《重生之绝代商人》 第1页 《重生之绝代商人》作者:羲玥公子【完结+番外】 简单地说本文就是写一个重生后经商致富, 小攻嫁给小受,生包子滴故事 花未情上一世不过是个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被最信任的弟弟夺取家产,残害致死,重生在一名十七岁的美男子身上。 有仇不报非君子,重获新生后他便踏上復仇之路。 这一世,他只想做两件事,一是做一代巨商,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夺回来。 二是寻一所爱之人度过此生,一心一意白头偕老! 文中的蓝翎人是一个特殊人种,能以男子之身孕育, 因为隐居在山谷,所以世上很少人知道。 本文架空,请勿考据。 (本文有生包子的情节,非喜勿入) 附言:花未情是小攻 ☆、第1章 重生·青楼 苏州城众多烟花柳巷之中也只有紫香楼的名字最为响亮。一到夜幕,满楼的宫灯亮起,五光十色犹如瑶台仙宫。多少富家子弟在楼中醉生梦死,芙蓉帐中一掷千金,换得销魂一夜。 长得灵气又乖巧的小倌举着杯对身旁的中年男子道:「爷,玉暖敬你一杯。」 身旁眼里满含情欲男子手掌贴着薄薄的衣料在他身上游走,仰头饮尽了一杯酒,便抱住美人,掐着美人的臀部,「几日不见,你这身段又销魂了许多,可把本大爷想死了。」 名为玉暖的小倌指尖点上他的额头,娇声道:「玉暖这不是在服侍爷。」 花未情站在楼阁挑着帘子往下看,唇边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半月前他还是蕲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风流公子,家财万贯富甲一方,挥金如雨自不在话下。从前他前脚踏进青楼,立马便有美人蜂拥而至争相服侍,现在倒好,他反成了青楼的小倌,邀宠卖笑任人轻薄。 天意弄人,他原是蕲州首富庄南庆之子庄慕寒。庄南庆西去后留下如山财宝与名下千家铺子交给他打理。年方二十有一的庄慕寒玩性未泯,整日流连花丛,游山玩水,堪堪一名玩世不恭的纨绔子弟模样。 庄氏名下千家店铺皆由弟弟庄易璃打理。庄易璃虽是庄南庆抱养的义子,但他自小饱读诗书,精通商道且为人老实忠厚,有他掌管家业,庄慕寒哪还能不放心。只是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败在信任的弟弟身上。忘了说,还有他那位貌美如花的夫人。 一年前,他奉父命迎娶蕲州知府千金徐雪娇。徐雪娇多少是个美人,只可惜还是锁不住风流公子庄慕寒的心。美人闺中不怨,放任夫君在外风流快活,倒也有个贤妻的样子。 一个是最为亲信的弟弟,一个是行过交拜之礼的夫人,这两人私下通情,狼狈为奸,处心积虑夺他家业。 徐雪娇那日送来参汤,话语句句真挚字字暖人心,却不料那参汤下了剧毒。庄慕寒死也没想到他温柔贤惠的夫人会下毒,更没想到他自小信任的弟弟会勾引兄嫂,临死前百般挣扎,心有不甘,却还是含怨死去。 满腹怨气未消,本以为只会流落到阴间地府做一名孤魂野鬼。却不想他还能重生,重生在一名刚投缳自尽的少年身上。 自尽的少年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生得一副好皮相,却因家道中落被卖入青楼。他宁死不屈,为玉碎不为瓦全,最后选择投缳。 重获新生,庄慕寒为自己取名花未情。他自是不愿留在青楼之中的,君子有仇又怎会不报。他心中立下毒誓,定要将自己的东西一件不少地都夺回来,让残害他的人今生不得安宁! 这紫香楼高手如云,他只会一些花拳绣腿,若要硬逃,到最后也只不过被打得遍体鳞伤再被抓回来罢了。还不如见机行事,走一步是一步。 「哎呦,未情,你躲在这作甚?」 花未情回头便看见一名浓妆男子,他手中持着团扇半遮住红唇,正是这紫香楼里的管事水芙蓉。他伸出涂了蔻丹的手牵起他,道:「大爷们可都还在等着呢,快跟我来。」 「不知来的是谁?」花未情边走边问。 「那位爷可是大人物,就连苏州的首富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你待会可要好好伺候着,万不可怠慢了人家。」 花未情学着其他小倌的声音道:「那是自然。」 所谓的大人物正是京城之中有名的官商的萧岚轩,年方二十有一的男子长得一张好容貌,只是性子清冷了些。他爹萧政庸曾是富可敌国的巨商,三十年前,敌国入侵,朝廷国库空虚,无力应战。恰巧此时,巨商萧政庸愿出一半家产辅助朝廷出战。皇帝龙颜大悦,便破格加爵,封其为国公,亦商亦官,并有制贩官盐职权。萧政庸逝后便由其唯一的儿子萧岚轩世袭爵位。 花未情有幸见过萧岚轩几面,都只是远远看着,未曾打过交道却也认得出样子。天字一号的包厢里头,几名苏州富商都是紫香楼的常客,玩得自然放得开。一袭华贵白衣的萧岚轩端坐在主位,身边坐着紫香楼的女花魁柳青他亦毫不动容。 水芙蓉开了包厢的门,用团扇遮住唇,使眼色让花未情过去,便对着萧岚轩道:「我们家未情今日可是初次接客,还是处子之身,包大爷满意。」 花未情暗自冷笑,这一世是处子没错,只是他前世欠下无数风流债,若论床上功夫这在座的恐怕都不如他。如今回想,活了二十一个年头,多情到滥情,终是没能寻得一人真心相待,还真是白活了一场。 第2页 交代了几句话,水芙蓉又合上门出了去。花未情在萧岚轩身旁跪坐,偏头看他,这人也只有刚进门的时候看过他一眼。不得不说,定力是十分好的。花未情现在的这张容貌可算得上是倾国倾城,在座的几位苏州富豪怀中抱着美人都还眨巴着眼看着他,心里发痒。 其中一名肥头大耳的苏州富商对着花未情道:「若是你今日能把萧大人伺候好了,大大有赏!」 花未情只是抿唇一笑,萧岚轩身边的柳青抛着媚眼道:「张爷,你这可就偏心了,分明伺候萧大人的还有奴家,是什么规矩未情能领赏,奴家就不能了呢。」 包厢中的人都大笑起来,一片欢腾。花未情善于察言观色,看萧岚轩的脸色也晓得他不喜这种烟花之地。若不是给苏州几位富商的面子,他定是不会来。 花未情持起酒壶倒酒,手臂一抖,壶嘴便向着萧岚轩倾泻,上好的琼花酿就全数倒在了萧岚轩的身上。萧岚轩黑了脸,花未情赶忙赔不是,「未情该死,请大人恕罪。」装得有模有样。 柳青急忙用手上的帕子给萧岚轩擦身子,还趁机揩尽油水。萧岚轩挡住柳青的手,沉声道:「不必。」 在场的富商都齐齐看向了这边,见萧岚轩不悦他们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花未情看着萧岚轩道:「弄湿了大人的衣裳,是未情的错,未情给大人赔不是,还望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 萧岚轩摆了摆手,「罢了。」 花未情继续道:「不如大人随未情来房里,未情替大人将衣裳烘干。」 在座的富商闻言笑着道:「哟,这小倌可真会伺候。」 萧岚轩正要推脱,花未情对他眨了眨左眼,萧岚轩便应了下来,转头对其他人拱手道了句失陪便随他出了包厢。 三楼左拐第二间便是花未情的寝房。花未情开了门,对萧岚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人请。」 萧岚轩进了房,花未情转身合上门。 「方才你是故意的。」萧岚轩冷着声音问。 花未情不否认,「大人看出来了。」 「为何要这么做?」 花未情踱了几步到他身边,「大人并不喜欢方才的场合,未情也是替大人寻个离开的合适理由罢了。」 萧岚轩挑眉看着他,「你怎知我不喜欢?」 花未情温润一笑,「猜的。」 萧岚轩看着他脸上那抹温润的笑,竟有一时怔愣。花未情走到他的面前,身高上与他相差无几,抬起手轻抚了抚他胸口大片的酒渍,「怪我没把握好,洒了你一身。」 萧岚轩看着他低下去的眉眼,心不觉漏跳一拍,花未情抬眸对上他看过来的视线,「脱下来罢,等会唤人拿去烘着,一刻钟便能干。」 他偏开眼,道:「不打紧。」 花未情却已将他白色外袍宽了下来,「怎会不打紧,都湿了这么大片,穿着如何舒服?」 萧岚轩站着任他宽衣,花未情为他解了腰带,取下他随身的玉佩,觉着眼熟便放在手心仔细一看,勐然抬头,对他道:「这玉佩,你竟还带着?」 萧岚轩脸上一滞,眸中燃起一抹复杂的情绪。花未情轻笑一声,若不是这玉佩,他定是不记得十年前的那一段故事。 十年前,萧政庸五十大寿,他随庄南庆上京祝寿。在萧府后院里四处游荡时正遇上了萧家小公子,见他长得好生漂亮便过去搭讪。教他玩色子,教他斗蟋蟀,捧着人家的脸说:「你长得可真好看,让我亲一口好不?」 萧岚轩红着脸点头,庄慕寒毫不客气地凑过去咬着人家的唇瓣,舔几口,末了将随身玉佩送了给他,「这可是我的传家宝,世上就只有这么一块,你好好收着,可别不见了,知道不?」 原来,自小便是个风流种,处处留情。 回想起那件事,花未情失笑道:「你可知,当年把这玉佩送了给你,回家还被娘亲训了一顿,她说这玉佩自我出身便带着,怎的这么轻易就送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开了新文了,求收藏,求留言,各种求╭(╯3╰)╮ 新年快乐 ☆、第2章 调情·心动 全然没有注意庄慕寒早已不在世上,现在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花未情本就是个多情种,见萧岚轩随身佩戴这玉佩,不禁想到了别处。只是仅凭着这块玉佩还不能证明什么。 「那你,便拿回去罢。」萧岚轩面色从容道。 花未情敛了敛笑,低眉看了一眼那玉佩,「难道你就不起疑心?」 「疑心什么?」萧岚轩随口问。 「说不准我只是看这玉佩价值不菲,想要占为己有,故意捏造骗你罢了。」当年,送他玉佩之时,庄慕寒并没报上姓名。 萧岚轩道:「不过是一块玉佩,送了你又如何?」其实过了这么多年,他早已不大记得当初那个少年的模样。 「多谢大人美意。」顿了顿,花未情道:「不过,送了人的东西又拿回来,委实不道义。」 花未情合着玉佩和他的腰带一併放在了桌上,过来为他宽下衣袍,只剩里面的亵衣。好在亵衣没湿,他这袍子料子好,连酒水都不怎么透。 花未情开了门唤来下人,将湿了的衣袍交给他们处理,随后取了件自己的衣裳过来,「你且先穿着这件。」 第3页 萧岚轩接过,他们身段相差无几,衣裳正好也能混着穿。 花未情把房中的酒和酒器摆了出来,放在小几上,他跪坐在小几一旁,对他道:「未情初次服侍客人,若有怠慢还请包涵。」 萧岚轩提步过去坐下,花未情双手递过来一杯酒。萧岚轩看着他道:「为何会沦落到此地。」 花未情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欠了债,还不上,就被卖来了。」他仰头饮下一杯酒,苦笑道:「是命罢了。」 「日后可有打算?」萧岚轩端着酒,迟迟未饮下,看他的眼神总比先前有了些不同。 「打算?」花未情佯装想了想,「若是运气好,遇着一个为我赎身的再好不过,若是运气不好,便在这呆上三五年,凑足银两自己给自己赎身。」 萧岚轩轻抿了一口酒,放下杯子再抬眼看他,「你甘心待在这?」 「怎会甘心?」花未情苦苦一笑,「只是,不甘心又如何?初来时寻死觅活差点丢了性命,从鬼门关走了一回便看淡了,人生几何,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萧岚轩不语,端起那半杯酒,一饮而尽。花未情为他倒了一杯酒,抬头看着他,又想到什么,「我真该死,顾着说话去了。」 他起身走到萧岚轩的身旁坐下,向着他靠近,倚在他身上。萧岚轩身子绷紧,「你……」 「服侍你是我的本分,大人不必拘谨,你进了这房,未情就是你的。」说着,他在萧岚轩的侧脸落下一吻,「大人放心,未情初次接客,这副身子还是干净的。」 「不必。」萧岚轩从他的双手中抽出手臂。 早已料到他会推拒,花未情装作苦情脸,「未情还想着,若是把初次给了大人,该是无憾了,没想到还是被大人嫌弃。」 「公子多虑了。」 花未情轻轻一笑,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唤公子有些抬举,在下花未情,大人唤我未情便好。」 萧岚轩应了一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下人将烘干的衣裳送来,花未情服侍他穿上,为他系好了腰带,再系上那块玉佩。花未情道:「大人若不喜欢这烟花之地,先走便是,晚些我再去包厢里头跟几位爷说您有事先行。」 萧岚轩提步走到矮几旁坐下,「我只是不喜欢嘈杂。」 言下之意便是,他并不厌恶这烟花之地。花未情勾唇一笑,「大人可想听琴?」 「好。」 花未情行至琴台前盘腿坐下,抬手试琴,随后问:「大人可有想听的?」 「随你。」 花未情怡然一笑,虽然前世是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好在琴棋书画也学了些,倒跟街头混混区分了开来。 一曲《相思赋》弹得有模有样,都快赶上酒楼里卖艺的艺妓。萧岚轩那一双墨琉璃似的眸子看着琴台后的男子,唇边那一抹浅笑衬着倾城容貌,真真似那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第二日,一身白衣如雪的萧岚轩独自前来紫香楼,手持团扇一脸逢迎的水芙蓉随在他身边,「大人,我们家若水昨日可就想伺候您,可惜他身子不适,这不,今日身子好了便央着我,说是萧大人再来,一定要他来陪。」 萧岚轩听完水芙蓉的一番话,脸上风轻云淡,指名道姓就要花未情作陪。 水芙蓉让客人在楼下等着,自己先上楼说是让花未情准备准备。水芙蓉等着楼梯板兴致沖沖地上楼,敲了花未情的门,牵着他的袖子交代,「这位爷可是专门沖你来的,这一次你可一定要留他过夜,到嘴边的肥肉可不能就这么没了……」 交代了一箩筐,花未情倒也没听进去几句,只是在想,没想到他竟会再来。那块十年前的玉佩他如今还随身携带,果真还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水芙蓉交代完了后便下楼去请萧岚轩。 将萧岚轩送至门口,花未情开门迎接,水芙蓉挥着扇子说了句,「好好伺候着。」 花未情看着门口的白衣公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 萧岚轩提步进门,花未情关了门便随着他往里走。与他在矮几旁坐下,花未情倒酒,「还以为大人不会再来。」 「闲得无事罢了。」萧岚轩淡淡应答。 花未情微微眯了眯眼睛,含着笑道:「原来,像您这样的大生意人也有闲得慌的时候。」 「不过是办完了事,刚好闲下来。」 花未情抿了一口酒,道:「既然办好了事,大人打算何时回京?」 萧岚轩顿了顿,「不急,难得来一回,还想留几天一赏这苏州城的山水。」 「大人好兴致。」花未情为他倒酒,「这苏州城未情十分熟识,大人若要游山玩水,未情倒是想作陪,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有何不可。」 花未情心中一喜,来这紫香楼好些日子,还没出过这座楼,借着陪萧大人游山玩水出去透透气也是好的。左右,萧岚轩出得起银子,不怕水芙蓉不让他出门。 喝了些酒,花未情便开始拐弯抹角地问起蕲州庄家的事,「大人熟知天下名商,想必也晓得蕲州庄家。」 萧岚轩瞥他一眼,「怎的提起这个?」 花未情干笑几声,「只是问问罢了,庄家的主子庄慕寒于在下有救命之恩,许久没去蕲州,心里挂念着,便向大人打听打听。」 第4页 萧岚轩轻描淡写道:「庄家现在的主子已不是庄慕寒。」 花未情做出一副震惊的模样,「怎会……」 「庄府一月前失火,庄慕寒丧命火海,现今掌管庄家的是他弟弟庄易璃。」 花未情在心中苦笑,失火?原来在他被毒死之后还葬了火海。那一对姦夫淫妇倒是想得周全,伪造了失火,大东家葬身火海,如此他二东家便能名正言顺继承庄家的家业,真真卑虐。 萧岚轩见花未情失魂落魄,便安抚道:「你……不必太难过。」 听闻前世被葬身火海,花未情脸色沉重异常,眸中黯淡无光,「庄慕寒乃我救命恩人,他如此年轻便丧了命,我又怎会不替他难过。」 萧岚轩狐疑地看着他,势要从他眼底寻出一点蛛丝马迹,他和庄慕寒之间到底什么关系?为何听到他的死讯为这般难过?让人觉着不只是救命恩人那般简单。 花未情意识到萧岚轩狐疑的目光,他赶忙收回落寞的脸,转而道:「未情失礼了。」 萧岚轩不语。 花未情起身赔笑道:「未情为大人抚琴罢。」 萧岚轩也站了起来,「不必,我这就要走。」 「大人。」花未情赶忙唤住他,手无意识地牵住了他的手。 萧岚轩偏头,「何事?」 「若是未情说想留大人过夜呢?」 萧岚轩身子微微一颤。花未情在他身后道:「昨夜未能留住大人,今日一早便被管事训了,若是今晚再留不住,估计明儿未情又要受一通责罚。」 花未情松开了他的手,「自然 ,留与不留全凭大人做主。」 花未情低头,萧岚轩沉吟了许久,转身看着他,「那我便留下。」 闻言,花未情抬头,眸中含笑,脚下移动一步,投进萧岚轩的怀里,轻声道:「多谢大人。」 萧岚轩神色一滞,被他揽着竟有些无措。自己也参不透,怎的偏偏对他就不同?大抵是自己中了蛊,分明与他只是萍水相逢,心里却害怕看见他在他人怀里邀宠卖笑。为此,今日还早早赶来,指名道姓要他。方才见他为庄慕寒伤心难过,以为他心里已有了别人,便说要走。 这到底,是怎么了? 花未情将头搁在他的颈窝,「未情说过,大人进了这房,未情便是你的,大人要未情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__^*) 嘻嘻…… 弱弱强调一下,花未情真的是小攻! ☆、第3章 画舫·遭劫 萧岚轩抬手放在他的背上,「什么都不必做,陪着我就好。」 花未情抬头看着他,「能遇上大人,定是要用几世福德来换。」 萧岚轩与他四目共对,直直看着这名令自己欲罢不能的男子,到底是什么地方吸引了他?是十年前的那一次偶遇?抑或是昨日他的温润一笑?还是昨日他抚琴的模样太过醉人? 花未情深情与他对视,渐渐靠近,柔软的唇碰到他的唇,只是笨拙地轻允了他的唇瓣,而后离开,低头含羞道:「未情不懂如何服侍,还望大人见谅。」装得毫无纰漏,若是他被卖入了戏园子,想必还能演得出神入化。 萧岚轩信了,信他是真的不会,他抬手抬起他低下去的下巴,再吻上他,只是蜻蜓点水般的吻。萧岚轩至今未娶亲,想来,他也没怎么经歷情事。 花未情眸中秋水盈盈,他这身子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若他有一丝动情,脸颊便浮起一抹红晕,这倒不是装出来的。萧岚轩抬手抚着他娇羞的脸,无比温柔。 花未情抬手解腰间的衣带,动作缓慢地除下紫色的外袍,紫色外袍便贴着他的背后滑落,逶迤在地。萧岚轩握住他要解亵衣带的手,花未情抬眸对上他的眸。萧岚轩道:「不是说要抚琴?」 明白过来他的用意,花未情轻轻一笑,「大人莫不是要我抚一夜琴?」 「自然不是。」萧岚轩弯腰捡起地上的紫色外袍,为他重新披上,「就三曲如何?」 花未情整理着外袍,唇边浅笑,「莫说三曲,就算三百曲,大人愿听,未情废一双手也在所不惜。」 花未情理好衣裳便往琴台走,萧岚轩坐在矮几旁,一边饮酒一边看他抚琴,眸中温柔如丝。花未情偶尔抬头对他对视,清雅的笑自唇边蔓延到眉角,被烛火映衬下的容颜风情万种。 所谓的留下过夜,也不过是在这里睡一晚罢了。萧岚轩和衣躺在外沿,花未情脱去外袍躺在里侧,共盖一张褥被。 黑了烛火的房中,花未情侧躺着,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胸口,他道:「像大人这般的谦谦君子,恐怕世上无多。」 萧岚轩偏头,四周一片黑暗,看不清花未情的模样,他回道:「若是趁人之危,倒成了小人。」 花未情一笑而过。这少年这么一副好皮囊,皮肤光滑细嫩,还是个处子,若是放在前世,他还是风流公子庄慕寒,见了这等美人定是把持不住的。只可惜,如今这美人的身子是自己的。 第二日一早,萧岚轩早早离去,连花未情也不晓得他何时走的。当日晚,萧岚轩再来,一袭白衣如雪的男子与这烟花之地格格不入,却又招来楼中无数美人侧目。 面容清冷的他不回应前来搭讪的小倌花娘,对着楼里的管事指名道姓要花未情。进了房,却只管听琴饮酒对弈,末了留在他房里过夜,和衣躺下,什么不做就过了一夜。 第5页 水芙蓉咧嘴笑着,将花未情当摇钱树一样伺候着,送来上好的沉香和几件蜀锦织的新衣裳,想必这几日从萧岚轩身上赚了不少钱。 第四日,萧岚轩让人备了画舫,邀紫香楼花公子同游。那日一早,四人大轿在紫香楼门前候着,来的是萧岚轩身边的随侍,给紫香楼管事水芙蓉送了一箱银子。收了银子,水芙蓉笑得合不拢嘴,快步上楼,命人服侍花未情洗漱更衣。 紫香楼的花娘小倌从窗口伸出头来张望楼下那装饰华丽的帏轿,话语里尽是羡慕嫉恨。 坐在舒适的轿中,花未情一个恍惚,好似自己还是那蕲州庄家的大东家,金银如山挥之不尽。挑起帘子看着街道两旁零落的几人,不禁苦笑。水芙蓉收了银子答应让他出门,却不忘找人跟着,生怕这棵摇钱树凭空消失了。 萧岚轩喜好饮茶,花未情刚踏上画舫,透过珠帘正见他端坐在矮几上亲自泡茶。分明他就睡在他的身旁,也不知今早他是何时起床的。花未情挑着帘子进了船舱,闻着茶香便道:「原来大人喜好这西湖龙井。」 萧岚轩抬眸看着来人,「你可要尝尝?」 花未情过去坐下,萧岚轩将刚泡好的龙井茶递过来。花未情接过茶,看着白瓷杯中的茶水,再轻抿一口细细品味,含笑道:「大人好手艺,这龙井茶色翠、香郁、甘醇、形美,所谓龙井四绝也不过如此。」 萧岚轩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过奖。」 苏州乃是江南着名水乡,城中纵横的河流众多,自然石桥也众多。河岸上风景如画,偶有一两家青瓦白墙的人家,以柳树映衬,红花点缀,别有一番风情。 萧岚轩负手立在船头看景,花未情他身边,身子有意无意向着他怀中靠拢,最后干脆将头搁在他肩上,萧岚轩扶住他的腰,让他更靠近了些。 庄慕寒时常来江南游山玩水,这一带他倒是熟悉。花未情道:「前面不远有一座桥,名为月老桥,桥畔便是月老庙,都是苏州十分热闹的地方,大人可要上去看看。」 「好。」 画舫行至偏僻的郊外,两岸入眼便是苇草野花,河中偶有燕子贴着水飞过,好一派祥和景象。世事难料,随着一声响,画舫勐烈振动,花未情猝不及防差点掉入水中,好在萧岚轩抱住了他的腰,将他稳在怀里。 船尾此时传来大喝声:「撞了坏了我的船,赔钱!」 「分明是你们先撞我的船,还敢恶人先告状!」 「废话少说,今日,你若是不赔钱,就别怪老子不客气,砸了你这船!」 萧岚轩和花未情穿过船舱赶到船尾,船尾与后面的一艘旧船纠在了一起,旧船的船头被撞坏,将要腐朽的木板错了位。 见萧岚轩过来,方才在船尾划船的两名家丁连忙道:「爷,是他先撞上来的!还敢索赔。」 旧船上袒胸露背的大汉蛮不讲理,「老子不管,我的船是撞上你们的船才烂的,这银子你不给也得给!」 萧岚轩也看的出是他无理取闹,他冷笑一声,「若是,不赔呢?」 袒胸大汉从身后抽出大刀,「那就别怪老子不客气!」随后,又从旧船船舱跳出了两名彪形大汉,手上提着大砍刀。 不过是土匪山贼,在这故意撒野招惹是非,想要劫财罢了。 两个家丁见他们手中有兵器,吓得脚下发抖,三名彪形大汉跳上了画舫,其中一个大言不惭道:「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叫出来,大爷饶你一条狗命!」 萧岚轩背负着手,眸中泛着冷光,「就凭你们几个山贼土匪,也想从我这拿走钱财,痴心妄想。」 「临死前还口硬!」大头的大汉双手握着刀,目光兇狠,「上!」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三名大汉冲上来之时,凌空降下两名蓝衣男子挡在萧岚轩面前,手中持着剑,与三名大汉厮打起来。 像萧岚轩这般的富商,出门定是会带侍卫的。他画舫出游,为不打扰兴致,便将侍卫家丁安置在随后的画舫,前方的画舫一有风吹草动,尾随的侍卫便会及时出现。 画舫因为打斗而摇晃不定,花未情前世学的花拳绣腿此时都派不上用场,就连在画舫上站稳脚步都困难。萧岚轩抓紧他的手,正打算带他返回船舱,一名大汉提着大刀面目狰狞地向着萧岚轩挥刀。 「大人!」花未情横跨一步挡在萧岚轩前面,那自上而下噼下的大刀近在咫尺,锋利的大砍刀从他胸口划过,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妖红的血立即从伤口奔涌而出,滴落在甲板上。 萧岚轩动作极快地将他打横抱起,抬脚侧踢,踢中大汉的胸口将他踢下了船。再低头看浑身是血的花未情,眉间皱起,「你这是……」 花未情抿唇一笑,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气若游丝的声音道:「能为大人而死,未情瞑目。」 萧岚轩收紧双臂,将他抱紧,「我不会让你死。」 两名侍卫将船上两名土匪都制服,落入水中的土匪见情势不妙便潜入了水中逃脱。划船的家丁将船靠岸,萧岚轩抱着花未情上岸,对身后手足无措的家丁吼道:「快去请大夫!」 花未情将头倚在萧岚轩怀里,许是失血过多,神智开始有些不清,视线里只模煳地看到那人慌乱的神色,耳朵贴着他的胸口能听清他砰砰心跳声。 ☆、第4章 萧府·桃园 第6页 一月之内,竟经歷两次生死,在鬼门关闯了两回。花未情总算是福大命大,又捡回了一条命。胸口的刀伤虽然长,却不深,没有伤着要害,修养一月便能痊癒。 但花未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身边有人守着,却不是萧岚轩,而是萧岚轩的随侍宋柯。 「花公子,你总算醒了。」宋柯脸上带着笑,看来他确实是昏迷得太久。 花未情看了看四周,不像是紫香楼,「这是何处?」 「是天源客栈。」 天源客栈便是萧岚轩名下的店,亦是这些日萧岚轩在苏州停留的住处。花未情刚醒来没见着萧岚轩心里还有些失望,昨日昏过去前他那般紧张,今日却没了人影。花未情装作无意问起,「你怎的会在这,你家大人呢?」 宋柯回道:「今日一早,紫香楼遣了人过来接你,大人说要让你留下,随后便随几位来接的小厮去了紫香楼,看那情形大抵是要替花公子赎身。」 赎身?花未情心中暗喜却不溢于言表,他看着宋柯道:「我出身青楼,与大人相识不过几日,大人又怎会为我赎身?」 宋柯笑了笑,「公子昨日为大人挡了一刀,就凭这个,我家大人就不会让公子再委身那烟花之地。」 「咳咳……」 门口传来几声干咳,宋柯转头看向门口的人,立马住了口。门口站的正是萧岚轩,他提步进门宋柯便往外走,在他面前道:「小人告退。」 花未情看着萧岚轩走过来,他毫不掩饰,「本以为醒来会第一眼见到你。」 萧岚轩挑起前摆在榻边的圆凳坐下,「方才出门,去办了些事。」 「办了什么事?」 萧岚轩从怀中取出一张折成四折的纸,「你看过便知。」 花未情从被子里伸出手接过,打开看了看,这卖身契自己从未见过,页脚下的手印一看便知是被强行压下去的。 花未情看向萧岚轩,「多谢大人。」 萧岚轩动作自然地为他掖了掖被角,「昨日你为我挡下一刀,这是我欠你的。」 昨日那一刀不过是藉口,他早有为他赎身的打算。 花未情将卖身契递迴给他,轻轻一笑,「大人为未情赎了身,未情日后便是你的人,你要如何处置我?」 萧岚轩接过那张卖身契,二话不说便将从中间撕开,「你身上有伤,且先在这住一段时间,待你伤好了,我便带你回京。」 花未情身上有伤,身无分文且又无依无靠,若是鲁莽行事前去蕲州报仇雪恨定是以失败散场。眼下的情形也只能让萧岚轩做决定,待过一段时日,再从长计议。 说起回京的事,花未情倒也是个体贴人,「大人诸事缠身,可随时回京,不必等我伤好。」 萧岚轩抬手理了理他耳鬓处的碎发,「这几日你只管养伤,京中事务有人打理,晚些回去倒也无妨。」 留在客栈养伤这些日,萧岚轩每日来看他不下三次。早上过来看着他将一碗粥和一碗药喝下去才走,中午和晚上再过来一趟,其余时间他便去苏州各家店铺查探经营情况。萧家在苏州有百家店铺,药铺客栈酒楼遍布苏州城,萧岚轩趁着这些日还能逗留便各家店铺都走了一遍。 第四日,花未情便能下榻。萧岚轩抱着他下了楼,扶着他在客栈的后院陪他走了走。花未情半边身子都倚在萧岚轩怀里。 「伤口可还会疼?」 花未情轻摇了摇头,「不疼了。」 萧岚轩扶着他慢慢走,像是厮守了几十个春秋的夫妻,「今早的药你只喝了一半,虽伤口不疼,药还是不能断的。」 连他早上喝药只喝了一点他都注意着,花未情道:「大人如此体贴,可让未情受宠若惊了。」 萧岚轩停下脚步,看着他,「这样不好?」 花未情轻笑,「好,是太过好,好得似梦中。」 萧岚轩看着他浅笑的样子入神,放在他背后的手掌稳住他的后脑,身子往前倾,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蜻蜓点水般。末了,花未情再回他一个吻,在他的唇上。 萧岚轩眉眼处携着浅笑,将花未情揽在怀中,在外人眼里清冷难以靠近,也只有在花未情面前才会这般温柔。 京中快马加鞭送来信函,说是京中萧家名下的三间粮铺同一天晚上起火,被烧了个干净。萧家损失米粮小麦黄豆近万石,京中米粮紧缺,陆家坐地起价,将米粮价格抬了几倍上去,京中百姓纷纷叫苦。 现下正是初夏,田里的庄家还有好几个月才能收成,也正是米粮稀缺的时节,萧家去年秋收储藏的几万石的粮有一半是在京城三间粮铺,为方便取粮,储粮的仓库便建在店铺后面,粮铺着了火那储藏的米粮自然都化为灰烬。 此事事关重大且蹊跷众多,萧岚轩当日便要启程回京,本打算留下宋柯陪花未情在苏州养伤。花未情执意要随他一同回京,萧岚轩便应了下来。 马车上,花未情听闻了京城萧家粮铺被烧之事,心中暗自揣测。京城之中售粮乃萧家一家独大,许多小的粮铺都是在萧家进货。萧家粮铺销价低,也少有外来竞争。 花未情看着萧岚轩说:「此时萧家储粮烧尽,按理说京城之中还有储粮的商家少之又少,即便要往各地收集米粮,也费些时日,偏偏立即有人坐地起价,总该不是巧合。」 第7页 萧岚轩倒吸一口凉气,「是有人早有预谋。」 花未情随口问:「大人如何打算?」 「商人以利为大,情之在理,只是,他若不择手段我必不会手下留情。」说话时,他眸中深沉,二十一岁的容貌却有身经百战临危不惧的从容镇定,令人折服。 听着他的一番话,花未情深有感触。若有人不择手段害他,他还须留什么情面。即便是那十几载的手足之情,即便是那一夜的夫妻百日的恩。他要将那些谋害他的人踩在脚下,他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报应,什么叫罪有应得! 苏州回京城不过三日行程。 萧府在京城各大官家府邸之中稳居第一,就连王府也要自愧不如。萧府分为好几个园子,竹园,梅园,菊园,桃园。 萧岚轩将花未情安置在自己的桃园,他以往从不带人回桃园,即便见客也只是正厅。下人们不问也知道,这位长得倾国倾城的少年并非一般人。 萧岚轩把花未情安置后,交代随侍宋柯带他在府上四处走走,而他则出了门办事。 偌大的萧府之中,人丁稀少。萧政庸老树开花,将近四十岁才有萧岚轩这么一个儿子。传闻萧政庸偏好男风,年轻时养过男宠,而立之年才取了妻,娶妻十年夫人才怀上,诞下了一子便是萧岚轩。后萧政庸再娶一名年不过十七岁的男子为妻,及至寿终正寝也未再取过他人。萧政庸去世同年,其原配夫人亦随之而去。 如今这萧府便只剩下萧政庸的男妻魏灵溪,其同胞弟弟萧政勛也住在府上,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儿出嫁留下儿子在身边,还有便是他的夫人。这萧府除了下人,加上萧岚轩也不过五个人,这院子里空荡倒也是常事。再者,魏灵溪常年在府中足不出户,少有出来见人,这萧府便更为冷清。 花未情这才明白过来,为何萧岚轩总摆出一副清冷的模样。四周围都没个能说心里话的,有事都是憋在心里,久了,人也变得清冷。 宋柯带着花未情在园子里走,指着菊园说这是二当家萧政勛他们一家子的住处,往前便是竹园,竹园是萧府的正园,处于府邸的中央,是萧政庸与其夫人的住处,他逝后便一直空着。 竹园再往南是梅园,梅园住的是魏灵溪。花未情对这男妻倒是十分好奇,现下虽是男风盛行,像紫香楼这样花娘小倌都具备的青楼并不罕见。但是,娶男子为妻的倒是少见,天下也没几个这么做。 行至梅园,花未情特意驻足,往一扇月洞门伸头探了探。瞥见一名青衣男子拿着花剪俯着身子,一丝不苟地修着花枝,青衣男子玉冠束髮,眉心一点美人痣称得他眉目如画。 花未情看得入神,这男子这般淡雅,哪里像是俗世之中的凡人? 宋柯在花未情身后小心翼翼地扯着他的袖子,压低声音道:「公子,我们走罢。」 花未情显然无法把眼前的青衣男子与萧政庸的男妻魏灵溪联繫在一起,怎么看,这青衣男子都像是二十岁左右的少年。在花丛修剪花枝的青衣男子抬眸,看向月洞门,清澈的嗓音问道:「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提示一下,这位出场的神仙般的男子就是岚轩的生父,生父就是十月怀胎生下来的。 咳咳,他38岁,但是只有20岁的容貌o(n_n)o~ 那个,花花留下 ☆、第5章 蓝翎人·灵溪 花未情本就是个风流种,门后偷窥被人发觉,他自然晓得怎么应对。他大大方方跨出一步,在月洞门前现身,弯腰拱手道:「在下花未情,恰过此路,冒昧打扰,还请公子海涵。」 待他略带浅笑抬眸,青衣男子却不见了人影,留下为他收拾花剪的丫鬟,丫鬟显然是见惯了,看着花未情道:「主子不见外人。」 花未情也不奇怪,拱了拱手,「打搅。」便转身离开。 萧岚轩回到府上之时,已是晚上。花未情在他房中等着,不客气地在他的寝房的藏书架上翻了一本《陶朱公传》读。见他回来,便放下书卷,起身去迎。 「可用过晚膳了?」 萧岚轩见了他,眉目间不禁浮起一抹浅笑,「用过了。」 花未情十分贤惠地为他宽外袍,还不忘问一句,「事情办得怎样?」 「还在查。」他随口答,两人配合得好似相守多年的老夫老妻。 花未情将他的腰带玉佩合着外袍都挂在衣架子上,转身看着他,「我看,肇事者显然便是这趁火打劫想要发一笔横财的,由他入手岂不好办?」 「这想要发横财的乃是当朝丞相的女婿,若是无凭无据,连我也奈他不何。」京城之中以萧家独大,近年来,陆家崛起紧随其后,去年陆家长子娶了当朝丞相女儿,气势渐长,连被皇帝封爵的萧家也不放在眼里。 花未情明白他的意思,无凭无据也不能拿他如何,搞不好还会被他抓住把柄反咬一口。花未情行至他的眼前,「你总不能放任他去发这一笔横财?」 「自然不会。」 「哦?原来,你还留了一手?」 萧岚轩少有对他人托出自己的谋划,对着花未情他却毫无保留,「萧家在各地都设有粮仓,就近取货,明日便有大批米粮进京,他陆家也不过嚣张一时。」 花未情抿唇一笑,双臂勾住萧岚轩的脖子,目光灼灼地与他对视,语气暧昧,「你我之间,若是拘于谈这事可是不大妥当?」 第8页 萧岚轩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嗯?」 花未情将脸凑近,在他唇上碾转,这些日与他接吻也不是一次两次,他早已习惯。萧岚轩揽住他的腰,加深了这个吻。 花未情离开他的唇,极近的距离与他对视,「你都把我带回府了,若对外人说我还是处子,你道,可有人相信?」 「你想要?」 花未情轻笑一声,「我是你的,而你却不是我的,就不能是你想?」 萧岚轩稳住他的头,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近日事太多,待过段时间,再好好陪你。」 花未情将头搁在他的颈窝,应了一声,「嗯。」 萧岚轩大抵是早起惯了的,每日他起床,花未情都不知晓。也是,怎么能比,他花未情前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留恋花丛的风流公子,哪用得着起早贪黑,能在午膳前起来已是不错。 萧岚轩一早起来,不是出门而是去了梅园。 这萧府上下,也只有他能随意进出梅园。梅园的主子魏灵溪也起得早,喝了早茶便在园子里散步。平日里是丫鬟陪他,今日多了萧岚轩。 「轩儿,听闻你昨日带了名男子回府?」魏灵溪问。 「确有此事。」 「是哪户人家的公子?」 萧岚轩顿了顿,老实交代,「他出身青楼,孩儿为他赎的身。」 「你这是喜欢上他了?」听到是青楼出身,魏灵溪也不怒,面带笑意地问他。 萧岚轩沉吟半响,「孩儿不知。」 「喜不喜欢问问自己的心便好,怎会不知?」 萧岚轩寻思着该怎么解释,「孩儿未曾对人动心,他除外。」 「动了心便是喜欢,这明摆着的事,你怎的还不明白。」魏灵溪轻嘆道,颇有些无奈。 萧岚轩轻笑,说的也是,动了心便是喜欢,哪还有不知道喜不喜欢的? 两人绕着梅园走,园中的梅花还没开放,却被魏灵溪打理得很好,满枝满桠的绿叶青翠欲滴。魏灵溪脸上的笑渐渐收拢,「轩儿,你喜欢谁愿意和谁在一起,我都不干涉,只是,你体质特殊,与男子相处千万要小心。」 「孩儿明白。」 交代了此事,魏灵溪又道:「那位公子昨日倒是匆匆看过一眼,确实生得一副好面孔,看着挺讨人喜欢。」 「爹爹喜欢便好。」 听着那句爹爹,魏灵溪心头一暖,脸上的笑不禁加深了几分。萧岚轩并非萧政庸的正室夫人所出,而是男妻魏灵溪所出。萧政庸天生断袖,不能与女子交媾,迟迟未能有子嗣。传闻之中有蓝翎人,能以男子之身孕育子嗣,只是无人知晓蓝翎人的藏身之所。 萧政庸为得子嗣不惜重金派人前去查探蓝翎人藏身之处,歷经五年总算寻到。彼时已三十七岁的他亲自前往蓝翎人藏身之地,欲这一名男子为妻。 蓝翎人世上仅存千人,以男子居多,蓝翎人无论男女皆可孕育子嗣,而区分蓝翎人的标识便是左肩处的蓝色羽毛纹,每个蓝翎人自诞生以来便有。 萧政庸跋山涉水前去蓝翎人藏身之处,只看上了年仅十五岁的魏灵溪。魏灵溪双亲皆是男子,亦是正统的蓝翎人。 起初,魏灵溪不愿随他。萧政庸不强迫他,打算在蓝翎谷停留些时日另寻他人。 此间,魏灵溪生父得了怪病,蓝翎谷中无人医治,定论为不治之症。萧政庸此时出面,愿意请谷外的大夫进谷为他医治。 萧家名下医馆百家,其中搜罗不少名医药师,就连皇宫御医也未必能及得上。萧政庸请来二十余名大夫为魏灵溪生父治病,各式名贵药材都往魏家送,不消两月,魏灵溪生父痊癒。 魏灵溪为报恩便答应下嫁萧政庸,以身相许,后为他怀上子嗣。萧政庸为避人耳目,将魏灵溪安置在别处,后将正室夫人也一併接了过去,对外人宣称夫人要去别苑养胎。 魏灵溪诞下一子,取名萧岚轩,由萧政庸正室夫人抚育。萧岚轩满周岁后,萧政庸便将魏灵溪娶进门,成为二夫人。 魏灵溪为人谦和,萧岚轩从小便十分喜欢他。魏灵溪不见外人,就是萧府上的其他人,他也未必喜欢见到。独独喜欢萧岚轩来他的梅园,每每他来,魏灵溪便让他坐在腿上,教他读书写字。 萧岚轩十六岁前都以为自己生母为大夫人。在他十六岁生辰那日,萧政庸念在他已董事,便将他的身世告诉他。也是那时,萧岚轩才晓得住在梅园的魏灵溪才是生他的人。 一开始觉得荒唐至极,男子又怎能生育?后来查阅了蓝翎人的有关书籍,才慢慢接受。他左肩下方也有蓝翎人独有的蓝色羽毛图纹,不也正是说明了他也是蓝翎人。 此后,他时常去看望魏灵溪,陪他饮茶散步,唤他一声爹爹。魏灵溪每听他唤爹爹,心中便温暖如春。 三日之内,纵火烧粮仓的主犯便被揪了出来,是粮铺里头的守夜伙计,好歹也是在萧家干了十几载的。他一口气承认是因为掌柜剋扣他月钱,他满腹怨气,一气之下便纵火烧了京城之中的三家粮铺。 萧岚轩坐在太师椅上端着茶盏,揭开茶盖请啜了一口茶。反倒是二当家萧政勛勃然大怒,指着地上跪着的伙计,大声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混帐,三间粮铺,上万石的米粮都因你而化作灰烬,就是让你劳苦几百年你也赚不来!」 第9页 纵火的伙计垂头跪在地上,「小的无话可说,东家要杀要剐,小的也认了。」 萧政勛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你以为你这条命值几个臭钱,要是晓得你这畜生会吃里扒外,早该把你砍了餵狗!」 在一旁没说话的萧岚轩眉心紧蹙,放下手中的茶盏,道:「二叔,你且先冷静。」 萧政勛还在怒头上,看了一眼萧岚轩,他重重唿了一口气,一甩袖子在椅子上坐下。端起旁侧的茶盏喝了一口,他看着萧岚轩道:「岚轩,这里你是主子,你说了算,这畜生你说怎么处置?」 萧岚轩起身向前迈了几步,在伙计面前停步,「抬起头来。」 穿着麻布衣的伙计唯唯诺诺抬起头来,一双眼睛不敢看萧岚轩。萧岚轩面带凌厉,「我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指使?」 伙计一口气坚持到底,「没人指使,是小人一人的错。」 萧政勛气急败坏地把手上的茶盏砸了过来,「你这混帐东西!」 伙计被茶水泼了一身,茶盏在他的头上碰撞发出一声闷响,随后又掉落在地,碎成几片。萧政勛又从椅子上起来,「来人,给我往死里打,看他说不说!」 门口立即进来几名轮着棒子的家丁,作势要打人,萧岚轩出手阻止,冷声道:「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o(n_n)o~ 推荐旧文,男王妃,先宠后爱。里面的玉倾之就是灵溪那般的人物。 ☆、第6章 同房·相处 萧政勛一张老脸皱起,苦劝道:「岚轩,你再这么跟他拗下去,他是死也不肯说,若是让他吃点苦头,看他还嘴硬不嘴硬。」 萧岚轩倒吸一口凉气,「此事我自有分寸。」 萧政勛摇着头嘆了一口气,甩着袖子出了前厅。萧岚轩低头看了一眼垂头跪在地上的伙计,对身边的宋柯道:「先把人关进柴房,明日再来问。」 萧岚轩正提步要走,伙计却从胸口掏出了一把匕首,以为他要行兇,宋柯心下一惊,立即挡在萧岚轩的面前。 伙计手里持着匕首,仰头义正言辞道:「东家,此事是小人的错,你再怎么问小的也是这么答。既然铸下了大错,小人也无颜面存活!」说罢,他将手上的匕首向着自己的胸口刺下去,皮破肉绽的声音格外清响,鲜血喷涌而出,把前厅里面两个服侍的丫鬟吓得尖叫。 伙计口中喷出一口血,双目圆睁看着萧岚轩,呢喃道:「小的该死……」说完,便倒在地上,妖红的血淌了一地。 是早有准备的,从他站出来认罪,便料到了有这么一幕,所以早早便在胸口藏了匕首。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萧岚轩微微阖眼,沉声道:「把人葬了。」 宋柯领命,「是,大人。」 陆家立即有人收到了消息,便去禀告陆家大少爷,陆逵。 陆逵一听那伙计死了,森森一笑,「人一死,这事也就这么了结了。」 身旁的管家也跟着笑了笑,「他萧家不仅损了百万石米粮,还赔了一个伙计,少爷这招实在高明。」 陆逵手上转着两个猫眼石,「萧家在生意场上得意了三十几载,我倒要看看,有了我陆逵,他还能风光多久。」 身边的管家逢迎道:「少爷聪慧,日后定能成一番大事。」 陆逵笑了笑,而后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只是,我爹却是越老越煳涂,越老越不中用,他这一日不死,陆家的大东家就只能是他。」 闻言,身旁的管家起了一身汗毛,心里有些畏惧却还是干笑着道:「老爷子那身子骨活不过几年,这陆家迟早要归少爷管。」 陆家在京城的几间粮铺从昨日起便生意惨澹。萧家从各地运回米粮补了货,又按着原先的价格售卖,陆家死死不肯把价格拉低,只得看着人家生意兴隆,自家门可罗雀。 陆逵闻言,亲自去了萧家的临时粮铺看了看。烧了三间粮铺,没想到萧岚轩竟又临时盘了铺子,从别处运回了米粮,生意还红火得很。 陆逵看得眼红,转身正要走,却正见萧岚轩。 萧岚轩是个生意人,自然不能当做没看见,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陆少。」 陆逵拱了拱手,「萧大人别来无恙。」 萧岚轩也回礼拱了拱手,「不知陆少前来所为何事?」 陆逵笑了笑,「不过随意走走,赶巧路过罢了。」 「原来如此。」 陆逵回头再看了看生意红火的粮铺,道:「萧大人刚损了万石米粮,现下还低价卖粮,就不怕血本无归?」 「生意人,哪有只赚不亏的。」 陆逵尴尬地陪着笑了笑,「那是那是,萧大人的肚量可不是常人能比。」 萧岚轩瞥了他一眼,道:「倒不是说肚量,再有两三月秋收,到时粮价必定下跌,五文钱一斗也未必有人要,现下低价清了仓避开了淡季,说起来倒也不算亏。」 陆逵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连忙反应过来,「是是是,萧大人说得对,我也正有低价清仓的打算。」说罢,便立即告了辞,回去便下令所有粮铺清仓,每斗米粮卖价比萧家还要低一文。 他浑然不知,萧岚轩的用意。他萧家损失万石米粮,再怎么从别处补也是补不回来。等萧家米粮售尽,陆家必定又要坐地起价,倒不如现下便将客人分流,耗尽他陆家的存粮。再有便是,他陆家存粮是近一个月才从各地收集,进货价比现下的售价还贵。 第10页 他陆家在暗地里不择手段想要发一笔横财,到头来至多也只是保个本,萧家损了三间粮铺,纵火人已死,死无对证也不能拿陆家如何。 花未情在萧府这些日足不出户,每日在房里研究着各大经商典籍,有些还被文人编成了传记,读起来倒也十分有趣。萧岚轩见他喜好读书,便在府上的书库里头寻来几十本经商的书卷给他。 花未情看一眼案上堆成小山的书,若是放在从前,他定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却没想到有一日来读会欲罢不能。 「竟看得这般入迷,连我进门都没察觉。」 花未情从书页上抬起头,正见萧岚轩站在面前,也不知是何时站在这的。花未情笑了笑,「今日怎的这么早?」 「事情办完了,便回来了。」 住进萧府这几日,除了三餐和晚上睡觉,几乎不见萧岚轩的踪影。花未情放下手上的书卷,心疼地看着他有些憔悴的容颜,抬手抚了抚,「脸色比前些日憔悴了许多。」 萧岚轩覆上他放在侧脸的手,听着他这句话,心里暖流划过。他揽过他,将他按在怀里。以往再如何操劳,回到房里也只有自己,空对一床一房,如今,回来便能看到有人在等他,半夜醒来身边也躺着个依偎在他身旁的人,心里莫名安心。 萧岚轩道:「苏州衙门传信回来,伤你的土匪已被关押,判处二十年牢狱。」 都快过去一个月了,原来他还记着这个,花未情嘆息道:「都过去了。」 「伤口可还会疼?」 「早就不疼了。」花未情从他怀里离开,看着他道:「这些日我见你都没睡好,今日难得早回来,快去歇着。」 花未情正牵着他往榻边走,萧岚轩反手握住他,「时辰还早。」 花未情停步,回头看他,「你不想歇着?」 萧岚轩回道:「想听你抚琴。」 花未情应下后,萧岚轩命人准备了琴,还备了好酒,端坐在桌旁一边饮酒一边看他抚琴。 桃园虽为萧府四园中的一园,却比得上别人家的府邸那么大,其中设了莲花池和凉亭。正是初夏时光,花未情让下人准备了茶果,在莲花池旁的凉亭里看起了书。 「你就是岚轩哥哥带回来的男宠?」 来了萧府二十几日,还是初次有人以男宠唤他,花未情看向亭外的女子,问:「不知姑娘又是谁?」 亭外一身百蝶群的女子提步走近,扬着下巴道:「本姑娘唤当今皇上一声皇叔,你道我是谁?」 原来是位刁蛮的小郡主,花未情笑了笑,随意拱手,「原来是郡主,草民失礼了。」 玉香郡主走到亭中,自上而下看着他,「嘴里赔着罪说失礼,见了本郡主却还坐在那,莫要说这些礼节还要本郡主教你。」 花未情从来都不喜欢和女人斗嘴,在他眼里,女子都是用来哄用来宠着的。他从椅子上起身,道:「是草民一时疏忽,郡主生得如此美貌,草民看傻了眼才会忘了给郡主行礼。」 听到美貌二字,是女人都会高兴,玉香自然也不例外。她干咳一声掩饰笑意,摆了摆手,「本郡主姑且饶你一回。」 「多谢郡主。」 玉香郡主围着他打转,上下打量着,花未情倒是没觉着有甚不舒服,任她打量。绕了三圈,玉香轻蔑一笑道:「你不过空有一副好皮相罢了,岚轩哥哥看上你想必也是一时兴起。」 花未情一听就听出了这里的醋味,他也不应和,随她去说,她是那高高在上的郡主,既然不能得罪便任她说去。花未情虽是个极好面子之人,只是对于女人和长得好看的男人,他的忍耐力还真不是一般。 高傲惯了的郡主说话很是直接,「真是想不通现在那些绣花枕头似的男人到底想什么,不去寒窗苦读考取功名,不去征战沙场扬名立万,偏偏就喜欢往青楼里挤,卖身卖笑,任人践踏还乐在其中。」 她看了看花未情,笑了笑,「方才说的倒不是你,你是岚轩哥哥带回来的男宠,是有那么几分姿色,却也只是仅有几分姿色罢了。不过,你可要晓得,本郡主才是岚轩哥哥未过门的夫人,日后这萧府上上下下还得尊称我一声夫人,论地位,哪里是你一个男宠可以比得上的。」 花未情听着,纵然心里不是滋味,也忍了下来。原来萧岚轩与小郡主有了婚约,这倒是很出奇。心里为萧岚轩惋惜了一把,若真要跟着刁蛮郡主结为夫妻,他这日子过得定是不得安宁。 玉香郡主见花未情神游,提高了声音,「本郡主跟你说的话,你记住没有?」 花未情拱了拱手,「草民谨记。」 「哼。」玉香不屑轻哼,「要真是记住才好。」 玉香扯起嘴角笑了笑,「不过,记不住也没关系,左右你只是一个男宠,或许,再有几日,岚轩哥哥腻了,就把你赶了出门,日后你再进谁府上邀宠,都跟本郡主无关。」 「玉香!」 清冷的一声唤,花未情抬眸,正见萧岚轩立在亭外,眉心紧蹙。玉香郡主回头一看,心头微喜,连忙上前,「岚轩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第7章 谈婚·抉择 萧岚轩看她一眼,「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方才还十分孤傲的女子此时声音十分柔弱,一个恍惚,恍若那待嫁闺中的小家碧玉,「你前些日去了苏州,回来后又忙着,我都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今日难得你得空,陪我骑马可好?」 第11页 「我有事,走不开。」萧岚轩冷着脸道。 「那……」玉香看着他清冷的侧脸,「那再改日。」 「宋柯。」 身后的随侍立即道:「小的在。」 「送郡主回王府。」 玉香撅起了嘴,「岚轩哥哥,好不容易来看你,你怎的赶我走?」 萧岚轩不说话,宋柯做着请的手势,「郡主请。」 玉香无奈,再瞪一眼亭中的花未情,跺了一下脚,对萧岚轩道:「那我改日再来看你。」便走了。 萧岚轩提步上几级石阶,来到亭中。花未情看着他道:「她好歹是你未过门的夫人,你何必待她这般冷淡。」 「谁告诉你,她是我未过门的夫人了?」 花未情努了努嘴,示意还没走远的玉香郡主,「她自己说的。」 萧岚轩道:「我可不记得我曾答应要娶她。」 呵,原来是那郡主一厢情愿。萧岚轩靠近花未情,看着他道:「她方才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花未情转身,「放不放在心上又如何?我本就是出身青楼,如今也不过是身份卑微的男宠,无名无分,只懂邀宠卖笑罢了。」 萧岚轩轻笑一声,走到他面前,「我倒是想见识见识,你是如何邀宠卖笑的?」 花未情错开视线,「大人这是在讥讽。」 萧岚轩见他脸上不悦,眸中笑意敛了敛,抬手将他揽入怀中,「你倒是推脱得干净。」 「不然?」 萧岚轩抬手顺着他背后的发,「你以男宠自称,我却从未将你视为男宠,说些气话作践自己倒还怪在我头上,你这不是推脱是什么?」 花未情抬头与他四目共对,「我若不是男宠,是什么?」 萧岚轩不善谈风说月,思忖片刻他眸中携着笑意,「情人,如何?」 「这情人二字,听着倒是好听。」 「你不喜欢?」 「哪有不喜欢的道理,只是,待你娶妻,这情人终究还是个外人。」 萧岚轩别有意味地看着花未情,「若要说娶妻,我心中倒是有个人选。」 花未情挑起眉峰,「方才的郡主?」 萧岚轩慢悠悠道:「你。」 花未情眸中的瞳孔蓦然放大,他收回惊讶,干笑一声,「大人说笑了。」 「你不愿?」 「不是。」花未情沉吟半响,又觉不妥,「大人若是拿我玩笑,未情倒是无话可说,只是此事关乎大人声名,未情不敢乱想。」 「声名终归外物。你日后住在萧府,外人少不了对你诸多眼光,若不给你一个名分,只怕你在他人面前难以立足。」 花未情微微蹙了眉,原来他竟是当真想娶他。他早知萧岚轩对他有那么些心思,却也只当是他一时兴起,待他淡了这兴致,也就与他分道扬镳。他替他赎身,他予他欢情,到也算得上两不相欠。往后他再去报仇雪恨,将失去的东西一件不少地要回来。 却没想到萧岚轩中途有这等打算,花未情一时难以下决定。萧岚轩见他若有所思,抬起手背抚着他的侧脸,「怎了,觉着委屈?」 回过神,花未情摇了摇头,「怎会,只是怕委屈了大人,未情毕竟出身青楼,哪敢高攀。」 萧岚轩蹙起眉头,「你既入了我萧府的门,便是萧府的人,出身青楼的事日后不准再提。」 花未情心中动摇,他并非草木,面对萧岚轩的种种温存即便是铁石心肠也该化了。他前世风流,未真心待过一人,他人待他再好亦不过是为了钱财。而如今,偏偏萧岚轩就不求回报地待他好。 花未情对上他似千年深潭的眸子,「未情只想问大人一句话。」 萧岚轩对上他异样的目光,「问。」 「大人,待我可是真心?」 萧岚轩微微一愣,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如何作答,情爱之事他终究生疏,只是一心想将花未情留在身边,从在青楼与他第一次相处,便不想让别人碰他,仅此罢了。所谓的真心,所谓的喜欢不喜欢,他都不知如何定论。 花未情倒是铁了心要问到底,「若是大人待未情真心,未情就随了大人一辈子又如何?若只是逢场作戏,大人也不必牺牲自己。」 萧岚轩看进他的眼里,那双灵水眸子泛着点点波光,唇微微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萧岚轩转身背对着他,「真心不真心,口说无凭,你若觉着是真心那便是,你若觉着是不是,那便是假意。」 一颗真心哪是嘴里能说出来的?多少情人口中承诺的山盟海誓,白头偕老到头来不过一场泡影?这其中谁又是真心谁又是假意? 花未情看着他的背影,他想要寻根问底的东西又被问了回来?他到底是不是真心?前世太过风流,日子过得荒唐,这一世下定决心定要与真心相爱的人厮守。倘若萧岚轩是真心,他愿陪他一辈子,若他不是真心,他又怎能再荒废这辈子。 夏日炎炎,池中荷花绿叶相互映衬,燕子低飞追逐鸣叫,亭中一紫一白的身影一前一后立着,寂然无声。 萧岚轩首先打破这亭中的沉寂,「今日我便出门办事,十日后再回来,我给你十日考虑。十日后我在别苑设喜堂,你若愿意过来,那日后便是我萧府的人,若不愿,那你随时可以带着银两齣府,我定不阻挠。」 第12页 花未情还没回话,萧岚轩便提步走了。出了凉亭,沿着鹅卵石小路一直走到迴廊,白衣如雪的身影消失在迴廊尽头。 花未情并没问下人他去了何处,办的是什么事。那晚,他没看得下书,在房中坐了一夜。今日这一切是他失算,他以为萧岚轩不过一时兴起,他以为再过些时日他还了萧岚轩的恩情就能离开,却从未想过萧岚轩想要留他一辈子。 而自己,对他又到底是什么?喜欢?还是逢场作戏还他恩情? 第二日,花未情坐在花丛旁的石凳上,将多瓣的花一瓣一瓣地掰,小声呢喃着:「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不喜欢,喜欢……」 掰了一地的花瓣,也没能得出个结论。 萧府掌管用度的管家送来了一个小檀木盒子,里面金银加起来大抵有二百两,若是不上青楼不食山珍海味,足够他好几年的用度。 花未情打开那小檀木盒子,无奈苦笑。还真是……当真了。 他那人,即便是谎言一句,说:「我待你是真心。」又如何?偏偏就是冷清的性子,不愿说一句煽情的话。想他花未情,前世不知握着多少美人的手说了不知多少酸言情话,生性风流的纨绔子弟读的书不多,偏偏就能将古往今来的情诗倒背如流信手拈来。 花未情合上那檀木盒子,起身去收拾了几件衣裳,便出了桃园,出了萧府。 果真是没人阻拦,大抵是萧岚轩早就吩咐过的,看门的小厮在他走时还低着头道了句,「花公子,慢走。」 出了萧府,花未情先是花了十两银子买了一匹枣红的马,不是什么上等货色,比不过他以前骑过的那些。 天大地大,他却一门心思想去蕲州,那个他曾经无所不有到一无所有的地方。他要回去,回去将自己的一切夺回来,要让害他的人不得安宁。 晴天烈日,他经不住太阳赤裸的炙烤,便在路旁的酒肆歇脚。酒肆的掌柜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妇,看样子还有几分风骚。扭着腰掐着嗓子过来问:「公子您是一人呀?」 花未情笑了笑,「是一人,怎么了?」 女掌柜用袖子掩着唇笑,「像你这样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怎的出门就不带人?」 「带人做什么,自己一人随心所欲不来得快活些。」 「那是,那是。」女掌柜应和着,随后又问:「公子这是上哪去?」 花未情倒了一杯酒,仰头喝尽,「蕲州。」 「哟,蕲州可是个好地方,山好水好,地方富庶,我呀老早就想去看看。」 花未情淡淡一笑,蕲州是个好地方?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还以为只有苏杭两地才是人间天堂。 给了酒钱,花未情跨上马背,握着缰绳,挥着马鞭,驰骋而去。 十日之后,萧岚轩当真在别苑设了喜堂。红绸遍布,大红喜字从外门贴到内门,大红灯笼悬在千迴百转的迴廊,一路数过来,正好九十九个,寓意长长久久。 别苑里头的丫鬟都是桃园的,人手不够时,萧岚轩身边的侍卫和伙计也都派上去用了。这成亲礼不请外人,排场和该有的礼数还是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大家猜猜花未情会不会出现?啧啧…… 本文的进度会比较快,唔,因为重点还有经商吧,日后还有生子……各种 求收藏 ☆、第8章 成亲·拜堂 主婚人便是在萧家几十年的老管家,至于生父魏灵溪,萧岚轩昨日便派人将接了过来。吉时眼看就要到,一身青衣的魏灵溪端坐在高堂之上,萧岚轩穿着一身大红喜袍在一旁候着,面若止水。还有些丫鬟和侍卫都在高堂两旁静静等着,个个往门外看,心里纠紧。 花未情八日前就离开了萧府的事人人都知,萧岚轩更是知情。设下喜堂亦不过是为了十日之前说过的话,无论他来不来。 魏灵溪的余光里便是萧岚轩的身影,他多次想要劝慰却又没说出口,心中也只盼着那人快些到来。 主婚的老管家弯着腰小心翼翼开口,「大人,这吉时已过。」 萧岚轩袖下的手握成拳,微微阖眼,魏灵溪温声道:「赵管家,姑且再等上一等。」 管家看了一眼萧岚轩,又看了看魏灵溪,便道:「是。」 过后,挂着红绸贴着喜子的屋子又是一片沉寂,一屋子的人脸都沉着。八日前花未情便走了,此时都不知在天涯那个角落,该是不会来了。 西下的夕阳照进高堂,满室满屋的红绸都被印上了昏黄的光,显得格外清冷。 萧岚轩艰难地往门口看了一眼,只见撒了一地的夕阳,刺得眼睛发疼。分明是想留住他却还让他来选,替他赎了身他花未情便是他的人,就是强行将他留在身边又如何? 只是,他若人在心不在又有何用,几番思量最后还是让他自己决定。 萧岚轩对主婚的管家嘆息道:「他不会来,都散了罢。」 魏灵溪站起身,有些心疼地看着萧岚轩,「轩儿。」 萧岚轩在行至高堂中央,对两旁的丫鬟侍卫道:「累了一天,都去歇着罢。」语气里满是疲倦。 「慢着!」 高堂上的人都齐齐看向门口,背着夕阳穿一身大红喜袍的男子,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平日里都是一副柔弱的模样,今日穿了一身红袖手立在门槛外,昏黄的夕阳将他包裹,怎么看都像与平日有些不同。 第13页 萧岚轩立在那看着门口的人,眸中情绪复杂。 花未情对着高堂中的人拱了拱手,「在下途中耽搁,让诸位久等了。」他提步进门,走到萧岚轩的面前,话是对两旁的人说的,「在下体谅诸位累了一天,不过今日是在下与岚轩的大喜之日,还望诸位给个情面再留上几刻。」 花未情说完了话,便正过脸来看着萧岚轩,「这些日在等着绣娘把喜袍缝好,一直催促着,却是今日一早才有了成品。以为赶得及,没想到还是来晚了,对不起。」 主婚的管家道:「花公子,喜袍一早就为你准备好了。」 花未情看向管家,笑了笑,「这一生就成亲这么一回,若穿的喜袍都不是凭自己喜好去做,未免太过对不住自己。」而后,他偏过头来看着萧岚轩,「岚轩,你说可对?」 萧岚轩沉声道:「只是,吉时已过。」 花未情勉强一笑,「吉时早过没错,只是你只说今日等我,今日还没过。」 「那你可想清楚了?」 「想不清楚的话,我花银子定做这喜袍又快马加鞭来这作甚?」花未情牵过他袖下垂着的手,轻笑一声,「说来,你这别苑可真难找,差点就找不来了。若当真错过了这一段大好姻缘,你让我怎么办?」 萧岚轩看着他,心里百味陈杂,「你……」 「这天都要黑了,有话等拜了堂再说。」 魏灵溪脸上谦和地笑着,坐在高堂之上,看着张管家道:「张管家,开始吧。」 张管家点了点头,站好了姿势扯着嗓子道:「请,两位新人入高堂!」 花未情和萧岚轩相视一眼,两人并肩齐步向着高堂走,在魏灵溪面前停下。 张管家拉长声音喊:「新人行礼!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两人面对这面,弯腰行夫妻之礼。 「敬茶!」 两人一起跪下,丫鬟用铺了喜帕的托盘端着两盏茶过来,萧岚轩双手端过一杯,递到魏灵溪面前,道:「爹爹喝茶。」 魏灵溪面带浅笑,接过茶盏,举止优雅地浅抿了一口,便又将茶盏放在一旁的高几上。花未情学着萧岚轩双手端过茶盏,递向了魏灵溪。魏灵溪的外表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年岁,喊他一句爹爹委实别扭,花未情还是硬着头皮道:「爹爹喝茶。」 魏灵溪接过茶盏,浅抿了一口便又放在了高几上,本就淡雅的他笑容可掬,温声道:「都起来罢。」 下一步本来是该将新娘子送入洞房,但两名都是男子也不在乎抛头露面的,于是齐齐都去了花园。花园里空出的地方早已摆好了酒席,虽然只有五张八仙桌,丫鬟小厮侍卫伙计四人一桌也才坐满。 魏灵溪一向不抛头露面,即便桃园的丫鬟小厮也只是在今日才真真切切地看见他。私底下也在议论着,说他清贵无暇好似天上的神仙,说他容颜不老虽三十有七却不输只有十七岁的花公子。而后又奇怪,为何自家主子娶亲连府上的二东家都不请,偏就把他接了过来,还称他一声爹爹? 筵席还没散,花未情便牵起萧岚轩的手,对同桌的魏灵溪和张管家道:「时辰不早,在下和岚轩先失陪了。」 魏灵溪莞尔,「去吧。」 萧岚轩拱了拱手,「爹爹慢用。」 花未情与萧岚轩离席,丫鬟们捂着嘴笑,小声嘀咕着:「看来,花公子和大人都等不及了。」说完了话,脸上又浮起一抹红晕。 魏灵溪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隐隐担心,这花未情不像是先前那般柔弱,看今日他的种种行径,若是他们行房事,会不会是萧岚轩在下?萧岚轩的体质可不一般,他乃蓝翎人,能以男子之身孕育,若是…… 花未情还不知新房在哪,带着萧岚轩一开始就走错了地方。萧岚轩总算开口问:「你要做什么?」 花未情道:「今日乃你我大喜之日,拜了堂,就差还没洞房,你说我要做什么?」 萧岚轩明了,指着反方向道:「若是要去新房,也该是那边。」 花未情失笑,「还是你带路,我不熟,跟着你走。」 萧岚轩走在前头,右手被花未情牵着,牵着的手被宽大的袖子遮掩。走在九十九个红灯笼的迴廊,清冷的迴廊上处处红光,两名牵手的红衣男子从灯笼底下走过,红灯笼衬着那大红的喜袍,说不出的华美。下了迴廊,再走一段青石小路便是新房。 萧岚轩推开了门,房中一双龙凤烛燃得正旺,发出的烛光将整个新房照得通亮。进了门,萧岚轩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花未情从身后揽住。 萧岚轩不动任他揽着,偏头问身后的人,「为何要回来?」 花未情沉默半响,为何要回来?连他自己也不晓得。走到一半,心里惦念,怕日后与他再无交集,怕他迎娶别人,就回来了。 「不过是想清楚了,是不是真心又能怎样,来日方长,总有一日我会看穿。」花未情松开了他,重新牵起他的手,提醒道:「还有交杯酒没喝。」 端起酒杯,曲起手臂,再穿过对方的臂弯,名为交杯酒。 喝了交杯酒,花未情扔了杯子,揽过萧岚轩,唇堵上他的唇,口中的酒并未饮下,都餵进了萧岚轩的口中。萧岚轩被迫张口,吞下他的那一口酒,却不想他的舌也趁机进了来。充斥这酒味的口中,他的舌头在里面四处扫荡,还不忘挑逗他的舌。 第14页 这般深吻,萧岚轩虽生疏,却也不认输,立即抬手稳住了花未情的后脑,含住他的舌头,吻得天昏地暗。 花未情眸中携着笑意,从他唇上离开,粗重的唿吸纠缠在一起。花未情微微伸舌在萧岚轩唇上扫过,眸中的笑意几分魅惑几分邪气,从前的那份柔弱不过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的这个才是真的他。 他勾住萧岚轩的脖子,另一只手隔着衣料在他身上游走,「若是今晚你还准备各睡各的,我可要有意见了。」 萧岚轩拦腰将他打横抱起,「怎会。」 走到床边将他放下,弯腰替他脱下鞋子,再放下床帘。花未情躺在床上看他不急不躁地放下床帘,心里都有些焦急。 他坐了起来,萧岚轩在床沿坐下,他的双手便立即蛇一般地缠上他的脖子,「夫君可真坏,让人等得好生焦急。」 萧岚轩被他这句话煽得心跳加速,就是平日再怎么清心寡欲也受不住他这般的挑拨。萧岚轩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再吻上他的唇,将他慢慢放倒。 花未情只迎合不主动,任他去,看他可以做到什么个程度。 萧岚轩动作生涩一看便知不大懂这些情事,吻得十分温柔,从唇吻到脸颊,再到脖颈,一下没一下地蜻蜓点水似的,花未情却是忍得十分煎熬,心里暗想,他该不会还没做过?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他们赶在情人节之前成亲了,明天可以妥妥地秀恩爱,灭哈哈。 戳一戳『收藏此文』或者『收藏此章节』都是好孩子。 ☆、第9章 夫妻·共处 若他只是萧岚轩是蓝翎人,倒也能理解。大部分蓝翎人对女子兴致不大,对男子又因体质原因而不能随意发生关系。 花未情十分得闲,便伸手去解他的衣带,剥了他的外袍,再脱下他的亵衣。萧岚轩也扯开了他的衣带,伸手进去贴着皮肤游走。 花未情前世经歷风月之事无数,床笫之间经得起挑逗,并不容易有反应,偏偏就被萧岚轩这么抚着吻着,就全身滚烫,那里早已挺立将亵裤撑起。 萧岚轩只顾着上半身,哪顾得上他的下半身,花未情实在难耐,握住萧岚轩的手去碰那坚挺的地方,「夫君,这……难受。」 萧岚轩隔着布料便能清晰感受到那里面的颤动和坚挺,动作生疏地握着摩挲,花未情嘴里发出低吟,却又是欲求不满,萧岚轩那点力度哪能舒服。 花未情勾着萧岚轩的脖子坐起来,「夫君,再用力点。」 萧岚轩脸上好不容易有点红晕,加大手上的力度,花未情吃疼一声喊了出来,好在声音不大。萧岚轩微微蹙眉,「不是说用点力。」 花未情眼睛里积了泪水,他苦着声音道:「你若是力气再大些,可就要断了。」 「我……」萧岚轩欲言又止,心里悔恨不多看几本春宫,以至于现在生涩得很。 花未情将他放倒,「慢慢来,我教你。」扯下了他的亵裤,花未情看着他才是半挺立的地方,萧岚轩见他盯着那看,有些难为情,双手正过他的脸,「别看。」 花未情轻笑一声,「怕什么,你我行过夫妻之礼,还有哪里是不能看的?」 萧岚轩不语,由着他去了。 花未情握住他半挺立的地方按摩,在敏感的几个地方故意按多几下,手上一直动着,嘴上没闲着,俯下身吻他的唇,深入的吻抵达咽喉,唇舌与牙齿的交缠厮摩。 被他上下合击,萧岚轩身子酥软,胸口剧烈起伏,酥麻的大脑被快感占据,花未情吻上他的脖颈,轻咬着他的皮肤,留下一个红印。胸口被他留下一道晶莹的水渍,胸口的红梅被他咬住,在嘴里吸吮,舌头绕着它打转。 萧岚轩渐渐陷入混沌之中,从未有过的快意在四肢百合蔓延,敏感处被温热包含,他用手肘撑起身子,却见自己的火热在花未情的口中。他出手按住花未情的肩膀,「别。」 花未情抬起头看着他,「不舒服?」 萧岚轩此时脸上红透,他偏开视线,「没有不舒服,只是不需要。」 花未情明了,他大抵还不能接受,毕竟这样的房事对他来说太过突兀。花未情前世从未替人这么做过,从前都是人家为他这么做,他觉着舒服想要让萧岚轩试试罢了。 花未情在他双腿之间半跪起身子,将亵裤褪下,那蓄势待发的地方已经快承受不住,萧岚轩看了一眼便又错开了视线。花未情用自己的去蹭他的,握在一起按摩。不久萧岚轩泄了出来,而他还没有。 花未情实在难受,上身向着他倾,充满情欲的眼睛盯着他看,「岚轩……」 萧岚轩抬起手抚了抚他的侧脸,吻上他,花未情一边迎合着他的吻一边将他压下,挺立的地方抵在他的小腹,手往下探,在萧岚轩的密穴处来回试探,先是将手指放进去,萧岚轩并没发怒,于是花未情才敢将自己放进去,与他融为一体。 萧岚轩眉头紧蹙,疼痛伴随着极大的快意袭来。蓝翎人的密穴也是承欢之所,若是与人结合亦会产生极大的快感。花未情扶着他的腰抽动,想要加快速度又怕他初次承受不住。 花未情一手撑着床,自上而下看着身下轻喘的萧岚轩。这种异样的感觉是他前所未有的,并非只是肉体上的,还有心里的,与他融合,莫名地就欢喜。 第15页 灵与肉完美无瑕地结合,他前世风流百回也比不上这一次。也是试过才会明白过来,这种莫名的欢喜只有与自己喜欢的人结合才会有。 不客气的连续要了两次,花未情总算恋恋不捨地从他身体退了出来。取过扔在一旁的亵衣给萧岚轩擦了擦脸上和身上的汗,萧岚轩全身都酥软,胸口的地方剧烈起伏。 花未情替他擦汗时注意到他左肩的蓝色羽毛图纹,觉着奇怪,平常人怎会有这种纹身?但见萧岚轩累到了极致,便没再问起,继续帮他擦汗处理身体。 若是能立马洗个澡固然是好的,但是现在花未情也累得不行,便凑合着躺下,依偎在萧岚轩的怀里,手有意无意地摩挲着他左肩下凡的蓝色羽毛。 萧岚轩低眉看着依偎在怀里的人儿,分明还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何对房事这般熟稔,他曾说自己是处子,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或许是因为喜欢他才会如此介意,想到他曾经与别人翻云覆雨,心中便窝火。他张了张口,「你……到底……」话语里还带着方才温情过后的喑哑。 花未情从他怀里抬起头,对上他微怒的眼神,「怎的生气了?」 萧岚轩看着他,欲言又止,「我……」 花未情往上移了移身子,与他平视,「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你问就是,我定不隐瞒。」 萧岚轩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心里承认是自己占有欲过强,无论是过去将来都不能容忍他与别人有过肌肤之亲。只是,这话他却问不出口。 最后,还是花未情主动说的,「你可是想问我到底是不是处子?」 萧岚轩对上他的眼睛,轻抿着唇始终没承认,他也晓得此时即便心里有芥蒂也不该对他有所怀疑。他给他提了提被子,「没有,睡吧。」 提了被子,他便转了个身背对着他。嘴上说没有,心里却是想确认的。花未情从身后贴上他的背,一手环住他的腰,「在青楼那会,被管事逼着看过一大堆春宫,学了不少,只是都还没对人用过便遇上了你。」 说这话或许是假的,却能抚慰萧岚轩方才略微焦躁的心。上一世的庄慕寒确实风流不假,但这一世他这副身子就如一张白纸一样干净,纤尘不染。也只有在今晚,沾上了萧岚轩的气息。 「你还是不信?」花未情道。 萧岚轩转过身,与花未情面对这面,挑着眉道:「信什么?」 花未情勾唇一笑,「我方才为你破处了。」 「是么?」 「自然。」花未情轻嘆,道:「早知方才办事前就该让你检查检查。」 萧岚轩将脸凑过去,吻住他的唇,花未情立即反应过来,打开牙关让他进来,与他缠吻。分开时,温热的气息扑在对方的脸上,萧岚轩顺势压在他身上,花未情立即明白过来,「还要?」 萧岚轩居高临下看着他,「你不行了?」 花未情最不服的便是床笫之间认输,说着便抱着萧岚轩翻了个身,反将他压在身下,「夫君想要,妾身怎么也得奉陪。只是,妾身这后穴委实紧緻,怕是承不住夫君欢爱,所以还得委屈一下夫君。」 萧岚轩轻笑,「做就做,废话还那么多。」 花未情眼睛一亮,俯下身去。新房之中,春光迤逦,一刻千金,又是一番翻云覆雨。 花未情很早便佩服萧岚轩的耐力,他习惯于早起,即便是昨日两人折腾到四更,今日一早身旁便不见了他的身影。 若不是有小厮在门外敲门,提醒他今日一早要去敬茶,恐怕他能睡到中午去。花未情撑着床坐了起来,身上没穿衣服,床头却摆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他昨日只穿了喜袍赶过来,自己的衣裳还在马背上,此时又回到了床头,想来是萧岚轩做的。 穿好了衣裳出了门,两个丫鬟进了门收拾床铺,门外一直候着的小厮迎上来,说:「夫人,热水准备好了。」 花未情愣在那,听了那句夫人嘴角扯了扯,一时半会还真接受不来。转念想想,他花未情虽为七尺男儿,但好歹脸皮厚,这夫人也就随他们唤去,说不准萧岚轩听了高兴。 花未情捏着拳头干咳一声,「在哪儿?」 小厮恭敬道:「夫人随小的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情人节快乐,最重要还是元宵快乐o(n_n)o~ 唿唿,不知道会不会有小黄牌,第一次写这么详细这么长的字母君 ☆、第10章 沐浴·敬茶 花未情随着小厮来到另一间房,里面摆了一个冒着热气的大木桶,是为他而准备的。花未情进去后,小厮便要出去。 花未情叫住他,问了句,「我夫君现下在何处?」 听到夫君二字,小厮被口水呛到,勐咳一声差点就绊到门槛摔了出去。小厮恢復了原状,有些狼狈道:「大人,大人一早起床沐浴,现下在前厅。」 花未情明了,挥手让小厮下去,便解衣沐浴。这水温恰到好处,泡着十分舒服,花未情一边在水里泡着,一边回想着昨日的洞房花烛夜,果真是销魂。前世尝过的庸脂俗粉,哪能相比。 许是太过舒服,一时忘了时辰。直到门外有人敲门,花未情回过神来,「谁?」 「是我。」门外的人顿了顿,「你可好了?」 一听声音便知道是萧岚轩,花未情也知今日一早要敬茶,萧岚轩大抵是来催促的。花未情道:「还没,夫君,你进来一下。」 第16页 萧岚轩以为他是在里头有事才耽搁,便推了门进去。花未情见他进来,心头一喜,「过来。」 萧岚轩看着浴桶里头露出肩膀以上的他,「怎了?」 「你过来便知。」 萧岚轩提步过去,该看的昨日都看了也没甚可迴避的,走到浴桶旁,花未情从浴桶里站起来,身子贴了上去,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上他。 萧岚轩被他缠住,只得迎合他的吻,那人身上滴着水,水珠都蹭到了他身上。萧岚轩揽住他光裸的身子,缠吻后便将他拉开距离,「别闹,爹爹还在等着。」 花未情十分满意,他抚着萧岚轩的侧脸,「今日一早便不见了你,还以为昨日种种是梦境,心里不是滋味。」 还真猜不透这人在想什么,萧岚轩道:「快些穿好衣裳出来。」 花未情从浴桶里出来,一边穿衣裳一边问:「有个事我倒是想问问。」 萧岚轩坐在圆凳上,背对着等他,闻言他疑问道:「何事?」 「你待魏爹爹很是特别,就连娶妻也让他坐高堂,这其中定有原委不是?」 萧岚轩沉吟片刻,「我既唤他一声爹爹,让他坐高堂有何不妥?」 花未情穿好了衣裳,笑了笑,「没甚不妥,就是问问罢了。」他走过来,萧岚轩见他穿好了衣裳,便也起身。 花未情上下打量着他,萧岚轩问:「嗯?怎了?」 「你这身衣裳湿了,可要换一件?」 萧岚轩低头打量,也不知这是谁弄的,好在不是很明显,方才坐在这也干了许多,估计走到前厅就看不清湿意了。萧岚轩道:「不必。」 两人并肩前去请安敬茶,一路上丫鬟小厮见了他两,恭恭敬敬地唤一声:「大人,夫人。」 花未情微微侧脸,看见萧岚轩唇边微不可察的笑意蔓延开来。他若是喜欢,就是被人唤一声夫人又如何? 魏灵溪坐在前堂,一身青色衣袍的他怎么看都像是刚及冠的少年郎。他向来从容好似看破红尘,脸上总有一抹谦和的笑意,令人心窝一暖。 萧岚轩与花未情齐齐在他面前跪下敬茶,魏灵溪意思意思地喝了茶,从袖中摸出两个红包,一人给了一个,温声道:「起来罢。」 萧岚轩正要起身时,腰间一阵酸痛,疼得连腰都直不起来,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住腰身,却又将手不留痕迹地收回,花未情见他的模样,立即扶了他一把。心里汗颜,昨日房事是有些过了。 方才萧岚轩的动作,魏灵溪尽收眼底,看来,他担心的还真发生了。 与萧岚轩单独在花园散步时,魏灵溪还问起了,「轩儿,未情可知你是蓝翎人?」 萧岚轩摇了摇头,「他还不知。」 「你不打算告诉他?」 萧岚轩顿了顿,「此事,日后再说。」 新婚过后第三日,一行人便启程回萧府。萧家的事务虽有萧政勛打理,但是大事还是要由萧岚轩来做决定。 萧岚轩回去后,听到的第一件事便是陆家老爷西去,陆家现今由大少爷陆逵掌管。 萧政勛捋着鬍子,长嘆一口气,「这陆逵比他爹心肠狠毒多了,仗着自己有个丞相岳父就到处耀武扬威,日后还不知做出什么混帐事。」 萧岚轩揭开茶盖喝了一口茶,轻描淡写道:「若不招惹我萧家,他爱怎么耀武扬威也轮不到我来管。」 「老爷老爷!」着一身华贵衣裙的妇人从外面快步进来,正是萧政勛的夫人。 萧政勛看了一眼萧岚轩,起身望着自己慌张的夫人,「你跑来着作甚,有事不能等我回去再说!」 萧夫人见萧岚轩也在,脸上立即挤出一个笑,「原来,岚轩也在呀。」 萧岚轩早也见怪不怪,放下茶盏,他淡然问道:「叔婶这般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萧夫人尴尬地摇了摇头,「没甚事,就是找你二叔罢了。」 萧夫人给萧政勛使了眼色,萧政勛唿了一口气,对萧岚轩说:「我随她去看看。」 两夫妻一起出了前厅,宋柯看着他们出门的身影,对萧岚轩说:「定是他们那位公子又惹了什么事。」 萧岚轩不做回应。萧政勛育有一儿一女,女儿几年前便嫁了出去,儿子萧召昀要比萧岚轩长几岁,却是一点也不生性,整日惹是生非,到处风流。每每惹得一身祸,他那双父母应付不来,他娘亲便会低声下气来求萧岚轩。 这一次是在青楼大打出手,把人家楼子烧了一半,青楼里头的人管他是哪家公子,推倒在地就是一顿毒打。打完后还带着人上门索赔,若是不赔则把人送到官府去讨说法。 门口聚了一帮人,想隐瞒也隐瞒不了。花未情出了门去看,萧召昀被打得鼻青脸肿,萧夫人一向溺爱儿子,见他伤成这样,此时心疼地捶胸顿足。 青楼的老鸨扇着团扇喊着要赔银子,萧政勛气得咬牙切齿面红耳赤,若不是萧召昀身受重伤,萧政勛非把他吊起来打不可。 这萧家的家业都是萧政庸一手建立的,萧政勛不过是来帮兄长打理家业,从府上拿出几千两银子配给人家的事他也做不了主。最后还是要萧岚轩出面,给了银票,当面算清楚了帐,青楼的花娘老鸨才甩着袖子离去。 萧夫人命下人把萧召昀带回菊园,请了大夫过来看看。萧政勛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床上的人,道:「你这个畜生!别的本事不行专会惹祸!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一个惹事精!」 第17页 萧夫人在一旁苦劝,「老爷,别说了,昀儿还伤着呢。」 花未情今日在门口看着热闹,倒是想起了前世的自己,他虽不惹事却也和萧召昀是同一类人,风流败家。若要说不同,或许就是他风流却又不失潇洒,败家却又能把持个度。 两夫夫在园中散步,绕着荷花池走,一白一紫的身影映衬着柳树荷花。 花未情道:「萧召昀惹了事,你倒好,还帮收拾烂摊子,若换做是我,早该把他赶出家门撇清干系。」 萧岚轩袖着手,轻嘆道:「有甚办法,他不长进爱惹是非,又是二叔唯一的儿子,我不帮还有谁帮?」 花未情笑了笑,「你就是面上清冷,心里比那豆腐还软。」 花未情携着萧岚轩的手拐个弯进了凉亭坐下,亭中的茶丫鬟们时常更换,现下还是热的。花未情替他倒了一杯茶,「有件事,我想与你商量商量。」 萧岚轩接过茶盏刚要喝,一听有事便又放下,问:「何事?」 花未情盯着他看,伸手握住他的手,「我想去一趟蕲州。」 「去那作甚?」 花未情自然不会说是要去夺回自己的一切,为自己报仇雪恨,「有些事要办。」 萧岚轩看着他,「多久?」 花未情沉吟片刻,道:「三年。」 听到三年,萧岚轩脸色变了变,袖下握紧拳头,从他的脸上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花未情看着他沉下去的脸,起身绕过石桌,在他身后弯腰从身后揽住他,侧脸贴着他的耳鬓,他轻声道:「三年之后,无论事情成败,我定回来伴你左右再不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最近写文好冷,一个小时一千字就不错了,大家多撒花花,多收藏,暖一暖qaq ☆、第11章 欢心·离别 萧岚轩嘴唇颤抖,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非走不可?」 「是。」 萧岚轩冷声道:「若我说不允呢?」 花未情愣了片刻,他道:「你不会这么做。」方才还说他是脸上清冷,心里比豆腐还软。 萧岚轩双唇紧闭,三年太久,现如今他连三日见不到他的人影便觉着心里空了一大块,叫他如何过这三年。不能轻易答应,他花未情完完全全是他的人,他就是把他关在府里也不为过。 「我不答应。」萧岚轩沉声道。 花未情厚着脸皮不依不饶,松开了他绕到他面前坐在他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看着他道:「真的不答应?」 萧岚轩偏开脸,心里踌躇。花未情双手摆正他的脸,低头吻住他的唇,轻吻了几下,双眼闪着泪光看着他,撒着娇道:「夫君……」 萧岚轩紧闭着唇眉头紧蹙,若不放他走也留住的也不过是他的人,若是放他走,便要与他相隔两地。他萧岚轩自小不依赖人,可偏偏却离不开他。 花未情揽住他的背,将下巴放在他的肩上,「至多半年便回京探亲一次,一月一封家书,每日三遍相思,这你满意了没?」 「何时走?」 听到这句话,花未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离开他的肩膀与他对视,他方才是答应的意思? 萧岚轩挑着眉,「怎么,还没打算好?」 花未情道:「你来定,听你的。」 「半月之后,如何?」 花未情心间一暖,颌首,「好。」 萧岚轩看着他,「既然我答应了,那还坐在我腿上作甚?」 花未情轻轻一笑,「你我新婚燕尔,甜腻些也是应该的。」说罢,低头吻住他的唇,由浅入深,深入的吻,唇舌交缠难捨难分。 萧岚轩双手将他抱紧,似要将他嵌进身体里。花未情一边吻着一边将手往下伸,萧岚轩抓住他的手,两人分开,喘着粗气。 「去房里。」花未情低声道。 萧岚轩笑了笑,「等会还有正事要办。」 「那今晚早点回房。」花未情抚着他的脸,凑近他耳边魅惑道:「定让你欲仙欲死。」 晚上,萧岚轩果然比平日早了些回来。 花未情放下手上的书卷,就过去将他抱住,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抱我。」 萧岚轩见他打横抱起,往床榻走,花未情早已把床帘放下。除去了衣裳,两人便毫无隔物地纠缠在一起。细碎的呻吟和轻喘伴随着肉体的缠绵发出,花未情做好了前戏,便分开了萧岚轩的双腿,一手撑着床一手扶着自己的火热慢慢挺进去。 萧岚轩十指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快意蔓延,身子不经意想要更靠近他。花未情再用力一送,进得更深处,萧岚轩口中发出一声闷哼。下身紧密结合处,两人的脉搏渐渐趋于一致,恍惚间就如两人融为一体。花未情双手撑在他的身旁,看着身下心口起伏的他,「岚轩……」 萧岚轩松开了床单,抬起手去抚他的脸,花未情抽动下身,展开攻势。快意充斥,喘息更重,随着花未情的进出,上好的桧木床摇晃不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入了耳不禁羞红了脸。 事后,花未情倚在萧岚轩的怀里,描慕着他左肩上方的蓝色羽毛,他并不晓得蓝翎人左肩上才有这样的图纹,世间少有人知。花未情道:「这床该换了,不然哪天你我兴致正佳,它承不住塌了可就扫兴了。」 这人还真是什么话都说得出口。萧岚轩抚着他背后的发,「你想换,明日交代管家管家换了便是。」 第18页 花未情依旧摩挲着他左肩的蓝色羽毛,「换成花梨木可好?听说花梨木坚韧无比,怎么折腾都不易坏。」 「你喜欢。」 花未情抬头在他唇上轻啄一下,「那就这么说好了,明日换。」 「唔。」 第二日,萧岚轩起床时,花未情也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外面的天才刚亮,还有些朦胧。 花未情坐了起来,正在穿衣的萧岚轩回头看着他,「吵到你了?」 花未情摇了摇头,「想同你一起用早膳罢了。」 他下床穿衣裳,萧岚轩整理好自己的衣着后便过来帮他系腰带。花未情低眉看着弯腰为他一丝不苟地繫着腰带的男子,一副好看的眉眼加上他天生而有的清冷气质,说不出的俊美。 两人一起洗漱后,用了早膳。萧岚轩要去商铺,花未情也跟着去。这些日看了许多经商的书,但是还没怎么接触现现实中的商铺,跟着去也当做是学习。 每日跟着萧岚轩奔波于各大商铺,闲着时在园中静读,半个月一晃眼便过了去。约定的半个月已到,萧岚轩什么都没说,花未情也知他并不乐意两人相隔两地。 直到最后一日的晚上,两人翻云覆雨一番后,花未情才拐弯说起明日要走的事。 「我不在身边的这些日要好好注意身子,莫要太晚睡,早上若是困得慌,多睡会也没事……」他一件一件地交代,语气里带着宠溺。 末了,萧岚轩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你也是。」 花未情想了想,道:「若是,你觉着闷了,再娶一个回来也不打紧,那郡主虽是刁蛮了些,倒也有几分可爱。她爹是重权在握的王爷,娶了她,日后你在京城的商路也好走些。」 「好。」 花未情以为自己听错,「萧岚轩,你……」 「怎了?」 花未情睁圆眼睛瞪着他,心里的火起得有些莫名,「你可是早有打算娶她?」 「不是,方才你提议了我才有这打算。」 花未情心里的怒火一下又转为懊恼,「这……我,我不过说说罢了。」 「不过,你说得没错,玉香的爹是秦襄王,若我与他联姻,萧家便如虎添翼。」萧岚轩的一本正经和他那双眸子的深沉看不出半点是在开玩笑。 花未情气急,压下心里的怒火,「这事还是晚些才考虑,你我刚成亲不久,再娶恐怕不大妥当。」 「好。」 「好?」花未情头一回觉得自己可以为一个人发这么大的怒,「若是你觉着好,那日后这萧府我怕也是用不着……」 后面三个字『回来了』,被萧岚轩堵在了嘴里。萧岚轩轻笑一声,「玩笑不起就莫要开这个头。」 花未情此时才反应过来,「你……竟然……」 「怎么,你能开这个头,我就不能接了?」萧岚轩面色正经,实在想不到他会用这正经的口吻来开玩笑。 花未情还有些不甘心,「那玉香郡主你是娶还是不娶?」 「那要看你回不回来。」 花未情对上他携着笑意的眸子,「回,怎会不回,这么好的夫君若是被人占了,那我岂不是要孤苦终老?」 萧岚轩眸中情绪复杂,不知是喜是忧,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惯了,惯了睁眼闭眼都能看见他,若他不再身边,又该怎么找回当初独来独往的那份习惯? 花未情见萧岚轩沉默,便轻声问:「怎了?」 萧岚轩稳住他的后脑,将脸凑过去吻住他,花未情迎合他的吻。方才才消下去的情欲又起,花未情忙着将两人身上的亵衣除去,又是一番缠绵。 第二日一早,花未情没能早起,醒来时天已经大亮,身边的萧岚轩也不见了踪影。洗漱后,花未情用了早膳,问了萧岚轩去了何处。 管家说:「大人一早就出去了,他让我把这包袱交给夫人。」 明知他今日要走,却一大早出了去,分明是不愿送他离开。离别总让人伤感,触情时不免潸然泪下。萧岚轩不愿让花未情看到他那一面,便一大早出了门。 花未情打开那个蜀锦制成的包袱,里面放了一些现银和银票,加起来也有上千两。花未情从里面拿出两锭银子放进怀里,便将包袱重新包起来,递给管家,「这些留在府上,我带二十两便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大家放心,他们不会真的离别三年滴。而且,岚轩肚子里……咳咳…… ☆、第12章 蕲州·赌石 这一世他不再是风流败家的纨绔子弟,他要靠自己的双手夺回自己的东西,他要向世人证明他花未情能成大事。 随意收拾了几件衣裳,花未情再去梅园与魏灵溪辞别。魏灵溪不见外人,但萧岚轩每次来梅园都带上花未情,这么些日,魏灵溪也不与他疏离。 从梅园出来,回到桃园,在寝房中留了一张纸条,用一块玉玦压着。这玉玦与他身上的那块能组成一个玉环,本就是出自同一块玉,上面还刻了名字。花未情带的那块刻了萧岚轩的名字,而留下这块刻了花未情的名字。 这玉是前些天去首饰铺看中的,虽然十分简朴玉质也不稀罕,寓意却是好的。 留下了玉玦,花未情背上包袱出了萧府,再去买了一匹马,一挥马鞭便消失在大街的尽头。 又是那间酒肆,时隔一个月,有些风骚的女掌管还记得他,长得这么美的男子她向来过目不忘。端来了一壶镇在井水里的酒,女专柜坐下用手撑着下巴道:「公子,这回您又是上哪去?」 第19页 花未情道:「去蕲州。」 「您不是上一回才去了蕲州,怎的又去?」 花未情饮下一杯清凉的酒,瞬间觉着身上的燥热退了许多,他随口道:「生意人,哪都去,难免会有重复的。」 女掌柜掩着唇呵呵地笑,「还真看不出来,公子是生意人。」 花未情付了酒钱,出了酒肆,翻身下马。上一次出行,他只到了全州,还差两日行程便能到蕲州,偏偏心里就是放不下又调头回了去。 京城到蕲州不过六日行程,抵达蕲州城门楼下,花未情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心中思绪万千。于他而言,不过离开了三个月。今年开春时,他还租下了城中最为华贵的画舫,邀着城里头万花楼的花魁一同赏春游山玩水。 花未情来到河边,伸长脖子往水中一探,看见的是这张他只看了三个月的脸。即便如此,前世那张看了二十一载的脸,他也记不清了。 他脱下外袍,纵身跳下了河,带起几尺高的水花。他闭气潜到河底,好在河水清澈,即便到底也能看清。 下了河底,他双手便在河泥里摸索。隔一阵子又浮上水面透气,喘够了气又再次潜下去。如此反覆了十几次,最后一次探出河面,他脸上带着笑。 手上拿着的正是一只上好的和田玉手镯。这手镯是上一次带花魁游山玩水时本来要送给万花楼的花魁的,只可惜,花魁的手腕小了,这镯子戴不稳。长得国色天香的花魁跺着脚说:「庄公子这镯子哪是专给奴家买的,说不准是送别人不要了才转送给奴家的。」 花魁这么一说,庄慕寒便将镯子扔进了河里,「一个镯子也要来迴转送,哪有的道理,你带着不合适,那下次我再送你一只便是。」 真真是俗不可耐的败家子,只懂挥金如雨不知民间疾苦。 花未情坐在岸上,看着手上的和田玉镯,苦笑。前世真真是作孽了,荒唐得怕是连天也不忍直视。 将那镯子当了,换来白银两百两,算作是做生意的本钱。寻了一家客栈落脚,便立即换来小二送上文房四宝,大笔一挥,一封家书便成:已到蕲州,一切安好,只是思念夫君得紧。 落款处提上自己的名字,未情。 折成四折放进牛皮封里,花了些银子让专门送信的跑一趟。将信送了出去,他便在街上转悠,思忖着怎么用身上的银子翻本。 不知不觉来到庄府,花未情站在门口,抬头望那大门上的两个黑底金字的牌匾『庄府』,拳头不禁握紧,一切都没变,却只是心情变了。 这一切都曾经是他的,现下落入了别人手里,怎能甘心。一早便在心里下定了决心,定要将一切夺回来。 府里的小厮见门外有人,便探出头来问:「这位公子找谁?」 花未情看向门后的小厮,这小厮他不认得,恐怕是换了。花未情赔笑道:「路过罢了,觉着这牌匾上的字笔法苍劲,便忍不住走近了观摩。」 小厮摸了摸后脑,也听不懂他说的笔法苍劲是何意,「那公子随便看。」 「不了,告辞。」花未情转身离开,袖下的拳头握得很紧,终有一日,这里还会属于他。 连续两日在蕲州城最繁华的的地带转悠,打探到庄家有一间丝绸铺正要出让。花未情连忙进门问了价钱,要三千两银子,还不能还价。 铺子里的丝绸并不多,若他接了手还要进货,出了三千两盘铺子的钱还得准备进货的,少说也得要四千两,而如今他身上加起来也不过二百一十两。 丝绸铺里的掌柜他认得,只是花未情早已不是庄慕寒,老掌柜认不得他。花未情与老掌柜商量了一下,「掌柜,您看我先给你一百两定金,你为我宽限三日,若三日之内,我不来盘这铺子,定金便是你的了,如何?」 老掌柜摇了摇头,「公子,老朽也没办法,我们东家发了话,这铺子一定要一次付全款,我也不好拿主意啊。」 花未情心里嘆息,这庄易璃看着聪明,怎的就这么死脑筋?只是三日,若他不来,这一百两就是他的,他竟还不要。 花未情出了丝绸铺,寻思着怎么尽快弄到三千两付了盘铺子的钱。 沿着繁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把几千两银子弄到手。若他还是庄慕寒,这区区几千两又算得了什么。 走完了最繁华的街,到了尽头,便清冷许多。靠着旧墙根的地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石头,有的光滑有的粗糙,旁侧竖了一块牌匾,上面『赌石』二字极为抢眼。 花未情灵光一现,有了要赌石暴富的念头。若是低价买进一块价值连城的玉石毛料,那就是一本万利,反之,也可能是倾家荡产。 这街尾虽然清冷,但赌石摊周围却围了好几个好热闹的。花未情走近去看,摊位老闆正拿着锯子开石,是块比母鸡还大的玉石毛料。 围观者皆议论纷纷,睁大了眼睛看着老闆手上的那把锯子,心里都期盼着锯子锯到底,探一探这璞玉到底能不能变成价值连城的翡翠。 花未情前世对玉器十分偏爱,也曾赌过石,虽然赔了几次,倒也以赚的为多。这赌石除了靠经验,还得靠运气。玉石毛料光是看外表难以辨认里面到底如何,有些外表看上去并非等闲物的打开后也可能是次等的翡翠料,拿到玉器店卖也只能贱卖。反倒是看上去跟普通石头没区别的,反能深藏不露,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第20页 那锋利的锯子锯到了底,在场的都伸长了脖子去探,老闆从断痕处掰开,将切面给买石的中年男子看,中年男子一看,差点背过气去。这里面的玉质暗淡无光,杂质满布,哪里值钱,亏他还花了两百两银子买这么一块石头! 见不是什么好玉,围观的也各自散去,买石的中年男子抱着那半开的玉气沖沖而去。赌石摊老闆见花未情在看石,一边用有些发黑的布巾擦着手上的水渍,一边道:「公子可要试上一试,说不准能凭一石暴富。」 花未情笑了笑,「暴富倒是不敢妄想,能让我赚点做生意的本钱,在下可就心满意足了。」 老闆将擦手的布巾递给旁边打下手的少年,弯腰抱起一块石头,「公子,您看,这石头怎样?凭我多年经验,这里头即便不是价值连城,多少也能值个上千两。」 花未情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石头,轻笑一声,「既然老闆早知这里头值个上千两,毛料打算卖多少?」 老闆语塞,「这……」 ☆、第13章 金玉·翡翠 花未情从他手中接过那块大石头,探了探重量,将耳朵贴近敲了敲,声音倒是好听。花未情勾起唇角,看向老闆,「怎么,老闆还没定好价?」 嘴边两撇鬍子的老闆见花未情对这石头有兴致,道:「我看公子是识货之人。」想了想,便伸出五根手指头,「您看,五百两如何?」 「倒也不贵。」花未情抚着手上的毛料道。 老闆听花未情这么说松了一口气,「那公子……」 花未情抬头,将手上的毛料放下,「不过,在下今日出门只带了一百两,即便这里头价值万两,在下也无福消受。」 花未情转身就要走,走得干净利落。老闆忙叫住他,「公子且慢。」 花未情回头看他,「老闆有事?」 老闆笑着从石头堆里抱起方才的石头,「若是公子有心要买,价钱还可再谈,公子何必急着要走。」 花未情扬起唇角笑了笑,回身走近,打量着他手上的石头,「老闆开价五百两,在下却只有一百两,足足差了四倍,叫人如何忍心还价。」 老闆笑得精明,「干我们这行的,哪能定下死价,这璞玉割开之前就是块石头,里面是宝还是草,谁也不晓得。若跟客人谈好了价钱,即便里面真是宝,也就这么看着人拿走了不是。」 花未情心里暗自揣摩,这老闆这说一套那说一套,方才说里面价值千金定是胡乱说的。不过,这毛料确实有几分重量,面上也有带状松花,说不准这里面还真是块上好的翡翠。 花未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看着老闆道:「既然在下身上只有一百两,那也只能出得起一百两,若老闆觉着合适,那在下便立即付清了银子,再来劳烦老闆帮着开石。」 赌石摊老闆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石头,心里有些踌躇,再抬眼看他一眼,「公子既然有诚意,就是再加个一百两如何?」 花未情轻摇了摇头,「在下倒是想加点,就怕身上没那么多银子。」 赌石摊老闆见花未情一口咬定了就一百两,他心里动摇,随即大笑几声,「公子当真是个精明人,我也没甚好说的了,这石头就让公子拿去了。」 花未情从怀里摸出两锭五十两的银子,递到老闆的手上,道:「石头我就不看了,请老闆直接开。」 「好好好。」老闆将手上的银子收了起来,转身去拿工具,回头问:「公子是要切割还是磨皮?」 花未情道:「磨了皮就好。」 老闆拿起磨具,加了水在石头上打磨,磨一会儿又用布擦去碎屑,继续打磨。花未情站在一边,皱起了眉头看。 磨了半个时辰,总算见到里头的翡翠料,虽只是开了一个角,却清晰可见里头绿得通透无暇,经阳光反射,还有些晶莹剔透,实乃翡翠上品。 花未情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看着那通透的翡翠,眼中闪着点点光芒。老闆虽精明,却从不贪便宜,这石头卖了就是卖了,一百两他也认了。 老闆放下磨具,转身笑着道喜,「恭喜公子,这翡翠乃绝佳之品,少说也可卖个五千两!」 花未情脸上喜不自禁,拱了拱手,道:「还是老闆提点得好。」 果真是上天眷顾,有了这一块翡翠,别说付清盘铺子的钱,就是进货的钱也有了,剩下的还有些便再另作打算。 将翡翠拿去玉商哪儿卖了,上了年纪的掌柜盯着通透的翡翠左看右看,看了再看,摸了再摸,心里惊嘆却又不说出来。 花未情喝了一盏茶后,问:「掌柜,您看,这翡翠能卖个多少银子?」 老掌柜将翡翠放下,思忖片刻道:「公子,老朽给你四千两,如何?」 花未情嘆了一口气,将翡翠抱了回来,「掌柜的,这翡翠通透无暇,就是天子手上的玉玺也未必比得上,您这四千两可是少了些。」 老掌柜那一双眼睛转了转,再看一眼花未情怀里的翡翠,咬了咬牙,道:「至多五千两,不能再多。」 花未情极其爽快,将翡翠让了出去,「成了!」 老掌柜抱过翡翠,立即唤来店里头的伙计,取银票。 花未情脸上笑意不断,数着那五千两的银票,连走路的步子都轻得能飘起来。 回到客栈,立即书信一封,寥寥几笔便说尽了今日赌石之事,而后换来送信的,给了一锭银子嘱咐送去京城萧府。心里头,说不出的痛快。 第21页 好好地歇上一晚,第二日便揣上银票光明正大地上了一趟庄府。 看门的小厮还记得他是前几日在门口看牌匾的那位,花未情一说要见他们家东家有生意要谈,看门的小厮便热络地请他进来。 先前还觉着这庄府地大,只是住过萧府再回来看又觉着只够萧府的一半。这庄府花未情住了二十一载,就是闭着眼睛也能进进出出。 花未情边走边四处观望,倒也没甚变化,只是南边的屋子不见了踪影,那曾是他住的地方,果真是像萧岚轩所说的那样,被烧成了灰烬而庄慕寒也尸骨无存。当真狠心,夺他家常害他性命,连全尸都不留。 「人。」带路的小厮唤道。 花未情收回视线看向前方,一位端庄的少妇身后跟着一名丫鬟,正是徐雪娇,蕲州知府的千金。 徐雪娇一眼便看见了小厮身后的花未情,便问:「这位公子是谁?」 小厮道:「是要来找东家谈生意的。」 徐雪娇对花未情嫣然一笑,「原来这位公子竟是生意人。」 「夫人安好。」花未情拱了拱手,视线瞥到她隆起的小腹,明眼人一看便知有五六月的身孕,可这骨肉却不是他的。出事前他去了江南游山玩水,碰都没碰过她,多半是庄易璃的野种。 徐雪娇如常人女子一般,见到这般美男子自然想多说几句话,「公子这般年轻便懂得经商,还真是年少有为。」 花未情笑了笑,「夫人过奖,不过家父管教的严罢了。」 徐雪娇微微笑了笑,若不是花未情见过她阴毒的一面,还真以为她是那温柔娴淑蕙质兰心的女子。 辞了徐雪娇,花未情跟着小厮往里走,在中堂见庄易璃。庄易璃跟他同岁,今年二十有一,也是花未情失了算,庄易璃只比他小了一月他便一直当他弟弟,以为他任劳任怨,以为他忠厚老实。 庄府丫鬟送上的茶,花未情只是轻抿了抿,并没下喉,放下茶盏他便道:「听闻庄老闆名下有一间丝绸铺要出让,便想着亲自登门拜访,跟庄老闆商谈商谈。」 庄易璃道:「确实是有一间铺子要出让。」 花未情勾起唇角,直奔主题,「花某有意盘下,庄老闆不妨出个价。」 庄易璃瞥他一眼,笑了笑,「花公子倒是个爽快人,庄某也不绕弯子,就三千两如何?」 花未情装作思忖片刻,「敢问庄老闆可是连着铺子里的丝绸一併出让了?」 「自然。」 花未情唇边带着笑意,「那花某再冒昧问一句,庄老闆如何算这铺子和丝绸的钱?」 庄易璃迟疑了片刻,道:「这,倒也没分开细算。」 「若是按市价,庄老闆的铺子能值个两千两,三千两减去两千两,即是说铺子里的丝绸值一千两。」花未情摆弄着手指算给他看。 庄易璃狐疑地看着他,「花公子想说什么?」 花未情笑了笑,「庄老闆是生意人,算盘自然是打得精,只是,我花某初出茅庐,各方面都得谨慎又谨慎。花某自然信得过庄老闆的为人,只是,若贵铺生意红火,在我盘下铺子之前,店里的丝绸都卖完了,那可就让我白白损失了一千两,庄老闆你说是不是?」 「那花公子的意思是……」庄易璃看着他问。 花未情道:「花某只是防个万一罢了,还望庄老闆不要见怪。」 「花公子不妨明说。」 花未情笑了笑,「花某只是想,这三千两银子分开来给,若庄老闆店里头还有积货,即便是一匹花某人也愿出一千两买下,若这店里头没了积货,那花某便只能给这二千两的铺子钱。庄老闆觉着如何?」 庄易璃暗自思忖了片刻,这花未情大抵是怕买下了铺子,店里头的丝绸却被搬走,以防万一。左右铺子里还有丝绸,那三千两银子他还是得照付,庄易璃便点了头,应了下来。 花未情大喜,道:「那劳烦庄老闆随花某去一趟铺子,当着老掌柜的面把铺子做个交接,花某也好把银子付清。」 庄易璃随着去了一趟,只是,刚进铺子,花未情便对着掌柜的道:「掌柜,把你这铺子里头的丝绸一件不少地都给我包起来。」 羲玥开了一个读者群,群号:103186613(敲门砖是羲玥的任何一篇文名)欢迎大家来玩o(n_n)o~ ☆、第14章 丝绸·店铺 掌柜一听大喜,连忙吩咐伙计去把丝绸都包起来。庄易璃心头一震,看向花未情,「你……」 花未情对他拱了拱手,「庄老闆,你可得要记住你方才应下的事。」 庄易璃咬牙切齿,心里燃起一股火,竟是被这小子给诓了。看着里里外外忙活着给花未情包丝绸的伙计和满面油光的掌柜,庄易璃盯着花未情,道:「花公子可真会打算,只是这铺子里的丝绸,加起来说不准还超过了一千两银子。」 花未情拱了拱手,「若是超过,那可就是我花某人自讨苦吃了。」心里却暗自道,这铺子里头明文规定一日之内可退货,若超过一千两,立即退货便是,也不亏。 庄易璃重重唿出一口气,负手立在一旁看着老掌柜在柜檯上一匹一匹布地算着银子。上了年纪的老掌柜脑袋还算灵巧,布满皱纹的手啪啪的打着算盘,不到一刻钟便算好了价钱。 老掌柜笑着把算盘递给花未情看,「公子,一共是六百八十两银子。」 第22页 花未情瞥了一眼算盘,再扫过柜檯上堆成小山的布匹,「这铺子里的积货可全都在这了?」 老掌柜点头,「都在这了,一件都不落下。」 闻言,庄易璃气愤地剐了老掌柜一眼,老掌柜对上东家要吃人的眼神,一把老骨头还颤了颤,还不知哪儿得罪了东家。 花未情抿唇笑了笑,拿出银票付了帐,便转身看着庄易璃,「庄老闆,既然如此,现下轮到你我来算算这铺子的钱了。」 庄易璃不情不愿地取出了房契,花未情从怀里数出两千两的银票,递给庄易璃,一手交房契一手交银票,正所谓钱货两清。 花未情仔仔细细浏览了房契的相关,脸上浮起一抹笑,将房契折好,抬头看向庄易璃,「跟庄老闆谈生意就是舒坦,日后,在这蕲州,还请庄老闆多多照顾。」 庄易璃黑着的脸堪堪挤出一个笑,「花公子,不,应该是花老闆,来日方长,你我还有得较量。」 花未情大笑三声,「就只怕花某这等小鱼小虾上不了庄老闆的心。」 庄易璃拱了拱手,道:「还有事,先告辞。」 「庄老闆慢走。」 铺子里的伙计掌柜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花未情,花未情抽出房契,抖开放在小山似的丝绸上,「这铺子日后便是我的,若想要继续留下来干,去庄家结了工钱再过来。」 最终,老掌柜带着伙计出了去,也不知道还来不来。 花未情坐在柜檯后,来回扫着这间丝绸铺,也算是扬眉吐气一回。省下了三百二十两银子,又能把庄易璃气了一场,值了。再者,此次也算是暗着和庄易璃竖了敌,两方较量才刚刚开始。 「掌柜,这布怎么卖?」 花未情回过神,店里头来了一位妇人,看中了一匹布。花未情当真不知道这款的布该卖多少银子,想了想,左右是第一单生意便道:「大娘您看这匹布应当值多少?」 妇人伸手在布匹上摸了摸,道:「依我看,也就值二两银子。」 花未情道:「若是大娘看得上,这布我就二两银子卖了。」 妇人眼中透着喜色,忙从袖子里掏出二两碎银子,交到花未情手里,而后抱着步走了。 花未情看着手心里的二两碎银子,心里莫名感慨,这是他做的第一笔生意赚的第一笔钱。从前他只知挥金如雨地花钱,把大把大把的银票往外撒,哪里知道赚钱的苦。 将店里的东西收拾收拾,花未情便关了门。楼上存放丝绸的地方隔开了一间小房,正好可以住人,便想着将客栈里的东西全都搬过来。明日再请一名伙计,有人看管店铺,自己再去别处进货。 回客栈结了房钱,花未情牵着马,背着包袱出了客栈。路过一间酒楼时,想起今日顾着忙还没来得及吃中饭。 把马给了小二,花未情进了酒楼,立马有小二手脚麻利地上来问:「客官,要吃点什么?」 花未情觉着这声音十分熟识,一转头,这张脸也很熟识,正是他前世的跟班,小酒。花未情瞪着眼睛看他。被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盯着看,即便是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小酒挠了挠头,结结巴巴道:「客官,您,要,要吃什么?」 花未情回过神来,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一样上一份,再加一壶女儿红。」 「好嘞。」 小酒就要走,花未情唤住他,「等等。」 小酒回头,弯着腰问:「客官还有什么吩咐?」 花未情看着他,眼前的人是跟了他多年的随从,自他十岁便一直跟着,现如今却沦落到酒楼当跑堂的。花未情道:「我记得是你庄家大公子的随从,怎的来这做起了跑堂。」 小酒看着眼前的公子,印象中似乎没见过他,他怎的知道他就是庄家大公子的随从。「公子,您知道小的?」 花未情轻描淡写,「我跟你们家公子是知交,以前见过你,你不记得罢了。」 小酒当真信了,提到庄慕寒,眼里的泪水禁不住哗啦哗啦地流,「可是,我家公子,他已经,已经不在了。」 花未情让他哭了一阵子,那边的掌柜扯着嗓子吼道:「小酒,你又偷懒!过来招唿客人,杵在那作甚!」 小酒用袖子胡乱的擦了擦眼泪,哭腔应了一声,「马上来!」 花未情抓住他的手臂,小酒回头眼神茫然。花未情侧脸对着他,「今日就把工钱结了,我店里正缺伙计,来我店里干。」 这句话并不带询问的意思,而是命令。小酒还有些不明所以,睁着两只梨花带雨的眼睛看着他。花未情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是预付给你的一个月工钱,今日太阳下山前,来煦长街九号找我。」 小酒看着手上的一锭五两银子,「这……」 花未情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银子你收下,先去招唿客人。」 小酒把银子放进怀里,连忙下去去门口迎上刚来的客人。 花未情听着小酒招唿客人的声音,心里顿觉苍凉。小酒算是他从小的玩伴,他上青楼他便跟在后面付银子,他上赌坊他便跟在后面摇纸扇,他游山玩水他便跟在后头背包袱,主僕两人也算是感情深厚。 庄慕寒死后,庄易璃将从前服侍他的人都赶了出门,小酒本就是孤儿,无处可去便来这酒楼做起了跑堂。 第23页 花未情用了膳,临走时还特意嘱咐过小酒记得要来。小酒看了一眼掌柜的脸色,圆脸蛋上浮起一抹红,看了一眼花未情才点了点头。 黄昏之时,小酒如约而至。铺子的前门没开,他便在门口站着等,别说有多乖巧。花未情从楼上探出头来,道:「从后门进。」 小酒抬头,看到正是中午的那位公子,心头一喜,背着包袱绕到了后门。花未情开门让他进来,一边上楼一边道:「以后你便在这帮着我看店打扫,每月付你五两银子工钱。」 小酒点了点头,「小的明白。」 花未情上了楼,打开隔出来的小房,道:「这儿地小,你且和我挤一挤。」 「是,老闆。」 小房里摆了两张木床,是花未情下午才收拾出来的。 翌日,花未情早早去了木匠行,花二两银子订做了一块牌匾,取名聚缘坊。而后再别人家丝绸铺,一件一件询问了价钱,回来再给自己的丝绸标上价,让小酒一一记下。 处理好了店铺里头琐碎的事务,留下小酒看铺子,花未情便带上那剩下的一千多两银子骑着马去常州进货,来回大抵要个四五天。 将店铺交给小酒打理,他是一万个放心。小酒是他看着长大的,他那性子由里到外都忠厚老实,不像庄易璃面上一套心里一套。 第三日,花未情带回两车的布料,还临时雇了一个工人帮着赶马车。风风火火地甩着马鞭驾着马车回到蕲州,街上的人往两边闪让出了道。 还没到煦长街,远远便听到了鞭炮声。 走近了才知道是对面开了一家新铺子。原来的茶铺不见了踪影,新开的铺子排场壮大,大红的开张对联贴得霸气,鞭炮接连着放,好似不用花银子似的。 花未情将马车赶到了后门,在后门卸货,招唿着工人把马车上的货搬上楼,自己则去了外面看热闹。小酒在一旁支支吾吾地说:「老闆,他们开的也是丝绸铺。」 花未情心里一怔,站在自家店门口,鞭炮的浓烟散去后,便见到里面花样百出的布匹丝料,刚开张的新铺子里头挤满了人,生意红火得很。再回头看看自家的店,两相对比才知什么是冷清。 连续半个时辰的鞭炮声消停后,从对面铺子走出了一位身着华贵锦袍的男子,他笑意盈盈地过来,拱了拱手道:「花老闆别来无恙。」 ☆、第15章 开张·聚缘坊 花未情脸色微变,扯起嘴角笑了笑,拱手道:「恭喜庄老闆。」 「多谢多谢。」庄易璃意思意思地回了礼,别有深意地往花未情的店里扫了扫,道:「今日庄某新店开张,花老闆可要赏个脸,过来坐坐。」 花未情道:「花某方从外地回来,染了一身风尘,怕挡了庄老闆的财气,就不去了。」 「哦?」庄易璃眯起眸子,「花老闆刚从外地回来,可是去进了货?」 「正是。」 庄易璃笑了笑,「庄某这丝绸铺子第一日就来个开门红,往后的生意可想而知,花老闆可要多留分心,千万别把本钱都给赔了进去。」 花未情不屑勾唇,「庄老闆这是哪的话,日后谁家生意红火还说不准。」 小酒站在花未情身后不敢见庄易璃,在后头听着自家东家说话,不由想起了庄慕寒。待庄易璃离开,花未情转身便对上小酒怪异的眼神。 花未情轻笑一声,「怎了?」 小酒脸上尴尬地笑了笑,「就是觉着老闆说话时像我家公子。」 花未情淡淡一笑,「是么。」 小酒点了点头,随即开口道:「老闆,过两日,我想告个假。」 花未情走到柜檯查看这两天的帐目,一边翻着帐本一边问:「告假作甚?」 小酒小声道:「我想去拜拜我家公子。」 花未情心里一愣,停了手上翻帐本的动作,回了一声,「好,我也正想拜拜他,过两日我同你一起去。」 「谢老闆。」小酒笑了笑。 花未情抬头看着他,唇边一抹和煦的笑,「还不快去干活。」 「是是,小的这就去。」 再有两日,便是庄易璃离世四月之日。小酒上了酒楼用花未情给的五两银子买了上好的酒肉用篮子提着,还带了纸烛。 花未情见状,忙道:「不过是去扫扫墓,你何必还另花这么多银子买些酒肉。」 小酒眼里转着泪花,每次提及庄慕寒他总管不住那双发红的眼睛,「我家公子嘴刁,前几月每次去拜他都买不起好酒好肉,他这么些日都没吃上好酒好肉,定是想得慌。」 花未情眼中一涩,这庄家上上下下,除了小酒会这么记住他,其他的恐怕都已将他忘了。庄慕寒的墓简简单单地在城郊的荒山野岭,墓前的纸烛还是上一月小酒过来时留下的。这说明除了小酒,没人来这。 花未情站在一旁,听小酒对他家公子说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眼睛里不知怎的就积满了泪水。他前世除了这个跟了他十一年的随从,还真没交上什么知心的好友。连府上的夫人和弟弟也都是要害他的,重获一世,他又怎能再过上一世的荒唐日子。 这一世他要夺回自己的一切!要做富甲天下的一代巨商!更要珍惜眼前人! 对面新开张的丝绸铺生意接连红火了几日,而花未情的聚缘坊这几日却一直闭着门。庄易璃本想要落井下石,却找不着人。他本生来好胜要强,却埋藏本性装作忠厚在庄家做了十几载的养子,处处恭谨,乖巧得似主人怀里邀宠的猫。 第24页 如今他掌管庄家家业,算是熬出了头,本性渐露。花未情智取丝绸铺,他心里有怨气咽不下去,便在他对面开了间丝绸铺子,看他如何嚣张。 眼看花未情连续多日不开门经营,庄易璃十分得意,对身边的随侍轻蔑一笑,「算他聪明,晓得即便开了店也是清冷无人,索性就关了门。」 随侍点头道:「那是,他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怎能跟东家比。」 花未情在楼上开了点窗缝看楼下,唇角渐渐勾起一抹笑,身后的小酒问:「老闆,一切都打点好了。」 花未情关了窗缝,回头看着小酒道:「既然万事俱备,正好明日又是黄道吉日,开张必定红火。」 第二日一早,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敲锣打鼓的声音,煦长街很快就挤满了看热闹的人。聚缘坊的店铺门还没打开,门前却已经聚集了不少围观者,一长串的鞭炮放完之后,敲锣打鼓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围观者议论纷纷,都在各自猜着这里头有何猫腻。 随着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花未情一身紫色锦袍站在大门中央,有一副好容貌的男子立即惊艷了全场。花未情身后悬着一帘红绸,外面的人看不清铺子里面到底是怎么个摸样。 花未情踏出几步负手而立,扫了一眼前来围观的百姓,唇边携着笑,朗声道:「今日是花某人的聚缘坊开张之日,为庆贺新铺开张,凡今日在本铺购丝绸一匹,则赠朱钗首饰一件,购成衣一件则赠上品手帕一张!」 话音刚落,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响起,他身后那张红帘慢慢落下来,渐渐露出了里面琳琅满目的真面目。店铺里头的墙壁上悬着各式的美人图,美人图下用衣架子搭着已经制作好的成衣,美人图上的女子身上所穿的正是这衣架子上的衣裳。 太阳高升,街上的人流越来越多,不少人都躺着脑袋去看大街小巷的墙上贴着一张红底黑字的告示,以为是哪家悬赏,上头却写着:聚缘坊今日开张大吉,为庆贺,凡购成衣则赠上品手帕,购丝绸一匹则赠朱钗首饰。煦长街九号。 一早出门上街的少妇都往煦长街蜂拥而去,不大不小的店铺里头积满了人,议论纷纷,好不热闹,小酒在不大的店里头忙得团团转。 「伙计,买这衣裳可真是送手帕?」 小酒笑着点头,「是是是。」 「手帕可是任挑的?」 「是,姑娘喜欢哪件就要哪件。」 那边又有人问:「那我要是买两匹布,可否送两件首饰?」 小酒回头,咧着嘴笑,「自然,买多少匹布,就送多少件!」 相比小酒的慌乱,花未情则从容得多,他面若三月春风,一身紫衣华贵哪像是店铺掌柜,更像是那风流倜傥的贵族公子,店里头的女客只惊鸿一瞥便都羞红了脸。 花未情就站在旁边,柔声道:「小姐本就生得花容月貌,若配上这衣裙定是倾国倾城。」 「公子过奖了。」情窦初开的女子红着脸不敢看他,然后拿起衣架子上的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就要这个。」 花未情温润一笑,再道:「本店今日开张,买衣裳送手帕,小姐是要自己挑一张还是在下帮小姐挑一张?」 紧抿着唇的女子道:「公子眼光好,就劳烦公子帮着挑一张罢。」 花未情脸上依旧带着迷倒千万女子的笑,帮着挑了张手帕,再把衣裳包起来,收了银子,再道一句,「小姐下次再来。」 莞尔一笑便令情窦初开的女子心花怒放。 那边,在店里头转悠了几圈就等着花未情有空的女子看了过来,问:「掌柜,这衣裳若是不合身,那该如何是好?」 花未情立即过去,「若是小姐怕不合身,试试便可。」 「这……」还没出嫁的女子显然有些羞怯,怎能在这试衣裳。 花未情取下衣裳,亲手为她披上,左右上下看了看,道:「这衣裳正合小姐的身,就如为小姐量身打造。」 对上花未情含笑的眸子,年轻的女子脸上浮上两朵红云,「那……就要这件罢。」 花未情再道:「若是小姐回去试了不称心,明日拿来换便是。」 面带羞涩的女子抬头看他,「嗯。」 聚缘坊里头客似云来,一反前些日的冷清。花未情那日进货回来得知对面开了间丝绸铺后便将铺子的门关了。寻了个安静的地方打算着怎样将生意都拢到自己店里。他前世风流讨好女人的心思层出不穷,自然晓得女人家爱美又贪便宜的心思。 于是,便请了蕲州几名绣娘连日赶工,将他运回来的一部分丝绸做成成衣,再让街头卖字画的老叟就着衣裳的款式和颜色绘出几十张美人图,悬在店铺里头用作客人参考。而做成衣裁剪剩下的衣料子则做成了手帕,当做赠品。一匹丝绸平均大抵五两银子,而赠送的首饰不过几十文钱一支大批进货来,说来还是只赚不亏。 蕲州是富庶之地,名门千金又或是地主家小姐诸多,这类人不像贫苦出身的女子,靠自己双手一针一线地给自己缝衣服,她们更青睐于花银子买自己看上的东西。花未情昨日连夜和小酒打着灯笼出门贴开张告示,今日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迎来了许多客人。 ☆、第16章 丝料·南洋人 庄易璃以为花未情已经知难而退,听到店里的伙计前来禀报情况时也不可置信,连忙从府上赶了过来,果真看见那聚缘坊里头挤满了人头,比他开张那日还要红火。 第25页 花未情送走了一位客人,正对上庄易璃一双带着怒意的眼睛,他轻轻一笑,在店里头拱了拱手,「庄老闆,多日不见,近日可好?」 庄易璃不情不愿地拱了拱手,话也不回,便转身离开。 店里头传来女子的声音,「掌柜,这布可有别的颜色了?」 花未情转身,提步过去,「小姐想要甚颜色的?」 「胭脂色的。」 「胭脂色的倒还有。」花未情对着小酒道:「小酒,快去楼上一匹胭脂色的。」 「是,我这就去。」小酒绕到后面的楼梯口,咚咚地踏着木板上楼取布。 主僕两人从早忙到晚,中午连午膳都没来得及吃,一人啃了两个包子又继续忙活。晚上打烊后,主僕两人点着蜡烛在柜檯上数着银子。花未情一锭一锭地数着,小酒趴在柜檯上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傻笑。数完最后一锭银子,花未情提笔在帐本上记下,而后道:「开张第一日,卖出成衣三十六件,丝绸布料二十一匹,入帐三百六十七两!除去请绣娘画师的工钱和琐碎花销,再除去本钱,净赚一百零八两!」 小酒咧着嘴笑得更开,「老闆可真神!」 花未情笑了笑,把柜檯上的银子捧起放进布袋里,「这还是小生意,若是日后做大了,日入帐可就不止这么点了。」 小酒点着头,道:「到时候,看那个庄易璃还敢不敢狗眼看人低!」 第二日,聚缘坊生意照旧红火,虽然相比之下比第一日稍微少了些人。不过倒也正常,昨日刚开张,必定有许多来看热闹的。 第二日不送手帕首饰,花未情定了下规定,凡买成衣买丝绸布匹者,再加五文钱便能买到一张上好的手帕和一支朱钗首饰。 开张第五日,便迎来了万花楼的老鸨。化了浓妆的老鸨扭着腰坐着轿子过来,花未情认得出,以前常去万花楼没少跟她接触。老鸨听闻城中的聚缘坊的衣裳布料十分受名门千金青睐,便来铺子里逛逛,打算也给楼子里的花娘添置一些,免得让客人们觉着万花楼寒碜。 老鸨一下子就挑了八个款,定了二十四件,花未情怕店里头没得卖,便应承下来两日后再送货上门,届时钱货两清。 老鸨临走时扇着团扇,放着电眼道:「公子若是哪日得空,记得来咱们楼子里坐坐,咱楼子里各式各样的花娘都有。」 花未情干干一笑,道:「一定一定。」 抱过了萧岚轩,再来看青楼里的庸脂俗粉,就比如穿惯了绫罗绸缎,再重新床麻布粗衣,光是想想便觉着难受。上一世风流过了,日子过得混帐,这一世又怎能再忍心糟蹋? 想到此,花未情绕到里间踏着木板上楼,窝在不大的寝房里头,磨了墨趴在桌上写了一封家书。这些日实在忙,都有好些日子没给他写信,这会记起便毫不犹豫动笔。 聚缘坊成衣生意红火,但第二日拿着衣裳来退的也有,大都是说不合身的。许多女子都是待嫁闺中,不愿当着别人的面试一试衣裳,买了回去不合身也只得拿回来退。 为解决此类问题,花未情便在绣娘当中选了一名来店铺里头,给客人在里间量好尺寸,确认客人到底合不合身,抑或是直接为客人量体裁衣,承诺三日之内必定能做好。 「掌柜,这件可有再小一些的?」穿着绿色衣裙的女子拿起衣架子上的衣裳看着花未情问。 花未情绕过柜檯,走到她身边,「这衣裳就只剩这一件,若姑娘想要合身的,进去里头让绣娘为你量一量身,三日之后便能做好。」 绿色衣裙的女子进了里间量尺寸,小酒凑过来压低声音说:「老闆,那姑娘自开张那日后,每日都来。方才她拿着的衣裳,前几天我记得她才买过。」 花未情往里间看了看,正对上方才的女子看过来的视线,他对她莞尔一笑,而后自然而然地低头拨着算盘,对小酒道:「有常客还不好么?」 「小酒不是那个意思。」 花未情看向他,「那是哪个意思?」 小酒露出两颗小虎牙笑着,「小的就是觉着……觉着……」小酒转头看了看里间,再压低声音道:「觉着那姑娘对公子有意。」 花未情拨着算盘,轻声一笑,「哦?还有这意思,怎的我不晓得。」 小酒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老闆,平日里对姑娘家温柔体贴甜嘴滑舌的花掌柜竟然看不出来?! 京城,萧府。 萧岚轩从牛皮纸制成的信封里抽出一张折成两折的信,信上写着:时隔两月不见,甚念。 为了强调甚念二字,下面的空行处全都写上密密麻麻的甚念。萧岚轩看着,唇边盪开一抹浅笑,从怀里取出那块玉玦,对着沉思许久。便将玉玦收入怀中,将手中的信放入一个小檀木盒子里,里头已有两封花未情寄回来的家书。 宋柯在门外敲门,道:「大人,二东家有事要商,现下正在中厅候着。」 萧岚轩将檀木盒子摆回远处,回了一句,「我立马过去。」 萧政勛商议的是朝堂上的事。七日前太子在宫中中奇毒暴毙,至今未查出原委。年事已高的皇帝听到噩耗,口吐鲜血一病不起。朝廷文武百官皆为龙体担忧,几名位高权重的大臣联合上奏,请皇上早日另立太子。 不过几日,朝中便分为两派,一方以姜丞相为首主张拥立边塞戍守边疆的八皇子弘骏,一方以秦襄王为首主张拥立三皇子彦靖。 第26页 朝中变幻本与商人无关,只是自三十年前萧政庸分出一半家产助朝廷出战,敌退邻国,皇上便下旨封爵。萧政庸为国公,亦商亦官。如今,皇帝年岁已高,太子暴毙,新立太子迫在眉睫。 自陆家由陆逵掌管,萧陆两家敌对之势严峻。姜丞相乃八皇子弘骏的亲舅舅,陆逵乃姜丞相的女婿,若是八皇子顺利坐上太子之位,那他陆家必定得势,凭陆逵的野心,他得势后必定处处打压萧家。 萧政勛就是担忧此事,便过来找萧岚轩商议对策。 「依我看,立太子之事我萧家不宜插手,待立了太子尘埃落定,再来择主而事。」萧政勛道。 萧岚轩眸中泛着深沉,「如今这形势可由不得你我来选,陆家依附姜丞相已成定论,若姜丞相一方胜,庇护陆家还来不及,又怎会管我萧家如何。」 「那你的意思是?」 萧岚轩端着茶盏在手中,用茶盖轻拂浮在面上的茶叶,「爹与秦襄王向来交好,朝堂上早已把萧家归为秦襄王一派,成败与否,都已成论。」 萧政勛苦着脸,「这……」随后嘆了一气,「哎!那太子殿下好好地,怎的说暴毙就暴毙,搞得现如今处处腥风血雨。」 萧岚轩抿了一口茶,淡然道:「深宫里头的明争暗斗,哪是外人能看得透的。」 萧政勛看着萧岚轩问:「那你可有所打算?」 「明日打算去蕲州一趟。」萧岚轩道。 萧政勛有些惊讶,「这种节骨眼,你怎能离开京城?」 萧岚轩道:「我不过是一介商人,朝堂上的纷争插不了手,留在京城也无济于事。」 毕竟朝政的事,他虽为官商也不宜牵扯太多。再说,萧家有皇上亲封的爵位在,即便秦襄王败了,他萧家还能在京城立足。 花未情的聚缘坊开业近两个月,生意一直红火,两月下来也攒积了不少银两。有了银两,本打算要攒银子开分行,只是铺子里存放积货的楼阁就那么点地方,他和小酒两人一起挤,委实不方便。当务之急还是寻一处安身之地。 那一日正午,花未情刚送出两位客人,便瞧见对面的丝绸铺里,几个异国人打扮的男子被不耐烦的掌柜赶出了店铺。 花未情定睛一看,这打扮正是南洋人。在中土,南洋人极为少见,其中还大多是小本生意人。 三名被赶出来的南洋人转身向着聚缘坊走来,进了铺子,他们指着店里壁上悬着的美人图,嘴里说着一口南洋话,花未情也听不懂。 小酒缩在一旁睁眼看着店里头四处看的南洋人,花未情绕出柜檯,走到他们身旁道:「诸位光临本店,花某不胜荣幸,不知可有看中的丝料成衣?」 三名南洋人齐齐看向花未情,笑着对着他说了几句南洋话,花未情面上笑着,但这叽里咕噜的南洋话实在听不懂。终于,三人之中有人站了出来,拱着手道:「这位兄弟,我们是从南洋过来的商人。中土丝绸物美,极受南洋人青睐,我们此次过来便是想从中土带些丝绸回去。」 总算听到一句听得懂的话,花未情心头一喜,道:「原来阁下是中原人。」 ☆、第17章 赌坊·黑幕 方才说话的南洋人穿一身黑衣,留着满下巴的鬍子,他道:「我的祖父是中原人,后来才迁到南洋罢了。」 花未情看着他道:「阁下方才说要带丝绸回去,不知要多少?」 留鬍子的南洋人伸出三根手指头,花未情自然而然脱口道:「三百匹?」 留鬍子的南洋人摇了摇头,「是三万匹。」 花未情瞳孔微微放大,有一丝惊讶,留鬍子的南洋人继续说:「我们三人初次踏入中土,人生地不熟,也不知该去何处取货,若是掌柜愿意,可否做个指点?」 花未情想了想,心里暗道这可是聚财的好机会,「中土丝绸作坊大都规模偏小,阁下一开口就要三万匹,任是哪一间作坊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若是阁下信得过,花某倒是乐意做个中间人,为你等聚齐这三万匹的丝绸。」 留鬍子的南洋人将花未情说的话翻译成南洋话给另外两名南洋人听,三名南洋人开始商议。花未情看着他们三人的表情,揣摩着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没过多久,留鬍子的南洋人道:「不知掌柜多少日可以聚齐三万匹丝绸?」 花未情爽快回道:「一月之内。」 留鬍子的南洋人与其他两位商量了一下,摇头道:「一月太久,我们在中土只停留二十天。」 凭他之力,二十日之内聚齐三万匹有些难度,但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又怎能看着它白白流失,花未情犹豫了片刻,答道:「既然阁下只留二十日,那花某就争取在二十日之内聚齐,二十日之后,阁下来此地取货。」 三个南洋人面面相觑,留鬍子的南洋人道:「至于卖价?」 花未情笑了笑,「阁下放心,我花某向来不谋暴利,搁在铺子里买的花某收的是四成利,阁下同是生意人,花某就从中抽取一成利,如何?」 听到此,留鬍子的南洋人大笑,而后跟其他两人说明情况,其他两人也毫无异议。花未情将三名南洋人请到附近的茶楼坐下慢慢商谈,互做介绍,留鬍子的南洋人名为里奥,祖父当年出海后遇上风暴,醒来后才晓得自己倒了南洋,此后便在南洋扎根,做起了生意,如今在南洋也算是富甲一方。 第27页 南洋的丝绸极为珍贵,这三名南洋人便是看中这点,带了大量金银珠宝来中土换取丝绸。蕲州近海,水路便利,三人今日一早下了商船,人生地不熟,便挨家挨户去问丝绸铺在何处进货,只可惜中原人一向心高气傲看不起异域人,问了好几家都被当做蛮子赶了出来。 花未情与三名南洋人签下契约,三名南洋人先付五百两白银作为定金,二十日之后来此取货。 送走了几名南洋人,小酒慌乱道:「老闆,这……二十日之内三万匹丝绸,若是拿不出来,如何办?」 花未情将方才签的契约收入怀中,笑了笑,「你该想想,若是我们在二十日之内聚齐三万匹丝绸,一匹丝绸进货均价三两,我取一成利,三万匹,就是九千两的利。」 二十日净赚九千两,机会千载难逢。 花未情将聚缘坊的生意交给了小酒和店里负责量身的绣娘,自己则雇了一个跟班伙计,骑着马奔波于蕲州各地的丝织作坊。 九千两银子的利就在眼前,花未情将买屋子的事暂放一边,将手头的银子都投在了进丝绸上。手上的银钱统统加起来,也不过几千两银子。 花未情将附近的丝织坊都打听了一遍,除了庄家的几家丝织坊大些,其他都是小作坊,里头就几个绣娘劳作,积存的布匹至多也就几十匹,且要钱货两清。若是立即收现货,必定不够银子。花未情便打算则奔波于大点的作坊,下订单给定金。大作坊里头虽然人多一些,但连夜赶工二十日之内至多也只能出个几百上千匹布。 庄易璃得知花未情正四处收货,心里嫉恨,吩咐庄家名下各大作坊,若是花未情要下订单,则要定付八成定金。 花未情连跑了几家作坊,都要收八成定金,出了门抬头看牌匾才晓得,是庄家的作坊,心里猜想必定是庄易璃搞了鬼。蕲州的大作坊大都是庄家名下,花未情付不起定金,则只能去蕲州临近的绵州去周旋。 这里订一些那里订一些,付了定金,预定八月十八日来收货。 花未情这几日都在绵州奔波,今日才回来。聚缘坊打烊后关了门,点上蜡烛,花未情在一旁算着帐,小酒在一旁看着。这几日走过的作坊下的订单都记了下来,花未情翻着帐本,拨着算盘算了算,三万匹的丝绸还差个一万两千匹。蕲州挂了庄府牌匾的大作坊是不能再去,绵州附近的地都跑遍了,也只能再去南边的胶州看看。 只是,再去胶州,手上的几千两银子都全数用作定金,如今就剩下铺子里头这几日进帐的几百两银子。没有定金作坊是不会接订单,那又该如何在约定日期之前聚齐三万匹丝绸? 眼看,约定时间过了一半。 花未情单手扶着额,皱着眉,小酒乖巧地过来给他揉了揉太阳穴。以前庄慕寒宿醉后,第二日一早定是要让小酒给他揉太阳穴的。 花未情偏头看了他一眼,唇边有了一抹笑,「时候不早了,先去歇着罢。」 小酒摇了摇头,「还不累。」 花未情任他去,指腹摩挲着帐本,一双隐含千年深潭的眸子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有一个法子倒是可以很快赚钱,但是不大干净,花未情在心里踌躇。 最后,花未情还是下了决定,在铺子的钱柜里头拿出一百两银子,打上灯笼,出门前转身对小酒说:「早些歇息。」 小酒点了点头,方才问了花未情去哪,花未情说只是出去走走,他便当他真是出去走走。 时近中秋,墨空之中的一轮银月如霜。花未情提着灯笼走在街上,月光在地上投下他的身影,清冷的街上连梦中人呓语的声音都听得分外清晰。 冷清的街尾,靠近河边的一间低矮的瓦屋,从外面看也没甚出奇。只是推门进了屋,再下几级石阶,才看清楚它的热闹。 赌坊青楼向来是夜晚最热闹的地方。想要一夜暴富的赌徒在赌桌上喜怒无常,输了银子,倾了家盪了产便哭天抢地要死要活,心有不甘,下次有了本钱再来。屡屡惨输,屡屡再来,一间赌坊不知毁了多少人家。 花未情在各个赌桌上看,摇骰子的声音夹着赌徒下注嚷嚷的声音地在耳边响,这里的黑幕他清楚得很,来的有九个是输的,剩下一个赢的大抵就是他们内置的人。 花未情就是要找出那个内置的人,只要摸清他的路数,赢个几百几千两都不在话下。花未情在手里拿着五锭银子,看了好几转,总算找出了内置的人。 第一局下注,大多数人都跟着内置人买小,则开得定是大。花未情将自己手上的五十两银子全部下在了小的一方。旁侧有人道:「兄弟,我有预感,这回一定开小。」 花未情只是笑笑,「我倒是觉着,这一回开大。」 结果,开出来的真的是大,花未情连忙收银子。连赢了好几局,花未情担心被怀疑,便故意输了一盘,亏去的也只是十两银子。 接着又赢了几局,手上已有六百八十两银子,旁边的兄台道:「兄弟,手气不错,今日老弟我跟着你走。」 花未情对他笑了笑,「运气这东西,也不是一直都有。」 于是,花未情再忍痛割爱,输了一局。来回赢了十几局,花未情身上竟有上千两的银子,拿着银子去兑了银票,又继续玩。 赌场上的银子终归不是正当的,花未情也不打算捞太多,足够他下那一万二千匹丝绸的定金便可。 第28页 在赌场这里转转那里转转,直到三更,花未情手里便有两千五百两的银票,外加三百五十两的现银。 地下赌坊的黑色遮光帘子后头,有人挑着帘子直直看向赌桌旁边的花未情,身边有人道:「东家,这位公子今日手气不错,赢了好几千两。」 口中的东家正是庄易璃,他狠狠地看着花未情,对身边的人道:「待会把银子要回来。」 身边的人立即明了,眸中泛着锐利的光,「是,东家。」 花未情适可而止,立即带着银子银票出了赌坊。四更后的月色更加清明,将圆的月亮倒在哗哗流动的水中,水波破了那一面银镜。 出了赌坊,往前走一段路再绕过一片竹林便是河边。 清风起,竹叶唰唰作响。花未情还没来得及看清旁边窜出来的黑影,便被人用麻布袋照住,随后脚上一阵撕心裂肺的痛,他大叫一声,背上也被狠狠一击,口中涌上一抹腥咸的味道,身子承受不住便倒在地上。 身上的麻袋被扯下,借着月光,他迷迷煳煳地看着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手脚利落地将他怀中的银票银子取走,他身上钝痛难以动弹。两个黑衣人将他抬起,扔进了湍急的河水中。 ☆、第18章 绝处·逢生 花未情在水中挣扎,水太急,他左脚动弹不得游不动只得任流水沖走。 第二日,万里晴空,阳光灿烂。 聚缘坊的门口停下了一辆华贵马车,小酒从柜檯上探出头去看,马车上下来以为着华贵白衣的俊公子,看样子也就二十出头。他身后还随着一名穿蓝衣的,大抵是他的随从。 见白衣公子正往这边来,小酒绕过柜檯迎接,「这位爷,您是要买成衣还是丝绸?」 白衣的公子的视线来回在铺子里绕了一圈,淡淡看了小酒一眼,「你们掌柜可在?」 提到掌柜,小酒刚才还在担忧,花未情昨天晚上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也不知上了哪儿去,「我家掌柜昨日出了去,还没回来。」 「可有说何时回来?」 小酒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 白衣公子的眉间微微蹙起,身边的随侍在他身旁小声道:「大人,既然夫人还没回来,你连日赶路,不如先去客栈歇着,晚些再过来。」 小酒听到了他们说夫人没回来,心里在寻思着他们说的是谁,再看一眼眼前的俊公子,他是东家的什么人?小酒疑问:「公子可是有甚事要找我家掌柜?」 白衣公子没说话,他身边的随侍道:「不是甚急事,他若回来,便让他来盛远客栈一趟,就说有一位姓萧的公子找他。」 小酒点了点头,「恩恩,小的一定转告。」 铺子里此时进来了两个女子,是主僕的两人。这名千金小姐也不知哪家府上的,每日都要来聚缘坊买走一件成衣。在铺子头逛了一圈,那丫鬟试探地问:「伙计,你们家掌柜今日又不在?」 小酒回道:「我家掌柜这些日忙,忙过这阵子就好了。」 千金小姐在看衣裳,脸上还带着羞色,身边的丫鬟出口问:「那得要多久啊?」 小酒挠着后脑勺道:「也快了,大抵也就八九日。」 已经走到门外的白衣公子听到里面的对话,停住脚步,回身看一眼那主僕两,再抬头看一眼门楣上黑底金字的『聚缘坊』三个字,眸中一抹复杂的情绪划过。 身边的随侍见他入了神,低声唤了声,「大人。」 白衣公子收回视线,提步向着马车走,「走罢。」 昨天晚上被扔进湍急的河流中,花未情身上受了伤,只得任由水沖了去。最后发生什么,他不记得,只知道,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了一个长满杂草的河滩上。 他那一身浸水的衣裳已经被晒干,上面沾满泥沙,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刚动了动双腿,左脚便传来撕裂般的痛。咬紧牙关双手撑着地坐起来,左脚连伸都伸不直,恐怕是经过昨日那一棒子,膝盖附近已经骨折,只要稍有动作都会疼得撕心裂肺。 这一带都是荒郊野岭,也没个人来往,花未情连叫了好几声有没有人,都没有回应。嗓子干哑,一出声就撕扯着,喉咙里的腥咸味蔓延。嘴里干渴,河水就在脚边。花未情忍着剧痛移动身子,靠着双手和右脚在地上匍匐前进,瘫软的左脚贴着地面划过,就好似要断裂那般。 花未情伏在河水边上,看着水中倒影的自己,髮髻凌乱,脸上满是污泥,眼眶红了一圈,双手紧紧抓住河边的水草,指节泛白。 好不容易重获新生,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难道天註定这就是尽头?他还没成为富甲一方的巨商,他还没夺回自己的一切…… 双手伸进水里,清澈的水因为他手上的淤泥而变得浑浊,花未情搓了搓手上的淤泥,再舀起水往脸上扑,洗去了脸上的一层泥污,双手撑着地往旁边的地方挪了挪,掬一捧干净的水喝下去。 喝了水,他艰难地翻过身,半个头浸在水里,看着天上快到正中的太阳,微微闭了眼睛。耳边河水流淌的声音变得清晰,林中的鸟啼声格外刺耳。 二十日的约定还剩下九日,九日之后,三个南洋人就要上门取货,那个时候,他该在哪里?在这荒郊野岭静静死去而无人知?还是被好心人救了,带着残废的腿继续在这世上苟延残喘? 第29页 后悔已然来不及,赌坊里的黑幕他看的透彻。是他失算罢了,偌大的地下赌场日进万两,还是容不得他取走区区几千两。 花未情闭着眼睛躺在河滩上,冲上岸的水几乎漫过他的脸,他纹丝不动,脑海里嗡嗡作响。重生后的画面不断浮现,自他在青楼遇上萧岚轩,到后来与他抚琴饮酒,再到后来画舫同游,也不知为何就挺身而出为他挡了一刀,后被他接回府中,与他同寝同居,日子还过得几分悠闲。 心里也曾茫然过,于他而言萧岚轩到底是什么?误打误撞地遇上,误打误撞地结下不解之缘,后来才晓得自己捨不得他。前世太过风流,不知真心为何物,如今与他结为良缘,心中只想守着他一人。 现如今,他落到此种境地,萧岚轩全然不知,若他就这么在这荒郊野岭死去,那人可会这一辈子都为他相思?还是说,他会另寻佳人,忘却旧事? 想着想着,脑海里又浮现出前世临死前的场景。庄易璃和徐雪娇两人极为暧昧地在他面前,面上带着嘲讽的笑看着他一点一点被毒药侵蚀,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断气。 花未情蓦地睁开眼睛,眸中泛着精光,心口微微起伏。这一世他活着就是为了夺回一切,如今既然没死,害他的人还在这世上快活,他又怎能轻易言弃! 花未情坐起,顾不上脚上的疼,想要靠着右脚站起来,他要活着,活着夺回自己的一切,活着成就一番大事,活着与自己牵挂的人厮守! 夕阳西下,花未情总算单脚站了起来,左脚膝盖以下已然麻木,他对着四周大喊:「可有人在?!」 这一带少人来,连喊了几声,无人回应。他试着迈出一步,身子重心不稳立即往前扑过去,好在跌在草上,左脚骨折的地方巨疼。他倒吸一口凉气,咬紧牙关,靠着双手在地上匍匐前进。 贴着地面,一点一点地拖着身子往前,原本如葱白似的双手在地上抓出了条条血痕,圆润的指甲贴着手指头断裂,流出妖红的鲜血。荆棘丛生的丛林,他从中穿过,锋利的刺将他的衣裳花开,头上带着荆棘的断枝…… 好不容易出了荆棘的地方,花未情找到一根枯枝,借着枯枝和还能用的右脚一点一点挪动。夜幕降临,前面的路看不清晰,他到底被河水冲到了多远的地方,这片林子到底多大?就算沿着河流竭尽全力出了林子,外面又是什么?他全然不知,只靠着本能的求生欲望挣扎。 一整日没东西进过肚子,此时的他精疲力竭,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煳。借着枯枝他走到一颗朦胧的树旁,靠着树根坐下。 坐下后,他抬头看着西边被树叶半遮半掩的一轮明月,口中小声呢喃,「天将降大任与世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不断地念,不断地重复……及至睡过去。 第二日从鸟啼声中醒来,全身酸痛,手上满是暗红色的斑驳血渍,身上那一身破烂的紫衣也看不出颜色。不想也知道,如今的自己恐怕连街边要饭的都比不上。 慢慢挪到河边,喝了水填填肚子,河中有鱼,可惜吃不到。实在饿得慌,也只能拔出几根草根嚼一嚼。啃了几条草根,便又继续沿着上流走,一点一点地挪着,一不小心整个身子都往前扑了去,疼痛他早已麻痹,爬起来又继续往前,不依不挠。 走了大半天,总算远远地看到了前面绿树掩映的地方有炊烟升起,他大唿,「来人救命!」 嗓子哑得不行,发出的声音沙哑低沉,传不远。 他撑着枯枝继续走,知道前方有人后便加快了脚步,出了杂草丛生的林子,一条五尺宽的黄泥道陷入眼前,远处正传来马蹄声。 朦胧的视线中,赶着马车而来的农夫就如洪荒的一叶救命扁舟,花未情欣喜若狂,单手撑着枯枝,举起另一只手向他挥手。那一刻,就像是一个在水中将要溺亡的人突然握住了救命的稻草,不断挣扎不断唿救,期盼着脱离鬼门关。 气若游丝地倚着农夫说了想去的地方,好心的农夫点了头要送他回去。花未情被他安置在后面运庄稼的板车上,金秋的暖阳之下,颠簸的马车上他的身子跟着摇晃…… 进了繁华的地方,农夫赶着马在大街小巷穿行,多少人侧目看过来,看到板车上躺着个人,不知是死是活,脸上满是诧异。花未情侧着头看着两边划过的熟悉街景,唇边渐渐有了一丝微弱的笑。 总算还有存活的希望。 还没到店门口,马车就停了下来。精疲力竭的花未情想要坐起来,刚想要开口问农夫为何停下,眼前便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一身白衣如雪,站在马车后不远的地方,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眉心纠紧,好看的眸子里说不出是心疼还是别的。 ☆、第19章 重逢·福祸 他一步一步地过来,花未情努力撑着板车要起来,农夫和刚才拦下他的蓝衣男子解释道:「我今日在道上看见他,他让我送他来这,其他的,我也不晓得。」 花未情眼里泛着泪光,一点一点下了板车,脚下站不稳身子一软就要歪倒下去,白衣的男子箭步过来,将他牢牢抱在怀里。 花未情气若游丝的声音道:「别抱,我身上脏,会污了你的衣裳。」 说完,眼睛慢慢合上,花未情便昏了过去。萧岚轩将他抱紧,嘴唇颤抖,他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弄成这个模样? 第30页 宋柯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交到农夫的手上,农夫道了谢后便赶着马车折回。萧岚轩将花未情打横抱起,对迎过来的宋柯道:「请大夫。」 昨日,萧岚轩上了聚缘坊,没能看到花未情,以为他回来后就会来客栈见他。没想到等了一天也没见人影,今日再上一趟聚缘坊,听小酒说他家掌柜前天晚上出去后就再没回来,小伙计心里十分着急,还打算关了门出去找找。 萧岚轩从聚缘坊出来,走了没多久便注意到从身边过去的板车上躺了个人,那人衣衫不整,头髮凌乱,萧岚轩瞥了一眼便认出了他,心里震惊,立马让宋柯拦下了马车。 花未情醒来,已是夜晚。 萧岚轩寸步不离在房里守着他,花未情睁开眼睛,看着他的目光里带了些许感动。萧岚轩端起旁边的药,柔声道:「把药喝了。」 花未情的双手就要撑着床坐起来,萧岚轩放下药碗扶了他一把,让他靠在床头。花未情看着他,问:「你怎么会来?」 「近日秋收,我来蕲州收粮。」秋收时候粮价低廉,商人都是趁着这时大量储粮,待明年淡季再出售。萧家在多处都有收粮点,而他只来了蕲州,分明是看中秋将近,想与他团聚罢了。而再一方面,朝廷此时动盪,立太子之事纷纷扰扰,即便萧家默认是秦襄王一方,他亦不想过多干涉,朝政之事牵扯太多对商人终究有害无益,所以选择此时离开京城再好不过。 萧岚轩餵着他喝完了一碗药,花未情便依偎在他的怀里,双手圈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花未情道:「我还以为,这一世再也不能见你。」 「现在不是见着了。」萧岚轩低头看着怀里脸色苍白的人,「到底,是谁将你伤成这样?」 「那晚去了赌坊,出来后便被伤了,至于是谁,我也不晓得。」花未情苦苦一笑,现在想想,也是自作孽不可活罢了,赌坊本就是骗人钱财的地方,哪会让别人赚了便宜。 萧岚轩眉间紧锁,「为何要去赌坊?」 花未情顿了顿,不对他隐瞒,「近日做了一笔大生意,想去盘点本钱。」 「你……」萧岚轩欲言又止,最后化作唇边的一声轻嘆。 花未情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慢慢掀开,露出上了夹板的左腿。他目不斜视地看着那条腿,开口问:「我这条腿,日后可是都不能用了?」 萧岚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夫临走时说他的左腿骨折得厉害,日后会不会瘫痪,要看造化,不过即便不会瘫痪,也会成瘸子。 萧岚轩沉吟半响,「怎会,我萧家名医遍布,还怕治不好一条腿。」 花未情抿着唇沉默,他这么说,他也明白这腿是再难治好。房里两相沉默,花未情倚在萧岚轩怀里紧闭着眼睛,这于他而言该是何等痛心!若是少了一条腿,他日后又该怎样驰骋商界,又该怎样夺回自己的一切? 隔了许久,萧岚轩开口,「饿不饿?」 花未情沉重的脸上浮起一丝笑,他道:「两日都没吃上东西,你说呢?」 萧岚轩让他靠在床头,起身道:「我去让人送来。」 花未情点了点头,「嗯。」萧岚轩出去后,花未情脸上的笑不见踪影,他看着那条腿,抽动了一下便传来骨肉分离的剧痛,夹板固定了大腿小腿,连屈伸都做不了,只剩下麻痹酸痛在四肢百骸蔓延。 萧岚轩再次进房,身边还跟着两个人。一个是他的随侍宋柯,另外一个便是小酒。宋柯方才去了聚缘坊通知小酒,小酒关了店铺便赶了过来。 见了花未情,小酒有些无措,眼里转着泪花,「老闆,你这两日去哪了,怎的伤成这样?」 花未情对他抿唇一笑,「不过是遇上劫匪,一点小伤不打紧。」 过不久,客栈里的小二送来一碗燕窝粥,是萧岚轩方才特意吩咐的。花未情手上满是伤痕,萧岚轩端着燕窝粥要餵他,小酒在一旁看着这位白衣俊公子,心里揣摩着这位白衣公子到底是掌柜的什么人。 花未情一口一口地吃着萧岚轩餵过来的粥,意识到小酒还不知他们的关系,看着他一脸好奇的表情道:「你可知他是谁?」 小酒迷迷煳煳地摇头。 花未情与萧岚轩对视一眼,对小酒道:「他是我夫君。」语气自然的不能再自然。 萧岚轩听到夫君二字向来满意,他舀起一勺粥餵到他嘴边,「张口。」 小酒两只眼睛瞪圆,微微张着口很是震惊。夫君?东家是男的,这位萧公子也是男的,怎么会? 小酒算是自己人,日后迟早要知道的。花未情咽下一口粥,道:「你不信?我与他可是拜过堂行过夫妻之礼的。」 小酒愣着脸不知该点头还是摇头,「信,老闆说什么我都信。」 萧岚轩在一旁道:「你这伙计倒是请得好。」 花未情抬眼看着他,脸上写着几分宠溺,「我看中的人,哪有不好的?」一句话里里外外两层,话中有话。 夜色渐深,小酒回了聚缘坊,宋柯送进一盆热水后便关门出了去。萧岚轩扭了手帕给花未情擦脸擦手。 花未情直直地盯着他看,萧岚轩抬眼对上他的目光,「看着我作甚?」 「在想,若是我这辈子都不能行走自如,你可会嫌弃?」 萧岚轩轻声笑了笑,握住他的手用温热的手帕擦拭,「若我说嫌弃,你如何办。」 第31页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与你撇清干系,趁着这张脸还能招惹些桃花,赶紧寻个不嫌弃我这个瘸子的。」 萧岚轩皱着眉看着他,「答得这般干脆,是早就想好的?」 花未情苦笑,「那要怎么答?」 「方才还信誓旦旦地说你我是拜过堂行过夫妻之礼的,这会又要与我撇清干系,变得可真快。」 花未情好整以暇,「那不然?你嫌弃我,我便不烦着你,成全了你,我再去找别人,都不行?」 萧岚轩看他一眼,转身弯下腰将手帕放在木盆里,再扭干擦了擦自己的手,「怎会不行,就只怕你没这个机会再去找别人。」 「嗯?怎么说?」 萧岚轩随口道:「你这双腿,我还盼着它瘸。」若是这样,他大概就能永远留在他身边,再不会离开。 花未情微微愣了愣,勾起唇角,「可真狠心。」 萧岚轩收拾好了,便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花未情道:「待把收粮的事办妥了,你便随我回一同京城。」 花未情沉吟半响,在蕲州的生意才刚起步,又怎能离开?「回京的事过些日再说,我说过的,半年一次回京探亲。」 言下之意便是要留在蕲州,萧岚轩眸中带着复杂的情绪看着他,这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他想要的又是什么? 时辰不早,萧岚轩弯腰替他掖好被角,放下床帘便要去将等吹熄。跃动的烛火化作缕缕青烟散去,窗口透进来的月光铺了一地银霜。 萧岚轩提步要走,床帘里头传来花未情的声音,「岚轩。」 萧岚轩止步,回身看他,「怎了?」 花未情隔着床帘看不到他的样子,「你我近三月未见,难得重逢,就不想留下?」 萧岚轩踌躇半响,提步过去挑开床帘,昏暗的视线里看不清模样。萧岚轩在床沿坐下,「你睡进去些。」 花未情就要往里移动身子,萧岚轩弯着腰将他的双腿移到里面,腾出了位置,他解开外袍放在一边,脱了鞋睡了上去。 两人同床共枕,花未情摸着黑过来,抚着他的脸,彼此唿吸可闻,床榻之间都是浓浓的药味。萧岚轩找准他的唇,蜻蜓点水地落下一吻。 经他这么引诱,花未情再主动吻了过来,再不是蜻蜓点水般的吻。放在他侧脸的手移到后脑,稳住后脑后便是势不可挡地长驱直入,舌头交缠,滑腻而又湿润。 分开后,粗重的唿吸都扑在对方的脸上,花未情的手沿着他的背嵴往下,绕过腰间来到小腹。萧岚轩握住他的手,喘着气道:「伤成这样还不安分点?」 花未情将手缩了回来,挑眉,「没硬?」 萧岚轩不答反问,「你有反应了」 ☆、第20章 害喜·干呕 花未情也不怕难为情,径直就拿起萧岚轩的手放在自己已经抬头的地方。萧岚轩自然晓得平常男子更容易勃起,因他是蓝翎人,后庭也是承欢之所,前面反而不易有反应。 萧岚轩握住他抬头处,抓准力度按摩揉搓,花未情的唿吸越来越重,发热的身子不断向他身上贴,喉间细碎的呻吟打破这一房的沉寂。 萧岚轩帮他处理好了后,花未情乖巧地倚在他的怀里,像一只餵饱了的猫十分乖腻地粘在主人的身上。萧岚轩抚着他的发,「留我下来,就是让我给你做这个的?」 花未情笑了笑,「就不能是因为留了你下来才会起反应,罪魁祸首是你,自然要担当后果。」 萧岚轩轻笑一声,「你总有说不尽的理。」 月色入户,床帏之中两人低声细语,及至深夜各自睡去。 天还未亮,花未情从噩梦中醒来,一身冷汗,身边人唿吸平稳,顺手给他提了提被子,却再也不能入睡。 方才在梦中,他瘸着腿一身褴褛地坐在庄府前乞讨,庄易璃和徐雪娇两人端着发霉的饭菜出来,掰开他的嘴一点一点塞进去,生不如死,任凭自己如何垂死挣扎也脱不开,耳边却只听见他们高声的嘲讽。 第二日,萧岚轩出门办事,留下宋柯照顾花未情。 花未情在客栈里呆不住,执意要回聚缘坊。宋柯留他不住,便买来拐杖,请了轿子让他回聚缘坊,自己一路跟着。 花未情坐在轿中,隔着衣料摸着瘸了的左腿,心里有如千万根针刺着。任是谁,也不能接受日后不能行走自如的现实。 在萧岚轩面前,他脸上总带了似有似无的笑,心里的苦不向他表露。 心里固然痛心疾首,却也不能沉沦颓废,深仇未报,大志未成,别说瘸了腿,就是还剩下一口气,爬都要要爬下去! 下了轿,宋柯递上来刚买的拐杖,花未情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走,铺子里的小酒见到东家回来了,立马出来迎接,「老闆,你怎的回来了?」 花未情道:「在客栈里闷,就回来看看。」 「哟!花老闆,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身旁传来熟悉的声音,花未情就算不转头去看也晓得他是怎么一副惹人嫌的嘴脸。那人绕到面前,上下打量着花未情,「看来,花老闆近日不怎么好呀,这腿是怎么了?瘸了还是跛了?」 花未情瞥他一眼,脸上堪堪挤出一个笑,「多谢庄老闆挂心,花某一切安好,脚上的伤不过皮肉伤,过些日便能好。」 庄易璃不屑,睨一眼他的左腿膝盖,「看花老闆这模样,我看不止是皮肉伤罢。若是伤得严重,我劝花老闆还是找个大夫治一治,治不治得回来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花老闆还年轻,若是下半辈子就这么瘸着,多少不方便。」 第32页 花未情请笑一声,别有深意地看着庄易璃,「我花某人倒是看得开,瘸了腿也不过是残了身,好过有些人,缺了心眼,活着就跟行尸走肉没甚区别。」 庄易璃一时气得心血翻滚,瞪圆了眼睛看着花未情脸上那抹笑,随意说了句,「花老闆开得开就好,我庄某还有事,告辞。」 「不送。」 方才庄易璃和花未情的冷嘲热讽宋柯看在眼里,过后小声问:「夫人和庄家可是有过节?」 花未情一笑而过,「生意场上,本就亦敌亦友,哪有什么过节可言。」 宋柯不再过问,花未情在柜檯上翻看帐本,店铺里头的丝绸存货不多,也是时候该要进货。但是这会腿脚不方便,别说进货,就是走几步都难。 应下三个南洋人八月十八号交那三万匹的丝绸,如今已经八月十一,还有一万二匹布还没个踪影。 一夜暴富的机会确实千载难逢,却也不是那么容易得的。花未情看着帐本发愁,没了银子,腿也瘸着,办不了事,眼看一天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店里头来来去去都有人进出,都是小酒一个人在招唿,宋柯也帮着打理。 及至日落黄昏,街上人影稀疏,萧岚轩的马车在聚缘坊的前面停下。 下了马车,那人踏着一地的夕阳走进来,一眼便瞧见柜檯后花未情对着帐本发愁的模样。宋柯首先过去问安,「大人。」 花未情从帐本里头抬头,看着他,眸子里那片片愁绪还没来得及散开,只愣在了那。萧岚轩先开的口,「回去了。」 花未情将帐本收进铺子里的抽屉里,应了一声,「好。」 萧岚轩没等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挪,径直就将他打横抱起,放进了马车。 耳边尽是马蹄声,马车里头两人都久久没说话。萧岚轩不是瞥身边的人一眼,想说些什么也不知从何说起。最后,还是花未情开的头,「米娘收得如何?」 「今年风调雨顺,户户丰收,比起往年要好一些。」 花未情恩了一声,而后又不出声。 过后,萧岚轩偏头看他一眼,「你有心事?」 花未情抿唇一笑,「看得出来?」 「你不愿说我倒是不强求。」 「没甚不能说的。」萧岚轩也不是外人,花未情今日想了一天,若是走投无路就让萧岚轩帮这个忙。 花未情将三个南洋人约定八月十八交货的事从头到尾说给了他听。 听完后,萧岚轩问:「还剩下六天,你打算怎么做?」 花未情沉吟半响,「想让你帮这个忙。」顿了顿,花未情继续说:「定金一事,我当下还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不过你放心,你我皆是生意人,自然有个互盈互利,我既给不起定金,那在你名下作坊订下的丝绸我分毫不赚,按南洋人给出的原价还你。」 萧岚轩眉头微微蹙起,方才问花未情打算怎么做的时候就已经有打算帮他,他倒好,还来个你我皆是生意人,把生意场上的豪言壮志都摆上来说一番。 花未情,在你心里,我萧岚轩到底算什么?嘴上说着你我行过夫妻之礼,唤一声夫君,心里又到底将我置于何地? 花未情将他久久未答,便道:「一万两千匹的丝绸,一成之利,加你原有的一成利便是两成,难道,这你还不满意?」 萧岚轩倒吸一口凉气,苦笑,「如此厚利,哪还能不满意?」 回到客栈,萧岚轩吩咐小二将饭菜送到房里。一张圆桌两人对坐,萧岚轩亲自扭了帕子给他擦手,花未情盯着俯下身专注为他擦手的样子,末了,凑过去在他唇上蜻蜓点水落下一吻。 萧岚轩对上他温柔的目光,眉间露出似有似无的笑。 因花未情身上有伤,萧岚轩叫的都是清淡的菜色。他只吃了一点便觉着胸口发闷,胃里酸水翻滚。花未情夹了一块白切鸡到他碗里,却看见他紧蹙的眉间,不由问:「怎了?脸色这么难看?」 萧岚轩摇了摇头,端起旁边的酒喝了一口,「只是没甚胃口罢了。」 花未情放下碗筷,「可是这菜色吃不惯?」 「不是。」萧岚轩轻摇了头,喉咙一阵噁心,胃里翻滚的感觉便好似要涌上来,他立马用手捂住嘴,起身要走。 花未情见他如此难受,竟一时忘了自己的腿脚不灵便,起了身想追上去,刚踏出一步就扑倒在地,走到门口的萧岚轩听到身后有动静,回身见到倒在地上的花未情。 他眉头紧蹙,实在承受不住便扶着门弯腰干呕。 花未情双手撑地爬起来,看着他扶着门干呕,「岚轩!」 萧岚轩从怀里抽出手帕擦了擦嘴,看着那边坐在地上的花未情,又急忙过去扶起他。花未情抚着他的脸,「到底怎了?」 萧岚轩脸上有些苍白,眉心紧锁,「许是有些水土不服。」 「我看,还是找大夫过来看看的好。」 萧岚轩扶他到凳子上坐下,「不必。」 自从他知道自己是蓝翎人,体质与一般男子不同之后,对大夫有了膈应,每次身体有不适都只找魏灵溪看,绝不会让大夫把脉。魏灵溪平日里在梅园除了照顾花草,便是父亲作画临摹,也会看些医术,久而久之,也通晓些医理,平常的小病小病他都能看。 昨日的干呕,萧岚轩只当是因为水土不服,加之奔波一天的缘故。第二日起来,胸口还是闷得慌,总觉着想要吐,出了门扶着树干也没见吐出什么。 第33页 宋柯见了,立即过来问:「大人,你可是不舒服?」 萧岚轩摇了摇头,「不打紧。」 ☆、第21章 夫復·何求 看着他难受的样子,宋柯总觉着是十分奇怪,从怀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他,萧岚轩一边擦着唇角一边吩咐道:「倒杯水给我。」 「小的这就去。」宋柯点头,小跑着回去倒水。 萧岚轩漱了口,缓过气来再回到房里的时候,花未情正坐在床边穿衣裳,弯腰穿好了鞋便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过来,看着他问:「今日还要出去?」 萧岚轩点头,「嗯。」 花未情走到他身边,「再有两日就是中秋,你可要腾出空来陪陪我。」 「好。」 小二敲门送来了早膳,对着那一桌子的粥、包子、烧饼,萧岚轩一点胃口也没。昨晚已经吃得很少,今早也只是喝了几口粥就不想再吃。 喝了几口粥,萧岚轩道:「马车留给你用,我骑马过去。」 「嗯。」花未情将那碟包子移到他面前,「你才吃那么点,再多吃一些。」 萧岚轩看了一眼,踌躇了片刻,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只咬了一口,胸口又开始闷得慌。强忍着吃下一个肉包子,才出了门,留下宋柯来照顾花未情。 萧岚轩临出门时,宋柯递过来一包干梅子,他说:「若是再胸闷,就吃一颗,我以前病了想吐,我娘塞一颗梅子到我嘴里就好了。」 萧岚轩看了一眼手上的一小包梅子,放进宽袖之中,再道:「若是夫人要去铺子,你便驾马车送他过去。」 「是,小的知道了。」 萧岚轩翻身上马,与尾随的两名侍卫两个伙计一同驾马离开。 花未情依然要去铺子里,坐在柜檯后记帐收银,他虽不行走,坐在那偶尔与进来的一两个熟客搭几句话。 那位每日都来一趟的千金小姐今日在铺子里转悠了好几圈,来来去去同一件衣裳看了许多遍,手上挑着衣裳眼睛看向身边的丫鬟,视线却是往花未情那边去的。 花未情在柜檯上提笔记着帐,自然早就发觉那名千金小姐窥视的目光,偶尔抬头看过去,正对上千金小姐的视线。 花未情抿唇一笑,放下手上的笔,对着那边挑成衣的千金小姐说:「小姐手上的衣裳是新品,样式独特少见,几位绣娘昨日赶了工也只是做出两件,若是穿在小姐身上,必定是比那天上的仙子还美。」 千金小姐脸上浮起一丝羞赧的笑,旁边的丫鬟也替自家小姐高兴,见自家小姐不说话便开口道:「花掌柜对来买衣裳的客人都这么说,我家小姐可不信你说的话。」 花未情莞尔,「花某说得都是实话,这天底下哪有不好看的女子,只是人靠衣装马靠鞍,不经一番装扮,又怎能显得出女子生来而有的妙曼。小姐是天生丽质,配上这锦衣云裳自然更添风韵。」 千金小姐看着花未情,嫣然一笑,「花掌柜可真会说话。」 小酒在一旁听着就想笑,心里不得不佩服自家掌柜的口才。那边宋柯看在眼里,连续干咳了几声,看花未情的眼神有些不满。 千金小姐就买了那一件衣裳,去柜檯付银子的时候,瞥见了花未情手上的伤痕,心里一惊,也不顾男女授受不亲,连忙拿过花未情的手,心疼道:「你这手怎了?怎的伤成这样?」 花未情淡然一笑,「皮肉小伤,不小心弄的,不碍事。」 那边宋柯干咳得更厉害,小酒用手肘戳了戳他,小声问:「你怎了,一直咳个不停。」 宋柯摇头,「没事。」而后,再瞟一眼那边待别人百般温柔的花未情,为自家主子抱不平。 待送走了千金小姐,宋柯走过去,干咳一声,道:「夫人。」 花未情抬头看着他,「嗯?」 宋柯唿出一口气,一本正经道:「我虽是萧府下人,但我还是想奉劝一句。」 「请讲。」 宋柯冷声道:「夫人已是有夫之夫,那平日待人的言辞上可要注意些。」 听了这话,小酒刚喝的一口茶就喷了出来,花未情提着笔记帐,一边道:「生意场上说的话三分客套七分甜言,你随夫君多年,总该明白。」 宋柯还想说什么喉咙却被堵住,他自然晓得生意场上要百般讨好客人,只是,方才那位千金小姐分明对花未情有意,他有些看不过去罢了。 花未情抬头看着宋柯,道:「我与岚轩既是夫妻,定是会待他一心一意一辈子,这点你倒是放心。」 宋柯脸偏向一边不再说话,小酒抹了抹嘴上的茶水,道:「宋公子,你放心,我家老闆对萧公子专情着呢。」 中秋那日,萧岚轩果真没外出办事,留下来陪花未情。蕲州乃水乡,河流湖泊众多,花未情腿脚不灵便,走不得原路,租下一艘画舫四处看景倒也不错。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萧岚轩将侍卫也安排在同一艘画舫上。两名手中握着剑的侍卫站在船尾,任是谁也不敢乱来。 花未情端着萧岚轩亲手泡好的茶,瞄了一眼船尾的侍卫,调侃道:「这众目睽睽之下,让我如何办事?」 萧岚轩看着他,「办什么事,见不得光?」 花未情抿了一口茶,道:「你我夫妻,见光倒是见得,只怕你难为情罢了。」 萧岚轩轻笑一声,「这都是自己人,就是看到什么,也只会当做没看见。」 第34页 「那我就放心了。」花未情放下手上的杯子,双手撑在甲板上,身子想要往萧岚轩那边移。 萧岚轩伸手过来扶住他的肩,「你做什么?」 花未情倒是说得有理,「你我不是外人,游个湖还各坐一端,这算什么。」 萧岚轩不知该拿他如何办,自己走到他那端在他的身边坐下,花未情抿唇一笑,身子立马倚了过来。萧岚轩自然而然地扶住他的肩膀,任他靠在身上。 华贵的画舫在湖中前行,过处留下波浪千层,一紫一白的身影依偎坐在船头的甲板上,清风拂过,湖面涟漪将起,扬起两人的鬓髮。 花未情从他怀里抬头,萧岚轩正低头对上他的视线。花未情莞尔一笑,本就长得倾国倾城的脸,配上这么一个笑,若是常人早就迷得七荤八素。萧岚轩心里一怔,竟有些失神。 花未情双手搭在萧岚轩的肩上,坐直了身子,那张脸越凑越近,萧岚轩抬手稳住他的背嵴,迎合他的吻。花未情的吻越吻越深,舌头几乎探进咽喉处,萧岚轩那阵胸闷想吐的感觉被他提了上来。 情急之下,萧岚轩推开了花未情,身子向着画舫外倾,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撑在甲板上,对着湖水又是一阵磨人的干呕。花未情被突然推开,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瞧见萧岚轩对着湖面呕吐,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慢慢移着身子过去,用手在他背后顺着。 「可好些了?」 「嗯。」萧岚轩坐了回来,端起矮几上的茶漱了漱口,再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花未情面带忧色地看着他,「你到底怎了,这些日看你都不舒服。」 「水土不服罢了,不打紧。」 花未情皱起眉头看着他,轻嘆一声,道:「若是想吐的厉害,待会让厨房做些腌菜,你吃些会好。」 萧岚轩嗯了一声,便不再说什么。 晚上,萧岚轩吩咐了客栈里的小二在客栈后的院子里摆了瓜果月饼和下酒菜。 花未情沐浴更衣后,萧岚轩便推门进来,身后的宋柯还推着一把轮椅。花未情看着那辆华贵的轮椅眼睛发涩,这世上并非一般木匠能做得了这个,蕲州也怕是找不出这样的木匠。 萧岚轩扶着他坐下,「日后你坐这个,会方便些。」 花未情心里感动,萧岚轩在他面前蹲下身子,道:「我已派人去请刘半仙,大抵明日就能到。」 花未情睁圆双目,萧岚轩口中的刘半仙是传闻中的活神仙。他精通医理,擅长针灸,任是什么程度的跌打损伤,到他手里都能治好,伤口癒合就如仙者施法,所以才会有刘半仙的这个称唿。此人销声匿迹多年,没想到萧岚轩竟然能请他来。 若是能请到他,那这腿必定还是有的治的。花未情看着他,「你怎的也早些不告诉我?」 萧岚轩道:「一开始不晓得他还在不在世上,只是派人去寻罢了,也是今日才晓得他就在绵州隐居,明日便能赶过来。」 花未情欣喜若狂,这是他的腿瘸了后唯一看到的希望,世上也只有刘半仙能治得好。花未情眼里含着泪光看着萧岚轩,此时此刻恨不得将他按进怀里,往自己身上揉。 萧岚轩刚站起来,就被他搂着腰揽了过去。花未情将头埋在他的腹部,轻轻闭上了眼睛,浓密的长睫微微颤抖,他一字一句道:「此生能遇你,夫復何求?」 萧岚轩低头看着像小孩般揽着自己的人,轻笑一声,「这外面花好月圆,你到底还陪不陪我赏了?」 花未情从他怀里抬头,「陪,怎么不陪。」 ☆、第22章 良辰·美景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庭院里挂满各式各色的花灯,将中庭搁置石桌的一块地方照得通亮。花未情坐在轮椅上与萧岚轩对坐饮酒。 从前,萧岚轩过中秋大多都是去梅园,在魏灵溪那小坐一会,喝几杯酒陪他说几句话就走,回去后,又是一人一床一间房,临窗抬头,银月如圆盘,分明人团圆,却独独在心里少了什么。 却是花未情的介入填补了缺的那块。说不清道不明为何就是他,是初次在青楼相遇时,得知那块佩带了十一年的玉佩是他的?还是他那温暖人心的莞尔一笑? 刻了骨铭了心的东西,若是追溯缘由,当真是云里雾里说不清,只要心里想着念着那就是本心。 喝完了两壶酒,天上月上中庭。 花未情用指腹摩挲着杯子,眼中别有深意地看着萧岚轩。 萧岚轩看着他,「看着我作甚?」 「你不也在看着我。」花未情道。 「你看了我,我才看你。」 花未情唇角慢慢勾起,将手上的一杯酒饮尽,悠然道:「你若不看我,又怎知我在看你?」 萧岚轩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无奈道:「跟你耍嘴皮子总是输。」 「那有什么,我的人都是你的,我赢了不等于你赢了。」花未情拎起酒壶,晶莹的佳酿顺着壶嘴倾泻入白瓷杯,不到半杯就断了。 花未情将那半杯酒饮下,抬头看一眼天上的圆月,道:「这月也赏了,花也看了,酒也喝了,夫君还满意否?」 萧岚轩挑眉看着他,「你想回去?」 花未情右手撑着下巴看着他,「如此良辰美景,夫君想的是赏花看月,而我想的可是另外的。」 萧岚轩抬头看了看月亮,时辰也不早,便问:「你想的是什么?」明知故问。 第35页 「回房里就晓得。」 「那我倒要看看,你想的是什么?」萧岚轩起身过来从轮椅上抱起他,花未情双手缠上他的脖子。萧岚轩从后门进去,客栈里头上夜的小二坐在柜檯打着唿噜,离他不远的油灯燃着豆丁大的火苗,将他的睡颜照得清晰。 萧岚轩抱着花未情上楼,将他放在床上,揽住他脖子的双手不肯松开,被他一带萧岚轩就整个人压在了他身上。两人唿吸可闻,萧岚轩轻声道:「我去把烛火熄了。」 花未情一边脱着他的衣裳一边道:「等它燃完了,自然会熄,再说,若是熄了烛火,我不就看不见你了。」 萧岚轩吻上他的唇,花未情解开了他的衣裳,手掌伸进去贴着他的皮肤四处游走,在胸前的梅花处流连,被松开了腰带的衣裳极其容易脱下,花未情脱衣技术委实熟稔,三两下便褪下了萧岚轩的衣物。 萧岚轩撑着床,空出来的手去解他的衣裳,花未情奈不住,便微微坐起,勾住萧岚轩的脖子来吻,细碎的吻加了点力度,皮肤上便留下了淡粉色的红印子。萧岚轩轻吟一声,身子渐渐瘫软,花未情的左脚虽然难以动弹,办起这事来却一点也不磨蹭。 手往下伸,抓住了他微热的地方,找准敏感的地方适度揉捏,果不其然,就连身为蓝翎人的萧岚轩也快速起了反应。 萧岚轩瘫软在花未情身边,花未情手下不停,嘴上去吻他的唇,享受似的盯着他情动时的一蹙一颦,「夫君,舒服不舒服?」 萧岚轩刚开口,出口就是低低的呻吟,「唔……嗯……」 许久没纾解的萧岚轩很快泄了出来,花未情微微伸舌在他唇上扫过,低声道:「这么快。」 萧岚轩抚着他的脸,在他唇边落下一吻,从旁边随意捡了一件亵衣,给他擦手。花未情擦了手,便爬上了萧岚轩的身上,坚挺的火热抵在他的腿间。 萧岚轩握住他的肩膀,「小心腿上的伤。」 花未情轻笑一声,「夫君无论何时都心细得很。」 萧岚轩将腿打开,放在肩膀的手移到他的背后,「平日里废话多也罢,做这事废话也多。」 花未情抿唇一笑,手顺着他的腹部往下探,来到绝密之地,先是做了扩张,而后再扶着自己挺立的地方,一点一点地挺进去,摩挲内壁的快感在两人的四肢百骸蔓延。 花未情左腿不方便,抽动的速度极慢,两人都在这低潮中煎熬,想要获得更多,却总达不到高潮。磨到最后,花未情总算释放出来,体力不支却也只能意犹未尽地躺在萧岚轩的身边喘气。 花未情怕他刚才没能满足萧岚轩,抚着他的脸道:「够不够?」 萧岚轩对情事还算内敛,自然不会说意犹未尽。给他提了提被子,轻声道:「快睡。」 闭上眼睛,精疲力竭的花未情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分明方才翻云覆雨后也有些疲倦,萧岚轩却久久不能入睡。胸口实在闷得很,他皱起眉头,看了一旁睡颜安详的人,小心翼翼地将他搭在身上的手移开,动作极轻地下了床,随意披了衣裳就出了门。 下到楼外,周遭一切都蒙上一层银辉,他单手撑着树干,一手捂住心口,干呕不止,胃里噁心的厉害。 「大人。」 身后传来声音,萧岚轩回头,借着月光看清了是宋柯。他右手上端着一杯清水左手拿着一包梅子,显然是有备而来。方才睡梦中听到声响,从窗外探头便看到了自家主子在这里干呕,于是倒了水拿了包梅子下来。 萧岚轩漱了口,含了几颗梅子,胸闷的症状才好些。 宋柯也知他从不让大夫碰自己的身子,若是让他看大夫他定然不回去,「明日我上药房抓几味水土不服的药,大人吃吃,看会不会好些。」 「不必。」他心里清楚,都来了蕲州这么多天,若是水土不服早该好些了,又怎会吐得越来越厉害。 待胸闷缓解,萧岚轩便又回到房中,花未情幽幽转醒,睁开眼看着床边站着的人,「你怎的醒了?」 萧岚轩坐在床沿,脱了鞋掀开被子躺上去,「有些渴,起来喝水罢了。」 「嗯。」花未情睡眼惺忪地应了一声,把身子靠过来,手臂缠上他的胸口,又很快地睡过去。 身边的人唿吸平稳,萧岚轩也闭上眼睛,渐渐睡了过去。 次日,年逾八十的活神仙刘半仙检查过花未情的左腿伤势后,捋着雪白的鬍鬚,稍微斟酌后道:「这伤乃棍棒所致,腓骨骨干断裂错位,若要治癒完好如初,恐怕要好些日子。」 坐在轮椅上的花未情一听这腿还能恢復,心中大喜。站在一旁的萧岚轩道:「只要能治,多久都好。」 刘半仙捋着鬍鬚颌首,「这骨错位得厉害,復位固定免不了骨肉相磨,剧痛无比,公子可要做好准备。」 花未情淡淡一笑,「再痛的都忍下来了,这点痛不算什么。」 「那今日老夫准备准备,明日便能上药上板。」 萧岚轩对刘半仙拱手道:「有劳。」 花未情见刘半仙要走,立马唤住,「刘大夫,且慢。」 刘半仙止步,回身道:「公子还有事?」 花未情牵起萧岚轩的手,看着他道:「你这些日水土不服得厉害,要不请刘大夫一併看看。」 刘半仙扫了一眼萧岚轩,「哦?萧大人水土不服?」 第36页 萧岚轩面上带了些尴尬,摇头道:「不是,只是近日奔波,胃口不好。算不得病,无需劳烦刘大夫。」 刘半仙拱了手告了辞,花未情看着萧岚轩,「就算是胃口不好,让大夫看看也是好的。」 「不必,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 花未情轻嘆一声,「倒是不晓得你还这般固执。」 萧岚轩推着轮椅停在桌旁,寻了位置坐下,顺手倒了一杯茶给他,再为自己倒一杯。转移了话题,道:「那一万二千匹丝绸已经聚齐,后天一早便能运来。」 这些日花未情都在心里念着那三万匹丝绸的事,一听萧岚轩这话,他激动地提高声音,「真的?」 萧岚轩抿了一口茶,「还能骗你不成。」 花未情抬手覆上萧岚轩的手背,一本正经道:「如此大恩大德,我花未情无以回报,看来,也只得以身相许。」 萧岚轩从他手中抽出手,「不要。」 「管你要不要,到时衣裳一脱,我只管投怀送抱。」 萧岚轩失笑,看着他,「脸皮都快比城门口的那堵墙厚了。」 ☆、第23章 交货·事成 十八日一早,萧岚轩出了门,小酒来客栈接花未情。花未情脚上上了夹板,行动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 聚缘坊今日不开张,大门紧闭。门前的空地,花未情坐在轮椅上,小酒并几位请来的绣娘都在他两边站着,旁边一张圆桌摆了文房四宝。 先到的是三位南洋人,他们雇了好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而来,赶马车的都是南洋人的装扮。里奥并两位南洋人下马车后便向着这边走过来,身后六名彪形大汉抬着三个大箱子。 里奥来到花未情面前,拱手道:「花老闆,别来无恙。」 花未情回礼,「别来无恙。」 「今日乃你我约定之日,我前来收货,不知花老闆可将三万匹丝绸聚齐了?」 「里老闆放心,今日你只管收货便是。」 里奥大笑,「那花老闆就只管收银子!」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随从将三个大箱子打开,迎着朝阳,三箱闪闪发光的东西刺痛了眼睛,这正是一箱金条两箱银条!就连对面庄记丝绸铺的掌柜伙计都被震撼,伸出头来一探究竟。 小酒咽了咽口水,弯腰在花未情耳边道:「老闆,他们这回可是来真的。」 花未情笑了笑,「那我们就是闹着玩的不成?」 小酒挠了挠后脑勺,咧着嘴笑,「当然不是。」 里奥指着两箱金银,道:「这三箱金银加起来便相当十万两银子,不知花老闆的丝绸又在何处?」 花未情往煦长街的东边探了探头,回头对里奥道:「路上耽搁,还请里老闆等上一等。」 里奥道:「只要今日之内能收到货,等一等也无妨。」 煦长街上里奥请来的马车排成长龙,从聚缘坊延续到街尾,一干人静默,没过多久,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除了端坐在轮椅上的花未情,其他人都不由伸长了脖子往煦长街的尽头张望,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好几辆马车并驾而来,扬起了一阵尘土。 花未情嘴角微微上扬,对身边的小酒说:「准备翻帐本,看是哪家作坊先到。」 小酒咧着嘴笑,「是。」 小酒走到圆桌旁翻看帐本,花未情继续对几位绣娘道:「劳烦几位大娘帮手清点丝绸,分门别类对照。」 几位绣娘点头道:「是,老闆。」 马车停下后,小酒立即拿着帐本上前扬着声音问:「请问,是哪家作坊的?」 赶马车的马夫道:「是彩蝶作坊的!」 小酒立马翻开帐本查看明细,几位绣娘过来清点马车上的丝绸,和小酒对照帐本。对完后,花未情便对里奥道:「三百六十匹绢,六百匹绫,一共三千一百二十两。」 里奥一听,便命身边的伙计从箱子里拿出三千一百二十两金银,放到花未情准备的箩筐里头。 小酒将箩筐里的金银核对一遍,将进货银钱拿出来交给作坊送货来的伙计,划掉帐本的帐,如此便钱货两清。 接着,再与下一家作坊对帐。花未情当初奔走各家作坊下订单时,便与作坊的老闆商定,十八日准时将丝绸送上门来,为弥补运送工钱,花未情按照丝绸数量加上一定的运送费。 这本就是最好的方法,第一,他并没有足够的本钱一次付清作坊的银子,只能让作坊送货上门,届时才用三个南洋人的钱做本钱。而他,则在中间收银,留出自己的那一成利,将进货的钱直接交到作坊伙计的手上。如此,于作坊于南洋人都是钱货两清。 各家作坊送上来的货源源不绝,走了一批又来一批。花未情坐在轮椅上唇角上扬,脸上带着如三月春风的笑意。 萧岚轩在远处的墙边看着满面春风的他,眸中浮起一丝复杂的情绪,只觉着那边坐在轮椅上的紫衣男子遥不可及。 十岁那年初次相遇,他用一块玉佩换了他一个吻到青楼再次相遇,他故意引他到房里,再到他在画舫上为他挡下一刀,而后他们拜堂成亲结为连理,最后便是他离开他远到蕲州经商。短短的几个月,他们之间依然发生这么多事。 分明只有花未情才能填补他心中的空缺,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就是想与他在一起,也曾经以为只要与他成了亲将他留在身边,那他花未情这辈子就是他的。但如今看来,坐在轮椅上的花未情就如搏击长空的老鹰,野心与抱负在他的眼中一览无余,那般陌生,仿佛他们从来不曾相遇,从来不曾相识。 第37页 花未情,你到底想要什么?而他萧岚轩,在你的心里又算得上什么? 萧岚轩在墙后站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转身走了。花未情抬头看过去时,他已不在。 小酒凑过头来,「老闆,紫陌作坊多送了十八匹,他们硬说是老闆记错帐了。」 花未情回过神来,道:「照收,到时多出来存在店里头。」 「是。」 煦长街马车来来往往,聚缘坊的门口被堵个水泄不通。对面的庄记丝绸铺没了生意,伙计掌柜都站在门口看热闹。 庄易璃收到消息便过来看,看到轮椅上的花未情,一口白牙差点咬碎,心里又堵了一口气,最后也没过去瞧个究竟就转身走了。 午后,三万匹的丝绸才完全交货。三位南洋人让手下的伙计将丝绸运回码头,立马装船,打算今晚就走。 花未情抓住机会邀请里奥上酒楼用膳,想要与他建立长期的合作关系。里奥也正有此意,便上了酒楼与他一边谈中土的风土人情,一边谈以后的合作。 南洋丝绸金贵,中土又是丝绸盛产之地,里奥口头上说若是这批丝绸销得旺,再过几个月还要来一次。 花未情也承诺,只要他来,无论多少匹丝绸,他都能给他在限定的期限内聚齐。双方相谈甚欢,也算是促成了一对生意上的伙伴。 送走了里奥,花未情回到聚缘坊将帐务重新查看一遍,让小酒将银子去钱庄兑成银票,把萧岚轩名下作坊送来的丝绸分开来算一遍。 回到客栈,花未情第一件事便是将一沓银票递给萧岚轩,「这是那一万两千匹丝绸的钱,连本带利都在这,你再核对核对,若是少了的我明日再补齐。」 萧岚轩背负着手,看了一眼伸到面前的一沓银票,他道:「既然你算过了,我也不必多此一举。」 他身边的宋柯伸手接过那一沓银票,收起。花未情看着萧岚轩,轻笑一声,「怎了?看你好像不大高兴。」 萧岚轩抿着唇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心里一直都想问那个问题,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花未情握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放柔了声音问:「可是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不是。」 「那是什么?」 沉默了半响,萧岚轩轻抿的唇微微动了动,「花未情。」 「我在。」 「你从京城来蕲州,到底,想得到什么?」 花未情有些惊讶他会问这个问题,他轻笑一声,道:「还能想要什么,你不都看到了,不过是想试一试经商的滋味。」 「那……我在你心里,又到底算什么?」 这个问题花未情答得快,「拜过堂成过亲的,我当你自然是夫君……」他顿了顿,「又或者是夫人,你喜欢哪一个?」 今日净赚了五千多两银子,花未情的心情显然十分好,全然没有注意到萧岚轩的用意。 萧岚轩看进他的眼底,摸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从京城到蕲州,就只是想尝尝做生意的滋味?既然只是尝尝滋味,又何必奋不顾身?花未情,你说你我是夫妻,可在你心里,到底孰重孰轻? 萧岚轩道:「明日我便要回京。」 花未情诧异道:「这么赶?」 「离京大半个月,也该回去了。」 花未情将五指插入他的五指,与他十指相扣,「那过段时间,我回京看你。」 萧岚轩瞥了一眼与他十指相扣的手,「嗯。」 第二日送走了萧岚轩,花未情留下绣娘看铺子,和小酒一同去了离煦长街不远的一间小院,院子的主人常年在外,极少回来住,近日便打算将小院卖了。花未情好些日前托人才打听到这的,如今有了足够的银子也就过来看看。 商议价钱的是院子主人的亲戚,他一口价咬定六百两,花未情也没还价,付了银钱就让小酒收拾收拾,打算今日就搬过来。 这院子算不上大,一间主房,两间厢房,外加一间储放杂物的耳房,伙房和柴房独立在院子的最后面,也足够他们主僕二人住。 刘半仙每日上门一趟查看花未情的伤势恢復情况,每一次刘半仙要走,花未情便命小酒塞点银子酬谢。刘半仙无论如何都不收,他此次过来替花未情诊治完全都是因为看在萧岚轩的情面,若换做别人,即便是用万金来请他,他未必会出山。 ☆、第24章 妊娠·有喜 回京途中,萧岚轩一路上吐得厉害,好几天都吃不下什么东西。每到一间客栈落脚,宋柯便立马吩咐伙房准备一叠腌菜,有了腌菜开胃,萧岚轩才勉强吃得下一些饭。 这么一路折磨了六天,待回到京城时,人已经瘦下来一大圈。 回到京城萧府已是傍晚,萧岚轩歇息了一晚。第二日便上梅园问安,魏灵溪见他脸色不好便为他把了脉,心里一怔,看着他道:「轩儿,你近些日可是噁心得厉害,时常头晕乏力?」 萧岚轩将手收回来,放下袖子点头,「是有些。」 魏灵溪眸中不知是喜是忧,看着萧岚轩竟不知如何说出口。 萧岚轩端起茶盏啜了一口,看向有些失神的魏灵溪,「怎了?」 魏灵溪眉间微微皱起,沉吟半响道:「你,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站在他身边的宋柯心里一惊,萧岚轩脸上反而不动声色。他将茶盏放在桌上,他本就是蓝翎人,与花未情行房事都是他在下,有了身孕也不出奇。这些日吐得厉害,一开始还以为只是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之类,后来就渐渐开始怀疑,只是他不懂医理,无法确定。 第38页 魏灵溪轻嘆一声,看着他道:「你如何打算?」 萧岚轩义无反顾地道:「孩子是我的,自然是要将他生下来。」 魏灵溪将手覆上萧岚轩的手,「蓝翎人孕育子嗣比常人女子加倍辛苦,你可要准好准备。」就拿害喜这事来说,他也比常人女子呕得厉害。 萧岚轩望着魏灵溪,「当年爹爹不也挺过来了。」 魏灵溪淡淡一笑,「你在肚子里乖巧得很,不打也不闹,倒是省了我很多心。」 他虽说得轻巧,但是当年的苦他都自己默默承受。蓝翎男子孕育都是极为辛苦,先不说十月怀胎,就是生产一事就很是不易,难产的大有人在。 魏灵溪当年怀上萧岚轩时不过十六岁,生他时也不过十七岁,当年也是三个月后才开始害喜,整日噁心反胃害他将近一月都没吃好饭,瘦了一大圈。后小腹渐渐隆起,胎儿虽然不乱动,他却时常要忍受腹痛。待十月怀胎期满,产子之时他大出血,过后调理一个月才恢復过来。 魏灵溪虽通医理,但都是来萧府之后才学的,对孕育产子还没什么经验。萧岚轩有孕的事不能外传,只能由知情的人安胎接生。 魏灵溪道:「我有一同胞弟弟,他精通医术,对蓝翎人孕育一事他经验颇多。我明日让秋伯去一趟蓝翎谷,请他过来。」秋伯也是蓝翎人,是当年萧政勛为魏灵溪请的一个随侍。 萧岚轩道:「不必这般急着,左右还有六个多月孩子才出世。」 「去蓝翎谷来回都要用上将近两个月,早些请他过来,也好安个心。」魏灵溪接着道:「你这些日奔波,方才我看你脉象有些不稳,我待会开一副安胎药,煎好后再送到桃园,你要趁热喝下。」 「孩儿记下了。」萧岚轩点了头,下意识用手掌去抚小腹处,先前还不觉着有甚不对劲,现在一摸倒是觉着那儿有微妙的变化。 魏灵溪捕捉到他脸上微不可查的笑意,心中明了。萧岚轩少有表露喜怒,那抹笑意正是说明了他心中是极其期盼腹中的孩子来到这个世上。 「轩儿。」魏灵溪轻声唤他。 「嗯?」 魏灵溪问:「这事你可打算告诉孩子的另外一位爹爹。」 萧岚轩脸色微微一变,提到孩子的另外一位爹爹,他心中便思绪万千。这个人再不是当初他在青楼所见的花未情,现在的他野心勃勃,满腹雄心壮志,还不知将来他会有哪般作为。而三年后,他可真是会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抛却名利和他一手创下的大业? 萧岚轩思忖片刻,道:「此事姑且不要告诉他,这孩子是我的,日后只能姓萧不会姓花,待他身与心都愿回归我萧家,再告诉他也不迟。」 魏灵溪轻嘆一声,「这样也好。」 一个孩子本来就不能有两个爹,若是花未情日后不愿回归萧家,那这孩子就只能属于萧家而与他花未情无关。 夜渐深,萧岚轩坐在房中,手中摩挲着一块刻有花未情三个字的玉玦。脑海中浮现那日他坐在轮椅上的模样,嘴角上扬,满腹野心,眸中深不可测,睥睨众生,似要将世人踩在脚下自己。 他问他,来蕲州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只说尝尝做生意的滋味,答得轻松自在,全然不理会别人到底信还是不信。 现下也没个睡意,萧岚轩收起了玉玦打算出门走走,刚开门便见到站在门外的宋柯。 宋柯见门打开,看着门后的萧岚轩,道:「大人。」 「你怎的还没寝?」 宋柯道:「睡不着,便起来巡夜。」 「嗯。」萧岚轩随口应一声,提步出门,反身将门关上。宋柯忙问:「时辰已晚,大人还要出门?」 「走走罢了。」萧岚轩背负着手下了门前的三级阶梯,沿着小路往前走。 宋柯随后跟上。 本想着一直跟在他身后不出声,由他慢慢散心,萧岚轩却先开了口,问:「朝堂上近日动静如何?」 今日萧岚轩派了他去打听,本想明日再问,今日遇上也顺道问了。萧岚轩立在荷花池旁,宋柯在他身边道:「秦襄王与丞相两派明争暗斗日趋加剧,听闻皇上已下诏让戍守边疆的八皇子与远在云南的三皇子返京,大抵一月之内便到。」 「陆逵那边呢?」 「陆逵前些日以姜丞相名义,宴请百官,大有贿赂之嫌。」宋柯顿了顿,道:「而秦襄王将玉香郡主嫁给大将军之子,意欲联姻拉拢。」 两边争斗半斤八两,也说不清谁是谁非。 第二日,玉香郡主哭着鼻子上萧府诉苦。萧岚轩见她失态,便屏蔽了厅中的下人。 玉香郡主用手上的丝帕抹着眼泪,「我根本不想嫁给什么大将军之子,这一切都是我父王自作主张。他明知道我从小到大一心只想嫁给你,却偏偏将我指婚给大将军的儿子,那人长得什么模样又是个什么性子我都不晓得,你说,他怎能这般不顾我感受?」 萧岚轩不动声色道:「听闻大将军之子年少有为,沙场立功无数,想来也是个不错的人。」 「岚轩哥哥,你怎能替他说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玉香苦得更厉害,鼻尖上泛着红,「就算他再厉害又如何?我喜欢的是岚轩哥哥,这一生除了岚轩哥哥我谁也不想嫁。」 萧岚轩皱起眉头,「婚嫁之事该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第39页 玉香自嘲地笑了笑,重复着萧岚轩的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吸了吸鼻子,「岚轩哥哥,你可知,我父王很早便有打算将我许配给你?」 萧岚轩沉默。 玉香看着萧岚轩,继续道:「若我父王真的将我许配给你,那你可愿娶我?」 若是今日不给她一个决绝的回答,依她的性子日后必定不会罢休。萧岚轩倒吸一口凉气,语重心长道:「这一生,我註定与女子无缘,你不该对我有所牵挂。」 玉香脸上僵住,良久才开口,「岚轩哥哥,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什么叫做与女子无缘?」 萧岚轩道:「我心中已有别人。」 「是谁?」 「你不必知道。」 玉香紧抿着唇,通红的眼睛还挂着晶莹的泪珠,「是不是上一次那个绣花枕头?」 萧岚轩面无波澜地起身,道:「我遣人送你回府。」 「你还没回答我,到底,是还是不是?」 「是。」萧岚轩答。 「你怎么会喜欢他?除了一张脸还看得,他还有哪点配得上你?一副狐狸精的模样,也不知在多少人怀里邀过宠卖过笑,那副皮囊还不知道干不干净,哪里值得你用一颗心去换?」 「住口!」萧岚轩微微提高声线。 萧岚轩虽性子冷淡,遇事向来冷静从容,少有发火。玉香被他这么一喝身子微微一颤,似受了惊那般愣在那儿。 萧岚轩背对着她,唤一声,「宋柯。」 在门外候着的宋柯立马进门来,道一声,「大人有何吩咐?」 「将玉香郡主送回王府,不得耽搁。」 「是,属下遵命。」宋柯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玉香郡主,做了个请的手势,道:「郡主请。」 玉香咬着下唇看着萧岚轩冷漠的背影,一甩袖子就出了门。 王府与将军府的联姻之日便是九月初,当日众多官员上门贺喜。萧岚轩没露面,遣人送去贺礼,聊表心意。 ☆、第25章 归元·偶遇 蕲州。 花未情的腿伤经过将近二十天的诊治,总算开始慢慢有起色。如今他能不借用拐杖行走,步子是慢了些,再有几日便能恢復的更好。 这一次死里逃生,花未情必定不能就这么算。花了银子让人去打听那赌坊的老闆,打听的回来禀报,才晓得竟然是庄易璃在背后搞鬼,那么这一口气就更加咽不下去。 没想到庄易璃看上去几分斯文,竟也学地痞流氓开起了地下赌坊,骗人钱财不说还要谋害性命,这等罪行乃是滔天。别人不理,他花未情是一定要插一脚进去,看到底谁赢到最后! 晚间,花未情在房中对着帐本,忽然听到有隐约的刀剑声传来,以为是有人夜闯民宅。他将房中的烛火吹息,起身欲要出去看个究竟,刚开了门便被一个黑影撞了上来,他往后退一步,脚未痊癒站不稳脚步,便被那个黑影猝不及防地压在地上。 花未情刚想开口,便被黑影伸过来的手捂住了嘴,他的手上还有腥咸的黏液。花未情想要反抗,却听到耳边有人说:「嘘,别出声。」 花未情听话不出声,拿开他捂在嘴上的手,这才唿吸顺畅。待过了很久,外面的动静平息后,压在身上的人才道:「冒昧打扰,还望阁下莫要见怪。」 听他的声音十分低弱,花未情联想到刚才捂住自己嘴那手上的腥咸味,顿时醒悟,「你受伤了?」 「嗯。」黑影呻吟了一声,从花未情身上翻了下去。 花未情从地上爬起来,正要起身把烛火亮起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地上的男子警惕地握紧手上的剑。 「老闆!」 是小酒的声音,花未情这才松了口气,开了门。小酒刚才听到隔壁有动静,就过来看看,目瞪口呆地看着花未情嘴上的大片血迹,他道:「老闆,你怎的受伤了!」 花未情将人拉进房里,「不是我。」 将房里的烛火点燃,花未情才看清楚,躺在地上的那个压着他的人是名二十出头的男子,他一身蓝色锦袍,银冠束髮,看样子还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蓝衣公子的左肩受了伤,血流了一地,脸色苍白不久便因失血过多昏过去。花未情腿脚不便,这时辰也请不来大夫,便让小酒先为他处理伤口。 第二日,小酒请来了大夫才去铺子里头开业,花未情便留在了家里照顾那位蓝衣公子。 时近正午,他才醒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多谢阁下救命之恩。」 花未情坦然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就是为自己积德,你大可不必谢我。」 想起一个月前那晚,他从赌坊出来后被打伤,在荒山野岭无人援助的悲凉。亲身感受才会晓得那靠近鬼门关的绝望,正因为如此,昨日他毫不犹豫就决定了要救他。 蓝衣公子嘴角噙着笑,「阁下好生阔达。」顿了顿,他突然想起,「在下贺归元,不知阁下名讳?」 花未情拱了拱手,「花未情。」 之后,两人又谈了些话。贺归元说自己是江湖上哪门哪派的人,因仇家追杀而身受重伤。花未情一听是江湖中人,便道:「那贺公子武功一定了得。」 贺归元轻笑,「只会些皮毛罢了。」 「贺公子不必谦虚,不然我等连花拳绣腿都使不上的可就无地自容了。」花未情道。 第40页 贺归元看着花未情,道:「花兄可真有意思。」 花未情愣了一愣,这么快就变成花兄了?这感情也好,左右他花未情前世没个交心的知己,日后有他这么一个江湖中人做知己也多个路子。 贺归元右肩受伤,右手不好使,花未情便亲自餵他喝了药盒粥,待他重新躺下后,他便道:「我要去铺子里头一趟,贺兄姑且在这歇着,若是有事大喊一声便可,七娘就在屋子里。」七娘是花未情请来的下人。他和小酒都是男人,一些家务事总要请个人过来做。 贺归元躺在床上道:「花兄只管去,不必理我。」 花未情出门后,径直去了铺子。这些日都在筹备着开丝织坊的事,他笃定那三个南洋人几个月后还会再来。有了自己的丝织坊,就能连着作坊所得的那一点利也收入自己囊中。 即便那三个南洋人不再来,他是开丝绸铺的,给自己供货算来也不亏。 手头上还有五千两银子,足够开一间大作坊。花未情打算与蕲州做蚕丝生意的张老闆商谈,从他那买进蚕丝。而作坊的选址在河边,靠近河边方便染坊取水,也方便运送丝绸物料。 待将丝织坊的生意做上了手,再来考虑开聚缘坊分行。全套计划都在花未情的掌握之中,只要不出意外,前途无量。 当下除了筹备开丝织坊的事,还有一事在心里挥之不去。那开在河边的地下赌坊,谋财害命的骯脏之地害人无数,也不知庄易璃靠着那赌坊赚了多少黑钱。如果不想办法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必定还将底下赌坊做大做广,谋害更多人。 花未情思忖着,无论如何都要消一消他的气焰。 院子里有三间房,花未情住主房,小酒住他旁边的厢房,七娘只是零工,每日早上过来晚上就回去,三间住房还有一间空下来的。 贺归元这两日就住在空着的厢房,大夫过来换药时,说他的伤口癒合得很好,留下的疤痕也不会太难看。 小酒塞了点银子给大夫,再送他出门。 花未情转身进门,看着在穿衣裳的贺归元,「既然贺兄身上的伤并无大碍,等会晚膳,不如一同来前厅用。」 贺归元穿好衣裳,道:「好。」 前厅的八仙桌上,坐着三人,花未情与贺归元对坐,小酒在旁侧。七娘将饭菜都摆了上来,花未情拿起筷子,道:「贺兄别客气,就当是自己家。」 贺归元看着他抿唇一笑,「恭敬不如从命。」 一顿饭,花未情给小酒夹了一个鸡腿,给贺归元夹了一块鸡中翅,自己吃了些零碎的。小酒埋头吃饭,贺归元偶尔看花未情一眼,花未情对上他看来的视线,莞尔一笑。他定然不晓得自己对人莞尔一笑时,那模样多招人误解,惹得贺归元心都漏跳了一拍。 饭后,看了会书喝了一杯淡茶,花未情再去柴房旁边的沐浴间泡了个热水澡。出来后,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件紫色中衣,领口处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玉般的胸膛,及腰的长髮湿哒哒散在肩头。 回到房门口,正巧贺归元开门出来,望着花未情有些怔愣。花未情转身看着他,勾唇一笑,「贺兄还未寝。」 贺归元回过神,答得侷促,「白日里睡得多,没了睡意,出来走走。」 「我这院子小,贺兄若是想要散心,宁安街现下倒是十分热闹。」 贺归元提步走到花未情旁边,视线有意无意划过花未情袒露的那一截胸膛,「出来站站就好,这里我人生地不熟,怕是出了去就回不来。」 花未情轻笑一声,「怎会。」 贺归元看着他肩上的湿发,道:「这天气有些凉,花兄这头髮这么湿着,容易着凉。」 「我正打算弄干它。」 贺归元主动道:「左右我也闲着,不如我来帮帮花兄。」 花未情脸色一僵,干笑一声,「怎敢劳烦,我自己来便好。」 「不劳烦,这几日承蒙花兄照顾,心里愧疚得很,能为你做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让我心安些。」 「这……」 「花兄既然都说了是自家人,还这般客气作甚?」贺归元铁了心要帮他擦头髮,花未情盛情难却,便应了下来。 坐在房里的凳子上,相识三日的贺归元站在身后,动作温柔地为他擦头髮。身后那人捻起一缕湿发,用吸水的帕子抹干。花未情心里总觉着古怪,将身后的人想成是萧岚轩,心里才好受了许多。 想到萧岚轩,花未情心里一抹甜意,自上次一别又将近一月。他在蕲州那十天,因为腿上的伤,只有一次房事,还是意犹未尽,想想都觉着可惜。 喝完了一张淡茶,花未情放下茶盏,道:「时辰不早,贺兄去歇着罢。」 贺归元停下手上的动作,将他垂在前胸的发顺到背后,指尖有意无意划过他的脖颈,「还有些湿,花兄可要等它干了再睡。」 脖颈上贺归元的指尖特意划过,花未情心下一怔,转而道:「多谢。」 贺归元回到房中,坐在圆桌旁,手里捧着一盏茶,回想着花未情饭桌上的那一抹迷人的笑,想着方才他出浴后的销魂模样,还有方才指尖划过他嫩滑的皮肤时,撩人心弦的触感。 一个男人长成他那样,也是罪过。 房外响起轻微敲门声,贺归元警惕地起身去取挂在床头的剑,轻声问了句,「谁?」 第41页 「殿下,是末将。」 ☆、第26章 砸场·揭幕 贺归元一听声音熟悉,便前去开门,门外站着他的两个下属。贺归元让他们进来,再关了门。两个便衣打扮的男子立即跪下,「属下来迟,请殿下责罚。」 贺归元在凳子上坐下,「不必请罪,起来。」 「多谢殿下。」 贺归元径直道:「可查清楚了,到底是谁想至本宫与死地?」 其中一人道:「经末将查证,那批人奉的是秦襄王之命前来刺杀。」 贺归元捏紧拳头,嘴里呢喃,「老狐狸。」 贺归元不过是化名,他真名叫做弘骏,乃当今皇上的第八子,两年前被派去戍守边疆。一月前收到密函从边疆赶回京,没想到投宿遇上刺客。与刺客打斗时,受了伤,逃窜到花未情的院子里。 「殿下,姜丞相已派人接应,大抵还有几日就到。」 「嗯。」弘骏点了点头,道:「前路必定诸多波折,这几日我先在这里住着,等接应的人来了我们再回京。」 「是。」 次日一早,花未情便听到有声音,绕到厢房后的一块草地,看到一个蓝色的身影在舞剑。花未情没出声,站在旁边看他将一套剑法练完。 舞剑的人早就察觉花未情,并没停下,完完整整地将剑法耍给他看。末了,他反手提剑,看向不远处的花未情。花未情道:「贺兄好剑法。」 弘骏对他一笑,「花兄,早。」他提步过来,嘴里还轻喘着气,「你这是要出门?」 「时辰还早,不着急。」丝绸铺子的生意一般要等到日上三竿才会旺,过早开门也只是在店里头闲着。 弘骏看着他道:「那花兄可要与我一同舞剑?」 说起舞剑,花未情倒是学过几招的,只是,那几招也只够他在众美人面前卖弄,端不上檯面,「还是罢了,我不懂功夫,与贺兄舞剑必定一招败阵。」 弘骏大笑几声,「那有什么,我教你几招。」 说罢,他牵起花未情的手往空地中央走,将手上的剑交到花未情手上。花未情瞥了一眼手上的长剑,剑柄上镶着宝石,必定价值不菲。 弘骏道:「花兄试着挥一挥,看这剑手感如何。」 花未情将剑还给他,推脱道:「还是罢了,我练武天赋极低,怕侮辱了贺兄的这柄宝剑。」 「任是天赋极高的,这剑术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的。」他绕到花未情身后,胸膛贴着他的背,手握住他握剑的手,「我来教你。」 这姿势十分暧昧,花未情往前跨了一小步,脱离他的怀,转身道:「不是我不愿,实在是有有不便之处。」 「哦?」弘骏看着他,「有何不便?」 花未情道:「我左腿有伤,也是这些日才好些,不宜大动。」 弘骏也注意到这些日见花未情行路步子很小,但以为天生如此,便没有多问。花未情说起,他便追问:「怎么伤的?」 「说来荒唐,只怕贺兄听了会笑话。」 「怎会。」弘骏提步靠近他,「花兄只管说,若是为人所伤,我定会为花兄讨回一个公道。」 花未情心里也曾想过再去闯一次地下赌坊,当着众人的面揭穿黑幕,挫一挫庄易璃的锐气,只是碍于自己单枪匹马,小酒又帮不上什么忙,便一直没去。若是贺归元愿意与自己同去,以他的武功定然能保他周全。贺归元主动提起,他便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受伤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后,弘骏咬牙切齿,「岂有此理,天底下竟还有这般不堪的地方。」 花未情苦笑,「好在我福大命大,捡回了一条命。」 「那你可打算报仇?」 「想是想过,只怪我势单力薄,先前腿脚不便,也只得一拖再拖。」 弘骏抬手搭上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道:「不怕,有我在,你的仇我来替你报。」 花未情心头一喜,没想到他没提弘骏却先提了出来,他拱了拱手,道:「多谢贺兄。」 「不必言谢,你救我一命,我只替你报仇雪恨,说来,还是我欠了你。」 有了贺归元的承诺,花未情便将自己的报復计划一一说出来。贺归元并无异议,两人商议明日晚上便乔装潜入赌坊。 小酒本也想一同前去,但此次去的是龙潭虎穴,花未情担心保不住他,便不让他同去。弘骏让自己几名下属在赌坊附近守着,若是他们一个时辰没出来,再前来援救。 花未情在下巴和鼻樑下贴了鬍子,穿一身玄色衣袍,在脸上抹写灰粉,看上去就如将近半百的人。弘骏则带了一顶黑纱草帽遮住了脸,手上握着剑,整一个江湖剑客。 地下赌坊一碗晚上就十分噪杂,四面墙上燃起火把,将乌烟瘴气的底下室照得通明。花未情装着赌徒的模样在各张赌桌来回看,他带的银子不多,此次本就打算赢了后再输的。 弘骏在花未情下注时,站在旁边四处观察这地下赌坊的构造。发现东面墙上有一扇虚掩的门,却不是他们刚进来的门,外层用黑纱罩住,即便开了门,外面的人也看不清里面。想来只有内部人才能进去。 花未情一连下注,半个时辰不到便赢了好七八百两。刚好想走,旁边有人道:「这位爷,你手气这么好,才赢了这么点就走?」 说话的那人正好是这赌场的内置人,花未情笑了笑,「哪里捨得走,我不这要换一桌,说不准,这手气更好。」 第42页 花未情揣着七八百两银子来到主桌,主桌上的人都是有钱人,压的注大,输得快赢得也快。花未情寻了个位置坐下,握着剑的弘骏站在他身后。 摇骰子的庄家长着一双三角眼,看着有些阴险,他虬满青筋的手握着蛊熟稔地做出各种花式,骰子在蛊里头哗哗作响,随着砰一声,蛊落在桌子上,他放开握住蛊的手,道:「买定离手!」 花未情将一百两银子都推了出去,放在大的那边。同桌的几个赌徒也将银子推到了大上边。 花未情用余光扫了一眼同桌的其他人,有一个是方才从上一桌跟过来的,想来是觉着跟着他定能赢。 庄家开蛊,竟是小。赌桌上一片唏嘘,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归到庄家的一边。紧接着又轮到下一局。 接连输了七八局,花未情手上的银子也快没了,同桌的几个赌徒输得面红耳赤,下注时手都在抖个不停。 这一次开的,又是小。花未情突然捶桌站起来,指着庄家大喊,「你这骰子做了手脚!」 他这么一说,方才输了几百上千两的赌徒也一併跟着他嚷嚷,长着三角眼的男子显然见惯了这种场面,面不改色地说要将骰子摆出来让诸位检查检查。 但就在这时,他手上一个轻微的动作,正是想偷梁换柱。却不料,花未情身后的弘骏比他的手法更快,在他没将骰子换走的时候就拔剑挑开了他的袖子,里面的骰子相继跳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弘骏挥剑,在骰子上划过,连着三颗骰子被从中间破开,里面的水银从中间溢出。 在场十几双眼睛看得明明白白,顿时勃然大怒,大声喊着:「骗子!骗子!快把骗的银子还回来!不然今天砸了你这场子!」 地下赌坊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乱成一片,花未情和弘骏达到目的便想逃,谁知出口有人挡住了去路,手上还拿着大刀招唿了过来。弘骏将花未情护在身后,他武功了得,三两下便将挡在门口的三个人打得落花流水。 花未情再回头看一眼乱成一片的赌坊,打的打,抢的抢,油灯被打翻在地时引起了火,乌烟瘴气的地下赌坊成了修罗场。弘骏牵起花未情的手,「我们走。」 出了地下赌坊,弘骏牵着花未情的手跑,花未情腿脚还不灵便,跑不快。好在后面没有追兵,弘骏便扶着他慢慢跑,来到河边的竹林,立即有人出来接应,正是弘骏的几名手下。 过了桥,便是安全的地方。 弘骏牵着他来到一面墙下,花未情气喘吁吁,胸口剧烈起伏。弘骏道:「花兄可还好?」 花未情顾不得喘气,仰天大笑了几声,「好,泄了我心头之恨,怎会不好。」 「经过这么一闹,这赌坊日后必定是开不成了。」 花未情咽了咽口水,道:「这本就是毒蛇窝,害人无数,早些铲了还是为民除害。」 弘骏抬手搭上他的肩,「好一句为民除害,不想花兄还是这般仗义之人。」 花未情缓过气来,笑道:「贺兄莫抬举,你也晓得,我今日是为了什么才来的。」 「无论目的是什么,为民除了害终归是好的。」弘骏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时辰还早,回去后,与花兄痛饮一杯如何?」 花未情答得爽快,「好,难得心里痛快,今日你我不醉不归!」 弘骏转身对几个跟随的下属道:「你们都先回去。」 「是。」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小渣渣作者一名,文文偏狗血,不过没有狗血滴生活不完整啊有木有。 贺归元确实对花未情有想法,但是花未情对他没想法。小花是个美人嘛,一定会人见人爱滴。经商的人有一个很重要的因素是遇贵人,就像胡雪岩也是遇到贵人才富甲天下那般。花未情的第一个贵人就是萧岚轩,第二个贵人是贺归元,日后还会有…… ☆、第27章 强占·歹心 花未情回到院子,让小酒将府上藏的几坛好酒都捧了出来。看得出掌柜今天心情大好,小酒下了厨房炒了一叠花生给他们做下酒菜。 花未情和弘骏捧着罈子在房里喝酒。花未情今日从心底里高兴,捧着罈子一个劲往肚子里倒酒,弘骏剥了一颗花生扔进嘴里,别有深意地看着脸颊酡红的花未情。 这人本就长得一张招惹桃花的脸,脸上浮上两朵红云后,更有几分妩媚。 花未情打了一个酒嗝,发现弘骏正看着他,他显然有些醉了,「贺兄不喝酒,看着我作甚?」 弘骏直直地看着他,「花兄长得这般倾国倾城,任是谁都想多看几眼的。」 花未情轻笑一声,「再好看,也不过是一副皮囊罢了。」 「但往往,就有人靠着一副好皮囊享尽了一身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不是靠自己双手得来的,又有什么意思。」他捧着酒罈子继续往嘴里灌酒,弘骏也捧起酒罈子仰头跟着他一起喝。 花未情眸中秋水盈盈,粉色唇上沾着晶莹的酒液,脸颊便淡色的红十分妖娆,弘骏看着他的目光一时难以移开,许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看着这样的他竟有些口干舌燥。 花未情用手撑着下颌看着弘骏,大着舌头道:「贺兄不是江湖中人罢。」 弘骏神色一顿,看着他问:「何以见得?」 花未情打了一个酒嗝,「贺兄剑上的配的宝石,只有宫廷才会有。」 第43页 真是有趣。弘骏继续问:「那花兄觉着我该是什么人?」 花未情想了想,道:「贺兄武功了得,我猜该是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 「我长得像侍卫?」 「只是觉着贺兄长得不像太监罢了。」撑着下颌的手擦着脸划过,他的头便落在手臂上。 弘骏看着他醉酒的模样笑了笑,「花兄醉了,我扶你上榻歇息。」 弘骏过来扶起他走到床边,让他躺下后,扯过被子给他盖上。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微垂的浓密眼睫,粉嫩的唇微微张开,脖子下的锁骨从这个方位看得清楚。弘骏咽了咽,俯下身,在他唇上落下一吻,极力抑制自己继续下一步的冲动。离开他的唇,抿了抿唇,转身离开。 次日,花未情因昨夜宿醉而起得晚。小酒在门外敲门,道:「老闆,老闆,外面来了一大帮人!」 花未情揉着太阳穴起来,穿了鞋子开门,眨了眨胀痛的眼睛,「什么人?」 「我也不晓得,方才我刚要出门开铺子,就看到外面站了很多人。」 花未情一个机灵,醒了泰半,心想难道是赌坊的人上门找事来了?花未情握住小酒的肩膀,道:「你先躲起来,我出去看看。」 小酒听花未情这么说很是焦急,「不,我跟老闆一起出去。」 「花兄别急,外面的都是我的人。」侧面一个声音飘过来,花未情和小酒偏头去看,正是一身蓝色锦衣的贺归元。 花未情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贺归元提步走过来,小酒自动退到花未情身后。 「花兄昨日猜我是皇上身边的带刀侍卫?」贺归元别有意味地看着他。 花未情浅笑,「酒后乱语,也不记得说了什么混帐话,贺兄莫计较。」 「我又怎会跟花兄计较。只是想说,花兄这次猜的不对罢了。」 「哦?」花未情怀疑似的眯起眼,「看来阁下身份非同一般,在下那声贺兄还是称不得。」 「你要喜欢,直唿我名讳都可。」贺归元勾唇一笑,上前一步,抬手将他揽住,身子贴着身子,在他耳边道:「日后,你可唤我弘骏。」 花未情身子一僵,身后的小酒目瞪口呆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花未情前世虽少有关心皇室中有谁,但跟一般纨绔子弟混得多了,得兴时也会谈论些宫廷趣事,正巧,就谈论过因有断袖之好而被皇上派到边境戍守的八皇子。 花未情良久才恢復过来,弘骏松开他时在他侧脸落下一个蜻蜓点水的吻。向来都是他来调戏别人,何时轮到别人来调戏他?花未情心里一惊,正想一把推开却又碍于对方是位高权重的人物而忍了下来。 弘骏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交到花未情手上,「日后要是在来了京城,只管来找我。」 花未情看了看手上的令牌,道:「如此大礼,草民承受不起,还是请殿下收回。」 弘骏勾唇一笑,「你乃我救命恩人,你受不起,天底下还有谁能受得起?」 「殿下为草民报仇雪恨,救命之恩一笔勾销,你我两不相欠。」 弘骏看着他,「只是,我不想和你两不相欠。」 花未情干笑,「殿下还是莫要拿草民玩笑。」 「我向来不喜欢玩笑。」弘骏负着手,顿了顿道:「我有要事在身,今日不得不走,赌坊之事我已吩咐下去,让蕲州知府清理干净,也是给你讨个公道。」 花未情拱手道:「多谢殿下。」 弘骏对他拱了拱手,「告辞。」 「恭送。」 等到弘骏走后,花未情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做个好人,还遇到了这等人物。也听萧岚轩说过,如今八皇子和三皇子争夺太子之位,双方势均力敌,这八皇子搞不好还是来日的君主。 小酒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老闆,你和贺公子……」 花未情睨了小酒一眼,在他头上敲了一下,「别乱想,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我心里就只有我夫君。」 小酒摸着痛处,咧着嘴笑,「那就好。」 京城,萧府。 时至秋末冬初,夜微凉,月色入户。 魏灵溪倚在软榻上,身旁的矮几上放了一盏茶,玛瑙烛台上燃着橘黄的烛火,将他精緻的五官照得忽明忽暗。他手里持这一卷医书,自从得知萧岚轩有孕,他便开始专研妊娠孕育方面的医书。 这才看了没多久,便觉着头晕乏力,他端起矮几上的茶再喝一口提神,房外一个黑影。他警惕地看着门,「是谁?」 房门应声打开,「是我。」门外站着萧政勛的儿子萧召昀。 魏灵溪看着他,「大公子深夜来我这作甚?」 萧召昀进门反身将门关上,看着他道:「十分想念你,便过来看看。」 魏灵溪微微蹙眉,「大公子说笑了。」 「不是说笑。」萧召昀提步向他靠近,「灵溪,你可知我为何到现在还没娶妻?」 魏灵溪道:「大公子深夜来访就是要告诉我你为何不娶妻?」 「那是因为你。」萧召昀微微提高声音道:「因为我日夜思念的都是你,就算我如何去青楼喝花酒抱花娘,就是管不住自己心里想着你!」 魏灵溪头晕乏力地离开,看着他一步一步靠近,皱起眉头,「时辰不早,还请大公子回房歇息。」 第44页 萧召昀根本不理会,自己说自己的,「不要赶我走,灵溪,我喜欢你,从16岁那年看见你,就喜欢上了。」 身子渐渐酥软,魏灵溪用手半支撑着身子,「想必这其中有所误会,我不过一个嫁为人妻的老头子,哪值得风华正茂的大公子喜欢?」 萧召昀已来到他面前,他弯下腰,爱怜地抬手抚着魏灵溪的脸,「灵溪,你一点也不老,你看上去比我还年轻,怎会老。」 「大公子逾距了。」魏灵溪抬手拍开他的手,酥软的身子少了支撑便倒在榻上。 萧召昀在榻上坐下,「灵溪,别乱动,若是伤了可就不好了。」 魏灵溪盯着他,「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不过在你茶你加了些软骨散,你现下定是觉着全身无力。」萧召昀的手贴着魏灵溪的衣襟游走,「灵溪,你可知,我整整想了你八年。」 魏灵溪连说话都觉着困难,「大公子请自重!」 「你告诉我,怎样才叫自重?」萧召昀渐渐俯下身去吻他,魏灵溪偏开头,躲开他的吻,口中无力喊着:「雪儿!」 魏灵溪拼尽全力挣扎,碰到了矮几上的茶盏,茶盏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萧召昀将他的双手压过头顶,自上而下看着他,「灵溪,我说过,别乱动,你会受伤的。」 「放开。」 此时门突然打开,魏灵溪的贴身丫鬟雪儿此时开了门进来,正看到魏灵溪被萧召昀压在榻上,「大公子,你做什么!」 「没你的事,下去!」 雪儿跑过去,拉着萧召昀的手臂,道:「放开我家公子!」 「滚!」萧召昀手臂一甩,将雪儿甩了出去。雪儿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来人,快来人!救命啊!」 萧召昀怕他将人喊来,站起身再补了她几脚,雪儿被他踢中胸口,口中还吐出一口血。魏灵溪无力地撑起身,看到手上的雪儿,无力喊着:「雪儿……」 ☆、第28章 虚惊·灵溪 魏灵溪喜静,所以梅园的下人并不多,只有两个丫鬟和一个管事,管事秋伯去了蓝翎谷还没回来,梅园就只剩下三个人。 听到雪儿的唿喊,另外一个丫鬟秋露也赶了过来,看到了雪儿倒在地上,嘴角挂着血,而魏灵溪被萧召昀打横抱起。 秋露自知不是萧召昀对手,立马转身跑开,去的正是离这不大远的桃园。 萧岚轩此时在房中看着帐本,忽闻门外有人大声敲门,「大人!大人救命!」 在外巡夜的宋柯问道:「你在做什么?」 丫鬟道:「我家公子出事了!」 萧岚轩此时开了门,看着丫鬟,急忙问:「出什么事?」 丫鬟哭着鼻子,「大人,快,你快去救我家公子!」 听这语气不妙,萧岚轩立马就往梅园而去,宋柯在后面跟上。 赶到梅园时,萧岚轩进了魏灵溪的寝房,寝房里雪儿倒在地上,嘴里还吐着血,床榻上萧召昀脱了外袍只穿着亵衣压在魏灵溪身上,吻着他的脖颈。 萧岚轩气急败坏大步过去,从床上硬生生将萧召昀拽了下来。萧召昀一看是萧岚轩,瞪圆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萧岚轩举起手掌就往他脸上扇了下去。一巴掌用尽了全力,萧召昀没站稳,跌倒在地。 萧岚轩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充满怒意,「畜生!」再转身看着床上衣衫不整的魏灵溪,萧岚轩立马过去坐在床沿,扯过被子将他的身子盖住,再将他扶起揽入怀里。 魏灵溪倚在萧岚轩怀里,眼角划过一滴泪,他口中气若游丝道:「轩儿。」 萧岚轩将他揽紧,轻声道:「爹爹,孩儿来晚了。」 萧召昀看到情势不妙,连走带爬地逃了出去。秋露过来将地上的雪儿扶起,宋柯看了一眼床边的两父子,没去打扰,轻声对秋露道:「先扶她回房。」 雪儿眼里流着泪,顾不得自己的伤看着那边的魏灵溪哭腔道:「我家公子,他没事吧?」 宋柯安抚道:「会没事的。」 宋柯将两个丫鬟送回了房,再回到魏灵溪的寝房,萧岚轩道:「去打一盆热水过来。」 「是。」 宋柯打了一盆热水过来后便关了门出去。萧岚轩将魏灵溪放下,洗了帕子给他擦了擦身,好在及时赶到,萧召昀那个畜生还没得逞。 为他反覆地擦了擦身,萧岚轩找了件干净的衣裳为他穿上。魏灵溪躺在床上,看着坐在床沿的萧岚轩忙问:「你方才牵怒,可有动了胎气?」 萧岚轩道:「我不打紧。」 魏灵溪面色平静地闭了闭眼睛,「那就好。」 魏灵溪平静的样子让萧岚轩心里泛酸。他自十六岁便应下了萧政勛为他诞下子嗣,十七岁生下萧岚轩,刚在别苑养好了身子,又被萧政勛当做男妻娶回府上。自那以后,他不见外人,这二十一年来,他少有出梅园,而萧府之外的地方,他一步也没踏出过。 他清贵无暇,即便三十有八却依旧是弱冠时的模样,他清心寡欲,好似天上修了千百年的神仙,他与世无争,每日养花静读作画临摹…… 这样的他,本就该远离这浑浊的尘世,却偏偏有人想要污染他。 萧岚轩握紧了拳头,心里的火怎么也下不去。 魏灵溪道:「我没事了,你回去歇着罢。」 第45页 「不急,我等爹爹睡着再走。」坐在床沿的萧岚轩给他提了提被子。 「你有孕在身,日后行事可要先顾着身子,否则会害了你腹中的胎儿。」 「孩儿明白。」 第二日,萧岚轩将武功高强的亲信韩宥安排在梅园,负责保护魏灵溪。并将萧召昀赶出家门。 萧政庸听说了昨晚的事,气急败坏,恨不得将萧召昀的腿脚打断,对于萧岚轩做的决定,他也没话可说。 萧政庸回到菊园,萧夫人哭着说:「老爷,你说岚轩这孩子怎么这就绝情,召昀好歹也是他堂兄,他怎么说赶他出家门就赶呢?」 萧政庸喝了一口茶,鼻子唿出一口气,「你儿子昨晚做了那种事,还有什么颜面留在萧家。」 萧夫人咬着牙,「那魏灵溪本就是个狐狸精,一定是他先勾引我们家召昀的!」 「夫人,你……」 「老爷,你看,这么多年了,他还是那个模样,一点也没变,若不是狐狸精是什么?」萧夫人不屑一笑,「当年你大哥被他迷得神魂颠倒,铁了心要娶他进门,一定也是被他下了妖法!」 「夫人!」萧政庸提高声音道。 被这么一喝,萧夫人身子一颤,随即又看着萧政庸,「怎么,我说得不对?你看这世上哪有将近四十的男人,还长得他那副模样的?就是年轻时再怎么倾国倾城也会老的不是,可偏偏他就不!岚轩这孩子也是的,他魏灵溪始终是个外人,他怎么就这么不会想,把我们家召昀赶出家门。」 「错了就是错了,哪还有这么多歪理讲!」 「老爷,召昀是你的亲骨肉,别人欺负他,你难道就这么看着。若是召昀被赶出了萧家,你让他日后往哪去?」 「他要往哪去爱往哪去!」萧政庸甩了袖子就走。 萧夫人在背后喊:「老爷!」 花氏丝织坊开业不到一个月,染坊一开始进的染料用尽,再去买时,庄家的人将其拒之门外。这一带的染料都在庄家的掌控之下,各大染坊都是从庄家买进染料。 染坊的老管事嘆着气,「老闆,这仓库里头堆的都是素色的丝绸,要是再不上色,恐怕就堆不下了。」 「要不,再去问问别家有没有染料?」苏繁花提议道。 花未情袖着手,缓缓踱了几步,「去别处买染料来回恐怕都要好些日,再者,跑那么远也不划算。」 「那,那可怎么办?」苏繁花眉头紧皱着道。 花未情沉默了片刻,「丝织坊照旧织布,堆不下的便放到我院子里去,那有一间厢房一间耳房空着。至于染料,我再想办法。」 此时,一名女工十万火急地从外面跑进来,「不好了,老闆,外面的河边有人要跳河,怎么劝她都不听。」 「是谁?」 「不认识的。」 花未情抚了抚额,「先过去看看。」 离作坊不远处,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子渐渐向着河中央走,河水没到了她的膝盖。花未情与苏繁花小跑赶过去,河边的几个女工在一旁干看着,此时入冬河水冰凉她们都不赶下水。 花未情大步向前走,只觉着,这女子有几分眼熟,再走近一些,才看清,那人竟是自己前世的表妹柳红袂! 花未情加快步子,飞奔过去,河水刚没过腰,柳红袂的身子便向河中央倒下去,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河岸上的人禁不住大喊。花未情没来得及脱衣裳,就跳下了河。好在他水性好,潜入水中将人拉了上来。 柳红袂被人从水中救了出来,咳了几声后,呛进喉咙的水被咳了出来,她睁开眼,眼泪跟着脸上的水一起滑落,「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花未情扶着她的背让她半躺在草地上,「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你为何看不开寻死!」 柳红袂苦苦一笑,低声哀怨道:「我娘亲早死,爹爹并不待见我这个女儿,即便我死了,又有谁知道?」 「人生本就苦短,世人皆求生,你却求死,你还想着到了阴间地府会有人怜惜不成?!」 苏繁花在一旁道:「老闆,快把人带回屋里,外面冷。」 花未情将人抱着回了作坊,苏繁花拿出成衣,给柳红袂换上,花未情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柳红袂说起自己的遭遇时,免不了又是潸然泪下。 她的娘亲庄兰芝是庄南庆的妹妹,庄慕寒的婶婶,当年执意要嫁给蕲州柳家的大公子,谁知那大公子是个风流成性之人,娶了她后又接连纳了几个妾。庄兰芝嫁进柳家三年未能有孕,倍受柳家人冷落。及至第四年才有了身孕,生下来却是个女儿,更不招待见。几年后,庄兰芝病入膏肓抑郁而终。 柳家人重男轻女,柳红袂在柳家并不得重视。她今年芳龄十八,柳家打算将她嫁给五十岁的刘财主,连聘礼都收了,她宁死不从逃了出来,与心上人一同私奔。却不料,两个月后,心上人弃她于不顾,娶了另外一位千金小姐。 柳红袂自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今日又得知自己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赴死的决心便更加坚定。 柳红袂哭腔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除了寻死,生于我而言,再无可恋。」 同是女人,苏繁花在一旁听着都哭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也真是怪可怜的。」 花未情倒吸一口凉气,他与柳红袂交涉不深,也只是偶尔庄府有宴才会看到这位表妹与柳家人一起露面。但如今来看,他在这世上有亲缘关系的人屈指可数,柳红袂也算是一个。若他不帮她,又有谁来帮? 第46页 ☆、第29章 配方·染料 花未情和张老闆重新入座。张老闆给他倒了一杯酒,「花老闆方才是故意的罢。」 花未情笑了笑,「一个女子的初夜本是无价之宝,既然有人一定要以金钱衡量,自然不能太低,让他得了便宜。」 听后,张老闆仰着头笑了笑。花未情抿了一口酒,唇边一抹意义不明的笑。 出了万花楼,花未情提着灯笼走在清冷的街上,身后边有人跟了上来。花未情心里狐疑会是谁在后面跟着,在下一个巷口闪进了一条巷子,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两个人小跑着跟了上来,「花老闆且慢。」 花未情回头看一眼,朦胧之中看见一身红衣的男子,他身后一名随侍提着灯笼。正是那名错将他当成楼子里小倌的公子。 花未情看着他,「阁下有事?」 红衣男子走过来,拱手道:「在下沈翊青,想与花老闆交个朋友。」想起方才的失礼,他再道:「方才将花老闆误认,还请莫要发放在心上。」 花未情轻笑一声,「怎会。」 「那……花老闆可愿意与在下交个朋友?」沈翊青径直道,也是个直爽的性子。 花未情道:「有何不可,我花未情是个生意人,有人与我交好,求之不得。」 沈翊青大喜,「那花老闆可要与我寻个地方,喝上一杯?」 花未情抬头看天,「今日恐怕不得空,改日可好?」 「好。」沈翊青脸上带着笑,「那改日我亲自上门拜访。」 花未情应了下来,最后拱手告辞。 他也是后来才晓得,那位沈翊青家里是做瓷器生意,家业不亚于庄家。沈家的瓷器在江南一带人尽皆知,近日沈家有意在蕲州开设瓷窖,交给最小的儿子沈翊青打理。 花氏丝织坊开业不到一个月,染坊一开始进的染料用尽,再去买时,庄家的人将其拒之门外。这一带的染料都在庄家的掌控之下,各大染坊都是从庄家买进染料。 染坊的老管事嘆着气,「老闆,这仓库里头堆的都是素色的丝绸,要是再不上色,恐怕就堆不下了。」 「要不,再去问问别家有没有染料?」苏繁花提议道。 花未情袖着手,缓缓踱了几步,「去别处买染料来回恐怕都要好些日,再者,跑那么远也不划算。」 「那,那可怎么办?」苏繁花眉头紧皱着道。 花未情沉默了片刻,「丝织坊照旧织布,堆不下的便放到我院子里去,那有一间厢房一间耳房空着。至于染料,我再想办法。」 此时,一名女工十万火急地从外面跑进来,「不好了,老闆,外面的河边有人要跳河,怎么劝她都不听。」 「是谁?」 「不认识的。」 花未情抚了抚额,「先过去看看。」 离作坊不远处,一个穿着百褶裙的女子渐渐向着河中央走,河水没到了她的膝盖。花未情与苏繁花小跑赶过去,河边的几个女工在一旁干看着,此时入冬河水冰凉她们都不赶下水。 花未情大步向前走,只觉着,这女子有几分眼熟,再走近一些,才看清,那人竟是自己前世的表妹柳红袂! 花未情加快步子,飞奔过去,河水刚没过腰,柳红袂的身子便向河中央倒下去,整个身子没入水中,河岸上的人禁不住大喊。花未情没来得及脱衣裳,就跳下了河。好在他水性好,潜入水中将人拉了上来。 柳红袂被人从水中救了出来,咳了几声后,呛进喉咙的水被咳了出来,她睁开眼,眼泪跟着脸上的水一起滑落,「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不让我死?」 花未情扶着她的背让她半躺在草地上,「身体髮肤受之父母,你为何看不开寻死!」 柳红袂苦苦一笑,低声哀怨道:「我娘亲早死,爹爹并不待见我这个女儿,即便我死了,又有谁知道?」 「人生本就苦短,世人皆求生,你却求死,你还想着到了阴间地府会有人怜惜不成?!」 苏繁花在一旁道:「老闆,快把人带回屋里,外面冷。」 花未情将人抱着回了作坊,苏繁花拿出成衣,给柳红袂换上,花未情也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柳红袂说起自己的遭遇时,免不了又是潸然泪下。 她的娘亲庄兰芝是庄南庆的妹妹,庄慕寒的婶婶,当年执意要嫁给蕲州柳家的大公子,谁知那大公子是个风流成性之人,娶了她后又接连纳了几个妾。庄兰芝嫁进柳家三年未能有孕,倍受柳家人冷落。及至第四年才有了身孕,生下来却是个女儿,更不招待见。几年后,庄兰芝病入膏肓抑郁而终。 柳家人重男轻女,柳红袂在柳家并不得重视。她今年芳龄十八,柳家打算将她嫁给五十岁的刘财主,连聘礼都收了,她宁死不从逃了出来,与心上人一同私奔。却不料,两个月后,心上人弃她于不顾,娶了另外一位千金小姐。 柳红袂自是伤心欲绝,生无可恋,今日又得知自己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赴死的决心便更加坚定。 柳红袂哭腔道:「到了今日这个地步,除了寻死,生于我而言,再无可恋。」 同是女人,苏繁花在一旁听着都哭了,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也真是怪可怜的。」 花未情倒吸一口凉气,他与柳红袂交涉不深,也只是偶尔庄府有宴才会看到这位表妹与柳家人一起露面。但如今来看,他在这世上有亲缘关系的人屈指可数,柳红袂也算是一个。若他不帮她,又有谁来帮? 第47页 花未情道:「你且别想太多,先在我这住下,要什么东西只管开口。若是觉着闲得慌止不住东想西想,便来丝织坊帮着苏娘干干活。至于你肚子里的孩子,安安心心生下来,将来出生了,我收他为义子,吃穿用度都算在我头上。至于别的,都先搁着。」 柳红袂愣愣地看着花未情,良久才轻声开口,「公子,为何要帮我?」 花未情唇角往上扬,「我乃商人,讲究积德积福,难得有这么个机会,我自然得抓住。」 苏繁花和旁边的老管事都笑了,苏繁花拍着柳红袂的肩膀,「我们老闆心肠好,你就安安心心地住下,待烦心事过了,就天晴不是。」 柳红袂鼻子泛酸,看着花未情抿着唇点头,「多谢公子。」 花未情将柳红袂带回了住处,将空着的厢房让给了她住。七娘负责打点,花未情便转身出了门。 去的是庄府。 寒暄过后,庄易璃捧着一杯热茶,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花老闆今日过来,一定是有事罢。」 花未情笑意盈盈,「既然庄老闆都把话说到这了,我花某也不绕弯子,今日前来,确实有一事相求。」 「哦?」庄易璃讥讽道:「年少有为,无所不能的花老闆也有事相求?」 「生意场上来来往往,哪有不求人的。」花未情陪着笑了笑,「更何况,我花某不过初出茅庐,许多事情还得向庄老闆请教。」 庄易璃听到初出茅庐那几个字他便心里来火,半年前,花未情也借着初出茅庐四个字将他玩的团团转。放下茶盏,庄易璃道:「花老闆有话直说。」 花未情也想早点把话说完,「花某这染坊开了一月未足,先前在贵铺进的染料已用尽,这不,也正是想和庄老闆谈笔生意,来庄老闆这里买进染料。」 庄易璃一早就知道花未情为了此事,于是搬出早早想好台词,「可真是不巧,近日入冬,配置染料的作物又欠收,染料这一块供应紧张,也只能照顾一些旧买主。至于其他的,我爱莫能助。」 说这话无非是因为心里有气,眼前有利不图,真没想到庄易璃做生意笨到这个程度。花未情干干一笑,「庄老闆是生意人,我花某也算个生意人,生意人与生意人之间最为讲究的就是一个利字,我花某与庄老闆间互存利益,庄老闆又何必放弃这个机会?」 庄易璃听出了花未情实在拐弯抹角说他不会做生意,瞥了他一眼,固执己见,「我刚也说了,染料供应紧张,就算花老闆给两倍的利,我也拿不出货来。」 庄易璃固执死板这一点他倒是知道的,好话说到这也该止了,花未情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花某就另想办法。打搅,告辞。」 「不送。」 花未情走后,徐雪娇就从后门进来,刚才在外面也听了不少。 徐雪娇在太师椅上坐下,「易璃,他一个小小的商人你何必要和他过不去,若他去别处买染料,那我们还少了一笔生意。」 「你一介妇人懂什么。」庄易璃喝道。 徐雪娇生来娇生惯养,何时别人这么喝过,她瞟了他一眼,「我是不懂,那你又懂什么?」 庄易璃半眯着眼睛,「他那点染坊就巴掌大的地方,能给我带多少利,倘若我不将染料卖给他,他就要大费周章地跑到千里之外。且我庄家染料天下第一,他即便买回来定然也没有我庄家的好。届时,看他铺子里的丝绸怎么跟我的比。」 花未情出了庄府,他此次也是迫不得已才亲自上庄家一趟。心里也知道,庄家就是靠着丝绸起家的,而起家的根本并非丝绸的丝质而是着色。当初太祖爷就是靠着独门的染料提取秘方而让庄家的丝绸闻名。 后做起了染料的生意,这几十年来,庄家的染料称了第二便没有敢再称第一的。 花未情回到院子,天已将黑。柳红袂坐在房中,眼神恍惚,花未情敲门而入,见她还一门心思想着寻死的事,嘆了一口气,道:「他人负了你,你便要寻死觅活,何不留一口气,将他们欠你的都要回来?」 柳红袂猩红的眼眶里闪着泪光,「还能怎么要回来,我腹中有了这个孩子,这一生我就算是毁了。」 女人一辈子註定只能跟着一个男人,社会风气如此,女人若是未婚有孕,必定遭世人唾骂,一辈子不得见光。花未情提步在圆凳上坐下,道:「我今日不是说明白了,孩子生下来,我必定收他为义子,有我一口饭就少不了他一碗粥。」 左右,他和萧岚轩在一起也不会有后,收个义子也好。况且,柳红袂腹中的孩子还与他有一丝的远亲血缘。 「只是……」柳红袂看着花未情,「只是公子……为何要帮我?」 「你今日都听什么去了?」花未情无奈笑了笑,「我说了,做生意,讲究积福积德,难道,还不够清楚。」 柳红袂双手将袖子缠得死紧,抬眼看了一眼花未情,她是觉得花未情长得太好看,心里觉着这等美人不会对她怀有怜悯之心。 花未情站起来,看了她一眼,「你就安心住下。洗把脸,等会出来一块用膳。」 柳红袂抿着唇,应了一声恩。 染坊连续七八天没能准时开工,大批的素色丝绸堆积,花未情让七娘将耳房的杂物清理,把仓库里堆不下的丝绸放进去,就连住的寝房也堆了一些。 第48页 小酒帮着把运过来的丝绸安放好之后,道:「老闆,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花未情背负着手,抬头看了看银灰色的天,「两边都停工更不是办法。」 「那你打算……」小酒小心翼翼地问。 花未情唇角勾起,转身提步进屋,小酒也跟着。花未情道:「染料这东西的原料并不金贵,都是花草一类,主要是提色这一块要些技术。」 小酒没听懂,「什么意思?」 「即是说,只要找到一个掌握提色工艺的人,花氏染坊就不需外购染料。」 小酒一听还十分高兴,又想到一个问题,「哪里去找这么个人?」 花未情一字一句道:「上天入地,总会找得到。」 庄家传承至今,庄慕寒是第三代东家。庄家的起家本领他本就该学,但他整日流连花丛不学无术,哪里还管得了这些。当初被庄南庆逼着去学了点,却也只是玩世不恭的模样,学得一知半解,到如今又忘得差不多。 想到这,花未情真想穿到过去,刮自己一耳光。 凡事无绝人之境,懂得庄家提色秘方的人这世上并非只有庄家人才晓得,庄家的染料远销各地,都在蕲州制成再分配到各地,自然请了不少人工,这里头也有懂得提色工艺的。 花未情四处奔波打听,两日后,才找到曾在庄家染料坊呆过多年的老人家,他年事已高养老在家。花未情发现他至今还在配制染料,他家中院子里晾着几匹刚上色的丝绸,成色效果均匀鲜亮,若不是因丝质下乘,这几匹布定能卖个好价钱。 花未情与他提起请他助一臂之力的事,老人家并不答应。这提色工艺是庄家独有,即便他退隐也不能将这工艺乱传出去。 花未情也晓得他的意思,心里犯愁。庄家现在的东家根本就不是庄家人,按理说他才是庄家提色工艺名正言顺的传承者。 来来回回往老人家的住处跑了好几趟,什么好话都说尽,老人家就是不答应。 遇上这么执拗的人他无可奈何。本想着再去找找别的人,却不想事情有了转变。 一大清早,小酒跑过来说外面有人找他。花未情连早饭没吃便出了门去见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孩童,他记得这孩童是老人家的最小的孙儿。 孩童递给他一张纸,花未情打开一看,竟是提色配制秘方!最后还有一句话:万不可外传,切记。 花未情喜出望外,正要赶着去老人家那道个谢。那孩童扯住他的衣袖,道:「我家祖父昨晚已经去世,临终前他让我将这个交给你。」 花未情脸上的笑消失不见,眼眶一涩,鼻尖泛酸,分明前日他去见他时,他还好好地,怎么这么突然…… 花未情黯然神伤,孩童仰着头说:「我爹说了,祖父今年八十有二,是喜丧。」 是啊,喜丧…… ☆、第30章 胎动·腹痛 花未情最后还是去了老人家的灵堂,在灵堂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染坊的老管事根据秘方写的方法,将蓝草红花等染料作物中的色素提取出来。一开始手艺生疏提出来的还有些差距,多试了几次便能提出与庄家染料相差无几的色彩。 染坊在停工将近半月后终于又开始步入正轨,将堆积在寝房里头的丝绸搬走,花未情心情大好。这些天,顾着忙染料的事,好些日子没去聚缘坊。 聚缘坊有小酒把持着,这些天,柳红袂想开了便也去店铺里搭把手。帮着将铺子里被客人翻乱的衣裳收拾整齐,也跟着绣娘学着如何裁衣。 花未情刚踏进铺子,小酒便咧着嘴笑着唤了一声老闆。柳红袂刚从里间出来,看到花未情便唤了一声,「花公子。」 花未情看着她问:「在这觉着如何?」 柳红袂抿着唇点头,「很好。」 花未情轻笑一声,「那就好。」花未情绕着进了柜檯里,小酒立即将帐本拿出来给花未情看。 柳红袂看着花未情看帐本的模样,心里有如春风拂过。这些日花未情的种种她看在眼里,长得一副令天下女子都羞愧不如的容貌,为人善良体贴,兼之一身经商本领。怕是,靠近他的女子都会为他所折服。 店里头此时来了客人,小酒立即笑脸相迎,道:「两位随便看。」 柳红袂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时,人却懵了。却是刚进来的公子先开的口,「是你?」 听到这句话,花未情从帐本里抬头,瞥见门口的蓝衣男子和她身边穿襦裙的少妇。柳红袂愣在那,眼神快速错开。 男子身边的少妇瞪了一眼柳红袂,道:「夫君,莫非那个女人就是先前拐你私奔的那个?」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男子道。 花未情一听就明了,从柜檯出来,站在柳红袂身边,对那一对男女道:「原来两位是红袂的旧识。」 少妇是聚缘坊的常客,自然晓得花未情,她道:「花老闆,你猜错了,我不认识她,只是听说她曾经想要拐我夫君。」 这话可真难听,花未情轻笑一声,「我的娘子怎会想要拐你夫君,是个误会罢。」 少妇一听瞪圆了眼睛,连那名蓝衣男子也瞪圆了眼睛。柳红袂脸上一红,有些不知所措。那名少妇也曾对花未情动过心思,但也晓得花未情不会看上她,不久前只得听从父母嫁给现下的夫君。却没想到,柳红袂竟然得到了花未情这等人物,心里的滋味可见一斑。 第49页 「花老闆,原来,原来你已成亲?」当着自己夫君的面,说出来的话还像是有几分失望。 花未情装的自然,「成亲不久,远在他乡,没设喜宴,所以少有人知。」 那名蓝衣男子看了一眼柳红袂,眸子里错综复杂的情绪也说不清是什么。一个男人得知曾经深爱过自己的女人成亲,心里总有些酸味。 少妇在店里头挑了件成衣便走了,临走时,还瞟了柳红袂一眼,心里道,她怎么配得上倾国倾城的花未情。 送走了他们,花未情继续看着帐本,柳红袂看着他,缓缓靠近,「方才,多谢花公子。」 花未情抬头,淡淡一笑,「他们太嚣张,看不过去罢了。」 柳红袂想起花未情称她为娘子,脸不禁又红了,「只是,牺牲了花公子。」 「这倒也没什么,你腹中孩儿是我义子,我这做义父的总不能看着他娘被欺负不是。」 小酒过来道:「柳姑娘,我们家老闆不在乎这个。」 柳红袂点了点头,接着问:「花公子还没娶妻罢。」 花未情想了想,总不能答自己没娶妻只是嫁为人妻了,他点头道:「半年前成的亲。」 柳红袂也不失望,毕竟她也晓得自己配不上花未情,「那花夫人一定也是个美人。」 花未情想起萧岚轩,干咳一声,「是个美人。」 小酒捂着嘴在一边嘿嘿地笑,补充一句,「我家老闆夫人不仅人长得美,还是个能人。」 京城。 连续阴天了几日,今年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下,鹅毛般的雪由天而降,肆意飞舞,落在这如画的锦绣山河。 桃园的荷花池面上结了一层薄冰,夏日里满池的红花绿叶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这一池的死寂。一场大雪刚停,萧岚轩站在池边,对着那一池结了冰的水沉思。 方才接到了蕲州那边的信函,信中说到花未情与一名女子在气走暗地里成了亲,且那名女子怀有四个月的身孕。 送信回来的是萧岚轩在蕲州安排的眼线,上一次花未情遭大劫差点丢了性命,怕他再遇不测,便安排了蕲州茶铺的一名伙计暗中注意着,有重要的事定要上报。 昨日还收到花未情寄回来的信,上面寥寥几字说尽了相思道尽了牵挂,却又是在今日收到他已与别人结为连理的消息。 盯着那池面看的眸子沉淀着伤痛,花未情,我到底该不该相信你? 可他并不晓得,负责报信的伙计只听别人说那聚缘坊里头的女子便是花掌柜的夫人,还有了身孕,便立即上报,也不去亲自问个虚实。 「大人。」 萧岚轩不回头也知是宋柯,「何事?」 宋柯踩着脚下的雪走到萧岚轩身侧,双手奉上一件白色毛裘,他弯腰道:「天冷,请大人披上。」 萧岚轩用余光瞥了一眼那件白如雪的毛裘,「不必,我这就回屋。」 萧岚轩转身,踏着雪离开,宋柯看着他清冷的背影,低低嘆了一息。他定是有心事才会这般不顾惜身子。 宋柯也提步跟了上去。 萧岚轩已有七个月身孕,冬日里穿的衣裳多,不仔细看观察也看不出什么。加上这些日经过魏灵溪的弟弟魏雨辰的调理,胎儿被控制在一定大小,比平常五个月大的胎儿相差无几。 蓝翎男子产子穴道比不上女子的伸缩性强,所以胎儿不宜过大,必须控制在一定范围,否则将加大难产的可能性。许许多多蓝翎男子就是因为一开始没能控制好胎儿大小,而导致难产。 胎儿即便比平常胎儿小,萧岚轩这几个月来也吃了不少苦,常常半夜腹痛得厉害,彻夜难眠。冬日寒风凛凛的天气,身上竟疼出了一身冷汗。 魏雨辰说这是正常现象,蓝翎男子孕育胎儿的地方偏上,随着胎儿长大,会挤压到五脏六腑,剧痛无比。加之萧岚轩腹中的胎儿本就好动,他在肚子里随意伸展手脚,触到肚皮或是内脏,稍微的动作都能至母体撕心裂肺的痛楚。 魏灵溪当年怀孕时,胎儿安静得很几乎不怎么动,那时他已是疼得夜不能眠。而萧岚轩这腹中的胎儿这般调皮,受的苦定然比他多得多。魏灵溪皱着眉头道:「胎儿这般好动,这些日可苦了你。」 萧岚轩轻轻地抚着隆起的腹部,语气里满是爱怜,「再有两个月他就要出世,苦也苦这两个月。」这几个月来,每次疼得快晕过去他也不曾对这腹中的孩子有任何怨言。 魏雨辰端来一碗刚煎好的安胎药,放在萧岚轩旁侧的高几上,「趁着热,把药喝了。」 「有劳叔父。」 魏雨辰比萧岚轩大了八岁,与魏灵溪是同胞兄弟。与魏灵溪站在一起,他显然更像是兄长。魏灵溪嫁给萧政庸时,他才九岁,如今已是将近而立之年。 当年魏灵溪生父患上怪病,看过的大夫都称这是不治之症。萧政庸请来十几位名医才将他爹的病治好,魏灵溪因此报恩而应下萧政庸为他诞下子嗣。那之后,魏雨辰毅然学医,十六岁便学有所成在蓝翎谷中备受称赞。他熟知蓝翎人产子之道,在蓝翎谷曾为多名蓝翎男子接生,经验颇丰。 与魏灵溪上一次见是八年前,那时魏雨辰来京城买一味药材,顺道上了萧府匆匆见过一面。那时萧岚轩不在府上,正好错过见他的这位叔父。 第50页 萧岚轩为了胎儿体质安康,向来都是准时准点喝安胎药,也听话每隔几日便要过来梅园,让魏雨辰检查身子。 魏雨辰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萧岚轩,「这是特制的镇痛药,专门对付蓝翎男子孕育之痛,你若是疼得紧,便吃下两粒。但切记莫要多吃。」 萧岚轩并没有接,「不必,我还能撑得住。」 魏雨辰偏头看了他一眼,似明白他在想什么,轻笑一声,「你是怕镇痛药对胎儿不好?」 萧岚轩沉吟半响,「嗯。」 「你放心,这药是我特制的,比一般的镇痛药副作用小得多,对胎儿影响并不大,倒是你强行撑着疼晕了过去,反而对胎儿有害。」 萧岚轩迟疑,魏灵溪一旁道:「轩儿,收下罢。想必这些日子胎儿还会动得更厉害,你将这药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萧岚轩犹豫之下最终还是接过了瓷瓶。但这药不到紧要关头,他定不会用。 ☆、第31章 焉知·祸福 皇帝经过几个月调养龙体见好,已能上朝处理政事,朝堂上的明争暗斗因此收敛了许多。但当今形势,立太子之争姜丞相一方显然胜秦襄王一筹。谁胜谁负还是未知,皇帝有意在明年开春之时定下太子人选。 姜丞相得势,陆逵则更加张扬跋扈,处处与萧家作对。萧召昀被赶出萧家之后,入了他陆家做起了门客,处处奉承迎合。 眼看年关在即,萧岚轩七个多月的身子不宜经常外出,只能在府上处理些帐务,安排一些生意上的事。 魏灵溪道:「年关必定多应酬,轩儿,我看你还是去别苑避上一避,一来可以静心养胎,二来不必担心有人识破。」 他萧家是京城中的商贾大户,必定有很多富商为了巴结交好上门拜访送礼,酒席上免不了要喝酒,对他现在的身子来说都是使不得。 年关府上事务也多,他身为一家之主,此时离开怕会出乱子。萧岚轩思忖半响,「离除夕还有大半个月,待将府上的事情安排妥当,再走不迟。」 「那这些日你可要多注意身子。」 「孩儿知道。」 送萧岚轩离开了梅园,魏灵溪转身回屋,正巧看见在外面巡视的韩宥。自上一次萧召昀闯入梅园图谋不轨之后,萧岚轩便将他身边的亲信安排在梅园,负责梅园安全。 距离现在,也有两个多月。 魏灵溪对他温润一笑,「外面冷,你进屋罢。」 韩宥僵直了身子,看着那边穿一身青色衣裳站在雪中浅笑的魏灵溪,脸上不禁晕上一抹桃红,他摇头,「属下不冷。」 魏灵溪提步过去,踩着雪发出轻微的咯吱声。韩宥看着他一步一步过来,双手竟不知如何放。魏灵溪在他两步之遥的地方停下,「梅园现下十分太平,你不必日夜都巡视,回屋去罢。」 韩宥愣愣地看着他,随即低头,应了一声,「遵命。」 魏灵溪轻抿的唇边携着浅浅的笑,见他答应了,便转身,绕着原路回屋。韩宥再抬头看那个青色的背影时,心头一暖。 不知何时开始,即便远远地看着他,也能甘之如饴。 蕲州。 一场雪消融后,便是晴空万里,阳光灿烂。 花未情近日打算着开聚缘坊的分号,铺址都已经想好,就在宁安街二十八号。宁安街一带是块商业旺地,许多蕲州名店都设在那里。花未情选的地方是间卖文房四宝的铺面,铺子掌柜年事已高便想着回乡养老,最近要将铺子转出去。 花未情早想将铺子盘下来,只是初次交涉,铺子的价格减不下来,老掌柜一口价出了三千五百两,一个子都不能少。 空铺子抬到这个价确实是高了点,花未情与老掌柜说考虑考虑。实则是想将时间缓一缓,想个办法把价钱压下去,那铺面虽是个旺铺,但也至多值三千两。 等到第三日,小酒回来报,「老闆,那铺子让庄家给抢先盘下了!方才我从那过,看见庄家的人在清理,好像再过不久就要开新铺子。」 花未情端着一盏热茶,看着刚从门外进来的小酒,「你确认是庄家盘下的?」 小酒用力点头,「是,我还去问了的。」 他本还想缓一缓,让老掌柜着急着急,却不想庄易璃提前买下。揭开茶盖,花未情抿了一口茶,唇边轻笑,「那铺子本就贵了,既然有人买了,我们也不亏。」 「那,那新铺子怎么办?」 花未情放下茶盏,「分号的事姑且放一放,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有穿新衣迎新年的习俗,聚缘坊的生意必定红火,待忙完了这一段日子再来考虑也不迟。」 小酒一听有道理,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恩恩,一切都听老闆的。」 花未情打量着小酒,抿唇笑了笑,「你也去让绣娘量量身,裁几件新衣裳。」 小酒挠了挠头,「我就不用了,上一次老闆让绣娘裁的几件还有些没穿的。」 花未情从太师椅上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省着,为你做的你就只管穿。」 「恩恩。」 「公子,晚膳准备好了。」柳红袂站在门口,腹部隆起已有将近五个月的身孕,这些日花未情没让她去店里帮忙,让她留在家里帮着七娘做做家务。 两人齐齐看向门口,花未情道:「这就去。」 第51页 将近年关,老百姓都闲了下来,远在他乡的游子也赶了回来与亲人团聚。家家户户忙着办年货,处处都是喜庆的氛围。 正当聚缘坊的生意红火如天的时候,那三个南洋人再度光临。花未情喜不自禁,正如他所料这三名南洋人必定会再次回来。 花未情让绣娘和小酒看铺子,自己则在蕲州最好的酒楼定下厢房,热情招待远道而来的客人。 饭桌上,里奥笑着道:「中土的丝绸到了南洋,果然成了抢手之物,不到一个月便销出两万多匹。」 花未情拱了拱手,「恭喜里老闆!」 里奥回道:「这还多亏了花老闆!若不是得花老闆相助,恐怕以我们之力,也聚不齐那三万匹丝绸。」他举起杯子,「来,我敬你一杯。」 花未情举起杯子与他碰了碰,而后仰头一口饮尽,随即笑了笑,「生意人合作讲求互盈互利,里老闆赚了也就是我花某得利!按理说,我也要回敬里老闆一杯。」 说罢,提起白瓷壶倒酒,再举杯相碰。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里奥放下酒杯,道:「这一次,我们三人再次踏入中土,除了丝绸,还打算进些别的东西回去,不知花老闆还愿不愿代劳做个中间人?」 「求之不得。」这是赚钱的大好机缘,花未情定不会放过,「不知里老闆还想从中土进些什么回去?」 「听闻中国的陶瓷与茶叶也是闻名天下,想来也会受南洋人喜欢。」 花未情明了,道:「里老闆好眼光,中土的陶瓷与茶的确是举世无双。」 几个人边喝酒边谈生意。三名南洋人此次要在中土停留将近两个月,比起上一次,时间上没那么匆促。里奥的祖籍本就是中土,他早有意领略一番中土人情,便打算借着这两个月四处游玩。 花未情承诺为他们寻个熟悉这一带的人领着他们去游山玩水,而关于他们所需的货物,他一人全部承揽。双方签下契约,约定明年二月十五交货,里奥出手大方交了五千两定金。花未情更是庆幸自己没急着开新铺子,否则,这做大生意的本钱又要成问题。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庄易璃捷足先登取得宁安街的旺铺,却不知冥冥之中给花未情制造了做大生意的机会。 回到自己家中,花未情开始盘算怎么在这两个月之内,用手上仅有的银钱将南洋人指定的三样东西聚齐。 三万匹丝绸于他而言,已不是什么大问题。他名下的花氏作坊在此期间可供三千匹丝绸,剩下的依旧是去别家作坊下订单交定金,按约定日期送货上门,他再钱货两清。至于茶叶,他已想好向萧岚轩购进。萧家是茶叶大商,长江下游一带与云南一带的茶农几乎都是为萧家种的茶。 至于,陶瓷,花未情也有了人选。上一次去青楼偶遇的那位沈家小公子沈翊青,家里正是做陶瓷生意的。正巧他掌管蕲州的沈家瓷窖,向他订货,想必定金那方面会宽松一些,届时运起货来也更为方便。 沈翊青那之后来找过花未情,花未情陪着他上酒楼喝过一次酒,互相认识。过后,沈翊青还上了一趟聚缘坊,买走了上百匹的丝绸和店里的所有成衣。花未情受宠若惊,心底里也晓得沈翊青那小子是冲着他那张脸来的,但做生意为的就是利,他沈小公子要买他也拦不住。 三名南洋人所要的陶瓷并不多,大都花瓶碟碗一类,但有一个要求便是要印上他们南洋人钟爱的图案。为此,他还将一本图集送到花未情府上,指定要印有这些图案的瓷器。 花未情捧着那本图集翻了翻,带着异域风情的图案是他不能欣赏的,但这并不影响他做生意。 眼看还有十几天除夕,花未情却不得不四处奔波。先将丝绸的订单下了,再去找沈家小公子商量商量定瓷器的事,剩下的便是进京一趟,购进茶叶。顺带,与分离四个月的夫君好好聚一聚。 有了上一次经验,花未情只用了四天时间便将丝绸全数下了订单。这一次的时限长一些,一间大作坊可供应三千匹的丝绸,所以也只挑了几家信誉好的大作坊。 办妥了丝绸这一块,花未情就亲自上了一趟沈府,沈家小公子沈翊青喜出望外,忙让下人准备好酒好菜招待着。 花未情被请到暖烘烘的里间,里面已摆好了一桌酒席。 ☆、第32章 回京·除夕 入了座,沈翊青看着花未情的眼神泛着光,脸上的笑自花未情进门那一刻便没有消失过,「沈某本打算明日上花老闆府上拜访,没想到花老闆竟先光临寒舍,倒是个大惊喜。」 花未情笑了笑,「得沈公子这般上心,花某不胜荣幸。」 沈翊青大笑几声,命下人倒酒。花未情喝下一杯酒,速度进入正题,「实不相瞒,花某此次登门拜访,是有事情要劳烦沈公子。」 「花老闆有事尽管说,只要是我沈某能及范围,定倾力相助。」 「沈公子真是豪爽之人。」花未情面带笑意,继续道:「其实也算是一笔生意。」 「哦?」沈翊青有些纳闷,他一个做瓷器的和花未情做丝绸的也扯不上干系,会是谈什么生意? 花未情见沈翊青是个可信之人,便说了实情,「我认识三名南洋商人,他们想在中土进瓷器到南洋转卖,托我做个中介人,为他们聚齐这一批瓷器。而沈家在瓷器闻名一方,口碑无可置疑,所以花某第一便想到了沈公子。」 第52页 沈翊青听后还有些小失望,原来花未情第一次主动找他还是为了生意上的事。他喝下一杯酒,道:「此事倒是简单,花老闆要多少,一句话的事。」 「数目倒是不多,只是……」 「嗯?还有别的?」 花未情从袖中拿出那一本南洋人送来的图集,递给沈翊青,沈翊青翻了翻,有些茫然地看着花未情。 「这本乃南洋人钟爱的图案集。」花未情道:「中土的水墨丹青南洋人恐怕不懂欣赏,所以这远销南洋的瓷器,图案还要照着他们的喜好来。」 沈翊青翻着那些图案,蹙着眉,「这些图案十分奇怪,若要做起来,画工还要费工夫掌握,恐怕成本上会有所提升。」 「价钱上倒是可以再商量,这点沈公子只管放心。」 沈翊青失笑,看着花未情道:「和花老闆谈钱,沈某别扭得很,总觉着疏远不少。」 「你我皆是生意人,生意上的事必定要说清道明,有何别扭的?」 「结识花老闆的初衷本是想多交个朋友,如今又谈起了生意,一时之间转不过来。」 花未情笑了笑,「日后会习惯的。」 在沈府用了膳,席间将生意上的事都说了清楚。定金一事,沈翊青只收了一百两做做样子,他恨不得在花未情面前献一献殷勤,好拉拢两人之间的距离。 花未情将生意谈妥后便要走,沈翊青想留却留不住,送他离开时说下次再找他喝酒。 花未情风尘僕僕回到府上,已是戍时。七娘已经回去,柳红袂亲自去伙房烧了热水给花未情洗浴。 花未情见她挺着五月的肚子忙活,立马上前制止,「你先去歇着,剩下的我自己来。」 柳红袂手上提着一桶冒着热气的水,「我还不累。」 花未情接过她手上的水桶,「不累也去歇着,你身怀六甲,这些粗活日后少干些。」 柳红袂站在原地,看着花未情提着热水进了澡房,把桶里的水倒进了浴桶又折回来。花未情看着还在原地的她,「怎了?」 柳红袂摇了摇头,「没事,我先回房了。」 花未情继续到伙房提热水,泡了个热水澡,除去了一身的疲劳。还有七日就要过年,蕲州去京城的行程要六日,明天正午出发也正好赶得上和萧岚轩一同度过他们成亲后的第一个除夕。 萧府于他而言还不算自己的家,蕲州那个小院才是。但是萧岚轩在萧府,他这趟回去也只当是去娘家。 马车是昨日小酒就准备好的,花未情次日吩咐了一些生意上的事,用过了中膳便带着银两启程赶往京城。 经过前段时间的冰雪阴霾天气,这些日反而晴朗许多,虽偶尔寒风凛凛,但天上那一轮太阳倒是十分灿烂。 花未情连续赶路,越靠近京城就越冷。路过有人烟的地方总能看到每家每户门口挂的红灯笼,贴的大红对联。大街上更是热闹非凡,马车混在其中寸步难行。 第六日傍晚才到的京城,花未情安排两个跟来的伙计住在客栈,赏了一些银钱让他们买点好吃,自己则往萧府去。一路上步子轻飘飘,说不出的快意。 行到萧府门前,轻车熟路地进了门,桃园的下人见到了在惊讶之中连忙回过神唤他一声夫人。花未情唇边携着一抹笑,等会见了他是要先抱住他还是吻住他,又或者是打横抱起放在床上直接办事? 光是想想就觉着妙不可言,拉来一个桃园小厮,问:「我夫君在何处?」 裹得跟个棉球似的小厮露出一排小白牙,有些兴奋道:「夫人,你可算回来了。」 花未情很是心急,「速速告知我夫君的所在之处。」 「大人不在府上。」 被这一盆冷水兜头泼下,花未情的激动情绪落下一半,也知萧岚轩整日为生意操劳,不在府上也是常事。随即又道:「等会大人回府,你且莫要说我回来之事。」他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给他一个惊喜。 小厮又泼了一盆冷水,「大人今日不会回来。」 花未情瞪着眼睛看着一张娃娃脸的小厮,小厮咧着嘴赔笑,「大人出门办事,可能要好些日子。」 花未情仅存的一点激动被这句话打得灰飞烟灭,好不容易赶了回来,他竟出门办事,平日里出远门倒是情有可原,为何除夕…… 花未情接着问:「大人可有说去了哪办事?」 「这个没说。」 花未情看着旁边一棵开得正艷的梅花,眼里沉淀着失望。小厮也看得出来他不高兴,便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夫人,晚膳可有甚吩咐。」 花未情随口答了句,「随意。」 今日是除夕,除夕的晚膳又称为年夜饭,意义非同一般。 萧岚轩不在府上,那他花未情在这萧府就如外人一般。但既然回来了,总得多停留些时辰。开了寝房的门,房里还有些暖意。这间房他住过将近两个月,即便离开了七个多月,这里的布局摆设他依旧觉着熟悉。 花未情打开了柜子,想寻一身干净的衣裳换了。这一路上身上必定沾染风尘,刚好这柜子里还留有他的两件衣裳。取衣裳的同时,还顺带瞥到几件小小的衣裳,看样子不像是萧岚轩的衣裳。 双手举着衣裳放在眼前端详,这分明就是婴儿穿得衣裳,怎会在萧岚轩的柜子里头?还不止一件。 第53页 莫非是萧岚轩小时候穿过的?但这料子是新的,不像是穿过的。思来想去,花未情最后的结论是,定是哪位亲戚生了贵子要办满月酒,这衣裳是萧岚轩为送礼而准备的。 如此一想,心里也就好受了许多。他换了衣裳,出了房门,去中厅喝了一杯茶,烤了一会儿火。小厮过来说晚膳准备好了。 花未情对着一桌子菜没甚胃口,这大过年的,谁不是一家团圆两家热闹,他却自己一个人对着这一屋子的清冷。 花未情走到外面,拉了两个下人进来,一同坐着,「陪我一块吃。」 一顿年夜饭,花未情勉强吃了些,两个被他拉过来做陪客的下人吃得就更少。 吃了饭,再去泡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萧府的浴桶比他在蕲州府上的那个浴桶大得多,泡起来舒服。 泡了澡再回到房中,搂着留有萧岚轩气息的枕头,想着萧岚轩颀长的身姿,做了一夜春梦。 第二日,上街买了几件礼,让人包好,回到萧府就径直上了梅园。萧岚轩待他爹的这位男妻十分不一般,花未情既然也跟着喊他一声爹爹,回来后自然要看看他。倘若不带礼又有些过意不去,便上街了一趟。 在梅园,花未情第一个看见的是韩宥,韩宥恭敬地唤他一声,「夫人。」 「你怎会在此地?」他还记得韩宥是萧岚轩的贴身随从,负责他出行周全。 「属下奉大人之命守卫梅园。」韩宥瞥了一眼花未情手上的礼盒,道:「夫人是来看魏公子的?」 韩宥竟称魏灵溪为魏公子,着实奇怪,花未情没想太多,点了头,「正是,大人不在府上,今日又是初一,便过来看看,魏……公子。」 关于魏灵溪的称唿,花未情始终觉着别扭,他心里是想称他为魏公子,毕竟他看上去也适合这个称唿。但他又随着萧岚轩唤他一声爹爹,而魏灵溪在萧府的身份又是萧家二夫人。委实复杂。 魏灵溪依旧是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那张容颜似乎不曾变过。 ☆、第33章 胎儿·调皮 魏灵溪并不打算自作主张将萧岚轩有孕的事告诉花未情,毕竟萧岚轩已决定在花未情未全心全意回归萧家之前,不告诉他此事。 「你回来的不是时候,刚巧轩儿出门办事去了。」 花未情喝了一口热茶,嘆道:「确实不是对的时辰,不过,夫君不在,我就只当是专程回来看望爹爹。」 这花未情倒是很会说话,魏灵溪面携浅笑,「你此次回来,打算留几天?」 「打算初三就走。」 「这般匆忙。」 「蕲州那边还有些事急着回去处理。」 在梅园留了半个时辰,和魏灵溪说了些话,花未情便离开。 萧岚轩不在府上,茶叶的事自然就不能找他商量,而今也只能与二东家萧政庸谈。 花未情是萧岚轩的夫人萧政庸一早知道。萧岚轩与花未情成亲后回到萧府,桃园人人都称他为一声夫人,而萧岚轩也当着面承认确实是与花未情拜过堂成过亲。但即便如此,萧政庸也没当花未情是自己人。 特意上了一趟菊园,花未情先是寒暄了几句,萧政庸命下人准备了茶,还算是客气。 喝了一口热茶,花未情径直道:「其实,此次回京除了探亲还想带些茶叶回蕲州。」 萧政庸并不晓得花未情在蕲州做生意,听他想说要些茶叶,便道:「这有何难,想要什么茶叶就只管跟刘管家说一声,他定会置办妥当。」 花未情道:「二叔误会了,我要的茶叶可不是平常自家喝的。」 萧政庸疑惑地看着他,「那是……」 「我在蕲州做了一笔生意,想从这里进茶叶再转卖他人,并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要请二叔做个主。」 萧政庸脸色并不好看,他轻嘆一口气,「若是这数目大了,我也做不了主,毕竟这萧家的大东家是岚轩,此事,你还是待他回来再说。」 花未情道:「这茶叶我十分急用,怕是等不了岚轩回来。再说,二叔也是萧家的二东家,我付了银子,你交货,这有什么做不了主的。」 萧政庸有一丝窘迫,他方才以为花未情要以萧家大东家夫人的名义从萧家带大批茶叶走,并没想到他竟然是带了银子来谈生意的。 萧政庸扭着拳头干咳一声,一张老脸满是尴尬,「倒也不是不能做主,你嫁了岚轩本是萧家人,只怕我这边收了银子,岚轩那边知道了会不高兴。」 花未情也不拆穿,顺着他的话,道:「此事日后我再与岚轩讲,二叔不必为难,只当我是平常生意人便可。」 「若是这样,我也就放心做这个主。」萧政庸看着花未情,问:「不知,你要多少?」 花未情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张纸,隔着一张高几递给萧政庸,「二叔看过便知。」 萧政庸微微眯起眼看着上面的清单,每一种茶叶要的数目都一清二楚。萧政庸看完后,微携笑意,「我等会便上一趟茶庄,跟茶庄管事交代,让他给你把货准备好。」 「今日为时已晚,又逢新年大吉,二叔明日再去也不迟。」 萧政庸看了看外面的天,「也是,是有些晚了。」转脸看向花未情,他客套留他,「岚轩不在府上,不如你留在我这用了膳再走。」 花未情起身,袖着手道:「多谢二叔美意,我还有些事,不能久留。」 第54页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留了。」 「告辞。」花未情拱了拱手,便辞别了萧政庸。 花未情出了菊园,再回到桃园,离晚膳还有些时辰,他便进了房,想找几本经商的书翻翻。萧岚轩的书架子上有许多珍藏,别处不一定能看得到。 进了书房,本意是要找书,却无意发现书架子上空着的一格放着一个檀木盒子。犹豫了半响,花未情还是决定打开盒子瞧一瞧。打开后才发现,里面全都是这些日子以来,他从蕲州寄回来的家书。没想到他竟会这般爱惜,花未情心间一暖,好看的桃花眼携着春风般的笑意,轻轻用指腹摩挲着檀木盒子上的花纹,再将檀木盒子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 最后将盒子放回原处。 这一次回来见不到他,还不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因他已经打算做完了南洋人的这笔生意,就用赚来的钱盘一间更大的铺面作为聚缘坊的分号,再一鼓作气扩大花氏丝织坊。 未来的一段时间必定忙得不可开交。 次日下午,萧政庸吩咐伙计过来请花未情到萧家茶庄收货。花未情绕着弯去了一趟客栈,把自己带来的两名伙计带上去茶庄收货,一次性付清银子。 七千两白花花的银子用一个木箱子装着,萧政庸一脸赞赏地看着花未情,道:「看来这些日,你在蕲州的生意必定做得风生水起。」 花未情谦虚拱了拱手,「哪里哪里,做的都是小本生意罢了。」 收了茶,花未情命伙计将几马车的茶叶运到萧府后院的储物间暂放着,明日一早就能启程回蕲州。 萧岚轩自二十八号入住别苑,就极少涉足生意上的事。这些日孩子也动得厉害,一疼就是大半个时辰,疼起来再做别的事也专心不了。 他来别苑时,将魏雨辰也一併带上,若是不出意外,他要在别苑住到孩子出生。生意上的大小事都由萧政庸管着,他倒也不必担心什么。 别苑建在城郊,附近的人家也不多,一入了夜,周围就死一般地沉寂。萧岚轩坐在软榻上,手中摩挲着那块刻有花未情名字的玉玦,渐渐入神。方才收到魏灵溪命秋伯送来的信函,信中提到花未情回到了萧府。 他回来了,却也只是履行了他一月一封家书,半年一次探亲的承诺罢了。他在蕲州的一切,他始终还是放不下。还有他府上那位有孕的女子…… 即便不是来了别苑,萧岚轩也已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当初从青楼替他赎身,便是想将他一辈子捆在身边。可到了最后,还是不愿强行留他,任他在外面闯荡。 为了证实花未情在蕲州已娶妻生子,萧岚轩还特意派了自己的亲信去查证,报回来是花未情府上确实有一名怀有身孕的女子,他们虽没同房但花未情对其十分关心,对外人称她为娘子。 他花未情想要成就大事他倒还能原谅,只是背着他娶妻生子一事,如何也原谅不了。果然,不将孩子的事告诉他,是对的。 因为他萧岚轩绝不会容忍与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腹中孩子伸了伸脚,紧接着便是腹部传来的阵痛,萧岚轩眉头紧锁,连忙抬手安抚腹中的胎儿。这些天他都习惯了,孩子长到八个月,每个部位都生长开来,在腹中自然会较为活跃。 萧岚轩低头看了看微微隆起的腹部,小声呢喃道:「这般调皮,也不知像谁。」 过了年,本以为会转暖,谁知铺天盖地又来了一场大雪。花未情回蕲州的路受阻,不得不在驿站驻留几日。 回到蕲州,一场大雪化了后便是晴空万里,春暖花开。 过了年,聚缘坊的生意相对淡了些,花未情便让几位负责裁衣的绣娘休了几日假。沈翊青上门来过一次,说是商谈生意上的事,实际是藉口邀他饮酒。 聚缘坊分号铺址花未情已经物色好,就选在永丰街十七号,那个地方比起宁安街的繁华稍逊一些,但靠近桥头,平日里过河的都要经过这条街,人流相当可观,也是块商家必争之地。 花未情手上的银钱,包括南洋人预付的定金都进了货,一时也拿不出两千八百两银子,便先交了三百两的定金,待过些日子把货交给南洋人,收回银子再付全数。 二月十五日,三名南洋人如期而至。煦长街比上一次更热闹,更拥挤。茶叶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先将茶叶交给南洋人,老规矩收一成之利,三辆马车满载的茶叶入帐七千七百两,净利七百两。 花氏丝织坊三千匹丝绸,入帐一万两,除去生丝、工钱等零星支出,净利一千八百两。 紧接着才是处理各大丝织坊送上门的丝绸,花未情一手捧着帐本,一手提着毫笔,负责跟各位送货上门的伙计清算帐务,小酒跟在他身后收付银两,苏繁花和几位绣娘都来帮着清点。 煦长街被来往运送货物的马车堵个水泄不通,一派繁华景象。 瓷器运来运去多少不方便,华为情便与沈翊青商量好将瓷器全数运到码头,在码头交货。 丝绸茶叶这一块钱货两清,进行得十分顺利。中午花未情在蕲州最好的酒楼定下几间包厢款待几位南洋人以及他们手下的伙计,苏繁花、小酒等几位帮忙的绣娘也一併同去。 ☆、第34章 无妄·之灾 用了午膳,一群人齐齐前往码头,沈翊青的人早已经在码头等候,浩浩荡荡的七八辆马车停在码头,马车上堆得是用稻草包裹的瓷器。 第55页 几位南洋人前去验货,沈翊青命人随意取出几件瓷器供南洋人验货。三名南洋人捧着上好的瓷器,像是抚着世间珍宝那般,赞不绝口。 八千件瓷器,入帐五千八百两,花未情得利六百两。 南洋人有两艘船,一艘载丝绸茶叶,一艘载瓷器。 临行前里奥非常愉快地表示日后还会涉足中土买进丝绸茶叶瓷器,与花未情建立长期合作关系,并赠予他一件南洋红珊瑚作为信物。 庄易璃得知此事,摔了手上的茶盏,吃人似的目光狠狠盯着来通风报信的管家,「去查查,看那三个异域人是什么来头!」 管家一时踌躇,「东家,他们都是坐船过来的,听说是南洋那边的,若要查,恐怕不是那么容易。」 「让你去你就去,能查出多少是多少!」 管家笼着袖子,弯着腰垂头,「是,东家。」 管家正要出门,庄易璃眼中泛着森森的光,「慢着。」 管家走到门口又停下了步子,回头看着庄易璃,「东家还有事?」 庄易璃起身负着手在堂中踱了几步,唇边一抹阴毒的笑,「你去找些靠得住的人过来,塞些银子,吩咐他们四处散播谣言,就说花未情勾结番邦图谋不轨。」 管家眼中瞳孔骤然缩小,心里一阵寒意,「这……东家,这可是大罪,小的……」 庄易璃高声喝断,「怎么,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不是,小的怎敢,只是此事非同小可,东家可要再考虑考虑。」 「他花未情勾结番邦证据确凿,我还需考虑什么?」 「东家……」管家心里犹豫,这事情严重,搞不好会出人命。 庄易璃转身,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你若不愿替我办事,大可收拾东西走人,想要做我庄府管家的大有人在。」 管家牙关一紧,想到一家老小还靠着他养,硬着头皮垂头道:「小的这就去。」 管家转身出了门,庄易璃看着门口,眼里泛着戾气。 随后,庄易璃带着银子上了一趟徐府。徐府便是这蕲州知府徐进东的府邸,徐雪娇的亲爹。 徐进东蹲在地上伸手爱抚着那一小箱的银子,眼里发着光,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快意。庄易璃托他办事时没少送过银子,这一次起码也有上千两。知府的俸禄不高,他花银子倒是大方,他府上的四位夫人花银子更是大方,若不受贿,恐怕这一家子锅盖都难以揭开。 庄易璃低眉看着蹲在地上摸着银子的知府,道:「知府大人与我庄家接有秦晋之好,过年那会事务繁忙,忘了给大人送礼,这回得空便将这该送的礼送上来。」 徐进东合上箱盖,站起来油光满面地笑着,「贤侄有事直说,反正你我也不是外人。」 庄易璃踱到太师椅上坐下,「外面正有一事传得满城风雨,不知可传到大人的耳里?」 「这……不知是何事?」 「聚缘坊掌柜花未情勾结番邦,图谋不轨,意欲与外人里应外合,进犯我朝。」 徐进东一听,皱起眉头,「贤侄说的可是千真万确?」 「我胆敢欺骗大人,此事已被传得风风雨雨,也有人亲眼所见花未情与番邦勾结。」 思忖片刻,徐进东实在没弄清楚庄易璃想要他做什么,便径直道:「贤侄想要本官怎么做,不妨明说。」 庄易璃轻飘飘地看他一眼,「勾结番邦乃死罪,而他花未情还在逍遥自在,你为一方父母官,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这……这事事关重大,若他真与番邦勾结,本官一介地方官,也轮不着我来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一向是他做官的准则。 「大人,你捉获乱党,这可是一等大功,日后升官发财定然少不了,难道,你就看着这机会白白流失?」庄易璃道:「再则,他花未情咄咄逼人,处处与我庄家作对,若我庄家真败在他手里,对大人日后的日子来讲,倒不是什么好事。」 徐进东干干笑着点头,「是是,贤侄说的是。」 「那大人也该晓得怎么做了罢。」 徐进东犹豫了片刻,抬起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贤侄是想他这样?」 庄易璃也不明说,「勾结番邦该判什么罪,应当按照我朝律法,倒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的。」 聚缘坊今日生意异常冷清,进进出出加起来五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小酒坐在柜檯,单手撑着下巴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买丝绸的都进了对面那家店。 「老闆,今日是怎了?开店以来,还是头一回这般冷清。」里间的绣娘走了出来道。 看着街上走过的人,花未情目光深沉,今日他也觉着奇怪。小酒挤出一个笑,「可能是大伙过年那会买多了,还没用完。」 花未情倒吸一口凉气,「先别管,生意还是照做。」 此时,十几名衙役脚步匆匆向着聚缘坊而来。花未情刚想离开店铺去作坊查看,没想到被十几名衙役拦住了去路。 花未情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笑,「诸位差爷光临本店,可让花某受宠若惊了。」 带头的衙役拿出缉拿令,道:「花未情,你勾结番邦图谋不轨,我等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将你捉拿归案!」 花未情道:「诸位想必是找错人了,花未情这三个字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在用。」 第56页 「少废话,快快跟我回去受审!」 小酒从店里面出来,站到花未情身边,「老闆,发生什么事了?」 「你先进去。」 「老闆……」 「进去。」 小酒扫了一眼围在店门口的衙役,听花未情的话进了去。 立马有衙役上前来押住花未情,将他的双手捆在背后。花未情面不改色地看着衙役,「我花某向来只做生意,所谓的勾结番邦,必定有所误会。」 「有什么话,到公堂上说。」 花未情牙关一紧,看着架势,想必这其中又有人搞了鬼。花未情被衙役带走,小酒追着出来,却被衙役拦住。 花未情被半推着进了衙门,蕲州知府徐进东换了一身官服端坐在堂上。两旁十几名站堂分立两边,口中喊着威武。 花未情被迫下跪,堂上的徐进东一拍惊堂木,正色道:「花未情,你勾结番邦,通敌叛国,可知罪!」 花未情挺直腰板,义正言辞道:「请大人明察,草民一心只为生意,如何勾结番邦通敌叛国?」 「那你是不认罪了?」 「草民本就无罪,又怎能认罪?」 徐进东狡黠一笑,「可是,有人可是亲眼所见,你与番邦勾结!」 花未情心里一怔。 徐进东高声道:「传人证!」 外面进来三名所谓的人证,一名是码头的搬运工,一名是酒楼的伙计,还有一名是隔壁茶叶铺的掌柜。 「大人,草民那日亲眼所见,花掌柜与三个番邦极为亲近,还互送了礼。」 「大人,花掌柜在本楼订下包厢,款待一群来路不明的番邦,好似在密谋什么大事。」 「大人,小人也见花掌柜常常与番邦来往。」 …… 分明是有人暗中作祟,故意制造事端陷害。花未情高声道:「大人,草民只是与三名南洋人有生意来往,并无其它。还请大人明鑑。」 徐进东捋着两撇八字鬍,眯缝着眼睥睨他,「那你,就是承认与番邦有所勾结了?」 「大人,草民冤枉。生意人本就无国界,草民堂堂正正做生意,行得正走得直,不妨害他人,又有何错?」 「住口!」徐进东一拍惊堂木,「花未情,别以为你说这一堆大道理本官就会信你,我朝成千上万的生意人,你不跟他们做生意,硬是要和番邦人,那不是勾结是什么?」 花未情亮声道:「大人!我朝律法并未明文规定商人不能与异国有生意来往!」 「但本朝有明文规定,与番邦通敌就是死罪!」徐进东面红耳赤。 「大人!草民并未通敌叛国,还请大人明察!」 「人证俱在,你自己也亲口承认,还敢狡辩!」徐进东提高嗓门,道:「来人!板子伺候!」 花未情早知徐进东是个狗官,他与庄易璃狼狈为奸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此次恐怕也是庄易璃在背后搞鬼。 花未情这幅身子本就偏弱,被两个衙役押着,在地上打足了二十大板,他也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听到大家都说两个人分离虐,唔,看小花的情形,也只有岚轩能救他(剧透了,怎么破) 小包子很快粗来,取名萧逸尘,各位觉得好不好听? ☆、第35章 执意·搭救 聚缘坊和花氏丝织坊被官府查封。小酒和柳红袂齐齐上官衙喊冤,在外面敲了大半天的打鼓,只引来了官差,几名官差将他们赶了出去。 柳红袂被一位衙役推倒在地,喊了一声疼,将近七个月的身子被她这么一推,肚子传来阵痛。 小酒大惊失色,连忙扶着她,「柳姑娘,你摔疼了哪儿?」 柳红袂捂住隆起的肚子,痛得痉挛,「孩子……疼……」 「我这就送你去看大夫!」柳红袂腹部疼得走不动,小酒虽身形单薄,但好歹也是个男儿,便打横抱起了柳红袂,往最近的医馆走。 花未情醒来,已是深夜。他手脚上了镣铐,背后被打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四周一片漆黑,看不清周围环境,只凭着触感意识到自己侧躺在一堆干稻草上。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身后的疼痛处受了按压,花未情不得已嘶叫了出来。 最终还是侧着躺了下去,漆黑的空间里氤氲着一股潮湿的霉味,他大抵晓得自己这是在牢中。双手狠狠抓住一把稻草,恨得咬牙切齿,心里满是不甘。 花未情被视为重犯,外人不可探视。 可偏偏,第二日一早,花未情再次睁开眼睛时,就看到了栅栏外的庄易璃。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华贵锦衣,唇角上扬不可一世。 「花老闆这是何必,冒着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要与异国人做生意,钱是赚回来了,可是命丢了,那就不值了。」 花未情忍着痛坐起来,看着外面的人,不卑不亢道:「能得庄老闆百忙之中的专程探视,我花某真真荣幸。」 「庄某与花老闆都是生意人,你落了难,我无论如何都是要来看看的,否则,显得我不道义。」 「道义不道义,倒不是做样子就能做出来的。」 庄易璃不屑一顾,嘆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花老闆一介美人,下半生就这么浪费在这牢狱之中。」 「庄老闆想多了,我花某从不做亏心事,身陷囹圄不过遭小人陷害,上天自有公道,必定剷除小人还在下一个清白。」 第57页 庄易璃不屑轻哼一声,斜睨了他一眼,「那庄某就等着,看花老闆何时能从这里出去。」 花未情拱了拱手,「届时,必定会上门拜访。」 庄易璃甩袖离开,花未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中泛着恨意。修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握拳,指甲嵌入手掌心里。 走到了如今这一步,必定不能败在这。 花未情背面向上伏在草堆上,口中干渴,从昨日到现在他滴水未进。 若是渴死饿死在这牢中可就不值了。花未情从地上爬起来,扶着腰一步一步挪到栅栏,握住门上的锁敲击着木栅栏,「可有人在?」 喊了好半天,才有狱卒姗姗来迟,「吵什么吵什么!烦不烦!」 花未情袖子里还有一些银子,便取出一块碎银子交到狱卒手上,年轻的狱卒看着手上的银子笑逐颜开,「花老闆有甚吩咐?」 花未情嗓子干哑,「去给我弄些吃喝的过来。」 狱卒收了银子态度十分亲和,「哎呀,我把这事倒给忘了,真是该死,花老闆再等上一等,我这就去给您弄吃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花未情体会地透彻。在这里头要想过得人模人样,少了银子定是行不通的。他从袖子里拿出身上所有的银钱,有五两银子,还能撑一撑。 臀部被打得乌青,连坐下都疼痛难捱。狱卒送来了一碗饭菜和一碗水,花未情虽饥渴,却也不失风度,平日里怎么吃还是怎么吃。 吃饱喝足,便侧躺在草垫上,思忖着怎么为自己洗脱罪名。这罪名分明是无中生有,地方官*,想要伸冤也没那么容易,除非能找到一个比知府权力更大的靠山。 花未情第一想到的便是萧岚轩。他为官商,爵位国公,相当于从一品的官衔,比这蕲州知府大得多。若是他能出面,必定能压住徐进东的气焰。 还有一人便是八皇子弘骏,花未情于他有救命之恩。八皇子临走前交给他一块令牌,说有事便能上京城找他,如今他落到这个地步,找他出面必定行得通。 这两人都能救他性命,花未情在心里盘算着,若不是到了这等就要关头,他必定不会这么做。 花未情用二两银子买通了给他送饭菜的狱卒,托他找来纸笔,写下一封信函。再给他一两银子,托他将信送到聚缘坊小酒的手上。 将信函託付给狱卒,蕲州离京城六日行程,他还要在这牢房至少呆上十二天。 狱卒的信函并没有送道小酒手上,而是送到了庄府庄易璃手上。庄易璃将花未情写的求救信看过后,眼里透着冷光,没想到花未情与八皇子是认识的。不得不让他想到半年前自己被烧的赌坊,嘴里小声呢喃,「原来,还是你搞的鬼。」 撕了那封信,庄易璃懒洋洋地对前来送信的狱卒道:「去管家那领赏银,日后他有动静立马回报,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狱卒满脸奉承,「是,小的明白。」 京城。 萧家设在城郊的别苑坐落在山脚,除去虫鸣鸟叫,这里一天下来都十分清净。 院子里的桃花开得正艷,引来蜂蝶无数,一派生机盎然。 萧岚轩与魏雨辰坐在院中的石桌旁对弈,十分专注。萧岚轩一手捻着棋子,一手稳住隆起的腹部,看着棋盘,脸上淡如止水。 别苑外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扰乱了这一片的清净,萧岚轩微微皱起眉头。 魏雨辰将他紧蹙着眉,轻声问:「孩子又动了?」 萧岚轩缓缓摇头,「有些烦心罢了。」这几日极度容易烦躁,方才的马蹄声成了罪魁祸首,将他的思绪打乱,心里烦闷不已。 魏雨辰轻笑一声,「这别苑远离尘嚣,每日这么闷着确实容易烦躁。」 萧岚轩端起旁边的茶盏,揭开茶盖想要抿一口茶。此时,有人健步如飞地闯进了院子,正是宋柯,「大人。」 「何事?」萧岚轩看着来到面前的宋柯问。 「蕲州那边来了消息,夫人被蕲州知府关押大牢。」 萧岚轩的眉心蹙得更深,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宋柯,「可知他犯了什么事?」 宋柯道:「听说是与南洋人做了一笔生意,蕲州知府便以他勾结番邦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关押。」 勾结番邦通敌叛国乃死罪。萧岚轩薄唇紧抿,正想开口,腹中传来剧痛,他闷哼一声,单手抚着隆起的肚子。 「大人!」宋柯急忙上前扶住他。 魏雨辰看着萧岚轩突然煞白的脸,「大抵是胎儿动得厉害,快,扶他进屋。」 当日晚,萧岚轩便下了一个决定。亲自前往蕲州,为花未情洗脱罪名。 魏雨辰当即反对,「不行,离胎儿预产还有二十天,你此去蕲州太过冒险。」 「我必须要去救他。」轻描淡写的语气不带一点波澜。 魏雨辰道:「那也得等你生产之后才能去。」 「我怕等不及。」 「那你可替你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孩儿想过?这一路上必定颠簸,你怀胎九月,加之每日腹痛加剧,未必承受得住。」 「多谢叔父为我着想,但是,蕲州这趟我不得不去。」 「你……」魏雨辰焦头烂额地看向面色坚定的萧岚轩,「你当真要去?」 「是,我心意已决。」萧岚轩决定的事,外人很难左右。 第58页 魏雨辰嘆了一口气,「那个人比你腹中胎儿还重要?」 萧岚轩轻抿着唇不语,魏雨辰见他不答,心里也猜到了,便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你要去便去,我也没甚好说。」 萧岚轩沉默半响,道:「明日还劳请叔父同行。」 魏雨辰点了点头,看着萧岚轩,「今日好好歇着,我去准备些用得上的东西。」 魏雨辰转身出了门,萧岚轩轻抚着隆起的腹部。心里还怨着他在蕲州娶妻生子,却又恨不起他。 第二日,宋柯早早便将马车准备妥当。魏雨辰在马车坐垫上加了一层厚厚的软垫,如此能缓冲马车带来的颠簸。 魏雨辰垫好了软垫,下了马车,对车夫吩咐道:「等会马车赶得慢些。」 「不必,赶路要紧。」 旁边萧岚轩披着黑色披风,隆起的腹部被披风挡住。魏雨辰看向他,「你……太乱来了。」 萧岚轩面色淡然,「时辰不早,启程。」 魏雨辰扶着他上了马车,安排他在预先准备的软垫上坐下,「若是肚子疼得厉害,就说出来。」 「嗯。」萧岚轩应了一声。 马车出了小路便踏上了较为宽敞的官道。萧岚轩背靠着马车内壁,一手托住隆起的腹部,颠簸的马车上,软垫起了大作用。尽管如此,还是免不了有震感,腹中胎儿许是不喜欢颠簸,动静更大。萧岚轩覆在腹部上的手掌被东西隔着肚皮戳了一下,贴在腹部的手掌心传来胎儿在肚子里的异动。 ☆、第36章 分娩·产子 萧岚轩紧抿着唇,疼得脸上毫无血色,依旧不吭声。二月末天气偏凉,他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魏雨辰看得出来他在强忍着,从袖子里抽出一张丝帕,递给他,「别硬撑着。」 萧岚轩接过他的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淡淡道:「习惯了。」 花未情在牢中呆了九天 ,身上的银子早就用尽,每日饱一餐饿一餐地过,有时候一天也没能吃上东西,这种状态饿不死,却十分折磨人。 自从上一次托人将信函送了出去,他便等着小酒上京城找人前来搭救,全然不知那信函根本没送到小酒手上。 小酒打算将自己存积的银钱送去徐府请求探监,徐进东看着只有一百多两银子,不屑一顾,一句重犯不得探视就将他打发在门外。 小酒捧着银子回到客栈,他现在和柳红袂住在客栈里头,那间小院子也被官府查封,外人不得入内,也不知花未情藏银子的地方有没有被人发现。 柳红袂自从八天前被推倒在地,动了胎气,就一直躺在床上,孩子也险些在肚子里夭折。好在经过大夫这些日的调理,才好转。 听闻花未情因为与南洋人做生意而被视为勾结番邦,沈翊青本想上衙门一趟,塞些银子去看看花未情。 花未情卖给南洋人的瓷器便是出自他家的瓷窖,他怕自己也被牵连进去,踌躇再三还是决定不去,避免惹祸上身。 说白了,他接近花未情,不过是因为他有一张好容貌。他沈翊青本就是风流之人,若是为了一朵花而惹了满身泥,他可不愿干。 徐进东将花未情关进大牢后,就再没管过。他依旧做他的知府大人,日子过得悠闲。 花未情怎么也没想到,徐雪娇会来看他。那个面上娴熟内心狠毒的女人此时穿着一身素白的衣裳,隔了一道栅栏站在外面看着花未情。 花未情髮髻凌乱,面上却干净,他坐在草垫上,就如一尊佛。 徐雪娇开口说:「你不该惹他,他那种人,心狠手辣,容不得有人跟他作对,更容不得别人比他好。」 「他是那种人,你又是哪种人?」 徐雪娇自嘲一笑,「我是哪种人你何必知道。」 花未情闭上眼睛,「你走吧。」 「你赶我走?」徐雪娇看着他。 「你若不走,留在这做什么?」 徐雪娇上前一步,「有话要问你。」 对于这个前世下毒害死他的女人,花未情耐性还挺好,「什么?」 「你处处跟庄易璃作对,到底是因为什么?」 「这与你何干?」 「我就是想知道。」徐雪娇目光里闪着痛恨,「因为我也恨他。」 这是花未情听到最好笑的话,「你恨他?」 当初他和庄易璃合伙将他害死的时候,他们两不知多恩爱,如今又说恨他。该是说女人善变,还是她在闹小脾气,耍矫情? 徐雪娇眼里流出两行泪,她连忙用手上的丝帕擦了擦,「我怎么能不恨他,他杀了我的孩子。」 花未情心里一怔,下意识扫过她的腹部,按照十月怀胎来算,她的孩子早该在年前就出生了。 徐雪娇泣不成声,「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被他活生生捂死,我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 花未情心里更为震惊,那孩子不是庄易璃亲生的?虎毒不食子,他怎能这般狠心。 徐雪娇鼻尖红如樱桃,「他以为我不知道,骗我说孩子是早夭。其实,我什么都知道。」 庄易璃一直怀疑徐雪娇肚子里那孩子的来歷,就算有一成机会是庄慕寒的,他都不能留,生怕日后留下祸根。所以就生生将他杀了。 花未情看着外面哭哭啼啼的徐雪娇,说不出是同情还是憎恨。这个女人曾是他名分上的夫人,也是谋害他性命的人,而如今,她又是谁,花未情早已下不了定论。 第59页 萧岚轩连续四日赶路,脸色越发憔悴,这几日几乎时时刻刻他都在疼痛中度过。胎儿即便休停下来,腹部还是隐隐作疼。 魏雨辰隔不久便帮他把一次脉,确定脉象。 到了第五日,眼看只需穿过胶州便到蕲州。 萧岚轩腹部传来阵阵剧痛,疼得不只是额头冒出了细汗,脸上也惨白地没有一丝血色,他一手托住腹部一手撑在坐垫稳住身子。 魏雨辰也见惯了他疼得直不起腰的模样,但今日好似与以往不同。他心想不妙,看到萧岚轩白色的衣摆上现出了点红色,大惊失色,忙对着马车外的车夫道:「快停下!」 萧岚轩声音嘶哑,「别停,继续赶路。」 魏雨辰过来扶住他的身子,「乱来!孩子要出生了!」 萧岚轩低眉看了看隆起的腹部,艰难开口,「怎么会 ,不是还有半个月?」 魏雨辰掀起他的衣摆检查情况,亵裤染了大片红色,确认是羊水破了。「你撑住,别晕过去,孩子恐怕要早产。」 宋柯此时挑起帘子,正看到萧岚轩亵裤上的红色,大惊,「大人!」 魏雨辰倒是镇定,对着还在惊讶当中的宋柯道:「快去准备!就地接生!」 好在魏雨辰有先见之明,预料孩子可能会早产,便事先把接生的东西都准备了,也和宋柯打过招唿。 这地方是荒山野岭,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有,萧岚轩带的人不多,都是自己身边的亲信。宋柯把魏雨辰准备的东西都打点好,动作迅速地砍来树枝搭起一个斜面的草棚,在上面覆上一层布,正好可以遮阳,草棚里面也铺了一层棉被。也带了烧水的铁锅,只要架起火便能烧。 魏雨辰将萧岚轩扶着下了马车,将他安置在搭好的草棚里,看着满头大汗的他,道:「这里到处荒山野岭,你且委屈一下。」 萧岚轩口中唿吸渐渐困难,他喘着气道:「孩子,孩子可还好?」 「你现在倒是会关心孩子了?」本来他执意出门就是个错误,魏雨辰嘆了一口气,「孩子没事,只不过要早产。」 魏雨辰解开他外袍,褪下他的亵裤,看了看穴口,已经有三指宽,穴口处不断有羊水流出。扯了旁边的薄毯盖在他身上,魏雨辰拿着丝帕给他擦了擦满脸的汗,「莫要紧张,放松些。」 「唔。」萧岚轩应了一声,随着穴口不断扩大,有如被撕裂。男子的穴并非正常生产通道,即便是蓝翎人也不例外。 魏雨辰处事不惊,把萧岚轩的发冠取下来,任由他的头髮披散。再帮他擦了擦汗,在他耳边道:「吸气……唿气……吸气……唿气……记着这个节奏,别停。」 萧岚轩不断吸气唿气,伴随着阵阵的剧痛,他还能清晰地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往下滑,他的髋骨处被孩子坠着,好像胎儿在那里卡住。 魏雨辰抚了抚萧岚轩的腹部,也觉得不对劲,虽然前段时间尽可能地控制住胎儿的大小,但没想到还是不能顺利。掀开薄毯往他的穴口处看了看,还有羊水流出,但是穴口张开的大小根本无法容纳胎儿。 魏雨辰对着萧岚轩道:「我要帮你推腹,你要是疼,就喊出来!」 脸色煞白的萧岚轩牙关紧咬,胎儿就在出口的地方卡住,强行扩张着他的穴口,那种撕裂般的疼就要令他失去意识。 魏雨辰实行推腹之后,疼痛感更甚,萧岚轩的唿吸变得微弱,喉咙终于发出一丝呻吟,眼皮有如千斤重,不断往下掉。 眼看推腹也行不通,魏雨辰半跪在地上给萧岚轩擦了擦汗,「坚持住,别晕过去。」 萧岚轩意识渐渐模煳,就连魏雨辰掐他的人中,他也毫无感觉。他强撑着半昧的眼皮,眼神几分空洞,气若游丝道:「孩子……怎么样了?」 魏雨辰一边给他擦汗一边道:「还没出来,你再用点力。」 这句话也是白说,萧岚轩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又怎么能再用力。 宋柯将这草棚的入口用布挡住,外面的人看不进来,几个亲信在外面围着火堆,一个两个神经绷紧。 宋柯在外面只听得到魏雨辰的声音,心里很是着急,一个随侍跑过来,问:「宋兄,这都一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好?」 宋柯倒吸一口气,「我也想他快点。」 天上的太阳渐渐西下,昏黄的阳光照在这片春意盎然的山丘上,早归的鸟儿在最大的那棵树上欢叫。草棚里,萧岚轩靠着一丝神智保持醒着的状态,双目空洞毫无聚焦。 两个时辰过去,夜幕降临,草棚里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哭声,外面等候的人都松下了一口气。 意识朦胧的萧岚轩模煳地看到魏雨辰手上那个会哭会动的小傢伙之后,眼睛总算慢慢合上,从未有过的疲劳,从未有过的困意。 是个男孩,左肩上还有隐隐约约的蓝翎人印记。 魏雨辰让宋柯进来,把裹着襁褓的孩子交给他抱着。宋柯就像一根木头似的杵在那,一动也不动,生怕伤着手上的孩子。 魏雨辰替萧岚轩收拾好,换了一张新的薄被给他盖上,捏了一张用热水浸过的帕子擦了擦他身上的汗。宋柯看着静静闭着眼睛的萧岚轩,问:「大人他没事吧?」 魏雨辰在木盆里洗了洗帕子,「他只是暂时昏迷。」 宋柯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在襁褓里头的小少爷,个头很小,抱在手上感觉很轻,眼睛鼻子都还没展开,但偏偏就让人觉着出奇地好看。 第60页 魏雨辰安排好了萧岚轩,便帮着刚出生的小少爷洗澡,给他穿上早先准备好的小棉衣。这荒山野岭,找奶娘也不知上哪去找,宋柯摸着黑出去抱回了一只母兔子,打算挤奶来餵刚出生的小少爷。 ☆、第37章 襁褓·男孩 宋柯忽略了一个很大的问题,并不是每一只母兔子都能产奶,比如说他抱回来的这一只。魏雨辰忙让他煮了点米粥,先盛了一点米浆让他垫垫肚子。 魏雨辰坐在一旁餵孩子,四个萧岚轩的亲信都围了过来,看着小少爷的小嘴一点一点吞吐着把米浆喝下。 宋柯把抓来的兔子处理干净,弄了点肉放进粥里面,萧岚轩等会醒了便能吃。 夜渐深,小少爷也闭上眼睛睡着。魏雨辰把小少爷放在萧岚轩的身边,扯了被子也替他盖上。 宋柯挑着帘子小声问:「大人还没醒?」 魏雨辰摇了摇头,宋柯扫了一眼棉被上躺着的一大一小,放下了帘子。 萧岚轩次日清晨才起来,醒来时,天还只是微微亮,魏雨辰昨日本想等萧岚轩醒来,但到了后来实在困得紧也睡了过去。 萧岚轩动了动手臂,碰到身边的一团小小的东西,偏头一看,从襁褓里头看到了一张小小的脸。这是他的孩子,莫名地就有一阵感动,萧岚轩抬手隔着襁褓抚了抚他,唇边一抹浅笑。 外面的宋柯早就醒了在准备着吃的,昨天的兔肉粥熬到最后煳了也没等到萧岚轩醒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魏雨辰才幽幽转醒。睁眼就看到萧岚轩爱抚着小少爷,他道:「是个男孩,个头小了些,不过日后可以慢慢调回来。」 萧岚轩唇边的一抹笑不见淡,他突然想起,「可餵他吃过东西?」 「这荒山野岭也没甚给他吃的,昨日只餵了些米粥,还是尽快给他找个奶娘。」 「这离胶州不远,届时在那给他找。」 魏雨辰点了点头,「我先去打点水进来给你洗漱,你昨晚没吃东西,想必也饿了。」 「有劳。」 魏雨辰出了去,宋柯端着一碗粥在外面,刚才他也听到里面有动静,便将粥盛起来,给萧岚轩送过来。魏雨辰扫了一眼加了许多东西的粥,道:「我先打盆水给他洗漱,你再给他送。」 「嗯。」 萧岚轩撑着身下的棉被坐起来,穴口处还传来阵阵疼痛,但这点疼痛比起昨日生产之时的疼痛,算不得什么。他低头看着襁褓里已经睁开眼睛的小东西,想要将他抱在怀里,但又不知怎么下手。 魏雨辰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把水盆放下,过去半跪着教他怎么抱孩子。萧岚轩按照魏雨辰教的方式抱着,不敢妄动,这孩子太小太弱,担心力度把握不好。 襁褓里的小东西突然哇哇地大哭起来,萧岚轩皱起眉头,看向魏雨辰,「他怎的哭了?」 魏雨辰轻笑一声,「大抵是饿了。」 萧岚轩身子还没恢復,不能走动,只能把孩子交到魏雨辰手里,让他去餵。 过了胶州便是蕲州,大抵也只需一日的行程。萧岚轩身子不便,留在荒山野岭多呆了一天,魏雨辰把产后滋补的药给他喝下去,惨白的脸色才渐渐有了好转。 萧岚轩命宋柯前去蕲州查探,找出花未情入狱的来龙去脉。 第二日,他们一行人才重新起程,一路上马车驾得缓慢,正午才到胶州较为繁华的城镇。找了一间客栈住下,魏雨辰立即去附近找奶娘。 找来的奶娘是一名二十出头的少妇,刚生完孩子,因为家中贫寒,便做起了奶娘,赚点银子补贴家用。 当晚,宋柯回来如实禀报在蕲州查到的一切。 萧岚轩打算明日就前去蕲州,好好会一会那位蕲州知府。 魏雨辰知道了又要说他,「你真真胡来,这身子刚能下床,哪经得起你折腾。」 萧岚轩这些日本就瘦下去几圈,经过昨日的生产,出了不少血,身子还弱得很。宋柯也劝道:「大人,魏大夫说的是。再说,夫人在牢中还好好的,迟上一些日子,也……也不打紧,主要还是你的身子。」 萧岚轩负着手,退了一步,「最迟后天。」 魏雨辰看了他一眼,没话可说。后天就后天,总比他坚持明天就去强一点。 花未情渐渐不安,按理说小酒收到他的信函快马前去京城向八皇子或者是萧岚轩请求援助,来回十二天是足够的。可他已经在牢里头呆了半个月,也没见外面有任何风声。 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里,每日能见到的便是来送饭的狱卒。狱卒是那位他送过银子的,对他还算客气。 花未情越来越觉着不妥,叫住来送饭的狱卒,道:「兄弟,我上次託付你的信函,你可真送到聚缘坊名叫小酒的人手上了?」 狱卒心虚地笑了笑,「送了,送了,花老闆吩咐的事我哪敢耽搁。」 花未情心里犯愁,他一向信任小酒,若是他看到那封信,又怎会无动于衷?还是说,他也遇到了什么危险? 接下来的事花未情已经不敢去想,每日在这充满霉味的地方已经是让他接近崩溃的边沿,再有绝望的想法,他怕会垮下去。 半个月没好好梳洗,他的身上也混着霉味,送过来的水连保住解渴都成问题,更别说拿来洗脸或是别的。 这些日,无事时,他便坐在草蓆上打坐,抑或是持着稻草梗在地上划来划去,写诗作画来消磨时光。 第61页 要是再没有人前来搭救,他就要做最坏的打算,凭藉自己的力量逃出去。 萧岚轩亲自登门造访蕲州府衙,蕲州知府差点被一口茶呛住,连忙换了官袍,带着府衙里的衙役出来迎接。 垂头弯腰,逢迎的笑挂在脸上似定了型,「下官不知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大人海涵。」 萧岚轩被请进了前厅,好茶伺候着。他端起茶盏,看着面前弯着腰的徐进东,也不绕弯子,道:「听闻徐大人抓获一名勾结番邦,通敌叛国的反贼,可有此事?」 徐进东显然没想到萧岚轩会提起这件事,他满头虚汗地点头,「是,确有此事。」 萧岚轩提起茶盖拂着茶叶,「勾结番邦,通敌叛国乃重罪,徐大人应该押回京城,交予大理寺审查才是。」 「这……」徐进东脸上笑得难看,「那罪犯不肯认罪,下官不敢轻易惊动朝廷。」 「哦?」萧岚轩眯着眼看他,「那你可有他的罪证?」 「有有,下官当时还传了人证,但他死活不承认。」 「听说罪犯还是名商人,此事本官倒是感兴趣得很,徐大人倒不如说一说,他如何勾结番邦,又是如何通敌叛国的?」 「这……这个……」徐进东脑筋一转,急忙道:「大人,下官查到他以做生意为名勾结番邦。」 「不知徐大人所说的番邦具体指哪一国?」 徐进东被萧岚轩问得冷汗直流,「听说是南洋。」 「听说?」 「不,不是,是下官查证过的。」 萧岚轩好整以暇,抿了一口茶,「那徐大人可知南洋并非一国名称,而是好几国的泛称?」 徐进东唯唯诺诺地垂头,身子还不经意抖着。 萧岚轩继续道:「南洋诸国皆是小国,与中土向来无敌对之势,且与中土隔海相望,即便他有意侵犯也力不从心。」萧岚轩看着身子发抖的徐进东,勾了勾唇角,「不过,徐大人此意,硬是在中土与南洋之间加上了敌对二字,不知安得又是什么心?」 萧岚轩这么说分明就是暗示他挑拨两国关系,混淆视听,此乃灭九族的大罪。徐进东连忙下跪,道:「大人!下官先前并不知情,求大人恕罪!」 「徐大人错了,与其说本官恕你,倒不如说恳请你放本官一马。」萧岚轩睨着地上的人,讥讽道:「本官半年前与南洋人做了一笔丝绸生意,还望徐大人通融通融,莫要连我也一併算在通敌叛国之内。」 徐进东急得快要掉眼泪,在地上磕着头,「下官一时懵了头才会铸下大错,求大人恕罪!」 「徐大人倒是说说,铸下了什么错?」 徐进东匍匐在地上,「下官,下官不该对南洋人有所误会,更不该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关押花未情。」 「那你可知道该如何补救?」 「下官,下官即刻放人!」 萧岚轩还不满,「听闻蕲州城里人人都在传南洋人意欲进犯我朝,若是此事传到京城,再入了圣上的耳,徐大人看会如何?」 徐进东本就胆小,被萧岚轩这么一吓,那点胆早就破了,身子像筛子一样抖着,「大人,下官,下官即刻命人消除谣言!」 萧岚轩总算满意,唇角挂着笑,却也掩不住他脸上的苍白之色。 离开了府衙,萧岚轩便连觉着头晕目眩,今日一早从胶州赶过来,还没歇息便上了这府衙。宋柯上前扶住他,「大人,还是先去客栈歇息。」 萧岚轩望着西边的残阳 ,天也快黑了,此时往回赶定是要风餐露宿,还不如在蕲州停留一夜,明日再走不迟。左右,小少爷有魏雨辰照料着,他也放心。 正要找客栈住下,前面有人挡住了去路。赶马车的宋柯拉住缰绳,「什么人?」 拦在前面的人拱着手道:「在下庄易璃,听闻萧大人来了蕲州,庄某想尽一尽地主之谊,请萧大人上府上小住。」 萧岚轩乃天下商人皆知的官商,亦官亦商,爵位国公,谁不想巴结巴结。庄易璃听到有人来通报后,便立即前来拦下马车。 萧岚轩挑着帘子从马车出来,袖着手站在车辕上,「多谢庄大人好意,本官事务缠身,实在难以脱身。」 庄易璃脸色微变,随后堆起满脸笑,「庄府的门随时为大人敞开,大人若是得闲,不妨来坐坐。」 萧岚轩意思意思地应下后,便转身进了马车。 阴暗的牢房里,花未情在草垫上静坐,今日一天都没人来送饭送水,他如今饥渴交加,连动都不想动。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章么么哒。 ☆、第38章 相见·温情 突然,阴暗的通道传来了脚步声,花未情立即睁开双眼,看着来人,他站起来等着狱卒给他送饭菜。 但事实并不如他所想,狱卒过来开了牢房的铁锁,还好声好气道:「花老闆,请。」 花未情看着敞开的门,即可明了,心头一喜,「可是你们知府大人开窍了?」 狱卒赔着笑了笑,「来了个大官,知府大人不开窍也不行啊。」 花未情勾唇笑了笑,他早知会有今天,走出那个困了他大半个月的牢笼时,他瞬间觉着全身都轻飘飘,狱卒跟在他身后道:「花老闆,小的这些日可都好好照顾着您,您出了去日后发了财可别忘了小的。」 花未情用眼角瞥了他一眼,「怎么会。」这些日他受尽了苦头,他可不会忘记。 第62页 出了牢房,西边的残阳直直照进眼底,花未情一时半会还适应不过来,连忙闭上了眼睛,加之饥渴难耐,便有些晕眩。 连忙有人上前扶住了他,「老闆,老闆!」 是小酒的声音,花未情安心地趴在小酒的肩头,缓缓睁开眼睛,轻声道:「总算重见了天日。」 小酒喜极而泣,用袖子抹着眼泪,「嗯,终于出来了。」 花未情适应了外边的夕阳,站直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日辛苦你了。」 小酒一头雾水,摇头道:「我什么都没帮上,哪能算辛苦。」 花未情轻笑一声,「你上了京城,替我搬来救兵,立了大功,怎么能算没帮上忙?」 小酒更加迷茫,「老闆,不是我搬来的救兵,是萧大人,萧大人自己来的。」 花未情心里一怔,「不是你叫他来的?」 「不是。」 花未情顿时混乱,不是他叫来的,那萧岚轩怎会知道他被陷害入狱?「你可收到我托人送给你的信函?」 「什么信函,我没收到。」小酒头低着,「柳姑娘动了胎气,我这些日都在照顾她。」 花未情来不及那信函到底是怎么回事,听到柳红袂动了胎气,立马问:「她怎样了?」 「这些日好多了,就是整日为你担心着。」 「回去再说。」 小酒把花未情领到了客栈。这些日他要给柳红袂请大夫,怕自己身上那点银子不够,只要了一间下房,柳红袂睡床,他就在地上躺一夜对付过去。 柳红袂见花未情回来,也喜极而泣。 花未情先是用了膳,再要了一间房,沐浴更衣,除去了身上的一阵霉味,这才恢復到那个倾国倾城,回眸一笑便迷倒千万女子的花未情。 花未情沐浴更衣后出来,便看到通道迎面走来的宋柯。花未情满脸惊喜,想到萧岚轩上一次过来住的也是这间客栈。 花未情迎上去,问的是,「大人在何处?」 宋柯看着他,沉吟了半响才道:「天字二号。」 「多谢。」花未情一熘烟地就不见了。 敲了门,里面的人应了声进来,花未情就推门而入,看到的是临窗而立的萧岚轩。花未情把门关上,唤了声,「夫君。」 萧岚轩心头一动,转身,便见到来到面前的花未情,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揽入了怀中,他能感受得到他的双臂在不断收紧。 距上次一别,已是半年。 花未情将唇贴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我想你。」感觉到怀里的人瘦了许多,便心疼地问:「怎的瘦了这么多?可是近日生意太忙,没照顾好身子?」 萧岚轩并没有多余的力气将他推开,他并不愿被他抱着,花未情娶了妻还有了孩子,这样的花未情他接受不来。 「放开。」 冷若冰霜的语气,花未情先是一愣随后问:「弄疼你了?」 他慢慢松开双臂,萧岚轩往后退一步,转身背对着他,「不是。」 花未情不解,上前跨一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这是在生气?」 萧岚轩偏开脸,「不是。」 花未情将他身侧的手握在手心,萧岚轩将手抽开。花未情愣了愣,连忙又回过神,「你生气倒也应当,上一次我回京城没赶上对的时候,这一次见面又是你千里迢迢过来,还救了我,即便夫妻一场,我还是欠你颇多。」 花未情热忱地看着他,「我发誓,日后定会加倍还你。」 萧岚轩自嘲一笑,「说到底,我还是外人。」 「怎会,你我到底是夫妻,虽不该计较谁欠谁,但确实是我太过对不住你,日后……」 「够了。」 萧岚轩片开身往圆桌走,「我不想再听,你出去罢。」 花未情眉心紧锁,上前从身后抱住他,「是我的不是,你打也好骂也好,我都认了,可你别冷落我。」 萧岚轩倒吸一口气,「你到底还要装傻装到什么时候去?」 「若你觉着我傻,我无话可说,但你却不能说我是装的,我待你,一颗真心实意绝无半点虚假。」 「花未情,你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何冷落我。」分明,今日他才救他与水深火热之中。 萧岚轩解开他环在身上的手,转身看着他,「你是真不明白?」 「恕我迟钝,请夫君把话说明白。」 「你府上那位叫做柳红袂的女子,是谁?」 花未情径直答:「一名我在河里救上来的女子,我见她无家可归便收容了她。」 「编的倒是很好。」 「没有,我说的是事实,我作坊里的人可以为我作证!」 萧岚轩唿了一口气,问:「那她腹中的孩子,又是谁的?」 「是个负心汉的,我说不上名字。」问到这里,花未情总算明白,「你就为这事冷落我?」 「殊不知,那个负心汉就是你。」 「你误会了,我自从嫁你,便待你一心一意,绝无二心。」花未情很是焦急,眉间蹙起,「我是收容她在府上,但我对她只有怜悯,只想帮她一把,绝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萧岚轩偏开视线,一脸冷峻。 花未情上前握紧他的手,「你若不信,我带你去见她,让她当着面给你说清道明到底怎么一回事。」 第63页 「放手!」 花未情转身看着他,「你为何不愿随我去证实?」 萧岚轩思绪混乱,到底该不该相信他?一切都可以是他演出来的,他曾经也派人来证实过,花未情口口声声对着外人称她一声娘子,这又算什么? 「还是说,你就甘愿这辈子就这么误会下去?」花未情的一双桃花眼盯着他看,尽往坏处说,「亦或是,你不想要我了,这不过是你的一个藉口。」 萧岚轩沉默良久,微微阖眼,沉着声音问:「她在何处?」 「就在楼下。」 萧岚轩被他拉着出了房,下了楼往柳红袂所住的房走。 推门进去,柳红袂半躺在床上,小酒刚给她准备了安胎药。 柳红袂看着花未情牵着一个男人进来,微微一愣,喝药的动作顿了顿。小酒看着他道:「老闆。」 花未情将萧岚轩拉到柳红袂床前,看着她道:「红袂,这位便是与我成亲的那人,他一口咬定你腹中胎儿是我的,你今日便当着他的面跟他说清楚,可好。」 柳红袂抬眼看着萧岚轩,心里虽震惊花未情竟与一名男子成亲,但引起了误会,她心中愧疚,轻抿了抿唇,便道:「这位公子,你确实有所误会,花公子只是好心收容我罢了。都怪我遇人不淑,才有了腹中的胎儿,那时一心想寻死,得花公子搭救。」 小酒也在一旁道:「萧大人,你确实误会了,我家老闆心肠好,救了柳姑娘,看她无家可归才收容了她。」 「那你跟他……」萧岚轩一时也不知该问什么。 柳红袂满脸歉意,「花公子怕我被人说闲话,才对外人说我是他娘子。花公子的大恩大德,我此生没齿难忘,还望这位公子莫要误会了,否则,我的罪孽便愈加深重了。」 花未情看着萧岚轩,「岚轩,信我。」 萧岚轩心里犹豫着是不是该信他一次?真的是自己误会了么?房中三人都在等着萧岚轩回应,安静地只闻见唿吸声。良久,萧岚轩偏头对上花未情的视线,点了点头,「嗯。」 花未情露出一个笑,连忙牵着他出了房,回到了萧岚轩的房。 关了门,花未情便将他抱个满怀,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重复着先前的话,「我想你,你可有想我?」 「没有。」 花未情表情僵了一下,「真的一点也没想?」 萧岚轩抚着他背后的发,「我以为你在蕲州已经娶妻生子。」 花未情含着笑对上他的眼睛,「你这是吃醋。」 萧岚轩挑起眉毛,「你以为这还能算在吃醋的范畴?」 「所以,在你以为我娶妻生子之后,便盘算着把我休了?」 「嗯。」 花未情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他心心念念的夫君这段日子一直就想着怎么把他休了,「你可真狠心。」 「若你真是娶妻生子,说到底,谁狠心?」 花未情在他眉心落下一吻,额头抵着额头,「好在,我待你始终如一。」 萧岚轩轻笑一声,「谁晓得你心里怎么想。」 「我掏出来给你看看。」 「好。」 花未情僵了僵,这情话说到这也就说不下去,他笑了笑,「说你狠心,你还来真的。」 「是你自己说的。」 花未情一时接不了话,两人四目共对,彼此沉默的房里,往上窜的烛火将对方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花未情的手掌贴上他的侧脸,声音轻缓,「即便你以为我娶妻生子,还是千里迢迢赶来救我,你呀……」 我又该如何回报你? 「来胶州办事,顺道罢了。」风轻云淡的语气。 一听就知道在说谎,哪有那么多的顺道?花未情不跟他计较到底是顺道还是特地,将身子倚在他的胸前,两人身高相仿,也不知是谁抱谁,「都顾着说话去了,殊不知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未情的唇在他的唇角处吻了吻,紧接着吻住他的唇。 萧岚轩欲拒还迎,四天前才生了孩子,魏雨辰交代过两月之内不可行房。他体质虚弱,身上没有多余的力气,只得由着花未情任意妄为,上下其手。 一个缠绵如丝的深吻过后,花未情眼里满是情欲,他小声呢喃,「夫君,抱我。」气息划过萧岚轩的脖颈。 萧岚轩现下哪有力气抱得起他,花未情见他无动于衷,便将他打横抱起,边走便低头看他,「轻了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第三更,停在了比较奇怪的位置 ☆、第39章 抚慰·争执 将他平放在床上,花未情顺势将他压在身下,再吻上他的唇,吸吮着他口中的津液,萧岚轩握住他的肩膀,唿吸渐渐困难,胸口不断起伏。衣襟处滑进去一只手,贴着胸膛游走,萧岚轩偏头避开花未情的吻,「别……」 花未情喘着粗气,「你可是还不信我?」 萧岚轩咽了咽,脖子上的喉结上下滚动,「我身体不适,改日。」 到嘴边的美色没了,花未情将身子叠在他身上,萧岚轩隔着衣料也能感受得到他身子异常燥热,胸口起伏剧烈。 「怎了?」 「硬了。」 「这么快?」 「你也不想想我在蕲州做禁慾和尚做了多久。」花未情的身子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你可要负责。」 萧岚轩推了推身上的人,「下去,我用手给你做。」 第64页 「那你呢?」 「我不需要。」 花未情从他身上下来,萧岚轩掀起摺叠在床内侧的被子盖住两人。花未情解开衣裳,裸着身子贴在萧岚轩身上。萧岚轩抚了抚他嫩滑的皮肤,手掌贴着胸膛往腹部下探去,确实触到了抬头髮烫的东西。 花未情侧着身子,双手搂住萧岚轩的肩膀,来回摩挲,满含秋水的眸子闪着水光,唿吸粗重,偶尔从喉咙里发出一丝声音。这个模样任是谁见了都会把持不住。 「夫君……」花未情将脸凑近,含住萧岚轩的唇瓣,将舌头探进去。 萧岚轩避开,「再闹我可就分心了。」 花未情勾起唇角,发出低声呻吟,「嗯……啊……啊……嗯……」撩拨着萧岚轩的心。 萧岚轩被他惹得全身燥热,低喝一声,「嘴闭上。」 花未情听话地闭上嘴,放在他肩上的手往他的腹下探时,也只是摸到微微抬头,不得不说这人定力十分好。 解决了花未情的问题,萧岚轩坐起身,拿出丝帕擦着手。花未情也坐了起来,被子从他身上滑落,露出他白皙诱人的上身。 萧岚轩扯着被子掩住他的上身,「躺下。」 花未情别有意味地笑着,倾身倚在他的肩上,被子下的手往他腹下探去,「你别忍着。」 萧岚轩隔着被子按住他的手,「快歇着。」 萧岚轩脱了外袍,花未情捡了亵衣亵裤穿上,与他一同躺下,「你真不难受?」 刚才花未情故意挑逗他,他腹下也微微抬了头,这么忍着必定是不好受的。萧岚轩倒淡然,「不难受。」 「我看你是禁慾惯了。」 萧岚轩不语,蓝翎人本就比平常人清心寡欲。 花未情说起了别的话题,「有个事要和你说说。」 「嗯。」 「柳红袂腹中的孩子,我已打算收为义子。」 「那是你的事。」 「也是你的,我的义子也要称你一声义父。」花未情用手指把玩着萧岚轩的发,「你不高兴?」 「不是。」萧岚轩为他提了提被子,轻声道:「睡罢。」 花未情将身子挪过来,贴着他的,手臂横在他的胸口将他抱住,浓密的长睫落在下眼眶,投下一片阴影。 翌日,萧岚轩早起,花未情也跟着起了。两人穿好衣裳,洗漱过后便坐在房中用早膳。 萧岚轩道:「有甚东西要收拾的,等会回去收好,下午随我去胶州。」 花未情喝粥的动作顿了顿,「去胶州作甚?」 「难不成,你还想留在蕲州?」 花未情茫然地看着他,「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打算带你回京。」萧岚轩端起旁边的淡茶抿了一口,「在外面一年,你也该知足。」 「这才一年,你说过,会给我三年。」 「我是说过给你三年,但我从来没说,会等你三年。」 花未情看着他,眼神复杂,「若是我不随你回京,又如何?」 「回不回是你的事。」萧岚轩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玦,放在桌面上,「不过,你若执意留在蕲州,日后,便不再是我萧家人。」 花未情袖下的手握紧,「你是在要挟我?」 「不是。」 「那你为何……」花未情蹙着眉,十分痛心。 「你不明白我为何要这样做,就像,我同样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留在蕲州。」 「我有不得不做的事。」 「你若想尝尝经商的滋味,我萧家店铺无数,让出一部分让你打理也无妨。」 花未情为难,看着那枚放在桌上的玉玦,便知道萧岚轩是认真的,「真的不能再等我两年?」 萧岚轩沉吟片刻,「这里始终有你放不下的东西,两年又能改变什么?留在这里越久,你便越不舍,谁能保证两年之后,你就能抛开一切?」 花未情心窝被狠狠一戳,萧岚轩说到了痛点,两年后若还没达成心愿,那到底是该毫不犹豫离开回到他身边还是不甘心地执着留下。 在心里做了一番挣扎,花未情缓缓举起三根手指,一字一句道:「我发誓,两年后,定回到你身边,不再离开。」 萧岚轩从凳子上站起来,「那时,我已不需要。」 他并没想到花未情经歷过种种,还是执意留下。他心意已决,若花未情不愿放下这里的一切随他走,他便不再承认他花未情是萧家人。自然,孩子的身世他也不必知道。 花未情见萧岚轩离开,慌乱地从凳子上起来,大步跨过去牵住他的手,「别走。」 「容我考虑考虑。」 萧岚轩回头看他一眼,「我给你三日时间,三日后我便从胶州启程回京,你若想清楚了,便来悦来客栈,若还是执意留下,便不用来了。」 说完,萧岚轩抽回手,提步离开,背影决绝。 花未情站在原地,久久不动。 聚缘坊和花氏丝织坊的封条已由官府揭开,只可惜里面的丝绸都被官府收缴,空留一屋灰尘。 花未情回到自己的小院子,里面值钱的东西也已经被搬走,留下一些不值钱的桌椅柜子。站在开满桃花的庭院,花未情眼眶不禁酸涩,不知不觉一年过去,他除了那一间店铺一间作坊,还有这间小院子,又得到了什么? 三年过去了一年,两年后,他又会得到什么?这一年遭了两次命中大劫,若不是萧岚轩,恐怕他连这仅有的东西也得不到。 第65页 一切都是是不甘心,上一世他被夺走一切,包括性命,有仇不报并非他的作为。这一生他为復仇而生,为成就大业而生,若是半途而废,那他这辈子也不会瞑目。 即便遍体鳞伤,也要走下去! 小酒在一旁小声道:「老闆,别伤心了,你人没事就好,财没了还可以再赚回来。」 花未情眼里有着不服输的气势,他一步一步提步进门,走到门口双手推开门,再提步进去。小酒没跟着进去,站在原地。 不久,房里传来砰砰的声音,小酒大跨步冲进去。花未情把房里的红色的衣箱移开,撬着衣箱下的砖板,搬开两块方形地板砖,下正是白花花的银子和一沓银票! 「老闆,这是……」 花未情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我早担心会有人眼红上门劫财,便将钱财藏在这里。」 和南洋人做生意赚来的一万两银子都在这里,是花未情准备开新铺子用的。小酒憨厚地笑了笑,「老闆可真有先见之明!」 藏起来的钱财还在,花未情确认后便将砖板放回去,用衣箱压着。拍了拍手,看着小酒,「记住,你方才所见不能让别人知道。」 小酒点头,「恩恩,我一定不会说。」 花未情弹了弹袖子上的尘,边走边道:「先去一趟衙门,把我们的东西要回来。」 徐进东自从被萧岚轩吓过一次之后,不敢对花未情有半点不敬。花未情开口说要把官府收缴的丝绸器具要回去,徐进东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头答应。 花未情将作坊里的工人都请了回来,每人发了些赏银,嘱咐明日正式开工。至于聚缘坊,也打算明日重新开张。届时买丝绸送丝帕,将新老顾客都吸引过来。 打理好了一切,花未情就上了一趟庄府。 庄易璃一见到他,脸上笑着,心里恨着,「花老闆这次能从牢房里出来,可真是福大命大。」 花未情笑了笑,「花某本就是无罪之人,上天也只是还花某一个公道。」 「不知花老闆,来庄某府上,是想……」 「不过是兑现我说过的话罢了,庄老闆可是忘了,半月前,花某在牢里亲口说过,若是能重见天日,必定要登门拜访。」 没想到他竟是专程过来炫耀的,庄易璃干笑,「那花老闆可要进来喝杯茶?」 「不必了,花某近日事务繁忙,不宜久留。」花未情别有深意地看着庄易璃,「对了,花某还要提醒庄老闆,晚上睡前可要把门锁好,以防半夜有人敲门。」 庄易璃眉心发黑,冷声道:「多谢花老闆提醒。」 「告辞。」离开庄府,花未情脸上的笑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未情勾结番邦通敌叛国的罪名也被洗清,蕲州知府下了令,日后可与南洋人有生意来往。 作者有话要说:好感动,我终于更上了。qaq 多谢14773131大人的两颗地雷,荔枝的一颗地雷,半截白菜的一颗地雷,么么哒 关于萧岚轩为什么不告诉花未情孩子的事,第一,孩子只能是萧家的继承人,如果花未情无心回归萧家,那他宁愿不告诉他(虽然有点狠心)第二,萧岚轩不想用孩子来将花未情困在身边,他希望花未情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所以他让他随他回京。如果花未情愿意,那么他将告诉孩子的身世。当然,这其中后面还会解释。这只是我的初衷,如果读者大人觉得岚轩过分的话,我也没办法,毕竟岚轩对花未情没有安全感,他确实很喜欢花未情,但是安全感又是另外一回事 ☆、第40章 抉择·取捨 聚缘坊重新开张,附近几家店的掌柜都上门来贺喜,都是些嘘寒问暖的话,花未情一边照顾生意一边应付。 这上门的人也有沈家小公子沈翊青,花未情与他寻了一个酒楼坐下。 「前些日忙着生意,近些日得了空正想花点银子买通衙门的人进去探一探花老闆,谁知前日便收到消息,花老闆已经出来了,可喜可贺。」 花未情抿了一口酒,也知他说的是虚话,他那时背负勾结番邦通敌叛国的罪名,谁又能大着胆子进去探他。生意场上的客套话,花未情应付自如,「沈老闆这般惦记着,可真让花某受宠若惊。」 沈翊青轻嘆一口气,「说来惭愧,花老闆此次有难沈某也没帮上什么忙。」 「沈老闆言重,上次的瓷器你倒是帮了花某大忙。」 「小事一桩,不值一提。」 「对沈老闆是小事,对花某可就是大事。」花未情提起白瓷壶,给沈翊青倒满酒,再给自己倒满,「花某无以为谢,便在此敬沈老闆一杯。」 沈翊青举杯与他的杯子碰了碰,仰头饮下。一杯酒下肚,沈翊青咂咂嘴,「难得一个好日子,不如今日就由沈某做东,你我上万花楼快活一夜,如何?」 花未情笑了笑,「多谢美意,不巧的是花某还有要事要办,恐怕要辜负沈老闆的美意。」 沈翊青也陪着他笑了笑,「既然花老闆有事,那便改日。」 与沈翊青在酒楼告别,花未情先是回了聚缘坊。今日店铺重新开张,许多常客特意上门道喜,花未情一一招待。 今日生意也算红火,晚上打了烊回到府上,七娘和柳红袂做了一桌子的菜等着。花未情神情若有所思,只吃了一点便回房去了。 第66页 从怀里掏出那一对玉玦,上面一个刻着花未情一个刻着萧岚轩,这是花未情特意找玉匠做的。 在烛光下,一对玉泛着幽光,印在花未情那双桃花眼里。 不得不承认萧岚轩说的是对的,两年后,谁也不知道,他花未情是否会心甘情愿放弃这一切安安心心地在萧府做萧家的夫人。 外面有人敲门,花未情仓促地收起手上的玉玦,道了一声进来。 敲门的是小酒,今日花未情回来后脸色就不好,他过来看看,「老闆。」 花未情看着门口的小酒,「有话进来说。」 小酒点了点头,提步进门,走到花未情面前,「你可是有甚心事?」 「人生在世难免会有不称意,有几件心事也正常。」 小酒抿着唇,弱弱开口,「我,若是……老闆……」 花未情轻笑一声,「你若想听我也不知如何说起,还是罢了。」顿了顿,继续道:「明日一早我便出门一趟,铺子里的生意你先管着。」 「是,老闆。」 「听七娘说她儿子得了重病,她明日过来的时候,你给她些银子。」 「恩恩。」 「没事的话,你去歇着。」 「老闆也早些睡。」 小酒出了门,把门一併带上。 花未情再从怀里掏出那一对玉玦,唇边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往前感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个道理,我以为不会用在我身上。」 翌日,天还没亮,花未情就从院子后面的马棚里牵出那匹枣红色的马,牵出门便跨上马背,挥着鞭子驰骋而去。 蕲州与胶州毗邻,只需两个时辰就能到。 到了胶州最大的悦来客栈,已是日上三竿,花未情下了马背,将缰绳交给迎上前的小二,径直上了楼。 拦下一个端茶送水的小二,「冒昧打扰,请问姓萧的客人住哪间房?」 小二指了指左边,「这边数过去,第三间上房。」 花未情道了声多谢便绕开店小二,疾步往左边走。在一间房门口停步,踌躇半响才抬起手敲门。 里面有人应了声,花未情才推门而入。 萧岚轩袖着手站在桌旁,「想清楚了?」 花未情提步进门,把门合上,看着他,「有些话想跟你说。」 「那就是还没想清楚。」 「我后退一步,你也退一步,可好?」 萧岚轩踱到凳子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怎么个退法,说来听听。」 花未情往前走了几步,道:「这两年之内,你在京中要娶妻或是纳妾我绝不会说一个不字。」花未情伸出手展开紧握的五指,手心躺着一块刻有花未情三字的玉玦,「我只要你收下这块玉玦,腾出你心中的一小块地方,待我回到你身边之时,再接纳我。」 萧岚轩不动声色,「娶妻纳妾于我而言有何难,何必要取得你的同意。」 花未情顿觉背后一阵凉风拂过,随后他重振立场,所谓的各退一步不过是形式罢了,花未情早料到他不会娶妻纳妾,「若是你有意娶妻纳妾,早就这么做了,可你偏偏谁都没娶只娶了我。」 「以前不会,并不代表以后也不会」 「你不会,因为,你喜欢我。」花未情一字一句说得肯定,目不斜视地盯着他淡漠的脸看,「你并不喜欢青楼,却三番四次地来。你向来喜好独来独往,却将我赎回去入住你的桃园。你在别苑设喜堂与我行三拜之礼。你身为男子却甘愿屈于我之下。你得知我娶妻生子满心怨恨却还要千里迢迢赶来救我……」 萧岚轩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 「既然你喜欢我,那为何就是不能等我两年?两年之后,我只奢求你心里还有一丁点我的位置,其他的,你爱怎样我都不管。」 许是花未情声音抬高,婴儿的哭声突兀响起。萧岚轩听到立马起身往里间走去,花未情一愣,也跟着进去。 萧岚轩弯腰从床上抱起襁褓裹着的婴儿,看着他大张着嘴哇哇大哭,一时也不知如何哄他。 「谁的孩子?」花未情疑问道。 「我的。」 「你收养的?」 「我亲生的。」萧岚轩答得自然,花未情极为震惊,僵在那里许久不动。萧岚轩只顾着哄孩子,根本无暇顾及花未情的讶异。 「乖,别哭。」声音温柔,与对花未情刚才的淡漠反差极大。 花未情看着萧岚轩和他怀中的襁褓,只觉自己是个外人。魏雨辰此时从外面推门进来,先是看到一身紫衣的绝美男子,心里也猜到他就是花未情。 萧岚轩见魏雨辰进来,便道:「你来哄哄他。」 魏雨辰过去从萧岚轩怀里接过襁褓,看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可能是刚睡醒,饿了,我带他去找一找奶娘。」 「嗯。」 魏雨辰抱着孩子出了去,屋子里就剩下花未情和萧岚轩两个人。 花未情不可置信地看着萧岚轩,「孩子,真的是你亲生的?」 「骗你作甚。」 花未情自嘲一笑,他以为萧岚轩一心一意喜欢他,不会再与别人有任何瓜葛。到头来,还是自作多情。看着萧岚轩,花未情艰难地勾起唇角,「是和那位玉香郡主生的?」 「不是。」 「那是谁?」 「随我回京,你自然会知道。」 第67页 「我现在还不能回去。」 「你放不下?」 「是。」 萧岚轩无话可说,在花未情眼里,在蕲州的一切比他还重要。 花未情堪堪从脸上挤出一个笑,「萧家乃名门望族又有家财万贯,日后总要有人来继承,你有个孩子,也好。」 萧岚轩沉默不语,花未情兀自说着,「这些我都能容忍,谁叫我是妻你是夫,千百年从来都只有一夫多妻,而不曾有过一妻多夫。你另有新欢,还后继有人,我这为人妻的理当还要高兴。」 「你嘴上一口一个为人妻,说得倒好听,心里又是怎么想的?」萧岚轩看着他,「我是喜欢你没错,但并不代表我可以为你一直等下去。」 他要的是一个能与他相伴的人,当初那么仓促决定将他娶进门无非是想将他留在身边,而这一切,花未情并没有做到。 花未情这是第一次听到萧岚轩承认喜欢他,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外面响起敲门声,「大人,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启程。」 萧岚轩回了一句,「我等会就来。」 萧岚轩提步出门,与花未情擦肩而过之时。花未情出手握住他的手臂,「我不会让你一直等下去。」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推开他我在手臂上的手,萧岚轩提步出了去。 房中,只留下一个紫色的身影。 萧岚轩出了客栈,上了马车,魏雨辰抱着孩子在车厢中等候。 萧岚轩在软垫上坐下,看着魏雨辰怀里的孩子问:「他可是又睡着了?」 「嗯,刚出生的孩子都喜欢睡。」 萧岚轩伸出双臂,「我来抱他。」 魏雨辰将怀里的孩子动作小心地交到萧岚轩手里。萧岚轩看着孩子的睡颜,经过七八天,孩子的五官渐渐长开,看得出,他的容貌像花未情多一些。 魏雨辰道:「给孩子取个名罢。」 「回京再取也不迟。」 萧岚轩单手稳住孩子,另一只手掖了掖襁褓的边沿,让他唿吸更为通畅些。 魏雨辰看着他细心的样子,看得出他对这个孩子极为喜爱,「刚才的那位便是孩子的另外一位爹?」 萧岚轩应了一声嗯。 接下去的,魏雨辰没再问。 赶了半个多时辰的路,出了城门,便是郊外。 由远及近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而后超过了马车,急促的马蹄声嘎然而止,赶马车的随侍动作迅速地拉住缰绳。 一行人马被前面的人挡住了去路而不得不停下。骑着马与马车并驾的宋柯弯下身子,在马车的车窗边道:「大人,夫人在前面。」 ☆、第41章 承诺·誓言 一身紫衣的花未情骑在马背上,不偏不倚挡在了路中央。 下身的马在原地踱了几步便停下,花未情拉着缰绳看向墨绿色的马车帘子,「岚轩,请听我说几句话!」 马车里的萧岚轩默然不语,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入神。 骑马挡在路中间的人扬声道:「你可听清楚了,你等我也好不等我也罢!我花未情这一辈子就只喜欢你一人,只认定你一人,只与你白头偕老!我此次不能随你回京,心里有不得已的苦衷。待我将事情办完,定回京生生世世陪伴你左右,决不食言!」 说完这句话,花未情便一挥马鞭子,沿着原路折返,马蹄踏在黄泥路上,扬起一阵尘土。 萧岚轩看着孩子的眼里慢慢燃起一丝笑。 马车重新起程,魏雨辰看着对面的萧岚轩,「孩子的事你不打算告诉他?」 「我给过他一个做爹的机会,他自己不要我也没办法。」如果花未情答应随他回京,那他就是萧家人,萧岚轩自然会告诉他孩子的身世,但花未情并没有答应。 魏雨辰轻轻一笑,「你心里分明由他,何必那么绝情?」 「先前对他太纵容,才会酿成他今日的多灾多难,与其让他在离我千里之外被人算计,倒不如把他搁在身边来得安全,只可惜,他还是不懂。」 魏雨辰脸上的笑更深,他也搞不清楚萧岚轩心底到底再想些什么,「你就不怕他日后都不回来?」 「回不回来是他的事。」萧岚轩低头看着那张小小的睡颜,越看越像花未情。 长大之后,又会是一个倾倒众生的美人。 京城,萧家。 萧夫人听下人们说萧岚轩此次回来带了个刚出生的孩子,还是萧岚轩亲生的,私下里就跟萧政勛议论起来。 「老爷,我看岚轩那孩子对我们见外得很,一年前带了个男人回来,说成亲就成了亲,也没跟我们说说。现如今,他又抱着个孩子回来,事先也不招唿一声。」萧夫人用手上的丝帕擦了擦脖子,「我看呀,他是真没把我们当一家人看。」 萧政勛转着右手玛瑙扳指,「那是他的私事,你管那么宽作甚。」 「成亲生子虽是私事,但也得一家人操办的不是,他倒好,成亲就只请了梅园的那个,连你这个二叔都事后才晓得。」萧夫人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如今抱回来的孩子,也不知道那孩子是哪个女人生的。」 「你要是想知道,去问问就是。」 萧夫人撇开脸,语气慵懒,「不去,去了被他白眼还丢人。」 萧岚轩将孩子抱回来后,就径直送到了梅园让魏灵溪看。魏灵溪抱着孩子,脸上浅浅笑着,修长的指轻抚着孩子的额头,「长得可真灵秀。」 第68页 萧岚轩看着魏灵溪手上的孩子,「就是个头小了些。」 「这倒不打紧,你出生那会也只有这么一丁点,后来不是补回来了。」 「嗯。」萧岚轩应了一声。 怀里的小傢伙眼睛黑白分明,一眨不眨地看着魏灵溪,粉嫩的小嘴吞吐着,十分可爱,魏灵溪看着他心情便十分好。 萧岚轩出生那会魏灵溪便想自己亲自带着,但萧政庸为了掩人耳目,将萧岚轩交给了大夫人抚养。萧岚轩满一岁时,萧政庸才娶魏灵溪进门。 魏灵溪入了萧府只在梅园足不出户,萧政庸隔些日便过来看他,在他这留宿,得空时便将萧岚轩一併带来,让魏灵溪见见。 父子相见,萧岚轩也只得唤魏灵溪一声魏叔叔。 魏灵溪每每见萧岚轩,脸上总会挂着浅浅的笑,看得出他多喜欢孩子。 「生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罢?」魏灵溪抬头看着萧岚轩。 萧岚轩轻描淡写道:「还好。」 「孩子被你折腾得早产了半个月,我倒是不知道哪里好了。」此时魏雨辰从里间里出来,手上还端着一碗给萧岚轩调理身子的药。 把药放在萧岚轩身旁的高几上,魏雨辰说:「这药快喝了。」 「有劳。」萧岚轩端起药一口闷下去。 魏灵溪看着魏雨辰,「怎么一回事,孩子早产了?」 魏雨辰往太师椅上一坐,道:「让岚轩自己跟你说。」 魏灵溪看向萧岚轩,全然不知发生何事。萧岚轩喝了药,雪儿递上一块丝帕,他擦了擦嘴角,淡淡道:「也没什么。」 见他不说,魏灵溪也没再继续追问,看着怀里的孩子道:「只要父子平安就好。」 孩子的满月酒,萧岚轩请了萧政勛夫妻,还有府上的下人们凑凑热闹。 孩子满月后,萧岚轩与魏灵溪一同商讨孩子的名字,最后决定唤他萧逸尘。 今日要在皇宫举行立太子大殿,萧岚轩一早换上官袍便乘着轿子进了宫。 当初姜丞相与秦襄王两方明争暗斗,争来争去也分不出个胜负。皇帝大病初癒,为朝中大臣的争论烦心,开春后昭示天下,要立八皇子弘骏为太子。 两方的争斗胜负不言而喻,秦襄王整日郁郁寡欢,接连好几天都告了假。而三皇子彦靖则被派去云南,继续做个藩王。 站在姜丞相一方的陆逵愈加目中无人,张扬跋扈。 萧岚轩则要冷静得多,继续做他的商人。头上顶着国公的爵号,也只是偶尔进宫参与一些大的庆典,朝政上的事他少有发表见解。 魏灵溪抱着萧逸尘坐在花丛边的石凳上,他也不大懂得怎么带这么小的孩子,只是这么抱着,看着他乖巧的模样,便觉着心满意足。 萧岚轩跟魏灵溪身边的丫鬟雪儿打过招唿,若是魏灵溪想要看萧逸尘便过去桃园把孩子抱过来。 离魏灵溪不远处的月洞门后,一身蓝衣的韩宥视线直直落在那个穿着青衣的男子身上,目光温柔,脸上含着隐约的羞色。只觉那边面带浅笑的男子胜过这世间的一切,即便是天上的神仙也比不过。 那样的他,只能够在远处静静看着,不能接近。 只要能看着就足够。 萧岚轩的身子已见好,魏雨辰便打算过几日回蓝翎谷,他出来了大半年,蓝翎谷还有许多人等着他回去。再则,魏雨辰也是有家室的人,膝下有一名八岁大的女儿。他娶的是一名并不是蓝翎谷中的女子,而是在一次外出行医遇到的,这名女子本是大家闺秀,却甘愿屈身下嫁,随他到与世隔绝的蓝翎谷厮守。 魏雨辰此次还想将魏灵溪一併带回去,毕竟他是蓝翎人,从小在蓝翎谷长大,日后老了也是要落叶归根的。 「我们魏家当年欠下的债,你已还清,如今岚轩已经能独当一面,萧政庸又驾鹤西去,你在这萧府也没甚放不下的,倒不如随我一同回去。」魏雨辰苦苦劝道。 魏灵溪面色淡然,「时隔二十几载,我即便再回去也该是物是人非。」 「那有什么,蓝翎谷毕竟是你的故土。」 魏灵溪语气平缓,不带一丝波澜,「我既入了萧家的门,这一生,生也好死也罢,都註定脱不开萧家。」偏头看向魏雨辰,「再说,二十几载百年如一日的日子过得习惯了,换个地方,恐怕还适应不过来。」 魏雨辰每每听魏灵溪说起这些就为他心疼,「哥,你可曾后悔过?」 「都过去了,不提也罢。」魏灵溪唇边携着一丝浅笑,「你也看到了,轩儿和尘儿十分惹人喜欢,在这萧家,我还是有牵挂的不是。」 听了这句话,魏雨辰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想要在劝他回去的念头也打消。 萧岚轩听说魏雨辰要回蓝翎谷,便让人准备了礼,里面都是些银票珠宝一类。魏雨辰不收,他笑道:「你送我这东西还不如送我几斗米,这些东西在蓝翎谷都用不上。」 蓝翎谷在深山之中,里面的人很少出来,正可谓与世隔绝。谷中上千人聚居,每家每户务农为生,各家不分彼此,银两基本上用不着。 萧岚轩出门送魏雨辰,魏雨辰临走时,在马车前回头对他说:「好好照顾你爹。」 萧岚轩点了点头,「会的。」 花未情的聚缘坊分号在三月中旬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开张,开张之时,做生丝生意的张老闆、做瓷器生意的沈翊青还有几位生意上有来往的都送了礼庆贺。 第69页 新铺开张,比旧铺子要大上一倍。花未情增加成衣的款式,先前卖的都是女子的衣裳,现在连同男子的衣裳外加其他衣物也一同卖。成衣铺和丝绸铺相当于合为一体。 聚缘坊的生意做得红火,其他地方的丝绸铺也开始效仿,进货都是去蕲州的花氏丝织坊。随着来进货的越来越多,花未情花一千两扩建花氏丝织坊,新建的丝织坊添置了二十多台织布机,再请了几十名女工。 ☆、第42章 瓷窖·帐务 大抵是因为先前的三名南洋人带动了南洋的丝绸生意,丝绸在南洋各国引起热潮,南洋商人对中土趋之若鹜,漂洋过海来蕲州收丝绸。 花未情消息灵便,早早截下前来收丝绸的南洋人,将他们带到自己的丝织坊里参观。再签下契约,预定多少日交货。 花未情的海外丝绸生意越做越大,早已不限于先前的三名南洋人。 手头上有了一大笔银子,花未情盘算着放手一搏。蕲州除了庄家名下的丝织坊,剩下的都是些规模并不太大的私人丝织坊。 花未情带着银票挨家丝织坊走访,里里外外把丝织坊的布置装潢以及织布机都查看清楚,出口直接道:「老闆,这丝织坊多少银子能卖,你出个价。」 丝织坊老闆也知花未情的作坊生意越开越大,迟早他们这些丝织坊都没了订单,早早卖给他或许还能赚回来一点,丝织坊老闆想了想,「花老闆,在下也不想狮子大张口,您看,我这作坊再加上我仓库里头的丝绸和生丝,就收你八百两,如何?」 花未情思忖片刻,「成了。」随即转身对小酒道:「小酒。」 「在。」小酒会意,从身后的包袱里取出八张一百两的银票,恭恭敬敬地递给丝织坊的老闆,「请您清点清点。」 丝织坊老闆食指沾了沾唾沫,一张一张地数起来,数完后脸上携着笑,「正好八百两。」然后,丝织坊老闆将怀里的房契取了出来,递给花未情。 花未情接过房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再抬头看向笑意盈盈的丝织坊老闆,道:「花某虽买下了刘老闆的丝织坊,但缺个管事的,花某承诺每月如期发放月钱,不知刘老闆愿不愿意继续留在丝织坊掌管大小事务?」 刘老闆一听,喜不自禁,「愿意,当然愿意!」 花未情勾起唇角,「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天下来,花未情走访了四间丝织坊,只有三间是愿意转卖的,还有一间因为是传了好几代的,是祖宗产业,死活不愿卖。 一天下来,花了两千六百多两银子,收下三间能日产上百匹布的丝织坊,加上他扩张过的花氏丝织坊,每日便能产六百匹布。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花未情开始为繁琐的帐务犯晕,两家丝绸铺加四间丝织坊每日来往的帐目,购进生丝、修缮织布机、购进染坊原料、工人工钱发放等等,委实让人眼花缭乱。花未情白日里照顾着生意,每每清理帐务都要忙到三更半夜。 如此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找个可以信任的人帮忙管帐。 思来想去,身边除了小酒也没有特别能信得过的。在床上睁着眼睛躺着难以入眠,突然想到了一个人。那人名叫赵福庆,他原先是跟着庄南庆身边管帐的,一跟就是二十多年。庄南庆死后,庄慕寒整日对生意上的事不闻不问,他也不愿再留在庄家,便回乡做起了学堂夫子。 赵福庆是个老实人,庄南庆身边的大小帐务他都打理的有条有理,当年庄南庆还叮嘱庄慕寒要跟赵福庆多学学记帐,庄慕寒那会哪听得进去。 翌日,花未情便让小酒准备了些礼,亲自带着礼去了一趟赵福庆家。赵福庆的乡里在蕲州与胶州交界,骑马一个半时辰就能到。 去到时,赵福庆在堂上给是十一二岁的孩童授课,花未情不忍打搅,便在窗边偷偷看了会。 将近五十的赵福庆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头髮用木簪全数束在头顶,手上持着一本书,念着一首杜甫的诗。 等到他放了课,花未情将礼呈上,再说明了来意。赵福庆抿了一口浓茶,摇了摇头,「花老闆的好意老朽心领了,但老朽年老不中用,再重操旧业恐怕也是有心无力。」 「赵先生未过半百,还是意气风发之时,能请得你来掌管帐务花某自当荣幸之极,就只怕赵先生不愿屈就花某这小生意人。」 「花老闆多虑了。」 花未情轻轻一笑,「今日花某诚心诚意来请赵先生,还望赵先生能再考虑考虑,给花某一个美满的答覆。」 赵福庆捋了捋鬍鬚,偏头看向花未情,「听闻花老闆有意与庄家作对,老朽曾在庄家执掌帐务二十载,如今若帮着花老闆,恐怕不大妥当。」 原来他是为这事而拒绝,花未情沉吟片刻,苦苦一笑,「赵先生心系庄家花某颇为感动,但赵先生也知道,如今掌管庄家的庄易璃并非庄家人,庄家前任东家庄慕寒也是在下的知交,他葬身火海之事诸多蹊跷,却并无人怀疑。花某念在知交一场,暗中派人查探,发觉这庄易璃与大夫人徐雪娇早就狼狈为奸想要蓄意毒害庄慕寒,伪造火灾不过是掩人耳目。赵先生方才说花某有意与庄家作对,试问,花某如何与这种人交好?」 赵福庆听后感触很深,他在庄家之时与庄易璃接触过,也看得出他这人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倒是庄慕寒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却没甚噁心肠。经花未情这么一说,他倒也不觉着突兀。 第70页 花未情见赵福庆动摇,便拱手道:「赵先生,且先不说与庄家作对之事,花某只不过一介商人,帐务繁多自然想寻一个信赖之人打理,还请赵先生能答应花某的请求。」 赵福庆沉着脸思忖,「花老闆就这么信任老朽?」 花未情轻声一笑,「慕寒生前只知玩乐,庄家上下也没出漏子,这恐怕都是赵先生的功劳。」 赵福庆听花未情这般信任自己,心里一暖,当初他能留在庄家二十多年,都是因为庄南庆的信赖。作为执掌帐务多年的人来道,东家的信任是再宝贵不过。 「老朽这学堂的学子还要有人来教,老朽要是走了,他们该如何是好?」 「这赵先生不必担心,花某定会再寻人顶替,捐银重新将这学堂修缮。」 赵福庆面带笑意,拱了拱手,「老朽替孩子们谢过花老闆。」 「不必。」花未情看向赵福庆,「那赵先生……」 赵福庆从椅子上起来,欣然道:「既然花老闆不嫌弃我这老头子,老朽也没再拒绝之词。」 花未情松下一口气,眉目展开,道:「多谢赵先生,那花某明日便请人来接。」 赵福庆轻抿着唇点了点头。 第二日,花未情派人驾着马车前来接赵福庆。 有了赵福庆,两家店和四家作坊的帐目被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查起往日的帐本,还查出了一些不妥之处,当着花未情的面都指了出来,花未情颇为欣慰,确实是自己一时马虎弄错了几处。 有了赵福庆的相助,花未情每日奔波于店铺与作坊间,比起往日也轻松了许多。 生意做得正红火时,花未情又接连买下好几间大作坊,挂上花家的牌号。为了让更多南洋人上门收丝绸,花未情在码头设了一间接待的茶铺,铺子的门口竖起一张大招牌,上面用南洋文字写着欢迎辞。花未情专门请了一名懂得南洋语言的人做交涉,为南洋人提供住所。 花未情的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庄家的生意越趋清冷,庄易璃恨得咬牙切齿,脾气日渐暴躁,时不时就拿府上的下人出气。气血攻心时,不把人打得半死是不会罢休。去花街柳巷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在花楼里不识怜香惜玉,将如花似玉的花娘折腾一晚,别人好几天做不了生意。 徐雪娇就这么看着,看着他的笑话,她倒是盼着他早点死,本就是个薄情郎哪值得她倾心,当年还轻信了他的甜言蜜语,帮他害死庄慕寒,到如今后悔也没个地方。庄慕寒再怎么风流最起码到了哪都讨人喜欢,而他却是惹人厌。 不知不觉间,又是一年到尾。 花未情与萧岚轩将近十个月未见,他生意缠身脱不开身,不能回京看他。再则,即便回去了,不能答应留在他身边,只会不欢而散。 一月一封家书的承诺他一直未忘,想念他时便写信回去,虽然寥寥几字,但也能诉清道明自己的相思情。 沈家小公子沈翊青上门找上花未情,他年逾花甲的爹一病不起,两位兄长都在家守着,他也想放下蕲州的瓷窖生意回乡陪陪老人家。 说来绕去,目的是想问花未情愿不愿意将他的瓷窖买下。沈家瓷窖倒是跟别的瓷窖没甚分别,重在沈家名下的制瓷工艺。 如今花未情的丝绸生意做得如火如荼,少有向周边的丝织坊进货添补订单,如今有些南洋人也对瓷器需求甚多,若是买下一间瓷窖*南洋人喜爱的瓷器,也是一桩肥的流油的生意。 花未情思忖过后,问:「不知沈老闆瓷窖里的人能不能留下?」 沈翊青啜了一口茶,「这人我也管不了,若是他们愿意留下便留下,不愿留下的沈某也不能拷着不是。」 花未情笑了笑,「那好,沈老闆的瓷窖花某就买下了,还请沈老闆出个价。」 沈翊青放下茶盏,拱了拱手道:「沈某与花老闆也算是朋友一场,实不相瞒,沈某首个找的就是花老闆,肥水不流外人田,也想临走前给朋友留点好处。这瓷窖算不得大,花老闆就给个一百两意思意思就行。」 花未情倒是惊讶,「这怎么好意思,沈老闆在蕲州花某也没给过好处,现下却要受沈老闆恩惠,让花某如何过意得去。」 「怎么过意不去,花老闆常在百忙之中陪沈某饮酒谈心,这已是最大的好处。」沈翊青轻嘆一口气,「若不是此次老头子病重,家里头催得紧,沈某也不会急着要卖瓷窖。」 「那花某就更不能趁人之危,若是沈老闆有意要卖,还是按原价来,如何?」 沈翊青看了一眼花未情,仰头大笑几声,「这世上像花老闆这般贪不得便宜的生意人,沈某还是初次见。」 花未情也淡淡一笑,「倒不是贪不得便宜,只是这贪便宜也要讲个天时地利人和。」 最后,两人商议,花未情五百两买下沈家在蕲州的瓷窖。瓷窖先前的工人,花未情每人给他们再加两成工钱将他们全数留了下来。 这沈家瓷窖制作的瓷器全部销往海外。上一次里奥给的那本图集可帮了大忙,烧出来的瓷器绘了南洋人喜爱的图案,广受前来中土的南洋人青睐。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让读者大银早点看到小花和岚轩长相厮守,所以这一段花未情打到庄易璃的进度会比较快。表介意。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第一敢闯,善于寻找并且抓住机遇,还有善于人际关系以及拉拢人才,我想表达的也就是这些。本文以绝代商人为名,氮素,小羲委实才疏学浅,也只能写到这个程度,嘻嘻,凑合着绝代。 第71页 ☆、第43章 生辰·灵溪 花未情因此又想到了刺绣,中土的四大名绣亦是惟妙惟肖,精美得来又不缺细緻,恐怕这也是南洋没有的。 刚好,此时里奥又来了一趟中土,此次只有他一人带着手下伙计过来。花未情便坐下来与他谈了中土刺绣一事,想请来绣娘专为南洋人定制刺绣。 里奥一听也觉着可行,让花未情拿了些样品给他查看。他见这刺绣针脚细密,图案精美不由大肆夸奖,便听从花未情的劝告,从中土进购刺绣。 双方协议签下契约后,花未情从各地请来上百名绣娘赶工,承诺一月之后便能交货。 里奥是南洋有名的巨商,每每进货都是大批量,他的帆船载重量大,且有两艘。一口气要的丝绸、茶叶、瓷器都是上万的。花未情即便后来也与多名南洋人有生意来往,但要货量最大的还是里奥。 对于丝绸、瓷器,花未情可自行供应,但茶叶还是要向萧家购进。萧家在各地也有茶庄,许许多多做茶生意的都要去萧家茶庄进货。 花未情去了一趟离蕲州不远的绵州,那里就有萧家的茶庄。 开春之时,花未情便游刃有余地为里奥准备好了所有要运回南洋的货物。大批量的真金白银都流入了他花家。 短短两年,花未情的名字在蕲州传开,上至八十下至五六岁,都晓得花未情这个人。一些小生意人聚在一起喝茶的时候都在佩服花未情的胆量和智谋。说他有胆量是他因和南洋人做生意入了狱还敢继续不怕死地做,且他放得开拳脚,一路过五关斩六将,将蕲州非庄家的丝织坊都收为己用。说他智谋,他懂得经营,摸清了客人的喜好,生意不红火也不行。 再则,花未情善用人,无论是花氏丝织坊管事的苏繁花,帐房管帐的赵福庆,还是沈家瓷窖里的工人,都心甘情愿为他办事。 庄家这一年来关了好几家丝织坊,丝绸铺也关了几间。自从去年秋末,徐进东因涉嫌贪污受贿被查处,摘去乌纱帽,入牢沦为阶下囚之后,他庄家便再无依靠。 新来的知府公正清廉,两袖清风。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来就为牢中两名蒙受冤屈的犯人翻案洗白,蕲州百姓无不感嘆新知府是在世包公。 新知府不是耐得住闲的人,这厢为受冤者洗去冤屈,那边厢又向蕲州各富商筹集银两修缮蕲州码头。 庄易璃本想讨好新知府出银修缮,但那码头他少有用到,大都是花未情与南洋人进进出出,若是出了银两,便等于为他人做嫁衣。思索再三,便也没这么做。 花未情出手倒是大方,一口气出了两千两,其他的商人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过八百两。新知府心中大喜,宴请花未情替蕲州百姓致谢。 于是,新知府便记住了花未情这个人。 花未情并不知道,蕲州能换知府,全是萧岚轩的功劳。他知道蕲州知府有意与花未情为敌,日后若继续留他必定会再给他无中生有惹来麻烦,便难得地呈了一本奏摺上去。皇帝交由御史台查处,果然查出蕲州知府受贿贪污。皇上的一道指令,便将这徐进东关进了大牢,将此次国考排名乙等三名的方少宣派去蕲州担任知府。 花未情有如一只脱缰的马,不受任何人阻止,赚来了白银就立即扩张生意,开聚缘坊分号,买地新建丝织坊。蕲州拥有良好的地利,前来中土贸易的南洋人都喜欢在蕲州停靠。大部分生意都由花未情接下,这一年多来到底赚取了多少银两,恐怕外人无法衡量。 只是,花未情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他明白他来蕲州做生意的目的。庄易璃一天不倒,他便一天不安心。 庄家在蕲州越趋衰落,若不是庄家名下的染料生意,恐怕是支撑不住的。花未情请来几名懂得颜料研制的老者,他们都是制作绘画颜料的佼佼者,并不涉足染布的染料。但染料与颜料也有同工异曲之妙,花未情便将他们聚集在一起,研制新的染料。 若能研制出一种比庄家更好的染料,庄家染料必定会被优质染料所取代,那庄易璃就再无立足之地。 花未情与几位专门为他研制染料的老者签下契约,若他们能研制出一种更为好的染料,将每人获白银三千两,还要为染料配方保密不得外传。 花未情承诺萧岚轩的三年,眼看,就只剩下半年。距上一次见面,已是一年半前,花未情依旧每月派人送家书回京城,逢年过节还准备礼送回去。 这天是魏灵溪四十岁生辰,萧岚轩早上忙了回来,正要去梅园时,宋柯呈上来一个包裹。打开后是一方锦盒,盒子里放了一对龙凤玛瑙烛台,还是南洋那边的。烛台压着一张纸条,上头写着: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萧岚轩将纸条放进书架子上的檀木盒子里,里面早已积了厚厚的一沓,都是花未情寄回来的家书。多宝架上的东西也都是这一年半来,他让人送回来的。 三年期限还有半年。 门外传来孩子的哭声,萧岚轩转身出了门,正见丫鬟抱着萧逸尘往这边走。萧逸尘看到萧岚轩后,便伸出小手臂,口齿不清地喊:「爹爹……」 萧岚轩抱过他,他一双梨花带雨的眼睛闪着泪光,哭声立即停止,眼泪鼻涕都往他身上擦。萧岚轩抚着他的头,「怎么哭了?」 小傢伙把脸埋在萧岚轩怀里,小丫鬟解释说:「小少爷刚看见了您,您走得太快没理他,他就哭了。」 第72页 萧岚轩这才想起,方才回到府上宋柯呈上一个包袱他就疾步往寝房里走了,也没注意到萧逸尘。 手掌爱抚着怀里的小东西,萧岚轩轻笑一声,对着怀里的小东西说:「方才爹爹有点急事,没看到尘儿,尘儿莫怪。」 萧逸尘从怀里抬起哭红了的眼睛,又伸着双手,含煳地道:「爹爹抱。」水灵灵的眼睛沾着润湿的睫毛,一张脸跟花未情十分地像,若是再大点,恐怕就更像些。 萧岚轩亲了亲他的额头,「爹爹带你去祖父那。」 小傢伙点了点头,「嗯。」 梅园。 将近正午,魏灵溪从书房出来,开了门便见到地面上放着一方小盒子。也不知是谁放在这的,他弯腰捡起,放在手里端详也认不出是谁的,打开看了看,里面一支白玉簪子,玉簪子下压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只有几个字: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原来,是一份佚名的生辰礼。 与此同时,书房不远处的檐廊拐角处,身穿蓝衣的男子探出半边头,青衣男子绝美的脸上挂着浅笑。这惊鸿一瞥,所见便是这世间最美的风景。 青衣男子将小木盒放进了袖中,提步沿着檐廊走,步伐不徐不疾,虚幻的背影好似下一刻就会消隐在这空气中。 几分腼腆的蓝衣男子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目间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萧岚轩抱着萧逸尘来了梅园,萧逸尘手上捧着礼盒,口齿不清地说:「生辰礼。」 雪儿和秋露两个丫鬟都笑了,魏灵溪接过他手上的礼盒,抚了抚他的头,「尘儿真乖。」 魏灵溪把礼盒交给了丫鬟,再将萧逸尘从萧岚轩手里接过,看着他还红着的眼眶,用手抚了抚他的小脸蛋,「尘儿方才可是哭了?」 萧逸尘小脑袋点了点,极度委屈,「爹爹不要尘儿。」 魏灵溪看向萧岚轩,萧岚轩轻笑一声,闭口不言。魏灵溪抱着他往屋里走,「不理爹爹,我们进屋去吃桂花糕可好?」 「恩恩。」 萧岚轩前天便吩咐了梅园的厨子,今日要做多几样魏灵溪爱吃的。园子里的几个下人都记得魏灵溪的生辰,每到这天园子里的下人心照不宣。 如今四十岁的他依旧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恐怕再过十年八年也还是如此。魏雨辰说得倒是对,养生之道至关重要还是心态,心态差了吃再多补身子的东西也是无用的。 一个生辰宴,只有梅园和桃园里的下人来凑热闹。魏灵溪不喜欢喧闹,萧岚轩便没有给他办寿辰。 待摆好了席,两张桌子,一张是宋柯和梅园的丫鬟坐,一张是萧岚轩、魏灵溪、秋伯还有抱着小少爷的奶娘坐。丫鬟们在院子里挂了十几个灯笼,外面比屋子里还要明亮几分。 饭菜都是秋伯一手打理的,魏灵溪的口味清淡,所以今日的菜也是偏淡的。两个丫鬟帮着上菜,这天也算是梅园难得热闹的一天。 此时却不见了魏灵溪。 韩宥从寝房出来,正要夜巡,却见迴廊下走来魏灵溪。他一时愣在那,想亲自跟他说一句生辰快乐,却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魏灵溪提步过来,温声道:「今日难得人齐,你也一道过来用膳罢。」 韩宥拱了拱手,「多谢公子好意,属下还要巡夜,就不去了。」 「今日就免了,左右这么多人在这,也不怕有人夜闯。」 「这……」 魏灵溪温润如玉的脸带着寻不到踪迹的笑意,「快过来,就只等你一人了。」 盛情难却,韩宥点了头,便尾随在他身后,保持着与他三步的距离。 到了院子,桌上的菜都上好了,魏灵溪上了主桌,韩宥便径直走到宋柯的旁边坐下。 见寿星公到了,大伙也就放心地开吃。宋柯凑到韩宥的旁边,小声道:「你倒是面子大,还要夫人亲自去请。」 韩宥怔愣片刻,他和宋柯以前都是在萧岚轩收下办事,私下里也常开玩笑,却是这一回他不知如何作答。余光看了一眼那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心又漏跳一拍。 他急促地端起碗,往嘴里扒饭,雪儿丫鬟给他夹了些菜,「韩大侍卫,你别老顾着吃白饭,这么多菜都要靠我们四个人吃完呢!」 韩宥应和地答了一句,继续埋头吃饭。 从梅园回来,萧逸尘已经是睡眼惺忪,歪在萧岚轩的怀里,小声呢喃说:「我要和爹爹睡。」 萧岚轩见他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服,便将他带进了自己房,帮他擦了脸脱了外衣就放在床上盖上被子,小傢伙很快就熟睡。 萧岚轩洗漱后宽衣在外侧躺下,侧着身子看着那张酷似花未情的面孔,抬手轻轻抚了抚,眉间渐渐化开似有若无的笑,心生怜爱。这,是他和花未情的骨肉……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进度很快,明天那章小花就能报仇雪恨回京和包子和岚轩团聚。撒花。 我在贴吧弄了个投票,关于我滴文里头最受欢迎cp的投票,有兴趣来投一票吧。^_^ ☆、第44章 雪恨·回京 蕲州。 歷经半年,花未情请来的几位研制染料的老者总算颇有成果,不仅在原来的基础上改进染料,使得染出来的布匹颜色更为鲜亮更为持久,还用黄蓝绿三色调配出了好几样先前没有的颜色。 花未情欣然付给三位老者每人两千两的白银,并叮嘱秘方千万不可外传。 第73页 有了秘方,花未情便开始将原先制作染料的小作坊大肆扩张,请来数名工人分工制作,每人只需掌握一小节工序。如此不仅能提升效率,而且,清楚知道完整制作染料工序的也只有几位信得过的管事人,避免秘方外传。 花氏染料一经制成,成效良好,花未情不急于出卖染料,而是先用于花氏染坊。从花氏染坊出来的丝绸着色均匀鲜亮,且颜色丰富,深受黎民百姓喜爱。 花未情名下大大小小几十家丝织坊的丝绸供不应求,订单一桩接着一桩。各地的丝织坊老闆亲自上门拜访,想要求得花氏染料。 花未情早就料到必定有人上门买染料,于是前段日子便让作坊日夜赶工,将制作好的染料都堆积在仓库里。一有人上门,立即出售。 花氏染料很快传开,江南一带原先在庄家进购染料的丝织坊也纷纷见风转舵。时机成熟,花未情再盘下蕲州河边的一块地用作修建作坊,专门制作花氏染料。 庄家连起家的本事也被贬为一文不值,庄氏染料如今再无人稀罕,庄家名下丝绸铺和丝织坊连连没有订单,亏损严重。而庄易璃坚决不从花未情那买进染料,只得看着庄家名下的丝织坊门庭冷落。 庄易璃翻着帐本,怒气腾腾,心头的那把火就能把这宅子烧了。庄家七八层的进帐皆是来源于庄氏染料、丝织坊和丝绸铺。近两年生意越趋冷淡,原先还能保个本勉强支撑下去,现如今亏损连连,难得有一笔生意。 庄易璃正打算将名下的丝织坊和丝绸铺都转卖,却没想到不久管家传回来消息,暗中买下庄家店铺的竟是花未情。 庄易璃愈加愤怒,摔了帐本,死活不再出卖店铺。 将近年末,庄家名下所有店铺都关上门暂停经营。 待到第二年春,店铺又在重新开张。只是,招牌上再不是庄记,而是陆记。原先卖丝绸的铺子也纷纷改为珠宝行、米粮行和典当行。 这蕲州庄家的几百家店铺在短短一月之间,全数变成京城陆氏的。曾经富甲一方的庄家,如今再寻不到一点踪迹。 花未情对陆氏了解甚浅,倒也知道陆逵在京城处处与萧岚轩作对。三年前,陆逵暗中使诡计烧了萧家上万石米粮,想要发一笔横财。 陆家以经营珠宝古玩为主,近年来,陆逵为了能匹敌萧岚轩,在各地开了多家陆氏商号。其中,陆氏当铺分号几乎遍布各州县。 想来庄易璃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将庄家的几百家店铺全数卖给陆家,正好如了陆家扩展家业的愿。而开春之后,庄易璃不知去向,徐雪娇在庄家大宅内投缳自尽,穿了一身白衣,极其凄凉。 庄易璃已将庄府转卖,买下庄府的是胶州做生丝生意的徐老闆。这才刚买了这宅子不久,徐雪娇便在里头投缳,一时之间传得沸沸扬扬,说是庄府风水不好,三年前大东家庄慕寒被烧死,两年之间,当初富甲一方的庄家便由盛转衰门道中落。现在府上又死了人,哪里还有人敢买下这庄府。 胶州的徐老闆也犯头疼,这庄府这么大间宅子当初花了好几千两才买下的,如今亏本都没人愿意买,也只得等到过了这段时间。说不准,哪一天来了个外地的富商就高价买了去。 却没想到,花氏的老闆花未情早上了门,还十分有诚意地带上了银票,声称要买下这庄家宅子。 徐老闆喜出望外,也不敢抬价,能保个本他已是谢天谢地,「花老闆,您看就六千两如何?庄家在蕲州风风火火了几十年,那宅子也不过是二十年前刚建的,装潢摆设都可配得上您的身份地位。您如今家财万贯,花六千两买下这么大的宅子,也划算。」 花未情端着茶盏,用指腹摩挲着杯沿,慢悠悠重复,「六千两?」 徐老闆心里着急,怕这价钱太高,立即改口道:「花老闆,徐某这也不是定下死价,还有得商量的不是,不如,您给出个价,若是徐某觉着行,那这宅子也就是花老闆的了。」 花未情抿唇一笑,「花某并没那个意思,徐老闆是个生意人,花某也是,也晓得生意人讲究互利,花某今日也不占徐老闆便宜,徐老闆多少两银子买的宅子,花某再加个五百两如何?」 徐老闆目瞪口呆了半响,随即满脸堆笑,「花老闆可真是大善人,如今像您这般有气度的商贾可是少见得很,难怪您能在短短三年之内便跻身成为蕲州巨商。」 花未情淡然一笑,「徐老闆过奖了,花某能有今日,不过是靠着上天眷顾的一点运气。」 「花老闆谦虚才是,您有勇有谋,年纪轻轻便大有所成,世间再难找出第二个。现如今蕲州城中谁说起您花老闆不是竖着大拇指满口赞赏。」 「这委实是抬举了。」花未情道,随后又与徐老闆说了几句客套话,一盏茶过后便借诸事缠身,付了银票告了辞。 又是一年春末,与萧岚轩约定的三年就要到头。在蕲州的生意正是红火之时,花未情却下了一个让所有人惊讶的决定:他要去京城。 召来了好几个信得过的掌柜,花未情将蕲州生意上的事情一一交代。小酒留在蕲州掌管与南洋人的丝绸、茶叶和瓷器生意,苏繁花掌管花氏名下所有丝织坊,刘定旭掌管花氏名下所有染坊,而聚缘坊便由绣娘邱水仙掌管,花氏瓷窖由刘志海掌管,而花氏名下所有帐务皆由赵福庆掌管。 第74页 花未情许下承诺,花氏名下所有店铺作坊所得之利,他花未情占一半,掌管人占一半。这五名掌管人与帐房都是花未情信得过的,即便有人中途耍心机也是可能性不大,因为这六人都是环环相扣,聚缘坊要靠丝织坊供货,丝织坊与染坊要协同合作,瓷窖所产瓷器要小酒经手,而小酒又算得上是其他四人的管事。 小酒这几年跟着花未情做生意,学精了不少,一些生意上的事他都能有主见。 花未情虽在两年之内发迹,住的却还是那间小院子,下人也只多添了一名。柳红袂两年前诞下一名女婴,长得十分水灵,花未情将她收为义女,取名花雨澜。 半年前,聚缘坊一名帐房伙计谢世俊倾心于柳红袂,有心要娶她过门,不介怀柳红袂未婚有子,一心一意想要照顾她一辈子。柳红袂一开始还觉着配不上他,不敢有所回应,到后来也就为之所动,心甘情愿跟了他。 解世俊国考落榜便回到蕲州,来聚缘坊做了帐房伙计,算来也是个颇有学识的人。双方定下了亲事,再三斟酌,决定于本月十八成亲。 花未情花了银子在蕲州买了一座宅子当做新婚贺礼赠送,也有打算喝了这杯喜酒再进京。至于柳红袂的女儿,花未情提议将她的姓改为谢,日后他的身份还是义父。 小酒这些日难以成眠,便出了房门再敲了花未情的门,里面应了声他便推门而入。 站在窗边的花未情袖着手转身看着他,「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虽然这两年长进不少,却还是那副长不大的模样,小酒低声说:「我睡不着。」 「有心事?」 小酒点头。 花未情提步向着雕花圆桌走,在圆凳上坐下,提着茶壶倒茶,「左右我也睡不着,不如把你的心事说出来让我听听,看能不能为你指点一二。」 小酒提步过去,站在一旁,花未情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坐。」 小酒听话恭恭敬敬坐下,花未情给他倒了一杯淡茶,「说罢,什么事缠着你睡不着?」 小酒轻抿着唇,「我有一事不明白。」 「嗯?」 「如今正是老闆在蕲州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为什么要走?」 花未情勾了勾唇角,「你就是为这个?」 小酒抿着唇点头,一双水灵的大眼睛看着花未情。 花未情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茶盏,淡然道:「生意做得再大,金银再多,终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又怎能比得上一个白头偕老的人?」 小酒听得一愣一愣,良久才明白过来,「老闆是要回去找萧大人?」 「嗯。」花未情轻声应了一声。 小酒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萧大人,很好。」 「自然,这世间再不会有人比他好。」说这话,花未情眼里闪着骄傲的光芒。 小酒低头看着茶盏里的淡茶,烛光将他浓密的眼睫照得忽明忽暗,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人生不过几个十年,要有一人相伴,此生才算得上无憾。」花未情见他不出声,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年岁不小,也该是时候谈婚论嫁,这事我帮不了你,还得靠你自己把握。」 小酒不抬头,抿唇应了一声,「嗯。」而后,他侷促起身,匆忙说了句,「我先回房了。」匆匆走了。 小酒走后,花未情从怀中拿出那双玉玦,自从两年前萧岚轩将玉玦还给他后,他便一直带在身上。 柳红袂大婚后的第二日,花未情便带着五六个伙计、上万两银票和几车丝绸踏上回京之路。 一路上歇歇停停,六天便抵达京城。花未情将带来的伙计安顿在京城之中最好的客栈,嘱咐了几句话,一人给了一些银钱便离开客栈,骑着马往萧府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qaq明天才能见面。明天小包子才能见妈妈。我滚了~~oo ~~ ☆、第45章 相思·相见 枣红色的骏马在繁华的街道上驰骋,他紫色的衣裳在疾风之中单袂翻飞,柔顺如瀑的青丝也往后扬起。路边的人只是刚好瞥到马背上的人,便被他绝美的面孔惊艷,回过神来看着那远去的紫色身影,无限感嘆。 马蹄声有如落地的黄豆,穿街过巷最后在萧府的门口戛然而止。马背上的紫色身影翻身下马,疾步往府上走。 两个看门的小厮还没看清楚他是谁,怕有歹人潜入,眼疾手快地上前拉住袖子,「这位公子,你要找谁?」 花未情转头看着他,挑起眉毛,「怎么,连你家夫人都不认得了?」 看清了是花未情,小厮立马赔笑,松开手,抓着后脑勺,「小的失礼,夫人请包涵。」 花未情不再计较,转而问:「我家夫君可在府上?」 小厮反应了一会儿他的夫君是谁,而后点头,「在,大人一个时辰前才回来。」 花未情勾起唇角,「多谢。」 一熘烟又往桃园快步走去。 桃园这地方也不小,花未情猜萧岚轩八成会在书房,但又不敢妄下定论,遇见了一个桃园丫鬟,便立即问:「我家夫君在何处?」 小丫鬟看着花未情一愣一愣,这人竟然长得比大人还美,脸瞬间涨红,「你,你是谁?」 花未情眸中暗了暗,恐怕这丫鬟是新来的,竟然不晓得他是谁,「先告诉我岚轩在何处,至于我是谁,你日后自然会晓得。」 第75页 涨红脸的小丫鬟犹豫半响,指了指迴廊那头,「大人在书房。」 果然没猜错。 花未情道了句谢便往书房走。这萧府他两年多没回来,倒也不生疏,一说书房便轻车熟路地在迴廊一拐二绕,他步子太急,尽头拐角处正好碰上个人。 这一碰还有些力度,花未情抬手揉着额角,刚想要关心一下被撞的人,一抬头便见到一脸平静的萧岚轩。 花未情喜上眉梢,眼睛里浮光流转,「岚轩?」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欢喜,花未情上前一步将他圈在怀里,侧脸在他的耳边厮摩。两年未见,花未情如今正值弱冠,比三年前高了一些,自然也比萧岚轩高了一点。 「岚轩,我想你。」他的声音低沉而带有磁性,化作一缕热风拂过耳际。 萧岚轩眸中情绪复杂,放在身侧的手不知该不该抱住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来作甚?」 花未情一顿,「你我行过夫妻之礼,我不来,又能去哪里?」 萧岚轩微微阖眼,嘴唇动了动,始终没发出声音。 花未情郑重道:「三年前的今日,我许下承诺,三年之后,无论事情成败,我定伴你左右再不离开。而今日,便是我兑现承诺之日。」 萧岚轩不作回应,花未情收紧双臂,试探地唤他一声,「岚轩。」 「松开。」轻描淡写的一句,不带一丝情感。 花未情抿着唇,搂着他不松开,低声哀求,「岚轩,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别这么残忍。」 萧岚轩干咳一声,温声道:「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有话回屋里说。」 「哈?」花未情松开双手,看着萧岚轩,有些反应不过来他方才那句话的意思。直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笑声,花未情转身看向不远处月洞门,才晓得那月洞门后竟然藏了十几个下人!场面何其壮观。 花未情明了,牵起萧岚轩的手,「夫君说得对,有话要进屋里说。」 二话不说拉起萧岚轩直奔寝房,开了门进去,又转身将人抱个满怀。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微微阖眼,温热的气流划过萧岚轩的脖颈,「我回来了。」 萧岚轩推着他的肩膀,「松开。」 花未情在他的颈窝里蹭来蹭去,「这没人看着。」 这人像个孩童在颈窝蹭着,萧岚轩似笑非笑,「谁允许让你抱了?」 「但我允许给你抱。」花未情松开双臂,抓住萧岚轩的手往腰上放,低声在他耳边道:「夫君,抱我。」 萧岚轩沉默片刻,双手才圈住他的腰,花未情便依偎在他怀里。 「这次回来留多久?」萧岚轩问。 「自然是一辈子。」 萧岚轩唇边慢慢浮起一丝笑,「真的?」 「嗯。」花未情用手撩着他胸前的一缕发,「我已打算在京城开聚缘坊的分号,日后自然是要留在京城的。」 萧岚轩眸中神色暗了暗,原来他还是放不下。 花未情从他的肩窝抬起头,「有样东西给你。」说罢,他从怀里取出那一块玉玦,「这个,你收下。」 萧岚轩看着他手心里那块刻了『花未情』的玉玦,轻抿着唇不语。 「你这人口是心非得紧,两年前说过的话,我只当是玩笑。三年前是你要娶我,既然娶了就不能反悔,这辈子即便你嫌我,我也是要和你过的。」牵过萧岚轩的手,将玉玦放在他的手心,合拢五指。 「你这人脸皮厚得很。」萧岚轩感嘆似的道,话语里又掺着一丝欢喜。 「这样不好?」花未情抬手抚着他的侧脸,一双灼灼桃花眼与他对视,眼波流转间尽是说不出的情愫。 「倒没看出有甚好的地方。」 「即便我有千万个不好,但你还是喜欢。」说话间越靠越近,唿吸可闻。 萧岚轩脸色僵了僵,正想要偏开头,却又被花未情稳住,唇上一软,被温热的东西包裹住。花未情的身子往他身上倾,萧岚轩后退一小步,背后抵上了门。唇被他堵住,先是碾转反侧,后展开攻势,将舌头滑了进来肆意扫荡。萧岚轩渐渐有了回应,舌头与他的纠缠在一起,握住玉玦的右手放在他的腰间,另一只手抚上他的背。 一个缠绵的吻难捨难分,花未情放在他后脑的手往下游移,掠过腰带处,再继续往下探。萧岚轩动作迅速地抓住他的手,摆脱他的吻,胸口起伏地喘着气。 花未情亦喘着粗气,眼中几分迷离。 「一回来想的就是这个?」萧岚轩挑着眉看他。 「你不想?」花未情重新揽住他的腰,刚接过吻的唇带着水色,「我在蕲州这两年,可是谁都没碰过,你叫我如何不想。」 「说得倒像是真的。」 「何为像是,我说的可都是真的,你若不信,检查检查便是。」说着,花未情便握住萧岚轩的手往身下探。 此时,番外传来奶声奶气的声音,「爹爹,爹爹……」 萧岚轩收回手,向旁侧移了一步,玩味地看着花未情道:「你若是早早剪了下面,我倒是会信。」 花未情愣愣地看着他,心里暗道:好狠。 萧岚轩转身开了门出去,外面的小傢伙正踩着新鞋子过来,身后跟着一名丫鬟。萧岚轩迎过去弯腰抱起萧逸尘,看着他的小脸蛋,问:「尘儿怎了?」 第76页 萧逸尘奶声奶气道:「尘儿要和爹爹玩。」 花未情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对父子,心里还有些泛酸,提步过去,看清萧岚轩怀里的小傢伙的相貌,又吓了一跳。这小傢伙和他长得好几分相似,倘若是放在前世,他必定要以为是自己风流而来的种。 萧逸尘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未情,颇为面生。花未情抬起食指逗了逗他,故作大方地挑起话题,「这孩子长得委实好看,不知唤什么名?」 萧逸尘歪进萧岚轩的怀里,有些害羞地看着他。萧岚轩答了话,「萧逸尘。」 花未情心里委实不是滋味,他的岚轩有一个这么水灵的孩子,还应该有一个跟这孩子长得一样好看的娘亲,他们才是一家三口,他又算得了什么? 花未情脸上挤出一个笑,「名字倒是跟人一样美。」 旁边负责照顾小少爷的丫鬟道:「小少爷长得跟夫人真像,大了定是个美人。」 花未情脸色一凛,怕萧岚轩听了会不高兴,偏头看了看他,也看不出有甚不高兴的地方。他随即尴尬干笑,「世上无亲缘的人都能长得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那般,我跟小少爷长得几分相像倒也正常。」 萧逸尘看着面前的陌生男子,抬起头问:「爹爹,他是谁?」 萧岚轩沉吟半响,似在犹豫该怎么回答。花未情抢先一步,「我是你爹明媒正娶的夫人,你该要唤我一声……」唿之欲出的娘亲二字被卡在喉咙,想了想,还是道:「唤我一声义父便可。」 萧逸尘黑熘熘的眼睛看着他,「义父是什么?」 萧岚轩默不做声,花未情兀自答:「义父便是你另外的一个爹爹。」 萧逸尘抬头看着自己的爹爹,「尘儿怎么有两个爹爹?」 萧岚轩低眉对上他的视线,「那尘儿想不想有两个爹爹?」 萧逸尘扁着嘴,「尘儿想要娘亲。」 萧岚轩微微诧异,这还是初次从萧逸尘口中听到娘亲这个字眼,以前他从不提起,萧岚轩还以为他早就不会介怀没有娘亲。 ☆、第46章 孩子·爹爹 花未情倒也奇怪,便问:「对了,怎的不见尘儿的娘亲?」 萧岚轩眼神复杂地瞥了一眼花未情,萧逸尘答得十分委屈,「尘儿没有娘亲。」 花未情听后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或许是萧岚轩抱养回来的,只是为了日后继承家业所以对外宣称孩子是自己亲生的,想到此,他也不再继续问下去。连忙上前握住萧逸尘的小手,「尘儿乖,日后,我便是你娘亲。」 萧逸尘也不大懂,一听有了娘亲便十分开心,「真的么?」 「自然。你要是高兴,日后唤我娘亲便是。」 旁侧的丫鬟捂着嘴轻声笑了笑。 萧逸尘抬头看着自己的爹爹,等着回应。萧岚轩避而不答,转开话题,抬起左手手心,将一直握着的玉玦给萧逸尘,「给你玩的。」 萧逸尘得了一块玉玦,很是高兴,用小手指埋头抠着上面花未情的三个字。花未情暗叫不好,立即扯下腰间的玉佩,晃到萧逸尘面前,「尘儿,这块大些。」 花未情的玉佩上还有流苏,萧逸尘立即喜新厌旧,要去接那块大玉佩,花未情趁机接过那块玉玦,笑着道:「这块小的娘亲给你保管着。」 花未情顺手将玉玦塞进怀里,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萧岚轩,继续逗着他怀里的孩子。 逗着逗着,萧逸尘对他的这个娘亲有了好感,张着双手就要花未情抱,花未情接过,抱得也很上手。在蕲州时,柳红袂的女儿他便抱过多次,带孩子的功力比萧岚轩还要深。 萧岚轩近处看着那一大一小,心里百味陈杂,方才就想要说出萧逸尘的身世,但又在心里犹豫,也不知从何说起。 若是说了,那尘儿到底该算是萧家的还是花家的?花未情这人面上自称是萧家夫人,心里又不愿屈身于萧家,若是告诉他尘儿的身世,日后他要走会不会把尘儿也带走? 终究还是没有说。 花未情和萧逸尘很是投缘,这才相处了两个时辰,晚上用膳的时候便要粘着花未情一起坐。萧岚轩的性子向来清冷,平日里不大会逗孩子,花未情这么一逗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取的萧逸尘欢心。 吃了饭,萧逸尘还要缠着花未情一起玩。花未情陪着他玩了一会儿,承诺过几日带他上街买好吃的和好玩的,萧逸尘开心的不得了,听话地让丫鬟带下去洗澡。 花未情喝了一口茶润润嗓子,径直去了书房,敲门进去。 萧岚轩提着毫笔在记着帐,神情专注。花未情提步过去,从他身后圈住他,「我刚回来你就要忙?」 萧岚轩淡淡地答:「帐目上的事不能搁下。」继续提笔书写。 「还要多久?」 「你若是累了,先去歇息便是。」 「倒也不是累。」花未情凑近他的耳边,魅惑道:「现下我精力充沛得很,就是等会不睡明日照样生龙活虎。」末了,还伸出舌尖在他的耳郭上轻轻一舔。 萧岚轩身子微微颤了颤,用毫笔的尾部敲了敲他的头,「别闹。」 「半个时辰,够不够?嗯?」 「嗯。」 花未情唇角勾了勾,环住他肩膀的手在他的衣襟处探了探,压低了声音,「我先去沐浴,待会在房里等你。」 第77页 萧岚轩压住他想要探入衣襟的手,「快去。」 花未情步子轻飘飘地出了书房,走到门槛处还特意回眸,萧岚轩对上他勾魂的眸子,有那么一刻地怔愣。 花未情唤下人准备了热水,还往浴桶里撒了些清甜的兰花花瓣。用一炷香时间泡了个澡,全身都散发着兰花的幽香。 披着一件紫色的中单,领口处微微敞开,那一头青丝也随意披散在肩头,肤如雪,发如墨,两相对比十分明显。 花未情就这么披着发往寝房走,一路上碰见一两个丫鬟,小丫鬟见了他的模样,脸蛋红了泰半,看过一眼便再不敢看第二眼,将下巴埋进脖子里,小声唤一声夫人。 花未情像平日一样应了声,继续提步往前,前面一身蓝衣的宋柯刚好从侧面的岔路过来,花未情正好见着,便停住脚打了声招唿,「原来是宋公子,久违久违。」 宋柯先是诧异他的这一身形象,随后拱了拱手,「夫人。」 「你这是要巡夜?」 「嗯。」 花未情脸上噙着笑,又再寒暄了几句便各自往不同方向走了。 回了房,花未情先是找了薰香点上,盖上薰香炉盖,便有轻纱似的香菸从炉子镂空间隙里裊裊而出。 身后一声吱呀的开门声,花未情转身看着门口的人,萧岚轩也正好抬眼看过来。灯火迷离间,那紫衣男子唇边噙着一抹笑,配上他披散着髮丝,穿着中单半敞着胸膛的形象,竟有些销魂。 萧岚轩动作顿了顿,花未情三两步便走到了他面前,抬手抚着他白色镶边的衣襟,修长白皙的五指轻轻摩挲,由领口到肩膀,再到他的下颌。萧岚轩深褐色的眸中映着他如玉的容颜,恬静的眉眼间尽是说不出的柔情。 花未情的那张脸越靠越近,粉色唇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点,侧脸擦着侧脸在他耳边道:「抱我。」 他这个模样即便是圣人也抵挡不住,萧岚轩的右手手掌按住他的腰往自己身上靠,花未情隔着衣料用手掌轻轻摩挲他的背,口中特意发出轻喘。 萧岚轩将他打横抱起,花未情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将人放在床榻上,萧岚轩去放床帘。花未情侧身撑起,那件薄薄的中单根本遮不住什么,下摆开叉处露出他修长匀称的双腿,在暖色的烛光下说不出的诱惑。 他单手撑着腮边,侧着身子饶有趣味地看萧岚轩放下床帘。萧岚轩对上他的眼睛,「看着我作甚?」 「喜欢看。」 将床帘放下后,萧岚轩扫了一眼他半隐半现的双腿,在床沿坐下,「又是谁教你这么勾人的?」 花未情坐起来,手臂像蛇一般缠上他的后颈,「就不能是无师自通的?」身子往后仰,渐渐带着萧岚轩倒下去。 花未情的后脑着了枕头,萧岚轩与他的距离不过一寸,鼻尖萦绕的唿吸越来越重。萧岚轩先主动凑近,鼻尖在他的鼻尖触了一下,错开后唇直覆上他的唇,微微张口含住他粉色的唇瓣,柔软之中带着些许清甜。花未情眼里含着笑,搂住他脖颈的手收紧,加深了这个吻。 放在他身后的手解开他头上的玉冠,少了玉冠的束缚,那一袭如墨的青丝就倾泻而下,花未情白皙修长的五指插进细黑的髮丝中,四唇如胶似漆般难捨难分。 萧岚轩的手掌贴着花未情裸露的腿根轻抚,空出来的手掌撑着床面,吻过他的唇,细碎的吻又落在他的眉心,再往下便是他白玉般的脖颈、锁骨、胸膛。 花未情也没闲着,双手解着他的衣物,解了外袍便伸手往亵衣里探,而他自己的衣裳早就松松垮垮,露了肩膀露了双腿,只有腰间还繫着衣带。萧岚轩温柔地亲吻着他的颈窝,推着他肩膀上的衣物,花未情轻轻阖眼,被吻得红肿的唇微微张开,发出若有似无的轻喘。 萧岚轩双手撑起身子,自上而下看着他,花未情缓缓张开眼睛,眼里泛着晶莹的水光。萧岚轩低下头,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单手撑着身子,另一只手去解他腰间的衣带,轻轻一扯衣带就解开来,凌乱的中单半遮半掩地搭在他身上,白皙的肤色加上深紫色的丝料,几分说不出的妖娆。 花未情撑着床慢慢坐起,肩膀上的衣裳往下滑,青丝搭在肩上,颈窝旁还有很轻的粉色印子。他的双手抬起,将萧岚轩的发顺到肩后,扯开他亵衣的带子,褪下白色的亵衣,再吻上他的唇。 萧岚轩任他将自己放倒,身下一凉,最后的遮蔽物也被他扯下,滚热的地方被他握在手上。即便分隔两年,花未情依旧记得他的敏感处,不久便让他释放出来。 随意捡了件衣裳擦了手,便压上他的身,先是用手扩张后面的绝密之地。萧岚轩的双臂缠上他精瘦的背嵴,打开的双腿贴着他的腰间,密穴处被炙热的物体填充,他喉间发出一丝声音,随即伴随而来的是一波又一波的快感。 随着身上那人的律动,后背贴着柔软的床单一进一退地摩挲,交合的地方紧緻相容,如岩浆一般融汇,最后成为一体。 在体内抽动的物体淌出温热的液体,花未情喘着气瘫软在萧岚轩身上,起伏的胸口贴在一起。 萧岚轩被他这么压着唿吸困难,手掌顺着他背后的青丝,声音喑哑地道:「下来。」 花未情从他身上滑下来,又重新揽住他,抬手抹了抹他额头的细汗,「累了?」 第78页 萧岚轩缓过气来,轻声道:「还好。」 ☆、第47章 青玉·白玉 花未情将他脸颊边散乱的发拨到脸侧,凑近他耳边道:「再来一次,你可顶得住?」 萧岚轩模煳应了一声,「唔。」 花未情见他累得很的模样,有些犹豫,用亵衣为他擦着汗,「先歇会。」 擦汗时又注意到他左肩上的蓝色羽毛,也没想太多,扯过被子盖上,花未情在他身边躺下,右手五指插入他的左手指缝,侧着身子,面对着面四目共对,虽不言语却心有灵犀。 花未情眼里噙着笑,含情脉脉,「这辈子,如若不是阴阳相隔,我再不会离开你。」 萧岚轩淡然,「床笫之间的话,信一半都嫌多。」 花未情轻笑,「我向来一言九鼎,你却总不信我。」 「信与不信,不在于我,而是在于你。」萧岚轩转身面向着里侧。 花未情贴着他的背从身后揽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上,「日后我留在京城做生意,与你天天相见,这还不值得你信?」 萧岚轩沉默不语。 花未情轻嘆一声,收紧双臂,「你这人,总要在面上给自己留一份余地,内里却又全心全意。此生能遇你,也不知是修了几世福德。」 萧岚轩微微蹙起眉,「你到底,还做不做?」 花未情笑了笑,低声道:「做,怎么不做?」 萧岚轩转身,右手稳住他的后脑,吻了上去。花未情迎合着他的吻,渐渐翻上他的身。 帐内春光迤逦,肢体纠缠间又是一场翻云覆雨。 翌日。 花未情沉睡不醒,萧岚轩早早起来沐浴更衣。萧逸尘蹬着绣了虎头的小靴子,口齿不清地说要来找娘亲。 花未情听到房外孩童的声音,幽幽转醒,撑着床坐起来,锦被从他白皙的胸膛滑落,髮丝垂在胸前,枕头旁放着一身叠得整齐干净的衣裳,他正要穿衣。 门吱呀一声打开,花未情以为是丫鬟进了来,连忙扯了被子掩住自己稀稀落落散着红印子的胸口。 进来的是萧岚轩,他的怀里还抱着萧逸尘。花未情隔着床帘看不真切外面到底是谁进了来,问了声,「谁?」 萧岚轩轻描淡写,「尘儿要找你。」 花未情动作迅速地穿上亵衣,再披一件紫色长袍,下了床挑开床帘出了来,一头青丝还任意散着。 萧逸尘看到了花未情,张开小手,软糯糯的声音道:「娘亲……」 花未情提步过去,接过萧逸尘,「尘儿怎起得这么早?」 萧逸尘说:「是娘亲起得晚。」 萧岚轩在旁轻笑一声,花未情向他看过去,「昨晚……」再看一眼怀里的小傢伙,到了嘴边的话没说出来,转而问:「怎么不多睡会?」 萧岚轩捏着拳头干咳一声,「习惯早起罢了。」 萧逸尘的小手把玩着花未情垂在肩上的青丝,「娘亲什么时候陪尘儿玩躲猫猫?」 花未情将注意力转移到萧逸尘身上来,柔声道:「等会,等娘亲洗漱,再吃些早点就玩。」抱着萧逸尘走到镂花圆桌旁,将他放在圆凳上,摸了摸他的头,「尘儿在这里等。」 萧逸尘睁着一双水灵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 花未情转身看着萧岚轩,先是提步到窗台便的高几,端起一方锦盒,打开,里面躺着两块玉玦。 花未情拿起其中一块玉玦,提步到萧岚轩面前,「别动。」 萧岚轩负着手原地不动,任花未情摘下腰间那块和田白玉佩,再系上那块玉玦。系好了玉玦,花未情抬起头看着他,温声道:「这定情信物可不是随便能给人的,你可要记住了。」 萧岚轩淡然一笑,「用你的这块青玉换我的和田白玉,亏的还是我。」 「我也觉着你亏了。」花未情含着笑,「只是,你亏得心甘情愿,我赚的心安理得,有何不可。」 那边被晾在一边的萧逸尘十分不开心,憋屈地扁着嘴,「爹爹……」 两个大人都偏头看向他,萧岚轩提步过去将他抱起,花未情过去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蛋,「尘儿先和爹爹玩,娘亲等会就来。」 萧岚轩抱着萧逸尘出了去,花未情再披上外袍,束好发,唤来丫鬟打来热水,洗漱后便出了门。 萧岚轩抱着萧逸尘坐在中厅,餵他喝了些茶,剥着水煮花生餵给他吃。花未情一身紫衣翩翩进来,端起萧岚轩旁边的茶盏喝了一口。 萧岚轩不动声色,道:「这茶是尘儿喝过的。」 到了喉咙的茶差点呛了出来,花未情抬起袖子抹了抹嘴,轻声一笑,「怪不得别有一番风味。」 花未情径直在与萧岚轩隔了一张高几的太师椅上坐下,萧岚轩边给萧逸尘剥着花生边问:「铺位可定好了?」 花未情好半响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回道:「这事倒不急,这么久没回来,在府上留几天再忙也不迟。」 萧岚轩嗯了一声,萧逸尘手上还握着几个煮花生,看着花未情递了过来,「娘亲吃。」 花未情接过他手上的花生,摸了摸他的头,「尘儿真乖。」 萧逸尘给的花生都是带壳的,花未情觊觎的是萧岚轩剥好的花生,眼看萧岚轩正好剥好一颗花生,从花生壳里取出花生正要餵给萧逸尘,花未情出手抓住他的手,转了方向,他手上的一颗花生就到了他的唇边,花未情用牙齿咬着他手上的花生,唇碰到他的手指,含住花生,舌尖有意无意的划过他的指尖。 第79页 萧岚轩一脸淡然地收回手,「想吃的话,自己动手。」 花未情嘴里嚼着花生,话语里满是酸味,「夫君好生偏心,分明手心手背都是肉,就只给尘儿剥,不给我。」 「人心本就是偏的,你还指望能正回来。」 花未情啧啧地笑,「倒也是,人心偏左,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它正回来。」 这句话话中有话,萧岚轩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萧逸尘吃完了花生,便要缠着花未情躲猫猫。 花未情抱着他到桃园的花园去,那里地方宽敞,地上长满草,摔了也不会太疼。萧逸尘长到两岁,身边不曾有人陪着他玩,这回花未情变着各种花样逗他开心,委实让他觉着新鲜。 萧岚轩远远站在迴廊上看着花园里笑声不断的一大一小,唇边一抹淡笑浮起,蔓延至眉心。 两年前把话说得绝,是想将花未情安置在自己身边护着,并非本意要与他断绝。此次花未情回来,他不重提两年前的那一番绝情的话,而是从容淡然地接受。心里有他,骗得过别人骗不过自己,所以,又何必故作冷漠将他疏离。 他回来就好。萧岚轩这一生除了他,再不会爱别人。 将近傍晚,花未情携着萧岚轩父子上了梅园拜访魏灵溪,嘴上还是十分自然地唤他一声爹爹。 见到了魏灵溪,萧逸尘便让萧岚轩将他放了下来,蹬着小腿张着双手要魏灵溪抱。魏灵溪面带浅笑地弯腰抱起他,萧逸尘的小手指着花未情,「尘儿有娘亲了。」 魏灵溪向着花未情看过去,视线无意间扫过萧岚轩,最后问萧逸尘,「有了娘亲,尘儿欢喜不欢喜?」 萧逸尘努力地点着头,「欢喜,娘亲会陪尘儿玩。」 花未情偏头与萧岚轩相视一眼,轻轻一笑。 留在梅园用了晚膳,一家三口才回到桃园。 萧逸尘手扯着萧岚轩的衣裳,嘟起嘴说:「尘儿要和爹爹娘亲一起睡。」 萧岚轩抚着他的头,「好。」 花未情连忙阻止,「等会!」 萧岚轩看着花未情,花未情干干一笑,用手指逗了逗他怀里的小傢伙,随意捏造一个传言,「尘儿,你可听说过,若是小时候和爹爹娘亲一起睡,就会一直长不高。」 萧逸尘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花未情,「为什么?」 花未情继续道:「你想想,一张床就那么点,三个人一起睡,晚上长身体时被挤着,就会长不开,若是自己一个人睡,想长多高就长多高。」 萧逸尘扁着嘴往萧岚轩怀里缩成一团,萧岚轩看了花未情一眼,干咳一声。花未情沖他笑了笑,而后看着他怀里的小傢伙,「尘儿想不想长高?」 萧逸尘经过了思想挣扎,抿着嘴点了点头,「想。」 「那想不想自己睡?」 「嗯。」 总算达到目的,花未情摸了摸他的头,「尘儿可真乖,日后必定长得比爹爹还高。」 「娘亲明日还陪不陪尘儿玩?」 「当然。」花未情伸手去抱萧逸尘,「既然尘儿困了,娘亲先带你去歇着,明日好早早起来。」 萧逸尘百依百顺地听着花未情的话,花未情抱过萧逸尘,临走时在萧岚轩侧脸落下一吻,轻声在他耳边道:「等我。」 萧逸尘就这么被抱走。花未情唤来丫鬟给他擦脸后,安排他睡下,又坐在床沿陪着他睡着才吹了烛火离开。 出了房,花未情一熘烟地往寝房里去。 开了门,萧岚轩穿着白色的中单坐在案后静读,听到花未情的脚步声也没出声。背上多了个人,将他紧紧搂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嘻嘻…… 唔,大家可能觉得岚轩还不把孩子的事告诉小花可能有点不太信任,其实,岚轩是想等小花留久一点就会告诉他。萧岚轩很爱花未情,自然会信任,但是所谓的信任不是盲目信任,而是在一定的基础上无条件的信任。 等待小花知道尘儿是自己亲骨肉时的表情吧,啧啧 ☆、第48章 投机·商机 萧岚轩这才开口,「尘儿睡了?」 「嗯。」花未情就着萧岚轩手上的书翻了翻,「你这书倒是珍藏,只是,就没别的书?」 「什么?」 花未情轻笑一声,「男人喜欢藏枕头底下的书,还能是什么?」 萧岚轩明白过来,往后偏头,用手上的书拍了拍他的头,「你枕头底下有?」 「以前藏过几本,画功上乘,听说还是出自某位名家,费了我不少银两。」 萧岚轩默不作声,只觉耳朵有些发烫。花未情见萧岚轩不语,随口问道:「难不成,你从来没见过?」 萧岚轩扶额,「说点别的。」 花未情见他这个模样委实想笑,却又忍住了,「画出来的东西再怎么画功上乘也只是饱饱眼福,比不上现实之中摸得着碰得到的。」 萧岚轩语气怪怪的,「饱饱眼福?」也酸酸的。 花未情顿了顿,「你若是想开开眼界,哪天我给你弄本好点的。」 「不要。」语气淡漠。 花未情轻笑一声,手臂在萧岚轩的肩上绕了一圈,坐在了他的腿上,语气暧昧,「我倒也不希望你看,这辈子,你看着我就好。」 两人距离很近,萧岚轩挑着眉毛,「你有甚好看的?」 第80页 花未情的手抚着他的脸,「即便不好看,你也喜欢看。」最后一个字吞没在两人的唇间,萧岚轩手上的书掉落在地,空出来的手绕上了花未情的背。 花未情这人把萧岚轩看得透,萧岚轩对他的矢志不渝,对他的不离不弃,对他的满心情意……就算萧岚轩本人不说亦不表露太过明显,他也一清二楚。 床帘之后,两人褪下了衣物,花未情在上,萧岚轩在下,比起昨日,今日的房事少了一份急切,更多一份温柔。皮肤擦着皮肤而过,就能惊起一阵颤粟。柔软的双唇一分一合,彼此吸吮着对方的津液。 花未情离开他的唇,自上而下看着他,萧岚轩也缓缓睁开眼睛,正看到面前的人和煦如春风的笑,不觉心跳快了些。当年,在青楼,亦是被他的笑所折服,从此深陷其中再走不出来。 他对多少人这么笑过?想到此,顿生酸意。 花未情看着他的眸子,轻声问:「怎了?」 萧岚轩轻摇了摇头,手臂勾过他的脖子,再次吻上他。 只有这一刻,花未情才完完整整属于他的。 他萧岚轩向来冷静,对情爱一事极为生涩,遇上花未情之前,从不觉着这世上会有让他欲罢不能人或物。也只有遇见所爱才会有所领悟,身为男子甘愿居于他之下,默默忍受被他侵占而带来的疼痛,贪恋着他一切,想要分毫不少地占有。 所谓的爱不过如此,自私地想要占为己有,却又甘愿无私地奉献一切。 在萧府留了五日,花未情才去了客栈与自己手下的伙计汇合。带来的六名伙计之中,有一名唤作徐启乐的中年人,是这六人之中他最为信任的,几名伙计都要由他来管。花未情也有意在聚缘坊开张后让他担任掌柜一职。 这几日,徐启乐在京城各大街都逛了几遍,按照花未情的吩咐,将京城之中各大繁华街巷都做了个细緻查看,将空铺位的和即将转卖的店铺都一一记了下来。 花未情让徐启乐带路,亲自去那几家店铺探了探,主要看附近有甚店铺,人流量如何以及店铺是否宽敞。 奔波半日,一通比较下来,觉着旭和街十七号最为合适。这街上有首饰铺、脂粉铺、糕点铺之类,想来女客较为多,出来买首饰脂粉的女子还可顺带买丝绸成衣。旭和街唯一的一间丝绸铺是个长得圆润的妇人开的,店铺里的装潢花未情扫过一眼,发觉店铺里有些杂乱,女掌柜坐在柜檯后打着瞌睡也不愿收拾收拾。这么一来,倒是给花未情带来了绝大的商机。 打听才知道,这旭和街有一半的铺子都是京城陆家的,包括花未情看中的。 回到萧府,花未情便与萧岚轩提起了此事,「今日看中了一间铺子,想盘下来,问了才晓得铺子的东家是陆逵。」 萧岚轩静静饮茶,「嗯,那又如何?」 花未情实话实说,「怕你不高兴。」 「能有甚不高兴的。」 花未情沉吟半响,「陆逵这人向来视萧家为敌,我盘下铺子就等于与他做了一笔生意,怕你知道会生气。」 萧岚轩放下茶盏,看着他,「若我不高兴,难不成你还要另找别处?」 「自然。」 「不会。」 「嗯?」他那句不会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生气,亦不会不高兴。」萧岚轩目视前方,淡淡道:「日后你生意场上的事,我不会过问,你亦不必经我允许。」 花未情脸上有几分茫然,随即笑了笑,「既然如此,我明日便上门拜访,商谈价钱。」 翌日,花未情带着徐启乐径直上了陆府一趟,陆府的管家领着他去了中厅。花未情在中厅喝了一口茶,便见到陆逵从里间出来,花未情起身要寒暄,一抬头却看到陆逵身后跟着的男子,竟是庄易璃! 花未情愣住,连同庄易璃也一併愣住,转而又仇视着他。 「久仰花老闆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陆逵道,打破了花未情与庄易璃的僵局。 花未情回过神来,拱了拱手,「不敢当不敢当,比起陆老闆,花某不过蝼蚁小商罢了。」 「花老闆谦虚了,如今江南一带谁人不晓得你的花氏染料和聚缘坊丝绸铺。」明明是夸奖的话,到了他口中,倒有了些不屑的意味。 花未情只是一笑而过,又抬眼瞥了一眼庄易璃,心情复杂。 入了座,花未情便说起此次来的目的,「花某想要盘下陆老闆名下位于旭和街的一间旺铺,不知陆老闆可否出个价?」 陆逵扯起嘴角,「这个好说,花老闆初来乍到,陆某还想尽一尽地主之谊,就让花老闆开个价如何?」 花未情神色一凛,「这……恐怕不妥。」 陆逵脸上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哦?花老闆觉着哪里不妥?」 「生意场上向来都是卖方开价,买方还价,哪有反过来的?」 「凡事有个例外。」陆逵用眼角瞥了一眼庄易璃,道:「再说,听闻花老闆与易璃在蕲州是生意场上的知交,如今他是我陆家人。今日他也在,只怕我这价钱给高了,易璃会暗地里说我的不是,还不如让花老闆开个价。」 花未情心里琢磨了一番,这陆逵不是等闲之辈,自然不会白白让他赚便宜,这价钱由买方来出倒也没甚不妥,只是出高了得利的是陆逵,出得低了定会被这两人奚落。 第81页 花未情凝神想了想。庄易璃轻飘飘看他一眼,兀自道:「当年庄某三千两的店铺,花老闆花了两千六百八十两便盘下,如今这铺子由花老闆出价,如此机会,可谓千载难逢,花老闆怎么就犹豫不决了?」 陆逵应和着,「哦,还有这等事?」 庄易璃讥诮道:「怎么没有,花老闆这块嫩姜可是比老姜还要辣。」 果不其然,这两人是等着看他笑话的,花未情陪着笑了笑,「比起纵横商界多年的庄老闆,花某委实惭愧。」 花未情敛了敛笑,机智地把话题转开,对陆逵拱了拱手,「既然陆老闆让花某开价,那花某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陆逵手上装着两颗滚圆的琉璃珠子,「花老闆请说。」 花未情道:「陆老闆的铺子地处京城繁华地段,是块商业圣地,在京城,与之地段、占地、装潢相仿的店铺大抵三千两到三千六百两白银,我花某向来不喜得人便宜,陆老闆的这间店铺,我出个三千六百两,如何?」 庄易璃瞟了他一眼,还等着他出低价,而后好好联合陆逵演戏奚落他一番,没想到他这次竟没趁机压价。陆逵扯起唇角笑了笑,「既然花老闆定了价,我也没甚好说,就这么成了。」 花未情起身拱了拱手,「那花某在此谢过陆老闆。」 「花老闆客气。」 而后,花未情借有事离开了陆府。 庄易璃眼里发着狠,「没想到他竟然还来了京城,不知好歹!」 陆逵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手上转着琉璃珠,「他自动送上门来,不是更好。」说着,眼里泛着阴森的气息,慢悠悠道:「最起码,死得最快。」 庄易璃贊同地看着陆逵,道:「庄某初来乍到,日后,可要东家多多照应。」 「自然,我什么时候让我的人吃过亏?」 庄易璃眸中露出一抹笑。前不久他将庄家名下所有田地、店铺都献给了陆逵,深得陆逵重用,正打算由他来做陆氏当铺的大掌柜。庄易璃早已向陆逵提及花未情这个人,想要借陆逵之手将花未情剷除。 ☆、第49章 醉酒·倾吐 付清三千六百两的银两,得到旭和街九号的地契,花未情便开始吩咐手下伙计布置清理,再四处请绣娘缝制成衣,而后还要寻画工绘制样板图,加上一些林林总总的琐碎之事。算了算,八日之后便能开张。 连续几天,花未情奔走于京城各地,一早出门到了傍晚才风尘僕僕地回到府上。他一回来,萧逸尘便蹬着小腿跑过来,缠着他玩,花未情抱起他,在花园里陪着他玩了会躲猫猫,再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用膳。 饭桌上只有他和萧岚轩,萧逸尘并没上桌,丫鬟早早给他餵了粥。 萧岚轩吃饭向来不急不躁,无论是夹菜还是咀嚼都十分端正,想必小时候家教十分严格。花未情夹了一块东坡肉到他碗里,萧岚轩抬眼看着他。 花未情愣了愣,「不喜欢吃?」 萧岚轩轻摇了摇头,「不是。」 花未情端起了饭碗,起身坐在了他旁边的椅子上,萧岚轩偏头看他,「做什么?」 花未情夹了菜到碗里,「能做什么,自然是吃饭。」 萧岚轩唇边缓缓浮起一丝浅笑,手上的筷子夹起一块烧鸡肉,放在了旁边那人的碗里。看到碗里那块烧鸡,花未情心情十分好,忍不住把脸凑近在萧岚轩唇边啄了一口。 「你……」萧岚轩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人还真是…… 花未情也夹了些菜到他碗里,「多吃一些。」 「嗯。」 …… 入夜,花未情在房里一边记着帐一边等萧岚轩回房。期间呵欠连连,眼中水雾迷濛,睏乏得很。这些日城东城西地四处奔波找绣娘,没少费精力,若不是要等萧岚轩,他早早就睡了。 萧岚轩推门进来时,正见穿着中单的花未情伏在桌子上睡着了,桌上的烛火哧哧往上窜,摇曳的光将他美轮美奂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 萧岚轩口中发出一丝寻不到踪迹的嘆息,关了门轻手轻脚地过去将他抱起,往床榻走。在萧岚轩将他抱起时,花未情就醒了,「回来了。」 「怎的不去床上睡?」 花未情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等你。」 萧岚轩将他平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上,「日后我若是晚了,就不必等了。」 花未情勾起唇角,「不知怎的,若是只我一个人躺在这张床上,总觉着浑身不舒坦。」 萧岚轩解了外袍,放下床帘,也掀开被子睡了上去。花未情往里面挪了挪身子,「睡进来。」 萧岚轩往里面移了移身子,肩膀抵着他的肩膀,花未情转了个身把手臂横在他的胸前,头枕在他的手臂上,满足道:「这样,舒坦多了。」 萧岚轩低头看了看他,没说什么,这样似乎没甚不好。 三日之后,皇宫传出消息,当今圣上于前日晚驾崩,京城上下譁然。倒也在意料之中,老皇帝三年前因太子暴毙而大病一场,缠绵病榻好几个月,本以为时日无多,后经太医调养又执政三年,如今寿终正寝,享年六十七岁。 景和帝驾崩后,太子弘骏登基,改年号为盛宣。 皇帝登基当日,也正是花未情的聚缘坊分号开张之时。按照以往惯例,新的分号开张必定在当日配送赠礼。 第82页 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一串约丈长的鞭炮噼里啪啦响彻大街小巷,红红火火的炮仗在地上炸开了花,聚缘坊门口满是白烟,浓烟滚滚之中,四名壮汉舞着狮上蹿下跳,引来不少路人驻足,花未情一身紫色华服负手立在门前,面带浅笑,身后便悬着红绸。 待鞭炮声完,敲锣打鼓的声音连绵不断,两头狮子各立一边耍着各式花样。两名伙计各在一边拉绳子,遮罩整间店铺的巨幅红绸便如潮水一般退了下来,露出那匾额上的三个大金字『聚缘坊』。 一开张,原本在门口看热闹的也都顺带涌进店里头,有些是来凑热闹的,有些是来买丝绸的。五丈见方的店铺里挤满了人,好一派兴隆景象。 花未情站在柜檯后收银,那张面带春风般微笑的脸又不知勾去了多少小家碧玉大家闺秀的魂。新铺子开张不到半个时辰,便有几名穿着一身短打的小厮抬着系了红绸的礼上门,在门口停下,带头的道:「我家老爷命小的送来贺礼,祝花老闆生意兴隆,财源滚滚!」 花未情满脸笑意,拱着手道:「多谢多谢。」而后亲自出了柜檯迎接,将前来送礼的小厮请到里间,茶水伺候。 小厮将礼放下便没多停留,花未情问他们家老爷是谁,他们也不多说一个字,匆匆忙忙就走了。其实,他们不说花未情也大致猜得到,在这京城之中,除了那人还会有谁? 开张第一日生意向来红火,打烊后,花未情便将手下六个伙计请到了酒楼庆贺。席间喝了不少酒,他前世酒量极好,但这副身子却是经不住,喝了十几杯就有些醉了。 见东家喝醉了,徐启乐唤来轿子将他送回萧府。 花未情被萧府的小厮一路扶着回桃园,脸上泛着酡红,走路有些东倒西歪,口中呢喃:「我家夫君在哪,我要见他……」 萧岚轩此时正好在迴廊上撞见,看清了是花未情,快步上前,小厮抬头看着萧岚轩,「夫人,夫人他喝醉了。」 「我来。」萧岚轩从小厮手中接过花未情。花未情依偎在他怀里,口中小声呢喃,「夫君……」 每每听他唤一声夫君,心里便一阵暖意,萧岚轩抚着他背后的发,温柔问:「怎的喝这么多酒?」 花未情从他怀里抬起酡红的脸,满眼都是水光,盈盈笑着,「今日开张,高兴,多喝了几杯。」 萧岚轩对身后的宋柯道:「让人送热水和醒酒汤到我房里。」 「是。」宋柯应下后便转身走了。 迴廊上剩下一紫一白的身影。萧岚轩打横抱起他,往寝房里走。 宽下他的外袍,让他躺在床上,再扯过被子给他盖上。半醉半醒的花未情不安分地起来,双手勾住萧岚轩的脖子,全身散发着浓郁的酒味。 「岚轩……」 萧岚轩看了他一眼,想要解开他环在脖颈上的手,「躺下。」 花未情兀自大着舌头说:「岚轩,我晓得,今日的礼是你派人送来的。」 萧岚轩愣住,花未情含着水光的眸子看着他,虽然语无伦次却是句句发自肺腑,「在京城,除了你,谁还会给我送礼?你匿着名来送,可我却晓得,就是你,只有你……」 萧岚轩轻抿了唇,解开他的手臂,花未情却拥了上来,在他耳边说:「你总这样,默默为我做这坐那,却从不要我回报什么,岚轩,你向来精明,生意场上只赚不亏,却独独在我身上亏了,你所亏的便是我亏欠你的,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偿还……」 萧岚轩静静地听他大着舌头说话,等他说完了,他只淡淡说一句,「你想太多。」 「夫君……」花未情呢喃道,唤他夫君并不是他喜欢这么叫,而是萧岚轩听了会喜欢,所以他愿意以男子之身唤他一声夫君。 萧岚轩应了一声,「嗯。」 花未情的手臂环着他的脖颈,额头抵上他的额头,低声道:「这一世,能遇见你,真好……」 最后的尾音,消失在萧岚轩的唇间,唇舌交缠间浓郁的酒味便在两人口中蔓延。花未情一边吻着,一边解他的衣裳,唿吸越来越重。 宋柯领着丫鬟到了寝房门前,抬手正要敲门,却听见房里传来细微的呻吟,耳朵一红,随即转身对两个丫鬟轻声道:「大人和夫人都歇下了,东西都撤下去。」 两名丫鬟点了点头,「是。」 宋柯连着两名丫鬟都退了下去,寝房之中的烛光透过纸煳的门窗投射出一束昏黄的光。贴着门窗细心聆听,还可听到房中的喘息和呻吟声。 夜微凉,月明星稀,清风徐徐…… 次日清晨,花未情醒来,显然不晓得昨日发生了什么,也曾不记得自己说过些什么。难得的是,萧岚轩竟然也没起来。 花未情有些惊讶,「你,今日……」想问他怎么今日比平时晚,先前无论房事多晚他都早早起床的。 萧岚轩见他醒了,便将他缠在自己身上的腿和手臂拿开,「快些起来,时候不早了。」 花未情这才明白是昨日他紧紧箍住萧岚轩睡过去,萧岚轩一大早不忍心将他叫醒,便陪着他继续睡了会。 萧岚轩坐起来穿衣,花未情清晰见到他胸口上的红印子,看来是他昨日没把握好力度。萧岚轩正要系上亵衣的衣带,花未情伸手在他胸前的牙印轻抚了抚,「疼不疼?」 萧岚轩侧着脸,似笑非笑,「若再有下次,就拔了你这副牙。」 第83页 花未情先是愣了片刻,随即轻笑,「你捨不得。」 「你倒是可以试试看,看我舍不捨得。」穿好了里衣,萧岚轩下了榻,披上外袍。 花未情胡乱披了件外袍,也下了榻帮他系腰带。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我也觉得字母君神马的多了点,(众人:(#‵′)凸,有么)我是觉得要分离太久,要温情温情,噗。 唔,明天花未情就会发现蓝翎人的秘密,到时候会发生什么明天更新就知道了。(拍) ☆、第50章 秘密·身世 洗漱用膳后,又各自出门忙着自己的事。 聚缘坊开张七日,花未情便开始盘算花氏丝织坊的事宜。日后在京城发展丝绸行业,必定不能少了丝织坊。 将店铺交由掌柜徐启乐打理,花未情这些日骑着马在京城城郊晃悠,意在寻一个地方建丝织坊。丝织坊自然不能建在京城最为繁华的商业地段,地价太高委实不划算,但又不能太过偏远,否则运送丝绸十分麻烦。 综合考虑,还是建在河边较为妥当,可借用水路运输,染坊所用之水也能十分方便取到。花未情领着一名跟班伙计沿着京城的穿城河往上游走,想要物色一块风水宝地。 远远瞧见远处的草地上躺着个人,花未情心里一惊,想起当年自己被庄易璃的人暗算打断了腿扔进河里,后流落河边的荒草丛,也是如他这个模样。 想到此,他翻身下马,身后的跟班也下了马。两人走到那人面前,一看才晓得是一名长相俊美的男子。只不过,他脸色苍白,满脸汗湿,身下的月白色袍子沾了些血迹。 花未情连忙蹲下身去将他扶着坐起,「你怎了?」 脸色苍白的男子神色十分痛苦,口中呢喃,「救我的孩子……」 他声音微弱,花未情听不大清,当务之急是要救他,「我带你去看大夫!」说着便要将他抱起,抱起他时才发觉他的腹部有些隆起,花未情没往别处想,对跟班伙计道:「把马牵过来!」 跟班伙计小跑着过去牵马,花未情先将那名男子抱上马背,而后自己再翻身上去,将他稳在双臂之间,一踢马肚,便绝尘而去。 抵达京城老字号的医馆,花未情将马背上意识模煳的男子抱了下来,疾步往医馆里走。 上了年岁的老大夫先是扫了一眼他隆起的肚子,眸中浮起一丝阴霾,再把了把脉,满脸讶异道:「他,他这脉象,是快生了!」 花未情听得一头雾水,「大夫不妨把话说明白些。」 大夫倒是见过世面的人,急忙起身,「先别问,快,将他抱进房里!」 花未情有些懵,听大夫的话将那名男子抱进了房里,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那名男子脸色愈发苍白,口中只隐约听见细微的呻吟。 老大夫急急忙忙吩咐夫人去准备热水,花未情干干地站在一旁,总觉着有些熟悉,当初柳红袂要生的时候,也是这个模样。 老大夫从柜子里取过一张薄毯,盖在那名男子身上,而后为他褪下了亵裤。花未情连忙问:「大夫,这是要做甚?」 老大夫嘆着息道:「你怎的还不明白,他这是要产子!」 听到产子二字,花未情先是讶异地看向那名男子,心里暗道:原来这是名女子? 只是,再看了看,并不觉着他的五官哪里长得像女子,而且他的身形除了腹部隆起外,也没哪里看得出是女儿身。老大夫顾着解那名男子的衣裳,哪里管得了花未情的满脸诧异。 「快,给他掐一掐人中,莫要让他昏过去!」老大夫喊道。 花未情回过神应了一声,上前掐了掐那名男子的人中,那名男子半眯半眛的眼睛缓缓张开,口中低声道:「孩子……」 花未情愣了愣,他的声音也是男音,看他模样,想必十分难受。老大夫看向花未情,「你是他什么人?」 花未情回道:「在下只是路过,见他身受重伤便将他送了过来。」 老大夫道:「既然是素不相识,还请公子先出去候着。」 花未情点了头,扫一眼那名男子便出了门。老大娘端着一盆冒热气的水过来,站在门外的花未情顺手帮她推开了门,让她进去。 不久后,老大娘也出了来。 花未情让跟班伙计先回了去,自己则在门外候着,直到天黑也没见房里有甚动静。老大娘做好了饭菜让他也过来吃一些,花未情此时也正饿着,恭敬不如从命,便和老大娘一同用膳。 花未情疑问道:「大娘,里头那位分明是名男子,为何会……」 老大娘道:「这个我也不晓得,等会老头子出来,你让他说说。」 饭吃到一半,房里就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花未情偏头看着那扇紧闭了一个下午的门,老大娘站起来,满是褶皱的脸上笑了笑,「哟,终于生了!」 花未情跟着老大娘进了房,老大夫手上确实抱着一个用棉布裹着的婴儿,婴儿的个头很小,哭声却很大。而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的男子,已然昏了过去,模样很是狼狈。 过后,老大娘用热水给那刚出生的小襁褓洗身子。 忙活了大半天的老大夫总算歇了下来,用了饭,喝了一杯淡茶,这才向花未情说起蓝翎人的事,「这世上存有十分奇特的种族,名为蓝翎人。蓝翎人世代聚居在与世隔绝的蓝翎谷,能以男子之身孕育产子。而你今日送来的这名男子正是蓝翎人。」 第84页 花未情恍然大悟,同时十分讶异,「不曾想,这世上竟有这等奇特种族!」 「世上蓝翎人甚少,知道他们的并不多。」 花未情倒是十分感兴趣,「不知这蓝翎人与常人有何不同之处?」 老大夫捋着长须,「除了能产子,表面看来倒也没甚不同。」再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传闻蓝翎人左肩上都有蓝色羽毛图纹,且是生来便有。方才老夫也无意间瞧见,刚才的公子左肩上确实有蓝色羽毛图纹。想来,这传闻是真的。」 听到蓝色羽毛图纹,花未情心里一惊,立即回想起无数次和萧岚轩欢爱后,看到他左肩上的蓝色羽毛图纹,又想起萧逸尘那张与自己十分相像的脸蛋,这一切似乎都在证实着萧岚轩是蓝翎人。 老大夫见花未情有些不对劲,忙唤他一声:「花公子?」 花未情回过神,看着老大夫问:「大夫,可是所有蓝翎男子都能孕育?」 老大夫点了点头。 「那可否让在下看一看那蓝色羽毛图纹?」 「这……」老大夫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看,「老夫恐怕做不了主。」 方才不过一时口快,现在想想也觉着有些不妥,毕竟那名男子并非普通男子,花未情赔笑道:「冒昧了。」 老大夫道:「花公子若真想看,待那位公子醒来,经他同意,倒也不是不可。」 「罢了。」花未情已然有些坐不住,从凳子上起来,「大夫,那位公子和孩子姑且劳烦您照顾着,我明日再过来看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诊金和他们父子的用度都在这,若是不够,只管开口。」 老大夫摇头,「花公子不过善心救人,老夫怎能再收你的银钱,这银票花公子还是拿回去。」 「不过一点心意,还请大夫收下。」花未情拱了拱手,「在下有要事在身,便先告辞了。」 说罢,花未情转身出了门。骑着马在大街小巷驰骋,薄唇紧抿,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萧岚轩的种种。 回到萧府,花未情径直要去书房,却正撞见萧岚轩和萧政勛在中厅议事。他提步跨进中厅,视线定格在萧岚轩的身上。 萧岚轩直直对上他的视线,摸不透他眼底的情绪。萧政勛立即会意,便起身告辞。待萧政勛出了去,萧岚轩不紧不慢地从太师椅上起来,看着他,「可用过膳了?」 花未情不答,一步一步靠近他,在他面前停下,眼神锐利质问道:「我问你,尘儿到底是谁的孩子?」 萧岚轩淡然,「我的。」 「那尘儿的生母是谁?」 「问这个作甚?」 花未情目不斜视盯着他,「告诉我。」 四目共对,彼此都摸不清对方眼底的思绪。萧岚轩微微蹙起眉,「你一定要知道?」 「是。」 萧岚轩垂下眼帘,轻声嘆息道:「尘儿没有娘亲。」 花未情咬着牙关,声音从牙缝中传出,「他是没有娘亲,但,他有两个爹爹?」 萧岚轩沉吟片刻,「没错。」 「尘儿还是由你十月怀胎诞下的?」 「是。」 「而且,尘儿的另一位爹爹就是我?」 萧岚轩声音极小地应了一声,「是。」 花未情眉头皱起,自己有一个两岁的儿子他竟一直都不知道,若不是他这一次偶然发现,那一辈子都不能与自己亲生骨肉相认,心里百味陈杂,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隐瞒?」 萧岚轩一脸泰然,沉默不语。 「若是我不亲自问你,你可是打算一辈子都不说出来?」 过了良久,萧岚轩依旧无动于衷,花未情松开了双手,怨念的眼神盯着他,双唇颤抖,「你到底,把我当做了什么?」怅然若失地后退一小步,他自嘲地笑了笑,「什么夫妻之礼白头偕老,都是虚的,我花未情于你,终究不过是个外人!」 「随你怎么想。」萧岚轩无风无浪回了他一句话,提步与他擦身而过。 ☆、第51章 真相·解惑 萧岚轩走后,燃着好几盏烛火的中厅只剩下一个清冷的紫色身影。从方才回来后他就满心的怒火,他从未想过萧岚轩会隐瞒他这么大的事,总以为他们夫妻之间无话不说。却都是自己想错了。 花未情站在中厅久久不动,方才燃起的怒火渐渐平息,烛火将他的身影照得恍惚。 宋柯默不作声地立在门口,方才他在门外听到了花未情和萧岚轩的对话。 「花未情。」 听到身后有人唤他,一身紫衣的花未情转身,看着刚进来的人,他满脸茫然,「告诉我,岚轩他到底把我当成了什么?」 宋柯狠狠盯着他,「这句话该是我问你。」 「尘儿的事,你们可是都知道?」花未情苦苦一笑,「唯独,我一人蒙在鼓里。」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小少爷是大人的亲骨肉,是萧家的血脉,日后必定继承萧家家业。既然如此,他就只能是萧家人,而不能是花家的。」 花未情眼神无聚焦地看着面前的宋柯,静静听着。 「这三年来,你虽名义上是萧家夫人,但扪心自问,你的心可有半点归属萧家?你眼里只有自己,只想着怎么壮大自己的家业。假以时日,你功成名就富甲一方,必定不会放弃一切回归萧家,既然如此,大人何必要将小少爷的身世告诉你!」 第85页 「我……」花未欲言又止。 「还有,你可知道,大人十月怀胎受了多少苦,蓝翎男子孕育后六个月每日遭受腹痛折磨,多少日夜寝食难安,身子瘦了一圈又一圈。而你倒好,在蕲州暗中娶妻生子,坐享齐人之福。大人临产之际,听闻你在蕲州入狱,他刻不容缓要前往蕲州救你,途中早产,歷经千辛万苦,小少爷才平安殿下。这些痛,你何曾体会过?」 花未情心下动容,顿生心疼,「你方才说,两年前,岚轩他……」 「不然你以为?」宋柯盯着他,「你怪大人不告诉你小少爷的身世,两年前,大人给过一次机会,你若应下随他回京,他便将小少爷的身世告诉你,可你偏偏放不下蕲州的一切,执意要留!如今,又怪得了谁?!」 花未情半张着口,喉咙被什么堵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花未情,你太过自私,从来只想自己,从未替大人想过。」宋柯加重了语气,「你根本配不上他。」 说完,宋柯转身离开。中厅之中,又只剩下花未情一人。眼中更添茫然,那份责怪萧岚轩隐瞒他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愧疚。原来,萧岚轩为他做的不止是他所看到的,原来,自己才是十恶不赦的那个。 寝房里,一身白衣的萧岚轩袖手立在窗前,方才面对花未情的质问,他一一承认,尘儿也是花未情的孩子,事到如今他也无需刻意隐瞒。只是,他不知如何去答花未情连续问出口的为什么?即便知道也不知从何说起,干脆不答。 门吱呀一声打开,萧岚轩微微侧了侧头,视线又落在窗外无边无际的夜色之中。背后被一股温热包围,腰间多出一双手,耳边响着他轻如风的声音,「对不起……」 萧岚轩放柔了眼中的神色,稍稍往后偏头,抬起手抚了抚花未情的脸。花未情覆上他的手,上前一步绕到他的前面,再将他紧紧揽进怀里。萧岚轩任他揽着,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本来打算,过段日子,若你不再走,便将尘儿身世告诉你。」 花未情抿唇应了一声,收拢双臂,眼里积了些泪水,这三年来,他一直顾着復仇大业,除了那几十封白纸黑字的家书,他再没为他做过什么。而萧岚轩为他所做的,他知道的已然过多,而其中竟还有他不知道的。 这辈子,他欠了太多太多,方才的动怒委实不应该,花未情低声道:「岚轩,原谅我。」 萧岚轩抬手环上他的背,不待多想就应了一声,「嗯。」 他何曾责怪过他?无论是三年前他坚决离开,两年前他不愿回来,还是方才他将近冷漠的质问。似乎,对他总责怪不起来,即便他错了。 墨青色的床帘后,花未情睡在里侧,萧岚轩睡在外侧。锦被盖在两人身上,锦被下花未情侧着身子,手臂搭在萧岚轩的胸前,说着他今日的见闻。 说完了救下一名蓝翎人后,花未情轻嘆道:「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恐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相信男子也能孕育产子。」 萧岚轩关注的重点却是那名蓝翎人,「那名蓝翎男子和孩子可都安好?」 「孩子除了身形小了些倒是无恙,至于那名男子,产下子嗣后便晕了过去,也不知何时才能醒。」放在萧岚轩胸口的手伸出被子,抚了抚他的侧脸,花未情轻声道:「岚轩。」 「嗯?」 「生尘儿那会,你定是吃了不少苦。」 「都过去了。」 他轻描淡写一句都过去了,但那些日受的苦他只字未提。花未情今日见那名蓝翎男子受折磨的样子,联想起当时身怀六甲的萧岚轩为了救他连夜赶路,还在荒山野岭产子的场景,心里的滋味就像被针扎似的痛。 而他最痛的时候,他不在身边。 那个时候,他正全心全意为蕲州的生意操劳。若是得知萧岚轩有孕,恐怕他亦不知道该如何选择,因为无论选了哪一方,心里都有遗憾。他一心只想着自己的事,太过专注,全然没在意萧岚轩的介怀。 萧岚轩担心花未情日后有了自己的家业不愿回归萧家,也是情理之中。 花未情心里愧疚更深,他捧着萧岚轩的侧脸额头抵着他的头,顿了顿,低声道:「岚轩,尘儿是萧家的血脉,我亦是萧家的,是你的。」 这句话里太多含义,花未情一说出来,萧岚轩便会了意,深褐色的眸子浮起一丝淡淡的笑意,「你这颗心可是这么想的?」 「自然。」 「不信你摸一摸。」说着,他便摸过萧岚轩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肩处。萧岚轩的手掌心下便是那颗砰砰跳动的心,他侧着身子和他面对着面,花未情声音极轻,「你可听清楚了,它在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岚轩抬起眉毛,「有?」 「当然。」花未情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按进自己怀里,「不信,你再听听。」 萧岚轩静静贴着花未情的胸口,花未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而清晰,「它还在说:多谢你给了我这么好的尘儿。」 怀里的人唇间微微勾起,缓缓闭上眼睛,他性子向来清冷,却独独贪恋花未情怀中的这一份温暖,不愿释手,欲罢不能。 情深却不知为何所起,不追溯根源,随心所往。 翌日,花未情先是上了一趟聚缘坊,跟徐启乐吩咐了些事,让他将铺子打理好,至于赚来的银钱,让他自己处置,他不再过问。 第86页 徐启乐道:「东家,这怎么行。」 「有什么不行的。」花未情拍了拍他的肩膀,「日后,这聚缘坊便是你的了,可要好好经营。」 徐启乐更是诧异,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东家……这是为什么?」 花未情淡淡一笑,望着街道的尽头,淡薄道:「人生在世,可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交代完了聚缘坊的事宜,花未情便骑上马,向着城东的医馆而去。 昨日昏过去的蓝翎男子已经醒了过来,老大娘还餵了他一碗粥和一碗药喝。孩子就睡在他的身旁,他靠在床头,脸色苍白却带着微笑,消瘦无力的手指十分小心地抚着孩子的脸,满心怜爱。 花未情推门进去,正见这一幕,先是愣了愣。蓝翎男子抬头看向他,他记得花未情的模样,语气十分温柔,「昨日多亏了阁下相救,阁下的大恩大德,在下永生难忘。」 花未情提步过去,淡淡一笑,「举手之劳罢了。」 「于阁下来说是举手之劳,于在下而言却是性命攸关。」那名男子看着花未情,「不知阁下名讳?」 花未情拱了拱手,「在下姓花名未情。」 「原来是花公子。」他也拱了拱手,「在下性韩名慕青。」 两人寒暄几句后,花未情扫了一眼睡在他旁侧的襁褓,随即问起,「不知韩公子昨日为何会出现在那荒野之中?」 韩慕青苍白的脸上神色变了变,几分自责几分悔不当初,「说来可笑,这都怪我脾性太差。」 见他这个模样,花未情不再追问,道:「你们父子平安便好。」 韩慕青低眉看身侧的襁褓,「幸好孩子平安诞下,否则……」韩慕青轻抿着唇,话说到一半就止了,看向花未情,转移话题问:「花公子可是为人父了?」 提到这个,花未情脸上神采奕奕,「膝下有一子,已有两岁。」一脸的骄傲。 韩慕青欲要开口,突然砰地一声,门被打开,花未情往后看去,正见一名着玄色华贵锦衣的男子疾步而来,不等他反应,他便来到了床头坐下,将韩慕青揽进怀里。 那名玄衣男子满脸痛心疾首,「你可是要将我活活急死才肯罢休?」生冷的话语里又满是怜爱。 韩慕青回过神来,脸贴着他的胸膛,道:「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算了?」玄衣男子低头看怀里的人,「你可知,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活不下去。」 花未情在一旁静静看着他们两,看来这位玄衣男子便是这孩子的另一位爹爹。那句『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定活不下去』倒不像是随口说说的。如此情深,还真是世间少见。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他们两 床头吵架床尾和了, 突然出现滴副cp,(*^__^*) 嘻嘻…… ☆、第52章 恩情·酬谢 花未情悄然提步离开,顺带将门带上。房外的厅中,站了一些剑客打扮的男子,手上提着剑,看来是那位玄衣男子的随侍。 花未情连同老大夫老大娘在中厅候着,房里隐约传来那名男子的声音,「你为何就是不信,这辈子除了你我再不会娶别人!」 韩慕青小声道:「是我太多疑虑,对不住……」 玄衣男子抚着他的头,不着痕迹地轻嘆一声,「你平安无事就好。」 此时,身侧的小傢伙哇哇大哭起来,玄衣男子向侧边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韩慕青身边有个襁褓,「这……」 韩慕青离开他的怀,抱起襁褓里的小傢伙,抬眉看着一脸怔愣的玄衣男子,「这个自然是你的儿子。」 玄衣男子怔愣的脸变成无措的欢喜,他看着韩慕青哄着孩子,襁褓里脸还皱皱的小傢伙立即止住了哭声。玄衣男子不可置信,「这真是我儿子?」 韩慕青道:「我生的,不是你的还有别人的?」 玄衣男子立即向着韩慕青的肚子看过去,那隆起的腹部已经变得平坦,他依旧无措,韩慕青前日误会他要娶妻而离家出走,他已经是焦虑不安,现在找回了他,孩子也已平安诞下,心里从地狱一下子到了天堂,无法言喻。 韩慕青将手上的襁褓递过去,「傲风,来,你也抱抱他。」 名为杨傲风的玄衣男子点头,僵硬地接过他手上的襁褓,此时的他和方才冲进门时倨傲不可一世的模样仿若两人。 花未情今日来是想帮韩慕青,现下他的心上人来了,该是用不着他。喝过一盏茶后,花未情就说要走。 身后一声:「花公子且慢。」 花未情转身,看到刚从房里出来的杨傲风。杨傲风是江湖上人尽皆知的幕锦山庄的庄主,不仅武功盖世还才华横溢,名满天下。 从韩慕青口中得知花未情是救命恩人,他立即想要报答,「多亏有你我妻儿才得以平安,这等同于我有救命之恩,此等大恩大德,我杨傲风必定永生难忘。」随后,他从怀里取出一块令牌,「此乃我幕锦山庄的信物,花公子日后要是有难,出示此牌,江湖上必定会有人拔刀相助。」 这令牌对一个行走江湖的人来说是一件宝物,花未情拱了拱手,「多谢杨庄主好意,这令牌,请恕花某不能收。」 杨傲风不解,「为何?」 花未情道:「在下不过一介商人,此礼,实在消受不起。」 杨傲风将令牌握在手中,负手看着他,「花公子不愿收此令牌,我也强求。我这正好有几张银票,就当是给花公子做生意的,还望收下。」 第87页 杨傲风用眼神示意身旁的随从,穿蓝衣的随从过来,从怀里掏出一大沓银票,起码也有几万两!花未情有些为难,「杨庄主不必如此,救人一命本就胜造七级浮屠,怎能再受恩惠。这银票,花某还是不能收。」 杨傲风脸色僵了僵,随即朗声笑了笑,「世上如花公子这般淡薄钱财的生意人,委实少见。」 花未情干干一笑,「过奖了。」 杨傲风再谢过老大夫和老大娘后,便要离开,他打横抱起韩慕青出门。襁褓由他的随侍抱着,门外停着一辆华贵的马车,是特意准备的。 待他们走后,花未情也骑着马离开。 回到萧府,已是正午。 萧逸尘由两个丫鬟带着,两个丫鬟一个抱着他,一个餵他吃饭。见到花未情回来,两只小手就张开,嘴里还含着饭,鼓鼓的,「娘亲……」 花未情心花怒放,赶忙过去抱起他,食指指腹揩去他嘴边的一粒米饭,笑着道:「这是谁家的孩子,怎的长得这般讨喜?」 萧逸尘含着饭往花未情怀里钻,也会害羞,糯着声音道:「是爹爹家的。」 花未情欣慰地笑了笑,这个是他血脉相连的亲骨肉,先前不知道,心里还有些芥蒂,毕竟以为他是萧岚轩和别人生的孩子,如今再抱着,心里说不出的温暖。 「尘儿吃饱没有?」 萧逸尘嘴里的饭还没咽下去,鼓着嘴点头,「吃饱了。」 「吃了多少?」 萧逸尘用小手比划着名,「好大一碗!」 花未情脸上的笑不减,「快,把嘴里的饭也咽下去。」 萧逸尘听话地咀嚼,故意咂砸地发出声音。花未情问:「咽下去没?」萧逸尘啊地张开嘴给花未情看。 萧岚轩在他们身后站了许久,静静地看着。还是萧逸尘首先看见的,「爹爹!」 花未情转身,对上萧岚轩投过来的目光。萧岚轩故作自然地往前提步,「可用过膳了?」 「不曾。」以往,花未情在府上只吃早饭和晚饭,中饭都是在外面吃。 「饭菜都备好了,快过来。」 「好。」花未情应了一声后,对萧逸尘道:「娘亲先去吃饭,等会吃了饭就陪尘儿玩,好不好?」 「恩恩。」 花未情将萧逸尘交给了丫鬟,与萧岚轩并着肩去饭厅。 往后的几日里,花未情再没顾及生意上的事,每日都待在府上,陪着萧逸尘玩,又或是在书房之中看会书,又或是找管家商议修葺等家务事。 谁家新婚寿宴,送的礼都是花未情亲自安排,府上哪里脏了哪里乱了,也是他亲自吩咐下人收拾。一时之间,府上的下人都很是好奇,夫人嫁进萧家三年,大多时候不再府上,怎么这段时间就整日在府上,还亲力亲为这些鸡毛小事? 萧岚轩什么也没说,每日照常和他同期同居,饭后,两人就绕着桃园的荷花池漫步一圈。安之若素的日子,过得十分清闲。 入了夜,夫夫两都已寝下,花未情把玩着萧岚轩胸前的一缕发,「岚轩,不如我们再要个孩子。」 萧岚轩侧头看他,「有一个尘儿还不够?」 「当然不够。」花未情道:「尘儿长得像我,再要一个长得像你的才好。」 「倘若长得还是像你呢?」 花未情坏坏一笑,凑近他耳边,压低了声音道:「那就生到有一个长得像你的为止。」 萧岚轩似笑非笑,「我岂不是成了猪。」 「怎会。」花未情勾住他的脖子,「即便你真成了猪,我也喜欢。」 「油嘴滑舌。」 花未情坏坏一笑,「夫君说得对,我还真是油嘴滑舌。」说罢,唇压上了萧岚轩的,先是含着他的唇瓣厮摩,再是舌尖侵入,与他的舌纠缠在一起。 花未情手脚麻利地翻上他的身,松开了他的唇,一双水光莹莹的眼睛看着他,「岚轩……」 一听就知道他想要什么,「不是昨天……」才要过么?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萧岚轩轻嘆一声,手掌抚上他的背,堵住他的唇。花未情立即明了,手脚并用地挑逗着他的情欲,不久身下的人唿吸变重,胸口起伏。他再动作利索地解了衣物,四肢纠缠在一起。肌肤如滚烫的铁,一碰就要融化,两人的结合毫无缝隙,似生来就註定要合併那般。 帐内的翻云覆雨过后,花未情依旧压在他身上,自己还留在他的体内。萧岚轩声线嘶哑,听着竟有几分妩媚,「下来。」 花未情伏在他身上,拂着他脸颊的细汗,「再多留一会儿。」 萧岚轩无奈,经歷过情事的他本就唿吸困难,还被他压着委实难受,但也没再说什么,任他去。 过了良久,花未情才撑起身子,从他体内退出,用一早准备的布巾给他耐心地处理了身子,穿上亵衣亵裤,再躺在他身边。 花未情还有些欣喜,搂着萧岚轩说:「方才那么久,不知道会不会……」 疲惫的萧岚轩无奈地看了看他,「不会。」 花未情不解。 萧岚轩给两人都提了提被子,「蓝翎男子诞下一胎后,三年之内不会再有孕。」 蓝翎男子孕育一次消耗的元气过多,且难以恢復,恢復期间体内不会分泌孕素,最起码也要等到三年之后才能见好。而有些蓝翎男子,一生也不能恢復。 第88页 花未情把脸往他怀里贴,「尘儿已经两岁多,也快了。」 「……嗯。」 丞相府。 姜丞相刚从朝堂上回到府上,这还没坐热,外面就有小厮来报。陆逵领着家丁带着几方锦盒上门来拜访,说是要给岳父大人尽尽孝心。 姜丞相回屋换了一身便服出来见他,陆逵一脸奉承的笑意,拱着手道:「小婿见过岳丈大人。」 姜丞相挥了挥袖子,「不必多礼。」 陆逵直起身,「小婿前不久得来几件宝物,深知岳丈大人偏好收藏此类,便都给大人送了过来。」 示意身后的家丁将手上的盒子打开,四个盒子,四件宝物,一件南海红珊瑚,一件鸡血石烛台,一件镶蓝宝石和田白如意,一件长白山千年人参。 姜丞相眼中光芒乍现,他向来喜好收藏奇珍异宝,已然到了痴迷的地步,见到这四件难得的宝物,不免垂涎。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副cp神马的也有爱,大概是小受因为误会小攻要娶妻,从他府上离家出走神马的,结果因为快要生了,被花未情救了。蓝后,小攻华丽丽滴出场。 ☆、第53章 相夫·教子 姜丞相将视线从那块鸡血石收回来,他捏着拳头干咳一声,轻飘飘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怎么,又犯了事?」 陆逵干笑一声,「岳丈大人有所误会,小婿不过是要尽一尽孝心罢了。」 「难道,今日登了我这三宝殿,就单单只是送礼尽孝不成?」 陆逵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今日上门以送礼为主,另外还有一件小事要与大人商量。」 姜丞相端着茶盏慢慢品尝,「说罢,何事?」 打开了话匣子,陆逵也不拐弯抹角,「大人可听说过近年来江南一带,有许多南洋人出没?」 姜丞相点了点头,「是有耳闻。」 「这来中土的南洋人大都是商人,从中土大批进购丝绸瓷器茶叶,运往南洋高价转卖,赚取好几倍的利差。」 「哦,有这回事?」 「小婿也是刚得知不久,派人去查证,还真有此事。」 姜丞相看着他,「那你的意思是?」 「听闻江南蕲州一带,有商贾专与南洋人做生意的,生意倒是愈发红火。只可惜,南洋人从中土买进丝绸瓷器价钱低廉,在南洋转卖却能返利几倍。如此大的差距,这其中受利最大的还是南洋人。」陆逵唇角晚上勾了勾,「倘若,朝廷能颁布限海令,只允许我陆家与南洋人通商,抬高丝绸瓷器价钱,将南洋人谋取的暴利之中分割一份,那定是能日进千金。而为回报朝廷,我陆家自然乐意上缴四成之利,权当做是赋税。」 「再者,萧家倚仗手上握有制贩官盐权,一直以来欺压我陆家,借这次机会,也正好让陆家扬眉吐气。」陆逵的眸子底下升腾出阴森森的气息,唇边露出狡黠的笑,「若陆家成为京城第一大商户,于岳丈大人而言百益而无一害。」 姜丞相听后,目光变得深沉。 第二日朝堂之上,姜丞相首个出列,恳请皇上颁布限海令,从今往后,只允许朝廷委派的商户与海外商人通商。 尚书令出列道:「启禀皇上,微臣认为此事不妥。」 年轻的皇帝从方才的沉思中拉回思绪,「哦,爱卿觉着哪里不妥?」 「回皇上,江南一带地处长江入海口,乃是繁荣富庶之地,丝绸瓷器等物产丰富,若是开放百姓与外海人通商,不单能增添物产,还能从外海人手上赚取大量真金白银。民富则国富,那我朝步入盛世之日便指日可待。」 弘骏听后贊同地点了点头,姜丞相咬了咬牙,道:「若真如刘大人所想自然是好,只是,放任平民百姓与外海人通商不管,难免会有敌我混淆,日后要有通敌叛国之徒与外海人勾结,引狼入室,欲对我朝不利,实乃后患无穷,还请皇上三思。」 弘骏心里虽然贊同尚书令的看法,但基于他刚登基不久,心繫的是朝廷安危,难免会有所顾及。姜丞相所说也并非不可行,他沉吟片刻,道:「姜丞相所言甚是,民富固然重要,但稳固江山更是重中之重。颁布限海令一事,众爱卿可还有异议?」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尚书令轻嘆一声重归班列,垂头不语。姜丞相唇角勾起,狐狸般的笑在脸上不着痕迹地蔓延。 龙座上一身明晃晃龙袍的男子面色肃然,「既然无异议,那朕明日便向天下昭示。」 颁布限海令后,姜丞相再上了一趟御书房,极力举荐陆逵担任与外海人通商的官商。弘骏一听陆家能上缴朝廷四成之利,心中大喜,不多做思索便应了下来。 陆逵手中握着皇上圣旨,立即派人前往蕲州,吩咐蕲州知府四处张贴朝廷半颁布的限海令。限海令在蕲州传开,城中百姓一片震惊,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摇头嘆气之间尽是不满。 限海令颁布后,受害最大的便是花氏商号。 蕲州众所周知,花氏商号得以在三年之内崛起,全凭与南洋人通商。如今朝廷颁布法令明文禁止平民百姓与外海人通商,花氏商号失去最大客源,恐怕难以再有往昔的恢弘腾达。 萧岚轩回到府上,正见花未情带着萧逸尘在花园里玩。花未情这人花样极多,萧逸尘被他逗得不亦乐乎。 萧岚轩袖手立在不远处看着笑意不断的花未情,眉心微微蹙起。这大半个月来,花未情少有出门,亦不过问生意上的事,每日都在操劳着府上的大小事宜,闲下来便陪着萧逸尘玩。 第89页 花未情甘愿一心一意留在萧府,萧岚轩虽不说出来,心里却是极为高兴的。 只是那人放下了他亲手创办花氏生意,脸上是笑着的,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爹爹!」 萧岚轩回过神,花未情已经抱着萧逸尘来到他的面前。 「爹爹抱。」 萧岚轩接过萧逸尘,花未情笑着捏了捏萧逸尘的鼻子,「尘儿真坏,见了爹就不要娘。」 萧逸尘看了一眼花未情,眼底的情绪十分复杂。花未情对上萧岚轩的眸,「怎了,有心事?」 萧岚轩顿了顿,轻抿着唇,「你可知道皇上颁布了限海令?」 花未情这些天都在萧府,足不出户自然不晓得天下的大事,他笑了笑,「嗯?那又如何?」 「限海令明文规定,禁止平民百姓与外海人通商,违者按朝廷律法处置。」 花未情神色变了变,眸中的光芒黯淡下去,沉吟良久,他轻笑一声,「是么。」满脸不在乎,「你的心事就这个?」 萧岚轩目不斜视地看着他,想要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落寞,「难道你就不在乎?」 花未情扯起嘴角,嘆道:「若是放在从前,或许还会在乎,但是……如今,与我没甚关系了。」 「未情……」萧岚轩欲言又止,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花未情脸上依旧挂着笑,「今晚想吃什么,我去伙房吩咐一下。」 「……随意。」 「就吃熘鱼肚、香酥鸡、红肘子外加一道三鲜汤如何?」这些日反抗了菜谱,把几百道菜名记得滚瓜烂熟,唿之欲出。 萧岚轩淡淡应一声,「好。」 随后,花未情转身往伙房的方向而去,脸上的笑渐渐消失,浮上来的是抑制不住的失落。投注三年的生意一夕之间化为泡影,完全不在乎是假的。萧岚轩看着越走越远的紫色背影,不着痕迹地轻嘆一声。 晚膳时,花未情与平常并没两样,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面前,「先喝点汤。」 「嗯。」萧岚轩端起汤喝了一口。花未情持着筷子给萧岚轩布菜,脸上看不出异样。 萧岚轩也给他夹了些菜,随口说道:「不去蕲州一趟么?」 花未情嘴里咀嚼着饭菜,「不必。」 萧岚轩面如止水,端起旁侧的一杯酒抿了一口,抬眼看着他,「三年都等过了,再等三个月也无妨。」 花未情顿了顿,悠然道:「限海令既然是朝廷颁布的,我一介平民百姓做什么都是徒劳。」 「那你在蕲州的作坊……」 花未情从碗里夹起一块肉放在他的碗里,截住他的话,「饭菜都快凉了,快点吃。」 萧岚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持起筷子吃着花未情夹过来的菜,举止优雅不失男子阳刚。 花未情吃完了一碗饭,将空碗交给身旁的丫鬟,端起汤喝了一口,看着萧岚轩道:「岚轩,有一件事想跟你商议。」 「嗯?」 「这些日窝在府上闲得慌,待尘儿再大些,我便帮着你打点生意,你觉着如何?」 萧岚轩愣了那么半响,俊秀的脸上无波无澜,「嗯,你喜欢。」 花未情嘴角噙着笑,「能给你分担,我当然喜欢。」接过丫鬟双手递过来一碗新盛的饭,他像是突然想起,「对了,先前应下尘儿要带他去庙会逛逛,你后天抽空一同去可好?」 萧岚轩将嘴里含着的米饭咽下,应了一声,「好。」 正值仲夏酷暑时节,连续好几日的烈日炎炎,今日总算凉快了些。蓝天白云,风和日丽正是出游的好日子。 一家三口去庙会,最为欢喜的就要数萧逸尘。萧岚轩少有带他出门,下人也不敢擅自带小少爷出去,外面的大千世界于他而言十分陌生。前些天花未情带着他出门时,他便一股子抑制不住的雀跃。 花未情抱着萧逸尘和萧岚轩并肩坐在马车里。花未情一句一句地教着他念着几首简单上口的古诗,口齿还不清的萧逸尘糯糯的声音道:「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 花未情捧着他的脸上印上一个口水印,「尘儿可真聪明!」偏头看了看脸上携着笑的萧岚轩,「跟你爹爹一样聪明。」 萧岚轩偏头对上他的视线,笑意更深。 花未情两只手握着萧逸尘的两只小手,「娘亲再教你一句。」 萧逸尘睁着圆熘熘的黑眼睛点了点头。 花未情摇头晃脑做出一副圣贤人的模样,一字一顿地念道:「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萧逸尘含煳地跟着念,一开始还不流利,被花未情多教了几遍便朗朗上口。花未情教会了萧逸尘,就抱起他,让他面对着萧岚轩,坏坏笑着,「来,对着爹爹念。」 萧逸尘粉嫩的嘴一张一合,发音含煳,「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萧岚轩抬手抚了抚萧逸尘的头,「尘儿乖。」视线移到花未情身上,「他还小,你怎的教他这些诗?」 花未情道:「左右迟早都是要学的,想当年,我六岁便能将几十首风月诗词倒背如流。」语气了还有几分得意。 萧岚轩别有意味地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上樑不正下樑歪。」而花未情寄回来的那一沓家书,也有不少是这类诗词。 第90页 ☆、第54章 教子·有方 花未情继续得意,摇着萧逸尘的手,道:「娘亲再教你一句。」 「相思树下说相思,思君念君君不知……」 仲夏的庙会向来是最热闹的,附近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都积满了人,马车再进不去,一家三口只得一路步行。 萧岚轩抱起萧逸尘被花未情领着在人海里穿梭,街边都是眼花缭乱的小玩意儿,萧逸尘蹬着腿,小手指着街边的风车泥人,像是见了什么稀奇物那般,十分兴奋,「爹爹,尘儿要那个。」 「哪个?」 花未情牵着萧岚轩的手往边沿走,「过去就晓得了。」 一家三口挤开人流来到街边摊,满脸褶皱的老妪手里还捏着一个泥人,看向来到摊边的三人,满脸慈祥,「公子随便看,随便挑,泥人八文钱一个。」 花未情对着萧逸尘问:「尘儿想要哪个?」 萧逸尘抿着小嘴,看了一眼卖泥人的老妪,再看了看花未情,在外人面前难免有些害羞。花未情在木架子上取出一个泥人,「这个喜不喜欢?」 萧逸尘抿着唇点了点头。花未情递了给他,「来,拿着。」 萧逸尘伸出手接过,花未情从袖子里掏出一锭碎银子付帐。老妪笑着接过碎银子,对花未情道:「这孩子长得可真讨人喜欢,公子好福气。」 明明抱着萧逸尘的是萧岚轩,老妪却一眼认定孩子是花未情的。萧岚轩问怀里的小傢伙,「好玩么?」 萧逸尘的小手摸着泥人,点着头,「恩恩。」 花未情又带着两父子往隔壁卖风车的摊走,这一次花未情对萧逸尘说:「尘儿想要哪一个,自己跟老闆说。」 萧逸尘少有见外人,此时也像方才一样害羞,看着卖纸风车的老者,嗫喏着许久没出声。花未情引导着他,「尘儿看中哪个,指给老闆看。」 萧逸尘一手拿着泥人,一手缓缓伸出,指着一个红色的风车,小声道:「那个。」 老者从他身后取出那一个递给萧逸尘,顺道说了句,「小公子真乖。」 萧逸尘接过风车,脸就埋到了萧岚轩的怀里。 花未情付了银子,一家三口继续往前行。一路走一路买东西,花未情一次给萧逸尘买了许多小玩意儿,泥人、纸风车、花灯、拨浪鼓和木偶。萧逸尘全都自己揽在怀里,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在下一个拐角处拐进另一条街,是一条小吃街,街边各式的小吃散发着浓郁的香味。花未情走到摊边,叫了两个葱油饼。围着围裙的老闆手法熟稔地用铁片在锅上翻煎着好几块葱油饼,混着葱油味的油烟向着四周扩散,引来不少客人。 花未情握着两个用油纸包着的葱油饼从人堆里挤出来,萧岚轩抱着萧逸尘在街边一个空着的地等着。花未情过去,把一个葱油饼递给萧逸尘,萧逸尘手上还抱着好几样小玩意儿。 看着萧逸尘撅起嘴十分为难的模样,花未情和萧岚轩相视一笑。他两大人各腾出一只手帮萧逸尘分担手上的玩意儿。萧逸尘两只手握着油纸包着的葱油饼,花未情教他,「烫,先吹一吹。」说着,还对着他手上的葱油饼吹了吹气。 萧逸尘鼓起腮帮子也往冒着热气的葱油饼上吹了吹气,再张口咬一口。吧唧吧唧地咀嚼着,「爹爹,好吃。」 花未情将手上的另一个葱油饼递到萧岚轩嘴边,「来,尝尝。」 萧岚轩向来不吃这类街边小吃,看了一眼花未情,微微张嘴咬下一口。花未情看着他咽下,微微笑了笑,「觉着如何?」 「还好。」 花未情就着萧岚轩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品尝过后道:「这家的葱油饼比不上我在蕲州吃过的。」 然后,又把葱油饼递到萧岚轩嘴边。往人来人往的大街略略扫了一眼,这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葱油饼两个男子一人咬一口委实不合规矩,萧岚轩淡淡道:「你吃。」 花未情也看得出来萧岚轩是不自在,他压低声音道:「你我是夫妻,怕什么。」 看着两个大人,萧逸尘觉着花未情手上那个葱油饼应该好吃些,就说:「娘亲,我也要吃你的。」 萧岚轩找到藉口,「给尘儿罢。」 花未情手上的葱油饼往萧逸尘嘴边去,萧逸尘扑上来咬一口,留下一个大口水印。花未情从怀里抽出一张手帕给他揩了揩嘴角的碎屑,食指点了点他的鼻尖,道:「前面还有好吃的,可要给肚子留点地方吃别的。」 萧逸尘点了点头。 一家三口来逛庙会,这里走走,那里停停,两人换着来抱萧逸尘。街边袒胸露背江湖卖艺人正上演着一场胸口碎大石,戏台子上穿着红衣绿衫的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曲黄梅戏,那边踩着高跷将脸绘上颜色的一群人迎面而来,那边带着各式面具穿着彩色衣裳的人做着各式搞怪动作,萧逸尘看得很是兴奋,一张嘴露出几颗小白牙,在花未情怀里手舞足蹈模仿着。 待要打道回府时,萧逸尘的精力总算耗尽,乖巧地窝在萧岚轩的怀里睡着了。 回到萧府,守门的小厮弯腰道:「夫人,府上来了位客人要见你。」 花未情凝神想了想,会是谁? 萧岚轩抱着萧逸尘径直回了桃园,花未情被小厮领着去见客人。见了才晓得,所谓的客人是小酒。 「老闆!」小酒从太师椅上起身,语气里有些迫切。 第91页 花未情见他脸色不大好,便让他先坐下,自己则踱步到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心里也猜到他此次来京城的目的,「说罢,何事?」 小酒紧抿着唇,「朝廷颁布了限海令,老闆可听说了?」 花未情揭开茶盖浅浅啜了一口,「嗯,听了些。」 小酒脸上有几分焦急,道:「那天正好要交五万匹的丝绸和八千件瓷器给南洋人,突然有人带着官兵将码头封锁,说是朝廷已禁止与外海人通商,那一批货连同十几名伙计都被官府收押着。我实在不知如何办,就上了京城来找老闆。」 听后,花未情脸色变了变,随即问:「你交货那日具体是哪一天?」 小酒道:「六月十二号。」 花未情在心里暗忖,那日正是限海令在蕲州公布之日,立马就有官兵找上门,未必也太快了,显然是有人早有准备。蕲州新知府是清官一名,想来不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脑海里闪过一个人,花未情忙问:「那天领着官兵去码头的人是谁?」 小酒支支吾吾道:「是,是庄易璃。」 花未情手下拳头紧握,咬牙切齿道:「果然是他。」 小酒满脸担忧,「老闆,这该怎么办?」 花未情眉间紧蹙,若只是那批货被扣押了还好,可恨的是手下的伙计也被牵连了进去,他若放着不管,怎能对得住那些曾为他任劳任怨的伙计? 「我随你去一趟蕲州。」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正在沉思的花未情与一脸焦灼的小酒一齐看向门口的人,是一身白衣翩翩的萧岚轩。 花未情有些惊讶,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萧岚轩兀自道:「朝廷当日颁布的法令最起码都要隔日才会生效,当日执法者有违国法律例。」 「但这其中并非你所想,而是有人存心作祟。」花未情道。 「若是有人存心作祟,那就更不应当坐视不理。」 「岚轩……」花未欲言又止,看了看小酒,他道:「你这些日路途奔波定是累了,先去歇着。」 小酒点了头,花未情唤来管家安排小酒住处,再转身回中厅看着萧岚轩。 萧岚轩漫不经心地瞥他一眼,「怎了?」 「我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花未情顿了顿,「所以,这一趟蕲州,我去,你不必。」 「此事涉及官府,若是由我出面,或许会好些。」他再怎么说都是官商,除去京城第一大商的头衔便是国公的爵号,地方官员都要敬他三分。 庄易璃此次能带着官府前去封锁码头,必定是受陆逵委派。他如今有陆逵做后台,行事还会张狂,恐怕不是那么好对付。 花未情斟酌再三,道:「限海令乃朝廷颁布,怎么说你也算半个朝廷命官,若出面怕有心人会借题发挥,我一介平民反而不易被人伪造把柄。」 萧岚轩道:「那你可有打算?」 花未情缓缓抬眼,嘆息道:「我要进宫见皇上。」 两年半前,当今皇帝还是八皇子之时,花未情在蕲州救了他一命。八皇子弘骏临走时给了他一块令牌,并声称有事可以来京城寻他。花未情一向不图回报,但如今这个节骨眼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宫一趟。否则,他此次去了蕲州,也只得徒劳。 小酒将当日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花未情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换了一身衣服,带上令牌便打算进宫面圣。 皇宫的护卫握着花未情的令牌看了又看,确实是当今圣上身为皇子时的令牌,但又怕此人图谋不轨,便道:「你且先在这候着,待我去查证查证。」 花未情塞了一锭银子到他手里,拱了拱手,道:「有劳。」 一炷香的时辰,皇宫护卫才领着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疾步而来,手持拂尘的太监道:「皇上有请,花公子,请随奴才来。」 花未情随着手持拂尘的太监左弯右拐才来到皇上的寝宫。一身明晃晃龙袍的皇帝在寝宫前厅负手而立,眉间透露着似有似无的笑,没想到还能再见他。 作者有话要说:见皇上,就是当初滴八皇子,对花未情有意思的那个。 好吧,第三者出现了,【算吧 ☆、第55章 面圣·旧人 待花未情被太监领着进来,弘骏眸中一亮,竟有些失神,以至于花未情跪下行礼后也没听到有动静。 贴身太监小声提醒,「皇上。」 弘骏回过神来,干咳一声道:「不必多礼。」 「谢皇上。」花未情从地上起来,一抬眼就对上弘骏直视而来的目光。弘骏眼里含笑,「三年未见,花兄还是不减当年风华。」 花未情垂头,「皇上过誉。」 弘骏兀自开口,「你脚上的伤痊癒了?行走可还方便否?」 没想到这等小事他还记得,花未情回道:「多谢皇上挂心,草民的伤早已痊癒,如今已然行走自如。」 「那就好。」身穿龙袍的人今日明显心情十分好,心里也有许多话说,花未情根本没有空隙说明来意,「花兄可有想过为朝廷效力?」 花未情愣了愣,也大致明白他此话的用意,「在下一介草民,学术不精,实在不能担当大任。」 「怎会,你经商多年,必定通晓算术,内务府就正好有空缺,你若点了头,朕立即下令让你填上。」再见花未情,他心里想的第一件事便是如何将他留在身边,便想着给他个官职。 第92页 花未情很是为难,「这……多谢皇上美意,但草民委实不是当官的料。」 弘骏见他为难,也没再往下说下去,倒吸一口凉气,「既然花兄不愿,朕也不勉强。」 花未情抓住时机,拱手道明来意,「实不相瞒,草民今日进宫面圣,是有事要向皇上道明。」 「哦?」弘骏看向他,「何事?」 「草民先前与南洋人有生意往来,以中土丝绸瓷器换取南洋金银。朝廷颁布限海令,草民不敢违抗,只是正巧法令公告当日,草民有一批货物要交,不想手下的伙计和货物都被官府扣押。」花未情道:「草民虽粗鄙,却也晓得朝廷颁布法令隔日方能生效,当日犯隶属不知情者,还请皇上明察。」 弘骏听后,微微眯起双眼,「你是说,限海令公告当日,地方官就已经执法?」 「正是,不然,草民怎敢在限海令公告后还与南洋人通商。」 也不派人查一查虚实,弘骏便开口道:「你放心,朕定会还你一个公告。」 「多谢皇上!」 而后,弘骏别有深意地上下打量着他,「难得你进宫一趟,不如留下与朕饮一杯如何?」 饮酒这事花未情倒是没甚顾虑的,但他酒量极差,待会喝了几杯不省人事反而会出大事。思忖片刻,他道:「多谢皇上美意,草民有事在身,不能久留。」 弘骏负着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好大的胆子,竟敢连朕都敢拒。」 进宫之前萧岚轩就嘱咐千万不能说错话惹得皇上不高兴,否则十分容易人头落地。花未情心里咯噔一声,「草民不敢。」 「那怎么连陪朕喝一杯酒都不肯?」 「草民酒量极差,怕醉后冒犯皇上,并非不愿。」 弘骏脸上轻笑一声,「你倒是说了句真话。」花未情酒量差他也晓得,「既然如此,陪朕喝杯茶吃些糕点,总该可以?」 花未情不敢再推脱,道了声,「草民荣幸之极,自当从命。」 皇帝立即命人在御花园布茶果,与花未情在御花园的凉亭之中饮茶谈心。早已与三年前不同,如今对坐的是当今圣上,再不是那位贺归元,花未情脸上携笑言行举止却都十分小心。 末了,弘骏再给他一块令牌,有了此牌便能与官员一样进出皇宫。 出了宫,已是夕阳西下的时辰。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在宫门外候着,一身白衣的萧岚轩立在马车旁,面若止水,不知他在此处等了多久。 花未情对着皇宫门的护卫拱了拱手,快步上前,来到那颀长的白色身影跟前。 「如何?」萧岚轩开口。 花未情牵起他的手上马车,「上去再说。」 两人上了马车打道回府,花未情从袖子里取出一卷绣了龙纹的黄帛,颇为得意道:「有了这个,任是谁也不敢不放人。」 看着他手上的圣旨,萧岚轩眸中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花未情竟随随便便能取得圣旨,这其中恐怕不只是因为他曾救过八皇子那么简单。抬眼看着花未情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脸上挂着一丝异样神色。 「怎了?」 萧岚轩不语,右手托着花未情的侧脸,凑近去吻上他的唇。花未情因他的这一举动而有一刻的怔愣,反应过来后,手环上他的背,迎合他的吻。 有些颠簸的马车上,一紫一白的身影纠缠在一起,激烈的吻似要将对方吞下。延续许久的吻总算分开,花未情喘着粗气,唇色鲜红,他抚着萧岚轩的侧脸,低声道:「明日去蕲州可能要好些日子才能回来,今晚我定好好服侍你。」 萧岚轩也听惯了他的这些露骨的话,不说什么,又再将他揽回怀里。难得萧岚轩这般主动,花未情像兔子一样伏在他的怀里。 这人生得一张好看的脸,又有一张抹了蜜的嘴,不仅是女子会为他所动,男子亦是。萧岚轩心里恨不得将他藏起来不见外人,却又不愿干涉他自由。 第二天,花未情随意收拾了些东西便要启程前往蕲州。 临行前,他抱起萧逸尘,面对这面问:「娘亲要出门一趟,可能好些日子不回来,尘儿可会想娘亲?」 萧逸尘两只手握着一个花花绿绿的小玩意儿,一双黑熘熘的眼睛看着花未情,点了点头,「娘亲要早点回来。」 「尘儿乖。」花未情在他多肉的脸蛋上落下一吻,而后侧着脸说:「来,亲娘亲一个。」 萧逸尘凑过去,落下一个大口水印,湿湿黏黏的。 萧岚轩在一旁道:「尽会揩油。」 花未情侧头看着萧岚轩,猝不及防地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坏坏笑道:「这才叫揩油。」 萧岚轩愣了愣,旁边两个小丫鬟都捂着嘴偷笑。 萧岚轩干咳一声,看着花未情,「时辰不早,你要再磨下去可就等吃了中膳才能走。」 花未情抬头看了看日头,「确实不早。」他将手上的萧逸尘递给萧岚轩,「尘儿在家要听爹爹的话。」 「恩恩。」 「乖。」摸了摸尘儿的头,花未情的视线移到萧岚轩身上,凑过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侧脸擦着他的侧脸,在他耳边轻声道:「昨晚你可还满意?」 萧岚轩眉心一黑,面上风平浪静,花未情哎哟一声叫了出来。就在刚才,萧岚轩踩上了他的脚,力度不小。 花未情顾不得脚上的伤,苦着脸对萧岚轩道:「我很快回来。」 第93页 「嗯。」 说罢,花未情一瘸一拐地走了。 五天赶路,第六天到了蕲州。 这个地方,三个多月之前他才离开,没想到在这么快又再次回来。 在蕲州小院的寝房里歇了歇,待恢復了精神,花未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携着皇上的圣旨便上了一趟。 当初花未情筹资建码头出了不少财力,新知府丁云海见了他还算客气,立即请他入座,命下人沏茶,相互寒暄了几句。丁云海道:「花老闆有话不妨直说。」 「丁大人是明事理之人,也该晓得朝廷当日颁布法令,最起码也要隔日才会执行。」指腹轻轻摩挲着杯身,「花某交货当日正好是朝廷颁布限海令的那日,对限海令毫不知情,却受了这无妄之灾。」 也猜到花未情是为了此事而来的,丁云海轻嘆一声,「花老闆,此事本官也十分为难,那日朝廷派人前来,手中握着圣旨,本官也只是奉命办事。」 「花某并无它意,此事不关丁大人,自然不会让丁大人为难。」 丁云海望着花未情,似想从他的神色中看穿他的本意。 花未情淡淡一笑,「丁大人按照旨意办事理所当然,正巧,花某手里头也有一封圣旨,还望丁大人鑑证鑑证。」从袖子里取出那一封圣旨,双手托着隔着一张高几递了过去。 丁云海脸上的惊讶之色久久没有消退,扫了一眼花未情手上的圣旨,不知是真是假,他犹豫了半响,又赶忙起身,双膝跪下,双手举高接受圣旨,高唿一声吾皇万岁。 打开一看,正是当今圣上的笔迹,落款处还有玉玺印章。丁云海茫然抬头,「这……花老闆……」他显然不解为何花未情一介商贾会得到当今皇上的圣旨。 花未情看出了丁云海的心思,一脸泰然地解释,「花某曾救当今圣上一命,说来,还有一两分交情。」 丁云海脸上携着笑,眼神之中带了些敬佩,「不想花老闆还有此境遇。」 「花某可没想过仗着这点为非作歹,不过是想为自己讨一个公道罢了。」花未情拱了拱手,「只是,有些地方要劳烦丁大人,还望大人多多包涵。」 「花老闆客气。」丁云海也拱了拱手,「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本官必定倾力相助!」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今天是严打期,很多网站都关闭,很多作者都不更文,氮素,我顶着风险来更。 算了吧,如果真的被抓了,我也要理直气壮地,因为我是真的再写故事,我想也不会有读者是为了看字母君才过来的。谢谢支持,可能以后的字母君会一笔带过。 ☆、第56章 南丝·北销 隔日一早,新知府便将扣押花氏商号的五万匹丝绸兼八千件瓷器完璧归赵。庄易璃闻讯赶来,一通责问,才晓得花未情手里也拿了圣旨,且是专门为花未情而写的。 庄易璃一双阴森的眸子格外幽暗,「丁大人初入官场不久,该不会连皇上的圣旨是真是假都分不清罢。」 丁云海对于庄易璃的为人本就不齿,如今他有意挑衅,他也不必留颜面,「经庄老闆这么一提,本官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就是不知当不当说。」 庄易璃好整以暇,「大人直说。」 「庄老闆半个月前带来的圣旨本官还没亲自过目,确实不晓得真假,不知庄老闆可否借来一观?」 庄易璃怒火上心,「丁大人好大的胆子,圣旨也敢怀疑真假!」说出了口,才晓得这句话是自己咬了自己的舌头。他立马闭嘴,脸上尴尬不已。 丁云海轻轻一笑,「本官怎敢怀疑,就只怕庄老闆不相信。」 庄易璃瞥了他一眼,鼻子唿出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被官府扣押的五万匹丝绸八千件瓷器还回来后,花氏商号所有仓库都用上也容不下。最后只得将放不下的送到庄府上,三个多月前花未情买下这宅子也没住人,正好用来当做仓库使一使。 及至今日,花氏在蕲州的二十一家丝织坊、十二家染坊和一家瓷窖全部停工。只有五家分布在蕲州各地的丝绸铺子和三间制作染料的作坊还在经营。 花氏染料独门配方,色泽鲜亮多彩,是各大染坊必要之物。如今庄家名下的丝织坊重新开张,亦是从花氏取得染料。 来者是客,花未情并没限制庄家购进染料,左右这也是一笔生意。如今庄家丝织坊挂上了陆家的商号,所制丝绸都外销海外,获利颇丰,正好花未情也能从染料分得一杯羹,也不是坏处。 五万匹的丝绸堆积,一时之间也处理不干净。靠着聚缘坊和近处的一些丝绸铺子上门进货而销出,如此下去得要一年之后才能清完。而花氏的那二十一家丝绸铺恐怕也要闲置一年。 八千件瓷器现如今都成了废品,那瓷器上都描着异域风情的图纹,中土人根本不会欣赏。花未情走访了几家瓷器行,将价钱一压再压都没人愿意买下。 花未情最后想了想,八千件瓷器难以卖出去,留着还占许多位置,不早点脱手反而还亏得越多。于是,他命伙计将堆积的瓷器一件一件分发给收下的伙计,包括各大作坊的工人和聚缘坊的伙计。每人发个十来件,也正好发完。 花氏瓷窖继续经营,却是依照中土人喜好而来,绘上水墨丹青也能继续经营。 到了深夜,小酒见花未情的寝房还亮着烛火,便敲了门。 第94页 进去后,正见花未情一人在喝闷酒。 「可要来一杯?」花未情向他举了举杯子。 小酒走过去坐下,接过他手上的一杯酒仰头饮下。 花未情另取了一个杯子,兀自给自己倒酒。小酒喝了酒用袖子抹了抹嘴,劝道:「老闆,你酒量不好,别喝太多。」 花未情轻笑一声,「不喝多,就喝几杯。」 小酒愣愣地看着他,「老闆。」 花未情手上的酒杯刚好到了嘴边,目光投向他,「嗯?」 「你也别太伤心了,虽然日后不能与南洋人通商,但总有办法再度起家的。」 花未情饮尽手中的一杯酒,笑了笑,「我还能伤心什么,我现在有岚轩,有尘儿,倾家荡产于我而言也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事。」 嘴上说得痛快,心里却又是苦得不行。他拼搏三年,为的是富甲一方,为的是将庄易璃踩在脚下。可绕了一圈回来,庄易璃还是庄易璃,而他花未情终究也只是花未情。 看到庄易璃对他扬着下巴倨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就浑身不舒服,仿佛有千万根针扎着似的。 喝了好几杯酒后,花未情脸颊浮起一抹酡红,他呢喃自语道:「呵,说得对,日后不能与南洋人通商,但总有办法再度起家。」 花未情回到蕲州的第七天,便将花氏名下的掌柜都召集起来。 各大作坊的管事和大掌柜都聚集,坐满了酒楼里头的七八张八仙桌。花未情今日将酒楼包了下来,一来是为犒劳为花氏商号任劳任怨的各位管事,二来是为宣布日后花氏商号的走向。 还未上菜前,一座八人都围在一起聊天喝茶。花未情站起身来,他一身紫色锦袍加他那一张绝色容颜,令世间女子为之折腰。可偏偏这样的人还是花氏商号的东家,十七岁经商,刚及冠就成名的商贾奇才。 他负着手,显得更为有气势,他开口便道:「诸位可知,在江南一带五六两银子就能买到的一匹丝绸在西北一带能卖个多少银子?」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小声商讨能卖多少。帐房管事赵福庆道:「西北干旱,不适宜种槡养蚕,一匹从江南运过去的中等丝绸最起码要能卖个九两银子。」 四座的人都譁然,花未情莞尔,「赵先生说得极是,江南盛产丝绸,比之西北价格确实低廉。」随后又问:「那诸位可还知道,一张从西北运到江南的貂皮又能值个多少银子。」 这个问题,在场许多买过的人都晓得,至少也要三十两银子左右。 花未情很是欣慰,继续道:「但这一张貂皮在西北从猎户手中收购,却只需七八两银子左右。」 在场诸位再次惊讶。花未情在桌与桌的间隙负着手缓缓踱步,边道:「两地两物价格相差如此之大,并非偶然,而是必然。两地气候相差甚远,盛产之物自然不同。西北常年干旱,百姓多以狩猎为生,得来大量的貂皮豹皮都以贱价出售。江南土地肥沃多雨,百姓多遵从男耕女织,桑蚕更是比比皆是,数之不尽。」 在座除了花未情的声音再没一丝杂音,个个聚精会神竖着耳朵听他说,眼底焕发出奕奕神采,在心中嘆服这位年轻又美貌的东家。 「倘若,花氏商号能在西北设铺子一边售卖丝绸一边收购皮毛,得来的皮毛运往江南售卖。而后,打道回府时,顺带将江南的丝绸运到西北售卖,如此,来回往返之间不仅赚取两地差价,还可充分利用人力。诸位可有想过,这其中能获利多少?」 两地差价悬殊,这一笔帐难以计算,但获利丰厚可能比当铺钱庄一类还要多。这一决定委实明智,丝绸不能外销,便往内地销,获利照样丰厚。 这决定一下,花氏名下的各大管事掌管齐齐贊同。得到贊同后,花未情便开始筹备在西北开设铺子的事宜。 为了不两手空空而去,花未情将堆积的丝绸里分出一万匹,带着大队人马往西北前行。 江南与西北相隔甚远,马程本只需二十天,但由于运着十几马车的丝绸,行速拖慢,赶过去最起码也要一个月。 西北气候恶虐,干旱少雨且常有风沙。花未情这幅身子委实扛不住风沙天气,途上发了一次高烧,咳嗽不止,整整在客栈歇了三天才走。好在有小酒一路照顾着,才慢慢适应过来。 赶马车的马夫道:「花老闆年少有为,这些年必定吃了不少苦,但是自己的身子还是要好好照顾着。」 花未情轻咳了一声,道:「我这身子从小便弱,倒也不是这几年才熬出来的。」 「那就更应该照顾着。」马夫道:「这天气不比江南,你既然身子弱,还是多喝些水。」 小酒一听,连忙取来马车车壁挂着的水壶,打开活塞,「老闆,您喝些水。」 花未情看了小酒一眼,接过水壶大口大口地喝了几口。 到了西北一带,花未情不急于将带来的一万匹丝绸脱手,而是先四处查探。日后在这一带要设铺子,必定得物色好地方。 花了几天时间把周围较为繁华的一带逛了逛,发现这地方已有几家收毛皮的铺子,但卖入江南一带的却不多。花未情当机立断,将附近的几家收皮毛的铺子买了下来。 但这收毛皮的铺子再不是只收毛皮这般简单,它将改头换面变成卖丝绸成衣的聚缘坊。一边售卖丝绸一边收购皮毛,若是没有银子,还可用同等价钱的皮毛来换。如此,愿意买丝绸的平民百姓必定大大增加。 第95页 收来的皮毛再运到江南转手一卖,大量白银最终流入花氏。 若是皮毛的量可观,日后还能运些到京城来卖。京城的冬日较为严寒,皮毛生意十分好,但毛皮不比江南来得稀有,京城靠近东北西北一带,毛皮价钱算是中等,即便如此,差价还是相当之大,获利空间也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唔,(*^__^*) 嘻嘻…… ☆、第57章 进宫·抗旨 待将西北一带的铺子都设好,花未情便留下小酒在这里打理一阵子,有消息立即让人快传。而他离开京城也将近三个月,心里十分挂念夫君与儿子,带了几个伙计径直就从西北策马回京城。 但此时,花未情却发现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在西北待了一个月,每日出门四处查探,寻找事宜铺位,顶着十分勐烈的阳光,他白如雪的肌肤显得有些偏黑。 回到萧府,花未情第一件事就是搂住萧岚轩,满脸苦涩,「岚轩,我变黑了,你可会嫌弃?」 萧岚轩盯着他那张即便变黑了也照样花枝招展的脸看了看,「你这张脸,我向来嫌弃。」 花未情想哭,果然,萧岚轩是冲着他的美貌才对他好的。他泪眼汪汪地看着他,「你放心,只要我一个月足不出户,就能白回来。」 萧岚轩忍住笑,轻嘆一声,抬手抚了抚他的脸,「要那么白作甚,黑一点反而更显阳刚之气。」 「这么说来,你是喜欢黑一点,有阳刚之气的?」 萧岚轩黑线,「不是。」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萧岚轩淡淡答。 「那你说,我变黑了,你是更喜欢我,还是更讨厌我?」花未情此时哪里还像那个智谋双全的花氏东家,分明就是个不得宠的小妇人。 萧岚轩轻声一笑,只觉他这个模样十分可爱。 「你笑什么?」 「我只是再想,若我说了讨厌你,你会如何?」 花未情唇角渐渐勾起,露出平日里坏坏的笑,「不如何,我是你的夫人,你即便讨厌我,我还是得黏在你身边的。」 「那你还问那么多作甚?」 「我……」花未欲言又止,好不容易装一装样子来骗骗萧岚轩的几句肺腑之言,没想到还是败得一塌煳涂。 「夫君好生不解风情。」 萧岚轩挑眉,「快去洗个澡换身衣裳,一身汗味。」 花未情松开萧岚轩,抓起衣襟嗅了嗅,这些天都在马背上奔波,难免出了不少汗,「味道果然不怎么好。」 「快去,否则,尘儿可不会让你抱。」 「不打紧,儿子嫌我,夫君不嫌我就好。」他坏坏一笑,再凑近萧岚轩耳边,道:「等会我洗干净,你可要早点回房。」 三个月之后,收到小酒传来的书信。花未情南丝北销,北皮南销的策略十分凑效。江南的丝绸到了西北,生意红火,而西北的皮毛到了江南,也成效见好。正赶上这隆冬时节,江南一带下了一场雪,许多大户人家一买就是好几件毛裘,货没运到前,还有人提前预订的。 花未情再翻开那一本记得一清二楚的帐本,仅是这三个月,丝绸卖出八千六百五十匹,入帐九万三千五百七十六两,净利六万零三百两。收得毛皮三千九百三十六张,花去二万一千八百两,入帐八万九千零六十五两。 一笔一帐一目了然,花未情看得赏心悦目。立即回书房,提笔书一封信:年关将至,取白银五千两,购置年货下发,切记,务必人人俱到,不可有半点偏私。附:待办完事,速速回京到萧家一聚,共度新春。 花未情写好信函,便立即将信捎了出去。还有二十多天便是除夕,估计小酒办完事后还能赶得及。自从十二年前,七岁的小酒被送到庄家作为庄慕寒的伴读,到如今十几个年头几乎每个除夕春节他都在左右,不是兄弟却也胜似兄弟。今年花未情要留在京城跟夫君儿子一起过,便让他也过来团圆。 天气渐冷,萧逸尘裹得像个圆滚滚的糰子在雪地里踏着雪,多肉的脸颊被冻得通红。花未情将信捎了出去,便打道回来,正见儿子在雪地里一个踉跄栽进了雪堆里。 花未情心里一个咯噔,不等丫鬟反应,他已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栽进雪地里的萧逸尘抱起来,先是给他拂了拂脸上的雪,「尘儿疼不疼?」 萧逸尘的小手拍着膝盖上的雪,摇着头道:「不疼。」 花未情将他冻得通红的手握在手里呵了呵气,「外面冷,尘儿随娘亲回屋里去。」 萧逸尘耷拉着带了灰色毛帽的头,「尘儿想在外面玩。」 花未情看着他恳求的眼神,也晓得小孩不可以娇生惯养,一到冬天就关着他在屋子里也不是办法。 「那娘亲陪尘儿一起玩。」 萧逸尘乖巧的点了点头。花未情寻了一块多雪的地方,一丝不苟地教他堆雪人,时不时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呵气,暖一暖。 一大一小就在空地里,一点一点地堆起一个半人高的雪人,上身小下身大,圆润的身子十分可爱。萧逸尘帮着捡来树枝,作为雪人的两只手。花未情再让丫鬟从厨房弄一根胡萝蔔充当雪人的鼻子,两颗果核作为眼睛,看着堆成的雪人,萧逸尘伸出小手摸了摸雪人的鼻子,脸上呵呵地笑得十分开心。 花未情蹲着身子将他护在怀里暖着,「尘儿喜不喜欢?」 第96页 萧逸尘使劲点头,「喜欢。」 「既然喜欢,那尘儿给雪人取个名字。」 萧逸尘偏头看了看花未情,再看了看立在雪地里的雪人,「怎么取?」 「尘儿喜欢叫他什么那就取什么。」 萧逸尘还十分害羞,把脸往花未情的颈窝里蹭,「尘儿不会取名字。」 「怎会不会,尘儿再想想。」 萧逸尘还是有些害羞,一个孩子的世界如这白雪一般纯洁无暇,遇到陌生的人或事总会有些害羞,不曾有概念。花未情便是要教导他去接触,去领悟。 「尘儿,你看,这雪人多好看,你觉着日后怎么称唿他才好?」 萧逸尘从花未情颈窝里抬头,轻抿着唇,红扑扑的脸十分可爱,「以后叫他小白,好不好?」 花未情甚是欣慰,「当然好,尘儿想怎么叫就怎么叫。」 萧逸尘脱离花未情的怀,再抬手在雪人的身上轻轻抚了抚,虔诚而又带了几分害羞地唤:「小白。」 在这冰天雪地里也待了好长一段时间,花未情张开双手,「来,尘儿,我们回屋里去。」 萧逸尘依依不捨,「娘亲,小白也能一起回屋么?」 「小白不能进屋,屋里暖和,他会化。」 萧逸尘扁着嘴,也不倔强执意要把小白搬回去,「那我等会再来看他。」 「嗯,好。」 花未情抱起萧逸尘往屋里走,在迴廊拐角处正看到萧岚轩从外面回来,身上还披着一件雪白的毛裘。 萧逸尘见到萧岚轩,亮着嗓子喊,「爹爹!」 萧岚轩见到这边的两父子,脸上浮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快步过来,从花未情手上接过萧逸尘。花未情与萧岚轩对视一眼,眼波流转暗含情愫,不需过多言语。 萧逸尘立即和萧岚轩说起小白的事,说得十分起兴,「爹爹,我带你去看小白。」 萧岚轩一口应下,萧逸尘此时急于向爹爹展示自己的杰作,心情十分激动。看着这样的他,花未情与萧岚轩再对视一眼,浅浅一笑间仿佛这漫天冰天雪地都转为暖春。 「岚轩。」 「嗯。」 「有事要和你商量。」 「何事?」 「我打算让小酒来府上过年,你意下如何?」 「你喜欢。」 早知道他会这么说,花未情便早早将信寄了出去。 萧逸尘指着院子里的雪人,「爹爹,看,那个就是小白。」 萧岚轩脸上携着浅笑,「是尘儿堆的?」 「是尘儿和娘亲一起堆的。」萧逸尘的小手指着雪人的手,「小白的手是尘儿做的。」 花未情在一旁道:「你看,你儿子多会邀功。」 萧岚轩看他一眼,「也不知道他这性子像谁。」 这句话里头话里有话,花未情颇为得意一笑,「儿子自然像爹。」 宫里头来了人,指名道姓要花未情进宫一趟。萧岚轩沉着脸,倒也没说什么。这已然不是第一次,三个月前,花未情刚从西北回来,得圣上传召,名义上是要他禀报蕲州知府误抓一事,实则是让他进宫陪驾。 自那一次,花未情又进宫两次。无非是陪着皇上游御花园,下棋饮茶。 花未情也察觉到不妥,只是传他的是当今圣上,毫无推拒的余地。萧岚轩径直去了书房,花未情跟来传信的太监道了句随后就到,便尾随萧岚轩去了书房。 待他进了书房,花未情快步上前,从身后揽住他,「岚轩,你别老生闷气,有事就说出来。」 萧岚轩淡淡道:「没有。」 怎会没有,只是他总是埋在心里罢了。花未情轻嘆一声,「管你有没有,总之,你就好好听我说。」 「什么。」 「我当时救他当真不晓得他真实身份,对他也没别的想法,至于他这几次召我进宫,无非是他在宫里头觉着闷,没个说心里话的人。你倒是放心,我进宫至多也只是喝杯茶吃点点心,再没其他的。」 「哦。」萧岚轩淡淡应答。 「哦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萧岚轩掰了掰他环在胸前的手,「不是要进宫么,快放手。」 「不放。」花未情把手收得更紧,「你若是不喜欢,大不了我抗旨一次,不进宫去。」 ☆、第58章 共度·除夕 明知宫里头的那位对花未情另有想法,萧岚轩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眼,他是当今圣上,谁又能阻止得了他想做的事。 萧岚轩放柔了声音,「快些去,免得惹得龙颜大怒。还有,尽量早些回来,今天是小年,晚上去爹爹那一起过。」 萧岚轩的一席话将花未情心中的愧疚一扫而空,也只有他这般心胸宽广。松开双臂,花未情绕到萧岚轩面前,踮起脚尖,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天黑之前,我一定回到府上。」 花未情乘着府上的帏轿进了宫,守门的侍卫都已经认得他,不看他手里的令牌也十分放心让他进去。 被太监一路领到皇上的寝宫,一身龙袍的人早已坐在榻上等着他,身旁一张小几,小几上一副棋盘摆满了黑白棋子。 花未情刚问了安,他便招手,「花兄,快过来,朕一人下棋忒没意思了些。」 花未情领旨上前,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各自收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开始了一局棋。花未情这人懂得人情世故,心里清楚自己在和当今圣上下棋,拿捏得住分寸,既不会锋芒毕露在棋盘上将他杀个片甲不留,亦不会让棋让得明目张胆。 第97页 三局棋下来,花未情勉勉强强赢了一局,连赢两局的皇帝显然心情十分好,随后又命花未情一同去御花园看梅花。 宫里头的梅花时时有人打点,开得十分好,枝叶被修得十分整齐,黑色的枝桠间布着斑斑白雪,与那红色的梅花相映衬,赏心悦目。 花未情嘴上大大赞嘆了这御花园中的梅花如何如何傲雪,又是如何如何地美丽动人,但心里还是认为萧府梅园里头的梅花更为好看。魏灵溪喜梅花,从不因美观而剪掉一些还能开花的枝叶,顺其自然同时加以照料,梅园一到冬天便处处氤氲着梅花的清甜气息。 一阵寒风拂过,梅花树上的雪簌簌落下,站在树底下的两人身上都落了些雪渣子。身后的太监手忙脚乱的上前给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渣子,看着头上也有雪渣子的花未情,弘骏轻轻一笑。 对着身旁的太监道:「下去。」看着花未情道:「你来帮朕。」 花未情没来得及处理自己身上的,连忙过去给他拂去将头和发冠上的雪渣子,动作小心翼翼不敢有一丝马虎。 帮他拍去了身上的雪渣子,弘骏含笑道了句,「多谢。」 花未情道:「能为皇上效劳,是草民的福分。」 弘骏上前一步,给他拂了拂肩上的雪渣子,花未情后退一步,「不敢劳烦皇上。」 「别动。」弘骏道。 花未情不动,任他拍去肩上和头髮上的雪渣子,本以为就这么算了,谁知弘骏的手又移到他的脸颊边,刚才粘在脸上的雪融化成了水,他用指腹揩去。 弘骏的一双眸子赤裸裸地盯着他的脸看,为他拂去了脸上的水便抬了抬他的下巴,花未情绷紧身子,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轻盈的一个吻就这么落了下来,花未情愣了半响,急忙后退两步,不知该说什么。 弘骏满意地勾了勾唇角,「看着时辰也不早,不如你今日就留在宫中陪朕用膳,可好?」 花未情连忙拱手,「回皇上,草民出门前应下夫君今日陪他用膳,恐怕不能在宫中多留。」 「夫君?」弘骏渐渐眯起眼睛。 「正是,草民四年前与一名男子结为了夫妻。」 「他是夫,你是妻?」 「是。」 「荒谬。」弘骏脸上微怒,「两名男子怎可以结为夫妻?」 「相爱便可,又何必计较是男是女。」 弘骏眉心发黑,「那人是谁?」 花未情沉吟半响,本打算矇混过关,但弘骏兀自道:「萧岚轩?」 欺君乃大罪,到这个份上,花未情也只得点个头,「是。」 弘骏负着手,唿出一口气,「朕没想到你堂堂七尺男儿竟甘愿做别人的妻,是朕将你看得太高,还是你太捨得作践自己。」 花未情低头不语,良久,弘骏开口让他先回去。花未情松下一口气,虽然大着胆子踩到了龙尾巴,但将话说清道明,也免去日后的烦心。 回到府上,花未情搂着萧岚轩,铺天盖地的吻让怀里的人闪躲不及。 松开他,花未情胸口起伏,温热的气息扑打在萧岚轩脸上,「硬了,怎么办?」 萧岚轩不咸不淡一句,「割了它。」 花未情突然觉着下面疼得要命,盯着萧岚轩深不见底的眸子,「可真狠。」 「有甚不好,割了后就能待在宫里头,也用不着皇上遣人来催。」 「恐怕,我是没这个机会。」 萧岚轩挑起眉毛。 「今日我已当着圣上的面表明我是有夫之夫,想来,日后他不会想再见我。」 「真的?」 「当然。」花未情故作哀怨,「否则,我今晚就要在龙榻上睡了。」 萧岚轩提脚在他脚上踩了一下,花未情喊了一声疼。头顶响着萧岚轩的声音,「水性杨花。」 萧岚轩提步出了门,花未情跛着脚追上去,一边笑着一边说:「岚轩,用错词,水性杨花是形容女子,你该用拈花惹草……等等我……岚轩……」 小酒在大年二十九才到京城,花未情忙着办年货,也顺带将他带上,萧逸尘吵着跟来,正好萧岚轩也从外面回来,本来两个人的变成四个人。 往年办年货都是管家一手操办,萧岚轩不过问。今年都交给了花未情,管家便只得在府上差使下人打扫,上上下下都干净得一尘不染。 年夜饭去的是梅园,摆了两张桌子,一张是给梅园的两个丫鬟,宋柯,韩宥和秋伯。另外一桌就是萧岚轩的一家子外加小酒。 饭桌上,花未情喝多了几杯,脸就开始泛红,再喝多几杯就开始说起当年和萧岚轩相遇时的场景。 「那时我还是紫香楼的花魁,岚轩是我第一个客人,他花了钱,但碰都不敢碰我,还是后来我看他花太多冤枉钱,亲了他一口给他点补偿……」 两桌的人都在听花未情说着自己的风月史,就连平时清心寡欲的魏灵溪脸上也带着笑。萧岚轩再听不下去,夹了块肉塞到他嘴里,淡淡道:「专心吃饭。」 花未情将嘴里的人嚼了咽下,这人酒量太差,现在已然不算清醒,他端着酒杯,醉言醉语道:「第二天,岚轩还来,我在他面前脱了衣裳,他又帮我穿上,当时我就想笑,怎么就有这么个人,哈哈……」 花未情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尽,一双迷了水雾的眼睛看着萧岚轩,大着舌头说:「岚轩,你不喜风月场,我看得出来,但我料到你一定会再来,我还料到,你一定会替我赎身,因为你捨不得我留在那种地方……」 第98页 此事,韩宥和宋柯都知道些,那边梅园的两个丫鬟就开始小声八卦,「没想到大人和夫人还有这么一段。」 宋柯和韩宥一齐闭口不言,转头去看另一桌上萧岚轩的神色。 坐在魏灵溪腿上的萧逸尘抬头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看着他,「祖父,娘亲怎么了?」 魏灵溪抚了抚他的脸蛋,「娘亲多喝了些酒。」 「尘儿也要喝。」 「酒是大人喝的,等尘儿张大才能喝。」 萧逸尘恩恩地点头。 花未情喝得神志不清,等会还不知会说些什么出来,萧岚轩当机立断把他扶起,让魏灵溪照顾萧逸尘,就带着他回了桃园。 一路上,花未情将头埋在萧岚轩的颈窝,呢喃道:「岚轩。」 「嗯。」 「轩儿……」 萧岚轩没应,这个称唿只有他的爹和爹爹才会唤。花未情的双手环在他的腰上,整个人的重量往他身上倒,萧岚轩费了很大手劲才将他扶稳,早知如此就不该让他多喝酒。 墨黑的空中响起一阵轰轰的声音,一束巨大的火花在空中绽开,绽开的瞬间五色斑斓,七彩流光。花未情停下脚步抬头看,那个方向是皇宫的方向,看来是宫中有人的放烟花。 萧岚轩也停下脚步随他一起看,空中转瞬即逝的烟火将他们的的脸照得忽明忽暗。花未情将头往萧岚轩颈窝里钻,「岚轩,我也要玩烟火,我也要玩,明天我们去买。」 萧岚轩抿唇淡淡一笑,这人都是三岁孩子的爹了,像个孩子一样。 「岚轩……」 萧岚轩不厌其烦地应了他一声,「嗯。」 他咽了咽,「这还是我第一次同你共度除夕,我心里有千万个欢喜,你呢,欢喜不欢喜?」 萧岚轩低头看了一眼他,空中又响起了烟花的轰轰声,刚才他张口说了什么,花未情一句也没听见,他抬起一双秋水盈盈的眸子,「嗯?你说什么?」 这个样子,活像某家倌楼的花魁。萧岚轩淡淡道:「没什么。」 「话说,有个问题,先前一直都想问你。」还真是喝了酒壮的胆,以前不大敢问的也敢说出来了。 「什么?」 「你待魏爹爹如亲爹,先前我还不晓得其中缘由,不过……自从知道尘儿的身世,我便觉着,应该是那样了。」 萧岚轩明知故问,「那样是哪样?」 花未情打了一个酒嗝,道:「就是……你跟尘儿,和你跟魏爹爹,是一样的。」 萧岚轩也不隐瞒,「确实。」 花未情傻傻的笑,揽着萧岚轩,「我花未情可真赚到了,断个袖还能有亲生儿子。」 这人还真是把自己心底里的东西一点不漏地说出来,萧岚轩倒是犯头疼,越听越觉着这人有些混帐。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最近更新压力大,花花不来一发么tat ☆、第59章 官盐·掺假 花未情抬头看着萧岚轩,「岚轩,我们一定要再生一个,生一个跟你相像的,不然,对你不公平。」 萧岚轩轻笑了笑,这有什么公平不公平可言的。花未情拖着他的手往前,东倒西歪地迈着步子,「走,岚轩,趁着今天高兴,我们再去生一个。」 灯火通明的迴廊上,一紫一白的身影一前一后,前面的紫色身影差点撞到柱子,后面的白色身影稳住他,最后干脆将他打横抱起,往寝房里走。 【一下情节请自由想像或者参照前文】 春节一过,小酒先是从京城去了一趟西北巡查那边的铺子,再从西北折回蕲州,带回了不少毛皮。 萧逸尘满了三岁,花未情便开始忙着给萧家打理生意。萧家的生意涉猎广,花未情主要负责盐的这一块。 萧家的盐有两块来源,一是自然晒盐,只能在盛夏日光勐烈之时取得。二是以火煮盐,此种方法四季均可行,但成本有所提高,对低利润的盐来说并非最佳。 天气渐渐变暖,正是海边晒盐的好时节,萧家要趁着夏日囤积大量海盐。 萧家接管官盐二十几载,整个大昊的百姓吃的都是萧家盐。官盐这一块虽然薄利,但多销,萧家一年之内三成入帐都是来自官盐。 萧岚轩将这么大块交给花未情管,也算是对他信任至极。 正在花未情忙着萧家官盐这一块生意时,又听说了江南一带的海上贸易逐渐走向衰弱的消息。陆家垄断海上丝绸瓷器贸易,价格提得太高,南洋人赚的差价空间变小,便都懒得漂洋过海到中土进购。 花未□□后端着茶,含着笑对萧岚轩说:「早知他们做不长久,人家南洋人又不是傻子。」 反倒是花未情南丝北销,北皮南销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花未情远在京城,蕲州和西北大小事宜小酒都会立即书信禀报。萧家官盐这一块倒用不着他多操心,各地都有个管事的,他只需查看帐本,若是哪个地方有紧缺的,他便负责配送。 入了夏,花未情还特意前往设在海边的盐场巡察。萧家盐场离京城不远,来回也就两三天。 那日,花未情巡视回来,立即跟萧岚轩说了盐场的一些状况,提议拨银修缮囤盐的仓库,「仓库年久失修,若是不尽快修缮,再过些日,飓风来袭,怕是会承不住。」 萧岚轩道:「这事,你看着办罢。」 花未情笑了笑,捧着茶盏道:「我粗略算了算,三个大仓库,大抵也就花个六七百两银子。」 第99页 「花销之事,你跟帐房老许说一声便是。」 花未情放下茶盏,手臂撑在身旁的高几上,笑意盈盈,「你夫人我这般有先见之明,你可要好好奖赏奖赏。」 「你想要什么?」 「要你。」 萧岚轩先是神色一僵,干咳一声,看着有些疲惫的他,「快去洗把脸,等会过来吃晚膳。」 花未情凑过去,在他侧脸落下一吻,从太师椅上起来,「这就去。」 花未情洗了脸进饭厅时,萧岚轩和萧逸尘两父子已经坐在那等着。花未情过去坐下,捏了一把萧逸尘的脸蛋,哄着道:「尘儿这几天想娘亲不想?」 三岁多的萧逸尘很是乖巧,提高声音道:「想。」 花未情得意一笑,继续问:「那尘儿喜欢娘亲还是爹爹?」 萧逸尘歪着头想了想,在心里盘算着,娘亲经常陪他玩,但爹爹也待他很好……萧岚轩此时夹了一个烧鸡翅到萧逸尘碗里,萧逸尘向来喜欢吃烧鸡翅,脸上绽着笑,露出两颗小白牙,「尘儿喜欢爹爹!」 萧岚轩轻轻抚了抚萧逸尘的头,「尘儿乖。」 花未情摸了摸鼻子,幽怨地看着萧岚轩,「岚轩,你贿赂。」 萧岚轩不动声色地夹菜,看向花未情,「有?」 花未情扁着嘴,绝对有,不然萧逸尘为何会在看到烧鸡翅的时候立马就脱口而出喜欢爹爹?! 萧逸尘把吃进嘴里的鸡翅吐了出来,两个大人注意到他的举动,立马问怎么了。萧逸尘苦着脸说:「烧鸡翅不好吃了。」 花未情连忙安抚,再夹了一个鸡中翅到他碗里,「那尘儿再吃吃这个,这个一定好吃。」 萧逸尘吃了一口,又苦着脸说不好吃。萧逸尘不是这般娇生惯养的人,今日着实反常,萧岚轩夹起了一块烧鸡试了试味道,只觉味道十分淡,咀嚼时,口中似混着少量泥沙那般。 萧岚轩皱起眉头,花未情问:「怎了,不好吃?」自己夹了一块到嘴里,也觉着十分奇怪,再试了其他菜色,也是如此。 一开始以为是伙房的大厨出了错,后来才查清,是盐的问题。花未情立即前往售盐的铺子查探,将铺子的盐抓了几把放入水中搅拌,最后有一半不能溶解于水,沉淀在碗底,形似盐,但却是一种细沙。 接连查了好几家,都发现此类状况,那说明是这一批盐出了问题。 花未情命京城所有盐铺暂停经营,彻底清查此事。吩咐两名收下得力的伙计前往京城附近的城探看是否有类似现象。 虽然花未情及时将铺子关了,但前两天卖出去的盐再收不回来,京城百姓都在沿街议论,提起萧家盐铺,都是摇头嘆气,「萧家掌管官盐这么多年,向来童叟无欺,怎得选在此时掺假。」 京城之中,家里宽裕的买了盐回去,也懒得为了那十几二十个铜板来退,家里稍微贫困些的都抱着盐罐子上萧家盐铺嚷着退盐。花未情在京城各处设退盐点,准备了大量铜钱碎银退给老百姓,并赔礼道歉。 退盐潮过后,京城之中开始出现盐荒,家中有盐的也不愿外借,怕一借出去自己家没盐吃,有黑商暗中到周边城大量买盐而后高价出售赚取差价。 花未情派出去的伙计回来报,周边城萧家的盐铺并未出现此类现象。盐中掺了白沙的只有京城的铺子。 花未情重重地一拳打在身旁的红色柱子上,咬牙切齿道:「岂有此理!」 萧岚轩出现在他身后,握住他打在柱子上的手看了看,关节处通红,「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花未情很是惭愧,不愿看萧岚轩的脸,「对不起……」 「你去青楼鬼混了?」 花未情勐然抬头,「我……怎,怎么可能。」 「那是在外面有人了?」 花未情立即道:「更加不可能。」 「那你有什么地方对不起我?」 「我……」花未情嘆了一口气,「我一接手萧家官盐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心里难免内疚。」 「可查清楚了此事的来龙去脉。」 「未曾。」花未情顿了顿,看着他道:「必定是有人早有预谋,趁我离开京城去盐场的那几日在盐中做了手脚。」 「既然是有人预谋,你何必自责。」 花未情望着若无其事的萧岚轩,他是从容惯了的,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必定烦心,只是不露于言表罢了。花未情轻抿着唇,「你可记得四年前,萧家粮铺被烧之事?」 「怎会不记得。」 「若有人故意从中捣乱,无非是想占取官盐经营权。朝廷明文禁止商贾贩盐,但萧家亦官亦商的地位十分特殊,故能经营官盐二十几载。而近年陆家依靠姜丞相逐渐锋芒毕露,去年还取得与南洋人的通商特权,陆家名义上是民商,实则正逐步踏入官商一列。」花未情顿了顿,「若萧家被朝廷收回官盐经营权,那极有可能,下一个掌管官盐的便是陆家。」 萧岚轩面色淡然,「陆家有权贵做后台,羽翼渐丰,这也是迟早的事。」 花未情皱起眉头,「你早知道陆家会对萧家的官盐下手?」 「我并非神灵,又怎能提早预知。」只是觉着这事并不突兀罢了,陆家是当朝丞相的女婿,而当朝丞相又是八皇子的亲舅舅,当年太子之争时,陆家出财出力暗中助姜丞相拥立八皇子弘骏为太子。而萧家则被自愿归入秦襄王一列。 第100页 如今坐在龙座上的是当年的八皇子弘骏,大势已去的秦襄王自请前往南蛮之地扎根,甘为一方藩王。萧岚轩虽顶着国公的爵号,但因曾被归为反八皇子一派,在朝中地位大不如从前。 正如花未情所料。萧家盐铺一出事,陆逵便上丞相府向姜丞相煽风点火。往丞相府送了几件珍稀古玩,左一句岳丈大人,右一句岳丈大人叫得热络,姜丞相一个高兴,便专门在朝堂上提及了此事。 「皇上,萧家仗着朝廷赋权经营官盐,唯利是图,在盐中掺假以获高利。掺假一事被识破后萧家关了京中所有盐铺,京城上下百姓无处取盐,以至于严重盐荒,百姓怨声载道。」 宝座上的皇帝一听是萧家,心中多有不爽,「真有此事?」 ☆、第60章 深情·告白 中书舍人出列道:「回皇上,确有此事,微臣府上前些日从萧家盐铺购回的盐便是掺了假的,不仅味道寡淡且硌牙。」 弘骏有些好奇,追问:「那这盐如何掺假?」 丞相拱手道:「据臣所知,世间有一形似水晶之石,研磨成粉便与盐粒无异,掺在其中仅凭眼力难以察觉。」 弘骏一拍龙座扶手,咬牙切齿道:「官盐也敢造假,岂有此理!」 见龙颜大怒,姜丞相趁热打铁,道:「臣恳请皇上收回萧家官盐经营权,以还天下百姓一个公道!」 尚书令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此时不妥,萧家掌管官盐多年不曾有误,如今出了事必定有其缘由,何不将此事交由御史台清查,再做定论。」 姜丞相斜了尚书令一眼,「柳大人,如今全城百姓当街议论萧家官盐掺假之事,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何好查的。」 「世上之事难免万有一失,萧家官盐掺了白沙不假,但若是无意,也是情有可原。」 姜丞相不屑一笑,「柳大人还真是风趣,往盐中大把大把地掺沙子也能是无意之中,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明知故犯的?」 「这……」尚书令欲言又止,姜丞相是皇上也要让三分的人物,此时他无话可说,轻嘆一声,干脆道:「丞相所言极是。」 姜丞相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皇上,萧家利慾薰心在官盐中掺假证据确凿,还望皇上定夺。」 姜丞相毕竟是自己的亲舅舅,且他能登上皇位也有他一份功劳,朝堂上面子还是要给的。弘骏沉吟半响,亮着声音,「既然如此,朕便下令收归萧家官盐经营权。」 「皇上,盐乃家家户户必备之品,百姓不可一日无盐,既然皇上要收归官盐经营权,势必还要有人掌管,臣倒是有一人举荐。」 不等姜丞相说下文,龙座上的弘骏已然开口,「丞相不必举荐,官盐本该由官府掌管,朕既收回经营权,自然是要重归官府的。」 姜丞相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不情不愿地拱手道一句:「吾皇英明。」 萧家被收回官盐经营权后,各地挂着萧家商号的盐铺被迫关门,萧家刚囤积的几千石海盐一夜之间成了不能外销的私盐,亏损严重。 那几千石的私盐如今只能囤积或者重新撒回海里,一旦外销将被视作贩卖私盐,若是被人抓住把柄,难免引来无妄之灾。 萧岚轩在书房提笔记着帐,花未情推门进去,看着书案后从容镇定的萧岚轩,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萧岚轩抬头看着刚进来的人,「都处理好了?」 花未情提步靠近,「不曾。」 两人前日商量后决定将盐场仓库里的盐全部撒入海里,而各大盐铺囤积的便埋入土中。花未情赶到盐场,看着伙计将大麻袋大麻袋的盐往海里撒,于心不忍。 叫停后,便折回京城,与萧岚轩再做打算。 「这几千石的盐乃盐场工人辛勤劳作得来,抛入海里委实可惜,如今正是各地盐荒之时,官府短期之内囤不了那么多盐,你我何不当一回傻子,做一回亏本买卖,将这几千石的盐进奉朝廷,解天下百姓一时之需。」 萧岚轩轻抿着唇,淡淡一笑,「你倒是不客气,当傻子也要拉我一把。」 「夫妻本是同林鸟,不拉上你还能拉上谁。」 萧岚轩放下手上的毫笔,道:「你既然有所打算,去做便是,我倒是没甚意见。」 花未情捏着拳头干咳一声,「若我进宫一趟,你也没甚意见?」 萧岚轩别有深意地看他一眼,「脚生在你腿上,我还能绑住你不成。」 酸熘熘的味道迎面袭来,花未情十分满意,随即道:「你放心,他已知道我乃有夫之夫,想必早就断了那一份孽情,不会对我如何。」 「看你样子,似乎十分想让他对你如何。」 花未情脸上的笑僵了僵,这酸味是不是有点过了,「岚轩,我除了想过让你对我产生非分之想外,其他从没想过。」 萧岚轩端起茶盏,淡淡应了一声,「哦。」 花未情绕过书案走到他的身后,隔着椅背圈住他,「你看你,越来越会吃醋了。」 「你想多了。」 「啧啧,都闻到醋酸味了,还狡辩。」 「……」萧岚轩道:「不是要入宫么,还不快去。」 「不着急,我刚从盐场回来,待会还要歇歇再去。」 「唔。」 花未情又绕到他的面前,不客气的在他腿上坐下,「还有一件事。」 第101页 「何事?」 花未情捧起他的脸,「萧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没见你脸上露出什么不开心的神色。」 「你还想看我整日苦着脸不是。」 「并非此意,我只是想,出了这事,你心中必然苦闷,只是你不在人前表露。我是你的人,你也是我的,对着外人你埋在心里,我倒理解,只是你对我也不表露,难免见外。」 「你想多了。」 「怎么说。」 「萧家掌管官盐二十几载,看似一块点金石,实则是一个大包袱。盐利极薄,多销确实能日进千金,但萧家每年因为官盐经营给朝廷的也不少,算下来,经营官盐本就不是一笔划算的生意。」 「还有此事?」 「当年因官府*,私盐泛滥,先皇才下召将官盐经营权交给萧家。朝廷从中徵收繁重赋税,剩下给萧家的三成不到。」 盐本就薄利,还被朝廷刮去了七成。花未情唏嘘不已,「那先皇也忒狠了点。」 能坐上皇位的,又有几个是仁慈的。难怪这些日见萧岚轩不动声色,甚至没有对外有任何澄清的意思。 好在萧家的其他商铺并没受到什么影响。 花未情进了宫一趟,向皇上道明萧家盐场囤积大量海盐,有意要进奉朝廷的事。弘骏欣然应允,见花未情不计前嫌又来见他,心中还有一丝欢喜。 立即命了宫女准备茶果,邀他到御花园赏花。花未情推脱不了,天子面前,他一介草民只得顺从。 到了御花园,果然只是赏花吃茶果。 花未情临走前,弘骏负着手在他身后唤住他,「未情。」 花未情回头。 只听到那人说:「萧岚轩性子十分沉闷,恐怕你与他不会长久。」 花未情拱了拱手,什么也没说便回头走了。心里愤愤地想:我家夫君不知多有情趣,方才进宫前还亲了我一口来着。 翌日,皇帝命官府派人前往萧家盐场运盐,并将萧家在各地囤积的盐都纳入当地官府。 花未情看着大批大批的盐被官兵运走,眼中含着笑意,做了一笔倒贴的生意,但免去暴殄天物,积了福德,心里松了一口气。 萧家少了官盐这一块,原本掌管官盐的花未情也就闲了下来。又开始操心起府上的大小事,一得空便教三岁半的萧逸尘读书写字。 花未情读的书不多,但写得一手好字,古今风月诗词随手拈来。近日又将以前背不去的四书五经翻出来看了看,在萧逸尘面前还能显得知识渊博,在萧岚轩面前那就相差甚远。 总这么在府上相夫教子也不是长久之计,花未情身为男子难免坐不住。 陆家在京中势力越来越大,且有意与萧家作对。庄易璃和陆逵两个联手,步步相逼,若是不加以制止,只会助长他的气焰。 花未情来来去去想了好几天,打算在京城之中继续他的生意,将生意做大做广,和萧岚轩联手对抗陆家。 临睡前,花未情侧躺着,手臂横在萧岚轩的胸前,「陆逵这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日后必还定会处处为难萧家,你我不能坐视不理。」 「你有打算?」 「嗯。」花未情顿了顿,「但怕你不高兴。」 「说来听听。」 「我想将花氏商号入驻京城,一方面与你联合壮大萧家家业,另一方面便是遏制陆逵的野心。」 「壮大萧家家业,遏制陆逵野心。」萧岚轩缓缓重述,偏头问:「你就这么有把握?」 「也只是想想罢了。要算把握,那也只有五六成,若你不高兴,这件事就当是我做的一场白日梦。」 「这样也没甚不好。」 「嗯?」花未情实在不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什么没甚不好。」 「你想做的便去做,何必顾虑我高兴不高兴。」 「两个人过日子,荣华富贵可抛可弃,和气至高至上,我又怎能不顾你的喜怒。」 萧岚轩淡淡一笑,「这话倒是中听。」 花未情嘴边挂着邪笑,「还有更中听的。」 「嗯?」 花未情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地一字一顿,「我、爱、你。」 萧岚轩还是初次听他说这三个字,以前倒是说过喜欢,但都比不得这三个字深刻。侧脸一湿,是花未情的吻落了下来,耳边响起他的声音,「你呢,爱我不爱?」 萧岚轩为他提了提被子,「时辰不早,赶紧歇着。」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迟来的告白,之前有读者反映我的文里面主角为毛只停留在我喜欢你的层面,现在来个深层次的,哈哈。 猜猜岚轩会不会说? ☆、第61章 家资·巨万 「等你说完再歇着也不迟。」 「我累了。」萧岚轩闭上眼睛。 「不行,就三个字,再累也要说了再睡。」 「不说。」 「不行。」花未情跟他一直拗着,「不说就不给睡。」 萧岚轩渐渐没了声音,那几个字一直刻在心里,但却无论如何都到不了嘴边。 花未情嘆了一息,「罢了,你不愿我也不必勉强,我这人自作多情惯了,总以为我爱的人定会爱我,看来又是一场误会。我花未情註定是一厢情愿地过一辈子,永远只会爱人而不会有人爱我……」 说得何其悲凉何其哀怨。萧岚轩无奈,张开眼睛,「方才你问我什么?」 第102页 花未情立即停下口中的哀怨,道:「我问你爱我不爱。」 萧岚轩轻抿的薄唇微微张开,只发出一个字,「爱。」 只有一个字的回答,也算是回答。花未情也不奢求他再多说几个字,萧岚轩这人就是如此,心里在乎得很,却从不挂在嘴边。 花未情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他侧身翻上萧岚轩的身,将被褥拱起。某人得寸进尺,抚着萧岚轩的侧脸,「既然你我相爱,不如我们做一做。」 萧岚轩才不会任他去,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回去,「我要歇息。」 花未情摸了摸鼻子,「那改日。」 花未情给萧逸尘物色了一个先生,专门教他读书写字。萧逸尘年仅三岁半,在花未情这个半吊子的教导下已然学会几首简单诗词。才来了几日,教书先生便对萧逸尘好感有加,这孩子不大调皮,教起来不费心,况且他十分聪明,学得快。 花未情便开始忙于将花氏商号引入京城的事,他在蕲州和西北的家产加起来已超过上百万两。他亲自去了一趟蕲州,将几个得力管事请到京城助他一臂之力,小酒也一同随他去了京城。 蕲州在江南一带的生意仍旧继续,只是日后的重心会移到京城依旧京城周边城。 花银子买地造房,不过三个月,花氏丝织坊以及染坊便顺利投入经营。聚缘坊的招牌在京城大街小巷挂起,除了丝绸成衣还有西北的皮毛毛裘。 大规模扩张的风险极大,花未情迎着风浪,孤注一掷,将花氏的大量真金白银往京城砸。让花氏以迅勐之势映入京城百姓的眼帘。 将蕲州的丝绸产业移到京城后,花未情便开始盘算拓宽自己的商路。北皮南销,南丝北销的策略变一个方向,将东北一带的珍贵药材引入京城以及江南,再将茶叶丝绸引到东北,又是一大商机。 珍贵药材最后转入萧家的各大药房,而茶叶是从萧家茶庄发出,花氏和萧氏双剑合璧,所向披靡。 东北与高丽小国毗邻,花未情运到东北一带的丝绸茶叶也被高丽人所青睐,每每一次性运去几万匹,不到三个月便能全数销完。 花氏的生意如今可谓遍布天下,以京城为中心,南至江南自不必说,西到西北,东到东北,几个地方以京城相连,正有三方鼎力之势。 京城西郊有一大块空地,原属官府,如今荒废多年,官府欲脱手出去,在京城各处粘贴告示。 花未情负着手在告示前站了许久,心里盘算,五十六亩地,一亩三两银子,买下来不过一百六十八两,地处京城西郊,西郊西郊,正是通往西北的必经之地…… 想着想着,花未情不知不觉就将官府告示撕了下来,放在手中再看了看。身后一个声音,「啧啧,花老闆对西郊那块荒芜之地有兴趣?」 花未情转身,正见庄易璃。他不紧不慢地将手上的告示折好,「靠近京城,且又这么便宜的地,打着灯笼也找不着。」 庄易璃不屑一笑,「街边死耗子多得是却没人敢捡,如今有人不怕死地捡,那我庄某倒是想看看,这吃死耗子的后果。」 「瞎猫才敢捡死耗子,而看着瞎猫吃死耗子的就只有家里的吐着舌头摇着尾巴的看门狗,庄老闆这个比喻真是贴切。」 「你……」庄易璃满脸涨红,好不尴尬。待平息心中怒火,他转而故意提起,「花老闆在京城这块地也敢天不怕地不怕,想必,是有人在背后撑腰。」 「是人总得有撑腰的,不然弯着腰多难看。」 庄易璃不屑轻哼,嘴边带着讥讽的笑,「只是,庄某并没想到,花老闆竟然以男子之身委身与人下,作践自己来换得依附势力,还当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了去。」 花未情坦然,「庄老闆此言差矣,花某与岚轩情投意合,珠联璧合倒也人之常情。倒是庄老闆说这话,让花某听出了艷羡之意。」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别有深意地道:「可是你家陆东家不好男风,冷落了你?」 庄易璃一张脸瞬间变绿,袖下的拳头握紧,牙缝里透出几个字,「不知羞耻。」甩袖离去。 花未情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唇角。想他花未情活了这么多年,说得出软绵绵的情话,耍得起地痞流氓,这一张嘴什么时候在言辞上输过。 花未情在花银子这一方面相当捨得,他赚来的钱靠着自己花不完,吃住都在萧家,没甚机会在衣食住行上花自己的银子。 就在花氏商号在京城扩张后的半年后,花未情盘下原属官府的一块地,地处京城西郊,虽是杂草丛生的荒芜之地,黄土地种不出什么庄稼。又在远离繁华之地的西郊,外人看来委实不是什么好地段。 花未情在一张宣纸上将那块地的轮廓大致画了出来,提着笔在纸上画,身边站着小酒和赵福庆,他一边画一遍道:「这个地方靠近河流可建仓库,日后运往西北的丝绸可囤积在此。这个地方在官道边上,且离京城二十几里路,方圆十里荒无人烟,途经此路的人甚多,从京城出来的人必定大多数能在这个地段赶上正午用膳,傍晚住宿,而赶往京城的自不必说。故建客栈、酒楼、茶坊等再适合不过。」 赵福庆捋着鬍鬚点头,感嘆道:「这么一来,这块地虽贫瘠不能农耕,但又是名副其实的黄金地段啊。」 小酒看着纸上用水墨画出的两块地,其他还有一大块空地,「那其他地方用来作甚?」 第103页 花未情在官道不远的地方再画个小圈,「这个地方挖口井,建个亭子。」一张图纸上画了三个圈,粗略一算,图上留白处或许只占个一两亩地,那剩下的那五十几亩作甚? 花未情一时也没想到,但仅是那官道边上的一小块地方就已经足够让这块地发挥最大的价值。 在外人眼里,花未情就如一匹脱缰的马,在荆棘丛丛之中不畏艰难地驰骋,刀山火海油锅哪都敢去,可偏偏到最后他却毫髮无伤地存活下来。 茶房酒肆里总有小生意人说起他,说他有胆有谋,世间像他这么天不怕地不怕的商人少之又少。压低了声音说:「怕再过些年,京城之中的萧、陆两家都要被他踩在脚下。」 又是一年夏,花未情与萧岚轩成亲的第五个年头。一晃五年,花未情由最初的十七岁少年,长成一名二十二岁的俊朗青年,唯一不变的是他酒量依旧很差。 谈了生意,喝了几杯酒回来,脸颊泛着酡红,还是小酒亲自将他送回萧府的。 他每每喝醉,都是萧岚轩耐心地给他收拾,换衣裳擦身子,餵他醒酒汤,再服侍他睡下。打理好一切,萧岚轩才解衣在他身旁躺下。 花未情把身子凑过来,手掌贴着布料在萧岚轩的腹部摸来摸去,他口齿不清地呢喃:「我专门去查了查蓝翎人的记载,书上说,许多蓝翎男子孕育一次后消耗精元过多,以后都不会再有孕,这可是真的?」 萧岚轩沉吟,没想到他心里一直惦记着再生一个的事。萧岚轩自己也不清楚,生了尘儿后还能不能有孕,尘儿已经四岁半,这些年两人欢好肚子也没动静。 萧岚轩给他提了提被子,「你就这么想让我给你再生一个?」 「当然。」花未情笑得有点傻,跟平时大相迳庭,「你生的我都想要。」 随后,他又兀自说:「你生尘儿那会,我不在你身边,还是他两岁时才相认,说实话,我愧疚得很,心里恨不得能回到过去,陪着你,关心你,将你搂在怀里。」 萧岚轩唇边携着笑,侧着身,夜太黑,看不清他的模样,但能想到必定是带些妩媚的。凑过去在他唇上亲一口,「只会嘴上说,你以为孩子自己就会生出来?」 花未情还呆愣在那儿,萧岚轩已经解了身上的亵衣靠了过来,吻上他的脖颈。花未情就算有点神志不清也该晓得怎么回事,立即明智地展开攻势。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嘻嘻…… 话说,有木有人想看魏灵溪的番外? ☆、第62章 酒楼·聚缘 喝了酒的花未情显然有些放盪,嘴里嗯嗯啊啊的竟毫不保留地叫出来,声线带着磁性,恐怕住在离这不远的宋柯几个人都听得到。 萧岚轩想堵住他的嘴,但花未情在他身上横行霸道,他筋疲力尽,委实没有力气,最后干脆勾住他的脖子,用唇将他的唇堵上。 花未情趴在萧岚轩身上,萧岚轩也没力气把他推下去。听到那人说:「岚轩,我们两合在一起了,怎么办?」 又是一句让人听了脸红心跳的流氓话。萧岚轩没说什么,那人还留在里面,交合处的脉搏渐渐趋于一致,就如一体。 「岚轩,你说,我为什么对你就是厌倦不起来呢?」花未情趴在他身上呢喃着,这人一旦醉酒神志不清后就什么都敢说。 萧岚轩听后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花未情前世庄慕寒,与萧岚轩同龄。在花丛中风流惯了,今日去万花楼找花魁,明日便去苏杭一带找佳人才子共游画舫,图的是一个开心。那会,即便对着的是倾国倾城的美人,过了段日子也会腻,怀中倚着美人,心里却想着别的去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对萧岚轩就厌倦不起来?成亲五年,除去不常见面的那三年,就近的这两年而言,从来不曾有过半点厌倦,即便每日只是在府上管点鸡毛小事,看着他从外面回来,满心的花都怒放了,想过去听一听他的声音,想将他揉在怀里。 渐渐地觉着离开是一件避之不及的事,每当出门办事心里总惦记着要早些回来。喜好在外游荡的人总算开始恋家,开始担心家中的夫君和儿子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可有人不识相地把自己女儿往夫君身边推?尘儿腿上摔出的伤口不知好了没?一箩筐的问题,一箩筐的放不下,那就干脆早些回到他们身边。 花未情半撑起身子,在黑暗中对他隔空对望,「岚轩,你说这是为什么?」 萧岚轩摸到他的脸蛋,捏着他的脸,淡淡道:「出去。」 「唔?你赶我走?」花未情不依,借着酒疯撒娇,「别,你别赶我走,你要是赶我走,我就没地方去了。」 萧岚轩无奈,「我是让你退出去。」 「哈?」花未情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他里面,连忙撑起身子,退了出来。原本被填满的地方突然抽空,萧岚轩的心也有那么一瞬间空了。不禁苦笑,一定是近他太多,奇怪的念头也逐渐变得多了。 花未情建在京城西郊的商业街四月之内落成,一条长为百米的街道,街上开的是客栈,茶坊,酒楼,马概,饺子馆面馆一类。从此路过的商贾、学子或是前往京城办事的官员等,路过此地总要停下脚歇歇,进茶坊喝上一杯刚泡出来的热茶,或是上酒楼吃上一顿饱的再赶路,抑或是留宿。 路过的人并不如京城中繁华街道那般络绎不绝,但由此路过的旅人总忍不住停下,前方还有二十几里路才到京城,后方又是没日没夜赶了几天的路,谁不想停下好好歇歇。 第104页 花未情定下规定,从此路过的花氏商号以及萧氏商号商队皆可免费享用,但一切用度必定如实入帐,避免有铺张浪费现象。 花未情善于纳才,凡是有真才实能的都可被重用,街坊邻里一度传言,寒窗苦读十年事圣主不如花氏一奴僕。 花未情对于钱财并不锱铢必较,对名下的伙计掌柜都十分捨得花银子。花氏商号的伙计工钱向来比别的地方高,花氏商号的伙计逢年过节总能收到东家发放的物资。 许是前世花销无度的关系,花未情向来有一种想法,钱财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囤积给后代只会养出如他前世那般的败家子,加之商场如战场,说不准有一日他的万贯家财都为之一空,还不如多花些在自己人身上,一来可以笼络有真才实学的人,二来可以提高积极性和忠诚度。 花氏商号帐房总管事赵福庆六十岁生辰时,花未情包下京城之中最好的酒楼,请来名下数名伙计为赵福庆庆祝寿辰。 花氏商号生意越做越广,大笔大笔的帐目若是每个人打理定是乱成一团。如今花氏帐目上一笔一帐清清楚楚有赵福庆的一大功劳。花未情给他塞了几个徒弟,让他们跟着他学学记帐对帐的本领。 赵福庆对花未情感激甚深,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看家本领交给了几个徒弟,自己毕竟年事已高,日后的花氏还要靠着后生。 赵福庆一家子,花未情早早为他们在京城安顿好住处,带院子的宅子也算是京城之中算是上乘的。 主桌上,平日里混得近的几个忙给寿星公劝酒,劝完寿星公就劝东家。小酒在一旁笑着,「东家酒量差,你们可要适可而止。」 花未情举着杯子,「难得高兴,多喝几杯也值得。」 左右,喝醉了,家里的夫君定会好好照顾他。 旁边聚缘坊的总管事不断给赵福庆夹菜,「老赵,酒要喝,菜也要多吃些!」 赵福庆将手上的一杯酒倒进肚子,有些皱纹的脸上也微微显出些晕红,「这京城里头的菜,我是到现在都吃不惯,还是老伴做的江南菜合我胃口。」 一听寿星公想吃江南菜,旁边立即招来酒楼的小二,问可有江南菜,小二摇了摇头说没有。花未情灵光一现,想到京城之中聚集的大多是来自四面八方五湖四海的,无论是京城之中的达官贵人,还是有钱商贾都是由祖籍牵到京城扎根。但是京城里头最好的酒楼都是京菜,难免有些是不合胃口的。 花未情联想到,在京城之中开一家大酒楼,其中囊括八大菜系,如此一来,便可满足背井离乡的人的胃口。 想着想着,旁边人又把酒壶送到了面前,他伸出杯子去接,仰头又是一杯。喝得半醉时,小酒便送他回萧府。 马车上,花未情倚在马车壁上,抬手拍着小酒的肩膀,学着老人家的语气道:「我说你呀,也老大不小了,赶紧给自己找个伴。人这一辈子就几个十年,在这凡尘俗世走一遭总得要有个陪着的,不然,算是白活。」 小酒看着花未情喝醉了的模样,轻抿着唇,「我不要别人陪,只要我还陪着东家就好。」 花未情显然听不出别的意思,他呵呵地笑,敲了敲他的头,「陪着我作甚,傻!」 小酒低头不语,淡红的脸上颜色渐深,如这黑夜里悄然绽放的桃花。 后来,花未情眼神渐渐迷离,他只模煳地记得到了萧府,小酒一路扶着他进屋,往寝房的方向去。后来,萧岚轩匆匆从书房赶来,一边小声呵责他不会喝酒偏要喝,一边吩咐下人打热水和醒酒汤过来。 花未情发烫的身子被擦拭过一遍后就清凉许多,迷迷煳煳入了睡,梦中梦见他在京城繁华的地段开了全天下最大的酒楼。 酒楼分为九座楼,其中八座楼环绕一座中心楼,八座楼均匀分布八个方向。相邻的两楼间有天桥相连,八座楼与中心楼也有天桥相连,九楼之间可任意穿梭。外围被溪流环绕,两条小河在上游分流,呈弧形将九座楼包围,又在下游汇聚,弧形河上相应有八座木拱桥横跨。 八座楼分别提供不同地方菜色,口味不一,任是谁来到这酒楼定然能找到自己中意的一道菜。 花未情第二天酒醒,左心房便咚咚地响,心里恨不得快些将梦中的所见所闻记录在纸上。 枕边摺叠一套干净的衣裳,不想也知是萧岚轩一早放置的。 他这个夫君除了能担当生意上的大事,平日里的小事他也心细得很。花未情穿好衣裳,出了房,本想要往书房走,路过饭厅时,正巧见到萧岚轩和萧逸尘在用早膳。 两父子端着粥在喝,大的动作端正优雅,小的则有些不规矩。花未情提步进门,扫了一眼桌上,「怎的没给我准备。」 萧岚轩放下碗,不紧不慢道:「也不晓得你何时起,便让伙房晚些给你准备。」 花未情走过去,在萧岚轩旁边坐下,「不必准备了,我随便吃些东西就好。」然后,也不问便端起他喝剩下的一半粥往嘴里灌了一点,末了还舔了舔嘴唇,「真好喝。」 萧逸尘也学着他的模样舔嘴角,「真好喝!」 有其父必有其子。花未情很是欣慰,伸手摸了摸萧逸尘的头,「尘儿真乖。」然后,伸手去拿碟子里的包子塞进嘴里。 萧岚轩偏头看了一眼在啃包子的花未情,「可有洗漱了?」 第105页 花未情脸上僵了僵,「这……忘了。」 萧岚轩:「……」 萧逸尘幽幽地道:「娘亲脏。」 花未情瞬间有种被家人嫌弃的落寞感,咽下嘴里的包子,立即站起来说:「我先去洗把脸。」走到门口时,花未情再转头,「岚轩,书房等我,有事要说。」 ☆、第63章 九楼·八味 萧岚轩唇边噙着若有似无的笑,这个人即便在生意场上独当一面,声名远扬,在家里头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爹爹,尘儿吃饱了。」 萧岚轩看像萧逸尘,抬手抚了抚他的头,「昨日先生布下的功课可完成了?」 萧逸尘十分努力点头,「嗯,都做好了。」 萧岚轩用好了早膳便去了书房,花未情嘴里叼着一个不知哪里弄来的烧饼在啃,将半个烧饼塞进嘴里,他便在书案上铺了一张纸,提着笔,将梦中的九座楼都画了出来。他虽然算不上满腹经纶,但写得一手好字,画工也算拿得出手。 萧岚轩耐心地看着他画完,一张气势恢宏的九楼图俨然现于眼前,花未情放下手上的笔,捧起画纸吹了吹气,呈到萧岚轩面前,「你看,这个如何?」 萧岚轩扫了一眼纸上的九座楼,「怎么,一早让我过来就是在我面前炫耀画技的?」 「当然不是。」花未情将画纸铺在案上,白玉般的指尖在纸上来回画,跟萧岚轩娓娓道来自己昨日梦中的场景。 萧岚轩耐心听他说完,「你想要开这么一间酒楼?」 「嗯。」花未情扫了一眼图纸上的画,「如今生意都上了道,许多事也不必我亲力亲为,赶巧名下又存了些银钱,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调出来钱生钱。」 萧岚轩轻笑一声,「你要去哪找这么一块地?」 花未情想了想觉着这是个问题,这九座楼是被隔绝起来的,若是将这酒楼开在偏僻的地方倒是能找到这么块地的,但地方太偏僻客流少,不适合开酒楼。京城之中河流倒有,但要让河流从上游分流到下游汇合必定是要费很大的功夫填河、改道。 「那这样可好?」花未情提起笔,将外圈的河流划去。 萧岚轩干咳一声,「你若想要四周环水,沿着河建,绕着酒楼开出半个圆弧,倒也不是不可。」 花未情莞尔一笑,「夫君提点的是。」 花未情再改,改成九座楼的圆弧沿着河建,从河流中开道引水绕半个圆弧。改好后偏头问:「可还有要改的地方?」 见花未情这般认真,萧岚轩不答反问:「何时决定要开这么家酒楼的?」 「昨晚。」 「昨晚?」 「嗯。」花未情昨晚也是因赵福庆的一句话而突然有了这么个念头,加上昨晚的梦,身临其境的感觉令他热血澎湃,恨不得立即就能建出这么一座酒楼来。 花未情见萧岚轩沉默不语,诧异道:「你可是还觉着不妥?」 萧岚轩轻摇了头,「不是。」花未情这人敢闯,短短几年便能闯出一条生意大道来,恐怕史上也难找出第二个像他这般无所畏惧的商人来。 萧岚轩向来考虑周全,行事谨慎,与花未情的办事风格相差甚远,两人间平日里交流生意经,也没见言辞上有争论。因为萧岚轩向来不会一昧坚持自我,花未情也不会钻牛角尖,两人意见即便相左也能说得十分融洽。 花未情决定的事,只要不是太过离谱的,萧岚轩也绝不说一个不字。 为了梦中的楼阁,花未情连日奔波,请了几名颇有名气的建筑工匠一同商议酒楼建造之事。选址花去了不到三天,就选在穿城河塘河河畔,那一带都是些年久失修的宅子,离京城之中最为繁华的街道不远。 花未情花了好些银子才争取得来两亩地。十天之内,这方圆两亩地的宅子都被夷为平地。几名颇负盛名的建筑工匠凭着花未情的一张构图建楼,不出五个月,九楼图便俨然成真。 临河而建的九座楼成为附近最为雄伟的楼,百姓每每路过都情不自禁感嘆一番。这九座楼好似那空中的琼楼玉宇,气势都快赶上当今圣上住的宫殿。 时近年底,花未情的计划是在明年开春之时开张。 九楼落成后,花未情便派人四处搜寻厨子。酒楼之中的中心楼占地最大,为伙房,向周围八座楼配送菜式。八座楼分别提供不同地方口味的菜式,只有当地的厨子能做出原汁原味来,所以花未情便花了重金四处搜寻厨子。 八座楼的装潢大相迳庭,各自都显出各地特色风格,江南的小桥流水,塞北的落日残阳…… 关于酒楼的招牌,花未情继续用聚缘二字,一是因为他的第一间店铺名为聚缘坊,二是因为来这酒楼的客人来自四面八方的,相聚在此地也算是一种缘分,故而名为聚缘楼。 时近年关,花未情为着聚缘楼的事劳心劳力,早出晚归都是常事。花未情与几名花氏掌柜商议,开张的日子就定在大年初八。仪仗排场一定要配得上聚缘楼的气势,定要让全天下人都晓得。 站在雕栏画栋的聚缘楼前负手仰望,花未情感慨万千,这个地方半年前还是一片空地,如今已是京城之中最为雄伟的楼。同时心中又有几分不安,这一切终归是自己一时冲动,下的决定太过贸然。 挥金如雨地建了这么一家酒楼,到底是对还是错? 第106页 过了除夕,开了春,京城之中花红柳绿,春意盎然。 明日就是开张之日,花未情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侧着身子搂着萧岚轩的腰,断断续续地说了大半个时辰还不休停,最后说:「明日聚缘楼开张你一定要来。」 「嗯,好。」 「聚缘楼虽打着花氏的名号,但也是萧家的,你日后也要多上点心。」 「嗯。」萧岚轩的声音越来越低,时至三更,他困意浓浓,却还强撑着听花未情说话。 「岚轩。」 「嗯?」 「我睡不着。」 「怎了?」 「不晓得,就是睡不着。」 萧岚轩转了个身,面对着他,抬手抚了抚他的侧腰,「闭上眼睛,莫要想太多。」 花未情往他怀里靠了靠,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我们做……」 放在侧腰上的手突然收紧,花未情吃疼一声,比方才还要清醒几分,捂住被掐的地方,「岚轩,你……我,我就是说说。」 陪他到这个时点还不睡已然是最大的纵容,萧岚轩转身背对着他,「快睡。」 「哦。」花未情像一只被冷落的狗崽,提了提被子闭上眼睛。 闭了一刻钟的眼,还是毫无睡意。以前新铺子开张也没睡不着,一路走来经歷这么多事,反倒是这个时候开始担心。 担心自己太过轻率,担心自己败家子的性子还没改过来,担心这聚缘楼会成为败笔……花未情将这一切的担心归因于年纪渐长。若是算上庄慕寒的那二十一年,他在这世上活了二十七年,早该稳重、谨慎。再不该是当年放荡不羁又玩世不恭的模样。 身旁的萧岚轩唿吸平稳,想来是睡着了。 花未情半撑起身子,给他提了提被子,而后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从衣架子上取过外袍披上,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花未情出了门后,寒意侵袭,只觉愈发清醒。四更的时辰,桃园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迴廊上的灯笼早已熄灭,还剩下一两盏在夜色中摇曳,发出暗黄色的光。 花未情袖着手闲步穿过月洞门,借着月光走一段石子小路,再上了长廊,在长廊尽头停下步子,前面不远是两年前他教萧逸尘堆雪人的地方。去年冬天他大多数时候都在忙着开酒楼的事,少有陪儿子,见面也只是问他功课做得如何,再考他一两首诗词。 花未情提步往前,站在一棵抽了芽的桃树下,神思渐远。 身后有东西覆了上来,花未情回过神,往后偏头,肩上多了件毛裘。耳边响起一个声音,「这么冷也不多穿点,是嫌自己太久没尝过药滋味?」 「你怎的醒了?」 「睡得不熟,你开门便醒了。」萧岚轩顿了顿,「怎么,有心事?」 花未情转身对着他,勾起一个笑,「是有那么一件心事。」 「哦?」 「我在外面有了人,在想该怎么安置?」 「有何难,在外面买间宅子和她过下半辈子于你而言不过小事一桩。」 花未情失笑,「那你呢?」 「我带着尘儿,过我的日子。」 「可真大方。」花未情脸上似笑非笑,「若换做是你在外面有人,你可知我会如何?」 萧岚轩挑眉,「如何?」 「先把你在外面的那人除了,再把你关起来,与世隔绝,日后能见你的只有我。」 萧岚轩:「……」 看着萧岚轩木然的模样,花未情唇角缓缓勾起,放在身侧的手握住他的手,微凉的触感从手心蔓延,花未情将脸凑过去,在他的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所以,这辈子,除了我,谁也不要爱。」 萧岚轩回过神,轻笑,「什么道理,你在外面都有人了,我就要除了你谁都不爱?」 「我说你就信?」 「怎么不信?」萧岚轩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长得就是一张会勾人的脸。」 「这张脸除了勾过你,还真没勾过谁。」 ☆、第64章 鸳鸯·共浴 两人站在月色下,低声细语了一些时辰,花未情抬头看了看渐渐往东边落下的月亮,牵着萧岚轩的手往房里走。一边走一边打着呵欠,「好睏……岚轩,你困不困?」 睡了一个时辰,萧岚轩便起了来。外面已经蒙蒙亮,萧岚轩起来后便将花未情叫了起来。聚缘楼今日开张,他这个大掌柜可要先去把持局面。 两人洗漱用了早膳,乘着马车就往聚缘楼赶。小酒以及几个管事都已经在楼子里忙活着,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得差不多。 待到日上三竿,聚缘楼前聚集的人越来越多,花未情从楼上打开一点窗俯瞰,唇角慢慢上扬。回身对小酒道:「快去让人准备炮仗,别误了吉时。」 小酒笑意盈盈,「是,老闆。」 随着悬在楼上的一串长鞭炮响起,聚缘楼的八趟门大开,八只舞狮从八趟门分别跃出,敲锣打鼓的声音轰轰隆隆胜过雷声。 八只色彩鲜亮的舞狮聚集在一起,上蹿下跳,交头接耳,围观人群大声叫好,声音一波盖过一波,好不热闹。 花未情一身华贵紫衣从大门提步出来,他绝世的脸上携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八只舞狮向着他摇着身子,温顺整齐地在他身后排成一排。 敲锣打鼓的声音戛然而止,花未情先是对前来围观的人群拱了拱手,朗声道:「聚缘楼今日开张大吉,承蒙诸位捧场,花某在此谢过!」 第107页 场下一片掌声。 待掌声平息,花未情袖着手,「为庆贺聚缘楼开张,今日本楼所有菜式,皆只收取半价,若有对菜式不满意之处,本楼定然不收一文钱……」 萧岚轩站在楼上,透过半敞开的窗子看着楼下的花未情。他带着庄重的声音传入耳里,心中不免有些震撼,见多了他油嘴滑舌不正经的模样,此时此刻的他无疑是陌生的。 这人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闯,什么都敢去想。一路走下来,还走得稳稳妥妥,不知是靠运气还是靠着他那一份生来就有的智谋。 聚缘楼的八座楼里,一楼是开放式的大厅,二楼是隔成一间一间的雅间。这才刚开张,无论是楼上还是楼下皆是人满为患,甚至还有些在楼外等着,待有人走了才进来。 聚缘楼开张,花未情这些年在京城之中结识的富商大贾都送了礼上门。花未情商运亨通,京城里的大小生意人都想趁着此时巴结巴结,为日后的商路开道,以至于送礼的都能排成一条队。 花未情站在门口收礼,脸上笑意不退,「秦老闆如此有心,花某受宠若惊。」 秦老闆朗声大笑,「花老闆如今可是大生意人,秦某送的都是些薄礼,还怕花老闆看不上。」 「怎会,秦老闆过谦了不是。」 又再客套的寒暄几句,花未情便拱了拱手,「花某招唿不周,还望秦老闆随意。」 招唿了一个,花未情再去招唿另外一个。前方的视线里,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摇着扇子混在人群里,神情泰然地左顾右盼。花未情心里咯噔一下,那混在人群里的白衣公子也正好看过来,唇边浮起一丝笑。 花未情回了他一笑,有些干涉。他没想到,聚缘楼开张竟然将当今圣上吸引了过来。急急忙忙上前迎驾,此时此景,花未情识相地拱了拱手,「贺兄大驾光临,花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弘骏收了手上的摺纸扇,握着扇子拱手,「花兄客气。」 「外头人多杂乱,贺兄请上楼坐。」花未情做了个请的手势,弘骏轻点了头,便提步进门。 楼上雅间都已坐满,花未情便一路引着他去了主楼的书房。在二楼走廊,萧岚轩正迎面而来。 萧岚轩瞥见花未情身边的弘骏,眉心不经意蹙起,毕竟是当今圣上,当做没看见断然是不符合礼数的。萧岚轩在他们不远处停下,对弘骏拱了拱手,「见过。」 弘骏心里知道萧岚轩为何会在此处,漫不经心道:「在这外头,多余的礼数都免了罢。」 「是。」 弘骏将视线移到花未情身上,方才平静如水的脸浮起一丝笑,神情暧昧,「未情,我难得来,你可要好好招待。」 花未情脸上牵出一个笑,「自然,花某怎敢怠慢。」 袖着手的萧岚轩也看着花未情,「客人招唿得如何了?」 花未情回道:「有小酒在把持着。」 「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我且先去办事。」萧岚轩顿了顿,「今晚早些回来,你酒量差,莫要多喝。」 「嗯,好。」花未情眼里尽是温柔,「你也别忙得太晚。」 站在一旁被这两人忽视的弘骏捏着拳头干咳了几声,瞥了一眼萧岚轩,话是对花未情说的,「怎么,你就让我一直干站在这。」 花未情尴尬赔笑,「是花某疏忽。」做了个请的手势,「贺兄请。」 与萧岚轩擦肩而过时,袖下的手无意之间去碰了碰他袖下的手,食指划过他的手心。过后,花未情领着弘骏进屋,唤人上茶招唿。 几番寒暄,弘骏放下茶盏,慨嘆道:「不过五年光阴,你便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朕心里头不得不嘆服。」 花未情笑了笑,「靠的都是运气罢了。」 「即便靠的是运气,那也有要有胆有谋才行,花兄的智谋可不是常人能比拟的。」 「皇上过誉,草民委实惶恐。」 弘骏淡淡一笑,捧着茶盏的手轻轻摩挲杯身,转了话题,「朕听说,你在蕲州曾与南洋人通商,生意做得十分红火。」 他突然提起这个,花未情摸不透他的用意,只得答:「都是些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怎会不值一提,你善于与外海人通商,在我朝,难得得很。」 「皇上这是抬举草民罢了。」 弘骏看着旁侧立着的他,「你可想过重操旧业?」 所谓的重操旧业所指何事?花未情顿了顿,「草民愚钝,还请皇上明示。」 「朕三年前下诏施行限海令,将外海贸易特权交由陆家,成效并不如意。近年上缴赋税逐年锐减,朕打算收回陆家特权,再转交给其他商人。」顿了顿,弘骏别有深意地看着花未情,「朕第一个想到的可就是你。」 花未情总算明白,拱了拱手道:「多谢皇上抬爱。」 「这块肥肉,你到底是接还是不接?」 如今陆家的海外贸易做得愁云惨雾,肆意抬价无节制搜刮令许多外海人对中土望而却步。若要再接手,就等于收拾一个烂摊子,但收拾成了,日进斗金自然不在话下。花未情思忖片刻,答道:「皇上如此看重草民,草民自当鞠躬尽瘁。」 弘骏抿唇一笑,看着他道:「既然如此,那朕过些日便下旨,你可莫要辜负朕的一番好意。」 「草民不敢。」 第108页 晚间聚缘楼打了烊,楼里的伙计管事都聚在一起喝酒,庆贺今日开门红。花未情在席间说了些话,饮了几杯酒,见为时已晚,便抽身离去。 一路乘着马车回到萧府,花未情回了房却不见萧岚轩踪影,书房也不在。拉了小厮来问才晓得,萧岚轩在澡房沐浴。 花未情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往澡房去。果然,澡房的灯是亮着的,花未情先抬手敲了门,里面的人问了句谁,正是他最为熟悉的声音。 花未情推门而入,听到开门声,木桶里的萧岚轩愣了愣,见是花未情又松了一口气。花未情合上门,一边解着衣带一边道:「今日累了一天,我也想泡个澡。」 萧岚轩蹙起眉,「你要泡,等我出去再来。」 花未情已经宽下了外袍,他坏坏一笑,「何必麻烦,你我将就着一同泡泡就好。」 他耍地痞流氓的时候是萧岚轩最无语的时候,于是只能看着他脱了衣裳,进了浴桶,原本在胸口的水一下子涨到脖颈。花未情一脸不怀好意的笑意,水下两人的双腿交叉放置,椭圆的浴桶容下两个人也不算拥挤。 花未情拿起浴桶边上的毛巾,急忙献殷勤,「我帮你搓背。」 萧岚轩第一次和别人一起泡澡,即便是有过多次肌肤之亲的花未情也觉着有些怪异,他黑着眉心,「不用。」 「那你帮我。」花未情将毛巾塞给了萧岚轩,转了个身背向着他。萧岚轩无奈,将他肩上的湿发撩到胸前,柔软的毛巾在他如玉的皮肤上游走,轻搓。 花未情却不安分地挑逗着,在水下的手顺着萧岚轩修长的腿摩挲,轻轻滑过小腿膝盖一路到大腿,在大腿腿根附近徘徊流连,手指有意无意碰触他隐秘的地方。 身后响起萧岚轩淡淡的声音,「再不安分就把你扔出去。」 花未情往后偏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夫君待我好生冷淡。」 花未情眼里闪着泪光楚楚可怜,这样的眼神萧岚轩最看不得,一看心就软,他放柔声音,「这水很快便凉,赶紧洗好出去。」 真该早点来。 ☆、第65章 撒娇·伪装 萧岚轩这人容易心软,只要花未情面上露出可怜之色,即便他知道是装出来的也会百般顺从。花未情转身面对着萧岚轩,眼里转着泪花,「哪是这水凉,分明是你嫌弃我。」 「我……」 花未情苦着脸,「罢了,我也不想讨你嫌,你要我出去我出去便是,今晚我睡书房。」 花未情作势要起身出去,萧岚轩拉住他的手臂,「还没装够?」 「是你要赶我出去……」 一句话还没说完,萧岚轩便倾着身子过来,堵住了他的唇。花未情睁大眼睛,身子往后倒去,双手十分利索地勾住他的脖子,两人一起浸入水中。 花未情渐渐闭上眼睛,到达极限时,萧岚轩才扶住浴桶的边沿将花未情一併带起,相贴的胸腔跃动异常,花未情将萧岚轩脸颊的湿发拂到一边,眼里暗潮涌动。脸凑过去,再次吻住他。 萧岚轩自然看出了他眼里的意思,将花未情推开少许,「不准在这。」 花未情唇角勾起,「总在床上,你也不嫌乏味。」 「怎么,你乏味了?」 上挑的眉梢,语气里别有用意,花未情也知说错了话,立即道:「有你怎会乏味。」 「水凉了,快些出来,莫要着凉。」 「嗯。」 两人穿了衣裳,花未情赖在萧岚轩身上,藉口腿软要抱。萧岚轩不跟他理论是否腿软,打横抱起他就出了澡房。 澡房离寝房不远,这个时辰府上的下人大多都就寝,却没想到还是遇上了宋柯。宋柯正要巡夜,拐了个角便见到自家大人抱着夫人迎面走来,两人的头髮都湿哒哒的,还只穿了中单,夫人的一双手勾在自家大人的脖颈上,风景十分迤逦。 宋柯第一反应就是愣着,脸上渐渐泛起红晕,有些无措,等到萧岚轩过来,他支支吾吾地说了句,「属下去巡夜。」匆匆忙忙地走了。 花未情看着宋柯的背影,对萧岚轩道:「看来,你这忠厚老实的下属也离断袖不远了。」 「怎么,你有意?」 花未情笑了笑,「哪敢。」 进了房,刚才还喊着腿软的人立即生龙活虎。宁静的夜里传出一丝声音,「等会……你,慢些……」 皇帝下诏将海外贸易特权交给花氏商号的事,在三日之内人尽皆知。陆家元气大伤,在蕲州的丝织坊被迫全数关门。 陆逵当即决定将蕲州的丝织坊店铺转卖出去。庄易璃听闻大怒,先前不收一分一毫将庄家名下的几百家店铺以及丝绸方归于陆家名下,为的是让陆家撑腰,庄家名下的丝织坊店铺依旧由他来掌管。只是没想到,陆逵竟然不问他意愿,便自作主张将作坊店铺转卖。 陆逵刚从外面回来,庄易璃立马迎上前去,道:「陆老闆,听说你已将蕲州作坊店铺转卖,这可属实?」 陆逵漫不经心道:「是有这么一回事,怎么,你有意见。」 庄易璃压制住心里的怒火,「庄某曾与陆老闆协议,我庄家名下店铺作坊挂上陆家字号,但依旧归我所有,如今陆老闆不问庄某意思就将店铺作坊转卖,可是有违你我当初约定。」 「啧,约定?」陆逵轻蔑一笑,「我可不记得与你有何约定,挂上我陆家字号的理所当然是我陆家的东西,何时要归你所有?」 第109页 「你……」庄易璃瞪圆眼睛,咬牙切齿道:「你出尔反尔!」 「哼,当初是你拿着庄家作坊店铺的地契要拜我门下,我只当你可怜才收容你,如今你口口声声说我陆家的作坊店铺归你所有,谁出尔反尔,一听就见分晓。」 庄易璃眼里发狠,「既然你要我庄家店铺作坊也可以,那还请陆老闆将这笔帐算清楚。」 「我跟你之间,能算的帐也就是这三年你在我陆家的吃喝用度,若真要算,这一笔银子可不小,怎么,你定要我让帐房给你一笔一笔地清出来?」 庄易璃袖下的拳头紧握,「你这什么意思?」 「是你要说算帐,怎么又问起我来?」陆逵冷冷地笑了笑,「可是也心知肚明自己还不起?既然晓得,那就别信誓旦旦地当着我的面提起算帐一事,不然,丢人的可就是你自己。」 如今的庄易璃于陆逵而言,不过是个毫无用处的窝囊废,当初若不是看在庄家名下的店铺作坊,他决然不会与他联手。 庄易璃也知是被陆逵所利用,心里愤愤不平,但又不能奈他如何。临走前,他咬牙切齿道:「好一出过河拆桥的戏码,不过,你可要记住,日后,我定要将你欠我的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陆逵扬着下巴不可一世,全然不当一回事,「那也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庄易璃甩袖离去,陆逵被家丁拥着入府。身后的管家善于揣摩主子的心思,一边屁颠屁颠的跟着一边小声道:「东家,庄易璃,你想要如何处置?」 陆逵停住了脚步,眼里泛着戾气,道:「断他一腿,当是给他个教训。」 「是。」 陆逵继续往前走,「让萧召昀来见我。」 「东家是想……?」 「我陆府从来不养闲人和废人,废物放在那不用只会占地方。」 管家立即明了,陪着笑了笑,「东家英明。」 萧府。 花未情接到圣旨后,便筹备着买船出海的事宜。 如今来中土的南洋人并不多,大都因为中土丝绸瓷器一类价格大涨而望而却步。花未情打算在蕲州买船,承载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前往南洋诸国,一来将中土的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卖到南洋,赚取大额差价,二来将中土丝绸瓷器茶叶广泛传播,重新将南洋人吸引到中土。 率船出海之事花未情并不亲力亲为,他在蕲州经商的那三年与许多南洋人有些交情,且聚集了一些会讲南洋语懂得南洋文字的伙计,如今这些人都在蕲州打理生意,出海一事交由他们去办,再派个信得过的人做总管便足够。 京城里的生意有小酒和赵福庆等人照料,花未情也不必担心太多,便打算这段日子去一趟蕲州。把出海的帆船置办好,顺道在蕲州附近等地物色几块好地方扩建丝织坊。日后要与南洋人通商,靠着仅有的丝织坊定然供货紧张。 花未情刚从外面回来,五岁大的萧逸尘便小跑着过来,「爹亲!」 五岁的孩子样貌越来越像花未情,一张毫无瑕疵的脸就如这世间最美的玉璧,花未情见到儿子,听到那一声爹亲,心里的花都开了。连忙弯着腰将他抱起,抱在手上掂了掂,「轻了这么多,可是近日没好好吃饭?」 萧逸尘摇了摇头,「不是。」 花未情轻轻笑了笑,给他拂了拂肩膀上的一些污物,边抱着他往里走便问:「今日先生教了什么?」 「教了《望岳》。」 「那尘儿会不会念?」 「会!」 「念给爹亲听一听。」 萧逸尘委屈地扁嘴,摇着头,「不念。」 「为什么?」 「爹亲都不带我出去玩。」 「怎么不带,下次爹亲就带你出去玩。」 「下次是什么时候?我听小酒叔叔说,爹要出远门,好久好久都不会回来。」一脸的委屈。 花未情轻笑一声,「怎会,我会想念尘儿,所以定会尽快赶回来。」 「那爹亲会想念爹爹么?」 没想到这孩子会问这个问题,花未情愣了愣,「当然也会想。」 「爹亲不能在外面住太久,不然,爹爹会想念爹亲。」糯糯软软的声音。 从一个五岁的孩子嘴里听到这些话,花未情心下动容,「尘儿怎知爹爹会想念爹亲?」 萧逸尘把玩着自己的袖子,「每次爹亲出远门,爹爹就会对尘儿说尘儿长得跟爹亲很相像。」所以,五岁的孩子便晓得,那是爹爹想念爹亲才会说的。 花未情轻笑一声,「哦,原来还有这回事。」心里就像抹了蜜似的,每次他出门办事,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回来后也没见萧岚轩有甚想念他的地方,听尘儿这么一说,花未情释然,果然那人还是面上不在意,心里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晚间吃饭,花未情和萧逸尘一大一小坐在餐桌上,对着一桌子菜发呆。萧逸尘家教良好,若是大人不喊吃饭,自己绝对不会动筷子,就算再馋也忍着。 萧岚轩今天回来得晚,花未情怕萧逸尘饿着,便夹了块他喜欢的鸡中翅到他碗里,「尘儿先吃罢。」 萧逸尘抿了抿唇摇头,「我不饿。」 花未情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不饿也先吃。」 「等爹爹回来再吃。」 见儿子这般懂事,花未情心里十分欣慰。哪像儿时的他,出了名的难伺候,气走了几个丫鬟。 第110页 萧岚轩此时正好提步进门,见到两父子都在等他,有些歉意,「有些事耽搁了,日后莫要等。」 花未情起身给他移出椅子,「吃饭要一家人一起吃才好,再说,平日里你也没少等我。」 萧岚轩刚走到椅子旁,花未情蓦地往前倾着身子,在他唇上落下一吻。萧岚轩猝不及防地被他袭击,愣了半响,才道:「孩子面前少胡闹。」 花未情入了座,看着很淡定吃饭的萧逸尘,「尘儿,你方才见到了什么?」 萧逸尘吃着碗里的鸡中翅,若无其事地道:「没看到。」 花未情抚了抚他的头,「乖。」样子十分满意。 萧岚轩笑骂道:「不正经。」 花未情这人在萧岚轩面前有多少时候又是正经的?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就把小花花写成厚颜无耻滴银了,大家表嫌弃他 ☆、第66章 喜脉·孕事 明日就要前去蕲州,这一去至少也要两个月。花未情晚上便将萧岚轩压在身下饱餐一顿,过后再耐心地给他处理干净身子。 侧卧在他身旁,搂着他的腰,轻声道:「这一趟至多两个月,等我。」 「嗯。」萧岚轩轻应一声。 第二日一早,花未情更衣洗漱,出了门却看见萧岚轩扶着一棵桃树干呕,心里一个咯噔,快步过去,抚了抚他的背,急忙问:「怎了?」 萧岚轩轻摇了摇头,「不打紧。」 花未情见他脸色苍白,先从怀里取出一张手帕给他擦了擦嘴角,「脸色这么难看,还是找大夫看看。」 「不必。」 花未情想起萧岚轩是向来不给大夫把脉的,又道:「你不给大夫看也成,去魏爹爹那,让他给你把把脉。」 萧岚轩见花未情着急,便道:「我等会自己会去,你且先忙你的。」 「没甚好忙的,晚些走也是一样,不争那一时半会。」给他擦了嘴角,又道:「我去倒杯水给你漱漱口。」 花未情一走,萧岚轩下意识抚了抚腹部,这一次跟怀尘儿那次有些相像,不知是不是……花未情倒了杯水给他漱口,过后定要拉他去梅园让魏灵溪看看。 魏灵溪把了脉后,眉间露出一丝欣慰,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花未情,再看着萧岚轩,「是喜脉。」 闻言,萧岚轩轻抿的唇角微微弯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将袖子放下再收回手,却没听到身后的花未情有动静。泰然地偏头看了看花未情,那人还不知情,看着萧岚轩问:「喜脉是什么?」 花未情枉费活了这么久。萧岚轩面露欣然色,端起旁侧的茶盏淡然道:「自己查书去。」 见萧岚轩不答,花未情看向魏灵溪,「爹爹,岚轩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魏灵溪含笑道:「他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你说,他哪里不舒服?」 一听到身孕,花未情立即会意,支支吾吾地看了看魏灵溪又看了看当然的萧岚轩,心情无法言喻。在萧岚轩面前蹲下身子,花未情牵住他的手,「这可是真的?你真的……」又看了看萧岚轩平整的腹部,实在难以相信那里真会孕育一个孩子。 萧岚轩脸上携着浅笑,「蹲在地上做什么,起来。」 花未情是想将他揉进怀里,好好抱一抱。但念在这里有魏灵溪,便没这么做。 魏灵溪等花未情缓过来,才对萧岚轩道:「这些日多吃些咸酸口味的,梅子也放一包在身上,若觉着想吐,吃些会好。」 花未情在一旁听得十分认真,魏灵溪话音刚落他便点头,「恩恩,等会我便让人做些腌菜,买些梅子。」 魏灵溪道:「过几日我便让秋伯再去一趟蓝翎谷,请雨辰来,你也莫要出远门,把身子养好。」 萧岚轩沉吟半响,「才一个多月,等过几个月再劳烦他也不迟。」 听到蓝翎谷,花未情也大致猜到魏灵溪口中的雨辰是个什么人物,便道:「岚轩,这事还是早办妥的好。」 「他也有自己的一家,让他离家太久始终不大好。」 花未情摸了摸鼻子,「也是。」 魏灵溪道:「既然如此,我晚些再让秋伯去请,这些日子,你要好好照料自己。」 「嗯。」萧岚轩应了一声。 从魏灵溪的梅园出来,花未情也没提要去蕲州的事。萧岚轩开启话头,「时辰不早,你也该启程了。」 方才太过欢喜,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要去蕲州的事,经萧岚轩这么一提他才记起,「你不说我差点忘了。」 萧岚轩无奈一笑,花未情边往前跑边回头,「那我先去办事!」 转眼,花未情紫色的身影就消失在迴廊尽头。萧岚轩先是去萧逸尘上课的地方,站在窗口静静看了会,再去书房处理事务。 不料,才半个时辰。 书房的门被推开,萧岚轩抬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一身紫衣的男子,他眉眼里带着笑,恍若这春日里的桃花。 萧岚轩放下手中的笔,面色捎带诧异,「怎的又回来了?」 「我方才不过是去交代一些事情,交代好了就回来。」 花未情提步过去,萧岚轩微微蹙起眉,「不是要去蕲州?」 「去蕲州的事可以找人代,陪夫君儿子却是无人可替代的。」说话间已经到了萧岚轩的面前,从知道萧岚轩有孕心里就一直十分激动,方才对几位管事交代买船的事就忍不住失笑了几次,几位管事面面相觑,全然不晓得自家东家着了什么魔。 第111页 萧岚轩挑起眉毛,「不去了?」 「嗯。」花未情绕到他身后连着椅背将他圈在双臂之间,下巴搁在他的肩上,「你怀尘儿那会,我没能陪在你身边,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离开。」 「你只去两个月,又不是两年。」 「别说两个月,我现在两个时辰都不想离开你。」 萧岚轩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门,「你不想离开的是你儿子罢。」 「儿子和夫君都不想离开。」某人脸上满是蜜,灵光一闪,问:「嗯?是儿子?」 萧岚轩:「……不晓得。」 花未情松开了手,绕到萧岚轩面前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腿上,「来,我摸摸。」在萧岚轩的腹部来回抚了抚,也不见有甚异常,「怎么还是平的?」 「才一个多月,哪能摸得到。」 即便摸不到,花未情还是在萧岚轩的腹部轻轻抚摸。萧岚轩拍了拍他的手,「拿开。」 花未情收回手,顺势搭上萧岚轩的双肩,「你说是儿子还是女儿?」 「这要等生下来才会晓得。」蓝翎人男子与男子结合生下来的大多都是儿子,生女儿的机率十分小。 「不管儿子女儿,只要长得像你,我都喜欢。」 「那要是长得像你呢?」 「也喜欢。」 花未情将头埋进萧岚轩的颈窝,眼中的欣喜渐渐收敛,转而升腾而起的是一抹愧疚之意,「岚轩。」 萧岚轩像顺毛一样抚着他的背,「怎了?」 「当年你生尘儿那时,我……」花未情心里十分愧疚,当年他为庄易璃所害在受牢狱之灾,萧岚轩却挺着六甲的身子一路奔波前去救他,在荒山野岭产子。每每联想,花未情心里就被针扎似的痛。 花未情像个犯错的孩子,在萧岚轩的颈窝里蹭了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脖颈,「对不起……」 萧岚轩抿唇一笑,「过去那么久的事,还提作甚?」 这件事即便过去再久,也不能抚平烙在花未情心里的痛。花未情这一生最为感激的不是上苍给他经商致富的机遇,而是萧岚轩。从这一世的重生开始,这一世註定要和萧岚轩牵在一起,分不开断不掉。他感激萧岚轩对他的百般包容,感激萧岚轩三番四次为他扭转命运,感激萧岚轩给他一个完整的家。 花未情这一世为復仇而活,但不知从何时开始,復仇不再那么重要,至为重要的是身边的人。只可惜,他明白得有些晚,错过了太多的东西,且再挽不回来。 花未情近些日外出的次数骤减,闲在府上时,又开始操心起桃园的大小事。每天亲自跟伙房的厨娘吩咐菜色,千叮万嘱一定要端一碟腌菜上桌。 近些日萧岚轩吃的都是些口味偏重的,但吃得都不多,有时候吃一碗饭就再吃不下。花未情每每给他再夹菜,「吃不下饭那就多吃点肉。」 看着碗里的肉,萧岚轩面色有些难看,轻摇了摇头,「不必。」 蓝翎人害喜比起普通女子要加倍辛苦,有时候一天下来什么也不吃,看着饭菜也没甚胃口。萧岚轩每餐都吃下一碗饭,已然是硬着头皮咽下去的。 饭后,花未情再吩咐伙房煮一碗燕窝粥,亲自送到书房。 「来,把这粥喝了。」 花未情连着手上的托盘放在书案的边沿处,萧岚轩放下手上的书卷,抬头看着他,「不是才刚吃过饭。」 「你吃那点哪够填肚子。」花未情在他面前收拾出一块空位,将粥端到空位上,粥的旁边再配一小碟腌菜,俯下身来道:「若是觉着腻,就先吃些腌菜。」 萧岚轩此时根本没有胃口,难得花未情给他亲自送来,他持起旁边的筷子,先夹了一块腌菜吃下,嘴里有了咸味再吃些燕窝粥。 花未情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眉眼里含着仿若三月春风的笑,「这才乖。」 萧岚轩抬眸对上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眸子,心间一暖,这人的笑总能让他心动,无论过多少年还是如此。 萧岚轩有孕的事依旧不能外传,即便是萧逸尘也不能说,他还小,若是一个童言无忌说了出去,必定引起骚动。商界与萧家交好的富商大贾恐怕也会另有看法,毕竟以男子之身孕育于一个正常男子而言,有违伦理。 ☆、第67章 投毒·名声 春日里的天气十分宜人,桃园里的桃花开得也正艷。用了午膳,花未情便要领着萧岚轩去院子里一边赏桃花一边散步。 一大片的地方小石路纵横交错,可近处赏到任意一棵桃树,一紫一白的身影走在青石小路上,花未情将萧岚轩袖下的手牵过,十指交握。 在这院子里来来去去都有丫鬟小厮,萧岚轩向来不喜在下人面前与花未情行径亲昵,本想挣开被握住的手,却又没那么做,任他牵着走。 花未情在一株桃树前停下,抬起手摺下一支开得娇艷的桃枝,递到萧岚轩面前,「给你。」 萧岚轩看了一眼递到面前的桃枝,蹙起眉,「它在枝头开得好好的,你摘下作甚?」 他晃了晃手上的桃枝,「若是能博君一笑,这花摘下来远比开在枝头好。」说得理据。 「不收。」淡漠的语气答得干脆。 花未情无奈笑了笑,看着萧岚轩的侧脸,「摘都摘了,你若不收我还能植回去不是。」 萧岚轩偏头看了他一眼,接过他手上的花,「下不为例。」 第112页 花未情刚想说,下次不採花,采我的岚轩。还没开口,身后便传来一阵疾唿,「老闆,老闆,大事不好了!」 花未情和萧岚轩同时转身,正见小酒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来。花未情有不好预感,看着已到面前的小酒,「何事这般火急火燎的?」 小酒还没来得及喘气,捧着肚子说:「老闆,酒楼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 小酒面带忧色,「中午客人在酒楼里用了膳,没过多久,就……都,上吐下泻的,有些还面色发青口吐白沫。」 花未情面露讶色,「为何会这样?」 「我也不晓得,现下酒楼局面混乱,还有个客人在砸东西,我不知该如何办,就来了府上找你。」 花未情咬了咬牙,萧岚轩在一旁道:「先去看看。」 两人一同赶往聚缘楼,楼里楼外都哀嚎一片,地上随地坐着一些脸色发青的老百姓,都是在聚缘楼用中膳的。楼子里偶尔传出一两声瓷碗被打碎的声音,伴随着几声吼叫,「今日要是不给个说法,老子把你这楼子拆了!」 刚走到门口,一个瓷碗就飞了出来,「岚轩,小心。」花未情动作利索地侧身将萧岚轩护在怀里,飞出来的瓷碗打在了他的背上,发出一声闷响。 小酒大唿,「老闆!」 花未情忍着痛看着萧岚轩,「没受伤吧。」 萧岚轩有一丝怔愣,眼里满是温柔,「你呀……」 聚缘楼的管事从里面出来,满脸苦水,「老闆,这,这可如何是好?」 花未情还没弄清事情来龙去脉,自然不知如何是好,「你快去查一查,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是,我这就去。」 刚才打砸楼子里的碗碟的大汉向着花未情走来,一脸鄙夷地看着花未情,「你就是酒楼的老闆?」 花未情道:「正是。」 大汉面带凶煞之气,「我内子吃了你们楼子里的饭菜,上吐下泻,若是她腹中胎儿有个三长两短,我定宰了你陪葬!」 听到腹中胎儿,花未情心里一怔,连忙拱手,「客官息怒,待花某查清事情原委,定给客官一个公道。」 大汉剐了花未情一眼,提步出了门。 花未情扫了一眼大厅,地上碟碗碎了一地,桌椅也翻了不少。站在门口的花未情久久不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萧岚轩在他身边道:「你身上的伤,可要先处理一下。」方才被瓷碗打中,力度不小,他背上定是淤青。 花未情轻摇了摇头,「不打紧。」再回头看在外面倚在墙角脸色发青口中呻吟,亦或是扶着桥护栏翻江倒海地吐着的百姓,平日里门庭若市热闹非凡的聚缘楼此时乌烟瘴气。花未情的眉心紧紧扭在了一起。大抵是过了太久的安定日子,突如其来的打击令他有些不知所措。 说不出的痛心,花未情眸中透露迷茫的神色,这是第一次,他头脑一片空白。 「未情。」 花未情偏头看着萧岚轩。萧岚轩将他的手握在手心,「先救人。」顿了顿道:「立即命人将京城里的大夫请过来,就地诊治。」 花未情反握住萧岚轩的手,对他轻点了点头,「嗯。」 松开了萧岚轩的手,花未情转身对小酒说:「叫上楼里的伙计,前往各大医馆将大夫请来,不得耽搁。」 「是,老闆!」小酒应了一声便立即去办事。 上吐下泻且面色发青乃中毒的迹象,聚缘楼的伙计也有几个中了毒的。花未情吩咐伙计将在楼外的客人安置好,等待大夫前来救治。 经管事的一查,查出是楼子里的井水掺了毒药,且是致命的毒药,好在毒药剂量不大,吃了饭菜的客人仅是轻微中毒,并未性命之忧。 酒楼刘管事疑问道:「到底会是谁在井里下了毒?」 花未情抬起拳头打上身侧的红色柱子,咬牙切齿道:「不管是谁,若是被我揪出来,定不饶他!」 萧岚轩将他打在柱子上的手握住,用拇指轻轻摩挲,「你近日,可在生意上开罪过什么人?」 经萧岚轩这么一问,花未情倒是想起一件事,「前不久皇上将外海贸易特权转到我花氏商号,若要算开罪人,那也只有一个人。」 萧岚轩心照不宣,眉间微微蹙起。陆逵那人不止一次在背后耍卑虐手段,这一次恐怕*不离十是他在捣鬼。 花未情这三年来在京城之中大展拳脚,商路腾达,本就大措陆家在京城的锐气,抢了他们名下不少生意。加之皇上将原本属于陆家的外海贸易特权交给花未情,陆逵心里必定窝了一口气。 花未情眸中泛着深沉的光,发下狠话道:「此人欺人太甚,既然他主动招惹到我头上,我就让他看看招惹我是个什么下场。」 花未情打算先将聚缘楼关门,彻查此事,将下毒的人找出来。此事惊动官衙,卯时便有大批官差前来聚缘楼,要将花未情带回衙门关押。 萧岚轩上前一步,在他耳边轻声道:「诸多事要你把持,不能跟他们走。」 「嗯。」花未情明了。萧岚轩颀长的身子傲然挺立,对捕头道:「此事有待再查,无凭无据就胡乱抓人,有违王法。」 捕头自然晓得面前这位白衣男子就是先皇封爵的萧国公,恭敬做了一揖,道:「大人,小的也只是奉命办事,待此案水落石出,定给大人一个说法。」 第113页 萧岚轩面色清冷,「既是奉命办事,我自然不阻挠,只是,提醒一句,你们要抓的该是我,而不是花未情。」 前来带人的捕快面面相觑,花未情闻言惊讶看向萧岚轩,怕他会替他顶罪,立即要开口,却被萧岚轩接下话头,对捕快道:「这聚缘楼名义上是花未情的,实际却是由我来掌管,你们奉命捉拿聚缘楼老闆,就该冲着我来。」 花未情心急如焚,看着他侧脸低声道:「岚轩!你……」 「我自有分寸。」萧岚轩小声回他。 带头捕快为难地与身边的下属面面相觑,终究还是放不下胆子捉拿比自家大人还要大几品官阶的国公大人。 萧岚轩也料到他们不敢,袖着手道:「怎么,不是要奉命办事,我既应下跟你们走,好歹也要给个反应。」 带头捕快抿着唇沉吟半响,拱了拱手,「此事既然有误,小的回去禀报大人,再做定夺。」说罢,匆匆告辞离去。 待他们走后,花未情与萧岚轩进了房。将门从里头反锁,花未情转身看着他,「岚轩,你方才当真太过乱来。」 「我说过,我自有分寸。」 「倘若他们真把你带走了,那如何是好?」 萧岚轩悠然道:「我头上顶着国公的爵号,京城之中的官衙自然不会不识趣。」 「你……」花未情皱起眉头,萧岚轩身怀六甲,他恨不得将他护在自己手心里,方才对捕快说得那番话,花未情差点没气过去。 萧岚轩看他心急的模样,温和一笑,「怕什么,即便真被他们带走,你也定会想尽办法为我脱罪,不是?」 花未情抿着唇,一双灼灼的桃花眼神色复杂地看着他。萧岚轩被他这么直直看着,失笑道:「有闲工夫看着我,倒不如去查查犯人是谁。」 花未情上前两小步,抬起手臂将萧岚轩圈在怀里,渐渐收拢双臂。萧岚轩抬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放柔了声音,「又怎了?」 「你总为我着想,这一次,你又让我欠了你。」 萧岚轩放在他身后的手轻抚了抚他的背后,「你我之间,计较那么多谁欠谁作甚?你方才不也为我挡下了一只碟碗,我计较了么?」 「我……」他想说,那只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算不上什么。 ☆、第68章 狼狈·为奸 萧岚轩抵着他的胸膛从他怀里脱离,「不谈这个,当务之急便是查出真相,还今日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嗯。」 花未情让刘管事将聚缘楼的伙计全部聚集,一个也不得落下。下毒之事也有可能是内部人被买通,但不到最后花未情绝不会怀疑自己人,于是先从外来闯入者入手。 花未情与萧岚轩做过一番推论,聚缘坊早上用井水烧出来的茶并没被下毒,楼子里的伙计一早吃的粥也没甚问题。即是说,有人在中膳前在水里下了毒,厨房里烧菜做饭用的水都是下了毒之后的水。 这样算来,犯人应该是在巳时左右下的毒。光天化日下毒远比摸黑下毒更具风险,犯人既然选择在这个时点下毒,便可以推测他所要祸害的对象并非聚缘楼的人,而是针对客人。 最终目的不言而喻,无非是想借用事故让聚缘楼声名扫地。能用这种卑虐手段的,花未情除了陆逵再想不出还有谁。心理虽然下了结论,但贸贸然直指陆逵定然行不通,将真兇找出让他伏法,再借他之口供托出幕后指使才是正当之道。 前厅聚集了聚缘楼的八十多名伙计、掌勺,花未情请他们一一入座,自己负手立着。朗声问:「今日巳时左右,可有人见到外人闯入主楼?」 聚缘楼的水井设在主楼里头,主楼乃伙计掌勺才能进出,外人是不能入内的。其中一个伙计举手道:「老闆,小的今天倒是见到一个入错主楼的。」 花未情将视线投向举手的伙计,「是谁?你可还记得模样?」 「模样倒是记得,是个书生模样的,他当时说找错了地方,不知湘味楼如何走,后来还是小的亲自领他去的。」 花未情凝思想了想,再问:「那后来客人可有在楼里用膳?」 「大概是有的,我带他去之后,那儿已有人在等着他。」 花未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是有人在等,那是真兇的机率大大减小,倒也不完全排除。花未情再问:「可还有人见到外人进主楼的?」 「老闆,小的也看见过一个。」 「嗯?」 「我是负责打水的,今日打水时,见一个蓝衣公子在井边,我过去问他,他说是想借水洗把脸。」 花未情心头一亮,「后来呢?」 「后来,我打了水,那位公子却不见了。」 花未情眉心蹙起,「你可记得那人模样?」 负责打水的伙计摇了摇头,「不记得,若是当面认,倒是能认得出。」 如此,要找出真兇相当于大海捞针。花未情再问可有外人进来过主楼,还有一个也说了,是个大汉,给内子要咸菜的。 这三个人之中,最大嫌疑的便是第二个伙计口中的蓝衣公子。只是,那人到底是谁,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出来,与登天无异。 萧岚轩和花未情两人回到府上时,已是深夜,府上大多数人都歇下来。宋柯打了水让萧岚轩和花未情洗漱,累了一天的两人也寝下。 第114页 花未情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没能睡着。他静静躺着不动,是生怕惊动身旁的人。 对于这几年来都一帆风顺的花未情来说,今日发生的一切委实是晴天霹雳。聚缘楼开张不到两个月,连本钱都没盘迴一点就出了这事,即便查出真兇短时间内也不能开张,百姓都心有余悸,恐怕开了张也只会门可罗雀。 身边的人翻了个身,顺手给他提了提被子,「别想太多,好好歇息。」 「嗯。」花未情微微将脸凑过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 翌日,花未情早早出门,先是命人将聚缘楼主楼里的水井封了,这水被下了鹤顶红,再也不能用。 昨日中了毒的客人,花未情也命人将他们一一送回家中。昨日经大夫诊治,毒性有所削弱,但仍旧需要后期调养。 花未情从萧家药铺调出一大批补药,吩咐伙计将补药一一送往昨日中毒的客人家中,再赔偿白银十两,以作歉意。 花未情亲自携着补身子的药和安胎药前去昨日在楼里砸东西的大汉家中。那大汉名为邹平,乃京城威震镖局的人,身上有点功夫,家中妻子身怀六甲,昨日在聚缘楼用了膳身体不适,将他吓了个半死,他心里积了气,就横冲直撞跑进楼子里砸东西。 花未情赔礼道歉的态度算好,邹平却是一直撇开脸,都是他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的妻子应声,「昨日外子在楼中砸了不少东西,花老闆看都值多少银子,过些日我便将银两送过去。」 花未情赶忙道:「万万不可,昨日夫人在聚缘楼中毒,花某已是过意不去,又怎敢问夫人要赔偿。」 皱夫人笑了笑,「这也怪不得花老闆。」 邹平鼻子重重哼出一口气,「这聚缘楼他是老闆,不怪他还能怪谁,怪咱们去错地方?」 皱夫人扯了扯自家夫君的袖子,小声道:「你怎能这么说话。」 邹平皱着眉头道:「夫人,你身怀六甲,昨日若不是我早早送你去看大夫,还不知会有何后果,你还帮着他说话?」 皱夫人对花未情赔着笑,道:「外子性情鲁莽,还望花老闆不与他计较。」 花未情心里尴尬,脸上却从容,「怎会,花某倒是谙熟皱兄为人夫及为人父的心情。实不相瞒,内子近日也有了喜,若他中了毒,想必花某亦会坐立不安。」 皱夫人平和笑了笑,「原来花老闆也是有家室之人。」 说着说着,便将话题说开了。 花未情不计较他砸了多少东西,该赔多少银两,将带来的药材和银两交给了皱夫人,便离开了邹家宅子。 聚缘楼投毒一事传到皇帝耳中,皇帝将花未情召入宫中,询问事情来龙去脉。花未情一一如实相告,并恳请皇上做主。 皇上命大理寺卿主查此案,刑部辅助。一时之间,京城上下议论纷纷,私底下都在议论着这花氏商号的花未情与当今皇上到底有何渊源,为何将外海贸易特权从陆家手中转给他?还出动大理寺卿为他查案? 投毒案转交给了大理寺卿,花未情也没闲着,一方协助大理寺卿办案,一方照料自己的生意,还要在府上多陪自家夫君和儿子。 此案真相虽未查出,花未情心里认为十有*是陆逵在背后指使。这些日已想出了对付陆逵的办法。 陆氏商号以当铺钱庄为主营,遍布各州县。花未情下了命令,花氏商号所有商铺,收到陆氏钱庄的银票后,立即前去当地陆氏钱庄兑换现钱,再将现钱囤积。 陆氏的生意靠着钱庄敛聚的钱财周转,花未情用这一招恰好将他敛聚的钱财挖空。 花氏生意遍布天下,丝织坊、染坊、染料、皮料、药材等一家独揽,日进千金,而这日进的千金所收银票都在陆家换成真金白银。这一招短期内还看不出成效,过个一年两年,陆氏钱庄就会遇上瓶颈。 陆氏靠着钱庄维繫当铺生意,若是钱庄遇上瓶颈,当铺生意自然也会受阻。花未情的生意越大,陆氏钱庄的现银就会越少,直到将整个陆氏钱庄挖空,再拿不出现银兑换。 陆府。 一身蓝衣的萧召昀提步进了书房,看着书案后坐着玩弄手中两颗琉璃珠的陆逵,道了句,「皇上出动大理寺卿和刑部彻查聚缘楼投毒一案,你竟还这般悠闲。」 陆逵背慵懒地靠着椅背,漫不经心地看着他,「怎么,你还想我整日惶惶不安,自露马脚不成?」 萧召昀深唿一口气,「你要如何不关我事。」 「那是当然,你还管不了我。」 听着陆逵心高气傲的语气心里十分不爽,但也只得忍气吞声,直奔主题道:「你给我一笔银钱,我要离开京城避避风头。」 「怎么,你怕被查出来?」 「呵,你不怕?」萧召昀看着他,「幕后指使是你,此事既然牵动皇上,被查出来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你这陆家上上下下恐怕都要遭殃。」 「这么说来,若你被抓了,就会毫不犹豫将我供出来。」 萧召昀微微眯起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这就要见仁见智了,若陆老闆给我应有的,与陆老闆两不相欠,我自然将此事揽在自己身上。」 这话说得明白,陆逵唇边带着意义不明的笑,「也好,你出京避避风头,我给你这辈子花不完的银子。」 「陆老闆果然是聪明人。」 第115页 萧召昀从陆逵那里得到大笔银票之后,便打算离开京城,决定日后都不会回来。临走之前,他在京城之中还有一个人放不下,便想着带他一起走。 那日夜晚,他先是借看望爹娘回到萧府,在菊园用了晚膳,跟爹娘小聚了一些时辰。等到晚上,便从菊园悄悄潜到梅园。 … ☆、第69章 强求·不得 从前,他多次偷偷潜到梅园在暗处窥探魏灵溪的一举一动,对梅园的布局熟识得很。在烟花柳巷风流惯了的人,庸脂俗粉看得太多,心里却只能容得下魏灵溪。 魏灵溪还在书房临摹,听到窗边有响动,侧耳一听觉着不妥,抬头看向窗口,问了句,「谁?」 此时,窗外跳进来一个人,一个穿蓝衣的人。 「灵溪,是我。」 魏灵溪面色平静,却带着一丝冰冷,「你来作甚?」 萧召昀直直看着他,迫于解释,「灵溪,上一次是我不对,过了这么多年,你该原谅我了,我……我向你保证,日后再不会强迫你。」 魏灵溪淡然,「过去的事我早已不记得,大公子不必专程来赔礼道歉,请回。」 「灵溪,你听我把话说完。」萧召昀一步一步靠近,「我明日便要离开京城,恐怕再也不会回来,这京城之中我没甚牵挂,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你……你跟我一同离开,可好,你放心,我定会善待你。」 「大公子不必多说,我不会跟你走。」 「灵溪……」 此时一声开门声响起,方才萧召昀声音太大,把附近巡夜的韩宥引了过来。开了门,站在门口的韩宥先是唤了句,「魏公子!」再一看萧召昀这个禽兽在书房,右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冷声问:「你要做什么!」 萧召昀看向门口突然出现的人,「我要做什么,轮不到你来管。」 「若是你敢乱来,那我就不得不管。」 萧召昀暗骂半路杀出程咬金,恨得咬牙切齿。魏灵溪对韩宥道:「莫起争执,请他出去便好。」 萧召昀看向魏灵溪,心里狠下决心,快步过去牵起魏灵溪的手,道:「灵溪,求你,跟我走!」 韩宥从腰间拔出长剑,直指萧召昀,喝道:「放开他!」 萧召昀切齿看着韩宥,「我就不信你会杀了我!」 魏灵溪紧蹙着眉头,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大公子,你这是何苦。」 萧召昀满脸苦涩,从袖子里亮出一把匕首比着魏灵溪的脖子,「你说的,我不懂,我只知道我今天一定要带你走!否则,我宁愿亲手毁了你!」 韩宥看到魏灵溪脖子上的匕首,心里一惊,暗恨自己方才没能及时压制住萧召昀。 魏灵溪闭上眼睛,声音与深山泉水般,「既然如此,你动手罢。」 「你……」萧召昀心里撕裂般的疼,「你宁愿死也不愿随我走。」 「人活一世,若不是由着自己心所向,一辈子受制于人,跟死有何区别?」说话的语气淡如水,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之意,仿若这人生来便不知何为畏惧。 萧召昀手上的匕首叮噹一声掉落在地,声音格外清晰,韩宥趁机跃身上前,趁萧召昀不备将他打了出去,而将魏灵溪反射性护在怀里。 萧召昀被踢中胸口,后退了好几步撞上墙才停下,口中吐出一口血。双眼圆睁,脑海里不断迴响魏灵溪方才的话。 韩宥低头看着怀里的魏灵溪,不断收拢双臂想要将他抱紧,「可有受伤?」 「不曾。」魏灵溪双手撑在韩宥胸膛,想要拉开距离。韩宥反应过来,才知自己逾距,立即松开魏灵溪。耳朵红得似要滴血。 过不久,萧岚轩和花未情赶来。 萧岚轩握掌成拳,看着被打得爬不起来的萧召昀,咬牙切齿。怎么萧家就出了这么个混帐!花未情心知萧岚轩将魏爹爹看得很重,萧召昀一而再再而三潜入梅园意欲对魏灵溪不利,他定然想将萧召昀送入官府,但迫于他二叔的情面不能狠下心来。 花未情道:「我看,还是将他交给官衙,否则,他不会悔改。」 萧岚轩不动声色,「等二叔过来,看他怎么说。」 「嗯,也好。」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看僧面看佛面,即便萧召昀再怎么错,那也只能是家事。萧政勛过来后,在旁边的梅树下折下一根树枝就对着萧召昀往死里抽,萧夫人爱子心切,一边制止一边哭喊着:「老爷,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召昀也是你的血肉啊!」 萧政勛面目狰狞,「我没他这种儿子!」 「好,好,你没他这种儿子,他是我儿子,你要打,就打我!」 「夫人!」 一家子将平日里清净的梅园闹得鸡犬不宁,萧召昀被打得半死,身上满是伤痕,最后被萧夫人带走。 萧政勛心里也愧疚,对萧岚轩道:「岚轩,这事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罢,那孽障三番四次做出这种事,我这老脸也不知道该往哪放,就当是从来没生过。」 萧岚轩倒吸一口气,「这本就是萧家家务事,既然二叔教训过了,我没必要再为难。」顿了顿,他继续道:「此事,就这么止了罢。」 深夜时分,梅园才恢復平静。魏灵溪房里的灯还亮着,韩宥便捧着剑坐在他房门外的阶梯上。春天的夜里有些凉意,韩宥穿着单薄,缩进了身子。 第116页 身后的门开了,魏灵溪一身青色中单站在门口,面色平静,仿若先前的事不曾发生。韩宥起身看着他,从门缝射出来的光将他的身影照得清晰。魏灵溪开口,「时候不早,韩公子去歇着罢。」 韩宥点了点头,「等会便去。」 魏灵溪抿唇回了个浅浅的笑,而后打算关门。韩宥连忙叫住,「魏公子。」 魏灵溪关门的动作顿住,看向他,「嗯?」 「今日,让你受惊了。」 眉眼如平常般含着笑意,「都过去了。」 韩宥看着这样的他,开始觉着自己的手不知如何放才好,面带羞色地看他一眼,「你早些歇息。」 「嗯。」 那扇门缓缓合上,里面倾泻的那束光也被合上。韩宥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一直等到房里的烛火熄灭。 他多想,可以寸步不离地保护他…… 花未情和萧岚轩回到桃园,洗漱过后就歇下。花未情像平常一样伸手过来摸他的小腹,「日后可要少动怒,对胎儿不好。」 「你见我动怒了?」 花未情的手掌隔着亵衣轻轻摩挲他的小腹,「你虽没溢于言表,但你隐忍样子比大发雷霆还要伤身。」 萧岚轩不语,缓缓合上眼睛。他是一家之主,即便有些事忍无可忍,也只能咬紧牙关忍着。 花未情摸完了小腹就去摸他的胸口,给他平復平復心情,在他眉心落下一吻,轻声道:「快些睡罢。」 陆逵派了眼线跟踪萧召昀,自然也晓得那日他入了萧府,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陆逵心里气急,便动了杀戮之心。 萧夫人那日将萧召昀带走后,便将他安置在客栈,遣了两个丫鬟照料,也请了京城最好的大夫。府上的补药和伤药她大把大把地往客栈送。 萧政勛见到了,也只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即便他心里再怎么恨,那也是自己儿子,那一日打得实在不轻,事后也有些怕就这么被自己打死了。 这件事过去两日,第三天有丫鬟在桃园的柴房发现了萧召昀的尸首。此事立即引起轩然大波,花未情那时还在聚缘楼协助刑部的人办案,听到萧召昀在桃园被杀,立即往回赶。刑部官员以及几位伙计都跟着赶了过去。 回到萧府时,萧夫人已经泣不成声,到后来晕了过去,萧政勛也痛心疾首。官衙的人过不久就赶了过来,清查此事。 花未情回去后,看到了用白布盖着的尸首,心里一惊,看着萧岚轩,「怎么一回事?」 「我也不晓得,方才丫鬟进柴房时发现的。」萧岚轩眉头紧蹙,这些天接连发生事故,他心里恐怕也是十分烦躁。 花未情握了握他的手,「先看看官衙的人怎么说。」 经过官衙的捕快调查,萧召昀是昨夜被杀的,虽然身上有多处伤痕,但致命伤是他胸口的刀伤。他身上血迹斑斑,但柴房的地上却没甚血迹,说明他是死后被移到此处的。 当刑部官员将白布掀起来,花未情身边的一个伙计大叫,「老闆,他……他就是,那一日误进了主楼的蓝衣公子!」 花未情和萧岚轩心里一怔,齐齐看向身边一直不惹人注意的伙计,花未情道:「你说清楚些。」 「聚缘楼出事那日早上,小的看到这位公子在井边徘徊,他说想要洗把脸,我给他打了水,他却不见了。」 花未情再看了一眼萧召昀,问:「你确认是他?」 伙计点了点头,「就是他!小的不会认错,他身上的衣裳跟那日的还一样呢。」 花未情眉头渐渐蹙起,这事情到底怎么个来龙去脉? 花未情这些日协助大理寺卿和刑部办理聚缘楼投毒案,已将事发当日误入主楼的其他两个人查了出来,也确认并不是他们所为,除了那位伙计口中的蓝衣公子。 ☆、第70章 多事·之秋 花未情这些日协助大理寺卿和刑部办理聚缘楼投毒案,已将事发当日误入主楼的其他两个人查了出来,也确认并不是他们所为,除了那位伙计口中的蓝衣公子。 如今,蓝衣公子却是萧召昀,而正巧的是萧召昀又被杀害,且移到桃园。显而易见是想要嫁祸给萧岚轩,但那人并没想到花未情的伙计认出了萧召昀就是那日进了主楼的人。 萧召昀被刑部定为聚缘楼投毒案的最大嫌疑人,并初步推测萧召昀的死是畏罪自杀,亦或者是还有幕后黑手。好在,再怎么推测,也没有怀疑到萧岚轩的头上。 花未情倒是想直接让官衙上陆府抓人,但死无对证也只能任其逍遥法外。 萧府好几日都不得安宁,萧夫人醒来后,神智一直不清晰,哭天抢地,捶足顿胸没一刻停休,直到累了才会昏过去。 为人娘亲,也就这么一个儿子,像宝一样捧着,就这么没了心里自然不好受。 萧召昀的丧礼在萧府筹办,萧夫人得了失心疯,精神状态十分差,整日搂着枕头喊着自己儿子的名字,说着萧召昀小时候的事,又哭又笑,全然没了理智。 萧家今日发生太多事,萧政勛一夜之间头髮白了数根,近日也有了要带着夫人回苏州故乡落叶归根的打算。 萧家祖籍苏州,当年乃苏州巨富,且为天下之间无人敢于萧家比富。后萧岚轩的爹萧政庸分出一半家产赠给朝廷充当军需,缓解但是军饷紧缺不说,还士气大增。朝廷大捷便封萧政庸为国公,萧家得了皇上亲封的爵号才从苏州迁到京城。 第117页 如今,已然过去三十几载。 萧岚轩以萧家家主名义托官衙全力追查真兇,势必将幕后黑手揪出来。聚缘楼投毒案与萧召昀的命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繫,刑部、大理寺卿以及官衙便将两案合在一起调查。 花未情已下令让花氏和萧氏名下所有商号都提高警惕,万不可让人再做手脚。 那一日,花未情刚去了京城西郊的店铺查探,并将早已准备的一些银针交给管事,让管事必定将饭菜茶水等物检查检查才能呈给客人。 折返时,在繁华街道上,挑起了马车帘子往外看,却意外看到了一个熟面孔。那人虽然头髮凌乱,衣着褴褛,但花未情却认得出他。那是同他一起成长大的弟弟,也是前世夺他家常将他残害致死的仇人。 花未情叫了停,在远处挑着帘子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看到那人窝在角落,断了一条腿,狼吞虎咽地吃着一个沾了灰的馒头。 花未情眼里泛红,他是恨庄易璃,恨得入骨,但这一世的復仇却从来没想过要将他置于死地。庄易璃心狠手辣,却也是同他一同长大的弟弟,在庄易璃暴露本性之前,他们像所有亲兄弟那般。 如今看他这个模样,虽然是他咎由自取,抑或是罪有应得,花未情心里却疼痛不止。放下了帘子,花未情让车夫过去将一锭银子放在庄易璃面前,而后乘着马车离去。 陆府。 陆逵慵懒地靠在躺椅上,手上转着两个黝黑的琉璃珠,琉璃珠碰撞间发出轻微声响。较暗的阴影里,站了陆府管家,他弓着身子道:「东家,刑部和大理寺卿对这件案子揪着不放,小的怕他们会查出点什么?」 陆逵蓦地睁开眼睛,一双眼睛泛着戾气,「若不是你办事不利,留下疑点,事情又怎会到今日这种地步。」 管家身子抖了抖,「小的该死。」将尸首移至萧府桃园,意欲嫁祸萧岚轩,却怎么也没想到萧召昀会被聚缘楼的伙计认出来。 陆逵轻蔑地瞟了他一眼,继而缓缓闭上眼睛,「你再去办一件事,若这件事在办不好,那我这陆府,你也别呆了。」 管家额头沁出一层薄汗,陆逵这话表面上倒也没甚,但他知道陆逵太多秘密,不呆在陆府那极有可能就呆在地府,他心里明白。抹了抹额头的汗,管家干着嗓子道:「东家请吩咐。」 萧府。 自从萧召昀离世后,萧夫人整日神志不清,时而哭哭啼啼,时而傻笑不止,菊园的下人都对她敬而远之。萧政勛近日忙着打理回苏州的事,也没空隙去照顾自家夫人。 萧夫人搂着萧召昀的枕头,靠坐在萧召昀睡过的床,一双肿起来的眼睛眼神溃散,小声呢喃着:「昀儿,我的昀儿,乖,以后再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她就这么靠着床边,呢喃到深夜也不歇息,先前负责看着她的丫鬟早已去歇下,留她一人在这里。突然,房里的烛火被一阵阴风吹熄,纸煳的窗砰地一声打开,房中的帘子迎着风鼓起,萧夫人两眼放光,抱着枕头站起来,「昀儿,我的昀儿,你在哪?快出来见见娘亲……」 阴风阵阵地吹,没了烛光的寝房里朦朦胧胧只能见到事物轮廓,萧召昀并没出现,反倒是有他的声音,故意拉长的声音在四周飘荡,「娘,娘亲,孩儿死的好惨……」 萧夫人眼泪啪啪地掉,「娘亲知道,昀儿,娘亲知道……」 「娘亲,你一定要为我报仇,不然,孩儿怀着怨气,在阴间地府也不能转世投胎。」 萧夫人沙哑的嗓子,「昀儿,你快出来,出来见见娘亲!」 「娘亲,你快答应孩儿。」 「好,好,娘亲答应你,娘亲一定会为你报仇!」 「娘亲,你记着,孩儿是被萧岚轩害死的,是他害死了我,你记着,一定要给我报仇,不然孩儿就要永生永世做孤魂……」 「恩恩,我记着,我一定记着!」 过后,一切归于平息,萧夫人抱着枕头跪坐在地上,口中小声呢喃,「娘亲一定会给你报仇……」反反覆覆地呢喃。 翌日,阳光灿烂,正巧赶上萧逸尘五岁生辰。前些日太多事情发生,也没留意,还是昨晚花未情突然想起的,萧岚轩却忘了个干净。 魏灵溪一大早就来了桃园要给萧逸尘庆生,也只有他一直放在心上,就连花未情的生辰他也都记着。 两夫夫没来得及给儿子准备生辰礼,花未情为了弥补,用了早膳就出门给儿子挑生辰礼去了。 魏灵溪送给萧逸尘的是一套他珍藏已久的文房四宝,萧逸尘这孩子十分好学,年仅五岁便能背诵上百首诗词,跟萧岚轩小时候十分相像。花未情对这一点倒是很欣慰,尘儿长得像他,却不像他小时候那般懒散。当年他五岁时也只是会背些风月诗词,连笔都不会抓。 魏灵溪过来给萧逸尘过生辰自然是要留下用膳,中间空闲下来的时间便教萧逸尘写字。书房里,五岁大的萧逸尘坐在魏灵溪的腿上,魏灵溪面携浅笑,十分耐心地教他一笔一划地写毛笔字。 魏灵溪的那一手字写得十分有风骨,丝毫不比史上留名的书法家逊色。若是萧逸尘能学得他的那一手字,那世上也没几个人能与他的字媲美。 萧岚轩在窗外看着魏灵溪手把手教着萧逸尘写字,想起小时候,他常常熘到梅园,魏灵溪也是这般耐心地教他写字。那时,他还不晓得这位美貌男子是他的亲爹爹,但却从心底里喜欢他,喜欢的程度甚至超过了对他的爹娘。 第118页 所以,当十六岁知道真相时,他并没觉着不可接受。 察觉到外面有人,书房里的魏灵溪微微偏头,看着窗外的他,莞尔一笑。 萧岚轩这才回过神,回了他一个笑。魏灵溪让萧逸尘自己一人在书房练字,说先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萧逸尘听话地继续练字,一身青衣的魏灵溪出了书房的门,看着已到门口的萧岚轩,「轩儿,过来。」 「嗯。」萧岚轩尾随。 桃园的桃花凋谢得差不多,只偶尔在枝头绿叶间寻得一两朵,再过几日,花长出了青色果子,那这仅有的几朵花也会不见踪影。 「这些日你忙进忙出,可要注意着身子。」 萧岚轩轻抿着唇,「孩儿知道。」 「对了,近日可还会害喜?」 「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近日太多事,他也没顾及,再说这些日也习惯了噁心反胃,没怎么理会。 两父子在栽满桃树的院子里边走边聊,一白一青的身影,无论从何种角度看,也不像是两父子,更像是两个相交甚深的知己。 魏灵溪在院子里设得石桌坐下,给萧岚轩把了把脉。收回手,魏灵溪道:「脉象倒是平稳,但还是不能懈于调养,安胎的药不能落下。」 萧岚轩点了点头,「嗯。」 魏灵溪起身,语气平缓道:「尘儿还在书房等我,我先回去,你也先去忙你的。」 萧岚轩也起身,「好。」 魏灵溪刚要走,此时身后一个阴森的声音响起,「岚轩。」 萧岚轩和魏灵溪一齐回头,看到的是端着托盘的萧夫人,他脸色憔悴,但妆容却十分整齐,看不出平日里的疯癫。 萧岚轩看着他道:「叔婶有事?」 萧夫人笑了笑,「也没甚事,就是觉着我们一家子这些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心里过意不去。」他端着托盘再上前一步,「看,这是我给你专门炖的汤,你喝了罢。」 萧岚轩只觉得莫名其妙,这些年并没觉着她有甚过意不去的,「叔婶客气了。」 「来,你快将参汤喝了,我炖了好几个时辰的。」 「叔婶好意我心领,参汤我就不喝了。」 站在萧岚轩身边的魏灵溪察觉那参汤的味道及颜色不对,正想提醒萧岚轩,没想到萧夫人双手一松,手上的托盘掉落在地,右手从左袖中抽出一把匕首,他们相距不远,萧岚轩察觉时已经来不及闪躲。 ☆、第71章 惊险·劫难 「轩儿!」一声叫唤伴随着魏灵溪喉咙里发出的一声闷响,萧岚轩的身前多了魏灵溪的身影,方才千钧一髮之际,他就动作极快地将身体挡在了萧岚轩的面前。 萧岚轩抬头看向萧夫人,萧夫人的手上沾满了血,她抱着头哇哇地大叫,「你杀了我儿子,我要报仇……」 宋柯听到声音,立马赶了过来,「大人!」 萧岚轩顿时怔住,轻声唤了唤挡在自己身前的人,「爹爹……」 魏灵溪唇边挂着一丝血迹,他微微抬眸,眉眼尽是痛苦,「轩儿,可有伤着?」 说完,他的身子便要向下滑去,萧岚轩急忙抱住他,碰到他的背后一片温热的湿意,那是血。萧夫人的匕首插进了他的背后,而那把匕首本该向着萧岚轩来。 从外面买了木马回来的花未情远远看到,心头一紧,急忙跑过去,只见魏灵溪背后插着一把匕首,妖红的血染上他青色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萧岚轩将受伤的魏灵溪打横抱起,对花未情道:「快去请大夫!」 花未情明了,立即出了门去请大夫,而萧岚轩则抱起魏灵溪进了房。将魏灵溪放在床上,因为背后的匕首不能将他平放,要等大夫将匕首拔出来。萧岚轩稳住魏灵溪的上半身,将他揽在怀里,抬手擦去他唇边的血迹,声音有些颤抖,「大夫马上就来,很快……」 此时,韩宥从外面心急如焚地赶过来,正见床边的两父子,宋柯伸手拦住他,「现在别过去。」 韩宥嘴里还喘着粗气,「魏公子,他,他怎样了?」 宋柯小声道:「受了伤,具体我也不晓得,等大夫来再说。」 「轩儿……」魏灵溪苍白无力的手想要握住萧岚轩的。 萧岚轩将他的手握住,「孩儿在。」 魏灵溪毫无血色的脸上看不出痛苦的颜色,声音很低,「我这一生,不曾悔过……」 鼻尖莫名酸涩,喉咙里被一股热流堵住,萧岚轩握紧他的手,只应了一个字,「嗯。」 怀里的魏灵溪唇边携着一抹淡淡的笑,似乎害怕自己命不久矣,心里有些话便想说出来。他的声音很缓,就如山间的涓涓细流,「我在这世上存活四十多载,不曾有作为,不曾扬名立万,清闲度日,却从不觉枉费一生。」说话间,他从萧岚轩怀里抬起头,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声音低得快听不清,「因我这一生有你,有尘儿,还有……他。」最后一个字像是倾尽全力才说出来的,而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面容十分安详恬静,不染一纤一尘。 「嗯。」萧岚轩哽咽的喉咙艰难地应了一声,脸上虽未有极痛苦的表情,却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划过脸颊在下颌处停留,最后滴在怀里人的脸颊上。 自懂事以来,从不会哭的他,在这一刻流下眼泪,他收拢双臂,企图将怀中的人搂得更紧。 第119页 魏灵溪这一辈子遭受过太多的变数,原本该在蓝翎谷平凡地度过一生,娶妻生子,安之若素。 不料被一名富商相中,从此平淡如水的日子被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富商替他治好爹爹的病,他便应下为他诞下一子。他甘愿嫁富商为男妻,甘愿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长年累月不出户。 外人总以为,他定会后悔当初贸然下的决定,定会惋惜将最美好的年华都赔在了报恩上,可是,在他危在旦夕之际,却说,他不曾悔过。 萧逸尘的生辰没能好好庆祝,萧府上下都氤氲着一种沉重的气氛。梅园的两个丫鬟哭得厉害,桃园的几个丫鬟便在一旁劝说。 一场绵绵细雨说下就下,阴暗的天空似乎随时都能塌下来。桃园里仅剩的几朵桃花被打落在地,淡粉的颜色与青石地板映衬鲜明。 花未情从没见过萧岚轩如此消沉的模样,即便他脸上并没表露,他却能从他的眼底捕捉到不可见底的悲凉。他的那一袭白衣染上了妖红的颜色,随着时间而渐渐变成暗红,那是魏灵溪的血,沾在了他雪白的衣袍上,触目惊心。 大夫过来确诊后说,失血过多而昏迷,气息非常弱,再迟一步恐怕就有性命之忧。此时大夫正在给魏灵溪处理伤口,萧岚轩立在一旁,不愿离去。 花未情过去,双手搭上他的肩头,轻声道:「先去换一身衣裳。」 萧岚轩轻摇了摇头,「不必。」视线又落在魏灵溪那张苍白的面孔上。 花未情轻声嘆了一息,扶着萧岚轩的肩膀将他拥进怀里,心里庆幸还好受伤的不是他,只是受伤的是魏灵溪他同样不好受。 大夫给魏灵溪包扎好伤口,开了几帖药,也没说人什么时候能醒来,只是模煳地说要看造化。 萧夫人的那把匕首插得虽然不深,没伤及五脏六腑,但失血过多,一时之间也说不准何时能醒过来。 一天从早上到晚上,萧岚轩没吃过一点东西,花未情也只是潦草地吃了几个馒头垫肚子。好几次劝说萧岚轩吃点东西,就算随便吃点什么都好,萧岚轩都说没胃口。 萧逸尘还不知道魏灵溪受伤的事,花未情有意对他隐瞒,他还小,若是让他晓得疼爱自己的祖父伤成那样,必定是会哭得不可开交。 及至深夜,魏灵溪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花未情见时候不早,便让一直在房门外守着的梅园丫鬟、秋伯以及韩宥先去歇着。 韩宥说什么也不去歇着,发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房门,一步也不愿在离开。在心里自责,他分明奉命保护他,却一次有一次地疏忽让他受伤。 花未情见韩宥死心塌地的模样,不忍心再让他走,回到房里,萧岚轩坐在床头,给魏灵溪掖了掖被角,那被角他掖了许多次,掖了再掖。 花未情提步过去,轻声道:「时候不早,你先去歇着,我来照看魏爹爹。」 萧岚轩声音低哑,「还是我来。」 花未情轻嘆一口气,萧岚轩这人决定的事旁人难以左右。搬了一张椅子放在他的旁边,和他一起坐在床头,揽着他的肩膀将他靠在自己身上,花未情道:「那你闭会眼睛,等爹爹醒了,我叫你。」 萧岚轩安安静静地倚在萧岚轩怀里,缓缓闭上眼睛。花未情低头用指腹轻轻地顺了顺他如墨般的剑眉,只因听说将逆眉梳顺,便能化解眉间忧愁。 过了片刻,怀里的人开口:「今日该受伤的,是我。」 萧岚轩心里千般万般地自责,花未情沉吟,轻抚着他的肩膀,「岚轩,这不怪你。」 若是那匕首伤的是萧岚轩,那有可能就是一尸两命,花未情不敢去想那个场面,他明白若那事真发生了他会崩溃,也许从此再站不起来。从回到萧岚轩身边开始,支撑着他的不再是他那背后的万贯家产,不是前世的深仇大恨,而是萧岚轩和这个家,若是没了萧岚轩,那么他的下半辈子也会跟着他化作一缕尘埃,所以,他不敢去想。 安静的房里,萧岚轩的声音缓缓响起,像在讲一个故事,「我曾恨过我爹,恨他为了自己毁了爹爹的一生,恨他将爹爹困在身边却不能给他最想要的,也恨他不早些将真相告诉我。」若是早些知道那个住在梅园的义父就是自己的亲爹爹,那当初就会多些陪他,多些尽孝。 倚在花未情怀里的人慢慢睁开眼睛,颇有些无力,「可是,我错了。」 「错了什么?」花未情问。 「爹爹说,他这一生,不曾悔过。」 花未情抬头看着静静躺在床上的魏灵溪,唇边微微携着笑,「那就好。」 夜色渐深,萧岚轩在花未情怀里慢慢睡过去,而花未情等到萧岚轩睡着才安心,也渐渐闭着眼睛歇了会。两人在两张椅子上相互依偎,睡得不深,却很安稳。 天将要亮的时候,床上躺着的人眼睫颤抖,修长白皙的手指也动了动,缓缓睁开眼睛后,侧眼便见到了旁边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 两个人都睡着,萧岚轩的头枕在花未情的肩上,花未情的头枕在萧岚轩的头上。一个面容俊朗透着英气,一个眉目如画透着痞气,绝好的一对璧人。 魏灵溪唇边有一丝欣慰的笑,他从没见到萧岚轩像现在这般乖顺地依偎过谁,他从小就要註定担当大业,学的是生意场上的应酬以及做生意的技巧,人前表现淡漠,也只有这时才能看到他依赖人的一面。 第120页 萧岚轩睁开眼睛,看到魏灵溪正睁着眼睛看过来,唇边盪开一丝笑,「醒了。」 萧岚轩抬头的动作不大,花未情的下巴还是被他的头撞了一下,自己咬到自己,顿时睡意全无。但见萧岚轩脸上终于雨过天晴,心情说不出的好。 待两父子说完了话,花未情就在一旁煽风点火,「爹爹,昨日岚轩为了照顾你,不吃不喝,我劝也劝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一章充分展示我亲妈的本质,因为我一开始做整篇文的计划的时候,是想把魏灵溪的戏份在这一章终结,但是,我三个月前这么打算,但是整整被这个情节在脑海里折磨了两个月,于是我一个月前就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把灵溪的生命在他最美好的时候夺走?因为他是个不老的人,如今还是他最美的时候。 后来,我受不了折磨,于是就把灵溪的生命救了下来tat 你们会发现,他晕过去前,对萧岚轩讲的话,其实就是……╮(╯_╰)╭ ☆、第72章 圣恩·八味楼 魏灵溪蹙着眉头看着萧岚轩,萧岚轩则一脸意义不明地看着花未情,花未情捏着拳头干咳一声,「我说的是事实。」 魏灵溪声音很低,语气里既是责备又是怜爱,「轩儿,你怀有身孕,怎能这般折腾自己的身子。」 有魏灵溪帮忙劝,花未情在一旁加油添醋,总算将萧岚轩劝去吃了些燕窝粥,再去沐浴换了一身衣裳。 梅园里的人听到魏灵溪醒了过来,都松下了一口气。 一大早,萧政勛一脸阴沉地来了桃园,说是要见萧岚轩。花未情本想让萧岚轩去床上歇一歇,自己去会一会萧政勛,萧岚轩却坚持自己去见。 怕又再出什么事,花未情寸步不离地跟着萧岚轩前去中厅。萧岚轩刚进了门,原本站在中厅的萧政勛屈膝就要下跪,萧岚轩连忙去扶,「二叔,你这是……」 萧政勛老泪纵横,「岚轩,二叔实在对不住你,要杀要剐都随你,反正我这条老命留着也没用。」萧政勛保持着半跪的姿势,抬起头,一双眼睛通红,「只是,你叔婶她失去了儿子,如今神志不清,已然是个可怜人,承受不住牢狱之灾,还求你大发慈悲放她一马!」 萧岚轩委实头疼,「二叔,你且先起来。」 「不,你若是不答应,我,我就长跪不起!」萧政勛死活不起,「岚轩,你就看在她是你叔婶的份上,饶了她,让她安安心心地过完剩下的日子,她也老了,活不了几年。若你真要追究,那就冲着我来,我替她受罚……」 说得何其决绝,何其悲凉。 「够了!」花未情冷冷道,本来不想干涉,但见萧政勛没心没肺地上演苦肉计,以骗取萧岚轩的同情心,这么做无非就是心里认定他的这位侄儿不会拿他怎么样。花未情只在一旁看着,心里就憋了一股火气。 萧岚轩眼里神色莫名地看着突然出声的花未情。花未情盯着跪在地上的萧政勛,为萧岚轩打抱不平,「说来,这些年你们一家子却是欠岚轩颇多,但是,他真正计较的又有哪些?你身为长辈,岚轩时时敬你,萧召昀生前做的混帐事他也出面缓解,哪里有半点对不住你们?昨日魏爹爹差点死在叔婶刀下,若换做别人,早该抱官将她打入死牢,他可有这么做了?你一口一句要杀要剐,一句长跪不起,若让外人听去了还以为岚轩有多么不仁不义……」 萧岚轩拉了拉花未情的手,淡淡道:「别说了。」 花未情皱起眉看着萧岚轩,「岚轩,我替你不值。」 萧岚轩没说什么,扶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萧政勛,对他道:「带些银两,回苏州去罢,这些年你在京城为萧家奔波,也该是时候落叶归根。」 萧政勛一双泪眼模煳,心里也愧疚得很,刚想开口,萧岚轩抢先道:「过去的事,不必再提。」 萧政勛一言不发,花未情扶着萧岚轩的肩膀,「你昨日累了一天,快去歇着。」 当日下午,萧政勛便带着自己神志不清的夫人启程回了苏州。萧岚轩没去送行,让管家塞了一大沓银票。 至于菊园的下人,管家也每人发了些银钱各自遣散了。诺大的萧府,就剩下萧岚轩这一家子,只望往后的日子能好过些。 早上睡了会,萧岚轩下午便陪在魏灵溪左右,萧府上的大小事都交给了花未情处理。 花未情并没想到菊园的一个小厮会找上他。穿着一身灰色短打的小厮拘束地站在花未情面前,诺诺道:「前天晚上,我听到少爷房里有声音传出来,便起来一探究竟,没想到竟是少爷的声音,还听到夫人说一定要替少爷报仇,当时我以为是少爷还魂,可后来我又看到两个黑色身影从少爷寝房那边出来。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后来才知道夫人行了凶……」 花未情眯了眯眼睛,「你是说叔婶行刺岚轩前一晚,有人潜进了菊园,假扮萧召昀的还魂?」 小厮点了点头,「恩恩。」 花未情负着手踱了几步,心里也觉着蹊跷,那萧夫人借送参汤想趁岚轩不备刺杀,分明是早有准备,但那时她神志不清,又怎会认定岚轩是杀萧召昀的兇手。但经小厮这么一说,花未情倒是理顺了,定是有人在背后装作萧召昀的鬼魂怂恿。 这么一来,似乎是有人想故意害萧岚轩。本来萧召昀的尸首在桃园柴房已是明显的嫁祸,这一次萧夫人的行刺也是有人背后搞鬼,分明是同一个人做的。 第121页 而这个人,除了陆逵,花未情再想不到第二个人。 无论到最后是不是陆逵,花未情也下了决心要将陆家囤积的财物一点一点挖空,到时候陆家钱庄兑不出银两给百姓,引起恐慌,那陆家离破产也就不远。 大理寺卿以及刑部对聚缘楼投毒以及萧召昀被杀两案对外公布结果,萧召昀因被赶出家门怀恨在心,于是在聚缘楼水井投毒,后官府追查此事,他不堪重压而畏罪自杀。 马虎地结了案,其中又是因为陆逵暗中做了不少手脚。陆逵有姜堰在朝中撑腰,手握重权的丞相说一不二,他一句话,大理寺卿和御史台都要给三分颜面,于是,这案子就这么潦草结了。 查来查去,最后只这么结了案,花未情心里多有不爽。本想进宫面圣,但最后又作罢。他也晓得姜堰是皇上的亲舅舅,而陆逵又是姜堰的女婿。说不准,姜堰早已经在皇上面前说过此事了,他花未情一介草民再去提翻案的事恐怕也是多此一举。 好在,魏灵溪并没有性命之忧,歇息好几日后脸色便好了许多。 一月之后,聚缘坊重整开张。许多百姓任心有余悸,但那之后花未情给每个中毒的客人送去补药银两赔罪,整个京城人尽皆知。 明事理的百姓都知道,这毒必定不是花未情自己下的,毕竟他是生意人,在自己开的酒楼下毒就是自寻死路。这个道理谁都懂,议论着就推测说,大抵是有人眼红,见不得人家办酒楼办得这么好,心里忌恨就投了毒。 花未情早早贴出告示,聚缘楼开张后,每样菜式必定以银针试毒,定不会再有此类中毒事件发生。 但到了中膳时点,聚缘楼门前寥寥几人,还有些是专门来看热闹的,看过后就走,根本连门都不进。花未情在楼上居高临下,看着楼下百姓探了探头就走的人,心里轻嘆一声。 过了片刻,门外有人敲门,花未情道了句进来。门被轻轻推开,来人是小酒,他走到花未情面前,抿着唇,「老闆,客人不多。」 「嗯,我知道了。」花未情淡淡道,随即倒吸一口凉气,吩咐道:「客人少也要好好伺候着,给每桌加菜,就说是为庆贺聚缘楼今日重新开张。」 「是,老闆。」 小酒转身出门,径直往主楼去,跟伙房里的几位大厨都吩咐了一下。 花未情倚在窗边,侧着头看着楼下的人。视线里,从桥上走来的一家四口映入眼帘,花未情还记得,那是邹平一家子。皱夫人的肚子比起一月多前明显凸显许多,邹平搀扶着她当宝一样护着。 花未情唇边挂了一丝笑,没想到经过上一次的中毒,邹平那一家子还会再来,心里总算有了少许的暖意。 花未情赶忙下了楼去迎接,将他们请到楼上的雅间就坐,邹平依旧没有给花未情好脸色,撇着脸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上的杯子,谈话的一直都是皱夫人。 花未情招唿到一半,外面的伙计匆匆忙忙来报,「老闆!老闆!」 花未情转身看着跑着来的伙计,「何事这般慌张?」 伙计结结巴巴道:「皇,皇上,皇上来了咱聚缘楼!」 花未情微微诧异,随即回过神来,问:「现下在何处?」 「在门口!」 花未情明了,转身对着邹家一家子拱了拱手,「花某有事,先失陪。」 花未情疾步出了雅间,下楼出门迎接。比起上一次的微服私访,弘骏此次倒是毫不遮掩地穿着龙袍坐着龙撵前来,身后还随着大批侍卫宫女太监。 花未情领着楼里的伙计下跪,高声唿喊:「草民参见皇上。」他身后的伙计一同跟着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聚缘楼门口的人越聚越多,所有百姓都跪了下来,高唿万岁,场面十分壮观。弘骏道了句平身,跪下去的人如波浪般起伏,花未情起身上前。 弘骏袖着手,看着已到面前的花未情,道:「听闻这聚缘楼汇聚天下名菜,朕今日特地前来品尝,看这聚缘楼的厨子比朕宫里头的御厨,到底谁更更胜一筹。」 花未情作揖道:「聚缘楼能得皇上青睐,草民万幸。」 当今圣上特地出宫前往聚缘楼用膳的事一日之内便传遍京城上下,听闻皇上尝了聚缘楼所有菜式,特赐了「八味楼」一名。 ☆、第73章 合家·欢乐 从此,聚缘楼又名八味楼。许多文人雅士慕名而来,聚缘楼的生意再次恢復以往的辉煌,甚至比之前更为红火。 花未情生意越是红火,每日进帐越多,从陆氏流出的真金白银就越多。花未情将兑换得来的金银储藏在一处,给手下伙计发银钱都一律用现钱。 花未情特地下了令,花氏商号名下的伙计所得银钱不得存入陆氏钱庄。不仅是花氏商号,连同萧家名下的商号也一齐排挤陆氏钱庄。 仅仅三个月,各地陆氏钱庄便出现不同程度的票银兑换瓶颈,有些钱庄分号甚至连五百两的现银都拿不出来。 各大钱庄分号纷纷抱怨现银不足,整日提心弔胆,生怕兑不出现银,令百姓惶恐从而引起大批人挤兑。 陆逵得知此事,火冒三丈,但面对花氏和萧氏两大商号的排挤,也只干着急束手无策。为了添补现银,避免引起恐慌,陆逵不惜调用陆家府库的存银,以解燃眉之需。陆逵发下命令,所有当铺交付当银时一律不能给现银,只给银票。 第122页 花未情紧追不放,无论陆家有多少现银,他都一条心挖空。如今的陆家只是表面看着风平浪静,内里却是波涛汹涌,只要外界稍加一些震盪,陆家的家业就会轰然倒塌。 那一日,一名衣着华贵的外地商人带着一方檀木箱前去陆氏钱庄兑换现银。他举止大方地走到钱庄柜檯,将手上的小箱子放在柜檯上,打开箱子,里面正是一沓银票,里面不多不少一百张一百两银票。 柜檯伙计连忙将钱庄掌柜请了出来,上了年纪的老掌柜一边抹着汗一边将客人往里间请,给客人上了茶,「这位老爷,咱们钱庄存的现银不足,您看,再过几日,您再过来,如何?」 客人摇头,「那怎能行,我今日就等着用现银。」随即环顾四周,「你们这不是钱庄么,既然是钱庄,总该连一万两的现银都拿不出来?」 老掌柜满脸冷汗,笑得十分牵强,「这,自然不是,只是今日来兑银的人多,一时之间也聚不齐这么多现银。」 「这我可不管,我将银子都存在了你们钱庄,如今我等着用现银,你们还想赖帐不成?」 「不,不是这个意思,这位老爷,你且听我说。」老掌柜老着一张脸好话说尽,客人始终坚持要兑现银。 钱庄拿不出现银,客人当即在街上闹了起来,引来诸多百姓围观。老掌柜甚是着急,跺着脚在钱庄里头团团转。 客人在街上摆出一沓厚厚的银票,对着来围观的百姓大声道:「诸位给我评评理,在下从外地前来京城办事,不方便携带便都在陆氏换成了银票,如今到了京城,要急着用现银,这偌大的陆氏钱庄竟说兑不出现银!这叫我如何是好?!」 一时之间,闹得满街风雨,听到有人在陆氏钱庄兑不出现银的风声,手上有银票的百姓和商人都前来兑银,陆氏钱庄门口被围得水泄不通。上了年纪的钱庄掌柜被这仗势吓着,立即命钱庄伙计关了门,任外面的敲门声咚咚作响,自己关在钱庄里头来回打转,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快,快去请东家!」老掌柜对手下一名伙计道。 那名从外地来的客人趁着混乱,偷偷熘走,在下一个拐角处,一身紫衣的花未情便在等着。 「老闆,都按你吩咐去做了。」 花未情应了一声,道:「你且先找个地方避避,莫要被陆家人发现。」 「嗯,小的知道。」 花未情在隐秘处看了许久,陆氏钱庄合上的门差点被前来兑银的百姓拍碎。陆逵黑着脸匆匆忙忙骑着马赶过来,在钱庄门口的百姓挥着手上的银票立即蜂拥围上。 陆逵被百姓团团围住,无奈之下他倒是装起了仁义之士,对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陆氏钱庄今日确实拿不出那么多现银,但请诸位想想,我陆氏钱庄当铺遍布天下,家产何其之大,又怎会亏欠诸位的这一点小钱。」 其中一人道:「陆老闆生意做得是很大,但为何就是不能兑给我们这些老百姓一点小钱!」 陆逵板着的脸露出一个笑,「这位兄弟说的是,我陆氏生意确实做得很大,昨日当铺刚交了一笔货,现钱一时转不过来,再过几日,十几万两的现银便能运到京城,难道,诸位连这几日都不能等?」 「我们凭什么要信你的片面之词!」 陆逵握紧拳头,强压住要动怒的势头,身后的管家低声在他耳边道:「老闆,还是先安抚民心啊。」 陆逵唿了一口粗气,随即又露出一个笑,「我陆家上千家店铺都扎扎实实地在这,若是我骗诸位,那我这铺子又怎能开得下去。」 围堵的百姓面面相觑,都在小声商议着,是有道理,他陆逵在各省各地都有店铺,若是他到时拿不出现银,就去搬他铺子里的东西! 花未情远远看着,唇角勾起,心里腹诽:所谓的笑面虎,今日见识得算是透彻。 不过,这一次陆逵能躲得过,并不代表日后也能躲得过。 围在钱庄门口的老百姓渐渐散去,花未情也转身离去。 回到府上,萧岚轩在书房教萧逸尘功课。花未情端起萧岚轩旁边的茶盏揭开茶盖喝了一口,将头凑过去看萧岚轩是怎么教儿子的。 萧岚轩偏头看了凑过脸来的花未情,「一脸得意,做什么去了?」 花未情微微一笑,「偷腥去了。」 萧岚轩曲起食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等会家法伺候。」 隔着椅背环住萧岚轩,花未情手掌轻抚着他隆起的腹部,「怎么个伺候法?」 萧逸尘十分不满意,回头看一眼花未情,「爹亲,你又来捣乱。」 花未情愣了愣,竟然被儿子说捣乱,萧岚轩脸上带着笑意,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花未情赔了笑,道:「尘儿和爹爹继续,我在一旁看着,不捣乱。」 萧岚轩继续给萧逸尘指点功课,花未情也凑过去看,过了片刻,他指着上面一个字,「这个字可是写错了?茶叶的茶该是没上面这一横的。」 回答的是萧逸尘,「爹亲,这个字念荼。」 花未情又窘迫了,萧岚轩想笑不笑,捏着拳头干咳几声。花未情在五岁多的儿子面前丢脸,觉着应该挽回点面子,立即道:「哦,对对对,荼毒的荼就是这个字,方才看走眼罢了。」 萧岚轩也不拆穿他,转而对萧逸尘道:「尘儿,功课先做到这,去洗把脸,等会过来用晚膳。」 第123页 「恩恩。」 萧逸尘从萧岚轩腿上下来,踩着一双云纹布靴往外走,花未情夫夫也跟着一起出门。 「今日派人去陆氏钱庄演戏的是你?」萧岚轩漫不经心地问起。 「消息还真灵通。」 「今日的事满大街都再传,我又怎能不晓得。」 花未情说得理所当然,「陆逵那狐狸想要粉饰太平,用一副空壳子矇混过关,我自然容不得他。」 「手中现银太多,你难道不怕?」 「倒也没甚好怕的,银钱都是身外之物。」走到阶梯处还特意扶着萧岚轩下去,生怕他摔了。萧岚轩任他扶着,等下了阶梯,花未情继续道:「近日听闻黄河一带洪水泛滥,我正打算解囊赈灾,在萧家米粮铺进购米粮,你意下如何?」 萧岚轩轻飘飘睨他一眼,「将囤积的银钱塞到我这,顺带得个乐善好施的美名,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好。」 花未情轻笑一声,「夫君多想,我这么做无非是想肥水不流外人田,至于乐善好施的美名,倒是个虚物。说白了,就只是赚了钱不晓得往哪花。」 「口气不小。」萧岚轩似笑非笑,道:「萧家府库现银过多,你那的就先由你来保管,赈灾之事我早有打算,既然你也想,一起也未尝不可。」 「果真是英雄所见略同,怪不得夫君当年铁了心要娶我。」不正经的话语几分痞气几分打趣。 「嘴贫。」萧岚轩没好气地道。 一家三口走到膳房,魏灵溪已经静静坐在桌旁等着。这些日子,魏灵溪来桃园次数增多,基本隔三差五都要过来和萧岚轩这一家子一起用膳。 小个头的萧逸尘扑到魏灵溪的身上,稚气的声音喊:「祖父!」 魏灵溪脸上带着浅笑,将他抱上大腿坐着,「尘儿的功课做得如何了?」 萧逸尘道:「爹爹说等会用了膳才做。」 萧岚轩和花未情相视一笑,也入了座。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饭桌上花未情喜欢谈天说地,萧岚轩偶尔回应他几句,魏灵溪便少有插话,一直给萧逸尘夹菜添汤。 一顿饭下来,吃得无比满足。 自从上一次魏灵溪身受重伤差点失了性命,花未情和萧岚轩都意识到一家团聚的重要,手上的生意做得再大再广,府库的银钱屯的再多也只是虚无的,生不带来死不带走,只有眼前的人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74章 妊娠·疼痛 陆逵找上门来,花未情也早早预料过。这几个月来,他联合萧氏商号,将收回的银票全数兑换成现银,花萧两家生意占了这大昊的半壁江山,这两家进的银钱都从陆氏钱庄流出,那陆氏被挖空是迟早的事。 陆逵走投无路,来找花未情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为显诚意,陆逵包下聚缘楼其中一座楼,叫了一桌子菜在雅间等着花未情。 花未情还算客套,先是笑着寒暄,再慢慢坐下来谈正事。 陆逵的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着花未情,道:「花老闆短短几年就将生意做得如此之大,常人所不能及,即便是史上也鲜有所见。日后必成一段佳话。」 花未情干干一笑,「陆老闆谬赞。」随即直入主题,「不知陆老闆今日见花某,所为何事?」 「你我都是生意人,见面自然是谈生意的。」陆逵转动着左手拇指上扳指,别有意味地看着花未情,「我这有一笔大生意,就是不知花老闆是否有意?」 花未情顺着他的话,道:「花某一介商贾,能获利又力所能及的生意自当来者不拒,陆老闆不妨说一说。」 陆逵唇边浮起一丝笑,「陆某近些日当铺收了不少货,正好缺银,听闻花老闆近日聚集不少现银,花老闆看,陆某一百两银票换取花老闆九十两现银,这笔生意,如何?」 「陆老闆真真大方,若真能做成,花某可就捡了大便宜。」花未情笑了笑,转而道:「不过,真是不巧,花某已将手上现银捐赠黄河一带赈灾,并无多余现银囤积,对于陆老闆这笔大生意,花某委实没这个本钱。」 陆逵脸色变成土黄,眼里的怒气可见一斑,原本转着手上扳指的手紧握成拳。花未情察觉到了陆逵的脸色变化,唇角无意间露出一丝笑,陆逵仗势欺人,且阴险狠毒,留他在商贾界,那必定是一大祸害。 如今将他逼到这个地步,花未情是万万不会再给他翻身的机会。 陆逵端起旁侧的茶盏,故作镇静地抿了一口,脸上又露出一抹笑,「花老闆如此施仁布德让陆某自愧不如。」 花未情勾唇一笑,「陆老闆何必自愧不如,若是你情愿,还怕做不成?」 陆逵干笑一声,「花老闆说的是。」 花未情扫了那一桌子还没动过的菜,道:「陆老闆可要赶紧用膳,否则等这菜凉可就失了滋味。」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递给陆逵,「这银针陆老闆备着,等会探探再吃,以防某些歹人混帐派人往里头添毒,害了陆老闆。」 陆逵端着茶盏的手一抖,低头看了看杯中茶,再抬眼瞥了一眼花未情,心里不免又积了一股气。但他今日是要来求他,无论如何都忍着。他放下茶盏,伸手接过银针,道了句,「多谢花老闆。」 收起银针,陆逵接着道:「那笔大生意花老闆难道不再考虑?这可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利的好生意,花老闆捐银赈灾,用银票,不也一样?」 第124页 花未情笑了笑,「陆老闆说得极是,只可惜,花某真心爱莫能助,否则,就陆老闆给出的条件,花某定是不会放过这绝好机会。」 陆逵脸上的笑再挤不出来,他心知肚明花未情聚集银钱是为了什么,此次前来不过是想用利诱的方式比他退步,见他死守不退,他也不必浪费口舌,「既然花老闆不愿,那陆某只好另寻他人了。」 花未情道:「陆老闆请便。」 这京城之中,即便是大户人家也没多少人府库里头是有诸多现银的,加之陆逵要是到处收银,传了出去定会让百姓恐慌,还会造成大户人家挤兑现象。而若是此时向民众聚敛现银,以一百两银票换取九十两现银也行不通,陆逵那日当着百姓的面承诺几日之后便会有十几万两现银运入京城。 晚上睡前,花未情十分得意地与萧岚轩谈起今日陆逵到聚缘楼找他商议兑银一事。 花未情侧着身,右手手掌轻轻抚着萧岚轩隆起的小腹,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随即问:「你猜那只狐狸接下来会如何?」 萧岚轩偏头看他,「陆逵这人心术不正,若将他逼急,恐怕他会不择手段。」 花未情蹙起眉头,这些日他是太得意一直看着陆逵的笑话,经萧岚轩这么一提点,他反而意识到什么。陆逵这人确实阴险,为达目的是无恶不作,若他正缺现银…… 花未情一下子坐了起来,心神略有些不宁,萧岚轩也坐了起来,「怎了?」 「你说得对,陆逵那人阴险狡诈,坏事做尽,走投无路之时必定不会向善。」花未情看向萧岚轩,凑过头去在他眉心落下一吻,「岚轩,你先歇息,我去办点事。」 萧岚轩见他这般慌张,心里也大抵明白他想要去做什么,花未情就要下榻,萧岚轩握住他的手,「我随你一同去。」 「不必,你有身孕,赶紧歇着,我尽快回来。」花未情动作利索地下了榻,穿好衣裳,急急忙忙地就出了门,先是去小酒的住处,跟小酒一同住的还有几个管事。花未情吩咐了一些事,连忙又带着小酒夜闯衙门。 花未情用当今皇上赐给他的令牌夜闯衙门,府衙官员也只得对他唯命是从。花未情带了大批官兵在他储藏银钱的府库附近埋伏,按兵不动一切只听花未情指挥。待到四更,果然出现一批带着刀的黑衣人驾着马而来。花未情让守府库的人都撤下去,黑衣人长驱直入,花未情放任不管,待到一大批黑衣人将一箱一箱的现银抬了出来,准备用马运走的时候。 花未情掏出火种点燃手中的信号烟花,五色的烟花在墨空中绽放出一朵美丽的花。顿时火光四起,官兵及花氏商号的伙计都从隐秘处沖了出来,将那批黑衣人团团围住,人赃并获,无一漏网之鱼! 黑衣人全部落网后,花未情才松了一口气。事后,给每位官兵打赏了些银钱,再请他们去聚缘楼吃一顿,算作酬谢。 第二日天明,晨光乍现之时,大批官兵带着府衙逮捕令上陆府抓人。陆逵欲携金银财宝潜逃,被官兵截下,带回官衙关押。 待到日上三竿,京城各处陆氏钱庄被围个水泄不通。花未情一早让人放出风声,昨日花氏府库遭劫财,黑衣盗贼人赃并获,严刑之下供出幕后指使陆逵,如今陆逵已被官府收押。 听到风声,百姓惶惶不安,拿着银票赶忙上陆氏钱庄兑银,陆氏钱庄闭门不开。百姓心中愤懑不已,拆了钱庄的门,闯入其中,后有官兵前来阻止,避免了一场混乱。 此事惊动朝廷,皇上召来刑部商议此事。不久,当日下午,陆氏在京城的钱庄当铺全数被查封。 京城上下百姓怨声载道,围在衙门要见陆逵讨个说法!那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如今一文钱也拿不回来,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府衙官员十分纳闷,又立即上奏朝廷。弘骏看摺子看得焦头烂额,连忙将姜堰召进宫中商议。 陆逵此次人赃并获,即便他是丞相也难保,姜堰不愿再为他说情,便谏意皇上将陆氏所有家产变卖,将银钱还给百姓,以解民众之苦。 皇上认为其言之有理,便採纳谏意。 梅园中,萧岚轩和魏灵溪坐在石桌前谈话,花未情坐在一旁,糕点吃了一块又一块,喝了一盏茶,又伸手去摸放在萧岚轩面前的茶盏。 萧岚轩轻飘飘看他一眼,他打了个嗝,反倒十分憋屈,「我渴。」 萧岚轩没说什么,花未情便不客气地将那杯茶也拿了去。魏灵溪唤来雪儿,「给未情再上一杯茶。」 花未情连忙摇手,「不必麻烦,我喝岚轩的就好。」 魏灵溪看了萧岚轩一眼,含着笑对身边的丫鬟道:「那给轩儿再上一杯茶。」 丫鬟雪儿看着花未情的样子觉着好笑,应了一声便又下去了。萧岚轩扫了一眼桌上那盘被清空的糕点,对花未情道:「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吃晚饭,你现下吃这么多糕点,就不怕等会吃不下。」 花未情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糕点,「不怕,等会再吃个三碗饭也不成问题。」 萧岚轩:「……」猪。 魏灵溪轻笑一声,又跟萧岚轩说起了正事,「上一次雨辰留了方子,我照方子给你配一副药备着。你若是这些日疼得厉害,吃一些倒也无妨。」 「罢了,是药三分毒,少吃些终归好的。」五个月的身孕腹部只突出了一点,平时看不出来,胎儿却是渐渐成了形的,胎儿长大总会给母体带来疼痛。而萧岚轩还是坚持不吃镇痛的药,怕对胎儿影响不好。 第125页 ☆、第75章 严惩·不殆 花未情在一旁听着,抓住了重点,「岚轩,你哪里疼,怎的没听你说起。」 萧岚轩面色平静,轻描淡写道:「一点小痛罢了,不打紧。」 花未情不信,再去问魏灵溪,「爹爹,岚轩这人什么事喜欢埋在心里,还是你来说,他到底哪里不舒服?」 魏灵溪顿了顿,萧岚轩不说自然有他的缘由,「这我就不清楚了,你若想晓得,还得亲自问他。」 花未情目光灼灼地看着萧岚轩。萧岚轩接过雪儿递来的茶盏,瞥了一眼花未情,「看着我作甚?」 「等你说话。」 萧岚轩用茶盖拂着茶汤上的茶叶,「没甚好说的。」 此时,魏灵溪轻轻起身,示意雪儿随他一起下去。他们两夫夫之间的事,该由他们自己理清。 萧岚轩抬头看着魏灵溪,魏灵溪给他了一个浅笑,便转身提步离开。 花未情依旧看着萧岚轩,柔声问:「告诉我,你到底哪里疼?」 萧岚轩沉吟着,见他势要问到底的仗势,便轻描淡写道:「蓝翎男子孕育子嗣,胎儿长大会有些疼,不打紧。」 「有些疼?」花未情皱起眉心,「什么叫做有些疼?」有些疼魏灵溪会说给他配镇痛药? 萧岚轩将他紧张的模样,失笑,「若我说很疼,你还能替我疼不成?」 「我……」花未情覆上他的手,将他的手握在手心,「我是不能替你疼,但你怎能对我隐瞒,默默承受这份痛楚,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夫……」本想说夫君二字,随即改口为「夫人。」 萧岚轩抿了一口茶,看着他,「而后,如今我告诉你了,你又如何?」 疼的是萧岚轩,他确实不能如何,花未情张了张口,「最起码我会替你心疼!」 萧岚轩轻笑一声,眉眼间的笑比这世间的一切都要美。花未情从蕲州回来留在他身边这几年,他笑的次数比他前二十几载的都要多。 两夫夫聊着聊着,又转了话题。萧岚轩道:「外面闹得人心惶惶因你而起,你倒好,整日都闲在府上置身事外。」 花未情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该忙的昨日都忙了,今日也该歇息歇息。」 「你害无辜百姓无处兑银,总该不会坐视不理?」 「自然不会。」花未情道:「陆家当铺颇多,若是卖了必能将亏欠百姓的银钱讨回来。」 「此事已传入皇上耳中,官府下午便将陆氏当铺查封,恐怕由不得外人做主。」 「唔。」花未情单手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倒是有些难办。」 陆逵将身上一块和田白玉佩给了狱卒,让他上丞相府通个风报个信。姜堰本不想再理会陆逵,但一听报信的人说的话,便又立即改变主意,乘上轿子往天牢去。 陆逵一身华贵衣袍在几米见方的牢房里急促地踱来踱去,心绪不宁,时不时往通道口看一看,见通道口没人,一时来气抬脚奋力踢开旁边的一堆干草,扬起一片灰尘。 脚步声在狭长的通道里响起,陆逵隔着木栅栏往通道入口看,见到狱卒后跟着自家岳丈大人,唇角往上勾起。 「岳丈大人别来无恙?」陆逵挑着眉道。 姜堰颇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他,「你这次闯的祸举足轻重,可别指望老夫还能帮你。」 陆逵脸色一变,深不见底的眸子燃起一丝怒意,「岳丈大人这说的哪的话,帮我不就等于帮了你自己?」 「哼。」姜堰不屑一瞥,「你做了那等混帐之事,如今外面人尽皆知,吵着让你兑银的人不计其数,即便你从这里出去,也只等着任人宰割,还不如留在这安稳。」 「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让我在这地方呆一辈子?」 「那也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重复着这四个字,陆逵握紧袖下的拳头,咬牙切齿道:「岳丈大人莫要忘了,我做过多少见不得人的事,你最清楚不过,我若是这辈子出不去,那你也逃不过。」 姜堰一双眸子泛着戾气,「你想要挟我?」 「小婿哪敢,只不过提醒岳丈大人一句,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若船翻了,谁也不会好过。」 「就算是那也只是以前,当今皇上私底下唤我一声舅舅,群臣面前也要敬我三分,你以为他会凭你的一面之词而对我有何看法?」 陆逵差点咬断牙根,狠狠地盯着外面的人,「你是笃定我不敢供你出来?」 姜堰漫不经心地睨他一眼,「你倒是试试看。」 「呵,小婿倒是今日才晓得岳丈大人这般阔达。」陆逵提步走到木栅栏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外面的人,「若是岳丈大人不在乎,那今日你来这,是为什么?」 陆逵让狱卒传话,原话便是:「岳丈大人想要的月光石雕小婿改日呈上。」 月光石雕便是上一次陆逵承诺要给姜堰的礼物,陆逵此时让人传这句话明显是想提醒他一些事,姜堰一听就明白,连忙往牢房里赶。 姜堰嘴唇颤了颤,兀自镇定道:「不过是念一点旧情过来探一探罢了。」 陆逵冷哼一声,「那还多谢岳丈大人念旧情了,小婿也是个念旧情的人,若是我永生困在此地,也不会让他人逍遥。」 说得何其决绝,姜堰最后只得妥协,口头潦草答应七日之内必想办法将他救出来。 第126页 夜幕降临,牢房靠着墙角一点黄豆大小的灯火照明,偌大的牢房氤氲着怪味。有了姜堰的允诺,陆逵便没那么浮躁,左右,至多在这牢中再待七日。 他笃定姜堰那只老狐狸会担心被供出来受贿,也笃定姜堰必定会救他。 脚步声渐起,中年狱卒端着饭菜过来,弯腰将托盘上的饭菜放在地下,看了一眼牢房里的人,起身匆匆忙忙走了。 陆逵一天没怎么吃东西,牢里的饭菜比不上他在府上吃的山珍海味,但肚子饿得紧,还是起身去端栅栏外的饭菜。袖子里的一点透着金属光泽的东西在弯腰时漏了出来,掉进了饭菜里头。 陆逵端起粗瓷碗,看着饭菜上的微微发黑的银针,心里一怔,这饭菜里头竟然添了毒!陆逵心头起火,端起饭碗狠狠砸向栅栏外的地板,里面的饭菜撒了一地。 阴暗的牢里靠着忽明忽暗的一点火光照着,朦胧之中带着几分苍凉。一只硕大的老鼠从暗处窜出来,奔向撒在地上的饭菜,吧唧吧唧地啃起来。 陆逵靠着墙坐在地上,眼神有些溃散,看着老鼠肆无忌惮地吃着被他扔了的饭菜,过不多时,方才还吃得起兴的老鼠便背朝天,四只爪在空中乱划,唧唧地叫个不停,最后毫无声息。 陆逵看着那只毙命的老鼠,瞳孔蓦地放大。心里一阵恶寒,若不是那支银针,恐怕死的那个就是他。陆逵握紧拳头,不想也知道是姜堰那只老狐狸派人做的。可万万没想到最后救了自己的竟然是花未情给的银针。 第二日,狱卒再送来一碗水一个馒头,扫了一眼地上的死老鼠和撒落的饭菜,再看里面躺在地上的陆逵,心中狐疑,不知是死是活,便想开锁进去探一探究竟。 刚开了锁,侧躺在地上的人蓦地睁开眼睛,握在手上的白玉髮簪扎向狱卒,毫无防备的狱卒被刺中胸口,吐血倒地。 陆逵将狱卒手上的剑取下,再将他那一身衣裳换到自己身上,佯装成狱卒逃出去。沿着通向外面的通道一直走,遇上两个狱卒,他偏开脸想要匆匆擦肩而过,却被其中一人抓住手臂,「今日上花楼寻乐子,你去不去?」 陆逵心头一紧,佯装镇定回了句,「不去了。」想要挣开手臂,但狱卒察觉到他胸口的大片血迹,觉着不对劲,「你衣裳这块是……」 陆逵见有人察觉,心虚得很,快速拔出手上的剑向着狱卒挥去,一个狱卒到底,另外一个吓得发抖,连忙退开,「大爷饶命!」 陆逵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小跑出去,牢房门口还有几个守门的狱卒,陆逵将胸口的血迹遮掩住,一路安全出了去。 如今陆氏名下店铺全数被查封,大街小巷都是吵着要让陆逵兑银的百姓。 陆逵逃出去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脱下外袍,一路躲躲藏藏潜进了丞相府。陆逵打晕丞相府一名小厮,将他的衣裳换了下来,用袖子掩着唇,在丞相府穿行,袖子下还藏着一把匕首。 姜堰痴迷古玩,每日都有习惯将他收藏的宝物都仔细地擦一遍。 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手上鸽子蛋大小,闪着幽光的猫眼石,姜堰眸中泛着点点星光,心里轻嘆,「果真是稀罕之物。」 突然,脖子后面一凉,姜堰反射性往后看,看到一脸阴沉的陆逵,心里登时下了一跳,手上的猫眼石也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第76章 夫妻·情深 「你,你怎么出来的?」姜堰问。 「我怎么出来的倒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这条老命还想不想要?」 「你……」顿了顿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将你救出来,你怎能在此时……」 「够了。」陆逵中途打断,满含怨恨地看着他,「做戏也有个度,你现在巴不得我死。」 脖子后面架着一把匕首,姜堰动也不敢动,嘴唇抖了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我要一笔银子离开京城。」 「仅此而已?」 「不然,你以为你还有什么能给我?」 姜堰沉吟半响,斜眼看了看脖子后闪着金属光泽的匕首,「你要银子我取给你,你且把刀拿开。」 「谁晓得你这老狐狸会耍什么花招?」说罢,匕首又往姜堰的脖子边靠近了些。 脖子后的刀刃抵着皮肉,姜堰打了个冷战,颤着声音道:「不,不会,我这就去给你取银子。」 陆逵将匕首比在他的身后,一只手钳制住他的手臂往府库走。到了丞相府放置金银的地方,陆逵将姜堰的双手双脚绑住,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巾。在府库里装了一包袱,大概有上千两黄金,顺带一些贵重饰品,这些足够日后在他乡隐姓埋名东山再起。 丞相府陆逵并不陌生,从府库出来,他便佯装成府上的小厮,驮着一袋东西不紧不慢地往后门而去。后门人少且离府库最近,出了后门再走半个时辰便能到码头。 只要到了码头上了船,出了京城也就没人能认得出他。 人算不如天算,陆逵刚打开后门的门,外面就几十名官兵持着兵器等候,带头的厉声喝道:「将犯人拿下!」 陆逵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的官兵,背后的一整袋金银珠宝都掉落在地…… 花未情事后跟萧岚轩说起,「陆逵背后有姜堰撑腰,从牢房里出来轻而易举,若是陆逵从监狱逃走,必定要去丞相府避避风头,所以我早早安排眼线,等他一逃就让官兵上丞相府抓人。」 第127页 萧岚轩淡淡喝一口茶,「听闻这次陆逵能逃脱,全凭自己,你倒是说说,这和他与姜丞相撑腰有何干系?」 「这……」花未情沉吟半响,轻笑一声,「撇开怎么逃脱不说,就说他逃走后,京城之中谁人不识他,他身无分文且无处可去,就只得上丞相府。」 萧岚轩轻飘飘看他一眼,似笑非笑,「说得倒有几分理。」 花未情啧啧地笑,「那是,不然尘儿怎会那般聪明。」 萧岚轩曲起食指和中指,在他头上轻轻一敲,「尽会耍嘴皮子。」 陆逵逃狱半日之内便又重返牢狱,心知无路可逃,便将姜堰受贿一事全数供出来。皇上得知后龙颜大怒,趁着此时,几名早已看不惯姜堰所作所为的大臣联名上奏,恳求皇上秉公处理姜堰受贿一事。 皇上与几名大臣商讨如何处置姜堰。议论来议论去,大臣们各抒己见,一时也难以定夺,一个说丞相为朝廷劳碌半生,该从轻发落,一个说大臣犯法与庶民同罪,当照我朝律法处置。 念在姜堰当初助他登上皇位有功,皇上革去他丞相一职,贬为庶民。其家财全数充入国库。 陆氏商号在短短几日之内迅速淡出各省各地,举国上下千万百姓吵嚷着兑银。两日之后,皇上颁布圣旨,陆氏名下所有店铺家产全数变卖,换成现银兑还百姓。 花未情此时站出来,将陆氏名下一半当铺收归名下,挂上花氏字号,再将当铺中部分到押当期的古玩转卖他人获取白银。 白银一进一出,正好能添补空缺时段,而如此一来,花氏商号从最初的丝绸皮毛到酒楼茶肆,再到如今的当铺钱庄,涉及范围不断增广,日进金银无数。 一月之内,陆氏钱庄先前欠下的银钱全数还完。但大昊所剩钱庄寥寥无几,于不愿携带过多白银的商旅而言委实不方便,花未情便一鼓作气,决定将陆氏名下的钱庄一间一间收归,经营起了钱庄生意。 花未情此举令商贾界为之一震,人人都讶然于花未情惊人的胆量。有了陆逵的前车之鑑,此时此刻再来办钱庄难以深入人心,走这路等于是重蹈陆逵覆辙! 但花未情却不着急。如今正是商贾繁荣期,钱庄生意无论如何都是能做得起来的,且他不急于求成,一间钱庄打理好了才开始下一间钱庄的经营,陆氏先前留下掌管钱庄的人,他也毫无忌讳地继续重用。 花氏商号扬名天下,大昊乃至周边之国也渐渐熟知花未情这号人。他的事迹广泛流传,百姓都说他是经商奇才,千载难逢。 半年多前派出去的海船从南洋回来,带回诸多真金白银,添补了钱庄的银库。去南洋回来的总管对花未情说:「南洋此时鲜有人卖丝绸瓷器,我们的船刚踏上南洋国土,便有许许多多商人想要货物。他们都愿出高价,但我最终还是按照老闆先前定下的价格卖给了其中一名商人。」 可想而知,这一段时间,陆逵的抬价对于南洋而言的冲击有多大。此次花未情派人前去南洋,赚取银钱为次,多半是为了广而告之,吸引外海人再次踏入中土进行海贸。 花未情的生意已然能与有百年家底的萧家媲美,花氏商号名下的伙计足足能凑齐一座城的人数。 花未情的生意做得越大,他忙得却越少,许多事情都有他一手栽培出来的掌柜管事,小酒也帮着他管,若是一些大事,他才过问。 多出来的时间,他都腻在萧岚轩身边,一会儿给他捏捏肩膀,一会儿给他剥个橘子解渴,一会儿又要亲自去厨房取安胎药给他喝下,做足了为人夫以及为人父的本分。 萧岚轩的身孕已有七个多月,从两个月前,他穿衣便不系腰带,松松的袍子罩在身上,恰好遮掩住腹部的凸出。 魏雨辰也是在两月之前抵达京城的,现下住在魏灵溪的梅园。将近六年未见,魏雨辰在鼻樑下留了一些鬍子,看着更为沉稳。与魏灵溪并肩走时,一个恍惚,还以为那一青一蓝的身影是一对父子。 魏灵溪自从半年前受过重伤,身子就一直不大好。魏雨辰给他开了好几副补身子的药,嘱咐他每日喝下,近日脸色好了许多。 花未情刚从外面回来,给尘儿带了一个风车,亲自交给他后,便去照顾自家孕夫去了。萧岚轩这几日只在府上处理生意上的大小事务,不得不出门的事便由花未情代劳。 这个时候,萧岚轩一般都在书房。花未情心情极好地往书房而去,步履十分轻快,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岚轩?」 里面许久没人应,花未情脸色微变,赶忙推开门。萧岚轩脸色苍白地靠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只手扶住小腹,一只手紧紧抓着书案的边沿,满脸的细汗可以看出他此时多么痛苦。 花未情急忙过去,将他揽住,轻抚着他的头,「可是又疼了?」 萧岚轩声音很低,「不打紧,忍忍就过了。」 花未情委实心疼,一手揽住萧岚轩,一手去探他的腹部,耐心安抚,「宝宝乖,莫要闹腾爹爹。」 萧岚轩苍白的唇间有一丝笑,低声道:「他怎么能听得到。」 花未情的手掌贴着他的腹部轻抚,「我去给你倒杯茶。」 「唔。」 花未情转身出门去倒茶,温热的茶恰到好处。花未情餵着萧岚轩喝了一口,看着他咽下,用袖子为他擦去唇边的茶汁,柔声道:「再来喝一口。」 第128页 萧岚轩听话地再喝一口,花未情将茶盏放在书案上,再将萧岚轩揽住,像宝贝一样抚着。当初吵嚷着要萧岚轩再生一个,全然不晓得蓝翎男子孕育是这般辛苦。又想起当年萧岚轩怀尘儿那会,他不在身边,恐怕疼的时候都是自己默默忍过去的。心里不免又愧疚。 「好些没?」花未情轻声问。 闭着眼睛的萧岚轩渐渐觉着舒服不少,便应了一声,「好多了。」徒然间觉着不妥,想起先前好几次,花未情见到他疼时都会给他倒一杯茶,喝下茶后,便会舒坦许多。 蓦地将花未情推开,花未情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萧岚轩。 萧岚轩剑眉蹙起,「你到底给我喝了什么?」 花未情笑了笑,道:「当然是茶。」脸不红心不跳地道。 「说实话。」萧岚轩盯着他,模样十分严肃。 「真是一杯茶,难道你喝出了别的味道?」 萧岚轩一字一句问:「茶里加了什么?」 「茶叶。」 「花、未、情!」 花未情见萧岚轩执意询问到底,也知道纸包不住火,便诺诺开口,「镇痛药,我向雨叔要的。」 「镇痛药对孩子不好,难道你不清楚?」 花未情抿着唇,「雨叔说了,这药比平常的镇痛药要好些,对孩子不会有多大影响。」 「那也不行。」只要是有半丝半缕的影响,他都不会冒这个险。 「岚轩。」花未情眉头皱起,「你光为孩子着想,可有为自己想过?再说,你心疼孩子,我就不会心疼你?」 萧岚轩沉吟半响,「我能承受得住。」 「你当然能承受得住,疼得晕过去还是承受得住。」 萧岚轩顿时语塞,眸中的怒气渐渐收敛,化作无声的嘆息。花未情上前一步,将他揽住,低声道:「岚轩,我是真心疼你。」 萧岚轩的手环住他的腰,「有甚好心疼的,以前怀尘儿那会,我不是也过来了么?」 「你总有说不完的理由,你试想,若疼得是我,你可会替我心疼?」 ☆、第77章 祸及·无辜 萧岚轩一时说不出话来。不说也知道,会的吧,他的岚轩待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不知多在乎。 快七年了,花未情这个人闯入了他的人生七年。当年初相识,花未情受了重伤,不过才认识几日,便为他心疼不已。 一晃七年,七年后,当他们年岁渐长,时光流逝,那一份真挚的情感依旧如初,多了一份平淡,多了一份信任,更多了一份依赖。 入了秋后,天气凉爽了许多。 这天花未情有事出了门,过不久,有人送了信上门,萧岚轩打开信封一看,署名为玉香的信上写了一行字:萧哥哥,京郊流花亭见,有急事相商。 萧岚轩将信折好收进袖中。四年前,新皇登基,秦襄王便请命前去云南做藩王,立誓不再回京。玉香连同他的夫婿也一併迁往云南,如今又怎会来了京城? 所幸流花亭离萧府不大远,萧岚轩命下人准备好马车,披上一件黑色披风挡住腹部,便要去见她。 时隔四年未见,曾经还有些任性的小郡主如今已然有些大人模样。她一身男子装扮伸长脖子不断张望,亭子旁站了几名随从。 玉香见了萧岚轩,十分激动地迎了上去,还是像以前一样唤他一声,「萧哥哥!」 萧岚轩有意与她保持距离,「不知郡主让我来,所为何事?」 玉香见他连寒暄都跳过,笑了笑,「萧哥哥还是当年那般,真真一点也不解风情。」 萧岚轩不语,等着她说正题。 玉香郡主既是为人妇又是为人母,自然不会像以前一样黏着萧岚轩死死不放,干干笑了笑,她道:「此事非同小可,萧哥哥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说罢。」 玉香顿了顿,道:「实不相瞒,我父王这些年在云南集聚兵力,意欲起兵逼宫,如今正是大好时机。」 萧岚轩听后,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玉香继续肆无忌惮地道:「萧哥哥与我秦襄王府交情深厚,若是萧哥哥能为父王尽一份力量,日后我父王登上皇位,封侯封王随你挑,你觉着如何?」 萧岚轩大抵清楚她说的意思,秦襄王举兵造反,财力不足想要寻求他资助。但萧岚轩一向不参与政事,自然不会淌这一趟浑水,「此事萧某爱莫能助,还望郡主转达王爷另寻他人。」 「萧哥哥不必这么急着回答。」玉香笑了笑,「你想想,当年争夺太子之位时,萧哥哥是秦襄王一派,如今登上皇位的却是姜堰那个老贼扶持的,你想,日后皇位上的那人会给萧家好脸色么?」 萧岚轩淡漠道:「萧某一介商贾,不做违心事,何必在乎别人给不给好脸色。」 「我说了,萧哥哥不必现在就答。」玉香抿了抿唇,道:「而且,父王说了,若你心里诸多质疑,他会给你解释清楚。所以请萧哥哥随我走一趟,父王就在离这不远的客栈候着。」 萧岚轩意识到事情不妙,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亭子旁的几个侍卫,「王爷的好意萧某心领,但萧某有事在身,委实不方便。」 「有什么事比这天下大事还要重要的。」玉香脸上携着笑意,「既然萧哥哥今日来了,别的事就姑且放一放。」 这话中的意思十分明白,萧岚轩无奈笑了笑,「想来郡主早有谋划,萧某恐怕没有拒绝的余地。」 第129页 「萧哥哥是聪明人,玉香也不故意遮掩。」玉香道:「父王此次举兵要你相助,这一趟,萧哥哥无论如何都是要走的。」 萧岚轩面色沉了沉,除了在明处的三名侍卫,附近必定还藏了一些人,玉香这般肆无忌惮地对他说出秦襄王举兵造反之事,必定不会让他轻易走掉,身边带了人,为的是在萧岚轩逃走时将他擒住。 萧岚轩用手拢了拢身上的黑色披风,道:「若只是见上一面,倒也无妨,还请郡主引路。」 玉香笑了笑,「萧哥哥随我来。」 玉香提步出了亭子,萧岚轩跟上,前面停着他的马车,车夫和宋柯都在一旁候着,见到萧岚轩过来,便挑起了帘子。玉香回头对萧岚轩说:「萧哥哥还是坐我的马车罢。」 他们人多势众,反抗必定会带来伤亡,萧岚轩便点头应了下来,左右,秦襄王不会拿他如何。 萧岚轩对宋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回去,便随着玉香向前面不远的马车走去。刚走到马车旁,车夫挑起帘子让萧岚轩上去。 突然,官道旁的林子响起一阵刀剑相击的声音,有人高声道:「快撤!有官兵!」 此时,从旁侧的林子里冲出了一大帮百姓打扮的人,都是玉香带来的。带头的道:「郡主,我们要赶紧走,有官兵!」 玉香锐利的眼神蓦地看向萧岚轩,眸子里尽是不可置信,「萧哥哥,你竟然……」 萧岚轩薄唇轻抿,只字不语,宋柯赶忙过来,「大人!」 「郡主,我们赶紧走!」 玉香一时慌乱,拉起萧岚轩的手,「萧哥哥,跟我走!」 萧岚轩从玉香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淡淡道:「你还是赶紧走罢。」 刀剑喑哑声与人的嘶吼惨叫声在林子里响起,玉香被带头的侍卫弄上了马车,绝尘而去。萧岚轩并不知道有官兵在附近埋伏,但此时看来,皇上早已知道秦襄王意欲起兵造反之事,所以才会到处布下眼线。 玉香的马车绝尘而去,萧岚轩对身边的宋柯道:「离开这。」 「嗯!」 萧岚轩急忙上了自己的马车,宋柯跳上来,刚要甩鞭子,前面林子便冲出了一大班官兵挡住了去路,紧接着后面也被官兵堵住,前后夹击,无路可退。 宋柯对挡去前路的官兵道:「大胆,国公大人的马车也敢拦,让开!」 此时,站在最前面的官兵喝道:「皇上有令,将反贼拿下!」 萧岚轩挑开帘子出了马车,站在车辕上看着前面的官兵,冷声道:「诸位恐怕认错人了,本官从此路过,在这流花亭小憩,并非你们奉命捉拿的反贼。」 带头的官兵道:「是不是反贼,待押回去再说!」带头的官兵拿出手中金灿灿的令牌,道:「皇上令牌在此,将反贼拿下,违者杀无赦!」 花未情从外面办事回来,去了书房找不着萧岚轩,接着去了院子,以为他会在那喝茶静读,院子里还是没见他的身影。难道是去了魏爹爹那儿? 随便拦下一个丫鬟,花未情问了萧岚轩的去处,丫鬟说今日午后,大人乘着马车出门去了,也没说要去哪里。 花未情心里有些着急,萧岚轩七个月将近八个月的身孕,乘着马车出门,若是半路疼起来那该如何是好? 花未情负着手在前厅踱来踱去,颇有些心绪不宁,只盼着他快些回来。 傍晚,才收到消息,萧岚轩因勾结乱党反贼被收押在天牢。 花未情心里一惊,忙拉住报信的人道:「怎会,岚轩怎会勾结乱党?!」 报信人摇着头,「这个小的也不知道。」 想到萧岚轩怀着身孕被关入了天牢,花未情登时慌乱,他也在牢房里呆过,那种地方那是人呆的地方,况且萧岚轩此时身子特殊。 当务之急是要亲眼见到萧岚轩,确认他是否安好,还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花未情赶忙骑着马往天牢而去,却被天牢守门的拦住。 「天牢重地,若无令牌不得入内!」天牢门口的一位络腮鬍大汉道。 天牢不比地方监牢,里面都是些重犯,探视也绝非易事。花未情从袖中掏出一块上好的和田白玉塞到官兵的手里,「官爷,一点心意,还请通融。」 这一招本该屡试不爽,但花未情此次遇上的竟是例外,络腮鬍大汉将手中的和田白玉摔在地上,「大爷我说了,要令牌才能进,你没听清?!」 花未情双拳在袖下紧握,狠狠瞪了络腮鬍大汉一眼,视线又落在天牢入口,只恨自己力不从心,若是自己有一身武功,早就不顾一切闯进去了。 天牢由刑部管辖,若要得探视令牌,除非打通刑部关系。抑或是,进宫面圣,得皇上口谕。 西边残阳落日已然不见,天渐渐暗下来。花未情却站在天牢门口迟迟不走,心里干着急,自家身怀六甲的夫人就在里头,他委实不愿离开。而且还不知道他是否安好,心里就更放心不下。 花未情一直站在天牢门口,守门的官兵当劫狱犯一样紧紧盯着他。待到夜幕降下来,天牢门口亮起了白纸灯笼,灯笼上一个狱字格外刺眼。 花未情本可以进宫面圣,但不知道萧岚轩是否安好,他不敢离开。 守门的有两人,花未情两人都求过,都不得而终。 第78章 一往·情深 但其中一人还算亲和,花未情再厚着脸皮去求中年的官兵,「官爷,您看能不能通融通融,我心上人今日被误抓来了,他身子不适,我担心他得紧,你能不能行个方便让我见上一见。」 第130页 中年官兵有些为难,「花老闆,不是我不帮你,而是军令如山,我做不了主。」 花未情放低声音道:「就一眼,一眼便好。」 「花老闆,别为难小的了。」 天牢除了狱卒,还有官兵把守,官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将士,不比狱卒容易买通。 见花未情来来去去求了多次,络腮鬍的官兵嘆了一息,豪爽道:「你快说,里头哪个是你心上人,我给你去看看。」 花未情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心里总算有一丝希望,「是今日下午才被抓进来的,他唤作萧岚轩。」 「这我晓得,他犯了勾结乱党的大罪,恐怕这辈子都要困在这天牢里头。」 花未情心里一凛,若不是有事求他,凭这句话他定是挥拳往他脸上招唿。花未情从怀里掏出时时刻刻带在身上的一瓶药,恭敬道一句,「麻烦官爷将这药给他,他身子不好。」 络腮鬍的官兵不耐烦地接过,就转身往天牢里头进去。 不多时,络腮鬍的官兵便从里头出了来,花未情心急如焚,赶忙上前,「他如何了?」 络腮鬍官兵道:「他让我传话给你。」 「他,他说了什么?」 「他说,一切安好。」 花未情抿了抿唇,萧岚轩所说的一切安好是不想让他担心还是真的安好?匆匆道了一句谢,花未情便先回了萧府,无论如何,也要给魏灵溪和魏雨辰报个平安。 而后,花未情连晚膳都没来得及吃,便往刑部官员的府上赶。平日里他少有与官员打交道,上一次聚缘楼出事,刑部侍郎黄泽明奉命过来查探,花未情还有些熟识。 花未情先打算弄到令牌,去天牢探一探萧岚轩,听他将事情讲明白,再去宫里一趟,请求皇上做主。 黄泽明对花未情还算客气,请他到前厅说话。 黄泽明沉吟道:「萧大人的事我也方才听说了,没想到秦襄王竟在云南积蓄兵力,意图谋反,将萧家也牵扯了进来。」 「秦襄王虽与萧家交好,但他图谋不轨与萧家并无干系,朝廷这般胡乱抓人,委实……」 「嘘……」黄泽明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可乱说朝廷不是。 花未情闭口不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黄泽明轻嘆一声,「此事事关重大,最后如何还需皇上做主,我等也不能帮上什么。」 「黄大人,花某今日前来,不过是想讨一张进天牢的令牌。」 「这……」 花未情示意了旁边的小酒,小酒将手上的会木盒子放在花未情与黄泽明之间的高几上,将盒子打开。 里面一件纯金佛像,映着烛光闪着金光。花未情道:「一点敬意,还望黄大人收下。」 黄泽明脸上有些尴尬,心里自然喜欢金银一类,但有对姜堰一事心有余悸,「朝廷此时对贿赂一事抓得紧,花老闆此时献宝让本官难做了。」 花未情脸色微微一变,「那,黄大人,这令牌……」 「只要花老闆届时不出岔子,令牌倒是能给的。」黄泽明瞥了一眼高几上的佛像,「至于这佛像,花老闆还是拿回去罢。」 今日真是巧,遇上的都与清廉高洁擦点边的。花未情委实感激,「花某只是探视,定不会惹出麻烦连累黄大人,大人只管放心。」 回到萧府,时辰已晚,但没人入睡。魏灵溪和魏雨辰都在桃园候着,就连萧逸尘也在等着。 「爹亲,爹爹怎样了?」花未情一进门,萧逸尘就迎上来问。 花未情扫了一眼魏灵溪和魏雨辰,沉吟片刻,抱起萧逸尘道:「爹亲很好,尘儿不必担心。」 「那爹爹何时能回来。」 花未情拂了拂萧逸尘的脸,「很快。」 魏灵溪起身过来,对萧逸尘道:「时候不早了,尘儿先去歇着罢。」 听到爹爹没事,萧逸尘也算放了心,便点了点头,「嗯。」 丫鬟过来带走萧逸尘,前厅就只剩下花未情,魏灵溪和魏雨辰。 花未情看着魏灵溪,从怀里取出令牌,道:「我拿到令牌,明日便能去天牢看岚轩。」 魏灵溪点了点头,「嗯。」 魏雨辰倒吸一口凉气,「岚轩还有两月便要临产,在此之前必定要将他救出来,否则……」后面的话他也不好说,蓝翎男子产子风险极大,若是没有懂得接生的人在身边,父子难保。 花未情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分明今日早上还搂着他,伏在他小腹上听孩子胎动的声音,一天还不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这一晚,花未情註定睡不着,他也没有打算要睡的意思。恨不得快点到明天早上,拿着令牌去见他。 前世从来不需担心谁,也没人值得他牵肠挂肚。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到后来流连花丛,过惯了纨绔子弟的生活。这一世却不同,这一世他有儿有妻,无论大小事,都牵肠挂肚。 此时此刻萧岚轩在天牢,不知过得如何?孩子可有闹腾?他吃得好不好?可会呆不惯天牢那种处处霉味的地方? 一连串的问题想下来,花未情觉着自己就要疯了。 次日一早,花未情提着食盒早早就到了天牢门口候着。天牢每日限定时间开放,等到守门的官兵将门口立着的一块严禁探视的牌子拖走,他立即从怀里取出令牌,给官差看了,便有狱卒过来领着他进去。 第131页 探视的时间长短也是有限制的,不能超过一刻钟。 花未情跟在狱卒身后,沿着狭长昏暗的通道一直往里头深入,两边的牢房关着蓬头垢面的犯人,有些面目狰狞地从栅栏缝隙伸出手,拉长声音嚷着自己是冤枉的。 花未情瞥了一眼,心里一阵恶寒,决不能让萧岚轩在这种地方呆着。走了一长段路,才到关押萧岚轩的地方。萧岚轩依旧是昨日的穿着,身上披着黑色披风,神情淡然地端坐在凉蓆上。 「岚轩!」花未情见到萧岚轩,十分激动。 萧岚轩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栅栏外的人。花未情放下手中的食盒,伸手向他,「岚轩,是我。」 萧岚轩眉眼微微有了波动,从凉蓆上起来,走到栅栏便伸手向他,花未情一把握住他的手,隔着栅栏上下打量着他,「他们可对你用了刑?」 萧岚轩淡淡道:「没有。」 「可给了你吃的?」 「嗯。」 「那,那肚子,疼不疼?」 「不疼。」 「住在这里,可觉着难受?」 萧岚轩无声嘆息,「你且冷静。」 别的事姑且还有冷静的余地,但是在天牢里受苦的是萧岚轩,让他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花未情双手握住他的手,「跟我说说,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萧岚轩顿了顿,「昨日玉香遣人送信到府上,让我去流花亭议事。我去见了她,从她口中得知秦襄王的野心,秦襄王想要藉助萧家财力助他一臂之力。」 「那……你答应了?」 「怎会。」 「那后来如何?」 「没想到朝廷早知此事,安排了眼线在附近。」 花未情恍然大悟,「这分明是不分青红皂白!」 「朝廷最为忌讳反叛,宁可抓错也不愿放过,此次,只能怪我太过大意。」 花未情紧紧握住他的手,「告诉我,如何能救你?」 萧岚轩看着他,沉吟半响,「我能自保,你不必多此一举救我。」 「那你告诉我,怎么个自保法?」 萧岚轩微微偏开视线,「我并没有与秦襄王勾结,本就无罪。」 「我当然晓得你无罪,可是,这个节骨眼,你又如何自保?」 「我……」萧岚轩道:「我自有办法,你照顾好尘儿和爹爹,打理好生意便好。」 「爹爹和尘儿我自会照顾好,但前提是你要在我身边,陪我一起照顾好他们。」花未情决绝道:「但倘若你……遇不测,那我便带着尘儿去找你。」 「你……」萧岚轩眉头蹙起,心里一股难受的滋味。 「你说好不好?我们这一家子,谁也离不开谁,无论黄泉碧落,只管在一起就是。」花未情握紧他的手,此时此刻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害怕说不完,「若你不想我们一家四口在黄泉路上相遇,那就听好了,在我死之前你最好不要有事,否则,我也会随你一同去。」 「简直荒唐!」萧岚轩呵斥道。 「这有什么荒唐的,我花未情与你结了连理,这一生为你而生为你而死,本就理所当然。」花未情自嘲一笑,「再说了,我花未情早该属于阴曹地府,若不是你,我也活不到现在。」 花未情的这一番话,萧岚轩不知该忧还是喜,他无奈一笑,「名扬天下的商贾奇才就是这个窝囊样?」 第79章 碧落·黄泉 「商贾奇才只是虚名,靠的是运气,而萧岚轩是真的,烧香拜佛几辈子才会求来一个。所以,就算拼尽一切也要护着,否则,即便有永生永世也再难求来。」 「一口气说这么一大堆情话,也不嫌累。」 「才不是情话,我说的,可都是真心的。」花未情将萧岚轩的手放在胸前,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岚轩,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我定会尽快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萧岚轩道:「你大可放心,我会保全自己。」 「我给你的药,你疼得厉害时就吃一些,别硬撑着。」 「嗯,我知道。」 「牢里头的饭我吃过,难吃了点,但你也要吃一些。」花未情松开萧岚轩的手,想起还带了食盒过来,「对了,给你带了吃的。」说罢,蹲下来摆弄,里面有燕窝粥、人参汤、烧鸡滷肉、糕点和一碗安胎药。 花未情一碗一碗地拿出来递进去,萧岚轩也不讲究,在干草上就地盘腿坐下,看着那大腕小碗的东西,「怎的带这么多,我哪吃的完?」 「这么点东西哪还多。」花未情将牛皮纸包好的糕点放进去,「这糕点你留着慢慢吃。」 「嗯,好。」 那边,狱卒用手上的剑鞘敲了敲栅栏,「花老闆,时辰快到了,你快点,别让小的难做。」 花未情也知道天牢里的规矩,对着狱卒道:「再等一会,很快就好。」 花未情正过脸,正好对上萧岚轩直视过来的目光,心里微微酸涩,喉咙里像堵了什么东西,「岚轩,快吃罢。」 「我等会再吃。」萧岚轩声音低沉,顿了顿,唤了他一声,「未情。」 「嗯?」 「替我做一件事。」 「何事,你说。」 萧岚轩正色道:「将萧氏名下所有家业转到你的花氏名下。」 花未情蓦地放大瞳孔,「岚,岚轩,你这是何意?」 第132页 「就是你所听到的意思。」 花未情一口否决,「我不会这么做!」 「你听我说。」萧岚轩轻嘆一声,「我已被秦襄王牵连,就算日后能脱去罪名,萧氏名下家业必定难逃一劫,若是转到你名下,便可免去劫难。」 「但,萧家百年家业怎么能……」 萧岚轩打断他的话,「只有这么做才能保住。」 花未情心里挣扎,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将萧家的家业併到自己名下的。 萧岚轩覆上花未情握住栅栏的手,「你我本是夫妻,我的既是你的,换而言之,你的不也是我的?」 花未情茫然地看着他,轻抿了抿唇,随即点了点头。 「此事不宜太迟,你今日就去办,印章还在老地方。」 花未情蹙着眉头,虽然,他与萧岚轩是夫妻,但始终难以应下,毕竟那是萧家百年的家业。 「怎么,这点小忙都不肯帮?」 花未情抿了抿唇,「我帮就是。」将筷子从食盒里取出来递进去,「这饭菜和汤都还热着的,你快吃。」 「嗯。」萧岚轩接过筷子,端起碗,动作不紧不慢的吃着。花未情扫了一眼牢房里头,地上铺的干草都是新放进去的,还没发霉,而那张凉蓆显然是用了好多年的,缺了边的地方竹篾都散了出来。花未情站起来,解了腰带,将自己身上的外袍和外衣都宽了下来,只剩里面的亵衣。 萧岚轩抬头看着他,花未情将衣袍递了进去,「近日天气有些凉,这衣裳你用来避避寒。」 萧岚轩轻嘆一声,花未情这人,要真操心起来还真比女人还细緻。萧岚轩收下了他的衣裳,狱卒在那边连续催了好多次,花未情才恋恋不捨地离去。 三步一回头,眼里发涩,恨不得一直在这里守着。 花未情将特意带来打点狱卒的金锭拿了出来,塞到狱卒手里,「给方才那位爷弄张干净的竹蓆褥被,一日三餐要准时,你吃什么就要给他吃什么,若是伺候得好,日后必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狱卒瞥见手上的两锭金子两眼发直,见过大方的,还没见过这么大方的。满脸油水的狱卒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花老闆放心,小的一定不会亏待里面的那位爷。」 花未情先是回了萧府,拿出纸墨笔砚写了几封信,是给各省各地萧氏商行的总管,信中内容大致是萧氏所有家业全数转到花氏名下,并命各地总管将当地萧氏商号的牌号取下,挂上花氏商号。 花未情给每封信盖上萧岚轩的专用章,而后命人各省各地快马加鞭跑一趟。最先收到消息的自然是京城的萧氏商号,各大管事也知晓萧岚轩入狱之事,一日之内便将萧氏全数改为花氏。 京城之中的大街小巷,仅仅一日就多出了上百间花氏商铺,京城上下譁然。百姓私下都说萧氏商号与花氏商号老闆本就是断袖,如今萧家东家入了狱,将萧家名下家业赠给花氏东家,也在情理之中。 萧家百年家业全数归于花氏,一日之内京城及周边地带人尽皆知。 次日,花未情换了一身衣裳,带着那块许久未曾用过的令牌准备进宫一趟。 「爹亲!」 花未情循声看过去,萧逸尘蹬着短腿正跑着过来,身后跟着丫鬟。花未情蹲下身将萧逸尘抱起来,看着他满脸的委屈,问:「尘儿怎了?」 萧逸尘玩着自己的衣角,带着稚气的声音道:「爹爹怎么还不回来?尘儿想爹爹了。」 花未情沉默半响,强行从脸上挤出一个笑,「爹爹过几日就能回来,尘儿在家中要好好听话。」 萧逸尘半信半疑,「是真的么?」 「自然,爹亲什么时候骗过尘儿。」 萧逸尘点头,「那尘儿等会就去念书。」 「乖。」花未情抚了抚他的头,「我带你去祖父那。」 抱着萧逸尘,花未情将他交给魏灵溪照顾。魏灵溪接过萧逸尘,看着花未情道:「进宫面圣切不可冲动,凡事要留一分余地。」 「嗯,我明白。」 花未情转身离开梅园,魏雨辰从屋里出来,站在魏灵溪身边,「哥,你莫太过担心,他们抓了岚轩,但凭据不足,不会拿他如何。」 魏灵溪应了一声,没再说话。当年萧政庸为救国献出一半家财,距今不过三十几载,当今圣上就算再怎么昏庸,也不会无凭无据就将萧岚轩处斩。 萧岚轩八个月身孕,却在牢中吃苦,若不能在临产前救他出来,性命岌岌可危。 花未情一路顺利进宫,赶上下朝的时辰,大批官员踏着汉白玉的地板迎面而来。花未情靠着边让道。 「哟,这不是花老闆么?」其中一个官员道。 花未情抬眸看去,正是礼部尚书,他常去聚缘楼,跟花未情还谈过几次话。花未情匆匆与他拱手寒暄几句,便各自沿不同方向走。 领路的太监将花未情引到御书房,刚下朝的弘骏背靠着龙椅,慵懒地阖眼,掐着眉心。 花未情提步进去,拱手道:「草民参见皇上!」 「免礼。」龙椅后的人漫不经心道。 花未情抬头看了看御案后的人,径直开了口,「草民今日进宫面圣,是要为一人伸冤,还请皇上听草民几句话。」 「哦?」弘骏缓缓睁开眼睛,「朕听着,你说说,冤屈何在?」 第133页 「草民夫君萧……」 还没说完,御案后的人便酸熘熘地打断道:「别一口一个夫君,朕听着别扭。」 花未情只好改口,「萧国公一心经营生意,乐善好施,接济贫苦,善迹天下人有目共睹,不曾起谋反叛乱之心,还望皇上明察。」 「他与乱党私下勾结,你当真以为朕不知道?」 「皇上!」花未情拱手道:「此乃天大的误会!」 「误会?人证物证摆在那,还能有什么误会?」 花未情赶忙道:「那日岚轩确实去了流花亭,但他事先并不知情秦襄王反叛一事,若是晓得,他定然不会去!再则,秦襄王有意要与他结盟,但他一口否决,如此忠于朝廷,难道到头来还是平白无故落得个勾结乱党的罪名?!」 弘骏从龙椅上起来,「朕身为一国之君,凭什么要相信你的片面之词。」 「你身为一国之君,是不需要轻易相信我的一面之词,但你又有何证据让我相信,岚轩他勾结乱党?」花未情顿了顿,「身为国君,若不能令天下百姓信服,必定失民心,还望皇上三思。」 弘骏盯着花未情道:「看来,你今日是专程来惹朕动怒的。」 「草民不敢,草民不过是说句真心话罢了。」 「你不敢?你有甚不敢的?」弘骏从御案绕了出来,「王侯将相人人敬朕三分,你倒好,一口一句质问,简直咄咄逼人。你可是以为救过朕一命,朕就不敢拿你如何?」 花未情沉默半响,沉声道:「草民该死,请皇上息怒。」 第80章 风雨·欲来 弘骏踱到他面前,目光凌厉,「你一介平民,却可任意进出皇宫,你以为是为什么?」 花未情垂头,「草民愚钝。」 弘骏单手托起他的下巴,锐利的眼神直直看进他的眼底,花未情想要偏开头,下巴却被钳制住,动弹不得,弘骏低头吻住他的唇。花未情急忙后退一大步,面色颇为尴尬,拱手道:「失礼。」 弘骏看着他缓慢逃开的模样,自嘲地笑了笑,「花未情,你其实什么都知道,聪明如你,又怎么会不清楚。若真要说愚钝的地方,那大概就是你竟为了萧岚轩进宫来求朕!」 花未情不语。 弘骏将手负在身后,别有深意地看着他,「若真要得到你,朕还巴不得萧岚轩死。」 花未情心里一紧,动了动嘴角,艰难地从齿缝挤出几个字,「萧岚轩若死,花未情亦亡。」 「谁要听你说这噁心话!」弘骏喝道,心中火焰旺盛,一甩长袖,旁边的半人高花瓶轰然倒地,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瞬间支离破碎,就连门口的宫女太监都被这声响吓了一跳。 随侍太监立马跪在地上,「皇上息怒!」 花未情也拱手道:「请皇上息怒!」 弘骏胸口起伏,自己喜欢的人竟要和别人同生共死,心里满是嫉妒,嫉妒而心火旺盛。他紧紧盯着花未情,「萧岚轩不过是比朕早一些结识你,仅此而已!」 花未情垂头不答,此时此刻已惹得龙颜大怒,说什么也是没用的。 弘骏冷冷道:「花未情,朕告诉你,萧岚轩朕不可能放过,六年前太子之争他与朕敌对,朕不与他秋后算帐已然慈悲,此次秦襄王举兵造反,萧家逃不脱干系,朕这一次旧帐新帐一併算了!」 花未情怅然若失地后退一小步,脸上挂着无尽的落寞。这一次萧岚轩难逃一劫。 御书房中,几分异样的宁静,弘骏看着花未情绝望的眼神,一比一步靠近,一字一句道:「朕可以保他不死,让他在牢狱之中度过余生,不过……」 花未情茫然地看着他,弘骏唇角上扬,「不过,你以后就只能属于朕。生意你继续做,但朕要召你,你要随叫随到。」 荒唐可笑,花未情还是头一回觉着生意可以这么做。 「怎么,你不愿意?」弘骏冷冷道:「还是你更愿意看着他上断头台?」 断头台三个字令花未情打了一个寒颤,他低声回道:「不是。」 「那你的回答?」 花未情抿着唇,良久才道:「请容草民考虑几日。」 「随你,这么多年,朕习惯了等。」一句话话中有话,轻嘆之间,他转身回御案。识相的太监立马唤来小太监将御书房里的瓷片扫干净。 花未情拱了手后便转身离去。 桌上摆了各种菜式,只因为少了萧岚轩,气氛全然不同。魏灵溪和魏雨辰都没动筷子,花未情一杯一杯地往肚子里倒酒,心里苦闷得很。 魏雨辰劝阻花未情,「别喝了,你若是醉得不省人事,谁来主持大局?」 花未情咽下最后一口酒,轻笑一声,「雨叔放心,我不会醉。」 花未情继续拿起细颈壶倒酒,魏雨辰还想说什么,魏灵溪对魏雨辰轻声道:「他有分寸。」 魏雨辰不说,花未情连续喝了七八杯后总算不再喝,微醉的他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这几天他都没好好吃过一顿,也没好好歇息,或许醉了后他忘记自己牵挂的,会好过一些。 次日下了早朝,皇上便说要去天牢一趟。 萧岚轩脸色苍白地靠在墙边,本是秋凉的天气,他硬是出了一身虚汗。身上盖着花未情的外袍,方才胎儿动得厉害,他疼得差点晕过去,好在动了几下他轻抚了抚小腹胎儿便听话不动了。这个孩子倒是比尘儿小时候安静些,虽然偶尔的一动还是会激起他撕心裂肺的痛。 第134页 弘骏来到牢房前,隔着栅栏看着里面的人,狱卒手脚麻利地过来开锁,身后的太监搬了一张华贵的椅子进来。 脸色苍白的萧岚轩精疲力尽,只得拱了拱手,低声道:「参见皇上。」 弘骏看他脸色不对劲,随意问:「你身子不舒服?」 「多谢皇上挂心,微臣一切安好。」 弘骏看向身边的老狱卒,「私自用刑了?」 老狱卒连忙摇头,身子抖得跟筛子一样,「回皇上,奴才就算有一百个胆也不敢私自用刑啊!」 弘骏将视线移到萧岚轩身上,瞥见他盖在身上的紫色外袍,不问也知道,花未情来过了。他提步靠近,打量着靠在墙边的萧岚轩,「你可有话想说?」 萧岚轩虽然脸色苍白无力,但眉目间的一股英气不减,他义正言辞道:「微臣不曾勾结乱党,还请皇上明察。」 「秦襄王起兵造反,你与他本就一派,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道理你该懂。」 萧岚轩苦苦一笑,「那微臣无话可说。」 弘骏背负着手,居高临下道:「只是,你这条命还是能保住的,就要看花未情怎么做了。」 萧岚轩蹙起眉,「与他何干?」 「朕跟他做了一笔交易,若是他日后跟了朕,朕就留下你这条性命。」 萧岚轩袖下拳头一紧,没想到一国之君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你猜,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萧岚轩轻笑一声,「你何必来问我,答应不答应于我而言都一样。」 「你不在乎?」 「若他为了救我而委曲求全应下你,说明他心中有我,若他不应下你,说明他心中除了我再容不下别人,于我而言,他的回应岂不都是一样。」 弘骏不屑一笑,「若他是心甘情愿跟了朕呢?」 萧岚轩不疾不徐地道:「那人必定不是花未情。」 看着萧岚轩深信不疑的模样,弘骏倒是起了兴致,「未情的滋味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昨日尝了,朕今日还觉着余韵犹存。」 萧岚轩缓缓阖眼,弘骏见他无动于衷,便没再说下去。 「你今日来,就是要跟我说这些?」 「闲得无事,过来看看罢了。」 萧岚轩轻笑一声,「秦襄王起兵造反,一国之君竟闲得无事,这恐怕是要记录史册的。」 「用不着你来提点。」弘骏面露不快,「你在牢中,他财力不足无人响应,量他也不能拿着江山如何。」 萧岚轩靠着墙阖眼不语,弘骏也不想自讨没趣,转身对随身太监说了句,「回宫。」 走到天牢门口时,弘骏对狱卒头说了句,「没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探视,违令者杀。」 狱卒头连忙点头,「奴才知道。」 皇上前脚刚走,花未情便带着费了好大口舌得来的探视令牌前来天牢,却吃了个闭门羹。花未情被拦在门外,颇为无奈。 在天牢门口徘徊许久,见到上一次打点过的狱卒,便连忙招手让他出来。 狱卒道:「花老闆,你来的不是时候,先前皇上来过,他下了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花未情也大概想到了,轻嘆一声,随后问:「那萧大人,他如何了?」 狱卒支吾了一会,道:「也不知怎的,萧大人脸色不大好,看他那模样还挺难受的。」 「啊,花老闆,疼。」花未情这才意识到方才死死抓住狱卒的手臂,立马松开,急切问道:「那他可有好些了?」 「这个小的就不晓得,半个时辰前给他送早点的时候,见他挺难受,问他怎了,他说没事。」狱卒嗫喏道。 花未情心里莫名起火,「半个时辰前才给他送早点?」 狱卒尴尬一笑,「那时皇上在那,小的没敢去送。」 花未情眉头紧锁,定是腹痛了他才会那般难受。平日里看他腹痛的模样,脸色苍白,汗如雨下,实在想不到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痛才会将他折腾成那样。 京城里的茶肆酒坊正热火朝天地议论着秦襄王叛乱一事。也就是前日,皇上暗地里派兵前去围剿秦襄王在京城附近的一处落脚点,本想一举歼灭,却不想中了秦襄王的圈套,派去的三千将士全数被俘获。 秦襄王叛变之事一时传得满城风雨,龙颜大怒,立即下令调兵遣将前去将反贼剿灭。 秦襄王这些年在云南秘密招兵买马,加之他当初驻守云南前本就握有十万兵马,如今已召集二十万兵马之众。 秦襄王善战,年轻时曾立下无数战功,若不是当初他母妃犯了重罪被打入冷宫,则太子之位非他不可。 几年前,他假意扶持三皇子为储君,不过是个幌子,实则是想掌控整个大昊江山。可惜计谋中途被阻,弘骏登基后,他抑郁不得志,便请命前去云南做藩王,暗地里则招兵买马。 萧岚轩入狱这五日,花未情无心经营生意,有管事掌柜上门来询问一些事,他也都让他们各自做主去了。 这样的日子委实苦闷,时间拖得越久,萧岚轩的性命危险就会越大,两个月之内不将他救出来,他临盆之时无大夫打理必定九死一生。即便能活下来,他身子虚弱,又如何照料新生的孩子? 坐以待毙无动于衷委实不是办法,花未情决定搏一搏。 第81章 家财·万贯 第135页 入夜,等哄着萧逸尘睡着后,他便上了一趟梅园。 远远便听到魏灵溪咳嗽的声音,花未情进了门,看到穿着一身青色衣袍的魏灵溪坐在厅中。 花未情过去,「爹爹,怎了?看上去脸色不大好。」 魏灵溪摇了摇头,「不打紧,一点小风寒。」 花未情轻嘆一声,「这些日天气有些凉,你注意身子。」 他轻应了一声,这些日他虽没将萧岚轩整日挂在嘴边,但花未情从他一举一动看得出,他心里很不好受,只是他以习惯掩饰自己的情绪罢了。 魏灵溪看着花未情,温声道:「你有事要说?」 「嗯。」花未情在魏灵溪旁边的椅子坐下,看着他道:「我想将你和尘儿安置在别处,待我救出岚轩,就与你们汇合。」 魏灵溪怔了怔,随即问:「你可是想……」 「放心罢,天牢乃重关把手之地,我不会冒险劫狱。」 「那是?」 花未情将自己的计划说了一遍。 次日,花未情便命下人将东西收拾收拾,送魏灵溪和萧逸尘离开。花未情安置他们的地方是一个很隐秘的别苑,曾是魏灵溪孕育产子的地方。萧政庸当年将那间处在深山之中的别苑给了魏灵溪,并未归到萧家家业里头。 就算到时候真有不测,朝廷也找不到魏灵溪和萧逸尘,再则,只有将他们送走后,花未情才能放开手脚去实行自己的计划。 送走了魏灵溪和尘儿当日,花未情对着一座空宅子,心里说不出的感慨,若这一次败了,那恐怕就只能在黄泉之下与他再续前缘。 「老闆。」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花未情转身看着他,是小酒,「你帮我传令下去,花氏所有商铺,都暂停经营。」 小酒还想问为什么,花未情却道:「不必问为什么,你只管去办。」 「是,老闆。」 五日之内,花氏连同原萧氏所有商铺全数闭门不开,举国上下都诧异,十分不解花未情的做法。 无可厚非,花未情已然是大昊首富,产业遍布天下,生意也做到了外海,从衣食住行到钱庄当铺他都有所涉及。各省各地的上千家店铺日进千金,怎的就在这个节骨眼把店铺都关了门? 命各大商铺停止经营后,花未情再发话,给花氏商号以及前萧氏商号名下的伙计,每人发放银钱五两,以作补偿。先前在花氏钱庄存银的百姓也连本带利偿还。 花氏名下铺子低价转手,引来诸多商贾青睐,蜂拥而至,不到两天,花氏名下铺子剩下的寥寥无几。 花未情这一举动着实令人不解,有人传言说他疯了,也有人传言说他意欲出家为僧,从此皈依佛门,所以将钱财抛之脑后。 八日之后,赵福庆将这些日的帐目处理好了后,一笔一笔地报给花未情听。末了,赵福庆弓着身子道:「老闆,一共是八百九十七万两现银。」 「嗯。」花未情倒吸一口凉气,从椅子上起来,看着赵福庆,「我花未情能走到今时今日,多亏有赵先生。」 赵福庆轻嘆道:「大局由东家把持,老夫只会做些帐目,至多也只是尽些绵薄之力。」 花未情轻抿着唇,「日后,赵先生可有打算?」 「老夫年事渐高,许多事情想做都做不来,还是落叶归根,颐养天年得好。」 「唔,也好,赵先生保重。」 赵福庆满是褶皱的脸上有几分木然,心里也有不舍,这几年在花氏名下做帐房,亲眼看着花未情从一名蕲州小生意人做到大昊首富,家业遍布天下。 本想花未情不嫌弃,他便一条心做到自己寿终正寝,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赵福庆后退一小步,十分恭敬的拱了拱手,「东家,珍重。」 花未情这些日再忙也要去天牢门口转一圈,给狱卒塞些银子,听狱卒说说萧岚轩的状况,再从袖子里将写好的字条让狱卒带进去,才离去。 好些日没刮鬍子,鼻子下方便冒出了青鬍渣,昔日那张时时刻刻笑着的脸染了几分愁,衬得他更为稳重。 花未情让萧府管家给下人发放好几个月的银钱,将他们各自遣散。有些在萧府伺候多年的下人不愿离开,请求留下,花未情不予回应。 这日晚,萧府上下漆黑一片,唯有桃园的寝房还有一点昏暗的烛光。花未情倚在窗边的榻上,看着外面如墨般的夜,凉风从窗外吹进来,他毫无知觉。 手心里攅着那块玉玦,是一块普通的青玉,即便拿去当了也值不了多少银钱,可偏偏就是这快看似普通的玉玦,承载了他这一生的寄託。 註定要同生同死,放手一搏或许还有存活的机会。 隔日,花未情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刮干净鼻樑下方的鬍子,攅着一本帐本就打算出门。打开萧府的大门,外面一身蓝衣的男子映入眼帘。 「老闆。」他眼睛发红,身上有些湿润,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 花未情对他扯起一个笑,「门没上锁,怎的也不自己进来?」 小酒道:「我也刚来。」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他身上的湿润是晨雾留下的。 「你找我有事?」 「嗯。」即便在生意场上混得再久,在花未情面前,他依然腼腆。 「何事?」 小酒从怀里取出一个平安符,是他昨晚跪了一夜佛祖求来的,「这个,给你,带在身上会好。」 第136页 花未情扫了一眼他手上有些皱的平安符,伸手接过,唇边一丝寻不到踪影的笑,「多谢。」花未情顺手将平安符放进怀里,看着他道:「你老大不小,该给自己成个家,一个人活着,再怎么样,也是会独孤的。」 过了片刻,小酒道:「老闆。」 「嗯?」 「小酒的命不好,生来就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自小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小酒发红的眼里蓄着泪光,「但我这辈子却过得比谁都好,以前有我家公子,后来有老闆你,你们都是善人,都是这世上真心待我好的。小酒不敢奢望太多,此生能遇公子和老闆,就是最大的福分。」 傻,公子老闆,不都是同一个人,不同个身子罢了。 花未情眼里难得浮起一丝笑,他的这个小跟班,不知不觉跟了他二十年,从他是庄慕寒的时候就跟着,如今都是这么大的人了。 花未情上前去,抬起双手抱了抱他,「好好保重。」 「嗯,老闆也好好保重。」 花未情松开双手,转身提步离开,朝着天牢的方向而去。 在天牢门口徘徊片刻,满脸奉承的狱卒弓着身子小跑着过来,一脸笑意道:「花老闆。」 花未情从袖子里取出一锭银子,交到他手上,狱卒见钱眼开,立即将银子收入袖中,如实禀报,「小的刚给萧大人送了洗漱的温水,也送了早点,花老闆不必挂心。」 「他脸色可好?」 狱卒顿了顿,有些支吾道:「昨日我走的时候萧大人脸色不大好,不过今日一早再来,好像又好了那么些。」 花未情心疼的皱起眉头,紧握成拳的五指指甲嵌入掌心,嘴唇抿成一条线。身旁的狱卒小声提醒,「花老闆。」 花未情回过神,瞥了一眼身边的人,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好的信函和一个带着红塞头的瓷瓶,「你代我交给他。」 满脸奉承的狱卒接过,「花老闆放心,小的等会就转交。」 花未情的视线越过眼前矮了一个头的狱卒,落在天牢的门口,似千年深潭的眸子满是惆怅。 萧岚轩打开折成四折的信,一行字跃然于眼底:一辈子,不少一日,不多一时。 寥寥几字,说尽一生道尽一世。 离开天牢,花未情混入人群之中,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那一抹紫色的身影十分显眼。花未情一路过了宫门,由太监领着去皇上寝宫,花未情的步伐迈得很平稳,少了先前的急促。 弘骏就在寝宫偏殿,换了一身常服坐在榻上下棋,下棋的只有他一个。 花未情被太监引进来,拱手道:「草民参见皇上。」 「怎么,想清楚了?」说这话时,他垂着头仔细看着棋盘上的棋子。 「回皇上,草民已想清楚。」 弘骏唇边噙着一抹笑,将指尖的一颗白子落在棋盘上,他慢条斯理地抬头,看向他,「想清楚了什么,说来听听。」 花未情从怀里取出帐本,「草民将名下所有家业变卖,换来两百一十二万两,加之花氏商号名下现银,共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聚缘坊丝绸两万匹,粮仓收粮二十三万石,都记在帐本上,请皇上过目。」 弘骏收敛目光,听不大明白花未情的话中意,「然后?」 「草民这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两万匹丝绸与二十三万石米粮,比之国库恐怕也不落下风,若是全数纳入国库,大昊必定如虎添翼。」 弘骏双眼眯起,「花未情,你到底想说什么?」 花未情抬眼,袖着手,正色道:「倘若,草民将这银两米粮赠给秦襄王,于大昊而言,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敢!」啪的一声拍上身旁的矮几,黑白棋子被抖落几颗,哗啦的声音格外刺耳。 花未情处事不惊,面若止水地立在那。 弘骏对他厉声喝道:「朕不罚你,你就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皇上,那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两万匹丝绸和二十三万石的米粮最终入谁的名下,草民并没下定论。」花未情顿了顿,「草民一介商贾,来来去去离不开生意二字,今日,就让草民和皇上做一笔生意,如何?」 弘骏不屑,「和朕谈生意,那也要看你能不能保住这条命。」 「草民这条命贱得很,但大昊的江山却金贵无比,皇上难道不想听草民把话讲完。」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_^*) 嘻嘻…… 明天大结局。 ☆、第82章 结局·相守 弘骏目光泛着冷光,道:「花未情,朕劝你,适可而止。」 「草民今日既然来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收回说过的话。」 「你这是在逼朕杀你。」 「等草民把话讲完,皇上再来决定杀不杀,也不迟。」 弘骏紧抿着唇,狠狠盯着花未情,「朕姑且缓你一时半会,只要你说错一句话,这颗脑袋你就别想要。」 花未情顿了顿,道:「草民将那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两万匹丝绸和二十三万石米粮充入国库,作为互利,皇上无罪释放萧岚轩,并承诺再不刁难萧家。」 「若朕不答应呢?」 「那这笔生意草民便只能跟秦襄王做。」 「你以为,你还有自己选择的机会?」 「若是没给自己铺后路,草民又怎敢抱着必死的心进宫与皇上谈生意?」花未情义正言辞道:「草民早早将白银丝绸以及米粮分作水陆几路,若是草民三日不回去抑或是遭遇不测,草民安排的人便会秘密将钱财物资送到秦襄王营地。」 第137页 弘骏握紧拳头,怒目瞪着花未情,「你以为朕会受你要挟?」 花未情纠正道:「草民有一万个胆也不敢要挟皇上,草民说过,这只是一笔生意,就看,皇上愿不愿做。」 「朕杀了你,三日时间足够截下你所有钱财物资。」 「皇上英明。」花未情自嘲一笑,「不过,草民的人走的都是偏道小路,乔装打扮便与普通商贾无异,皇上麾下将士千千万万,也未必能轻易找出。」 「所以,你是笃定了,今日朕定会妥协?」 「答不答应,是皇上来决定,草民抱着视死如归的心前来罢了。」 「视死如归?」弘骏咬牙切齿地重复着这四个字,冷冷道:「既然你这么想死,朕就成全你!」 花未情立在那,阖了阖眼,一言不发。 弘骏见他淡然的模样,咬紧牙关,随手一挥,身旁的一个茶杯砸到地上,「你还真以为朕不敢杀你是不是?!」 花未情依旧不动声色,理直气壮道:「有这大昊的江山来作陪葬,草民死而无憾。」 弘骏对着门外高声喝道:「来人!」 此时,几名御林军侍卫应声而入,花未情不动于衷。 弘骏厉声道:「将反贼花未情拉下去,今日午时三刻,斩首示众!」 「遵命!」 被左右两个侍卫粗暴地押着出了偏殿,花未情面不改色。 方才去天牢,临走时跟狱卒打了招唿,若是他今日被斩首,便将消息告诉萧岚轩。托狱卒带给萧岚轩的瓷瓶是毒药,那一封信函上的一行字:一辈子,不少一天,不多一时。 言下之意便是同生共死,若他进宫面圣不能说服皇上,那他们便一起共赴黄泉。花未情就算死也要扯上萧岚轩,并非因为私心,是不想让他留在天牢受一辈子苦。 花未情一早就打算好了,将魏灵溪和尘儿送到官兵怎么也找不到的地方安顿,安排他们足够度过余生的银钱,也有梅园的下人照料他们。若是花未情真不能回去,萧逸尘便由魏灵溪抚育。 安顿好了魏灵溪和萧逸尘,花未情便着手于花氏和原萧氏家业变卖之事,换来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加之秋收的二十三万石米粮,两万匹丝绸,足以与国库相提并论。 用这笔银子与皇上谈条件的胜算只有两成,花未情还是放手一搏。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他一介平民,除了这些年历经磨难建下的家业,再没有筹码可以用来救他最爱的萧岚轩。 秋日的天并不清明,即便到了正午也不见日头。午门向来氤氲着一股阴寒之气,仔细一嗅还能嗅到此处淡淡的血腥味。 秋日里颇有些干燥的风拂过,颳起断头台下一片尘土飞扬。花未情一身白色囚服跪在断头台上,双手被麻绳绑在身后,背上插着一块木牌。 断头台前聚集的百姓,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不是聚缘楼的花老闆么?怎么这下会在断头台上,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真是造孽了啊,聪明绝顶的一代富商就这么没了,怪可惜的,听说才二十四还没到二十五的年岁呢。」 「今日一早我还看到花老闆走在街上的,怎么就过了这么半天,他就上了断头台?」 「听说是开罪了皇上,惹得龙颜大怒,皇上一道令下,午时斩首!」 …… 下面的议论声有增无减,花未情一个字也没听见。他微微阖着眼,被绑在背后的手心攅着一块玉玦。被侍卫强行换上囚服的时候,花未情只紧紧将这快玉玦握在手心死死不放。 唇边浮起一丝笑,似有心灵感应,他感应到牢狱之中的萧岚轩也紧紧握着玉玦。虽相隔两处,但彼此的心是连在一起的。 相传相爱的人即便相隔千里,也能心灵相通,只因在彼此相爱的同时天宫的月老为他们繫上了红线,这红线看不见摸不着,但只要相爱就断不了。 到这一刻,花未情还是没有后悔以下犯上以至于落得斩首示众的后果。上一世他输得太惨,这一世是赚回来的,能遇上萧岚轩,还能与他相携七年,这是上天的眷顾,这生生世世或许就仅此一次。 即便邂逅在这一世,不能在人世间风雨兼程,也要在阴间地府做一世夫妻,不离不弃。 萧岚轩背靠着墙壁,身上搭着花未情的衣裳,微微阖眼,手里紧紧攅着那块有花未情名字的玉玦,另一支手握着那瓶毒药,口中小声呢喃:「一辈子,不少一天,不多一时。」 呵,都老夫老妻了,还说什么情话。有些话即便不说,彼此还是心照不宣的不是? 监斩官看了看不见日头的天,召来身边的随侍问:「什么时辰了?」 「午时还差一刻。」 监斩官打了个呵欠,道:「别误了时辰。」 「大人放心,绝不会误了时辰。」 监斩官眯起眼睛看了看天,姿态慵懒地倚在椅子上,端起旁侧的热茶啜了一口。 断头台下聚集了花氏名下的几十名伙计,在栅栏外跪成一排,流着泪高声道:「老闆一路走好!老闆一路走好!……」 花未情为了不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早早与名下的掌柜管事断了僱佣关系。此时来刑场的是一些他都认不出来的生面孔,看着名下伙计在栅栏外一遍一遍地喊着一路走好,眼里莫名酸涩,想要强行挤出一个笑,大脑皮层的一阵酸涩之意蔓延全身。 第138页 岚轩,你说,人这一辈子如何才算不枉此生?我花未情这一生有你,有尘儿,有你我还未出世的孩子,还有这千千万万真心为我的伙计,算不算是圆满了? 高台上的监斩官听着下面的声音,兀自闭着眼睛漠不关心。在这刑场监斩了这么些年,什么场面都见过,也习以为常了。 百无聊赖地从签筒里取出一张斩立决的令牌,重重扔出,身旁的侍卫立即反应过来,上前几步,拉长声音扬声道:「时辰已到!斩!」 袒胸露背的侩子手从花未情背后取出牌子,小声说道:「花老闆,一路走好。」 花未情重新闭上眼睛,凉风拂过,拂在皮肤上有一丝凉意。身后的侩子手咬紧牙关,举起磨得锋利的大刀。 此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马蹄声,众人反应过来,向着街头看去,侩子手的大刀已经落下,比大刀更快的是街头策马而来的人手上的暗器,清脆的钢珠碰触金属的声音传来,泛着杀气的刀刃蓦地偏了方向,暗器力道过勐,连同侩子手的身子也一同逼得后退。 侩子手后退两大步,稳住脚步,手上的大刀重重落在木质的断头台上,跪在地上的人安然无恙。听到动静后花未情睁开眼睛,前方视线里,那边一群人马驰骋而来,扬起一阵细纱般的尘风。为首的人一身明晃晃龙袍,方才的暗器便是他袖下发出的。 下身的马扬了扬前蹄,对天嘶吼一声便停下了,马背上着皇袍的人翻身下马。监斩台上的监斩官脸上还有些木然,转而动作利索的跑着下了台,连忙前去接驾。 「微臣参见皇上!」 断头台下围观的百姓从中间分出一条道,而后齐齐跪下拜倒,高唿吾皇万岁。 弘骏负着手,毫不理会前来问安的监斩官,从让开的道提步靠近监斩台,眼里泛着冷光,花未情与他对视,唇边浮起一抹笑,终究,他还没输得彻底。 花未情开口道:「草民参见皇上。」 弘骏在断头台下停下,紧紧盯着他,「花未情,朕最后再问你一次,你到底是愿为我朝尽忠,还是要为乱党助威沦为反贼?」 花未情不动声色,「草民自然是想为朝廷尽忠,但皇上没有给草民选的余地。」 弘骏沉着脸,良久才问:「你就肯愿为一个人而毁了你这一生?」 「皇上以为,草民的一生是多久?」花未情自嘲一笑,自问自答,「草民不比皇上,担着一国之重,承着天下社稷,草民一介平民,奢望的不过与相爱之人过安之若素的日子,就一辈子,不多一天,不少一时。若他不能存活,草民实在不知道有何理由独留在这世上。」 弘骏一脸不屑,「这话你也就能说一时,待过几年,世间万物都淡了,你道你还能说出这没头没脑的话。」 花未情苦苦一笑,「皇上不曾试过这情的滋味,不明白也情有可原。我与他七年,该淡的早就淡了,但该要深刻的只会越来越深。」 弘骏紧抿着唇,目光凌厉,「花未情,那你以为,朕为何要从宫中赶过来?」 花未情微微怔了怔片刻,微微垂下头,「这就要问皇上自己了。」 「你总把你自己的感情说得冠冕堂皇,从不会理会他人怎么想。」弘骏微微偏开视线,略带感慨的语气,「所以,花未情,朕有时会想恨你。」 花未情沉默不语,这一点,他确实欠了他。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能终成眷属。 刑场的气氛变得异常安静,跪在地上的百姓没有皇上的命令不敢起身,垂着的头偶尔抬一抬,看着断头台边对话的两个人。隐约听到说什么,却听不出什么意思。 弘骏倒吸一口凉气,「三日之后,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两万匹丝绸、二十三万石米粮,朕要亲眼看到,至于萧岚轩,待镇住秦襄王再说。」 说完,弘骏便转身要走。 「皇上!」花未情唤住他。 弘骏刚要提步便顿住,看着他,「怎么,还不满?」 「岚轩他身子不适,待在天牢多一日危险就多一分!」 弘骏咬了咬牙,「你这是得寸进尺!」 「不是。」花未情道:「既然要做生意,草民给皇上分文不少的银钱,皇上也要还草民一个安然无恙的岚轩。」 弘骏甩了袖子,扬长而去,临走时淡淡扔下一句,「随你。」 三日后,皇宫南门停满板车,有些车上叠着好几个上了锁的大红箱子,有些车上载着十几个大麻袋,还有些是一捆一捆的丝绸,密密麻麻地占满了宫门前的一大片空地。 掌管国库的官员领着手下官员带着算盘,聚集在宫门口。每记下一笔银钱一匹丝绸一石米粮就有官兵运走存入国库。 整整忙活了一天,掌管国库的官员才将帐本记好,不敢有所耽搁,便立即前去禀报皇上。 「是八百九十七万两白银,两万匹丝绸,二十三万石米粮,不多不少。」 弘骏手上翻着一本书卷,听完禀报便淡淡应了声,「朕知道了。」 待掌管国库的官员退了下去,弘骏将手上的书卷放在一旁的案上,捏了捏眉心,口中低声骂了句,「姓花的,混帐!」 夕阳西下时,橙黄色的阳光斜斜照着地平面,西边天浮着的几朵云也被染上了色彩,成双的鸟儿翩飞着还巢。 玉冠紫衣的男子袖着手静静站在天牢门口,恬静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又有几分如水一般的平淡。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他的身形更为单薄。 第139页 矮小的狱卒领着一名身材颀长的男子出了来,借着照进天牢门口的夕阳,看清那是一名温文尔雅的男子,身上披着刚进去时的黑披风,即便大半个月在这牢狱之中,他身上不带一丝凌乱,头髮一丝不苟地全数拢进发冠之中。他身为蓝翎人,孕育期间不会长鬍鬚,脸上是少有的干净。 披着黑披风的男子手上挽着一件紫色袍子,不紧不慢地提步出了天牢门口,向着不远处的身影走去。就如相濡以沫多年的夫妻,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那人在原地等着,目光真挚地注视着迎面走来的男子,唇边那一抹笑意渐渐浮起。待他走到了面前,花未情扫了一眼他手腕上挽着的紫色衣裳,「这个怎么还带出来?」 「你的东西,总不能留在那种地方。」 花未情抿唇一笑,为他的贴心感到一丝暖意,抬起手抚了抚他的侧脸,「瘦了。」 「你不也一样。」 花未情抿着唇抬手要将他揽过,萧岚轩轻声道:「别碰,脏。」 花未情不理会,将人轻轻往怀里带,「你多少天没洗澡,我也多少天没洗澡,你脏我也脏,怕什么?」 「你呀……」轻的听不到的一句话。 花未情轻轻揽着他,「你不在的这些日,我将萧家所有家业都败光了,怎么办?」 萧岚轩轻笑一声,「还能怎么办,不过身外之物,没了就没了。」 「还真大方。」 西边太阳已落下,只剩下一点余晖将半边天照得微微亮,萧岚轩轻声道:「天快黑了。」 花未情看了看西边,松开他,接过他手腕上的衣裳,另一只手牵过他披风下的手,「我们回家。」 映着西边余晖,他的眸子格外清明,轻声应了句,「嗯。」 相携走过七年八载,歷经风浪坎坷,千言万语也敌不过的一句回家。 花未情十七岁经商,在短短七年间便家财万贯,家业遍天下,留下无数传奇佳话,有后世之人专门为花未情撰写了一本传记,记录他经商七年的辉煌。但这一本传记即没有花未情十七岁以前的记录,也没有花未情将家业全数捐给国库后的记录。 《绝代商人花未情》最后一句写道:花未情将万贯家财充入国库,从断头台上挽回一命,大昊国库充盈,昊君士气大增,半年之内便将秦襄王及其幕僚除尽,花未情却不知所踪。 作者有话要说:好吧,花未情和萧岚轩的爱情故事到此结束,他们的番外是木有的,不过夫妻三十六问倒是有的,为毛不是一百问,因为有些问题我去掉了。读者大人有问题想问可以提出哦。后天更新魏灵溪的番外。 第83章 番外·心有灵溪 处在深山之中的别苑一天到晚都十分宁静,偶尔能听到的声音就是这深山之中的鸟啼虫叫。一身青衣的男子立在窗前,目光聚集在窗外树枝上互相依偎的麻雀身上,看得有些出神。 青衣男子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微微隆起的腹部,方才还十分清明的视线,顿时变得茫然。他才刚满十六岁的年纪,但腹中却有了他和另外一名男子的血脉。 当初答应了他,到底是对还是错? 蓝翎谷四面环山,有两百多户人家上千人聚居。半年前,名扬天下的富商萧政庸领着几名随从闯入了蓝翎谷,为的是寻一名蓝翎男子为自己诞下子嗣。 他生来断袖,不能与女子合欢,若想家业有人继承,必须由男子为他诞下子嗣,他花了五年时间派人四处打听,总算得知蓝翎谷的所在之处。 萧政庸在蓝翎谷乔装成蓝翎人呆了好几天,每日在蓝翎谷中来回逛,想要物色一名中意的男子。 恰巧是在他们来到蓝翎谷的第五天,三十七岁的萧政庸遇见了十五岁的魏灵溪。魏灵溪的爹是这蓝翎谷的夫子,蓝翎谷中十岁到二十多岁的都是他的学生。 近来,魏灵溪的爹身子骨不好,从小博览群书的魏灵溪便代替爹去学堂授课。萧政庸便是在那时见到他的,他立在窗外,看一身青衣的少年持着书,一句一句地教着七八个孩子念书,声音清脆温柔如山间泉水,清秀俊美的脸上说不出的气质,配着他那一身青衣,便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待魏灵溪从学堂里出来,萧政庸便拦住了他的去路。魏灵溪上下打量眼前穿着华贵的男子,很高,比自己高一个头,看上去十分稳重,他眼里隐含着一丝喜色,脸上虽有岁月的痕迹,却依旧十分俊朗。 萧政庸笑着将他请到附近的一间茶肆,目光在他身上从未离去,显然,他十分满意眼前的少年,就是,看上去年岁太小。 问了年岁才知道,才十五,过两个月满十六,与自己整整差了二十二岁。虽有些良心过不去,但难得遇上未成亲且自己又十分满意的男子,萧政庸还是厚着脸皮说了自己的目的。 魏灵溪生性温文尔雅,听了眼前这名高大男子的荒唐之请也没动怒,心平气和地婉拒,便有些匆忙的走了。 萧政庸那时也没想过要再劝他,毕竟他年岁太小,他不想强求。留在蓝翎谷继续寻找,家家户户的男子都查了个透,还是没能找到。并非别人不好,而是萧政庸心里惦记着魏灵溪,其他人难以入他的心。 眼看,在蓝翎谷呆了近一个月,萧政庸每每路过学堂时,总要停下脚步,在窗外站着看魏灵溪授课。有时,魏灵溪抬头看到窗外光明正大偷看的男子,便回一个笑,并没隐含什么,就只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微笑。 第140页 后来,魏灵溪的爹身子每况愈下,蓝翎谷的大夫摇着头说剩下时日不多。却是萧政庸的及时出现,将萧家名下的名医请来十几个,名贵药材毫不吝啬地往魏家送,不出两个月,魏灵溪的爹便好转。 就连蓝翎谷的大夫也说,得了不治之症还能痊癒的,果真是奇蹟。 魏灵溪上门道谢时,说道:「恩公救了我爹一命,灵溪无以回报。恩公若是不嫌弃,灵溪愿为恩公为奴为仆。」 萧政庸看着他道:「我不缺奴僕,我这一辈子只缺一个儿子。」 魏灵溪唇角动了动,良久都不能开口。萧政庸见他为难,轻笑了笑,「罢了,你不必放心上,我只随便说说,救你爹与我而言不过举手之劳,报恩之事你大可不必考虑。」 魏灵溪却不能将报恩之事抛开,从小他便受两个爹爹教导,得了恩惠一定要回报,否则欠人太多,来世必定还是要还清的。魏灵溪上前一步,生涩的声音道:「承蒙恩公不嫌弃,灵溪愿意一试。」 一句话,定下了终身命运。 魏灵溪应下萧政庸为他诞下子嗣,两个爹爹心中虽然惋惜,却也没多加阻拦,谁叫他是魏家的恩人。 萧政庸将魏灵溪带出了蓝翎谷,给他最好的衣食。那是魏灵溪第一次出蓝翎谷,外面形形色色的东西令他眼花缭乱,他心中对蓝翎谷多有不舍,脸上却又是恬静自然的神色。对萧政庸,他也能自然而然的微笑,从不拒绝他任何身体上的碰触。 他们一路从蓝翎谷赶往京城,大多时候都是在马车上度过,萧政庸喜欢将他揽过,自己的身子给他做依靠,魏灵溪乖顺地倚在他怀里,那人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是他身上的衣裳带了香味。那种香味清甜不刺鼻,闻着很舒服。 初夜是在路途上的萧家别苑,萧政庸尽量克制,前戏做得很足,动作很轻,却还是让他流了不少血。过后,魏灵溪被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萧政庸揽着,身体的疼痛传到大脑皮层,陌生和恐惧一点一点袭上心头,最后又在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中逐渐平復了心情。 萧政庸抚着他的背,轻声问:「会不会很疼?」 他摇头,沙哑之中带了些慵懒的声音道:「不会。」 两个月后抵达京城,萧政庸将他安置在京城郊外深山里的别苑,那个地方少有人去,十分清净。魏灵溪在别苑的日子很清闲,身旁有四五个丫鬟小厮和从蓝翎谷跟出来的秋伯伺候着,还有一名对蓝翎人颇为熟识的大夫陪同。 第一个月,萧政庸陪着魏灵溪一同住在别苑,这半年来,他为了寻得一名心仪的蓝翎男子,花费不少精力,以至于疏忽了生意上的事,近日出了许多问题,他又匆匆忙忙回去处理,隔三差五还是过来。 不久,大夫诊脉诊出魏灵溪已有两个月身孕。萧政庸听后大喜,打横抱起魏灵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像个孩子。 萧政庸将生意上的事都交给给自己的弟弟萧政勛打理,自己则在别苑陪着他。偶尔还是会回去处理一些事务,不出两日,他又会过来。 魏灵溪抚着自己隆起的腹部,心情复杂,这个孩子日后就是萧家的继承人,而他呢?又该何去何从?他只答应萧政庸为他产下子嗣,过后,避免外人怀疑孩子的身世,孩子名义上就是萧家大夫人所出,而他魏灵溪,从此就该淡出这个孩子的生命。 身后被一个温暖的胸膛环住,温热的气息在耳边拂过,「在想什么?」 魏灵溪从窗外收回视线,答:「没什么。」 萧政庸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轻声道:「来,过来。」 魏灵溪任他扶着,走到书案后椅子上,萧政庸坐下,让魏灵溪坐在他腿上。魏灵溪并不喜欢这个姿势,但萧政庸喜欢,他便照做。 坐下后,萧政庸便抬手轻轻抚着他隆起的腹部,修长的手指轻轻贴着衣料摩挲,他唇边携着笑意,「不晓得小傢伙在里头都做些什么。」 魏灵溪偏头看了他一眼,看得出他十分想要一个孩子,待这孩子出世,他必定不会亏待的。 萧政庸对上魏灵溪的视线,「灵溪,你说,会是儿子还是女儿?」 魏灵溪有一时怔愣,他轻摇了摇头,「不知。」心里同时有了疑虑,若是个女儿,那萧政庸会不会不喜欢?蓝翎男子虽说生儿子的概率极大,但也有可能生出来女儿。女子不能继承萧家家业,那到时他又该如何是好? 蓝翎男子一生可能只孕育一个孩子,就算有两个,那也要等上好几年。 萧政庸却说:「儿子女儿都好,我萧政庸的孩子,都一样,日后都要继承我的家业。」 魏灵溪看着笑得阔达的他,这个人在他生命中到底算什么?他们之间不算夫妻,也并不是因为相爱才在一起,且年龄差了二十二年,就只是,一个为了报恩,一个想要有子嗣,所以就有了结合的骨血。 随着胎儿长大,魏灵溪每日遭受腹痛折磨,疼得晕过去的时候也有。萧政庸愁眉不展,秘密请了好几个颇负盛名的大夫前来诊治,也不见其好。后来才晓得蓝翎男子孕育时,是要比女子痛苦,没有医治方法,只能忍着。 看着魏灵溪两人一日比一日差,萧政庸也只是替他心疼,他疼得时候,他便揽着他,握住他的手,给他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终于挨到临产那日,经过一番折磨,孩子哌哌落地,魏灵溪却又疼得晕过去。 第141页 是个儿子,皆大欢喜。 魏灵溪第三天才醒过来,迷迷煳煳之间听到萧政庸说:「我萧政庸这一生不曾觉着欠了谁。灵溪,唯有你,我欠你实在太多。」 孩子生下来第三天就被抱回了萧府,魏灵溪醒来后只是看了几眼,碰都不曾碰过就被抱走了。他只是庆幸地说:「还好,是个男孩。」 为萧政庸诞下了一名男孩,他便可以功成身退,抱了恩,他再不欠萧政庸。 魏灵溪诞下萧岚轩后,身子骨一直不好,还有待调养。魏灵溪虽心中捨不得亲骨肉,但还是做了要回蓝翎谷的决定。只是碍于身子太弱不能赶路而继续留在别苑休养。 萧政庸依旧隔三差五往别苑跑,这别苑的吃的用的都是他从京城里带过来的。魏灵溪喜欢临摹作画,偶尔抚琴写词,萧政庸便在一旁看着,偶尔拉着他过来陪着下一局棋。 自从得知魏灵溪有孕,到顺利产下一名男婴,萧政庸就没有再和魏灵溪同榻而眠,即便留下,也只是分房睡。 有一次,魏灵溪忍不住问起,「轩儿,他可好?」这是萧岚轩被抱走的三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问起,平日都是萧政庸主动说给他听的。 萧政庸端着茶轻抿,「轩儿很好,长得有些像你。」 魏灵溪唇边携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这一年,他也才十七岁,就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爹,虽说,那个孩子他永远也不能相认。 作者有话要说:魏灵溪美人爹爹的番外,其实就是讲述二十多年前的事,也算是前传,那时候的萧岚轩还在肚子里。 关于萧岚轩和花未情的夫妻相性三十七问,我会放在羲玥公子吧,大家可以去贴吧免费看。当然,后天也会将这三十七问放在123言情上,大家看过了就可以不看。 本文将会开定制印刷,既是实体书,到时候开定制会在微博上说明,有兴趣买的可以留意一下羲玥滴微博,我滴微博名羲玥公子。 唿唿,遁走,明天继续魏灵溪的故事。 第84章 番外·心有灵溪2 休养了四个月,魏灵溪身子好转,便向萧政庸提起回蓝翎谷的事。 萧政庸身子微微颤了颤,他道:「你身子才好转一些,恐怕经不起两个月的颠簸,还是过些日子,我也放心些。」 魏灵溪应下了,再过两个月。萧政庸来到别苑后,发现秋伯已经开始打点回蓝翎谷的事。他便立即找到魏灵溪,他说:「你还没怎么见过轩儿,再过些时候,过些时候他大一点,我就抱他过来和你团聚。」 魏灵溪应下了。 再过两个月,萧政庸真的抱着萧岚轩过来与魏灵溪团聚。魏灵溪第一次近距离看着他的儿子,第一次抱着他,看着他笑,看着他哇哇大哭。 回蓝翎谷的计划整整拖了一年,秋伯私底下找萧政庸说:「萧老爷,我家公子已为你诞下子嗣,如今也是该回他自己的地方去,还请老爷成全。」 萧政庸眼里满是沧桑,是自己一直拖着日子不给他回去,这算不算是毁了当初两人默契定下的约定? 「你收拾收拾,和灵溪商量个日子,我就不送了。」 魏灵溪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来的时候也没带什么,走的时候自然也不带什么。秋伯架着马车,踏上离开的路,这也是魏灵溪住进别苑两年来,第一次离开。 萧政庸送的一些名贵物件,他一件也没带走,全数装进盒子里,托下人转交给他。 赶了三日路,虽然行速不快,却也离开京城很远。 马车在官道上驰骋,突然被前面的一路人马挡住去路,远远看着以为是山贼土匪,近了才晓得,是萧政庸,他竟然,追来了。 魏灵溪挑开帘子,看到已来到马车前的萧政庸。萧政庸眼里满是血丝,看来是连夜赶路追过来的。 「灵溪,我给你个名分入住萧家,日后你便常能见到轩儿,你说可好?」不满血丝的眼里满是真挚,又带了迫切。 魏灵溪沉吟片刻,一个点头又註定了他以后的命运。 萧政庸将萧府的梅园送给魏灵溪,并大张旗鼓地将他迎娶进门,排场仗势不次于当年明媒正娶。 萧政庸临终前说:「人一生难免有错,我这一生犯过最大一个错,是将这世间最美的花强行摘了回来,只允许自己一人欣赏。但我从来不曾为这个错而悔过,若有来生,我还是愿再错一次。」 就如萧政庸所说,魏灵溪入了萧家的门便能常见到萧岚轩。那个小人儿乖巧得很,糯糯的声音喊着义父义父。魏灵溪不是会逗孩子玩的人,只会给他餵点东西吃,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吃下去,而后再抱着他在案头临摹读书。 所以萧岚轩在没有夫子教导之前便学会了许多东西。 萧政庸还是喜欢站在窗外看书房里魏灵溪教萧岚轩读书认字的模样,太美,美得有些惊心动魄,以至于他从不打扰。从来都是魏灵溪主动察觉,对着窗外的他微微一笑,他才提步进门。 萧政庸不常在梅园留宿,不是不愿与他同榻,而是怕扰了他。魏灵溪喜静,他从不会每日打扰。能和他同榻成了一种奢侈,他会燃着烛火,为他解下发冠及外袍,而后一遍一遍顺着他的青丝。 他会在下棋的时候,看他看得入神,等到魏灵溪提醒,他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落了子,被杀个片甲不留。 第142页 梅园的花是京城里头开得最好的,萧政庸总这么说。确实很美,魏灵溪照料得很好。萧岚轩来梅园的次数减少,大夫人不喜欢萧岚轩总是去梅园,毕竟萧岚轩名义上是她的儿子。 大夫人不是个有心计的人,但也不是圣人,她懂得自己在萧府不过是个挂牌夫人,若是没了他这个儿子疼,也不会有人真的疼他。她只是想将这个儿子占为己有,她害怕萧岚轩有一日知道不是她亲生的。 白驹过隙,一晃十几载。刚过半百的萧政庸凝视着样貌只有少许改变的魏灵溪,他感慨道:「灵溪,你正值韶华,而我,却已经老了。」 魏灵溪微微一笑,「我倒看不出哪里老了。」 萧政庸这些年从不蓄鬍子,也不将发全数束进发冠,将原本的一袭玄色衣袍换成了月白色,如此一来便看上去有些年轻。但过了半百的人,即便看上去像是而立之年,终究还是会显老的。 萧岚轩十岁开始学着做生意,十二岁便能自己处理帐务,萧政庸便让他逐步接触萧家的生意。繁琐的事务被聪明的儿子分担了一半去,萧政庸便有更多时间往闲在梅园。 在梅园来来去去都只做几件事,下棋、听琴、赏花、吟诗、饮茶、临摹,偶尔悠闲地持着书,和魏灵溪一同坐在凉亭里,各自翻着手上的书,就这么过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 梅园少有外人过来,那一日,是大夫人第一次来。刚过四十的女人不再年轻,那张脸还是能看得出昔日的韶华。 她贤良淑德相夫教子,为萧府上上下下所赞许。但萧政庸不近女色是她的心病,一个嫁过来二十载的女子还是处子,说出去恐怕没人相信的。 她与魏灵溪不熟识,住在同一个屋檐却从来不曾有交际,上一回见面恐怕都是大半年前。 她用丝帕擦着眼泪,说着这些年的辛酸,当初嫁过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后来也是动了真感情的。只可惜,萧政庸根本不近女色,白白赔上了她的大好年华,註定一生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萧政庸算起来也是个混帐,毁了一个名门千金的一生,也误了一个谪仙般男子的一生。 大夫人前脚走了没多久,萧政庸就火急火燎地赶来,稳着魏灵溪的肩膀问:「蕙兰过来,跟你说了什么?」 魏灵溪不想他会这般紧张,他摇了摇头,「没甚。」 「真的?」他皱起眉头,显然不信,将他揽进怀里,轻嘆一声,「她说什么都不重要,好听的你便听着,不好听的你便当做耳边风,这个家我是主子,一切有我做主。」 魏灵溪微微阖眼,他总算明白过来,大夫人为何要向他来诉苦。怎么能不苦?皇宫里头被打入冷宫的妃子曾经还是受过宠的,而她却连冷宫妃子都比不上。 好在,萧政庸这一生不曾亏待过她,萧府上上下下的家务事也都由她说了算,除了宠爱她享尽荣华富贵,外人眼里名副其实的大夫人。 光阴荏苒,又是几年。 萧政庸下了一局棋后,凝目看着窗外纷纷落下的白雪,轻嘆一声。 魏灵溪看着他问:「为何嘆息?」 萧政庸将视线移回来落在魏灵溪那张不曾变过的容貌上,心里不知不觉便燃起了悲凉之意。他带着笑轻嘆道:「初遇你时,你我像是父子,现如今,我这模样看上去该能当你的祖父。」 魏灵溪沉吟半响,「身体髮肤皆是一副壳子,心不老则人不老。」 萧政庸越过棋盘握住魏灵溪的手,「可是,灵溪,我老了。」 魏灵溪淡然,「人活一世,生老病死,哪里有人能长生不老的?」 萧政庸唇边携着一丝笑,他依旧是当年初遇魏灵溪那时的模样,只是魏灵溪过了而立之年也未曾有过变化,他才开始担心。若自己两鬓斑白满脸褶皱,他依旧是十*岁的模样,老牛吃嫩草,这又该是怎样的一种罪过? 魏灵溪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听到自己的亲骨肉唤自己一声爹爹。但并非如此,那一日,他在修剪花枝的时候,一身白衣翩翩的萧岚轩就站在他的身旁,颀长的身子与他俊朗的面容有几分像萧政庸年轻的样子。 萧岚轩眼里带着复杂的情绪,轻轻开口唤他,「爹爹。」 魏灵溪愣在那里,良久没回应,萧政庸在他身旁扶着他的肩膀,「轩儿叫你呢。」 他偏头看了一眼萧政庸,没做好心理准备,却又抑制不住心里莫名的喜悦。萧岚轩直直地看着他,等他回应,魏灵溪轻抿的唇露出一个浅笑,算是回应。 过后,魏灵溪问起,「你把身世都告诉轩儿了?」 「嗯。」萧政庸柔声道:「听他唤你一声爹爹,欢喜不欢喜?」 怎么会不欢喜?「只是,大夫人那边……」 「你放心,蕙兰会明白的,再说,轩儿都这么大了,做事比谁都有分寸,他懂得怎么应付。」 萧岚轩隔三差五就要来梅园小坐,抑或是陪着魏灵溪绕着梅园散步,唤他一声爹爹。有时候,萧政庸也一同过来,一家三口就在梅园吃饭,饭桌间萧政庸给魏灵溪夹菜,魏灵溪便给萧岚轩夹菜,不必过多言语,就能看出一个家的温暖。 梅园里的梅花花开花落,又是两年。萧岚轩十八岁,萧家生意上的大小事务都由他来处理。萧政庸病重,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第143页 魏灵溪少有出梅园,去竹园探他时,他病怏怏地坐起来,就要下榻,怎么拦也拦不住。 不出半年,萧政庸原本看上去还只是不惑之年的脸孔多了一道一道的皱纹,那一头青丝也渐渐变白,深陷的双眼再也掩不住他苍老的姿态。 他对着铜镜,看着镜中鬓髮斑白的自己,咳得撕心裂肺,他哑声问萧岚轩,「我现在是不是像个老头子?」 本就是五十七的年纪了,常人都该有个老者的样子,偏偏他老得晚,先前都像个翩翩公子般活得潇洒。 魏灵溪再来探他时,他也不见,不想让他看到如今苍老的模样。 萧岚轩去梅园,陪着散步时,偶尔会听魏灵溪问起,「你爹,他身子可好了些?」 萧岚轩摇头,「不曾见好。」 魏灵溪沉吟半响,道:「这些日子,你抽空多陪陪他。」 「嗯。」 魏灵溪再见萧政庸是在他去世的半个月前。他被竹园的管事亲自请到萧政庸的寝房,却只能隔着纱,里面的人能看清他,他却看不清里面。 那人不时咳嗽几声,苍老的嗓音带着嘆息,「耽误了你,是我这一生犯过最大的错。灵溪,你可曾恨过我?」 他从不敢问那句:灵溪,你可曾爱过我?临终前,只是问:灵溪,你可曾恨过我?不奢求爱,只奢求他能不恨他。 「不曾。」只两个字,萧政庸却莫名心安。 「灵溪,你曾说过,人生在世,生老病死,没有人会长生不老。」 魏灵溪站在青色的纱帘后,看不清里面的人是何种表情。只听到他低沉的嗓音,「想来,我的时辰也将尽了。」纱帘后传来一阵咳嗽,过了片刻平息后,喑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灵溪,答应我,待我走后,不要来送我。」 魏灵溪面上不起一丝波澜,回了他一个字,「好。」 「我已给你打点好,这些日,你随时可以启程回蓝翎谷。」他轻嘆一声,「这一次,我是再不会拦着你。」 半月后,萧政庸双眼缓缓合上,就再也没有睁开过。萧府上下挂上白绸白灯笼,十九岁的萧岚轩一手筹办丧事。 丧事按照萧政庸的吩咐,不要玉器金银陪葬,不要风水宝地,只要一个土丘,旁边有一株梅树就已足够。 办丧事那一日,魏灵溪一身雪白的衣裳出现在灵堂,他径直走到灵柩前,跪在软垫上,虔诚而专注地磕了三个头。 许多前来参加丧礼的人都有些诧异,不知道这名年轻男子到底是谁,后来才晓得是那位萧政庸四十岁才娶进门的男妻。听闻萧政庸娶了这名男妻后,便再没娶过,也不曾看上过谁。 魏灵溪后来才听秋伯说:「公子,听秦大夫说,老爷生前连续服一种药十五年,那药是宫里的妃子为保住花容月貌服用,但会折人寿辰。」 魏灵溪站在抽了芽的梅树前,久久不语,下颌滴落一滴晶莹的泪,这是魏灵溪第一次流泪。他轻轻开口,「秋伯,你说,这世间,情到底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从初遇到分离,一晃二十年,不是因为彼此相爱而相守,当初一个为了报恩,一个为了得到子嗣。本该两年就能两不相欠,却又无缘无故纠缠了二十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当初,一个点头,换取这多出来的十八载光阴。到底,为了什么而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本文正文番外都完结啦。撒花(*^__^*) 嘻嘻…… 感谢一路陪伴的读者大人,多谢每一个留言打分的童鞋,都写每一个给地雷的童鞋,也多谢各位不嫌弃我介个渣渣…… 说实话,绝代商人是我最长的一本*,前面把剧情调的很快,没想到还是超了我的预期,唿唿,不过不管怎样,我其实都很喜欢花未情和萧岚轩,当然还有魏灵溪,不知道读者大人喜不喜欢o(n_n)o~ 再弱弱说一句,买定制的童鞋可以收藏本文到时候留意站短,也可以留意我滴微博。 第85章 夫妻相性三十二问 各位来宾,各位电视屏幕前的观众,大家晚上好,今天很高兴请到两位商人夫妻来到我们节目现场为我们讲述他们的爱情故事。 我想看过《重生之绝代商人》的读者应该了解到,萧岚轩和花未情两个人的爱情之路走得是非常坎坷,一路上有风雨也有阳光,有分离也有团聚……(以下省略两千字) 羲玥:「现在就让我们进入一段gg,gg回来我们再进入主题,通过问答形式来了解两位嘉宾的情况。」 gg:聚缘坊丝绸,做全天下最好的丝绸!购买聚缘坊丝绸,请认准花氏商号! 不需要走遍天下就能尝遍天下美食,你还在等什么?快来聚缘楼吧! gg之后。 主持人拿出问题卡:欢迎各位回来,我们开始进入主题,开始提问环节。 第一个问题:请问,你们互相怎么称唿? 花未情:有外人的时候称岚轩,没外人的时候称夫君,床上的时候也会称轩儿。 羲玥:咳咳,那萧大人呢? 萧岚轩:(轻描淡写)花未情或者未情。 花未情:岚轩,你前晚还叫过我情儿的! 第144页 主持人打了个冷战。 萧岚轩:(从容)你听错了。 羲玥 :咳咳,这个,花老闆,以后这种事情还是录音的好。唔,好,现在我们看第二个问题:两位的年龄是? 花未情:24 萧岚轩:28 羲玥:第三个问题:请问你觉得对方的性格是怎样的? 花未情:成熟稳重、处事不惊、从容镇定、温柔体贴 萧岚轩:善解人意,偶尔有些痞子气 花未情笑着追问:那你喜不喜欢? 萧岚轩瞥了他一眼,轻咳一声:回去再说。 羲玥:第四个问题是:喜欢对方哪一点? 花未情:都喜欢。 萧岚轩:唔,都喜欢。 羲玥感嘆:果真是经得起风浪的真爱啊!……好的,接下来我们看第五个问题:如果以动物来比喻,你觉得对方是? 花未情:人。 羲玥干咳一声:注意,是动物。 花未情:人也是动物。 羲玥:……那就除了人以外的动物。 花未情想了想:孔雀。 羲玥:唔,不错。萧大人的回答呢? 萧岚轩淡淡道:狗 羲玥弱弱在心里道:应该不是拐弯抹角骂人的吧。 花未情在萧岚轩手臂上蹭来蹭去:岚轩,人家从此以后就是忠犬攻了! 羲玥:请继续看下一个问题:请问,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你不快? 花未情:他有事埋在心里的时候 萧岚轩:他执意要离开的时候 花未情深情握住萧岚轩的手:岚轩,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 羲玥:第六个问题:你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哪里? 花未情:青楼。 萧岚轩:(同时)萧府。 羲玥弱弱地说:……麻烦统一一下。 花未情看着萧岚轩:岚轩,我们第一次见是在青楼吧? 萧岚轩不动声色,淡淡提醒道:玉佩。 花未情恍然大悟,笑了笑:对,对,就是萧府,我那时用一块玉佩把他的初吻给骗了! 萧岚轩皱起眉头,似想起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羲玥接话:我们来看下一个问题。 第七个问题:你们的关系到了何种程度? 花未情:能一起睡的程度。 萧岚轩:你们这不是夫妻档的节目? 羲玥连忙点头:是是是,不好意思,这个问题有点多余。我们接下来看第八个问题:你们谁先表的白? 花未情顿了顿,看着萧岚轩问:我们谁先表白来着? 萧岚轩:你。 花未情听后,立即答:哦,我先表的白。 羲玥:……好像是萧大人先…… 萧岚轩轻飘飘看了一眼主持人:这个问题重要么? 羲玥干笑了笑:不,不重要。……好吧,来看第九个问题。 第九个问题:你有多喜欢对方? 花未情:无法形容的喜欢。 萧岚轩:就是……离不开他 花未情双眼泛着光,唇边露出一丝笑,右手不自觉地覆上萧岚轩的手。 羲玥:第十个问题:如果对方有变心的嫌疑,你会怎么做? 花未情:把人追回来,再把外面的姦夫大卸八块! 羲玥:好阴险! 花未情挑眉:不阴险怎么保得住老婆? 萧岚轩重重咳一声,花未情立即狗腿地改口:不阴险怎么保得住夫君 羲玥:那萧大人你呢? 萧岚轩:会离开他。 花未情眼泪汪汪地看着萧岚轩:岚轩,你好狠…… 羲玥:好吧,第十一个问题:你认为对方迷人的表情是? 萧岚轩:微笑的时候 花未情:每个表情都很迷人 羲玥:看得出,你已经被迷得神魂颠倒了 羲玥:第十二个问题:吵过架么? 花未情:有,因为尘儿身世的问题 萧岚轩:嗯 羲玥:跳开不开心的话题,我接下来问第十三个问题:转世之后还希望做恋人么? 花未情:不希望 萧岚轩用眼角剐了他一眼。 羲玥见气氛骤冷,立即出来圆场:呵呵,不做恋人还能做兄弟,兄弟比恋人更亲密不是。 花未情看着萧岚轩:恋人也可能沦为擦肩而过的路人,下一辈子我希望与岚轩做夫妻,相携一辈子。 萧岚轩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羲玥抹了抹汗:那萧大人也希望与他做夫妻么? 萧岚轩:自然。 羲玥翻了一页问题卡:接下来第十四个问题:什么时候觉着被爱着? 花未情:任何时候。 萧岚轩:他在我身边的时候。 羲玥:第十五个问题:请问你是攻方方还是受方? 花未情看了看萧岚轩,干咳一声:这么跟你说,我是在上面的那个。 羲玥弱弱提醒:在上面的也可能是受。 花未情冷冷地笑:废话,岚轩孩子都生了,你说谁攻谁受? 羲玥:好吧。那为什么这么决定呢? 花未情看了看萧岚轩:因为岚轩他让着我。 萧岚轩一脸严肃:他说的是真话。 羲玥:好诡异的感觉。 第十七个问题:初次h的地方是? 萧岚轩:床上。 第145页 花未情:岚轩只喜欢床上。 羲玥:花老闆,你好像有点不满? 花未情:只要是跟岚轩,哪里会有不满? 羲玥:是是是,我多问。 第十八个问题:每个星期h的次数是? 花未情:两到三次。 萧岚轩:他多少次我就多少次? 羲玥:也有可能是他出去偷吃了。 萧岚轩瞪向花未情,花未情瞪着主持人:怎么可能! 羲玥赔罪:对不起,我说错话了! 第十九个问题:用一句话形容h时的对方。 花未情:温文尔雅之中带些性感。 萧岚轩:温柔。 第二十个问题:你与恋人以外的人发生过关系么? 萧岚轩:没有 花未情冷汗直流:这一世没有。 萧岚轩看着他,语气怪怪的:什么叫这一世没有? 花未情干笑:就是上一辈子应该有。 羲玥站出来说:他这么说就是没有的意思。 第二十一个问题:如果对方被暴徒□了,你会怎么做? 花未情:把暴徒杀了,再鞭尸。 萧岚轩:同上。 羲玥笑了笑:所以,我们这个节目播出后,两位将会很安全。 第二十二个问题:你会在h前觉得不好意思么?或者之后? 花未情:不会。 萧岚轩:不会。 第二十三个问题:你觉得自己擅长h么? 花未情:那是,不然当初我也不会争取到上面。 羲玥:花老闆,你好像暴露了什么。 萧岚轩:这个问题跳过。 羲玥:好的。 第二十四问:你对□有兴趣么? 花未情正直脸:没,我不喜欢以任何形式对所爱之人造成身体和心里的伤害。 羲玥:点赞。 萧岚轩:没兴趣。 第二十五问:如果对方忽然不再索求你的身体,你会? 花未情:变着样式让他主动要我。 萧岚轩:什么都不做。 羲玥:好吧 第二十六问:你最喜欢被吻哪里? 花未情:脖子。 萧岚轩:额头。 说完,花未情便捧着他的脸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场下一片掌声。 第二十七问:有没有试过骑乘式? 花未情干咳一声:这个……岚轩…… 萧岚轩淡如止水:有。 羲玥追问:对方什么表情? 花未情:不记得。 萧岚轩:没注意。 羲玥:好吧。 第二十八问:两位有多少个孩子? 花未情:两个。 萧岚轩:两个。 第二十九问:有没有打算再要一个? 花未情:没有,两个就很好了,再说,我也不希望岚轩受苦。 羲玥:不错,为配偶着想的男人才是好男人。萧大人还想再要一个么? 萧岚轩:不想。 第三十问:平时在家是谁做主? 花未情:大事岚轩做主,小事我做主。 萧岚轩:他的事他做主,我的事我做主。 花未情扁嘴:岚轩,你这么说别人会误会我们不是一家人。 萧岚轩挑眉:会? 羲玥:不会啦,夫妻之间嘛,有时候分清楚也是好的,避免不和嘛。 第三十一问:现居何处? 花未情:苏州。 萧岚轩:苏州。 第三十二问: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花未情:好好过日子就行。 萧岚轩:同上。 羲玥:好,非常感谢两位嘉宾的回答,因为本节目的时间问题,所以就把问题问到这里。再次感谢两位嘉宾千里迢迢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谢谢! 也希望两位嘉宾白头偕老、百年好合! 我们的节目就到这里,谢谢各位的观看,如对本节目有疑问,请拨打屏幕下方的电话,我们随时为你解答。 作者有话要说:绝代商人的正文番外以及夫妻相性全部完结,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