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王千岁》 第1页 [穿越重生] 《潇王千岁》作者:林雪灵【完结】 新帝登基,三朝元老王相辞官回乡,朝廷震盪。世人皆传,先帝驾崩前急召王相入宫。 颁一密旨,关乎社稷,王相辞官也必与此事有关。 次年十月,皇兄潇王离京。 对外曰微服体察民情,实则奉旨彻查此事。 自此之后三年,皇城中再无潇王。 而远离皇城万里之外的风州城却多了一个富可敌国的风潇月。 内容标籤: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随身空间情有独钟 ☆、第一章 穿越 大红色的檯历翻在了2012年5月31日那一页。 「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谁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 看着显示器上血淋淋的收益记录,陆忆然不禁仰天狂啸。 「陆忆然,你够了!每天大半夜地不睡觉敲字也就算了,能不能别叫得跟杀猪似的!」 稳稳地接过上铺室友砸下来的枕头,陆忆然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然后抱着枕头,继续充满怨念地埋头盯着电脑屏幕发呆。 对!你们猜得没错,她就那在诸多大神的压迫之下努力翻身却屡战屡败的晋江小透明! 啥?您问小透明是什么?来看看她的收益记录就知道了。 看吧看吧,一眼望去,多和谐的绿色页面,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可是仔细一看…… 好吧,其实数字也不错,至少人家是五位数啊有木有!即使是一开头的也是五位数,而且还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 可为什么陆忆然仍然一副愁眉苦脸,食欲不振的样子呢?当然除了她从小就养成的晚上十点以后不吃东西的良好饮食习惯以外,更重要的是,这个收益,它它它……它竟然是晋江币! 你们懂的吧,按人民币和晋江币一比一百的兑换率来说,一万的晋江币听起来的确很霸气,可实际上它只有很可怜的…… 一百块而已…… 「这是要有多扑啊……」陆忆然呜唿哀哉地趴在了桌子上,忍着捶胸顿足的冲动,欲哭无泪。直到凌晨两点,她才带着满脑子的剧情相约周公。 第二天顶着双熊猫眼起床,陆忆然迷迷煳煳地去了教室。幸好大三的课并不是很多,上完了最后一节课,她就飘飘然地坐上了回家的校车。 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一看表才下午两点,离爸妈回家还早,陆忆然索性直接回了房间,躺在床上补眠。想是因为这周每天都熬夜写文太累了的缘故,一躺在软绵绵的大床上,陆忆然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她似乎来了一个很美的地方,青山矗立,绿水环绕。阵阵微风拂面而过,带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鼻尖立刻萦绕着芬芳。 这是在哪儿?陆忆然有些茫然地环顾着四周。 「喜欢这里吗?」 突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把陆忆然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却是一个和蔼的老人,他正面带微笑地看着她。 「老爷爷,你是谁啊?」陆忆然眨了眨眼,觉得有些奇怪,可究竟是哪里怪,她一时半会儿也说不上来。 老人家听了哈哈大笑,看似无意地掠一掠花白的大鬍子,却让陆忆然募地睁大了眼睛。 她知道了,她知道是哪里奇怪了!这个老爷爷,居然留了这么长的鬍子,还有他的那身青色的大袍子,以及梳了髻的头髮,这明明是古人的装扮啊! 「难道我穿越了?」想着想着,陆忆然就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作为一个整天跟穿越文打交道的人,联想到这个是很自然的。可这也毕竟只是在小说里看到,要是真的发生,而且还是在自己身上的话……会不会神奇了些? 陆忆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瞅着他,眼里满是低头哈腰的问号。 老人家对她的反应并不以为然,微微一笑:「还没有。」 陆忆然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不过她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勐得抬起头来,对上了老人家略带笑意的眼睛。 刚刚他说,『还』没有……是什么意思? 老人家的嘴角依旧噙着笑:「想亲身体验一下千年前的生活吗?」 亲身、体验? 陆忆然的大脑明显有些运作不过来,她开始回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来到这里。她记得刚才放学,然后坐校车回家,到家以后见爸妈不在就回房睡觉了…… 莫非,她现在是在做梦? 抬起右手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臂,陆忆然痛得低唿了一声。如果这是梦,那也未免太真实了吧? 「老爷爷……」陆忆然有些无措。 老人家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缓缓道:「小姑娘,这件事情你可以自己做选择。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大可以不去,老朽不会强迫你的。」 听着他认真的语气,陆忆然忽然觉得这一切似乎都变得真实了。她要穿越了?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慢慢地镇定了下来,陆忆然道:「为什么是我?」 她看过的那些小说里的穿越,都是强制性地就过去了。可真的发生到了她的身上,她才觉得微妙了起来。虽然这本身就是一件很玄乎的事情,但让她自己选择,她的心里却忽然有些雀跃。 老人家淡淡一笑:「此乃天机,不可泄露。若是你想知道的话,何不自己去看看呢?」 第2页 她就知道!哪会那么容易就把前因后果都告诉她呢!老爷爷分明就是在诱惑她答应嘛! 陆忆然不自觉地嘟起了嘴,虽然穿越的确是很刺激也很好玩,可是如果她走了,爸妈怎么办?学校的那些课怎么办?她写了一半的小说又怎么办?她可是很有坑品的人! 看出了她的心思,老人家开口道:「你放心吧,我能送你过去,自然也能带你回来。不论你去多久,对这里来说,都只是一个昼夜的时间而已。」 「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回来吗?」陆忆然心动了,既然只有一天,那这些问题她都不用担心了。 老人家点头:「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要考虑清楚了,如果回来了,就再也不能去了。」 低头沉思了半天,陆忆然突然仰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好,我去!」 这么快就答应了?这下轮到老人家不解了。 陆忆然双手合在一起,放在下巴处,满怀憧憬道:「这么好的机会,我又怎么捨得放弃呢?权当是去一次免费的旅游吧!」 最重要的是,作为一个正在写古言的作者,能够穿越到千年之前,进行一次实地考察,并亲身体验一番,这可比在网上找资料或者仅凭自己的想像泛泛而谈要真实得多啦!说不定等她回来之后,带着那些经歷去写故事,会不会更能引起读者的兴趣呢? 其实她在乎的并不是后台那些冷冰冰的数据,她在乎的是有没有人看她写的的故事,有没有人喜欢她的故事,哪怕只有一个人,能够拥有相同的共鸣,她也就心满意足了。 知音难求,写文本来就是一件单纯的事情,兴趣所致,兴趣使然,不是么? 就在老人家满意地点头之时,陆忆然眨了眨调皮的眼睛:「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条件?老人家有些惊讶地看着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这个小丫头挺有意思的,也许他真的没有找错人吧。 「你说,只要是老朽能办到的,一定帮你达到。」 陆忆然搓着手展颜一笑:「老爷爷,我想要一个空间。嘿嘿,你知道的嘛,现在的穿越文里都有,我也想带一个,以防万一嘛。」 俗话说,有了空间的保障,穿越也逍遥呀!最关键的是,这是一个热题材,改天攒够了经验回去写新文,会不会有更多的读者喜欢呢? 陆忆然闪着星星眼期待地看着老人家,见他沉默半晌之后,最终轻点了头。陆忆然高兴地扬起了嘴角。 虽然她还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不过对于这次的穿越,她似乎很是期待呢。 嗯,正如老人家所说的,想知道的话就自己去看看。她从来都是一个爱新鲜,爱刺激,爱过程的人,如果提前知道了原因,或许她就不会那么爽快就答应了吧。 陆忆然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家里的床上。勐得从床上跳了起来,左手臂上的红印还在,脖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无色透明的吊坠,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映照在琉璃吊坠上,折射出炫目的光芒。 陆忆然揉揉眼睛,她真的不是在做梦? ☆、第二章 受伤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仿佛染上一层灰濛濛的轻纱。潮湿的空气夹杂着青草的幽香,阵阵传来,清爽又舒适。 风州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小茶棚内,坐着两个年轻俊秀的锦衣男子,远远望去,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们身边的三张桌子坐满了人,除了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特别惹人注目之外,其余的十人都穿着相同的青衣,连手边放着的刀剑,也是一模一样。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的主子大有来头。 小二恭敬地上了茶之后,就远远地站在了一边。 「二弟,此次回京,还须多加小心。」风潇月倒了一杯热茶递给身边的人。 风霁月接过茶杯,并没有急着喝,而是看着水面上漂浮着的一片茶叶,嘴角微扬:「大哥多虑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回京。」 「万不可大意。前些日子我收到密报,那边已经蠢蠢欲动了。」风潇月也替自己倒了一杯,放在鼻下轻闻。 这季节的茶应该是最好的,清香扑鼻,可里面却似乎多了些不该有的东西。 风霁月听了俊眉轻挑,一脸高深莫测:「他们终于忍不住了。大哥,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嗯。」风潇月点头,正当将茶杯放到唇边之际,马厩处一道细微的白光刺入了他的眼。 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还没等他有所行动,红衣女子已经飞身跃起,速度之快令人咂舌。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朝着那个方向挥鞭而去。 只听「啊」地一声惨叫,一个壮汉便被柔软有力的藤鞭卷腰飞出,狼狈地摔在了众人的面前。 十个随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迅速站到了正不为所惊地放下茶杯的风潇月和风霁月的身边。 「有刺客,保护少爷!」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他们齐刷刷地拔出了刀剑,气势凌人。 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店小二吓得抱着头躲到了桌子下面。 风潇月淡然地看着被红凝牵制住动弹不得的人,右手看似不经意地打翻茶杯,茶水一接触到地面,立刻发出了「滋滋滋」的声音。 「刺杀倒不至于,有人想要毒死我们这却是真的。」风潇月冷冷地道出,让那个趴在地上的人不禁瑟缩了一下。 第3页 「快说,是谁派你来的?!」红凝左脚踩在那人的肩上,鞭子只在他身上绕了一圈,却将他捆了个结实。 那个低哼了一声,转过头去:「废话少说,老子栽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你别不识好歹!」红凝脚下用力,那人倒抽了一口凉气。 风潇月见状无奈抚额,一脸惋惜地看着红凝:「红凝,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要温柔点,你那么大力气,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少爷!」红凝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耳根微微发红,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风潇月哈哈大笑,转向了风霁月:「二弟,你看这人该如何处置呢?」 风霁月瞥了一眼茶壶,淡淡地开口:「想必这人也不会将我们要的答案说出来,不如我们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遂了他的愿吧。」 「好主意。」风潇月朝着红凝眨了眨眼睛,立刻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红凝啊,不是少爷我说你,你怎么把人家扔在雨里呢,有你这样怠慢客人的么?这雨水多不好喝啊,还不快过来倒杯茶给这位壮士解解渴。」 红凝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们一搭一唱的两兄弟,果然是一个爹生的,连坏心眼都能想到一块去!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为什么每次得罪人的事情都要她来做?! 不过这个问题她一定不会问出口,因为她曾经在一次恶战后问过他一个类似的问题,而风潇月却大言不惭地镇定道:「因为少爷我不会武功啊,若是受伤了,怕是会拖累你也逃不掉。所以为了你的安全,我还是决定坐在马车里等待混乱结束吧!」 他不会武功?那她这一身武艺从何而来?累得直喘粗气的红凝斜着眼瞪他,却也没有任何话来反驳。因为除了她和青云之外,的确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对外,他总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入了任何人的眼都会觉得是他们在保护他,而从来不会有人想到,当年竟是他救了被仇人到处追杀的他们。 红凝愤愤地走向他们。她本就生的极美,而今雨水将她的头髮打湿,髮丝粘在额角,滴着水珠的侧脸更显倾城之色。 拿起风霁月的茶杯就往外走,在看到那人眼中所含的恐惧之时,红凝一手掐住了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作势就要将水尽数灌入他的口中。 「等、等一下……」那个男人的身体颤抖了起来,语气里也带着几分害怕。 「怎么,改变主意了?」风潇月玩味地站到了他的面前,低头以一种神祗一般的姿态俯视着他,让人望而生畏。 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震住了,那人结结巴巴道:「别,别杀我……我,我说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我都告诉你们……」 *** 雨过天晴,七色的彩虹宛若一座拱桥,划过天际。 「少爷,这人该怎么办?」红凝踢了一脚跪在地上的男人。 「放他走吧。」风潇月没有回头,负手站在茶棚外,目送着风霁月一行人越走越远。 「放他走?少爷,万一他回去告诉那个人,二少爷会有危险的。」 风潇月收回了目光,笑眯眯地转过头来:「红凝,听你这语气似乎在担心二弟啊。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少、爷。」红凝有种想挥鞭抽人的冲动,牙咬切齿道,「红凝不敢。」 「原来这世上还有你不敢的事,我一直以为你的胆子很大呢。」风潇月调笑道,很满意地看到了红凝的脸上慢慢浮出一丝怒意。 红凝袖子下的拳头握紧了又放松:「红凝自知身份低微,怎敢高攀二少爷?」而且,在她的心里,早已有了意中人了。从她见到他的第一眼起,就已经深陷而不可自拔。 听了她的话,风潇月皱了皱眉头:「不要妄自菲薄,你如今是我的人,与『低微』这两字,完全搭不上边。」 他的人…… 虽然知道他并没有别的意思,红凝的眼中还是露出了几分喜悦,低头道:「是,红凝知道了。」 风潇月没有再看她:「放了他吧,事情没办成又全盘招供,我想他也没这个胆回去復命。」 红凝应下,鞭子一挑,捆绑着那人的绳子就断了:「你走吧,若是还敢有下次,休怪本姑娘不客气!」 将鞭子收回了衣袖内,红凝站在了风潇月的身边,与他一同望着远处的天空。她知道他的习惯,一旦遥望远方,就是代表不许任何人打扰,所以她也就静静地陪他站着。 「是是是,多谢大爷饶命,小人这就走,再也不敢了……」 那人边磕头边答,眼睛的余光却是在寻找方才他掉落在地的刀。就在风潇月和红凝都没注意之时,那个人突然捡起刀,勐得向风潇月砍去。 等红凝发现之时,转身已经来不及了:「少爷,小心!」 红凝只来得及喊这句,眼前已是鲜血四溅。挥出鞭子缠上了那个人的脖子,毫不留情地将他打飞到五丈之外。 「就算你们放了我,我……也逃不掉的……」这是那人气绝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少爷,你没事吧?」红凝紧张地看着风潇月,是她大意了,千不该万不该在敌人还在身边的时候就放松警惕。 风潇月略微摇了摇头,蹙眉看着怀中腹部中刀,昏迷不醒的女子。 第4页 刚才在出神中听到红凝的大喊,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却突然眼前一黑,接着血腥味在空气中蔓延,然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怀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陌生的女子,而她正好替他挡了那刀。 她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他一点都没有察觉,甚至连她是怎么到自己眼前的,他都不知道? 红凝见他愁眉不展,目光也移到了这个女子的身上。 她的衣着怪异,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长衣,看似裙子的设计,却短得离谱,裙边在膝上十几公分,双手双脚都暴露在了外面,肩上背部也有大片□的雪白肌肤。头髮凌乱,全身上下除了那块已经被鲜血染红,连蔽体都称不上的布料之外,只有项间挂着的一枚透明的琉璃吊坠。 和风潇月存着同样的疑惑,若不是亲眼所见,红凝绝对不会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瞬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少爷……」 就在红凝说话的间隙,风潇月飞快地出手点了陆忆然身上的几个大穴帮她止血,又脱下外套将她裹了个严严实实。 「你先回府,马上把城中最好的大夫找来!快去!」说完,风潇月抱起她,快步朝着城中走去。 红凝领命之后运起轻功,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见他们都走了,小二才颤颤巍巍地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腿软得几乎不能站立,撑着桌子抹了一把冷汗,看到一边躺着的那个人的尸体时,又是一阵哆嗦。 小茶棚又恢復了平静,只是这平静背后,却隐藏了更大的阴谋。 ☆、第三章 餵药 陆忆然是被痛醒的! 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穿越竟是如此与众不同,如此惊悚,如此……悽惨。 先不管那个老爷爷说等她准备好就会去找她,害得她收拾完了东西以后又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大半夜实在困得不行睡着了也不见人。光是一到目的地就莫名其妙地被捅上一刀,任谁都会有把始作俑者拖出来砍一万刀来泄愤的冲动。 穿越文看多了,她不否认梦穿的确是一件最轻松最舒服的事。可是任何事情,就算再完美,也总是会有那么一次两次的不如意,俗话说物极必反,她恰恰很不幸地,成为了那只刀俎上的小白鼠。 可偏偏她也只能想想,要是真的把老爷爷给砍死了,她还怎么回去呢! 腹上的阵阵痛楚让陆忆然紧闭着眼睛,额角沁着冷汗。周围依稀传来人交谈的声音,她听不清楚,也无力去听。从来都没有这么累过,身体像是快要散架了,一点力气也使不上。 陆忆然只是稍稍动了一下腰,伤口撕裂的疼痛让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一口气没缓上来,随即便爆发出剧烈的咳嗽。 随着身体更加剧烈的颤动,撕心裂肺的痛感如惊涛骇浪涌上心头,陆忆然泛白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床单。 听到动静的婢女闻声而来,看到她的亵衣下深处的斑斑血迹,吓得惊叫了一声,连忙对旁边的人道:「快去告诉红凝姑娘,那个受了伤的姑娘醒了,快请她来。」 身边的小丫头急急的跑出门,那个婢女走到床边按住了陆忆然因咳嗽而上下起伏的肩。这样下去她才癒合一点的伤口一定会再次裂开的,到时候少爷怪罪下来,她可承担不起啊! 「姑娘,姑娘!你还好吧,忍忍,你忍忍,小心伤口裂开……」 「水……水……」陆忆然干涸的唇只吐出了这几个字。 如果她现在有力气睁开眼睛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朝着说话的人翻个白眼。咳嗽是说忍就能忍的么?她以为她想咳吗? 「水来了,来了……」听到她的话后,婢女着急地倒了一杯水过来。 突然感觉到肩被人用力一抬,床微微下陷,紧接着就靠在了一个坚硬却又不失柔软的东西上。那人的动作很快,但也出奇的温柔,很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口。 坐起来气也顺了许多,陆忆然就着唇上的杯子咕嘟咕嘟地喝了一大口水。 「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带着轻笑的男声在耳边响起,陆忆然勐得睁开了眼。刚刚那个声音明明是个女的,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男的了? 等等,性别是没那么容易变的,就算在医疗技术发达的21世纪,也不可能以光速转换。更何况,还是女变男…… 这不是刚才那个人,他是谁? 下意识地手撑着床板就要和身后的人拉开距离,陆忆然再一次地尝到了痛苦。苍白的脸变得如纸般透明,双眉紧紧地皱在了一起:「嘶……好痛……」 「知道痛还敢动,还嫌伤口不够深吗?」那个人按住了她的肩,将她牢牢地固定在他的胸前。 「你是谁啊?这是哪里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陆忆然虚弱地问道。她本来就没有力气,这么一折腾紧绷的身体也软了下来,头一歪正好枕在了他的肩窝。 她的髮丝碰在他颈间痒痒的,风潇月有些不自然地往后仰了仰头,将手中的杯子放在了床头的小案上,又接过婢女递来的药碗:「醒了就先喝药,这些问题等你伤好了再问。」 「我不吃……吞不下去含在嘴里很苦的……」听到药这个字,陆忆然的头脑里显然出现的是一粒粒类似迷你舒肤佳的泰诺小药丸。 她从小到大什么都不怕,唯独怕进医院,怕吃药,所以一直把自己的身体养得很好。天气一冷,保暖工作她绝对是做的最出色的。 第5页 风潇月听不出她话中的意思,舀了一勺药到她的嘴边:「不喝药伤怎么会好,快张嘴喝了它,嗯?」 「不要……」陆忆然偏过头去。 「真的不喝?」 「不喝。」 「你确定?」 「确定。」陆忆然坚决道,她最讨厌吃药了,死都不会碰的! 「那好……」风潇月的声音消失在两片唇瓣之中。 如果说刚才陆忆然还处于迷迷煳煳,不知所云的状态之下的话,那在她的唇被掠夺,又强行地灌入一大口苦涩的汤药之后,她是彻底地清醒了! 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忆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她,她辛辛苦苦守了二十一年的初吻就这样没了?没了??? 可还没等她有思考的机会,风潇月又连续用嘴餵了她好几口的药,直到碗见底了才满意地停下来。 「这样不就喝下去了。」风潇月若无其事地擦擦嘴。 他这一举动吓到的不光是陆忆然,就连身边站着的红凝和两个婢女都惊得合不拢嘴。 天啊,她们从来不近女色的少爷,居然会主动去吻一个来路不明的姑娘?虽然只是餵药,可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为之,也太那啥了吧! 「流氓啊--!!!」嘴里还残留着被药洗刷过的苦涩,呆愣了片刻之后,陆忆然发出了惊天的大喊。无奈身体实在动不了,否则一定会毫不客气地给这个小人一巴掌! 「哐当」一声,门口传来东西落地的声音。风潇月瞥了一眼,原来是准备送水进来的小丫头不小心打翻了脸盆。 「你,你,你……」陆忆然有些气结。 「看来那老头的药果然管用,才喝下去效果就这么好。红凝,改天把那老大夫请到府里来,给大家都瞧瞧身体,每人都喝一剂,有病的治病,没病的强身。」自顾自地说完,风潇月挑眉对着陆忆然道,「姑娘,女儿家那么大嗓门着实不好,况且你有伤在身,更当静养。」 陆忆然无语,这人是有病啊,没知识也应该有常识,是药都有副作用懂不懂,随便乱喝会出事情的! 风潇月见她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淡淡一笑:「姑娘救了在下,还没来得及向姑娘道谢,可否请问姑娘芳名?是哪里人?为何要救在下?」 被他一连串文绉绉的问题问得有些晕乎乎的,陆忆然这才发觉自己身处的环境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木制的架子床,青色的缦布床帘,圆形的铜镜,檀木雕刻的桌椅,云母片煳的窗纸……还有这一室只有在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古人装扮,纵使早有准备,但也让她惊讶了许久。 她真的穿越了?真的真的不是在做梦? 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要镇定,然后陆忆然的目光移到了刚才说话的男子身上。 他一袭紫衣,随便一眼就看出了是用上好的丝绸所制,不管是面料还是上面的花纹,都精緻地无可挑剔。他的眉不粗也不细,是属于正正好好,看上去很舒服的那种。他的一双凤眼炯炯有神,眼角微微上扬,在她看他的同时,他深邃的目光也放在了她的身上,眼里带着她的倒映。他的鼻翼很挺,仿佛高耸入云的山,挺拔而峻秀。 目光再往下,他的唇…… 看到他还沾着药的唇角,以及微微有些发红的唇,陆忆然的脸就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她自问阅人无数,这样的极品帅哥放在现代她也能够自动免疫,可是现在…… 唇瓣上仿佛又感觉到了那柔软的触感,陆忆然舔了舔干涩的唇,慌忙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你……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先说了我再告诉你!」陆忆然憋了半天好不容易说出了这句话,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紧张。 「在下风潇月,这里是我的府邸。姑娘替我挨了那贼人一刀,我便擅自做主将姑娘带回府医治,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风潇月不紧不慢地答道。 「这样啊,没,没事……」没事才怪!陆忆然怎么听都觉得他后面那句话是故意说的,冒犯两个字一进她的耳里,她就想到了足以令她眼红心跳的那一幕。 真是……有够可恶的!她的初吻啊~~ 「那么姑娘是否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风潇月敛起了眼中的笑意,闪着光的眸子盯着陆忆然。 「我啊,我叫陆忆然,家在上……」海字没说出口,陆忆然就急急地打住了,因为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现在在古代,虽然不知道到底来到了一个什么年代,歷史也没学好,可她常识还是有的,印象中那个时候是没有上海这个地方的。 那她要怎么说?难道跟他们说她是从21世纪穿越过来的么?而他们都是老了她不知道几百倍的『古人』么? 陆忆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突然灵机一动:「哎呀,我家在哪我怎么想不起来了!惨了惨了,一定伤得不轻,这下可怎么办啊!」 失忆嘛,小说里常有桥段,装一下而已,谁不会!说着,为了效果的逼真,陆忆然还使劲地甩了甩头,顺便抬眼悄悄地偷看风潇月。 风潇月似是瞭然地点点头:「那姑娘为何要救我?」 「救你?」要是能让她选择,她才不要白白为他挨上一刀呢!现在还痛得半死! 不过这么说他肯定不信,陆忆然想了想,口气立刻变得跟江湖豪侠似的:「本姑娘路见不平,当然要拔刀相助了!举手之劳,举手之劳嘛!」 第6页 风潇月的嘴角有些抽搐,不过还是顺着她的话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在这里就多谢姑娘了。」 「无妨,无妨。」陆忆然面上继续豪气沖天,暗地里却在懊恼自己武侠小说看多了,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无妨个鬼啊!她现在这叫无妨? 「姑娘忘了自己从何而来,岂不是也无处可去?」风潇月问道。 陆忆然一愣,是啊,她怎么就忘了,她刚来到古代,初来乍到,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要解决生计问题啊! 小脸有些为难地皱在一起,陆忆然小声道:「目前来说你猜得没错……」 风潇月淡淡一笑:「既然如此,姑娘就暂时留在府中吧,等姑娘伤好了,是去是留,再做决定。」 「真的可以吗?」陆忆然听了脸上立刻绽放了光彩,风潇月在她心里的形象焕然一新,他简直就是如来转世,活佛投胎啊! 「当然。」风潇月点头,将她重新放平在床上,站起身来,「在下还有事,恕不能再留在这里。如果姑娘有事的话,就喊月儿,她会在这里照顾你的。」 风潇月指了指刚才端水的婢女,陆忆然乖巧地点点头,一脸「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表情。 风潇月见她没有话说了,便带着红凝转身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道:「姑娘方才所说的『流氓』,是什么意思?」 陆忆然很庆幸自己现在没喝水,不然一定会喷出来的。有些尴尬道:「这个……呃,就是帅哥的意思。」见他歪了歪头,依旧不明白,陆忆然接着道,「流氓和帅哥都是我们家乡的话,就是公子,嗯对!就是公子的意思。」 「那姑娘就好好休息吧。」风潇月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出了门,红凝附在风潇月的耳边低声道:「少爷真的打算留下她吗?」 「你想说什么?」穿过走廊,风潇月往左边的院子走去。 「少爷不觉得她很奇怪吗?」红凝跟在他的身后。 风潇月停下步子看了她一眼,嘴角微扬:「红凝,你真是越来越聪明了,果然是我调教出来的。」 陆忆然的话中错漏百出,怕是随便拉个人过来都能听出问题,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那为何还要留下她?」红凝自动忽略了他疑似夸她实则自夸的话,领悟了深层的意思。 风潇月的眼睛一转,只扔出了两个字:「新鲜。」 新鲜? 红凝怔了怔,这下就算是被他亲自调教的她,也不明白了…… ☆、第四章 留府 风潇月离开之后,陆忆然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眼前不断地闪现着他刚才餵她喝药的情景。 细细算来,她已经活了整整二十一年零三个月了,如果放在这古代,怕是早就已经嫁人,说不定连孩子都已经会在地上撒娇打滚了。可她偏偏连个男朋友都没有交过,更别提和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了。 陆忆然很有自知之明。她知道她虽然长得挺对得起大众的,但绝对算不上是美女,所以不管是在高中同学们都背着老师偷偷早恋,亦或者是在大学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牵小手的时候,她都没有体验过那种感觉。 一个人待久了,她常常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心也给封闭了。 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里,每天都上映着无数的惊喜。可她所理解的爱,全是她看到的,听到的,却从未真正在她的身上发生过。有读者说她的文字太过天马行空,缺乏真实,她也只能一笑而过。没有人知道,在她的内心里,同样也渴望着那样的感情。 风潇月,那个她一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就开始与她有牵绊的人,会不会就是她一直在等待的他呢? 陆忆然有些茫然地望着床顶,显然是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吓到了。 他长得那么好看,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着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她从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没有见到过的。再加上她现在所住的地方,简单的摆设没有一件是多余的,布置地恰到好处,将整个卧房都衬托地极为精緻。 他说,这是他的府邸。 那他的身份也一定非比寻常吧。听她们都叫他少爷,至少可以证明,他并不是一个普通人。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以他的年纪,是否已经娶妻了呢?古人三妻四妾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的身边会不会也有许多女人呢?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里的时候,陆忆然的心里居然闷闷的。虽然弄不明白,可她至少能够确定一件事情,她不讨厌他。 「陆姑娘,这是少爷让人准备的,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先喝点稀粥吧。」那个叫月儿的婢女见她没有睡意,便端着一碗稀粥走了进来。 「三天?」陆忆然在她的搀扶下靠着床坐了起来。她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嗯。」月儿点点头,「这三天少爷每天都会来看你,还有红凝姑娘,少爷担心你的伤,就特地留下了她来照顾你。」 「红凝……就是刚才跟着你们少爷一起离开的那个人吗?她是医生么,你们少爷为什么要让她照顾我?」陆忆然就着月儿递过来的勺子喝了一口。 是鱼片粥,味道很鲜又很有营养,入口即溶。风潇月的确是有心了。 「医生?」 「哦,我的意思是大夫,红凝她是大夫么?」陆忆然对古人的那些叫法还是有些适应不过来。 第7页 月儿轻轻一笑:「这也是你们家乡的说法么?陆姑娘,你的家乡真特别。红凝姑娘她不是大夫,不过比大夫强多了。她也算是我们风府的半个主子了。」 「嗯,怎么说?」 「她和青云公子一样,是少爷的贴身随从,负责保护少爷的安全以及管理府内的大小事务。她的武功可厉害呢,只要一根鞭子就可以杀人于无形。要是我能够像她那么厉害,说不定也能留在少爷的身边了。」月儿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嚮往和羡慕。 「你们少爷不会武功么?」陆忆然继续问道。看来这个小丫头知道的事情还蛮多的,正好趁此机会打探一下,万一她真的无处可去要留在这里的话,多知道点就有备无患了。 月儿可惜地摇了摇头:「不会。少爷什么都好,就是不会武功。」 陆忆然瞭然地点点头,在月儿说话的间隙,她的鱼片粥已经喝了大半,脸色也红润了不少。 月儿又盛了一勺递到她嘴边,继续滔滔不绝道:「不过只要有红凝姑娘在,少爷的安危就不用担心啦!红凝姑娘那么喜欢少爷,一定不会让他有事的!」 「红凝喜欢他?」陆忆然含着粥顿了顿才咽下去。 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月儿连忙掩住了嘴,声音也压低了下来:「陆姑娘,我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要跟少爷说是我说的哦。」 陆忆然点点头。 见她答应了,月儿才继续道:「府里人人都看得出来,红凝姑娘喜欢少爷,看少爷的眼神与看别人的眼神总是不一样的。可也只有少爷傻乎乎的,一直都不知道,总是把她当作手下来看。」 哦?所有人都知道,就风潇月不知道?陆忆然有些奇怪了,刚才见他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一个特别迟钝的人吶。 「对了,你为什么总说你们家少爷需要保护呢?他是有仇家,还是得罪过什么人吗?」 月儿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我们都是三年前才进府的。少爷从不在我们面前提起他的事情,我们做下人的,也不敢多问。」 「嗯,我知道了。」看来这个风潇月也是一个有秘密的人嘛,陆忆然突然对他有些好奇起来,「那这府里还有别人么?比如,你们少爷的爹娘,或者他的……妻子和孩子?」 月儿听了「扑哧」一笑:「陆姑娘你真会说笑,少爷都没娶妻呢,哪来的孩子啊!」 陆忆然有些尴尬地低了低头,但同时她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老爷和夫人我倒没有听说过,也没有见过。不过少爷有一个弟弟,也就是二少爷。但是他经常不在府里,听说他住在京城,只有每年的春天才会回来小住几日。少爷带姑娘回府的那日,二少爷正好刚回京,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姑娘应该都见不到他了。」 原来他还有个弟弟。陆忆然点头笑道:「没事,我也只是问问而已。」 见陆忆然的问题一直离不开她们的少爷,月儿调皮一笑:「让月儿猜猜,陆姑娘该不会是喜欢上少爷了吧?」 陆忆然急了,小脸也瞬间红了,撇过头去:「我哪有,你别瞎说!」 月儿轻笑,立马乖乖认错:「是是是,是月儿多嘴了,陆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别怪月儿了。」末了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陆姑娘,我们家少爷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哦!」 「月儿,你……」陆忆然再次无语了。她才来古代多久啊,先被风潇月夺了初吻也就算了,现在居然又被一个小丫头调戏,看她的年龄顶多也就十六七岁,怎么就这么油嘴滑舌的了。她十六七岁的时候,可是一个乖乖女呢! 陆忆然不禁感嘆,这个府里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过虽然这样想,她还是挺喜欢月儿的。有这么一个机灵讨巧的丫头陪着,总比身边站了一根木头要强得多了。 见月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陆忆然突然想了什么,又喊住了她:「月儿,我的这身衣服……」 「哦,姑娘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所以红凝姑娘就替你把脏衣服给换下了。这身衣服是红凝姑娘的,姑娘你先将就这穿一下,少爷已经吩咐了别人去替你新做几身衣服,应该过两天就会送来了。」 浑身都是血这么恐怖啊……陆忆然一想到自己从头到脚沾满鲜血的样子,眼前就幻化出一个被淋了血又披头散髮的白衣女鬼摸样,不禁轻颤了一下。 恐怖片看多了,想像力总是会比较丰富的,这也不能怪她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样她都没死,她还真的是福大命大啊!感谢佛祖保佑,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那我的衣服现在在哪,还有我身上的东西呢?」衣服倒无所谓,充其量也就是一件比较贵点的睡裙而已。重点是她的琉璃吊坠,那里面可藏了她的全部家当啊!这可关乎着她在古代也能吹上空调,喝上冰镇果汁,顺便看看电视上上网的幸福业余生活吶!那是她辛辛苦苦跟白鬍子老爷爷交涉了很久才要来的,要是丢了她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那件衣服已经破得不能再穿了,姑娘还要吗?」月儿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走到了一边,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了一样东西,「姑娘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是琉璃吊坠!眼明手快的陆忆然立刻从她手中拿了过来,看着它仿佛是在看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一样。 第8页 月儿不以为意道:「少爷说这东西姑娘一直挂在脖子里,一定对姑娘很重要,所以就让我暂时替姑娘收了起来,等姑娘醒了再交给你。」 「嗯嗯,是很重要,非常重要。」陆忆然闪闪发亮的琉璃吊坠捧在手心,「它是我回家的唯一东西。」 之后的几天,陆忆然的伤慢慢地好转了,风潇月也每天都会来看她。而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一些东西来给她,从日常需要换洗的衣服到髮带首饰,可谓一应俱全。 虽然他留的时间并不多,两人之间的话题也无非就是那些嘘寒问暖的客套话,但也足够让陆忆然心里感到暖暖的。毕竟她初来乍到,能够马上找到了住的地方,不至于露宿街头,又遇到这么一个关心她的人,可不容易啊!有的时候也会突然觉得,其实为他莫名其妙地挨了那么一刀,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第五章 乘凉 立夏时节,火红的太阳高悬于天空,异常闷热。 这日,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的陆忆然终于能够下床走动了。由于她住的院子比较僻静,周围又鲜少有人出没,所以她很随意地只穿了身亵衣亵裤,就坐在院子里的凉亭下乘凉。 将衣袖撩到手肘处,陆忆然趴在围栏上,对着池中的金鱼大眼瞪小眼。 这些天她已经从月儿那里旁敲侧击到,她现在所处的朝代叫大齐,是歷史上所没有的朝代。国主复姓慕容,听说乃是一名年仅二十二岁的少年,文韬武略,德才兼备,即位四年便令群臣臣服,内无忧,外无患,深得人心。 听说他有一个皇兄,三年前请旨入民间体察民情,至今未归。外界有传言称他不幸在路上遇刺而亡,也有人曰他因不甘登上皇位的不是他,而投奔敌国,更多的声音则是说他无心朝野纷争,从而避世隐居。 当然这一切对陆忆然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世人有多少张嘴,就会有多少种不同的答案,她不关心,也没兴趣知道。既来之,则安之,有那么多时间去关心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倒不如好好想想等她伤好了以后该怎么办才是真的。 唉,虽然无意中救了人家,可她似乎也不能一直赖在这里不走吧。 陆忆然陷入了对未来的极度迷茫之中。 正在这时,一个青衣男子从院前经过,看到陆忆然时,脚步顿了顿,眼里飞快的涌现了一抹诧异,然后调转步伐,疾步朝陆忆然走来。 「不知姑娘是何人,为何会在风府?」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好大一跳,陆忆然轻拍着胸口转过身。这是一张陌生的脸,也是她来到这里以来见到的第二个男子。他的相貌生得极好,不似风潇月般极具诱惑,但却令人赏心悦目,也算得上是人中之龙了。只是为何他看她的眼神,似乎带着点……敌意呢? 陆忆然有些不解地歪了歪头,打量着这个手中执着剑的男子。 见她半敞着衣襟,青云微微皱了皱眉:「姑娘为何不说话?」 「啊?哦,我没想好该怎么说……」唔,其实她是在想,他若是把手中的剑换成扇子,会不会更能突显他的气质呢?明明俊俏地挺像个书生的啊。 「那就请姑娘想好了再说。」对于眼前这个衣衫不整,披头散髮,双眼直愣愣,一点也不知避讳地看着他的女子,青云的语气带着些许不悦,对她实在是没有好感。 「我叫陆忆然,是风潇月的救命恩人。对了,你是谁啊?」陆忆然热得不行了,随手拿起了旁边的扇子使劲地扇着,还不忘喝了一口月儿早先替她准备好的冰镇酸梅汤。 真不知道这古代的人是怎么活下去的,这么热的天,这人工的轻风,一点都不解暑啊! 青云眼中的异色更浓,突然长剑直指陆忆然,脸上一片肃杀之气:「说,你到底是什么人?!」 望着离自己鼻樑只有一寸的剑心,陆忆然的眼睛很快就扭转到了一个极为奇怪的角度。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向后退,一点一点拉开距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都说女人善变,她看这男人如果变起脸来,可比女人快多了,狠多了,又莫名多了! 「兄台,我已经说了,我是陆忆然啊。」他是聋子么,她的声音不算轻啊。 陆忆然悄悄地伸出手想要把这个危险物体推离,却不想他手上用了尽,剑又弹了回来,打在她的手上,疼得她连忙把手指含在了嘴里。 「我管你什么陆一然还是陆二然的,就算你有姐妹也救不了你!还不快老实交代,你混入风府有什么目的?!」 她初来乍到能够什么目的啊?陆忆然很无奈,她真的很想告诉他,她的忆是记忆的忆,而不是一二三四的一啊! 「那个……你能不能先把剑放下?这样你不累,我看着都累啊。」陆忆然小声地讨好道。 青云瞥了她一眼,然后收起了剑:「看你也逃不出我的掌心!」 「是是是,我逃不掉,也不会逃的。」她才没那么傻跟手中有傢伙的人对着干呢!虽然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在救兵没有出现之前,她还是乖乖的吧。 就在青云以为她要老实地交代自己的目的之时,陆忆然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不知兄台可否听说过一句话,叫做『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青云沉默,脸色稍稍有些暗沉:「这有什么关系?」 第9页 陆忆然不以为然地耸耸肩:「没什么关系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名字就是从这两句话里面出来的,是忆然,而不是一然。」 「哈哈哈,说得好!」青云的脸黑了,而在一旁偷听了很久的人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来,站在他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调侃道,「青云啊,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有时间就多看看书,瞧你长得一副清秀的摸样儿,别整日舞刀弄枪地给浪费了,来年去考个状元回来光宗耀祖多好,少爷我也脸上添光嘛!」 「少、爷!」青云一脸扭曲地瞪着笑得毫不掩饰的风潇月,就算他要光宗耀祖,也轮不到他好不好! 红凝在一旁掩嘴而笑。真好,青云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下少爷就不会总开她的玩笑了。 陆忆然向着风潇月礼貌性地点点头,而风潇月在看到她之时,眉毛轻挑,走到陆忆然的身边对着她道:「几时出来的,怎么不在房里好好养伤?」 「我、我的伤已经好了,没、没事了。」陆忆然低下头去,每次他和她说话,她的心都会怦怦乱跳。 「穿这么少出来,不怕着凉么?」好看的眉微蹙,风潇月回头对红凝使了个颜色。红凝立刻会意地进屋去拿了件轻薄的披风出来,风潇月接过,展开作势要披到陆忆然的肩上。 「我、我自己来就好!」陆忆然后退了一步,手忙脚乱地披在了身上,胡乱地在胸前打了一个结。 风潇月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会儿,静静道:「若是热的话就让月儿多提几盆凉水去屋内降降温,女孩子穿成这样出门,总是不太好的。」 听了他的话,刚刚还在纠结这么热的天怎么会着凉这个问题的陆忆然立刻心领神会,她热得昏头了,差点忘了古代的女子都是很保守,很拘谨的,不要说露个胳膊露个腿了,恐怕就连脖子扬在外面,被人看到了也免不了一番闲话。难怪他们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了。 「坐吧,站太久不好。」 陆忆然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埋头喝起了她的酸梅汤。这种时候她还是少说话为妙,多说多错,免得让他们误会她是风尘女子就不太好了。 「少爷,她……」青云欲言又止地看着陆忆然。 风潇月扬了扬嘴角:「她说的没错,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少爷需要人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他一离开,就发生了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青云惊讶地望向了红凝,向她寻求答案。只见红凝点了点头,青云沉思道:「少爷,你该不会是又迷得哪家姑娘神魂颠倒之后挥挥衣袖走人,惹得天怒人怨,遭人追杀了吧?」 风潇月不置可否地看着他:「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 像,绝对像! 青云在心里暗暗答道,天知道他跟了他这么多年来,有多少未出阁的少女被他迷得连『非君不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细细算来,光是他知道的人数,就能从这里一直排到城门口了,更何况还有那些他未曾谋面的呢! 他家少爷,果然是个祸害啊! 「红凝,告诉他。」风潇月被他肯定的眼神刺激到了,被女人追杀,还要靠女人救,他有这么弱吗? 「是个男的。」红凝平静道。 「男的?你是说少爷还好这口?」青云张大了嘴,对自家少爷的魅力越发地刮目相看起来。 「青云!」风潇月咬牙切齿,朝他射去了一个威胁的目光,「你若是再敢乱说,就不要留在我身边了!」 「不要啊少爷!」青云急了,求救地看向红凝。 红凝连忙出来打圆场,她绝对不会承认刚才她是故意要歪解青云话中意思的:「那边派人暗中刺杀少爷,是陆姑娘及时出现,救了少爷。」 原来是这样啊。青云一脸的恍然,怪不得从来不曾有外人出入的风府居然多了一个陌生的丫头,敢情还真是少爷的救命恩人。不过,少爷居然会让她住在自己旁边的院子,这倒让他不由好奇了几分。难道少爷他…… 青云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风潇月,却听风潇月语出惊人:「青云流氓,你此行可有何发现?」 「噗--」陆忆然盼了大半个月,终于不负众望地将一口酸梅汤给喷了出来。 风潇月无比淡定地拿出帕子递给了她:「陆姑娘可是对我的话有什么异议吗?」 「咳、没、没有……咳咳……」陆忆然假装咳嗽。她当然对他的话没有异议,只是流氓这个词这么用……好吧,是她误导人家在先,不应该欺负古人没常识,曲解了这么一个具有时代背景的词的含义。 「那就好,红凝,陆姑娘想是累了,先扶她进屋吧。」 风潇月嘴唇微抿,她的反应果然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流氓这个词,在那种情况之下喊出口,怎么听都不像是公子的意思。他心中似乎觉得,反倒是『禽兽』,更符合当时的意境啊。 等陆忆然走远了,风潇月还不忘对着一脸茫然的青云解释道:「流氓就是公子的意思。」 于是,他再次满意地看着青云瞭然点头的摸样。很好,被骗的不是他一个人了,他心里平衡了。 ☆、第六章 怀疑 等陆忆然离开之后,风潇月的脸上恢復了常态。坐到了她刚才坐的椅子上,目光放在半碗酸梅汤里,低低地唤了一声:「青云。」 第10页 「是,少爷。」一旁站着的青云也变得严肃起来。他了解他家少爷,虽然整日都以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示人,但只要认真起来,浑身上下就会散发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人敬,让人畏。 风潇月扭头,指了指身边的椅子:「这里没有外人,别那么拘谨,来坐。」 「是。」青云坐了下来,将剑收入剑鞘中,放在了桌上。 「二弟此行可还顺利?」风潇月照例先问了这个问题。虽有高手保护,但他仍不放心风霁月独自回京,所以每次都让青云在暗中跟着,以防万一。 「回王爷,皇上这一路都相安无事,除了城外小茶棚的那个刺客之外,青云不曾发现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哦?」风潇月的声音微扬, 「他们这次怎么这么沉得住气,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没有。」青云想了想,确定道。 风潇月点头,心中细细地思量着这件事。不应该啊,以前风霁月每次来回的路上,都会有很多人想要对其下手,明里暗里都有,这次却如此地风平浪静,波澜不惊,莫非他们正在谋划着名什么? 风潇月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不远处虚掩着的房门:「府里有外人在,以后不要再叫我王爷了。」 「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青云立刻会意,低声道:「少爷可是在怀疑那位陆姑娘?」 风潇月眯了眯眼:「她行为举止古怪异常,身上的疑点太多,出现的时机又太过凑巧,叫人想不怀疑也难。青云,你是不是也发现了什么?」 风潇月特地加重了也字的发音。青云的性子比较急,但绝对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的人。方才他一看到陆忆然就剑拔弩张,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青云向风潇月靠近了一点,这正是他此次快马兼程赶回来的原因:「少爷,我在京城收到密报,说那边派了眼线潜入我们风府。」 「你觉得是陆忆然?」风潇月直接道出了他心中的疑问。不可否认,青云的确是个聪明人,很多事情和他一样,只一眼就能看透,否则他也不会把他留在身边了。 「目前为止,只有她最为可疑。」 「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何要将眼线安插在我的身边,而不是直接放在二弟的身边?」他们最终要对付的人,是风霁月,而不是他。 「这……恕青云不知。」青云面露难色。 「嗯,你不知道是应该的。」在青云诧异的目光下,风潇月继续幽幽地开口,「如果你全都知道了,还要少爷我做什么?」 「……那么少爷,您知道?」青云的嘴角微微有些抽搐。默默地在心里安慰自己,他语出惊人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要习惯,要习惯! 趁他不备,风潇月抬手往他头上拍去,然后一副看白痴的眼神看着他:「我知道的话还要你去查干什么?而且我很确定,府中有他们的内应这个消息,是你刚刚才告诉我的。」 青云捂着脑袋一脸受伤的表情,这么说来,他还不是一样不知道!!!他果然又被忽悠了……少爷啊少爷,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在说正事的时候都突然冷幽默一把呢?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青云决定不再发表意见,而是乖乖听候主子的指示。 「什么都不要做,静观其变。」风潇月站起来,背对着青云,负手立在亭边,遥望着远方的天空。他深知如今敌暗我明,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上乘之策。 「少爷是打算要留下她?」青云有些不解。风潇月行事一向直接干脆,从不给敌人任何有机可乘的机会,现在这样似乎不像是他的作风。 风潇月沉默了一会儿,才静静地说道:「如果她真的是他们的人,我们将她送走势必会引起他们的戒心,在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之前,万不可打草惊蛇。如果她不是他们的人,那么……」 风潇月的唇角微扬,如果她不是他们的人,那将她留在身边也无不可,反正她也没地方可去。 他其实对她的来歷很好奇啊,很想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做出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来。 *** 夜,静悄悄的。 红凝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瞧见房樑上躲着的那个人时,无奈地笑了笑,然后顾自走到桌边倒了两杯茶。 「哥,你到底还要在上面待多久?」 青云纵身跃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一脸挫败:「为什么每次都会被你发现,还是小时候的你可爱!」 红凝淡笑:「谁让你每次都只会用这招,也不知道变通,我想不发现也难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总喜欢躲在自己的房樑上。小时候的她怕黑,经常很晚才睡着,后来有一次发现了偷偷睡在房樑上的他,她心里竟莫名地安心了下来,睡得也很沉,也就没有拆穿他。可现在她已经长大了,他却还是改不了这个坏习惯,他们再一上一下地共处一室,总是不太好的。 「你可以假装不知道的嘛。」青云喝了一口茶,做了大半夜的梁上君子,他的腿都麻了。 「好啊,那我下次就假装不知道好了。」红凝调皮地蹲在了他的身边,意思意思地帮他捶腿,「不过我担心要是这样的话,第二天某人可是会变成瘸子哦!」 「小群!」青云佯装生气地瞪她,可语气里却尽是宠溺和疼爱。这丫头自从跟少爷待久了,变得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居然连他的玩笑也敢开。还有下午的那件事,他还没找她算帐呢! 第11页 「好啦好啦,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嘛。」红凝讨好似地吐吐舌头,「不过,哥,你以后还是不要叫我小群了,府里人多口杂,我怕会给少爷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毕竟我们纪家……」 说着,红凝的头低了下去,脸上飘浮了几朵愁云。 「好。」青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安慰她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相信有少爷在,总有一天会替我们爹娘平反的。」 「嗯。」红凝重重地点头,然后习惯性地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了他的膝上,「哥,我好想爹娘啊。」 青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一下又一下拍着她的背。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对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哦,我在陆姑娘那里。」红凝抬起头,声音已经有些迷煳。要是青云再不说话,她想她很快就会睡着了。 「在她那儿?红凝,少爷没跟你说,她……」青云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她是他唯一的亲人了,他不希望她会有什么危险。 红凝摇了摇头:「少爷都跟我说了,可是,我总觉得陆姑娘并不是坏人。哥,你知不知道,我听月儿说,她好像连我们是哪个朝代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是那边派来的人呢!」 这些天跟陆忆然相处下来,红凝多多少少对她有了一些了解。虽然她经常会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说一些让她哭笑不得的话,但她也因此慢慢地对她放下心来。她就好像是一个对当下的一切都茫然无知的人,试问那边又怎会派这样一个人来刺探他们呢?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你没有发现吗?这种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她那么大个人了却不知道,你不会觉得有问题吗?」如果是装的,那她是不是太蠢了一点? 「可是……」红凝皱着眉头,从陆忆然平淡无常的话里以及毫不掩饰的性格下,她真的觉得这一切对她再自然不过了。 「唉……」青云低嘆了一口气,将红凝拉起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扶着她的肩道,「难道你忘了爹娘是怎么死的了吗?他们就是因为听信了奸人的谗言,才会连夜出逃,结果被当成反贼给抓起来了……小群,这世上有太多的人是我们看不透的,你太善良,总是轻易相信别人,但你也要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道了,哥。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红凝仰起脸朝他盈盈一笑,「我早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可以应对的。再说不是还有你和少爷保护我嘛,我才不怕呢!」 看到她明媚的笑容,青云也跟着笑了,在她的鼻尖上轻轻一刮:「嗯,说的也是。不过不知道当年是哪个笨丫头,被人抢了糖葫芦然后哭哭啼啼地跑来找我……」 「哥!这么糗的事你还说!」红凝不依了,扬起手就要去打他。 …… 风府的这一边,红凝和青云打打闹闹地乐个不停,而另一边,靠近陆忆然房间的另一个院子里,风潇月正坐在石凳上,举头望月独酌。 酒香四溢,伴随着池中传来的阵阵荷花的幽香,一起融入了他的鼻尖。 风潇月有些沉醉地看着幽静的夜空。自从离了京,他已经许久不曾体会到这样的闲适和安逸。整日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尔虞我诈,防不胜防,让他险些招架不住。幸好红凝和青云自愿跟随在他的身边,才替他分忧了不少。 他始终没有忘记当年离京的原因是什么,更何况是在他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真相之后,不是他不想,实属不能回去。 ☆、第七章 条件 伤完全好的时候,陆忆然已经在风府待了一月有余。此刻,她正在房内来回地踱着步子,从早上醒来开始,她就一直愁眉不展。 「陆姑娘,你的伤才刚好,少爷说让你多多休息。」月儿的目光有些忧心地跟着她来回移动。 「我早就没事啦,都是你家少爷太担心了,你看,我都可以活蹦乱跳了!」陆忆然摆了摆手,末了还不忘使劲蹦跶了两下。 这一举动她倒没觉得什么,可把一旁的月儿吓得不轻。月儿连忙上前扶住她,急急道:「好好好,我相信,我相信。陆姑娘,你还是不要跳了,万一伤口裂开就不好了!」 陆忆然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丫头表现得也太直白了点。刚刚才说相信,立马又担心她的伤会裂开,这不是前后矛盾么!而且还表现出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要她『相信』还真是难为她了! 所以陆忆然决定乖乖地坐下,随手拿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扔进了嘴里,含煳不清道:「月儿,你说我的伤都好了,如果再留在这里,是不是不太好?」 「姑娘是想离开吗?」月儿站在她的身边,她终于明白了陆忆然一整个上午一会儿摇头,一会儿晃脑,一会儿又撑着脑袋沉思是为什么了。 「呃,我也不知道。不过总觉得再留下来,会打扰到你们少爷啦。」陆忆然挠挠头,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在这风府住了一个多月,她从来都没有出过门,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如果离开,要去哪里,要做些什么,都是一个大问题。最关键的是她现在身上没有钱,就这么离开的话,几乎就是找死了。 「那姑娘就留下来吧!」月儿高兴地为陆忆然出谋划策。她在的这些日子,少爷天天都会来看她,顺便也能被自己看,所以为了多看少爷几眼,她可巴不得她留下来呢! 第12页 「可这样不太好吧……」陆忆然不知道她打的小心眼。 月儿趁热打铁:「怎么会不好呢,也许少爷也是这么希望的哦。」 「嗯?」他希望她留下来,为什么? 「陆姑娘你不知道,在你来之前,少爷从来都不近女色的。可那天我们看到少爷抱着你回来的时候,脸上布满了担忧,还让大夫无论如何都一定要治好你,就连大夫在为你诊治的时候,他都寸步不离地守在你的床前。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少爷,可见你在他的心里有多重要了!」月儿说的是真心话,那个时候的风潇月的确让府中一干人等都吃了一惊,有人甚至还以为,少爷是把未来少奶奶给抱回来了呢! 「那、那是因为我救了他……」陆忆然低下头,听她这么一说,心里竟有些感动。 「嗯,所以啊,你又是少爷的救命恩人,更应该留下来了!」 可是,她留下来干什么呢?总不能白吃白住吧,她可不想到古代就是来当一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啊! 要不找点什么事情做做? 陆忆然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她转身对着月儿道:「月儿,这府里缺不缺人手?比如扫地啊,洗衣服啊,或者煮饭啊之类的。」 好吧,其实她不会煮饭,只是随便说说的。她最多也就会做那么一两个蛋糕甜点之类的,对于一个21世纪的吃货来说,这点功底是必不可少的。不过貌似这古代的人,不吃这玩样儿吧。 咦,也许她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去外面开一个甜品店什么的,绝对能赚! 可前提是,她还是得有钱啊!否则对于一个身无分文的人来说,没有能去实行目标的实质性的东西,空有远大的理想那绝对是扯淡! 月儿想了想:「府里的人很多,二少爷又很少回来,所以我们伺候的主子也几乎就只有少爷一个,最多也就算上红凝姑娘和青云公子,似乎不缺人手啊。而且少爷给的月钱一向很多,大家也都很喜欢留在这里,所以就更不会缺啦。」 「一个都不缺么?你再好好想想。」陆忆然期待地看着月儿,这么大的府总会有能让她打扫的地方的吧。再不济,难道要让她提出去打扫茅厕么?呃,那还是算了吧。 「啊!我想到了,有!的确有一个地方缺人!」月儿双手合十,目光一闪。 「哪里哪里?」 「少爷的卧室和书房!」 「……」陆忆然有些无语,刚刚振奋的小脑袋又垂了下去。 风潇月的身边啊,她看还是算了吧,她可不想成为第三个被他调侃的对象了。 「不过少爷一向不喜欢别人进他的房间,所以那些事情都是他亲力亲为的。」月儿咬着手指道,「陆姑娘,要不你去问问少爷吧!说不定他就愿意让你帮他整理房间啊,这样你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下来了!」 陆忆然点点头,眼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过,她绝对不是准备去打扫他的房间的!她只是去问问有什么别的活能她干,他是主子,他应该最清楚不过了。而且只要他答应了,就算府里人满为患,她也能够安心留下了。 嗯,说办就办! 于是,陆忆然就朝着风潇月的书房走去,听月儿说,这个时候他多半是在书房看帐。陆忆然这一路都在想着要怎么跟他开口,奈何他们所住的地方只有一墙之隔,纵使她已经以龟速挪动着步子,也很快就到了。 果然不出所料,整个院子安安静静的,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树梢上传来的阵阵蝉鸣,才使得院子显得不至于太过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陆忆然突然觉得很孤单,不是她,而是为住在这里的人。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却在踏进这个院子的瞬间,让她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真诡异!陆忆然撇撇嘴,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的,她就找到了她的目的地--风潇月的书房。 陆忆然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透过半掩的窗户悄悄地打量着屋内。这间屋子和她的房间一样,布置简单又不失庄重。一张雕刻着花纹的紫檀木书桌,一张同桌子配套的椅子,还有三张放满了书的书架。只是随便地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屋子主人的博学多才。 桌上放着的一只茶杯,正冒着裊裊的青烟。杯盖被握在一只修长的手中,骨架分明,轮廓有致。 只见那个人正坐在书案前,低头看着另一只手中的书册。他的面色平静淡然,仿佛轻轻飘扬着的白云,他的一双眼眸漆黑有神,恍若幽静深邃的夜空。在阳光的照射下,他的侧脸就好像是水晶雕刻的,高挺的鼻,殷红的唇,一时间,竟让站在外面的陆忆然微微晃神。 为什么会有男人长得这么好看呢?陆忆然揉揉眼睛,再三确定他的确是自己要找的人,而不是一时眼花而产生的幻觉。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的人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然后执起茶杯,薄唇就着杯口轻抿了一口。 「在外面站了这么久,还不进来吗?」几乎是在陆忆然出现的同时,风潇月就发现了她。她会来找他,这倒一点也不让他意外。只是她迟迟不肯进屋,却让他浑身不自在,若是再这样被她看下去,恐怕要把他给看穿了吧。 「风公子……」偷看被人发现了,陆忆然也不用敲门了,有些尴尬地走了进来。 第13页 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薄纱长裙,衣领微敞,凝脂般的白玉肌肤若隐若现。风潇月低头瞧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唔,似乎还挺相称的嘛。 唇角微扬,风潇月走到她的身前:「不知陆姑娘前来找在下所为何事?」 他比她高了整整一个头,两人又离得这么近,陆忆然只能仰头望着他:「那个,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我是想来问问你,府中可有需要用人的地方?」 「风府向来不缺下人,陆姑娘可是需要丫鬟?改天我再派几人去你那便好。」风潇月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忆然摇头摆手,她又不是什么大小姐,哪里需要那么多人伺候呀! 「风公子,我是说,如果府里有需要的话,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嗯?」风潇月有些不解地歪头看着她。 陆忆然连忙解释道:「你看我的伤都已经好了,总不能再留在这里白吃白住了。可我现在又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我想留下来做点事情,就当是感谢公子的收留照顾之情,等改日我找到去处了,再向公子告辞。」 陆忆然一口气说了出来,她自认为已经讲明了自己的目的,也没有表现出赖在这里不肯走的意思,他应该会答应的吧。 哪知风潇月沉默了片刻,然后淡淡一笑,风华绝代:「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岂有白吃白住之理?姑娘若无处可去,留下便是,想要留多久都可以,又何必言谢呢?」 「那怎么可以,无功不受禄。公子的好意忆然心领了,但忆然绝非游手好闲之人,用自己的劳动来换取相应的报酬,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忆然也住得心安理得。」陆忆然婉拒,她早就想到他会这么说,所以也早有准备。 风潇月微微有些诧异,像她这样力求自力更生的女子,并不多见。如果她真的是那边派来的人,那必定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之前似乎有点小看她了。 「如此姑娘是否太见外了呢?」风潇月轻笑。越是不简单的人,他越是有兴趣和她周旋下去。 陆忆然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既然如此,那忆然只能向公子请辞了。」 哦,无处可去她还要走?风潇月没意料到她会这么说,眉上稍染诧异。但转念一想,这样似乎才更像她的性格。接着爽朗一笑:「风府这么大,姑娘想要留下当然有事可做。只是在下怕这些粗重的活会委屈了姑娘。」 粗重的活?他这么说的就是不会留在他的身边了吧?陆忆然心安了下来,刚想说「不委屈,她不怕辛苦」,话没出口,风潇月的声音却再次响了起来。 「如果姑娘不嫌弃的话,那就留在在下这里吧。正巧在下也缺个使唤的丫头,不知姑娘可否愿意?」 「……」陆忆然沉默了。她可以说嫌弃,可以说不愿意么?抬头看看风潇月无比期待又不容拒绝的目光,陆忆然都想哭了,为什么她蓦然有一种自投罗网的感觉,就好像他一直在等她来找他一样?是她的错觉么? 「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我当然没什么问题啦。」陆忆然哭丧着脸,很显然,她如果现在敢说不愿意的话,会死得很惨。 看着她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风潇月微微皱了皱眉,留在他身边,让她这么不高兴吗? 她表现得也太直接了点吧……真是口是心非的傢伙! 「那以后就不要再叫我公子了吧。」风潇月立刻摆出一副主子的派头,坐回了椅子上。 「是,少爷。」陆忆然恭敬地答道。这府里人人都叫他少爷,而她之前并不属于这里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教他公子。 风潇月笑了,这丫头还挺机灵的嘛。 「对了,少爷,我有一个条件。」既然初步协议达成了,那陆忆然就有必要提出她的要求了。虽然古代没有合同这一说,但僱佣关系一样是双方的,她履行义务的同时也必须要享有权利,这是很公平的。 她居然还有条件?风潇月失笑,自以为很了解地说道:「你放心吧,你的月钱我会让红凝照着府中的丫鬟一样给你。」 「那就谢谢少爷了,不过……」陆忆然抬起头,「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风潇月挑眉,同时很好奇她到底会提出什么要求。 「我要假期。」陆忆然笑盈盈地看着有些错愕的风潇月。她知道古人的等级观念很强,对于一个下人来说要休假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她可不是普通的下人,她可是受过21世纪教育的新型人才,为自己争取必要的权益那可是拥有优质生活的保障! 「其实也不需要很多,只要每周……啊不,我的意思是,为了更好地伺候少爷你,所以七天里必须让我有两天的休息时间,当然多点我也不介意的啦。」陆忆然生怕他不明白,详细地补充道。 「那在你休息的两天里,谁来做事呢?」风潇月好笑地看着她,她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尽是些奇奇怪怪的思想。他真想把她的脑袋打开来,看看里面究竟藏了些什么。 陆忆然托着腮反问道:「那之前少爷这里都是谁来打扫的呢?」她这是明知故问,等的就是他的答案。 「无人。」风潇月如实道。 陆忆然点点头:「那不就行了。既然以前没人打扫少爷都能住下来,我只有两日不来,少爷难道就不能住了?」 第14页 风潇月怔愣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哈哈大笑。这丫头,真是有趣! 「还有别的要求吗?」 见他无声地默认了,陆忆然也跟着笑了:「多谢少爷!我暂时没有别的要求了。」 「暂时?」 「嗯,暂时。若是我以后想到了,就再告诉少爷吧!对了少爷,如果你有什么要求,也可以跟我提哦,我们公平交易,才能保持长久的合作嘛!」 风潇月:「……」 等陆忆然走了之后,青云和红凝也从外面走了进来。风潇月以为他们这么气势汹汹的是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他,结果他们一进门,便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少爷,我们也要假期!」 …… ☆、第八章 契约 上班的第一天员工就迟到,老闆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在去风潇月院子的一路上,陆忆然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明明昨天已经跟风潇月达成了初步的协议,她从今天起就是人家的丫鬟了,结果一个不留神,一觉睡到大天亮,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在床上滚了几圈之后,又抱着被子继续睡。直到日上三竿月儿过来敲门,她才深刻地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唉,她对古代的生活还是不太能适应啊。改天得好好研究研究那琉璃吊坠怎么用,找个时间去空间里熘达一圈,然后偷偷地带些东西出来,比如闹钟啊,手錶啊之类的。那个老爷爷也真是的,就这样把去空间的钥匙挂她的脖子上了,却没告诉她进入的方法,真真是太看得起她了。难道人老了,都会健忘么? 想着想着,陆忆然已经到了书房门外。刚想伸手去敲门,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陆姑娘,你是来找少爷的?」红凝和青云还不知道昨天的事情,看到她的时候眸上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诧异。 陆忆然点点头,往屋子里看了一眼,然后对着红凝道:「少爷他在吗?」 「少爷在,只是……」他的院子从来都不允许任何人擅自进入,她和青云也不例外,所以他们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来找他。她今日这样贸然闯入,只怕少爷会不高兴吧。 「陆姑娘,若你有事的话可以找我,我可以代为转达。只是少爷的院子……」 「红凝,让她进来。」红凝的话没说完,里面的人就出声打断了她。风潇月靠坐在椅子上,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不由有些好笑。 转达?红凝啊红凝,你虽然能干,但并不是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替我办到的。就比如你现在眼前的这个人。 等到身后的门被关上,红凝微微皱了皱眉。 「在想什么?」青云见她站在门口不动,走上去问道。 「哥,你有没有觉得少爷很奇怪?」 「哪里怪了?」他没觉得少爷和往日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啊。 红凝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但总觉得她对陆姑娘很不一样。你看,我们以前第一次没经过他的允许进来的时候,少爷把我们骂了个狗血淋头,可是今天陆姑娘过来,他却一点都不生气……」究竟是为什么呢? 因为,少爷对人家动心了呗!真是个傻丫头! 青云很想这样回答红凝,可是他不能。他知道她心里装的是什么,也知道她对少爷不仅仅只有主僕之情。告诉她,反而会让她不开心,可以她的性子,知道后一定会将这件事深埋心底。而他,不希望看到她强颜欢笑。 青云低嘆一声,摸摸她的头:「别乱想了,陆姑娘救了少爷,少爷自然对她不同。走吧,我们还有事情要去做呢,别赖在这里了,否则要是少爷一生气,只怕我又要倒霉了。」 见着青云略带无辜的样子,红凝「扑哧」一声笑了。是啊,他们这个看似威严,实则腹黑又狡黠的少爷无事的时候总会想着法儿调侃他们,她已是深有体会。不过只要有青云在,那她就是安全的。 红凝点点头,然后和青云一起离开了。偌大的别院,唯留下了屋里的两人。 「过来。」见陆忆然进门就站在那里不动,风潇月朝她扬扬手。 「少爷……」陆忆然低着头一边走一边挤眉弄眼,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比较可怜一点,不过碍于她昨天睡眠太好精神太充足,最后她还是决定乖乖地承认错误,「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风潇月由于是坐在椅子上,所以将她的表情一览无余。原来她是在担心这个,他看起来是那么不近人情的主子么? 随手从桌上拿起了一张写满字的纸,风潇月递给了她:「先看看这个。」 很好,没生气! 陆忆然舒了一口气,然后接过那张纸,不一会儿,她的嘴巴便张得大到能够吞下一个鸡蛋了。 这这这……这是什么? 契约?传说中的卖身契?! 陆忆然看看他,又看看那张纸,惊得眼睛一眨一眨的。他该不会是来真的吧?她只是答应暂时留在这府里伺候他,并没有决定长久待下去啊。等她攒够了钱,有了足够的资本,她还是会离开的呀!她可不想来到古代就窝在这么一个地方,好歹也要游山玩水一番,感受一下风土人情吧。 「少爷?」陆忆然低低地唤了他一声。 风潇月云淡风轻地看着她,并不将她的意外放在眼里:「不识字吗?」 陆忆然摇头,这倒不至于。她刚刚简单地扫了一眼,上面都是一些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她虽然不会写,但怎么说也是中文系的大三学生,要看懂这些也并非难事。 第15页 「那你就仔细看看吧,如果没问题的话,下面签个名字就好了。」风潇月淡道,还不忘在最后的空白处指上一指。她能看懂,那应该也会写字了。 「少爷……」陆忆然没有看那些文字,而是看着他,面露难色。 「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我可以不签么?」陆忆然战战兢兢地说道,慢慢地将纸放在了桌上,「我只是暂时留在这里而已,并没有想过要待那么久。」 一看到开头硕大的五年两个字,陆忆然的第一反应就是晋江的合约,于是不管后面的内容是什么,她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红叉。她签了一个五年还不够,竟然还要签第二个? 「这是每个进府的人都会签的,红凝和青云也不例外。不过你的有些不同,看完了再决定吧。」早就猜到她会拒绝,风潇月也没那么笨,随便拿张普通的契约就让她签了。 对待特别的人,那就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行。 陆忆然半信半疑地重新拿起了那张纸,这才放在眼前细细地看了起来。纸上的大致内容如下: 五年内,陆忆然甘愿在风府为婢,伺候于风潇月左右。如约,风潇月会尽力满足陆忆然的一切合理要求,而陆忆然也必须听他的命令行事,不得违抗。但在此期间,若陆忆然以此身份提出离开,风潇月也不能阻拦,从此天涯是路人,江湖再见。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完全是有利于陆忆然的,但风潇月既然会拿出来,那他的心里也一定有其他的打算,而陆忆然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才犹豫不决。 见陆忆然慢慢放下手中的纸,风潇月微笑着看着她:「还不想签吗?」 「我……」陆忆然皱着眉,不管她怎么想都想不出原因。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签了。」风潇月很好说话地替她做出决定,趁她手松的期间,「唰」地一下从她的手中拿过契约,掌心慢慢地收紧。 「等一下!」眼见那张纸即将被揉成一团,陆忆然抓住了风潇月的手腕,「我签!」既然好处都归她,她是傻子才不签呢!反正不必受约束,随时都可以走,签就签吧,免得以后他会赖帐! 「好。」风潇月一脸奸计得逞地坏笑,顺手递给了她一支毛笔。 陆忆然拿过笔,咬了咬唇,然后在契约的最后龙飞凤舞地写上了「陆忆然」三个大字。 「咳……」风潇月拿过纸看了看,突然掩唇咳了两下。她的字也太…… 手指一圈一圈地卷着自己的头髮,陆忆然尴尬地沖他笑笑。她从来都没有用过毛笔写字,能写成这样就不错了。太丑也不能怪她,要怪就怪某人的字写得实在是太漂亮了! 风潇月对着纸端详了半天,才将它收了起来。他很好心地没有揭穿她,她居然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三个字里错了两个。但他不知道的是,陆忆然写的是简体,而不是他所认识的繁体「陆忆然」。 「那么少爷,接下来我应该做些什么?」陆忆然交握着双手站在风潇月的身边。 风潇月懒洋洋地瞥了一眼窗外:「快午时了,先去吃饭吧。等一下我会和红凝青云出门,你就自己随便看看这里有没有事情能做的吧。」 随便看看? 少爷还真的是好说话啊。这是他的地方,随便看看她怎么知道应该做些什么?他以为她是来参观的么?还有月儿不是说他不让别人随便进他的院子的么,他就不怕她会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或者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于是,在带着疑惑签了一份所谓的『卖身契』之后,陆忆然很悠闲地正式开始了她的古代生活。 为什么说是悠闲呢?很简单,在陆忆然把他的卧室和书房都『巡视』一圈之后,发现他的房间真是干净地可以用一尘不染来形容,根本就没有什么她可以整理的地方。所以她也乐得自在,意思意思地将两间屋子打扫了一下,然后又替他换了一床干净的被子之后,就哼着歌回房了。 ☆、第九章 习字 少爷的救命恩人变成了贴身丫鬟的事情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风府,风府上下一干人等对此揣测纷纭。不少好奇心重的小厮丫鬟不惜冒着会被少爷责备的危险,暗中接近风潇月的院子想要一探究竟。 据知情者透露,陆忆然每日天没亮就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守在了风潇月的房外等他起床。一直到晚上月亮都爬到树梢上了才精神萎靡地回房,对此大家越发地想要知道,究竟陆姑娘是如何伺候少爷的,毕竟这府中还从未有任何人与少爷走得如此近过。 然而事情的真相是什么呢? 事情的真相就是风潇月觉得陆忆然当日的字实在是写得太不堪入目了,作为他的贴身丫鬟,也是第一个甚至是最后一个丫鬟,万一被人看到了她写的字会有失他的身份。于是思前想后了一整夜,风潇月决定亲自教陆忆然习字。 所以可怜的陆忆然连完整的一天活都没干完,就被人强行按在了椅子上,手上塞了一支紫檀镶金笔管的狼毫笔,面前放了一堆四书五经,以及成语大全,美其名曰「修身养性」。 「好残忍啊!!!」抄了四天终于把一本成语大全给抄完了,陆忆然无力地趴在桌上,右手垂在了桌子下面晃啊晃的。 「残忍?」 在陆忆然的心里已经化身为教导主任形象的风潇月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陆忆然立刻正襟危坐,一副标准的小学生坐姿:「少爷。」 第16页 「你说谁残忍?」风潇月拿过桌上的那堆纸,面无表情地翻着。 在背后说别人坏话被逮个正着,她要不要承认呢?陆忆然支支吾吾道:「啊,什么残忍?我没说残忍啊,我说的是要趁热……嗯,要趁热……」 还是不要承认好了,她发誓只要她敢承认,接下来一定会发生更残忍的事情。 「趁热?」风潇月扬声问道,目光从纸上移到了她的脸上。他对自己的耳力从来不会有半点怀疑吶。 陆忆然在他炙热的眼神下缩了缩脖子,继续死不承认:「哦,我是说要趁热打铁……你看,我写的字好不容易有起色,当然要多练练,一鼓作气嘛。」 陆忆然十分满意自己想到的这个理由,就在她暗自窃喜风潇月找不出任何破绽,即将成功瞒天过海的时候,风潇月的一句话,让她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下了套给自己钻。 风潇月赞扬似的看着她,一脸贊同道:「难得你会这样想,那明天开始就继续抄诗经吧。」 「什么?还要抄?!」陆忆然惊唿,怀疑自己听错了。不是吧,抄了厚厚的一本成语大全还不够,还要抄什么诗经?? 整天抄抄抄,她又不是小学生好不好! 风潇月不以为意地耸肩:「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要趁热打铁。」 「可是……」陆忆然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右臂,一边抬起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不抄了行么?好浪费时间啊,要不我背给你听?」 陆忆然的记性一向好,以前没事的时候就喜欢随时拿本《诗经》或者《唐诗三百首》来看看,虽然记不清全部,不过随便背几首对陆忆然来说还是不成问题的。 「你会背?」风潇月有些诧异,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认识字的人却不会写字。 「嗯,会一点。」见事情有转机,陆忆然很含蓄地点头。 「谁教你的?」见她放松了下来,风潇月也斜着身体靠在了窗台上。 陆忆然想了想,古代很少有女子进书院,说学祝英台男扮女装也不太现实,所以就随口一扯:「我爹爹是书院的教书先生,是他教我的。」 风潇月听了眸中一闪,带着深意地笑道:「是在哪个书院?能教出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改天若是有机会的话我也想去拜访一下。」 「他在……」陆忆然没有继续说下去,她没有骗他,她老爸的确是老师,会考中文系也是受了他的影响。可是现在,她似乎意识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她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吧?胡诌乱编一个书院的名字简单,可那不就证明她是在假装失忆了? 「在哪儿?」风潇月微微靠近她,他其实并不想拆穿她,只是很喜欢看她窘迫的样子,以及总是能找出藉口来矇混过关后双眸闪着光的窃喜。 她和他从前所见到的女子都不一样,虽然瞒了他很多事情,可他并不觉得有任何的不满,甚至很希望有一天,她能主动地将一切都告诉他。不管她是谁,即使真的是那边派来的人又如何?只要她愿意,他会保护她,绝不让她再受到任何的伤害。 是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她居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的?风潇月几不可见地摇摇头,连带看着她的目光也染上了几分异样的情绪。 「他在……」陆忆然皱着眉,食指在衣袖下打着圈。沉默不语中,右手忽然被人提了去,立刻有一双带着薄茧的大手隔着轻薄的纱衣贴上了她的玉臂。 陆忆然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轻轻地揉捏着:「少爷?」感觉到他掌心滚烫的温度,陆忆然有些紧张起来。 「别担心,我只是帮你看看手。」风潇月若无其事地说道,好像这样的事情再正常不过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他一边为她轻揉着,一边轻柔道:「是这里酸吗?回去以后记得热敷一下,不要拿重物。」 为眼前人的温柔所征愣,陆忆然有些失神地点点头。月光透过半掩的窗户洒在他的脸上,宛若温润的美玉,他的一双眼眸漆黑深邃,像极了静谧的夜空,而那颗轻轻转动着的珠子,流光溢彩,灿若星辰。 风潇月放开她的时候,陆忆然依旧傻傻地看着他。风潇月淡淡一笑,在她的额上轻弹:「发什么呆!你爹教你读书,都不教你习字的吗?拿笔而已,又不是让你拿斧头砍柴,怎么会累成这样?」 其实没有被打痛,不过陆忆然还是伸出左手捂住了额头,是不是这样,就可以遮挡住自己的视线,而不去看他?是不是这样,她的心跳就可以慢一点…… 风潇月重新拿了一张纸铺在桌上,又将毛笔塞到了陆忆然的手中:「写几个字给我看看。」 还在失神边缘的陆忆然乖乖的照做,可笔尖停在离纸一寸的地方,她却不知道该写什么。 一滴墨悄悄地滴在了纸上,然后迅速地化开,就如同陆忆然此刻的心情一样,激起了层层涟漪。 风潇月站在她的左侧,右手绕过她的肩膀将她的小手包裹在掌心中,左手从另一边伸出,掰开她紧握着笔桿的手指:「笔又不是你的仇人,不要用那么大的力气。拇指在内侧顶住笔管,食指和中指在外侧压着,无名指从内向下拖住笔管,小指微微借力就行了……」 风潇月一点点地教着她,而陆忆然也任由他摆弄着自己纤细的手指。感受到他贴近自己耳畔温热的唿吸,陆忆然的脸颊渐渐泛红,身体稍稍往前倾了倾。 第17页 「别斜着身子,坐直了。」没有察觉到她的异样,风潇月又将她往后拉近自己。原本垂在他肩上的黑髮慢慢地滑落了下来,散在了陆忆然的肩上,还有几根调皮的髮丝,偷偷地钻进了她的衣领里。 陆忆然的肩头轻颤,而风潇月正执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你……怎么会知道?」这是她名字的由来。 「你自己说过的,那天在凉亭下。」停下了笔,可风潇月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就连手中的笔也不捨得放下。 陆忆然想起来了,那天青云说她是一然还是二然的时候,她特地跟他解释了一下她的名字,后来风潇月又正巧出现,还笑话了他一番。 怪不得他知道,原来他一直在偷听他们说话啊!陆忆然转头瞪他。 风潇月好笑地放开她,很自然地拍了拍她的头:「已经教了你怎么拿笔了,明天记得来写字。」 「哦……」陆忆然撇撇嘴不情愿地答应下来,但转念一想,明天?她立刻精神抖擞地扔了笔,小脸上扬,「我不要。」 「为什么?」 陆忆然开心地咧嘴笑道:「你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了么?明天我休息啊。」算上她迟到的第一天和早出晚归习字的四天,明天就是美好的双休日啦!嘿嘿,她可是有签契约的,他敢不认帐试试! 陆忆然再次觉得签了那个契约是真的好,可风潇月是什么人?他既然敢答应,那必然会有对策,他还真的敢不认帐! 风潇月抱臂但笑不语,直到陆忆然嘴角的幅度慢慢缩小了,他才幽幽开口提醒她道:「我记得我答应你休息的前提是你必须为我打扫房间吧?可你这四天似乎并没有做到。」 陆忆然眯了眯眼,下巴一点点地沉下去。风潇月继续道:「而且,我是让你来习字,并不是来干活。所以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 「……」 无耻! 陆忆然在心里狠狠地骂着他,她刚才怎么就被美色所迷,忘了他其实是一只披了羊皮的狼呢!竟然还敢设下陷阱给她跳! 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让她签一份『完全』有利于她的契约了!她提出的条件是干五天活休息两天,换而言之就是没到五天她是不能休息的。这个狡黠的傢伙偏偏抓住了这一点来做文章,不让她做事,到不了五天,也就只能听凭他的摆布。偏偏她现在又身无分文,根本不会提出离开,他就是料想到了这一点,才会将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陆忆然嘟着嘴狠狠地瞪他。哼!风潇月,算你狠!不过你等着,我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这个仇,总有一天我会报回来的! ☆、第十章 出府 陆忆然向来就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对于风潇月的种种行为,她的打算是,你不仁,我不义。既然风潇月设计陷害她在先,那就别怪她翻脸无情。当然,在她还没想好要如何「报仇」之前,她是不会轻举妄动的。不过,那也并不代表她就会由着他被他欺负了。 风潇月会抓着契约不放,难道她就不会了吗?要知道咬文嚼字可是一个作家的必备功底。 不让她休息?哼,她偏偏就要! 当日她的确是说了干五天活才能休息两天的话没错,可她却没说不干活会怎么样。换言之就算她明天罢工了,风潇月也拿她没办法。反正她能想到的藉口多得是,如果风潇月执意要跟她对着干的话,那她也不介意每过五天就选一个用用。 所以说,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陆忆然边揉着酸痛的右臂,边推开了自己卧房的门。这间并不是她原来住的屋子,由于她现在是风潇月的丫鬟,所以前几日她就让红凝替她换了房间。风潇月知道以后也没说什么,只是交代红凝给她安排了一处阳光不太照得到的地方,这倒正好遂了陆忆然的心意。 进了房间插上门栓,陆忆然点亮了桌上的半截红烛。烛光摇曳下,陆忆然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出神。当最后一点红烛燃烧殆尽的时候,陆忆然也缓缓地阖上眼眸,进入了梦乡。 本想舒舒服服地睡个懒觉,可第二日卯时刚到,陆忆然就被「砰砰砰」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美梦被打扰,陆忆然睁眼看了眼窗外依旧暗沉的天色,抓狂地扯了扯头髮,索性连人带头一起蒙到了被子里面。 「陆姑娘,陆姑娘!」红凝敲了半天也不见动静,用力推门也推不开,喊了几声更是无人应答。 不一会儿,敲门声消失了,烦人的唿喊也停止了,陆忆然又安静地会周公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感觉到有人在拉扯着自己的被子,陆忆然攥着被角的手用了点劲,嘴里含煳不清地吐着字,仿佛是梦中的呓语:「小坏,别拉我被子!让我再睡会儿。」 拉她被子的力道依旧没有松,风潇月身体前倾,往她耳边凑近了一点,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再乱动就不给你吃肉了!」以为是自家养的狗狗在闹她,陆忆然翻了个身,然后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将「它」搂进了怀里,「乖,别闹,我们一起睡。」 果然,怀中的傢伙立马安静了下来。 风潇月的脖子被她抱住贴在她的胸前,听着她平稳的唿吸,闻着她淡淡的体香,突然嘴角微扬,抬起头在她粉嫩诱人的唇上轻啄了一下,带着轻笑的声音像水一样柔和,用只有她能听得到的声音道:「你真的要和我一起睡?」 第18页 咦,她家小坏什么时候会说话了?难道它也进化成神奇宝贝了么? 睡意一点点退去,陆忆然的手指在风潇月的颈间摩挲了一下。 光的?滑的?老妈把小坏的毛给剔了?陆忆然的眼前立刻出现了一只光熘熘,不着寸屡的狗狗,简直是……太丑了! 可是,等等,等等,为什么小坏的声音这么耳熟?就像是…… 风潇月?! 陆忆然突然一个激灵,勐得瞪开了眼睛,风潇月放大的俊颜就立马映入眼帘。 「醒了?」风潇月好笑地看着她,见到她吃惊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扭曲,他脸上的笑意就更浓了。 「啊--!!」清醒过来的陆忆然大声惊叫,他他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死色狼,你走开啊!」 风潇月瞥了一眼她勾住自己脖子的手,淡淡地提醒她道:「你不放开,我走不了。」 陆忆然愣了一下,然后顺着自己僵硬的手臂看去,还真的是…… 陆忆然的耳根瞬间变得滚烫,连忙放开了手,一把推开了他,然后抱着被子缩到了墙角,兀自镇定道:「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红凝叫不醒你,所以只能我亲自来了。」风潇月坐在她的床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 「没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你是怎么进来的?」她记得她昨晚明明有关门的! 风潇月瞥了一眼半开的窗户:「天气虽热,不过一个女子闺房的窗开那么大,总是不太好的。」 「你……」陆忆然被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弄得气结,「天都没亮,你来做什么?」 「本来我是想让红凝叫你起床,然后带你出去走走的。」 「出去?去哪儿?」一听到能出门,陆忆然也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立马来了精神。 来到这里这么久,一直都憋在这个府里,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出去啦! 「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风潇月没有理会她的问题,不怀好意地笑笑,继续他没说完的话,「刚才我好像听到,有人说要和我一起睡……」 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袭来,陆忆然又往被子里缩了缩,红着脸道:「你……你听错了!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哦,没有?」风潇月摸了摸下巴。 「没有!」陆忆然坚定地摇头,她是把他误当作小坏才这么说的,可他现在是风潇月,不是小坏! 「那应该是我听错了吧。」风潇月很好心地没有继续捉弄她,「快起床吧,红凝和青云已经等着了。」 「哦。」陆忆然点点头,却没有动。 「还不起来换衣服?要我帮你?」风潇月见她一动不动,又想要伸手去拉她的被子。 「我……我自己来就好!你……你先出去!」陆忆然卷着被子爬到了另一边,躲开了他的贼手。 「那你快点。」风潇月淡笑着离开了房间。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陆忆然一下子放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然后伸出双手捂着自己滚烫的脸颊。 她刚刚,心跳得好快啊…… ***  *** 热闹的集市,人潮涌动的人群,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能真的置身于活色生香的古代大街上,陆忆然仿佛是一个初入世间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和好奇。 蹦蹦跳跳地从这边走到那边,又从那边跑回这边,戴戴面具,戳戳泥人,陆忆然玩得不亦乐乎,而原本走在前面的风潇月,早就被她甩开了一大截。 「少爷,她……」青云看不下去了,她哪像个丫鬟的样子啊!谁家丫鬟会走到主子前面去的? 「我去叫她。」红凝大步向前,但只跨出一步,就被风潇月给拉了回来。 「不用了。」风潇月面带微笑地看着流窜于人群中的那抹娇小的身影,像极了一只翩飞的蝴蝶,「让她去吧。」 「可是少爷,我们走的不是这条路。」青云指了指右边,他们该转弯了。 「不急,时辰尚早。」 「不早了少爷,我们和王公子约的是辰时,现在都快巳时了。」青云抬头望了望天,好心地提醒他道。 风潇月的目光一直放在陆忆然的身上,不以为意道:「那你们先去吧,告诉他本王有事,晚点再去。」 话音刚落,风潇月就扔下了青云和红凝,快步朝着陆忆然走去。见她停在一个摊位前,他也悄悄地跟了过去。 「姑娘,你要是喜欢这对耳坠子,老婆子就给你便宜些。」卖首饰的大娘笑吟吟地说道。 陆忆然将它放在手心,这只是一对普通的耳坠子,下面挂了两颗小小的银球,很简单的样式,但她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 看了一小会儿,陆忆然依依不捨地将她放了回去,低头着小声道:「大娘,我没钱,还是不要了。」 大娘听了掩嘴而笑:「姑娘说笑了吧,别看老婆子年纪大,看人是不会错的。」她一身富贵人家的打扮,横看竖看都像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怎么会没钱呢! 陆忆然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她是真的没钱啊。正举措不定之时,一双手拿起了她刚才放下的东西。 「这个多少钱?」风潇月对着大娘问道。 「不贵不贵,公子想要就五文钱拿去吧!」大娘答道,她早就看出来这俊俏的公子和这姑娘是一起的。 第19页 风潇月从腰间拿出了一锭碎银子给她,然后说了一句「不用找了」,就拉着陆忆然离开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娘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多登对的一对儿啊。」 走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风潇月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陆忆然。 陆忆然被他看得微微有些不自然,眼神飘忽不定:「少爷?」 风潇月淡淡一笑:「的确是少了点东西。」 「什么?」陆忆然不解地望着他。 「这个。」风潇月展开掌心,将耳坠子置于她的面前,「我帮你戴。」 「不用,我自己……」可以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风潇月的手已经伸到了她的耳边。在他的手碰到她的耳朵的时候,陆忆然的身体不由自主的轻颤了一下。 「好了。」风潇月熟练地将两个耳坠子都挂在了她的耳朵上,然后抬起了她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很漂亮。」 原本灼热的气温因为两人近距离的贴近而显得更加闷热,陆忆然侧过头逃离了他的掌心,后退了半步,低头道:「谢、谢谢少爷。」 她的刻意躲避让他的眼底染上了一抹失望,不过也只是一瞬间,风潇月就将它收了起来,轻声道:「走吧,先去听风楼,等我办完事以后,再陪你逛。」 听了他的话,陆忆然才想起风潇月是因为今天有事要出府,又怕她在一直闷在府里会无聊,所以才带着她一起出来的。刚才自己闲逛了那么久,不知道有没有耽误他的时间呢。 于是陆忆然点了点头,乖乖地跟上了他。 ☆、第十一章 空间 听风楼是风州城内最大的一间酒楼,不仅客来客往,络绎不绝,还听说到这里的,多半都是城内的土豪富商,自三年前开店以来,便成为了有钱人的首选聚集之地。没有人知道背后的主人是谁,因为就连掌柜的也不清楚。他只是负责将每月的帐册交给前来收取的人,管事三年,至今未见过主人一面。 风潇月和陆忆然一进听风楼,掌柜就笑脸盈盈地迎了出来:「不知风公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快里边请!」 风潇月微微颔首,客气道:「我是来找王公子的,请问他在哪个厢房?」 「梅字一号房,我这就带您去。」掌柜往旁边迈了一步,恭敬地哈着腰伸出右手。 「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你忙吧。」风潇月朝陆忆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跟上,然后迳自走上了楼。 听风楼共有四十余间厢房,每一间都很雅致,分别以「梅、兰、竹、菊」命名,分为一号到十号不等。梅字号房都是用来招待上宾所用,特别是梅字一号房,整个风州城能够坐到这间的,寥寥无几。 陆忆然不知跟着风潇月走上楼又拐了几个弯之后,才到了梅字一号房。他们到的时候,青云和红凝已经候在了门外,看到他们,两人动作齐齐地推开门。 「少爷,王公子在里面。」 风潇月嗯了一声,然后转身对着陆忆然道:「我们有事情要谈,你在外面等一下。」 「好。」陆忆然点头,垂手站在了一边。 不过她没想到,这一等便是两个时辰。幸好风潇月没有忘记她,中间小二来送饭的时候,也让小二带着她下去吃了点东西。 只是陆忆然不太明白,他们到底在谈什么事情要谈这么久?而且,为什么红凝和青云能进去,而她不能? 「哎……」一声轻嘆从喉中轻飘而出,陆忆然无聊地趴在窗台上,手捧着自己的脸颊,自上而下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行人。烈日当空,她的额角早已沁出了几滴晶莹的汗珠。 一出门就看到她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风潇月的眼前一亮,嘴角慢慢勾出一抹上扬的弧度,心情也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 他走到陆忆然的身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在看什么?」 正发着呆处于遐想中的陆忆然闻声一惊:「少……少爷,你们的事情谈完了?」 「嗯。」风潇月轻轻点头,然后淡淡一笑,「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没、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风潇月说对不起三个字的时候,陆忆然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暖意,方才略显急躁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不是让小二带你去下面休息的吗,怎么又站在这里了?」见到她额角粘着的湿漉漉的髮丝,风潇月有些心疼。 「下面太吵了,这里安静。」陆忆然如是说,而且她很不喜欢那些人看她的目光。 风潇月摇头失笑,她的意思是她很不满意听风楼的环境吗?如果她知道这里的老闆是他的话,还会不会这样说呢? 「王……」身后传来脚步声,风潇月往旁边挪了一步。来人看到与风潇月面对面站着的陌生女子时,眼神微闪,迅速改了口,「风公子,这位姑娘是?」 风潇月淡然道:「她是我朋友。」 朋友?不是丫鬟?陆忆然不禁微愣,不解地抬头望着风潇月。风潇月像是没有注意到她脸上的诧异,一脸淡笑地回看着她。 王宁清何曾见过一向对女子视若无睹的风潇月像现在这样眸带柔意地看着他人,已然看出了几分端倪。他向陆忆然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风潇月道:「公子放心,今日所谈之事,宁清回去之后定会一一转达家父。请恕宁清还有些琐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第20页 「慢走。」风潇月目送着王宁清离开,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他转身对着青云和红凝道,「你们也先回去吧。」 红凝和青云对视了一眼,迟疑了一下,然后向他微微低头。 等所有人都离开之后,风潇月朝陆忆然眨了眨眼睛,很自然地揽上了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道:「走吧。」 「去哪儿?」陆忆然还在沉浸在刚才的问题之中,完全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 「你说呢?」风潇月不答反问,带着她往楼下走去,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搭在她肩上的手。 ***  *** 陆忆然回到风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和风潇月分开之后,她手上拿着许多东西,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卧房。 她以为风潇月说会陪她逛只是随便说说的,没想到他真的带着她去了许多地方,从街头走到街尾,又从这条街走到那条街,几乎将整个风州城都看了个遍。她初来乍到,对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很快就将身边的人给忘记了。 而风潇月只是静静地跟在她的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抹娇小的倩影穿梭于人群中,宛若一条灵活的小蛇,不断地舞动着。 陆忆然不知道风潇月从哪里突然变出那么大一包东西交给她,明明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双手空空的。回房放在桌上打开,她的心情倏地变得异常紊乱。 这些,都是她在街上看到的小玩样儿。她以为他不曾注意,却没想到他都替她买了下来。 眼睛忽然有点酸酸的,陆忆然仰起头吸了吸鼻子。来到这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想念现代的家,想念爸妈在身边嘘寒问暖的日子,想念调皮的小坏围在她的脚边咬她的长裙撒娇…… 皓月当空,万籁俱静。 陆忆然靠着床板抱膝坐在床沿上,从衣襟里拿出琉璃吊坠,紧紧地握在手中。 突然,琉璃吊坠发出淡淡的萤光,仿佛有无数只萤火虫扑扇着翅膀从里面飞出来,然后越变越亮。陆忆然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它,感觉到手心微微有些发烫,心下一怔,莫非她无意中启动了开启空间之门的钥匙? 刺目的白光骤现,陆忆然只觉眼前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拉扯着。 陆忆然下意识地闭紧眼睛,直到周围的动静都慢慢停了下来,她才缓缓地掀开眼帘。 窗外的天色依旧幽黑,只是她身处的环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昏暗的烛光被温暖明亮的白炽灯所替代,木制坚硬的床板变成了柔软舒服的席梦思,梳妆檯上摆放着的,不再是只能模煳看到轮廓的铜镜,而是一面能清晰映出自己的玻璃镜,就连她眼角细小的皱纹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陆忆然很确定,这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她在21世纪的房间。难道,她回家了? 不,不对!直觉告诉她一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陆忆然环顾了一下四周,然后放下琉璃吊坠,从床上跳了起来,拿起了自己放在一边的手机。 果然…… 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2012年6月1日晚上23点30分,那个时候应该正是她穿越的时间。老爷爷说过,不论她来古代多久,回去之后都只有一天,而她在这里待了一个多月,时间却没有变,或者可以说,根本就是静止的。 思虑了一下,陆忆然恍然大悟。与其说这里是她的「家」,还不如说它就是一个与自己的卧室一模一样的空间。 陆忆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她就空间的问题叽里哌啦地说了一大堆,她担心自己会不习惯古代的生活,所以特别要求她的空间里一定要有电,有空调,有电视……当然还有电冰箱最好!出乎意料之外的,老爷爷全都一一答应了下来。 其实这空间只是一样可有可无的东西,她当时也就这么随便一说,压根没想过真的会有。但现在,再一次打量起自己的卧房,陆忆然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爷爷会让她把需要带的东西都放在自己的房间了。本来还以为这样方便把它们一起运过来,却没想到,竟然是把整个房间给搬来了! 陆忆然晃着小腿撑坐在床上,她忽然在想,要是当时爸妈也在她房间的话……那岂不是可以来个全家旅行了? 好吧,她承认她想得有点多了。 陆忆然伸了一个懒腰,舒服地向后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她的眼皮渐渐地垂了下去…… ***  *** 风府。 微风轻拂,花香阵阵。 同一片夜空下,风潇月正独自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陆忆然写的字。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扰了此刻的宁静,风潇月不禁蹙了蹙眉。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少爷,不好了!」青云急急地走到他的面前,「西院起火了。」 「什么?」风潇月闻言坐直了身体。风府很大,他的院子又在东面,所以并没有察觉到异样,「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尚不清楚。」青云摇头。 「火势如何?」风潇月站了起来,一拂袖就往门外走去。西院是下人们住的地方,怎么会无缘无故起火呢? 青云跟在他的身后:「幸亏发现得及时,并不严重,只有一间屋子被烧毁了。只是……」 第21页 风潇月脚步顿了顿:「只是什么?」 青云欲言又止,轻声道:「那间屋子,是陆姑娘住的。」 ☆、第十二章 命令 听了青云的话,风潇月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紧,没有再犹豫半分,疾步走向西院。 等他们一前一后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被扑灭,余留那间烧得面目全非的屋子以及缕缕上升的青烟。 满院的丫头小厮穿着单薄的中衣站在树下交头接耳,看到风潇月过来,主动地让开了一条道。 风潇月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屋前。看着眼前几乎可以用「废墟」两字来形容的屋子,他的心勐得提了起来。转身目光一遍又一遍地扫过人群,却没有看到那个人影。突然一抬手,风潇月用力推开了摇摇欲坠的门,大步跨了进去,再次出来的时候,手里紧握着一支焦黑的银簪。 「少爷。」匆匆交代了身旁的小厮几句话,红凝从人群里走了过去。 「她人呢?」风潇月压制着心底暗涌的焦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少爷问的可是陆姑娘?我过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红凝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请少爷放心,失火之时陆姑娘不在屋内。」 「她没回来?」风潇月皱眉,一颗心放松的同时又担忧起来。 这么晚了还没回房,她会去哪里? 「红凝,马上带人去找,府中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青云,你跟我过来。」风潇月扬声命令道。 红凝应下,立刻带走了几个小厮,剩下的人见状也慢慢散去,各自回房。 漆黑的夜,仿佛又恢復了平静。 风潇月站在树下,皎洁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轮廓有致。幽黑的眼眸带着几分深邃:「你明日回京,将府里失火的消息放出风去。」 「少爷是想引蛇出洞?」青云明白,所谓的放出去,是故意将消息带给『那边』。 风潇月的瞳孔慢慢紧缩:「无论这事是否与那边有关,我想他们都会乐见其成。」 「是。」 「还有,青云,你去查一下……」 …… ***  *** 不知道是太久没睡得这么舒服过了,还是白天实在是逛得太累,陆忆然这一睡就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 灼热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陆忆然翻了一个身,闭着眼睛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突然「嘀」地一声,唿唿的凉风从空调的叶片里吹出来,她舒服地轻唔了一声,抱着被子又准备继续睡,浑然不知现在的风府已经因为她而乱作了一团。 再次醒来的时候,陆忆然捂着扁扁的肚子。此时她的身上只套了一件薄薄的睡衣,两条白皙的长腿放肆地暴露在外,室内凉爽的气温让她一点都不想再回那个又闷又热的地方了。 穿着塑料拖鞋踢踏踢踏地走到门口,陆忆然的手刚放在门把上,门把就如同幻影般消失了。 以为自己看错了,使劲地揉了揉眼睛。门把好端端地在那里,她不以为意的又想握上去,结果再次扑了个空。 这是怎么回事? 陆忆然有些微愣,慢慢地伸出手去。她惊讶地发现,只要自己的手一碰到门把,它就会消失不见。试了几次都是这样,陆忆然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到窗边。 果然如此…… 这个空间看起来虽然与她的房间无异,也能看到蓝天白云,日升日落,但实际上,窗户和门只是幻化出来的假象。也就是说,这里是一个完全密闭的空间,如果要进出,只能通过她脖子里挂的琉璃吊坠才行。 陆忆然耸耸肩,低低的嘆了一口气,然后拉开一旁的抽屉觅食。 薯片……果冻……海苔……都是零食,没有一样是能填饱肚子的。 陆忆然扁扁嘴,早知道就多准备点面包什么的了,反正又不会过期。 「哎……」悠长的嘆息,陆忆然关上了抽屉,靠着床坐在地上。捧着扁扁的肚子,突然想到了风潇月帮她买的东西,里面似乎还有许多糕点。要不,去尝尝那个? 不过还没等这个主意完全成熟,就立刻被陆忆然打了个大大的红叉。 回去?开玩笑!现在回去肯定又会被拉去写字了,她才不要呢!好不容易能吹到空调,她要再多享受一会儿才行。反正今天本来就是她休息的日子,她去哪儿风潇月也管不着,哼! 可是…… 她真的好饿…… 好想吃黑森林蛋糕…… 陆忆然闭上眼睛想像着蛋糕的样子,突然手上一重,仿佛被什么东西砸到了,眼前的蛋糕立刻变作了无数颗晶莹的碎片消失。 陆忆然忿忿地睁开眼,然后,下一秒,她就惊得合不拢嘴。 低头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掌心,那个前一秒还只是她的幻想的东西,现在却真实地出现了…… 难道这里是哆啦a梦的口袋吗?她想要什么,什么就会出来……这也太神奇了吧! 若是在以前,陆忆然肯定会觉得她是在做梦,然后裹上被子继续唿唿大睡。不过现在,在真实地经歷了穿越这件事情后,任何神奇的事情在陆忆然的眼中也能变得很容易消化了。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况且她的空间本来就是一个微妙的存在。 于是,陆忆然很开心地啃着黑森林蛋糕,顺便打开了电脑…… 第22页 ***  *** 因为不知道出去之后是不是还在来时的地方,所以陆忆然的打算是,等到夜深人静以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空间出来,然后熘回自己的房间,明天天亮再去风潇月那里报导。 不过现实是,陆忆然瞠目结舌地站在已经面目全非的屋外,久久不能回神。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她只离开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她的房间就变成了这样? 「你终于捨得回来了?」冷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陆忆然的心中一惊。 风潇月沉着脸从院中的一棵大树后走了出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以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问道:「去哪里了这么晚才回来?」 「我……」陆忆然没有想到一回来就会遇到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该怎么和他说。她也不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就随口胡扯道,「我没有去哪啊,只是无聊了,出去随便走走而已……」 「随便走走……需要一日一夜这么久?」风潇月压低了声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没……」 陆忆然刚想失口否认,就被风潇月略带愠怒的声音打断:「昨晚你的屋子失火了,红凝说当时并没有看到你。」 「那个时候我……」陆忆然想说她正好去茅房了。 「我派人把府里各处都找了个遍,也没有你的踪影。」风潇月再次断了她的话,完全不给她任何藉口的机会,「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陆忆然摇摇头,他都把话讲这么明白了,她还能说什么?除非她承认她从昨晚开始就一直不在府中,但这样的话,他一定会问她去了哪里,她该怎么回答呢?空间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告诉他的。 不过,让陆忆然意外的是,风潇月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他不说话,她也不说,寂静的夜仿佛变得愈发地清冷,就连空气也都凝固了。 夏夜蝉鸣阵阵。 风潇月静静地看着她,长长的黑髮披散在她的肩上,像极了飞流直下的瀑布,她低着头,他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唯一能捕捉到的,便是她那纤长的睫毛宛若弯弯的扇子,轻轻地扑扇着。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是因为他知道她不会告诉他她去了哪里。与其让她找藉口欺骗自己,不如不要听。 良久,风潇月才轻嘆道:「从今天开始,你搬去我那里住。」明明是命令的口气,可听起来,却是异常地温柔。 「为什么?」陆忆然抬起头,如水般清澈的眼睛望向风潇月,险些让他失了神。 不管她去了哪里,回来了就好,她没事就好。 「你的房间都烧成这样了,还想继续住?」 「不是,可是……」风府有那么多房间,他随便再给她一间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住到他那里去? 「那就这么定了。」风潇月不容拒绝地说道,这是他想了一天才想到的方法。她就像是一个谜,一个不会轻易地将自己展现在他面前的谜。要想看清她,了解她,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时刻把她留在自己的身边。 滴水穿石,即使她的铜墙铁壁,时间久了,总有一天也能将她看透。 风潇月走了几步,见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回头冷言道:「还不快跟上,难道要我请你过去?」 「不是不是。」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悦,陆忆然摆摆手,连忙跟上了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得很快,陆忆然只能小跑着跟在后面。到了他的院子的时候,陆忆然轻喘着,嫩白的脸蛋染上了粉粉的一层光晕,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进来。」风潇月带着她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陆忆然边用衣袖擦着汗,边跟了进去,算起来这还是她第二次进他的房间。 风潇月指了指隔着内室屏风旁边的软榻:「以后你就睡这里。」 陆忆然擦汗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左右望望,然后睁大了眼睛。 不是吧,这里是他的房间啊,她怎么可以睡在这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就算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若是传出去,也不太好吧。 陆忆然为难地看着他,似乎想要确定似的。 收到她疑惑的眼神,风潇月点了点头:「你不用想太多,我只是担心晚上有事找人又找不到,你睡在这里,方便伺候。」 那以前呢,怎么没听说过他要人伺候的? 陆忆然知道他是故意的,可无奈之下也只能应了下来。哎,谁让她现在是人家的丫鬟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第十三章 共寝 夜,漆黑静谧。 月,皎洁无暇。 昏黄的烛光在微风下轻轻摇曳,宛若轻盈跳跃的精灵。 屋内,一高一矮的两个人面对面站着,烛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又斜又长,倒映在地面上,重重交叠。 男子紫衣华服,高贵优雅。低头看着眼前只及肩高的女子,一双动人的眼眸仿佛绽放着礼花,带着掩饰不住的欣喜。殷红的薄唇轻扬,清俊的脸上,染上了一抹旭日般的容光。 她,答应了。 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为何那一刻,他的心里会生出一种类似于喜悦的情绪呢? 风潇月静静地看着陆忆然。 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像极了一只成熟的水蜜桃,诱人而可口。乌黑厚实的长髮随意地披散在肩头,顺滑的髮丝随着微风,轻盈舞动。 第23页 「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风潇月问她,声音像水一样柔和。 陆忆然抿着唇,轻轻摇头。 「……那就休息吧。」抬起的手顺着她的黑髮滑下,风潇月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越过屏风,走进了内室。 脚步声渐渐止住,在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之后,内室安静了下来。 陆忆然按着自己跳动地过于激烈的胸口,轻唿出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外,轻掩上门。 将门栓横上,吹熄了蜡烛,陆忆然借着窗户处打过来的月光,走到那张软榻边,认命似的垂着脑袋,最终和衣躺了上去。 陆忆然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可那一夜,她却失眠了。整整在软榻上躺了一个时辰,她才缓缓地进入梦乡。 月色依旧。 一个高大的人影来到了榻边,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眉眼,顺着鼻樑往下,停在了她娇嫩的唇上。 小小的唇轻呷了几下,调皮的舌尖探出头来,在唇上打了一个圈。 风潇月好笑地看着她睡梦中的小动作,然后轻轻地将她横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床上。 而他,则是背对着月光,坐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早,浅睡中的陆忆然翻身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一个重物压在自己的腰间。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把那东西拿开,却发现腰间的力道加重了。 陆忆然皱了皱眉,不情愿地掀开了眼皮。由于是刚睡醒的缘故,她的眼中仿佛染上了一层迷雾,显得迷离而妩媚。 视野渐渐清晰,当她看到横在自己腰间的那条手臂的时候,惺忪的睡眼勐得瞪大。顺着手臂向上望去,陆忆然不禁低唿一声,然后迅速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她怎么会和风潇月睡在一起? 气息有些不稳,陆忆然低头掀开了被子,幸好,她的衣服还在。 可是…… 漆黑而闪亮的眼珠滴熘熘地转了一圈,将周围的环境扫了个遍。陆忆然惊讶地发现此刻的她不是躺在屏风外的软榻上,而是真真实实地躺在了风潇月的身边…… 他的床上! 不是吧,难道她在睡梦中爬上了他的床?可是不会啊,她睡着了一向很安份的呀!怎么会一睁开眼就躺到了别人的床上去了呢?关键是,她居然还睡在里侧? 陆忆然的眉心拧做一团,使劲地回想着,可是除了睡觉前的事情以外,她一点都想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陆忆然百思不得其解。 随后,她咬了咬唇,蹑手蹑脚地把风潇月横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拿掉。 不管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还是先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说! 可是,天不从人愿。就在陆忆然刚从被子里爬出来,准备熘下床的时候,手臂忽然被人用力一拉,脚下踩了个空,然后重心一歪,身体重重地倒回了床上。 很不幸的,陆忆然整个人就成大字型趴在了风潇月的身上。 这下惨了! 陆忆然再也顾不得其他,手忙脚乱地想要逃离「案发现场」,结果身体才刚刚撑起来,又再次被人拉了下去。 风潇月抱着她翻了一个身,将她紧紧地固定在怀里:「别动,再睡会儿。」 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陆忆然吓了一跳,果然乖乖地枕着他的手臂,没有再动。 窗外的鸟儿唧唧喳喳地飞上了枝头。 温暖的阳光洒在了相拥着的两人身上。 风潇月的鼻中发出一声嘆息,一睁开眼就看到像小猫似的窝在自己怀中不敢动弹的陆忆然,他的眼底露出了满足的笑意,低头在她的耳边轻呵:「早。」 「早、早……」望着近在咫尺的俊颜,陆忆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答道。 见她傻愣愣的样子,风潇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怎么不问我,你为什么会在我床上?」 低沉的男声如同魔咒般从她的耳中钻了进去,陆忆然呆呆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陆忆然窘迫地移开视线,脸上红霞密布。真是美色误人,她怎么就会真的问了呢!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推嘛,这下惨了,真的惨了。 风潇月笑看着她不说话。 咦,不对。 被他看得有些怪怪的,陆忆然忽然想到了什么。 自己莫名其妙地跑到了人家的床上,可为什么人家一点反应了都没有呢?最起码,也应该小小地惊讶一下吧! 除非…… 「是你!」陆忆然瞪向风潇月,手指指着他的鼻尖。 风潇月一脸无害地笑问:「我怎么了?」 「你……」陆忆然的脸又红了。 他怎么这么无耻,难道要让她问他昨晚为什么会把她弄到他的床上去么? 这种话,她一个女孩子怎么问得出口嘛! 见她气得腮帮子鼓鼓的样子,风潇月突然很想伸手去捏捏。软软的,一定很舒服吧? 一把握住了她指着自己鼻尖的食指,带着剥茧的大掌将小小的手指整个儿包裹进掌心,风潇月笑如春风地凑近了她一点。陆忆然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后退,另一只手却适时地固定住了她的脑袋。 眼看风潇月的鼻尖就要抵住她的,在两人的唇相距只剩一寸的地方,风潇月停下了动作。 第24页 唇角微扬。 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打在陆忆然的唇边。 酥酥的,痒痒的。 风潇月呵气如兰:「软榻太小,你昨晚滚地上去了。」 「……!!!」 陆忆然倏地睁开眼睛,气愤地从他的掌心中抽出了手,握着拳头在他的面前晃悠:「风潇月,你别太过分了!」 陆忆然咬牙切齿,她刚刚一定是哪根脑筋搭错了,怎么就会以为他是要…… 哼!早该想到他不是个好人! 风潇月在她耳边低笑:「我怎么过分了?是好心把床分一半给你,还是……」 托着她后脑的手状似无意滑到了单薄的背上:「……我抱着你睡了一整夜?」 陆忆然的身体一僵,早已如桃花瓣娇艷的脸上,此时更添几分羞窘。她用力推开了正因她的表情而幸灾乐祸风潇月,掀开被子就跳下了床。 风潇月也没有阻拦她,看着她逃也似的夺门而出,他慢慢地坐了起来,眸中的笑意渐渐退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嘲弄的笑。 风潇月,在没有弄清她的身份之前,你竟然…… 又怎么可以…… *** 火红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 只是刚过辰时,屋外的气温就已经高得离谱。 亭畔池中,几朵荷花开得正艷,阵阵幽香扑鼻,耐人寻味。 陆忆然趴在围栏上,充满怨念地和池中的金鱼大眼瞪小眼。 当然金鱼可没她这么无聊,才不会去看她,而所谓的对瞪,也只是陆忆然自己的臆想而已。 记得某次她伤没好的时候坐在这里乘凉,无聊之下,她难得心情很好地端着风潇月送来的糕点,三三两两地餵鱼,结果餵着餵着鱼儿就集体游到了凉亭的另一边去。 陆忆然好奇地抬起头,就看到风潇月端着一个比她还大的盘子,将里面的糕点捏碎,大把大把地撒到了池中。 「你干嘛抢我的鱼啊?」陆忆然问他。 风潇月看也没看她:「这明明是我养的鱼。」 「嘁。」陆忆然偏过头去不理他,撒了比他更多的糕点碎粒进池中。 寻到更丰盛的美食的鱼儿们自然又游回了她的阵地,陆忆然得意朝风潇月扬扬下巴。敢和她抢东西,她才不会手软呢! 可风潇月似乎一点也不介意,他放下了手中的盘子,然后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边,低头往池中看了一眼:「再这样喂,它们就要撑死了。」 陆忆然仿佛没听到他说话似的,依旧兴致很好地餵着她的鱼儿。 这时,被冷落的风潇月飞快地抢过她手中的盘子,满脸可惜地看着所剩无几的糕点,唉声嘆气道:「我好心让府中的大厨给你做吃的,你就是这样浪费我的心意的?」 陆忆然不以为意:「你自己刚才不是也餵了嘛。」抢不过她就装委屈,她才不吃这套呢! 风潇月虚心承认错误:「唔,我是餵了,可我餵的是已经不能吃的,扔了也是浪费。可你……」 陆忆然瞟了他一眼,他以为她是三岁小孩子,不知道他那盘糕点就是从桌上拿的吗? 他会骗人,难道她不会? 陆忆然随口道:「我的也……」可话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你的是今早刚做出来的。」风潇月将盘子移到了鼻下,「还很新鲜哦。」 「无聊。」陆忆然偏过头去不理他。 只听风潇月突然道:「来人,去把大厨给我找来。」 陆忆然疑惑地看着他。 风潇月像她淡笑:「既然你不相信,那就找人来证实一下好了。」 「你想怎样?」证实?开玩笑!这里都是他的人,当然会站在他那边了。她要是陪他玩,她才是真的无聊了! 「不想怎样,只是……」风潇月耸耸肩,然后一脸严肃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浪费的这些,也许够一个流浪的孩子勉强果腹。若是普天之下人人都像你这样,有多少原本能够活下去的孩子,因为吃不到东西而活活饿死?」 这是什么逻辑?陆忆然有点无语了,只是餵鱼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他怎么能扯出这么深奥的问题出来?别说这两件事根本搭不上边,退一步来讲,就算他说得一点都没错,可这又跟她浪不浪费,餵不餵鱼有什么关系?难道她不餵鱼了,这些吃不掉的点心,他就会拿去给那些流浪的孩子吃吗? 很明显不可能的嘛! 「所以呢?」陆忆然早就看出来了,他就是在故意找她麻烦!不过眼下她正寄人篱下,在伤没完全好之前,她还是少惹这个阴晴不定的傢伙了吧。 「所以你该跟我道歉啊。」风潇月说得自然,只是心中暗想,她果然不似寻常女子。 …… 所以,自那以后起,陆忆然就再也没有餵过这池中的金鱼。而她每次看到它们,就很容易地把它们和风潇月联想到一起。 而此刻,看着满池的金鱼,一想到方才风潇月的态度,她的脑海里只有八个字: 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第十四章 心意 红凝过来找风潇月的时候,正巧看到不远处的竹亭下,陆忆然枕着手臂趴在围栏上。手上折了一根树枝,一下又一下不停地拨弄着,嘴里还轻哼着她听不懂的曲子,一副悠闲自得,无所事事的样子。 第25页 柳眉微拢,清水般的眼眸稍显诧异,路过竹亭时,红凝放慢了脚步。 她不是没有看到对面的书房里,正悠然坐在书案后提着笔,却时不时投来目光的风潇月,只是好奇自家少爷竟会对她放任至此。 失踪了一天一夜,让全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还差点没出城去找。 昨日风潇月担忧而又略带愠怒的神情她看在眼里,虽然心知他从不把陆忆然当丫鬟来看待,但风平浪静地如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这似乎不像是他的作风。 更何况,她的身份还未可知。少爷若是不想打草惊蛇,就更不该如此行事。 红凝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就像她跟在他身边的这么多年,却从未看透过他一样。 无论她多努力,也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走,而永远不可能赶上他的步子,与他并肩而行。 「陆姑娘。」心下莫名的悸动促使她调转方向,朝着陆忆然走去。 闻声回头,陆忆然站了起来,对着红凝微微颔首,绽放出淡淡的笑颜。没有上妆的脸蛋清爽而素净,就像她的眼神一样,宛若溪水般清澈明亮。 「姑娘是何时回府的,怎么没有找人通知红凝?姑娘以前住的屋子被火烧毁,红凝已经替姑娘安排了新的住处,还望姑娘不要见怪。」 「不不不,红凝姑娘设想得如此周到,忆然怎会见怪呢。」 红凝总是很客气地一口一个姑娘这么喊她,让陆忆然一开始很不习惯,不过又想到古人都是很保守的,对未出阁的女子直唿其名会显得轻浮,她也就慢慢地适应了,同样礼貌性地回道。 「那就好。」红凝点头,注意到风潇月的目光停留在她们的身上,淡笑道,「那姑娘便好好休息,红凝还有事要找少爷,就不多打扰了。」 「嗯。」由于是背对着书房的关系,陆忆然并没有发现她的言行都落入了别人的眼中。目送着红凝离开之后,她又坐了回去。 最好红凝是来找风潇月出去的,她现在才不要见到那个傢伙呢!他走得越远越好! 陆忆然在心里暗暗地祈祷着,不一会儿,身后就又传来了脚步声。陆忆然屏息静听,一轻一重,似乎是两个人的。她悄悄地偏了偏头,侧目望去,果然风潇月也出来了! 就在她为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祷告而暗自庆幸的时候,风潇月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 陆忆然心情很好地站了起来,笑如春风:「少爷慢走,少爷不送!」 怔忡了一下,风潇月不解地看着她:「我何时说过我要走了?」 咦?陆忆然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你不是要出去吗?」难道她猜错了? 风潇月想了想,点头道:「我是要出门。」 陆忆然展颜,拍拍胸口道:「既然这样,少爷您就放心地走吧!这里交给我,我一定会好好替你照看这里的!」 风潇月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莞尔一笑:「你很希望我离开吗?」她的意思,听起来像是在送他出远门啊。 「嗯嗯!」陆忆然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说「那我走了,你就好好留在这里」之类的话,也没仔细听他到底说了什么,就拼命地点起头来,等她察觉到的时候,为时已晚。 「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见她心花怒放的神情,风潇月的脸色沉了下来,声音也冷淡了几分。 在她的眼里,他就这么让她讨厌吗? 「不,不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陆忆然连忙改口,面上堆满了尴尬,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轻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红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将两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忽然心里一阵酸涩。 风潇月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合上眼眸,隐藏了眼底的情绪,再次睁开时,已恢復清明。 他不容拒绝地对着陆忆然道:「去准备一下,半柱香后,我在门口等你。」 说完,也不管陆忆然的错愕,转身走出了竹亭,带着红凝一起离开了院子。 不想见到他?好,那他就非要把她留在身边,让她时时刻刻看到他! 院子又恢復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不足为道的插曲。 独自站在竹亭下,看着风潇月离开的背影,陆忆然的心慢慢收紧。 她知道,他生气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背影会显得如此落寞? 仿佛连她的心,也跟着一起落寞了…… ***  *** 宽敞而舒适的马车在热闹的大街上缓缓而行。 陆忆然低头坐在窗边,双手食指在袖下不停地打着圈圈。 上车以后,风潇月就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地像尊佛一样。叫他不应,和他说话也不理,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似的。 陆忆然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忽略过,她的嘴唇微微嘟起,眉心紧拧,心里隐隐有些委屈。 既然不想见到她干嘛带她一起出来,她都跟他道歉了,他还想怎样嘛。 红凝坐在陆忆然的对面,眼神复杂地看着各自沉默的两人。 很快,马车在一家药铺门口停下。 看到风潇月的马车,药铺的掌柜立刻带着一个伙计迎了出来。等他们都下车后,伙计自觉地将马车拉到了后院。 「风少爷。」掌柜低头哈腰地站在风潇月的身侧,恭敬道,「几位管事都已经到了。」 第26页 「嗯。」风潇月淡淡地应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穿过伙计拉开的帘子,走向内堂。红凝和陆忆然跟在他的身后,也一併往里面走去。 陆忆然一直以为古代的药铺就和她在电视上看到的一样,只有小小的一间而已,却不料帘子后面别有洞天。穿过一间又一间充斥着药味的屋子,陆忆然眼花缭乱地看着周围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和形形□的药材,惊讶不已。 真没想到这里的「后备仓库」居然这么充足!她只是随随便便看一眼,就能看到许多名贵的药材,例如灵芝、人参、雪莲、冬虫夏草……曾经她为了写文而查阅过一些资料,知道这些东西在古代是十分珍贵的,得之不易。 而这里居然会有这么多,那这间药铺的老闆一定也很有钱吧。陆忆然心想着,不知不觉走上了楼梯。 只是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她和红凝突然被掌柜给拦了下来。 「红凝姑娘,少爷今日是不是心情不好?」掌柜八卦地问道,从风潇月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上隐隐散发的疏离,他平日里虽然严肃,但也不是这样生人勿进的。 红凝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你想知道,为何不直接去问少爷?」 「不敢不敢,是在下多嘴了。」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掌柜低下了头,继续带着她们前行。 不一会儿,他们就来到了走廊尽头的一间屋子里。原本正坐在里面品茶闲聊的人看到风潇月进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抖抖衣服恭敬地站了起来。 那个药铺掌柜关上门之后快速站到了左边最末的位置,加上他,屋子里正好八个人,一边四个,站成了两排。 风潇月几乎没有看他们,径直向前走去,坐到了屋子正上方的那张大得能容下两人的紫檀木椅上。 传说中的主席座? 陆忆然目瞪口呆着看着自家少爷坐了上去,然后又微张着嘴扫视了一眼周围的那些人。他们少说也应该年过半百了,以年龄来看都可以当他们的爹了,却对只有二十五岁的风潇月恭敬有加。 她一直都知道风潇月的家世不简单,否则怎么会住在这么大的府邸中,只是她却没有想到,他的派头居然也这么大。照这情形来看,就算他不是皇亲国戚,那应该也是富甲一方的财主了吧? 以前虽然好奇,但陆忆然也从未问过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她一心想着攒够了钱就离开,自己去外面看看这个不一样的世界,然后等她玩够了就回现代。所以知不知道他的身份,对她来说也没多大用处,直觉告诉她,他不是坏人就可以了。 只是现在,她却突然很想知道。 想知道他为什么年纪轻轻就会那么厉害,想知道为什么这么大的风府只有他一个人住,想知道他的家里还有哪些人,他究竟是做什么的…… 「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过来。」 陆忆然的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本来和自己并肩而站的红凝已经走到了风潇月的身边,而自己却依旧站在门口,满屋子的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她。 陆忆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低低地应了一声之后,立刻快步走到了风潇月的身边。察觉到风潇月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知怎的,她的心忽然跳快了一拍。 陆忆然猜得果然没错,风潇月的来头不小。下面站着的那些人,除了刚才见过的药铺掌柜之外,另外七个分别是当铺,酒楼,茶馆,成衣铺,玉器店,布庄和钱庄的掌柜,毫无疑问的,风潇月就是这些店铺的幕后老闆。 而接下来的事情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几位掌柜一一向风潇月汇报着近几月的帐目以及店中所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听到最后,陆忆然竟然昏昏欲睡起来。 起初,她还能强忍着保持清醒,在眼皮打架的时候及时制止。可是到后来,在一波又一波强烈睡意的席捲下,外加几位掌柜唾沫横飞,滔滔不绝的催眠效果之下,陆忆然终于支持不住,眼睛一闭,身体不受控制地往风潇月的方向倒去。 风潇月面上在听着下面的汇报,但暗中一直在注意着她,所以在她朝自己倒来的时候,飞快地伸手接住了她。 将陆忆然抱在怀中,风潇月无奈地摇头,这样都能睡着,他还真是服了她了! 往旁边挪了挪,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靠他在肩上,风潇月低头凝视着她。过了一会儿抬起头,见刚才那个掌柜张大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他面不改色地单手搂着陆忆然,淡道:「继续。」 布庄的掌柜愣愣地点了点头,可过了半天仍然不发一语。接到风潇月投来不悦的目光时,他咽了咽口水,忐忑不安道:「少、少爷……那个……我刚才说到哪了?」 …… ***  *** 陆忆然醒来的时候是在马车上。 闷热的午后。 街上人烟稀少。 马车缓慢而平稳地前行。 感觉到轻微的颠簸,陆忆然那双纤长而又浓密的睫毛轻颤。 慢慢地,她睁开了双眼,模煳的一层,仿佛带着水雾般迷濛。 视线渐渐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张陌生却又熟悉的俊颜。一如早上醒来的时候那样,此刻他正微闭着双目,身体靠在车厢上。 没有了刚才的冷漠与疏离,他的神情显得异样柔和,半合的唇角微扬,仿佛三月的阳光,温柔似水,和煦如风。 第27页 许是还没完全睡醒的缘故,看着看着,陆忆然不禁有些呆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直到,身边红凝的一声轻咳,才让她瞬间转醒。低头看了眼身上的毯子,陆忆然惊讶地发现她被风潇月从背后抱在胸前,躺在车厢里原本属于他的软榻上。 他的双手,正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腰间,动作亲密而贴近。 忽然想到了什么,陆忆然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后一脸茫然地望向红凝。 她……他……他们!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红凝强装无事地勾了勾嘴角,然后偏过头去,拉开帘子,目光移到了空旷的大街上。 马车还在前行。 感觉到怀中的人正不安份地拨开自己的手,风潇月又用力箍紧了她:「别动。」 风潇月没有睁眼,他一个晚上没有睡,只是清晨的时候才在她的身边躺了一会儿,虽然说过同样的话,可那个时候的她似乎并不领情。现在好不容易忙完了,有个时间能够休息一下,他可不想再被打扰了。 一路无声。 直到马车停在了风府门口,风潇月才放开了她。接过红凝手中拿的一包东西,塞到了陆忆然的手里:「去厨房把这个煮了,端到我书房来。」 说完,留下了呆呆地拿着东西的陆忆然,他跳下马车扬长而去。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跨进风府大门的那一霎那,他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  *** 由于早上的事件,陆忆然显得格外殷勤。不顾高高的烈日,她拿着东西飞快地跑到了厨房,然后问了厨娘一些生火起灶的方法之后,婉拒了她们要帮忙的好意,亲自动手将那包干瘪的,略带浅黄色的东西放入锅中煮了起来。 两个时辰之后,陆忆然端着它来到了风潇月的书房外。不知道他还生不生她的气,所以她并没有直接进去。 「少爷,药煮好了。」没办法敲门,她只能站在门外喊。 「进来吧。」 风潇月的声音从里面响起,陆忆然高兴地笑了,用手臂推开门,端着东西走了过去,放在了他的书案上。 见他手中拿着书并没有放下,陆忆然往他前面推了推,轻声道:「少爷,药凉了就没有效果了,趁热喝了吧。」 「药?」风潇月放下书,不解地看着她,然后低头瞟了一眼面前大大的药罐,不仅摇头失笑。 她居然把这么珍贵的燕窝当成了药? 「少爷?」陆忆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轻唤了他一声。 「过来。」风潇月站了起来,向她招手。陆忆然乖乖地走了过去,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了他的椅子上。 风潇月掀开了药罐的盖子,然后盛了一碗燕窝出来,递到了她的手里,柔声道:「这是王掌柜刚刚给我的极品燕窝,不是药。快喝了它,对你的身子有好处。」 是燕窝?不是药? 而且,还是给她喝的? 陆忆然低头捧着碗,轻轻地咬了咬唇,忽然眼眶就湿润了。 「怎么了?」见她不说话也不动手,风潇月在她身侧蹲了下来,抬头看到她微微泛红的眼睛,心下一急,紧张地扳过她的肩膀正对着自己:「怎么突然哭了?」 陆忆然慢慢地望向他,努力克制着欲夺眶而出的泪水,哽咽道:「你明明是在生气,为什么不骂我?为什么在我睡着害你丢脸的时候不叫醒我,反而让马车跑那么慢?为什么要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我喝?」 陆忆然吸了吸鼻子:「还有,我的屋子着火而我又不见的时候,你是不是在屋外等了我一天一夜?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问我到底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明明是我不对,明明我受罚是应该的,你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床让给我睡……」 说着说着,陆忆然的声音已经含煳不清,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你……你别哭……」看着她脸盼滚滚而下的晶莹,风潇月忽然手忙脚乱起来。 活了这么久,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和无能为力,竟然是因为她的泪水。 风,静静地吹着。 云,轻轻地飘扬。 夕阳西下,美丽的彩霞布满了天际。 在柔和的霞光中,风潇月将她揽进了怀里,紧紧地,用尽全力地,抱住她。 仿佛是在告诉她什么,又像是在提醒着自己什么。 他抱得那么紧,让她停住了泪水,让她快要窒息。 他暗示得那么明显,让她瞬间迷惑了心智,甘愿,为他沉沦。 ☆、第十五章 贺礼 自那天以后,陆忆然和风潇月的关系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虽然事后两人都没有说什么,但在他们的心里,其实,早已明了。 「少爷。」 这日清晨,陆忆然早早地来到了风潇月的房间。她不习惯和别的男子共处一室,即便是她睡在里间。 风潇月也不逼她,派人将他院子里剩下的那间屋子整理出来,自然而然的,现在成了陆忆然的卧房。 前些日子他与她说过,今日要早起出门办事,所以她偷偷地从空间里带了一个迷你小闹钟出来。这不,天还蒙蒙亮,她就已经穿戴整齐地出现在了他的床边,拉开床帘,她从旁边的衣架上拿下了他的衣服。 第28页 那是一袭深紫色的长衫,领口和袖口处都绣着简单精緻的云纹,华丽间透着点点贵气。静挂在陆忆然的左臂上,在漫开的晨雾中,给人一种清爽而沉醉的感觉。 「少爷,起床啦!」 喊了好半天,床上睡熟的人仍然无动于衷,陆忆然生气地抱着臂,撇了撇嘴,将衣服随便往他的身上一扔,弯下腰,作势要掀他的被子。 就在她的手触及到被角的那一剎那,风潇月突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眸仿佛夜空般深邃,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然儿!」他出声轻喝住了她,右手牢牢地钳住她欲图谋不轨的小手。 她的手纤小而柔滑,带着剥茧的大手覆盖在上面,几乎可以将它整个包裹在掌心里。 陆忆然的眸中微光一闪,短短的一瞬,却灿若星辰。她的嘴角噙着得意的笑,明亮的双眸仿佛能沁出水来。 她惊讶道:「咦?你不是没醒嘛,怎么动作这么快?」 「我若是再不醒来,岂不是就损失大了?」将她调皮的神情尽收眼底,风潇月的薄唇轻扬,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指腹一下下摩挲着她的掌心。 掌心痒痒的,像是在被蚂蚁噬咬,陆忆然抽回了手,使劲地瞪了他一眼:「损失的是我好不好!亏我那么早来叫你起床,你倒好,睡得那么死也就算了,醒了还要装睡不理我!」 陆忆然脸颊气鼓鼓地偏过头去,活像一个洋娃娃,可爱到不行。她威胁道:「以后休想我再叫你!」 「咳……」被她假装生气的样子弄得哭笑不得,风潇月掩唇轻咳,眸中笑意绽放,「好,那我下次尽量醒得慢一点。」 「风、潇、月!」陆忆然瞪他。 「好好好,我收回刚才说的话。」风潇月笑着坐了起来,拉过她的手讨好道。 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边,他倾身上前,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怎么突然想到要叫我起床?」 陆忆然用手肘推他,不想和他靠这么近,每次他只要一凑上来,她的心就会莫名其妙地跳快。 「你自己说的,你今天约了故人,有要事要办。」因着他近在耳畔的唿吸,她的声音也比刚才低了几分。轻轻的,恍若染上了几分娇媚。 听了她的话,风潇月眸中的笑意加深。他记得这件事他只说过一次,也只是随口提的,没想到她居然记得这么牢。 「然儿……」风潇月低低地唤她。左手揽着她的肩,右手握着她的葇夷。 那天以后,他就一直这么叫她。他很喜欢,她也没有反对。 陆忆然回头,被他眼中的迷离所震慑。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在他的眼底看到了隐隐显露的某种情绪。 不似汹涌,却炙热纯粹。美得让人陶醉,美得让人流连。 那是那天在他的拥抱中,她不曾看到的。 倏地,她的心,竟不自觉地乱了起来。 为了掩饰住心下的慌乱,陆忆然轻捶了他一下,用不大的力气推开了他,小声道:「你快点起来啦!我好睏,我要回去补眠了!」 说完,挣开了他的手,再次落荒而逃。 在她走后,风潇月低头看着空空的掌心出神。方才的余温依旧,就好像那片柔软,仍被他执于掌中。 ***  *** 闲来无事,陆忆然撑着一把纸伞在花园里闲走。自从来到这里,她还没有好好地看上一番,趁今日风潇月不在,日头也不是很大,她便出来四处逛逛。 经过的丫鬟小厮看到她的时候,都奇怪地看着她手中的伞,但也不敢造次,恭敬地向她弯腰施礼。他们深知虽然陆忆然来路不明,却是被少爷宠得紧,而且她如今还住进了少爷的别院,照着趋势下去,长此以往,过不了多久她便会成为这风府名副其实的女主人。 对于这些繁文缛节,陆忆然自是不习惯,可时间久了,也就淡然了。她向他们点点头,然后顺着目光移到了纸伞上,不禁失笑。 还记得那日风潇月带她出城郊游,因为天很热,所以她带了一把大大的黑色油伞。起初风潇月还不明所以,当她下马车后,顶着太阳撑起来的时候,他顿时哑然。 后来陆忆然才知道,他们这个朝代的女子并无在烈日下撑伞的习惯。大家闺秀不愿意被晒,自然也是待在房里练字看书,或者学学女红,甚少出门。而普通人家的女子从小就习惯了在这样的日头下干活,也没有这样的想法。所以她这一举动,在风潇月的眼里,也显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第二天,风潇月就带了一样东西给她。陆忆然打开一看,却是一柄细小纸伞。因为她昨日说油伞太重,不方便拿,所以做伞的材料是用细竹和云母片制成的。在古代,云母片一般都是用来煳窗户的,但价格并不便宜,所以只有大户人家能用得上。 风潇月说纸质的被风一吹就会裂开了,而布做的又怕她觉得太重,所以就用了云母片,又轻又柔软且不容易坏。 怕白色在阳光下会变得刺目,于是风潇月让陆忆然拿着伞,亲自提笔作画,不出多时,一副瑰丽的山水画便出现在了伞面上。 青葱的山,碧绿的湖,透蓝的天,美得好似人间仙境的地方,就这么活灵活现地出现在他的笔下,让她仿佛身临其境,光是看看就觉得妙不可言。 …… 忽然,迎面走来十几个小厮,抬着几个又大又笨重的箱子,陆忆然好奇地往他们的方向望去。 第29页 奇怪了,他们去的好像是风潇月的院子。风潇月的屋子里向来不会有多余的东西,怎么会突然让人搬那么多箱子过去?而且看他们的样子,箱子里的东西似乎很沉啊。 陆忆然抿了抿嘴。 正在这时,许久未见的月儿从另一边走来,看到她的时候,眼前一亮:「陆姑娘。」 「月儿,好久不见。」陆忆然朝她盈盈一笑。 月儿走到她的身边,轻笑道:「亏得姑娘还记得我,我还以为你跟了少爷之后,就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呢,我受伤的那段时间都是你在照顾我,你是我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我怎么会忘了你呢!」陆忆然亲昵地拉起了她的手,将她带到凉亭下一起坐下。 「我可不敢。如今府中人人都知道,姑娘深得少爷的喜爱,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是少夫人了,月儿岂敢高攀呢。」月儿一边笑着一边打趣道。 「月儿,你不要胡说!」听了她的话,陆忆然急红了脸。他们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不少,可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怎么会传成这样了呢!真没想到,古代的八卦新闻,论起传播的速度,比现代还要快得多啊。 瞧见她泛红的脸颊,月儿偷笑,很识时务地连忙转换了话题:「对了,陆姑娘,你刚才在看什么?」 陆忆然又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些小厮已经不见了:「月儿,你知不知道,他们方才搬的是什么东西?」 「哦,那个啊。」月儿想了想,「是城中的李员外送来的贺礼。」 「贺礼?」陆忆然皱了皱眉,府中要办什么喜事吗? 「嗯。」月儿点头道,「过些日子就是少爷的生辰了,每年这个时候,城里那些有钱的员外都会送很多贺礼过来,而且一年比一年多。这个李员外就是其中之一,不过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原来是风潇月的生日要到了啊,陆忆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要往他的院子搬了。 「为什么说他不是好人?」见着月儿一脸气愤的模样,陆忆然问道。 「这……」月儿欲言又止,为难地看着她:「姑娘真的想知道?」 「若是不便的话,那就算了。」陆忆然也不强人所难,她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地越多,对她并没有好处。 「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啦。」月儿摆摆手,道,「少爷富甲一方,他们这些人来送礼无非就是想要讨好少爷,不过这个李员外可坏得很!他有一个独生女儿,已双十年华,却至今未许人家。原本是与城外的秦家公子定了亲的,可两年前李员外突然退了秦公子的亲事,秦公子不依,上门去讨个说法,他便去官府告人家私闯民宅,还放火烧了人家的房子!」 「那那个秦公子后来怎么样?官府不管吗?」 「如今这世道,有钱就是有势,官府收了李员外的黑心银子,他们自然是站在他那一边了。秦公子还未来得及伸冤,便被当堂杖责三十,然后没收了全部的家产,赶出了城。」 果然够黑,也够狗血。 陆忆然在心底轻嘆,不过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还没完呢,她又问道:「后来呢?」 ☆、第十六章 主意 「后来……」月儿顿了顿,似水般灵动的眸中染上了一抹鄙夷,语气也显得有些不屑起来,「那只老狐狸假公济私,明里是把少爷请回家去相商要事,暗地里却趁少爷不注意,在他的酒里动手脚,还借着休息之名,直接让人把少爷送去了那李家小姐的闺房!」 「咳……咳咳……」听到这儿,陆忆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急促地咳了起来。一想到那个貌比潘安,笑起来风华绝代,不开口时温文尔雅,常常把无数少女迷得天昏地暗,连她也快招架不住的男人像猎物一样被人架起四肢「抬」着的糗样,她的心里就不由地好笑。 那个李员外下的,该不会是春药吧?呃,小说里好像都是这么写的。 月儿见状连忙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紧张地问道:「陆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忆然摇摇头,急咳让她的小脸有些泛红,她拍了拍月儿的手,示意她放心,然后继续问道,「那么李小姐知道这件事吗?难道她也愿意?」 风潇月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当然不会让自己吃亏,这一点陆忆然并不担心。只是那个李员外这么做,多半会适得其反,若是事情真的发生了,依着风潇月的性子,最后栽的是那李家小姐也说不定。 「这哪是她能选择的?她爹的命令,就算她心底有几万个不愿意,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不过她也真是可怜……」月儿略带惋惜道。 是啊,陆忆然在心里嘆息。生活在这年代的女子,终生大事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由得了自己做主。摊上了这样一个为财为势而不顾骨肉亲情的爹,也只能怪她自己的命不好了。 「确实够可怜的。」想着想着,陆忆然也轻嘆道。 月儿听了「扑哧」一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眉眼都乐开了花:「这还不算什么,还有更可怜的呢!陆姑娘,你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吗?」 「嗯?」听月儿这么一问,陆忆然这才想起来刚才自己只顾着感嘆别人的身世,这个故事还没有听完呢! 「发生了什么?」陆忆然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第30页 月儿清了清嗓子,笑道:「第二日李员外满心欢喜地去了李小姐的闺房,也不顾小姐身边丫头的阻拦,径直冲进了屋子,可一掀开帘子,他的脸都绿了!」 月儿哈哈大笑,见陆忆然歪着头,有些不明所以,她连忙停下了笑,解释道:「其实少爷并没有喝下那杯酒,他早就看出了李员外的诡计,所以一早就让红凝姑娘偷梁换柱了。那夜那些人把他送进了李小姐的闺房之后,就锁上门离开了。后来青云公子翻了窗户进去,肩上还扛了一个人,少爷二话没说,就让他把人扔在了床上,他们就躲在了暗处。一直到李小姐进屋,看到她连灯都不敢掌,哆哆嗦嗦地挪到床边,犹豫了半天,终是褪了那人的外衣,躺在了他的旁边。」 「黑灯瞎火的,怪不得李小姐连人都分不清了。」陆忆然抿嘴而笑,这才是风潇月会做的事情。任人宰割?估计也只有那傻傻的李家父女会信了!「那个人是谁?不会是那个秦公子吧?」 「当然不是了。要是秦公子,李员外的脸色也许会好看点,偏偏那个人,是他死对头的儿子。就算再狠心,他怎么可能把女儿嫁给仇人的儿子呢!而且那个人这里还有点问题,整个风州城的人都知道,他从小就是一个痴儿。」月儿边说边指了指自己脑袋。 「原来是这样。」陆忆然点点头,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她也算是清楚了,不过想想一开始月儿还欲言又止,似乎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哪知她才想听过就过,月儿又继续滔滔不绝,将这事的后续进展也都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后来她才知道,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开始,并没有结束,而她看到的那些箱子,也是李员外派人送来的。 原来那日李员外发现了躺在自己女儿身边的不是风潇月的时候,直接把那人从床上拎了下来,让人给扔出了府。这不扔还好,一扔那痴儿一哭,坐在李府门口不肯走了,倒是引来了无数的路人。后来也不知是谁给放出的消息,说那痴儿和李家小姐睡了一夜,闹得人尽皆知。 李小姐说并没有与那痴儿做什么的时候,他着实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担忧了起来,心里也多少明白了这定是有人在暗中捣鬼。而那个人,便是风潇月。这下李员外也瞒不过去了,只能来求风潇月,还将那晚的事情都招了出来。一边骂自己煳涂,一边还求风潇月收了他家女儿,就算做不了正室,当个填房也好。如今整个风州城的人都知道他女儿不清白了,除了知情的风潇月以外没人敢娶她,他还能图些什么呢?只求让女儿安安稳稳嫁个人就得了。 可风潇月倒好,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你直接说明不答应也就算了,偏偏把人家晾在那里,搞得李员外一直以为此事还有转机,便加倍地对他殷勤起来。这两年只要一找准机会,就送来大箱大箱的东西,心里还打着原先的那个主意。 风潇月若是成了他的女婿,这些送出去的东西还不是有一天会回到自己的手里,就当暂时换个地方存着好了。所以就有了陆忆然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听完那么长的故事,已经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候了。负责送饭的丫头看到陆忆然在凉亭,就索性把饭菜端到了这里来。 陆忆然让月儿和她一起吃,月儿本来是推辞的,但碍于陆忆然最后用了命令的口气,也就和她同坐在一张桌子上。 「你了解得可真清楚,若是不知道的人啊,还以为你当时就在场呢!」陆忆然见她都不怎么动筷子,就夹了许多到她的碗里。 「啊,我,我也只是听说而已……」月儿听了心里突地一咯噔,低头大口地扒了几口饭。 ***  *** 风潇月回到别院的时候,就看到陆忆然围着几只大箱子踱步。他也是回来后才听到府中的下人回报说李员外送了比往常还多的贺礼过来,正赶过来想要看看到底多到什么程度,就看到她托着下巴,一脸沉思地看着它们。 风潇月一声不吭地走到她的身后,然后突然凑在她的耳边,用只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轻声道:「是不是很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啊……」专注地打量着地上的东西,陆忆然完全没注意到身后有人在靠近,当风潇月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她被吓得低唿了一声,拍了拍受惊的胸口,转身嗔了他一眼,抱怨道,「你不能好好说话么?干嘛吓我!」 「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啊。」风潇月调笑道,瞥了一眼那几只箱子,「还是……做贼心虚?莫不是想着趁我不在偷看里面的东西吧?」 「才不是呢!什么偷看,什么做贼,我现在是正大光明地在看好不好!」陆忆然白了他一眼,继续转过头去想着刚才没想明白的问题。 「在看什么?」风潇月这才仔细地瞧了两眼,除了数量多点以外,和平时送来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外观上也只是普通的木箱而已,有什么能让她看得这么入迷的? 陆忆然砸了砸舌,又摇了摇头,然后一脸认真道:「你不觉得这些东西挡在路中间很麻烦吗?」 「……就为了这个?」风潇月看着她满脸严肃的神情,哭笑不得。 「当然啦!」陆忆然使劲地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后面的房门,「风少爷,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送给你的东西,不送去你的房间,反而要堆在我的门外?」 第31页 风潇月愣了一下,然后摇头失笑。他怎么就给忘了,本来人家送来的东西都是放在这个房里的,今日送来的时候他不在,就只能暂时摆在门外。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如今已是陆忆然的房间,再放这里就不妥了,怪不得她宁愿站在门口面对着这些东西迟迟不肯进去,原来是有家归不得啊! 「是我考虑不周,待会儿就让人来搬走。」风潇月赔笑道,顺势牵起了她的手,「不如先去我房里坐坐,天气这么热,站在外面这么久一定把你累坏了吧。」说着,抬起手帮她擦去了额角的汗珠。 陆忆然笑笑,趁机在他的衣袖上蹭了几下,把鼻尖上的汗珠也抹了上去:「是好热啊,所以你要补偿我!」 「哦?想要什么?」风潇月挑眉。 「嗯……我要吃冰镇西瓜!」 「好,一会儿让人弄好了给你送来。」 「不行!我要吃半个,不要切!」她最喜欢拿着勺子捧着西瓜挖来吃了。 「这么大胃口?」风潇月轻笑。 「你答应我的!」 「好好好……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 就这样,两人牵着手,朝着风潇月的房间走去。 屋外阳光很烈,也很足,足到仿佛照进了两人的心里,闪耀出更灼热的光芒。 ☆、第十七章 生辰 很快就到了风潇月的生日,风府上下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平日里安静的院落一下子喧闹了起来,交谈声、笑声不绝于耳。丫鬟小厮都换上了新的衣服,整洁干净,落落大方,忙碌于前来的宾客之中。 今日来风府都是风州城内一些有名的富商,个个都带着几大箱的金银珠宝,奇珍异玩。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场普通的寿宴,但能进得了风府大门的人都知道,这次的寿宴绝对不简单,因为前些日子来送请帖的小厮说,风大少爷还会趁此机会公布一件喜讯。至于到底是什么喜讯,当然是要当天才知道了。不过一些心计重的人早就暗自揣摩了起来,而那位李员外更是乐得开了花。 喜讯?风大少爷富可敌国,要什么有什么,向来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情放在眼里。而今能够被他称之为喜讯的,用脚趾头想想也能想到,除了他的婚事以外,还会有什么呢!光凭这一点,李员外自然是高兴不起来的。人家风少爷要成亲了,那他的女儿该怎么办?他送了这么久的礼,浪费了这么多宝贝又该问谁去讨? 不过,很多事情偏偏就是这么凑巧。风潇月早不派人,晚不派人,偏偏在收到他送来沉重贺礼的当天晚上,派小厮去李府传讯,还让他带上李家小姐一起去。李员外喜忧参半,暗中打听了一下,结果下人来回报,当夜风潇月只通知了他一个人。 得了,这事已经这么显而易见了,还有什么好说的?李员外乐得合不拢嘴,连夜让人把女儿的嫁妆都准备齐全,就等风潇月的好消息了!这个准女婿他可是喜欢得紧,恨不得立马把女儿给嫁过去呢! 所以这一天,李员外来给他贺寿的时候,不仅把女儿给带来了,就连那份在家中堆了许多天的嫁妆,也一併送了过来。有心人看到眼里,在一旁交头接耳,对他指手划脚地嗤笑,他也权当没看到,昂首挺胸大摇大摆地进了风府。 「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人家风少爷的岳父了啊!哎,你看看,那些箱子,十有□是他女儿的嫁妆,你说风少爷连聘礼都没下呢,他急个什么劲!」 「就是啊,风少爷说喜讯就一定是婚事么?也不看看他女儿是什么货色,风州城人人都嫌,风少爷这么一表人才,人中之龙,怎么会看上她呢!我看等一下啊,有她哭的了!」 …… 风潇月经过大厅的时候,就听到了城中两位员外的夫人在一旁窃窃私语。微微弯了弯唇角,他一边笑迎着前来的客人,一边将余光投在了人群之中。 奇怪了,这一整天都没见到陆忆然,她是跑哪去了? 看到身边急急走过的月儿,风潇月连忙叫住了她:「月儿,你看到陆姑娘了吗?」 「陆姑娘?她一直都在您的小院啊。」 小院?风潇月皱了皱眉,他刚刚找不到她,才去那里看过,根本没有看到她的人。不过疑惑归疑惑,风潇月已经折身向着小院走去。 月儿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抿着嘴淡淡地笑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忆然嫌他今天不够忙,所以故意给他添乱。果然,他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她正悠闲地坐在凉亭下,拿着勺子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 「然儿。」风潇月放慢了脚步,故作生气地走到她的身边,「这一天都不见你的影子,你去哪了?」 「我?」陆忆然仰头看了他一眼,又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西瓜,鼓着腮帮子含煳不清道,「我一直都在这里啊。」 「骗我!」风潇月在她的身边坐下,伸手颳了一下她的鼻尖,毫不留情地揭穿她,「我刚才来过这里,根本没看见你!」 「咦,你不是在招唿客人嘛,怎么有空来这里?」陆忆然的眼睛转了转,清澈如泉的眼眸闪过一丝微光。 「当然是来找你了。」 「找我做什么?你忙你的,不用管我。」陆忆然继续埋头和西瓜作战。今天怎么那么热,厨房的温度还那么高,在里面待了一整个下午,她都快中暑了! 「找你自然是有事。」风潇月对她的吃相实在是很无奈,摇了摇头,将她拉近了自己一点,拿出帕子给她擦嘴,「你看你都吃成小花猫了,就不能吃慢点吗?又没人跟你抢。」 第32页 将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陆忆然一脸享受地眯了眯眼睛,然后望着风潇月,像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不好意思地笑笑:「嘿嘿,我渴了嘛。」 「渴了?你刚刚干什么去了?」风潇月收起了帕子,又替她将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耳后,宠溺地看着她,含笑道,「头髮那么乱,哪像个女孩子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找人打架去了呢!」 「我哪有!」陆忆然不高兴地低下头,嘟起嘴抗议道,「你都不在,人家无聊了就想去花园走走,谁知道还没到那里就看到那么多人,我又不认识,所以只能去南院的竹林乘凉了,结果一不小心睡着了嘛……」 陆忆然说完偷偷地掀起眼皮瞄了风潇月一眼,小心脏怦怦直跳。她撒了一个小谎,她的确是去了花园看到很多人,不过后来却并没有去竹林。 风潇月不疑有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髮,修长的手指托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过来正对自己,轻笑道:「刚才是谁让我去忙我的,现在却又抱怨起我不陪你了?真是心口不一的小傢伙!」 陆忆然眨眨眼,他好像误会了啊。不过这样也好!她将计就计,用力地推开了风潇月的手,索性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院子里,几个小厮正好抬着几个大木箱子走了进来。不知道为什么,原本佯装生气的陆忆然看到以后心里就真的有些犯闷。她不自觉地扁起嘴,小小地轻哼声从喉中溢出。 风潇月见了以为她是在撒娇,往她身边挪了一点,伸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双手带着她的手一起环在她的腰间,下巴从她的身后枕在她的肩上,动作亲密且耐人寻味。 「生气了?」风潇月轻声说。 「才没有呢。」陆忆然小声地答道。他的唿吸喷在她的颈间痒痒的,连她的心也一起轻颤了起来。 风潇月没有说话,抱着她,微闭着眼睛闻着她身上传来的薄荷花香。她似乎不爱上妆,无论是出门还是在家,总是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可她的身上却时常带着淡淡的清香,不知道是怎么弄上去的,但是和那些傅粉施朱,浓妆艷抹的女子比起来,她身上的气味让他舒服,就像她的人一样,干净地让他仿佛走在最洁白的云层之中,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清新自然,心旷神怡。 过了一会儿,陆忆然用手臂推了推他,然后从他的掌心里挣脱出一只手,指了指远处:「喂,那些东西不会又是那个什么李员外送来的吧?」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风潇月稍显诧异:「你怎么知道?」他好像没有告诉过她吧。 照他这么说,那一定就是了。陆忆然的脸色垮了下来,轻声道:「你是不是喜欢人家李小姐啊?」 「嗯?」风潇月一下子没明白她的话是什么意思。 「要不为什么总是收她家的礼物,你是不是想……想……」陆忆然咬了咬下唇,粉嫩的唇上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印痕。 看着她的模样,风潇月懂了,忽然就轻笑出声来。原来,她是吃醋了啊。嗯,不过她吃醋的样子,还真是可爱。 陆忆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笑,她的心里本来就不舒服,很不舒服,被他这么一笑,就更不舒服了。 「你笑什么?」她瞪他。 风潇月靠近她,陆忆然往后仰去,却被他抬起的手按住了后脑。他的额头与她的相抵,眸带笑意地凝视着她:「你在乎我。」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地说道。 陆忆然被他看得不自在,脸颊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扑扇了几下,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我……」 相处了这久,风潇月早就对她瞭若指掌。知道她一定会嘴硬说不在乎他,所以压根就没给她说话的机会,直接用嘴堵住了她要脱口而出的话。 陆忆然没想到他会吻她,虽然不是第一次了,可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眼睛瞪得大大的,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呆呆地杵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顺从。 几个正要离开的小厮看到相拥在一起的两人,都立马自觉地移开视线,快步出了院子。 他们身后的池塘里,荷花盛开,在绿叶的衬托下,美得让人眼花缭乱。 许久之后,风潇月放开她,看着她红扑扑的脸蛋,他又不由自主地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印上了一个吻,接着将仍然处于恍惚中的她重新揽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温柔道:「这个,就算是你送我的礼物了。」 「然儿……」他的手指□她的长髮里,乌黑的髮丝将他的手指牢牢地包裹住,就如同他漆黑的双眸,夹杂着难以言喻的点点光芒。 在他的低语下,陆忆然勐得回过神来,心脏渐渐地收紧。 因为他说-- 「在你出现前,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人;而在你出现以后,却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第十八章 喜讯 陆忆然的心完全被风潇月的那句话所填满。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听了那个故事后,再次看到李员外送来的贺礼会闷闷不乐,可是现在,在风潇月的那句「你在乎我」下,她懂了,也明白了。 她在乎他。 是啊,她在乎他。 其实在那天的拥抱之后,她的心里早已明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承认。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似乎也不能确定,只知道在这些日子的相处下,他的名字,他这个人,已经在她的心里扎根了。可是,她有太多的顾忌,让她无法直视自己的内心。不排除与他亲近,但同时,也不会主动去亲近他。 第33页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不会永远留在这里。总有一天,等她玩够了,就会回到属于她自己的世界去。她和他,就像几何题中一个空间内的两条平行的直线,互相看得到对方,也有可能贴近得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唿吸,但却永远不会有交集。 所以,她宁愿把这颗种子藏起来,也不愿将它播种在心底的土壤上,生根发芽。 但今天,风潇月的那句话,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藏着的那颗种子,然后霸道又强硬地为她种上了。 他说-- 「在你出现前,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人;而在你出现以后,却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心已乱,情已动。 有生以来第一次,陆忆然觉得自己陷进了感情的漩涡里,而且力量之大,她根本无力挣扎。想沉沦,想随波逐流,可偏偏那个人,与她有着不可泯灭的距离。 那么接下来,她该如何是好呢? 是退,还是…… 不知不觉中,在风潇月的命令下,陆忆然被月儿推进了房间。换上一条淡紫色的纱裙,凝脂般的肌肤在薄纱下若隐若现,平整而优美的锁骨镶嵌在肩上,显得妩媚而迷人。她的脸上被月儿灵巧的双手抹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白皙的脸颊顿时宛若绽放的桃花,粉雕玉琢,如琬似花。似水般的双眸清澈明亮,仿佛天上的星辰一般,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当她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过来之时,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正被风潇月紧握在手中。满堂的宾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或奇怪,或吃惊,或不解,或沉思。 屋外天色已暗,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 风潇月侧过身一脸淡笑地看着她,只是深邃的眸中却隐隐显露着担忧。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他轻声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陆忆然摇摇头,朝他盈盈一笑。想必是刚才自己想事情太过出神,让他误会了。 「饿了吧?先坐一会儿,马上就可以吃饭了。」风潇月不顾在场众人的惊讶,为陆忆然摆好了椅子,扶着她慢慢坐下。在外人的眼中,他这一系列的举动,体贴周到得就好像是对待心爱的娘子那般。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地移到了陆忆然的身上。 感觉到有两道不善的目光放在自己的身上,陆忆然寻着视线望去,发现正是从风潇月左侧的两人身上传来的。 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已经年过半百,手指般长的鬍子挂在下巴上,他正一下又一下地掠着。岁月的沧桑让他的双眼深深地凹陷在眼眶里,此刻正带着怀疑和不悦的目光紧逼着自己。 不悦?陆忆然的柳眉微皱,她又不认识他,他为何要这样看着自己? 寻思之间,陆忆然的目光移到了他身边坐着的女子身上。她约莫二十岁的样子,美艷出众,如花似玉。几缕长发向上挽起,用几支精緻的髮钗固定,打扮地虽过于招摇,但她体态柔弱纤盈,看上去倒也秀而不媚。只是那燃烧着怒火和嫉妒的眼神却暴露了她此刻的心情。 这样一来,陆忆然不用想也知道,这两个便是她早已耳闻的李家父女了吧。 就在风潇月把手从她手中抽走的时候,陆忆然忽然用力抓紧了他。略微怔愣了一下,风潇月笑如和风,在李家父女两人嫉恨的目光下,反手牢牢地握紧了她,仿佛是在宣誓着什么。 晚宴开始了,众人的目光很快就移到了缤纷的佳肴上,厅堂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整个宴席中,风潇月都淡笑地与前来敬酒的宾客交谈,而桌子下,他和陆忆然的手,自始至终都牵在一起,不曾放开。 终于,晚宴即将结束,风潇月拿着酒杯站了起来。用一声不大,但却能让每个人都清楚听到的声音喊了一声「各位」。 顿时,热闹的厅堂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这是今晚第三次,他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 同样的,那简短而有力的两个字,也引来了身边的人的注意。陆忆然仰起脸凝望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和平时很不一样。 平时的他,总是给她一种坏坏的感觉,爱得寸进尺,还常常欺负她,开她的玩笑,让她一开始甚至认为,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富家公子。可慢慢地相处久了,她发现他其实就是一个爱耍嘴皮子的人,实际上对身边的人都很好。看来府中那么多丫鬟偷偷喜欢着他,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但是现在,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用她的话来讲,他现在就像一个天生的领导者,虽然在笑,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的不怒自威的气势,无论站在哪里,无论眼前都多少人,他都从容镇定,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一丝慌乱。他的目光掠过的地方,无人不敬,无人不畏。 似乎察觉到陆忆然的视线,风潇月低下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毫不避讳地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才转身对着众人道: 「感谢各位今日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在下的生辰,在下在此先敬各位三杯。」 说罢,风潇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堂下传来阵阵叫好声,有些人也拿起了酒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回敬他。接过丫鬟斟满的第二第三杯酒,风潇月再次仰头饮尽。倒置酒杯,滴酒不剩。 喝完酒,他依旧站在那里。众人都知道他是有话要讲,都很快地静了下来。 等堂下安静了,风潇月才继续开口道:「想必大家都知道,我今日请大家来,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宣布。」 第34页 风潇月顿了顿,突然眸带深意地望向了另一侧的李员外。众人缄默,他却仿佛接收到了什么信息一般,顿时来了精神,推了推身边的女儿,紧张地等着下文。 风潇月适时地朝他淡淡一笑:「李员外。」 「我在我在!」那李员外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马猴急似的应了声,双眼闪亮地好像看到了金矿一般,引得下面一阵暗笑。 风潇月微微颔首,又望向众人道:「大家都知道,在下来到这风州城才三年时间。在我没来之前,李员外一直都是风州城的首富,不仅家财万贯,生意也做得如鱼得水,站稳了这一方土地。这三年来,他对我照顾有加,如果没有他,我想我今日也不能站在这个地方。」 照顾两个字一出,所有的人都明白了风潇月话中的意思。也只有李员外本人,得意地挺了挺胸,仿佛现在站在这里说话的是他自己一样。 「对我来说,李员外不仅是益友,也是良师。当然还有李小姐,对在下的垂青实在让在下受宠若惊。」风潇月朝她优雅一笑,立刻把原本淡然而坐的李家小姐,迷得眼冒金星。 那李家小姐眼中的怒意消失了,嫉妒也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小女儿家娇媚的羞涩,以及眼底深深的期待。双手在下面紧紧地揪紧自己的衣角,他这句话的意思,该不会是要…… 风潇月却并没有顺她的意,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而他的手,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再次握住了陆忆然。 「所以,接下来我要宣布的这个喜讯,不止跟我有关,也和李员外有关。」风潇月故意扬长了声调,唇角微微勾起,大声道:「我决定再过不久,就离开风州城,将这风州第一把交椅重新让给李员外。而这些日子以来李员外所照顾我的那些银子,过几日我会让家丁全部分给城中的百姓,至于地点,我想就安排在李员外的府外,不知李员外可有意见?」 听了他的话,李员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就僵在了唇角,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脸色惨白道:「你……你说什么?」 「在下想那些银子原本就是李员外您的,所以想以您的名义捐赠给百姓,不知员外可否贊同?」风潇月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堂下窃喜之声已经传来,而陆忆然则是已经侧过脸躲到了风潇月身后。早就知道他才没那么容易让他们得意呢!他刚才的一番话已经让她忍笑忍到内伤,若是现在再憋着,恐怕她就要憋死了。 「同、同……我当然同意……没、没意见。」李员外磕磕巴巴地应声,他在这个时候这么说,如果他不同意,以后他在这风州城就不要混了!而且,虽然他心里是想着这些银子暂时存在他这里,以后再收回也无妨,但现在还不是时候,目前为止,这些银子名义上还是属于风潇月的,就算他再怎么心疼,也于事无补了。 「爹……」那李家小姐是聪明人,一下就听出了风潇月话中的意思,在下面轻轻地扯了扯她老爹的衣袖,眼里装满了委屈。 接收到女儿的目光,正在心疼那些即将打水漂的银子的李员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大事一样,身体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引起闹堂大笑。 「李员外,你这是怎么了?」风潇月好心地问他,眼里是浓浓的关心与担忧。 李员外在女儿的搀扶下稳了稳身形,情急之下不管不顾地就脱口而出:「风、风公子……那些聘礼和婚事……」 没等他将后话说完,风潇月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头:「哎呀,你看,瞧我这记性,今日酒喝多了,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多谢李员外提醒,在下的确还有另一桩事要告知大家。既然今日那么多人都在,那就请诸位给在下做个见证。」 李员外的目光又恢復了神采奕奕,前面的那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银子捐了就捐了,只要还有喜事就好!他还有大把的以后可以想办法弄回来! 他忙不迭地拉起了自己的女儿,把她往风潇月的身边推。哪知风潇月连看都没有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一眼,他转身含情脉脉地凝视着陆忆然,轻轻一笑,然后把她拉了起来。 还在偷笑的陆忆然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被他忽然揽进了怀里,转过头望去,厅堂内所有人的目光又移到了她的身上! 陆忆然心底暗暗叫苦,风潇月他想干嘛啊!他整人就整人,好端端地突然把她给拉出来干什么! 身边的李小姐看到这一幕,摇着头,满脸泪痕地跌在了地上。可在外人眼里看似浓情蜜意的两人,却都未被她打扰。 陆忆然不解地望着风潇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而风潇月却轻轻地俯下身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在她的唇上落下轻盈的一吻。 这个吻很轻,陆忆然几乎察觉不到。 这个吻又很快,稍纵即逝。 风潇月左手握住她的手,右手揽过她的肩头,让她和他一起正面转向了宾客:「在下今日要宣布的第二件喜讯便是,从现在开始,这位陆姑娘就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了。从今往后,我会把心中最好的位置留给她,给她温暖,给她呵护,尽我所能,给她想要的一切。即便是这天上的星星,若是她想要,我也会想办法摘下来。这一辈子,非卿不娶。」 最后两句话,风潇月是看着陆忆然说的…… 第35页 ☆、第十九章 惊喜 「轰隆!」 仿佛有一道响雷在头顶炸开,振聋发聩,响彻云霄。 陆忆然仰起头,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 这张脸是她所熟悉的,清俊出尘,如玉般完美无瑕,让人禁不住一看再看。高挺的鼻翼仿佛高耸入云的山脉,挺拔而峻秀。宛若樱桃般殷红的薄唇微扬,呵出的温热气息若有似无地拍到在她的额角眉心,□难耐。一双迷人的凤目炯炯有神,漆黑深邃,宛若无际的夜空,又好似闪烁的星辰。 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自己,眸中带着询问,夹杂着期望,也染上了坚定。 在他的眼中,她看到了自己的倒映,清晰明亮。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这一刻,她的心里忽然有种错觉,她,就是他的全部,就是他想要拥有的全世界。 「然儿?」见她一直都不说话,风潇月低低地唤了她一声,抬起了她的双手握在胸前,让她感受着他的心跳。 彭博有力。 触及到他胸口的那一剎那,陆忆然的手指仿佛被烫到了一般,轻轻地瑟缩了一下,却立刻被他握紧。 他是在等她的回答吗? 所以他的眼中,才会有询问,有期望。 ……「这一辈子,非卿不娶。」 那坚定地如同誓言的话语在耳边迴响,每一次,都像带着一把小铲子,一下又一下地松动着她心底的土壤。 而那片土壤下方,有他播种下的种子。 生根发芽之后,便是强有力地,破土而出。 答应,还是不答应? 陆忆然心下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逃避似地低下头,却惊讶地发现,他们今日所穿衣服的颜色,竟然出奇的相似。 紫色。 梦一样的颜色,浪漫而陶醉。 ……「在你出现前,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人;而在你出现以后,却是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滴答……」 心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漾开,仿佛晨露从荷叶上滑下,滴落在池水中,激起阵阵涟漪。 陆忆然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双眸染上了盈盈水雾,却显得异常皎洁明亮。 「好。」 ***  *** 今晚的风府很热闹。 一直到深夜,宾客们都离开以后,恢復的如初的厅堂内依旧亮如白昼。 红凝站在中间,两个小厮抬来一个沉重的木箱,放在了她身前的桌子上。 「红凝姑娘,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吗?」一个小丫鬟奇怪地看了眼桌上的木箱,又看着她道。 红凝淡淡一笑,抽出腰间的软鞭,轻轻一挑,锁就掉在了地上。不是她故意要用蛮力的,只是少爷今晚实在是太忙,以至于让她取了东西,却没有给她开锁的钥匙。 打开箱子,金光璀璨,在场所有的人看呆了。 「这是……」 「金子诶……」 红凝拿出金子,一一发给了连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的丫鬟小厮们的手中:「少爷今天高兴,每个人都有。」 那些丫鬟小厮仿佛拿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手抖得厉害。 「红凝姑娘,你自己不拿吗?」木箱已经见底,一个小厮问道。 红凝轻轻摇头,抿嘴而笑,不知不觉中,左手慢慢地放到腰间的那枚玉佩上。 她不需要,因为少爷,已经给了她最好的礼物。 看着手中的东西,其中一个小丫头的眼眶忽然红了,咬了咬唇,轻声道:「红凝姑娘,你们真的要走么?」 ***  *** 小院。 月明星稀,微风轻拂。 风潇月斜靠着坐在软榻里,怀中搂着躺在他胸前看月亮的陆忆然。 「你刚才说的话是真的?」 「什么话?」 「就是你说马上就要离开这里啊,为什么要离开?要去哪?」陆忆然眨着眼睛数着为数不多的星星。 「原来是这个啊。」风潇月失望道,「我还以为你问的是我要娶你的话呢。」 陆忆然一听,脸「唰」得一下红了:「你瞎说什么呢!」他明明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是故意的! 「我没瞎说,我是认真的。」风潇月让她坐直了正对着自己,如他所言,温柔似水的双眸中,满是认真,「然儿,你已经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如果我说我现在后悔了呢?」陆忆然笑嘻嘻地看着他,他现在的样子让她真的好想欺负啊。 风潇月的神色一黯,握着她双臂的手指轻颤。他垂下了眼帘,声音里找不到任何的音调:「如果那样的话,我就让你走。」 「真的?」不知怎的,陆忆然心下一疼。 风潇月再次对上了她的双眸,点头道:「真的。我答应过你,若是你想离开,随时都可以,我不会阻拦。只是……」 风潇月的语气很平静,比迎面拂来的微风还要平静:「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娶别人。」 「……」陆忆然的心下一紧。 他这又是何苦呢?答应他,是一时冲动,等她意识到那突然波涛汹涌的情潮,想要阻止之时,话已在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为时已晚。 「然儿。」风潇月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很轻很轻,就好像她是一件易碎的瓷器那样,让他害怕只要稍一用力,就会将它打碎。 第36页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会走对不对?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总有一天你会离开我的,对不对?」风潇月的嘴角染上一抹苦笑,苦得似乎连陆忆然也感受得到。 「少爷……」 「嘘,别说话,让我把话说完。」风潇月用食指堵住了她的唇,淡淡一笑:「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你满身是血地躺在我的怀里。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出现的,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替我挡了那一刀的,只是看到穿得那样单薄的你躺在那里,瘦小的身子紧紧地蜷缩着,我的心,就仿佛被刀捅了那样痛。幸好,你没事,幸好,你醒过来了。」 「你不同,很不同,从你醒来我就发现了。你知道吗?你有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真的让我怀疑,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子,是不是生活在我们这个朝代的人。你说的话,你做的事,好像都很随性,无拘无束的,仿佛是那塞外展翅高飞的鸟儿,让我觉得,你嚮往的就是那片广阔的天空,而不是我这个四面都是砖头砌成的冷冰冰的府邸。」 风潇月顿了顿,然后看着她,轻声道:「我知道你有秘密,而且,一定还不小。但是你放心,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包括,你今晚答应我的事,如果你不愿意,我也可以当作没听到。不过,你要答应我,在你没地方去之前,留在我的身边,让我照顾你。如果……如果你要离开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 屋檐下。 一盏灯笼无声无息地熄灭了。 风潇月的一番话,陆忆然早已泪如雨下。心里最后一道防线,也被轻易地扯断,她拼命地摇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呜呜呜地抽泣着。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他已经成功地俘虏到她的心了,她怕他再说下去,她会忘了来到这里的初衷。 她抱着他,死死地抱着他,拼尽全力地抱着他,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填补已在她心中多年的那道缺口。 风潇月没有再说话,感受到她紧紧地拥着自己,他也默默地回抱着她。 良久,陆忆然转了转头,将冰凉的泪水全部擦在了他的衣服上。 他的胸前,已经湿了一大片。 陆忆然嘟起嘴,红着眼睛瞪他,质问道:「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答应你的话不算数了?」 她的举动和声音让风潇月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还未恢復明亮的双眸再次黯淡了下去,恍若陨坠的流星:「你刚刚才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我说的是如果好不好?!」陆忆然推开了他,胡乱地抬起手,用衣袖抹着自己的眼泪。 真是的,怎么都流不完了!坏眼泪,都已经出卖我了还不消停,到底有完没完啊! 陆忆然愤愤地诅咒着无辜的泪水,完全没注意到某人在听到她的话之后,眼里剎时恢復的神采。 「然儿……」风潇月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伸在半空中,不知是该进还是退,就连气息也有点不稳,「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忆然斜了他一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虽然不是君子,但小女子我说的话,一样算数。」 被她的话逗乐了,风潇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便是一串更大声的笑,清澈动听。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来日方长,剩下的事情,还是慢慢来吧。 「喂,你笑什么?」陆忆然奇怪地瞅着他,该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伸出手去拉拉他的衣袖,手立刻被风潇月握着,他惊喜地看着她,兴奋地就像是一个拿到糖果的小孩子:「然儿,听到你这句话,我真的太高兴了!」 真的……傻了…… 陆忆然嘆了一口气,眼睛的余光瞄到了未置一物的桌子,她才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拍了拍脑袋,整个人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甩开了风潇月的手,边往外跑边大声说道:「我忘了一件事情,你在这里等着别乱跑,我马上就回来!」 「……」 很快,陆忆然就回来了。这次,她的手里捧了一样东西,上面插了几只蜡烛。小而明亮的火焰闪烁着,似乎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 「这是什么?」风潇月伸手接过那东西,歪了歪头。好奇怪,他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这种东西。 「生日蛋糕啊!」陆忆然拉着他的衣服走到石桌边,和他一起捧着蛋糕小心翼翼的放下,一边说一边催促着他,「这是我家乡的习俗,生日的时候吃蛋糕,特别有意义呢!这里连烤箱都没有,我在厨房忙了一个下午,弄了好久才好不容易做出来的。虽然外观是长得丑了点,不过这也不能怪我啊,谁让你这么大一个府邸,连好看的模具都没有呢!但是我保证,肯定比你吃过的所有东西都好吃!快,先许愿!」 「许愿?」陆忆然叽里哌啦讲了一大堆,风潇月很多都没有听懂。什么烤箱,什么模具,他简直就是一头雾水。 不过有一点,他听懂了。 这是她忙了一个下午亲手为他做的。 心里暖暖地泛起一股热浪,风潇月看着笑颜如花的她点点头,顺着她的意思双手合十放在胸前,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吃蛋糕的时候,陆忆然端着盘子坐到了他的身边,闪着星星眼,一脸好奇地问道:「你刚才许了什么愿望?」 「你想知道?」 第37页 「嗯嗯。」陆忆然头点地跟小鸡啄米似的。 「我许的是……」风潇月看了她好久好久,才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不、告、诉、你。」 「……风潇月!」 …… 又过了一会儿。 某位少爷突然红着脸咳个不停:「咳、咳咳……咳咳……然、然儿,你在这里面放了、咳咳……放了什么东西啊……」 陆忆然插着腰站在一旁得意地笑:「风潇月,你也有今天!让你之前总是欺负我,现在终于尝到我的厉害了吧!嘿嘿嘿嘿,忘了告诉你,在我的字典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有后半句,那就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 ☆、第二十章 出门 陆忆然不知道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被风潇月圈在怀里,躺在他的床上,两人的姿势极为贴近暧昧。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慌,贴着他胸膛的手开始移动,慢慢探出被子,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轻轻拿掉,然后小心地撑在床沿上。 唿…… 幸好没被发现。 就在她稍稍松口气的时候,风潇月轻声地「唔」了一下,声音迷煳而嘶哑,把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瞅着他。 不过,风潇月似乎睡得正香,并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他的眼皮微微地动了几下之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忆然拍拍自己受惊的小心脏,连忙爬下了床,穿好鞋,飞快地跑了出去。 日月兼程从京城赶回来的青云一到别院,就看到陆忆然的髮丝凌乱,衣衫不整地从风潇月的屋子里跑出来。见她匆匆忙忙并未注意到他,他微微皱了皱眉,也不敲门,直接进了风潇月的屋子。 「少爷。」他站在屏风外恭敬地喊道。 陆忆然一走,风潇月就坐了起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听到青云的声音整理了一下衣襟,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回来了。」他边走出来边对着青云道,「交代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是。」青云点点头。 「此去可有何别的发现?」 「回少爷,那边一切正常,并无任何发现。不过……」青云顿了顿,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枚令牌,还有一封书信,递给了风潇月,「这是二少爷让我带给您的。」 风潇月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看着那枚令牌,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看来老狐狸要出山了啊。」 他打开信封,拿出枯黄的信纸,快速地看了一遍,之后手指微微收紧,信纸立刻化作了片片碎屑。 「我猜得没错,他们已经按捺不住了。青云,让红凝准备一下,我们明天就去漓州。」 「是,少爷。」青云应下,他的眸色微闪,「对了少爷,那位陆姑娘……」 风潇月淡淡一笑:「明天我会带着她一起上路。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自有主张。」 ***  *** 陆忆然再次深刻地发现,风潇月这个人简直说风就是雨! 昨天刚刚告诉她要带她出门,结果今天一早,天都还没亮,就把她从被子里拖了出来。 为了以后写文不至于手生,她最近每天晚上都会偷偷地躲到她的小空间里去写个几千字以后才回来睡觉。昨晚卡文卡得太厉害了,等到发现自己写完设定的内容已经是凌晨两点了,而现在…… 迷迷煳煳中的陆忆然习惯性地伸手拿出藏在枕头下的小闹钟。 才五点啊! 又不是去赶集,那么早叫她干什么?! 随手将小闹钟往旁边一扔,陆忆然小声地嘀咕了几句,卷着被子翻了一个身,继续睡她的大头觉去了。 风潇月好奇地把她扔在被子上的小闹钟拿起来,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索性放在了衣袖里。眼见陆忆然睡得正香,他也不忍心打扰她,直接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上了马车。一路上,惊得身边经过的小厮丫鬟个个目瞪口呆。 不过诧异归诧异,现在风府上下谁不知道那位被少爷救回来的陆姑娘已经成了他们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了,少爷和她再怎么亲密,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了,再自然不过。他们只是下人,主子爱做什么,还能插嘴不成? 马车很快就驶出了风州城。 由于刚下过一场雨的原因,城外的路坑坑洼洼的,泥泞不堪,并不好走。马车一路前行,一路颠簸,陆忆然就是在这样的震盪中转醒的。 青云在外面驾车,风潇月手里拿着书,和红凝坐在前面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事,而陆忆然,则是躺在车厢里唯一的软榻上,脖子下面还垫了一个软软的枕头。 蒙着水雾的眼眸缓缓掀开,陆忆然一时间还没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地。 听到身后的动静,风潇月放下了书坐到她的身边,轻轻了捏了捏她的鼻尖:「小懒虫,终于捨得醒了?」 陆忆然躲开了他的手,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那么颠?」 「马车啊。」风潇月笑道。 「哦,马车……」陆忆然点点头,突然睁大了眼睛,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你说什么?我们在马车上?」 风潇月扶着她坐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道:「是啊,早上看你睡得那么死,怎么叫都叫不醒。所以我没办法,只能抱你上车继续睡了。」 第38页 陆忆然好想抚额,可她的手刚伸出来,又立马缩回了被子里:「你……你是怎么抱我出来的?」 风潇月知道她在想什么,趁机在她白白嫩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道:「放心吧,我的娘子我怎么捨得让别人给看了去。你抱着被子不肯松手,我又不忍心拆散你们,没办法就只好连人带被子一起抱走了。」 「……」把她裹得跟粽子一样抱出来?那是要有多怪啊!陆忆然都想哭了,幸好他还记得带着被子一起出来,否则她以后就不要见人了。 她使劲地瞪了他一眼,然后嘟着嘴小声道:「可我没带衣服啊……」 「没事,不需要带,你人带来就够了。」风潇月坏坏地说道。 陆忆然又瞪他:「你说什么啊!不正经!」 风潇月轻笑,揉了揉她柔软的长髮,道:「我的意思是,你的衣服红凝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就算你不带也不会……」 风潇月俯在她的耳边低语,几乎是同时,陆忆然的脸就红了。她推开他,拿起身后的枕头,毫不客气地往他的身上扔去。 风潇月稳稳噹噹地接住了她丢来的枕头,放下鼻下轻轻地闻了一下,一脸陶醉道:「唔,娘子身上的味道,可真香啊。」 陆忆然听了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地开始闪烁不定,她鼓着腮帮子道:「风潇月,你要是再没个口无遮拦的,我就不理你了!」 风潇月笑嘻嘻地凑到她跟前:「那好,我以后不说了,不如我们直接……」说着,他的手开始往她的被子里探去。 陆忆然吓得差点惊唿出来,急忙抓住了他企图不轨的手,偷偷的瞧了红凝一眼,见她并没有看他们,心下松了一口气。 风潇月忍不住笑出了声,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手里的衣服塞到了陆忆然的手里,道:「换好了出来。」 陆忆然这才发现这个车厢暗藏着玄机,原本卷在车顶让她以为是装饰物的东西居然是一块帘子,放下来了之后正好将软榻与外面隔了开来,一点缝隙都看不到。 她飞快地换上了衣服,又理了理凌乱的头髮之后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此刻,车厢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人。红凝早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陪着青云驾车去了。 见她的脸蛋依旧粉扑扑的像个水蜜桃,风潇月朝她招招手。陆忆然一走到他的身边,就被他搂了个满怀。 紧挨着他坐着,陆忆然浑身不自在,就好像心里有一个小爪子在挠,痒痒的。不知道为什么车厢明明很大,他却非要和她贴得这么近,就连看书的时候,他也喜欢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就抱着她。每次她看着窗外风景看得正入迷的时候,他就时不时地转过来在她脸上啃两口,过了一会儿又把她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最后只能乖乖地趴在他的胸口喘气。而每次那个时候,她总能听到他胸腔里传来低低的笑声。 「有什么好笑的。」她不甘心地在他的胸前嘟囔,同样是在接吻,他用的力气可比她大多了,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喘,他却依旧面不改色啊! 风潇月将她紧拥在身前,笑如春风:「然儿,我很开心。」 「开心什么?」陆忆然怔住,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好温柔好温柔。 他低头轻咬着她的耳垂,轻声道:「我开心,因为你是我一个人的……」 她青涩的吻,对他来说,比世界上任何的东西都要来得珍贵。 「风潇月……」过了许久,陆忆然低低的唤了他一声。 「嗯?」 「我以后可不可以不叫你少爷啊?」他现在应该算是她的未婚夫了吧,叫自己喜欢的人少爷,总觉得有点怪怪的。更何况,她可没有当女僕的癖好! 「你不是早就没这么叫了嘛。」风潇月低头咬着她嫩白的脖子,手也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陆忆然推开他的头,又抓住了他不安份的大手,红着脸道:「你别这样……」 真是的,好好说话不行吗,干嘛非得动手动脚的。他分明就是在勾引她!她从小到大的自制力一向不怎么好,再这样下去,她怕她会禁不住诱惑啊啊啊! 风潇月果然乖乖地不动了,头枕在她的肩上,问道:「那你以后想叫我什么?」 陆忆然眨眨眼睛:「风哥哥?潇哥哥?月哥哥?潇月哥哥?……」 「……」风潇月咬牙,她就那么喜欢叫他哥哥吗? 其实他真的一点都不介意,她现在就喊他一声「夫君」的。 ☆、第二十一章 漓州 漓州城外。 空旷无人的官道上,一辆马车疾行。 所经之处,尘埃飞扬。 车厢里。 风潇月从红凝的手中接过温热的毛巾,敷在了陆忆然的额上,陆忆然苍白的脸上露出虚弱的一笑。 「好点了吗?」风潇月替她将薄被盖好。 「我没事啦,哪有那么弱,只是有点晕车而已。」她悄悄地又把手给伸了出来,大热天的没空调还裹那么多,她会中暑的啦! 「别乱动。」风潇月按住她调皮的小手,强制性地塞了回去,「都病成这样了还说没事,身体不舒服怎么不早说?如果我没有发现,你是不是打算真的等自己晕了之后再来吓我?」 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担忧,陆忆然吐了吐舌头:「人家是怕你担心嘛……」其实,她的脸色这么差还有别的原因,不过她不敢说。 第39页 「担心?」风潇月瞪她,「你什么时候让我省过心了?」 陆忆然不高兴地嘟嘴,反问道:「我什么时候没让你省心了?」 「你啊……」风潇月无奈地嘆气,捏了捏她的脸颊,又握住她的手,道:「马上久到漓州城了,你先乖乖地睡一下,等会儿带你去看大夫。」 陆忆然晃晃他的手,乞求道:「可以不去吗?我真的没事的,睡一觉明天就好了。」 「不行。」风潇月不留余地地拒绝,「病了不看大夫怎么会好?你以为是天上的神仙,手指一点,就把死人给救活了?」 这个…… 被他的话给逗乐了,陆忆然轻笑了出来:「你居然会相信这种事情,这世界上哪里会有什么神仙嘛。」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神仙给我送来的礼物嘛!要不然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掉在我怀里呢!」风潇月点了点她的鼻尖,开玩笑道。 明知道他这话并没有别的意思,但听到陆忆然的心里还是惊了一下。 是啊,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神仙,那她又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呢? 那个老爷爷…… 她扑扇着睫毛皱了皱眉,其实心里一直都清楚,老爷爷不会无缘无故地把她送来这里来,可她来到这里的两个多月,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除了风潇月的出现让她的生命变得有些不一样以外,其他的,好像都没有什么大的改变。即使穿越到古代,她依旧是她,连小说里常常见到的魂穿和体穿都不曾发生。 那到底,她来的目的是什么呢?难道仅仅就是来替他挨一刀的? 「怎么了?」见她敛了笑不说话,风潇月紧张地坐到她的身边,让她靠着自己。 陆忆然笑笑:「我在想,如果神仙真的要把我送给你,那为什么还要让我受伤呢!他们八成是你上辈子的仇人,所以这辈子才要害我来报復你的!」 风潇月摇头失笑,抱着她轻声道:「傻丫头,别怕,这样的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了。从今以后我都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任何人伤你丝毫。」 「真的?」 「嗯,真的。」 陆忆然把他垂下来的髮丝在手指上绕了一圈又一圈:「那我不要去看大夫……」 风潇月愣了一下,然后在她的耳边低低地笑道:「你该不会是怕喝药吧?」 「苦……」陆忆然苦着脸。西药咬咬牙她还是能吞下去的,可是这古代只有中药,那么一大碗喝下去,还不如直接要了她的命来的干脆呢。 「那我餵你?」 「才不要!!!」一想到第一次见面就被他夺了初吻,她到现在还是耿耿于怀。 ***  *** 策马奔腾,马车很快就驶进了漓州城,停在城内最大的一间医馆门外。 马车一停,风潇月就掀开帘子,不顾陆忆然的挣扎,抱起她下了车。陆忆然实在是不想去,光是在门口问到里面的一股浓浓的药味,她就使劲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可无奈现在浑身无力,风潇月的力气又那么大,挣扎无效,只能满脸不愿地束手就擒。 大夫问她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风潇月在一边说她头晕,她点了头之后又摇头,把大夫弄得一头雾水。最后还是红凝看出了问题,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顿时她的脸就红了,尴尬地点了点头。 见到这一幕,那个大夫如果再不明白就是迟钝了,低头含笑着提笔开了个方子,交到了伙计的手上。趁伙计去抓药的间隙,嘱咐了她几句,之后就去一旁看其他的病人了。 就在他们拿了药准备离开的时候,店门外突然乱成了一团。几个中年男子抬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急急地走了进来。 「孙大夫!孙大夫!这人快不行了,您快来给看看啊!」其中一个大汉边喘气边喊。 「怎么回事?」那个姓孙的大夫从里面跑出来,一看到那个跟血人似的,连眼睛和鼻子都分不清楚的人,身体一僵,手中的东西「啪」地一下掉在了地上,颤抖着伸出手指着他,「快……快将他放下……」 他搭上了他的脉,闭上眼睛,眉心微微收拢。过了一会儿,飞快地拿起伙计递来的剪刀,剪开了他的衣服。失去遮掩的伤口血肉模煳地呈现在众人的面前,惊叫声,抽气声此起彼伏,大家都不忍再看下去。 风潇月见状侧身挡在了陆忆然的面前,身后的红凝和青云也是立刻偏过头去。 孙大夫替那人仔细检查了一下伤口后摇了摇头:「他的伤太深,已经伤及了内脏,老夫……无能为力啊……」 他的话一出,四周的人立刻议论纷纷。 「哎,他该不会又是被那山上的妖怪给咬的吧?」 「谁说不是呢!要不怎么会伤成这样!」 「那妖怪简直太可怕了,再这样下去,咱城里还有谁敢上山去啊!」 「就是啊,这都多少天了,天天有人被抬回来,官府也不管管。」 「管什么管,官府哪有那本事去和妖怪斗啊!那可是妖怪啊!」 「说的也是……」 两个已经看完病的妇人边说边从风潇月他们的身前经过,风潇月听得很不明白,给青云使了一个眼色,青云立刻会意地追了上去。 一出门,他就拦住了那两个妇人,向着他们作揖道:「在下斗胆,还请两位夫人留步。」 第40页 两个妇人停下来疑惑地看着他。 「请问两位刚才所说的『妖怪』是怎么回事?」 那两妇人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妇人对着他猜测道:「小兄弟,听你这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青云点头:「在下与我家少爷经商途中路过此地,不巧少夫人身体不舒服,我们便来这医馆看病。」 「原来是这样……小兄弟,你们走的时候记得千万不要上山!」 「此话怎讲?」 「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不知道,我们漓州城附近有一座山,平常大家都会去山上打猎砍柴。可自从一个月前山上有了妖怪以后,凡是上山的人,几乎都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啊……」 「妖怪?」 「是啊!妖怪,还是吃人的妖怪!你看到刚才那个人了没,他身上的那些伤……哎,血淋淋的,一看就知道是被妖怪咬的!真是可怜啊,年纪轻轻的就送了小命……」 青云听了皱了皱眉,那两个妇人见他没有再说话,以为他是被吓到了,又安慰了她几句之后,也就离开了。 「少爷……」青云看着迎面走来的风潇月。 风潇月抬起手:「你不用说,我都听到了。」 「那这件事,我们要管吗?」 风潇月低头望了一眼陆忆然,摇了摇头,似笑非笑道:「你家少夫人说了,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神仙,所以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妖怪。我想这件事情若不是有人在搞鬼,那就是山上有勐兽出没。既然来了漓州城,我们还是先办正事要紧,凭那只老狐狸的性格,这种事情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见到了他,也就能够一清二楚了。」 「少爷说的是,那我们……」 「立刻去谷府。」没等他说完,风潇月就抱着陆忆然上了马车。 一上车,陆忆然就甩开了风潇月的手,坐到了车厢的角落去。 风潇月挑挑眉,她这是怎么了? 不过,还没等他来得及问她,陆忆然就先开口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她一直以为他只是普通的富商,可是从他刚才的那一番话中,她隐隐感觉到,他并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简单。要是真的像青云所说的那样,他们只是经商路过,又怎么可能对这里的事情那么好奇?还说什么要办正事…… 陆忆然这才想起,出门那么多天,他带她去哪里她就去哪里,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问过他出门的原因是什么,又要去做什么。 一次都没有。 而他,似乎也并没有告诉她的意思。 风潇月淡淡一笑,坐到她的身边轻轻搂住她,声音温柔似水:「你不相信我吗?」 「相信你和你回答我这个问题有什么关系?」陆忆然不答反问。 「可你现在让我觉得,你是在怀疑我。」风潇月肯定道。 「我没有……」陆忆然抿了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她并没有怀疑他,只是和他在一起,让她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风潇月静静地抱着她,等着她的话。 她想了想,道:「我没有怀疑你,我只是觉得很不踏实。虽然一直都和你在一起,可是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你。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红凝能看懂,青云也能懂,就唯独我,永远都猜不到你在想什么。就好像你们刚才说的话,我什么也听不懂……」 「那你想知道什么?」风潇月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陆忆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希望,有什么事,你不要瞒着我。至少你想要做什么之前,请先告诉我一声,即使我帮不到你,也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希望自己在你的身边,却什么事也做不了。」 风潇月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轻轻地说了声: 「好,我答应你。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瞒着你。」 ☆、第二十二章 潇王 马车停在谷府门口。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就有一个约莫六十岁左右,白髮苍苍,管家摸样的老人带着几个小厮打扮的人从里面走出来。 「不知两位是何人?停在我谷府门外有何贵干?」老人家走到马车边,对着坐在车上的青云和红凝道。 青云跳下马车,对着他道:「我们家少爷有事要见谷老将军,不知他是否在府内?」 听到「谷老将军」几个字,老人家神色一滞。他们来漓州城这么久,几乎从来都没有人知道他家老爷的身份,他们也没有对外人提起过。 「请问你们的少爷是……」老人家问道。 「雷叔,是我。」 风潇月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落地的瞬间,一袭紫袍在风中微扬,眉宇之间带着浅浅的威严与英气。 他走到老人家的面前,淡淡一笑:「雷叔,才五年不见,你就不记得我了吗?」 「你是……」老人家的脸色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忽变,苍老的眸中的闪过一抹激动与惊喜,他抬起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你是……大皇子?」 风潇月轻轻地点了点头,半天玩笑道:「多亏雷叔还记得,不过这都已经是过去了。如今二弟登基,我若再是皇子,岂不比他低了一辈?」 老人家当然知道先皇早在三年前就已经驾崩,现在坐在龙椅上的,乃是二皇子慕容霁月。不过他跟着谷老将军离开的时候,先皇还在,而他也一直习惯这个称唿。如今见面,风潇月又是突然造访,他毫无准备,情绪激动之下还没来得及改口罢了。 第41页 「草民参见王爷。」说罢,老人家就要俯身行大礼。 风潇月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雷叔,快快请起。我如今奉了皇上密旨私下造访,就不必多礼了。」 「是,是。」老人家连忙点头,转身对着身后的小厮道,「快去通知老夫人,就说潇王殿下到了!」 小厮应声退下,奔进了府内。 老人家激动地握住了风潇月的手,饱含风霜的眼中似有泪光闪烁:「王爷……好,好啊!这么多年不见,草民差点都认不出您了。若不是您今日造访,恐怕我这副老骨头,就撑不到再见您的时候了。」 「雷叔,怎么会呢!你的身体这么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风潇月笑道。 谷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他们的父皇登基开始,就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为大齐王朝开疆闢地,所向披靡,功绩显赫。他从五岁起就暗中跟着谷老将军习武,这个秘密除了一直伺候在谷老将军身边的雷管家以及将他送去的先皇外,无人知晓。 由于常年身处军营,向来对人对事都极为严厉的谷老将军对他的要求更是苛刻至极。很多时候,当他满身是伤地从练武场走出来,却又不能进宫传唤太医之时,都是雷管家替他上药治伤,所以在他的眼里,从未将他当作外人来看过。 雷管家连连点头,老泪纵横地对着风潇月道:「您看看我,一激动就把什么事都忘了。王爷,先请进府吧,有话我们进府再说。」 「好。」 风潇月颔首,转身,却看到陆忆然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现在正以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 虽然已经在医馆喝了一剂药了,但她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瘦小纤细的身子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 「然儿?」风潇月走到她的身边,牵起了她的手,温柔道,「还是不舒服吗?要不要让丫头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 陆忆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道:「你是王爷?」 她的话很平静,平静到在她的眼中找不到一丝异样。可正是因为如此平静,才让风潇月的心里勐得一惊。 他怎么就忘了,她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呢? 想起刚刚她才问他到底是谁的话,风潇月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然儿,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本想找个好的时机再与你说,只是……」 冰凉的手指贴住了他的唇,陆忆然微微一笑:「不用解释了,我没有怪你。」 看见他着急的模样,她的心里泛起丝丝暖意。其实她早就猜到他的身份不简单,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不简单而已。当初既然答应了与他的婚事,那她就应该相信他。更何况自己来路不明,他也从未过问,却依旧愿意照顾她,娶她,甚至还带着她一起行事,让她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的真心呢?会这么问,也只是想听他亲口告诉她而已。 见雷管家和府里的小厮都等在那里,陆忆然的手覆上了他的,轻声道:「我们进去吧,不要因为我,耽误了你的事情。」 心底的担忧被她的笑容一扫而空,风潇月的唇角微微扬起,轻轻地点头,牵着她一起进了谷府。 等他们进了谷府,见到了谷老夫人才知道,由于最近城外山上闹妖怪的事情,谷老将军几日前已经上了山,至今未归。他说他并不相信是什么妖怪在作怪,特地去检查了一下那些死者的伤口,猜想多半是野兽所伤,所以带着跟了他征战数十年的大刀,上山替民除害去了。 眼见天色已晚,风潇月他们便暂时住在了谷府。 吃过晚饭,雷管家吩咐下人替他们收拾好了卧房。陆忆然喝了药之后其实已经好了很多,但风潇月不放心,陪在她的房里直到哄她睡着以后,才轻轻地熄了蜡烛,退出了她的房间。 青云和红凝已经等在了房外。 「嘘……」风潇月怕吵到陆忆然,向他们使了一个眼色,三人便走到了不远处的长廊下。 月色正浓,树叶沙沙作响。 「王爷,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等着谷老将军回来吗?」在没有外人的时候,青云还是习惯叫他王爷。而且现在陆忆然也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更没有瞒着的必要了。 「等?」风潇月没有回答,转向红凝,「红凝,你觉得呢?」 红凝低头,道:「此事事关重大,谷老将军又不知道何时回来,守株待兔,并不是王爷的行事风格。」 「那你说该怎么做?」风潇月饶有兴致地询问。 「这……」红凝似乎有些为难,依旧低着头,「王爷心中自有打算,红凝不敢造次。」 风潇月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道:「红凝,你最近有点不对劲,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 红凝听了的心下一颤,勐得抬起了头,对上他的目光之后,又迅速地移开视线:「王爷多虑了,我……」 「从前的你和我说话,从来不会不敢看我,更不会低着头。」风潇月打断了她,「可这次出门以来,你就像变了一个人,现在,连意见都不敢跟我提了么?」 「那是因为……」红凝的眼神闪烁不定。 「如果你不想说,就不要说。」没等她说出口,风潇月再次打断了她,「你和青云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不希望你们之中任何一个人骗我,哪怕并没有恶意,我也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第42页 风潇月背过身去望向了远处,红凝咬了咬唇,轻轻地答了一句「是」。 青云奇怪地看着两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次回来以后,他也的确觉得红凝比以前沉默了许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他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无声的安慰之后,上前一步走到风潇月的身边。 「王爷,那我们明日就上山吗?」 风潇月点头:「二弟的密信上说那边已经按捺不住,我们所剩的时间不多,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说服谷老将军出山,否则行事将会十分危急。既然是野兽,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你们去准备一下,明日天一亮,我们就上山。」 「是,王爷。」青云应道,「那陆姑娘,是否让她留在此处?」 风潇月摇头,随即唇角微微上扬,漆黑的双眸中泛着比今夜月色还皎洁的光:「不必了,我答应过她,以后任何事情都不会再瞒着她。」 他会带她一起去,如果有危险,他也会保护她。 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 在他的身后,红凝悄悄地抬头,看着他的背影,清澈的眼眸慢慢地浮上一层雾气。 等风潇月回房以后,青云走到了红凝的身边,低头看着她:「王爷已经走了,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 红凝摇了摇头,轻轻地靠近了他的怀里:「哥,我好想爹娘,等我们为爹娘平反以后,就去看看他们好不好?」 任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过了好一会儿,青云才慢慢地伸出手抱住了她:「好,等回了京,你想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第二十三章 上山 第二日,暂别了谷老夫人和雷管家之后,风潇月一行人便往漓州城附近那座有「妖怪」的山上行去。一路上,他都紧紧地牵着陆忆然的手,两人有说有笑,仿佛根本不是在寻人,倒像是在游山玩水。 在他们的身后,青云和红凝远远地跟着。大部分的时间,红凝一直都是低着头,默不做声,而青云则是在她身边陪着她。经过昨晚,他隐约能够猜到她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如此反常,但他也知道,这件事情任何人都帮不了她,只能靠她自己去解决。 望着前方不远处如胶似漆的一双人影,青云的眉心微皱。低头再看红凝的时候,他的双眸中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心疼。 青山矗立,绿水环绕。 明媚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身处在在这样一个美丽的环境中,陆忆然似乎已经忘记了他们上山来的目的和危险了。看到不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她欢快地向前跑去。 「潇月,你快看,那个瀑布好美啊!」她指着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水帘,兴奋地朝风潇月挥着手。 「山路不好走,你小心点。」风潇月跟在她的身后提醒道。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才不会摔呢!」病癒的陆忆然显然心情很好,她折回他的身边,拉起了他的手,晃啊晃的撒娇,「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美的瀑布,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风潇月眺望了一眼汇聚于半山腰的小溪:「不行,你的身子才刚好,怎么能去碰那么凉的山泉水呢。」 「不要嘛,我哪有那么娇弱!再说我又不是去洗澡的,只不过去看看而已,有什么问题嘛!」陆忆然嘟着嘴,不依不饶。 风潇月略微无奈地看着她。 想必敢把洗澡这两个字随便挂在口中却不觉一丝羞怯的,除了她以外,就算他寻遍大齐王朝所有未出阁的姑娘,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了吧。 「那好吧,但是只准看……」 「不准动手嘛!」陆忆然打断了他,笑得一脸灿烂,「我知道了啦!我们快去吧!」 风潇月失笑,看着她快乐的笑脸,他漆黑的眸中也泛起了浅浅的笑意。 溪水清澈见底。 陆忆然小心地蹲在岸边,将手绢轻轻地放入冰凉的水中打湿。薄如蝉翼的手绢在溪水中飘动,涟漪阵阵。四周正在栖息的鱼儿仿佛被打扰了美梦,纷纷摇尾向远处游去,湖面宛若微风拂过,闪烁轻盪。 在她的身后,风潇月负手而立,晶莹的阳光照耀在他完美的侧脸上,仿佛一座闪着光的冰雕,俊美宁静。 青云和红凝走到他的身边。 风潇月抬头看了眼日头,对着青云道:「青云,天色也不早了,去抓几条鱼来吧,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吃烤鱼。」 「烤鱼?」青云有些不可思议,跟在风潇月的身边那么久,从来没见他在野外烤过东西吃,「王爷,您不是说,这是粗人才会做的事么?」 「哦?我说过这话?」他有些想不起来了。 青云郑重地点了点头。 风潇月不以为意,微微勾了勾嘴角:「那本王今日,就当一回粗人吧。」 「可是王爷,我们还要去找谷老将军。」 「不急,吃饱了才有力气去找。」风潇月的目光始终放在溪边的人身上,眼底是比水波还轻的柔意,「这座山这么大,我们又不知道谷老将军在哪里,胡乱走也走不出个头绪来,不如就在这里等着,说不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遇到他了。」 「王爷,谷老将军上山这么多天都没有消息,他会不会……」青云皱了皱眉,将心中的担忧说了出来。 「青云!」风潇月呵斥,继而又恢復了平静,「你多虑了。谷老将军在乱箭纷飞的战场上都能以一敌百,战战皆能出奇制胜,全身而退,又怎会降不住这区区山野勐兽呢。」 第43页 「是,是青云多嘴了,青云立刻去抓鱼。」青云低头道。 风潇月轻轻点头,然后侧过头去望向红凝。 在接触到他的目光以后,红凝仓惶地低下了头:「王、王爷,我去捡柴。」说完,她立刻转身,向身后的树林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风潇月轻声嘆息。 这丫头,最近到底怎么了? 「喂,你在看什么?」 正当风潇月出神之际,陆忆然突然从他的身后蹿了出来,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风潇月握着了她的手,微微冰凉的手心让他眉心微蹙:「你的手怎么那么凉?」 「我刚刚洗过手,当然会凉啊。」陆忆然歪着头眨了眨眼睛,举起另一只手,清凉的帕子立刻覆在了他的额上,轻轻地擦拭着他额角的汗珠,「你看你,出了那么多汗,黏在脸上湿哒哒的。怎么样,现在有没有很凉快,是不是很舒服?」 「嗯。」风潇月享受地靠向她,「多谢夫人关心,为夫甚为凉快。」 「……」陆忆然瞪了他一眼,又开始不正经了! 「对了,你刚刚在看什么?」她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是红凝。」 「红凝?」陆忆然奇怪道。 「嗯。」风潇月点头,把心里的疑惑告诉了她,「然儿,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离开风州城的这一路上,红凝变得很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了?」陆忆然咬着手指想了想,她们之间接触的不太多,可是和平常她的表现来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的啊。 「没有就算了,也许是我多虑了吧。」风潇月的眉宇之间,印上了一丝担忧。 「有吗?没有吗……啊!我知道了!」自言自语的陆忆然突然向他挑挑眉。 「知道什么?」风潇月急急地问道。 「瞧你那着急的模样!」陆忆然转过身,往溪边走去。 风潇月以为她误会了,连忙跟上她:「然儿,你不要误会,我跟红凝没什么的。她跟在我身边那么多年,我只是把她当妹妹而已。」 陆忆然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风潇月。她本来只是不想看到他皱着眉头的样子,所以开个玩笑而已的,可是经他这么一说,再想起红凝的种种行径,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 「然儿……」风潇月见她不说话,连忙握起了她的手,「相信我,我真的只是把红凝当妹妹。」 陆忆然反握住了他:「我相信你。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红凝并不是这么想的呢?」 「什么意思?」风潇月不太明白。 为他的迟钝表示无语,陆忆然白了他一眼:「这你都不知道,难怪看不出人家的心思了。」 「嗯?她有什么心思?」风潇月是真的不知道。 陆忆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你说你和她没什么,只是把她当妹妹,但是她呢?也许并不只是把你当成主子,或者当成哥哥。」 那当成什么? 陆忆然嘆息:「风潇月,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啊?除去你和她的主僕关系,你们两个,男有才,女有貌。我和你在一起才两个多月,就会被你吸引住,更何况是跟在你身边那么多年的红凝呢?」 「你的意思是……」红凝喜欢他? 「是啊,王爷,您尊贵的大脑终于开窍了!」要他明白这一点,还真不容易啊。 「可是……」风潇月是真的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红凝在他的身边,一直都是本本份份的。虽然是个女子,但他所交给她的每一件事情,她都会一一办好,从来用不着他去担心什么。而且,她也不曾像其他爱慕他的女子一般,做出过什么不同的事情,或者有逾越之举。所以在他的眼里,她和青云没什么不同,都是他的左膀右臂。 可现在,陆忆然居然告诉他,红凝喜欢他……这要让他一时之间该如何是好?况且,他的心中早已有人,就算现在知道了,明白了,他也不可能接受她的心意。 「然儿,我……」风潇月语塞。自己心爱的女子告诉他另一个女子喜欢他,而他此前却全然不知,这真的是他有生以来遇上的最麻烦也是最诡异的事情了。 「风潇月,我只问你一句。」看着他的眼睛,陆忆然忽然严肃起来,「在你的心里,可曾有过她?」 「怎么会呢!」风潇月摇头,然后将她一把拉入了怀里,紧紧地抱着她,「我说过,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又或者是将来,我的心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也只会是你一个人。永远,不会改变。」 陆忆然无声地笑了,靠在他的胸前,伸出手轻轻地环住他的腰:「那好,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我保证,还你一个和以前一模一样的红凝。」 「你有办法?」风潇月下巴枕在她的额头上。 「目前还没有,不过可以去想啊。」陆忆然仰起头,开玩笑似的说道,「我想,就凭你对这件事情的反应,若是让你自己去解决,恐怕很难吧?我虽然暂时还没想到好方法,不过可以去试一下,至少对于女子的心思,我可比你了解多了!」 「好。」风潇月也笑了,「那此事就全凭夫人做主了。」 ☆、第二十四章 师父 正午时分。 山涧小泉旁,青烟裊裊。 灼热的阳光透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洒在岸边,星星点点,煞是好看。微风轻拂,地上那一抹抹明亮的白点,宛若夜间闪烁的星辰,灿烂耀眼。 第44页 不远处,飞流直下的瀑布,在岩壁上形成了一条条美丽的水帘,夺人眼球。溪水清澈见底,自瀑布的下方缓缓而下,一直延伸在不知名的远方去。 小溪边。 风潇月等人围着火堆而坐,各怀心思。 枯树枝燃成的火堆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橙红色的火焰随着轻风摇曳,现出一道道跳跃的幻影,迷离而朦胧。 「唔,好好吃啊!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香,这么好吃的烤鱼呢!」吃饱餍足的陆忆然捧着圆鼓鼓的肚子,意犹未尽地往身后的大石头上靠去。 「才这么几条鱼就让你满足了啊?」风潇月拿着荷叶盛的溪水,笑着走到她的身边。 陆忆然接过荷叶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口,抹了抹嘴巴,道:「那是当然啦,正所谓知足常乐嘛,我很好养,很容易满足的哦!」 「那你应该好好谢谢青云,鱼是他捉的,也是他烤的,他的手艺好着呢。」风潇月宠溺地摸了摸她柔软的头髮。 青云连忙低下头:「王爷过奖了,这是青云分内之事,哪敢让陆姑娘道谢。」 「分内之事?我几时交给你的分内之事中有烤鱼这一项了,我怎么不知道?」风潇月故作茫然。 「这……」青云的嘴角隐隐有些抽动。 陆忆然笑着拉了拉风潇月的衣袖:「好了啦,你不要欺负人家了。」 风潇月挑眉,掩嘴轻咳:「咳,不得了,你这还没过门呢,就已经开始管着我了?」 「你胡说什么呢!」陆忆然轻捶了他一下,转过头去。 风潇月摸摸鼻子,满脸委屈凑到她的身边,顺势伸手圈住她的腰,将她紧紧地搂在胸前,在她的耳边低语:「娘子,青云用几条鱼就将你给收买了,我总不能让他便宜了去。可我既不会捉鱼也不会烤鱼,现下除了一副臭皮囊之外什么都没有,这可让为夫如何是好?」 「……」 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陆忆然嫩白的小脸瞬间变得滚烫滚烫,回头略带娇羞地嗔了他一眼,想要推开他,可无奈双臂被他箍着动弹不得,只能作罢。 从吃完鱼到现在,红凝都独自坐在小溪边出神。青云走到她的身边,无声地坐下,刚想开口说什么,就听到身后的树林隐约有响动。他拿起剑警惕地站了起来,而风潇月此时也注意到了动静,带着陆忆然远离那片林子,往他们的方向靠去。 「怎么了?」陆忆然的耳力比不上他们,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她奇怪地看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小树林的三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严肃起来。 「嘘,别说话。」声音越来越响,风潇月的手轻轻一转,将陆忆然挡在身后。 阳光依旧温和。 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摆,沙沙作响。 只是他们前方不远处的那片树林里,剎时传出的一声惊天大吼却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 「嗷--」 滔天巨响震耳欲聋! 树枝勐烈地晃动,片片树叶宛若悬崖边急速下滑的石块,争先恐后地从柔软的枝丫上脱落。 「是野兽,大家小心!」青云飞快地拔出剑,「红凝,保护王爷!」 红凝点头,抽出腰间的软鞭,侧身转到了风潇月的身前。 「慢着!」风潇月扬起手拉下红凝拿着软鞭高举在半空中的手,绕过她往前走去。 在他碰到自己手臂的那一瞬间,红凝的手臂几不可见地瑟缩了一下。 「王爷,可是有何发现?」青云问道。 风潇月闭上了眼,细细地听着林中的动静。不多久,漆黑的眸中迸发出犀利的精光:「林中有人。」 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道黑影向他们的方向俯冲而来! 「小心!」风潇月转身抱着陆忆然往一边闪去,红凝和青云纵身越到了另一边,躲避了兇勐的袭击。 等他们转过身,只见他们刚才站的地方,一头足足有半个人高的老虎张牙舞爪地站在那里。它的背上插了两支弓箭,鲜血不断从伤口中渗出,染红了它一身黄白相间的皮毛。一双漆黑的眼球如同燃烧着熊熊怒火,虎视眈眈地盯着风潇月等人。 就在它准备再次朝他们扑过去的时候,林中的树叶忽然如狂风走石般四卷,一道白光如离弦的箭又快又准地朝勐虎扑去! 「嗷--」勐虎再次发出如雷贯耳的痛吼! 「师父!」 听到声音,谷苍松手下的动作一滞。想要再下手时,为时已晚。那只受伤的勐虎就趁他这一晃神间隙,飞快地越过小溪,向着对面的林子奔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师父。」风潇月跑到他的身边,轻声唤道。 「臭小子,坏我好事!」谷苍松二话没说,一掌朝着风潇月的胸口噼了过去。 「潇月!」刚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陆忆然大叫,连忙上前扶住了倒退了两步的风潇月,恶狠狠地盯着谷苍松,「喂!老头,你干嘛打他!」 「然儿,不得无礼。」风潇月拉了拉她的手,又轻声道,「我没事。」 「什么没事啊!他那一掌那么厉害,你又不会武功!你看你,连站都站不稳了!」陆忆然急得连刚才风潇月对他的称唿都忘记了,瞪了一眼谷苍松后,心疼地看着风潇月,「明明是他自己没有用让老虎跑了,干嘛要把气撒在你的身上嘛!」 第45页 「然儿……」 风潇月直朝她摇头,可陆忆然似乎没听到似的,还想开口。正在这时,谷苍松转身朝着他们的方向走了两步,陆忆然立刻感到有一股重重的压迫,警惕地望着谷苍松。 谷苍松也同样看着她,面无表情:「小丫头,你是第一个敢说老夫没用的人!」 「只会动手打不会武功的人,难道还要我夸你厉害吗?」陆忆然没好气地说道。 「我厉不厉害,用不着你一个黄毛丫头来多嘴!」谷苍松显然被她的这句话惹怒了。 陆忆然也不甘示弱:「是啊,我是黄毛丫头,但也总比一个只会欺凌弱小的山野匹夫强!」 「你……!」谷苍松气结,望向风潇月,声音比方才更加凌厉了几分,「潇儿,这个野丫头是谁?」 他认识他? 陆忆然也匪夷所思地看向了一旁不说话的风潇月。 风潇月拍了拍陆忆然的手,然后放开她,向前走了一步,恭敬地朝谷苍松作揖:「拜见师父。」 「师父?!他是你师父?」陆忆然惊唿。 青云和红凝也从一边走了过来:「见过谷老将军。」 谷苍松淡淡地扫了一眼青云和红凝,挥了挥手,又对着风潇月问道:「她是谁?」 「她……」风潇月偷偷地偏过头看了陆忆然一眼,见她张大嘴巴满脸震惊的样子,忍不住在心底暗笑。刚才他是故意没有阻止陆忆然的。 以谷苍松在朝中的地位,还从来都没有人惹过他,或者敢和他顶嘴的。即便他现在已经辞官,但凡是听到他名字的人,仍会对他敬畏三分,这也是他这次会来请他出山帮忙的原因。 而陆忆然不仅骂了他,还一点都不把他放在眼里。起先风潇月还在担心,谷苍松会气得对她直接出手,但后来听到他竟然「心平气和」地和她说话,风潇月也就放下了心。看来,她是第一个拔了老虎的鬍子,还能全身而退的人,于是他也不免好奇,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老虎竟然也会有怕小野猫的时候,可真是难得啊! 将目瞪口呆的陆忆然拉到身边,风潇月旁若无人地揽住她的腰,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娘子,也是您徒弟的媳妇。然儿,快叫师父。」 「啊?」陆忆然好像还不太能够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老头竟然是风潇月的师父?而且青云和红凝还叫他……谷老将军?难道他就是那个他们要找的谷老将军吗? 「哼!不必了,我可不敢当!」谷苍松面带愠色,拂袖背过身去。 过了好半天,陆忆然才反应过来,悄悄地拉着风潇月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说:「这个坏脾气的老头,真的是你师父?我们要找的谷老将军?」 「咳咳……」风潇月笑瞪了陆忆然一眼,然后对着谷苍松道,「师父,然儿刚才只是见您对我出手,太过担心我罢了。她不认识您,也没见过您,您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她吧。」 陆忆然在后面使劲地点头,可她似乎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拉了拉他的衣袖,不解地问道:「他既然是你的师父,为何要打你?」 风潇月轻笑:「师父他不是打我,而是在试探我的功夫。」 「功夫?」陆忆然眨了眨眼睛,恍然大悟,「原来你会武功啊!」 「我什么时候和你说我不会了?」 「可月儿说……」陆忆然不说话了,真是害她白担心一场,看样子他还有很多秘密她不知道的呢! 「潇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谷苍松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们。 ☆、第二十五章 说服 跟着谷苍松一路来到他在山中暂居的一间茅草屋里,风潇月的心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听到谷老夫人和雷管家说他去山上捉「妖怪」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担心,而是相信凭着谷大将军在朝中的威名以及征战数十年的经验,区区山野勐兽应该奈何不了他。 但后来青云无意中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他开始焦躁不安起来。不管谷老将军曾经有多威风,但现在毕竟年事已高,又孤身前往,好几天都不曾有消息。荒山野岭,人迹罕至,又处处透露着危险,若是受伤了也不会有人发现。 青云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怒斥他又何尝不是在安慰自己呢? 幸好谷老将军现在平安无事,否则撇开一切朝中的事务不谈,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死去的父皇呢?谷老将军不仅是他父皇最信任的大臣,也是他最敬重的恩师啊! 「潇儿,如果你来找我是为了让我回朝的,那么就不必再多说了。老夫隐退多年,早已无心朝野的纷争,是谁坐在那个龙椅上,对老夫来说,都不足为道。」 谷苍松推门而入,简陋的茅草屋里只有一张床榻和一对桌椅,这应该是给平时上山打猎而来不及下山的猎户暂居的。 风潇月跟在他的身后:「师父,自古奸臣夺政必会引起□,难道您就愿意看到各地战火四起,哀鸿遍野,民不聊生的惨象吗?」 「那你又如何保证,老夫去了,就一定能拯救万民?若你们想用老夫去压制那些个奸臣,你们就找错人了。老夫只是一个山野粗人,只会舞刀弄枪,在战场上杀敌,你们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不懂,也学不会。到时候非但没办法替你们去牵制那些人,说不定还使得奸臣有机可乘,到那时,你们再后悔也无用了。」 第46页 「师父可还是在介怀当年的那件事?」风潇月突然问道。 谷苍松身体一震,微微垂首,嘆息道:「纪尚书为官清廉,为国为民,若不是老夫当年一时冲动,一心向先皇请命要彻查朝中的贪污受贿事件,纪尚书也不会被人陷害,最后落得家破人亡,贬为庶民之后遭人嫉恨,纪家上下几十口人被一夜屠门的惨状啊!」 「您觉得,就算您不那么做,那些人会放过纪尚书一家吗?」 「你说什么?!」谷苍松转过身,一脸震惊地望向风潇月。 风潇月的脸上没有一丝神情:「当年纪家的那场血案,并非是因为百姓心中的愤恨,而找强匪上门杀人泄恨。」 「那……是因为什么?」谷苍松情急之下胸口一窒,手扶着桌子,有些站不稳。 风潇月连忙扶他坐下,替他倒了一杯茶:「师父,在您的心里,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百姓何来的胆子,敢去找人屠杀当朝大臣吗?即使纪尚书贪污受贿的事件罪证确凿,即使这全天下人人都已经知道,是他,使得赈灾的银两未能及时拨到灾区,而使几十万灾民饿死渴死!他们又如何敢去杀他,又如何能在结案的三天之内,就召集那么多武功高强的人呢?况且,以纪尚书廉政爱民的作风,为官二十年,人人称颂,我大齐王朝的黎明百姓不是瞎子,他们又怎会看不见?」 「你的意思是,纪家灭门的惨案,也是有人在幕后主使的?」 沉默了一会儿,风潇月轻轻点头:「当年,正是因为纪尚书发现了他们的阴谋,只是向父皇上奏了一纸弹劾,就遭来那些人的憎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们故意栽赃陷害,为的就是能够除去纪尚书这一眼中钉。纪家上下四十三条人命,一夜之间,死无全尸。他们,简直是禽兽不如!」 风潇月重重地一捶捶在桌上,桌子上的茶杯禁不住发出嗡嗡的声音。 「潇月……」跟着他们一起进屋的陆忆然眉心微皱,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她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如此生气的时候。 「我没事。」风潇月朝她摇摇头,「帮我去把红凝和青云叫进来。」 「好。」陆忆然点头,转身离开了屋子。 谷苍松额角的皱纹深深地凸显,突然,他勐得站了起来:「潇儿,这些事情你是如何得知的?还有,我记得纪家当年明明是四十五条人命,为何你说只有四十三条?」 「因为老天有眼,并不想让他们的奸计得逞。纪尚书临死之前,将他的一双儿女偷偷地送了出去,他们被人追杀的时候,又正巧被我救了下来。」风潇月道。 「他们没死?纪家还有后人?那他们现在何处?」谷苍松急急地问道。 正在这时,去而復返的陆忆然将红凝和青云一起带了进来。 「王爷,将军。」红凝和青云低头向他们行礼。 一想到刚才在风潇月还没有说出他的身份之前,红凝和青云的那一句『谷老将军』,谷苍松神色微闪,身体有些轻颤,对着他们道:「你们怎么知道老夫的身份?难道,你们就是……」 谷苍松询求地望向风潇月。 风潇月点了点头:「师父,他们便是纪尚书的遗孤,逸山和丽群,而我所知道的那些,也是在纪尚书偷偷写了以后藏在他们身上的血书上看到的。」 谷苍松走向他们,似乎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孩子,你们真的纪尚书的儿女?」 红凝抬起头,眼眶已经有些湿润:「谷叔叔,您不记得了吗?小的时候您经常去找爹爹,群儿调皮,总是在你们谈事情的时候缠着要爹爹抱,那个时候爹爹会凶我,而您,总是大笑着抱起我,让我坐在您的腿上。结果每次到最后,我都在您的怀里睡着了……」 「群儿……真的是群儿……还有逸山……好孩子,你们没死真的是太好了!」谷苍松激动地握着青云和红凝的手,脸上竟然显出了一丝笑意,「潇儿,多亏了你,是你保住了纪家的后人啊!」 风潇月淡淡一笑,伸手揽住了一旁鼻子有点红红的陆忆然,道:「潇月也是事后才得知的,如果真的要算功劳的话,还是要算在师父的身上。若不是师父教我武功,恐怕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也无法从那么多杀手之中救出他们。」 「哎。」谷苍松挥手,「话不能这么说,如果你不好学,又怎么能够有今日的所成呢?方才我那一掌用了十成内力,而你硬接也只退了两步,看来这几年,你并没有因为其他的事情而疏于练武,老夫甚为欣慰。」 说这话的时候,谷苍松似乎无意地看了陆忆然一眼。 陆忆然咬着唇低下了头,风潇月在她背后拍拍她的背,道:「多谢师父夸奖。」 谷苍松转向青云:「孩子,告诉我,你们爹可还有话要让你们带给老夫的?」 青云点头:「爹临终前说,他知此事与您无关,让我们如若有一日见到您,就告诉您,请您不要介怀。另外,爹还希望将军能够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离开朝廷。朝中奸臣当道,正是需要像将军这种忠义之士的时候,请将军务必辅佐陛下,剷除奸臣,还我大齐王朝一个太平安宁的盛世,爹便死而无憾了。」 「他真的是这么说的?」 「是,这是爹亲口对我们说的。」 「哈哈哈……」谷苍松突然大笑,「真不愧是老夫的忘年之交,居然连老夫会辞官这件事他都能够猜到!哈哈哈……」 第47页 「师父……「风潇月叫他。 谷苍松伸出手:「潇儿,你不必多说了。既然这是纪尚书的临终遗言,那么老夫就算赴汤蹈火,也一定要为他实现!」 谷苍松的双拳紧握。 「这么说,您是答应了?」风潇月激动地问。 谷苍松点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红凝和青云一眼:「事到如今,老夫还有什么理由再不答应呢?我们习武带兵之人,向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既然那些人想要斗,那么老夫,就陪他们斗上一斗!看看最后到底鹿死谁手!」 「好!」风潇月击掌。 ***  *** 夜晚。 万籁俱静。 谷苍松留下了青云和红凝在屋内,而风潇月和陆忆然,则互相靠坐在屋外的石阶上,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原来,青云和红凝也有这么大的秘密。」陆忆然靠在风潇月的肩头,数着天上的星星。 风潇月低头看着她,将她额角的一簇髮丝拨到耳后:「看样子我以后得时时刻刻都把你留在身边了。」 「为什么?」 风潇月轻笑:「你想啊,你都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而且还是关乎社稷的大事,你觉得我还有可能放你这个知情者离开吗?」 「那你想杀我灭口吗?」陆忆然一点都不受他的威胁。 风潇月吻了吻她冰凉的唇,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她的鼻尖:「杀了你太便宜你了,我要每时每刻把你留在身边折磨你,让你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你捨得吗?」陆忆然笑得灿烂。 风潇月好像很无奈的样子:「不捨得也没办法了,谁让你知道了那么多呢?」 「你才不会呢!」陆忆然笑着趴到了他的怀里,过了好半天,她轻声问道,「潇月,你想不想知道我的秘密?」 风潇月抬头望了一眼皎洁的月亮,道:「我说过,我会等到你想告诉我的那一天。」 「那如果我永远都不想告诉你呢?」 「那我就永远等下去。」 「傻瓜,难道你都不会问我吗?」陆忆然抬起头,双眸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 风潇月凝视着她:「我不想逼你做你不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了,也只会让你不开心。我希望在我身边的你,每天都是开开心心,快快乐乐,没有烦恼的。我喜欢的,是你的笑容,而不是你的泪水,你明白吗?」 骗人! 既然不想看到她哭,干嘛还要说这么煽情的话嘛! 陆忆然瞪着他,吸了吸鼻子:「吶,这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可不准反悔!」 「嗯?」风潇月不解。 陆忆然趴回了他的怀里:「等我们迴风州城以后,我就把我的秘密告诉你,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地听完,不管多难以接受,都一定要听完!而且,绝对不准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实性!听到没有?」 会……难以接受吗? 风潇月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比珍珠还真!」 「……」珍珠也有很多假的好不好…… ☆、第二十六章 遇刺 由于那只咬人的勐虎受了重伤,谷苍松的最后一剑又刺中了它的要害,即使不小心让它给逃跑了,想必也活不了多久,所以第二日一早,谷苍松就放心地和风潇月等人一起下山。 一路上,青山矗立,绿水环绕。大家有说有笑,气氛好不融洽。 当然,除了…… 「啊,潇月潇月,你快看那里!好美啊!」陆忆然兴奋地拉着风潇月飞奔,「这不就是我们昨天看到的瀑布嘛!一直没找到源头,原来它躲在这里啊!」 不远处,碧波闪闪,水光粼粼,美不胜收。 「然儿,小心点,那瀑布又不会自己长腿了跑掉,你那么急干什么!」风潇月一边任由她拉着自己,一边无奈地摇头失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他们两人倒是自由自在,没觉得什么,可远远落在后面的谷苍松却早已面色铁青。他本来就不喜欢陆忆然,昨晚听了风潇月把她的来歷告诉他以后,对她就更加没有什么好感。 真不知道他那聪明绝顶的徒弟怎么会喜欢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且不说她的身份行为可疑,纵使她出身清白,一介草民,又怎么能够配得上王爷的万金之躯呢! 「胡闹!这简直就是胡闹!」 谷苍松向来是藏不住话的直脾气,一气之下就将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引得身旁两人频频侧目。 「将军,您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累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红凝小心翼翼地问。 「哎,老夫是何人?怎会走区区这么点山路就累呢!」谷苍松唇上的鬍子轻颤,「群儿,逸山,你以后还是叫我谷叔叔吧,我们之间,不必那么见外。」 「是,谷叔叔。」红凝和青云同时答道。 「不过,谷叔叔,您以后能不能别叫我们这个名字?」青云继续道,「王爷救了我们,给了我们新的名字,我们便是王爷的人。家父的冤屈还未昭雪,若是被那边的人发现了,我们自是不打紧,唯恐连累了王爷。」 「好,老夫依你们便是。」谷苍松赞赏地望着他们,点头。 「多谢谷叔叔。」 第48页 「对了,青云,红凝。那个丫头的来歷你们可清楚?」 「这……」青云和红凝对望一眼,欲言又止。 「不用担心,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老夫。」 青云顿了顿,道:「其实陆姑娘的来歷,我们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天有人要刺杀王爷,是陆姑娘突然出现,替王爷挨了一刀,然后就被王爷带迴风府,自那以后,就一直留在王爷的身边了。」 「只是这样?」这些昨夜风潇月也跟他说了,但是他总觉得陆忆然的出现并没有那么简单。 青云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起先王爷让我去查过陆姑娘,可我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到陆姑娘的身世,就好像……」 「好像什么?」谷苍松问。 青云道:「据各地的探子来报,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查到陆姑娘的家乡和家人究竟在何处,就好像她是突然出现在王爷的身边……」 「……」谷苍松蹙眉不语。 这些都是风潇月暗中去派青云查的,后来青云回来告诉风潇月之后,风潇月却突然让他不要再继续下去了,当时他也并未再细想,但现在回忆起来,也觉得十分奇怪。 红凝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谷叔叔,我记得那个杀手刺杀王爷的当日……」 「怎么了?」谷苍松望向她。 红凝似乎在仔细回想,再三确定之后才道:「那个小茶寮是在官道上,那日又下着小雨,所以当时附近的人很少,尤其是在杀手动手之时,旁边更是空无一人。我发现他要动手的时候那里除了他以外,也只有我和王爷两个人,这点我很确定。可只是一眨眼的功夫,陆姑娘就已经出现在了王爷前面,那个人的身手又很快,连我抽鞭的速度都及不上,可陆姑娘……」 「她会武功?」谷苍松猜测。 红凝摇头:「不,我曾经试探过她,并没有任何发现。」 「……那就奇怪了。」谷苍松沉思,既然她不会武功,又是如何能在眨眼之间就出现,这不要说是普通人了,就算世上绝顶的高手,恐怕也做不到吧! 望着远处的两人,谷苍松的面上染上了忧虑。 「潇儿,你过来一下。」 离山脚还有一段距离,休息的时候,谷苍松终是忍不住将风潇月单独叫到了一边。 「师父,您找我。」 谷苍松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 走了好一会儿,谷苍松都没有讲话,风潇月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才会故意避开青云他们,来到这里,但是眼见离得越来越远,他心里突然不安起来,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便叫住了他:「师父?」 谷苍松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潇儿,你真的要娶那个丫头吗?」 风潇月没有想到他居然问的是这件事,迟疑了一下,才道:「然儿她不是坏人。」 谷苍松转过身:「是好人或是坏人,你能看得出吗?她来路不明且形迹可疑,你就真的那么放心将她留在身边?」 「她昨夜已经答应我,迴风州城之后就将她的身世告诉我。」 「昨夜?是在听到我们的计划之后吗?潇儿,你太疏于防范了!」谷苍松的语气凌厉起来。 风潇月走到他的身边:「师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一开始,我也怀疑她的身份,特别是在青云回来告诉我那边派人埋伏在我的身边之后,我曾一度怀疑,她就是奸细。她的行为古怪,说话也毫无章法,我想不管是任何人,遇到这样一个女子,都免不了会起疑心。」 「那你还将她留在身边?」 风潇月淡笑:「因为后来我发现她并不是一个有心计的人,虽然偶尔会刷点小聪明,但大部分的时候,她说话做事都大大咧咧,不顾后果。师父,如果是您,您会派这样一个人去敌人的身边埋伏么?」 谷苍松语塞:「……也许,这就是他们的诡计呢?正是因为猜到了你会这么想,才会利用她来接近你。」 「也许吧……」风潇月望向远处的山崖,「可师父,您别忘了,你徒儿我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啊。您不是从小就说我没有二弟听话吗?总是不好好习武,又常常惹您生气……」 「但你从来都没有让我失望过。」谷苍松打断他,等风潇月转过身来,他拍了拍他的肩,又继续道,「潇儿,师父以前对你严厉,但都是为你好,你要记住,在为师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好的!在你父皇的心里,也是。」 「我知道。」风潇月凝视他道,「所以这一次,也请您相信我。」 「如果那丫头真的是那边派来的人呢?你会怎么做?」看到风潇月忽然僵住的神情,谷苍松又补充道,「老夫相信你,但也要提醒你,凡事都会有意外。老夫是粗人,不懂得那些大道理,但是就我在战场上的经验来讲,用兵之道,必须要考虑周全。疏忽了一点,就是给了敌人一次有机可乘的机会,如若不及时採取行动,后果将是不堪设想。这些,你都明白吗?」 「我明白,师父您请放心,我……」 风潇月的话没说完,从他们刚才来的地方,传出了一阵乒桌球乓似乎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他和谷苍松的心下俱是一惊,两人运起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去! 等他们赶到的时候,红凝和青云已经与那些黑衣人打成一团,而不会武功的陆忆然则是被青云护在身后。一眼望去,几个黑衣人的武功都不在他们之下,两人应付起他们已经十分吃了,再加上要保护陆忆然,青云那边看上去已经岌岌可危。 第49页 风潇月二话没说,纵身一跃,便到了陆忆然的身边。到那里的时候,风潇月不知从哪里抽出来一把软剑,正好替青云挡住了背后黑衣人的一剑。 「没事吧?」 「多谢王爷,青云没事。」 青云答话的瞬间,又一个黑衣人向他们刺来。见陆忆然已经被风潇月带到一边,青云的眉毛一挑,身体向外侧一闪,兇险得躲过了离自己的心脏只差不到两寸的剑头,然后趁那杀手来不及回身,转身一脚往他的侧腰踢去! 黑衣人痛唿倒地。 而另一边,谷苍松也加入了混战之中。但是由于黑衣人人多势众,且个个都是高手,身手不凡,打起来也是十分吃力。 「小心!」见红凝未注意到身后的暗剑,谷苍松焦急大喊。 红凝闻声弯腰躲过了前面那人的攻击,挥出软鞭,绕住了他的腰,用力将他甩到了身后。此时,身后那人的剑已经逼近她,看到她将自己人甩到身前,再收手已经来不及,剑直直地刺入了那个黑衣人的腹部,顿时鲜血四溅。 「丫头,功夫还不错。」谷苍松已经到了她的身后。 「是少爷教导有方。」 「哼,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聊天,来人!给我杀了他们!」其中一个黑衣人大喊道。 话音刚落,更加凌厉的剑气便向他们袭来!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刺杀我们?又是何人派你们来的?」说话间,谷苍松已经到了刚才说话的那个黑衣人的身后。 「死人是不需要知道的!」那个黑衣人道,手下招招致命。 「既然这样,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谷苍松也不留情。 战况越来越激烈,树叶不断从枝叶下掉落,方才停在枝头的鸟儿,此时都已经被惊得急拍翅膀飞离。 突然,和风潇月打斗的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交换了眼神,其中一个人竟然改变了方向,凌厉的剑向着不会武功的陆忆然刺去! 「然儿!」风潇月心下大惊,连忙伸手去拉陆忆然,另一只手紧握软剑去挡。 「叮」地一声,两柄剑发出刺耳的响声。 可正在这时,另一个人的剑头又不偏不倚地往陆忆然的身上刺去! 他们的速度是如此之快,以至于风潇月根本来不及再去挡那一剑!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地抱紧了陆忆然,用自己去为她挡那一剑! 「潇月--!」伴随着剑刺穿风潇月的右肩,陆忆然惊声尖叫。 闻声,谷苍松等人也顾不及与黑衣热的厮杀,纷纷跑到了风潇月的身边。 「潇月!」陆忆然抱着他倒在地上。鲜血不断地从风潇月的肩上渗出,也染红了她的衣服。 谷苍松一过来,立刻点了他身上的几大要穴为他暂时止血:「这些人绝非等闲之辈,别打了,我们走!救潇儿要紧!」 ☆、第二十七章 中毒 多日没有消息的谷苍松一回到谷府,谷府上上下下终于都卸下了心中的重石,特别是谷老夫人,寝食难安了几日,今日终于能够咽得下一口米饭。但她脸上的神情刚刚放松下来,笑容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听到了一个更加晴天霹雳的消息! 那就是-- 风潇月受伤了! 他们大齐王朝的王爷受伤了! 这个消息在谷府一传开,方才静下心来的谷府上下,顿时又乱成了一锅粥。请大夫的请大夫,烧热水的烧热水,忙得不可开交。谷府中很多家丁以前都是将军府的人,还有一些是多年跟着谷苍松征战的将士,由于谷苍松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颇高,当时他辞官之时,便有许多人携家带口地跟随他,后来因为各种原因,一些人离开了,剩下的便与谷苍松一起留在了漓州。城中的百姓虽然不认识他,但是谷府上下都是知道的,而他们都是一些训练有素的将士,所以这么多年来,一直将这个秘密守口如瓶,城中的百姓自然也不知情。 不过今日,事出紧急,也顾不了这么多。不消片刻,城中大大小小的大夫都已经陆陆续续地被请到了谷府。他们来之前并不知出了何事,只是告诉他们有人命要急救,一到谷府,看到这样的场景,心里也不禁暗自揣测,兴许这要他们医治的人,并不简单吶。 风潇月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额上渗着点点的汗珠。他肩上的衣服早已被血水浸湿,与伤口粘在了一起。一开始,青云要为他止血撕掉衣服的时候,虽然他没有吭声,但紧皱的眉心以及紧抿着的毫无血色的薄唇,却显露了他的痛苦。 从他受伤起,陆忆然一直在他的身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潇月,你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大夫马上就要来了……你不会有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见陆忆然哭得梨花带雨,不停地哽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风潇月心疼地想要去抚上她的脸颊,可刚抬起手,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紧紧闭上了眼睛。 他喘着气,道:「傻丫头,别哭了,我没那么容易死。」 「对不起,都是我,是我连累了你……」陆忆然小心地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任由泪水在他温暖的手心流淌。 风潇月虚弱地一笑:「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不要再哭了……你哭了我会心疼,心疼了伤口就会更痛了……」 陆忆然吸了吸鼻子:「你骗人,你伤在右肩,可你的心在左边,哪会有关系嘛。」 第50页 「我没有骗你。」风潇月轻声道,「一看到你哭,我就忍不住想要把你拥在怀里,可我现在伤得那么重,手臂只要轻轻一动就会牵动伤口,所以你说,我是不是也会疼?」 「谁准你乱动了!」陆忆然气唿唿地瞪他,然后使劲地抱住他,头又轻又温柔地枕在了他的胸前,「现在这样,可以了吗?」 风潇月吃力地伸出没有受伤的手臂轻抚着她柔软的黑髮,无声地应着。 很快,大夫就赶到了后院。其实风潇月的伤并没有那么严重,那一剑虽然刺穿了他的肩,但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到筋骨,只是失血过多加上下山回到漓州的这一路上耽误了太多时间,伤口有些感染,大夫们开了一些外敷内服的药,又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下再三保证了并无大碍并且交代了一些照顾病人要注意的事项之后,也就离开了。 吃了药之后的风潇月终于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青云和红凝后来也受了点小伤,但都并无大碍,听到风潇月没事之后,心下都松了一口气,也就各自回去休息了。而谷苍松也只是留了一小会儿,看到陆忆然一直守在他的床边,下人让她去休息也不肯,心中竟有稍许动容。只是仍然隔阂于她的来歷,迟疑了片刻之后,吩咐了几名丫头家丁守在门外,若有动静随时向他报告之后,最终还是轻掩上了房门,留下了她照顾风潇月。 夜晚。 风潇月因伤口处隐隐传来的疼痛而幽幽转醒。 桌子上,红烛已经燃烧殆尽,室内昏暗一片。 借着窗外的月光,他看到了趴在自己床边熟睡的人。她的唿吸均匀,睫毛轻颤,脸色因惊吓和劳累而略显苍白。可即使在睡梦中,她依旧紧握着自己的手。小小的掌心与自己的大掌交叠在一起,在月光下,仿佛一颗闪闪发亮的星星,让他迷恋,让他感动。 他不由地用力握紧了她,心里泛起阵阵暖意。 若是能够一辈子都这样与她相握,那该多好…… 风潇月这样想着,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他轻轻地掀开被子,费了好大的力气,单手将陆忆然抱到了自己的身边。中间还不小心牵动了右肩上的伤口,疼得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过,看到某人依旧睡得连今夕何夕都不知道,他又洋溢出了比刚才更轻柔的笑。 第二天陆忆然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挂在了空中。她的睫毛刚刚有些颤动,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早啊。」 陆忆然下意识地回了一个早,然后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 笑脸…… 大大的笑脸…… 风潇月近在咫尺的大笑脸…… 「啊……」清醒了的陆忆然低唿,虽然这样的惊吓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还是有些被吓到了。毕竟,这样的惊吓可没有给你准备的时间。 她一手掩着自己的嘴,一手指着风潇月,结巴道:「你,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啊?!」 「哦?你的床?」风潇月低笑,她每次醒来都会有短暂的「失忆」,特别是在他的床上的时候,这点他早就见怪不怪了。 陆忆然被他笑得很不自然,直到看到他右肩上的伤口,才「腾」地一下坐了起来,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微微有些泛红。 「你,你的伤……」 「怎么?不记得我是怎么受伤的了么?」 「不是……」陆忆然低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是,你抱我上……来的么?」 「不然你以为还有谁?睡得那么熟,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反应。我看你啊,总有一天被人卖了还替别人数银子呢!」风潇月说着坐起来轻轻地抱起了她。 陆忆然小小地挣扎了一下,嘴里有些不甘地小声嘟囔着:「为什么不是金子呢?」 「嘶……」风潇月皱了皱眉,没有听清她的话。 「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伤口了?」陆忆然紧张地转过身,作势想要检查他的伤口。 风潇月任由她将自己的衣领拉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一触及到他肩上的纱布,陆忆然手上的动作却渐渐地慢了下来,然后更慢,越来越慢,最后…… 风潇月很温柔地又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手轻抚上她早已变得滚烫的脸颊:「然儿……」 他的声音有点暗哑,似乎正在压抑着什么。 「我……我……」陆忆然头低得快埋到了衣领里去,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一次睡在他的床上,她只觉得害怕和惊慌,第二次,是不知所措,而这一次…… 除了一开始的惊吓之外,她似乎,越来越抵抗不住那种感觉了。她不得不承认,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心爱的人,她真的觉得,很幸福。 「潇月……」 「别说话。」风潇月拥住了她,「我只想抱抱你而已,让我抱你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可是你的伤……」陆忆然嘴上挣扎,可身体已经软软地靠在了他的身上。 「有你就不痛了。」风潇月在她耳边低声道,「我没有告诉过你吗?你是最好的止痛药,比世上任何的灵丹妙药都有效。」 「真的?」 「嗯,真的。」风潇月答道,过了好一会儿,他又突然道,「可是……」 陆忆然等了半天都没听到他的下文:「可是什么?」 第51页 风潇月放开了她,扁着嘴巴,好像一个被人抢了冰糖葫芦的孩子:「我饿了……」 陆忆然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哄孩子一样轻笑道,「你想吃什么?」 「……蛋糕!」风潇月道。 「……好,我去帮你做。」陆忆然道,「不过这个可能会有点久,要不要先去帮你拿一点别的吃的?」 「不要。」风潇月很好意思地想都没想就一口拒绝。 「……」 由于没有现成的模具和烤箱,陆忆然在厨房忙活了好一阵子,才把半成品的蛋糕放上了蒸笼,又在灶头里多放了一些柴,热得她满头大汗。眼见时辰尚早,她来到后院的井边,借着井水洗了个脸才觉得缓解了很多。抬头望了一眼正上方大大的太阳,心下不禁暗嘆,以前每次到了夏天,她都是绝对离不开空调的。反正学生的暑假可以窝在家里尽情挥霍,不想出去两个月不出去也没人管,她就天天与电脑空调做伴。 可是今年却似乎不一样。虽然「家里」那边仍然是六月初,可她却已经比别人多活了两个多月了,算算日子,她来到这边已经快三个月了,吹到空调的次数却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原本以为没有网络没有空调的日子就没法过,可是现在想想,好像也不是很难嘛。除了做蛋糕要费力一点以外,似乎一切都过得很好。 咦,陆忆然忽然想到了什么。她左看看右看看,这里既然一个人都没有,那她刚才为什么不熘回空间里去呢?明明在那里做起来,会比较省时省力啊…… 哎,古代来久了,思维都会迟钝了么,连这么高科技的事情都想不到了…… 陆忆然垂头丧气地回到厨房,掀开盖子,香味立刻扑鼻而来。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偷偷尝了一口,嗯,味道还不错。 端着蛋糕来到风潇月的房里,他已经躺回了床上。 「潇月,吃蛋糕了哦。」知道他是在装睡,陆忆然拿着蛋糕在他的面前晃悠,还轻轻地吹了吹,香气一阵阵地往他的鼻尖里钻。 可是等他一睁开眼睛,陆忆然就抱着蛋糕坐在床沿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完全忘了自己,风潇月在她背后生气地瞪她。 好像感觉到了他的目光,陆忆然偷笑着转过身,明知故问:「想不想吃?」 风潇月的眼神变得无辜起来,他虽然受伤了,可是他的记忆不至于也退化了,他分明记得这是他刚才让她去做的。 不过陆忆然很好心地没有再玩下去,掰了一小块放到了他的嘴边:「来,张嘴,我餵你。」 风潇月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乖乖地张嘴,咽了下去。小小的一个动作,就将他心里的怨气全部抹去。风潇月不禁再次感嘆,看来她已经对自己的脾性瞭若指掌了啊。 不过蛋糕才吃了一半,谷苍松就推门而入。看到浓情蜜意的两人,他微微皱了皱眉。 「师父。」风潇月坐直了身体。 谷苍松点了点头:「你好好躺着,我只是来看看你,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伤口还疼吗?」 「已经好多了,多谢师父关心。」风潇月淡道。 陆忆然见他们有话要说,便将剩下的蛋糕放在了一边,可刚想离开,却听到一阵急咳。 「潇儿,你怎么了?」谷苍松见他的脸色有点不对,连忙上前把住了他的脉,「你的脉象怎么会这么乱?」他急声问。 陆忆然也急忙跑回了床边:「潇月,你……」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风潇月却突然咳出了一大口血。 「你中毒了?」谷苍松看着那摊黑色的血,声音一下子沉了下来,飞快地封住了他身上的穴道,看到旁边杵着的陆忆然,疾声道,「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陆忆然被吓住了,愣了几秒之后,才怔怔地点了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谷苍松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旁边剩下一半的蛋糕,眉心皱的比刚才越发地紧了。 ☆、第二十八章 误会 大夫匆匆赶来的时候,风潇月已经陷入了轻微的昏迷之中。谷苍松和后来听到消息赶来的青云和红凝焦急地守在他的床边,寸步不离。 陆忆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远远地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谷苍松时不时投来的震怒眼神让她心惊,但更让她害怕的却不是这个。而是风潇月中毒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吃了她做的蛋糕。 蛋糕里有毒?怎么可能?明明她也吃了,可她却一点事都没有啊。 陆忆然百思不得其解,双手在衣袖下紧紧地搅在一起。她的脸色比风潇月的还要苍白,纤弱的身子轻轻地颤动着,仿佛一叶干枯的树叶,随时都会随风凋零。 「大夫,潇儿中了什么毒?能不能解?」见满头白髮的老大夫收起了东西,谷苍松急着问道。 老大夫摇了摇头,脸色凝重:「此毒非同小可,若不是你们封住了他的筋脉,怕是现在毒已经侵入五脏六腑。」 「那可还有救?」谷苍松的心里一凉,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扫向了陆忆然。如果不是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她也吃了那个蛋糕,依他的脾气,早就已经把她碎尸万段了! 「有,但十分不易。」老大夫前半句话让他们松了口气,但后半句却再次让他们紧张起来。 他走到桌边,提起笔,边写边道,「此毒名曰『独一』,是来自西域的一种奇门毒药,无色无味,不易察觉。毒性根据中毒者服食毒药量的不同而不同,轻者昏迷几个时辰便能甦醒,药效只相当于普通的迷药,不解也自能消退,而重者的毒性却会在极短的时间内通过血液蔓延全身,直至五脏六腑溃烂致死,死状相当悽惨。」 第52页 他顿了顿,继续道:「老夫年少时曾经有幸去过西域,恰巧当时有人也中了此毒,才能稍作了解。真没想到,时隔那么多年之后,竟然还能医治到中了毒的病人,老夫与这毒也真是有缘。」 「老大夫,您既然遇到过,那就求求您想想办法,一定要医治好少爷!」红凝红着眼睛急道。 老大夫放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纸递到她的手中:「这是需要的药材,这毒老夫纵使有办法解,可一时之间,却也找不齐药材配制解药,所以能不能救活他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红凝接过,眉心紧蹙:「这……」 「需要什么?」谷苍松见她沉默不语,伸手将那张纸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纸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药材,看上去都很普通,并不难找,但除了最后两味。 「天山雪莲的花蕊和千年灵芝的根……」 「是啊,要解这个毒,就必须要用到这两味药。可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是何其珍贵,普通的药铺别说买不到,就连见也不曾见过,更别说是雪莲的花蕊和灵芝的根了,更是上乘药材中的极品,要找到,难啊!」老大夫嘆息,往风潇月的嘴里餵了一颗黑色的丹药,「老夫的这颗灵丹只能保他两日,若两日之后还没有解药,他的毒性会比现在反噬地更加厉害,到时候就算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救不了他了。」 「大夫,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青云问。 老大夫又嘆了一声:「你们知道这毒为什么要叫『独一』吗?不仅仅是因为它几乎无药可解,它还有另外一种特性,除了它以外,普通的毒药都无法媲美。」 「是什么?」谷苍松捏着纸的手指有些泛白。 「独一,世上仅此一毒,独一无二。它之所以被称之为『独一』,听说是因为凡是中过此毒并且能够活下来之人,他的体内便会产生一种神奇的物质,今后无论是何毒,即使是鹤顶红与砒霜那种毒性的药,也能百毒不侵。世上仅此,世上无他。」 「这世上竟有如此神奇之物?」谷苍松惊讶。 老大夫撩着长长的鬍鬚,不置可否。 「我马上去找。」青云对着谷苍松道。 「我也去。」红凝也道。 谷苍松知道他们所谓的去找,就是要去皇宫,因为这样的东西,只有被作为贡品进献去的大内皇宫才有,也是最快最方便的方法。可是先不要说他们此去必会引起麻烦,光是漓州到京城的路程,纵使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五天五夜。但现在必须在两日之内拿回来并制成解药,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 谷苍松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闭目的风潇月,神色复杂地摇头:「不,来不及了。」 「那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少爷死啊!」红凝情绪激动,眼泪夺眶而出。 青云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拍着她的肩安抚道:「不会的,少爷一定不会出事的。」 正在这时,在角落里站了许久,将他们所有的对话都完整地听着却始终未发一言的陆忆然走了出来:「我有办法。」 她轻声说,声音如山上的小溪一样平静,流淌在安静的室内,哗啦啦地清晰明了。 「你……你说什么……」红凝看着她,眼中忽然生出一丝希望。 陆忆然吸了吸气,双手紧握,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手心:「我有办法找到雪莲和灵芝,给我点时间,我马上就回来……在这之前,请你们,照顾好他……」 「等一下!」陆忆然还没跨出门口,谷苍松就气势汹汹地叫住他,「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都是极其珍贵的东西,我们尚且没有办法在短时间之内找到,你打算去哪里找?」 「请相信我,我……」 「相信你?我就是因为太相信你了,潇儿现在才会躺在这里昏迷不醒!」谷苍松声色严厉,「你别忘了,潇儿的毒是怎么中的!」 他会中毒,是因为吃了她的蛋糕…… 可是,那毒并不是她下的! 陆忆然很想说,可是她也知道,现在说出来一定没有人会相信。他们现在不找她,是因为没有什么比先解了风潇月的毒更重要,对她来说也是。所以现在即使被误会,她也没有关系。 ***  *** 没有人知道陆忆然是从哪里找到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的,只不过才过了一个时辰而已,她就拿着两样东西回来了。所有的人眼里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就连谷苍松也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因为那两样东西确确实实是货真价实的。而且,还像是刚从地里摘出来的那样新鲜。 简直就是不可思议,比做梦还要不切实际的事情,但她确实是做到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拿回来了! 老大夫拿着两样东西,端详了半天,陆忆然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 「大夫,这个可以吗?」她轻声问道,其实她也没把握空间里变出来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 「可以,当然可以……」大夫有点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敢问姑娘,你是从哪里找来的?」 「这个……」陆忆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幸好,谷苍松听大夫确定这是真的之后,就催促着他给风潇月配解药,陆忆然也正好松了一口气。 吃了解药之后半个时辰,风潇月就醒过来了。 第53页 红凝和青云一见他醒来,立刻围了过去,而谷苍松也是站在床边紧张地看着他,直到大夫说他的毒已经完全解了,他才派了雷管家送大夫回去并给了很大一笔诊金。 醒来的风潇月在房内扫了一圈,并没有见到陆忆然,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担忧。虽然刚才一直昏迷着,但他们在房里说的话他多多少少还是听了些去。 他当然相信这毒并不是她下的,可是他也知道别人不会这么认为。尤其是现在,所有的证据都对她不利,他不知道她会不会难过,现在又看不到她,心中自是更加忧虑。 「王爷,大夫交代了你醒了就给你喝药,我扶你起来。」红凝端着药来到他的身边,扶着他慢慢坐起来。 「然儿呢?」风潇月没有喝药,而是问她。 红凝手下的动作一滞,抿了抿唇,道:「陆姑娘兴许有事出去了,等等就会过来了。」 风潇月轻咳了两声:「先把药放一边吧,去帮我把她叫过来。」 「……是。」红凝迟疑了一下,然后放下碗走了出去。 看着红凝离去的背影稍显几分落寞,谷苍松在一旁蹙了蹙眉,语重心长道:「潇儿,你为了那个丫头,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么?」 「师父。」风潇月望向他,眼里带着恳求,「然儿不会害我的,这件事一定是个误会。」 「误会?」谷苍松低哼,「这个是误会,那什么才不是误会?先前你为了救她受伤的事情,我可以不管,但是这件事,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她以外,谁还有机会在你吃的东西里面下毒?还有,你不用包庇她,我已经问过府中的丫头了……」 他指了指一旁还没来得及拿走的蛋糕,继续道:「这个完完全全是她一个人做的,根本没有人帮她!你说下毒的不是她,那你告诉我,还会有谁?」 「师父,然儿她……」 「潇儿,你告诉我,如果陆忆然真的是那边派来的人,你会怎么办?」 「她不会的。」风潇月低下头,语气有些低沉。 「如果是呢?我只问你,如果今天的毒真的是她下的,而她也是那边派来的奸细,你知道以后,会怎么做?」谷苍松仿佛是在逼他,非要问到一个答案。这是那天在树林里被打断的,在今天这件事以前,肯能他会相信他,可是现在,在他眼里,风潇月已经完完全全被陆忆然迷住了,若他再不加以阻止,很可能会被她毁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过了好一会儿,风潇月才轻声道:「是,我怀疑过她,甚至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办法完完全全地去相信她。」 一想到那天晚上,陆忆然说她的身世可能会让他接受不了,风潇月的嘴角染上了一抹苦涩:「她出现地太突然也太巧合,让我不得不怀疑。我让青云去查她的身世,去查她是不是那边派来的人,可是青云回来却告诉我,什么也查不到。后来有一次她突然失踪,我派人找遍了整个风州城都找不到她,可第二天晚上,她却自己回来了。她回来得是那么突然,就像那天从天而降救了我一样,府里没有人看到过她,也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她就像是一个谜,让我摸不着也琢磨不透,可是我却发现慢慢地我已经……」 「哐当--」 房门外,传来盘子摔碎的声音。 「陆姑娘,你没烫着吧?」 ☆、第二十九章 离开 窗外天色暗沉,刚才还是晶莹清澈的天空,此刻仿佛被染上了一层灰濛濛的薄纱,到处都是昏天暗地,黯然失色之景,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狂风夹杂着飞沙走石,捲起凋零的枯树叶,在半空中不停地旋转打圈,唿啸飞扬。寂静无人的院子,如同一座凄凉的破庙,在寒风中更显萧条凄楚。 倚窗而立,风潇月已经站了有足足两个时辰了,在这两个时辰里,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院子的大门,仿佛下一刻便会从那里出现什么惊喜。 大老远就听到「笃笃笃」的脚步声临近,风潇月的眸中终于闪过一抹色彩,可是很快的,在看清来人之后,又转瞬即逝。 他垂下头,两鬓的髮丝有些凌乱,眼睛四周深深的黑眼圈和下巴上青色的鬍渣将他往日的光彩尽数掩盖。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只是回到风州城之后,只要清醒着,他就日復一日,夜復一夜地站在这里,不想离去,更不愿离去。 在他的身后,是那张曾经对他很熟悉,而现在却陌生地可怕的书案。 他记得那日,她哭着在这里问了他许多问题,可他除了手忙脚乱地帮她擦拭泪水之外,什么都没有回答。 最近他一直在想,如果在那个时候,他就将自己的心意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她,那么她今天是不是就不会扔下他独自离开了?如果那个时候就把所有的一切都让她知道,她是不是就不会对他失望了呢?可是,那个时候的他,终归还是自负得很,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完完全全地爱上她。所以自然而然的,也并没有预料到这些事情。会造成今日的局面,一切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如果,他早点告诉她…… 如果,他从一开始就相信了她…… 风潇月无力地向后靠去,整个身体都不留缝隙地贴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刺骨的寒意顺着血液一点一点蔓延至全身,侵入到骨髓,可他却仿佛麻木了一般,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 第54页 他的心,早已在她离开的那日,跌入万丈的冰渊之中,无法自拔。 他还记得那日,她苍白的脸上流淌着两行泪珠,那样晶莹,那样透亮,美得就仿佛世上任何的珠宝玉石都无法与之匹及。可是,却也是那样地令他心痛。在她的眼中,他看到了从未有过的绝望,伤心,难过,无助…… 但为什么,没有恨呢? 他宁愿她恨他,宁愿她打他、骂他,宁愿她生气地放声痛哭一场,也不想看到她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就如同一具被抽走力气的木偶,眼中顿失了昔日所有的光芒。她就那样安静地站在那里,比任何时候都要安静,她双眼无神,茫然地看着他。 那种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让他的心瞬间地紧缩。 他知道她一定听到了他和师父之间的对话,可是他并没有说完。他想跟她解释,想把没说的话都告诉她,可刚刚才解了剧毒的他浑身无力,情急之下一掀开被子就狼狈地摔在了地上,头痛欲胀。 所有人都着急地来扶她,却除了她。 他向她伸出手,可是,她只是那样冷冷地看着他,眼里不带一丝温度。 过了好久,她忽然决绝地转身。 她走了,无论他如何唤她,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自那一日起,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他派人找遍了整个漓州城,就连城外的一些小村庄小山沟都不放过,却始终了无音讯。 她找到了天山雪莲和千年灵芝为他解了毒,可同时,也连他的心也一起掏空了。她走了,把他的心也带走了。 整整十日,他在漓州城找了整整十日,都不见她的踪影。这一刻他才意识到,这一次,她并不只是像上次那样玩玩失踪而已。 她,是真的离开他了。 突然间,一向聪明自信的他,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和她相处的短短两个多月,她早就已经深深地驻扎在了他的心底,根深蒂固,再也容不下他人。可是现在她走了,莫名的空虚让他害怕。他不敢想像,若是以后再也见不到她会怎样,可日夜的寻找连一点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却让他无由地担心起来。 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后脑重重地砸在了身后的墙上,风潇月无力地闭上眼。 想到她在这里无亲无故,又身无分文,离开了漓州城肯定无处可去,也许会回到风州城也说不定。于是,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赶迴风州,满心期待地推开院门,找遍了所有她会去的地方,却仍是无所收穫。 她没有回来。 距她离开的那一天,已经快一个月了,她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王爷,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整夜了,喝点东西,去休息一会儿吧。」放下特地为他熬制的清粥小菜,红凝心疼地看着他。 这些日子他几乎不吃不喝,人也日渐消瘦了不少。要是再这样下去,别说陆姑娘没找到,他自己的身体都会垮掉的。 风潇月淡淡地扫了一眼清粥,一点食慾都没有:「人找到了吗?」 红凝偏过头去,没有说话。他现在几乎已经只会说这句话了。 垂下了眼眸,风潇月越过她一点点往内室挪步:「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有时间就多出去找找然儿,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王爷!」听了他的话,红凝第一次在他面前大声喊住了他。 闻声风潇月的脚步停了下来。 红凝走到他的身边,凝视着他,眼里泛起了迷濛的水雾:「王爷,陆姑娘会离开,并不都是您的错,您又何苦要如此折磨自己呢?」 风潇月苦笑着摇头:「不,都怪我,是我不好,是我不愿意相信她,是瞒着我她很多事情……」 「王爷!你醒醒吧!这些明明都不是你的错!」红凝失控地朝他大声地嘶吼,仿佛要将这些日子积压的情绪全部都吼出来,「你总是为她想,总是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肩上,可你为什么不能也为自己想想呢?你说你有错,可是你错在哪里?你是王爷,身份尊贵,与平常人不一样。你应该是受万人敬仰瞩目的,可如今呢?你自己看看你自己,为了她,你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了?」 「红凝……」他现在很累,不想去想那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红凝深吸一口气,知道他是不想再听下去了,可是就算继续下去他会把她赶走,她也要把心里的话一次性讲出来。她不想再看到她心中完美无瑕,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了一个女子而自甘堕落了。 「王爷,你觉得是你亏欠了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把你的身份告诉了她,可她呢,她的来歷,她的身世,她的那些我们无论怎么查也查不到的秘密,都告诉你了么?为什么她可以瞒你骗你,而你却不行呢?你总是为她想,可她为什么就不能设身处地地为你想一想呢?对于一个来歷不明又要强留在自己身边的人,会怀疑,这也是人之常情。她不但没有理解你,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就那样掉头走掉,她以为她自己是什么?王爷,也许她并没有那么爱你,如果她真的像你在乎她一样在乎你,又怎么会那样决绝地离开呢!」 「够了,不要再说了。」风潇月蹙着眉,声音中隐隐透着一些怒气。 「为什么不让我说?这些其实你都知道,只是一直都不愿意承认对不对?」红凝忽然放声轻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竟有两行透明的液体自她的眼角滑落。 第55页 她看着风潇月,从未有过的温柔:「王爷,你告诉我,她到底有什么好的?为什么才那么短的时间,就能让你对她死心塌地的呢?」为什么她在他的身边那么久,他却从来都没有注意过她? 沉默了良久,风潇月抚额坐了下来:「她不好,她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数都数不清……红凝,她甚至连你百分之一都及不上……」 「那为什么……」他会喜欢她? 「可正是这样的她,才让我感觉她是真实存在的。」风潇月似乎想到了很美好的事情,连眼角也不自觉的轻扬,「知道我为什么都不喜欢那些千金小姐吗?因为她们太优秀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她们什么都会。可陆忆然却恰恰相反,这些寻常女子会的,她几乎什么都不会。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感觉到,她需要我。她不会写字,我可以教她,她不会武功,我可以保护她,她经常爱哭爱闹,我也可以安慰她……在她的身边,我可以做很多事情,无论她会不会……」他顿了顿,「呵呵,我怎么忘了,即使她会,如果没有我的帮忙,也一定会弄糟的……」 是因为这样吗? 因为她太柔弱,她什么都不会,所以他才会花更多的时间和心思在她的身上? 因为自己太能干,自己什么都不用他操心,所以他才会放心地让她独立去做事? 红凝似乎有点明白了。不知不觉中,她的手慢慢地攥紧着自己的衣袖。 如果真的如他所言,那么这么多年来,她所做的努力是为了什么?以为能够和他并肩而立,她就能有机会得到他的青睐,可是到最后,她却发现,这一切的一切,眼前那些美好的幸福,只不过是她的幻想而已。从一开始,她就走错了方向,所以无论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再有机会站在他的身边了。 是这样吗? 跌跌撞撞地离开风潇月的院子,红凝一路上都在想着他刚才说的那些话。 「红凝……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红凝满脸泪痕地抬起头,看到他的时候,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哥……」她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着他。 青云不明所以,但还是轻轻地顺着她的发:「傻丫头,怎么哭了呢?是不是又被王爷赶出来了?你也知道王爷最近心情不好,不要太在意,嗯?」 「哥,我是不是很差劲……」红凝埋头在他的胸前,小声嘟囔着。 青云微愣,然后更加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怎么会呢,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那为什么王爷不喜欢我?」在他面前,她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青云手下的动作一停。 王爷不喜欢,并不代表她没人喜欢。 「你不是从小就不喜欢那些王公子弟妻妾成群嘛,现在王爷已经有了陆姑娘,如果他再喜欢你,那你告诉我,他在你心里的地位还会和以前一样吗?」 红凝抬起头,湿润的双眼有些怔忡。 这个答案,无疑是不一样的。 也许到了那个时候,她就不会那么喜欢他了。 是谁说过,若是喜欢一个人,只要远远地看着他就好。所以,保持现在这样的关系,才是对他们两个都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吗? 擦了擦眼泪,红凝仰起脸,释怀地笑笑:「哥,谢谢你,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三十章 中秋 「姐姐,姐姐,今晚镇子上有中秋灯会,我们一起去看吗?」 离风州城万里之外的一个小山村里,一个约莫六岁左右,身材矮矮肥肥的胖小子踢着两条小短腿,扑到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怀里。她抱膝坐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怔怔地望着远处的天空出神,已经一个多时辰了。 「小光想去吗?」女子笑盈盈地看着揉揉他肉鼓鼓的脸颊,任由他的小脑袋在自己的怀里乱蹭。 「想啊想啊,姐姐带我去好不好?」胖小子埋头在她胸前。唔,姐姐身上的味道好香好好闻啊。 「好。不过我们要先等你爹娘回来,告诉他们以后再去,不然他们又要担心你了。」 「好,小光听姐姐的!」胖小子高兴地拍着手。 他们所住的小村子比较偏僻,一般鲜少有人出没,要去临近的镇子还要越过一座很陡峭的山崖,极为不便。十日前他趁爹娘不注意,偷偷地熘出去玩,结果一不小心走到了崖边,幸亏当时陆忆然正好从空间里出来,误打误撞地到了附近,看到那个在崖边摇摇欲坠的小身体,连忙上去拉住了他才保住了他的小命。否则这么高的山崖掉下去,他小小的身体怎么承受得起呢。 后来他心急的爹娘找了过来,对陆忆然千谢万谢之后眼看天色已晚,山路也不好走,便留她住了一夜。晚上闲谈间问起她为什么会来他们这个无人问津的小山村时,看到陆忆然愁眉不展的神情,他们心中也猜到了几分。无论他们是怎样认为的,但见她一个小姑娘孤身上路也挺可怜的,再说又救了她们的宝贝儿子,便热情地留她住了下来。正巧没地方去的陆忆然也就自然而然地接受了他们的好意。 「嗯,小光真乖。」陆忆然拍拍他嫩嫩白白的脸蛋。 自从那日离开谷府,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来,风潇月那日说的话,总是在她的耳畔萦绕,时时刻刻地提醒着她那段愚蠢可笑的过去。 第56页 他是她穿越而来见到的第一个人,直觉告诉她,他就是那个与所有的穿越文一样,会和女主生死不弃的唯一男主。她以为他是真心对她好,真心喜欢她才要和她在一起的,她也曾一度以为老爷爷将她送来他的身边,定是让自己来帮他的…… 所以,在一点一滴的相处中,她放任自己的心归向他,放任自己不顾时空的差距爱上他。 可是,当她亲耳听到他所说的话之后,心中所有的美梦都仿佛在顷刻间破裂。就如同一面晶莹的玻璃镜子,从中心开始,一点点地裂开,一点点地蔓延,渐渐地,裂缝越来越长,越来越深,最后「砰」地一声,在一片晶光闪烁之下,变成了点点碎片,再也不復当初。 原来,他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作敌人派来的奸细,和她在一起,只是为了试探她。 原来,他从来都不曾信任过她。 原来,他的那些甜言蜜语,只是用来对付敌人的手段吗? 思想忽然一下子被抽空了,她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没有一个人会在被欺骗之后还愿意留在对方的身边的,她也一样。所以当她听完那些话,黯然转身的那一刻起,她就打算再也不会在他的面前出现了。 一开始的日子,她就一直躲在空间里面不出去,整天上网看电视玩游戏睡觉,来掩盖自己心中的那些苦痛。只是午夜梦回,夜深人静之时,仍然会在不经意间想到和他的种种过往。 不知道已经哭湿了多少条枕巾,不知道多少次地逼自己不要去想他,也不知道忍住了多少次想要去问他一个为什么的冲动。 但是每次,她真的都忍住了。 她长那么大虽然没有恋爱过,但是看过的听过的,甚至是自己笔下所写的,也不少了。失去爱情于她,虽然心痛得快要不能唿吸,可她不会像那些女孩子一样,为了挽回一段错误的感情而丢掉自己的骄傲,苦苦哀求,苦苦挽留。 既然不爱,又何必再在一起? 既然在他的心里从未有过她,那她还留在他身边做什么呢? 她和他,原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他怀疑?是,原本她是打算等迴风州城就把她的秘密告诉他。可是现在,她不想了。她没有必要把这一切都告诉他,因为无论她是不是他所认为的奸细,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解释,只对于信任自己的人,否则,坦诚地再多,也是徒劳。更何况她的秘密,有谁会相信? 他,一定不会信的。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她有那么多的时间,一定可以忘记他的。心,痛着痛着,等到麻木了,也就会好起来的。 后来,她想要出去走走。但她怕她是在谷府的走廊上突然进去的,现在要出去,万一还是在那里的话,也许会被人发现。所以她试着用变出黑森林蛋糕的方法一样,想像自己去了另一个地方。果然,一出来,她就已经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这里有山,有水,还有美丽的瀑布,飞流直下。她呆呆地看了几秒,才想起来原来这里就是那次她在梦中遇到老爷爷的地方,可这次,却比那天要真实得多了。原来,她想着哪里就可以去哪里,这也挺方便的。 于是,她就过上了白天在外游荡,晚上回到小空间里去睡觉的生活。这些天,她走了很多地方,见识到了许多的风土人情,这才见识到了真正的古代生活。 也正是这样她才发现,原来她所来到的古代,并不只有风潇月一个人。 只是,即使现在的视野比从前更开阔了,她去过的地方也比从前多了许多,可为什么她的心,却并没有因此而被填满呢?好像,比以前更空荡了。 ***  *** 一年一度的中秋灯会,小小的镇子上却显得异常热闹。本应寂静的大街上,此刻人来人往,到处张灯结彩,亮如白昼。一眼望去,从街头到街尾,各种花灯琳琅满目,灯谜字谜络绎不绝,无论是摊主小贩,还是人行道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大家都沉浸在这难得欢聚的一刻,欢声笑语溢满了整条大街。 人群中,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孩子牢牢地牵着一个年轻女子的手,拉着她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梭:「姐姐,姐姐,你看那个兔子灯好漂亮啊!」 「小光,你慢点啦!灯会又不会那么快结束,我们慢慢走好不好?」陆忆然无奈地跟在他的身后。 「那可不行,慢了兔子就会跑掉了!娘亲说兔子跑得很快呢!」小光边跑边回头,一不小心撞到了前面的人,可怜的陆忆然只能跟人家连连道歉。 等小光吃饱喝足,她将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一只手插着腰,一只手指着他的小脑门:「你啊,那么皮!就不能安定点吗?这里那么多人,要是你走丢了,我回去怎么跟你的爹娘交代呢!」 「姐姐,都是小光不听话,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啦……」玩够了的小光嘟着肥肥的小嘴,开始晃着她的手臂讨好撒娇。如果他有一条小尾巴,现在一定会翘起来摇啊摇的。 「以后不会?我才不信你呢!你自己说说,你刚才撞到了几个人了?」 「不多嘛……」 「是不多,但是每次撞人前都没见你跑那么快,一撞完人立刻躲到我的身后!害得我还要帮你道歉,你……喂,小光?小光!」见他没听自己说话,陆忆然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晃。 第57页 「……姐姐,你看!你在墙壁上啊!」小光胡乱地扯着她的衣袖,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身后的墙壁。 「啊?」陆忆然一头雾水,她又不是壁画,怎么可能会到墙壁上去呢!不过她还是慢慢地转过身,紧接着,她的身体僵住了。 「姐姐,画上的你好漂亮啊!只是为了才值那么点银子呢?我家姐姐那么漂亮,明明应该是无价的嘛……」 小光托着下巴,觉得很吃亏地看着皇榜上的数字。爹爹和娘亲以前跟他说过,这个黄色的纸叫做皇榜,是朝廷和官府专门公告信息用的,如果有画像呢,就说明是在找人,一般情况下只要找到了画上的人,都是有赏银的。他现在认识的字虽然不多,但是一千这两个字还是认识的。 他家姐姐才值一千两银子,是什么人贴的,真没眼光!哼,他回去一定要把姐姐给藏起来,等以后赏银多了再带姐姐出来。哦,对了,这也是爹爹和娘亲说的,如果找不到人,赏银会一直增加,所以越晚找到越合算! 这边小光在思考着有没有怎么让他姐姐变得更值钱的法子,而那边陆忆然,早就已经僵硬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居然,用这种方式在找她? 不,现在更令她吃惊的是,他在找她…… 他居然在找她? 他明明就一点都不喜欢她,他明明一直在怀疑她,现在她离开了,不是应该遂了他的心意,免除后顾之忧了吗?那他为什么还要找她呢?找她回去干什么呢?继续骗她,还是…… 他认定了她是那边派来的奸细,所以不能放过她呢? 陆忆然的身体微微地有些颤抖,连着牵着小光的手也开始轻颤起来。 「姐姐,你怎么了?」小光吃力地抬头望着她。 没有听到小光的说话,她的脑子里已经空白一片。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皇榜,几个词缓缓地飘入她的眼中,然后在她的眼前不断盘旋。 这时,恰巧有两个人从他们身后经过,似乎也看到了皇榜,其中一个人哀嘆了一声:「哎,真不知道这位姑娘现在身在何处,我听别人说王爷已经派人找了她一个多月了,实在没办法才求得皇上的同意发皇榜来找。」 「对啊对啊,我也听说了!只是让我奇怪的是,这潇王早就已经不理朝政多年,大家众所周知,有人传闻说是因为他跟皇上闹翻了,气急之下才辞官归隐的。可如今竟然为了这个姑娘,动用了朝廷的力量,可见那位姑娘不简单吶!」 「可不是嘛!哎我跟你说啊,搞不好这个陆姑娘啊,就是未来的潇王妃呢!」 「真的假的?王妃不见了,这是要闹多大的笑话啊!」 「你没看到那上面强调的要毫髮无伤地带回去么?一般人哪会有这么好的待遇!」 「这倒也是,啧啧,一千两黄金啊,这都够我们花几辈子的了,要是我们能够遇到就好了。」 「你啊就别做梦了!王妃怎么会来我们这种小地方呢!」那个压低了声音,「我看多半是和王爷吵架了,小两口在一起总是会闹矛盾的嘛!不过这个姑娘也真是的,前几天我还听守门的官兵说,王爷为了她成天喝酒,都快成醉人了……」 …… ☆、第三十一章 情定 交谈声越来越远,渐渐已经听不清晰。耳边,只有凉风唿唿而过。 「姐姐……」怎么喊她都不理,小光都快哭出来了。 过了好半天,陆忆然才回过神来,看到满脸泪痕的小光,她略微怔忡了一下,然后蹲下身,双手搭在他的肩上:「小光,你说我要回去吗?」 小光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傻傻地说:「当然要回去啊!不然爹爹和娘亲会担心的!」 「……担心?」 「是啊!爹爹说天黑了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呢,尤其是小孩子,会被坏人抓走的!」小光扁了扁小嘴,两个眼圈红红的,「到时候爹爹和娘亲见不到我们,一定会很担心的。以前隔壁小李家的小黄不见了,小李哭了好久好久,整天都不吃不喝的好可怜……我不想看到爹爹和娘亲也哭……」 陆忆然垂下眼眸,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也会担心我吗?」 「当然会了!」小光忽然飞快地拉起她的手,「所以姐姐我们快回去吧!回去以后爹娘就不会担心啦!」 「哎,小光……」 回去之后,陆忆然在床上翻了半天都没睡着,索性就披上了外衣坐到院子里去看星星。 初秋的夜晚很凉,单薄的衣服搭在她的肩上,丝毫挡不了习习的凉风。 陆忆然搓着双臂,忽然很怀念在漓州城外和他一起看星星的那个夜晚。 他的怀抱,很温暖。 「小然,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去休息呢?」 「大娘,您怎么也出来了?」 赵大娘坐到她身边的小矮凳上:「这不看你在外面,来陪陪你嘛。」 陆忆然笑笑:「小光睡了吗?」 「嗯,刚哄他睡下呢。他今天出去玩一定给你惹麻烦了吧,这孩子从小就调皮,尽是弄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给我和他爹收拾,今晚一定累坏你了。」 「没有啦大娘,小光他很乖的。」陆忆然道。 「你也不用替他瞒着了,我自己生的孩子我还不清楚嘛。他啊,就是一个捣蛋鬼,我和他爹平时忙,没时间管他,多亏了这段日子有你照顾,小光开心了很多。我也知道,小光平常虽然不说,但也会怨我们。他做错事,我们打他骂他,其实都是为了他好。他还小,我们没有办法和他讲大道理,而且我和他爹都是粗人,也讲不来什么大道理。当爹娘的,总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听话的,能够理解我们为他所做的一切。没有爹娘是不爱孩子的,只是表达爱的方式不同罢了。如果现在不管他,也许到将来就是害了他……」 第58页 赵大娘讲得滔滔不绝,然而陆忆然的心思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 如果他也是为了保护她才不说,那她是不是错怪他了呢?毕竟她从来都没有把自己的事情告诉过他。换位思考,如果今天是她遇到了一个身份不明的他,那她一定也会怀疑他的吧…… 这段日子,无论在他心里的她是怎样的,可是他为她做的一切,还有他对她的好,她都能看得到,感觉得到,很真实。也许,听到的会有假,可是自己亲眼看到的,还会是假的么? 心里似乎有了决定,陆忆然蓦地站了起来,把赵大娘吓了好大一跳。 弯下腰握住赵大娘的手,陆忆然道:「大娘,谢谢你的这番话,我想通了。不管发生了些什么,我都不应该逃避的。我要去面对,无论结局是否是我心里想要的,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可以坦诚自己的内心,这样至少将来不会让自己后悔。」 赵大娘微笑着跟她点点头,刚才小光回来的时候已经把看到姐姐画像的事情告诉他们了,虽然小光说的断断续续不清不楚的,但他们也都大致能猜到了。 陆忆然继续说:「大娘,这段时间谢谢你们的照顾,我就不打扰了,若是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好好好……唉,小然啊,现在大半夜的,你要去哪里啊?明天天亮了再走吧!」赵大娘对着陆忆然大喊。 陆忆然转身挥手:「大娘,后会有期啦!我走了,再不回去,他会担心我的!」 ***  *** 虽然皇榜上并没有写明,但是陆忆然知道,风潇月一定已经回到了风府,因为他一早就知道,除了那里之外,她哪儿也不会去。 他似乎真的很了解她。 陆忆然握着琉璃吊坠摇了摇头,缓缓地合上眼眸,再睁开时,已经到了风潇月的小院。 此时已经过了子时,整个院子漆黑一片。借着月光,她慢慢地走向风潇月的卧房。一个月多没有回来,这里似乎一点都没有变。 突然想到了街上两人的话,陆忆然加快了脚步。推门而入,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让她不禁皱了皱眉。 「然儿……然儿……」 屋内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陆忆然的心下一惊,脚步又不自觉地慢了下来。 莫非他知道自己回来了? 带着疑问,陆忆然慢慢地绕过了隔开内室的屏风。屋内凌乱的景象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地上到处都是空的酒壶,粗粗一数,少说也要二十来个,横七竖八地滚在地上,华贵的地毯上,还散落了许多宣纸。她随便捡了几张拿起来一看,手顿时就僵住了。 所有的纸上,都重复写着同样的两句话: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那是她的名字的出处。 可谁能说那不也是风潇月这些日子的心境呢?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的心里,也一定很不好受吧。 陆忆然一步一步地走到风潇月的身边,他闭着眼睛,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左手拿了一只酒壶,而右手却捂在胸口,似乎还紧紧地攥着什么。陆忆然慢慢地打开他的右手,里面的东西赫然出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一只小小的电子闹钟。 她记得出行那天风潇月来叫她起床的时候,迷迷煳煳中她当着她的面拿出来过,然后就再也没有见过。原来竟是被他拿去了。 闹钟秒针「嗒嗒嗒」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有规律地迴响。 陆忆然心疼地抚上了他消瘦憔悴的脸颊,他下巴上青色的鬍渣扎在她的手心,可她却感觉不到疼痛。 她痴痴地看着他,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全部都化作了无言的凝视。 她想,如果他不是那样地深爱着她,又怎么会在这短短的一个月内,就变了那么多呢?眼前的他,若是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联想到,他就是那个俊美不凡,潇洒倜傥的风潇月吧? 可是现在,为了她,他居然变成了这样…… 令她心疼,令她担忧,更令她抑制不住地想要唤醒他,告诉他,她回来了,她再也不会离开他了。 「潇月……」带着哽咽的声音若有似无地从她半张的唇瓣里飘出,她依旧握着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呢喃,「潇月,我回来了。」 潇月,我回来了…… 是他的错觉吗?半梦半醒间,他好像听到了她在叫他,她好像就在自己的身边,因为他如此真实地感受到了她手心滚烫的温度。 缓缓地打开眼帘,入眼便是黑漆漆的一片。迷茫地看着一室凌乱,他一定又是在做梦了。 风潇月慢慢地移动着视线,忽然,他的瞳孔定住了。落在那双时时刻刻出现在他的脑海中的双眸里的时候,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真实而清晰。 漆黑的瞳孔慢慢放大,黯淡的眸中渐渐染上了一抹光亮。 「然儿……」伸手勐得将她拉入了怀里,无论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此刻的他,只想紧紧地将她揽在怀中,永远也不放开。 小小的闹钟掉在了地上,骨碌骨碌地滚得老远。 「然儿……然儿……是你吗?真的是你吗?你回来了……回到我的身边了……然儿……你终于回来了……」 风潇月的声音暗沉地可怕,心仿佛被几万斤重的石头压着,他喘不过气来,只能不断地唿唤着她的名字,才能减轻一丝丝的疼痛。 第59页 「然儿……不要再走了,不要再离开我了……然儿,答应我……答应我好不好?再也不要离开我了……再也不要……」 他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 她的腰被他箍得生疼,陆忆然皱起了眉,可是她却没有推开他。见到了才知道,只要能够像这样一辈子被他抱着,哪怕用她今后所有的幸福来换,那也是值得的。 她伸出手,回抱住了他。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即使之前决定不再见他,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回现代。 那是因为,她的思想决定了,可她的心还没有同意。 如果真的就那样离开了,如果将来都再也见不到他…… 她不敢想像。 她承认,她已经贪恋上了这具温暖的怀抱,她已经贪婪地爱上了。从此只能同他一起深陷,无法自拔。 「潇月,是我,我回来了。」陆忆然在他的耳边轻声道,柔柔软软的声音,像极了小猫呜咽的声音,又像是甘美的泉水,流入他的心底,引得醉意正浓的风潇月心里一阵激盪。 如果这是个梦,那他只愿永世不醒。 他松开她,可几乎是立刻,他滚烫而灼热的唇便覆上了她的。她的唇又柔又软,仿佛是那天边的云彩,柔软地将他的心都要融化了。 他吻着她,霸道却又温柔地吻着她。他将她的唇瓣含在嘴里,慢慢地品尝着,就好像是在品尝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一般,而她,竟然也没有拒绝他。 以前他每次亲吻她的时候,她或多或少都会小小地挣扎一下,可是这一次,她却没有。默默的回应仿佛是一个无言的暗示。 迫不及待的,他轻易地撬开了她并没有紧锁的唇瓣,带着酣甜酒香的舌长驱直入,闯入了她小小的口腔里,开始了新一轮的侵略。辗转反侧,灵巧的舌尖一次又一次占领着这让他痴迷的领地。 慢慢地,他的唿吸变得急促起来。在她小小的口中,他炙热的舌尖早已缠上了她的丁香小舌。 突然,陆忆然的身体一轻。还没来得及低唿出声,她整个人就已经被他放在了身后的床上,他颀长身躯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紧密贴合,不留一丝空隙。 「然儿……」他贴着她的唇低唤,漆黑的双眸中,早已染上了□的迷离。 她知道他醉了,可她确是清醒着的。 陆忆然被他压在床上,直觉告诉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明明她就应该推开他的,但在他那绵长而又浓烈的吻下,她浑身竟然一丝力气也使不出来。两个手腕被他的双手牢牢地压着,她就仿佛是一头待宰的羔羊,亮晃晃的刀子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却连反抗都无法,无力地等待着猎人最后那致命的一击。 可是,即使免不了被屠宰的命运,她也是那样得心甘情愿。 那一夜,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男女之间两具不同的身躯相互交融的快感。当他狠狠地进入贯穿她的那一刻,她仿佛被抛向了云端,身体被四周的白云所包裹缠绕着,体内所有的空虚在那一瞬间,被充实地填满…… 屋外,风忽然勐烈地颳了起来,窗户慢慢地合上,掩盖了这一室的旖旎。 ☆、第三十二章 坦诚 虽然昨晚累了一个晚上,但生物钟还是早早地就把陆忆然给叫醒了。凝望着仍在沉睡中的风潇月,她的唇边慢慢漾出了一抹弯弯的弧度。在他的身边醒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她却是第一次发现,原来每天早上睁开眼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竟会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她凑到了他的唇边,轻轻地印上一个吻。未着寸缕的肌肤上泛着淡淡的粉色花晕,小心地掀开被子,她的身上还留着昨夜欢爱的痕迹。当屋外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户纸洒进屋的时候,她已经穿好了衣服,悄声无息地掩上了房门。 *** 昨夜的一切,似乎只是他的一场梦。 看着身边空荡荡的床榻,风潇月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无言的落寞。低头自嘲地一笑,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会做这种不着边际的梦了呢? 可这梦,却是那样地真实啊。就好像,她真的,回来了。 无力地掀开被子,床单上那一大朵火红的莲花立刻慑住了他的眸子。他惊愕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摊血迹,旖旎的景象再一次浮现在了眼前。他的唿吸突地一滞,然后勐然间变得急促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风潇月勐得跳下床,由于许久没有进食,那纵身一跃让他几乎已经掏空了的胃里剎时犹如翻江倒海,难受得快要站不稳。眼前迷迷煳煳地出现了许多白色的光点,可他却顾不了那么多,扯下了挂在一旁的中衣披上肩,跌跌撞撞地就往外冲去。 一拉开房门,刺目的阳光尽数洒在了他的身上。眼睛被照得生疼,他下意识地用手挡在了眼前。慢慢地,他的眼皮轻轻颤动,睫毛缓缓地抬起,透过指缝,他逐渐适应着明媚的阳光。 忽然,他的目光定住了。 梧桐旁,凉亭下,荷花池边。 一个身着紫衣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摆弄着桌上的东西。凉风徐徐,并未梳理的长髮宛若垂直的瀑布,披散在她的肩头,髮丝随风舞动,轻盈而柔美,仿佛是这世上最美的舞姬扭动着曼妙的身姿。 风潇月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出现的幻觉,可当他再次看过去时,她竟然转过了身,也望向了他! 第60页 剎那间,天地都安静了下来。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到她的身边,可又怕这一切真的只是自己的幻想,他怔怔地看着她,明明全身的血液都已经叫嚣着沸腾,可他却仿佛被定在了那里,丝毫不敢挪动脚步。 直到,那两行令他心痛的泪水再一次如同断线的珠子从她的眼角滑落,他的心里蓦地一颤,一想到方才看到的那片火红,心下早已乱了分寸,百感交集。 几乎是用飞的速度,他跑到了她的身边。 看到他醒来,陆忆然终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那份蠢蠢欲动的情愫。只是泪水刚刚才夺眶而出,毫无预兆的,她就已经跌入了那个熟悉的怀抱。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瞬间盈满了她的五官,就好像昨夜那样,一直沁入她的心底。 「然儿……」风潇月的声线嘶哑,他还不敢相信她已经回到了他的身边。他不断地低唤着她,似乎是在确定她的真实性。 「是我是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陆忆然耐心地不厌其烦地回应着他。 分别过,才知道重逢有多可贵。 ***  *** 「哥,我没看错吧……」 听到丫头说早上在厨房看到陆忆然消息的红凝和青云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在凉亭下紧紧相拥。暖暖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们的身上,仿佛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美得不言而喻。 「我也希望我没看错。」青云拍了拍红凝的肩:「走吧,这么多天都没有休息好,现在终于可以回去睡个饱了。」 「是啊,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们能不能睡个好觉这个问题,都和陆姑娘息息相关了。」红凝摇头失笑,心下终于放松了下来。 「唉,谁让人家是我们未来的王妃呢。」看到她的笑,青云的脸上也渐渐浮出了笑意。他知道经过了那日,她是真的放下了,不过,他也不忘凑到她的耳边趁机调侃她道,「我说群儿,你真的不要王爷了啊?他可是多么好的男人啊,不做我的妹夫真是可惜了。」 红凝笑瞪着一脸惋惜的青云:「你要是那么喜欢当王爷的兄长,那就认陆姑娘做妹妹呗。咦,不对!哥,陆姑娘好像比你大,不如你就当王爷的小舅子,可好?」 「那还是算了吧,我才不要……」青云揽着红凝的肩膀一起往回走。 「不要?哦,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弃陆姑娘当你的姐姐,或者说,其实你是在嫌弃……」 「喂,你够了啊!别太离谱!」青云用力地敲了一下红凝的脑袋,红凝立刻委屈巴巴地瞅着他,「群儿,我问你,如果陆姑娘真的成了我的姐姐,那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当她的妹妹吗?」 「这是什么怪问题啊?如果她是你姐姐,那也一定是我姐姐啊!」 「为什么?」 「哥,你煳涂了啊!我是你妹妹嘛!你的姐姐不就是我的姐姐咯!」 那不一样…… 其实他想问的是-- 如果我不是你哥,你还愿意和我一起,叫她一声姐姐吗?话到嘴边,青云终究还是没有问出口。 ***  *** 凉亭下,风潇月的目光一刻不移地放在陆忆然的身上,好像生怕她会再次消失似的。 陆忆然拿着勺子边盛粥边说:「听说你最近都不怎么吃东西,而且昨天又喝了那么多酒,现在胃里一定空空的很难受吧?我知道你醒来一定会饿,不过现在还不能吃太多东西,这样不容易消化,对胃也不好,所以我帮你熬了一些清粥,你先喝一点填填肚子,就会舒服很多了。」 陆忆然把盛满粥的碗放在了他的面前,又拿个了小勺子塞到了他的手里:「快趁热喝吧,凉了就不好喝了。」 她撑着下巴看着他,可是过了很久,风潇月都没有动,只是看着手中的勺子发怔。 「你怎么啦?不喜欢喝粥吗?还是觉得我做的不好喝?还是……」陆忆然低下头,咬了咬唇,轻声道,「还是你怕我会在里面下毒……」 「不是。」风潇月听了心里一急,知道她一定还在为那件事情介怀,他扔掉勺子,握住了她的手,急声道,「然儿,你相信我,虽然一开始我的确怀疑过你的身份,可是后来,我喜欢你也是真的!那天我没有想到你就在外面,也没有想到那些话都被你听了去,如果我早知道的话……」 「如果你早知道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说了呢?」陆忆然问他。她回来就是为了要一个答案,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温暖的大掌牢牢地将她冰凉的手裹在手心,他凝视着她,道:「不,即使我知道,我还是会说。因为那是师父问的,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违背过师父,更没有欺骗过他。这一次,也不会。可是,如果我早些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就那样走了。我会把后面那些还没说完的话都告诉你,在你转身之前,统统都告诉你……」 风潇月往她的身边靠了一点,将她揽进怀里,陆忆然靠在他的胸口,「咚咚咚」的心跳声清晰明了,已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然儿,我是怀疑过你,但这份怀疑,早在我爱上你的那一刻起,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喜欢一个人,就应该全心全意地相信她。所以,我相信你。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有着怎样的秘密,我既然接受了你,那就一定会接受你的过去。就算……你真的是……」 第61页 他的眸色变得黯然,他拥着她的双手渐渐收紧:「……如果真的是,然儿,和我在一起,你不后悔吗?」 陆忆然轻轻地摇头,声音温香如玉:「和你在一起,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穿越千年,来到他的身边,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既然命运将他们紧紧地相连,那她就更要牢牢抓紧,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我也是。」风潇月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一刻,他才真的确定,她回到他的身边了,而且,再也不会离开。 他捧着她的脸,顺着脸颊,一点一点吻着她的泪痕,声音柔和地像是三月里的春风,又好似清澈的泉水击打的河岸:「小傻瓜,怎么总是哭不完呢?你知不知道,你哭起来的样子,真的很难看。」 「你嫌弃我了。」陆忆然扁了扁嘴,撇开脸去躲他的吻。虽然明知道自己的脸被他捧着,再怎么躲也躲不开,但总还是要意思意思一下的。她才不要让他觉得她好欺负又心软,那么容易就原谅他了呢! 「怎么会呢?」风潇月眸中的光辉因她的出现而逐渐復甦,简直比星辰还要璀璨。 他掰回她调皮的小脸,含笑着低头印上了她的唇,直到她小脸通红,气喘吁吁地捶着他的胸膛,他才放开了她。陆忆然被他吻得差点窒息,只能软软地趴在他的胸口不停地喘气,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本来想等气顺了再继续质问他的,可是风潇月之后的一句话,却让她脸红得蔓延到了耳根,不要说质问了,她以后一定都会被他吃得死死的了。 唉,昨晚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然儿,你现在都已经是我的王妃了,我疼爱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嫌弃你呢?」不是她的思想不单纯,而是他的话,真的是别有深意啊! 陆忆然都快哭了。 不对,应该说,她现在已经连哭都快哭不出来了。 风潇月的这顿早饭吃得很满足,虽然只是简单的清粥小菜,但对他来说,却比往常吃过的所有东西都要好吃。也许是因为饿太久了,也许是因为这是她亲手为他做的,总之,有她在身边,无论吃什么,都是美味的。 后来,花了整整两个时辰,陆忆然才把她这一个月在外流浪的经歷告诉他,还有她的身份,她的来歷,她的空间,都一併告诉了他。既然选择了他,既然相信了他,那么,她就应该要对他坦诚相待。因为经过了这件事情,她深深地体会到,两个人在一起,互相坦诚,互相信任,才是最重要的。 「这么说,你并不是我们这个朝代的人?」听了她的故事以后,风潇月终于明白了她那夜为什么会说他会难以接受了。的确,对于自己爱上一个千年之后来的人,要他完全接受,还是需要一点时间。 「嗯。」陆忆然郑重地点头,还乖乖地奉上了她的琉璃吊坠,「就是它带我来的,也可以带我回去。」 风潇月慢慢地转动着它,匪夷所思地喃喃自语:「这世上真的有那么神奇的东西吗?」 「你不信的话我可以带你进去看看啊!」为了证明她的话的真实性,陆忆然迫不及待地拉起他,想要带他一起「回家」。 「我信我信!」风潇月把她拉回了自己的怀里。他想,如果她说她是他们这个朝代的人,兴许他才会不会相信呢!他曾经明里暗里派了那么多人出去查她的身世,如果真的是这样还查不到,那岂不是证明他的手下都是废物了吗?这多丢他的面子啊。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他吻着她的侧脸,温热的气息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潇月,你别……」 「然儿,不要走好不好?如果来这里是因为我,那么我可不可以请求你,为了我,留下来……」他在她的耳边低喃。 ☆、第三十三章 信任 「不好!」在感觉到他的手已经不安份地在她的身上游移,陆忆然突然一个激灵,成功地阻止了自己的沦陷,从他的圈套里爬了起来,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风潇月闪着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瞅着她。 陆忆然扬起下巴,拽拽地看着他:「你忘了我们之前签了契约的啊,如果我要离开,你,不准拦我!」 「你捨得吗?」风潇月问她,声音已经和刚才有些不同。 陆忆然耸耸肩,坐到一边倒了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下去,末了还满足地嘆了一口气:「捨得啊,我有什么不捨得的。」 风潇月又贴了上去,手上已经多了一样东西:「你说的可是这个?」他拿着契约在陆忆然的面前晃。 陆忆然瞥了一眼,安然地喝着自己的茶:「嗯,就是它,你记得就好。」 风潇月笑笑,然后慢慢地展开:「风夫人,看清楚了,这张契约上写的你若以风府下人的身份提出离开,我自然是不能拦你,可你现在非但已经不是这里的下人,你还是我风潇月的妻子,大齐王朝的潇王妃,你说我还会让你走吗?」 「你……」陆忆然忽然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她抢过契约,反覆地端详着那短短的几句话,突然眼睛睁得大大的,简直是要把风潇月给生吞活剥了! 风潇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不理会她快要杀人的眼神,继续不疾不徐地说:「风夫人,还有一点为夫要提醒你,既然契约上写的是在此期间你若以此身份提出离开,我不能阻拦,那么换言之,也就是说如果你不是这个身份了,我如果不答应,你就必须一直待在我的身边,永远……」他贴到她的耳边,「永远都不准离开。」 第62页 「风、潇、月!」陆忆然咬牙切齿,真恨不得立马把这契约给撕了!原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走! 「好啦。」见她气得快要七窍生烟了,风潇月也玩够了,开始进行最后的一击--甜言蜜语。一般在这样的情况下使出这一招,即使她真的捨得,也一定会捨不得了吧。 「然儿。」他低声地唤着她,「如果你不喜欢的话,这张契约我们就当作从来没有写过。我希望留在我身边的你是开心的,快乐的,如果因为这样而让你不开心,那么,我宁愿放你离开,如果离开我真的是你心里所想,那我……」 明知道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可陆忆然的心却还是软了下来。她忽然转过头去,吻住了他要脱口而出的话:「我不会离开你的。」她贴着他的唇说。 「真的?」风潇月狡黠的眸中明显地闪过一抹奸计得逞的喜悦。如果偶尔耍耍小心机能够一直留住她的话,这样生活也挺有滋味的啊。 「真的,我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了。」掉入他的圈套,她也心甘情愿。 风潇月的唇角慢慢勾起,轻咬着她的耳垂,声音染上了几分暧昧:「那我们回屋吧……」 「啊……」陆忆然低唿,因为她已经被他抱了起来。 回到屋内,风潇月把她放坐在床沿上,身体前倾,手撑在她的两侧,他和她贴得很近,似乎只要轻轻一动,他们就能感受得到彼此的体温。 他的目光痴痴地放在她的脸上,陆忆然被他看得脸颊一点点地红透了,可他的双臂却牢牢地挡在自己的身侧,她根本无法逃跑。没办法,她只能向后仰,可她动一下,他也往前移一点。 眼看自己就要躺倒在床上,她伸出手去推他:「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看到她脸上流露的羞怯,风潇月的心情大好。 他明知故问! 「……现在是白天啊……」陆忆然小声说,眼睛都已经不敢去看他了。 「白天怎么了?」风潇月不屈不挠地追问,一只手已经慢慢地揽上了她纤细的腰肢。 「……」陆忆然的身体轻颤,不知不觉地软在了他的臂弯里。 风潇月含笑地贴上她的唇,轻轻地摩挲吸允着,就在陆忆然的心跳得已经不能自控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动作。 「帮我穿衣服。」 「啊?」陆忆然睁开了眼睛。 风潇月拉起她,轻笑道:「不然你以为我要干什么?难道你希望我就穿一件中衣出去见人么?还是……你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说着说着,他又已经靠向了她。 陆忆然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又被他耍了,怒嗔了他一眼,从他的手臂下钻了出去,走到他的衣橱前看了半天,还是觉得他穿紫色的衣服好看,就拿了一件紫色的袍子给他。 「夫人眼光真好。」风潇月接过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陆忆然总觉得他这句话一定别有深意,可是具体深在哪里,她也不知道。 直到傍晚青云和红凝过来找风潇月的时候,青云无意地说了一句「如果你们的衣服都换成红色的就好了」,她才意识到,她今天穿的也是紫色的衣服! 上一次他们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是在他生日的那天。 那天,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说,非卿不娶。 「找我何事?」风潇月问的是青云,但他的目光却是停在陆忆然的脸上,好像一刻也不捨得移开。 青云虽然一直跟在风潇月的身边,但也没有见过他对任何女子有如此温柔的时候,不禁低下头,忍着笑意道:「王爷,刚刚收到飞鸽传书,皇上已经在来风州的路上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再过两日就会到了。」 风潇月有些诧异。朝中事务繁多,过去的三年他每年都只来一次风州,现在距上次回京才三个多月,怎么会这么快就来?莫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青云,你立刻带着兵符去漓州,把师父接来,记住,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风潇月吩咐道。 「是,青云领命。」青云转身离开。 风潇月又望向红凝,眼神有些复杂。 红凝自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垂首道:「请王爷放心,红凝身负家仇,在家仇未报之前,绝对不会分心。」言下之意,感情的事情,她也会放到以后再说。 风潇月放心了,红凝在他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他点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 「王爷……」见他不说话,红凝有些担忧起来。他难道已经信不过自己了么? 陆忆然想开口说什么,可风潇月却使劲捏了捏她的手,用眼神告诉她他自有办法。 就在红凝准备转身退出去的时候,风潇月开口了:「还记不记得那夜在谷府我和你说的话?」 她当然记得。 他说她和以前不一样了,他说她连意见都不敢和他提,他说…… 红凝忽然眼前一亮,转过身望着风潇月,眼中含着的期待光芒,似乎是在向他寻求答案。 风潇月微微一笑:「去吧,你知道该做什么。」 「红凝明白了!我马上就去!」红凝高兴地笑了,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他做事,可是这一次他却完完全全地信任自己,将如此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让自己去判断。对她来说,这比任何安慰鼓励的话都要来得珍贵。 第63页 可她明白了,有人还是一头雾水。陆忆然咬着手指,愣愣地看着红凝离开的方向。 「怎么了?」风潇月问她。 陆忆然撇撇嘴,有点不高兴地说:「你那晚到底和她说了什么啊?为什么她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呢?」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呢? 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风潇月揉揉她的脸,笑道:「你也想知道吗?」 陆忆然扭过头去:「才不要咧!我可没有偷窥人家心思的怪癖!」 风潇月抱住她:「嗯,就算你想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陆忆然听了气鼓鼓地瞪他,一心想要推开他,可却被他紧紧地抱住。他轻声说:「这件事情牵扯地太多太广,知道的越多对你越不利,我不希望你会有任何危险。」 陆忆然不动了,乖乖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她明白,他这是在保护她,不告诉她是因为不想把她也牵涉进去。 「潇月。」她低低地唤他。 「嗯?」风潇月低声应道,声音懒洋洋的。 「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答应你。」 陆忆然捧着他的脸,认真地说:「我可以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是,不管在任何时候,都要让我陪着你,因为,我也会担心你有危险,只有在你的身边,我才可以真正地放心。答应我,好吗?」 风潇月轻抚着她的长髮,温和地笑道:「好,我答应你。」 陆忆然粲然一笑,送上香唇在他的脸上啾了一个吻。 「然儿……」 「嗯?」 「我困了……」 「那你去睡觉吧。」陆忆然很大方地把他让给了床榻。 「你陪我……」风潇月哑声说。 「我不困。」 「可是你自己说的,无论在任何时候,你都会陪着我的……」 「……」可那不包括睡觉啊! 她还想纠正什么,但为时已晚。轻薄的腰带飘落在地上,风潇月又花了一整夜的时间,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了他的承诺…… ☆、第三十四章 霁月 第二天一早,因为有事要出去办,风潇月天未亮就起来了。看着还在熟睡中的陆忆然,他的嘴角轻扬,就连漆黑的双眸中也带着隐隐的笑意,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 当她那日决绝地转身离开之时,他差点就以为他再也见不到她了。过去的那段没有她的日子,他整日喝酒,企图以此来麻痹自己不去想她。可是,当他将一瓶瓶的酒灌到肚子里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借酒浇愁,只会更加地哀愁。即便是醉了,所有的事情都记不清了,可她转身离开时背影却依旧清晰可见。他日里她的笑颜,她的声音,就仿佛是一个个漂浮着气泡,不断地在他眼前漂浮,可当他想要伸手去握住的时候,却如同过眼烟云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那段日子里,他甚至分不清楚,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梦。是曾经和她在一起的那段快乐的时光,还是现在没有了她的灰暗日子?他不知道。如果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她,那他宁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永远地醉下去。或许那样,他还可以骗自己,她一直都在他的身边,从不曾离去。 不过,幸好她原谅了他。当她再次回到自己身边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世上任何的一切都比不上她在他怀里时所给他带来的温暖。她回来了,那无数个恶梦的黑夜终于过去了,从今往后,无论再发生任何的事情,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 他俯下身在她红扑扑的脸颊上温柔地印上一吻,轻声说:「好好睡一觉,等我回来。」 风潇月出了门,红凝已经在院外等他了,只是她并不是一个人。 「少爷。」月儿从红凝的身后走出来,俯身向风潇月行礼。 「你有什么事吗?」风潇月问道。 「回少爷,月儿前段时间因爹爹病重,擅自回家,并没有来得及向您请行,昨日回府,本想立刻来领罚的,但听闻您有要事,就没有多扰,所以便等一直院外。」 风潇月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爹娘对你有养育之恩,如今爹爹生病回去照顾他是应该的,何来领罚一说呢?况且前段时间我不在府中,若是等我回府,岂不是辜负了你一片孝心?你起来吧,此事我不会责怪于你,你且去帐房领十两银子,拿去替老人家补补身子吧。」 「多谢少爷。」月儿感激道。 「还有什么事吗?」见她并没有离开,风潇月又问。 月儿低下头:「月儿想请问少爷,陆姑娘是否已经回府?」 「你找她有事?」 「不,不是。」月儿否认道,「我之前在陆姑娘身边伺候了许久,前些日子听说她失踪了,所以有些担心她的安危。」 风潇月轻轻一笑:「你放心吧,她已经回来了,完好无损,一根头髮也没有少。」 「那便好。」月儿迟疑了一下,点头道。 「对了,月儿,你家乡是在哪的?」风潇月突然问。 月儿有些不明白地看着他。 风潇月又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再过不久就要离开风州了,我们走了之后这府里也不需要人伺候了。但是这风府上下大大小小几十口人跟了我那么多年,总不能在我走了以后让你们无处可去。我听红凝说府里很多的丫头家丁都并不是风州城的人,所以我想问问你们都住在何处,到时候也好让红凝给你们就近安排一个好的差事,也省去了你们回家的不便。」 第64页 原来是这样,月儿感激地垂首:「月儿多谢少爷和红凝姑娘的关心,只是月儿来自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里,只怕说出来少爷也没听过。这些年能有幸跟在少爷的身边伺候,是月儿的福气,不敢再麻烦少爷和红凝姑娘。这些年间攒的银两也已够用,月儿打算以后就回家亲自照顾二老,让他们颐养天年。」 风潇月贊同地点头:「是个孝顺的孩子,这样吧,红凝,传我的话吩咐下去,凡是我风府中的人,无论做了多久,离开之前都去帐房领三年的工钱,就当是我赠予他们回乡的路费。」 「是,红凝知道了。」 「那少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月儿就先行告退了。」 风潇月的手背在身后,轻轻点头。 等月儿离开以后,红凝奇怪地问他:「王爷,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府里的丫头家丁都不是本地人了?」她怎么都不记得呢? 「你的确没有说过。」风潇月略带深意地望着月儿离去的方向。 「那您……」还说是她说的?有没有搞错啊? 风潇月双眸微敛:「红凝,今日你不用跟我出去了,你马上替我去办一件事……」 ***  *** 风霁月到的那一天,风州城一切如常。风府的下人们纵使欢欣,也只道是他们的二少爷回来了,除了风潇月、红凝以及跟着风霁月微服而行的几个大内高手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便是当今圣上。 「二少爷。」 「二少爷,您回来啦!」 「二少爷好!」 一路上,有些胆子大点的小丫头们争先恐后地和他打招唿。自从风潇月在生辰宴上宣布了自己和陆忆然的婚事之后,府里的丫头多多少少都收敛了许多,从前总是明里暗里躲在一边偷瞧风潇月的人也少了不少。陆忆然总是和风潇月同进同出,她们就算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未来的少奶奶面前动少爷的脑筋啊! 不过现在好了,二少爷回来了,夏天虽然过去了,但她们美好而又愉悦的春天又来了! 风霁月到了后院的时候,红凝正好从风潇月的别院里走出来,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疾步上前:「二少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怎么?红凝丫头是不希望我回来吗?」风霁月笑道。 红凝忙道:「当然不是,红凝怎么敢不希望二少爷回来呢!只是昨日接到消息,说您要下午才到,未能及时出城去迎接,还请二少爷不要见怪。」 「接什么接,我又不是不认识,用不着这么麻烦。」风霁月摆手,「大哥呢?他在府里吗?」 「在在在,我立刻去通报。」 红凝说罢就要转身,风霁月却拦住了她:「哎,不必了,我自己去找他就好了,你去忙吧。」 他望了身后的几个随从一眼,他们立刻低着头退到了一边。 「可是……」红凝有些为难,「二少爷,我想我还是去通报一下比较好……」 风霁月不解,打趣道:「怎么了?难道大哥正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不能让我知道吗?」 「这个……」红凝抓抓头髮,不知道该怎么说。 看着红凝的神情,风霁月立刻会意。听闻风潇月前两天已经派人撤了皇榜,想必是他要找的人已经回府了。又听闻那个人很早以前就已经住进了他的别院,这几日更是和他日日夜夜共处一室……看样子果然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风霁月心中不由莞尔,也许他的确应该等他有准备了再进去。不过,一想到风潇月那日神色匆忙,疲惫不堪地闯入他的寝殿来求他下皇榜找人的样子,他的好奇心却是越发地重了起来,真想快点见到他那个未来的皇嫂,想要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也,竟有那么大的能耐,能把他一向将情绪收放自如,做任何事都沉稳如山的皇兄逼得也有慌乱无章的一天。 想着想着,风霁月的心里似乎有了一种想要看好戏的念头。他转身对着红凝他们说:「你们都下去吧,我自己进去就可以了。对了,没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踏进别院一步。」 红凝有些头痛地应下,心里已经开始担忧等一下王爷会怎么骂她了。她刚才进去找王爷的时候,好像听到房间内有……很奇怪的声音…… 可是,风霁月显然没有想到,风潇月可不是一般人,他们刚才在外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早就已经传到了他的耳里了。 他不慌不忙地穿好衣服,在风霁月抬手敲门之时,倚在半开的窗边,慵懒道:「二弟不让红凝通报便进我的别院,该不会是想要来看好戏的吧?」 风霁月手下的动作一滞,站在门外干笑道:「怎么会呢,大哥多虑了。」 真是的,怎么他每次想要做坏事都会被他发现呢!从小到大,只有他整他的份,就算现在他是君,他是臣,被戏耍的也总是他。 苍天不公啊! 风潇月但笑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走出内室,打开门,对着风霁月道:「进来吧。」 风霁月也不生气,迳自走到桌边坐下,不过目光一直停留在隔着内室的屏风上:「大哥,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你说呢?」风潇月不答反问。这傢伙这么问摆明是故意,他还是把这个问题抛回给他比较好。 风霁月摸摸鼻子,忍着笑道:「大哥行事向来深谋远虑,我又怎么会猜得出呢?不过……」他故意拖了长长的音,「若是哪天我突然多了一个皇侄,我也是不会惊讶的。」 第65页 「你小子,专程过来,就是为了取笑我的?」风潇月抱臂轻哼。 风霁月委屈道:「大哥,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你一个人敢叫我『小子』了吧。」 「你又不是第一次被我这么叫,怎么,还想治我的罪不成?」风潇月无视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要是被别人知道他们大齐王朝的皇上私底下竟然也会装可怜,不让人笑掉大牙才怪呢! 「我哪敢呢,大哥如今有嫂子撑腰,可怜我还是孤家寡人一个……」风霁月说罢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风潇月决定不再理会他这些无聊的问题,一本正经道:「对了,你这次过来,是不是朝中出了什么事情?」 风霁月听了之后收起了脸上的笑意,也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了。」 「此话何讲?」 「最近各个宫都有些反常,我派人暗中查探,发现原本守在几大宫门外的侍卫都已经换了一批人。」 「是『那边』的人?」 风霁月点头,正色道:「不止这些,我们的探子还回报说,他们最近买通了许多江湖的杀手,分成了两批,一批来了风州,而另一批……去了漓州。」 「漓州?」风潇月惊讶,他们会去漓州毫无疑问是知道了师父在那里。可是,师父在漓州的事情除了他以外连风霁月都不知道,而他们此行也是慎之又慎,他们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风霁月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摇了摇头:「皇兄,他们这次的目的再明确不过了,我这次前来,一是为了将这件事告诉你,第二,也是为了能够让他们有所忌惮。他们原本就知道你在风州,也许计划里早就已经设计好该怎么引开你,但是一定不会料到我还会前来,相信他们即使现在还想要动手,也不会立刻就去。我们的时间不多,必须马上想到万全之策才行。」 风潇月神色凝重,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提前动手:「那京城那边呢?你都安排好了?」 「你放心吧,虽然皇宫里已经都是他们的人了,但我们安拆在他们之中的眼线也不少,想他们也不会笨到现在就谋反的。」 「我怎么会不放心呢?我当然放心。」风潇月冷笑。 从小跟在皇叔身边,他怎么会不了解他?他就是太谨小慎微,非要把所有障碍都除掉,确保万无一失了才敢动手,所以才会按捺至今。只是他万万也没有想到,他准备得越充足,也就变相给了他们更多准备的时间,若是早在三年前父皇驾崩的时候就动手,他和霁月根本没有招架之力。所以说,先机一旦把握不住,形势就必会斗转。 ☆、第三十五章 兄弟 陆忆然早上睡得昏昏沉沉间被风潇月弄醒,本来是一肚子怨气的,不过不知道是他突然良心发现还是怎么的,居然只是在她的脖子上啃了几口就停手了。在她的意识逐渐清醒前,他已经下了床开始穿衣服了。于是,陆忆然半梦半醒地掀了一下眼皮之后,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巳时过半,她才捨得与周公告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捂着空空的肚子从床上爬了起来。听到外室有茶盏碰撞的声音,也没多想,赤着脚,衣衫不整地就走了出去,边走还不忘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潇月,我好饿啊……」 她的声音含煳不清,像是那梦中的呓语。只是整个人才刚刚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就愣住了。 坐在外面的风霁月显然也没想到跟自己的皇嫂见面竟然是这种情形,方才还沉着严肃的神情一下子僵住了,他的嘴角抽了抽,指着陆忆然道:「她……我皇嫂?」 风潇月背对着屏风坐在风霁月的对面,深思中听到陆忆然声音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到风霁月一副仿佛要流口水的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身后,他微微蹙眉,站起来走到陆忆然的跟前,用自己的身体将风霁月的视线挡了个结实。 「二弟,这样盯着你大嫂看,似乎不太好吧。」风潇月一边帮陆忆然整理着凌乱的衣襟,一边对着风霁月道。 风霁月这才觉得自己有些失礼,忙移开视线,掩唇轻咳了两声。不过大哥也真是的,明明是大嫂衣衫不整地出来,才会让他无意中瞥见春光的,怎么就只怪他一个人呢?他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先进去把衣服穿好,我让红凝送吃的过来。」风潇月宠溺地揉了揉陆忆然的头髮,把她推进了内室。 「哥,你偏心!」等陆忆然进去了之后,风霁月不满地抱怨道。 他们兄弟俩虽然不是同一个娘亲生的,但自小在一起玩,一起长大,感情一直都很好。只要不是在商议政事的时候,风霁月还是习惯像寻常人家兄弟之间一样的称唿。 「有吗?」风潇月勾了勾唇。那是他最爱的娘子,他不偏心她,还偏心谁? 风霁月没看出他眼中的那抹笑意,依旧不怕死地和自己的大嫂争风吃醋:「刚才大嫂明明也盯着我看,你为什么只说我不说她呢?」 风潇月仔细地打量了他一会儿,道:「我敢确定,被占了便宜的,一定不是你。」 占便宜?他像是这种人吗? 风霁月用眼神回敬着他,唉声嘆气道:「大哥,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啊。」 以前不是,不过现在嘛……他的娘子刚刚却是被他看到了一些不该看的地方去了,他既然说他偏心,那他还要再付诸点实际行动才是,否则不是白白受了「偏心」这一美贊了么? 第66页 风潇月来了兴致,抱着双臂斜靠在屏风上:「以前我倒没觉得,不过现在,细细一想,倒是有点像。」 「大哥!」风霁月咬牙切齿。他现在也发觉了,他大哥就是一个有了媳妇就忘了弟弟的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重色轻友!对,现在就是重色轻弟! 风潇月完全不理会他,悠然道:「不过你放心吧,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份上,这件事情只要你大嫂不介意,我也不会和你计较的。但是……」 他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风霁月警惕地望着他,等着他提出一些无理的要求。 「但是……」风潇月微微一笑,「作为补偿,你哥我的亲事,就全部交给你去搞定了。你大嫂虽然不是大家闺秀,千金小姐,但是该要的礼数还是要的,比如……」 这边风潇月就要滔滔不绝,那边风霁月已经头痛地抚额了。说什么补偿,其实他是既不想放下身段来求自己,也不希望让大嫂这么草率地就过门了,所以想要他赐她一个名份,好让她风风光光地嫁给他嘛! 他知道,他就知道!他不趁机讹上他一笔是绝对不会满足的! 「好了,好了。」风霁月急忙打断了他,若是这些要求真的要风潇月亲口提出来,只怕他办起来就是难上加难了。于是,被逼无奈下,他只能应道,「知道了,皇兄。你放心吧,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以后,我一定给你们办一个风风光光的亲事,绝对不会让皇嫂受到半点委屈的。」 这时候用皇兄皇嫂,无疑就是以一国之尊的身份给了他们一个允诺。 风潇月满意了。其实如果只是他的话,他并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怎样的一个亲事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只要能和自己心爱的女子长相厮守一辈子,就够了。但是成亲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他是王爷,他的亲事还关系到他们整个王族和其他许多因素,不可单方面而论。以陆忆然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嫁给他当正妃,免不了会引起多少流言蜚语。他不希望她会因此受到任何的伤害,所以他才会急着为她找一个靠山,而风霁月便是最好的人选。 陆忆然穿戴整齐从里面出来,在刚才短暂的诧异之后,她就已经猜到了,这个人一定是风潇月的弟弟,当今的圣上--慕容霁月。 风潇月告诉过她,慕容才是大齐王朝王族的姓氏,而他们在这里之所以会改姓为风,完全是取自风州城一名而已。 她低着头走到风潇月的身边,对着风霁月俯身行礼:「民女参见皇上。」 她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但正所谓礼多人不怪,恭恭敬敬地行礼总是不会有错的。 可风霁月却是疑惑了,说好也是,说不好也不是,索性就把问题扔给了风潇月:「哥,你没有告诉嫂子么?」 「告诉她什么?」风潇月笑着把陆忆然扶到自己的身边坐下,又将已经凉好的水递给她。 「告诉她在这里我只是风二少,她现在是我嫂子,要行礼也是我给她行礼啊。」 陆忆然一口水差点呛出来,这个人,怎么这样啊……好像和她印象中的一国之君的样子有些不符嘛…… 风潇月拍拍她的背,温和道:「慢点喝,别急。」然后又对着风霁月道,「这些以后总归会用上,她早些练习一下也好。」 「也对。」风霁月点头,目光放在陆忆然的身上,慢慢地打量起来。刚才没仔细看,不过现在她这么一打扮出来,虽然尚不算明艷动人,但却出奇地令人眼前一亮,倒也是有几份姿色,怪不得会把他哥给迷住了。 发觉风霁月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陆忆然的身上,风潇月有些不悦起来,不温不冷的声音响起:「二弟,你刚才是不是说要给你大嫂行礼的?」 风霁月闻言自是听出了他话中的几分妒意,望着陆忆然的眼神也带了一抹笑意,但陆忆然显然不是这么认为的。她勐得抬起了头,看看风潇月,又看看风霁月。 他这是疯了吧,居然让当今皇上给她一个小女子行礼,她可不敢啊! 「潇月,不、不用了……」这么大的礼,一定会折寿的,她受不起…… 风潇月不作声,一手揽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握着杯子亲自递到她的唇边:「乖,喝水。」 陆忆然眨眨眼睛,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能乖乖地喝了。 风霁月看了一会儿,然后故作失意地摇了摇头,小声咕囔道:「哥果然偏心。」 陆忆然差点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这算什么?小孩子在抱怨么?因为她抢了他哥? 不过被风霁月这么一说,陆忆然挺直的嵴背也慢慢地放松了下来。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不过接下来的一幕,把她对风霁月所剩不多的胆怯都冲散地一干二净。 风霁月竟然搬着凳子坐到了她的另一边,像告状似的凑在她的耳边小声说:「大嫂,我告诉你,哥他从来都没有求过人,可在你前段日子失踪的时候,他居然跑来求我下皇榜去找你!你知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差点就让侍卫把这个冒充我哥的傢伙给抓起来!」 「死小子,你跟你大嫂说什么呢!」风潇月瞪他,把陆忆然往自己的身边带了一点。他虽然听不到,可是看他那副贼兮兮的样子就知道准没好事! 风霁月向他得意地挑挑眉,不以为意地往前倾了倾身体,继续附在陆忆然的耳边道:「你在我哥的心里一定很重要,他还从来都没有为任何人这样过呢!所以啊,嫂子,以后万一我被哥欺负了,你一定要帮我!这普天之下,只有你才能让我哥言听计从啊!」 第67页 所以他说了这么多,其实最后两句话才是他的目的吧。 不过陆忆然的心显然是被前面的那些话给震住了,她没有应风霁月,只是抬起头怔怔地望着风潇月。 他从不求人,可却为了寻她,去求了别人? 「怎么了?」看着陆忆然的脸色忽然有些异样,风潇月紧张地问道。 风霁月见状识相地挪到了一边:「哥,你们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我先走了。」 他笑嘻嘻地对着风潇月道,这让风潇月心里更加担忧他到底和她说了些什么了。只是风霁月关门的时候还好死不死地补上了一句,「嫂子,记得我说的话哦。」让风潇月又再次莫名了起来。 「然儿……」风潇月捧着她的脸颊,看着她眼眶中慢慢地闪烁着莹光,心里不由地一疼。 陆忆然意识到自己又过于情绪化了,她吸了吸鼻子,然后对他微笑道:「你别担心,我没事啦!他让我在以后你们吵架的时候,要站在他那边,帮着他说话。」 「只是这样?」风潇月不相信地问。 陆忆然点点头,然后揽着他的脖子靠在了他的胸前:「嗯,只是这样。」 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一定不想让她知道他竟然会为了她去求风霁月的事情,所以她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而风霁月也一定是猜到他不会告诉自己,所以才会偷偷地告诉她。看着他们两兄弟刚才的相处,以及风霁月对她说的那些话,其实在风霁月的心里,一定是很在乎这个哥哥,所以才会和她说那番话的吧。 陆忆然依偎在风潇月的怀里,思及此处,抱着的手越发得紧了。 ☆、第三十六章 奸细 正如风潇月和风霁月所预料的那样,青云一到漓州,就看到谷府门外有许多可疑之人。在同谷苍松商议之下,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连夜将谷府上下几十口人都送出了城,安置到了安全的地方,又做出了并无任何异常的样子。第二日清晨,当送菜的老伯拉着车将新鲜的蔬菜送来之时,家丁和丫鬟都如往常那样出来搬货,顺利蒙过了那些杀手的视线。 当夜,谷府大火,火势一再汹涌,难以控制。谷府上空,乌云密布,黑烟滚滚。等到火星完全被扑灭,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了。偌大的谷府被烧得面目全非,几乎所有的房屋都已经化成了焦炭粉末,惨不忍睹。 据说,谷府上下数十口人,皆在这场大火中丧命,无一逃生,就连尸骨都被烧成了灰烬,可怜至极。 *** 数日之后的风州城,天色灰暗,空中飘着濛濛细雨,一辆马车在风府后门缓缓停下。 身着雨篷斗笠的青云跳下马车,扶着一个青衫老人自车上而下:「谷叔叔,小心。」 「哎,老夫没事。那硝烟瀰漫的战场都见识过,只是区区一场大火而已,还奈何不了老夫!」谷苍松挥挥手,示意自己可以走。 当日为了混淆杀手的视听,谷苍松坚持也要留在谷府坐镇,后来熊熊大火燃起,为了救一个来不及从火海中逃出来的家丁,他的腿被倒下的柱子压伤,幸亏只是烧掉了一层皮,并未伤及筋骨。 到了后厅,接到消息的风潇月和风霁月匆匆而来。 「师父!」来的路上风潇月已经听青云简单地说了一下这些事,他急忙走到谷苍松身边,略带担忧地问,「您的伤……」 「还死不了。」谷苍松面无表情地说。 风潇月垂着头站在他身边:「对不起,师父,是我让您失望了。」 那日陆忆然失踪之后,青云和红凝几乎把漓州城翻了个遍都没找到她,风潇月不顾自己的伤势未愈,也不顾谷苍松的阻拦,执意离开了漓州要去寻她,后来居然还打着潇王的名义,下皇榜找人,闹得人尽皆知。为了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慌乱了阵脚,谷苍松知道后一怒之下,气得真想从来没收过这个徒弟! 谷苍松冷哼:「不敢当!你是王爷,我只是一介草民,怎么敢对你有什么不满呢!」 「师父……」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他的气怎么还没消啊。 从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没说话,以至于被谷苍松忽略了的风霁月看着自家皇兄愁眉苦脸的表情,心里忽然有些乐了。原来这世上能制住他的还不止皇嫂一人啊! 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唤了一声「将军」。 谷苍松没有想到风霁月会在这里,看到他的时候明显一怔,脸色也缓和了不少,不确定地问:「你是……二皇子?」 他常年在外征战,又极少上朝或者入宫,和风霁月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他登基之时他也早已退隐了山林,所以对他的相貌记得并不是十分清楚。 风霁月点了点头,对他的称唿自己为「皇子」,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谷苍松一改常态,躬身向他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将军不必多礼。」风霁月笑着扶起他,还不忘朝风潇月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你可以开始想想怎么谢谢我帮你解围了」。 风潇月挑眉,他之前那么辛苦说服师父出山,还白白地挨了一剑又中毒差点丧命,要谢也是应该他谢他吧! 「皇上,你怎么会在这里?」谷苍松道出了心中的疑问。 风霁月笑道:「此事说来话长,将军若想知道,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嘛,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再生皇兄的气了?」 第68页 谷苍松斜了风潇月一眼,风潇月立刻又低下了头。 不过声音又冷了几分:「皇上都这么说了,草民岂有不应之理?」 「哎?」风霁月扬了扬音调,「将军刚才自称老臣,怎么一下又变草民了?这转换得着实有些过快啊。」 谷苍松一时不知如何应答,却听风霁月又道:「将军放心,我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将军,如今您已经有了兵符,父皇在世时曾说,这兵符若是将来交到谁的手中,就算是我兄弟二人做错事,拥有兵符者也能代替他出言教训我二人。」他偷偷地看了一眼风潇月,暗笑道,「所以,您如果对皇兄有什么不满的地方,尽管提就是了,我相信皇兄也一定会虚心接受的。对吧,皇兄?」 「……」他怎么会以为风霁月是在帮他呢!风潇月忍气道:「是,皇上说的没错。潇月有错在先,愿受师父一切责罚,绝无怨言。」 和风潇月铁青的脸色相比,此时的风霁月完全是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哈哈,他就说嘛,那天早上没看到好戏,总得找个机会补回来的!比起风潇月和陆忆然两人你侬我侬很容易打击到他自尊心的画面,他更喜欢看他在谷苍松面前敢怒而不敢言的样子。 谷苍松沉着脸,无奈地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件事就到底为止吧。」 「多谢师父!」 「对了,那个丫头人呢?」陆忆然回来了的事情,他也已经听青云说了,只是从刚才到现在,都没见她出来。 谷苍松不禁又有些生气,知道长辈来了都不出来接见,一点礼数都不懂!难道,还等着他去拜见她这位潇王妃吗? 不过,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没等风潇月说话,陆忆然已经端着刚泡好的热茶进来了。 她递到了谷苍松面前,低着头恭恭敬敬道:「将军,请用茶。」 谷苍松没有去接,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又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陆忆然求救的目光望向风潇月,风潇月轻笑着侧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叫师父。」 啊?陆忆然又看看风霁月,他也含笑地点头。老爷子虽然之前一直都不待见她,但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知道了她在风潇月心里的地位,又得知了是自己误会她在先,所以也就没那么坚持了。只是大将军的威严还在那里,若是让他当面退让,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陆忆然红着脸上前一步,跪在他跟前,小声道:「师父,请用茶。」 「低着头,你在和地说话吗?」 知道他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可她也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陆忆然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对着他再次大声道:「师父,请用茶。」 谷苍松这才冷冷地应了一声,拿起杯子勉强地喝了一口,才道,「起来吧。」 「谢师父。」 风潇月扶着她站了起来,使劲地握了握她的肩膀,仿佛在给她无言的鼓励。 刚才他没有替她解围,不是因为不肯帮她,而是嫁给他,这些事情以后多多少少肯定会遇到。父皇的那些兄弟姐妹,从他成年起就想方设法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可他却偏偏一个都没有看上。现在突然带了一个王妃回去,指不定以后会受到多少刁难,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的身边保护这她,所以这一切,还是要她自己应变才好。 事已至此,谷苍松也不再管陆忆然,直接切入正题:「潇儿,那些杀手是怎么回事?」 青云走的时候风霁月还没来,并不知道杀手的事情。虽然他们在当时也已经几乎猜到了原因,但是还未能完全明白,就比如那边的人为什么会知道他在漓州,而且连住处都知道? 风潇月勾了勾唇角:「我想是有人从我们去漓州开始,就一直暗中跟着我们,向那边汇报消息。还记得漓州城外的那些黑衣人吗?他们那个时候就想动手除掉我们,只可惜最后却让我们逃走了。」 那个时候因为风潇月又是受伤又是中毒的事情,让他们根本无心去思考那些黑衣人的来歷,后来又因为陆忆然失踪的事情而着急,险些就把那件事给忘记了。现在重新回忆起来,的确当时的那些黑衣人出现的时机和地点都十分可疑。 「可会是谁呢?这一路我们都十分小心,出门之前就连府里的人都没说。」当时因为风潇月的吩咐,所以青云和红凝连准备马车的事情都亲力亲为,没有知会其他的人。 「不说并不代表人家就不知道了,青云,你别忘了,我们府中还有他们派来的人吶。」风潇月道。若是没几分本事,又怎么会派那个人潜入风府呢? 「可是……」以前他们一直都怀疑是陆忆然,但现在已经确定不是她了,那还会有谁呢? 「是谁?」谷苍松出声打断,他没心情听这些无意义的讨论。 「皇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风霁月也问道。 风潇月轻轻一笑,信心满满地说:「别急,等一下你们就知道了。」 就在一屋子人面面相觑之时,后厅的门突然「砰」地一下被人推开了。红凝站在门外,手里握着软鞭,使劲一甩,鞭子立刻缠上了一个人的腰,将那人甩到了众人的面前。 「怎么会是你?」看清了趴在地上那人的相貌,青云惊讶道。 ☆、第三十七章 审问 黄衫女子无力地趴在地上,衣衫不整,髮丝凌乱,嘴角还淌着鲜红的血迹。 第69页 「月儿?」 看清了她的样貌,陆忆然也是惊讶不已。没有考虑太多,她上前扶住她,着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弄成这幅样子的?」 「你走开!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月儿挥手甩开了她,身体一歪,再次往冰冷的地面上摔去。只是地面再冷,却没有她此刻的声音刺骨。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陆忆然不懂,还想问什么,却被风潇月拉到了自己身边。 屋子里,除了趴在地上的月儿以外,风潇月、风霁月、谷苍松、陆忆然和青云都围在她的四周,看向她的目光,各有不同。 红凝掩上门走过来,行礼道:「王爷,红凝按照您的吩咐守在厨房后院,果然不出所料,看到她鬼鬼祟祟地潜入,偷偷放走信鸽。如今人已带到,请王爷发落。」 风潇月点头,似乎早有预料般,并无多少惊讶。 反倒是其他的几人,虽然在听到信鸽的时候,心里已经隐约猜到这个人就是那边派来的奸细,但还是不太明白。 「潇月,怎么回事?」陆忆然看看他又看看默不作声的月儿,现在的情况让她一时无法接受。月儿是她来到这里第一个说得上话的人,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很单纯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会是坏人呢? 风潇月看出了她的心思,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 「是啊,皇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霁月虽然不常住这里,但也知道月儿从一开始就是风府的人,如果要说她是那边派来的奸细的话,他也不太相信。 风潇月对着他们说话,眼神却是看着月儿的:「其实我早就怀疑府中必有他们派来的人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去细究。前些日子青云回来告诉我查到这件事,又恰巧那个时候然儿进了府,所以就自然而然的把她误会成了奸细。直到近来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这几天我细细地想了一遍,才看出了些眉目。」 「什么眉目?」谷苍松问道。 风潇月望向他:「皇叔也是个聪明人,向来老谋深算,不做没把握之事,若是要安插眼线在我身边,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进行。」 风霁月点头:「皇兄说得没错,如果府中突然多出一个人,她一定会是所有人怀疑的目标。皇叔既然派她前来,那么就不会是让她来送死的。」 「对。」风潇月点头,「所以就只有一个可能,那个人,必定在我身边潜伏已久。」在他身边待的时间越久,才越不容易被发现。他们的皇叔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将眼线偷偷地派到他的身边。而那个时候他初来风州城,招募了大量的丫鬟和家丁,是他们最好的时机。 「哼,他这步棋走得真是够慢的!」谷苍松瞪着月儿道。 「这才符合皇叔的脾气嘛。」风霁月笑道。 「是啊,多亏了皇叔的步步为营,才让我们得了先机。」 「可是,潇儿,你又是怎么知道是她的?」 陆忆然也望向了风潇月。他们说的话她虽然听得一知半解,但也隐约明白了一些。 「那就要问她了。」风潇月朝红凝使了个眼色,然后扶着陆忆然一起坐下。 风霁月和谷苍松见状也坐了下来,月儿被红凝压着跪在地上,俨然有一种三司会审的感觉。 「快说,你来的目的究竟为何?」谷苍松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茶杯也嗡嗡嗡地抖了一下。 月儿转过头去,脸上是视死如归的坚毅:「这次是我大意,才会被你们擒住的。既然落到了你们的手里,那要杀要剐就悉听尊便!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 「死丫头死到临头了还嘴硬,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一掌噼死你!」谷苍松从来没被人这么反抗过,怒极。 月儿轻哼一声,闭上眼仰起头不再理他。 「你!」谷苍松如同一只被激怒的狮子,「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师父,你这么问她一定不会说的,不如还是让徒儿来告诉你吧。」风潇月适时出声。 红凝在一旁无声嘆息,刚刚是谁说问月儿,现在却又要亲自来说的?这不是自相矛盾嘛。 其实他是故意要看谷老将军生气的样子吧? 「红凝。」风潇月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挑眉道,「不如你来说?」 竟然敢对他做的事产生质疑! 红凝立刻陪上了笑脸:「不不不,王爷,红凝不是很清楚,还是您来吧。」 红凝暗暗思付,他怎么又看出她在想什么了啊? 这还差不多,风潇月道:「其实这件事并不是我发现的,而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所有人都望向他。 「知道你们今日会来,所以一大早我就让红凝在那些信鸽上动了手脚,若是府中真的有奸细,那么为了里应外合,也一定知道他们的计划。青云,如果是你,在看到一个原本应该死了的人却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你会有什么反应呢?」 月儿闻言睁开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当然是马上通知给同伴。」青云答道。 随着他的回答,大家都恍然大悟。风潇月一定是早猜到了月儿会有的反应,所以才会故意让青云带着谷苍松回府,好故意被她撞见,那个时候的她震惊之余只会想着尽快把消息给传出去,反而却放松了警惕。接着提前让红凝守株待兔,轻而易举就抓住了她。 第70页 风潇月一脸云淡风轻:「还有,月儿,你还记不记得然儿回来的第二日清晨,你在小院外等我的事情?」 月儿皱了皱眉,不语。 风潇月不以为意,继续道:「那日你告诉我,你前一夜才从家乡赶回来,到了府中又几乎是立刻来到了我的院外,想要向我请罚,可有此事?」 月儿依旧不说话。 风潇月笑笑:「我后来问过其他人,听说你是在我们离开风州的同一天接到家里的消息,然后立刻离开风府的,而你又是在然儿回来之后才回府。记不记得我问过你,你家乡在哪里。那个时候你告诉我,只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里。那么,我想请你现在再回答我一个问题,你走的时候然儿还没失踪,你回来之后她又已经回府了,你是如何得知她失踪的事情呢?」 月儿锁眉,没等她开口,风潇月又补充道,「我想你总不会回答我是因为看到了皇榜吧?那么偏远的小山村里,皇榜是发不过去的。对了,顺便提醒你一句,我后来还让红凝去查过,你卖身契上所写的那个小村庄,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月儿垂着头,他早就把她调查地一清二楚,都把她的后路全部断光了,她还能说什么? 半天没听到月儿的回答,风霁月似乎看不下去:「皇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这么一说,让人家连撒谎都不能,太不近人情了啊!」好歹也一点点地来堵她的话嘛,这样一下子把话全部都说了出来,多没意思啊! 「那就说真话。」风潇月不冷不热地说,凌厉的眼神望向月儿。 月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心中不由一凛。那样的眼神,看似平静,却透露着不容违背的威严。 这是她留在风府的三年间,从未看到过的。 也许过去的三年,他真的只是一个风州城的富家少爷,但现在,确确实实的,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 她低下头,轻声道:「是,我就是岭南王的人,这些年留在你的身边,就是为了暗中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好给王爷汇报。」 「单单只是汇报吗?」风潇月问,「是不是还负责随时随地跟踪我,无论我去哪里,你都必须要跟上,然后伺机……杀我?」 月儿抿着唇,双拳在袖下紧握。 「漓州城外的那些黑衣人,就是你通知以后才来的吧?还有那日我中毒的事情,那毒也是你下的吧?我听然儿说,她之前给我做蛋糕的时候只有你在场,也就是说只有你最清楚她什么时候会做什么,甚至,她什么时候会离开方便下毒,你都一清二楚,我说的没错吧?」 「可是潇月,那个蛋糕我也吃了,我一点事都没有啊。」陆忆然在一旁不解道。 风潇月的声音轻柔了几分:「你忘了吗?那个大夫给我解毒的时候曾经说过,那个毒叫做『独一』,最大的特性,就是中过毒的人就不会再中了。」 「……你的意思是,我也中过毒?」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啊。 「那是因为她并不想害你,曾经你受伤,她在你身边照顾你的时候,就已经给你下过毒了,而同时,也给你服了解药,所以你才一点事都没有。」风潇月解释道。 听到此处,跪在下面的月儿忽然笑了,索性顺着他的话,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虽然奉命来杀你,可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害别人。在知道你对陆姑娘的情谊之后,我就想到,只有借她的手来杀你,才是你最没有防备的时候,也是最有可能成功的。只是,若是下毒,又难免会误伤了别人,尤其是陆姑娘。她对我很好,我并不想伤她,所以我才用了『独一』。而且在很早以前,我就在她的食物里下过此毒,同时也加了解药。」 「本以为那样你就怀疑不到她的身上去,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你居然连她都信不过!可让我同样没有想到的是,陆姑娘居然给你找来了解药,天山雪莲的花蕊和千年灵芝的根,这两样几乎不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的东西,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 「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她可以这么快找到!所以,那天看到她离开,我就想跟着她,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能拿到这两样东西,那个时候谷府里下人进进出出,我怕被他们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却没想到,一眨眼,陆姑娘就不见了。」 「所以,后来在我派人找她的同时,你也在找她?」风潇月追问。 难怪她会在然儿回来之后才回来,而一见到他,就问她是不是已经回来了。幸亏然儿有空间可以保护自己,否则若是真的被她找到了,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是啊,看到你在陆姑娘离开以后焦急的样子,我就有了一个新的打算。她既然对你那么重要,那么只要比你们先找到她,再把她交给岭南王,所有的事都会变得简单了。」 抑制住心底汹涌而来的担忧,风潇月沉着气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儿似笑非笑:「我只是奉命行事,没有什么为什么。」 风潇月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漆黑的双眸中不带一丝感情:「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有『独一』这种毒药?我记得那位大夫曾经说过,那是西域的一种奇毒,中原根本就没有,更别说是解药了!」 一听到西域,月儿的笑容僵硬在唇角:「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第71页 ☆、第三十八章 选择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装不明白,你以为事到如今,还能瞒得过我吗?」风潇月忽然厉声道,震得在场的人心里都勐得一颤。她奉了他皇叔之命来杀他可以,这是他们之间的斗争,他早就已经习惯,但是如果要伤害他的然儿,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除了他以外,任何人都不可以打她的主意! 谷苍松在最初的错愕之下,看着风潇月的目光中慢慢充满了赞赏。经过了那么多事,潇儿终于是真正地长大了,也总算没有辜负先皇的一片苦心。 而风霁月则是偷偷地在一旁安抚着自己的小心肝儿,哥凶起来的样子实在是太恐怖了,以后还是少惹为妙。 「我……」月儿被吓得浑身瘫软,原本停止的嵴背现在也垂了下来,瘦弱的肩膀不住地颤抖。 陆忆然在后面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风潇月嘆了一口气,沉吟道:「我给你一次机会,要不要说,你自己决定。如果你有苦衷,说出来也许我们会帮你,但是如果你不说,那么你所犯下的罪,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承担得起的!」 「什么……意思?」月儿抬起头,双眼茫然地望着他。 「根据大齐律例,刺杀亲王,是满门抄斩的大罪,你担当得起吗?」 满门抄斩…… 她担当得起吗? 呵呵,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担当不起的呢? 月儿忽然大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心里真实的情感给笑出来,也许,也是最后一次。 那一声声带着无助、绝望、怨恨、不甘、痛苦和无奈的笑声,仿佛一根根银针,毫不留情地扎进了他们的心底,连根没入。 只是,在场没有一个忍心去打断她。 她就这样笑着,笑着笑着,当她停下来之时,已是满脸泪痕。 「你们真的会帮我吗?我做了那么多坏事,你们……还愿意帮我吗?」她轻声说,仿佛累极了的样子。 「如果这些都不是你的本意,那么,我们就帮你。」 风霁月也站了起来,他站在那里,就好像是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瞬间照亮她。 「皇上……」月儿喃喃地开口,与方才判若两人。 她跪坐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可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过了好半天,她才缓缓地开口,声音犹如那将死之人,没有一丝生机和神采。 「月儿并不是我的真名,我也不是孤儿,我的原名叫伊烟凝月……」 「伊烟?那不是西域一个药王世家的姓氏吗?」谷苍松打断了她。 「将军,您知道?」风霁月好奇地问道。 谷苍松点了点头,然后又轻轻地摇头:「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曾经征战四方的时候听人家说过。伊烟家族本是西域第一大药王世家,世世代代都施药治人,无论是穷人或者富人,只要去他们那里求医的,全都一视同仁,宅心仁厚。但却不知是何原因,在二十年前某一夜,西域王派了大批的官兵包围了伊烟家,一夜之间,伊烟家从人间天堂,变成了炼狱,血光漫天,无人生还。」 「是西域王杀了他们?」风霁月问道,同样是以帝王的心思,他却不明白他有何理由杀害一个世代悬壶济世的家族。 「是,就是他,西域王,我们伟大的王上,杀了我伊烟家上上下下数十口人的性命!」月儿说着,眼里迸发出了仇恨的光芒! 「你是伊烟家的人?」风霁月不可置信,「那是二十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出生吧。」 她看上去也就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伊烟家族家破人亡是在二十年前,刚才她说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所以不以为意,可现在想想,她怎么可能回事伊烟家族的人呢? 月儿低着头,髮丝凌乱地散落下来,遮挡在面前,无人能够看清她的神色。 「我是没出生,可我那些素未谋面的外公、外婆、哥哥、姐姐……他们都死在了那道惨绝人寰的密令下!全族上下几十口人,只有我娘,她逃出来了……」 「你娘?」 「是,我娘。外公为了救我娘,不惜用他的血洒满了我娘的全身,才让那些丧心病狂的人误以为娘死了,她才倖免一难。」 陆忆然想像着当时的场景,不禁偏过头去,闭上了眼。风潇月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对着月儿道:「接着说。」 月儿吸了一口气:「后来我娘逃了出来,按照外公临终前的嘱託,一直往东逃,终于在越过了沙漠之后,来到了中原,一路上歷尽千辛,幸亏最终被爹爹所救,才保住了性命。」 「原来如此,那西域王又是为何要杀你全家,而你又是怎么会成为了岭南王的人的?」风霁月不解地追问。 「娘说,外公自从从他爹爹那里接手了伊烟家族之后,为了让我族人免除病痛的折磨,毕生潜心研药,希望能够配制出一种能医百病的神药。但是其实外公也知道,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东西,也配不出来,所以他只能尽力配出最好的药。不知是上天垂怜,还是有我祖先保佑,有一日外公召集了我伊烟家所有的人,告诉他们,他虽然没有配出那种药,但是却配出了另一种东西。毒药毒药,毒也是药的一种,他配出的不是别的,正是『独一』。」 「原来『独一』是你外公所配制出的。」 第72页 月儿点点头:「那是我外公的毕生心血,只是由于此药毒性强烈,解药配制起来极为不易,所以并没有告诉外人。也只有我族人知道,只要与解药一同服用了此毒,以后便会百毒不侵。」 「那后来又是怎么传出去的呢?」谷苍松早在二十年前就对此事好奇了。 月儿摇头:「我问过娘,可娘说她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突然有一天,家里来了好多好多陌生人,问外公是不是真的有那种药。由于毒药易配,可解药难求,所以外公并没有承认。但不知怎的,没过几日,外公发现毒药和解药都少了一半,外公大怒之下再次召集了所有族人,可没有人愿意承认是他拿了药。外公当时心想是自己族人,如果是他自己一时贪念服了,那既然一併拿了解药,应该也不要紧,便也没有再细究。只是未料到,数日之后,王上派人前来宣旨,说要嘉奖外公研制神药有功,外公才知道,那药竟然让人卖去了宫里,被王妃所服,还治好了王妃体内多年未完全解清的余毒!」 「总算那人并没有自私自利,那不也算是好事吗?西域王又为何要杀你全族呢?」风霁月道。 「不,恰恰相反。」月儿顿了顿,继续道,「王妃的病虽好,可却遭了人家的嫉妒。自那以后,王上几乎忘记了还有其他的侧妃,日日夜夜只流连于王妃的住处,久而久之,嫉恨她的人不在少数。终于有一夜,有人买通了杀手去杀她,王妃一死,王上怒极之下,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抓出了幕后的真兇,当他知道一切都源于王妃病癒,他不仅派人凌迟了那个兇手,甚至还迁怒于我伊烟家族……」 「你们这个王上也太是非不分了吧!」红凝听了气急之下,一鞭子抽在了旁边的地上。 「红凝。」风潇月淡淡地唤道。 「是,少爷。」红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把鞭子收了起来。若是再不收,她怕接下来抽的就不是地板了。 「那你又是怎么成了岭南王的人的呢?」风霁月再次问道。 「娘离开的时候,外公把剩下的『独一』和配制的秘法都给了娘,娘带着它们逃到中原。娘本善良,虽然答应了外公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会用药,但后来爹爹带着她一同四处游歷的时候,遇到了一个身中剧毒之人,娘不忍心,便救了他。」 「那个人……」谷苍松皱眉,他听说曾经岭南王被人陷害身中剧毒,后来却不药而愈,难道…… 「那个人,就是岭南王。」月儿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测,面上苍凉一片,「可没想到,娘的好心,却换来了恩将仇报。四年前,他强迫我娘跟他回府,让娘为他配制这种毒药,娘知道他要害人,没有答应,便烧了外公留下的那张纸。岭南王一怒之下,杀了我爹,将我和娘强行带回了王府。他把我们关在一个常年不见天日的地牢中,除非娘答应他为他配制毒药,否则他就要关我们一辈子!」 「他以为关你们一阵,你娘便会妥协,却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倔脾气,死都不肯帮他配制,但他又不得不留着她,于是就把你带了出来,让你替他做事,如果你不听话,就杀了你娘,对不对?」 「你、你怎么知道?」月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风霁月冷哼,面上显现了难得的严肃:「皇叔是什么样的人,和他周旋了三年,我还不清楚吗?」 月儿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轻声道:「现在所有的事你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三年,我做了很多错事,如果你想要杀我的话,我没有怨言,我知道这是我自找的。但是,我只想请求你们一件事,救救我娘,我已经三年没有见过她了,也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伤害她,她还好不好,她是不是还……」 还活着? 听完了整个故事,陆忆然的泪水早已经不知不觉流了下来。她用乞求的眼神看着风潇月,在得到风潇月的同意之后,她起身走到了月儿身边,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 「陆姑娘?」月儿不解地看着她,她差点杀了王爷,还害得她被王爷误会,她不是应该恨她的吗? 陆忆然拿出帕子替她擦掉了嘴角的血迹,微笑道:「你也是被人利用,身不由己,既然这一切都不是你的本意,那我们也就不会怪你。况且我们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嘛,所以你也无须自责。」 月儿毕竟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孩子,三年前也只有十四岁。相比起自己的十四岁时,什么都不懂,整天无忧无虑的,而她却要肩负着那么痛苦的一切,即使是做错了事,她又有什么资格去生她的气呢?况且这世上谁不会犯错,只要知错能改,也没有必要以死才能明鑑。 月儿摇头,强忍的泪水在她的几句话下如潮水般夺眶而出:「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那么自私,不应该为了救我娘而伤害你们……对不起……」 陆忆然抱着她,低声安慰道:「没事的,都过去了,相信我,我们一定有办法救出你娘的。」 后来,在风潇月和风霁月的同意下,他们暂时还是将月儿安置在风府,而她早上未成功送出的那封信,风潇月在看过之后,居然让她又送了出去。 一切,看似又恢復到了原来的样子,什么都没有变。 「陆姑娘。」 那日傍晚,月儿来到了风潇月的小院外。 「有什么事吗?」 第73页 月儿将两个小玉瓶递给了她:「这是『独一』,红色的这瓶是毒药,蓝色的这瓶是解药,这是那日我离开时娘给我的,虽然剩下不多,但是你们应该还能派上用处。」 「你把这些都给我,那你自己怎么办?万一……」陆忆然有些担心,以她如今的身份,万一被岭南王知道她出卖了他,她就危险了。 「我没有关系,你收着吧,娘给我时候没有人知道。」月儿解除了她的疑虑。当初岭南王抓住她娘的时候,她娘把『独一』给藏了起来,所以他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 「那好,我就先收下了。」陆忆然点头,将它们放好以后,又握住了月儿的手,「你放心,潇月既然答应了会救你娘,就一定会把你娘救出来的!」 「我相信少爷,也相信你。」月儿笑着说,但很快,她的笑意就收了起来,「陆姑娘,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虽然我也不太确定,但是有一个人,你们一定要小心。」 「谁?」 「李员外。」 ☆、第三十九章 当年 风府后花园。 风潇月和风霁月坐在竹亭下,他们面前的石桌上,摆放了许多美味的佳肴,一眼望去,就足以让人垂涎欲滴。夕阳遍洒大地,金色的阳光照耀在他们身后的那片池塘里,连水面都泛着晶莹的光泽。 等到所有的菜色都上齐,风潇月转头对着身边几个伺候的丫鬟说:「你们都下去吧。」 「是,少爷。」丫鬟们整齐地答道,迅速地推开。 竹亭下,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哥,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风霁月拿起酒杯,酣甜的酒气扑鼻而来,他不由地半眯上了双眼。 「是啊,自从父皇离世之后,你整日忙于国事,日理万机,就连抽空陪我喝一杯的时间都没有了。」 「哪里是我没空陪你。」风霁月不满地放下酒杯,「明明是你不愿意回京,把朝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部都给我一个人顶着!我都没找你算帐呢,你怎么反倒先责备起我来了?」 风潇月轻笑:「我要是真的不帮你,你怎么还会有如此闲情逸緻坐在这里呢?」 风霁月嘆息,摇摇头道:「我这叫苦中作乐。哥,说真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帮我啊?在那朝堂之上,整日勾心斗角,面对那些人假惺惺的嘴脸,烦都烦死了!这个皇位坐得我屁股都痛了,要不,哪天咱换换?你去宫里帮我处理政务,我嘛,就代替你闲云野鹤四处飞。」 「你想得倒美!自古君王,哪有说不做就不做的道理!父皇既然把皇位交给了你,就是把整个大齐都交在了你的手上,你怎么能够为了一时享乐而不顾我朝百姓呢!」风潇月又好气又好笑地斥责他。 风霁月愁容满目:「你就会说我,要不你来试试,看你能坐多久。父皇也真是的,明明你是长子,为何要把皇位传给我嘛!害得我现在成了笼中的金丝雀,想飞都飞不了。」 他本来计划得很好,等将来皇兄被立了太子的那一日,他就跟父皇说,给他几年时间去游歷江湖,等歷练和阅歷都丰富了,再回来辅佐皇兄,结果却没想到,最后继承了皇位的居然是他。在别人眼里,皇位犹如至高无上的权利,拥有皇位就等于拥有了一切,但于他,却是一盆冰凉透骨的冷水,熄灭了他所有的豪情壮志。 风潇月无声地嘆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父皇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听到风潇月的声音有些低沉,风霁月的眼珠一转,突然来了精神,连哄带骗,笑嘻嘻地问:「哥,你想不想做皇帝?如果想的话,那不如我直接把皇位传给你啊!这样也省去了很多麻烦!」 风潇月笑瞪他,这几年他每次来风州都会用尽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试探他的话,一开始他还以为他成了帝王便也有了居于高位之人所特有的猜忌心,可是后来才发现,其实他是根本无心为帝,一心想着让他答应,然后把帝位传于他,自己可以四处逍遥去了。 三年前先皇病危之时,曾急召当朝丞相王甫明觐见,立遗诏,颁密旨。当时先皇的病来得突然,还没来得及立太子,所以无人知道会是谁继承皇位。后来先皇驾崩,王相宣布遗诏,风霁月即位。就在这一切尘埃落定之时,王相忽然带着另一份先皇的密旨辞官回乡,此事闹得朝堂上下人尽皆知,为了平息此事,风潇月便请旨,亲自前来风州彻查。 其实他早在三年前便已找到了王相,至今未回京,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密旨的内容,而另一部分,却也是为了自己。 风潇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对着风霁月笑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爱那些是是非非,也无心参与进去,所以此事,也休怪为兄实在是帮不了你了。」 「每次都这么说,一点新意也没有!」希望再次落空,风霁月一脸愁容。人家做皇帝,自家兄弟个个都来争皇位,怎么他家这个皇兄,一点坏脑筋都不动,就连他主动想让也让不掉,他这个皇帝做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不,这次有新意。」风潇月否认他的话。 「什么?」风霁月勉强提起了精神问。 风潇月想了想,道:「至少这一次,我会和你一起回京。」 「不回来了?」 「办完事就回来。」 第74页 风霁月的脸再次垮了下来,没好气道:「其实你是为了和皇嫂的亲事才回去的吧。」他才不相信哥真的是为了帮他剷除奸臣才回去的呢! 「说得不错。」风潇月嘴角轻扬,贊同地点头,「知我者,莫若皇弟也。」 「……」他真的是挖了坑给自己跳! 风霁月闷头吃了几口菜,平时在宫里要注意这注意那,又要试毒又要试吃,他已经好久没有这么畅快地吃过东西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鼓着腮帮子问道:「嫂子呢?怎么不让她一起来?」 风霁月的话音刚落,风潇月还没来得及回答,陆忆然就出现在了竹亭旁边:「我这不就来了嘛。」 通过这些日子和风霁月的相处,她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不安到现在的谈笑自如。对她来说,风霁月只比她大一岁,褪去了那件金碧辉煌、遥不可及的龙袍以后,他也只是一个亲切的大哥哥而已。 她在风潇月的身边坐下,将小红瓶和小蓝瓶递给了风霁月,笑着说:「把这个服下,以后想吃什么就可以吃什么,不用整天提防,提心弔胆了。」 「这是什么?」风霁月从红色的小瓶里倒了一颗黑色的药丸出来,闻了闻,皱了皱眉,什么怪味啊! 「『独一』?」风潇月一眼就认了出来。 陆忆然点点头,予以确认。 「什么?『独一』?」风霁月听了连忙扔了,大喊道,「嫂子,你要谋杀亲弟啊!我难得可以好好吃一顿,你就连这点卑微的愿望都不让我满足吗?」说着,他往旁边挪了挪,拉开了和陆忆然的距离。 谋杀亲弟…… 亏他想得出来…… 就算是亲弟,也是风潇月的,而不是她的好不好! 陆忆然无奈地看着他,然后把蓝瓶子拿了回来:「本来想把解药一起给你的,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等等!」风霁月又坐了回去,讨好道,「嘿嘿,嫂子,我开玩笑的嘛。我早就猜到这是『独一』了,只是你为什么会有啊?」 「月儿给我的。」陆忆然道,「皇上,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风霁月皱眉:「嫂子你又见外了,都说了不要叫我皇上了。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帮你办到!」 「好,我想请求你,等这些事情都结束以后,送月儿和她娘回西域,如果可以的话……」陆忆然停了下来,她知道让他们放了月儿已经很难了,如果还要帮她的话…… 可她却没想到,风霁月已经猜到了她想说什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我答应你。听说西域王在杀了伊烟一家之后一直心有愧疚,还派人给伊烟家族立了碑,追赐了封号,如果西域王知道伊烟家还有后人在世,一定会厚待她们的。」 「谢谢你。」 吃完饭,风霁月说有事要去找谷老将军聊聊,还特地「下旨」,皇兄不准跟来。于是风潇月也乐得轻松,借着月色,和陆忆然一起在花园散步。 绕着池塘走了有大半圈了,陆忆然一直在思索着下午月儿和她说的那件事,所以都没怎么说话,往日叽叽喳喳片刻停不下嘴的她突然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风潇月倒有些不习惯了。 「怎么了,还在想月儿的事情吗?」他停下脚步,侧过身静静地看着她,一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发,声音轻柔地好似身后这汪池水。 陆忆然歪过头,眨着眼睛问:「你为什么不怀疑别人却怀疑月儿呢?」 「就是为了这个?」 「我不明白。」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月儿明明看起来比所有人都要衷心,都要耐心地伺候着主子,可最后背叛他们的人也是她。 「很简单。」风潇月笑笑,「是她对我的态度。」 「态度?」月儿对他的态度?有什么奇怪的吗? 见她仍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样子,风潇月提点道:「如果你知道我是富家少爷,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会行大礼吗?」 怎么会!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没有尊卑之分,人与人之间都是平等的,哪用得着行礼这么麻烦刻板的事情出现!大家见面的时候握个手打声招唿就是了。 陆忆然摇了摇头,就算知道他是王爷,她那个时候也不会有这个习惯的。 等等…… 她好像想到了什么……少爷和王爷? 风潇月拉着她的手,踏着月光往前走:「可是月儿每次见到我,都是恭恭敬敬的,言语上也是思虑再三,小心翼翼,谨言慎行的样子就好像是我在宫中见到的宫女太监一样。对于一个普通人家的少爷那么敬畏,会不会有点不正常呢?若不是她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丫头,怎么会懂那么多规矩呢?」 「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会说是月儿自己告诉你的了。」陆忆然恍然大悟,想必是他们口中的岭南王派她来风潇月身边之前特地学的规矩吧。原本只是希望她不会出错,却没料到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马失前蹄。 「好啦!别再愁眉苦脸的了!」风潇月忽然放开了她的手,趁着四下无人,把她横抱了起来,惹得她一阵惊唿。 「你,你要干吗啊?快放我下来啦!」陆忆然挣扎着要下地。 风潇月笑嘻嘻地凑近她:「夫人,我们也累了一天了,这天都黑了,是不是该歇息了?」 歇息…… 第75页 看他一副要把她吃下肚的样子,她才不相信他真的是准备去歇息的呢! 「那个……潇月,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陆忆然尽量找话题。 「什么?」风潇月接嘴,可脚下的步子不仅没有慢下来,反而更快了。 「月儿让我们小心李员外这个人。」 风潇月身子一顿,然后勾了勾唇角:「夫人请放心,这个人不足为惧。」 「……」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呢? ☆、第四十章 孩子 回到房,风潇月刚刚把陆忆然放下来,双脚一碰到地面,她就反射性地远离他。他上前一步,她就向后退一步,始终保持着五步远的安全距离。 关上房门,风潇月索性站着不动了,他好笑地看着她:「夫人这是作甚?为夫有那么可怕吗?」 「那个……」陆忆然艰难地咽了咽口水。 虽然已经认识他那么久了,连禁忌之事也做过好几次了,可是每次看到他的笑容,她都会有种马上就要招架不住的感觉。 「你、你能不能别笑啊!」她结结巴巴地脱口而出。 闻言,风潇月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了:「为什么?夫人不喜欢我笑吗?」 不行了不行了,她真的招架不住了! 陆忆然转过身去,用力地吸了两口气,边吸还边告诉自己要镇定,千万不能被他的美色所迷,身陷囫囵。 可是,还没等她完全调整好唿吸,一双火热的大掌已经覆上了她纤细的腰肢。风潇月将身子有些轻颤的她揽在胸前,下巴枕在她的肩上,声音有些疲惫:「在怕什么?你眼里的我就是那种人吗?」 可不就是嘛!简直比她想像中的还要……咦?不对,他的语气怎么有点怪怪的? 风潇月把头埋进了她的颈间,贪婪地吸食着她的体香,却没有任何的动作。陆忆然只觉浑身酥酥麻麻的,僵硬的身体慢慢地在他怀里软了下来。可是,这一次,却没有以往那种感觉。他就这样抱着她,紧紧地抱着她,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温柔。 「然儿。」风潇月在她的耳边低唤她,「等忙完了这些事情,我们就成亲吧。我已经和二弟说了,一定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体体面面的亲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听了他的话,陆忆然的脸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慢慢地红了,如同绚烂绽放的烟花,映红了天边,也映红了她的脸颊。心里仿佛忽然有一种东西正在慢慢地渗开,一点一滴地,融进了最深处。 幸福。那是满溢在心间,用喜悦都不足以形容的幸福。 曾经,她幻想过许多次将来男朋友跟她求婚的画面,有鲜花,有戒指,最好还要在一个华美的餐厅里,旁边还有着乐师奏着优雅的小提琴,在那梦幻而又绚丽的烛光下,王子般的他一步一步走向她,然后在她的面前单膝下跪,告诉她,她就是他今生最想要守护的公主…… 那是她从小到大最美的心愿,她相信,那也一定是所有女孩子心里最大的心愿。可是现在,在这个连歷史上都不曾存在过的古代,虽然没有鲜花,没有戒指,没有餐厅,没有小提琴,也没有一个欢唿着让她答应的人,可是,她却是那样地满足。 原来,无论形式与否,只要那个人是她爱的他,即使没有耀眼的钻石,她也可以如此幸福。 可是…… 成亲?她真的可以成亲吗?在这里,一个完全与她原本的生活轨迹相偏离的地方成亲?她可以吗?她还没有告诉爸妈,没有告诉最好的闺蜜,也没有告诉任何亲戚朋友,就这样把自己嫁出去了? 万一等她回去了,被爸妈知道了,又或者…… 陆忆然蓦地睁大了双眼,为什么她会想到这么诡异的画面?那首歌怎么唱来着? 「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身上还背着一个胖娃娃呀,咿呀咿得儿餵……」 啊啊啊啊啊!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才二十一岁,怎么可以有小孩呢! 可是…… 这几次,好像,应该,肯定,他都有…… 陆忆然的小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在风潇月完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掰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转过身对着他就是一通勐打:「惨了惨了!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你这个坏人!我被你害死了啦!我还那么小,大学还没毕业,连工作都没有找,还有好多想玩的地方都还没有去,怎么可以带着一个拖油瓶呢!我才不要那么早就当妈妈啊!」 「……」 风潇月默默地忍受着她狂风暴雨般的袭击,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只说了一句要成亲,她的反应怎么就那么大呢?而且,怎么尽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陆忆然打着打着,没有力气了,居然急得哭了出来。这下可把风潇月给吓坏了,又是抱,又是哄的,却始终不明白她这是唱的哪一出,而陆忆然只是哭,像个小孩子一样一直哭,跟她说什么也不理。 终于,风潇月爆发了。他把她推倒在床上,二话不说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看到他的动作,陆忆然愣了一会儿,那双被她揉得红红的,跟小白兔似的眼睛连续眨了好几下,才反应过来他要干什么,紧接着,脑子里又马上出现了一个光着身体在床上乱爬的胖娃娃…… 「啊啊啊!你不要过来!」陆忆然连哭的心思都没有了,往里面躲了一点,拿起枕头就往风潇月身上扔去。 第76页 脱得只剩下亵衣亵裤的风潇月接住枕头,挑了挑眉,把枕头又扔了回去,坐到床沿上,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拉过来揽进了怀里,柔声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哭了么?」 陆忆然小小地挣扎了一下,然后安份地靠着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憋了好久才支支吾吾道道:「我……万一……万一我怀孕了,怎么办?」 就为了这个?风潇月轻笑道:「那就把孩子生下来,不然你还想怎么样?」 「我怕疼……」她在说什么啊!陆忆然真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她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怎么话一到嘴边,就变成撒娇了呢! 本来只是无声地笑,听她这么一讲,风潇月笑得差点腰都直不起来了。原来他担心紧张了半天,就是因为她小孩子的脾气犯了啊? 他不由地伸手揉了揉她的头髮,直到揉成了一个鸟窝,他才满意地停手,在她耳边低声道:「那可怎么办呢?原本我还打算跟你生一窝的小萝蔔头呢?」 「才不要那么多!那样我肯定已经痛死了!最多,最多两个!」陆忆然跳了起来,跪在床上气势汹汹地跟他比了比手指,就孩子的问题和他认真地探讨了起来。 风潇月忍着笑,也同样认真道:「那可怎么行,两个太少了,二弟的后宫那么庞大,如果我们生得少了,以后我们孩子被他们的欺负了可怎么办?」 陆忆然咬着手指想了想,似乎有道理哦,她的孩子怎么可以被别人欺负呢!不行,绝对不行! 她弱弱地多加了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比划:「那,最多三个……」 风潇月瞅了她好一会儿,她现在的样子简直可爱到不行。他拉住了她的三根手指,又将她抱了回来:「四个好不好,两个男孩,两个女孩,这样万一哥哥和妹妹吵架了,还有个伴帮忙呢。」 帮忙吵架……他以为打群架呢! 「为什么一定是哥哥和妹妹啊,姐姐和弟弟不好么?」陆忆然在他胸前嘟囔着。 风潇月思考了一下:「那就老大和老三是男孩,老二和老四是女孩吧!哥哥可以照顾妹妹,姐姐也可以照顾弟弟,就万事大吉了。」 「嗯,这个可以……」陆忆然点了点头,似乎已经开始思考起了未来宝宝该怎么养的问题了。 枕边的小闹钟的秒针「嘀嘀嗒嗒」地走着,直到室内安静了下来,连他们两人的唿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时候,陆忆然才勐地反应过来,她她她她……她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什么养孩子?她什么时候说过要生孩子了!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陆忆然推开风潇月,瞪着他,眼睛跟个铜铃似的,嘴巴里不断唿着气,把额前的碎发吹得飘飘然:「你又骗我!」 风潇月捏了捏她的脸颊,微笑道:「我没有骗你,我是认真的。这些事情,我真的都有想过。」 「什么时候?」她怎么不知道? 风潇月垂下了眼眸,掩盖了里面稍纵即逝的落寞:「就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从我们成亲开始,到我们都变成了白髮苍苍的老人,白天就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喝茶,看着孙儿们承欢膝下,晚上就相拥在榻上,静静入眠……这些,我都想了不止一次……」 他……连他们老了以后的生活都想过。 陆忆然的心里划过一丝酸楚,到底她不在的那个月里,他都做了些什么?除了喝酒,除了不断地派人找她以外,还做了些什么? 陆忆然轻轻地靠近他,在他的身后伸出手,慢慢地围上了他的腰,唇贴在他的背上,隔着衣服亲吻着他。 半晌,她才轻声道:「我答应你。」 「……什么?」 陆忆然的双手揽上了他的颈,微笑道:「我答应你,等你办完了这所有的事以后,我们就成亲。」她咬了咬唇,凑到了他的耳边,继续道:「我要做你的新娘子,为你生好多好多孩子……」 罢了罢了,以后的事情就以后再说吧。什么回去,什么毕业,什么工作,什么旅行,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既然她现在人在这里,在他的世界,他的朝代,那么就顺其自然吧。既然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那就与他一起在这个世界里沉沦,无论结局是好是坏,只要能够和他在一起,她就知足了。 ☆、第四十一章 发现 风潇月含笑抱紧她,半闭着眼,享受着此刻的幸福。 有的时候,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并不需要太多的言语,也不需要去做什么,只要轻轻地相拥着,能够感受到彼此的唿吸和心跳,那就是幸福的。 就如同他们现在这样。 在他的肩上趴了一会儿,陆忆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兴高采烈地唤着他:「潇月,潇月!」 「怎么了?」风潇月问道。 从小到大,除了父皇和师父以外,从来都没有人敢直唿他的名字。听多了别人称唿自己为皇子或者王爷,渐渐地连他也快遗忘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她却总爱直接喊他的名字,在她口中出来的「潇月」,带着属于她的甜美又清澈的声音,仿佛一缕清风颳进了他的心窝,甘甜滋润。他才知道,原来他的名字,也可以那么动听。 陆忆然的双眸水灵灵的,宛若两颗闪着光泽的葡萄,煞是好看:「我带你去我的空间里玩好不好?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里和我家里的房间一模一样,有好多好多这里没有的东西,你想不想去看看一个和这里不一样的世界?」 第77页 「好,不过……」 陆忆然从衣领里掏出了琉璃项鍊,握在手心里,温温热热的,还带着她的体温。 「不过什么?」她抬眼望着他。 风潇月的手覆上了她柔软的小手:「那是你的地方,所以你要保护我。」 陆忆然看着他,然后反握住了他的手,轻轻一笑:「好。」 彩色的流光飞舞,宛若一只只五彩缤纷的萤火虫,在黯淡的夜幕下,释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灿若星辰,美若九天。 感觉到刺目的光芒渐渐消失,风潇月缓缓地掀开眼帘,入眼便是一片纯白。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衣橱,白色的床板,白色的柜子,白色的窗帘…… 这个充满了梦幻色彩的卧室,是一个和他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的世界,所有东西看上去都是那么陌生。从衣橱、床榻到桌子、椅子等等,这些他依稀可以辨认出的东西,也是那么得与众不同。 这就是她说的几百年后的……世界吗? 世界,他记得她是这么形容她所出生的地方的。 「这个是什么?」风潇月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好奇地指着桌上的电脑问。 「电脑。」 「这个呢?」 「空调。」 「这个?」 「电灯。」 「那个……」 「电风扇。」陆忆然一一回答。 「……」好吧,他还是不知道是什么。 「那这个呢?」风潇月在不大的房里转了转,指着墙壁上挂着的液晶电视,黑黑的一块,像板子一样挂在墙壁上,可是摸上去,却又不是木头,很奇怪的材质。 陆忆然顺着他的方向望去,「哦」了一声,轻松地答道:「电视机啊。」 「殿试……鸡?」他只知道科考是需要殿试的,可是……鸡?也能参加殿试吗?这个方方正正的东西看起来和能下蛋的鸡完全搭不上边啊。 陆忆然并不知道他在心里已经把高科技的东西和家禽作比较了,点点头道:「嗯,就是电视机。」怕他会被吓到,她拉着他走到床边,拿起了搁在床头柜上的遥控器在他面前晃了晃:「记不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们这里有一种东西,可以播放出许许多多不同人的画面,有的是真实记录的,也有的是演员演的,是要提前拍好的,就像你们去看戏子唱戏一样,只不过我们记录了下来,有了电视啊,随时随地都可以去看。」 风潇月听得半知不解,茫然地瞅着陆忆然。这也难怪,要他一个古代人去接受现代的科技,的确很难,更别说她的解释里包含了那么多特殊的名词了。 只见陆忆然按了一下遥控板上的红色按钮,他便看到那个叫「殿试鸡」的东西下方有个红色的点也闪了一下,变成了黄绿色。然后,令他惊奇的事情发生了,那块黑色的木头上居然亮了一下,然后显示出了画面! 那似乎是一片大海,湛蓝的天空,幽蓝的海面,上面还飘着一艘白色的小船。 风潇月看得目瞪口呆,而一旁的陆忆然早在看到他的样子的时候,就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 不过…… 她把视线从风潇月的脸上移到电视上,又动手调了好几个台,也都是卫星信号中断的画面。 呃,好吧,她好像突然想起来了,虽然现在空间里有电有网,但是这里的时间却是静止的,对于直播的电视画面来说,是不可能动的。而网络上的那些东西亦是如此,即使她可以刷刷网页看看视频,但是也只有那些,天涯的那些帖子的最近更新时间还是她穿越的那天呢! 算了,这些还是以后再给他看吧。 陆忆然关掉了电视,抱膝坐在床上,歪着脑袋瞅着风潇月。 「在想什么?」风潇月摸了摸她的头髮问。 陆忆然嘟起了嘴:「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嘛。」虽然刚才他是有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可是比她所预期的还要差了好多耶。 风潇月笑道:「那你想我怎么惊讶?是这样吗?」他忽然睁大眼睛张大嘴,做了一个「吃惊」的表情。 陆忆然「扑哧」一声笑了,推开了他的手:「才不是这样呢,太假了!」说完,她躺在床上滚了一圈,翻到了另一边,抱着她心爱的泰迪熊玩具。还是自己的床舒服,不像古代的木板床,硬邦邦的,睡了一夜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总是像干了什么粗活一样腰酸背痛的。 「父皇和师父从小就教导我,遇事要沉着冷静,不骄不躁。」 风潇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陆忆然翻过身正对他。 「小时候每次出宫,看到街上那些小朋友,手里拿着冰糖葫芦和一些小玩意儿,我都很羡慕,因为这些东西我在宫里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后来有一次我终于看到了一样特别喜欢的东西,我以为父皇也会像别的孩子的爹爹那样,抱着我去买……」风潇月看着窗外,静静地说着。 「然后呢?」陆忆然好奇得想要知道结果,她往他身边蹭了一些,正好枕在了他的腿上。 风潇月低下头,大手习惯性地抚上了她的脸颊,陆忆然歪了歪头,往他的掌心里蹭了蹭。 风潇月接着道:「每个人都认为当父皇的孩子很开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会听你的,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可是却不尽然。在别的孩子都开开心心地陪在父母身边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童年之时,我却只能日日夜夜地去书房读书习字,甚至七岁起就要学着处理政务。常常天没亮就起床了,回房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那日我本欢欣地想着父皇一定会买给我,可是父皇却说,这些东西只会玩物丧志,我是皇子,不应该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我现在能做的,便是多用功读书,早日踏上朝堂……」 第78页 「潇月……」陆忆然的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想不到他的童年竟是这样的。 风潇月低嘆道:「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对任何东西表现出喜欢或者好奇。起初我并不理解父皇为何会这么说,还一度埋怨过他,可当我慢慢地长大了,看清了,也懂得了许许多多的事情之后,我才知道父皇的用心良苦。出生在帝王家,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也无法预料,宫中勾心斗角,朝中尔虞我诈,越是将心事暴露在外,就越容易让别人抓到把柄。在外人面前,若是想要保护自己,就不能把真实的想法显露,即使惊讶,也要表现出镇定的样子,才能防患于未然。」 「可你也不沉默啊……」陆忆然奇怪地看着他。照他这么说,他应该是小说中那种冰山王子的类型吧?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怎么看都像极了腹黑boss再世,集阴险、狡诈于一身,但又是聪明绝顶的那类。 风潇月忽然轻轻一笑:「那在你的眼里,我是怎样的人?」 坏人! 陆忆然真的好想这么说,总是瞅准机会就欺负她!有事没事就欺负她!从小到大都没有人这么欺负她过,试问这不是坏人还是什么? 不过,她突然翻身盘膝坐了起来,把泰迪熊放在双腿间,和她一起气鼓鼓地瞪着风潇月:「你什么意思?在外人面前要隐藏真实的想法,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外人吗?」 风潇月趁机揉着泰迪熊圆滚滚的肚子,眸中稍显喜色,反问她道:「你说呢?」 「哼!」陆忆然扭过头去。棕色的泰迪熊在风潇月的蹂躏下,依旧视死如归,不屈不挠地继续代替主人和他大眼瞪小眼。 「然儿。」 「干嘛?」陆忆然没好气地问。 「我很好奇外面是怎么样的,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咦?他这是暗示着什么?他说好奇诶…… 陆忆然转过头,也不气了,对他道:「恐怕不行,老爷爷给我的空间只有这个房间,我们出不去的……」 没等她的话说完,风潇月已经走到了门边,转动了门把。 「咔嗒--」 随后又是「吱呀--」一声。 咦?咦?咦!这门居然可以开? 陆忆然立马扔了泰迪熊,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到了他的身边,在他的身后张头探脑。 ☆、第四十二章 拜师 当初老爷爷答应给她空间的时候让她把所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放在房里,所以陆忆然一直以为她虽然带着自己的卧室一起穿越,可它也只是一个封闭的空间,从来就不知道房门是能开的,也没有想过要去打开这扇门。现在无意中被风潇月打开了,她的心里自然也万分好奇,想要出去一探究竟。 「小心。」她扯了扯风潇月的袖袍,忍不住提醒他。虽不知外面到底是何地,但她知道一定不会是自己的家。 风潇月回头望她一眼,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个弧度:「本想让你保护我,却不料最后还是要我来保护你。」 陆忆然听罢放开了他的衣袖,撅嘴道:「我才不要你保护呢!」 「不要也得要。」风潇月边说边握住了她的手,动作霸道却又温柔,「我非但要护着你,还要护你一辈子。」 动听的言语最是容易打动听者的内心,即使他的词很普通,陆忆然也感到了暖意。她微笑着点头,勾着他手掌的指尖微蜷,渐渐收紧。 打开门,屋外一片漆黑。凉风带着潮湿的空气涌入,将桌面上的几张白纸吹得在空中打了几个圈,歪歪扭扭地落在了地上,又向前飘了一些。 待适应了黑暗,借着屋内白炽灯的光线,隐约可以看到参差不齐的石壁,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不远处微弱的光亮。 风潇月牵着陆忆然往外走了几步,环顾了一下四周,奇道:「是个山洞。」 「山洞?」陆忆然也是十分惊讶,刚才她想过外面可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也可能是广阔无垠的海洋,或者真的像多啦a梦的任意门一样,只是一片能看到地平线却什么都没有的神秘空间,却没有想到会是在山洞里。而她卧室的门,正正好好嵌在了洞壁上。 「走,我们出去看看。」风潇月道,陆忆然点点头跟着他。 并没有想像中的害怕和惊奇,当他们站在洞口之时,看到的是和平时所见同样的天空,漆黑、深邃。月亮高挂于树梢,无数颗闪亮的繁星悬在天际,耀眼夺目。远处是连绵不绝的群山,纵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间,也是那么得巍峨雄伟,气势非凡。 又往外走了几步。 「这里……」 「这里……」 站在山间林中,风潇月和陆忆然同时出声,各有所思。 「发现了什么?」风潇月转过身问她。 陆忆然不太确定地说:「我好像就是在这里见到那个老爷爷的……潇月,你是不是也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父皇和大臣们一起出宫狩猎的时候也带上了我,好像就是在这里,我还抓到了一只兔子。」风潇月也不敢肯定,毕竟那都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巧?」陆忆然惊唿。 风潇月不答,蹙着眉,像是在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忽然道:「然儿,你一直说的那个老爷爷,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陆忆然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我只记得他穿了青色的袍子,头髮和鬍子都是白花花的,好长好长。他笑起来很和蔼,说话也很温和,就像神仙一样!」那是她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古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所以至今记忆犹新。 第79页 那就不是了,风潇月心道。父皇驾崩的时候也不过半百之年,又不留鬍子,对人对事都很严厉,不苟言笑,一定不会是他。 似是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到了,风潇月不禁微愣。向来不太待见江湖术士的他,什么时候也信了这种鬼怪之谈了呢?可是此事偏偏又容不得他不信,从他跟着陆忆然进入这个空间以后,事实就已经摆在眼前了。 风潇月望着远方的夜空,沉默了半晌,道:「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来日方长,这些事情可以等到以后慢慢再弄清楚,也不急于一时。如果真的如陆忆然所说那个老人家是个神仙,那么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应该要谢谢他把然儿送到了他的身边。 听他这么说,陆忆然也不再多问,点点头,握着琉璃吊坠,转眼间他们已经回到了风府。 第二日一早,陆忆然很早就醒来了,因为风潇月告诉她今日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而且还会带着她一起去。兴奋之余也有些许感动,他曾答应过她以后不管做任何事都会让她知晓,现下他一直都有做到。 其实他根本不必那么迁就她,毕竟他要去做的事关重大,万一因为她而出了什么乱子,他只怕也难辞其咎。不是她不相信自己,而是她活了二十一年都扮演者一个普通的小市民的角色,连班委都没有做过,现在穿越过来却攀上了皇亲国戚,参与的还是一些时政大事,让她如何不担心呢。 俗话说,不怕万一,只怕一万。她别的话记不清,偏偏这句在脑子里根深蒂固,经久不衰,也怪不得她会多想了。 「我去真的好吗?」陆忆然将外衣套在展开双臂的风潇月身上,小声地问他。 风潇月将衣服拉好,笑道:「虽说王相辞官已久,但他毕竟也是我和二弟的恩师,从小教我们念书辨事,你去见见他不应该吗?」 陆忆然微微一怔,明白过来之后脸一下子红了,既然是他的恩师,那去见他也是应该的。 …… 「少爷。」过了没多久,红凝就在外面敲门了。 风潇月过去打开了房门,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红凝点头:「青云已经去叫将军和皇上了,马车也已经备好,可以出发了。」 风潇月道:「月儿呢?」 红凝道:「月儿会留在府中,若是有什么消息,她会过来通知我们的。」 「那好,我们走吧。」 风府门外,一辆足有一人半高的马车停在马路中间。辰时已过,大街上人来人往,路过行人无一不驻足。大家都知道风潇月虽是风州首富,但行事向来低调,此番乘坐如此奢华的马车,还是破天荒头一遭。 上了马车,风霁月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坐下:「哥,这会不会有点太夸张啊?」 「有什么夸张的?」风潇月扶着腿脚不便的谷苍松上车,坐在他的对面,「依着信鸽的速度,想必他们已经收到信了。既然他们已经知道师父没有死,那么一定会猜到我们接下来会去找王相。与其偷偷摸摸的,倒不如舒舒服服、光明正大地过去。」 风霁月贊同似的点头,然后无奈道:「我说不是这个。」他指了指身旁的软榻,「我指的是这个。」 风潇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挑了挑眉:「有什么问题吗?」 风霁月道:「王相的府邸到底是有多远,难不成你还准备在车上过夜?」 风潇月摇头:「不远,从这里驾车过去也就两个时辰而已。」他们说话之间,陆忆然也上了车,风潇月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山路太颠了,我怕你嫂子吃不消。」 没听到前面那些话的陆忆然愣住了,他们说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她头上去了?山路颠不颠,又不是她驾车,关她什么事? 风霁月「哦」了一声,在陆忆然不解的目光下恍然大悟地咂了咂舌,对着谷苍松道:「师父,您看皇兄,有了夫人就忘了您老人家了!」 好小子,现在会找靠山了!风潇月没好气道:「他是我师父,你别乱叫。」 风霁月不理他,依旧叫了声「师父」,然后道:「为什么我不能叫?我们连爹都是同一个,叫叫师父怎么了?」 风霁月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风潇月也拿他没办法,真不知道他这个皇帝是怎么当的,都三年了还一点长进也没有! 风霁月小声嘟囔道:「父皇也偏心,让你拜了将军为师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告诉我……」 「皇上!」谷苍松忽然出声打断了他,「不可放肆。先皇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风霁月眸中一亮:「那不如将军你也收了我为徒吧!这样就不算父皇偏心了……」 「皇上。」谷苍松有些头疼,风潇月虽然有时候看上去也是玩世不恭,但当了他那么多年的师父,他心里究竟作何打算他是知道的,可是现在这个皇上,却是真真正正一点皇帝的样子都没有。 可他却不知道,正是因为在他们面前不用防备,风霁月才不把自己当成皇帝。在大臣面前可以伪装,可以假戏真做,但是在他们面前,他也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而已。风潇月知道,所以私下无人的时候,才会叫他二弟,才会和他开玩笑。若是父皇还在,听到他这么和霁月讲话,早就治他个大不敬之罪了吧。 第80页 「将军,求你了,好不好嘛……」风霁月苦苦哀求,扯着他的袖袍,完全像是一个小孩子在撒娇。 风潇月揽着陆忆然,坐在他们对面笑看着他们。咳,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不会想到,这次出山不仅遇到了一个敢和他斗嘴的然儿,还被风霁月给缠上。依着他缠了自己三年要把皇位传给他的性子,怕是师父若不答应,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 「皇上!」谷苍松再次喝止了他。 风霁月松开手,默默地坐在一边:「将军是不是觉得我没有皇兄那么出色,所以才不愿手我为徒的?」 「不是,老臣岂敢质疑皇上的能力。」谷苍松答道。 「那为何不愿意收我为徒?」风霁月继续逼问。 「这……」谷苍松有些为难,不过还是如实答道,「您是皇上,老臣只是……」 「那如果我不做皇帝了,您是不是愿意收我为徒了?」不等他的话说完,风霁月就追问道,顺便还朝风潇月眨了眨眼。 风潇月连忙掀开了车窗的帘子,和陆忆然一起看风景。 嗯,他决定了,等解决了这些事情,他一定要带着然儿一起找个地方隐居,绝对不会让他找到他。 其实,去然儿的家乡看看也不错。总是听她说那里有多好多好的,有时间也可以去见识一下…… 谷苍松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沉默比较好,不过凭着心底的那份忠肝义胆,还是道:「先皇将皇位传给了你,怎么能说不做就不做呢?皇上,你的这些话若是被九泉之下的先皇听到了……」 「好了好了!」风霁月抬手,「将军,您不要再说了,我知道父皇用心良苦,所以这些年来我也一直都兢兢业业,勤政爱民。您看,我大齐王朝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怎么说也有我一半的功劳,所以,我真的不比皇兄差,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谷苍松:「……」 ☆、第四十三章 丞相 一路上说说笑笑,他们的马车没过多久就驶进了一个小镇子。这个镇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虽然不能与风州城相比,还相隔了一座山的距离,看似近,来回也要费上不少力气,但居住在这个镇子的百姓也不下少数,房屋虽简朴,但也算得上精緻。豪华的马车缓缓地驶在街上,街道两旁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不一会儿,嘈杂声慢慢地安静了下来,马车停在了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府邸门外。青云跳下马车,打开车门:「王爷,王府到了。」 风潇月点头,扶着谷苍松率先下了马车。 当一行六人共同站在王府门外,感触最大的莫过于谷苍松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由于腿上还带着伤,走起路来并不是很稳,挺拔如雪松的身躯反倒显得苍老了许多。 他抬头望着前方那块并不是很大,还沾上了一层灰尘的牌匾,嘆气道:「当初我们一同效命于先皇,想不到这一别数年,竟物是人非,当初当初,却再也不復当初。」曾经的四人,如今只剩下他和王相两人,怎能让人不感嘆呢。 风潇月上前一步道,似是安慰又像是在做出承诺:「师父,请您放心,只要有我和二弟在一天,我们必会为纪尚书平反,绝不会让他蒙受不白之冤的!」 「是啊,哥说的没错,等那些奸臣逆贼露出狐狸尾巴之时,便是纪尚书沉冤昭雪之日。」风霁月也保证道,「这些年在我和哥的里应外合之下,已经掌握了不少他们谋反的证据,现在我们缺的只是一个时机,等时机一到,我自会让他们将如何陷害纪尚书的事情交代得一清二楚,还他一个公道!」 谷苍松看了看他们,又望了眼站在一旁面色凝重的青云和红凝,沉默地点了点头。难得这两个孩子有这份心,也不枉先皇将江山交在他们手上了。若是先皇泉下有知,他相信他也一定会安慰的。 青云上前敲门,过了许久,门才从里面拉开,一个看上去年龄并不是很大的家丁探了半个个头出来,看到门外站了那么多人明显一愣,眸中稍显惧色。但又看他们衣着不凡,现在又是青天白日的,于是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们是谁?」 青云抱拳,礼貌道:「我们是王公子的朋友,路过此处想来探望他一番,不知他可在府上?」 家丁听了半信半疑地打量了青云一会儿,眼神忽闪,摆了摆手道:「公子不在,他一大早就出去了。」 青云信以为真,问道:「请问他去哪了?」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我们做下人的,管不着主子要去哪里。」他随口答完便作势要关门,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你们请回吧,不要再来了。」语气之中颇有些赶人的意思在。 「等一下。」大门即将合上之际,风潇月快步走上前,塞了一锭银子到他的手里,轻声道,「这位小哥,等你们家公子回来以后,劳烦你给捎个话,就说风州城的风潇月求见。」 家丁拿着银子掂了掂,还挺沉的,想了想,立马藏进了衣袖里,回头看看确定没被别人看到,压着声音低声道:「这位公子,不瞒您说,我家公子并没有出去,只是老爷吩咐了,近来无论是谁来访都不见,你们还是改日再来吧!」 「这是为何?」风潇月疑惑地问道。 家丁摇了摇头,他们做下人的,主子吩咐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哪有资格问东问西的呢!不过一想到才收了人家银子,他又不好意思不办事,犹豫了一下,道:「要不你们暂且等等,我给公子去通报一声吧。」 第81页 「有劳。」风潇月的话音刚落,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他似乎还听到了从里面插上门栓的声音。 「王爷?」碰了一鼻子灰的青云不解地看着他。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风潇月皱了皱眉,随即又展开,眸中略显深沉:「我想王府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会不会是那边派来的人下手了?」风霁月走到他们身边问道,刚才的对话他也听到了。除了这个可能,他想不出别的理由会让整个王府都看起来如此戒备森严的样子了。 风潇月摇头,推测道:「应该不会,他们如果要下手,王府现在绝不会那么平静。」而且,以他对那个人的了解,他若是出手,必定一击即中,绝不会给敌人准备的机会。 「那……」风霁月也皱起了眉,略有所思。 「只能等了。」风潇月道,看了一眼谷苍松,谷苍松也凝重地点了点头。 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了。王宁清一听到家丁说来的是风潇月,立马让他去通知老爷,然后又带了另外几个家丁出来迎接。出门看到门口惹人注目的马车时,他的脸色微变,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 快速地扫了一眼来的几人,他迅速地收起了眼底的情绪,侧了侧身:「各位有话进来再说吧。」 等风潇月他们进屋了,王宁清连忙找了一个家丁把马车拉到后院,随后又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确定没人,才松了一口气,掩上门,快步地跟了上去,边走还不忘吩咐丫头下去沏茶。 来到前厅,关上门,王宁清连忙行礼:「草民参见皇上,参见王爷。」 风霁月抬了抬手,微笑道:「不必多礼,起来吧。你我兄弟多年不见,怎变得生分了呢?」 他们三人年纪相仿,自小就一起长大,王宁清曾经还是风潇月和风霁月的伴读,关系自是非比常人。 王宁清站直身体,垂下了手,也笑笑:「多谢皇上抬爱,但如今您贵为当今天子,而我只是一介草民,这些礼数该有的还是必须要有。」 「那现在呢?」风霁月上前几步,在和他只有一步之遥的距离停了下来,伸出右手。 王宁清愣了愣,微微一笑,同时也伸出了右手,两掌相击,声音清脆响亮。他勾了勾唇角:「好兄弟,好久不见。」行过礼,请过安,那么接下来,他只是他的兄弟。 「好久不见。」风霁月也道,看着他的眼里,同样也有着他的影子。也许这就是兄弟之情,无论分别多久,无论身份有多差距,都有一种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两人相视而笑,只是旁边似乎有人不开心了。风潇月假咳了几声,望着别处不满道:「你们是不是应该先分清楚,到底谁是谁兄弟?」 风霁月和王宁清同时愣了一下,对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抿着嘴暗笑。 松开相握的手,风霁月抱着臂,挑眉道:「哥,你现在有了嫂子,难道还不够吗,连兄弟也要和我抢?」 他的语气略带揶揄,可表情别提有多委屈了,双眼水汪汪的,仿佛快要沁出水来。 嫂子?王宁清的目光移向陆忆然,淡淡一眼,觉得很眼熟,只是在哪里见过,他似乎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 倒是陆忆然,上前一步,轻轻点头:「王公子。」 「姑娘你……」王宁清抓了抓头髮,似在仔细回忆,到底什么时候见过她呢? 「怎么,这么快就不记得了?」风潇月忽略了风霁月,轻轻易笑,揽过陆忆然的肩膀,半提醒他道,「那日在听风楼你们不是才见过吗。」 「哦,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日在外面等着王爷的那个姑娘!」王宁清恍然大悟,原来是她!他那个时候看到风潇月看她的眼神就看出了些眉目,只是事隔已久,最近又发生了许多事,忘记也是难怪了。 「世事无常,想不到姑娘那么快就成了王妃,请受草民一拜。」王宁清又上前行礼。 陆忆然哪里被人这么拜过,即使他只是拱手略微弯腰,也吓得她的身体一缩,倒退了一步,幸好风潇月及时拉住了她。 风霁月在王宁清的背上拍了一下,笑道:「好了,你不要拜嫂子了,你看嫂子被你吓的。」又偷偷地凑近他的耳边,小声道:「她现在只是我嫂子,还不是王妃呢!」 王宁清似信非信地点头,虽然现在不是,应该离是也不远了吧。 正在这时,门被打开,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行色匆匆地走过来,到门口的时候简单地吩咐了下人几句,便独自进了屋子。 「爹。」王宁清走到他的身边,这个人,便是已经辞官隐退了三年的王相。这几年他虽然人不在朝中,但朝中的消息一直都由王宁清与风潇月之间互通,所以他也是知道的。 他走上前,刚准备行礼,就有一双手扶住了他。一直站在一旁看着小辈们叙旧的谷苍松激动万分地抓着他的手臂,连声音也有些颤抖:「槐安,多年不见,你……可还好?」 「……你是苍松?」王相没想到他也会跟着来,家丁来通报的时候只说了是几个年轻人,现在看到他,一时也是情绪激动,「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 「此事说来话长。」谷苍松沉声道,见到了老朋友,他的眼底也难得出现了一抹喜色。 「相爷,我们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先坐下再谈吧。」风潇月适时出声,这次过来并没有提前派人通知,所以他会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 第82页 看到风霁月,王槐安微愣,然后俯首:「老臣参见皇上。」 「相爷无须多礼。」 「爹,我扶您过去坐。」王宁清把王相扶到了主位,风霁月坐到了另一边,而剩下的风潇月等人,则是坐在下面的位子上。 待大家都就坐,王槐安有些不安地看着风霁月:「皇上,你此番亲自前来,朝中是否出了什么事?」 这些年他虽然不在朝中,但风潇月总是会让青云或者红凝给他送消息,偶尔王宁清也会与风潇月去碰面,从而变相观察着朝中的一举一动。别说风霁月了,就连风潇月也几乎从未亲自来过,此次两人一起过来,必定是有要事。 风霁月点头:「相爷猜的没错,朝中的确是有了些麻烦。」 在他的这句话下,气氛似乎一下子严肃了下来。紧接着,风霁月将他在朝中所发现的事情一一告诉了王槐安,风潇月也将如何找到谷苍松以及遇到刺客的事情简单地讲了一下,王相听了个大概,眉宇之间稍显沉重。 原本他辞官回乡也是奉了先皇的遗诏,此刻一听,便已料到是何人所为。看样子这件事比他想像中的还要棘手。 「自从纪尚书被灭门的那日起,我就料到他一定会对我们动手,这一天我等了这么多年,终是要来了。」王槐安一手撑在椅柄上,感嘆道。 谷苍松一掌击在桌子上,脸上带有愠色:「哼,要杀我们,他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够不够资格!」 「师父,您先冷静一点。」风潇月见他似要生气,劝他道,「如今之计,我们必须要快点想出办法带着相爷离开这里,月儿的信鸽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一旦皇叔知道你没死,接下来会下手的,一定会是相爷。」 谷苍松沉下气,復又问道:「潇儿,你是不是已经有办法了?」听他的口气,似乎并没有多少担忧。 风潇月静了静,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缓声道:「我想皇叔这次绝对不会那么大意了。」 只要是个聪明人,有了第一次的失败,就不会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如果换做是他,上一次放火烧宅被谷苍松逃掉,而这一次,他一定会让那些杀手亲手杀了他们,亲眼看着他们死才会放心。 「我们必须要让相爷一家死在他们的剑下,这样才能彻底消除他的疑虑。」 风霁月皱眉问:「你想怎么做?」他当然知道他说的死,并不是真的死,只是要制造出这样一个假象,却并非那么容易,况且还是要死在他们眼前呢。 风潇月没有说话,看了陆忆然一眼,似乎在想着什么。 王宁清忽然道:「可是现在府外都是他们的人,只怕就算我们要偷梁换柱,也难以不被他们发现。」 「你们发现了什么?」突然想到进门时他们都小心谨慎的样子,谷苍松打断了他的话问。 「是这样的。」王槐安站了起来,「前几日夫人带着丫头上山去上香,无意中看到身后有几个人鬼鬼祟祟地跟着她,山林僻静,又鲜少有人出没,若是出了什么事,也无人知晓。幸亏她近几年经常去那座寺庙,与里面的主持或多或少有些交情,那主持听闻之后,立刻派了一个小和尚带着她从后门离开,才免去了一难。夫人匆忙回来之后告诉我们,宁清不放心,便故意带着几个家丁出门试探,果不其然,才刚出城没多久,就发现了身后有人跟着……」 「可有看清那些人样貌?」风霁月倾身向前,打断他问道。 王宁清摇头:「看对方的衣着并不是普通人,身手轻功也都极好,倒有点像是江湖中人。若不是我在路上特地做了手脚,又让几个家丁暗暗地跟在后面,想必也不会那么容易发现他们。」 想到那个时候,王宁清似乎还心有余悸。如果他那日是真的有事出城,再多行几里的话,恐怕就没那么容易能活着回来了。 风霁月沉吟:「果然是这样,那些人都是皇叔从江湖中专门找来的杀手,若被他们得手了,到时候朝廷真的追究下去,他们也可以将此事推脱到江湖恩怨之中,就算我们有证据,但天大地大,也难以抓到真兇。」 风潇月贊同,微眯着眼睛道:「是啊。况且朝廷向来不管江湖之事,若是牵扯到江湖纷争之中,就不好办了!皇叔这步棋,还真是卯足了劲呢!」 谷苍松不屑地轻哼:「卯足了劲也只能走到这一步,我倒要看看,接下来他究竟想怎么做!」 风霁月抿了抿唇,淡道:「为今之计,我们还是先想办法把相爷一家都送出去,离开了这里,他们想找可就难了。等瞒过了这一切,再做打算吧。」 「眼下看来也只能如此。」风潇月点头。 「既然如此,那大家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在府中暂住下来吧,下人应该已经整理好房间了。舟车劳顿,宁清,你先带皇上王爷去休息吧。」王槐安道。 「是,爹。」王宁清应道。 ☆、第四十四章 叙旧 府里的下人们虽然不知道今日来的是何人,但是看到老爷和少爷匆忙的神色,便知道一定是贵客,所以等到王宁清带着风潇月等人来到后院的时候,丫头们早已整理出了几间干净的厢房。 王宁清一边为他们安排房间,一边道:「寒舍简陋,今日只能委屈你们一下了。」 风霁月淡笑:「这是哪里话,要说简陋,我们三人小时候住的那间客栈才算得上又简又陋呢!」 第83页 风潇月轻轻一笑:「唔,似乎是的,亏你还记得,我还以为你早就忘了呢。」 风霁月瞪了他一眼,不满地抱怨道:「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骂我记性差!虽然小时候很多事情我是不记得了,但这件事我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那年风潇月十二岁,王宁清十一岁,而他只有八岁。三个人在书房读了一天的书,无聊之际便凑在一起聊天,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抛开书本之后,爱的也无非是一些玩乐之事。后来不知是谁突然奇想,说找一天三个人一起熘出宫去玩,当时一拍即合,却不知等了数月都没有机会出去。后来终于等到有一天,先皇的妃子诞下一女,整个皇宫都在为这个小公主庆贺,于是他们三人瞅准机会,藉机引开了守门的侍卫,又趁着他们不注意熘出了宫。 当得知两位皇子不见以后,皇宫大乱,先皇大怒之下询问侍卫,才知道风潇月、风霁月和王宁清一块熘出了宫,当即召了丞相王槐安,领兵全城搜查他们三人的踪迹。 当然这些事情,对于已经逃出皇宫的三人,自然是不知的。从宫里带出来的银子足够他们在城里吃喝玩乐了整整一天,直到日头偏西,三人竟谁也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于是学着大人的样,在客栈买了几壶酒。天黑了,三个小孩就捧着酒壶和几个包子坐到屋顶上去吹风看星星。对于吃惯了山珍海味的风潇月和风霁月来说,民间几文钱就可以买到的包子,却比御膳房做出来的东西还好吃。 只可惜天不从人愿,星星没看到,倒是下起了大雨。三个人没地方去,于是从屋顶上跳下来的时候偷偷跳进了客栈的院子里,客房不敢去,就随便找了一间放杂物的屋子,地上铺了一些干草就唿唿大睡了。 第二天三人是被嚷嚷声吵醒的,当时一醒过来就看到身边围了一堆的侍卫,整个客栈里里外外都被包围地水泄不通,客栈老闆跪在院子里,一个劲地给王槐安磕头求饶。他们后来才知道,因为寻了一天都没找到他们的踪影,王槐安想着他们三人肯定要投宿,便派官兵搜查所有的客栈,终于在黎明的时候在这间小客栈里找到了他们。当时见他们都睡在柴房,又因半夜突然的大雨,雨水从从屋顶上渗了下来,不仅打湿了他们身下的枯草,也将他们三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他们三人喝了酒自然睡得不省人事,什么都不知道,可这却苦了客栈的老闆。找到他们的官兵看到他们狼狈的摸样,回报的时候一口咬定两位皇子和一位少爷是被这家黑店的老闆绑架的,而且还对他们用了刑,于是便有了他们醒来看到的那一幕。当时王槐安接到消息正好匆匆赶到,还未来得及进来看他们就被客栈老闆给拦住了,所以才造成了最后的误会。 当然,当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客栈的老闆是逃过了一劫,但是他们三个却…… 「还记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们三个被带回去的时候浑身都是湿的,脸上还沾满了泥巴,先皇一看到就发了雷霆之怒,罚我在家禁闭三个月,整整一年不能进宫,可把我给憋死了!」回忆起当时的事情,王宁清有些哭笑不得。 「可不是嘛!父皇也真是的,不就熘出去玩一次,有什么大不了的嘛!」风霁月嘟起嘴,学小猪似的哼哼,「你还好了,我跟哥才惨呢!那些什么礼记、庄子啊孟子之类的,一大堆的书堆在桌子上,比我人还高,居然罚我们抄一百遍!整整一百遍啊!我和哥抄了八个多月才抄完,当时我真差点想撕了那些书!」 听到此处,站在一旁的陆忆然忽然忍不住笑了,原来他们小时候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啊! 而青云和红凝也偏过头去偷偷地笑着,只是心里在想,若是他们早出生几年,说不定玩在一起的就不只是他们三人了。不过一想到要抄那么多东西……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还是不要了!比起拿笔,他们更愿意握剑! 「笑什么?」风潇月拉过低着头的陆忆然问道。 陆忆然抿着唇摇头,却抑制不住唇边如墨般渗开的笑意。 「好啊,你居然敢取笑我们!」风霁月恶狠狠地指着她道。 陆忆然眨着眼睛看着他,虽然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但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 王宁清笑了笑,状似无意地问:「不知道陆姑娘是一个人住呢,还是……」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可是明眼人都明白他后面想说的是什么。陆忆然眼中的笑意立刻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羞窘,脸一红,侧过身索性把头埋到了风潇月的怀里,手揪着他的衣袍。 风潇月大笑着拍拍她的背,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和别人一起取笑她:「喂,你们两个够了啊,谁要是再敢欺负然儿,我可饶不了他!」 「好好好,我们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王宁清连忙认错。 风霁月故意用手肘打了他一下,假装正色道:「兄弟,几年不见你可变迟钝了,不让皇嫂和皇兄一起住,难道你要让她独守空房吗?」 风霁月问得正经,所有人倒是怔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之后,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大笑。 陆忆然咬了咬唇,小脸更是红得都不敢见人了,她跺了跺脚,推开了风潇月的手臂,钻了出去,找到了一间空房就往里面跑。 「吱呀--」门被关上了。 风霁月摇了摇头,语气颇为同情,但却是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样子:「皇兄,皇嫂生气了,你还不去哄吗?」 第84页 风潇月看着被关上的门,回头瞪了风霁月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小子,下次再来收拾你!」说完,他推门而入。 风霁月摊手:「哥有了嫂子,可怜我还是孤苦伶仃一个人吶。」 「这还不简单。」王宁清笑笑,吩咐了丫头几句之后,一手自然的搭上了风霁月的肩,「走吧,兄弟,我们很久没喝酒了。」 「好啊,不醉不归!」 「那可不行,晚上家父还准备了晚宴给你们接风呢,喝多了会被发现的!」 「喂,你不是吧,现在还怕你老爹啊?」 「这不是怕,我跟你说啊……」 两人越走越远,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很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见人都走完了,青云来到红凝身边,欲言又止:「群儿……」 红凝抬头对他一笑:「哥,我有点累了,想先回房去休息一下。」 青云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点头道:「那好吧,你好好休息,等下吃饭的时候我再来叫你。」 「嗯。」红凝转身离开,推开了一间空房间的门。 直到门再次被关上,青云又在外面站了许久,才慢慢地转身离开。 ***  *** 风潇月回房的时候,看到陆忆然正坐在床上,低着头,双手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微微一笑,坐在了她的身边,感觉到他的靠近,陆忆然侧过身去,背对着他。 看不清楚她脸上的表情,风潇月只好靠向她,双手环过她的腰肢,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问道:「真的生气了啊?」 陆忆然不理他,嘴里小声地嘟囔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继续拉扯着自己的衣袖,似乎只要再拉下去,她的衣袖就会变成另外一样东西似的。 好啊,她居然敢不理他!风潇月也不说话了,等到陆忆然觉得奇怪的时候,炙热的唿吸喷在她的耳畔,顺着耳朵慢慢地向下蔓延,仿佛有一只只小蚂蚁在爬。她不自在的想要离他远一点,可风潇月似乎早有预料般的,一只手已经移到了她的后颈处,固定住了她的脑袋。这样的姿势,正好让他将她的耳垂含在口中。 「嗯……」陆忆然小声地嘤咛了一声,转过身想要推开他,「别闹了……」 另一只手趁机抓住了她两个手腕,她的手腕很细,风潇月一只手握住也轻而易举。 「终于肯理我了?嗯?」他惩罚性地用了点力气去咬她的耳朵,直到听到陆忆然渐渐轻喘的声音,才放过了她。 虽然亲近了许多次,但陆忆然还是不太习惯和他靠得这么近地说话,刚刚才平静下来的脸色,再次升起了一抹潮红。 她小声道:「我没有生气……」 「那为什么要走?」风潇月几乎贴上了她的唇,但双眼却是睁着的,盯着她的脸颊,仿佛她的每一个表情,都不愿意错过。 唔,他不会承认他是因为喜欢看到她像现在的这个样子才故意惹她的。 「我,我只是不习惯……」陆忆然要很小心地回答才不至于贴上他的唇。 「不习惯什么?」风潇月扣着她的头,不让她躲开。 因为她还没准备好,所以不习惯在他认识的人,特别是他的兄弟面前表现出不自然的一面。那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朋友,所以她更希望能让他们觉得,她是有资格站在他的身边的。 她没有说话,而风潇月似乎也并不介意她有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轻轻地,他吻上了她的唇,很轻很轻…… ☆、第四十五章 计划 几经缠绵。 轻薄的床帘遮住了这小小空间里的旖旎。 风潇月低头,看着陆忆然无力地枕在自己的手臂上,嘴唇微张,脸色潮红,胸口轻微地起伏着,嘴角慢慢地勾出一抹笑意。 拉过被子将两人裹在里面,拨开她额角处被汗水打湿的髮丝,风潇月轻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还好吗?」 尚未完全恢復,她嗔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说呢?」 轻笑声划过耳畔,低沉地如同刚甦醒的雄狮,风潇月坏坏地说:「看来你还有力气生气,我们要不要……」 他的话未说完,陆忆然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不要!」 拜託,现在还是白天诶!刚才明明聊得好好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被他压在身下也不知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被除干净了…… 不要?拒绝地这么干脆,难道是他的魅力不够吗?风潇月挑眉,「然儿。」 「嗯?」她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声音软绵绵的,好似踩在云端。 风潇月尽力克制住自己的心神以免恍惚,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么事?」陆忆然半眯着眼睛,往他的肩上蹭了蹭,手在被子下习惯性地揽上他的腰。 「我想借你的空间一用。」 陆忆然惊讶,「空间?」他要空间来做什么? 风潇月应道:「如果皇叔知道师父没死,一定会派杀手赶尽杀绝,我们不仅要让他们亲眼看到师父和相爷『死』,还要永绝后患。进京的路上跋山涉水,变幻莫测,他们虽不敢直接对我和二弟动手,但也一定会派人监视我们,若是带上师父和相爷,很难保证不被他们发现。我思来想去,让他们留在你的空间里,最为安全不过了。暗度陈仓,皇叔一定料想不到。」 第85页 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空间有一日还能有那么大的用处,听了他的话,当下毫不犹豫地就点头答应了,「好啊,没问题!」 不要说借了,只要他想要,就是送给他也行!自己终于有能够帮到他的一天了,陆忆然很是兴奋雀跃。 吃晚饭的时候,风潇月就将他的想法告诉了谷苍松和王槐安等人,对于陆忆然是从千年后穿越而来的人,他们听了起初十分震惊,但当一行人一同进了空间,真正看到了眼前的一切,震惊又转变成了难以置信,最终即使怀揣着无数疑问不知何从问起,也不得不相信。 若非亲眼所见,只怕无人能想得到,这世上真的有能够使人穿越时空的本领的人存在。 谷苍松负手立于空间里的悬崖边,「潇儿,我们若是留在这里,他们找不到人的话该如何是好?」 风潇月道:「请师父放心,此事我已有打算。」 谷苍松不再多言,点头道:「如此甚好。」 王宁清上前一步,「王爷,那我娘呢?」 风潇月淡笑,示意他放心,「老夫人自然和是相爷一起住在这里更安全了,府中的下人等明日天一亮便打发了吧,至于谷老夫人……」 风潇月顿了顿,看了谷苍松一眼,又对着王宁清道:「青云和红凝现下不宜去漓州,宁清,若是你放心的话,就将相爷和夫人交给我们,我们定会护他们周全。麻烦你去漓州一趟,将谷老夫人接来京城。」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王爷放心,宁清明白。」王宁清拱手。 风潇月点了点头,凝视着夜空。漆黑深邃,如同朝廷上的明争暗斗,摸不着边际。 风霁月皱了皱眉,「哥,我看还是让将军和我们一起回京吧。」 风潇月望向他。 风霁月继续道:「有我们的保护,将军和相爷还一同『丧命』,实在有点说不过去,也难以令人信服。皇叔既然已经知道了将军没死,倒不如让他和我们一起回京。皇叔一向自负,纵使现在将军站在他面前,我想他也并不一定会有所忌惮,至少到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兵符已经到了将军手上,也尚未得知我们早已在暗中调遣了军队。」 风潇月想了想,半晌之后才道:「说得在理。师父,您的意思呢?」 谷苍松转过身,「就照皇上的意思办吧。」若不是怕破坏了风潇月的计划,要他一个堂堂大将军像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个地方,他还是宁愿提着刀和慕容刑天在战场上厮杀。 威风了几十年竟然沦落到被逆臣贼子追杀,还要躲在这个地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苟且偷生又怎是他的作风呢? 风潇月道:「既然如此,宁清,你明日先行启程去漓州,等他们动手之后,我们立刻回京!」 「是,我现在就去准备。」 王宁清低头退开,可他刚走出去没多久,就止住了脚步。 陆忆然捧着一堆东西,从房间里风风火火地钻了出来,边走边掉,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已经所剩不多了。 风潇月奇怪的看着她,「然儿,你这是做什么?」 陆忆然看了眼手里的东西,又望向风潇月,挠了挠头,噼里啪啦又掉了一大堆,她索性全部扔到了地上,跑过去抱着风潇月的手臂,「潇月……」 「怎么了?」风潇月低头问她。 「那个……」她欲言又止,踮起脚尖凑到了风潇月的耳边,小声地说了几句。 风潇月听完以后有点哭笑不得,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啊!」 陆忆然捂着额角,委屈地瞅着他。她也不想的嘛…… 风霁月狐疑地看着他们俩一搭一唱,「哥,发生什么事了?」 王宁清从地上捡了一小包东西起来,端详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这是什么?」 陆忆然回头轻轻地扫了一眼,「哦,这个是牙刷,就是刷牙用的。」 牙刷? 看到王宁清一脸茫然的神情,风潇月指着他手中的东西道:「你看到上面那个刷头没有?只要把牙膏挤在上面,就可以清洁牙齿了,比我们用粗盐来漱口方便多了。」 「牙膏?」又是什么? 风霁月听了也好奇地凑过去看,拿起地上的牙膏放在鼻下,清清凉凉的,闻起来很舒服,「这是薄荷配的吗?」 风潇月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风霁月望向他,「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风潇月粲然一笑,那当然是然儿告诉他的嘛。不过…… 「唔,因为我比你聪明。」 陆忆然在一旁掩嘴偷笑,其实他也才知道这些没多久,这么快就用来显摆了…… 「皇兄!」风霁月忽然严肃起来。 风潇月也恭敬道:「臣在。」 风霁月大摇大摆地走到他前面,「到底是何事,快如实奏明!」 「启禀皇上,此乃微臣的家务事,怕是不便上奏。」风潇月正色道。 「……」风霁月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甘愿地唤道,「哥,这下可以告诉我了吧。」 他他他……!竟然拿这个来压他!为什么每次妥协的总是他?! 风潇月满意地扬眉,恢復了常态,「然儿的空间有一个奇特的地方,那就是想要什么就会变出什么来。她说她刚才想着师父和相爷要住在这里,于是就想了好多要准备的东西,结果一下子没注意,这些东西都变了出来……」 第86页 牙刷牙膏还算好的,她居然还想到了冰箱、微波炉、洗衣机……这些东西她的房间原本是没有的,一下子多了出来可把她给吓坏了。不过幸好是在自己现代的房间里想,要是在古代的,万一出来一个石头堆砌的灶头或者茅房什么的,那…… 哎哟,她珍贵的实木地板!在这里她房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限量版啊! 见到房里的「惨状」,谷苍松竟然难得笑了一下。 大家又在里面新奇了一阵,见天色已晚,便离开了空间。出去了之后,谷苍松和王槐安藉口留住了陆忆然。风潇月虽诧异,但也没有多言。 「师父,相爷,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见两人都不说话,陆忆然小心翼翼地问。 王槐安道:「陆姑娘,老夫看得出来,你是聪明人,所以老夫就不拐弯抹角了。」 陆忆然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可看起来似乎是很严重样子。望了一眼谷苍松,低头道:「相爷有话,但说无妨。」 王槐安点头,顿了顿道:「老夫知道姑娘与王爷情投意合,也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这对于姑娘来说,可谓幸,也可谓不幸。」 听到「夫妻之实」几个字,陆忆然的脸有点红了。虽然心里一直都明了别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但是当面被人提出来,却也是有些尴尬。但王槐安后面的两句话,却让她不得不暂时将这份尴尬藏起来。 「恕然儿不知,请问相爷,何谓幸,何谓不幸?」 王槐安道:「王爷身份尊贵,姑娘有幸得宠于王爷,便是幸。」 陆忆然又问:「那不幸呢?」 王槐安道:「姑娘,恕老夫直言,皇室子弟的终生大事向来都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常常由不得自己做主。先皇只有皇上和王爷两个儿子,无论是于皇上还是于王爷来说,都是如此。」 陆忆然的眼神闪了闪,「相爷的意思是……」 王槐安道:「老夫并非对姑娘有成见,只是姑娘的身世太过离奇,只怕……」 陆忆然自然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心里不禁有些落寞。这些其实她早就想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去细想,她相信风潇月,相信他可以为她遮风挡雨,排除万难,所以她只要躲在他的羽翼之下,就可以不用担心任何事情。但不用担心,不代表没什么好担心的,就凭他们是不同时代的人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条,就足以在他们之间形成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她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也不可能不回去。所以他们两个人之间,也远远不止王槐安所说的那些。退一万步来说,即使她不回去,就凭她的身份,能当她的正妃么? 答案唿之欲出。 「我……」陆忆然咬唇。 谷苍松走到她的身边,低头看了她良久,嘆息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我们说的这些你也一定都懂,你既然叫我一声师父,那么你这个儿媳我也是认的,只是今后怕是要委屈你了。」 「师父……」陆忆然喃喃地开口,抬起头。这个谷苍松第一次和颜悦色地对她说话…… ☆、第四十六章 忧心 正如他们所料的那样,没过几日,月儿便匆匆从风州城赶来,告诉他们慕容刑天得知谷苍松未死后大怒,不仅传来消息要那些杀手立刻动手,更让她随时监视风潇月等人的行踪,如有风吹草动,便立刻上报,必要之时,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斩草除根,以绝后患。」风潇月面无表情地重复着这两句话,眼波流转,眼底染上了一抹凌厉之色。 风霁月轻哼,脸上一片愠色,「他当着不把朕放在眼里!」 纵使是皇叔,该给的面子,这些年他都已经给尽了,事到如今,他仍然执迷不悟,不肯回头,那么就休怪他不顾及叔侄情份了! 「来人。」风霁月下令,跟着他一同前来并且一直在暗中待命的几名侍卫立刻从屋外走了进来,他随便指了指站在前面的两人,道:「你们两个速速回京,带着朕的令牌去见巫统领,他看到之后,自会知道该做什么,你们听凭他的调遣就可。」 侍卫恭敬地退下。 谷苍松对着月儿问道:「他可还有说别的?」 月儿低头答道:「没有了,岭南王只交待了这些。」 谷苍松点头,不再多言。 风潇月转身,望向王槐安,「相爷,事不宜迟,我们明日一早便会启程回京。」 王槐安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慕容刑天既已派人动手,那他们当然是越快离开越好,昨夜他已吩咐下去,只要今日准备就绪,他们的计划便能实行。 「老臣明白。」 风潇月又望向陆忆然,「然儿……」 他的话未说完,陆忆然就嫣然一笑,「你放心吧,今晚我就带相爷和夫人去空间。」 这点他自是放心,只不过,他现在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此番回京必定兇险万分,我打算让青云和红凝留在风府,你要不要……」 「不要。」陆忆然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怕她会有危险,所以要让她留在这里等他回来,还想留下青云和红凝来保护他,一个人去冒险。可是,他却不知,他会担心她,她也会担心他。 她走上前,牢牢地握住了他的手,凝视着他,「你答应过我的,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会让我陪着你。这句话,还算不算数?」 第87页 算,当然算!可他也不想她冒险,如今她是他最重要的人,甚至比他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他又怎能带她一起置于险境呢? 青云和红凝同时道:「我们的命是王爷救的,愿誓死效忠王爷和皇上。」 风潇月左右为难,青云和红凝跟着他的原因之一便是为了报家仇,如今他反而要自私地让他们留下来替他照顾保护陆忆然,他们心里一定不愿意,可若是带着他们一起走,那然儿…… 风霁月看出了他的为难之处,「哥,你煳涂了么,把嫂子留在风州,你就没有想过皇叔会找人对她下手吗?青云和红凝纵然厉害,然双拳难敌四手,嫂子又不会武功,若是人多,留在这里岂不是将她往虎口里送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光是担心然儿去京城会有什么危险,怎么却偏偏忘了留在这里会有更多的危险呢! 当下他也不再犹豫,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好。」 陆忆然笑着轻轻点头,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 正在此时,门被轻叩了三下,一个家丁摸样的人从屋外走了进来,「老爷,这是少爷送回来的信。」 王槐安接过信,封口封印完好,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 待他退下,王槐安才不紧不慢地拆开了信封,阅览一番后,面露喜色,「小儿说他已经接到了谷夫人,正在前往沧州的路上。」 谷苍松听后神色稍显放松,悬了许久的心也渐渐放下。他的幼女在年幼之时因病夭折,独子又在多年前领兵征战时不幸误中敌人的圈套丧命,如今陪伴在身边的只有这一位夫人,她为他受了许多委屈,他虽不行喜色,但对这位夫人,数十年来却也算得上是百般呵护,疼爱有加。 风潇月吩咐道:「青云,红凝,立刻去准备,明日天明我们就启程,先行前往沧州与宁清会合。」 ***  *** 夜晚,更深露重。 王府的许多下人都已经趁着白日街上人多离开了小镇子,偌大的别院由于少了些许人行走,略显冷清。 风潇月和陆忆然借着月色,漫步在花园中。 眼见天气渐渐转凉,她却仍只是穿着一件单衣,风潇月不禁皱眉。当即停下脚步,褪下了自己的外衣,套上了她的肩,将她裹了个结实。 握上她稍显冰凉的手,风潇月担忧道:「手怎么这么凉?明日我们晚些走,先去成衣铺买几件过冬的衣服去。」 过冬?陆忆然不禁莞尔,最近的天气是比较冷没错,可离冬天似乎还有好久呢,他也太有点小题大做了。 「我不冷,还是不要耽误路上的时辰了。」 风潇月的声音闷闷的有些生气,略带责备道,「还说不冷,不冷你的手怎么会比冰块还凉?这么大个人了还不会照顾自己,你要我怎么放心?」 陆忆然心里甜蜜不已,笑着钻进了他的怀里,撒娇道:「不是还有你照顾我嘛。」 风潇月没好气道:「是啊,你就是算准了我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对吧?」 「那可不。」陆忆然在他温暖的胸前蹭了蹭,忽然想到一句话,顿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什么?」风潇月低头问她。 陆忆然忍着笑,一脸严肃道:「我告诉你,手凉的女生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所以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对我,知不知道?」 天使?是什么东西? 风潇月万分不解地看着她。 陆忆然视若无睹,重新趴回了他的怀里,这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经典语句,流传之广可谓家喻户晓,她懒得花时间去解释,才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呢! 过了一会儿,风潇月揽住了她,在她的耳边轻声道:「然儿,对不起。」 一次次地答应她,却又一次次地想要留下她一个人,殊不知差点就害了她。 陆忆然知道他还在为早上的事情不安,踮起脚尖,手攀上了他的脖子,风潇月顺势低下头。 她半威胁道:「我告诉你,以后你要是再敢扔下我一个人,我就永远都不回来了,你一辈子都别想再找到我!」 腰间的手一紧,风潇月沉声,「不准开这样的玩笑!」 「你也不准再说那样的话!」陆忆然不甘示弱地仰起脸,条件什么的她也会谈! 风潇月抱紧她,双臂用力地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不会的,再也不会了。然儿,你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了她的身世以后,他总是心神不宁的,特别是来到王府的几天,就连夜里睡觉也不安稳,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的担忧。 成长于皇族,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妃总是给他最好的东西,只要是他想要,动动嘴皮子,就没有什么得不到的,更别提说会失去了。可然儿,却不同于曾经得到的任何。他怕她会受伤,怕她会再离开,甚至害怕,她会像来时一样,有一天醒来,突然就不见了…… 所以每天晚上,只有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他才能安然入眠。 「然儿,答应我……」 他这么低声下气地求她不要离开,已经是第二次了吧……第一次,是她失踪了一个多月,回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个坐在地上,醉眼朦胧的他…… 第88页 她多么想像那次一样,答应他绝不会离开他。可昨晚师父和相爷说的话仍在耳边迴响,她真的可以永远留在他的身边,永远陪着他么?或者说,当将来的某一日,他身边的主位上,坐上了其他女子,而她,真的愿意和别人一起分享他吗? 怎么可能…… 虽然古代男子三妻四妾很平常,可是,若要她与别的女子一起分享一个丈夫,她也是无法接受的。 除非,他只要她一个。 可是,以他的身份,他的地位,可能吗? 相爷说得没错,他们的终生大事向来都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常常由不得自己做主。不是他不相信他,而是这样的例子,古往今来,她也听过不少了。包括在所谓婚姻自由的现代,贵族之间的商业联姻也不在少数,让她又该如何相信他们真的可以在一起一辈子呢? 陆忆然不禁苦笑,她拍了拍他的背,轻嘆,「傻瓜,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 「真的?」 「真的。」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会离开你。可如果你走了,或者有一日娶了别人…… 以前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大肚,会在分手时说出「祝你幸福」那种鬼话,可是现在面对他,若有一天他当真遇到了能够配得上他并且也喜欢的女子,她想她会希望他幸福。 因为只要能够看着他幸福,那便也是她的幸福了。 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她…… ☆、第四十七章 变故 黎明时分,天色尚未大亮,街边店门紧闭,街上人烟稀少。城门自中间缓缓而开,一辆马车飞快地驶出城,所到之处,尘埃飞扬。 「潇儿,真的没有问题吗?」透过窗户望着渐行渐远的城门,谷苍松再三确定,蹙眉,略显担忧。 风潇月道:「请师父放心,此事早已安排妥当,况且青云和红凝跟在我身边已久,无论有什么意外,我相信他们都能妥善处理。」 谷苍松点头,收回视线,担心道,「他们两个孩子虽是你的手下,可也毕竟是纪尚书的遗孤,此番瞒天过海危险重重,若是出了什么事,老夫要怎么向九泉之下的老友交代呢!」 风潇月不再多言,他也知道此事有多危险,又何尝不担心呢?只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期盼那些杀手不会太过赶尽杀绝。 陆忆然扯了扯风潇月的衣袖,有些奇怪地问道:「月儿呢?她不是说也要去京城的吗?」 风潇月明白她的意思,「皇叔做事,力求滴水不漏。月儿毕竟不是他的人,留在他的身边也是有目的的,即使他会派月儿暗中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也难免不会再另派他人监视月儿。若是被他知晓月儿与我们一同上路,岂不给他有了怀疑的月儿的理由?」 风霁月也贊同,「月儿和我们一起太会让人产生疑心,不如让她依旧凭着探子的身份,暗中跟着我们,这样即使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们在明无法行动,可她在暗中帮忙却方便许多了。」 陆忆然瞭然,「我懂了。」 几个时辰后,马车在沧州的一间客栈前停了下来。沧州与风州只有两座山之隔,快马加鞭地来回也只需大半日的光景。风潇月留在风州城的时候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明着在风州做起了许多生意,临近风州的沧州自然也不例外。 这间名为听雨楼的客栈,同听风楼一样,背后那不为人知的神秘老闆便是他无疑。 「风公子,您来啦!」 见到风潇月一行人,小二立刻喜气洋洋地迎了出来。他们虽然不知道他就是他们的大老闆,但由于他经常来,也知道他的身份不简单。若是老闆的朋友,自然也是不能怠慢。 几人坐在厢房雅间中,风霁月看着满桌的菜色,不忍调侃,道:「哥,看样子你还挺会做生意的嘛。」 瞧瞧这小二服务的态度,瞧瞧这满桌琳琅满目的菜色,简直比皇宫的御厨做的还要美味。 风潇月笑笑,「你以为我这风州首富的名号是随随便便就来的?」 「有我国库充足的后备力量,你若还不是首富,可不叫人笑我大齐王朝穷酸!」 风潇月假意扳了扳手指,「国库的力量我倒是没见过,可这些年你从我这里搬去国库的,算算也不少了吧。」 「嘿嘿,你我兄弟,还计较这些个做什么?」 风潇月说得的确没错,这些年他做生意赚到的金银珠宝,除了经营门店所需之外,他都是一分不留,让人全送去了国库。 「这家店是你开的?」 陆忆然只是听着奇怪,随便问问,却没想到风潇月并没有否认,「你觉得呢?」 「那……听风楼呢?」不会也是他开的吧? 在她诧异的目光下,风潇月优雅地喝了一口茶,轻轻点头。 「你……咳咳……」陆忆然一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他隐藏得也太好了吧! 风潇月笑着将手中茶杯递给她,另一只手还不停地轻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乖,先喝口水。」 陆忆然接过大口地灌了半杯下肚,抬头见着风霁月似笑非笑的眼神,低头看了一眼茶杯,才恍然大悟,又尴尬地假咳了几下,拿起筷子给谷苍松夹菜,转移话题,「师父,这里的菜好吃,您多吃些。」 这日晚上,一夜无眠。一直等到第二日上午,青云和红凝才风尘僕僕地从风州赶来。当他们推开客房门的那一刻,屋内四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定在了他们身上。 第89页 「王爷!」 「怎么样?」风潇月忙问。 「幸亏王爷料事如神,若不是我们的人混在杀手之中,又得月儿相助,恐怕我与红凝便难逃一劫了。」青云道。 原来,风潇月早就料到他们此番必会痛下杀手,便早早地派了人暗中潜伏在那些杀手中间,然后趁他们下手之际,提前动手。看似一刀毙命,但都未真正伤到他们,从而造成假死,矇混过关。而作为杀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只做事,不多问,即使奇怪为何还有另外的人,也不会当着主人的面问出来,多知道对他们来说并没有好处,一旦交易完成,从此也不会再提及。而慕容刑天会找的人,绝对不会是互相认识的,这样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风潇月正是利用了他这样的心理,才能顺利地偷梁换柱,救出王相一家。 「其他人呢?可有受伤?」 青云摇头,略带惋惜道:「没有,我们从事先准备好的密道逃了出来,无一人伤亡,只是,只怕相府又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了。」 「毁尸灭迹他们一向做得彻底,不过这样也正好死无对证。」 「王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红凝问道。 风潇月想了想,道:「先别急,等宁清与我们会合之后再说。你们两个也累了,先去休息吧。然儿,你去告诉相爷和夫人,就说此事已经处理妥当,请二老放心,等宁清到了,我们便启程回京。」 「好,我马上就去。」 又过了两日,等到王宁清也带着谷老夫人一起到了沧州与他们会合之后,一行人才重新上路。期间月儿偷偷地出现了几次,跟他们汇报了那边的情况,无一例外,都是慕容刑天在得知王相死后暗中加紧展开了行动,而京城各个城门的守卫也有了调动的情形。但这一切,自然都在风潇月与风霁月的掌握之中。 由于前些日子突下暴雨,使得洪水泛滥,去京城的一条地势较低的官道被水淹没,风潇月他们只能绕路而行。一连几日,都是在山里赶路。深山老林,地势险峻,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幸好他们准备了足够的粮食,倒也不至于太过狼狈。 夜半,他们生了一堆火,围成了一个圈坐在一片林子里,不远处,就是万丈悬崖。马车停在一边,马儿时不时地踢踢马蹄,将地上的小石子踢到他们的身边。 陆忆然背靠着一棵大树,舒服地枕在风潇月的肩头,透过稀疏的树叶,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发呆。 「还记得在漓州城外的那一夜吗?我们也是像这个样子,看了一整晚的月亮。」 「怎么会不记得,当时你在我怀里睡着了,还流了我一身口水。」 「你胡说!」陆忆然抗议的握起拳头,「我的睡相很好的,连被子都不踢呢!」 风潇月握住了她的小拳头,慢慢地掰开她的手指,「是是是,你不踢被子,可是会踢人。」 她的睡相若是真好,那他就不会好几次半夜都差点被她踢下床了。后来没有办法,每次只有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她才会安份些。 陆忆然脸一红,不想再和他纠缠这个无聊的问题,而是问道:「等解决完这些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风潇月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你想……」 他的话没说完,一个人影从树上跳了下来,「不好了!快走!」 「月儿?」风潇月诧异,不是让她在暗中跟着么,怎么突然跑出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王爷,快走,我方才在山顶上,看到有几个可以的黑衣人正往这里赶来!」 「黑衣人?是皇叔派来的?」风霁月问道。 月儿摇头,「应该不会,我可以确定岭南王的人并没有跟来,他们绝对不会是那边派来的。而且这些人都面生得很,我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 「别管那么多了,先上马车再说!」谷苍松命令道。 青云和红凝立刻去驾车而来,隐在一旁休息的几个侍卫听到动静也从树林里钻了出来,待他们上车之后护在马车周围。 可是他们没行多少路,周围树叶便沙沙作响,剎那间,十几个黑衣人从四周沖了出来。一个人手上的弓箭用力一射,只听见其中一匹马嘶声惨叫,马车勐得停了下来。由于巨大的冲力,马车直接往前沖了出去,翻倒在地。 几名侍卫已经与黑衣人扭打成一团,月儿也加入了其中。 「皇上,王爷,没事吧?」青云急急地打开车门。幸好在那人射箭之前他们已经有所察觉,马行的速度也缓了下来,否则现在的马车必定已经四分五裂了! 「没事。」风潇月带着陆忆然和风霁月从车里出来,谷苍松在一旁护着不巧撞到了手臂的王宁清,幸好也不太严重。 「这些人是什么来歷?」风霁月望向扭打作一团的黑衣人和侍卫,皱眉道。千算万算,却没算到竟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而且个个身手不凡。 「不清楚……」 「在那里!」不知道是喊了一声,其中有几个黑衣人向着风潇月他们的方向扑来! 「小心!」一剑刺来,风潇月抱着陆忆然飞快地闪到了一边。 那个黑衣人见没刺中,剑只在地上轻轻一弹,就立刻调转了方向,往风霁月的身上刺去。 「保护皇上!他们的目标是皇上!」 第90页 谷苍松大喊之际,红凝立刻抽出了随身携带的软鞭,捲起那个人的剑,直接甩到了一边。青云又飞起一脚,那个人便被踢飞在了地上。 风霁月不会武功,看来这些人绝对是有目的而来的!就算不是慕容刑天的人,看来也与他脱不了干系! 「青云,照顾好然儿。」风潇月把陆忆然推到了青云的身边,自己飞身跃到了风霁月的身边。 可在交手时,他很快就发现了问题,这些黑衣人的剑招虽然看起来气势汹汹,又招招夺命,可却每次在快要刺到他身上的时候,剑锋偏转,虽说凭他们还伤不了他,可每次都出现失误,却是奇怪得紧。但情况紧急,也容不得他多想,没有武器,应战起来也是十分吃力。 「啊--」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唿! 「陆姑娘!」青云见状大惊,他们竟然趁他松散之时,在背后劫走陆忆然! 「然儿!」风潇月听到声音心下也是蓦地一滞,分神之际,臂上不偏不倚地挨了一剑,血珠四溅。 正在这时,那些黑衣人忽然停下了动作,对视一眼之后,纵身跃到了树林深处,眨眼间,所有人都不见了。 可风潇月哪里顾得上这么多,提起内力,运足轻功就飞身往劫走陆忆然的那个黑衣人的方向追了上去。 前面是一片悬崖,黑衣人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放了她!」风潇月在身后呵斥,料准前面是悬崖,他不敢往下跳,上前就欲将陆忆然抢过来。 哪知那个黑衣人将陆忆然扛在肩上,回头露出诡异的一笑,在月光下尤为刺眼。 风潇月还未来得及抓住他的衣角,他就带着陆忆然一起跳了下去! 「然儿--!」 「陆姑娘--!」 「皇嫂--!」 几乎是同一时间喊出口,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呆住了。 ☆、第四十八章 暗涌 京城。 潇王府。 府里的丫头这两天做事无比地小心翼翼,几乎大气不敢出。自从王爷回府以后,府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诡谲了起来。以前总是和颜悦色的王爷,现在动不动就板着一张脸,冰冷的目光无意中划过的地方,如同一夜之间骤降的暴风雪,冰冻三尺,寒冷刺骨。 听说,是因为王爷原本兴高采烈地准备带个王妃回来,却没料到在中途出了意外,王妃失踪,至今杳无音讯。王爷回京以后不惜动用兵力,派了一批又一批人去找,却始终没有任何消息。 「对不起王爷,卑职已经派人把大劳山上上下下都搜查了个遍,就连方圆百里之内的每户人家都搜过了,还是没有找到陆姑娘。」一位官职不算小的将军站在下面,恭敬地回报着连日来的搜救行动。 「再去找。」不温不冷的声音响起,风潇月垂眸看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 这是陆忆然送给他的礼物,她说上面那个闪闪亮亮,和夜晚的星辰一样美丽的小东西叫做钻石。虽然这个钻石只是个赝品,但代表的意义却是一样的。这是她家乡的习俗,两个相爱的人在成亲的时候互相为对方戴上它,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心如同这枚小小的漂亮到不可思议的石头一样坚定不移。戴上它,便可以牢牢套住对方的心,一辈子都相亲相爱,白头偕老。 这是她在穿越过来之前,有一次在逛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第一眼见到就使她非常喜欢,从来都不喜欢束缚自己手指的她竟然破天荒毫不犹豫地将他们买下,而且还买了一对。当时送给他时她还在担心不合他的大小,结果后来却惊奇地发现,他带着竟然正正好好,一点也不大,一点也不小,小小的银环牢牢地包裹着他的手指,就仿佛本来就是为他特别订制的那般。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她当时眉开眼笑地问他,可他也看到了,她嬉笑的眸中带着点点兴奋的光芒。 …… 「王爷,恕卑职直言,陆姑娘已经失踪了那么多天,大劳山又地势险恶,只怕是凶多吉少,再这么寻下去也不是办法,卑职以为……」 冷冽的目光射向他! 屋外狂风大作,屋内的温度也仿佛骤降了下来。 那位将军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连忙改口,道:「王,王爷……卑职口无遮拦,请王爷恕罪!」 「你以为什么?」风潇月问,语气冰冷,听不出一丝感情。 「卑,卑职……」他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着头不敢正视前方的人,违心道,「卑职以为陆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其实他是想说,既然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不如就撤兵吧。大劳山到处都是群山峻岭,悬崖陡壁,稍一不小心便会尸骨无存,实在犯不着为了一个女子,而让他手底下几百号人冒那么大的危险啊! 可话到嘴边却不得不收回,风潇月的目光告诉他,如果找不到这个姑娘,他就准备提头来见他吧…… 「那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去找!」风潇月难得像这样大吼,其实他又何尝不知道,在看到那个黑衣人带着然儿一起跳下去的那一刻,他的心就已经随着她一起跌倒了谷底。 痛,很痛,痛到不能唿吸。 他宁愿掉下去的是他,宁愿受伤的是他,宁愿粉身碎骨的是他。可偏偏,为什么他没事,出事的全是然儿呢? 第91页 万丈深渊,即使武功再高的人跳下去也不一定能落得全尸,更何况是什么都不会的她…… 他以为自己已经将她保护得很好了,可是日防夜防,在危急关头,仍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掉下去,无能为力……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那位将军离去之时,似乎听到了风潇月轻声低喃了这么一句,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苦涩,就连他听了心底也是微微一震。 他轻嘆着摇了摇头,拂袖而去。 ***  *** 数日后,风霁月下旨召回所有在大劳山的官兵,停止搜查。风潇月听闻后连官服都没换,直接策马向皇宫飞奔而去。 「让开!」 风潇月怒喝着挥开一个拦在前面的小太监,青色的鬍渣爬满了他的下颚,髮丝凌乱,衣襟微敞,浑身还散发着浓郁的酒气。 「王爷,皇上正在和岭南王议事,您不能进去啊。」小太监颤颤巍巍地上前又挡在了他的身前,今日的王爷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哪里还有半点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的样子。别说是那些整日追着他,讨好他的千金小姐见到了,就连他见了,也是胆颤心惊。 真的好恐怖啊! 风潇月忽然停住了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道,「你这是在教训我?」 小太监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哀声求饶,「奴才不敢……」 「不敢就给我滚开!」风潇月踢开他,疾步向前走去。 没了往日的风度,他现在只想去质问风霁月为什么要撤兵!他的然儿还生死未卜,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置她的生死不顾呢! 「砰」地一声,书房的门被人用力推开。 换上了龙袍的风霁月与之前所见的判若两人,眉宇之间无不透露着帝王的气息。此刻他正坐在龙椅上,翻看着慕容刑天的奏摺,闻声他略带不满地抬起头,刚要问话,看到是风潇月,目光又轻了下来。 站在门外的侍卫面面相觑,照理说有人闯宫,他们应该要上去将他拿下才是。可这个闯宫的不是别人,偏偏正是潇王殿下,他们又不敢阻拦。 幸亏接到风霁月的脸色,一个侍卫立刻上前,轻轻拉上了门。 风潇月从进来到现在,都一直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一声不吭。可虽然如此,风霁月还是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愤怒。 「咳咳……」他掩唇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皇兄。」 好吧,见到他这个皇帝不行礼也就算了,要不要把他当仇人这么看啊。不就是瞒着他撤了个兵么,用得着这么虎视眈眈地好像是要把他给生吞活剥的样子么? 「为什么?」风潇月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 为什么?他怎么知道为什么,有人让他这么做他就这么做了呗! 「皇兄,你先冷静一点,听我说……」 没等他的话说完,风潇月怒吼道:「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撤兵?为什么不让人继续找?为什么要置然儿的生死不顾?!」 风霁月被他吼得眼睛一直一直的,啧啧,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兄发那么大的脾气。惨了惨了,看样子他是在老虎的身上拔毛了,而且眼前这个还是一毛不拔的主,这下他可被害惨了! 正在这时,一直站在一旁未出声的慕容刑天一脸嘲笑地转过身来,「我当是谁呢,竟然以下犯上对皇上这么说话,原来是乖侄儿啊!不过侄儿啊,别说皇叔没有提醒你,凭你刚才的态度,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冒犯皇上可是要诛九族的哦!」 风潇月不着痕迹地瞪过去,「这么说,皇叔是想陪我一起死?」 慕容刑天唇角僵硬地笑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挑他的词,「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侄儿何必那么当真呢?皇上也不会怪罪的,对么?」 慕容刑天的目光移向了风霁月。 风霁月暗骂了一句老狐狸,脸上带着笑道,「皇叔说的有理。」 要不是现在还不能激怒这只老狐狸,他早就下旨废了他的宗籍,然后灭他的九族一千次一万次! 风潇月突然跪下,膝盖砸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可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似的,「请皇上下旨搜查大劳山,一分一毫都不要放过!」 风霁月嘆息,欲言又止,「皇兄,你这又是何苦呢?皇嫂她……」 「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放弃她。除非……」风霁月低头看着地面,眼底一片茫然。 「除非她死了。」慕容刑天轻蔑地看着风潇月,如同在看一只跪在自己脚底求饶的狗一样。 慕容刑天被自己的想法一愣,随即嘴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 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再瞧瞧他现在的样子,任谁见了都不会相信他就是堂堂潇王殿下的吧,现在的他,不就和一只落魄的狗无异吗? 风潇月没有看他,他知道他是在故意激怒他,偏偏现在他绝对不能着了他的道,万一出现了一丝一毫的分差,很可能他们的计划就全盘皆输。到时候输的不仅是他,还有歷代先皇留下的百年基业,绝对不能被他给毁了! 所以,他必须忍! 慕容刑天见他不反驳,顿觉无趣。以前正常的时候就不断给他耍小心眼,让他的计划一直拖延至今,现在成了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居然还心思敏捷,真是小看他了! 第92页 他抱歉地一笑,「瞧我这口无遮拦的,皇叔年纪大了,常常说错话,侄儿莫怪,多担待吶!这么高的悬崖掉下去,那姑娘最多也就是掉到那谷底去,等她醒了也就能出来了。不过我听人家说,大劳山的谷底深不可测,常年遍布飞禽野兽,就算掉下去保得住小命大难不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那么饿得发昏的畜生给捕了去,到时候……」 「皇叔!」风霁月听不下去了,厉声喝止了他。他哪里是在道歉,分明是找准机会了估计刺激皇兄! 慕容刑天拍了拍头,「哎呀,你们看看,我这脑子又不好使了,多亏了皇上提醒,不然我还不知道我又说错话了呢!」 「皇叔,若是没什么事情话,你先回去吧,朕有事要和皇兄谈。」 慕容刑天不屑地瞥了风霁月一眼,从他口中听到的那个朕字,怎么听怎么刺耳。不过还是恭敬道,「那微臣便先告退了。」 走到风潇月身边的时候,他停下了步子, 「侄儿莫要忘了,别怪皇叔没提醒你,那个姑娘身份来歷不明,要想攀高枝嫁进皇家,飞上枝头变凤凰,她还不够资格!」 「多谢皇叔关心,我心里有数。」风潇月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 慕容刑天冷哼一声,推门而出。 当身后的殿门再次被重重地关上,他望着天空的双眸忽然变得深邃狡诈。 天赐我也,现在不抓紧机会动手,更待何时? ☆、第四十九章 失手 慕容刑天离开后,风霁月撤走了所有伺候的太监,急忙去扶起了风潇月:「哥,你……」 看到他憔悴的模样,风霁月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皇上……」风潇月握住了风霁月的手,眸中带着乞求,「我求你,不要撤兵,派人去找她。她不会死的,我可以感觉得到,她一定还活着……」 风霁月为难道:「哥,不是我不愿意去找皇嫂,而是现在情势紧急,我们手上能用的兵力本就不多,再将这些原本守护皇城的士兵派出去,万一皇叔趁虚而入,到时候再调兵也于事无补啊。」 「可是……」他知道,这些他都知道。可难道因为这样,就要牺牲他的然儿么?他答应过她会爱她,会好好保护她一辈子,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放弃她呢? 国事固然重要,可然儿在他心里的地位也不是任何人,任何事所能替代的! 风霁月安慰道:「哥,你相信我,等解决了这些事,我一定派出更多的兵力去找嫂子,就算把整个大劳山都移走了,我也定把她送来见你!我保证,她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的!」 风潇月垂下头,轻微地摇着。现在多过一会儿,然儿就会多一分危险,到那时候,她真的能回到他的身边吗? 「我去找她!」风潇月甩开了风霁月的手,欲夺门而出。 「皇兄!」风霁月厉声叫住他,「你就这样走了吗?刚才皇叔的态度你看不出吗?他已经势在必得,他根本就是想要藉此事故意激怒你,乱你的分寸,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得皇位!」 风潇月停下了脚步,放在门上的手也缓缓垂下。 「哥,你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就嚮往江湖上自由自在,闲云野鹤的生活,原本就无心为帝。虽然当了三年的帝王,可对我来说,这皇位丢了也就丢了,我讨厌这样处处尔虞我诈,日日勾心斗角的生活,皇叔想要,我就给他,然后顺理成章地过我想要的生活去,再不管这些是非纷争……」 风霁月一步步走近他,垂着肩,也显得很无力,似乎在说给他听,又似乎在自言自语,「可是,真的可以吗?这个皇位是父皇留下的,父皇走的时候还握着我的手说,一定要当一个万民敬仰的好皇帝,绝对不能让皇位落在奸臣的手上。在其位,谋其职,父皇到死都在保护着他的国家,我到现在还记得,父皇忍着最后一口气等着我点头的情景……我虽然不愿意,但我答应了父皇,就一定要做到!」 「哥,你不记得了么?你也曾答应过父皇,要和我一起,好好保护我们的子民,再不让他们受到任何的痛苦,要让他们世世代代都感受到歷代君王的仁爱。一旦皇叔篡位成功,必然会引起一场权势之争,到时候受苦的,还不是那些黎民百姓……哥,难道你打算为了皇嫂一人,而要放弃歷代先祖辛辛苦苦建立的基业吗?」 风霁月扯了扯他凌乱的衣衫,「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她知道你为了她而任由奸臣篡位也不管,就算找到了她,就算她还活着,你以为她会开心吗?她虽然看起来是一个弱女子,可是我也看得出来,她的骨子里比任何普通的女子都要坚强百倍千倍,甚至是万倍!若是她知道你临阵脱逃,她又会怎么看你呢?」 看到风潇月的嘴唇轻颤,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风霁月轻声且无奈地嘆了口气,做最后的总结,「她那么爱你,一定不会怪你,但以她的性子,肯定会认为是自己的错,会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毕竟你这么做,都是为了她……难道你忍心看她痛苦自责一辈子么?」 …… ***  *** 好不容易抓住的一个机会,就如同在死亡之际看到希望的曙光,再无力的人,也会拼尽全力去追寻。 赢了,荣华富贵,金钱权利享之不尽,输了,一败涂地,再无回头之路…… 第93页 慕容刑天便是这类人。忍受着原本属于自己的皇位落在他人手中,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等到先皇死了,又等了三年,终于在看到满脸憔悴的风潇月时,心底所有潜藏的野心被彻底激发。 三日后,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然违抗风霁月的旨意,这条蓄谋已久的导火线,终是被点燃了。 「不知皇叔还有何事?」面对挡着自己的慕容刑天,他想做什么,风霁月心中已经瞭然。 「皇上何必那么急着走,微臣还有事要上奏呢!」慕容刑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风霁月挑眉,抬眼扫了一圈站在两旁低着头的满朝文武,想必他们对此事也早有预料,「方才朕已经说了,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叔既有本要奏,那个时候为何不说?」 慕容刑天不回答,斜眼瞥了一眼高高在上的龙椅,眼底迸发出一抹贪婪的光亮。过不了多久,这个位置就是他的了! 风霁月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不怒反笑,「那边无人,皇叔在看什么?」 慕容刑天完全不理会他,推开风霁月,一步一步地跨上台阶。眼看他离龙椅的位置越来越近,一旁的几个小太监眉心紧皱,急得都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反倒是风霁月,脸上依旧挂着淡笑,直到慕容刑天停下了脚步,勐得转身-- 他的手中多了一样东西。 黄色,不仅是皇族的象徵,更是帝王的象徵。 虽然他手中的黄布已经经过岁月的打磨而褪去颜色,但仍然隐藏不住那道令人刺目,令人从心底臣服的光芒。 慕容刑天高举起手里的东西,以一种从未有过的威严对着下面的所有百官,道:「大家都知道,先皇仙逝的时候,惟留下一句将皇位传给慕容霁月的口谕,而我手中的这个,便是先皇所立的遗诏!」 听到先皇两个字便纷纷跪下的百官,又在听到遗诏之时,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风霁月脸上的笑意也有一瞬间的凝固。父皇临终前立有密旨,这件事在朝中传了三年,但苦于无确切的证据,也没人敢当朝议论。三年前他派风潇月去风州找王槐安,就是为了彻查此事,可三年过去了,风潇月总说此事未果,那为何这个密旨现在又会突然出现,而且还落到了皇叔的手里呢? 慕容刑天一直在观察着风霁月的神色,看到他僵硬的笑意,心中暗自满意。 「不知诸位可还记得三年前辞官回乡的王槐安王丞相?」即使心里已经澎湃万分,慕容刑天仍是故作镇定。既已踏出了这一步,就决计没有回头之路了。成败在此一举,所以他必须更加地耐心,纵然此刻他恨不能扔下手中的遗诏,坐上那只有几步之遥,触手可及的龙椅。 「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王相乃是三朝元老,对我大齐王朝有着不可泯灭的功绩,即使他已经辞官,但我想爱卿们都不会忘记他的。」风霁月边说边走,说完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皇上所言甚是。」慕容刑天故作恭敬地点头,「先皇仙逝前曾将遗诏交予王相,只是本王一直不太明白王相为何只传了先皇的口谕,而不宣读遗诏,甚至还带着遗诏辞官回乡。」 他顿了顿,转向了大臣,继续道:「直至近日,当本王有幸拿到这份遗诏之时,才恍悟来龙去脉。」 「遗诏上写了什么?」有一位将军站出来高声问道,身边立刻有官员开始附和。 「别急。」慕容刑天心情很好地不追究他们的冒犯,看着风霁月,「皇上可有兴趣知道里面的内容?」 他当然想知道,可看慕容刑天把握十足的模样,又不敢确定遗诏里到底写了些什么。 「皇叔,你今天站在这里,该不会就是为了宣读父皇的遗诏的吧?」 慕容刑天想了想,点头,「可以这么说。」这其实并不是他原本的计划,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派去杀王槐安的杀手还带回来了这个东西,更没想到的是,上面的内容竟然让他的谋反成了名正言顺。 「那朕可否先问你一个问题?」 风霁月到此刻还淡然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小心翼翼,「皇上请讲。」 风霁月的目光放在遗诏上,「既然这份遗诏是父皇给王丞相的,为何会到了你的手里?」 慕容刑天在来之前就猜到他会这么问,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套说辞。脸色渐沉,眸中隐隐透着哀伤,过了好半天,才低嘆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想是大家还不知道吧,王丞相在不久以前已经过世了。」 「什么?」 「王相过世了?」 下面的惊唿声此起彼伏,那些低着头的大臣们,听闻以后个个都抬起了头,目光炯炯地盯着慕容刑天。 而这正是他要的效果。 风霁月在心里冷哼,面上仍是不动声色。 慕容刑天道:「前些日子本王的一位故友要去风州办事,本王便让他顺道去探望王相,顺便告知他朝中一切安稳,让他好放心安享天年。却没想到故友没过几日便折回了京,行色匆匆地找到本王,告诉本王王丞相的府邸在一夜之间化为灰烬,据邻里的百姓说,相府中无人逃生,均在那场大火中丧生……」 「相爷……」下面已经有人哭了起来。 慕容刑天趁势举起手中的遗诏,「这是故友在相爷书房的密阁里找到的,幸亏相爷藏得好,否则只怕连这个遗诏都已化作了灰烬,先皇的一番苦心就付诸东流了。」 第94页 「王爷,您就不要再卖关子了,赶快宣读遗诏吧!」 「等一下。」风霁月阻止了他。 「哦,不知皇上还有什么吩咐?」慕容刑天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 风霁月望向他,「请问皇叔的那位故友是何人?」 「他并非朝中之人,说出来怕皇上也不认识。」慕容刑天答道。 「既然如此,他有什么资格替朝中的大臣传话?还有,」风霁月目光冷冽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王相当年虽是辞官,但并未回乡,无人知晓王相究竟去了何方,皇叔又是从何得知的呢?」 王槐安的家乡虽然是在风州,可他为了避免麻烦,一直隐居在临近风州的小镇子里,若不是风潇月上次带他去,他也查不到王相究竟住在何地。 其实风霁月的目的并不在于要问这个问题,自从明白了月儿和他的关系之后,这些答案都迎刃而解。他只是在争取时间,为外面准备的风潇月和谷苍松他们争取更多的时间。 慕容刑天也看出了他的心思,但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看轻了风霁月。王槐安已死,死无对证,谷苍松即使活着进了京,也没有任何办法。而风潇月,呵呵,他现在只是一个为了找女人连早朝都不上的废人,何以畏惧? 所以在看到风霁月如同一条被放逐在沙漠上的鱼,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之时,心里竟前所未有地放松下来。他既然要玩,好,那他就陪他玩,反正他有的是时间。这皇宫里里外外都早已被他的人给包围了,谅他再厉害,也耍不出什么手段! 可他却不知道,就在他拦住风霁月去路的那一刻起,外面的情形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就如同他不知道王槐安并没有死一样,等到时机成熟,足以打他个措手不及。 「本王的势力遍布大江南北,要找个人还不容易?」 随着慕容刑天的话音落下,下面立刻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竟然敢在当今圣上的面前堂而皇之地承认他结党营私,难道他是不想活了么? 可另他们失望的是,风霁月脸上仍是一片云淡风轻,似乎根本没有听明白他的话中之意。 「皇上,现在本王可以宣读遗诏了吧?」慕容刑天耐着性子问。 风霁月想都不想就点头,「当然可以,不过,宣读遗诏这件事情,怎么能麻烦皇叔呢。」 「你什么意思?」慕容刑天不解,他早就看过遗诏中的内容,所以对此事有十分的把握,可风霁月却不知道,为何还能如此淡然?淡然地让他捉摸不透,隐隐感觉不妙。 「父皇既然将遗诏给了王相,那么当然是由王相本人来宣读更为妥帖。」在慕容刑天大惊失色地表情下,风霁月勾了勾唇角,「来人,有请王相。」 ☆、第五十章 遗诏 王槐安没死?怎么可能!他派去的杀手个个都是武林中顶尖的高手,只是杀几个人而已,怎么可能失败呢?况且他们还回来报告说,是亲眼看到王槐安毙命于刀下,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慕容刑天杵在离龙椅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下面站着的大臣们也是如此,这王爷一会儿说王丞相已经死了,过了没多久皇上又说他还没死,他们到底该相信谁呢?两个人一来一去的,弄得他们这些局外人一头雾水。 直到殿门被用力推开,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往门口望去。 由于背着光的关系,门口的人恍若站在迷雾中,看不清楚样貌。但他们几乎可以确定的是,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就是已经连续三年未曾上过早朝潇王殿下。听闻他奉了皇上之命出京办事,一去就是三年,此番回京,必定会大有作为。 至于他身后的两人…… 「丞相!是丞相!」 「那个是……谷将军?」 这些认出他们的人,以前或多或少是他们的学生或者曾共同谋事过,对他们的离去也曾深感惋惜。可如今两人都回来了,惊喜立刻掩盖了慌乱,随着他们三人的走近,两边的大臣们如同海浪般,一个接着一个跪下,嘴里不断地喊着他们,似在欢迎他们还朝。而那些不明原因的新来的官员,看到这个情势,为之震撼,也纷纷跪倒在地。至于慕容刑天那边的人,能站在这里的,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风霁月笑看着三人一点点接近,这样的情形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但身旁的慕容刑天,脸色却是一阵比一阵白,一阵比一阵青。 踉跄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只手扶在了旁边的柱子上,险些站不稳。 不会的,不会的!事情怎么会这样!这和他预料之中的完全不同! 「微臣参见皇上。」风潇月一身深紫色的朝服跪在朝堂之上,下颚上虽布满青色鬍渣,但却掩饰不住他与生俱来的王者之气。纵使眸中黯淡无光,但他眉宇之间本身就存在的风华却足以衬托出令人震撼的威严与英气。 「皇兄不必多礼。」风霁月压根不管别人怎么看,笑盈盈地走上前亲自扶起了他。他知道为了守护住父皇留下的江山,皇兄比他付出得更多,所以在这一刻,该受到群臣膜拜的,更应是他才对。 带到谷苍松和王槐安也行过礼之后,风霁月才春光灿烂地转向慕容刑天,道:「皇叔,你方才还说相爷已经死了,可他如今毫髮无伤地站在这里,难道皇叔就没有一点惊讶吗?」 第95页 他震惊的神色早已都显露在脸上,风霁月这么说,无非也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而已。虽然这只是朝堂之争,但很多时候和战场是一样的,只有取得先机,才能有赢的机会,下手越快,赢的机会就越大。刚才慕容刑天一开始就把先皇的遗诏拿出来,心里打的也是这个小算盘。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会拿遗诏先发制人,风霁月他们也会,而且还多了一招欲擒故纵,先给他尝点甜头,等到敌人松懈防备之时,再一举击破。 可慕容刑天毕竟也是经歷过大阵仗的,区区一个早就已经辞官的人,即使没死他又怕什么呢?遗诏现在在他手上,他们再做什么也是徒劳了。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之时,他的眼里充满了渴望,「我以为是谁呢,原来是谷将军和王丞相一起出现了。丞相没死这的确令我十分惊讶,可是皇上,你不觉得他们两人无官职之人出现在这里很不妥吗?」 「哦,无官职之人?皇叔何以见得?」风霁月也不甘示弱。 「哼,他们早就辞官了,难不成你还想……」看到风霁月始终带笑的眸子,慕容刑天忽然停了下来,立刻明白了。他现在还是皇帝,想要他们官復原职只是一句话的事情,犯不着在这件事上和他争。 「皇叔果然是聪明人,真不枉为官多年。我大齐王朝有你这样会审时度势的臣子,也是百姓的福气了。」 审时度势,谁都听得出来风霁月在暗示些什么,更别说是慕容刑天了。 想要他收回心思?哼,想都别想!现在的主动权掌握在他的手里,要退步也是他们退步! 「慕容霁月,你别高兴地太早,别忘了,我手上的这份东西,足以可以让你丢掉一切让他们復官的资格!」 连皇上都不叫了,直唿其名!堂下众臣皆惊! 风霁月双眸微眯,盯着他手上的那道密旨,隐隐有些困惑。父皇究竟在这里面写了什么东西,为何皇叔的把握会如此之大? 但风霁月不知道内容,并不代表风潇月也不知道,早在离京的三个月之内,他就已经设法从王相口中得知了大致的内容,剩下的即使他没有说,也猜得□不离十了。若是让慕容刑天当众念出来…… 「等一下!」风潇月的声音并不响,可却轻易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慕容刑天手上打开这道遗诏的动作再一次停了下来。 「你以为你手中的这份,真的是父皇所立的遗诏吗?」风潇月望嚮慕容刑天,眸中看不出任何神色。 慕容刑天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遗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风潇月挑了挑嘴角,「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既然有能力将王相一家神不知,鬼不觉地救出来,难道会忘了父皇的遗诏,让它有落到你手里的可能吗?」 慕容刑天皱眉,目光如炬地盯着风潇月,手不自觉地收紧,轻颤。难道这份遗诏…… 看到他颤动的手,风潇月知道他已经慢慢在相信了,继续道,「不知皇叔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你……什么意思?」连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 「不信的话你试试看将你之前暗中布置在四周的人叫进来,看看他们还会不会听你的。」风潇月的语气平平,却透露着不可抗拒的威力。 鬼使神差,慕容刑天竟然真的大喊了几声「来人」。可是他安排在外面的人早已被风潇月的人拿下,怎么可能还会听他的驱使呢? 慕容刑天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筹备了多年的计划竟然在顷刻间,毁在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娃娃手里!顿时恼羞成怒,愤恨地捏着遗诏,刚想说什么,风潇月的声音却抢在了他之前。 「现在你还指望你手里这份东西么?老实告诉你吧,这份假的遗诏就是我们故意留在王府,用来迷惑你的。父皇早就看出了你的野心,我们今日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父皇的主意。」 「你……你说什么?他的主意?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难道他也……不,不可能!没有人能在『独一』之下活命的!没有……」 慕容刑天不断地倒退,退着退着,竟退到了龙椅边上。手一碰到冰凉的龙椅,慕容刑天的思绪便全部集中到了上面,就连自己不小心把下毒害先皇的话也说了出来。 他看着龙椅,低头像爱抚这一件易碎的瓷器一样,小心地摸着,生怕一用力,就会碎了。 忽然,他的身体一转,牢牢地坐了上去! 大臣之中引起一阵骚动,而风潇月等人则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哈哈哈哈,我终于坐上了龙椅!这一天我等了三十年,终于还是被我坐到了!」慕容刑天疯狂地大笑,响彻了大殿。 笑着笑着,他突然又停了下来,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手再次举了起来,「慕容霁月,慕容潇月,我告诉你们,我既然已经坐在了这里,那就没有理由再下去了!看到我手里的东西了么?这个东西,足可以将你……」另一只空着的手指着风霁月,「将你这个野种……」 「先皇遗诏在此,还不跪下接旨!」王槐安的声音适时响起,掩盖了慕容刑天后面的半句话。同时,他的手中再次多出了一份一摸一样的遗诏! 除了慕容刑天以外,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王槐安一边打开遗诏,一边道,「先皇临终前就已经猜到了岭南王要图谋不轨,于是嘱咐老臣立新帝之时只传口谕,等到岭南王造反之时,再将这份遗诏当众宣读,孰是孰非,不攻自破!」 第96页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朕自受命于天,即位以来,生有皇子二人。今有二皇子霁月,乃朕与皇后所生,为朕之嫡出,皇室正统。霁月敦厚仁爱,胸怀天下,礼义仁孝,实堪社稷之重。今立为太子,传皇位于他,望日后能勤政爱民,兢兢业业,发奋图强,以报天下。 钦此。」 慕容刑天摇头,失魂落魄地从龙椅上站起来,「不,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不是……」他手忙脚乱地翻着手中的遗诏,似是想要证明什么。 风潇月看准机会,飞身向前,从他手中夺过遗诏,狠狠地扔在了地上,「父皇的遗诏在此,你以为你手上的这份东西还能代表什么?慕容刑天,你已经输了,束手就擒吧。毒害先皇,假传先皇遗诏,谋反篡位。这里任何一个罪证都能够置你于死地,事到如今,你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我谋反?我篡位?」慕容刑天双目血红,不甘地怒吼道,「若说是篡位,应该是你们那个假仁假义的父皇才对!文韬武略,治国安邦,我哪样比不过他?!我明明才是父皇的长子,明明才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就因为我母妃的不是皇后,就要将皇位拱手让人,凭什么!他做了那么多年的皇帝,可我呢?忍气吞声那么多年,难道我就一辈子都要屈居于他的地位之下,难道他死了,我还要对他的儿子俯首称臣吗?!」 「皇位真的有那么好吗?」风霁月忽然开口问道,他当了三年的皇帝,都不知道有什么好的,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去争去抢,为了一个皇位就争得兄弟相残呢?值得吗? 慕容刑天冷哼,「你当然不知道!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他,你还会这么问吗?」他又看着风潇月,「慕容潇月,你和我一样都是长子,却不是嫡出,被人抢去皇位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对了,嫡出,哈哈哈,多可笑的嫡出!他根本连……」 「你错了!」风潇月扬声打断了他,望着慕容刑天的眼底,没有权势,没有金钱,也没有欲望,澄净地犹如天山上的水一样清澈,「你错了,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想法而已。不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别人的身上,我们和你不一样。霁月当皇上,我很高兴,没有任何的不满,不仅仅是因为我相信他可以当一个好皇帝,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弟弟,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这是父皇辛辛苦苦拼来的天下,还有那些他用生命守护的百姓。我们答应过父皇,一定要让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共同守护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所以,无论谁当这个皇帝,我们的使命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一个身份的改变,而放弃了对父皇的允诺。你一心想着要谋反,要篡位,那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将父皇当成你的弟弟,可我不一样,不会因为霁月是皇上,就让我改变对霁月的看法。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和我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弟弟。」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慕容刑天几欲疯狂,「他根本不是你的弟弟,根本就不是!他也不是我的弟弟,不是,不是!我没有他那样的弟弟,没有……」 …… …… 慕容刑天疯了,但这个结果也许是对他最好的。 最终的最终,面对这样一个为了皇位不择手段,最后却将自己逼疯的人,风霁月还是念及了血肉亲情,仅仅是下旨隔去他的一切头衔,禁足于岭南王府,永世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至于纪尚书的冤案,在青云和红凝的继续探查之下,不出三日,便抓住了当年奉了慕容刑天之命行事的人。眼看慕容刑天的大势已去,那个人不仅将如何毒害先皇,买通伺候先皇的小太监,日日在他的饭菜中放入少量不足以致命的『独一』,直到三个月后才无药可解中毒而死的事情坦白,还将如何找人陷害纪尚书,栽赃嫁祸受贿的证据,并下毒手杀害纪家满门的事情也一一交代了清楚,还了纪尚书一个清白。 青云和红凝,终于也可以唤回他们真正的姓氏,不再躲躲藏藏了。 这日,一下早朝,风霁月便将风潇月和王槐安传到了御书房。 「不知皇上召老臣和王爷前来所谓何事?」 「相爷。」这些日子一直在处理着慕容刑天的旧部,风霁月的脸上也显出了疲惫之色,「关于父皇的遗诏,我还有些事情想向您请教。」 「哦?」王槐安的脸上挂着一抹笑意,「不知皇上有哪里不明?」 「皇叔手上的那份……真的是假的吗?」他这几日思来想去,一直不明白。既然父皇的遗诏只是传位于他,为何皇兄知道了却不告诉他呢? 他明显记得皇兄进殿时在看到慕容刑天手上的那份遗诏之时,眼里忽闪的神色,若那真的是假的,是他们早就准备好给他设下的套,他又怎会在那时如此惊讶呢?还有后来,当皇叔几次要将上面的内容读出来的时候,皇兄和相爷都适时打断了他的话,一次可以说的巧合,可是几次三番打断不让他说,岂不是太过巧合了? 王槐安和风潇月对视一眼,在看到风潇月点了点头之后,王槐安终于嘆息道,「岭南王手上的那份的确是先皇所书,但不是遗诏,是先皇颁给老臣的一道密旨。」 「密旨?」风霁月惊讶,莫非父皇临终前下的旨并不是一道,而是有两道?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清楚地记得慕容刑天看着这份密旨的眼神,就好像它能够帮他夺取皇位一样,充满了贪婪和欲望。 第97页 ☆、第五十一章 密旨 疑惑的眼神望向王槐安,风霁月似乎在等着他往下说。他隐约可以猜出,在这份密旨里,一定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也一定和他有关。 王槐安无声嘆息,垂眸冥思了许久,才缓缓道:「这件事还得从先皇病危那日说起。那日,天色灰暗,下着磅礴大雨,老臣奉了先皇之命,进宫觐见……」 ………… …… 王槐安进宫的时候,慕容璟天的寝宫里一个人也没有。推开门,一眼望去,整个寝殿都是空荡荡的。明明是白日,却寂静得如同黑夜,可怕至极。他提神往前走,迎面而来的寒气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咳……咳咳……」 压抑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从内室传来,王槐安循声过去。拉开长垂于地面的黄色帘子,他看到慕容璟天伏在床上,半撑着床沿,低头剧烈地咳着。 他一个箭步冲到床边,跪在地上,「皇上!」 「爱……咳,咳咳,爱卿……你终于来了……」慕容璟天费力地抬起手,示意他起身。 王槐安着急道:「皇上,您都病成这样了,为何不让人伺候着呢?」 「朕无碍……咳咳,爱卿不用担心。是朕有意支开他们的……」 「皇上是否有事要与臣讲?」王槐安与他共事数十年,早已深知他的脾性。 「爱卿,朕此番找你来,确有一事相求。」慕容璟天的声音极其虚弱,面色苍白如纸,仿佛一盏即将燃尽的蜡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臣惶恐,皇上有事,臣自当竭尽全力,不敢怠慢。」 慕容璟天忽然一笑,「你又来了,朕早说过,你我之间不必那么多礼。现在……咳咳,现在又无外人在,不需要那么拘谨。」 「是。」 慕容璟天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两道圣旨,递到了王槐安的手里,「这其中的一份,是朕的遗诏……」 「皇上!」慕容璟天的话未说完,王槐安就出声打断,忙道,「皇上洪福齐天,太医也说了,只需要休息几日便好,皇上大可安心,断然不会有事的。」 慕容璟天摆了摆手,「朕的身体朕自己清楚,那些老傢伙总是说偶感风寒,偶感风寒,朕知道他们是不敢说实话,朕不怪他们。」 「皇上……」王槐安着急。 慕容璟天道:「你听朕说完。朕在这份遗诏里面,已经写明了将皇位传予谁。朕一共只有两个儿子,潇月和霁月无论是谁继承皇位,朕相信他们都会做好这个皇帝,这点朕不担心,朕担心的是……」 慕容刑天停了下来,示意他先看另外一道旨。 王槐安将圣旨打开,看了几眼,脸色大变,嘴唇轻颤,「这……」 慕容璟天似乎早有预料,并不惊讶,平静道:「如若日后有一天潇月像他皇叔那样有野心的话,朕赐你权利,先斩后奏……杀了他,以绝后患……」 手里的圣旨掉到了地上,王槐安惊恐,「皇上,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璟天眼神空洞地盯着床顶看了许久,才缓缓道:「我这辈子自认为从未做过什么错事,可却偏偏辜负了一个人。」 「是皇后。」听他的语气,连朕都不用了,王槐安便猜到了那个人是谁,也只有在面对她的时候,他才会愿意抛弃帝王的身份,甘愿只做一个普通的丈夫。 他依稀记得那一年,年轻的慕容璟天大婚,纳了张家小姐为妾。由于他是太子,妻子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是以起先并未娶妻,立妃之事也是迟迟未定。 张家小姐出自名门,知书达礼,并未对此事上心,只是一心一意伺候丈夫。但不知为何,慕容璟天总是对她不冷不热的,温温的看似不是新婚燕尔,倒像是老夫老妻了。 一年后,张家小姐诞下一麟儿,取名潇月,全府上下为这位小少爷欢庆了三日。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张家小姐成为太子妃只是早晚的时候,慕容璟天忽然带着另一名女子进宫,请旨赐婚,说她怀了自己的孩子,要娶她为妻。 这件事,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纵使这名女子是大将军的女儿,但张家小姐早已为慕容璟天诞下一子,于情于理,都是她为正室。可慕容璟天偏偏咬紧了牙关不肯松口,非要立那名女子为太子妃。皇后气不过,当场便晕了过去。后来还是张家小姐主动站出来说愿意做小,才让此事暂时平息。 想不到第二年,那名女子也诞下了一儿,他,便是如今的霁月。 …… ………… 风霁月和风潇月都是第一次听到自己父皇与母后的事情,这件事在当时闹得很厉害,后来为了杜绝可能发生的意外,老皇帝便下令任何人都不得再提及此事,违者以抗旨论处。所以这么多年来,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竟然有这么一段过去。 王槐安说得简单,但他们两人很明显都听懂了,气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风霁月看了一眼风潇月,开口问道:「相爷,那父皇,为何要你……杀了哥呢?」他总觉得这个问题背后的答案,才是所有事情的关键所在。 王槐安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先问道:「能否请皇上先回答老臣一个问题?」 风霁月望向他,「相爷请讲。」 王槐安道:「如若真如先皇密旨上所说,潇王殿下有一日会和岭南王一样谋反,您会怎么做?」 第98页 风霁月看着风潇月,陷入了两难。如果哥有一日造反…… 「不,我相信皇兄,他不会造反的!」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心里的话竟然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风潇月也抬眸望着他,眼底深邃无际。 四目交接,似乎在传达着什么。 其实他有没有回答那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听到了想要的答案,王槐安摸了把并不长的鬍子笑笑,「皇上宅心仁厚,知人善用,将来定会是社稷之福啊!」 忽然被夸,风霁月有点不好意思。当了三年的皇帝,什么奉承的话没听过,但是从王槐安口中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他是父皇生前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能得他的夸奖,他确是十分高兴的。 不过他还没忘了正事,「相爷……」 王槐安明白他的意思,这件事情怕是今日也瞒不过了。罢了,说出来就说出来吧,他想若是先皇看到他们两人如今相处得甚好,也会愿意将真相告诉他们的,况且,他有必要知道自己的身世。 王槐安正色道:「皇上,请恕老臣直言,您是皇后所生,但却……并非先皇血脉。」 「啪--」风霁月手中的奏摺掉到了地上。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王槐安,声音有些颤抖,「相爷,你……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他不是父皇的血脉?这怎么可能!如果他不是父皇的血脉,父皇又怎么可能把皇位传给他呢?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 相比之下,也是第一次从王槐安的口中听到这个事实的风潇月,倒显得平静许多。之前每当问起王相关于密旨的事情,他总是支支吾吾的时候,他就已经有所察觉,只是不敢往这方面想。直到那日在树林里遇刺,他的手臂受伤,风霁月为他包扎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手,两人的血融在一起的时候,他才真正地明白这一切。 当下他的心里五味杂陈。不管怎么说,在这件事上,父皇的确是多虑了。因为即使那样,在他的心里,风霁月也还是他的弟弟。没有人说非得要有血缘关系的才能称之为兄弟,这么多年来,这个弟弟一直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扎了根,又怎会因为这么一件他们都无法控制的小事,去责备他呢?至于皇位,在这方面,他不得不承认,他们两个还是有相似之处的。皇位于他们来说,还不如江湖来得潇洒自在。 王槐安将两人的一切都看到眼里,嘆气道:「其实在先皇迎娶皇妃之前,就已经与皇后互生情愫,只苦于当时皇后的父亲在外征战多年未归,无法禀明,便阴差阳错地使得先皇先娶了皇妃。皇后一气之下独自离开了京城,却不料单纯的她涉世未深,为人所欺……后来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皇妃得知此事之后,虽心有不甘,但她向来宽宏大量,又瞧见了先皇与皇后之间的鹣鲽情深,心也就软了。」 「难怪,在这深宫之中那么多妃嫔,日日明争暗斗,夜夜耍心机耍手段,却唯独母妃和皇后相处融洽,胜似亲姐妹。」 风潇月记得小的时候,他的母妃总是和皇后一起在御花园赏花,而他就带着霁月到处玩。每次玩得一身泥巴回去,两个大人非但不怪他们,也只是笑笑,甚至也不看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就随手拉来一个替他们擦干净脸上的泥巴。这让小小的他曾经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摔坏了,弄混了自己的母妃到底是哪一个。 看到风霁月坐着不动也不说话,只是垂着头盯着地面,王槐安不忍地轻唤了一声,「皇上?」 风霁月愣愣地看着地面,过了好半天才回神,疲惫地说:「相爷,皇兄,我有些累了,你们先回去吧,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一个走散了的孩子,失魂落魄的寻着娘亲。 王槐安和风潇月也不再多言,悄声无息地离开了,他们知道这个时候他最需要的就是冷静。 风霁月从早上一直坐到晚上,一动不动。中午的时候有小太监过来问他是否要用午膳,一连问了好几遍都没听他说话,也就只能怏怏地退了下去。晚上推门进来看到他仍是那样坐着,还没跨进门就又掩上门退了出去。 这一日,风霁月想了很多很多事情,几乎将从小到大所有记得的片断都回忆了一遍。 难怪他每次问风潇月密旨的事情的时候,他总是模稜两可地回答他,难怪之前在慕容刑天要当众读出这份密旨的时候,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风霁月的眼神茫然无边。 他不是父皇的儿子,他的身上没有父皇的血。可是,父皇最终还是将这个皇位传给了他。 他知道,父皇是在告诉他,无论他是不是他所生,无论他的身上是否流有他的血脉,他都是父皇的儿子…… 而风潇月,那日在朝堂上,当着满朝文武,也说了相同的话。 他说:「霁月当皇上,我很高兴,没有任何的不满,不仅仅是因为我相信他可以当一个好皇帝,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弟弟,我们都是父皇的儿子。」 他还说:「在我心里,他永远都是我的弟弟,和我流着相同血脉的亲弟弟。」 那一瞬间,风霁月忽然笑了。 自从坐上了这个皇位,他从来都没有真心地笑过。可这一次,却是真正地,发自肺腑地笑了。 得父如此,得兄如此,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第99页 母后,如果您的在天之灵看到了这一切,是否也会为儿臣感到高兴呢? ☆、第五十二章 赐婚 日子如水般一天天地流逝,距陆忆然失踪已经过了两月有余。这两个月里,风潇月渐渐变得沉默,除了每日早朝以外,几乎寸步不离潇王府。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派去大劳山的官兵也一次比一次多,但几乎每一次,带回来的都是相同的结果。 「纪大人。」 青云才刚踏进潇王府的大门,就被候在门口多时的管家叫住了。 「什么事?」他的神色有些匆忙。 「方才皇上派人来请王爷进宫,可王爷回了府以后就一直待在西院没出来。王爷有命,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能私自进西院……」 青云明白他的意思,早在没有回京之前,风潇月就已经让人将西院给腾了出来。西院是整个潇王府里最大最美的院落,别人不知道原因,他却是知道的,那是王爷准备和陆姑娘成亲后住的。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好,原本想等回京之后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料到途中的意外,陆姑娘至今都不知所踪。 「我知道了。」青云淡淡地应了一声,思虑了一下,还是举步往西院走去。 青云来到西院的时候,风潇月正坐在院子里,没有喝酒,只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着。 前些日子下了一场大雪,整个院子都铺上了白皑皑的一层,银装素裹,粉妆玉砌。不远处的墙角下,几棵梅树傲然挺立,枝头的梅花不知何时已经悄然绽放,艷如朝霞,白似瑞雪,煞是好看。 青云走到他的身边,「王爷。」 片刻之后,风潇月才慢慢地从梅树上收回视线。见他仍是一个人回来,他便已经猜到结果了。从期望到失望,再从失望到无望,可他却从未绝望过。他一直都相信,她一定会回来的,就如同眼前的这几株梅树,气候越是寒冷,越是恶劣,开得就越美。 自从为纪尚书平反,青云和红凝的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但他们却仍然选择留在了风潇月的身边,替他办事。 将所有的事情一一交代清楚,又把管家的话传给了风潇月,青云沉默了一会儿,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事吗?」风潇月看着他,自从陆忆然失踪,他的目光里就再没有色彩可言,总是淡淡的,看似不悲不喜,实则却将所有的情绪藏在了心底。 青云沉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王爷,我今日进宫,听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小太监说谷老将军前些日子新收了一个义女,皇上有意……」他顿了顿,低下头,「听说这件事是谷老将军亲自提的,他不希望您再为陆姑娘的事情消沉下去,所以想将他的义女许配给您……」 青云没有再说下去。 风潇月挑了挑眉,眸中划过一丝痛楚。他本以为师父已经接受瞭然儿,可没想到居然出了这档子事,横生枝节。他知道师父和霁月是好意,可然儿如今生死未卜,他又怎么可能娶别人呢!况且,他早就答应过然儿,这一辈子,非卿不娶,又怎能失信于她呢? 风潇月拍了拍掉落在身上的一片梅花,起身向外走去,「你留在府里,如果有然儿的消息立刻通知我,我进宫一趟。」 看着风潇月远去的背影,青云摇了摇头。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  *** 风潇月进宫的时候,正巧谷苍松和王槐安都在。风霁月哪像一个君王的样子,命人在御书房摆了一个大大的暖炉,又放了几张椅子,就和两位大臣谈天说地,有说有笑的。 看到风潇月过来,他兴奋地站了起来,挥了挥手,小太监立刻会意地关上门出去了。他跑到风潇月身边,「哥,我派人请了你那么久,你怎么才来!我们一壶茶都喝完了!」 风潇月看着这阵势,心中微微有些诧异,「不知皇上找微臣来是有何事?」 风霁月不高兴了,嘟起嘴,「哥,现在又不是早朝,你干嘛叫得那么见外嘛!」 他其实并不是见外,只是一路过来一直在想着青云说他们要给他娶妻之事,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对不起,我……」 「潇儿,来了就过来坐,你们两个孩子站在那里干什么!」谷苍松指指身边的位子,风潇月只能点点头,走过去坐下。 风霁月凑近暖炉捂着手,自言自语道:「瞧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才离开一会会儿我的手就冻僵了,哥,你怎么还穿那么少啊!要是生病了,我怎么向皇嫂交代嘛……」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风霁月连忙闭嘴。 风潇月没有接话,目不转睛地盯着暖炉里若隐若现的火星子。 是啊,天气越来越冷了,不知道她有没有穿上厚衣服。以前她总是不爱多穿衣服,说又重又麻烦的,每次都是他软磨硬泡了半天她才肯穿,可如今他不在她的身边,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见气氛有些尴尬,风霁月求救地望向谷苍松。 谷苍松收到之后无声地嘆气,都这么久了,他还是这个样子。伸手拍了拍风潇月的肩,谷苍松语重心长道:「潇儿,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做人不应该总想着从前,应该向前看。」 「听闻师父近日收了一个义女,想要将她许配给我,可有此事?」风潇月突然开口。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谷苍松拍着他的肩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一下,慢慢地收回。本来是想慢慢和他说的,可是他如今既然直接挑明了,那他也就明说吧。 第100页 「确有此事。」谷苍松点头,直言不讳,「你也不小了,如今奸臣之事已经平定,我想着也该给你成个家了,身边有一个人照顾着你,总比你现在一个人要强得多。若是你父皇和母妃在天有灵,我想他们也一定乐见其成的。」 「多谢师父的好意,可您也知道我心里早已有人,恕潇月不能从命。」风潇月想也没想就拒绝。 「胡闹!」他接嘴接得倒是很快!谷苍松隐隐有些怒气,「如果那丫头一辈子都找不到,难道你就准备这一辈子都不娶妻了?」 风潇月接得比刚才更快,「正有此意。」 「你……」都说谷苍松是牛脾气,这脾气上来了,就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可风潇月又何尝不是呢? 王槐安连忙拉着从位子上跳起来的谷苍松,和蔼道:「王爷,你师父这也是为你好啊。你可知道这些日子为了你的事情,他伤了多少脑筋?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能够与你相配的女子,便立刻收了她做义女,又来请皇上赐婚。他这么做,无非就是希望你不要再消沉下去,你怎么能够不体谅他的苦心呢?」 风潇月没有说话。 风霁月也道:「哥,都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你这样我看着也难受。人家说办喜事可以把不开心的情绪全部沖走,早上将军来找我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个主意挺不错的,连圣旨都拟好了呢!要不要先给你看看,我保证,一定给你办一场风风光光的亲事!」 风潇月淡淡地说道:「不必了,我的事情我自有主张。」 「你都没见过人家呢,怎么知道不喜欢她!」一片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风霁月苦恼地看着他。 风潇月恍若未闻,「我这辈子除瞭然儿,谁也不会娶。」 他没有注意到,随着他话音落下,屏风后的帘子,微微有些波动。 「潇儿……」谷苍松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那丫头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竟让你念念不忘至此!」 王槐安道:「王爷,您还是考虑一下吧,那姑娘无论是从人品还是相貌来说,都不比陆姑娘差,您……」 风潇月打断他,戴着戒指的手紧握,「相爷不必再说了,我心意已定,纵使师父的义女是天仙下凡,也入不了我的眼的,你们若是不想让她难堪,就请她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可是……」风霁月弱弱地插嘴,「哥,我已经下了皇榜,你三日之后成亲,现在收回也来不及了。而且礼部和翰林院都已经开始准备了,百官也应该都已知晓……」 风潇月终于坐不住了,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旁的茶杯被他的袖摆碰到,翻到了一边,茶水顺着桌沿滴下,洒了一地。 风潇月瞪着风霁月,把风霁月吓得缩到了一边,这也许是他两个多月以来脾气起伏最明显的一次了。 「要么收回旨意,要么三日之后你自己成亲!」他冷冷地放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门被大力关上,风霁月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扯着嗓子大喊,「哥,你这不是为难我嘛,哪有下了旨还收回的道理啊。」 见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风霁月暗暗嘆气,小声道:「别说她非你不嫁了,就算我真的娶了她,被你知道以后,你还不杀了我啊!」 王槐安笑着摇头,对着谷苍松道:「他呀,就跟你年轻的时候一个脾气!」 风霁月也委屈地看着谷苍松,「师父,接下来该怎么办?哥他这样子,难道把他绑了送进洞房吗?」 谷苍松难得也开起了玩笑,与刚才完全是两个样子,「皇上,老臣有必要请您注意两点。第一,我不是您师父,这个称唿我可受不起。第二,圣旨是您下的,皇榜也是您发的,接下来究竟该如何去做,那就是您的事情了。」 「……」风霁月忽然有种挖了坑给自己跳的感觉!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答应过我的,办成了这件事就考虑收我为徒的!」天知道他想学武想了多久了,要不是谷苍松拿这个条件来利诱他,他才不会干这种要冒着被皇兄杀了的生命危险的事情做呢! 谷苍松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只是答应过要考虑,可没说一定会。」 「……」他突然好想咬人!!! ☆、第五十三章 成亲 与潇王府热闹的前厅相比,西院这边就显得冷清了许多。皓月当空,良辰美景在前,风潇月却倚着一棵梅树,对月独酌。轻风阵阵,花香四溢,奈何佳人不在,纵使万千风情,也无从倾诉。 想到白日里发生的桩桩件件,他不由地苦笑。曾以为凭一己之力,便能翻云覆雨,曾许诺此生此世,非卿不娶,可到头来,只是一块黄布,就决定了他的人生。若早知如此,或许三年前离开这里的时候,就应该义无返顾。 「王爷……」 红凝走到他的身边,她还是一袭红衣,几年来都未变过。原本早已看得习惯,可此时此刻,风潇月忽然觉得有些刺眼。再低头看自己,大红喜袍,繁花似锦,忽而又觉得可笑之极。 不用动作,内力已将腰带绷断。他摇摇晃晃地扶着树站起来,喜服从身上滑下,飘落于地,与白雪相拥,与花瓣相叠。 「王爷……」看到他的样子,红凝心底一阵酸疼,想上前扶他,抬起的手却迟迟没有伸出,最后只能缓缓垂下。 「她人呢?」 第101页 红凝知他问的是谁,据实道:「回王爷,王妃已经送去了洞房……」 风潇月回过身,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眸中是让人捉摸不透的深邃。 接收到他的目光,红凝连忙改口,「对不起,王爷,是红凝多嘴。红凝的意思是,谷小姐已经……已经去了您的屋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虽然在皇上和将军相爷等多方的压力下,王爷最后还是妥协了,可她也知道,即使那位小姐凭着圣旨嫁进王府,在王爷眼中,她仍不过与路人无异。潇王府的王妃向来都只有一人,也只能是她。 风潇月望着廊下的灯笼多时,才缓缓道:「从今日起,我便搬来这西院住。至于她……」 他顿了顿。他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所以在然儿出现以前,他从未对任何一个女子上过心,就连一点点可能有的心念,都不曾给过她们。可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他却是始料未及。无法给予承诺,偏生又不得不伤害。若是他此生註定要辜负一个女子,也只希望她能够知难而退,来日就算倾尽全力,他也会为她寻得一户好人家,断然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风潇月道:「红凝,你替我去告诉她,今日之事,是我负她在先,但我心中已有了心爱之人,皇命难违,娶她是不得已,还望她能够多加思虑,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若是想要留在王府,我不会阻拦,南边的那间院子她爱住多久,就住多久,但从今日起,我不会再踏入半步。若是想走,除了我这个人之外,潇王府里所有的一切,只要她要,我都可以给她,若还不够,我可以向皇上请旨,赐她想要的一切,绝无虚言。」 他从来都不认为一个他未见过,也从未见过他的人会喜欢他,所以答应嫁给他,无非就是两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亦或者是金钱权势。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的这些话都已作出了保证,相信一个聪明的女子,不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她若愿意接受,不管是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两全之计。 红凝低声应下,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吞回了肚子里。 来到南院,屋外灯笼高挂,屋内红烛摇曳,远远望去,红色的纱曼随风飘舞,一片喜气洋洋之景。 新娘子头戴凤冠,身披霞帔,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似是坐了许久有些无聊了,手里拿着一个红凝没见过的小东西不断地把玩着。她低着头,大红盖头将她的脸遮去了大半,教人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但是红凝想,她现在一定觉得很幸福吧。娘亲在世的时候曾经告诉她,女人这一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就是成亲当夜等着丈夫的那段时间。虽然会紧张,会害怕,但更多的,却是平日里尝不到的喜悦和甜蜜。 她突然有点不忍心将王爷的话告诉她,若是她听到之后,还会像现在这样满心欢喜地期待着王爷的到来吗? 她明白这种感受,因为曾经,她也做过同样美好的梦。只是,她比她幸运多了,在一切还能来得及回头的时候,她把那个梦深深地藏在了心底。 「谷小姐……」红凝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轻声唤她。这辈子最为难的时刻,莫过于此。 新娘子听到了她的声音,仿佛是习惯性地抬起头,入眼的却是一片火红。 哦,她差点忘了,头上还戴着一个麻烦的玩样儿。义父说这东西自己摘了不吉利,一定要让丈夫亲手摘下才行。 真是的,她都等了那么久了,眼看子时都要过了,他怎么还不来嘛! 盖头下的小嘴,轻轻地嘟起了一个弧度。 「谷小姐,王爷有话要我告诉你。」红凝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风潇月的话原原本本地转达给了她。本以为她会接受不了,末了还安慰了她几句。可是新娘子就那样坐在那里,蒙着盖头一动不动,没有预想中的哭泣,也没有预想中的伤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红凝奇怪地叫了一声「谷小姐」,却没想到她突然从床上跳了起来,一把扯下了盖头! 「哼,气死我了,他居然敢让我独守空房!什么叫皇命难违,什么叫逼不得已,我看他根本就是不想娶我!该死的风潇月,想让我走是吧?好!我走,我现在就走,这个婚不结了,不结了!气死他!哼,就算他来求我我也不回来了!」 陆忆然这边骂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连瞌睡虫都被吓得不翼而飞,那边红凝早就已经惊讶到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什么叫震惊!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刚才那些乱七八糟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早知道就学着青云,什么都不管,早点回去睡大觉,何必来倘这趟浑水呢!他们小两口的事情,爱分爱合都管她什么事,她没事干嘛要搀和呢!真是的! 等到陆忆然把能骂的词全都骂完了以后,就看到红凝目瞪口呆地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低头望望手里的红盖头,她的表情僵住了。 惨了,一激动就露馅了…… 陆忆然尴尬地朝她笑笑,「那个,红凝啊,是我……」 「你……陆,陆姑娘,为什么会是你……」 「呃,这个……」陆忆然满脑子都是怎么给风潇月惊喜,没有想过会是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从一开始新娘子就是她,也没什么奇怪的。她想过去拉红凝的手,跑了两步想到了什么,停下来慢慢走过去,「他人呢?现在在哪?」 第102页 「王爷在西院,陆姑娘请稍等,红凝立刻去请他过来。」见到她没事,红凝也很高兴。 陆忆然却拉着她的手不放,「不用了,还是我去找他吧。」刚才那些也不过是气话而已,现在她恨不得长上一对翅膀立刻飞到他的身边,告诉他他不可以不要她,告诉他他的新娘子其实就是她,还要告诉他她已经…… 来到西院外,陆忆然平復了一下心情才进去。红凝已经告诉了她风潇月在哪里,所以并不难找。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他的身后,唇边不由自主地漾出了一个甜甜的笑。虽然这些日子风霁月找他去御书房议事的时候,她一直躲在暗处偷偷地看他,可真正见到之时,才发现自己有多想念。 这种想念与时间无关,与距离无关,随着内心不断地发生变化。即使只是几个时辰未见,也有可能比分别几月来得更多。 就如她和他,分明白日里拜堂的时候才见过,可现在,却比之前分别的三个月更想见到他,听他轻声地唤自己一声,「然儿」。 咦?是她听错了吗?他刚才真的在叫她?可明明他是背对着她的呀。 陆忆然慢慢地走到风潇月的身后。 风潇月早就听到了动静,以为是红凝,也便没有在意。直到身后的人将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他才微微地蹙眉,侧头瞥见那刺目的鲜红,与不远处梅树下的那件极为贴近的颜色,让他瞬间又不愿转身相见。 何苦呢?他的话都已经说得这么决绝了,她又是何苦还要来找他呢? 「王爷。」陆忆然很坏心眼地忍着笑没有叫潇月。 风潇月心神不宁,果然没有听出她的声音,稍稍侧身,从她的手下退了开来,向前走一步,依旧背对着她,「多谢小姐垂爱,只是本王的决定不会改变,夜深了,小姐还是请回吧。」 本王?好大的架子! 陆忆然有心捉弄他,于是再次蒙上了盖头,迈着小碎步,摇着小软腰扭到了他身边,娇滴滴道:「王爷,还是让妾身服侍您就寝吧。」 哎哟喂,不行了,这个声音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陆忆然强忍着不笑出声,两边的肩膀却极不配合地一耸一耸地轻颤。 「小姐请自重!」风潇月面无表情,可语气里却多了几分严厉。 「你真的不想见到我?」陆忆然压着声线问。 风潇月不说话,只是忽然觉得奇怪,似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陆忆然撇撇嘴,不想就不想,反正她也困了,没心情陪他玩了。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睡觉咯!」 她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了风潇月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 ☆、第五十四章 洞房 由于头上还盖着盖头,陆忆然低着头,走得很慢,心里默默地数着步子。 一、二、三…… 「然儿……然儿,是你吗?是你吗?」风潇月有些惊喜,又有些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之快,让他一时竟分不清这是事实,还是梦境。 直到看到她停下了脚步,他才仿佛意识到这并不是梦,勐然间倾身上前,将她紧紧地搂在怀里,紧紧地,不放开。 腰被他的双臂勒得有些疼,陆忆然挣扎不开,急道:「潇月,疼,你别抱这么紧,放手……」 风潇月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增加了几分力道,他的下巴枕在她的肩头,「然儿,告诉我,是你吗?真的是你吗?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真的……」 「是我是我,潇月,是我,我回来了,可是,你先放开好不好,求你,快放手。」陆忆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听到了肯定的答案,风潇月才微微地松了些力道,但是圈着她的手臂似乎没有放开的意思。在怀里扳过她的身子,让她正对着他,伸出手,一点点地移向了盖头。 一阵风拂过,大红盖头宛若一朵绽放的梅花,随风飞舞,幻化出曼妙的姿态。 眼前的人,让人陶醉,又让人着迷。看着那张朝思暮想的脸,风潇月既惊又喜,没有半分犹豫,低头对着她的红唇吻了下去。 陆忆然一点都没有准备,想说的话,想给他的惊喜,完全被他这个吻全部压回了肚子里。狂风暴雨般的吻带着数日来的思念,担忧,焦急,失望,随着他舌尖的攻城略地,尽数传达给了她。她被动地承受着,也欣然地接受着。 直到渐渐喘不过气来,他的手也开始用力地掐紧她的腰,陆忆然才在这份迷情下恢復了一点意识。她捶打地他的胸膛,嘴里呜呜呜地轻吟,摇着头想要拉开两人的距离。 风潇月哪有这么容易放过她,失踪了那么久,害他担心了那么久,她倒好,竟然一声不吭地回来了,还联合着风霁月和师父一起设计他!如果今天娶的不是她,而是其他女子……他不敢想像!方才的失落和悔恨再一次涌上心头,风潇月一只手顺着她的嵴背往上移,放在了她的颈间,用了点力气按住了她不安分的脑袋,继续加深这个吻,身体比刚才更加近地贴近她。 「潇月,不要……」陆忆然拼命地躲着,却无奈男女力量之悬殊,纵使她使劲全力,也推不开他。 无计可施之下,她一狠心,用力地往他唇上咬去。腥味在两人相交的口中蔓延,风潇月吃痛,稍稍松了点力气。 陆忆然找准机会,大喊道:「潇月,松手,你这样会伤了孩子的!」 第103页 什么?孩子?! 风潇月的身体一震,失去的理智一点点地回来。 陆忆然趁他呆愣的会儿,连忙揪起放在她腰间的手,扔到了一边,又急又气地瞪着他,「风潇月,你想杀了你儿子啊!」 这一刻,风潇月觉得他的思想已经跟不上她了。什么孩子,他怎么一点都不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然,然儿……你刚才说什么?」他好像没有听清楚,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陆忆然咬着唇窝进了他的怀里,伸手抱着他的腰,「我们有孩子了,太医说已经三个多月了。」 「孩,孩子?」风潇月咽了口口水,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他似乎还是不大明白。 陆忆然笑嘻嘻地看着他,天知道她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反覆确认了几遍,最后还是风霁月把宫里所有的太医都请来,所有人都告诉她相同的答案以后才相信的。 她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是啊,我们有孩子了,你就快要当爹了。」 风潇月转惊为喜,情不自禁地拥紧了她,「我要当爹了,我要当爹了,我真的要当爹了!」 一想到陆忆然刚才的反应,他有急忙放开了她,「孩子,孩子没事吧?我刚才太用力了,有没有伤到他?」 见他着急的样子,陆忆然忽然觉得这些日子为怀这个孩子所受的苦都值得了。她抓着他的手,放在了她的腹部,明知道三个多月大点的孩子还没长开来,却仍然高兴地对着他说,「宝宝,妈妈终于回到你爸爸的身边了,这就是你的爸爸,你感觉到了么?」 一个人的时候,她总是喜欢这么自言自语,不管爸爸妈妈,还是爹爹娘亲地乱叫一通,也给孩子乱教一通,想到什么就是什么。 风潇月听不懂她奇怪的叫法,但也能猜到她在说什么,顿时心中什么烦恼都没有了,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一切也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他的整颗心都已经被他们母子俩暖暖的爱意所温暖,所填满。 他附身抱起她,朝房中走去。 推开门,陆忆然为眼前看到的景象所惊讶。这是另一个新房,布置地比她方才待的那间更要华美,更要喜庆。那是他们尚未回京,风潇月就已经找人布置好,准备给她的惊喜。 抱着她坐在床上,风潇月一寸一寸地轻抚着她的脸颊,深情地看了她良久,看得她的小脸慢慢地变红,像极了一只熟透的苹果,他还是捨不得移开视线,仿佛要将这三个月没有看到的时辰全部都给补回来。 终于,陆忆然实在受不了了这种气氛,讨好似的叫道:「潇月……」 风潇月双眉轻挑,眸中神色捉摸不透,拿着她的一缕髮丝,似是不经意地问着:「你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么?」 陆忆然猜不透他这种语气背后隐藏的到底是什么,要生气就生气,要骂她就骂她,像这么温水般不冷不热的眼神,让她不禁有些害怕。 攀着他的颈直起身,送上几个香吻,陆忆然像小狗似的蹭着他的脖子,「潇月,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风潇月好笑地看着她,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主动过,他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生气?」 陆忆然眨着眼睛,闪着无辜的小眼神,委屈地扁着嘴瞅着他。几乎是不用酝酿,眸中已经蒙上了一层水雾。 风潇月真真是见不得她这副样子,无声地嘆息,也许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他就已经註定这辈子会败在她的手里了。 低头吻了吻她的脸颊,柔声道:「还不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确定他不会生气了,陆忆然高兴地笑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师父和相爷的主意啦。」 「嗯?」 陆忆然慢慢回忆,「记不记得那天我们从空间出来以后,师父和相爷单独把我留下的事情?那天他们跟我说了很多话,总结下来无非就是你是王爷,而我的身份不明,根本就配不上你,如果就这样跟你回京,不仅仅成不了亲,可能还会让你受到群臣的弹劾,你是王爷,没有办法娶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为妻……」 「他们是这么和你说的?」风潇月蹙眉。 「你别急啦,听我讲下去!」陆忆然小心地把他的眉心抚平,继续道,「为了让我名正言顺地和你在一起,师父和相爷就想了一个办法。但这个办法的前提,是我必须暂时离开你。那夜大劳山里的黑衣人,并不是岭南王的人,而是师父以前的属下。他故意派人制造这个刺杀,就是为了让你和岭南王都认为我已经死了。否则我一旦进京,凭岭南王的手段和权势,一定会用我来威胁你,到时候的结果是我们预料不到的。在悬崖边,黑衣人带着我跳下去,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其实不然。下坠的时候,我打开了空间,逃到了空间里。」 风潇月恍然间明白了一切,难怪那个黑衣人看到了悬崖也不怕,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原来是知道自己不会死啊!还有那个笑,现在想起来,还真是讽刺,亏他还自诩聪明一世,竟然连这么一个小计谋都看不透。 风潇月哭笑不得,「所以你就答应了?你怎么捨得吓我,又怎么捨得离开我这么久?」 陆忆然轻笑着埋在他怀里,「才没有呢,我一直都看得到你啊,是你自己笨嘛!」 「你说什么?我笨?」风潇月抬起她的下巴。 第104页 「痛啦!」陆忆然拍掉他的手,继续不怕死地说,「本来就是嘛!你也不想想,琉璃吊坠一直都挂在我的脖子里,如果我真的死了,相爷又是怎么回到京城的?」 风潇月愣了一下,那个时候急着找她,这个问题他倒是真的没有想过。现在回忆起来,自己果真是疏忽了很多。 「那后来呢,这些事情都解决以后,为什么不回来?」风潇月想到这个就来气,之前说是担心会被人要挟威胁他,可岭南王谋反的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她才想到要回来! 陆忆然嘿嘿一笑,享受着久违的温暖,「那还不是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嘛!而且那段时间正巧太医发现我怀孕了,霁月又忙着处理奸党余孽的事情,害怕他们会有什么急利的手段,索性就把我留在了宫里安心养胎咯!太医说怀孕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留在宫里也方便诊治嘛!」 陆忆然讲得头头是道,风潇月却生气了。好啊,那些老傢伙们能耐大了,他的孩子竟然还要别人去养?最重要的是,竟然还没人告诉他!真是胆大包天了! 风潇月捏捏她的鼻子,「霁月霁月,你叫得还挺亲热的嘛!」 咦?陆忆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讶,「你这在吃醋吗?」想想不对,又换了一种语气,一字一句地肯定道,「你、吃、醋、了!」 风潇月倒也不否认,「是啊,我吃醋了。我的王妃竟然住在别的男人的地方,和别的男人一起串通设计我,你说我要不要吃醋?」 一连两个「别的男人」,陆忆然不免汗颜,「你怎么这么小气,人家好歹也是你弟弟啊!」 风潇月想了想,十分确定以及万分肯定地告诉她:「他不是我弟弟。」别的事他都可以忍,唯独这件事情,哼,碰到了他的底线,看他明天怎么去收拾他! 不过现在嘛,先收拾眼前的这个小骗子再说! 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贴近自己,陆忆然不禁有些害怕,稍一警惕,就发现自己不知何人已经从他的怀里挪到了床上,而他的手,正在扯着她的腰带。 「你……你干什么……」陆忆然的声音有些颤抖。 风潇月唇角微扬,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洞房花烛之夜,娘子以为我要干什么呢?」 ☆、第五十五章 圆满 看着他一点一点地贴近自己,陆忆然不禁有些害怕,稍一警惕,就发现自己不知何人已经从他的怀里挪到了床上,而他的手,正在扯着她的腰带。 「你……你干什么……」陆忆然的声音有些颤抖。 风潇月唇角微扬,俯身在她的耳边轻声道:「洞房花烛之夜,娘子以为我要干什么呢?」 陆忆然懵了,刚刚才恢復如初的脸色又瞬间转红,双手向下阻止着他的动作,断断续续道:「潇月,不要这样……会,会伤了孩子的……」 风潇月笑笑,把她两只不听话的手定在了头顶。没有了阻碍,轻而易举地就扯下了她的腰带。失去束缚的嫁衣似火花般燃烧,绽放,宛如一朵巨大的红莲,在床上铺展开来,一直蔓延到屋内的每一个角落。 风潇月的手轻轻一挥,床榻两边的纱曼轻垂而下,隔绝了一室旖旎。 低头凝视着身下的女子,他小心地避开了她的腹部。在这个里面,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他和她的孩子,他正在一天天地长大,过不了多久,便会来到这个世上,喊他爹爹,喊她娘亲。 可是,这还不够…… 沿着她的眉心,一寸一寸地往下亲吻着她的脸颊,一寸一寸地浅尝着她的美好。每一下,都将这三个多月来的思念完完全全地告诉她。 陆忆然的身体渐渐开始发烫,可是,她有孩子了,他又怎么可以…… 风潇月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一笑,耐心地将她再次拢起的眉心吻平,然后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小骗子,难道太医没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可以,什么时候不可以吗?」 陆忆然没听懂,「可以什么?」 他咬着她的耳垂,声音已经带了几分沙哑之色,「他们应该知道让你回到我身边又立刻和我成亲会发生什么,如果不是有完全的把握,保证你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事,我想就算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让你回来的吧。」 话音刚落,他的手已经往她的衣襟里探去,炙热的吻也沿着脖子慢慢下滑,移到锁骨之处,浅浅地停留。 「潇月……」当衣衫褪尽,身上的最后一道防线被完全打破,陆忆然的眸中亦染上了迷离。 看着身下柔美又熟悉的娇躯,风潇月的眼角处浮现出了几分笑意。带着几丝情欲,带着几丝渴望,而更多的,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心满意足。 她终于真真实实地回到了他的身边,再也不是午夜梦回的点滴思念了。 松开了牵制住她的手,目光直直地停留在她的小腹上。原本扁平的小腹如今已经微微凸起,他轻轻地抚上了她的小腹,感受着里面的小生命。 在他布着粗茧地大手触上自己小腹的那一刻,陆忆然的身体勐得一震,体内似有一种东西正在叫嚣,顺着她浑身的血脉一点一点地侵蚀着自己的意识。 「嗯……」终于忍不住,她轻吟出声。她不知道,只是这样小声的嘤咛,就足以将他早已燃起的欲火点得更凶,更浓。 第105页 风潇月含笑地看着她,「然儿,你好美。」 说完不待她回应,他再次吻上了她,舌尖描绘着她的唇形,而他的手,也慢慢地上移。当触及到那片凸起的丰盈时,手下绵软的触感让他不禁在此滞留,加重力道揉搓。 他吻着她,由浅至深,由轻到重。摄取完她口腔内的每一分美好之后,灵巧的舌尖依旧不愿离开她的身体。一点点向下,再向下,直到将顶端的那粒朱果含在口中,他才满足地发出一声嘆慰。 迷离的双目已然悄悄合上,身体各处的感官却越发地灵敏。陆忆然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这副身体,早已习惯了他的爱抚,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便能点起她浑身的渴望。她开始慢慢地回应他,双手也一点点地移向了他光裸却又挺拔的嵴背。 感觉到她的主动,风潇月知道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终于不再满足于肌肤的接触,他的手向下移去。穿过茂密的芳草,指尖触及的,是一片甜蜜的湿润。 他微微一笑,取过一旁的软枕放在了她的腰下,身体被抬高,陆忆然诧异地睁开双眼。 「别害怕,我会小心,不会伤害孩子的。」风潇月小心地扶着她的腰,炙热在她的洞口徘徊。 他想得如此周到,陆忆然不由为他的体贴所感动。她轻轻点了点头,抱住他的肩,闭上眼,等待着他的进入。 再次吻上她的同时,风潇月抬高她的双腿,摺叠在胸前,他的□也慢慢地探入。那紧緻的地带是他所熟悉的,许久未进入,即使有蜜汁的灌溉,仍是显得有些生涩。为了不伤到孩子,他尽可能地放慢动作,可紧紧包裹的美好不断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终于,在到达顶端之后,他再也忍不住,速度逐渐加快,加重,却又控制着力道。 恍若一艘行驶在风口浪尖的小船,陆忆然咬着唇承受着他每一次的深入浅出。从起初的轻吟,一直到□时大声的吟哦,她的嘤咛之声仿佛一首最曼妙的曲子,为他的起伏配上了美妙的旋律。 一曲终了,人儿依旧。 当他终于将炙热的种子播撒在她的体内,他伏在她的身上,享受着美妙过后的余温。 扯过一旁的被子将两人紧紧地裹在一起,风潇月满足地亲吻着她。她累极了,怀孕的身体本来就容易嗜睡,此刻的她就如同一只温顺的小猫,闭着双眸轻喘,任他抱着,吻着,也不会有任何的反抗。 「然儿。」他轻声唤她,贴心地为她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 「嗯?」她好累,好睏,好想睡觉。 慵懒的神情让他痴迷,虽然好想再要她,可也怕她的身体吃不消。也罢,来日方长,他们有的是时间,又何必急于一时呢。 收紧手臂,将她的头按在自己的怀里,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睡吧,晚安。」 ***  *** 第二日一早,从他们拜堂起就未见人影的青云偷偷摸摸地出现在了西院外,隔着大门探头张望。 「哟,纪大人,您终于捨得出现了?」红凝抱着臂站在他身后,好笑地看着他做贼似的举动。 听到声音青云吓了一跳,发现是红凝,立刻松了一口气,「群儿,你又吓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红凝目光不善地看着他,「昨天你跑得那么快,今天回来难不成是向王爷请罪的?」 青云尴尬地摸头,他昨天跟着王爷去接新娘子的时候误打误撞听到了谷苍松和风霁月的对话,才知道原来新娘就是陆忆然。顿时心里乐得开花,一想到王爷知道以后一定会比他更加开心,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告诉他。可还没近到风潇月的身边,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王槐安就笑嘻嘻地威胁他,如果他敢将这件事告诉王爷的话,他的好日子就算到头了。 他左右为难,一边是皇上,一边又是王爷,任何一边的人他都是得罪不起的,这下可把他给难住了。后来还是「好心」的王槐安给他出了一个主意,既然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回去睡觉好了,等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他也就不用那么烦恼了。 他想了想,觉得相爷的话挺有道理的,于是咯,他果真就随便找了个藉口,遁走回去睡大觉了。 「群儿,王爷和陆姑娘昨晚没事吧?」 红凝轻哼,瞪了他一眼,「这府中哪有什么陆姑娘,我怎么不知道?」 青云惊讶,「咦,你不知道吗?新娘就是陆姑娘啊!」难道昨晚的事情进行得不顺利?不会啊,他方才过来的时候明明听府中的丫鬟说,新娘昨晚亲自来西院找王爷了。 红凝不理他,向前走去,「什么路姑娘地姑娘的,谷小姐现在已经是王妃了,你若是再乱叫,别怪我不帮你!」 青云怔了一下,才理解她话里的意思,连忙追上了她,「群儿,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是不是怪我昨天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哪敢!」红凝没好气道。 青云笑着去拉她的手,一看就是在闹别扭了,还以为他看不出来呢!「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 「不需要。」红凝头也不回地拒绝。 青云忽然快走几步拦住了她的去路,「群儿,我有事和你说。」 红凝没有办法只好停了下来,「什么事?」 青云看着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正色道:「这件事我瞒了你很久,其实……」 第106页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风潇月牵着陆忆然的手从里面走了出来。原来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他们的屋外。 见到他们走近,红凝又瞪了青云一眼,绕过他朝风潇月走了过去,「王爷,王妃。」 「这么早就来了。」风潇月的心情比前段日子不知道好了多少,人也恢復了往昔的神采奕奕。 「嗯。」红凝点头,「方才宫里的公公来传话,皇上请王爷和王妃进宫一趟。」 风潇月点头,「好,我知道了,我们正要进宫呢。」抬头瞥了一眼前方垂头丧气的青云,他轻笑,「你们这段日子也很辛苦,这样吧,我放你们一个月的假,想去哪玩就去哪玩,需要银子的话就去帐房支。」 传说中的公费旅游?陆忆然心动了,拉着风潇月的手臂撒娇,「潇月潇月,我也要去玩!」 「不行!」风潇月不答应。 「为什么?」陆忆然嘟起了嘴。 风潇月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你现在怀了身孕,怎么可以随便乱跑?」 「不管不管,我就要去嘛!新婚本来就是要度蜜月的啊,我们就当是蜜月旅行好不好?」 「蜜月?是什么东西?」 「蜜月你都不知道啊,就是……」陆忆然本着教学相长的精神,继续给风潇月科普二十一世纪的知识,顺便想着去哪里玩。 见他们走远,青云又走到了红凝身边,「群儿,我有事和你说。」 …… 风潇月被陆忆然一路缠着,实在是受不了她的死缠烂打,最后只能答应她,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以后,就带着她和孩子一起,游遍大齐的每一个角落,这才堵住了她说个不停的小嘴。 心满意足的陆忆然又像只小猫似的靠在了他的肩上,突然想到刚才出门看到的一幕,八卦道:「潇月,你觉不觉得青云和红凝之间有些奇怪啊?」 风潇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又想乱说些什么?」 陆忆然握起拳头轻捶他,「我才不是乱说呢!我只是觉得,青云和红凝的相处模式,一点都不像兄妹诶。」 「嗯,你说的不错。」 「是嘛,我就说……」陆忆然突然停了下来,睁大眼睛惊唿,「咦,你刚才说什么?我说的不错?难道青云和红凝真的不是兄妹??」 风潇月平静地看着她,「这件事红凝并不知道,她是纪尚书的女儿,但青云却不是。」 「那青云呢?他……」 风潇月捏了捏她的手,「放心,这件事情还是青云告诉我的。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所以你一点都不用担心他会想不开。」 风潇月特意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音,陆忆然抿着嘴瞅了他好一会儿,才笑着趴进了他的怀里,「你不会又在吃醋了吧?」 「你说是就是了。」风潇月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随便她怎么想,反正只要她在他的身边就好。 「傻瓜!」陆忆然对他下了最后的定义,良久之后,轻声道,「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红凝能够尽快发现自己的幸福。青云,一定很爱她吧……」 风潇月笑拥着她,透过车窗,望着两边飞驰而过的景物,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生活是如此地圆满,以至于左胸口那个会怦怦直跳的位置,也似乎溢出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情愫,不断地像水中自由自在的鱼儿一样,吐着欢快小泡泡…… ☆、第五十六章 辞官 有了风霁月的特许,风潇月的马车一路畅通无阻地在皇宫内院行驶,很快就抵达了御花园。 一大早,风霁月就让御膳房准备了满满一大桌的佳肴,说是要宴请新上任的皇嫂。这不,风潇月和陆忆然到的时候,就看到一大群宫女太监在亭子下忙个不停,亭子四周的积雪也都已经被清扫干净,为了防止化开的雪水凝结成冰容易打滑,地上还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毛毯。 由于离午时尚早,桌上只摆了几叠小点心和一些水果,但看那些糕点精緻的程度,他们也知道,一定是风霁月吩咐人特地准备的。 果不其然,他们一过去,很快就有宫女迎过来,欠身作了一个礼,「王爷,皇上说这些糕点都是王妃爱吃的,所以清早就吩咐了御膳房准备。」 「知道了。」风潇月心如明镜,霁月考虑得那么周到,一定早就料到他今日定不会轻易放过他的吧。 他无奈地轻笑,挥了挥手,宫女立刻退下。他扶着陆忆然坐下,指着其中一盘长得不怎么好看的糕点问,「你喜欢吃这个,我怎么不知道?」 陆忆然看到那个点心的时候口水早就哗啦啦地流下来了,也不管出门前才吃过早点,抓起一块就塞到了嘴里,一边艰难地吞咽,一边含煳不清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以前吃的时候并不觉得有多好吃,可是最近在宫里吃多了,越尝就越感觉别有一番风味。你要不要尝尝,真的很好吃呢!」 陆忆然又抓了一块举到他的嘴边,风潇月嫌弃地看了一眼,这么酸的东西,只有怀孕的人才会爱吃呢! 推开她的手,又为她擦掉了唇边残留的碎屑,风潇月接过一旁的宫女递来的水餵她喝,「瞧你这狼吞虎咽的样子,也不怕人家看到了笑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你了呢!」 陆忆然想反驳,可一抬头便看到了一旁的小宫女低着头暗暗偷笑,不禁又闭上了嘴,脸色微红。 第107页 风潇月奇怪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又往后看了一眼,对着那宫女淡声道:「没什么你就下去吧,不用伺候了。」 「是,王爷。」 没过多久,风霁月领着一群奴才风风火火地过来了。风潇月瞥了一眼声势浩大的队伍,只当没看见,继续搂着他的然儿悠闲地餵她吃水果。 陆忆然享受地眯起眼睛靠在他胸前,这种都不用动手食物就会长着一对小翅膀飞到嘴边的感觉真是好啊!很显然,她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动静。 直到风霁月站在他们身后,两人依旧浓情蜜意,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潇月,我要吃那个!」 「好。」风潇月拿起一颗圆滚滚地大葡萄,剥去了皮,餵到她的嘴边。 陆忆然啊呜一口咬了下去,酸甜的果汁顿时在口中蔓延,她幸福地感嘆,「好甜好好吃哦!我还要……」 「你已经吃了很多了。」风潇月无奈,她的嘴几乎一个上午没停过,怎么还一直吃得下呢? 陆忆然抗议地扁扁嘴,「可是你儿子说还没吃够!」 风潇月瞪她,「他会说话吗?」她的藉口真是越来越会找了! 陆忆然瞪回去,「这叫母子感应,他不说我也能听得到,你啊,是不会懂的!」 「咳咳……」被无视的某人轻咳了两声。 陆忆然也不惊讶,回头对风霁月笑笑,就在风霁月以为她要理自己了,想要凑上去和她说话的时候,她又转向了风潇月,继续着刚才那个话题,「你如果现在不给我吃,等你儿子出生以后我就告诉他,他爹爹是怎么在他娘亲怀他的时候虐待她的!」 风潇月突然有些头疼,人家都说怀孕的女人比较麻烦,这下他可是真的领教到了。为了防止自己的儿子以后真的会听信「谗言」,于是他还是决定认命地听话。 唉,想他堂堂一个王爷,几时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地伺候过别人?嗯,看在她为自己怀有孩子的份上暂时先绕过她好了,不过等将来孩子生了下来,看他怎么收拾她! 陆忆然自然不知道他心里打的鬼主意,兀自吃着她的葡萄,不亦乐乎。 风霁月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皇兄,皇嫂,朕来了。」 本以为摆出一国之君的派头,他们就不敢不理他了。结果眼前的两人倒好,不知道是心有灵犀呢,还是早就串通好的,异口同声地说了一句「来了就坐」之后,再一次忽视了他。 风霁月抚额,自从他当上了这个皇上以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这么忽悠他了!瞧着旁边那一个个太监宫女,忍笑忍地头都快低到衣服里去了,他就不由又是一阵泄气。 烦恼地朝他们挥了挥手,「去去去,你们都下去,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等到亭子下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风霁月鼓着腮帮子坐到他们的对面,重重地哼了一下,「你们也太不给我面子了!」 风潇月这才抬头正视他,「给你面子?给你什么面子?」 「哥……」 「你是想让我谢谢你把我的人藏了那么久呢,还是感激你花了三个月才让她换了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回到我身边?」 风霁月眨着无辜的眼睛,「哥,对不起嘛,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好,不该瞒着你的,可是出这个主意的人绝对不是我!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所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这也是被逼无奈啊!」 风潇月饶有兴致地听着他振振有词的「狡辩」,问道:「那你说说,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风霁月如实道:「回宫以后。」 风潇月摸了摸下巴,话中有话,「我们似乎回宫很久了。」 风霁月垂下头,「回宫第二日。」 风潇月瞭然,「这么说你早就知道了,却不告诉我。」 「哥,我……」 风潇月不等他说下去,继续道:「所以那日我去求你不要撤兵,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也是假的?」 风霁月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连忙摇头,「那些是我的真心话!」他真的是想和他一起,好好地守住父皇传给他们的江山的! 听到了他的保证,风潇月微微一笑,「我相信你。」 咦,这么容易就过关了?风霁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会被皇兄海扁一顿的准备,可是现在居然什么都没有? 看出他的疑惑,风潇月轻声道:「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担心,你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会不会接受不了,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消失,然后扔下这里不管?你说过,这里是父皇毕生的心血,父皇将它交给我们,我们就应该好好守护住它,绝不能落入奸臣之手。可同时你也说过,你嚮往江湖上悠闲自在,无忧无虑的生活,若是……」 「哥,你放心!」风霁月打断他,他的担心他都知道,所以他早就已经下了决心,「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风潇月看了他良久,缓缓道:「所以我刚才已经说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四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意义。 又是一阵喧闹声,不远处,谷苍松、王槐安和王宁清一行人也正往这个亭子行来。不知道王宁清说了些什么,将谷苍松和王槐安都弄得哈哈大笑。 「师父。」风潇月迎上去。 谷苍松看着他,点了点头,余光略带深意地移在了陆忆然的身上,询问道:「潇儿,我新收的这个义女,可还让你满意?」 第108页 向陆忆然伸出手,将她带到自己的身边,风潇月道:「还是师父考虑得周到,然儿以您义女的名义嫁给我,实属再周全不过了。」 谷苍松大笑。 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态度,风潇月拱手,略带歉意道:「若是徒儿之前有得罪师父的地方,还望师父海涵。」 谷苍松摆了摆手,半开玩笑,「哎,你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说我小气吗?」 「怎么会呢?徒儿不敢。」悬了许久的心终于彻底地放下,风潇月也是笑着应答。 一群人短暂的嬉笑过后,谷苍松和王槐安相视一眼,双双向风霁月跪下。 风霁月大惊,连忙上前扶他们起来,「将军,相爷,你们这是干什么?」 王槐安抬头,「皇上,老臣和将军想要求您一件事。」 风霁月道:「您说。」 王槐安淡笑,「请皇上允许我和苍松辞官回乡。」 「可是你们才回朝不久……」风霁月不是不答应,只是如今奸臣刚刚得以剷除,朝中正是需要他们稳定群臣之心的时候,若是他们一走,只怕此举必会引起新一轮的轩然大波。 既然要走,他们也自然考虑到了这些问题。谷苍松一点也不担心,接着王槐安的话道:「我和槐安已经商量过了,我们虽不再参与朝政之事,但短期之内不会离开京城。至于皇上担心的事情,也大可放心,纪尚书的两个遗孤,相爷之子,再加上老夫的义女,您觉得够么?」 谷苍松眼底的笑意很深,他如今膝下无子,会收陆忆然为义女的另一个原因,也正是为了长远之计所考虑的。 先皇在世之时的三大重臣之子女,如今都效命于朝廷,试问谁还敢说朝中无人?至于这些小一辈的孩子们能否真正地挑起大梁,有例在前,这些孩子都做得很好,他们自然也就无须担心了。 为了江山社稷忙活了大半辈子,在剩下为数不多的岁月里,他们也该好好地享一享清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