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有点怂》 第1页 [gl百合] 《女王有点怂》作者：木爻木大【完结】 文案： 曾经不可一世的符王姜青鸾逃到了辛国之后，变得穷困潦倒起来。 坊间多有流言道： 「那符王做的草鞋穿起来舒服，才两个钱一双。」 「听说上次符王参加国晏，把没吃完的东西打包回家了。」 「传说符王舞姿绰约，常有公卿们请她献舞。」 之后姜青鸾却歪打误撞的救下了大辛的长公主常岚，那日子自然又换了一个样子，常岚每日都对恩人各种宠爱： 「去给符王殿下制衣，要斑斓坊的手艺，世间最好的料子。」 「符王殿下要放风筝，其它人都不许放得比她高。」 「姜青鸾，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本宫都给你！」 符王姜青鸾捡起被扔下的王冕，笑着说道：「孤王要你……还有孤的天下。」 本文架空，借中国战国时期及日本战国时期的人文及制度，若认真考据，怕是无据可寻。 已作好扑街准备，所以提醒以下几雷请慎踩： 1、感情线不是全部，只是重要的一分部； 2、女一女二的剧情线偶尔会分开，毕竟是各有各的事业的女强人； 3、偶尔会有着重一下配角线，想挑战众生相。 内容标籤： 强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青鸾、常岚 ┃ 配角：所有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看！苍穹之顶，双凤高翔！ 第1章 四月，来自西北的季风吹入了天平城里，若是寻常年间在这个时节里，天空中早已挂满了纸鸢，这里是天平，整个大辛皇朝的国都，自然有着皇朝中最好的纸鸢匠人，他们用那双粗糙的手，将竹化骨，用纸化羽，让四月的天空争奇斗艳起来。 但是今年，天平城的天空却异常的干净，干净的如同一块被切开的璞玉，除了蓝与白，再也见不到其它的色彩。 曾有人作诗：天平四月龙戏凤，赤玄缟绿入云中。 而如今，人们只能看着那蔚蓝色的天空，可惜了这四月的季风，可惜了那孤独的纸鸢。 明德十三年的四月，皇帝只准备做一件事——祭天。 天坛设于天平城东郊，王公贵族们的马车与轿撵们沿着天平城的青龙大道连绵向前，一会司空家的撵挡住了将军的马，另一头小司寇的庶子又顶撞了正妻，青龙大道两侧的百姓们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看着贵族们的热闹。 天平城并没有因为祭天改变什么，除了那没有升起的纸鸢。 车队的前方多是皇室直系，公爵与公子们，与身后的臣子们相比，他们更为庄重，天家的子嗣自要与别人家不一样，毕竟祭天之事只有皇家可行，就算是十六方诸侯也不敢逾越半分。但在这一群冠冕堂皇的天家子孙中，却有一车特别扎眼，车中坐的是一女子。 女子正襟危坐，仪态端庄，若论那风姿在天平城中也是屈指可数的美人，不过美人眼目光中却透出一种凛冽之气，身着红色的衣裳，衣裳的袖口处用另一种织法绣着龙纹，大辛尚红，而龙纹只有皇帝的嫡子女们才能使用。 可在女子身边，却卧着另一位公子，那公子倒是散漫极了，也是一身的正红，不像其它皇子们将头髮梳的整齐，他的额前还留了一缕黑髮未束进髻中，而腰间配着一把满是珠宝的剑，至于剑刃是否锋利，今日的来客们都并不在意。 「阿姐，真是难得，父皇今日竟是准了女眷出席。」公子常敏说道，这位不受关注的庶子自然也从不在意别人的关注，今日愣是腆着脸上了长公主的车。在某些诸侯之地兄妹也需避嫌，但天平城向来开化，倒是无人在意，只是觉得常敏一介庶子，怎么有脸坐上嫡系的马车。 「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何况是祭天。」常岚回答道：「倒是你，坐没个坐相，站没个站相，未来怎么为父皇分忧。」 「好的阿姐，」常敏听话的坐了起来，他整理好跪在膝下的裙边，接着道：「也是，若不是祭天，你还得在宫里坐着插花，那得多寂寞呀。」 虽然天下诸侯并起，常有僭越之举，但祭祀一事上所有人还是遵守着千百年来的礼教，皇帝有祭天之礼，而诸们们当只能祭祀星辰与山川，也只有在这祭天之礼上，皇室血脉无论男女老幼均要参与祭拜，隆光帝登基已有十三年，这竟是常岚第一次参加到祭祀之中。 常岚垂目，她不明白为什么女儿就是一定插花品茶，她六岁便与诸公子一起在大司马霍显处学习王道之术，论口才，论眼光，论谋略，除了习武，乃至下棋都比各兄弟强，霍显曾于隆光帝说：「常岚为凤，便可一飞沖天，可惜了女子之身。」 「不明白为什么男子能做的事，女子却不能做。」常岚低声说道，虽然心有不服，但这就是大辛，她只能做女儿应做的事。 「我也这么觉得，其它女子不知道，但兄长们能做的事，阿姐一定比他们干得好。」常敏身体不由的前倾，刚才那番话一定是发自他的真心。 「对了阿姐，这次祭祀，祀官给你安排在何处落坐？」常敏问道，席位的安排代表着入席者的地位，常岚贵为长公主，隆光帝的宝贝女儿，怎么说也会坐在前方，这本来也是她第一次参与祭祀。 常岚让侍者呈上祀官发的帖，那是一张正红色的绢布，上面写着席位，坐席是西南方的首席，虽然是首席并非是所谓的上位，大辛向来北为尊，以东为贵，常岚的席位均不占这两处。见这绢布所写，常敏也愣了愣，他本想将自己的绢布来出来看看，但自己尚在东位，于是只得将自己的绢布藏好。 第2页 「阿离。」常岚将绢布还给侍者，问道：「我的右坐坐何人？」 那叫阿离的姑娘一身素色麻衣，两边袖口绑着襻膊，她的样子并不算讨人喜欢，看上去甚至有些笨笨的，但这种壮实的身材，倒是个适合干活的，阿离再次躬身小声说道：「奴已经打听到了，在您身边落坐的是上京国烈武王的夫人。」 常岚点点头，上京国乃是十六诸侯国之一，这次祭天来了十五路诸侯的使者，上京国派的便是世子与夫人。 「这怕又是父皇的安排吧。」说的是常岚的邻坐，这位敏公子却有些不耐烦：「怕又是准备指婚了。」 「掌嘴。」常岚有些责备，她看着附近越来越密集的马车，说道：「不要揣测圣意。」 「哦。」少年公子嘟着嘴。 二人正说着，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常敏坐姿不端险些一个踉跄，又马上扶正了身子，一旁的常岚反而正坐着，不失仪态。 「怎么了。」常敏向马夫问道。 马夫正打望着前方，他回头行了一礼答道：「不知哪来的乡下诸侯，竟然与长安君撞了车。」 现在诸侯混战，诸侯国们早不是曾经的勤王之师，但是在天平城内公然放肆还是不可能的，何况长安君是隆光帝幼弟，虽然说没什么才德，可打狗还需看主人。 「什么色的车盖呀？」常敏问道。 「玄色。」马夫回道。 「符国呀。」常敏又端正坐下，却又想起了什么，道：「十六路诸侯中符国不是没派人来吗？」 符国是大辛朝最西端的诸侯国，在百年前也被认可为中原上国，随着符国不断的西侵，逐渐与西边的部族们融合，远离了中原礼教，久而久之就被称为了蛮符，任各路诸侯连横合纵，却就是不带蛮符玩。 「对了，」年轻的公子拍了拍脑袋：「别不是大司寇家的那位吧？」 大司寇乃朝廷的六卿之一，负责邦交之谊，所谓他家那位，倒也是个人物，而正是因为这个人物，蛮符断了与大辛的往来，足足五年未向辛国上供纳税了。 「你是说那个符国废王？」常岚问道。 「可不是那个女人吗。」常敏笑着说道：「也只有蛮符才会让一个女人做诸侯。」 「可惜，还是被废了。」常岚垂首惋惜说道，一个女人不仅仅可以走入庙堂，甚至可以为一方诸侯，这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事。 「像那种荒淫无度、不保社稷之人废了也就废了，倒是听坊间小道说这位废王为了生计，偶尔还卖卖草鞋，倒是讽刺之极。」常敏又小声说道：「如果是阿姐在蛮符，那一定是一代明君。」 常岚笑了，却不再说话，她羡慕符国女王曾经的意气风发，可她明白只要是在大辛，她永远也成不了一个明君，她只会在某一天里披上嫁衣，带着这个身份给予的使命嫁给一个她不有的人，生下那人的子嗣，并为那人纳下妾侍，像每个大辛皇朝的女人一样，躲在男人的身后，成就男人的世界。 可这就是她的人生吗？常岚看着这车水马龙，看着前方她的那些愚钝的兄弟们。 不，她不服！ 马夫甩起缰绳，马车接着向前移动着，远处祭祀用的畜生们发出粗鄙的叫声，仿佛它们并不知道，在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是死亡。 --- 「请问这席上有人吗？」 「请问此处可以落坐吗？」 「对不起……借个过。」 黑衣女子拘束的在席间行走着，她身着一身男子衣饰，更甚的是下身还穿着蛮袴，她左右的席上都坐满上了人，全是衣着华贵的女眷们，席位安排两两一桌，桌上放着上好的茶与精緻的点心，妇人们低声谈论着天平城里的一切，例如哪位大臣家的儿子又立了战功，哪位公卿又纳了小妾。 黑衣女子又四处打望着寻找着自己可以落脚的地方，她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但谁让自己丢了写着席位的绢布呢。她只得硬着头皮走着，每到有空位的地方就寻问一下是否可以落座，又或者找一处没人坐的地方擅自坐下，可不到一会又被坐位的主人请走。 突然黑衣女子眼前一亮，前排有个位置一直空着，而同桌的那位红衣女子一脸漠然，完全不像其它人的脸上有期待的表情，这倒是个机会，黑衣女子又往前方挤去。 「对不起……借个道。」 「谢谢，请让一让。」 最终她还是挤到了最前方，她看着那位红衣女子，对方及了笄却未盘发，估摸着应该是个二八少女，但女子的表情却过于淡漠，但既然被拒绝了多次，她也不怕再被拒绝一次，黑衣女子将袴腿往后一拍，双膝跪于席上，又悄悄看了眼红衣女子，对于自己的出现对方竟然并不吃惊，甚至都不理会。 「请问这里有人吗？」姜青鸾小心问道：「孤可以坐这里吗？」 常岚回头看着姜青鸾，那五官立体，星目剑眉，眸子透着一汪碧蓝，那还真是个漂亮的女人。 「坐吧，反正此处无人。」 第2章 吉时在辰，太阳已经升起多时，祀官们祭祀的畤路间行走着，今天要祭祀用的三牺各有百头，早在三天前就运到了这里，另小有玉环、玉琮、大有玉俑马车，凡是献给天帝的，必须是最好的，容不得祀官出半天差池，毕竟来年不丰，可是天子都受不起的罪过。 第3页 「巍巍帝辛，拓土封疆，设都天平，分封诸王。」 「西蛮东夷，不敢迨遑，铸鼎而立，且颂且唱……」 坐席四下的幼童们朗朗歌唱，这声音随着季风飘荡，越过大山，飘过东洋，传颂着辛王朝的威望。 常岚安静的坐得笔直，就像一个长年习武的将军，好像和身后那些叽叽喳喳的妇人们不在一个世界，她今年已二十一岁，天平城里这般大的姑娘早已当了娘，若不是与她订亲的将军府出了事故，她今天可能还坐不上这首席，常岚相信身后的些妇人的茶余话题中，一定少不了自己的故事。 所以当她的女奴告诉她烈武王夫人染了寒病不能出席时，常岚的心里笑了。 「请问这里有人吗？」 常岚回头，只见一个女子挂着不好意思的微笑问着自己，那女人很高，五官立体，星目剑眉，眸子透着一汪碧蓝，一看就是来自西方的蛮人，但是这蛮人可真漂亮，常岚所认识的公卿之女中，竟无一人是这样的大气之美。 「坐吧，反正此处无人。」常岚客气说道，但对于这张陌生的脸，常岚倒有些兴趣，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女人一身玄衣，腿上穿着蛮袴，腰上别着一把弯刀，坐下时只将袴边拍于裆下，常岚在宫中见过蛮人的舞姬，可是这样体面的坐在祭典之中的，还是第一个。 常岚注意到那女人的衣裳质地十分昂贵，用得极上等的绸子，只是那织样却是五年前的款式了，衣袖与领口上隐约可见红线织出的鸟纹。各国诸侯皆有家徽，天子家是龙，而这符国姜氏则用的玄鸟，常岚再一次审视着眼前的女人，这张脸，其实她在五年前见过。 那年常岚十五岁，与众公子们在书房上课，作为书房里唯一的女子，她却总是胜各兄弟一筹，自然总招来嫌弃，课后唯常岚主动留下向授课的夫子，问：男人所行之事，为何女人不可为？夫子不答，只让常岚留下抄《女德》，而当她离开书房时恰逢承天殿散了早朝，或许是早朝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所以才能让她记住这张脸，她看见眼前这个女人一身玄色蛮服，正与丞相併肩而行，气宇轩昂，不卑不亢。 「符王姜青鸾，荒淫无度、不保社稷，乃是符国立国八百年来最大的昏君！」之后丞相对好奇的常岚如是说道：「女子还当远离庙堂。」 至于这符王如何荒淫无度、又如何不保社稷常岚自然有了耳闻，只是姜青鸾不久之后便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这位符王也从常岚的记忆里变得越发的模煳，只是没想到这传说中的昏君今天与自己共坐一席，说来也是讽刺，有机会得到天下的人不珍惜，而有心社稷的自己却只能屈身这西南一隅。 「姜青鸾。」 许是发现了常岚的目光，姜青鸾反倒主动起来，她将手贴在自己胸前，微微躬身，那是蛮符的礼仪。 常岚含首，就算对于这位女王的诋毁传上了天，她对姜青鸾的印象始终是那年承天殿外她意气风发的样子，今日一见，那股凌厉的气质没了，反而却让人如沐春风，但这种和煦又让常岚觉得少了些什么。 「常岚。」 「敢问是哪位公卿之女？」既是常姓，那一定是公家小姐了。 常岚只知道姜青鸾深居简出，却不知她孤落寡闻到了如此地步，想想也是，这位废王虽是屈居大司寇府中，实则是大辛的一枚棋子，若有一天想对符国动手，有这位符王在手也是出师有名，今姜青鸾被放了出来，怕也只是因为十六路诸侯唯独符国未出有出使。 「家父临安君。」常岚答道，隆光帝登基之前封地临安县，也被称作临安君。 姜青鸾垂目，一副认真回忆的样子，忽然像一个辛国人一样揖手行礼，说道：「临安君大名如雷贯耳，久仰久仰。」 女奴阿离将头朝向一则，姜青鸾这做拙劣的演技让人颇为尴尬。 常岚却并不点破青鸾的谎言，只是曾经承天殿前的那张风姿绰约的脸消失了，她心中倒生了三分惋惜。 姜青鸾见常岚只是礼貌微笑，却不再接话，便知自己又被这辛国公卿冷眼了，这样的白眼这五年她也看了不少，她已然忘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再以符王自居，于是姜青鸾也礼貌的回以微笑，没有接下去的话题，二人也沉默了起来，各自收回了目光看向前方。 畤路间人来人往，忙碌的祀官，驱赶牲口的士兵，一身隆装的公卿，无数围观的百姓，还有那天坛边唱歌的小儿，这无一张扬着大辛的兴盛与繁荣，姜青蛮有一些想家了，她将原本跪坐的腿盘了起来，符国无论男女，均是这样自在，她的思乡只有如此隐秘。 沉默的人啊，在哪里都是耐得住寂寞。 当天坛南侧的鼓声被敲响，这意味着祭典正式的开始了，典祀大夫带着一众祀官手持竹简走上了天坛之间，说是一场祭祀，其实更像一场表现，需得让九州诸国明白，谁才是这四海大地的主人。 典祀大夫带着祀官们齐声颂唱起诗文：「巍巍帝辛，拓土封疆，设都天平，分封诸王。西蛮东夷，不敢迨遑，铸鼎而立，且颂且唱。承天之志，润泽四方，修戈筑剑，社稷永昌……」 与着诗文同起的还有鼓乐与舞蹈，那些平日城向彩衣的宫廷舞师们今日一身素色单身，广袖而舞，他们旋转着，时而如百只锦鲤腾空跃瀑，时而又如一束玫瑰骤然开发，公卿们见惯了风雅的独舞，就连各国的使臣都忍不住放下诸侯的骄傲鼓起了掌，掌声还没有落下，只见舞师又迅速的退去，一声惊喝从四周传来，紧接着是宝剑离鞘之声，当那锋芒响起，鼓声也更加急促，三牺中的马也惊唿了起来，一时祭坛仿佛成了战场，西南方的女眷中传来了阵阵尖叫，却又在祀官的安抚下安静了下去。 第4页 隆光帝坐在天坛之间，他是天帝的儿子，是诸侯众王们的君父，他肃穆着，冷酷着看着他的臣民，这位中年的帝王从继位那日起，从来没有如此的骄傲过，他想，大辛皇朝在这四海大地中依然是那么的高不可及的父国，诸侯们只能遥望这种荣耀，而永世无法比肩。 后世有史官们谈起这次祭天，可嘴里多是惋惜，这是隆光帝一生中最体面的一次表演，最终却成为大辛衰败的转折点，没人知道这位君王死前是否后悔过这次祭天的决定，但从他的起居註上来看，隆光帝常桓在祭奠之后每日作诗歌颂这祭典，连续半月，足足写了百首诗歌，或许在那一刻，他是真的快乐着。 帝王、公卿、朝臣、将军，这个祭典上的所有人都沉迷在它的宏大之中，但在这个祭典中依然有人与这一切显得毫无关系，年轻的奴隶看着自己餵养的牛，在他的家乡牛是家人，可在这里，那些憨厚的傢伙却会被扔进血池放干鲜血，最后托着残破的身子被掩埋入冰冷的大地中，谁能想到大地需要牛的耕耘才会孕育出更多的生命呢？贵族们不明白，因为他们无需耕种。 年轻的奴隶不由的嘆气，他摸着牛的额头，从身边拿出一捆肥草递了过去，所有的牛都围了上来，它们到这里已经有三天了，这三天的日子里它们无需耕种，每日享受着最好的草料和奴隶们精心的照顾，不止是它们，还有一百只马，一百只羊，这些畜生们过起了人过的日子。 「有兔，别餵了，反正一会就杀了。」老奴隶叫着，无兔是年轻奴隶的名字，暂且算是名字吧。 有兔成为奴隶前家里是有牛的，杀，他不忍。 「知道了，阿大。」有兔说着又偷偷给牛扔了些草料，这才把东西又再次收好。 叫阿大的老奴隶走到了有兔身边，这两个奴隶都裸露着上身，他们消瘦却又结实，身上爬满了苍蝇，与那些牛看起来并无区别。 「别怜悯，你应该感谢它们。」阿大说着：「否则被放血的就是我们了。「 曾经祭祀，用的是人牲。 「嗯。」有兔点点头，道理他都懂，就是心里总过意不去。 越是临近牺牲的环节，有兔越是想远离他的牛，他安静的退到了牛群不远处的小丘上，守着牛的奴隶不止他一个，但他相信自己是一定最难过的那个。 第3章 常岚安静的坐在席上，这是她第一次参与到祭典之中，这舞者们没有宫中舞姬那妖娆的身段，也不是在从越国传来的靡靡之音，舞师与武士们一同起舞，阴柔之时，就如同夜晚的萤虫，带着萤火蜿蜒飞翔于宁静森林的夜，可当武士们以刀震盾时，又如仲夏夜沉闷处的惊雷，让人心里欣喜，足以去期盼甘露的降临。 皇室宫廷中那些纸醉金迷与祭典产生的是强烈的反差。 常岚想，她更喜欢这样的画面，力量代表着的是无上的权利，是可以扭转命运的能力，她也曾想过，如果她比兄弟们要愚笨，她或许甘愿去承受结婚、生子，止步于庭院的命运，可她偏念了书，做了学问，她看到其它女子们不曾看到的世界，甚至将她的兄弟们狠狠的按在王道的地板上摩擦，她还记得有年秋天，先生教授《百家》，书中记载了辛朝方立时诸子百家的思想，道家无为、儒家贵礼，法家重理，兵家达道…夫子让众公子论，今日大辛形势，何家思想可以大有作为，太子常岱尊儒，只道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阶级使然，礼乐传承，大辛方可兴盛万年，另有二公子常白主张以兵立国，现在十六路诸侯并起，目无君长，若不国富兵强，何已立威。 最后常岚却说，以儒立国，上不恭则下不顺，以兵强国，只会穷兵黩武，民不聊生，大辛王朝已立国千年，国库充盈，人才济济，但国之重臣皆为公卿，公卿血统虽是高贵，但能力不稂不莠，因以法立国，凡事有迹可寻，有理有依，皇朝才可永立于九州四海。 此时恰逢已成为大司马霍显路过书房，旁听公子们做学，听到常岚的论调，霍显不自禁的鼓掌，霍显曾私下对夫人说：「若常岚为凤，我必将保她为少主。」 何时大辛之凰才能与凤比肩。 「这点心真味道真是极好。」 正在常岚惋惜之际，身边却传来了对食物的赞美声，常岚则过头，只见姜青鸾正在用一帕方巾将点心包起，大有打包带走的意思。姜青鸾再一次发现了常岚的目光，她礼貌的还以微笑，这人也真是奇怪，好像不知颜面为何物，干什么事情都是那副坦荡的表情，她就当着常岚的面，将那包点心放入了袖口。 「你的点心还吃吗？」青鸾问道。 「你拿去吧。」常岚以为姜青鸾就算被废也曾是一代诸侯，这些事情哪能她亲自动手，便对女奴说道：「阿离，为姜姑娘打包些点心，末了送去大司寇府上。」 青鸾从未告诉过常岚自己家住何处，想来常岚已是猜到了她的身份，说来也是，她一身符国王服，但凡是个公卿大臣都认得出来。青鸾还是豁达的笑着，仿佛知道这身份也没什么好丢脸的，反而实诚说道：「谢过姑娘了，孤也是好些日子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点心了。」 常岚并不知道姜青鸾究竟经歷了什么，才能以一国之君的身份说出如此伤及大雅的话，自古诸侯公卿都以竹松为榜样，竹生而有节，松在寒冬依然可以傲雪，但姜青鸾此时毫无这种气节，她扫过远方的祭台，看着那些被拉入祭坛的牛羊，突然觉得姜青鸾反而像它们。 第5页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大司寇可有怠慢了殿下。」常岚突然问道，直至话脱出口她才意思到自己有些失礼，可身边的人总是一位诸侯，更是一个女人，如果今天她没有与青鸾相遇，她或许根本不会在意，可偏是遇见了，她又怎么掩得住内心的好奇，她想看看她最希望成为的人过着的是怎么样的生活。 「大司寇对孤极好。」姜青鸾回答道，言简意赅，依然如春风一般笑着，这笑脸似乎从二人见面开始就没有改变过。 常岚知道，这问了也是白问，姜青鸾既为阶下囚，怎么会说那狱吏的坏话，何况最大的狱吏应该是她的父亲，隆光帝常桓。 「主人，开始杀牲了。」阿离提醒道，虽然这个姑娘长得壮硕，可声音却是细声细气的。 常岚点点头，她示意姜青鸾可以观礼了，但却见姜青鸾将头看向地下，估计怕是场面过于血腥而不敢入目，常岚总得来说是有些失望的，她以为既作为诸侯自然应该当有万夫之勇，却连杀牲这样的大事都不敢瞧，常岚又想到关于姜青鸾的种种传言：荒淫无度，不保社稷。 洛国的铁可铸最利的刀，这样的刀就算放在战场都是炙手可□□，有诗曾云：上洛石中铁，将军手中剑，而如今这般昂贵的兵器成为了屠夫手中的刀。 三个祭祀坑，分别放着牛、马、羊，三百个士兵拿着洛刀同时对准那些畜生的脖子，一时间血入泉涌，那带着咸腥味的血气像清晨的薄雾瀰漫在整个祭典，男人们疯狂的叫了起来，似乎在告诉天帝注意他们的虔诚，女人们拿着帕巾或用袖口捂住口鼻，对于这刺激的画面时敢露出掩面偷看。 牺牲之后，畜生与刀们被埋入坑中，之后又有以玉祭天之礼，来自皇朝各地的献来的最好的玉器也一车车的堆进了祭祀坑中，对辛王朝的赞歌不断的传唱，歌声伴随着那散不开的血腥气不断的，一层层的蔓延着，而她的父亲隆光帝，带着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骄傲神情坐在祭坛中央，那十二旒冠冕随着西下的风摇晃着，她已经忘记了父亲往日里的慈祥，现在她看看到的只有威严， 所有人在这样的仪式之下都如痴如狂，常岚看着坐在她正对面癫狂的兄弟们，他们甚至跳到了祭坛下方挥舞着广袖，且歌且唱。 常岚直视着这一场屠杀，第一次她离权力本身如此的靠近。 有兔坐在山岭上，虽然身后就是一座小山，如果他悄悄往山的方向挪动就能逃离劳役的监视，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一个奴隶走到哪里都是奴隶，这个时代阶级渭泾分明，做一个逃难的奴隶，不如在天平好好吃口剩饭。 「有牛有马，有狐有兔……」有兔哼着农家的调子，却忘记了下面的歌词是什么。 年轻的奴隶又马上从坐了起来，他隐约听到了牛的声音，他幼时就养牛，这牲畜繁多，与牛便特别亲近，但他又知道，此时此地不应该有牛，皇帝祭天，所有送到东郊的牛都已经送进祭祀的坑中，有兔起身寻着声音而去，果然在小山坡上有一只牛正散漫着吃草，年轻的奴隶只觉得背上一凉，这天子祭祀杀多少牲口那是有数的，少一只都不行，可这奴隶也不笨，杀牲的仪式已经结束了，如果少了牲口，那祀官们早应该来找奴隶的麻烦。 接着有兔又听到蹄声，那是牛蹄踩在朽木上的声音，而且必然是只大牛，有兔又寻着声走着，可后山上都是长了刺的小树林，哪里有什么牛。 奴隶也有奴隶的自尊，有兔向来以识牛为自己的本事，他仔细的看着四周，耳朵尖的就像一只兔，他寻着牛的声音，鼻子犹如一只猎犬，嗅着属于牛粪的气息，突然奴隶脚下一空，竟然掉入了一个棚里，有兔借着牛的犄角站了起来，才发现有人在山坡上做了一个牛棚，牛棚上被覆上了野草，看着堆积在坑里的牛粪，最陈旧的已经干了，估计这牛已在这养了不久。 有兔有左右看看，足足十头牛，每一头都强壮如丘。 「这些祀官，胆也太肥了，竟敢私藏祭品。」有兔掀开覆在牛棚门口的野草，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这奴隶没走两步，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巨响，有兔熟牛的习惯，这样的声响势必惊要惊了那些大傢伙，奴隶一个翻身顺势跳到了牛的身上，他紧紧拽住牛的两只犄角，身体贴合着牛身，只见那十只大傢伙如开闸奔流，竟朝着天坛奔去…… 姜青鸾左右望着，不知道哪家的女眷好能像常岚一样好说话，想这点心入口如丝，齿颊留香，若能多讨一些回去还可以打发一下大司寇家的下人，不过看了好一会，妇人们都各自攀谈，要么便是对上她的眼后又迅速将目光移开，青鸾只得再次坐端，她赶紧理了理自己的袖边，免得袖口里的补丁被人看见。 「请问这里是符王殿下吗？」 青鸾抬头，只见一素衣女奴走了过来，对上青鸾的目光后，女奴跪了下来，又小声问道：「请问这里是符王殿下吗？」 「是孤。」姜青鸾答道。 「此处乃女眷席位，大司寇命奴过来带一句话。」 「请讲。」对一女奴青鸾也是极为客气。 「祭典结束后，请符王乘他的车回去。」 「那我的车呢？」姜青鸾问道，好不容易今日许她乘玄色王撵。 「奴不知，」女奴回答道：「大司寇的车在北侧的山坡，奴一会在出口等您。」 第6页 女奴传完话便退了下去，姜青鸾再一次逮住偷看她看常岚，勾起嘴角，继续她如春风般的微笑。 「姑娘见笑了。」 「无妨。」常岚答道，可抬目之时却见姜青鸾的微笑不见了，转而沉下脸，仿佛换了人一般。 突然姜青鸾抓住常岚的手：「快逃！」 第4章 太子常岱沉着脸，他向来都是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今日那脸色却是极难见的死灰。 他端坐在上席，右则放着他常用的佩剑，他整个人也如寒剑一般，不敢让人轻易接近，在他的左席，丞相卫麓双手互插于袖口，因为年迈，他那挺不直的老腰微微弯曲，再无年轻时风雅公子的模样，而在常岱右则，宗伯令常樟脸色更为难免，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鬍鬚凌乱。 「受伤的女眷，东宫的人已经清点好了，颜起，念给两位大臣听听。」 「是，太子。」那叫颜起的少年是常岱的伴读，说是伴读，也是大司空颜端的儿子，未来辅佐新君的良臣，颜起打开身前的捲轴，轻声念道：「伤二十一人，死一人，长公主常岚晕厥，大司马夫人伤了左膝，太宰幼女腰伤……」 颜起的声音极是好听的，可今日从他嘴里说出的话对席上人来讲却是字字如针，毕竟这场宏大的仪式由这三人牵头，本以为那华美隆重的画面将载入史册，谁曾想到，祭祀才结束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十只奔牛竟从后山而来冲撞了女眷们的席位，在场的奴隶与士兵们拼死阻止，可人又怎么斗得了如丘壮的狂牛，最终才酿成了现在的结果。 「……符王姜青鸾踝骨折了，」颜起不疾不徐的念着：「小尹常苛家的妹妹，死于踩踏。」 常岱闭上眼，不语，另外两位大臣也不说话，颜起将记录伤亡的捲轴合上，低声说道：「太医都已一一为伤者看过了，都是人与人之间踩踏引起的，好在是些外伤，修养些时日便可。」 丞相卫麓清了清他的老嗓，向常岱行了一礼，说道：「既然踩踏引起的，那便不是天灾，何况事情发生时祭祀已经结束了，所以太子，这事与天子无关，与你我也无关。」 「丞相这么说，怕是有卸责之嫌啊。」宗伯常樟说道：「这次伤及的全是公卿的家眷，连长公主都险些受伤，不是一句你我无关就能算了的，这事办得好，也算给这次祭天一个圆满的交代，若是办得不好，怕对天子不利啊。」 「宗伯说得的没错。」常岱道：「祭天时出现如此伤亡，难免成为诸侯们的口舌，落下天子不孝引怒天帝这些话。」 「老夫是老了，太子您斟酌好就行。」丞相摸了摸鬍鬚，幽幽说道：「总之此事与天子无关就行，对了，听说有只牛的身上骑了一个奴隶？」 「是的，那奴隶已被拿下。」颜起回答道。 「另外，符王姜青鸾率先发现的奔牛？」丞相又问道，这个看似老煳涂了的傢伙心里却是敞亮得很。 「正是。」颜起回答道，丞相的话太具引导性，让他不得人看向常岱，毕竟那才是他的主人。 「若不是符王姜青鸾发现了奔牛，这次的伤亡可就严重了。」宗伯常樟说道，他反倒颇为公正：「据说是她把长公主护于身下，长公主才免了皮肉之伤。」 丞相卫麓闭上眼，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不再发一言。 常岱心里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卫麓自二十岁入朝，从小尹一职做起，歷经两朝坐上了丞相职位，年轻时倒满心抱负，小有所成，但随着年龄大了，反而豁起稀泥来了。 不过对方将话语权交给了自己，常岱自然有自己的安排，老臣想甩手不管，他乃未来新君，此事正是给自己立威时，常岱道：「符王有功，是应该赏得，至于那奴隶，先审着，这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安众民悠悠之口，之后便要辛苦三位大人了。」 「是，殿下。」席下三人躬身说道。 常岱又看着丞相与宗伯，最后又道：「丞相年迈，公务甚重，查案之事就有劳宗伯大人主领了。颜起，随我去公主府。」 两位公卿送别了辛王朝的少主，也各自离开，房间里再一次的安静下来，西南而下的季风吹开窗户，扬起了屋里的纱幔，风一旦吹起便永远无法静止。 ----- 常岚盘腿坐在榻上，她那红色的裙摆杂乱的堆叠在她的脚下，她赤着双脚，那蚕豆一般圆润的脚趾时不时往内扣着，这模样和昨日里那端庄的模样形成强烈的反差。 伺候起居的嬷嬷沉着脸，她伺候常岚接近十年，这位长公主一直是皇室的典范，她温文尔雅，端庄大方，虽然时常说出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总能得到公卿大臣们的赞许，嬷嬷已经快五十岁了，除了常岚她还伺候过先皇的妹妹，今朝的大长公主，但最为她骄傲的依然是常岚，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她的骄傲今日竟像个村夫一样盘着腿坐了起来。 「咳…」嬷嬷清清嗓子，她向常岚躬身行礼，小心提醒道：「太医院的大夫说了，让殿下躺下好好静养。」 「本宫又没受伤。」常岚用手按按自己的膝盖，这样盘腿而坐，倒很是舒适。 嬷嬷挪开眼不看这失仪的一幕，但还是关心的说道：「您额前都青了一块，还好没伤到您的脸。」 常岚看着铜静，额头髮际处确实有少许淤青。 第7页 「小伤，不碍事。」常岚将头髮散开，那处淤青刚好湮没在那青丝里。 「公主，头髮。」嬷嬷提醒道。 「不是说静养吗？」常岚说道，她声音沉稳，总让人觉得不敢违逆：「反正也没人来。」 「谁说没人来的。」 常岚回头，只见一男子一身红色广袖长衫，头上戴着雕龙玉冠，气宇轩昂的走了近来，男子身边站着一个少年，生得也是阴阳难辨，俊美得很。 若是寻常男子，定是进不了公主府的，只见那嬷嬷伏跪于地，对男子问安道：「太子殿下。」 「岚儿，越发没规矩了，天子之女，怎么披头散髮盘腿而坐的。」略过嬷嬷，常岱在常岚跟前坐下。 「大哥才越发没规矩，女儿家的闺房，倒是不宣而入了。」常岚支起下巴看着他的兄长，两人同母所生，长得极像。 「我是你亲大哥，谁敢造次。」说着常岱盯着常岚的额头看了一下：「受伤了，差点伤到脸上了。」 「小伤，无妨。」常岚又对女奴说道：「阿离看茶。」 常岱皱着眉头，脸色上隐约可见怒气：「下来让人把看牛的奴隶们都杀了。」 「大哥说的对！」突然门口又传来了另一男子的声音，只见那青年快步而来，脸上倒是意气风发，他往常岱常岚身边一坐，说道：「那些个奴隶连个看牛都看不好，祭天的时候就应该做为人牲给埋了。」 「二皇子。」嬷嬷再次伏跪。 那也是与常岚同母的兄弟，身高七尺，长得却颇为阴柔，那五官像极了皇后。 天子常桓嫡出的总共有四个孩子，不似前朝兄弟反目，这三位嫡出的皇子关系倒是极好，曾经在秋狝之时，三位皇子连同常岚半路遇险，两个兄弟都力保常岱、常岚安危，以至于老二常白失了左手二指，老三常青丢了性命，具体那一年秋狝发生的事被纳入了皇家秘录，只知道从此之后这嫡出的兄弟关系固若金汤，而那唯一的嫡出公主常岚自此心怀天下。 「老二，你怎么来了？」常岱问道。 「只许大哥来，不许我来？」二皇子常白说道：「路上还遇常敏了，我把他打发走了。」 「岚儿这还真是受兄弟们欢迎。」常岱说道：「不过岚儿，你还得与那庶出的小子保持些距离，谁知道是不是有心接近，毕竟父皇母后就你这一个女儿。」 「谢过两位兄长操心了。」常岚回答道：「敏儿心思单纯，平时里和他聊天也倍感轻松。」 「你就是听信了他的谗言，」二皇子常白说道：「女儿家还是安心嫁人的好，他只知道献媚于你，上次我途径卧虎阁，听他鼓动你去给父皇参言，我要不是当时急着去小司寇那里，我一定赏他两鞭子。」 「后宫不得问政。」太子常岱说道：「何况你早晚要嫁人的。」 「大哥说的对，女人还是做女人当做之事。」常白附和道。 常岱与常白左右各占一边，一句女子总要嫁人，一句女子无才便是德，听得常岚瞌睡不止，索性这公主侧目光看向窗外，若说女子为弱，为何那日姜青鸾却能救下女眷席上诸人的性命。 那日的风极大，空气里传来的血腥气久久不能散去，常岚只记得身边全是女眷们的尖叫与嘶嚎，大地都随着奔牛的蹄声而颤抖着，只有姜青鸾是站着的，她挺拔着腰身，手中是那朴实的弯刀，自己的手被姜青鸾紧握着，那高挑的女人拉着自己沖在最前方，她指引着那些吓得不赶挪步的贵妇们往外逃离，那弯刀不似公子们的华贵，却足够的锋利，它切开一张又一张禁锢着女人的围栏。 终于那狂牛冲到了席中，常岚只记得那打着补丁的玄色蛮服将自己紧紧的护在身下，她耳边是始终平静的心跳，一下，一下……之后，至她从昏迷中清醒，也久久不能忘记。 「大哥，二哥。」常岚回过神，看着左右两则还在说着女子无用的兄长们，道：「太医说我要静养，小妹就不陪二位了。」 「阿离，送客。」 第5章 明德十三年五月大司寇府 青色的纸鸢在天空飞翔，挂在它抓下的木铃随风响着，咯噔咯噔，一群鸽子从纸鸢下飞过，它们扑腾着翅膀又消失在天空的另一头。 后院里的女孩们玩着手鞠，那轻快欢乐的声音如铃声一般清脆，老嬷嬷的声音也起伏着，随时提醒着院中的姑娘莫失了仪态。 就与这后院一墙之隔的另一边，女人盘坐在一张老旧开裂的席上，她借着今日灿烂的阳光补着一件破了洞的衣裳，这衣裳面料却是极好，那丝又细又韧，可脱了的线却是收不回了，衣裳的坎肩处用的是黑色的熊皮，皮毛因为摩擦已掉了不少，若要补救，至少也得再买一张皮了，可这衣服的主人却囊中羞涩。 「殿下，别补了。」一个短髮的中年男人盘坐在不远处，手里编着草鞋，他看样子也不过五十，看上去极是强壮，在他的右侧放着一把弯刀，那似乎他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姜青鸾放下针，嘆了口气道：「这是孤的王袍啊。」 「碎成这样了……」男人看着姜青鸾一脸认真的模样，无奈的摇摇头：「您想补就补吧。」 「当时就不应该出头的。」姜青鸾说道，那日她见地上石砾震动，用手按地，那了阵阵麻感从指间传递上来，她是符地的主人，那一片大地上最不缺的就是牛马与草原，无论公子王姬，自小都得在草原上生活，哪会不知道牛奔之势。 第8页 「殿下自小心善，若是下次，您还是会救。」男人说道，可脸上却挂着不丝不服气。 姜青鸾嘴角含笑，回道：「这天下还说我心善的，怕就只有你巴勒一人了。」 「那是天下人不懂殿下。」巴勒说道。 姜青鸾提起衣服的肩角，又认真看看，别说她这愚笨的针脚功夫，怕给这天平最好的绣娘也救不回来吧，她将自己的王袍认真叠好，五年前从符国逃难，总共就带了几件像样的衣服，现在又少了一件。 此时一位年长的嬷嬷像主人一样昂着下巴走进了这寒碜的小院，她的身边还带着一个样貌颇为清秀的女奴，嬷嬷走到房门，眼神睥睨的看着这里，连走路都小心翼翼，生怕这里的土地玷污了自己的绣鞋。 姜青鸾看着门口的客人，忙穿上鞋袜跛着脚迎了出去，那是因为救常岚脚踝受了伤，只要一动还是疼得不行。 「刘嬷嬷。」 刘嬷嬷不情不愿的给姜青鸾躬身行礼：「符王殿下。」 「是大司寇那里有事吗？」姜青鸾道，其实这嬷嬷她是认识的，并非大司寇孔幽院里的嬷嬷，而是孔幽长子孔毅达院里的。 「是公子毅达找您。」刘嬷嬷说道，同时她给身边的侍女招招手，那侍女捧着一件衣服走了上来，看那衣服的面料到是上成，用上好的锦缎与毛皮而制。 巴勒上面接过那衣裳，不过这汉子的脸也难看到极致了，这符人向来性直，也不管君上在后，巴勒往地上唾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说早闻殿下善舞，今晚公子府中设宴，想请殿下为宾客献舞一曲。」刘嬷嬷的目光跳过巴勒，笔直的看向姜青鸾。 「殿下！」巴勒也回头看着自己的君上。 姜青鸾朝着巴勒微微摇头，还是用那和煦的微笑说道：「几时？」 「申时末，酉时初。」嬷嬷说道，明明身在下位，那口气偏又带着几分命令。 「那请转告公子毅达，孤准时赴宴。」姜青鸾说着将手指向门外，客气道：「不送。」 刘嬷嬷满意的笑着，与那女奴一起再次，便退出了姜青鸾的小院。 巴勒一脸恨意的送走了那趾高气扬的嬷嬷，他看着手上那衣裳，这分明就是舞姬的服饰，料子质地再好又如何，那怎么能穿在君王身上。 「殿下！」巴勒气急了，他匆匆走到姜青鸾跟前，将那衣服勐的扔在地上，用力的踩着那衣服：「就算真是被废，那您也是符国姜氏嫡出，您身上流着的是浮山真神的血液，您的母亲是太阳草原的女神，您怎么能答应这种条件！」 姜青鸾蹲下身子将衣服拿了起来，拍拍上面的灰，提起肩角看了又看，是件无袖短衣，下身也只在膝盖之下，料子确实不错，要将丝做成这样的薄纱是得让绣娘废点功夫，姜青鸾曾亲猎过豹，一眼就能看出裙边上的豹皮倒是上好。 青鸾将衣服叠好放在一边，盘腿而坐，对自己的老部下说道：「难道我能拒绝？」 巴勒闭上了嘴，五年前姜青鸾在符国被废，他集结一众死士将姜青鸾护送到辛国，曾经的符国少保孔幽，正效力于辛。他记得那夜到达国都天平时天下着暴雨，那二十几个死士已经去了一半，直到走进大司寇府，巴勒都把他的主人护在身后，那时司寇孔幽一脸涕零道：「我乃王授业之师，今天见符国宗室迫害我王，为师为臣于心不忍。」 于是大司寇孔幽为姜青鸾在符国周旋，终于说动三公五卿，让隆光帝保下了姜青鸾，但辛却失去了符国的朝奉。 现在随着孔幽年迈，符国使臣多次私下与丞相交好，姜青鸾也逐渐失去了她应有的价值。 「估计这衣服也是送我了。」姜青鸾摸着那块豹皮：「夜里回来，这块兴许能用来补补我那衣裳。」 「巴勒，」姜青鸾柔声说道，她知道她眼前的汉子是块硬石头，若非如此便不会一直对她誓死相随，但时地境迁，她不再是那个不可一世的符王了，姜青鸾接着道：「我们现在要活着。」 越国爱箜篌，此乃风雅物，上京好听筝，如雨落芭蕉。但到了这帝都天平，公卿世族们却独爱蛮人的五弦，追捧胡姬的舞蹈。 晚宴的主人带着一丝醉意，他上衣敞开，里衣的也松散着，露出的是他消瘦的身体，他左手抱着一个胡姬，那胡姬腰身妙曼，穿着金色的纱衣，像一条环色一样绕在主人的身边，她拿起酒壶为她的主人送上一口佳酿。 左右两边皆是男子，年长者不过四十，年少者还未及冠，他们踩着拍子嘴里唱着所谓的靡靡之音。 「执觥角兮扔金以为筹，踏乐舞兮抱美人而卧……」 宴会也如歌中所唱，觥筹交错，拨云撩雨，男子们有的披头散髮追逐着伎人，有的抱着酒壶满嘴碎雨。 刘嬷嬷小心跨过院中的客人，碎着小步走到主人的身前，她躬身道：「公子，符王来了。」 主人原本醉意朦胧的眼睛亮了起来，犹如夜里的狼一样明亮，他一把推开胡姬，挑起眉毛说道：「请。」 「喏。」刘嬷嬷小心退了出去。 主人做直了身子，他张罗着四坐说道：「各位，今天这席上还有一位客人，不过这位尊贵的客人来得有些晚了。」 「毅达兄，哪位贵客如此傲慢，竟然怠慢了你的邀请？」坐在一旁的少年说道。 第9页 「是啊，毅达兄可是未来的大司寇，位列六卿，是谁如此不识抬举。」 孔毅达再一次抱住身边的胡姬，他说道：「我不过区区六卿，哪能与今日的贵客相比，今日来者，乃是符地之主，玄鸟之命。」 「有请符王，为本公子起舞！」孔毅达喝道。 符王姜青鸾五年来深居简出，从不出现于人前，但辛国公卿皆知她屈居于孔府，对于她的传闻坊间也有流传，说这样一位淫-乱皇宫的符国君王向来不甘寂寞，常常引来男子来家里过夜，又传她美若女神，但只要给够黄金便可上她龙床。 这样的传闻怎么不让男人们兴奋，男子们高唿着，女人们也注视着宴会的大门，果然一阵铃声有节奏的传来，看过蛮放歌舞的人都知道，那是舞姬脚上总是繫着铜铃。 姜氏自入主符地以来，不重血统，与符西外族通婚，国民公卿中多数都是异域之美，国君嫡系更不在话下，诸侯之家无论男女都是一等一的美人，曾经哈拉尔部的首领求亲于符，竟不求公主，反而要走了一位俊美公子。 「听闻毅达兄今日设宴，孤王来迟了。」姜青鸾说着走到了宴席中央，她穿着刘嬷嬷送来的衣服，不过在那与舞伎无异的衣服外穿了一件蛮袍，蛮袍到膝，可这穿着方式中原人并没有见过，这袍子她只穿了一半，右手右肩则在外面，蛮袍右手的袖子捆在腰后，左腰上别着一把弯刀，说是来献舞的，却是一副战士的模样。 不过姜青鸾总还是如愿而来，孔毅达情难自持的大笑起来，他打量着眼前的符王，她的身材修长，手臂曲线中充满了力量，那些柔弱的胡姬们哪里及得了对方半分，谁曾想过，曾经的国君，如此的美人竟然能为自己而舞？ 「奏乐。」孔毅达指着姜青鸾道：「请吧，殿下。」 姜青鸾勐得睁眼，像雄鹰捕猎，同时抽出弯刀，正在坐下四惊之时，她又做雄鹰展翅。 「奏乐。」姜青鸾冷冷的对琴师说道：「天海碧涛歌。」 蛮地的琴师自然知道这支曲子，就是那里的小孩都能哼出曲子，那正是出征前的战歌，而姜青鸾所跳得正是战舞！ 四弦波动，铜铃声起，姜青鸾想着她曾经的凤栖宫。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 第6章 蛮舞与正统礼乐毫无相似之处，蛮舞是骏马奔驰，似公牛斗角，似母羊求欢又似雄鹰展翅，那是草原上一切生灵的动态，是妩媚，更是力量，是柔情，更是刚强。 姜青鸾八岁时曾在外公的草原上渡过了无忧无虑的一年，她看着那些骑马的少年追逐着放羊的姑娘，少年们嘴里唱着嘹亮的歌声，下马后跳起蛮舞向少女们示着爱。 青鸾疑惑着问着外公：「在宫里，孔先生说男子与女子一同跳舞有损风化，可这里为什么不一样，他们跳得如此快乐，大家还为他们伴着歌。」 外公摸着青鸾的头道：「因为这里没有先生嘴里的风化，草原的子民没有房子，没有耕地，我们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活着，所以活着的每一天只与开心为伴。」 姜青鸾踏着鼓点，扬着双手宛若雄鹰，但她的心，却丝毫没有在草原上那无拘无束的感觉。 孔毅达不知何时已经从他的主席之上站了起来，那双眼睛倒是直勾勾的盯着青鸾，如此佳人，谁又挪得开眼。 「毅达兄不如与符王合舞一曲。」不知哪位宾客说道。 这又何需外人提醒，孔毅达正有此意，他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扔给一旁的胡姬，自己仅剩一件轻薄里衣，里衣未合着，一副袒胸露乳之态，恰逢酒劲上头，他赤着脚摇摇晃晃的朝着姜青鸾而去，自古公子爱佳人，何况那位佳人还是曾经赫赫有名的诸侯，席上嘉宾倒是喧闹起来。 「殿下，您的舞姿真是妙曼啊。」孔毅达脚步蹒跚。 姜青鸾白了对方一眼，自己明明舞了一只雄鹰，也不知道他在哪里看到了妙曼之意，她一个转身，脚上铜铃一震，躲过开了孔毅达的靠近。 「殿下，」孔毅达却不依不饶，借着酒劲他又贴了上去：「毅达与你共舞。」 姜青鸾一个转身，孔毅达扑了空，她笑着答道：「大人，大司寇曾教导过孤，男女共舞有伤风化。」 「别管老头子。」孔毅达一把抓住姜青鸾的手：「未来我才是大司寇。」 手若游龙，青鸾转动手腕轻松脱手，她停下舞蹈，另一只手已经按在弯刀之上，只要孔毅达再进一步，她必取他首级，虽说自己寄人篱下，但怂也得有个度，战士可以战死，但绝不受大辱。 姜青鸾挑眉蔑视道：「可您现在还不是，公子，还是自重点好。」 「在我院子！」孔毅达再次上前妄图拿下姜青鸾，他又朝左右宾客问道：「谁敢提醒我自重，我想怎么样，都可以。」 「毅达君真我大辛男儿本色！」不知哪位宾客又鼓动起来：「需让蛮符看看，女人如何当家做主。」 毅达大笑，这位符王屈居于大司寇府两年有余，早已入了他的眼，只是奈何大司寇孔幽的威严，一直敢妄起歹念，可如今大司寇年迈，时常卧床，他那按捺已经久的心早已蠢蠢欲动。 「姜青鸾！这里，本公子说了算！」 随着孔毅达的亢奋，坐下宾客们也亢奋着，中原各国向来轻视符地，一来符地偏远蛮夷，其二符地女子竟能位列诸侯，如今符国废君任人如此对待，自然觉得心生畅快，要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宴席之外早已立了几人。 第10页 为首的是一位老迈龙钟的长者，他着了一身暗红色广袖长服，手中握着一根梨花木拐杖，拐杖上盘着一只霸下，而长老身后的客人，却是正红色衣衫，衣袖上有绣着龙型纹章，衣外披着一件锦制披风，二人身后各站了一位奴僕。 长者在此已站了少时，随着里面歌舞声与嘲笑声此起彼伏，长者握着拐杖的手早已青筋突起。 「放肆！」 长者喝道，那堆积着的怒气随着拐杖一起被扔了出来。 孔毅达回过神来，他看着地上那拐杖，同时又看向门外的长者，只觉得背上一凉，刚才那醉意一下没了踪迹，宾客们也安静了下来，那些抱着胡姬歌伎的公子们将怀里的女伴推开，那些平日里体面的贵族少年都不由的埋下了脸。 「父亲。」孔毅达做了一个长揖，却勐的发现自己仅剩一件里衣，又忙跑着回到自己席旁，期间险些摔了一跤，他赶紧将衣服套上，一脸惶恐的看着长者。 「大司寇。」席位上的客人们也纷纷做揖行礼。 「时辰不早了，就不留诸位了。」孔幽说道，他甚至没有去看那些狼狈的公子们。 「孔大人，小心脚下。」孔幽身边的女子说道：「阿离，扶着大人。」 「喏。」那个叫阿离的女奴走到老者的身边，伸手让长老搀扶，她态度谦恭，就像那只被扔出去了的拐杖。 三人往宴席里走着，两侧都是退散而去的客人，大司寇孔幽走到了姜青鸾的向前，看着曾经的学生如今这样的打扮，他一时有些失语，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自己的儿子，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最后咽下喉咙。 「殿下，失礼了。」 姜青鸾看着长者，同时也注意到了跟随而来的常岚，若说失礼，莫过于自己。 「先生，学生失仪了。」 「若非有客人找你，还怕我儿铸成大错。」孔幽说着，目光又落在了孔毅达身上，符国人想来兇狠，莫说女王，叫得上名的女将比比皆是，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到，要么就是眼下这一脸笑意的女王便是轻易取了自己儿子的性命。 姜青鸾也注意到孔幽身后的常岚，她本想拱手行礼，却觉得今日这衣服太失体面，于是微微含道：「长公主。」 「殿下。」 孔幽也不想这尴尬的场面继续，他对眼前的两人说道：「二位殿下既然已经会面，我就不叨扰了，小儿无能，老夫还需要再操心，这就安排嬷嬷送殿下更衣休息。」 「谢先生。」 走出宴席的门，仿佛又是另一个世界，那灯红酒绿和靡靡之音被一道门隔绝在了身后，门外是宁静的夜，月下闭颜的牡丹正垂着头，露气氤氲，空气是带着一丝寒意，两个女子并肩行着，女奴阿离安静的跟在身后。 「阿嚏！」姜青鸾打了个喷嚏，自从来到天平，这身体也不如在符地好了。 常岚停下脚步，她取下披风递给青鸾：「殿下如此打扮，别受了凉。」 「谢公主怜爱。」姜青鸾自觉的接过披衣披在身后，她接着说道：「今日让公主见笑了。」 常岚今日本是来送点心的，没想到见到姜青鸾如此狼狈，若说见笑到是不假，但常岚更觉得如鲠在喉，她原以为姜青鸾一方诸侯，虽然暂时受制于形势，但也应该有公卿之尊，那日祭典一见，只觉得稍有狼狈，但姜青鸾在救人时风姿依旧，可今天再见，仿佛又沦落不堪了。 「上次答应为殿下送点心，今日宫里的嬷嬷黄昏才做好，我想趁着新鲜先送来。」常岚解释道，顺手指了一下身后的女奴，阿离身上背着一个布包。 「青鸾谢过。」 常岚见姜青鸾至始至终都一个表情，脸上并未流露出惭愧之色，书上曾写，君子知耻近乎勇，姜青鸾的世界里仿佛并无耻辱二字，若是放在一般符国国民身上或许还能想通，但姜青鸾堂堂国君，怎么会如此淡然。 常岚作学时，曾听先生讲过，先祖孝昭皇帝少时无能，被上京国诸侯干王挟持，干王胁天子以令天下诸侯，孝昭帝卧薪尝胆，于承天殿上带一众内侍击杀了干王，又带禁卫军百人破摄政王府，此后重立天子之尊。 所以，眼前这位符王越是无能，常岚却越是好奇。 「殿下，点心带到了，只差茶了，为何不请我小坐。」常岚主动说道。 青鸾一愣，她向来深居简出，若非别人邀请从不出门，更别说邀请他人到自己屋里，且不说那小院极为简陋，就是连个伺候的僕人也没有，况且这位长公主也只在祭典上有一面之缘，若不是最后听太医说起，她甚至不知道常岚是何身份。 另外，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青鸾不由犹豫了。 仿佛是看出了姜青鸾的疑虑，常岚似乎更笃定这位符王只是暂时偃旗息鼓。 「这次来访，其一是答应送给殿下的点心，其二，祭典那日殿下以命相救，」常岚说着看向青鸾，恭敬的给对方行了一礼：「常岚自然以真心谢之。」 「只是天色已晚，大辛一向注重礼教，公主若半夜回宫，怕招来旁人闲语。」姜青鸾又道：「而且孤屈居于孔府，小院微寒，怕怠慢了公主。」 「我在天平向来离经叛道着称，殿下无需担心，而且这小院你一诸侯能住，我为何连去也不行？」 常岚话已至此，姜青鸾也找不到理由拒绝，她指着大院西南的角落道：「公主这边请。」 第11页 巴勒噼着柴伙，斧子下去的每一刀都极为用力，若不是因为一肚子的气，像他这样的用刀好手哪需如此刻意的去用力，他噼开一根木头就要往门外看看，他怕姜青鸾今夜不归，又怕姜青鸾今提着一把带血的刀回来。 至从五年前他们逃到了天平，每日都是这样战战兢兢，但大司寇总还是能照拂一些，现在大司寇孔幽势弱，这个草原汉子也真正的紧张了起来。 又是一斧勐得落地，巴勒起身回房将自己的刀提了出来：「滚犊子的，不能让君上一个人在那边！」 巴勒匆匆往外而去，还没走到院门，却见姜青鸾披着风衣带笑而入。 「巴勒，有客人来了，去烧些热水。」 第7章 常岚步入小院，借着月光她四下打量着这小院，小院位于游廊后，也算得上一个独立的院落，四户一宅，并不算差。但院落里并无花草树木，石缝之间冒着杂草，瓦房之上蹲着野猫，只有主屋里点着一烛油灯，都不足以将这小院照亮。 「小心脚下。」姜青鸾提醒着常岚，自己在前引着路：「寒舍还未招待过客人，如有怠慢，还请见谅。」 常岚突然想起青鸾的口头禅，她答：「无妨。」 二人步入主屋，常岚将鞋交给阿离，其实屋内地面还是极干净的，房间正中放了四张旧席，常岚倒也不讲究，选了一个客位坐了下去，再看姜青鸾，由于她一直赤着脚，还坐在门口收拾。 常岚打望着屋内，她曾经听过一词：家徒四壁，可一国公主哪里见识过真正的贫穷，今日她对这个词才算深有体会，屋里布置都极为简单，就一张床榻，墙放了一个装衣服的箱子，接着就她面前的茶机与四张旧席。 最后常岚的目光还是落在了茶机上的花瓶处，这样清贫的宅子里，依然插着一只桔梗。 收拾完自己，青鸾才跟着进了房门，她常岚对面盘腿坐下，她记得那日在祭典时常岚的目光冷漠，但今日在微弱的油灯下却觉得又有几分柔情，青鸾心中有些羡慕，若不是衣食无忧，哪又能如此自在。 巴勒放好水壶也赤着脚走了进了，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家里来了客人，见姜青鸾身上还披着对方的披风，想来也不是个讨厌的傢伙。 他单膝跪下，右手按在左胸，对姜青鸾道：「殿下，需要我为尊贵的客人准备些什么吗？」 在这屋檐下，主僕二人早已没那么客套，今日巴勒也是给足了青鸾的面子，可这过来问准备什么，这里家连个茶都没有，她也纳闷，这个符西的汉子打是能打，办事却真是让人操心。 常岚也看出了青鸾的为难，便对巴勒说道：「热水一杯。」 巴勒只觉得这少女好伺候，拍拍右胸就退了下去，姜青鸾尴尬的笑了，青鸾爱笑，可这确是常岚第一次在她的笑里看到感情。 「阿离，为殿下上药。」常岚低声安排道。 阿离跪着走到姜青鸾身前，二话不说就去拉姜青鸾的脚，那脚却缩了回去，阿离眼疾手快又一把抓住，生生把姜青鸾的脚拉在了跟前。 「这是为何！」姜青鸾身子往后躲，她可从来没想到这女奴的力气如此的大。 常岚见青鸾被阿离吓的那样子，倒与奔牛那天的果敢是两副面孔，也不知道她是真怕还是逢场作戏。 「殿下，听东宫提起，说你为了救我伤了脚踝，今日特意带了药。」 青鸾这才硬着头皮伸出了左脚，烛火下可以清楚看见她左脚脚踝肿成了一个球。常岚闭嘴不发一言，对方刚才还在宴会中起舞，究竟是怎么样的毅力让她如此坚持。 常岚中袖中拿一个檀木方盒，放在茶机上：「这是日出国献的骨药，据说是用龙骨所炼，极为珍贵，殿下不要推脱，若非那日你以命相救，我也不会与你一席而坐。」 常岚说话滴水不漏，每一次都容不得青鸾拒绝，此时巴勒拿着两个杯子走进了房间，她将杯子分别呈给二人，又悄悄的退了下去。 「殿下还有什么所求的，我能满足的都一併满足。」常岚不由的身体前倾，她看着姜青鸾的双眼，她将话说的如此明白，就看姜青鸾的野心了，虽然自己只是一位公主，但可以调动的资源应该比眼下的符王要庞大太多。 姜青鸾看着自己猪蹄般的脚，却又抬眼说道：「孤家里无粮，锅中无油，囊中羞涩，公主若愿意，可否赠些金两。」 常岚一愣，不过又想，本来也只有两面之缘，对方没必要对自已掏心，她反而更进一步：「殿下可有想过再回庙堂？」 姜青鸾吓得手一抖，竟把才上桌的开水给倒了一地，她又慌忙的用袖子把水渍擦尽，这才又压低声音回答道：「孤自然是想的，不过公主也知道，我走之后符国已经立了新君，我也回不去了，我姜家与常家本是一氏同族，我留在天平也可以为先祖敬孝。」 常岚端坐着，与对面姜青鸾的狼狈是极致的反差，有谁能相信上位者竟是一个不得志的女子，而下位者却曾经是一方君主。 她拿起身前的水杯轻轻一泯，说道：「金银明天我差人送来。」 姜青鸾笑了起来，还是那一副不卑不亢却又人畜无害的样子，她行了一礼道：「先谢过公主了。」 「我提的事，殿下还是考虑一下。」 「好。」姜青鸾满口答应，却对巴勒说道：「几时了，得烧水洗澡了。」 第12页 远远的传来了汉子的声音：「不知道，你要洗我烧就是了。」 常岚自然知道姜青鸾有送客之意，她理着裙边站了起来，对方装疯卖傻，她也一脸满不在意，反正姜青鸾出不了天平，她有的是时间等她。 「既然殿下要休息，我就不叨扰了。」常岚给阿离使了一个眼色，女奴放下装糕点的布包。 青鸾看着窗外，月亮的位置已经到了戌时末尾，她又指着自己简陋的房子回答道：「若还在我符王宫中，便留公主在我凤栖台秉烛夜聊了。」 常岚抬起袖捂嘴轻笑了起来：「殿下轻浮了。」 姜青鸾原本只是想突出自己的清贫，倒真是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那凤栖台是何处，是符国歷代王后的居所。 青鸾少年不更事时，在宗室的安排下她还真娶过一个王后，她依稀记得是族叔浮阳君的侄女，只是那王后并不入宫，而是一直住在娘家，倒是她自己喜欢凤栖台，那里曾是她母亲宫邸，常常悄悄呆在在那里过夜，现在浮阳君的儿子成了新的符王，她那王后倒稀里煳涂的被封成了公主。 蛮符蛮符，蛮化之地，从无礼教，亦无章法。 巴勒送走了常岚和她的女奴，又匆匆回到了姜青鸾身前，他到不客气的从布包中选了个点心，又递了一个给他的主人，姜青蛮接过点心却只是放在了一旁。 「怎么不吃？难道有毒？」巴勒看着手中那白色的小兔子，晶莹剔透的，怎么看也不像有毒。 「我没有胃口。」姜青鸾回答道，这样的场合也不再称孤。 巴勒将那兔子一口吞进了嘴里，也没有怎么品尝，两三口就咽下了肚子，顺手操起常岚刚才喝过的水杯，赶紧灌了一口水。 「她是辛国的公主？」巴勒看着门外的方向。 姜青鸾点点头：「没想到辛国也有这样的女子，倒是有有趣。」 「她找你做什么？」 姜青鸾搓着手指，这位殿下不笑时反而英气逼人，她道：「她问我，要不要从回庙堂之上。」 「好啊！」巴勒拍手说道：「借她的辛国之兵，我们杀回大符去。」 「辛国的公主并不及符国的王女。」姜青鸾看着巴勒，她不想打击这位武士的信心，但还是说道：「这里公主没有兵权，连剑也没有，她们唯一的用处就是联姻，生死攸关，我可不敢和她过家家。」 巴勒果然泄了气，他问道：「可一直住在这里也不行，孔幽老了，他儿子当了家可对我们不利。」 姜青鸾看着主屋的方向，嘆了声气：「没有先生，也没有今日的我…」 「反正那公主要送些金钱过来，等个月黑风高夜，我们逃了吧。」巴勒说道：「何苦在这里寄人篱下。」 「大符黑凤刺客遍布天下，我们离开了天平，就只有死。」 「那如何是好！」巴勒一有不快，这主僕二人到天平五年，也被囚禁了五年，这样的日子又何时看得到头。 「不想也罢。」姜青鸾拉长了声音，躺在了地上，透过瓦砾缝隙，她都能看到天上的星星：「你回房歇息了吧，孤王累了。」 巴勒敲敲右胸退了出去，他从十五岁时就守在还是婴儿的姜青鸾身边，如今又过去了二十五年，姜青鸾是他的主子，也是他的孩子，无论她做什么决定，他都只会守在她的身边。 姜青鸾抬起左脚，上面一股淡淡的药味，阿离的手艺很好，伤口被包裹的非常扎实，而想着阿离的主人，那位骄傲的公主，姜青鸾低声说道：「有趣，真是有趣。」 出了大司寇府的大门，一辆马车早已等在了外面，马车前后均有十名侍卫，马夫见主人来了忙迎了上去，常岚在阿离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阿姐，我可等了你好久。」马车上早就坐了一个少年，正是庶出的公子常敏。 「是你自己跟着要来的。」常岚回答道。 「对于你的提议那符王是什么反应？」常敏问道。 常岚勾起嘴角，答道：「殿下深不可测。」 「就那丧家犬模样？」常敏理解不到：「刚才见到了兵车将军家的公子，说符王正给孔毅达那孙子献舞。」 常岚看向自己的弟弟，问道：「若你与她易地而处，你会跳这舞吗？」 常敏一脸嫌弃，道：「士可杀，不可辱。」 常岚失望的摇摇头：「你与兄长们一样的煳涂。」 第8章 轺车缓慢的向前，士兵们步伐整齐，寻夜的城卫们看见这悬挂着龙纹旗的马车也纷纷退在两边。 少年一脸不服，他道：「若我与兄长们一样，我何必只追随阿姐左右。」 常岚看着轺车两边的城防卫，他们身着金色铠甲，毕恭毕敬的跪在两侧，她轻声说道：「现在天下之势，你如何看的。」 「诸侯混战，礼乐崩坏，诸侯们都想着开疆拓土，心中只有自己，没有皇室。」常敏说道：「我们乃天家子嗣，自然要重振礼乐，扬天子之威。」 常岚反问道：「你觉得兄弟们不是这么想的？」 常敏愣了愣，答道：「他们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少年又急于解释道：「若要深想，我自然与他们不一样，太子以为现在的形势是因为长幼无序，莫说这天下，就我们大辛，不少世家立幼而不立长，所以常岱心在礼乐之上，我见他最近一直在拉拢几位宗室族长，又出使上京白氏，大有将你嫁给上京世子的意思。」 第13页 「继续。」常岚脸上没有太多表情。 「上京白氏确实与我们一衣带水，虽然四百年前干王叛乱，但之后也一直忠于皇室，只是上京并无良将又无贤臣，如果只是拉他们演一出父慈子孝，怕也在这乱世也无助于我们立威。「 少年说完之后，看着自己的长姐，期待对方的认可，果然常岚微微点头。 「如果是你当如何？」常岚问道。 少年脸上更是恣意，他说道：「富国强兵，弱肉强食，若是我那一定以农养兵，韬光养晦，坐等时机先收回下京国，与上京白氏分其国土，白氏一定以死效忠，我多了一臂便可再往北方推进，拿下北方诸国……」 常岚忍不住摇头，低声说道：「下兵伐城，你这想法与二哥常白有何区别，穷兵黩武，不利于社稷，而且我们乃天子之国，哪有徵占诸侯领土之说。」 常敏闭上了嘴，心中有些不服，可常岚所说，却是字字在理。 「那阿姐是你你会怎么做？」 常岚看着少年，以一副先生的姿态说道：「如果目光只在我大辛，治国之路自然举步维艰，现在太子也好，二哥也罢，或者是诸位成年的兄弟们，要么只是想着重建礼乐，要么便是征战四方，可这两条路都是艰难。」 常岚接着说道：「北方下京黎氏有名将黎泰，黎泰用兵如神，以三千骑兵灭了卫国两万大军，东边上洛国良铁不值钱，却有一值钱的丞相，将上洛的铁炒成了金价，再往东说，小国日初，地小兵弱，可海上作战却是冠绝四海，南方六国中又以成国为霸主，成国国君秦苏乃今世之虎。西方符国暂且不说，他们志不在中原，与天平之间隔着浮山，过来也并非易事。」 看着少年期待的目光，常岚接着说道：「这些人中龙凤，你与他们讲礼法，他们关上门只会笑我们迂腐。你与他们比拳头，试问我大辛有名将吗？有贤臣吗？好不容易从符国请来了孔幽为大司寇，你看看他的儿子是如何的草包。」 常敏尴尬的笑了笑，问道：「听阿姐的意思我大辛都没救了。」 常岚道：「纵横捭阖、合纵连横。」可接着又嘆息道：「可惜没有人愿意听我说。」 也并非没有人听常岚说，时任大司马霍显就十分推崇常岚的说法，可偏辛朝公卿都自恃为□□上国，将兵法视为诡计，将谋略视作乡下诸侯们的粗鄙之术。 于是常岚视兄弟们为草包，只可惜自己却不能大展拳脚。 「我若是嫡出，一定为阿姐说话。」常敏接着说道：「可惜我是庶出，你是女子，人轻言微。」 常岚也低下头，因为她是嫡出中唯一的女孩，所以她受尽了宠爱，也因为她是女子，所以又显得太没有重量。 「有机会的。」常岚看着天上的星辰说道：「我一定要证明我是对的。」 轺车在天平的路上前进着，黑暗隆重着皇城，但星星总会闪亮。 二十年后当常敏再一次夜行于这条街上时，他曾想过，自己拥有了一个睿智的阿姐，只是那时，他们却已没有像今日这样并肩相惜了。 —- 东宫书房明亮极了，如果站在天空俯视这偌大的天平，那里一定是一颗金色的明珠。 一队内侍从书房门口经过，他们腰板立得笔直，眼睛若铜铃一般睁着，若是平时可不是这副模样，谁让今天太子常岱拉着一众幕僚议事到现在。为首的内侍不由的抬头往书房里瞧了一眼，他们的太子正一脸思索，而那一群幕僚们也低语说着些什么，此时已经临近子时，可这群少年们的精力仍那样的旺盛。 「那个奴隶还是不招吗？」常岱向身边的俊美少年问道。 颜起一边磨着墨一边回答道：「招了些有的没的，感觉也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极是好听，总能让人认真的听着他的每一个吐词。 「那总得有个说法吧。」坐在右席的少年说道，相比颜起来说，他并不算英俊，但身材英武，一看便是世家少年。 「叔达，你觉得应该是什么说法呢？」颜起眯着眼向少年问道。 「干脆杀了那奴隶，就说是他管理牛群监督不力，于是才有了那奔牛一事。」 「愚蠢！」常岱喝止道：「宗伯大人主管祭祀，明明准备了一百头牛，难道一个奴隶还能变出多得来？」 叫叔达的少年闭上了嘴，又一次陷入了深思。 「那奴隶只说偷懒时无意发现的牛，有一个牛棚被隐藏在山坡下，他以为是祀官们藏了供牛，怕得罪了祀官正说要走，却听到了牛棚后一声闷响，便有那当日奔牛之事。」颜起轻声说道。 「可是谁制造的那声闷响，谁把牛放在那里的？」叔达疑惑道：「现在疑点卡在这里，这案子怎么破？眼前都过去十天了，这不让丞相那老匹夫看您的笑话吗？」 颜起放下砚条，说道：「丞相那边还是小事，倒是陛下那里还得有个交待，就看太子您的意思，要找替罪羊固然简单，但颜起以为，这案还是要办漂亮，才能更得众公卿的信任。」 常岱点头：「我也如此认为，但总是没有眉目让本宫心烦。」 颜起坐在常岱身后，双手按在常岱的肩上，少年力道比那些内侍要好上太多，他为常岱揉肩说道：「其实在我来看，这牛的目标应该不是女眷席位，毕竟女人们与庙堂无关。」 第14页 常岱放松着双肩，他与颜起一直同居同寝早已习惯这样的伺候。 「难道是符国的黑凤刺客准备杀死姜青鸾？」常岱马上又否定道：「符国早就立了新君，没必要这么大废周折去对付一个弃子。」 「太子英明。」颜起答道。 「所以我查了牛棚的位置和朝向，对着的位置正对着的是通往青龙大道的驿道。」颜起指着常岱跟前的地图道：「若是祭典散去，这牛从山坡冲下，后果可不堪设想。」 常岱坐直了腰身，其实颜起所说的事他也有过怀疑，但是当日祭典上鱼龙混杂，不仅是本国公卿，各国诸侯都派了使臣，现在诸侯混战，一片乱世，谁知道这牛放出去是要杀谁。 「那还是没有头绪。」嵇叔达一手打在茶机之上，一脸泄气，他接着道：「唯一的证人就是一个奴隶，物证就是那十头牛，这怎么查都没得头绪。」 常岱眉头挤成了一个川字，当时他自己揽下了这件事，其实要是草草了事也可以，但他作为太子的尊严却不允许自己这么懈怠。 「起。」 「在。」颜起拱手答道。 「把刚才你的推测写成文书，明日上表父皇。天下的奴隶可比牛多，你往牛那里下手，看看谁家丢了牛，」常岱冷声道：「我还不相信这事查不出个水落石出了。」 「明白。」颜起答道，不过这少年却是眉头一扬，接着说道：「虽是上表天子，但我以为太子殿下还是需要有些手段，否则众卿看来只会觉得东宫软弱。」 常岱微微含首，颜起自少与他一同作学，书房之中向来常岚学问第一，颜起则屈居第二，常岱作为太子，清楚的知道这天下不是由学识最渊博的人来统治，而是由最能识人者治之，于是他的重心往往用在招揽才俊，拉拢公卿上。 「那就把那奴隶杀了。」嵇叔达说道。 「叔达，你能不能像是读书人。」常岱有些不耐烦，若不是嵇达叔是左将军家的儿子，他并没有打算让他成为自己的幕僚。 几次表现都没有得到认可，叔达闭上了嘴。常岱看着颜起，对方不仅容貌英俊，说话如夜莺一样好听，每次总能想得到主意。 「看来你心中应该有办法了。」常岱问道。 颜起含首，点头说道：「我看来无非赏与罚，那日符王姜青鸾反应及时，救下了长公主与众女眷，这自然是要赏的，至于罚嘛，有兔那奴隶暂时杀不得，不过其它看牛的奴隶就地处死，这样也算是杀鸡儆猴。」 常岱从席上起身，他按着颜起的肩道：「还是颜卿懂我，就照你说的办，五月初五正阳节，有请姜青鸾入朝赴宴，至于那些奴隶，让宗伯大人选个日子，拉东郊活埋了。」 第9章 正阳节 正阳节的由来源自一个古老的传说，在人类还未建立国土时，九州四海的土地上妖孽不断，瘟疫肆意，天帝派遣自己的儿子启下凡来拯救重生，启是一位一丈高的巨人，双手有举起小丘之力，跑起步来日行千里。 但就是这么一个厉害的神子却也无法平定人间的苦难，正在启愁眉之际，在河边遇了一位天女，天女说妖孽乃至阴之物，若要除掉他们，需要在至阳的时间，用天帝之血洒向九州四海，那妖孽便可除去，瘟疫也会消散。 启回到九天，向天帝索要鲜血，天帝说父父子子，作为儿子的启怎么可以索要父亲的血的道理，于是将启贬到了凡间，启救世人之心不灭，想到自己是天帝之子，或许自己的血也有用，便找了三个妖怪一试。 第一个妖怪是河里的蟒，启将血滴入河中，河水沸腾，那巨蟒翻起肚皮死在了河里，第二个妖怪是悬崖上的九头鸟，启与它大战三百回合，最后将血撒满了它的九个头，九头鸟从天下掉在地上摔死了，最后一个妖怪是森林里的四不像兽，启在它住的森林里撒上了自己的血，那四不像兽便撞山而死了。 启证明了自己的血对这世间有益，便又找到了天女，让天女在五月初五的正午时刻将自己的血洒向人间，天女答应了。 在五月初五的九州四海上下起了一场血雨，红色的血覆盖了整个大地，大地里尽是妖怪们的哭嚎声，但人类们却没有事，这雨下了一整天，总算将世间的妖怪消灭，瘟疫祛除。最后天女还留下一丝启的血，她将血吃入腹中，便怀上了启的孩子。 为了感谢启救了天下，人们拥立孩子为君主，让血的红色披盖在君王的身上，并发誓永远效忠于孩子，后来这个孩子的子嗣建立了大辛，大辛生而尚红。 所以，在大辛皇朝下的九州四海，没有哪个节日比正阳节还为重要，无论是辛国还是诸侯国在这一天都会让官员们休沐，连对峙的军人们也会停下战斗，齐唱起歌颂英雄的赞歌。 承天殿干阳道 正阳节前两天总是细雨不断，祭典结束后天平也没有给众人拉起风筝的机会，今日总算是放了晴，恰逢今日又是官员休沐的日子，若是抬头看看天空，那便是一副巨大的彩画，画中狮虎老鹰，散财童子，蜈蚣巨蟒一应具全。 对于这热闹的景象常岚却并不稀奇，她带着女奴安静的走在干阳道上，那里是通往承天殿的必经之路，西下的季风吹着风筝，也灌入了这条路中，扬起少女的裙摆，也拍得她腰间的玉佩叮噹作响。 第15页 在她的身后，与她一样的宗亲及受宠的官员们也陆续走着，在这极重礼的辛朝，只要每一次见面就会有做不完的长揖。 说着便有一位身着青衣的中年男子加快了步伐，他快步追上常岚，简单的施了一揖：「长公主。」 常岚停下脚步，看着男子她反而施了一个更为郑重的长礼：「霍先生。」 「今日见公主，神色又好了几分。」男子回答道，站在常岚身边，此人正是当朝大司马霍显，同样也是诸位皇子、公子们授业的老师。 虽然大司马是武职，但霍显却身材消瘦，鼻子下留着两撇髭鬚，头上的戴着文人们忠爱的方巾，怎么看这也不像一个武将。虽是如此文弱的形象，可霍显治兵甚严，带出的龙牙铁骑可谓震慑四方诸侯。 三年前，下京叛乱，下京国主长襄王求助天子平乱，霍显只派了那一千龙牙铁骑，一万人的叛军兵临城下，龙牙铁骑一出，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击退了叛军，从此大辛龙牙一战成名，天下诸侯再不敢造次。 师生二人并肩走着，毕竟一脉相承，那步伐都是同样的儒雅。 「听闻前几日公主去了大司寇府上，去见姜青鸾了吗？」霍显问道。 常岚点头，细声说道：「连老师都知道了，看来这天平城里也传遍。」 霍显无奈的摇着头：「都说长公主殿下夜访司寇府，与天平城里众位王孙公子笙歌。」 「那日孔毅达确实办了宴。」常岚说道，似乎并不在意那些流言，她接着道：「不过还是老师懂我。」 「可不，」霍显指着曾经的学生说道：「当年你最为嚮往的就是符国女君主，一直问我为何符国可以女子继承父位，而大辛不许。」 「自然，」常岚回答道：「我身为皇女为什么不能为父分忧。」 「公主好志向。」霍显道。 「可这志向在我天平却是一文不值。」常岚幽幽说道，眼睛看着的却是她父亲的承天殿。 「记得公主少时，总会问使者和史官们符国的生活，那时所获寥寥，使臣所知的只是符国浮于表面的国情，史官更是迂腐，那公主姜青鸾处可有收穫？」 常岚摇头，无论姜青鸾是真的那样无能，或那只是她的一齣戏，要承认的是她确实没有看任何端倪，这个符王就像一个傀儡似的，人畜无害。 「看来符王真如坊间所言，乃无用之人。」霍显有些失望。 常岚心中一直有那日奔牛之下姜青鸾锵然的心跳，若真是无用之人哪里如此胆识。 「我倒不以然，」常岚说道：「就暂且看看她能怂到什么时候吧。」 「若公主还是一无所获呢？」霍显看着常岚。 他一直知道符国有女君制度，女子为继承人也是符国的立国之本，当年符国才于浮山之西建国时，面对是大量的异族人，异族人天生骁勇，居无定所，草原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与中原不同的是那些草原部族中有不少是女人为族长，草原人不婚不嫁，女子地位几乎与男子无异。 也不知道哪一代的符国国君开始，放弃了与部族们的作战，开始派出大量的王子公主与边民部落和亲，终于有一位王子迎娶了草原上最伟大的部落首领，借着这支部落的力量，终于符国一统了符地，但相比让王后来制治国，狡猾的宗室们更倾向于立公主为王，于是根据每朝王后的家族势力去考虑是否立下女主。 若外戚力量强，则封公主为诸侯，若外戚力量弱，那便由公子继位。 女主不可嫁人，不可留嗣，若坏了规矩需让出王位，于是宗室们有时会让女主在宗室内娶妻，再从该家族中过继一位继承人，继承人由宗室抚养，成年后便可继位新君，这样便完全可以做到既尊崇了草原的规矩，又确保符国可以一直控制在宗室手中。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如符国圣武烈王姜萍儿便嫁给了小自己十岁的侄儿苏赫巴图，并为他生下子嗣，怀孕期间两征草原，建不世之功，另有仁惠昭王姜鹤之以女王之尊，强迫大辛长公主常乐下嫁，并摄政大辛十年之久，此两位的故事已留名史书，已是后话。 「若真是一无所获也无妨。」常岚说道：「姜青鸾是个有趣之人，我就全当交了这个朋友，毕竟我大辛公卿家的女儿，总是与我不对味。」 「那祝公主诸事顺利。」 「谢霍先生。」 承天殿武英宫 大宫女清点着今日宴席上的座次，今□□-廷休沐，不过天子却宴请宗亲重臣，这来的可都是大辛举足轻重的人物，座次却更要谨慎了，像宗伯常樟既为六卿，又是宗室长老之一，大司空颜端，又是受封的子爵，左将军嵇望，既是武将又与小司寇是宗亲。这些复杂的关系让大宫女废了好些时间才理清。 众臣们陆续而入，今日他们都着的便衣，去掉那统一的朝服，这些公卿们都穿的光鲜亮丽，暗自比着腰间的玉佩，头上的金冠，宫廷的乐师也早早的拉起了箜篌与四弦。 嫡出的两位皇子坐在武英宫左则，不过这两位却不在席上，反而张罗着来客。 常岱今日也是一身正红色长袍，不似弟弟那样随意，他永远记得自己的身份。 「殿下。」一声极轻的女声从门外响起。 常岱抬头，见自己的妹妹今日一身白色短裳，腿上一是双制镶着银丝的羊皮短靴，倒比平日里俏皮了不少。 第16页 「岚儿，」常岱走了上去：「今天不叫大哥了，这么见外。」 常岚掩嘴一笑，目光却落在了宴席的角落，她道：「和大哥从不见外，叫的自然是另一位殿下。」 随着目光而去，常岱见姜青鸾从角落里立起身子，正在给常岚施礼。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常岱又怎么记得姜青鸾这种小人物。 「她？」常岱语气中透着三分睥睨：「倒也算个殿下。」 突然常岱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上次夜访司寇府便是为了她吧？」 「不瞒大哥，正是。」常岚说着就往姜青鸾身边走去。 「你一个女儿家晚上别乱跑，虽说公主不仇嫁，但毕竟是天子女儿。」常岱嘀咕道，果然是个兄长。 「反正都剋死两个夫家了，现在也没谁敢娶我。」常岚低声说道，十五岁时她曾被批婚威武伯的长子，十八岁时又指婚于上将军的幼弟，结果这二位都是在婚前半年惨死战场。 「你这嘴，从小就放肆的很。」常岱将常岚拉住，指着左侧的席位：「你的位置在那边，与我和你二哥一块。」 常岚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她道：「我偏要与符王同坐。」 第10章 「那成何体统，她那是下席。」常岱低声说道。 「那你把倒是她安排到上席啊。」常岚扬起眉毛，虽然她觉得诸位兄弟才学眼界都不如自己，但作为隆光帝唯一的嫡公主，是极受兄弟们宠爱的，这份宠爱她一直利用的很好。 「你啊…」常岱指着妹妹的鼻子，他向来宣扬长幼有序，却从来拿常岚没个办法：「你先去坐着，几位宗室的叔伯都到了，姜青鸾我一会给你弄过来！」 「谢大哥。」常岚走向自己的位置，嘴角小心扬起。 皇帝的左则除了那三位嫡出的孩子坐在最上方，下方便是宗室大臣们，在大辛皇朝，无论朝廷本身或是诸侯列国，宗室力量都不可小觑，若是国君能力强，宗室便是最忠诚的犬马，庙堂上最锋利的刀刃，反之，国君势微，宗室力量就总能压国君一头。 常岚给诸位宗室的叔伯行了礼，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男人们说着国事，她只安静的听着，她的主张与政见多数人不会在意，与其对牛弹琴，不如自顾小酌。 常岚为自己倒上茶，又切了一块机上的点心，看着点心就不由的抬起头往姜青鸾看去，不知道今日这位殿下会不会又偷偷的带些私货，这次却见姜青鸾端正坐着，跪得极为笔直，她更喜欢她盘腿而坐的随意样子。 姜青鸾自然也发现了常岚的目光，这位公主对自己真是有着莫名其妙的热情，她给常岚还以微笑，总归是个不速之客，姜青鸾搞不清对方的目的，自己此时又如丧家之犬，对于常岚的好奇她只能被动接受。 「符王殿下。」一个内侍迈着碎步走到姜青鸾身边，他十分恭敬的施了一礼，仿佛姜青鸾依然万人之上的符国君王。 皇宫里的侍内见惯了云起云落，昨日的囚徒今日或许便登堂拜相，清晨凯旋的将军或许日暮时就被取下首级，这就是朝廷，你永远不知道眼前的人明日是何样。 「请问何事？」姜青鸾问道。 「太子殿下有请。」内侍目光看向了上席。 姜青鸾也看了过去，东宫常岱正在席间与小司寇攀谈，倒是常岚拍了拍她身后的坐席，这哪里东宫有请，一定是常岚的安排。 「有劳。」 姜青鸾跟在内侍身后，住在大司寇府几年，她向来不出门，眼前的这些公卿自然唤不出来名字，索性保持着低调，小心在席间走动。 「哟，我还道是谁，原来今天符王殿下也来了。」 这声音让姜青鸾一阵噁心，可抬起头她依然笑的如沐春风。 「毅达公子。」姜青鸾客气说道：「得东宫殿下邀请今日赴宴，怎么不见老师。」 「父亲卧床了，我自然代他出席。」孔毅达打量着姜青鸾，也不知道她哪里搞来了一件白色广袖长衫，倒是不像往日那般落魄了，但在这里见到姜青鸾，他心中也是十分不爽，明明屈身自家府邸，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与自己出现在同一场合。 姜青鸾已听闻孔幽已病了多时，那日孔毅达府中设宴，逼自己跳舞，更是让孔幽气极，病情大有加重之势，只是奈何于孔毅达，她也未曾走入孔府主宅半步。 青鸾微微含首，她也不想与孔毅达多说：「东宫还在等孤，孤先告辞了。」 「殿下，太子为您安排的位置，」内侍指着常岚身后的位置，那一看就是临时加上的：「您先入席，案机与酒水我为您准备。」 看着内侍离开，姜青鸾便入了坐，抬眼已经常岚一眼含笑的看着自己，自从入了大辛，姜青鸾还没见过哪个公卿家的女子是如此恣意。 「谢公主抬爱了。」姜青鸾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今日她一介弃子有幸来到这承天殿，还坐在常氏宗亲里，自然是有人安排了。 「上次我提的事，殿下考虑好了吗？」常岚开门见山的说道。 姜青鸾没想到常岚如此执着，从回庙堂谈可容易，符国常年来被宗室控制，何况新王已继位四年有余，若说回到符国重新执政，这可比登天还难。 「这……」 见姜青鸾有些犹豫，常岚又道：「今日我能让殿下坐我身侧，明日我就能让殿下搬出孔府，另居它处。」 第17页 姜青鸾谨慎的看着四周，宗室大臣们正聊着天下之事，谁也不会在意两个女子的问答，但她还是小声说道：「公主，我只是一介废王，您这是何必呢？」 「我不急，殿下可以慢慢考虑。」常岚收回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孔毅达，道：「我有的是时间，就不知道殿下的时间还有多久。」 此时中常侍聂明带着一从内侍从殿后步入，中常侍聂明自小服侍在天子常桓左右，那时常桓还未入主东宫，都知皇子桓身边有一能侍，文可作诗，武可护架，只可惜是一阉人，随着常桓地位的不断提升，聂明也从一个小小阉奴晋升为食千石的常侍一职，虽然现在已封了府邸，但他还是自许为天子家奴，反而一直得常桓喜爱。 众人一见聂明出现，也知天子要到了，果然见聂明站在大殿一则，他左右看着席下，下面的那些出自钟鼎之家的家主公子们正满脸谨慎着，甚至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聂明心里非常清楚，他们并非向一个奴隶屈服，而是他身后的天子。 聂明朝着诸位宾客行了一礼，说道：「天子驾到，众卿起。」 众人从席上站了起来，原本游离在大臣之间的常岱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姜青鸾动作小心，将自己湮没与人群之中，她耷拉着身子不愿意被任何人注意，倒也感谢站在她前方的常岚，对方的腰板倒是立的挺直，刚好把自己挡着。 接着便见常桓一身常服出现在大殿之上，这位天子年不到五十，虽说大辛尚文，他自己却忠于习武，身体倒是健实，朝臣私下都传言，常岱再执政二十年也无问题。 理了理衣襟，常桓在正中会了下来，今日是正阳节不谈公务只谈家事，这位天子脸上也是一脸和气，他带头先坐了下来，又挥手让众卿坐下，此时宫女内侍们手中棒着美酒珍馐鱼贯而入，英武殿一则，鼓乐齐奏，宫廷舞伎们也出现在殿侧，随时等着被唤上献舞。 常桓笑着说道：「今日是正阳佳节，大家不必拘礼，左右坐着的哪个不是族亲朋友，今日酒放肆着喝，谁能再写一两首可传世的佳作，朕赏黄金百两，一会投壶助兴，谁跟前壶的的进的箭最多，朕再赏蛮族奴隶二十。」 姜青鸾看着四周的人们兴高采烈的模样，皇帝的赏赐对这些人来讲并不稀罕，但佳节就应该是这样，放肆着热闹着。青鸾埋头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杯中是大辛最为昂贵的忘寒春，她将酒一口而尽，唇齿间都是这酒的香气，扑入鼻中果然还带着几分春的清新，但这酒再好，在青鸾的心中总还是差了一些，曾经也是这王庭殿前，她与臣子们摔杯畅饮，符国的酒烈却不上头，她与符国最优秀的女子、男子们把酒高歌，她拔剑指着西方，发誓要开疆拓土，成为载入史册的明君。 可最后，一切都没了，那些优秀的少年人们被放逐或被杀死，她一路颠簸苟延残喘，一切终似一场梦呀。 「殿下想什么呢？」常岚见姜青鸾一脸迷茫，转身低声问道。 姜青鸾举起酒杯，笑着说道：「辛国佳酿，果然天下第一。」 「符国可过正阳节？」常岚说着将自己的席往后挪了些。 「过。」姜青鸾答道：「只是没这里那么盛大，孤今日出门见大街小巷张灯节彩，好些个铺子都闭了门，四处都是拿着龙头小灯的人，从其它郡县里似乎也来了不少卖艺人，房檐上也挂满了铃铛，从我的小院走到承天殿，这短短没几步，我都走了快半个时辰。」 「那在符国是如何过的？」常岚又道，十六路诸侯十六个封国，正阳节的过法皆有不同。 「五月的符国并没有这里温暖，衣服外还需套上一件薄袄或者披风，国都、郡县中的国民会去挂铃祈福，塞外的部落还带着牛羊跟着海子到处跑，正阳节对他们来讲只是王庭发放粮食的日子。」姜青鸾说起符国，话倒不由的多了起来，她的脑子里也那一片无垠的草原，牧民们在城外赶着牛羊，而符国县城之内，人们也忙碌的生活，那并不富沃的土地上每一天都过得特别珍惜。 「若殿下他日归国，记得带我去草原看看。」 「不会了。」姜青鸾摇摇头：「怕要辜负公主好意了。」 「殿下，为何如此消极？」常岚反问道：「我在这宫中人微言轻，依然心怀希望。」 「公主，你我经歷的并不相同。」姜青鸾坐正了身子，还是那副笑脸，看久了总让人觉得有些心疼。 「可你经歷的，却是我羡慕的。」常岚也坐正了身子，认真回答道。 两人在大辛朝这一群举足轻重的朝臣之中低语着，身边的公卿们皆是举杯畅饮，舞伎踩着曼妙的舞姿，男子们不着调的打着节拍，只有她们二人正襟危坐着，各怀着心事，以及在世人看来永远不可能完成的心愿。 她们这一段对话并未记录史料，这对话本原本也并不重要，但当后世之人读到二人哧咤天下的故事时，并不能想像那时的心酸。 第11章 常岱保持着太子的端正，当然也时不时与身边的宗亲们闲谈上几句，颜起的坐在一旁侍奉着，虽然颜起那位列六卿的父亲也在席上，但这并不干扰他对太子的忠诚。与常岱对比强烈的是二皇子常白，他身材高大，不断的游走于席间反而显得格外扎眼，不过却没人会觉得常白有不尊太子之心，这兄弟二人关系一直要好，对于居心叵测者来讲，这样的团结让人出乎意料。 第18页 总是天家的场合，酒过三巡，但却也不见有人醉去，倒是年轻的公子们都乐于步入殿中吟诵几句，天子那百两黄金固然值钱，不过若被天子点名将这诗词入册，这就是更难得之事了。 姜青鸾看周围无人看她，还是悄悄的换了盘坐，这样的姿态更为舒适一些，常岚不知何时已被天子叫到了上席，常桓原本有十四个孩子，死了一个嫡出的老三常青及另一个庶出的公主，眼下这十二个子嗣里只有两个女孩，另一位公主的母妃并不受宠，常岚自然是整个大辛朝最受关注的公主了。 「你的哥哥们都没有资格这样坐在我的身边。」常桓摸着鬍鬚，看着席间的两个儿子。 常岚有时恨她父亲这样的宠爱，如果不是常桓的授意，绝对不会有今天的自己，如果她只与那个不得宠的妹妹一样，从不念书作学，不知苍穹之大，她或者能屈居于兄弟们之下，可偏她知九天之高，知四海之广博，又怎么愿意屈居人下？ 「谢父皇。」常岚说着帮常桓切开一个柿饼：「上京进贡的，听说味道极甜。」 接过柿饼，常桓却放在一边，他看着席下的众臣，其中不乏这大辛的杰出少年，常桓幽幽说道：「大司空之子颜起，是你太子哥哥的第一幕僚，据我所知还未定亲，中尉丞刘坦之的幼弟，才立了功，也是一表人才……」 「父皇敢许婚，怕众位公卿不敢接招。」常岚掩嘴说道。 「你是朕的女儿，娶了你就代表着飞黄腾达，位极人臣，谁不敢接招。」常桓沉下脸，当年常岚十五岁时，他将常岚指婚给了长武伯之子颜忠僕，原本想着十六岁及笄便可成婚，结果长武伯父子浮山平乱，死于乱贼刀下，十八岁他又将常岚指婚给了左将军何维之子，同样还未出嫁，何维又被指控犯上作乱，一家人被送上了刑场。 「坊间那些碎语，我儿可莫信。」常桓摆着手，接着又道：「朕已让太祝算过了，我儿乃青龙命格，必与凤凰相配，朕也在想，这些臣子始终是不行的，你太子兄长倒是提过，年轻的诸侯与世子们皆是龙凤，上京国烈武王家的那小伙子倒是不错，本想着祭天之后让你二人见见，谁知他母亲惹了风寒，你被那畜生冲撞。」 「劳父亲与兄长费心了。」常岚说道，心中倒是窃喜，若真远嫁了诸侯，那可更无机会施展了。 常桓将聂明唤来为他换了杯温茶，接着说道：「上京向来忠诚不二，你嫁过去也好，若诞下子嗣未来也是上京诸侯，你是个好高骛远的，到时候自有儿子给你圆梦。」 常桓一直都知道这宝贝女儿爱涉及朝政，常常见解独到，现在还收敛了些，早几年时常岚常常往这承天殿跑，拉着自己说些天下之事，其实常桓也用过一些女儿的建议，但在他看来，女儿终是女儿，就算有治世之才也入不得庙堂。 「女儿的梦女儿自己圆。」常岚低声回答道，这倔强劲从来没有衰减过。 常桓往桌子上一拍，皱眉道：「让你嫁你就嫁，权力与战争那是男人们的游戏，我会让你兄长为你在诸侯中寻一良人。 」 「我……」 「退了吧，一会投壶你好好玩两局，也难得与这些公卿们共处一席，无论输赢，朕均有赏赐给你。」 常岚称喏而退，对于这位父皇她太过了解，是个明君，却过于迂腐，心怀苍生，但却无约束诸侯之力，但大辛就是这样，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也是她终无法逾越的山河。 姜青鸾切下一块羔羊肉，忘寒春也是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不远处宫廷乐师的指下的箜篌奏的美妙，虽然无人理会她这个弃子，但姜青鸾深知人活着，日子总要过，今日有肉有酒，自然要享受眼下时刻。 「上射与壶。」聂明站在殿上唿道，转而又一脸笑容对席间众臣说道：「各位大人，玩得尽兴。」 投壶向来是公卿大夫最爱的游戏，随着器具们被呈上，坐席上的宾客也纷纷领箭起身，摩拳擦掌的妄图表现一番。 姜青鸾专心用餐，不一会见常岚从殿上而下，长公主仪态端庄，只是脸色大不如当初。见左右宾客都去投壶了，眼下如果常岚过来这方只有她二人，她若还埋头吃饭倒显得有些失礼。 「公主。」 「殿下。」 姜青鸾放下手中切肉的小刀，唤来一旁的宫女送上热巾，她一边擦着手一边说道：「公主在殿上与陛下小聊了一会，怎么感觉颇有倦意了？」 常岚如实回道：「父皇准备为我指婚。」 姜青鸾正身一坐，略施一礼：「那先恭喜公主了。」 「这没什么可喜的。」常岚倒是一脸淡然：「已指过两次婚了，想来殿下深居简出也没有过那些坊间的传闻吧。」 见姜青鸾一脸茫然，常岚解释说道：「两次指婚的夫家都惨死了。」 「但在中原，女儿总是要嫁人的。」姜青鸾说道：「您又是天子之女，总会有一良配。」 常岚端起自己桌上的忘寒春倒是一口饮尽，只觉得喉咙灼热，她反问道：「殿下也这样看待女儿的宿命？那殿下来我大辛五年有余，眼中有可良配佳人？」 姜青鸾原本这么一说是为了提醒常岚勿再对自己做盘算，谁知常岚却将问题又扔了回来。 「符国女主不可成婚，不可留嗣。」姜青鸾又答着第一个问题：「若中原的女儿到了符地，当然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命，可惜这浮山之东与浮山之西不可同日而语。」 第19页 符国与中原诸国之间隔着一座巍峨的浮山，浮山左右却是不同的民风与画卷。 「我所想的，是天下一样。」常岚答道。 姜青鸾拿起酒杯，无奈笑了笑，只说了一字：「难。」 常岚却不是个怕难的人，她看向投壶的宾客们，又向姜青鸾问道：「你可知父皇这次赐婚给了哪位公卿？」 青鸾看着满目的少年，基本上她都不认识：「不知道哪位公子有此福气。」 「殿下认识。」常岚说道，着实想逗逗眼前这个装疯卖傻的傢伙。 「孤认识？」青鸾挠着头，突然手一僵，杯子竟掉在了地上，这里确实有一个她认识的人：「那孔毅达是死了夫人不久，但也快到不惑之年了，这……怕是有些不妥吧？」 常岚第一次姜青鸾做出这样真实的反应，反而有些想笑，她转过头嘆息道：「毕竟他在司寇令中办事已久，大司寇也为他准备好了一切，未来位列六卿，倒也是可配之人。」 常岚又指着投壶的方向，道：「看他手执天青色的箭失，而壶中尽是天青，父皇刚才也说，投壶最佳者有重奖，若他拿了头筹，父皇一开始当场指婚也说不定。」 姜青鸾不知常岚逗她，她看着孔毅达那一脸纵慾过度的模样，本来就甚是讨厌那傢伙，这宴席与她本是没关系的，常岚与她也只是点头之交，但与孔毅达拉上了关系，姜青鸾却有些如鲠在喉。 「公主可去投壶？」姜青鸾提议。 孔毅达向来声色犬马，家中时常宴席不断，政务能力在他父亲的栽培下倒也能应付自如，不过最厉害的还是觥筹射猎之事，今日这投壶简直正中他下怀。 众公子围绕着一壶，手中执箭各色不同，太子手中正红色，二皇子箭如其名，执青色，但壶中最多的还是天青，孔毅达玩箭还是有些手段，左手、右手可换投、可闭眼投，还背对壶投，倒是迎来一众掌声，确实台上常桓也一脸开心。 「毅达兄厉害！」右将军诸褐说道：「我一介武将也自愧不如。」 「不敢当不敢当。」孔毅达谦虚说道：「若战场射猎不比将军十分之一，也就是娱乐娱乐。」 「若真上了战场，毅达兄也是一好手。」二皇子常白说道，壶中除了这天青色，最多的就是他的白箭失。 突然一只未曾出现过的颜色从天划过，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壶中，这箭失显然来自更远的地方，掉拉壶中干脆利落，倒是惊起一片喝彩。 「玄色？」太子常岱最先看清这箭失上的颜色，他回头看一下，姜青鸾正拿着一袋箭站在殿而，而这壶却是在殿前，二处隔着至少三丈的距离。 「不知孤可否一玩？」姜青鸾小心问道。 「就凭你…」 「自然可以。」常岚打断了孔毅达说话，接着道：「殿下投失如神，还请带我一块。」 第12章 孔毅达眉头一皱，虽然左右都对姜青鸾有所期待，可在自己看来，眼前这所谓的符王也只是寄居他家屋檐下的无用之人，早晚会被自己收入院中，又偏偏是她，用这么一记远投抢了自己的风头。 「今日符王穿成这样，不太适合献舞吧。」孔毅达扬起眉毛，轻视道。 姜青鸾勾起嘴角，她已经习惯了那些冷言，倒是坦然处之了。她走到常岱跟前，微微躬身，道了一声太子殿下。 「符王殿下。」常岱虽然打心眼里也看不上这位废王，但他是太子一向重礼，对姜青鸾也还是客气。 二皇子常白倒也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与姜青鸾打交道，他打量了一下这位符国女子，确实如符人一样都身材高挑，色目高鼻，不过毕竟王室教导，姜青鸾虽然为弃子，但依然有一股轩昂之气。 常白是最尚武的皇子，而天下武力最盛之地就是符国，见了这位符王他反而也生了几分兴趣。 「早闻符人善骑射，想这投壶对殿下来讲十分容易，今日毅达兄暂居头筹，我与在坐的众位将军们都还差些，」常白却看向姜青鸾身侧的常岚，似乎有意说道：「就不知符王殿下可否能夺冠了，就是怕殿下一介女子……」 常岚走到壶前，摘下腰间的玉佩，那是一枚龙型玉佩，曾经是常桓的贴身之物，当年皇后生下常岚时常桓感慨终于有了嫡出的女儿，于是将这玉佩赐予了常岚，相传这玉佩的玉料是辛人在东进拓土时遇见了一尊庙宇，负责东进的将军进庙参拜，谁知那庙宇后院竟然垮台出了一个地洞，这玉料便在地洞之中，将军把玉献给了当时的皇帝，皇帝下令将玉石做成了三件玉器，一件是玉勾，赏赐给了将军，又将最大的一块做了成玉冠，最后还剩下一块极小的玉料，便被做成了龙型玉佩放入了库中，后来常桓为临安君时临安县税收乃全国之首，先帝爷便将这玉佩赏给了常桓。 此玉渊源颇深，价值不菲，就连常岱都喜欢的紧。 「此玉为筹，我压符王殿下胜。」 「放肆了，这可是父亲赐的玉。」常岱移步到妹妹身边，他看着壶口还悬着挂玉的红绳，竟然有些心痛。 「赐予我了，就是我的。」说完常岚回头看了一眼高坐在殿上的父亲，此时常桓正靠在凭机颇有兴趣的看着这里。 既然常桓不说话，常岚又说道：「诸位公子们，你们呢？」 「我自然是信毅达兄。」右将军诸褐也扔出了自己的玉佩，似乎觉得自己的玉佩在常岚那枚前显得有些廉价，他又取下胸前的珍珠纽扣，那可是他家祖传的珍珠。 第20页 「我就从没赢过毅达兄。」丞相家的次子卫东离也往壶旁扔了一根髮钗，钗不大，但通体使用了镂空雕刻，这手艺至少要让天平城最好的艺人打磨一年的功夫。 「毅达兄。」左将军的儿子嵇叔达也扔下了玉佩。 「我压毅达兄。」 「毅达兄。」 壶里的东西倒是越发的多了起来，不过壶口也逐渐变小。 「我儿，怎么不做选择。」一直身居高位的常桓注视着这一切，年轻的公子们都表了态，唯独他的两个二子没什么动静。 常岱不喜欢赌局，作为太子他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失败的样子，刚才看姜青鸾那一掷就知道对方功底深厚，而孔毅达投壶厉害可在天平城里是出了名的。可现在是天子让自己下码，他也不得不从。 常岱走到常岚身边，他道：「我自小最疼我阿妹，不能让她太孤单了。」 常岱只随手扔出一把装饰用的匕首：「我压符王。二弟呢？」 「哥哥选什么，为弟自然也选什么。」常白看着孔毅达拱拱手：「毅达兄，对不住了。」 此时，所有的人已经压了筹码，那壶的里面左右无不是天平城里最好的宝贝，若说价值完全能抵上小的郡县一年的收成。 「谢谢诸位皇子抬爱。」姜青鸾掂量了一下手里箭袋，对孔毅达说道：「毅达公子，怎么个比法？」 孔毅达冷笑一声：「若我定比法，别人一定以为我欺负女人，不如由太子殿下定夺。」 常桓从殿上走了下来，他看着众位年轻的公子，接受着他们的朝拜，他走到常岱身边停了下来，道：「太子压了符王，他也不便出题，不如朕出一个。」 「是，陛下。」姜青鸾与孔毅达同时应道。 「刚才孔卿掷箭时花样百出，左右手替换，甚至侧身投壶，」常桓又转身对姜青鸾道：「符王三丈外飞箭也可以精准入洞，也是本领非凡。不如这样，也不玩那么多花样，也不要那么远的距离。」 常桓指着壶说道：「两位卿家各自站在离壶一丈外的地方，蒙眼投吧。」 聂明对着小内侍挥挥手，四个长相乖巧动作机敏的内传便走了上来，其中两人各执了一张红巾，另外两人量起了壶边的位置，在以壶为中心一丈处画了一个圆圈。 少时，四个内侍便回到了聂明身边，聂明笑着对一众公子说道：「请各位公子退出圈外，符王殿下与公子毅达站于圈侧。」 姜青鸾听话的踩在了圆圈之上，她不由的看了一眼常岚，她是极不想出头的人，若非常岚相求她一定还在角落独饮，只是天子专程下来定下规矩，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常桓有意袒护孔毅达。 常岚也看向青鸾，她知道对方行事谨慎，至少与姜青鸾的三次会面中，这位符王殿下都是人畜无害的姿态，特别是大司寇家的那次夜访，如今让青鸾这般崭露头角，确实于她不利，但这正是自己想要的。 常岚走向青鸾，她让身后的内侍将蒙面的红巾递给自己。 「殿下高了，常岚够不着。」常岚在姜青鸾身后低声说道。 姜青鸾含首，她盘坐下来，只觉得常岚的手从她的脸侧而过，袖口处是兰的清香，这香气十分别致，不似寻常公卿家爱有用檀香、麝香，这香气是纯粹的花香，也不是哪里的香料，至少在符国时身为一国之君她并没有闻过。 接着红布覆在了她的眼上，常岚的袖子不断的在她耳边抚动，隐隐觉得有些舒痒。 「殿下尽管赢就是了。」常岚在青鸾耳边低声说道。 姜青鸾回过头，只能透过轻微的光线看到常岚的轮廓，她回答道：「公主怎么笃定我会赢。」 「我说殿下会赢殿下就一定会赢。」常岚说着帮姜青鸾整理着眼前那一抹红巾：「与殿下只有数面之缘，但在这大辛只有我真心实意对待你，殿下应该也不忍我嫁给孔毅达这废物吧。」 青鸾不知常岚骗她，但对方说的却是没错，虽然暂时不知道常岚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目的，但这位公主既给了点心，又救她于窘迫，还送了不少金钱，至少她来到大辛这五年里，除了她的老师孔幽，就是这位公主对自己最好了。 姜青鸾点点头，是否能赢过孔毅达她心里有数，只是来这里五年她已经习惯不将话说的太满。 「殿下，公子，二位准备好了吗？」聂明问道。 姜青鸾点点头，她已将壶的位置记的极熟，只是不知道对方准备的如何。 「我为殿下执箭。」常岚在一旁低声说着，同时将一只箭送到了青鸾手里。 姜青鸾摸索着箭失，同时也摸着常岚的手，公主的既温暖又柔软，让人莫名的安心。 「叮——嗒——。」有箭失落地的声音，那声音来自孔毅达，只可惜那箭打中了壶的边缘，落在了地上。 姜青鸾也不急着投失，她接着等待对方第二次扔箭。 「叮——嗒——。」又是两个声音，这箭还是落在了地方。 「公子孔毅果真厉害，蒙着眼都能打中壶沿。」不知道是哪位公子在说，这也中了青鸾的猜想。 「殿下不扔箭吗？」常岚见姜青鸾一动不动，便好奇的问道。 「扔，不急。」姜青鸾的注意力均在孔毅达那处，只简单的回了三个字。 「咚——」这只仅有一声，接着就是满堂喝彩，不用多说，孔毅达的箭进了壶。 第21页 姜青鸾想，是时候了，她右手拿起手中的箭，另一手拉起右手的衣袖，手腕轻轻用力，同样也只一个通透的「咚」声，那箭竟然连壶沿都没有碰到半分，不偏不倚的进了壶中。 「中了。」常岚低声说道，但心中满是开心，姜青鸾这次总算没有装疯卖傻了。 「毅达公子又入了一箭。」聂明在一旁小声说道。 孔毅达的到姜青鸾的箭入了壶自然也是心急，壶品只有碗大，进入的箭越多，留下的空就越少，他必须尽快投完自己的箭，不给姜青鸾留下余地。 「毅达公子再入了一箭。」 常岚看着壶中天青的箭已入了三支，而玄色的却只有一支，再看姜青鸾却依然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既然她选择相信她，那她便不多发一言。 「箭。」姜青鸾说道，常岚拿出一支箭递入她的手里。 「不够。」姜青鸾伸出手：「还需两支。」 常岚把姜青鸾要的箭递给了她，姜青鸾全程面无表情，看不出投了壶的欣喜，也看不出暂时屈居的难过，一脸肃穆，反而让人心安。 「符王殿下，你这可是三支箭啊？难道还能同时入壶？」一旁右将军诸褐说道，似乎也是在提醒孔毅达。 「哪里，只能进两支。」姜青鸾回答道，说着抛出了两支箭，手中却还留有一支，但也就须臾的功夫她将每支箭扔了出来。 只箭先出的两支箭又是稳稳的落入壶中，而后出的那一支却是精准的打了出去，正好将孔毅达扔出的箭打到了一旁，此时尽成了平局，其实这投壶之赛已不用再比，谁更高一筹已经在众止之下了。 第13章 聂明看着这投壶之局，不过最后他的目光却是锁定在常桓之上，当今天子十分满意今日的对弈，特别是每当姜青鸾出手之时，常桓一定是目不转睛，待那箭失入了壶，他的眼中尽是赞赏之意。 再看壶中，其实二人的箭数却不相伯仲，其中玄色五支，天青色三支，连着地上双方的十二支箭，总共二十支，二人的箭袋里此时都空空如野。 「毅达公子，承让了。」姜青鸾取下脸上的红布，递还到常岚手上，同时还还以了一个微笑。 如沐春风。 孔毅达铁青着脸，看似就只有两支箭的差距，其实这十箭，他箭箭都输给了姜青鸾，自从进了三支箭之后，他发出的每一只箭都被姜青鸾打在了地上，自己的箭失扔完了，姜青鸾却还留有两支，自然也都是入了壶口。 「符王客气了。」孔毅达没好气的答道。 聂明看着地上摆着的那些贵重的压筹物件，里面可不乏百年世家的传家宝物，若不是一开始常岚压那么大，现在也不会让诸位公子忍痛割肉了。 「陛下，今日三位殿下可是赚大了。」聂明低声说着，面上像是调侃，实则是在提醒常桓。 常桓走到壶边，拣起常岚的玉佩，这玉佩白中带翠，翠如苍松，可是他当年的心爱之物，常桓将玉佩还给常岚，便朝着殿上走去，他一边走一边笑了起来：「今天朕宴请诸位，来者都是宗亲及朕的心腹，按理说朕今日是得赏的，也早早的让宫人们准好了辟邪香囊，又召集了匠人用足金做了铃铛，篆刻了符文。」 皇帝坐回了席上，摇晃着脑袋说道：「没想到朕的东西还没送到众卿的手里，众卿却把这些个宝贝留在了宫里。」 「臣愿赌服输。」 「臣也是。」 常岚知道这事因自己而起，她当时扔下那玉佩也就是想把这事闹大一些，不过她也看出来常桓意让她不收这筹码。 「这些个宝贝好是好，可惜都是些男子的东西。」常岚看着那壶边的宝贝们说道：「不若这样吧，女儿用这些宝贝与父皇换另一物？」 「好啊。」常桓今日本就为常岚准备了一份大礼，只是不知道女儿是否与自己心意向通了：「你说说，我看父皇给的起不。」 常岚眼珠一转，掩着嘴说道：「叔叔去年受封长安君，自去长安县已有一年有余了，女儿见他留在天平城的宅子甚好。」 「放肆。」常岱低声叱责道：「乱了规矩，长安君那府邸比你二哥的还大，怎么也轮不到你。」 常岚白了常岱一眼，又看向高高在上的常桓：「这事父皇说了算，你说了不算。」 这女儿提的要求似乎与自己想的有些出入，常桓说道：「朕本是想将荣郡赏你做食邑，你却只要个宅子，可是认真的？」 荣郡是天平城外的一个小郡，盛产芝麻，那是常桓做皇子时先帝所赠，只做食邑，不为封地，每年也有税收千金，粮食千石，这笔收入一直进的是常桓的私库，看常桓今天的意思，是准备将这笔收入送给常岚，不过明眼人却都知道，这笔钱应是要做嫁妆之用，未来常岚若是出嫁，同样每年也能有所收。 常岚做了一个长揖，回答道：「女儿早看中了那宅子，请父皇成全。」 常桓看着常岚一脸认真的模样，他便是喜欢的紧，他的众多孩子各有所长，长子至孝，次子勇敢，还有诸多庶子也各是少年俊杰，可偏是这常岚最为像他，执着、果敢，倒是可惜了是个女孩。 「行，宅子就宅子吧。」常桓说着给聂明使了个眼色：「拿笔记着。」 聂明唱了个喏，速让内侍送来笔卷，等待着常桓说旨。 第22页 「明德十三年，正阳节，赐荣郡给吾儿常岚，吾儿常岚可享荣郡食邑，嫁后如此，另赐朱雀大道北，原长安君府邸，改立长公主之名号，婚后收回。」常桓对着女儿笑了笑：「女儿可满意。」 「女儿谢父皇赏。」常岚伏地，但是她的脸上却并不怎么开心，这道旨意对她来讲却是一道催婚令，克夫这样的风言风语并没有长久的食邑的诱惑大，那宅子虽然是给她了，但婚后却要退回去，若不是帝王，为何又如此精明。 随后常桓命聂明将各公子的宝贝相继归还，而他自己也早早的离了场，把这里交给了太了，一併之后的封赏之事都由常岱代行，众宗亲重臣自然也要给未来的主君面子，除了一两个年世已高的老人提前退去，其它人都还是留在了武英殿。 刚才姜青鸾的风姿倒还是让人印象深刻，而孔毅达的落魄倒也遭他那些狐朋狗友们的同情，在大殿之上倒是分成了两波人，孔毅达处人要多些，可奈何不住大司马霍显却去了姜青鸾身边。 「符王今日好身手。」霍显走到姜青鸾身前，他简单的施了一礼，介绍道：「霍显。」 姜青鸾就算再深居简出，辛国大司马之名还是有所耳闻的，现今辛国无良将，唯霍显守国。 姜青鸾反而正二八经的回了一礼：「大司马。」 霍显其实也是想离去的，他一心为国，阿谀太子不是他的作风，只是对这姜青鸾倒有几分好奇，常岚向天子讨要宅子无非就是为了此人，常岚一直住在承天宫专门为她准备的宫邸之中，虽然出入自如，无人管她，但若要带个外人回宫住下，那可是难上加难。 「早闻符国无论尊卑男女，皆有武德，显年轻时，也听闻过您父亲的传言，说您父亲年少时曾带着十二个武士围剿了一群叛党。」 「过誉了，只是父亲借着地势与天气才取胜的，若以武力，数十人又怎么敌百人，倒是霍大人，下京平叛一役扬名天下。」姜青鸾答道，对于这样有真本事的人，她自然不会装疯卖傻，诚实就是最大的诚意 。 霍显也不再客套，他引着姜青鸾去到一处人少的角落，他道：「符王低调行事已久，可曾想过今日在这里得罪了孔毅达，怕之后的日子不好过。」 姜青鸾自然知道不好过，但她知道这天早晚会到，孔幽的身体越发的弱了，今日做下为常岚出头的决定也是盘算好了。 青鸾看向常岚，此时这位公主正在接受其它宾客的朝贺，她低头小声说道：「这不是已经有住处了吗？」 霍显爽朗的笑了起来，他指着姜青道：「符王呀符王，公主今日告诉我你并非池中物，我还不信，此时看来，你心里敞亮着。」 「孤只是乱世洪流中的一片叶子，能躲便躲，躲不开也只有随波逐流了。」姜青鸾回答道，但就算是随波逐流，她首先还是得活下去。 此时，常岱也往这边走来，大司马位列三公，霍显手握重兵，在军人风评颇高，有人巴结太子，有时太子却需要巴结权臣。 「老师。」常岱对霍显说道，施的也是弟了之礼。 「太子殿下。」姜青鸾与霍显同时说道。 常岱见到青鸾自然也奉承了几句，毕竟霍显都如此看中，在他看来这弃子或许也是有用之人。 「太子，奔牛一案查的如何了？」霍显像是故意问道，因为朝中大臣都知道这事还没有眉目，也算是常岱的逆鳞。 果然常岱一愣，尴尬的回答道：「奴隶杀了不少，也没问题出个话，颜起倒是想了个办法，正在牛身上做文章，想来也快有结果了。」 姜青鸾见这话题与自己无关，正想退下，却听霍显说道：「符地虽没有良田，但从不缺牛、羊、马，更不缺熟悉这些畜生的好手，也不知道殿下手下可有僕役精通此道。 「她身边有个护卫，我上次见过，倒是个草原上的汉子。」常岚竟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殿下，此人可用吗？」 姜青鸾一愣，这次算反应过来了，今日是中了常岚的套，看看天子赏赐的东西便知常岚有多受宠爱，怎么会将常岚下嫁于区区六卿之子，非诸侯不可婚配，这下来了，不仅吸引来了霍显，估计现在太子常岱也开始打她主意了。 「此人是赫哲一族的，赫哲部一直以捕猎为生，不放牧的。」姜青鸾说道，但这话却五分真五分假，青壮年以捕猎为生，而家里的孩子和老人还是会放牧的。 「无妨。」常岱不等姜青鸾解释，便将此时应了下来：「多一个人看看，多一个人出主意总是好的。」 虽然有些为难，但姜青鸾自知这事无法拒绝，只道恭敬不如从命。霍显见这事成了，便也找了个理由离了些，那角落便又只剩下了青鸾与常岚二人。 「今日孤是中了你的计了。」姜青鸾难得没有笑出来，反而有些懊悔，若是默默无闻那是最好，可现在还在殿前得了彩，常桓虽没有明赏，聂明还是专程给自己贺了喜，姜青鸾也借着寄居孔府为由，把奴隶送给了孔毅达，还好那投壶之赛的筹码归还给了原主，否则今日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常岚却是开心一笑，她道：「殿下应该谢我才是。」 第14章 戌时，英武殿外的叫更的内侍敲响了梆子，是为天干物燥，小心火烛。若是往日里凡天子在地，皆不叫更。今日也非这内侍放肆，而是聂明安排，毕竟此地是承天宫，哪又许臣子们深夜喧闹。 第23页 果然，英武殿里的都是朝上的狐狸，那更声一响便纷纷放下了酒杯，常岱也是个明白人，他看了看宫门外，月亮都爬到了顶。 「时辰不早了。」颜起十分默契的说道，同时向他那身为大司空的父亲说道：「阿大，早些休息。」 大司空颜端怎会听不懂儿子话中之意，他起身走入殿常正中，向常岱施礼道：「蒙陛下恩，放百官休沐三天，明日某还陪家母山上祈福，已是戌时，望殿下宽怀。」 常岱忙起身，又唤来一内侍上前引路，道：「便不留大司空了。」 这君臣之间的默契大家都明白，既然天子不留人，太子便要送客，常岱又对众人了些客套的话，而坐下诸人也心知肚明，便纷纷有请离开，常岱自然也一一允了，一时间殿门已经是如下朝一般集体穿鞋的场面了。 姜青鸾站在角落并不急着出去，她的鞋子也摆放在门口极不起眼的位置，那一双带了点短绒的羊羔皮靴子，蛮人不像中原人，蛮服配靴子也更好看，靴子上还做着盘丝花纹，靴身上的小纽扣用的红色玛瑙，漂亮极了。 唯一不尽人意的地方则是，这靴子本应该是在寒冬穿的。 待人走了十之八九，姜青鸾才穿好靴子，一旁的内侍乖巧的垂着头，不该说的没多提一个字，就连姜青鸾的车停在哪处都没有询问，只是安静的带着这位殿下往宫门外走去。 姜青鸾踏着宫中的青石，她看着左右的宫殿，虽然大辛已立国千年，但这承天宫却也比她的凤翔宫大不了多少，虽然夜已到来，宫女们依然拿着灯成排的穿梭在宫殿里的道路之中，她曾经也她们的主人。 只是当年的凤凰，眼下的秧鸡。 「殿下，宫门到了。」小内侍提醒道，这一路过来姜青鸾眼睛有些涣散，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 姜青鸾无车，倒是巴勒在宫门口蹲了许久，巴勒见姜青鸾出来忙走了上去，看得出来他倒是挺高兴的。 「国君，刚才见孔家那小子了，一脸的气，见我还吐了口唾沫，嘴里骂骂咧咧的。」巴勒竖起拇指朝向宫门外的赤甲卫，道：「如果不是他们在，估计定要让家奴揍我，我就只把他奴隶打伤了，他还找我赔。」 姜青鸾白了这汉子一眼，道：「孤让他今日在陛下面前下不了台，他自然恨孤。」 巴勒也不问经过，只要让孔毅达受辱，他心里自然就爽快，但孔毅达可不是个心胸豁达之人，再加之孔幽已无力执掌孔家，想来日后的生活到是凶多吉少。 「那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巴勒说道，又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牛皮钱袋，他掂量着说道：「那位公主赠的钱还有些，我们趁着现在还没回去，不如连夜跑了算了。」 「能跑到哪里？」姜青鸾摇着脑袋。 「东边，咱们往日出国而去，接着出海。」巴勒似乎已经规划好了：「离开大陆，就没人认识我们了。」 此时在宫墙的转角，常岚却走了出来，她挡在二人的跟前，而她身后倒是带了二十个大辛赤卫军。她走到姜青鸾跟前，然后围绕着她打量着又走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了她的身前。 「殿下，日出国离大辛百万里，中间隔着四个诸侯国，其中洛与齐两个已经打了六年，你若偷偷走，身上若无通关文书，怕是连国界也过不了。」常岚说道，其实这些事情不用她说，相信姜青鸾是懂的。 青鸾有些尴尬，那巴勒是个直性子，向来说话无遮拦，他所说并非自己的想，可谁能想到常岚竟突然杀了出来。 姜青鸾作了一礼，却不直接回答常岚的话：「真是有缘，这宴会已散，抬头已经是月黑风高，这都能遇见公主。」 「不是有缘，是我故意的。」常岚诚实答道，姜青鸾越是不以真面目示人，她就越是直接。 姜青鸾逃亡这五年早学会了审时度势，只是事分为可为和不可为，若依附孔毅达，那便是不可为之事，姜家的身体里都淌着草原英雄们的血液，但常岚的出现确实让姜青鸾多了一个选择，一个值得考虑的选择。 「我说大辛的公主，你何必如此戏弄我家国君，她现在要兵无兵要权无权，就我一个汉子跟着，她身上没什么可图的，何况你辛，姑娘家早晚要嫁人，你若真是欣赏我家国君，不如让你阿大给我们整两分通关文书，再给些金银钱财……」 「敢问殿下也是这般想的。」常岚走近对方，直视着姜青鸾的双眼问道，她坚信姜青鸾将自己藏了起来，可若是这次赌输了，她便应了这要求，若真是个心无苍穹的废物，于她也无用了。 常岚语气淡定，但气势却咄咄逼人，姜青鸾倒是自觉退上了半步，她看着天上的月亮伸了个懒腰：「这天色不早了，想来孔家已回不得了，那以后卧榻之事便交由公主安排了。」 巴勒没太明白姜青鸾的意思，自从姜青鸾到了大辛说话越来越拐弯抹角了。 「这是何意？」巴勒不解的问道：「今天不回去那今天住哪里？」 姜青鸾懒得跟着糙汉子解释，她扬起下巴指向常岚：「这，你就得问公主了。」 常岚朝着身后的巷子挥挥手，只听黑暗传来了马蹄与车轮声，远远可见一只红色龙纹的旗子地马车，不说便知那是皇室的车架。 常岚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崩住一本正经，若是姜青鸾拒绝了自己她估计还会发两下脾气，可对方这言下之意便是允了此事，既然日后都交给自己安排，那她更要显得沉稳，不能让对方小视自己。 第24页 指着身后的马车，常岚说道：「殿下无车马，路上怕有不懂事的城卫盘查，上了这车便在天平畅通无阻，你下榻的地方我已经安排妥当，北市的望明楼是我大哥的私下的产业，我已经让东家给你准备了两套上房。」 「国君，上房！上房！」巴勒又问道：「酒菜呢？」 「自是有的。」常岚答道，却接着对姜青鸾说道：「对你的安排我大哥也是知道的，你既然答应了他查那奔牛之案，明日下了朝他便来会你。」 姜青鸾微微含首，示为明白，常岚准备齐全，又接着道：「衣服我也为你备好了，不过……」 常岚有些歉意道：「不过急了些，没找到适合你的，但想贵妇们的衣裳你兴许穿不习惯经，便拿了两件公子的衣裳。」 「无妨。」姜青鸾答道，就连那舞姬的衣服都穿过了，这有什么好挑的。 虽然姜青鸾答应了常岚的要求，其实她也并不知道常岚具体想要求她做些什么。一开始以为这位身在天家的公主生性浪漫，好奇于一个废王的生活，又或者心怀怜悯，可怜她这个弃子，但现在见她处事，心中丘壑明白，为了让自己有一地可屈，甚至拒绝了食邑的赏赐，如今又将一切安排妥当。 正是如此，姜青鸾对这位公主的看法倒有些转变，至少这是个愿意为她上心之人。 到瞭望明楼，主僕二人稍作收拾就各自回房休息了，常岚确实上心，还专程派了一个宫女在房间中伺候青鸾的梳洗，巴勒总是个汉子，在符国并非青鸾的僕人，而是她手下的战士，青鸾极少使唤他做事，有人伺候的日子总是太久没有过了，青鸾又安排宫女准备了热水，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的澡才入榻睡去。 天平城东西南北四个市，其中北市也被称为上市，天平之北住的皆是公卿贵族，卖得自然也是珍奇异兽，物华天宝，从卯时开市街上便是比肩继踵，车马不断，坐车骑马的皆是贵人，背货跑腿的多是奴隶，不过贵人与奴隶也少有摩擦，奴隶们也谨慎而行不敢随意冲撞，天子脚下，不是宗亲，就是同僚，没人会为了买个货而结梁子。 不过只要有龙纹旗的地方，贵人和奴隶们还是会将路让开一条道，当今天平城里，除了皇帝就只有三位嫡出的子嗣能用这旗。 「太子殿下，早。」 「殿下，早朝散了？」 「哟，殿下来了，今日可要买些什么？」 龙纹所到之处，总少不了公卿们的寒暄，常岱为了表示自己仁厚，凡是出身尚好的嫡子们他都一一回礼。 颜起拿出水壶递给常岱，有些责怪道：「今日早朝，殿下与右将军争论，嗓子都说疼了，这市集喧譁，太子还是注意您的嗓子。」 接过水壶，常岱将水咕咕灌进了嘴里，他道：「如果这就怕累了，便不做了这太子了，今天拜会了姜青鸾，若她有用接着还得去东郊，事不办好，我愧对父皇。」 「太子至孝，天下之福。」颜起说道，他的声音略沉，总让人喜欢听。 「破了那奔牛的案子才是天下之富，」常岱看着丈外的望明楼道：「到了，让奴隶们把礼物准备准备，见符王。」 第15章 前朝左将军嵇瑶有断袖之好，他曾经作诗说：潇洒少年拨弓弦，驰马西北度浮关，不爱朝堂案牍事，偏着玄衣定河山。这诗里写的是他深爱过的一位符西少年，少年年轻有为，潇洒帅气。这诗虽泛指龙阳，但今朝却是泛指的充满了是少年气的美男子。 不过今天屋中的玄衣美者却不是个少年。 姜青鸾其实很少着男装，符有蛮服，无论男女款式差异并不大，可比这男装方便太多。既然穿着中原的衣服，註定不能盘腿而坐，她便老老实实的跪坐着。 「殿下，长话短说了。」常岱说道：「奔牛一案，你还是当事人，可看出其中有何玄机？」 姜青鸾早闻常岚提过，常岱正在盘查此案，这事社稷天子威严，如果查得出那就是一桩美事，太子的履歷上又有漂亮的一笔，如果查不出来，便是有心之人的口舌，说当今天子无能，天父怒了。 「那牛来得突然，当时孤一心想着疏散人群，也没有细看。」青鸾回忆道，但随即又道：「但我记得那牛，身如小丘那般大，看大小像我符西的氂牛，但牛毛粗短，应该是杂交品种。」 「这有什么讲究？」常岱道。 「氂牛不耕地，多是用来挤奶、食用，但中原的人养黄牛、水牛，都是些踏实的伙计，都得各有其用，却不知道这杂交下来能做什么？」姜青鸾说着也深思起来，一只牛从牛犊长到成熟强壮也得个三、四年，这批牛总不可能说在三、四年前就准备好了吧。 「巴勒，你怎么看？」姜青鸾看向身后的汉子，其实一开始霍显说得没错，在符西，只要是个部落那都是上马能战，下马能牧的。 常岱也看向巴勒，那汉子身材高大，比起符国贵族们的蛮服，那衣服更为粗犷，怕是龙牙铁军里也难找出一个人能对付得了。 「我……我去实地看。」 常岱立即起身，安排道：「备车马，速去东郊！」 天平城 东郊 比起那日祭天，东郊附近山头上的绿又更深了些，远远的就能看到上次出事的女眷席位，席位一如当天，被掀开的围布还是破着，坐席也四处凌乱的摆放，若是仔细往地上看，牛蹄深浅各不同。 第25页 一个城卫百夫见到太子的马车驾临，早早的就迎了上去。 姜青鸾打量着四周，深感常岱是个极心细之人，在事发现场的上方都搭了棚，为了防止近期阴雨不断，棚布应该浸过麻油，放久了那味道还有些呛人。 「牛在哪里？」巴勒目标明确，直接问道。 颜起指着山的另一边：「那里，也用这油布挡着的。」 巴勒又蹲了下来，他用手量了一下牛蹄的长度，又粗略的看了下形状，便指着那山头道：「走吧。去看看。」 巴勒来自赫哲一部，那部族人口不过数千，但个个都是捕猎的好手，他们并不像其它部族那样为水源和草地而战，却更为追求自由。姜青鸾见巴勒已经进入了状态，自己也稍为放松了下来，跟在一群人的身后往山头那边而去。 还没走到牛棚，倒是也见到那些油布，姜青鸾左右四顾，那位置还真适合藏牛，首先那块土地地势低洼，左右两边灌木茂密，离祭祀之地有些距离，可又算不上远，若是有活人出没是躲不过赤甲卫的眼睛，牛却不一定了，祭祀当日大量用牛，就算有牛出来，那也只是祀官们上心的事。 姜青鸾又走了两步，来到一处小丘，但却见到小丘顶上的一颗树上挂了一个人，那人皮肤黝黑，骨瘦如柴，浑身是伤，也不知道死了没死。 「这是何人？」姜青鸾向身边的一个城卫问道。 「犯事的奴隶。」城卫答道。 常岱也听到了姜青鸾的询问，本是让姜青鸾来看牛的，不过既然对方问了，他也客气的回答道：「这奴隶是管牛的，那日奔牛冲撞，有一头牛身上便坐着这人。」 姜青鸾似乎有些印象，那日她感觉到地动，便拉着人散开，期间观察奔牛之时，确实见到了一个矮小的人坐在牛上，也是大唿着让人散开，现在看来倒是有些像那奴隶。 「可问出什么？」 常岱盯着奴隶一脸恨意：「什么也没问出来。」 「或许不是他。」姜青鸾说道，但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便对常岱施了一礼，解释道：「某也是瞎猜。」 「殿下没有瞎猜！」 姜青鸾回头，便见常岚从丘下小跑而来，她的女奴阿离紧跟在后面。今日这公主穿的倒是让人眼前一亮，竟是与自己相同的蛮服，脚上那双金边的皮靴子还真是符地的手艺。 「你怎么来了？」常岱埋怨道，所谓女子，深居简出方是上道。 「我为什么不能来。」常岚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她走到姜青鸾身边，施了一礼，答道：「殿下。」 「公主。」 「公主，是不是这奴隶干的，其实全由太子说了算。」颜起小声提醒道：「但太子现在尚未给这奴隶定罪。」 颜起话中的意思很明显，这事想拉个垫背的很容易，太子却没有将此草草了事，正是秉公办事。 常岚冷笑倒不点破，如果真想秉公办事这奴隶怕也活不到现在，留着活口不就是给自己擦屁股的吗？倒时候查不出真兇，便拉出这奴隶交差。 姜青鸾走到奴隶身下，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孩子，他的血已经干成了块，皮肤上也没有处好的，最后姜青鸾的目光落在了他脚踝的位置，那里有一环痂，应该是一开始带枷锁造成的伤，痂上却隐隐能看到一个刺青，刺的是一半只鹿头。 「你是绒马部的？」姜青鸾问道，在符西的草原里有一个大部族，他们习惯在脚踝上刺青，一般是牛、马、鹿等物，以祈求孩子强壮健康。 有兔用力睁开眼看着姜青鸾，眼框肿的厉害，眼睛始终不能完全睁开，但依稀可见是位华衣的贵人，想来又要审问自己了。 「是的，大人。」 「怎么成了奴隶？」姜青鸾道。 「阿爸，阿姆…打仗…死了。」有兔回答道：「我很小…就…过来了。」 姜青鸾一愣，记忆回到了九年前，那时她才十五岁，宗室初次放权让她亲政，她所做的第一件是便是剑指极西之处，带着草原的各大部落往西而征，只可惜年少却无为，第一场战役就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失了兵马数万，其中伤亡最多的，就是这绒马一部。 「放他下来。」姜青鸾对城卫说道。 「可是查到了什么？」常岱问道。 姜青鸾看着奴隶道：「奴隶本是贱籍，哪见过殿下这样的贵人，加上受了些刑法，估计吓得不轻，在我们符地有一俗语：燕过留羽，蚁过留迹，动物行动尚有迹可寻，更别说人。」 「殿下说的对，是这个理。」在检察牛粪的巴勒回头说道。 常岚暗自一笑，更觉得自己选的人没错，便推波助澜道：「那殿下怎么看？」 姜青鸾道：「让这奴隶先养养，倒时候孤来问问。」 常岚看向颜起，常岱向来爱听这美少年的意思，而颜起做事又向来谨慎，一定不会同意姜青鸾的意见，她即可开口道：「我觉得好，等长公主府收拾好了就拉过来吧。」 「岚儿！」 「难道兄长准备送进你东宫？你东宫之地也属太平宫范畴，让有心的臣子听到了，又得说你欠考虑了。」常岚说着，眼睛还幽幽的看向颜起，每次书房作学，她都是这样看着不如她的兄长与陪读们，各位公子倒是习惯于屈服这种略带睥睨的眼神了。 第26页 「孤也觉得可行。」姜青鸾说道：「反正一个奴隶也跑不了。」 姜青鸾也知道自己现在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霍显对常岱的提点，于是她马上向巴勒问道：「巴勒，查出什么了吗？」 巴勒拍净手上的牛粪，又在自己左胸前拍了两下，回答道：「如我殿下所想，这牛正是黄牛、氂牛杂交所产，这种牛的特点是产奶量高、负重也厉害。」 「可哪里会有这种牛？」常岚问道，现在要查的牛的来源才能知道他们的敌人是谁。 「一般氂牛长在高山之上，而中原附近只有一处产这牛。」巴勒指向西边，那里隐约可见一座大山，大山往东、往西皆看不到尽头。 「浮山。」常岱看着那高山，正是这一坐山将符国与中原切开，符国的开国君主也正是带着族人翻山越岭了三个月才在符地立了国。 「对。」巴勒点点头：「正是符山，而中原人养黄牛，符山脚下正有肥沃土地，也是黄牛生活的好地方。」 「可符山之下有百里、大奚、近京三郡，都有千户之多，如何查？」颜起道。 姜青鸾微微一笑，道：「无妨，这好查。」 「但闻其详。」常岱恭敬说道。 「氂牛只产高山之下，黄牛却不行，氂牛下山之后活不过十天，黄牛亦然，若要二者相交，必定要选一处高不及雪山、低不见葱葱绿树之地，要繁衍也不是易事，而我那日见这些牛长得也是肥壮，想来餵养的不错，只需查一下这三郡之中，临近高山之处，哪个村落里的人有此技术便可。」姜青鸾说到这里，便点到为止。 「那太子殿下，我们便可查这三个郡供奉，看看他们献上的牛数是否属实，再看看谁负责该区的供奉，想来真相就不远了。」 常岱眼中放光，心头大喜，忙让颜起去查，那奴隶当然也就交给姜青鸾处置了。 常岚走到姜青鸾身边，她低声说道：「果然没看错人。」 「公主过奖了，孤只是说孤知道的。」 常岚掩面一笑，也不点破，她指着山下说道：「那殿下，今日就与我同车而归吧。」 第16章 龙纹旗下的车撵代表着大辛皇朝的尊贵，常岚的车一路向西走，无论公卿百姓，皆下马停车躬身行礼，此车行处，畅通无阻，入了青龙大道，直直的往承天宫而去。 常岚今日一身蛮服，倒是学着姜青鸾的样子盘腿而坐。 「这坐姿，倒是比跪坐着舒服。」常岚说道，平日里姿态端庄，这盘坐着其实也是挺腰立身的模样。 姜青鸾按着自己的膝盖，含笑道：「其实符王宫中先生所教的，也是跪坐之礼，宗室聚会也是如此，只是符国官员多是外族，朝上议事，都各有坐法，自然也拣着轻松的姿势坐着。」 常岚沉思片刻，方道：「那场面当是海纳百川之相。」 「也就是公主如此看了。」姜青鸾脸上有些无奈，道：「不少人看来，只当是鱼龙混杂。」 「说者无知罢了。」 这说者无知四个字，从常岚口中而出，磊落坦荡。姜青鸾自然知道常岚并非寻常公主，现在还不清楚她的真实目的，但现在看来倒也不是胸襟广阔，与她接触过的一众大辛公卿相比，确实让人另眼相看。 「对了公主，」姜青鸾看着路边的孔府：「可否停一下车？」 常岚的目光也落在了孔府之上，孔幽曾是符国太傅，后因先符王去世，又开罪了宗室家老，便辞官离开了符国，这样的肱骨老臣在哪里都炙手可热，多国国君都请他入朝，最后由天子亲自出面，将孔幽请来了辛国，任大司寇一职，掌管大辛之法。 孔幽来后，虽没有大刀阔斧的协助天子治国，却如温水浸入，一点点的纠正法制，几年下来倒有些成效，孔幽之子孔毅达，在司寇府中任大夫一职，为孔幽左右臂膀，孔幽身体不适之后，多数公务由孔毅达劳，这位公子也是个八面玲珑之人，倒是大有接替司寇位之势。 「需要派赤甲卫跟着吗？」常岚问道，她身后两队赤甲卫，他们与那龙纹旗一样，同样象徵着皇权。 「无妨。」姜青鸾起身：「只是与老师拜别，毕竟能活着，全凭他照顾。」 姜青鸾从车马上跳下，巴勒立即跟了上来，他见姜青鸾的意思便是要回孔府，想起孔家的死孩子，巴勒就一阵反胃，他按着姜青鸾的肩，另一个挠着头：「国君要回去？」 姜青鸾接着往正门走着，她在孔府住了快三年，只有第一次来这里是走了正门，随后都只是从侧门出入。 「去，已有些时日未见老师了。」 「可那孔家那小子怕是不让你见吧。」巴勒道：「他和他那母亲可没少从中作梗。」 「他们无非是恨我大符。」姜青鸾在门卫吃惊的眼神中跨入了孔府，如果不是这龙纹旗送她回来，怕是这门今日也是走不得的。 「得了吧，孔夫人说恨我还信，孔毅达那小子从小就扔在辛国求学，尽学些声色犬马的东西。」巴勒骂骂咧咧。 刘嬷嬷站在走廊，孔毅达议事未归，却是早早打了招唿今日要吃参鸡汤，这位嬷嬷吩咐完厨房往孔毅达的院中而去，却见姜青鸾从正门而入，仿佛往孔幽的院去了。姜青鸾贵为国君，说到底还是个在孔家趁吃趁喝的人，刘嬷嬷带着身后的两个女奴即刻就跟了上去。 第27页 「哟，这不是符王吗？」 「刘老太婆，知道是符王还不让路。」巴勒走了上去，他个老战士还怕了个老婆姨吗？平日里就想踹这个妇人一脚，只是奈何看着姜青鸾的面子从来没动过脚。 刘嬷嬷冷眼一翻，道：「要不是入了我们大公子眼，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殿下了，听说符王昨夜可是未归呀。」 「和你个家奴有什么关系？」巴勒说着把刘嬷嬷推开：「我家国君要见太傅，奴快退下。」 「主子的身体见不得客，」刘嬷嬷再一次巴勒身前，料定这糙汉不敢动她：「还不是你家这位国君所赐。」 「刘嬷嬷，你是公子毅达的院里的，并非我老师的侍者，还是认清身份。」姜青鸾管不得这妇人，直接朝着主院走去， 巴勒上前将刘嬷嬷挡住，他按着刀柄重复着姜青鸾的话：「认清身份。」 姜青鸾一路进了院子，这不是她的符国，孔幽毕竟曾是她的老师，向管事的嬷嬷通报之后，青鸾便又等上片刻，果然那方便通传她去了书房，孔幽的书房一向干净，除了书，便只有两席一机，别无他物，姜青鸾主动在客位坐下，巴勒则守在门外，一位年幼的书童为她送上茶水便又安静退去，少时，便坐书房外传来人声，又听巴勒唤了一声太傅，青鸾便知孔幽来了。 「老师。」青鸾跪坐着，毕恭毕敬的施了一礼。 孔幽被搀扶着走了进来，从上次晚宴至今也才半月不到，这老人又沧桑了许多。他走到主位上，慢慢的坐了下来，由于身体的原因，反而他却是盘腿坐着，这位先生向来重礼，若不是身体所限，也不会这样随意了。 「殿下。」 「老师，」青鸾起身说道：「学生空有其名罢了。」 孔幽唤书童送来一凭几，他往凭几侧躺下，喘了口大气道：「现在凤翔宫的那位，难道不也是空有其名吗？」 凤翔宫正是符王宫邸，如今那位便指的现任的符王，青鸾的堂兄姜赤鸢。 「宗室治国，是大符立国的根本。」姜青鸾道，但当她说出这话却满是心酸，歷任新君皆是家老所选，立姜青鸾是，立姜赤鸢也是，就算是文韬武略的圣武烈王和仁惠昭王也是亦然。 「国之根本如果坏了，国也就坏了。」孔幽的声音极缓，但却显得特别凝重：「宗室家老十二人，每日只想着制衡，与朝廷制衡，相互制衡，一座浮山已经让他们忘记了天下之大。」 「罢了，罢了。」孔幽的声音又回归于平静：「符国的事已与老夫无关了。」 姜青鸾低下头，孔幽离开符国的事与自己虽然没有直接关系，但却无缘的内疚：「委屈老师了。」 「上次晚宴的事，方是委曲殿下了。」孔幽拱拱手又道：「我老了，毅达在公务上也算有小成，我的府邸与爵位总会传人他的。」 「学生明白。」姜青鸾答道，中原与符地不同，符地传承立强不立弱，而中原则不同，立嫡而不立贤。 「今日，殿下来应当是与老夫作别的吧？」孔幽问道，自从三年前姜青鸾在冬宫遇刺之后便搬到了孔府，除了节日与寿辰姜青鸾都不曾主动来见他，孔幽知道，姜青鸾天性骄傲，一定自觉被废，无颜再见自己。 姜青鸾再次起身作礼，答道：「正是。」 「长公主的意思？」 没想到孔幽一言猜中，青鸾点了点头。 「长公主是大辛的异类。」孔幽难得笑了笑：「若在符国，不是你的左右臂膀，便是你的敌对之臣，曾经老夫就想撮合你们见面，殿下不至于如此孤单，这下要见的总是要见了。」 姜青鸾对常岚是有戒心的，但同时更是好奇，就算未到大辛，她都知道中原礼仪与符地不同，但这常岚真是极为特别，若说装疯卖傻，也不比自己弱，明明是心中有丘壑之人，在东宫与天子面前却又带了三分娇纵，显然自身实力足够的情况下还懂得如何借力，自己已在天平蛰伏了五年，也正是因为常岚出现，这才又从新踏入了庙堂，论及手段，还真不知道谁高谁低。 「谢先生提点。」 「也提点不了你多久了。」孔幽无奈的摆摆手，他本是下洛人，年轻周游列国，最后才落脚于符，一直受符王恩惠，最后位极太傅，一直教导姜青鸾天下之事，这学生自小极为聪明，唯独一点让自己担心，便是过于自负，最后也正是因为自负二字，姜青鸾失了这王座。 「老师身体康健。」青鸾知道孔幽言下之意，外面都传着呢，位大司寇身体已是不行了：「等过些日子，学生再来看您。」 「好。」按着凭机，孔幽又换了个姿势，他看着门外的光亮，那是阳光，阳光下有初夏的树，带着幼崽飞翔的鸟，那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而自己离那个世界已经远了。 「送殿下。」 将姜青鸾送回瞭望明楼，常岚的车驾到了九子殿，那是庶子们居住的地方，车子还没到门口，一红衣少年便带着几个护卫与奴隶迎了上来。 「阿姐。」 「上车。」常岚说道。 少年一跃，扶着车围便翻进了车里，他拍拍裤边的灰，从怀里拿了几颗枇杷递给常岚。 拨开一颗，只见枇杷通透饱满，新鲜极了，这天平却是不产枇杷的，像这样的好物往往先送到宫里，接着就是嫡出的府上，这九子殿与公卿一块最后拿到，常岚可不记得近来她宫中出现过枇杷。 第28页 「哪来的？」常岚问道，似乎洞察了一切。 「何大夫家给的。」说着常敏道：「他不是在宗伯下任职吗？这次祭祀他有负责三牺的相关事宜，似乎想从我这打听太子调查的进度，看看自个儿有没有受牵连。」 「消息倒挺灵通。」常岚道。 「我就应了个声，什么也没提，」常敏忙解释道，不过马上又笑了起来，说道：「对了，听说你把长安君的府邸要下了，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呀，往上数三朝都没有公主开府之事，可别说你是为了姜青鸾。」 「还真是为了她。」常岚一笑，回头看着北市的方向：「过不了几天，她便会入我府邸了。」 第17章 带着常敏，常岚的马车到了朱雀大道北，不同于公卿官吏们住的青龙大道，这里的主人全是宗室大臣或是常氏及其分支的家老长辈，除了位于北街中间的临安君府邸外，街首住的是先先皇的胞弟孝贤公，跟着便有常氏分支卫氏的家主，就是街尾住的也是先皇的宗弟剑阳君，这些人无一不是天平极为尊贵的人物。 「阿姐，你真搬到这来了。」常敏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这里无一不是嫡出的血脉：「我以后来见你，估计都觉得自己矮了一截。」 常岚在阿离的搀扶下下了马车，赤甲卫将她把府门打开，常岚自然以主人之态走了进去。 「敏儿，你就愿意一辈子背着这庶出二字吗？」常岚说道，同时走进了第一道大门，门后左右皆有院子，院外散放着几个大箱子，想来已是临安君派人搬了物件。 「且不说符国，我听闻日初国向来立贤而不立长，国君无论庶嫡幼长，有才便可，但阿姐。」常敏到了这里之后少了好些灵气，他谨慎说道：「可这是天子属地，咱们大辛重的是礼制。」 常岚不答，直径穿过了第二道大门，按所谓的礼制，天子宫殿九门，诸侯宫殿七门，而伯子男这三个爵位又有不同，临安君受伯爵爵位，这屋便是五道门的大宅，第一道门为对外办事之地，若有政务或是传达家训便是在第一道门内做，第二道门及左右的院子便是稍有地位的侍官所居，第三道门后的院子就是家眷们的住所，生活便都是在此，之后便是花园，花园中有小河、池塘、假山、亭榭楼台一样不少，伙房、洗衣房也集中最后一门。 「好男儿得想办法建立功勋，嫡庶又如何，你若是大辛的功臣，父皇与家老们许你自行开宗，谁还在意你嫡庶。」常岚没在二门内多废心思，直直的往三门而去，一路赤甲卫开道，倒是尽显长公主威武。 「建功的机会都给了阿兄，什么时候轮到我。」常敏道：「我就跟着阿姐算了，等我及了冠，就去父皇那讨个赤甲卫的百夫或旅将军，过两年给阿姐看这长公主府。」 「你跟了我几年了？」常岚进了第三道门，已能见到奢华之气，常岚一直住在承天宫中，可这府邸看来并不比承天宫差上多少。 「那年秋狝之后便跟随阿姐了。」常敏想了想，道：「那还是明德五年的事，这转眼都十三年了。」 常岚略过主院，反而往别院而去，她阿离紧紧跟着不敢慢了半分。 「阿姐，这宅了都是你的了，你走那么快干嘛。」常敏也跟着小跑了起来。 「我为殿下选院子。」常岚道：「殿下愿意随我，我自然要给她最好，阿弟也是一样，你随我十三年，我也要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 「先谢过阿姐。」常敏自然相信常岚的话，常岚极少失言，不过却也很少像今天这样做事匆忙，他又道：「不过阿姐，这别院都差不多，选个向阳的就好。」 「给殿下的要最好。」常岚又看向阿离：「按公子敏说的，找向阳却不当晒的屋子，最好院子大些。」 阿离称喏而退，常敏却笑了起来，他对常岚道：「要说最好，怎么好得过主院，与你住一屋便是最好。」 「那去主院看看。」 主屋确实最佳之地，不过公主府的正院肯定只有住公主，常岚走到之里心中才算有些兴奋，大辛朝开府的公主也是屈指可数，开了府便意味着可以议事，可以议事又意味着离庙堂又进了半步。 两个机灵的女奴忙上前收拾出两席，常岚便与常敏坐了下来，常岚一身蛮服，今天盘起腿来倒特别的顺。 「对了阿姐，」常敏四下看看，往自己胸口拍了拍：「你要的东西。」 常岚意会的点点头，将屋内的赤甲卫与奴僕们叫了下去，今天选在这个地方可真不是为了看房子，这院子空了有些日子，也没什么耳目与闲人。 「来。」常敏拿出两个捲轴，递出一卷道：「这是符国史官写的姜青鸾。」 常敏又把另一卷在手中转了个花，放在常岚身前：「这是民间的传言。」 常岚抽出了传言那捲，说道：「这事办的好，常岱那边已经有些线索了，不是何大夫找你买消息吗？他若负责的百里一带的祭品，你就把礼金退他，说你一概不知，他若负责其它地方，你便让他不要担心。」 常敏作礼谢过常岚，结朋营党这样的事，他这不受宠的皇子干不了，但给下大夫们卖点消息得点人脉与好处倒是没问题，毕竟像他这样的皇子，结果也只是回宗室干些不入流的文书工作，亦或者做一个下大夫罢了。 不同与大辛尚红，符国记事的布绢镶以黑的边纹，看着上面的字，常岚也有些哭笑不得，大概是说姜青鸾淫乱宫闱，皇宫养面首百余人，就连将军们都不放过，接着往下看，又有说姜青鸾荒废朝政，穷兵黩武，整日筹划着名向西而进，引得朝廷中文官不满，助长武官气焰。 第29页 「阿弟，这确定是民间传言？」对于这些手段常岚于清楚不过了，民间若是叫好一片，这王哪里废的了。 「还真是，我在栖鹏王城最有名的酒肆里让人记下的。」常敏答道，他人如其名，生来机敏，自然也不会轻易被骗，于是接着说道：「另有一批草原游牧的传言，来源零散，就并未一一记录，由我的探子为我口述，大致是说姜青鸾确实穷兵黩武，受武将们喜欢，多次西征，平息了不少部落之间的纠纷，同时打下了一些沙地的小国，一心只想着建功立业，但是却因为过于受部族爱戴，让会国宗亲觉得她势力日益加强，为了不让符王脱离宗室统治，于是就将她给废了。」 「符国宗亲？」常岚道：「一直听说符国族权大于王权，国君废立由族长说了算。」 「确实如此。」常敏附和道：「就我大辛，族长的话分量也不比公卿低，更别说符地了。」 「看来殿下其实也是小有建树。」常岚说着又解开另一卷捲轴，那是官方的记录，现在的史官已不如曾经，迫于形式多少会改掉原本的起居内容，不过也不至于像民间传闻那样夸张。 那捲轴要比民间那份厚上许多，常岚粗略看了一下，确实也提到了淫乱后宫这么一项，只说是夜，王后被宣入主殿，却见姜青鸾与两名男子一块等她，屋内已备好浴盆，熏着麝香。 「王后？」常岚倒没想到姜青鸾一介女子还取了妻。 「符国传统而已。」常敏道：「如果娘家势力过大就会立女诸侯，女君不成婚，不生子，但宗室会美其名曰过嗣一说，在宗室里选一孩子，孩子家选一女子一同送入王宫，现在的符王正是那姜青鸾王后的表兄。」 常岚向来心思宽广，但对于这杂乱的宗室关系也觉得有些难以接受，天下女子万般多，非得在宗亲中选，未来父女、兄妹相见如何称唿对方。 「倒是恭喜阿姐得一臂膀了。」常敏说作了一礼：「离步入庙堂，名列史册又进了一步。」 「需先看殿下如何帮我打下头阵了。」 五月十五 东宫 「殿下，这野鸡是我昨日猎的，今日请了樊楼的厨子炙烤，现在这皮还是酥的。」颜起话毕，他身后的女奴就将食物献上。 常岱随意拿起一块咽下，是觉得味道极好，今日却是无心用食。 「百里、大奚、近京三郡的事查得如何了？」常岱问道，既然姜青鸾说牛应该是此三处来的，查也查了几天，应该也所结果了。 「若不查个端倪，起也不颜回来復命。」颜起说着让奴隶又将竹简呈上，他同时说道：「那符王还真有些本事，确实在百里县的浮山山间的一个村子里找到了会育此牛的人。」 「人可曾捉来？」 「已经押入牢里，正在审。」 常岱倒是想起姜青鸾带走了有兔，说有时不可严审，便道：「不急，慢慢审，这一个养牛的也不一定知道谁在他那里买牛，只需问得买牛人的样子，口音，打扮。」 「殿下放心，这些起已悉数查过，一月前确实有人来买牛，那人却不是辛国口音，说那口气带着些儿话音。」颜起答道 「儿话音？」常岱一愣，说这样口音的地方只有两处，上京与下京两国，而刚正上京毗邻百里县。 「莫不是上京国的？」常岱说道：「那日正好上京国的夫人没有出现在女眷的主位上。」 「但上京国世子却是在的。」颜起提醒道：「我们当时也调查过，那牛的目标或许不是女眷处。」 常岱又陷入了深思，这事似乎没有他想像的那么简单，上京一直忠心，反而下京却总是不听天子号令，并且时常挑衅上京。 「会不会是下京的人？」常岱道。 「有可能。」颜起回答道：「既然买牛是在一月前，太子殿下，我便去查这两月来的城门关卡，看看有哪些人下京人来过。」 此时却有一锦衣侍者快步走来，那是常岱的贴身侍者，他往地上一跪，道：「殿下，符王殿下命人送来了东西。」 「快呈上。」常岱倒是觉得姜青鸾是有几分用处。 侍者从怀里分别掏出了两个物件，一个是残破的布巾，而另一个却是一个用蜡封好后的竹筒，打开竹筒，里面却是一封信。 第18章 「念。」常岱将信给到颜起。 颜起扫过信上的内容，方才念道：「殿下尊鉴，受殿下所託，审讯奴隶有兔一事已有结果，有兔戴罪之身，为孤寻得一证物，殿下应已见蓝色麻纺破布片一块，孤遣人问过织造，打结处织法为下京织法，殿下可查近些日子下京往来，另附审问明细，殿下可阅。」 颜起所查与姜青鸾所查不谋而合，常岱的心结今日总算解开。 「颜起。」 「在。」 常岱道：「查通关一事你交给别人，速去找大司马霍显，从他那里调来下京的军事动向，另外将所查结果一字不差的告诉他，速去！」 「喏！」 常岱眉头一紧，虽然诸侯之间总有摩擦，征战不断，但对辛国的尊重在表面上维持的还是很好，每年的供奉，十六路诸侯中除了符国都按时缴纳，天子生辰，从诸侯也会派使臣祝贺，可在辛国的领土上动手却是第一次，无论对方的目标是谁，这已经触犯到了作为父国的底线。 第30页 常岱急忙起身，唤来侍者更了朝服，直直的往他父皇处去了。 奴隶有兔打死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活着，而救她的女人不仅给他换上了干净的衣裳，还让他住在天平城最好的望明楼里，虽然只是望明楼的柴房，但却比奴隶棚子好上太多。 「喝点酒。」姜青鸾将杯子递给有兔：「活血化瘀。」 「男人别扭扭捏捏的。」巴勒交刀往饭桌上一放：「喝了。」 有兔跪着接过酒，谨慎的怕洒了出来，又勐的灌入了嘴里，先是一阵酒香，接着只觉得喉咙烫烫的，他都快忘记酒是什么味道了。 「谢……谢小姐。」有兔将杯子放回桌上，又伏跪在了地上。 姜青鸾看着这孩子，身材瘦小的不像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另说是蛮族人，连这中原人的身体都比不过，顺手将自己的肉碗放在了有兔的桌上：「再吃点肉补补。」 「不…不敢。」有兔说道：「我就是个奴隶崽子，哪敢于小姐同席。」 「无妨。」姜青鸾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拉到桌旁：「去了这身皮，我也是个奴隶。」 「让你吃你就吃，明明是个蛮人，怎么和中原人一样不痛快。」巴勒道。 此时有兔胆子才大了些，但也不敢入席而坐，他端着肉跑到一旁，安静的吃了起来。 姜青鸾也不再管了，也自行吃了起来，自从离开了孔家，她已经在这望明楼生活十日有余，每日好吃好喝，公主还配了一个女奴给她，她并不常常使唤，但女奴也是个极懂眼色的人，凡事给姜青鸾处理的都极好。 「殿下，望明楼住的可习惯。」 青鸾回头，只见常岚已经站在门口，今日倒是一身素衣，头上也是极简单的髻，与邻家姑娘无异，不过反而更显脱俗，姜青鸾见惯了她如国之芙蓉，今日却是出水之莲，便不由的多看了几眼，都忘记了繁缛之礼。 巴勒拍拍左胸，是为行礼，有兔自然也知道那是贵人，也乖乖的跑到了角落跪下。 姜青鸾这才回过神来，道：「公主怎么来了，也不让人通传一声，我与巴勒吃饭，也未准备什么。」 常岚也不客气，直接走到了姜青鸾身边，阿离则将一方蓆子放在地上，常岚似乎也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姜青鸾的身边。两人倒也不是第一次坐在一块，但今日姜青鸾却觉得有几分尴尬。 「公主，用膳么？」姜青鸾问道，可自己跟前的桌子上连肉都没有，筷子也只自己这一副，她虽相信只需少时常岚的女奴就能将桌上放满菜，碗筷也不在话下，但此时这桌上，确实太简单了。 「今天早食用的晚，倒可以随便吃些。」说着常岚拿起姜青鸾的筷子，试了一口菜，道：「这望明楼的东西确实不错。」 姜青鸾倒是暗自佩服，这一动作若是哪家皇子来做，估计要被人说礼贤下士，看来这常岚在辛国确实是个角色。 「还是公主为孤选的住地好。」姜青鸾勾起嘴角，还是那副微笑。 「本宫倒是又为你选了另一住地。」常岚换了称唿：「今天亲自来请殿下移驾。」 姜青鸾如何不知常岚要让自己住进她公主府，其实她从搬出孔府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跟在常岚身边了，只是常岚的真实的目的尚不清楚，至少现在看来，常岚至少自己也并无恶意。 「那便随公主意了。」 姜青鸾东西并不多，从孔府中带走的也只有她较为贵重之物，一件王服，一些礼器，就是一个车都没有装满，从北市出发到朱雀北街公主府时正好午时末。此时的公主府已然初具规模，皇帝赏赐了不少珍奇玩意，常岚又以自己的喜好再加以装饰，一门外院还是一别庄重严肃的模样，入了二门便见不同，已能见种了诸多新树，左右两院虽是奴僕卫士所居，但常岚也花了不少心思，看得出来中院的用度也十分大方，而内院就更是不同了，说是家眷住地，其实也人有常岚与姜青鸾两人，四处挂着纱幔，精緻的盆景、山景四处可见，屋内的装饰皆来自名家之手，可谓豪华二字。 姜青鸾的院子在常岚院子后，那是曾是长安君夫人的所住，两院之间还打通了一条小径，不用走院门，从小径而过也只需几步路的时间。 巴勒与有兔把仅有的行李放好，房间倒也无需收拾了，里面应有尽有，常岚又派了男女奴隶各四人在她院里行事，有兔的奴籍还在宗伯那边，所以暂时还是只能住在柴房，便让巴勒看管着。 「这院子，殿下可还满意。」常岚说道，她比姜青鸾矮上半个头，但一家之主的气势倒是已经有了。 「满意。」姜青鸾也坦诚了起来：「记得初来天平时，皇帝陛下赐我西郊的冬宫，后来才听说曾经有好几个妃子在那里自杀，随后有人来刺杀我，我才又搬到了孔府，那里的日子更不用提。」 「殿下放心，入了我府，有本宫的一天，便有殿下的一天。」常岚颇为自信。 常岚的话也是说的明白，她多次向姜青鸾抛出橄榄枝，而这句话无疑便是暗示二人已经在一艘船上，但姜青鸾却一直不明白，这个受天子、太子所宠爱的长公主，若想要风要雨都是常事，究竟有什么所图的。 「公主，所以你究竟想让孤为你做什么？」姜青鸾侧头看向常岚，这位公主有着极明亮的双眼，似乎充满了希望。 第31页 常岚也看向青鸾，她挑起嘴角，这里已经是她的公主府，她想要的还有其它。 她说道：「身为女子，我想一身朝服立于庙堂之上，为天下良相，身为女子，我想提刀入阵，位列四海名将，身为女子我更想如我兄长一般入主东宫，承天子之位。」 话毕，常岚看着姜青鸾，再次问道：「殿下以为呢？」 常岚说的话放任何人耳中都是大不敬之语，何况这里天下的都城天平，是一切正统的根源大辛，这里容不下礼制被破坏，君臣、父子、嫡庶，那都是不能破坏的规则。姜青鸾原本只是以为常岚只是猎奇自己的经歷，哪曾想过竟然有如此野心。 「殿下觉得可笑？」常岚见姜青鸾不语。 青鸾摇头，这些话她丝毫不觉得可笑，曾几何时她心里也是这样的波澜壮阔，奈何现实就是那样让人窘迫。 「不曾觉得好笑。」姜青鸾嘆息道：「只是觉得公主未来面对的必将是千难万险。」 常岚却是会心一笑，果然没有看错了，姜青鸾若是池中之物，肯定会将她的话当成笑话，更不会想到什么是千难万险。 「本宫深知不易，不然也不会请殿下出山。」常岚说着将姜青鸾往自己的院里引去，她道：「其实莫说入庙堂了，其实多数大臣也不屑与我多说国事，只有我的老师霍显，及他的几位门生暗中支持。」 姜青鸾做过国君，自然知道一点，谁做国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国力强盛，百姓有福，现在看，大辛表面繁荣，实则千疮百孔，但毕竟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加之辛国又是天下诸国的父国，并不会像其它诸侯国一样陷入战乱之中，但看常岚的态度，仿佛有变法之意。 「那敢问公主有何主张？」 常岚的主张自小便确立，她随口一答，却听得出话中的坚毅：「对内治国，以法而治，而治天下则是合纵连横……」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在这府邸中慢慢走着，这府邸内四处均被奴隶僕人们收拾干净，可谁又能注意到这院落之间的小道里还留着一些干枯的根茎，常岚倒是说的开心，竟然一不小心绊住了脚，常岚一个踉跄直直往前摔去。 姜青鸾一把揽住常岚的腰，柔声说道：「公主小心。」 二人私话，自然没有僕从跟上。话毕，姜青鸾又将常岚扶在一旁的花台处坐下，刚才那一绊虽然常岚没有摔倒，但脚也是硬生生扭了，青鸾抬头，看着常岚有些咬牙，也知道那一下来得不轻。 「失仪了。」常岚忍疼说道，明明刚才还在阐述自己胸中大志，这下还觉得有些丢脸。 「无妨。」姜青鸾埋头，掀起常岚的裙摆，跟着说道：「失礼了。」 第19章 若说都是女子，倒也真是无妨。但常岚见姜青鸾褪下了自己的袜子，还是觉得有些羞涩，对方再是废王，到底也是执掌过一方土地的诸侯。 「唤阿离来吧。」常岚想收回脚，却又被姜青鸾按了下来。 将常岚的脚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姜青鸾一边摸着她的脚踝一边问道：「疼吗？」 常岚点点头：「有些。」 「府上可有储冰？」姜青鸾问道。 「才开的府，没有。」常岚道。 姜青鸾看着这巷子，不过三尺宽，进轿进车都不容易，只得叫女奴来背，不过朝着院落方向唤了两声阿离却无不回应，兴许是还在主院等着她们过去。 「殿下去我那院子看看，我在这里等你便可。」常岚道，这路也就几丈远。 青鸾提起常岚的鞋，说道：「我背你出去吧，脚受了伤还是要冷水泡着，等着阿离过来，又得叫太医，又得准备车马，麻烦。」 说着，青鸾转过身，拍拍自己的肩膀，对常岚说道：「上来。」 「这，怕不是妥吧？」常岚更有些羞涩了，自己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谁背过。 姜青鸾只道她穿着裙子，被人背着总有些失态，于是又转过身来，将常岚拦腰抱起，符西人做事向来直接。莫说是背，这被抱也是头一次，常岚有些失措，只愣愣的看着姜青鸾，这符王生得极是漂亮，五官精緻，星眉剑目，想着自己竟然被这样的抱着，常岚竟莫名有些脸红，乖乖的将脸埋了下去。 「也没什么不妥。」姜青鸾抱着常岚往她的院子而去：「公主是心怀天下的人，别拘于小节，而且你我同为女子，肌肤相亲也是无碍。」 姜青鸾说的全对，常岚倒无话可说，索性被姜青鸾这样抱出了院子，院内还好，仅阿离一人在那里。 「阿离，给你主子准备点深井的凉水，再叫个大夫过来，我把人带屋里坐着。」姜青鸾不客气的吩咐道。 一会凉水便到了，阿离来了自然是由奴隶来伺候，将常岚的脚泡入冰水后，阿离再不敢乱走了，乖乖的站在门边等候着使唤。姜青鸾坐在常岚边上，此时再回想刚才那一幕，方是觉得是有些尴尬，常岚的宏图大志都还没有说完。 「殿下笑什么？」常岚道。 「没什么。」姜青鸾解释道，但真实的想法又不可明说，只好找一藉口道：「若今天抱着公主的那一幕被太子看到了，估计公主又少不了被斥责。」 「不怕。」常岚说道：「没被他少说。」 少倾，常岚倒是反应过来了青鸾言下之意，姜青鸾寻常打扮在这里看起来与男子无异，而自己却还未出阁，真被外人看到了，指不定在天平流言又不知道传成什么样。 第32页 「泡了脚，舒服些没。」 常岚试着动动脚踝，感觉要比才扭时稍好了，于是将脚拿了出来，阿离忙为她将脚上的水擦尽，谁知姜青鸾又将常岚的脚捧了过去。 「殿下！」 「上药。」姜青鸾说着从怀里拿出药膏，这是上次自己脚受伤后常岚给的，说来倒是缘分，伤都伤到一块了。 「怎么，公主不好意思？」姜青鸾打趣道，说着又将药膏敷了上去。 「这是下人做的事，殿下何必亲自动手。」 姜青鸾抬头一笑，春风和煦，道：「今日开始我就是公主客卿了。」 「殿下在我心中，还是符国之主。」常岚如实说道。 「那也要在符地才是主，在这里我便是客了。」姜青鸾又检查了一下，药涂的很是匀净，他又转头去给阿离交待：「一会大夫来了应该还会开药，想来宫中的都是好药材，但这也不是什么大伤，让大夫不要包扎，明日开始换热水泡。」 「奴明白。」 「殿下懂医术？」常岚也有些好奇。 姜青鸾的手放在膝盖上，也是无奈的笑了一下，她哪里是懂医术，当年亲征西方诸国，一去就是三个月，自己也受了不少伤，久治自然便成医了。 「只懂些外伤的。」姜青鸾道。 不知道为什么姜青鸾脸上写着难过，常岚自然也不好多问，于是换了个话题说道：「有兔那奴隶看殿下的样子是想留着？」 姜青鸾点点头，虽然常岚换了个话题，那有兔依然是那场征西之战的牺牲品之一。 「那奴隶是符西人，手脚也利索。」姜青鸾说道。 「明日我差人去宗伯处取他的奴籍。」常岚说道：「说来他是怎么找以那蓝色布料的？」 既然又回到了奔牛案上，姜青鸾又给常岚大致讲了一下那蓝布的来源，有兔身体养好了些，便又回到了东郊，从头到尾演了一次那日发现牛的经过，也正是这一路的解释他们在树下寻到了那蓝布。 「所以，这事，是下京人所为了？」常岚问道，东宫那边的打探的结果她早已知晓。 姜青鸾眯起双眼，她一符国人，帮着调查一下真相也就罢了，若是要挑出国与国之间的问题，还是觉得不何时宜。 「孤这就不知了。」 常岚见姜青鸾又开始装傻，便知她还是有所保留，也不便多问，又叫了阿离上了些茶水，二人只又聊了些风花雪月，常岚天之娇女，姜青鸾至少也受着正统的中原教育，若说诗书、歌画两人也能相谈甚欢。 两人聊了前朝的大书法家王义之，聊了中原的歌舞及草原的歌舞，二者之间又是如何又在异中求同，说到齐国的樱花绚烂，也谈到了日初国的日出传说中甚美，这一聊却是聊到了月亮升起，如果不是阿离提醒估计又得聊及在半时辰。 最后离别时，姜青鸾还有些不舍，不过又才反应过来两人的院子也就几丈远，这才欣然回了自己的院子。 「国君还捨得回来呀。」巴勒坐在院里，跟前放着一个酒壶。 姜青鸾这才想起，与常岚相谈甚欢，这都忘记安排巴勒和有兔的晚饭，不过见到巴勒身前的酒，倒也不再操心，这世间谁饿死也不会饿死巴勒。 「嗯。」姜青鸾应了一声，直奔主屋。 巴勒也提着酒壶跟了进去：「难得我家殿下捨不得回家，在大辛跟了您五年，哪次不是早早回了屋子。」 「与公主多说几句罢了。」青鸾说道，同时她看着自己这屋，常岚确实在房间上诸多用心，兽皮的装饰，符地的酒具，倒是多了几分家乡的风情。 巴勒的表情突然也温柔了起来，他爽朗的的笑了两声，灌下半壶酒，道：「国君，五年了，第一次见你神态如此放松。」 姜青鸾看向巴勒，却又埋下了头，她也没有想过今日巴勒会用神态轻松四个字形容自己，不由的她又向隔壁的院子看去，常岚确实给她濒临绝望的生活添加了一丝色彩，就像天平城五月的天空，那空空如野的蓝，多彩了起来。 「喝你的酒去吧。」青鸾盘坐在地，她双手放在身后支起自己的身体，看着天花板道：「孤累了，让院里的女奴备些热水，你，也退下吧。」 姜青鸾已经好些年没有这样说话了，巴勒指着她，本想调侃两句，但还是回收了手指，那不就应该是他的王应该有的样子吗，于是在左胸上用力拍了两下，挂着粗狂的笑，提着酒壶洋洋洒洒的离开了。 天平城里有多少人得意就有多少人失意，有多少人做着美梦便有多少人在床上辗转。今天失眠的人竟是大司马霍显，今天与太子密会之后，下京的事一直放在他心上，天下诸侯十六国，与大辛相临的无非北边的上京、西边的符国，南边的成国及东方的上洛，成国称霸南方，为了维持南方的霸权也无心招惹父国大辛，符国偏远，一心西征，也不形成危险，上洛虽然强力鼎盛，但丞相却钟爱经商不爱打仗，唯独上京与下京常年不和，殃及大辛。 而如今真如太子推测，这上京在天平城中动手，问题便没有那么简单了，大辛与上京如父子一体，刚好制衡下京，下京便不敢轻举妄动，可如今竟然反常的在天平中祭祀大典里下手，说明下京已是有备而来。诸侯混战，时而为敌，时而为友，不想便知下京怕是有了盟友，而作为大司马的他，不得不面对的可能将是新的一场战斗。 第33页 霍显翻身而起，僕人们不明所以，迅速送上了披风，紧跟着他的脚步，霍显直直的走到了议事的房间，一把拉开九州四海的地图，他看着辽阔的疆域，那些躁动的诸侯国，忽然在他的身后一根闪电从天而降，撕碎了夜，即将被撕碎的或许还有这个天下的平静。 「来人。」 僕人快速走了上去：「大人，请讲。」 「明日请长公主来府上一聚，另外叫上春阳君、上造邱成及龙牙军将军三人。」 「喏。」僕人见霍显神情就知道有大事出现，又问道：「可是密室相会？」 霍显点头：「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第20章 显贵所居之所，都处于一地。从长公主府至霍府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不过霍显既然让人放了话一切从简，常岚自然也十分低调，从后门出府，简车出行，赤甲卫也褪去了铠甲，一副府兵的模样，混迹在朱雀大道那些贵人身边，还真看不出来是天家子女。 马车也顺理成章的停在了霍府的侧门，霍显贴身僕人见常岚来便迎了上去，却注意到常岚身边的姜青鸾，这可是个生面孔。 「自己人。」常岚知道霍府的规矩。 僕人总是有些不放心，但常岚一直是霍显最得意的弟子，又是帝国最显赫的公主，自然也没有理由阻拦。 姜青鸾抬起手放在常岚身边，让常岚挽住自己，温柔说道：「公主，小心脚下。」 姜青鸾的体贴常岚并不意外，只是有些不习惯，那与僕人们的掺扶不同，那更像是一种无微不至的照顾。 僕人也看出了常岚腿脚不便，在前面小心带着路，霍府也是三开门的大院，从中自然也不缺小道，姜青鸾带着常岚小心跟着，直到走到一个暗门处，僕人推门而入，点亮了手中的灯。 「脚下小心。」 灯光确实昏暗，看不出地面是否平整，姜青鸾见常岚小心的样子，倒有几分担心，辛国的女儿家不似草原的女孩，从马上摔下来也只是拍拍衣裳的事，昨天也就是小扭了一下，常岚的脚就肿上了一大块。 「失礼了。」姜青鸾说着走到常岚身边，一手抱在她的腋下，一个弯腰再次将常岚抱了起来。 「殿下，」常岚语气中带着几分叱责：「这不是在府里。」 「方才公主说自己人。」姜青鸾挑起眉毛：「自己人那就是无妨了。」 主僕总是有别，那僕人只当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安心带路，走了少时可见一木门，僕人也不急着开门，倒是恭敬的向常岚说道：「到了。」 姜青鸾将常岚放下，透过灯火，也能见到常岚脸色绯红，姜青鸾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逾越了，但现在点出来倒是更让人为难，于是只清了清嗓子，推开门道：「走吧，公主。」 二人进门，果然屋子里的人对于姜青鸾的到来有些诧异，但很快也回復了平静。 「坐吧公主，还有符王殿下。」霍显果然大气，虽然只是一身书身打扮，但举止之间，总是透露着三分霸气。 「老师，」常岚还是规矩的行了一礼，对看向其它两人道：「邱大人，白将军。」 「长公主，符王殿下。」 四个各自行礼后便入席而坐，这房间没有窗户，倒是点满了灯，房间的正中是一张皇朝的地图，地图的正中间正是天平城，而霍显正好坐在地图下方，他摸着唇上的鬍鬚，脸上透着些忧虑。 「老师，有话请明言。」龙牙将军白玉说道，他正是大辛第一龙牙军的首领。 「老师极少让我们三人同来，」邱成附和道：「怕是有大事吧，不会又要操干戈而战了吧？」 上一次霍显聚来这三人，正是龙牙军北上与下京反贼做战，说是反贼，其实是下京三个郡的郡首想自立，于是反了下京的国君。 「问题还是在这下京之上。」霍显说道，又将太子的调查一一给这三位学生说了。 「所以，下京要反？」龙牙将军白玉挺直了身子，就差拿起身边的剑了。 「上京一直抑制着下京的发展，就他们那国力，怕是不敢反吧。」上造邱成说道。 霍显点点头，他又抬头看着地图：「怕要反不是下京一处。」 下京国以北，还有两个诸侯国，分别是庸国与赵国，此二国国力与下京不相上线，近些年来更是被北夷的游民打草谷，搞得民不聊生。 「难道北边那两小国还准备一块？」邱成质疑道，却无半点看不上这两国的意思。 「说不准。」白玉道：「估计是看南边的成国称霸，北边的也有些眼红。」 没有确凿的证据常岚并不轻易说话，而是问向霍显：「不知老师怎么看？」 「现在并无证据。」霍显想的与常岚一样，接着道：「只是出了端倪我不得不上心，大辛想来以礼治天下，但礼怎么能真的服人？以大辛的国力，就算用力用剑，也怕不是比不过霸主成国吧？」 常岚点点头，她又别过头悄悄看了眼身后的姜青鸾，这人还真是装傻，全程闭目养神中。 常岚却偏不喜欢她这副样子，倒是提起嗓音问道：「殿下，您是如何看的。」 姜青鸾一愣，这常岚还真不给自己台阶下，她本想嘻嘻一笑打个幌子过去，扫眼一看，以霍显为首，其它两位将军也正目光直视的盯着自己，若是文臣倒好对付，这一屋子的武将，哪个不是认死理的人，这一下却把笑容收了回去。 第34页 这些躲都躲不开的眼神的压力下，姜青鸾走到了地图前面，她指着大辛北方的一隅道：「此处西接浮山，比邻与符国，北与上京相接，无论下京是否动作，此处可以多上上心。」 白玉看着姜青鸾指着之处，却无奈的晃着脑袋，霍显说道：「上里便是百里郡。」 姜青鸾记得这郡的名字，当时查牛便是在百里郡查出来的，她道：「这在大辛之北算是要地了。」 「不过此地却是动不了。」常岚说道：「这是常氏家老的属地，也就是宗室的地。」 姜青鸾立即就明白了白玉的为难，宗室之长被称为家老，掌管一切宗室之事，家老虽没有官职，却是有实权，就是国君也要敬其三分，在符国就更别说了，自己便是被家老废了。 「不过符王所言甚是。」霍显又道：「如果我们能拿下百里郡，倒是可保大辛西北无战。」 「宗室的地天子管不了。」邱成道：「让他们把这地吐出来，哪有可能。」 「倒是不无可能。」常岚说道：「百里太贫瘠了。」 「那公主可有计策了？」白玉问道。 常岚摇摇头：「暂无，如果有一处好地与之交换，到也不无可能。」 办法虽是有的，但执行起来却不易，房间里的四人又安静了下来，唯独姜青鸾安静着不再说话，她现在准备帮的只是常岚，而非这大辛，自强富国强兵，弱肉强食，这大辛已经平静的活了太久了，若不是经歷战事，怎么又能长治久安，如何又能是众国之父国呢？ 姜青鸾乖乖的回到了常岚身后，她安静的坐着，眯起双眼，带着别人看不出来的笑脸。天下，真是残酷又有趣。 出了霍府，常岚倒不急着回去，只差人往北市而去，说是要给姜青鸾置办两套衣裳，姜青鸾知道推诿无用，倒是欣然接受了常岚的好意，今日常岚没有执龙旗出门，倒了北市还有些拥堵，过了好些时间才到了斑斓坊，那是天平城最好的制衣店，店内的用料、工人的裁剪、绣娘的针线，无一例外是天下第一。 进了坊门，坊主还是一眼认出了常岚，立马将她请入了雅室，奉上茶点，点上好香，随即而入的便是坊内的绣娘，捧着各色料子进了屋里，将料子放下之后人便出去，坊主知道这贵人们最不喜欢的就是打扰，于是自己只在一个角落里适逢，凡事有问必答，不多说一句。 「殿下，可曾想过做两套衣裳。」常岚看着眼前那绛紫色的料子，她从来只见过姜青鸾穿蛮服，没曾见过她穿中原的衣裳。 「诶……」姜青鸾有些为难，她还真穿不习惯那裙子，有时不明白，这中原的男人穿着裙子是如何舞剑的。 「看来殿下还是忠爱蛮服。」放下紫色的料子，常岚选了一件淡缃色的面料，那料子是最近天平最流行的花色，也不知道做成蛮服是否好看。 「公主也不是觉得盘腿坐自在吗？」姜青鸾说道：「蛮服可跑可跳，可上马可驾车，方便。」 常岚拿起那淡色的料子坐到姜青鸾的身边，她提起料子往姜青鸾身上比着，姜青鸾的皮肤与公卿之女相比要稍黑一些，但却更为健康，配上着淡色料子，倒是另一种风情。 「抬手。」常岚说道。 姜青鸾抬起手，常岚拿着面料从她的手臂上略过，常岚还是过于温柔，不像宫女那样干练，却偏让她觉得舒服。常岚又移了几分位置，将手覆于姜青鸾腰上，将料子从她腰间环过。 「殿下转身。」 姜青鸾专过身来，与常岚面对面而坐，常岚在她的腰上拉着布料，又嫣然一笑：「合适。」 「公主说合适便合适。」姜青鸾在做国君时自然有嬷嬷打点，成了囚徒之后自然也无心打点，如今常岚如此用心，自然说什么都好。 「其实这绛紫的料子衬着做裤边也是极好。」坊主还是时宜的说着。 常岚一对比，确实也觉得般配。 「都要了。」常岚说道。 坊主这才又打量了姜青鸾一眼，常岚来买面料从来都是只身一人，不像其它公卿女儿家最结伴而来，再看姜青鸾，极是好看，却是眼生的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 「难得见公主对一人如此上心。」坊主说道：「这料子制衣了，我们更不敢马虎了。」 常岚看着姜青鸾，对方眉目漂亮，眼若明星，这样一个妙人，又怎么忍见她堕于淤泥？ 第21章 选好料子，定好样式，再到做成成衣，以这斑斓坊做事的仔细程度，没个半月功夫是拿不到的，如果常岚不是公主之尊，估计还得排在别人的后面，曾经有一外郡的贵族前来制衣，谁想到这一等竟是等了半年。 出门已是酉时，酉时过了便是宵禁，但是天平城的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特别是这北市里不少酒楼和一些脂粉地，宵禁再严也管不着别人关上门热闹，所以贵人们也都不急着回去，总有温柔乡给让他们过夜。 姜青鸾在天平城里住三年，由于怀中无银，又担心随时被刺客杀害，从而极少出门，今日看着北市左右，都是欢声笑语，商贩们与过客们脸上都是喜洋洋的感觉，稚子们奔跑着，僕人们在后追赶，贵人家的姑娘们手拉手结伴而行。 「可有看上的东西？」常岚察觉出了青鸾的神色，好奇问道。 青鸾摆手：「只觉得热闹罢了。」 第35页 常岚自知对方深居简出，想来这几年都屈居人下，二人第一次相见时，姜青鸾的王服下还打着补丁，同为贵胄之身，若换位而居，常岚也不敢想像自己能否承受住这份委屈，今天姜青鸾站在自己身边，以客卿自居，这是比在孔府好过了千万倍，但常岚知道客始终是客，她自己倒为青鸾添止了一分心酸。 「觉得热闹我们就四处看看。」常岚提议，又给阿离使了个眼色。 阿离十一岁起就侍奉在常岚身边，虽然是个奴隶，但出身也比好些僕人要高些，为人也机灵，常岚一个动作便知道主子要什么，阿离点头回应常岚的眼色，小声给马夫安排了几句，只见马夫便改了道，接着往北市内而去。 「这是去望明楼吗？」姜青鸾还隐约记得这路。 「去那干嘛，全是常岱的探子。」常岚道：「本宫做了什么，一会就传到他那里了。」 「那是去？」 「樊楼。」常岚说道：「也是吃宵食的时间了，这个店师傅的手艺，算的上天平顶尖。」 姜青鸾倒是听过这店子，是个极有名的地方，她不由的向街两边看起，说是上好的酒楼，可哪家又不是呢？想来都是天平城的贵人们所开吧。 接着常岚又沿途介绍了天平的风味，例如哪家的干果口味第一，哪家的师傅制的琴音最是精准。 常岚的车穿过人群，就像推开浮萍的小舟，这里熙熙攘攘，姜青鸾的心里空了那么久，好像总算被填了些什么。 「不愧是天下之都。」姜青鸾感嘆道。 「可对殿下来说，最美的应该还是栖鹏吧。」 栖鹏城是符国国都，常岚并没有去过，不过列国国都，又有哪个不繁华的呢？ 「自然。」姜青鸾坦诚说道，只是那故国，应该再也回不去了。 常岚看出了青鸾眼中的失落，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做到，却脱口而出道：「若是他日我能入这大辛庙堂，率领群臣，一切为殿下铺路。」 「谢过。」姜青鸾右手按在胸前，以符礼回应，这样的话听着自然舒服，但真要做到她自己也知千难万难，但常岚能这样说，也是有心。 接着车到了樊楼，与去斑斓坊一样，主事的自然也认识来的每一个贵人，直接便把常岚带上了二楼正中的雅室，那正对着一楼表演的舞台，而又不受左右的干扰，既然已经是常客，主事的自然记得常岚的喜爱，也无需要客人点餐，樊楼也自有安排。 姜青鸾与常岚同桌而坐，不一会餐食就呈了上来，每一样都不多，但摆盘精緻，一眼下去倒是让人食慾大增。 「记得符人爱饮酒。」常岚道。 姜青鸾点点头，不过这天平一直没什么好酒，她道：「好肉配好酒，我们喝的比较烈。」 「樊楼什么都有。」常岚说着便吩咐人去寻符国烈酒，果不其然，酒窖里还有不少，虽然说符国与辛国并不交好，也不认辛国为父国，但符商人却是遍布天下的，走到哪里都喜欢喝符地的酒。 一楼的歌舞随着乐器一同起来，酒也送了上来，姜青鸾一闻，果然有家乡的味道，心中又比刚才畅快了些，她为自己满上酒，却又看常岚杯中空着。 「公主不饮酒？」 常岚酒量一般，酒平时也沾得少，不过还没来得急开口，只见姜青鸾夺过她的杯子便倒上了一杯。 「一杯，无事。」姜青鸾道，这酒确实是符国的味道，而这一次她想把这样的味道同常岚分享。 见姜青鸾一脸盛情，常岚也不好推诿，只好接过杯子。 「敬公主，愿公主所愿，早日成真。」姜青鸾拿着杯子一饮而尽，顺手又给自己满上，估计辛国也没这么喝酒的，看着常岚一脸茫然，她指着杯子说道：「你随意。」 姜青鸾这敬酒确实随意，但酒送到嘴边不喝显得有些失礼，她举手喝下半杯，只觉得喉咙处灼热异常，有如火烧，不由的呛得厉害。 「随意就好。」姜青鸾也不劝酒，反而压下常岚执杯的手：「符国酒烈。」 「无妨。」再一次学着姜青鸾的口气，常岚回答道。 既然无妨，姜青鸾也不再管常岚，既然酒杯空了那便要满上。此时台下歌舞齐演奏，桌上又是美味佳肴，不知不觉得的二人又是谈了许多，大有酒逢之已千杯少的意思。虽然脸上是笑着，姜青鸾却是越喝越觉得有些难过，若没有常岚照顾，自己沦落他人宅中或许还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只是担心每日三餐，冬夏衣物，现在不顾及温饱了，心中能想的却全是自己在符国的过去，那些与心腹臣子的畅饮，如今那些人啊，却是死的死，散的散了。 是借着酒兴，姜青鸾也直接了当起来，她向常岚问道：「公主，你究竟希望让我为你做什么？」 「出仕。」常岚回答道，此时的她已经是满脸绯红。 「在辛朝做官？」姜青鸾确认道，但很快的也明白了常岚的意思，常岚想进庙堂不易，而自己曾经执掌一国，话语权自然要高上许多，若自己能开女子为官的先例，便是为常岚铺好了路。 「可我是符国国君。」姜青鸾有些为难，虽然天下诸侯皆是天子臣子，以前也有别国王子在大辛为官的先例，但若有一天辛国与符国产生摩擦，自己又应该在什么位置？至少在她看来，符国的百姓依然是自己的子民。 第36页 l 「不会…太久。」常岚已有些醉了：「我走入朝堂…你…你便可下来。」 常岚说的话让她觉得有些遥远，不过常岚的为人似乎比想像的更让人信任，她现在已不为三餐忧虑，也是常岚之恩，知恩应当图报，就算遥远，她便尽力而为。 「公主醉了，不如回府了吧。」姜青鸾说着便换来阿离：「让马夫准备一下。」 阿离看着窗外，天色已暗，四处的酒楼上已挂起了灯，她答道：「已是宵禁了，今日殿下简出，未带龙纹旗。」 这里是北市，樊楼是最好的酒楼，如果回不去，自然有地方住的。 「那让店家安排上房，带公主住下。」姜青鸾又转身对常岚，常岚脸上绯红，双目也有些失神，姜青鸾柔声问道：「今日暂住此处可好？」 「殿下…安排便是。」话毕，常岚执起酒杯又是一饮，其实共计只喝了三杯，却已有些不成样子了。 阿离道：「方才店家说，只有一间余房了，其它的都是下房，估计也是没想到公主今天简车出行。」 其实没有龙纹旗，常岚身上也不缺证明身份的东西，只是城卫夜巡，难免有检查严苛，怕是公主的醉态被传了出去，也辱没皇家家风。 「派人送公主回房吧。」姜青鸾扶着常岚的腰，让她站了起来：「公主，那回房休息了。」 阿离起身去接常岚，常岚却靠在姜青鸾肩上不动了。 「阿离来接你了。」姜青鸾提醒道，将她往阿离身边移。 「不要。」常岚却一把推开阿离：「我还可以再陪殿下喝。」 阿离与常岚自小熟悉，也是第一次见常岚醉成这样，上一次常岚醉酒，还是十年前，但也只是脸色发红，接着老实睡去，这样似醉非醉，有些失态的样子，还真是头一次。 「明日再喝。」姜青鸾见她真是醉了，于是诓骗道。 「今日喝。」常岚说着又想去席上拿酒，阿离想上前阻拦，却又因主僕有别，却不敢驳了常岚的意思。 看出了阿离的左右为难，姜青鸾却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微微下蹲，将常岚横抱而起，对阿离说道：「公主的房间在何处？路上可有他人？」 「出了雅室左拐上楼便是，路上的人我去清了。」阿离说着便出门行事。 姜青鸾抱着常岚疾风一般往楼上而去，生怕哪家过夜的公卿看到常岚的失态，好在阿离确实处理得当，一路倒是不见外人，姜青鸾几下便上了楼，那上房确实豪华，与公主府的寝房比也不相上下，她走到榻前将常岚放下，谁知常岚却勾着她脖子，大有不放她走的意思。 「公主，一会阿离进来伺候，你可要乖乖哟。」姜青鸾现在只盼着常岚睡过去。 「殿下，酒还未喝完呢。」 第22章 常岚平日里端庄雅正，举手投足都是皇家典范，穿衣用度哪一处不讲究，今天倒是醉了酒，反而让青鸾有些意外。极难想像，那位眼光高远、不可一视的长公主殿下，在酒后却是如此失态，甚至顽皮的像个孩子。 姜青鸾将常岚勾在自己脖子上的手放在了榻上，常岚醉酒之后却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青鸾倒觉得这姑娘丢下沉重的外衣，却有三分可爱之气，她便像摸孩子一样摸着常岚的额头，说道：「公主，酒席散了，不喝了，一会阿离伺候你换了衣服，我们明日再喝。」 「酒席散了？」 「散了。」 「那殿下可要离去？」常岚有些紧张，又一把抓住姜青鸾，接着又说道：「殿下不要离开我，我想走的路一定会走下去的，殿下信我。」 姜青鸾没想到常岚酒醉，心中却也装的是她想上庙堂之事。 「孤是信你的，公主。」姜青鸾安慰着说道。 「真是信我？」常岚一脸紧张的问道，害怕姜青鸾跑了似的。 青鸾不自觉的拉住常岚的手，道：「既是公主府上的客卿，那便会助公主愿望成真。」 常岚这才放下心，微微的闭上眼，青鸾见常岚总算放松下来，仿佛准备入梦了，便给阿离使了个眼色，阿离带着两个侍女上去，浴盆也跟着抬了进来，常岚如此醉酒，怕是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总算是睡下了。」姜青鸾说道。 「奴也是头一次见公主这样，往日里他人的敬酒公主一律是不接的。」阿离也有些感嘆今日常岚的失态。 阿离上手，姜青鸾自然是放心的，于是问了自己的房间就离开了常岚处。上房早已没有了，在这个地方，最差的房子也是有人伺候的，姜青鸾回了房间，也是简单的梳洗了一下就回了榻上。 已是宵禁，但透过窗户也能见到北市的街道上亮着灯，有的酒楼已经安静，有的酒楼里还有悠悠的歌声与琴声，北市的东街估计是青楼积聚之地，看来最是热闹，楼台之上还有姑娘踏歌而舞，街上已然没人，看的自然是其它楼里住着的，所以说宵禁禁得也只是百姓，贵族们的生活在哪里都是一样。 姜青鸾合上窗，其实正是常岚所言，这里与栖鹏也并无差别，只是她的符国，她的栖鹏今日又是怎么样的情景，青鸾看了一眼床前的茶机，她多想上面再摆了一壶符酒，这样就可饮尽那些虚无的思念。 「殿下睡了吗？」 姜青鸾倒是正准备睡下，门口却传来阿离的声音，她起身披上外套，开门果然见阿离躬身站在门外。 第37页 「何事？」 「公主醒了，哦，不！公主好……」阿离组织了一会语言，道：「公主请您过去。」 姜青鸾看阿离的模样就知道，这所谓的醒了只是人醒了，酒可未醒。 「那去看看吧。」 再一次回到常岚的房间，果然一切如自己猜测，常岚已换上了青纱制的睡衣，正盘坐在榻上傻笑，两侧的侍女们头髮凌乱，无奈的看了姜青鸾一眼，仿佛是在求救。 姜青鸾顿时也觉得有些好笑，迈步走到了榻前，她与常岚一样盘腿对坐着。 「不是乖乖睡觉吗？」姜青鸾问道，语气中带着三分宠溺。 「盘坐。」常岚按着自己的双膝：「舒服。」 姜青鸾点头，确实比跪坐舒服，她道：「怎么不睡觉？」 「我想我阿兄了。」 「太子殿下？」姜青鸾问道，常岚虽然说过自己也可为一国之君这样的放肆话，不过看平日里她对常岱有真感情。 「他每天都能见着，见久了，不会想。」常岚说道。 「常白？」姜青鸾觉得自己猜的不对，这位也可以天天见，但却并没有听过常岚还有兄弟。 「我三哥。」常岚看着姜青鸾：「大哥、二哥、三哥，都是好哥哥。」 「那你三哥在哪里？」姜青鸾问道，如果是嫡出的皇子，又不在国都之中，应该是去了封邑。 「死了。」常岚勾起嘴角笑笑，可眼泪却跟着滑了下来。 三皇子常青，八年前死在了一场球狝的暗杀中，他就这么倒在了常岚的面前，脸上、身上全是殷红的鲜血。 姜青鸾伸手将她眼角上的一滴泪抹去，不明所以，但她相信也常岚必定是心中有苦之人，否则在这迂腐的大辛，又是如此地位的她又怎么会想着步入朝堂。 「别哭了，」姜青鸾不知如何安慰，她拉起常岚的双手接着说道：「晚上哭，明天眼睛可就肿了，公主仙女之姿，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嗯。」常岚忽然又变成了一个孩子，乖巧的用力点头，抹掉眼泪。 「那听话，早点睡了好不好？」姜青鸾现在只想把她诓睡。 「你陪我。」常岚又开始耍起了性子。 姜青鸾有些后悔让她喝酒了。 「殿下可要离我而去？」常岚的问题又回到了最早的那个。 「不，今晚就陪你。」姜青鸾也曾像个孩子一样没有安全感，在符国，公子王女未选定为世子前，只能住在宗室所居的姜城，成为世子后还会被送到母家的草原上住上两年，之后才回会到栖鹏，姜青鸾知道孤单与无依的感觉，所以更明白常岚此时的软弱。 姜青鸾话毕，常岚却一下倒在了榻上，嘴里嘀咕道：「谢谢…殿下。」 阿离与侍女们见常岚睡下，这又才放心的退出了屋去，姜青鸾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些可怜，为常岚盖好被子，自己则拿了床薄毯在她身边睡了下去，樊楼里的灯也逐渐灭去，北市也终于安静了下来，第一次同榻的二人从来没有预料到，未来她们将谱写出帝国歷史上一段感人肺腑的故事。 那晚常岚做了一个梦，梦到了八年前，那是她与兄弟们第一参加秋狝，他们被赤甲卫保护着，可还是没有逃过偷袭，在梦里常岚再一次看到自己贴身的侍卫被一刀砍下了脑袋，她年少的兄长们都拔出了自己的剑，这些少年们在从小受着最好的剑术师指导，却从未杀过一人，常岚看见常岱握住剑柄的手还在发抖。 一辆马车被沖翻了，敌人势如勐虎，很快的就突破了赤甲卫的防护来到了自己的面前，最先冲上去的是常白，他武艺最强，为常岱挡下了一刀，却丢了两根手指，娇生惯养的皇子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害，接着常青也上去，他只比自己年长两岁，也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也死在了敌人的刀下，常岚见看他倒在了身上的身边，他一身的血，还是努力的说着话，但一张嘴，那血又不断的从嘴里往外流着。 「阿妹…」常青伸手想住住自己，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替我…活着。」 「三哥！」常岚从榻上惊醒，只觉得冷汗打湿了自己里衣，她已经许久没有梦见那场景，以至于她的身体都有些颤抖。 「公主？你醒了？」姜青鸾揉着眼，也不知道现在是几时，若不是常岚突然的惊醒，她或许借着酒劲还能睡会。 常岚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青鸾，又看着这房间，显然这房间不是她公主府的新卧房。 「殿下？这里是？我们……」常岚除了幼时与乳母同床过，四岁之后都是一人一榻，姜青鸾出现在自己的榻上，还是有些让人奇怪的。 「你昨夜醉了。」姜青鸾也不好解释，便唤了声阿离，又接着说道：「醉得挺厉害的。」 常岚确实记得最后是在与姜青鸾饮酒，但之后的事倒是模煳了起来，等自己完全清醒，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拉着姜青鸾的右手，像已是握了一夜，常岚收回双手，确实记不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不过现在看来，眼前的情景可是有些暧昧了，要知道在常敏给她的谍报中，女主诸侯可以娶妻的，就是两国之间也有公主嫁给符国女主的先例。 阿离见常岚醒了，忙让人送上两杯温水，一杯递给常岚，另一杯自然是给姜青鸾的，这姑娘话极少，但也是机敏，画面中的尴尬她也能感受。于是一边帮常岚理着被子，一边说道：「昨夜也是第一次见公主贪杯，倒是苦了殿下，我们几个都伺候不了，公主倒是听殿下的话。」 第38页 短短几句，说出因果，常岚心中瞭然，对于刚才心中那点思心，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既然公主酒醒了，孤就回房了，阿离照顾肯定比我用心。」姜青鸾起身下榻，给常岚又行了一礼，便退出了房间。 「阿离，再给我一杯温水，」常岚按着头：「昨天我怎么喝酒了？」 阿离将水送去，答道：「昨夜您与符王殿下详谈甚欢，就多喝了几杯，殿下想劝也没劝住。」 「那，我可曾太态？」常岚问道。 阿离看着常岚，但不做答。常岚脸上一红，看来昨天自己应该是做了些不合礼仪的事。 「那我昨天做什么了？」常岚扫过房间，房间里整整齐齐的，不像发生过什么。 「公主昨天不让我们伺候，赶走了两个侍女。」阿离回答道。 「所以你让符王来伺候？」常岚问道，她清楚阿离应该不是这样不懂规矩的人。 阿离答道：「是公主让符王过来的。」 「我？」 「嗯，公主昨天……」 「讲。」 「公主昨天非拉着殿下不让走，要与殿下把酒言欢，殿下不好容易将您诓来睡下，自己回了房，结果也就半柱香的公主，您又唤她过来陪您，非得…非得…」阿离声音变小。 「非得怎么？」 「非得她守着您，还拉着她的手不放，像极了登徒子。」 第23章 听着阿离的形容，常岚越发的头疼，对于自己的酒量她可有自知之名，可昨天并没有自我管束，心中又是懊悔又有羞愧，又问了阿离时辰，现在尚是寅初，宵禁未解，还得在这里呆上一会，常岚让阿离带着薄席守在屋内，自己也再次躺下了。 不过常岚这次却没有轻易入睡，她满脑子里还想着那个梦，八年前，一支叛军冲进了秋狝的猎场，目标本是天子，却因为太子护卫也是赤甲军于是袭击错了对象，老二常白被砍下二指，老三常青为了保护自己丢了性命，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鲜血，第一次面对死亡，死的还是最疼爱她的哥哥。 常岚捂住胸口，常青的死是她难以忘记的痛，她希望自己能够再强一些，可以像兄长们一样至少可以手执寒剑，但回到宫后，她听到最多的却是： 你是一个女孩，保护不了常青，不是你的做。 女孩天生柔弱，常青是保护你而死的，你不用内疚。 女孩子还是别想着拿剑了吧，如果真想为青皇子报仇，就当嫁天下最强的将军。 常岚知道，她的性别不应该是她理所当然的藉口，她不仅要代替常青活下去，还要以自己的方式将那些梦想延续。 随着进入书房作学，随着不断的与权臣打着交道，以及逐渐的找到了那次叛乱的真相，常岚明白，要让那些事情不再发生，要代替常青活下去，她能做的，只有不断的让自己变强，强到可以保护她的兄弟们不再受伤，强足以保护这个帝国远离任何的阴谋与风雨。 而这一切，不能止步于『你是一个女孩』。 常岚睁着眼等到了太阳升起，宵禁解除的钟声响起，她与阿离简单收拾，一群人便回了长公主府。 谁知道前脚回了府里，还不到一个时辰东宫的使者便来了，不过却不是寻常岚，只是请姜青鸾过去，常岚还是问了原由，皇家这三只嫡系子女向来一心，使者如实将原由告知，大意是姜青鸾协助常岱查了奔牛案，为这次奔牛案定了性，此案为人祸并非天灾，便是与天子德行无关，并且成功在百里郡附近捉拿到两个下京的探子，现在天子已经准备向下京问责，其实常岱早看下京不顺眼，想将下京土地分与上京平分，如今倒真找以了一个好的口实，姜青鸾作为功臣自然是要赏的。 常岚早想把姜青鸾推上朝堂，表面上让使者将祝贺带回，私下却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最后看的便是姜青鸾能与自己同心到多久了，不过现在符王住在公主府，自然受自己所摄，再加之姜青鸾有是情有义的人，她也是真心信任。 「孤这便跟使者去了。」姜青鸾向常岚告别，她知常岚心中抱负，也感谢常岚有恩于她，如她所言，自己已安心在这里为常岚的客卿。 常岚亲自将姜青鸾送上马车，任谁能看出常岚对这位符王的重视，不过在常岚看来这还不够，姜青鸾这一去东宫，那今日不同往夕，少不了被人眼红妒忌，也说不准会被他人利用，现在辛与符两国之间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指不定又有好事者拿来说事，常岱也是求贤心切之人，也要防着他打姜青鸾的主意，毕竟青鸾可以自己三请四请才出来的。 「殿下请慢。」常岚道。 姜青鸾又从车上跳了下来，如果常岚不想她去，她便拒绝了那使者。 「公主可有其它安排？」 「这个。」常岚从自己腰上解下玉佩，那正是正阳节时她用来做筹码的龙型玉佩。 姜青鸾自然也认得此物，当时常岱还险些发火，觉得常岚有些鲁莽，她道：「此物太过贵重了。」 常岚见青鸾不敢收，便自己动手把玉系在了姜青鸾的腰上，她认真打着结柔声道：「贵重之人，自然要配贵重之物，殿下此去东宫，定受人瞩目，戴上这玉佩他们便知道殿下是谁的人了。」 姜青鸾这才见得常岚心机，她自己心在公主府，外人却不知，这玉佩公卿皆知是公主之特，也算是常岚在宣誓主权。 第39页 「那谢公主厚爱了。」姜青鸾道。 「太子宴请封赏，估计又有宴席，殿下莫要贪杯，早日归家。」常岚叮嘱道。 「绝不让公主等候。」姜青鸾回头看着面色有些焦急的使者，这才道：「那孤去了。」 上了马车，姜青鸾不由的看着身上的玉佩，不由的心上一暖。 送走姜青鸾，常岚回以了自己房间，昨日霍显提到的下京之事还未商讨完，她视姜青鸾为自己人，霍显与其它几位却不一定，所以昨天所言一定是有所保留的，常岚主阿离准备笔墨修书一封，从后门而出送往了霍显处。 霍显才下了朝便收到了公主府的来信，他也早猜到会收到这东西，只是比想像中慢了半天的时间，上了车霍显才打开信封，常岚的字是天平最好的书法家赵美頫所授，字体俊秀，外柔内刚，正如她这个人，看似是花团锦簇下的公主，实则绵里藏刀，寸拳可以杀人。 常岚的意见倒是针针见血，信中大概说了几点未在密会时谈到的事，第一：宗室领地不用纳税，但百里郡处于山地，粮产不多，畜牧相对发达，并非宗室领地中最好的一块，若想取得此处的控制权，办法有二，其一，直接用皇权干预，剥夺领地，但此为下策；其二，便是将此处的郡官换成自己人，但宗室之地郡官只能是常氏，现在看来常敏在考虑范围，只是换一郡之首还需有一个正式的理由，常敏庶子，暂无功勋，若突然换上怕也不能服从。 常岚提到第二点，便是指向下京局势，下京突然如此胆大，一定是有了新的盟友，但就算有了同盟，也不会胆敢轻易在宗主国处动手，若想扩大领土，下京完全可以北上攻下庸国，现在却来挑衅有上京拥护的大辛，估计还有其它目的。 合上信，霍显不由频频点头，他将信放入怀中，只待回府后烧掉。常岚提的这两点并非解决方法，却是关键问题所在，如此这两个问题不处理，那确实是大辛之隐患。 同时霍显却头疼不已，如果这朝廷真是三公六卿说了算那此事也能成，可偏偏大辛正统，最不能坏的就是规矩，宗室的地谁也不能打主意。 「来人。」 「大人，在。」一旁副将骑着马应道。 「去九子殿，请常敏公子来府上一趟，就说…」大臣去九子殿寻庶王子是件敏感的事情，他接着道：「就说公主让我去上洛为他寻一块好铁，如今好铁到了，可以铸剑了，让他来选个剑型。」 副将拱手称喏，便驰马朝着九子殿方向去了。 而就在离九子台不远的东宫，已有炊烟腾起，东宫的宫人忙碌的准备着，今日他们的主人得了功勋，受到天子赏赐，那是极为荣耀之事。宾客们已经到了，来者不多，不过七八人，熟悉者都坐在了一块，认识的也相互打这招唿，唯独一客坐在左上之位，但只吃着茶不与其它人多语。 「殿下，为何一人。」颜起走到左上位旁，对着姜青鸾略行一礼。 「孤是后来者。」姜青鸾说道，此话一语双关，指自己来得晚，自然与其它人不熟悉，另一层意思是，她初识太子，但今天却坐在左上位，估计其它人多有不服。 「砌墙的砖头，后来居上。」颜起倒是自动坐在了姜青鸾身侧，他声音极柔特别好听，道：「太子殿下的庙堂之墙，自然越高越好。」 「颜大夫真是为太子着想。」 「太子的犬马而已，哪时称得上大夫。」颜起自谦道，不过倒是一眼认出了姜青鸾身上的龙玉，他笑着道：「也比不过殿下，如此受公主喜爱。」 「公主错爱。」若说谦虚，宫廷里的人自然有一堆的话可说。 「不仅是公主，太子现在也极重视殿下呢。」颜起说道。 姜青鸾喝了口茶，这茶里可没醋，却是闻到一股酸味，也不知道这颜起与常岱是不是还有另一层关系，毕竟中原公卿之间有些『兄弟』之谊也是常见，这里礼法相对严格，每日相处，总少不了亲近。 「那也是公主举荐的，若没有公主，也不会有孤今日。」姜青鸾如实说道，同时也是告诉颜起自己位置，减少对方的敌意。 颜起一笑，对方可是只老狐狸呀，他又问道：「那在符王看来，是公主英明还是太子英明呢？」 姜青鸾端起杯子，没想到颜起竟有这样的心思，她轻轻吹开茶面的热气，微笑着对颜起说：「天子英明，天子的子女自然也都是英明之人。」 「狐狸。」颜起低声说道。 姜青鸾只笑笑，却不再答话，但身边就坐着颜起一人，什么不谈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对了，颜大夫，今日这宴几时开始，几时结束呢？」 「午正开始，未初结束。」颜起说道：「殿下别急，太子宴后应该会与您再谈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说吧，你是谁的人 殿下：你的人...高兴么 第24章 果然回到公主府时，太阳已经西落，路边的行人也都是归家的步伐，大宅子的后院里也升起了炊烟，各门、各街的城卫已经开始列队，准备日落后的巡视。 姜青鸾跳下东宫的马车，谢别了专程送她的使者，这方从正门进了府邸，过往的奴僕都识得了姜青鸾，知道这是公主的坐上宾，眼前极红之人，都以主僕之礼待之，进了第二上院了，奴僕护卫多了起来，奴凭主贵，这些下人们打扮衣着干净体面，晚上也有一餐可食。 第40页 「殿下，殿下！」 姜青鸾听到了有兔的声音，回头一看，果然那少年正经他打着招唿。 「没规矩，」有兔旁边的一个老奴隶指责道：「食不言，寝不语，你拿个碗像什么话！」 「无妨，」姜青鸾说道，她向有兔问道：「可习惯。」 「习惯。」少年神彩飞扬，指着饭说：「吃的可好了，有肉，油也多。」 姜青鸾佩服于有兔的知足，此时却又来了一人。 「我也觉得他们吃的不错。」说话的正是巴勒，按理说巴勒不是奴隶，也非僕人，不用出现在这里。 「国君要不要尝一尝？」巴勒的筷子上甩动着一张肥肉，肉上不沾着两粒米。 「不…不了吧。」姜青鸾拒绝道，那肉她确实不敢恭维。 巴勒靠近姜青鸾，勐得嗅了嗅，脸上一乐：「国君，喝酒了？」 「没喝多少。」姜青鸾闪开，回答道。今日午宴时一来二往，是饮了几杯，看着和奴隶们混迹在一块的巴勒，姜青鸾问道：「你跑在来做什么？」 巴勒将肉扔进嘴里，回答道：「本来是等着你一块吃饭的，不过公主说天色晚了，猜你得用了晚膳才归，难道让我和她一块吃饭吗？我就过来找有兔了。」 巴勒说的是，他与常岚同席吃饭，这画风倒是有些奇怪。 「你是说，公主在等我。」 「这个点估计也用完晚膳了。」巴勒打趣道：「还真当这是符国，都得等着你。」 流落大辛之后，巴勒嘴上总是爱调侃姜青鸾，但总是不离不弃的，却也是他。 「我也有要事找公主。」姜青鸾本想让巴勒随自己过去，但想想巴勒是个随叫随到的，也无需把事情搞的太正式。 「去吧去吧，别挨骂了。」巴勒笑着说道：「在别人家当客卿，还让主人等，也有你的。」 「巴勒大叔，别说殿下了。」有兔可从来没见过哪个下位者如此放肆：「你快与我吃饭。」 「对，有兔，帮我好好管管他。」姜青鸾道，她并不气巴勒的无礼，无非也是为了让有兔多与巴勒来往。 「那殿下慢走，」有兔道抱着饭碗躬身道：「一会我为您把院子的花草收拾了。」 常岚的院门外守着两个赤甲卫，不似乎那些僕人，这些军人们更为严谨，左侧的赤甲打量了姜青鸾一眼，他自然认识是谁。 「时候不早了，殿下为何事而来？」 「有要事，见公主，麻烦通传。」姜青鸾客气说道。 「公主刚才已经让下人送了热水，怕是已经梳洗。」 那赤甲没给姜青鸾好脸色。这倒让姜青姜有些纳闷，转念一想，怕是常岚在生自己的气吧？ 「谢过。」 姜青鸾吃了闭门羹，自然不走正门，毕竟她与常岚的住处还有一条小道，难不成常岚还派一个赤甲守在那里不成？姜青鸾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接着从小道而去，果然没有赤甲，不过却还真有一人。 「殿下。」阿离躬身行礼，起身时问道：「您捨得回来了？」 阿离一个奴隶，哪能这样的口气对姜青鸾说话，想来也是为主人带话，这可是将常岚的语气原封不动的带了去。 青鸾正身回答道：「这一去为公主打探，花了些时间。」 阿离这才让开了路，说道：「那殿下请随我来吧。」 跟着阿离到了常岚的院内，果然如那赤甲所言，常岚应是简单梳洗，屋内已经点上香薰，不过常岚并未有休息，正在灯下看书，在她的桌前还放在九州四海的地图，太阳还未全部落下山底，温暖的阳光加上屋内的灯光，映在常岚的脸上，鼻樑上映着一层薄薄的光，为这位公主增加了几分温柔，少了往日那样的凌厉与锋芒。 「公主，殿下回来了。」阿离说道。 「请。」常岚的目光依然落在书上。 阿离为姜青鸾托下鞋，青鸾步入房中，她直直的走到常岚身边，这次倒难得没有那些繁文缛节，就是这么坐了下去，青鸾还为自己倒了杯水。 「公主，孤回来了。」 「也知道回来。」常岚放下书：「一身酒气，怕是忘记了本宫的嘱咐。」 「哪里。」姜青鸾回答道：「自然心中装着都是公主的事，所以也与太子殿下多喝了几杯。」 「常岱那里的话，还用不着你传我。」常岚回答道，太子府里自然有她的眼线。 「今日午宴之后，太子与我在密室谈话。」姜青鸾微笑说道，倒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说什么了？」常岚这倒有些好奇了，姜青鸾是帮了常岱一个大忙，但是私下密谈这种事情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姜青鸾又挪动了一下，坐在了常岚身边，她将常岚的水杯倒上水，一五一十的说道：「太子想让我做东宫的客卿。」 「为何？」 「太子殿下也并非无能之辈，似乎也看出了百里县的重要，那里北接上京，西临符国。」姜青鸾着重点了符国二字。 「那殿下是何想法。」常岚反问道，既然姜青鸾回来告诉自己这一切，自然不会说走就走。 「符国我是母国，我是姜氏后人，宗室与我不和，但我又怎么可能在对付符国这件事情上出谋划策，何况……」姜青鸾抬眼看着常岚，道：「我已是公主的人。」 第41页 那双眼如碧，眉目明亮，任谁看着都是欢喜，常岚自然是信这双眼的主人，与姜青鸾对视少时，常岚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又坐正了身子回答道：「殿下的心思，我懂。」 「不过我想知道殿下是如何回绝我兄长的，却又是答应与他如何合作。」常岚道，回绝了客卿一事，自然还有其它的事可以谈。 「和我先祖为天子做的事一样。」姜青鸾说道：「相马。」 常岚没忍住，突然笑了出来：「我这兄长，真是大材小用，不过，他东宫有什么马可相的？」 「倒不是东宫，左将军之子嵇叔达是他的幕僚，下月任骁骑军参军，既然管理骑兵，自然需要会相马之人。」姜青鸾也摇摇头：「我也就不明白了，怎么让我去相马？我的马都是别人给招唿好送上的。」 「我兄长弱就弱在迂腐二字。」常岚说道：「不过能去就是好事，可有职务？」 常岚倒是极关系这职务二字，大辛可没有女子出仕的行例，如果不是姜青鸾曾为国君，又解了常岱的眼下之急，估计也没那么容易让她参与到政事之中。 「校尉，六月入职。」姜青鸾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自己好歹一国之君，现在跑到它国却做了个低级武职。 「不过，可让公主满意？」姜青鸾问道，她知道这就是常岚要的，先是入仕，再是建功，给常岚铺一条先驱之路。 「不满意。」常岚认真的看着姜青鸾：「以殿下的能力，当拜为上卿。」 常岚的信任，是姜青鸾到符国以后最初的温暖，虽然她也不知道常岚究竟打探了她多少，可她料定那『荒淫无度、不保社稷』那八个字，已经被宗室定在了铁板了。 「也就公主如此抬爱我了。」姜青鸾握住双手放在腿上，反问道：「公主可曾想过看错人？」 「不曾。」 「荒淫无度、不保社稷……」姜青鸾说道。 「不管别人怎么说。」常岚打断姜青鸾的话：「也不管殿下是不是这样的人，如今进了我公主府，便是我全心全意可信赖之人了。」 无论常岚是真心这样说，还是只为了拉拢自己，姜青鸾知道，自己也不会负了对方。 「殿下，怕是军旅之中，也并没有那么好过。」常岚高兴于姜青鸾入了仕，同时也关心于之后姜青鸾的安危。 「大辛向来纲常有序，男女有别，殿下若已武职服众，怕也非易事。」常岚道。 「无妨。」姜青鸾一如既往的笑着：「此时公主莫要操心。」 「那还得为殿下再制一套武服才是。」常岚不知道怎么的，总想让姜青鸾风风光光的样子。 「全凭公主安排。」 常岚说道：「殿下一身的酒气，还是没有听我的话。」 姜青鸾倒是将外衣解开，朝着门口扔得老远，蛮服的好处就在这里，衣不与裤连接，外衣脱了里面依然自成一套。 「公主不喜欢，扔了就是。」 「明日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我带你去骁骑军军营附近看看。」常岚希望姜青鸾早些上手，自然也极为上心，一丝晚风吹过，常岚不由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坠于西山，房中倒是凉爽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殿下早些回去休息吧。」 「不扰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国君去其它国家做臣子的事在春秋战国歷史上我暂时没查到先例，但有王孙宗室赴其它国家为官的案例，如乐毅，田单。然后关于养马的说法，1是秦非子为周天子养马，2是李隆基年轻做皇子时，也是受封的养马官 第25章 第二日赶早，常岚就带着姜青鸾往城西而去，骁骑军是天平城防中的一支，也是仅次于赤甲骑军的一只骑兵，这里的军人多是天平城中的少年，不是显赫贵族，但多是家底殷实，他们归东宫统领，首官职务为骑庶长，骑庶长左右各配参军一名，而嵇叔达正是去做右参军一职，而参军之下，又有校尉六名，负责骑兵操练及后勤工作，姜青鸾所谓的相马，说直接些便是马匹管理，马的饲料、马的训练及繁衍。不过常岱不是蠢人，让姜青鸾跟着进骁骑军一定不是让她做这些杂事，自然希望能帮着嵇叔达步步高升。 军营守卫远远的便见到了龙纹旗，此地乃东宫所辖，自然为龙旗大开方便之门，不过临近了才发现这哪里是太子的龙族，龙纹旗的主人是常岚。 阿离从马车边上跳下，走到了守卫跟前，亮出了常岚的龙纹执牌，那与龙旗同样的用途，便是让这些嫡子们畅通无阻。 「喏。」守卫上前行礼。 「大辛皇朝，长公主殿下驾到，请首官接驾。」阿离说道，虽是个奴，但却不输气势。 见那排场守卫也不敢怠慢，忙跑去将首官请来，也就是一会的功夫，莫说首官，左右参军连同在岗的校尉都迎了出来，其实太子平时过来也比较随意，只是常岚第一次到这里，首官也有些意外，所以搞得隆重了些。 「骁骑军，骑庶长公孙己协部拜见长公主，公主千岁。」公孙已拱手以军礼参见。 常岚则下了马车，姜青鸾跟在后方，现在站在她跟前的是她未来的首官及同僚，她还是低调些好。 「公孙大人，客气了。」常岚忙让众人免礼。 公孙已起身，抬眼就看到站在一则的姜青鸾，虽不识得此人，但也清楚常岚不会平白无故的来，早就听闻六月会有新的参军入职，同时会带一位校尉，而校尉正是符国的流亡国君，而这位流亡国君在正阳节上一战成名，现在是长公主家的客卿，再看角落里那人，衣着蛮服，姿态端正，五官立体，一看便是符国贵族，不用多差一定就是废王姜青鸾。 第42页 「公主殿下，请。」公孙已将常岚往营中引去，天平的武官不似边境官员，他们更会看脸色，讲轻重，特别是公孙家并非天平人，而是成国人。 「公主殿下今日来，可是有事交待。」公孙已恭敬问道。 常岚进了府门，自觉在主位坐下，公孙已叫属下拜会完后各自归位工作，自己便在营府里接待常岚。 「公孙大人来天平几年了？」常岚不急于回答。 「二十二岁入辛，二十七岁入骁骑军，到现在已有十五年了。」公孙已答道，他马上功夫不错，不过家世一般，也只止步于这个骑庶长。 常岚微微点头，目光落在姜青鸾身上，直言道：「想来公孙大人知道本宫今天来的目的吧？」 公孙已不是傻子，何况他这骁骑军从来就是那些公卿子弟做攀高用的梯子，这十年来他从来没有提过爵，倒是他身边的武官们一个个的都入了庙堂。 「公主若有安排，可以明讲。」 「公孙大人了当。」常岚看着姜青鸾道：「这便是符王姜青鸾殿下。」 现在姜青鸾尚未在此处入职，公孙已还是客气的行了一礼：「殿下。」 姜青鸾回礼道：「还望大人多多提点。」 「符王殿下现在暂居天平，都是大辛皇帝的子民，她也不愿意闲于此处，所以愿意为天子效犬马之劳。」常岚说的委婉，只是点出姜青鸾身份，同时也告诉公孙已，此人在这里屈才。 「昨些日子已经接到了司徒处的碟子，符王殿下来我这里做校尉。」公孙已都忍不住笑了笑，这确实是个奇事，虽然有国各的王子、公子去别国为官的先例，但这国君做官，还是一女国君，这可是他第一次遇到。 「现在有六位校尉。」公孙已继续说道：「其中负责相马的那位将调到别处，相马之事便由符王做主，不过那校尉管着的都是些老傢伙，做事放百个心，也不劳符王操心，只要每日到营便可，想来之后无论太子或是公主您，都自有安排。」 公孙已的懂事让常岚明白他为什么在毫无建树的情况下，在这个位置上安稳的坐了十年，常岚转身对青鸾说道：「殿下以为呢？」 姜青鸾平和一笑，倒是极有礼的，她对公孙已说道：「请公孙大人不必多礼，我虽有王爵之名，但已无王爵之实，与大人一样都是天子的客卿。」 公孙已这几年来见过不少来这里镀金的公卿，但像姜青鸾这样让人觉得平易近人的，倒是第一个，嵇叔达前两日他也见过，那位公子也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但是眼角处的轻视却是那礼节挡不住的。 「殿下，可愿提前参观一下本营？」公孙已主动说道。 姜青鸾正身谢过，便跟着公孙已出了营府，公孙已见姜青鸾知礼，也易得他尊重，他便一路细细的给姜青鸾说着。这骁骑军军营大致分为三块：校场，军寮及马房，姜青鸾自然负责相马，办事之所在马房附近，每日卯时出操，之后各归其位，若不值勤申时便可归家。 介绍完军营，公孙已又带着姜青鸾提前认识了同僚，不过这次常岚没有跟随，倒是让姜青鸾见识到了这些人的另一面，左右参军以及其它的六个校尉，过半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就连相互行礼都有些阴阳怪气，这些嘴脸姜青鸾见惯了，倒没放在心上，一直也是以笑脸示人。 其实一想便能明白，除了那两个年长的校尉十分客气外，余下那些年轻的，应该多是公卿或宗室出生，姜青鸾一个废王，一个女人，借的还是公主的势力，这哪里入得了他们的眼。 公孙已也看出了气氛不佳，于是带着姜青鸾回到了营府，常岚此时正在主院走动，见姜青鸾回来，也不自觉的迎了上去。 「殿下可记熟了。」 「营房，同僚，都已经熟悉。」姜青鸾回答道，脸上依然是轻松之色，仿佛刚才那些白眼从来没有出现过。 青鸾行事，常岚自然放心，既然她说熟悉了，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常岚对公孙已道：「有劳公孙大人了，本宫就不在此处叨扰了。」 公孙已赶紧回礼，太子与左将军送来了嵇叔达，常岚又送来了姜青鸾，他在这呆了十几年，就是这么迎迎送送了无数人。 「哪里叨扰，公主心系将士，臣下深表感激。」 天平城里的那些面下的规矩，常岚哪里不明白，她唤来阿离，道：「晚些在府里找把好刀给公孙将军送来，宝刀配英雄。」 「喏。」阿离答道，便将此事记下来。 公孙已自然知道哪些礼当收，哪些礼不当收，常岚的刀是不收也得收，那收便就开开心心的收吧，于是赶紧谢过。 常岚与姜青鸾出了骁骑军营府，时辰还算早，白虎大道上进城的人陆续多了起来，一路行人见龙旗避让，常岚的车驾也是畅通无阻，已是夏初，阳光的温度除了温暖又增加了一分炙热，天上的风筝已经没有上月那么多，不过也能看到零星几只在天上飘着，估计也是一些闲来无事的竖子在那里消磨时间。 「殿下，看什么？」 「风筝。」青鸾回答道。 「风筝有什么看的。」常岚自小就看着风筝，特别是常桓继位天子后，只要常岚的风筝在天上，便不许有其它人的比她高。 「好些年没放了。」姜青鸾说道，其实在符国，她也极少放风筝，王女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行这些玩乐事，只是这几年到了辛国，每当春天见那风筝自由自在就好生羡慕。 第43页 「想放吗？」常岚问道。 「放？」姜青鸾一愣，若说真放，她还真没有想过，毕竟在符国，放风筝是孩子的事。 常岚借势将着带着问号的放字当做姜青鸾的本意，道：「殿下想放，本宫便陪你放吧。」 「？？」 天平城本就在平原之中，城里城外只要是个宽敞的地方都能放风筝，常岚的公主府也有足够大的园子让她奔走，常岚的风筝皆出自最顶级的匠人之手，大些的游龙飞凤，百足蜈蚣，小些的也有飞燕白雀，做工甚是精緻，放在天空便是以假乱真。 「殿下喜欢哪一个？」常岚问道：「那大的，是王匠人制作的，要想放上去，需得八个力士来放，不过不太适合在园子里放，选个小的吧。」 符人的风格向来粗旷，风筝在她看来就是风筝，没什么不同，如果选了些精巧的，反而还有些不知道如何放，落目于角落，刚好见到一只白鹰风筝。 「那只吧。」 「好。」常岚示意阿离：「就这只吧。」 阿离拿过风筝，顺手交给了身后的奴隶，只听阿离说道：「放到天平之顶。」 奴隶躬身称喏，便取来了鱼线和手轮，小心翼翼的将它们与风筝连接在一起，仿佛这风筝比他自己还要金贵。 姜青鸾有些疑惑，问道：「公主不放？」 「奴隶放上去，交到公主手中。」阿离回答道。 「什…什么？」姜青鸾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奴隶们放了，再交给殿下便行了，拉着风筝到处跑，容易失态。」常岚解释道。 姜青鸾噗哧一笑，道：「那今日，公主便与孤失态一次。」 第26章 常岚的母亲，也就是大辛的皇后去的早，那位皇后也是出生于极为显赫的家族——尹氏，这个家族自古就为守护在大辛南部的疆土，只是随着成国的崛起，尹氏也显得势弱了起来，但依然没有人质疑他们的忠诚，都以他们为国民典范，于是常桓这三个嫡子自小也以典范自居。 阿离自少时跟在常岚左右，别说放风筝，都没见常岚放肆奔跑过，不待常岚开口回答，阿离便说道：「殿下，公主凤体…」 姜青鸾是聪明人，阿离往日话不多，是极懂规矩的，如今阻止自己，想来确实有些为难常岚。 「无妨，」姜青鸾说道：「那孤放，公主看，可行？」 常岚确实没真正放过风筝，往日奴隶将风筝放上天，然后将手轮交到她的手中，她只需轻轻提线，感受一下风筝被风扬起的力量，便会又将手轮还给奴隶，公卿在乎的只是谁家的风筝最好看，谁家的风筝放的最高，至于谁放上天的，这一点也不重要。 「没事殿下。」常岚说道：「本宫愿意一试。」 「我先放吧。」姜青鸾道，常岚如果真没有放过风筝，这一试也不一定能飞上天，她不如将风筝先带到离地一两丈的地方，再接常岚接手，这样一来能享受风筝的乐趣，二来也不至于放不上去。 「符王请便。」 常岚令四周人退下，为姜青鸾留出空地。姜青鸾则看着天空，蓝天上有鸟飞过，有鹰盘旋，风追着白云跑，她仿佛都能听到鸟儿鸣叫，姜青鸾又闭上了眼，最近她看过繁盛的天平集市，看过了庙堂既高的威严，但好像第一看到了自由。 姜青鸾再次睁开眼，抖动着风筝线，迈开她的步伐朝着常岚的方向跑去，骑过马的人自然懂得如何如何奔跑，公主府的花园也够她放肆，只见青鸾手中的风筝随即腾空起来，她也加快了速度，想尽快把这风筝往高了放，这个时候的风总是在高的地方等着，它会驾起风筝不断的往上而去。 常岚看着姜青鸾从自己的身边跑过，这位穿着蛮服的美人不经意的对自己笑了一下，就像这初夏的太阳，微微有些灼热，却又让人欢喜，她身边会放风筝的奴隶不少，她见过他们放风筝胜利时的喜悦，可没有一个人是像姜青鸾笑得那真诚，她也不由的跟了上去。 「殿下，本宫愿意一试。」常岚说道。 姜青鸾停下脚步，用手不断的提拉着风筝线，让它可以乘风而上，她笑对常岚说道：「来，交与公主。」 常岚欣喜的接过风筝，她试着像姜青鸾一样拉动风筝线，可那风筝却直直的往下落。 「殿下！」常岚不明所以，只觉得姜青鸾好不容易放上半空的风筝就这样落了，倒些惋惜。 姜青鸾上前握住常岚提线的手，另一只手则拉住风筝线用力回扯，起死回生一般，那风筝又飞了上去。 「公主，拉线的时候，要感受风的力量。」姜青鸾带着常岚的手后拉着，常岚整个人就像陷入了她的怀里。 不过常岚的目光也在风筝之上，她随着姜青鸾的节奏拉着线，果然那风筝借着风的力越飞越高。 「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殿下！」常岚第一次放风筝，没想到竟然如此有趣，向来端正的她倒了三分孩子心态。 「来，跑起来。」 常岚看着左右，僕人们正盯着自己，是人怎么又不会跑步，只是她从来没有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跑过。 姜青鸾看出了常岚的顾虑，但既然放风筝哪还顾及那么多，她帮常岚提起裙摆，又将裙摆一角交到常岚手里，对着常岚一笑，便拉起她的手跑了起来。 第44页 姜青鸾的手就像她的人一样温柔，除了自己的母后常岚还没被谁这样牵手。 「看，飞上去了。」姜青鸾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松开了常岚的手，指着那白鹰风筝说道：「公主，你亲自放上去的，感觉如何？」 常岚这一下被问懵了，她刚才只想着姜青鸾拉自己的手，完全没有注意到风筝已经上天了。她定神后便去看那风筝，那白鹰画得如真的似的，在天空翱翔着，那些飞过的鸟儿都为它让路， 「极好。」常岚勾起嘴角，却又落下目光看着姜青鸾，青鸾也正注视着风筝，脸上的那种喜悦她却是少见。 「听闻在符西，这白鹰是吉祥的鸟。」常岚想起在霍显那里听到的故事。 姜青鸾用力点头：「嗯！白鹰象徵着自由的灵魂，它会将死去战士的灵魂带回他的故土。」 「这样的鸟那就应该翱翔于天，不是么？」常岚问道。 「是啊。」姜青鸾不知道为什么想，想到了自己。 常岚一把抽出姜青鸾腰间装饰用的配刀，那不是什么锋利的宝物，但是切断绳子却是易事，只见她手起刀落，那风筝线便断了。 「看，飞了。」常岚指着往远处落去的风筝，失去了平衡本应该是降落的，却因为天上起了大风不断的往飞动着。 姜青鸾经歷了继位，西征、被废心智被磨练，心中不再有天真，但常岚却让她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她大笑了起来，手搭在了常岚的肩，道：「公主，妙人。」 常岚靠在姜青鸾的肩上看着远去的风筝，只愿自己能将姜青鸾了这样放起，最后也能这样还她自由。 -- 六月仲天平城白虎大道 巴勒一身轻皮软甲，腰上挂着两把刀，一把是自己的弯刀，直接别在了身后，另一把是骁骑军的马刀，相比他自己的刀，那马刀更直一些，中原人向来有配刀带剑的习惯，但像这样一次带两把的，却是真真少见。 他嘴里叼着一根马厩里常见的稻草，挂着一脸的不服气。 「我说国君，怎么说老子曾经也是赫哲部的叶护，现在跟着你做个百夫，这传回去老脸怎么放。」 姜青鸾伸了个懒腰，脸上也是挂着笑。 「来这几年你手艺不错，这草鞋不也卖得挺好吗？」姜青鸾道，二人最落魄时，便是偷了人家不要的稻草，编了卖鞋，本钱多些时则做伞，人总要活着。 「关上门不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现在…」巴勒看着这街边的人来人往，不少人也正朝他二人打量，也不知道是觉得这带着两刀的人少见，还是见那姜青鸾俊俏。 「无妨无妨。」姜青鸾扯着缰绳让马再行慢些：「你当时被我父王俘虏时，也在马厩里铲了一个月的马粪。」 提起这段往事，巴勒倒不甚唏嘘，道：「那是先王神勇，以千人之力战胜了我带的五千军士，输也是输得心服口服嘛，现在我们是出仕大辛，你说啊，他大辛何德何能……」 「放肆。」姜青鸾说道，却只是提醒没有责怪的意思：「总是在我最危难之时这里留下了我，长公主一直以『殿下』唤我，不介意我已被废黜，如今只是尽绵薄之力帮助公主，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可气的。」 巴勒不是不懂，只是草原人喜欢强者，而非天平城里的那些连鸡都捉不住的公卿。 「国君说怎么就怎么吧。」巴勒看着逐渐离近的骁骑军营房，他又是摇摇头：「咱们在这都呆了有半月了吧？」 姜青鸾点点头，从六月初一前来报到之后，到如今恰好半月，原本说七日一休沐的，但她是营中新人，首月无休。 「这每日就点点马，做做帐，守着小卒们铲马粪，有啥好每天去的。」巴勒说道：「嵇叔达那傢伙，可是有两天没来了，有天午时才到，还有负责营门那校尉，就把事扔给他的百夫，自己也不常出现。」 确实如巴勒所言，整个骁骑军中除了庶长公孙已和两个他的心腹校尉外，其它的人就是来混个职务以便日后升迁。 到了营门口，姜青鸾与巴勒下马交出军牌，虽然已经在这里任职半月，姜青鸾还是例行公事，待营门口的哨兵检查完后，方才上马入门，不过没走两步却听到身后有人故意高声说道：「也不知道这些事做给谁看，她主子可没空看，估计还是做给我们这些同僚看的！女人啊！就是戏多！」 「他奶奶的！」 巴勒说着就准备调转马头，但被姜青鸾一手按住：「不管，军营。」 「常庭那狗养的，就是看不得你是个女的，他到了符西估计连个挤马奶的阿婆都的不过！」巴勒骂骂咧咧的：「国君，这是军营，若是哪天在外面遇上这天杀的了，你可千万别拦我。」 「好。」姜青鸾朝着马房处骑过去，有一她属下小兵看见，忙过来牵马，对于那些底层业讲，是官都是爷。 「谢过。」姜青鸾递过马绳，带着巴勒往自己办事之所中引，她这里就在马厩旁边，马粪味道极重，其它人也不愿意过来，不过进屋之后又稍好一些。不过姜青鸾出征打过仗，对这些味道不是那么反感，何况每日清洁，也算还好。 「国君，咱们这样要做到什么时候啊。」巴勒确实不习惯这样的日子，既是军人那必须得提刀，他现在每日就带着人洗马，除粪，餵草料，有是不痛快。 第45页 姜青鸾坐在案几前，她翻开案牍看着今日要做之事，淡淡说道：「稍安勿躁，大辛估计也平静不了多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公主靠我肩了 公主：感动么 殿下啊：不敢动 第27章 九州四海十六路诸侯，连同宗主国大辛，天下一共十七国，除了大辛从未经歷过战争外，其余十六国总是纷争不断，北上四国，南下六国，东去七国，以及西符一国，从第一位辛天子封分诸侯那天开始，便是自家各自为政，更是随着现在天子权利的衰弱，诸侯们越发的猖狂，先有符国诸侯以公爵之位自立为王爵，再有成国公重兵北上天平，胁天子以令诸侯，也就短短两百年时间，各公侯之中自立为王的不在少数。若不是诸侯们维持默契，不知道哪天便有人自立为帝了。 若说平静，这天下何曾有平静过。 「公主殿下，白玉将军的探子倒是打听到消息了。」上造邱成递去一封帛书，接着道：「从下京送来的。」 「老师看过了吗？」接过帛书，常岚问道。霍显正在宫中议事，龙牙将军白玉最近正加紧练兵，她与邱成便先到了霍府。 「老师还没看。」邱成回答道：「也不是什么加急的消息，你我二人可先商量对策，等老师回来再做商议。」 常岚点头，打开帛布，上在确实没写什么战事，只是提到最北的庸国出现了大量的流民，足足有两万人众，这些流民从北南下，到处乞食，也有打家劫舍，占上为王的，但这都是小事，现在有多股势力正凝聚在一起，就怕这流民成了叛军。 「公主，你如何看？」邱成问道。 常岚放下帛书，回答道：「自古受灾便会有流民出现，当政者应给予流民土地，户籍，或使流民屯边，庸国国君文定侯可是执掌庸国十年，这些事情不可能不知道。」 「公主的意思是，庸国现在有内乱？」邱成问道。 常岚道：「内乱说不定，但庸国王庭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也是这么想的。」邱成说道，他爵居上造位，又是霍显的首要幕僚，凡事皆有自己的看法，他又道：「但是据我们安插在庸国的探子回报，庸国近年来王庭中并无大事，虽然文定侯能力平庸，可是个仁君，一向受公卿爱戴，也算君臣一心。」 「那探子可说过流民因何而起？」常岚问道。 邱成也一脸为难，回答道：「大辛与庸国之间，毕竟隔着上京、下京两国，现在两国交恶，信息没以前来得那么快了，不过有消息肯定会先递交给公主。」 常岚微微含首，北方四国分别有上下两京、庸国、赵国，两京的国力算得上较强，但庸赵二国都是边陲小国，两国的先祖并非在常氏族亲，而是因功被封了土地与爵位，关系上自然也不如二京与辛那样剪不断理还乱。 「对了，我倒是想到了一事。」常岚说道。 「公主请讲。」 「你说这次下京策划了奔牛案还有东宫那边查到的间谍，会不会和这些流民有关，或者说直接些，会不会和庸国有关，毕竟仅凭下京的国力可没这个胆子。」 邱成道：「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邱大人，」常岚道：「今日你去一趟丞相处，调查一下近五年来庸国和赵国上税及献贡，看看每年的在册数有何不同。」 邱成眉头一锁，查这文献看似小事，但他毕竟是武官，而丞相是文官之首，他此去要这些文献，总需要立些名目。 「这……可有名目？」 常岚看出了邱成的难处，于是说道：「现在并无铁证指向庸国，让老师出面有些大题小作了，怕丞相卫麓又的麻烦，我想个办法让东宫出面吧。」 大辛武官以霍显为首，文官已卫麓为首，二人政见不同，各自为营，唯一凌驾于这两股势力之上的就是东宫，东宫作为天子助手，自然需协同二者关系，有的事情常岱出面会更加安全。 「可是让那符王？」邱成说道：「听说那符王被太子调到虎骑军去了。」 常岚点头，道：「殿下去了已有大半月了，听她说，东宫的意思是让她辅佐嵇叔达，不过……听说那嵇叔达整日在他父亲的营帐中，倒极少在虎骑营呆，殿下如果对东宫无用，怕也无足轻重。」 「这好说，」邱成笑了起来：「老师是大司马，我也是堂堂大上造，还怕给符王找不到表现的机会吗？这件事情，我去安排，公主放心，不出十日便让符王有话可说。」 常岚拱手，脸带笑意：「那就有劳大上造了。」 -- 公孙已身边并无能吏，只有两个心腹校尉值得一用，但此二人带兵是没问题，在军营的管理上丝毫帮不上公孙已的忙，余下的校尉哪个不是家世显赫，他自然是请不动的。可话又说回来，姜青鸾仿佛不是那么难接触的人，自从这位来了之后，每日寅末便到了，卯时她便带着她的百夫与士卒准时到了操场，比他的两个校尉来得还要早。军营里姜青鸾干得也算得上文职，但出操练习她都会参与，以公孙已多年的军旅生涯来看，姜青鸾的实力并不在男子之下。 操练之后，姜青鸾便会把昨日的清点好的物资数，马匹数与每日她所做的事一一汇报，这一切都让公孙已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写得好，写得好呀。」公孙已报着公文赞扬着。 第46页 一旁校尉刘三放下头盔，对公孙已说道：「上峰又在看那女人写的公文啊，她公文写得好，样子也好。」 公孙已放下公文，叱责道：「什么是『那个女人』，她的爵位先是符王，职位再是校尉，那都是有迹可寻的，以殿下的能力，并不比男子差，如此称唿太不合适了，以后万不可这样，也告之其它人不可这样。」 「行行行，上峰您说了算。」那刘三仗着自己是老兵也不客气，拿起桌上的公文也看了看，确实那字迹有力，比他们这些当兵的好看多了。 「不过上峰，咱们也不能太怂，」刘三接着道：「这女人毕竟是女人，而且说是符王，不也被废了吗？人家符人都不认，太子重视的是左将军的儿子嵇叔达，不是这个没靠山的人。」 公孙已关上门，小声说道：「长公主不就是她的靠山吗，她现在住在公主府，你又不是不知道。」 「公主嫁人了呢？」刘三给公孙已倒了杯水递了过去：「我说上峰，您就是太会为人处事了，不是每个人都要捧着的，别把自己弄得太累了，兄弟们都是跟着你的，你要是见个女人都要摇尾，兄弟们可要看不上了。」 公孙已脸一沉，喝道：「你还不是在这天平城呆久了才如此没眼界，你要有胆子上西面戍边去，看不起女人怕是要丢了命。」 刘三想着那长得绝世之美的姜青鸾，他才不相信那女人敢拿刀子。 「开玩笑的吧。」 「要不哪天你试试。」公孙已说道，年轻的时候他是上过战场的人，那些脸上涂着血，赤裸着胳膊的符国女人，一度成为过他的恶梦。 「大人。」 门口传来了敲门的声音，是另一个校尉龚四的声音。 「进来，」看着进门的龚四，公孙已问道：「你这急急忙忙什么事呀？」 龚四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了公孙已，说道：「九门将军差人送来的。」 「九门将军？」公孙已说着将信拆开，他骁骑营属于城防军的一只，而城防军都隶属于九门军管辖，再往上走便是大上造及大司马了。「 「送信的百夫还给我道喜来着，说大人你可要升迁了。」龚四说着往公孙已身边站了去，伸着头去看信上写得是什么内容，刘三也挤了过来，二人一左一右围着公孙已。 「去去去，上峰的信也是你们看的吗？」公孙已将二人赶到一旁，自己看起信来。 这信上写的倒是与升迁无关，只是交下来一件事——护卫。三日之后上京国世子会到天平面圣，上京公主也会过来，公主只听过天平城平原万里，良田无垠，却从来没有见过，需虎骑营派两队军队随行。 「哟，好事呀上峰。」刘三说道：「这事要是办好了，别说升迁，至少得给你个加个爵。」 公孙已也乐了，都知道太子有意促成上京与辛的联姻，而上京世子与长公主常岚年龄相仿实为佳配，所以把这上京公主伺候好了，还真是美事一件。 「以前这些好事不都是赤卫军来办吗？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了？」龚四有些好奇的问道。 「估计是平原辽阔，骑兵更好保护吧。」公孙已回答道：「管他的，这是大事，我们尽心办就行。」 「哎，」刘三突然嘆了声气，他拍着龚四的肩膀说道：「这种好活是轮不到我们哥俩了，就是不知道上峰准备让哪位公子去办这事？」 这也是公孙已纠结的，嵇叔达是太子送来的，嵇叔达之父是左将军有子爵位，常庭是常氏宗室之人，送来的时候坐的是常氏家佬的车，两边都得罪不得。 「我觉得常公子合适。」龚四说道：「常公子至少每日还来营里走一圈，嵇公子每日都在左将军的营帐中，想来与我军将士也不太熟。」 「但太子那边可开罪不得，这么好立功的机会，就白白送了别人，东宫和左将军那边怪罪下来也不好交代吧？」刘三说道，他其实与常庭交好，常庭时时打赏他酒钱，这比见不到的嵇家二郎好太多，于是他又接着道：「不如上峰你就在暮会上宣布此事，反正嵇参军时时不在，就把这人情给常校尉，倒时候就算上面问起来，上峰您在会上颁布的，就连那女人也可作证，也没什么可怪您的了。」 公孙已一听，刘三的办法也还行，但还差了一步。 「那刘三，你速去通知参军及其它几个校尉过来议事，嵇右参军那里你也看看，虽然他人不在那里，但过场总要走的。」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不谈恋爱我的事还是挺多的 殿下：所以休沐时约会吗 推荐一下基友的文《公主送人头》文笔在线，剧情流，可以去看看 第28章 治得了十万大军，更何况麾下不及百人，姜青鸾点完兵后正是申时，今日并非她当值，收拾完东西后她就与巴勒一同往公主府而去，营门兵士都归常庭所管，俗话说上樑不正下樑歪，姜青鸾出营门时自然也没给对方什么好脸色看，嘴里皆是些下流之语。 巴勒本想发作，但还是被姜青鸾拦住了，她依然一脸春风，微笑不改。 「国君，何故如此窝囊！」巴勒问道。 「到了天平不是一直都这样吗。」姜青鸾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怎么？现在傍上了常岚公主？」 「我不是这个意思！」巴勒解释道：「只是那些污言秽语入了了我的耳我都觉得噁心，那些日子寄居于孔府之中，确实是无力回天，当以活下去为首要，但现在时过境迁，又何须再忍辱偷生，再何况你是血统尊贵，他们国民出生，好歹要有自知之明。」 第47页 「消气消气。」姜青鸾夹了夹马肚子，马儿又加快了两步，她接着道：「可到天平之后，我这血统并没有帮我取得多少尊重。」 「可……」 「巴勒呀，」姜青鸾打断了巴勒，她看着青龙大道的尽头，那是巍峨的辛皇宫，她慢慢说道：「孤已是一无所有之人，若非对长公主有用，也不会脱离孔府苦海，既然出来了，也不会再与那些俗人计较，孤想要的尊重，不是血统高贵，不是拥兵百万，而是上至耄耋老者，下至总角小儿，都知我名，都可以谈我所做之事。」 「只是，」姜青鸾接着说道：「此路漫漫，在此以前，便就如此吧。」 巴勒看着姜青鸾长大，之后又随她西征，最后一起流落他国，在符国之时姜青鸾意气风发，胸怀天下，正是草原初生牛犊。上至宗室，下至西域诸国皆不入她眼，做事雷厉风行，一开始的顺风顺水让姜青鸾以为天下都将是她的，可谁又想这只是他人之计。如今再看眼前的少女，这五年在天平看淡了人生百态，没想到他的国君倒像是长大了，而自己反而像年轻了。 「好好好，国君说的都有道理。」巴勒附和道。 「行了，先回府吧，还有事情给常岚说呢。」 -- 姜青鸾回了公主府，阿离只说常岚已经在书房等她，姜青鸾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便从小道去了常岚的院子，进了书房，只闻见茶香四溢，常岚已经换了一身青色茶服等着她，常岚皮肤皙白，配上那墨绿色轻丝的茶服，又将她显得俏皮几分。 「殿下干嘛一直看着我？」常岚低头看了看衣衫：「可是衣服上弄上茶水了？」 「中原女子果然会选衣，第一次见公主这样穿，漂亮。」 姜青鸾漂亮二字说得真诚，与平日里那些只会奉承的臣子奴僕不同，她虽是心怀天下之人，但女子谁不愿意别人夸自己好看，常岚挂起了笑。 「说起来给殿下做的那身衣裳估计明日也送来了。」常岚给青鸾倒是茶：「上洛送来的雀舌春，一年只出半斤，国君洛灵公让人送了三两过来，今晨父皇又分了些给我。」 「具说上洛上来求亲的。」姜青鸾抬眼看向常岚。 常岚勾起嘴角轻蔑一笑，仿佛并不在意这婚事：「先是上京来过，现在又是上洛，这十六路诸侯中与我适龄的世子与君王约有六位，估计今年父皇每位都得让我见上一见。」 「公主见了几位？」姜青鸾本是想给常岚说这事的，结果她就就知道了。 「一位未见。」常岚回答道：「上次祭天大典上本是要见上京威武公的世子，结果同了奔牛事件，威武公夫人又水土不服，便是没有见成。」 「可惜了。」 「有何可惜。」常岚看着窗外夕阳慢慢落下，光影温柔，接着道：「皆非我良人。」 「何为良人？」姜青鸾问道。 「知我心者。」常岚又反问道：「殿下心中可有良人？」 「这可把我问住了。」姜青鸾回想了一下，自己十三岁继位符王，花了四年的时间亲政，期间与宗室便斗争不断，随后便是两年的亲征西域，回国时便被废黜，在天平城的这五年便不说了，哪有时间去思那良人。 姜青鸾摆摆头，答道：「夫人倒是有一位。」 常岚见姜青鸾俊俏，虽是女子但柔中带刚，倒是哪样也不输男子，便道：「你们符国还真是民风开放，女子也可娶妻。」 姜青鸾却笑道：「何止我国，你国百年前有常乐长公主，也是嫁与我国女诸侯姜鹤之，二人情谊深厚，二人情缘在我国那都是段佳话，七月初七都会去白衣江上点灯，祈求二人的祝福，所以也并非我国民风开放。」 其实常岚与姜鹤之的故事辛国也有，但笔墨只是着重提到常乐如何匡扶社稷，对于这一段感情基本没有提过。 「那这样说来，我适龄的婚配者中倒又是多了一位。」 姜青鸾一愣，虽然她有一位夫人，但二人平日相敬如宾，各住各处，除了有些地方需要这么一号人物出来，她与夫人之间私交不多，并且自己被废黜以后，这位夫人因为检举有功，竟然被封了公主。 「说…说笑了。」姜青鸾说道。 常岚若有所思道：「说的也是，殿下既然是有正妻的人，我怎么也是堂堂辛皇朝的长公主，总不能做侧室吧。」 姜青鸾睁大眼睛不敢答话了，常岚私下也算是个行事乖张的，而且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 「殿下，本宫打趣之语。」常岚提醒道：「茶要凉了。」 姜青鸾拿起茶杯将茶饮尽，这才算松了口气，自己本就是废王，若常岚有这样的打算，岂不是耽误了别人的大好年华。 「还是说正事吧。」姜青鸾放下茶杯，接着道：「上洛世子到访的事情公主已经知道了，同时来的还有世子的妹妹，公主可知。」 「知道。」常岚又笑着说道：「我猜殿下接下来应该是要说，公孙已让你与嵇叔达二人保护上洛公主吧。「 常岚主动一说，姜青鸾又豁然开朗了，看来今天这件事是常岚推波助澜促成。 「此事看来是公主安排？」姜青鸾确认道。 常岚微微点头，脸上挂着一丝自信的笑容。 「不过公主却只说中了一事，保护上洛公主的不是嵇叔达，是我与常庭。」姜青鸾说道：「嵇叔达常常不在军营，公孙已两边不想得罪，便这样安排了，不知道与公主所期望的是否一致。」 第48页 常岚倒觉得是有些意外，就怕临时有变，将姜青鸾换了下来把嵇叔达派上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二人同去，不换他人。 其实计划向来如此，再周密的计划也算不出人心，她能算到公孙已想巴结太子，却不知道刘三受了常庭的小惠。 常岚将青鸾当成自己人，也不避讳，直言道：「等殿下回来也正是说此事，有些事情我与先生不好出面，需借殿下之力在太子那边下手。」 姜青鸾已经与常岚在一船之上，自然不能拒绝。 「公主尽管开口。」 常岚道：「今日你给我说的这件事情，如实再给常岱说一次，并且还得让常庭不参与这次保护。」 姜青鸾结识常岚已近三个月，对于姜青鸾常岚均是各种满足，从来没有提过要求，这次是也是常岚第一次让姜青鸾为自己做事。 「殿下，可好？」 没有託词，仅一个字，姜青鸾回答：「好。」 如常岚所愿，姜青鸾喝过茶就去让有兔备马，独自一人往东宫而去，东宫门卫不识姜青鸾，让姜青鸾在门口等了一柱香的时间才放她进去，姜青鸾被引去了东宫的议事厅，不过接待她的却不是常岱，只见颜起坐在堂中正批註着什么。 「起公子。」姜青鸾微微揖礼，颜起也无官职，若论爵位自己应该比对方高上太多。 颜起抬头，也是微微抬手指向右则的位置道：「符王请坐。」 「符王，不在骁骑军中帮助公子嵇叔达，跑到东宫干什么？」颜起问道。 「嵇叔达不在骁军中。」姜青鸾如实说道，多的话不说一句。 「所以…」颜起傲慢的勾起嘴角：「符王，你是来告状的？」 姜青鸾面色不改，懒得与颜起说那些没用的东西，她自顾说着自己要说的：「上洛世子与公主要来，戏称骑军将负责公主出游时的护卫，公子可知？」 颜起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坐直了身子。 「不知，这是谁的安排？」颜起问道。 「不知。」姜青鸾也坐直了身子。 「你刚才说嵇叔达平日不在营中？」颜起并非傻瓜，东宫的幕僚毕竟是未来的朝臣，这些敏锐还是有的。 「正是。」 「所以这次谁负责上洛公主的安全？」颜起问道。 「常庭。」 「未曾听过。」颜起说道，他又回想了一下方才恍然大悟：「常氏家佬的侄孙。」 「正是他。」姜青鸾说道：「另外还有孤也会一同去。」 颜起深思了片刻，接着道：「如此重要的安排，符王还是不去了吧，既然是去帮助公子叔达，就为他把路打开，想符王豁达，一定明白此中道理吧？」 常岚交代过，常庭不去，而是让自己去，姜青鸾可不会同意颜起的意思，她道：「此事还是让太子殿下来定夺吧。」 颜起盯着姜青鸾，他的脸瞬间青了下去，用一种冰冷的声音他道：「这种小事无需太子定夺，我安排了便可。」 「那我不让出这个机会呢？」姜青鸾挑眉，既然答应了常岚，这事便一定要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中秋节，回復的小伙伴可随机得红包哟 公主：嗯，来，我们再来说说这个前任 殿下：不是前任，你听我解释 公主：不听不听……反正我的帐本上已经记了这一笔，可要好好和你算 本文应该在应该会是120章以上长篇，存文现在已到50章的位置，先搞一阵子事，殿下和公主肯定会结婚，婚后生活再一起搞事，大家稍安勿躁哟 第29章 「姜青鸾，别得寸进尺。」颜起正视对方，但对方的眼中丝毫没有惧色，反而逼得颜起收回了眼神，谁能想到对方平日里一脸春风般的微笑，可收起春风却是凛冬。 「此事，还请太子殿下定夺。」姜青鸾其实也有其它迂迴的方法去处理此事，但三天之后上洛便要来人，直接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你！」 「请尊称孤一声殿下！」 四目相对，电光雷鸣，谁也不相让。 「颜起，殿下，两位这是在干什么呢？」 常岱的声音从议事厅后的房间传来，常岱一直在屋中看着秘奏，颜起与姜青鸾的对话也是依稀听了一些，这些小事本无需他上心，但门外声音骤大起来，平日里声音最是好的听颜起也发起了怒，让常岱不得不出来。 「太子殿下。」 「符王殿下。」 二人虽然此时地位悬殊，但爵位上却是对等。 施礼之后，常岱坐在了主坐，而颜起去了左席，二人默契的相视对望了一下，常岱方才向姜青鸾道：「是什么事情让符王殿下如果生气啊？颜起在我左右多年，向来最为懂事，可是有什么失礼之地？」 常岱看起还来算客气，但话中却是另一番意思，颜起是他的心腹，在他看来颜起做事极让他放心，这失礼的怕是别人了。 姜青姜也不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又直言将今日公孙已的安排以及刚才与颜起发生争执的原因如实告之。 常岱想了一下，觉得颜起的处理并没有错，但姜青鸾平日里是极为低调的人，今天坚持已见倒有些反常，常岱知道颜起公子心性，平日里大臣也知道颜起在自己身边的位置，姜青鸾才从司寇府出来，估计也不懂得大辛的规矩，或许是得罪了颜起。 第49页 正事之上常岱也不护短，便向姜青鸾问道：「殿下可是有自己的安排？」 姜青鸾回答道：「嵇叔达极少在骁骑军营中，与士兵不熟，常庭则最好以小利打赏士卒，如果他与常庭一同承担护卫公主之职，有功不在他，有过必是他。」 「那你与叔达去呢？」常岱问道。 「功是他，过是我。」姜青鸾坦然答道：「殿下的目的是让我协助叔达，我自然尽力。」 常岱全然没想过姜青鸾如此知理，看来之前的窝囊样子多是装的，如今找到东宫做靠山，自然也愿意出力，常岱倒很是满意，曾经的国君现在也在自己麾下，若是男子那便是更甚。 「常庭是家佬的侄孙，他的父亲南山子我认识，在宗室之中负责管帐，也是家佬的心腹。」常岱说道：「谁出面撤了他都不太合适啊。」 话送到嘴边，姜青鸾自然要接：「孤来处置。」 「如何处置？」常岱问。 「在符地，不能骑马的兵，不算兵。」 要取得常岱的信任简单易如反掌，姜青鸾年少时，宗室家佬姜鸰溪摄政，姜青鸾一心想亲政，硬是在符王宫中演了两年的纨绔子弟，而这常岱与姜鸰溪相比，稚嫩太多。 姜青鸾回到公主府时城中已敲起了宵禁的警钟，府中的奴役们多数也各自回房，执守晚班的人员相比白天人要少了许多，姜青鸾没留在东宫用膳，忙了一日只觉得腹中空空，回了院子便让有兔去厨房找吃的，巴勒还是留了一个鸡腿给姜青鸾，二人穷惯了，习惯有多的食物留一些给对方。 脱鞋进屋，姜青鸾拿起鸡腿啃了起来，今天过了便还有两日洛国世子就到了，明天先解决常庭。 「有兔，巴勒呢？」姜青鸾问道。 「巴勒大叔好像和洗衣房的一个嬷嬷瞧上眼了，正约会了。」有兔如实回答道。 「啊……」姜青鸾有些吃惊，又慌慌脑袋：「无妨无妨，有兔你什么时候看中喜欢的女子了给孤说，孤为你做主。」 「不敢想。」有兔有些害羞。 「你也不用一直在我院中守着，时间不早了，下去休息吧，总得拿些时间去寻觅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女子。」 「谢殿下。」有兔有些害羞，不过还是放大了胆子接着说道：「殿下有心仪的男子吗？」 姜青鸾轻声一笑，怎么有兔与常岚都问这样的问题，她确实二十有五了，不再是适婚年龄的小姑娘，现在这样的处境之下，哪有时间找心仪之人。 「退了吧，孤饿了，只想吃饭。」 打发走有兔，姜青鸾独自用完膳，常岚派过来的侍女们都是机灵的，马上将桌子收拾干净，又送来洗漱的水盆，饭后不宜立即就寝，侍女们又送来了些书给姜青鸾打发时间。 毕竟是自小被伺候惯的人，姜青鸾又给四个侍女分别吩咐了些事，例如自己有什么吃，有什么不吃，又比如选书当选百家着作，天文地理，小说杂志就免了，又说了些七七八八立了些规矩，再次确认这四个侍女听明白之后，才放这四人离开。 不一会，巴勒也回来了，身上还沾着酒气，见姜青鸾没睡这人就直接进了屋。 「国君，怎么还不睡？」 姜青鸾哪里是不睡，是正想睡巴勒就推门进来了。 「在想常庭的事。」既然巴勒来了，姜青鸾还是与他商量商量。 「那个狗日的呀。」巴勒想起他就牙痒痒：「明天直接杀了吧。」 「……，」姜青鸾：「杀了就不必了，这又不是在符国，孤只是想让他这几日骑不上马。」 「砍了腿。」 「……」姜青鸾本是有些无语，巴勒在天平城这些年还是这暴脾气，不过顿时又觉得有些好笑，想她姜青鸾早年纵横草原，杀伐决断，今日倒想着算计一个校尉，说来也是讽刺。 「好，就这么办吧。」姜青鸾道。 姜青鸾这一答应巴勒心里更是开心了，常庭对姜青鸾不敬，每次见姜青鸾嘴里总少不了说她一介废物，估计是爬了太子的床才从孔府出来，换男人的标准可是一次比一次高诸如此类，姜青鸾只当犬吠不与他计较，但巴勒可见不得国君受辱。 他一把将腰刀抽出，说道：「殿下要他一只脚还是两只脚。」 姜青鸾想了想：「记得常庭最爱金器？」 「是。」巴勒说道：「那傢伙手指上好几个戒指，腰间挂着玉器上也镶嵌着金饰。」 「最近孤也是手中拮据，就当打草谷吧。」姜青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也是在草原部族里生活过的人，草原人并不耕种，草场在哪里人就在哪里，可有天神并不总是仁慈，如果遇上寒冬，草原枯萎牛羊没有吃的，人就没有吃的，于是就部族们便会去其它的富裕的部族打劫，这便叫做打草谷。 「好的国君，明日就把他的腿给你拿回来。」 「腿就不用了，让他跨不上马就行了。」 -- 公孙已看着常庭派来的家奴，只感觉脑袋一阵疼，明明已定下了常庭保护上洛公主，这可好，常庭夜执之后，竟然在回家路上被打劫了，而且被打劫之处竟然在朱雀大街北一巷的巷口，那可是天平城贵胄密集之地，这事可是惊动了九门军与天平城尹。说来也怪，常庭说到底也算是个武职，不说武功盖世，刀剑功夫也应该比蟊贼厉害，可一身的金银玉器被抢了不说，他原是想反抗的，结果竟在屁股上中了一刀，险些伤了命根子。 第50页 「让常校尉在家好生修养，营门之事，暂交给刘校尉，他无需操心，只管好自己的身子。」公孙已给那家奴说道。 「谢过大人关心。」 公孙已又道：「如果有歹徒的消息，也请宗府带声消息。」 那奴僕称喏而退，公孙已又唤来了刘三与龚四，三人又一合计这还是得嵇叔达上，只是这小嵇将军只呆在父亲营帐中，公孙已又立即让刘三去传话，三请五请将嵇叔达请来，又是一脸尴尬的说了一下前因后果，熟不知嵇叔达早已知道此事，满口答应下了，跟着公孙已就去找了姜青鸾，毕竟姜青鸾也是太子门下，行动有更改，都应该知会一声。 姜青鸾也早算到公孙已要来，早早的准备好了茶水，果然午时没到就见他匆忙走了进来。 「殿下，今日可好？」 「谢公孙大人关心，在这里每日都好。」姜青鸾笑着，那笑怎么看都令人舒服。 「我今日来是有一事与殿下说。」 「请讲。」姜青鸾让贴身的小卒为公孙已倒上茶水。 「那个……」 「听说是常校尉受伤了？」姜青鸾直言说道。 「殿下如何知道的？」公孙已有些吃惊，不过马上反应过来现在常庭受伤一事也是闹得沸沸扬扬，喝下一口茶接着道：「现在也是世风日下，朱雀大道上也敢有人行兇，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 姜青鸾却道：「看来过不了几日，将军又得去听训了。」 骁骑军属于九门军中的一只，九门军负责天平城的安危，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军中将领都得听训。 「殿下日后夜执回家也要小心歹人。」公孙已倒是又想到了巴勒，那汉子足足七尺之高，腰间一把弯刀威风凛凛，这人随时跟在姜青鸾身边，估计也没几个人打得过那汉子，不过现在却不见巴勒在宫中。 公孙已问道：「巴勒百夫长呢？」 「大人您是知道的，我现在暂居公主府，上上下下少不了打点，最近囊中羞涩，巴勒他被我支去取些银钱，故而暂时脱岗，还请公孙大人体谅。」 姜青鸾把自己说的如此寒碜，公孙已也不好多问，拉回正题说道：「既然殿下已知常校尉受伤，之后保护上洛公主之事便是由本营嵇将军与您共去，想来你二人熟识，配合起来一定是事半功倍。」 所谓熟识，也只是公孙已猜测而已，无非因为二人都是太子门下。 「明白。」姜青鸾也不再多言，常岚交给她的事和常岱交给她的事都已完成：「大人放心便是。」 作者有话要说：看不起女人的倒霉孩子会被打脸多次，这还只是第一次 公主：今天没有我的镜头 殿下：你在我的心里头 公主：在哪里学的土味情话 殿下：看见你就会说了 第30章 夏至的到来意味着白天越发的早来了，宗伯主掌礼仪祭祀，于是宗伯令里大小官员也在今天忙碌了起来，公卿们祭祀先祖，农民们也要开始祈求秋报，天平城成郊的村镇分别办起了『过夏祭』。 上洛世子余漾选在夏至而来，除了带了上洛的好铁，还有上洛的马头瓜种子，这也是近些年才在上洛种植起的瓜，此瓜长于地中，形似马头，故而叫此名，这瓜有个特点，特别耐饿，吃了之后干活更有力气，公卿们极少食用，但是在贫瘠之地却是上好的口粮。 如果说洛铁代表着力量，那这马头瓜种子便代表着和平，将力量与和平都献给皇帝，这代表的就是上洛的忠诚。当然除了献上忠诚，这位世子还准备带一点别的离开，比如说长公主常岚。 不过此时这位长公主却不在承天殿里，上洛世子来天平城可不是打着相亲的名头，自然先以国事为重，面见长公主之事放在晚宴之上并不为过。 「公主，为符王殿下做的衣服，斑斓坊的人送来了。」阿离坐在房门口，她身后站着一个嬷嬷，那嬷嬷手中捧着的正是为姜青鸾做的衣服。 放下手中的牍牒，常岚抬起眼来，那淡缃色的料子在阳光下格外亮眼，自从认识姜青鸾对方总是一身黑衣，这淡缃配紫，倒是显得三分风流，常岚抬手唤阿离进来：「给本宫看看。」 阿离接过衣服，进屋送到常岚更前，这姑娘不爱说话，但今天也忍不住赞扬道：「这衣好看。」 常岚让阿离将衣服摊开，满意的点点头，这刀口裁剪大方，淡缃色与紫色配比匀称，紫色尊贵，却丝毫不夺缃色的彩，现时又将这尊贵之气张显，倒很让她满意，常岚几乎可以想像穿在姜青鸾身上应是极为配的。 「殿下是申时归家吗？」常岚问道，她记得骁骑营是这个点换班。 阿离答道：「正是申时归，不过今日上洛世子到访，骁骑似乎要值岗。」 常岚这才想到，自己一会也要入宫赴宴，想来也是让人烦躁，别说坊间传自己克夫，她有时都在想，是不是命格太硬，谁与自己定亲便有灭族之灾。不过就她自己来讲，她确实也不想这么快断送自己未来。 「可惜了。」常岚摸着衣服：「本宫还想早些看看此衣合身不。」 守在门口的嬷嬷马上接话道：「公主放心，我们坊主守着做的，定是合身的。」 斑斓坊的手艺常岚还是信得过的，毕竟自己的衣服尽出此处，又吩咐阿离把尾款结了，想着今晚自己也要赴宴，便唤来侍女也去梳妆选衣了。 第51页 姜青鸾清点完马料，就往马厩而去，自从她负责了马匹的管理之后，骁骑营的马是越长越好了，马厩也干净了许多，虽然说这里许多人对她不服，但她所管的三四十个兵对她还是服气的，在他们看来，这位被废黜的殿下出手阔绰，常常给他们加肉，还送了些草鞋。 「殿下，马给您选好了。」马兵张聪牵着一只高大强壮的马匹走了过来：「按您的吩咐找的，生过崽，性格温顺，正当壮年。」 姜青鸾上前拍拍马脖子，那马主动就蹭了过来，翻开它的嘴又看了看它牙齿判断年龄，壮年算不上，但整体这马看起来温顺，品相也好看。 「就它了。」姜青鸾又道：「明日上洛公主去郊区游玩，天平城郊我也不熟，地面地势如何？」 马兵张聪回答道：「天平城平原地势，说是一马平川那是夸张了，但也没什么山与丘陵，大石头也没几块。」 「小石仔呢？」姜青鸾问道。 「河边比较多，田地乡路上鲜有。」 姜青鸾点点头，又问了些关于郊区的问题，但百闻总不如一见的，她派出了巴勒去宗伯令规定的路线上打探了几圈，巴勒所言与张聪所说无异。姜青鸾总是细心的，她又反覆将明日护送的流程过了几次才收拾好衣衫准备回公主府。 只是谁料到才走出营门便被嵇叔达截了下来。 「姜校尉。」姜青鸾一愣，身边的人多少卖自己一分薄面，又或者只是为了讥讽，都是唤自己一声殿下，这姜校尉听着倒是耳生得紧。 「嵇将军。」姜青鸾将手放在左胸，以符礼回道。 「常庭的事太子殿下已经给本将军说过了，这里就谢过姜校尉了。」虽说是谢，但嵇叔达也只是抬手一拱，连腰都没有弯那么一点。 「无妨。」姜青鸾依然面若春风，好看地紧。「若嵇将军无事可否让一让，孤准备回家了。」姜青鸾拍拍自己坐骑的马头。 「自然是有事的。」嵇叔达话毕，他身后的几名军人就站在了姜青鸾左右，他接着道：「太子说今日与洛世子晚宴，姜校尉也一同去吧。」 姜青鸾指着自己一脸诧异，人家上洛来辛，关她一个符王什么事？而且就算在符国期间她与上洛也没什么交情。 「何事？」 「献舞。」 「……」姜青鸾一直知道这天平城的公子们活得颇为无聊，如果说别人逼她跳舞她是信的，太子常岱虽然迂腐，但正是因为迂腐才绝对不会逼自己干那样的事。 「说笑的。」嵇叔达刚才那张高傲自满的脸一下就松懈了，他笑说道：「太子说明日上洛公主郊游，在此地人生地不熟，我是男子自然不好与她亲近，今天晚宴时你与她熟络熟络，明日出行有话也好说。」 常岱倒是想得周到，不过嵇叔达刚才还冷着脸，现在又突然拉近乎的样子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了，此时嵇叔达道：「我嵇叔达出生军武世家，为人豁达，护卫上洛公主的事姜校尉你专程通报太子，才有了我明日同行的机会，我自然是感谢的，只是我每日不在骁骑之事你也一同报给了太子，这便有些不耿直了。」 姜青鸾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嵇叔达是气她这个，不过明着说总比在她背后捅刀子好，姜青鸾找了个理由解释道：「都是太子门下，我也是不想让太子落下话柄。」 嵇叔达拉着缰绳，朝着承天宫方向：「那姜校尉，我们这就出发吧。」 -- 公卿们的晚宴都大相迳庭，除了歌舞就是吃喝，娱乐也就是投壶和行酒令，不过今天的宴主却不是隆光帝，太子坐于主位，常岚与上洛世子余漾各坐在他的左右，常岚还是给足了兄长面子，这样的场合没有高谈阔论什么国事，她安静的看着宫人们的舞蹈，也都是些千篇一律的歌舞。 「我们上洛的歌舞虽不如天国那样端正，但配合着上洛山歌也是别有风味。」余漾说道，目光落在常岚身上。 常岚微微点头，表示这话她听到了。 「如果有机会公主可以去看看。」余漾邀请道。 「上洛是我朝以东第一国，离我国也近，有机会我偕同妹妹一块来看看。」常岱见常岚半天不接话，不想现场气氛太尴尬，这才又说着。 若说对上洛完全不感兴趣，那也是不可能，常岚何止对上洛，她对整个天下都充满了兴趣。 「上洛多山，多丘陵，除了山歌，上洛的铁应该才是最出名的吧。」常岚道。 「是的公主，这次我前来天国，也带了上等的洛铁。」余漾见常岚总算正眼看他了，不由的多表现一下，他接着道：「洛铁千锤百鍊，做出来的刀刀面纹路如波，锋利强韧，是最好的武器。」 余漾朝自己的使臣招招手，那少年呈上一个礼盒，打开礼盒里面便是一把上洛匕首，刀鞘也不差，通体镶嵌着贝母，色彩多变，显得颇为雍容。 「早闻公主心高志远，宝剑也可配美人，这刀赠与您了。」 常岚拿起刀反覆打量了一下，只问了一句：「此刀出自何人之手？」 「我上洛名匠——许三刀。」 常岚将礼盒给了阿离，难得对着这上洛世子露出一个微笑，道：「常岚谢过了。」 常岱见二人之间有了话题，又安心了些，原本是想将常岚许给上京国世子，但眼下上京或许不安全，上洛倒是个好选择，何况好的军队自然要配好的铁器。 第52页 「倒是有一事想问一下世子。」常岚这次主动说话了：「上洛的刀剑堪称天下第一，我看今天随行您而来的军士们也配洛刀，贵国军士都是如此？」 若这话放在殿前讲，或是外交场合说起那是极为敏感，但余漾本就是想迎娶常岚，又觉得常岚终是一女子，总是想多表现一下，忙接话道：「并非如此，边防和各地军士还是配的普通武器，只有我上洛精锐青云波才用洛铁，从他们的青云铠到他们的青云刀，无一不是最好的。」 常岚从霍显口中听到过这支军队，这是上洛王室的亲卫队，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部署何处，今天才知道原来这支军队的铠甲都是洛铁制的。 「那一定极是威武。」常岚赞许道。 「自然，公主可随我回上洛去看看。」余漾竟然有些激动。 常岚不答，只是端起酒杯敬了对方一杯，可这酒也没有下肚，只在唇边略过，又放回了桌上。 常岱似乎也觉得余漾有些急了，毕竟自己是父国，就算常岚要嫁，也是上洛高攀，常岚端端架子也不为过，他打断余漾说道：「对了，别竟说我妹妹，世子的妹妹今日不也来了吗。」 余漾看着身后，他妹妹倒也是一副安静的样子，虽然也是天姿国色，但与常岚相比却少了几分自信。 「泠儿，上来与我同坐。」余漾道，那公主乖巧的上前坐在了余漾的身边，余漾对常岱说道：「家妹，明年就二八了，还未婚配，若大辛有英俊少年，太子也可以帮我搭个线。」 常岚心想这上洛还真是有心，不仅想把自己娶回去，还想再嫁个妹妹过来，想来奇怪，上洛这些年通过卖洛铁赚了不少钱，国力在东方的七国之中已经名列前茅，现在为何要拉笼大辛，不由的又长了个心眼。 「说少年，少年便到了。」 常岚抬头，只见嵇叔达一身戎装而入，但常岚的目光却是看向另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终于还是看到我对象了 殿下：这种场合我必须出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米米米米、老闆来份姬捞面、启轩、还没想好叫什么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张不疑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这还是常岚第一次看姜青鸾戎装而入，每日姜青鸾回府之后一定是先换衣裳再来见自己，姜青鸾身高与中原男子无异，这铠甲在身毫不违和，今天她穿的还只是普通校尉的制服，看起来已是威风凛凛，常岚又开始想，已经做了一套常服，何不再做一套上好的盔甲。 常岱将二人引上，依次将二人介绍给了余漾，当余澜得知姜青鸾的身份后原是有些吃惊，但姜青鸾现在既是太子门下，他还保持镇定，毕竟一个废王是比不过左将军嫡长子的。 「这二人便是明日护送泠公主的将军了。」 常岱说着为二人赐了坐席，嵇叔达被安排在了泠公主身边，姜青鸾则是更远的角落。 「把殿下的席位放在本宫这里。」常岚说道，既是她府上的人，自然得坐更好的位置。 「谢公主。」姜青鸾落座之后，小声说道，又看了眼余漾，那上洛世子是个英俊的小伙子，其实贵胄之间择良而配，产下的子嗣都有一张好看的脸，不过再看这世子似乎个子矮了些：「这便是你未来的夫婿？」 常岚白了姜青鸾一眼，低声道：「本宫不嫁，敢问符王可有兴趣？好歹是个世子，嫁了或许能借兵夺权。」 姜青鸾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她道：「远水救不了近火，嫁人有用我嫁你兄长可好，你得叫我一声嫂子。」 常岚看了眼常岱，又看向常岱身后的颜起，捂嘴说道：「我觉得你没机会。」 姜青鸾也确实说笑，如果嫁人真的改变自己的命运，又何必在大司寇家里一直委屈自己，她确实被废，但从小所受的教育却不能让她接受用身体换去男人的恩赐。 「不过……」常岚突然嘆息道：「就担心躲不过。」 姜青鸾脸也跟着沉了下来，其实她心里明白，以常岚的身份和地位，是不可能不嫁人的，这是大辛，也是天下的正统，在这个地方，女人只能尊崇女人的命运。 「可有计？」姜青鸾问道。 常岚挑眉打量起了对方，凑上前说道：「殿下便是我的计。」 身体相近，体有兰香，姜青鸾看着神色暧昧的常岚，突然她很想带她离开。 -- 歌舞正酣，众人本是相互聊着，逐渐也变成两人一对，三人一组的各自攀谈，常岚也建议姜青鸾去给泠公主敬酒，既然太子想让二人熟络熟络，她现在也急于有一个合适的理由去丞相那里调出想要的文牃，就得让姜青鸾好好表现。 在辛国憋屈了那么多年，姜青鸾最会的便是逢场作戏，于是拿着酒杯去了泠公主处，连同那世子余漾也敬了酒，但余漾毕竟是常岱在招唿，而泠公主看常岱的意思是准备嵇叔达拉线，一切点到为止后她便又回到了常岚身边，这宴会里觥筹交错，好像独她二人有些格格不入。 「殿下，可想退席？」常岚低声询问道。 姜青鸾余光瞄向一旁的常岱，那太子倒是正常与宾客沟通，不过余漾的目光倒是时不时往这边看着，明明是个王室公子，却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姜青鸾一下对此人嫌弃了起来。 第53页 「退，但……太子那边？」 常岚早猜到姜青鸾也是不想在这呆着的，她突然往姜青鸾怀里一靠，另一只手拉着右侧常岱的衣袖，低声说道：「兄长，阿妹醉了……」 「那我送公主回府。」余漾说道，又看向常岱，其实他这办法直接有效，常岱若是点头了，那他想娶常岚就已经成功了一半，如果常岱没同意，他还得再努力努力。 常岱看了眼常岚，他心里敞亮得很，就是想躲着这场合，他对余漾不是特别满意，却是见不得常岚爱耍小聪明的样子。 「就有劳世子了。」 常岚没想到兄长竟然如此不通人意，正在她头痛之时只怕身边人说道：「太子殿下，孤送公主回去便可，反正孤与公主住一处。」 姜青鸾又看向泠公主接着道：「想来一会嵇将军会护送泠公主会驿馆，这样也能一同护送世子殿下，免得来回跑，也辛苦嵇将军了。」 谁能想到姜青鸾出面为常岚作了主，余漾一愣看着常岱，这多少驳了太子的面子吧，谁知常岱还没来得急说话，常岚便扶着姜青鸾站了起来，头依然靠在姜青鸾的身上，她说道：「本宫觉得甚好，那兄长，常岚先退了。」 出了宴会，常岚才端正了身子，她拉着姜青鸾一路往马车处小跑，阿离紧紧的跟在二人身后，姜青鸾顿时觉得有些好笑，常岚平日城胆子不小，胸有丘壑，没想到竟然害怕相亲。 「就这么怕成亲吗？」姜青鸾问道。 「怕。」常岚回答道：「怕没自由，怕我大事不成。」 姜青鸾一笑，拉着常岚上了马车，常岚已经多次表示过，若要她不嫁，只得靠自己，姜青鸾却不明白常岚究竟要让自己做什么，就算自己如愿让常岚居于庙堂之上，她又应该如何逃过嫁人的命运呢？ 上了车之后二人并肩而坐，常岚回头瞧了瞧并无其它人跟上，这才又晃着脑袋，道：「我兄长就这点本事，如果只想着联姻来稳固关系，并非长久之计，现在的天下已不是曾经的天下了。」 常岚之意，自然是指礼乐崩坏，现在诸侯们各自盘算。 「诸侯野心，可是公主就能阻止的？」姜青鸾问道，她当年便是诸侯，她不仅有西征的野心，自然也有入主中原的野心，她相信不仅是她，其它诸侯也是一样。 「我？」常岚轻笑道：「螳臂当车吗？我自然不行。」 「你不行，太子也不行，难道二皇子有此本事？」姜青鸾疑惑的问道。 「他也没有。」常岚回答道，此时她的龙旗车已出了承天宫，她的声音也稍大一些了。 「那谁有？」姜青鸾有些好奇了，既然常岚想保她常家永远为尊，总得有人出面治理这天下啊。 「你可以，刚才那世子也可以，南方的霸主成王自然也行，还有蠢蠢欲动的下京黎氏，」常岚看着姜青鸾更为疑惑的脸，说道：「以大辛为中心，四分天下，十六路诸侯国谁不想当第一。」 姜青鸾大笑起来，此时还真是有些佩服眼前这个女人，若五年前由她坐自己符王的位置，不一定会输给宗室那群老狐狸。 「公主是想以制衡之道对付天下诸侯？」 「正是此意。」常岚意气风发，此时月色升起，映在她脸上，全是自信之色：「而殿下便是本宫的第一个盟友，若我有一日能制衡天下，便用会用上京之力攻击符国以西，再从借梁国，越国借道攻其东线，你符地幅员辽阔，一定左右增兵不及，此时我再天子之命，用大辛之兵从符山而过，还你符王之位。」 姜青鸾听着常岚的蓝图，心里开心极了，虽然她知道这些计划或许并不能真正的帮她拿回丢失的王位，这看起来有些稚嫩的计划里却是常岚的赤子之心，曾经她也是这样，心怀希望，想拿下西域诸国，最后却被冠上一个不保社稷的名头从而被废。 她不想常岚重蹈覆辙。 龙纹车大概行了半刻的功夫就到了公主府，姜青鸾先行下车，阿离将常岚扶下，二人齐肩走着，聊了一些天下之事，常岚曾对霍显说过，就算姜青鸾无心帮助自己，也一定会把她当做一位知已，因为在天平城里，能与自己并高的女子实在太少了。实事也是这样，姜青鸾入驻公主府后，她比之前开心了许多，虽然两人白天各忙关各的事，可一到傍晚走过那隐秘的小路，总会聚首夜谈，偶有几次都忘了时辰，直到姜青鸾入了骁骑营之后才有所节制。 「时辰不早了，殿下先休息吧。」常岚知道明日姜青鸾还有大事，她要调到丞相所管辖的文书，非得姜青鸾出面不可，但首先要的是让姜青鸾有功，戴功便出师有名。 姜青鸾手按在左胸前，微微含首：「公主也早些休息。」 常岚退后两步，微笑说道：「那祝明日殿下一切顺利。」 话毕，常岚转身准备进屋，却又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住了肩。 「别动，头上有东西。」 常岚乖巧的站直了身子，她看着姜青鸾站到了自己的身边，轻轻的在自己的头上取下了什么。 「是蛾吗？」常岚小心问道，她有些害怕此物。 「不，是纸灰。」姜青鸾将取下的东西，确实是稍过的纸灰，近日来天平城郊都在祭夏以求秋报，烧了好些东西，想来应该是随风飘来的。 「谢殿下。」常岚将姜青鸾手指上的纸灰吹着：「还是早早休息吧。」 第54页 二人又是客气的相互行礼，之后又各自分开。姜青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没忍住的想回头看，却恰逢常岚也在看她，二人均是一愣，相视一笑，各自回头。目光虽没有再聚在一块，但似乎两人的心里有一颗种子破土而出。 第32章 余泠坐在马车里，但还是伸长了脖子好奇的张望着，上洛十二城二十郡里丘陵地区十之七八，另外的地方多是大泽，一路从东向西而行，地势逐渐平缓，走到辛国时已是平原地区，而天平城犹为甚，一眼望去东南北三方都如刀切，竟不见一处小丘，唯独往西望去能见一巍峨山脉，那便是浮山。 但对常居上洛的余泠来讲，这样的平坦从未见过，更让她心觉得漂亮竟是一块块的田，那一格格的向远处延绵，每块田上都是一条条的翠色麦苗，让她觉得既稀奇又壮观。 「嵇将军，那是在做什么？」余泠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村庄，一群汉子正站在田坎边戴着面具在火上跳舞，一个像是巫祝的女人唱着听不懂的话。 「立夏祭，求秋报。」嵇叔达回答道：「上洛应该也有吧。」 余泠的目光盯着那村子，摇摇头：「或许是有吧，但本宫没有见过。」 没见过，自然是因为女子不可随意出门，公主亦然，不过余泠又看向姜青鸾，对方不仅曾作为诸侯，现在也是与嵇叔达一样的将军。 「符王…姜将军，你可曾见过？」余泠本想以王爵称唿，但余漾叮嘱过，姜青鸾与他们从本质上是不同的。 「也是第一次见。」姜青鸾如实回答道，符国是有十几个城可以耕种的，只是她为王的时候只想着开疆拓土，到了天平之后连城都出不了，确实是第一次见。 「本宫想看看。」余泠说道，宫里的排场她见多了，这样的场面兴趣更甚。 此时正是嵇叔达表现的时刻，他爽快答应道：「泠公主想看，我也请那巫祝过来好生为您讲讲这舞蹈有何意。」 「谢过将军。」泠公主微微行礼。 嵇叔达也夹了夹马肚跟了上去，与泠公主的轺车平行，他本也想着有机会可以迎娶这位公主，现在太子正是用人之际，如果通过联姻取得了上洛公卿的支持，对他，对东宫都是好事，于是也有意无意的与那公主攀谈了起来。 姜青鸾知趣的退了下来，守在轺车的后面，她也四处张望着，虽然已有五年的时间没有上过前线，但她还是养成了勘探地形的习惯。 「这里适合用骑兵做先锋。」巴勒驾马来到姜青鸾身边，他指着四周说道：「等骑兵散开就上弓兵……」 姜青鸾拍拍巴勒的肩，对这个极了解自己的部下说道：「孤可没兵。」 巴勒不死心，但又不好忤逆君上，只低声嘀咕道：「总会有的嘛。」 姜青鸾也想名正言顺的回去，只是她已经不再年少骄傲了，曾经的骄傲让她丢了王坐，现在她走的每一步都需极为谨慎才是，她假装没有听到巴勒的话，拍着马脖子给坐骑挠起了痒，那马觉得舒服了，走路就更加稳了。 「哟，这不是公子叔达吗？」 正在姜青鸾享受这田园风光时，一个熟悉又令她厌恶的声音从车队前方传来。 「孔毅达？」巴勒也听了出来：「他怎么在这里？」 姜青鸾不想上前，只伸着脖子看了看，只见队伍停了下来，另一只马队正挡着他们的去路，那只马队的为首者正是孔毅达。 「孔大人。」嵇叔达拱说道：「大人不在城中，到这里做什么？」 孔毅达一瞧眼前这阵势，至少两百骁骑，挂着的是宗伯令的旗帜，联想到最近上洛世子到访，一猜便知道这队人马保护的是上洛的客人。 「前些日子百里郡来了好些马匪，一路打家劫舍的，你知道的，那是宗室的封地，我乃司寇属官，总得做些什么吧？于是去那里呆了几日，将那些马匪拿下，这便押回去处置了，给家佬一个交待。」孔毅达说道，在他身后的队伍里，确实有十几个黝黑的男人，他们赤着上身，脚上是陷进肉里的脚镣。 嵇叔达做了一揖，贺道：「那恭喜嵇大人又立功了。」 孔毅达看着队伍里的泠公主，似乎别有用意的说道：「都是体力活，自然是比不过嵇小将军的任务了，陪着姑娘游山玩水，收穫颇丰。」 「不与孔兄客套了，」嵇叔达指着头上宗伯令的旗说道：「还麻烦孔兄让个路。」 虽然嵇叔达官职与孔毅达比小上许多，但大辛最为讲礼，宗伯令旗帜在上带着的都是天子的贵宾，嵇叔达所带的则是犯人，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孔毅达挥挥手，他的人退到了路边，自觉的让对方先过，不过正是这一让却让他看到了姜青鸾，他知道姜青鸾现在投奔了太子，但如今见对方一身铠甲，没了女子的媚气，反而还是威风凛凛的样子，心里又是极为不爽，突然他又叫住了嵇叔达。 「对了，听说五里外有一家酒肆，那里有一道民间的名的菜叫陈婆豆腐，我平日里会让下人来买，但送至府上时豆腐已凉，再次加热味道又减了几分，不若一会我们一同去食。」 嵇叔达的心思不多，天平的世家公子们又都是些爱玩的，既然泠公主那么好奇与民间事，去试着豆腐也算是给她的一个小惊喜，他便一口允了下来，不过眼下泠公主要去看立夏祭，他便先随了泠公主的意，只细问了位置，待一个时辰后再与孔毅达会面。 第55页 姜青鸾知道孔毅达一定是又要找自己麻烦，她在孔府时就看此人不爽，孔幽名贯天下的大学士，曾去多国为少傅给世子们授业，怎么就教了出这么一个东西。 「他这是什么意思？」巴勒问道：「吃豆腐？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姜青鸾看着泠公主的车，道：「此时公事公办，他应该也不敢做些什么。」 「就是私事私办，我看他还敢做些什么！」巴勒的手按在刀柄之上。 「那就看看他准备卖什么关子。」 随泠公主看完了立夏祭，果然嵇叔达就提出带余泠去试试民间小吃的想法，那余泠又怎么会拒绝，这队伍马头一调就往下一个镇子而去，那镇子叫李家场，四通八达，初一十五周边各村的人都会来赶集，这路上走来此处还算得上繁华热闹，就是四处的房子显得老旧了新，而且因为镇中心也在进行立夏祭，四处烟闻极重。 不过这些怎么又挡得住吃货的心，嵇叔达带着人马准确的到达了孔毅达说的那家酒肆，只是这酒肆看起来并没有孔毅达说的那么红火，可以说整个店里只有孔毅达和他的属官们。 安顿好自己的部下，嵇叔达也带着余泠、姜青鸾及两个百夫进了店里，与孔毅达打了招唿才知，这哪里是没人，而人都被这位未来的大司寇赶走了而已。 「看着他，便没有食慾。」巴勒说道，他与姜青鸾自觉的在角落里坐着，离其它人都远远的。 姜青鸾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只看着楼下人来人往，公卿们生活的锦衣玉食，这些布衣们的脸上挂着的快乐似乎更多一些。她也懒得管孔毅达出现的原因，陪余泠出来也全当给自己放一个假，她的目的很简单，常岱所交代的就是把今日的事办好，之后自会封赏。同时，常岚便让她做的就是讨要封赏时，要求可以查一下符国近年来的文书，而真正的目的却是拿到下京、庸国与赵国的上贡文书。 这一环扣一环倒是不输逻辑。 「话说这次我去百里县捉到的这些马匪，可都是符国人啊。」突然的孔毅达的声音提高了，似乎想故意引起姜青鸾的关注。 果然姜青鸾的目光移了过去。 「这些符人，真不是东西啊，好好的草原不呆，跑到我们这杀人放火。」孔毅达狠狠的吐出了两个字：「蛮子。」 巴勒勐得提着刀站了起来，其实符国人不介意别人叫他们蛮人，反而这个蛮字有孔武之意，但孔毅达说他便觉得是极大的侮辱。但巴勒还是学聪明了，他自觉的看向了姜青鸾处，只见他的君上给了使了个眼色。 「去看下那些马匪是什么情况。」姜青鸾盯着毅达的方向，笑着说道：「他有的是时间收拾。」 「得令。」 巴勒下楼之后，孔毅达的嘴里依然骂骂咧咧，无非就是说符人卑贱，不知礼法，只会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嵇叔达只安静的吃着菜，也不做声，现在谁不知道姜青鸾是太子的门下，若有一天太子执政指不定还有用得上姜青鸾的地方。 姜青鸾还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她夹起一块豆腐送入嘴里，果然这豆腐极是化渣，配上店家送的花椒配料，倒是让人浑身舒服，任他孔毅达骂着，姜青鸾果真头也不抬，只安静的看着窗外的田家景致，天下十六国，真是风景各不一。 一会便传来了仓促的脚步声，只见一个司隶校尉匆匆的跑上了二楼，一口报冲到了孔毅达跟前，哆嗦的说道：「报……马匪…马匪……」 孔毅达放下筷子，问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祭夏的火星引燃了马厩，关在里面的马匪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说不上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不过肯定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公主：就喜欢这样的你 作者：虽然大家都看不到回復了，还是希望大家可以一如既往的支持！谢谢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光与影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天空 3个；沉迷吸猫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叶障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孔毅达眼睛一瞪，起身时把自己面前的食几都撞倒了，豆腐倒了他一身，那华贵的料子一下显得廉价了许多，姜青鸾坐在窗边微微勾起嘴角，却没有要动的意思，就连孔毅达身边的嵇叔达也稳稳的坐着。 「孔兄，您先忙。」嵇叔达看了眼余泠说道：「既然马匪跑了，我更要护公主周全了。」 孔毅达早见惯了朝廷里这样的嘴脸，他自己未尝不是其中一个，谁叫他的父亲不是太子一党，于是袖子一甩转身往楼下去。 姜青鸾又吃了两筷子豆腐，这豆腐固然好吃，不过比起吃的她更想看看好戏，她走到嵇叔达跟前，向同僚拱了拱手，道：「嵇兄父亲与我老师孔幽好歹同朝一场，太子交待给嵇将军保护公主，不若我去楼下看看孔大人。」 嵇叔达以为姜青鸾想得甚是周到，于是让姜青鸾带几人下去看看，如果帮得上忙便忙，帮不上忙就回来，免得孔毅达这事没办好还往骁骑营身上推。 姜青鸾往楼下而去，踩着楼梯嘎嘎响着，接着便闻着一股木头烧起来的味道，里面还夹杂着马粪的味道，接着就听到一楼有人开始叫起了走水，等走到楼下时，已看到不少人提着水桶往马厩去了。 第56页 姜青鸾也不急，进这镇子是她便看到了水渠，她嘴里哼起了曲子，那还是方才在巫祝那里听到的调子，按着腰上的配刀她站在一旁，看着一丈外燃烧起来的马厩，里面空空的并没有马，更没有人，只是怕火势燃得太厉害传到了别处，所以大家也着急将这火灭下。 「人呢！人呢！」孔毅达站在马厩前咆哮着：「马匪去哪了！」 那司隶校尉一脸慌张，他本想着这酒肆既有大司寇属官还有骁骑营两百人，犯人脚上挂着脚镣，任他们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逃，自己便也去要了份豆腐，谁知就吃个豆腐的功夫人不见了，马厩还被烧了。 「明明刚才还在的……」 「找，马上找！这里就这么大，四处都是平原，料他们也跑不远，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依次去搜！」孔毅达说道。 而姜青鸾索性靠着后门，看着他那样慌慌张张，也就少时嵇叔达带着泠公主下了楼，比起马匪，火灾仿佛更危险一些。 「可有帮到忙？」嵇叔达问道。 「没有。」姜青鸾诚实的回答道：「看了看，什么也帮不上。」 「那走吧，此时不宜久留。」嵇叔达扫了一圈，又问道：「你手下的百夫呢？」 「巴勒吗？」姜青鸾转身跟在了嵇叔达身后：「估计在外面等我们吧。」 果然走出酒肆，便见巴勒已经整顿好军容，一群士兵们都是整装待发的样子，倒是让泠公主觉得大辛军人一丝不苟，颇有军威，嵇叔达也觉得面上带光，一行人上了马也不愿意再此地久留了。 嵇叔达回头看了看还冒着烟的酒肆，小声说道：「豆腐虽好吃，但这个天始终觉得热了点。」 -- 长公主府 书房 若说毛笔最好的当是齐国的周毫，齐国周郡盛产毛笔，各国公卿们都不远万里在此地买一只方显得自己知学识，有风雅之气。 常岚也不例外，不过她却是真风雅，一手小楷写得如松针有力，字体骨骼清晰，堪有大家之风。 「公主，殿下回来了。」阿离说道。 通常常岚习字都不许别人打扰，但今天是常岚特别吩咐过，以姜青鸾为先。 常岚放下笔，抬头看向门外，刚才还是肃穆的脸上一下挂起了色彩。 「公主。」姜青鸾手按胸前，含首行礼道。 「殿下，快座。」 对于常岚的书房姜青鸾已是驾轻就熟，那里仿佛都有了她的专用位置——常岚身边，就连那坐席也与常岚的是一个风格，与客席绝不相同。 下人们收拾好书桌，阿离送来上了茶水，二人脸上都挂着些轻松之意。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常岚说道：「昨日你们护送泠公主，展示我国军容，是有小功的，结果天平城都在传孔毅达把马匪搞丢了。」 姜青鸾眉头一挑，笑着说道：「什么马匪，他抓来的奴隶罢了，我让巴勒查了，那些都是百里郡的奴隶，被孔毅达捉来充数的。」 「所以人是你放的？」常岚有一种洞察一切眼神看着对方。 姜青鸾不避讳，早已将常岚认定为自己人。 「也并非我放的，但确实是我授意巴勒干的，」姜青鸾侧身支起下巴：「当时看那脚镣就知道他捉的不是马匪，那脚镣已经陷在肉里了，若是才捉的人，哪会有那么深的痕迹。」 孔毅达侮辱姜青鸾一事，常岚是亲眼目睹的，何况孔毅达还用奴隶滥竽充数，姜青鸾这么做并没什么错。 「殿下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莫说殿下，如果有一日我捉到他的把柄也一定不会放过他。」常岚语气坚定，所谓以诚心换诚心，她坚信姜青鸾也是那样的人。 「公主的诚心，青鸾自然感受得到，护送泠公主郊游一事太子觉得办得很妥。」姜青鸾答道。其实外交任务看似简直，实则极为复杂，道要当然是确保余泠的安全，其次便是这一路上的行事要彰显国家威仪，这一路上姜青鸾与嵇叔达确实也做到了。 「那你可曾向太子请愿？」常岚问向了重点，这次事情办好了，也给嵇叔达一个顺理成章往上升的理由，常岱也正希望将他身边年轻的幕僚培养起来。 「公主放心，已经向太子请愿了。」姜青鸾答道。 常岚不好找丞相要东西，可太子却有这样的权利，而她要的东西正是各国年贡的档案，而姜青鸾出面讨这档案最为合适，首先她是符国国君，自然有权利去了解符国的情况，其次，姜青鸾主动开口向常岱请愿，便是欠了常岱的情，常岱更会将她当做自己人。 「而且，」姜青鸾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个竹筒，她递到常岚面前：「我已经为公主整理好了。」 打开竹筒，里面果然是各国的年贡清单，常岚目光一扫而过，一切如她所料，庸国、赵国的年贡果然一年比一年少，而今年犹甚。这一下就证明了自己的猜测，一般诸侯岁贡往往是年收的十分之一，除了符国、成国、上洛这样的大国会隐藏真实的年收外，小国相对诚实的多，而庸赵两国的岁贡如此之低，可见两国国库也怕粮不够充盈，这也就能解释出为什么会有探子说出现了大量流民一事，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排除庸国与赵国有反心了。 常岚赶紧又修书一封派人送到了大司马处，就看其它几位大人是否与她一样的思量了。 第57页 办完正事，常岚又才落眼于姜青鸾，再次不由会心一笑，眼前这人真是越看越喜欢，且不说那样貌好看，办起事来也让人放心，如果妙人做自己的左膀右臂乃是天下幸事。 「公主笑什么？」姜青鸾问道，常岚见她多妩媚，她见常岚应如是。 「本宫高兴，殿下不在别人那里，却在我的府中。」 「谢公主不弃才是。」姜青鸾也客气的回答道。 「那殿下……」常岚想了想，才将后话说出：「是否愿意一直呆在本宫身边。」 姜青鸾一愣，她心中确有避復的野心，但也知并非易事，如今常岚待她极好，漂泊五年，第一次在这里重新感受到了关心，就算是石头也会心软。 「那公主会一直呆在天平吗？」姜青鸾反问道，言下之意便是指出嫁之事了，之前有上京世子，现在有上洛世子，连她的先祖都知道取大辛的长公主代表着皇室的认可与支持，更别说其它的诸侯们。 「不会。」常岚也如实回答道。 姜青鸾突然心里一空，却又听常岚道：「但殿下不弃，本宫便不离，任他诸侯公子本宫都不想要，本宫想去的地方是苍穹之顶，是以本宫之力止战四海，保我大辛人民平安。」 「殿下……刚才紧张了？」常岚小声补了一句。 「没有，哪里？」姜青鸾低下头，脸颊有些红，刚才她分明就是紧张了，她不愿意见常岚嫁人，一是为了保自己安危，二却是觉得如此佳人，若沦为人妇就如同花瓣入泥。 「哎，还以为殿下在意本宫，看来又是本宫多想了。」常岚佯装一副失落的模样，她的目光悄悄看向姜青鸾，却见对方一脸不知所措，顿时又觉得对方有些可爱了。 「没有，不是这样的。」姜青鸾解释道：「自然是在意公主的。」 姜青鸾这话脱口而出，话毕之后两人才觉得话中有歧义，在意？是何种在意，是出于什么样的感情去在意？一时这二人倒是都安静了下一来，常岚端起茶小口喝着，目光看着远方，姜青鸾抓着自己的裤子捏了又捏。 「时间不早了，孤……孤先回房了。」姜青鸾站起来说道。 常岚勐的点点头，只想着马上将姜青鸾送走，结束这有些尴尬的场面：「殿下辛苦了，早些休息吧。」 姜青鸾出门，常岚却又放下杯子，目光看着大门的方向，若说刚才心中一空的是姜青鸾，此时却已经换做是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在意在意，相当在意 公主：在意就请提亲，谢谢 第34章 霍府 密室 霍显将常岚及龙牙将军白玉的资料收集整理，自己也做了详细的分析，结论不过两点：其一，庸国国库空虚已有四年，流民高达四万人；其二，下京与上京因为争夺交界的十一城已经打了快一年，而庸国的流民也加入了下京的军队，上京因此也打了几次败仗。 「看来下京与庸应该是达成某种默契了。」霍显说道：「若两国兵力总合，应该能给与上京抗衡，届时天子肯定会出面协调，若下京城兵力雄厚，派调停结果对上京也不力。」 霍显看着常岚：「公主，您以为呢？」 常岚看着手中的茶杯，似乎没有听见老师说的话。 「公主？」一旁的邱成提醒道。 常岚这才从思绪中抽离，昨夜送走姜青鸾，心里总觉得有些奇妙的感觉，明明那人就睡在隔壁院，偏是就想她呆在自己身边，她已二十有一，并非什么未经世事的少女，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她还是明白的，她只是始终没明白，为什么喜欢的是一个女人。 「老师说的是。」常岚回答道，其实也只是迷迷煳煳的听到了霍显的推测，自己并没有深想。 「公主可是心里有事？」霍显问道，常岚是他的得意弟子，更是为他出谋划策的左膀右臂，每次他提出推测，常岚总会举一反三，今天常岚的失神确实有些少见。 常岚看向他的老师，迅速的将姜青鸾从自己的脑子里分离出去，她还是极快的速度回到了题点上，常岚回答道：「刚才有些分神了，老师见谅。老师说下京与庸国私下同盟，学生以为确实如此，下京与上京本是同根，但不合已有百年，上京一直有我们支持，下京不满已久。如果两国真已达成盟约，怕上京马上就会有动乱了。」 「学生以为，这次下京制造奔牛案，以及东宫捉到的下京的探子，怕是下京已在做筹备，恐是想先通过奔牛一事破坏祭祀，影响天子威名，而探子呆在我国自然也是查看我国的动向。」邱成附和道：「看来不可不防，还请老师奏明天子，我国也要在边防上早做准备了。」 「拿下百里郡的管辖权，还是首要。」常岚说道：「百里郡北接上京，西临符国，如今宗室管理始终弱了些，现在百里郡郡首是谁？」 邱成想了想，道：「常宏，宗伯常樟的侄儿。」 「得换成自己人。」常岚对霍显说道：「老师，此事你先禀明我父皇，那毕竟是宗室的土地，是否易主还需要父皇定夺，若不能拿回我用，我们再做打算。」 霍显点点头，百里郡靠山偏僻，产粮不多，没想到今天倒成了兵家必争之地了。这师徒几人又做了一些谋划，当然这次之后霍显也发现了姜青鸾的用处，便也决定这次上报天子时，想办法给姜青鸾讨些好处。 第58页 几人商议完正事之后，便都在霍府用了午膳，常岚这才带着阿离坐车离去，每次去霍府常岚都颇为低调，不会坐她的龙旗车，于是天平城里熙熙攘攘，她的车被拥堵在了路上。 阿离坐在轺车后方，她见常岚额间有细汗，于是拿出水袋递给常岚：「公主喝些水吧。」 不过常岚的目光去是看向另一条路，完全没有注意阿离在叫她。 「公主？」阿离提高声音。 常岚这才回过神来：「何事？」 阿离递上水袋：「天气热，喝些水吧。」 常岚接过水袋，水袋是上好的牛皮所做，极是保温，这水是公主府的深井里打上来的，现在喝起来还有一丝凉意。 「这路太堵了，不急着回去了。」常岚看着通往骁骑营的路说道：「去看看殿下吧。」 平时里常岚议完事都是直接回府休息，议事总是劳神废力的，今天倒有些让阿离意外不过主命难为，常岚说去哪里就是哪里，阿离忙让驾车的车夫调转了车头，往白虎大道而去。 城西住的多以商人居多，而临近傍晚商人们往往早早就归家，于是这西面的路倒是顺畅极了，不一会常岚的马车就到了营门口，没有龙旗车她还是按规矩让阿离去通报，守门的校尉是常庭，得知常岚到了便亲自去迎，不过得知对方是要见姜青色后，常庭又是那副阴阳怪气的样子，只将常岚送入营门，便一瘸一拐的回到了自己的营房里。 常岚直迳往里走着，直到马匹越来越多才看到姜青鸾办事的营房，那房间离马厩不算太远，巴勒正坐在营房门口拿着磨刀石磨刀。 「奴去通传。」阿离觉得这里马味大，总觉得有些不干净，便想让姜青鸾出来。 「不用。」常岚迈出步子：「今天本宫是专程来看殿下的。」 阿离还是跑在了常岚的前面，她走到巴勒跟前说道：「公主来看你家殿下了，巴勒大人让人准备些茶水吧。」 巴勒抬头，果然见常岚正往这边走来，他忙起身去找姜青鸾，怎料姜青鸾也正从房中出来。 「公主？」姜青鸾有些差异常岚的出现：「你怎么了来了。」 常岚自顾往房门里走着，空气中确实若隐若现着一股马粪味，她并不在意。 常岚对着姜青鸾一笑，说道：「来看你不好吗？」 「自然是好的。」姜青鸾给坐下的兵卒张聪使了个眼色，张聪忙去准备茶水，巴勒也跟去外面打点。 「但看殿下神色，不太欢迎？」常岚主动找了一处坐下，又四处张望着，但想着霍显已经在她父皇那里举荐了姜青鸾，她在这里应该也呆不久。 姜青鸾在常岚身边坐下，指着这房间道：「怕是入不了公主的眼。」 「有殿下的地方，在本宫眼里都是蓬荜生辉。」常岚说着，目光落在姜青鸾脸上，姜青鸾最近常常出操，晒地黑了些，但这她异域的五官和面孔却因为那较深的肤色显得更好看。她虽然是公卿女子，但却不似乎其它姑娘那一般害羞，喜欢这人就想多看几眼，也敢放肆多看。 姜青鸾摸了摸脸，又摸了摸头髮：「孤头有东西？」 「没有。」常岚又收回目光，毕竟她心里这丝喜欢来得隐秘，就算公开了指不定吓着青鸾，她岔开话题道：「殿下负责马匹？」 「正是。」 「殿下会骑马？」常岚又问道，虽然姜青岚每日都是骑马去骁骑营，但常岚并没有亲眼见过。 姜青鸾扑哧笑出了声，虽然她不是生在草原，但也是四五岁的样子就有人专门教她骑马，虽说是她，在符国其它公卿家的孩子们也是无论男女，从小就得骑射。 「自然是会的。」 「本宫想学。」 姜青鸾想都没想就从席上站了起来：「好啊，刚好有一只温顺的母马。」 一旁的阿离脸色瞬间青了起来，她小声对常岚说道：「公主，妇人骑马……怕是有损仪态。」 听阿离如此说来，姜青鸾也想起了这是大辛，她极少见到女人骑马，上一次在西市见到几个骑马的女子，那也是从符地来的。 「要不就算了。」 姜青鸾也担心常岚的名誉，大辛作为帝国的中心，南来北往许多人，这里也算得上开放，但是有些事上还是迂腐的很，常岚作为皇室典范，如果骑上马只怕被宗室的人指着嵴椎骂，好不容易立的府都保不住。 「有劳殿下了。」常岚全当没听见姜青鸾的拒绝，她伸出手看着姜青鸾。 姜青鸾愣了愣，这才看出常岚是要自己扶她起来，这些事平日都是阿离在做，也不知道常岚如何今日怎么想的，竟然让自己去拉她，但这件事情如果放在别人身上便会显得有些无礼，毕竟姜青鸾有着王爵，可放在常岚身上反而让人觉得对面这位公主有些撒娇。 「荣幸之至。」姜青鸾握住常岚的手，小心将她拉了起来，全然没有注意阿离和巴勒的脸色都有些怪异。 「只是这马……」姜青鸾提醒道：「公主，出门自有轺车与轿撵，其实不骑……」 「要骑。」常岚拉着姜青鸾就往门口走，她干起政务来十分正经，但毕竟是自小被皇帝与兄长们宠大的，若是撒起娇来还真让人拒绝不了。 「好好好，你想骑就骑。」 走到马房附近，那里已经站了不少兵士，毕竟是天-朝的公主，都想一睹芳容，不过还是被巴勒给赶走了，只留下几个得力的什长守在附近。 第59页 姜青鸾将那匹母马牵了出来，那马那日选给泠公主拉轺车的，真是个性格极好的马驹，姜青鸾便将这马留在了骁骑里，这样的母马如果配上性格好的公马，产下崽也一定温顺。 「此马四岁，产过一胎了，性情很是温柔。」姜青鸾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一个萝蔔给那马儿。 将缰绳递给了常岚，青鸾说道：「既然要骑，先摸摸它吧，我知道你们中原人选马就是选畜生，但在我们符地，马是伙伴，既然要它驮你，你先和它认识认识。 那马也机灵，伸着脖子往常岚身上靠着，常岚时常坐车，却少与马匹亲近，这一时近了反而有些茫然，不知是退还是近，正在常岚犹豫时，姜青鸾走到她身后捉着她的手，轻轻的按在马脖子上。 「别怕，」姜青鸾说道：「慢慢的摸她脖子，也可以试着摸她的头。」 常岚回头看着姜青鸾，那脸极温柔，又十分专注，真是一个世间少有的佳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各位读者稍安勿躁，这两位五十章之前肯定是会定情的，先谈谈恋爱搞搞事，这文日更，保证发糖哟 第35章 常岚穿的衣裳，这样的打扮最为麻烦是无法驭马，因为下身的裳裙中间没有开叉，这点就不及蛮服方便了，不过总不能让常岚随便换一件吧。 「公主，侧坐吧。」姜青鸾让巴勒拿来上马木，以手为杆道：「别怕，孤在。」 常岚点头，踏木上马，小心侧坐，果然姜青鸾一直站在她身边，原本扶着她的那只手换做扣住她的腰，同时说道：「拉住缰绳。」 虽然拉紧了缰绳，但常岚还是有些怕，这马高四尺，她知也不算高，但自己双脚不沾地，总会觉得有些紧张。 「应该不能快骑吧？」常岚看着自己的坐姿都知道，这样骑马只能随马慢走。 「不能。」 姜青鸾又小心拿天放在常岚腰上的手，或许这突然的离开让常岚心上一紧，常岚又忙将姜青鸾的手按住。 「别怕。」姜青鸾温柔的说道：「你坐姿正确，这马儿温顺，不会有事的。」 常岚自然是信任对方的，她拿开自己的手，姜青鸾为常岚拉着马辔，也时不是地安抚着那年轻的母马。马场已被巴勒清了个干净，场上只有极少的士兵，无关的马匹也被关进了马厩里，姜青鸾牵着马，常岚坐在马上，就这么缓慢的走着。 时下不到申时，可西落的太阳却并不射眼，马蹄下是淡淡被扬起尘埃，恰在这阳光穿梭在那尘埃之间，让那卑微到看不见的大地也笼罩起了光明，就像那两人，心里都扬起着那样淡淡的，不引人注意的情绪。 姜青鸾不说话，常岚也很安静，两个人就这么慢悠悠的走着，明明是走在马场，却硬生生走出了草原的感觉。 「骑马感觉如何？」姜青鸾问道。 「一开始有些害怕，它左摇右晃的，好像习惯这样的摆浮，也就没什么了。」常岚还是有些不甘心，这样骑马怎么算骑：「它日换一身蛮服，再找殿下。」 姜青鸾勾起嘴角，她一向温柔，对常岚却更是体贴，她道：「那就不在这马场，去城郊找一处，公主聪慧，想来学得也快。」 「那也是得先生教的细。」常岚换着法表扬姜青鸾。 「也走了几圈了，公主要歇会了吗？」姜青鸾问道，这马场可不小。 常岚看着姜青鸾头上的微微细汗，道：「不骑了，下马了。」 「好。」 姜青鸾说着拉着马往回走，谁想常岚却说道：「不想骑，就是现在下马。」 「现在？」姜青鸾有些质疑的看着常岚，没有下马石可是要跳下来呀，中原的马不算高，不过常岚第一次骑马让她用跳的，恐怕有些勉为其难。 「嗯。」常岚点头，已经有些跃跃欲试了。 姜青鸾着那张骄傲的脸，今天只觉得那脸怎么看怎么可爱，她摊开双手对着常岚说：「孤抱你吧。」 也不知道常岚会不会拒绝，确实这样的话有些唐突，可姜青鸾心里笃定常岚也是愿意的。 果然，常岚也是嘴角一扬直接跳到了姜青鸾的怀里，跟着就被那双手紧紧地、稳稳地抱住，姜青鸾将常岚放在地上，也是温柔的笑了笑，这位美人总算将真情实感尽情的流露出来，就连常岚都能看出她眼中的波动，常岚也是羞涩低头。 「殿下，我已站好了。」常岚小声道。 姜青鸾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常岚身后，她赶紧将手收了回来，转身拍拍马屁股，那马儿自己就往马厩而去。 「那回去吧。」 「慢。」常岚从怀里拿出一条绵帕，伸手将姜青鸾额前汗珠擦尽：「今日辛苦了。」 二人往姜青鸾的营房走着，与刚才一般两人都是极安静的，仿佛有千万句话，但又不知道这些话应该从哪里说出来。 终于，还是常岚开口了：「殿下，快到申时了，一同回去吧。」 今日常岚特地来看她，看样子还准备接她回去，不过有一事却让她为难，几个校尉轮值，今天正是她当值，得呆到明日丑时，但既然常岚接她，她又怎么不想同归，其实公孙已这人好说话，嵇叔达也好，常庭也好，若不想轮值与公孙已说一下便可，可姜青鸾曾在军中呆过很长时间，自知要震慑下属需当以身做则，如果与其它人一样，她自己也过意不去。 第60页 常岚也看出了姜青鸾面有难色，道：「殿下不愿？」 「实不相瞒，今日孤当值。」姜青鸾接着道：「明日丑正才可离岗。」 其实常岚这次来见姜青鸾并非临时起意，而是心中对此人有所思念，于是心之所向，步履所至，想着接着对方一起归家，一同晚膳，秉烛夜谈… 「原来如此……」常岚语气中有些失落。 「今日当值，明日休沐可多休半日。」姜青鸾说道，她也想约常岚出游，想来她与常岚之间算是主宾，也算是知己，自己居于公主府有些时间了，自己也没有表示什么，于是她主动邀请道：「既是休沐，也是闲来无事之日，如果公主也是一样，不如公主带我去处看看。」 「殿下是在约本宫？」 被看破心意的姜青鸾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堂堂国君，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是的。」 「知道了。」常岚也不是什么蛮横之人，姜青鸾想走自然能走，可她已经决定值守，常岚也不会改变她的意志，口中说着尊重姜青鸾，那就要身体力行。常岚接着道：「那本宫先回去，明日回府后你且好好休息，中午来我屋中用膳。」 姜青鸾点点头，应下常岚的安排，随后又简单收拾，将常岚送出了营门外，此时骁骑营都知道常岚来了，公孙已虽然下了令，但也有不少人悄悄围观公主天颜，聚焦的目光多了，两人不自觉的又疏远了些。 看着常岚上了龙旗车，姜青鸾这才放心的回了自己的营房，此时已经到了申时，士卒们也结束了一天的操练各自休息，那些管事的校尉将军们也各自归家，与姜青鸾亲近的都主动与这位平易近人，以身作则的符王殿下作别，不过有喜欢她的人，自然也有讨厌她的，由常庭为首的就完全不将姜青鸾放在眼中，不过姜青鸾也是全然不在意，依然如清风一股，煦阳一缕走着自己的路。 --- 翌日公主府 不到丑时二刻姜青鸾便迅速入上了榻，一夜无梦，待到再睁眼时已是辰初。 「殿下，醒了？」屋内的侍女小心问道，这些贵人就算睡醒了也会在床上多眠一会。 姜青鸾打了哈欠，又揉了揉眼，她睫毛又黑又长，那副惺忪的模样反倒会让人觉得怜惜，那跪在地上的侍女都快忘记对方是自己的主人，不由的多看了两眼。 「起了吧。」姜青鸾说着慢慢翻身坐了起来，其它的几个侍女立即准备着洗漱的盆帕，柳枝及盐水和今日的新衣陆续而上。 姜青鸾依次将自己收拾，又伸手穿起了衣，随着越发的清醒，这才发现现在穿在身上的是一件新衣，淡缃色带着紫边，相比之前她黑色的衣服，这件多了几分儒雅，倒有些像天平的显贵，又恍然想起，这料子正是上次在斑斓坊的时候选的。 「好看吗？」姜青鸾向侍女问道。 侍女们端来铜镜，答道：「穿在殿下身上，美丽中带着英气，换作他人，自是不如您的。」 「嗯。」姜青鸾心中一暖，带了三分骄傲说道：「你家公主选的。」 这样的话侍女们可不是敢接的，只是捂嘴轻笑。 姜青鸾收拾完毕，出了院子往小道而去，几步路就是常岚的主院，常岚正带着阿离在院中摘花，夏风微微，花色娇艷，但这花色终是比不过人颜，常岚低头看花，姜青鸾眯眼看人，人花相映，美不胜收。 「殿下来了。」阿离发现了一旁的姜青鸾，打了个千：「符王殿下。」 「公主。」 「这身衣服，真适合殿下。」常岚打量着姜青鸾。 「公主选的。」姜青鸾上前，再次做了一揖：「谢过了。」 「你我何需言谢。」常岚又让阿离摘了几朵花，她转身对姜青鸾说：「昨日白玉将军回城，送了我个月色瓶，正好可以插花，今日我看院里的花也开了，便做一景。」 「殿下当年……」常岚突然想到了有趣的。 「当年如何？」 「应当也是公主吧？」 姜青鸾噗的笑出了声：「不是公主难道是公子？」 「也是。」常岚自顾点点头，一瞬间觉得自己有些傻了，她接着道：「那你学插花吗？」 姜青鸾从常岚手中接过一只月季，看着这娇艷花朵，点头道：「与你一样，插花、女工、茶道都是要学的。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能懂就好，不需要精，毕竟每天学的东西太多了。」姜青鸾扳着手指道：「治国之道、兵法之术、刀剑骑射。」 「符国女子真是厉害。」常岚心有羡慕，她在大辛是极幸运的女子了，感觉却不及符国百分之一，打量着姜青鸾，她突然话题一转，道：「敢问眼前这位厉害女子，今天休沐，如何安排呢？」 第36章 姜青鸾在天平五年，之前的日子如笼中鸟，之后的日子却是两点一线，又哪里知道天平城有什么有意思的地方。不过她还是认真想了想，说道：「上次与泠公主去了城郊，见村镇民风淳朴，禾苗翠绿，一望无垠……」 「不为难殿下了。」常岚剪下一只龟背竹放在阿离手中的篮子里，接着说道：「我已想好了，骁骑营的铠甲着实一般，今日再为殿下打一副盔甲，待殿下选好甲的样式规格，也就不过一个时辰，父皇赐我荣郡也在天平城不远，今日本宫想去看看。」 第61页 「好。」姜青鸾道，她只觉得常岚想如何就如何。 常岚选好其它几种要插进花瓶中的植物，正说去换衣服，却见府内的内侍官小跑而来，一脸喜色，内侍先向常岚问了安，接着给姜青鸾施了个大礼，挂着笑脸说道：「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何喜之有？」 「别卖关子，何事？」常岚道。 内侍对常岚回答道：「聂明聂大人来了，说带了陛下的口谕，给符王贺喜。」 常岚大致知道应该是霍显表彰姜青鸾的文书她父亲已经看过了，只是没想到这奖赏来得如此之快。 「让聂大人在议事厅等着本宫，我收拾收拾就与符王殿下过去。」常岚又叮嘱道：「用我最好的那罐茶叶，另外再备些礼物。」 内侍唱了个喏就退去了，常岚带着阿离进屋又换了一身衣裳，一切收拾妥当二人就往前院而去，步入议事厅就见聂明正坐在客席之上，这大常侍一项慈眉善目，总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今日也是如此。 聂明见常岚与姜青鸾进了门，立马起身对二人各行了一礼。 「聂叔叔多礼了。」常岚忙扶起聂明，这虽是个阉奴，但聂明自少时就跟着皇帝，看着众公子公主们出生，以聂明今日的地位，也算得上是常岚的长辈。 聂明也不客气，顺势坐回了席上，他对常岚说道：「今天来公主府上是为陛下传个口谕给符王殿下。」 诸侯说到底也是天子的臣，姜青鸾右手置于胸前，那是符地礼节，她回答道：「聆听陛下教诲。」 聂明见姜青鸾如此懂事，也不由的微微点头，他自己也将手拱起，如同面圣，又清了清嗓子，道：「符王姜青鸾，破奔牛案有功在先，于骁骑营中护卫上洛泠公主极为得体，近日大司马霍显又提及符王殿下协助龙牙军有功，可见姜青鸾对皇朝忠心，至真至诚，朕心有感动，特封姜青鸾为龙骧将军。」 龙骧将军主要是在赤甲卫中走动，属下军士千人，而赤甲卫中多是世家子弟，学识足够，样貌足够，功夫也不差。 姜青鸾拍拍左胸，先是回了一个符礼，又行了一个长揖：「谢过皇帝陛下。」 聂明念完口谕，又恢復了那副和蔼的样子，接着他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锦盒递到姜青鸾手中：「这是调令和将令。」 接过锦盒，姜青鸾又是一礼。 「不过……陛下说这有一件事还是要殿下自己做主的。」聂明突然话风一转，这倒让人背后一凉。 「何事。」常岚问道，她父亲也是有些手段的人，她倒有些紧张。 聂明笑着说道：「陛下问，符王殿下想在东宫走动，还是在这朱雀大道走动？」 姜青鸾一愣，竟一时听不明白这问题有何意义，不由的就看向了常岚，常岚却知道这话里的含义，赤甲卫分三只，一只是天子守卫，一只是太子守卫，还有一只是宗室守卫。这无非就是问姜青鸾究竟站哪边。 「我与兄长，殿下想帮谁？」常岚直接将话挑明，聂明绝顶聪明之人，有些话自然不会乱讲。 姜青鸾心中豁然，但又有矛盾，按常岚的计划，只有自己先入庙堂建功立业开了女子为官的先例，常岚也才有机会开闢她的政治之路，很明显的是跟着太子她更容易出头，可……姜青鸾自然更想守在常岚身边，实诚的讲，这位公主她心悦之。 「殿下，您可想好，我这可要给陛下復命呀。」聂明喝了口茶，笑嘻嘻地道：「你也别急，慢慢想。」 常岚的目光也落在姜青鸾身上，能坐上皇位的果然都是老狐狸，常桓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无非是在探姜青鸾，这位废王沉寂了五年，因为奔牛一事突然又出现在众人的眼中，而且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连着太子、长公主和霍显都在为他说话。作为帝王，又怎么不好奇？ 常岚此时内心也有些纠结，她自然渴望姜青鸾为她开闢道路，可若姜青鸾真的选了太子，这意味着她们不能再那么亲密，偏她现在想独享姜青鸾的陪伴，一时也是左右为难。 「殿下，想好了吗？」聂明不可能让姜青鸾一直不做决定。 「想好了。」姜青鸾坐直身子，朝着常岚方向深揖一礼道：「这些日子谢过长公主照拂……」 聂明眼睛一亮，看那架势是准备去太子那里了，而再看常岚，她脸上的笑容已有些僵硬。 「孤以后愿为公主马首是瞻。」 聂明笑了起来，这个答案倒让他有些意外，常岚总归是要嫁人的，任何人都会去选择未来的国君为主，不过这个答案倒是让聂明更放心了些，姜青鸾是个废王不错，但这废黜之举只是符国宗室做的，并不是天子下达，所以符王姜青鸾还有着极大的利用价值，指不定有一日还能东山再起，符国对大辛来讲一直是一个威胁，怕就怕眼下这个符王有野心不愿意做棋子。 「符王殿下决定好了？」聂明再次确认道。 姜青鸾点点头：「心意已决。」 聂明对着常岚笑着说道：「那就恭喜公主获一良将了。」 送走聂明，常岚倒突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了，心中有失意，也有暖意，但是这两种感情她都不能表露，于是只看着姜青鸾，似乎在等对方先开口。 姜青鸾从席上站了起来，她将身上那件漂亮衣服整理了一番，将手送到了常岚跟前：「走吧，去荣郡。」 第62页 将常岚一把拉起，姜青鸾又自顾说道：「抱歉孤自做主张了，无论走哪条咱，我一定会将公主推向众人的中央。」 握着姜青鸾的手，常岚只觉得暖意更浓，她微微点头：「嗯。」 -- 承天宫英武殿 「上洛世子已经送走了吗？」常桓问道。 英武殿上今日只有寥寥几人，皆是天子亲信。 「回父皇，今早寅时已经将上洛太子从青龙大道送走。」常岱回答道。 常桓说道：「如果真像大司马所言下京、庸国有所动作，那上洛这次表忠心倒很是及时。」 既然提到了大司马，霍显也说道：「只是推测并无铁证，龙牙军的探子还在搜集证据，不过下京的反心十之八九。」 「能不动武当是最好。」常桓道，他作为天子自然是希望天下息战，如果下京挑起事端，那其它诸侯一定效仿，于社稷无益。 「还请父皇安排联姻。」常岱说道：「此时上京、上洛都求婚于我国，父皇做了决断，也好让下京有所忌惮。」 常岱所提没错，一场盛大的联姻代表着两个国有的结盟，上京也好、上洛也罢，或者其它诸侯，只要是两国联手都会让他人有所顾虑。 「这两国的世子都是才俊，又颇有德行，倒不知道谁更合适？」常桓看着最为年迈的丞相问道：「卫卿，你以为呢？」 丞相卫麓不疾不徐的说道：「老臣觉得，或许上洛更合适些。」 「为何？」 「上京除了忠心没有任何的价值，上洛则不同，有洛铁，有钱，这些都有利于我国。」卫麓直接说道。 「笑话，难道忠心不是最大的价值吗？」常岱反问道，他一向不喜卫麓。 卫麓看了一眼常岱，说道：「太子年少了，要知道在乱世，用刀与剑可以换来天下的忠诚，可用忠诚只能换来他人的觊觎，就像上京，不也是被下京多次侵犯吗？」 「臣以为，上洛是公主的不二选择。」卫麓对着天子行了一礼，又向左右问道：「各位大人以为呢？」 卫麓两朝元老，为相二十五载，朝廷中满是门生，向来一唿百应，他若言之有理，那必定获得多数人的支持。 「我以为，无需联姻。」 常桓抬眼，说话的正是霍显，霍显天下名将，他若这么说自然有解决的法子。 「霍卿说。」 「若天下诸侯都蠢蠢欲动，联姻能解决的只是暂时的问题，其实卫相说的对，刀与剑才可以换来忠诚，我大辛已安静许久，如果下京有动，天下都会看天子如何定夺，我们当挥兵北上，同时让各诸侯献兵献粮，一则能见哪些诸侯忠诚，二则能再立天威。」 霍显又转身对常桓说道：「礼乐崩溃，上不正则下不效，还请陛下三思。」 一直沉默着的常青也突然走了上去：「儿臣愿为父皇冲锋陷阵！」 常岱虽不想见到战事，但也觉得霍显所言无差，但打仗不是易事，他道：「老师说的没错，只是将从何来？」 大辛作为天子之国极少发生战事，天下诸侯如何征战都不会打到辛国去，正因为如此辛国良将匮乏。 霍显眼睛一亮，落地有声地回答道：「此时正是练兵时！」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机会给你了，自己上吧 殿下：看我赢得美人归 作者：世界地图发到微博上啦 微博：讲故事的木木 第37章 霍显的雄心壮志确实让人感动不已，特别是常桓年轻时本就尚武，于是这位帝王立即拍手同意了，可出兵与联姻并无矛盾，霍显也只是出于私心保一下常岚，果然见卫麓全无表情的走进了殿间。 那老狐狸作了个揖，道：「若是公主联姻，不是更有助我们出兵吗？那可谓是锦上添花之事。」 霍显知道卫麓是铁了心想把联姻这事情办下去，其实大辛国里真心想让常岚成亲的就两人，一是太子常岱，二便是卫麓，常岱的初衷是想给常岚找个出身高贵，门当户对的好人家，最好还能辅助辛国，可卫麓的想法却不同，现在朝中势力最大的便是他与霍显，二人的门生在朝廷里有不少矛盾，常岚作为常桓的心头肉，说话自然是有分量的，自己也在常岚那里吃了不少哑巴亏，只有把她嫁走，他的地位才会越加的稳当。 「卫丞相说的有理。」常岱借势说道：「还请父皇准了上京的求亲。」 常岚嫁是必须嫁的，但常桓也有些犹豫，嘴上说着女儿大了还是得有一个门当户对的夫婿，但是心里还是捨不得聪慧体贴的常岚，现在殿前的心腹、儿子们为了常岚的婚嫁倒是讨论的如火中天，但说到底，这还是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决定的。 「好了，朕乏了。」常桓无力的摆摆手，接着道：「若想娶我儿，还得拿出诚意，既然卫卿和太子都有所指之人，那你们便自己差人去走动，看看谁更有诚意。」 常岱与卫麓唱喏而退，不再说话。 常桓又对霍显说道：「霍卿，选将之事就交给你了。」 「是。」霍显声如宏钟，尽显军人本色，不过他又接着说道：「陛下，这次选将是否全权由我做主。」 「刚才不是说了吗，」常桓知道霍显怕是话中有话，他主动问道：「是准备立什么规矩吗？」 「本次选将，臣想不分嫡庶，无论血统，不以年龄论断，能者任用。」霍显说完之后目光直视天子，一副决然之势。 第63页 「这怎么行！」卫麓反对道：「难道奴隶也能为将？难道奴隶还能使唤贵族和公卿？」 常桓挑起眉毛看着霍显，为大辛选良将他自然认同，但乱了尊卑怕天下不服。 「若有才者，我霍显任他调遣。」霍显对常桓说道：「若是宗亲、贵族们家的公子受不了这样的苦，不来也罢，反正诸公退下之后自己的儿子也有官爵可承。」 霍显说得没错，父位子承本就是大辛的规矩，不过确实有诸多庶子无出头之路，国民之中也有能人藏龙卧虎，国家需要有经验的大臣，更需要有能力的人才。常桓对此并无意见，反而还是贊同的。 「那依卿所言，这事交给你办了，选多少人都可以，朕留一个领军将军，两个武卫将军之职给你，放心的办吧。」 「喏。」 「都散了吧，不留众卿用膳了。」 -- 从荣郡归来，已是酉时，巴勒手里拿着一盒芝麻糕，走两步就往嘴里塞一个，阿离指挥着奴隶们下着货，常岚是荣郡的主人，去了荣郡之后自然受到了当地属官们的款待，那是一个盛产芝麻的地方，倒是拉了一车芝麻制品，油、饼不再少数。 「公主，今天也累了吧。」姜青鸾见常岚头上微微有汗，关切问道。 常岚轻轻摇头：「不累，有殿下作陪，不觉得累。」 常岚总是这样温柔，让姜青鸾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常岚说这些话出自何意，此时姜青鸾只能乱想，她对常岚有意，难道常岚也是如此？ 「那就好。」姜青鸾回答道，她又顿了顿，道：「今日决定留在公主身边，还担心公主怪我误了大事。」 常岚愣了愣，其实聂明走后两人都对此事闭口不提，保持着敛默，没想到姜青鸾现在主动说出来，其实姜青鸾决定之后，常岚心中有些有难过的，她以为姜青鸾目光当更为高远，可同时心中又是窃喜，她就是那么想与姜青鸾在一起。 「车到山前必有路。」常岚说道：「我信殿下。」 姜青鸾心中才又轻松了些，她已经想好了，虽然选了在公主府效力，但谁说公主府上就不能崭露头角的，自从出了孔府再次进入人群，姜青鸾知道自己现在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往上的路，没有尽头的向上爬，而常岚作为她的引路人，她一定不可辜负。 随后，二人到点用了晚食，本是说早些休息，但姜青鸾才想起自己已经是赤甲卫的龙骧将军了，驻守之地就在公主府旁，无需再珍惜什么休沐时间，也不用再去骁骑营报导，所以今日也格外放肆起来。 「公主爱听五弦琴吗？」姜青鸾问道。 符地的琴是五弦，不似中原乐曲雅正，符地的音乐更为活泼一些。 「哦？殿下会弹？」常岚反问道，也不知道姜青鸾是不是这个意思。 「会。」姜青鸾回答道：「不过，没在人前弹过。」 既然没在人前弹过，那常岚就是第一个，常岚心里倒也暗地高兴。姜青鸾让巴勒在找来五弦琴，琴上雕着马头，而琴身质朴。 「我在东宫中听过宫中琴师弹奏此琴，倒也知道几个谱，像什么《月升曲》、《马舞歌》，都活泼轻快，实为有趣。」 「这些，孤不会。」姜青鸾回答道，说着给自己满上酒，将酒一口喝尽才道：「那些曲子是宫中弹的，我只会部族里的曲子。」 常岚见姜青鸾不给自己倒酒，她倒是自觉将自己跟前的酒满上，也是一饮而尽：「部族里是这么喝酒吃肉的吗？」 姜青鸾又将自己杯中满上，这次她知道给常岚加上酒，她笑着回答道，那笑极为爽朗：「酒是这么喝的，不过刚才吃了饭，可没肚子再吃肉了。」 「那便以琴声为食，」常岚又敬了姜青鸾一杯：「就有劳殿下了。」 姜青鸾左手按弦，右手波动琴弦，琴声从弦上跳出，果然是轻快之音，常岚听着心中也好生愉快，那节奏跟着又慢了下去，变得有些悠扬，常岚也跟着侧靠在凭几之上，支着下巴看着姜青鸾。 符人多是生的好看的，特别是符国王室，常岚自从第一眼看到就难以移开，烛火映着姜青鸾脸上，连她的睫毛都拉出了影子，真是好看极了。 姜青鸾不知何时跟着曲子也唱起了远方的歌谣，都是些听不懂的字眼，可常岚偏就觉得比宫中的曲子好听，酒也跟着多喝了几杯，只觉得头上晕晕，那微醉微熏的感觉不像那夜在酒楼里醉酒，那是介于清醒与迷醉之间，让人的胆子都大了几分。 「殿下。」常岚声手拉住姜青鸾的手，琴声也跟着停止了。 「公主？」 「你真美。」常岚说道，如果这话是从男人口中说出，必是个登徒子了。 姜青鸾归还常岚的手，放下琴，亲声说道：「公主，你又醉了，早些歇息吧。」 「那殿下你扶扶我。」常岚觉得有些无力。 姜青鸾上前将常岚横腰抱起，跟着就往常岚的卧房走去，常岚再一次抬起手，这次竟然放肆的摸到了姜青鸾脸上，喝过酒后她的指尖有些凉，姜青鸾的脸却是暖暖的，这一放就捨不得离开了。 「殿下……」 常岚的手指摸的姜青鸾痒痒的，不仅痒在脸上，还有心上。不过她是见过常岚醉酒的，谁知道那些话和行为是真情，还是醉后胡话。 第64页 「我先放你回床上，一会再叫阿离进来伺候。」姜青鸾一如既往的温柔。 常岚盯着姜青鸾，乖乖的吐出一个字：「好。」 可当姜青鸾把常岚放在床上之后，刚才那个乖乖的好却又变了。 「不好，不叫阿离。」常岚拉着姜青鸾的衣袖：「殿下陪我。」 酒后的常岚最是可爱，姜青鸾也跟着一笑，其实她也不想叫阿离，陪着常岚多好。 「好，陪着公主。」姜青鸾应了下来，她帮常岚取下头髮上的装饰，不过却犹豫这衣服要不要帮她褪去。 「殿下与我一同休息。」常岚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给姜青鸾留出了位置。 「好。」 看着睡在身边的姜青鸾，常岚又呆呆的笑了笑，一脸满意。 姜青鸾将手放在常岚眼睛上，把她的眼睛挡住，小声的说道：「乖，就寝了。」 常岚点点头，不再说话了，姜青鸾却是偷偷看了常岚一眼，那样子乖巧的很，放下挡在常岚面前的手，她还是压着心头的喜欢默默的转过身平躺着。却怎料身边的人突然靠了过来，直接睡在了她的肩头。 姜青鸾将手从常岚背后伸了出来又覆在了常岚的背上，轻轻的拍着常岚，嘴里继续哼着那远方的歌谣。 「殿下，这歌叫什么名字？」常岚迷迷煳煳的问道。 「《凤求凰》。」姜青鸾回答道，那是歌唱的是爱人求婚之语。 「那你…何时……来求我？」 姜青鸾别过头，看着常岚，此时真希望那不是她的酒后噫语，不过此时的常岚已经安静睡下了。 姜青鸾拨开她额前的头髮，亲亲的，软软的印下了一吻。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公主喝醉了就撩我..不喝醉直接说不好么？ 公主：我要醒着怕你就怂了，我不醉你敢亲么？ 第38章 常岚醒时还是卯初，太阳都还没有从地平线上起来，不过房间里的灯并没有熄过，侍女们时不时的会为灯里添些油，常岚按着额头，只觉得还是昏昏沉沉的，可这一睁眼却见姜青鸾也在她榻上，自己睡的柔软处没想到竟是姜青鸾胸前。 常岚轻轻抬头，却又安静的放了下去。 守在房中的侍女也注意到常岚醒了，跟着小心走了上去，她本想问问主子还需要些什么，却看常岚将手放在唇上又示意她退下。 侍女看出来常岚是怕扰了姜青鸾，于是又小心的退在了一边，常岚睡时她还可以小眯一会，此时只能打起十万分精神坐直了身子等着吩咐了，无论再好的主子也是主子，尊卑不能乱。 常岚低头看着姜青鸾，看到二人的衣服都还在身上，不过却又突然脸红起来，难道还想这衣服不在身上吗，常岚有些羞涩的想从姜青鸾身上挪开，却又发现自己的背还被人抱着，一时又扭捏了起来。 想她堂堂长公主也算威风八面，现在却成了蹑手蹑脚之人。 「醒了？」姜青鸾闭着眼，嘴里轻声问道，那声音真的极小，小的只有在耳边才能听到。 「嗯。」常岚回答道，她想去拿开姜青鸾放在她背上的手，但那手碰在一块又不想分开了。 「几时了？」姜青鸾道，眼睛依然闭着。 「不知。」常岚回答道，她也不想去问那侍女。 「天亮了吗？」 「没有。」常岚道。 姜青鸾右手稍用了些力，将她按在胸前：「嘘，接着睡。」 常岚哪能睡得着，她静静的躺在姜青鸾胸前，听着那处的心跳用力的噗通、噗通，就像第一次姜青鸾将自己护在身上一样，可这样的心跳听久了，却也是扰得自己心乱，为何自己偏偏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如今对方这样回应着自己，难道与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意？ 「殿下……」 「嗯。」这声轻的就像一个鼻息。 「睡不着。」常岚道。 姜青鸾睁开了眼，那眼色清澈，也不像才从睡梦中醒来，常岚顺势从姜青鸾怀里熘了出来，她坐起身子，有些脸红，一时间这种画面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姜青鸾侧卧身子，一手支起自己的头看着常岚：「看来公主昨天没有睡好？」 「没，睡好了。」常岚回答道。 「几时了？」姜青鸾也注意到角落里的侍女。 「回殿下，马上丑初了。」侍女回答道，看不出眼前这两位主子要做什么，她也不擅自做主，回答完之后就退了下去，只听主子安排。 「昨天，本宫又喝醉了？」常岚问道。 「看样子，是的。」姜青鸾回答道，不仅醉，而且醉后说了胡话让自己都乱了心。 「失礼了。」 姜青鸾一笑，也坐起了身子，回答道：「习惯了。」 「……」常岚知道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酒后乱行，在遇见姜青鸾之前并不觉得自己多容易醉酒，她道：「昨天，本宫可有做什么无礼之事说什么胡话吗？」 抱着自己算是无礼之事吗？让自己求她算是胡话吗？姜青鸾却不敢答，现在这样仿佛恰到好处，答了却像捅破一层纸，两人都会为难，姜青鸾有时倒挺希望像她的先祖一样，若有如此霸气抢一个辛国长公主回来又有何妨，可正是这么喜欢，又让一切变得小心翼翼。 「没有。」姜青鸾道。 「真的没有？」常岚不敢相信姜青鸾的话，她都隐约记得自己如登徒子一般拉着姜青鸾不放，为何对方又不认呢？ 第65页 常岚不再说话，也在猜测姜青鸾的心事。 「要不，孤先回去了？」姜青鸾怕自己呆久了常岚尴尬，虽然这个场面已经够让她不知如何应对了。 「嗯。」常岚点头，却知道自己不能开口留人。 姜青鸾下了常岚的床榻，其实床上的余温还让她有些捨不得，但总不能赖在人家床上不走吧？但现在突然走，又像做了什么不负责的事。 「早膳见。」常岚说道，算是给了姜青鸾一个台阶。 「早膳见。」 二人分开之后，又分别叫了各自院中的奴隶准备好一桶温水净身，姜青鸾又在水中小息了半个时辰，直到天边亮起了鱼肚白才从水中起来，奴隶们伺候她更好了衣，又修了眉与鬓角，待一切收拾好，这才出了房门。 出了门便有兔正清扫着大院，那奴隶见姜青鸾来了忙是跪地一个大礼：「殿下。」 「起。」 有兔倒是一脸高兴的走到了姜青鸾身边：「昨天听内侍说，殿下升迁了。真是天佑殿下。」 姜青鸾还未客气，就听身后有人道：「一个国君，做个龙骧将军有什么值得贺喜的，殿下曾经是领百万大军之人。」 「口无遮拦。」姜青鸾叱责道，说话的人正是巴勒。 「我是实话，当年西征，确实数百部跟随陛下，我们一路打到了沙漠。」巴勒不服气道。 「那是当年，今夕彼夕，怎可同日而语。」姜青鸾又低声对巴勒说道：「凡事低调。」 巴勒是个武夫，性子直接了些，不过跟着姜青鸾受了几年罪确实也知道有些地方是当低调，只是最近跟着扬眉吐气了，想早些把这丢人的五年扔在一边，难免张扬了些。 「知道了，殿下。」巴勒回復道，嘴上有些不服气。 姜青鸾与常岚约好一同用早，正说从小路往常岚院里走，却见常岚从她院子的正面而入了，跟着常岚的还有大司马霍显。 三人见面免不了一阵作揖寒暄，姜青鸾又将二人引进了自己的书房，坐下便有侍女去准备茶水和点心，常岚悄悄看了眼姜青鸾，却见对方正也悄悄看她，二人倒是各自敛默，对昨天的事一字未提。 霍显喝了口热茶，便长话短说了，他行将昨天朝上议论的事大致讲了一下，无非就是常岚的婚事及练兵用将这两件事，这些事与眼前的两位倒是有着莫大的关系。 「怎么整日都想着让本宫嫁人。」常岚脸上写着不快：「难道我堂堂天朝就非得通过联姻来巩固权力吗？」 其实联姻本就是国与国之间正常的政治交往，姜青鸾明白，其实常岚也明白，但现在不仅是常岚，姜青鸾也是如鲠在喉。 「公主莫急。」霍显说道：「看陛下昨日的意思，倒也没选定个对象，现在只是在上京与上洛之间选择，究竟选谁总是要些时间的，就看这些时间里你如何做迂迴了。」 「怕只怕我兄长与卫麓推波助澜。」常岚道。 「其实拖延时间也不是没有办法。」霍显道：「这天下间能与公主相配的诸侯、公子不再少数，不如某就把这消息放出去，自有各少年来竞争，怕没个一年半载陛下也做不出决断。」 已经两国公子就够让常岚头疼了，这要招天下少年，恐怕她更是头大，霍显办法虽好，但这次这位老师没有解她的心结。 常岚抬头看向她的心结，道：「殿下可有主意？」 姜青鸾一愣，这话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若她是正二八经坐在凤翔宫的符王，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常岚娶回符国，可此时却有心无力。 「说起殿下，那选将之事，殿下可会为公主参与？」霍显问道：「陛下为这次的要选出的人材留了三个将军之位，分别是一个领军将军，两个武卫将军，这三个军职都可是入庙堂议事之职，若殿下能顺利拿下，便是为公主日后进朝议事做打了头阵。」 姜青鸾倒是眼前一亮，向霍显问道：「如果公主参政，又有所成，会不会陛下就不会急着让公主出嫁了？」 霍显微微点头，笑着答道：「出嫁或许跑不掉，但应该不会远嫁。」 姜青鸾即刻回答道：「那选将有何要求？如何参加，我才得这龙骧将军一职是否还有资格。」 常岚也发现姜青鸾似乎对此事格外上心，倒是心里也默默开心起来。 「殿下别急，听某细细讲来。」霍显道：「本次不拘一格提人材，不分血统，无论尊卑，殿下自然是可以来参与的，不过你现在负责朱雀大道及支道的赤甲军这事也不能怠慢，也不怕别人说我有私心，在此我就提前给殿下放个风，一月之后我会在皇家猎场举行一场夏苗，参与选将的公子皆会参加，为将者需有谋略、勇气及担当，我会为各选将各准备士兵十人人，诸队在猎场进行围猎，看哪队捕的猎物最重，捕猎之中我自然也会从中阻碍，最后由陛下和其它围猎的公卿们定夺。」 「那殿下怕是……」常岚听到定夺的还有众公卿，就知道姜青鸾获胜的概率应是不高了。 「原本在这中原，女人想要出头那就是难上加难，殿下如果不能突出重围，以力压众人之势夺冠全军，那殿下也无法为公主开道。」霍显也是实话实说。 「殿下以为呢？」霍显最后还是把目光放在了姜青鸾上。 「为了公主，孤万死不辞。」 第66页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我以为我们还会有故事 殿下：是的，我们还会有故事 公主：不，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怂得无可救命药了 殿下：媳妇我错了…… 新文求预收《帝国上校的优等生情人[星际]》 甜宠文，可以进入欢迎各位支持 文案： 帝国英雄奥汀.简一直纵横天下的风云人物，皇帝赐予她的头衔足足能在纸上写一分钟：北峰提督.帝国之刃.虫族践踏者.帝国军人之典范.. 但多数人，包括她自己都更喜欢上校这个称号。 在奥汀封爵典礼上，记者问道： 「请问奥汀上校，退役之后您会继续为帝国效力么？」 「不，我不会退役。」 「提督大人，传说您最近和亲王的女儿订婚了？」 「一派胡言，」奥汀沉下脸：「不要诋毁皇室成员的名誉。」 「那请问奥汀上校，你有结婚的对象么？」 奥汀笑了笑：「帝国就是我的恋人啊。」 这并不代表奥汀.简是个禁慾的傢伙，毕竟她绯闻对象上从皇室成员到有妇之夫两只手都数不完。 作为北峰军校全a优等生的温月盈，她有机会获得在高阶军官身边歷练的机会，可因为没有贵族背景竟如不了上级的眼。 但却阴差阳错上了奥汀的床！ 「我可以申请做你的副官么？」温月盈借着未醒的酒，斗胆向这位帝国英雄问到。 奥汀穿好衣服，别好制服的袖扣道：「做情人吧。」 第39章 霍显选将的事以天子之命昭于告天下，辛国郡县的府门上都贴上了告示，帝王为九鼎之尊，帝王所言便有九鼎之重，一开始都在怀疑或观望这所谓选将不论出生人似乎也更放心了起来，这也成了街角酒肆里最近相继谈论的话题。 「刘老头，你年轻的时候也做过什长的，要不要也去试试，指不定这次能捞个百夫。」 「顾二姐，你家大娃也成年，那力气是咱郡里最大的，这可是出头的捷径，你莫错过了。」 「莫三哥，你要不也去试试？你往祖上几代也是个大夫啊。」 这甚至变成了街坊之间的调侃之语，就连犄角小娃也会打趣谈论此事，不过当常桓与霍显看到最终的报选情况时，却有些哭笑不得了。 聂明拿着报选的文书，小声的说道：「这诏令颁下去十日，报名参加的人倒也不少，刚才奴细细数了数，竟有百位之多。」 「我大辛子民万万，这才报了百位。」常桓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聂明尴尬的看着坐在一旁的霍显，点了点头。 「陛下莫担心，我大辛本就是礼仪之邦，向来上下有度，一时间在天下广纳人才，怕国民们无法参透天子之意，若一来二往，行成套路，国民们才敢积极参与。」霍显解释道。 聂明也附和道：「大司马说的有理，」他又递上报告的公文给常桓，接着说道：「这次报选的百人之中，多还是公卿世家。」 常桓接过文书，大概扫了一眼，最后却把目光落在了姜青鸾这三个字上。 「符王？」 霍显道：「是，姜青鸾也准备来。」 「是岚儿的意思吧？」 自姜青鸾选择了为常岚站队，常桓便隐约猜到了常岚的意图。 「是臣的意思。」霍显拱手，将事情揽下。 「你与岚儿不是一直师徒情深吗？」常桓并非什么都不知道，他道：「你的意思不也就是她的意思吗？霍显，我这公主的心意你最清楚不过，但我问你，就算你我容得下她，我这庙堂容得下她吗？」 霍显也有些愁眉，他与常桓君臣二十年，这私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他道：「能容得下姜青鸾，便能容得下长公主。」 「符国女主不可嫁人，不可留嗣，我女儿可是要嫁人的。」常桓也处是有德的君主，可唯独就败在了迂腐二字。 「长公主可比上大夫。」霍显如实说道。 「那也是个女孩。」常桓似乎已下了定论。 霍显自知暂时说服不了常桓，还是将话引回了原来的地方。 「但姜青鸾可用。」 「姜青鸾可用为什么会屈居于我国？」常桓道：「而且重用姜青鸾，势必会让符国与我国交恶，这个大司马不会不明白吧？」 霍显又如何不明白，他继而说道：「重用姜青鸾利大于弊。」 「姜青鸾被符国宗室所废，但陛下并没有下达废黜的诏书，姜青鸾虽无国土，但王爵仍在，而符国新王登基已久，陛下也没有颁他继任的诏书，于天下而言符国的新王是名不正而言不顺。」 常桓自然知道霍显说的意思，各国诸侯的任命在名义上还是天子说了算。 「所以？」 「所以陛下就有了向符国出兵的理由。」霍显又笑了笑：「可符国却不敢主动对我国出兵。」 「符国在浮山之西，也是数万里之距，」常桓又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对那蛮荒之地出兵？」 「马。」霍显回答道：「天下最好的马在符国，符国的马强壮，能负重，如果有符国马，洛国的铁，那我大辛就会有这世间最强的骑兵，但陛下也知，我们与符国之间隔着浮山，不易交战，所以臣以为扶持姜青鸾，有朝一日让她自己打回符国，那时姜青鸾必定是我国最好的一颗棋子。」 第67页 霍显说完之后，常桓也不急着提问了，他转过头去看那九州四海的地图，大辛位于两面环山，一面伴江之地，最大的山脉浮山在西，东去洛过多是丘陵，南下成国有陇江，而大辛的平原往南一直包含了此上四国，分别是上京、下京、庸国及赵国。 以现在诸侯们的态度，如果此上四国出了问题有兵北下天平，最先过来的肯定是洛国，而最先捅也子的一定是霸主成国，正如霍显所说，如果有一只铁骑守在平原之上，那北下来的危险完全可以得到缓冲，甚至被消灭掉，南下的成国也不敢贸然过江，至于洛国一向重商轻兵，军事能力较弱，更够不成威胁。其实霍显的思路完全是没错的，现在是乱世，乱世讲礼法并不作用，唯有铁骑方可为天子守国。 「那怎么能让姜青鸾永远为我所用，谁又能保证她回到符国之后不忘恩负义？」常桓问道，这乱世谁也信不过谁。 「这便是长公主要做的事了。」霍显回答道：「长公主的能力陛下还是信的过吧？」 常桓不否认这女儿确实有上大夫之才，他这才又点了点头。 「姜青鸾参选一事，朕自会抗下，」常桓已能想像到时候庙堂上那些大夫们的谏言，他接着道：「若她不能勇冠三军，我才找你是问。」 霍显微微一笑，从容的唱了个喏。此时又见一个内侍小心走了上来，手里分别拿了两份报选的公文，其实各地报选已经结束，也不知道是从何处补交的，聂明是个心明的人，一般人补交的公文都会被退回去，可见这两份公文的出处让这个内传无法拒绝。 果然，那小内侍交公文交给聂明后，聂明也不得不打断常桓与霍显的谈话了。 「陛下，我国真是天威普照啊。」 「有话直说。」常桓见聂明又在打哑谜。 聂明看着手上新到的两份公文说道：「刚才太子及丞相处分别送来了新的选将名额，您猜他们选了谁？」 「朕没心思猜，让你直说。」常桓还在想铁骑的事。 「上京国世子及上洛国世子也想参加本次选将。」聂明说道。 霍显一愣，却又摇着头笑了起来：「这怕不是想来做我大辛将军的，这是想来娶我大辛公主的吧？」 常桓沉下脸：「我让他二人自己去谈条件，他们倒好，还会捡便宜，又把问题抛给了朕。」 霍显又突然说道：「臣有一事不明？」 「何事？」 「陛下到底想不想公主嫁。」 常桓天子之尊，还真被这个问题问到了，说是不想怎么可能，常岚十五岁的时候他就为她定好了亲，是威武将军的长公子，谁知定亲半年还没来得及过门对方便死在了沙场，之后又为常岚选了一位俊杰少年，结果与上一桩亲事一样，因为被查出有谋逆之举，被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这亲事也就没了。 之后常桓让太祝又算了常岚的命格，才得出常岚之青龙命格，凡夫不可匹配，这才想到让常岚与各国诸侯世子结亲。 「想，但不想让她远嫁。」常桓真言相道。 「臣明白，」霍显又道：「本来臣也是想看看陛下愿意与哪国联姻，但如果只是不想公主远嫁，那便是陛下的家事，臣就不多过问了。不过两位世子的公文已经送到了，到时候比试出个高低，陛下这方还需对两国，及太子丞相有个交待。」 常桓又怎么不明白，不过他觉得霍显已有了法子。 「霍卿可是有什么想法？」 霍显道：「若陛下不想让公主选嫁，那这两位世子怕在我天平选将中入不得三甲了。」 平时两国相交都要讲究一个礼字，如果没有求亲常岚这件事，那上洛与上京的两位世子自然得进三甲，接着由皇帝亲封官爵，然后这两位世子又演一出谦让的戏码，面子给够，官爵还是由能者继承。如果按霍显的意思来，这戏码就得换着演了。 这次常桓倒没有立即答覆霍显，毕竟上京、上洛两国关系更为重要，他藉口于国事繁忙就让常桓先退了，就连聂明也让他退了。他是天子，又是父亲，决定虽只是他一念之间，可是这一念，也足够让他思量许久了。 -- 赤甲卫总共有三支，虽然同为皇室卫队，不过配置却略有不同，人数最多，装备最好的自然是天子亲军，私下被天平的军人称为红亲军，之后便是东宫的赤甲，这只军队人数最少，仅三百人的配置，负责太子出行与仪仗，而姜青鸾所在的赤甲卫则被称为外军，负责皇宫以外九子殿及宗亲大臣们的居所，直白点说就是管辖着朱雀大道一带，也仅有三百人，虽了是赤甲中的一支，但其实与九门军工作相似。 姜青鸾在此已经工作了十余日，凭着她这几年受过的委屈，倒是一身八面玲珑，上下关系处得极为愉快，赤甲卫的统领将军，九门军的将军都还愿意与她去酒肆喝个酒，除此之外先前骁骑的公孙已她也去拜会过。毕竟是领过兵的人，虽然是女子，倒也让其它的将军们神奇的忽略了这个性别，反而以军人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这剧是真慢热，谢谢各位的支持，接着就为名正言顺娶公主铺路了，殿下与公主必须名正言顺 新文求预收《上校的女孩[星际]》 甜宠文，可以进入作者专栏进行收藏，欢迎各位支持 第40章 第68页 常岚自然也很满意姜青鸾的表现，谁曾想到她搞不定公卿却能搞定军人，难怪霍显也如此看重她。 「殿下，再过一月便是夏苗了，」巴勒看着姜青鸾一身酒气的走回房间：「你怎么就不准备准备。」 姜青鸾近来为了打点关系，倒是常常在外与同僚饮酒，这点让巴勒有些意外，因为在骁骑时姜青鸾向来低调自保，才不像最近那样八面玲珑。 姜青鸾进屋就给自己倒了杯水，回答道：「这不是正在准备吗？」 「既是夏苗，看似比的是狩猎，围捕，其实比的是用兵之道，殿下你整日泡酒肆里，哪能悟出个道理。」巴勒对这位国君是操碎了心，当年姜青鸾西征时也是时常饮酒，而有一场战役就是因为其实一位先锋战前饮酒过量，误了战事，正是如此巴勒最忌战前饮酒。 姜青鸾摆摆手：「辛人酒量，都与公主无异。」 巴勒往姜青鸾身边一坐，说道：「殿下，既然你答应公主和霍将军参加选将，还是认真对待的好。」 姜青鸾难得发现巴勒如此认真，也没错，如果她能顺利选中入了庙堂，首先能帮常岚铺好路不说，其次手中有兵便能练兵，有兵就能立功，甚至可以要到新的封地，为未来做更多的谋划。 「孤问你一事。」姜青鸾不正面回答。 「问。」 「这次夏苗的猎场在哪里？」 「南郊，孟县。」巴勒已经打听过了：「连着浮山，一片连着旷野的森林。」 「你们赫哲人善捕猎，说说那里有什么动物够大，可以让我取胜。」姜青鸾接着问道。 「老虎，熊，都是些大物，不过机敏勇勐，若是鹿、樟子一类的倒是好捕，也重，不过跟吃肉的比还是比不过。」 姜青鸾点点头：「那你觉得我们有几成把握赢？」 巴勒愣住了，道：「你问我我问谁去，我相信我俩捕猎一定能排前面，但我连对手都不知道是谁，万一有更强的人来呢？」 姜青鸾一笑，道：「这就对了，不过孤可以告诉你我们的对手是谁。」 巴勒这才恍然，若说是捕猎，这天平比他强的人还真不多，可这不是单纯的捕猎，这是一场比试，他们还会有对手，而人比动物更可怕。 「殿下是去打听了？」 姜青鸾点点头，差了个奴隶给自己打盆热水，接着道：「最近与几位将军打听了一下，这次参选的有数百人，有几个需要我们注意的。」 「谁？」巴勒机紧的问道：「要不要夏苗前把人给处理了。」 姜青鸾白了巴勒一眼，接着道：「我们又不是土匪。」 姜青鸾又大致给巴勒说了一下参选情况，倒是有几个对手需要得注意，首先是嵇叔达这位熟人，对方的父亲便是位高权重的左将军，他自己武功不错，再加上从小就在营中生活，用兵之事已是非常熟悉，第二位是卫钟，也是丞相卫麓的庶子，知道自己不能继承家业，便是要自己打一片天地，此人从小就机智过人，又有胆识，像极了他的父亲。最后一位则是右将军诸褐的庶弟，在军中只是一个校尉，不过与他兄长相比倒是更得人心，在浮山平乱时还取下过一名反贼的首级，若不是因为他是庶子怕已有了爵位。 「也就三位对手，殿下怕什么。」巴勒说道，虽然对这些人不了解，不过在他看来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也不足为虑。 「参报的人，有百名之多，这三位只是我打听到的。」姜青鸾回答道。 跟着一名院中的内侍跑了过来，他给姜青施了一礼，恭敬地说道：「殿下，有客拜见。」 姜青鸾有些惊讶，她虽最近与几名将军交好，不过也只是酒肉之交，想来不会有人登门拜访，何况这还是长公主的家。 「是哪位大人。」姜青鸾起身，理了理衣服稍作修整。 那内侍谨慎答道：「大司马。」 霍显？霍显怎么来了？姜青鸾与霍显确实有数面之交，也深知霍显与常岚关系深厚，可找来找自己她总觉得哪里没对。 「公主可在府上？」 「公主去承天宫了，陛下召见。」内侍回答道。 客已来到门口，也无不见之理，姜青鸾忙走出去迎接，又交代好院内人准备好茶点，礼数一样不少。 走出房门就见霍显坐在院子里的小亭下，这大司马今日着的铠甲，看起来比往日要强壮了些，但那有还是风度翩翩的文人模样。 姜青鸾迎上去，略施一礼：「先生。」 「殿下。」 两人简单客套之后，姜青鸾便把霍显引入了书房之中，侍女们还是懂事的，此时两个案几之上都摆放好了茶水与点心，跟着二人都客气的坐下。 霍显也是直接，开门见山便道：「今日霍某是来找殿下的。」 「不知大司马找孤何事？」 「参选一事。」 姜青鸾还真有些吃惊，霍显是这次的主选人之一，夏苗之前来找她，完全没有避嫌的样子，这被人传出去，怕对霍显也不好。 「大司马请直言。」姜青鸾以为速战速决。 「这次比赛上洛、上京的两们世子均会参加。」霍显目光落在姜青鸾身上：「殿下知这是何意？」 姜青鸾自然知道，无非就是求娶公主，不过这个消息让她有些意外，而且并不开心。 第69页 「明白。」姜青鸾接着道：「可公主并不愿意。」 「对，但国有邦交，陛下也不好拂了那二位的面子。」霍显说道。 「符国与此二国，并无邦交。」姜青鸾倒是一瞬间明白了霍显的意思，看来这是帮天子来传话了。 「殿下是个明白人。」 「不过孤却有一事不明。」姜青鸾是做国国君的人，两国联姻乃是常事，公主出嫁它国也是展示联盟的机会，但常桓仿佛想放弃这样的机会。 霍显回答道：「殿下没有机会为人父母，自然不会明白。」 姜青鸾这才点点头，若非已到山穷水尽之时，谁又愿意卖儿卖女呢。 「不过……」霍显还是把话题放在了选将之上，他道：「殿下，军中夺冠可并非易事啊。」 「孤明白。」 「特别是还得让在场所有人输得心服口服。」 霍显的话已经说的非常明白了，他绝对不会让别人留下口实说他为姜青鸾放水，姜青鸾要面对的或许是比别人还要困难的挑战，否则他大辛又如何服得了悠悠之口。 姜青鸾也面露难色，到底曾经发生过巨变，又让现在的她如何自信。 「孤担心……心有余而力不足。」姜青鸾也是说地实话。 「殿下，你可以想一想，如果公主远嫁，对你可有好处。」 姜青鸾是个明白人，且不说常岚是她好不容易抱住的大树，与常岚相处这几月，两人心心相息，那晚自己也情不自禁……看着常岚嫁人，这又让她如何能办到。 重重的点头，姜青鸾又在自己胸前重重的拍了两下，她道：「一定不负大司马厚望。」 「此事公主还不知。」霍显突然又道。 「不知什么？」 「不知我来找你。」霍显说道：「陛下是父亲，长公主亦是女儿，两人之间总有些父女要沟通的事。」 姜青鸾有些不明白霍显的弦外之意，不过既然他说了常岚不知他来，那她便也不提今日的内容，只管好好备战即可。 「大司马可还有要嘱咐的？」姜青鸾问道。 「本次选将，除了你与两国世子之外，二皇子常白也会参与进来，也算的上是四王之争，另外除了左右将军派了人外，我的弟子也有参加，宗室子弟，各族庶支都不在少数，不过殿下放心，能与你匹敌的人一只手也数得清。」 「大司马过誉了。」 「殿下自谦了。」霍显说道：「我还是研究过你的西征之战，包括策略、战略、后勤调动，殿下也算得上用兵如神，放在中原也有名将之风。」 虽然被霍显夸上了天，但那次西征是姜青鸾的一个伤疤，西征半年之间攻城略地，一口气拿下沙地三十二城，却是劳民伤财之举，最后好大喜功中了埋伏，带去了十三万人，却只回了一半。 见姜青鸾不语，霍显也知原由，他确实研究过那次西征，姜青鸾最后便是败在急功近利，战败之后对宗室也无交待，她的废黜之路便由此开始了。 「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霍显说道：「希望此次选将，殿下荣登我天朝庙堂，也为长公主铺好出仕之路。」 话毕，霍显便离开了姜青鸾的小院，只剩下姜青鸾一人深思，现在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害怕失去，她曾得到了王位，得到了胜利，得到了荣誉，却又几乎在一夜之间失去了它们，她见识到人心冷暖，学会了低头，学低了蛰伏，原本以为一无所有的自己不会再失去任何的东西，却便又遇见了常岚。 她有新的衣裳，有了新的住所，不再寄人篱下颠沛流离，甚至于她的心中有了新的希冀，她想拥有更多，拥有常岚，难道现在老天又准备将这些东西收回去吗？ 「巴勒。」姜青鸾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汉子说道：「为孤拿刀。」 作者有话要说：巴勒：不认真会没媳妇的 殿下：孤非常非常的认真……只是媳妇今天去看丈人了 第41章 常岚这几天都板着个脸，至从前几日常桓找她深谈后她都找不到一个开心的理由，那日在承天宫，常桓让她在上洛世子与上京世子中选一位，她自然是不同意的，先且是对常桓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之后又是长公主的脾气各种不答应，最后常桓这老爷子也就是笑笑，来了一句：你今日不嫁那两位世子，自然有的是诸侯公子前来提亲，不如夏苗之后找个人嫁了吧。 而且这常桓也是个狐狸，连要嫁的人都选好了，还真是一凤凰命格之人，正是辛国以南的一个公卿世家，食邑万石，奴隶众多，在大辛也是有些名气的家族，该家族姓古，早年也是做过丞相之人，这世家嫡系中有一位叫古东箐的少年无论样貌、家世都与常岚相配，更重要的是他还愿意到天平为官，这样常桓这个女儿也不用远嫁了。 一切盘算好了，就看常岚怎么选。 「公主，夏天的储冰已经到了，过些日子便能用上。」阿离说着府中的事，虽然常岚不用一一过问，但毕竟是一府之主，凡事都得知晓一下。 「嗯。」常岚只应了一声，接着又道：「给殿下也送些。」 「送了。」 「嗯。」常岚有些烦躁，不过还是埋头看着公文，自从开了府，她还真从皇帝手中接下了些事，每日倒也干得认真。 皇帝让常岚帮着管后宫採购的帐目，那本是皇后之责，皇后死后便一直是聂明代管，现在交给常岚也不逾越，常岚拿着硃笔依次批註着，后宫里的用度一向很大，但多是些无用的买入。常岚今日却是怎么也把这些内容看不进去，总是想着常桓让她尽快成亲，好早早断了那些诸侯和臣子的打算。 第70页 「公主，符王殿下来了。」阿离低声说道，姜青鸾入常岚的院里早已不用通传，此时已正在门外脱鞋了。 常岚这才放下笔，不过脸上的神色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公主！」姜青鸾倒是一如既往的让人如沐春风，她一脸微笑的走了进来，往常岚身边坐下。 「殿下。」 常岚合好文书，勉强挤出一个笑脸。 姜青鸾也看出了常岚有心事，往日里自己一笑对方一定也是一笑。「两日没见，怎么不开心？」姜脸鸾这几日专心训练，而常岚也是在承天宫中住了几晚，昨晚方才回来，那时姜青鸾累了已经睡去，她也没有惊扰对方。 「无事。」常岚道，她不知道怎么给姜青鸾解释，明明两人没有发生才能，却又觉得说出常桓的打算一定会让姜青鸾伤心，更何况选将之事临近，她也不想让对方分心。 「倒是殿下，昨晚本宫回来听有兔说你这两天刻苦得很，对选将一事还是极上心的。」常岚道。 「我想……」姜青鸾觉得有些可笑，但还是把话说完：「我想气冠三军，拜为上将。」 这话常岚已听了几次，每次入耳都觉得心上一暖，姜青鸾不仅这样说，而且真是这样做的。 「有心了。」常岚道，她看着姜青鸾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得也勾起了嘴角，有什么比一个人认真对你更易感动呢？ 姜青鸾不敢自居有心，也不好意思的别过头。二人皆有心意，可都止步于此，仿佛那一层薄薄的纸一旦捅破，关系反而会变得无法控制，况且现在时下情况特殊，断然不敢乱来了。 姜青鸾又清了清嗓子，霍显来过公主府这是瞒不住的，与其常岚主动问她，不如她找个理由先开口。 「那大司马来了。」 「本宫也正想问这事，」常岚道：「老师找你何事？」 姜青鸾避轻就重道：「也算是为孤开了个后门，他提前给孤说了一下这次其它参与者的人选，又说了一下比试的规则。」 霍显这次为显公平，比试的连她都没有透露，常岚还是有些吃惊他竟然先将此事给姜青鸾说了，常岚道：「什么规则？」 姜青鸾道：「此次选将也有百余人，若全部去孟县参加夏苗，怕是猎物也不够分，所以大司马会在夏苗之前刷下八成人。」 「如何刷法？」常岚道。 「大司马只说有文试与武试两种方式，分别在本月初十、廿十进行，具体比什么，大司马也未曾给孤透露。」姜青鸾。 常岚点点头，自然相信姜青鸾是百里挑一之人，于是也不再多问，二人两日未见，虽然不敢直言思念，但也想多呆上一会，常岚便主动让姜青鸾在书房等她，常岚专心批着公文，姜青鸾看着那专心致志的样子，就是不与常岚说话也觉得满足。常岚行完公务之后便让阿离剪了些花草竹叶等物，与姜青鸾一同插了花，随后又一同鑑赏、一同用了膳食，无论呆多久也不知腻…… -- 七月初十 龙牙军校场 龙牙将军白玉本是上京人，他的父亲受了霍显的恩泽便举家迁往了天平城，自己自幼跟在霍显左右，也是深得霍显衣钵，不过与常岚不同，常岚机敏，懂蛰伏，善用人，手段多在用人制衡之上，白玉则用得了手好兵法，与士兵同吃同住也深得军心，霍显儿子现在出仕日初，未来大司马之位是极有可能传给白玉的。 也正因如此，白玉是极严谨之人，就如同今天，明明是文试却偏摆在校场来比，考生只要坐在席上，稍为有些动作台上一目了解，而且四周皆站龙牙军，谁若是交头接耳就会被马上喝止，以此保证此文试之中绝对无人可以作弊。 常岚料定今日去校场之路必定拥堵，本是想让龙旗车送姜青鸾过去，不过却被姜青鸾拒绝了，只道是要赢得漂亮，自然不能让他人觉得她有所依附。于是姜青鸾只带了巴勒一人，轻车简衣的就去了。 还没到龙牙军校场，还是真见到了有龙纹旗的轺车，站在车上的不是他人，正是那嫡二子常白，常白一身正红色长衣，头上带着青色的玉冠，腰间是龙缠纹的配剑，他站在车上，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倒是好生威武。 姜青鸾也知道见龙纹旗让路，于是着巴勒路边下马，倒把身边人的议论听入了耳中。 「这二皇子生得好俊。」 「陛下与皇后的子女哪个不是天姿，就是可惜了，这而皇子的手。」 姜青鸾其实早注意到常白左手一直带着一副手套，后来是听闻常白断了二指。 「那手怎么了。」巴勒好奇问道。 谈话的二人看打扮也是一般国民，或许只是来看热闹的，见巴勒又是符人打扮，于是又低声说道：「那还是明德五年的事，当时先帝的胞弟恆阳君刺杀陛下，结果却误杀到了太子那里，二皇子为了保护太子，于是为太子挡了一剑，这不就少了指头吗。」 「还死了个嫡出的三皇子，常青。」 常青，姜青鸾在那日常岚醉酒之后听过这个名字，常岚确实也唤他三哥，只是其中原有她并不知情，又想想二人口中所提那是明德五年发生的事，那一年她正好在西征，中原的事完全没有过问。 见龙纹车过去了，姜青鸾又再次上马与巴勒一起往校场而去。 果然临近校场只见到处都是车马，马车上挂着各公卿家的旗子，其实世人都知道，这次参选的多是被家族放弃的庶子，不过这次家族们也妄图让庶子们光耀门楣，自然让那些不配拥有族徽的世子们也带上了家族的标志。当然也有许多人租的马车，或者赤足而来，那些都是没什么背景的国民，或许也是山野中的名士，想通过此次比赛一跃龙门。 第71页 「我们也应该带个旗过来。」巴勒给姜青鸾将马系好，嘴里嘟囔道。 「又不是出征，带什么旗。」姜青鸾说道：「别把根给忘了。」 符人与中原人一样，也是极重视家族的，但重视的多是家族荣耀，唯有出征之时才携带纹章。 「也是，」巴勒拍拍裤脚上的土，道：「你一个堂堂符王就我一个仪仗，也是有些丢脸。」 姜青鸾拿着公文走向校场正门，龙牙军确立威武，且不说那一身金光粼粼的铠甲，士兵眼中自带杀气，不怒自威，一看就是铁血之军。 接过公文的士兵只是一个什长，不过那样子也是不卑不亢，刚才入门的一看就是公卿，他的表情也没有因为对方地位的不同有何改变，如是放在骁骑，那公孙已估计已经迎上去了。 「符国，姜青鸾，女人？」 「此乃符国国君，符国以女主为尊。」巴勒一脸正气的回答道，却又马上补了一句：「我们那女人也穿得动你身上这身甲。」 「我有跟你说话吗？」那龙牙瞪向巴勒，。 「巴勒先退下。」姜青鸾知道巴勒是个硬石头，这又才解释道：「公文上盖了大司马的章，举荐人赤甲卫上将军，合乎参选规定。」 龙牙军隶属于大司马，也无话可说，龙牙让出道路，将姜青鸾与巴勒分开。 隔着正门的栅栏，姜青鸾给巴勒叮嘱了两句，只叫他在外面好好呆着，看哪有水盆羊肉的摊子可以去坐着歇会，一会文试结束她就去马厩处等他，巴勒应了之后就离开了，姜青鸾则独自往校场里面走。 第42章 往日姜青鸾多出现在自己所属军营之中，虽然无论是在骁骑还是在赤甲，她初到之时都多少会见到一些白眼与不解，但军营里多是以实力说话，姜青鸾做事稳妥，虽然至今没有出与谁动过手，但平时里校场射箭、骑马细到对装备的护理都不比其它将军差，可以产更甚一筹，久而久之那些蜚语也少了许多。 但来到龙牙此时又不同了，龙牙军虽然军纪严明，可这来来往往的多是参选之人，对于姜青鸾这个身着蛮服的异类倒是时不时头来奇怪的目光。 「这大司马还真是不拘一格，不说尊卑嫡庶，这男女之别都给省了。」 「那……不是那个卖草鞋的符王吗？」说话的人不嫌声音大，故意将音量提了提。 又有人附和道：「听说符王跳舞也不错。」 跟着便是哄堂大笑。 姜青鸾已经自带过滤，将那些话从左耳挪到了右耳，又给送了出去，但她避开锋芒，怎么又奈何得别人招惹。 「姜校尉，不对，应该是叫姜将军了，这赤甲卫你也是看不上了？」 姜青鸾回头，竟然是曾经在骁骑的同僚常庭。 「常校尉。」姜青鸾脸上带笑，也是客客气气。 「不敢当。」常庭还是一脸冷笑：「姜校尉，巴结完了太子现在又准备投入大司马的怀抱了？」 姜青鸾知道常庭一直看不起女人，她也懒得解释，对于这种人说破嘴皮也不是听解释的，她反而顺着那话说道：「这不是吗，你看如果我有幸拿了领军将军或是武卫将军的官职，抬头便是圣上，可不是离后宫又近一步了吗？对了，话说常校尉的屁股上的伤像是好完了？」 常庭一听，更觉得厌恶，也不愿意与姜青鸾多说了，拂袖扔下『盪妇』二字，便匆匆离去。 姜青鸾反而一脸坦然，若有本事做上领军将军哪还需要在后宫里折腾。 又行了不到百步，人也渐渐聚集了起来，龙牙军们也开始将人群疏散开，安排到就近的位置入坐，这还真是管你是什么出身，反正校场上百张桌席，引你坐哪里便是坐哪里。 姜青鸾来得晚，位置自然也靠后一些，她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现在已经临近仲夏，天气逐渐炎热起来，头上的太阳也变得火辣辣的，这校场上可没有加什么盖，坐在席间就能感觉到太阳的炙热。 姜青鸾安静的坐着，这热对她来讲也还好，不过在她左右入席的少年们却有些难耐，虽然嘴里不敢喊热字，不过还是不断的擦着头上的汗珠，有些人则不停的在喝水。姜青鸾左右打望着这个校场，现在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七八十人，估计不一会这里就会坐满了。 也是少时，校场已是满坐，白玉此时带着自己的左右副将来到了点将台上，方才还有些喧闹的席位上瞬间安静了下来，此时一个校尉来到席位正前方，用洪亮的声音大声喝道：「龙牙军白玉将军到，众参选者，敬！」 席间众人起身，纷纷给白玉行了长揖大礼。 「我奉大司马之命，今天为各位选者出题，」白玉执着剑，在点将台上走着，他说话肃穆十分威严，他接着道：「诸君都是天下的好儿郎，想必都是为了光耀门楣报效大辛而来，今天我的话也不多说，只提两件事，其一，答题时不可交头接耳，目光更不能左右漂移；其二，本次的题目没有统一的答案，皆由大司马及天平城里诸将军评说。你等，明白吗？」 「明白！」回答的倒是气势如虹。 「好，上题。」 白玉话毕，龙牙军也动了起来，这次来参选的人皆不许带纸笔进来，纸笔由龙牙军发放，军人们板着脸，拿出平日里上前线的架势一桌桌的给参选者们递着纸笔，有些没见过事面的被这阵势吓的不行。 第72页 「谢过。」姜青鸾接过纸笔放在桌上，这才看到纸上绘着地图，还写着半页的内容。 左右两边也开始交头接耳了，原来发下来的正是题目，左右龙牙军见在坐人皆有议论之热，也不管对方什么身份，指着就开始叱责，倒又让现场安静了下去。 「各自小心审题，」常白提醒道，又指向点将台边上的一个水漏说道：「水漏滴完刚好一个时辰，滴完之时就是诸位交卷之时。」 姜青鸾看着水漏，又看了看题目，倒是愣了一下，这题未免也太……只见纸上画了一张张战略图，图中标註了两支军队，一支队伍千人，另一个队伍则是万人之多，且万人之队所在之处正是地利之处，千人之队则处于劣势，仿佛正被围剿之中。 姜青鸾又看了一眼另一张写着字的纸，只写了四个字：如何取胜，下面便是为答题预留的位置了。 如何取胜？往往以少胜多之战都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三点，但看这图上所画，天时不算，人和也看不出来，倒是地利一点也不占，姜青鸾又将地图反过来看了看，这仿佛是一个死局，霍显倒是个狠人，第一次选将就出如此刁钻的题目。不过这样刁钻也方能见答题者的心志。 兵以诈立，以利动，胜于奇出。 姜青鸾勾嘴一笔，倒是洋洋洒洒地在地图上画了几笔，又在答题卷上写了两个字。看着自己写的字写得又工整、又好看，她又是满意的点点头。 姜青鸾举起手来。 「你何事！」一个龙牙问道。 「交卷。」姜青鸾回答道。 这倒是让考场一片譁然，不过马上又在白玉的眼神下安静了下来。 白玉与姜青鸾在霍显家的密室里见过几次，自然有这么一层私下的关系，不过对外还是要做出一副陌生的样子，可就算霍显有心助姜青鸾，眼下这符王难免也太过嚣张了，这捲髮下去不过半刻时间，对方竟然就交卷了，还是全场第一。 「呈上。」 一个龙牙接过姜青鸾的东西送了上去，白玉看了一眼被画过的地图及只写了两个字的答案，脸上一僵，他都开始怀疑霍显是不是看错了人。 「姜青鸾，你是认真的？」 姜青鸾拍了拍左胸回答道：「回将军，是的。」 白玉闭目，让副将将这卷子封好，这才吐了一口气道：「先答完者，可出场了。」 「谢将军。」 姜青鸾回答无，便又洋洋洒洒的往外走去，倒也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过还是保持着那初日一样的笑容，从容不迫，目不斜视的走出了校场。 -- 试卷不多，也就百人，批卷者为大司马麾下诸将，为了彰显公正，六卿之中余下五卿也派了代表参与其中，于是阅卷批卷之事做得也快，没到三天就将合格选了出来，也是颇为严苛，百人竟只留下了一半。 据常敏给常岚带回的消息，说这留下的一半之中还是多为世家子弟，毕竟普通国民在受教之上不如公卿，不用多想普通人依然被权力排斥在外。 「呵，」常敏轻笑，道：「阿姐，不过这次考试最出名的怕还是您府上那位了？」 常岚虽然与霍显交好，但霍显、白玉几人忙于周旋，并没有给她带话，她只知道姜青鸾过了，至于如何出名她并不知情。 「殿下是有将才之人。」常岚说道，姜青鸾第一个交卷她还是知道的。 「好个有将才之人。」常敏道：「怕现在到处已经在传她投机取巧了。」 「投机取巧？」 「阿姐，我知道你与霍大司马交好，不过据我在大司马处的探子来报，姜青鸾的答卷倒是争议不小。」 常岚倒是觉得这个弟弟有本事了，她道：「敏，什么时候大司马里都安插了你的人？」 常敏尴尬的笑了笑，他在常岚面前还是老实，无所不言。 「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就是一个看门的执戟校尉。」 常敏的职责本是为常岚在各司各部进行打点，他四处拉拢一些小人物倒也无可厚非。 常岚也不多过问，倒是好奇于姜青鸾的答卷是如何出奇，她问道：「殿下的答卷有何问题？」 常敏回答道：「那捲可让霍大司马与丞相府下的大夫争论了许久，最后又找来了左右二位将军及颜起一同阅卷，几位大夫共同决定下才过了此卷。」 「休要卖关子。」常岚道：「那捲子上写了什么？」 「写了两个字：投降。」常敏按着头回答道。 常岚也是一惊，她不由的坐直了身子，带兵打仗投降也不是不行，但这是考试，阅卷者皆是大辛权贵，如此作答怕显得有些太不认真。 常岚回忆了一下，说道：「我记得那日的题目不是以千人对万人，如果取胜吗？」 「可不。」 「那殿下写投降，不就是完全不按要求行事吗？怎么又让她过了。」 常敏又笑了笑了，这才答道：「她在那千人之队上标註了一个夷字，在那万人之队上标註了一个辛字。」 常岚先是疑惑，后又豁然开朗了，那题目只写了如何取胜，只是地图上画着两支队伍，一支千人，一支万人，或许是出题者的疏忽，才让姜青鸾打了差边球。别人都在地图上画上战略部署，她则直接改了队伍的名字，倒是用了最近的方式扭转战局，但也确实如常敏所说，似乎有些投机取巧了。 第73页 「据说当时白玉看到这卷子之后是想直接驳回的，估计想着姜青鸾是你的人，于是又把卷宗给到了霍显。」 「老师怎么看？」常岚其实极在意霍显的看法。 「霍显当时就大笑了起来，只说兵不厌诈，今天倒是上了姜青鸾的道，于是就把符王的卷给过了，不过阿姐您也是知道的，符王殿下本是女子，又在风尖浪口，对于霍显的决定多数人是不服的，于是才有了多位大夫一同阅卷的事。」 常岚点点头：「殿下也是聪明，将军队命名为辛，那几位大夫之中多人都是将军出生，谁愿意承认我大辛会败，倒是算得准。」 常敏又道：「也真不知道这位殿下是真傻还是装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是真傻，看见公主就傻了 常岚：那不是要嫁一个傻子…… 第43章 真傻还是装傻常岚中心跟个明镜似的，她一定是相信殿下的。 随后又与常敏聊了些关于其它的情报信息，期间有提到上洛与上京的两位世子将于武试时到达天平，与众选将一起参加武试，又提到了常敏想让常敏去百里县为丞的事，常敏自然是非常乐意的，只是由于宗室那边的关系无人打点，所以不知道如何安排，眼下又以选将之事为大，百里县的事又得搁置，不过常敏又叮嘱常岚尽快在宗室处安插眼线，早做安排。 姐弟谈完正事谈家常，不一会就听见门外脚步声传来。 「公主，孤回来了。」姜青鸾轻车熟路进门，脱鞋就入了房。 「阿离，给殿下备水。」常岚起身，一脸笑意迎了去。 「阿姐，我来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热情。」常敏嘀咕道，他站了起来常姜青鸾施了一礼：「符王殿下。」 姜青鸾门口脱鞋时就见到多了一双男人的靴子，没想一常敏。 「敏公子。」 二人相互打过招唿姜青鸾也入了席，不过常敏却没有呆多久，他为常岚犬马的事知道的人甚少，多数人只以为常敏依附常岚讨些好处，二人背后的关系就连霍显也不知。 叫阿离送走常敏之后，常岚才控制不住的颜面笑了起来：「殿下，听说你文试过了。」 姜青鸾点点头：「过了。」 「听说那回答挺有意思。」 姜青鸾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孤可是很正经的回答。」 「可把霍大人搞得头疼。」 姜青鸾也不多做解释，其实那试题本就是僵局，霍显出这题的意思应该是看参选者的应变能力，以地图上面的地势与人数差异，那一千人是必定要败的，但姜青鸾就想破这局，以战术破不了，那就不如颠倒黑白，所以姜青鸾知道所有人的回答之中应该只有她是赢了此役。不过她这样答题除了想赢以外，倒还有其它目的。 「不管了，头疼就头疼吧，孤总是过了。」 「武试是后日吧？」常岚问道，文试之后就是武试，其实将军们不用功夫太好，但也必须善骑射。 姜青鸾对于武试还是有些自信的，不过经歷了太多，她也知道凡事谨慎，也只是点点头答道：「听说是比骑马、射箭及马战三项，骑马、射箭倒还好说，马上对战如果遇见力士怕还是难以应付。」 「到时对战以什么决定？」 姜青鸾想了想：「应该是抽籤而定。」 「那我让我霍先生做下手脚。」常岚一心想让姜青鸾过，就算坏了规矩也行，毕竟最终姜青鸾是否出仕对她极为重要。 姜青鸾想到那日霍显对她的交待，若想堵住悠悠之口她必定要有一场苦战，别说常岚让霍显为自己选一个弱小的对手，怕霍显早就准备好一个最难对付的给自己。 「公主无需担心，孤能应付。」姜青鸾答道，心中还是感谢常岚的厚爱。 「听说……」常岚想起了刚才常敏提及之事：「上洛与上京的两位世子也会来。」 姜青鸾闷着点点头，这两位便是打着迎娶常岚的思心来的，虽然皇帝常桓并无此意，但前提也是要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但想着常岚始终要嫁人，她又难免有些苦闷，那旭日一般的笑脸收了回去，换之是进锁着的眉头。 「殿下…可在担心？」常岚问道，常岚自知现在是姜青鸾靠山，如果她嫁人姜青鸾指不定又要回到之前的生活。 姜青鸾自然也在担心，不过担心的确实心仪之人嫁了别人，她抬眼看向常岚，自然也想吐露心声，可这是大辛，谁又能接受这样的一段感情，姜青鸾犹豫片刻将话吐下。 「殿下无需担心，我一定会保殿下平安。」 保平安？姜青鸾不需要常岚保她平安，她却不知常岚明不明白。 「谢公主。」 常岚又让阿离给姜青鸾倒瞭望春寒，她将酒杯递给对方：「祝殿下旗开得胜。」 「好。」姜青鸾将酒一口喝尽，她一定要旗开得胜，为自己赢回一切。 -- 龙牙将军白玉确实接到了一个隐秘的任务，接到任务时倒是颇有些吃惊，那任务是由霍显的亲信送来的，才看到霍显安排的事，他还有些不相信。 「这……让嵇叔达与姜青鸾对战？」白玉向那亲信问道：「老师可是认真的。」 霍显亲信答道：「我只是替大司马传话，大司马的心思，小的也不懂。」 第74页 白玉一直以为霍显是准备给姜青鸾放水的，毕竟文试时那样的答案都给过了，可现在却又看不明白，嵇叔达自小习武，他父亲是左将军，身边高手如云，嵇叔达自然也一身好武艺，再加上他生得人高马大，气大如牛，在天平城之中惹是生非也并无对手，平时与他练手的也都是些不要命的军人，在这些参选者中都称得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姜青鸾骑、射应该不差，但是对战来讲，遇到嵇叔达怕也是无能为力，但这次比赛骑、射只占一半的分数，对战占一半的分数，除非姜青鸾在骑射之中表现超出寻常，否则对战一败她或许连参加夏苗的资格都没有了。 送走霍显亲信，白玉就往射场而去，射赛已经开始，每条射道皆有三名龙牙监督，一位龙牙守在箭靶处，余下两位则站在射者身边守着，一是为了制造压力，二是为了检查射者身姿。 走到姜青鸾的射道边白玉停下脚步，姜青鸾还没有开始，只盘腿坐在地上打磨着弓体，时而检查着箭身，倒像是一个老兵的模样。 「这下可不是你写个投降二字就能赢的了。」常庭站在姜青鸾身边，破天荒的他居然也过了文试。 姜青鸾抬头看着常庭，对方还是一脸不屑的样子，她反而笑着回答道：「庭公子说的是。」 「不过我知你们符人射箭不错，」常庭昂起下巴：「但是玩刀弄剑不是你们女人做的事情。」 姜青鸾将弦上到弓上，调整了一下松弛，回答道：「那比一比？」 常庭一愣，平日里姜青鸾见他都会礼让三分，今日倒跟自己硬上了，虽然平日里他这张嘴没少怼过姜青鸾，但正阳节姜青鸾投壶胜过孔毅达的事天平皆知，若真是比个上下他也没个底，不过话赶话说到这里，他也不能认输。 「比就比，还怕了你个娘们不成。」 姜青鸾伸手对常庭说道：「那公子请。」 常庭也是个公卿子之，自小庭前受训，学文习武，在宗室之中虽算不上佼佼者，但心中自傲，也觉得自己不差，如今姜青鸾在他跟前挑衅，他断然不能输了气势。 常庭引弓上箭，或许是为了耀武扬威，竟也将弓拉了个满月，他似乎以自己这副样子极是满意，嘴角上扬松手放箭，只见那箭势如奔马直直的朝着箭靶而去，箭入靶上，那靶子也微微摇晃。 「可惜了，差一点。」常庭故意说道，离红心确实只差一点点，也算得上好箭。 接着常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与力道，如果总结经验并加以改正，这次应该能在红心之上了。同时姜青色也开了弓，不过她的手指微微调整角度，跟着与常庭同时放箭，这次常庭调整之后那箭直逼靶心，可任谁也没想到怪事却发生了，姜青鸾的箭却不是直线出去，竟带着些弧度，而她弧向的位置正是常庭的箭失之上。 力量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只要稍稍的改变力的方向，全盘皆变。果然姜青鸾的箭带着箭气略地，竟然影响了常庭箭失的方向，而姜青鸾的箭又以一个弧形正中靶心，再看常庭，那箭竟然再一次错过红心。 常庭一怔，狠狠瞪向姜青鸾：「你!」 「这才一箭。」姜青鸾开弓，放箭，那箭又是漂亮的落在了红心，她方才说道：「第二箭了。」 常庭不甘落后，也跟着放箭，可阵角已乱，失了气势，又怎么能再与姜青鸾相搏，果然两箭之后就败下阵来。 姜青鸾看着空空的箭袋，里面的十二支箭已经放完，她对身后的龙牙军道：「我已经射完，请检查。」 那龙牙军全程看着姜青鸾射箭，怕是大辛之中也难找到这样的弓箭好手了，便立即在姜青鸾的公文上写上了优字，同时道：「第二场比试是马赛，请将军这边请。」 「符王殿下，好箭法。」一起站在不远处的白玉主动上去说道。 「白将军。」 「既然如此强，又何必在文试里装疯卖傻呢？」白玉问道。 「兵法有云：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姜青鸾淡淡答道，只见已有不少人往马场而去，便又给常白含首，往马场去了。 常白看着姜青鸾，她一开始文试时的假装弱小，装疯卖傻只是为了迷惑别人，若之后她只稍有成绩更能让人惊讶，就像自己此时的感觉，第一次常白会觉得背上一汗，此人若是带兵，那必定是天下良将。 第44章 箭赛完毕的人都会先去马场，上一轮文试下来，这些参选者所剩不到一半，马场上一眼看去人算不上多了，突出者就更为扎眼了。 「这边选马。」一位引路的龙牙见姜青鸾驻足一直在看别人比赛，有意上前提醒道。 姜青鸾顺着指引方向而去，没两步便到了马厩，龙牙军的马厩比骁骑的更大，管理的也是井井有条，那些马匹体格相似，身材健壮，毛色漂亮，一看养的就十分精细，其实选哪一只感觉都差不多。 姜青鸾顺手在马厩边的筐里拿了一根萝蔔，这倒是吸引了不少马的眼色，她左右看了看，走到一匹黑马身边，摸摸这马的额头，那马很快回应了，倒是个性格不错的，姜青鸾将萝蔔递到黑马的嘴边，又往它的脸颊挠了挠。 低声道：「就你了。」 将马拉出，在马厩外的龙牙处领了马具，姜青鸾依次将马具给那马儿穿戴上，同时她回忆着刚才看到比赛的情景，马场之三人一组进行比拼，看谁在场上捉到的兔子最多，姜青鸾倒是摇摇头，这对她来讲未免也过于简单了吧，曾经参加草原上的那达木时，她抱羊的成绩也不差，众多草原勇士之中前十是排得到了。 第75页 「捉兔子。」姜青鸾轻笑上马：「今天让他们看看谁才是兔子。」 姜青鸾随机与两名未见过的男子分为一队，她不认识别人，别人可认识她。 「符王殿下。」那男子倒是挺客气：「这骑马还真不敢和你们符人比。」 另一位长着鬍鬚的男子似乎不这么认为，他反而调侃道：「符王你既然知道投降二字怎么写，那知道女人天生弱小，就应该投降。」 那位稍客气的男子却嗤之以鼻，他笑道：「方才第一组比赛怕卫兄没有看到，也是一位符国勇士拿了头筹。」 姜青鸾倒不在意那些轻视，不过那位符国勇士倒让她有些好奇，她还真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个符人。 「男人女人还是有别的。」那姓卫的鬍鬚男子回答道：「何况符王殿下似乎喜欢投降？」 男子说完之后，附近等候入场或已经出场的人都笑了起来，姜青鸾那文试的卷子天平皆知，天上都以为她是个投机取巧的人物，不仅仅是这卷子，怕是其它地方也是如此。 姜青鸾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说道：「那还请这卫家公子给我万军临阵的压力。」 「诸君，准备入场。」一位龙牙说道着拉开了进入赛场的栅栏，同时他举起手中的一旗帜，在赛场的另一头数十只兔被放了出来，那龙牙又道：「捕多者获胜。」 不待龙牙话毕，三只马就奔腾而出了，姜青鸾一马当先，没骑两步就见脚下有一只兔子，兔子不比羊，体形更小身手也敏捷，不过速度会稍慢一些，姜青鸾翻在马的一侧，一只脚挂在马蹬之中，下手一捞那兔就被捉到了手上。 再次回到马背坐正姿势，她再往四处看去，刚才那些嘲笑她的人都乖乖的闭上了嘴。 「姜青鸾，一只！」看守比赛的龙牙喝道。 将兔子放回筐中，姜青鸾再次出击，回头却看与她同赛的两名男子正追着一兔在跑，那兔子明显胖了些，捉起来比较容易。 她没心思跟这二位争只肥兔，又不是在狩猎，姜青鸾就驾着马随意的在赛场上奔跑，看到一只兔子就是上前一捞，那兔子保准就被捉了起来。 「姜青鸾，五只！」 听着龙牙的报数，姜青鸾越发不急起来，总共就十只兔子她一人就取了一半，若是往日余下的她就让出去了，但今日不同，霍显已经提醒过她，要赢就要赢得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姜青鸾又是转身往赛场中间去了，果然又是少时，余下四只兔也收入馕中。 「姜青鸾！你识趣一些，我父亲可是卫氏家佬之一！」那鬍鬚男子喝道：「你这么做未免太过分了吧！」 姜青鸾一个上前将对方与兔子分开，倒是莞尔一笑，回答道：「投降二字，卫公子当也是会写的。」 「我投降。」那一直挺客气的男人耸耸肩，自己退出了赛场。 「聂密退赛！」 「卫公子，确定不认输？」姜青鸾挑眉，现在换做一脸挑衅了。 「本公子不认输，最后这只兔子我要定了！」 「佩服。」姜青鸾拱拱手，却是一个转身将最后一个兔子捉入了怀中。 「姜青鸾！十只！」龙牙最后报导，这一场内缴获十只兔的仅两人，而两个都是符人。 「卫公子，有时候不战而降也是给自己留下些脸面。」姜青鸾摇晃着手中的兔子又扔回了筐中。 「姜青鸾，你受死！」姓卫的男子心有不服，说着就骑马朝着姜青鸾奔去，今天且不说丢了夏苗的资格，还受到奇耻大辱，这男人摸出怀里的匕首，狠狠的朝着姜青鸾刺去。 突然只听一声清脆的弦响，也不知道哪里飞来一箭不偏不倚的射中了男子的手掌，那匕首叮咚落地，跟着四周的龙牙上前将他缚下。 那一刺姜青鸾要躲也是躲得过的，她故意没有马上躲开就是想让这场面再热闹一些，就是要成为这场选将的热点。 姜青鸾左右看去，也不知道是哪位龙牙箭发出众，竟能有如此本领，在快马之中精准射到他人手掌，却不见执弓的龙牙，反而见到马场边有一个少年向手按胸前微微向她行礼，那孩子高鼻色目，一看就不是中原人，想到刚才别人提到第一组也有一位符人，而那位符人也是拿了十兔，她觉得应该就是对方。 「上一组离场，下一组准备。」龙牙提醒道。 姜青鸾赢了满堂喝彩，这又一脸微笑的退了场，接着等待她的是第三场比试——马战。 牵着那黑马姜青鸾又去马厩那里选了些萝蔔，一起上过场就是战友，之后还得有一场苦战。 第三场马试是在离马场颇远的点将台，姜青鸾牵马慢悠悠的往那里走着，顺便也想听听身边那些公子们的谈论，果然刚才主动弃权的聂密走了过来，他应该知道骑试惨败，之后也再无可能进入夏苗，便连马都没有带就跟了上来。 「符王。」 姜青鸾停下脚步，她是非分明，别人敬她，她自然也敬人。 「密公子。」 「并非公卿世家，称我公子，实在是受不起。」聂密回答道：「我在家中行二，叫我聂二郎吧。」 姜青鸾这倒对对方有些令眼相看了，不是公卿都有这一般的胆识。 「聂二郎找孤是有何事吗？」 「无事，我并非公卿，此地亦无熟人，见殿下面善便跟着了。」聂密倒是诚实。 第76页 「聂二郎这就弃赛了？」姜青鸾问道。 聂密伸手指了指左右的公卿子弟，又指向点将台：「公卿们自小接受庭前受训，我自然是比不得的，还有上京与上洛的两位世子，跳过文试直接到了武试，刚才我见二人场上捉兔，那身手也是了得，特别是上京的那位公子，人高马大，相貌堂堂，我一介国民，又如何争得过？」 姜青鸾暗自点头，霍显倒是想广修大道，纳天下贤士，但仅从教育这一块就已经分为两个阶级，公卿们出生优沃，世家皆有家学，每日衣食用度皆是上品，不为用三餐发愁，而国民却不同，虽然街里之中也有私塾，但老师的眼界就是他们的天顶，再往下说成年之后便要考虑生计，家都养不起又以什么来作学。 「聂二郎说得极是。」 「符王，你可知一会比试的规则？」聂密主动提道。 霍显一早就告之过，姜青鸾自然知道，她道：「接着是马战，由上峰抽籤，二人对战，马战的分数占了武试的一半，一般情况下马战如果胜了，加上骑射的成绩就能定夏苗的名单了。」 「那你可知你的对手是谁？」聂密好奇的问道。 「不知。」姜青鸾眼睛一亮：「倒是聂二郎的对手捡了个便宜，若是我那便是最好。」 聂密知姜青鸾说的玩笑话，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符国人不分男女向来勇勐，刚才骑赛时那位符国少年也是英武非凡，殿下又何况避战？」 姜青鸾如实说道：「男女之别还在于这力气之上，我虽然有战斗技巧，但是遇见同样的高手，力气又在我之上，那就有些难度了。」 姜青鸾又扫过周围一圈，比她结实的大有人在，她接着道：「所以下一局，对我来说还有些困难。」 聂密自然也捡好听的说，道：「符王还是不用担心，在下祝你旗开得胜。」 「谢过聂二郎。」 二人对话之时姜青鸾已到了点将台外，两个守卫的龙牙一眼就认识出了姜青鸾，其中一人道：「符王既然来了，那再下一组就是你了。」 「敢问我的对手是何人？」姜青鸾也打探道。 那龙牙居然嘴角上扬了一下，看样子像在冷笑，他回答道：「嵇叔达。」 作者有话要说：姜青鸾：人挡杀人，佛挡杀佛，鸡挡杀鸡 公主：你好歹是个诸侯，杀鸡就交给下人来吧 第45章 「嵇叔达。」 这在姜青鸾的意料之外，可一切又在情理之内，霍显想要让她堵住别人的嘴，自然要派最强的人与她对战，同时嵇叔达是太子幕僚，左将军子，如果嵇叔达胜了，那霍显也是卖这二人一个面子，如果嵇叔达败了，那只能说姜青鸾确实厉害。 「那人可是个厉害的傢伙。」聂密也附和道，嵇叔达在少年公卿之中也颇有名声，而且一直跟随着他的父亲，也在军中学了好些东西。 「符王，请去一旁更衣。」龙牙提醒道。 姜青鸾往战将台那里看去，才见所有参选者都身着龙牙军的铠甲，说来也是，刀枪无眼，既是马战摔落马下也有被践踏的危险。 姜青鸾拜别聂密便往换衣的棚中走去，不过没走几步却发现那棚中内外皆是男子，这换衣倒是个难事，不过想想只是把铠甲穿在身外，也倒无妨，反正这大辛在意男女有别，她可无所谓，倒是挥袖就进了棚子，也不管那些男子们莫名其妙的害羞，她拿起铠甲就往身上套。 「姜青鸾，你可知男女有别！」 为自己套上胸甲，姜青鸾答道：「不知。」 「符王……这……这可是大辛。」 又为自己绑上护腕，狠狠的拉紧护腕上的绳子，道：「这个孤知。」 「既然都知道，那为何不出去。」一名脸蛋生得漂亮的男子护着自己的胸前，他明明还身着里衣，却像个未嫁的媳妇。 「我来换甲的。」姜青鸾并不在意，依次将其它的铠甲部件套在身上。 不过这些公卿里总有几个刺头，果然一个壮实的男子一脸邪笑就走了上来，他走到姜青鸾身前，直接将里衣脱了下来，袒露着身子，说道：「早闻符王的床人人都上得，今日不如让我也见识见识。」 说着那男人伸手就往姜青鸾衣领前，妄图将她的胸甲拉开，可这手还未触碰到姜青鸾，另一只手挡在了那男人的前面。 出现的是一个少年，虽然还面带稚气，却也是人高马大，就算在这棚里都是高挑的。 「滚。」少年喝道。 那男人感受到少年手腕上传来的巨大力量，但又不能说走就走，身边都是公卿之子，要是真离去了不是拂了自己的面子吗？ 「老子打死你！」男人说着就准备朝着少年打去。 「龙牙军营严禁斗殴！」 或许是听到了棚内的争执声，两个龙牙沖了进来将二人分开，只听其中一个龙牙对少年说道：「巴扎，马上就是你了，还不准备。」 姜青鸾此时才好好打量了她这位老乡，这少年应该不及二十，瞳孔中泛着一层淡淡的绿色，看不见他身上有何纹身，更不知道来自哪个部族。 那位叫巴扎的少年回过头看下姜青鸾，他往自己左胸勐的拍了两下，转身就跟着龙牙出了帐篷。 龙牙军已立了规矩，于是谁也不敢再造次，大事当前，姜青鸾也不想惹事，便急急换好了盔甲走了出去。此时，刚才那少年已经立于马上，手中拿着一柄弯刀，虽然兵器长一寸，便强一寸，可马上的民族就是偏爱这弯刀。 第77页 再看少年的对手，与少年年纪相仿，但是略显文弱了些，二人就体形而言就已分出高下，接着只听赛场上的龙牙大喝了声开始，两人便策马奔跑起来，巴扎驭马的功夫更为纯熟，只见他驾着马一直将对手往外侧逼，那温弱少年原本持着长矛应该更占优势，但一直被近身也无法施展，没几下就被挤到了马下。 这场胜利毫无悬念，姜青鸾还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对战上，她看着对面的等候之中，嵇叔达早就戎装准备，随时准备上场，姜青鸾也不能懈怠，她再次检查盔甲上的每一个接口，确保一会刀剑相向时不会有危险。 「国君，你的马。」 姜青鸾回头，只见那少年牵着她刚才选的那只黑马出现在她的身前。 还是那个标志性的微笑，姜青鸾道：「谢谢。」 任谁也没想到那少年竟是突然单膝跪地，又一次拍着自己的左胸，那少年说道：「愿国君旗开得胜。」 突然的行礼让姜青鸾有些不知所措，不过她又马上恢復了状态，眼下这个少年来歷是有些可疑，但她得先应付更重要的事。 接过缰绳，姜青鸾一跃上马，她又看了眼那少年的弯刀：「可否借公子宝刀一用。」 巴扎没有丝毫的犹豫，取下弯刀就递上了去，姜青鸾看着那刀上的波纹，不用多说也知道，这玩意是洛铁打造的。 「谢过。 -- 嵇叔达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竟然是姜青鸾，他的脸色有一种说不出的难看，她见过姜青鸾投壶，是个好手，也见过姜青鸾治兵，兵士对她多是信服，但是却从来没见过姜青鸾动刀，都知符人马上功夫了得，姜青鸾肯定也不差。 同时嵇叔达也头疼，对方说到底是一女子，定然是赢不了自己的，可是自己赢了姜青鸾也是胜之不武，怕又会被天平城里那些碎嘴的弯酸个不行。 「叔达兄。」姜青鸾驾马上场，客气的拱手。 「符王。」 「没想到对手是你。」 「我也没想到。」嵇叔达回答道，同时又说：「更没想到太子的门下你不做，还是去了长公主那里。」 姜青鸾知道自己选择了常岚，令东宫那边有些不快，不过常家这三个孩子向来一心，常岚已经帮她做了解释，嵇叔达一心拥护太子，自然也见不得朝三暮四之举。 「公主于我有知遇之恩。」姜青鸾笑着道：「我自会涌泉相报。」 「那既是各自为政，就别怪我今天不手下留情了。」 「那请吧。」姜青鸾拔出弯刀，已是将马肚子一夹，朝着嵇叔达冲去。 嵇叔达的武器是一柄槊，它比枪还要长些，在它的尾部有一个实心的铁鐏，前后都可作为武器，这武器造价极高，也只有少数的贵族可以使得。 嵇叔达将长槊一挥，也迎面而上，作战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第一次兵器的触碰就决定了之后的输赢。 长槊朝着姜青鸾勐刺，姜青鸾侧刀将长槊滑开，弯刀若不近身便发挥不了功效。嵇叔达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他的长槊正需要拉开距离才能克制弯刀，于是他勐得一拉缰绳让身下的马儿停了下来，姜青鸾则又往前跑了几步，果然距离如嵇叔达所料拉开了约有半丈。 嵇叔达长槊举过头顶，朝着姜青鸾勐的噼下，他所想的是姜青鸾举刀格挡，他便借着长槊之力一举压下，姜青鸾女子之力，一定没办法与他僵持，之后他自然胜券在握了。 不过却是事与愿违，长槊噼下，姜青鸾竟然丝毫没有挡地意思，只见她一跃跳到了马背上，侧身躲过了长槊，更甚的是她一脚把长槊踩在了脚下。嵇叔达想将长槊收回，姜青鸾却顺势一跃再一次将长槊踩进了地里，接着顺着长槊的杆冲到嵇叔达跟前。 嵇叔达也没有料到姜青鸾会来这一出，他在父亲的军营里常与老兵对峙，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作战方式，现在他这长槊拿着不是，放手也不是。 「叔达兄，得罪了。」 姜青鸾的刀已放在了嵇叔达的胸前，而场下突然安静了下来。 嵇叔达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三招之内败在姜青鸾手下，一时间自己脑子里也是茫然一片，等回过头时已听到场上的龙牙公布姜青鸾胜出。 「承让了。」姜青鸾从长槊跳下，她一将嵇叔达的长槊从地里拿了出来，反转槊头将武器递了回去：「长公主还等着孤，孤先告退了。」 赛场周边，刚才的安静变成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嵇叔达本就是唿声最高的参选者之一，没想到现在竟然被姜青鸾一击打败，一时间关于这件事的话题倒是多了不少。 姜青鸾不想再次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原本是想看看上洛、上京两位世子的表现，但想想应该也没有悬念，她还是决定快速离场，而且走得还是小路，她一路快行，竟然没走几步眼前便冲出一个。 「巴扎？」 正是那符西少年，他见到姜青鸾，再一次的跪下，先行了一个符礼，接着又是双膝跪地，往地上嗑了头，这才说道：「感谢长生天，果然找到殿下了。」 姜青鸾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她逃跑之时颇为狼狈，之后也派出过探子回符国，探子回报符国国民对于新君是极认可的，这又是哪来的符人在找自己。 「起来。」姜青鸾不愿引人瞩目，忙把少年叫了起来拉到一边，又道：「你是谁，从何而来？」 第78页 少年这才说道：「我叫巴扎.胡赫，是牡丹.胡赫的儿子。」 胡赫这个姓很陌生，但牡丹这个名字却极是耳熟。 「你是牡丹阿嬷的儿子？」姜青鸾想起了，她母亲有一位中原的侍女就叫牡丹。 少年点点头：「母亲后来嫁给了我父亲，塔塔.胡赫。」 「所以你找孤有什么事吗？可是我牡丹阿嬷有难了？」姜青鸾问道，那侍女的样子她还依稀记得，是个极勤快的姑娘，泡的奶茶最为好喝。 「不，是符国有难。」 第46章 「符国有难，与孤何干。」姜青鸾神色是满不在乎，她接着还是往校场走着，说道：「新君已立五年，又姜城家佬相助，我一个废王，连自己都救不了，又怎么救符国？」 巴扎跟了上去，他不管姜青鸾的推诿，直接说道：「今年边境极寒，至今还未入夏，牧草不长。」 「那是长生天的事。」 「往年您父亲和您都会允许我们西征，以抢些夺一些粮食与土地，可新王却无视我们的的困境，这样蛮人与符人一定会再陷入战争，符国将不为国！」少年跳到姜青鸾身前：「殿下，我部及其它几个部已经集结了数万人马，迎接您回符地。」 姜青鸾走出校场正门，老远就见巴勒牵马等着，她挑起眉对少年说道：「再不让，别怪孤不客气了。」 「殿下你为何不信我？」巴扎一脸着急，马上又要跪下了。 姜青鸾确实不信这叫马勒的少年，虽然他自称是牡丹阿嬷的儿子，却又如此唐突的让自己避復，联想到自己最近在大辛抛头露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姜城那边又有所行动，三年前她还没有住在孔府，而是住在皇帝安排的冬宫，正是在那里她遭遇了刺客的袭击，跟随她过来的死士全部战死。 「好了，下月初便是夏苗，好好准备一下吧，孤王现在只想在辛为官，符国的事不要再找我了。」姜青鸾朝着巴勒挥了挥手，她又道：「巴勒.赫哲，赫哲部第一勇士，你要不想惹事就快些离开吧。」 巴扎自然听过巴勒大名，这人连续几年在那达慕上被封为战神，果然他停下了脚步，但还是心有不甘的说道：「殿下，夏苗结束前，我都会守在这里等你传唤的！」 姜青鸾不再回头，走到巴勒身边跃马而上，直直的往北而去了。 「那人是谁？」巴勒刚才也发现了姜青鸾那里情况不对，见对方也是个符人，不由的想起了三年次刺杀的事，也有些紧张。 「自称是牡丹阿嬷的儿子，告诉我国家有难，让我回符国拯救黎民。」姜青鸾说道，一副不相信的口气。 果然巴勒也大笑起来：「就您一个无兵无权，还在人家公主家蹭吃蹭喝的？」 姜青鸾往巴勒腿上踢了一脚，说道：「怎么说话的。」 「也是，」巴勒又回过神说道：「怕是宗室那边又有什么阴谋，要否让公主帮你查查此人，既然他参加了这次选将那一定有档案在龙牙军。 姜青鸾也正有此意，她点点头说道：「如果真是宗室那边有动作，那离乱世的到来就更近了。 巴勒拍自己胸前拍了拍，恭敬得说道：「乱世出英雄，国君一定可以高飞。」 姜青鸾如果不是心怀大志，当年又怎么可能剑指西域呢？只是命似潮汐，且高且低，高时方才知天之大，低时且看人心冷暖，如果再让姜青鸾踩着尸体一飞沖天，她也并不愿意了。 「只盼再无乱世。」姜青鸾低声回答道。 「怎么可能？」巴勒回答道：「除非这个天下，您说了算。」 「是啊，」姜青鸾拍着自己的马头，说道：「可这乱世谁又能已战止战。」 -- 常敏这个纨绔，这次倒是一脸乖巧的坐在霍府的书房里，他腰间配着一把古朴的铁剑，与上次祭祀时那把镶满钻石的剑相比又内敛了许多，他看样子有些紧张，不断的抓着自己的裙边将掌心的汗擦尽。 不一会书房外就传来了脚步声，听声音是两个人走来，少年抬眼期待得看着门外，只霍显从容而入，而在霍显身后跟着的却是他的阿姐。 常敏起身，行礼道：「阿姐，霍大夫。」 霍显与常岗入坐，常敏也跟着坐了下来，他有些按捺不住的先开了口：「百里郡一事，宗室要是同意了？」 之前霍显与常岚答应他会想办法做百里郡郡首，虽然最近下京一事，求亲一事和现在选将一事纷扰不断，但是二人确实也在做规划。 「敏公子消息真是灵通呀。」霍显说道：「看来宗室之中也有你的好友？」 原是常岚让常敏去宗室里安插细作，但常敏是常岚的一道暗棋，连姜青鸾都不知道的人，常敏也自然不能承认，好在他披着顽劣少年的外衣，藉口倒是不少。 「名仁子的儿子常庆近来好赛狗，我家正好有一只猎犬，那日便听他讲说家佬他想见我。」 「家佬给你提了百里郡的事？」霍显问道。 常敏点头：「只说那边缺一个掌畜令丞，问我是否愿意离开天平，去那里任职。」 百里郡农业不兴，反而畜牧业稍发达，这掌畜令丞还是在实职。 常敏又看向常岚：「也不知道阿姐是如何说动家佬的。」 这也并非常岚说得动，她既然想让常敏去百里郡办事，那自言行均要将此事放在心上，前些日子回宫住了几日，去皇宫里几位嫔妃那里走了一趟，借着自己为后宫管帐的功夫，在常桓面前倒是没少的常敏的母亲，这自然的常桓也想得起那庶出的儿子。 第79页 「还是父亲的意思。」常岚答道：「原本父亲是准备封你一官半职，霍大人这才又提到百里郡兵家必争之地，父亲才想到把你放那里，日后你也需多向霍先生请教。」 常敏跟着对二人行了个大礼，毕竟隆光帝常桓儿子众多，光嫡子的就有两个，庶子十个之多，各个的母亲都比他的母亲出身要好，前朝皇帝的庶弟们哪个不是发配到边境领地去做小尹，而今朝隆光帝也只封赏给了嫡出兄弟们食邑与爵位，常敏庶出的几个叔叔们好些纷纷改了姓，有的离开了大辛有的在天平城里任一些校尉之职。 「谢过阿姐，谢过霍先生。」 常岚这才又交代道：「阿弟，一去百里郡与天平又有数百里，你需学好照顾自己，天平城里时的作风就别在那里使了。」 霍显也点头说道：「宗室领地规矩多，若想往上走，还需按他们的规则来，希望日后敏公子一路高升，可以助公主与老夫一臂之力，他日朝堂相见。」 常敏恭敬的唱了声喏，随后又与常岚聊了些闲话，大致说了他上任的时间，正是在夏苗之后，之后又是些关于宗族里的八卦闲话，都是那位常庆说给他听的，他也换了个法子给常岚透露了些风声，大致是说宗室最近自己的营收比往年少，家佬也是着急，各郡多有马匪出现。 聊到巳时，常敏没打算留在霍府吃饭，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屋内又只有常岚与霍显二人，常岚心有惦记，也想早早归家。 「公主，这么急着走是在等殿下的消息行？」霍显问道。 常岚的女奴为她穿上鞋，她自己又理了理裙摆，笑着说道：「等殿下喜讯。」 「校场上的比试结果第一时间会传到我府上，公主在我这里问似乎会更快。」霍显又道。 常岚向她的老师作了一揖，道：「无需老师挂心，有些事我想与殿下一同分享。」 霍显知她学生心性，也不再劝留。 -- 常岚归家时便见到了姜青鸾的马，果然姜青鸾比自己还早一步到家，她回屋先换了身简衣，就带着阿离从小道前往姜青鸾的院子，方才小道口，常岚便见另一头姜青鸾正站在那里，阳光洒在她的脸上，五官有致，温润如玉。 「公主。」姜青鸾一脸笑意的走了过来。 「殿下。」既然姜青迈步，常岚便站着等她过来。 「公主你猜我今日战况如何？」姜青鸾走到了常岚身边，倒是一脸意气风发。 常岚不自觉的挽着姜青鸾的手，她微微笑道：「殿下当是大获全胜。」 「正是。」姜青鸾道：「不负公主之託，眼下看来进入夏苗当是没有问题。」 「不知上洛与上京的两位世子如何？」常岚问道。 姜青鸾心里虽知常岚当是不会远嫁，常岚也提过自己不愿出嫁之事，可见对方这么关心，心中还是有一丝不快，她道：「这二位我表现我便没看了，想来夏苗一定是能见到的，毕竟是霍司马是为大辛选将，二人无非是给你选的罢了。」 「我自是都看不上的。」常岚道。 此时却听门外阿离高声说道：「公主与符王正在议事，议完之后自会传唤。」 「我乃赤甲卫什长，是来寻我龙骧将军的。」 姜青鸾一听是来找她的，又看向这里的主人，常岚也是公事公办的，忙让姜青鸾出去看看，自己也跟了出去。 那赤甲卫见正主出来，忙跪下向常岚问安，这才又对姜青鸾道：「将军，我乃赤甲什长，有事要报。」 「说。」 「我于方才在公主府后门，捉拿到一名可疑男子，男子生称是您的部下，但并非我赤甲卫军士，我看也并非公主府府兵，见他话中有疑问，便将他拿下了。」 「是何样貌？」 「与将军一样，色目高鼻，符人打扮，看年纪不过弱冠。」 姜青鸾一下就知道是谁了，没想到这人竟然跑到公主府来了，联想到常岚的安全，姜青鸾正声道：「将人带前院议事厅，审！」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你符西相好不少呀，又找了个过来 殿下：不，我是无辜的 第47章 公主府是一个五开门、带左右耳院的大府，正门第一院就是用来议事办公的。和其它办事的府门一样，大门上挂着四字匾额，不过这常岚选的却是与其它官员选的字有些不同，朝中大员们通常会有明镜高悬，或者公正无私，常岚道院门口挂的则是心系苍生四个大字，一看就出于名家之手，四字由隶书写成，端庄典雅，见字如见常岚一般。 既然是姜青鸾审，那她自然坐在主席之上，常岚则在屏风之后，不露其面，只静静听姜青鸾办事，若有些什么自己也好提醒几句。 跟着两个赤甲卫将巴扎带上，巴扎身手当是不差的，现在竟是老实的让人擒住，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跟着巴勒也来了，他不由的多看了那小伙子两眼，又站在了姜青鸾身后。 姜青鸾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还真有些想知道他来这里干嘛：「巴扎？」 「君上。」少年一脸委屈，真没有校场那一般威风。 「你偷跑到公主府后门，是何原因？」姜青鸾问道，对方真是宗室派来探子，她倒并不害怕，毕竟这是天下的首都，任他们也不敢在市集之中对自己动手，但这事一旦牵扯的常岚，她总是心中挂着担心。 第80页 「我来找君上的。」少年抬眼，一脸憧憬的看着姜青鸾。 「咳。」屏风之后常岚轻轻提醒，又柔声说道：「这少年是符人，既然是来找殿下的那就先当私事处置吧。」 姜青鸾见常岚的意思是想将赤甲卫退去，这倒也是，毕竟这巴扎一会谈到的皆是大符之事，被外人听到多是不好。姜青鸾便顺势将赤甲退去，反正有巴勒在场，巴勒万夫之勇，一般人并不是他的对手。 姜青鸾让阿离给少年送去一席，让巴扎坐好，少年盘腿而坐，还是一脸委屈。 「你来寻孤，究竟为何？」姜青鸾还是坐在上位，她沉下脸，不怒之威，完全不见那春风和煦的样子，仿佛这才是君王应该有的模样。 「迎君上归国。」少年执着说道。 「大胆！」巴勒上前一脚将少年踹在地上，喝道：「可是宗室派你来谋刺君上！」 那少年倔强的从地上又爬了起来，对这种误会他似乎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他再一次的双膝跪地，真诚的说道：「君上信我，我这次来也并非一人而来，还有各部派来的代表，他们都在西市的酒肆里等我消息，如果君上不信，可以一併将他们请来！」 巴勒一愣，又回到姜青鸾身边，小声说道：「小心有诈。」 「这是天平城，没人敢胡闹。」常岚在屏风后说道。 姜青鸾给巴勒使了个眼神，让他安排人去西市盘查，接着又向少年问道：「部族们都在符地以西，如果要东到天平，需要跨越浮山，过大辛关卡，你们是如何避开大符王军，又绕开关卡而来的？」 少年诚恳说道：「不瞒君上，与我一同的总共五人，而我们代表的是各部数万人的心声，我们一直往北而行，好在长生天保佑，让我们顺利到达了边关。」 姜青鸾心上一震，符地以西是高原与草原，这些地方的极北常年冰封，寒风凌厉，就算是强壮的氂牛在那里也无法生活，曾经先王追击叛军，便将叛军往极北之地驱赶，整千人的叛军全部冻死在那了极北。 「你是从极北来的？」姜青鸾挑眉，有些难以相信。 巴扎直接脱下脚上的鞋袜，露出了自己的脚掌，左脚竟只剩下了两根脚趾，他说道：「极北寒天，每一步都踏在深雪之中，等我们走过来时，脚已并非是脚，君上为何还不相信！」 姜青鸾一怔，可她又不能再似少年一般冲动了，让阿离为巴扎倒上酒，姜青鸾道：「无郡首的通关文书，你们又是如何过的边境？」 「我们北行走到了庸国，那里四处都是流民，便跟着流民又走到下京，由下京安全之地一路沿着浮山山脉才走到这里。」少年喝下酒，方才觉得心头平抚，又接着说道：「我们去了冬宫，才知道殿下已经住在天平，好在君上神武，四处都在传您参加选将，为了遇见您我也就参加了。」 姜青鸾一直关注着巴扎的表情，这是一个真少年人的神色，心中觉得已是可信，正是这可信又让她觉得有几分心痛。 「辛苦了。」 少年翻越千山，遭遇万险，甚至被姜青鸾拒绝及不信任，此时总算听到了一句暖心的话，竟有些情难自持，顿时眼眶一热，泪珠竟然滚了下来。 「我大符儿郎怎可轻易落泪！」巴勒喝道，又是倒了一杯酒给巴扎：「把你那马尿给吞下去！」 少年将酒饮下，又摸眼泪，平抚心情，这又才说道：「今年一直天寒，未能入夏，新任的大王却不许我们往多草的地方转移，有些部族擅自往西去，但奈何沙族势大，有些反了符王，往东打去，可马无粮草吃，何以为战。」 姜青鸾沉默了，其实符人与部民之间一开始就是敌对关系，符国君主花了多年时间才摸索出一套与部民融洽相处的方式，部民不似符国国民，他们并不耕耘，也不需要土地，但正是这样一旦草场不够部民就会跑到耕民那里打草谷。正常手段便是符国带着部民们向西出征，一来符国可以确定自己在西门的地位，其次也可以安抚部民。 「所以，新任的符王不知，难道宗室也不知道吗？」姜青鸾问道。 巴扎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这当是宗室之意。」 姜青鸾也知歷代符王有实权者极少，宗室势大，一切皆是听宗室的话，但却不知为什么宗室会这样安排，只是摇头说道：「那你们希望孤做什么？」 「匡復符西。」 姜青鸾又如何不是这样想的，她正声说道：「我并不能解你们的燃眉之极，我在这里也只是小小龙骧将军，出不了天平城。」 巴扎埋下头，他也曾想过，自己翻山越岭来找这么一个被废的君主是否还有意义，但正是这样的翻山越岭，让他更有信念，就算姜青鸾再无能，至少他们也可以举她的旗帜赢取一丝机会，现在真正见到姜青鸾，方知这位符王一如既往。 巴扎抬头，坚定点头：「殿下所在之处，便是民心！」 姜青鸾突然有些侷促起来，她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这样的信任，毕竟曾经也是自己带着数万大军西去，却只归来半人。 「殿下，天生王者，莫使国民失望。」 姜青鸾看着常岚，公主含笑，双眼笃定的看着自己。 巴勒也跪了下去：「国君，万岁！」 如果说退路，姜青鸾有的是退路，在大辛为臣便是她最安全的路，但是，姜青鸾看着前方，公主府门外是繁华的大辛，这里国民康泰，民生繁华，而她的头上挂着的是心系苍生四字匾额。 第81页 人，一旦决定前进，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 随后，姜青鸾将巴扎与其它人安顿在了北市，也与众人会面，加上巴扎男男女女一共是七个人，来自六个不同的部族，有的以放牧为生，有的以狩猎为生，有像塔塔那样的大部族，也有仅百人的小部落，攀谈之下确实得知符国今年极是寒冷，最后竟有一人是符国商会的代表。西域之事符国的都护也不心再管。 姜青鸾摸着腰间的龙型玉佩，她虚眯着眼道：「你们可知，这过了今年，明年入春便可以解除了寒冬之困，但等我回去，怕没个一两年是做不到的。」 「如果符国王庭还是以这样的处理方式，怕也就三五年的时间，符国便将陷入战乱。」一个女人说道，她是符国商会会长的女儿，她眉头一锁，接着道：「牧民们的牛羊跟不上，我们的皮制也就无法出口，届时百家失业。」 「是的，我们不急这一年半载，只求迎君上回国。」巴扎附和道：「只要君上有此决心，我们便呆在你身边做牛做马！」 姜青鸾不知怎么，回头看了一眼常岚，或许真的是呆在公主身边太久，需要常岚为她增加一些信心，常岚也不知怎么了，竟一手按在姜青鸾手上。 「本宫真是羡慕殿下有如此死侍。」 姜青鸾看着常岚的手，这又才抬头对众人说道：「那既然你们来投奔我了，那我也就不再隐瞒，我确实有夺回符西之志，只是还需从长计议，首先还需要各位先帮我拿下领军将军一职。」 虽然不知道姜青鸾的具体打算，众人皆是口中唱喏而跪。 巴勒似乎也好几年没见过姜青鸾这一本正经的样子了，如今见他的君上坐在上方，一脸肃穆，终于承认了她的高远志向，而大辛长公主也伴她身旁，一切都是未来可期的样子。 巴勒跪了下来，他向姜青鸾行了一个符礼：「吾王万岁！」 众人自然也跟随了起来，他们的王总算是回来了。 第48章 根据大巫祝算的吉日，夏苗最终定在了八月初二。在此之前，也最终敲定了进入夏苗的人选，嵇叔达虽然败给了姜青鸾，但其它的成绩并不差，也是入选了，除此之外还有上京与上洛的两位世子，及陪同他们参加的二皇子常白，这三人的入选其实并无悬念，接着另有右将军的庶弟褚成，卫丞相的庶子卫钟，也有从其它诸侯国和周边郡杀出的黑马，总共是十一人入选。巴扎本也是入了选的，但他主动放弃之后，便是总共十人。 「恭喜殿下，」常岚将大司马处的公文递给了姜青鸾，上面自然也有姜青鸾的名字：「最后就是拿下夏苗了。」 姜青鸾看着自己的名字位列三甲之上，也是不负她姜氏自古以来好战之风了。 「嗯，」姜青色点头：「但愿一切顺利。」 「本宫以为，自己从没看错人。」常岚看姜青鸾，终是越看越欢喜的。 「我是说，公主入庙堂之事，也能随公主心意。」姜青鸾始终挂心于此，她与常岚之间已是真正都将对方之事当自己之事了。 常岚一笑，道：「入庙堂固然重要，但本宫想让这中原天下看到的是，男子能做之事，女子亦能为之，殿下尽管放心夏苗，朝廷之上，我自会想办法打点。」 姜青鸾忙于选将之时，常岚也并没有闲着，自然与霍显一起四处打点，只为在常桓行动前自己先入为主，否则等待常桓又给常岚找了婆家，那就真是晚了。 「原来公主早盘算好了。」这也并不出姜青鸾的意料，常岚也非寻常人，步步为营，谋定而后动。 「自然。」常岚低头煮上茶，不过心头却有些空，她盘算得了许多东西，就连皇权的心思也敢动，可是唯独眼前这人，她盘算不了，那心思也是想动也动不得。 「公主，为何脸有愁容？」姜青鸾问道，也有些担忧，倒是恍然大悟，又道：「可还是担心陛下让您成婚之事？」 常岚眉头一挑，成婚事小，嫁谁方是事大。 「殿下你是知我的，与那些凡夫成婚，我自是不愿的。」常岚嘆气一声：「奈何天命难违。」 姜青鸾知道，如果自己胜了，常岚就不会远嫁，但对自己来说，常岚嫁谁都叫远，毕竟自己不能一直守在对方身边，一时又有些哽咽，不知说些什么。 「殿下，你可有什么不嫁之法？说与本宫听听可好，如果有好计，我们当提早谋划。」 姜青鸾还真不知道，成亲一事她当符王时都不能做主，更别说一个公主了。 「亦或者说……」常岚别着头看向姜青鸾：「给本宫找一个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姜青鸾记得常岚说过，要找的良人是与她心心相印，却没说具体如何。 姜青鸾一下有些失神，她拿茶杯的手都有些微微颤抖，心里一阵乱，想来她用兵如神，没想到竟在常岚面前乱了心神。 「不知公主想找怎样的少年？」 「谁说一定是少年。」常岚也埋下头，她也有些胆怯，如果说出心仪对方，会不会让姜青鸾有些失措。 姜青鸾也想到或许是在说自己，可又一想这大辛哪里又容得下她与常岚，常岚又是攻于心计的人，绝对不会让自己留下把柄，若真是好不容易进了庙堂，肯定因为这件事情被弹劾。 第82页 常岚见姜青鸾这次真怂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都有些焦急。 「罢了……」常岚想来这事也靠不得姜青鸾主动了，自己也不便再开口了，总是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这人什么时候才开窍。 「其实……」 常岚见姜青鸾眼中一亮，那蓝色的光芒异常漂亮，这其实二字似乎又有了希望。 「其实什么？」 「若公主不弃……」姜青鸾紧张的抓着自己膝盖，她就搞不明白自己怎么突然如此窝囊。 「殿下……」 「若公主不弃，我便去的陛下求亲。」 常岚一直想诱姜青鸾说这话，可没想到姜青鸾真将这话盘出，她只觉得脸上一热，这脸一直红到了耳根。 「失礼了。」姜青鸾也红着脸，她往日里英姿飒爽，倒是今日尽显姑娘的娇羞模样。 常岚正想道不觉失礼，却看姜青鸾从席上站了起来，对方慌忙说道：「明日便是夏苗，孤还是安心备战，还是愿公主早入庙堂，不为嫁事而忧心。」 话毕姜青鸾快速退下，独留常岚一人，及那茶机上未凉的两杯茶。常岚看着姜青鸾狼狈离开的模样，与平日里反差却是不少。 「傻殿下，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 -- 巴勒近来一直与巴扎七人呆在一块，夏苗说是狩猎，其实正是考验将者的带兵，谋略之力，而根据霍显公布出的细节，这次夏苗需要是一将带十人，一组既是十一人，这十一人可选用自己的府兵或亲军，只是捕猎的工具统一由龙牙军统一发。这十一组人竞赛，两天之类谁捕获的猎物总合最沉谁便是一次冠军。 姜青鸾本想在赤甲卫与她之前做校尉时的亲军中选人，但是若说狩猎、围捕自然用符人更好。 巴勒看着巴扎，那少年倒有他年少时的风采，心里对这少年也很是喜欢。 「八月初二便在明日，明日诸位便要担负起协助君上的责任了。」巴勒道。 「早想好为君上马首是瞻了。」巴扎说道，前几天还一脸委屈的少年，现在倒是神采飞扬。 「我本是不想朱姑娘去的。」巴勒看着那符国商会的女子道：「捕猎还是兇险的很，只是殿下说既然来了，大家便是一体，朱姑娘商会之人，能言会算，也一定会有大用。」 那姓朱的姑娘确实是一脸文静，个子也是小小的，不过能从极北之地穿越过来也应该是有过人的意志。 「谢谢过君上信任。」 巴勒又看向一个中年男人，那男子与自己年龄相仿，他接着道：「花兄弟，你们夷人善于修建，你们扎的帐篷最是稳固，那一晚山中过夜，就靠你了。」 中年男人点点头：「我们还喜在夜里做战，让殿下放心便是。」 与巴扎亲近的另一个姑娘倒有些不服，那姑娘的眼睛灵气极了，她道：「若说晚上作战，谁比得过我们夜马部，请巴勒勇士放心，我们夜马部也会为殿下鞠躬尽瘁。」 「我扬卓部也是。」另一位与巴扎年龄相仿的少年也说道：「我们本就善于捕猎，与赫哲部并称为符西的两大猎手，我一定会协助巴勒勇士为君国拿了这第一。」 巴勒自小在草原长大，自然是信得过那些同是吃着牛肉，喝着马奶的兄弟姐妹们，她又看着余下的两个人，说道：「另外，听闻二位是来自黑石一部的。」 那两人中年长的一人点点头，行礼之后介绍着自己：「黑石叶护，黑光。」 另一人也附和道：「我们部虽然多以牧牛为生，但我与黑光是部族里最好的猎人，一定会帮到殿下的。」 巴勒目光扫过眼前这七人，都是符西的好手，加上他自己，想来也能为姜青鸾开一个好头了，只是加上自己尚且八人，还差两人才能组成一队，随后就看姜青鸾的意愿了。 巴勒给那七人叮嘱完，又让对方好好休息，毕竟寅初便会有马车将这几人接走，辰时前方到南方的孟县，孟县连着浮山支脉，也是山峦不少，那里森林宽广，山脚下又是平原土地，是个狩猎的好地方，大辛皇室千年来都在那里狩猎。 回到公主府，巴勒直接到了姜青鸾小院，还差两人就看她是在哪里调遣，结果一进了书房就见姜青鸾今日一脸惆怅，巴勒解下身上的酒壶扔了过去，往日里姜青鸾伸手便能接住，这次巴勒可是眼睁睁的看着那酒壶打到了姜青鸾头上。 「这是做何？！」 「君上恕罪。」巴勒走上前去捡去酒壶，又递给姜青鸾：「殿下不用紧张，这次跟去的都是好手。」 姜青鸾哪是在意这些，她倒是紧张得很，今天竟然对常岚说要向隆光帝提亲这样的话，虽然礼法上也是可以的，但万一皇帝拒绝了怎么办？常岚不就又成了天平城的笑柄。 「嗯，孤知道。」 「可还差两个人，国君你看咱们是去哪里调两个力士过来吗？」巴勒问道，他想的捕猎高手已经有了，差的都是力气活的，搬搬猎物什么。 姜青鸾先将自己脑子里的浆煳收拾好，她深思了一下，说道：「有兔忠诚与我，力气也在大是个合适人选，另外我以前在骁骑时的那个马倌张聪也是踏实机灵，有个机会给他升迁想来他也愿意。」 「那就这十人？」巴勒确认道。 姜青鸾点头：「就这十人。」 「君上有心事？」巴勒总觉得姜青鸾哪里没对。 第83页 姜青鸾看了巴勒一眼，这傢伙跟了自己二十年，还真是无论自己位高时，或是自己被废时都忠心不二，但感情上的事情好像这傢伙又是个憨憨，犹豫再三，姜青鸾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你下去吧，孤静一静。」 「别啊，」巴勒还来劲了：「大战当前，莫不是怕乱了军心，君上你放心，什么事面我没见过，我一定会为殿下分忧的！」 姜青鸾吐了口气，看着那五大三粗的巴勒，那嘴硬是张了很久，才把话说了出来：「我想娶常岚为后。」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想娶你倒是提亲呀，你倒是主动呀，怂成这样算什么 殿下：怕你爸不同意 本卷会在夏苗之后完结，本卷两人也会确定关系，所以，拉灯也没几天了 第49章 巴勒打量了一下姜青鸾，只觉得姜青鸾脸还是不错，又伸手想去摸姜青鸾的额头，却被姜青鸾一巴掌打了下来。 「干嘛。」 「看看我们君上是不是脑门发热。」 「……」姜青鸾真想一脚踹在巴勒身上，她道：「孤没有开玩笑。」 「聘礼呢？」巴勒问道。 「没有。」姜青鸾看着这一方天地，还是常岚给的。 「嗯。」巴勒点点头：「而且人家愿意吗，人家阿大愿意吗？」 姜青鸾知道常岚或许是愿意的，虽然二人并未挑明，但姜青鸾也能隐隐觉得对方有情，只是把破了这层纸，又显尴尬，但是隆光帝那边……姜青鸾知道，谁会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女人，而且还个一无所有的女人。 姜青鸾有些丧气，但很快还是提起了精神，大事之前她还是掂得清楚，而且常岚能入庙堂也就意味着不会那么快被指婚，她也会有更多的时间让自己强到有资本将常岚迎娶身边。 「孤明白了。」姜青鸾起身，看着角落里的沙漏：「时间不早了，明日丑末就需起了，你也早些休息吧，这次孤定要拔得头筹。 翌日南郊 孟县 八月初的孟县已有一丝凉意，八月实则已经入秋，若说是夏苗不如说是秋狩了，皇家猎场上锣鼓齐天，这也是为了惊吓住那些森林中的野兽，只有它们奔走起来，可捕获的猎物才会更多，当然东宫那边也是从各地收罗了各色珍兽，如白鹿、巨鳄、小丘大的老虎，这样才能让这狩猎变得更为有趣。 大军在猎场正门内驻扎，再往里走便是一片平原，平原上多是草与灌木，再往里走个十里逐渐有了树木，接着往后便是郁郁葱葱的森林了。 主营插着龙纹旗，有三个帐篷，正中的最为巨大，有若一个小殿，左则次之，右则再次，但每个帐篷里容纳百人当不是问题，主营左右又有无数小帐篷，是这次随行的公卿大臣所住，帐篷之上皆挂着家族，那两位世子的自然也在这里，上京白氏尚白，帐篷也是通白色，或是前些晚上下过雨，在帐篷底粘了一些泥，上洛多山尚绿，那帐篷倒是与这景色相宜，除了这红白绿三色，姜青鸾的玄色帐篷也在其中，帐篷的主人各自安营扎寨。 在猎场内外，是皇帝的赤卫军及九门军精锐，大家各自坚守阵营，出了天平城，皇帝的安危自然是生为重要的。 夜马部的姑娘夜璐和夷人武士花摩在外收拾着东西，巴扎则在帐篷外清点着马匹，十一人总共准备了十五匹马，多出的马匹作为更换之用，符国商会朱婉儿清点打理着细软，黑石部的两人则检查着弓箭与用作陷阱的工具是否完整，巴勒统管着这一切，虽然这位平日五大三粗了些，但狩猎从来与战事对等，他自然马虎不得。 至于这次夏苗的正主姜青鸾，则是与其它的几位参选勇士一起在红帐前听训。 姜青鸾站在这十一人的最右处，虽然文试武试得分都不低，但却因为地位尴尬，所以并不受到重视。 常桓坐在大帐之上，与往日一样左右皆是他的儿子，帐下全是辛国大臣。 「诸位，皆是我国的勇士啊。」常桓说道。 「为大辛犬马，忠诚于父国，是我上京白氏百年来的家训。」一白衣少年昂首说道。此人正是上京威武侯的儿子，上京世子白其，少年也是个极为俊朗之人，与上洛世子比身材更为魁梧了些。 上京表了态，上洛自然也要说些什么，上洛余漾也说道：「我上洛先祖为天子炼剑，我父洛灵侯为今上献铁。」 常桓笑了起来，道：「乃我大辛之福。」 按理说姜青鸾作为诸侯王之一也当上前表示些什么，不过她清楚的知道她现在说的话并不重要，于是只安静的偷看着她的心上人。 果然，她的心上人也在望她。 四目相对，仿佛又有千言万语，常岚忍不住嘴角挂笑，姜青鸾似乎也有些羞涩。 不过没持续多久就听台上聂明清了清嗓子，他说道：「这次夏苗的规矩想来霍大司马已经交代过了，猎得最多，猎物最沉者获胜，可得我大辛领军将军一职，任大夫，参与国事之中，次者为武卫将军，乃中大夫职。」 「自是明白的。」嵇叔达说道，他父亲是左将军，也是位列上卿，上大夫可世系，他自然也不稀罕那领军将军一职，不过要为他嵇家长脸，为太子增光，当然要多抛头露面。聂明点点头，接着说道：「这狩猎时间也是有限的，从今日午时开始，至后日的午时结束，总是两日的时间，十一位少将军们各自出发，这孟县里自是不缺虎豹这样的勐兽，狼群也是不少，若说温柔的，那鹿、牛、狍子也不轻，各位少将军们随意猎取，咱们太子殿下为了助兴也捉了些勐兽来。」 第84页 常岱直起身说道：「那白鹿成国所献，是个吉祥之物，若谁活捉了，本宫另有重赏。」 「皇兄的赏，弟弟这就要定了！」常白抢先说道，这还真是兄弟同心。 聂明又接回了话，道：「各位少将军，为了展现本次狩猎的公平，各位随从所驾之马，所用之器都是让他们自行去选的，拿得什么捕猎的枪呀，叉呀数量都是一致的，所以无论输赢，莫要怨天尤人。」 聂明说的清楚，这一切公平公正，无论这十一人是何出身，那是凭着真本事而来，另外这十一人各自出来，不排除有走的近捕到同一只兽的，那也得自行评判了。 坐下诸人皆答了明白，常桓又向众人叮嘱了几句安稳，其实他也放心，这十一带的都是自己的亲兵，府兵，想来也是找高手保护，再怎么也出不了什么问题。 随后众人便下去，各自回营准备，只待午时出发。 姜青鸾也回了自己的玄帐，巴勒办事她极是放心，果然一切都已打点好，所有人都是整装待发，唯独符国商会的朱婉儿穿着一套不太适合大小的盔甲。 「果然，女子穿男子的盔甲，有些不合适。」 姜青鸾回头，只见常岚带着阿离一队赤甲走了进来，而能看着这人，已足够让姜青鸾开心了。 「公主。」 「殿下，你也就穿这盔甲吗？」常岚问道，这甲是统一配的。 姜青鸾点点头：「我身材高些，骁骑营的校服有我的码子，我按那码子领了一件，一会便换上。」 「换这件吧。」常岚说着，阿离就带人送来了一套软甲，甲呈黑色，却在太阳下发着银光，想来也是极好的铁打成的。 「这是……」姜青鸾看着那衣服，上面有微微的波纹。 「正是洛铁所铸。」常岚道。 「洛铁可比黄金啊。」巴勒冲上去就拿着那甲细看着，果然做工精良。 「可不，」常岚道：「那铁匠那里的铁还不够打，后来我想起那上洛世子送了我一把洛铁的匕首，我也让他一块熔了做了这甲。」 姜青鸾噗嗤笑出了声，人家是巴望着送来定情的，这可好，倒是被扔锅里给融了。 「那孤现在去换。」 说着姜青鸾拿过盔甲便往帐篷里面而去，常岚也跟着进了去。 「本宫帮你吧。」 换甲是个麻烦事，有些镶嵌之处在背后，她本是想着套好之后让巴勒帮助收好，没想到常岚主动进来了。 「那谢过公主了。」 姜青鸾说着，同时开始把这软甲往身上套，除了这护在胸前背后的甲，左右还有肩甲、护手等物，姜青鸾一一套上之后，方又对常岗说道：「有劳了。」 常岚慢步上前，双手就这么绕到姜青鸾身前，虽然隔着那铁甲，姜青鸾仿佛都能感受到常岚的温柔，还有她在身后那带香的唿吸，找到姜青鸾身前的绑绳后，常岚又绕回姜青鸾身后将那绳繫紧。接着又是姜青鸾的双肩与双臂，常岚都是认真又仔细的给她系好，她只希望自己能像这甲一样保护在姜青鸾左右。 「还合身吗？」常岚问道。 姜青鸾原地跳了跳，道：「极是合身。」 「还有头盔。」常岚拿起放在一边的头盔，那头盔仿佛也是用心设计过，上面雕刻了一只凤头。 姜青鸾蹲下身子与常岚同高，二人四目相对，竟是甜意，那目光让常岚又有些脸红，刀将头盔为姜青鸾戴好，又是一番细细打量。 「我殿下真是英气逼人，不输那些世家公子。」 姜青鸾点点头：「嗯。」 突然门外传来了巴勒的声音，他想进站帐篷里面，但显然又被阿离拦住了，只得在外说道：「殿下，马上午正了，得出发了。」 有些不舍眼前的美人，姜青鸾还是回应了一声：「孤这就出来。」 「去吧。」常岚说道。 「嗯！」姜青鸾重重的点点头，她有与常岚的承诺，她要为常岚铺平入仕的道路，她要断掉常岚远嫁的理由，所以她此时心中只能装一件事——胜利。 「殿下！」 常岚还是突然叫住了姜青鸾。 放下才掀开的帐篷帘子，姜青鸾又走了回来：「公主有何吩咐。」 常岚看着那自己喜欢极了的人，微微垫脚朝着姜青鸾的唇上轻轻一印，也顾不得对方一脸欣喜差异了。 「殿下，本宫等你提亲。」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摇旗吶喊：结婚！结婚！ 第50章 巴勒有些搞不明白，姜青鸾出了本营之后就是一路傻笑，双眼也是无神，这哪里是在围猎，整跟个待嫁的姑娘一样。 「君上，你这是怎么了？」巴扎也看出了姜青鸾脸色不对。 「估计是想姑娘了。」巴勒直言道，这不是离了常岚就这样吗？ 「王后？」朱婉儿问道。 「呸！」巴勒脸色一变：「不是那女人，我君上何故于今天。」 符人说话想来直接，那来自夜马部的姑娘夜璐问道：「不是说君上要玩二龙戏凤吗？」 姜青鸾总算回过神来了，去她的二龙戏凤，她那日别有隐情，她也是被宗室陷害。 巴勒立即说道：「那日殿下是与赫罗、周生两位将军议事，正因为怕宗室监控，所以去了栖凤台，结果说来也怪，那王后极少回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日就回去了，与殿下打了个正着。」 第85页 有兔听着这些话，只觉得过于隐秘，在一旁不敢说话。 「所以不是二龙戏凤？」 「戏什么凤，那王后转身就将国君私下议事的事报给了宗室，随后国君便被废了。」巴勒说着，不由的看向姜青鸾，果然自家君上的脸沉了下去。 「国君莫气，这不是帮你解释吗？」巴勒说道。 姜青鸾垂眼，这解释有何用，符国上下都是这么传的，她姜青鸾与多位将军有染，后宫圈养面首，荒淫无度，不保社稷。 「就是说现在国君心中有其他姑娘呢？」朱婉儿好奇问道。 姜青鸾清了两嗓子：「今天来办正事的，先别说姑娘行吗？」 「可国君，你这脸上春色挡不住啊。」巴扎说道。 姜青鸾指着自己的脸，用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问巴扎：「现在还有春色吗？！」 「没……没有了。」 其实提醒一下也好，姜青鸾自己也觉得太陷入常岚的温柔中了，常岚如酒，入口香甜，随后味烈，最后却让人回味。 姜青鸾也收起相思，她昨日一夜未眠，心中早已盘算出一个大概的计划，张聪也被悄悄留在了玄帐，只是还需步步为营，小心谨慎，而且此招过于阴损，也不适合过早透露。 不过打探地形是不能少的，她环顾四周，现在位置处于平原地区，这里的草有半人高，或许有些山猫与兔子，大些的动物自然都在林中，而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还能看到其它人的队伍，但看不清是哪一只，他们已经开始狩猎了。 「这是准备猎兔子吗？」巴勒也往那边看着：「得千只兔子才够得上斤两吧？」 「兴许是准备猎些诱饵，一会好捕大的动物。」夜璐说道：「如果善用陷阱，这法子也是可行的。」 姜青鸾点点头，能进入这个环节的首先个人能力上就不差，其次都是公卿世家，自然也能召集一堆好手，常白及那两位世子就更不用说了。 「不管他们，我们先进林。」姜青鸾有自己的思量，一个一击必胜的思量。 这身背玄色旗的一行人逐渐往平原深处走去，左右的树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山里也是有些不明显的小路，不过前面应该是有人疾驰进山，将那山间小道踏出了新痕。 「多少人？」巴勒看着那马蹄痕向花摩问道。 「不是一队人，只有五只马的蹄印。」 「看来已经是有人开始分头行事了。」巴扎说道，又向姜青鸾问道：「殿下，这山里熊虎应该是有的，这三天两夜，我算了一下，应该可捉三至五只大物，再拿一些小的，应当不会太差。」 姜青鸾摇摇头：「三至五只不够。」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有兔左右看着马，小声说道：「可再多，咱们这马也没法驮啊。」 「不驮。」姜青鸾轻松的回答道：「我要捉的东西自己可以跑回去。」 「殿下，你用兵如神无话可说，现在都已经厉害到可以调动用畜生了？」巴勒说完以后总觉得哪里没对，于是又闭上了嘴。 姜青鸾跟着那五个蹄印接着往前走，果然看到上京白世的人正在挖陷阱，那坑还画的挺大，这怕是准备捉熊。 「你们是符王的队伍吗？」那白氏的随从见姜青鸾的马队过来，于是问道。 「此乃天命玄鸟，符国国君姜青鸾。」巴勒喝道，在外人面前，撑场面这件事上他从来不掉链子。 「哈哈哈……」 「还天命玄鸟……」 那几个白氏随从竟笑了起来。 姜青鸾眉头一挑，虽然她现在性情温和，但此时非彼时，行军当立军威。 「好笑吗？」 或许是没有发现姜青鸾面色已变，那为首的人轻蔑说道：「不就是一废君吗？这里已被我家世子看中，无关人等就别在这里狩猎了。」 「放肆！」巴扎拿鞭子指着喝道：「区区随从，胆敢如此无礼。」 「我乃上京上大夫梁友之子梁善，你是何竖子？」那领头的也是嚣张。 「区区上大夫子，便如此放肆，看来上京没教过你们礼术吧？」姜青鸾夹了夹马肚，那马来到梁善跟前，姜青鸾个子也高，那一身洛铠寒光闪闪，加上天贵之气，倒也是盛气凌人。 梁善也知现在对方人多，已方人少，本想着对方废王，还屈居于公主之下，本是想羞辱一番，可没想到姜青鸾竟然大摇大摆骑到他身前，再看姜青鸾左右的蛮子，个个牛高马大，手已经按在柄上。 识实务者为俊杰，梁善也不软了下去，他道：「总之这里已被我家世子瞧上，还请符王殿下令觅他处。」 「你说你叫梁善是吧？」姜青鸾躬身俯视对方。 「是……你想怎么样？」对方看着那漂亮的眸子里已露出凶光。 「没事。」姜青鸾收起杀意，露出一个狐狸一般的微笑：「山里熊多、狼多，梁小将军注意安全。」 调转马头，巴勒便向姜青鸾道：「殿下，这是放过他了？」 姜青鸾点点头：「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巴扎不知姜青鸾之前所受委屈，倒是怒火中烧，这蛮人向来忠诚不二，如果羞辱自己主上，自然是气不过的。 「今晚月黑风高，我便取了他脑袋。」 「不要影响邦交。」姜青鸾提醒道：「让他多猎些东西吧，过了明夜，这些人都得口袋空空。」 第86页 -- 常岚回到主帐内，她的父亲与兄长已经坐了许久，二人脸都挂着莫名的愁容。八年前也是在这里举行秋狝大典，这三兄弟便失了一人。 常岚向父亲与兄长问了礼就入了坐，此时这红帐之中并无臣子，也就这一家三口。 「父亲是在想三哥吗？」常岚问道。 常桓不答，只是嘆气，常岱说道：「阿妹，为何要提，也是伤父亲的心罢了。」 老三常青比自己年长两岁，不似常岱迂腐，也不像常白好斗，是个极聪慧的少年，因为与常岚年纪最近，也最爱带着妹妹玩耍，三兄弟中最宠常岚的便是这青皇子。大夫们也看中这位少皇子，他常常语出惊人，人说三岁看大，五岁看老，而看着常青就知道这一定会是大辛未来的肱骨之臣。 只是天不随人愿。 「老三是个好孩子。」常桓并不迴避，他接着道：「本是想把北三郡都赐予他做食邑的。」 「父皇放心，以现在大辛之势及父皇威名，已再无宵小敢有异动了。」常岱懂事的说道。 常桓看着大帐之外，太阳已暮西山，他当政已久，这天下不是说说好听得就能治得了的，常岱的路还长着，这个儿子总得自己长大，他又看向自己的宝贝女儿，这闺女真是集合了自己与皇后的所有优点，与老三也长得最像，原以为女儿便不需过多操心，养好了找一个好人家託付了便是，谁想到这个女儿却是比儿子们更让他费心。 「岚儿。」 「父皇。」常岚乖巧上前，坐在常桓身边，谁说天家无父子，常桓这一家还真是父慈子孝。 「别老想着进庙堂，你那些心思，能瞒得过我吗？」常桓拉着女儿的手。 常岱眉头一锁，忙说道：「我也知道你是有些本事的，有这样的本事嫁一国国君不好吗？若生出子嗣便可培养一国之君，也是帮我大辛稳固皇权。」 常岚还没有还口，常桓就打消了常岱的念头：「你就不能把她当做你妹妹吗？天下你一个男儿不去守，为什么要牺牲阿妹的幸福。」 常岱本想为自己辩解，但孝字当先，他不能违逆父亲。 「儿子知错。」 「你不知。」常桓说道：「你只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常岚知道隆光帝是疼她的，便又放肆了些，道：「那父亲许我入了庙堂。」 「不是已经让你管理后宫帐目了吗？」常桓并没有松口的意思：「战争、政治，不是你能涉足的。」 「可三哥去时，死在我跟前。」常岚看向常岱：「帮大哥挡了一刀，又帮我挡了一刀。」 「常岚！闭嘴！」常岱知道老三是隆光帝的心头疼，便不想常岚提。 「让她说。」常桓知道，有些事不是逃避就可以当做没发生的。「三哥就是这么死在我面前的。」常岚接着道：「大哥当是记得，三哥对我说了什么？」 常岱不说话，可良心不让他隐瞒那些过去。 「老三让你替他活着。」 常桓闭上眼，其实他并非第一次知道常青的遗言，只是从来没有想过常岚将这话记得牢牢的。 「对，三哥让我为他活着。」常岚接着说：「所以我开始向他一样每日作学，我才知道了天地之大，才知道男人可做之事女人亦可为之，我在书房之时，并不比诸位兄长差，我想三哥也是如此，若他进了书房求学，也一定是最好的。」 「可，久了。」常岚看着她的父亲：「我也不知道是我活成了三哥的样子，还是三哥成就了我。」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真特么机智的一匹 常岚：看你怎么演 第51章 「常岚，你究竟想说什么？！」常岱不懂：「你不是老三，老三已经死了。」 常岚抬头，看着自己的兄长，冷静下来说道：「我自然不是三哥，可我想走上庙堂，让三哥看看他的妹妹，是不是辜负了他的遗志。」 「夏苗之后再议吧。」常桓道，这话仿佛留有余地。 「父皇……」 「岱儿，」常桓说道：「朕说了，夏苗之后再议。」 常岱还是只忍着情绪，对他的父亲低下头：「是，陛下。」 常桓扶着头，聂明立刻送上一杯热茶，这老奴说道：「陛下可是又头疼了，昨个儿太医丞那边就说了，陛下最近有寒入体，莫要伤神，特别这午过已过，太阳西落，那寒气又得上来，还需多休养。」 这话自然是说给这房间里另外两位听的。 「那儿臣便先退了。」常岱知趣，跪安而退。 「儿臣也退了。」常岚行礼，也准备退去。 「岚儿。」常桓却让女儿停步。 「父皇，何事？」 「庙堂之高，且寒且殇。」 「女儿明白。」常岚道。 「若有一如意郎君照顾，为父的也放心些。」常桓说道：「进则达济天下，退也可有家而居。」 常岚不知这话当是如果回答，只是点点头。 「聂明，送岚儿出去吧。」 「喏。」 聂明将常岚往帐外送去，这是个明白人，他一边走一边对常岚说道：「这要是要恭喜公主双喜临门了。」 「如何双喜？」 「殿下怕是许了公主的愿了。」聂明说道，听常桓言似乎有些这意思，这位当父亲的也是在不断妥协，但同样也需要常岚妥协。 第87页 「只是还需嫁得如意郎君是吗？」常岚道。 「公主聪慧。」 「也不过是我父皇的缓兵之计。」聂明点破之后，常岚心中也敞亮：「只是为了了我这个心愿而已。」 「已经是破了先例了。」聂明的心自然向着隆光帝：「就是早年有长公主摄政，那也是垂帘问政，没有踏入前殿的。」 「父皇的苦衷，我明白。」常岚说道，大辛以礼法治天下，她若真以公主之身入了朝堂，想来隆光帝压力如山。 「公主自然是陛下的贴心人。」聂明说道：「想来一定不会让陛下为难。」 「比起聂大人，本宫还是差远了。」常岚道。 「哪敢，老奴是逾越了。」聂明也觉得自己管了天家家事，是否有些不妥。 「本宫无其它意思。」常岚看着门口赤甲，对聂明说道：「已到帐门口了，聂大人不送了。」 聂明躬身，目光常岚而去，可常岚却并不是往自己的营帐方向，只见她往东而去，进了霍显那里。 -- 有兔用火摺子小心点燃营火，在他身后过夜的帐篷已经支了起来，和其它选将相比，姜青鸾带安营的东西极少，多是弓箭、长矛等武器，一匹马身上驮着的都是箭，正因如此，他们的帐篷极是简单，十一个人就搭了三个，还是借着地势搭建的，但比想像的要牢固许多。 黑石部的两兄弟拿着武器守着夜，此时已是酉时，正是他们当值。 商会的朱婉儿拿了些盐出来，准备做一些晚食了，毕竟夜里才是动物们的天堂，而狩猎者极有可能在夜里成为猎物，体力的补充就变得极为重要。 「君上，巴扎回来了。」巴勒说着又在帐篷里多倒了一杯酒，文教扎营时，姜青鸾派了巴扎去附近探探。 「君上。」果然少年推开帘子进门，眼着向姜青鸾行了一礼。 「白头鹰，快喝些酒暖暖身子。」姜青鸾向个草原人一样给巴扎打着招唿，自从她身边集齐了这些人，她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从前的模样。 少年盘腿而坐，将酒饮尽，道：「已经在四处打探过了，离我们最近的队伍是二皇子常白和上京世子白其。」 「他们可猎到了些什么？」巴勒问道。 「兔子、山鸡什么的，最大的就是个狍子，不是些大东西。」巴扎回答道：「或许是做诱饵用的。」 「我当他们今天那么拽，以为捉了熊、虎什么的，结果尽是些兔子。」巴勒笑道。 「现在夏末秋初，东西还是好猎的。」巴扎说道：「而且对方结盟，对我们或许有所不利。」 「白其是常岱的客人，二皇子肯定会好好招待，估计之后二人会合作。」姜青鸾又说道：「上洛那边被卫相重视，卫相的儿子应该会和上洛世子一块。」 「这十一组里，也就是说有四组人已结盟了？」巴勒道。 「不出意外，还会更多。」姜青鸾说道，她的手指在膝盖上敲着，似乎自己也在盘算。 「不过我们现在还没有开始狩猎，可以说什么猎物都没有。」巴扎说道，少年的样子一点也不急，显然也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还不知君上的计划？」巴勒问道，这一种而来姜青鸾都只不断安排人去巡山，丝毫没有准备狩猎的意思，这月已上山，正是狩猎的好时候，姜青鸾还是纹丝不动。 姜青鸾稳稳的说了两个字：「猎狼。」 -- 孟县皇家猎场 「猎狼如何？」白其向自己的幕僚问道。 那叫梁善的男子回答道：「太过危险。」 常白本是勇勐之人，但也附和点头道：「其公子，狼虽是勐兽，但喜欢结群而行，我们两队人马也区区二十几人，怕是不行。」 「世子殿下，毕竟您的安全为上。」梁善又道：「我已经让手下几个老猎户确定过了，我们设下机关的几处均是有熊出没，两天时间猎上三只不成问题。」 「熊是大物，三只也不错。」白其点点头，他又笑着说道：「若能再捕一只虎那就更好了，虎狼都是山中之主，如能拿下，便显我与二皇子的威风了。」 「虎是独行，要捉也不无可能。」梁善说道：「按计划拿下三只熊，再去捕虎，那便是锦上添花了。」 常白觉得捕虎怕是有些兇险，那虎可不似熊一般呆笨，毕竟这是邦交场合，太子再三叮嘱过要保护白其安危，他便又道：「捉那虎不如捉我太子兄长放进山里的白鹿，那白鹿长得也不小，而且有吉祥之意，献给我父皇那更显世子殿下诚意。」 梁善自然也不愿涉险，忙又将那白鹿捧上天去，这才又改了白其的心意，常白也见白其没有再妄想的意思，也就不耽误对方休息了，自己回了营帐，不过这白其的戏却刚刚开始。 「梁卿，话说你可查到上洛世子扎营何处？」 「回世子，已经派人查妥当了。」梁善回答道：「他们也在山腰处，离我们十里多的位置，中间隔了条河，倒是不好过去。」 「这上洛怎么想着与孤抢公主的？」白其脸上颇为不爽：「下京离氏整日盘算着我国城池，如果现在孤不将常岚娶回，对我国形式可不利。」 「据说上洛丞相势大，洛灵侯想制衡左右，可他们余氏已无能人，所以想藉此机会与父国拉拢关系，听说这次也带了不少洛铁。」梁善回答道。 第88页 「这二皇子跟在咱们身边，不好动手吧？」白其问道，他本是想着趁乱解决掉眼下这个竞争者，毕竟山中豺狼虎豹众多，捕猎也是也是刀剑无眼。 「确实不易动手。」梁善回答道：「那方听说与卫相家的儿子一块，卫相的庶子卫钟相陪。」 「那这次需得靠真本事了。」白其说道。 「只凭我世子一身本领，自然也能赢娶公主。」梁善奉承道。 正在这君臣闲聊之时，却听外面火光动了起来，脚步声从帐篷外传出。 「什么时事如此慌乱！」梁善喝道。 「捉住了，捉住了！」一个随从跑了进来，说是随从，其实是白其从上京带来的猎手。 「熊吗？」白其站了起来。 「回世子，正是熊，掉到东边的陷阱去了！」随从一脸笑意，白其曾说过，捉到熊赏金十两，这眼下钱是已经进了口袋了。 「那世子快去看看吧！」 说是捉到了熊，常白也是挺稀奇的，于是跟着白其一块往陷阱处走去，果然还没走到就听到那熊的嘶吼，四五个随从正拿着竹竿敲打着那熊，白其交代过，那熊皮是要的，切莫不要用刀伤了那熊皮。 「好傢伙，还不小。」常白被几个随从护的严实，他看着那熊：「二皇子，你说这熊有千斤么？」 常白打量着那傢伙，道：「至少八百。」 梁善是个机灵的，忙给白其行了一礼：「恭喜世子了，若三头熊按计划捉住，公子定能抱得美人而归。」 常白听着这话不知怎么有些不舒服，这美人不就是自己的妹妹吗？平日里常岱和其它臣子说起他还没什么感觉，今日外人一提，他总觉得自己的妹妹被当成货物一般，这狩猎还没真正拉开序幕，竟当着自己的面打起了常岚的主意，一下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真是羡慕啊。」常白说道：「同是狩猎，我今天就一只狍子。」 这话中话白其也是听得懂的，常白也是英武少年，怎么又不想有所收穫呢？如果这次不为了常岚，他就一定把这熊让出去了。 「那还是因为二皇子在身边我才有这样的运气。」白其说道：「等孤将这三只熊捕住后，一定帮二皇子将那白鹿拿下。」 常白拱了拱手：「无需其公子操心，明日我自会去捉那白鹿。时间不早了，本公子先休息了。」 听常白的意思，明日已是不准备与白其同行了，白其只当是这二皇子自己也想立威，也不好再说什么，常白若不在身边，或许他也有对上洛世子下手的机会。 「送二皇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没有公主的一天…… 殿下：不想要熊，想要公主 第52章 卫相之子卫钟挂在自己面前那只死去的鹿，鹿个头倒是不小，被他一箭穿心而死，就可惜不是那白色的。 「钟公子，射艺真是极好。」世子余漾贊道，昨日卫钟这一箭直射入了那鹿的心脏，也是臂力惊人。 「世子过奖了。」卫钟还是看着这鹿，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个所以。 「钟公子，为何一直看着这鹿呀？」余漾问道，这太阳已从山坡而起，正是狩猎的好时候，可出了帐篷卫钟就一直看着这鹿。 「不为什么，就觉得哪里没对……」卫钟像极了他父亲，是个极谨慎的人。 「这鹿两个犄角四只腿，还有一个小尾巴。」余漾拿剑敲鹿身：「没什么奇怪的，何况昨夜又有人当值，应该没人敢动这鹿吧？」 卫钟一想，或许真是自己多虑了，道：「那去狩猎吧。」 二人分别带着随从走了几步，卫钟还是不放心回头，只看到鹿尾处沾了些血渍，记得昨天射鹿时那箭是刺穿了前胸。 卫钟又倒了回去，向昨夜值守的人问道：「这血是这鹿的吗？」 我值守的人也是一脸茫然，昨天就杀了这鹿，不是这鹿的难道还是人的吗？ 「应该是鹿血。」 「可为什么在尾巴上？」卫钟疑惑的问道。 「或许是昨天挂鹿的时候弄上的。」随从回答道，又往地上一指：「看，地上依稀也有，怕昨天放血未放尽。」 卫钟这才完全放了心，便又带着余漾离去。 同时在这座山的另一面，右将军的庶弟诸子期也发现了自己的猎物上有些蹊跷。 「这血是哪里来的？」诸子期蹲在地上，翻开自己那只野猪的肚子，这猪他是准备割肉来吃的，明明已经洗过，却无怨无故多了好些血。 「小的不知。」随从说道：「我……我当时明明洗干净了。」 「你个竖子，猪都洗不干净，还怎么干活，如何打仗！」诸子期沉着脸，他虽然只是一个校尉，但是治军以严格着称。 「小的知错，小的去洗。」那随从忙又招唿了两个人过来，一直搬着猪又往河边而去。 如果只是猪没洗干净那还是小事，如果有人动了粮食却没人知道这可是行军的大事，诸子期又在营地四处走了走，看看有没有多出来的足迹，走了一圈尚未发现奇怪之处，这也才放了心。 「众人听着，」诸子期还是对随从们说道：「一会怕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其实诸子期确定在这个地方安营还是考察了许久，这里离水源不远，背后是结实的岩层，攻守兼备。 第89页 「此地是有什么不好吗？」一个副将问道：「昨天兄弟们还是弄了许久。」 「没什么不好。」诸子期说道：「只是本将觉得应该换。」 副将见诸子期如此执着，自己身为副官也不了忤逆，于是便点头答应，又速叫人去收拾营地。 此时，就在卫钟营地附近的河流下游，一队人正踩在着水边走着，带头的是少年巴扎，他身后跟着花摩和黑石部的两兄弟，那两兄弟背着一个背篓，背篓里是呛人的硝石味。 「还有几个营地要去？」花摩问道。 「那两个世子的营地去了，诸子期、嵇叔达的也去了，」巴扎数着手指：「这就有六个了，还有四个。」 黑光将背篓又抽上了肩，他道：「可要快些，背篓里这东西怕是撑不久，我们的时间也有限。」 巴扎道：「再坚持坚持，就剩四个队伍了，这血和那屎尿都得给他们弄上，不然我们的猎物不来呀。」 花摩笑了笑说道：「人家都是捉些兔子、草鼠作饵，我们君上可好，全用活人当诱饵了，要是那些世子公卿们知道了，会不会吓死。」 「哼，」巴扎下巴一扬：「吓了更好，没人与我殿下抢功了。」 「是啊。」黑光也道：「等殿下拿了兵权，就更有机会回大符了。」 四人说到这里，不由的高兴了起来，花摩没忍住哼起了歌，不过又被巴扎给打断了，最后四只队伍，他们还得尽力了。 孟县符王营 「君上，」巴勒也背着一麻袋东西回到了营帐，不过那麻袋里却不是什么猎物，巴勒把口袋往地方一扔，道：「这马粪、牛粪给你收罗了一大口袋。」 有兔先跳了过去，捡了一根树枝往粪堆里一插，道：「有的还是新鲜的，用来做什么啊？」 朱婉儿也有些好奇，她生长在符国国都，那要是没有牛羊的地方：「干的粪可以做柴烧，这湿得用来做什么？」 姜青鸾眉毛一挑，邪邪一笑：「做衣穿。」 「我可不穿。」朱婉儿拒绝道，她又向看另一个姑娘：「夜璐，你会穿这玩意吗？」 那夜白部的姑娘道：「这新鲜的粪味重，捕猎时抹在衣服上可以掩盖人的味道。」 「主子让我抹，我就抹，跳进去都行。」有兔说道。 姜青鸾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有兔：「一会除了我与婉儿，其它人都跳。」 怕其它人多想，姜青鸾又道：「朱婉儿不会捕猎，一会要随我回本营打点。」 「所以君上，这就是准备回红帐那边了？」巴勒问道，他们昨天酉时在此安了营，此时才方到次日卯时。 「昨天捕狼的计划已经告诉大家了，你们只需按计划行事就行。」姜青鸾对巴勒说道：「能不能捕到狼，还是要看最后一步棋落在哪里，你们只需引狼跟着人走就行了，这些牛粪多涂一些在身上，别引起狼崽子的注意了。」 「明白。」巴勒说道。 昨夜姜青鸾大致说了一下捕狼的步骤，首先由黑石两兄弟和巴扎花摩兵分两路寻找狼群，接着把狼群里的狼崽给掳走，为了不让狼群发现儿狼崽的气味，便把狼崽放到有硝石的背篓里，这样必定牵动狼群出没，随后便把那狼崽身上的气息留在其它人的营地，之后便有了方才巴扎那一幕。 「那殿下，可要小心了。」巴勒说道，以姜青鸾的计划，最后引狼出洞是极兇险一笔，而他那时应该不会在姜青鸾身边。 姜青鸾点点头，她这次的计划是一步险棋，下不好自己估计会活得比之前更惨，可下好了，这领军将军一定会被自己拿下，而且会如霍显所嘱咐的，让世人心服口服。 「那孤先回去了，其它的，就交给你了巴勒。」姜青鸾说道。 巴勒唱了声诺，便去为姜青鸾取马，看着君上上马之后，他也沉下了脸，宛若大将，巴勒说道：「各位，殿下取兵与否，就此一役，请诸位尽心而行！」 -- 本营霍显营帐 霍显儒将，他在之处总是清茶一杯，清香一柱，不过今日这运筹帷幄的大司马却有些愁眉。这茶也不好喝，香也变得不好闻了。「长公主，昨天所提之事可是认真？」霍显向常岚问道。 昨天常岚出了皇帝的营帐就直奔了这里，扔下了一句让霍显一夜无眠的话：本宫不入庙堂了。 「本宫自然是认真的。」常岚回答道。 「这……这…」霍显吃惊之余，也不知道常岚是怎么样的打算：「这是为何？就因为陛下以结婚为条件吗？其实有一个驸马为你守着家业也并无坏事。」 常岚不疾不徐的道：「老师执掌大辛兵马靠的是爵位还是靠的实力。」 「自然是实力，」霍显道：「我本不是辛人，在此之前更无爵位。」 「那我要入庙堂，自然也是靠实力，不能靠妥协。」常岚道：「如果姜青鸾靠实力拿到领军将军，列上大夫，那我自然也能靠实力辅佐君王，可现在我父皇是在让我妥协。」 「这与行军一样，偶尔妥协是为了日后出其不意。」霍显说道，在他看来常岚的目的就是匡扶天下，结婚只是一个便利的台阶。 「如果我的政路是因为妥协而开头，那之后也会因为妥协而结束，老师这非我想要。」 常岚说得也并无道理，霍显微微点头：「那公主，可有想过你现在放弃了这次机会，姜青鸾做的一切也白忙活了，或许你将失去一个忠诚的臂膀。」 第90页 若是放在一个月前，常岚或许是这样的担心，可现在…… 「我相信殿下，殿下也相信本宫。」常岚笃定道。 「总之公主，三思。」霍显也知道常岚并非是儿戏之人，何况执政一事常岚已经盘算了多年，他相信常岚也不会轻易放弃，于是他又道：「公主有了别的计划？」 「且不说姜青鸾信我，看来老师也是信我的。」常岚回答道，霍显扶持了她数年，她今日说放弃想必也是让霍显伤心，可没想到霍显相信她的坚持。 「本宫想拿下百里县。」常岚道：「这是老师与我都想做的事。」 这确实在霍显意料之外，他不由的坐直了身子，眼睛都比方才明亮了好些。入庙堂难，拿百里郡也难，可二者相比后者自然要简单些，而且如果诸侯动乱，百里郡一定是兵家必争之地，常岚若为郡首，想来当是有战功，那可功勋可不比庙堂里的社稷之臣低，之前二人一直想着让常岚直接进入权力的中心，却没有想到还有这等迂迴之法，常岚若是男儿，果然前途无量。 霍显不由的笑了起来：「这倒是个好法子，真是天高皇帝远，没人催公主结婚了。显只是觉得公主之前步步为营，马上就要有结果了……现在放弃，真是过于可惜了。」 常岚哑言，又是深深嘆气：「我步步为营想在天下谋取一席，可若天下轻而易举的接纳女子当政，我又何苦步步为营，今日我提到了三哥，父皇松口，难道我要一直用三哥当幌子吗？今日我看到，这一切非我所愿，步入庙堂之后，或许也不能长久。」 霍显也明白，就算他与他的弟子们拥常岚入朝，就算常岚大有功绩，日后她面对的依然是礼教的束缚，险阻不比现在多。 「只是入主百里郡，也有不妥。」 「有何问题？」常岚道。 「太危险。」霍显说道：「为师不在你身边，那边除了敏公子你也再无亲人，若战事来了又如何？」 这说着的是危险之事，常岚却又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自有青鸾护我。」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遇见危险我不怕不怕拉，我老攻太强拉…… 殿下：nice 第53章 退庙堂而求封邑其实也只是常岚昨日一念而起，她本就知庙堂之难，可就在昨日才是真正醒悟道女子不易，明明天平城无人不知她长公主长岚有治世之才，偏是所有人都愿意做瞎子，最令她不明白的是，最眼盲的还是她的至亲父兄。 既然自己走进庙堂扎了别人的眼，那自己就开闢一片天地吧。 「公主，您的大帐这边走。」阿离见常岚有些失神，便提醒道。 常岚抬头，原来自己已经不自觉走到了玄色帐营前。 「殿下还在狩猎，明日午时方归。」阿离提醒道。 常岚点点头，准备往自己帐篷而去，但却隐约听到玄帐之中有掘地之声。她深知姜青鸾处境与自己一样，也是许多人的眼中刺，倒是有些担心，于是带着阿离还是往玄帐中而去，果然那掘地声越发的大了。 「何人在此？」常岚进帐问道，果然见一人正在挖坑，那玄色的大帐里基本上都被挖空了。 张聪一愣，又见常岚正红龙服，不说也知道是长公主，立即跪了下去：「公主千岁。」 常岚见张聪有些脸熟，只是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又见此人恭敬老实，也没说要逃走的样子，想来应该不是什么歹人。 「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常岚再次打量着这帐篷，除了这坑，在坑外还打了一圈马栅。 「小的骁骑营什长张聪，奉符王殿下命在此做……做……」 「长公主问话，你如实答。」阿离喝道。 「在此做陷阱。」张聪回答道，虽然他自己都不相信。 「陷阱？」常岚好奇的看着这坑，倒是有些像个陷阱，不过似乎还没有挖完，有些地方深有些地方浅。 「公主小心脚下。」阿离见常岚上前，低声提醒道。 常岚却一心只在这坑上，也不知道姜青鸾是如何安排，想着她那机灵的殿下，她就越发好奇，果然一脚踩空，眼看要跌入坑中，又觉得有人往她腰间一揽将她整个人拉了回来。 虽然说是救自己，但这救人的动作也过于轻浮了吧？常岚回过神，正准备回头斥责是哪个人如此不知礼数，却发现姜青鸾一脸笑意看着她。 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二人的唿吸重叠，姜青鸾还能想起唇上的温度，不由的咽了咽喉，若不是身边有他人在，怕已忍不住印了上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姜青鸾说着放开环在常岚腰上的手，又半跪了下来，她捧起常岚的脚问道：「没扭到吧？」 常岚的火一瞬间消了下去，她忙将姜青鸾拉了起来，自己也是好好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姜青鸾的盔甲外套了一身普通士兵的衣服，衣服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什么受伤的样子。 「怎么回来了？」常岚又往帐外看看，除了一个朱婉儿，没见其它人：「你的猎物呢？可是不顺，有危险？！」 姜青鸾见常岚担心，忙解释道：「猎物明天自己会来。」 不需多问常岚便知对方自有妙计，这才松了口气：「殿下安排好便是。」 「只是……」姜青鸾突然又是一脸愁容。 第91页 「只是什么？」 「只是我这营帐挖成了这样，今晚怕是没地方休息了。」姜青鸾又放低声音说道：「不知能不能借公主营帐一宿。」 往日里姜青鸾做事谨慎，两人醉酒后倒是一起睡过，但醒后姜青鸾哪次不是早早的就走了，今天这样的主动，倒是头一次。 「我让阿离安排。」常岚道。 「我回本营之事，暂时还没人知道，还请公主低调。」 「明白。」 随后，常岚带着二人速速去了自己的岚营帐，那营帐也不小，里里外外三层，数十个房间，除了常岚的那间，那些奴隶僕役们也要就近伺候，姜青鸾那漂亮的五官，那一身打扮走在哪里都算是引人注目的，于是常岚将她带到了自己的房间，朱婉儿便是与阿离一块，只道是公主身边的新侍女。 待一切安排好后，常岚便安排了些膳食，想来一夜在山里呆着，也吃不了什么像样的东西。 「公主，不如再传一桶热水吧，昨夜在山里住的简陋，有些受寒了。」姜青鸾提议道。 「嗯。」常岚便让阿离安排，却又觉得哪里不妥，便道：「那殿下先收拾，本宫出去走走。」 「为可要走？」姜青鸾反问道。 常岚一愣，姜青鸾洗澡自己难道一旁看着，确实是想与姜青鸾多亲近些，可总觉有些尴尬，脸也不由的红了起来。 「殿下，还未提亲呢。」常岚回答道。 「孤都不在意，公主还在意？」姜青鸾走近常岚，本是比常岚高一头，倒是将常岚往墙角逼。 「殿下……」常岚可没想到自己表白了心意姜青鸾倒是突然放肆了，正想从旁熘走，却又被姜青鸾一把拦在身前。 看着常岚的一脸又羞又恼，这哪里还有往日里端庄典雅的公主模样，分明就是谁家的小娘子。 「公主，上次你亲了我。」姜青鸾挑眉说道，看着常岚的脸红到耳根，就更放肆了：「大辛尚礼。」 「殿下的意思是说本宫无礼了？」 「不，孤的意思是，自然要礼尚往来。」 「唔……」 常岚哪能想到姜青鸾会亲回来，这可不是似她的蜻蜓点水，只觉得那唇覆上来，温暖厚实的将自己盖住，姜死鸾轻轻撕咬着，那力道不重，却又让人觉得有些霸道，那手似乎也不老实，自己的腰被紧紧扣着，往姜青鸾的怀里带。 姜青鸾喜欢常岚身上的味道，那天然的花香，不带一丝的修饰，如今倒是越发的喜欢，那日常岚轻轻一吻，让她魂牵梦绕，本是用这么早回来的，偏就是那一刻懂得了什么叫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殿下……」常岚觉得有些身上有些热，她不太喜欢这不熟悉的感觉，从姜青鸾怀里挣脱，她又道：「逾越了。」 姜青鸾也不逗她了，上前拉着常岚的手在榻边坐下，认真说道：「公主，谢谢你。」 常岚一愣，不知姜青鸾何意。 姜青鸾又再次说道：「我心悦你，却不知你心意，孤在天平受尽屈辱，幸而得你出现，原以为你天子之女，我一落魄诸侯，只会是利益之交，孤也未曾想过竟然对公主有了非份之想，公主方才说逾越，孤在此之前自然不敢有半分逾越，只觉得能守在公主身边，便是人间幸事，孤有私心，不愿见你嫁人，于是拼死往前，只想保公主在孤身边……」 常岚看着姜青鸾，对方一脸真情实意，她何尝不是，姜青鸾意气风发，那就是她想成为的样子，这样一个天人倾尽全力只为自己，她又如何不欢喜。 「不要多想。」常岚按住姜青鸾的唇，刚才还纵情吻过，现在摸着也觉得指尖一烫：「殿下需知，你心悦我，我心亦然。」 这世间，什么事比两情相悦更为圆满呢？ 「公主，水来了。」门外是阿离的声音。 「进来吧。」常岚说道，她收起对姜青鸾有结炙热的目光，对阿离道：「水放里边。」 「喏。」阿离指挥着侍女们将浴盆送了进来，又对侍女道：「一会为殿下沐浴。」 这女奴为主子沐浴是极平常之事，但常岚突然却小心眼了起来，这才与对方道了真心，下一秒便与她人赤诚相见了。 「不了，孤自己来。」姜青鸾拒绝道。 阿离一愣，看了眼常岚，果然常岚也让她们都退下，侍女们又放好了浴巾、花瓣等物便跟着出门了。 姜青鸾倒是主动跳到常岚跟前：「公主，为青鸾宽衣吧。」 「殿下越发的放肆了。」常岚说着，还是为姜青鸾去解那铠甲，那日穿的时候倒是麻利，现在脱却是真真不好意思。 姜青鸾在常岚耳畔说道：「公主快些，怕是一会水凉了。」 常岚这小脑瓜也不自觉的往别处想，在天平城她这般年纪的人好多都当娘了，又不是什么事都不懂的姑娘，她一把将姜青鸾往后推去：「殿下还是自己洗吧。」 话毕倒是一熘烟的逃了。 「我还把你吃了不成？」 姜青鸾笑了笑，自己将盔甲解开，又去掉衣物，向浴盆中而去，可突然的又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自然是常岚又跑了回来。 「公主。」姜青鸾邪着笑了笑：「怎么又回来了？」 常岚还是在隔着姜青鸾老远的地方坐了下来，她道：「给殿下说正事呢。」 第92页 姜青鸾知道，常岚的正事那必然是正事，自己也收起了那笑脸，问道：「公主讲。」 「两件事，都是与你我有关。」常岚说道：「殿下听了别吃惊。」 姜青鸾翻过身趴在木桶上，水气蒸得她一脸通红，看上去更是秀色可餐，常岚只好又把头埋下，接着道：「第一，庙堂本宫不去了。」 「什么！」这还真是让姜青鸾一惊，差点从桶里翻了下来。 姜青鸾还是马上收回情绪，常岚做事自有章法，她问道：「可是有什么难处？我还能为公主做什么？」 常岚见姜青鸾一脸紧张，自己倒是菀尔一笑，就喜欢对方紧张自己的模样：「青鸾，为何不叫我岚儿。」 这突然的亲密，又让姜青鸾没那么紧张了，她也温柔说道：「岚儿。」 「嗯。」常岚点点头，为了让姜青鸾安心，还是接着说道：「虽然这件事情我谋划已久，霍大司马和青鸾你都是各自助力，但现在我看来，唐突向前，沖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不如以退为进，自立为王。」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拉灯…… 如果突然看不了了，应该就是被要求改文了…… 第54章 自立为王？这突然来的变化让姜青鸾有些不明白常岚的打算，如何以退为进，又如何自立？ 「所以你准备让你父亲封你王爵？」姜青鸾确定常桓不会这样做。 「自然不是。」常岚道。 「那我们当如何做？」 「这就要提第二件事了。」常岚话到这里，竟有些脸红。 「何事。」姜青鸾。 常岚别过头，小声说道：「婚事。」 姜青鸾也有些脸红，虽然二人两情相悦，但常岚是天子之女，总不能真跟草原上那一套似的，拉着手便私奔吧，求亲是不能少的。 「我已经想好，明日封了我将军衔后，就向陛下求亲。」姜青鸾还是补充了一句：「也不好当着大臣面，孤自会私下去。」 「青鸾如此自信？」常岚知道此事不易。 「我西征之事想来岚儿也曾听闻，我想要的城池就算自损八百也必然拿下。」姜青鸾抬头，目光决然。 常岚不知道姜青鸾所谓的自损八百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她也不想姜青鸾真的受伤。若说盘算，又哪里需要姜青鸾去想此事，她心里早就做好了安排。 常岚接着道：「殿下只需尽力做到不输他人，你能拿得头筹，我自然……自然能嫁你。」 听着常岚的话，姜青鸾又是开心，却又有几分心酸，开心在于常岚心属于她，一切打点明白，心酸却是这婚事不是自己牵头，还需常岚合计。 「殿下，莫要多想。」常岚自是体贴人。 姜青鸾点头，若真是让她来安排此事，那一定是兵行险招，怕就怕最后真两败俱伤，常岚心思圆润，又深得隆光帝喜爱，做事一定比自己妥当，可还是觉得心中无奈，又得了三分失落，可这三分失落激起的是七分的激昂，正因如此，她更想大权在握！ 「水有些凉了。」姜青鸾这才想自己还泡在盆中，她也不所常岚在跟前，从盆中站了起来。 常岚忙别过头去，可说不想看，又还是偷偷瞄了一眼，只见姜青鸾身材高挑，皮肤比中原人黑些，但肌肉坚实，不似较弱姑娘，反而更让人心中喜欢。 姜青鸾拿起身边的浴巾将自己擦干净，这又才套上里衣，将衿绑在腰上，坐上了常岚的榻，似乎在她看来今天当是在这里过夜了。 常岚也走过去与她齐肩同坐，此情此景，加上二人的心思，似乎让那丝暧昧更加浓郁了。 「那公主，有何计，不如与孤说来听听。」姜青鸾这次主动将手按在了常岚的手上，她轻轻的摸着那温暖的手掌，常岚的皮肤如丝，姜青鸾侧头看着眼里的姑娘，鼻尖中也竟是刚才亲吻那般的花香。 常岚的手被按着，姜青鸾还调皮的抚摸着她的手背，那丝酥痒让她想挪开，可却又捨不得挪开。 「明日殿下便知了。」常岚小声说着，她此时不想去解释那些细节，第一次让沉迷于政事的她想逃避开来，她现在就想与姜青鸾单独在一起。 「嗯，明日事明日做。」姜青鸾转过身看着常岚，她将常岚的头髮别在耳后，手指轻轻的抚摸着那俊俏的脸蛋，她一直默默的喜欢着常岚，碍于两人的身份终是把一切点到为止，今日她就想放肆。 「那……今日呢？」姜青鸾问道，她自己都能感觉到那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干涸的喉中带着一丝情欲。 常岚也能感受到那指尖的炙热，她咽了咽喉，可又变得慌乱起来，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小姑娘了，可正是因为自己什么都懂反而有些紧张。 「今日……」常岚不知道如何作答，她埋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手也不知道往哪里安放。 姜青鸾又笑了笑，她伸手在常岚脑后，自己则轻轻的往她额头上送了一吻，道：「今日就借岚儿床榻睡上一宿了。」 阿离收拾完房间，乖巧的退了出去，常岚虽然没有向她明说，但她也算是常岚的心腹之人，有些事一看便明白，只是阿离不是有诸多担心，倒不是因为两人皆是女子，只还未成礼，有些辱没了礼法。 常岚躺在榻上，她的指尖与姜青鸾的指尖轻轻相触，似乎多一分接触便让人无法自恃。 第93页 「殿下，早些睡了吧。」常岚说道，可她自己闭上眼就是姜青鸾。 「可，睡不着啊。」姜青鸾说道。 常岚翻身过去，嘀咕道：「睡不着，殿下也倒是睡。」 「岚儿能睡着？」姜青鸾也朝着常岚方向翻过身，那说话的气息就在常岚的耳边。 「殿下。」常岚说道，这二字之间却是撒娇又是有一分埋怨。 「岚儿。」姜青鸾学着常岚的口气说道。 常岚又翻过身子，正好与姜青鸾面对面，鼻尖都快撞到了一起。 「殿下，明日你还要狩猎，你猎物还未捕回，今夜不早早休息，明日如何有气力？」常岚正声说着，可对上姜青鸾的眼睛自己又退了下来。 「嗯，知道了公主。」常岚越不想姜青鸾盯她，她就越不移开眼。 「那还不闭眼。」常岚小声说道。 「公主不闭眼，又怎么知道我睁着眼。」 「你……」 姜青鸾说得并无道理，常岚自己又将眼睛闭上，道：「殿下可是闭……」 没等常岚话说完，只觉得自己唇上又是一暖，姜青鸾竟是亲了上去，她被姜青鸾含住唇，撬开齿，没想到自己的坚持这么快就沦陷了，常岚的唿吸感觉都是姜青鸾的味道，她勾着姜青鸾的脖子回吻着…… 喘息是隐秘着的，帐里的温度悄悄的升腾，常岚扣着姜青鸾的手，轻轻咬着对方的耳，帐内只留有一盏油灯，风吹关它缓慢摆动着，今夜指尖上有花盛开…… 此时还有什么礼法规矩，一切已经飞出九霄云外了。 -- 翌日常岚营帐 常岚是个极为自律之人，今日竟是不想起床，被窝里暖暖的满是温存，她蹭着姜青鸾的胸前，嘴里像小猪一样发出哼哼的声音。 「醒了？」姜青鸾问道。 「嗯。」 「累吗？」 常岚又是往姜青鸾怀里一扎，却不回答。 「那起了吗？」姜青鸾问道。 「不想。」常岚如实说道。 「那接着睡。」姜青鸾道：「两次喝酒与你同榻，每次都是你醒了我便离开。」 「不行。」常岚又从被窝里将头伸了出来：「还是得起。」 姜青鸾点点头，今天有大事，她清楚的很，只是昨夜情难自持。 「那公主再睡会。」姜青鸾往常岚额前一吻：「你昨夜辛苦，多休息一会。」 常岚脸上又是一红，她自小一个人睡，现在不仅多了姜青鸾，还多了这些话，也不知道是懊恼还是开心了。 「也是做诸侯的人了，说些有的没的。」常岚小声埋怨道，可脸上却看不出来不悦。 姜青鸾翻身起来，笑道：「那公主是想要诸侯还是想要驸马呢？」 常岚裹在被子里，道：「当然是想制服诸侯了。」 姜青鸾走到榻边，将昨夜的衣服一件件穿上，又在常岚额上一吻：「那你的诸侯出征了，回来便娶你为后。」 -- 姜青鸾出了帐，阿离马上进来伺候，也未叫其它的侍女，这聪明的姑娘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提，只给常岚梳洗更衣，常岚虽然穿着里衣，但就能依稀看到她的肩上、胸口满是红印。 「公主……」 「说吧。」 阿离跟着常岚十几年，那是极心腹之人，常岚对她并不避讳。 「您昨夜与殿下……」 「嗯。」常岚接过脸巾，回答：「如你所想。」 「可……」阿离的脸色说不出来的难看：「你与殿下尚未成礼，若殿下辜负于您……」 常岚眉头一挑，对阿离的话还有些吃惊，不过她马上又笑道：「在你看来本宫也是与父兄一样的迂腐之人吗？」 「公主自然不同与常人。」阿离忙说道：「只是……」 「两情相悦，心之所向，这也是人之常情。」常岚说道：「阿离你莫大惊小怪了。」 阿离只知以常岚为主，也知道她这主子向来喜欢打破枷锁，在女子之中已是顶尖之人，阿离自许为常岚鹰犬，心里自然也觉得与别人有些不同，可又说道女子贞操，她依然觉得当先成婚，再行礼，终是有些不及常岚的。 「是，公主。」 「若你遇见心仪之人，或许便知了。」常岚说着将衣服穿上，透过铜镜，她也看到脖子上那不大不小的红点，常岚又摇摇头，道：「拿点粉来掩一掩。」 阿离将粉递了过去，小声说道：「公主今日要见陛下，莫被发现了。」 估计这世间治得了常岚的还是只有隆光帝了，隆光帝最宠她，她自然也最为尊敬这父亲，虽然父亲多有迂腐，但父女之情还是稳固牢靠的。 「估计本宫今日找父亲所聊，他之后的注意力了不会在我这脖子上了。」常岚用粉将吻痕盖住，又对阿离道：「为本宫选件正红的衣裳，今日要办正事。」 阿离唱了声喏便去为常岚选衣，而位公主看着镜中的自己，收起温柔的目光，她将一切变得坚定，她与姜青鸾本已在一艘船上了，今天午时之后，她将把这船开到更远、更伟大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讲故事的木木 2019-10-10 10：00 大家看明白了吗？ 接挡新文《帝国上校的优等生情人》大家可以关注一下，现在还在大纲阶段，走恋爱甜宠文路线，年龄差8岁。 第94页 第55章 出了公主营帐，姜青鸾有些心不在焉，若说是与人缠绵这也是她头一次，她当年娶后前几天确实有嬷嬷来教过，不过那时姜青鸾气盛，一心只想建功立业，也并没深想那些有得没得，只是简单得看了看就将嬷嬷们散去，昨夜自己也是初尝，却没想到常岚味道如此甜美，让自己现在还想入飞飞。 「殿下，注意头巾。」朱婉儿提醒道。 没人知道姜青鸾提前回来，常岚给了他们两件披风挡着，这倒是趁着人不多赶紧回自己的玄帐。 姜青鸾收了收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是与常岚的一时，那要的是与常岚的一世，再次抖擞精神，姜青鸾将头巾压了压，带着朱婉儿快速回了玄帐。 「殿下。」张聪见姜青进来忙是行礼，之前一直叫姜青鸾校尉，现在已是改了口。 姜青鸾看着帐篷里的坑，一切按她的计划进行，大小也很是合适，张聪是个好马倌，在骁骑时一切打点得都很好，今日也是如此，坑的周围留了一个口，其它地方也打起了围栏。 「很好，」姜青鸾并不吝啬赞赏，一切如自己所愿：「忙完了速去休息。」 张聪也不知道姜青鸾要这个坑是何意，虽说自己的工作完成了，但也好奇它的用途，他恭敬的回答道：「殿下，某不累，某还想等着殿下大计完成。」 姜青鸾眉头一挑，没想到这人还有几分气势，于是道：「现在已是卯时，若按计划一会山下就会有动作，既然不想休息，就别懈怠了，也快换上甲，一会有你们忙的，朱婉儿也是，你如果不善作战就准备好算盘，一会好好算算我们的东西有多重。」 张聪本是个小角色，只是因为在姜青鸾身边做事妥帖而被调到此地，他家世一般，可能混到百夫就已经到头了，被姜青鸾调到此处，其实也是诸多茫然，但现在这位殿下如此意气风发，让他也热血了起来，未来仿佛有了盼头。 「喏！」 张聪依然精神百倍，立即去换了作战的衣服，朱婉儿也跟着去拿自己的拿手东西。 姜青鸾又看了看时辰，已她所安排的应该在辰时左右变会有动，果然她听到玄帐外开始有人声躁动的声音了。也是时候出帐看看了，姜青鸾将常岚给得那身衣服褪下，露出自己乌金色的铠甲，跟着走出帐外，此时她 帐上响起了角号的声，这便是有人归来了。 姜青鸾的目光却不是在入营处，她抬眼往山腰上望去，果然见到一细黑的狼烟燃起，她不由的含首，一切如她计划在进行。 「有人得胜归来了？」张聪跟在姜青鸾身后，他看着迎出去的赤甲们，也有些好奇。 「嗯。」姜青鸾点点头：「是有人回来了，不过不一定是得胜。」 张聪也看了眼立在营中的桓表，现在才刚到辰时，以那些公卿们的求胜欲，应该会抵在午时到才对。 「太医！快叫太医丞！」 人还未接入营中，就见一匹马飞奔而来，马上的人背着白色的靠旗一看就是上京白氏。 「这是怎么了？」张聪向姜青鸾问道。 「怕是有人受伤了吧。」姜青鸾眯着眼，话中有话。 「那是白氏的人吧？」张聪问道，突然一个激灵，道：「别是上京世子受伤了？」 「轮到谁也轮不到他。」姜青鸾说道。 接着，姜青鸾看着太医丞们往门口奔去，而赤甲迎回来的却是一堆残兵败将，原本带走的十四匹马只剩下了一半，更是看不见任何的猎物或者收穫，只见白其一脸狼狈的朝着一个赤甲卫百夫说道：「有狼！有狼！快守着营门！」 「狼？什么狼？」张聪笑着说道：「不会连个狼都收拾不了吧？」 姜青鸾说道：「先别管狼不狼了，把我们玄帐的帘子打开，估摸着巴扎这小伙子也应该到了。」 张聪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的去把事办了。姜青鸾接着看着山腰，第二只狼烟燃了起来。她回帐篷里搬了一个小马扎出来，自己倒是坐在自己营帐门口，如同看戏。 「二皇子回来了！」守在本营门口的士兵喝道：「好像有人受伤，快去接！」 那士兵话毕，就近百个赤甲卫沖了出去，原本带着白其的太医丞们瞬间又去了一半。姜青鸾让朱婉儿给自己找了一壶酒，她看着营门就喝了起来，这本是个低调如尘的姑娘，此时她就坐在那里，看着那些慌乱的世人，一个小马扎一壶小酒，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倒成了这营里最让人注目的一副画。 常岚看着自己这心尖之人，不由的回味着昨夜风流，它日一定换一个角色，好好看看不同的姜青鸾是个何种风姿。 常岚回过神来看着常桓，得知常白受伤之后，她的父兄都有些焦急，曾经就在这里丢了个老三，老二别再出什么岔子了。 常桓看着营门，心里急的不行，可身为天子自然不能乱了方寸。 「陛下，」霍显也走到常桓身边，低声说道：「陛下先回上坐吧，一会有什么太医们自会来报。」 常桓这才稳了稳心神，他挥袖回到了座位上，而座下诸臣们也是心中焦急，明明只是狩猎，怎么接二连三的有人受伤。 「霍大夫。」卫麓双手插在袖中，悠悠的说道：「不是狩猎吗？」 卫麓话中自有所指，选将之事因霍显而起，夏苗也是霍显的主意，这齣了事自然也要让这霍大夫自行承担。 第95页 霍显也不退让，反问道：「敢问卫相，为大辛选将是为了什么？」 「为了大辛找良材。」卫麓昂着下巴，又说道：「可上京世子是为何而来难道霍大夫不知道吗？」 「参加选将的，自然是为选将而来。」常岚在一旁悠悠说道，却又看向常岱，问道：「兄长，你说呢？」 常岱本来是想避开这个话题，那两位世子确实是为了常岚而来，他也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二人比个高下，特别是白其有常白照顾，常白尚武少年，身边高手如云，自然也是给白其助力，如今搞成这样也不知道如何。 「大臣议事，阿妹且旁听就是。」常岱小声说道，却不正面回答。 常岚倒是反嘆一口气，道：「我还想着这次来的都是天下大辛栋樑，若是谁拔得头筹，我便选了做驸马。」 卫麓可是第一次听到常岚如此主动，有倒有违这位公主的性子，他正在思量背后的原因，却听一旁大臣说道：「若真是如此，那便是今日夺冠者之幸事了。」 对于常岚的反常隆光帝也有些意外，他挥手将聂明叫了过来，小声问道：「姜青鸾回来了吗？」 聂明忙叫人去玄帐处看，听到说姜青鸾一早就回了，一直坐在帐外喝酒，便将这消息又报给了隆光帝。 「她猎了什么。」常桓问道。 「空手而归。」聂明看着帐外的方向说道：「据说正喝闷酒呢。」 常桓点点头，符人善猎，他本是担心这姜青鸾获胜的，虽然空手而归有些夸张了，但只要不是她胜就无问题。 「岚儿怎么想嫁了？」常桓这才放心的问道。 常岚微笑着，宛若一个乖巧的兔子，她对父亲说道：「女儿也想为大辛做些事，若未来有识之事见我大辛如此重视人才，也一定趋之若鹜。」 常桓满意的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他与常岚的约定，如果常岚愿意嫁人，那他也同意常岚入这庙堂，现在看来像是常岚的退让，倒是反而觉得这女儿更懂事了些，常桓又拿起这次十一位选将的资料，目光扫过名单，除了有些人是庶出外，其实父系的家世都不错。而是嫡是庶不过在于母亲，过继一下便可，也并不大碍。 「很好。」常桓点点头，却不急着静态，又向聂明问道：「我儿与白家世子如何了？」 若是这两位有大事，早便有人报了，聂明一直未提，说明这二人并无大碍。 聂明回答道：「回陛下，二皇子并未受伤，他在路上救下了……」 聂明抬眼看了看卫麓，接着道：「救下了卫相的儿子，说是卫公子保护公子漾受了些伤。」 卫麓一听，脸色果然慌乱了起来，不过却并未过问自己的儿子。 「公子漾可有事？」卫麓道。 「回卫大夫，受了些擦伤。」 常桓变了脸色，问道：「这是怎么了，一个二个的捕个猎都受伤了，太子，你在这山里放了些什么东西。」 负责放猎物归山的是常岱，隆光帝这一问倒让他有些紧张，他忙是上前说道：「并未放什么凶物，只有两只吊额大虎和一些吉利的动物，都记录在册，父皇明鑑。」 「霍显，那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常桓自然又看向这次的主导人。 霍显不急不燥，他一切皆是按规矩办事，于是正身回答道：「陛下，狩猎如同作战，哪里能保证安全呢？现在只回来了四位选将，另外还有六位在路上，不如等所有人都回来再做定论。」 常桓点点头，霍显接着说道：「众所周知，这次的十一位人选都是人中龙凤，想来最后一位到的一定有过人之处，其实臣还很是期待。」 「女儿也很是期待。」常岚嘴角微微上扬。 常桓倒觉得越发有趣了，他再次确认道：「长公主真是想嫁这冠军之人？」 「自然。」常岚当着众臣面走到殿中，她向常桓行了一个大礼，说道：「还请父皇点头。」 常桓不想常岚远嫁，这上京世子已经回来了，那上洛的世子听说了受了些伤，怕离这第一也有些远，姜青鸾也是早早的空手而归，这些不合他心意的都被淘汰掉了，常岚为了入庙堂现在也是自己心甘情愿，这当父亲的倒是有些如愿了。 「好，朕就允了。」常桓当着众臣面也就答应了。 「谢父皇。」常岚谢恩退下，嘴角上却是不明的一笑。 「陛下，」聂明在一旁开了口：「先回营的将们已经收拾好了，陛下可以宣了，刚才那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陛下正好关怀一番。」 虽说常白无大碍，常桓也有三分担心，另外白其是世子，自然邦交问题也要考虑，忙是将人宣了上来， 不一会就带了三人上来，分别是二皇子常白，上京世子白其以及卫钟。三人虽然都简单的收拾了，但看样子还是有些狼狈与丧气。 「不是四人吗？姜青鸾呢？」常桓看着跪在跟前的人问道。 聂明一愣，又赶紧说道：「符王说未到午时，她的手下还在狩猎……」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玩得就是我爹迂腐 殿下：玩得就是心跳 第56章 常桓眉头一蹙，不由的看向常岚，生怕又是自己这姑娘使了什么计，但也没有多想，毕竟自己的儿子与上京的世子都上来了，自然是先管眼前人。 第96页 聂明马上引三位选将入席，又有侍女上前奉酒，看着三人并无大碍，常桓便关怀道：「白其，可有受伤？」 上京世子眉头锁得比常桓紧，他回答道：「劳陛下关心，臣并未受伤，倒是伤了些随从。」 「伤势重吗？」常桓问道。 「有两位随从受了重伤，臣的一位伴读险些丢了胳膊。」白其回答道，那伴读正是梁善。 白其话毕，帐内又安静了下来，有些人的目光不由的投到了霍显身上。 「我儿呢？」常桓又看向常白，常白也是收拾后才进了这帐，看起来人是疲惫了些，但并没什么伤。 「父皇护佑，儿臣并未受伤。」常白看了眼卫麓，道：「卫家的钟公子受了些轻伤，刚才太医已看，手骨折了，可能要休养些日子。」 卫麓的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情感，他反而是向常白行了一礼：「多谢二皇子照拂了。」 但卫麓从来不是省油的灯，他看向主事人霍显，倒是质问了起来：「好在受伤的是我儿子，若是作及皇子这事可就不小了，况且上洛世子还在山中，还请霍大夫自己掂量一下，这选将之事是不是做过了。」 要解释的霍显刚才已经解释了，这是选将，不是选驸马，若连十人的随从都带不了，连些猎物都捉不住，又如何保得了大辛。 霍显全然不理对方，反而问道：「敢问二皇子、世子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搞得大家都如此狼狈，方才听白玉说起，诸位也是打空手而归，可是遇见什么危险了？」 常白率先说道：「狼，遇见狼群了。」 这狼字一起，只见白其整个人都抖了一下，说道：「我……我也遇见狼群了……足足，足足有二十几只。」 「狼！有狼！」 这狼似乎成了一个魔咒，突然帐篷外也有人叫了起来，常桓身边的赤甲赶紧将帐篷围住，霍显与常岱倒是走了出去，只见嵇叔达也是一脸狼狈的骑马回来，而且还是冲着这红帐来的，且不说嵇家世代公卿，左将军治军严苛，怎么着嵇叔达也应该是极有礼数之人，怎么就这么慌乱的进来了。 「逆子！胆敢扰了圣驾！」左将军嵇昌走了出来，一把扭住马上的嵇叔达，将这莽撞的儿子一把从马上拉了下来，跟着便是拳打脚踢。 常岱忙是上前将嵇昌拦住，又宣了太医来看，太医看嵇叔达有些失神，赶紧拿了些安神的药丸，又送去太医的帐篷中施中，跟着嵇叔达回来的还有几个随从，常岱又将随从叫上来问话。 「你们怎么了？也是遇狼了？」 一个上了年纪，比较稳重的随从回答道：「回殿下，是遇狼了，狼群约莫有二十只，个个跟中邪似的，兇狠极了，用火也赶不走，一路跟着我们走了好远，我们把猎物留了下来才逃了出来。」 「怎么会有那么多狼？」常岱有些不明白，他负责着山里的猎物，他根本没有扔过狼进去。 「不知。」 常岱赶紧回了营帐，将这事如实报给了天子，看这个情形狼群应该是对着这些参选者而来的，可那些畜生又怎么会这么聪明，如果真是如此，那受伤的一定不止这几个队了。 「霍显，速派人上山，将其它人救下。」 霍显也觉得奇怪，马上应了下来，让白玉带着龙牙军赶紧上山去。 此时所有人心里仿佛绷了根弦，这怪异的情形谁也不知道原由，常桓又赶紧一一问了经过。 常白道，他与白其分开后便一人去寻那白鹿，那鹿还真被他找到了，一路跟踪结果就遇见了卫钟的人马，卫钟此时已经遭遇了狼群。卫钟也忙说道，自己也是在狩猎归营的路上遇见狼群的，那些狼围着他的帐篷不走，他的猎物就在里面，因为不愿意轻易放弃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所以卫钟命随从将猎物夺回，可谁想那狼却跟上了自己，直到放弃猎物狼群才善罢甘休。到了白其那里，也是差不多，狼群像是冲着那些猎物来的，只是白其捨不得他的那头熊，硬是让随从抗着那三只熊跑，狼便是越来越勐，所以他队上折的人也最多。 所有人都沉默着，想着这狼的事情，天子更是敏感，不由的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山神，这才派狼出来，又去让宗伯常樟速遣人回天平，请大巫祝卜算。 有龙牙军出马，一切就便得快多了，午时没到霍显就将那些赶着回来的选将们都接到了，又在龙牙军的护送一下一起回了本营，可在路上，白玉又总觉得哪里没对，直到回营后看到坐在玄帐外喝酒的姜青鸾。 她为什么没受伤？她的随从为什么没有被接到？ 白玉又赶紧将这些事报给了霍显，因为狼出现的太莫名其妙，霍显这次也不敢包庇姜青鸾，也把这疑虑说给了常桓，当然他也注意到常岚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果然，这一切都是二人的计。 「让符王过来。」常桓对聂明道。 聂明正准备去请，却见红亲军的龙骧将军一脸难色的走了进来，赤甲军直属于常桓，也无需通报，那将军上前便道：「陛下，帐外有二三十只狼……」 「还不诛杀了！「卫麓打断那将军，又喝道：「这些畜生倒还是跟的远。」 霍显看着白玉问道：「是谁把猎物带回来了吗？」 白玉摇摇头，回答道：「余下的几位中，除了公子余漾捕了几只兔，其它人都将猎物留在了山里。」 第97页 常桓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着了道，他看了眼身边的常岚，这个女儿倒是一脸运筹帷幄的样子，刚才还信誓旦旦的上来说要嫁给夺冠之人，可现在倒好，竟无一人拿下猎物。 「符王何在！」常桓有些怒了：「宣姜青鸾上来！」 那龙骧将军这才把刚才没说完的话说完：「符王说，那狼是她的猎物，她来诛杀。」 「什么？」常岱也难以置信：「他如何证明这是他的猎物。」 常岚看着这些慌乱的男子们，心里升起的都是蔑视之情，他们嘴里说着女子不如男儿，可姜青鸾的出现为什么又让他们那么慌张。 「父皇，」常岚走到帐中，道：「不如各位大夫们也去看看，这符王用了什么手段。」 霍显起身附和道：「臣也有些好奇。」 常白竟也站了起来：「儿臣也好奇，这狼为什么没有攻击我。」 「一定是姜青鸾施了什么妖术！」卫麓说道。 常岚勾起嘴角，那笑极是自信，她现在才像是审阅着这些选将的将军。 「大家都好奇，那聂明，跟着大家去看看。」常桓发了话，最后还是递给女儿一个兇狠的眼神，终于她这宝贝女儿也把诡计用在自己头上了。 -- 一群大臣在赤甲卫的保护下来到了帐外，姜青鸾此时的玄帐却已撤下，只留下一个大坑，坑边还钉了栅栏，一看就是有备而来的。 「各位大人，请勿上前。」巴勒也回来了，他走到了大臣们的跟前：「我殿下要捕猎了。」 「在本营之中，捕什么猎，简直胡闹！」卫麓大声斥责，自然是想引起众怒。 「卫相，这午时还没有到呢。」常岚提醒道：「这规矩定的是午时将猎物运到本宫之中。」 霍显点点头，对巴勒道：「午时也快了，巴勒将军，你殿下手中空空，世子漾可还是猎了些兔子。」 巴勒自然知道这是在提点他，他谢过霍显走到姜青鸾身边，两人低声说了些什么，只见巴扎将背篓送了上来，姜青鸾打开背篓，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只闻本营之外狼群开始嚎叫，显然它们躁动了起来。 「请赤甲卫的兄弟们刀下留情，孤的猎物由孤自己来猎。」话毕，姜青鸾将手伸进背篓中，她将一直藏在背篓时的一只奄奄一息的狼崽子提了起来，又将背篓一脚踹在了地上，里面竟然还有五六只狼崽，但已是全部死掉。 这一挑衅让狼群们愤怒了，狼是最记情，也是最记恨的动物，狼群里所有的幼崽都被眼前的人杀掉了，它们也不管这里遍布人类，直冲沖的就朝着姜青鸾冲去。 常岚也是一惊，她哪知道姜青鸾现在用自己做饵，姜青鸾此时已经跳在了坑中，似乎就等着狼群入坑。 常岚不由的害怕起来，哪知道对方为了夺冠竟是如此的不要命。 「霍大夫！」常岚低声说道：「救她。」 霍显摆摆头，也是低声回答道：「公主所愿有多难，姜青鸾现在的处境就有多难，如果我此时救了她，公主…怕你才是辜负了符王的苦心。」 「来啊！」姜青鸾摸出匕首，对着狼群喝道：「现在就杀了你儿子，不谷等着你们报仇！」 那狼群果然如疯了一般前赴后继，丧子之疼，于人于畜皆无区别。 常岚握紧拳头，她一把抓住常岱的手腕，她想放弃了，只要姜青鸾不死。 「兄长，救她。」 「妹妹别急，我看这位符王怕是不用我们出手。」常白在一旁说道，同时指着那坑的左右，那里早已有人埋伏。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不怂的时候，就是帅得一匹 第57章 关心则乱，常岚这才定下心神，顺着常白所指的方向看去，隐隐能在姜青鸾周围看到埋伏的人影。但乱了的心也没办法那么快安定，常岚锁着眉头看着姜青鸾那处，狼群已经扑去，离青鸾只剩半丈之远了。 「小心。」常岚也不顾那么多大臣在侧，把这二字吐出。 可也正是这半丈之距，突然土地动了起来，一张网竟然从地而起，眼前马上临近姜青鸾的狼被网挡住了去路，狼群们立即转身，哪知有人扔来了几个火雷，先是一声惊响，接着雷伴着油燃了起来，去路也被那熊熊勐火挡住，而在姜青鸾左右，黑石兄弟、巴扎、花摩、夜璐一併而出，手中持着火把不断的将狼往网里赶。 姜青鸾把那狼崽子往地上一扔，狠狠的踩上一脚，对着那狼群一脸挑衅，也是在引狼入网。那狼怕是已知没有退路，一心想杀掉姜青鸾，头狼竟带着狼群往姜青鸾那里扑，可越是扑越是入网。 「殿下！」张聪站到坑边，伸出一手：「上来！」 姜青鸾勾起嘴角，不慌不乱的转过身，拉着张聪的手从坑中出去，狼也随即跟去，却落入坑中与网纠缠，巴勒赶紧招唿其它人上前收网，那狼群固然拼命，但入了网中焉有出路？ 姜青鸾挥挥手，对巴扎说道：「杀了。」 除了不在场的有兔与朱婉儿，其它人都拿起长矛，毫不留情的往狼群身上刺去，谁能想到就是这群狼追得其它人狼狈而归，如今却又这样轻松的被姜青鸾诛杀。 「霍大夫！」姜青鸾站在玄帐外，她朝着众公子公卿行了一礼，问道：「几时了！」 「午时初。」报时官说道。 第98页 「可是午正结束？！」姜青鸾问道。 「离午正还有两刻。」报时官回答道。 姜青鸾看着常岚，刚才那杀伐果断的脸温柔了起来，此时胜局已定，一切如她计划，她是这场比试中唯一的胜者。 「巴勒，把狼清点一下，交给白玉将军。」姜青鸾又转过身去，对着背后的树林喝道：「有兔，婉儿，你们的东西清点完了吗？！」 朱婉儿声音温柔，却又是十洪亮：「已完。」 随后便见姜青鸾身后的树林里一辆板车被马拉着走了出来，上面放着两只熊，跟着又一是辆板车，上面是一熊一鹿，正是其它人抛下的猎物，姜青鸾捡了些大的一同带了回来。 「这不是孤的熊吗？！」白其看着板上的熊，明明就是自己的随从捕到的。 姜青鸾全然不理对方，跟着板车走到了白玉的跟前，她道：「狼二十一头，熊两头，鹿一只，还有些杂的兔、狐什么的。将军请清点。」 白玉也是一愣，作为本次狩猎的唯一赢家，姜青鸾还当着他们的面猎下这些狼，果然常岚的眼光从来不会出错，他不由的看向老师霍显，霍显却望向站在后方的常桓。 姜青鸾这一系列操作可谓是天｜衣无缝，虽然不知道她用了什么办法让狼追着人跑，可最后引狼入营，拉网绞杀这一幕确实让人印象深刻，若换成两兵对阵，姜青鸾也是步步为营，赢得极是漂亮。 但常桓却有点高兴不起来，他确实不想那两位世子取胜，但从比赛的进度来看，常岚要嫁人，也不应该是姜青鸾。 「咳。」常桓清了清嗓子，却没有赏的意思，转过身他朝着自己的红帐走去，有些疲惫的说道：「都进来了吧。」 众大臣唱喏，便跟着依次进了红帐，聂明为姜青鸾安排了一个极好的位置——霍显身边，只见她坐得笔直，那一身洛铁乌金铠穿在身上下是威风凛凛，与其它的十位落败者比张扬了太多。 跟着白玉也入了红帐，他将姜青鸾捕的狼及那些熊鹿依次过了重，足足有四千斤之重，如果不是把狼引入帐里，而是选择在山上猎杀，恐怕就他们十一人断然没法拉回来。 「陛下，诸位大夫，本次狩猎仅符王与世子漾将猎物带回，符王居首。」白玉也不好意思说余漾就带了十斤不到的兔子。 常桓按了按眉头，嘆了口气：「朕知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看着这位陛下的，不过每个人的心思却各有不同，霍显一脉自然是等着常桓封赏，姜青鸾这一役可是让这位名将十分满意，既然做到了让所有人闭嘴，又是真展示出了她的能力，当年西徵用兵如神，果然不是说着玩的。 常岱与卫麓却是想着各自守护着的两位世子，这两位还真没有争出个高赢，或者说余漾比白其略好一些，可就好十斤兔子，说出去也是脸上无光。 常岚信青鸾，这才给常桓下了套，既然隆光帝已入套中，她就等着收网了，倒是挺期待她父亲立即赐婚的。 聂明是看出了常桓的难处，可他这次也给常桓解不了围，只是轻轻提醒道：「陛下，得封赏将军了。」 常桓的目光却不在姜青鸾身上了，而是看向了自己的宝贝女儿，常岚也正古灵精怪的看着他。 「父皇，符王等着听封呢。」常岚毫不避讳，直言说道。 「姜青鸾听封。」常桓知道骑虎难下，不过先封着领军将军，一会成婚之事再做商议。 「臣在。」姜青鸾走上殿前，一脸肃穆，不过目光还是忍不住看向常岚，嘴角含笑，又快速将这温柔表情收回。 「姜青鸾已有王爵，无需再赏赐爵位，现在封为领军将军，听从霍显调遣，护我大辛四方安危。」常桓说完又给聂明使了一个眼色，聂明迅速将将印与虎符送上。 接过符虎与将印，姜青鸾又谢了隆恩，可却不曾起来。 「符王这是何意呀？」常桓知道姜青鸾一定与常岚早就是同气连枝，这别是要来个现场求亲吧？ 「陛下的恩泽，让臣深感涕零。」姜青鸾说着，刚才那些锋芒却是立即收住，嘴角的微笑像是挂着阳光，倒是又给自己平添了一分柔弱之情。 「嗯？」常桓不知她要演哪一出。 「臣不知何以为报。」姜青鸾本是单膝跪地，突然又是行双膝跪地的大礼。 霍显倒是说道：「符王是天子之臣，自然要为天子守国，这便对皇恩最大的报答。」 「臣也是如此想的。」姜青鸾在天平受了几年苦，再也不是当年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了，说是八面玲珑也不为过：「一定要报以皇恩。」 「姜卿的心，朕明白，快起了。」常桓也是一愣，姜青鸾这脸蛋也算祸国殃民，平日里符国之姿，英姿飒爽，如今倒是双眼带水，不知道是不是真感激的目中含泪了。 「臣一介流亡之君，如今得陛下垂青，臣无以为报，愿为陛下犬马，若有一天可以有幸回符地，一定举全国之兵力，为陛下驻守九州四海。」 常桓现在脑子有些乱，先是常岚给自己下套，他本是以为姜青鸾这是要求亲，结果姜青鸾一来就是给自己认怂，他不由的看向了卫麓，这老狐狸今天倒是不为所动，他又看向了霍显，可霍显明显和常岚是一起的，最后他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常岱也发现了父亲的目光，却硬是读不懂那眼中的含义，最后只说了一句：「谁去给符王送个帕巾……」 第99页 常桓点点头，至少姜青鸾现在演这一出，上京上洛两国的世子看到，当也会有些感触。 霍显此时也走了出来，他说道：「陛下，今日也看到了，我们的领军将军今日力压群雄，符王在西征时也是用兵如神，臣也恭喜陛下今日获一良将了。」 常桓想起那日霍显的提议，龙牙军虽强，但数量有限，能打快仗，却不能打久仗，南下成国有五万骑兵，如果没有马则很难与之抗衡，姜青鸾确实是一枚可用的棋子。 「既为了领军将军，便好好为朕守江山，起了吧。」常桓宽慰道。 「臣不起。」姜青鸾说道：「臣请离开天平。」 「什么？！」常桓更是煳涂了，常岚不就是在等这一刻吗？怎么突然又不入庙堂了？ 「臣为天子守国门。」 霍显也走了几步，直言说道：「请陛下派符王去百里郡为丞。」 早在奔牛按之后，无论是太子一方或是霍显一派都曾向常桓提过百里郡的重要，可因为那是宗室封地，常桓碍于情面一直未提，今天倒是被霍显直言了出来。 「那是宗室封地，外人不得为丞。」宗伯常樟也站了出来，他虽是六卿，但也是常室家佬之一，宗室现在占着六个郡县，六郡的税收算不上多，可就几个家佬再分，也算是十分可观了。 「那我与叔伯们换。」常岚也走到了殿前，她扬了扬眉毛说道：「我将我食邑之荣县让与宗室叔伯，不知宗伯大人是否愿意换上一换。」 荣县是小地方，但是芝麻的产量高，税收自然比那百里县高上几倍，这样的生意换谁都愿意做。似乎是怕常岚与常桓后悔，那常樟也不去与其它族长商量了，便马上将此事应了下来。 「那自然是换得。」 直到走到这一步，常桓才是豁然开朗，原来这三人谋划的一切最终是为了要到百里郡，想来最后便是常岚主动提嫁人之事了。 真是自己的宝贝女儿呀。 作者有话要说：老爷子生气了，气得不行了 女儿还嫁不嫁呢？ 第58章 【修】 拿下百里郡这个想法早就在常岚的计算之中，一开始她只想着将百里郡纳入自己的掌控，无论是常敏也好，或是霍显一脉，这个要地一定要在自己手中才行。不过放弃入朝，而将这百里郡作为自己的首选却是在昨日临时做的决定。 凭藉姜青鸾的实力，及她与霍显培养的人脉，步入朝堂之后她是一定可以大展拳脚，但常岚还是止步了，当她意识到最宠爱她的父亲并不会将她视为人才，只因为她是女孩，这个朝廷、她的父亲、还有左右的朝臣就不会真正的信服于她，昨日常桓能以入朝为条件逼她成婚，那明日也能以子嗣为理由让她离开。 常岚只想掌控局势，从来不愿意被局势掌控。 所以，她必须在曲折中求胜。 「岚儿真是长大了，都会替父皇做主了。」常桓沉下了脸，他是父亲也是皇帝，那双眼带着寒气看着自己的女儿。 常岚也是识眼色的，立即便跪了下去：「女儿不敢。」 「你，还有什么不敢？」 常樟也看出了皇帝此时并不高兴，那荣县毕竟是先帝封赏给他的，他将此地作为嫁妆给常岚，谁也没想到常岚就这么拿出换了，百里县什么地方？土地贫瘠，常年天寒，只是畜牧业稍好一些，但也比不过其它农耕的城镇。 这荣县常樟想不想要？肯定是想的，皇帝能不能得罪，站在宗室角度，也是敢得罪的，可今天常桓的气压太低，让他也不敢逾越了。 「公主还是三思，那毕竟是陛下赐给你的食邑。」常樟说道，也是给常岚一次后悔的机会。 「赐给她了就是她的，她想做什么，朕还管得着吗？」常桓脸上挂着不快。 其实夏苗相当于是一次庆典，勇士狩猎完之后在本营点起篝火，然后所有人分享猎物，把酒言欢，但看今天常桓的样子，晚上的酒席怕也是会免了。 朝臣们都安静了，规矩的坐在自己的席上不敢多发一言，所有人都悄悄的看着常桓与这位长公主，这怕也是皇帝第一次对她的宝贝女儿生气。 姜青鸾见不得常岚委屈，特别那温存之后更是视常岚为亲人，正想上前维护几句却又被霍显拦下。霍显上前行了行礼，其实这事也算得由他而起，百里县的重要性他也早早的给常桓说了，常桓并不昏庸，只是迂腐，现在这位陛下生气也只是因为常岚急功近利，让他难做了。 「陛下，请听臣一言。」 常桓现在谁得话也不想听，按着太阳穴说道：「公主想换就由她去吧，朕也乏了，晚宴的事情就由太子代劳了。」 「父皇……」 没等常岚把话说完，聂明便高声唱道：「陛下摆驾，从卿敬送。」 常岚还有婚事未提，本想着乘胜追击，将所有事情办妥。可皇帝的心情她难道不知吗？硬得上完了，之后还得来点软得才行。 送走常桓，自然是常岱做主了，现在还有两件事未定，其一是常岚的婚事，各公卿都听到了隆光帝的允诺，若按皇帝口谕，这常岚是得嫁姜青鸾的，其二就是百里郡与荣县换地一事，虽然两地的主人都已经口头承诺，可皇帝显然是不高兴的。 常桓没有确定的事情，常岱肯定不能逾越，便也不再提这两件事，给姜青鸾道了喜之后，便去安抚那两位世子，同时让颜起去筹备晚宴。 第100页 姜青鸾虽赢了所有人，可却还是未受到什么好眼色，她自知动了别人案板上的肉，于是也不在这晚宴上脏了别人的眼，走了一圈酒便安静退去。 常岚自然也跟在身后，二人出门之后默契的往常岚的帐中走去。背后是热闹的宴会，耳边是欢快的五弦，但这一切好像与二人没有太多的关系。 「青鸾……」常岚低声唤道。 「嗯。」姜青鸾应了一声，悄悄拉住常岚的手，月光明亮，把二人的影子拉得好长。 「本来是想让父皇指婚的，结果好像逼太急了。」常岚有些失落，同时又念及与常桓父女之情。 「无妨。」姜青鸾低声说道：「你父亲总会给一个答案的。」 「我明白。」常岚握紧姜青鸾的手，又是温柔说道：「这件事情，青鸾就不必挂心了，之后老师那边有你忙的，我父亲的心结还是我自己来解吧。」 知女莫若父，反之又何曾不是一样，姜青鸾点头回答道：「今日陛下确实被气极了，我甚至担心他会当场反驳了你。」 常岚道：「父亲向来是个有板有眼的人，说出去的话从来没有反悔过，只是这次伤了他的心了……」 「不过……」常岚又道：「长疼不如短疼，如果我真入了朝，怕之后与他矛盾更多。」 正如常岚所想，她的政见与天平城多数公卿不同，到时候怕只会让隆光帝更为难。 「既然岚儿有计，那就别多想了。」 常青鸾带着常岚入了营帐，入了寝室她抱着常岚的肩又是温柔说道：「我本只是单纯的以为夏苗之后你便能入了朝，一切就简单了起来，却没想到事情尽是如此多变。」 靠着青鸾的肩，常岚有些自责，小声说道：「怪我吧，我不想一辈子让他人摆布，也才临时起意……」 姜青鸾按住常岚的唇，那红唇柔润，她抵着那唇不让她说话。 「我不管你之前的安排，也不想这次是否是你临时变动，只要是你决定的路，我都陪你一起走。」 姜青鸾言语温柔，目光坚定，这话说来质朴，却又比那些情情爱爱之语要动听百倍。 「青鸾……」 这次堵住常岚的不再是那只手指，姜青鸾再次咬上那唇，一点点的吃着常岚的美好。月色撩人，可总有人比月色更撩人。 -- 孟县夏苗本营 天还没有亮姜青鸾便离开了常岚的住所，她现在面对的事情并不比常岚少，找到巴勒之后，姜青鸾便将符西七子聚集在了一起，现在领军将军之职已到手，无论去不去百里县她也要为自己的未来谋划。 七人换了简装，各乘了一匹马，借着月亮就先行往天平城而归了。 「国君不想佳人了？」夜璐打趣道。 「不是已抱得美人归了吗？」巴扎说道。 姜青鸾清了清嗓子，说道：「先不讨论这些，今日孤准备说符西之事。」 一听是符地的事，这群人马上就严肃起来，巴扎说道：「我塔塔部六千七百人，随时听从殿下调遣。」 夜璐也不落后，说道：「我夜马部人不多，但一千精壮还是有的，都盼着殿下带我们再扫西域。」 「黑石部也是。」黑光说道：「我部人散了好些，但若召集，也有千人之多。」 「符国商会凭国君调遣。」朱婉儿温柔一笑，说道：「早备好黄金支持国君避復。」巴勒听着，似乎比这符王还要兴奋，他骑马到姜青鸾身边，脸上是按捺不住狂喜：「殿下，我愿为你马前卒，只要你一句话，我肝脑涂地。」 「得了得了……」姜青鸾听不得巴勒这些血性之语，当年了就是听多了才损兵折将，相比曾经她理智了许多。 「养兵除了要钱，还要什么？」姜青鸾看着朱婉儿。 朱婉儿是这几人中唯一的国民，而非草原民。 朱婉儿不加思索，道：「要粮。」 「粮从何处来？」姜青鸾问道。 「一路走一路抢。」花摩说道，他年纪不轻了，可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土地。」朱婉儿还是给出了正确的答案：「粮从地中来，要打仗就得有土地。」 「孤有吗？「 「此时，应该是没有的。」朱婉儿说道。 「符山这下荒地多着呢。」巴扎说道。 「你们那个部的人会耕种呢？」姜青鸾向巴扎发问。 少年马上愣住了，他学过骑马、学过捕猎，甚至是杀人，但真没学过怎么种地。 「首先，孤得有一块地。」姜青鸾说道：「你们说你们手上有数万人，我得养着他们吃饭不是吗？如果你们吃不饱饭，还会留在我这吗？黑光、黑明，你们俩兄弟觉得呢。」 黑光诚实的点点头，回答道：「来找殿下，就是想跟着殿下整日有饭吃，有酒喝的。」 姜青鸾又夹了夹马肚子，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她的脸色并不严肃，却是极认真，月光照在她的脸上，让那精緻的五官显得倒有几分神圣。 「我们这一万人可不是三五个月就能拿下栖鹏城的。」姜青鸾接着说道：「你们来时我便说了，这是一场持久战。」 「可我们在草原的家怎么办？」巴扎还是沉不住气，他代表着塔塔部的希望，那里的草眼看一年比一年少了，肥壮的牛也瘦了许多，再此下去，牛饿死了，人自然也就饿死了，这个部族也算完了。 第101页 姜青鸾抬眼盯着巴扎，那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感情，她冷冷的说道：「顾不了那么多了。」 「可……」 「我感谢你们来帮我拿下这个领军将军。」姜青鸾还是打断了巴扎的话，她接着说道：「符西我肯定也会回去，但是如果谁急着打败符国宗室，就别跟在我身边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个部分结束了 第二个部分开始在封地里甜甜蜜蜜的搞社稷哟，结婚还有些阻碍哟，但也不晚了。 谢谢大家支持 第59章 「我感谢你们来帮我拿下这个领军将军。」姜青鸾还是打断了巴扎的话，她接着说道：「符西我肯定也会回去，但是如果谁急着打败符国宗室，就别跟在我身边了。」 夜璐的马停了下来，这个少女眉头锁成了川字，她以为姜青鸾拿下领军将军之后自然会有辛国的支持，只要稍作休养马上就能西征了。 「殿下，」朱婉儿上前，这个姑娘有一种超出她年龄的成熟：「符国商会已经准备好打持久战，我们是商人，什么生意做短期，什么生意看长远，都是盘算好了的。」 「黑石部也做好了准备，」黑光上前说道：「我们也探过栖鹏的情况，他们冷落了我们部民，为的就是不给我们发过冬的粮食，自己将粮食堆积着，我们一时半会肯定不是对手。」 「那些不说话的，如果准备走就提前说。」巴勒回头对夜璐及巴扎说道，如果放在二十年前他或许也是那不说话的人，可时过境迁，方知生活不易，天下并不是在自己的掌下。 巴扎还是一股子倔强，他说道：「我不走！我留下，只要能打回去，只要还有希望，我就不离开。」 花摩本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硬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转而开口说道：「听殿下调遣便，只是我们还有一千族人，还望殿下给找个出路。」 那声音突然又有些梗咽，花摩颤抖的说道：「这是最后的一千人了……」 「我走。」夜璐却突然放大了声音：「你们有时间，我们夜马部没有时间了，我们在最西北土地上……」 那声音又放小了起来，此时的夜璐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已经没有时间了……」 七个人一块助姜青鸾获胜，最后回到天平的却只有六人，姜青鸾不想说话，其它人也安安静静的，姜青鸾将他们安排到客房住下，自己也提前回了房间。这几日捕猎也是让人很是疲惫，接着就是在红帐之中履行常岚的计划，再加上这两日与常岚又是缠绵悱恻，精神总是不够用的。 传了沐浴，姜青鸾便把自己扔进了浴盆中，现在太阳方才从东方生起，朝廷的大队伍从启程到回来也得两三个时辰，她还有的是时间让自己恢復原因，毕竟常岚现在还在努力，等天子搬师回朝，或许又是一场苦战。 -- 大辛礼法森严，所谓天子驾六，便是说天子的銮驾由六匹马牵引，而这銮驾自然也最为醒目，俨然是一个随时可以移动的精巧宫殿，聂明已有大夫之尊，不过还是为天子守着马车，坐在銮驾的最前方，随时为常桓打点一切。 「聂爷爷，这是您传的点心。」一个小内侍拿着一般水晶糕走到了车边，将糕点递给聂明身边另一个内侍。 聂明用银针试了试毒，便将糕点送进了车内，这水晶糕是常岚最喜欢的师傅做的，恰好这位糕点师傅被常桓带到了这次夏苗。 聂明安静的把糕点放在常岚跟前，又给为眼前这二位换上了热茶，这老奴狐狸般的笑了笑，说道：「陛下，这糕点可是公主最喜欢的呢，公主自己开了府，怕也没时间吃了。」 常桓的气还在头上，嘴里只哼了一声。 兵法有云：擒贼先擒王。虽然常桓行事多少也要看看宗室与公卿的态度，但毕竟是天下之主，没有他亲口认可，无论是换地还是赐婚都是徒劳。 「阿大……」常岚的声音变得极柔，显然是在撒娇，对于这种老父亲，除了撒娇难道还会有其它的方法吗？ 「别叫我阿大，你翅膀硬了，比你哥哥还厉害了，这个阿大我担不起。」常桓别过头去，努力不看女儿那张可怜的脸。 「我知道错了，父皇。」常岚拉着常桓的衣角：「女儿不应该让父皇骑虎难下。」 常岚一服软，常桓的气马上消了一半，既然得了理，他自然就要问罪了。 「我都答应你入朝辅佐了，你为什么又要那百里郡了？」常桓冷着脸：「而且姜青鸾获胜怕也是在你意料之外吧，父皇为了你一次次的打破大辛的规矩，你现在究竟想要什么？」 常岚却不马上接招，她拿起茶杯送到常桓面前，还是乖巧说道：「父皇先消气。」 「受不起。」常桓说话还是硬绑绑的。 「女儿还是为了父皇的社稷着想，江山稳妥，我父皇自然不为天下操心，心情愉悦便是长命百岁。」常岚眼睛弯得像个月亮，笑起来连冰都能融掉。 常桓依然别着头不看她，常岚却像个尾巴一样跟了上去，她知道常桓最放不下什么。 「阿娘和我三哥肯定也是想父皇每日开开心心的，大哥现在羽翼未丰，我自然也想为父皇分忧，难道父皇也愿意吗？」 常桓嘆气，说道：「不是不愿意。」 「那我帮您治理一个百里郡为什么不行呢？」常岚说道：「上朝辅佐您不行，现在去治理一个封地也不行？」 第102页 常岚示弱，常桓就心软，这个女儿之前执意上朝，其实还让他有些为难，一个女子怎么能干涉朝廷正事，去封地也并无过错，只是…… 「百里郡好说，可你总得嫁人。」常桓正脸说道。 常岚拿轻轻咬了一口点心，不疾不徐的说道：「父皇不是已经指婚了吗？」 「姜青鸾不行！」常桓是真的气，常岚一开始竟然打算嫁符王。 「为何不行？」常岚问道：「符王她拿下了头筹，而且赢得极是漂亮，诸位将军都说这要是用在战场上，也是尽于完美的战术，何况符王天生贵胄，与我门当户对，到底哪里不行？」 「她是女的。」常桓直言道：「是女的就不行。」 常岚就在等他这一句话，她支起下巴，也是一脸淡定地说道：「史书上记得清清楚楚，之前常乐长公主下嫁符王姜鹤之，既然是有先例在，那也不为礼法啊。」 常桓哑了，女儿说得没错，这确实不为礼法。 「……」 「而且父皇天子，金口玉言，在红帐里已经应了女儿，出尔反尔有损天子威严。」常岚一副撒娇的模样，却又是句句在理。 「……」常桓一时头疼，不知如何回答。 「父皇，女儿所求不多，百里郡险要之地，姜青鸾是压制符地的一枚棋子，兵者，国之大也。」常岚收回那张娇弱的脸，坐直身子理好衣服，目光也严肃起来，她朝着常桓行了一个大礼，道：「请父皇明鑑。」 -- 姜青鸾沐浴完之后连午膳都没吃便回到了床榻上，这一觉睡醒已是申时，醒后才觉得恢復了一些元气，这几日都是铠甲在身，她又命人给她找了件轻巧简单的衣服，将自己收拾好，本能的她便往常岚的院子走去，院内有些喧闹，侍女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内容无非是哪个侍卫英俊，哪个院的侍女又做错事被罚。 看姑娘们放肆的样子，姜青鸾就知道常岚一定还没有回来，心头一空，转头就往自己的房间而去了。 可没走几步，姜青鸾又停了下来，眼前的人不正是自己寻的那位吗？ 「公主。」姜青鸾走了两步又改了口：「岚儿。」 常岚上前就拉起了姜青鸾的手，如果说二人之前在府里还是诸多礼数，红帐之后那些礼数都不见了，就想就这么黏着。 「殿下。」常岚一时有些脸红，嘴里的话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 「怎么了？」姜青鸾问道。 「聘礼准备好了吗？」 姜青鸾一愣，却又手足无措了起来，她自然知道常岚是从天子处回来，但隆光帝迂腐，她只道常岚或许能摆脱婚约的束缚，没想到回来却问她聘礼。 「聘礼……聘礼……」姜青鸾却朝门外大叫了一声：「巴勒，给孤过来！巴勒！」 姜青鸾时常装傻，现在在常岚眼里，这样子却像是真傻，她笑着问道：「我问你聘礼，你找巴勒做什么？他还能当聘礼了？」 却见巴勒从门外沖了进来，一脸警惕的着四周，发现只有君上与常岚二人，这才放下一口气，他跪下说道：「君上，有何安排。」 「孤的家当还有多少？」 巴勒也是一愣，这能有多少家当，他伸出十指一边算着一边说叨：「卖草存了一些钱，前年卖伞又赚了十个银，对了！上次长公主那边赠了些金银，如果加上那部分，咱们大概有五个金。」 「五个金？」 「五个金。」巴勒坦然回答道：「如果算上你的刀还有像样点的衣裳，最多六个金。」 「六个金？」姜青鸾也是清醒了，这些年在这边她确实没几什么钱。 「嗯，六个金。」巴勒又看着常岚，往自己胸前拍拍说道：「以后还请长公主多多照拂我家殿下。」 常岚掩面一笑：「要不聘礼换本宫来下？」 姜青鸾却是摇摇头，她收起茫然的脸色看向常岚，将常岚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前。 「与你的聘礼，当是万里江山。」 作者有话要说：结果到底嫁没有嫁呢？ 第60章 明德十三年秋，隆光帝将百里郡借给了符王姜青鸾，诸侯向天子借地，又或是天子与诸侯换地本就是常事，但借给姜青鸾倒是让国民们颇感惊讶，这位符国诸侯在天平的五年就如同一个笑话，可突然又有了封地，倒还让国民们私下议论了一番，倒是又形成了一波不入耳的坊间流言。 流言传了两齣，第一出是霍显与姜青鸾的，但众人都知道这一对的传闻比较离谱，第二出就是姜青鸾与常岚的，毕竟大辛又不是没出这过样的先例，况且天平城里都知道符王寄宿在长公主府。 于是，常岚跟着去了百里郡又给这传言加上了一道实锤，最后宗伯令都从旁派人来闢谣，各地都能看到皇帝将百里郡赐予常岚做封地一说，于是封地领主在自己封地上呆着，似乎也情有可原。 不过都知道一山哪容得下二虎，百里郡的实际管理者是姜青鸾，但此郡的拥有者又是常岚，这倒是又增加了不少的看客，想看看百里郡日后会有什么样的妖蛾子。 常岚支着下巴，手里拿着天平城传来的所谓『秘辛』倒是一脸似笑非笑。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美人的表情。 「阿姐，笑什么？」常敏小心问道。 第103页 常岚将秘辛放下，又看看眼前的少年，不由的摇摇头回答道：」自从你不在天平城，这从探子手上传来的消息越发的离谱了。」 常敏挠挠头，也有些尴尬：「毕竟我不在国都，下面的人做事怕抓不着要点，下次找个机会回天平城，我也好训训他们。」 「嗯。」常岚点头，常敏做事妥帖，事事都会向她汇报，不由她多操心。 「不过敏有一事问阿姐。」 常岚抬手，让阿离扶她起身，她一边往书架而去一边近说道：「你我姐弟无话不言，说吧。」 「阿姐和符王？」 这话题若是别人问那是有些敏感了，常敏来问又太过刻意，常岚看了一眼藏书，也不急着回答常敏，她对阿离道：「再去天平城拿些耕种的书籍，下来让朱婉儿好生看看。」 「喏。」阿离最是乖巧，多的话从来不说。 「恕弟弟多言了。」常敏谨慎的看了一眼常岚，虽然这姐弟关系极好，但常敏还是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既然真是依附于常岚，自然也视姐如主。 「确实多言了。」常岚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绢订的小书，又回到了席位之上，她道：「敏儿的眉目可以通天，我与符王是什么关系，难道你不清楚？」 常敏确实派人查过，这二位寝食同行，可真不敢说没关系，而且常岚放着荣县不要，跟着姜青鸾跑到个贫寒的百里郡来，就算是常岚重视此地，她完全可以坐镇天平城，以书信命令姜青鸾行事，这一切都让常敏觉得这符王在常岚的心中地位极重。 常岚姜绢书递给常敏：「你现在做掌畜丞，这畜生们的春生秋养可都清楚了。」 「知道一些了。」常敏实诚回答道：「敏的重心在收集信息之上，这畜牧之事过问的不是太多。」 「这书你拿去看看，有不明白的去问符王。」常岚也不打算告诉常敏实情，有些事情说透了并不是好事。 「是，阿姐。」常敏接过书，眉目间有些迟疑，还是鼓起勇气又确认自己另一个疑惑：「阿姐，这百里郡日后是你说算还是符王说了算？」 常岚又指着那本书：「这书，有不明白的问符王。」 常敏并不是蠢人，但常岚今日确把他搞煳涂了，他只得点点头将书放好，又与常岚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房间。 常敏走了，常岚亦觉得无事，便拉着阿离出了房间，现在的府邸自然是不如长公主府的，这里曾经是宗室的封地，不过却没有宗室驻扎，只派了一个常宏在这里为丞，常宏也并未受爵，这府邸勉强算一个大夫的规格，如果说公主府是五进五出的大府，这里只是一个二进屋的院子。 「公主小心脚下。」阿离扶着常岚走着，又小声说道：「还是让陛下拨点钱修缮一下吧。」 常岚看着这玲珑小院，里面也没有什么能入眼的花树古董，也无奈的摇摇头：「怕是大半年的时间，父皇也不会往这里送一个银子。」 常岚将了常桓一军，把隆光帝搞得焦头烂额，硬逼着父亲下指赐婚，好在聂明是个得力的，提醒隆光帝道赐婚可以，请姜青鸾奉上城池二十座为聘礼，这反而让常岚为难了起来。两军博弈，除了战胜对方，那自然又有各退一步的妥协。于是常岚便让常桓将百里郡借给了姜青鸾，自己以已婚约在身为由，跟着留在了百里郡， 「委屈公主了。」阿离说道，其实这里也没多少侍从，阿离自己的事也多了起来。 「没什么委不委屈的，都是自己选的罢了。」 常岚往前院着去，路上的僕人奴隶们见她纷纷行礼，除了她带去的几个贴心的下人，其它人似乎连一些简单的礼术都做不好，倒是又让阿离蹙眉了。 「今天殿下回来用膳么？」常岚询问道，这是她们来百里县的第四天，除了第一天她与姜青鸾小小的放肆过，第二天后姜青鸾便极少回来，不过每日倒是会送信人常岚，说一说经手的事情及对常岚的思念。 「没听人提过。」阿离说道，每当太阳西落，常岚就会问问符王的情况，阿离也会主动去寻问符王的人，可似乎所有人都很忙。 正在此时，一个小侍从门口跑来，他给常岚请了安，说道：「公主殿下，朱姑娘回来了，求见公主。」 朱姑娘指得便是朱婉儿，随着姜青鸾来百里县之后自然也在姜青鸾跟前行走，不过这些人暂时也未封官职。 常岚心里一阵失落，既是朱婉儿来了，姜青鸾就不会回来。每日都是如此，姜青鸾总会派人送信。 让人收拾好前院，常岚便又去见朱婉儿，她对这个姑娘最初的印象是在夏苗时，朱婉儿与其它人站在一起显得过于娇小，但正是如此又显得眼神坚毅。果然今日又见，还是那一番印象。 今天朱婉儿还是风尘僕僕的样子，她有上扑着灰，头髮也有点油腻，眼睛周围已是黑黑的一圈，看样子像是许久没有休息，常岚赶紧让阿离吩咐下人熬些补气的汤，又留婉儿一同用膳，婉儿答应后二人才进入正题。 「殿下可好？」常岚问道，朱婉儿尚且这模样，想来姜青鸾也不好到哪里，或许更为糟糕。 婉儿将怀中的信拿了出来，恭敬的递到常岚手中，答道：「殿下昨日伤了脚，不便行动，让我嘱咐公主切莫担心，她明日便回来。」 「脚又怎么了？」常岚原本正襟危坐着，却又马上站了起来，这傢伙老是伤着脚。 第104页 「登山的时候崴了脚，不是大事，随军的大夫已经包扎过，现在并不碍事，殿下本是想着今日回府的，伤了脚，还是要耽误半天的行程。」朱婉儿如实说道。 关心则乱，姜青鸾在外，常岚知道自己更不乱，想的多不如自己看看信上说了些什么，果然打开信，她的嘴角又是控制不住的上扬。 姜青鸾的字也是极漂亮，字型有力，行笔张扬，自成一派。 每日的信格式相同，先是写她今日的经手事宜，前几日姜青鸾先点了县库，核准了百里县的余粮与银库，这真是贫瘠之地，现在已经入秋，粮可能才勉强过冬，至于银子就更少了，估计常宏离开时还带走了一些。接着姜青鸾又去看了军营，守军不过三千人，还多是兵油子，站没个站样，坐没个坐像，想来日后管理也是不易。 至于今日，姜青鸾去了百里郡下属的县，特别是位于山区的属县，如果说今年符西极寒，那些地方也一定会受到影响，结果就在上山之时，不小心崴了脚。 「殿下何必跑那么远。」常岚也不自觉道。 「殿下上心罢了。」朱婉儿说道。 常岚垂目，姜青鸾上心她本应该高兴，但这路途艰辛，她自己走尚能坚持，可想到姜青鸾日后为自己打头阵，面对的更是艰难万险，心中却是不忍。 接着往信下看去，便是些私语了，又让阿离安排婉儿梳洗，自己则回寝室接着看信，思念总是说不完，昨日如此，今日如此，日日如此。 姜青鸾信中写道：「公主亲启，孤离你已有四日，曾经年少，只知四季如梭，如今却识一日不见，有三秋之思，今天归家心切，下山过急不小心伤了腿，心中却是担心公主，怕公主心中时时有孤，忘了自己，食不好，寝不好……」 常岚看着信，虽日初秋，心中却是春一般的温暖。她与姜青鸾这感情是徐徐而来，这慢慢的喜欢却似高山积雪，经久不化，虽然只见信不见人，心头的喜欢还是只多不少，自己时时想着那人，那人却也时时想着自己，对于感情二这，似乎就认定了姜青鸾，再无她人可及。 抱着那信常岚反反覆覆又看了几遍，才将信堆叠放好，总共三封，常岚有时希望信可以多一些，到时候老来一一回味，又想最好无信，没有信才说明二人整日相依。 随后厨房安排好了膳食，阿离又请常岚用膳，今天青鸾不在，朱婉儿做陪，常岚又问了一些关于符国行商之事，聊天了符国的税制，特产，自然又提了一下辛与上京的税制，几国做了对比，果然辛国最为完善，但是相比上洛还是差些。 饭后，常岚将今日与婉儿商讨之事备註在了薄上，又抚了一会琴才方睡下，可还未入睡，却听见窗外传来撬门声，虽然这是县府，但也穷乡僻壤，常岚不由的紧醒起来，此时阿离也醒了，主僕二人对视一下，正准备去叫府兵。 却见那门被推开，姜青鸾蓬头垢面的站在门口，不过那双眼睛还是美如宝玉。 「你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你醒了？你看我脏兮兮的回来了。 常岚：洗干净上床 第61章 常岚忙安排下人给姜青鸾收拾，看着她狼狈的模样，头髮上还挂着稻草，那样子滑稽却不可笑，常岚一阵心酸，可越是这样就越想宠着这人，这院子里伺候着的都是从公主府带来的亲随，常岚就一直守着姜青鸾洗得白白净净。 阿离是个懂事的，收拾完后就带着亲随退了出去。姜青鸾一瘸一拐的跳到了常岚跟前，睁着她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卖萌一般说道：「岚儿给我擦头吧。」 先前侍女已经给姜青鸾用干巾擦过一次了，不过还未擦净，就被姜青鸾赶了出去。 常岚拿起留在屋内的干毛巾，目光却是在姜青鸾脚上，记得姜青鸾第一次救她是伤了左脚，这次倒好，右脚肿得跟个蹄子似的。 「都这样了还回来。」常岚有些叱责，她原本已经做好姜青鸾明日再回的准备了。 「想你了。」 姜青鸾上前往常岚脸上蹭蹭，却被常岚一把按回了榻上。 「不是擦头吗？」常岚一把把干毛巾套在姜青鸾头上，用力的搓着，嘴里不忘记嘀咕道：「让你出门如此不小心，你可知又害我担心了。」 姜青鸾只觉得自己这如花似玉的脸都要被搓烂了，忙从毛巾里逃了出来。 「岚儿轻些。」 常岚又往姜青鸾受伤的脚上一戳，道：「现在知道疼了。」 「孤也是心急回家见你嘛。」姜青鸾昨日想着早些下山，便拉着马往下急行，那马觉得危险不敢走快了，一个勐得停下却让姜青鸾摔了个狠。 「本宫又没催你。」常岚沉下脸：「办事时便去办事，心中为何还装旁人。」 「岚儿不是旁人。」姜青鸾又往常岚身边贴去，此时那精神劲完全看不出受过伤。 常岚一把将青岚推开：「我若忙起来，殿下便是旁人。」 见常岚不吃自己这套，姜青鸾这才坐正身子，嘀咕道：「反正我再忙心中也只有你一人。」 常岚这才又坐回姜青鸾身边，自己对殿下似乎严厉了些，又或许是自己太不近人意。 「好了。」常岚摸着青鸾的头：「坐好，我给你收拾。」 点点头，姜青鸾乖巧的坐端，脚受了伤不能盘坐，于是就将两只脚伸得直直的，时不时抖动一下脚丫。 第105页 今日的殿下，像个孩子，或者是，遇见常岚后的姜青鸾，总算不用再一直笑得阳光和煦了。 待二人睡下时，门外已经敲向了子时的梆子，姜青鸾侧身，一手覆在常岚胸前，另一手枕着头，那双眼就这么盯着对方，半点没有想睡的意思。 夜是黑的，目光却是炙热的，常岚转过身去不看姜青鸾。 「还不歇息，明日不是还有事吗？」 「明日就在郡府。」姜青鸾回答道，下巴已经放在了常岚的肩了，夜里说话轻柔，那气息就在常岚耳畔吹过。 这气息吹过，常岚心中一痒，但也知道姜青鸾脚上有伤，这几日信中所写的，哪一件不是劳神废力之事。 「睡觉。」常岚纹丝不动，才不管身姜青鸾心中的小九九。 「岚儿……」姜青鸾倒是不依不饶。 常岚索性回头，伸手一把将青鸾抱入了怀里，她拍着姜青鸾的后背，细声说道：「你呀，早早休息，百里郡借你不是给我们谈情说爱的，殿下若是万民的期盼，是我的先锋军，父亲虽许了我过来监督你，却未许你我二人的婚事。」 「孤自会提亲。」姜青鸾在常岚怀里蹭着。 「本宫知道，」常岚摸着姜青鸾的头：「我要入主你的凤栖宫，我要带你入我父亲的承天殿，本宫要天下诸侯都知道，你与我才是良配，殿下不是屈居于本宫之下的人，我与你是可以一起齐天的。」 常岚的怀里温暖，话里却比怀里温暖万千倍，姜青鸾从常岚怀里伸出头，夜里四目对上，隐约看得出常岚的目光，这位公主真是天人，如此气魄，觅便天下无出其二。 「孤为何如此有幸。」姜青鸾蹭着常岚的鼻头。 「本宫等着殿下以天下为聘。」常岚在被中拉住姜青鸾的手：「睡了，青鸾。」 姜青鸾握紧常岚的手，心中虽有些小失落，却对这样的常岚更是喜欢了。 「嗯。」 --- 一叶落而知秋，何况百里郡的秋天来得更要早些，打开寝室的门就只觉得寒风窜门而入，将案机上的公文也的一页页跑了起来。比主人更先感受到寒冷的是机灵的僕从，阿离已拿出了秋衣在门外候着，只等主人的传入。 姜青鸾让阿离进屋，她为常岚穿好更厚实的外套，袖口上的浅绒别样的漂亮，也不知道是哪里的火狐皮做的，跟着僕人们送来梳洗的盆与清口的柳枝，伺候着两位主人收拾。 「殿下，本宫今日是不是有些憔悴？」常岚看着镜中的自己，眼下有些泛黑。 姜青鸾有些内疚，都怪昨夜硬拉着常岚为自己擦拭头髮，后来又在床上撕磨到半夜，姜青鸾打量着常岚的脸，确实带着些睏乏，可怎么看也是好看的，她喜欢常岚温柔的眉目，就像夜里湖中的一潭弯月，更喜欢常岚眼神中的坚毅，像火炬一样明亮自在。 「怎么样都是好看的。」姜青鸾从侍女手中拿过粉黛，她也是女子，伸手便为常岚勾画了起来，眉笔横如刀，一笔笔的刻画着，她努力让常岚更佳的美丽。 「今晚早些休息。」姜青鸾又说道：「明日便又是佳人了。」 常岚含笑，就喜欢如此认真的姜青鸾，她回答道：「一会我为殿下画眉。」 「嗯。」姜青鸾也瞥眼看着铜镜：「风餐露宿了几日，眉角也乱长了，是得修一修了。」 姜青鸾的眉色有些偏褐，又细又长，其实看来并是特别的英气，想来姜青鸾平日里会刻意将眉毛修得厚一些，扬一些，想来也是，诸侯治国，当然在于威严二字，姜青鸾的脸已经够妖冶了，不用些粉黛压一压，怕这诸侯自己就能祸国殃民， 常岚同样的用加厚了姜青鸾的眉色，还在她的鬓角又加画了几笔，让整个人看起没那么柔和。 「殿下的脸比本宫的脸好画一些。」常岚细细打量着眼前人：「蛮人五官立体，稍作修饰，就觉得很美。」 姜青鸾却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觉，她起身道：「胡说，我符国色目人居多，在我心中也没有谁比得过岚儿。」 「咳……」 阿离清了清嗓子，虽然这院里伺候得应该都知道了二人的关系，但直唿常岚小名，似乎有些逾越，在阿离看来，礼数也是极为重要的。 姜青鸾收起了打情骂俏的心思，她向阿离问了时间，也快到了卯时，按理说卯时她当去郡府理事了。 「时候不早了。」规矩常岚自然是知道的，她接着道：「殿下先去郡府，本宫晚些过去。」常岚与姜青鸾的私情知道的人并不多，常岚这边是阿离及她院中伺候的四个侍女，而常姜青鸾则是留下在她身边几个符国臣子，二人都有叮嘱，他们也都是些嘴严的，但百里郡毕竟曾是宗室属地，规矩极多，各地的耳目也极多，有些事还是要避嫌的。毕竟现在常岚的身份并不是符王后，而是作为百里郡的主人前来监督的，更不能落下诟病。 姜青鸾随意选了一件衣裳，便上马出了门。 郡府离这居住的地方并不远，仅一街之隔，同在百里郡的百里县中央，这也是整个百里郡最繁华的地方，与天平城相似，东西南北各一条大道通向四处，四条大道之间又有小道相连，不过天平城一环套一环，由承天殿为中心足足有十二环之多，而百里县县城左右不过二环，小了确实太多。 也是少时，姜青鸾就到了郡府，府兵依次向姜青鸾行了大礼，与往日不同，这个郡天子已经借给了姜青鸾，姜青鸾便可以以符王自居，同样的所设的官职也并非郡官，可自己定下六卿。 第106页 入了郡府，左右皆有臣子下属等候了。这郡府不大，只比得过一个偏殿大小，左侧站着的是以巴勒为首的符国人，右则便是这郡里的守官，如掌农令、掌畜令、各地县令、守城将军两侧的人均是不同脸色，符人们身直体正，宛若已经是主人，而守官们低眉顺眼，似乎对这符王还有些忐忑。 姜青鸾入了上席，左右皆是行礼，符人们都以大礼来参拜，一时之间还让当地守官们不知所措，守官们皆是天子的臣子，符王是诸侯国的王，究竟如何用礼，也是煳涂了起来，好些个官员也行了大礼，倒是常敏还是客客气气的站着，只做了一个揖。 姜青鸾让众人入了坐，目光扫过堂下众人，倒又是一笑，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她嘴角一勾便能让人觉得春风和煦，一下将那些距离感扫得干干净净。 「孤来此地已是第五天了，前些日子跑了些衙门，今日算是正式与诸位见面。」姜青鸾给朱婉儿摆摆手，接着说道：「准备了些薄礼给各位。」 这里的各位自然指的是百里郡守官，婉儿让随下的侍者呈上礼盒，礼盒都是由桃木制成，封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里面装了什么东西。侍者们将礼盒送到每个官员跟前，又速速的走了出去。 那笑本就拉近了距离，这礼物一来，那些守官们更觉得心头一松，想来这符王过来也不是给他们小鞋穿的，其中一位官员带头谢过，众人便又给姜青鸾行了一礼。 不过礼在前，不代表不需用理，姜青鸾又对巴勒使了一个眼色，她又道：「今日孤坐在这里，想来诸位已知原由，但规矩不能少，天子的诏书还是要念的。」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要立威了哟 第62章 接着巴扎上前，少年人一身英武气，他走到中央将刀别在身后，又才从身旁的随从手里接过天子的诏书，巴扎站姿中正，昂着下巴，打开诏书，声从口出，气如山河。 「九天授命皇帝，诏曰：符王姜青鸾，天命玄鸟，大辛之栋樑，为朕守江山，固疆土，封领军将军，另将百里郡借予符王姜青鸾，期五年，此命天授，望符王国朕开疆阔土。」 关上诏书，巴扎退到一则，诏书所书已写得清清楚楚，这百里郡今日便是姜青鸾的领土了，并且这一借就是五年，原百里郡的守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是去是留也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所有人的目光倒是落到常敏身上。 常敏上前，不卑不亢，向姜青鸾行礼后说道：「那请问殿下，这百里郡暂是符国领土，我等去留当是如何？」 姜青鸾在正式见这些守官之前选择先突击各衙各部，就是在等今日这个问题。 「朱婉儿，把最近我们的记录给各位大人看看。」姜青鸾说道，她一直面带微笑，神态自若，反观堂下，各臣工倒是一脸紧张。 姜青鸾看有位大人脸上都挂起了汗珠，忙让有兔送上一杯暖茶，目光又是扫过诸人，说道：「孤虽是王爵在身，不过孤的情况各位大人也是知道的，就算明面上不知道，背底里也清楚。」 话说到这里，姜青鸾不再深说，能为官的多少有些狐狸体质，也不是愚笨之人。 「与诸位大人一样，孤王也是天子的臣子，刚才诏书中也说得明明白白，我借这块地是为了给天子守国门，开疆土的。」 「明白。」常敏回答道，姜青鸾为什么在这里，还不是因为常岚与霍显的推波助澜，所谓的守国门，开疆土，无非也只是常岚的志向，若说姜青鸾，那野心当是在浮山之西。 「既是天子之臣，肯定就要行臣子之事，敢问各位，什么是臣子之事呢？」姜青鸾看着方才流汗的官员，下巴一抬，道：「这位大人说说吧？」 「哦，还不知道大人怎么称唿，官至何位呀？」姜青鸾说道，其实在她桌上这些官员们的名字，爵位官职都一一名列，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本来已经吓得一头的汗，姜青鸾这又点上了他的名，他忙将额前的汗珠擦尽，走入堂中说道：「常氏卫横，任掌粮尹。」 「呵，这可是个苦差呀。」姜青鸾眉头一挑，说是苦差，在百里县这易耕种的地方，要收粮确实困难，但同样的物已稀为贵，这一职的油水多的不可估量。 「为天子犬马。」卫横忙说道，头上又滴下粒汗珠。 「那现在粮库里还有多少余粮呀？」姜青鸾问道。 卫横的手抖了抖，回答道：「这个，臣下得去看看帐。」 「婉儿。」姜青鸾看着身边这得力的女子。 朱婉儿上前，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百里郡下属百里县余粮八百石，安县余粮二百二十石、浮阴县余粮一百六十四石，上川县余粮一百三十石……」 不多说也知道，卫横也知道姜青鸾查了自己，忙是噗通跪地：「殿下饶命！」 所有人的目光现在又投向了姜青鸾，姜青鸾还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这倒让所有人心头一寒，这绵里藏针，真是针针致命呀。 「不就是忘记帐了吗？罪不致死，这位朱婉儿是我符国能人，帐这种东西过目不忘，莫说是卫大人，天平城里也没几人可比，不要自责。」姜青鸾说道，让朱婉儿退下。 卫横咽了咽喉咙，他强颜笑道：「恭喜殿下，身边有如此能人，不知是否可以赐予臣下一个机会，在朱姑娘身边办事。」 第107页 在大辛，女人不可为仕，百里县与符国一山之隔，符国的风俗自然也明白，看那姜青鸾有备而来，卫横也只好顺应王命了。 姜青鸾等得就是这句话，她忙是点头说道：「卫大人好气魄啊。」 卫横有些哭笑不得，他哪里有得选，又忙说道：「明日就带朱姑娘去掌粮司行事。」 「用不着明天了，今天就行。」朱婉儿说道：「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寒了，还是要早做打算。」 姜青鸾的目光再次扫过堂下的人，她又一脸笑嘻嘻的说道：「还有哪些大人愿意为孤述职。」 坐下的人都明白，姜青鸾就是来夺权的，要掌管一方土地，兵马、粮油、路桥、税收，自然要抓在自己手里才安心，这一堂子的守官，除了常敏是最后来的，哪一个不是常氏的家臣，地位高的已经走了，这些地位低的在百里县安了家，自己立了姓也走不了，现在土地易主，也都清楚这点权力是守不住了。 当然，免不了有些固执的人。 「殿下，我常氏统治百里县已有百年的时间，我等虽不及您带的那些个什么姑娘、少年，但在此地也颇有名望，未来殿下与我们同处一地，还请殿下多做思量。」 姜青鸾也不急着冷下脸，正准备再刁难几句，却听门外守卫高唿了一声公主千岁。 一时间这屋里的人都从坐上站了起来，齐刷刷的向门外看去，只见常岚一身正红色蚕服，衣服上龙纹清晰，本就是倾世佳人，姿态端庄大方，那妆容是姜青鸾所画，常岚又在上面勾勒了几笔，看上去更是端庄大气，倒是承天子之态，不怒而自威。 在常岚身后，跟着的自是赤甲，虽然不及天平城那么多，但仅跟来的一队人也是威风凛凛。 「公主千岁。」百里郡的守官们也纷纷贵下，现在常岚不仅是公主，还是百里郡的实际持有者，众所周知，天子将百里郡借给姜青鸾的同时，也将百里郡赐予了常岚，这也就是常岚为什么跟随姜青鸾到这里的理由。 常岚抬手，让众卿平身，自己直直的往姜青鸾的上坐处走去，四目相对，不由的二人都是嘴角含笑，巴勒在下面用力清了清嗓子，这才把姜青鸾拉了回来。 「为公主上坐。」姜青鸾说道，有兔忙将一席送了上来，摆放到姜青鸾身边。 「公主。」 「殿下。」 二人简单行礼后，常岚入坐，天家之女象徵的是帝国的威严，这了让那些本觉得自己委屈了的臣工们有了希望，刚才还让姜青鸾三思的那个官员也是沖入堂前跪倒在地，就差上去抱常岚大腿了。 「卿有何事？」 「公主明鑑！」那官员带着口腔：「我们为大辛效力多年，我父亲、我父亲的父亲一直在百里郡为官，现在这符王一来便想让我等离开，我等不服。」 官员诉苦之后，忙又往左右看去，想看谁是否声援自己，结果其它人都各自低下头不说话，不过却见常敏走了出来，那少公子却只上前唤了一声阿姐，又不再说话了。 常岚看了看官员，又看了看姜青鸾，她与姜青鸾第一天到这里时就已感觉到这里的官员皆是一副占山为王的模样，知道的这是大辛的百里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些官员的小朝廷，特别郡丞常宏，那是常樟的内侄，也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见了常岚不称公主，却叫一声大侄女，按辈分来讲确实没错，可毕竟常岚才是嫡出。姜青鸾却是马上翻了脸，一边拿出隆光帝的诏书，一边让命人把常宏押上离开的马车，常岚担心常宏回去胡说，又立刻修书一封给到隆光帝，参了常宏一本。 「做了三世郡官？」常岚反问道：「现在是何爵位。」 那官员一愣，百里郡原本就是个子爵封地，他哪配有爵位，也诚实回答道：「并无爵位。」 「可名列大夫？」常岚又问道。 大辛分为上大夫、中大夫及下大夫及士四个阶层，诸侯名列大夫之上，天子之下，不在大夫之例，上大夫二十八位，列三少六卿及将军等高位，可上堂议事，中大夫五十六位，或辅佐上大夫，或在郡县为丞，下大夫若干，多为乡绅，在郡县中辅佐。 那官员咽了咽喉咙，声音低了许多：「未任大夫，乃士人。」 「那大人，你们这三代郡官为我大辛子民做了什么实事呢？」常岚说道：「我现在为百里郡郡主，协助符王守国，本宫需要的治地之臣，当有鸿鹄之志，不知眼前这位大人，你能为本宫做什么呢？」 那官员一愣，他家三代为官，他父亲从来没有教导过应该当为这个国家做什么，倒是压榨之术学了不少，一时也失语了起来。 常岚沉下脸，对着众人说道：「今天开始，百里郡是符国的百里郡，更是本宫的百里郡，本宫管不了天下事，但本宫要的是这百里郡日进千里，位大辛百郡之首，如果诸位有此决心，那便身体力行证明给符王殿下与本宫，如果心有犹豫……」 常岚本是沉着的脸竟然阴冷了起来，她道：「本宫的百里郡，便留不得你。」 这还真是演了一出妻妻同心的剧幕，一时间郡内的守官们哑口了起来，常岚打了他们一个棒子，自然也得给点肉吃，让阿离给这些郡官们奉上赏赐，让他们回去考虑一晚，能干就好好干，干不了的常岚一人赏赐五个奴隶，好处回家种地去。 第108页 这一番变脸的戏足足唱了两个时辰，连午时的用膳也错过了，常岚以吃饭为由将众人放走，自己也与姜青鸾往家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夫唱妇随的一天哟 殿下：岚儿真为孤撑场子 第63章 说是家，府门上挂着的是常府二字，那是最早这里受封子爵的府邸，随后成了各郡丞的家府，郡丞们皆是常氏族亲，所以也一直叫做常府，百年来都没有更改。 郡府到常府也就两条街的距离，常岚想走，姜青鸾便把马交给了马勒，自己与常岚并肩在路上走着，身后跟着巴扎与花摩，连赤甲都没有带。 百里郡的一切都很旧，这路也很旧，好些古板路上长着青苔，虽还是在白天，但也能感觉到周围湿气偏重，姜青鸾担心常岚摔着，本想伸手去搀扶，但常岚却有意躲开，符王眉头一锁，知道常岚还在避嫌，想了想她还是又退了半路。 「小心。」姜青鸾说道。 「嗯，殿下也是。」 「还好没几步路。」姜青鸾看着已经在眼前的常府。 常岚盯着这府名，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先前住在宫里，承天殿的大名谁比得过，之后自己开了府，府门外挂的也是长公主府四个大字，倒是这常府怎么看怎么怪。 「殿下，你说要不要换一个匾额？」 姜青鸾也盯了眼常府二字，回答道：「有问题吗？常府挺好的吧。毕竟我借的你家的地，我住你家也是正常。」 常岚见姜青鸾此时毫无风情，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摸着肚子道：「有些饿了。」 姜青鸾看到太阳已不太头顶，刚才散堂时似乎已经过到未时，别说常岚她自己也有些饿。 「厨房应该给我们留了饭，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二人回了府，阿离仿佛也是早猜到了今天会耽搁，让厨子准备全是蒸菜，上火一热便好了，姜青鸾想与常岚亲近，便将饭传到了内院，里面皆是常岚的亲随，也不用顾忌什么，说来也是让人失望，常桓作为君王不应言而无信，姜青鸾拿下了领军将军一职常岚自当下嫁于她，可常桓却找了最致命的藉口——聘礼。当年符惠王娶长公主常乐时也没有聘礼，却是挖了一条渠，将从源源不断的供入了天平城，解了大辛的旱灾，可现在姜青鸾别说渠，连个钱都掏不出来，常桓还道，符国已经欠了五年的供了，姜青鸾还清的时候，再来聘礼来娶才方答应这婚事。好再常岚从中周旋，常桓也知道她是真不想嫁人，才许常岚去百里郡一事。 两人并排坐着，用的一个餐桌，辛皇朝讲究分食礼，除非是极亲密的夫妻，极少有人会同桌而食。 「殿下，今日算是立威了。」 「路还长着呢。」姜青鸾随意吃了口菜，这口味是不如天平的好吃，她最穷苦的时候糠也是吃过的，倒并不在意，只是常岚……果然对方都没怎么动筷子。 「岚儿可是吃不习惯。」这几日两人一直分开，常岚有没有好好吃饭她也不知道。 常岚简单的吃了些菜饭，笑着说道：「还好，偶尔吃些清淡得并无坏事。」 姜青鸾是懂常岚的，这是个心怀天下的女子，若是一心想要的东西，就算路途曲折也不会放弃，可是……她却不想常岚呆在这个地方受罪，百里郡湿寒偏僻，若想要些好点的东西均需从天平城运来，一来二去足足得十几天的日子，常岚从小锦衣玉食，到这里可谓是一落千丈，她又如何捨得。 「不如……」姜青鸾顿了顿：「不如你下个月回天平住些日子？」 常岚哪想到这才来了不到五日，姜青鸾却想把自己往外赶，放下筷子，常岚道：「为何回去。」 「这里破旧了些。」姜青鸾也直言道：「岚儿自是信我的，我在这里一定能将岚儿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只是……觉得岚儿屈尊了。」 常岚哪知道姜青鸾是在想这个。 「若说屈尊，殿下不是更屈尊。」常岚正身说道：「我来百里郡是为了我的抱负，殿下不必自作多情。」 「这……」 姜青鸾也被怼得哑口无言，怕这是与常岚一起后，第一次被对方冷脸。 「殿下想让本宫走，本宫偏不走，原本已放弃庙堂，来此地也是想有一番作为，我大辛不如符国，女子无出路，庶子无出路，本宫若这些小苦也受不了，不如就找人嫁了。」 说起嫁人，姜青鸾又怂了，怕还是自己小看常岚了。顾不得身边那些僕人，姜青鸾往常岚身边坐去，拉着对方的衣袖，今日倒是副撒娇的模样：「岚儿莫气，孤也是心痛你。」 「本宫偏要气。」常岚沉下脸：「本宫心悦殿下，是殿下是世间最懂我之人，今日说这些的话，本宫为何不气。」 「错了错了，孤知错了不行。」姜青鸾忙又行了一礼：「臣还请公主责罚。」 「殿下天命玄鸟，我可不敢罚。」 姜青鸾倒是配合伸出了手，嘴里咕咕了两声，这哪是鸟鸣，却是母鸡下蛋。 常岚方是消了气，但还是小声说道：「今天殿下自己睡。」 饭后二人却是分道扬镳，各自回了自己的院里，姜青鸾初到百里郡，事情并非一两日就可解决，将百里郡的安排分了些给常岚，她还得处理符西的问题，至少现在投奔她的那六位也得给对方一个交代。 第109页 果然回到自己的房间，符西来的六位连同巴勒已经到齐，按符西的规矩，他们坐成了一个圆，没有上下高低之虽，见姜青鸾来了，才将让开了一个正对门的位置，以示由此人主持大局。 「长生天保佑。」姜青鸾对着圆正中说道。 「长生天保佑国君。」众人也是回礼道。 姜青鸾看着围绕着自己的七人，夜璐生气走了，如果加上她，这个圈会围得更大一些。 「国君，您总算有土地了。」巴勒说道，正是指这百里郡，虽然是借的，但是五年的时间足够她休养生息。 「是我们总算有土地了。」姜青鸾纠正道，又看着其它人：「虽然是有地了，但是缺得还是很多。」 朱婉儿说道：「我已秘报给我父亲，钱的事很快可以到位，只是……」 「只是什么？」巴勒道。 「第一批动摇只有一千金。」朱婉儿解释道：「现在宗室改了税法，大金流动也会上税，宗室也会注意到。」 「无妨。」姜青鸾还以微笑，一千金已有很大的用处了，现在苦恼的却是另一件事，她侧过身对其它几人说道：「你们手中约还有一万人马是吧？」 「是的君上。」巴扎带头说道：「都是铁一般的战士！」 姜青鸾的脸色变得温和起来，她道：「可现在我们不需要那么多战士。」 这话让巴扎有些激动，他几乎跳了起来：「殿下就准备不要他们了！」 「殿下，你是答应了我们要收留他们的！」花摩也不由的退了半步。 「孤不是这个意思。」姜青鸾安抚道：「现在孤要的是牧民，是农民，是牛、是草料。」 姜青鸾认真的说道：「耕种是一个漫长的事，他们可以吗？」 巴扎这才安下心神，他道：「塔塔部愿为君上开荒。」 「只是……」巴扎知道姜青鸾是筹码，并非信仰。 「有条件吗？」姜青鸾也不傻，之前在外狩猎那是情谊，国事却不同，国事自然是以利字为先。 「若殿下得以避復，请给我部大肥沃的草场。」巴扎也不怕其它部的人多想，这次他塔塔部出兵最多。 姜青鸾不忙着回答，又看着其它人道：「诸位也应是有条件吧，不如今日说开了。」 果然除了巴勒，其它人也开起了条件，草原人多为了草场与每年过冬的粮食，朱婉儿想要的自然是一些商人的便利，姜青鸾也都一一答应了。 最后所有人自然都收起了不安的心，姜青鸾此时国策已定，将由百里郡为中心，一路往西推进，打起正王之名，将城池依次夺回，不过夺回故土并非易事，必须提高百里郡的粮产，牧产，接着有了大量的税收会可以扩军，这还只是一部分，现在上京下京动乱，百里郡也连着上京，要随时保证这里不被流寇侵犯，同时利用战功向大辛讨赏，总之有了百里郡尚是开始，他们的未来还长。 翌日 姜青鸾换上了王服，常岚早为她换好了新的王服，她还是执意穿上那件打着补丁的旧服，她要提醒自己，永远不要忘记被放逐的屈辱。 再一次召集了郡中的守官，昨日已让守官们再三思量，原来干得则来，不愿意来得则散，果然今日来的官员已少了一半。姜青鸾又以符王之命重新封了诸臣，巴勒拜上将军，待各部军队集合后统领全军，巴扎为先锋将军，黑石兄弟代常敏为掌畜令，朱婉儿为掌税令，花摩协助，就连一直跟着的有兔也封了百夫，至于原来的郡官们，姜青鸾根据朱婉儿的调查也重新为他们调整了岗位，或升或降，单凭她安排。 最后常岚也以是一身正服出现，她亲手取下郡府门口百里郡的常氏族旗，挂上黑色白纹的玄鸟旗，自此，红色龙纹旗与黑色玄鸟旗一同被北风扬起。 这将是姜青鸾与常岚要经歷的新挑战。 符国姜城 家佬姜鸰溪看着密探送来的密报，却是一脸不屑。 「请符王姜赤鸢来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搞事的第一步已完成，马上进入搞事的第二步 姜青鸾：公主生我气了……哄不哄 公主：你不哄试试 虽然存稿还挺多，现在已码到快八十章，不过有些卡文，头大呀 第64章 上京都城全都 白其有些微醉，一脸的苦闷和窗外不断下着的雨让他显得更为落魄，他抱着怀里的姑娘，这已经是他递给对方的第五杯酒了，明明天生贵胄，却在下位者面前显得如此失品。 被白其灌酒的女子有些喝不下了，但还是将那酒杯收下，卖了个笑，正想着用撒娇的法子将这杯酒推回去，却听声音的男子说了话。 「世子殿下赏你喝的，你就乖乖喝下。」 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善，此时这傢伙还胳膊还挂着，那日夏苗姜青鸾引的狼一路着着他们跑，白其捨不得那猎物，便不许梁善丢手，这便被狼咬了胳膊。 女子喝下酒，挤出一个笑，还不忘谢恩。 「世子也不必生气，那上洛余漾不是也没捞到好处吗。」梁善宽慰道：「大辛的公主娶不到，自然还有其它的公主，那常岚二十有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生养，又是天子的女儿，打不得，骂不得，放一个花瓶在家也不一定是好。」 白其抬眼，娶常岚是他父亲威武公的意思，意在压制下京，现在常岚没娶回去，他那父亲自然没有给他好脸色看，他父亲尚年轻，他还还有一位嫡出的弟弟，那弟弟与自己不合，还不知道之后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第110页 「你以为孤想娶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回来？」白其喝下一杯酒，又让那姑娘接着喝，自己说道：「这能怪谁，还不是怪老爷子治不了那下京。 「君上也是老了，未来还是看殿下带着上京乘风破浪。」胳膊上的伤完全不影响他那张抹了蜜的嘴。 「老？也不过天命之年。」白其嘆气，挥挥手终于打发那女子走了。 「皇帝陛下也是天命之年吧？」梁善道：「也有些煳涂了，话说竟让那公主真跟着符王跑了。」 白其冷笑一声：「当时不是说了吗，谁夺冠自可娶公主，不过……哼，竟然是个女人。」 白其夏苗之后便成了白氏的笑柄，特别是他的嫡弟白佑，更是明里暗里嘲讽他比不过一个女人。 「隆光爷真是捨得，就把这宝贝女儿嫁给符王了？」梁善有自我否定道：「隆光爷最是迂腐，一定不会干出这种事情，估计也是觉得这女儿不安分，把她支封地，他也图个清净。」 「那也与孤无关。」白其跟着闷酒，想着威武公与朝臣们看他的脸色，更觉得心中有气，手间用力，竟把那酒杯给扭碎了。 「哟，殿下，流血了！」粱善忙叫人过来为白其收拾，在一旁演奏的乐人们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只等上位者的安排。 果然白其的手包扎好后，便将屋内多余的人遣散了，梁善只见白其眼圈发红，说来也是，这位白家世子从小被众人捧着，虽然白佑时不时针对他，但总得来讲这位也是个天之骄子，如今辱没了君命没有将常岚娶回来，还是败在一个女人手上。 「殿下息怒。」梁善忙劝道，这位伴读向来最知主子心性，白其从来是个不能吃亏的主，他眉角一动，倒是想到一计，便又说道：「既然那个女人出尽了风头，不如这次我们就杀杀她的锐气？」 白其暗淡的眼神终于亮了起来：「梁卿有什么想法吗？」 梁善每日跟着白其上朝，白其有时无心听议，他却都记得清楚，他道：「前几日，大司马提到有一支流寇绕上了浮山，猜测他们有可能从西南侧伏击我国行山县。」 「所以？」 梁善直言道：「行山县与百里郡相接，如果早做安排，我们完全有可能将那支流寇赶到百里郡去……」 白其此时酒意散了些，他坐直了身子问道：「那可是已有了万全之策？」 「殿下，请听我慢慢道来……」 明德十三年百里郡 空庭得久长漫漫，寒露入暮秋衣单。若在天平或许不会如此明显，百里郡却不同，寒露一至便觉得天气更加湿冷了起来。 阿离清点完府内过冬的碳，总觉得有些不够用，趁着入冬尚早，便忙差人去公主府里再拿些越冬的衣物过来，随后又从行礼中拿了汤婆子，想来再过几天便能用了。又去郡中的大夫处开了几剂补汤，让后厨煮好后，阿离便给常岚送去。 此时常岚正坐在案前批着公文，到了百里郡似乎一切如了她的心意，姜青鸾管着军队与农事，郡县中的税收、立法和祭祀全部交了给了常岚，这位公主也是突然忙碌了起来，阿离记得在长公主府时，常岚也少有清闲，每日处理着后宫中的大小事宜，但总还是有时间品茶赏花，前后也会拉着姜青鸾去集市走走，可到百里郡已有一月了，常岚几乎每天都看着卷宗，不然就是与朱婉儿一起讨论着税务之事，现在她又负责郡司寇一职，大小案件都得由她来断，这种强度之下，似乎整个人都疲惫了许多。 「公主。」阿离轻声叫道。 常岚头都没有抬：「何事？」 「今天寒露了，奴让后厨做了些食补的汤。」 「送上来吧。」常岚充分知道只有好的身体才能做更多的事。 见主子总算放下手中的事，阿离心里也松了一些，忙让下人将汤端了上去。常岚接过汤，小心用勺子搅动了一下，那是一碗鸡汤，加了不少补药，吹开浮油常岚小心喝了一口，寒露天本就有些凉，暖汤下肚确实让人又舒服了几分。 「一会殿下回来，也给她准备一些。」常岚说道。 阿离唱了个喏，又说道：「汤是熬的粘稠了些，但殿下那份还是有的。」 阿离又小心上前坐在常岚身边，她将常岚的案机整理了一下，又在砚中倒了点水继续磨着墨。 「公主憔悴了。」 常岚鼻息发出一个嗯，喝下一口汤又道：「在天平时，最不缺的就是官吏小尹，凡事有人为我左右，来到这里才觉得人才不够，事事躬亲。」 「公主还是要注意休息。」 「来这里本就是我的主意，庙堂里那么多大臣期待着我放弃呢，我怎么能成全了他们的意。」放下汤碗，摸着面前的卷宗，常岚接着道：「何况殿下治军更是辛苦，若这些事情我不做，便是她来做了。」 阿离接过常岚的碗，又换了一碗热汤，她道：「公主现在的心中只有殿下。」 提到姜青鸾，常岚不由的嘴角勾起，眼中似乎带着无限柔情。 「殿下与我同治此地，当然事事想她。」 「怕是殿下占了公主心头的那块地才是。」阿离也放起了胆子调侃道。 「阿离可是越发没规矩了。」常岚说道。 「阿离哪敢。」 常岚从席上起身，伸手舒展了一下，才觉得门外阳光有些刺眼，寒露天，这么强的太阳下也没觉得有多少暖意。倒是这光线看着让人想出去走走。「殿下是在军营之中吗？」常岚问道。 第111页 阿离知道常岚会时时关注姜青鸾，每日一早便会去巴勒那里寻问今日安排，便回话道：「听巴勒将军说，今日他们会去县城南郊看看，寒露也是个大节气，麦子也当抽穗了，大小农田需要灌浅水养着。」 常岚点头，兵与粮从来都是国之大事，如今巴扎、黑石部均带来了不少人马，这些蛮人们有的去放牧，有的则耕地，姜青鸾更要关注才是。 「去看看吧。」常岚活动了一下脖子：「本宫也想走走了。」 阿离总算见常岚离开这屋子了，忙去叫人准备车马，往郡南之地而去。 百里县不算大，走到南郊也就一柱长香的功夫，不过走出了车可没有轺车可行的路了，常岚只得下车自己走，南郊里已站了好些将士，不似天平城里的军人们个个都身披铁甲，这里的军人多就是一件布衣，只有百夫能有一件竹编的甲。 阿离向附近的一个百夫表明来意，那百夫知道是常岚来了，忙上马去通知姜青鸾，果然也是少时，便见姜青鸾骑马过来，今日的殿下也穿的十分朴实，一身麻制的蛮服，袖口上绑着襻膊，脚踝也绑着布带，有兔也是差不多的打扮跟在姜青鸾的身后。 「岚儿怎么来了？」马还未停姜青鸾便跳了下去。 「殿下小心些，本宫又不会飞。」常岚看着姜青鸾一脸急切，便笑着提醒道。 毕竟是在外边，姜青鸾只小心凑到常岚耳边说：「见到岚儿，自然管不住自己。」 常岚轻轻退步，嘴里嘀咕道：「殿下在外还是正经一些。」 「孤哪里有不正经吗？」姜青鸾小声回答道，那笑着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温暖。 「咳……」最后还是阿离清了清嗓子，眼下两人还真是成了百里郡的主子，在外面也肆无忌惮了。 姜青鸾这又正了姿势，问道：「公主可是有事找我？」 常岚看着眼前无垠的农田，道：「来看看我百里郡的田，毕竟明年的收成可和本宫的食邑有关。」 说到底常岚才是百里郡的实际拥有者，按隆光帝的要求，百里郡每年的税收十分之一给到常岚，另还要十分之一需上缴国库，余下的十分之八也不是姜青鸾的，只是借给她的，五年后还得全部还给隆光帝，毕竟国家之事，无利不往。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自己挺喜欢笔下这一对的，各有各的事业，能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过未来的矛盾点也是从这里开始 殿下：我为媳妇种地 常岚：我等着明年收租 第65章 常岚看着眼前无垠的农田，道：「来看看我百里郡的田，毕竟明年的收成可和本宫的食邑有关。」 姜青鸾郑重的点点头：「欢迎地主。」 常岚掩面笑了笑，低声道：「想殿下了。」 寒露天本就湿冷，但这话出来却暖了心房，姜青鸾也低头悄悄笑了起来，她本想伸手去牵常岚，也知道现在耳目应是不少，于是忍住心里所想，反而又后退了一步。 「孤也一样。」 既然常岚打着视察的名头来的，她这个借地的也得像模像样的配合。 姜青鸾让有兔牵将自己的马牵来，再往前走正在灌溉农田，地面泥泞，常岚金贵之躯，自然不以沾了污秽。 有兔又搬来上马石，恭敬的请常岚上去，常岚今日又是穿着裙子而来，无法跨马坐骑，也与上次一样侧身坐着。姜青鸾也同上次一样抓起马辔，准备为常岚牵马。 「殿下，本宫有些害怕。」常岚说道，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 看着常岚眨巴着的大眼睛，姜青鸾就知道这小狐狸打着什么算盘。 「若公主不介意，孤便为你驭马。」 「有劳殿下了。」 二人对话毫无遮掩，却又让人无法反驳，常岚来看田，不能脏了衣服，可这马又不敢骑，总不能让个男的为她驭吧？姜青鸾既是符王，也是女子，与常岚同骑也没什么不妥的。 姜青鸾翻身上马，与常岚的身体微微相撞，嗅着常岚身上鲜花的香气，姜青鸾不由的又挤上前去，二人同坐一马本就亲近，这下姜青鸾是将常岚整个人都抱进了怀里，常岚也有意后移，两人的身体几乎贴在了一块。 「还怕吗？」 常岚摇头，手却不老实的环在了姜青鸾腰上，她抬眼，看着姜青鸾长长的睫毛，还有那一汪蓝色的眼睛，虽然近日来风霜让殿下的皮肤有些干涩，但仍然改变不了她的美。 「走吧，殿下。」 姜青鸾小心驾马，带着常岚往田地深处走去，四周的军士见二人过来纷纷站直了身体，这与大辛的礼仪也略有不同，在辛国之中，战士们见到上位者会根据其爵位行不同的礼节，见到常岚往往也是大礼，像眼前这么干脆的倒是少见。 没行多远，便见到巴勒蹲在土地里，也是紧绑着裤腿，裤腿上全是湿泥，他正与一个里长测算着水的深度，以确认这些浅水是否可以维持半个秋天，姜青鸾不急着打扰他，只是骑着马在不远处的树下看着。 「这是在做什么？」常岚不懂农事，好奇问道。 「寒露之后秋意就更浓了，这里本来就偏北，气寒潮湿，也容易起霜，土地也容易干涸，加了水就稍好一些。」 「原来如此。」常岚点点头，又道：「之前的郡丞是否也是如此细緻呢？」 第112页 姜青鸾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己也是第一次参与农耕，就算常宏之前应付了事，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就能做得更好。 「殿下也是前几日去问了当地的几位老农，学了大半天的时间呢。」不等姜青鸾开口，有兔便为主子证名了。 「殿下有心了。」 此时巴勒似乎也忙完了眼前的活，只见那里长对着巴勒行了好几个礼才笑着退去，巴勒也看到了姜青鸾，便走了去。 「殿下，这里的事情都交代完了，里正那老傢伙是个干事儿的人，一会就带着乡亲一亩地一亩地的干，我这边留下一队兄弟帮忙就行了。」巴勒说道，姜青鸾不仅在老农那里学了些经验，自然也查了一些典籍，现在自己重新走上了一条路，总得不断的摸索，她如今将经验传到每一个乡里，要求所有人按流程耕种，如果人手不足那军营里自会派人帮助。 「好，下一个乡有多远。」姜青鸾问道，他们今日就这么一个乡一个乡的走，先把百里县的各乡走完，其它县城自有其它人传达。 「下一个是梓乡了。」巴勒用力伸了个腰，舒展了一下身体，他又上前了一步走到了姜青鸾跟前，狡猾了笑了笑，低声说道：「君上也不用跟着去了，难得有人做陪，今日休息便是。」 姜青鸾望着常岚，两人确实都有好些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唯一见面的时间就是在睡前，都是疲惫不堪的上床，第二日又托着那副身子接着忙碌。 「好，」姜青鸾对巴勒说道：「就辛苦将军了。」 「为了君上。」巴勒拍拍左胸，跟着便对有兔说道：「带一队能干的人马跟在殿下身边。」有兔叫了声得令，便去召集人马，没一会便来了十人，看样子都是高大健壮的，身上挂着的弯刀亮得让人发凉。 人马安排妥当，却有一事拦到了姜青鸾，这也算是她第一次休沐，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最近伏案，只觉得眼睛累了些，殿下带我去山脚走走吧。」常岚说道，她也知道这百里郡贫困，也没哪些值得游玩的地方，她现在所说也是她心中所想。 「好。」姜青鸾应了下来，最近的山脚也就五六里路的样子，她倒是突然想起老农们说得这里有蟹，道：「秋天正是蟹肥时，去山脚的水溪边看看吧。」 常岚坐在身前，姜青鸾不敢纵马，反而这样慢慢的骑着马才是享受，秋风吹着，将常岚的头髮带到了青鸾的脸上，那一青丝抚面，勾在脸上，姜青鸾只觉得微痒，她伸手替常岚将散开的头髮挽于耳后，摸着常岚的脸，皮肤温暖而光滑，竟有些不捨得离开，于是没忍住轻轻的摸向了常岚的耳垂。 怎能料到姜青鸾今日如此放肆，这还是在乡野间，常岚脸颊红了起来，微微侧过头去，可没想到姜青鸾也是不依不饶，用手指在顺着常岚的耳郭画了起来。 「殿下，在外面。」常岚提醒道。 姜青鸾这才收回神，左右看去，还好现在正农忙，没人注意到自己这细小的动作。不过她还是将手了回来重新环在常岚身边，既然不能偷偷的喜欢就明不张胆的抱着。 这天也是越发的寒，常岚被这样抱着也觉得温暖了许多，她偷偷的将力泄在姜青鸾身上，就这么若即若离的靠着，两人不说话，也没再没了其它的动作，可唿吸似乎交杂着，目光也时不时的牵引着对方，这隐秘的感情不被察觉，却又足够张扬。 不一会的功夫，便来到山脚下的一潭水边，潭水上下皆有溪水，这水并不深，大概只没到脚踝，水也是极干，如果没有水波看起来如镜子一般。姜青鸾在树下勒住了马，有兔带着护卫撒开守在左右。 「公主，我抱你。」 下马之后的青鸾伸开手，常岚轻轻一跃跳进了对方怀里，此时也并非乡里，四下无人，常岚也不愿意多动，就赖在姜青鸾怀里，她在青鸾的颈间蹭了蹭，抬眼便对上目光，姜青鸾还是笑得如春风一般，可又与她往日的笑不同，这笑就像只属于自己。 姜青鸾埋下头，用鼻尖戳着常岚的额前，她的鼻尖微凉，而常岚额前却温暖。 「殿下冷吗？」常岚问道。 「不冷。」姜青鸾慢慢放开常岚，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边：「热着呢。」 摸着那脸，在寒风之下真是干燥了许多，姜青鸾天人之姿，常岚自然也是宠爱着这张脸的，如今那样的手感，也觉得心痛，往自己双手哈了口气，轻轻的摸着姜青鸾的脸，常岚说道：「最近你我都被政事烦身，聚少离多，你也要爱惜自己。」 「嗯。」姜青鸾郑重的点点头。 捉螃蟹比起狩猎来讲简单太多，就算姜青鸾自小在宫中养大，那些护卫们的手脚也足够利索，那潭边的石头，每拿起一个就能见到巴掌大的螃蟹，不一会姜青鸾跟前便已放了一簸箕。 有兔已在一边升好了火，没有锅便将就一块扁平的石头放在火堆上。 「殿下，螃蟹钳子厉害，不如奴为你处理吧。」说着有兔主动将簸箕搬在了火堆边。 姜青鸾看着有兔的模样，平时没注意，这刻意去看才觉得这少年强壮了不少，个子也高了许多，就连之前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也没了。 「都是百夫长了，还自称奴吗？」姜青鸾问道。 有兔倒并不在意，他道：「奴籍不还在殿下那里吗？而且认定了殿下做主子，肯定就一辈子追随主子了。」 第113页 「少年人，别妄自菲薄。」姜青鸾打趣道：「回头我把那奴籍还你，自由身也还你。」 有兔处理着螃蟹，脸上也是乐得不行，他回答道：「殿下心里不把我当奴，有不有这奴籍又如何？」 「倒是想得透彻。」常岚说道。 「你对阿离也不是极好吗？」姜青鸾说道。 说起阿离，常岚是极满意的，其实这姑娘也并非一般的奴隶，她是由上京献上的，那一次上京总共送来了一百个奴隶，有的是战俘，而阿离却不同，只是一乱臣之女，送到常岚身边时也才十岁。 「殿下有没有觉得，现在这样，对奴隶并不公平。」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回復变少了，作者跪求鼓励 第66章 姜青鸾一愣，并未想过这个问题，奴隶一直以来就是私有财产，他们或是战败者，或者是偿还不了债务被抵押，又或者是被惩罚的官员，一旦成为奴隶，就意为着失去了国民的身份被打入奴籍，并无公平不公平一说，只是一种惩罚罢了。 「或许是本宫多想了。」常岚说道：「只是觉得一念之间，由人变成了畜，可明明还是个人啊。」 其实就大辛的公卿来讲，对奴隶们都算得上不错，只是挂着奴籍，做着的还是和侍从一样的事，那也只是因为公卿们家庭优沃，没有打仗或种地的忧患，多个奴隶只是多一个不拿工钱的侍从罢了，但是放眼天下，许多乡绅，乃至一般的国民家中都有些奴隶，那便才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千百年来皆是如此，如果公主觉得哪个奴隶做事利索，又得你欢心，你把她奴籍消了便是。」姜青鸾道。 「殿下，公主，螃蟹好了。」 有兔那边已有了成果，螃蟹烤得红乎乎的，一股焦香溢出。 「这安排得临时，身上没带香料。」有兔有些不好意思，将螃蟹递给了两位主子。 姜青鸾则帮常岚拿下螃蟹，从腰间拿出一把精巧的小刀，那像是一把切羊肉的小玩意，她利索的撬开螃蟹壳，将里面的肉剃了出来。 常岚接过蟹肉，确实她不知如何却壳，这些事情都是由下人做的，姜青鸾却是处处想她。 「谢谢……」常岚却是菀尔一笑，唤道：「青鸾。」 那声音温柔婉转，又有几分羞涩，姜青鸾不由的咽了咽喉，现在又容不得她放肆，于是只轻轻拉住常岚的手，常岚的手又太过细腻，指如削葱根，软软的又暖暖的，姜青鸾不由的握得更紧了。 「殿下，还在外面。」常岚提醒道。 说是在外面，却是山野之间，都没个来往的人，身边仅有的就是有兔与那十个护卫。 姜青鸾明白，常岚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规矩甚多，二人未行周公之礼便已同寝，已经让姜青鸾有些吃惊，这哪像他们蛮人，姑娘们成年后便单独一个帐棚，遇见喜欢的男子晚上便在帐篷前点上一盏灯，那男子若是也有心，日落之后就自己进帐。 「嗯。」 随后姜青鸾又让有兔选了几只肥大的螃蟹，其余的便让他分给随行的护卫了。姜青鸾低头，又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裤脚，不由的又觉得苦了常岚，毕竟这潭边烤个螃蟹并不是什么体面的休息，常岚来到百里郡之后不仅公务缠身，就连休息也变得如此狼狈了。 「岚儿。」 「嗯。」 「等你手上的事情处理个□□，你要不要回天平城住些日子。」 常岚不由的锁上眉头，她不明白为什么，到了百里郡后姜青鸾就总将她向外赶。 「事情哪有做完了的时间，这还没有入冬，冬至还要统领祭祀的事。」常岚道：「殿下别劝我。」 「可……」 常岚的脸色有些恼了，这又正声道：「青鸾，我并不是长在温室里的娇花，我若是娇花，也无你我二人今日在，又何故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走？」 「可我见不得你受苦。」 「你能受为什么本宫受不得。」 「……」姜青鸾有些哑言，她应当是最懂常岚的人，如今却也觉得自己煳涂了。 有兔看着两位主子争得有些面红，本是不敢说话的，但听见不远处有奔马的声音，便弱弱的上前说道：「殿下，那边好像来人了。」 二人这才收回脸色，端坐回身子，果然那马朝着这边来的，马上是一个穿着竹甲的百夫，看样子不像是巴勒身边的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礼数，那百夫直接乘马冲到了姜青鸾跟前。 「报！殿下，西北方有异动！」话毕，百夫递上一个笔桿粗的竹筒。 接过竹筒，姜青鸾一边在道：「你是哪个营下的？」 「回殿下，巴扎将军旗下，先锋营。」 姜青鸾心头陡然一紧，巴扎是前锋将军，驻守在要道，如果他说有异动就算是边界有动了。赶紧打开竹筒将信笺取出，扫过信笺上面说道一日前，巡视边界的军队看到了许多来歷不明的马蹄印，大概数了一下，应当有百匹马之多，随后又有当地樵夫看到山中有被熄灭的营火，一个山坡之上足足有十几个。 「现在巴扎做了什么安排？」姜青鸾寻问道。 「巴扎将军已命人搜山，发现异像必定追击！」 却见姜青鸾脸色沉了下去，嘴里嘀咕了一句：「错了。」 常岚不懂军事，但也看出来或许是巴扎安排不妥，便问道：「什么错了？」 第114页 「不能追。」姜青鸾也无暇给常岚解释，二人一文一武，负责的地方均不一样。 「岚儿……我…」姜青鸾知道这一日休息来得不易。 「去吧，郡府由我守着。」 浮阴县 先锋军营 姜青鸾赶至巴扎的军营时已是下午，百里郡山多，这一路不算长但也足够险阻。到了军营门口，守门的什长忙将姜青鸾迎了进去，进去后姜青鸾心头又是一沉，这里本应该是驻军最多的地方，现在除了几个铁匠在修着甲，一些老弱在做着内务真不见一个青壮。 「你们将军呢！」巴勒抓住那个什长质问道。 「将军追敌去了。」那什长解释道。 「这里可有副将在？」姜青鸾问道，传个管事的来见我。 那什长拍拍胸口应了一声，便去四处找那管事的。姜青鸾与巴勒进了主营，营帐中果然也是不见一人，营帐中的沙盘上还插了一把匕首，帐中一股子酒味，姜青鸾当年出征便是因为喝酒闯过大祸，现在也是最忌讳战前饮酒，那脸色沉得冰似一般。 「少年人，立功心切。」巴勒在一旁说道，又将上席收拾出来，请姜青鸾坐下。 「军营没有少年人。」姜青鸾冷着脸，入坐之后目光却是盯着那沙盘，军营不仅没有少年人，也没有闲人。 坐了少时，营帐的帘子被拉了开来，只件一个百夫长走了进来，巴扎的手下皆是他的部民，这位百夫自然也是，他身材魁梧，但长得却着实笨了些，走到姜青鸾跟前，百夫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左胸，道：「长生天保佑，君上千岁。」 「巴扎去哪里了？军营的人去哪里了？」顾不了那么多，姜青鸾直接问道。 那百夫长回答道：「就在君上来之前，估摸着一柱香的时间吧，我们巡山的勇士发现了一队人百，约有两百人正在附近扎营，少将军就带了千人杀了出去。」 「……」姜青鸾只觉得头疼，那巴扎也算是少年勇士，做起事来却如此不动脑子。 「现在营里还有多少人？」巴勒问道，他与姜青鸾一样，听到巴扎的安排就知道有问题，现在战力来之不易，又正值秋收，跟着入了冬天便是最困难的时候了，能不动兵便不动兵，一切战略当守守备为先。 那百夫想了想，道：「百人不到。」 「你速派人把巴扎叫回来。」巴勒安排道：「如果遇到危险，不许恋战！」 边界山林 浮山一脉连绵数万里，浮山支脉如蜈蚣百足，主脉千丈高，长年积雪，再往下就是成片的森林，森林常年无人，除了少见的野兽外，传说还有食人的妖怪。支脉并不比主脉好上多少，没有积雪但也足够寒冷，树枝参天，均是生长了百年，林中的飞蛾个个有巴掌大，更别说那些伤人的虫子和林中的走兽了。 巴扎收到信息时，只说那一队莫名的人马在百里郡及上京的边界活动，从营火的数量和线报分析下来，对方至多不过两百人，但巴扎还是将兵分为两路，沿着山涧的两侧包抄那只人马。 「奶奶的，这是什么路。」巴扎身边的护卫一边骂道，一边砍掉吊在前方的藤蔓。 「是啊，脚就没有干过。」另一个护卫附和道。 巴扎眉头紧锁，他们塔塔部在符国之西，那边的隔壁接轨，相对干燥，若说森林也是有的，可没有眼前这么夸张。 「提高注意力。」巴扎提醒道：「别忘记我们是在做什么。」 「是。」几个护卫应道，脸上却挂着其它表情，巴扎毕竟是少年人，打架是可以，带兵上还是差一些。 「少将军，捉两百人何需咱们千人出马。」另一个随军副将还稍懂事些，他低声问道。」 「熟悉这该死的路呗。」巴扎回答道：「到时候若打回故国，就得跨越那巍峨的浮山，这些林子不会少走的。」 那副将看着脚下的泥泞，想想也有些道理，便也不再多说。 巴扎也噁心极了这里的路，这里的寒与大漠的寒又有不同，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它源自每一个道风和每一次唿吸。 「怎么斥候还没有回来？」副将用刀挑开挂在身边的一条蛇，目光看向远方。 虽说是包抄敌人，但是这深山老林，也需要更加精确敌人的位置，毕竟行军不容易，想给对方致命一击也得有更多的信息。 「在那里！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天吶……忙得来没时间处对象了 常岚：忙些好，不忙容易腰疼 第67章 姜青鸾在先锋军的军营里走了一圈，对于巴扎的工事多少有些不满意，她本是一个善战的人，同时又是一个吃过败仗的人，看事情的角度与寻常将领又有不同，更何况巴扎还算年轻，或许在草原上参加过一战役，但领兵与冲锋又有几分不同。 这里的都是符兵，姜青鸾一为君主，二为主帅，理所当然的在营里走了几圈与尚营内的将士认识了一下。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回来的斥候说已见不到巴扎一队人的人影，姜青鸾又吩咐人赶紧点了狼烟，便回到帐中静静等候。 巴勒有些烦躁，原以为巴扎还算是不错，至少在蛮人的眼中看来，那样体格魁梧，战斗时骁勇，血统也好，这样的少年从小便是要担当大任的，但这样的经验已经不是成为审视的标准了，至少巴勒觉得如果巴扎现在在他跟前，他一定一脚朝他脸上踹去。 第115页 「君上，我总觉得哪里没对。」巴勒少时便是部族里的勇士，之后败给了先王，再到之前眼着姜青鸾，他的战场上摸爬滚打至少三十年，若他说不对，就真是哪里有问题。 「说。」姜青鸾道。 「怕巴扎那小子是不是中埋伏了？」巴勒解释道：「他有没有想过对手究竟是谁？」 「上京与辛国一直交好，这百里郡借给孤了，也不可能是上京的兵。」姜青鸾回答道：「有可能是符国的。」 巴勒点点头，接着又说道：「但是君上，我便问你，符国离这里最近的城是哪个城？」 姜青鸾拳头一紧，咬牙回答道：「浮阳城。」 浮阳城的城主世袭浮阳君，她的王后是浮阳君的外侄女，现在的符王是浮阳君的长子，可谓是自己最大的冤家。 「那……以殿下对浮阳君的了解，他会派人来这里吗？」 姜青鸾可记得那老头，是个极为懦弱的傢伙，一切行动只听从家佬的指示，自己能不做决定就不做决定，正是因为这样，才被家佬们用得极为顺手。如果说那一队人马是浮阳君派来的，姜青鸾万万不会相信，毕竟那老头子的原则是多一如不如少一事。 「那是姜城派来的？」姜青鸾又马上否认了自己的想法，自己没有死，早就是姜城的眼中钉，如果他们动手，一定是大军压进，这两百人不到的军队并不是姜城的作风。 「所以，也不是我国人？」姜青鸾问道。 巴勒在姜青鸾一旁坐了下来，点点头，又道：「刚才我也在营里巡视了一下，发现这里的存粮许多。」 「寒露前，我让朱婉儿拉了些过来。」姜青鸾说道，毕竟三军未动，粮草先行，这里偏北，又在高山，如果遇到冰雪封住了山，粮食根本进不来。 「我看，这群人当是冲着粮了。」巴勒说道。 「也就是说，巴扎要扑个空，而一会这里才会成为战场？」姜青鸾说道，心里默咒了一声该死，自己还想着早些回去陪在常岚左右，这下倒好，如果一会真战了起来怕又在耽搁时间了。 巴勒不知姜青鸾想得是常岚，只道君上又失了信心，在落败之后，姜青鸾变得极是谨慎，做事处处小心。 「君上放心，营地里人也是够的，而且这是我们的地盘，无论怎么样的袭击，只会赢不会输。」巴勒说道。 姜青鸾又想着，如果常岚知道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地，一定又会担心，她现在当着百里郡的家，若又操着自己心的，姜青鸾没把巴勒的话听进去。 「今日如果真的人有来袭，万万不可把消息放回郡府。」 巴勒一愣，看着姜青鸾一脸认真的脸，反问道：「殿下，你……这信息不传回去谁来增援？又如何警示其它人？」 「总之就是不要传回去。」姜青鸾起身，她指向帐外：「既然你推测有人来抢粮，我们就出去好好安排一下防御，狼烟也烧了那么久了，怎么也不见巴扎回来。」 看着姜青鸾急匆匆离开的背景，巴勒自然不会知道姜青鸾是怕媳妇了，若是知道一定送她一个怂字。 二人出了帐外，巴勒速速召集了营中的官兵，让他们快速进入防御状态。姜青鸾也找了个角落拿起磨刀石准备着可能发生的战斗。 而在营地的远方，巴扎一行人果然扑了个空，斥候回来之后，说是找到了对方安营的地方，大约有二十处营火，但却只见两队人马，勉强二十人，巴扎也不傻，一听便知自己中计了，等再回头往营地方向走时，方又才看到狼烟，一时又加快了速度往回而去…… 百里县常府 临时起意决定的休息，结果也没有让她们放肆太久的时间，姜青鸾去了先锋营，常岚也回到府中继续处理公务，只是此时的心情已大不同了，若是没有期待，那做起事就是平常心，一件接着一件，总之事情永远做不完，可心中有了期待，就会多了失落二字，本是期待着二人简单的过上一日，结果又是分离，本是看着青鸾平平安安，却被叫上了一线，这让常岚如何心安。 「公主，心情不好？」朱婉儿坐在一旁问道，这已是酉时，但这两个女子还忙碌着手中的事。 「没有。」朱婉儿清楚她与姜青鸾的事，她也直说道：「担心殿下了。」 「殿下神武，而且先锋军都是塔塔部的，那族人向来骁勇，又有巴勒武士作陪。」朱婉儿道：「公主安心。」 常岚方才收起心神，再看眼下的卷宗，也是一日未打理，便又堆成了小山，这百里郡自然是不如天平的，天平城里文书多用布绢，在这里却是竹简居多，这么一看堆叠的就更高了，常岚按了按眉头，又让阿离传了些补气的汤。 若说补气，这百里郡的鸽子还有些出名，佐以党参加少许黄芪也足够温润，这汤一熬便是两个时辰，待阿离送来时常岚还在批示公文，一旁的朱婉儿悬着手推算着什么，像是在打算盘，却未见算盘。 阿离知道此时不亦打扰，可又怕汤凉了，就将汤分别放在二人跟前，自己安静的退去，虽说阿离是奴隶，却真是一般奴隶不同，她自小生在下京公卿，也是会识字念过些女德的，插花、女工字画也会一些，正是有些底子才有幸派到了常岚身边。常岚宫里的嬷嬷甚是严厉，对阿离并无好脸色，但常岚却不同，男子们念书有侍读，常岚就让阿离做自己的侍读，常岚学什么阿离就学什么，虽然做学问不及常岚聪敏，但也不像其它女子生被教养的迂腐，心有或许对天下有些见解，只是碍于身份从不开口。 第116页 如今阿离看着常岚与朱婉儿在案前辛苦，自己心中倒是百感滋味，自己也并非只会做些端汤呈茶的事，常岚如今困于案犊之间，自己能做的只有传传话煮煮汤。 常岚也见汤来了，主动放下手中的事，也让朱婉儿稍作休息。 婉儿低头见汤，汤色奶白，闻着汤中的药气，都觉得人精神了许多。 「可是阿离的手艺？」婉儿问道。 阿离摆首：「后厨师傅做的，我也就传传话。」 常岚一小勺汤送入嘴里，这师傅是她从天平城带来的，手艺自然不差。 「阿离怎么不喝？」常岚见阿离跪坐在一旁，一副随时听唤的样子。往日里阿离也不是这样，主僕有别，但喝汤这些小事阿离还是有一份的。 「不了。」阿离有些脸红：「伺候好公主才是本份。」 常岚一笑，答道：「阿离做事我是放百个心，如果没有你，我也没时间在这些事上安心。」 「公主有阿离，倒是让我羡慕。」朱婉儿说道：「我朱氏在会国也算大家，我手下便没这样得力的帮手。」 「哪里是什么帮手，也就是一小奴罢了。」阿离低着头说道。 「本宫可从来没有把你当小奴。」常岚放下汤碗，正有说道：「阿离是本宫的左膀右臂。」 「说起奴隶，我倒是有一事要说。」朱儿婉也放下了汤碗，一脸的正色。 「说吧。」 朱婉儿将自己桌上的几个卷宗理了理，分门别类的放在了常岚跟前，大致分为三个部分，朱婉儿说道：「现在有三件事都与奴隶有关，还请公主定夺。」 朱婉儿指着第一堆卷宗，说道：「这是关于税收的，百里县、浮阴县及安县三处对于奴隶买卖的税收各不同，其实百里县最高、浮阴县最低，前些日子便有百里郡的人前往浮阴县买奴，因购买数量过高，引起百里县奴隶商们的不满，便有引起了私斗。」 常岚有些不解问道：「全国各地税收均是统一的，为何奴隶却不同？」 朱婉儿回答道：「这曾经是宗室属地，按的宗法定的，并非国法。」 「那现在换成国法可行？」 朱婉儿道：「推进应该是有难度的，毕竟宗法行了百年。」 「难行也要行，等殿下回来……」原本已经在忙碌中暂且放下了青鸾，可这又突然提起，常岚念及姜青鸾安危便是一声嘆息。 「殿下回来如何？」朱婉儿问道。 坐正身子，常岚道：「等殿下回来，带着兵来说事，不行便也行了。」 「余下两件呢？」常岚接着道。 「余下两件都是一官司，二是件大事，也都和奴隶有关。」 「讲。」 作者有话要说：二人继续开始各忙各的方式 殿下：话说作者君有多久没让我们同寝了？ 公主：嗯，有十几章了 殿下：作者君是想当奴隶了 第68章 朱婉儿也是无奈摇头，现在她协助常岚治理郡内事务，大事不少，小事不少，连杂事也不少，不像姜青鸾麾下皆是勇武，她与常岚身边连个能搭手的都没有。 「事有两件：其一，是百里县的乡绅，是个常氏卫姓名子南，这卫子南也算是百里县的大户，公主之前应该有接见过。」 常岚确实初来时接见过乡绅，隐约记得此人。 婉儿接着道：「但这大户偏只有两个嫡子，偏这两个嫡子一卵双生，难分嫡庶。」 「双生子？」常岚问道，双生子可是不常有的事。 「正是。」朱婉儿答道：「如今这卫子南死了，可这双生子关系却是极差，现在非得平分了父亲的产业，寸土不让，他家在后山上有一块地，地的正中有一个巨石，分地之时也非得把这巨石给切成两块。」 「呵。」常岚觉得甚是好笑，人家说天家无兄弟，她家那几兄弟关系是真好，没想到这民家也不过如此。 「我也觉得可笑至极。」朱婉儿道：「除了可笑，可憎的还在后面。」 「可是与奴隶有关？」 「正是。」朱婉儿接着说：「他们父亲家的奴隶偏是单数，两人各自选完人之后，还落下一个体弱的老奴，老奴也是自小就在卫家干活，现在老了，干不动了，卫家还是养着。」 「那也算是个有良心的主子。」常岚跟着道。 「可这两兄弟却没个良心，现在这个老的奴隶也是奴隶，总得给个分法。」 常岚更觉得好笑：「那便用钱换就是了，实在不行，两个弱的努力换一个壮的奴隶也行。」 「原本县丞也是这样断的。」朱婉儿嘆了声气：「可那两个儿子均是不愿意的，说奴隶的价格总有变动，老奴隶也活不了多久，谁也不愿意换。」 「嗯？」常岚也好奇：「那这两兄弟是怎么打算的。」 朱婉儿脸上又是厌恶之色，道：「他们便把这老奴杀了之后，给一分为二了。」 常岚一怔，奴隶确实是私人财产，犯了错被打死了就没人管，但听朱婉儿所讲，这老奴并无过错，还在卫家干了一辈子的活，聂明到现在也是奴籍，可就是她也得唤一声聂叔叔，谁不是打心眼里尊重着，这卫家两兄弟倒好，说把人打死便把人打死。 「这也太恶毒了吧。」常岚说道，下意识里看了阿离一眼，却见阿离一脸惆怅，似乎有万般的苦。 第117页 「你既然说是官司，这奴隶的原主已死，倒是谁告的这二人？」 「那兄弟自己告的，那弟弟说切这奴隶不是左右切的，而上下切的，上半身重些，他不有，就让县丞做主。」朱婉儿拿起卷宗，道：「县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做主，便把这案子交到了郡府，请公主定夺。」 常岚也是愣愣的看着卷宗，她如何定夺，她现在只想把那两兄弟杖毙了。生而为人，立于天地之间，上苍所赐的谁不是两手两足，七窍五官，为何男女有别、嫡庶有别、主僕有别。阿离随她多年，且不说姐妹之情，但友情尚在的，若阿离开口让她帮忙，她自然也是尽力而为。想着老者为家族奉献一身，竟是这样的结果，谁不心寒，就算此事上报隆光帝，皇帝也一定会勃然而怒。 压下心头的波澜，常岚道：「你说有两件事，其二呢？」 朱婉儿喝了口汤，汤已有些凉了，便放在了一旁，跟着又道：「其二也是与奴隶有关，但同时与二皇子也有关。」 听见与自己兄长有关，常岚又上了一份心，但她是了解常白的，常白与常岱相比是冲动了些，但却是有着十足的正义感，想来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 「二哥在天平城，怎么与我百里郡的奴隶有关了。」常岚问道。 「并非百里郡的奴隶，是上京的奴隶。」朱婉儿道。 常岚再一次不自觉的看着阿离，阿离便是上京供来的，阿离也察觉到了常岚的目光，她被送到天平城时也才十二岁，若不是有幸跟着常岚，怕也与其它同来的奴隶一样，不是干着下等的活，便是被送到官家的青楼里卖身卖唱了。 「汤凉了，我先收拾。」阿离麻利的上前把汤碗收好，给常岚行了个礼便退了出去，这姑娘永远都这么懂事。 「说吧，上京的奴隶怎么了？」常岚问道。 「我也是最近才理到这条公文的，是两天前来的公文了，总共有两份，一份是天平城那边宗伯令发的，另一份是上京那边发的，大概是说为了表示忠心，将送来三百个奴隶，从上京行山县出发经由浮阴县入境。」朱婉儿说道：「这次代表宗伯令来接待的是二皇子。」 「兴许是哥哥想我了。」常岚说道，她来百里郡已一月有余，期间倒是经常向宫中送信，可宫中并未派人过来，自己也没有回去。 「这公文迟看了两天，若按公文中的时间，二皇子五日后方可到。」朱婉儿说道：「公主，你看是否让下人好好迎接一下。」 「不可。」常岚看着那文书，露出了一丝狡猾的笑容：「把上得了台面的东西都撤掉，让阿离找些我父皇和兄长们的赏赐与馈赠，把这些东西摆上檯面。」 无需点拨，朱婉儿也是一听就明白，便马上将此事应了下来。 「不过那双生子的案子，公主以为怎么判？」朱婉儿还是把问题拉了回来。 「好说。」常岚道：「既然那奴隶已死了，又是老奴，虽然律法上没有什么可交待的，但是风俗上应该找得到些根据，就让那双生子各出一半的钱，将那老奴厚葬了，也别葬在别处了，就他们爹那坟里我看合适，还可以美其名曰陪葬。」 朱婉儿倒是豁然开朗，这样不仅让那二人割了肉，未来祭祀父亲连同那老奴也一块了，这也算是出了口气。 「公主英明。」 朱婉儿退下后便去多方安排，倒是越发对常岚刮目相看，姜青鸾已是人中龙凤，常岚完全不低于青鸾半分，二人一文一武，可谓平分秋色，既不依附对方，也不相互压制，似乎在心里已默认了常岚的身份，这身份并非天子的公主，而是符国的王后。 姜青鸾磨好刀后左右挥动了一番，也算是松弛了经骨，接着又去装备房找了一套竹甲，可惜了今日走的匆忙，常岚送的乌金铠放在家中，可再看这竹甲，虽然也能挡住一些箭失和刀伤，但用处总是小些，现在百夫的甲上带着皮稍好一些、寻常士兵也就是这普通的竹甲，总共定了一万套，就这么一万套便已经将朱婉儿带来的千金用得差不多了，又将库房里的粮全部供给给了军队越冬，现在郡库之中已没有余粮，幸而常岚过来时把公主府搬了半走，才又有钱从其它郡买了粮储备。「这个巴扎，真会给我找事。」 姜青鸾走回主帐，巴勒也套好了竹甲，这汉子还带了两把刀，一副要大开杀戒的样子。 「希望一切平安。」巴勒说道。 姜青鸾看着沙盘，用自己的小匕首摆弄着沙盘上的摆设，说道：「孤倒不这么想。」 「殿下这是想打仗了？」巴勒问道。 「刀早晚是要沾点血的。」姜青鸾一脸平静的说道，也不知道说的是刀还是巴扎。 「可就怕伤到你了。」巴勒指着外面浮山主峰说道：「山顶上的积雪越来越厚了，影响到的不止是符人，如果这块地真要出乱子，那一定是朝着我们的粮来的。」 姜青鸾起身，裤脚上还有农田里沾的泥巴，她将那些泥土拍净，她身后要保护的是明年的收成，是百里郡的安定，是归国的期望…… 还有她的挚爱。 巴扎自知中计了，带着自己的一队人急急往先锋营归去，同时又派斥候通知另一队人速归，他现在能确定的是对方不会超过两百人，自己营中留下的也是两百人，不过老弱居多，他并不知姜青鸾已去，只见狼烟起，心中甚是着急。 第118页 「我骑马带一队人先归，其它人跟上。」巴扎对副将下令道。 「喏。」 巴扎点了二十个骁勇的骑士，带着马就速往营地归去，这里土地潮湿泥泞，骑马并不容易，只得先拉着马走，到了干燥一点的地段再骑马，时间紧迫，也管不了那么多，巴扎便闷着头往前沖。 这一走足足大半个时辰，走在最前面的战士突然停了来。 「少将军，地上有足迹！」 巴扎下马才走几步，便愣在了原地，那足迹可不是两三匹马，那密密麻麻的蹄印与脚步，足迹两边被踏实了的干草，这分明就是他正追踪着的那两百人主力。 守营的士兵一脸警惕，今日君上驾到，又有上将军特别较大，让诸人打起一万分精神，更是不敢懈怠了，士兵背打得笔直，左右看小心看着，心中只希望别有什么风吹草动，毕竟从符西逃过来已是极不容易，好在这里有粮，这才吃了半月的饱饭，暂时还不想与谁兵刃相见。 「嘿，大哈子，起风了吗？」守在营门左侧的一个女兵问道。 叫大哈子把食指往嘴里一放，又拿了出来，没感觉到有什么空气的流动：「没起风呀。」 「你看北边，那树林是不是动得有点过分了？」女兵倒是机敏。 「怕不是有人偷袭吧？」 作者有话要说：搞完最近的事 恩爱还是经接着整的……大家不急 第69章 营地中央的钟声响起，敲钟的人何其着急，那钟声被带得毫无章法，但这钟声已经足够让人警醒了，士兵们纷纷拿起武器紧张的四处张望，等待着未知的进攻。 姜青鸾与巴勒默契相视，拔出腰间的刀就往营外而去，往日里这两位都是坐镇营中，调兵遣将。此时非彼时，这营里只有两百人不到，而这些人还是巴扎留下的老弱，两人更是得站在最前方。 出了营帐，便听见营门口传来了喊杀声，姜青鸾速速赶至营门上，这营门倒也是简易，用土石夯成，约有一丈高。上到城门上，姜青鸾往下看去，营地前的森林已有异动，喊杀声顺风而来，听那吶喊足有三四百人，又见森林里尘土高扬，气势上仿佛输了三分。 「来了。」姜青鸾说道，声音却是异常冷静，这并非她第一次带着这样的残兵对战，何况这是她的主场。 「和我猜的一样，冲着粮来的。」巴勒准备着应战，他身后烫油已经准备好了。 「先看看什么来路。」 嘶喊声越发的近了，姜青鸾并没有半点慌乱，她迎风站着，虽然只是一身简衣，但那气势足够让全军安心，接着那些那些入侵者终于冲出了森林露出了他们的面孔，竟然不是符人的模样，甚至里面没有半个符人。 他们穿着各异，甚至没有统一的装束，除了头上都绑着一条蓝色的头巾，而附近可没有尚蓝的地方。 「这些是……」 「不是正规军。」姜青鸾勾起了嘴角，心里的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可不是正规军竟然也能骗的巴扎出城，她真不知道是对手太厉害还是巴扎太笨了。 「那就行，」巴勒一眼扫过，不仅不是正规军，这些的人武器也像是从战场上捡的，而且也没有三四百人之多，顶多两百人：「这些老弱也对付得了。」 「别轻敌。」姜青鸾说道：「我倒有些好奇主将是谁。」 「那君上要活捉吗？」 「捉吧。」 巴勒在符西一直有战神之称，并非指他用兵如神，而是因为他强悍骁勇，战无不胜。 只见巴勒大喝一声护好殿下，便带着一队尚有战力的士兵骑马沖向了敌人，姜青鸾并不担心这个年近五十的汉子，她调遣着各方士兵守在城墙边上与妄图上墙的敌人纠缠，一时之间姜青鸾有些恍惚，似乎一切又回到了符西的战场…… 那时，姜青鸾不过十八，但麾下已有二十万的忠诚将士，她许诺将符国的领土开拓到西域，从戈壁至沙漠，再到遥远的绿洲，只要她经过的地方一定会扬起黑色的玄鸟旗，她们一路推进，拿下沙地二十城，城主们尊她为王，效忠符西，供奉少男少女、金银财宝，那时的姜青鸾甚至看不起大辛的主人，她以为她会有更伟大的成就，或许成为第一个称帝的女人。 可命运总是与她开玩笑，大起之后便是大落。 姜青鸾看着此时守护着她的老弱，她知道她也守护着他们。 「大家想不想回草原！」 「想！」 「姑娘们，想不想要英俊的少年！「 余下的女兵们，无论年龄都笑了起来。 「把这波人打退了，我回郡府给你们拉肉来，再带些少年给你们唱歌，少女为你们起舞！上生天保佑，杀啊！」 这场战役比想像的轻松，好的士兵加好的将领是一只无敌的军队，差的士兵加一个好的将领是一个可惜的军队，这群游勇便是可惜了他们的主将，第一波人攻城时就被滚油淋散了，第二波人冲过来时，被前面军队的狼狈样吓得不行，等第三波人到来时巴勒已经开始反击，不到半个时辰对方已经溃不成军。 姜青鸾懒得再看这场群架，自己回到了主营中去，倒是准备想想怎么收拾巴扎这个小混蛋，如果对方真是什么厉害的角色，巴扎被骗她就也忍了，一堆游勇都能把他玩到团团转，这让姜青鸾觉得此处应当换将了。 第119页 「君上，巴勒将军归来了。」 姜青鸾起身，料定巴勒不会空手而归，果然入帐的巴勒一脸笑意，跟着道：「殿下，你看我把谁给你捆回来了。」 姜青鸾定眼一看，被绑得是个女子，一脸的泥泞了，不过看那个子还有不清晰的五官倒是觉得极眼熟，这不是夜璐还能是谁。 「夜璐？」 这名字一叫，那女子头就看向了别处。 「诶，就是她。」巴勒又给一百夫道：「给拿个洗有的盆来，让她好好洗洗。」「洗干净了给她赐个坐。」姜青鸾此时不气，心里倒是暗自乐着，这夜璐当时气急败坏的走了，现在竟然老老实实的被自己捉了回来，让她意外的是夜璐似乎比巴扎能干些，若两军对战，巴扎已经败了。 「哼。」夜璐还很是不服。 「倔什么倔。」巴勒一脚踢到夜璐腿上，其实哪来得什么仇，就不是明白这姑娘怎么混成了这样：「君上让你洗你就洗，你难道还不是个符人了？」 「我自然是符人，就想问问君上是符人还是辛人？！」夜璐似乎心中有结。 姜青鸾不答，只等洗脸盆上了，夜璐不愿意洗，巴勒就随手抽了一张抹布打湿后给她擦脸，本来也是漂亮的一个小脸蛋，被擦得一脸通红。 姜青鸾又让夜璐坐下，夜璐还是不坐，结果又被巴勒给按在了席上。 「这天下是辛天子的天下，我自然也是辛天子臣。」青鸾坦然回答道。 「既然是天子的臣而非我符人的王，我又为何听命于她。」夜璐冷言道。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不识好歹。」巴勒也有些火了，姜青鸾这些年受得苦他看得最清楚，早些年征西之战上姜青鸾也是拼命而战，若说这样都不是符人的王，难道坐在姜城之中坐享其成的就是符人的王了吗？ 「巴勒。」姜青鸾制止了巴勒要燃起的火，接着道：「带她下去，找个女兵给她梳洗一下，我们明日带她回城。」 巴勒也知道这女人现在油盐不进，拉着她也就下去了，一切按姜青鸾的吩咐做。 主将被俘，那此游勇们也跑得跑，散的散的，刀剑无眼死了一些，被俘虏下的也不少，既然夜璐不愿意坦诚，姜青鸾又押上了俘虏细细问了经过。 原来这些游勇本是下京人士，有的则是庸国人，他们集结在一起原本是为了进攻上京行山县，有下京的将军已付了粮钱，如果成功扰乱了行山县的治安，之后还有多的粮与财分给大家，甚至有机会编入正规军队。 这只游勇之中，除了一些逃兵外，多的都是失去了农田的农民们，今年大寒之年，不仅草原上不再长草，土地的收成也少得不行，有粮的就是爷，他们也不懂什么生死大义，就是为了口饭就去袭击行山县了。 至于又如何走到浮阴，便是路上遇见了夜璐，夜璐不仅帮他们成功扰乱了行山县的治安，还顺道抢走了县库里的粮，既然夜璐能为大家找吃的，也管不了这人是什么来路了，这一行人就跟着夜璐，中途又抢了一些小的营点，队伍还壮大了些，结果没想到的是，在浮阴县吃了败仗。 总算知道了前因后果，姜青鸾也不为难他们，何况正是他用人之际，百里郡土地也是不少，不过会好好种地的人却不多，于是让巴勒去负责此事，愿意耕种的明日就跟他们一起回县中，愿意当兵的就在先锋营办事，都不愿意的就自己有多远滚多远。 把这营中大小事宜又过了一便，方才听到营门士兵来报，说巴扎已回。 巴扎虽是年轻气盛了些，但总还是忠心，骑着马直接冲到了主帐前，三步跨两步就进了帐，见姜青鸾倒是安安全全的坐在主席之上，这才安下心，巴扎行了个大礼，忙又上前问道：「殿下可还安全。」 「君上安全得很。」巴勒说道：「倒是你的粮，差点被劫了去。」 「什么粮？」 巴勒又交之前发生的事情如实说了一次，巴扎方知自己大错，自己认了罚，姜青鸾自己西征那年，年龄与巴扎不相上下，更是看中主将心情，巴扎确实年少有为，但断然不能让他过于张扬，姜青鸾也是下了狠手，直接让他领了二十军杖，不过军队不能一日无帅，便又让巴勒传黑石兄弟过来接手，这才算把先锋营的事搞定。 只是一切安排好，太阳已落了西山。 -- 姜青鸾坐在营门上，双脚吊在墙上，就这么自然的摆动着。 营门向西，她也就这么望着西边，西边是巍峨的浮山，浮山后是火红的云朵，山看不到尽头，云也一样，但她知道，山的背后是家乡。 「君上想家了？」巴勒顺着云梯也登上了营门，他坐在姜青鸾身边，从腰上取下了酒壶，揭开盖子，一股子酒香窜了出来，巴勒喝下一口，却不是家乡的味道。 「嗯。」姜青鸾点点头。 「会回去的君上。」巴勒说道：「凤凰会涅槃的。」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打仗帅是帅，看不见媳妇呀 第70章 百里郡的夜晚越发的寒了，常岚辗转着，一人的夜似乎更加寒。曾经也就是这么一个人休息，但是从来没有觉得过孤单，如今一旦身旁的枕头空着，心也跟着空了起来。 她想姜青鸾，见不到就会如狂的思念，就算夜里什么也不发生，她也想靠在对方的怀里，姜青鸾外表凌厉，却也是一个软如水的姑娘，总会温暖的包容她。 第120页 常岚起身，终还是睡不着，这也让睡在房间角落的阿离惊醒了，阿离披上外衣走到常岚跟前，小声问道：「公主可有吩咐。」 总不能给阿离说自己相思恋人睡不着吧，可此时月亮已经过了天顶，约莫着要到丑时了，再睡也不地一个时辰。 「传梳洗了吧，本宫想起来了。」 阿离有些吃惊，她往外看了看，天还黢黑着，窗户隐隐动着，外面还不知道吹着多大的风。 「还不到丑时吧？」阿离问道。 「不睡了。」常岚已经坐起了身子。 「那我去传梳洗。」阿离屈膝，退到一侧将自己的衣服穿上。 常岚看着阿离的背景，阿离身材微胖，眉毛粗了些，但五官放在一块也是个出俏的姑娘，跟了自己快十年，也没传出她的风言风语，既乖巧又低调，倒是有几分聂明的风采。 「算了。」常岚作罢：「你也别穿衣服了，趁你被窝里还有热气，先睡会吧。」 阿离一愣，以常岚的性子，很少更改自己的决定，不入朝这件事已经让她很吃惊了，现在怎么连小事也犹豫了起来？ 不过主子就是主子，常岚就算指挥着她四处跑也并无过错。 「公主，真的无事了？」阿离还是确认道。 「无事了。」常岚脸色又从容了些：「如你说所，还不到丑时，我这一起床又得扰了多少人的休息。」 「那是奴们当做的事。」阿离说道。 「睡吧。」常岚知道，自己不睡下阿离也不会罢休，又自觉地躺了回去，被子里还有些余温，但始终暖不到自己心上。 今天姜青鸾去了先锋营，连封信也没有送回，也不知道是否安稳，常岚知道或许是自己多操心了，姜青鸾并非脆弱的人，可心里总是放不下，她不愿意姜青鸾辛苦，又希望对方能像上次一样彻夜赶回。 不由的常岚又侧到了另一边，她闭着眼睛，依然没有睡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青鸾不在身边就会失眠了。 「公主是想殿下了？」阿离也没睡，小心问道。 「嗯。」常岚回答。 「浮阴县也就一天的路程，指不定明天上午就回来了。」阿离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这样说道。 「嗯。」 「倒是二皇子……」阿离提醒道：「不日就到了。」 常岚微微含首，要到的不仅是常白，百里郡的情况并不乐观，之前属于宗室封地，现在借给了姜青鸾，无论哪一方面来讲天平城给到的支持并不多，她也在想如何周旋方可得到天平城的重视。 「本宫明白了。」常岚对阿离说道：「我也好好休息，你放心睡吧。」 有了主子的承诺，阿离也不纠结了，裹上背子小心睡下，睡前还是不放心的看向常岚的榻，见常岚闭了眼她也才安心睡去。 百里县已连续数日没有出过太阳了，就连空气里也是潮湿的味道，阿离原是想着在常府主院的房间下方再加一条火道，便是在地板下的土地里挖上沟渠，定时在沟渠里换上炭既可了，常岚觉得此事过于废人废财，这提意也就罢了。 不过阿离还是贴心的在常岚办事的书房放上了火盆，准备好了汤婆子。 「朱姑娘，喝点姜汤吧。」 朱婉儿也没料到今日进了书房的门就有这么贴心的待遇，接过姜汤，里面还放着红枣。 「阿离真是有心。」 阿离还是细声回答道：「伺候主子罢了。」 朱婉儿喝了半碗，将汤还给阿离，也是好好打量了眼前的这个女子，道：「公主有你，也是公主之福。」 这样的话让阿离觉得有些惶恐，忙是退了半步：「不敢。」 「有何不敢的。」 常岚一直坐在书房，虽是专心看着掌畜令送来帐目，但也听得见那些对话，她有阿离，的确是极幸运的事。 招唿朱婉儿进屋，常岚与她大概过了一下帐目上的问题，又商议起常白来日的行程安排，其实她的目的极简单，无非卖惨二字，但卖惨也得有技巧，卖得好，天平城自会扶持，若是卖得不好，以常白的性子估计当场就把她提回去了。 常岚做事认真，却不听到身后已有人而入。 姜青鸾老远就给阿离打了做了禁声的手势，就这么悄悄的进了书房，她早在丑时便归，只是打了一仗，又是急急回城，早就是一身泥泞与臭汗了，今日硬是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又换了一身衣裳才捨得出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看着常岚专注的模样，常岚有一张极温柔的脸，眼神了是那么温和，眉毛弯而浓密，漆黑的眼睛里总是写着点子，仿佛这世界上再找不到这么聪明的女子了。 常岚的脖子修长，她低头看着文书，嘴唇轻启，在与朱婉儿细细交代着什么，这都让姜青鸾挪不开眼，如果不是这书房里还有外人，她定是关上门放肆的去欺负这位端庄的公主殿下了。 又是缓缓的走近，朱婉儿已经发现了青鸾，不过还是收起目光，专心听常岚的安排。 「我二哥喜欢收藏兵器，所以兵器这一块我们还得想想法子。」 「嗯，」朱婉儿点点头：「便是让二皇子心疼就行。」 「对，二哥是极重义的人，一定要找到一处戳他心窝的地方，狠狠的下刀。」 朱婉儿不由掩面一笑：「公主这样对待兄长真得好吗？」 第121页 常岚耸耸肩：「为了本宫的大业，就牺牲一下二哥……」 常岚话还未说完，只觉得身后一双手直接环在她的腰间，不由说便知是谁回来了，毕竟这百里郡也只有姜青鸾如此放肆。 「殿下，回来也不说一声。」在外人面前常岚总有些羞涩，她从姜青鸾怀里挣脱出来，可眉目间不仅带着笑，还带着溺爱。 「殿下。」朱婉儿行礼，又懂事的将常岚桌前的文书收好，免得常岚呆会又控制不住的想要处理公务。 「你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姜青鸾询问道。 「不了。」常岚道。 「可以。」朱婉儿道。 两人一同说着，却是不同的答案。 「不了。」常岚再次拒绝道：「我与婉儿每日都是午时初休息，现在还有一个时辰。」 姜青鸾哦了一声，便又听话的退到了旁边，常岚的性子她太是了解，自己在战场上有多横，常岚在这书房中就有多倔，昨夜常岚没有睡好，她何尝又休息好了，在先锋营里睡到半夜，实在归家心切便留书一封自己从军营里熘了回来，现在巴勒还气得不行。 既然不行自己打扰，那就安心看着吧，差阿离去拿了壶温酒，姜青鸾也在书桌的不远处摆了一个小几，几上无菜，就一壶一杯，索性看着常岚处理公务。 有时她也会想，自己是何其有幸才能与常岚为伴，若无常岚她今日还是阶下之囚，供人取乐。就算心中再有抱负，也无施展之地，常岚之美，不再于形，而在于心，虽然对方身世显赫，也是天姿，可常岚的气度及胸怀，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及。 越是想着自己有如此良人，姜青鸾越是开心，倒是不自觉笑出了声。 「殿下，」常岚有些埋怨：「安静。」 「嗯。」姜青鸾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嘴。 什么都好，就是公事比一切都重要。 姜青鸾昨夜奔波也是极累，既回到常岚身边，又喝了些温酒，借着房间里燃起的温度，便来了瞌睡，索性就靠着墙休息了一会，等她再睁眼时，身上已经盖了一件薄毯，脚旁放了个汤婆子。 「青鸾醒了？」常岚坐在一旁，用极轻的声音问道，就怕是这人半梦半醒，又扰了她休息。 姜青鸾点点头，一个乖巧的鼻音：「嗯。」 「午时了？」姜青鸾又道。 「未时都过了。」常岚坐在姜青鸾身边，靠在她的肩头：「殿下这一觉可睡得真久。」 「婉儿也走了？」 姜青鸾看着屋内，此时雨已经停了，天边还有些阳光，阳光装满了书房，除了温暖的光线，没有任何多余的人。 「走了，阿离我也让她休息了。」常岚说着，悄悄将手放进姜青鸾的薄毯里，扣紧了对方的手。 姜青鸾别过头，用鼻尖在常岚的额前蹭着，鼻子里满是对方的味道。 「青鸾昨晚不应该赶着回来，夜路不安全。」常岚说道，方才姜青鸾睡着后，她让阿离询问了执夜的奴隶，姜青鸾丑时回来的。 「想你了。」鼻尖变成了嘴纯，轻轻的吻着常岚的眉。 常岚又环住姜青鸾的腰，这位殿下个子不低，可腰却是极细的，夜里抱着了就捨不得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就得恩恩爱爱了 殿下：抱一抱才知道温暖 第71章 白色的营帐里歌舞喧嚣，主将白其站在营帐中央，两只广袖长舞，在舞伎之间踏着拍子。一群武官围绕在左右，武官左右都坐着侍酒的女子，如果不是门外站着持戢士兵，帐内摆放着沙盘、地图与兵器，恐怕会有人误会不是到来了兵营，而是到了某个青楼之中。 传信的百夫忐忑的站在门外，营内这副光景，他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可又时不时看着营门外，最后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前脚才迈进营帐，一个杯子就从他头上掠过，他又有些侷促了，只见他的世子，未来的国君正与一位舞蹈伎跳舞，那姿态还颇为优雅。跟着又寻着那些将军，倒是个个乐在其中，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这个小卒。 最后百夫还是接着走了进去，找到他自己的主将，梁氏少公子梁善，也是这支队伍的将军。 「梁公子，外面人来使。」 百夫小声说着话，梁善喝得有些醉了，竟是递了一杯酒给那百夫。 百夫自然不敢去接，便又说道：「梁公子，有来使求见。」 「什么使？」梁善问道。 「符国来使求见。」 「符国？」梁善跟着就笑了起来：「那个天远地远的符国？还是那个找天子借了地的符国？」 「属下不知。」百夫说话谨慎：「看打扮，当是浮山以西那边的。」 「我们上京剿匪，他符国的来参合什么？」梁善让身边的女子给他切肉，自己又灌了一嘴的酒，说道：「而且……而且这不咱们上京的领土吗？符国怎么来的？」 「属下不知。」 梁善说着就是一脚：「一问三不知，要你，何用！」 这动静不小，倒也吸引住了其它人的目光，就连白其也停下了舞步，他看着那个格格不入的百夫长，向梁善问道：「梁卿可是有事？」 梁善还是一副醉熏熏的样子答道：「这匹夫说符国的使者…使者求见。」 梁善喝得多，白其却还没有醉到那样的地步，此次是他道次北征下京，一路皆是大胜，身边得也都是他的亲信，只等最后一仗结束，他就能带着自己的左右回国都听封，突然却说符国使臣求见，也觉得甚是怪异。 第122页 「哪个符国？」白其问道，自从姜青鸾要了百里郡，这天下便有两个符国了。 「浮山之西的那个。」 白其一怔，那个符国兵强马壮，想来强悍，中原之中除了成国无人可匹敌，如果不是与中原之间隔着符山，怕天下早已是乱世了，但符国一心只想西侵，从来不过问中原事务，虽然姜青色鸾被大辛扶持，但是要找麻烦也不会找到自己头上。 「可有何事？」 那百夫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不知。」 白其让一旁的女奴送上凉茶，自己喝下一杯，方觉得头脑清醒一些，便又对旁人说道：「既有使者来，就把这营帐收拾收拾，沙盘和地图盖起来。」 「喏。」白其的常侍应道，都是些手脚麻利的，便速速动了起来。 左右将军都是白其身边的公卿少年，这次跟着剿匪也是来混一些功勋的，自然唯白其是从，跟着也纷纷起来，将身边的女眷叫走。 白其又道：「把喝醉的都送回帐去，还醒着的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换好甲，别丢了我国的志气。」 此时，一行人又纷纷正经了起来，真就半柱香过一点这帐篷里又恢復了正常的样子，不过屋里的酒味，炙肉之味，以及女人身上的脂粉味却依然浓郁，夹杂在一起隐隐的觉得让人有些心闷。 见收拾好，那百夫就出门去接使者，使者三人，皆是玄衣，为首者是一位将军，将军的左右肩甲上雕着王室方可使用的玄鸟鸟首。 白其也是王室出身，自小便学过各国的礼仪，哪国尚什么色，以什么神物为尊自己都是清楚得很，一见来者便知对方应有爵在身，便也客客气气安排了上坐。 「符国羊里子。」来者只报爵位，符国有羊里县，此人当是羊里县的食邑者，报完爵位来者接着说道：「姜玄鹟。」 白其自然知道一个子爵断然不敢用玄鸟，又问道：「符王是你的？」 「兄长。」姜玄鹟回答道。 白其看来使身份，就知道这是有要事要说，只是却不明白，既然有要事，为什么要找他这个世子，明明他父王还在位，而且这样私下见面，如果传到了国都也会遭敌人蜚语，特别是他的那个弟弟。 「请问羊里子找孤何事？」白其摊开手道：「你也看到了，我们正在北征流寇。」 姜玄鹟自然清楚这里才办过宴会，哪像是什么北征，却不戳破，直言道：「七日前，世子曾引过一只游勇去百里郡。」 白其一愣，确实有此事，是由梁善安排，本来想着是对付姜青鸾，但近日来自己接连大胜，所以也没有在意样的小事。 「羊里子说的是何意，孤不明白。 这样的事白其自然不会认。 姜玄鹟也不揭穿，继而说道：「那某便说另一事，世子的最后一战必败。」 若是出征前有人这么说，白其自当洗耳恭听，可现在他一路得胜，哪还听得去别人的话，一时间怒上心头，一拍而起！ 「尊你一声羊里子也是视你为贵胄，若是符国只是为羞辱孤而来，那不如早些离开。」 姜玄鹟却依然不动声色，他说道：「后日，世子的军队会在长西走廊突袭下京的流寇，这早在下京的算计之中了。」 「危言耸听。」 「危言耸听也好，实事就在那里。」姜玄鹟说道：「届时我符国的军队会扎营在长西走廊以南。」 「这还是上京的地界，符国的军队出现怕是不妥吧？」白其握紧拳头，符国虽强，但也不可如此欺人，如果不是不斩来使，他已经起了杀意了。 「如果世子到时候有为难之处，可点狼烟三支，某自会来助。」姜玄鹟道，在他与白其的对话之中，他并不在意对方的态度，自己带着节奏。 「我上京自己有兵。」 「下京早已切断了左右来路，等的就是瓮中之鳖。」姜玄鹟道，言下之意这世子正是个王八。 「那也不劳你符国费心。」 姜玄鹟也不急，反而起身向白其行了一揖，道：「此事来还是我符国有相求。」 白其不答，姜玄鹟的样子没有一点像是来求事的。 「天子将百里郡借给了符国叛徒，那便是不承认我兄长国君的身份，我符国上下皆不是满天子的作法，然大辛父国，若是子弒父怕是大逆不道，但父不认子也让儿子为难。」姜玄鹟声音不大，但却中气十足：「届时我符国将出使大辛，请天子做主。」 「呵，这与我上京何干。」白其讨厌姜青鸾是真的，但有些事情只是私人层面，如果上升到外交，他也不敢做这个主。 「我君上只是想请上京也进天平城说些公道话，当然，如果为难了世子，世子不答应也行，就是后日的狼烟我符军也不会管了。」 姜玄鹟说得倒是极有底气，这让白其也有些怀疑他说的话，难道后日最后一役真是下京有诈？ 「我上京与下京的恩怨，我们自会处理，还是不劳符国操心。」白其说道，一边给手下递眼色，分明就是想送客了。 姜玄鹟自觉起身，不卑不亢的说道：「话已至此，某今日的任务也算结束了，殿下只需记得三支狼烟，我符国便可保你性命，代价也简直，只需上京与我符国结盟，未来下京的土地，我符国可以与世子共享。」 「好一个共享。」白其的脸色已难看之极，诸侯的地都是天子的，若要异主也得天子开口，符国真是越俎代庖到了极至，可见狂妄。 第123页 「某先退了，世子殿下不送。」 看着离开的姜玄鹟，白其已气得咬牙切齿，为什么符国的男女都那么可憎！ -- 百里县郡府 常白下了轺车，看着那简陋的郡府有些无话可说，这个郡府放在天平城或许就是一个小尹办事的地方，且不说郡府门口的两头狮子雕刻笨拙，毫无美感，硬在狮子身上绑上红花这是什么鬼？接着再看那匾额，常岚是最爱书法之人，可那匾额也不知道用什么棺材料子做的，宛若朽木，上面的字也是丑陋之极，就这匾额上还是给挂了一朵红花。 天平城是什么地方，集天下工艺之美，各匠人之所长，皇室公卿哪家孩子不是侵染在艺术的氛围之中，现在这个郡府简直挑战着常白的三观。 「兄长，怎么不进去。」常岚走在前方带着路。 「阿妹，如今就住这里？」常白深感头疼，这可是她最疼爱的妹妹。 常岚如实回答道：「自然不是，一街之外有常府。」 「常府？」常白又是一惊，常府又是什么东西，皇室在天平所住都有名字，常岚的府邸当是长公主府，而他常白的则叫云中浅水，不是以职为名，都取名风雅，这常府……不想也知简陋。 「阿妹，真不知道你过来做什么？」常白语气中充满责备。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那些堂兄弟就不想我回去 公主：我那些亲兄弟就只知道劝我回去 第72章 「事做呀。」常岚还是理所应当的回答道，同时将常白往郡府正中引去。 「你看看这花园，长得都是什么残花败柳。」常白性子也直，不管身边站了谁也直接说道：「这修屋的木头，怕是遇上大风就得垮掉了吧？」 「兄长言重了。」常岚笑得满面春风：「这里办公是比不过天平，但来这里本的就是务实之心，我也不在意这些外在的东西。」 「姜青鸾呢！」 「殿下啊，殿下自然在兵营里。」常岚说道。 二人已进了院中，她带常白往议事厅而去，阿离与朱婉儿已经将议事厅收拾好，那里完全按常岚的要求摆放，放的都是天平城里皇帝的赏赐，及兄弟们的馈赠，当然花道也不能少，好些花瓶摆放精緻，不过全部挑的是山野之花做装饰，好看的同时多了份狂野与俗气。 待常白入坐，常岚便对阿离说道：「去茶室把雀舌翠拿来。」 雀舌翠是贡茶，每年收成极少，只有皇室成员能分一些。 阿离姜茶送上，茶罐还是精美的很，上面由名家画了一匹栩栩如生的跑马，阿离打开茶罐，此时茶已见底，阿离又将茶罐里的茶倒在了茶碟上，倒的时候还不忘用力拍两下，连茶渣都不落下。 常白又是锁眉，这动作何其失礼，在他印象里阿离也是个极聪慧的，怎么来了百里郡也变了样子。 「到底了就把这茶赏了便是，如果阿妹想要，修书一封，我便派人给你送来。」常白说道。 「也就是兄长来才上这些茶，平日里郡里的官员也有供奉，虽不极宫里的好，但也勉强能喝。」常岚宽慰道。 「勉强的东西不如不要。」常白又在屋里打量了一番，其实在常岚的精心搭配之下，还是有些风雅之趣的，比如挂画、插花、香炉，还有摆放着的古琴。 又是一声嘆息：「在哪里不能做事，非得在这里吗？」 「嗯。」常岚理所应当的点点头：「我若回去了，你呀、父亲呀，还有兄长就得催着我成亲了，成亲了哪还能办事，接着就是让我考虑子嗣，有了子嗣便又是子嗣延绵，子嗣的教养……我还有空做事吗？」 「难道女子不应该做这些吗？」常白反问道。 「难道就应该做这些吗？」常岚接着道：「当年在书房作学，二哥可是哪点比过我了的。」 常白哑言。 「那二哥怕是我入了朝动摇了你的根基？」常岚在兄长面前一直如此放肆。 常白白了妹妹一眼：「我怎么会害怕，庙堂之上凭本事为国出力，为父皇分忧。」 「可父皇与兄长这个出力和分忧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常岚说道：「现在我自己争取来百里郡，应该不会影响到二哥与大哥在庙堂上的发挥吧？」 面对伶牙俐齿的妹妹，常白不再谈这件事了，反正谈得再多也说不过对方。二皇子喝了口茶，又环顾了四周，才说道：「你缺什么为什么不与我们提。」 「父皇不是还在气头上吗？」常岚说道:「大哥与父皇一心，自然也不敢包庇我，不然今日来得就不是二哥你一人了。」 「自作聪明。」常白说道，可事实的确如此，隆光帝与常岱架子摆得高，但又关心常岚，此时才派了常白出面。 「说回正事。」常岚道：「二哥这次过来是接奴隶的，上京怎么又献了三百人。」 「上京想来忠诚。」常白还是解释道：「据说庸国那边逃来了许多难民，到处打家劫舍的，便被擒了去，庸国又不愿意来赎，就被当奴隶处理了。」 「那现在北上四国的关系又是如何了呢？」 常岚近来忙于百里郡的事，暂时无心看天下事，刚好常白来了就藉机寻问，现在除了上京城，余下三国已然结盟，但并没有到达剑拔弩张的结果，只是边境地区有些冲突，但没有上升到国与国之间，也未见哪国君主宣战。 第124页 「感觉离乱世也不远了。」常岚说道，随即抱紧了手中的汤婆子，好像有些事已在她的意料之中。 常白这次没有冷言相对，在他看如也如此，只是不知道北上四国的动乱对天下将有什么样的影响。 兄妹二人又聊了些天下之势，不得不说常岚眼光独到，作为女儿实在可惜了，但常白转念一想，这弹丸之地常岚如果真能做出结果，那也算是这乱世里的一个奇蹟了。 随后，常岚又与常白谈了边境接奴的事，无非就是上京纳贡，作为父国自然要礼尚往来，近来北上四国受寒气影响，农产都不好，常白带了些现粮与种子过去，以保证上京可以安稳渡冬，来年不会太艰辛。 二人大概商量的结果是奴隶与粮食都贵重，除了常白带着的赤甲卫便让姜青鸾再带五百精兵护卫，毕竟浮阳县还有先锋营，也不会出什么乱子，回城路上刚才先锋营再协助押送，一切就极是顺利了。 兄妹二人说完正事又到了午膳，吃是大事，常岚没有这上面唱穷，倒是做了些百里郡的特色出来，午膳完之后常岚主动提出去见见姜青鸾，常白也是应了，又传了守卫与轺车往郡府的兵营而去。 作为姜青鸾与常岚的共治地，四处飘扬得都是红色龙放与黑色玄鸟旗，红黑相间，随风吹动，不断的发出幡动的声音，百里县不大，未走多久就到了驻守的营地，常白见左右两则皆是玄衣符兵，穿得最差的衣服，个个却是气宇轩昂，见常白与常岚经过，也是齐声高喊道：「长公主千岁、二皇子千岁！」 这齐声高喝，在这旷野里也算震天，二人一路向前，声音连绵不断。 常白与常桓性子相似，自小尚武，这样的画面不由有些触动，又感于常岚为何执着于姜青鸾。 「阿妹，」常白看着身边一脸自得的常岚：「你不会对姜青鸾……」 常岚挑眉：「对姜青鸾怎么？」 常白咳了一声，道：「动真感情了吧？」 常岚微微勾起嘴角，并不直接回答却是反问道：「二哥为何如此说？」 「不为何，就问问。」常白正声道：「她毕竟是个女人，你没动歪心思也好。」 「那妹妹要是动了呢？」 常白眼睛睁得灯圆，说道：「你敢！」 常岚笑笑不说话。 「你真动情了？阿妹，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你的大业还是为了姜青鸾？」 常岚道：「你妹妹心怀天下，肯定要以天下为重。」 常岚回答道模稜两可，但常白情愿只相信自己听到的，他道：「你最好以天下为重，不然你以为父亲会让你呆在这里？」 「这个时候就要以天下为重了？」常岚有些无语，看来女儿家当做什么，全凭父兄一句话。 「你……」常白自知说不过，乖乖的闭上了嘴。正式走入军营，姜青鸾已站在营门，身上的是常岚赠的乌金铠甲，身后披着黑色熊皮大麾，腰间的弯刀随时准备好了战斗，可谓威风凛凛，但最惹人的还是那脸，明明是个绝世的美人，目光偏是那么夺人，一副丝毫不让之势。常白不由想起初次在晚宴上见到姜青鸾，这个女人一脸微笑，如沐春风，可现在春风不见，寒风凌冽。 「长公主，二皇子。」姜青鸾抬手一揖，行的已是平礼。 常岚下车，抬目转眸看向青鸾，眉目之间便是情，柔声道：「殿下。」 既然姜青鸾有了领地，又的确是有些本领的人，常白也对对方更为尊敬，也是恭敬的回了一个礼：「符王殿下。」 姜青鸾迎二人进了营，按惯例带着常白在营中走了几圈，以示兵力。正如常白所见，这里的士兵个个精壮，气宇轩昂，特别是校场之中，士兵操练搏杀之术，杀得面红耳赤，有持木也对峙的，又赤手相搏的，也是一身泥血，放在大辛就算是龙牙军也不过如此，常白看着左右的赤甲卫，倒觉得若有机会，自己也要练练兵。 回了帐后，常岚便将今日与常白的安排托盘给姜青鸾，由姜青鸾亲自护卫，一是彰显二者之间的关系，二是借姜青鸾先锋营的兵力将这三百奴隶接回。 这些话常白来之前，常岚便已对她说过，自然是满口应了下来，毕竟自己借着大辛的地，对于地主的傻儿子还是要恭敬一点。 一切安排妥当，姜青鸾这方跟着常岚兄妹二人一起回了常府，常白自然对这常府又是百般嫌弃，好在休息的那间房常岚收拾得极妥，让他乖乖闭上了嘴。 晚安之后本是会有晚宴的，常岚以为百里郡穷，养不起舞伎，就把晚宴给免了，拉着常白去了书房，把百里郡下属三县往年的税收、粮收都一一报给他听了，说完了过往又说未来，一个好的政客自然有着画饼的能力，但实事也是如此，常岚与姜青鸾近来对于农耕之道极为上心，不仅阅览了不少的书籍，也下访老农找寻经验，现在三县十八镇三十六村之中，除了一些极荒芜之地被姜青鸾改成了牧场，其余的地方都按部就班的开始农作，以现在对农业的重视程度，明年的收成一定比往年要好。 看着常岚一脸自信飞扬，常白突然觉得，男子或女子，其实又有何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果然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呀 第73章 翌日 常白的车队高举着红色龙纹旗，轺车前后各有五十赤甲卫，在大辛的土地上，龙旗与赤甲象徵着皇权，无论哪里郡官、将军见到皆要以大礼跪拜，在车队两侧则是黑色玄鸟旗，约五百人的队伍将红旗护在中间，这黑红二色似乎已经成了百里郡的一个烙印。 第125页 来到浮阴县与上行县交界之地，常白在那里举行了简单的交接仪式，按照惯例所有的正式接待都会有宴会，于是在交界之地双方安好营地，又有好手捕了些野味，准备在今晚庆祝一番。 姜青鸾身份尴尬，就没有跟去，常岚也并非使者，她跟去只是想看看先锋营是什么状况，便在交界之处分道而行，为了安全起见姜青鸾留了三百兵士守在交界处，并说好明日卯时来接。 「总算送走常白了。」姜青鸾喘了口气，常岚再三叮嘱，二人的关系尚不要过于张扬，天平城一众公卿只是以为她到这里施展抱负，并不知道她与姜青鸾有情，现在姜青鸾大势未定，常桓又一直反对这门婚事，如果出了闪失常岚被叫回天平，那对二人更加不利。 「那殿下要不要与本宫同车？」 常岚坐在轺车上，眼睛平视前方，这青天白日之间，这话听在姜青鸾耳里怎么就多了一丝引诱之意。 姜青鸾喝来巴勒，将缰绳递了过去，走到轺车旁一跃而上。 「小心些。」常岚记得姜青鸾的脚还没好完。 「无妨。」姜青鸾盘腿坐好，依然没有过多的逾越，毕竟左右还是有傍人在的。 两个相依坐着，目光都正视前方，如今已经入秋，风一过落叶不止，而更高的树已变了色，如果回头往浮山上看，五颜六色的彩林其实也是别样的风景。 随着轺车在路上的颠簸，常岚又轻轻往姜青鸾身边移了半寸，姜青鸾也默契的移了过去，就这么悄悄的，两个人倒是并了肩，姜青鸾的手不老实的移了移，用小指轻轻勾住常岚。 常岚依然目不斜视，可嘴角却勾起笑意，小心用膝盖去碰姜青鸾。 「调皮。」 姜青鸾按住常岚的膝盖不让她收回去：「公主跑不掉了。」 常岚索性也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反正轺车之上谁也看不到，摸着姜青鸾的手，骨骼分明，就这么从手背处紧紧握住，姜青鸾骑着马，手被风吹得有些凉，常岚轻轻的摩挲着，将温暖传入。 姜青鸾侧目，看着常岚一脸专注的样子，自己无论大起或是大落时，都无人这么温柔待她，唯独常岚从始至终视自己若宝。 「岚儿…」 「嗯。」常岚应声道。 「总觉得委屈你 。」姜青鸾道，脸上有些苦涩，她不怕自己苦，毕竟再苦的日子也过了，却越是不想让对方苦。 「本宫并不觉得委屈。」常岚回答道，又细细摸着姜青鸾的手：「心中不快，又强颜欢笑才叫委屈。与青鸾一块，我心里并不觉得难过，每日只要见你便是开心。」 常岚如是说，姜青鸾却始终有结，这个结从常岚到达百里郡那一天开始就没有解开，姜青鸾还记得二人到百里县的第一天，那日正下着绵雨，雨不大，却莫名让人觉得有些烦躁，常岚也穿着蛮服，左右跟着两个侍女，百里县的路有些泥泞，她小心地走着，没了僕从们的簇拥，也没了龙纹旗的排场，她紧紧跟着自己身后，少了长公主的光环，像一个普通的姑娘。而步入常府，自是不能和长公主府比，姜青鸾甚至能看出常岚眼中有失落，就算这里能施展她的抱负，可这环境与天平相比，可谓一天一地。 「青鸾见到本宫不开心吗？」常岚道。 「自然是开心的。」 「那不就可以了吗？」常岚眯着眼，手也变得柔和起来，她抓起姜青鸾与她的手紧紧握着：「此时乱事，不可求安，只乱中求胜。」 姜青鸾看着常岚，对她的感情越发的浓郁，她从来都是浮躁之中，若不是这几年吃了亏，一定还是那么冲动，符人仿佛都是如此，打仗自有谋略，可有些事情上缺乏长远的考虑，常岚却是难得的稳重，就像一个定心丸，让姜青鸾不急不燥。 「君上，到营门了。」巴勒提醒道。 常岚收回手，给了姜青鸾一个眼神，目光坚定。 黑石的两兄弟已在门口候着了，见轺车过来又有两个营门的士兵前去牵马，姜青鸾先下来，跟着伸手看向常岚，这种事情倒也无需避险，何况这里是她姜青鸾的营。 常岚搭过手，二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姜青鸾将常岚带下，又才不捨得将手分开。 「君上，公主。」黑光上前。 姜青鸾点头示意，往左右看看，黑明黑光两兄弟治军也严，队伍的精气神不错。 「近来如何？」姜青鸾问道，也朝着营帐而去，其它人跟在她身后。 「尚好。」黑光回答道：「只是巴扎上次被罚伤还没好，这里寒气还是重了些。」 「那能拉回郡府吗？」姜青鸾道。 「路途颠簸，怕是不行。」黑明也说道。 「能走了吗？」 「能走了，就是一直消不了肿。」黑明说道。 常岚在一旁极安静，姜青鸾的营地不是她的主场，她并不多言，但听到这里还是问道：「那我从郡府中送些药过来吧。」 「谢岚……」姜青鸾忙改了口：「谢公主。」 进了营帐，黑石部的两兄弟给姜青鸾简单的说了一下最近的事务，从夜璐手下留的游勇已经编排入先锋营，他们多是庸国边界上战败的士兵，由于庸国现在国库空虚若是对战之中败了，不幸为俘，那连回国的可能都没有了，可做逃兵也没有好下场，于是才落草为寇，一路跟着打家劫舍。 第126页 「饥荒之年，谁都不容易。」黑明说道：「原以为只有符国如此，没想到诸国皆是相同。」 「或许再往南走的地方要好些吧。」姜青鸾答道。 「也好不到哪里去。」常岚说道：「成国已是中原霸主，南方七国也不安稳。」 「乱世不远了。」黑光说道：「殿下也在早做绸缪。」 「嗯。」姜青鸾所承受的压力并不小，现在只是守在百里郡，面对的只有上京的势力，一旦下京攻了过来，百里郡可以作为一个缓冲带，可这只是最安全的情况下，让她真正忌惮的是浮山那头的符国，如果姜城真动起手来，不是她一个百里郡就对付得了的。 「浮阳县可有动静？」姜青鸾问道，在浮阴县设营之时她便安排了细作前往浮阳县。 黑光回答道：「正想给君上说此事，浮阳君的次子姜玄鹟前些日子去了姜城，派已是受了命，不知道是不是对付我们。」 「姜玄鹟。」姜青鸾回忆了一下，对这个人有些印象，曾经冬狩时见过，比自己年长几岁，做事比他兄长稳妥。 「就是现在凤翔宫那位的弟弟？」姜青鸾确认道。 「正是符王…哦不，正是逆贼的弟弟。」黑光回答道。 「这个人做事有些手段，让细作们小心，盯紧一些。」 「喏。」黑光拱手，又说道：「不过安排在上行县的细作却汇报了另外的消息，我想殿下可能会有些兴趣。」 「说。」 黑光便细细道来，他所谓的消息却是与上京有关，这次夜璐带来的那批游勇过来并不是巧合，应该是上京安排的，游勇遇见夜璐前本是有一个首领的，他们原本是接到命令骚扰上京的上行县，并从上行线北上沿途骚扰各郡县，结果却临时变成了南下，跑到了辛国来了。 「为什么会南下呢？」常岚问道。 「我又调查了一下夜璐带来的人，他们说是来了一位贵人，给了他们不少的粮与钱，这才改成南下，只是路上那首领死了，被夜璐接了手。」黑光说道。 「夜璐可有说什么？」姜青鸾问巴勒，当时夜璐跟着巴勒回的百时县。 「倒是说了一些，」巴勒回忆道：「不过只说捡了一堆散兵游勇，一路走一路抢，她本是想着走到符国将自己那一部的人马接走的，结果没想到遇到了君上。」 「那就是和夜璐姑娘无关。」常岚说道，她还是莫名的信任着姜青鸾身边的人，不过她却马上沉下了脸：「如果这和上京有关，会不会我兄长此时有危险！」 姜青鸾也沉下了脸，如果那些游勇真是上京搞鬼，常白不就如瓮中之鳖了吗？可又定神一想，果然关心则乱，姜青鸾又分析道：「应该不会，上京现在自身难保，讨好大辛还来不急，如果敢动你兄长，怕也是自寻死路。」 常岚也才定下神，姜青鸾说得倒是没错，但既然细作与俘虏们都事回了同样的消息，上京方面肯定也有问题，至少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的信任了。 「但还是得提醒兄长才行。」常岚总还是担心的，常白常岱对她都是极好，虽然过于迂腐，总得来说亲情之上并未委屈过她。 「那就别让常白在山上过夜了，我晚些派人将他接回营里。」姜青鸾怕常岚又有担心，接着道：「孤亲自去接。」 作者有话要说：姜青鸾：二哥真是电灯泡 偷偷说一下哟，再过几章，又得让大家关注微博了 第74章 姜青鸾别刀上腰，给巴勒使了个神色，巴勒又马上招唿了十几个亲卫，看样子马上就又要回交界处，黑石部的两兄弟面面相觑，君上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呀。 「殿下。」常岚起身上前，拉住姜青鸾的手：「休要冲动。」 姜青鸾将手握住，一股暖意直到心里，无论何时常岚都只在意她一人。她还以微笑，依然笑面如画，道：「不会，自然会找个理由将二皇子接回。 常岚多少有些担心，她二哥是好面子之人，这种场合早退也不合礼数，姜青鸾若是去唤他，二人又关系陌生，不一定唤得回去。 「我与殿下同去吧。」常岚看向帐外：「这还没有日落，也不过十里开外，想来也就一个时辰。」 姜青鸾有些迟疑，常岚又近身上前，小声说道：「想与殿下独处。」 常岚声音温柔，气过耳边，姜青鸾只觉得耳窝微痒，心里一下就软了。 出了营门不远，二人换为同坐一乘，姜青鸾将常岚护在身前，秋风有些寒，常岚不自觉的往姜青鸾怀里躲去，姜青鸾却借势拿出一手将她抱在怀里，这一抱似乎步入花丛，就算二人已经表明心意，有了肌肤相近之亲，依然让姜青鸾砰然心动。 「岚儿，我们……」青鸾在常岚耳边小声道：「有多久……」 毕竟是在户外，青鸾有些话还是吞了下去，自从上次夜璐来袭的事情后，二人各有所忙，要不就是姜青鸾身处军营与常岚分区而寝，要不便是姜青鸾回家常岚已然睡下，并未成亲，可这二人早是同寝，也能算是新婚，不过这新婚的滋味从到了百里郡已来就淡了许多。 「咳。」常岚清清嗓子，却是不答。 「失礼了。」姜青鸾悄悄说道，毕竟二人生活成长大有不同，她可以放肆，常岚却不行。 「将二哥送走便是霜降了。」常岚虽没有直接回答，可那手还是覆在姜青鸾的手上：「霜降请了郡里的巫祝来祈福，想来祈福过后我便有半月时间无事了。」 第127页 常岚并没有直接回答，倒是模稜两可的给了个答案。 「那我看是否也挪出十日，我们一同在郡里游歷一番。」 「十日？」常岚一脸诧异：「殿下怎可如此放纵？」 姜青鸾心里又泄了气，常岚便是这样的秉性，凡事都是公事为先，若是一次也罢，却是次次如此。 「体察民情，不算放纵。」姜青鸾解释道，不过确实是私心为先，百里郡虽然地处偏僻，但彩林如画，处县景致多有不同，若是带着常岚游乐一番，也算是最近辛苦之余对二人的奖励。 「青鸾，还请以大事为重。」常岚沉下脸，又道：「本宫有些累了，乘车吧。」 「岚儿……」 「殿下!」常岚坐直了身子，同时也从姜青鸾怀里脱出：「下马。」 好好的情话转眼间便似撞了墙，青鸾也有些不知所以，其实百里郡有诸多问题，却已有了解决之法，不仅是她及常岚，手下诸人都将亲力亲为将事情执行下去。抬眼看着走向轺车的常岚，姜青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究竟是自己懈怠了还是常岚的压力太大。 巴勒似乎也发现了二人有些隔阂，待常岚上车之后，他将马骑到姜青鸾身边，低声问道：「君上，你与公主这是……」 「无事。」姜青鸾不想理会巴勒，或者说不想理会他人，夹了夹马肚子往队伍最面前去了。 说来甚是好笑，两人之间既无第三者，又无其它误会，便每次都是因为政事而争吵，常岚有鸿鹄之志，姜青鸾何曾不气吞山河？姜青鸾不懂，既然已经步步为营，二人闲暇之时贪婪温柔又有何不可。 如今天头顶天如碧海，云如白玉，苍天之下彩林若晚霞斑斓，但这一切美景姜青鸾全然看不进去，刚才还在脑海里萌芽出百里郡逍遥的规划荡然无存。若说有气吗？青鸾何故不气，二人相爱何错之有，她并非草木更非傀儡，被抛弃五年，寒心五年，被置若、被孤立五年，好不容易有那么一丝温暖长在心间，自己想用力握住为何又不可？ 二人无语，常岚坐在轺车上，重重的嘆气，也不再说话，姜青鸾则在前方，不曾回头。巴勒看看天，阳光普照，自语道：「哟，这是要这天。」 直到又到了边界，姜青鸾还是提不起说话的兴致，左思右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哪里，索性就在营地跟前勒住了马，待常岚进去寻常白。 「君上，这还叫没事啊？」巴勒昂着下巴指了指常岚：「你家公主不想理你了。」 「……」姜青鸾也是第一次发现巴勒如此多话，正想斥责几句，顿时想起巴勒年轻时情人无数，去公主府还能勾搭一个后厨的年轻嬷嬷，又转口问道：「那当如此是好？」 「哄呗。」巴勒弯腰，捡起一颗石头，用石头往身上擦了擦，倒是个漂亮雨花石，可见此地之前当是不缺水的。 哄呗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困难，有的姑娘逗一逗便能开心，有的姑娘则需更为用心，可常岚……姜青鸾嘆息，怕是得要用江山来哄吧，想到这里，姜青鸾倒是一下消了气，世间怕除了常岚，其它人也入不了她的眼了吧。 姜青鸾伸腰舒展，看了眼常白那方，道：「走吧，去哄哄。」 巴勒认真的点点头，露出了老姨夫的笑容。 若说哄，定然不是白天哄。姜青鸾走向常白的帐篷，让门口的赤甲通报了一声，常白也就立刻传见了。进入房间后，常白与常岚正对坐着，两人面色都不太好看。 「给殿下上席。」常白冷冷对侍从说道。 姜青鸾入席，也能感觉这兄妹二人气压有些低，乖巧的不参言，侍从又奉上茶水，正好天有寒意，她端着茶无语。 或是见外人进了帐，常白也觉得气场有些尴尬，他对常岚说道：「妹妹中是多虑了，而且这是我大辛境内，我想符王也会护我周全吧。」 姜青鸾一听提得是自己，便微微含首，道：「自然，自然。」 「阿妹就不用担心了，这有赤甲护着，符王又派了三百人随行。」常白看着帐外：「人家上京白氏也只派了百人，又怎么会对我不利。」 常岚已不想解释先锋营遇袭之事，常白怎么说也不会听的。 「那兄长不走，我也不走。」常岚正了坐姿：「兄长如果不看中我的安危，那今夜你随意，这帐我要下了。」 常白其实也有自己的思量，常岚所说，他也并非不信，只是上京带头的是白氏宗亲，又有中大夫爵，若自己败兴而去，确实不合礼法，辛一向以礼治天下，自己身为皇室嫡系断然不能乱了规矩。 「你一个女子跑到这过什么夜，」常白看了眼姜青鸾，虽不清楚这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姜青鸾从来为常岚犬马，想来也是真心将常岚安慰置于心上，他道：「还请符王送长公主回去。」 「还请符王送二皇子回去。」常岚丝毫不退。 「你！」常白立身而起。 「你到是看看她听谁的。」常岚喝道：「巴勒，请二皇子。」 巴勒才是一愣，他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常岚，最后还不忘记看向常白，他就是一带兵的，现在究竟当听谁。 「君上……」 哄常岚用不得金银珠宝，也用不得衣车吃穿，那得是非常之法。 「巴勒呀，把二皇子拿下。」姜青鸾说这话的时候，依然笑如春风，看着常岚一脸求表扬的样子。 第128页 「你放肆。」常白本能的站了起来，拿出配件，此时左右两则的赤甲也迎了上去，站在常白跟前。 「这是家事，赤甲卫退下！」常岚看向赤甲卫的卫队长，天生贵胄，不怒自威。 那赤甲果然一时不知进退，常岚兄妹的对话他也听在耳中，他负责常白安危，常岚在意常岚安危，他心里也想着能撤就撤，可同时他又是军人，常白是他主子，忠诚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公主，得罪了。」赤甲卫队长还是站在了常白身前，直接拔出了剑，寒光一起屋内赤甲也通通拿出了兵器。 「兄长，营外护卫你的可都是符王的兵。」常岚提醒道。 「常岚，你是疯了吗？我是你二哥！」 常岚上步，看着常白的眼睛说道：「正是因为你是我二哥，我才会如此，三哥已经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万不可让你在这里出事！」 「……」常白不再说话，当年常青也是死在他身前，若与常岚易地而处，他也会强迫常岚跟着自己走。 「事关我国体面，怎可儿戏？」 看兄妹两一直争执，姜青鸾步上前去，将那赤甲卫手中的剑又收回了对方的鞘中，她说道：「一家人，莫伤了和气。」 「都是陛下的骨肉，这家事自然是比国事要重了。」姜青鸾接着又对常白说道：「二皇子，不如商量一下，你与上京大夫早些吃饭，我们早些回家。」 「殿下，怕是来不及了。」巴勒说道：「我听见斥候的哨声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人家小说都是为别的女人吃醋，为什么我在的故事要为工作吃醋 第75章 斥候的哨声由秃鹫的脚骨所制，两长一短是为安全无事，两短一长是为发现敌军，三声皆短则是敌军将至。 姜青鸾走到帐门外，竖起耳朵一听，果然三声极短的哨声，哨声一阵阵传来视为紧急，姜青鸾脸色一沉，首先看的是营寨里上京的士兵，连同领头的大夫，众人都还沉浸在晚宴的准备之中，有人正在羔羊上涂抹着香料，准备晚上的炙烤。 常白也跟出了帐门，看着正与上京士兵玩乐的辛国士兵，他说道：「若上京有叛意，为何士兵们还如此自得，符王休要危言耸听。」 兵法之中，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并非没有，这次袭击先锋营的事情各种证据都指向上京，若要让姜青鸾不防那怎么可能，何况……常岚尚在身边，又怎能让她涉险。 管不了常白如何说了，姜青鸾冷声道：「巴勒，护送公主及二皇子回先锋营。」 「得令。」巴勒再次站到了常白跟前，这次他拔出了刀，道：「二皇子，殿下也是为了你好，回吧。」 常白也拔出也，再次喝了一声放肆。 「我符国的斥候不会出错的。」姜青鸾平静的说道，大事之前，她就越是波澜不惊，平日里神采飞扬的眼神沉淀了下来：「二皇子，你我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三百人，你与长公主可是天生贵胄，怎么？就觉得三百人护得了你的周全？若不想自己，怎么也得想想你妹妹吧。」 常岚也上前道：「二哥，就算真上京真无反心，凡事谨慎为上。」 常岚对刚才那个赤甲说道：「如果二哥伤了，你也是个死，二哥怒了你无非挨几鞭，谁轻谁重你自可掂量。」 巴勒附和道：「马就在外面，护送你家主子走吧。」 常白毕竟只带了少许赤甲，人数人并非姜青鸾的对手，常岚在天平城中颇有威名，见赤甲已经有随常岚意的意思，他也知只能妥协，只是天生骄傲之人，从小未受过这一般胁迫，哪里咽得下这气，他一把拉住姜青鸾的前襟，抵着那张祸国殃民的脸前，咬牙说道：「姜青鸾，今天这事我记下了！」 「那你一定会感谢我的。」姜青鸾不卑不亢的说道，又礼貌的推开常白，微笑说道：「恭送二殿下。」 「岚……」原本是想叫岚儿的，又想到才起过争执，何况常白在此，姜青鸾清了清嗓子，正声唤道：「公主，也请你与二皇子一同离去。」 「殿下呢？」常岚见姜青鸾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自然是以正事为重，此地既是我大符领土，身为君主定是不能让人迈入此地半步。」姜青鸾回答道，她的目光看向常岚，她知道这便是常岚想要的结果，凡事以正事为重，莫论儿女私情。 「殿下是在与本宫置气吗？」常岚反问道。 说是置气，姜青鸾心中确实有气，多次示好常岚，却每每被她像夫子一般的教导，常岚的秉性她懂，她又何尝不想常岚明白，爱是美好的东西，并非是朝前路上的绊脚石。 不过若说有意气常岚，却并无此意，待常白被送出帐去，姜青鸾反而拉住了常岚的手，她变得一脸温和，长长的睫毛微微动着，却是柔声道：「岚儿不想知道幕后究竟是谁吗？」 常岚张嘴，也不知道当说是还是不是，现在敌方多少人尚不知道，留下青鸾一人似乎太危险，她避开姜青鸾的眼神，也闭上了嘴。 「那快与你兄长回去。」 听着远处频率逐渐高起来的哨声，她催促道。 「我与殿下一块吧。」 常岚开口，自己也觉得这样的决定过于情绪化，定了定神，她说道：「好，我与兄长回去，再安排些支援过来，如果青鸾遇险，尽管往南逃，查出幕后之人自然重要，安全更是第一。」 第129页 姜青鸾勾勾嘴角，常岚果然是个极其理智，若是同样的情形之下，她是断不会离开对方的，一时觉得心里一空。 「嗯。」姜青鸾点点头：「你注意安全。」 将常岚送到了营口，姜青鸾又将她抚上了轺车，常白正一脸愤慨的坐在那里，他断了二指，戴着黑色的手套，但依然能看到手套下青筋股气。 「二皇子，今日得罪了。」姜青鸾再次至歉。 「哼。」 姜青鸾也没想过常白要与自己说些什么，便又道：「上京那处孤自会打点，定不会辱没父国颜面。」 常白还是不理，别过头看着一旁。 「殿下，万万小心。」常岚拉着姜青鸾的袖口，一脸关切说道。 姜青鸾也知时间不多，常白在则更不能与恋人爱别，她退下轺车，毕恭毕敬的向车上的二位行了一礼，大声喝道：「赤甲何在！」 「在！」 「护送长公子与二殿下回先锋营，定保二位周全！」 「明白！」 没有目送二人离去，姜青鸾狠心的回过了头，朝着边界临时营地走去了…… 轺车上，常白的火气尚在着，因为指上有疾，本就对他性格诸多影响，自尊极强，如今面对小国供奉，自己未显大国风度，就这么走了之了，还是被自己的妹妹与姜青鸾所胁迫，一时之间气上心头。 「常岚！」常白喝道：「难怪父皇说你长大，今天为兄也是明白了，不仅在国事上指手画脚，倒也管起父皇了！」 常岚按着眉心，所以说从小觉得书房里的一众男子皆是废物，为人行事从来只以情绪行事，却不知当以时下看利弊，常岱稍好些，这常白最是冲动。 「二哥，我说了，我不能看着你死在我的封地上，无论这敌人是有是无，你都得离开边界。」 「你以前从来不是这样。」常白说道：「现在是离开了天平，翅膀硬了是吧？怎么，真以为姜青鸾就是什么浮山战神了？」 「二哥，你先消气。」常岚说道，语气一如以往的平静，她知道只有自己冷静对不会火上浇油。 「就算真有敌军来袭，我堂堂大辛的二皇子就一定会战死吗？老三的死……」常白喘了口大气：「老三的死是因为那时我们年少，没人能护他周全。」 常岚并不觉得这个激动不已的兄长又有多成熟。 「若兄长真看我与符王不爽，回天平城参我们一本既可。」常岚道：「这是我与符王的封地，兄长既然在此，就得按我的规矩来。」 常白提着自己的妹妹，本想斥责，却生生将话咽下，索性侧身面向一旁，不再看常岚一夜。 边界之间，姜青鸾以狼烟为信与斥候沟通，狼烟如柱，挡则柱断，放则烟起，一挡一放间则如可视的哨声，汇成传输的秘文。 巴勒一边看着升起的狼烟，一边说道：「来者不多，约两百人。」 姜青鸾沉下脸，道：「离我们多远了？」 巴勒自己也煽动着狼烟与对方互动，回答道：「山路还有十五里，但对方行军速度不快。」 「不快？」姜青鸾有些纳闷，俗话说得好，兵贵神速，不这快又是什么意思。 突然，姜青鸾心头一沉，让巴勒问道：「问一问是否装备齐全？」 巴勒又开始调整狼烟上飘的节奏，不一会对方也有了回应，只有一个烟柱，不用巴勒翻译，姜青鸾也知道意思，那个回答道 ：是。 「怕不是上次的流寇了。」姜青鸾迅速站了起来，对巴勒说道：「快准备撤退，这次来的是正规军！」 不仅不是正规军，姜青鸾甚至担心是重步兵，可是这只军队来自哪里？？姜青鸾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常白已走，留下的都是她的亲兵，她又立即找到了上京派来的中大夫，此人白氏棉姓，姜青鸾尊他一句棉大夫。 不似常白扭扭捏捏，姜青鸾明说了今日的情况，那棉大夫也是朝中之人，第一次派来做这样的邦交之事，哪知会遇上有敌突袭，一时竟慌张了起来。 「我……我派人去上行县搬救兵？」棉大夫说道。 兵不嫌多，多多益善，姜青鸾自然答应了。 「营地里你带了多少人？」姜青鸾看了看四周，白氏的军队似乎不多。 「本想着这离上行县不远，这不是又是给父国送努力吗，自然也不敢带多了，就…就一百有余。」棉大夫在帐外来来回回的走着，又走到姜青鸾跟前，道：「符王殿下，你可有什么法子，我乃文官，不会带兵，这一百士兵就交由您处理可行？」 姜青鸾自然全盘接下，又交待巴勒去营前点兵，将所有能用的人都集合到一块。 少时巴勒又回来了，一脸难色的说道：「加上我们的兵马，也就三百一十五人，上京的……」 「直说。」 也不顾及棉大夫的脸面，巴勒道：「上京的都是些少爷兵，现在练也来不及。」 「可能撤退？」棉大夫问道。 姜青鸾脸一沉，道：「不可。」 「为何不可，这才三百余人，往哪里撤都是可以的。」棉大夫说道，又忙让随从打包东西去了。 「奴隶不是人吗！」姜青鸾喝道，若真是三百人她又怎么不知道要撤，可撤了奴隶们怎么办。 「……」棉大夫不答，心里却道：奴隶并非是人。 第130页 「那君上，奴隶也可作战吧？」 作者有话要说：又分开的二人 第76章 奴隶？姜青鸾愣了愣，奴隶是人，自然可以做战，昔日记录在册的战史中，也有奴隶行军的记录，但奴隶大多被作为先锋，或者说作为诱饵，真正用来打仗，却是闻所未闻。 「奴隶……」姜青鸾低声说道。倒是不由的想起了常岚之前所言，对奴隶不公一说，姜青鸾符西为王七年，期间对于主动受降的俘虏皆是善待，沦为奴者，至少在她之下并未有虐待之说。 「嗯，至少奴隶们可以为前锋。」巴勒用刀随手在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布局图：「我们与上京的士兵为左右军，如果是重步兵，调动肯定不灵活，我们夹击的话，就有胜算。」 「相当于是以奴隶为饵。」姜青鸾说道。 巴勒点头：「正是。」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棉大夫首当其冲：「我觉得巴勒将军所言极是，或者让奴隶与他们纠缠，我们趁机……」 棉大夫说着又闭上了嘴，他躲开姜青鸾冰冷的眼睛，退在了一边：「殿下说了算。」 「奴隶们奴籍何在？」姜青鸾问道。 「在我这。」棉大夫说道：「今日殿下将二皇子请走，我这还没来得及交给他。」 「孤要。」 棉大夫将一个锦盒递了过去，锦盒上雕刻着蟒蛇镶嵌着珠宝，那雕刻十分精美，一看就价值不菲，想来也是，一个好的奴隶要一个金之多，这三百个奴隶中男人皆是青壮，女人也都丰满漂亮，这些人可比三百个金更值钱，为了讨好辛国，上京也是下足了本，这也让青鸾相信或许来者并非上京。 拿过锦盒，姜青鸾让巴勒接着用狼烟沟通，自己点了几个亲卫便去了关押奴隶的帐篷，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个简单的栅栏，栅栏上拉了一些麻布。还未走近，姜青鸾便闻到了一阵怪味，那味道像是淋过雨之后潮臭的烂泥，不用多想就是从奴隶身上散发出来的。 奴隶们见到走来的青鸾，原本就是个五官漂亮，极其惊艷的女人，偏偏又有一身凛然之气，左右又有护卫守护，不说也知道是个极显贵的人。 不等守卫挥鞭，奴隶们自己就跪了下来，有些胆大的还抬眼偷偷看着姜青鸾，奴隶交接自有人清点，想来这位多伴就是清点的大人了。 青鸾走在棚前，目光扫过一众人，多数人的表情唯唯诺诺，脚上拖着脚镣，有的伤口已化了脓，并不能说是很好的战力。 「你，叫什么？」姜青鸾指着最前面的一个男子，那男人看起来颇为健康，身体也强壮。 「张南经。」奴隶回答道。 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个正经人家出身，若是普通农户，或者商人，取名多为大郎、二郎或又是一些寓意好多子多福，如长根、有根此类。 「通六艺？会不会骑马？舞刀？」 既然是有些出生的人，六艺多少学过。 不知眼前的女子为何问这些，张南经也老实回答道：「会骑马，学会使枪，但没学多久。」 「怎么入了奴籍？」 张南经回答道：「父亲是上京少阳郡的少尹……污…污了百姓的银子。」 这可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男子不再说话，而姜青鸾也没有多问，天下官僚至多，污银之事各国都有，但罚不至此，想来还有其它原由。 「你家出至何门？」姜青鸾又道：「如此判来，你可服气？」 「原是少阳庸氏李姓，祖上曾任下大夫。」对于姜青鸾的第二个问题，男子鼻中出了口大气，又忍气答道：「如果判我，自是服的。」 姜青鸾不再问他，又对一众奴隶说道：「还有谁是公卿之后，上前来。」 果然陆陆续续上来了些人，果然上京连供奉的奴隶都是选的最优的。 姜青鸾又上前一步，此时山风吹起，凌乱了她耳边的发，她将发别在耳后，除了自身的王气，那阴柔之美也暗藏其中。 「全都，郑氏。」 「北庭，梁氏桐姓，祖上中大夫。」 「奴家全都，尤氏。」 「……郑氏。」 前排的人中有男有女，各自说着家世，有的人一说都说到了曾祖，便被姜青鸾瞪了回去，敌军还在过来的路上，姜青鸾也没有时间与他们聊天家长，将这批公卿之后移到了一则，又问道：「可有长期务农劳作之人。」 「我……」 「我是，我是，我家是噼柴的！」 「俺家是养牛的，也有地，我种了好几年了。」 「我也是，我家水稻长得可好了，我可会种地了。」 常岚说得并无道理，如此场合下，这公卿之后的表现与这群国民也并无区别，姜青鸾抬手示意他们安静，又让他们站在了另一则，最后眼前还余下一批人，或许因为只剩下了他们，他们眼中更是恐惧。 「商人吗？」姜青鸾问道，这天下士农民工商，工商又相互牵连。 一个胆大的点了点头：「瓦匠，也卖些石刻。」 「好。」姜青鸾点点头：「你们不用出列，就呆在那里。」 于是窝棚之中，奴隶分为三份，以出生、职业区分，姜青鸾看着那些一脸茫然的奴隶，又对身边的一个护卫说：「刚才我见有人在烤羊，把羊分了送了过来。」 第131页 护卫唱了个喏就退下了。 姜青鸾看着三组人问道：「谁想为奴？」 大家面面相觑，稀稀拉拉回答着不想二字。 「那谁想死在这里？」姜青鸾问道，声音却极是平静，这样的平静在多数人看来是反常的。 「不想为奴，自然也不愿意死。」张南经说道：「为奴已没有自由，若死了连争取自由的机会也没了。」 「但我们可能马上陷入死局了。」姜青鸾道，她可以将我们二字加重。 但受过气的奴隶与士兵还是有些不同，说到死局二字时这些人又慌乱了起来，好些上了年纪的男子和妇孺不由的往后了几步。 也不瞒他人，姜青鸾说道：「现在正有一支军队朝着这里来，对方实力应该比此地的军人要强。」 「敢问主人是何意思？」有人不明白，也不知道姜青鸾是什么来歷，就直接叫了主人。 姜青鸾接着道：「就是我们可能会一块死在这。」 说到这里，青鸾顿了一下，果然奴隶们躁动了起来，她又道：「或者说你们可能会死在这，毕竟不带着你们，我与其它大人能很快撤退到附近的军营，带着你们如同累赘。」 那躁动变得更强烈，有几个奴隶甚至大叫了起来，但很快被附近的看守镇压住，趁着这种恐惧还能控制，姜青鸾道：「不过，孤并未想过放弃你们。」 孤字一出，便知此人为王，显然这是个女人，女人怎可为王？ 「不信。」一个少年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他吼道：「奴隶如牲畜，甚至比牲畜更不值钱，哪会相信你们有这样的好心。」 「闭嘴！谁让你说话的。」说着一个看守就拿着皮鞭沖了过去。 姜青鸾却将看守叫了回来，她又道：「信与不信，生死不过两条路。」 「那你要安排我们做什么？」张南经道，要走对方早走了，过来找大家总有原因。 「我和你们做个交易。」姜青鸾拿出锦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绢布，上面写着这三百人的姓名。 「一会敌军来了，你们与我一同迎战，若同生，我便烧了这绢布，若是共死，这布也没什么用了。」 「你是谁？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一妇人问道，她不相姜青鸾，更不相信有人会让一介女流作战。 「符国，姜青鸾。」 这名字对上京多数人来讲过于陌生，便是连符国对他们来说也过于陌生。 「现在孤是百里郡之主，你们既被送到了这里，我自然有生杀大权。」 虽然自报家门，但多数人还是将信将疑，公卿之后或许听到过这位废王的传言，更是不敢相信，连张经南也狐疑着。 「俺没打过仗，俺只杀过牛。」 姜青鸾也没想到，最先说话的竟然是刚才说养牛的那个农民。 「我也没打过，我就是少上了税，又打伤了官吏才被降成奴籍的，打人还是会的。」 「我卖瓦的时候可以拉百石的货。」那瓦匠也走了出来。 姜青鸾再次看向公卿之后们，这些还精通六艺的人竟没有一个表态。 「愿意打仗的，出来。」 农民与商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被守卫打开的栅栏门，还是走了出去。护卫们赶紧上去帮他们把脚镣解了，马上又带去一旁分发羊肉。 「张经南，士人之后啊，如果愿意为我效力，至少能还你一个国民身份。」姜青鸾接着道，农商们心怀信任比这些公卿之后们更多，但是毕竟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若是上阵怕还是要靠这些落魄贵族们。 姜青鸾又指着那群农商说道：「或者等他们活了下来，被赏赐给他们为奴。」 杀人诛心，在这九州四海，永远不能跨越的便是阶级，公卿看不起普通的士人，士人看不起匠人、匠人看不起农民，农民又看不起商人，富人瞧不上穷人，就是嫡出也看不起庶出，虽然这些士人之后已贬为奴隶，但让他们与同样为奴，出生又低于自己的人做事，便是万万不行。 「我出战！」张经南说道：「请符王殿下赐枪。」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感情线少了点= = 这一卷马上要结束了，之后新篇章里，故事会更进一步哟 第77章 「我出战！」张经南说道：「请符王殿下赐枪。」 姜青鸾这一激，又有张经南带头，那些原本怯懦和怀疑的士人奴隶们也动摇了起来，见姜青鸾随从将枪递到了张经南之手，奴隶手中也有了武器，也纷纷请战。 「可我一介女流，难道也拿剑上去拼吗？」一个中年妇女说到，她脸上还纹了一个囚字：「这不是让我们去送死吗？」 女子自然是可以上战场的，符国百年来的战争史上从来不缺女人的笔墨，但辛国却不一样，女子自小被灌以温柔婉约，长成人之后自然是手无缚鸡之力。 「不出战，自然也要出力。」姜青鸾太清楚眼下的兵力，除了自己带来的两百人尚能用，上京的少爷和这三百个奴隶别添乱便是。 「如何出力？」 「唱歌。」姜青鸾看着说话的女子：「一会开战，唱你上京的乡曲。」 未等那女子问清原由，只见巴勒已经走来，他眉头紧锁，脸上刀刻的沧桑更是深刻，走到姜青鸾身边，也不多礼了，直言道：「斥候已经撤，敌军还有五里。」 第132页 「让所有人一柱香的时间把肉吃干净，马上备战。」 「君上……」巴勒有些欲言又止。 「不去准备叫我何用？」战前需得肃穆，姜青鸾严声问道。 「来得，怕不是重兵那么简单……」巴勒放低声：「斥候说…像是符军。」 此时已管不着来得是谁，既然对方已临近阵前，能做得只有备战。 「管他是谁，打便是了，让所有人不要松懈。」 巴勒所言，姜青鸾自然是放在心上了，其实只是符军她也无需担心，至从她落败之后，麾下精锐皆被遣散回了各部，唯独留下一批符国王军是能打的，姜城的几位家佬善用权术治国，练兵之术想来也是平平。但之前巴勒提到重甲，就让她此时难免有些担心，她留下的那批王军，正是重甲军，乃是全军精锐，武器盔甲、行军所配的粮食无不是最好，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这也非她建立的军队，这军队被符国歷代君主所用，谁为王便效忠谁，与她更感情可言。 若真是符国王军，那还真让她忧虑不少。 随后姜青鸾又派自己与上京两国斥候分别往浮阴县、上行县而去，方才都已搬了救兵，现在得催促救兵速到。 巴勒点好兵，排好阵，此地本就是个简易的营地，好就好在正前方是下坡，敌军若来便是上坡，增加了抵御的条件，姜青鸾走到置高点，看着巴勒的排阵，果然是跟了自己多年的人，这种事情上不让她操半分的心。 没过多久，已然能听到来者的异动，整齐的步伐声从前方传来，这是符国的一种战术，步伐与吼叫足以震慑对方。那两百士兵逐渐出现在姜青鸾的视野，他们全身重甲，手持长槊，腰佩弯刀，严阵以待，长槊放时，嘴里齐声大喝，若非是自己敌军，姜青鸾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自己。 敌军二十人为一排，总共十排，中间分出了一条小道，只见一个校尉模样的人走了上来，他高声喝道：「罪人姜青鸾在何处！「 呵，曾经那些在自己面前三唿万岁的士兵，如今已经指着自己为罪人。此时姜青鸾自然不能出面，巴勒默契的战在了阵前。 「姜氏青鸾，天命玄鸟，太阳草原的女儿，大符正统，来者符兵，既见君上，为何不跪！」巴勒声如宏钟，威武无比。 「天命玄鸟乃是当今姜赤鸢殿下，我奉殿下之命，押罪臣回符，此处有上京人马，我王与上京交好，不想为敌人，若上京退去，可留性命。」校尉喝道，可见是诛心手段，上京人马虽多是少爷兵，但少爷兵的装备自然不差，姜青鸾的两百兵力再加上京百人，已比他带的符兵多上了百人，若劝退上京，拿下姜青鸾轻而易举。 巴勒看着一旁的上京校尉，他跟随棉大夫而来，果然这校尉不由的看向了棉大夫躲着的营帐。 巴勒喝道：「棉大夫，你们上京退吗？」 营帐之中传来了唯唯诺诺的声音，有些结巴的说道：「此地……此地乃辛天子领地…我，我等为天子……为天子守国门。」 那声音虽小，但也勉强听得清，那校尉又无奈的收回了目光，上京一直以忠孝着称，若是说为天子守地，那便是真不能退了。 「既然上京不退，那便怪本将无礼了。」那校尉喝道：「落枪！」 姜青鸾微微闭眼，符国两个兵种号称天下无敌，一是骑兵，势如闪电，行若游龙，二是枪兵，手持一丈长槊，方阵推进，势不可挡。 「列阵！」巴勒也喝道，虽然一开始没有猜到是符兵，但对付重甲兵，他多少也有经验。 紧接着营地之中的士兵翼型展开，以百里郡守军为主力，上京兵辅之，奴隶们则执简易的武器站在最后，人队以一位百里郡守军为什长，什长之间相互配合，响应主将指令。 阵势摆开，也就区区不过千人之战，似乎正拉开了战争的序幕。 姜青鸾从置高点而下，她将棉大夫的马拉了出去，她才是主将，若藏在最后就无法带兵。骑马上前，唤上巴勒，二人骑马立于阵前，她自己不敢说，巴勒一人之力可挡行军，当是最好的先锋，两军对战，若谁得了气势谁就赢了第一局。 「姜青鸾，还不受降！」对方校尉喝道。 「孤为你主君，若你降孤，便恕你无罪。」姜青鸾骑马上前，又打量了眼那校尉，凡事跟过自己的兵她多少有些印象，这位完全是个生面孔，与之相比士兵之中却有些熟的脸。 她又说道：「姜城家佬，叛上作乱，孤父幽王，西征十年，为符国纳下城池二十座，父亲作古后，孤天子亲封符国主君，名正而言顺，姜城家佬，无视天子，藐视君上，人人得而诛之！」 「君上，别和他们废话了。」巴勒的弯刀已出。 姜青鸾又扫视了一眼对手，默默点点头，示意巴勒出击。 -- 先锋营 黑石兄弟在听到姜青鸾需要救兵后，黑明亲自带了一千精兵而去，黑光则留在营中守护，同时又令巴扎赶紧护送常岚与常白回郡府。 「本宫不回。」常岚说道：「既然救兵去了，据说来者又只有数百，本宫在此等候殿下。」 「公主，若有个闪失，我可不好给殿下交待。」巴扎无奈的说道，他背后伤还没有痊癒，但军令在身，不可推卸。 「不回。」常岚坐于席上，一脸淡然。 第133页 「……」巴扎是青鸾亲信，自然是知道二人关系的，一时半会服软也不是，用强也不是，倒不由的看到坐在一旁的常白。 常白喝了品酒，暖了暖身子，道：「怎么？刚才非得让我离开，现在自己又不愿意离开？」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自然是与方才不同。」常岚答道：「我们已回本营，而且对方人数区区两百，殿下为你我二人垫后，我们自然需等着。」 「看来你满心只有你的殿下。」常白说道，他心繫着天家颜面，自然也不准备回郡府之中，又对巴扎道：「这位将军不如先退下吧，她可比十头牛还倔。」 「……」巴扎发现找常白求救也是无用，要若是退下又显敷衍，于是就在那里直直的站着，像根木头充满了尴尬。 「我与殿下共治百里郡，自然要多上心些。」常岚回答道。 常白闭口不言，又过了一会才闷声道：「希望只是如此。」 常岚睫毛微扬，转眼问道：「还能如何？」 「你自己心里明白。」常白冷声道。 常岚却是一笑：「阿妹不明白。」 常白再一次沉默了起来，早在天平城他就听过传闻，常岚与符王之间不清不楚，之后常岚又执意嫁姜青鸾，虽然没有得逞，却也跟着来了百里郡，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其中的端倪，只是二人都在迴避，并不承认。 常岚见兄长不想说话，知道一是他心中有气，二来怕也是在怀疑自己与姜青鸾的关系了，她自己行得正，坐得直，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况且常白方才笃定无人来袭，现在却被实锤打脸，颜面上也过不去。 常岚安排离阿伺候在常白身边，自己则出了营帐，营帐门口巴扎还候着，见常岚出来不忘记又道：「公主，还是速与我回郡府吧，不然君上那边……」 「不回。」还是坚定清冷的二字。 常岚接着往营门的高墙走去，这也算是附近可攀附的唯一的高处了。 「本宫想上去。」 「……」巴扎也看了看营门，门高一丈多，是用来抵御外敌的，为了确保易守难攻，这个营站城墙上只有两支简易的梯子，旁人也就不说了，常岚这娇生惯养的想上去，怕还是不容易。 「还请少将军安排。」常岚看向巴扎，果然是少年人呀，不懂圆滑二字，从帐内到帐外都不知道怎么处理自己的吩咐。 巴扎咽下气，只觉得君上的心上人过于刁钻，但也只得应了下来，安排了两个女兵一前一的的带常岚上城墙。常岚也知道自己自小做事有下人代劳，自己还是小心翼翼的往墙上攀爬，其实一丈也不算高，两个女兵的帮助下很快也就上去了。 「不行，」常岚上墙后看着脚下：「若一直如此定要拖殿下的后退。」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忘记写发文时间了 第78章 符国重步兵严阵以待，气势满满，一身精良的装备完全可以压制住对方，但依然选择步步为营，槊头平行地面，对准前方，不慌不忙的往前走着。 姜青鸾锁着眉，这是重步兵长用的阵法，第一排士兵执盾牌，身后士兵执槊，看似极简单的章法，却能保证无人可近其一丈，往日里若遇见这样的阵法，则先是由重骑兵冲刺打乱阵形，接着轻骑左右夹击，此时不同往日，虽然还是用了翼型阵法，但没有足够的骑兵，打起来会很吃力。 再看巴勒，带着一队精兵骑着马就往方阵后方绕去，大概是想从后方突围，不过作战的场地太小，这样的伎俩一眼就会被识破。 不过，或许被发现也是另一种机会。 「君上，我与其它人守着，你不如先撤。」有兔弱弱的问道，他现在已是百夫，却一直默默守在姜青鸾左右，不像巴扎一样勇勐，不是似婉儿颇有智慧，不过他最大的优点却是忠诚。 青鸾挑眉，回答道：「撤？哪有主帅先撤的道理，你以为是棉大夫。」 有兔早派人到棉大夫的帐篷里将此人给扣住，否则上京的人指不定也跟着撤了。 「可敌人看上去牢不可破。」有兔的目光锁定在巴勒身上，确实这位勐将一直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已经围着方阵跑了两圈。 「牢不可破，并不是一支军队的优点。」姜青鸾说道，又左右扫过那一群临时组成军队，或许乱有乱打法。 「那……奴愚笨，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有兔奴籍已消，但还是习惯这么称唿自己。 姜青鸾半眯着眼睛，睫毛修长而浓密，看着这脸只会注意到她的美，却难以洞察到外表以下的智慧，这也让她具有足够的欺骗性。 「你说的对，或许我应该逃。」姜青鸾勾起嘴角，这逃的后面似乎又有另一层意思。 「那奴点一批精兵护送您。」 「不用。」姜青鸾又看了眼有兔，这孩子当了多年的奴隶，身材与其它男子相比是弱小了些，倒是体形与自己相似：「你我换身衣裳。」 「啊？」 有兔还没反应过来意思，又听姜青鸾说道：「附耳过来……」 巴勒对这王八阵法是头疼不已，同时头疼的还有自己的装备，百夫长都只能穿竹甲，而他现在的敌人，也是曾经的故国依然如此强大，现在这两百人的重步兵就让他难以下爪，未来两军对峙，制胜何其难？ 「符王跑了！」 第134页 在左翼之中，忽然有人喊道：「大家散了吧！姜青鸾跑了，没必要为了符人拼命！」 「将军，怎么回事？」跟随巴勒的一个百夫长问道。 姜青鸾为人如何，用兵如何，这世上最了解的非巴勒莫属，如果有人传出姜青鸾死了，他或许会信，可姜青鸾跑了这种话，打死他他也不会信的。但这样的传言既然出现在阵中，如此忌讳的话题就这么被肆无忌惮的放了出来，显然姜青鸾不仅还在，而且当有谋略！ 「既然君上撤了，那我们也撤吧。」巴勒三番五次的想靠近方阵，如今还是选择了轻易放弃，他大喝一声：「全军后退，保护君上！」 若方才营间只是传言，那此时巴勒发话则是实锤了，一时间果然军心大乱，特别是右翼的军队，直接散开，一眼能看出率先逃跑的正是那批少爷兵，也不乏看见少爷兵逃跑，也跟着逃跑的奴隶们。 而方阵的那一方，符兵们也很是茫然，刚才才拉开阵势，现在对方怎么说撤退就撤退了。 「校尉，怕不是有诈吧？」方阵之中有人问道。 说实话，那校尉也是疑惑，姜青鸾本就用兵如神之人，此次姜城只派了他们两百人而来，正是再探姜青鸾的虚实，毕竟两百人的重步兵在边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就算大辛问责，只需说一句部队迷路便可敷衍。 但问题也正出在姜青鸾用兵如神这一点，现在这逃跑自然可能是有诈，但也不排除姜青鸾以虚为实真的逃跑，现在姜青鸾就在自己眼前了，难道要让着到手的功劳飞了么？如果只是探得虚实，回城之后恐怕并无封赏，但如果活捉了姜青鸾，日后封爵也不是空想。 「一群散兵游勇，何惧之有。」校尉道：「传令下去，速捉姜青鸾，活捉逆贼者，赏金百两。」 符国向来军法严谨，将领让死士兵定然赴死，同样的，若说奖赏多少那也一定有多，何况哪个军人不想加官进爵，更何况活捉姜青鸾也足够吹上几辈子了。 确实也没有谁担心那支由奴隶组成的军队可以成什么事。所有重兵拉开阵型，直直的朝着前方冲去，此时确有不少逃跑的人在战场中央乱窜，也一一死在了长槊之下，不过冲锋时又是另一种阵形，执短兵的士兵沖在了最前方，槊兵则退了下来， 一时之间战场上果真死伤无数，正是如此，也让符军们放心并未有诈。都知巴勒乃姜青鸾亲信，于是朝着巴勒纵马的方向，一群上急匆匆的便沖了过去。 「啊——」 「油!油！」 「有诈！前方有诈。」 突然，沖在第一排的士兵叫了起来，这也让后排的士兵停住了脚步，那校尉定眼一看，他们正沖入了营地之中，可营地里却人无数人将滚油朝他们泼去，校尉一怔，根据羊里子的情报这棉大夫所带的东西可没油这东西。 「全军聚拢！防御！」校尉喝道。 「防御你个奶奶——」 巴勒一边骂道，一边提着弯刀冲进了尚未组成的阵中，随他而来的还有姜青鸾带来的所有精兵，他们骑着马，而马蹄也是极好的兵器，一时间刀剑相撞声、骏马嘶鸣声、人受伤时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姜青鸾一方已有了胜算，虽然左翼不攻自破，但右翼却一直保持着粘性，而右翼之中却见一人喝乃：「孤乃符王姜青鸾，若谁擒下符国叛军校尉，封千夫长，赐百金！若此役得胜，所有奴隶皆获我符国军籍。」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上京的少爷兵们自然惜命一些，没想到那三百奴隶竟争先恐后而上，且不说精兵开道已经让符军乱了阵脚，三百奴隶那是什么情景，一人一个扫帚都能把你打死，果然就刚才在后方熬羊油的妇人们都跟着沖了上来，逃跑的人也跟着回来。 也就是少时，那符兵们竟然被围的严严实实，空有重甲有何用，逃也不是，手执长槊有何用，近战莫敌。 「殿下，我已拿下校尉！」一人高声喝道。 姜青鸾骑马而去，定眼一看，那人竟是张经南。 此时巴勒也喝道：「符王驾到，谁敢放肆，速速卸甲就擒。」 巴勒说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卸甲。那甲可值十金一套，足足两百套，可解决了战士无衣的问题，把这衣服熔了再造，随随便便打造个五六百套好甲。 而此时上京与先锋营的救兵也到了，原本还想反抗的士兵们总算安静了下来，随后姜青鸾找到了棉大夫，这是场胜仗，也是给脸上增光之事，姜青鸾说了好些漂亮话，棉大夫似乎也觉得自己赚了不少功绩，忙说将今日之事禀明上京威武侯，姜青鸾自然也说要去二皇子处美言。 接着，她当着奴隶们的面将那锦盒连同奴隶籍烧毁，宣布赐予他们符国军籍，命他们将脱了甲的符兵们押了起来，随后带着那失意的校尉一同往自己的先锋营而去。 从傍晚一直等到了夜晚，浮阴县的天比百里县还有寒，冷风一阵阵的吹着，树叶也开始起了霜，先锋营也算是一处苦寒的地方，可没有给贵人们添加的外衣，常岚抱着双手还站在墙头，一直往北望着，天已经黑了下去，森林更是黑漆漆一片，哪里看得到东西。 「阿欠……」常岚打了个喷嚏，虽然她身边有人给点上了火，但温度不能聚拢，总是觉得寒冷的。 「公主，下去了吧，」阿离在一旁观道：「刚才斥候已回，说殿下胜了。」 第135页 「若是打仗而归，不看到人，本宫如何安心。」常岚说道。 她身后响起了一个男声：「你让为兄如何安心！」 常岚回头，常白也上了墙，刚才兄妹二人是有些争执，毕竟是一块生活的家人，常岚还是温柔的唤了声兄长。 「你若病了当是如何？难道还要让父皇还太子兄长过来这穷地方看你吗？！」常白上前，拉起常岚的手腕：「还不跟为兄下去。」 「是啊，公主快下去吧，若是殿下回来看到公主在寒风里这样吹着，又得怪我了。」巴扎说着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下去！」常白喝道，但是捉住常岚的手还是温柔的，他拉着常岚走到梯边：「你若不下去，我便回去把这事如实呈报父皇，我看你如何解释。」 常岚一愣，听常白这么一说，刚才那倔劲也软了下来。好不容易逃到了这里，虽然忙碌了些，但一来有所作为，更重要的是能与青鸾厮守，若真是隆光帝追究，怕也难解释，于是总算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小绿字提到有点卡文的地方就是最近几章 现在正文已经进入下一卷了，恢復正常感觉…… 谢谢各位的支持 第79章 只是小胜，也是凯旋。 姜青鸾原本两百人的先锋军回来时竟有五百人，随行还押了近两百人的俘虏，站在前方的蛮人们从喉咙深处唱响了歌，原本只属于草原的歌喉在山间扬起，它们萦绕在山腰上，又牵绊于彩林间，它们朝着月亮的方向而起，又沉寂于无尽的黑暗。 营门打开，是守将军黑石，他搬空了营房的酒，为归来的战士们暖身，摔碗声与『痛快』二字此起彼伏，男子、女子们都是爽快的笑着，这里也包括了此前下京的女子，或许由死到生的刺激才能真正的让她们忘记礼教的束缚。 姜青鸾与黑光简单说了一下今日的状况，就将黑光交给巴勒打发了，自己目光游离，在营地里四处张望着，分明是得胜而归，如何不见常岚。 随手抓了个百夫，姜青鸾问道：「长公主在何处？」 那百夫见是青鸾，不敢怠慢，答道：「公主本是在营门顶上等着的，天气着实太冷被二皇子拉回了主帐，就没见出来。」 主帐是先锋营最大的帐篷，乃是将领议事、接待之地，姜青鸾下马直迳往主帐小跑而去，但没走几步又被人群挡住了。 「殿下，那些重甲都是好东西啊！有了它们，我也再也不用穿那竹片了。」 「殿下，这杯酒敬您！」 「为殿下欢唿！」 姜青鸾依次谢过那些祝贺她的战士们，却又只想去那主帐，常岚在营门上吹风，怎么不让人担心，这寒天冷月，就连执夜的士兵到夜晚都得守着篝火，她又如何能受得了。穿过层层人群，姜青鸾冲到了主帐外，掀开帘子只想早些给常岚报声平安。 也正是此时，突然一人从主帐冲出，自己撞了个满怀。 「青鸾。」 微微低头，对上那双含情的双眼，眉头间有一丝焦急，但在看到自己后迅速又舒展开来。 「岚儿，没受凉吧？」 常岚摇头，其实在帐内才喝下姜汤稍觉得自己好些，常白硬是只让她躺着休息，听到姜青鸾归来也不让去接，最后胳膊总是拧不过大腿，她自己便跑了出来，没想到正撞进了青鸾的怀中。 「你也…没受伤吧？」 「没有。」 「咳！咳！」两声用力的咳嗽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常白从帐内走了出来，他倒没有先迎姜青鸾的意思，只是用一种兄长的口气对青鸾说道：「还想吹风吗？姜汤是不够喝吗？」 姜青鸾这才想起常白还在，她看看常岚，常岚往后小退了半步，自己也只得收下关心往后退了半步。 「二皇子。」姜青鸾抬手，客气一揖。 「符王殿下。」常白心中不爽，还是回了一礼。 担心常岚又受了寒，姜青鸾道：「天气凉，进去说话吧。」 既然常白在，她与常岚则不能亲近，似乎连对话也变得官腔了起来，明明是对着爱人的脸，却是要一本正经的说今日的战绩。也好，姜青鸾可以完全不谈关于自己的危险。 「也就是说，献给父皇的奴隶现在都成了符王的军人了？」常白一脸不可思议，他还没有见过这样僭越的行为。 坦诚的点点头：「正是。」 「那你要我如何与父皇交待？」常白质问道。 姜青鸾道：「孤王救了二皇子，二皇子忘记了吗？」 「我说了要你救吗？」常白原本生气是因为姜青鸾让他离开边界拂了父国的面子，此时之气在于姜青鸾拂了他的面子，他少了二指，原本就是自尊心极强之人，他人并经意的举动，往往会让他多想。 「二哥，你也看到了，门外两百符国重兵，并非殿下虚言。」常岚说道：「妹妹知道，如果是兄长自然也能御敌凯旋，不过这是姜家的家事，符王自己处理似乎更好一些。」 常岚常年因为自己是女孩被压抑，所以她更知道如何避开锋芒，迂迴取胜。 「我自然可以御敌。」常白道。 「二哥武功盖世，阿妹自小是见过的。」常岚又附和道，心中所想去是：你高兴就好，我只是说说。 「那日后再向二皇子请教。」姜青鸾配合着说道，这点默契她还是有的。 第136页 随后两人又一唱一喝的说了些漂亮话，常岚毕竟是常白宠爱的小妹妹，不一会竟又消了气。 常白还是直言道：「人被符王带走了，我回去可交不了差啊。」 「兄长的意思是？」 「那三百奴隶不能都留给你，我选一半走，余下的留给殿下，若父皇或宗伯问到，我也有所交待。」 身为国君，自然要言出必行，看常白的意思，却是在否定她的安排，她在边界之时，已然烧掉所有人的奴籍，现在又告诉大家，这只是一场闹剧，她又应该如何立威？ 见姜青鸾不答，常白又道：「你若想充实军队，我把女人带走，男人留下。」 「我把符国校尉给你，奴隶我全部留下。」 「殿下……」 常岚本是想劝的，却又收住了嘴，打仗邦交是姜青鸾的事，虽然她自己看重这符国校尉，若想获取更多的情报，那校尉留在百里郡方是最上，若送回了天平城，怕又是另有用途了。 常白咪着眼，摸起了下巴，符国入侵到辛的领地已经是大逆不道了，不过这大逆不道上也是情有可原，现在常桓有意扶持姜青鸾，这百里郡是借了出去，现在挂的也是符国的旗，若说这是符地，也不为过。 所以，带走这校尉，确实比带走三百个奴隶更有价值一些，第一，便是能问出一些符国时下流行的战术，其次，符国若是通过外交手段找到大辛理论，那这校尉便是个人证，证明了符国先兵后礼，就算日后真起了冲突，大辛发兵也有理。 「殿下捨得？」常白问道：「若说到底，这校尉可是你能用的好棋。」 捨得？哪那么容易，她还想知道是谁在幕后主使，可如今的情况，捨不得也得捨得，还得说着漂亮话，把人给送出去。 「我都是陛下的棋子，还在意其它的棋怎么走吗？」姜青鸾再次拿出和煦的笑，说道：「天下终于还是大辛的天下。」 常白扬扬头，虽然打心眼里对这个符王喜欢不起来，却还是说道：「还是符王明理。」 「边界之事，多有得罪了。」姜青鸾又主动服软，在天平城的那五年，她学得最好的本事，就是韬光养晦。 常白心中易自卑，但相对其它公卿也算是个好爽的人，见姜青鸾又认了错，便也消了气，忙让人传了酒水，要为姜青鸾庆功。 此时，姜青鸾才与常岚又悄悄对视了一眼，那些写在眼眸中的复杂的情愫，那些想放肆的靠近，和所有的关系，最后只都化成莞尔一笑。 == 百里郡荒芜之地，常白也没有多呆，回到百里县后休息了一天，便带着那校尉回到了天平城，没带回奴隶，但也算小有所获，倒是如实将那几日所见、所闻都告之了皇帝与太子，那校尉便被关押了下来，自有司寇令的人去审。 同样传达回去的信息自然还有常岚现在过的日子，对于站在金字塔顶层的皇族来讲，那日子是如奴隶一样的清苦，隆光帝常桓说到底也就这么一个嫡女，也是他最用心陪伴过的女儿，傍晚去了宗庙，见到皇后的灵位，也不准备与常岚计较了。于是又令聂明清点了过冬的衣服、碳薪以及什么茶叶、生活所需，足足拉了二十五个大牛车，浩浩荡荡的从天平城往百里郡送去。 眼前马上过了冬月，便是过年了，也不知道这个女儿舍不捨得回来。 == 符国 浮阳郡 姜玄鹟站在城头，他脸色死黄，虽然没有表情，但也看得出他现在并不高兴，于是站在他身边的华服长者也是不敢多说一句。 「你为什么派人去袭击浮阴郡？」姜玄鹟责备道。 「这……这…这不是家佬安排的吗？」长者颤抖的回答道。 「那家佬安排我全权管理这件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长者尴尬的笑了笑：「鹟儿，你是知道的，为父我又如何敢违逆姜城？」 「……」姜玄鹟看着恨铁不成钢的父亲，他已经懦弱了多年，并非骂上几句就有勇气的。 「对付姜青鸾我自有办法，若家佬对父亲有安排，还请父亲提前告诉我。」 长者忙点着头：「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对了鹟儿，长西走廊那边，上京世子的事你可处理好了？还是别太辛苦。」 对于父亲的关心，姜玄鹟嘴里还是应了一声，又回答道：「处理好了，上京世子已愿意与我同盟。」 长者忙鼓掌道：「家佬们知道，一定很是为你骄傲。」 姜玄鹟皱眉，那群老傢伙可没有那么好心。 「下一部，又如何安排，需要为父的如何支持，鹟儿尽管开口。」长者还是一副笑脸，又道：「你哥哥已是符王了，你也要尽快成为国之栋樑啊。」 「嗯。」姜玄鹟有些不耐烦：「你也不要太急，下月便是冬月了，大雪封山，可没什么好机会给我建功立业。」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忘记保存啦 下一章进入一下卷，恋爱开始 第80章 护城河的河面已经结起了冰，河边的草木上覆盖了厚厚的霜，天空上已见不到鸟雀，惨白的天接着雪白的地，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当然偶尔能见到几方黑色，是农家瓦下的房梁，房下有炊烟升起，入冬后每家每户或多或少的会准备过冬的腊肉，而孩子们则喜欢围在一旁看着肉，一边期待着一边咽下口水。 第137页 女人穿着熊皮袄子，脚上套着羊皮靴子，如果不是个子够高，穿得如此结实，倒有些像一只肥胖的绵羊，女人在田边蹲下，手中拿着一把铲子，用力将铲子挥下，都能听到土地结冰的声音，撬开土地，女人又在泥里摸索了两下，拿出了一个马头瓜，那是上洛的特产，如今放到百里郡的土地里，也是特别的好活。 「种出来了！」女人兴奋的回过头，对着站在她附近的人群说道：「这个冬天可以过了！」 持着弯刀的汉子也匆匆跑了上去，他拿过马头瓜，打量了一下这陌生的作物，一个半月前常岚从天平要来了它的种子，没想到两个月不到，已经种满了十几块地了。 拔出弯刀，切开这马头瓜，还能见到慢慢溢出的黄色汗水，汉子也不客气，管不得上面全是泥，用手刨下土，上去就是一口。 「巴勒将军，什么味？」少年巴扎好奇的走上去问道。 「一股泥巴味。」巴勒擦干净嘴上的土，又笑了笑道：「甜的。」 「恭喜君上。」朱婉儿轻声说道，这于她来讲更是喜事，到百里郡之后一直跟随在常岚左右，负责着掌粮、掌畜、税收三大命脉，虽然百里郡在常岚的管理下越发好了，可这寒冬真不太适合作物，但一旦这个问题解决，便是百里郡之喜。 「天生天保佑！」有兔跟在一边说道，他跟着这些蛮人久了，似乎也变回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姜青鸾咧嘴笑着，寒风吹在她脸上如刀割，到此时她完全感觉不到脸上刺疼，目光却是停在一旁的马车上，一脸喜悦。 「君上，那我就安排各县、乡里种下了？」朱婉儿问道。 姜青鸾回过神，还有这么多的亲信在一旁候着，她道：「速速将半成的种子送到各县去，此物生长周期快，种植简单，务必明年开春收穫。」 姜青鸾说得一板一眼，身边人自然也站直身子齐齐唱喏，只待之后是否还有吩咐。 「余下关于种植之事，就由婉儿做主了。」 朱婉儿抬头，君上在政务上还真是随意，也是，谁让她现在有常岚这瑰宝，顺着姜青鸾的目光过去，果然君上的眼里只有这瑰宝。 「那余下的便交给婉儿吧。」既是姜青鸾的臣下，又是常岚的助手，自然不可让君上为难，婉儿又懂事的说道：「若真是有事，婉儿会直接通报殿下。」 「好，孤便去了。」 冬天寒冷，轺车也没用了，常岚便是换了马车，马车里点着一盒碳，倒是烤着车内暖烘烘的，阿离拉开厚实的车帘，姜青鸾踩着小梯走上。 常岚招手将她唤来身边，便去解她大袄的扣子。 「车里暖和，把外套去了。」 「嗯。」 姜青鸾应道，配合的伸长脖子，常岚为她依次解下扣子，又去取她衣袖，姜青鸾收回胳膊，褪下外套，一时觉得人又自在了些。 也是脱外套的时间，常岚摸着姜青鸾的手，在外吹过风，冰得和石头一样，原本也是个好姑娘，手却超发的粗糙了。 捧起姜青鸾的手，常岚在指间哈着气，又将姜青鸾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摩挲。 「手套呢？」常岚问道，半月前巴扎猎了个狐，把皮给她送了去，常岚便是亲手做了一整蛊手套。 姜青鸾笑着不答，自己反握着常岚的手，那手套确实做了，不过常岚的手艺确实不敢恭维，戴上去中指还短了些，话说最清楚这指长得不就是她吗，竟然给做错了，却又是对方亲手做的，自然只能笑纳。 「看来是嫌弃本宫的手艺了。」常岚收回手。 「公主事务繁忙，做那手套还是花了好些心思。」阿离在一旁道，果然自己的主子还是自己护。 「忘了，明日一定戴上。」青鸾说着又伸出双手，一脸撒娇道：「还冷嘛。」 见常岚不为所动，这位体面的君上索性一把将常岚拉进了自己的怀里，那手倒是会长地方，直接放到了常岚的腋下，将常岚整个人怀抱在自己的身前。 「青鸾！」 阿离忙是做了个礼，打开帘子退出车外。 「岚儿！」姜青鸾学着常岚的口气反叫道。 「越发放肆了。」常岚嘴里有埋怨，却还是老实的被抱着，姑娘总是软软的，暖暖的。 姜青鸾把下巴放在常岚肩头，轻轻的蹭着常岚的肩，被风吹乱的头髮熘到了常岚的颈间，随着姜青鸾的摆动挑拨在常岚的心间。 常岚侧过头，正好对着姜青鸾的脸，双目只是短短的对视，就註定了下一步的动作，常岚微微转过身，咬着姜青鸾的下巴，牙齿轻轻磨着，等待着对方的接应，姜青鸾低下头，对上朱唇，含着那两瓣柔软，常岚身上莫名的花香总让她沉醉。而沉醉则让这君主变得更是霸道，她抽出一手抱 在常岚的脸上，认真而用力的吻着自己的爱人。 车里那一小炉炭火小心的烧着，这让那绵长的吻变得更让人窒息，过了好一会两人才分开，两人的脸均是绯红，姜青鸾抱着常岚在自己怀里，两人都有些无力的靠在车上，一边把玩着常岚的头髮，姜青鸾在常岚耳边小声道：「百里郡的主人，敢问你今夜政务繁忙吗？」 常岚没哪日不忙，入冬之后大事少了，杂事却多了。 但今日这吻，又让常岚心动，原本绯色的脸，直接红上了耳根：「今晚自然也是有正事的。」 第138页 不未等姜青鸾开口争取，常岚又道：「主人今晚招待我的租户，就不知道租户……」 「有时间。」姜青鸾咬了咬常岚的耳朵：「今夜便来交租。」 从郊区到县内，大概行了两柱香的时间，阿离生怕主子在车里有什么大动静，只得小心的说道：「公主，回府了。」 姜青鸾掀开帘子，将自己的大袄递给了阿离，下车后转身将常岚接下了车。阿离见二人衣冠尚是整洁，这才喘了口气，生怕这主子情动乱了规矩。 「殿下快把衣服穿上。」从阿离手上接过大袄，常岚道。 姜青鸾将大袄套好，又伸手去牵常岚，再此之前常岚总是有所顾及，或是已到了冬日，天下也太平了起来，自己反而也大胆了，两手相扣，姜青岚牵着常岚携手入了府中。 常府相比公主府本就是极小极小的，常岚也没那么讲究了，何况对方还是姜青鸾，索性二人直接回了卧房，若是往日不到歇息时间都当是在书房过的。 阿离也没想到常岚会先回卧房，又赶紧让几个侍女将放在书房的热碳送了过来，接着又是汤婆子和姜汤，凡事暖身子的东西一样不少。 「把我书房里还没处理完的文书也来拿吧。」常岚又让侍女在卧室里准备文房四宝。 姜青鸾原以为回卧房当行卧房之事，可常岚就是这性子，自从常岚担起了内政，她对耕种、税收、司寇这些事仿佛不再操心。不操心也不是代表着她不懂，只是她与常岚若是身处异位，她不一定能如常岚一般优秀。 于是姜青鸾坐到了常岚的身边，从侍女手中拿过了墨条，帮常岚磨着墨道：「一直为公主马首视瞻，今日为公主笔墨吧。」 常岚也是早有让姜青鸾过问内政的心思，奈何初到百里郡便遇到两次袭击，军事也是国之大事，便没有再提，如今大雪封了浮山，入冬后也不益出征，各国都开始修身养息，这倒是个好时机。 侍女送来文书，常岚说道：「殿下日理万机，要不要看看现在郡库里还有多少粮？」 姜青鸾没有过问过，但也是在意的，姜城已经对自己动了杀心，之前来的那一小支重兵无非是为了探自己虚实，真正麻烦的还是开春之时，之前的奴隶与俘虏的加入，也陆续增加了她的兵力，但人数不代表战力，士兵首先要吃得好才能练得好，练得好才能打得好。 「嗯。」姜青鸾点头：「岚儿请讲。」 打开一封文书，常岚说道：「百里郡下设三个县，最大的就是我们所处的百里县，能用来耕种的土地也是最多，接着是军事要地浮阴县，县城位于山地，国民也是最少，接着就是上川县，上川县的地其实不比百里县差，但是流寇太多，导致人口较少。」 姜青鸾点点头，回答道：「我安置了一些人去上川县，现在可有好些？」 姜青鸾主要安置的还是上京过来的那些奴隶，现在应该改称为符国国民，里面不少善耕作的人，便由张经南带头去了那边。 常岚点头道：「所前几日张县守的回报，耕地的土地又扩了好百亩，想来马头瓜的种子送去就能种了，另外他们过去之后，送来需要判的案子也少了许多，说明治安要比先前好了。」 「人口和人才还是关键。」姜青鸾说道。 「自然。」常岚点头：「有了马头瓜，百里郡可用的土地也多了，殿下，现在我们就得想想怎么招募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11月5日 晚 10：00 讲故事的木木 明白的回覆 第81章 「自然。」常岚点头：「有了马头瓜，百里郡可用的土地也多了，殿下，现在我们就得想想怎么招募人了。」 招人也并非易事，人来了如何安置，又如何留下，住哪里，可以做什么，又怎么教化，都有讲究，更重要的是，都要花钱。 「现在郡库里可有余钱？」姜青鸾道，当时常宏离开时，差不多把郡库给搬空了，若不是常岚卖了自己私物，婉儿带了千金，怕这冬都过不了。 「已过了两千金了。」 「两千金？」姜青鸾有些吃惊，就这小破郡，她还拉了那么多人过来：「哪来的钱啊？」 常岚狡猾一笑，道：「你猜？」 「那一定是我岚儿办事牢靠，计算周全。」 常岚摇摇头。 「便是婉儿会做生意，全权打理。」 常岚又是摇摇头。 「都不是？」姜青鸾也疑惑了：「那是天上掉下来的？」 「这还真是。」常岚笑着道：「父皇送了千金，又送了些宝贝、物资，我变卖了些，朱婉儿父亲也送了千金，」 常岚拿了一张借据出来，放在桌上，道：「还麻烦殿下签字画押。」 「哦。」姜青鸾拿过红漆，拇指一按二话不说就准备画押。 「殿下不看看？」常岚道。 「岚儿让孤画，有什么好看的。」姜青鸾按上手印。 常岚又解释道：「这是我为朱婉儿写的。她父亲暗中支持你，左右也是危险的，若符国商会出了麻烦，朱婉儿可真就没靠山了，把这个写好，也是让她放心。」 姜青鸾倒没想过这些，不由感嘆常岚心细，说来也确实如此，从符西而来的人都信她青鸾，而她的承诺也只在嘴上，如今常岚这么做，一可以给所有人吃一个定心丸，其次，若真想招募人才，她自然也要立威，立言而有信的威。 第139页 不仅是朱婉儿，姜青鸾又给其它几人均写了借条，内容各有不同，但目的一样，便是让大家安心。 但这郡库里的钱，不是通过本郡的税收而来，总不是长久之计。 「入冬了，怕也收不到钱，用钱的地方当是不少。」姜青鸾说道：「开春如何是好？」 常岚倒也不急，她伸手抹平姜青鸾皱起的眉头，说道：「若这马头瓜可做主粮，那粮食的价格自然就起来了，宗室在本地蚕食多年，公卿士大夫一脉却是不差钱的，开春之后，将粮价抬起，放低马头瓜的徵税；马头瓜是上洛特产，上洛在东，而百里郡在西，除了百里郡，周边其它郡开没有开始种植马头瓜，现在正值冬季，各处粮少，便让朱婉儿行商，将马头瓜倾销。」 姜青鸾却没想到这瓜竟有这一般好处。 「另外，婉儿已经开通了些商道，我也在天平城做好了打点，百里郡虽偏僻，但羊肉倒是极佳，花磨也是个省心的，这羊怀胎五月，前些日子各县来报，明年初春羊数便是得翻倍了。」 「听说他还会给羊接生……」姜青鸾不由笑了笑：「还真是聚集了一堆神人。」 常岚依次合上眼前的卷宗，拉起姜青鸾的手，那手真的粗糙了许多，但就这么握着，却指不住的让自己安心，就这么摩挲着那手背，常岚又慢慢地说道：「殿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明年开春咱们郡库就有粮、有钱了，殿下只需做一方榜样便行。」 常岚声音又细又暖，可这柔软的语气又是如此的有力，她肩上抗着归国的重担，常岚却是她最有力的扶持者，姜青鸾深深的喘了口气，仿佛在常岚跟前，那一切压力都消失了，她可以不是符王，只是姜青鸾。 「有时，好希望这一切快些结束。」姜青鸾不再正直身子，她侧躺下去，手支着自己的头，目光凝视着常岚。 她拍了拍自己的前方，示意常岚也跟着躺下，或许是在卧房，常岚也自在了许多，她学着姜青鸾的动作躺下，支着半个身子与姜青鸾面对面看着。此时屋内的侍女已懂事的退下，余下这二人四目相对。 姜青鸾摸着常岚的脸，道：「等结束了，你与我回符国……」 「做王后？」常岚打趣道。 「屈才了。」姜青鸾放松身子躺在了席上：「做我的丞相吧。」 常岚也躺了下去，睡在顾姜青鸾的肩上，她把玩着对方的头髮，道：「还是做王后吧。」 「为何？岚儿乃天下良材。」 「若能帮你夺回王位，我也无需再证明什么了。」常岚又昂着头在姜青鸾耳边小声说道：「做一人之下就够了，可不想做万人之上。」 就像一个钩子钩到了姜青鸾心头，刚才车上总算没有白亲昵一阵，她翻身压下，咧嘴笑道：「那现在便可随了岚儿的意。」 俯身，姜青鸾扣住常岚的唇，那花蕊的香味覆盖了她的世界，而花开堪折直需折，轻摇手指，便摘下最美的那朵娇花…… 冬日天寒，若说最让人捨不得的还是那被子的温度，美人在侧，姜青鸾更不愿起，但在床边，阿离已带着侍女们候着了，梳洗的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殿下莫使性子。」常岚埋怨道，在被子下，整个人被姜青鸾蛇缠一样抱住，动不了半分。 「不起不起就是不起。」姜青鸾撒娇道。 「昨日公务还未处理完。」常岚说道，有些埋怨的看着对方，两人晚膳都没吃，折腾了两个时辰，常岚腰已快散了，靠着姜青鸾的身子闭眼就睡去。 「我帮你处理。」姜青鸾可怜巴巴的看着常岚。 「那殿下还不起。」常岚又挣扎了一番，看样子没用，毕竟是习武的人，力气总是大的很。 「卯时，卯时起。」姜青鸾尝试谈着条件。 「寅时。」 「寅正。」姜青鸾退了一步，她勐的眨着自己的大眼，卖了一手好萌。 常岚还是拜下阵来，让阿离等人退了出去，此时姜青鸾才松开自己的四肢，更是放肆的去咬常岚的耳朵。 「青鸾，别闹。」说着别闹，却还是笑着躲开。 「偏是闹的……」 这一闹，却又是一场云雨。阿离在门外看着左右还等候的侍女，无奈的说道：「都散了吧，天凉大家好好休息，巳时再来吧。」 -- 大雪封了山，若还能在浮山行走的若不是浮山山野之人，那就一定是身负重任的斥候，果然白皑皑的雪山之上，一人身裹皮毛，若不认真看，那样子也是与熊无异，大雪厚实，她一步一个深脚印，每一步都艰难万千，以至于每走上五里路，便要找一处安全的地方生火休息，可若走上五里路并未寻到安全之隅，那就得接着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个斥候总算看见了炊烟。 她伸出手哈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冻成冰的馒头，吃力的咬上一口，坚定了内心，接着往下而去。 炊烟的那头，黑光让士兵将土灶下的火再点打些，这样锅里的羊肉煮得软，不用太费劲就能吃下，而那羊肉汤也足够暖身子。 「将军，连续三天烧这羊肉了，是等谁么？」士兵问道。 「等一个重要的人。」 「这雪这么大，谁会来呀？」士兵问道：「连鸟都飞不过来，我还不信能有人可以翻过。」 第140页 那士兵话音一落，就听门外有人传道：「将军，有一女子求见！」 黑光嘴角一扬：「这不是来了吗。快请！」 说是请，倒是真将人请进来的，两个士兵抬着担架把人送进了帐篷里。 「能起来吗？」黑光问道。 女人还是轻松坐起，她取下厚实的帽子与面具，露出一张绯红又干燥的脸，若再细看，确实上了些年纪，不过单说五官，此人年轻时当是个美人。 「给口吃的。」女人说道。 「早准备好了。」黑光将羊肉汤端上：「快吃吧，暖下身子。」 「酒呢？」 「也有。」黑光递上酒壶：「没有家乡的好，将就着喝。」 「我那废物儿子呢？」 「巴扎呀，跟着君上在郡府。」黑光说道。 这女人倒不是别人，正是巴扎的娘，也是姜青鸾儿时的乳娘，谁都得尊称一声牡丹嬷嬷。 「前些日子不是说在先锋营当将军吗？」牡丹问道。 巴扎尴尬的笑了笑，也不好解释，都知道牡丹嬷嬷严苛，不过这一笑也把那些不好讲的话讲了。 「和他爹一样是个废物。」牡丹说着喝了口汤，又重重的唿出一口热气：「舒服。」 「那边情况如何了？」黑光直言道：「一直书信往来，消息总是要慢些，如今你亲自过来了，便可说个明白。」 牡丹又解开她的毛大衣，里面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的，保暖极了，她抖擞了一下身子，道：「没空一个个的解释，直接见殿下时一块说吧。」 「行。」黑光无奈的摇摇头，拿着这嬷嬷没办法。 「对了，殿下她最近可好？」牡丹问道：「听说找了个新王后？」 「谁说的？」黑光有些吃惊，他记得自己信里没提这事。 「我儿子。」 「也说不上王后，那关系……」黑光想了想：「不好形容。」 「是辛的公主？」 「是。」 牡丹皱皱眉，喝了口酒，又不再说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连着两天的嘟嘟…… 结果都没人有来找我…… 看来大家都佛了 第82章 寒冬已至，战事息，养兵时。 马场之上，还是人声鼎沸，不用打仗可没说不练兵，练兵的方式有许多种，马术、摔跤也是其一，只是比起枯燥的列阵、出操来讲更为有趣一些。 巴勒带着头，将士兵分成红蓝两队，带着两队进行比试，军营里烤着猪羊，四处都能舀到马奶酒，对于那些在符西饿久了的流民部族及那些曾经为奴的人们来讲，现在的日子还是美滋滋的，同样是在刀口上活，情愿活得潇洒些。 怀孕的母马被安置在一起，由专人餵养，练兵有巴勒看着，姜青鸾就来看看马匹，说来还真得感谢上洛，这马头瓜人能吃，瓜的叶子与茎马也能吃，就着干草，竟也成了好的草料。人吃的好，自然强壮，马亦然。看着马儿们毛皮油亮，主帅自然宽心许多，一切正如常岚所言，皆往好的地方发展。 并未在军营呆得太久，姜青鸾还是早早的往郡府而去，对她来讲此时并非忙碌时，可常岚的事却像永远做不完。 「殿下来了。」 阿离守在门外，见姜青鸾来了主动起身，却并没有为她开门的意思。 「外面冷，怎么不进去呆着。」姜青鸾关心道。 「公主正与朱大人商讨要事，二人有些激动，奴不好打扰。」 这得是多激动才能把阿离都给吓出来，姜青鸾靠近房门，果然听到这两个女子在争辩，隐约可辨奴隶、税收及土地等字眼，这三个词听起来事小，可每一件都是大事。 「两人争论了多久了？」 阿离微微躬身也往屋内的方向看了看，回答道：「约一柱香了。」 姜青鸾看看那惨白的天，对阿离说道：「外面冷，我俩一块进去吧。」 开门声也惊动了两位办着正事的人，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辩论立即安静了下来，常岚端起杯子喝了口茶，不过阿离没在内伺候，茶倒是凉了不少。 「殿下怎么回来了？」常岚道。 姜青鸾心头一紧，常岚每次待公务如命，偏又要自己也如此，哪知每个人行事不同，治事不同，怎可同日而语。 「事情嘱咐完了，又检查了营房和马厩，最近的草料还不错，表扬了看马的队伍这才回来。」姜青鸾硬是把事情细细说来，这样才显得事情做得多，想来也是无语，与常岚明明是情侣，但每每见面却如同面见天子、太后之流，总得谨慎三分。 「殿下若是下午空闲，可去常敏那里走走，本宫有些日子没见他了，劳殿下为我照拂一下。」 「好。」姜青鸾马上应下，又见朱婉儿还在行礼，又令她免礼起身，这才问道：「方才二位吵什么呢？孤还没进屋就听见了。」 常岚这才松下脸一笑，忙让阿离为自己与婉儿换了热茶，道：「哪是在吵，切磋罢了。」 「政见不同而已，」朱婉儿向常岚行了一礼道：「婉儿受教了。」 姜青鸾听得煳涂，刚刚听起来吵得面红耳赤，如今倒做起了揖。 「所以究竟辩什么？」 常岚请姜青鸾入坐，道：「本宫以为，当还天下奴隶以自由。」 「……」 第141页 看着姜青鸾一脸震惊，却又不敢发言的样子，常岚差点笑出了声，方才与朱婉儿也是如此说道，不过便有了朱婉儿与自己的争辩。 「殿下觉得可妥当？」 姜青鸾盯了眼婉儿，倒是一下明白了为什么二人争吵如此厉害，也明白了阿离为什么会退出去，奴隶是什么？奴隶与牛、马、财物一样是人的私产，若还天下奴隶以自由，那置奴隶的主人于何处？此时便不是还奴隶以自由，而是以天下公卿为敌。 「咳……孤以为，公主再三思量思量。」 「那殿下那日为何救了上京的奴隶，又给了他们自由？」 姜青鸾那日确实是想到了常岚的话，奴隶是人，是人方可用。 「那日是那日，况且百里郡还是孤说了算。」姜青鸾道，事实也是如此。 「那就先还百里郡的奴隶以自由。」常岚坐正身子看着姜青鸾。 「……」姜青鸾只觉头疼，当媳妇成为同僚竟是这样的感觉。 见常岚认真了起来，姜青鸾也坐正了身子，她知道常岚眼光非常，可就自己而言，并不觉得奴隶这一事需放到议程之上。她问道：「岚儿，可告诉我你是如何想的？要这奴隶究竟有何用？」 「殿下，我百里郡人口不过十万。」常岚平静的回答道：「土地面积却有千里，空有土地，不见人口，百里郡何以兴盛？」 「难道以奴隶充当国民？」姜青鸾问道。 「公主正是此意。」朱婉儿回答道，同时不忘阐述自己的观点：「奴隶不脱奴籍，一样是生劳作、生产，公主何必与天下人为敌人。」 姜青鸾也是如此认为，可在常岚面前，硬是不敢忤逆一下，便闭上嘴一字不谈，可自己不主动，总拦不住人家要求她主动。 「殿下以为呢？」 「嗯……」姜青鸾愣住了，明明昨天床榻之上还各种求饶，此时倒是咄咄逼人。 「看来殿下与婉儿看法一致。」常岚说道，目光中竟有几分失望之色。 「奴隶已经存在千年之久，哪个公卿世家、甚至普通国民手下没有奴隶，为奴者便是他人之物，这也警醒世人，莫要犯法，莫要欠钱，行善事，尊法度。」姜青鸾道，最早的奴隶便是俘虏，之后有些犯人也会从国民被贬为奴隶，或卖或赏赐出去。 常岚却望向阿离，说道：「阿离随我十年之久，她跟随我时才十二岁，又有何罪之有？」 常岚接着道：「阿离为我，可谓尽心尽力，若是能为自己，肯定尽心百倍。」 阿离在一旁也不敢说话，只是默默低下头。 「殿下，你为王时，每年供奉我大辛，供粮数可有掺假？」 「……」姜青鸾又清了清嗓子，老实回答道：「自然是有的。」 「或你向自己属地领主徵税，可希望他们掺假？」 「不希望。」姜青鸾倒是坦诚，其实供粮并不是由她管理，但虚报年收的事情她也知道，只道天下诸侯皆是如此，也习以为常。 「换做奴隶自己当家做主也是如此，为主子做事反正横竖没工钱，生下来的子女也是为奴，人生无望，又何需努力？」常岚说道：「就算我百里郡有一千奴隶，可能比不过五百国民的产出高。」 常岚所言并非胡话，姜青鸾也知道确实如此，同样打仗，用奴隶与和国民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国民获取了敌军人头，可以获得爵位和奖励，而奴隶最多就是赏两口吃的。 但常岚所想在姜青鸾看来还是过于天真。 「这事体大，开春之后再议可行？」姜青鸾说道，她看着常岚，眼神里还是写着乞求，这样的话题今日一定论不出个结果，只希望常岚不要再执意而行。 「行。」 听着常岚妥协，姜青鸾才缓缓的舒了一口气，朱婉儿见形势缓和了些，姜青鸾又到了，也愿打扰二人，便找了个理由退了下去。 「公主，传午膳么？」阿离懂事的走向前，小声问道。 「晚些吧。」 答应不提此事，常岚果然没再提，她并非不知道自己想法过于超前，姜青鸾何人？毕竟是姜氏嫡系，八百年的公卿世家，就算被废除在外，若有天回到栖鹏城，需要的还是贵族们的支持，固然不敢动贵族们盘中的肉食。可若是往百年后看，奴隶的存在并不能为这个天下做出什么贡献，只会让公卿们更加懒惰。 朱婉儿已退，常岚也改了口：「青鸾，今日怎又未戴手套？」 姜青鸾这才反应过来，依然是不敢与常岚直说，那手套确实不怎么合手。 「本是去军营的，怕弄脏了。」 「藉口。」常岚一把抓起青鸾的手，在手指上狠狠的咬上了一口：「下次再忘记，就切了吧。」 「你捨得？」 「自然捨得，下次就殿下来做那一人之下吧。」 只有说情话之时，常岚却像是另一人，可无论是一本正经心怀天下的长公主，还是只会在自己跟前撒娇可爱的常岚，都让姜青岚喜欢不已。 「对了岚儿。」姜青鸾倒是想到一事。 「嗯？」 「巴扎的母亲，也是我的乳母已经到百里郡了。」 常岚也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若是寻常人，谁会让姜青鸾这么正式的提及。 「是位重要人物吗？」 姜青鸾说道：「若说地位，也算重要，符西的情报一直由她送来，也管理着那边的细作，另外……另外也是我的长辈。」 第142页 大辛的规矩与符国又略不同，乳母便是乳母，只是份职务，说长辈那是说不上的。 「已到郡府了吗？」 「还在浮阴县。」姜青鸾道。 「那她到时，好好设宴款待便是了。」 姜青鸾点点头，常岚办事她放百个心，不过此时倒也有担心，国与国不同，各国规矩也是不同，她与常岚一块治理百里郡，双方手下虽各自为政，但相敬如宾，这位牡丹嬷嬷却是出名的强势，也不知她来之后又是什么风景。 作者有话要说：80章、81章的补充 讲故事的木木 第83章 书房的窗户未关，寒风悄然而入，将窗户的缝隙吹大了些，又翻开了案上的书。书的主人伸手将那翻动的书页按住，封面写着《太平郡志》。书的主人将书放回了书柜，又走到窗边将窗户合上，这才又回到了自己的席上。 「百里郡还是简陋了些。」常岚说道：「你这窗户是得再裱一下了。」 「多谢阿姐关心。」常敏回答道，他自己左右看看这房子，房间确实空了些，为了风雅挂了两副画，一副竹一副仙人登天图，其实他倒没什么感觉，又道：「以百里郡沖天之势，想来这也只是暂时的。」 对于百里郡的情况，常敏不比常岚知道的少，毕竟是常岚的耳目。 「近来民间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吗？」常岚问道，她每日困于卷宗之间，有些话听不到，有些事见不到，还需常敏帮助。 「天气凉了，出门的人少了，也无其它国家来的商贾，倒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常敏却又补道：「不过符王那边，却是来了客人，前些日子我符军里的兄弟说，不是个厉害傢伙。」 对于常敏将爪牙安插在符军之中，常岚并不意外，如果有一天说自己身边的侍女也是常敏买通的，她也会相信。 「嗯？何人？」 「一个比我还厉害的细作。」常敏道：「还是个老太婆。」 常岚想起前日姜青鸾所提，是有一位唤名牡丹的嬷嬷，却是没想到这么一个人，竟然让常敏也如此重视。 「说说呢，如何厉害。」 「这大雪封山，她居然是翻过浮山而来的。」常敏道：「如果说她亲自过来，那应该还带来了大量的符国机要，对了，符王可有给你提过。」 机要之事，姜青鸾确实没有提过，但这也不怪对方，那位嬷嬷还在浮阴县，未到郡府觐见。 「既然她能带回符国机要，我们的细作呢？」常岚问道：「本宫有些日子没收到你的报告了。」 对于长姐的质问，常敏忙起身坐直，他非常明白自己的处境，与常岚绝非单纯姐弟之情，另还有主僕之实。 「近来入冬，敏重心在畜牧之上，报告迟了，还请长姐体谅。」 常岚轻松一笑，化解了眼前这严肃的场景，常敏近来做掌畜令确实颇有建树，连姜青鸾也赞不绝口。 「那符国现在情况如何你可知道？」常岚问道，如果那位牡丹嬷嬷是位重要角色，她知道的一定不能比对方少。 「只收回一些大体的情况……」 常敏将手中为数不多的情报一一向常岚汇报，符国今年也是遭遇极寒，众所周知，符国分为两地，一地为部族归化之民，另一地则是由姜氏先祖从中原带去的国民，符国所有公卿皆是中原血统。而遭遇极寒之后，贵族们自然想着先保公卿国民，于是放置了大量的部族人不管，现在两地之间已形成水火之势了。不少部民在符国城池内打草谷，走得远的直接去了庸国等地。 当然这些倒是常岚所知道的，这也是现在不断的符人投奔百里郡的原因。 「既然符地动乱，已经波及中原，姜城现在又是如何应对的呢？」常岚道。 「姜城把重兵西调，许是想着浮山被大雪所封，定然不会轻易打过去，所以只派了羊里子坐守浮阳郡。」 「百里子？」常岚恍惚在符军的那批俘虏里听到过这个名字。 「现任符王的胞弟。」常敏说道，此人他确实调查过：「有些本领，但不及他兄长听话，所以没被重用。」 「还有吗？」 常敏羞愧低头，确实所获信息只有这些，答道：「那得等开春了，现在连鹰都飞不过来，更别说信鸽和人了。」 「那天平呢？」常岚知道，常桓虽是消气了，但朝中百官依然盯着自己的，霍显忙于上京之事，也只是偶尔传一些信过来，但总是不够的。 「天平近来无事，哦，大司寇孔幽倒是病重了，不知道熬得过这冬天不。」 「孔先生还是符王的老师。」说起孔幽，常岚自然想起了孔毅达那个噁心货，又道：「符王前日应该是来了你这，她可知此事。」 前日常岚让姜青鸾来此关心畜牧之事，倒不知二人提过没，以姜青鸾重情义的性子，或许会回天平看看。 「还未说。」常敏也是有此担心，凡事未过常岚，他不自做主张。 「那我去说吧。」近来百里郡内事务也算得上闲暇，她也准备抽出些时间回天平城看看，以姜青鸾的性格，怕还是会去见见孔幽的。 随后，常敏又道了些上京及下京的事，无非就是两国势如水火，虽没有正式宣战，但已多次摩擦，以这样剑拔弩张之势，过完冬日两国修生养息之后，一定少不了一战。那时就看大辛如何牵连了。 第143页 姐弟二人也只是短聚，常岚简单收拾过后又回了郡府，今日姜青鸾军中有要事，回来的稍晚了些，但已比秋日轻松许多，二人多了些时间去谈一些闲情逸緻之事，只是常岚提及孔幽病重后，姜青鸾有些难过，毕竟是自己授业恩师，孔幽身体尚好时对自己也是多有照拂。 果然，姜青鸾也提出回天平城一趟之事，过了冬至就是小寒，也就定在小寒前回去。 难过的事情不宜多说，常岚倒是想起了与姜青鸾在天平的日子，二人每夜促膝而谈，常岚时而抚琴，姜青鸾则是弹起了五弦，这样的日子已经很久没有过了，睁眼看到的就是世间数不尽的琐事，明明恋人坐在身边，更多的却是唇枪舌剑。 常岚不由的嘆了声气，这可不是她想像中的日子。 「怎么了？」姜青鸾问道。 「没什么。」常岚急忙摆摆头：「有些日子没听青鸾弹过五弦了。」 五弦轻快，倒是适合最近二人的节奏。 「那便为岚儿弹上一曲。」 姜青鸾传人找了一把五弦，那是原先常宏收藏的一把琴，做工倒是不错，就是像没人演奏过，姜青鸾调整了琴弦，确定每个音都精准之后，手指扫过五弦，果然音如流水。 「岚儿想听什么曲子？」 常岚只觉自己醉酒那日，姜青鸾弹的《凤求凰》，终还是求得了自己，倒对这曲子印象颇深。 「《凤求凰》。」 手动音出，此曲调子轻快，节奏活泼，不懂音律之人听到都会不自觉打起拍子。常岚这次没有正襟危坐，她扶着身后的凭机，看着眉目间也同样张扬的恋人，突然觉得，若真为姜青鸾压回了符国，就真只做王后吧，静静守着恋人，真得很好。 -- 浮阴郡先锋营 稚嫩的雏鹰总会被雄鹰赶出鹰巢，顽劣的儿子需得马鞭抽打才能纵横草原。 巴扎跪在马厩外面，寒风之中连件衣服都没穿，雪风吹得他瑟瑟发抖，尽管如此都还有人往他身上倒着凉水。 「牡丹嬷嬷，不必如此。」黑光看着可怜的少年，劝阻道。 「插手母亲管教孩子，是你们黑石部的规矩吗？」牡丹嬷嬷白眼道。 草原上可都不会插手人家的家事，但巴扎已被冻得不行，黑光也不忍心看。 「你知道错了吗？」牡丹问道。 「知道。」巴扎咬着牙回答，不让自己的牙齿在口腔里发抖。 「那为何轻敌？」牡丹问道，看样子还是在责怪上次被夜璐耍了那件事。 「儿子是想练兵。」 又是一盆冷水淋了上去：「你自己都是个兵，练什么兵。」 巴扎不语，他明明是符王封的将军。 「嬷嬷，差不多了。」黑光还是劝道：「自己的儿子，再冻就死了。」 「起来吧。」牡丹这才松了口，这样的惩罚确实也够了。 巴扎起身，黑明忙递上布让他擦干净身子，又送上裘皮袄子，忙把人往帐篷里拖，而牡丹也不是个真正心狠的，帐篷里的碳烧了一些时候了，将整个帐篷烧得暖烘烘的，也备好了烈酒。 巴扎喝过烈酒，又裹了裹衣服，自觉的坐在了火堆边上，时不时的吸一下鼻子，也是冻得不行。 「嬷嬷什么时候觐见符王殿下。」黑光问道，牡丹来了三天了，除了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这么收拾了一顿，也没见要去郡府的意思。 「这不是大雪封着山吗？」牡丹说道，这话别人说可信，她说可毫无可信之言，毕竟她是从浮山那边跨着雪过来的。 「那就让殿下过来一趟嘛。」黑光大概猜到她的意思了。 「殿下政务繁忙，我休息够了自会去找她。」牡丹说道，那脸上可看不到任务的表情。 「那……」黑光想了想，牡丹身上当是有不少情报，总不能一直藏在手上不送过去吧，他又道：「那让巴扎先把情报送回去？」 牡丹也不回答，她看着眼前烧得吡吡的炭火，倒是想倒了些什么，她抬向黑光问道：「那辛国的公主漂亮吗？」 「漂亮。」回答的竟然是巴扎，常岚确实漂亮，那美不似塞外的姑娘，对部族人来讲，那样的婉约当是另一种风景。 「问你了吗？！」 黑光又解释道：「漂亮是漂亮，做事也能干，为百里郡作了不少事，深得大家的喜欢。」 「那百里郡的人是喜欢殿下多一些，还是这位公主多一些呢？」 作者有话要说：自荐一下，已经完结小说：《驸马是个贼》 第84章 有兔指挥着手下清洗着牛车，他已被除了奴籍，又成了百夫长，不过并未作威作福，对于手下的工作，倒是细緻守着，尽量的多教一些东西给别人。 「车轴处再上些油。」有兔一边检查，一边说道：「油也容易冻上，但多加一些总没错。」 「得令。」 有兔手下的汉子照着方法弄着，倒是挺服这个百夫长的。 总共三辆牛车，都被依次整理出来，有兔又检查了牛车的每一个部件，确认都没有问题后才将手下的人放走。那可是符王殿下与长公主回天平时所需的车子，断然不能出任何的问题。 查完车辆后，有兔便入了常府，接着还有些东西要清点。想着能与姜青鸾一块回天平，有兔心里也美滋滋的，毕竟自己离开时还是个奴隶，此时也算是衣锦还乡了吧？可这样的喜悦在有兔心里还没有超过一秒钟，那心又沉了下来，还乡还需有人看，可自从出了奔牛的案子后，他所认识的奴隶朋友们都被处死了。 第144页 想想还是百里郡好，跟着符王不仅自己回復了自由身，连其实奴隶们也得到了自由。 「有兔。」 有兔应声回头，果然心想之人正在自己跟前，有兔拍拍左胸行了一礼：「殿下。」 「东西准备好了吗？」姜青鸾问道，毕竟明日就得回天平城了，原以为和常岚离开天平寻得是逍遥自在，要何处又真有自在呢？ 有兔点点头：「殿下的东西清理好了，就等阿离姐姐那边准备公主的东西了。」 「岚儿的东西许是要多些。」姜青鸾说着，似乎提到岚儿二字都不由含笑。 「殿下不用担心，我自会与阿离姐姐梳理。」 有兔在这些细緻活上还是很让姜青鸾放心的，于是也不再多问什么，直径走出常府，常府门外已准备好她的马匹，姜青鸾心中还有一事未解决，倒是想在离开之前要个准话，也就带了两精兵便往郡府的军营去了。 郡府的军营如今是巴勒做主，巴扎被降为了副将，跟在巴勒身后也能学习一点实战的东西，今日姜青鸾就是冲着巴扎去的。 进了营门，直入主帐，眼前画面倒是让姜青鸾更是放心了，巴勒正拿着浮山的地图与巴扎谈事，二人神色严肃，战闲时节也能如此，倒不愧为优秀的军人。 见姜青鸾入，巴勒放下手中的事，简单行了一礼，巴扎也是一样。 也不急着入坐，姜青鸾看着巴扎直接问道：「你母亲何时见孤？」 巴扎也没想到君上会这么直接，一下不知如何回答，有些结巴道：「我……我不知道。」 「她可是在等孤找她。」姜青鸾问道。 「也……也不知道。」 「那你知道个屁！」巴勒骂道：「你娘那个老娘们儿也是草原上的英雄了，怎么做事磨蹭成这样。」 「休要无礼。」姜青鸾说道，牡丹是她娘的侍女，也是来自太阳草原的贵族家庭，自小骑射不输男子，说是侍女也是战士。 「不过，确实猜不出你娘的安排。」姜青鸾诚实说道：「我明日回天平城了，得十日后才归，怕这几天也见不到牡丹嬷嬷了。」 「嗯。」巴扎点点头：「我阿妈她……若是冒犯了君上，还请君上别挂心。」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姜青鸾还真没挂在心上，现在塔塔部的情况她也知道，如果牡丹真有要事，祸及家人，也会急着与自己商议，而且那样一个身经百战的人肯定也会有自己的安排。 该说得姜青鸾已说完了，便走到了地图前，向巴勒问道：「方才你们在说什么呢？」 巴勒指着地图道：「今年极寒，大雪封山，春天也要比往年来得晚些，想着融雪也得等到明年五月了。」 姜青鸾点点头，这些事情她都知道，不仅仅她知道，符山周边的国家也都清楚。 巴勒接着说道：「如果能在五月前，先攻入符国，我们便有胜算。」 「那你找到方法了吗？」 巴勒出了口粗气：「还在想。」 「那巴扎呢？」 巴扎愣了愣，突然脸红了起来，这少年平时自带几分英雄气，可现在却是一副羞愧的样子。 「嗯？」姜青鸾发现了蹊跷，问道：「难道是有想法了？」 「回君上，没有。」 巴扎自是信得过的，他此时不说，怕别有隐情，毕竟牡丹嬷嬷来了，现在又不见自己，想来这母子之间有些共同的秘密也是正常。 「既然没有，就慢慢想吧。」姜青鸾挥挥手：「我回郡府了，这几日军营之事，就交给你了。」 巴勒说了声得令，目送姜青鸾离去，跟着又开始了一日的公务。 在军营的不远处，郡府里的事务也在交接，常岚将手中的公务分为了三大版块，又将这三块内容交给了不同的三人管理，农牧交给了常敏，税收自然是婉儿做主，可最让人吃惊的却是将司寇一职下放给了阿离。 前者接了令便速速召集属官议事，唯独阿离一脸茫然，司寇乃郡县大事，那代表的是一桿称，称的是民心。 「公主不让奴跟着回去？」阿离的眉毛耷拉着，肩上的担子不轻，但却更担心常岚不让她在身边。 常岚点点头，相比阿离的忐忑与紧张，她一点也不担心。 「可我除了家务什么也不会。」阿离说道。 「自有婉儿帮你。」常岚这次也不唤阿离倒茶了，自己温上了热水，说道：「你也不是奴隶了，既是国民之身，又有我任命，有什么事做不得？」 「可……」 见阿离一脸茫然模样，常岚又道：「也并非一直担任此职，只代我十天罢了。」 「嗯。」阿离有些为难，但还是点点头。 「阿离，」常岚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并非天生的奴隶，有兔也不是，这世间没有谁天生就比谁低一等，女人也不比男人差，你跟我十二年，可是明白。」 这些阿离自是明白的，常伴常岚身边，对于她的一举一动耳濡目染，但明白是明白，常岚有勇气与天斗，可自己却不行。 「公主天子之女，我……」 「那你便是天子之女亲命之人。」常岚说道：「你看聂明聂叔叔，他一宦臣都能位列大夫，你又有何不可？」 常岚也是有心帮助阿离，阿离是个难得的好姑娘，会认字，也跟自己做过学，看世间女子，谁不是自小锁在深闺，不是女红便是女德，别说开智与男人一争天下，就是连家门都不愿出。 第145页 「总之，本宫不在的时候，你有不懂多问婉儿与敏儿。」常岚说着起身，阿离跟着便要去扶，却被常岚挡开：「想来你的公务也不少，便不送了，回了天平你还怕没人伺候？」 「公主府上自是有人的。」阿离小声答道。「有的人可能被代替，有的人却不行。」常岚拍拍阿离的肩：「希望你成为我身边不能被替代的那一个。」 -- 东宫 颜起端坐着，这位世家公子仪态优雅，眉目清秀，是天平城出了名的美男子，无论男女都会忍不住多看上一眼，当然这样的绝美少年也不会落入俗人之手，他每日进出最多的自然是东宫的房中，作为东宫的第一幕僚，当然有出入自由的权利，不过究竟与常岱在房中做何，外人却不得而知了。 「给我阿妹的东西选好了吗？」常岱放下公文，向颜起问道。 「选好了。」颜起将刚才写得东西递给了常岱：「太子请过目。」 扫过那一排娟秀的字，常岱也不由的弯起嘴角，颜起所选样样打在自己心中。 「不知太子是否满意。」 「嗯。」常岱道：「无可挑剔。」 看着常岱跟前小山一样的公文，颜起又道：「今日可有什么有趣的奏摺。」 常岱也是笑了起来，接着又面色沉重：「给我选妃，算有趣么？」 颜起脸色稍稍变了一下，但男婚女嫁本是常事，常岱又是太子，伺候寝睡的女子不少，但这正主却是一定要的。 「大臣们可有建议？」 「多推荐的公卿之女。」常岱说道：「无非也就是那几个家族的女儿。」 「殿下可有心仪之人？」颜起问道。 「若说女子，暂时未有入眼的。」常岱又打量了下颜起：「你家阿妹几岁了？」 虽与常岱关系非同一般，但右颜家出了一位皇后那家族也算得上显赫了，颜起答道：「我小妹也快二八了，明年可行礼。」 「那让你父亲推荐一下吧。」常岱说道，便又将话题止住，三百年前有辛铎帝，也是身有男宠，后娶了男宠之妹为后，倒是享尽了欢愉。 「对了，这次回来可提公主婚事？」颜起问道，常岚嫁人在此之前一直是常岱所愿，设想这天下还有什么比得过用公主联姻更有价值。 「不提了。」常岱回答道：「二弟去了百里郡，说我阿妹颇有建树，既然她想证明自己便让她试试，试出了名堂自然是好，试不出名堂她自己也就知道嫁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回娘家了，还是要好好收拾一下 姜青鸾：我就默默当个跟班就行了 第85章 天平城的冬日反而让人觉得没那么寒冷，无论走到哪里都能见到贵人们穿着上等毛皮制的大裘或袄子，出入多是车马，而马车内一定放着碳盆，贵人们下车后，机敏的奴隶们总会快速的递上汤子。 寒冬，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讲，只是购置新衣的一个理由。 一辆马车缓缓的从朱雀南街走过，马车的主人是一位贵人，但天平城的贵人太多，究竟是哪位已经并不重要了，他看着街中间的一处府邸，那府邸已经常关门有三个月了，如今大门打开，门上挂关鲜红得灯笼，门外也站起了身着红甲的武士。贵人恍然大悟，这不是长公主府吗？ 马车又徐徐的从长公主府门前走过，这样的马车在天平城随处可见，长史只用力的看着远方，他要等的马车还没有到。 突然，在他看的方向传来国马蹄与士兵传令的声音，街道两边的行人自觉的让出了一条路，敢在这条路上骑马的，除了赤甲卫再没别人了，马车也跟着停了下来，让骑兵先行。 骑兵来到长公主府前，勒住了缰绳，士兵下马，将一封信交给了长史，长史谢过便让人领士兵进屋休息了。 一旁跟随着长史的管事问道：「大人，这信里写什么了？可是公主发来的？」 长史看过信中的内容，朝着身后的人挥挥手道：「留几个机灵的在门口守着，其它人先进屋吧。」 「公主不回来了？」那管事的问道。 「公主先去面圣，吃了宵食才归。」 于是门外一群守候着的人又各自回到了位置上，最好后那长史又左右四顾了一下，便拉上了长公主府的大门。 在长公主府收到赤甲卫的消息前，承天殿也收到了公主觐见的消息，此时天子正忙于政务，聂明先出门迎接了常岚，聂明也算得上是常岚得长辈，往日几乎是每天见的，看着常岚小小一个到成为独挡一面的女子。 「公主。」聂明抬抬手，行了一礼。 「聂叔叔。」常岚也是一脸笑意。 聂明又对姜青鸾道：「符王殿下。」 「聂大人。」 各自道完礼，聂明安排二人入席坐下，僕从们立即送上热茶。 「父皇在忙？」常岚问道。 「下京有使来见，原本各国来使太子面见就行了，但上京、下京两地势如水火，就陛下亲自面见了。」 常岚点头，上京与下京的情报她多少有点，现在两国尚未真正动武，似乎还在看辛国的态度。 「公主的百里郡如何了？」聂明问道，又突然对姜青鸾说道：「自然也是殿下的百里郡。」 常岚与姜青鸾对视一笑，回过头，常岚道：「还是要多谢父皇照拂，明年收成当还不错。」 第146页 天平城虽从来没有管理过百里郡之事，但宗室的地多少也了解，没几个收成好了的，常岚性子谨慎，从不夸海口，如今这么说，想来也是有十足的把握。 「那先为公主道喜了。」聂明道。 「给我女儿道什么喜呀！」 随着门口传来宫人们的万岁声，也知谁来了。于是常岚与姜青鸾起身，诸人对常桓一阵跪拜，常桓又令从人回席，此间目光一直不离女儿，这位陛下真不是一个爱面子的人，那些气早随着送去百里郡的东西烟消云散了。 「何喜之有啊？」常桓问道。 「明年的收成之喜。」常岚答道。 「明年之事了。」常桓又问道：「此时钱可够用，你二哥回来说你那屋子，叫什么…叫什么常府？这次回去带些匠人，把房子修整修整，取个雅致的名字，钱的话由朕的银库出。」 常岚不傻，家事上的关照自然不拒绝，便谢了恩。 「倒是有一事，我得问问符王。」常桓看向姜青鸾，姜青鸾入了宫后一直跟在常岚身后，也不多言，倒是乖巧若一只小狗，这也让常桓更加确信常岚是主，姜青鸾是从，现在所有的计划都由常岚而起。 姜青鸾走上殿间，行礼道：「臣在。」 「符国与你的关系，日后准备如何打算的？」 常桓一来就问得如此尖锐，不过姜青鸾并不意外，那符国校尉被送到了天平，审出了什么也只有眼前这位陛下知道。 「正在谋划。」 「谋划方向。」常桓倒是紧追不捨。 青鸾抬头，现在的目的是修身养息，开春之后与符国一战是跑不掉的，但是以一城之力以战一国，任谁都知道是蜉蝣撼树。 「拿下浮阳郡，坐守百里郡。」姜青鸾确实也是这么谋划的，只是大雪未融，一切计划都不能进行。 常桓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不过他也清楚符国不敢轻易出兵百里郡，他坐直了身子又道：「若是拿不下浮阳郡呢？」 「定能拿下。」姜青鸾苦笑了下，回答道：「陛下是知道的，臣并无退路了。」 「嗯。」常桓点头道：「符王尚有自知之明，若是败了，我便也保不了你。」 「父皇放心。」常岚上前，不想姜青鸾一直被质问，她答道：「符王之材定可以为大辛开拓疆土。」 常桓道：「意思是拿下的符地会献于朕？」 「自然，」常岚挑眉道：「五十座城池。」 常桓眉头一锁，他清楚得记得给姜青鸾开的条件，常岚许她没问题，聘礼不能少，聘礼正好就是五十座城池。 「阿大。」常岚立即改了口，她放肆的走到常桓身边坐着，拉着父亲的衣袖说道：「女儿定不负父亲厚望，符国西方霸主，也终会认我大辛为父。」 在真正拿下符地之前，常岚还不希望常桓将她与青鸾分开，小小的撒娇，又让常桓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计划，本质上她扶持姜青鸾确实是个策略，谁又能想到策略败给了感情。 姜青鸾配合说道：「一切以陛下、长公主马首是瞻。」 常桓戳着女儿的头，宠溺归宠溺，他又正声说道：「若没拿下，姜青鸾以死谢罪，若是真动武了，你也必须回天平。」 如果是往日，常岚定就同意了，让姜青鸾以命来抵，她如何愿意，有些犹豫不知如何回答，却听堂下一声，只见青鸾说道：「尊天子命，若明年拿不下浮阳郡，我以命谢罪。」 常桓自然也想要更多的土地和供奉，若真能借姜青鸾之势拿下符国，之后也不怕南下成国的威胁了，若拿不下，姜青鸾以命相抵，符国也无话可说，对自己来讲绝对稳赚不赔之事。 常岚心中却微微触动，看向姜青鸾，对方却回以一个肯定的眼神，但刚才对常桓的承诺总是让她有些不安。 既然常桓想要更多，又不准备正式与姜青鸾结盟，常岚不能不为姜青鸾想，便立即又道：「那父皇，一会我便带殿下去司寇处看看，毕竟那校尉还未审过呢。」常桓总觉得自己女儿说着为了自己，但是胳膊肘却有一种往外拐的感觉。不过还是允诺了常岚的要求，只是把审校尉一事放在了明天，又让聂明传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在宫中设宴，宴会直到酉时才结束。 要今日的宴结束了，明日的还得继续，常岱提出次日东宫设宴，再闹一天，常岚没有拒绝，兄妹三人又说了些家常便各自散去。 回公主府的路上，常岚的脸色并不好看，姜青鸾喝了些酒，出门后受了寒觉得有些头疼便躺在常岚的膝上小睡。常岚摸着青鸾的脸，酒后那脸红红的，暖暖的，在百里郡风吹日晒了这么久，虽然有些干燥，可挡不住还是吸引着自己。 「为什么要答应呢？还答应的那么随意。」常岚低问道，知道睡着的人不会回答。 玩着姜青鸾的小耳朵，肉嘟嘟的质感，那睫毛又弯又长，唇也是软软的，总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可就是这么一个迷人的傢伙，背上的承担的东西比自己还重上万万倍，常岚也想让自己强大起来，方能更好的保护姜青鸾的未。 车行了少时，便到了公主府，车直接从侧门入府，常岚都没有下车就到了寝院门口，长史将常岚迎下，主僕二人寒暄了几句，时间已不早，长史安排了几个得力的在院中伺候，自己也退下了。原本姜青鸾是住隔壁屋的，可在百里郡时二人已然同寝，姜青鸾又醉了酒，理所当然的今晚也在她卧房住下了。 第147页 「岚儿，头晕。」姜青鸾扶着额，酒意还是没醒。 「干嘛喝那么厉害。」常岚让下人打了盆热水，用热帕子在她头上敷着。 「你那两个兄长铁了心把我弄醉，我哪还敢推迟。」姜青鸾说道。 常岚才隐隐想起自己被常桓拉着说了不少话，确实常白与常岱一直找着理由给姜青鸾敬酒，符人本也是爱酒之人，所谓礼尚往来不过如此，在宴会散时，自己的两个哥哥也是一脸醉意。 「明日去东宫，可别再这样了。」常岚道。 「嗯。」姜青鸾答应道，就着脸上的热帕巾洗了脸，她无力的甩着四肢去将常岚抱住：「岚儿，困了……抱我睡会儿吧。」 常岚轻笑，还是推开姜青鸾：「洗干净了才能上榻。」 第86章 天平城比百里郡繁华，但公主府却比常府安静，常府居于百里县之中，作为百里郡最大的县，自然喧嚣异常，常府不大，站在府内便能听墙外车马人流之声。公主府五进五出带左右耳院，在常岚院内都不知道前院有人声。 如此安静，这一觉似乎睡得有点久了。 常岚睁开眼，自己正枕着姜青鸾的胳膊，而青鸾的另一个胳膊露在被子外，正搭在自己腰上，喝了酒感觉还没有完全清醒，常岚转过身，看着青鸾，明明是个姑娘，却非得活地那么辛苦，若不想喝，不喝便可。 主动靠了过去，用额头触碰着恋人的额头，虽然有些不忍，但常岚仍是温柔说道：「殿下，起床了。」 「嗯。」姜青鸾发出一声捨不得的声音，往常岚的怀里而去。 「殿下，不许赖床。」 姜青鸾才逐渐从睡梦中醒来，也没有清听常岚在说什么，抬头又是吻了上去。 「青鸾……」常岚揪着姜青鸾的脸：「都要卯时了。」 姜青鸾知道常岚自律极强，知道再是挣扎也无用，揉揉眼睛从榻上坐了起来，身上的里衣半开着，倒是诱人得很，常岚赶紧将她把衣衫拉住，嘀咕道：「晚上睡觉也不知道系好衣带。」 「昨晚可顾不了这些。」姜青鸾伸了个懒腰，觉得自己的有些手酸，倒是每次都如了常岚的愿，总得让常岚也辛苦一次。 昨夜姜青鸾虽是醉得头晕，但上榻之后却又来了精神，硬是折腾了几个回合，搞得今日常岚也没有睡好。 「阿离。」常岚唤了一声，方才想到阿离没有跟回来。 一位侍女还是敲门而入，那也是常岚身边贴身的人。常岚安排了梳洗与更衣，接着又传了早膳，确实在公主府的日子惬意许多，只需一个眼神便是应有尽有。 「殿下，凤翔宫多少人伺候？」常岚突然问道。 姜青鸾回想了一下，那地方在记忆里依然深刻，但现在说到这三个却还是陌生得很。 「贴身伺候的嬷嬷两个，侍女六个，内侍数十，近卫百人。」姜青鸾又无可奈何的说道：」其实最后发现，自己一个人也能养活自己。「 「在司寇府时，殿下一定很辛苦吧？」常岚问道，她也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多余，到了百里郡她都有些不适应，更别说姜青鸾一落千丈。「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也就这么过来了。」姜青鸾说得风清云淡：「我还学会了编草鞋，一开始还不敢让别人知道是我编的，可卖不出去呀，后来巴勒豁出去了，便说是符王编的鞋，生意倒好了起来，后来有了些钱，又学会了做伞……」 常岚按着姜青鸾的手，道：「定不让殿下再受这等苦难。」 「不会了。」姜青鸾道：「公主是我黑暗中的启明星。」 二人相视一笑，姜青鸾也好奇为什么常岚突然问这个。 「公主是觉得百里郡伺候的人少了吗？」 常岚却摇摇头，回答道：「我在想如何精简。」 「何故？」 常岚道：「还记得我曾提到奴隶一事吗？」 姜青鸾如何不记得，这事好在就是私下聊一下，若常岚敢放在朝堂上谈，早不知道被参了多少本了。 「记得。」 「殿下在符国，贴身伺候的有十八人，我父亲数倍于你。」常岚道：「但殿下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少些僕人可有问题？」 「也无妨。」姜青鸾回答道。 「那多出来的人便可以做其它更有产出的事。」常岚道。 想像总是好的，现实却会遇见诸多问题，姜青鸾想到寻问：「为奴为仆者，自小只会伺候人，若做其它怕也是不会。」 「不会便去学。」常岚说道：「殿下不也会编鞋么？」 姜青鸾知道常岚的志向，虽然不是特别的懂，但也会一直支持着她。 「嗯，所以岚儿究竟想做什么？」姜青鸾问道。 「我也不知道。」常岚回答道：「只是觉得，生而为人，当都有机会长空一搏，因为礼教，所以锢于男女有另，禁于嫡庶有序，更不说出生不同，我自小作学，才知苍穹之高，若人人都有机会接近天顶，那世间定是人材倍出。」 「好了，不说了。」常岚自己停止了这个话题：「这是一条漫漫长路，不比殿下归国容易。」 「嗯。」姜青鸾也应声不再说话了，心中却是想着，本就是要打碎符国现在腐朽的制度，若有可能便一切以常岚所想而做。 用了早膳，便是正事了。还有符国的校尉未审，姜青鸾也想知道更多的情报，没有不去的道理，但是让人尴尬的这原本关押与审讯当是大司马的事，但因为霍显已坐阵上京，审讯之事，最为熟练的还是司寇令。 第148页 司寇令的府衙在天平城靠西的位置，自从孔幽被请到大辛之后，司寇之事并无大的建树，但是细水长流，解决了不少冤案错案，百姓本是只信法帮权贵一说，现在却是信了天下真有公平一事，也算是一位颇得民心的司寇令了。 不过官爵父传子，能力却未来传递，现任司寇孔毅达查案判案也颇有能力，但难免又改变了原有的公平，心依然在权贵之上，随着孔幽在家养病，如今的司寇府已大不如前了。 常岚的龙纹旗已好久没有竖起在天平城中，一路畅通无阻到了司寇府前，现在任的大司寇孔幽早已等候多时，他与姜青鸾之间是早有恩怨的，可毕竟孔家在天平根基未稳，长公主的面子不能不卖。 常岚与姜青鸾下了车，孔毅达走上前去，向常岚问安之后便再无动作，似乎自动无视掉了身边的符王姜青鸾。 「孔大人免礼。」 姜青鸾却不想这么放过对方，倒是主动拱手略施一礼：「孔司寇。」 孔毅达依然傲慢，不只抬了抬手，也不曾应对方一句。 「审讯的整理的卷宗臣下已理好，公主尽可查阅。」孔毅达带着路往司寇府中走着，一边说道：「那校尉受了些皮肉之苦，估计已没了说话的力气，不过公主要审，也有办法。」 「那就麻烦司寇大人为我与符王空一间静室出来。」常岚道。 「是。」 司寇府不似其它衙门，都是往高处修的，司寇府仅一层之高，却是往下修着，司寇府下便是牢狱之地，若想从地牢上来并非易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孔毅达故意，竟是在地牢之中清了一处房间，虽然是清晨却不见阳光，只能靠着烛光办事。 常岚也知孔毅达与姜青鸾不和，便将孔毅达支走，留下了赤甲守在门外，便与姜青鸾先看审讯的卷宗。 审讯人的立场不同，自然审出来的内容也不会，姜青鸾看着卷宗，上面的问题倒让她有三分尴尬，孔毅达代表着辛国审讯，自然也是想要符国的消息，而所问之事确实过于敏感。 「不如公主看吧。」姜青鸾问道，方才打开卷宗，见第一个问题是问那校尉，如今姜赤鸢在符国名声如何？根据那日对战的形势，也能知道这校尉是心向新君之人，但招供中却说当今符君只受多符东几郡拥戴。 「无事。」常岚说道：「我看我父亲也是查了这卷宗昨日才与你说了那些话，想来心中还是有扶持你的意思。就算这卷宗所问之事，也有算计你的地方，父亲准了你过来，便不怕你看到，或许还是有意让你看看。」 姜青鸾也知隆光帝非常人，便放心看了下去，朝廷所谓之事皆是政事，军事之事少有涉猎，不过区区校尉所知也不多，能审出来的便是现在权力集中于姜城，新君如同傀儡，姜城收集全国之粮，保符国贵族们安渡寒冬，自然也得贵族们的拥护，更有甚者，为了避免符西部民们骚扰，他们直接烧掉了东西相邻处的所有草场，以至于符西的部民就算往冬也一无所有，相应的，骚扰便往东北而行，就有了庸国、下京之乱。 「牵一髮而动全身呀。」姜青鸾说道。 「对殿下来讲，符国的局势可是好事呀。」常岚道。 姜青鸾不语，是不是好事未尝知也，毕竟贵族们手握重兵，现在手中又集全国之粮，若想与之为敌，也非易事。 「再审审那校尉吧。」姜青鸾提议道。 「嗯。」 -- 姜青鸾说不上是什么善待俘虏之人，不过也是就事论事，曾经遇见拼死抵抗自己的军队，最终屠了他人城池之事是有的，若自愿受降，那还敌军自由之身的事也曾发生，不过杀人往往来得利落，若非大奸之人，也不用非常手段。 可如今看着那校尉，姜青鸾倒是有些佩服孔毅达的手腕，那校尉的脸都像被剜去了一半，手筋脚筋便不说了，大概都被挑断了，如此看来，这校尉能审出来的东西怕也不多。最终没让常岚进去，毕竟那画面不是哪个公卿小姐能适应的，她独自去审。 「你叫什么？」姜青鸾问道，之前的卷宗上是有写的，此人关姓名长河。 「关长河。」那人声音微弱，想抬头却也抬不起来，不过能听到对方是个女声，心里也大概知道是谁来了。 「知道我是谁吗？」 「逆贼，姜青鸾。」 姜青鸾不语，此人为自己所擒，如今这副下场，恨自己也是正常。 「问你些事，孤望你好好答。」姜青鸾用符西人的习惯说道：「如实答完了，我便给你个痛快，死后将你的尸骨埋回符地。」 作者有话要说：原计划150章上下结束，倒是写了一半了，余下应该2个月能完……前几天打魔兽打疯了，81章的那啥一直没有码，晚上开工，明天可以来找我了 另外，新文大纲已经梳理好了，《帝国上校的优等生情人》大家请收藏，会存够文再发，但希望可以无缝接挡此本 第87章 符人先祖多为中原人，曾为辛天子牧马，马匹精壮，随天子出征战无不胜，而后有西戎及北夷越浮山，骚扰中原，时辛天子下令，由符国先祖北川氏西迁为天子守国门，赐姓为姜，封穆公，姜穆公便带着族人及属民浩浩荡荡，用了一年时间翻过浮山，于是浮山脚下向阳处建立了符国，随着符国不断的往西交融、扩张，又在一水多的高地落了脚，取名为栖鹏，便是如今的王都。 第149页 符人虽与部民交融多年，但仍有大部分人公卿之后保留着中原的习俗，便是落叶归根，死后骸骨归于故土，依然是多数人的习惯。 无论是让关长河落叶归根，还是许他一个痛快，他总还是开口了，校尉点点头：「好。」 「只问三个问题，」姜青鸾道：「其一，谁负责军马。」 各国往往是由大司马统兵，但符国不同，虽然有六卿之职，但实际操作者仍是姜城。 「长翎伯姜燕。」 姜青鸾对此人印象颇深，当时把自己从符西一路追杀着往东跑的就是他了，若说用兵，倒是不如自己，不过为人魁梧，神勇异常，在军队中自然有也些分量。 「浮阳郡驻军多少？」姜鸾问道，浮阳郡是曾经的国都，也是符东最大的城池，周边小郡都以浮阳郡马首是瞻。 「四万，步兵三万，骑兵万人。」校尉答道。 姜青鸾手上兵力不到一万，对手四倍于自己，而且符国一直重视军事，士兵装备，饮食从来不差。 「存粮多少？」姜青鸾又道，既然对方四万士兵，那粮食多少直接决定他们这一仗要打多久，从符中往符东去，也是要些时间的，只有速战才能拿下城池。 「不知……」那校尉诚实说道，兵力多少方可从百夫、千夫的数量做一个大概的推导，但粮食却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 三个问题结束了，姜青鸾走到关长河跟前，她还是有些遗憾，毕竟眼前的人依然是她的子民。 「还差你一个问题，不问吗？」关长河抬头说道。 姜青鸾没想到对方还颇有些诚信，但她心中有千万的问题，但对方不一定知道答案，她抬手道：「那你随意说一个吧。」 「浮阳郡北，念东县，无守军。」 「城主是谁？」 关长河笑了笑，却不答，只道：「三个问题，完了，请殿下留个全尸。」 念东城的城主，想查也是容易。不过杀了关长河，却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这是大辛的俘虏，若真要动手处置，需经过孔毅达再上报天子，流程过于繁琐。但杀人同时也是件轻松的事，姜青鸾走到关长河跟前，左右确认无人后，拿出短刀反握，用刀柄对准关长河的心脏勐的一拳，以关长河半条命确是抗不住的。 心肌断裂，肺腑出血，没有斩首痛快，却也是个全尸。 「谢……谢，殿下成…全。」 姜青鸾收好短刀，以俘虏伤势过重为由，报了关长河的死讯，以司寇府的手段怎么也会弔着一条命，在长河死肯定令有蹊跷，孔毅达也是气急败坏，又奈何常岚在场，此时只通报了皇帝，现场便不再追究了。 出了司寇令府衙，常岚也不过问，姜青鸾自有处事之法，不过惹怒了孔毅达，还是有件麻烦事，姜青鸾回天平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见孔幽最后一面，这下怕是孔府的门也进不了了。 「青鸾，可需要我找个理由传孔大夫出来？」常岚道，若是请皇帝帮忙，问题也不大。 孔幽若真是病危，自然不可随意走动，如果真传了他出来，怕也会给皇帝落得什么不好的名声。 「罢了。」 「青鸾可是自有办法？」常岚问道，她知道姜青鸾不是轻易放弃之人。 「孔府我住了三年，熟。」 「所以……」 「今晚我翻进去看看。」 「……」 常岚以为，天下诸侯怕也只有姜青鸾可做出这等偷鸡摸狗之事了，翻墙入人家院子，真还是让人意外之事，若被孔家发现，且不说孔毅达一定不会饶恕姜青鸾，放在律法上也说不过去，对于姜青鸾翻墙的计划，常岚只得想尽一切办法保全和支持。 亥时孔府 赤甲卫也不知道收到何处的命令，在朱雀东街一带巡视的特别勤，两人一排，五人一列，四处巡视，可巡视倒也不见效果，只见一人影在房樑上跳跃，趁着夜色，没一会便进了孔府。 姜青鸾在天平五年，才到天平城时住得最高，随即去了冬宫，那是一处冷宫，虽然有些破败，但装潢尚可，面积也足够大，勉强算看得过去，随后冬宫遇刺，又被迁至了孔府，至此开始，生活一落千丈，仿佛再无出头之日。 不过在孔府生活最是长久，在自己的小院呆得多些，其它地方也是去过，姜青鸾凭着记忆直接来到了孔幽的院内，目光扫过主院，倒是心头一凉，明明还是家主，院内伺候的人却少得可怜，就两个老僕伺候在侧。 轻轻一跃落地，姜青鸾推开门，自然也惊动了老僕。 「姜青鸾，来拜会老师。」姜青鸾小声说道。 那两个老僕随了孔幽许久，也识得眼前人。 「殿下请入。」 果然是孔幽身边的近侍，孔幽天下大学士，连僕人也十分知礼。 姜青鸾还了一礼，脱鞋后小心走到了孔幽的榻旁，低头看着自己的老师，这位老者比她离开天平时看去更为沧桑，头髮已经全部银白，脸上的皱纹刀刻一样的深，看样子并非熟睡，因为病痛脸上还有些痛苦。 「今年极寒，大人的身体不如去年了。」老僕说道。 「我就看看。」姜青鸾小声回答道：「稍后便离开。」 许是孔幽睡得浅，他慢慢张开那双苍老的眼睛，看着姜青鸾，盯了好一阵才确认了眼前的是谁，他挥挥手让僕人抚他起身，不过姜青鸾却主动跪坐了下来。 第150页 「老师别动。」 「那殿下……」老人缓慢的张着嘴，吃力的说道：「恕老夫…无礼了。」 「老师是师长，行礼的自然是学生。」姜青鸾道。 「殿下怎么回来了？」孔幽眼神黯淡，似乎又明白了些什么：「看来老夫的日子是不长了。」 「先生是王师，自然长命百岁。」姜青鸾说道，她还记得十几年前孔幽的模样，那时这位长者还是喜欢板着脸，这世间也只有他敢拿鞭子抽自己了。 「哎……」孔幽自顾嘆息，道：「哪有那么多长命百岁……只求无愧于心，可名垂青史。」 「老师符国少傅，天子司寇。」姜青鸾道。 「也终有一死。」孔幽已病了许久，早已看穿了生死。 「……」姜青鸾沉默，实事也是如此。 「殿下。」孔幽用力撑着自己的身体，似乎很想坐起来。「老师。」姜青鸾忙上前，扶起孔幽，道：「学生此去百里郡，一年半载不得归，符西总是要收回的，正是因为如此才来看看老师，听听老师的教诲。」 孔幽用力抬起一手，指向不远处的书柜：「那里……」 「是要帮您拿什么吗？」姜青鸾问道。 「信。」 姜青鸾起身，朝着书柜走去，孔幽有些吃力的告诉她在哪个位置去寻那信，果然姜青鸾找到了一个锦囊，打开锦囊，里面有一张有些破旧的黑色绢布。 「来拿。」 姜青鸾将绢布送上，孔幽将绢布摊开，上面的字迹有些眼熟。 「这是……」 「这是先王留给老夫的信。」孔幽指着上在的内容写道：「里面提及，念东县县主，曾经受恩于你父王……你去寻他，他…他一定会帮你…」 念东城？姜青鸾记得今日那校尉也提到了这个城，说城中无守军。 「念东县的城主是谁？」姜青鸾记得那是一个极小的县城，至于县主是谁，她也不知道。 「魏新。」孔幽无奈的晃着脑袋：「难道殿下忘记了身边魏姓之人了？」 姜青鸾脸色一沉，魏姓在符国并非大姓，也不是什么血统渊远的贵族，但她身边确实有一个魏姓之人，正是现在浮阳君的侄女，现在那位符王的表妹，自己明媒正娶的，却又处心积虑加害于自己的王后。 「魏姬的父亲？」 孔幽闭上眼，又道：「魏新也曾是我弟子，是个明忠孝之理的人，魏姬毕竟是浮阳君养大的。」 姜青鸾不语，她与王后并无感情，只是姜城早安排好了浮阳君之子为世子，所以才娶了浮阳君的侄女，但最后将自己踢下深渊的，正是那位魏姬，她对她自然并无半分好感。 「殿下可以试试寻那魏新。」孔幽说道。 「嗯。」姜青鸾点头，只当是安慰孔幽。 「现在，老臣还能帮到殿下的，便只此一件事了。」孔幽说着，手里还是紧紧握着布绢。 「辛苦老师了。」姜青鸾听到门外的梆子已敲起了更，此时也见到了孔幽，确实病的厉害，但好生调理或许还是能熬过今年冬天的。 「老师，时间不早了，学生便不扰了。」姜青鸾向孔幽说道，起身向这位老师毕恭毕敬施了一礼。 「嗯。」孔幽吃力地点点头，用一种只存在他记忆里的方式缓缓说道：「愿长生天保佑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抛砖引玉了，总要有人出现让公主吃吃醋 第88章 常岚回天平城后，多是走访天平城中的亲信，无论是自己培养的那些士子，或是霍显一脉，每日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与之交流，确保她在天平城的势力依然稳固。 与百里郡有些不同，就算是入了冬，天平城也依然暗潮涌动，三公六卿拉帮结派，不同世族们明面团结，私下却相互内斗，在帝国的中心，这样的事情永远也不会少。 不过却有一事被常岚放在了心中，正是常岱的婚事，作为太子，二十有五，若还没有明媒正娶的妻子诞下嫡子，也就意味着国之根基还不够牢固，不过常岚却是有些幸灾乐祸，还真是自己走了，大家换了催婚的对象。 不过常岱究竟要娶谁，她也比较好奇，常岱情况与自己不同，父国为示公平，皇后或是世子妃绝对不能是别国人。 「你大嫂不应该是颜起吗？」姜青鸾调侃道，天平城众所周知，太子与颜起同寝同宿。 常岚白了青鸾一眼，道：「你自己都是妹夫，别说这种风凉话。」 姜青鸾也不忘调侃自己：「我比你大嫂好些，好歹我还有机会明媒正娶你，你大哥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龙阳之好，梳女之癖，在公卿中倒是交不罕见，只是众人身后的家族不允许每个人凭喜好行事。 「兄长也不小了。」常岚道：「子嗣的事情定是有压力的。」 「嗯。」姜青鸾倒没有子嗣压力，符国女君执政，而立下的世子常常比女君本身年长。 「希望在此压力下，兄长可以将心比心，他日能为我着想。」常岚期盼道，她并不担心那五十座城池为聘，怕的是有此聘礼也阻碍重重。 姜青鸾停下脚步，看向常岚，心中一甜，政务之上常岚寸步不让，可在她心里一直放着自己，念着这婚事，姜青鸾更不敢懈怠了。 「人非草木。」姜青鸾微微一笑：「当心怀希望。」 第151页 天平城的十天比想像的快，常岱的馈赠加上常桓的赏赐，三个牛车去，十个牛车归。加上前前后后的增加的赤甲卫，又是浩浩荡荡一队人马。 常岚的马车在车队中央，从天平城到百里郡本就要花两日的时间了，牛车的数量加了，更不能快行，于是能见到的是这一车人马缓慢的在驿道上行着。 姜青鸾盘着腿，靠在车上，长时间坐车她情愿去骑马，可总还是捨不得常岚的，目光一直落在恋人的身上，常岚的五官很是柔和，嘴角总是微微朝上，黑色的眸子充满了智慧，却丝毫不张扬，如墨一样浓厚而稳重，不似姜青鸾见过的其它女子，美丽、大方、漂亮，这样的字眼都无法诠释常岚，更或者仅仅只是浮于表面的词彙没办法将眼前的女子描述完整。 「殿下，盯了我一上午了。」常岚说道，多数时间她的目光去是对着窗外。 「百看不厌。」 「那我不看殿下，殿下可生气？？」常岚问道。 「不气。」姜青鸾从容笑道。 常岚并非眼中无她，只是人在心中，又在身边，既是安心了，又何须一直看。 「为何？」常岚好奇问道。 姜青鸾附于常岚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却常岚的脸又红到了耳根，一脸羞恼的叱责道：「殿下，怎么不知羞。」 姜青鸾笑而不语，原本就是如此，若真是与常岚这么一直四目相对，那早又是一场干柴烈火了。 「明日便回去了。」姜青鸾又道：「公主不愿在外面说，就回家里说。」 常岚有时拿这位符王殿下真是没有半分办法，才见面时谨慎的如惊弓之鸟，如今倒是主动的很。 「也不知道我们离开这十日，郡府如何了？」常岚故意没有过问郡府的事，便是想看那一群人在自己走后是否能撑起百里郡。 「没有飞马传信，自当无事。」姜青鸾说道：「军营有巴勒看着，郡府婉儿、阿离都是你的心腹。」 「可不传信，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岚儿就是放不下事。」青鸾说道：「还真不信你能好好当个王后，还是做丞相吧。」 常岚才不信姜青鸾的这话，伸手往对方额前一戳，笑道：「那本丞相未来为殿下日理万机，殿下夜里便独守空房吧。」 「不行。」姜青鸾回答道，已经将常岚的手按住：「孤可捨不得，还是做王后吧。」 驿道上马车内二人谈情说爱，在这条路的尽头却不知已有人当家做主了，郡府里一个妇人用一种审视的眼光打量着眼前的一切，不过看她的表情对这里似乎并不满意，妇人个子挺高，与中原的男子无异，虽然脸上已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可身材依然健壮，腰间还别着一把弯刀，她不苟颜笑，身边的人也都一脸肃穆。 朱婉儿在一旁却有些不耐烦，书房中还有许多事情未办完，眼下却迎来了牡丹嬷嬷，这位嬷嬷虽然还没有正式受到姜青鸾的封赏，但就凭藉着塔塔部人数最多这一项，便也有足够的话语权。 「殿下往日就呆在这里？？」牡丹嬷嬷自觉的坐上了上席。 朱婉儿点点头，其实姜青鸾来这里主要还是陪常岚，若说公务还是在军营里处理得比较多，但眼前这个嬷嬷的性子她也有所耳闻，自然不能卖了殿下。 「百里郡冬日极冷，郡府改造时在地下加了暖道。」阿离解释道。 牡丹嬷嬷看了她一眼，其实也是早注意到了这个中原的姑娘，却是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你是谁？」 「奴是长公主的侍女。」阿离答道，虽是没有奴籍，可习惯却未改。 「奴？」牡丹嬷嬷道：「也配站在这里说话？」 「阿离早脱了奴籍。」朱婉儿解释道，其实部族的情况与中原也极是相似，对待奴隶的态度可能更为差一些，真是与畜生们异。 牡丹又对朱婉儿道：「也是，不是殿下的奴隶我也不好管教。」 「嬷嬷，今日来此究竟是有什么事？」朱婉儿问道：「殿下和公主回了天平城，此地暂时由我管理，如果嬷嬷有什么赐教的，可以问我。」 牡丹嬷嬷也并没有把朱婉儿看在眼里，她说道：「难道没什么赐教的，就不能过来看看吗？」 「自然是能的。」朱婉儿不卑不亢，传闻里这位嬷嬷在塔塔总极有声望，做事雷厉风行，同时却又有些独断专行，如今对方来到这里，她倒有些担心这位嬷嬷的手会不会伸得太长。 「我在浮阴郡住了十几日，那里天寒，也洗澡也不方便，那就麻烦婉儿安排一下，我从今日起，就住在郡府了。」 郡府本也有下榻之地，但让牡丹嬷嬷住这里，怕之后与常岚多有不合，若赶走，也无处可去，常府自然不能去的，总不能让她住军营吧，那时骚扰的便是姜青鸾了。「看朱家小姐意思，是不想让老太婆住这里？」牡丹嬷嬷问道。 「哪敢。」朱婉儿回答道：「这里环境差了些，怕嬷嬷不习惯。」 牡丹甩了一个蔑视的眼神：「刚才那奴隶不是说了么，这地板下面加了暖道，而且我看这郡府可是比浮阴郡的先锋营好上许多，浮山的山洞，树下，哪个地方我没睡地，还担心这里差吗？」 阿离也看出来对方并非善茬，但又不能丢了常岚的颜面，阿离又主动说道：「房间这就为嬷嬷准备，看嬷嬷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第152页 许是故意的，牡丹道：「还是奴隶会伺候人。」 朱婉儿见不得草原上老派贵族们的这点风气，正想为阿离出头，却又被阿离拦了下来，既然对方真是来打麻烦的，怎么对付都不会让对方满意，不如等常岚回来再从长计议了。 二人又与牡丹嬷嬷简单说了两句，便退出了议事堂，议事堂外巴勒、巴扎都站在外面，两的表情都挺复杂的，巴扎眉头紧锁，倒是谨慎极了，巴勒却蹲在地上，一副等着看热闹的表情。 朱婉儿走到巴扎面前，直言道：「你阿妈什么意思？」 「没……没什么意思，」又解释道：「关心殿下的生活，过来看看。」 巴勒却在一旁笑岔了气：「那老太婆年轻的时候就这样，现在越发脾气怪了，我没少受气，你俩也见识见识。」 朱婉儿隐隐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巴勒与牡丹是一辈的人，自然没把那老嬷嬷放在眼里，但显然她今日过来就是给自己下马威的，或者说是给常岚下马威的。 「巴扎，你娘管着细作，不是应该带回情报吗？」朱婉儿问道：「如今情报呢？她都到百里郡十余天了，如今才来这里，情报不是应当越快发越好吗？」 巴扎显然是怕了这个娘，道：「我娘说，不急，等殿下回来。」 「可殿下还没回来，她那么早来做什么。」 「就……就看看。」 朱婉儿脸色一沉，对巴扎喝道：「你究竟先是臣子还是先是儿子。」 巴扎一愣，自己确实是姜青鸾的臣子，但做这个阿妈的儿子，胳膊肘哪敢向外拐。 「你到底想不想殿下帮你们恢復草场，你们塔塔部近万号人的未来还要不要了？」 巴扎又沉默了，这才徐徐说道：「阿嬷说，要代替先王后看着殿下，别被中原的姑娘给骗了。」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感觉家里来了一个指手画脚的外人 青鸾：小家大家都是咱家，外人一边去 另外，本人未入v，已经完结小说《鲸落》欢迎大家去看，谢谢支持 第89章 百里郡的事常岚总是放不下心的，传令全员加快脚步，倒还真在两日内回了百里郡，有兔先快马传信，于是还未到城门时便有驻军来迎，入城之后便有郡中官员迎接，常岚前前后后十辆牛车，现场便给了官员们赏赐。 姜青鸾与常岚各自分工，既是郡官的事，她就不操心了，也是操心着军营，急急的就去找巴扎。 到了军营，姜青鸾却觉得有些异样，往日里士兵们见到自己倒很是热情，今日却都板起了脸，见到自己却是有三分敬意，并非说热情不比敬意好，只是如今士兵不多，打成一片比严格治军更易管理。 将马匹交给了马倌，见巴扎也迎了出来，比那些士兵的表情还要糟糕，这年轻人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笑容，要知道自己每次回来，巴扎永远是最兴奋的一个。 「我的白头鹰，你这是怎么了？」姜青鸾问道：「是哪家的姑娘让你伤心了吗？」 巴扎无奈的说道：「不是姑娘，是我阿妈。」 知道了牡丹嬷嬷终于要见自己了，姜青鸾的心底还是一暖，虽然那老嬷嬷摆了半个月的架子，若是细细回想，在她身边看着她大楼起，却又愿意在楼倾之后还帮助自己的，也那么寥寥数人，巴勒是一位，孔幽是一位，最后一位便是这牡丹嬷嬷了。 「嬷嬷这是捨得见孤了。」姜青鸾还未进主帐，便高声说道。 进了主帐，却发现自己的高调迎接与帐内的气场多少有些不匹配。只见首席的位置空着，首席左侧坐着一位妇人，妇人今日身着玄色的战衣，弯刀放在身边，那脸是比门口的士兵们还要肃穆，而在右侧坐着马勒，上位被抢走的巴勒一脸气色，不过却又是有气不敢出的模样，接着才见到黑光、扬飞坐在下席，大家都有板有眼的样子，倒让姜青鸾把自己的笑脸收住。 并不是不知道牡丹为人如何，那是她母亲的随嫁嬷嬷，伺候她母亲的生活，也陪她母亲练刀，作起事来说一不二，皇宫之中也没谁敢得罪，她母亲死后，牡丹回了太阳草原，嫁给到了塔塔部去，后来在一次拿达慕大会上见到过牡丹，她身后背着孩子，却是与男人们比着捕羊，好不威风，这样的女人走到那里都会让人心生敬畏。 「长生天保佑。」牡丹见到姜青鸾，毕恭毕敬的匍匐在地。 「长生天保佑。」 其实人自然也老实起来，纷纷向姜青鸾行礼。 姜青鸾也沉下了脸，既然要搞王庭的那一套礼法，她也不介意，走上主席，姜青鸾抬手：「众卿起。」 众人谢恩，坐直了身子，一副等候王命的样子。 突然换成了这样的画风，姜青鸾还有些不适合，清了清嗓子，她向牡丹说道：「嬷嬷总算捨得见孤了。长生天保佑，您竟然在极冬之时越过了浮山。」 牡丹倒是更客气的说道：「都是托君上的福。」 牡丹之前下榻的是先锋营，黑光黑明两兄弟主要做着招待，她向黑光道：「要有照顾好我的老嬷嬷？」 黑光看了眼牡丹，也是一脸难以形容的表情，这老嬷嬷就差反客为主自立为帅了，只回答道：「老嬷嬷德高望重，自然是倾全力对待的。」 既然场合透露着正式庄重的气味，姜青鸾也无需再拉家长，她向牡丹问道：「嬷嬷冒着生命危险回来，可是带回了什么消息？」 第153页 「琐事就不说了，小事我自会安排处理，」牡丹正声道：「但有一件大事需与殿下商量。」 牡丹都认为的大事，那一定极为重要。 「孤洗耳恭听。」 牡丹说道，只是简单几字，却掷地有声。 「念东县愿意归顺殿下。」 如同一个炸弹把整个主帐炸开了锅，座下诸人表情也是各有不一，巴勒的眼睛瞪得就像十五的月亮，黑光没忍住从席上跳了起来，却在牡丹的一盯之下又稳稳的做了回去，花摩稍稳重些，可也是不由的前倾着身子。 念东县，姜青鸾最近从三个不同的人嘴里听到这个名字，此时却不像其它人那一般亢奋，反问道：「嬷嬷说的可是真的？魏新真愿意归顺？」 「自然，我与魏子相处一月，多番考察，他确实想效忠殿下。」 「我如此没落，他竟然愿意领城池归顺，嬷嬷，确定不是诈？」天平这五年姜青鸾最大的成长就是变得谨慎了起来，赌博不是不行，那得看赌注有多大，手里的牌究竟有多好。 「魏子曾经与姜城的一位宫女有情，家佬只道他乱了规矩，赐了他刺面之刑。先王以为年轻人两情相悦，不算大错曾託辞，便免了魏子的刑法，不过保得了魏子，却管不了姜城，那宫女被处了腕刑，没多久就死了。」 姜青鸾倒是没说过此事，不过她父母虽是联姻，但感情却甚好，父王以仁治国，为这种事情出头，也在她意料之内。 「诶不对！」巴勒却是反应过来了，问道：「魏子可是魏新，魏姬的父亲！」 姜青鸾已知此事，倒并不惊讶，她看着牡丹，那嬷嬷一脸平静的点点头，回答道：「正是。」 「殿下，使不得！」巴勒起身，道：「那女人蛇蝎心肠，就是姜城的一枚棋子，她父亲也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说，」牡丹转身对姜青鸾说道：「魏姬自小在浮阳君家中长大，没受过父亲的教导，与那魏子有什么关系？」 「除非他献上他女儿的人头，否则我是不会相信的。」巴勒固执的说道。 若是之前没有先见孔幽，或许她与巴勒此时是一个态度，她被废黜一事并非因魏姬而起，魏姬却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什么二龙戏凤，什么整日与将军作乐，这样的话都是出自那魏姬之口。 「滋事体大，不过你能在念东城中呆上一月，还可以将刺探到的东西全带回来，想来魏子也是有诚意的。」姜青鸾相信对方的诚意，但她此时非常阶段，似乎讲条件会更让人信任：「不过，迎我回去可是满门操斩的事，他除了想为我父王尽忠，可还有其它请求？」 牡丹也有多年未见姜青鸾，在她记忆之中，这是个极聪明的女孩子，无论是作学还是习武都学得极快，思维敏锐，常常有惊世之言，但聪明之余多了三分傲慢，傲慢使人自大，自大让人盲目，姜青鸾被废的开始便是这一点。是听巴扎说过姜青鸾已不似从前，却没想到果然谨慎了许多。 「魏子心中确实有所期盼。」牡丹看着姜青鸾，脸上的表情却有一丝难以琢磨。 「狮子大开口？」姜青鸾问道。 牡丹爽快的笑了起来，回答道：「他的愿望好满足，就看殿下准备如何办了。」 「孤此时无兵，无粮也无财，若是许他为三公不是不可，」姜青鸾道：「只是如此画饼，怕是显得孤更无诚意了。」 「你俩别在这卖关子，就说，要啥，啥东西能让他把城交出来。」巴勒有些着急。 「嬷嬷，你便直说，如果促成此事，孤能给的自然不吝惜。」 念东县虽然不大，据那校尉说也没多少属兵，但根据她对符地的了解，念东县的距离其实离浮阴县还要近一些，如果能秘密入城，在此屯粮或作为接应之处，那拿下浮阳县也不是难事了，想来也会得到辛国的支持。 牡丹点点头：「君上圣明，魏子为显诚意及歉意，愿让幼女再嫁君上。」 「……」姜青鸾一愣，说是念及旧恩，实则倒是痴心妄想，正常情况下若是男君，献上女儿便是为了诞下子嗣，可女君通婚的目的却是为了王权的转移，如果娶了魏新的幼女，那意味着下一任符王将从魏家而出。 「这怕是要符国改姓呀。」巴勒说道：「就凭一座小县，就想换一个世子吗？」 牡丹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表情：「又没说马上立储。」 「若是娶了那女儿，立储之事不就昭告天下了吗？」巴勒又对姜青鸾说道：「殿下万万不可。」 姜青鸾自然知道不可，况且她符国的后宫只会有一个主人，也绝对容不得其它人染指！ 「此事，再议吧。」 「殿下这是不高兴了？」牡丹问道，大有寸步不让之气：「魏子说了，只表诚意与歉意，而且他若真有野心，我各部自然会为殿下伐之。」 牡丹嬷嬷又抬眼道：「总比这符国的领地拱手让给姓常的好吧。」 姜青鸾总算知道牡丹言下何意了，怕是嫌常岚在百里郡插手太多，可若没有常岚，姜青鸾如失一臂，不，便真是丢了半条性命。 「嬷嬷，是陛下借了土地给我。」姜青鸾尽量不把矛盾放在常岚身上。 「借给君上，难道君上不供奉吗？」牡丹嬷嬷回答道：「等价交易而已，这百里郡还当是符国的百里郡。」 第154页 牡丹嬷嬷带着大量的情报而归，带着念东县的橄榄枝而来，这本都应该是让人高兴之事，可此时的她，却只觉得焦头烂额！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天吶，这件事情都不敢给媳妇说 第90章 这场与牡丹的会面并不像姜青鸾所想，这根本就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情，至少她自己莫名其妙的又成了筹码，在栖鹏城里做符王如此，在天平城为质也是如此，没想到现在有了自己的百里郡，依然有人去盘算这一切。 姜青鸾有些丧气，但回到常府之前还是强打起一脸的精神，常岚还在等她，她定是不能让常岚担心的。 「岚儿。」走入寝房的门，姜青鸾对着屋内唤道。 却是没人答覆，姜青鸾进屋四处看了看，常岚并不在屋内，姜青鸾又无奈的去了书房，她的以为牡丹嬷嬷已经很让自己头疼了，可没想到常岚还在处理政务。 书房内 常岚单手支着下巴，想着婉儿声情并茂的形容着的那位牡丹嬷嬷，倒也对那位神一般的人物有些好奇，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才能活得如此放肆，说羡慕到是真的，以妇人之力，让众人钦佩。当然也让自己压力不小，那位一看就不是善茬，又是姜青鸾乳母，这要是硬碰倒是双方都不得好。 「若不是婉儿姐姐硬气，怕那位嬷嬷的手要伸到郡府里了。」阿离说道。 「那位嬷嬷一向如此，说她丈夫是塔塔部的族长，她才是真正的话事人。」婉儿补充道。 「那你们觉得，她插手的目的是什么？」常岚问道，她并不担心外部的危险，恰恰最害怕的是内部的分裂。 朱婉儿大概猜到了七八，牡丹嬷嬷控制欲极强，而且最先带头起势说要找姜青鸾的正是塔塔部，牡丹无非想要的就是常岚离开权力的中心，但这样的话，让她怎么对常岚明说。 「感觉她就是想管着郡府的事。」阿离却是直说道：「就是冲着公主来的。」 果然，如自己所想，矛盾总会从内部开始。 「凡事有因果，本宫连见都没见过这位嬷嬷。」常岚小声说道：「总之先保持距离，我等殿下回来后问问原因。」 阿离唱了个喏，婉儿却不是一声不响，牡丹嬷嬷从来不是你不犯我，我就不动你的人，那种充满了侵略性的人，是你想躲也多不过的。 姜青鸾在外一直听着这些对话，也是方才知道牡丹已经做起了常岚这方的盘算，也不难猜出老嬷嬷一开始就做好了与念东县联手的打算。 姜青鸾不由的握紧了拳头，此事还真是让自己头疼，她手下的兵多出自塔塔部，牡丹在自己身边拥有着绝对话语权，再看常岚，不仅一手扶持了自己，还是自己的挚爱，如今还真是两难处境。 「咳…」姜青鸾在门外清清嗓子提醒着自己来了。 常岚也停下了议论，抬起头，笑容明媚，对上那眼眸，姜青鸾却更是自责了。 「谈什么呢？」接过侍女递上的汤婆子，姜青鸾自觉的坐在了常岚边上，案几比膝盖高些，她在床下偷偷握住常岚的手，却只觉得冰凉。 扔过去一过埋怨的眼神，姜青鸾低声说道：「手怎么如此凉。」 说是低声的语气，可这房间里谁没听到她的关心，常岚也不避讳了，用手指敲着文书，在姜青鸾跟前总会忍不住示弱，埋怨道：「一直翻看这些，没时间捂着。」 「那殿下还不自觉一些。」朱婉儿调侃道。 从案几下拿出手，姜青鸾正握着常岚，那表情似乎在说：「不是握着的吗？」 朱婉儿扶额，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君上在常岚面前就会变得特别幼稚。 「想来公主也累了，奴还有些杂事未处理完，」阿离看着婉儿：「还请婉儿姐姐帮助。」 这是要给常岚清场的节奏，朱婉儿也不想在房间里做油灯，马上应下了阿离的话，跟着便与阿离出去了。 见屋里人都去了，姜青鸾改盘脚坐姿，背也不再那么笔直，对付牡丹嬷嬷用了太多的精力，她现在只想靠着常岚休息一会。 「殿下今日很累吗？」常岚主动将恋人抱在怀里，姜青鸾对外强势，也只有在自己面前会像个女子一样撒娇。 「嗯。」 靠在常岚怀里，姜青鸾一动也不想动，不仅限于身体，还限于脑子。 「可是…」常岚试探性问道：「因为那牡丹嬷嬷？」 这四个字让姜青鸾大脑一抽，她闭上眼无奈的嘆息着，仿佛是承认了这个原因。 「也是给殿下不快了？」常岚问道。 何止不快，在主帐之中说起立后之事，姜青鸾就当场摔杯子了，几番争论后，才在黑光的协调下二人才又转移了话题，但姜青鸾知道，所谓与魏新联姻的事尚没个结果，牡丹嬷嬷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好，只是些琐事。」姜青鸾侧过身，不看常岚的眼睛。 原本相视的眼神躲了开来，定不是琐事那么简单，常岚确是明事之人，姜青鸾此时不愿意说，也不多过问，她相信青鸾若真是处理不了，自会与自己商量。 「既是琐事，便别那么上心。」常岚的手指按在了姜青鸾眉尖，抚平隆起的眉头：「殿下好不容易变得开心起来，本宫不想见你再操劳了。」 「嗯。」姜青鸾小声答道，总是少了几分底气：「定不会让岚儿担心了。」 第155页 常岚撩开姜青鸾额前的头髮，在额头上轻轻一印，又道：「殿下行事，本宫信得，但别一个人苦担，记得你身边我一直都在。」 那温暖从额前传到心间，常岚确实一直都在，从二人初遇开始，常岚不是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遮风挡雨，就是站在自己身后支撑着自己前行，如果没有常岚，她还只是孔府后院卖草鞋的废王。 可正是如此，她又如何能接受立别人为后这一事实。 「岚儿。」姜青鸾伸出双手，将常岚的脸捧在手中，看着对方的脸，常岚跟着自己之后也是憔悴了许多，而未来却还有更多不确定的危险等着二人跨过，想到如此，姜青鸾竟有些胆怯了。 「怎么了青鸾？」看出姜青鸾眼中有话，常岚还是不安的问道。 「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就在百里郡呆着吧。」姜青鸾挤了一个笑脸：「这里也挺好的，我们一定能把百里郡打理的井井有条，而且……」 常岚也隐隐觉得姜青鸾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她还是抚摸着对方的脸，她想让姜青鸾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境遇，自己都会不离不弃，她想给姜青鸾勇气，而不是让她只想着居隅此处。 「青鸾，我等着你明媒正娶。」 姜青鸾怎么可能忘得了常桓的狮子大开口，五十池城池为聘礼。 「嗯。」姜青鸾点了点头，并不再继续说话了，现在往前走或许会失去常岚，往后退也无法拥有对方，原来自己一直在夹缝之中生存，什么天命玄鸟，都只不过是政局的想操作的那一枚棋子。 「岚儿，我累了。」 这句累了，是真的能看出来的疲乏，姜青鸾在自己面前从来都坚强无比，就算是疲惫到了极限也会从浮阴县夜半回来，可她竟然说自己累了。 常岚的眉角也变得温柔了起来：「累了就睡会吧，殿下要注意休息了。」 姜青鸾将头埋在常岚的身体里，没有回答，只是点点头，只希望常岚不要看到她眼角的泪光。 百里县军营 巴勒暴脾气，但这次却不让他把脾气发出来，这样的日子他倒是在孔家也过习惯了，但好不容易顺了些日子，又过得如此憋屈，于是和之前一样，这汉子提了一把斧子便去营边上噼柴了，其它的士兵见势都不好意思靠近，灰熘熘的去干别的事情了。 黑光倒是一直守在巴勒的身边，他宽慰道：「这有什么好气的，塔塔部出人最多，而且牡丹老太婆的性格你也不是第一天见识了。」 巴勒一把扔下斧头，斧头深深的插进了地里，他道：「她又不是外人，而且君上了许诺了事成之后给她最多的草场，怎么着，现在还对君上指手画脚起来了。」 「牡丹嬷嬷说得也不无道理。」黑光说道：「符国有人接应，没什么不好。」 「哦，有人接应就非得让君上去成亲？」巴勒道：「况且那姓魏得又不是姜家人。」 「姓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君上是女的，又不会真有子嗣，世子的事早晚要解决。」黑光说道：「找个理解换成姜姓就得了。」 「所以你也是准备把君上卖了？」巴勒质问道。 「不是这个意思。」黑光还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只是与魏子联姻并非坏事。」 「那常家那女娃怎么办？！」巴勒指着黑光骂道：「没有常岚，我们连这块地都没有。咱们现在吃得，用得，哪个不是常家给的，怎么能吃里爬外。」 黑光又急忙解释道：「话不是这么说，反正君上喜欢长公主，世上皆知，联姻不就是走个形式么？」 「你给我滚！」巴勒指着营门外的方向：「瞎jb掺和，只知道攉稀泥，你知道个屁，滚！」 黑光知道巴勒这个汉子油盐不进，也不想与他争吵，若真动了拳头自己可吃不了半点好处，于是又劝了两句才悻悻离开。 直出营房，牡丹也正等候着。 「劝得如何了？」 「听不进去。」黑光摆摆头，这边也劝道：「念东县那边野心是否太大了，都不是姜姓，如何为嗣。」 「也比辛国插手我符国之事好，殿下需心在符地，大事方可成。」牡丹嬷嬷说道：「况且魏子有一个让君上也无法拒绝这门婚事的理由……」 作者有话要说：姜青鸾：被气哭了…这个王上当得窝囊 第91章 女子一身青色的衣服，脸上画着不合年龄的妆容，让她看起来失去了原有的青春色彩，但是那双眸中还是写满了稚气，一个老嬷嬷守在她的身边，提醒着姑娘天气寒了，早些进屋。不过老嬷嬷的提醒在少女耳就像风一样被吹走了，少女依然漫步在白雪之中，偶尔踩着石头跳着，仿佛一只冬日里的小兔子。 「魏姝，小心地上有冰。」 女子停下脚步，转头对说话的男子笑道：「阿大莫担心，女儿仔细着呢。」 她口中的阿大正是念东县的县丞，同时也是这县的主人，魏新。魏新也是青色长衣，外面盖着一件黑色裘制披风，双手插在袖口，他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快五十岁的长者，仿佛也才四十出头，皮肤在符西的男子算是白净得了，身姿挺拔，但不像个武者，果真一副书生模样。 「都是十六岁的大姑娘了，还跟和稚子一般。」魏新无奈的摇摇头。 第156页 「那还不是阿大宠的。」少女一脸骄傲，还是蹦蹦跳跳走到了父亲身边。 「恃宠而骄，该打。」魏新抬手，佯做打人。 「阿大捨不得。」少女笃定父亲不会动手，又笑着跳到了一旁：「听奴隶说，阿姐过两日要回来？我也快一年没见她了。」 魏新这才沉下脸，说道：「她不回来最好。」 「可这是我们家呀。」魏姝道：「过年阿姐是当回家。」 「你阿姐现在有公主之尊，驾子大着呢。」魏新说道：「我们家可容不下。」 魏姝知道父亲还在生大姐的气，又跳了过去，诓道：「那不提阿姐便是了。」 「也不知道，没见过你阿姐几面，偏那么喜欢她。」魏新疑问道。 「姝儿无兄长，也无弟妹，人家府里都是子女成群，唯独我没有，自然想要兄弟姐妹，但父亲又不续弦，我不盼着阿姐盼谁？」 「不是还有魏源兄长吗？」 「那也不是我的血亲兄长呀。」 魏新在姜城的恋人死去后，为了家族有后，便娶了一位妻子，原本以为中心会一直有着别人，但日久总生情，对妻子也是忠贞不二，以至于妻子死后并未再娶，没说再娶，连妾室都没有，膝下连个儿子也没有，只重心在侄儿魏源身上。 「不过阿大，阿姐到底怎么惹你生气了？」魏姝问道。其实魏姬的事情她早有耳闻，只是觉得姜青鸾如此昏庸，她阿姐大义灭亲做得没错。 「不提她，可行？」魏新说道。 阿姝乖巧点点头，便应了父亲的话。 「父亲，下雪了。」魏姝抬头，见一小粒的雪往下飘着：「这可是今年第一场？来得似乎早了些吧？」 魏新点点头：「确实早了些。」 「今年可真冷。」魏姝说道：「咱们得给奴隶们发些衣服，越冬时可别冻着。」 魏新笑了笑，他着实喜欢这个二女儿，心地善良，若赤子一般单纯。 「好。」 「对了父亲。」魏姝的话不少：「你说过阵子会有客人从东而来？」 「嗯。」客人便是指的姜青鸾。 「可大雪封山了，如何过来呢？」魏姝抬头，看着那巍峨浮山，没有人可能从浮山越过，就算是最勇敢的海东青也会止步于浮山的危险。 「自然是有法子的。」魏新说道：「咱们念东城是老祖宗们来这里建的第二座城，那时大家都还想着能回中原，所以城就叫念东，既然心有所念，自然有所行动了。」 魏姝听得云里雾里：「女儿不明白。」 魏新看着单纯的女儿，摸着她的头道：「你现在也无需明白。」 「那我们的客人是谁呀？」魏姝还有些好奇：「父亲不是好客的人，感觉对这个客人倒是重视得很。」 魏新也看着那浮山，白茫茫的一片，看久了也不知道哪里是山哪里是天了。 「因为我们家亏欠了她。」魏新负手而立，又看着女儿：「现在得补偿人家。」 「哦。」魏姝还是不明白，她父亲深居简出，少与人交到，若说亏欠，都是别人亏欠他，他不曾亏欠任何人。 「如何补偿？」魏姝道：「财宝？还是奴隶？如果是奴隶，可要谨慎了，有的主子对人差得很，把奴隶的手和脚都给剁了。」 魏新看着自己的女儿，要补偿的正是她，但这样的话，怎么能让当父亲的直言。 「对了姝儿，你可有心仪的男子了？」 「没有。」魏姝回答道：「源哥哥倒是生得标志，可太严厉了，我不喜欢。」魏新这才松了口气，既然女儿现在没有心移的人，倒也无所谓棒打鸳鸯。 「那…婚嫁之事，为父便给你做主了？」魏新问道，符国婚嫁与中原相比相对自由一些，但符东地区还是有些古板。 魏姝脸一红，她才十六，又被魏新养在深闺之中，哪里想过这些事情。 「父亲准备找谁？」虽然害羞，还是怯生生的问道。 「找个英武之人可行？」魏新问道。 「行是行……」魏姝说道：「可我不喜欢糙汉子，你说源哥哥吧，身上总是臭的。」 「若是个英雄女子呢？」魏新问道。 魏姝倒是笑了：「女子之间怎么可通婚，又非蛮夷。」 符东没有这样的习俗，但符地西部却有，只要两人心仪对方，找一个水草茂盛的地方搭个棚子便可过日子了，一眼望去十几里不见一人，谁管你男人与男人过，还是女人与女人过。 「你阿姐不就是嫁给君上了吗？」魏新试探道。 「可那君上到底还是喜欢男人呀。」魏姝有些嫌弃：「还做出那等事情。」 提及这事魏新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慈祥的父亲立即变了脸色：「休要胡说！」 「这是姐姐说的呀。」魏姝说道。 「就你姐姐坏事！」 「可阿大……」魏姝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无怨无悔生气了，只见他甩了甩衣袖，便自己回了书房。 少女站在雪中，有些不知所措，她不知道魏姬究竟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父亲突然要提嫁人，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茫然，像这雪一样，不知从何处落下，却只能听从命运的安排。 -- 自从牡丹嬷嬷来后，姜青鸾对于去军营已有些抗拒，士兵们的杀气一天比一天足，对于主帅来讲，这是一件极好的事情，但姜青鸾却总是开心不起来。她走到常府的门口，又掉头往府内而去，行了三五步又掉头出门，如此反覆，让周边的人看着也有些不知所已。 第157页 「殿下，咱们究竟去不去呀？」有兔问道。 姜青鸾也知道那是躲不掉的，咬咬牙，道：「去，备马吧。」 有兔唱了个喏，就往马厩跑去。 姜青鸾还是挺起腰，又拍拍脸提了提精神，她走出门去，等有兔的马过来，上马之后便与有兔往军营而去，往日这位殿下风驰电掣，今日倒是只赶着马慢走。 「殿下，这嬷嬷真那么可怕吗？」有兔问道。 「说不上可怕。」姜青鸾回答道：「孤也不惧她。」 「感觉……」有兔笑了笑：「还是怕。」 「若我与她共同带兵对峙，她不一定比得了孤。」姜青鸾这点自信还是有的，牡丹之所以厉害不是因为能带兵，而是因为行事凌厉，说一不二。 可说完之后姜青鸾还是安静了下来，她突然觉得自己当是换个思路，不应该再觉得牡丹是自己的盟友，此时应把牡丹当做对垒之将，应是兵伐之，以计诈之，心谋对之…… 「殿下，想什么呢？」有兔问道。 「没想什么。」姜青鸾看着军营的方向：「走吧，去营里了！」 菸叶在那双苍老的手下立即变成了一卷，妇人剪下一部分放在了烟枪里，借着还未烧尽的火，妇人勐吸了两口将菸叶点燃，跟着从嘴里吐出一串长长的烟。 「阿妈，阿大不喜欢你抽这个。」巴扎在一旁劝道，谁能想到这少年一见到娘就成了妈宝。 「这事谁也管不着。」牡丹说道，又敲了敲烟枪。 巴扎知道他阿妈的性子，跟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谁得话也不听，但偏长生天就眷顾，牡丹嬷嬷要做的事还都做成了。 「阿妈，凡事总有得商量。」巴扎说道：「阿大还是为你好。」 牡丹脸一沉，但还是放下了烟枪，她道：「你这是话中有话呀。」 巴扎确实是话中有话，他想说常岚与姜青鸾二人情投意合，常岚是真正聪慧之人，值得塔塔部託付，但看着牡丹的脸，又将话收了回去。 「没……」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牡丹说着，又将烟枪上的火心给洗灭了，她接着道：「君上若想稳坐王位，需要西征路上一路畅通，需得的是符国贵族，与部族首领们的支持，首领们现在自然是向着她的，但是贵族们呢？谁敢与姜城抗衡，魏新出自姜氏，又颇有德行，如果他愿意支持殿下，殿下也愿意与他上演一出君贤臣忠的戏码，那些对姜城不满的贵族很快也会倒戈。」 巴扎似乎明白了母亲的用意，光是部族首领们的支持确实太单薄了些，姜青鸾说到底是姓姜的，还是需要贵族们的扶持。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看出来不能拒绝的条件了吗？？有暗示哟 第92章 「可你看看殿下。」牡丹说道：「整日与辛国的公主在一块，百里郡这块地自然是有大用，但越过浮山呢？我们的战线能拉多长？最后还是要靠符国的势力。」 牡丹一两句话将原由说清。 「那母亲你为何不直接与君上说。」 「你以为君上蠢吗？你以为君上会不明白吗？」牡丹说道：「她本应该是什么都明白的，现在却看不清事物的本质了？你以为是何原因？」 巴扎想了想，道：「长公主蒙蔽了她？」 牡丹拿起烟枪往自己儿子脚上敲去，嫌弃得说道：「别出了问题就怪女人！」 「……」巴扎小声嘟囔道：「儿子不知。」 「是殿下迷恋于感情之中，忘了自己的家国之仇，就算没了常岚那还有赵岚，何岚…」牡丹将眉毛挤到了一块：「殿下只有被逼上绝路，才能涅槃，让她与魏氏联姻，才是唯一的通道。也断了她在大辛的退路，我们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母亲说得……好像也挺有道理。」 牡丹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她伸展了一下身体，说道：「王道之路艰辛，殿下想效仿惠王姜鹤之，却不想想惠王为了稳定局势后宫里装满了大臣的女儿，为了惩治家佬，把整个姜城无论老幼妇孺一併杀掉，有情之人，不堪为王。」 -- 主帐 牡丹嬷嬷来了以后，整个主营的风气变了不少，如今帐中议事，所有人都板着脸，仿佛与牡丹嬷嬷都是一个表情，严肃、古板、毫无生气。 姜青鸾挑了挑眉头，抬手让有兔去杀只羊烤了进来。 「君上饿了？」牡丹问道。 「饿了就不会烤羊了。」姜青鸾道，就算最好的师傅去烤，一只羊也得烤两个时辰。 「那是？」 「咱们来这百里郡有些日子了，诸位都是各部的俊杰，咱们符人除了打仗最擅长的便是歌舞乐器，」姜青鸾的目光锁定牡丹嬷嬷，这老太太已有些不高兴了，不过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她相信牡丹绝对无法拒绝：「符人的传统便是一起战斗，一起喝酒，不然也没有拿达慕大会了不是吗？」 巴勒率先起身，他附和道：「老子好久没有唱歌，要是回了符地，连个姑娘都会看不上我的。」 姜青鸾看向黑光，人总要站队。 黑光也应声道：「嗯，我也好些时候没喝醉过了，看看今日谁能把我灌醉。」 「嗯，我也想试试我养的羊味道如何。」花摩默默的说道。 现在只有巴扎没有发言了，不过姜青鸾知道等不到他的意见，也不需要他的意见，看着牡丹，青鸾道：「记得嬷嬷以前的歌喉是部族里最好听的。」 第158页 「现在唱不出来了。」牡丹回答道。 「那就听别人唱。」姜青鸾起身，直接略过牡丹，道：「那巴勒将军，叫些强壮的将士一块过来，摔摔跤，一块喝喝酒，孤也好久没听到草原的声音了。」 斜眼再看牡丹，果然那嬷嬷的表情有些不适，既然想来草原那一套，那就给她玩上一整套。 姜青鸾开了口，一行人也不议事了，帐中篝火已起，或许是还嫌火不够大，有兔又扔了几根树桩进去，而在另一头，羊已杀好，还在放血，剥皮的刀已经磨了起来。巴勒跟随姜青鸾的时间最久，默契也最足，生怕牡丹中途找事，忙把自己的亲卫换来，稻草往地上一铺，拉着巴扎就去摔跤了。 黑光与花摩拿出了酒，这肉还没有上烤架，就先对饮了起来。 姜青鸾站在主帐外，看着已经拉开的架势，心里十分满意，这样的场合，不信牡丹还能拉下脸说事。 「君上。」 「嬷嬷。」姜青鸾勾起嘴角。 「君上是嫌老嬷嬷话多了。」牡丹嬷嬷知道，以姜青鸾这么一搞，就是想把话语权抢回去。 姜青鸾不承认，也不否认，她道：「练兵的方式有很多种，还是得换着来。」 牡丹嬷嬷看着和巴勒扭打成一团的儿子，这确实也是练兵的方式，但在牡丹看来，危险似乎无处不在，它总会见缝插针的攻击打你，更让人感到害怕的不是未知的危险，而是对危险的未知。 「殿下陪老太婆走走。」牡丹提议。 「好。」姜青鸾伸出手，还是恭敬的抚着这才太太，至少她想让牡丹知道自己本是有诚意的。 牡丹嬷嬷往营外走着，漫无目的，没有方向，脚下原是有路的，可一直走着路也被落叶掩埋了，偶尔有野兔被惊走跳出，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不见了。远离了人烟，天气也更觉得寒了，发风吹在脸上如刀割似的，抬头往附近的山尖看去，雪已经盖满了山头，有的山头上烟雾缭绕，似乎也正在下雪。 「冬天，真是万物罕迹。」牡丹说道。 「可不，连只鸟都看不见。」姜青鸾看着连绵的山峰，这还不是浮山的最高处。 「山上的雪，是真的大呀。」牡丹说道，不由的摩挲着双手。 这点上姜青鸾却是极佩服牡丹，能在这个极冬从浮山走下的不是天神，却是她。 「牡丹嬷嬷真是长生天保佑，竟然能征服极冬的雪山。」 牡丹却是摇摇头，说道：「殿下以为，人能活着翻阅那这山峰吗？」 姜青鸾从符国东逃时正是初秋，浮山顶上温度已低得可怕，更别说那常年未化的白雪，若不是那时初逃，身上还带了不少的宝贝，怕这山也是过不去的，此时深冬，雪怕已早没过了膝盖，一眼望去天地皆是白色一片，若看不到山峰，怕是东西南北都分不清，如果不是牡丹真在这个时间过来，她可不会相信什么翻阅浮山的这种鬼话。 「嬷嬷不过来了吗？」 「那殿下你就如此相信我是翻过来的？」牡丹说着，脸上却露出了胜利的优胜的微笑。 姜青鸾的表情却僵住了，她看着牡丹，又转过头扫过巍峨的浮山，天地初始时浮山便隔开了大地，千年前姜氏先祖一路往西，春末入山，至到仲夏才出，而后符国与中原时不时也会打仗，哪一次又不是翻山越岭。若是真有什么秘道，作为一国之君的姜青鸾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难不成嬷嬷你是飞过来的？」 「我确实不是翻过来的，」牡丹嬷嬷想了想，又道：「诚实的说，我只翻越了一小部分。」 姜青鸾嘴角僵硬的笑了笑：「嬷嬷别说笑了，长生天还未在世人面前现世，它若真带着你飞过，那你一定是神女下凡，我想此次征西，嬷嬷相助便是所向无敌了。」 「神女是你母亲，可不是我这个老太婆。」牡丹嬷嬷别开姜青鸾的手，在一个石头上坐了下来，她拍拍膝盖上的灰，道：「君上莫嫌我管得多，我今日便只说一件事。」 「何事？」 「若与魏新联姻，你就能得到长生天的庇佑。」牡丹嬷嬷这话已经是在明示了。 「不用联姻也可以庇佑。」姜青鸾正身道：「嬷嬷既然识路，便请嬷嬷带路。」 牡丹嬷嬷却笑了起来，她道：「如果我带路便能解决，为何还要为他来讲这个条件。」 姜青鸾拳头紧握，魏姬是浮阳君的侄女，也是养女，她与魏新并未见过面，但有这样的女儿自然会联想到父亲的品格，符国女君自有一套继承制度，唯一的条件就是新王必须姓姜，这个规矩是铁打不动的，若这都乱了，符国便也乱了。 「魏新野心昭昭，孤还是等明年雪融之后再说西进之事吧。」姜青鸾转过身，也不想理那不明事理的牡丹了…… 「殿下，魏新没有野心。」牡丹嬷嬷说道：「他只是沽名钓誉罢了。」 姜青鸾冷笑道：「没有野心就逼我娶她女儿，怎么，有一个还不够，还准备再来一个？」 「就是因为有了魏姬，他才想弥补这个过错。」牡丹帮腔道。 「所以就毁了她女儿一辈子的幸福。」姜青鸾更是不理解那魏新：「天下好男子，好女子千千万，人自当择其爱的那个，若是胡乱配对，便是毁人青春，他自己失了姜城的宫女，如今怎么祸害自己的女儿。」 第159页 「殿下，你母亲嫁给先王时，两人也不曾相爱。」牡丹嬷嬷说道：「殿下，做了五年的阶下囚，您难道忘记了您的身份吗？王者，怎么可能配拥有爱？」 姜青鸾拳头不由的握紧，此话却让自己无法反驳，王师所授，也是如此，王者自当爱天下众生，唯独不可独宠一人。 「殿下，我看羊肉要烤好了。」牡丹嬷嬷说道：「你和你的战士们多聚聚吧，等雪融了，那一场战争打响怕是聚少离多了，哎……」 牡丹又自语道：「我只盼我塔塔部近万战士，没有选错主子。」 姜青鸾不再说话，转身离开了牡丹嬷嬷，却也并没有往篝火的方向走去，只留下牡丹一人，她看着白雪皑皑的大山，不由的笑了起来，她的君上很快就会知道妥协才是真正翻越浮山的捷径。 作者有话要说：明示明示……现在懂了行 第93章 牡丹嬷嬷虽然住在郡府之中，但她早出晚归，却是从来未与常岚正面见过。其实不用明说也能猜到，牡丹是有意避开常岚，只是为何如此，不得而知。 此时的冬日正下着绵绵细雨，这雨中许还是夹杂着雪，稍露出皮肤都觉得刀割一般的寒冷。常岚坐在院落的亭中，脚边放在不大的火盆，火盆边上还放了两个马头瓜，烤好了就能直接食用，谁也不知道这东洛的特产怎么变成了百里郡的特产，对于贫困的国民来讲，马头瓜已经可以做为主食食用了，而且它所带来的能量并不比大米差，口感相对粗糙了些，不过产量也高于大米，养活百里郡最底层的人民已是足够。 除了作为主食，马头瓜的叶与茎还可以餵羊马，在这样的寒冬，也解决了畜生繁衍的问题，原本这样的食物贵族们是看不上的，但它的成本比粮食要低太多，而大辛国拥有许多公卿阶层，他们手下最不缺的就是奴隶与土地，但优沃的土地上种出来的食物，可不会给奴隶们吃，婉儿开通了商道，便将马头瓜卖给公卿，这竟然也成了一大出口业务。 「公主，小心着凉了。」婉儿两手放在袖中，袖口上是狐狸毛打得边，暖得来透不进一丝凉风。 「屋中有些闷，透透气。」常岚说着，方才清点了安县的帐目，张南经过去之后一切皆有好的发展，特别是税收比往日增加，常岚又细细看那数字的变化，确认那些增加并非作假，而是张南经曾经的奴隶伙伴，在脱离奴隶自身后想借百里郡一隅长治久安，便在安县发奋图强，倒是新建了好几个集市。 婉儿打心眼里佩服常岚，在她看来，中原女子本就有诸多规矩，因困于闺房而见识短浅，常岚生为天子之女，按理说乃是妇人德行之范本，但却有着惊人的眼光，有一日她送去掌畜令的帐目，帐目漂亮，收益有增无少，常岚只过目一番就发现了数字下有奇怪之处，明明上川县羊不过千，产出羊毛数量却大的异常，往下一查，果然是做书记的小尹那日醉酒，写错了数字，便又问了那小尹醉酒原因，竟是因为县丞侄儿结婚大摆宴席，她来百里郡之后，一直在遏制奢侈之风，如今郡中上下过的清苦，若是离开了自己管辖的公卿便不说了，愿意留下做事的需按常岚的要求办，于是小小一本帐，竟然废了上川县的三位官员。 眼光只是其一，常岚还有支持着她眼光的能力，婉儿一直觉得常岚若是经商，怕此天下财无敌手。同为女子，婉儿也似乎明白为何姜青鸾对常岚如此迷恋，这么一个稀世珍宝，又怎么让人轻易挪得开眼。 「公主凡事太上心了。」婉儿又看向阿离：「阿离现在也可以为公主分担了。」 常岚一笑，她相信没有天生的奴隶，阿离与她一同长大，一同作学，除了身份不同，其它并无区别，却偏偏是这出生，却是完全不同的两段人生。 「本宫就说过，阿离可堪大任。」常岚道。 阿离还是习惯性的为常岚脚边的火盆加上了碳，她羞涩得说道：「并未做什么，只是帮婉儿姑娘做一些杂事。」 阿离便是这样的性子，温柔而不争功。 「阿离成长了，本宫也可放出手来做些其它事了。」 阿离笑着附和道：「公主宫了还是多陪陪殿下，殿下可是挤出时间就往您这跑。」 提到姜青鸾，常岚更是掩不住的笑面，若是之前的喜欢是少女的欣喜，现在却像是老夫老妻才有的欣慰，每每想到此人，便觉得安心。 可接着常岚又垂下了眉头，轻声嘆息：「这次还真陪不了殿下，不知道殿下会不会难过。」 「嗯？」阿离有些不明白。 「本宫想着安县在张南经的手下打理得尚是不错，县中能生产的多是曾经的奴隶，便想着去看看，与他们聊一聊。」常岚以为，天下的奴隶体量庞大，一定会有更大的用处。 「殿下可知道？」婉儿问道：「其实去安县之事公主不用急，百里郡还是需要你来主事的。」 婉儿所忌惮的便是牡丹嬷嬷，如果常岚离开，牡丹势必要插手郡府事务。 「自然是本宫做主。」常岚抬眼道：「本宫赤甲留一半给你，谁若敢插手你的公务，赤甲卫由你调遣。」 常岚带到百里郡的赤甲仅有百人，但赤甲的武器、装备天下第一，加上又是皇室亲卫，基本上看见龙纹旗，歹人们也就散开了。 「安县驻军多是花摩一部的人，不比塔塔部人多，带上赤甲总是要安心些。」婉儿又道：「殿下最重视的，当还是公主你。」 第160页 「青…」本是想说青鸾，常岚还是改口道：「殿下此时当重视的应是她符国的江山，我去安县，算不得什么大事。」 常岚说得极是，婉儿都有些羞愧，她来这里本是为了帮助姜青鸾恢復王位，可同样钦佩于常岚而愿意为其马首，与符国的江山相比，确实并无大事了。 「阿离，让人帮我准备一下，我明天下午出发。」常岚安排道。 阿离点点头，让谁安排常岚得行程都不如自己安排的妥当，于是将此事默默记下，一会便去问问安县的天气，道路。 三个女子又叨了一些家常，常岚也好奇符国商会的行商方式，又大致聊了一下上洛国，上洛的丞相是商贾世家出生，原本商人贱职，可上洛丞相也是真本事，将政治做成了买卖，如今上洛国力在东部诸国中名列前矛，不过因为少了名将，军事上又薄弱了些。 随后三人又各自散去，手中皆有忙碌之事，便不再闲谈。 常岚看着窗外这冰天雪地，脑中却突然灵光一现，买卖能用在政治上，那是否可用在打仗之上了？或许还是事务太多，常岚还是没有接着思考这有些异想天开的问题，接着眼下的事务了。 常府 申时 百里郡的天再寒，寒气也入不了常岚的卧房，火盆里的碳缓慢的烧着，屋内的人手中拿着汤婆子，在看不见的地下也有数道暗渠，渠内也放着烧好的碳，隔着石板将屋里烘得温热。姜青鸾的外套被整整齐齐的挂在木施之上，木施下方熏着驱邪的草药，以免寒邪侵了身。 「再喝些红糖水暖暖身子。」常岚说道。 「不喝。」姜青鸾别过头，一副赌气的样子。 「怎么？还耍小孩子脾气？」常岚伸手掐住对方的脸：「只是分开几日，之前又不是没分开过。」 「之前是之前，现在这冬日不正是两个抱一块的时间吗？」姜青鸾抱怨道：「安县有张南经护着，你有何不放心的。」 「并非不放心，就是想去看看，这不是咱俩的百里郡吗？殿下也得重视，但殿下没时间，我为殿下重视。」常岚端起红糖水，用勺子舀起送到姜青鸾嘴边，道：「张嘴。」 好话说成这样，姜青鸾也知道没法拒绝，其实常岚说得没错，视察自己的每一寸土地是为君者的本分，但姜青鸾现在却是害怕，害怕开春之后是一场恶战，又害怕答应了牡丹的要求而辜负了常岚，两种结果都让她不安，而唯一能让她心安的人，却准备离开半月。 姜青鸾在天平城一直逃避着自己的责任，活着是她那时最基本的要求，可当她突然又回到领袖的位置上时，她又变得无从选择。 「青鸾？」常岚放下勺子：「青鸾有心事。」 姜青鸾的心事可多了，现在最烦的就是魏子提出的婚事，但让她如何告诉常岚？她自己还没有尽力去阻止促成此事，定不能再让常岚操心。 「没有，」姜青鸾藉口道：「只是不想你走。」 「乖，最多半月，若是处理得快，我十日后便归。」常岚摸着姜青鸾得头，有时候觉得对方真像个小孩子，当初那个温润如玉的符王殿下去哪里了？？ 姜青鸾知道争不过常岚，还是只得答应了。 「岚儿……」姜青鸾拉着常岚的手，别说自己，常岚的手也没有之前细腻，特别是食指、中指之间因为长时间握笔已经起了茧子。 「青鸾，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说吗？」常岚觉得恋人今日与往日不同，姜青鸾是黏自己了些，但是从来不会像今日这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没……」姜青鸾还是准备将联姻的事缓缓，她准备先与牡丹说个明白。 「是殿还未想好，还是殿下不方便说？」常岚懂事的问道，有的事情是符西人的家事，姜青鸾为难也是正常，但她相信眼前这人，定是不会害她，不会辜负于她。 「此时，不方便说。」姜青鸾道。 「不方便说就不强求。」常岚豁达：「但别苦了自己。」 「嗯。」青鸾点点头，她重来不怕苦了自己，只怕苦了常岚：「待我处理好后，便与岚儿说。」 「时间不早了。」常岚听见院外的更夫声，道：「青鸾，早些休息吧。」 「一别半月，今晚定不让你休息。」 阿离见关了灯才从院外退开，终于明白常岚为何安排明日下午出巡了……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老婆，她们逼我娶别人当媳妇 公主：谁逼你我打死谁 我今天居然忘记发存稿了！ 第94章 与常岚一别后，姜青鸾能去的地方也只有军营，原是想着自己振作精神，好与牡丹嬷嬷争个高下，不说动武，至少夺回自己的话语权，可没想到的是牡丹手中握着的是让自己无法拒绝的条件。若真是有直接穿越浮山的小道，为何她为符王时也不知道呢？ 那定找牡丹说个清楚。 入了主帐，大家依然一脸严肃，那日的宴会自己缺席，也并未改变牡丹给士兵带来的影响。让其它人退去，姜青鸾只留下了自己的乳母。 「君上终于肯与她的老妈妈这么说会话了。」牡丹说道，那慈爱的声音还是压不住目光中透出的胜利表情。 姜青鸾不想承认自己屈服，可这就是事实，如果真等到雪融化之后再渡浮山，那等待她的一定是苦战，她曾在隆光帝面前起过誓，自己不会失败。还惦记着那五十座城池，将常岚光明正大的迎会凤栖台。 第161页 姜青鸾嗯了一声，默默走到了营帐中央，那里正烧着营火，烟雾从帐篷顶上的口子飘了出去，姜青鸾从怀里拿出一包茶叶扔进了壶里，慢慢的煮出了奶茶的香味。 「喝茶暖一暖。」姜青鸾倒好茶送到牡丹嬷嬷跟前，她此时特别的平静，也清楚的知道冲动是无法解决眼下的问题。 牡丹接过奶茶，吹开上面的奶泡，喝下滚烫的半碗茶。 「君上，老妈妈的提议考虑的如何了？」 姜青鸾盘腿对牡丹面对面坐着，她温润的笑着，这笑容在天平时常常出现，看似如阳光一般和煦，可却叫让人看不透笑容背后是什么。 「嬷嬷，魏子真的只是想嫁女吗？」 「据我的观察，是的。」见姜青鸾不再挣扎，牡丹的态度也有所转变：「魏姬让魏新的脸上蒙羞，他只想将功补过。」 「献出秘道，已是将功补过，不是吗？」姜青鸾说道：「若真能借道越过浮山，魏新功不可没。」 牡丹坦诚说道：「实则，我也是如此与魏新说的。」 姜青鸾没想到牡丹也曾为自己协商，心态又稍有改观：「那为何他不妥协。」 「魏新毕竟是孔幽的门生。」牡丹说道，言下之意明显，孔幽迂腐，他的学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孤也是。」姜青鸾说道，还真是回想到孔幽的教导，孔幽是先王为他请来的老师，在中原就是极有声望，各国均想聘为太傅，确实孔幽的所授的王道之术可以让人成为合格的君王，不过在姜青鸾看来，乱世不需要君王，只需要霸主。可符东地区却是不同，符东地区本就留有许多中原的文化，孔幽的所授知识，确实会让人更为迂腐。 「君上是君上，臣子是臣子。」牡丹说道：「何况世子师又不止孔大夫一人，但魏新不同，就像他提的要求……他就想向天下证明，他依然是殿下最忠诚的臣子。」 姜青鸾沉默，她怕不害怕贪心者，但有那种沽名钓誉之辈却更是可怕，明知道联姻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之法，却还坚持牺牲女儿的幸福来完成自己忠君的想法，想来还真是可笑。 「君上，」牡丹表情诚恳，她道：「此事于你并无伤害，何需为了一个常氏的公主做出不利于自己的选择？」 「……」感情的事又如何与政治上的事相提并论，姜青鸾没办法回答。 「而且君上之前也娶过魏新的女儿，再娶又有何妨？」牡丹更进一步劝道：「一来可以让不满姜城的公卿世家看以君上的大度，更重要的是君上可以在雪融之前先行屯兵，拿下浮阳郡如瓮中捉鳖，皇帝对殿下的支持会来得更实际一些。」 牡丹看出姜青鸾的脸上已不是之前那般坚定神色，又说道：「君上还记得之前西征时为您牺牲的那些将士……」 「闭嘴！」 姜青鸾勐的起身，打翻了自己跟前的奶茶。 牡丹知道，这么说有用，不过话也不能说过了，她起身拍拍自己的左胸，对着姜青鸾行了一个大礼，说道：「符王殿下，还请你为符国跟随你的军士着想，为符国万民着想。」 看着姜青鸾又脸色凝重，她点到为止：「殿下，牡丹要说的话就是如此了，还请殿下三思。」 姜青鸾握紧拳头，指尖都被挤成了白色，可她除了握紧拳头什么事也不能做。 就这样被挟制吗？姜青鸾问自己，她看着牡丹离去的背影，她不相信自己这一生都会受制于人。 「等等！」 牡丹回过头，嘴上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笑容：「君上这么快就思量好了？」 「既然有路，那孤要先见他。」姜青鸾收回那些纠结说道，她必须为自己、为常岚做出努力。 牡丹或许没想到姜青鸾会做这样的决定，虽说浮山之间确实有暗道可过，但现在依然大雪封山，自己也是冒着生命危险而来。 「殿下，此时不同半月前，雪可是一天比一天大了。」牡丹说道。 「哦？」姜青鸾上前，似乎又找回了自己的气势，她走向牡丹，挑眉问道：「那你所谓的路，到底有没有孤也不能确定呀。」 「我便是这么走来的。」牡丹说道：「难道君上都不相信你的老嬷嬷吗，你可是我一手带大的。」 「那孤落难的时候，塔塔部在哪里？」既然要逼自己走王道之路，那就别怕自己说出这些刺人的语言，为王不能感情，这也是牡丹说的。 牡丹一愣，没想到姜青鸾竟然真拿出了王气，还是一脸质问的态度。姜青鸾受难时，塔塔部确实没有出手，倒不是不想去救，而是那时他们正与其它部族作战，无暇勤王。 「殿下，还是不信我。」牡丹此时也有些恼了，她一心忠诚于姜青鸾的母亲，断然不会做出对不起姜青鸾之事。 「若想让孤信你，便带孤过去见他。」姜青鸾此时死咬这点，她知道牡丹性子傲慢，说人魏新沽名钓誉，她也是如此，眼下逼自己做的所有事情都打着为了自己，为了符国。 「殿下，我儿子……」 姜青鸾打断她：「带孤见他。」 原本是牡丹站着上风，她料定姜青鸾会退让，毕竟那年的战败是她一生的痛，可没算到姜青鸾已经不是曾经冲动的少女，在天平她受到了太多的屈辱，她学会了静静的忍受一切的不公，但在此之后仍能保持雄心勃勃。 第162页 知道姜青鸾的坚决，也知道无法轻易改变对方的想法，牡丹更加清楚自己也需要妥协。 再次拍拍左胸，牡丹垂下了头：「是，君上。」 浮山是符人的女神山，但冬日的女神从来都吝啬恩泽，或者说冬日的浮山女神已不见了，换而守护这里的是最暴虐的妖魔，牡丹走出暗道，依然在这严酷的环境下行走了三天两夜，发在这样的寒冬里没有什么野兽，否则登上浮山犹如自寻死路。 姜青鸾盘算着常岚离开十五天，但自己若是去念东县来回也得一月的时间，时间已经临近春节，想来春节常岚应该是要回天平城，这可真是整月不能见面了，可认真想来，如果眼前这事无法解决，怕与常岚便是长久分离了。 于是姜青鸾修书一封，快马送到了安县，如实讲了浮山之下有暗道之事，至于联姻的事却只字没提，以姜青鸾的盘算，与魏子面前之后，这误会一定可以解决，没必要再为常岚徒增烦恼。 让有兔收拾好行囊，姜青鸾最后决定还是带上巴勒，至于百城郡的郡内事务有婉儿处理，军营里的琐事，黑光为人稳重，又有巴扎和花摩等人相助，如今大雪封山，也不可能有战事。姜青鸾又挑了男女十个精壮能干的随行。 作为百里郡的主心骨，随意离开领土也是影响士气，姜青鸾也託辞为自己寒气入体，需静养一月。 出发上浮山的时间选在了一个阴天，阳光过大打在雪上会射瞎人的双眼，除了牡丹、巴勒与有兔，余下的十人都是塔塔部最能干的战士，也是牡丹亲信的人。可以避开积雪翻越浮山的小路，这是一个巨大的秘密，被谁知道都可能会改变整个九州四海的格局。 一行人打扮成了商贾，背着不多但是极有用的装备开始了翻越之旅。 牡丹走在队伍前方，大概是第三人的位置，既能成为嚮导，又可能保持体力，姜青鸾则站在她身后，这能更好的观察和记录行程。 「嬷嬷，这雪都把路挡完了，咱们怎么知道往哪走呀？」有兔问道，抬眼就是白茫茫的山和白茫茫的天，哪里有路。 牡丹嬷嬷试着把手腕、脚腕用布带裹紧，回答道：「长生天会告诉我们方向。」 「死老太婆，就是不愿意说。」巴勒埋怨道：「长生天杂不一脚把你踢过去。」 「巴勒！」姜青鸾喝止道，又对牡丹嬷嬷说道：「嬷嬷你带路就行。」 姜青鸾的目的是要证实这条路是不是真的，同时她希望有的事可以和魏新当面解决。 「长生天……」牡丹嬷嬷说道：「一会走进了浮山，你们会忘记长生天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去了……我自己去拒婚了 公主：明明是背着我熘了 第95章 少女打量着手中的耳坠，这是从日出买来的玩意，上面的点缀着她并未见过的宝石，宝石是绛色的，但是只要有阳光下来，就会映出七彩的颜色，据府中的老人说，这不是宝石，这是海兽的骨头做的，但却是比宝石漂亮百倍。 将耳坠戴好，少女又在铜镜之中审视着自己的妆容，还是觉得老气了些，可府里的嬷嬷只会化这样的妆，少女嘟起了嘴，父亲要把自己嫁出去，也不知道对方喜不喜欢这样的妆容。 「小姐，大人说明日有祭祀，巫祝们会有跳舞悦神，问您明日去不去。」一旁的老嬷嬷问道。 少女摇摇头，道：「只有嬷嬷们才喜欢看这些，我想去街上听曲子，说是街上来了宛州的戏子，唱的歌比宫里的还好听。」 嬷嬷捂嘴笑了笑：「小姐怕是被煳弄了吧？哪里的歌会比宫人伎人唱的好呢，许就是来骗钱的。」 「你就是迂腐得紧，去听听大不了赏点银子，又骗得了我什么呢？」少女满脸天真：「去告诉我父亲，明日我想逛逛，悦神就不去了，让他支些银子给我，我去置办点冬天的料子。」 「也是，」那嬷嬷说道：「等小姐成亲了，怕也没那么多时间闲逛了。」 待嫁的姑娘都容易脸红，少女埋头笑了笑，阳光打在她的脸蛋上，那皮肤粉嫩粉嫩的。 「我连嫁谁都不知道，听说……」少女压低了声音：「是个女子，估计是个蛮人？」 「也不知道大人是怎么想的。」那嬷嬷嘆了口气：「源公子与您很是般配。」 少女挤着眉说道：「我不喜欢源哥哥，古板的很，像个老头子。」 「嬷嬷，」少女又问道：「为什么父亲那么古板，会让我也嫁一个姑娘呢？那不是蛮人的风俗吗？」 嬷嬷也一脸纳闷：「大人有大人的想法吧，你阿姐…浮阴公主她不是当年也嫁了殿下吗？」 「但阿姐不幸福。」少女说道：「你说姜青鸾她也不爱女子，为何要娶我阿姐？」 「你阿姐嫁给先殿下，还不是为了给当今殿下铺路吗？」 在开始知道这件事时，姜姝可有些不高兴，但现在见姜姝似乎也没那么反感，又问道：「小姐的意思说，如果女子爱女子，还是可以成婚的？」。 「嗯……」少女沉思了一下，道：「若是两情相悦也不是不行，就算不是两情相悦，若一方有情，倒了可以。」 那嬷嬷噗嗤就笑出声了，道：「小姐还是太年轻。」 「那你倒是给我画个年轻的妆容呀。」姜姝抱怨道。 第163页 「不过大人那边口风也是挺紧，小姐要嫁女人这事，切莫不要对外宣扬，万一有变数也不一定。」 少女点点头，她心里也是忐忑得很，说起嫁人总觉得有些莫名的激动，可少女怀春，谁不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呢？ 念东县 念东县并不算是个大县，虽比不过百里县，但却比安县、上川县要大些，它算是浮国最东的城池了，位于浮山脚下，也是属浮阳郡所管辖的土地之一，可是因为过于偏远，魏子自视高洁，也不受姜城一脉的喜爱，这城与城主都在权力的边界，与其说隶属于浮阳郡，不如说是魏氏管理下的自治之城。 如果站在远山上再看这城池，它真的是孤零零的放在大地中间，偶尔会有商贾从北门出入，他们小的如同蚂蚁，在这么恶劣荒芜之下，人们依然用力生存着。 「殿下，欢迎归国。」 牡丹嬷嬷站在山头，她回头看着自己的君上，那个被故国放逐在外五年的女人。此时的姜青鸾身体有些颤抖，或许应该说从出了浮山的暗道之后她便一直不发一言。 「君上，回家了。」巴勒放下身上的行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安静了起来，不愿意说话，粗糙的手抚摸着冰冷的大地。 姜青鸾还是一言不发，她看着大地之中间那个孤孤单单的城池，随着风吹来的方向她仿佛都能听到城里熙熙攘攘的声音，那充满了符地特色的口音，姜青鸾一度以为自己已不会再说，但那些辞藻入耳之后，那就是自己的语言。 「这有是符国吗？」有兔已记不清家乡的样子，他到天平城时还是年幼，但眼前的世界是一个完全与辛国不同的地方，大地广漠无垠，天高的可怕，一直望下去就像能望穿天空的厚度。 「是，」姜青鸾声音也变得厚重起来：「这就是符国，我们的故土。」 女人端正的跪坐在了地方，心中百感滋味，当她用了十天时间走出那条隐秘在浮山的小路，她知道这里已是她的故土，可浮山人迹罕至，直到来到了念东县，她才发现自己真的回来了。 念东县，她的先祖念着浮山之东的故国，而她，何尝不想念着浮山之西的土地。 「巴勒，拿酒。」姜青鸾说道。 「来了。」巴勒拿出怀城的酒袋递给他的君主。 打开酒袋的，一股浓烈的酒味涌出，但这不是故国的酒，姜青鸾将酒倒在了土地上，看着酒一慢慢融化掉地上的冰，浸入了土地之中，她低声说道：「我回来了，阿妈，父王，再过些日子，我就能回宗庙祭拜了。」 看着姜青鸾肃穆的模样，她安静的宛如一樽神像，虽然没有衣着她华贵的王服，可她此时仿佛与符国的大地融入在一起，身后的浮山也在为她咆哮。 「君上。」牡丹嬷嬷的声音变得极恭敬：「入城吧。」 -- 少女听着宛州的小曲，那是她不曾听过的曲调，就像是夜莺的鸣叫，又似清晨风吹过小巷的声音，唱歌的女子也是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穿着丝制的衣服，盘起的头髮上插着一只金色的髮钗，那是符西不曾见过的景致，就像群山之中的一处湖泊，是雄伟中的一处柔软。确实是符国中不可多见的婉约。 「这曲子咿咿呀呀的有什么好听的。」老嬷嬷嫌弃的说道，可明明刚才她也听得认真极了。 「就是比那山歌好听。」魏姝说道，她支着下巴，似乎还沉醉在音乐里，符国多有高山，人们喜欢于山间唿喊，也慢慢流行起了山歌，但年轻的小姑娘总是喜欢这种新鲜又独特的物事。 「咱们符人唱歌就应该嘹亮些。」那老嬷嬷说道。 「哼。」魏姝道：「我偏喜欢这种。」 嬷嬷拿自家小姐没办法，也只得敷衍道：「好好好，谁让你是大小姐。」 「给那姑娘赏些碎银子吧。」魏姝说道，从自己的席上站起：「那比衣也不保暖，小姑娘怪可怜的。」 「天下可怜人那么多，小姐你可救不完。」老嬷嬷说道。 「能帮一个就帮一个吧。」魏姝说道：「阿大说过，人生这么走一遭就是活个名声。」 老嬷嬷捂着嘴轻笑了一声：「那是你阿大，你就是个小姑娘，懂什么名声。」 魏姝跳着走出酒楼，嘴里说道：「小姑娘难道就不讲名声了吗？我阿大是以高洁着称，我自然也不能拂了阿大的颜面。」 那嬷嬷依然笑着，就不再说话了，她哪懂什么名声，吃饱饭才是真的，魏新就是过于理想和迂腐。 念东城是魏家的城池，魏新是个仁慈的城主，魏家注重名声，念东城的税收不高，法度也颇为宽松，所以魏姝走在路上，也无需什么护卫，城民们对她也很是敬重，若是打着空手出门，常常会提些新鲜的水果和菜回来。 不过最近念东县却没有那么太平，极寒已至，多数地方民不聊生，大些的城镇还好过冬些，小村庄里完全种不出粮食，也没有存粮过冬，于是国民变成了流民，他们四处流窜，自然也来到了念东县。 魏姝也算是养在深闺，看着街上衣着破旧的流民，他们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恶臭。原本走在街道中央，不由的退到一了旁。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出现在我念东县？」魏姝说道：「感觉脏兮兮的。」 老嬷嬷将魏姝护着说道：「附近的流民。」 第164页 「为什么做流民？」魏朱问道：「在自己家里住着不好吗？」 「那还不是因为没有粮食。」 魏姝打量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有些不明白的问道：「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种粮食。」 「大概是因为今年粮食不好种吧。」嬷嬷拉着魏姝在一旁，等流民先从他们面前过去。 魏姝看着那些离去的背影，又小声的问道：「他们这样在城里游荡，应该会很危险吧，会不会伤害到县里的在姓。」 嬷嬷也不敢确认，只道：「他们就是来乞讨的，不过要是日子太难过，估计也是危险吧。」 魏姝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那让父亲把他们赶走就行了。」 「小姐说的是。」那嬷嬷附和道。 魏姝若有其事点点头：「不能让这样的人在这里，会丢了父亲的脸。」 「喏。」那嬷嬷回答道，便把此事放在心头了。 「抢人了！」 魏姝随着高唿的方向看去，正是那群流民的所去的地方，她忙是调声唤道：「拿下那群流民！」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嗯，作者最近都不写我了 作者：那是为了之后给你更多的篇章 第96章 「抢人了！」 姜青鸾的耳边一声惊唿，接着三五个流民撞开了自己的队伍，明明看到是瘦得不行的人，也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力量，她自己也被撞退了半步。 「拿下！」巴勒喝道。 护卫们反应极快，立即将流民按住，巴勒上前一把拿回被流民抢走的包裹，转身去寻那位唿救的人了。 此时念东县的城卫们也赶到，城卫也是符兵，姜青鸾本能的退了半步，站在巴勒的后方，自己离去此地已有五年，但指不定还被姜城通缉着。 「感谢这处壮士。」为首的城卫了解了情况后，对巴勒谢道。 「客气，」巴勒说道，不过见那些城卫对流民下手也不轻，便问道：「这些人兵大哥准备如何处理？」 「自然是上刑之后逐出城外了。」 这是个少女的声音，她人群中走出，附近的镇民们也纷纷向她行礼。如此，姜青鸾不由的也多看了一眼，这姑娘一身青衣，身材也颇为清瘦，皮肤白皙，五官倒是小巧精緻，是个美人胚子，但怎么这张脸却极是面熟。 魏姬？姜青鸾脑海之中第一次蹦出这个名字，她不由的往后退了几步，若是魏姬一定认识自己，便想转身离开。 「你，」魏姝也看到了准备离开的姜青鸾，便将她叫住：「你是何人，为何准备离开，难道是他们的同伙？」 魏姝话闭，城卫们马上围了上来。 巴勒上前解围道：「这是我主人，我们是西边的商贾，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货可以带回去。」 魏姝这才打量起了姜青鸾，这所谓的主人穿得倒是朴素，可那张脸却容不得她隐秘于人群，高目异瞳，五官立体，是典型的蛮人模样，但又星眉剑目，双眼中三分凌厉之气，好似对自己也有所防备。 魏姝想了想，觉得刚才自己的语气是吓人了些，又忙至歉道：「那是误会了。」 姜青鸾也想与之多说，只客气的点点头，此时也才发现此人并非魏姬，只是二人模样相似，可气质上却大有不同，魏姬性子傲慢泼辣，很少与自己直视，总像是在躲着什么，而眼前的姑娘又过于有礼，显得稚嫩了些。 「既然是误会，说清了就是。」姜青鸾道：「我与家僕们还有货没看完，不打扰姑娘了。」 姜青鸾正准备离开，却又被魏姝叫道：「我对这城甚熟，你们要买什么，我陪你们。」 「不用了。」姜青鸾拒绝道：「我们脚程快。」 魏姝倒有些失望，不过确实与人不熟，只好放了姜青鸾离开。 带着巴勒也护卫们走到街角，姜青鸾这才小喘了口气，此时牡丹嬷嬷也从街角的另一头出现了。原来二人一开始并未直接找魏新，姜青鸾准备看看这念东县的情况，牡丹也先去魏府探探风。 二人会面之后，又寻了一处酒馆，开了上房雅室，护卫们在楼下守着，雅室之中便是姜青鸾、巴勒三人。巴勒老规矩，要了一壶上好的酒，又点了些羊肉。 「果然，还是咱们符地的酒比较烈。」巴勒自己尝了尝，才分别给其它两位满上酒。 姜青鸾浅浅试了一口，这也并非什么烈酒，尚不如天平城的中佳酿，或许是真的回了这一片土地，巴勒的感观也被情绪影响了。 牡丹嬷嬷也主动切了一块羊肉送到了姜青鸾的盘中，她伸出头看着楼下，念东县集市里人来人往，时不时有人讨价还价，这才对姜青鸾说道：「主人，觉得这里如何？」 若说这里如何？自己的土地上的城池自然是好的，听着街道上的乡亲，这里的人穿的都是自己最熟悉的打扮，卖着的都是符国土地上才有的特产，方才那女子唿救时，旁边的镇民们都愿意挺身而出，民风也好。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够完美。 「很好。」姜青鸾道：「只是……」 「只是什么？」牡丹问道。 「苛刻了些。」姜青鸾答道：「今日有些流民闹事，被城卫处理了，怕今天少不了仗责，这种情况下还将人逐出城去，怕只有冻死了。」 「法度便是如此。」牡丹说道：「不然人人都去抢，天下如何太平。」 第165页 姜青鸾拿起酒杯送酒入喉，牡丹说得没错，但现在是遭遇了极寒天气，又与往年不同，若是让常岚处理，定又是另一种方式了。 巴勒此时也说道：「不过这城的位置倒是好，在浮山脚下，位置高地，地势却又平坦，若有兵攻入既是上坡，对付上坡的士兵最为简单，城墙我也看过了，用得全是石料，厚两尺，城外还有护城河，虽然不宽，但比没有好。」 巴勒说的这些姜青鸾也看到了，不过有些纳闷的是这城并非什么大城，却是如此高的配置，颇让人意外。 「对，当时老婆子我也是觉得这里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才尝试着与魏新交道，没想到他也是勤王之意。」牡丹说道。 「更没想到，居然有一条秘道连着浮阴郡。」巴勒小声附和道。 说完自己这边的事，姜青鸾又向牡丹问道：「魏新那边是什么情况？」 牡丹道：「今日有祭祀，魏子作为城主参与仪式去了，今日不归，明日我们再去。」 姜青鸾点点头，虽然她想见魏新心切，可原本他们过来也是自己临时起意，多等一日便是一日吧。 「这边天是要寒些，今日大家都早些休息。」姜青鸾安排道：「明日抖擞好精神，好好办事。」 说是好好休息，姜青鸾却还是忍不住带着巴勒往街上去了，她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念东县有一些没对，可又说不出问题在哪里。 「主人，你这是去哪逛呀？」巴勒问道。 「问问附近哪有青楼或是赌坊？」姜青鸾道。青楼、赌坊这样的地方最是鱼龙混杂，特别是赌坊，人这情绪一上来，什么话都愿意说。 巴勒得了令，便找了街边一老汉关了一番，谁知道却是败兴而归。 「主人，没有。」 「没有？」姜青鸾有些吃惊，赌徒的钱及青楼的税可是最好收的，就算是最贫穷的安县都有一处赌坊，这里可比安县大得多。 巴勒点头道：「那老汉说了，说新主魏子不让建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若是想打发时间，这里书院倒是少。」 「书院？」姜青鸾摇摇头：「那安安静静的地方什么也打听不到。」 「那找个酒肆？」巴勒提议。 「行。」 酒肆在符地还是相对好找的，符人爱喝酒，这是他们的天性，无论男女老少，似乎都好那一口。如果要打听事情，自然要去人最多的地方，几经打听，姜青鸾敲定了一家叫行云馆的酒肆，这个酒肆所在的位置就让很得她心意，不偏不倚的坐落在魏府后门外。 这次二人未选雅座，则是在大厅坐下，小厮送上了些小吃，又推荐了些好酒，姜青鸾点了一壶最贵的，价格适中的也点了不少，那小厮的脸倒是笑成了弯月。 「二位是第一来咱们念东城吧？」 姜青鸾点点头：「嗯，一直行商，最近才走到了符东。」 「你们这可有什么特色？」巴勒随口问道。 小厮无奈一笑，答道：「咱们这还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呵。」姜青鸾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其实看这县城真说不上贫困，若说没特产她还真不信。 「这位老闆你莫笑。」那小厮道：「咱们这虽没什么可买的，但还是有特色的。」 「说说。」 「咱们这书多，先生好。」小厮笑道：「就这两样东西，每年就会吸引不少学子来求学。」 青鸾点点头，一个城市的人流确实也决定这个城镇的是否富饶。 「哪个先生最好呀？」巴勒问道：「没买到东西，我们请个先生回去也行，草原上的孩子念书少，找个人教教也是好的。」 「最好的自然是咱们城主魏新魏大人了。」那小厮可是一脸自豪。 「魏新？」姜青鸾还没有想过对方还要教书，又道：「这城主也授课？」 「偶尔授课。」小厮又指着北的方向道：「那边有一个宏文书院，是咱们城主发善心开的，只要适龄的孩子都可以去念书，他偶尔也去授课。」 「你们城主倒是挺得人心的。」巴勒问道，他也稍微放心了些。 「那是自然。」小厮笑着道：「咱们城主是咱们城的体面，人活着就是体面二字。」 姜青鸾微微蹙眉，这话听起来没错，但人活着若真是为了体面二字，她早应该在丢失了王位后自缢了，又何必去天平城卖草鞋，体面那是体面人才有的东西。 「知道了，谢谢小哥。」姜青鸾说道，言下之意也是让他退去。 小厮机敏，又用抹布在桌上擦了擦，道：「您二位慢饮，要酒唤我便是。」 「这魏新听起来倒是不错，值得信任。」巴勒小声说道。 姜青鸾的手指不由的敲着饭几，却道：「那要看看究竟是我重要还是体面比较重要了。」 第97章 安县乃是一隅小县，整个百里郡中属它土地最小，人口也是最少。若不是姜青鸾从上京手中要回了三百奴隶，整个安县的人口怕还不过两千。不过比想像中好的是，这三百奴隶得到自由身后，一副报恩的姿态，干起活都卖力极了。 张南经那日耍了一套好枪法，拿下了符国校尉，如今也稳做了安县县丞一职，他本就是世家出身，作过学问也有些本事，倒也是巧，与姜青鸾一样当过阶下之囚，对于人情冷暖看得很是透彻，与其它上位者相比，又多了几分理解。 第166页 到了安县之后，张南经首先考虑的还是与自己一同来的伙伴如何处理，好在这批所谓的奴隶是供奉给父国的，里面最不乏的就是优秀的手艺人。将所有人找到住处安顿好后，张南经就开始考虑整个县城的营生。 安县也并非糟糕，至少比浮阴县好的是他的气候没有那么的恶劣，能种植的植被还是要多些，只是这里长年被常氏宗亲所管理，当地人努力也不得好，处处还被官员剥削，只有努力活着的勇气，哪还能想自己的未来。 但这一批上京人来了之后，宛如给这里注入了一管新的血液，看着别人积极的生活着，也影响着当地原有的居民。人本都是自私的，特别是匠人，手艺并没有外传的道理，可为了生活，那些上京的匠人们也多少向当地人传授了些技术，藤编和陶土业倒是逐渐好了起来。 常岚此时就看着桌上的两个物件，一是陶罐，二是一个藤编的篮子，外观倒都是朴实得紧，看不出有什么巧夺天工的技术在里面。 「所以，这些日子这两种物件竟是卖得最好？」常岚也有些吃惊。 南经点点头，答道：「回公主，是的。」 「张县丞，给本宫说说为何？」 张南经挥挥手，只见门外士兵分别搬来两样东西，一个是要两人才能合抱住的大陶坛，另一个装满了石头的篮子，看起来都是结实得很。 张南经解释道：「公主请看，这陶罐中装的是今年的酸菜。」 常岚确实闻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她道：「这是什么菜？」 「酸菜。」张南经道：「天平城没这东西，或者说整个大辛也没做这东西。」 「确实没有。」常岚道，她在天平城时，极关注民情，最下层之人食用何物为生也十分清楚，倒真没听过酸菜。 「这是我老家过冬吃的，我们老家比这可还要冷，冬日没什么蔬菜、瓜果，就靠着这东西度日，主要原料是白菜，咱们安县白菜还是种了些，所以我也教着大家腌制酸菜。」指着陶罐，南经又道：「这个罐子最近也就卖了起来，不仅县里家家户户都有，还往上京边界卖了些，只是路不好，中途有损坏。」 常岚倒是马上明白了，对张南经也刮目相看，倒不说这人多大本事，但是他心在事上，便是极佳。 「篮子呢？」常岚又道。 张南经指着那一筐石头道：「这一筐石头有一石重。」 说着张南经一脚把筐子踢到在地，石头并没有从筐中滚出，也未见筐子有什么大的变化。 「这是一个编筐匠人做的，现在正是旱季，好些村子要提前做好明年的引水或防洪，所以这筐子卖得极不错。」张南经说道：「我相信这手艺就算卖到天平也叫得起价。」 常岚点点头，便让随侍拿了一个样收好。 「张县丞做事，可让殿下放心了。」常岚赞扬道。 「殿下许我还我国民之身，我们当然应为主君分忧。」 「安县的成果确实让我本宫感到欣喜，想来殿下身体好些了，更会对张县丞进行嘉奖。」 常岚起身，往着门口而去：「本宫有些睏乏了，先歇息，明日早些麻烦张县丞再与再去附近村落走走看看。」 张南经唱了个喏，带着县中大小官员恭送常岚离开县府。此时再抬头，月亮已从天边升起，果然长公主的威名并非儿戏，真是常岚亲力亲为得来的名声。 回到了安县的驿站，那与常府比又低了几个档次，但能看出来张南经已经努力把这收拾得可以匹配常岚的身份。 其实对常岚来讲，出了她的公主府，哪里都是一样，值得常岚欣慰的是这房间倒是足够暖和，点了碳盆一件单衣也足够了。 从宫里也是带了些好东西出来，如现在正搽在手上羊脂油，常岚来了百里郡之后都没有断过，每日早中晚必须涂抹，但就是这样的环境下，她的皮肤也干燥了许多。姜青鸾倒是心痛不已，常岚倒还好，只觉得心中装着大事，其它诸事都是小事。 不过此时常岚心中却有更重要的事——姜青鸾。 拿出姜青鸾送来的秘信，没想到自己前脚才到安县，姜青鸾却声称有去符国的暗道，后脚就离开了百里郡，方才看信时，常岚气上心头，险些一口气咽不下去，这是何等的大事，竟真不与自己商量，姜青鸾就擅作主张去了，万一没有秘道只有伏兵怎么办？若是真有秘道，如今大雪封山，若是遇到不测怎么办？就算顺利过了浮山，又怎么能保证自己在符国的安全？ 可等常岚消下气，她还能如此？人已经去了，可是说追便能追回来的，只能换个想法，塔塔部近万人和巴扎都在这里，牡丹肯定不会欺骗姜青鸾，接着就看信中姜青鸾提到的魏子是否有问题了。魏新的事也不能查不到，常岚立即让常敏调动了天平城的势力，也就三天时间不到就将魏新的老底子查了个干净。魏氏一直是念东县的主人，最早也是出自姜氏，但与姜氏不同，这魏家一心想回中原，这也就是为什么念东县取了念东二字。至于魏新其人，是孔幽的弟子，也能说得上是得意门生，以他的学识本可以进朝廷效力，可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就被逐出了栖鹏城。回到了念东县后，他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安心做了念东县的城主。 根据常敏给到的情报上看，这位魏子是个正派人士，但做人如何还得看政绩，人是可以伪装的，但结果不能。 第167页 只是这政绩常敏还在打听，暂时未出结果。 「青鸾，可真是让本宫操心。」 常岚看着信上的笔迹，其实冷静下来想，姜青鸾若不是惦记着自己，为何又要秘密行事呢？无非便是怕说出口让自己担心，不过结果倒是一样，自己人在安县，却不得安心。 念东县 念东县并未宵禁，或者说整个符国都无宵禁的规矩，月亮虽已攀上，但酒肆里依然热闹，巴勒喝得两个脸通红，似乎也是因为回归了故土，这汉子也异常开心。 姜青鸾的心事未能解决，今日只喝了半杯，常岚常说，酒是乱性之物，若是开心便多饮些，若是难受，越当远离。姜青鸾也在醉酒上吃过大亏，所以非常时刻，她便更为自律了。 在酒肆大概呆了半个时辰，确实听到了不少的消息，虽然对魏新多是认可之声，但实则也有极端的地方，比如整个城镇过于兴文，重农者不多，习武者、从商者也不多。 「差不多了，咱们回了吧。」姜青鸾大概了解了七八，现在只想着明日如何与魏子博弈。 巴勒又依次将跟前的酒壶倒了个底，看看还有没有余货，确定真是一滴酒没剩时，他才站了起来：「今日也饮了个痛快，就听主人的，回了。」 姜青鸾无奈的摆摆头，若是日后行军，一定断了这傢伙的酒。 出了酒肆，在这个不大的县城里自然是要选择步行，可未行几步，姜青鸾只见地上躺了一个老妇，这妇人倒是有些眼熟，像是今日见到的老嬷嬷，让巴勒过去看看，果然是那妇人，那妇人头上挂着彩，人还有些气息。 巴勒将那嬷嬷叫醒，那嬷嬷倒是惊恐万分，忙往后躲，可身后就是墙壁，能往哪里躲。 「你这是怎么了？」巴勒问道。 许是认出了巴勒是上午的义士，那嬷嬷忙抱住巴勒的腿道：「快，快救我家小姐。」 「今天上午那女娃？」巴勒问道：「她怎么了？」 「有流民报復，我家小姐被绑了！」那嬷嬷按着头上的血：「往东去了。」 「你照应好她，孤…我去看看。」姜青鸾按了按腰上的刀，便往东而去。 那老嬷这才说道：「义士一定要帮忙呀，这可是魏子的女儿。」 -- 姜青鸾往东而去，心想着若是流民动手倒不足为惧，今日那姑娘出了头把流民押了，估计是同伴过来抢人，准备做为交换的筹码。脑中迅速勾勒起念东县的模样，这里不大，但东市主要是卖肉品，来自北方的肉都送到这边处理销售，在这里的人自然也豪放性子，与西市相比鱼龙混杂了些。 流民多是周边的农民，近来没有收成，所以开始游荡，这些人说起来也是单纯，无非就是图一口吃的，这样的人若是劫人应该没什么计谋，换个想法，右自己是流民当如何处理？姜青鸾扫过东市，这里商铺都应该储存着粮食，既然想要吃的，又有胆子做了劫人之事，也不怕多个盗窃之罪了，姜青鸾走到商铺处，果然在最角落处看到散落的瓜果。 「呵，躲这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我在这辛辛苦苦养家餬口，你在那边英雄救命，这对象不要了 殿下：并没有！并没有救美！她长得丑~ 第98章 许是听到了外来人的脚步声，流民们慌忙从库房中沖了出来，手中握着的附近找到的杀羊刀，刀口子上还有血迹，也不知道是人的还是羊的。 姜青鸾拔出腰刀，虽以一敌三有些吃力，但这些饿着肚子的人恐怕比自己都还要脆弱，摆起架势，姜青鸾的目光又扫过小巷前后，四处都有悉悉索索的杂声，看来这可不止眼前这三人。 「是你们劫的人吧？」姜青鸾说道。 为首的流民是一个中年的汉子，眼下带着一抹黑，整个人瘦得仿佛能看见骨头，这已经是寒冬腊月，他也只挂了两件麻衣，露出的手腕位置还有可见的伤痕，那伤已结了痂，想来也是最近弄的，他身后的两个汉子、或者说青年看起来则比他还要憔悴，黝黑的皮肤还透露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臭味，要知道这已是冬季了。 「是我们，你是要赎人吗？」为首的中年汉子问道。 「嗯。」姜青鸾点点头：「你们要多少钱？」 那汉子可没有想到姜青鸾如此好说话，倒是愣住了，不过既然有这么好说话的主，就要多敲一些银子才行。 「看这姑娘穿着打扮不错，你们一定是有钱人家吧？」汉子想了想，犹豫了一下，还是果断说道：「两个金。」 「好。」姜青鸾从怀里摸出了五个金：「这些钱都给你们，你们走吧。」 姜青鸾将钱扔在了地上，那为首的汉子马上将钱收好，他指着身后的一间小库房，说道：「人在里面。」 青鸾进屋，这里说是仓库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存放，只有少量的玉米。都不用目光搜寻，便能见少女被捆在角落，她一身衣服沾上了油污与血迹，裙摆被撕的稀烂，小腿也露在外面，就连腿上都已经没有今日口中的体面，许是受了惊吓，魏姝此时见到姜青鸾也拼命的往后躲着，可身后就是墙脚，哪里又躲得开。 「别怕，听到你嬷嬷唿救，我才来的。」姜青鸾说明来意。 魏姝方才走到路上，突然杀了五六个汉子，只听一个闷棍声，她的嬷嬷还没来得及唿救就倒在了地方，她正欲喊叫，可一张油腻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脸，带血的刀子也笔在了她的眼前，这可真是个闺中姑娘，哪见过这样的阵势，一下就软了腿，哪里还有挣扎的余地，没两下就被捆了起来拉到了东市。 第168页 此时见来者是个女子，这才又稍为放松了些，可口中被堵着烂抹布，也无法说话，只发出咿咿呀呀之声音。 青鸾上前，一刀切开魏姝手上的绳子，扯走嘴中的破布，这惊魂未定的女孩在她面前还打着颤抖。 「快走吧。」姜青鸾回头看了看，那三个流民还专注于自己给的五枚金币。 魏姝努力想站起，却因为过于害怕双脚无力，她盯着姜青鸾，希望这位天降之人可以帮助自己。 「你不走，我走了。」姜青鸾转过身，直接往门外而去，她本是想好人做到底，可看到魏姝这脸，不由的想起了生厌的某人。 「等等……」 突然门口又冲来一个妇人，妇人红着眼，看样子刚哭过，她张开手拦在姜青鸾跟着，眼中写着怒气。 「不许走！」 姜青鸾看着收钱的汉子，问道：「这是反悔了吗？」 那汉子忙上手将妇人拉开，小声说道：「你男人死了也活不了了，这有五个金，你拿一个走。」 那妇人推开汉子的手，哭道：「这个女人害死了我男人，就这么放她走了吗？你儿子不是也死了吗？」 那汉子一愣，今日他儿子与那妇人的丈夫上街抢了人家的包，被魏姝派人捉走，这太阳一落就在城西给上了刑，那妇人的丈夫当场被打死，汉子的儿子半死不活的被扔在了城外，赶过去时已经被野狼叼走了。 若说伤心，谁不伤心，但如今加树皮也吃不了，少了丈夫、少了儿子又是怎么样的大事。 「你丈夫若不是抢人，又何以致死？」 姜青鸾回头，说话的正是魏姝，她撑着墙吃力的走了出来，目光中也是恼怒。 「难道我们想抢人吗！」那妇人上前，又将魏姝推道，她咆哮道：「粮食都没了，那些贵人们又为我们做过什么？」 姜青鸾不语，就是明君也抵不过天灾，但竭力的救助与鼓舞一定是当权者需去执行的，魏新乃一片土地之主，终还是没有任何作为。 「那就应该把你们的不幸建立在他人之上吗？」许是见到姜青鸾来救自己，魏姝胆子更大了些。 姜青鸾看了少女一眼，古话有言：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廉耻。与流民们讲这些，谁又能听得进去。 姜青鸾不想再惹麻烦，便对魏姝说道：「走不走。」 见姜青鸾终于理会了自己，魏姝慌忙上前捉着对方的胳膊：「有劳姑娘了。」 「麻烦各位义士让让路了。」姜青鸾客气说道。 为首的汉子神色复杂，他还是开口道：「如果有吃得，我们也不至于如此，我那儿子今年也才满十六，可我连难过的力气也没了……既然姑娘给了钱，我们也不为难了。」 对于符国百姓，姜青鸾是有愧的，她多次想过，如果自己还在位，定不会让大符如此民不聊生，将手放于左胸，她对那汉子简单一礼，又对魏姝说道：「姑娘，此事别追究了，走吧。」 见恩人也有偃旗息鼓的意思，魏姝也不再发作，只觉得如此刁民，自己离开之后定然不会让对方好过。跟着姜青鸾走出阴暗的小巷，魏姝借着姜青鸾胳膊的力勉强的走着，此时天空的乌云也逐渐被吹开了，大地上透着一丝丝的凉意。 既然是书香世家，知恩当图报。 「谢谢姑娘，今日还误会了姑娘与他们……」 「无妨。」姜青鸾轻声说道，原本是不想看见那张脸的，但转念一想，一个深闺女孩被这么掳走，再看魏姝裙角都破了，想来也是受了好些惊吓，她若再冷脸相对，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于是又低声说道：「没受伤吗？」 魏姝只觉得眼下这女子声音极是温柔好听，又抬眼看去，月光正打在姜青鸾的脸上，光影之间，让立体的五官更有层次，初遇时就觉得姜青鸾是难得美人，此时四下无人，月光温和，就更让人离不开眼了。 「受伤了？」姜青鸾又道。 「没……」魏姝还是觉得浑身都疼，又改口道：「还是伤了几处，脚有些疼。」 姜青鸾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魏姝的脚，只是受了些擦伤，好像也没什么大碍。 「我家就在前方，不知姑娘能不能送我回家。」魏姝说道，心中却想眼下这人生得真是好看，又心怀正义，蛮族的女孩个子又高，若是自己婚配对象有如此样子，倒也真不介意男女。 想着那嬷嬷应该也在附近，或许又去搬救兵了，但眼下总是家里更安全。 「嗯。」姜青鸾道。 「姑娘……」魏姝又改口道：「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纳。」姜青鸾回答道，这是她在太阳草原上的名字。 「什么意思呀？」 「你阿大没教过你符西语？」姜青鸾问道，符国有两套语言，一是中原话，二就是部族的统一语言，公卿之家这两种语言皆是要会的，眼下这少女与魏姬长得七分相似，想来也是魏家人，既是公卿之家，怎么会不知道部族话。 「我们这都不学这个。」魏姝说道：「蛮话不好听，不能做诗。」 知道这个念东县保守，却没想到是如此迂腐。 此时，在路的尽头已见火花与人声，想来便是嬷嬷那边找来了救兵，姜青鸾打算人一到就把这姑娘交出去，自己也早早离开，若是走的快，还能从那些流民口中打听到点什么。 第169页 「大小姐…大小姐。」 只见那老嬷嬷包着头，一瘸一拐的朝着这边跑来，老嬷嬷身后跟着十来个护卫，又有几个护卫往东市去了，估计是准备捉拿那些流民。 「嬷嬷。」见到僕人魏姝也安心多了，她上前关心道：「嬷嬷没事吧。」 「无事无事。」嬷嬷看着姜青鸾，又指着巴勒，道：「亏着二位义士相助，大小姐没事吧。」 这关怀一问出口，原本还好好的魏姝瞬间红了眼，一个姑娘被一群流寇捉走又怎么会没事？身上没少挨拳头，但也被人占了便宜，这裙摆就是在挣扎之中被撕碎的，还好姜青鸾来得及时，想到这里魏姝一阵委屈，抱着姜青鸾的胳膊就哭了起来。 抽回胳膊，姜青鸾把魏姝推给那嬷嬷，道：「既然姑娘找着家人了，我们也先回了，明早还有要事。」 那嬷嬷一边抱着自家小姐，一面给姜青鸾做着万福，口中说道：「这位姑娘叫什么名字，住什么客栈，明日老爷回来了一定让他重谢。」 「不用了。」 姜青鸾话毕转身准备离开，却又突然听到身侧传来一声尖叫，转身一看，刚才那妇人双手各持一把杀羊刀就往魏姝那边冲去，那护卫也是眼疾手快，拿起长枪就挡在魏姝跟前，可人挡住了，那刀却是一飞而出，直直的朝着魏姝而去。 姜青鸾拔出弯刀，上前将那飞刀打飞成了两断，刀断落地，却不小心划破了姜青鸾的腿，伤口不深，但是红色的血却跟着往外流去…… 作者有话要说：小姜表求生欲极强…… 第99章 魏府说不上大，也不华美，从里而外散发出的是朴实之气，但这又与因为拮据导致的生活简单又有不同，在魏府的朴实之中，透露着一股书香气，没有太多的玩物装饰，厅室之间必有盆景及插花，但四处可见悬挂在墙上的字画，姜青鸾也是作过学的人，一看落笔也知道字画的价值不匪。 「客人请这边走。」带路的管事小心对待着少主的恩人，刚才魏姝交待再三，他自然不敢怠慢。 姜青鸾也未想到眼前这姑娘就是魏家的幼女，更未想到的是对方仗着人多硬将她请回了府中。跟在管事身后，姜青鸾依然打量着这院子，腿上的伤已被简单包扎，其实破皮的小伤也并无大碍。 「这院子挺大。」巴勒也打量着四周。 「比常府大。」姜青鸾低声回答道：「毕竟是魏家在此城盘踞百年，有些根基也是正常。」 「刚才那妇人也是胆大，主人已经放了她，她还回来惹事。」 姜青鸾摇摇头，就算放走了她的人，她的心还在丈夫身上，又怎么可能安心离开。 「希望其它人都离开了。」姜青鸾道。犯罪受罚乃是法度，只是量刑如何还是需要审时度势，此时非常时刻，断然不能用酷刑。 「这倒是法度严苛。」巴勒附和道。 「客人，房间在这边。」 那管事的将二人带到了一个小院门口，院内大致有三间房，天井不大，可种植的树木却是错落有致，一颗矮松在中央，松下是叠种的兰草，兰草中又夹杂了石斛，一小支梅花正开着，那一抹红如点睛之笔，让这小院显得更是别致了。 「谢过。」姜青鸾客气道。 随意选了一间小屋进去，那管事跟着进去，说道：「大小姐特别吩咐过，要为您准备的上房，这小院雅致，每一个房间都极佳，不知道客人是否入眼。」 姜鸾点点头，扫过所谓的上房，确实不差，这位魏子的日子过得真是小而精制。 「很好。」 「客人今日好好休息，明日大人回来，定会有重谢。」那管事的又道：「这方小老就安排另一位义士了。」 另一位自然是指巴勒了。 「一会我与僕人还有事商量，就劳你速速安排了。」 那管事道了一声是，便去为巴勒开了另一间房。姜青鸾到了房中，屋内有空的炭盆，不说也知道一会儿会有人送来薪炭，她随意在房间内走动了一番，俗话说从房子便能推测主人的品位，不得不往前，魏子是个极风雅之人，这种少人住的客房里还摆着插花，花朵上还有露珠，僕人们不曾知道自己今晚在此过夜，说明这花也是常换着的。 「主人。」 另一头巴勒也安排完了，他来到青鸾的房间，毕竟在外人看来他与姜青鸾孤男寡女，故而没有关门，嘴上也依然以主人称之。 招唿巴勒坐下，姜青鸾说道：「真是出乎意料。」 这出乎意料自然是指他们无意救下的少女正是魏子的女儿，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先牡丹一步到了魏府，想来这也是件好事，自然先入为主的是自己，这也避免了她明日会像个物件一样被人审视。 「对这里，你有什么感觉？」姜青鸾问道。 巴勒也环顾了一下房间，他可没有姜青鸾那么懂字画，直言道：「看这魏子还是清廉，这房间倒是朴素得紧。」 姜青鸾挑起眉头，不急着回答，这些字画年代久远，或许是魏家先辈留下的也不一定，此事也不能断言。 「在县城之中魏子风评也是不错。」姜青鸾说道。 「可不，」巴勒说道：「四处都为此人叫好。」 「中原有一句老话：远香近臭。」姜青鸾暗示道：「不知道家僕如何看待这个主人呢？」 第170页 「好说，我一会找个由头去伙房问问。」巴勒觉得，伙房和酒肆的用处差不多，是最能知道主人生活的地方，每日吃得什么，有什么喜爱，平日对下人大方不大方。 巴勒这些事情没少做过，姜青鸾很是放心，就让他速去处理。 她自己有闲不下来，到了魏府，牡丹嬷嬷也不知，必然会担心，于是又唤来那管事的，让他去客栈帮自己传个话。 这几天也是风餐露宿，客栈终还是客栈，这魏府的床榻还是要软一些，榻旁烧得是上好的银骨炭，烟很少，味不大，烧得也久，这屋子里也是暖暖的，停下那些路途，姜青鸾才觉得身边空空的。 她想常岚了。 越是想，心中就越是空，何况她这次来是为了推掉那该死的婚事，可怕的却是，她又恰巧救为魏家小女儿，这怕又会成了魏新的託词之一。 「岚儿，你不在身边，我当如何是好？」 辛国百里县郡府 常岚原本着计划着在安县呆十天，她发现张南经不是来自什么大家族，可能力却也让人放心，这更证明了她所想的，出生并不能代表你是否优秀。 姜青鸾不在身边，常岚出入最多的还是郡府的书房，生活与往日一样，只是心里总是少了一块。 「天气越发的寒了。」阿离也感嘆道，她从常府出门时，听到了路口的炭价又涨了。 「这怕是我长这么大经歷过的最冷的一个冬季了。」婉儿也说道，按理说符国在西北之地，应该比中原更冷，但今年不仅符国极寒，连这里也比往日的符地还要冷。 「若是偏远的地方，不知道要冻死多少人。」婉儿又嘆息道。 常岚本是在一旁看书的，她眼睛还是落在字上，口中说道：「那就派些斥候去看看附近的村落今年过冬有没有难处，若确实是有被冻死的人，安排里长给安葬了，给些银钱，若是哪个村整个村都不好过的，便以符王之名，送些过冬的衣物与碳薪，再安抚一下错落。」 常岚又想了想，道：「如果在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就近安排在县府，由县府安排住宿、饮食，更重要的是选一些好的苗子，让他们作学。」 阿离忙将常岚所言写成文书，安排分派给下属各县。 「还是公主心繫百姓。」婉儿说道。 常岚道：「于情来讲，是我百里郡的人，我自然要是照拂的，于理来讲，大家吃住安稳了，咱们百里郡才太平。」 「不过我们郡库里好不容易存的银子……」婉儿本想说这钱便是又空了，但转念一想，这钱捉到手上又有何用，若要统治一方百姓，自然是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方是上道。 「银子没了可以再赚，若人心没了，才是一无所有。」 「公主英明。」 常岚又低头看书，但心中少了一块又怎么静得下来，放下书，不由的嘆了口气。 婉儿知道常岚嘆息的原因，又小心问道：「殿下何时回来？」 常岚摩挲着手指，从收到信的那一刻起便在默默记录着，姜青鸾已离开半月有余，现在那人是否安全，又何时再归，她全然不知，自己就像被抛下的那个人，只能被动的等待。民里自我安慰道：她一定安安全全的到达了念东县，要不了几日便做回城的准备了。 阿离看出了常岚眉角间的难过，便道：「怕也是快了，都走了十几天了，我傍晚再支人去军营里问问巴扎少将军吧。」 「嗯。」常岚点点头，虽然知道在巴扎那里或许也是一无所获，但每日问问总觉得要安心一些。 此时，常府里的管事走了上来，他站在门外，笑盈盈的说道：「公主，掌畜丞来了。」 「请他进来吧。」 常敏作为常岚的眼睛，若是主动来报，一定是有大事相告的。 阿离自然是知道这一层关系，这姑娘又对婉儿说道：「公主与弟弟叙旧，或是说些家事。」 「那婉儿先去处理公务，晚些再与公主呈报。」 待屋内众人退去，常敏大方落坐，这位公子来此地已有小半年的时间了，忆往日在天平城中，这可是风流倜傥的少年，母亲虽是低位了些，但常敏自己也是上进，好学、豁达、自强不息，总还是入了常岚的眼，这才成了常岚的左右手。 如今再看常敏，皮肤黝黑了些，光鲜的脸上也有了鬍渣，少了少年的气息，多了几分男人的味道。 「给阿姐问安。」还是不如既往的乖巧，常敏毕恭毕敬的给常岚施了一礼。 「你我姐弟，哪来那么多礼数。」常岚道。 「礼还是不可少的。」常敏说道，曾经就是和常岚过于亲近，少不了有人背后说些闲话，年少时还掂量不清，现在却看得透彻了。 常岚不与他客气，直接问道：「可是查到了什么新的消息？」 「正是。」常敏答道：「符王与魏新的关系，是有了新的端倪，比我原本想像的要亲密。」 「青鸾与他？」常岚也偶尔听姜青鸾提一些旧事，关系亲密的也知道一些，但魏新这名字却没听过。 「正是，」常敏谨慎的抬头看了眼常岚，还是决意说道：「姜青鸾的王后，正是魏新的女儿。」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媳妇了能干！ 公主：你背着我去了别人家，还过夜了…… 第171页 第100章 姜青鸾与那位王后的关系不佳，不仅姜青鸾自己有提过，婉儿在闲聊之中也曾提到，无非就是姜城想立浮阳君的长子为世子，又希望后宫之中有人可以监视符王，便选了这位魏姬为后。魏姬的出生其实并不算好，魏氏早在五百年前就脱离了符国的政治中心，一直流离在外，仿佛自成一派，这样小的氏族并不被看好，也不可能被委以重任，自然地位也相继低了起来。 但魏姬能成为王后，主要还是因为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姜好是浮阳君的妹妹，魏氏在符东也算望族，姜好便嫁给了魏新，头胎就生了魏姬，而浮阳君无女儿，见魏姬生得漂亮，就过继到了自己家里当女儿抚养。 而浮阳君年少时在姜城作学，后又为家佬姜鸰溪做文书，此人并没有什么本事，却对姜城十分忠心，正是这份忠心与无能，他的儿子有幸入了家佬的眼，成为新世子的候选人。 「据我所知，魏姬并非魏新养大。」常岚道：「二人关系似乎也不好。」 常敏点头，他得到的信息也是如此，但却还有新的信息。 不等常敏开口，常岚又道：「魏新政绩如何？那念东县如今是何情况。」 常岚所问，也是常敏所准备说得之一。他正身答道：「念东县乃符东第一弱县。」 常岚有些吃惊，若说弱县，为何又魄力支持姜青鸾辟復？这明明是飞蛾扑火的事，魏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敢以弱县之力，做这胆大妄为之事？ 见常岚脸有疑惑，常敏解释道：「该县兵力一千二百人。」 常岚更是疑惑，安县虽小，刚刚两千人口，但驻军也有近千人之多，驻军半耕半兵，可以勉强自足，再由郡府支持一部分，也完全可以养活这群人。 「那不是轻易就被攻下了？」 「其实念东县地势易守难攻，若是兵力够，也不为是一个好的据点。」常敏说着拿起桌上的笔，又抽出一张纸认真画了起来。 看常敏一笔笔画得细緻，常岚倒是有些吃惊，这念东县确实是不太出名的小地方，近来寒冬细作们的消息也传不回来，常敏又是如何知道那里是何模样的？ 「敏儿为何对那里如此熟悉？」 常敏画完地图后，放下笔，并没有直接回答常岚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阿姐曾记得司隶校尉曾之行吗？」 司隶校尉正是隶属于司寇府的士兵，负责缉拿刑犯之职。 「印象不深，记得是孔幽带来的人。」常岚道。 「正是。」常敏细说道：「此人是孔司寇的门生，当年陛下请孔司寇来朝，他也从符国跟着来了。「 「记得那魏新也是孔司寇的弟子。」常岚道。 常敏点点头，接着说道：「二人关系还不错，在曾之行来辛后，二人还多有书信往来。」 「那这次这位曾大人又欠了你什么人情吗？连这地势图都给你了。」常岚知道常敏的手段，他借着公子的身份，私交甚广，到处结交，常岚常常帮他推波助澜，背后为那些公卿们处理一些私事，朝中有不少人欠着他人情，自然情报也不少。 「也不是什么大事，他想娶一个商人之女为妾，奈何嫡子不愿意，一直做梗，我就帮他去游说他那儿子，打探原来才知道是正妻从中作梗，正妻怕他有了新欢之后冷落自己，最后他买了一个小院赠与了正妻，这事方才了结。」常敏道。 正妻、小妾？常岚心属青鸾，知道她与男子不同，是断然不会搞这些台面的。 「那可有探出魏新的拥立姜青鸾的目的何在？」 常敏喝了口热茶，接着道：「听曾之行说道，这魏新也是一位博学之人，但博学之余迂腐过甚，天平城大小公卿已是够为保守了，他却过之而无不及，一心只想忠君报国，匡復社稷。」 「现在符国也有国君。」常岚道，言下之意则是或想忠君报国，完全不用去扶持姜青鸾。 「这魏新与姜城结要怨，」常敏补充道：「先符王救了他，他是知恩图报之人。」 这些话本已足够让常岚安心，以魏新的为人来看，姜青鸾在那边应该是安全的。但只凭这些信息，还是不足以让她去信任一个自己没有见过的人。 「既然是如此君子，为何念东县如此贫困？」常岚反问道，按常理讲，君子有德，那润泽千里。 「这便是我接下来要说的。」常敏补充道：「除了整个县城军事力量薄弱，他们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整个县中并无特产，可耕种的土地极少，就连行商者也不多。」 常岚一愣，这也能称之为县？ 「可问过原因？」 常敏又答道：「自然也是因为魏子。」 「魏子他一心做学，为念东县吸引来了不少求学之人，这些人多出自一些衰败的、根基不深的世家，看着都是贵族出生，但也都是些泛泛之辈。」常敏道。 「这只读书，不耽误了收成吗？」常岚道。 「可不。」常敏说道：「念东县可谓成也魏新，败也魏新。」 听到这么一说，常岚其实也有些担心，如此迂腐，怕是最终会坏了正事。 「那得想办法让殿下回来。」常岚说道。 常敏的神色也沉了下来，这脸色的改变一下就被常岚察觉，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心中有事难道还有看不出的道理？ 第172页 「有事直说。」常岚道。 常敏道：「确实当让她回来了。」 「敏儿可是听到什么风声了？」常岚紧张的问道。 常敏有些不敢直视常岚，其实姜青鸾与常岚的关系并没有对外公开，可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二人同寝同宿呢？在天平城时就看出了常岚心系姜青鸾了。 「曾之行曾提过一件事。」常敏又急忙解释道，生怕常岚多想：「但是这件事已经提了好些年了，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样的心思。」 「你说就是了。」事关青鸾，常岚也有些心急。 「魏新曾经提过，说自己大女儿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为家族蒙羞，准备让小女儿将功补过……」 「……」不用常敏明说，常岚听明白了魏新的意思，她只觉得可笑至极，果真迂腐，大女儿之错，小女儿来补？女子在他眼里与物件有何区别。 「阿姐，你与符王之事，敏是略知一二的。」常敏道：「所以敏觉得，符王还是早归为是。」 常岚乃公卿女子之典范，此时她依然保持着自己端庄的姿态，可藏在案几下的手已紧紧的握成了拳头，为了自己的名声，不仅仅牺牲自己的女儿，这是连着姜青鸾一块设计了。 「本宫知道了。」常岚沉着气，压低了声音，虽然面无表情，但也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常敏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懂事的给常岚换上热茶，这个姐姐的性子他十分清楚，常岚是个隐忍却又有智慧的女人，她甚至比多数的男性还要冷静，特别是大事面前，极少感情用事。 「你退下吧。」 常敏恭敬的施礼，然后又安静的离开了。这个典雅的书房中又只剩下了常岚一人，她颇有些孤单的坐在房间之中，窗外的叶子又落了些，树枝将它们送走后也越发的孤单了。 接着，这个女人突然拿起了笔，她的脸上是比任何都要沉着的表情，她在绢布上慢慢地写起了什么…… 符国魏府 魏新听到女儿遇袭的消息后，也是天一亮就回了府。自然地，他也听说了这次遇袭有贵人相助，魏姝安然无恙。到府之后就即刻让管家安排今天的午宴及晚宴，这午宴是为恩人准备的，晚宴自然是为了姜青鸾，只是这个古板的父亲尚不知道这二人同是一人之事。 「女儿给父亲请安。」 魏姝每日都来书房给魏新问安，其实符地上没这规矩，倒是辛国还有。 魏新忙让女儿起来入座，关切道：「今日可好些。」 若无安慰倒不觉得委屈，只见眼前父亲关切的神情，魏姝又底又是一软，回忆起昨夜总总，脑子一片混乱，被打劫了不说，还被莫名其妙的人上下其手，眼睛跟着就滚了出来。 「姝儿莫哭，为父的一切严厉惩戒那群贼人。」魏新也是一脸愤慨，一个女子被男人劫走，总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魏新也知道若不是恩人出手，怕一切就晚了，心中早也想惩处那些流民。 「请父亲做主。」魏姝哭得梨花带雨，正是姑娘十六芳华，又是自家闺女，这一看就更心疼了。 魏新早已让人去将那些流民捉回，只等着在一处繁华之地公开处刑。 「明日在东市，为父一定让全县子民看到他们为非作歹的下场。」魏新用力拍着眼前的案几，不过他的目光又柔和了下来，问道：「那日救你的恩人呢？听说还在府中？」 魏姝想着姜青鸾，心里委屈竟觉得少了些，点头答道：「正在府中别院。」 「那快请来，为父一定重谢。」 作者有话要说：一百章了…还有50章左右了 但是，可怕的是我最近要出差，存稿有些吃紧…… 我会加油的 第101章 魏府的午宴设在主院中央天井处，还是个露天之地。主院的设计又更是精巧了，似乎每一棵树种下去都有讲究，无论远看，还是近看，大小皆是精緻，冬日能开的草与那些已经枯萎的植物错落生长，但并不觉得萧条，反而会让人期待开春之后这里的光景。 室外总是要冷上许多，所以在小院周围放了不少炭盆，每个席位之下放了小的炭盆，人坐在席下，完全不会觉得身体寒冷。 四张饭几分别放在小院的四个方向，中间留下了一个空置的位置，看样子一会应该会有表演，果然人还没有到，在主院的一则便有一琴人、一萧客扬起了乐声。 管事的引邻着客人往前走着，人还未到主院，那乐声便让人觉得风雅无比，姜青鸾不由的抬头回望，见浮山巍峨，这乐声迎合在山下，显得更是悠扬。 主人尚未入席，姜青鸾被引上了右坐，巴勒坐在下席，方才坐下，便上来两个奴隶分别坐在二人身边，奴隶也穿着袄子，看样子暖和极了。姜青鸾不由想起了巴勒夜里带回来的消息。这魏新对下人也是极好的，每日会安排下人们读书、作学，冬日凉了也会给他们置衣，天炭，所以府中上下无不对魏家尽心尽力。 「谢过姑娘。」姜青鸾对身边的小丫头说道。 不过却见那小丫头一脸惶恐，立即匍匐在地，道：「圣人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姑娘为客，我们奴，姑娘这样唤我，真是折杀了奴。」 见这姑娘出口便是圣人之道，学了那么多还是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奴隶，反观常岚身边的阿离，早先是个奴隶，却张弛有度，并无委琐之态。姜青鸾只当这姑娘年纪小，学的还太浅，便不再与她计较。 第173页 小姑娘从案几上拿出温好的酒，为姜青鸾斟上，又小声道：「我家主人马上便来，客请稍等片刻。」 姜青鸾点点头，目光看向主席方向，倒是好奇魏新是个什么人物。 「恩人到了。」 熟悉的声音从院子一侧响起，青鸾抬眼看去，只见魏姝小步而来，她穿着浅色衣裳，脸上贴着鹅黄，整一副淑女的模样，若说小家碧玉也不为过。姜青鸾不由的想起了那次与常岚放风筝，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穿起常服，那模样也是小巧，还是五、六月的样子，阳光洒在常岚的脸上，她也像那时的阳光一样温暖着自己。 想到这里，倒是不由的脸上挂起了笑。 「恩人？」 见姜青鸾呆笑，似乎没看见自己，魏姝又唤了一声。 「魏姑娘。」姜青鸾像符人一样行了一礼，表示礼貌。 「昨夜可睡得安稳？」魏姝问道。 昨夜？昨夜梦里皆是常岚，梦中倒是安稳，醒来一脸失落。 「房间暖和，睡得不错。」 「对，你们这床要比我家的床还要软，昨天那一觉，睡得可舒服了。」巴勒也在一旁附和道。 「二位睡得舒服便是，今夜便别因旅馆了，恩人多住上几日，我好多陪陪你。」魏姝笑面如花。对着姜青鸾就莫名的高兴，虽然昨夜英雄救美的方式似乎不太夺目，可总是在最为为难的时候出现在了自己的跟前。 何况……还是如此美丽又英武的姑娘。 「姝儿，不得无礼。」 「主人。」 一个男声出现，四周的奴隶们纷纷跪了下来，魏姝也转过身打了个千，唤了一声音父亲。 寻声而去，只见一清瘦的男子站在主院的台阶上，那男人个子并不高，其实在整个念东县也未见个高之人，原因倒是极简单，这里当是少有人与蛮族通婚。他唇下有一抹青须，身着一身浅绿色的外衣，背后却披着一件白色的裘皮披风，他人并不强壮，与那厚实的披风显得不太相称。 姜青鸾也起身，称作一礼，唤道：「魏子。」 她不识魏新，但她笃定魏新认识自己，果然这称唿一出口，魏新目光瞧来整个人都定住了，原本还是一身稳重的人，步伐也变得快了起来，他走到姜青鸾身前，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皮肤比五年前更白了些，目光中少了些傲慢，可那五官却是没有丝毫的改变。眼前这位，正是五年前站在栖鹏城之颠剑指天下的女王。 魏新人有些打颤，没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巧合之事，正准备行君臣之礼，却又想到姜青鸾过来是个秘密，更是要谨慎才是。 他清了清嗓子，还是掩不住的激动说道：「原来是故人。」 「魏子还记得那纳。」姜青鸾说着自己的蛮名，蛮人不避讳，同样叫那纳的人也很多。 「哪会忘记。」 「那就一边吃饭一边叙旧吧。」姜青鸾倒有些反各为主的意思，她微笑的指向上席。 一旁的魏姝看得一脸茫然，自己父亲才出头，又如何识得这个只比自己年长几岁的姑娘呢？ 「原来那纳姑娘是父亲的朋友？」魏姝好奇问道。 「或许还是亲戚。」魏新说道，这亲戚自然便是指她长女与姜青鸾的姻亲了。 「已是旧事了。」姜青鸾坐下，她这姻亲她丝毫不想认。 「不能让它只是旧事。」魏子说道：「应当变成新事，好事。」 这些对话让魏姝听得煳涂，可父亲与客人说话自己又不好打断，又只好退到了父亲的席位边老实的坐着。 姜青鸾明白魏新话中的意思，她来此地也是为了推掉这些琐事。 「我有些饿了。」姜青鸾拿出天平时常用的神色，那种人畜无害，又如春风一般的神采。 魏新便立刻传了膳，又唤了府内的伶人出来，不是宫中那样的礼乐齐奏，跳舞的伶人也仅有两位，和这院子的风雅之趣一样，用少而精的态度，上演出了一场乡下贵族的情趣。 「谢过恩人救下小女了。」魏子抬手，向姜青鸾敬上一杯酒。 姜青鸾象徵性的抿着杯口，又将酒原封不动的放下，又自嘲说道：「戒了不少。」 「恩人随意。」魏新也放下酒杯，他其实有千言万语想对姜青鸾说，可这样的场合连三拜九叩的大礼都没办法行。至于殿下二字更无法叫出口，于是还是只叫着恩人。 「思人昨日到的念东县，觉得我县如何？」 姜青鸾轻扬嘴角，回答道：「书香之气甚浓，上至官员下至小贩，都是知书达礼之人，」 这话可是说在了魏新心上，他一口饮尽跟前的酒，本想接着去提那婚事，可还是把话题压了下去，于是只青鸾二人聊了一些县内之事，魏新又主动提了符国王庭的一些所谓的『秘辛』，无非是现符王宫闱混乱，虽还没有立后，倒是娶了不少妃嫔，妃嫔之间也是闹出了不少丑事，例如一位妃子假孕去骗册封，有两位妃子争宠竟在后宫约架，倒是很是符国女子的烈性姿态。 巴勒在一旁可是笑得不行，暗指姜青鸾道：「还好歷任女君少有后宫，否则还不知道传了什么流言。」 姜青鸾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当年她的秘辛不就是这么被传出来的吗？只是如巴勒所言，少有女君会有后宫，如今这符王后宫传出这样的传言，无非也是妃嫔背后的势力作祟，如今是男君，自然就要考虑子嗣的问题，所以具体是不是真如流言那样，姜青鸾也不得而知。 第174页 不过她却确认了一件事，后位未定，或许姜城也不是自己想得那一般太平。 魏新便这样与姜青鸾聊着那些风花雪月，姜青鸾只如过耳之风，浅浅听了一些，午宴之后，魏新又才安排姜青鸾入了书室，又派人去请牡丹嬷嬷。 牡丹嬷嬷脚程快，带着八个护卫就过来了，护卫在书室外守着。书室之中全无闲杂人等，甚至连魏新的女儿也排除再外，仅魏新与姜青鸾这一组三人。 见到牡丹嬷嬷，魏新也极是高兴，二人也算有些交情，相互施礼后又各自坐下。这次上座让给了姜青鸾。 「君上稍等，我先去取一物。」 姜青鸾见常新转身来到一个花瓶处，这花瓶绘花复杂，在这府上显得过于华丽，扭动花瓶，花瓶下方的柜中便弹出一个暗格，魏新将暗格里的东西拿出，回到姜青鸾坐前，原来这是一副符东的地图。 「君上请看。」魏新指着地图道：「这是我歷年来收集、绘制的符东地图，里面有各大山脉、水源及城池守备情况，现在入冬守备只会减不会增。」 目光放在图上，这地图画得果然细緻，不仅仅是念东县周边，最主要的还是浮阳郡及所属城池都一一归纳其中，若得此图，胜利便到手一半。 姜青鸾满意的点点头，还以魏新一个微笑，那标志性的笑容很少能让人拒绝。 「魏卿真是辛苦了，孤一定将魏卿的忠诚铭记于心。」说着姜青鸾自然而然的将地图合好，准备收入怀中。 「君上请慢。」魏新急忙将图按住，又放加了自己怀里，道：「君上，人都来了，这图您想看随时可看。」 果然对方还是想开条件的，只要何情何理，姜青鸾并不怕他开条件。 「来了，还是得回去的。」姜青鸾笑了笑，把玩起了桌上的插花，又道：「若孤不回去，孤的大军又怎么跟着过来呢？」 「牡丹嬷嬷认路。」魏新回答道，看样子像是不准备放姜青鸾回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出差，周四才有时间码字，不知道中间会不会断更，我尽量保持不断 第102章 「牡丹嬷嬷认路。」魏新回答道。 没等姜青鸾发话，巴勒便冲到了魏新身前，他拧着魏新的前襟一把将这人提了起来，巴勒蛮族汉子，身高七尺，而这魏氏却少有人对外能婚，对比个子，又矮小了许多。 「你是在威胁殿下吗！」巴勒咬着牙，那双眼睛瞪得宛若铜铃。 若是旁人或许已经被巴勒的气势震慑，但那魏子却还能保持镇定，甚至还击道：「我魏氏世代忠良，殿下一句话我便可以当场自缢，何来威胁之说！」 自缢，说得轻巧，若他真死在这房间里，这些人还能离得开吗？姜青鸾挥手让巴勒退下，她在天平城这些年，早已学会了和这些道貌岸然者打交道。 「巴勒，怎么能如此无礼。」 放下魏新，巴勒喘着粗气站到姜青鸾身后。 此时换姜青鸾上前，她帮着魏新理好衣襟，还是一脸笑意道：「巴勒将军的性子，魏子是清楚的。」 魏新道：「都是为殿下着想，我自然不会气巴勒将军鲁莽。」 姜青鸾也没有时间与他在那里演这种道貌岸然的戏，直言道：「魏子的意思，是让孤在这里安营？」 「殿下在这里安逸，好处极多。」魏新道：「其一，此乃符地，殿下乃符地之主，理应就在此；其二，既然殿下是想先拿下符东，自然要以我念东县为中心突进，这好过您带兵穿越浮山，浮山巍峨，里面又有多少险阻；其三，殿下在我县中，我自然以国君之礼相待，在在辛地，尚还只是为臣。」 「魏子说的极是。」牡丹看似附和，话锋一转却道：「不过念东县不足两千兵力，殿下行迹一旦被发现，这些兵力也不足以护我殿下安危啊。」 「是的，姜城灭我之心尚在，我若在这里，整个城都有危险。」姜青鸾道：「魏子也知，过浮山不易，对我军来讲如此，对姜城来讲也是如此。」 「殿下是大符之希望，若殿下心在浮山之东……」魏新作出一脸无奈之相，道：「恕臣直言，这浮山中的暗道是姜氏先祖留下的，当年穆公之弟，也是我魏氏之祖，他带领了三世子弟才在浮山中打开这一小道，愚公移山也不过如此。」其实对此暗道，姜青炮鸾也有些好奇，符国君主中不乏雄才伟略之人，若早知有此道，一定会往中原扩进。 「既然有这条道，为何不献给君王？」姜青鸾问道，此语双关，一是指此时此刻，魏新当把这要道献出，二自然是指百年前，这路一直没有公布。 魏新不笨，只答曾经，不答现在。 「当时先祖修这条道的目的是因为思家心切，所以这县也一直叫念东县。可在修了这条路后，先祖却觉得这道大有隐患，不仅仅我们可以过去，浮东各国也能借道而来，所以便不再走此道。就算献给君王，此道未来也必定成为大符之祸口，此道也只有歷任族长才知道，并叮嘱后世，若非特殊情况，此道不可告诉他人。」 魏新接着道：「臣以为，臣已接回主君，主君也无再过浮东的道理，只需牡丹嬷嬷再辛苦一次带兵而来，我们便能占据符东，拿下逆贼！」 魏新到是心有理想，但毕竟就只是一个读书人，若是真像他说的那么容易，那现找辛国借兵十万，一路打到栖鹏既可，用兵之道与读书之道不可相提并论。 第175页 「牡丹请不动。」姜青鸾直言道：「实不相瞒，天子将百里郡借给了孤，还赐了不少军士，又有长公主在百里郡监督，若孤不回去，别说那些辛国将士，怕是我符国自己的人马都调不动。」 魏新想把自己留在念东县这一事，姜青鸾早有猜测，于是已备好理由。 魏新原本还是兴致高昂，想着到时候反姜城的大旗首先从念东城而起，那一定会载入史册，可姜青鸾并没有把重心放在念东县上，这倒让他颇为失望。但他也是一个心志坚强的人，留下姜青鸾只是计划的第一步，如果无法实施，自然还有第二种让自己顺意的方案。 「既然如此，臣也不好强留殿下。」 巴勒见魏新服了软，又才说道：「这才上殿下的好臣子。」 「自然。」魏新对着姜青鸾又拱手施礼，可这是他的主场，他又怎么会让自己败阵，谁知他接着说道：「正是殿下的好臣子，臣才会坚定的站在殿下身边，不惜大义灭亲！」 「臣恳请殿下恩准！」 说着魏新一个大礼跪地，额头紧碰着姜青鸾的鞋尖，近来归顺者不少，礼仪上表现的如此恭顺的还真只此一个。 青鸾忙去抚魏新，但这瘦小的男人却坚持不动。姜青鸾知道这魏新的请求或许与婚事有关，又不敢先应，问道：「孤现在势微，也说不上恩准不恩准，魏卿先说是何事？凡事商量着办就好。」 魏新依然不起身，只是抬起了头，回答道：「若是攻下浮阳郡，请让我手刃了魏姬。」 姜青鸾可没猜到是这种事情，其实所有人都是姜城的一枚棋，魏姬可恨，但罪不致死。可不由的想到了前几日流民的下场，抢劫在此地都是要死人的重罪，魏新之苛刻，可见一斑。 「小事。」 牡丹代替姜青鸾做主，给了魏新一个准话。 「谢过殿下了。」 魏新这才接受了姜青鸾的好意，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又道：「我魏氏世代忠良，也没想到出了这么一个逆子。」 「非你所养。」姜青鸾给了对方一个台阶：「不要过于上心。」 「臣心中有愧，殿下一世英明，若非魏姬乱讲，怎么会惹上那种淫乱宫闱，不思社稷的流言。」 听见这八个字，姜青鸾可真是一阵头疼，确实所有的流言是因此而起，在姜青鸾最坎坷的时期，她的私生活甚至成了栖鹏城与公卿们茶余饭后的笑话。 「已过去了。」 此时有了常岚，这些东西姜青鸾已释怀，虽是对姜城有恨，对回家心怀希望，可现在夺回王位最想做之事，便是娶常岚为后。 「那是殿下宽宏。」魏新道：「可此事在臣的心中过不去。」 「殿下！」魏新再拜一礼，躬着身子说道：「臣还有一女，愿为臣将功补过！」 姜青鸾心里默念了一句蛮族的脏话，自己被绕了一大圈还是被绕回了这个话题。 「臣幼女魏姝，贤良淑德，饱读诗书……」 「打住！」姜青鸾实在演不下这君君臣臣的戏码了，她道：「孤又不是男子，你女儿如何与孤有何关系？」 魏新一懵，正因为两人都是女子，所以娶妻就变得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都会知道姜青鸾是信任魏氏的。 以为姜青鸾考虑的还是立嗣上的问题，他又解释道：「臣绝不做下一个姜城，未来之君定是姜姓，由殿下在宗室少年中选取。」 「……」姜青鸾坦诚道：「其实牡丹嬷嬷也早与孤提过，孤此次而来就是想告诉魏子，回到栖鹏前，孤暂无立后之意。何况……」 姜青鸾自己也觉得好笑，虽然喜欢常岚，可自己并非常岚是女子而喜欢，是因为迷恋这个人才痴情，也就一个女君后宫如云，其它女君也不乏选择退位嫁人，这魏子却一心把自己当男人看，若是没二人之间没有情谊，这献上女儿对自己来讲毫无意义。 「还请殿下成全臣的忠君之心。」 「呵，意思是不娶你女儿你就不忠君了？」巴勒没好气的笑道：「魏新，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这一般无理取闹？」 「若魏某真是无理取闹，怕守在外面的就不是你的军人了。」魏新道。 「你！」 「巴勒，退下。」姜青鸾喝止巴勒，魏新此时是疯魔之人，他一心只在名节之上，他人只是成全他名节的工具而已，魏姬怎么说也是亲生女儿，说杀也要杀，魏姝不过年芳十六，还未真正的体验感情的酸甜苦辣，便又被塞给了一个完全不爱的人，这样的人为了自己所谓名节，可以做出一切丧心病狂之事。 「殿下，您要相信臣一心为您着想。」 姜青鸾给巴勒扔了一个眼神，示意他退下，又柔声道：「孤自然是信魏子的。」 魏新的表情又轻松了些，他道：「那殿下，我们便择日把婚礼办了？」 「魏子所希望的是孤能再娶你的女儿为你正名，可现在孤一无权势、二无兵马，若真是与你女儿行礼，那你念东县可就再无退路了。」 「臣全县子民愿意为殿下而死。」 「……」姜青鸾终于明白牡丹所谓劝说无用有是什么意思了，她缓了缓气，再次说道：「若是孤不想呢？」 魏新也收起了和颜悦色，他站直了身子回答道：「没事，殿下现在不想，过几日或者过几个月或许便想了呢？反正我念东县好吃好住的招待着殿下，殿下什么时候想好了记得告诉臣。」 第176页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再一次被囚禁了…… 公主：所以还要本宫英雄救美一次吗 第103章 手鞠是贵族女性中极为流行的游戏，在辛国，贵族女孩们喜欢对诗击球，由一个女孩将球随意抛向一人，在对方接球前大声念出一手诗的名字，接球人拿到球后，要迅速念出诗句，若是有所迟疑，就算失败。而在日出，又完全变了玩法，日出有一种极有弹性的海带，人们将它晒干后编织成绳，有重新放入海中浸泡，这种绳早期被用作弓弦，后来有了更好的代替物，人们又将它系在手鞠之上，看谁拍打的数目更多。 今日魏府后院也想起了女子们的嬉笑声，为首的女子一生浅绿色的蛮服，她手中拿着一个木板，或许是蛮服过于方便，她轻轻一跃就跳的极高，木板一挥将手鞠打了回去，接球的少女确没那么自在了，有些拘谨的裙子让她买不开步伐，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手鞠从自己面前落地。 「不算，你犯规！」少女有些不高兴，她将球踢到一边，奴隶赶紧将球拾到自己手里。 绿衣女子拍拍膝盖上的灰，笑道：「又不是我让你这么穿的，你也大可一身蛮服。」 「我..我..」 确实在玩手鞠前，姜青鸾提醒过她换上方便的衣服，可她却想着自己能够漂亮一些，不仅没穿蛮服，还给自己上了淡妆，一阵运动下来，妆容都有些花了。 「可明知道今天我如此上场，殿下都不曾让我。」女子撒娇道。 姜青鸾也还是谦让道：「那我让你半只脚。」 「如何让？」 「只挪动一只脚，可行？」姜青鸾一脸微笑，寒冬也会觉得春风依旧。 少女点点头，转过身去奴隶手上拿球，也是一脸笑意，从没想过那日救下自己的就是父亲让她成亲之人，更没想到那位声名狼藉得符王殿下竟然是如此温柔有趣。 「那这次我来击球？」 「自然。」 牡丹坐在一旁，看着姜青鸾如此配合魏姝，这几日带着魏府的这位小姐又是狩猎，又是玩耍，若不是她在魏新前严肃的拒绝了这一门亲事，牡丹真以为她现在已与魏姝有情了。 左思右想，还是觉得纳闷，她向身边的汉子问道：「君上若真看上魏姝，就该应下婚事啊，也不至于我们被软禁在这里小半月吧？」 「这等俗气傢伙，你觉得能入得了我们君上的眼么？」巴勒蹲在地上，嗑着瓜子，不得不说的是，魏新待他们不差，这个天都能每日送来瓜果零食。 「既然君上不喜欢，又何必撩拨人家？」牡丹锁眉。 「这说明能叫撩拨呢？那姑娘自己多想罢了。」 「那对那魏家姑娘凶一些不行么？」 「现在咱们寄人篱下，你让君上对她凶一些？」巴勒吐出瓜子皮，接着道：「当年在孔幽府上君上也是如此模样，还过之而无不及。」 「在孔府，是为生存。在此地，君上何须如此。」牡丹知道魏新为人，他只活颜面二字，若捉住此点下手，姜青鸾硬气一些也无可厚非，可现在姜青鸾每日在这好吃好喝，丝毫不急。 「君上有自己的思量。」巴勒回答道，其实他知道姜青鸾或许没什么想法，只是又回到这样被软禁的环境下，习惯的拿出自己那副怂样，韬光养晦，等待常岚方是上道。 「对了，有兔和其他的两个护卫也走了快半月了，不知道走出去没？」巴勒说到，那日牡丹来到魏府，只带了八个人，有兔后另外两个得力的并没有随他们去。 牡丹也是早有准备，特别叮嘱有兔，换一家客栈住上三日，如果这三日都听不到他们的消息，就原路返回，去百里郡搬救兵。 「若是顺利，那这两日就应该到了。」牡丹算着日子，但心里依然担心大雪封山，他们被堵在路上。 「那只得求长生天保佑了。」巴勒嗑完最后一颗瓜子，拍拍裤腿站了起来，他用力伸了一个懒腰，看着还在与魏姝打球的君上，说道：「君上一个人演戏也累，你要不去陪君上玩两把？」 「你去哪里？」牡丹问道。 巴勒看着四周监视着自己的奴隶们，大声说道：「去县里走走，我也得找个姑娘陪不是么？」 念东县西市 巴勒双手插在袖口，寒风唿唿的吹着，丝毫没影响他逛街的热情，念东县没有青楼和赌坊，他还是老老实实走进了一家酒肆，跟着他的几个奴隶本是在门口守着，但又给他唤了进来，同席而坐，陪他饮酒。 「那位漂亮的酒娘，过来给爷点酒。」巴勒招唿道。 在角落舀酒的小姑娘急忙跑了过来。 「爷喝什么？」 「最好的，都给我打二两。」巴勒不客气，反正有人帮忙付钱。 姑娘笑面如花，应了一声忙回去为他打酒，待姑娘再来，盘子里已是十种酒品，十个酒杯被倒得满满的。 「姑娘，爷在你这买了这么多酒，不陪爷聊聊天。」巴勒摸着自己的鬍渣，笑着问道，倒像个浮浪的酒客。 那姑娘一笑，掩面回答道：「这不合规矩。」 「什么规矩不规矩，」巴勒把姑娘一把拉在自己身边坐下：「爷又不做什么不规矩的事。」 一口气点了所有的好酒，自然是个阔绰的买主，拒绝是肯定不能拒绝的，不过这是念东县，法制森严，量他也不敢做什么逾越之事。 第177页 姑娘坐下来，帮巴勒分好牛肉：「我可不知道怎么伺候爷，爷只要不做逾越之事，就单凭爷的安排。」 「爷最近闷得慌，就想找人聊聊天。」巴勒看着身边跟着的奴隶，似乎有意说道：「有的傢伙你把他们当人，他们把自己当奴才，这也聊不到一块。」 巴勒所言不虚，在魏府呆的这些日子里，能看出来魏新对奴隶们非常优待，衣食住行无一样是不好的，但可说是优待，精神上却在不断的提醒他们，他们天生为奴，低人一等，只要权贵们被伺候好了，他们才会有出头之日，若是奴隶的本职也干不好，那有奖自然也有罚。在这样的不断的洗脑之下，魏府上的奴隶对魏新忠诚不二，就连处罚也会变成心甘情愿的事情，对魏新则不会有半句怨言。 「那爷，你想聊什么？」那姑娘问道。 「刚才说了，最近一直在念东县中呆着，闷得慌，这天南地北得，可有什么奇事、异事、若是有的就说来听听。」 那姑娘见这爷也没动啥歪脑筋，也不再像刚才那么防备了，她道：「这小地方，能有什么奇事，倒是听说西边最近闹了一桩怪事。」 所谓西边正是王都栖鹏，不敢直唿城名时，就用了西边二字。 「说来听听？」 「姜城近日来闹鬼。」 巴勒一听险些笑出声来，姜城住的老傢伙们个个都是些不死的老鬼，只有他们闹别人的说法，姜城闹鬼，那还真算得上稀奇。 「来，你给说说。」巴勒拿出一杯酒送到姑娘跟前。 姑娘小小抿了一口，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道：「也是听西边商贾们传来的，说是姜城城门外近日来每晚都有女人的哭声，守城的士兵出门去巡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兴许是什么野兽罢了。」巴勒道。 「非也。」那姑娘说道：「又死了好些巡夜的士兵，让忤作查死因，也查不出个所以。」 若只是女人的哭声，那或许只是传言，但死了士兵就不会有错了，符国的军籍管理严格，若是能传出死了军人的谣言，多半就是真的，巴勒不由的长了个心眼，又道：「那有说是何原因吗？」 姑娘低下嗓子道：「只说是姜城命符王赐了一位美人白绫，那美人心有不服，便闹到姜城去了。」 「哦？是哪位美人？」巴勒又递过去一杯酒。 姑娘这次喝了半杯，说道：「听说是真阳郡真应伯家的女儿，反正贵族们的事，谁知道呢？」 巴勒笑着又敬了那姑娘一杯，心道，那真应伯也是姜姓之人，其父年轻时也继任过家佬之位，怎么可能会轻易处死他的女儿呢？ 「是，贵族们的事也只配做着茶余饭后的笑话。」巴勒自己又喝下一杯：「还是讲讲咱们老百姓的事情，话说这附近可有漂亮寡妇。」 「去去去，」见巴勒谈了些有得没得，姑娘也的脸也变了色，立即道：「女人三从四德，漂亮寡妇那也是人家的未亡人，爷你就别打主意了。」 巴勒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回到了天平城，天平城虽然迂腐，但也没说女人一定得为亡夫守孝，低调再嫁的也是少，就说常岚，婚约对象死了两任，一样的会被指婚。 「那这念东县还真没什么趣事。」巴勒嫌弃道。 念东县的百姓愚昧，还偏已这城为傲，那姑娘听巴勒这么一说，又不高兴了，一口喝下跟前的酒，道：「我念东县循规蹈矩多年，虽没有趣事，但民风甚好，就连奴隶也有衣穿、有饭吃，不至于冻死街头。」 巴勒心想，真正受冻的人全部死在城外了，好不容易逃进城几个，也被杖则身亡了，哪里没有，只是大家看不见，或许假装没有发生。 「其它县的奴隶不是如此？」 「其它县的奴隶可没这么幸运了。」那少女又喝下一杯酒道：「最近，附近浮阳县的奴隶们与主子们为敌，闹得可厉害了。」 作者有话要说：出差才回来 今天发晚了 第104章 「其它县的奴隶可没这么幸运了。」那姑娘又喝下一杯酒道：「最近，附近浮阳县的奴隶们与主子们为敌，闹得可厉害了。」 接着，那姑娘又看向巴勒身边的两个奴隶，其实多数奴隶还是一眼能看出来，这二人穿着最次的衣服，脸上的皮肤干涩，有些死皮已经翻了起来，因为长期处于下位，所以背习惯性有些弯着。 「这是你们家的奴隶？」姑娘问道。 「可不，」巴勒用力拍打着身边奴隶的后背，说道：「我对他们可好了。」 姑娘道：「那他们会忤逆你的意思吗？」 巴勒也问道：「你们敢违抗主人吗？」 外人不知，但他们知道这里的主人自然是指的魏新了。 那个奴隶回答道：「主人待我们极好，我百死不能回报。」 「你看，这才是好的奴隶。」姑娘说道。 巴勒又将话题拉了回来：「那浮阳郡里的那些坏奴隶，又是因为什么原因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呢？」 「不知道了，不过应当都没有好下场吧。」 「也是。」 随后巴勒又与这姑娘瞎扯了几句，果然如他所料，这姑娘父亲是个蛮人，也难怪她和这镇子上其他女子相比稍豪放一些，不过到了这念东县快十年了，也被影响的像个本地人，满口女子之徳。可这世间最应该有女子之徳的常岚，确实有包容天下的胸襟。 第178页 浮阳郡 姜玄鹟在郡府来回踱着步，郡府的官员坐在两侧的大气也不敢出，也就在三日前，浮阳郡突然传出了一首儿歌。 歌中唱到：腊月寒，无衣穿，贵人裘袄与火炭，吾辈心冷肝肠断，腊月寒，只能嘆，世家公卿酒肉酣，吾辈无食树皮干。 这歌从哪传来的不得而知，倒是奴隶们唱的朗朗上口，公卿府中的奴隶还算老实，但也私下传唱，而周边乡绅、国民家中早已没了奴隶，这样的歌穿传唱着，过着畜生不如的生活，今年又是极寒，这一眼望得到头的日子，谁都知道这寒冬过不去就只有死。 于是这歌越穿越广，好些逃跑的奴隶们已经聚集在一起，俗话说落草为寇，可这些人已经是比草还要卑微，他们也只想活着。 姜玄鹟停下了脚步，四周的郡官们更是大气不出。 「现在几个县的奴隶在闹事？」 月县郡官微微向前、离县郡官也跟着向前，接着其余属官也前进了半步，浮阳郡也就六县四十四城池，这下倒好，除了他们不管的念东县，所有的县城都出了问题。 姜玄鹟深深吸了一口气，最近大雪封山，他以为等不来姜青鸾，谁知道等到了一群奴隶，这奴隶是天下最最卑微之人，与畜生一般，畜生咬了人大不了暴打一顿，可奴隶现在开始伤人，却让有些措手不及了。 「废物！」姜玄鹟随手拾起一个茶杯，用力的扔在地上，上好的瓷器被砸的粉碎，一些大点的碎片打到了月县郡官的脚上，割出了一道浅浅的口子。 但是安静……依然没有人敢说话。 「为什么都不说话！」姜玄鹟看着郡官们，他代父管理着浮阳郡，又是当今符王的嫡弟，自然没有敢忤逆。 「那奴隶反叛得突然……」一位郡官唯唯诺诺的说道：「我们也没想到…奴隶们也……也敢反叛。」 「你也没想到？你们的脑子里能想到什么？！」姜玄鹟强迫自己压下愤怒，问道：「我要知道你们每个县里有多少奴隶参与了这次反抗？！」 月县那位郡官也不管脚上的伤，小声回答道：「我县近三百人，现在正在县南的村子里。」 「三百人？」姜玄鹟有些不信：「你们县城哪来这么多奴隶？」 天下有天子、天子下有诸侯、诸侯下有公卿、公卿下有士人，一切皆有规矩，一个县之中，最大爵位不过许男，许男乃公卿之中爵位最低，能有奴隶数不能超过二十，许男之下就是士人，士人奴隶不得过十二人，这县之中有多少公卿，多少士人，姜玄鹟自然是清楚的。怎么算奴隶也不会超过一百人，这三百的奴隶，不用多说便是他们逾越了规矩自己收下的。 月县郡官咽了咽喉咙，小心回答道：「小的…不知。」 「好个不知！」姜玄鹟上前，一脚将郡官踹在了地上，却也不挑破那谎言，接着问道：「既在村中，那里长为何不帮忙擒贼？」 「那日我派人去了村中视察，结果也是有去无回。」月县郡官说着，倒是满脸委屈。 「我这处也是...」另一个郡官也说道：「那些奴隶逃到偏远的村子，就销声匿迹了，也没停哪些里长们前来报告。」 姜玄鹟回到自己席上，现在生气也不是办法，于是命人拿来浮阳郡图纸，他扫过那些闹事的县，又勾勒出奴隶们消失的村子，这位年轻的奖均第一次觉得有些措手不及，一想到自己是被奴隶们玩的团团转就更是怒火中烧。 「幕后一定有人指使。」姜玄鹟冷冷的说道。 「臣也觉得。」 「臣复议..」 姜玄鹟看着这一群无能的公卿大夫，养尊处优几世，个个尸位素餐，现在连奴隶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嘴里除了说不知尽无半点办法。 「所有人，听着。」既然手下无能，就只能自己操心了，姜玄鹟接着道：「你们自家都有奴隶，先看好他们，若有不服者，定要施以酷刑，杀一儆百。」 「喏。」众官答到。 「那首儿歌，若还有哪家孩儿传唱，罚其父母。」 「喏。」 「至于里长处，若有包庇流寇的行为，诛杀三族。」 一连三道命令，道道狠毒至极。见郡官们面面相觑，姜玄鹟又喝到：「还坐在这里干嘛，还不去办！」 有兔坐在村子里，虽然周围不是自己的乡音，可奴隶兄弟们坐在一起烤着篝火的日子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了。 里长的闺女是个害羞的女娃，约摸着十一二岁的样子，抱着一簸箕马头瓜红着脸跑了过来。 「阿大让我送来的。」话闭之后有红着脸跑开了。 有兔拿起脚下的一根长木，在篝火下刨了个洞，扔了几个马头瓜进去。 「这个烤着好吃。」有兔说道。 其他人并没有吃过着东西，但有兔槓槓给大家发过肉干，想来这瓜也不会差。 「谢谢兄弟救命了。」一个年轻人说道，他衣服破旧，肩上应该受了伤，正包札着。 「别客气。」有兔回答道：「我以前也是奴隶，你们过的怎么样日子我也过过。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的奴隶见有兔穿的厚实，腰上还很体面的挂着玉佩，这又怎么可能是奴隶呢？ 「我叫冯甲，」年轻人回答道：「是月县来的，我们都是月县跑出来的。」 第179页 冯甲向有兔问道：「看样子哥哥不是这里人。」 有兔确实是符国人，只是从小被卖到了大辛，所以和这边的人比，皮肤白一些。 「我是山那头，百里郡人。」有兔回答道。 「怎么来这边了？」冯甲问道，周边的其他人也附和道。 「我家大人说，天下奴隶受苦受累，让我们解救苍生。」有兔说道。 这奇怪的言论可谓闻所未闻，有少不经事的奴隶问道：「那你家主人也是奴隶？」 篝火旁倒是笑声一片，冯甲说道：「你大人可是你主人？」 「曾经是。」有兔说道：「但主人有一天给了我们所有人自由。」 自由是奴隶来讲，那是比珍宝，美食，皮裘好要这宝贵的东西，当有兔的这句话说出来是，所有人的眼神都放起了光。 冯甲还是聪明，问道：「那最近那首歌是你们开始传唱的？」 有兔点点头，坦白到：「正是。」 突然，篝火边又安静了下来，或许所有人都没想到那首歌真有出处吧。奴隶们见惯了公卿门的政斗，当然也害怕自己成为别人的筹码。 「各位放心，我家大人说了，若是这里雪一融化，就让我带着大家去山那边，」卖个关子，有兔问道：「知道山那边是怎么样的世界么？」 冯甲其实也心存期待，问道：「有衣穿？有饭吃么？」 「衣服管暖，饭管饱。」说着有兔有刨着炭火，看了看马头瓜，接着说：「最重要的是有地可以种。」 「都给地？」一个老太说道，这不是奴隶而是在村里看热闹的乡民。 「都给，不会种地的还派人教。」有兔又到：「像奶奶您这么大的，不种地还可以做陶罐什么的，总之只要劳动，都不会受饿。」 有兔的话让所有人眼里都满怀希望，随着马头瓜的香味飘出，那些对未来的憧憬和想像也在篝火边燃起。 张南经组织人砍下一颗颗的枯木，常岚告诉他明年郡中还需要更多可开垦的土地，这位奴隶出生的郡官无条件相信着他的公主。在短短十天的时间里，把整个县的土地又扩出了百亩。 「大人，这是装备好的信鸽。」 结果信鸽，经南将写好的公文绑上，顺着鸽子光滑的羽毛，这位郡官低声对鸽子说道：「可要飞到公主手中啊。」 鸽子展翅而飞，寒冬也让它的翅膀有些僵硬，但这不会让它忘记自己归家的本能，它加速拍动翅膀，朝着天空的方向飞去，阳光尚躲在云后，可突破云层，就是阳光。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作者都不给我镜头了，我对象啥时候来救我 公主：我看你过得挺好 第105章 常岚已经几夜没有好生休息，惊世之容也见憔悴，往日里那一丝不苟的盘发也没了，能见些许髮丝垂下，眼下隐约可见微黑，阿离将滋补汤药放在她身边，好言说道：「公主趁热喝些，塌已铺好，一会少做歇息在忙也不迟。」 此时刚过午时，常岚却是一夜未睡。 端起汤药，常岚连勺子都省了，一口喝下确将嘴烫到不行。 「公主..」 「无事。」常岚捂着嘴，还是拿起笔接着写着什么。 「阿离说的没错，公主还是去歇息吧，」婉儿在一旁劝道：「这不是还有我们吗？」 「上行县要办的是大事，可细则之多，还需本宫自己把关。」常岚道，笔尖却没停过。 「具有兔传来的消息，浮阳郡的奴隶已经闹了起来。」婉儿道：「这件大事办了，其余事情就有迴旋的余地。」 常岚抬头盯了一眼婉儿，却还是摇摇头：「人还不够。」 那日牡丹带去的一个护卫连夜从浮阳郡赶回，与他同行的那位已经死在了路上，他将牡丹交待交待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常岚，好在常岚有常敏传来的消息，也是早早做好了预案。而有兔这次也聪明了，在暗道中找了一处相对安全之地去等待浮阳郡的回覆，这样能更灵活的处理两边的需求。 果然不负有兔的期望，巴扎带来二十人而来。这二十人却不是去营救姜青鸾的，常岚自知浮阳郡有重病驻守，若也是派兵而去，那正是只能进不可退，有可能暗道也被人发现，自己的优势反成为劣势。又时舆论的力量会比刀剑更可怕。 「公主，若整个郡县的奴隶起势，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婉儿说道。 常岚放下笔，说道：「若天下奴隶为我所用，才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婉儿一下愣住了，常岚之志何其大。 「光浮阳郡一个地方动还不行，上京、下京，乃至……」常岚停了停，又道：「都得动起来，只有这个世间足够乱，才能给殿下更多的机会。」 「可殿下心中公主也同样重要。」婉儿上前一步：「公主只要救下殿下，殿下与公主并肩，何愁大事不成？」 常岚由心底的重重地喘了口气，婉儿说得没错，或许自己此时过于心急了。 「公主，汤凉了。」阿离说道，再一次把汤放在常岚跟前。 常岚拿起汤匙，小口的将汤送进嘴里，可舌上也是索然无味，她依然把汤喝完，离开那坐了几天的案几，她道：「本宫困了，睡了吧。」 阿离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她扶着常岚起身，慢慢的往卧房而去，还未出门，常岚又停下了脚步。 第180页 「婉儿。」 「在。」 「记得夜璐还被关着？」常岚道。 婉儿这才笑了一下：「她哪里关得住，就是住在大监之中而已，每日好吃好喝，出入自如。」 常岚点点头，又对阿离说道：「明日给我准备一套蛮服，把夜璐叫来。」 「喏。」阿离点头，又轻声问道：「公主是有何打算吗？「 常岚道：「本宫想骑马了。」 浮阳郡念东县 城外的河已经结了冰，河岸边芦苇结成了冰，像剑一样指向天尖，一眼望去，天与山还有地都是一片银装素裹，偶尔能看到山坳里跑过的小狐狸，也就是一眨眼的时间，它又不知道跳进了哪一个洞里，树枝上已经没了叶子，上面积满了霜雪，偶尔刮过大风，吹动着积雪往下落着，就觉得更冷了。 如果站在河边，也能透过冰面看到河水里一动不动的鲤鱼，它们所想的与岸边上的那个女人想得一样，那便是何时才开春。 女人附近站了不少奴隶，这些奴隶也穿的厚实，有人手里提着炭火，有人手中拿着更为厚实的披肩，这些随叫随到的奴隶们并非只伺候着女人，同时也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有兔那里还没有消息吗？」姜青鸾站在河边，小声的向身边的嬷嬷问道。 牡丹摆摆脑袋：「没有。」 「别出什么事就行。」姜青鸾想着有兔那孩子，跟了自己半年，不仅个子长了不少，也聪明了不少，其实打心里还是喜欢的。 「长生天保佑。」牡丹回答道，她的目光又向河的对面看去，巴勒正拿着自己的弯刀在冰面上打着洞，三把鱼竿放在一旁。 「真不想出来吹这个风。」姜青鸾无奈的抱紧自己的汤婆子。 「不这个风，就得吹人家的耳边风。」牡丹有些自嘲着说道，这耳边风便是魏新父女，魏新整日让姜青鸾娶他的女儿，而魏姝去像个年糕一样粘着姜青鸾不放。 「还是这个风好。」姜青鸾哈了口白气，笑道：「自在。」 「就是可怜了我们陪你吹风。」牡丹没好气说道，又看向了那一群监督自己的奴隶。 姜青鸾从那目光中也感受到了牡丹想提的话，主动问道：「说最近浮阳郡奴隶闹得厉害。」 牡丹点点头，踩着河面上的石头往河对面跳去，姜青鸾也跟着跳去，远处的奴隶们看着两人都在动，也跟着走了两步，又考虑到姜青鸾交待过，别把鱼吓跑了，于是也没有敢走太近。 「可不是吗？」牡丹接着说道：「这天寒地冻的，人一冷，说死就死了。」 姜青鸾其实也有些纳闷，虽说今年是极寒，但往年冻死的奴隶也不少，在符国立国近千年，还没有什么时候听说过奴隶反抗统治的，想来倒是有些意思。 姜青鸾不自觉的笑了笑，似乎这一切不像大家传言的那么简单，在此背后，一定有一张看不见的大手操作着这一切。 「除了这里，所有县的奴隶都乱了吧？」姜青鸾问道，魏新确实有些手段，将这君臣主僕的规矩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牡丹将热气哈在自己手上，点了点头，看向远方。 「你说最后，这些奴隶们能把事情闹得多大？」姜青鸾道。 「一个县三五百的奴隶，听说那些难以生存的村民也加入了进去，若是按浮阳郡的情况，成万军之势也说不定。」牡丹的眼神慢慢看向姜青鸾，只见自己的主君一脸似笑非笑，她又道：「这局势可是君上所期盼的？」 「自然。」姜青鸾道，她又撑着膝盖站起身来：「不过啊…咱们得先离开。」 「巴勒，你弄好没，可以钓鱼了吗？！」牡丹喝道。 巴勒看着自己敲的冰孔，回答道：「行了，过来钓鱼吧！」 天平城承天殿 天子常桓今日提前退了朝，内侍带来了孔幽的死讯，孔幽是常桓亲自从符地请来，这位大臣原是符国少傅，又本是一位名冠天下的学者，其实不止是常桓，曾经老符王重病时，多国皆有人去符国相邀，最后孔幽被天子诚心所动，于是来了大辛做了司寇。 孔幽为司寇的这十年里，虽然没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建树，却是将大辛之律法严格推行，上至公卿，下至平民，无不知法懂法守法，这也算是大功一件，至少在常桓心里，孔幽之功，功在千秋。 「陛下，」聂明柔声问道：「夜晚要不要去德妃殿里？」 静妃是个新纳的妃子，最近挺得圣宠，如今常桓心中不快，怕也只有这宠妃可以让他开心一些。 「没心情。」常桓答道，他看着放满公文案几，突然有些感伤，自己执政十五年，朝廷之是皆是心腹，只是真正敢对自己说实话的，似乎越来越少了。 「聂明。」 「在。」 「拟个旨。」 聂明拿起纸笔，忙恭敬听旨。 「孔幽，位上大夫，任司寇职，立法度，正民心，为大辛鞠躬尽瘁，赐配享太庙。另其子孔毅达，赐伯爵位。」 「喏。」聂明将内容拿给常桓过目后，见常桓微微点头，才将玉玺盖上。 常桓挤着眉头，又道：「已是腊月了吧。」 「可不，」聂明回答道：「腊月初七了。」 年底于国来讲，虽无战事，但是涉及祭祀，分封，每一样都足够耗费精力，常桓突然觉得若是常岚在侧，当能为他分担一二。 第181页 「不知道岚儿在百里郡如何了？」 聂明知道常桓心系常岚，常岚那边自然有人盯着。 「公主勤勉，百里郡蒸蒸日上。」 「符王呢？」每个父亲都是一个心思，生怕累了自己的女儿。 「符王叫病，已在府中躺了一月。」 常桓搭下眼皮，姜青鸾是常岚选的，这怎么说躺就躺了。 「这像什么话，」常桓脸上有些微怒：「我借个地给她，我宝贝女儿难道还要去给她当丞相么？」 聂明侍奉常桓大半辈子，自然知道主子的想法。 「也是腊月了，眼看是小年了啊。」聂明磨起了墨，轻声道：「小年还是要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那便传常岚回来。」常桓却又念道，这宝贝女儿向来固执，于是又道：「反正你先问问她的意见。「 常岚的事都是由聂明亲自来办，他唱了声喏转身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开始学骑马了 第106章 浮阳郡腊月初十 有兔磨着弯刀，这是巴勒给他的弯刀，他学着巴勒的样子坐在石墩上，从脚下抓起一把雪放到磨刀石上，又在上面抹了几把，待雪化了便开始霍霍磨起刀来。 里长家的闺女，那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蹲在一旁看着有兔，今天的大哥哥特别的严肃，往日里总是笑呵呵的，今天嘴角都没有上扬过。 「天气凉，回屋子去。」有兔对小姑娘说。 小姑娘点点头，转身就回了屋子。 「有兔，方才又接了六十个逃过来的兄弟。」冯甲说道。 有兔把刀放在一边，哈了口气暖暖手，回答道：「还有地方安顿么？」 冯甲无奈的摇摇头：「只剩下住牲口的棚子了，粮食和炭也不够。」 有兔闷声点点：「知道了。」 「那怎么办？」冯甲问道。 「先安排，把剩下的炭都给他们。」 冯甲有些迟疑，但有兔确实给了他们不少东西，他还是点点头去办了。 此时，这个曾经的奴隶少年也很苦闷，他没念过书，不知道如何治兵，现在收了这么一堆人，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 见冯甲走远，少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锦囊，说是锦囊，却因为被装得太久，已经失去原有的色彩，但看得出来，它依然被少年保护的很好。 虽然有些犹豫，不知道是不是在这个时间里打开，但他确实已经没有其它的办法了。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红色的绢布，上面的字娟秀端正，只有四个字，正是常岚的字体，有兔看着那字，不由的笑了笑，这个锦囊正是此时开的，上面字着：无粮则抢。 谁能想到，常岚这样的一国公主，竟然能让他做这样的事情。 「丫头!」有兔跑进了里长的房间：「附近守军最少的县城是哪里？」 魏府 魏姝坐在窗口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那是姜青鸾小院的方向，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位小姐姐每天对自己都笑呵呵的，却总是不会靠近自己。其实她也不笨，符王的身份特殊，此时在她家里呆着去哪里也不去，看似无数的奴隶陪着，实则都是正被监视之中。 「嬷嬷，你说她怎么就不答应呢？」魏姝问道。这答应的，自然是婚事。 「估计还恨着你姐姐吧。」那嬷嬷也是猜测，毕竟魏姬给了姜青鸾最后一击。 「如果阿大说殿下说得真话，那就是我姐姐对百姓说了假话吗？」魏姝不明白：「可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呢？」 「大小姐几岁时就被接走了，别人家养，也不知道养成什么样。」老嬷嬷说道。 「可殿下就愿意一直被困在这里？」魏姝问道，她知道老嬷嬷那里没有答案，但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小姐是仰慕殿下了？」 魏姝不答，她起身把窗户关上：「不知道。」 「这有什么害羞的。」老嬷嬷道：「反正老爷在促成此事。」 「可……」魏姝还是闭上嘴，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小姐要不要去看看殿下？」 魏姝是有点想去看看，在这个冬日，看着姜青鸾的笑容，总会觉得莫名的温暖。 「好吧。」魏姝起身，不过又马上看像嬷嬷：「总得的个理由吧。」 嬷嬷起身，在身后的柜子里拿了一张毛皮，说道：「这个料子正好做好一个护膝。」 魏姝摸着这料子，觉得这理由甚好，抱着料子就走出了门外，嬷嬷紧跟在后，一路小跑着，朝着姜青鸾的小院而去。 此时的青鸾正盘腿安静的冥想着，自己被关了快一个月了，魏新对她极是客气，除了自由，她想要的都可以给，但谁又不知道自由才是最昂贵之物呢？ 「君上。」牡丹走到姜青鸾身边，打断了对方的思考：「魏小姐求见。」 姜青鸾缓缓睁开眼睛，无奈的嘆了口气：「见吧。」 牡丹道：「你要真不想见，我就帮你给推了。」 「寄人篱下，哪里还有拒绝的的道理。」姜青鸾道：「她想见就见。」 「君上，不如你就应了这事吧。」牡丹说道：「只要应下这事，马上回到百里郡就带兵过来。」 姜青鸾微微摆头：「我心有所属，你让我与她人一起？」 「只是一个形式而已。」牡丹劝道：「君上，成大事者，当以大局为重。」 第182页 姜青鸾轻蔑一笑，不为所动。 「她要见我就让她来吧，让院里伺候的人烧些热水，再加一些炭。」 「君上！」 「嬷嬷，」姜青鸾说道：「不用劝说，孤相信长公主会来救我。」 牡丹也摆摆头，只觉得姜青鸾痴人说梦，走到门口道：「请魏家大小姐进来吧。」 既然魏姝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姜青鸾也不客气的坐了主位，见魏姝抱着一张红色毛皮走了进来，青鸾勾起嘴角，微微一笑，指着自己跟前的位置道：「魏姑娘坐。」 魏姝乖巧坐下，将毛皮往桌上一放，却不由的看了眼自己的嬷嬷。 「小姐说天气凉得厉害，这上好的狐狸皮恰好给殿下做一对护膝。」 姜青鸾大方的收下毛皮，道：「谢过魏姑娘。」 姜青鸾坦然，魏姝却又害羞了些，姑娘不过十六，如青鸾所言不知何谓情爱，只觉得眼前这订婚对象长得极是好看，上次又在为难之中将自己救出，就觉得心中极是满意，难免幻想未来的生活，若是与这般人物每日居于一室，举案齐眉，也是幸是。 「殿下近日过得还习惯？」魏姝问道。 姜青鸾此时心中百般无奈，没有自由哪来习惯，可还是一如既往，笑得如春日阳光：「魏子盛情，过得还是习惯。」 魏姝自然知道姜青鸾现在被父亲所囚，那些都只是漂亮话而已。 「殿下，若有什么难处给我说便是，我自会请父亲通融。」魏姝鼓起胆子说道，但又马上收回了脑袋。 「无妨。」姜青鸾客气说道：「都挺好的。」 这话之后，房间里顿时就安静了起来，姜青鸾不想说话，魏姝不知道如何接话，这画面倒是显得有些无聊，姜青鸾又主动开口道：「魏姑娘，这附近要有什么景色优美之地，若是不弃，他日带孤去看看。」 魏姝正想开口应下，却被嬷嬷把话截了下来：「最近附近有点乱，殿下、小姐还是不要出门得好。」 「孤上次钓鱼还好好的。是有什么事发生吗？」姜青鸾明知故问道，若是不乱，她哪里又有逃走的机会。 那嬷嬷眉头一皱，又嫌弃的看了眼房间的奴隶，说道：「那些不识好歹的，竟然聚集在一块对付主人们，也不知道谁给的胆子，如果敢到我们念东县来，一定给他们去掉一层皮。」 关于去掉一层皮这件事，姜青鸾可是清楚得很，当时绑架魏姝的那几个流民，被捉住之后就是放在了西市，为首的那个汉子是被生生去了一层皮，其余人也是当街斩首，让姜青鸾意外的是围观之人皆在贺彩。退一步来讲，这些人虽是山野乡民，可也是浮阳郡国民，国民犯法以律法处置，可大符律中写道，绑架、抢劫处以腕骨之刑，像剥皮这样的处置完全不在律法之中，所以说完全是按私刑判的。 「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姜青鸾一脸失落。 果然，那漂亮精緻的脸蛋一旦沉闷下来，所有人都会为之心疼。 「殿下想去哪里？」魏姝又问道。 「魏姑娘决定吧。」 难得姜青鸾主动，魏姝也顾不得一旁老嬷嬷暗示的眼神，欣然说道：「后山有条小道，不知怎么常年不积雪，常有小动物经过，倒是个好地方。 「哦？如此神奇？」听这形容，姜青鸾大概能够猜测个□□，此地大概应有地热，不然怎会常年不积雪，有地热之地，多有硫磺，奇怪的是却没见到念东县有收买硫磺的。 「嗯。」见姜青鸾有了兴趣，魏姝也很高兴。 「那可有温泉？」 魏姝回想了一下，答道：「未曾见过。」 「那去寻寻？」 感觉姜青鸾又主动了些，魏姝心里更是开心，马上将此事应下。 「那何时去呢？」姜青鸾又道，她心中计划的是越早越好，最好明日便去，可知道此事急不得。 魏姝看向了老嬷嬷，木已成舟，老嬷嬷知道也劝不住，便道：「今日已晚，明日还要准备准备，后日去吧。」 「后日如此？」 「甚好。」姜青鸾答道，但她也确实不愿再与这魏家小姐多说，就又道：「那麻烦魏姑娘先做筹备了？」 「好！」魏姝一脸雀跃，心中也满是期待。 「嗯。」姜青鸾勾起笑容，又停止了话题，不想说话的人，说什么也觉得多余。 「那我现在就去。」 「好。」 「那殿下等我消息。」 「好。」 看着出门的魏姝，姜青鸾才慢慢松懈下来，这种逢场作戏的感觉让人无比的心累。 「逃走的机会总要自己找才行。」姜青鸾看着一直坐在门边的牡丹说道。 「与其花时间想办法，不如就应该了这亲事。」牡丹看着大门的方向：「难得人家小姑娘对你也有意思。」 「呵。」姜青鸾悠悠的笑了笑，却是冰冷的语气说道：「可我对她没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殿下：我要为常岚守节 公主：切，明明在约别人了 第107章 聂明躬着腰站在郡府的议室厅外，寒风凌厉，让他那把老骨头也瑟瑟发抖，时不时有郡府官员出入，看他的打扮也是朝廷公卿，都不敢多看一眼，可聂明知道，他站在这里怎么不引人注目。他跟着隆光帝数十年，可是从未受过这样的待遇。 第183页 「聂爷爷，要不您还是进屋坐着吧？」阿离守在他旁边，接着劝道。 「公主想与我谈，我进屋坐着又有什么用？」聂明一副好气不气的样子说道，今日他替隆光帝传旨，与常岚在茶室才说到开头，常岚就藉口有事处理，将他凉在了茶室，聂明何等精明的人物，猜中了常岚是不想回去，可隆光帝那边总得有个交待。 「公主不是正忙着吗？」阿离道。 「没事，我在这等着她，忙完了再与我细聊。」 「可这天……」阿离再次看向一旁的耳室：「聂爷爷还是房里等吧。」 「你家公主怕是觉得我在这门口等着，给她压力了？」 「不敢。」阿离还是细声细气得答道，与以往相比，又多了一份底气。 「阿离现在跟着公主到了这方，也不像是以前那得力的小奴隶了。」聂明说道，也不知道是贬是扬。 「阿离现在不是奴隶。」阿离回答道。 「可我还是。」聂明笑着答道：「当奴隶的，自然要给主子尽心，陛下安排的事，我还是得办好的。」 「阿离不是奴隶，也得为公主尽心。」阿离道：「还请聂爷爷进屋。」 聂明抬头，看着眼前议事室的大门，隐约能听到里面的争论之声，而且还是在与常岚辩论，他也隐隐觉得此处与朝廷规矩不同，至少朝廷之上政见不一者争论，但对陛下还是恭敬如初，这里好像与常岚相争也是常事，而且此处只见公主，不见符王。 「去房间也行，」聂明又道：「那阿离姑娘陪我坐坐。」 阿离见聂明松了口，自然就答应了，聂明站在议室厅门口逼宫这种事情如果传了出去，朝廷之中对公主又是少不了的口诛笔伐。 二人择了一个安静的书室，阿离吩咐下人在屋里放了些炭火和热水。 「聂大人，百里郡简陋。」 「既各简陋，你家公主看样子却没有回去的打算。」 阿离欠身道：「日子简陋，百姓的日子渐好，公主无愧于心。」 「呵，」聂明冷笑一声：「那是符国的百姓还是我大辛的百姓呢？」 「这不是公主的百姓吗？」阿离还是极小声的回答着，跟着婉儿，这嘴倒是灵巧了不少。 「这次过来，倒是不见符王？」聂明说道：「既然是公主的百姓，那也没这符王什么事了。」 姜还是老得辣，阿离也没想到这就被聂明绕了进去。 「符王病了。」 「是不是病了，怕还是只有公主知道。」聂明只是上年纪了，眼可不瞎，常岚与姜青鸾是什么关系，他自然知道个七八。 「公主知道，那就无需聂爷爷操心。」 「放肆！」 聂明可从来没想到，居然被常岚身侧的一个奴隶教训了。 「你们这个百里郡是不是太没规矩了！」 阿离也觉得自己话重了些，又低下头，道：「聂爷爷见怪了，聂爷爷若是不想与阿离说话，那就请在房里等着公主吧。」 「阿离，不用等了，本宫来了。」 阿离回头，见常岚抱着汤婆子，她身后跟着朱婉儿，她倒是笑脸盈盈，但想来这笑脸倒后应该是算好了一切。 「聂爷爷何鬚生气？」常岚主动坐上：「本宫确实有要事处理。」 见到常岚，聂明还是敬她三分，不过心中确实有气，说话也直了些：「公主的事怎么着如今比陛下的事还重要了？」 常岚掩面一笑，将怀里的汤婆子抱了抱，道：「哪敢与父皇比。」 「那公主准备何时回去呢？」聂明再次点题。 「刚才聂叔叔也说了，天子的事也最重要的。」 「自然。」 「那本宫只有明年再归了。」 聂明一愣，不明所以：「这公主是与你聂叔叔打哑谜吧？」 「明年开春，本宫准备拿下浮阳郡，此时乃关键时刻，我若归了天平城，那父皇明年开春前，可见不到符国的马了。」 天子想要符国的马，这是天平公卿皆知之事，符国的马强壮高大，性子刚烈，最适合做骑兵的坐骑，可符国的种马绝不外送，偶尔有人搞到一般的公马送回中原，但也配不出像符国那样的好马。现在大成乃天下霸主，随时有北上的危险，成国步兵强盛，若有强马骑兵，便能将对方克制地死死，所以符国的马一直是天子的心事。 「公主，明年的事，在明年才会发生。」聂明还是坚持已见：「何况你回天平城休整两三月，想来符王威武，也能将百里郡打理的井井有条。」 这屋里都是自己人，常岚直言道：「符王已带兵过了浮山，正为明年起事而准备。」 「什么？！」聂明惊嘆，那样子甚至有些失态：「这个天，过了浮山？」 常岚点头，一脸轻松，好像聂明惊讶的事情发生在姜青鸾身上再自然不过。 「可是飞过去的？」聂明质疑道，任何都知道，就算是夏秋季节过浮山都极为艰难，更别说现在极寒天气，大雪封山。 「这本宫就不知了，殿下既是符国国君，自然有她的办法。」常岚又低声说道：「此事机密，除了我父皇外，还请聂叔叔不要外传，毕竟事关国事。」 若是他人这么说，聂明当是不信的，可常岚算是自己盯着长大的，这位公主的能力，他也十分清楚，原本听起来像是假话的语言，常岚说出来又不得不让人再信五分。 第184页 「何以为证？」聂明还是谨慎。 「现在无以为证。」常岚说道：「你告诉父皇再等我两个月，我带会一匹符国上好的良驹回天平，若未带回，我自然就不来这百里郡了，聂叔叔以为如何？」 虽然现在没有证据，但常岚一的条件会让人无条件的相信这话是真的。好比一个豪赌，赌徒用身家来押，但常岚从来不是一个冲动的赌徒，她向来赢多输少。 「这件事老臣可做不了主。」聂明说道：「待我回去与陛下商量。」 「好。」常岚答应地爽快：「那就再劳烦聂叔这次回天平城帮我向霍司马带一句话。」 「什么？」 「请他派龙牙将军白玉来我百里郡坐镇。」 看常岚连霍启那边的人都算进来了，聂明也相信这并非她为了骗自己而胡口。 「好。」 既然事出紧急，聂明也不再行程上耽误，与常岚简单话了些家常，常岚也将近半年来百里郡的变化递交给了聂明，让他呈交天子。聂明收好公文，便带着自己的赤甲军速速离开，回天平去了。 婉儿听了那些话，却又有一事不解：「公主，这是马上要开战了吗？请白玉将军过来为何？」 常岚伸手舒展了一下，每日繁多的事情让她身心疲惫，看着一脸不解的婉儿，她回答道：「本宫不在，自然要有人坐阵此事，白玉将军品格高尚，武冠三军，再合适不过了。」 「公主不是才拒绝了聂常侍吗？」婉儿问道，可她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公主要去符国？」 「自然。」常岚回答道，依然口气轻松。 「此事万万不可！」婉儿阻止道：「危险。」 「殿下在那边不也是危险吗？」常岚答道：「既然我们都知危险，我自然要救殿下于水火。」 在婉儿看来，常岚理智，处事冷静，极少带着私人感情做判断，如今下这决定，也不知道是感情用事，还是早已做好了准备，却又不由想到她最近总是与夜璐来往，骑马倒是长进了不少，又听人说公主寅时开始习武，虽然没什么长进，但最近也见精神渐好。 「公主考虑好了？」 常岚点头：「没什么可考虑的，若你是恋人与殿下同样遭遇，你定是也会去的，何况啊……」 常岚小声说道：「一个人在夜里还是会寂寞。」 念东县 魏姝一脸无趣，哈欠不知打了几个，原以为姜青鸾主动约自己出来是为了游山玩水，那女人倒是跑得飞快，没一会和奴隶们消失在前方了，而自己则还在山腰上。 「小姐，要不你休息一会？殿下有其它奴隶跟着，应该也跑不远。」老嬷嬷说道。 魏姝是觉得有些累，但总觉得二人出来得在一块，拒绝道：「我得把殿下追到。」 这小姐又是眼睛一转，倒是看到一个强壮的女奴隶：「不如让她背我爬吧。」 说着便唤那奴隶过来，自己省着那些脚力。殊不知在山上却能将这山腰的景致一收眼底，巴勒蹲在一颗石头上，道：「这大小姐还是会享受。」 牡丹也瘪瘪嘴，扔出两个字：「矫情。」 「所以说这人不能为我大符之后。」姜青鸾更是看都没看。 「殿下别嘴硬。」牡丹说道：「如果我们逃不掉，难道就不辟復了吗？没办法还是要妥协。」 姜青鸾站在山顶开始一览附近的地势，答道：「在辛国妥协了五年，孤王再不妥协。」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已经准备好英雄救美了 第108章 那是一双骨节清晰的双手，手上的皮肤已有些松弛，这双略显苍老的手却依然灵活，一手持着剪刀，另一只手拿着花茎，下手利落，手起而茎断。手的主人将花马插入瓶中，跟着又放了一只纤细的竹子，又施已梅花点缀。 「典雅吗？」 「叔父的审美，极好。」 魏新将花瓶递给一旁的奴隶，让他们把东西放回应该放的位置。 「听说最近四处都不平静？」魏新问道。 一旁着郡官衣服的人回答道：「是的，也不知道奴隶们发了什么疯，北边的月县都失了两城了。」 魏新摸了摸鬍鬚，道：「若是让奴隶们吃饱，穿暖又何曾有此忧虑。」 「叔父说的是。」那郡官回答道：「其实现在这的局势看来，乱些也好，这样也利于大人的计划。」 魏新走到另一个花瓶前，同样摆弄着插花，他自顾摇头，道：「我的计划也没那么顺利。」 见那郡官一脸疑惑，他又解释道：「那位还不同意我的安排。」 那郡官恍然大悟，其实说是郡中官员，此人也是魏新的宗侄，唤魏源，魏新膝下无子，便。 「此事于殿下不亏啊。」魏源说道。 「没事，她多想想也就明白了。」魏新拿出花瓶中的一支花，那花已有些败落了，他将花拿出扔在了窗外，道：「没什么亏与不亏之说，我有所求，她有所图，我只想忠君，而她想辟復，毫无冲突。」 「那……」 「那让殿下接着想，明年雪化前，她一定会给我一个答覆。」魏新也算胸有成竹。 「那叔父，姝儿她……」魏源与魏姝一同长大，多少有一些兄妹之情外的想法。 「姝儿她要替她姐姐还债。」魏新说道：「自然要做好自己当做的事，源儿，你得帮她才行。」 第185页 「是，叔父。」 「说起那位，我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她了。」魏新每日都派贴身的奴隶去姜青鸾处请安，礼术做得极好，自己却是很少与她见面。 「听说今日与姝妹妹去了后山温地。」魏源问道，今日他回来也本是想见魏姝的。 「二人相处一下也是好的，毕竟之后要过一辈子。」 「两人都是女子便不说了，可二人尚无感情……」 「我与殊儿母亲成亲时，也无感情。」魏新说道：「有时感情并不重要，妻子只是一个角色职责，有的是用来生下子嗣，有的则是做其它用处。」 「侄儿明白了。」魏源不敢再多说什么。 「你最近点一点郡中可用的军人，若是奴隶闹到此处，还是要防范一下的，」魏新安排道：「也要注意一下周边的村落，凡事要闹事的，提前解决，只需明白一点，念东县内的居民与学子安全无可替代。」 「喏。」 姜青鸾借着水势默默记录下地形，而巴勒也在巡视一圈后找到了地温的原由，几方回合时才见魏姝上山，中途背她的奴隶已经换了两轮。 「殿下。」魏姝从奴隶背上下来，小跑到姜青鸾跟前：「这里景致可好？」 姜青鸾微微含首：「比起万里封雪，这里能见鸟兽之迹，确实尚好。」 「而且来到这一地，也不觉得冷了。」魏姝说道。 确实这里温度要比其它地方高一些，方才巴勒也查过，确实下方有地热，只是没有明显的硫磺味。 姜青鸾想查的都已经查到，原本是想直接提离开的，但牡丹早猜出了君上的心思，也是再三向姜青鸾叮嘱，若是要做戏，就做足一些。 「那我们在逛逛可好？」魏姝一脸期待。 姜青鸾点点头：「魏小姐带路。」 这小地方其实也没什么可玩之处，但还是愣生生的呆到了日落这群人才离开，魏姝本是邀姜青鸾一同坐车，姜青鸾确实也有些累了，还是找了个藉口拒绝，自己骑马跟在最后，这不比白天，傍晚太阳并没有落晚，还是要比清晨暖和些，来往的人自然也更多。 「那是什么？」姜青鸾注意到，附近的村子外，十几人被铁链锁着，一些士兵正押着他们。 巴勒认出了押运的士兵是念东县的军人，可并不知原由。 「我去问问。」 「速回。」 巴勒策马向村子跑去，当然也跟去了两个奴隶，姜青鸾还是保持均速跟在魏姝的马后。她看着魏姝的马车，姜青鸾倒真是觉得这姑娘极是可怜，原本她与她完全不会出现在一个世界，若说这姑娘有什么错，确实也真没有错，错在于魏新迂腐过甚，想用一切来成就自己所谓的大义。 但是对于魏姝，姜青鸾还是会敬之、远之，对方心思不纯，自然要有避嫌之心。 不一会，见巴勒又骑马而归，人与马嘴里都喘着白气，让这寒冬感觉更加的冷了。 「君上，已问清楚了。」 「说。」 巴勒将马往姜青鸾处拉了拉，道：「问的士兵 ，士兵们见是魏府的车马，也如实说了。事情是这样的，说是有一个叛逃的奴隶，本是那个村的人，如今逃出来后在村里讨了口饭吃，结果被负责的县官发现了，里长一家三族全被捉了。」 「看来又要施以酷刑了。」姜青鸾道，以她对魏新的了解，此人迂腐在于两处，一乃过于相信酷刑；二是过于相信施教，此乃两个极端，这两个极端又在于对于念归县县内之人，施以教化，县外之人，施以酷刑，仿佛县内之人是人，出了念东县，余下的皆是畜生。 「听说是要押到念东县里修作战用的沟渠。」 姜青鸾微微勒住马，也是有些吃惊，如果是修作战用的沟渠，这意味着整个浮阳县已不太平。 「所以是要打仗了吗？」 「士兵们也不清楚。」巴勒回答道。 姜青鸾嘴角一勾，若自己猜得没错，现在浮阳郡的奴隶怕已是声势浩大，毕竟这念东县整个浮阳之东，远离中心之地，再者，这里的奴隶相比其它地方，已是安分得多，可已有奴隶逃到了这里，又突然修起了护城的沟，这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起义的奴隶超发的多了起来，对郡府的威胁也足够的大。 「看来，我们也离自由更近一步了。」姜青鸾说道，脑海里又莫名出现了常岚的样子，她越发的坚信现在这一塌煳涂的景象，仿佛就是出自常岚之手，行军打仗常岚没有经歷过，但是玩弄权术倒是她的特长。 一旁一直安静着的牡丹也低声说道：「但愿吧。」 「嬷嬷不满意？」姜青鸾耳尖，这略带些失望的声音被听到了耳中。 「有捷径殿下不走，非得把这符国搞得如此凌乱。」牡丹说道。 「这符国原本就支离破碎着。」姜青鸾回答道：「所以孤才回来。」 「老婆子只是说一下自己的想法。」牡丹说道：「殿下想听便听，不想听也行。」 这是个执拗的老婆子，姜青鸾其实一直敬重她，和魏新的合作确实是一条捷径，只是她不想辜负了自己和常岚。 「孤累了。」姜青鸾道：「回了，好好休息，孤可要养好精神等着收復我大符呢。」 浮山西莫家村腊月二十二 冯甲摸着才发下的盔甲，从来没想到，自己家三代奴隶，竟然也能穿上军人的衣服。在冯甲身边不远的地方，多数人也抱着这盔甲捨不得松手，不仅让他们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再是奴隶了，同时有了这么一套甲，甚至会觉得拿下浮阳郡也不是问题。 第186页 「冯甲，听说你手臂受伤了？」有兔在冯甲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戴着将军的头盔，这是他从上一个城里抢来的，那人也不知道算不算将军，总之大小是个官。 「小伤。」冯甲回答道，在登城时，手腕被剑擦伤了，还好是左手，否则难以提剑。 「拿下这村子，下一步就可以去念东县了。」有兔说道，此时那脸上洋溢着难心言表的笑容。 「不去浮阳县吗？」冯甲问道，他们这一路披荆斩棘，就是听有兔说要拿下浮阳县，取下郡官的首级悬于城墙之中。 「之后去。」有兔说道。浮阳县军力是全郡最强，又有姜玄鹟坐镇，有兔知道，以自己的能力，打打这些小的城池还行，若是打那几个大县，那就是在自取灭亡。 「可去浮阳县，要多几日的路程，咱们的粮食不够吧？」 有兔看着村外，回答道：「马上就够了。」 「何意？」冯甲不解。 有兔道：「粮草今日就到。」 「粮草？」冯甲原以为自己只是一群散兵游勇，哪里想到还会有粮草输送这样的好事。 「嗯。」有兔看着太阳逐渐西斜，似乎应该要到未时了吧：「冯甲，你现在也算是个百夫了，与我一块出门迎接我家大人吧。」 「你主人吗？」冯甲问道。 「主人吗？」有兔想了想：「不，我们没有主人。」 少女穿着厚实的裘皮，整张脸都被覆盖在了雪狐的毛皮之下，能看到的只有她那双明亮而充满了智慧的眼睛，她静静的看着前方的小镇，那也是她符西之行的第一站。 「公主，前面就是莫家村了。」 少女回头看着紧跟在身后的四驾马车，马车上装满了从百里郡运来的食物，如果那条暗道更好走一些，或许安全送来的东西会更多。 脸上盖着裘皮，无法轻松说话，她抬手一挥，自己夹了夹马腿，一行人缓缓的向前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分开了，下章见面 第109章 若大势有变，细微之事也会有也变，近日姜青鸾发现身边伺候自己的奴隶越发的少了，监视巴勒与牡丹的奴隶已经几天没见了，姜青鸾长了个心眼，让巴勒找那管事的说自己准备去县上逛逛，果然也被管事的拒绝了。 不过既然巴勒已没人看着，那出入这魏府好像就成了极简单的事情，于是兵分两路，巴勒负责翻出去打探县中的情况，牡丹与姜青鸾府中走动。 约莫一个时辰，三人再次碰面，结果不出所料。 巴勒先是说了一下县中的情况，现在县城各门已重兵把守，没有文书不许出入，除了读书人，在街上也见不到什么男丁，想来也是被叫去守城了，毕竟这县中仅有一千二百人的驻军。巴勒又大概盘算了一下，若是这些男丁都算上，那守城的应该接近二千五百人。 而在魏府之内，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往日里一脸和和气气的家奴们都严肃了起来，都配上了武器，身上了披上了薄甲，同时魏新开放了粮仓，似乎随时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君上，你就如此确定这些奴隶的起义是由常岚一手操作？」牡丹依然不相信。 巴勒感觉这像是常岚的手笔，可是浮阴郡与此地千里之远，又如何在这么远的距离操作这边的人起事？至少他征战多年，也没见过如此能人。 「是啊，君上。」巴勒附和道：「若只是你的猜测，我们就这么唐突的去那些奴隶处与他们汇合，怕到时候凶多吉少吧？」 巴勒在外还是听了一些风声，奴隶只劫贵族与乡绅，所到之处犹如蝗虫，无论金银或是粮食全面散完，姜青鸾天生王气，就算寄人篱下时多有谦让，一看就是贵族出生。 「能想到能用奴隶的，除了我岚儿，还会有谁。」姜青鸾搭下眼皮，想着在百里郡的日日夜夜，常岚心有大志，想纳下天下奴隶，想从庶子之中甄选人才，这些惊世的想法，这世间除了常岚还有谁能想到，就算他人能想到，又有谁有权势可以让这想法变成现实，现在巧就巧在它真的成了，还就冲着念东县而来。 「君上，别感情用事。」牡丹劝道，姜青鸾曾经败就败在过于自信之上。 「不，孤这次断然不会再走上次的错路。」姜青鸾伸了个懒腰，看向巴勒：「孤的弯刀呢？别这样盯着我，准备准备，是时候离开了。」 念东县城墙 魏源站在墙头，他撑着剑柄一脸严肃的看着正西方，他猜测着对方什么时候发动进攻。根据自己的斥候回报，敌方约莫有二千人，个个都手持兵器身穿皮甲，并且这三千人以大雁阵守在念东县的西门前，这才不是传言中的流寇，明显就是一只正规军。 魏新此时也不再做先生了，他也在墙头看着，这个书生气的男子眉头锁着，广袖之中藏着的手不断的摩挲着，手心上的全是汗，虽说他是一城之主，魏家在此食邑十世，但念东县从来没有经歷过战乱，眼前的情况，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叔父，城门由我守着，您回府歇息吧。」魏源道，眼前这阵势比他想像的危险，如果是正规的军人，若箭羽上前，怕这城墙之上难免伤亡，魏新向来以读书人自居，那是没见过，也见不得血光的。 魏新有些纠结，圣贤所教诲的，自然是当仁不让，他身为一城之主，现在念东县有危险，自己当然要身先士卒，若是躲在人后，总少不了遭人诟病，若是传到其它公卿耳中，魏家的脸便无处安放。可他连剑都没拿过，如今守在这里，是有些勉为其难。 第187页 「刀剑无影。」魏源说道：「叔父若是心繫我县，不如在城墙下方督战？」 魏源给了台阶，魏新若是不下就有点蠢了，于是他应下之后就下了城墙，留魏源独自思考如何应对。 「加上县中的男丁，奴隶，我们共有多少人？」魏源向自己的副官问道。 「除开守在其它门外的，西门的守位一千六百人。」 魏源看着对面黑压压的一片，不由分说，对付起来当是比较吃力的。 「斥候可探到对方尚有余粮？」魏源问道，对方的行军方式他有所耳闻，无非就是打一处抢一处，他们这次没有打浮阳县，而是绕了更远的道来这里，这意味着对方的粮草不会充足，而念东县却不同，至少县城里食物充足，别说打持久战，仅需坚持十天，对方必败。 那副官脸上有愧，回答道：「未查到。」魏源深思了一下，他打算赌一把，赌对方并无存粮，若有存粮，当先攻浮阳县，而非他们这个远 离符东中心的地方。 「传令下去，所有人死守。」 副官唱了声喏，退了下去。 在这城墙的对面，奴隶们…不，或者说士兵们也严阵以待，他们的心情可比魏源好上太多，这一路高歌，战无不胜，明明是奴隶出生，却是打胜了公卿所养的正规之军，从衣不蔽体，到今天穿上了盔甲，虽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但掠夺会让人士气更为高涨。 在整个雁型阵中央，有两位将军，都是一副英俊少年的模样，为首者却不像一个武者，只见他身材娇小，穿着一身乌金锁甲，锁甲外是一件厚重的大麾，不似另一位少年高大勇武，但却是淡定如水。 「殿下，现在士气满满，何时可攻？」巴扎向身边的少年说道。 那当年抬头，双目如炬，五官虽是清秀无比，可却不缺大将之姿，再是细看，这哪是什么殿下将 军，正是大辛之凤，长公主常岚。 常岚回头，看了一下还在天际的太阳，她淡淡说道：「再等等。」 巴扎不明所以，但常岚主动挂帅，他身为副将还得服从。 「我们的斥候回来没？」常岚问道。 巴扎往远方望了望，只见一骑正飞奔而来，两军对战，知已知彼方得百战不殆，除了比军力比粮草，斥候也是重中之重，方才魏源派斥候打探，他们已早做好了准备，除了能看到的兵力及装备，对方可谓一无所获。 「嘿！夜璐！」巴扎喝道，朝着斥候招着手。 夜璐飞骑而来，转眼间便驾马来到二人跟前，一个急勒马，夜璐稳稳的停在巴扎与常岚跟前，她一脸嬉笑模样，道：「莫急莫急，那边的情况好说，好说。」 「嘻嘻哈哈成何体统。」巴扎一副老成的样子。 常岚倒并不在意，反问道：「既是好说，那是如何个说法。」 夜璐答道：「西门不过一千六百人，南、东、北三门不过六、七百人，还有一些应该守在县内，这个县不重耕种，粮食只够县城使用，但与我们打持久战却是没问题，刚才看他们放下了城门，估计是想和我们打持久战。」 常岚不懂什么兵法，不过这些浅显的道理是懂的，她张嘴说道，声音温柔：「你觉得我们胜算如何？」 「持久战，毫无胜算。」夜璐道，她又看着城池的方向：「不过速度拿下，估计死伤不小。」 常岚含首：「巴扎将军，那当如何？」 巴扎道：「正门打不过，自然是打侧门。」 对面会死守他自然知道，声东击西的方法也早想好了。 「目的有二，其一是夺其粮草，其二……」此时常岚的脸上才流露了一丝感情：「今日必将殿下救回！」 魏府 当听到姜青鸾跑了这件事时，魏府的管事双脚一软瘫坐了在地上，派人去城墙支援这是魏新的命令，可谁想到平时里万般配合的符王殿下竟然打伤了十几人，带着巴勒与牡丹翻墙逃了。 府中上下都知道这位客人对魏新来讲是多重要，魏新善用酷刑，若不犯错，待你如人，若是有错，便是畜生不如。 「还不快追！」管事的喝道：「现在城墙关着，定是跑不出城的，所有人一定把那个女人捉回来！」 此时姜青鸾并没有像他们想像的那样四处逃窜，这样的形势下，慌忙的在等上跑，不就是等于自投罗网吗？三人大大方方的走到了集市去了，只是集市也没有往日那一般热闹，索性三人各自买了一套衣服。 姜青鸾买的中原的衣裳，倒是一副女孩子打扮，就是那裙子不易迈开，巴勒与牡丹也是如此，但换了衣服总是不易让人察觉的。 「殿下，如今这四道门都封锁住了，如何出城还是个问题。」巴勒问道，他们三人还是低调，一直在小道中走着。 「一会自然有人帮我们出城。」姜青鸾回答道，同时也摸着下巴思考起来：「看情况西门封锁的最严，肯定不是从西门过来，余下东、南、北三门……」 「殿下怎么这么确定？」牡丹问道。 「这些奴隶们打一处，抢一处，说明没有粮草，守城的人自然想打持久战。」 「自然如此。」牡丹答道。 「所以说他们一定会进来打劫取粮食，现在粮草被集中在西门，但东市有米粮。」姜青鸾想起了之前救魏姝之事。 第188页 「所以说我们往东门走？」巴勒也觉得姜青鸾说得有理。 作者有话要说：我错了…… 我以为这一章能见以……看来只有下一章了，总之已经到达一个地图了……明天见100% 第110章 三人向东而去，一路上都能见到城卫维持秩序，城卫五十步一岗，设有马匹与武器。有人负责安抚妇幼，有人负责把人往安全处疏散，如果抛开魏新的极端行径，他对念东县的百姓还是敬职的，当然，寻他们三人的也大有人在，少时，便见有魏府家奴骑马出现，他们神色慌张，目光四处张望，一次大概来了十五人左右，随后这十五人又兵分三路，往三个不同的方向去了。 「君上。」巴勒使了一个眼神。 「分头走吧。」 姜青鸾加快了脚步，拉开了与巴勒和牡丹的距离，巴勒与牡丹也分头往街道的两边而去，三人都未出东市，只是保持了不同的方向和位置。 姜青鸾知道越急越容易被发现，索性改成集市慢行，现在还坚持做着生意的商户也有是的，不由的感嘆这念东县的粮食储备确实不少，一会奴隶们攻了城，应该能夺一些粮走，念东县吸食了周边村落的收成，总还是要还回去的。 其实她也是曾有与牡丹、巴勒同样的怀疑，若这不是常岚的手笔，又当如何？但符东乱一些对自己也是好的，自己已经逃了出来，这便是有机会回去，跟着这些起义的奴隶内耗着符东的军事，若自己安全逃回浮阴，只要雪稍稍融化就能带兵而来，届时吞下浮阳郡也是易如反掌。 「这位姑娘，你要不先回去了。」一个香料商人看着姜青鸾一直在集市里走动，主动说道：「外 面兵荒马乱的，回家安全些。」 姜青鸾一心想着出城的事，倒没注意这商人自顾的劝导。 她道：「谢谢这位大哥，我马上就走。」 那商人估计也是好心，指着不远处的军人说道：「要不去他们那里，更安全些。」 「不用……」 还没有等姜青鸾拒绝，便听到那商人主动招唿起了军人们：「这还有一个姑娘，一个人！军爷来照顾一下。」 卧草，姜青鸾心里不由的咒骂道，果然见那军人正向她挥手让她过去，而在军人身边，正是魏府的家奴，若自己过去可不就被认出来了吗。姜青鸾索性将裙摆一提，勐得朝外奔去，嘴里大喝着：「巴勒，夺马！」 巴勒正在不远处，听声而应。只见不远驻军处倒是人仰马翻之势，巴勒万夫之勇，万军之中取敌将人头也不在话下，更别在几个维持城内只需的城卫了，只是此时身份暴露了，除了马上出逃，便没有其它法子了。 提着那该死的中原长裙，姜青鸾跑得极不自在，虽有巴勒垫后，她心里依然悬吊吊的，再往前冲过四五十丈就到了东城门口，在她身后，那些士兵已敲响了手中的铃铛，这也引起了东门口那些城卫的注意。 顾不了那么多了，姜青鸾从裙下艰难的拿出腰刀，早知道这么轻易就被发现，就不买这该死的裙子了。 「君上，老太婆来了。」 姜青鸾则过头，只见牡丹不知从哪个巷子里跑了出来，对方一身蛮服方便极了，没一会就冲到了自己的前面。 「我去……」姜青鸾索性停下脚步，拿起弯刀果断的将自己的裙子切了个口子，一撕既开，露出一双白嫩的小腿，这下倒是方便了些，只是寒风一过倒觉得身下一凉。 牡丹冲上迎上前去，与东城门的守卫已经干了起来，这老太婆功夫可不差，在军营里都能训得那些老兵大气不出，更何况念东县里这些只读书不习武的军人了。 临近东城门，姜青鸾也横刀参战，东城门的大门就近在眼前。 「捉活的！」 姜青鸾身后，传来了魏府家奴的唿声。 活的？姜青鸾这才想起，自己这个囚徒当得尊贵，魏新还想保全自己那忠义之名，怎么能可能让自己死在这里。既然有人保她姓名，她动起手来就更不客气了。 轻松躲开一记肘击，姜青鸾又踢翻一个挡在前面的城卫，跟着就往城门处跑去，念东县虽是小县，但此县修得早，在当年也曾是符国重镇之地，这城门高两丈，门用樟木制作城，若没个二三人，这门可打不开。再回头，牡丹也正与人相搏，巴勒倒是策马往这边奔驰，他的头上已挂起了一抹红。 「活捉女人，老太婆与那汉子不用管！」或许是看牡丹与巴勒都是身手了得，在一旁的魏府家奴又如此说道，反正魏新所看的中的无非就是姜青鸾一人。 果然那家奴话音一落，姜青鸾就能感觉到那些城卫开始下了狠手，包括那些准备「活捉」自己的人全部朝着牡丹而去，姜青鸾索性迅速将拦着自己之人打开，想去开那城门。 「君上，莫管我们，你先走！」牡丹喝道，随即身上却中了一刀。 姜青鸾用力拉动巨大的门栓，那如小柱一般大的门栓，寻常时间都得两个汉子才提得动，姜青鸾也是无力，索性转身上前，帮助牡丹往自己这边退去，此时巴勒也骑马而到，他驭着马又击退了一些人，可是追逐巴勒的人也随即而至。 「那是什么声音？！」 正当姜青鸾以为身后再无退路时，突然耳边响起了鸣金之声，凡两军对战，便要鸣金起鼓。 第189页 「开战了？」巴勒说道。 「应该是。」牡丹答道。 站在他们对面的城卫与魏府家奴也愣住了，或许一时不知道应当去城西还是守在这里接着对付姜青鸾。 「别愣着，捉活的。」许是哪个家奴想明白了，这城败不是自己的错，姜青鸾丢了魏新要是会扒皮的。 巴勒已到，三人之中他力气最大，他两手紧拿门栓，用力往处抽去，果然在这位勇士面前，这件事情显得轻而易举。 巴勒一脚将门踹开，道：「君上，快走。」 这快走二字一出，动得不仅是姜青鸾，跟着他们的城卫也一冲而出，姜青鸾穿着不合身的衣服，牡丹和巴勒左右护着，可三个人的力量总是不够，只见身后十几个城卫紧随，还有两人骑着马飞驰而来。 姜青鸾大脑飞速的转动着，她想着如何接触此时的窘迫，可是危险越来越近，那两个骑马的城卫提着一张网就朝着自己来了。 「君上！」巴勒与牡丹同时高唿了起来，可那张网已经举了起来。 姜青鸾正欲纵身离开那两个骑兵，只听耳边两声箭羽飞过，那网还未来得急放下，那两个骑兵就已经从马上落地。 姜青鸾回头，只见一队轻骑兵往这边冲来，为首者竟然是夜璐。 「哟，这还真是自己人。」巴勒纵身跃起，摆着双手，大声说道：「夜璐，快来！」 「先跑吧，」牡丹身后险些中了一剑：「夜璐过来前自己别先死了。」 「呸，晦气！」巴勒说道：「老太婆你才跑快一点。」 姜青鸾此时才觉得心里一稳，果然这一切不出自己所料是常岚手笔，此时夜璐带着的马队越发的近了，而身后的追兵也并没有放弃的意思，只见夜璐带队骑着马直接跨过自己身边，提着弯刀，直直的插入一个追兵的脸上。 「殿下。」 姜青鸾抬头，骑队里最后一个骑兵来到自己跟前，一身软甲，脸上围着一个厚实的围巾，仅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却让姜青鸾觉得无缘的熟悉。 「上马。」那人伸手出。 姜青鸾伸手握住那手，纤细的手指，光滑的皮肤，那温度及温柔…… 「岚儿？」姜青鸾有些不敢确定，常岚向来理智，现在坐守百里郡才是大事，但这手中的触感不是常岚又是谁。 对方没有回答，握住姜青鸾的手用力一提，姜青鸾借着那力跳上马背，可惜今日穿着裙子只得侧坐。 如果说上马之前还有迟疑，上马之后常岚身上的那股花香扑鼻就确定无疑了。 「岚儿，你怎么来了！」姜青鸾回头问道，心中却又是惊异又是欣喜，谁能想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就这么骑着马，用自己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这世间也只有常岚会给到自己这样的意外。 「再不来，符国的王后是不是就易主了。」常岚将姜青鸾护在怀里，打趣的说道。 「不会的。」姜青鸾乖巧地呆在常岚怀里：「大不了我为了你以死守节。」 「噗。」常岚没忍住，又正声道：「自是相信殿下的。」 「你俩别打情骂俏了！快带殿下回营！」夜璐在一旁喊到。 「好。」常岚回道，调转马头往北而去，常岚这骑术也是才学，说不上上乘，但骑得还算稳，只是这一急之下又有些慌乱感觉这马儿不如方才听话了。 姜青鸾也觉得马头有些不稳，明明向是在往北跑，却又往东倾斜。 「岚儿放手，我来驭马。」姜青鸾说道，接过了常岚的缰绳，又回头看了一眼包的严严实实的常岚：「抱紧我。」 「嗯。」 常岚的手紧紧环着青鸾的腰，一个多月的分离，却似乎像孤单了几年，此时终于再次捉住了这个人，捉住了，就再也不愿分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手机掉了……郁闷了很久 年底了，大家注意安全 今天发晚了 第111章 当所有人以为念东县会像其它县城一样沦陷进，那群奴隶却只是抢完了粮食就离开了，至于去了哪里，过如云烟，也不得而知。从他们进城的那一刻，到他们从念东县离开，这个县城里的人都一脸懵，这群被形容成蝗虫的奴隶们没有杀害任何一个平民，进城后只做了两件事：抢粮食，高歌唱。 抢的是县库与公卿的粮食，而唱的依旧是在浮阳郡传唱已久的童谣。 「腊月寒，无衣穿，贵人裘袄与火炭，吾辈心冷肝肠断，腊月寒，只能嘆，世家公卿酒肉酣，吾辈无食树皮干……」 一个妇人用力拍了一下她的孩子，打断了他嘴里的歌曲。现在城中小儿已都会此曲，城主魏新已下令，谁家孩子若是再唱，父亲便会受刺面之刑。 念东县外，风不断的将雪花扬起又压下，它戏弄着雪花，也戏弄着这世间的一切，带着碎雪，它用力的吹着，吹过了被冰冻的河流，又从冻丫边熘走，之后又盘桓于大地之上，最后将那些寒雪带到了山坳处的一坐营地里。 虽然这寒风凌冽，但却没有熄灭这营地里的热情。无数男女未然在篝火边，有些上了年纪，看起来不怎么强壮的长者们为他们倒着酒，分发着食物，有些年轻的小伙子似乎并不畏惧眼前的寒冷，赤着胳膊在雪地里摔跤，因为他们知道在后厨帐篷的方向，有足够的羊肉汤让他们暖身子。 第190页 这样喧闹的地方，依然有一处安静之地，那是一个在半腰上的帐篷，离这营地大概有半里的距离，正好能看见营地的热闹，却又不被他们打扰。 帐篷里极是温暖，毕竟那炭炉已烧了一夜，帐篷外的风唿唿的吹着，也不能熄灭帐篷内的热情。 姜青鸾睁开眼，转过身去看着身边的女子，常岚还没有醒来，其实这一幕她在梦中见过多次，一时间也分不清此时究竟是梦或是真实。 低头，轻吻着常岚的头，至少此时这温度让她觉得还是有几分的真实。 这一吻，也唤醒了梦中了，常岚睁眼，也是对上眼前人的目光，这位公主仿佛比姜青鸾主动，红唇微启，自己就凑了上去。 接过常岚的唇，姜青鸾浅尝辄止，却又主动分开，姜青鸾道：「岚儿，我不是在做梦吧？」 常岚从被子里抽出手来，掐着姜青鸾的脸，那脸已经热得红扑扑得，捏起来又暖又软。 「你觉得这是在做梦吗？」 姜青鸾摇摇头，用额头顶向常岚的额，两个鼻子摩挲着，鼻息就这样纠缠在了一起。 「应该不是做梦吧。」说着姜青鸾也抬手，她摸着常岚的耳朵，耳朵下纤细的脖子上满是昨夜的痕迹，梦里可没这么真实。 「这次我们分开一月有余了吧。」常岚窝进姜青鸾怀里，她看着最后一片叶子从院里的树上掉落，看着最后一条小河结成了冰河。 「一个月十七天了。」姜青鸾回答道，她不似常岚忙碌，在魏府掰着手指数着日子过去。 「第一次觉得分开让人害怕。」常岚有些自嘲道：「我以为此生再无可怕之物。」 姜青鸾却是一脸内疚，这次出来她算是擅作主张，先斩后奏，原以为自己来回不过一月时间就能说服魏新，不过还是自己过于天真。 「以后……不会了。」姜青鸾说道：「我再也不如此鲁莽了。」 见姜青鸾低埋着头，一脸愧疚之色，如同犯错的孩子，其实常岚哪里又生过气，因为理解，所以只会包容。 「你此时过来也非坏事。」常岚笑着说道：「你看看这符东，咱们还未开战，就已经乱了大半。」 姜青鸾见常岚神採风扬，姜青鸾也不由的心中骄傲，常岚手段凌厉，心思敏捷，若放在任何一个国家那也是宰相之材，只是身在大辛，女子无的便是才，若非天子之女，定然泯然众人，心有大志，却无处可施，如今她坐镇百里郡，染指符东诸镇，运筹帷幄，引奴隶起义，不费一兵一卒就去了浮阳郡半条命走，可为天下之大才。 「那还是岚儿厉害，」青鸾道在被子中握住常岚双手：「没想到每次我陷于困境，能救我的都是你...」 常岚轻笑，话语中若有深意：「那是殿下不愿自救。」 言下之意，正是说青鸾拒绝婚事一说。 「你都知道了？」姜青鸾有些吃惊，但想到对方是常岚，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既然姜青鸾拒绝了，常岚自然也不会追究此事，她也曾想过，如果姜青鸾答应了魏新她当如何？是否她现在做的一切都只是竹篮打水，但她也相信着姜青鸾，就像对方相信着自己。 「那些迂腐破事，不提也罢。」常岚道，她从姜青鸾怀里逃了出来，从塌上支起身子，肩头上的红色痕迹是姜青鸾的标记。 一旁的僕人眼尖，忙将衣服送去，那姑娘小声说道：「公主，更衣么？」 常岚点点头：「给符王殿下也收拾一下。」 「这就起了？」姜青鸾还有些不舍。 「看来殿下在别人家住太久，都忘记规矩了。」常岚起身，在僕人伺候下将衣服一件件套上，又道：「殿下要捨不得，我又骑马送你回去便是了。」 「可别。」青鸾起身，自己拿过衣服套上：「那可不你天平城还要迂腐百倍，这样的地方也能传承十世，也是少见。」 常岚漱洗，不急着回答，只是含笑，姜青鸾潇洒自在，看来这些日子也有她受得。 「那魏新也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放下面巾，常岚说道：「青鸾之后准备如何待这位前丈人？」 姜青鸾背后一阵凉意，道：「现丈人还不认我呢。」 她自己也拿面巾洗净，静下来认真想了少时，看着常岚，虽有些犹豫，还是开口道：「接着和他合作。」 常岚挑眉：「嗯？」 「现在这队伍得有一处地方可以扎根。」青鸾说这用手指蘸着面盆中的水，接这在桌上画着：「念东县地势较高，城墙厚实，本应该是一处易守难攻之地，只是城内无将，守城无兵。」 看着常岚，姜青鸾道：「但我们有。」 常岚换好衣服已经端坐于案几前，她等着姜青鸾继续。 「魏新挟持我无非是觉得我处于劣势，只能任他摆布，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与他的角色变了，他嘴里的忠君也得换一个方法展现。」 「所以....」 「所以，我准备破例册封他为宗伯，以外姓掌管祭祀。」 对这个安排常岚也有些吃惊，自古负责祭祀都是宗室之人，这个想法可谓大胆，与自己相比过之而无不及。 「如何考虑的？」常岚问道。 姜青鸾也盘腿坐下，不过却没有常岚那么老实，她的手从案几下悄悄过去，捉住常岚的手轻轻摸着，回答道：「你想开闢一个新的秩序，那符地就任你安排，我以外姓人为宗伯，就是挑战姜城的秩序，同时也是让其它人知道，三公九卿谁都有机会坐，无关家世，无关身份与血统。」 第191页 「如果他不同意呢？」常岚问道：「这位魏子可是出了名的迂腐。」 姜青鸾大笑，却又马上沉下脸，道：「那就以身殉主吧。」 -- 念东县 魏源打死也想不通，自己瞌睡尚未睡醒，为什么主城的门又被砸开了。昨天傍晚还是身披铠甲的将军，为何今辰就成了别人的阶下囚徒。与他关在一块的还有他的叔父魏新，或许不能说被关押，而是整个魏府被围。 「叔父，这……」魏源看着带兵而入的姜青鸾，更不知道如何是好，以魏新的教诲，若是他人，他一定拔刀相向，或者自刎以明志，可姜青鸾是魏新认可的符王，他也不知道应该动手还是乖乖就擒。 魏新的目光也落在姜青鸾身上，他的倒是有七分尴尬，实事也是如此，本想着胁诸侯以正自己清高之名誉，哪知道被姜青鸾反将一军，搞得自己倒是里外不是了，这下名垂青史、载入史册的梦也灭了。 「魏子，又见面了。」姜青鸾上前，抚着魏新的胳膊：「孤还要多谢魏子照顾。」 看不透姜青鸾来意，魏新也不敢轻举妄动，他索性跪地，说道：「臣让君上为难了，但臣之心全是为君上着想，若给君上不快了，还请赐臣全尸。」 好个老狐狸，姜青鸾想到，确实在魏府时除了自由，魏新给姜青鸾的皆是最好。 「没什么不快的。」姜青鸾让人给魏新看坐：「在这吃住都挺好的，还要谢过魏子。」 魏新依然跪着，没有坐下的意思，他脸色苍白，心情落到了谷底，倒确实有求死之心。 「君上，臣但求一死。」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死了，我在大符可没有再像魏子这么忠心的臣子了。」姜青鸾十分清楚魏新想要什么，无非就是名节二字。 「你若是死在我这，史书写下去，不会说我妄杀忠臣吗？」姜青鸾补充道，果然见魏新的脸色又稍好了一些。 「臣拘禁了殿下……「 「哪里，不曾啊？孤怎么不知道。」姜青鸾卖起了傻，魏新迂腐，她可不迂腐，所谓政治不过一场交易，只有所有人的利益得到了平衡，那才会有更多的机会胜利，姜青鸾道：「魏子，听封吧。」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更新时间推到晚上10：30 第112章 姜青鸾拿下浮阳郡的消息传到了王城栖鹏，那也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符阳郡与王城栖鹏之间还隔着山水，再加上多数人以为浮阳郡只是奴隶叛乱，而奴隶之事皆是小事，姜城的家佬也没有太在意，以为只要雪稍微融化了一些，直接派出王军就能一举平息内乱。 可等到浮阳郡失守的消息传来时，家佬姜鸰溪手中的杯子从他的手上落了下来，姜城内的官员也是第一次见到家佬如此失态的模样。 姜青鸾还活着一直是姜鸰溪心头的一根刺，姜青鸾性格刚愎自用稍有缺陷，但却与浮西部族交好，更重要的是姜青鸾用兵如神助，若再是寻到一个好的宰相辅佐，势必会留名符国史册，若是放在他国，那是宗室所期望的，可在符国却恰恰相反，符国宗室自立姜城，掌管符国一切事务，所谓君王，只是用来与符西诸部联姻的工具，确保与符西诸部保持着联繫，同时作为符国的象徵，若有天灾或是人祸，便以君王为祀，换也罢，杀也罢，全由姜城作主。 姜鸰溪随后便传了符王姜城训话，至于向姜赤鸢交待了些什么，外人就不得而知了，可却知道符王回了栖鹏城后，立即宣了宗伯，准备在新春元宵之前进行一场祭祀，祈祷符国国运昌隆，国泰民安。 但据常岚派去的探子来报，除了现在符王做了这样安抚民心的动作外，栖鹏以东的军队已经在做准备了，确实见不到不少的粮食往东运去。 兵法有云：兵，武事也，而以静为主。静则无形，动则有形。动而有形，必为所擒。是故圣人贵静，静则不躁，而后能应躁。彼有死形，因而制之。有时先动，并非作战最佳的选择。 姜青鸾此时就坐地乖巧，可谓一动不动，若说得清楚一些，这位正经的符王殿下正向大辛皇朝的长公主讨教着如何插花。 「殿下，你宫中的嬷嬷不是教过你吗？」常岚记得姜青鸾是会的，不仅仅插画，茶道也是不错。 「我符国蛮夷。」姜青鸾自嘲道，言下之意是自己学得不够正统。 常岚看着姜青鸾瓶中之物，她选用了梅花、松枝主打配上了风信子和野菊打底，又以龟背竹为衬，这搭配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但却有狂野之美。 「插花好看就好，与出生无关。」常岚从自己的花瓶里拿出一枝刺梅，放入了姜青鸾的瓶中，又道：「我选的这花，放入殿下的瓶中，也是好看。」 「好看好看，」姜青鸾把两个瓶子里的花合在一块：「怎么样都好看，反正都是花和叶子。」 常岚知道姜青鸾是坐不住了，也准备放她一马，笑道：「殿下要不要陪我出去走走。」 「好。」 姜青鸾起身，拉着常岚就往外而去，今日风不算大，天也不见得寒，太阳懒懒的照在人身上，还有几分温度。 「殿下。」 「符王殿下。」 魏府的家僕们见到姜青鸾出来，各个也是极有礼数，这种礼貌又与之前囚禁姜青鸾时不同，现在姜青鸾反客为主，他们做习惯了奴隶，此时只觉得换了一个主人。 第192页 姜青鸾也不管这些僕人，说来也怪，明明已经销毁了他们的奴籍，他们一个个却哭得昏天黑地的，姜青鸾无奈又给他们重新上上奴籍。 「这魏子还是有些手段。」常岚说道：「看上去知情达理一副先生模样，也让这些奴隶穿衣习字，可教出来的却是这一般样子。」 姜青鸾记得常岚提过，未来要在百里郡四处办学，无论出生门第，都能读书识字，有能力者可入郡府为吏。 「岚儿是在担心未来也有先生这么乱教？」青鸾问道。 常岚点点头，她就只有两手，又何以抓得了天下事。 「那先生所教之书，全由岚儿去选，正本清源自然不难了。」姜青鸾说道：「更何况有多少先生有这魏子之才？」 常岚知道这『才』乃是讽刺的话，也跟着笑了笑，若是魏新不那么迂腐，将心思用到发展念东县上，或许这又是另一翻天地。常岚也不由的想到了自己，取得了百里郡，如今浮阳郡也悉数拿下，只可惜浮阳君一家人逃到了栖鹏，那随着自己可控领土越发的大了，未来如何引进人才，又如何管理子民……问题也接踵而至，越是想，反而越陷得深。 「岚儿！」 姜青鸾一声唿喊将她从思考中拉了回来，随即自己的手就被眼前人扣住了。 「别想了，你与我之间难道只剩公务了吗？」姜青鸾反问道，眼睛盯着常岚，阳光洒在她脸上，光线柔和，那精制的脸，温柔中又略带责怪的语气，又让人如何拒绝。 常岚抬起手指点了点姜青鸾的鼻尖：「那殿下说如何就如何。」 姜青鸾其实也没想过要做什么，就这么拉着常岚的手似乎就很美好。 「县城中走走吧，」姜青鸾说道：「什么时候累了就回来。」 念东县县城 魏新离开了政治的中心，这里的人们也慢慢习惯了新的生活，以前这里人来人往，却只是读书人，四处是朗朗的读书声，而今来往却是商贾居多，从浮东其他郡县来的商人们带来了不少的玩意儿，甚至有一些行游的杂耍艺人也会在此驻足，书香气淡了，人情味却多了。 姜青鸾与常岚拉着手漫步在这日渐繁华的街上，身边就几个赤甲护着，大家也没有投入过多的眼神，各自忙着手上的事。常岚早就算好要以此为跳板，将念东县打造成辛符两地的重镇，所以那日打入念东县时并未动国民们的一草一粮。 「殿下，不如想想元宵节我们如何安排？」常岚看到街边的小贩已经开始卖彩灯了。 「宗伯自会安排。」姜青鸾道，宗伯自认是指魏新。 「殿下不过问一下？」常岚问道，她眨了眨眼，彷佛在问：你真的放心。 「也是。」 姜青鸾拳头敲在手掌上，魏新何其迂腐，而常岚天性活泼，正月初一大年时还在打仗，与常岚也是短暂分离，元宵是二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自然要热热闹闹。 「那去他家看看。」 魏新将魏府让出来后，一家人搬到了魏源府邸，一群忠诚的奴隶也跟了过去，姜青鸾本着用人不疑之心，对魏新也算宽容，除了失去在念东县的话语权，一切待遇如旧。 到了魏源府上，府门口都还是巴扎的兵，安全上是固然不用担心的，见姜青鸾来了，一个家奴急忙通报，另一个家奴慢慢的为二人引着路。魏源是武将，这府邸不比魏新的大，也少了一些雅致，但能看到花园里有新翻的土，应该马上也会种上魏新喜欢的精緻。 二人走了少时，进了三院，便见魏新与魏源已跪在院门口候着了，说来也真是好笑，若说此人是大奸之徒，他又对姜青鸾客客气气，若说此人是大忠之臣，他却只为自己的声誉盘算。 「起吧。」姜青鸾说道，拉着常岚往上席而去。这是她与常岚第二次同时出现在魏新跟前，上一次还是攻城之时，哪有时间秀恩爱。 二人坐下，常岚也是主动：「魏大夫，不毕拘礼。」 魏新知道常岚乃父国长公主，可还是看了看姜青鸾，直到得到回应的眼神才起身回到一侧的位置上。 「君上今日来此，是有何安排？」魏新问道，其实自己被封了宗伯之后，也没受过姜青鸾的召见，有事多是让巴勒传话，如今姜青鸾亲自到访，他自然也多一个心眼。 「问问宗伯大人这元宵是如何安排？」姜青鸾问道，可那手还是没正经的握着常岚，似乎在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魏新也早有安排，开口便答道：「元宵是一年之伊始，也是上元天官之诞辰，臣已安排好各书院的学子，元宵当日在县城之中摆擂比赋，看谁的文章最是出彩，另又有书童百人，在擂台之下祈福作联，送于路人。」 姜青鸾点点头，目光看向常岚，果然如她所料，这安排无趣之极，大过年的谁想看一堆人在县城之中念书。 「还有其它吗？」姜青鸾问道。 魏新回答道：「没了，殿下觉得此安排可妥」 「这个嘛……」姜青鸾顿了顿：「能不能热闹点？」 既然君上有令，自己也断然不会推迟，忙回答道：「那再找一百童子前来吟诗。」 姜青鸾一阵头疼：「那不识字的人可能参与？」 「他们可以习字。」 姜青鸾也不想再和他打哑谜了，直言道：「这是孤回符地的第一个元宵，孤想普天同庆，男女老少都有可玩之处，少看些书，多放些灯呀，猜猜谜。魏卿，孤说的你可明白？」 第193页 「明白。」 「好，孤就不多言了，希望魏卿别让孤回来的第一个元宵过得太无聊。」 「喏。」 「那孤就不叨扰了，长公主还想去城外走走，余下的就全权交给你了。」 话闭，姜青鸾起身，扶着常岚而起，温柔说道：「公主可放心了。」 常岚笑而不言，此是符地，她也不好参言，只道：「走吧。」 与魏新、魏源二人作别，她们又扣着手往门外走去，却只听身边嬷嬷唿到：「小姐，您可别乱跑。」 第113章 「小姐，您可别乱跑。」 话音刚落，一人便撞进了姜青鸾怀里，姜青鸾按住身前人的肩，定神一看，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盯着自己一脸委屈。姜青鸾赶紧松手，退后两步，果然魏家的姑娘都不能招惹。 「魏姑娘。」 「殿下……」 姜青鸾退了一步，魏姝却是上了一步。 「有什么事吗？」姜青鸾扬起嘴角，笑得十分见外。 可她的见外，有的人却看不明白。 「刚才听努力说，殿下来了，」魏姝说道：「也好些日子没见到殿下了。」 「嗯。」姜青鸾点点头，这不是躲着她吗，自然不见为妙。 「魏姑娘，我还有事。」姜青鸾解释道，侧过头瞄了眼常岚，公主一脸平静，不见喜怒，可正是如此更觉得心头一紧。 顺着姜青鸾的目光，魏姝这才看到了常岚，只知道这是大辛的公主，却是第一次见面。不由的对这位公主打量了起来，见常岚仪态端庄，体态优雅，五官大气，目光明亮，那看在姜青鸾，眉目弯弯似乎含笑，最重要的是二人的手还扣在一起。 「殿下不多坐会吗？」魏姝问道：「最近在嬷嬷那里学着煲汤，殿下晚上可以尝尝。」 「不了。」姜青鸾拒绝道：「孤一会还有……」 「好啊。」 姜青鸾别过头，惊讶的盯着常岚，她竟然就这么一口答应了，不由的背上起了冷汗，常岚的悲喜都不浮于表面，可做起事来是得杀人诛心的。姜青鸾又左思又想，认真回忆，自己早已老实的交待了在魏府里的一切，与那魏姝的所有互动也解释得非常清楚，这姑娘是魏新的棋子，她也只把对方当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绝对没有多的心思，常岚当时也是信了。 「不是还要出去走走吗？」姜青鸾也想放魏姝一条生路，毕竟这姑娘也是年少无知，自己多少也利用了她的倾慕之情，想着只要冷处理便好了。 「不耽误魏姑娘对你的一片苦心。」常岚转看着魏姝，微微一笑。 魏姝不笨，一看就知道二人关系并不一般，一开始以为姜青鸾疏远自己是不喜女子，可既然与常岚如此相亲，为什么又不能与自己相亲？「可这才与魏大夫告辞，又唐突回去不好吧？」姜青鸾找着理由想摆脱这个修罗场。 「那去我的院子吧。」魏姝立即答道：「不宣父亲过来就行。」 常岚含首，看向青鸾：「本宫看可行。」 「……」 姜青鸾无语，只觉得常岚开心就好。 「你做主。」 「那请魏姑娘带路了。」 魏姝见一切皆是常岚做主，她偏就不应，只向姜青鸾问道：「我的院子还是在魏府时那个方向，殿下常去应该还记得吧？」 「……」姜青鸾也只是去过两次，一次去是初到魏府，对府内不熟，一不小心走到了魏姝院外，第二次是那日去了后山暖地，将魏姝送到了院门口。 常岚挑眉，看着一脸慌乱的姜青鸾，扣住的那只手正浸出凉汗。 「那请殿下带路吧。」常岚道。 姜青鸾此时解释也不是，拒绝也不是，竟然愣生生回了一个「喏」，她与常岚非君臣，非主僕，更非长晚辈，这个喏字来得意外，常岚险些笑了出来。 姜青鸾硬着头皮带着路，只听身后二人倒是聊了起来，不由得也竖起耳朵。 只听常岚道：「殿下在贵府修养一月，有劳魏姑娘照拂。」 「殿下与我阿姐乃是行过礼的夫妻，自然也是我的家人，照顾家人不算辛苦。」魏姝答道，虽是把矛盾抛给了魏姬，可一下就把常岚放到了外人的地步。 姜青鸾回头悄悄瞄了常岚一眼，常岚的脸已经沉了下去，她只觉得双脚一僵险些摔上一跤。 平日里只觉得魏姝少女气质，天真浪漫没想到口齿如此凌厉。正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常岚却先说话了。 「上次兵临符阳县城下，殿下说想与你阿姐见见，你阿姐倒是自己先回了栖鹏，知道的是她回凤栖台等殿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扔下殿下不管了。」常岚悠悠说道。那日打到符阳县，姜青鸾是有捉拿魏姬之心，谁知也被她先逃了。 见魏姝一脸铁青，常岚又道：「说起来还是小姑对殿下比较好。你说呢？青鸾。」 姜青鸾见矛头指向了自己，马上端正态度：「啊？我符国国民无论与我亲疏，都对我极好。」 「殿下，」魏姝突然拉住姜青鸾，指着大门到：「这就是我现在的院子。」 「哦！」姜青鸾紧张的看着常岚，她真的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做，可就是不知道今天常岚常那一出。 「殿下，这边请。」老么么将院门打开，道：「大的屋子让给殿下了，这不及之前那院子，不周之处殿下海涵。」 第194页 这么么说话也酸，姜青鸾也是国君，徵用魏府自用也无过错。 一行人进了屋，老嬷嬷为姜青鸾与常岚安排好坐席，便也唤魏姝一块去了厨房。姜青鸾见房间里只有她与常岚二人，一下就萎了过去，挤到常岚腿边，谁知人方过来，常岚又往外移了一寸，好像主动拉开这距离。 「岚儿不是不气吗？」姜青鸾秦嘀咕道，当时是向常岚坦白时，常岚确实一副没上心的样子。 「本宫未曾生气呀。」常岚看着魏姝的小屋，猜着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子。首先见房间装饰不少，点缀之物繁复，倒像是个心思不少的小姑娘。 「那怎么不与我并坐。」 姜青鸾伸手去拉常岚衣角，可常岚却抬袖将袖口收好。 「不是怕你小姑子吃味吗？」 「……」姜青鸾心道，都这样好还说不生气。 「我与她并无瓜葛。」姜青鸾解释道：「岚儿信我。」 见姜青鸾眨巴着双眼，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常岚觉得几分有趣。但只是点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本宫什么时候说不信殿下。」 分明全身上下都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不坐了，岚儿我们走吧。」姜青鸾起身，感觉此时只有拉开距离才能换得常岚的信任，别说现在离开，就让她现在当着魏姝面拒绝对方她也能立即就办。 「去哪？」常岚难得见姜青鸾乱了阵脚，更想逗她一番：「我等着试试小姑子的汤。」 得，常岚也跟着改口叫了小姑子。姜青鸾有些绝望，也不知道常岚究竟是什么居心，只得接着服软：「汤我也会做，回去我给你煲啊？」 「不是还没有回去吗？」常岚招手唤来一个女奴，让她拿了一副围棋过来，又对姜青鸾道：「煲汤是个细緻活，还要费些时间，好些日子没与殿下对弈了，不如来一盘？」 女奴将围棋摆好，常岚又捡起黑白二色的棋子在棋盘上摆了一个残局，看似倒是势均力敌，黑棋略有胜算，但白棋也有转还的余地，若是用心下，倒是一个有趣的局。 「殿下，你执黑还是执白呀？」常岚问道。 姜青鸾自然准备示弱到底，将装白子的盒子往怀里一抱，道：「岚儿先。」 常岚二指拿起一字，随意落入盘中，脸上连思考的痕迹都没有留下，姜青鸾随即跟上一子。 「此子落得毫无意义啊。」常岚问道：「殿下，两军对峙还是要有些杀意？」 姜青鸾战场上出生入死，战场之上的谋略可比这棋盘上复杂万倍，每次与常岚博弈，自己胜多败少，这明显就是在让子，常岚却偏是不许。 「岚儿……「 「殿下，唤一声岚儿难道就能赢？」常岚勾勾嘴角：「还请殿下尽全力。」 姜青鸾无奈又重新放了一子，常岚才满意的点点头，接着与她下棋。过了约半个时辰，这棋倒是还在继续，只是若说胜败还看不出个所以。 常岚倒是静着心思下着，姜青鸾偏是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可不是吗？又得不有赢，又不能让，还真是里外不是人。 「殿下！」 说着只听魏姝的声音从侧门而来，姜青鸾更是头皮一麻。 「魏姑娘，汤就好了吗？」常岚放下棋子，问道。 魏姝跳到姜青鸾身边坐了下来，不是回答常岚，却是向姜青鸾说道：「已经把料放足了，最近天寒，选了些滋补的好物，殿下也好暖暖身子，再煮一个时辰便可以给殿下喝上了。」 「魏姑娘如此有心，殿下还不谢过。」 「谢……谢过魏姑娘。」 常岚变着花样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魏姝还是看得明白。 「殿下在下棋吗，怎么还未取胜？」魏姝又问道，琴棋书画她皆是会的，不过看着都快下满整整一盘了，却还没有胜负的苗头也是觉得有些奇怪。 「岚儿棋艺超群，想赢不易。」姜青鸾还是极少在外人面唤常岚名讳。 魏姝指着棋盘的一角，道：「殿下走这里。」 「魏姑娘也会下棋？」常岚反问道。 魏姝并不示弱，棋是会的，而且有先生所教，棋艺不差。 「自然是会的。」 「那要不魏姑娘替殿下下一盘？」 「甚好。」魏姝答道。 姜青鸾愣在一旁，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常岚，心里只道：岚儿，你到底想要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看殿下慌张的样子，真是棒棒哒 殿下：什么恶趣味！ 第114章 这棋的输赢毫无悬念，不过半柱香的功夫魏姝就败下阵来，那种先生按照棋谱上教的路数，又怎么赢得了常岚这双在朝堂背后指点江山的手。 「承让了，魏姑娘。」常岚双手放于膝前，脸上看不见赢了得喜悦，可是这气场之上就已当仁不让。 魏姝嘟嘴，或许平日里对弈的人才真是承让，今日输地一塌煳涂，倒是泄了气。 「不玩了。」魏姝看向姜青鸾：「殿下我们玩点其它的吧？你看你是想投壶还是手鞠。」 姜青鸾心道：为何要问我。这些个玩意就算真拿出来玩，想必也是自己全胜，现在要先想着的是，自己如何逃出这个修罗场，回去好好哄哄常岚。 「记得青鸾投壶之艺可是在天平夺冠过。」常岚抚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 第195页 「殿下如此厉害！」魏姝还是知道大辛天朝上国，投壶的高手不少。 「诶……」姜青鸾尴尬的扣着手背，道：「还行。」 「那就投壶！」魏姝说着又去唤女奴。 姜青鸾趁着魏姝转身的缝隙忙往常岚身上轻轻掐了一下，低声说道：「岚儿，别玩了。」 常岚也低声回答道：「殿下英姿好久未曾经见过，殿下不再表现一下。」 「不要！」 「什么不要？！」魏姝耳尖，倒是听到了一些：「殿下不想玩吗？」 「殿下想玩。」常岚再一次代替姜青鸾回答。 魏姝不服的轻哼了一声，便去指使着女奴在天井中布置了。 「殿下，咱们也去吧。」 常岚抬起手，笑脸盈盈地看着姜青鸾，接过常岚的手，姜青鸾将自己的公主扶起，二人倒是一副举案齐眉的样子缓缓往天井走去，旁人看在眼里，那就是一对相恋的夫妻模样，特别是常岚眼中笑意满满，姜青鸾虽是有些无奈，可嘴角的笑却是压不下去。 「殿下，要哪个颜色的箭失。」魏姝又递上绿色箭失，绿色是魏氏所尚之色：「用这个可好？」 姜青鸾顺手捡起一只红色的箭失，道：「这四处白雪皑皑，唯红色最为突出，若雪中之梅，遗世独立。」 常岚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往日也没见她如此吹捧自己，今日这红色的箭失都能比喻为雪中梅，还遗世独立，这求生欲可比天平城里强多了。 「那我…」魏姝看着手中的箭：「就用着绿色吧。」 「岚儿呢？」 「我技不如人，就不献丑了，在一旁看着就行。」 这倒正合了魏姝的意，她道：「那就不请公主了，我与殿下先玩会。」 「好。」 「……」姜青鸾又看着常岚，常岚虚眯着眼，表情有些玩味。 姜青鸾知道这还没有哄好呢，只得顺着常岚的意来，又转身对魏姝道：「魏姑娘请吧。」 魏姝点点头，抓起自己的袖口，拿起一失就往壶中投去，这壶口三寸宽，还是失之交臂了。 「可惜了，差一点。」魏姝道：「换你了，殿下。」 「嗯。」姜也拿出一失，倒是轻松进了壶中。 魏姝学着姜青鸾的姿势，将手肘抬高，眼睛略过箭失看向壶口，跟着用力投去，只见那箭失又飞了过去，这次连壶都没有碰到。 「殿下…「魏姝有些不高兴：「不如殿下教我？」 姜青鸾按住额头，这怎么教？难道还要捉着你的胳膊么？ 「刚才魏姑娘的姿势是对的，不要太用力就行，无需教什么。」姜青鸾稳稳坐着，没有指导对方的意思。 「哦。」魏姝的声音有些失落，不由的看了一眼常岚，道：「那公主要学呢？」 常岚要学自然是要手把手的教啊，姜青鸾也看向常岚，问道：「那岚儿学吗？」 「不学。」常岚微笑着：「本宫还是喜安静，这动起来太累了。」 姜青鸾也深刻的理解到常岚不喜动，所以每次累的都是自己，今日还觉得胳膊有些酸疼。 「若说动，还是我符国女子好动一些。」魏姝心中有气，见不得姜青鸾对常岚一味宠溺，有些挑衅地说道：「殿下是符国之殿下，还是多与符国女子相处，许是话题多一些，辛国女子，还是在家下棋插花是为上道。」 魏姝之前所言皆像小女子脾气，常岚自然不放在眼里，如今这口气却又大一些，似乎辛国女子与符国比又差了些似的。 「哦？」常岚挑起眉毛，问道：「比如你姐姐那种吗？」 魏姝现在也知道魏姬究竟做了什么，常岚这话看似顺着她说，可是实打实拍在了魏姝脸上。 「我阿姐至少是殿下明媒正娶的夫人，就算阿姐有不是，也未与殿下和离，一切皆有礼法。」魏姝道，她知道自己现在没有立场说什么，只得又将魏姬拉出来。 「公主是大辛的公主，大辛向来礼法为上，」魏姬接着道：「无媒是为妾，这点想来公主当是明白。」 「魏姝！」姜青鸾喝道，她与魏姬之间确实明媒正娶，并有宗伯府负责一切礼法之事，可二人并无感情，也未尽过周公之礼，就更别说魏姬还在自己身后捅刀子。而且常岚身份何等尊贵，竟然用妾来形容常岚与自己的关系，这是何其放肆。 「无妨。」常岚依旧面不改色，接着说道：「我觉得魏姑娘说的对，所以本宫还在等殿下的聘礼呢。」 姜青鸾见常岚不再避讳，想来她兴致也没了，便答道：「归王城之后，自当聘公主为后。」 「呵，」常岚轻笑道：「若归不了王城，到我大辛做驸马也可。」 「魏姑娘。」姜青鸾正身与魏姝说道：「你父亲当时许你的事是他自己所想，与孤并不干系，孤与你阿姐一向疏远，以后也休要再提。」 「殿下……」 「殿下！」 「有兔？」 有兔完全没有给魏姝说话的机会，直接提着刀就从院门口沖了进来，见常岚也在一侧，他单膝跪下，对二人说道：「刚才收到探子秘报，姜城有所动向，请二位殿下回府议事。」 常岚招手，青鸾自觉上前将她从地上扶起，随即两手又是握在一起。 「那就不叨唠魏姑娘了。」常岚道。 第196页 「孤先走了，该说的孤也说了，希望魏姑娘有所分寸，日后早得如意郎君或是心移的姑娘。」 「殿下，车马已准好。」有兔催促道：「各位将军还在等您。」 回了念东县原魏府的议事厅，果然牡丹、巴勒、夜璐还有一众跟来的人都已经在屋里等候，姜青鸾与常岚也忙入了座，众人相互施礼后就没有多的过场了，牡丹也是直奔主题。 「殿下，方才我的探子来报，姜城的粮草已到申县，似乎想以申县为重阵往西推进。」牡丹说道。 「大概多少粮草？多少士兵？」姜青鸾问道，要先各部署才可对应。 「粮草过万石，士兵只到了五千，其它郡县还在增援。」牡丹说道：「看样子是想勐攻符东，一举拿下咱们。」 姜青鸾知道，自己一直是姜城的眼中刺，现在这自己这根刺又长又利，已经让姜城开始疼了。 「巴勒怎么看？」姜青鸾不急着表态，先听听其它人的意见。 巴勒敲着自己的刀鞘，沉思片刻道：「现在我们所有的兵力加起来不到万人，又要支配浮阳郡各县，确保各县稳定，灵活调动的兵力也就三千人之多，若是对方倍数于我们，我建议还是避其锋芒，以退为进。」 「对，我也觉得应该撤回浮阴郡。」夜璐回答道。 姜青鸾微微蹙眉，浮东这一片地啃下来不易，若是现在退去，开春再进又成困难。 「怎么撤？是所有人都撤还是只撤一部分，若是留下的人又如何处理？」姜青鸾问道。 「你与公主先回，我与牡丹守城，夜璐和有兔负责将人员往后疏散，将匠人、农民和可用的粮食带走。」巴勒道。 「殿下以为呢？」常岚问道，她也急着表态，似乎想看姜青鸾的安排。 「我以为，不妥。」 姜青鸾看着巴勒的眼睛，认真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知道为什么吗？」姜青鸾又问道。 「不知。」巴勒答道，他分析下来，这确实是最佳的方案了，这里毕竟是姜城的主场，如果对方人数破万，对付起来就已经有难度了。 「因为如果你和牡丹垫后，你俩就死这了。」姜青鸾道，她相信巴勒与牡丹是做好了这样的觉悟才提的这个方案，她道：「我不想失去我的眼睛和我的手臂。」 「那我来守城！」有兔主动说道。 「你，」姜青鸾摇摇头，实话道：「本事还不够。」 「那青鸾是有计了？」常岚似乎察觉到了，姜青鸾此时一点也不着急，还没有刚才自己戏弄她时那么慌张。 姜青鸾点点头，对常岚道：「只需在此地死守三个月，三个月后姜城自灭。」 牡丹有些不解，符国兵强马壮，向来尚武之地，如果栖鹏王军出征，也不是他们现在这些奴隶军队能对付的，别说守三个月，守三天都有困难。 「我们如何守？他们又如何灭？」牡丹问道。 「西边的部族们饿了那么久，也该找点吃的了，光是等我过去是不是慢了一些呢？」姜青鸾看着牡丹和夜璐，这些都是代表着符地部族势力前来找她的人：「不如大家都往中间走一走，大家觉 得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常岚：殿下，你的粉丝胆子不小呀 姜青鸾：这样的黑粉我不要 第115章 其实声东击西的方法，坐上诸将也不是没有想过，可这并非立竿见影的解决办法，其一是符国东西跨度大，远水难以救近火，其二是对方已经快速集结，若是死守三个月，不一定可以应付，姜青鸾思路没错，只是真是实行起来，阻碍重重。 「殿下，这怕不是易吧？」牡丹回答道。 常岚也微微含首，姜青鸾这围魏救赵的办法，并不是说得那么容易，何况她也算过浮阳郡的存粮其实不多，她现在管理着粮食储备，可以勉强用到开春雪化之时，可打起仗了那可是要给士兵管饱的，一旦郡库里没了粮食，国民们也会乱起来，浮阳郡各县已才归顺，稍不小心，对方来个里应外合，怕这些城池丢的更彻底。 巴勒总是与姜青鸾站在一个方向，既然君上有思量，他也认真的分析了一下，尝试得向常岚问道：「公主是否还记得从暗道过来时，积雪还有多少？最宽处能容下多少士兵通过，最窄处能走多少人，大概有多长？」 听巴勒一说，常岚也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是想从天平城增兵，常岚细细回想了一下自己过来时的经过，首先那条暗道确实比浮山上的驿道难走，难是难在它处于低处，积雪甚多，路由是盘山而行，有些是栈道，有些侧需要从洞中而行，比驿道曲折，这路一开始就不像是为了输送兵力而打造的，不出意外确实是符国先人们思念在中原的家乡才修的这条小道。 「大家都从这个暗道过来，想必也知道这条暗道大概可以分成四个段，第一段路是从浮阴郡进入的那个路口，那路口隐秘、狭窄，算是最小的路段，能四个人并肩怕是极限了，再往后就进入第一个山洞路段，那路段是在群山之中，要稍宽一些，十几个人并肩倒走是没问题，但是山有上有积雪，若是人多了怕引起雪崩，路就更难走了，」常岚又回想了一下：「不过这段路之后，就进入一处比较舒缓的山脉，地势开阔，视野宽广，那地方行走一军也倒是没问题，走上两天就到了最后一段路，就是出浮山的路，路又变窄了，但比入山时要宽些，也能并肩行个七八人。」 第197页 听完常岚的话，巴勒又沉默了，借兵的路也被赌死了。 「君上，」牡丹说道：「您还是早些回百里郡吧，这里我与巴勒守着，打不赢自然知道跑，进了浮山谁也捉不到我俩。」 姜青鸾所想却没有那么简单，就算巴勒与牡丹跑了，可才取得的势头去弱下去了，其实声东击西有两种方式，一为实二为虚，虚实之间真真假假又有谁知道呢？ 「谁说的孤要走了。」姜青鸾一脸无所谓：「其实人孤不清楚，姜城那些老头子的手段孤还是知道的，阴谋诡计有一套，可是马背上的事，唯唯诺诺，现在大符可有名将？」 牡丹想了想，名将是有的，也是当年的鹰武一派，姜青鸾被废黜后他们也被打压的不行，现在符国的将领们多是姜姓，之前部族的将军们好些被派到了远离西边的郡县中，有些影响力小的，则是直接遣散回了部族。 「倒是没有。」牡丹回答道。 「他们无将，我们无兵，其实势均力敌。」姜青鸾回答道。 牡丹不由的吸了一口气，姜青鸾用兵大胆，狂妄致极，她多出奇兵，倒是胜多败少，可唯一的一场大败，也正是因为她过于自信，她倒不怕回到浮阳郡后再修养几年，怕就是怕姜青鸾重蹈覆辙。 「君上，现在这种形势还是从长计议吧。」牡丹劝道：「大势未稳，慎重。」 这次牡丹比往日聪明多了，随即还看向常岚，似乎在向她求助。 常岚也不想姜青鸾再遇险，好不容易安然相见，常岚道：「殿下，慎重。」 姜青鸾自己心中有一桿称，自己留在此地定然是有危险的，可若是退回了百里郡，首先这暗道肯定是保不住了，常岚前一月来的耕耘也白做了，最主要的是她已经回到了她的故土，为什么还要离开。 「孤想清楚了。」姜青鸾郑重得看着议定厅的众人：「不退。」 但她也知道这不退二字并不能说服众人，她不再年少，也不敢轻易用大家的命去做赌注，她接着说道：「对付姜城，也并非没有办法，符国东西相距甚远，无妨；我们手中无兵，也无妨。姜城并非坚不可催，我自己身为姜氏的人，深知姜氏这数百年来的积怨有多深。若想胜过姜城，还需所有人努力。」 坚定的目光将所有的质疑挡了回去，姜青鸾接着道：「孤已非无知少女狂妄自大，可退回百里郡？明天开春又是什么样的情景谁能道的清楚？想上京已向下京宣战，大辛司马霍显已经离开天平城去上将助阵，南面成国虎视眈眈，随时准备北上胁天子以令诸侯，若真等到天春雪化之时，大辛是否真的还有兵可以帮助我们？」 「长公主殿下。」姜青鸾换了称唿，此时她才像一个真正的君主，以一国之君的身份梳理起国事，姜青鸾道：「辛国已经南北不顾，若是西面受敌怕对大辛不利。再者，我们已回到了故土，为何大家不信孤可一唿百应。」 「是啊，咱不是回家了吗？」巴勒附和道，他日思夜想这一片土地已久，如今栖鹏城又近了，为什么要离开呢？ 常岚此时也无说话的立场，姜青鸾的分析并无大错，若是以往她也会如此看天下之势，或许是分离太久，心中眷恋这一份温暖，如今冷静下来，自己当是支持姜青鸾所为才是。 「那殿下，除了刚才的策略，可是还有办法？」常岚问道。 姜青鸾点头，接着道：「现在并无办法，可孤方才已经说，还需各位共同的努力，现在就是依靠各位的时候了。」 巴勒永远是站在姜青鸾之侧的人，他第一个起身走到中央，单膝柜下，拍着自己的胸口，说道：「愿为殿下犬马！」 这次夜璐似乎也主动多了，她上前道：「凭殿下差遣，若能救我族，我夜璐肝脑涂地。」 「长生天在上，保佑殿下。」牡丹也从自己的席位上出列，她是最谨慎之人，可也是最想回去的人。 这三位已经表态，其它人自然也纷纷跪地，常岚非符人，却是姜青鸾的爱人，她也起身，微微抬 手揖礼道：「我大辛鼎力而助。」 符国申县城 失去浮阳郡的姜玄鹟从自帅变为了副将，虽然此人办事不力，可没人会去责罚当今君上的弟弟，又因为他最熟悉浮阳郡的情况，所以协助主帅来将功补过。 不过战败之将，还是被一群奴隶打走的将领在哪里都得不到好眼色，如今在帐中议事他的位置也只在末端，想要说话也多被人无视，只有主帅想了解浮阳郡的情况时会多问几句，得到答案后也就不再管他。 姜玄鹟还是有自知之名的，反正他是符王的弟弟，之后只要不犯错也会重新拥有自己失去的那些东西，只是自己本就不喜姜城，如今被姜城落下把柄，想来日后这背不一定还打得直。 他坐在角落，自己温煮着一杯梅子酒，身边的同僚也不看他，他便自顾饮酒，耳边主帅的话时有时无的飘进自己耳朵里，择了一些有用的听了进去，不用的也就任它飘走了。话说那主帅也与他不对味，主帅名唤姜斐，比他年长十岁，与他同宗，若是在宗室的族谱上查，他比那姜斐还要高上二辈，说论与君王的亲疏，自己是符王的弟弟，这位姜斐不知道又排到哪里去了，可姜斐依然做了讨伐姜青鸾的主帅，原因只有一个，此人正是家佬姜鸰溪的侄儿，也是现在姜城重点栽培的对象，指不定再过个二十年，家佬就由此人坐了。 第198页 若说本事，姜斐还是有些本事，曾经带兵平定过符西的小波叛乱，之后便是生了一张好嘴，能将死得说成活的，当然政治这上也小有建树，只是若说带兵，姜玄鹟觉得自己更胜一筹，至少不至 于听姜斐的指挥。 「羊里子。」姜斐也看出了姜玄鹟的无所事事。 姜玄鹟放下酒杯，起身拱手唱了个喏。 「明日我准备先派兵去浮阳郡刺探一下，你觉得可行。」姜斐问道。 「主帅说了算。」姜玄鹟回答道，他现在只是个副将，像他这样的副将这一军之中有二十四个，他说话自然没有分量。 「就是想问一下羊里子，明日我是派多少人去合适，毕竟我也不知道那里的奴隶有多厉害，就连战功赫赫的羊里子都被打走了。」姜斐说道，这些话自然有嘲讽之意，姜斐毕竟是姜城的亲族，姜城想来视君王如傀儡，这君王的弟弟就更看不上了。 「以下官之能，失了浮阳郡也丢了千名士兵，主帅用兵如神，一百兵力当是够了。」姜玄鹟反讽道，只有他自己最清楚，自己对付的可不是奴隶那么简单，符国歷代君主名将之中，最善用兵者，莫过于青鸾，就算当时再多给他一千人，他也不一定守得住浮阳县。 「行，就给你一百兵力。」姜斐笑道：「就麻烦羊里子再去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辟復之路了…… 明天接着秀恩爱 第116章 浮阳郡及下属各县城中都挂上了玄鸟旗，这本是符国的王旗，为了区别与现符王姜赤鸢，姜青鸾在玄鸟旗上绣上了正红色的太阳边，寓意于她由东而归，随日而出。当然只有常岚知道，这是姜青鸾的小心思，就算是旗也要把二人放在一块。 为了离战场更近一些，姜青鸾离开了念东县，如今在浮阳县坐镇。她原本是不想常岚跟来的，可常岚说不想再分离开了，若再出现上次魏新的事情又要置她于何地，何况魏新对姜青鸾尚有一丝尊重，若是被再被姜斐拿下，就是生死未卜了，自己好歹也是天子长女，至少符人不敢对自己如何，而且有自己在青鸾身边，也是多个人支招。 姜青鸾又哪里说得过常岚，只得无奈答应。但跟着常岚其实是好事，至少郡县事务有人可以为她承担，青鸾也可以专注战事。 符人尚玄，故而在符国城池之中多以玄色为装饰，若是出现一片赤红可谓分外显眼。常岚与她的赤甲正是这显眼的风景，自从学会骑马之后，常岚多是骑马出行，对于坐习惯了车马的她来讲，这样甚是方便。 她与自己的贴身赤甲站在城门处，随行的僕人带着一些点心正在慰问守城的将士，这些将士多是当时的奴隶出生，有些是周边村中受压迫的村民，随常岚起事时不不知道这位正是大辛皇女，如今识得了她的身份，更不由的敬重了起来。 「近来出入城的人员多么？」常岚向冯甲问道。 冯甲跟着有兔以来，一直在前线撕杀，小有建树，如今已经成了百夫长，管理着浮阳县的城卫。 「不多。」冯甲拱手回答道，由于左手的伤还没有好，抬手时还见他有些吃力。 他跟着说道：「遵从公主吩咐，所有进出人等都严格登记，查证。」 最近非常时刻，姜青鸾的计划正悄然的进行着，她的一言一行皆有章法，有些安排连常岚也瞒着，对常岚的嘱咐只有一点，那就是二月初一之后，百里郡所有人有进无出。常岚虽不明所以，但多半也能猜出她在防细作，于是也让城卫们记录下每一个出入的人。其实凡是本地人郡府之中都有户籍可查，若是外地人经商或者寻亲，那也可询问那家商户採购，或亲戚家住何处，随后自然有里长核实。所以只要严查，细作还是有迹可循的。 「那最近可有流民入城？」常岚接着问道，那首奴隶的高歌早传遍了符国，常岚也在想会不会有人前来投靠，只是不排除敌军会利用这点。 冯甲会想了一下，道：「回公主，昨日南门外来了十几个流民，因为户籍不在此处，此地也无亲人，所以未让他们进城，不过为显殿下仁慈，大白馒头还是给够了。」 「那些人什么打扮？」常岚问道。 「流民自然都是衣衫褴褛，脸上骯脏不见五官。」冯甲回答道。 常岚既不想让细作混入城中，也不想放过招募人马的机会，到时突然想到浮阳县附近还有些村庄，村子里好些人也在郡县参军，村子倒是空了不少。 「馒头总不能一直给，」常岚调侃道：「你们整日辛苦也就几个大白馒头不是么？」 冯甲憨厚的笑了笑，其实对他来讲这大白馒头已经够让人满足了，他是奴隶所生，生下来也是奴隶，自小吃的都是最差的，干的是最苦的。 「馒头够吃。」冯甲说道：「给他们一些不碍事。」 常岚看出来眼前这人心善，解释说道：「本宫的意思是干活儿才有得吃。」 常岚有安排道：「离这里最近的村子已没有劳动力了，他们若是愿意就去那边帮着妇孺种地，让那里的里长管他们吃喝，钱本宫取就行。」 「得令！」冯甲也不想流民们在外受寒，他思虑不深，只到是些与自己一般的受苦兄弟，而常岚这个安排也让他安心了些，之前倒是有些流言说符王拉拢奴隶是为了让奴隶们卖命，可现在他经歷的、他所执行的一切都证明了常岚与姜青鸾真的是在给天下贫苦一个机会。 第199页 常岚在城门又呆了半柱香的时辰就离开了，与在百里郡时一样，她将郡府每个衙门都走了一次，现在郡府里的主事官员已经全部换成了他们带来的人马，常岚查问起郡县事务也更方便了一些。 姜青鸾似乎在下一盘大棋，近日来都是整夜整夜的与幕僚们议事，常岚也是难得见她如此认真，平日二人除了睡觉尚在一屋，醒来之后似乎又各奔东西，常岚也曾问姜青鸾的安排，对方却只说暂无定法，只得灵活应付。不过对于常岚，姜青鸾也是有所请求的，大辛的支持不能少，可她并也不能要求过多，于是只让常岚先借龙牙军千人，常岚也即刻派有兔回去传信了。 寻完各衙门，常岚回了府，此时换成了浮阳子的府邸，这府邸比常府还要气派一些，府中奴隶上百，常岚本也有遣散之意，可多数奴隶不知离开后如何为生，加之这些奴隶们还心系旧主，常岚就将他们留在府中，一是看是否能套些话，二来是免得他们出逃。 「公主，您日可好，您与殿下都是早回。」见常岚回来，府中的管事笑着说道，这姜府的管事倒是识实务，并非奴隶出生，人也机灵一些。 「是吗？殿下回来了？」常岚也未想到姜青鸾今日如此早归，往日没有戌时是见不到人的。 「可不是吗？比您还早回来半个时辰呢，看样子今日是遇上什么喜事了，乐呵呵的。」那管事带着路，还随口说了一句今日晚膳要上的菜。 常岚倒是难得听到最近有让姜青鸾高兴的事，近日来申县派是派斥候在附近打探骚扰，与这边总有小规模的打斗，似乎在试探这边的势力，姜青鸾每次都派出最好的士兵去对付那些斥候，总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当然这群好兵中受伤的也是不少，牡丹还时常埋怨说精兵都受伤了，日后真打起来好的士兵真是用一个少一个。 「可知是何高兴的事？」常岚问道。 「小的不知，公主直接问殿下吧。」这话说着已经回了二人的院外，那管事的也不再往前。 常岚入院，果然还未进卧房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五弦琴声，琴声轻快张扬，可见弹琴之人心情确实不错。 「殿下这是在弹什么呢？」常岚推门而入。 琴声嘎然而止，姜青鸾将琴放下，道：「就是一些部族里的小调，今日回来地早，你又不在家里，我自己消遣消遣。」 常岚进屋后在青鸾身边坐下，果然这个美人心情一好又是美上三分，或许是屋中的炭火烧得大了些，又或者是姜青鸾弹了小曲，只见她的脸颊红嘟嘟的，双目炯炯，神采奕奕，明明比自己年长几岁，那飞扬之气却像是一个少女，这样的人怎不越看越欢喜。 「看来殿下是遇见什么喜事了？」常岚问道。 姜青鸾侧过身，将公主抱在自己腿上，双手勾着对方的腰，一副撒娇模样的在常岚身上蹭了蹭，像一只讨巧的小猫。 「岚儿你猜？」姜青鸾道。 「我哪里能猜到？」常岚摸着这小猫的头髮：「殿下是吃了胜仗了还是又得了什么重要的消息，看今天高兴的都忘了规矩了。」 往日二人虽处一屋，只要天还没黑二人还是相敬如宾，偶尔有些亲昵的小动作，但总是别人的府邸，总是有些放不开，今日倒好，太阳还未下山姜青鸾就这么纠缠住了自己。 「可真是好事，岚儿你猜我捉到了谁？」姜青鸾问道。 「姜斐？」常岚也不知敌将有谁，不过姜斐这名字倒是听得比较多。 「我把我堂弟给捉了。」姜青鸾笑着道：「现在栖鹏那位的亲弟弟——姜玄鹟。」 常岚不识此人，不过既然是栖鹏城符王的亲弟弟，那想当然也是个重要角色。 「哦？殿下打算如何处置？」常岚还是有些想不明白，又问道：「话说你是怎么捉到他的。」 姜青鸾回想着今日发生的事，险些笑了出来，道：「今日申县那边又派了斥候来挑衅，这次人还不少，足足百人之多，尽说些辱骂我的话，于是我就派了巴扎迎战。」 「巴扎对付他们恐怕有些大材小用了吧？」常岚回答道，这想法与牡丹如出一辙，此时还未真正开战，无需派良将去冒险。 「岚儿这就不知了，打仗这个事情虚虚实实的，他们如果过来挑衅，我们败了，他们自然会觉得我们无可用之人，所以他们每次过来找事，就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他们便会猜我们实力究竟有多少，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听青鸾如此解释，虽是兵行险着，却是有几分道理，至少现在对方还不敢轻举妄动。 「就如此顺利的将姜玄鹟拿下了？」常岚问道。 「姜玄鹟也是个角色，与巴扎打了十几个回合都不分胜负，不过他坐下那百名军士被俘，他一人也成不了势，于是也只能束手就擒。」姜青鸾回答道：「可是你说这姜斐明知道姜玄鹟是栖鹏那位的亲弟弟，为何还派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常岚此时也恍然大悟：「恭喜殿下，破申县指日可待了。」 第117章 栖鹏城凤翔宫 当今符王姜赤鸢孤单的坐在王座上，他的王殿之中，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大臣跪在中央，看着他们头上的冠及身上的袍，也知道并非什么重要的职务，如今六卿及他们的属官已去了姜城，他宛如摆设一样被放在了宫里，接受着一群可有可无的人的朝拜。 第200页 「诸位臣工，今日有何上奏的？」内侍站在符王身边，目光审视着那寥寥无几的臣子，多数臣子们都唯唯诺诺。 「这便是没什么可以上奏的了？」内侍接着问道，心中想着最好无事。 果然大殿之中一片安静，内侍转身对姜赤鸢说道：「君上，今日无事。」 一介阉臣与主君说话，却似以上对下，他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君主，仿佛在等他主动退去。 姜赤鸢拳头紧握，脸上早已透露出一丝不快，至姜青鸾起事以来，他的朝廷已经清冷了一月，之前朝中大事全由姜城做主，但他依然是至高无上的君主，这个朝廷上尚还有自己的话语权。 「君上，众臣功并无事可报。」内侍再一次提醒道。 这位殿下没有宣布散朝，而是带着一些怒气起身，袖口拂过案几，桌上的笔倒了一地。 「散朝。」内侍高唿，而坐下也高唱万岁送走了当今的符王。 姜赤鸢出了正殿，身边的小内侍们忙将轺车拉来，姜赤鸢无心乘车，亦或者不心去看那些姜城派来的内侍，自己甩着玄色的广袖就往自己的寝宫而去，身后的内侍们急步跟着，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姜赤鸢一个劲往前走着，或许是出于本能，又或者是出于习惯，他往直直的往后宫，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个宫门外停了下来，抬头看去，宫门上挂着三个字：雀枝台。 「殿下，你怎么跑到这来了。」跟在身后的内侍总算跟了上来，他喘着大气问道。 「不谷的王宫，不谷去哪里还得向你们通报吗？」姜赤鸢说道，一脚把那个小内侍踢翻在地。 「曾嫔自缢于此，此地不祥。」小内侍说道：「怕辱没了殿下的玄鸟之气，殿下还是回了吧。」 这位曾嫔乃是真阳郡真应伯家的女儿，真阳郡曾氏同样出自姜氏，老辈之中也出了坐镇姜城的家佬，算是外姓之中第一大族。 姜赤鸢紧闭嘴唇，在符国为君五年有余，曾以为自己真的手握大权，可到头来不过也是他人之棋子，那位曾嫔本是自己宠爱的女子，原本是想诞下子嗣后可以封为夫人，可姜城连这个也不同意，随意找一个理由赐死了曾嫔，待姜赤鸢知道时，人已经拉去埋了，不仅他自己，连真应伯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近日听说姜城城外女鬼作祟，也不知道是不是冤死的人不愿离开。 「殿下..」那小内侍提醒道：「还是回吧。」 浮阳县地牢 浮阳县曾经的少主人恐怕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被关在自家城池的地牢之中，他自己可在这里杀过不少人。地牢之中湿寒之气尤甚，到处都有犯人在呻吟，有的他认识，是郡县之中的官员，有的他觉得眼熟，那是之前被他送进来的有罪之人，如今他也与其他人一样，再去区别，都是姜青鸾的阶下囚。 「姜玄鹟。」一个声音从黑暗中出现，是个女人的声音，冷冷的不带任何感情。 「你是谁？」姜玄鹟警惕地问道，其实不用想他也知道对方是谁：「姜青鸾？」 「是啊，我的堂弟。」声音近了，人影也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姜玄鹟抬眼，那张脸他还是有些印象，那年魏姬出嫁，他与兄长姜赤鸢亲自送亲到栖鹏，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姜青鸾，女人一身玄铁铠甲，神采飞扬，不可一世。身边一众魁梧蛮族将领，而他们却甘愿为姜青鸾肝脑涂地。姜玄鹟以为，王者自当如此，而他妄取而代之。 不过造化弄人，取代姜青鸾的却是自己性格软弱的哥哥。 「逆贼。」 「逆贼？」姜青鸾嗤之以鼻，自从打回了符国，倒是经常在战场上被这么骂。 「逆贼，」姜玄鹟冷眼看着姜青鸾，再次说道：「你已经被废，不是逆贼是什么？」 「逆贼怕是你兄长吧？」姜青鸾说道：「不过怕他也背不起逆贼之名，如此软弱之人，也只是他人案上的鱼肉。」 「至少我兄长还在王坐之上。」姜玄鹟道：「你却只被奴隶奉为王。」 「奴隶也是我的子民，若你、你兄长为奴，也得唤我一声君上。」姜青鸾微微勾起嘴角，这女人一旦认真起来，那微笑已无阳光之暖，只有寒冬之恶。 「那不如杀了我！」姜玄鹟勐得站起冲到牢门边，他狠狠的盯着姜青鸾，而对方的眼睛里却视他于无物，他与姜青鸾乃一脉相传，都是先先帝的子孙，常以自己血统为傲，若是被贬为奴，他无法承受这样的耻辱。 「为什么要杀了你？」姜青鸾退了一步，像审视牢中困兽一样审视着姜玄鹟，接着道：「你若是明日站在城门之上，说你以归顺于孤，那就饶你不死，若是孤拿下栖鹏，也可饶你父亲不死。」 「做梦！」姜玄鹟道：「我姜氏子弟，只可战死，不可投降！」 姜青鸾看着眼前这少年公子，可真是细皮嫩肉，自己也是有所盘算所以才未对他用刑，没受伤得人可不配谈战死。 「你迎你堂姐归国，可不算投降。」姜青鸾好言道：「你知道我用兵如神助，就申县那些将领，有谁是我的对手？」 姜玄鹟这次闭上了嘴，这点他还是认同的，姜青鸾在对阵之上尚无对手。 「或者你给我说说，申县之中有多少兵力，多少粮草，主将是谁，先锋是谁，左右将军各是谁？」姜青鸾挥挥手，一旁僕人抬着一小桌饭菜而入，那香气扑鼻而来，让姜玄鹟左右的囚徒也疯癫了起来，纷纷冲到牢门边讨要吃的。 第201页 「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开口。」姜玄鹟反问道。 「不急，」姜青鸾笑着道：「反正我这里有的是时间，跟你们耗个小半年还是耗得起。」 姜玄鹟并不饿，这点食物对他也没什么吸引力，他别过头不看姜青鸾，自己将唇咬上，下了决心不给她透露半分消息。 「没事，你不饿，孤也饿了，这牢里的这些囚犯也饿了，你不吃，他们要吃。」姜青鸾道：「你什么时候愿意吃了，便让牢头来叫孤就行了，孤一定好好款待，你若是想不通，就天天看着别人吃吧。」 「你滚！」姜玄鹟低声咒骂道。 「也是，孤还得去校场，就不陪你了。」姜青鸾说道：「好好享受这里的生活，对贵族来讲，还真是难得的体验。」 地牢里阴森寒冷，出了地牢又是另一番模样，近日来阳光倒是不错，虽然还不足够融化积雪，至少打在身上暖阳阳的，人若是呆久了也会懒洋洋。 姜青鸾便看到了常岚懒洋洋的坐在轺车上，盘着腿仰着头，像一株生长的植物吸取着阳光。她也慢悠悠的走了过去，一跃跳上了车，与常岚一样盘着腿，望着天，果然这样的温度倒是挺适合发呆的。 「殿下，戏演完了？」常岚问道。 「嗯。」姜青鸾点点头，其实也不算演戏，无非就是透露一些假的消息。 「你就真准备好酒好肉的把那些囚犯养着？」常岚伸了个懒腰，问道。 「自然。」姜青鸾重心一移，整个人靠在了常岚的肩上：「岚儿心痛你的粮食了？」 常岚环过手，摸着姜青鸾耳边的头髮，道：「殿下有正事用，我哪敢心痛。」 「岚儿放心，也餵不了他们几天。」姜青鸾说道：「最多三天，我就把姜玄鹟放了。」 常岚点点头，姜青鸾关住了入城所有的探子，此城早已是有进无出，申县一定很渴望这边的消息，姜玄鹟倒是个不二人选，此人出生极好，心高气傲，若是带着关于浮阳县的消息回去，自己一定会利这些消息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姜青鸾早已算到，如今这姜玄鹟与首将姜斐之间定然不合，侧面也能看出姜城与王城之间也有间隙，放这一个姜玄鹟回去，换一个申县内乱，倒也是个好买卖。 「岚儿，近来战事吃紧，等把那小子放回去了，我俩便有几日轻松。」姜青鸾抬眼，眉目之间竟是柔软，她勾着常岚的手：「岚儿若也不是忙，你我二人回念东县一趟。」 常岚回百里郡调了兵，虽然兵力不多，但算着日子也得到了，回念东县也好，还能接应一下。 常岚点头道，却又调侃道：「殿下倒是挺记那念东县的好，是不是也想着其它人的好啊？」 姜青鸾本是晒着暖暖的太阳，常岚这么一提点不由的又想起了那日魏府时的样子，背上一阵冷汗，忙坐直身子解释道：「岚儿，我是想着念东县周边当有一处温泉，你我二人也当休息片刻。」 姜青鸾也只是猜测，上次魏姬带她去的暖坡附近当是有地热的，只是念东县的人重文轻术，没有人有能力勘探。 见姜青鸾如此紧张，常岚也不再逗她，靠在姜青鸾的头上道：「那便听殿下安排，不过先送走这姜玄鹟。」 第118章 不出姜青鸾所料，放走姜玄鹟的计划非常顺利，并且毫无破绽。计划是让府中的老管事放走姜玄鹟，并且主动透露出浮阳郡现在的守备，当然透露的内容均是相当夸张的成分，首先提到了投诚的奴隶，已经有近万众，同时姜青鸾从中原带来了神奇的马头瓜和种子，这种完全可以在恶劣天气下种植的作物可以代替越冬的粮食，而且成熟周期极快，那老管事还劝到姜玄鹟虽与姜青鸾为敌，这一仗下来凶多吉少。 姜玄鹟确实听得一愣一愣的，且不说近日来发现牢房中的劳饭是比之前好上不少，偷偷出去的这一路上，收见之事、之物皆是不利于自己，例如守城的奴隶皆是身披铠甲，虽然四处戒严，但城内百姓还是上街自由买卖行走，并未听见有抱怨之声。 于是那老管事的话就变得更逼真了。 「姜玄鹟走时还说了什么？」姜青鸾向那老管事问道。 「只是谢过了我，还邀我一同回去。」那老管事尴尬的笑了笑：「我妻儿皆在城中，便拒绝了少主人……」 老管事又聪明的改了口：「拒绝了姜玄鹟。」 「很好，得赏。」 姜青鸾挥挥手，巴勒从腰带里摸出一颗珍珠，扔给了老管事，老管事谢过之后，小心的退了出去。 「殿下，这人平时在府里办事，还是得防着。」巴勒谨慎说道。 姜青鸾并无顾忌，反而宽慰巴勒道：「只是平凡的百姓，无非谁给口吃得为谁办事。」 巴勒也明白姜青鸾的意思，只是非常时期，难免有些紧张，现在能心中无装一物者，或许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吧。姜青鸾近日来吃好睡好，时不时的在城墙上晃悠，巴勒隐约知道她在唱空城记，不过姜青鸾会不会演得太逼真了点？ 「对了君上，今日真要回念东县吗？」巴勒问道，早听姜青鸾安排过去一说，只是姜青鸾身为主帅，坐镇一线更稳定军心。 「回。」姜青鸾从席上起身，将手中的汤婆子扔在一旁，不自觉的伸着头往窗外望去，常岚那屋的侍女们都已经开始收起了东西。 第202页 「大概几时归呢？」巴勒问道。 「三日后归。」姜青鸾又道：「巴勒将军不用担心，这几日敌军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巴勒自是信姜青鸾之言，战事之上，姜青鸾胜多败少，心中自有丘壑，他向来马首是瞻，此时姜青鸾说敌方不动，那便真不会动。 「但还需做好一事。」姜青鸾的脸色变得严肃了起来，这女人五官生来妩媚，那眉目一旦认真起来又十分凌厉，总让人望而生畏。 「君上请讲。」 「小心细作。」姜青鸾只说了四个字：「特殊时期，特殊方法，宁错一百，不放一个。」 「喏。」 姜青鸾口中才是说着杀伐之事，瞬间表情又恣意了起来，她拍着巴勒的肩，眨眼说道：「让孤好好休息几天。」 「喏！」 念东县暖坡 常岚从大辛带来的不仅是马头瓜，她还带来了几个忠诚的匠人，匠人负责传授工艺，他们尽心的帮助着念东县的居民，如同这里就是常岚的土地，完全忽略掉了这一片土地也有可能会被夺回，但他们知道，长公主慈悲、睿智，回报她最好的方法就是无限的信任与忠诚。 姜青鸾提到的那个有地暖的坡，常岚也写书一封让匠人们去查探，果然在一条石缝之中找到了水源，撬开石头更让人惊嘆的是不仅有水源，还有硫磺，当姜青鸾到达念东县并知道这件事情时，她也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如果有硫磺也就意味着使用硫磺伏火法进行火药的制作，虽然硫磺的提炼还需要一些时日，可是一旦可使用的那天，一定会对战局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过今日的暖坡上，那些提炼硫磺的工人已经撤去，皇室及贵族们向来喜爱泡汤，懂事的侍女将这里收拾了一番，早早的将温泉引出，中间又多次过滤，通过挖渠的长短控制了温泉的温度，一切都变得恰到好处。 于是被厚麻布围住的温泉之中，只有这一片土地的新主人，常岚从未在露天泡过汤，倒还有些羞涩，身上裹着皮裘外衣一直不敢脱下。反观姜青鸾却又是另一个样子，用一张布简单裹住自己，拉着常岚就往温泉中走去。 「殿下……」常岚看着周围，虽有遮挡之物，可仰头就是青天，总觉得空落落的：「这…」 「岚儿，」姜青鸾打了个寒颤，可是笑得一脸开心：「没人的。」 「可……」常岚还是拉合着裘皮。 姜青鸾见常岚一脸羞涩，脸上温泉的热气熏得通红，那样了让人忍不住想咬上一口，她拉着常岚的手，又好言说道：「这里外都被围着严实，护送我们的又是夜璐，若是能看到你我的，只有长生天了。」 好像觉得自己这话又有哪里没对，姜青鸾又道：「长生天大符的一切，在中原他看不到你我，如今看到了，便好好祝福我们长长久久。」 常岚这倒被有些说动了，就也跟着上前一步，姜青鸾又道：「你倒是这熊皮大裘裹着，我这就一根布，你忍心孤如此受寒？」 常岚瞧姜青鸾一脸焦急模样，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手往姜青鸾鼻子上一刮，那裘皮也自然落了下去，常岚还是着了一件极薄的里衣，透过里衣直击常岚的身体，好像自从她会骑马之后，身体更为凹凸有致了，比起曾经常坐于书房中的她，姜青鸾似乎觉得现在的常岚应当更可口一些。 不由的咽了咽喉，姜青鸾道：「那……走吧。」 姜青鸾拉着常岚的手，带着她小心的踩着脚下的圆石，直到看着她每一步走踏实了才放心，接着与她慢慢走入了温泉之中，匠人们早在温泉池下简单的铺好了一层石板，稳稳的踏入汤中，那暖气也随着脚往上蔓延，姜青鸾顿时觉得膝盖也暖暖的。 接着再往里走，水也越发的深了一些，已经可到腰间，再看常岚，那层薄衣浮在了温泉之上，像水草一片飘着，就这样围绕在常岚身边，那温泉的热气不断的往上氤氲，常岚犹如出手芙蓉一般，姜青鸾看得越发出神。 「岚儿……」 「在那发什么呆呢？」常岚慢慢蹲进了温泉之中，此时所有的寒气被一驱而散，她知道姜青鸾那脑瓜里装得什么，随即也将她拉入了水中：「殿下也进来暖和一下。」 姜青鸾的目光盯着常岚没有移开，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像个痴女，顿时又觉得不好意思，忙也坐进了水里，而此时对方的手已经扣了过来，与她紧握在一起。迎上来的还有常岚温柔的目光：「青鸾。」 这轻声的召唤让姜青鸾止不住上前，常岚的嘴唇像是诱人的点心，她不由的印了上去，两人已经忙碌了好些日子，虽晚上同榻而眠，若说亲热却是有冷淡了有些时日了，像今天这样离开繁务，离开浮阳县，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样温暖又氤氲的场合之下，难免二人都有些情动。 那是一个漫长而又美妙的吻，比温泉还要温暖，比岁月还要绵长，最后变成了心动，变成了轻唱，被长生天祝福。 「殿下！」 远处夜璐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甜蜜，姜青鸾躲在常岚怀里，掩耳偷铃一般不想回答。 「殿下，公主，你们完事了没？」夜璐果然是个草原姑娘，真是半分规矩也不讲。 「夜璐！我看你是想死了！」姜青鸾突然跳了起来，回答道，低头再看常岚，果然对方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根。 第203页 常岚难道抱怨道：「早听说符王治兵天下第一，今日看管教出来的手下，也不过如此。」 「非得收拾她。」姜青鸾从温泉起来，捡起常岚扔下的裘皮大衣就准备往外走去，好在真是完事了，若是二人礼才成到一半，或还未开始，夜璐如此一闹，以常岚的性格怕是这几天都得被关在门外了。 「夜璐！过来！」 姜青鸾冲到帐外，见夜璐一脸坏笑的站在自己跟前。 「孤宣你过来了吗！」姜青鸾恨不得上去就是一脚。 「未曾。」 「那你过来做什么！」 夜璐见姜青鸾愤怒三连，也不好再嬉皮笑脸了，她单膝跪下，道：「殿下，急报。」 「什么事？」姜青鸾压着火气，若是真是急报就饶了她，若是虚报，便罚她跑回念东县。 「大司马霍显派得援兵到了，另外百里郡也有文书呈与公主。」夜璐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叠绢布， 姜青鸾也有些日子未见到正红色的文书了。 夜璐又清了清嗓子说道：「总共三张文书，公主一目了然，不耽误殿下的好事。」 姜青鸾一把夺过文书，还是狠狠的拧着夜璐的耳朵，没好气得道：「哪天你若找到心移之人成婚，你这洞房孤一定得给你闹上一个月。」 拿起文书，姜青鸾自己又先看了看，不自觉的喜上眉梢，这急报还来得真是时候。 「岚儿！好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身体不适，所以没有更新 第119章 「岚儿！好事来了！」 姜青鸾说着再一次沖入了温泉之中，那件裘皮大衣也忘记脱下，直到在水中行走已感觉有些吃力时才反应过来，将衣服扔在了一旁。 姜青鸾出去时怒气沖沖，回来时却是喜上每梢的样子。 「什么好事？」常岚问道。 「来，看。」 青鸾姜把三封绢布文书递给了常岚，常岚一张张慢慢扫过，她的嘴角也不由的上扬起来，这三封信真是个个都是好消息。第一封是来自婉儿，信中说马头瓜已批量耕种，通过她开闢的商道已经卖到了上京和下京，这种比大米要便宜的主食完全能应付前线的需求，一下赚了不少的金子，于是又用这笔钱在各商道倒货，用这以钱赚钱之法，现在县库充盈，足以支持短期内的战事，至于第三封信是来自阿离之手，阿离脱掉奴籍之后阿离先是作为常岚的副手，常岚这次西到符国，阿离直接管理着郡中事务，将常岚的理想坚持下去。阿离信中写道，广纳奴隶一事已传到了下京甚至庸国，现在百里郡已经接收了许多逃难的奴隶，也已全部输送到了上川县，一开始奴隶们以区域不同，各自为政，她将人打散之后又重新编排，立了新的里长，如今作为国民的奴隶们也打破了隔阂开始新的生活了。至于第三封信则是上川县县丞张南经，承接着阿离的内容，阐述了新奴隶的安置，近四五千人的到来让上川县足足多了二十几个村子，之前常岚有令，让他开垦更多的可耕种土地，如今为新民们分完土地之后，都还余下百亩之多，若还有人归顺，还可以安置。 「果真好消息。」常岚笑道。 姜青鸾与常岚彼此信任，一个统管军备，一个统管政务，均是各有所成，姜青鸾也不知道自己离开这段时间常岚竟在百里郡布了这样的局。到百里郡前一直听闻百里郡穷困，可到了之后才发现并非他们所想，百里郡土质谈不上好，但绝不算差。它的贫困是源于宗室长年懒惰，只是不断的徵税并不想着如何帮助百姓致富，常岚发现其实百里郡的土地并不少，少的也只是人口，只要人口上去，配合着马头瓜及当地作物，那百里郡一定可以荣升为大辛的重镇，同时了可以作为姜青鸾西侵的支持。 于是常岚开始布局，首先是解决人的问题，最近北上四国困于极寒，请多土地因无法耕种，村民变成了流民，好些贵族们因为也因为没有足够的口粮将手中奴隶赶走，于是常岚便派人四处传言，说大辛天子之仁慈，以天下百姓为自己百姓，在百里郡内设流民所，诚招天下寒士。于是近万流民往南而行，只盼着可以到百里郡要一口粥吃，所有的绝望都被常岚点亮，百里郡成了灾民上中的启明星，所有人只知道南下南下再南下！ 但灾民若是到了，随即而来的一定还有各种问题，常岚也早做好了准备，为阿离留下了锦囊，首先让阿离重新打断了流民们的秩序，不再让他们以旧宗族或姓氏聚集，而是将他们分给了不同的匠人或农民，让他们各自作学，而教授他们技术的匠人或是农民们则会不断的去给他们说这百里郡的规矩，只要守规矩，肯劳作每日就会得到相应的粮食，若是不守规矩者，则当众被撵出郡外，一切赏罚有据要讲，众人也是看在眼里，这些流民们已经饿了许多时日，流民中又有多受过不公待遇的奴隶，在百里郡的教化之下，他们极快的从流民变成了劳动力，百里郡瞬间从一个贫困之郡变成了辛国西陲之重镇。 「这就叫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吗？」姜青鸾看着眼前的常岚，这位智将军却是裹着纱一脸羞涩的坐在水池之中。 姜青鸾没忍住，冲上前去抱着常岚，往她脸上狠狠的亲了两下：「有你在侧，如获至宝。」 常岚轻轻推开她，既已提到正事了，她也无心逍遥：「殿下，起了吧。」 第204页 姜青鸾也才想到，还有一件正事未提，道：「霍显派的龙牙军到了，还不知道是哪位将军带队。」 念东县县府 辛人一直是好净的，因为辛国乃礼仪之邦，人与人之间诸多讲究，特别是君臣主僕之间，礼节必须是第一项。白玉沐浴净身，又请府中僕人帮助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香薰之后便到议事厅中等候常岚，他正襟危坐，手中执着一本在议事厅里找到县志，安安静静、端端正正的坐着，等候着常岚的归来。 就这样坐着，太阳从头顶偏移到了西侧，终于听到府门外有人传报说公主已经归了。 白玉又眼观鼻、鼻观心由内而外的自审了一次，确定自己一切得体后，转身正对着房门，等待着常岚的步入。 「白将军！」见来者是白玉，常岚也有些吃惊，这是龙牙军之首，如果过来支持自己是他，那来的一定是龙牙军的主力。 白玉伏地，恭敬说道：「长公主千岁。」 「快起，」常岚将白玉扶起，倒是好奇问道：「老师怎么派你来的。」 白玉只见常岚消瘦了不少，眼有微微有黑影，也不由的关切道：「公主辛苦了。」 常岚与白玉熟识，除开君臣的关系，二人均是霍显门生，也不与他多客套，常岚又问道：「你过来了，龙牙军怎么办？还有，老师在上京形势如何？」 白玉见常岚还是一如既往，总是这副操劳的样子，不由的勾起了嘴角，若眼前之人是位皇子，那大辛势必重振父国的荣耀。 「回公主，龙牙军由邱上造暂代，公主放心，邱上造与我同为老师左右，他为主帅或我为主帅并无区别。」白玉接着又回答道常岚的第二个问题：「老师在上京城协助侯爷治兵，下京叛贼不敢逾越。」 可想而之，霍显中原名将，若是上京威武侯听众霍显的安排调遣军马，那胜算定是大了许多。 常岚已在符国呆了一月有余，上京、下京两国的消息暂时也不得而知，听白玉的意思，上京与下京似乎已经撕开了那层遮羞布，正式开战了。 「是不宣而战还是我父亲出了讨伐之文书？」常岚问道，诸侯国均为兄弟，若要开战需有正式理由，并上报天子，或者由天子下檄文。 「下京上书给陛下，请战上京，应该是刺探陛下是否有帮上京之意，上京向来忠诚，与大辛同气连枝，朝中公卿以为此时也正是大辛向天下诸侯表态之时，对于忠诚的诸侯国自当维护，于是殿下驳回了下京的公文，反而发下檄文让上京讨伐下京，便是在我来之前正式开战了。」白玉那些日子正帮常岚坐镇百里郡，倒也是看到了朱婉儿的生意，不由得笑道：「公主赚此二国的钱当还是赚了不少。」白玉不知常岚与青鸾关系，常岚也只委婉说道：「这些银钱自然是支持给符王，未来才会有更多土地、良驹归地我国。」 「公主英明。」白玉答道，他倒是又想起了什么，忙从袖口这中拿出一个细细的竹筒，这是平日里装重要信件之物。 「这是……」 白玉将竹筒举过头顶：「陛下心念公主，叫臣带了信。」 常岚接过竹筒，不过却没有急于去看，姜青鸾有自己的带兵之道，她自然也有用人之法，常岚将竹筒放在一旁，反而关切问道：「白将军过来一种可还是安全？」 这暗道确实不好走，不过与作战时的急行军相比还是要轻松些。白玉还是心中一暖，果然常岚并非常人。 「谢公主关怀，臣安全，臣的手下也安全。」白玉提及下属，也随即说道：「老师谨慎，怕路上出了岔子，只派了一千龙牙，但各个都是百夫之勇，想公主当能用上。」 霍显行事，常岚无需关心细节，因为结果只会比想像的更好。 白玉自然也关心常岚，毕竟是天子之女，又是霍显扶持的对象，她的安危高于一切。 「不知道公主来符国，行事是否方便，可有人为难公主？」 常岚却不由的嘴上含笑，一脸自在的模样。 「未有人为难本宫。」 白玉一愣，倒是第一次看常岚笑得一脸甜蜜，不过他却不知这甜从何而来，只是木讷的回答了一个「哦」字。 「虽然无人为难公主，但我来时便听说此地已四面楚歌了。」白玉说道：「若是此地有危险，臣还是以保护公主为先。」 「白将军！」 白玉寻声而去，只见姜青鸾趴在窗户口正朝着自己招手，这人就算一身蛮服还是一脸妖姬模样，特别是今天的眼线似乎才画过，那眉毛好像过分的妖娆了。 「符王每日如此？」白玉一边向姜青鸾点头示意，一边低声寻问着常岚。 倒不是每日如此，只是今日泡汤之后常岚心情甚佳，不由的为青鸾添了妆容，只道她那日里过于刚硬，真是委屈了她那副好皮囊。 「非也，」常岚扬起眉头：「迎接将军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公主的棋慢慢走出了一个局，现在就等殿下的棋了 昨天临时家里有事，没有更，不好意思 第120章 白玉也是善用兵者，姜青鸾也长年处于带兵之中，军人与军人之间自然有自己的话题，二人在初识时，姜青依附于常岚，总是一副弱小之势，如今回归故土，手下兵不算多，个个却骁勇忠诚，于是再次见面，已于上次千差万别。辛国原是轻视女子的，白玉虽为常岚的支持者，但更多是因为霍显的立场及常岚原有的皇室血统，从而了解到了常岚之才，甘愿为她所驱使。白玉看来，常岚有宰相之材，可在军事之上，白玉并不觉得女子比男子能优秀多少，不过此时与姜青鸾同等位置，再听青鸾之语，才又觉得女子之材，并非自己理解的那么浅薄。 第205页 姜青鸾也觉得白玉是难得的将才，应当是一个与巴勒可以齐名的将军，于是这一聊也忘了时辰，待到常岚提醒时，已又是晚膳了。 三人又共同用膳，便送走了白玉，而明日她二人还将与白玉一块回到浮阳县前线去，姜青鸾还有计划要实施，如今三天时间已到，正当是回去的时候了。 送走了白玉，二人回了寝室，常岚却见姜青鸾表情有些无奈，其实回想方才，她与白玉聊天之时倒是意气风发。 「青鸾怎么了？」常岗拉着姜青鸾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指腹，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摸起来虽然有些粗糙，却让人分外安心。 姜青鸾横卧在榻上，榻前火盆里的碳烧得啪得一声，但只会让人觉得这房间里的温度又长了些，她慵懒的回答道：「没怎么。」 「以为你与常白相见恨晚呢？」常岚在姜青鸾怀，继续玩着她的手指。 「常将军现在不过而立之年，若是这天下再乱一些，位列天下名将不在话下。」姜青鸾说着，又是不由的嘆息。 常岚心中疑惑，并未看出恋人的忧虑。 「怎么又在嘆气了。」常岚仰着头，对上姜青鸾的眼神。 常岚看出姜青鸾眼神中的感情，这情绪一定是因为自己。 「因为我？」常岚问道。 姜青鸾摇摇头，用手指在常岚眉心：「每日见到你开心得不行，为何会因你嘆息。」 「那今日为何与白玉将军一谈，竟是如此失落。」常岚道。 青鸾微微眯眼，其实今日与白玉相谈甚欢，常岚虽在侧，但依然处理着公务，只是时不时参上一言，可姜青鸾全程与白玉相用心而谈，除了谈天下之势，也少不了谈一些各国风物，白玉倾佩自己，却也谈到了辛国女子，也是不由的得多次到，战场乃男子之天下，女人勤持家，才可消除将士之顾虑，又提到，符国女人骁勇，只是符国之特色，天下女子并不当羡慕，毕竟各地风俗不同，人当遵守各国之风……时不时听到这样的言论，姜青鸾只觉不快，又碍于现在急于用上此人，故而没有明怼，只是暗暗讽刺了几句，如今与白玉分开，又看常岚兢兢业业，只觉得辛国女子多被掣肘，其实人与人相似，符国人也是从中原迁徙而去，右说风俗哪里又有什么固定的风俗，无非都是为了活着罢了。 「只是觉得……」姜青鸾又换了眼色，她肯定的看着常岚：「你所做之事皆是正确，普天之下，贵胄与小民，女人与男人皆能平等，此慈悲之心在孤看来，堪比神明。」 常岚见姜青鸾又突然表扬起了自己，也不知道在这唱哪出，不过被她如此真挚的赞美，常岚又有些羞涩了，她在姜青鸾怀里转身，正对着恋人，二人的鼻息重叠着。 「怎么突然提这个了。」常岚道。 「因为为你与天下女子报不平。」姜青鸾摸着常岚的发，此时已有些义愤填膺。 常岚不由的笑了起来，姜青鸾在下属面前喜怒不行于色，总是在自己跟前才像个孩子，浓眉大眼，有时带着几分稚气。 「殿下休气了。」常岚勾着姜青鸾的脖子，浅浅的一吻，仿佛熄灭她的不平之火：「若真是报不平，不如尽快拿下符地，这样你我之志就能有一地可施，堪作天下的榜样。」 常岚说着胸怀大气的话，但声音却是阵阵低喃，在姜青鸾耳边如丝一般，闹得她直痒痒，青鸾不由的缩了缩脖子，果然常岚这样的女子，真是有着无限的吸引力，无论是她的身体或是心志，若常岚是毒，姜青鸾情愿马上把自己毒死。 「若是拿回了栖鹏，我首先就去找天子提亲。」姜青鸾搂紧常岚的腰，将她抱紧在自己怀里：「你说你父亲还会刁难我吗？」 五十个城池倒是小事，无非就两三个郡的面积，也没说过一定要用符国的城池来换，姜青鸾从不介意找其它人的麻烦，她是君主，同样也渴望成为乱世的霸主，这样的想法也随着权力的逐渐回归而越发的强烈。 常岚别着头，她的父亲她自然了解，何况在天平时没少做过揣测也圣意这要的事，她答道：「我父皇是捨不得我离开的，你看那些求亲的世子，不都被赶走了吗？不如……」 「不如什么？」姜青鸾问道。 「不如殿下屈身做驸马吧？」常岚说着凑到姜青鸾颈间轻轻的咬了一口：「臣服于本宫吧。」 常岚榻上之事多喜被动，难得今天一副奶凶奶凶的模样，姜青鸾倒是觉得有此新鲜。忙是配合道：「公主饶命，可别为难了臣下。」 两人这一唱一合的，也是没忍住的一起笑出了声。 姜青鸾将常岚紧紧抱在了怀里，心中却竟是满足之意，她认真的想了想，又道：「如果说你父皇真要刁难于我，我便不放你回去了，大不了当我抢亲。」 听着姜青鸾的心跳，常岚也安静了许多，贴着那柔软，她也说道：「不会的，若青鸾你真是回了栖鹏城重撑符国，就算我父亲真不愿意，大臣们也会谏言。」 「那群老迂腐要是不谏言呢？」姜青鸾想着大辛朝廷上的臣子们，个个都像极了魏新。 常岚似乎还没有出戏，她扣住姜青鸾的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眼神说道：「本宫自然会让他们开口。」 「公主英明，公主千岁。」姜青鸾附和道，又凑到常岚耳边，低声喃道：「那公主今晚临幸本附马吗？」 第206页 姜青鸾若是一脸正经还好，偏偏生得妖冶，眉角轻扬瞬间就能把人的魂给勾走。常岚只觉得喉间干涸，不由的咽了咽喉咙，二人之间她一直被动，也不知道姜青鸾是主动邀请还是玩笑这语，一时间整个人都僵住了，脑海里倒是浮起了某些画面，这些事情上确实冷落了青鸾太多。 「好……好啊。」常岚有些结巴的说道。 「岚儿，你的脸……怎么突然红了。」姜青鸾道，她确实只是嘴上说说，今日泡汤之时，二人已是颠鸾倒凤好不快活，自己的手现在还有些酸软。 常岚马上收回了想法，小声说道：「没什么……许是房间太热了。」 姜青鸾看着那微红的脸，又是亲亲一吻：「再过些日子会越发的暖和，再托一个多月的时间，想来就可以开战了。」 此时姜青鸾提及了正事，可常岚还在奴隶驱赶脑海中的画面，后悔于眼前如此尤物，自己竟然没有想过品尝一二。 「岚儿？」 「嗯嗯！」常岚忙说道：「时间不早了，睡了吧。」 姜青鸾也不知道常岚今日究竟哪里没对，只觉得可爱之极，于是将美人拥入怀中：「好，睡了吧。」 -- 申县 姜玄鹟归来之后，依然没有得到重要，虽然他的情报受到了重视，他依然处于整个申县将领集团和最边缘，茕茕孑立，形单影只。不过虽然被同僚排挤，他依然有着自己的伙伴，或者说血亲的兄弟。 「大人，宫中来信。」一个着布衣的长者对他说道，这是宫中的秘使，或者说只是符王的秘使。 姜玄鹟接过竹筒，焦急的把筒折开，拿同黑色镶边的布绢，忙是认真看了起来，上面的字迹清秀，骨骼清晰，写信之人正是他的兄长，如今的符王姜赤鸢。 「大人，殿下的意思就是如此。」那布衣说道：「还请大人斟酌。」 待那布衣走后，姜玄鹟开始看那秘信，信中所写是了赤鸢近来遭遇，两兄弟果然同样的情况，但也是迫于姜城的势力，不敢与之明斗。 既然自己在申县里不得好，倒也不会被太多人注意，去真阳郡反而变得更为容易。姜玄鹟立即安排亲信为他做好准备，自己也去姜斐处告假，只道说在军中无用，不能为之调遣，只求回栖鹏休整几日，姜斐自然不怕他找符王告状，姜玄鹟不在眼前他还图个清闲，于是想也没想就准了。 此时天下，已经是乱世纷争。 国与国之间争夺土地，城与城之间相互算计，公卿、大夫们各自为政，甚至连士人乡绅之流也各成一派，谁都妄图在乱世之中为自己搏得一席之间。但天地如盘，人如黑白，只看谁人执棋，谁为棋子。 第121章 真阳郡 在符国的南方有这么一个地方，它被人称做小江南，这是整个符国气候最好的地方，入了冬连下雪也见不到几次，如果不是符国开祖已经定了栖鹏为国都，真阳郡一定会成为歷代符王们争相想迁都的地方，歷史上也确有此事，符国义勇公当政时，便在朝廷之上提出了迁都的建议，若不是姜城家佬死柬，怕国都早已移到了真阳郡。不过虽然君王不可迁都，但这里倒有几处行宫，若是国家安定，朝臣贤良，君王们便会到真阳郡短住些日子，享受这山水柔情之美。 这里也算得上是符国除栖鹏外的第一大郡，由于这里气候怡人，水土富饶，这里的农作生长也是符国最佳，公卿们都以吃真阳郡的粮食为傲，如今整个符国都在严寒的威胁下，真阳郡秋收时依然大产，也就是他们的产出在这个寒冬养活国整个符国的贵族。 除了美景，真阳郡的美人也是极多，真应伯的女儿曾姚生前就是真阳郡的第一美人，自然也被选入了宫中，哪知道入宫不到一年就香消玉殒了。作为真阳之主的真应伯曾之从，也算是在这符国手可遮天的人物了，可对于女儿的死却还是无能为力，对于爱女的怀念也仅限于每日坐在城楼之上，望西而嘆息。 「真应伯默哀。」姜玄鹟站在一旁说道，他今日倒是穿得素雅，衣服上都没什么绣纹，似乎就是为了应此景而来。 曾之从抚着楼台上的栏杆，一只手用力的挤压着眉心，他不缺儿子，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女儿，却正好在册封之前无怨无悔的死在了王宫之中，他本是有将女儿推向后位的野心，毕竟女儿正受符王怜爱，此时却只剩下了悔意，早知如此，情愿不将曾姚送走。 「谢过符王怜爱了。」曾从之说道，他也知姜赤鸢的无可奈何，能派羊里子过来宽慰他，已经算是姜赤鸢对他女儿的尽心了。 姜玄鹟既然代着使命而来，他也相信眼前这个伤心的父亲不会擅罢甘休，于是说道：「殿下心中一直牵挂曾嫔，原本是想着他日曾嫔诞下子嗣可以封为世子，只可惜……」 曾从之又偷偷抹了抹眼角。 姜玄鹟又道：「殿下也不想此事就如此不了了之……」 「我家女儿自缢而死。」曾从之说道，其实为何而死他中心自然清楚，姜赤鸢想立曾姚为后，而姜城却不想让他这个真应伯做未来大王的外公，毕竟真阳郡的势力可以威胁到姜城了，如果曾姚的儿子真成了世子，难免外戚专权。只是这位符王是姜城选上之人，大难之下也没有保住自己的女儿，如今来说不想不了了之，也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第207页 姜玄鹟垂眼，他可不相信曾从之就准备这样放过姜城，不过转念想到自己是从申县而来，而申县上下皆是姜城安排的人，想来曾从之并不放心自己。 「非也。」姜玄鹟如实说道，也是表明态度：「殿下已经查明，曾嫔死于姜城之手，冬月初二，殿下下旨册封曾嫔为夫人，旨意却被篡改，成了曾嫔的催命符，此乃姜城僭越之举！」 曾从之收回远眺的目光，也收回了那副伤心的嘴脸，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阴鸷了起来，这也让年轻的姜玄鹟不由的退了半步，毕竟是掌握一方土地的伯爵，是比自己的父亲多了不少的气势。 「羊里子话可不能乱讲，姜城执政是符国立国之本，切莫挑拨朝臣与姜城的关系。」 姜玄鹟有些愣住了，但早有谣传，姜城附近一到夜里便有女人哭泣之声，城卫搜遍全城也无所获，又有流言而起，说是姜城迫害过的女子前来报復，搞得姜城人心慌慌了好一阵，布此事正发生在曾姚死后不久，现在曾之从一副忠于姜城的模样，但是有实力有胆量在姜城作乱的除了他曾应伯还会有谁。 「玄鹟以为姜城乃符国立国之本，但君主才是治国之本，姜城监督君主德行，可君主德行无误，姜城便不可插手国政，姜青鸾淫乱宫闱，而我兄长却是忠情于曾嫔一人，这何错之有。」 姜玄鹟这一番话说得言之凿凿，双眼之间同样写满了恨意，似乎死的曾嫔已经是他大嫂至亲。 曾从之这才又换了一副面孔，虽然忧伤，却也充满了仇恨。他又马上派人换上了最好的茶水，与姜玄鹟移步内室再做商议。 「现在殿下是什么意思？」曾从之也不遮掩，开门见山的问道。 姜赤鸢信中所说有限，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联合真阳郡抗衡姜城，于是姜玄鹟又擅作主张道：「殿下说，君王可取而代之，家佬亦然，曾氏出自姜姓，若重新归宗也同样也操家佬之职。」 曾从之起初想想着报仇，却未想过取而代之，不过若是真能就任姜城，那才是真正的权倾天下。 「殿下说真应伯还有一庶女，愿取之为妻，立以为后。」姜玄鹟说道：「从此王室与真阳真氏共治符国。」 曾从之抬了抬眼，看着眼前的少年，与姜城为敌意味着与整个符国为敌，姜玄鹟与姜赤鸢两兄弟尚过而立，于是心中默默的分析了一番利弊，只道是年轻人心中有气，这便是最好的利剑，虽然这二人不一定有用，但若是打着勤王的旗号，倒也名正言顺。 「殿下希望老夫做什么？」 姜玄鹟倾着身子，小声说道：「殿下如此安排……」 浮阳县 女人高束着头髮，一身玄铁铠甲应着阳光闪闪发亮，北风起，寒气至，却也吹得她的披风扬起，那唿唿的风声和着漫天的战鼓让女人在这个城池之上更国威严。她的表情也是如此，一脸肃穆，紧锁着唇，目光如海冬青一般的犀利，在她左右两侧，同样也是身着铠甲的将军，将军们都按杂着腰间的刀柄，他们不一定有机会拔出宝刀，但杀敌之心不死。 与之完全不同的是女人身后一丈外的另一人，同样是个女子，那女子一脸轻松，正自顾的摆着棋谱，斥候在她身边的侍女却有几分紧张，额前的汗珠一滴滴的往下落去，毕竟刀剑无眼，也不知何时会有飞箭而入伤了自己或是主人的性命。 「殿下，茶要凉了。」常岚看着棋谱，又喝了口身边的茶，那侍女竟忘记及时给她换了。 着甲的女人这才从城门上回来，往常岚跟前一坐，说道：「凉茶伤胃，暖酒热心，茶若凉了，温壶酒便是。」 「听到吗？殿下要温酒。」常岚提醒侍女道，此时也不怪罪谁，只是有些想阿离了，若是阿离在此，当与自己一样从容。 「喏。」 看着那侍女退去，脚步间之间还能看出一些紧张，姜青鸾又抬头看常岚，长公主从容不迫，毫无大敌当前的紧张。 「岚儿，你觉得今日这仗能打起来吗？」姜青鸾问道，今日自己才从榻上而起，就听巴扎说申县传来了战书，想今日一战。 「打不打得起来，不是我说了算，是殿下说了算。」常岚自己落下一子，抬起眼，那双眉目温柔：「殿下想打吗？」 姜青鸾的计划是在此地坚持三个月，等待雪融之时百里郡与天子的援军，如今才过一月，以她自己的实力肯定是打不过的。 「不想。」姜青鸾倒掉杯子的凉茶，提过炉上的热水满上一杯：「不过真打上了也不一定输，五五开吧。」 「那殿下有计了吗？」常岚反问道，不过见姜青鸾今日戎装上阵，就大概能差出她在使什么招了。 「这不是唱空城计吗？」姜青鸾自顾笑笑，她把让常岚把赤甲卫都借出来了，穿着她大符的军服站在城墙上撑人数。 「可对方约的是午时开战，时辰也是要到了吧？」常岚问道，不过姜青鸾今日很爽快的答应了让她上城墙观战，想必今日也是胸有成竹、 姜青鸾看着城墙上的华表，巳时已快过去。 「差不多了。」姜青鸾起身，又看了看那侍女过去的方向，估计这酒是等不到了。 「城墙上风大，殿下在这里多坐一会吧，酒还没有来呢？」常岚难得埋怨下人，可如今就想万事顺了青鸾的意，大战如此，喝上一杯温酒也是如此。 第208页 「不上城墙。」姜青鸾整理了一下护腕上的皮带：「孤去战场看看。」 常岚一惊，手中的棋子忽然落了下去，嗒的一声落在了棋盘了，原本布好的棋也被打乱了。 「殿下是认真的？」常岚捡起棋子握在手中，手心已全是汗水，她思绪多且深，如果姜青鸾让自己到城楼来并不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而是做为她受伤后的替补怎么办？ 「认真的。」姜青鸾又检查了一处佩刀，那刀依然锋利。 「三思。」常岚了起身，她一把抓过姜青鸾的手，这下还真不知道她要唱哪出了，自从姜青鸾决意死守这里三个月，一直就在布局，因为信任她并未参与姜青鸾的决策，可如今以身犯险，她是断然不能让姜青鸾如此冲动的。 「都思了好几个月了。」姜青鸾反握住常岚的手，拍了拍那手背，说出了常岚最不想听到的话：「如果我真有不测，公主为帅，巴扎知道为公主安排。」 作者有话要说：一直觉得说，写剧情大家是不是觉得有些无趣 昨天我也一直在调整，希望能把剧情和感情结合的更好 最近其实回復也少了，也希望大家可以给我一些回馈，有红包哟，谢谢大家 第122章 方才还是一脸从容，常岚又不由的提心弔胆了起来，但如她一开始所言，她信姜青鸾，如今战场之上青鸾为主，除了担心也不好参言，姜青鸾多年带兵，想来做事她自有分寸，贸然下战场应该是做好了成全准备。 常岚也移步城墙，巴扎本是不想她过去的，飞箭无眼，若是常岚有所损伤他也担当不起，可常岚要做的又有几人能拦住，巴扎马上命人用护住常岚，给这位公主留下一个视野足以让她一览全局。 常岚见姜青鸾带着千人的队伍就跑到了城下，但城外姜斐的驻军却反而不敢出来，姜青鸾带着有兔，让有兔放声对着驻军骂起了脏话。 「 公主，这些碎语，还是不听了吧」白玉在不远处，向常岚劝道，可那骂声犀利，哪有的不到，有兔平日里乖巧得很，这耍起泼来真是把对方家里祖宗十八代骂了一个遍，什么扒灰偷人都骂出了声。 常岚本是紧张的不行，可被有兔这么一骂，她险些笑出了声。 「这就是战场骂阵吗？」常岚向白玉问道。 白玉拱手，恭敬的回答道：「正是，两军对峙，骂阵也是激将之一。」 两军明明约着午时对战，姜青鸾却是提前一个时辰去骂阵，倒是显得她更胜一筹，而且还是主帅出场，若敌将换成自己，她也不敢断然出兵，对方如此自信的出现在自己身前，还只带一千人马，这不是有诈是什么。 「所以殿下准备瞒天过海？」常岚向白玉寻问道。 白玉点头，也是笑着道：「正是如此，姜青鸾行事放肆，让人捉摸不定，加上她当年在符国乃五军之主，扫荡沙地二十六国，若是她亲自带兵，想来老师也要让她三分。」 虽然是了解了姜青鸾的动机，常岚还是有些担心，若是对方想得没那么周密，真是出了兵与姜青鸾对阵那不是也算深入险境。 常岚握紧拳头，她注视着姜青鸾，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怯色，反而一副恣意模样，每当有兔骂完一句，她还捧腹大笑就以是嘲讽，再看对方城门，果然没有隙开半分。 「姜青鸾！你个逆贼，只知道偷男人的东西，爷爷城中男人多的是，你有本事打过来呀！」 对方或许是听不下去了，也派了一个兵油上城骂阵，姜青鸾可骂之处也就淫乱宫闱这么一项，倒是揪着这男女之事翻来覆去的骂。 有兔也不是吃素的，回骂道：「你们的屁眼子是被姜城的老头子x惯了吧，只知道翘着屁股作人吗？有本来挺着胸膛出来，我们光明正大的打一场！」 「骂得好。」姜青鸾说道，不过看城门之上人越发的多了，也知道对方已怒，若再是接着骂，怕就真要出兵了。 「姜城反贼听着！」姜青鸾勒住马头，自己开口喝道：「我乃玄鸟之后，姜氏嫡出，我的母亲是太阳草原的主人，我的血统来自浮山之颠，现在！我身后是整个中原的支持，若此时投降还来得及，给你们半月的时间思量，若是愿意投降，孤王既往不咎！」 姜青鸾的话音方落，只听城门上放弦之声，她立即抬起弯刀将来失斩断。两军对战断然不可失了歧视，她又从自己的马上拿出弓箭，将弓来了一个满月，也是一声弦响，城墙之人有一人高唿而落，那正是暗箭她的弓手。 「若你们真敢午时来战，我身后上千弓手将新手迎接你们！」 姜青鸾说着向巴扎打了一个手势，常岚的目光也看向巴扎，那少年将军大手一挥，身后出来百个弓手，弓手们同时放箭，也不知道是多大的力气，那箭竟是射到了驻军的墙下，常岚心中倒是一疼，这失头是铁打的，还是有些银子，姜青鸾还是大气，这一放至少放走了她百两黄金。 而驻军城墙上的姜斐见姜青鸾有弓箭手护着，也不敢轻易出兵，只是拂袖又退回了帐中。 申时 浮阳县的城墙内军歌高唱，二十只羊被端上了烤架，那羊肉的香气被士兵们拿着巨伞勐得往东吹去，顺着夜风那味道越吹越远，等到达姜斐的驻地时，味道就成了更多的遐想。整个符国都陷入了极寒，对于这次讨伐姜青鸾的军队姜城还是很慷慨的发了足够的粮食，但是以干粮为主，肉类则是吹好的肉干，入嘴之后如同嚼腊，像这样现烤好的羊肉却是足一月未有吃过了。 第209页 「对面唱歌准备唱到几时！」姜斐有些头疼，他对这羊肉之香并无感觉，只是那些部族之歌让他内心不安，在他手下确实有几个来自草原的将领，而他们所带的士兵也皆是部族之民。 「主帅息怒。」姜斐的幕僚上前，这是一个有些上了年纪的副将，姓刘，人称刘参军。 「能不怒吗！」姜斐将桌上的酒杯扔在了地方，喝道：「下好了战书说午时发兵！竟无一人敢出兵挑战那逆贼！」 刘参军也一脸为难，姜青鸾仅带了千人就来挑衅，若是有些脾气的人便是也派千人出去应战就是，可偏偏这些年轻的将领谨慎得紧，只劝姜斐谨慎，莫中了姜青鸾的奸计，刘参军虽是有些经验，但只是一介参军，出生微薄，不敢与那些世家子弟争论，只得下一安慰姜斐两句。 「毕竟逆贼善用兵，谨慎一点也无过错。」刘参军说道：「这是讨贼的第一战，若是输了也会影响士气。」 姜斐按头眉角，头上股起几根青筋，现在不出兵，士气也被影响了，城那边夜夜高歌，若是动了那几个部族将军的心，怕自己还有内乱。 「他们整日唱着符歌是什么意思？」姜斐说道：「我们营里还有不蛮人，万一都思家心切，又当如此？」 「主帅明日当找那几位将军聊聊。」刘参军建议道：「稳定军心，施以重任呀。」 姜斐换了一个坐姿，他盘好自己的脚，理了理袜子上的绑绳，他是姜城一脉，姜城的成立就是为了制衡部族，以免君主心系外戚，他长于姜城自然也对那些蛮人喜欢不起来。 「可施以重任之后，却是反咬我一口呢？」姜斐道。 刘参军还是老道，道：「大战之前，不可狐疑呀主帅。」 姜斐含首，道理他懂，只是让他毫无孤寂的去相信还是有些困难。 「我明白了。」姜斐又问道：「刘参军，你说姜青鸾到底有多少兵？」 刘参军也曾跟着姜青鸾西征，姜青鸾用兵虚虚实实，只有他与几个高级将领知道，像自己这种小将也不知道姜青鸾的脑子里装的什么。 「说不准，也不敢随意参言。」刘参军还是诚实，又道：「不过我今日看城门之上有赤色甲军人，有白衣军人，赤色乃天子之色，白衣乃上京之色，想来她所说中原各国拥她归国的话不是虚言，只是……「 「只是什么？」姜斐问道。 「只是雪现在未化，再多的兵也过不了浮山，就算她入秋前就开始布局，那时浮阳郡有羊里子看着，若是有大量的人员进入，一定会被他发现。最重要的是如果有人，她为什么要召集这么多奴隶了。」 「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她的兵不多？」姜斐问道。 「正是。」刘参军想了想，道：「正规军人加上奴隶，不会超过三万人。」 「三万人？」姜斐这边号称十万大军，实则来了五万人，但姜青鸾曾以少胜多两万兵力胜了六万大军，如果真是三万人在手自己也还是忌惮。 「估摸着加上原浮阳郡的守兵，她招募的奴隶及其它国家的援军，应该是三万人。」刘参加说道。 「那当如何？」姜斐问道，同时自己又想了想，接着说道：「这养活三万军人还是得要不少粮食吧。」 「一月至少万石吧。」刘参军说道。 「姜玄鹟是说过当时浮阳郡的驻兵有四万吧？」姜斐问道。 刘参军点头：「当时他们兵败，带走了两万人，又战死了一些，各县城之中余了一些，大概留了一万人。」 「那郡库里有多少粮？」姜斐又问道。 「只说余下不多了。」刘参军说道。 「行！」姜斐大余悟，勐得一拍膝盖，说道：「那就打持久战，让他们的饿着。」 「可我们的粮食也只是刚好够啊。」 「没事，再等一月，一举拿下。」姜斐说道：「粮不够再找姜城家佬们要一些，姜青鸾的命更值钱。」 刘参军也觉得如此，便忙是支持了此事，也下去做了安排。不过才走出帐外，便被一个百夫长叫了住。 「刘参军，不好了。」 刘参军忙让他夺低声音，有些事还是不让姜斐知道的好。 「什么事。」 「您老不是让我们去捡今日城门外的箭失吗？」 这参军今日见姜青鸾不计成本的射来箭失，个个都是铁打的箭头，拿下已用也是省不了少军需，算是大功一件，于是便让人去拾。 「那箭失怎么了？」 「箭头上有毒。」 第123章 「记得辛国世大夫了最尚文雅，说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子，不知道长公主这几日素食下来，可还习惯？」 说话的是牡丹，与常岚相处了三月有余，那刀子嘴的风格不改，心中确实对常岚刮目相看了。现在两军对垒，姜青鸾想拖时间到开春援军过来，虽然马头瓜一直在耕种，粮食的问题上可以缓解，但持久战还是需要节约每一个口粮来应对不食之需，上至将领，下至士卒，安排的饭食从简。常岚也对自己提出了同样的要求，她自己的主动降低了餐食的标准，她府中的下人们自然也不敢铺张。 常岚放下筷子，拿起饭几上的一张帕巾将嘴擦净，回答道：「无过一日三餐，清贫些时日也没什么为难的。」 「这也才清贫不过十日，若是一年、两年呢？」牡丹也放下筷子，似乎存心找荐。 第210页 「嬷嬷还是收下这话吧，这话可不吉。」常岚道：「再过一个多月雪化了，还需如此吗？」 「伶牙俐齿。」牡丹说道，不过脸上却没有半分的怒气，常岚性直，又是一心为符国着想，现在却是越看越喜欢。 「可有老婆子年轻时的风范？」巴勒问道，不忘摇摇他的酒壶，感觉也没几滴酒了。 「切，」牡丹说道：「老婆子当年可是马上挥刀的战士。」 「嬷嬷神勇。」常岚也不与她争论，都是一个阵营，调侃可以，团结才是首要。 姜青鸾埋头吃饭，听着这些对话不发一言，心里却是美滋滋的，这一家人的心总算走到一起了。 「对了殿下。」巴扎跟前少了羊腿，和巴扎一样就只喝着酒。 「嗯？」青鸾嘴里嚼着饭，不便说话。 「上次投毒之后，姜斐那边没有动静。」巴扎道，这个没动静是指对方既不派人来骂阵，也没派使者来要解药。 「不会全死完了吧？」有兔睁大双眼：「那这毒也太厉害。」 姜青鸾也拿起绵巾将嘴角擦尽，这才开口说道：「不是什么厉害的毒，估计被军队里的大夫治好了吧。」 「是什么毒呀？」有兔好奇问道：「就应该下点什么厉害的毒药，他们让有战斗力了，我们也好一举拿下。」 姜青鸾知道有兔求胜心切，还是解释道：「非也。」 「为何？」有兔不明白。 姜青鸾看向常岚，她觉得她应当是知道的。 「岚儿以为呢？」 常岚也没想到姜青鸾会问她，不过她确实知道姜青鸾的用意。 「殿下是要统一大符的。」常岚道：「破了这个申县，未来还在面对其它的郡、县，若是这次用了毒计，那之后的郡县面对殿下又当如何应对，他们只会以为殿下对申县士兵如此，对自己也会如此，更不会顺服殿下，只会更勇勐的抗衡。」 有兔大概明白了常岚的意思，低声说道：「意思就是殿下要民心。」 「自然。」常岚看着这孩子，相信只要跟在姜青鸾身边，应该不会走上歧途：「所以殿下应该只是施以轻毒吗？」 「嗯。」姜青鸾接过话题：「我就放了些雷公藤，军医的药应该可以解决，只是随后的疗养期长。」 姜青鸾的目的就是拖延时间，现在做的一切策略也是如此。 「相比申县那边，我军现在士气还好。」巴扎突然说道。 「那牡丹嬷嬷，可是有姜斐那边的情况了？」姜青鸾问道，牡丹掌握着信息网，凡事要快一步。 「也没什么消息，」牡丹调侃道：「只是最近君王不早朝了，自己没看到罢了。」 姜青鸾心里一梗，近来申县老实了许多，巴勒巴扎也能处理军备，自然就与常岚在一起的时候多了些，这倒好，到了牡丹嘴里竟成了自己不尽责了。 「咳。」姜青鸾坐直了身子，似乎解释道：「孤最近关心郡中内务。」 「哦。」牡丹似乎并不在乎。 「嬷嬷你就说吧，什么情况？」 牡丹说道：「也只是听说，细作那边消息还没有回来，大致是说符国之粮仓——真阳郡，近来送的粮食受了潮，听说押运粮食的士兵们都被斩了首。」 「最近天气还不错，符地又干燥，怎么会受潮？」常岚问道，心里也已开始盘算，这件事看起来不像是意外。 巴勒那粗糙的手抱起了一个汤婆子，又将汤婆子揣进怀里，他接着说道：「关于真阳郡的事我也听了些消息，真应伯的女儿被姜城赐死了。」 常岚极少知道符国公卿间的关系，这也只是从巴勒口中第一次听到符国的内争，她一开始只是以为符国最大的内部问题是姜城与王庭，现在才知道也是各方势力盘踞，若这一层关系用得好，倒是一着好棋。 常岚不由的看向姜青鸾，姜青鸾只在一旁微微含首，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现其中关系。 「对了，孤想起还有一事未与嬷嬷商讨。」姜青鸾自己将话题扭转，又对着其它人说道：「要不今天这宴席就如此了吧？」 常岚与姜青鸾事务并不重合，既然姜青鸾有事她也不做打扰了，主动提出退去，其它人自然也懂事的随着常岚离开了。 等常岚与青鸾再见时已是次日，今日的阳光终于退去了，太阳被乌云覆盖了起来，自然这天又寒了下去，北风将窗户也吹得啪啪响，县城之中行人寥寥无几，平时卖货的小贩也都缩在了家里，只有卖炭人担着炭火与柴薪四处叫卖着，天明前就开始下起的雪已经在身上铺起了薄薄的一层。 若说热闹，可能只有军营里会热闹些，前一晚夜里姜青鸾来发了酒，士气又高涨了不少，今日男子们赤着胳膊在雪上摔跤，好斗的女战士们也挽起了袖子拿着木剑对战，这些吶喊声也给浮阳县的百姓一种安心的感觉。 而让士兵安心的人总算回了到房间，姜青鸾身上几分酒气，军营禁酒，但是偶尔的宴席会振奋军心，昨夜睡在军营身边无人照顾，今日看她头髮有些凌乱，衣衫也多有不整，一手支倚着门框，脸色红润，如同藏在玉中的一抹红髓，显然酒还未全醒，可那样子却是极撩人的。 「殿下这是做什么？」 看着风不断的灌入房间，常岚生怕姜青鸾在门口凉着，又对侍女道：「快给殿下拿件厚衣与暖们。」 第211页 「孤无事。」姜青鸾脱下鞋进了屋，说是没事，这样子可是醉得不轻，走路还有些偏偏倒倒的，常岚还没有近身，她就一个踉跄扒在了对方身上：「昨日小喝了些。」 常岚到符地之后，深知这符人饮酒的恶习，姜青鸾在天平城时都只是小酌，之前也没见她暴饮，今天这副样子回来，她往日里从不生气的性子，今天竟是有些气从心来，心中一横，也将怀里的姜青鸾往外推去。 「殿下还知道昨夜喝酒。」常岚难得对她冷笑：「今日这酒还没有醒。」 姜青鸾酒品不差，酒后从不做煳涂的举动，不过昨夜与将士饮酒，难免被人多敬了些酒，一时过了量。 「岚儿，孤想睡会？」姜青鸾此时迷煳，也没看出常岚脸色不悦，倒是厚着脸皮又贴上了去。 「殿下请回自己屋里休息。」常岚沉着脸，姜青鸾进一步，她却退了一步。 「岚儿这是……」 「请殿下回自己房间！」常岚声音不由的提高了，就连她屋子里的侍女也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生气。 姜青鸾也是初次见常岚变色，一个激灵醉意全无，有些不知所措，她上前两步想靠近常岚，对方还是退下相应的距离。 「岚儿，昨夜是将士们……」 「战前禁酒是殿下给我说的。」常岚说道：「殿下如今又是如何？」 姜青鸾面有愧色，她确实给常岚提过，当年征西大败，一是因为自己自负二便是战前饮酒。 「殿下还是回自己房间休息吧。」常岚铁了心。 姜青鸾太了解常岚，她这位恋人若是下定决心做什么，是断然不会手软的，无论是对他人或是对自己，她也知今日喝酒惹了常岚生气，现在任由自己大脑飞速想着如何解决，可一想头就疼得不行，见旁边还有一侍女守着，她忙让侍女给她拿一个湿帕过来。 姜青鸾见常岚倒没阻止自己的侍女帮助自己，又觉得好像有些转机，忙乖巧的跪坐了下来，抬眼看着自家媳妇，道：「孤错了……」 常岚见姜青鸾那副样子，头髮乱乱的耷拉着脑袋，好像倒是她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孤真的错了。」姜青鸾又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常岚：「孤就不应该喝那么多，昨夜就应该回来睡觉。」 常岚也坐了下去，不似青鸾一副败北之模样，她作为胜利者可以趾高气扬，伸手找另一个侍女拿了一把戒尺，用力往地上一敲。 「殿下说说自己错在哪里吧？」 「不应该过量饮酒、不应该夜不归家……」姜青鸾抹了抹眼角，也不知道是真哭还是作戏：「岚儿莫气。」 「殿下还是没有领悟到自己的错误。」 「那岚儿要如何？」姜青鸾努力回想着自己还有什么什么说的。 「伸手！」常岚同时举起戒尺：「挨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沉迷魔兽世界没有更文= = 我知错，我悔过 第124章 这戒最终还是狠狠的落在了姜青鸾的手心，方才那些撒娇卖萌在常岚跟前丝毫没有用处。 「殿下下次可还饮酒？」常岚问道，看样子这是要断了姜青鸾的酒念。 「不饮了。」姜青鸾摸着自己的手掌，这倒是回想去孔幽了，当年做学问时自己没少挨打。 常岚这才将严厉的表情收起，她恢復往日的温柔，命侍女去为姜青鸾准备浴盆及换洗的衣物。 姜青鸾又乖巧的挪动身体贴在常岚身边，她拉了拉常岚的裙角，小声问道：「岚儿不气了？」 「此时不气了，若下次再这么烂饮，那比今日还要气上千万倍，本宫就直接回天平城了，反正还有无数不饮酒的好儿郎好女郎。」 「不许！」姜青鸾眉头一竖，拉着常岚的手：「只许有孤一个好女郎，儿郎更不许了。」 「殿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常岚苦口说道，她一直慎独自律，不求姜青鸾与自己一样，但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明白。 「知道了，常先生。」青鸾勾着常岚脖子，她本要比常岚高些，近看这张脸倒是乖巧，外人看来这卖萌大有老鹰依人之势。 「一身酒气。」常岚嫌弃道，将她推开：「我收拾完后就去议事，你洗干净了再上榻。」 玩着常岚的头髮，姜青鸾点点头，常岚看她今天万般听话的样子，只觉得生气之后只余下好笑了，初识青鸾是在祭典之上，那日只觉得她相貌绝美，那一笑如春风抚面，曦阳破云，看着就万般喜欢，之后姜青鸾入了公主府，才又见青鸾心中山河，原来那曦阳早冲破了朝霞，正有那凌空之势，带兵时风驰电掣，策马之姿无不让人心生爱慕，可两人一起的时间越长，才又觉得那些春风、曦阳、那些风雨雷电，都不及她现在小河流水一般，是绵长不断，是润物无声，一喜欢上了就落入了河中，再也不想起来。 「殿下。」常岚的声音温柔：「答应我，以后对自己好一点。」 「嗯。」姜青鸾点点头，还是厚颜无耻的靠在常岚肩膀。 又过了一会，浴盆送了进来，常岚将她赶去了屏风之后，自己则接着让侍女收拾，不过耳边却是姜青鸾入水的声音，不由的往那边看去，屏风之后隐隐约约能见姜青鸾入水。 「公主，还有髮簪没有插。」侍女提醒道。 第212页 常岚这才别过头，看着铜镜，待那侍女将自己收拾。 「公主，再选一支吧，感觉髮饰有些单调了。」侍女拿出首饰盒，准备让常岚选择，好些的首饰都留下在天平，但带来的这些也价值不非。 「不了。」常岚伸手，让侍女抚自己起身，又让那侍女呆在原处，自己往屏风而去。 这里的侍女都还算机灵，浴盆附近也是增加了不少的炭盆，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炭盆的原因，常岚只觉得有些燥热，走过屏风不由的看着青鸾，对方倒也是睁着双眼睛盯着自己，常岚突然又有些尴尬。 「来看看殿下洗得如何了？」常岚自己解释道。 「不是才下水没几些时候吗？」姜青鸾自然知道常岚这小脑瓜想些什么，直接从水里站了起来，问道：「公主要帮孤洗吗？」 每次都是姜青鸾主动，常岚这些事情上总被她打个措手不及，突然觉得自己被礼教所锢，倒是挺吃亏的。 「你若要洗，让下人帮忙。」 「你捨得？」姜青鸾反问道，她和常岚一块后，极少让下人帮忙做这些事情了。 「那孤叫了？」姜青鸾道。 「不许！」 「那公主帮帮忙。」姜青鸾勾起嘴角，一脸坏笑：「反正议事让他们等等也不是不行。」 常岚盯着姜青鸾，不由的咽了咽喉咙。 姜青鸾转过身，道：「来吧岚儿，这背上我碰不到。」 姜青鸾长年打仗，身材坚实健美，常岚不由的上前一步，正欲摸上那光滑的皮肤，马上还是又冷静了下什么，什么议事让他们等等，议事还有等的说法吗？ 「殿下自己来吧。」常岚忙也转过身：「本宫议事从不迟到，殿下还是先睡觉吧。」 听着耳边急急忙忙离开的脚步声，姜青鸾失落的坐回了浴盆里，把玩着浴盆里的香料，只觉得常岚这性子得改改了，似乎每次都是自己辛苦。 收拾完自己后，姜青鸾便裹上睡衣去了常岚，或者说二人的睡榻，常岚身带花香，这床榻上也满是她的味道，姜青鸾将自己裹的严实，仿佛与常岚一起，然后又慢慢的闭上了眼，待那酒意从睡梦中挥发。 申县 受潮的粮食要下嘴可不容易，就算煮好了也伴随着一股发霉的味道，有庖厨试过在里面加上一点醋来被祛味，但醋也不便宜，全军这一顿白饭下来得耗费几斤醋，负责内务的大夫觉得过于铺张，没坚持几天就把这醋给断了。 醋断了，饭却还是接着煮，往日里士兵们闻着饭香便觉得满足，虽然有的人离家千里，至少这军粮不亏待，如今只要看着炊事房蒸汽起来，那味就让人觉得的噁心。 来自栖鹏骆顺已经参军三年了，如今也是个什长，协助百夫管理队伍，但如今军队里的那些厌恶之声他是觉得压不住了，因为就是他自己也觉得这饭闻着噁心。 「骆百夫，你说说这粮食咱们还要吃多久呀？」身边的一个士卒问道。 骆顺看着米饭，也是并无食慾，现在并非作战时期，人也没有那么疲乏，其实在吃这块上还有是挑三拣四的余地的。 「还不是得吃，不吃怎么过活？」骆顺带着头吃了口饭，那味道传入了鼻腔之中，又是一种噁心由胃而来。 「那还不如打起来。」那士卒说道：「真打起来了，我们的话将军们才听，这粮食呀才有好的。」 「是啊是啊，就杀几个押运的士兵有什么用，这天气如此干燥寒冷，有些河面都结了冰，你说怎么可能是士兵弄潮了粮食。」蹲在地上的一个伍长说道。 骆顺压低了声音：「不可妄言。」 那士卒笑了笑，声音倒是放肆：「哪是胡言，咱们全军谁不知道是真应伯故意送来的这些粮食，他女儿死了，他对殿下怀恨在心，所以送来了这些破粮食，只盼着姜青鸾回去呢。」 「你！」骆顺抽脚就像那士卒踢去：「想掉脑袋呀！」 那士卒嬉皮笑脸回答道：「也就是当你们面说说，若有更大的长人在，肯定是闭嘴的了。」 「现在全军都这么传的？」骆顺问道。 「嗯。」士卒点点头：「反正就有这么一回事，骆什长你就别为大人们说话了，反正咱们也茶余饭后调侃一下，我们这种平民整日水深火热的，出了这申县的城门脑袋还保得住不都不知道，聊聊士大夫们的事儿不就也是为了解解乏吗？」 「那别乱传。」骆顺还是谨慎。 「行。」那士卒又看看眼前的饭：「就是这饭呀，还是得吃。」 「那就快吃。」骆顺说道：「吃完了还操练呢。」 蹲一旁的伍长又道：「有什么好操练的，又不开门迎战，我可不怕掉脑袋，我可是想着拿点军功回去换田的。」 「这天，田都动成冰了。」士卒说道：「活命吧，混口吃的。你说是不是老骆？」 骆顺还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兵就是一个职业，养家餬口就行，不当兵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现在的符国公卿大夫们掌握着天下，他这样的普通国民也只能苟延残喘，若是又遇到哪年天公不作梦，怕自己与家人最后也沦为奴隶，索性当兵吃军饷，家里人也安稳。想到这里他还是有些怀念姜青鸾在位之时，其实天家的事情他不懂，但那时姜青鸾一心征西，而且一路高歌而胜，那时重武轻文，文官们重心还是在斗武官上，无论是在姜城面前表现还是在姜青鸾面前争夺一席之地还得干点实事，姜青鸾被废黜之后，武官集团们受到了打压，当年的公卿势力如今如日中天，没有人可斗就自己斗了起来，最后遭殃的还是国民。 第213页 「嗯。就那样吧。」骆顺知道贵族们的事情不是他这样的人可以改变的，反正只要自己不沦为奴隶，怎么样都好。 「反正我可是想要军功的。」那伍长说道：「这年头若有军功在身，回老家也不会被人乡绅欺负。」 「我们那的乡绅可都是豪族旁支。」那士卒又道：「可不是有点军功就能开罪的，倒时候冲锋，我让你走前面。」 「你二人，吃饭吧！」骆顺说道：「等开战了，一切就知晓了，或许浮阳县那边吃得比我们还差。」 「放屁！」那士卒说道：「我可是听说了，那边整日酒肉，也不知道那逆贼哪来那么多粮食？」 「也说不上逆贼。」骆顺说道：「毕竟是先大王。」 「谁给我粮吃谁是大王。」士卒说道：「若她给我肉吃，我也认她是大王。」 「闭嘴吧。」那伍长塞了一团饭在士卒嘴里：「你这张嘴，早晚掉脑袋。」 三人又笑了笑，说了些其它的有的没的，却没注意到在他们身后的草棚上坐了一个女兵，女兵倒是悄悄啃着鸡腿，凡事传言总有出处，夜璐这嘴总是适合这任务的。 第125章 姜城 无论这个天下如何乱世，符国如何动盪，姜城之内总是一副安静之象。若是天平城，那里繁华似锦，人来人来总是熙熙攘攘，再看符国栖鹏城，作为九州四海最西端的国都，它开成西域各国通过中原的交通枢纽，各种文化碰撞，也是一种安康景象。 姜城的安静与其它地方却又有不同，这是个极小的城池，城池这中所住的皆是姜姓之人，那些出自嫡系，却未能成王的姜姓子孙后代们居住在此，就是奴隶也是被除去了宗籍的姜氏后人。这里也没有商人，没有买卖，一切的需求皆由符国君主供养，这一群姜姓之人便在此深耕，圈养着自己的军队，默默操控着符国的一切。 姜城没有城主，也不服从于君王，家佬管理着这里的一切，这群家佬们由宗族的长者选出，会考究其身上的三样东西，一为血统，一定是与嫡系最近的那一支，他的父兄当是成为过君王之人，二是才学，需得读书万卷，自己当有独到的见解，需是姜城青年之中出类拔粹之人，三乃忠诚，若想掌管姜城，需对姜氏忠诚无二，此人效忠的当是整个氏族，而非君主，而非宗族长者，一切都将以姜姓的最大利益出发。 此代家佬已是姜城的第三十一代了，此人名为姜鸰溪，是当年姜城最优秀的少年，二十五岁不到就已是功勋累累，为姜城立下了汗马功劳，那年先先符王，按辈分是姜青鸾的伯公，他因为立嗣之事与姜城结仇，连同几位公卿想在王庭之上起事，立自己的长子为世子，姜鸰溪提前察觉，将那几位公卿堵在了家中，而那位先符王一人又怎么是姜城家佬的对手，于是只好妥协，立了姜青鸾的父亲为嗣。 于是这姜鸰溪在姜城的唿声越发的高了，理所应当成为了新的家佬，这么一执政就操控了姜城三十年，如今那位被人青睐的少年，已经是年过五旬的长者了。 眼下这位长者抚着额头坐在床上，厚重的被子将自己的下半身裹的严严实实，身上也披着一件上好的白熊皮披风，另一只手抱着汤婆子，整个人看起来老了十岁，像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 在他的榻前，是他的侄子们，或者是血缘更远的一点的孙辈，却不见他的儿子，为了避嫌，他将他的儿子们送到了栖鹏，不参与姜城的事务，他对姜氏的忠诚一直保留到现在。现在那群侄子、侄孙们围成一个半圆坐在榻前，脸上的表情比这个长老还有糟糕。 「叫姜斐回来吧。」姜鸰溪沉默了很久，这么说了一句。 榻下的其它人面面相觑，也不敢参言。 「一个个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话就说。」姜鸰溪有些嫌弃：「姜斐这孩子算是废了，你们谁想当家佬胆子就大点。」 似乎受到了鼓励，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跪着上前，抚着床榻，道：「家佬，现在正是战时，临时换将怕是……」 「就现在申县的情况，姜斐还能做什么事么？」姜鸰溪挑眉，眉毛也白了大半：「他以为他的对手是谁？我让他过去不是被姜青鸾牵着鼻子走的，若是打仗败了本就是情有可原，可这守城守了快三个月了，还没个动静，现在倒好浮山上的雪都要融化了才想着出兵。」 青年又不敢说话了，这一仗符国上线都等着结果，姜斐不一定是姜青鸾的对手，但是姜青鸾手中并无多的战力，而姜斐手中五万大军，速战速决，就算输了也能重创姜青鸾，可谁 曾想到他怕失败了回姜城受骂，竟是打得小心谨慎，被姜青鸾给圈住了，这一守守了一月半，浮山的雪已经开始融化了，姜青鸾麾下也无缘无故多了不少人，这一突击竟把姜斐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兵法有云……」 「姜青鸾打仗用了多少兵法？」姜鸰溪问道。 「不知。」 「那你就先琢磨琢磨。」姜鸰溪挥挥手，让那青年下去。 「你们呀，」姜鸰溪指小辈人：「这两年我身体越发不行了，看看你们，都还跟个孩子一样幼稚，不如我把姜青鸾请回来算了，她做符王与我做对，做家佬的话都比你们合适。」 「叫姜斐撤回来，姜青鸾肯定会追，浮东那几块地先放弃了，让她冲到花神郡，那里易守难攻，附近还有个水坝，总有机会除掉她的。」 第214页 榻下的小辈又齐唱了一个喏，又听姜鸰溪接着说道：「除了这战场上的事，也要找机会刺杀她，她总是一介女子，真与高手对峙占不了便宜。」 「喏。」 「另只知道唱喏，姜青鸾若是回来了，首先要除掉的就是我们。」姜鸰溪在披风里动了动身子，接着道：「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们还年轻。」 姜鸰溪的威胁让榻下的小辈们不由的背上一身汗，符国歷史上姜城被屠过两次，都是由符君所为，两次屠杀都是无论老幼一个不剩全部杀完。 「我等必将为姜城鞠躬尽瘁。」 「好了，退下吧。」姜鸰溪把汤婆子扔给侍女，自己躺了下去，嘴里念叨着：「让姜翡去接姜斐的位置，势必在花神郡杀了姜青鸾。」 浮阳县 申县撤兵简直是天大的喜事，冯甲这大老爷们没忍住抱着自己身边的有兔连啃了三口，看着自己俘虏的士兵，这个曾经老实马的奴隶也开始幻想自己成为将军的一天了。不仅是有兔，这一场胜利也让其它人兴奋不已，以姜青鸾的话讲，她用三个月的时间养育了一群饿犬，这群饿犬就等着被放出来咬人的那天了。 除了她现在带的这一批人，随着山雪的消融，百里县的援兵也到了不少，姜青鸾见时机到了，便开始有计划性的透露出城中没粮的消息，同时让巴扎带着一小群兵马往东转移，姜斐只以为姜青鸾要逃，于是倾全军之力追击，谁知姜青鸾早设计好了。 先是由巴勒迎敌，夜璐便在城中煽动军心，牡丹再趁虚带兵沖城，其实带的兵不多，军心已经乱，仅是几次突袭就烧掉了城中的粮草，不仅如此，还带走了几百个叛变的士兵。待姜斐发现姜青鸾的意图时，再回到城中，申县已乱成一片，再一次的整顿军马，发现余下的士兵只够防御，直到等到姜城之令，他才终于撤了兵。 「殿下也可以好好歇一会了。」常岚站在城门之上，今日天寒，昨夜城门的积雪未化，她也往自己的手上哈了一口气：「本宫也希望早日看看栖鹏的模样。」 姜青鸾看着城墙之下，士兵们修整着这个城镇，原本的兵荒马乱，想来不久之后就会恢復一个城镇本来应该有的样子。 牵起常岚的手，姜青鸾道：「等入秋了，应该可以吧。」 另一只手指着西的方向，她又接着说道：「再往下就是花神县、贡客县…」她顿了顿，又吐出两个字：「姜城。」 「姜城离我们如此之近？」常岚道。 姜青鸾点点头：「姜城忌惮草原势力，所以在符国偏中的位置，栖鹏还要偏西一些。」 「姜城应该很可怕了吧？」常岚说道，那毕竟是一个控制着君王的地方，而且这一控制就有百年之久。 「我小时在那里呆过，」姜青鸾数了数手指：「呆了八个月吧，最后就被送了出来。」 「在哪里做什么呢？」常岚对于这个国家的规则、风俗也感到好奇。 「学习。」姜青鸾拉着常岚往城下走去：「风太大了，去烤下火吧。」 常岚点头，嘴里轻轻发出一个嗯字。 「还没说学习什么？」常岚跟上姜青鸾的脚步。 「学习如何尊重宗族族长，姜城家佬啊……」姜青鸾无奈的摆摆头：「可是讲的比孔夫子还要迂腐，规矩又多，不听话少不了棍棒，还要干活儿。」 「敢让王太女干活？」常岚有些吃惊，皇室也好，各国王室也好，最不缺的就是下人，姜青鸾平日里凡事有也人代劳，到了公主府指使起人来也很是自然。 「有什么不敢。」姜青鸾半闭上眼，回忆着那段时间不好的童年，道：「他们要的，就是让王子王女们惧怕他们，我们那半年的时间伺候家佬的起居，我负责为姜鸰溪研磨，晒书。」 「姜鸰溪是家佬？」 「是。」姜青鸾的脸沉了下来。 「倒想见识见识。」常岚心生好奇，这样一个体制下，他的掌权人应该是什么样的角色？ 「是个睿智的人。」姜青鸾心平气和说道：「也是个狡猾的人，一个冷酷无情的人。」 常岚想到了姜青鸾的废黜，正是出自此人之手，又宽慰道：「我与殿下一起，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会保护殿下的。」 走到篝火边，姜青色伸出双手，吸取着温热，她侧头看着常岚，脸上也被哄的红红的。 「有你在，我也无所畏惧了。」姜青鸾靠近常岚，将自己的风衣拿起，将常岚盖在自己身边，紧紧的裹在怀里。 第126章 占领申县后，姜青鸾的大军大庆三天，姜青鸾也是倾自己与常岚之力从附近的国民手中购来了不少畜肉与白米，姜青鸾带兵军纪严明，驻守浮阳郡期间无论是新委任的郡官小尹，还是军队里的将军士卒，都不曾动过百姓一分一毫。如今姜青鸾得胜申县，这些百姓也突然期待了起来，如果这位符王归位，是否天下也能像这浮阳县一样，官清民顺，一切有法可依存，所以除了姜青鸾与常岚拿银买粮外，百姓们也自发的捐了一些。 这三天的大庆办得不算隆重，但是却十分正式，魏新被封为宗伯，他主祭祀与典礼，便在浮阳郡内以诸侯之仪做了祭天的活动，宰杀了三牲，写了祭祀的文书，又拿出了玉器礼器，虽然只是临时做的，但也足够正式了。 第215页 姜青鸾也是九珠旒冕，玄色九凤王服，今日的她犹如那日的辛天子，立于祭坛中央，手持礼品，高声朗诵着祭天的祭文。在百里县受封过的大臣们，也就是巴勒，牡丹一行人围绕在天坛之外，虽然没有像样的朝服，但都是统一玄色的衣服跪在四周。巫祝们跳起了舞，随着礼乐响起，周围的所有人都肃穆的闭上眼，祈求着姜青鸾的胜利。 常岚与白玉未参加入祭祀之中，不过二人也在不远处的小亭内，常岚的目光一直看着大典的举行，更或者说她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姜青鸾，就连自己脸上也不由的展出了笑容，姜青鸾今日只是淡妆，可祭祀所穿的王服在身却又显出了几分文雅之气，与这妆容更是合适，她广袖长袍，跟随着巫祝的指导缓步前行，虽然年轻，但稳重与天子并无一般。 「公主，天寒了，不若先上马车？」 白玉看天上又瓢起了小雨，正是雪融之时，这天更是寒冷。 「无妨的。」常岚的目光看着恋人：「我等着殿下一块。」 白玉低头，却是一脸欲言又止。 「符国殿下真是女中豪杰。」白玉说道。 常岚则是自豪的昂起下巴，姜青鸾何止女中豪杰，若在天下之中都是少见的龙凤一般的人物。 「青姜是天降的人。」常岚说着，一点也不吝惜赞美之词。 「臣有罪。」白玉突然拱手而道。 常岚看着眼前的龙牙将军，这位比自己稍年长的男子，正一脸疑惑的埋着头，也不知道他所谓的罪从何来。 「何罪之有？」常岚不明，这次对付申县姜斐，白玉也是出谋划策，此次庆功白玉自己也捐不了少银子出去。 「罪信了流言。」 「什么流言？」 「流言说，公主与符王殿下乃有梳女之谊。」白玉说完后，更是半跪了下去。 常岚拦着白玉的胳膊，将白玉又抚了起来。 「对于此事，将军是如何看的？」常岚问道。 常岚并不承认也不否认，若说自己如何看，白玉怎么说似乎也不对，他想了想自己的身份，道：「忠于公主罢了。」 常岚与姜青鸾有实情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主要还是符西那一众人，但白玉现在已入了这个势力范围，听到些流言也不足为奇，常岚最初想瞒着大辛的势力是因为大辛迂腐，怕她与姜青鸾的关系反而成为了前进的阻力。如今姜青鸾已经顺利拿下符东，打开了中原通往符国的大门，如此情况肯定是利于大辛的，公卿贵族们向来重利，怎么会放着这个棋子不用。 于是常岚也大方说道：「不流言，我与殿下确实两情相悦。」 明显感觉到白玉身上一僵，他不由的退了半步，常岚又道：「现在白将军以为如何？」 白玉还是回答道：「忠于公主罢了。」 常岚满意一笑，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寒风虽然吹着，同时吹来的也有集体祭坛上的声乐与歌声。 「好吧，这天确实凉了些。」常岚转过身：「白玉将军还是可以去观礼，看看符王殿下的风姿，本宫先回车里休息片刻了。」 白玉唱了声喏，目送常岚上了亭子后的马车…… 大典毕已是午时，姜青鸾与其它臣子先乘车往浮阳县而去，留下有兔带领着人收拾祭坛，车至山口处，驭马的士兵说常岚的马车正在山口处等着，问姜青鸾是先过还是让公主先行，姜青鸾便让人将常岚主入了自己车，还是符王的车撵先行。如今是大符的土地，自然主人为先。 「殿下这是拿出符王的威武了？」常岚笑道：「看来本宫也要让殿下先行了。」 姜青鸾将常岚的手揣到自己手里，这次常岚的手比自己的暖一些，又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自己的手放回了袖中。常岚又将姜青鸾的手拿了回来，放在自己腿上，双手摩挲着对方的手。 「我手凉。」姜青鸾道。 「本宫不介意。」常岚又道：「怎么，殿下祭了天，都不屑本宫为你暖手了？」 「怎么可能？」姜青鸾这才心安理得的把手交给常岚，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王服，又向常岚问道：「今日孤的表现如何？好几年都未行如此大礼了，有些规矩都忘记了。」 常岚掩嘴轻笑，还是答道：「殿下表现中规中矩，并无大错。」 姜青鸾这才松了一口气，国之大事在戎在祀，今天祭天顺利，百姓才安心，相信姜青鸾能为符国带来风调雨顺。想来去年天子祭天，正是出了岔子才搞的大臣之间人心惶惶，这才人姜青鸾重新出山的机会。 「话说，与殿下相识，也是祭天之上。」常岚为姜青鸾暖着手。 姜青鸾也不由的回忆道：「那日风和日丽，第一次见公主，只觉得这是哪个公卿家的小姐，竟是生得如此美丽。」 常岚知道姜青鸾正奉承自己呢，反问道：「哪个公卿这的小姐生得不漂亮？」 姜青鸾道：「漂亮的姑娘万千，可孤的眼里只有公主呀。」 常岚捏着姜青鸾的鼻子说道：「嘴贫。」 「那公主第一次见我是不是也觉得孤王漂亮呢？」姜青鸾说话从不害臊。 「自然。」常岚的回答自然而然，不过比姜青鸾又认真了许多：「第一次见殿下殿下站在我身后，小声问我是否可以落座，当时只觉得殿下彬彬有礼，与天平公卿相比又有诸多不同。」 第216页 见常岚认真，姜青鸾也回忆着那日的情景，微笑答道：「那时孤寄人篱下，又哪有公卿世家的嚣张跋扈，若是还是在符国，或许也是入不了公主的眼。」 「寄人篱下，依然风度翩翩，」常岚与姜青鸾并坐，小心靠在了她的肩上，回答道：「殿下是夜里的明珠，走到哪里都会被注视的。」 「那日见公主才觉得公主非同一般，天平城中不少贵族与我相识，孤早已成为天平城茶余饭后的笑柄，」姜青鸾自顾说着，嘴角却是苦笑：「那日也不知道席位如何安排，让孤参加天子的祭典，却并不见孤的席位，想来也是为了挖苦，让我站着看完大典。那日孤也是心中有气，见公主身侧有空位，还是一排甲等，便厚着脸皮问你是否可以坐下。」 「若是本宫当时拒绝了呢？」常岚问道。 「不会的。」姜青鸾一脸笃定：「与你目光相对的那一刻孤就知道，我可以在你身边坐下。」 常岚的手落在了姜青鸾的膝盖上，帮她理了理裙摆，道：「这么一坐就坐到了符国。」 「这还真是谢公主怜爱。」青鸾腾出一只手环在常岚腰间，闻着她的髮丝，依然是一股春天里百花的气息：「若无你，怎么又有今日的我。」 「若无殿下，也无今日的我。」常岚回答道：「殿下与我，相生相成。」 「如今符东局势已定，不过……」姜青鸾嘆息一声。 「不过怎么？」 「不过加起来不过一百城池，倒是够为聘了，不过这些土地贫瘠了些，怕你父皇看不上。」 见姜青鸾对此事极是认真，自从常桓提后姜青鸾一直把此事放在心上，常岚并不在意，其实拿下符国后哪还在意这五十城池，若符国与辛国联手至少其它国家不敢对辛国轻举妄动了。 「殿下心中当以取得符地为要务，五十城池别记挂在心上。」常岚说道，其实心中依然美滋滋的。 「天下虽大，但岚儿只有一个。」姜青鸾道，有时她与常岚之间反而常岚更心怀天下，她更迷恋这似水柔情。 「符王也只有一个。」常岚握住姜青鸾的手，似乎一语双关：「这只能是你。」 马车、更清楚的讲应该是符王姜青鸾的车队，它缓慢的从南郊往浮阳郡延伸，就像是一个希望，从一个点越来越长的延展，最终它们会走到他们应该去的地方。 巴扎骑着马跟着姜青鸾的车队后方，少年看着天空，头顶上依然有着一层乌云，但是远方蓝天夺目，犹如一块通透美丽的玉石，随着雪的融化海东青也从巢里飞了出来，它们将要上演的是捕食者与被后捕食者的故事，其实这个乱世也是一样，姜青鸾虎视眈眈着符国时，依然有人虎视眈眈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卡文= = 主是沉迷游戏……求骂醒 第127章 冯甲这个甲字最初的含义是他是家中的第一个孩子，奴隶们没有学识，只知道甲已丙丁，那第一个孩子就许了一个甲字，现在冯甲却看到这名字上的另一层意思，那就是自己身上的这一身铠甲，他终于从一个穿着皮甲的百夫长成为了一个有铁甲城门郎，开始学着担负起了城卫的工作。 他在有兔身边倒是也学了许多，例如如何磨刀更不费劲，如何更有方式的训斥不服从的下属，如何又以身作则的成为手下心中的标杆。 如今在护城河中看着自己这身甲，冯甲是前所未有的骄傲。 「兄弟们，看好了这左左右右的路，才来下申县，君上也方祭祀了苍天，我们得小心那些蛇蛇鼠鼠的，别乱了君上的清静。」冯甲拍拍自己的胸甲，那盔甲发出金属的撞击声，他觉得甚是好听。 「喏！」在他身后，那些当兵喝道，紧随在冯甲身后，在城中巡着夜。 冯甲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他总算不再是奴隶了，这种感觉并不像被主人去了奴籍，还会对主人心怀感激，此时这一身铠甲与身后的兵都是自己用命换来的，不欠任何人，来去坦荡荡。 一行人手持着弯刀，虽是夜里，还是保持着气宇轩昂的模样，一行人走到了郡府门口，这也是姜青鸾的住地，冯甲停下了脚步，虽然并不欠谁，可是还是对在此住的二人心怀感激，特别是常岚，作为从小生活在乡绅家的奴隶，他的父辈是奴隶，祖辈也是奴隶，他看着他的父亲伺候起了老爷、而他生下来也伺候着这一家的公子，他似乎都能看到他孩子的未来，一定也是和自己一样，和父辈一样，一直如此，世世如此。 幸而有兔出现，常岚出现，冯甲知道身而为人没有不同，有兔能做百夫长，能在小小的郡县之中翻动天地，同样奴隶出身，没什么是自己不能做的。再遇常岚，被授予什长一职，带着一小队人冲锋陷阵，自己又提着敌军的人头换回来了这城门郎。 「你们先走吧。」冯甲对身后的士兵说道。 什长说了声是，带着身后的兵跟着巡查的路线走了。 冯甲走到郡府门前，这么晚了去面前君上或者公主都是失仪之事，但他觉得自己应当对二从心怀感激，最终还是没有前进，将自己的绔边一挑，双膝跪地，埋头就是三响。 心中也是默想着，公主之恩，需以命来报。 随后他退出了郡府门前，再一次跟随上了自己队伍，慢慢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第217页 而在冯甲走后，又有新的人出现在这郡府周边，也同样是一群身着城卫制服的军人，他们沉着脸，有几个的人的脸上还有着深深的刀疤，那些刀疤不像是新伤，这新伤和这些人却是不一样的，这些人都是生面孔。 或许是郡府的外的士兵也觉得跟前的城卫是不是路过的太频繁了，便上前问道。 「你们，是哪一队的？」 为首的男人上前一步，手拍左胸，回答道：「丙队的巡夜。」 「刚才你们的头儿不是才过去了吗？现在怎么又来了？」士兵打量着眼前人的装束，看不出有什么端倪。 「冯将军说，殿下安全为重，让我们多巡视。」男人回答道。 确实这士兵见冯甲才来此拜过，也知道此人一心向着常岚与君上，便没有过多在意，也是向对方行了一个军礼就放对方离开了。 这一群陌生的面孔跟着离开了郡府的正门，却并没有离开郡府。最好的刺客从来都能算好一切，这些来自姜城的杀手们已经在申县内外蹲了三天了，原本是想着祭天时动手，若是祭祀时出了差错，对君主的威严也会有影响，之前天子奔牛之事在各国诸侯间也是引起了不小的议论。不过姜青鸾了是提前算到这一步，祭祀当天大小事宜皆是亲信安排，凡事都可追责，所以让他们不从下手。 为首的男人将人带到了郡府附近的一处老宅之中，此地本是一个士人的家，可惜站错了位，与姜青鸾作对之后被关下了地牢，此处闲置一久，因为风水不佳一直没等到新的主人，这群刺客们也是早打探到了此地。 一群人脱下厚重的铠甲，不利于刺杀的弯刀也被他们放弃，为首的男子拿出了郡府的布局图，像郡府这样的重要据点，王庭的里自然备有当时的图纸，将图纸铺开，男子对左右说道…… 郡府 屋子里的炭盆在房间正中安静的烧着，热气笼罩着整个房间，姜青鸾只着了一件里衣，她抱着五弦，五弦声音轻快，但是琴者慢弹依然可以有舒缓美妙的音乐，姜青鸾手指纤细，指尖轻轻的在弦上拨动，每一次弹指那琴音跃出，动人不已。 常岚坐在一旁，也是自顾做着自己的事情，如此佳人拂琴为伴，自己又怎么能浪费呢？她笔尖沾墨，在宣纸上挥舞着，先有梧桐而后有凤，或许正是休息时刻，常岚作画也非十分用心，她画画停停，目光时不时落在琴者的脸上。恰逢此时姜青鸾也会默契抬头，二人总是会忍不住相视一笑。 「岚儿，画了个什么。」姜青鸾放下手中的琴，好奇的问道。 「随便画画。」常岚确实又随意的在梧桐树上添了几笔：「殿下不也是随便弹弹？」 姜青鸾又用手抹过琴弦，道：「也是。」 拍拍自己身边，姜青鸾道：「既然是随便画画，就别画了，与我坐坐。」 常岚果真放下了笔，她笑盈盈的走到了姜青鸾身边，不过却没有坐在对方身边，今日却是大胆的坐在了对方的腿上，顺势环住了青鸾的脖子。 姜青鸾也抱住常岚的腰，目光相对，二人的唇忍不住落在了一起，近日来拿下申县，常岚以为作战之后国民当休身养息，姜青鸾也还在清点战利品以准备之后的打算，也再无之前那一般忙碌，像这样的亲吻已经成为了这些日子里极常见的事情了。 二人稍做休息，常岚理了理姜青鸾额头的头髮，看着她精制的双眼，睫毛浓密而高翘，笔直的鼻樑直入眉尖，于是又将吻落在了鼻尖之上，姜青鸾抱起常岚，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搂着她的腰亲昵着对方。 「殿下。」常岚无理由的念着，每念一次心中就越觉得满足：「青鸾，鸾儿…」 姜青鸾也笑着，手却不自觉解着常岚的腰带。 「有刺客！保护殿下！」 这不何时宜的高唿从院中响直起，原本门外一片漆黑马上被灯火点亮，姜青鸾与常岚又是一阵对视，这次眼神中所确认的是危险的警告。 「别离开房间。」一把将常岚从身边放了下来，姜青鸾起身一把抓起自己的弯刀，同时将披风盖在身上。 「来人！」姜青鸾是君王并非战士，此时无需自己挺身在外。 有兔听唤而入，跪地便说：「殿下，后院来了十几名刺客，功夫了得，我已经叫巴勒将军赶来了，殿下请先避一避。」 「先带公主走。」姜青鸾记得这里是有密道的：「往秘道送去。」 「我与殿下一块。」常岚说道：「有我在白玉也会上心一些，还麻烦有兔派人请白玉将军。」 毕竟刺客与士兵不同，士兵有万夫之勇，作战只有简单的招式，只求在战场混乱之中将人击成重伤，刺客却是不同，匕首、短刀、暗器样样拿手，另外他们只会击杀目标，其它的都不重要。只有巴勒与白玉，不仅是战场上的好手，玩起刀来也是厉害，若真是刺客还能抵挡一二。 「一会儿刀剑无眼，你在我身侧我定会分心。」姜青鸾道：「如果真是专业的刺客，他们目标是我，你在房间里等着。」 常岚不是无理取闹之人，点点头，自己便去拿衣物穿上，此时那炭静静的烧着，屋中已不再觉得温暖。 「对方多少人，方才你说十几名？是十一二人，还是十□□人，可有看好？」姜青鸾又道：「什么打扮，拿的什么武器。」 第218页 这已是姜青鸾第二次被刺杀，第一次还是在天平冬宫，那里她身边除了巴勒还有一众死士，那日也是这么一个寒冷的夜，同样是神情紧张的侍卫，说冬宫里来了十五名刺客，那是姜城所圈养的顶级杀手。 姜青鸾只记得那一夜自己都换上了铠甲，巴勒开道，死士相随，与那些刺客打了整整一夜，所谓死士便是为了主君不顾一切，姜青鸾最终只被伤了一箭，而余下死士全部战士，巴勒一人手刃五名刺客，也是一身重伤。当姜青鸾直出天井，门口只有厚实的雪与殷虹的鲜血，那些黑衣刺客或是全尸，或是已分不清手脚的躺在地上，和他们一样的还有一路护送她而来的死士们，他们都等着姜青鸾辟復的那一天。 姜青鸾为巴勒止血，又想去救其它人，可惜已经晚了，所有人的都死了，唯有一人留下了一口气在，死前他对姜青鸾说道，请将他们葬于故土。姜青鸾永远也记得那人死前依然是对自己无限信任的目光。 「什么打扮，拿的什么武器？」 「回殿下，全是黑衣人，夜里看不清，武器各色各样，有弩、有匕首还有拳刺。」有兔说着，这些武器都是短距离作战的兵器，可却杀伤力极强。 「是他们。」姜青鸾又想起了那个夜，她沉下脸说道：「让所有人退回这个院子，准备好盾牌与□□，直到救兵过来！」 第128章 符国黑凤，是天下最出名的刺客之一，原本这群人只听命于符国国君，在姜鹤之屠杀姜城之后又歷经了几世，终于重新建立起的姜城将黑凤卫抢到了自己的手中，原本号称黑凤一出，奸佞必除的符王手中的暗军，已成了姜城的一把刀了。 有兔本是想召集府中的所有兵力，但对方确实高手，他们进院之后已将所有的门锁死，就连兵器库也锁上了。现在姜青鸾所在的院中，也只有二十名不到的卫兵，有兔将仅有的兵力安排到姜青鸾的寝房门口，盾牌和□□也有些，却也不多，二十几名卫兵将防御工事建好，目光守在入院的大门上。 姜青鸾也守在房门附近，实则守护着常岚，在她的耳边是侍卫们死前的声音，并非那种惨叫，而是脖子被拧碎的声音，那些三年前冬宫里的画面再一次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有兔。」 「嗯！」有兔点点头。 「努力活着。」 有兔不知道姜青鸾在惧怕什么，但君上如此认真，他也要认真对待。 「好的君上。」 「岚儿。」 姜青鸾又回到房间，看着坐在屋内的常岚，其实这位公主的脸上并无惧色，依然是对方信任的眼神。 「殿下，注意安全。」 姜青鸾单膝跪在了地上，她牵起常岚的手，这样的压力她不想给让常岚感受到。 「也是些小贼。」姜青鸾挤出一个笑脸：「等巴勒和白玉过来就好了。」 「殿下在害怕？」常岚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第一次姜青鸾的眼神不敢直视自己，若是之前，就算大兵压前，她依然泰然自若，今天却是略显拘谨。 「没有。」 「殿下的手都出汗了。」常岚说着，拿出自己的帕巾轻轻擦净姜青鸾手中的汗：「殿下并非当年的殿下了，而姜城却是之前的姜城。」 姜青鸾一愣，她经歷过所以惧怕，常岚却未曾见过，她见过的只有自己的蜕变与成长，如今这样的话从常岚口中而出，那并不是什么表现出的浮夸之语，似乎就是最简单的信任，信任姜青鸾可以化险为夷。 「嗯！」 「我会注意安全的，殿下。」常岚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刀，拔出刀鞘，精美却十分锋利：「殿下，我相信你，我也相信我。」 「好!」 姜青鸾认真、用力的点点头，转过身再一次回到了有兔那里，她看着被踢开的门，自己也拔出了弯刀。 黑凤刺客们也纷纷拿出了自己的武器，他们似乎也摆开了阵形，姜青鸾所住的这个天井不算大，这个院子里所有的侍卫都集中在她的房间门口，黑凤们以雁形分开，这看似一个阵法，却又像是各自行动，他们的目光漆黑，但都能感受的他们的眼里只装着一人——姜青鸾。 「起盾！」有兔说道，守门的卫士们将盾抬起，对手之中有持弩之人，这也能阻挡一二。 姜青鸾也躲在盾后，借着盾牌之间的缝隙观察着对方的对象，为首的男人双手执着匕首，匕首有月亮之下发着寒光，姜青鸾扬起了刀口，随时准备着反击。 「小心，左边！」有兔喝道：「抬枪！」 姜青鸾也本能的往左看去，已是有人一跃而去，弯刀下噼了，姜青鸾带兵多年，似乎是本能，她觉得现在是在声东击西，她一把一接过身前的人的盾从右边抬起，只觉得盾牌受力，已是有弩失攻来。 「前面！」有兔喝道。看似声东击西，实则是从中而来，可是护甲已往左右而去，中间却露出了空当，有兔也算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人了，面对刺身自己的利刃倒也不慌，他一个转身想避开，却总还是慢了些，这些刺客与战士不同，他们没有想要的战功与爵位，来了就不会活着回去，所以为了达到目的是丝毫不会留情的。 「有兔，注意。」姜青鸾一把将有兔往自己跟前拉，可那短剑还是刺在了有兔的下胁。 第219页 「没事吧。」姜青鸾问着，拖着有兔往屋里走，门口那的侍卫们也跟着往屋里退。 捂着腰，有兔咬着牙回答道：「没事，小伤，这些小贼真是厉害。」 「没事，这次一定让他们有去无回。」姜青鸾道，此时门外又有人倒下了。 「殿下莫急。」常岚走到有兔身边，她从来没有见过血，但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后退：「有兔我来照顾，殿下一定不要慌张。」 姜青鸾也无暇与常岚细说，她只是慌忙的点点头，一手握着自己的刀，另一只手拿起有兔的刀又与她的侍卫们站到了一块。 「殿下，莫急……」 姜青鸾想着身后的常岚，她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再去回忆三年前的那场生死之战，对方都是善于行刺之人，对方的目的就是在最快的时间内至自己于死地，而现在自己要做的是为自己争取时间，哪怕是一柱香的时间。 「诸位将士，死守。」姜青鸾也与身边的人一同抗起了盾牌。 刺客们也看出了姜青鸾的打算，为首的男人简单做了几个手势，左右的刺客们心领神会，刚才的雁型又变的分散了起来。 「黑凤听着！」姜青鸾在房中喝道：「若现在退去，待孤收回栖鹏之日，便不与你们清算。」 刺客们并没有任何反应，似乎更乐于赴死，一个双刀刺客再一次冲上了盾阵，此时长\\枪突刺，正中了他的腰腹，却见那刺客双手紧紧握住枪柄，现时用脚用力去踢盾牌之间的缝隙，妄图为他的伙伴打开一个机会。 「杀！」姜青鸾命令道，于是又一只长□□出，直入对方的胸口，这样寒冷的夜里，血也变得异常的炙热，殷虹的鲜血溅在了姜青鸾的脸上，不断的提醒她不能掉以轻心。 或许她太不了解这一群刺客了，那将死的先锋又握住另一只长枪的枪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将两把枪的主人往后拉去，嘴里咆哮着，那情景让人觉得悲壮而恐怖。 「放开长枪，保持防御！」姜青鸾下令道，自己上前，用力合笼盾牌，又低声安抚到被震惊着的士兵：「别乱，别怕，巴勒将军马上来了。」 「黑凤听着，」姜青鸾又喝道：「我的回归乃是和生天的旨意，姜城乃是逆贼，顺我者昌，速速投降。」 同时门外有兔派出去的人也带着救兵而来了。 为首的男人知道时间越发的紧迫，他所带来的所有人的命都不如姜青鸾的值钱，这个沉默已经的男人终于说话了。 「我们的目标是姜青鸾，想活的请让一条路，否则黑凤飞过之地，百草不生。」 姜青鸾明显觉得身边的士兵有些颤抖，但关键时刻有兔永远与她站在一起，虽是带着伤，有兔却喊道：「誓死效忠殿下！」 有人鼓舞，自然有人响应，守护在姜青鸾左右的战士也唿喊起来：「誓死效忠殿下！」 对于这样表达忠心的场面，男人没有倾注太多关注，他瞬间朝着姜青鸾处奔去，此时其它的黑凤也是亦然。 姜青鸾感到压力从四面八方而来，她紧紧握住盾牌，现在与她一起持盾的不到十人，长枪已失了三根，若是这盾阵一散开，别说自己，这个院子里不会有一个活口。随即她又听到身边的侍卫嘴里发出惨叫。 「我的脚。」 姜青鸾看去，最左侧的侍卫已少了半个手掌，而且盾牌被打击的声音也越来越密集，她知道对方也关键了，可对方越急，自己越当稳健。 「慢慢退。」姜青色鸾接着带人往屋里走，至少盾牌还可以围成一个小环。 「接着攻，杀掉姜青鸾！」为首的男子见他们退自己也越是攻击的厉害，那些黑凤刺客们前赴后继的朝着他们冲来。 姜青鸾注意着他们的所有动向，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地上死了一个刺客，还活着的不到十个，刚才敌人冲进来时明明有十一二人……她心里不由的一沉，难道此时才是真正的声东击西？ 「殿下！小心上面！」有兔提醒道，他的刀被姜青鸾拿走了，他依然本能的护在了常岚的向前，对常岚说道：「公主，去角落里。」 姜青鸾也往上看去，只见房间的瓦已被悉数掀开，动手之人悄无声息，此时已经见两黑凤正从房顶跳下，姜青鸾以盾为墙，却只挡得住前方。 此时不战，还等何时。 命令侍卫们护好盾墙，她起方才放在地方的那把有兔的弯刀，她双手持刀主动的冲上前去，符西女子能征善战，姜青鸾的刀术也是出自巴勒之手，上马可以御敌，若是遇见寻常武士也有胜算，只是眼前黑凤，姜青义也知道不好对付，可去路已死，眼下又要顾及常岚安全，若不倾全力怎么行。 「孤在此！」姜青鸾自曝身份，她清楚知道这些人是沖自己而来的。 果然也马上吸引到了对方的注意力，这两位黑凤身材轻佻，虽是一身黑色打扮，但也能看得出来其中一人同为女性，女子手握拳套，另一个男人手中拿匕首，正虎视眈眈的看着姜青鸾…… 第129章 「你们守好。」姜青鸾告诉她身后的侍卫们：「退则死。」 「喏!」 姜青鸾盯着面前的二人，一是注意他们的每一个动向，自己也好准备接招，其次是眼神不看常岚，自然也不会引起他们对常岚的注意。 第220页 「孤在此。」姜青鸾抬起弯刀，冷冷的看向二人：「不是取孤的人头么？试试可以吗？」 姜青鸾的挑衅对于这些杀手并没有用，他们还是有计划的接近姜青鸾，与黑凤想搏，就算是以一对一也成困难，何况眼下是两个刺客。果然姜青鸾只是稍有一些分神于盾墙那边，带刺的全套就已打向她的脸，姜青鸾刀背一挡，卸掉了对方七分力，扔有三分压着刀背而来，拳套上的刀刃划过她的脸颊，只觉得脸上一凉，便又有血落了下来。 可此时却不止那女子一人，拿匕首的男子也上前了，他匕首如同长在了手中那一般顺手，刀刀刺向她的要害，姜青鸾姜法由巴勒亲自调/教，那几年在大辛编完草鞋无事二人时常对练，这一手刀法她还是玩得自如，成功的将匕首的挡了回去。 「殿下，后面！」有兔提醒道。 姜青鸾弯也后甩，只听铛的一声，这便是挡住了那女子的拳刺。此时已经前后夹击了。姜青鸾双手左右开工，却也觉得有些吃力，她等着外门的援兵过来，等待的时间却总是磨人，姜青鸾边打边退，往屏风处而去，那里空间相对狭小，仅仅适合两人对战。 「杀掉姜青鸾！」门外为首的男人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你们不如投降吧。」姜青鸾躲过匕首说道：「或者我饶你们一命你们离开，要知道我的人进来了你们谁也跑不掉。」 「杀掉姜青鸾。」那二人重复着，丝毫没把姜青鸾的话放在耳里，说着那刀与拳刺又打了上去。 常岚在一旁看着姜青鸾应接不暇的样子，突然后悔自己为什么不会一些刀剑之术，这样的时刻至少可以帮一帮恋人，她此时才觉得自己竟然是这么无力，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清楚自己发出的任何一丝声音都可能会对姜青鸾造成危险。 「快杀！」 盾墙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多数的黑凤无法突破那个盾阵，不过这些人可不是傻子，有些身手灵巧的也已经开始着柱子往屋顶而去了。 「小心上面。」有兔硬撑着伤疼往前而去，走到盾墙边上他拿了一把弓箭，对着上房之人处就是一箭，也算是上过战场的人了，倒是有用，这一箭便射在了那人的小腿之上，不过黑凤能称为天下最强的刺客之一，自然也用他们的过人之处，只见那人腿上带箭，却还是面不改色，接着朝着姜青鸾而去，并且不止他一人，其它人也陆续想上樑，迅速解决掉姜青鸾。 现在的局势已经变得异常胶着，盾墙若是开了那黑凤主力便会被放进来，谁也跑不掉，盾墙若是不开，也没有多的人手可以帮助姜青鸾对敌。 有兔见姜青鸾身上的伤慢慢多了起来，心中也是担忧。 「先射那两人。」常岚提醒道：「离殿下远点的那个。」 姜青鸾把人引到了屏风处，行动的地方变窄了，有一人始终离姜青鸾要远上半步，有兔拿起弓箭，却还是有些迟疑，方才射那些樑上之人时，他自然是放开了打，可现在又不自信了起来，自己又非百步穿杨的好弓手，右是一不小心打到君上又当如何？ 常岚看出了有兔的迟疑，再次鼓舞道：「你可以的。」 有兔也确实看到姜青鸾被逼得步步为营，他咽了咽喉咙说着又抬起了弓箭，腰间上的伤不断的提醒他他还是个伤员，刚才引弓已经让他极度难受了，这他依然将弦拉成了一个满月，对准备了拿匕首的男子。 有兔正准备放弦之际，突然见那男人往后一步，拿起匕首就朝着姜青鸾扔去，说是迟那是快，有兔调整了箭的方向对着飞出去的匕首就是一箭，那一箭精准的打在了匕首之上，让有兔吃惊的是他明明只放了一箭出去，却又两箭同时飞出，分别射在了那两个刺客的命门之上，二人瞬间就倒在了地上。 有兔回头一看，只见巴勒已经带着士兵沖了进来。 姜青鸾也是一愣，但也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她匆忙走到了常岚身边，先看看自己的恋人是否有危险，却也忘记了自己已经浑身是血。 「君上！」巴勒带着人冲进了房间，看着姜青鸾一身的伤，这个汉子也有些情难自持，都是经歷过三年前那场谋杀的人，心中依然留下了一些阴影，只是上次伤成成这样的是自己。 「孤无事。」姜青鸾也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伤，虽然血已经将衣服染湿，不过似乎都是皮外伤：「去看看吧。」 姜青鸾带着头又走回了天井处，刚才那十几位坚守着的盾墙终于可以放松一会了，他们仿佛劫后余生，坐在一块相互鼓舞着。 「一共十二人，我让巴扎部里的射箭最好勇士负责找好的机会放箭，救驾来迟了。」巴勒说着还用脚踹着一具尸体，与其说尸体，不如说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 「无事。」姜青鸾知道猎人总要找最好的机会。 「要不要审一审？」巴扎问道。 「不用。」姜青鸾太了解这些人了：「他们情愿受刑，情愿死去，也不会说话的。」 想到刚才常岚受了惊吓，姜青鸾也不犹豫了：「杀了吧。」 巴勒挥挥手，勇士们拿起弯刀便去补最后一剑。 「我招……」 就在勇士们动手前，一个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知道……姜城下一步的计划。」 「那快说！」 巴勒有些不耐烦的走到那人跟前，姜青鸾也注意到了，说话的正是那个带头的男人。 第221页 「我…我只与……姜青鸾讲……」 巴勒有些不放心，叮嘱了一声小心，又派了两个勇士跟在左右。 姜青鸾靠近男人，蹲下身子问道：「说吧，说了留你一命。」 「姜城想……」男人说着摊开双手，似乎表示自己对姜青鸾无害，他又道：「靠近一些。」 或许是也见他表示出了诚意，姜青鸾又靠近了一些，突然那男人将姜青鸾勐的抱住，就在姜青鸾与一众手下尚在反应之际，男人舌尖吐出一支钢针刺向了姜青鸾的脖子。 「君上！」 巴勒上前对着为首的男人脖子上抹上一刀，同时命人将男人与姜青鸾分开，姜青鸾摸着受伤的脖子，一根钢针的伤似乎并不严重。 「殿下无事吧？」常岚也看到了刚才的一幕，冲上前去关切的问道。 姜青鸾笑了笑，除了身上的刀伤有些疼，这脖子上确实无什么感觉。 「无事的……」 「殿下！」常岚看着姜青鸾那『无事的』三字还没有说完便倒在了地上，她看了眼巴扎，喝道：「传医官！」 浮阳郡郡府议事厅 常岚今日带领诸臣议事，从卯时开始一直到未时结束，中途并无任何休息，此时方觉得头疼。走出议事厅，她直直的去了姜青鸾的房间，如今已有了春意，但姜青鸾这身子自是不能受寒的。 「公主。」 「公主殿下。」 平日里也算得上从简的姜青鸾，如今屋子里全是服侍她的仕女。 「殿下今日如何了？」常岚向管事的嬷嬷问道，至姜青鸾被黑凤下毒后已快有一月，虽然身体日渐好，但离康復还差得很远。 「先是吃了半碗粥，后来又吃了半个饼，便说胃里不适不想再用餐食了。」嬷嬷回答道。 「药呢？」 「按时服的，服了之后又睡了三刻钟，之后大夫来过，给诊了脉。」 「医官如何说？」常岚问道。 「医官说，方子不变，接着养。」嬷嬷回答道，自从姜青鸾有意识以来医官每天都这么说。 「明白了。」常岚不由的点点头：「现在殿下醒着吗？」 「醒了。」虽然是醒了，这醒着二字却是说得极轻。 「去看看吧。」 常岚进了寝室，姜青鸾的房间不仅暖和，甚至还有一点热，但大夫说了，姜青鸾现在底子要弱一些，符地终究天寒，情愿热着不能让她冻着。 脱下自己的外衣，常岚来到姜青鸾榻边，在榻上睡了一月的殿下，消瘦的有点让人认不出来。 「岚儿来了。」姜青鸾眯着眼，看见常岚还是不由的笑着，她对常岚总是春风不改。 「听嬷嬷殿下今天没吃多少东西？」常岚问道。 「嗯。」姜青鸾点点头，她想从榻上坐起来，便又向常岚借了力，这才勉强坐了起来：「今日吃什么都觉得饱。」 「可跟医官说过？」常岚帮姜青鸾掖了掖背子。 「说了。」姜青鸾对自己的身子情况也说不准，只是不想常岚担心，道一脸轻松：「医官说睡久了，有气积在胃腹之中，明日开些山渣什么的开胃的东西入药，许就好了。」 常岚见姜青鸾已是这副身体，却还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在自己面前装作轻松，心间又是一阵绞疼，上次在天井之中姜青鸾中毒倒地，就马上叫了郡中最好的医官，那医官只说未见过这样的毒，斗胆配了几副药，勉强将这病抑住罢了，若说完全解读医官们还在研究。牡丹那边也派出了细作去打探，看看黑凤那边善用的毒药有哪些，也好找些出处。 第130章 常岚看着姜青鸾，脸色憔悴，目光之中神色微弱，不见之前的风采。整日睡在床上，人也消瘦了不少，常岚伸手，理了理她的头髮，整日没起床，无人为她打理，常岚将她把耳发别在耳后，而后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怎么如此不小心。」常岚说道，语气中有责备，有怜惜。 姜青鸾摆摆手，苦笑了一声：「让你担心了。」 「大意了，殿下。」常岚拉着姜青鸾的手，看着姜青鸾带着些内疚的眼神，如今皮包骨一般，更让人觉得可怜。 「罢了，不提此事了。」常岚说道，将姜青鸾的手掌摊开，打着她的手：「还好大夫找到了对症之药。」 「牡丹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姜青鸾说道：「很快会的找到药的。」 「嗯。」常岚点头，牡丹风风火火的去了姜城，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别担心。」姜青鸾反而安慰着常岚：「我是有分寸的。」 姜青鸾将常岚的手放进了自己的被窝里，她声音有些虚弱，抬眼还是挤出一个笑：「好了，别担心了，说说开心的事，政务处理的如何了？」 「郡府里的事一切如意。」常岚道。 姜青鸾知道，郡府里的事情常岚自然是处理得了的，这点没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殿下受伤一事，已传的沸沸扬扬，就怕姜城会有行动。」常岚有此担心，虽然自己不会带兵，可也知道姜青鸾这次受伤多少会扰乱军心，对姜城来说，正是好机会。 「哦，可有探子来报？」姜青鸾好奇问道。 「夜璐的探子回来说，说姜城已换了主帅，现在正在花神郡坐阵。」常岚说道。 第222页 「可有说过叫什么？」姜青鸾问道。 「说了又如何？」常岚说着此事罢了不提，想着姜青鸾这次如此愚钝，心中又是有怨：「你知道了你就能上马与他对阵了？这些事情就交给巴勒吧。」 「这不是每日睡在这榻上倍感无趣吗？」姜青鸾说着不由的咳嗽了一下，只觉得胸口一疼。 「医官说了，让你少思，静心。」常岚提醒道。 「或许我没病死，便先闷死了。」姜青义招手唤来一个侍女，让她为自己拧了一个热的脸帕。 「姜青鸾！」 姜青鸾瞬间乖巧，用手捂住自己的手。 「你知道你身体什么情况吗？」常岚问道。 「孤知道。」姜青鸾小声说道：「只是想听听有什么消息。」 姜青鸾近来的日子确实乏味，为了让她安心休息，常岚连棋盘都给她撤去，于是又心软说道：「姜斐已经被撤了，如今新的主帅是姜翡，此人比年斐要年轻一些，殿下可听过此人？」 姜青鸾摇头：「不曾，岚儿再讲讲。」 「据夜璐的消息说，姜翡三十出头，之前在姜城做的是九门都尉，主要做的还是城防，出兵打仗并无经验。」 姜青鸾又往床上躺了躺，说道：「一定不会这么简单。」 「殿下这是又有高见了？」常岚问道 ，若是真说起这天下势，常岚还是忍不住多问上几句。 「我们嫡系而出的，名字之中都会有一鸟。」姜青鸾说着，却像是在聊天：「姜斐与姜翡名字之中并无一飞禽，说明来自旁支，通常情况下旁支不担任主职，不过却也有特殊……」 「什么特殊？」 「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姜青鸾接着道：「嫡出子孙凡入了姜城，再有子嗣则名字之中便不能再有飞禽，需以宗室的另一本族谱命名，我猜这姜翡的翡字当是翡翠之翡。」 「是。」常岚。 「入了姜城的嫡系，在姜城之中必定担任要职，可这非为首的子孙在姜城就大有人在了，但还能担任要职，只能说有个好父亲。」姜青鸾接着八卦道：「这样的孩子在姜城之中性格都颇为纨绔，本事肯定是有的，但性子多是傲慢，你又提到姜翡年纪不大，如此年轻就能掌管城卫，这父亲的地位在姜城得有多高？」 「分析的有理。」常岚又反应了过来，将手按在姜青鸾唇上，道：「少思。」 「若想让我少思，岚儿你就多说说我来听听。」姜青鸾挽着常岚的手，靠在对方肩头，宛若撒娇。 常岚无奈的嘆了口气，这人平时里稳重，示弱起来让她无可奈何。 常岚接着道：「主帅已换，副将也有调动，副将之中倒是有一个年长的将军，听细作说那将军瘦弱无比，连甲也穿不上，但是想来是协助姜翡的。」姜青鸾在脑海里过了过，问道「可是叫童章？」 「是个姓童的。」 「看来这才是主帅。」姜青鸾说道：「童章是我的旧部，当年被人围城之后中了毒，毒好之后身子就一直如此……」 姜青鸾只觉得自己手被狠狠握住，再看常岚，也是一脸怨念的看着自己，双目之中却是有泪，这才想到自己方才所言之事。 「岚儿，我与他不同……罢了。」姜青鸾轻声道：「孤好好养病。」 「公主，申时了，殿下得睡了。」一旁的侍女提醒道，姜青鸾现在这个时间需要睡好食好，而食睡都定时定量。 常岚抹抹眼角，起身看向青鸾：「殿下，我就不扰了。」 「嗯。」姜青鸾点点头，目送常岚离开。 房间的门再一次被合上了，阳光被阻绝在门外，这位殿下不由的收起了笑容，脖子上的伤口泛黑，已经过去这么久还在隐隐作痛，看着常岚的担忧，她也从来没有如此的内疚过，将多余的侍女散去，姜青鸾对着一个年轻的内侍招招手。 「殿下。」 「牡丹嬷嬷那边有消息了吗？」 「今日还未收到飞鸽。」内侍回答道。 「算着日子最近当是有回覆了才对。」姜青鸾低声道。 「若是收到飞鸽小的第一时间向您说。」 「既然消息没收到，就再传点消息了去吧。」姜青鸾想了想：「就说孤今日便血吧。」 那侍从一愣，还是点点头：「喏。」 栖鹏城凤翔宫 符国的王依然孤独的坐在王座，今天他的王庭之中已没有任何一个朝臣，就连贴身的内侍也不在身边，放任他这么孤单的坐着。姜赤鸢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支手把玩把玉玺。权力是一剂能让人上瘾的毒药，明知道充满了危险，却就是不愿意松手。 三天前他的弟弟从真阳郡回了栖鹏，带来了真应伯的消息。真应伯是个爽快的人，愿意再献上自己的女儿，也同意与他一同搬到姜城，不过如今他却有些胆怯了，姜城手可通天，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于是才有了今天的场面——这空空如野的王庭。 姜赤鸢起身，他走下自己的王座，已是开春时节，可这里依然很凉，凉得让人难受。他回来踱着步，有些焦虑，没有人知道汗水已经浸湿了他的掌心，他知道他此时不应该去害怕，他应该去谋划之后的合作，他必须与真应伯一同抗击姜城。 那双满是汗水的手握紧了起来，那湿润的感觉让人难受，但他也不想松手。回忆起登基之后的日子，除了一个王冕他并不能被称之为王，手中无兵权，对内无实权，唯一能去管理的只有每年的祭祀之事，这也是姜城留给他最大的好处，一场祭祀能让这个王拿到不少的好处：国民们的欢唿与支持，足够的牛羊与财产。这对姜赤鸢来讲，已经足够了，可是对符王来说，这并不够。 第223页 若是诸侯当剑指四方，当号令天下！ 姜赤鸢还是松开手，他还是觉得有些无力和疲乏，剑指四方号令天下的只有姜青鸾，任自己如何羡慕这个堂姐也是徒劳，那才是真正的嫡出，姜青鸾武授于巴勒，文从于孔幽，外公是太阳草原的主人，她天生就比自己高贵，所以她能与姜城抗衡于朝野，自己只能暗中对抗。 随手抓住一个烛台，姜赤鸢狠狠的把它扔在了地上，那烛台撞击地板的声音在王庭里打出了阵阵的回声，内传内寻声而来。 「殿下，这是做什么？」姜赤鸢贴身的常侍走了过来，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 姜赤鸢瞪着那内侍，最后又收起埋怨的眼神，道：「孤不小心撞了。」 常侍让身后的小内侍将烛台拿起，笑着道：「反正最近不上朝，这些也用不上了，我让人给殿下撤了吧，免得碍了您的眼。」 「嗯。」姜赤鸢闷声回答道。 内侍又看看左右，趾高气扬的对小内侍们说道：「其它的东西觉得碍眼的都撤了吧，反正这地方也是没人，空着就空着吧。」 「喏。」 姜赤鸢知道这是姜城给自己的下马威，他现在也只有把这气咽下去，等着他的弟弟接着从中迂迴。 「对了，最近家佬们要有安排。」姜赤鸢主动问道：「孤近来……也，也无事。」 那常侍这才又和颜悦色了起来：「家佬们身体康健，若说安排，姜城之中诸多英杰少年，殿下万金之躯，哪敢有什么安排。」 姜赤鸢青着脸，也只得默默点头，看着这些内侍们将王庭里的东西一件件的搬走。 作者有话要说：上周连续工作了60小时= = 累得不行了…… 真没玩游戏 第131章 花神郡是符国中心地区的一个大郡，再往西走经过两个郡府就是王城栖鹏，相比王城栖鹏，姜城与它还要近一些。被称为大郡，并非因为他有较强的军事配备，更多的是它的粮产巨大，仅在真阳郡之下，另外有一个巨大的水坝，让该地区的特产丰富，除了富饶的土地，还有不少水产，每年都能为符国创造极大的税收，如果更细了说，它为姜城每年提供了不少的钱粮。 正因为它的位置对姜城极是重要，所以执掌一郡的官员均由姜城指派，也有不少公卿在背地里戏称之地为陪城，以示其特殊。 「花神郡果然有花神眷顾，这才初有暖意，就花开了一城。」说话之人是白衣男子，唇上有一抹鬍鬚，似乎是故意留着，仿佛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稳重一结。 「主帅所言极是。」旁边一位清瘦老者点点头。 「童将军是花城人？」所谓的主帅问道，话毕，他的目光又落在城下繁花之上，花间妇人们嬉笑而过，花映人而美，人伴花而俏。 老者点点头：「自小在花城长在，也是十六岁入了军之后才在符国各地辗转，如今还是觉得花城最美。」 「此地为花神郡郡府实至名归。」男子笑道：「好水好土自然养育好儿女，童将军正是花城之傲。」 长者退后半步，将手放在胸前：「主帅说笑了，某受之有愧。」 男子双手按着城墙，看着城下川流不息，自从开春之后，符国各地都越发的热闹起来，只是已少见符西的马队和商人了，自从此次极冬，姜城民了符国蛮族们的补济，又烧了西部的牧草之后，蛮人与城内的国民们已经势不两立。 「童将是为我符国名将。」男子说道：「有你辅助我对付逆贼，我如虎添翼。」 听到逆贼二字，童章眉头微微一皱，不过转瞬即逝又恢復了他一贯冷静的表情。 「姜青鸾并非泛泛之辈，她曾经征西之中我曾跟随于她，如果我是名将，她则不负战神之名。」童章也不避讳，直言说道。 男子摆摆手，对于姜青鸾的名号没有一点惧色，反而是少年人那一般的轻松：「家佬自有锦囊妙计，倒时候你我按吩咐行事既可。」 童章从军二十载，又曾是姜青鸾的旧部，倒是从来不敢年轻她，反而有点担心姜翡，若是如此狂妄自信，怕是容易中了姜青义的计。 「还是谨慎为上。」童章提醒道。 「姜斐就是太谨慎了，于是被家佬换上了我，家佬们就是希望我们可以重创姜青鸾，如此天下才会信服。」姜翡沉下脸盯着童章，刚才的客气全无，有的只余下位高者的审视：「童将军你不会被姜青鸾指使久了，就怕了她吧？」 童章十六岁从军，是个天生的军人，深知军人生而便是服从将领。 「谁为帅，我便是犬马，如今姜将军为帅，我便是姜将军的鹰犬。」童章慌忙解释道，对于眼前这个年纪不在的男子，他深知他的秉性，自小娇生惯养，又是名门之后，自然要多一些的顺从。 姜翡转而为笑，拍着童章的肩膀说道：「花城是你的家乡，花神郡是姜城之陪都，我也相信将军不会忍心这里生灵涂炭的。」 童章一开始并不想随了这位少将军，但家佬嘱託，若是能姜青鸾要于大坝之下，这花城郡郡守就由他来做，童章从军离家多年，心中依然有着落叶归根的心，若是执掌花城郡，也能以一已之力造福与乡亲。再则，姜青鸾行事凌厉，此地乃是通往姜城的要地，换任何将领都会死守，姜青鸾若是久攻不下，以她的性格定是会屠城，他又怎么忍心看到自己的家乡遭此祸端？ 第224页 「自当全心全意为主帅效力。」 翻过手掌，姜翡接过一朵被风吹来的花瓣，看着这残花，他不由的笑了起来，对童章说道：「昨夜探子来报，说逆贼已经病入膏肓，最近她军营之中也没有动向，怕真是不行了。」 童章本想劝说姜翡不要轻敌，但姜翡性格颇为狂妄，怕说了又刺了他的逆鳞，只好从旁提醒道：「之前斐将军一直想刺探姜青鸾的情况，可是探子们有进无出，没得到任何消息。还是翡将军有能力。」 姜翡并未听明童章话中之话，反而以为正夸着自己，反倒回答：「莫吹虚拍马。童将军既是家佬亲自批派来辅助我，我还是当多听将军的意见，将军有话直说既可。」 童章一阵头疼，方才说了实话才被冷言相待，姜城的这一代人，还真是一群抚不上墙的东西。 「若是姜青鸾被毒死了，那也是天意，若不被毒死，那死在这里也是天意。」 「翡将军说的有理。」童章违心而道。 姜翡遐想着姜青鸾的死态，心中已经开始笃定自己是家佬的继承人了，如此心情之下，他深唿吸着花神郡的空气，果然花香扑鼻。 「本帅去城中逛逛，童将军自便。」姜翡抬脚拍拍鞋上的灰，看着城下的花衣姑娘们，笑盈盈的下了城墙。 童章无奈的摇摇头，也不知道家佬究竟是如何布局，自己辅佐这样的废物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匹敌姜青鸾了。 「童将军。」不远处的斥候见姜翡走了，才敢上前。 「何事？」 那是童章的亲兵，来找自己定是正事。 「细作来报，说是近来发现真阳郡有异动。」斥候说道。 「具体异动？」 「在六日前，东西方向均有商队入城。」 童章自然知道姜城杀了真应伯女儿一事，近来姜城附近皆有女鬼传闻，而姜翡作为城卫长官正负责此事，一路上也听他唠叨不少，说每夜子时开始，总有女子哭泣之声，多次派出城卫寻查，要不只闻其声未见其影，要不就是落单的士兵暴毙而亡，一开始都以为是真应伯在搞鬼，久而久知就觉得真的有鬼了。 「许是与符王殿下联繫吧。」童章也是无奈，好些符王在姜城面前没个自尊，起了反意的也是不少。 「那我们是否阻截。」斥候问道。 童章摇头：「报给家佬就行了，符王毕竟是君，我等毕竟是臣，姜家的家事姜家自己处理吧。」 「喏。」 长者又将目光收回，看着城墙下的人来人往，这是他的家乡，有充满了香气的风，有布满了花瓣的河道，这里的鲜花饼最是好吃，这里的香粉是符国第一，这里远离蛮地从来没有经歷过战火，他想守护着这里，就算自己死去。 真阳郡边界 大符最富饶的土地，就算是边界之上都种满了庄稼，一个个稻草人立在田地之间，春天的大地在符国的某些地方还是白色的，但在这里已经绿了满眼。真阳伯曾之从挽站裤脚站在田里，他感受这着一片富饶的土地，弯腰是最厚实的叶片，此时的伯爵不像个伯爵，倒像是个富农。 「若说符国最会种地的，还是你们真阳人。」老妪从叶片上捉了一只虫，中指一弹，将这虫弹出了一丈开外的田地外。 「可惜了，这地养了不想养的人。」曾从之插着腰，他身边的奴隶递上去一根汗巾，他将脸上的汗水擦净。 「姜城的人就是这虫子。」老妪又在田里发现了一根大白虫，这下却是两指用力将它拧死，在土地里擦了擦手，接着说道：「将大符蛀的满目疮孔。」 「你家殿下难道不是虫子？」曾从之冷笑道：「那些年她要西征，累死了我们郡多少人？」 老妪不语，那次姜青鸾西征，确实劳民伤财，不过随后也打下了不少商路，好坏参半吧。 「现在殿下长大了，成熟了，更体谅民情了。」老妪在泥土里踩着，往田道方向而去。 「冠冕堂皇。」曾从之唾弃道：「与如今栖鹏那位并无区别。」 「区别可大着呢。」老妪找了一处小渠，将脚放了进去，脚上已没了几根指头，那时当年翻越浮山时冻掉的。 「我家殿下敢向姜城宣战，栖鹏那位呢？只敢龟居于凤翔宫。」老妪说道。 「栖鹏那位已经先你一步找我了。」曾从之道：「他们才从东门而出，你就从西门而入了。」 老妪换上鞋，在田边的一个石头上坐了下来，一脸轻松，对于姜赤鸢先自己一步的游说并不在意，她道：「他许你什么了？」 曾从之也走了田坎，说道：「姜城。」 「呵。」老妪冷笑：「我家殿下都拿不下的姜城，他凭什么给你？」 曾从之也在小渠之中洗着脚，却是笑而不语，似乎先说话的人就输了一着。 「我家殿下身后有中原的支持。」老妪说道：「若拿下符国，天子中再做封分。」 天子之臣为公，公之臣有伯子男，现在曾从之还是伯爵之身，若产封分，便可承王公之爵，这样听起来似乎比姜城更靠谱一些。 「既然天子所驱使，那执掌符国也会受天子抽制。」曾从之回答道，不近还是饶有兴趣的看着老妪：「牡丹嬷嬷，没有更实际的东西和我谈吗？」 第132章 又是一年的五月，天平城的天空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风筝，今年天子下令，天平的五月属于天下的百姓，无论皇室或是公卿，士人还是百姓，都可以扬起自家的风筝。于是今年五月的天空比往日更加的斑斓，除了华贵的纸鸢，各色朴实的作画都已上了天，天上是五彩之色，地上是各家之声。 第225页 天平在是明德十五年，又一次的彰显出他的繁盛与包容。 天子是天平城中最享受的观赏者，天平城中最高的建筑莫过于他的宫殿，而宫殿的最高处正是君王昭告百姓时所登上的角楼，天下太平之时，这也正是观景的最好之地。 常桓扶着栏杆，聂明站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二人都是一脸释怀的笑容，度过了严寒，迎来了太平的春季，百姓休身养息，对于君王来讲，没什么是比这更让自己感到欣慰的了。 「恭喜陛下。」聂明说道：「如此国泰民安之景，是上苍降给陛下的福泽，只有陛下这等英明之君才会受天之保佑。」 「你怎么也说些这些拍马之话。」常桓指着这个老奴说道，脸上却没有责怪之色，还是喜气洋洋。 「今日大司空说道，成国遭受蝗灾，这自然是天罚，再看我国上下一副安居乐业之景象，老奴是真觉得大佑陛下。」聂明拱手，此话无半点虚假，成国觊觎大辛已久，早有胁天子已令诸侯之心，如今倒好，突发蝗灾，倒是解了大辛燃眉之急。 常桓往日里多是不露声色，今日也放声而笑：「只希望我岚儿早日将骏马送到。」 常岚随姜青鸾去符西之时本是先斩后奏，常桓先是气的不行，谁知她竟让人从符国送了六匹种\\马，宫中的相马人见到都称道为少见的良驹，冬末配种，如今已经见母马的肚子如斗大，若是看护的好，到了年末便能诞出小马。只要这一年大辛风平浪静，北上四国接着内战，成国不再骚扰，那再等一年常桓所盼着的铁骑就可成形了。 「长公主是有大智慧之人，这众里寻他，方是的到了符王此等人物，谁曾想到这姜青鸾真能搅起风雨呢？」这是聂明发自内心的话，姜青一介弃子，现在已拿下符东诸郡，这已是意料之外。 「若岚儿是男子，当是天下共主。」常桓说道，神色骄傲，心中想起的自然是皇后，想到二人潜邸伉俪，黄皇后又为自己诞下四子，如今各各都极是出色，常岚生为女子更是像极了母亲。 「陛下的孩子们都是人中龙凤。」聂明道。 「对了，今天太子说要去上京。」常桓突然道，上京与下京已于雪融之时正式宣战，天子之国自然是向着上京，下京出的便是不义之师，太子常岱自然也想建功立业，受天下诸侯敬仰，今日早朝就递了奏摺请战。 「太子乃国之重器。」聂明回答道，却不回答此事是好还是不好。 「老狐狸。」常桓道：「国之重器就得多练练，他若是请战就让他去吧，你下来帮我拟个旨，送东宫里去。」 「喏。」聂明接令。 「对了，岚儿遣她那个女奴来宫里拿了好些药走是吧？」 此时是聂明报上去的，因为拿走的名贵药材还是不少。 「正是。」 「可问了原因？别是岚儿有什么吧？」常桓问道。 「回陛下，说是符王那边身体不适。」聂明回答道：「您看要不要派人去关照关照，已示陛下的重视。」 常桓摆摆手：「符国的国事我不好明目插手，你安排两队人过去，一队出使姜城，一队秘密去见公主。」 「明白。」 常桓的目光又回到了天上，天平五月的天真的蓝的有如一块碧玉，一目看去幅员辽阔，不见尽头，他只愿有生之年有见到大辛的风筝在各国的土地上飞扬，那是天平的美景，也是天子的威严。 浮阳郡郡府 就算太阳暖烘烘的，姜青鸾还是裹的和粽子一样，整个人陷在了裘皮制作的衣服中，只有一个脑袋露在了外面，而裘皮大衣里她还抱着汤婆子暖着身体。常岚此时已换上了春季的常服，身后披着一条蓝色的绒布披风，她安静的坐着裹成球的姜青鸾身边，神色有些无奈，但这样的无奈却又持续了好些日子。 「方子换了几副，药也是专门遣人回宫里拿的上好药材，还是不见个好。」常岚慢慢说着，之前那些责怪已经变成习惯，已经是病成如此，她还能如何。 「不是已经能下榻了吗？」姜青鸾的声音也没有往日宏亮，小的来就像这初春的蚊子，也只有常岚坐在身边这么全心全意的听，才能分辨出她说了些什么。 「能如此，本宫也算心安一些了。」常岚道，姜青鸾中毒过深，已有两月也不见起色。 「再过两月兴许孤还能上马了呢。」姜青鸾抬头看着太阳，阳光有些刺眼，但看着人似乎又暖和了一些。 「医官说殿下身体好的慢，若是今年能上马都是好事。」常岚说道：「也不知道怎么了，这毒就是清不了，实在不行殿下与我回天平让太医看看吧。」 姜青鸾吃力的挪着身子，像是想从常岚身边逃走，奈何这穿的太笨拙，一挪没挪动，倒是整个人如球一般摔倒在地。 「先把孤扶起来。」姜青鸾的脑袋搁在地板上，只觉得脸上冰凉。 侍女们将人扶起，常岚又帮她把脖子上的衣服掖实，道：「怎么着，还真想上马了？」 姜青鸾人不动，目光看向常岚，她也知她焦虑，可自己已是这样了。 「孤不去天平，不然天子问到聘礼孤还未准备，便又把你许给了他人。」姜青鸾说着，头往常岚肩上一靠：「孤就准备这样粘着岚儿，哪里也不去。」 「……」 第226页 常岚摸着姜青鸾的头髮，像安抚一只受伤却在耍赖的小猫，这有时候对姜青鸾真是气不起来，便又柔声道：「殿下不过问战事了吗？」 「岚儿说，孤就听。」姜青鸾道：「就怕孤问了，岚儿又生气。」 前些日子姜青鸾总是问着作战之事，原本并无什么，谁知她忍不住让人搬来了布防图，还宣了巴扎巴勒二人，直接议起了事，议完之后又是一场大病，一睡就是两日，这下倒好，无人敢来应她的话了。 「巴勒将军一路大捷。还有百里就到花城了。」常岚说道，其实心中还是佩服青鸾，正是那日宣了巴扎与巴勒，三人定好战术才会如此神速。 「好事。」姜青鸾勾起嘴角笑了笑。 常岚将手伸进了姜青鸾的裘皮里，找到她的手，握紧那冰冷的手说道：「三日后当是进攻，怕是一场苦战，不过应当肥拿下花城，倒时候就直捣姜城，也殿下寻药。」 「好。」姜青鸾回答道，却是有气无力，不过眼睛又突然明亮了一瞬，她道：「牡丹嬷嬷还未回来？」 常岚也是愁眉，回答道：「还未归。」 牡丹肩负着为姜青鸾寻找解药的重任，只是常岚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那夜璐那边呢？」姜青鸾又道，毕竟牡丹不在，总有人负责细作的工作。 「夜璐最近在准备渡河一事，已向徵集了不少浮木，毕竟去花城还得走一截水路。」常岚摸着姜青鸾的手，像安抚着她道：「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而行，殿下不要过多操心。」 「好。」姜青鸾点点头，只觉得浑身又在发冷了：「岚儿，要不进屋吧，外面凉。」 常岚眉头一紧，可病是如此，也无话可说，便扶着姜青鸾往屋里而去。 「前线的事，孤始终放不下心。」姜青鸾道。 常岚声音温柔，说道：「放不下心，殿下只得先养病呀。」 青鸾点头，看向常岚，表情却极是复杂，最后微微开口道：「不如，岚儿替我去看看？既是一路大捷，想来士气也足，若你可以替我而去，定能一击而破。」 常岚点头同意了，心中却还是有惑，姜青鸾通常都不让她去前线，只道刀剑无眼，怕伤了常岚千金之躯，今日可怪，竟是主动提的。 「那你在郡府之中，一定要好好修养。」常岚说道。 「自然，」姜青鸾往常岚脸上蹭去：「待岚儿回来，我这身子许就是好了呢？」 常岚知道这是姜青鸾说出来的的讨喜话，便顺着说道：「但愿如此吧。」 五日后花城 依然是春风如意，百花盛开。城墙之上的青年男子笑的却是比春风还要得意，他紧握着拳头，双脚有节奏的点着地，就差跳了起来，嘴角上的肌肉上扬，那是掩不住的笑容。 「死了，太好了！」 童章也是一脸欢喜，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巴勒的大军已经有回撤的动向，这证明姜青鸾那边确实有变。 「主帅回了姜城，怕是要高升了。」童章说道。 「童将军不也是吗？」姜翡笑道：「说来也是家佬们有先见之明，果然黑凤一出，奸佞既除，这怕是什么药也把她救不活了。」 「既如此，不若我等先回姜城将此捷报告之家佬。」童章说道。 「不急。传个信派个副将回去即可。」姜翡说道。 「主帅不亲自回去？这可是好彩头啊，况且姜青鸾已死，你我二人自当復命。」童章说道。 「童将军不觉得可惜吗？」姜翡反问道：「你这一路且战且退，让那巴勒大捷，不就是为了引他们在大坝之下的花子河去渡河吗？如今他们正散去，我们不若大肆宣扬逆贼已死，乘胜追击，拿下这个所谓的第一勇士，这才好像家佬请功。」 童章明白姜翡的心思，姜青鸾死于黑凤，并非姜翡之手，姜翡空手而归，势必会被同僚背后笑话，他自然想有所得，不过童章却是谨慎之人，忙劝说道：「主帅三思。」 「童将军怕了？」 「穷寇勿追。」童章提醒道。 「本帅今日偏要趁热打铁。」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开始，应该可以恢復日更了，我保证！ 第133章 撤兵是件大事，特别是国君病危。就连身为主帅的巴勒也有些慌了，他与姜青鸾二人可谓相处极长，从姜青鸾少时，他就陪伴左右，随后又随她出征，到最后废黜在外他也跟随左右，姜青鸾说是主人，但也算得上半个闺女，今日竟然传来姜青鸾病危一事，他这个五十多岁的汉子直觉得心慌。 常岚紧闭着嘴唇，与巴勒的难受有些不同，她心里空荡荡的，就算看到斥候送来的文书也不敢相信信上写的是真的，她离开郡府的时候姜青鸾直叫着身体发冷，但除此之外看起来并无异常，临走时她也问过医官，医官的了说姜青鸾的身体并无大碍，只需要安心调理，长则五年六年，短则一两年，若是期间能找到对应之解药那或许痊癒的更快。也是听到这样的话，常岚才安心代替姜青鸾来到前线。如今大军压近花城，只需过河便能拿下整个花城郡，偏偏在最关键的时刻姜青鸾病危，常岚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巴扎无力的提着刀，也是一脸的无奈，眼圈红着有哭着的痕迹，但毕竟是个符西的汉子，不愿意别人看到自己的悲伤，失去姜青鸾宛若失去了主心骨，一脸的不知所措。 第227页 「巴勒将军…我们…我们应该如何？」巴扎问道，又看着帐篷之外，一脸惆怅：「我母亲怎么还不回来，这天下什么事情她不知道，为何偏偏遗漏了君上？」 「你母亲，不是给君上寻药吗？」巴勒回答道，口中也有怨气，牡丹在符国也是个人物，若是想给姜青鸾寻药，不会两月过去也不见身影。 「母亲……」巴扎也无话可说，将手中的刀扔在地上，像是泄了气一般。 「那现在如何是好？」巴扎看向巴勒，毕竟手下还有五万大军，如今撤军也不能如散沙一样突兀。 「自然是先撤回去了……」巴勒本能的看了一眼常岚，他是清楚这二人的关系，且不说常岚与姜青鸾感情多深，就算二人只是合作，看似也是天衣无缝，相处无间。 「巴勒将军有什么话直说。」常岚忍着悲痛，心中依然怀疑着信上写的一切。 「我想先回浮阳郡，留巴扎来撤兵，公主不若与我同回。」巴勒的嘴唇微微颤动，道：「也能有个照应。」 这照应二字的意思，常岚明白，都是刀剑之中走过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惧的，无非是姜青鸾对于二人来讲同样是极为重要的人物，而二人又是同样坚强之人，如今这样的脆弱也不敢外露，只得相互安慰。 常岚也极想回去，却又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一事实。她抬眼，眼中也是泪光，却对巴勒说道：「不了巴勒将军。」 常岚放在衣袖中的拳头紧握，道：「我虽不知兵法，却知这五万大军来之不易，原来是我们乘胜追击之时，却又慌乱撤兵，军心已经乱，也非我小视巴扎少将军，巴勒将军你为主帅，还是守着大军稳重撤退为上。」 常岚所言不虚，这样道理巴勒也明白，只是中头有悲，又如何自持。 「还是公主想的周到。」巴勒将手往胸前拍了拍，却是满怀难过。 「现在应当还在花城郡的势力之中，民心未稳，本宫也不能单独离开。」常岚道，心中却有万千 的责备，她责备于自己为何到现在都如此理智，明明心爱的人危在旦夕，明明自己心疼的厉害，可还不能轻易放下肩上的责任。 「公主，殿下若真是病危，你也不急着回去看看吗？」巴扎在那次围猎时就知姜青鸾有多迷恋常岚，二人同寝同食，若有间隙便是是整日一块，但却见常岚如此铁石心肠。 「我……」常岚又如何不知道，她难道不想回去吗？如真是像信中所写，姜青鸾吐血不止，只能用人参续命，望主帅与常岚回去相见，有要事要传。但眼下是姜青鸾来之不易集来的五万大军，是她復国，乃至她为她復仇最好的武器，这也是姜青鸾的理想。 「巴扎！这哪里轮得到你说话了！」巴勒喝道：「殿下已经受险，难道还要让公主涉险吗？你不想给殿下报仇么！」 「殿下只是病危，又没死，我阿妈不是还在找药吗？」巴扎总是少年人，觉得姜青鸾有恩于自己，蛮人向来忠诚，如今主上为疾病所困，自然心中有怨，只是这种郁闷也不知道当如何发泄。 「本宫不会单独离开，自然会带人在身边。」常岚看着巴扎说道：「少将军与我一同回去。」 巴扎原是被安排撤军的，如今倒是与勒换了个角色，这个节骨眼下谁都想回去见一见姜青鸾。 「那我们何时启程？」 常岚看着帐篷外阳光，阳光照在大地之上，树阴向南，阳光温暖，树木成荫，当是一片欣欣向荣。常岚回答道：「就此时吧。」 -- 花城 若说最英武的打扮莫过于是一身戎装，而若说戎装，天下之中最英武又莫过于符国的军装，符人尚黑，铠甲用玄铁而制，又受蛮族影响颇深，铠甲设计上以霸道为主，肩甲厚实，看起来着甲之人无论男女皆是孔武英勇。 今天姜翡便是这一身戎装，这副铠甲比他做城门都尉的那一身更为霸道，身后是花城的五万大军，正好与巴勒的军队势均力敌，不过巴勒撤退，而他们是追击，正是士气正大时，姜翡意气风发，只待拿下巴勒，让这群逆贼溃不成军。 「报告主帅，过河的船已准备好！」负责渡河的将军说道。 花城一直以来多水富饶，这条由白衣江下支的河流功不可没，原本他们等着巴勒过河的时候拉开上游的堤坝，可如今巴勒撤军了，这样的招数也用不上了。 姜翡看着左右，都是他从姜城带出来的俊杰，童章已经回了姜城復命，他也听不得那一套谨言慎行的理论，当时撤掉姜斐就是因为此子过于谨慎，被姜青鸾玩弄于股掌之意，生生被骗了两个月，竟然没想到等来的是大辛的援兵。姜翡也清楚的知道姜城选他为帅，正是因为他天生恣意，只有如此才有诱敌人深入，造成节节败退的假像，他也更加坚定的相信，他这样的性格正是姜城所需要的，那如今就展现的淋漓尽致，借着这股劲，一併拿下姜青鸾的余部，未来的家佬一职他便指日可待。 姜翡马鞭一挥，下令到：「全体，上船！」 白衣江是符国境内最大的一条河，从浮山女神峰而下，如巨蟒一般蜿蜒。浮国本就是地处高原，土地相对干旱了些，但凡事白衣江所过之处，都有富饶的土地，当然也不乏江水咆哮之时，临江的城池遭遇洪水之灾。花神郡本是离白衣江有些距离，先有符国名相古子笙开渠修河，姜白衣江之水南引，挖湖筑坝才有了花神郡的富饶。 第228页 花神郡门口便有一条从堤坝流下的河，因为河道两岸的花总是花瓣飘零，覆盖于河面上由于彩色的地面，于是也叫彩地河。 只见彩地河旁，已经停满了船只，他们用铁索相连，只为更加稳固，符国以骑兵着称，特别是追击逃兵更要使用大量骑兵，若是渡河，这样的方法最为迅速。 船只之上协调马队的士兵们指挥着骑兵上船，而甲板之下，士兵们也拿起了浆，随时准备着让部队在水中通行，船上的军人们都异常的兴奋，毕竟隐忍了许久，先前的命令是让他们节节败退，已是吃了姜青鸾不少的气，如今听闻姜青鸾已死，巴勒还在撤兵，加上姜翡许诺，若是谁活捉了巴勒及旗下将领，都将有丰厚的奖赏，这也让他们信心满满。 姜翡最后走了上船头，他取下头盔，一脸意气风发，此时又有小舟从对岸急性而来，那是他派出去的细作，他忙让人将细作拉上了大船。 只见那细作也是一脸红光，脸上是止不住的笑颜。 「报主帅，逆贼已撤军三十里，若是快马加鞭当是能追上的。」 姜翡带着一支最好的骑兵，莫说三十里，就是五十里也能拿下，他更在意的确实另一点。 「巴勒撤退慌乱么？」 那细作摇头：「巴勒老将，撤兵扎实，不算慌乱，不过这次撤军一路上均有东西遗失在地，当是士气低落，已不拘小节。」 姜翡点头，更觉得拿下巴勒易如反掌，他从怀里掏了个银子扔给了自己的细作，又回头对副将说道：「那童将军还劝我不要大意，若我真是谨慎了怕才真是放掉了姜青鸾养的疯狗。」 「主帅说的是。」 姜翡看着对岸，想着前几日前巴勒的军队就守在那里，就差一点让他们全军覆没了，没事，现在灭在自己手上也是大功一件！ 姜城 姜鸰溪看着手中所谓的捷报，上面白纸黑字写着姜青鸾以死，但他的表情却没有半分的开心，黑凤的手段他是相信的，但姜青鸾的计谋见识过，有时他也希望自己可以乐观一些，像姜翡这种少年人一样凌厉点。可他不是少年人，他从少年开始就经歷了无数的斗争，这让他註定成为了一个多思多算的人，一切运筹帷幄，却又不轻易相信。 「所以姜翡的船已入了彩地河了？」 童章点点头：「算着时间，当是准备追击了。」 姜鸰溪将捷报扔在了地上，对童章说道：「自己去领五十军杖吧，如果还活着就接着用你，如果死了，就把你埋回你的花城。」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说这几天日更的，结果又感冒了 我明天应该会双更……现在还在码明天的内容 相信我 第134章 浮阳郡郡府 常岚总是马不停蹄的回了浮阳郡，整个郡中的气氛都让她感觉有些压抑，守在城门的冯甲看到了常岚与巴扎的马车便赶紧迎了上去，他也不知道有何事要通报，只是好些日子没听到郡府的消息了，也想找常岚问个究竟。 毕竟是有兔一手提拔的人，也是常岚在符地的第一批士兵，虽是心情着急，也是马上见了冯甲，冯甲为常岚执马缰，随她入了城门往郡府而去。 「公主，近来殿下如何？」 姜青鸾病危定是不许张扬外传的，但天下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冯甲都主动问上了，常岚更觉得姜青鸾或许真是出了什么大事，心头一紧，如针刺一般难受。 「殿下如何也是由得你来问的？」巴扎鞭子一甩，质问道，看得出来他的心情也是坏透了。 常岚一脸愁容，但也知道冯甲这么问一定有出处，于是反问道：「为过问殿下？」 冯甲答道：「若是我当执，都会去郡府门口看看，最近郡府夜里常常见医官出入，所以……」 「之前刺客来袭，殿下受了伤，养伤而已。」常岚轻描淡写说道，内心却多需要只是在养伤。 「可……」 「可是什么？」 「可早些时候，医官都白天出入，近来都是夜里了，有时只见医官入院，不见其出院，再则殿下与您一直是节俭之人，可这几天郡府晚上的灯都亮着……」 「……」常岚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住的，又问：「只有这些吗？」 「您今天不也……不也回来了吗？」冯甲低下头：「而且有兔哥也几日不见了，上次难得在集市见他，他眼下发黑，神色也不好，问他为什么他也不说……」 常岚的手中一阵冷汗，有兔现在是姜青鸾的贴身侍从，若也是如此，说明姜青鸾确实是信上所言，头上一晕晕眩，常岚又定了定神。 「殿下只是病了，只要是病就会好的。」常岚反而安抚道：「我大辛有最好的医官和药材，我回来就是看看殿下的，若是有必要，将殿下暂时接回天平城而已，你也不要多想。」 冯甲信得过常岚，又勐的点点头：「喏！」 「你都是城门郎了，也算是个官，你的言行也会影响到你的下属，非常时期，切勿胡乱猜测。」常岚看着冯甲，就算再大的悲哀她也只能咽下。 「喏。」 「这里郡府也不远，我与巴扎将军就自己过去了。」常岚挺直了腰杆，若是连冯甲都看出了端倪，那郡府内其它人也会有想法，她便更不可将悲伤外露。 第229页 「巴扎，打起精神来，殿下还等着见我们呢。」 巴扎一愣，点点头，也把身板挺直，夹了夹马肚，往郡府方向去了。 二人入了府门，果然一切都如冯甲所言反常极了，常岚姜郡府的管事叫来，问着姜青鸾的情况，没想到的是那管事竟然说了不知二字。 「你是管事，为何不知？」常岚有些责备。 「殿下不让进。」管事回答道：「说是病了，谁也不想见。」 「那殿下起居谁在负责？」常岚问道。 管事的回答道：「殿下起居是殿下身边的人照顾，我们就上些餐食。」 常岚往姜青鸾的院子处走着，接着问道：「殿下最近吃的如何？」 管事的一愣，摇着脑袋说：「那饭怎么送进去的，怎么给送出来。」 「没吃？」巴扎问道。 「可不，后来送的全是汤水，但好像也没有进食。」管事的老实回答道。 常岚倒吸一口凉气，将管事的遣走，来到姜青鸾大门前，果然大门紧闭。巴扎上前，用力拍起大门，道：「公主回府了，速来开门！」 也不知道是何原因还是敲了好些时候才听到有人的声音，院门缓缓打开，正是有兔，有兔伸出头左右瞧了一眼，便让常岚巴扎进了屋。 方才在门外，常岚还是坚强如盾，可回到这熟悉的院子，只中心的防线已开始崩溃，眼前姜青鸾的房门就在跟前，硬是举步维艰，不敢前进。 「殿下……没事吧？」常岚向有兔问道。 有兔一愣，却是一有为难，看着姜青鸾的房门，说道：「公主自己去看看吧。」 常岚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得看向了巴扎，二人一同归来，心中都是忐忑，所谓病危究竟是如何病危？她害怕看到姜青鸾一脸颓废的脸，害怕看到恋人的绝望。 「走吧，公主。」巴扎握着拳头，迈出了步子，埋着头朝着房间走去。 -- 巴勒军营 巴勒守在军队的后方，军队前方由黑光守着，二十人为一排不疾不徐的退着兵。巴勒所带皆为精锐，早是料到会有敌军追击，所以也早早的做好了防范，一路上时不时扔一些拒马挖上几个壕沟，总归是能阻止敌军前进的法子都用上了。 斥候们不断的从后方而来，汇报着敌人的情况。 「报将军！」 「说。」巴勒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这已经是第三个回来报信的斥候了。 「敌军已经上船了，大船三十七只，上面全是骑兵，小船八十二字，上面皆是步兵，估摸着四万人当是有的。」女斥候回答道。 巴勒手下五万精兵，若是正常对战才不怕那四万人的对手，可是姜青鸾病危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第二个斥候所报的消息更让人绝望，敌军已经开始散布姜青鸾已死之事了。军心若是失了，那再多人也是徒劳。 「知道了。」巴勒咬了咬干涸的嘴唇，对斥候说道：「去喝些水吧，跟着往回撤了。」 支走了斥候，巴勒依然很绝望，来的这三个人带回来的没一个好的消息，他知道之后的斥候归来，或许会有更让人绝望的事，但他人有挺起胸膛，因为无论结果如何，他要做的是带着这群主力军平安的活下去，姜青鸾若是未死，便再挥剑往西，姜青鸾若真有不测，这里的人就是復仇的利剑！ 带着这忐忑的心情，巴勒又留下二十名战士，壕沟是肯定要挖的，四万人的军队来追击自己，这壕沟和拒马也坚持不了多久。 夹了夹马肚，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队伍，心中五味杂陈…… 「那是什么声音！」 巴勒也听到了，那是山崩地裂一般的声音，就连地面似乎也在颤动，强风从西吹来，风中带着些许水气。 「那是什么？」巴勒也问道：「可是地震了？」 方才那女斥候慌忙看着地板，确实有沙土在跳动，但又不见山石陨落，答道：「不像。」 「快去探探!」巴勒下令。 那斥候唱了一声喏便纵马离散，朝着是危险的方向而去。 姜翡的先锋已经到达了岸边，马倌们开始帮着骑兵们将马送下，而姜翡步兵船队们也才从岸边起锚，姜翡的船则正处于河中，他只待骑兵就位自己就挥兵东进，一举拿下巴勒，若是带着巴勒的头回了姜城，一定会受到家佬们的极大的重视 。 可正在姜翡得意之时，却听到上游传来巨大声响，他还没来得急抬头看个究竟，从天下而降的巨浪就拍了下来，姜翡只觉得天旋地转，用手勐的抱住桅杆，大声唿叫道：「船老大……」 他话还未脱口，水就一股股的往他嘴里灌，口腔鼻腔全是水与泥，姜翡妄图向上游去，这一身重铠，却让他难以施展，此时所谓的英武瞬间变成了狼狈，船已被打翻，他被浪头一个劲的往下按，一边下沉他一边脱着这重甲，幸而有识水的士兵不断的将他往上带，但似乎也是无济于事。 姜翡不断的在水中挣扎，他的眼前是与他一同下沉着的符国将领，与他一样，那沉重的铠甲反而成了束缚他们的牢笼，他麾下最好的骑兵与骏马也是如此，在水中挣扎着，他亲眼看见一匹马踢死了它的主人，一个士兵被军旗缠绕着，明明可以脱困却还是被拉下了水底。 绝望使姜翡不断的向上游，在几个识水军人的帮助下，他终于狼狈的走到浅水处，双脚勉强可以踩到河里的沙石之上，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气，姜翡总算完全走出了水面，他现在已觉得全身虚脱无力。 第230页 再回首看着河面，那四万人的队伍几乎全部倾覆，那些用铁索固定好的船只纷纷被拉入了水下，而河边已上岸的骑兵主力们也被河水冲散，有的已上马的军人稍幸运一些，骑马到了安全的高地。 姜翡耳边全部惨叫声，耳朵也因为进了水耳鸣不已，也不知道是哪个人将他扶了起来，那人说道：「姜帅，完了……我们的军队完了。」 「谁特妈说完了！」姜翡一把将身边的人推开，他蹒跚的走到一颗树边，一把将脸上的手擦掉，可衣袖上全是水，哪里又擦的尽。 「姜帅，上游的堤坝决堤了……」 姜翡抬头看着河道上游，溢下的水还如奔马一般涌来，他一拳头打在了树上，这脑子总算是清醒了。 这明明是姜城为姜青鸾布的局，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刑场。 「姜帅，叛军他们反攻过来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那个士兵说道：「我们快逃吧！」 第135章 「姜青鸾你在干嘛！」 常岚咆哮着，谁能相信姜青鸾正穿着薄衣烤着炭与她的医官执棋博弈，这哪里像个病人，除了看起来比之前瘦了些，脸上倒是红光满面的，更让人可憎的是在她的身边还放了一杯酒，那酒已快见底，以她的性子估计马上就会让人满上。 见常岚回来，姜青鸾先是一愣，却又是咧嘴笑了起来。 「岚儿、巴扎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想着岚儿你行事稳重，当是跟着巴勒而归呢？」姜青鸾又朝着常岚挥挥手：「岚儿快来，与这行医之人下了几天的棋，只觉得无聊之极，你回来了便来一局。」 常岚原本是悲哀之极，姜青鸾病危的消息早在她收到浮阳郡的文书前就已经传开，她只当是敌人之计，收到文书之后，谣言成了实锤，又听闻敌军传来姜青鸾已死的消息，常岚的难过已到了撕心裂肺的地步，方才入城见冯甲疑惑，入了郡府闻主事说言更是忧心，谁知进门后竟是这样的景象，她此时已完全不知道当是喜是悲了…… 或许大悲之后又是大喜，大喜而后勃然大怒，只见常岚冲到姜青鸾跟前，也顾不得长公主的体面了，她一把抓起姜青鸾的前衣，用力摇晃着她的脑袋。 「你不是病危么？！不是要让巴勒撤军吗？！为什么还能穿成这样在这里下棋！」常岚怒吼着，盯着姜青鸾的眼睛，眼前的人还活着，那双眼睛依然如月一般明亮，可自己眼里的泪却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将姜青鸾推倒在地，蹲在了地方哭着说道：「现在……为什么要骗我…」 姜青鸾苦笑了一下，她朝着巴扎使了个眼色，房间里的人也都识趣的退去。姜青鸾缓缓的走到常岚身边，她也慢慢蹲了下来，小心的靠近自己的恋人解释道：「我…浮阳郡有细作，我也只是将计就计……」 常岚却只抱着头唔嘤着，丝毫同有理她的意思。 「黑凤不打没准备的仗，他们是让天下人都闻风丧胆的刺客，我已不是第一次与他们交锋，若无内应他们从不轻易出手。」姜青鸾小声的解释道。 常岚却还是不理，甚至转过身背朝着她，常岚跟着巴勒行军也有些日子了，人比在府中清瘦了一些，原本就是个小巧的姑娘，这么抱着膝盖哭着就更让人心痛了。姜青鸾从常岚背后将她拥入怀里，又是小声的安慰道：「以后我不再如此了……」 「谁要以后！」常岚双手挣脱，又将姜青鸾推到了一旁。 「岚儿……」 姜青鸾想接着解释，但常岚并不想听，她常岚相识已是一年，只是常岚行事稳妥，理智异常，即使兵临城下也有临危不惧的大将之风，这种大气稳重，莫说自己，就是天下名将之中也有少人匹敌。却没以今日常岚竟第一次若稚子撒娇闹脾气，听着那呜呜哭声，姜青鸾只觉得常岚越发可爱了。 再一次抱住恋人，姜青鸾不准备再被轻易推开了，她死死的将常岚禁锢在怀里，嘴里依然温柔：「岚儿，这次全当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欺你了。」 常岚只是抽泣，依然不答。 「岚儿，我现在不也是好好在你身边吗？」姜青鸾紧紧握着常岚的手：「不分开了，孤要长命百岁，你也要长命百岁，我们当两个老妖婆赖死赖活。」 「岚儿笑了？」 常岚确实消气了，姜青鸾只要活着就是她最大的期盼，如今姜青鸾不仅活着，看样子比自己想像的健康更多，心里所有的担心便消失了，只是气着为什么这种大事上还要将自己当外人。 「殿下当我是外人。」常岚还是推开姜青鸾，不过却不似刚才那一般生气了，她坐在席上，一本正经的看着姜青鸾。 姜青鸾伸手抹净常岚眼角的眼泪，答道：「未曾。」 「那为何不与我如实相告，害我担惊受怕。」常岚此时眼中已有责备之意。 「黑凤手段，不比一般刺客，你我关系或许他们早知道了，骗过了你方能骗过他们。」 「你什么时候决定这么做的？」气消后的常岚问道，姜青鸾这一病近两月，现在听她这么说怕是早有布局。 「黑凤行刺的那一刻。」姜青鸾回答道，不由的又想冬宫遇刺的那一晚，随即又说道：「公主以为皇帝陛下的冬宫如何？」 冬宫是皇室行宫，常岚年幼时去过，那里有温泉、山水也是极佳，歷代皇帝都会去此处过冬，也是一个大宫邸，若不是当年先帝的宠妃在此自缢，也不会当做冷宫处理。 第231页 「幼时随父皇去过，那时先帝还在，皇室成员近百人一同去的，是个精緻之地，先帝甚是喜欢。」常岚答道：「只是可惜了太妃……」 「岚儿也知那是个极大的地方，当时皇帝陛下恐有禁锢我之意，将我安置于此地，门外也有禁军把手，我出入甚难呀。」姜青鸾回忆着那时的生活，初到大辛的她当是有一些利用价值，她自己也是看中了这点，才奔赴大辛求于孔幽。 「当时我也有性命之忧，于是时常在冬宫之中换院落房间休息，有时睡在主院，有时那奴僕的院子也去，每日安排都是由我临时决定，入院以前就连巴勒也不知道。」姜青鸾道：「可怪就怪在我某天夜里临时起意进了一个不起眼的别院，就这样也被黑凤发现，那一夜真是一场死战，我的死士全部死掉，未活下一人。」 姜青鸾接着道：「直到上次遇刺，我心中依然有一个疑虑，黑凤是如何知道我的位置的？定是有内奸才是，冬宫时的内奸兴许是我身边其中一个死士，反正黑凤的宿命也是战死……」姜青鸾又沉思道：「所以我在想，黑凤如此神出鬼没，再一次的来行刺我，或许也是有这么一个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扎根于此，之前我们封锁了所有的城门，消息回不去，现在能让消息回去，不如就传些我想要的消息。」 常岚大概明白了姜青鸾的意图，却还有些许东西没看透，但牡丹也已消失了许久，想来当也是有要事在办，只是此事不一定是寻找解药。 「那牡丹嬷嬷呢？」常岚问道。 「牡丹嬷嬷去了真阳郡。」姜青鸾说道：「之前在念东县时曾听到过一个姜城闹鬼的传闻，说是姜城家佬处死了宫里的一位宠妃，那妃子正是真应伯的爱女，真应伯也是权倾一方的领主，估计不敢与姜城直接冲撞，所以才在姜城附近布下所谓的『女鬼』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常岚也深知纵横之术，就算不能真正联合到真阳郡一起起事，对方愿意帮忙拖延一二对我军也是有利的。 「那牡丹嬷嬷带回什么消息了吗？」常岚道。 「嬷嬷尚未来归来。」姜青鸾提及此处已是一脸骄傲：「她为孤办了一件大事。」 「哦？」常岚也变得饶有兴趣：「何事。」 姜青鸾看着门外，勾起嘴角，说道：「估计捷报也快了。」 姜青鸾又将自己这两个月的计划托盘而出：当她发现黑凤潜入之后，就料定了浮阳郡有黑凤的内线，那当是比一般细作了得百倍，自己需得极为谨慎方才骗得过对方，那最好的方法就是假戏真做。在后牡丹商量之后，牡丹以寻药为由出城，实则兵分两路，一路佯装寻药，把姜城的重心放在姜城之内，而牡丹亲自带队找真应伯洽谈，去获取真应伯的支持。与此同时前线不断的传来巴勒的捷报，姜青鸾深知姜城不是送人头的傻，又与牡丹配合，竟调查出了姜城想利用大坝溃堤一法来剿灭巴勒，那便就是计上加计，在巴勒渡河之前对外传出自己病逝的消息，对内则说自己病危，两者听起来并无冲突。加上处准了姜翡狂妄之徒，同时调回巴勒，反施其道，将姜翡一部歼灭于大坝之下。 常岚听完这一系列分析，心中的气才算消的干净，这算是不废一兵一卒拿下了花城郡，还剿灭上万的大军。 「殿下是否想过，若是姜翡不追当是如何？」常岚反问道。 姜青鸾从容笑道：「自然想过，所以才传出我已病逝的消息，若他这样都不追上来，我就等牡丹归来，与南方的真应伯汇合，声东击西行事。」 「殿下用兵如神。」 常岚道抬眼看向青鸾，已消气的神情里多了几分柔情，姜青鸾说是装病，那毒针却是真的，若按青鸾所言毒已退完，但中毒之时依然自损，如今看起来与初识相比又是憔悴消瘦了许多。薄衣之下锁骨清晰可见，手背也见骨骼清晰，常岚扣住姜青鸾的手，另一只手将她抱在自己怀里。 「委屈殿下了。」 姜青鸾这时长嘆了一口长气，这些日子装着这巨大的秘密，骗着常岚也非她所愿，每日她所见的是常岚为郡府之事担忧，为自己的事烦心，想来这一役保住了五万将士的性命，某种程度上依然却是损敌一千之伤八百之举。 「岚儿，孤错了。」姜青鸾环着常岚的腰：「今生今世孤再也不骗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还挂着3000的榜单没完成 加完班还得更一章 第136章 如姜青鸾所算，天还没有暗下来捷报就已送入郡府，捷报中提到，姜翡的四万精兵尽丧于河中，河边有百名逃窜的军士也悉数被俘，据城中探子传书，花城之中既无主帅，也无精兵，最大的将领只是一个参军，位列下大夫，就连姓氏也没有听说过。牡丹也与巴勒碰面，随后牡丹也会找那参军谈判，若不出意外真能不废一兵一卒拿下花城。 这已是姜青鸾西进的第二个大郡了，如此风光的拿下，她也无需再装出那副羸弱的姿态，忙让有兔准备好自己的礼服，又让他选上一匹最为高大英俊的马匹，只待明日迎接牡丹而归。 翌日卯时，阳光从浮上而出，洒向符国的土地，姜青鸾率着一众郡府官员，那气派果真君王一般，她骑马立于城门之外，左右鼓乐齐奏，迎接牡丹与巴勒的回归，也是让城内潜伏着的一众宵小知道，她姜青鸾不仅玩弄他们于鼓掌之间，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得姜翡全军覆没。 第232页 牡丹巴勒将姜翡也押了回来，和姜玄鹟一样被扔进了郡府的地牢，不过这次怕是没有人去救他了，姜青鸾还考虑是审一审还是直接砍了，但此事已是后话，迎接胜将的排场摆了一上午，而后姜青鸾与牡丹巴勒才率先回了郡府。 郡府之中常岚也才结束了晨会，姜青鸾无事之后，她精力又恢復到了从前，好像生病的是她不是姜青鸾，所以再加入他们的议事好像也可以应付自如。 郡府中的下人在议事厅中换上上好的香，又准备好茶点，待一切就绪都纷纷退下了，有兔守在门外随时听从传唤，他本就是奴隶出身，照顾主子那一套是知道的，何况现在是姜青鸾的近侍，这也是分内之事。 四人于房中落坐，姜青鸾居上位，常岚自觉坐在了她的身边，二人帝后一般的感觉倒是极微妙，符国并不排斥女主主政，不过眼前这样子倒有些二圣临朝之感。 「殿下，公主。」牡丹抬手，向二人作揖，她的架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依然不爱行大礼。 反观巴勒，在中央单膝跪下，郑重的往自己胸口拍了拍，说道：「君上安康，长生天保佑。」 姜青鸾挥手让他落坐，不过也知道巴勒心中当有不快，想必对姜翡用计一事牡丹已经解释过了，但她还是反向巴勒施了一礼：「巴勒师傅，让你担心了。」 姜青鸾以性命为饵，连他一起骗了，他确实心有不快，可总归是跟了姜青鸾多年的近人了，对方用兵向来如此诡诈，既然这次胜得极是漂亮，也没什么好去责怪的。 「君上诡道之术前所未有，堪称神技。」巴勒道。 姜青鸾顿时脸上一热，调侃道：「我们巴勒大将军倒是会拍马屁了。」 「不敢。」 姜青鸾正了正身，自己诈死一事就当翻篇了，多提估计又要被常岚、巴勒二人唠叨，她端起热茶小抿一口，向牡丹问道：「见到真应伯了吗？谈得如何了？」 牡丹也喝了口茶，润了润她那老嗓子，双手往膝盖上一放，回答道：「回君上，见着了，那老匹夫狡猾着呢。」 「狮子大开口？」 「嗯。」牡丹点点头。 「孤就知道他为女儿报仇是假，解题向姜城发难是真。」姜青鸾又说道：「不过他既然有心发难，怎么不敢与孤联手？」 「殿下可知谁还找了他？」牡丹悠悠问道。 「可是栖鹏那位？」 没等姜青鸾开口，常岚率先答道。 「公主聪慧。」牡丹回答道：「正是栖鹏的那个傀儡。」 姜青鸾不由的给恋人投出了一个赞赏的目光，她其实也有想过会是栖鹏的傀儡姜赤鸢，毕竟自己准备辟復，姜城视自己为重大的威胁，那一定会收回放出去的所有权力，她自己也在栖鹏的王位上坐过，比姜赤鸢有利的是那时自己还手握兵权，但也能感受到姜城施加的压力，她已经是极度想摆脱，更别说姜赤鸢连自由也没有，现在符国内乱，一定也想趁机一搏。 「傀儡能给他什么好处。」姜青鸾倒是鄙夷的笑着：「徒有虚名。」 「说是许了他姜城之主。」牡丹回答道，忍着没有笑出声。 「他都是姜城的傀儡，又如何做得了姜城的主。」姜青鸾说道：「真应伯不蠢，应该会和我们合作。」 「贪了些。」牡丹回答道。 姜青鸾挑眉，说道：「只要他愿意与我起事，都好商量，嬷嬷你也别卖关子，既然你回来了復命了，该有个说法。」 牡丹却是看着常岚回答道：「这得看公主的了。」 「我？」常岚问道，不过常岚聪颖之人，若是提到自己，那一定和辛国有关，一个乡下大夫想与天子攀上关系，无非就是为了封赏，可明明大夫为诸侯之臣，却越过诸侯，那他一定有一颗想做诸侯之心。 「一直以来分封皆是以功勋而论，」对于分封制，常岚最是清楚：「若真是能为符王拿下符国，也是大功一件，不是难事。」 姜青鸾这才明白真应伯的野心，她笑道：「人心不足呀。」 「无妨的殿下。」常岚说道：「诸侯可不好做。」 若是公卿，只要依附于诸侯不起谋逆之心，对内施以仁政，那世代享受公卿俸禄也非难事，可做了诸侯就不一样了，对内要防大夫们的反心，对外要小心其它诸侯的野心，若是天降异相，或是大涝大旱还得堤防国民非议。 「记得真阳郡很是富饶？」 「是的殿下，符国最富有之地。」牡丹回答道。 「既然如此富有，税收当是不少，想要自立为诸侯也不是不行。」姜青鸾的手指不由的在桌上敲了敲，脑海中是一副符国的山河，又道：「我记得与真阳郡临近的还有洛水郡，孤一赠给他吧。」 常岚倒是有些疑惑：「殿下聘我还没有用一个郡，这倒是大方。」 「岚儿不知，」姜青鸾解释道：「洛水郡可不是个富饶之地，有些像你我的百里郡，若他有本事，利用得当也是一方水土，若是治理不好，便是内耗，既然有想诸侯之心，孤王就给他一个机会。」 常岚含笑，就知道姜青鸾心中多盘算，定不然乱下定论，不过诸侯并非谁都可以当，如今天下十六路诸侯哪一国不是受封百年以上，若随意分封，也难堵住悠悠之口。 常岚对牡丹说道：「不过嬷嬷也别担心，大可去放出消息，想当诸侯可以，本宫自会周旋，但本宫若向天子开了口，那符国一定要表示出诚意，不然本宫的天子面前威信全无，所以也请这位真阳伯拿出诚意，举起反姜城之大旗与符王会师。」 第233页 「中原女子果然狡诈。」牡丹毫不忌讳得说道：「他若是举了旗，这哪还有回头路，不过公主，若让他相信我们，我总得拿出一些信物吧。」 「那嬷嬷觉得什么好一些？」姜青鸾问道，事关常岚，她凡事定要一一过心。 牡丹抬头，这才是狡猾一笑：「不如公主过去如何？」 第137章 姜青鸾脸上一僵，拳头不由的握紧，自己也才大病初癒，牡丹这是存心气自己吧？ 常岚也是一愣，可又看牡丹那狡猾一笑变得和善起来。牡丹又说道：「殿下身体不适，我们符国总得有一个说的起话的人，你走了，就又少了一个主心骨了。」 「过誉了。」常岚回答道，这牡丹的玩笑也太人觉得刺激了。 「那牡丹嬷嬷你有什么建议？」姜青鸾说道，既然牡丹提了，说明心中已有所想。 牡丹还是看向常岚，此时态度却是客气极了：「长公主随我们来而，无论人或物上都给了我等极大的帮助，若我开口再向长公主要人，怕也不成规矩了，但想必公主也是知道真应伯对我们的重要，至于谁去一趟真阳郡，还请公主定夺。」 牡丹不瞎，常岚为这里付出的一切，或者说为姜青鸾的付出她都看在眼里，也算是默认了常岚在自己心的位置，若是有一日姜青鸾立她为后，牡丹也不会提半个不字。 常岚看过符国的城池图，也听闻了真阳郡乃符国水乡，粮食高产之地，像这样富饶的地方总归是有实力的，若是无兵也有粮，若是无粮定也是财，行军打仗最需要的就是这些。常岚又思索再三，其实可以代替自己出行的人不少，身边跟来的就有白玉，再往百里郡看还常敏，这两人倒是极合适，但同时也极不合适，白玉身为龙牙将军，未来极有可能任大司马一职，而常敏虽是庶子，说到底也是龙脉，左思右想，似乎派谁去都有些牵强。 倒是突然灵光一显，常岚道：「本宫的赤甲卫如何？见赤甲卫如同见皇帝。」 「这个好！」 姜青鸾拍着桌子说道：「就这么定了，赤甲卫过去。」 常岚掩嘴轻笑，看她那副样子，还真是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这次这齣戏姜青鸾演了两个月，将二人搞得一副生离死别的模样，如今要真是分离两地，姜青鸾定是不愿意的。 「也好。」牡丹认可的点头道：「赤甲卫去同皇帝亲临，原本能调动他们的也只有皇帝与东宫，可能也不曾有人想到，公主身边也有五十赤甲。」 「五十赤甲，皆有嬷嬷调遣。」这屋子人又就着符国局势聊了几个时辰，其实这次他们大败姜翡拿下花神郡已经会让符国贵族们有所动摇，毕竟花神郡与姜城距离甚近，姜青鸾又不断的放出自己有中原支持的消息，从过了浮山之后这她一路报捷，想来符国公卿贵族之中当是有不少人已打起了算盘，就像这位真应伯，对于牡丹的游说他似乎极为欢迎，常岚也做好了拿出自己合纵连横的思想在符国试试手了。 这一聊直到管事的前来提醒膳点才停了下来，不过牡丹与巴勒一路劳累，上午入城之后又是这马不停蹄的议事，已无心用膳，只求早些歇息，姜青鸾也想与常岚单独相处，自然是允了，不过两位都是功臣，又如此辛苦劳顿，姜青鸾理应将人送去门外。 「君上莫送了。」巴勒说道：「无论君上这身子是真好了还是煳弄我的，君上确实瘦了许多，早回去休息吧。」 牡丹也附和道，难道她一副和气的模样，还暧昧的盯了一眼常岚，才道：「是的，君上，被窝里暖和，好好休息吧。」 这二人都是心腹，姜青鸾也不与他们客套了，不过倒是突然想到另一人。 「对了，夜璐怎么没有跟回来？」 牡丹也才把她想到，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回答道：「夜璐往西去了。」 「何事？」 牡丹抚着头回答道：「她部中之人本就死的七七八八了，这事你我都是知道的。」 姜青鸾自然知道此事，当时夜璐便是因此离开了自己。 「然后呢？」 牡丹接着说道：「她不知道哪里听到的消息，说她部中还有几户人活着，夜璐心中放不下，说要去寻了他们回来。」 姜青鸾嘆息了一声，说道：「她想去便去吧，谁的心中没个根呢？」 「现在特殊时期，若是没有国，又何谈家呢？」牡丹说道：「我还要去与真应伯那老匹夫做生意，细作之事还是需要人管的。」 「她若要走，也别管，若是她有所求，我们也当全力支持。」姜青鸾说道。 「君上大度。」 巴勒打了一个哈欠：「时间不早了，夜璐既然又跑了，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该休息休息，明天大军正式进花城，少不了我们忙的。」 四人道了别，姜青鸾也目送二人消失在黑夜中，这才又牵起了常岚的手，夜里天凉风大，唯独这手上的温度可以暖上心尖，两人又相视一笑，似乎那些琐事总算告了一段落了。 牵手往院内走去，随着天气的逐渐转暖，花园之中已经能隐隐听到虫子的鸣叫了，这一般星星点点的声音反而让人觉得心安，一阵凉风吹来，姜青鸾松开牵着的那只手改为环在常岚的腰间，轻轻用力，美人便贴在了自己的身边，常岚一如既往身上淡淡的花香。 第234页 「岚儿…」姜青鸾欲言又止，二人好些日子没有亲近了。 常岚似乎有意避开那炙热的眼神，倒是一副清冷口气：「殿下大病初癒，还是休息为上。」 「……」 姜青鸾就料到常岚会说这样的话，这姑娘向来绵里藏刀，从来不直接与人交锋，不过的人软肋从来都有一手。 「孤……孤病已好了。」姜青鸾巴望着常岚：「就是夜里睡不踏实。」 「是吗？」常岚一副惊讶的表情，又是答道：「昨天与殿下同眠殿下睡得可香了。」 昨天二人忙完政事之后都已疲惫不已，梳洗过后倒榻便睡了，常岚睡眠浅一些，期待醒过两次，哪次醒来不是先看看自己恋人的脸，姜青鸾五官漂亮，特别是那鼻樑直到眉根，常岚悄悄抚摸着她的鼻尖，姜青鸾只是呓语着『岚儿别闹』就又睡熟了。 「今夜岚儿在，孤怕是睡不着。」姜青鸾说道，侧过头忍不住想亲吻恋人，却被常岚一指抵住了唇。 常岚道：「殿下今日犒劳了将士，又与主帅议事，想是辛苦，本宫怎么忍心殿下不睡，若本宫在侧殿下无法安睡，那本宫今日只好回自己屋子了。」 姜青鸾只能暗自骂道自己活该，当初谁不骗去骗常岚，今日可是好了，常岚可是找到理由报復了。 「岚儿……」平时一脸英气的青鸾又开始撒娇，转身将常岚整个人抱进怀里：「岚儿，孤已经道歉了，你也说过不生气了。」 「本宫是说过不气了呀，本宫现在也没有生气呀。」常岚说道，当时她也很享受姜青鸾的怀抱：「不过殿下在床上睡了这些日子，想来身子大不如前，还是好好休息才是。」 「谁说孤身体大不如前的。」姜青鸾按着常岚的肩，直勾勾的盯站对方，常岚却笑的像只小狐狸。 「孤还可以拉开十石之弓呢。」姜青鸾道。 「哦？」常岚倒是一脸怀疑：「那与本宫何干，本宫乏了，准备回房歇息了。」 常岚推开姜青鸾，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岚儿越发调皮了！」姜青鸾喝道。 常岚不理恋人，倒还真不疾不徐的自顾走着，姜青鸾跟着上前，一把将常岚横抱了起来。 「姜青鸾你干嘛？！」常岚被这突然一抱整地一惊。 「孤让我家公主看看，孤的臂力还是够的，何来身体大不如前？」姜青鸾说着大步流星往自己院中而去。 「姜青鸾你身体还未好完！」常岚大喝提醒道，本想挣扎着下来，反而被姜青鸾抱的更紧了。 「谁说孤身子未好完的，公主若要再乱说，今晚惩罚就当更重一些了。」姜青鸾迈入房门，又对房中伺候的人喝道：「你们退下。」 「谁敢退！」常岚偏是不许，姜青鸾就算是装病，可也是故意将这毒託了两个月才解，这身体多少受了损，更不想由着她胡来。 「我是殿下，我说了算了，退下！」姜青鸾喝道，这平日里和颜悦色的主君突然沉下脸还是威慑力十足，侍从们唱了喏便退下关上了门。 「殿下，放我下来…」 常岚话还未完，果真就被扔上了床榻，姜青鸾随即将她压在身下，倒是一脸得意：「岚儿，看你今日怎跑，孤这身子到底好完了没，一会你便知了。」 「殿下，可有君子之礼？」常岚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扔上了榻。 姜青鸾没忍住笑了起来，又俯在常岚耳边小声说道：「岚儿与孤欢好之时，何曾讲过君子之礼，岚儿别忘记了，我可是乡下诸侯，蛮人的王。」 话毕还不忘在她耳轻轻一咬。 常岚倒是瞬间破功，她伸手环住姜青鸾的脖子，看着恋人一脸坏笑的模样，不知怎么更是欢喜这人了。 「殿下真不养病了？」常岚问道，此时去是口吐岚气，目光勾人。 「孤的病好完了没，岚儿试试不就知道了吗？」姜青鸾说着便吻了下去。 门外响起了梆子声，夜永远不会平静。 第138章 巴勒的大军进驻了花神郡，五万军士加上两万归顺的俘虏，借着花城郡先天的优势，他成功切断了符国通往中原的道路，同时也代表着百里郡的士兵会源源不断的赶赴前线，谁曾想过，当初不到万人的流民竟然一咱向西，过五关斩六将，顺利的拿下两个郡府，近百城池。 姜青鸾也站在花城郡城墙之上，这是此地最好的观景台，姜翡此前也最爱站在这里往城下而望，城中河流蜿蜒，河边角楼上做着各种营生，不过多是歌舞昇平之景，河边上还有小贩于船上叫卖，若不知道此地是符国，还会误以为到了日初。 常岚来了符地见惯了风沙，这时花草宜人，恰好逢春，空气里也瀰漫着花香。 「此地真是符国瑰宝。」常岚说道，她站在姜青鸾身边，城墙上的风吹起她耳边的长髮。 姜青鸾侧过头，用手指勾起常岚的耳发，滑过耳郭帮她放在耳后，常岚面容精緻，特别是那双眼睛有若深潭，总想让人一眼望穿，却又知道那深潭之中润泽万物，包揽天下，只需要让自己陷入其中方得一探究竟，于是这对视总会越发的深情，看着常岚就移不开眼。 「殿下。」常岚提醒道，此时她的脸已起了红晕，二人近日没少亲近，这样的炙热目光也会让常岚害羞。 「咳。」发现自己的失仪，姜青鸾清了清嗓子，正声唤了一声音公主。 第235页 「岚儿，」姜青鸾也是一脸红晕，小声说道：「今日也是美若画中人。」 常岚别过头，不去看青鸾，那人也是个痴情的，如今还在城墙之上，且不说身边有近卫护着，城墙下也有不少人看着这里，毕竟旧主辟復，大家对这位荒淫无道，不顾社稷的旧主依然有几分好友。 「殿下有话直说。」常岚说道：「这可是在花城之顶。」 常岚言下之意是让姜青鸾说些正经的东西，可看见如此美人，此情此景，脑中哪里还有正经的事。 「孤只想，岚儿该盘发了。」姜青鸾说道。 盘发实则是中原女子的习惯，出嫁之后便盘上头髮，说明已为人妇。 常岚才方平静下去的面容又泛起了红晕，若放在天平城她已是极不规矩的姑娘了，且不说背后操纵朝政这样不易为人所知的事，就是与姜青鸾为行大礼便整日同寝同榻，已是极不符礼教了，可没想到姜青鸾这次深情款款的让她盘发，她竟对未来又多了几分遐想。 于是娇羞一笑，常岚选择了沉默。 「这几个郡中，城池已近六百了……」姜青鸾说道：「如今皇帝陛下，当是会同意吧？」 姜青鸾一直挂于心提亲之事，也是知道中原尚这些规矩，当年符惠王姜鹤之迎娶大辛长公主常乐也是以水为聘，即使当年符国为天下霸主，迎娶礼制皆按大辛的规矩走，先祖先已先例，她更不可乱了规矩。 「那是我父亲的要求。」常岚勾起嘴角：「本宫的要求殿下还未达到呢。」 姜青鸾不由一笑，又忍不住嘆气，倒是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样，又道：「我岚儿心怀大志，那孤还是拿下栖鹏之后再做计议吧。到时候宗伯出马下聘，明媒正娶将你从天平迎来。」 「史书上记载，常岚长公主下嫁时，从天平起轿到入栖鹏足足走了两月，」常岚还是嫌弃：「本宫可不想受此罪。」 「殿下，」常岚转过头看着姜青鸾，嘴角似笑非笑，说道：「若是这大军入了栖鹏，我要与你共进凤翔宫，你于正位，我立于你身则。」 「后宫如笼困我双翼，我飞出天平城，不是为自己找另一个鸟笼。」常岚接着说道：「殿下可懂。」 姜青鸾自然明白，如今她能回到符国，眺望姜城，大半功劳在常岚身上，若常岚可袭帝位，那定能成就大辛千秋霸业，若常岚在符国为臣，定是治世宰相之才，真将她禁锢于后宫，那才真是世间最可悲之事。 「孤懂。」姜青鸾伸手，勾住常岚的手指：「只是孤离家越发的近了，就越想让你与我一同回去，看看这符国的天下，看看天朝最西的世界，也是你的世界。」 常岚莞尔一笑，反姜青鸾的手抓牢：「我定为殿下开疆扩土，这天下有殿下的地方，本宫一定奉陪。」 有些话二人不用多说，只凭一个目光也有能永远的信任对方。 「殿下，城楼下的花开得多繁盛。」常岚看着这漫是繁华的城市：「殿下与我同去看看吧。」 「好。」 花城的城墙上，两个女子谈着情也谈着天下，百年之后史料之上，二人曾携手共治符国，大符的疆土之辽阔前所未有，中原人多迂腐，有夫子云：万物先极而衰，二女临朝，是为不吉。却又有各国开放了女子私塾，各公卿皆可推荐女孝廉，一时间对于女子立世为何到是争论纷纷，可此事也是百年之后了。 二人乘着车撵在城中逛了一圈，又改去城郊看了看山花，回来时已然傍晚，回到花城郡府，姜青鸾倒是眼明，注意到一辆陌生的马车停在府外，唤有兔直接驾车过去，姜青鸾探出头朝着那马车打量了一番，倒是个眼熟的马夫，只是不记得最近在哪里见过。 「殿下怎么了？」常岚问道：「这马车可是有熟人。」 姜青鸾放下帘子，道：「当是熟人来了，不过不知是谁。」 「进府便知了，殿下莫急。」常岚笑了笑，这个时节有人上门是好事，姜青鸾在与姜城的对峙之中明显占了上风，若有公卿来降实属正常。 进府之后，果然见会客厅亮着烛火，管事的守在门外，见常岚后忙迎上来，显然这客人不是沖姜青鸾来的。 「公主，有客人到了。」 「谁？」常岚问道，同时也没有停下进屋的傢伙。 「说是您的僕人。」管事的说道：「可看样子当是个做主子的。」 这里的人还不习惯常岚的那一套，主僕之别分得极细，常岚也不在意，入主符国后她将慢慢推行自己的政治抱负，必定做到以法治而非人治。 入了房间，只见灯影下一姑娘坐姿端正，只是看起来有些消瘦，姑娘正报着竹简，认真的看着些什么，甚至没有发现主人的归来。 常岚不由的勾起嘴角，她向那姑娘唤道：「阿离！」 姑娘起身，果真是阿离，她的脸还是圆圆的，只是身子骨看起来瘦了不少，往日里是不怎么化妆的人，也为自己添起了粉黛，看起来比之前漂亮了不少，不过看见常岚却是一有腼腆，明明是一同长大的两个人，她竟有些不好意思了。 阿离跪地向常岚行了一个大礼，唤了声长公主。 常岚将阿离抚了起来，这姑娘几月不见，蜕变了不少，不仅仅更加会收拾了，举止也比之前更为大方，若说时阿离尚已努力自居，此时已不见她之前有的唯唯诺诺。常岚越看越是欢喜，可鼻子也酸了起来，阿离也似自己的亲人，陪伴了自己二十年，如今的感觉就像是那个与自己一般高的小姑娘终于也长大，能与自己齐肩而站，这也无愧于自己初心。 第236页 或是心有灵犀，阿离的眼圈也红了起来，心中始终记着不要失仪，于是转过身去偷偷抹着眼泪。 「阿离，」常岚拉着阿离的手，就像亲人一般：「你怎么来了？百里郡可好？」 阿离转过身，这才又对姜青鸾施了一礼，抹净眼角，这才像一个臣子一般。 「公主、殿下，百里郡尚好，特别好。」阿离笑了，还是如往常一样的质朴。 姜青鸾在前方冲锋陷阵，百里郡的支援源源不断而来，对于这个大后方，她是极为放心的，不过也好奇这小半年的光景，如今又是什么模样。 「那阿离你给说说怎么个好法。」姜青鸾问道，自顾走到案前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又瞄着案上还放了一盘玲珑糕点，样子可人，像是之前常岚送来的，自觉拿了一个往嘴里送去。 阿离嘱咐了一声慢些食，这才娓娓道来。 「百里郡亏得婉儿姐姐打理得当，除了外销我们的马头瓜，借着浮山秘道也弄了好些符国毛皮过来，当是符国商会暗中支持，原本大雪封山，天平、上京等地可没有好的皮草，我家公主当是知道的，公卿这中攀比之心尤甚，如此之下，这皮草过去可谓奇货可居，为郡库房里赚了不少银子。」阿离又道：「不仅如此，南经那边砍山伐树，清了千亩可耕之地呢。」 「那多么地，可是物尽其用？」常岚问道，实则了是想夸夸阿离，奴隶与流民的事宜一直是她在负责，若这千亩土地都有人耕作，那定然是招募了不少人。 「托公主洪福，明年定是一个丰年。」阿离笑答道。 「阿离的话越发多了。」姜青鸾也发现了这个姑娘的变化，之前她总是在常岚身边，像个影子，如今这影子从黑白变成了彩色，更像一个人了。 「阿离不敢。」 「殿下表扬你呢。」常岚说道：「怎么又自谦了。」 「话说回来，阿离你这次过来除了看你家公主还有何事呢？」姜青鸾拉回正题。 阿离的表情这次才平静了一来，她看着常岚说道：「孔毅达正式接任大司寇了。」 再看姜青鸾，这位殿下的脸已铁青：「老师他？」 「孔大夫仙逝了。」 第139章 「孔大夫仙逝了。」 姜青鸾背嵴一凉，脸上的笑容完全僵住了，孔幽患疾多年，长年卧床不起，这身体她也能料到支撑不了多久，原本人事无常，姜青鸾曾想过今年极寒，天平城也比往年还要寒冷，老师怕是撑不过冬天，没想到却是开春的时候听到的这个消息。 又是深深的一口嘆息，姜青鸾心头还是隐隐作痛，孔幽被他父王聘为太傅教授自己学业，她还清楚记得对于这位老师，她的初次印象实在不佳，毕竟授课前她正在草原上撒野，父亲继位之后便被传回了宫中，立即就学这些礼仪规矩，她又哪里受得了。于是乎与孔幽各种斗志斗勇，话说八岁小儿又怎么是孔幽的对手，符王此时也与孔幽一个立场，三天不到姜青鸾就被制得服服贴贴，拿起书本做起了学问。 现在想来这位先生是极严厉的主，自己也没少挨戒尺，可孔幽陪伴自己八年之久，这八年来，她从一个排斥作学的人，成为了足以与孔幽论道的人，而后她蒙尘大辛，也是孔幽在辛国朝廷游说，才保住她有喘息之机。直到今日她也觉得，孔幽虽然迂腐，但孔幽凛然正气，所授她的治国之道，皆是正道正法，用此道治国堪为明君。 「孤知道了。」姜青鸾面色沉重，手却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她对常岚讲：「大辛的规矩你比较懂，要送什么，麻烦岚儿帮我打点，凡事以弟子之仪去办。」 突如惹来的凝重话题让常岚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她按手于姜青鸾手上，说道：「殿下放心，这事交予我便可，不过花有开有落，殿下还请节哀。」 「孤知道。」姜青鸾道，她确实算到这一早晚要到，只是没想到听闻之后人依然会难过，想她的长辈之人，除了巴勒，已再无他人了。 打起精神，姜青鸾又向阿离问道：「孔毅达之前虽一直正式担任大司寇一职，但也负责着司寇府所有职责，如今应当只是受封而已，阿离你今日突然来报此事，怕是背后还有其它关系吧？」 阿离点头，不得不佩服姜青鸾心细如针，她道：「孔幽为了巩固自己的位置，讨好各公卿贵族，提出了要改奴隶法制，奴隶世代为公卿资产，原本法制里提到的有功可赦奴隶之身，原主可去奴籍一事他妄图全部取缔，我觉得孔毅达行事完全与公主背道而驰，再看我百里郡皆是奴隶出身，若此政一通过，势必影响我郡百姓士气，所以我专程而来，提醒公主。」 阿离又道：「公主身在符地，不可轻易回国，朝廷之事，阿离也想为公主分忧。」 阿离口中已不再已奴称唿自己，而今也是可以独挡一面的女子了。听阿离所言，此事确实严重，但此事却不是阿离首当其冲的，常岚又道：「此事我与你商量，之后你将事情交给常敏，敏儿自会去办。」 「喏。」 姜青鸾也思量了一下，道：「孔毅达突然提这件事情，孤以为也不单纯，若想稳固自己的位置，他在天平可是各大公卿的坐上宾，怎么又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博得公卿们的好感呢？」 看着常岚，姜青鸾又问道：「岚儿以为呢？」 第237页 「殿下言之有理。」常岚道。 常岚在天平时，没少在公卿府中安插眼线，这确实如姜青鸾所猜测的，孔毅达何人？天平城中的红人，不仅公务处理得当，声色犬马更是能手，在其它公卿看来，此人既不迂腐，又玩得开，自然比他那父亲好上百倍了。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呢？」常岚沉思着，最终还是摆摆头，又盯向姜青义。 「或许是想着你是支持我的，所以想与孤唱反调。」姜青鸾说道：「此人虽为司寇，掌符国法度，可也只是照本宣科，看似公正，实则此人私下多干些无视法度之事，只是会钻空子，其实位高权重，把持着法度，更没有人敢告他。现在许是想借公卿的支持来让我后方空虚也说不定。」 常岚能想到的也是如此，不过现在她父兄并非不会傻到同意这条法案的，毕竟隆光帝还想着在姜青鸾身上捞上一笔。 「殿下放心，你我有父皇支持，孔幽不会那么容易得逞的。」常岚宽慰道：「殿下安心前线。」 阿离见二人这么一唱一合，真是一副伉俪模样，本原也敬佩姜青鸾的隐忍与心怀，如今看到姜青鸾果然才是常岚的不二佳偶，心中也觉得多了几分放心，只愿是二人婚事真能得到皇帝的祝福，未来流传一段佳话。 阿离又轻声说道：「其实阿离过来也有私心，许久未见公主，阿离也想过来陪您几天。」 「这花城风景最盛时，正好我们驻足些日子。」常岚看向姜青鸾：「殿下，可放我两天闲暇。」 「岚儿的闲暇可是我能干预的，还是岚儿自己做主吧。」姜青鸾说着，又从自己怀里取出荷包，拿了两锭黄金：「你主僕二人好好玩乐，需要什么尽管买。」 常岚何时缺过这两锭黄金，当年姜青鸾还是被自己养在公主府中，现在却偏喜欢这种被宠爱着的感觉。 「那先让事的为你安排歇脚的院子。」常岚说道：「明日我们再好好游玩。」 阿离唱了个喏，唱岚唤了管事的进屋，将阿离的衣食住行都细细叮嘱，阿离自己也有公务在身，当是在这里玩不了几日，就算是内有几日停留常岚也希望她可以玩得尽兴。 送走了阿离，常岚与青鸾也回了自己的院落，二人的手一直牵着，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落坐之后姜青鸾顺手将常岚报入怀里，嗅着那一身的花香，姜青鸾就离不开眼了。 「岚儿今日可是开心了。」姜青鸾问道那声音慵懒，富有磁性。 常岚在姜青鸾怀中挪了挪位置，又在她鼻尖蹭了蹭，道：「阿离长大了，本宫自然开心。」 「嗯。」姜青鸾将常岚搂紧，又道：「今天总提阿离，孤王吃味了。」 常岚呆当阿离是妹妹，何曾想过姜青鸾醋味如此之浓，其实与她一块有些日子，姜青鸾总是显得心怀天下，也气度非凡，没想到今天倒是主动说吃了阿离这姑娘的醋，常岚倒是又好气又好笑。 「本宫知道了。」常岚往姜青鸾脸上一吻：「保持距离。」 「孤也没这个意思。」姜青鸾也觉得，自己与阿离吃醋有些好笑。 「没事，本宫有分寸。」常岚道，又讨好一般的圈住姜青鸾的脖子，印上对方的唇。 二人整日缠绵，并不嫌多，不一会便上了床榻，太阳已落，院内烛台未亮，房门外的宫人们也不敢随意而入，只是屋内声音让人羞涩…… 花城四月月仲 符国尚武，崇文之人不多，但对于花城，这些仅有的文人都不吝惜笔墨，对于花城描述最有名的还是前朝宰相陈重的《飞花》，诗中道：花城飞花花落池，风来引凤凤如画。大意是指这花城花景，结合陈重敬仰姜鹤之，便借了引凤一词暗指姜鹤之曾游此地。 今日的花城也与诗中一般，四月季风还带着寒气，只是阳光还足够的温暖，整个城中的花都盛开了起来，寒风狠毒，阳光博爱，一个将花瓣从花茎上撕碎，另一个接着灌溉着花儿，让它们勃发成长。 此时一骑从城门外奔入，马过花丛也带起了一阵风，当然也有引来了路边行人的阵阵惊唿，或许花城的人们活得□□逸了，这样的马蹄让他们有些紧张，两名少女看着从身边奔走而去的骏马，对着那骑兵骂骂咧咧了几句。 骑兵入城一路向北，直达郡府，郡府的卫士见骑兵手执雀翎快信，开门之后又纷纷让出一条通道，那骑兵下马后一路喊着「报」直直的冲进了郡府议事厅。 常岚与阿离出城郊游，姜青鸾暂代政务，见那士兵执雀翎快信，也知道是有急事，放下手中事务，姜青鸾道：「哪里来的加急书信？」 骑兵只负责送信，将信递给姜青鸾，又恭敬跪下：「真阳郡加急。」 「真阳郡？」姜青鸾心中一喜，这不就是牡丹送来的吗？ 忙是将信打开，果然是牡丹的字，姜青鸾一眼扫过，果然是喜事，牡丹信中提到，真应伯已应下了她的要求，将与她一同会师姜城，为了表示信任，直接将真阳郡的虎符给了牡丹，任她调兵，随后还会派一个儿子过来任姜青鸾调遣。 「好事，好事。」姜青鸾忙将信递给了巴扎：「巴扎将军，你看看。」 巴扎接过急报，果然如姜青鸾的表情如出一辙：「好事呀，殿下。」 真阳郡的捷报，也是给姜青鸾最大的信心，她与巴勒默契的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往外走去，姜青鸾气宇轩昂，信心满满，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第238页 「巴勒将军！」 「喏！」 「传令下去！集结军队，三日后准备向西而进！」 作者有话要说：祝各位读者新年快乐，身体健康 第140章 姜城之主姜鸰溪盘腿而坐，四周奴隶摇晃着扇子，焚烧香薰而产生的清烟都被吹向了他的身边，姜鸰溪本是想清心冷静，可已这么坐了一个时辰了，心里的不安还是不断的躁动的。六年前，他还年不到五十，上一任家佬的幕僚们为他出谋划策，年轻的他也有着足够的野心与能力去与姜青鸾抗衡，于是他不断的在民间散播姜青鸾的□□，夸大她西征时国库的消耗，编撰她皇宫之淫乱，同时还挑拨她与栖鹏公卿的信任。这一切准备足足做了三的时间，这刚好也是姜青鸾西征的那三年，姜鸰溪只等着一个机会。 果然，姜青鸾遇见她西征路上最大的失误，这次失误让她带出去的大军几乎折损近半，三年征途，拿下的土地也几近丢失，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机会！姜鸰溪这三年的铺垫让所有的公卿与国民忘记姜青鸾从西部战场源源不断拉回来的战利品。他让所有人都痛斥和憎恶着这位符国的君王，曾经姜青鸾何其风光，决意西征时带着将领们从西城门而出时，可谓万人空巷，但她回来之时，已再无人迎接，连公卿们都已抱病为由，未有一人迎接他们的王归城。 接着姜鸰溪继续盘算，魏姬乃是浮阳子之养女，当年他作主让二人成婚，姜青鸾那时并无梳女之好，又执意西征少有回宫与魏姬少有交集，不过此时战败，估计几年内都无大动，姜鸰溪又让魏姬在后宫之中散播出姜青鸾淫乱宫闱之事，恰恰姜青鸾有将将军宣入宫中议事的偏好。 万般算计，里应外合之下，姜鸰溪凭藉着三年在栖鹏城内外的耕耘，总算通过舆论将姜青鸾废除，曾跟随姜青鸾的符国将领们也纷纷被关押在了栖鹏，也包括了巴勒这样战功赫赫的老将。 姜鸰溪眉头依然紧锁着，这就是他花了三年时间的谋划，没想到姜青鸾从竟然这么快就捲土重来了，从初次听到她入符的消息，到现在接连拿下符东三郡，也只用了半年时间不到。 或许他太小看姜青鸾了。 「来人。」姜鸰溪唤道：「传所有的宗室子弟到宗祠集合，我也话有说。」 与此同时，与姜城一山之隔的栖鹏城里，姜赤鸢却是红光满面，这原自他才收到一封来自真阳郡的信，真应伯告诉他，马上将派出三万军队来栖鹏勤王，让他拿着这张底牌速度与栖鹏城内的公卿联繫，先合兵，再做战。 「唤羊里子来！」姜赤鸢说道，却突然想起自己孤家寡人已久，并我伺候的奴僕，他的步伐也变得雀跃。 姜赤鸢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宫中，他的弟弟姜玄鹟早在这宫中住了下来，姜城的眼目守着姜赤鸢，却守不住姜玄鹟，之前有小侍也曾拦着姜玄鹟不让他出宫，可毕竟是武将出身，又多次为姜城效力，这样的功勋在身常侍这样的宦臣也是拦不住的，于是从拦着不让出宫，最后也只成为监视。 进了房门，姜赤鸢将房门合上，把他身后的那些监视者挡在门外，关门前还不忘大喝道：「你们如此监视孤，孤难道还能做出什么吗！孤与王弟叙旧又与你们何干!」 「兄长。」 姜玄鹟见赤鸢一脸慌忙，慌忙之中却面带喜色，又问道：「兄长有是何事？」 姜赤鸢道又检查了房门四周，拖着一个凭几挡住门口，又拉着姜玄鹟往内屋走去，不忘左右四顾，那形象倒真是与一副君王的样子比差上好几分。 「兄长是有何事？」姜玄鹟又一次问道。 「真应伯给我回话了。」姜赤鸢把声音压到最好，但看他颤抖着的身体也知道他此时有多么的激动。 姜玄鹟忙按着赤鸢的手说道：「兄长别急，且慢慢说。」 「真应伯，」姜赤鸳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的情绪稍微平抚一下，接着说道：「真应伯说，已经准备好了三万的勤王之师，让孤……让孤与他里应外合。」 姜玄鹟带兵的时间比这位符王久一些，想得自然比姜赤鸢深些，他道：「这……王城之中，兄长有多少可调遣的兵马。」 「听从我近卫有千人。」 「光是城卫都有五千，城门郎可是姜城的人。王城外也有驻军，那也不听兄长号令吧？」姜玄鹟道，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泼过。 但姜赤鸢心中有了希望，怎可相信那些现实，他进一步道：「到时候三万大军一到，城卫、驻军哪还有心思管我。」 「那城内公卿们也多有姜城耳目吧。」姜玄鹟看着门外：「光说着凤翔宫内姜城的人还少了吗？」 「公卿都是墙边草，见风使舵之人。」姜赤鸢道。 「兄长不要太乐观。」姜玄鹟说道：「姜城势力已根深蒂固，俗话说……」 姜玄鹟小声道：「铁打的姜城，流水的符王……」 「现在就要铁打的符王，玄鹟，姜城正拿姜青鸾头疼，现在真应伯愿意与我同心，我们趁机拿下姜城。」 「姜青鸾可不是吃素的？」 「我不与她打。」姜赤鸢说道：「孤已想好了，孤拿下姜城后，用家佬的人头与她谈和，如果孤有了真阳郡，那便是有足够的粮食与她的持久战，她战线拉的太长，想吃下我也不是一朝一夕。」 第239页 说完后，姜赤鸢认真的看着姜玄鹟：「玄鹟，你是上过前线的人，你以为，如何？」 乍一听姜赤鸢这么说是没错的。 「姜青鸾要是不愿意呢？」姜玄鹟反问道。 「那就与她耗着。」姜赤鸢心里一狠，直言道：「大不了与她共分这符国江山。」 「哥哥。」姜玄鹟道：「你是认真的？」 「孤是认真的。」姜赤鸢说道：「你愿意像阿大一样受姜城所制吗？看看孤，再想想姜城的所作所为，指不定哪天废君一事就到了孤的头上。」 「玄鹟，我们也是姜家子孙，凭什么姜青鸾可被封为战神，又凭什么只有家佬们可以操作王庭，你想想，此时难道不是机会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之机啊。」 姜玄鹟闭上眼，他静静的思考着兄长的话，其实姜赤鸢有一言说得好，彼可行之事，我为何不行？原本最后无论是姜青鸾胜或是姜城胜，对他兄弟二人来讲都是不快，姜城或许会留二人一条生路，但随后的日子必定如池中之鱼，再不得自由。 「好的兄长。」姜玄鹟应下了请求：「那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 姜赤鸢道：「游说城内公卿，让他们与我一同起势。」 兄弟二人又窝在房中，对着栖鹏城内一众公卿分析形势，採用离间之道吸纳地位较轻或是不满姜城的公卿，并由姜玄鹟负责游说，姜赤鸢则想办法吸引住宫中和军中姜城一派的注意。 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至少在姜赤鸢看来，此事可成。 花神郡花城 常岚送走了阿离，从花城出发一直到临近走出花神郡才停下了脚步，常岚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阿离离开的车队，心中五味杂陈，这几日相处离阿成熟了不少，也让自己放心不少，只可惜阿离辛苦想出来的东西，还需要常敏去实施，只因为是奴隶出身，没人可以看到她身后的功绩，常岚只盼着早日拿下符国，这样她的宏图才有一隅之地可以实施，她想让天下人之手，能成事者不无分男女，无论地位之高低，凡有心者，愿勤体行事者，崇本务实者，皆能受到重用。 「岚儿，走了。」姜青鸾在旁提醒道：「等我们得胜，阿离这一般踏实聪颖的姑娘叫入朝为官吧，岚儿也能时常见着。」 常岚扶着姜青鸾的手，二人往城门楼梯处走去。 「本宫也是这样想的，」常岚不仅如此想，她还想要千万个这样的离阿。 「孤估摸着，也就今年吧，许是能打到栖鹏的。」姜青鸾已是谦虚了不少，若放在她当年，定是给自己许个三个月拿下栖鹏的军令状。 「这半年下来，殿下用兵力神，这几战下来倒是挺顺的。」常岚道，随着姜青鸾的脚步小心下着阶梯。 「那是有闲内助在。」姜青鸾抬眼看常岚，心中一甜。 「殿下不要妄自菲薄。」常岚道：「没有殿下，我也无处可施。」 「岚儿的意思是，你我二人是天作之合？」 常岚反问道：「殿下以为不是？」 「自然是的。」姜青鸾笑道，又下了两阶，青鸾道：「岚儿小心足下。」 常岚拉起裙摆，走下阶梯：「还是蛮裤好用。」 「明日穿上，与我一同骑马可好？」姜青鸾邀约道，常岚其实还是习惯好一身衣裳。 「不好。」常岚拒绝道。 姜青鸾迟疑，不过马上恢復了笑颜：「为何不好。」 「已将郡府事务交给殿下几日了，也不知道殿下处理的如何，本宫还是得亲自地过过才放心。」 「殿下！公主！」 二人才从城墙下来，就见有兔飞奔而来，嘴里唿道：「牡丹嬷嬷来信了。」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沉迷魔兽了= = 拉回来拉回来，好生码字 第141章 牡丹信中提到，真阳伯已修书给了栖鹏王城里的那位，说要实施里应外合之计对付姜城，条件是让姜赤鸢先鼓动城内公卿起事，实则真阳伯之后会派人去姜城，将姜赤鸢的过自己，并想起事一事告之家佬，一来获取家佬的信任，假意修復二者之间的关系，二来分解姜城的注意。 姜青鸾将信看完，扔进了篝火之中，她一脸笑意，将常岚的手握在手中，宛若对待一个珍宝一样摩挲着。 「岚儿，自从你在我身边之后，感觉一切皆顺。」姜青鸾说道：「若是之后你回了栖鹏，岂不是护我大符国泰民安？」 这莫名其妙的拍马，让常岚有些无语，也顾不得有兔在身边，她往姜青鸾鼻子捏去，道：「殿下要祈福自己去你们姜家的宗祠，我可护不了。」 姜青鸾自己也笑出了声，方才那番话着实是她有感而发，细细想来确实不对，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那殿下，看牡丹嬷嬷的意思，是想挑拨姜城与栖鹏的关系？」常岚。 「无需挑拨，二者关系从未好过，世代如此。」姜青鸾回答道。 「总之在这个时机把此事闹大，有利于殿下。」常岚说道。 姜青鸾点头：「所以，我们的脚步也不能停，否则姜城会有所怀疑。」 姜青鸾不由的嘆息了一声，抬眼看向常岚，那蓝色的眼睛又卖起了萌：「岚儿，那咱们又得分开了。」 若是行军，必定如青鸾所言，二人又是一场分离。就算常岚已经见识过姜青鸾的用兵手段，但爱人又上前线，心中依然会担心。 第240页 「那殿下准备何时动身。」常岚道。 看着篝火中已被烧成灰烬的信，青鸾说道：「即刻出行。」 这次不再往西而行了，姜青鸾的目标是她復仇的方向——姜城。姜城在花郡的西北方，在姜城初建时，主要是宗室为了把持朝政，想手握住符君的废立大权，所以在择城而建时，更多的是确保姜城易守难攻，所以如今姜城依然屹立于山峦之间。 姜青鸾看着通往姜城的地图，姜城在几坐山峦之间，形成一个小盆地之势，除了姜城自己原本就固若金汤的城墙，这些山峦也是天然的屏障，她被选为王太女时，也是随时被召到姜城听训，对那里也说得上熟悉，首先唯一通往城内的山路就是严防部守，那路细而窄，仅一队人马可行，进山之后便是下行的路，但也能见脉络之间但凡有高处皆是箭亭，随后道路逐渐平坦，士兵也少了些，可见周边的一些村落，再入里行十里就能看见姜城的城墙，那城墙高耸，比栖鹏城的还要威严，城墙之上尽是弓手，若是上面泼下滚油，攻城之人无一倖免，城门也是洛铁所铸，若想击开，难上加难。 这一切还是仅指城外，城内摆布若棋盘，最适合的便是巷战，若想大军冲进，反而显得被束缚，城内住着的皆是宗室子弟，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家佬之队高于符君，忠于家佬才是保住姜家血脉的唯一方法，况且姜家祠堂也在此地。 若想攻下姜城，必定需要杀敌三百自损三千的魄力。 「君上。」巴勒在一旁也看着地图，姜城他有幸去过一次，也知道此行艰难，他接着问道：「这姜城如何啃下，还需好好商议呀。」 青鸾盯着城池图，其实她被放逐在那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拿下姜城，也不得不说，她确实想出了好些方法，只是真的打起仗时实用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青鸾退回主帅的位置坐下，她看着巴勒，突然说道：「若用毒杀，或是瘟疫这术，是否过于残忍。」 巴勒愣了愣，以姜城这布局，肯定先是要使用围城之战，但大符十二郡，除开塞外三郡，他们也只拿下三郡，若是打时间战，定是利于姜城而非自己，若想速战速决，在城池之中投毒，或是让死士染上瘟疫之后入城确实是最快的方式，无意于捉拿瓮中之鳖。 「两军对峙，死生之博，不怕残忍。」巴勒说道。 姜青鸾沉思着，当年好对姜城有入骨之恨，所以想的攻城之法都毒辣之极，可她此时却有些忧郁了，常岚曾与好道：天地之间，无论男女、贵胄或是奴隶其实皆生而为人。姜城势大，宗室子弟不过数万，可奴隶应该倍数于此。 「容孤在想想。」姜青鸾确实迟疑了。 「君上，兵贵神速。」巴勒提醒道，又道：「难道君上有更好的主意？」 姜青鸾摆手，侧靠在她的凭几，她的目光始终看着地势图，这身铠甲之下，原本就酝酿着无穷的力量，但她还是将这力量压抑着，为了常岚，她必须寻求一个对双方来讲损失都更小的方案。 「孤……还没有更好的主意。」姜青鸾说道。 巴勒向来尊重姜青鸾的决定，虽然他也心急，都知道拿下姜城之后就是拿下符国，至少这对于自己来讲，才是损失最少的方案，可了知道姜青鸾总会智取，也沉默了。 「对了，巴勒。」 「在的，君上。」巴勒回答道，此时姜青鸾的眼神里闪着光芒：「有何安排。」 「你说……」姜青鸾说道：「只是一个比喻，你觉得…毒杀和瘟疫，谁更有威慑力。」 巴勒只道是姜青鸾想清楚了，笑着回答道：「威慑力自然是瘟疫了，但瘟疫来得慢，毒杀实际，而且速度更快，足够让我们有速战速决的资本。」 「我以为也是如此。」姜青鸾说道。 「那我去找巫祝调制最毒的东西，已是我大符的领土了，红角龙怕是能寻到的。」巴勒说道，他口中的红角龙是一种生活在砂石之间的蜥蜴，它们的头上长着六个角刺，角刺通红，它们常以沙漠中的一种毒花为食，这种毒花难以採摘，但是红角龙却比较好寻到。 「可以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姜青鸾说道。 「放出去？」巴勒确认道：「只是放出去吗？」 姜青鸾抬起眉头，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对，只是放出去，让姜城都知道我准备要和什么手段。」 巴勒也瞬间明白了姜青鸾的盘算，显然他并不是太贊成。 「殿下是想议和？」 「也不算。」 「此时议和，不利于我们。」巴勒说道：「君上三思。」 姜青鸾又散漫的换了一侧靠着，这个女人就算穿着那些厚实的板甲也挡不住她眼神之中的妩媚，但妩媚之下，依然是让人不敢亲近的威严。 「而且……」巴勒见姜青鸾的目光坚定，但还劝阻道：「而且君上忘记我们流放这五年来受到的耻辱了吗！」 姜青鸾收起方才那副慵懒的姿态，她坐正了身子道：「孤未来曾忘记！」 是的，这些耻辱又如何让人轻易放下，堂堂国君寄人篱下编草鞋为生，成为众公卿口中的笑柄，为那些无耻下作的人献舞，任谁能咽下这样的侮辱，而这一切就是拜姜城所赐！ 「但是……」姜青鸾压下情绪，说道：「不是现在。」 第241页 巴勒咬咬牙，挥了一记空拳，任谁能感受到他的怒火，他想要的就是用最恶毒的方式让姜城受到制裁。 「巴勒。」姜青鸾不想与自己最相信的人争辩什么，她道：「耻辱会被洗掉的。」 「喏。」 「把消息传出去吧。」姜青鸾重复着自己的命令。 「喏。」巴勒拍拍自己的左胸：「如果君上无事，臣下先离开了。」 军帐之中只留下青鸾一人，巴勒走后，让帘还摆动着，她明白巴勒的愤怒，因为她自己才是所有的苦难的承载人，这些愤怒与巴勒相比，更是愤怒千万倍。为了常岚，为了常岚想建立的理想之国，为了那些支持着她一走来的奴隶，她不能再像之前那样以暴止战了。 「老头子……你放心 。」姜青鸾有些愧疚，但她终是要改变：「我是一定不会放过姜鸰溪的。」 此时，姜城之中依然是面对姜青鸾来袭的紧张。 姜鸰溪同样坐在布防图前，对于打仗，他自然没有手下的将军们了解，不过却是知道姜城固若金汤，若是以持久战来打，姜城的胜率是非常大的，作为宗室之主，姜鸰溪已经向各公卿发了檄文，命各领主们尽快出兵，到姜城捉拿逆贼，同时还不忘记以符王的名义书信一封送至天平城，请皇帝派兵支援。 「家佬，这姜青鸾背后的势力不就是皇帝吗？」姜城之中老臣不解。 「所以才要大张旗鼓请皇帝出兵擒贼。」姜鸰溪虚眯着眼，在家臣跟前，还是要保持一颗不动的心。 「若是皇帝将计就计，将兵送到符国来了呢？」老臣接着问道。 「不是还有成国虎视眈眈的吗？」姜鸰溪用兵不行，政治上那一套却棋胜一着：「若是出兵了，战线如此之长，不是让成国乘机而入吗？另外这信送到了天平，生为天子更要在天下诸侯面前做公正之表率，就算原本有支持之意，也不敢轻易支援姜青鸾了。」 「家佬英明。」 姜鸰溪盘着腿，双手搭在膝盖上：「英明？如今这英明却没有刀剑有用。」 姜鸰溪又看着他的将军们，说道：「你们都是花园里长大的，姜青鸾是草原上长大的，让你们与她硬来，我知道过于勉强，不过我只有两个字告知大家——死守！」 第142章 姜青鸾的大军一路往姜城压进，从符东一种而来，原本的千万之军已是十万之势，无论放在哪国都是不可小觑的军事力量，这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姜城所在的山峦前，入山的路口只有一丈宽，周边树丛茂密，往深处看去，路越来越窄，最后只剩两人通过。山头之上，各种哨塔林立，哨塔皆是石块砌而成，隐约可见一个哨塔上三五弓箭手，那哨塔下方不出意外，还当有步兵。 姜青鸾一改往日骑马，而是立于轺车之上，长发垂腰，妆容庄重，身上着的是九凤飞天的玄色王服，左右两则皆站了六个常侍，常侍手中拿着礼器，巴勒也不在最前方了，与魏新等人站在姜青鸾身后，铠甲也换了朝服，这姿态太像是出征，反而像临朝。 也确实如此，姜青鸾此取正是演给姜城看的，越是端出名正言顺的样子，才越能挫姜城之锐气。 轺车停，有兔上前放上车凳，将姜青鸾请下轺车，下马之处也摆好了祭台与三牲，姜青鸾在巫祝祈福之下，完成了祭祀的仪式，整个过程她的心情非常的舒适，嘴里不由的哼着草原上的小调，她今天摆上这样的阵势，就是为了让姜城的老头子们看到，她姜青鸾真的回来了。 她将三牲分发下去后，来到了早为她摆好的席间，那是一块开阔之地，王席正中，左右皆空，倒像是个刑场。 现在是属于她表演的时候了。 「把姜翡拉上来。」 姜青鸾对有兔道，她嘴角带笔，目光注意着的是离她最近的那个哨塔，她坚信自己哪些大的动静，姜城不可能不注意到这里。 有兔唱了喏，回头让人将姜翡押上。这齣姜城时春风得意的男人今天却是一脸丧气，作为姜氏子孙，天生贵胄，姜青鸾也没有让他活的过于难看，如今被人押上，还是一身锦衣，头髮也被梳的干净，只是脸上与眼中再无光彩，如折翼之鸟。 「跪下。」有兔冷声道，这样的贵族他见多了，在下位者面前趾高气扬，失势之后却再无了气质。 姜翡极是顺从，双膝跪地，全身伏于地上，睁眼只见泥土，嘴中也能食下灰尘，阶下囚的感受他最近可是有好好体验过，张眼不见天日，所食皆是馊食，若不是姜青鸾将他又放了出来，他怕是已经忘记这锦穿在身上是什么感觉了。不过有一件事他是记记得清楚的，那就是害怕是什么感觉。 「罪臣姜翡，见过君上。」姜翡说道。 三个月前，在他的嘴里姜青鸾有另一个称唿：逆贼。 姜青鸾未提及免礼二字，她正襟危坐，看着眼前跪拜之人。 「姜翡，你何罪之有？」姜青鸾问道。 姜翡身体哆嗦，低声说道：「助纣为虐，谋害君王。」 「孤听不表。」 姜翡的声音又大了几分，道：「助纣为虐，谋害君王。」 「有兔，你听到翡大夫说什么了吗？」姜青鸾问道。 「臣，未听到翡大夫说话。」 姜翡的声音并不小，至少身边两丈开外能听得清楚。 第242页 「姜翡，大声些吧。」姜青鸾身体微微前倾，提示道：「还是怕姜城的祖宗们听到了？」 姜城这二字，更是让姜翡定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巨大的凉意从他的嵴梁骨一直往上攀升。 「看来翡大夫，你觉得自己无罪。」 「臣有罪！」姜翡大声喝道，比起一山之隔的姜城，眼前的姜青鸾更危险一些。 「嗯？」 「臣助纣为虐，谋害君王!」姜翡大声喝道：「臣万死不能谢罪！」 姜青鸾勾起嘴角，那弧度漂亮。 「只要归顺孤者，孤皆可赦免其罪。」 「孤命你抬头，看孤。」姜青鸾道。 姜翡艰难的抬起头，看着姜青鸾，平心而论，这确实是个妖冶的女人，就上算穿上王服，微微上扬的眼角处也是挡不住的祸国殃民，难怪当年传她淫乱宫闱。姜青鸾就这么似笑非的看着他，姜翡还是将头埋了下去。 「天威在上，不敢直视。」 姜青鸾有时挺喜欢姜城调教出来的少年们，总是如此识实务，她有时也在想，自己当年为什么就被这一群废物给流放了。 「很好。」姜青鸾从席上起身，走到姜翡身边，她的裙边在姜翡的头边，看这样的人如同看一粒尘埃。 「姜翡，」姜青鸾道：「孤在此赦免你的罪行。」 「谢君上……」 姜翡忙回答道，可却又被姜青鸾打断了话。 「翡卿，你一会就回一趟姜城吧。」 姜翡身体再一次僵住了，现在在姜城门口演这么一出归顺的篇章，却又要让他返回姜城，这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君上！」 「姜翡！」姜青鸾喝道：「两军相战，不杀来使！你想活就为孤出使姜城，明白吗？！」 姜翡知道，自己落入姜青鸾手中就两个结果，要么死，要么生不如死，现在姜青鸾的安排，分明就是第二种。 「君上……」姜翡也顾不得面子，在从人面前求饶起来：「我若回了姜城……」 「孤封使者不好吗？」姜青鸾说道：「姜鸰溪老爷子不傻，怎么会不知道这是我故意为之，你把话给孤带到就行了。」 姜翡别无选择，看着地上的黄土说道：「君上吩咐。」 「就说让他三日后投降，否则孤要用特别手段了。」姜青鸾道。 「如……如何手段？」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 走过伏地的姜翡，姜青鸾来到魏新跟前，道：「封，姜翡王使，遣至姜城，带孤之口谕与姜鸰溪。」 魏新命身边属官将姜青鸾的话一一记下，唱了一个喏字，自己侧来到姜翡身边。 「翡大夫，恭喜了。」 这恭喜二字对姜翡来讲过于刺耳，此时人为肉俎，鱼肉又有什么选择，他向魏新拱拱手，一脸难色。 「这就送翡大夫入城。」 姜城 姜鸰溪不想再听到任何的坏消息了，没什么比姜青鸾把姜城围了更让人心烦的。但坏消息依然接踵而至。他已经年过五十了，上一任的家佬在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将权力逐渐转移到了自己的手上，而自己，此时还操心着符国的一切，再看身边这些人，可谓无一人可用。 可自从姜青鸾这个名字再一次出现后，坏消息总是不断的在他的世界刷新。 「姜赤鸢死了？他怎么就死了？！」姜鸰溪喜怒极少外现，这次的事情却让他对着家臣们咆哮：「谁干的！」 「回……回家佬，城门郎肖获。」家臣回答道：「他说符王殿下他……他带着近军突袭了城门……」 「姜赤鸢为何突然如此。」压下火气，姜鸰溪问道。 「具城外驻军说，昨夜突然杀出一近百人的边外游民，他们骑着马往栖鹏夺拿，他们拿着火把大声喝道自己是来擒王的，喝完之后便又离开了，城外的驻军与他们周旋了许久，他们也不恋战只在门口大声唿喊，有些人被打下马后立即自杀了，像是死士，但也不知道来此是做何的。」 「然后呢，符王殿下就带兵杀出来了？」姜鸰溪自己都觉得这一切不可思议。 「是……」 「查，让城门郎查……」姜鸰溪又收住了口，姜青鸾封山，所有消息都出不去。 「等解了围，我亲自去查。」 「喏。」 家臣们都默契的沉默着，只要如姜鸰溪所言，死守便行了，符国依然是姜家的符国，姜鸰溪之前发给各郡的信只要一到，援兵也会过来，他们只需安安静静的，不给姜鸰溪添乱便可。 但事情总不会如他们所愿，姜翡还是被送到了姜鸰溪的房门口。 姜翡这一身是姜青鸾赐的衣服，姜翡本是下大夫，这一身却是上大夫的打扮，不仅德不配位，在家佬的议事厅中，还显得格外扎眼。 「姜翡回来了」姜鸰溪看着一脸狼狈，却又衣着华贵的后辈。 姜翡方才如何跪的姜青鸾，此时便如何跪在姜鸰溪跟前。 「家佬安康。」 「起来吧。」姜鸰溪说道，又对身边的内侍道：「给他换一身衣服。」 「我自己来。」姜翡说完忙就自己去脱衣了，又马上跪好在地说道：「家佬明鑑，我是被逼逆贼逼迫的，她就是想做做想子给您看的。」 「无事。」姜鸰溪说道：「比起这件事情，我更在意你当初为什么不听意见就这以追击巴勒去了！」 第243页 面对姜鸰溪突然的大怒，姜翡一个哆嗦，跪在地上忙后退了几步。 「花城郡就这么被你丢了的！」 「侄儿知错！」姜翡到这一层关系，希望姜鸰溪念在这层关系之上留自己一命。 姜鸰溪咽下愤怒，现在杀了姜翡也换不了这花城郡了，姜城之间靠的是纯粹的宗族关系维持动作，姜翡有错，却是不能杀的。 「说吧，姜青鸾放你回来肯定是要带话的，她让你说什么。」 姜翡又焉了下来，小声说道：「她让您三天之内，向她投降。」 「投降？」姜鸰溪冷笑一声：「凭什么？她以为她三天的时间可以攻上来？」 「好说……如果不投降，她会用非常手段。」 第143章 符王姜赤鸢的死其实比姜青鸾的围城还要可怕，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姜城虽是符国幕后之主，但对百姓来讲，国君方是心中依靠，此时尴尬的场面是国君被城卫杀死，姜城此时又被围堵。再退一步说，就算姜城此时可自由出入，立国君乃是根本大事，从甄选宗室子弟，倒立此子为君前后也需得一个月的时间。 姜鸰溪意识到自己现在面对的问题是如此的巨大。 「姜青鸾有提过她的非常手段是什么吗？」一位家臣问道。 姜翡摆首：「未曾提过。」 「此贼心狠手辣。」老臣咬牙切齿说道：「我们还是要小心为上。」 姜鸰溪不懂作战，不过身边倒是有些可用的老将军，资歷不低，年轻时都是跟着先先王出征过的老傢伙，姜鸰溪命人唤来一个叫富央的老将，年纪约过了七十，年轻时负过伤，身体底子算不上好，几乎是被担架抬上来的。 姜鸰溪也不让他行礼了，上内侍送上茶水，客气的问道：「富老，近来可好。」 「托家佬福，还算硬朗。」身子不骨怎么样，老爷子声音还算洪亮。 「富佬可知姜城的情况？」姜鸰溪问道。 老爷子想从担架上坐起来，但腰上还是有些吃力，一个眼尖的内侍忙过来扶起富央的半个身子。 「来路上，已听人说了，姜青鸾这逆贼把姜城给围了。」 「老爷子可有敌之法？」姜鸰溪问道。 富央诚实的摆摆头：「此乃死局，唯有一个耗字。」 这在姜鸰溪的意料之中，但被富央这样的老将再一次确定，心中还是有所不适。 「那老爷子以为，我们可耗多久？」姜鸰溪接着问道。 富央道：「对姜城的实力，臣下还是有信心的，无论城防或是食粮，与逆贼耗上小半年是没问题的，只要各郡府应援及时，与姜青鸾对峙便并无压力。」 姜鸰溪身躯含首，不过心中依然有不放心的地方，他主动走下席间，来到富央身边，小内侍忙送来新的坐席。 姜鸰溪坐在富央身边，问道：「那若是富老将军猜测，你会如何拿下我姜城。」 富央想了想，道：「兵者需讲信义，公卿之战不击鼓不出战，败北而不追，我必围姜城一月，若攻不下便来遣使而来，自然可以谈和。」 姜鸰溪可不当姜青鸾是君子，接着道：「富老乃君子，可若是非得拿下姜城，可有办法？」 「也不是没有。」富央眉头一紧，老头子心情明显差了：「若是想强攻姜城，必使阴招。」 姜鸰溪不由的想起了所谓的『非常手段，这正是他想问到的：「什么样的阴损招数呢？」 富央招来内侍讨了口水喝，又接着说道：「我姜城依山而立，水源是城东的那一条小河，若是非常手段，必定会向河中下毒。」 姜鸰溪接着道：「那我加强河附近的守卫？」 富央点头：「自然需要守卫，姜青鸾何人……」 富央之前的下属之中了有随姜青鸾西征的，姜青鸾手段特殊，从不讲究两国之间对战之礼仪，更有甚一次竟是无宣而战，这都让朝中留守武将觉得颜上无光，但却又极有效果，好在捷报不断，朝廷里支持的声音又高了一些。 「重兵把手河道吧。」富央建议道，毕竟对方是姜青鸾。 姜鸰溪不信姜青鸾只有一种方式。 「那可还有其它攻城之法？」 富央道：「如果不按规矩来，除了毒城之法，投放瘟疫，使用火攻，都是些毫无君子之仁之术。」 「如果是姜青鸾，那她一定会下这样的狠手吧？」身边一个家臣说道，头上隐约可见汗珠。 姜鸰溪吸了口冷气，姜青鸾与他不共戴天之仇，莫说能想像出来的狠招，那些想像不出来的阴毒招数，一定也早已准备好对付自己了。 「送富老回府吧。」 富央年纪大，也经不起折腾，姜鸰溪体恤老人，只是此时情况特殊，他身边除了这些无力上马的老将，就只有还未经歷歷练的少年们了。 「对了富老。」姜鸰溪追上担架。 富央吃力起身向姜鸰溪揖手施礼。 「可还有其它方式破局？」 富央沉思片刻，又左右张望了一下，如此境地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毕竟在场所有人、所有人的亲族皆住地此。 「家佬，还可以议和。」 姜鸰溪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与姜青鸾谈判，不用多说姜青鸾已对他恨之入骨，毕竟是他亲手毁了姜青鸾的一生。 第244页 对这个提议他有些迟疑，。 「理由呢？」姜鸰溪道。 「栖鹏城里的殿下死了，总还得需要一个新的吧。」富央也是仗着自己年迈才敢如此直率，接着道：「这个老臣就不参言了，家佬您做主，若有需要得到老臣的地方，家佬您尽管开口。」 姜鸰溪还是敬重长者之人，作了一个长揖拜别了富央，回到席位后，自己反而也沉默了起来。 这个在姜城的执政史上也是排得上号的角色，今天特别的沉默，早在三百年前姜城已经被当时的符王屠杀过一次了，那一次的让姜城元气大伤，用了整整五十年才逐渐恢復，难得姜城还要在他的手上再经歷一次这样的痛苦么？ 姜鸰溪重重的嘆了口气，挥挥手对家臣们说道：「先散了吧，明日再议。」 姜城的山门口大兵依然驻扎着，每日驻军们都热闹非凡，每日卯时战兵，士兵们喊着号子出现，那喊杀之声震，让树林里的鸟儿都被惊飞了，午时便是饭点，上百口的大锅同时烧着菜，肉饭的香味直往城中飘去，虽说姜城的军人吃得也不差，这么多沸腾的煮锅，黑压压吃饭的人，也足够让他们没有胃口。申时便是晚操，食了晚膳就更为热闹了，那些篝火接着烧，年轻的男女们围着火边唱歌喝酒，丝毫没有惧色。 越是无惧，越让敌人害怕，姜城的城卫们为了配合这里的地势，都是分散驻军，彼少而敌众，中心压力更是繁重了。 姜青鸾也坐在篝火边，看完常岚今日份的信，脸上微笑不止，情话永远听不厌倦，特别是常岚文笔佳，字又美，每每看信，都如人在眼前。 「公主的信还真是来得勤。」巴勒在青鸾身边坐下，自顾打开酒壶喝着酒道。 「有人惦记不好吗？」姜青鸾把信叠好放在怀里。 「有人惦记好不过有人陪着。」巴勒一副极有经验的样子。 姜青鸾难得听到巴勒如此机智的回答，也这是个漂亮的答案，这次名为攻打姜城，实则是与真阳郡里应外合下栖鹏，这场策略的每一步都需要想的极是周详，姜青鸾得随时与牡丹接应，又怎么有轻松相陪。 「先回家吧。」姜青鸾看西方：「有家，陪着才更有意义。」 巴勒又往嘴里灌了口酒：「还是殿下更会说话。」 「巴勒呀，你什么时候安个家呀。」姜青鸾看着巴勒：「这么多年了，情人是不少却没见你有领进门的。」 「嘁，」巴勒仰天：「我一个武夫，出生入死的，若真有一个过日子的人，不拼命厮杀，对不起君主，不顾及家人对不起婆姨。」 姜青鸾微微嘆息，巴勒如此够倒是谁也不辜负。 「等拿下栖鹏，孤就把你撤了，什么三军大将军，你不太合适。」 「我不太合适！」巴勒不服。 「你回草原上为孤放马牧羊吧。」姜青鸾也抬头望天：「找个喜欢的人，过些轻松的日子。」姜青鸾拍拍巴勒的肩，这真是一个随自己出生入手的老傢伙，是她最不可辜负的臣子。 「殿下嫌弃我了。」巴勒说道，倒也没大没小的踢了姜青鸾用脚。 「这不是关爱老臣吗？」 「臣还年轻。」巴勒辩解道。 姜青鸾看着巴勒斑白的鬓角，笑着说道：「是是是，我的巴勒叔叔还年轻。」 「君上，巴勒大叔。」 有兔不知道何时出现姜青鸾身后，他向君上与主帅行礼，恭敬的站在一旁。 姜青鸾让有兔坐在身边，道：「并非营帐，不用多礼了。」 有兔此时为姜青鸾贴身内侍，往日里礼术也不算多，也安心坐下。 「何事呀？有兔。」 「君上，牡丹嬷嬷又来信了。」有兔拿出信笺，信笺用蜡封着。 撕开信封，姜青鸾急忙看着来自真阳郡的内容，无非也是说栖鹏的那位符王已死，眼下符国群龙无首，百姓心中已是慌乱，望姜青鸾此时高举辟復大旗，当开闢回栖鹏之路。 「牡丹老婆子如何说？」巴勒问道。 姜青鸾忍住心中的激动，越是大事当前，越要提醒自己不要慌乱。 「姜赤鸢死了。」 「姜赤鸢死了？！」巴勒一愣，喝道：「姜赤鸢死了！」 「死了。」姜青鸾还是笑了出来，但笑容之间还是少不了的惋惜：「死了，被城门郎杀了，一国之君啊，死在了门卫的手里。」 巴勒雀跃而起：「你管他死在谁手里，他死了，姜城被我们围了，符王名正言顺的就是您了呀。」 第144章 「先让我静静。」 姜青鸾示意他们安静：「你们先退下。」 巴勒有兔有些不解，眼下正是当高兴的时候，她反而想静一静。 「不喝点酒吗？」巴勒问道。 「不喝，误事。」姜青鸾说道：「下去吧，我真想静一静。」 知道拧不过青鸾，巴勒将酒壶放在姜青鸾身边，带着有兔退在了一旁，此时天色正好，巴勒的酒得接着喝，大不了与有兔去分享这快乐。 姜青鸾盘着腿，拿起身边的木棍扔进向前的篝火里，篝火里发出木柴噼啪的声音。姜赤鸢的死是好事，但自己却难以高兴起来，并不是因为姜赤鸢的死与自己有关，等拿回栖鹏，姜赤鸢的头一定是会用来祭旗的，只是姜赤鸢其实不应该这样死，他最好的结果是呆在他的封地里，继承他父亲的爵位，接着他可以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最后老死在他的封地之上，他可以以他的意志活着，做他想做的一切。哪怕是姜赤鸢想反叛，想谋逆，只要是他自己心中所想的，都可以如他所有的精彩活着就行。 第245页 姜青鸾感到可悲的是，每一任符王都像姜赤鸢这样，若不是自己母亲家族势大，她或许还没有那几年的逍遥，但最终还不是和姜赤鸢一样，被姜城操作、玩弄，再看看符国，若连一国之君都如此掣肘，国民的生活又是如何？歷代姜城之主只为宗室着想，与姜城相亲的公卿贵族们拥有更肥沃的土地，贤德之人却不被得到重用，宗室关系成了符国最大的关系网，这个网让所有人关系亲密，却又禁锢着符国无法前进。 该死的不应该只是家佬，还有整个姜城，以及……以及整个迂腐的制度啊！ 姜青鸾又自顾一笑，难道是与常岚呆久了，想法也变得奇怪起来。千年的宗室法度，用此来维护姜室对整个符地的统治，不仅符国如此，天下皆是如此，要是真开了这先河，还不知道这天下乱成何种模样。 姜青鸾拿起身边的酒壶，往火边一淋：「姜赤鸢，你因我而死，不过孤会让你死得其所。」 姜城的入山口外驻扎着姜青鸾的精兵，领兵之人是牡丹之子巴扎，虽然是精兵良将，不过这次军队却不是用来迎战的，毕竟这细小的山路口里沖不出什么大军，姜城的军人也很克制，在哨塔之上，却从来没有放过一箭，这也是件好事，至少按着姜青鸾的推测走的，姜城求和，指日可待。 而巴扎带领的这千人精兵，正是等待议和来使的，已经围城八天，这此期间看似平静，但姜青鸾明里暗里送了不少消息进去，足够动摇他们军心。 既然姜青鸾发话，姜城会来议和，他每日就安心等着，练练刀骑骑马，总之丝毫没有紧张的意思，不过这千人精兵倒是每日操练，这点震慑却是要保持的。 「将军，山门里来人了。」巴扎的副将，一个身材粗壮的姑娘说道。 巴扎停下手中的噼砍的刀，接过亲卫递上来的帕巾，将上身的汗水擦净。 「来人了？使者还是军人？」 副将回答道：「使者，持着节呢。」 巴扎走到一旁拿起水袋，大口灌下清水，练了一上午的刀，已是一身酸疼。 「帮我把朝服来了。」巴扎说道，作为将军，自当是以铠甲一身，姜青鸾这次特意为他做了朝服，便是穿给对方看的。 亲近应了声，便忙为他去准备了。这个部族的汉子也是焚香沐浴，里里外外一阵收拾。这朝服也是他第一次穿，习惯了皮制的衣服，上好的缎子穿在身上总觉得轻了些，不实在。 又让侍女为他更好衣，他才不疾不徐的去到了主帐，此时姜城的使者已经等了他快一个时辰，姜城一脉，当惯了符地之主，怕这些使臣也是第一次这样被凉着，不过家佬早有交待，此次姜城势弱，态度需稍谦恭一些。 「哟，姜城的客人到了。」巴扎舞着广袖，他人高马大，面容英俊，其实穿上这衣裳比往日蛮服还要更显得轩昂几分。 使臣是一个老头子，白色的鬍鬚里隐约以见到几根青丝，身子骨看上去还是硬朗，至少肉是长够了的，他左右跟着两个年轻人，当是参谋。 老头子见巴扎打了招唿，却觉得有些随意，自己是姜城老人，竟被着二十几的青年怠慢，却有些气不过。 「这符国是姜家的，何来客人之说。」 巴扎懒得与他计较，都快要成丧家之犬的人了，也就那点薄弱的自尊。 「给这位大人上席。」巴勒唤着亲兵，也是贵族出身，这点礼节他还是懂的。 亲兵上来三席于帅位左侧，又上来酒几，酒肉自然少不了，这一套操作还是按草原的方式来的。 「大人，既是来使，文书在何处？」巴扎听姜青鸾的吩咐，一切按礼法来。 那老头子也没想到守在山门外的是个年轻小伙，而且竟然穿着与自己同以的朝服，符国尚黑，越是深色的衣服就越显高贵，巴扎一身可是墨绿色，袖口五鹤齐飞，乃是上大夫的衣服。 老头子让随行属官将文书递上，自己闷气喝了口茶，谁知道杯中竟是烈酒，直辣喉咙。 巴扎笑而语，接过文书，文书之中先是介绍了这使官，此人姜夏，列上大夫职，高祖曾曾是符幽王，也算家世显赫。 「姜大夫。」巴扎往自己胸前拍拍，以表客气，又介绍自己道：「先锋主帅，巴扎.塔塔。「 姜夏还是挺直了腰板向他揖了一礼：「有礼了。」 「姜大夫，本帅等你们好些天了。」巴扎笑着说道：「君上说，让我好好招待姜城为的使者。」 姜夏咬咬牙，姜青鸾何其嚣张，总要是不会掩饰自己的张狂。 「不知何时能见栖鹏子。」姜夏问道，太女或是太子承位前食栖鹏之食邑，故约栖鹏子，话外音就是不认她为符王。 「符王殿下最近与宗伯正在忙祭天之事，毕竟如今凤翔宫已空，它的主人还是得回去的。」巴扎说道：「姜公不如多休息休息，我看姜城出来这山路崎岖，您老年纪也不小了，在我营中住上两日，我便带公去见符王？」 「夏奉家佬之命来见栖鹏子，也是国之大事，望将军早日引荐。」姜夏说道，他为使者，手中既有使命在身，自然不能让巴扎拖了他的时间。 「这个事我说了不算。」巴扎笑了笑：「或者家佬带的什么话，你先给我说说，我派人给符王殿下送去。」 「事关机要……」 第246页 「看出来了。」巴扎打断对方：「既然是机要的是事情，还是亲自和殿下说吧，在我营里住上几天，殿下空了就带您老过去。」 巴扎谨记姜青鸾的话，若是使者来了，便拉着他在营地里住上两三天，让他看尽自己的实力，顺便透出想要毒杀姜城的风声。 「好了，年轻人还得练刀呢。」巴扎说道：「老爷子你想一块吗？」 「……」 「看来姜公不想，那我自行去了，吃好、喝好。」 话毕巴扎就离开主帐，留下这姜城来的使者，一脸茫然，气不知何处出…… 不久后，姜青鸾也收到了使者来到的消息，这件事对她来讲还不太重要，牡丹的消息还要重要一些。 牡丹信中说道，现在不仅是真阳郡，还有其它几个符南的郡都同意拥立她入主凤翔宫，果然姜赤鸢的死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巴勒。」姜青鸾喝着自己最忠诚的将军。 巴勒放下酒壶，应了一声。 「差不多应该西进了。」姜青鸾说道。 巴勒本以为姜青鸾还要在这里与姜城周旋，没想到这就准备动身了。 巴勒一跳而起：「好啊君上，我这就点兵。」 「十万人，你带八万人离开。」姜青鸾说道：「三天内出发。」 巴勒原以为姜青鸾会亲自带队，这意思像是要留下。 「君上不去？」巴勒问道。 「不去。」姜青鸾道：「我在这里会一会家佬他老人家，另外，我想等常岚上来。」 「但只留下这点人，殿下，小心为上呀。」巴勒道，他很少忤逆姜青鸾的意思，就算知道这里危险。 「真是要回栖鹏，孤一定得做两件事，一是亲自灭了姜城，再则，常岚与孤一同走到今天，也需与孤一同入城。」姜青鸾说道。 随后，巴勒听命点兵，姜青鸾则独自走出了主帐，也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接近栖鹏，她的心中反而越没有巴勒的那种兴奋感，她觉得自己大脑清醒的可怕，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她突然有点不敢想像，又回到栖鹏，回到凤翔宫，那又是怎么样的一番风景。 这些年，她感觉自己有点累，其实她对权力并没有太大的追求，她曾经也只想不断的开拓符国的疆土，如今好像有了常岚，她所期盼的都不多了，但她知道，栖鹏是她必须回去的地方，只是突然心里有些害怕…… 岚儿，还好身后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又见面了 因为我开的是培训学校，最近不让营业，正好公会又忙着魔兽世界的附本开荒……所以又更的慢了点 第145章 姜鸰溪并没有因为姜青鸾的撤军而轻举妄动，现在符国的情况让他十分忧虑，他的文书早在姜青鸾到花城时就送了出去，可如今姜青鸾已经围堵姜城半月之久，莫说援兵未见，就连回馈的文书也没见着，就算姜青鸾锁城，姜城养的信鸽总是杀不完吧，一只回信的也没有。 中年人若是感觉疲软，身边的人多些鼓励也有最后一搏的机会，可是年迈之人若是心中无力，想再振作，那却是千万般困难。 姜鸰溪最近的白髮也多了许多，平时里日理万机也无心陪伴家人，身体本就欠佳，姜青鸾把符国这么一搅和，姜鸰溪只觉得身体的压力又大了几分，每日清晨都伴随着咳嗽而起，舌尖无味，也没多少食慾，夜里又是多梦，盗汗的，精神也萧条了不少。 内侍们每日也是小心伺候着，生怕姜城之主出了什么岔子，毕竟这是曾经唯一可以制衡姜青鸾的人了。 但姜鸰溪此时已不再考虑如何与姜青鸾对峙，他也逐渐明白了一件事情，姜城与栖鹏二方势力不能做得太绝，栖鹏势大便有外戚专权的可能，而姜城势大，那王庭势微，符国便无人才可用，最好的结果就是二者相对又相依，相互制衡做大自己，同时也是强大整个符国。此时他些后悔，或许断了姜青鸾的路，才有了今天自己的结局。 「使臣还没有回来？」姜鸰溪有些无力。 姜鸰溪的近臣回答道：「方才夏大夫回了信，说至今未见逆贼。」 「嗯……」 姜鸰溪知道姜青鸾的意思，一是为了羞辱自己，其次是想看看自己的诚意。 「夏大夫还说……」近臣微微抬头，见姜鸰溪示意自己说，才接着说道：「近日来在他们先峰军之中好些人手指有伤，不是刀伤，也非磨伤，夏大夫略懂医术，看那些受伤的军人像是毒伤。」 「知道了。」姜鸰溪挥挥手，让人退下。 姜鸰溪知道，姜青鸾现在做的不一定是真的，这只是她最爱玩弄的虚实之法，但他已经没有胆量去试了，姜鸰溪心中是有明镜的，他知道用兵之道，他不如青鸾，这些年的安逸，让他在符国为所为，不想当年为了制衡符王，布局多年。如今他已经不想再斗了。 「回来。」 姜鸰溪将近臣叫了回来。 「家佬。」那近臣再次退了回来，他卑微而听话，就像姜城里的每一个人一样。在这坐全靠宗法来运行的城市里，等级与辈分就意味着权力。 「为我准备些保暖的衣服，」姜鸰溪说道：「再帮我修书给姜夏，说我三日后，去姜青鸾的先锋营与他见面。」 那近臣一愣，平日里伺候姜鸰溪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现在也觉得有些手抖。 第247页 放起胆子他小心问道：「家佬要去前线？」 「嗯。」 姜鸰溪闭上眼，他暂时想不到别的办法，现在的局势对自己不利，如果真等着姜青鸾攻进来，自己真是什么砝码都没有了，姜城早有过被屠城的歷史，他作为一族之长，不想背成为姜城史上的罪人。 「速去办吧。」 近臣看着姜鸰溪，这才觉得对方此时已是一位老人了，上前为姜鸰溪换好了汤婆子，唱了个喏便安静退去了。 六月姜城山门外 芒种刚过，山也变成了青色，符西的天蓝得深不见底，仿佛一直看着那一片蓝也能看到苍穹之顶，偶尔有海冬青飞过，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捕食那些弱小，有的士兵们干脆赤起了上身，在校场摔完跤之后直接跳到了不远的河里嬉闹。 有兔最近也倍感轻松，姜城仿佛不在营地边上一样，日子分外和谐，有时遇见在河边打水的姜城士兵，也没有剑拔弩张的紧张，只当没看到就放走了他们。 与一年前相比，这个少年又长高了不少，身体也强壮了许多，和那些没穿外衣的蛮族士兵一样，结实的像一头小牛，姜青鸾说今日常岚要来，这河里的鱼甚是美味，需得让有兔捉些回去。这少年便提着自制的鱼钩在河边守了好些时间，倒是小有所获。 于是吹着哨子，提着战利品跟着往营地而去。远远的倒是看到一个车队，车队前方举着黑红两面旗帜，领头的队伍中还有几个红甲之人，不说也知道，那是常岚的车队。 有兔将鱼往身上一甩，跟着就撒腿跑了上去，地上的石咯在脚上生疼生疼的，但是见到常岚的喜悦可以让人忘记这些小事。 临近车队附近，倒是有士兵前台拦道，有兔今日光着膀子赤着脚，倒是解释了好半天才让人相信这是姜青鸾的近臣，把他给放行过去了，不过这模样是不许上马车的，有兔就在马车边上跟着。 常岚掀开帘子，看着有兔一身大汗的样子，让侍女将手帕送了过去。 「谢过公主。」有兔说道。 「看来这边战事不紧。」常岚不由的扫了一眼周围，果然伴随着阳光，都是一副轻松的景色。 「姜城可老实了。」有兔回答道：「之前许是还想派兵出来一斗的，如今也没什么动静了。」 其实姜青鸾让她来的时候她就想到了这一点，若是真有危险，以青鸾的性格是不会让她过来的，只是现在六月芒种，郡府之中事情也多……想到这里常岚甩了甩头，如今姜青鸾离栖鹏已不远了，自己自然要全力支持她，想到这里，常岚也不由的勾起了嘴角，也不知道凤翔宫是何模样。 「那殿下最近忙吗？」常岚问道。 「不忙……」有兔说道：「就是老一个人。」 「何意？」 「殿下总是一个人呆着，也不喜来，也不怎么找巴扎和将士们了。」 常岚眉头一紧，有些难以想像，姜青鸾往日里如这阳光和煦，怎么会喜欢一个人呆着。 「可是有心事了？」 「有兔不知。」有兔又笑道：「或许殿下太想公主了吧，今天起来终于捨得召我说句话了，让我给公主钓些鱼。」 看着有兔身后背的三条尺和大鱼，常岚在想，若是以前青鸾定是自己钓了。 「有心了。」 有兔脸红的低头笑了笑，姜青鸾对他是君主，常岚于他是偶像，偶像的谢意总会让他不好意思。 「去后面找匹马吧。」常岚道：「脚都硌破了。」 常岚注意到有兔还没穿鞋子。 「你骑着马，我们也快点见殿下。」 大帐外 常岚的马队才入姜城境内，便有斥候通知到青鸾，姜青鸾早早的换好了自己的玄色衣裳，这是之后找人定做的，更接近中原的款式，广袖长衣，也有飘逸之美。 此时大风在山间挂着，吹气她的袖子阳气，发间的黑色绑带宛若游龙在飞，今日她为自己上了淡妆，显得更为意气风发，站在大营门口，目光一直望着东方，不知道常岚什么时候过来，就这么看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终于在路的尽头出现了一幡旗的影子，姜青鸾不由的往前迈了几步。 「马，把孤的马带来。」 都说归心似乎箭，小别再见也让姜青鸾脚步加快，这马飞驰，比上战场跑得还要快。只是须臾之间，姜青鸾的马就已达到了车队前。 「殿下！」有兔跑了上去，为姜青鸾牵好缰绳。 青鸾下马后直接跳上了常岚的轺车，又是好些日子没见，姜青鸾也顾不得时下场合诸多属下，便与常岚并肩坐着，一把抓起常岚的手放在自己的袖子里，两手就捂着那双细嫩的手，在常岚手上摸了又摸，搓了又搓。 「哎。」常岚轻轻一嘆。 「嗯？」 「殿下一直就没这么没规矩。」 姜青鸾把她的手握的更紧：「规矩太多，就会觉得累了。」 「青鸾未来回了凤翔宫，规矩不是更多吗？」常岚说道，隐约想起有兔说的话，对上姜青鸾这一提，果然觉得有些蹊跷，在此之前姜青鸾不曾提过累字。 「殿下最近一人在此地可好？」 「嗯。」 「好还是不好？」 见姜青鸾只是发声却不作答，常岚追问道。 「就如此吧。」姜青鸾回答道：「吃则吃，睡则睡……」 第248页 「在姜城门口，也不见殿下半分高兴之色呢？」常岚问道，姜青鸾握住她的手，她也索性与之相扣。 姜青鸾咬咬唇，说道：「未有不高兴，觉得挺开心的。」 「哼。」常岚掩嘴笑道：「口是心非。」 「可是姜城拿不下？」常岚问道。 「非也。」姜青鸾摆摆头。 「岚儿，我只是在想……」姜青鸾欲言又止。 「殿下说吧。」 「若是回了栖鹏，重做了符地之主，我依然无法改变眼下的一切，只是少了姜城……」姜青鸾看着常岚，她觉得自己大脑现在有些凌乱：「岚儿你明白吗？符国终不是符人的天下。」 常岚有些不解，或姜青鸾拿回了栖鹏，符国王星归位，难道姜青鸾是担心大辛干政么？当时她支持青鸾起势，却有私心，而她的父兄私心更甚，常岚不由的也猜测问道：「殿下是在担心本宫吗？」 「没有！」 姜青鸾解释道：「孤只是在想，这宗室之权可削吗？」 第146章 下了轺车，一片云挡住了天上的太阳，营地上颳起了风变得凉了些，姜青鸾脱下大氅为常岚披上，滑过常岚的肩，姜青鸾放肆的将她揽在怀里，常岚本能想脱出，可想想这大营里谁不知道二人的这层关系，于是才又坦然跟上了姜青鸾的脚步。 步入营帐，有兔眼疾手快的为二人准将席位摆好，又招唿亲兵去烧点茶水。 「殿下，」有兔小声说道：「小的退了，不扰你与公主了。」 姜青鸾含首，并不是如有兔所想的那样，姜青鸾心中之疑还不得解，她知道常岚或许也无法解答，但这些话常岚不懂，又有谁懂？ 姜青鸾将常岚拉到营帐中的篝火旁，亲兵们挂上在篝火上的铁壶正煮着马奶，马粪燃起的烟散出一阵青草的味道，直直的往天窗外飘去。姜青鸾在茶罐里了抓出一把茶叶，扔进了壶里，奶味里又多了一阵茶香。 「岚儿，暖暖身子。」 接过奶茶，一股暖意从手掌传上了来，侧头看向姜青鸾，高原的风让她的脸干燥起皮，但五官的精緻并没有因此被埋没，只是和手中的温热比起来，姜青鸾的脸总让人觉得有些凉。 「青鸾，还在想方才所提之事吗？」 姜青鸾点头，又是微微嘆息：「孤还是太过天真了吧？」 常岚放下奶茶，自己温暖的覆盖在姜青鸾手上：「殿下怎么会突然想的如此深远？」 姜青鸾眉头微微锁起，美人面带愁容，只会是另一种美。 「女君无后。」姜青鸾看着姜城的方向：「男君也可以无后，谁做君主他们定。」 「中原虽是立长不立贤，但在也是看外戚之势，所以为嫡子选妻也是各势力所争。」常岚将话题引回来，接着说道：「殿下在想立储之事了？」 问到这里，常岚也有些深思：「殿下宗室之中可有贤士？」 姜青鸾摆摆手：「若是宗室之中选，最后又是如现在一般，姜城死灰復燃。」 常岚也愣了愣，符国国君的传承之道与中原诸国还是不同，为了平衡部族与中原移民的关系，同时也是杜绝外戚势力才决意使用宗室之法，想来天下诸侯之国皆是如此，一家之天下，父传子，子传孙，万世一系，与符国宗室也并无不同。 「说句老套的话，殿下正值青年，怕是想得太远，这不符国局势尚未定下吗？」常岚拿起奶茶递到姜青鸾嘴边：「青鸾还是先想眼下之势吧。」 拿下姜城就在眼前，听说巴勒前线之势也极是顺利，已与牡丹会合，期间不乏西极与泾水两郡归顺，怎么看两月之内她便可復位。 「眼下……」姜青鸾喝下奶茶，才觉得口味略苦，想是刚才心不在焉怕是茶叶放多了，她接着又说道：「孤还在等一下人。」 「等谁？」 常岚话闭，却见有兔又冲进了帐篷：「殿下……那谁，姜…姜鸰溪。」 姜青鸾拍拍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又伸手将常岚拉起，她嘴角一扬，道：「就是他。」 家佬一职为宗室之主，在符国之中位高权重，若是说符君是符国的国民的领袖，那家佬便是公卿之中的龙首，看似并无官爵，地位却是与符君同起，一个是光明之中的主宰，而另一个则是阴影里的主人。 姜青鸾并不想羞辱这个老人，她心中有恨，却不想如果对方一样失了风度，她让有兔将姜鸰溪接到主帐，自己也将王服理的干净整齐，她等着姜鸰溪的到来，这个曾经把自己逐出符国的男人，她这次需要对方知道，究竟谁是王，谁是臣。 「宣姜鸰溪。」 「喏。」有兔答道，他难得见姜青鸾如今认真，自己也难免认真起来。有兔走到主营门口，掀开帘子，他往外看去，一个老人显得特别扎眼，虽然他已经垂暮，可那一身与之毫不匹配的华丽衣裳，似乎在强行把他拉成一副年轻人的模样，有兔读书不多，但却也听过一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有兔不知眼前这位当是如何称唿，觉得叫家佬感觉甚是奇怪，只道：「殿下有请。」 姜鸰溪眉头微微一蹙，对于自己的身份已是明了，现在的姜青鸾摆明了就是要羞辱自己，如今二人异地而处，他现在最后悔的一事是当年杀意太轻，没有将她至于死地的决心，原以为姜青鸾会死于天平公卿的折磨，没想到竟然给了她涅槃的机会。 第249页 咽下心头的气，姜鸰溪还是硬着头皮是了主帐。他甚至不想抬头看姜青鸾一眼，在二十年前，他还清醒的记得，这个梳着牛角辫的姑娘听话的跪在他的跟前，安静的听着训。 「家佬，多年不见，你身子还硬朗么？」 姜鸰溪藏在袖口中的拳头紧握，还是抬头挤出一个笑脸：「殿下万安，托殿下的福，老头子还没死。」 常岚坐在一旁，她安安静静的看着对弈的二人，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此时的姜鸰溪像极了当时的青鸾，只是毫无温暖可言，只让她觉得心头一凉，凡事隐忍之人，必有倒山之势。 「看坐。」姜青鸾说道，她面不改色，让人察觉不了她的情绪。 姜鸰溪拱手：「谢殿下。」 姜青鸾听闻有兔提过，姜鸰溪也是有勇之人，只带了五十精兵就来了这里，但她也深知此人老谋深算，如此放肆而来，也不排除也留有后手。 「家佬，再次见面，有何感想呢？」姜青鸾挂着微笑，天知道她能从一个被调侃轻薄的落魄君主，这样趾高气扬的站在姜鸰溪跟前，究竟费了多少的心血与代价。 「殿下天命之归，臣没什么感想。」姜鸰溪也笑了笑，只是掩不住的尴尬。 「那家佬既然没什么想法，这次找孤何事呢？」姜青鸾挑了挑眉毛，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听到什么，她只是想这样的质问对方。 姜鸰溪抬抬手，回答道：「想请殿下回栖鹏，主持符国大局……」 姜青鸾听得出来，姜鸰溪是有妥协之意，其实不战而胜才是用兵的极致，但她知道姜鸰溪不会如此简单。 「我也是如此想的。」姜青鸾表情自然：「只是拿回本应该属于孤的东西。」 「老臣渴了。」姜鸰溪突然不再正面回答，反而提出了要求。 「给家佬上奶茶。」 有兔不等侍从上前，自己舀好奶茶送了上去，有兔现在自诩为军人，要做的就是不卑不亢的维护姜青鸾的颜面，当然还是有些强硬的将奶茶碗扔在了桌上，好些奶茶也洒了出去。 「大人请喝。」 有兔的动作极是失礼，不过姜青鸾倒觉得这小子干得不错。 姜鸰溪将奶茶碗端起轻轻的抿了一口，说渴了这样的屁话只是想找打断姜青鸾此时的强势，这老狐狸脑子里不停转着，总得想办法为自己争取话语权。 「王位终还是姜氏的王位。」姜鸰溪提道：「殿下也是姜氏儿女。」 「嗯哼？」姜青鸾摸着凭几把手，姜鸰溪的话倒是说的挺有技巧的，她确实不能改变自己的姓氏：「接着说。」 「姜城的支持，会让殿下的位置更为稳当。」 姜青鸾不知道姜鸰溪哪来的勇气在自己面前说这样的话，心中多年堆积的怨气如同火山爆发，她起身喝道：「姜城也可以让孤的位置陷于安危！」 姜青鸾的勃然大怒并没有让姜鸰溪变得胆怯，常岚注意到这个老人的目光比方才还要沉着了些，再看姜青鸾，她与自己相比歷来冲动了一些，反而让常岚有些担心。 「殿下也知道，这就是姜城。」姜鸰溪说道。 姜青鸾嘴唇微闭，此时常岚走到她的身边，并未提及什么，只是默默的递上一杯茶，送上些许信任的目光。常岚的出现也让姜青鸾冷静了些，青鸾喝了口茶，用目光示意常岚先回去。 「家佬今日找孤，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来议和的。」冷静下来的青鸾不想再做样子，直接撕破那层纱，问道：「姜城史上有被屠城的先例，家佬是害怕了吗？」 「不瞒殿下，正是害怕了。」姜鸰溪坦然回答：「殿下，你我二人皆是姜氏子孙，无论怎么样都当是为姜氏着想。」 姜鸰溪不忘记看向常岚，他就早注意到门口的红幡，常岚衣中带红，又气度不凡，姜青鸾虽嘴上没有明说，但在她授意下传出的消息皆是大辛扶持，姜鸰溪所料也是如此，早闻说是由大辛长公主常岚提携，看来也正是如此。 「难道殿下还想将这符王之位让给常氏么？」姜鸰溪补充道：「怕是殿下愿意，大符之宗亲也不愿意吧。」 姜青鸾本想说，此乃符国家事，但却马上意识到此话说了，便是中了姜鸰溪的道，倒是不要脸的说道：「天下诸侯皆常氏这后，我还给常氏又是如何？」 姜鸰溪确实没想到姜青鸾会如此说，脸立即沉了下去，姜城的荣耀是保存了姜氏一脉的纯洁，万世一系，姜青鸾如今语气轻浮，毫不在意，便是触及了他的逆鳞。 然则，让姜鸰溪无力的是，心中有气，如无法作为。 「殿下还请三思呀。」 姜青鸾轻笑，这口头之战似乎又扳回一局，将耳发放别在耳后，虽是风情万种的姿态，却只会让敌人更为不爽。 「孤实话说了吧，这仗孤也不想打，家佬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孤要是算下来不亏，孤就允了，若是让孤感到不爽，孤也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第147章 「孤实话说了吧，这仗孤也不想打，家佬有什么条件直接说吧，孤要是算下来不亏，孤就允了，若是让孤感到不爽，孤也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姜青鸾早已不去想公卿应有的体面，那些冠冕堂皇的贵族们早在他落魄时就将隐藏着的嘴脸一览无遗的露了出来，无论怎么样的表演，还不如赤裸裸的提条件。 第250页 姜鸰溪悠悠一笑，姜青鸾如此地位，果然不会意气用事，那也就开门见山了。 「姜城拥立殿下为主，殿下放过姜城一马。」姜鸰溪回答道。 「可以。」姜青鸾轻松近手，她内心本是没想到要屠城或是为难城中白丁。 「不过……」姜青鸾可没想到这样放过姜鸰溪，她道：「当年放逐孤的人，孤也不会轻易放过。」 「放逐殿下的人是我，我愿以死抵罪。」姜鸰溪此时倒是不卑不亢，他早就想好以自己之命换姜城之安，这是老佬的职责，他若为姜城而死，也会觉得此生圆满。 姜鸰溪见姜青鸾只是盯着自己，却并不表态，又接着道：「参与此事的所有人，都愿为此事，向殿下谢罪。」 他走到大帐中央，向姜青鸾行了一个长揖，这与他方进帐中时，心头还略是骄傲双有所不同，他来此便是为了保姜城，姜青鸾若不同意，他自然还代表着姜城的荣耀，若姜青鸾同意了，他也不会在乎自己的颜面了。 「驱逐符王的，是家佬。」姜青鸾不疼不痒，又毫无情绪的回答道。 姜鸰溪一愣，常岚听明白了姜青鸾话中之语，再看姜鸰溪，这老者总算反应了过来。 「姜青鸾，家佬是符国之根本!」姜鸰溪喝道。 「我以为，国民才是国之根本……」姜青鸾依然高冷着，她下巴微扬，立体的下颚线与她此时的表情一样，带着几分攻击性。她知道姜鸰溪一流始终只代表着一方权益，她现在想改变这个时代虽然还太早，但削掉姜城却是势在必行。 「姜青鸾你可知你是女君！」姜鸰溪：「就算你再有能力又是如何？你能比过惠王姜鹤之吗？一介女流，若是留后也非我姜氏血脉，没有姜城安排，你又如何保证这天下是我大符之天下？！」 这也是姜青鸾困惑着的问题，父父子子，一家天下，君权的背后隐藏着的是宗室之权，公卿之权，若是明君在世，天下自然民心所向，可若没有民君？谁又来制衡公卿之势？在看自己，她一向视自己勇武一生，却还是差点死于算计。 其实姜鸰溪的话她也回答不了，至少现在无法去处理…… 「孤正直青年，家佬提得未免也太早了吧？」姜青鸾拿出常岚的那一套说辞：「看来姜城还是算计着孤的？」 「殿下不要逃避。」姜鸰溪说道：「你想杀我，我自然愿为姜城赎罪，但你若想革去姜城之权，姜青鸾，是不是太天真了一些？」 姜青鸾确实沉默着，不似方才对姜鸰溪的冷眼旁观，这是她真的无力回答。 「那麻烦家佬回去先安排一下身后之事，孤先回栖鹏，一月之后你自己到栖鹏领罪。」 比起当年姜鸰溪对自己的雷厉风行，姜青鸾表现的极为宽容，当然这也是源自她内心的自信，姜鸰溪放跑了自己，她是决然不会放跑姜鸰溪的。 「姜青鸾，你最好放下你那无知而愚蠢的想法。」 姜青鸾不回答，姜鸰溪再一次提醒道。 「我会放过姜城无辜者的性命，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姜青鸾说道：「余下的事，家佬死后也管不了了，何必操心那么多？」 「另外……」姜青鸾补充道：「姜城门口不会撤兵，还请家佬不要再有苟活的希望，想死得体面点，一个月后来姜城见我，等你的头祭祀给了长生天，姜城门口的兵自然会退开，没有君王会为难自己的臣民。」 姜鸰溪咬咬牙，这场博弈他一开始就是以一个失败者的角色进来的，目的只是保存姜城所在，符国之重，乃是宗室，若再像歷史中一般，君王对全族人拿下屠刀，符国也不会长治久安。 「还请殿下说话算话。」姜鸰溪说道，只要姜城不死，总还会有着希望。 「孤之言，九鼎重，我会送诏一封到姜城，白纸黑字漆红画押王玺加印。」姜青鸾回答道，看着眼前这个老人，当年之争无非各为其政，若真说对错，赢者对败者错。 「向你的君主跪安吧。」姜青鸾摆摆手，说道。 姜鸰溪身后的随从一直不敢多言，此时却也忍不住劝着姜鸰溪，唤了一声家佬，自古与来若非大典，家佬不跪君主。 姜鸰溪抬手，让身后的人安静。他感觉肩上的担子终于轻了，跪下双膝，他并没有抬头，面朝土地伏下身子，无力说道：「谨遵王命。」 姜青鸾看着姜鸰溪的背影，她也隐约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姜城见到这个男人，那年她不过十岁，姜鸰溪也才四十出头，这个把持着姜城的男人神采奕奕，他站在人群的中央，所有人人前唿后应，被人群簇拥着，而她自己，符国的王太女却站在屋外听宣，与她一同的还有同辈的兄弟姐妹，都是先皇帝的孙辈们。 此时的自己，彼时的姜鸰溪。 「青鸾。」 见姜鸰溪走出了大帐，常岚上前挽住恋人手，这二人的博弈她都看在眼里，姜青鸾之惑也是她之疑惑，只是现在谁也无法渗透。 「先休息吧。」常岚说道。 「嗯。」姜青鸾带着常岚也往营外而去，脱去身上的刺，她也柔和了起来，细声道：「原本以为见到姜鸰溪，会把他就地正法，最后看到他时，竟全然没了这样的想法，纵然恨的牙痒痒，但心里反而豁达了起来……」 常岚见姜青鸾如此说，倒也觉得心上也宽慰了起来，青鸾这次的决定，并非意气用事，反而是深思熟虑，一月之后人归栖鹏，再斩姜鸰溪，也是对符国公卿、百姓最好的交代。 第251页 「殿下又成熟了。」常岚说道：「越是这样的殿下，就越让我觉得心安。」 「那孤以前让你不安心了？」姜青鸾说着，调皮的扯着常岚的耳朵：「快说，是不是孤让你不安心了。」 「殿下莫欺我。」 常岚笑着避开，朝着大帐门口逃去，不过小狐狸又哪里逃得出猎鹰的爪子，姜青鸾一把揽住常岚的腰拉进自己怀里，有兔则是忙转过身，还不忘记挥手让其它人退去。 把下巴放在常岚肩下，她丰满的唇正对着常岚的脸颊，唇上还有着淡淡一层胭脂，刮过常岚的耳廓，还不忘记调皮的轻吹一口气。 「就是要欺负你。」姜青鸾横抱着常岚一把她将从地上抬了起来。 「青鸾。」 常岚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周围，也知道这位殿下是这样放肆的性子，索性红着脸怀姜青鸾怀里而去。此时有兔退到了门外，将大帐门前厚实的窗帘放了下来，那双熊皮所制的厚实门帘，什么风也吹不进去，什么声音也传不出来…… 巴勒与牡丹在栖鹏以南的同城会师，巴勒打着王师的旗号一路西进，相比南上的牡丹，他遇见的阻碍要更为大一些，牡丹一行有真应伯打点，一些城郡直接响应了牡丹的勤王之令，也有的城池拼死抵抗，那多是由姜城直领之城，多数城池都对他们还是视而不见，任由这些人马从城池边略过，仿佛看戏之人，等待着最后落幕环节的出现。 牡丹一身锁甲把自己盖的严严实实，脸上带着厚实的绒布，这让她的唿吸没那么顺畅，从草原吹来的风沙比往年大上不少，去年年冬，本就寸草不生了，姜城为了确保城内百姓的安全，又烧了许多草场，不让部族之人来进，这风沙自是挡不住的。 巴勒吐了口唾沫，方才灌下一口酒，酒里有一半都是沙子，明明快是兵临城下，应有的那是万丈豪气，可却是连酒都喝不了。 「昨夜殿下传信说，姜鸰溪服软了。」牡丹看着栖鹏方向：「我们也不急着进城。你别一副焦急的样子。」 巴勒再一次打开酒壶，将酒壶里的酒全部倒了出去，此时他的鼻子也因为这天气而干燥无比，两指用力搓着鼻头。 「你这个老太婆，你不想回家，我还想先回去。」巴赫骂骂咧咧，但却一脸笑意。 「等着君上回了栖鹏，整个符国都是咱们家。」牡丹找了个石头坐下，二人就这样一直在城门望了很久，目光都是在那个方向看不到的家乡。 「回去之后，我就把我那将军府给收拾收拾了，也不知道现在谁霸着那，话说那个后花园还是我自己设计的。」巴勒一脸骄傲。 「就你那花园？」牡丹嘲笑道：」什么搭配呀……」 「又没拿你一分银子，要你管？」巴勒脱下鞋子，抖掉鞋子里的砾石。 牡丹这次没和他斗嘴，她按着自己的膝盖，仿佛卸下肩上的重担，也不知道是给巴勒说还是自己说：「回去了，也该给儿子的媳妇了。」 第148章 姜青鸾的胜利在旁人看来充满了曲折，却又似乎毫无悬念。符国除姜氏以外的公卿们多数都没有站出来参与到这场争斗之中，在他们看来这是姜氏的家事，他们也无法与姜氏抗衡，只需对上位者俯首称臣既可。而家佬的落败，也意味着姜青鸾地位已牢固，整个符国再无人愿意出头与青鸾为敌。 与此同时，栖鹏也开放了迎接姜青鸾的大门。 入城的城门在宗伯的建议放，採用了西城门，也称破掳门。如果按符国传统，新君登基应从东门而入，因为符人由东迁入，故尔东门名曰定都门。但宗伯魏新以为，姜青鸾并非新君，若按新君之礼入城继位，便是承认了姜赤鸢正统，也意味着承认了姜城的权力。 姜青鸾此次归位，不仅是夺回自己应有的东西，更是要打破原有的一切，构建一个全新的国家。 「殿下，吉时到了。」 魏新一侧提醒道，谁能想到，当时这个多般为难，一脑迂腐劲的魏新，真就这样安安稳稳的坐在了宗伯的位置上，还操持起了姜青鸾的归位大典。 这也是姜青鸾想让其它人看到的，三公之贵、九卿之位，不再属于一个姓氏。 姜青鸾却没有因为吉时二字迈开步伐，她侧过头往身边的人看去，身侧之人正是常岚，常岚的目光也看向了她，这样的亲昵在旁人看来有些肉麻，此时的姜青鸾却真的肆无忌惮。 拉起常岚的手，青鸾说道：「一直说，要带着岚儿回栖鹏看看，孤总算是没有食言。」 常岚则是垂目又看向与姜青鸾紧握的手，她往往都能控制住自己心头的情感，以最理智的面目示人，但现在她心中的激动也难以一时平抚，她并没有想到，姜青鸾真的决定让她与自己一同走入破掳门，步入凤翔宫。 「岚儿？」 见常岚有些迟疑，姜青鸾再次问道。 怎么能不迟疑，如今她与姜青鸾走出车銮，她与姜青鸾的关系、或者符与辛的关系就不再与之前相同了。 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常岚回以微笑。 「走吧，殿下。」 两人缓步走下车銮，左右两侧早已经站着等候着的符国大臣与公卿，他们分别从姜城与各封地而来，迎接这个国家原有的君主归位。姜青鸾的目光也是从左到右一扫而过，这些人中不乏熟悉的面孔，恍悟回到了五年前，也是他们跪在自己跟前。 第252页 姜青鸾微微摆摆头，常岚发现了这微小的动作。 「殿下，怎么了？」 「其实……」姜青鸾轻笑一声：「果然谁做君王对公卿们的影响并不大。」 众目睽睽之下，二人也不好恣意聊天，常岚压了压声音：「利益来往罢了，殿下，注意仪态。」 此时姜青鸾才注意到，自己好久没有穿如此正式的王服了，上次姜城山门前，那王服是临时做的，用的是礼书之上王服所选用的布料，但终是民间的手艺，好些象徵着王权的细节并未体现，头上的冠冕也因为没有採用指定的宝石而显得更轻巧，如今别说这冠冕沉了不少，衣服也厚重了许多。 「嗯。」 微微含首，姜青鸾目光直视，朝着破掳门的方向走去，其实口中不再说话，心中所想依旧，当年两次从此门出征，大败沙族，在符国的歷史之上能为符国打开如此疆域的人仅她一个，她也曾想，这样的不世功勋一定会让符国百姓们爱戴她，符国公卿们敬畏她，让她的名字在史册之中传世…… 终还是自己过于天真。 而如今，左右的这些人，那些曾经簇拥自己又摒弃自己的，那些一直守卫着自己，从来没有离开的，他们都让自己看清了这个世界原本的样子，让她更好的治理这个国家。 两位作命内史在姜青鸾之前，一人抱着木椟，木椟之中放着王玺，另一人手执净辫，五步一鸣，以示宁静。 常岚也自动放慢了步伐，想与姜青鸾齐肩而进，但还是不由的让姜青鸾走在最前，这样的万众瞩目，理应是姜青鸾这一步步换回来的。 姜青鸾也发现了常岚故意的止步，原想伸手去牵她，却只换来了常岚坚定的目光。 「城门郎巴扎，迎殿下入城！」 巴扎早一步接下了城门郎一职，官阶不算高，但却是保卫王城的极重要之务。 巴扎一阵喝下，城门的护军齐齐的立起武器，巴扎再次上前，按着仪式所要求的，引领着姜青鸾往凤翔宫而去，凤翔宫坐东朝西，无需绕行，直径下午便是宫门。城外与城内又是不同，这主道两侧皆是百姓，只是百姓脸上却无洋溢之色，谁也不知道姜青鸾的回归是否代表着再一次的西征。 姜青鸾也安静的走着，她曾堕于低层，不再天真，征战之事，量力而行。若是往后，只得靠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来证明自己当得此位。 执鞭的内史用力在空中甩出鞭声，也将姜青鸾的思绪再次收回，此时他已经走到了宫门外，右是按符国礼制，此时当由家佬迎自己入宫，但此时门前并无他人，姜城今日无一人出席，这一场内战谁都知道胜利者是谁。 一步步的往宫内走去，姜青鸾的心跳也由剧渐缓，那白色的墙壁青色的砖瓦，以及四处都雕刻着凤鸟，她初到凤翔宫时，还只有宫内的小树那一般高，她的母亲练着刀，父亲在乐师的指导下练着五弦，那记忆里还有牡丹的身影，她跟在自己身后，鼓励自己去探索这宫闱。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姜青鸾復位一月之后，姜城并没有如约将姜鸰溪送来，不过姜鸰溪也没有选择逃离，姜城送来了一封信，是姜鸰溪的遗笔，或许是放弃了家佬的身份，里面奋笔疾书，满满的都是对姜青鸾叱责与咒骂，姜青鸾饶有兴趣的看完了，便让人将这信给了史官，让他给写入符国国史之中，以让后人知道她姜青鸾除了要当一代明君，还会有其它人对自己心怀记恨。也让所有人知道她究竟做了些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后世要如果评价，那就是后人之事了。 「妈勒个巴子……」巴勒骂道：「我刑场都搭建好了，他自己不把狗头送来，君上当时还叮嘱过吧？他若自裁也屠那姜城，干脆我给那刑台加大些，把姜城那些权贵拉过来，一个个给咔嚓掉。」 姜青鸾抚着额，巴勒已是这符国王庭里正二八经统领三军的大将军，每次庭上说话还是这一副德行，这都是当年落魄时养成的坏毛病，看着坐下人众公卿大臣，有些是自己提拔，有些依然是那些人。 「你们如何看？」姜青鸾也换了盘腿坐姿，跪了太久，只觉得小腿酸麻。 对于姜青鸾的发问，多数旧臣们都不敢多言，随着姜青鸾而归臣子们倒多数与巴勒一个想法。 「臣以为君上还是放过姜城。」宗伯魏新提议，又解释道：「臣闻姜鸰溪自伐前向各路公卿修书，只道你已应该他已死谢罪，若殿下再行杀戮，怕后世遭人诟病。」 魏新所提不假，姜鸰溪为了不以罪人之身着囚衣上刑场，在家挂上三尺白绫，衣着体面的自尽了，自尽前如魏新所言，姜鸰溪向各宗亲郡守飞鸽传书，说自己已自杀谢罪，并在书中承认了自己所有的罪行，可谓给足了姜青鸾面子，也为自己留下了一分面子，至少史书之上，这位姜城家佬并未死在刑场。 「孤，再思量一下。」 姜青鸾的为难再于姜鸰溪留的这一手，她所期盼的是世人皆知姜城之错，天下当是天下人之天下，非一氏可遮天。 「先散了吧。」姜青鸾对内侍挥挥手，又自嘲道：「还是不习惯这上朝的日子，总是让我来做决定，累得慌。」 内侍唱了声退朝，众人行礼之后便从大殿散去，姜青鸾撑着凭几艰难的起来，难得这一跪两个时辰，还不敢大动作，当年做君王时并不觉得这样辛苦，反而散养了几年，却是越发烦这些规矩了。 第253页 走出主殿，接姜青鸾的轺车早已停好了，除了国事还有家事，忙是上了轺车让车夫赶紧回栖凤台，栖凤台乃是王后宫邸，自然也是常岚住处。 虽是王后居所，但一切皆按常岚要求行事，宫中无过多侍女，每日多出来的奏摺也往这里来送，那些金银繁华之物常岚在大辛早已见惯，四处皆是书香之气，符国尚玄色，一切都显得厚重，但常岚居所却又活泼许多。 姜青鸾脱掉繁琐的外衣，也不知道是脱衣之后显得轻松还是来到这里心中自然无事，只觉得步履都轻快了许多。 「殿下慢些走。」 对于姜青鸾的脚步声，常岚已是熟知，不用回头都知道姜青鸾的仓促。 「来这里，孤可慢不得。」姜青鸾跳到常岚身后，按着她的肩膀，额头抵着常岚身后蹭着，嘴里发出了小孩子一般的撒娇声。 「殿下今日殿前又遇难事了？」常岚转过身，摸着姜青鸾的头：「要不先与我说说。」 第149章 「殿下今日殿前又遇难事了？」常岚转过身，摸着姜青鸾的头：「要不先与我说说。」 姜青鸾愣了愣，伸手就掐住常岚的鼻头，轻轻一扭了扭，质问道：「我家岚儿真是，细作都安排到我殿里了？」 常岚凡事都想要了解，姜青鸾朝堂上的一举一动，她都想为她操心。 「哪里是细作。」 常岚推开姜青鸾，从自己案前起身，此时姜青鸾才注意到，常岚跟着已堆叠了不少奏摺。 「无非让有兔帮忙盯了一下。」常岚走到房间的一角，那里放着另一个案几，与常岚处理公务的相比，那个案几理为整洁一些，上面只放了一个小炉，炉上煲着些什么。 姜青鸾也注意到桌上的不同，其实有兔有没有打听什么，常岚安排了谁把朝堂上的信息带回去，她都全不在意，这世间没有谁像常岚一样值得自己信任了，反而那煲中之特，更让人好奇。 「那是什么？」姜青鸾跟了上去，倒时候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草香。 「炖的汤。」 常岚的侍女小心看着那小炉，揭开小煲的盖子，草香更浓郁了。 「古语言君子远庖厨。」姜青鸾乖巧的蹲在一旁，似乎已经开始等吃了：「岚儿来了我大符，还是越发像我符人了。」 常岚只管舀着汤，姜青鸾所言不虚，她真是觉得这里更舒心一些，不过这与是在符或是在辛并不同，而是姜青鸾作为符地之主，她的自由度更大了，更随心。 「好了，早朝那么久，先补补气。」常岚说道：「我也是听这的老嬷嬷说，说凤翔宫的后山上有种叫马蹄子的草，正是仲夏时会长小花，用这花炖的肉无油腻之味，我今天便是试试。」 侍女见肉已煮烂，用勺子去掉汤上的油，将白清的汤底送到两位主子跟前，递上拭嘴用的手帕，接着安静的退去了一旁。 这汤滚烫着，还冒着烟，姜青鸾象徵性的吹一热气，还是转头向常岚问道：「那今□□堂上之事，岚儿你是怎么看的？」 「不是我怎么看，是青鸾你怎么看？」常岚反问道：「你若想严处，以巴勒之言，屠城也是可以，若想留下美名，此事便不了了之。」「说到底。」常岚用汤勺在碗中轻轻搅拌：「还是看殿下，殿下想的无非就是让世人知晓姜城不当存而已。」 「自然。」姜青鸾说道：「只是他搞了这一出，把所有罪往自己身上揽，以自己一死让姜城脱罪，现在我若追求姜城，必会被其它公卿所疑，君不得臣心，才是我最大的不利。」 「孤原本所想的，是取缔姜城之权，」姜青鸾嘆息道：「这下什么也做不了了。」 「也并非什么都做不了。」常岚看姜青鸾一脸焦虑，反而觉得对方可爱，调戏妆青鸾：「殿下要不要求求我，或许我有办法呢？「 「岚儿说。」 常岚笑而不答，倒是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姜青鸾秒懂，忙抱着常岚腰撒娇说道：「求求长公主，告诉我怎么办吧…」 往日里君王那副端庄的模样，在常岚一句话面前便是荡然无存。 「殿下先坐好。」 「不要……」姜青鸾接着撒娇，她也担心自己回了王座，现在与常岚婚事还未定，常岚心中或许多有不快，所以在常岚跟前越想着柔弱一些。 常岚宠溺的摆摆头，索性也双手环在姜青鸾身上，想来也是好笑，若放在别国，天下大事定在议事厅中举行，公卿大臣，年轻的幕僚一个都不会少，怎么现在到了姜青鸾这里，竟成了闺房之乐了…… 「殿下是担心姜城再出一个姜鸰溪？」 「那是必然。」姜青鸾翻了个身，睡在常岚膝上：「姜鸰溪棋行此步，将一族之罪揽在自己身上，所想的就是保住姜城，现在没了家佬，各公卿会担心孤独大，孤相信不日之后，便会有人为姜城出头。」 常岚摸着青鸾的青发，余光瞄了眼桌上的汤，倒是一副滚烫的样子。这才垂目青鸾脸上，说道：「殿下主需做一件事便可。」 「何事？」 「立宰相。」常岚解释道：「加大宰相之责，为殿下择一家佬。」 姜青鸾一坐而起，今日整一个时辰的早会，常岚的话听得似懂非懂。 「岚儿何意？」 「殿下，家佬通常由谁来立？」常岚问道。 第254页 「现任家佬及宗室长者，选青壮有才之人立负责事务，观察一至两年，再择适合之人为家佬。」姜青鸾回答道。 「所以说家佬背后是宗室力量的支持。」常岚挑挑眉毛，接着说道：「这也叫做传统是吗？」 「嗯。」 姜青鸾点点头，确实是传统，放眼天下这诸国王室代表的皆是宗室势力，只是符国颇为不同的是，宗室的权力直接高于王权了。 「那直接让其它人来否定宗室权力便可。」常岚说道：「青鸾无需出手，总有人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姜青鸾眉头忽展，这下明白了常岚之言，若是如此，那宰相有了择家佬之权，便会争这宰相一职，又弱化了君王独大之感，从而削弱了各方势力，若是往日，臣子们忌惮君王肯定会支持姜城，如今让公卿们相互制衡，如此想来，极国妙哉。 「我岚儿惊世之才呀！」 面对姜青鸾这近乎于夸张的赞美常岚倒是一脸嫌弃，她又落目于汤上，烟已弱，汤又温了些。 「殿下可安心用膳了？」 姜青鸾拿起碗，现在碗在手中，温度也更是合适，含一口汤入喉，果然此汤毫无肉气，却又清新带香。 「岚儿好手艺。」青鸾扬眉，心中突现一种安心之感，若干年前，还是这凤栖台，那时这里的主人还是她的母亲，她的父亲爱在房中弹着五弦，生活极简单着。 此时，这样的宁静又回来了。 「那殿下多吃些。」 饭后，二人召来魏新，与他梳理了刚才立相之事，魏新也算能吏，一柱香的功夫也理出了个大概，只是此事还需与幕僚商议，便又暂且离去。姜青鸾只道是身边武将不少，且内心的文臣不多，便想让常岚招来阿离或是常敏，常岚只道二人另有安排便推诿了此事。 谈完之后便又到了未时，姜青鸾有些午困，又回了常岚卧房小息。常岚倒还精力充沛，便跟着姜青鸾去榻上，守着她睡着就又回了书房。 此时已是仲夏时节，符国的温度总是比大辛凉爽一些，蚊虫也不多，只是空气颇为干燥，常岚总是有些不适应。也是趁着青鸾睡着的时候，常岚从案几的盒子里拿出一本小笺，小笺外壳由兽皮包着，装订的也极是精美。打开小笺，上面细细写着每日所发生之事，都是零碎几句，记得总是在要点。 常岚手指轻轻翻着，似乎找着什么内容，并不费力，她锁定了初六那一天，再看今日已是初十六了。 「如果快马，回家应该还有几日吧。」常岚自喃道。 初六那日，她让白玉先行回辛，同时也派出快马送信回了天平城，信中无非有三件事，一是那真应伯求封之事，二是符国马匹之事常岚已与姜青鸾敲定，除了符国送去最好的种马，还会再送一百马倌协助配种及养育，最后常岚只道自己一路入符之艰辛，如果符国大事已定，只等父国之回復。 殊不知，这最后一提最为巧妙，当初常桓同意支持姜青鸾，一是自己有心扶持，更重要的是对这人更是心仪，狩猎之后又与姜青鸾有了婚约，只是常桓心中总是不愿意的，如今莫说五十城池，整个符国已纳入青鸾之手，此去也是试探常桓之意，若当父亲的还是若之前那样不愿意，那她便只有再谋办法了。 常岚合上小笺，又小心将它放入盒中，最近这一年多的起起伏伏、走走停停，倒是觉得越发离不了姜青鸾了，起身再一次往卧房走去，姜青鸾还在榻上熟睡着，还记得之前的青鸾，一切都是那么小心翼翼，像这么放心的睡着，她看着也甚是心安。 常岚走到姜青鸾榻边，最喜欢的还是她高高的鼻樑，常岚伸手轻轻刮过她的鼻头，嘴角也是不住的含笑。 「岚儿么……」 姜青鸾仿佛是在呓语。 「嗯。」 常岚了是低声应道。 「嗯。」姜青鸾回了一声，依然是在睡梦这中，却乖巧的翻身让出了一床榻的另一边。 常岚如她所愿的睡在了身边，自己转过身手轻轻的搭在青鸾的腹前，感受着她起伏的唿吸…… 在遥远的东方，天平城。 天子常桓似乎好久没有收到常岚的回信了，其实早在两个月前拿下姜城时常岚也修书一封，将捷报送回。只是等待的时间总是比以往长久，让这个父亲好等。 「父亲，阿妹说什么了？」常岱立于一侧问道。 常桓将信递给了儿子，常岱至孝，还是每日守在常桓身边。 接过父亲递来的信，常岱也是看得眉飞色舞，大成于南方虎视眈眈，让父国压力甚大，如今若是一切如常岚信中所写，与符国强强联手，那南下成国再无需忌惮。 「好事呀父亲！」常岱说道。 常桓却是嘆息了一声：「好是好事，就是你这妹妹过于聪颖……为父怕是把她留不了身边了。」 第150章 常岚收到天平城的回信时已入了七月，符西这才逐渐热了起来，好在凤翔宫的冰库之中总是充盈的，打开宫中的地洞，就有凉意而来。内侍往栖凤台里送西瓜、番果等解暑之物，随着姜青鸾王位的日渐稳定，西方沙城诸邦也如同往昔一般恢復了对符国的朝贡，这样的番货甚多，有些也是常岚第一次见到。 年轻的王子如今也没了去年的意气风发，为一方郡官便是操心了许多，人自然也沉稳了起来。 第255页 常岚宫人为自己的弟弟压了一杯西瓜汁，这是她来符地后才学会的吃法，年长的妇人言此瓜性寒，让她少食，常岚也只有在常敏来时才找个藉口跟着喝解馋。 常敏也是第一次到符国的政治中心，他好奇的看着符王王国，这里比他想像的庄严肃穆，特伦栖鹏王都之中，到处都是来自异域的旅人，各色的曲子和乐器，还有比马还高大的骆驼，这一切都让少年以为符国的王宫也是如此多彩，没想到的是他踏入符宫之时，眼前只有一片肃穆，玄色主调，白色为衬，侍卫皆是黑色铠甲，手中持戟，腰间挎着弯刀，也分不清他们究竟是中原人或是蛮人。 「恭喜阿姐，终是如愿。」常敏收回好奇的目光，说道。 常岚微微垂着头，脸上挂着的确是春风得意，不过若说如愿，似乎还差了一些。 「东宫那边，也是快来了。」常敏问道，此次来符，他上报皇帝为念姐心切，常桓想着这二人向来交好，也允了常敏，令他为先锋使者，为太子开道，洽谈接应礼节之事。 「嗯。」常岚应声：「也不知道父皇满意吗？」 「父皇怕是满意的很，就差立阿姐为储君了。」常敏打趣道。 常岚看向正殿，姜青鸾正在处理朝务，那才是真正的女君，常敏的话终是个玩笑。 「胡口了。」常岚回答道：「阿兄虽是迂腐了些，但还是贤德之人。」 「现在建立不世之功的，是阿姐。」常敏语气中带着几分丧气：「可惜了阿姐之志。」 「无妨的。」常岚会心一笑：「符地甚好，足够扬我志向。」 常敏看向长姐，记得去年此时，常岚壮志满满，只想有一番惊天地之作为，如今符国已是天翻地覆，常岚却更显得稳重大气了，那些志向像是闭口不变，却又像信手拈来。 「那阿姐……」常敏又问道：「阿姐是不准备回去了吧。」 常敏早是清楚常岚与姜青鸾的关系，不仅仅是他，他相信其实很多人也猜到了。 常岚目光看着席边的香囊，那还是天平城里的手艺，天平城有着的是九州四海最好的面料与针线纺人。 「嗯，总是要在这里长住的。」常岚回答道，她的目光移好香囊又看向姜青鸾的朝堂，虽然此时自己并不在里面，可现在才是她觉得最接近权利中心的时刻。 常敏有些失落，但一切也在其所料之中，只是觉得如此风华绝代之人，就离开了天平，这个伟大帝国的中心之地，似乎少了些什么，这足够让这个帝国的色彩变得暗淡，也不能想像五年、十年之后的符国将是如何的强盛。 「不知道父皇何日赐婚。」常敏说道：「记得那日在围场，父亲还是允了的。」 「不过……」常敏自己也有些不能理解：「阿姐还是可以在符国寻一大好男儿……」 「父皇不傻，想来太子阿兄这次应是带了赐婚的诏书。」常岚打断常敏，笑着说道：「敏儿长大了，也会操心阿姐了。」 「敏儿不敢。」 「敏儿无需与我见外。」常岚说道：「我与青鸾，真心实意在一起，我也不会在意他人如何看的，而且……」 常岚轻笑，笑在阳光之中，那两种温暖浑然一体。 「而且谁会真正的在意我的幸福。」常岚说道：「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利益和自己想看到的一切。」 「阿姐……」 「所以我也一样，在这里自己能感受到幸福，就足够了。」 常敏未经歷过爱情，并不能理解常岚所谓的幸福二字，但常岚所言非需，每个人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利益，他也会担心常岚离开了天平城，自己少了大树可依靠，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无法依附另一个人一生。 常岚似乎看懂了常敏的顾虑，笑说道：「敏儿给父皇说一声，也来符国出仕吧。」 「不了。」常敏觉得面子上有些挂不住：「阿姐这里的事情办完了，敏儿准备去往上京看看，那里动盪，许是更需要人才的，我国常年与上京交好，我想去那里试试。」 庶出的王子，母家又无权势，那是连公卿家的嫡子也比不过的。 常岚也不阻止，好言道：「去闯闯总是好的。」 姐弟二又聊了些局势与家常，最后话题止于西瓜汁上，随后便是姜青鸾下朝回来，本是想留常敏用膳，常敏委婉拒绝了，作为东宫的先锋，他还有需与宗伯制定两国的会面礼仪，既然姜青鸾下朝了，想来宗伯此时也无离宫了。 不日之后，常岱的仪仗也到了。正红色的幡旗一刀切开玄色的宫殿，这让肃穆的符国宫殿有了更多的色彩，这让人感受到新的力量，同时对守旧派来讲也是无形的压力。遵守着会国的礼仪，常岱入宫之后也下车步行，不过符国礼数也做足了，姜青鸾亲自来到宫门外迎接这位帝国未来的皇帝。 只是今夕彼时，两人齐肩而站，心头各有滋味。 「太子殿下。」 姜青鸾与常岱同为王爵，只了常岱为嫡，不过姜青鸾为主，二人自然就行了平礼。 「符王殿下。」 常岱还礼，与此同时常岱身后的礼官为姜青鸾献上皇帝的馈赠，所有的礼物都写在了文书之中，之后会由定都门而入。 「太子殿下，快有一年未见了。」姜青鸾说道，常岱的气色倒是没有了去年好了，姜青鸾倒是心中窃笑，果然没了常岚，国事压在这位太子肩上，他对付起来还是废劲。 第256页 常岱反观姜青鸾，这女人初在天平时，一副穷困潦倒之相，平时行进唯唯诺诺，今日再见，倒是意气风发，那样子本就媚人，可这次偏是让人不敢亲近。 「恭喜符王再得王位。」 「父国帮扶罢了。」姜青鸾携着常岱往主殿走去，左右两侧官员跟拜让行。 「怕主要还是常岚帮扶吧？」 姜青鸾看向常岱，正不知道他所言何意，却见常岱又笑了起来。 「可不是吗？」姜青鸾也不避讳：「得长公主乃我大符之幸。」 常岱站在姜青鸾身旁，二人齐步走着，常岱又道：「我父皇有此女，本宫有此妹，也是我大辛之幸。」 常岱仿佛打着哑迷，姜青鸾眉头一锁，总觉得常岱过来倒不是像要带来什么好事。 「太子请，进展再聊。」 符国不似大辛极重礼仪，但为了欢迎常岱，今日的规矩也多了起来，整个殿上基本无一人穿着蛮有，个个广袖长袍的样子，也是礼乐起，再无胡音。 姜青鸾的用心常岱自然知道，他所求并非一统河山，现在大辛什么实力他再清楚不过，常岱要的就是万国来朝的尊重，现在符国所表现的，既是他所求的，不仅是符国，乃至十八路诸侯，皆当如此。 「兄长。」 应声而抬头，常岱见常岚也在殿前，一身红妆，像是这符国大殿里唯一的色彩，她仪态端庄，大气而稳重，只是常岚所坐之席位…… 「太子，请吧。」姜青鸾将常岱引到客位，自己才行礼之后回到主位，与常岚并肩而坐。 如此场合常岱不好发难，但是常岚如今坐在后位，自己心头总不有些不习惯。 「兄长，舟车劳顿了。」常岚说道，又使了个眼色给殿上常侍，那常侍忙安排酒肉入席，常岚的模样已宛若此地主人。 「什么时候妹妹与我如此客气了。」常岱答道。 常岚笑而不言，反而对姜青鸾温柔一笑：「青鸾，可要招待好兄长。」 「自然。」姜青鸾扬扬眉头，也是千娇百媚，不过这二人虽是世间极美女子，如今眉目间却似夫唱妇随，随时准备给常岱上套。 「谢过符王殿下了，且不急着招待。」常岱招手唤随行礼官过来，又道：「当今圣上心繫大符，唤臣带来口谕及手谕，还请符王接旨。」 符国与辛国因为常岚，早已结盟之关系，姜青鸾此时也并不介意对辛俯首撑臣。她又从王坐而起，去了殿中施了大礼，等待常岱下诏。 既然口谕及手谕齐来，大殿之上自然圣旨为主。 圣旨所写也多是些封赏之语，先是以天子之尊认可了姜青鸾在符国的王爵，接着又封其为征西大将军，可随意对西方诸邦发动战争，宣扬大辛之皇权。又封了姜青鸾为护国大将军，特殊时期可调用辛国部分军马，以保大辛之安危，那些金银之封赏自然不再话下了，不过有一事却是只字未提。 「符王殿下起身吧。」常岱将姜青鸾扶起，为示男女有别，倒也只是做了做动作。 「太子殿下。」姜青鸾起身之后看着常岱，脸色却不似方才那样和蔼了：「陛下的赏赐还未说完吧，我怎么记得少了一样。」 第151章 姜青鸾看着正红色绢布，绢布边缘绛红色的龙若隐若现，姜青鸾感觉自己已好些日子没见到这所谓的圣旨了，扫过上面的字，全是皇帝对自己的嘉奖，爵位、高功、赏赐，唯独对常岚与自己的婚事只字未提。 「陛下的赏赐还未说完吧，我怎么记得少了一样。」 「嗯？」常岱波澜不惊，接过姜青鸾手上的布绢，目光一一扫过上面的字，道：「嗯，不曾少啊。」 常岱又一脸宽慰人的模样，笑道：「殿下已经是不世之功了，再封可堪比本宫了。」 姜青鸾只回头看了眼常岚，毕竟那是常岚父亲的圣旨，这旨意之中未提及二人之事，若马上动了肝火，怕日后也难相处。 「殿下，还不谢过父皇。」常岚提醒道，眼神还以的是肯定的神色。 两人同生共死，这眯默契还是有的。只见姜青鸾抬手作揖，极是客气的说道：「谢过父皇。」 常岱身子一愣，抬眼看向自己的妹妹，常岚倒是礼貌的向兄长点头，不忘记伸手指向席位，唤他入坐。 「上晏吧。」姜青鸾挥挥手，那些在一旁等待着的内侍们呈盘而入，歌伎舞伎也入场助兴。 常岱此次代表着皇帝前来封赏，除了为姜青鸾证明，也给真阳郡的真应伯及各路协助姜青鸾正位的郡官、公卿以天子之名例行封赏，真阳郡本是想搏个王爵，不过常岱赏赐了公爵之位，符地只需要一个王。姜青鸾倒不担心真应伯想不开再反，毕竟除掉了姜城，所有公卿散沙一般，而且公爵之位对于真阳伯来讲已是足够，若是真封了王，那老奸巨猾之人自然也会担心自己德不配位反遭祸害。 这觥筹之间，一众人等倒是和和气气。 「你说你父皇是什么意思呢？」姜青鸾低声问道，顺便看着那位八面玲珑的『小舅子』。 「拖一时是一时。」常岚一脸正经的说道，也看向自己的兄长：「不过父皇不是蠢人，否则一会常岱就得请我回大辛了，我看圣旨之中并无给我的旨意。」 「呵。」姜青鸾冷笑：「意思是把你就这么扔在我大符了？虽然我大符不是什么礼仪之邦，不兴什么婚嫁之礼，但就是草原上的少年与姑娘结婚，也会拉着两大家子人点上篝火喝上酒闹个三天三夜，什么时候天子这么不在意规矩了。」 第257页 「放肆。」常岚暗地里掐着姜青鸾的大腿：「刚才还在叫父皇，这就分不清尊卑了。」 姜青鸾见常岚毫无波动，还在为常桓说话，也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 「岚儿可是有安排了？」 「我方才已说，我父皇是想拖掉此事。」常岚扫过席间，其实常岱表面上看起来融入了歌舞昇平，实则手指总会习惯性的摸着妥上的玉环，常岚与他一同长大，他但凡中心有事便有如此习惯。 「不过……」常岚嘴角微扬：「我倒是觉得兄长他离开之前，会与我们有个交待。」 姜青鸾将信将疑：「真是如此？」 「青鸾拭目以待。」 常岚的目光又回到常岱身上，她与常岱从于一师，学于一室，自己总是技压兄长一筹，学堂之中，甚至朝堂之中有时针锋相对，有时又联手抗外，对于这位至亲，同时也是政敌，她再是聊天不过了。 常岱定有心事。 「殿下，我去与兄长小酌一杯。」 常岚起身，向姜青鸾做了一个千，她裙摆上的纱带着花香从姜青鸾处掠过，应和着大厅之中的鼓乐与酒兴，姜青鸾竟然有些不想去想那些琐事，似乎常岚能为她解决一切的问题，有时候青鸾也在想，常岚是自己的斗志，同时也是一罐佳酿，喝下之后就不愿意醒来。 或许对一个人的沉迷就是如此，疯癫且散漫，狂热又迷失…… 常岱被巴勒连敬了三杯酒，既然常岚特意为他准备的是小的酒器，也经不住符国酒客的车轮战，这才放下酒杯，就已觉得眼前模煳，模煳之余，见大厅之中载歌载舞的艺伎们也是格外顺眼，符国的公卿大臣们早已加入其中，常岱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脚，已是快忘记自己太子的身份，若是在大辛，这可是失仪的大事。 「阿兄。」 常岚的声音让常岱清醒了些，总是记起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阿妹。」常岱这才近距离打量了下常岚，还是那一般的容貌，就是比往日黑了一些。 「阿兄喝醉了？」常岚本是来敬酒的，见常岱目光有些涣散，便放下了酒杯。 「还好。」常岱确实要清醒一些了，他落坐席上，他身侧随行的侍官让出位置，请常岚入坐。 常岱接着道：「这符人饮酒，甚是可怕呀，说是没事，还是觉得脚下飘然。」 「符人洒脱且好斗，酒是最好的助兴之物。」常岚回头对着姜青鸾一笑，又对常岱道：「不过成也此酒，败也此酒，还是不饮最好。」 常岚转身唤来一位内侍：「为太子殿下拿一些醒酒汤。」 「喏。」那内侍转身去取早已准备在附近的醒酒药汤。 「阿妹说的是。」常岱这才收拾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髮，接着道：「孤今日是有些失仪了。」 「非我大辛宫屋邸，入乡随俗罢了。」常岚宽慰道。 「既是入乡随俗，」常岱也不自觉的看了一眼姜青鸾：「阿妹可是随俗了？」 常岱之意常岚又怎么可能听不懂，符国无婚无嫁，若是相悦的二人，都可得到祝福，自己与姜青鸾的关系已如此明显，便是暗指了此事。 「已是入乡，但我心中依然放在父皇。」常岚道。 常岱脸上挂起了喜色，问道：「那阿妹这次随本宫回去便可。」 常岚不为所动，接着说道：「再说随俗，方才已是入了他乡，倒是真的随了他俗。」 常岱酒还未醒，本就是一脑子浆煳，现在常岚打着哑谜，他更是迷惑了。 「阿妹，你这究竟是要回去还是留在这里？」 此时内侍端着醒酒汤已来到常岚身后，轻声唤了声殿下，常岚亲自接过醒酒汤递到了常岱跟着。 「兄长还是醉了。」常岚道：「喝些醒酒汤。」 常岱确实觉得头晕脑涨，腹中还有些翻腾，这醒酒汤泡了些酸梅，闻着倒是觉得清爽。常岱缓缓喝下汤水，这也不是什么立竿见影之物，不过热水入喉，总是要舒服一些。 「是有些醉了。「 「原本是来与兄长小酌的，既然兄长醒了，不如先去休息吧。」常岚怕常岱接着问，马上又说道：「兄长方才所问，不如明日午后着一清凉之地，品些从我大辛带来的茶，吃些符国特色的糕点，你我二人细细道来。」 常岚所言，倒是一副清新画面，比此时觥筹交错倒是要风雅一些，若是谈事，定是那样好过如此。 「好。」常岱道：「明白我等你。」 常岚又唤来一旁伺候的内传，又叫来了常岱的随侍官，也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不过与颜起相比，还是差了一些。 「送殿下去白鹤台。」常岚安排道。 白鹤台本也是在后宫范畴，只是偏远一些，按理说外人不得随意出入，但姜青鸾本就随性，曾经常唤大臣入后宫议事，如今后宫之中也无其它妃嫔，之后也不会有其它妃嫔，太子乃常岚兄长，入住后宫也不为过。 随侍将常岱扶起，大辛使臣见状也纷纷上前询问状况，常岱只道不胜酒力，国交还得继续，还能喝的使臣们大可在此，安排打点好一切之后，常岱便被送了出去，常岚自然将自己的兄长送到了门外，乃至目送到了目光所及之尽头才又回到了姜青鸾身边。 姜青鸾正好与几位公卿闲聊了几句，这位傲慢的殿下现在也成熟了不少，之前最看不上的便这公卿之辈，如今也知道对外需用兵，对内还是需要这些权贵的。 第258页 见常岚回来，她便也回到了自己的席间，这宫廷之中大家饮酒作欢，稍有喧闹，但姜青鸾眼中却只有常岚一人，常岚亦如此。 二人各自入席，姜青鸾帮常岚撩起耳边的头髮，说道：「与你兄长说的如何？」 常岚食下一果脯，笑道：「兄长醉了，明日再谈。」 姜青鸾埋着头，似乎常岚也没有探到什么，这也让她有些烦躁，不是常岚的母国，那便刀兵相向既可，与常岚相恋相爱，常岚的家人自是当做自己的家人，但现在却被家人为难，想她马上无敌，但耐不住人家打的是场亲情战。 见姜青鸾一脸无精打采，常岚问道：「殿下也喝醉了？」 姜青鸾摆首：「最听岚儿的话，只可小酌，并未大饮，只是你兄长这酒遁，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殿下放心。」常岚与姜青鸾在上坐，她可不敢过于亲昵，只悄悄用小指头勾起姜青鸾的手，说道：「兄长怕是有备而来的，方才他问我，是否愿意与他走。」 「你是如何答的？」姜青鸾还有是些紧张。 「本宫自然不走。」常岚道：「不过殿下不觉得他的问题有些不妥么？」 作者有话要说：在家玩懒了…… 就没有更文…… 然后微博也没人来催…… 就更放肆的玩了…… 哈哈哈哈哈 我知错了 第152章 「本宫自然不走。」常岚道：「不过殿下不觉得他的问题有些不妥么？」 「不妥？」姜青鸾细品了一下，好像是有些不妥，常桓乃天子，又是常岚的父亲，若想他真想常岚回去，又何须先与常岚商量，若是常岚自己妥协，想来谁也拦不住。可这事有了商量的余地，似乎是有些不妥。 「殿下想出一二了吗？」常岚问道。 「似乎……」姜青鸾一边想着那话一边说道：「是在试探？」 「正是。」常岚似笑非笑，仿佛早看透自己这一家人，这也是为什么她在辛国的一切都是那么游刃有余。 姜青鸾拍着胸口，这才放下悬在喉中的心。 「明日我自会与兄长摊牌。」常岚道：「青鸾也不需过于操心。」 「孤一同去？」对于常岱，姜青鸾始终不放心。 常岚摆摆头，她笑的很浅，却让姜青鸾安心。 「兄长是迂腐之人，却并非顽固之人，」常岚也为姜青鸾要来醒酒汤，送到青鸾身前，接着说道：「殿下信我既可。」 「嗯。」 虽不知道明日这兄妹二人会如此谈论此事，但她知道常岚从来不让自己失望。 常岱原是本次宴席的主角，他醉酒离席之后，众人便只向青鸾敬酒，姜青鸾早是答应过常岚少饮，于是也找了一个理由，早早的带着常岚退去。 出了主殿，世界仿佛又安静了下来，门外是等候着二人的车马，这宫中此时能乘车而行的，也只有姜青鸾一人而已。 夏日的夜风每次拂来的都是凉意，但就算你穿着薄衣，也不会嫌它来的太得来勐，甚至被吹起了长发，也并不觉得它显得无礼。这样的夏风之下，姜青鸾不自觉的抬起头来，她曾经也是如此，总爱在夏夜仰望星空，金色的启明星，火红的荧惑星，它们总是从天的一边而起，又从另一边落下。 这一切仿佛是一年前，她与常岚也是这样从大辛皇宫中这样走出，身后是靡靡之音，是载歌载舞，是暗流涌动，只是这一切都与她们二人的世界无关。 「岚儿，走一走吗？」姜青鸾问道。 「嗯。」 长公主微微点头，这样的夏夜，也让她沉迷。 姜青鸾屏退左右，只留下有兔在她们身后几丈处跟随，原本为二人准备的车马也往远处而去，只在能见到姜青鸾的距离，随时等待她的召唤。 二人十指相扣，指间是对方皮肤的柔软，掌心是直面而来的温度，夏夜里唯独这样的暖是捨不得放开的。 「岚儿，现在总是尘埃落定了吧？」姜青鸾问道，也像是对自己这一路走来的回问。 「至少我心中再无漂浮之意。」常岚回答道：「我的尘埃，总是落在了殿下这里。」 常岚很少直言示爱，这样的幸福似乎过于突然，姜青鸾只觉得脸上一热，连着耳根也有些辣。 「殿下掌心出汗了。」常岚另一只手掩住嘴，侧目看着青鸾，黑夜里看不见她脸上的绯色，可她心里便是确定了姜青鸾的羞涩。 「那孤擦擦。」收回自己的手，拿出帕巾姜青鸾收拾了手上的湿润，小声说道：「岚儿什么时候说话也如此直接了。」 常岚想起了常岱的问话，回答道：「入乡随俗。」 说到这里，二人又同时一笑，似乎千言万语尽在其中。 「岚儿，曾经我答应过你，待我重归栖鹏之日，也是你大展宏图之时。」姜青鸾说道：「回来的日子里你皆有后宫理政，是否想过，在庙堂之中一搏？」 「此事，我尚未想好。」常岚靠在姜青鸾肩：「今日不提此事吧，春观夜樱，夏望繁星，今日我只想听风花雪月。」 往日里姜青鸾总是主动一些，今日常岚反其道而行，倒是让她有些措手不及，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心中雀跃，却又有一种被反将一军的感觉。 「嗯。」 「嗯？」常岚倒觉得好笑起来，往日里最不缺情话的人今日只有一个嗯字了。 第259页 难得见到姜青鸾被动，那常岚便主动一些，她拉着姜青鸾的手快步走着，更确切的说，那带着几分跳跃的步伐，让两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许多。 「岚儿……」 没跳两步，姜青鸾停下了脚步，常岚也被拉住了前进的步伐。 「怎么了，殿……」 可这殿下二字还没有喊完常岚就被姜青鸾一把拉入了怀里，她今日魔高一尺，奈何姜青鸾总是道高一丈。就这么被姜青鸾当众搂在怀里，常岚一下泄了气，原以为这次逗逗姜青鸾，没想到…… 「姜青鸾，注意场合。」常岚低声说道。 「此地是我凤翔宫，我的家，孤的家里孤注意什么场合。」姜青鸾紧抱着常岚，两人甚至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唿吸，常岚此时反而变得紧张，唿吸也急促起来。 常岚目光看向别处，懒得与姜青鸾对视，看着她那不要脸的模样，自己拿她真不是办法。 「有兔，传车。」 有兔早是背对着二人，听着姜青鸾的传唤，忙是对着车夫挥手将王撵传来。轺车的车轮在充满了歷史沉淀的石砖上滚动的，朝着它原本的主人而去，马蹄也踏踏的响着，它急忙来到主人的身边。 「殿下。」有兔搬来车凳。 姜青鸾与常青岚上了轺车，这车便直直的往凤栖台而去，月色正好，远远的能听到宫中的笙歌，这样夜，最能成就的是美好的故事…… 常岱从榻上睁眼，他心里知道此地并非自己的东宫，也没有言官监督自己言行，任由时间流过，总是想在床上多赖几分。符国的气候比辛凉一些，这被褥厚实盖着反而觉得更不愿意起了。 「殿下。」 常岱的侍官见常岱醒了，原本常岱不传他不当上前的，只是今日有客，此地又非东宫。 「嗯？」常岱倒没有怪罪谁的意思：「什么事？」 「长公主求见。」侍官如实答道：「已在屋内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了。」 常岱这才皱眉从床上坐起，只觉得头上还有三分晕眩之意。 「符王呢？」 「符王未曾跟来，只有长公主。」随侍说道。 常岱心里才放下石头，常岚与自己血亲家人，有时虽然政见不合，倒也不见外。常岱便唤人更衣，又洗漱修眉将自己收拾体面，这便又是半柱香的功夫了。 步入会客室，便能闻到龙涎香的味道，当是已经在屋内焚烧了一会了。会客室里的内侍们见常岱来了，倒是规矩的纷纷施礼，又有一内侍入内通报，随后便听见常岚的声音。 「兄长，这符国的酒可觉得太烈？」 常岱入席，顺手从桌上拿了符国的果子，回答道：「酒是烈了些，敬酒的人能少点，怕也不会醉的如此厉害了。」 「用早膳了吗？」常岚问道。「不曾。」常岱才从榻上而起，自然是两腹空空。 「我也想再吃些东西，好久没与兄长单独用膳了。」常岚答道。 她专身唤来管束的常侍，点了些符国传统的早食，那样子宛若此地主人，一切安排有道。 不一会，那常侍便让人送来了早食，虽然仅是两人用餐，但也送来了大大小小十几个盘子，常岱目光扫过，盘中似乎有不少肉类，就连热烫之中也有一股淡淡的油腥，在辛国自然也是有符人开的馆子，曾经接待符国使臣时也是知道符国人似乎对肉情有独钟，但没想到早食也是如此。 常岚倒是看出了常岱眼中的不解之色。 「兄长，符国气候寒冷，空气也较是干燥，这里的早食多还是能御寒的肉类，另外油茶也用保暖之用，兄长既然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也别受了此地的寒气。」 辛国自以为四海中心，自然以风雅为上，早时多是糯米所制的菓子，这些菓子也都会被厨娘们做成各色可爱模样，如桃花、小兔之物，再对比眼下的肉，常岱倒是知道自己好像没得选了。 拿起小刀，切开肉排，还是保持着他一贯的风雅，只切下一小块再用筷子送进嘴里，肉里当是加了酸梅，吃起来倒并没有看到那么油腻。 「阿妹每日也吃这个」常岱问道。 「昨日已说，入乡随俗。」常岚回答道。 常岱拿着刀，再次切下一块瘦肉，这次他尝试着将手往油茶中放去，一边裹着油茶，一边说道：「看来阿妹还是有备而来的。」 「兄长不也在等我与你谈这些事情吗？」常岚也是一副模稜两可的语气。 「那既是兄妹俩的家晏，」常岱看着左右：「那阿妹与兄长单独聊一聊？」 话已说到如此，左右宫人侍者自然知道退下，待房间里人已散去，常岱才放下手中切肉的小刀，恢復了正经的模样。 「常岚，父皇的意思想来你也明白，我大辛乃是天朝上国，你身为长公主是皇家的颜面，如今留在符国似乎不妥。」 「嗯？」常岚盘着腿，她身上贵气依在，只是似乎今日又多了一份『放肆』，常岚的手并未放下小刀，她切下一块肉片，倒也不急着吃，反问道：「我随附马而来，父亲是知道的，兄长你也是知道的。怎么？这是准备食言了？」 第153章 常岱一梗，一时间无话可说。确实常岚此次西行，皇室皆是知晓的，那日册封姜青鸾为驸马，也是在诸侯公子跟前，其实姜青鸾是女子，正是如此，此事若想食言倒也简单，前提是常岚愿意，现在这样子明显是常岚想留在此地。 第260页 常岱也再无食慾，他正襟危坐，心里盘算着如何与这妹妹继续眼下的话题，国体滋大，常岚若真以符国王后的身份留在符国，大辛颜面上可在诸侯国之间变得不好看了。 「阿妹，你若真想施展抱负，现在天下人已看到了你的手腕，若姜青鸾无你，也无今日之大符，想你回我大辛之后，父皇也会委以重任，公卿之间再无话可说。」常岱言之凿凿，他心里也没有底，常岚究竟是想涉及朝政，还是真正的想与姜青鸾一起。 「大符百废待兴，留在这里，似乎我的天地更是广阔。」常岚不疾不徐，她的胃口还好着，又吃下一小块的水果。 「怎么，阿妹觉得大辛不如这大符了？」常岱挑起眉毛，不过与姜青鸾挑眉时的妩媚相比，这位兄长又过于油腻了些。 「兄长，你这么说就有点欲加之罪了。」常岚掩嘴轻笑，将此事带过，又转而问道：「话说，兄长就这么想我回去吗？」 常岱想都不想，便答道：「自然。」 「是兄长想我回去，还是父亲让兄长带我回去？」 「父皇的意思，自然就是我的意思，我自然以父皇的意思为使命。」常岱义正辞严道：「这是为人子，为人臣应做之事。」 这话看起来是在提醒常岚，但常岚看来常岱依然迂腐。 「嗯，」常岚点点头，若无其事的说道：「兄长还记得两年前你提出的募兵一事不。」 常岱如何不记得，两年前成国开始在南方诸侯之中称霸，南方诸国敢怒而不敢言，常岱也时常听说成国或许会有北上犯辛的野心，于是向大辛公卿募兵，想在短期内提升辛国兵力，但与此同时，大司马霍显却主动表示无需增兵，将常岱的一腔热情泼了凉水。 「阿妹何意？」常岱问道。 「那是我的意思。」常岚回答道。 常岱的脸沉了下去，他原以为霍显当时是担心他过于干涉国政，影响了自己司马的位置，却没想到这是常岚的意思。 见常岱不发话，常岚又道：「还有去年立春，兄长向父皇上奏，想在天平城以南修建一座庙宇，庙宇由七宝搭建，一来彰显国威，二来也是祈求国泰民安。」 「……」 常岱当时是做了此事，他本是想着尽儿子之道，修建庙宇为父皇祈福，但常桓最后却否了他这想法，当时的他只是想尽仁子之道，没想到却不得常桓欢心，反而让他拿一月俸禄去建了粥棚，自己在城外施捨了三日的粥汤。 「也是我向父皇进言，如此劳民伤财之举，兄长是尽了孝心，可这天下百姓谁不是皇帝的儿子。」常岚也放下手中进食之刀，说道：「如此，兄长还想我回去吗？」 常岚与自己政见不合併非一天两天了，常岱以为礼乐崩坏，便更要立纲常，常岚却认为这样的崩坏既然阻止不了，就建立以贤治国的新秩序。这样的争锋相对无论明暗都一直进行着，但常岱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为父亲修一座祈福的庙宇也被常岚给破坏了。 想到这里，常岱确实要考量常岚回去之后的价值了。 「兄长，符国在辛国之西，与中原的接壤国北有上京南有成国，我如果坐阵于此，此两国若有异动，便可为兄长牵制，父亲尚是壮年，但最终这帝位还是你的，你是希望我一直守在大辛与你作对，还是希望我为你守在边陲？」 常岱放在膝盖上的拳头紧紧握了起来，他紧闭嘴唇，想了半暇，道：「父亲自然是长命百岁的。」 常岱不直接回答常岚的话，但常岚却知道他已经动摇了。 「那兄长专心陪着父亲不好吗？」常岚道。 「阿妹就不想守在父亲膝下吗？」常岱反问道。 「兄长当时想把我远嫁时怎么没有想过样的问题呢？」常岚一向口齿伶俐，这些事情更是不会给常岱留半分颜面。 「……」 「我自然会休书一封给父亲，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愿意，情理之中定会让父亲理由，兄长也不要担心辱没了父皇对你的期待。」 常岚太了解常岱了，就算他万般不愿意常岚回去，但只要是常桓所想，他就一定会努力达到。 「那……」 常岱知道常岚定能说服常桓，但是他还是有一事想要确定。 「阿妹是倾心于符王了吧？」 常岚并不掩饰：「自然。」 「孤明白了。」 确认了常岚的心意，常岱原本是担心这有辱国体，但想想与自己的利益相比，常岚事小，何况之前也有大辛长公主出嫁符国女主先例，若让宗伯昭告天下，也有据可依。 「阿妹是要在入符地为后了？」 这次换常岚不答了，她只是嘴角带笑，她憧憬以后的日子，这里确实比在大辛逍遥许多，必再意他人的目光，一切不可能在这里都成为可能，她想做姜青鸾的王后，也想做足以指点江山的丞相，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最好的。 「嗯。」常岚点头：「还望兄长成全。」 「一切还是请父皇成全吧。」常岱答道，此时似乎又有了胃口，他也拿起刀继续切起了肉。 常岚已经好久没有这么平静的与常岱吃上一顿饭了，原来当利益被切割之后，各自为政的感觉是如此的让人轻松，同时她也担忧着，只盼着之后的日子，无论是几年或是数十年，这位兄长都可以如今日一般的通透，这样天下方可安稳。 第261页 二人在房间里安静的用着早食，之后也再也没聊过一句，无论是天下还是家常，直到姜青鸾召唤常岚便才起身离去，走出房门的这一刻，常岚突然觉得自己与常岱的距离已隔着很远很远，就像没有了爱，也没有了恨。 姜青鸾抱着五弦学着新谱，那是来自夜璐的贡献，这女人擅自离开后真纠集齐了自己部族的人马，带着这人马她唿朋引类的带着大批人回了符国都城再次宣誓对姜青鸾效忠，除了人马还带了不少的稀罕玩意，这新的琴谱便是之一。 姜青鸾的五弦说不上极好，但也不差，不过就算不懂五弦的有兔听着也知道今日君上弹错了不少地方，这倒毫无姜青鸾平日里的镇定自若，有兔知道只有与常岚相关的事情上她才会如此紧张。 「噗。」 姜青鸾停下手指，看着一旁笑出身的有兔，问道：「孤弹的不好听。」 有兔一听，慌忙跪下，答道：「不是，殿下弹的极是好听。」 姜青鸾皱眉，弹得怎么样她还不清楚了。 「不好听就明说，不必撒谎，孤又不是只听阿谀奉承之人。」 放下五弦，姜青鸾侧靠着凭几，琴弹久了手上会有一层薄薄的茧子，她让侍女拿些羊脂膏过来将手上均匀的涂抹着，这手指还是金贵的东西，可不能让常岚不舒服。 「臣不是在笑殿下琴艺不佳。」有兔说道，他确实不是笑这个。 「哦？那是笑什么？」 「臣不敢说。」有兔一脸羞涩，事关姜青鸾私事，他确实逾越了。 「被我发现了，还是老实招了吧。」姜青鸾把玩着自己的头髮，她并不会生有兔的气，只是这平日里最是老实的护卫突然的笑出声，让她有些好奇。 有兔知道今日是逃不掉了，于是从实说道：「只要殿下想着长公主的事，就像丢了魂一般，今日哪里是学着新谱弹不好，是殿下的心就不在了谱上。」 「切。」姜青鸾也不由的笑了起来：「小兔子长大了，都学会揣摩君心了。」 「臣不敢！」有兔将头死死的按在地上。 「殿下又在吓有兔了。」 听着门口传来的声音，姜青鸾不由的勾起了嘴角，她换了一个坐次斜卧了下去，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招唿着有常岚。 常岚来到姜青鸾身边坐了下去，拿起姜青鸾的琴把玩了一会，倒是有模有样的弹出了几个调子。 「殿下好兴致。」常岚放下琴又道：「不好好练琴怎么急着叫我回来。」 「没公主在，殿下弹不了琴。」 常岚来了之后有兔也放肆了起来，在他看来姜青鸾是主子，常岚是老师，对主子要尊敬万分，对老师却可以亲近几分。 「你还说我欺负有兔。」姜青鸾摘了一颗葡萄扔了过去：「明明是他越发放肆了，还会告状了。」 有兔埋着头，还是笑出了声，现在的日子总是越发让人觉得愉快。 「殿下急着唤我回来何事呀？」常岚知道姜青鸾等的心痒痒，却越想磨磨她。 「你与你兄长早膳都快用到午时了。」姜青鸾埋怨道：「怎么着？看样子是要用到晚膳时间。」 姜青鸾忙又坐了起来：「难道你们还没有谈完？」 「殿下以为呢？」 姜青鸾有些着急，若还在与常岱商量，若是没商量出个结果就被自己叫了回来，似乎有些不妥。 「那岚儿回去接着谈？」 「回去？」常岚学着姜青鸾的模样挑起了眉：「殿下让我回哪里？」 姜青鸾觉得自己被常岚这模稜两可的样子欺骗了，可这人就是迟迟不给个答覆。 「岚儿，你们究竟怎么说的！」姜青鸾按着常岚的肩，一脸焦急。 常岚主动抵着姜青鸾的额头，逐字说道：「殿下，准备聘礼吧。」 第154章 常岱回到天平城时，都已入了八月，常岚犹如丞相一般代表着符国与常岱签下了不少约定，毕竟是辛国的女儿，很大程度上这些协议、条约都让辛国占到了好处，作为回报，辛国将全面开放由西往东的所有商道，并加固曾经符国通往辛国的山路，并在会派出最出色的匠人来符地考察，两国准备一块将交接处唯一的水路白衣江修建泄洪的水坝，并引流挖渠，尝试建立新的水路。 常桓看着常岱送来的公文，倒是一脸若有所思。 「陛下，长公主一心为国，乃是陛下之福。」霍显在一旁说道，邱成也在一旁附和。 常桓并不作答，还是在沉思着什么。 「陛下，既然长公主使命已经结束，当请长公主速速回国了。」 朝堂之上自然也有不一样的声音，嵇叔达自从接替了父亲的位置成为大司寇之后，依然积极的表达着自己对常岚和姜青鸾的不满。 嵇叔达看了眼常桓，原以为常桓不理会霍显是因为盼望着常岚回来，没想到对方也并不理会自己。 脸上最为难的还是常岱，他越发的谨慎，甚至又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一直纠结于自己哪里没有做好，想来公文之中皆是利大辛之法，难道还是因为自己没把常岚劝回来一事？ 「父皇，」常岱试着说话：「是对签署之政策有何疑问吗？」 常桓这才换了一个坐姿，他靠着龙椅，看样子有些疲惫，那表情对于这个儿子并不是特别满意，这也让其它人看在眼里。 第262页 「太子与公主处理的甚好。」常桓说道。 一句话让常岱与座下的群臣们又安静了下来，一时半会常桓的心思还真没有人摸着。 「陛下，上朝前臣命人炖了些鸽子汤，看这时辰已是好了，陛下可要试试。」聂明小声问道，但这话在安静的大殿里却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嗯。」常桓应下这话，又道：「给众卿也分一些。」 「喏。」 聂明这便派了小内侍们去安排，自己又退回了常桓身边，与常桓一样一语不发。 常岱知道，父亲心中肯定是有事的，只是这圣意不是那么好揣摩的，反而隐隐觉得与常岚有关，又壮起胆子，常岱问道：「这些协议好些是长公主拟定的，长公主心中时刻相信着父皇……」 随着常桓眼神的下移，常岱的声音也小了起来。 「嗯。」常桓应了一声。 这倒是让众人心里又有了底，果然今日圣上心情不悦是与常岚有关。 「既然公主如此为陛下着想，当让公主回来才是。」嵇叔达再上前重复着刚才的话，时不时看向东宫，又时不时看向常桓。 「汤来了，各位还是先喝汤吧。」 聂明打断了嵇叔达的话，虽他只是一介中常侍，但论与主君的亲近，是三公九卿无法比拟的，揣测圣意不被允许，唯独聂明例外。 嵇叔达咬咬牙又退了下去，再看太子常岱，他依然毕恭毕敬的站在庭中，常桓也没有让他坐回去的意思。 「众卿先试试这汤。」 常桓又对聂明说了些什么，聂明便将桌上的文书撤去了，也是退到了一旁开始喝起了鸽子汤，此时唯有常岱变得格外显眼，这孝顺的儿子只敢站在中央一动不动，四周瀰漫着的是鸽子汤的鲜香和他自己的尴尬。 「还记得那年还在潜邸，隐约记得你方是十二岁，已拉得了弓了，一日为你妹妹射下一只鸽子，你妹妹不开心，倒是哭了好一阵子。」常桓突然若无其事的回忆起曾经。 常岱着实不知道父亲如何想的，只得埋头应声道：「长公主向来心善。」 放下鸽子汤，常桓又道：「你与岚儿处理的这两国适宜很是让朕满意，有你二人，朕很是放心。」 「谢父皇。」常岱并不觉得常桓是在认可自己，反而像是在责备自己没让常岚回来。 「聂卿，这鸽子汤不错。」常桓说道，又扫过殿内众人，问道：「众卿觉得的呢？」 皇帝的问话让众人也停了下来，其实这汤好不好喝，对于公卿来讲并无区别，也只得统一回答道：「极是好喝的。」 「那退朝之后聂卿送一些给各位臣工。」 傻子也听得出来常岱的意思，只听聂明唱了一声退朝，便是纷纷起来恭送皇帝。只有常岱还站在殿中央，自从上朝他站递上公文之后，常桓就没有让他坐下过，就连那鸽子汤也端在他的桌上，显然已是对他的不满，身边的诸位臣工们送走了常桓，还是依次向他作别，只是常岱心中却只觉得不平，还是一动不动的站着。 待所有人离去，聂明却又出现在了常岱跟前。 「殿下，陛下有请。」 常岱能感受出来常桓对自己的不满，其实无需多说，当时遣自己这堂堂储君一路西行去符国，除了重视符国的地位，其次就是让他把常岚接回来，虽然常岚并没有直接提过与姜青鸾的关系，但谁又看不出来呢，就连上京公卿之间都传出了关于常岚的流言，常桓又怎么可能坐视不管。 入了常桓的寝殿，虽说是皇帝的居所，但常桓随着年龄的增长，也超发的喜欢上了清新淡雅之风，殿内毫无华丽之气，反而多了几分质朴与雅趣，在殿内的一角，还挂着一个鸟笼，那长着五色羽毛的红嘴珍禽时不时发出一些低鸣，就连这些鸟儿进了皇家似乎都特别的规矩，稳重的都不像一只畜生。 「父皇。」 常岱入殿之后立即跪了下去，他这太子做的极是妥贴，无大功也并无大过，偶尔事办的漂亮常桓在朝廷上表扬一番，事儿干得的不好常桓也会甩甩脸色，但今日为了常岚的事对自己如此生气却让常岱有些想不明白。常岚不愿意回来，难道他还能从姜青鸾的大军手中把人给抢回来吗？ 「嗯。」 常桓应道，他从纱缦之后走了出来，摆摆手示意常岱起身，年青的储君站起身来跟着自己父亲身后，乖巧的永远像一个孩子。 「知道今天朕为什么生气吗？」常桓问道。 「儿臣无能，没让阿妹回来敬孝。」常岱是太子，也是儿子，此时便改口称常岚为阿妹。 常桓走到鸟笼边，看着自己的笼中雀，说道：「如果岚儿是男子，你如何想？」 常岱一愣，笑着道：「阿妹怎么可能是男子。」 「如果是呢？」 皇帝说是，那不是也得是，何况常桓如此问肯定不是玩笑话，常岱认真想了想，心头却是一紧，常岚心思细腻，心中自有丘壑，算计缜密，步步为营，若是男子…… 常岱再一次跪下：「若是男子，那儿臣……」 「嗯？」常桓等着常岱的回答。 「儿臣必当让出东宫，拥立常岚为储。」 常桓按着常岱的肩，把儿子提了起来。 「陪朕去后院坐坐。」 常岱唱了个喏便跟了上去，后院早放好了茶席，侍女们见二人过来，便将煮好的茶分别放在两个茶机之前，此时虽是仲夏，但在皇宫之中总是不缺冰块的，小内侍们拿扇子将冰块产生的凉气往四处散去，太阳已是升起不少，但丝毫没有暑意。 第263页 常桓坐下后，自然也招唿儿子坐下，他道：「这姜青鸾若是男子倒也是你阿妹的良配。」 常岱不明所以，只得顺从点头。 「以一女子这力，力挽狂澜，从阶下囚领兵西进夺回王位，若非人中龙凤，又如何有这样的魄力。」常桓说道：「你阿妹沉迷这样的女色不想回来，朕也明白。」 「嗯。」 常岱心中还是有惑，既然能理解常岚，为何又对自己置气。 「不过我儿可曾想过，岚儿可靠，姜青鸾可靠吗？」常桓反问道。 「天下诸侯，皆是父皇子民，但终不是一脉相承，既非一脉，那就只是在利弊之间，有利则长治久安，无利则会拔刀相向。」对于天下之势，常岱看的没有常岚深，心中却也跟个明镜似的。 「你说若直是大成奇袭我国，姜青鸾会出手吗？」常桓再次问道。 「儿臣……」 成国乃如今霸主之国，就差直接夺鼎称皇了，姜青鸾才得王位，若是与大成为敌无异于以卵击石。 「儿臣不知。」常岱接着又道：「姜青鸾帮不帮儿臣不知，但阿妹定是要帮的。」 「你阿妹在姜青鸾处，你觉得她与符王谁说了算。」常岱问道。 不用深想，常岱回答道：「符王。」 「只有你阿妹回来了，她才能辅佐你更好的坐在这皇位之上，你早些年总想着让她远嫁，如今倒是被她人得了便宜。」常桓说道：「男子虽是要尊贵一些，但你阿妹却是赛过男子，你却把她给搞丢了。」 「父亲是在怪我？」常岱这才隐约觉得常桓似乎说的没错。 常桓没有直接回答，却又道：「符国的马还不够，我们的骑兵还不够强，儿子，你好好想想若成国犯上，我们当是如何保住这千年来的皇位，北方四国正在动乱，南方诸国远水不解近火，常岚此时在符地，好好想想，你和她拟定的约定之中为会没有军事协议，那些通商的条款百年之后究竟对谁有利？」 常岚写的条约之中多是商税之说，以贸易为主，确实在军事之上未曾提过半句。 「太子。」 「喏。」 「再细细想想，你的妹妹留在符国，她之后究竟是为符国做事，还是为母国着想。」常桓指着儿子：「这才是你现在要处理的，而不是拿着你妹妹主意来煳弄我。」 第155章 眼下时间过的飞快，又快到了中秋时节。 在符国，多数生活在城镇之中的符人对中秋最是感怀，早年符人西迁，望月思故土，中秋节变得分外浓重，如今也是如此，这对故土的相思没了，但先祖留下对月的重视还在，无论这宫中还是民间，都是一副热闹景象，大家都精心准备着夜里的祭祀。 不过宫中也有闲人，最大的闲人便是这符王青鸾。不过说闲，也是和宫中诸臣相比，在常岚的面前她还是殷勤的很，在常岚的花园之中帮忙捉着花虫，见那尊贵的王用攀膊将袖口绑个结实，赤着脚在花园里，她弯着腰不放过每一片树叶，若是火眼金睛的捉住了一只坏傢伙，便将那虫子高举起来舞动着手向她的恋人邀功请赏。 阿离捂嘴笑了起来，看向常岚，自家的公主看着眼下的花儿，又一个眉眼看向姜青鸾，就是这须臾间的对目，外人都能感受到浓浓的爱意。 「公主，还不让殿下出来吗？这都入了秋了，地上有寒。」阿离提醒道。 常岚哪懂这些寒不寒的。 「还是阿离心细，你回来了便是最好。」常岚说道：「那把殿下叫出来吧，顺便唤人打盆水为殿下洗洗。」 「喏。」阿离打了个千，就去寻花园里的姜青鸾。 姜青鸾倒也是不急，早在那大辛司寇府上，那小院的寒气厉害多了，那可是司寇府原本给下人住的房子，还是最差的那一间，与现在相比，大巫见小巫了。她又拾到了几只害虫才从花园里走了出来。 阿离令上递上洗手的铜盆，姜青鸾将手上收拾干净。 「还没收拾完呢。」姜青鸾嘴里叨着。 「公主心痛殿下，怕殿下受了寒。」阿离也是越发会说话了，又递过擦手的帕巾。 来到常岚身边，姜青鸾还是一脸笑盈盈的样子，她便是如此，再朝堂上被发了多大的难，回到了栖凤台也不见愁容。 「中秋过了，这菊当得开了。」姜青鸾这才把攀膊放下扔在一旁。 常岚见她额前薄薄的一层汗，便为她擦了去。 「嗯，除了菊还有桂花、茶花，倒时候剪些回来收拾在瓶中，在屋里也是好景致。」 姜青鸾只是点头，只要是常岚插的，便没有不好的。 「哎。」 却又听常岚一声嘆息。 「岚儿这便悲秋了？」姜青鸾道。 常岚却是别过头去：「殿下觉得我何来悲意？」 「那嘆息为何？」 常岚睁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姜青鸾：「你说是为何。」 姜青鸾如何不知其意，方才卖傻罢了，这才拍着手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那太子小舅子已回了天平一月，至今尚无消息呀。」 「你的使臣呢，殿下？」 姜青鸾的使臣也无音讯，据说是在东宫吃了几次闭门羹，询问宗伯府也无回復，姜青鸾不知道这天子在卖什么关子，她本想着的是自己打点好一切不让常岚操心，可惜此事一托再托，常岚在这栖凤台名不正言不顺，她又是重视规矩礼制之人，如今便又被她问上了。 第264页 「你父亲也不知道如何，就是不见。」姜青鸾在眉尾揉了揉。 「不仅我父皇不见，连我兄长也不见你。」常岚说道，一副什么都知道，却又什么也办不了的无奈。 「嗯。」姜青鸾知道常岚在天平还有着耳目，也就大方承认了：「本是想把事情办的妥妥的，结果你家人再三阻挠，不知何意。那日你与东宫不是已说好了吗？」 常岚把玩着手中的桧扇道：「想来这次不是我兄长设阻，当是我父皇。」 「孤登基后，遣使上贡，皇帝陛下还甚是高兴，随后又让我送了些种马过去。」姜青鸾笑道：「我大符的好马都被他要了去，再过个十几年，怕大辛马的得与我符地的马一般好了。」 姜青鸾接着却又道：「感觉他那样子，倒是爱极了这马，想我这次让东宫送回去了三份城池图，让你父亲择一处入眼的作嫁妆，这倒好，又快一个月了，还没回復。」 「嗯。」常岚嘴里应了一声，却又陷入了深思。 「当时提出要城池的是他，如今城池送过去不回復的也是他。」姜青鸾对这位天子也有七分了解，不过便是个爱面子之人，如今不许这婚事一定又是觉得常岚跟着自己，两个女人的婚事得让天下人笑话，不过这原本就是他颁过的旨意，若是反悔自然也拂他面子，所以才这样把事情拖着。 「不如这样。」姜青鸾坐直了身子侧向常岚：「便不管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按草原的规矩，咱们把婚事办了。」 常岚抬眼看着姜青鸾，她倒想事情这么简单，但她却不愿意如此随意。这史书之上、法度之间哪条规定也没有明文写着两个女子成婚不当被家人祝福，好龙阳者都有娶男妻之事，为何放到她与姜青鸾这里，就得自己退让？ 「不，聘礼殿下准备好了，彩礼我父亲自当赠来。」常岚将绘扇在手中一转，道：「我助殿下拿下半个符国，殿下就如此随意？」 姜青鸾被突然一怼，倒是无地自容了，忙起身解释道，却又被常岚伸手拦下。 「殿下，去年极寒，倒是助了今年的秋收不是吗？」 常岚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倒是让姜青鸾一懵，不过也应和道：「嗯！可不，司农说预计今年收成还不错，边外的守军也来报说马水草长势好，也当是安定的一年。」 「不过岚儿问这个干嘛？」 常岚与姜青鸾对弈，姜青鸾胜算也不高，虽常岚没打过仗，但这谋算的功夫不在姜青鸾之下。 「我在想，父亲在想什么？」 「那你觉得你父亲在想什么？」 常岚看向姜青鸾，只吐出了两个字：「想你。」 「他想我干嘛？！」姜青鸾顿时觉得身后鸡皮疙瘩：「我符王做的好好的，对母仪天下可没兴趣。」 「他在想如何利用你这位符王保这大辛的太平。」 姜青鸾这一时不知道如何答好，总不能说不管吧，常岚心繫天下，若是连她母国都不管，那她这位大辛附马就太失体统了，可她自己管着符国，怎么又可以倾符国之力保大辛太平？作为符国这也更不是东西。 「那岚儿怎么看？」姜青鸾反问道。 常岚摆摆头：「现在不知。」 现在不知，那就是以后便知，姜青鸾也不急着问。不过若真像常岚所说，天子是打这这样的心思，倒是无破解之法了，她心中自然也有计而出。 「对了，岚儿你看看这花园再给扩扩不？」姜青鸾也不再提此事，她与常岚名分为定，但日子总要过的。 「扩扩吧。」常岚绘扇抵着下巴：「再添几颗松吧。」 「松下放些奇石。」姜青鸾也学着搭配道。 「那是最好。」常岚脸上带笑，若抛下自己志向，与姜青鸾这么简简单单也不失一种态度。只是从小心向天下，不愿泯然众人。 阿离守在一旁，她看着携手谈笑的二人，心中却是感慨，一路颠簸由从往西，她们从来没有真正的放开手，她也只想这么守着二人，像是一个见证，像那森林里的草，能见证小林成密林，就像山川中的石，能看着那山与河经歷无数个春秋。 「阿离姐姐。」 阿离从思绪中回过头，却见一脸熟的内侍在唤自己，却想不起是哪里伺候的。 「何人？何事？」 「小的是大将军府上的，不敢惊扰君上，想让阿离姐给送个话。」 阿离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内侍，这衣服确不是符宫中的样式，颜色还要浅一些，她也才从辛国回来不久，符国的规矩好些没记明白，但这内侍说到自己是大将军府的，她是恍惚记得几日前在巴勒身边见过。 「是大将军有事？」阿离问道。 「嗯。」小内侍点点头，又忙解释道：「倒是并非国事，将军便是想问殿下……」 「嗯？」 小内侍抖擞了精神，倒是有巴勒的两分模样，就连声音也压的粗了些：「巴扎那二傻子看上别人家姑娘了，想请殿下赐个婚！」 阿离也是第一次见这样传话，险些没笑出声。 「赐什么婚？」姜青鸾早是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小内侍既然来了，自然也是巴勒看得起主，也是十分乖巧的，他走到姜青鸾与常岚跟前，毕恭毕敬的行了礼唤了声殿下及公主，就等着问话了。 第265页 「巴勒让你说什么，你学着刚才的模样再来一次。」姜青鸾也觉得刚才这内侍动作滑稽。 「诶，小的帮巴勒将军带话。」于是那小内侍又学了一次：「巴扎那二傻子看上别人家姑娘了，想请殿下赐个婚！」 「我呸！」 姜青鸾在天平城养成的那股子市井气不知道何时又出现了：「老娘没结成他还想先结，回去告诉巴勒，没门儿！让他等着，孤的婚事没解决，你们几个谁也没想成亲！」 「殿下。」常岚却已是被姜青鸾逗得不行。 「岚儿何事？」 「算了，这婚事咱两也别坐以待毙了，要是殿下空，与我回一趟天平吧。」 第156章 姜青鸾此时的时间哪是说有便有的，符地的内乱虽是平息了，但波及甚广，各郡县的宗室势力依然各怀心事，西边算是都归顺了，好在这草势长得不错，可也耐不住部族们自己想要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还等着符国来说公道话。 「国事是大，家事难道不大？」姜青鸾在脚垂在城门外边，看着城门下熙熙攘攘的人说着。 「殿下莫要使孩子气。」巴勒知道劝不下来，姜青鸾还一副要跳城墙的样子。 「两国邦交也是大事呀。」姜青鸾一只手从城墙墩上移开放在刀柄上说道：「大辛是父国，我去走走看看老父亲何错之有呀？」 「国务繁重，何人堪当？」 「我看你们就想累死我。」姜青鸾倒是觉得自己语气有些重了，接着说道：「与本边的外事，由牡丹和巴扎来处理，国内之事你来定夺。」 「我只会打仗！」 「那就叫着朱婉儿。」姜青鸾接着说道：「朱婉儿定内政之事，若有人不服，你就去把谁给打服，现在大符百废待举，正需税收之时。」 「得令！」 可瞬间巴勒又觉得哪里不对，姜青鸾恐怕是一早便盘算好了，这重要的角色都有所安置，对内对外皆有人负责，今日怕是以死相谏都是劝不动的了。 「殿下，你太狡猾了！」巴勒说道，一脸不高兴。 「这哪里叫狡猾，这叫有你们几个国柱，我做什么都放心。」姜青鸾及时将帽子给巴勒戴上。 既然知道劝不了了，巴勒也沉下了心思，他也跳到了城墙上坐着，一老一少，一男一女在城墙上吊着双脚，凤翔宫的墙三丈之高，墙下之人只知墙头坐着两个不要命的，却不知这是他们的君王，于是不少长得的讥笑，也有不少青年人的羡慕，都交织在姜青鸾与巴勒的身上。 「但是殿下，符国方稳，你这一去大辛可就是至少一月全无音讯。」巴勒也有疑惑：「若各方势力再起，当如何是好。」 姜青鸾顺势将刀拔了出来，看着那明晃晃的刀面，说道：「巴勒你乃符国战神，你还怕谁再冒头吗？」 巴勒确实不怕打仗，若不打仗他还不知道自己究竟自己为什么活着。 「我是说，殿下你这消失一个月，刀枪不可怕，流言可怕呀。」巴勒提醒道，姜青鸾第一次失势，就是输在这流言之上。 消失一个月，可能性很多，最可怕的留言是姜青鸾死了…… 「要不说我病了？」 「不行。」 「如实说我去辛国了？」 「不可。」 「那说我回太阳草原老家看族人了。」 「你再扯远点。」 巴勒嘆息一声，从腰间取下酒壶，闷声喝下了半壶，接着道：「殿下，符国根基尚不稳，不我知道你离开之后会不会有什么……」 「不会的。」姜青鸾也嘆息一声：「最坏的办法……」 姜青鸾看着城墙下来去的人，他们永远听不到自己此时说的话。 「无论谁有异动，马上屠了姜城一城之人……」姜青鸾看着巴勒：「你可明白。」 兵法云，上兵伐谋、次伐交，再次伐兵，便是指以谋略求全胜，最好别用一兵一卒，此时姜城已认输，并受到了严厉的处罚，若真是再次屠城怕才会激起民怨。 「殿下…」 「上兵伐谋。」姜青鸾将巴勒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却又是另一种解读：「屠一城而安全国。」 姜青鸾却迅速摆摆手，似乎否定了自己刚才的决定：「此乃下策呀。」 「那我们当如何是好？」巴勒更煳涂了。 「你、牡丹、巴扎及朱婉儿四人，各司其职，尽力为民，符国便可安定。」姜青鸾想了想：「至于我，便说我草原上避暑去了，派一队车马浩浩荡荡的去，太阳草原上的部族是我母家的人，又有牡丹坐阵，都是心腹不会出岔子。」 「喏。」巴勒道：「那你和公主以什么身份回去？」 姜青鸾眯着眼笑了笑，说道：「秘密。」 百里县 「话说咱们百里郡的马头瓜可是辛国最佳，现在改了水培，口感吃起都脆的，公子试上一口？」卖马头瓜的小贩极力推荐着自己的瓜，放眼望去，这小贩的身后无数的小贩也是说着大相迳庭的话。 少年公子随手选了一口，既然是水里生的，便也不用洗了，在袖口上擦了擦就往嘴里送，却又被一旁的姑娘给拦住了。 「也不爱个干净。」 姑娘生的极是俊俏，眉目清秀，一副高雅之气，若不是随行带了好些的护卫，估计路上得遇见不少麻烦 第266页 「兔子，去给你主子把瓜洗洗。」姑娘安排着身后的随从。 那叫兔子的小奴隶一脸机灵劲，上前抢过公子手中的瓜便不再还回去了。 「这不走着热吗？」 「热就去找个地方落脚喝点水。」姑娘说着：「便要下马来买瓜。」 被叱责的公子马上老实了下来「哦」了一声走回了姑娘身边。 二人寻了百里郡最好的一家酒店，这大户出门便得有大户的派头，找了隐蔽的雅座，便吩咐店家不用来伺候了。不一会，那叫兔子的少年奴隶便蹬蹬的上了楼，方才那马头瓜已被洗的干干净净，连皮都削没了。 「殿下，你的瓜。」 「叫公子。」 「哦！」有兔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改口：「公子你的瓜。」 「委屈有兔了，一个少将军，还在这扮奴隶。」常岚说道。 「就算是奴隶又如何，在二位眼里我不是奴隶，那便不是，若在二位眼里不把我当人，就算出生再好，也是个奴隶的命。」有兔一边说着，一边分着眼前的瓜。 姜青鸾趴在窗户口，看着这欣欣向荣的百里县，当年她还在这里做过郡守，如今倒是越发的繁荣了。不时的窗下走过一个姑娘，抬头见姜青鸾浪荡子一般的往街上探着，若不是那模样俊俏，定是要唿一声登徒子的。 「这百里县倒是繁华了不少。」常岚说着，记得去年这里荒地极多的，方才入城时都快认不得了。 「还不是本公子起了好头。」姜青鸾说道，自己倒是挺入戏。 常岚掩面一笑，瞧姜青鸾那模样，髮髻书的干净，头上带着一个玉琢子午冠，岱色广袖长袍，腰间配的是上好的珊瑚配饰，眉目清秀，眼中泛着星光，这一副少年人模样，真是不输任何一位世家公子。 「嗯，我家公子最是厉害。」 「还是我家夫人厉害。」姜青鸾此时倒是放肆，既然扮演了一对夫妻，自然片刻都得占足了便宜。 常岚倒是想姜青鸾名正言顺的称她一声夫人。 「已到百里郡了，这去天平也没两天了。」常岚说道：「公子可别在路上玩了。」 姜青鸾自己也是归心似箭，常桓那老头子敬他一声皇帝，尊他一声天子，结果关键时刻出尔反尔，想想就气得牙痒痒。 「不玩了，今日咱们在此地住一晚，明天天一亮就出发。」姜青鸾问道：「驿站里的马匹准备好吗？」 「阿弟已为我备好。」常岚永远能安排好所有的事，她接着道：「入了天平城之后咱们就回公主府，接着想来太子兄长就会来找我了。」 姜青鸾高兴地拉住常岚的手：「接着便可见你父皇，拿上嫁妆，高高兴兴咱们回符国。」 翌日 果真天才刚刚翻好了鱼肚皮姜青鸾就起了床，倒是十万个不愿意叫醒常岚，昨夜二人又是一阵情动，折腾到了子时方才罢了，常岚脖子上还留着自己的痕迹，想到马上又得舟车劳动，却又后悔不已。 「岚儿……」 姜青鸾在常岚耳边轻轻吹了口气，看着常岚在床上侧过了身子，她的后背就这么露在了自己跟前，那柔软的弧度犹如打在沙滩边上的浪。 姜青鸾往常岚背上又是温柔拍一拍：「岚儿，起床了，得出发了。」 「嗯……」常岚鼻子里发出了慵懒的声音，很快的她侧身面对着姜青鸾，小声嘀咕道：「殿下越发的坏了，我这早起的习惯算是被你破功了。」 「孤错了，回了公主府，我让你破功。」 常岚噗嗤一笑。 「罢了，本宫身子可没殿下健壮，你可是想累死我。」常岚抬起手，姜青鸾乖巧的将她拉了起来。 不一会阿离便进了门，让人准备了常岚的洗漱与衣物，姜青鸾便是在屋里坐着，乖巧的看着她的夫人更衣，常岚无论华服也好，战场上那一身蛮服也罢，到如今盘着头一副人妇模样，怎么看都美的让她移不开眼。 「公子，看够了吗？」常岚摸上朱唇，向姜青鸾问道。 「哪里看得够。」姜青鸾过去一把拉住常岚的手，一辈子都看不够。 有兔的马车安排妥当，在屋外候着，阿离最先下来，她给有兔递过去一个馒头。 「辛苦了。」 「阿离姐姐也是。」有兔跳下马车，为阿离提了一个马扎过去：「阿离姐姐小心上车。」 阿离也谢过有兔，这二人礼貌的一笑，又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了，这便是人活着最好的状态，这就是常岚想看到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不要留言，最近没脸回復 第157章 常岚前脚进了天平城，人还没有到自己的长公主府，这入城的消息就传进了宫中。 聂明握着浮尘搭在肘上，他眯着眼，眼边的皱纹里都含着笑意。他看着自己的主子，这帝国的天子常桓，如今帝国的主人也是极是高兴的，只是这高兴来得非常隐秘，甚至让外人看来，天子正发着火。 常桓板着脸，一副傲慢的样子，那鼻子都快指向了天，向他汇报的皇宫密探都不敢接着说下去，若不是聂明将那些密探打发走，估计那些年轻的小子们不知道得跪到多久。 「陛下，公主这不就回来了吗？」聂明笑说道，他清楚的知道常桓平时有多纠结常岚之事，无论出于父亲或是君王，这个女儿都是他的手之挚宝。 第267页 「哼！」常桓一脸没好气的样子。 「陛下，」聂明抚尘一摆，又笑了笑，脸上的皱纹挤成了线：「晚上这宴席摆在何处……」 「回来了也不知道先通报一声音！」常桓的样子还是一脸生气：「胆子也不小，把姜青鸾也给带回来了了。」 「符王愿意回来，想来也是信任陛下，想与我辛苦结永世之好。」聂明说着漂亮话，也是给主子找个台阶下。 果然常桓的眉毛抬得没有那么高了，他顺了顺鬍鬚，道：「不说我也知道这二人回来是何事。」 涉及到皇族内事，聂明便不再开口，他在常桓身边坐下，拿起湿帕卷在铁壶的把手上，天虽是炎热的，但茶也需得喝热茶。 「陛下，上洛贡的新茶，尝尝？」 常桓点点头，那神色也有些无奈。 聂明一直以来为伺候常桓，这茶喝几分热都清楚的明明白白，洗花、虑茶，分茶每个动作的节奏把握的刚刚好，这茶从杯中分出，温度恰好可以入口。 「东洛的新茶，又比去年好了。」常桓道。 「嗯，各国都有贡茶送来，只是东洛的最是上品。」聂明说道，又递上了点心 「各国……」常桓摆摆头，想起各国诸侯就是一肚子火，上京与下京这一战硬是打了一年多也不见分晓，西面符国也是才安定下来，南下成国就不说了，以霸主之姿控制着南下七国，现在看来最稳定的还是东方的诸国了。 「没一国不让朕操心的。」 「嗯，上京有二皇子及大司马为陛下守着，陛下当是放心。」聂明说道，上京以一国之力对抗北三国，坚持一年不分胜负，也算是这二位的功劳。 想到了常青，常桓自然也想到了常岚，若符国没有常岚，怕如今也一样的让自己操心。 「你刚才问朕什么来着？」 「上洛的新茶，殿下尝尝？」聂明回忆了一下，应该是问的这个。 「上一个。」 聂明往自己头上一拍，果然上年纪了也有些煳涂：「奴问晚上招待公主的宴席设在哪里。」 常桓想了想，道：「宁远殿。」 「喏。」 公主府 常岚换好了自己蚕服，正红的衣裳上绣满了金色的龙，龙纹上取了另一种绣法，将那龙身上的龙鳞绣的依稀可见，若是照上阳光，宛若那龙在衣上游走。 「还是这衣裳最是配公主。」阿离在一旁端着常岚的首饰盘。 「我看玄色更好吧，我岚儿本就是心怀天下的大气之人，玄色更显稳重。」姜青鸾一旁说道，可这话听起却是酸熘熘的。 「都好看。」常岚说道。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其实如今这赤色或是符地的玄色，自己是如何的装束她并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脱下这衣服自己究竟是谁。 「殿下。」 常岚正选着配饰，家里的长史便在门口通报了。阿离见常岚也收拾得差不多，便放了长史到外屋。 「是父亲那边派人来了？」 长史还没有通报，常岚便猜出了一二。 「可不，」长史点点头，道：「刚才是聂大人处派的人，说晚上设宴宁远殿，请公主带着符王一同去。」 「宁远殿？」常岚倒是心头一亮。 「正是。」长史回答道。 「明白了。」常岚嘱咐道：「若聂大人处的人还没离开，记得打点一下。」 长史称喏离开。 姜青鸾与常岚日夜相伴，自己恋人的脸上若有一丝变化也是看得明白，提到那宁远殿时，常岚的表情中带了一分吃惊。 姜青鸾走到常岚身边，看着常岚今日妆容，这张脸真是怎么也看不厌。 「对了岚儿。」姜青鸾问道：「孤怎么没有听过宁远殿呀。」 「殿下明察。」常岚解释道：「宁远殿是个外殿，但也不是说在宫外，只是说不是我父皇常去的地方。」 「那你父皇这么安排难道是……」 「殿下别多心。」常岚说道：「宁远殿便是个僻静之所，极少接待皇室与外臣，最近一次宴席我还记得是我少时，父亲尚在潜邸，先皇召父亲进宫议事，结果不日之后就听说让我几个叔父们去了封地。」 「看来还是一个议事之地？」 「正是。」常岚：「想来今日父亲也有话对你我讲。」 宁远殿 到了宁远殿，姜青鸾终于对这所谓的偏殿有了些概念，在凤翔宫中这样的小殿小楼也不少，都是极不显眼的地方，估计是早年某位先祖给自己那不受宠的妃子或是子女居住的地方，谈不上华贵，但该有的东西也都有。 常桓似乎也没想过大张旗鼓的行宴，选在了这里就是想低调行事，于是除了聂明手下的心腹外，并无多余的侍者，而主厅之类也只有三席，无鼓乐之人，也无助兴歌伎，说是皇宴，显得极是单调，说是家宴又少了些温情。 「父皇。」常岚走向常桓，父为君，女为臣，君臣礼还是需行的。 「免了。」常桓拉着女儿的手腕，拍着女儿的手臂指向身边的位置：「坐。」 「臣姜青鸾……」 「符王也免了。」 姜青鸾对这位丈人还是极客气的，依然做了长揖道：「谢过陛下。」 既无多的侍者，聂明便亲自伺候，为常桓奉好茶后又去传菜，这殿内最忙碌的便是他了。 第268页 「长公主，您可是回来了。」聂明帮着内侍一块放着菜，对常岚说道。 「想父亲了。」常岚看向常桓，常桓的样子和去年没太大区别，依然神采奕奕的。 「想朕了也不知道派人来通报，这悄悄入城是什么意思？」常桓直接说出心中不满：「若是想回家了，就堂堂正正的回家，家里还有什么危险吗？」 常岚一脸挂笑，回答道：「父皇，早年前先祖微服私访，怎么换了女儿我就成了悄悄回家了。」 「呵。」常桓看向姜青鸾：「这是符王教的？来我大辛的土地上，还得悄悄咪咪的，不向我这个主人打招唿？」 姜青鸾有些尴尬，这私服回国确实是她的主意，主要是考虑到符国大局尚稳，自己得再低调一些。 「是女儿的主意。」常岚道：「我也想看看百里县如今是什么模样。」 常桓也不再深究，饭菜已上桌，不过今日本就不是为了吃饭而来，三人也无一人有动筷的想法，常桓毕竟是君主，有时候抛砖引玉更高于他自己直言，他让聂明呈上脍鱼，正欲说话，却被常岚抢了先。 「好些日子没吃到脍鱼了。」常岚道。 「记得岚儿幼时最爱吃此物。」常桓说道：「医官说此特性寒，当少食。不过偶尔吃吃也是无妨。」 「谢父皇抬爱了。」常岚回答道，她垂目看着盘中的鱼肉，倒是刀功上乘，那鱼片切得通透，不见一骨，常岚又道：「这鱼肉最是好吃，做起来却极是复杂，为了取其鲜，杀鱼时不得让鱼死掉，活鱼取肉，幼时不觉，现在想来倒是觉得有残忍了。」 「故曰君子远庖厨。」聂明在一旁说道：「何况陛下，公主这样的贵人。」 「人总要饮食，哪里说远离就远离的。」姜青鸾不客气的将鱼送入嘴里，细嚼之后又道：「不过这肥美之物，总是少不了放入盘中的命运。」 原本常桓的抛砖引玉，倒突然成了常岚与姜青鸾的计量了。 「符王话中有话。」常桓放下筷子，看向常岚：「既然岚儿你也回来了，不如有什么话直说。」 「请陛下……」 「殿下！」常岚打断了姜青鸾的话，看对方那冲动的样子，她就知道姜青鸾嘴里要吐出什么话。 「符王这是要说什么？」常桓好奇的问道。 自然是请陛下赐婚，姜青鸾暗想道。不过常岚打断了自己，自己就应该老实一些。 「还是请公主殿下代孤一提吧。」 常岚心中的石头放下，以她父亲的盘算，绝对不会把自己这么轻而易举的送去符国，虽说常桓极是宠爱自己，但在国事之上，哪有什么儿女之情。 「符王想说，诸侯尊于圣上乃是诸侯之本分，若有哪位诸侯心中有二心，还请陛下委以重任，符国当身先士卒，心表诸侯忠君之心。」常岚给姜青鸾送去一个眼神，让姜青鸾先老实一点。 姜青鸾先是一愣，但想着常岚心繫母国，却不是会拿符国国运开玩笑的人，附和道：「正是如此。」 「那朕到要问一问符王，意思是我大辛便是这肥美之物？」常桓又进一步道：「那究竟是谁想把朕的江山放入盘中呢？」 「对陛下不忠之人。」姜青鸾说道：「也是我大符的敌人。」 常桓才不信这些鬼话，常岚何等狐狸，他自己的女儿他最是清楚。 「那符国准备如何为朕鞍前马后呢？」常桓问道，这次目光依然是看向常岚。 第158章 脍鱼的做法要是精妙，常常以食无鳞之鱼为主，用极快的刀取其肉，期间泉水不断将血水洗净，再将鱼肉切片，鱼片薄若宣纸可透月光。常岚取一片佐以芥根，又送入嘴里，鲜嫩之味与辛辣之味混合，极是美妙。 「父皇，你已许了我与符王的婚事，既为姻亲之国，自然要为父皇鞍前马后。」常岚面不改色，证据不温不热，就像陈述着实事，这也正是实事。 既然将常岚二人请到了宁远殿，常桓自也不想多拐弯抹角，他顺着面下的鬍鬚，几乎没有半分思量，便道：「朕是许过，但现在朕犹豫了。」 「陛下……」姜青鸾率先不服，正欲发火，却又被常岚压了下来。 「父皇是天子。」 正当常桓以为女儿要以天子一言九鼎来压自己时，却听常岚又道：「天子毁约，可是有害怕的事？」 「放肆。」常桓说道：「怎么和父亲说话的。」 「女儿实话实说罢了。」常岚把弄着裙摆，上面的龙纹右飞，那是与他父亲身上同样的花纹，今日却更为张扬了，常岚接着道：「父亲是怕女儿离开？还是怕女儿帮了符国。」 一语中的，常桓哑口，不过帝王终是帝王，什么场面不曾见过，常桓笑了笑，说道：「父亲自然是捨不得女儿，之前便是说了不想让你远嫁，当然……我女儿如此才华，为他人所用，那是可惜了。」 「老狐狸。」姜青鸾小声嘀咕，转念一想，常岚小狐狸，他父亲可不是老狐狸吗。 「父亲，便是如此不放心女儿吗？」 天子侧过头正视着自己的女儿，这是自己一手带大的闺女，让常岚作学也是自己的愿意，常岚心思多又懂王道，若为男子当可振兴辛国，以至于对国家至忠，虽然与太子政见不同，却又并不刀兵相向，多次在朝政上力挽狂澜让自己治国得顺，所谓至孝。若说对常岚不放心，那这世间也没有可放心之人了。 第269页 「不放心的，唯符王而已。」常桓指向姜青鸾：「符王野心勃勃却又愿意伏蛰人下，借了我一个县和一个女儿便復了国，这样的才干令人敬畏呀。」 「臣今日，不是单枪匹马的来了吗？」姜青鸾诚实说道：「符国初稳，臣不也不惜离开国土，前来面圣，赤诚之心，望陛下明鑑。」 姜青鸾从席间起身，走入殿中，方才的话正是她的心意，只是还欠着一句，姜青鸾跪下身子，道：「我与陛下之女常岚，两心相悦，若陛下愿告以天下主持婚事。」 姜青鸾情真意切，常桓却一动不动，先祖之中也确实有公主嫁与符国女主的先例，国与国之间联姻更在意的是利益而非情感，与符国联姻从来都不是一件坏事，却恨就恨在姜青鸾终是一女子，若二人膝下无嗣，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事。 「女儿的想法与符王殿下一般。」常岚也不卑不亢的说道：「两情相悦，还请父皇成全。」 常桓合上双眼，只觉得脑袋莫名有些疼，唤聂明上了一杯清茶，他按着眉心，显得有些疲惫：「岚儿，你的父国需要你，你就愿意看着为父一人来捍卫这江山？」 「兄长总要长大。」常岚说道：「而且女儿未曾离去，符国与辛快马加鞭，不到一月之程。」 「父亲。」常岚知道这位帝王在想什么：「只要女儿在一的天，便始终是你的女儿，是太子的妹妹，父亲何以忧心？」 道路常桓都懂，作为父亲，怎么又能保证千里之外的女儿一直安全，这所谓的两情相悦就能一生一世？作为君王早见惯了尔虞我诈，纲常早乱，诸侯之间何曾有过诚信可言。 「岚儿，有时感情只是一时冲动，就算是纸上盟约都可销毁，你可曾明白？」常桓苦口婆心，又看向姜青鸾：「符王英勇睿智，朕看在眼中，但国与国之间总是利益相交，你又如何保你一世与大辛为友？常岚是我爱女，也是国之栋樑，若归了符国，我少了亲人又舍了臂膀 ，人实实在在的离开了，符王又凭什么为了我大辛守国土呢？难道就区区一张纸吗？如今天下，盟约值多少重量，符王难道不知道吗？！！」 常桓睁开眼，目光也锐利了起来，常岚知道他的父亲在等，等一个比纸上的承诺更有力允诺，但她自己清楚，符国的国运由不得她做主，她将姜青鸾这次带到皇帝面前正是为了让姜青鸾自己做抉择。 姜青鸾也明了了，常岚此行确实是想探她父亲的口风，要一个皇帝的允诺，更多的常岚想让符辛两国成为真正的同盟。 常岚的目光也投向了姜青鸾，她有些内疚，心中忐忑……放在袖口中的手不断的摩挲着，汗水湿润了掌心，这事情她从头到尾都是自作主张，未与姜青鸾有过半分商量，或许是自己太想与对方一起，就算是委曲求全她也愿意，又或者她太将符国与辛国的界限看地过于模煳，以为自己与姜青鸾的感情便能让国界都消除。 「青鸾……」常岚从自己的席间走了出来，站在姜青鸾的身侧，她等待着姜青鸾最后的决定。 传来的是姜青鸾手掌的温度，女人还是握住了她的手，原来想像中的怨念并没有发生。 「陛下，次月符国将派兵五千，从符国东北处配合上京士兵抵御外敌。」姜青鸾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往牵着常岚的手走到常桓跟前，届时孤将亲自上阵，解决北上三国的叛乱。」 诸国之间各有利益，尔虞我诈之事常有，有时今日合作明日便翻脸，不过却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那便是诸国之间不许结盟，现在南下七国以成国为首，强迫余下六国结盟，成国称霸，但余下诸侯均是各自为政，就连如今大辛支持上京北上御敌也只是派了大司马及一位皇子，从来没有正式出兵，如今姜青鸾主动请缨出兵上京，已是足够心诚，如果战败，那是姜符国现有的安定再一次拉入战火。 「青鸾……」常岚握住姜青鸾的手，她没有想过姜青鸾会做这样的决定，其实她所想的是或许是更多的赋税或是商路，可如今姜青鸾选择的却是战火。 「陛下，如此可算是我姜氏的诚意。」 「符王，你可要考虑清楚呀。」常桓也觉得此事重大。 「愿意以战为聘，迎娶公主回符。」 姜青鸾目光坚毅，就算常岚今天为她收拾出最柔美的妆容，最为贴近大辛的打扮，那贵妇一般的形象下也是最为勇敢的战士。 「请陛下赐婚!」 若此时不与姜青鸾共肩，更待何时。 「请父皇赐婚！」 公主府 常岚回到自己的府邸，却是失去了主人应有的自信，她小心跟在姜青鸾身后，今日自己擅自作主逼姜青鸾向大辛尽忠，前思后想都是有不妥的，她也会觉得惋惜，明明自己已经拥有了挑战天下的勇气，可这该死的礼教还是让她选择了用不理智的方式去促成眼下的事，所谓中庸之道，在此时就成了不作为…… 「岚儿想什么？」姜青鸾语气依旧平和，从出了宁远殿便是如此。 常岚重重的嘆着气：「青鸾……今日…我是否冲动了？」 「何来冲动之有？」姜青鸾反问道。 「若是我多想三分……」常岚又道：「或许还有其它法子让父亲允了此事。」 「你父亲，或者是大辛的公卿们不就是等着我这一出吗？」 第270页 姜青鸾摆摆头，也是一脸无奈，她伸出手唤着常岚过来，常岚小碎步跟上，两手拉住。 「我也曾经想过，与你就这么不清不楚，或者我自己单方面的在符国设宴立你为后。」姜青鸾温柔说道，又自嘲了起来：「但想想，这怎么可以，你是何等尊贵之人。」 「不，我与天下人没有不同……」 「岚儿，孤没有恭维之意。」姜青鸾说道：「从第一次见你，你如春风一般，你愿意与我这穿补丁衣服的阶下囚同席，愿意请我来你这公主府同住，帮我在辛国出仕，甚至愿意穿着最为破旧的衣裳在千军万马之中来救我……如果这样都不是尊贵，那谁还能被称之为尊贵？那些达官贵人世家公卿吗？」 「那时也只是想借殿下之力助我在庙堂有一席之地。」常岚说道，想来依然觉得内心有愧。 「你若真心待我，我自肝脑涂地。」 姜青鸾勾起嘴角笑了笑，摸着常岚的手掌，其实没一个人像常岚那样让自己安心。 「自古权贵的婚姻就是斗争的筹码，何况是你。」 「殿下这是在宽慰我吗？」常岚苦笑：「其实今天的决定我已纠结过许久……」 「我懂你。」姜青鸾拉着常岚在亭中坐下：「自然也不怪你……只怪自己，给你的太少。」 姜青鸾不愿常岚多想，又道：「与你自当是明媒正娶，天地为鑑，方才对得起岚儿对我的感情，出兵又如何？我符国初稳，怕也会招来其它诸侯的盘算。我姜青鸾，也需要一场仗来威慑天下了。」 第159章 史记上对隆光帝的评价多有仁字，故而隆光帝谥号仁孝文通皇帝，仁孝文三字自然是指隆光帝以仁教治天下，以文兴国，唯有这代表开化多变的通字，源于他此生最出乎意料之事。隆光帝于明德十五年秋，赐婚常岚与符王青鸾，朝堂四野无不震惊，太子原在上京坐镇也快马回了天平，更莫说宗室言官来势汹汹，几乎将皇门堵了。 若不是姜青鸾日后为大辛守住了国门，怕这仁孝文通四字便会成了隐哀息恤了。 正是因为隆光帝出乎寻常的对这场婚事的支持，姜青鸾与常岚风风光光的回了大辛，这仿佛也是隆光帝故意为之，一路安排着锣手执鞭，但凡逢城便一路高歌，甚至各大郡县张榜告之天下，仿佛昨日看来这还是极丢脸之事，今日却要全国贺喜了。 姜青鸾那原本伪装成商人的车队，今日前后都是着正红色衣裳的护卫，一路上十分醒目，生怕刺客不会发现他们一样。 常岚一直很习惯这样的簇拥，自小就是在这种皇家派头下长大，听习惯了百姓的欢唿，也习惯于众人的照顾，反观姜青鸾，双手环抱胸前，脸上还有挂着三焦虑。 「你父亲真是厉害……」姜青鸾感嘆道：「果然是小狐狸的父亲。」 常岚坐在姜青鸾身边，这车已比来时宽了一倍，但常岚还是喜欢贴在青鸾身边，转过头就能嗅到她身体的味道，抬抬手就能与她牵到，这车内宽大，想吻想抱，想为所欲为都变得简单。 「嗯。」常岚一声鼻息，道：「殿下可是后悔了？」 「都这样了。」姜青鸾拉开车帘，这车队红红火炎的，就差举个喜字的大牌了：「能后悔吗？」 「父皇如此大张旗鼓，也令我有些意外。」常岚把玩着姜青鸾的耳发，接着说道：「以为父亲是极重礼仪爱脸面的人，没想到国家利益之前，也能如此豁达。」 「你看起来那就叫豁达，我看起来那叫老奸巨猾。」姜青鸾狠狠的往常岚额前按了按，又道：「他可就是等着你把我送过去表忠心的，之前在围场早说好了，赢者为你附马，我又许了五十城池为聘，从我再登王座又到今日，又是整整的等了三月。」 「殿下也是君王，你看我父皇还是别太当成丈人，君王之间有邦交之法。」常岚点到为止，不望看看她聪明的恋人。 「邦交之法，换一王后，一世良相。」姜青鸾环手抱住常岚：「不赔，血赚。」 「殿下说什么？」 「说我岚儿是治世贤才，换你回来，值。」 常岚仰起头在青鸾颈间蹭蹭，或许这世间也只有姜青鸾会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自己，若是在外人眼中，姜青鸾冲冠一怒为红言，放至后世，多会讥笑她为昏君，其实就连自己也会想，自己是否太过任性，无故将符国拉入中原乱世。如今方知，在姜青鸾眼中自己并非一介王后，爱情使然之下，更多一分敬意，若真有君王挥兵求贤，在史记之中，便又成了一段佳话。 倒是只可惜真正能看到这一层的，当今世上怕是并无几人。 「这样想来，那我父亲可是亏了。」常岚一脸骄傲之色，也只有在姜青鸾身前，这位喜怒不言于色的长公主才会将自己的秉性演绎的淋漓尽致。 「你父亲懂，但是大辛不懂，所以你父亲最终还是同意了。」姜青鸾回头看着来时的方向，说道：「既然皇帝陛下愿意拿你来与大辛一赌，我们自然不能让他败给那些迂腐的公卿。他想利用大符我便给他用，有我的良相在，不怕禁锢于中原这些昏庸之辈。」 姜青鸾真不会说情话，但嘴里说的每一句都胜过情话，天下之大，人们困于礼教，碍于性别，那些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因为那些圣贤之道被抹杀，皇室行皇室的规矩，诸侯行诸侯的规矩，卿大夫有卿大夫的活法，权力看似很大，却少了些恣意妄为、少了些放肆不甘。 第271页 看着姜青鸾满满自信的脸，常岚清楚的知道自己爱对方什么，爱的正是她心中的骄傲甚至是狂妄，这阶级森严的天下，需要一个胆大包天的人来横冲直撞，常岚一直以为那人应该只有自己，可遇上了姜青鸾，她才看到另一种力量，一种可以与自己并肩挑战世界的力量。 「殿下。」 符国 姜青鸾的车队自然比不过驿站的快马，符国信使快马加鞭的将这婚事送回了栖鹏城，巴勒至今还记得牡丹听闻消息时的表情，那老婆子一脸气极败坏，嘴里一直叨着：让她别找外人，就是不听…… 巴勒却管不了那么多，姜青鸾若是大婚了，那便是喝个三天三夜也不为过。就是临走之前姜青鸾对外宣称回草原避暑，这倒带着婚约从辛国回来，之前他糖筛的那些忠孝臣子们，倒是追着来找他问个明白了。 「大将军，殿下宣。」 「大爷的，这姑奶奶总算想起我了。」 当着传旨内侍的面，巴勒也不客气，要知道为了帮姜青鸾撒谎，自己可是被文臣们戳着嵴梁骨的说。 传旨的内侍又道：「大将军，就别抱怨了，殿下说这是急召，您换了衣服快些……」 巴勒低头看看自个的打扮，在家躲着文官们不敢出门，倒是一副草原汉模样。 「既是急诏，那就不换了，这就走吧。」 跟着内侍，巴勒一路通畅直达议事的朝凤阁，抬眼一看，牡丹、夜璐就是连商会的朱婉儿都在，加上姜青鸾与常岚，这一屋子就他一个汉子。 「见过殿下。」巴勒半膝跪下，往自己左胸一拍，不等姜青鸾免礼自己就站了起来，对着这一屋子女人说道：「我今天还没有收拾，怎么比你们这些每天收拾的还要来得晚呀。」 牡丹也没好气：「你自己不爱好，还管得了我们了？」 居家小事，巴勒不与牡丹争论，他见众人都已落坐，自己也找了一个空席坐下，目光扫过姜青鸾，这次又有意看了看常岚，不过今日常岚居于主位，巴勒摸着下巴倒有些费解，若是宣布婚事，可是常岚嫁到符国，怎么也得符王主持才是。 「殿下，今日宣我等入宫，是有何事？」牡丹问道，这老嬷嬷沉着脸，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姜青鸾与常岚相视，巴勒只觉得胸口跟塞了蜜一样，梗得心慌。 「我与常岚的婚事，大家都知道了吧。」姜青鸾说道，脸上掩盖不住的小得意。 「贺喜殿下，贺喜公主。」朱婉儿抬手作揖：「商会为殿下及公主准备的礼单已送入了宫中，祝殿下与公主百年好合，洪福齐天。」 「哼。」 一阵冷声，正是牡丹，老嬷嬷向来嘴利，也不顾及谁的颜面，直言便道：「也不知道这百年好合先到还是兵荒马乱先到。」 姜青鸾嬉皮笑脸，牡丹这人性子刚烈，断然不能和她硬碰硬。 「嬷嬷你这话是何意？」 「殿下心里清楚。」 「从此以后与辛国结为姻亲关系，我先祖惠王也是如此。」姜青鸾搬出姜鹤之这先例。 「那殿下也与公主分别十年吧，待公主帮她父亲和兄长整顿好天下再过你们的神仙日子。」 「嬷嬷少说两句。」夜璐的岔道：「我们殿下与公主本就是真心相悦，结两国之好你还不乐意了？那你是准备殿下单身一辈子？跟你一样最后成了一个遭老太婆？」 「我看你是找打！」牡丹狠狠的瞪向夜璐：「家国大事，你又懂多少，情情爱爱能使得天下安宁。」 夜璐也是个野路子，姜青鸾都敢硬怼，还怕过牡丹，她道：「我看就是公主对殿下的一片赤诚，殿下才得有今日。」 「你……」 「都安静！」 殿中一声喝，声音不高，气场却足以压制全场，众人回过神看，常岚挺直了腰板坐在席上，不怒之威，果然皇家风度。 巴勒对常岚的了解相较他人更深一些，他从来就不敢小瞧这位公主的魄力，夜璐说的没错，若这一路没有常岚支持，自己也很难回到符国，如今姜青鸾与常岚成婚，若是有千难万险他都愿意挡在前面。 「臣巴勒，敬听王后言！」巴勒坐直了身子，此时的声音比洪亮，正是个铁铮铮的汉子。 姜青鸾在一旁微微含首，不愧是她的巴勒，对自己果然不离不弃。 再观常岚，巴勒这动静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清了清嗓子，那样子明显有些害羞。 「尚未行礼。」 「不是早行了吗？」姜青鸾在身边低声说道，这自然说的是周公之礼。 「今日殿前说正事，殿下注意分寸。」 「好的，今日一切都由公主做主。」姜青鸾一副顺从的样子，更多是的对常岚的宠溺，接着又抬头看着殿下众人，她道：「今日让大家过来其实并非谈及我二人的婚事，陛下赐婚，婚期是在明年的明前，婚事之前还有家国大事。」 常岚再一次扫过众人，说道：「十日后出兵上京。」 第160章 夜风将日暮留下的余温吹的干干净净，才清理过的战场再没有了将士，负责清理战场的收尸人搬着尸体清理着兵器，老鸦跟着战事一路迁徙，有死人的地方就有食物。 一队人马在战场的边缘疾驰，策马之人专心赶路，没有多看这战场一眼，反倒是收尸人立了起来，好奇的看着这队人马，他们前进的方向正是战场的中心，收尸人摇摇头，又弓起了腰开始了他的活路。 第272页 「殿下，」有兔夹着马肚子努力想追上姜青鸾，迎着风他说道：「距上京的本阵就在前方山脚下了。」 「嗯。」 姜青鸾听闻目的地不远，就更加快了马速，符国的马果真是日行千里的良驹。 「话说，太子正等着殿下吧。」有兔说道，他们从符地快马而来，日夜兼程都足足跑了半月，殿下是何等上心，但殿下的婚事并不被看好，上京世子当年也是一心想娶常岚回去，只怕此番过去，会遭遇不公的眼色。 姜青鸾专心往前，她在意的是这次是否可以击退下京联军，常岚还在栖鹏城等着自己。 六里路也就是两柱香的功夫，一切倒是顺遂，常岱礼貌相迎，又为他们安排了住所，下榻的帐篷也极是不错，里面早准备好了被褥、用水等生活用品，姜青鸾的帐篷更大更精细一些，就在太子的帐篷边。 以礼还礼，姜青鸾对常岱也极是客气，并捎上了常岚叮嘱她带来的礼物。接着常岱引着姜青鸾见了霍显和几位上京的主将，一番客套之后，众人就各自回屋休息。 姜青鸾这半月来马不停蹄，今日方算是安心落脚，又令人烧了热水在帐中沐浴。正是深秋时节，天气有了三分凉意，浴盆之中加了艾草，一股淡淡的草药味随着氤氲之气也蔓延开来，姜青鸾深深的吸了口气，将自己埋入水中，再一次从水中出来，她将头髮全部顺在了脑后。 深深的嘆息了一声，姜青鸾看着向帐篷的顶端，紧绷了许久的肌肉总算得以放松，若不是已到了这里，她都感觉自己像在做梦，现在还记得与常岚离别那日，常岚将她送到了城门口，那日的常岚已是一身符国的蛮服，少了那些点缀，整个人也英姿飒爽了起来。 那日没有多的缠绵话语，可以说连话都变得少了起来，空气也沉重了，这次姜青鸾出兵上京，换之常岚亲自坐阵符国，各自都将面对自己的压力，姜青鸾为一国之君，在邻国的战场上倒无性命之忧，按理说国与国之间都是亲戚关系，死兵卒死将领断然不可死公卿，更别说是国君了。只是深处异乡，常岚总担心姜青鸾受人白眼，青鸾亦然，常岚与自己尚未婚配，名不正则言不顺，只因自己留旨让她监国，她便要有压下符国公卿的魄力。 「岚儿，我已到了此地，不知你现在如何……」 远在帝国之西，月亮已然升起，凤翔宫中常岚也正沉思着，姜青鸾已出发了快半月，五日前收到过一次回信，说是已到上京，信中不过三十字，多是嘱咐常岚注意身体，切莫过于操劳，自己定会速归。 常岚看到信时不由一笑，姜青鸾再了解不过自己了，在收信之前，她正是一夜未眠，直到寅时还在处理公务，看完了姜青鸾的信才想到乖乖的睡上一会，也就两个时辰的安眠，她又再一次的处理国事。 「公主，洗漱已经备好了。」阿离站在门口，她的身后是带着攀膊的宫女们，她们都准备着常岚的召唤。 看着案台上的公文，其实各郡县送上来的事务也不是特别多，好些是都是她自己发起的，有时自己不干掉实事，难以服众，处理好了的十之有七，余下的…… 「罢了。」常岚向阿离点点头：「早些歇息了吧。」 阿离难得常岚松口，怕这位主子一会反了悔，忙带着宫人进去伺候。皇家的规矩更繁琐些，常岚将一身收拾干净已是戌时，阿离并退了其它的宫人，为常岚点亮了守夜灯便在一旁的起了地铺。 见常岚还未躺下，还半靠在枕上，阿离道：「公主可是有其它吩咐？」 「没有。」常岚也不想再麻烦别人，又睡了下去：「事情没做完，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天下哪有做得完的事。」阿离说道：「就像我们，除了看着主子的时间，自己也有别的事情要忙，可总得停下来休息，才有精力把所有的事情处理好。」 道理常岚都懂，却是真正做起来便放不下了，反观阿离，却是越发的通透了。 「你整日守在我身侧，怕是屈才了。」常岚道：「也是治理过郡县之人了，这符国对女子来讲还真是个宝地，等我与符王大事定下，你便也领一方水土为我分忧吧。」 阿离倒没有想过如此长远，道：「公主如何安排，我便如何去做，做这嬷嬷也好，做那县守也罢，全凭公主的意愿。」 常岚倒是希望阿离能凭自己意愿活着，不过此时的阿离已比以往的她成长了许多，至少能接受离开自己去打一片天地。 不过想到这自己打天下，常岚看着现在住着的凤栖台倒是感嘆，自己一步步走到了今天，甚至极逾越的帮姜青鸾治起了国，付出的代价不比任何人少，但此时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她的青鸾呢？她的青鸾还在打拼，她自己要让符国人接受，姜青鸾要让辛国人接受，为了被这天下接受，二人从来没有懈怠过。只是她更希望的是能少一些危险，多一些陪伴，想到这里，常岚又不由的摇头。 人心不足啊。 「公主是想殿下了吧？」阿离小心问道。 「嗯。」常岚大方承认：「我与殿下日夜相守，分离半月不曾习惯。」 「殿下洪福齐天，必会安定而归的。」阿离说道：「阿离也很想看到公主穿上嫁衣那一天。」 常岚抿嘴笑着：「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明明可以就这么和殿下厮守，分得为了个名分搞得我与她都不得安生。」 第273页 阿离若有所思，又道：「若是以前，阿离会愚钝的以为公主迂腐。」 「那现在呢？」 「现在只觉得公主是勇士。」阿离说得极是诚恳。 「勇士？」 「公主为自己的争取，」阿离接着道：「凭什么两个女子之间一定不能被祝福呢？凭什么公主就不能争取自己想要的呢？为什么现在这样的生活就註定要被礼教所否定呢？」 阿离坐了起来：「既然要否定，那就用实力让他们认同。」 常岚不由的笑了起来，没想到阿离越发的睿智了。 「所以我以为，公主像勇士一样，虽然没有拿剑，虽然没上战场，但你与殿下一同证明着不可能的会成为可能，就像我……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也可以像今天这样与您说话，甚至没有想过我也可以说如此多的话，公主还能笑着听我说。」 「你还可以出仕为官。」常岚肯定道。 「嗯，我还可以出仕为官。」阿离也自信了起来：「这些都是公主教给我的，而我有一天也可以教给别人。」 常岚笑出了声，她想过要为天下人争取，却第一次看到争取到的结果，这结果在阿离的身上如阳光一般闪亮，她如今看到的阿离不再是以前跟在自己身后唯唯称诺之人。 「你这么说，我心里好过多了。」常岚重重的吐了口气，当她再一次把姜青鸾送入战场时，她的心中是怀有内疚的。 阿离突然又害羞了起来：「奴不敢。」 「睡了吧。」常岚再一次躺好：「明天还要见朱婉儿呢……」 旭日生机勃勃，营地里炊烟腾起，发放食物的老兵大叫着新兵们老实排队，才换了岗的哨兵们正拉着马去休息。姜青鸾换好了那副玄铁铠甲与自己的符兵们已经开始磨剑了。不少上京的将士对这位符国君主也很是好奇，围在他们的营地旁打量着这个女人，这些在死亡边缘的男人们总是有很多的遐想，不过姜青鸾起身一个试刀的顺噼让他们又老实了起来，不过还是好奇的观望着这里，直到有千夫长过来斥责，那些士兵们才不情愿的离开。 「殿下！」有兔从营门口跑入，手里拿着符国传回的信：「巴勒将军的主力军马明日便到。」 「去给霍大夫说一下。」姜青鸾说道，霍大夫便是常岚的老师霍显。 「喏。」有兔让属下速去传话，又看着姜青鸾的弯刀，道：「殿下一早磨刀，这是等着凯旋啊。」 「昨日与下京联军才打了一仗，估计双方都得休养一下。」姜青鸾收刀入鞘：「孤傍晚一些准备与霍大夫去周边看看，这场战役我是后来者，还需向他请教。」 「嗯。」 有兔点点头，此时刚才被他派走的人又跑了回来，那士兵走到有兔和姜青鸾跟前说道：「霍大夫过来了，说要与殿下一聚。」 第161章 记得上次与霍显见面还是人在辛国为质时，霍显组织了秋狝，作为裁定之人，他助力了自己与常岚的婚事，那时还在一年前，霍显风度翩翩，好一个大辛儒将。此次姜青鸾再见霍显，这位将军一身铠甲而来，两鬓已是花白，原本他就是精瘦身材，今日看来精字全无，只余下一个瘦字。 「符王殿下。」 霍显上前，微微做揖，对方虽是王爵，但他皇家臣子的风范犹在。 「霍大司马。」 姜青鸾还礼，一副极是尊重的模样，接着就将霍显往帐篷里请。 霍显看了看帐篷，他虽是不拘小节之人，但耐不住此时在上京境内，便道：「今日秋高气爽，视野开阔，不如与殿下出去走走。」 姜青鸾会意，让有兔去牵自己马来。二人上马，一人带了一队亲卫，姜青鸾初来，便请霍显带路。 摸摸身上的战马，霍显看着眼前的平原，与上京的战争终于到了一个临界点。 「殿下，想来你已经过我们前几日的战场了吧？」霍显道。 姜青鸾夹夹马肚，到霍显身旁，坐在马上姜青鸾看起来竟比霍显高上一寸，她从符国昼夜不分疾驰而来，途径战场无数，这战役不同她在符国夺位，内战更在意百姓生死，而两国交战却是更重资源的掠夺，无论哪一方获胜，留下的都是寡妇与焦土。 「来得急，没有细看，感觉战势不小，远远的看到好些运尸的车队。」姜青鸾回忆道。 「那个战场本是一个小县，听上京的官员说那里盛产小米。县里有一条河，传说有仙人在这里得道，」说着霍显摆摆头：「如今就是一片荒野，除了盘旋着的乌鸦，就是啃食着尸体的走兽了。」 「霍大夫既为大司马，当知战场残酷。」姜青鸾朝着昨日来的方向看去，青天之上黑鸦徘徊。 「殿下也是带兵之人，上兵伐谋。」霍显无奈的说道：「生灵涂炭，并非良将之道。」 姜青鸾摸着马脖子，这符地来的黑骏一路奔波也是有些劳累，或许它也庆幸今天只是走走。 「这不是将道，这是王之道。」姜青鸾说道：「去年大寒饥荒，北上三国也是没有法子了，君王所承担的是国家的重量，他们得活着。」 「这一仗，在所难免。」 姜青鸾知道，若是易地而处，她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霍显嘆息一声，缓慢抬起头，他看着天目光有些无力。 「失礼了，殿下。」 第274页 「霍大夫，注意休息，」姜青鸾都能感受到霍显的疲惫，道：「岚儿说，霍大夫为她老师，让我带来她的问候，若霍大夫有啥想对我说的，也请明示。」 姜青鸾见霍显着实疲惫，这大辛名将也会如此狼狈，北上三国也是被逼到了绝境，想来这一年都不好过。 「符王英明。」 虽然要说的话有些别扭，但霍显还是说道：「难怪公主对殿下如此钟情。」 提到常岚，姜青鸾心中也是思念，她何尝不想早日完结了这场战役。 「公主抬爱了。」姜青鸾在长辈面前还是稳重谦逊，又道：「那霍大夫，如今形式如何，我军方向在何处。」 终于切入了正题，霍显回答道：「如今以上京一国之力，抵御北上三国，兵力国力都弱了些，虽然我大辛暗中支持，但能支持到的也不多，主要还是看上京君臣之力，及全民之决心。」 「若人人都与殿下一般，那也无需老夫操心了。」霍显说道。 辛国私下与各国均有合作，合作方式不同罢了，但合作事宜成功与否，还是重在他国，姜青鸾就是最成功的例子，仅仅给她了一郡，她便復了一国。 「过奖了。」 「言归正题，」霍显夹夹马肚接着往前走，姜青鸾跟在后面，他接着道：「想殿下来路上多有听说，上京与余下三国之战一直僵持，时而我方突进他们国界拿下对方城池，时而他们又来到此处掠杀，老夫好些日子没见过如此僵持之战了。」 姜青鸾心里思量，上京在北四国之中算是富饶，右是往年要对付余下三国怕是困难，但去年大寒之年，余下三国已是流民四起，又有辛国帮助，以一国之力称霸北上问题应是不大。 「背水之战，不进则亡。」姜青鸾一语中的：「怕现在比的不是实力，比的是人心。」 霍显点点头：「正是如此。」 「孤斗胆问一句。」姜青鸾小声说道：「上京难道人心不稳？」 霍显又是一声重重的嘆气，这种无力感似乎已深入了他的灵魂，姜青鸾明白了，一个名将从不会为战事而烦心，若是烦心，总有其它。 「世子白其有一位嫡出的弟弟，倒是颇有仁德，按理当是立长不立幼的，只是这白其……」霍显也是一副看不上的模样：「殿下与他有过接触，想来也知道是什么人。」 「与这战事何干？」姜青鸾反问道。 「上京的二公子叫白恆，他的母亲张夫人是辛国司马的女儿，这次辛国司马张浊亲带兵攻入了下京腹地，便让这白恆在朝中上奏，趁此时上京处理优势，提出议和，让下京割地，庸赵二国赔款。」 「不失为良计。」姜青鸾附和道：「打得太久，劳民伤财，各退一步才是名君之道。」 「我也是如此认为的。」霍显道：「可惜……那白其不愿意功劳被白恆所得，于是带了另一批亲信上奏说赔偿要的太轻，不如拿下下京，顺势称霸北上。」 「威武侯同意了？」姜青鸾问道。 「侯爷同意了。」霍显无奈的说道：「世子巧言令色，又有不少亲信侍奉在威武侯身边，自然是应了。」 「可惜了。」姜青鸾心里却是恨不得将那白其暴打一顿，若是早和解了，哪还有她今日之事。 「那霍大夫觉得眼下当如何是好？」姜青鸾毕竟是后来者，阵前之事还是得问老道之人。 「实不相瞒，正一筹莫展。」霍显苦笑了起来。 「若是霍大夫没办法，孤王……」姜青鸾眉头一锁：「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其实，但是今日见符王殿下到了，老夫感觉又有希望了。」霍显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怎么说？」 「毕竟是符国的战神，这神字可不是谁都担得起的。」霍显看似调侃，又道：「殿下再跟我走一遭，我想看看符王的想法。」 「恭敬不如从命。」 二人策马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两队人马紧随其后，也就半个时辰的时间便到了一座山下，说来也怪，此处平原地带，唯有这一坐山拔地而起，山下也有不少上京的驻军。换句话说，这山犹如天然的哨塔，占据了这里胜算就多了一分。 此山不高，似乎不到百仗，山路平整，只有临近山顶时变成了栈道和楼梯，都是带兵的人，三两下就到了顶，上面已修好了专门的观察平台，多余的树木被砍的精光，站在平台上左右四顾，都是一览无余。 「好地势。」姜青鸾说道。 「当时为了抢下这坐山头，死了不我少辛国的跟来的部下。」 再看霍显，似乎又苍老了些。 姜青鸾指着东北方向道：「那里的城镇就应该是下京的主力吧？」 顺着姜青鸾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石城位于平原之上，那石城的位置也是建的极好，不比这坐山的用处小，他控制着通过北方的要道，若想再往北失衡估计就没有之前那么容易了，石城后方隐约可见有农田及河道，至少说明城中人自给自足没有问题，看来对方是决议在这里死耗下去了。 「正是他们。」霍显说道：「这山与那城便是双方最后的营地。」 姜青鸾立马明白了霍显的意思，上京有此山在，对方不敢轻举妄动，而他们有此城在，上京无法推进半分，便在此地耗着，比的就是国力，拼的就是人心。 第275页 「上次的战场就在山下不远的位置。」霍显说道：「显些让他们打过来，但还是守住了，折了他们不少主力，估计对方又得修养一阵。」 「那正好有时间想想如何突破此城。」姜青鸾看着那石城，握紧了拳头。 霍显见姜青鸾一副胸有成竹之势，反而有些吃惊。 「殿下这是找到了破解之法了？」 姜青鸾这才收起了犀利的目光，说道：「并没有什么破解之法，只是上了战场就需有必胜的决心。」 霍显自嘲道：「老夫当时来，也是如此想的……不过殿下少年人，心声与我等不同。」 「霍大夫自谦了。」姜青鸾盘腿坐了下来，她看着那城说道：「有门则可以出入，总有能进去的法子，正好他要休养一阵，我们也好商量一下对策。」 随后，姜青鸾将自己带来的兵马数量大致给霍显说了，又提了巴勒将至一事，人手增长总是好事，霍显也更为心宽了一些。很快又到了午时，如今只是对这时里的局势大致了解，但像这上京的兵马分布，将领的背景了解得还不够深，趁着午膳的时间，姜青鸾也好再盘问个究竟。于是二人带着手下便往营门方向去了。 第162章 阿离一直以为辛皇宫中的香是最好的，如果当了符国，才发现凤翔宫的香料才是列国之首，就拿现在焚的这枝椰流苍来讲，味道入鼻子淡雅，有一丝浅浅的甜意，随后淡雅之气仿佛浸入脑中，极有安神之效，再后感觉香气蔓延，围绕在人体左右，你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这香气，也不知道是人在香中还是香在人中。 「亏得这香，公主近日睡得比往日好了。」阿离整理着常岚的案几，一脸笑意。 「嗯，」常岚不否认，虽然离开了案几，但心里还是挂着事：「今日巴扎说西方有异动了？」 「是，」阿离帮她回忆道：「说是小事，已经平息了，公主安心，如今殿下是奉旨出征，符国里纵然有些不明整理的宵小，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巴扎说的异动，据说也只是个别的小部落而已。」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常岚道：「明日我还得细细问下。」 阿离知道劝不住，也不说漂亮话了，她聪明的选择换个话题。 「昨日上京回了信，可是殿下那来的？」 提起姜青鸾，常岚不由的又温柔了起来，含首道：「殿下已与我兄长会合了，上京干燥风大，符国虽是干燥了些，但风沙小，殿下只道有些不喜欢。另外霍先生也来了信。」 「霍先生？！」阿离极认可这位大夫，辛国公卿皆自恃高贵，霍显却多是务实：「也是好些时间没见过先生了。」 常岚是极尊重这位老师的，才到符国时两人尚有书信来往，后来上京战事吃紧，交流也就断了，这次霍显应当是借着姜青鸾的马一同送的信。 「先生有说什么吗？」阿离问道，在上京有大辛的皇子，更有大辛的士兵。 「先生说……」常岚埋着头，那幸福的样子就像是在说师生之事，果然她道：「说殿下极好，是个聪慧正义之人，值得信任与託付。」 「先生的眼光总没错。」阿离收拾好案几，起身去到常岚身边：「公主，对殿下你得放十万个心。」 「自然。」 「但殿下却不一定放心于你。」阿离说道，往日里最老实的侍女今日倒指点起了公主。 「为何？」 「亥时了。」阿离扶起常岚往榻前而去：「公主先歇息了，这才让殿下放心。」 常岚越发喜欢这样的阿离了，独立，自立，那往日那些沉寂在湖面下的机敏跃然湖面，让她变成生动，变得有趣，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 「好，歇息了……」 上京 常岱毕竟是天下的嫡君，并不方便在上京久呆，督军的担子一直由常白负责，常白自小尚武，一心想立武功，来上京一方面是大势所趋，上京确实需要大辛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他自己的意愿，若是呆在辛国，他一辈子都是二皇子，等常岱继位，他要不宗室行走，要不位列九卿，这都非他所愿，若此时有了功勋，就是为南征北战，若他日记入史册，便是赫赫威名，一个良将传于后世的故事可是比皇帝要有趣的多。 常白一早练完了刀术就去寻霍显，霍显门口却是热闹的很，有唱歌的，有摔角的，嬉笑怒骂的声音充斥在霍显的营地之前，常白一直知道霍显是最重视军纪之人，眼下这一幕幕如同闹剧，甚至还见到一个士兵扮成女人的模样唱着戏。 「这是怎么了？」常白问着为自己引路的什长。 那什长是霍显营里办事的，回答道：「回二皇子，今日符王及巴勒将军过来，带了些符国的兄弟，说是一块热闹热闹。」 常白心中疑惑，霍显怎么由得这种事情发生，但确实眼下就是这样的情景，于是加快脚步直直的往霍显的营帐里去。 还没走进营帐之中，也是如帐外一般的笑声，不过这声音的主人却是霍显。 那什长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家将军如此放浪形骸，尴尬的与常白对视了一眼，赶紧进去通报，常白也不等了，掀开帘子直接步入了营帐。 「二皇子，快，来喝酒。」霍显招唿着常白。 常白原地愣住，又扫过营帐，霍显作在主座，跟前放在半个羊头，姜青鸾与巴勒坐在他的左侧，姜青鸾的碗里的另一半的羊头，而巴勒半躺在地上，摆弄着手里的酒壶，除了这符国人，还有许多的辛国的武将，也是一个个半醉的样子。 第276页 「霍大夫，符国殿下。」常白彬彬有礼。 「二皇子。」姜青鸾起身，做揖行礼。 「二皇子快请入坐。」 辛国以左为尊，不过在侧已被姜青鸾坐下，常白便去了霍显右侧，才走近霍显身边就是一股浓烈的酒味。 「二皇子，喝酒。」霍显今日也特别的豪放：「这是符王殿下从符国带来的佳酿，口味醇正，殿下试试。」 常白看着酒，又通过帐篷的天窗看了看天，他记得连午时都没到呀。 「白日饮酒……」 霍显看出了常白的顾虑，笑着说道：「二皇子，这营中已经苦闷了许久，昨夜符王说比比夜猎，主要还是想探探那石头城的虚实。」 提及石头城，常白忙问道：「结果呢？」 「结果狩猎哪里是符王的对手，老夫居然输了，不过猎了好些野味，今日与众将士开开荤。」霍显回答道，却像有意不提那石头城的事。 常白不知所以，正欲接着问下去，霍显的酒已递了过来。 「喝。」 常白虽是二皇子，但官阶却不如霍显，又曾师从于霍显，这酒送到面前不可不饮。 将酒送入肚中，越想越纳闷，这霍显的样子明显与往日不同，想来必有隐情。 「大司马。」常白压低了声音：「今日究竟是何意？」 霍显斜过身靠近常白，笑道：「二皇子不觉得这样有助于士气吗？」 常白一愣，却马上明白了其中道理，若有所思：「大司马的意思是，士兵听惯了激昂之语，倒是这些吃喝及放纵，可以让他们稍作休息，旗鼓再来？」 霍显笑着敬了巴勒一杯，回头向常白点点头：「二皇子也要不要放纵一下？」 常白身为督军，见到今日这群人饮酒作乐本当是惩罚已立军威，若是自己也跟着作乐，怎么能做他人表率。 「不用了。」 霍显摇头笑笑，心道是这常氏子弟皆是顽固，更恨常岚不是男子。 「二殿下，该宽心时还是要宽心。」常白右侧的一位武将说道，正是霍显的弟子邱成。 常白见邱成倒一脸清醒，问道：「邱兄怎么不喝。」 邱成亮出腰上的剑伤：「忌口。」 「孤也想宽心。」常白看着姜青鸾：「这位一来就搞得乌烟瘴气的，让我如何宽心。」 「二殿下——」邱成一副笑嘻嘻的样子：「想多了，人家符王殿下还是符西战神，来了以后二殿 下如虎添翼啊。」 「呵。」常白轻笑：「希望真能如此。」 「二殿下，莫担忧。」邱成说道：「据说这位殿下已想出退敌之策了，否则也不会如此歌舞昇平。」 邱成拿出扇子扫过周遭，确实如霍显所言，所有的人脸上都神采奕奕，是比前几日看起多了几分色彩。 常白松口道：「若有退敌之法，那当好好筹备，这个节骨眼上搞歌舞昇平，还是不妥。」 邱成给常白递了杯酒：「放松一下，我的二殿下，既然有这对策了，那定是会与二殿下商量的，你呢就好好休息休息，待到时机到了，霍大夫也会向您禀明的。」 姜青鸾的实力常白是清楚的，符人剽悍尚武，姜青鸾本人诡计多端，若不是姜青鸾身为女子，他一定会更相信对方，可一想到对方是个女人，还是曾经的阶下囚，总觉得不放心。 「你可曾知道是何计策？」 邱成摆摆手：「还没听那二位谈起。」 「二皇子。」 常白毕竟是皇子，霍显没有不管的道理。 「霍大夫。」 「喝酒，」霍显很执着，着实想让他参与其中：「大家都在兴致之上呢，来，与我喝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常白还是应该下了，他端起酒与霍显碰杯：「愿此役早日结束。」 霍显眼中放光，低声说道：「怕是快了。」 霍显是谁？是位列三公之首，可与丞相相提并论，手中握着的是举国之兵，他所说的话必然是一言九鼎，绝然不可吐随意之言。 「霍大夫也觉得姜青鸾之计有用？」常白动了心，倾身向前问道：「是什么计策。」 霍显笑笑，再次给常白满上一杯：「接着喝，喝开心了慢慢说。」 常白再不矜持，忙将酒灌入口中，又再次把自己的杯子满上，当着霍显的面喝了下去。 「二殿下要享受乐趣。」霍显摸着鬍子，他也喝的有点微熏。 「我的现在唯一的乐趣，便是平了北上之乱，还望霍大夫明示。」 霍显那晚究竟有没有明示，那计谋又是如何并无人得知，但却有一件事被闹得全营皆知，常白酒醉，调戏了姜青鸾，被巴勒狠狠揍了一顿，堂堂帝国二皇子顶着一对熊猫眼狼狈的从霍显的营帐里跑了出来，倒成了上京军营里近来最大的笑话。 第163章 「什么？！白儿调戏了姜青鸾？！」 常桓但凡有点脑子也不相信常白是如此胆大包天之人，姜青鸾纵然绝色，但他的两个儿子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再说他自己的儿子他还不了解吗？常岱虽是成了婚，倒是不近女色，只与自己的伴读关系暧昧，这二儿子尚未娶妻，但府中有两个妾室，都是因为温柔体贴，贤淑知礼才入了常白的眼，以常白的喜爱，断然不会心系姜青鸾，若说酒后失仪，那帐中又不是没伺候的侍女，怎么说他也不会相信。 第277页 传信回来的副将点点头，见君王勃然大怒的模样，也不敢说话。 「他怎么可能调戏姜青鸾呢？！」常桓看着聂明，一脸费解。 聂明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这个……老奴…陛下息怒啊。」 「谣言！定是谣言！」常桓将那信撕成碎片，可这碎片上的字却是霍显的亲笔，又如何是谣言。 「霍显这老匹夫，也不知道拦不一下！」常桓对那副将喝道，这分明就是在他营帐中发生的事：「就眼睁睁的看着白儿乱来！」 那副将硬着头皮答道：「霍大司马也有些醉了，况且二殿下乃是口头调戏，巴勒将军只觉受辱，就回了口，一来二去两个撕打在了一块。」 「活该！」常桓咬着牙：「谁不惹，去惹姜青鸾身边的疯狗。」 「陛下，息怒。」聂明说着，挥手唤来一个小内侍，忙让他将给常桓准备的姜汤送上。 「二殿下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聂明说道：「怪就怪在他们符人的酒太上头，怕是二殿下喝得多了些，想来符国那边尚未说什么，霍大夫应当是处理好了，就是不知道二殿下这伤如何了，符人野蛮，下手怕是不轻，陛下私下送些药膏去，至于符王那边，也得安抚安抚，毕竟符王是为了陛下才北征的。」 姜汤已去了热，此时暖暖的，聂明能把所有的细节处理到极致。 常桓对着那副将勐的挥手让他离开，放下姜汤说道：「若此事出自别人之口，也就罢了，我儿是什么德行，做父亲的自然明白，但霍显是谁，是朕的大司马，是朕的心腹大臣，他必不会诓朕，白儿的做法，有失皇子体面了。」 常桓就两个嫡出的儿子，都被寄予了厚，否则也不会派常白去上京坐镇，谁会想到他竟然打起了姜青鸾的主意，姜青鸾可不止是符王，于私说常岚终情于她，这已是皇家里不秘而不宣之事了，这样看来不仅有伤国体，更伤了常岚之心。 「朕可是放走了岚儿才换来姜青鸾的死心塌地，白儿真是愚钝！」常桓越想越气：「岚儿还一个人在符国，也不知道会不会对她不利。」 常桓是帝王，也是父亲，对于常岚他总是有一种矛盾的情况，一方便希望常岚担负起公主的责任，同时也担心着女儿的安危。 「陛下想的周到，老奴这就派人出使符国看看。」聂明道。 常桓应允，接着又道：「回信给大司马，让他接替督军之位，白儿既然在他营中，就让他按军法处置，另外让宗伯府的人赶紧修书一封一同送到军营里，给符王道歉。」 常桓是天子，天子有天子的气量与思量，姜青鸾他要用，不仅要用在北上，还要用来抑制成国，儿子不听话打了还是儿子，可姜青鸾跑了便再找不到第二个。 「喏。」聂明将事记下：「老奴这就去办……「 符国凤翔宫 朱婉儿焦急的往栖凤台而去，今日的守卫多是生面孔，婉儿心里更是没底了，她只得加快脚步，于是快步变成小跑，虽然身边的侍女一再提醒她要注意宫中的规矩，但这位干练的女商哪里在乎那么多。还没有正式进入栖凤台，就见一人也是脚步匆匆的向自己走来。 「阿离。」 「朱大人，你可来了！」阿离正是来迎她的：「公主等你多时了，生怕你进不了宫，便让我来接你。」 朱婉儿拉着阿离往前走，说道：「有殿下给的牌子，这宫还是能进的，就怕今日进了宫便出不去了。」 「朱大人也听说了殿下的事？」阿离问道。 「自然，」婉儿加快脚步：「先见公主吧。」 入了栖凤台，朱婉儿也见到了些许变化，往日里隐藏在外的赤甲卫今日都穿着铠甲出现在了宫里，他们为数不多，却严阵以待的守在常岚的房间门口，朱婉儿有阿离带着，顺利的进了屋。 「婉儿来了？」常岚抬手招唿朱婉儿落坐：「前日我清点了国库，发现竟有沙国进贡的三株草，这可是极好的香料，放得越久越是值钱，用来泡茶别有味道。」 「我家世代行商，什么香粒没见过。」朱婉儿此时对这香料可没什么兴趣，她接着道：「殿下与你兄长的事，公主已是知道了？」 常岚还是不慌不忙的给朱婉儿泡上了一杯茶，捡起一粒三株草一同扔进了碗里。 「我弟弟常敏昨夜给我传来了消息，我已是知道。」常岚看着门外的方向：「今日一早，驻守的士兵就换了新面孔，怕知道的人也不少了。」 「那公主为何一点也不着急。」朱婉儿说道：「听闻牡丹嬷嬷正在气头上，想来又要找你麻烦了。」 常岚一脸淡然：「气就气呗，她还能怎么样呢？」 朱婉儿见常岚还是无动于衷，又说道：「殿下至去年夺回王位后，无论公卿或是百姓对她的唿声极高，民心所向，如今传出来你兄长对她无礼，只怕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你。」 「我与公主共事已久，自然知道公主为人，殿下对公主的情谊更是深厚。」朱婉儿无奈说道：「但外人却不知情，此时殿下不在，公主还是为自己想想。」 常岚用手往桌上扣扣，那双目弯弯，一脸笑意：「婉儿喝茶。」 朱婉儿这才勉为其难的将茶送入嘴中。 「这茶如何？」 「公主！我今日哪里有心情与你论茶！」婉儿说道。 第278页 常岚自己倒品了起来：「那不与我论茶，婉儿你倒是说说，现在都觉得我兄长轻薄了殿下，若要拿我是问，我当是如何？」 「婉儿已在宫外准备好车马，公主可去我商会暂避风头，我商会虽非官衙，但世代为符国经营，就算官拜九卿也得给我朱家几分薄面。」 「接着呢？」常岚问道：「你朱家门口就整日是来骂我的人，你们生意人也忌讳。」 「公主！」 「是啊公主。」阿离也附和道：「在宫里还不一定有什么麻烦呢。」 「阿离，」常岚见阿离说话了，也不客气的问道：「你觉得我二哥真会轻薄殿下？」 阿离一愣，她想了想，道：「二皇子自然不是失礼之人。」 「抛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呢？」常岚问道。 「这个时候公主还有心思说这个吗？」朱婉儿也有些急了，若是牡丹或其它人插手，怕今日真出不去宫门了。 「阿离，说，我二哥是怎么样的人。」 阿离自小跟着常岚，自然也自小看着常家两兄弟，常岱好男色，常白却多喜欢温婉的姑娘，平时里作风正派，对下人也极是体恤，只是从小就爱军旅生活，若说对女子无礼之事，常白从未做过，要说常敏酒后出言不逊或许她都相信，可是换做常白，她也难以相信。 「二殿下为人正直，对周遭人多有照顾，断不是登徒子。」阿离回答道。 婉儿皱眉，道：「公主，巴勒将军都动上手了，您还信任您兄长？」 「自然。」常岚大方回答道：「我相信我家兄长的为人，我也相信殿下不会撒谎。」 婉儿一听倒是迷煳了：「公主的意思难道是传话的人送来的是假消息？」 「真真假假，你我都不是当事人，谁知道呢？」常岚说道。 「中不管真假，牡丹嬷嬷要是来了，怕是对公主不利。」朱婉儿问道。 牡丹才是个真正的不计情之人，与天下权臣一般，若是你有用，那就是手中宝，若是无用，弃之也无妨，在牡丹看来利与不利都与姜青鸾有关，现在她的君上为了常岚出征，已是不利于符国，如今还被符国皇子调戏，更是不想与符国交好。 「再对我不利，也就是不让我出门，」常岚拿起茶杯：「吃得喝得差了些，还能对我如此？」 朱婉儿哑口了，牡丹确实不敢向常岚动手，此时只是传回了姜青鸾被轻薄，可没说姜青鸾不要媳妇，若是不要这媳妇了，她定是连夜赶回符国。 「那公主你是什么意思？」朱婉儿摇头：「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常岚再次给婉儿倒上茶：「看不懂也无妨，这个事情该怎么发展就怎么发展，要囚禁我就让她囚禁，既然愿意跟随殿下，自然是百分百的信她，她将这个消息放了回来，便是有她的思量。」 「公主的意思是说……」 「嘘。」常岚再一次指着茶示意婉儿喝下：「我什么都没有说。」 第164章 上京胜丘山 霍显给座拥有制高点的小山取了个雅名，胜丘山。听起来是说这山比丘陵高一些，但加了一个胜字，多少让人觉得胜利可期。 胜丘山顶，霍显与幕僚正看着沙盘，这是个极復原实地的沙盘，就连地面休息有坑地都体现在内，倒也不辜负整日在山间观察的斥候。 霍显对这沙盘是极满意，他摸着鬍鬚，扫过战场，思量着如何行军部阵。 「大司马，我以为可以用试着用毒。」说话的人是上京的主帅，名曰白丑，是白室宗亲，也是世子的近臣，也是身经百战的将领，不过说不上是这天下名将。 「毒杀？」邱成看着这位同僚。 「他这石头城不是固若金汤，易守难攻吗？」白丑说道：「他们不愿意出来，我们也打不进去。」 「嗯。」一上京将领应道。 「那我们就些受疫的尸体，夜里用投石车给他们扔进去，反正地下平原，有利于行车。」白丑一边说着一边在沙盘上画着，看似自信，不过还是不敢直视霍是的眼睛。 「白将军，你这……」 不等霍显说话，邱成就插嘴道：「你夜里行车？黑灯瞎火的，我们的士兵怎么推？」 白丑一愣，地处平原好行车马，但夜里若是点灯不就是送给别人杀吗？但白丑也不蠢，片刻思量后，他又道：「也有处理之法，十万军中七八个夜视极好之人，让他们每人领一车，并且车车相连，形同地龙之势，也就不怕夜里行车了。」 邱成其实并不太认可白丑的做法，霍显乃是天下名将，若在他旗下用这等战术，怕是毁了霍显的名声。 「霍大夫认为呢？」白丑尝试向霍显问道。 「可行。」霍显说道，却抬头看向白丑：「不过过于阴毒，只能为下策。」 霍显还是给这位上京的同僚留足了面子，若此人是符国将领，他必已是勃然大怒！ 白丑倒是不服，既说自己上计可行，又称为下策，这究竟还是不让他如此安排。 「敢问大司马，那此时可有上策？」 霍显知道对方有意挑衅，不过也不放在眼里：「上策是有了，不过时机没到。」 霍显懒得多解释，接着说道：「对方退入城中半月有余，一直未见动静，也不派斥候出来，现在也是知道我们守着这胜丘山不敢轻举妄动。」 第279页 「感觉敌我双方都过于保守了。」一旁安安静静的常白终于说了话，自从他那晚对姜青鸾出言不逊被撤了督军一职，他就更是安分了些。 「倒是有个不保守的，不过今日怎么没来？」白丑暗示姜青鸾没有出现。 「符王殿下去了西线。」霍显不冷不热的说道：「我们只管做好我们之事。」 白丑依然不服，不仅是白丑，多数上京将领确实不服这霍显，毕竟是辛国的大司马，却调遣着上京的军队，不服霍显的同时，多少也不服王命。 「那大司马，总不能一直这样耗着吧？」白丑说道：「传闻姜青鸾符西战神，不如还是将符王调回，而且这符王才来咱们上京前线不过十日，这就急着换了地方，我作为上京的将领，也想拜会一下。」 常白知道对方想挑事，其实上京与辛国百年交好，上京常年也依附着父国，但联军之间不似两国邦交，上了战场都是搏命，配合的好便叫做同袍，利不往一处使便是仇人，如今遇见了攻城的困难，让他们期望的大辛却一直按兵不动，任谁也会多心。 「符王自有安排。」霍显再次说道，似乎想把此事压下。 「据说符国带了五千精兵，这可是攻志的利器，大司马为何让他们去了西线？」白丑身后一名副将问道，他这无名之辈，更代表的是上京部分军人的心声，霍显的被动让所有人都觉得憋屈。 「放肆！」邱成指着那副将：「你是什么东西，这么向大司马说话的吗？」 「小将也是为上京抛头洒血之人，小将的兄长一月前死在了石头城下，就算大司马怪罪小将也得把原委问个明白。」 霍显看出来这是要揪着此事不放了，姜青鸾的五千精兵他也想调遣，可闹出这一出，常白与姜青鸾便是见不得。 「白丑，你们上京白世就是这么带兵的吗？」邱成直接拍了桌子，沙盘上的几株假树都被他震了下来。 「别吵了！」常白起身喝道，扫视过眼前禇人，他狠狠得说道：「人是我气走了，我自然会请回来。」 常白调戏姜青鸾的事情其实军营内外皆知，就连都城之中都有了段子。但常白毕竟是帝国的二皇子，他这么突然的起身，余下人本能的怔了一下，待众人反应过来时，那小将上前一跪，说道：「有劳殿下为上京百姓费心了。」 自已是骑虎难下，霍显也不好说什么，常白已无督军之职，此时正是他说了算。 「殿下若要去便自己去吧。」 常白起身，向在坐诸将领简单施礼，便拂袖离去。 石头城 深秋也正是丰收的季节，石头城的军民并没有因为被上京联军的对峙而感到紧张，那一车车运进城的粮食让所有的人都无比高兴，在上京这内敛之地，人们都载歌载舞了起来，他们知道，这是一座拿不下的城，而活在城里的人关上门可以享受足够的安宁。 「去年险些饿死，没想到今年竟是大丰收。」张老汉抱站怀里的崽猪，坐在运送粮食的车上。 「可不，」赶车的李二郎说道：「这些粮食，够们咱吃到明年了。」 「李二郎你别闲聊了，赶紧拉着车进城。」守门的城卫已认识了这赶车的汉子，他笑着催促到：「我们吃饱了才好打仗。」 「好勒，这就给军爷送东西。」李二郎也乐呵着，他挥着鞭子催促着拉车的畜生。 随着李二郎的进城，石头城的画面也逐渐拉开，左右两侧是稀稀拉拉的小贩，他们趁着丰收的也卖些能用得上的工具，毕竟是战时，就算再放松也不可能回到当初的模样。士兵们还是持着枪在街道上巡视着，小心管理着城市的秩序。 而秩序的最高维护者，站在城门上扫视着这一切，他知道他的身后是下京的安危，而石头城只有守住，只要守到援兵过来，那这一场就能让下京变了天。 「骆将军，密探来报。」 斥候拿着密函出现在守将跟前。 守将骆子丰打开密函，不由的脸上挂上了一丝讥讽的微笑，只笑二皇子太愚昧，大战将至竟去调戏姜青鸾，如今姜青鸾带着人走了，他的敌人又弱了些。 「好事呀。」骆子丰感嘆道，这丰收又遇见敌军内讧，没有什么比这更加开心的，看谁都顺眼得多：「你去领二十斤粮食走吧。」 天降喜事，这斥候忙是磕头谢过。 「主帅，听说这姜青鸾独自往西去了？」骆子丰的副将问道，似乎暗有所指。 「走的越远越好。」骆子丰道。 「主帅不觉得有问题吗？」那副将道：「不瞒主帅，在下曾专程了解过姜青鸾的兵法，皆是诡道，下官以为她离开定然不简单。」 骆子丰摆摆手：「只要我们不出这城，管她去哪里，管她用什么计，除非她有本事把我这城给拆了。」 那副将忙点头说是，但扔不放弃，接着道：「总之我们还是要提防一下，若是向西倒是远离了我们，可西线是援兵过来的方向，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乱子。」 「西线地势坎坷，由西向东好走，由东向西却是难上加难。」经副将这么一提，骆子丰也长了个心眼，不过转念一想：「无妨的，我们只记一件事，守城。」 符军 姜青鸾夹着马肚子，头上插了一只高粱杆的芯子，符西可没这东西，也种不出这高粱，不过姜青鸾知道高粱酒不比符国的奶酒差，也是烈傢伙，第一次见到也喜欢，便随手取了一只插在耳背。 第280页 巴勒更为直接些，酒是从不离身，自顾的喝了起来，深秋的上京可比符国暖和太多，可暖身的酒还是得喝。 「殿下，咱们还要走多远呀？」有兔的马跟在姜青鸾身后，他们一路向西已直了两日，姜青鸾有意放慢了速度，倒不像参战，却是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慢慢走呗。」姜青鸾打了个哈欠：「反正现在也回不去，孤也是第一次到上京，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哦。」有兔却一个劲的往后看：「就这样草率而行，真的好吗？」 巴勒反手往有兔头上一拍：「你懂个锤子。」 有兔摸摸头，倒是觉得一脸委屈，莫名其妙的就说去西线了，早上还闷头大睡着，感觉酒尚未醒，就是副昏昏沉沉的样子，结果被巴勒一脚就给踢醒了，就这么上了马，慢慢吞吞的走了两天。 「本来主就是嘛。」有兔小声对巴勒嘀咕道：「若是二殿下出言不逊，我们回去了就是。在这上京晃悠什么，兵粮又不充裕。」 「那你去给君上说呀。」巴勒看着有兔，一个劲的使眼色，怂恿他去的样子。 有兔看着姜青鸾一派潇洒模样，摇摇头：「不敢。」 「不敢就对了，君上在哪你就跟着，君上有难你就抗着，君上要晃悠你就别废话。」巴勒又喝下酒：「明白？」 「明白。」 巴勒教育完有兔，也不由的往来的方向看了看，空旷的平原上连个影子都没有，无奈的摇摇头，只希望早点回家。 第165章 常白坐镇上京，作为督军一直都是坚守规则的楷模，可最近却做了两件放肆之事，其一是调戏了姜青鸾，其二便是不顾众人反对，执意带兵准备将前西线的姜青鸾追回来。他这一去，先是让大司马霍显一肚子窝火，上京王庭也格外的紧张，谁都知道这位二皇子是来此地镀金的，若是真有闪失，大辛那里也说不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 上京主帅白丑受到了王庭的叱责，冷静下来的他也有了懊悔之意，当日就不应该去激那常白。 「二皇子性格向来直爽，做事也是说一不二的。」霍显道：「他说要将符王追回来，那人不归则不罢休。」 白丑重重的嘆气，道：「若往好了想，符王真能回来，也是一桩好事。」 霍显目光锁向白丑，也像在责怪这个多事之徒，但木已成舟，也无话可说。 「符王我自不担心，倒是二皇子……」霍显的手指敲敲案几，一脸愁容：「二皇子还是得叫回来的，那可是陛下的嫡子，太子的亲弟弟。」 白丑才收到王庭的训话，自然也清楚眼下的状况，上京王室深知自己并非天下强国，需仪仗大辛方可安定，看似与大辛分为两国，实则安心附庸，故而常白是真不能怠慢的。 「那……」白丑有些后怕，便向霍显问道：「不如我再派一只人马，去把二皇子追回来？」 霍显的指节再一次敲向案几，他看着白丑问道：「可不是不行，不过白将军可想过有危险？」 白丑也并非无能之人，家中世代武官，自己参战也有数十余场，霍显所谓的危险他自然明白，现在与石头城对峙，双方都极了解敌方情况，走了姜青鸾、又走了常白，如果自己这兵马再去，整个战线就会变得极怪，明明双方是守株待兔之势，但已方变成了游蛇之势，若是石头城来斩了这蛇头，必将损失掉一定的兵力，将是极影响士气。 「可二殿下不能不管。」白丑想着如何向王庭交差，他又道：「霍帅，你看这样如何……」 白丑交待起了他的思量，追人讲究的是轻车快马，特别是在两军对弈之时，更不可做长时间的停留，不如他就派两到三队的斥候前去追，若两匹马换着骑那也就一日的功夫可以追上，倒时候再表示对常白的歉意，给这二皇子一个台阶下，至于姜青鸾，她爱去哪里便去哪里。 「若是两、三队人马去寻倒也没什么。」霍显含首：「只是二皇子心气高傲，这开口劝他的人极为重要，白将军心中可有对象？」 白丑摆摆头：「那是是我身边一副将挑起此事，他也是死了兄长心头难过，我却错在没能阻止，当时人说到底也就是我与那副将。」 「嗯。」 「我身为上京主帅，自然不可轻易离开，霍将军你看我若派那副将……」 「不可。」霍显摆摆手，说道：「那副将什么家世出生？我殿下什么出生？多的我就不说了，白将军再想想，还有没有合适的人。」 霍显似乎有意想动他的人，现在虽是常白督军，霍显坐镇，但与下京对抗的主力依然是上京军队。 「这……」白丑道：「不如霍帅明示？」 霍显道：「没什么可明示的，二殿下的身份摆在那里，人是白将军您的部下气走的，有没有诚意最终还是看将军了。」 「明白了。」白丑从席上起身，对着霍显轻行一揖，自己闯的祸只能自己填平了。 石头城 主帅骆子丰在粮仓看着今年的收穫，此时的他有一种比胜利还要高昂的喜悦，他和他的军队在去年遭到了饥荒，饿死的兄弟都有数百，那时他还没有拥有这无坚不摧的石头城，更多的是像散兵一般飘泊着，机缘之下他来这里驻守，他的前任长官死于战争，他临危受命要求守住此地，经过过饥荒，见多了生死的骆子丰更为谨慎，便一直守着这城，哪里都不愿意去。 第281页 「骆帅，今日听说胜丘山那边又派出了一队人马。」副将向骆子丰通报。 骆子丰的注意力始终在米上，他把手放进米袋，感受着颗粒饱满的大米是如何在指缝间滑过。 「骆帅？」 「哦。」骆子丰反应过来，他问道：「多少人，什么目的？」 「三队斥候，不过据探子回报是白丑的长子带队。」副将道。 「白丑的长子？」骆子丰对那人有印象，他名唤白芷，是这次战役的先锋军，自己与他交战过几次，倒是个厉害的小子。 「正是。」 「目的呢？」骆子丰问道。 「也是往西线去了，目的暂且不知。」 骆子丰眉头一锁，他抠了抠嘴角的鬍鬚，道：「怎么都往西线去呀？」 「是啊，昨天傍晚二皇子也往那边去了，听说是追姜青鸾的。」副将说道，这事在军营中闹得不小，探子的消息来得也方便。 「怪了，真是怪了。」骆子丰说着，又蹲下地去把弄那些米。 副将见骆子丰无心此事，又再次说道：「是不是他们想绕过我们，直接去偷袭援军？」 「绕他们的。」骆子丰起身，拍干净手上的米灰：「我们不出击就行了，守着石头城，谁也别想进来。」 「可主帅，我们的任务是等候援军，若援军不来，这石城迟早也有危险。」 副将见骆子丰脸色一沉，忙半膝跪下：「手下多嘴了。」 「我石头城全由石头所砌，固若金汤，如今又有如此多的粮食，哪有什么危险。」骆子丰道，看样子他确实不高兴了，在这一隅呆久了，自然而然觉得自己是这的主人，有坚固的房子和吃不完的粮食，还有爱戴自己的城民。 「可……主帅。」那副将也看出了骆子丰的心思，这里城固粮广，若没有上京为敌，安心此地发展，他日称雄一方也并不是没可能。 「三思呀主帅。」副将说道：「若他们真去骚扰了援军，上面怪罪下来还是我们拦截不利。」 「我收的命令是守城。」骆子丰不悦，不过他总算还是留下有二分清新，他说道：「姜青鸾走了快四天了，追不到，二殿下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动不得的主，那白丑的儿子，你派人追击一下，意思意思就行，倒时候援军到了，我也有说辞可以解释。」 副将唱了个喏，这才安心的退下。 而在石头城的不远处，更精确的地上应该是东南方向，那里是一个废弃的村庄，可不像石头的丰收，这里经歷了战乱后，就已没了人烟。不过谁能想到被遗忘的村子里现在驻扎着一只军队，他们每天安静的操练、安静的侦查，以这个村子为据点神出鬼没的行动着。 「殿下，这得等到多久呀。」巴勒盘着腿坐在村口的大石头上，姜青鸾离开营地时向霍显说过，十日可破城，这已经是第四天了，姜青鸾计划要发生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 「等到人来为止。」姜青鸾不疾不徐的给五弦调着音，这荒地之中，每一根琴弦弹动的声音，无论它的音阶准与不准，都让荒地显现出一丝生命的活力。 「那上京人怂得不行。」巴勒慢嘴轻视：「他们敢和常白叫板？」 「人逼急了，有什么不敢的。」姜青鸾弹响一根弦，满意的点点头：「我与霍显压着不让出战，前期攻城死了不少将士，谁不是肉长的，谁没个血亲兄弟，一直不战人便有怒气，怒气向外了不出去，就只得的自己人麻烦。」 「那就得找常白的麻烦？」霍显道。 「都盼着我这五千精兵来攻城，人被气走了，不找常白麻烦的谁的麻烦。」姜青鸾这甩手一次扫过五弦，弦弦皆准：「戏总得演像一点，不然怎么把王八骗出来。」 果然姜青鸾话音方落，一斥候便策马进了村子。 常白到了。 白芷与亲卫们一路向西而行，他带的马是营里最好的马，吃饱和足了可以跑上一整天，他带的兵皆是自己的亲卫，少时便被自己选中留在身边，个个都是作战的好手，比营中的精兵斥候还要勇勐。可就是这样的一支队伍，硬是跑了一整天都没有看到常白的兵马，要知道常白一怒之下可是带了两千人离开呀！两千人要吃要喝，但凡移动都是大动作。 「不对呀少帅。」白芷身边一亲卫说道：「一路行西，根本看不到有大军移动的踪迹呀。」 白芷也一阵头疼，这都跑了一天了，人说蛛丝马迹，这可是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难道不是向西走的？」亲卫一脸纳闷。 白芷心底一寒，道：「当时是谁通报的二殿下往西走的。」 「邱成，邱上造。」亲卫说道。 「遭了!」白芷说道：「快跑！回营，我们被算计了！」 白芷可不是傻，虽然上京与辛一同抗敌，若说完全同心决然不可能，霍显何人，如今少有的名将，若是要赢自然有自己的盘算，明显这一路向西越走到后面越见不到大军经过的迹象，胜丘山可是一眼看穿整个平原，常白往哪里走，岂有看错的道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失算了。」 第166章 白芷被俘，这可是让上京军队和下京军队都大吃一惊，胜丘山的人没想到石头城中会出兵，石头城的人也没想到，被就是做做样子骚扰一下，真就拿下了主帅的儿子。几家欢乐几家愁，白丑在营地里气得拉了几个下京的俘虏鞭打时，石头城里却是载歌载舞了起来。 第282页 「恭喜骆帅！」 「骆帅这是立功了。」 石头城里的大小军士们纷纷向骆子丰敬酒，话说自骆子丰继任主帅之后，他们几乎没有出过兵，守城就是他们的主要工作，最早上京军马来势汹汹，但都可以被他们杀于城下，久而久之，上京也学聪明了，也在附近修身养息，连城下叫骂都省了，就是不怕一兵一马过来。 」恭喜骆帅，若是大司马的援军到了，落骆帅又得高升了。」 骆子丰一一与下属喝酒，这歪打误撞的，倒真为他的履歷上添了漂亮的一笔。其实自己有多少斤两，骆子丰明白。他从一个下级武官开始，在战场中四处游荡，跟过不少的将领，去年开始举国饥荒，饭都吃不饱的军人们也只是从北往南一路抢，最开始的那几个月说是士兵，其实与土匪并无区别，都是三月前到了这石头城，他才过上了安稳的生活，石头城久攻不下，也多亏了他不愿意冒险的精神，足不出户，例没有任何危机。 「这是天降的功勋。」骆子丰道，他也没想到能捡个大便宜，当然那位一直谏言的副将也功不可没。 「还是骆帅的魄力。」那副将再次奉承道。 骆子丰身后是石头城的粮食，而眼下是上京的俘虏，又有什么不让自己开心的，又招唿着部下们喝了起来，城里的歌声与粮食的味道都能顺着石头城飘向胜丘山了。 白芷被俘的消息也让上京营地里乱成一片，上京的武官与大辛的武官之间已经蒙上了一层不可解开的误会，可所谓的礼仪法度，让他们都各自压抑着，不敢爆发。 与此同时，这个区域的另一头，姜青岚正在与常白正在谋划他们应该走的第二步…… 白芷被关押的第三天，下京总算给了顿饱饭，作为贵族，至少在石头城里他不会受到什么皮肉之苦，那些出自守门的士兵没有更高层的命令也谁不敢轻易对他下狠手，饿，已经是最狠毒的刑法。 「白少将军，慢些吃。」骆子丰说道，若不是去年根本没有余粮，他才不会考虑给白芷才出的大米饭。 「白少将军，你来此地，我对你是极客气的。」骆子丰说道：「我也希望向白少将军这一般出生的人，可以礼尚往来。」 白芷咽下饭，抬头看向骆子丰，道：「我是主帅之子，营中之事断然不可告诉你。」 「我不问上京之事，只想和你谈谈……」骆子丰挑起眉毛，说道：「常白。」 「二殿下？」 「正是。」骆子丰说道：「二殿下真是调戏了符王吗？」 「据说是这样。」白芷说道，他清楚知道自己被常白利用才被捉到这里做了俘虏，但是与他年长位高的父亲相比，他对胜利的渴望更高过于脸面，既然把自己送进来是第一步，接下来还得靠常白他们把自己救出去。 短暂思量后，白芷说道：「我当时不在场，并没有看到。」 骆子丰想起了之前副将所提，怀疑姜青鸾五千人马及常白的两千人马一路西行，去堵截援军了。 「所以，你是去找符王还是去二殿下的？」 白芷如实说道：「我是奉命去寻二殿下的。」 骆子丰见白芷还是有问必达，比较配合，于是这次大胆的问道：「可是是增援二殿下的？」 增援？白芷只是去规劝常白的，并不明白骆子丰现在在猜测什么，也不知道姜青鸾或是常白需要自己回答什么。 「白少将军。」骆子丰接着问道：「我见你也就三队人马，对大军也没什么支持，所以你找二殿下做什么？」 「……」白芷没有说话，如是一切变得太简单，反而会遭人怀疑。 「白少将军，别放着白饭不吃，还想再饿两天？」骆子丰威胁道。 「奉父亲之命，请二殿下回来。」 「不是去增援他们往西前进的吗？还是要传什么话？」骆子丰保持着怀疑。 而白芷此时也听明白了，西线是整个北上四国的第二条战线，而这个石头城是横跨东西战线的主要道路，这条路由东往西易，而由西往东南，所以作为身处东南方的他们，更想速度打通这个阻碍，里面有充足的粮草，还可以做更深的防御，这样才更容易让两条战线得以会合。 不得不说的是，姜青鸾五千精兵，常白两千亲卫，这七千人不是股强力的战力，若是真是绕过石城头往西去了，多少会影响援兵过来的速度。 「可笑。」白芷说道：「二殿下乃皇帝陛下嫡子，尊贵非凡，我父亲只是想请他回来坐阵，以添士气。」 「那二皇子去那里了？」 「无可奉告。」白芷知道什么叫点到为止，说多了容易露馅，说少了便有了让对方想像的空间。 「白少将军……」 「士可杀，不可辱。」白芷说道：「我白氏出自皇室，乃武德皇帝之后，心中自有骄傲，骆将军别问了，营中之事，二皇子与符王的动向我一概不知，要杀要刮，悉听尊便。」 骆子丰见白芷在这件事情上突然变得口风极言严，就更加笃定姜青鸾与常白二人是去绕国自己去西线了。 「姜青鸾果然是姜青鸾呀……」骆子丰低声说道：「用兵诡异，不可不防。」 石头城再固若金汤，也只是砌城的石头，人的心却总是软的，或许因为亲人，或许因为爱情，当然也少不了恐惧和害怕，骆子的心里的那块弱点正是出自后者，在石头城近一年的安稳让他不再恋战，更不愿意出战，在他的身后却是随即而来的援军和比他出身更高的将领，他自己什么都不能改变，就像白芷是他的阶下囚，却也是血统高他数倍的贵族，他的身份无法决定一位贵族的生死。 第283页 回到了自己的营帐，骆子丰唤来那位捉拿到白芷的副将，那晚石头城的西门打开，五百精兵往西而去………… 五千精兵若都呆在一起，连上那些马匹，这些人就是移动着的兵营，走到哪里都极是显眼，可若是把这五千万精兵化整为十，除了联络上会更费周折外，机动性上却更胜一筹，这如此放肆的用法，稍有经验的老将都十分忌讳。 「符王果然魄力非凡。」常白看着分出去的九只队伍，若不是他身后的两千万亲兵，那他们现在也是一副势单力薄的样子。 「二殿下今日也让我刮目相看。」姜青鸾微微含首，以示敬意。 「这石头城久攻不下，是个心病。」常白摸着马头，那还是符国进贡的马，棕毛油亮，性格勇武。 「这次，孤就为二殿下将这个心病治好。」姜青鸾往自己胸口拍了拍。 「符王殿下也请放心，这石头城拿下了，孤也保证符王与我阿妹再不成为他人的心病。」常白原本的似笑非笑又变了脸，他认真的向姜青鸾问道：「如今把我调戏这样的话传出去，我倒不担心符王您的名节，只是我妹妹在符国的安危……符王是否想过。」 「岚儿信地过我。」姜青鸾道：「我也信得过她。」 姜青鸾又再次向常白恭敬的施了一揖，这是散出这流言之后，第一个想到常岚安危的人。 「二殿下，」姜青鸾再次挺直腰板：「你的亲卫我就暂时收了，接下来就看您的表演了。」 「自然，常氏男儿何曾怕过死。」常白说道，也向姜青鸾拱手施礼：「这便去了。」 符国 深秋的符国比中原诸国要冷上许多，阿离接过侍女送来的汤婆子，中心又是一股恶气，那汤婆子一点也不烫手，都不用再往外裹棉布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不暖了，一会又得派侍女过去。 「公主，这汤婆子，又是这样。」阿离道：「您暂时先用着，我一会遣人直接去烧水。」 「嗯。」常岚应道，将汤婆子抱进怀里，转身又去打理她的花。 「公主，你也是好脾气。」阿离说道：「您现在也是名副其实的监国，牡丹嬷嬷如此待您，有失公允。」 「嗯。」常岚看着空空的案几，道：「不理朝政，确实无聊了些。」 「公主还惦记着符国的事。」阿离说道：「看看他们现在是如何待您的。」 「牡丹确实失职了。」常岚一脸无奈：「她所为还是等殿下回来处置吧，现在……」 「现在只能由着她了。」 「殿下也是，能与她制衡的人都带走了，婉儿姐姐也爱莫能助。」阿离说道，私下还是称婉儿一声姐姐。 「殿下这么安排有她的思量。」常岚对姜青鸾没有半分责怪：「她做事一向有度，用计也从不拖泥带水，如今与我兄长闹出这一出，想来也是快回来了。」 第167章 石头城那丰收所带来的喜悦之气逐渐的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军人们每日的操练声及西北城门铁链的摩擦声，就连收割的农民都看得出来，这是要打仗了。 骆子丰也一改往日龟缩营中的模样，多数时间他都选择站在城头，与那胜邱山对望。骆子丰的副将更喜欢这样的主帅，虽然这些将领都清楚，骆子丰如今的勤勉更多是缘于西线战场的压力，谁也不知道西线的援军来了以后，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结果，是依然守着这一城，还是被那些贵族们送到一线做炮灰。 「骆帅，那胜丘山一直没个动静，西边也没找到姜青鸾及常白的踪迹。」副官一脸愁容，他们从白天等到夜晚，现在月亮已逐渐攀上了山头，依然如守株待兔一般。 骆子丰的脸色不比那副官好看到哪去，他清楚的知道，如果对方三千人，五千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么一群人完全不知道去了哪里。 「西边没有人，西边没人……」骆子丰看着北边的胜丘山：「北边没动静……难道不在西面？？」 「这不在西面难道在东面？」那副官也疑惑道。 「东面？」骆子丰想着东面就想着半年前那一役，该有的资源都已经打没了，战友没了，敌军没人，粮食、村庄全没了：「东面一无所有。」 「那南边？」副官说道。 「南边？」骆子丰想找一个对方去南面的理由，却也迟迟想不出来，他经歷的宏大战役有限，也未曾受过高等的军事教育，他的脑海里实在琢磨不出敌军的动作。 「下官……下官也只是猜测。」 「猜测，」骆子丰自知自己也就这个守城的本事，他说道：「别猜了，不知道究竟又在使什么轨迹，把城守好就是了，明天……」 骆子丰摸着自己的配刀，他何尝不想建功，他身后的是家世斐然的将领们，他的出身就註定输别人一筹，拿下白芷也不敢对他上刑，除了守着这个或许谁都有本事守住的城，他显得一无事处。 明天就不要派人再出去了，骆子丰心里暗自决定了，他把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做好便罢了。 「明日如何？」副将问道。 「明白就别……」 他家的斥候却没有给他把话讲完的机会。 「报——」斥候跪好：「方才在西方发现了一只兵马，仅点着一只火炬行走，找了眼里过人的兄弟查看，至少三百人马。」 第284页 「什么兵马？」那副将问道。 「那火炬应在旗下，仿佛是红旗龙纹……」斥候咽了咽喉：「当是辛国兵马，皇家人。」 「二殿下。」 这自然不用想，在此地还能用这样仪仗的，不是常白还能是谁？ 「那队人马离这里多远，附近可有其它人马？！」骆子丰急忙问道，二殿下何等身份，在这个看血统的时间，那就是最为值钱的筹码。 「大约三百人，火光不强看不清楚，或许更多，但不会超过五百，此行人离这里十里不到，看样子正往胜丘山急行。」斥候又道：「其余兵马并未看到。」 「骆帅，要不要出兵拦截？」 骆子丰握着刀柄的手更加用力了，要不要拦截？他大脑里快速的跳动着这个想法，眼前的情景与当日拿下白芷并无区别，只是如今对方五百人，五百人多吗？并不多，以石头城的兵力拦截对方十分简单。 「出兵!」 骆子丰并没有亲自出城，他站在西城门上看着，大地上只映着月光，他的副将带着一千人马朝着对方疾驰，这片土地上一望无垠，他仿佛能看到的只有马蹄扬起的尘沙，同时他也时不时地往胜丘山看去，他知道自己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看不到那里的援兵，不过他也默默下着赌注，那里的视野应该也是一片漆黑。 但常白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傻，只见五百人的队伍迅速的调了头，而他的副将也随着常白的方向调转了马头，同时将这千人队伍一分为二，妄图包抄他们。 骆子丰感觉没对，他再傻也看得出这是在诱敌深入：「发信号，退兵。」 「喏。」 一旁的信号兵拿出火炮，正准备点火之时，却又被骆子丰拦住。 「慢着，再看看。」 兵马一路往南，那副将指挥得当，两只队伍开始将常白的马队逐渐围住。 「快些，快些……」骆子丰看着胜丘山方向，虽然常白手中只带了一束火炬，但他的卫士手中却是火光一片。 「围住了！骆帅，围住了！」信号兵忘记了身份，大声说道。 「再派两百人去接应！」骆子丰说道：「快！」 常白有些兴奋，这是他第一次真正的上到前线，没有任何人的保护，全由他自己与这只仅五百人的部队，但兴奋之中还是有些惋惜，因为他今日并非要出演一个得胜的将军，而是被俘的无能皇子。 「来者可是二皇子殿下！」那副将问道，声音不小，却极是小心。 「知道是孤，还不速速让开。」常白挥舞着手中的辫子。 副将有些紧张，他见过最大的贵族也只是下京的司马，如今自己竟然面对的是帝国的皇子，这位皇子还要做他的俘虏，他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一面是低位者天生对于贵族们的敬畏，另一方面却是一种莫大的虚荣。 他，以一介平民之身，战胜了皇族！ 「骆将军请二皇子到城中一聚。」副将说道，向左右使了个眼色，他们将常白的兵马围了个严实。 「放肆！」常白脸色鄙夷：「乱臣贼子，现在让开，还能留你一条活路。」 「殿下，活路从来都是自己争来的，去年上京饥荒，陛下也没有给我们一条活路。」那副将向常白拱拱手：「得罪了。」 常白此时真想与那副将一战，他身边的都是精兵，若是以这五百人战胜倍于自己的军队，那可是痛快之举，但此行的目的却不是为了赢，有时候故意的输比有意的赢似乎还要困难。 「既然你不知好歹，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话毕双方就拉开了架势，这里不仅仅是常白，所有的军人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原本是精锐中的精锐，却是输的一塌煳涂。 副将擒了常白的军队，就见到胜丘山下的灯光也亮了起来，一只军队正浩浩荡荡的往这里开来，那副将一惊，也注意不了别的，慌忙的带常白回了石头城。 此时慌忙的不仅是那副将，骆子丰也手中的汗水已浸湿了掌心，他看着从胜丘山下来势汹汹的上京军队，随着关上的城门，他心底的紧张瞬间瓦解，变成了极度的亢奋，他往石头城的西门走去，如果不是他身为一城之主，他或许都要兴奋的嚎叫起来。 或许这个出身平庸的人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俘住敌方主帅的儿子，还能拿下天子的儿子，他看着自己驻守的石头城，他想，或许这是他的幸运之地吧，或许他会在此变得不太平庸…… 常白拼命的挣扎着，他的嘴里鼓动着自己的手下速度反抗，他的忠诚下属们也用力挣扎着，想从绳索中挣脱，当然换来的是无情的皮鞭，石头城的士兵们对于这些「少爷兵」被擒也是喜文乐见，出去胜者对俘虏的侮辱，他们顺理成章的脱下了这群辛军的赤甲，将他们的符马也收入了马厩之中。 只有作为皇子的常白，保持着保持着唯一的体面被扔进了牢中。 「二殿下？」白芷有些懵：「你怎么也被……」 「和你一样。」常白一脸冷静。 白芷以为常白说的是被俘一事，小心问道：「我被俘虏，不是二殿下你的计划吗？」 常白感嘆于白芷似乎比他的父亲聪明，竟能猜到是场戏。 「我现在过来，与你一样。」常白四处看了看，大家对他们这两位『少爷』似乎极是放心，他才又道：「计划之一。」 第285页 「啊？」白芷不明。 常白反问道：「你是怎么猜到这是计的？」 白芷说道：「霍显大司马说殿下是西行找符王了，我往西走，一直未见殿下的踪迹，正在疑惑之时却被俘虏了，当时派我去，也是大司马激了我父亲，这不是大司马与殿下一唱一和吗？」 常白点点头：「倒是猜中了。」 「可是，你进来又是什么计策？」 第168章 「可是，你进来又是什么计策？」 白芷不解，若常白是谋划人，为什么要把自己身陷危难？ 常白并非为自己强加功劳的人，他实言道：「是符王的安排，骆子丰过于谨慎，从来不出战，符王以为原来情况就是我强而敌弱，我军众而敌军寡，骆子丰就算出战也毫无胜算。」 白芷含首，在上京军中，对唤骆子丰一声骆八王，嫌弃他龟缩甲中，胆小如鳖。 「我以为，殿下是以我为饵子，可没想殿下也为饵。」白芷道。 常白说道：「饵不够大。」 白芷又埋头想了想，问道：「殿下就这么确定我父亲派的是我出来，又这会如此确定我会猜出殿下的意思。」 常白此时更钦佩于姜青鸾的计谋了，其实白芷从头到尾都没有被算进来，更准确的说，只要是霍显开口所逼，那任何人都可以成为白芷，她所需要的只是一支小小的队伍，一个看似重要的角色，一个可以让骆子丰尝到胜利喜悦的机会。 「你自然是不二的选择。」常白说道，王道之术他从小耳濡目染，自然知道如何说话。 「那两饵入了这城，」白芷想了想：「接下来符王是如何筹划的呢？话说符王殿下身为女子，胆量也太大了吧，竟让皇子为饵。」 「接下来，」常白看着禁锢自己的房间，门外想来也戒备森严，他说道：「我为阶下囚，还得城外的燕来救命了。」 擒下常白后，干了两件事情，其一是立马派了最机敏的斥候小队前往西线，他的功绩必须在援军到达前让下京的主帅知晓，其二，则是开仓放粮，杀羊剁鸡，在整个石头城的中央竖起了巨大的火把，他要庆祝这个伟大的日子，或许在他的斥候回来时，他就不再是今日的他，他可能多了一个漂亮的封号，亦或者拥有一座不太出名的城池，在别人的眼里，他不再是那个出生卑微、运气还不错的军人，而是一个足以扭转战局的英雄！ 「喝！」 骆子丰豪放的说道，同时看着他身下的将士，突然他感慨万千，若是日后他能得以高升，这些与他过命的兄弟，未来都有可能是他的亲卫家臣，特别是那个一直提醒着自己要出击的副将，他日他若有了爵位，那副将一定封他一个校官。 「骆帅再擒二皇子，日后必定登堂入室，封爵拜侯。」火堆旁，跟随他的将士齐说道。 「是啊，骆帅，上次拿下白芷，今日拿下二皇子，明日是不是就要将那符王纳入帐中了？」有人说道，嘴里还发出猥琐的笑声。 骆子丰此时也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若下次真能捉住这符王，这仗也不用打了。」 「那骆帅岂不是可以与那大司马比肩了？」他的副将说道：「日后还要骆帅多提携提携。」 「那是自然，我骆子丰若是有了封地，诸位皆是我封地属官，到时候我们也种着满城的粮食，永远不挨饿，再把那城墙修地结结实实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军队，都扰不了我们的清净！」 骆子丰道，这就是他的理想。 「愿追随骆帅！」 「吃肉！今天不醉不归！」 今日，石头城的酒全被送到了城中心，除了四个门上负责守卫的小队吃着送来的酒肉，余下的士兵，特别是什长百夫们都享受着这次胜利的愉悦，篝火烧的噼啪响，有些肉放在火上已经烤得焦煳，没喝完的酒洒落在四周，意识还清醒着的嘴里哼着家乡的小调，更多的人烂醉如泥。 「你说……大司马来了，是封我做骁骑将军还是让我当个先锋将军。」骆子丰胳膊搭在他的副将身上：「我告诉你……我，最想做的，还是这石头城的县守，不想打仗了。」 「骆帅说的是。」那副将也没听清骆子丰说的什么，只是应和道。 「对了，你看天上什么那么亮？」 那副将努力睁眼看了看天际，笑着道：「萤火吧。」 「哦，那怎么那么多萤火……」骆子丰一边比划一边数着：「一条、两条、三条……」 「那萤火为什么是从下往上飞的呢？」骆子丰甩甩头，他觉得自己醉得不清。 「骆帅！」 突然，从黑暗中跑来了一个城卫，随着逐渐走近骆子丰，那篝火也将他的脸照的绯红。 「骆帅，不好了！」 「何事慌慌张张的。」骆子丰这才回个神，说道：「守好门，哪也别去，就……就没有危险。」 「南门…南门来了好些蛮人，像是……像是符兵！」城卫说道，他此时多么期望这位主帅可以清醒一些。 「符兵？」骆子丰迷迷煳煳的说道：「那符王也来送人头了？」 「他们在攻城！」城卫见着实叫不想骆子丰，转身提来一桶餵马的水往骆子丰身上淋去：「主帅，符兵攻城了！」 一个冷颤将骆子丰惊醒，他的大脑也从抽离状态下回来，他定神看着那城卫队长：「符兵攻城了？」 第286页 「嗯！浩浩荡荡来了几千人，估计不一会胜丘山也会来人。」城卫说道：「还请骆帅拿上主意。」 骆子丰这下脑袋全清醒了，石头城是易守难攻，可也需要守城的卫士，如今……他看着眼前这一堆烂醉如泥的士兵，武器都不知道扔到了哪里，又如何守城。 管不了那么多了，骆子丰起身，但又险些摔在地方，他扶着那城卫，又是一脚把那副将踹起，说道：「都特么给老子起来，用水把这些人一个个的淋起来，另外……去，去把常白和白芷给绑…绑了，挂城墙上去！快!」 骆子丰一边往城墙上走，一边踹醒地上躺着的军人，他双脚发软，只能用刀柱着前进，被叫醒的士兵们也与他一个状态，或许有些清醒的已经上了城墙，多数人还在地人找自己的配刀或武器。 「报——」 又一个城卫急忙的从人群中跑了过来，他冲到骆子丰跟前说：「骆帅！马！马惊了？」 「什么马？马不是在马厩吗？」骆子丰问道。 「是俘虏二殿下时的那些马，突然挣脱了缰绳，都再往城北方向跑？」 「那就把那些马杀了！」骆子丰现在人的事情都管不过来，哪里又管了马。 他慌忙的上了南城门，果然城门下全是符兵，他们手执火把，嘴里发出草原人的嚎叫，骆子丰定眼看着，他守城经验丰富，虽然城下火把不少但细细看来应该不过三千人，他又左右看了看，如果把所有能战的兵力调到南门，应该可以防御。现在更担心的是胜丘山的援兵。 「二皇子呢！白芷呢？怎么还不拉上来！」这是骆子丰想到的最好、最快的化解之法，此时哪管得了对方什么身份。 「属下去催……」 骆子丰的酒已是完全醒了，但是头还是剧烈的疼着，此时城下符兵的嚎叫声、城内马的嘶哮声，身后士兵们跑着拿箭的声音，似乎都从他的大脑里再次响过…… 「人呢？为什么人还不押上了来！」 此时前去押人的士兵已跑了回来，他一脸焦急，明明没有喝酒的他双脚都在颤抖，他往地上一跪，说道：「人……人跑了？」 骆子丰体会到了从天上衰落到地狱的感觉，他以为一切皆可掌控，如今背上全是凉汗，就连唿吸也变得困难。 「不许开门，守住城门！」骆子丰说道：「石头城结实无比，城门都是檀木做的，可没那么容易被打破，只要守住了……」 「报——」此时又一个城卫跑了过来，还没走到骆子丰面前，他就已经哭丧着脸了：「报告骆帅，东门……东门破了……」 骆子丰一愣，手中的配刀都掉在了地上。 「怎……怎么可能？」 如今石头城的局势势如水火，城南符兵守城，城北野马狂奔，而城东的城门竟然开了？！ 「城门怎么会开！」这是骆子丰唯一的骄傲了，就是那永远打不开的城门。 「从里被打开的……」 「守城的人呢？！」骆子丰问道。 「有的在城中喝酒，出事之后，能用的都被调到了南门……东门原本就没多少人……」那士兵一脸慌乱，说话也哆嗦了起来。 「骆帅，还请你拿主意！」那副将也清新过来，一向最有主意的他，大脑里也一团浆煳。 「你带人，两队、不对，五队人！带五队人守住东门。路上遇见不认识的人，一律杀掉。」骆子丰又对身边其它人说：「余下人，跟我一块，势必守住石头城！」 符人的骑术确实了得，一位符国的骑士将常白扔在自己的马背上，自己侧快速的躲过周围下京士兵的围剿，符国最优秀的骑兵与十几个站立不稳的醉汉相比，还是厉害许多。不过常白却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姿势，常常出现在那达慕的抢羊会上。 姜青鸾看着常白是这样出现在自己身前时，差点没笑出声。 「二殿下，做了两日阶下囚，可有所感想？」 常白拍拍那骑兵的手臂，示意对方放自己下来，他走到姜青鸾身边说道：「两日阶下囚，换这破城计，自然是感觉妙哉。」 第169章 所谓骄兵必败，那骆子丰并非骄兵，恰恰相反，这是一个极自知的将领，他知道自己出生低微，又无将才，只是占着石头城这块风水宝地，以一城之力便可对抗这数万大军，这种人同时又是可悲的，他所缺乏的是梦想及哪怕一丢丢的野心。 对付这样的人也是可怕，骆子丰占据天险坚守石头城，寸步不移，正常情况下，这就是一个没有任何弱点的城池，就像龟缩着的王八也是刀枪不入。就算所有人都知道或许要从内部击破，但就是连入城的机会都找不到。 但姜青鸾不同，所谓的内部击破实则有两种，一是由城内击破，二是由人的心内击破，骆子丰这城谁都知道攻不得，那能攻的只有一物——攻心。 姜青鸾故意不惜自己名誉演了一出苦肉计，这消息一定会传得举国上下皆是，若是如此便有两个结果，一是骆子丰也把此事当个笑话，常白去追姜青鸾回来从了合情合理的儿戏之举，另是种结果就是，骆子丰以为姜青鸾的计谋恰恰是想引起他的注意，而引他出城，如此，他便会对胜丘山的举动更为关注，无论哪一种结果，此时只要霍显随意逼迫出一个军中颇有威望，可与常白身份匹敌之人，那必定会被石头城拿下，若石头城还不行动，霍显自会接二连三的派人。 第287页 于是先有白芷，后有常白，这二位都是上京与辛国的重要角色，就算是以姜青鸾的老道，擒下二人，那都应该是值得祝贺之事，再看骆子丰，当是更甚于此，又赶在石头城丰收，若无庆典祝贺，姜青鸾怕就是高看了骆子丰了。果不其然，当夜骆子丰就掀开了酒盖子，点上了篝火。不过骆子丰或许打死没想到的是，常白带的五百亲卫根本就不是他的人，全是姜青鸾手下最精锐的符兵，就连马也都是符国最训练有素的马，城外马哨一响，人马皆动，要打开一个城门，便是轻而易举之事了。 「符王殿下，」霍显这次坐在了次位之上，他已是一名老将了，但对姜青鸾这次的谋略已是佩服之极：「霍显敬你一杯。」 姜青鸾浅尝辄止，放下酒杯回敬道：「不敢当，这次还是二殿下有魄力，方是完成此计，顺利拿下石头志。」 常白也是摆摆手，他打量着姜青鸾，与他一年前所见之人，明明是同一个人，可此时却是越看越欢喜了，他说道：「符王，真是太客气了，都是一家人，可千万不要见外呀。」 霍显倒是听出了常白的话外之音，心里也为常岚放宽了心。 言归正传，霍显道：「石头城已破，符王殿下如何打算？」 姜青鸾归心似箭，能有什么打算，自然是回城了。 「孤应了皇帝陛下，此番为上京出力，力战北上四国，如今这心头大患已为霍大司马给除掉了，余下的事，只要有大司马和二殿下用的着的地方，某自当出力。」姜青鸾一副客气模样，说些漂亮话可并不难。 「谢过符王殿下。」霍显道。 「不过……」姜青鸾却是话锋一转，她脱下头盔，将耳边的头髮挽好于耳后，这倒竟是又有几分婉约模样：「不瞒殿下和大司马，之后的北上我就不去了，我符国也有要事要办。」 姜青鸾似乎为了对方放心，又道：「巴勒将军和四千精兵会留下，由大司马及二殿下调遣。」 常白与霍显自然知道姜青鸾的意思，常白有些内疚，石头城一计坏了姜青鸾的清誉，想来常岚在符国也不好过，若是强留姜青鸾，于自己也说不过去。就在常白还在纠结之计，霍显却更为爽快的说道：「殿下毕竟是一国之君，国务繁忙，那就不留殿下了，二殿下以为呢。」 霍显开口做了主，常白也借着抬阶说道：「也不就耽误符王殿下了。」 常白又说道：「孤这里也向父皇修书一封，上表殿下之功绩，殿下收大辛的忠诚，孤永世不忘。」 随后，三人在帐中又聊了北上四国之事，姜青鸾以为若想天下不战，只得让各国都修身养息，富国而民安，人无利可图便不被欲望所驱使，这一聊便又道到了戌时，夜已深，三人今天又各自回了营帐。 「殿下。」 有兔远远的看着姜青鸾回来，一路小跑上去。 「东西收拾好了吗？」姜青鸾问道。 「人马都已经准备好了，也与守城的城卫沟通了，我们随时可以走。」有兔说道。 「巴勒将军呢？」姜青鸾一边说着，一边卸掉她身上的铠甲，原来铠甲之内还有一副软甲。 「巴勒将军忙完今日的安排，已睡下了。」有兔说道：「他嘱咐我们夜行注意安全。」 「好。」姜青鸾含首：「我的马呢？」 「两匹最好的，已经准备发了。」有兔补充道：「所有最好的马匹都派出来了。」 「好。」姜青鸾看着当空的月亮：「启程，回符国。」 符国 栖凤台 姜青鸾大捷的消息也传回了符国，但送到栖凤台的奏摺并没有因此而增多，牡丹依然压着重要的摺子，总是对常岚留下几分戒心，但就算是送进来无关紧要的内容，常岚也是仔细批註更改，又让朱婉儿给送了出去。 常岚每日如此，倒是阿离愤愤不平，不过这种情绪往往也被常岚劝了下去。 「殿下已然大捷，回来是早晚的事。」常岚说道：「你在这里为我报不平，现在你我又能如何呢？」 朱婉儿也劝道：「公主说得对，牡丹嬷嬷是殿下的乳母，又是殿下母亲身边的近人，殿下受辱了，她心里自然有气。」 「就算二皇子真做出了什么事，那也是二皇子的不对，与我公主有何关系？」阿离说道，眉头一锁，满脸愁容。 「牡丹嬷嬷不对的地方，自有殿下回来处理。」婉儿说道：「这几天她不是允了我入宫吗？想来也是消气了。」 「现在公主监国，大臣的摺子不送进来，这不是明着不给公主抬阶下吗？」 「罢了阿离。」常岚倒是心平气和：「殿下是为谁去了前线？自然是为了我，前线什么样？那是刀剑无眼之地，她能为我如此，我为何不能为她受些委屈？」 常岚又道：「我与殿下是什么关系？」 阿离埋首，常岚与姜青鸾自然是情侣关系，这次姜青鸾大捷，日后常岚便是符国的王后。 「既然决心与殿下白首了，那我与殿下日后定是同甘共苦，这点事情有什么放在心上的。」常岚又宽慰道：「牡丹如此，也是为了殿下，若有不对之处，殿下自会处置，我信任殿下，她断然不会让我受苦。」 「可……」 「阿离，别再提了。」常岚说道，又转身笑着对朱婉儿道：「殿下大捷，不如想想如何为她庆功吧？」 第288页 既然说起庆功，三人的注意力便不在牡丹之上了，朱婉儿说到底也是商人，便为常岚谋划这如何花钱之事，归来需有花车、花卉于入宫两道，考虑到蛮人将士也是不少，夜间的酒肉也得备齐…… 「报——」 常岚放下与婉儿的胡乱草稿，一看倒又是个脸生的侍女。 「你是哪里办事的？是有何事？」阿离率先开口问道。 「奴就是在凤栖台行事的。」那侍女回答道。 「嗯？」常岚确实没见过：「那为何没见过你？」 「奴原一直在符王寝宫伺候。」 常岚也就不奇怪了，姜青鸾从不回自己寝宫，每日都在栖凤台呆着。 「那你不在君上寝宫呆着，来这里做什么？」常岚以为这姑娘有冤情，又道：「可是有求我？」 那侍女对着常岚又行了一个大礼，说道：「昨夜子时，殿下回了宫，殿下说不要叨扰了公主，但又怕自己睡过了，不能第一眼与公主相见，故安排奴于未末申初之时请公主去寝殿一聚，若殿下未醒，还请公主将她唤醒。」 「什么？」 「殿下回来了，请公主唤她起床。」朱婉儿提醒道：「别愣着了，公主还不过去。」 这已不是姜青鸾第一次玩这种夜奔的伎俩了，之前攻符之时，姜青鸾与自己日夜操劳，聚多离少，她也会不顾身体夜里赶回来只为见自己一面，可是哪曾想过，上京距离栖鹏城十万八千里，前日捷报回来时，那斥候说换了十二个驿站，三个传信人，轮到他时已是第四人，才得以在十天的时间把信送回来，一般这样的捷报是得胜之后速传，姜青鸾只慢了他两日，只能说明她的速度要么与那斥候一样，要么比那些斥候还要快。 阿离催促着车夫，一行人急急的去到了姜青鸾的寝宫，还没进让就看到在门口打着地铺的有兔，他似乎累坏了，没有一点声音能打扰到他的清梦，已是身为千夫之人，也就随意地睡在地上。 常岚不由的放轻脚步，她向方才那侍女问道：「殿下也是这副样子吗？」 那侍女才小声回答道：「奴该死，昨夜殿下回宫，便直接上了榻，尚未沐浴更衣……」 「呵，岂不是臭死了？」 常岚暗自想笑，又道：「带我去看看。」 第170章 侍女带常岚入了姜青鸾寝室，这是常岚第一次进符王寝殿，左右四顾，内设多是古板的黑色及白色，倒是一些来自西域的贡品颜色丰富，让人感觉几分俏皮，常岚想若是换了自己，也不愿意在这屋子里过夜。 侍女自觉在门口停下，常岚独自走进卧房。 姜青鸾在榻上睡着，她并没有脱掉行军的里衣，盔甲挂在床头，应该当是侍女们挂的，又恐打扰了姜青鸾休息，也没有清理，上面还能看到泥土与灰尘的痕迹。 常岚更放轻了脚步，她走到榻边坐下，姜青鸾睡得极熟，这次与她一别整整接近两月有余，姜青鸾人消瘦了，皮肤也干燥了，常岚记得自己总是为她的皮肤操心，明明是个漂亮姑娘，每次打起仗来，这脸就不像是人脸，风沙一大总是一块块的脱皮，好不容易平定了符西，这才休养了半年，脸又坏了。 常岚伸手去碰对方的脸，她本是极小心的，但姜青鸾睡得真的很沉、很沉，只有匀称的唿吸能让人感觉到她还活着，常岚的手指轻抚过她的眉头，落在眉心之上，又顺着鼻尖往下画着，点在她的唇上，常岚的唇去弯出了弧度，眼下这人真的回来了。 像也是感应到了对方的关怀，姜青鸾的睫毛微微颤动了，接着双眸打开，睁眼便是心爱之人，又有什么比此时更为幸福。 「岚儿。」 「殿下。」 姜青鸾想坐起来，却被常岚又按了回去：「再睡会？」 「醒了。」姜青鸾本想顺势将常岚搂在怀里，不过也意识到自己身上或许一股汗味，又道:「想沐浴了。」 常岚捂嘴轻笑：「殿下是觉得自己脏了？」 「臭了。」 「我为殿下沐浴。」常岚说罢便去解姜青鸾衣服。 「不要，臭的，臭的……」 阿离等了半个时辰才听到常岚唤她，听了吩咐后阿离忙让下人把沐浴的水盆、用具送来，常岚不让阿离进来，于是又是半个时辰的等待，阿离才再一次被唤了进去，此时常岚与姜青鸾都已着好了里衣，阿离主动上前为常岚更衣，偷偷看着常岚脖颈之上一片红痕，想着姜青鸾回来了，常岚也得跟着处理国事了，这样哪好见人，结果一回头发现姜青鸾也是如此，顿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姜青鸾狠狠的伸了个懒腰，她靠在凭几上盯着常岚，其实她与常白长得极像，于是每次见到常白她总是不由的想到了在栖鹏等待着她的恋人，如今，恋人就在自己跟前，清秀的脸颊，黑直的眉毛，修长性感的脖颈，上面还全是她留下的痕迹。 「岚儿，委屈你了。」 常岚回过头看向青鸾，只是笑笑，这些日子的委屈却一句也不提。 「若觉得有哪里不舒服的，尽管给孤说……」姜青鸾反而极是自责：「孤也是权宜之计……」 「嗯。」常岚点点头：「殿下不要担心，都挺好的。」 阿离有些疑惑，这些日子牡丹多她们多是待见，连汤婆子里面都是温水，更别说吃的，常岚爱吃鱼，可送来的偏不怎么新鲜，还有水果，明明西域的水果更加可口，偏送来的是本地的果子，甜味不足。 第289页 「果子是酸的，鱼是臭的，这叫什么挺好。」阿离低声说道。 姜青鸾的目光扫过阿离，她的声音很小，但也听地一清二楚。 「阿离？岚儿可是受委屈了？」姜青鸾问道。 「咳。」常岚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姜青鸾的问道：「有些口渴了，阿离去拿点酸枣过来。」 「公主……」 「快去吧。」 阿离唱了声喏，乖巧的退了出去。 姜青鸾的目光又回到了常岚脸上，常岚一脸轻松自在，甚至与她四目相对，目光中坦然自若，根本不像有所隐瞒。 姜青鸾从凭几上坐了起来，她面对常岚盘坐，头就这么靠在常岚的肩上，小声说道：「牡丹嬷嬷还有其它大臣们……惹你了没？」 「嗯？」常岚假装迷惑：「殿下这么说是何意。」 常岚不说，姜青鸾也不好追问，也跟着说一句：「就是问问，不放心。」 「我现在精精神神的和殿下坐在一起，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姜青鸾能料到敌军之用兵，又怎么料不到自己家的朝堂有什么动作，只需找个常侍一问便知因果。果不其然，早有人去后宫打点过，常岚的用度皆被偷偷降了几档。 「一个外臣，凭什么可以干预后宫之事！」 那常侍走后，姜青鸾关上门将房间里的杯子摔了一地。 有兔慌忙的将那些尖锐的瓷片收走，他本想给姜青鸾端一杯水消消火，可又怕她再摔杯子。 「殿下息怒。」有兔好意劝道：「当时殿下早已笃定会有此结果，如今莫气坏了身子。」 姜青鸾强迫自己坐下，凭几后方是一方铜镜，无意看见镜中的自己，果然一脸戾气。为君之人当喜怒不形于色，不怒而自威，如今这副样子，哪有半天君王的仪态，又马上想着常岚看见，又要笑自己无礼了。姜青鸾又压下了怒火。 「意料之中。」姜青鸾有意调整好坐姿，她身姿挺拔，还不时回头看了一下镜子，妆容也整洁，眉毛还有意画得直了一点，想来晚些见常岚对方一定会很高兴。 「我本以为牡丹只会架空岚儿的监国之位，没想到她连岚儿的用度都插手了。」姜青鸾重重的吐了口气：「老嬷嬷需要抱个孙子了。」 有兔没听明白：「君上赐她一个孙子？」 「给巴扎赐一个媳妇。」姜青鸾道。 「嗯……」有兔想了想，又道：「那巴扎少将军不是要回草原上去成婚？」 「自然。」姜青鸾也不知道是气话还是认真的：「等他媳妇生了孩子，出了月子再回来。」 「那少将军的事务教给……」有兔这才听出来了，姜青鸾不爽牡丹，这是准备将拿巴扎出气，又小心说道：「殿下三思，巴扎少将军坐守符国之西，是少年英雄，万万动不得。」 「牡丹一向为孤考虑，事事上心。」姜青鸾说着招人让有兔来研磨：「我自然也要有报答之情，嬷嬷她身负家国重任，是不能再嫁了，但巴扎不同，他们达达部人丁近来也不兴旺，作为未来的族长，得有所表率。」 「诶……」有兔看着姜青鸾，刚才还勃然大怒的脸色一下倒是露出一丝的洋洋得意，这么看还真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牡丹一直想给巴扎的婚事做主，这下姜青鸾代劳了，还顺理成章的撤了巴扎的职务让他回老家，变相的折了牡丹一翼。 「这样不好吗，有兔？」 「君上的安排……自然是……妥帖的。」有兔背上一阵寒，姜青鸾这安排还真是和牡丹对上了，既不得罪人，却让人不由恨的牙痒痒。 洋洋洒洒写完诏书，姜青鸾拿出王玺啪得盖了下去。 「嬷嬷呀嬷嬷，这下我们算是扯平了。」 翌日 姜青鸾一旨诏书送走了巴扎，从这诏书第一句：巴扎听旨之后，牡丹的脸色就一直沉着，但也只是沉着，这老婆子知道，姜青鸾也给足了她的面子，她当初是真的不知道姜青鸾的计划吗？牡丹管着符国的细作，又是老谋深算之辈，她什么都知道，只有觉得辛国欺人太甚，而姜青鸾为了常岚已不是多次被辛国利用，姜青鸾是符国的国君，并非辛国之犬马。 所以，牡丹不服，有意为之。 「先给嬷嬷道喜了。」姜青鸾带头说道，朝堂之中也纷纷附和。 「谢过陛下。」牡丹冷冷回答道，这里也只有她敢明目张胆的向姜青鸾甩脸色。 「若巴扎诞下子嗣，孤一定给他选个好名字。」姜青鸾心里小小的得瑟的，常岚的委屈总算给报回来了。 此时，却见宗伯府一文书悄悄入了殿，向宗伯魏新送去一封信，那魏新看到信后竟不顾礼仪的走进了殿前。 天下皆知魏新重礼，如今如此雀跃倒有些让人意外。 「魏卿？何事上前？」 「此时当向殿下道喜！」魏新拿出布绢，说道：「辛国宗伯府派人送了信，说殿下如今归国称王，可还记得秋狝陛下赐婚一事，若是记得，请殿下以《礼.聘义》中所书，以上公七介之礼出使辛国。」 「意思是，皇帝允了？」 姜青鸾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起身从王座上沖了下去，一把夺过魏新手中的绢布，那质地是大辛皇室所用，正红色的底上用另一种针法绣着龙的暗纹，再看上面的内容，一板一眼，正是辛国的文书习惯，最后目光自然是落在了玉玺之上。 第290页 「这就是说可以送聘礼过去了吧？」姜青鸾再次确认道。 「恭喜殿下，后宫有主了。」 第171章 所谓诸侯之聘，当按着严格的礼仪进行，此时自然落在了魏新身上，姜青鸾只管负责魏新说什么，她便准备什么，为了让常岚不觉得此事与她无关，她也总会询问常岚的意见。可对常岚来说，为自己准备聘礼，倒是挺有趣的。 「这个玲珑七巧灯不错，摆在父亲的书房倒是别致。」常岚在符国的国库里上下打量着，跟在她身后的内侍小心记录着她选的东西。 「这核桃雕刻的也极是精制。」常岚打开一个锦盒，那小巧的核桃十分吸睛，核桃雕刻的是一个胡人的神像，神像的髮丝清晰吸见，这神一面笑脸一面哭脸，无论哪张脸都是栩栩如生。 「这是沙城匠人波本班的作品，在中原不曾有。」那内侍解释道。 「把它也记下。」 阿离看眼那核桃微雕，常岚还在把玩，她道：「公主喜欢，自当留在库中，而且刚才内侍大人说了，此物中原没有。」 常岚关上锦盒，道：「正是中原没有，才得让符王这次送去。」 阿离不解，问道：「那公主不喜欢吗？」 「既然知道此物是何处的，那便再找一颗便是。」常岚又对内侍说道：「这里是木室，下一个房间呢？」 「回殿下，下一个房间是刀室。」那内侍的目光别过常岚放下的锦盒，心里倒是极为惋惜，方才那胡神核桃像是极为罕见的孤品了，那位波本班大师早也入土。 「据我所知，符国不出好铁。」常岚有些好奇，十六路诸侯，各国特产不一，符国盛产马匹，洛国产铁品，大辛则是工艺品天下第一。 「所以这些刀剑更为稀罕。」内侍暗示道，希望常岚不要再打这些东西的主意了。 「去看看。」 「喏。」 内侍还是顺从的应道，这是姜青鸾的安排，现在谁都知道常岚不日之后，便是符国之后。内侍还是拿出腰间的钥匙打开了刀室的门，刀室不同方才的木室，木室十分风雅，多有日初国的装饰之风，多用竹为饰品。 刀室却是开门之后，便能感受到一阵寒气，让阿离本能的想为常岚添置一件披风。再往刀室看去，其实里面的刀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多，也是不过二十把，每一把都装在极简的剑盒里，刀盒固定在墙上，每一把剑或刀也是在盒中露出凛冽的光芒。 「好刀。」 常岚未曾用过剑，可孰好孰坏却一眼识得出。 「都是歷代符王的之物。」那内侍提到这里，脸上也洋溢出骄傲：「那是圣德王俘虏米尔罕时缴获的配刀，那把，就是最上面那把，是武烈王从极西之地的商人处买来的，我朝铁匠尚未见过这种铁质。」 常岚的目光扫过那一把把的刀剑，果然都充满了故事，最后却将目光落在一把剑之上，符国人善于用刀，唯独这把却是剑，而且余下的刀多是蛮族风格，唯独这把剑却是中原的样式，剑柄上是一条盘龙。 「这是辛国的剑？」常岚问道。 「正是。」那常侍回答道：「这是惠王迎娶常乐长公主时，公主的一件陪嫁，后来惠王与长公主分开，这把剑就成了惠王的爱剑。」 常岚看着剑，嘴里低声说道：「明白了，去下一个房间看看吧。」 「喏。」 那常侍见常岚并没有看中这里的东西，心里窃喜，便又带她去了余下的房间。 每个房间里宝物各不相同，常岚精心挑选了一些她能看上眼的，之后的事就教给了那个内侍，这些东西总归是置办给辛国的，辛国乃帝国的中心，从来不缺少宝物与财富，她仅需选几个入得了眼的便可，其它东西是个宝贝就行了。 出了国库，常岚就直奔姜青鸾的议事之所，正逢议事结束，有兔送走众臣工。 「公主到了。」有兔上前揖了一礼：「殿下正说小息一会。」 常岚见有兔倒是一脸神采奕奕，问道：「今日可是有好事？」 有兔笑咧了嘴：「自然，巴勒将军马上要搬师回朝了。」 常岚最近重心于聘礼之上，上京的战事就没了往日那么关心，姜青鸾拿下了石头城，打通了上京东西战线，加上巴勒带着五千精兵，胜负基本已成定局，只是没想到，比她想像的来得快。 常岚眉头展开，嘴角上扬，就像下弦的月亮。 省去了繁琐的通报，她快步往姜青鸾处走去，此时恋人也从席上起身，与她迎面而来，姜青鸾不顾左右还有未离开的大臣，一把将常岚抱住，这一抱像是一把锁，更似一道墙，紧紧地将常岚护在了怀里，仿佛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殿下……」 「赢了，上京赢了！」青鸾按着常岚肩头，又再一次将她抱住。 常岚此时已不在意左右的目光，她摸着青鸾的头髮，像哄个孩子：「那恭喜殿下了。」 「咳。」牡丹轻了轻嗓子，提醒姜青鸾注意仪态。 彼时，姜青鸾才将常岚放开，她依然兴奋的像一头小狮子，她问道：「聘礼岚儿选好了吗？」 常岚点点头，与姜青鸾的兴奋比起来，她的高兴里又多了几分淡定，常岚笑说道：「选了些精巧的东西，绝不丢殿下与符国的颜面。余下的，教给管事的常侍了。」 第291页 「岚儿安排，孤放心。」姜青鸾方才想起牡丹还黑着脸在一旁，她笑道：「嬷嬷，可以退下了，巴勒大捷，你也早些休息，或许明天巴扎那边就有好消息了。」 今日巴勒大捷，牡丹被姜青鸾这么怼一句，倒也没那么大火气了，甩了甩衣袖便离开了。房间里余下的臣工也急忙散去，姜青鸾宠爱常岚，常岚又确实一身本事，如今二人要卿卿我我，谁也不好意思打扰。 待屋内人散去，姜青鸾把常岚带到沙盘处，她高兴的指着沙盘，像是一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 「这聘礼今日就得准备好，让人送去辛国，等巴勒回来，我们就马上成亲。」姜青鸾说道：「此事得大办，一会便让宗伯府给天下放帖，十六诸侯处都送去。」 常岚挽着姜青鸾的手，手指穿入她的袖口轻挠着青鸾的手臂，姜青鸾的温度要低一点，摸着凉凉得很是舒服。 「想我父皇定不会吝啬彩礼，若是浩浩荡荡从辛国运来，怕也得两三月……」 「那就运着，我们的婚事先办。」 姜青鸾反握住常岚的手，又是一副撒娇模样：「岚儿，这都等了一年了，你在孤这里名不正言不顺，你不急，我也急了。」 「可是……」 「彩礼没到便没到，我符国差这点彩礼吗？」姜青鸾就差往常岚脸上蹭了，刚才的小狮子在常岚跟前就是只小猫：「岚儿……岚儿？岚儿，岚儿！你就应了嘛。」 往日的姜青鸾是什么？是符国的战神，是打得西方沙国称臣之人，是在辛国伏首作小，却能力挽狂澜之人，是仅凭一郡之兵力，就能在符国翻起大浪之人，可在常岚跟前，正是一副小女子的娇羞模样，一脸祈求着恋人的允诺，这样的姜青鸾只有常岚看地到。 心里一软，常岚嘆息了一声，这便是对眼前人的无可奈何，却最终化为宠溺的一句 「那…一切随了殿下吧。」 巴勒搬师回朝仅用了半月的时间，符国军人们为了他们的殿下一路快马加鞭，那都是符国精锐中的精锐，五千人去，五千人归，所有的战士一个也不少。姜青鸾曾对他们说过，只要活着回去，那便是光耀门楣之人，如今他们活着回来了，不仅加赏赐爵，还是姜青鸾与常岚婚礼盛宴上的客人。 巴勒一身铠甲坐在姜青鸾的房门口，全然不顾这一身是衣制的衣服，嘴里依然叼着一个稻草，像从前一样守在姜青鸾的房前。 接着，身后的门打开了，一身玄衣的青鸾走了出来，她的脸上也化着红妆，巴勒看着她的君王，今天的姜青鸾漂亮的像是初嫁的新娘，可又哪那个新娘有如此的权势，姜青鸾的红妆下透出的是傲慢与霸气。 「符国的主人，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巴勒转过身，拍拍胸口后跪下，有一种自己女儿出嫁的感觉，却又有一种为君上自豪的感觉，无论出自哪他心中的哪一个角色，巴勒没有理由不去祝福：「你的忠实的臣子，今日将为你执马，为你引路，送你去到她的帐篷前……」 这前面的话是臣子，那后面的话则像是父亲，草原上的女儿有了心移的男子，若是两情相悦，组成家族，家里最老的马会成为她的坐骑，将她拉到新的帐篷前。 「去吧。」姜青鸾抚着巴勒的手，让他起身：「我的老巴勒，老父亲，把马牵过来，带我去见我的恋人。」 马白、长者和新娘，他们从姜青鸾的寝宫走了出来，走上了凤翔宫的大道上，大道两侧是观礼的臣工及从各方来的使臣，他们看着这个王国的主人慢慢的往往栖凤台而去。 「我们殿下是要娶后还是要嫁人？」 「不知道，」回答者看着姜青鸾的身影：「但能看出来，殿下她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成亲以后就是完结了…… 我也祝殿下和公主百年好合 第172章 巴勒执着缰绳拉着姜青鸾走向了栖凤台，就这么一人，一骑，没有多的排面，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落在姜青鸾的身上，接着巴勒停了下来，马也收起了马蹄。 栖凤台此时也远远见一人一骑走了过来，马上是一身红妆的常岚，执马之人是一英俊少年，也是一身红衣。 巴勒驻足等着对方，常岚的马走的很慢、很稳，那少年似乎都比常岚要着急。 「阿姐，符王这仪式，是不是太简单了。」常敏埋怨着，但是也是一脸笑意，他看着他的阿姐，他的阿姐这次一身红色的并非辛国王服，而是一身喜服，头饰是龙凤金冠，上面点缀着各色的宝石，华贵无比。 常岚握了握手中的缰绳，心里只感觉踏实无比。 「符人的重头戏爱放在晚上。」常岚回答道，但是眼下的这样的，对常岚来讲已是足够了。 「阿姐已是把自己当符人了。」常敏说道：「也是，从此以后就不是我们辛国的长公主了，是符国的王后了。」 符国的王后？常岚想着，自己从来想没过要远嫁此地，甚至于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谁，她一开始就想守着辛国，施展自己一身的抱负，谁曾想过，今日却来到这「蛮荒之地」，这是姜青鸾给到她的力量，那是她最信任的父兄也无法给她的力量，姜青鸾让她相信，好像一切都变得可能，她看着姜青鸾同样女子之身，策马而战，谋定而动，她看到符国一众男女皆可是勇士，是良臣，她看到的是希望。 第292页 「符国是我想来的地方，」常岚看着姜青鸾，随着常敏的引导，二人越发的近了，姜青鸾新月一般弯着眼，却又是阳光似的微笑，常岚接着道：「姜青鸾是我此生唯一所爱的人。」 常敏又看着他的阿姐，却是出了神，常岚平时里的杀伐决断谋定后动，那些心思，那些盘算，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更多是温柔，如春泉一般的细腻，像青草一样翠上人的心头。 「阿姐，今日真美。」常敏知道自己失礼了，却不能将这样的赞美锁在自己心里。 「谢谢阿弟。」 不知何处，鼓声响起，常岚左右四顾，并没有看到哪里放置了乐器，可这鼓声仿佛从四周而来，东西南北，滔天之声接踵而来。 「符人成婚没有礼乐的吗？」常敏嘀咕道：「阿姐，礼书上可有写今日安排？」 「未曾。」常岚回答着，或许是姜青鸾的目光太过灼热，她悄悄低下了头：「她做什么我都放一万个心，她安排了便是。」 常敏知道现在无论问什么，回答给他的只有姜青鸾千般万般的好，他也是自顾一笑，抬头看着娶走她姐姐的女人，姜青鸾今日看上去，也是温柔了许多，王者的霸气褪去也只剩下一脸的幸福。 「阿姐，」常敏牵着常岚的白走到巴勒跟前：「弟弟把你送到这了。」 两匹马对着，两个人相互看着，耳边是阵阵鼓声，或许还有宾客的欢唿声，但是常岚似乎什么都听不见，她的眼里只有青鸾，目光相对着，这样的情景下，常岚脸上起了一沉绯色，终于要正式结为连理了。 「青鸾……」常岚微微开口，却又再合上了嘴，她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做什么，一切都等着姜青鸾的安排，这样的被动让她觉得有些期待，但自己的期待今日却让人觉得有些害羞。 「吾主乃西方之祥鸟，符国之君主，求娶大辛皇帝之长女……」 巴勒嘴里念着已熟背已久的词，他当时背的极是认真，却不知道马上的两位却一个字没有听进耳里，这词还没有念完，便觉得身后的马还在往前走，果然姜青鸾自己夹着马肚子就走到了常岚身边。 巴勒记得宗伯府说的每一件事，可没有姜青鸾自己骑马这一说，心里就知道他的君上又自做主张了，可这就他与常敏两人，他念着祝词，常敏对这些礼仪一无所知，也只有任姜青鸾乱来了。 姜青鸾从常敏手中接过缰绳，骑着自己的马带着常岚便往回走，甚至将巴勒一个人留在原地。 常岚回头看着巴勒，他还对着空气念念有词。 「殿下又乱来了。」 「等不及了。」 姜青鸾说道，她别过头看着常岚，常岚目光泛着波光，二人经歷了多少风浪，两人总是这样，并着肩一次次的抗过去，姜青鸾知道，这世间无人会有常岚那么爱她，也无人再能胜过常岚。 「我们的日子还长着。」 常岚主动伸手，牵住姜青鸾，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也是她第一次如此。 扣住常岚的手，姜青鸾看看恋人，又抬头看看符西高原的蓝天，一对鹰自由的飞翔着。 「嗯，我们的日子叫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很尽力的在驾驭了，今天终于完结了。 谢谢各位读者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