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二十世纪之我是传奇》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回二十世纪之我是传奇》作者：若瞳言【完结+番外】 文案： 她穿越了，穿越到了一个很糟心的时代。 一朝梦醒，人生处处是挑战，逃过铁达尼号沉船、熬过经济大危机、闯过一战和二战。 艾琳：我的人生每一天都在冒险闯关，还没暂停键给我按。 这是一个女主穿越到二十世纪初，降服便宜老公、生娃养娃、顺便搞点小事业，一不小心就把家族打造成了传奇的故事。 荣耀之路，相携相随；执子之手，深情不悔。 背景半架空，有考据但不完全考据，希望亲们多多支持~ 内容标籤： 因缘邂逅 西方罗曼 穿越时空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琳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打造传奇家族 第1章 1911年12月20日 哦，真高兴，舅舅和舅母从美国回英格兰来为我庆祝十七岁生日，今年的圣诞节我们也将一起度过。更让人兴奋的是，他们为我寻得了一门绝好的婚事。 1911年12月21日 哦，格威先生，光是你的照片就已经让我神魂颠倒了，好想早点见到你本人，好像早点抚摸你那俊挺的脸庞。我非常愿意成为你的妻子，你就是我一直憧憬的最完美的男人。 1911年12月22日 听舅母说，格威先生从他父亲那里继承了大笔遗产，是个富有的石油商，在整个芝加哥都能排得上号的。这简直太好了，我终于不用再过着这种徒有侯爵小姐虚衔的拮据日子了。我可以买华丽的衣裙、大颗的钻石珠宝、最高档剧院的包厢票，这真的是太让人期待了。 1912年2月1日 收到舅父发来的电报后，我简直兴奋到无法入睡！昨天，在格威先生二十七岁的生日宴会上，舅父同他正式定下了我们的婚约，我将和格威先生在六月的时候正式结婚。很快，我就将成为格威夫人了。 1912年4月10日 这艘铁达尼号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没错，只有这等豪华巨轮的一等舱才能配得上我侯爵小姐的身份。这艘华丽的巨轮将载着我前往美国去见我亲爱的格威先生，并且两个月后我就将成为他的新娘，简直太完美了！ 是啊，是啊，真是完美……个屁啊！真是不好意思啊，搭上这艘死亡之船，你恐怕是没机会见到你亲爱的格威先生了！ 看完手中这本外皮包装精美的日记本中所记录的最后一篇日记，艾琳一脸丧气地将日记本重重地丢在了一边。 别人穿越甭管是穿越成公主还是乞丐，好赖还能活蹦乱跳上一阵子，而她一穿越……就是直接朝着死亡奔跑！ 她姓艾名琳，是一个留学美国的服装设计专业学生，出生于1997年12月20日。 而她如今成了艾琳.克拉伦斯，一位父母双亡的英国侯爵小姐，尊dy erin.rence，出生于1894年12月20日。 ……她就这么整整老了一百零三岁。 读完这本厚厚的日记，再加上房间里其他的一些线索，艾琳也基本搞清了当下是个什么状况。 这位艾琳克拉伦斯小姐说白了就是个没落贵族，祖上很辉煌，但是近几代来家族里出了太多败家子，家产就这么被挥霍一空。以至于到了她这一代时除了给她留下个侯爵小姐的贵族身份，其他啥也没有。可偏偏她又是个天真单纯却虚荣心极强的小姑娘，当下的指望就是将来嫁个有钱人来实现人生逆袭。去年年底过十七岁生日时，这一夙愿被她那早年移民去美国的舅舅帮忙实现了，给她介绍了个大她十岁的靠挖石油发家的美国土豪。 其实在这个年代，美国富商和英国没落贵族结合的婚姻再常见不过了。这头英国贵族们秉承着自己文化底蕴丰厚所以瞧不起爆发户一样的美国佬，却偏偏有不少没落贵族囊中羞涩，只能脸上笑嘻嘻内心苦兮兮地硬撑着；而那头美国的经济实力已经超越英国成为世界经济的龙头老大，但这帮穷得只剩下钱的美国佬也知道自己是个大老粗，所以就想和英国贵族结个亲好让自己有机会步入上流社会、提升自己的社会等级。 这多完美，你给我钱，我给你社会地位。双方彼此需要，你情我愿，一拍即合。 这位侯爵小姐正是这个时代下这种婚姻模式中的一员，而且其本人还对这门婚事很嚮往。一方面是因为那个美国石油商确实有钱，另一方面是侯爵小姐对这位未婚夫……的照片一见钟情了。 没错，真人都还没见过，就这么对着张照片花痴泛滥到一发不可收拾。根据照日记里的记录，这位未婚夫帅绝人寰、英俊到可歌可泣，以至于侯爵小姐自从得了这张照片后夜夜都要搂在胸口入眠……当然，不说别的，就凭这本日记那浮夸的记事风格，在房间里并没有找到那张格威先生照片的艾琳表示自己对侯爵小姐的审美观并不抱什么期待。 总之，侯爵小姐的境况就是——没车没房，父母双亡，嫁个富商，走向辉煌。 而走向辉煌的第一步，就是前往美国与这位素未谋面的未婚夫汇合，商讨一下两个月后的婚礼。 至于怎么去美国，向来在人前很要面子的侯爵小姐自然是要摆场面的，必须是最华丽的出行方式才能配得上她贵族的身份。于是就一咬牙、一狠心，用所剩不多的积蓄买了该时代世界上最大、最豪华的轮船——铁达尼号的一等舱船票。 第2页 于是，1912年4月10日，侯爵小姐便在英国南安普敦乘上了这艘巨轮，前往美国。 而此刻，是1912年4月13日。 …… 坐在梳妆檯前，艾琳静静地看着镜中的女人。 虽说通过读日记，感觉这位侯爵小姐的个性应该相当成问题，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皮囊很美，是个非常标緻的美人。而且模样看起来很甜，一笑起来更是能有一种仿佛能将人融化了的感觉。 但是艾琳如今在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上只看到了一个大字——「死」！ ……严重时甚至会出现幻觉直接把镜中的人看成一副骷髅白骨。 那种小说里穿越者刚刚穿越后的惊恐也好、茫然也好、新奇也好，她通通都没有……因为她很可能马上就要死了啊。 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铁达尼号啊！ 如果能够早两天穿越的话，她一定会在4月11日中午船途径爱尔兰的昆士敦时就下船逃命，躲过即将到来的世纪大沉船。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再也没有中途停靠的岸点，也註定不会抵达终点纽约，将等来的只有那座毁灭一切的冰山。 艾琳长嘆了口气，无奈地双手捂住了脸颊。 此刻，这间豪华头等舱里一切精美的装潢都无法引起她丝毫的兴趣，她现在只想着该如何逃过这场即将到来的劫难。 最理想的解决方案，自然是她能够给阻止这场海难以避免悲剧的发生。比如让船长减慢船速、比如让水手们全天候地关注冰山动向……虽说她如今有了个不错的侯爵小姐身份，但是她可不认为自己真的能金手指开得这么大，大到足以阻止这场世纪海难，改写这段歷史。她只能尽力而为，尽人事以待天命。 那么，退而求其次，最现实的解决方案，就是想办法保住自己的性命。 她记得这场海难发生时，是让头等舱的乘客率先上救生艇，而且还是妇女儿童优先。 她既是头等舱乘客，又是女性，所以尽管这艘船上最后仅有三分之一的人倖存，但她还是有很大的概率获救的。 虽然这种想法某种程度上很自私，但她真的不想一穿越来就丧命在冰冷的大海里，所以她要提前做好逃生的准备，到时以最快的速度登上救生艇。 她没有多高尚，她就是俗人一个，她不想死，一点也不想。 一想到自己的生死在大自然面前已无法掌控在自己的手中，再一想到那部经典大电影《铁达尼号》中沉船时那震撼的场面，艾琳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唿吸也急促起来，手下意识地便紧抓着桌上的手帕好让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艾琳，你在吗？」 几下敲门声后，门外一道柔美的女声响起。 而那道声音也终于把艾琳从惶恐不安的自我世界中拉出，手缓缓松开了那块已经被她抓得皱皱巴巴的帕子。 定了定心神，扬起声音问道： 「谁啊？」 「是我，索菲娅。」 这个名字艾琳是有印象的，在侯爵小姐的日记本里时不时会出现，是侯爵小姐最好的朋友。 索菲娅是位伯爵的女儿，也是个没落贵族，只不过比起侯爵小姐这种外表光鲜内里拮据的生活，索菲娅的境况可就糟糕多了，前几代没给她留下家产不说反而还欠下了一堆债。她这次去美国也是因为在美国旅居的远房亲戚有意向为她寻觅金龟，毕竟她伯爵小姐的身份在那群爆发户的眼中还是挺吃香的。 当然，一来因为经济上着实捉襟见肘，二来也是没有侯爵小姐那么好虚荣讲排场，索菲娅只买了铁达尼号二等舱的船票。然后，这对儿好姐妹便一同踏上了前往美国的路。 艾琳打开门后，只见门外的索菲娅一身小清新风格的长裙，纯金色的髮丝在阳光下更显得熠熠生辉，微笑着说道： 「艾琳，你怎么一直闷在房间里不出来啊，我们去甲板上散散步吧，一会儿再去餐厅里用餐？听说今晚的主厨曾经为皇室服务过呢。」 第2章 傍晚时分，夕阳的暖晖与清凉的海风一同爱抚着人们的肌肤，此刻在甲板上散步的确是一种不错的享受。 漫步在甲板上，遥望着远方直指着落日的船头，艾琳不禁想起了《铁达尼号》上经典的那幕——傍晚时分，萝丝站在船头，迎着夕阳和海风展开双臂，杰克从后面抱住她。 她不奢望能够像萝丝那样在这艘船上遇到她的杰克……她只求她能活下去。 耳边是索菲娅滔滔不绝的说话声，艾琳看得出来，侯爵小姐和索菲娅这对儿小姐妹关系很好，几乎是无话不说。只是现在她着实没有功夫也没有心情去同索菲娅聊什么英式红茶、意式甜点、法式鹅肝，如果可以的话她现在更想去拜访一下船长之类的人物，看看能不能改变点什么。 在甲板上这一路走来，遇到的不少人都同她打招唿问候，甚至还有几位绅士淑女向她行礼。可见这位侯爵小姐虽然钱包和脸一样干净，但大贵族的身份摆在那儿呢，所以还是有一定话语权的，也许能够在船长面前说上话。 「好了，艾琳，我们快去餐厅吧，晚餐要开始了。」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索菲娅挽起艾琳的胳膊说道。 比起晚饭，艾琳现在其实更想去见一下诸如船长之类的「大人物」，只是对于当下的一切她暂时还摸不清状况，也许到餐厅这种人多的地方她可以得到更多信息？ 第3页 ……虽然一进餐厅她就会想到这可能是「最后的晚餐」，啊，不，最后的晚餐在明晚。 「嗯，好，那我们去……」 艾琳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尖锐的女声便突然插入—— 「没想到你居然还有钱上这艘船啊，克拉伦斯小姐。」 只见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手中摇着绸缎摺扇，腰扭得像条水蛇似地走了过来。本就穿着过于华丽的衣裙，髮型还夸张到简直像头顶着个大蛋糕，身上浓重的香水味儿更是惹得她直想打喷嚏。 不过看这闪瞎眼的打扮，艾琳也就知道此女是何人了。在侯爵小姐的日记里被喷的次数最多的女人——安娜.罗伯茨。 这安娜原本是侯爵小姐家中管家太太的女儿，自小也是住在侯爵府中，比侯爵小姐年长三岁。只是俩人从小就不对盘，一方面是因为安娜虽然出身平凡但心气相当高，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侯爵小姐的小姐脾气太大，向来看不上安娜。而两年前，管家太太去世后，安娜机缘巧合地嫁给了一个死了老婆的矿场主，尽管那位矿场主的孩子都快和她差不多大了，但她还是义无返顾地成为了罗伯茨夫人。而二人的境遇瞬间对调，侯爵小姐继续过着空有贵族头衔的拮据生活，安娜则成了挥金如土的阔太太。 彻底把侯爵小姐气到爆炸的一件事，是去年一次採购节日礼物的时候，侯爵小姐看上了珠宝店里的一条钻石项鍊，然而价格却令其望而却步。结果安娜正好也去了那家珠宝店，当着侯爵小姐的面故意买土豆似地眼都不眨就把包括那条钻石项鍊在内的整个一排珠宝都买下了，并且说着什么「虽然我家先生在南非开有钻石採矿场，但是对于女人来说钻石什么的哪里会嫌多嘛。一个女人，要是碰上了令自己心动的珠宝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那简直太可怜了。」 当场就把侯爵小姐刺激到不行，并且立誓自己未来一定要找个更有钱的丈夫然后把一堆又一堆的钻石狠狠砸到安娜的脸上！ 日记内容回忆完毕后，艾琳面无表情地看向眼前这只朝自己走来的花孔雀……在如今这种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的时刻，她根本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她可不是来代替侯爵小姐继续和「夙敌」战斗的。 这时，倒是看上去文文弱弱的索菲娅站了出来，声音轻细却是不卑不亢： 「安娜，别这样，你和艾琳不管怎么说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小时候也一直是住在克拉伦斯府上……」 「别，高贵的侯爵小姐我可高攀不起，我不过是个佣人的女儿罢了。」 安娜冷笑着用侯爵小姐当年说过的话回击道，上齿咬着妖艷的红唇，似乎要咬破出血一般： 「不过，现在我这个佣人的女儿能够佩戴上你看中的钻石项鍊，你却只能佩戴那种小得可怜的钻石，而且我记得你以前戴的就是这条项鍊吧……这是还打算戴多少年啊，不打算换一个吗，克拉伦斯小姐？」 说话间，还故意摆弄了下自己胸口处的那条项鍊，正是当初二人在珠宝店里起争执的那条。 艾琳算是明白了，这女人就是知道了侯爵小姐也在这艘船上并且侯爵小姐死撑着面子买了头等舱船票后，特意来侯爵小姐面前炫富好一洗过去被欺压之耻。 如果换作是真正的侯爵小姐的话……估计这会儿已经和安娜开始互相撕头髮了吧。 然而很遗憾，侯爵小姐已经被她艾琳换了芯，她现在完全就是一种在看安娜自导自演恶毒女二独角戏的感觉。 她或许保持沉默继续看安娜演独角戏会比较好？毕竟对于二人间的恩恩怨怨她无法像侯爵小姐那样感同身受，当观众可比当演员轻松多了。 ……所以，安娜小姐，请继续你的表演。 只不过，有人并不打算就此沉默—— 「克拉伦斯小姐所拥有的每样珠宝可都是很有歷史的，毕竟每一件都是克拉伦斯家族代代相传下来的。」 又一个突然响起的声音，是个男性的声音。 艾琳转过身，看向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朝这边走来的男人。 一身板正的燕尾服，看起来像是要出席上流社会的晚宴一般。一头褐色的头髮稍稍有些自来卷，但打理得相当妥帖。 只一眼，便能看出其自带的贵族气质，那种修养源自灵魂深处的真正的贵族。 「更何况钻石真正的价值可不在于它个头的大小，而在于它所代表的岁月，即使歷经千百年也依旧璀璨如初，所以才被人们寄予了『永恆』之意啊。」 男人的英语发音自带一股伦敦腔，语气平和而又悠扬，一如此刻他脸上的神情，明明是在同别人进行着强有力的「辩论」，却丝毫没有显露出咄咄逼人之态。 倒是安娜先是为这位突然杀出来的绅士那英俊的容貌而一阵神情恍惚，接着又因为对方的这番话而面红耳赤，当即尴尬地迅速离开了。 当然，离开时，还不忘附赠艾琳一记充满愤恨的眼刀。 艾琳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位前来拯救公主的「骑士」，这人知道侯爵小姐并不奇怪，毕竟就侯爵小姐也算是在头等舱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是奇怪的是—— 「你怎么会知道这条项鍊是我们家族祖传下来的，英勇的骑士先生？」艾琳指了指自己胸前的那条钻石项鍊，眨了眨眼睛问道。 第4页 至于这条项鍊究竟是不是克拉伦斯家族祖传下来的……呵呵，抱歉，她自己也不知道。 「如果你叫我克里斯的话，我会更高兴的，尊敬的克拉伦斯小姐。」 克里斯向艾琳行了一个绅士的吻手礼，接着狡黠地笑了笑： 「其实我并不知道这条项鍊是否是克拉伦斯家族的祖传珠宝，只是刚刚那位女士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位真正懂得欣赏珠宝价值的人，所以只要让她无力反驳就可以了。当然，对于女士，无论如何还是要为其保留最基本的颜面的。」 艾琳觉得自己突然想收回刚刚第一眼看到时心中对他的评价了……一个真正拥有贵族精神的绅士应该不会就这样面不改色地扯谎吧？ 对此，她只想说……干得漂亮！ 「『艾琳』，那么，也请直接叫我艾琳，克里斯。」 一直被称唿为「克拉伦斯小姐」让她觉得古板别扭不说，更重要的是，被称唿为「艾琳」至少还能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得到了肯定，她依旧是她……感谢侯爵小姐名字的音译和她的名字相同。 这时，克里斯还未来得及回应什么，一旁的索菲娅开口道： 「你好，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你可以叫我索菲娅。」 克里斯也对索菲娅行了吻手礼，接着眉头微挑，含笑问道：「你认识我，索菲娅小姐？」 「在这艘船上的女士们之间，你可早就是最热门的话题了。」索菲娅俏皮地说道。 对于来自女性的夸赞，克里斯也是落落大方地接下，「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这时，不远处，两个看上去像是侍从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朝克里斯点头示意。 克里斯也对眼前的两位姑娘致以礼貌的歉意，「不好意思，我有点事情要去处理，一会儿我们餐厅里见。」 …… 待到克里斯离开后，艾琳发现索菲娅的目光仍然追随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克里斯他是什么人啊？而且他的姓氏，听起来像是斯拉夫人。」艾琳单刀直入地问道。 就凭刚刚索菲娅的一系列表现，艾琳甚至都有点儿觉得这小妮子该不会对这位男士觊觎已久了吧，那样的话肯定是早就把人家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 「克里斯他是俄国贵族的后裔，曾祖父那一辈的时候移民到了美国。他父亲是前美国驻英国大使，他也从小跟着他父亲在英国长大，他可是从伊顿公学毕业的，后来又进入了牛津大学。他父亲去年年初卸任了大使的职务返回美国为总统工作，但他当时还没有完成学业所以没有随他父亲一起回美国。这次他搭乘铁达尼号，就是因为完成了学业所以要回国了。对了，因为他父亲和白星公司董事长伊斯梅先生是老朋友，所以这次伊斯梅先生也是特地为他在船上留了最好的房间之一。」 索菲娅滔滔不绝地说着，艾琳原本也只是当人物介绍一样随便听听，结果当听到最后时…… 「克里斯他认识白星公司的董事长，这艘船的老闆？！」 第3章 当步入宴会大厅的那一刻，艾琳只觉得自己……眼要瞎。 虽然曾经在电影上看到过铁达尼号内部的装潢有多豪华、多壕无人性，但是如今亲眼看到后内心却是更大的震撼。 仰起头，看着天花板上那金碧辉煌的硕大吊盏，艾琳突然脑海中迸射出海难来袭后，这炫丽的一切都将化为虚无的场面。接着，这所有的华美都将沉没在冰冷的大海中，数十年后由后人来打捞。 一想到这里，再一听到此刻周围人们的欢声笑语，艾琳便感觉浑身一阵寒颤，被索菲娅拉去和一堆贵妇共进晚餐也觉得食之无味。 「艾琳，你怎么了，晚餐不合胃口吗？」索菲娅原本正参与着周围贵妇们对伦敦新上映歌剧的讨论，注意到艾琳盘中的食物没动多少后，转过头来关切地问道。 艾琳赶忙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不太饿。」 「你今天有点奇怪。」索菲娅突然盯着艾琳说道。 艾琳当即吓了一跳，以为是索菲娅看出了什么端倪。 「你连你最喜欢的黑松露煎海鲈鱼都不吃了。」 听到这儿，艾琳瞬间松了口气。 那块黑松露煎海鲈鱼她确实没怎么动，因为……松露实在太难吃了啊！抱歉，她这种俗人对于这种价格贵得吓人的贵族食物着实欣赏不来。 坐在这里一边消磨着盘中的食物，艾琳一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周围的人。她也向周围的人打听了，白星公司董事长伊斯梅先生现在并不在这个宴会大厅里。 终于，在看到了身着一袭笔挺燕尾服走进宴会大厅的克里斯时，艾琳瞬间眼前一亮，心头生起了几丝希望。 而克里斯仿佛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一般，下一秒便遥遥地与她四目对视，接着便是一步步地朝她走来，她甚至都已经能够听到坐在她身边这几位女士的惊唿声。 「晚上好，艾琳，索菲娅。」克里斯微笑着打招唿。 这时，索菲娅先于艾琳一步一边伸手示意旁边的位置，一边用迷人的笑容回道：「晚上好，克里斯，请坐。」 索菲娅如此主动的邀请，克里斯也就顺势坐下了，在座的其他几位贵族小姐也都是一脸羞涩。 「布尔诺维奇先生，你回到美国后打算和你父亲一样步入政界吗？」 第5页 「不，我并不打算就这么追随我父亲，我大学学的是法律专业，还是想要先到一家律师事务所，从最基础的做起。」 「那是要去华盛顿的律师事务所吗？」 「不一定，因为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要试着离开我的家族，过一过完全独立的生活。」 「那么，你的家族有为你寻觅一位淑女来作为你未婚妻的人选吗？」 「目前来说，并没有，我家人并不会干涉我这方面的生活。」 一众女人如同八卦记者採访一般对着克里斯就是各种提问，克里斯也都保持绅士风度地一一耐心回答，而之后更是有位小姐大着胆子问起了克里斯是否有未婚妻。 艾琳就这么一只手握着高脚杯不时地抿几口葡萄酒，静静地听着那边的八卦採访。而在最后被问到是否有未婚妻的问题时，克里斯竟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吓得她差点手一抖把酒杯往鼻孔里送。 ……大哥，你看我干吗啊！别告诉我傍晚在船头的时候你对我一见钟情了！ 而解救了她和克里斯尴尬对视的，是周围那几位大小姐对克里斯的跳舞邀请。只要有一个人大胆带头，其他人也都纷纷涌上，最后就连索菲娅也发出了邀请。 作为一个有风度的绅士自然不能在这个时候驳了女士们的面子，克里斯也只得一一应了下来。 看这人一时半会儿是得忍受着这些女人的生吞活剥了，艾琳有些无奈，只得等他被剥完再和他提能不能带她去见见船上大人物这件事了。 她想去外面的甲板上透透气，这里实在太闷了……尤其是周围这群贵妇们那刺鼻的香粉混香水味儿。 …… 甲板上，船舷边—— 夜晚的海风格外冰冷刺骨，漆黑的暗夜中，前方是一望无际的暗沉大海，如同一片未知的深渊，只有甲板上的灯火带来一些光亮。 「你怎么不去参加舞会，里面正热闹呢。」 一个身穿剪裁得体西装的日耳曼男人背靠着栏杆而站，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好友。 旁边站着的男人遥望着前方的大海，双手手臂随意交叠地搭在栏杆上，幽绿的眼睛在暗夜中如同鬼火一般，略长的金色髮丝和身上穿着的菸灰色风衣在海风中不时摆动着。 听到好友这么问后，金髮男人咧了咧嘴角，连带着嘴角边有段时间没打理的鬍子也抖动了几下，嘴里叼着的菸头火光忽明忽暗： 「那里可不是我这种三等舱乘客应该去的地方，真正该去的倒是你，曼弗雷德少爷。」 被金髮男称唿为「曼弗雷德少爷」的日耳曼男人耸了耸肩膀： 「别逗了，你知道的，与其用和女士们跳舞的方式来舒展肢体，我宁愿去多做几个伏地挺身。话说，你为什么会买三等舱的船票？」 「临时有急事赶回美国，正好在码头碰到有人转让三等舱的船票，就买下来了。」说话间，金髮男人从口中吐出了缭绕的烟雾，却很快被海风吹散了。 闲聊完后，沉默了半晌，曼弗雷德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板正脸问道： 「你为什么要退伍？」 原本遥望着前方漆黑大海的金髮男人转过头来，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嘿，管得有点宽了，德国兵，我一个美国兵退伍应该还不需要得到你的批准吧……哦，准确说我现在是个，前美国兵。」 听着对方那悠哉的语气，再看看对方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曼弗雷德瞬间觉得有点儿上火，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风衣领子： 「你应该也很清楚，空军的时代很快就要到来了，在我所见识过的各国飞行员里，只有你有资格与我一较高下，可你却告诉我……你不干了？！明明是你曾经说过的，只要你在空中飞行，无论目标物飞得多快，你都要打下来的！」 被曼弗雷德这般带着怒火质问，金髮男人脸上的表情却是丝毫未变，也没有试着去挣开对方拽着自己衣领的双手： 「你是希望有一天战争爆发，然后我们两个开着飞机互怼吗……那场面可一点都不美。」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曼弗雷德低吼了一声，手上的力道却不觉间松了几分。 他当然不是一个好战分子，他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令自己敬佩、欣赏并且想要超越的对手竟然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这个领域。这样的话，他这一直以来的执念究竟算什么！ 金髮男人只是轻笑了下，「一旦军人要去实现他的本质价值，就意味着战争的到来，对我来说，倒是可以趁这种机会大发一笔战争财，很适合我这种一身铜臭味儿的美国佬……谁在那儿！」 话还没说完，金髮男人突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那边船舱外阴影处。 突然间被这双野狼一样的幽绿双眸盯上，艾琳瞬间感觉自己被吓得心跳都要停一拍。 她原本就是来甲板上透透气，结果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还隐隐约约听到了「战争」这个词，所以有些好奇。 结果稍微凑近一看，居然是两个大长腿的男人在船边对峙，其中一个拽着另一个的衣领。那俩人就这么面对面地凝视着对方，鼻头都快要贴到一起去了……她的大脑里瞬间脑补出一万字不可描述的画面。 结果下一秒，画面的男主角之一就朝她甩眼刀了。 原本是有点儿被当成抓包的感觉，但是一想到这里本来就是公共领域，不存在谁未经允许侵犯了谁的空间，艾琳也就落落大方地走了出来。 第6页 但是吧，还是好尴尬，她该说点儿啥啊，说……你们，不用管我，继续？ 金髮男人只是大致扫了一眼艾琳的穿着打扮，便看出了她应该是高级船舱里的贵族小姐，然后伸手指了指宴会大厅的方向： 「如果是迷路了的话，小姐，你应该往那里走，舞会在那边。」 艾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见金髮男人招唿着曼弗雷德离开了。曼弗雷德在从她身边经过时，也只是礼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 等到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艾琳还处于懵逼中。 她干了什么？她什么都没干吧？ 而此刻脑中唯一剩下的……就是刚刚那个金髮男人在黑夜中那双吓死人的绿眼睛，简直像鬼一样！ 「艾琳！」 身后又响起的声音让艾琳惊了一下，勐地转身，只见克里斯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 「克里斯？」看到是他，艾琳松了口气，「你怎么出来了？不是有那么多美丽的女士等着同你共舞吗？」 「但是我最想要与之共舞的女士却不在。」克里斯凝视着艾琳的双眸，认真地说道。 即使是在黑夜也无法掩盖住那双眼眸中浓厚而动人的光芒。 艾琳觉得有些慌乱，眼神闪躲开来。她不得不承认，侯爵小姐的这副皮囊绝对有令人一见钟情的资本，而克里斯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也都足以令女人心动……但如果他倾慕的仅仅是侯爵小姐的这副皮囊，那就与她艾琳无关了。更何况如今这种状况，她哪里有功夫考虑这些情情爱爱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正事，艾琳也止住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利用这张脸天生的优势，露出了一个甜美到足以将人融化的微笑： 「能够与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共舞是我的荣幸，不过在此之前……克里斯，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见一下这艘船的老闆，白星公司的董事长伊斯梅先生。」 「伊斯梅先生，你要见他做什么？」 「为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非常重要。」 第4章 终于，在克里斯的带领下，艾琳在船长室里见到了白星公司的董事长伊斯梅先生，铁达尼号的船长史密斯先生也在。 这无疑是件好事，能够一次性见到决定这艘船命运的两位掌舵人。 而她之所以让克里斯陪她一起来，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自己将要说的话能够得到足够的重视。毕竟这还是一个男权为主导的时代，纵使有侯爵小姐这个身份撑着，但在这些男人眼里也不过是个只需要知道珠宝、戏剧、下午茶的贵族大小姐，对于正事一窍不通而且也没必要去懂。 「克拉伦斯小姐，请问您找我们是有什么事情吗？」眼前这位小姑娘的高贵出身再加上又是克里斯带来的，伊斯梅自然是要给面子的。 知道这是一件解释起来很困难的事情，艾琳索性直接单刀直入： 「伊斯梅先生，史密斯船长，我希望铁达尼号能够减速。」 在场的所有人先是怔了一下，有些惊讶于艾琳突然说出的话。 接着，伊斯梅率先开口道： 「哦，不，我亲爱的侯爵小姐，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目前船的状态非常棒，继续全速前进下去，很快我们就可以抵达纽约了。」 「是乘船让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没关系，船上有医生的。」克里斯则以为是艾琳感到身体不舒服并且觉得是船速的缘故，所以才想让船慢一点。 「不，不，跟这个没有关系。」艾琳摆了摆手，看着眼前这三个男人，纠结了一番后，终于开口道：「也许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们会觉得我疯了，但是，但是我还是要说。如果我告诉你们，明晚，4月14日的最后时刻，这艘船将会撞击到冰山，然后整艘船都将沉没在这片大海中呢？」 和她预料之中的效果一样，此言一出，感觉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骤降到冰点，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接着，伊斯梅和史密斯船长忍不住闹笑开来，克里斯也向她表达了担忧，以为她现在是不是发烧了还是怎样以至于神志不清。 笑够了后，伊斯梅摇了摇头问道：「哦，小姐，你这是得到上帝的神谕了吗，竟然做出这种……完全不切实际的预言。」 作为一个老船长，史密斯船长也是安慰道：「请放心，小姐，我以我几十年的航龄来向你保证，这艘船绝对不会沉没的，无需担心。」 伊斯梅也在一旁帮腔，而且一脸自豪： 「我们将会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纽约，到时候，全世界的报纸都会报导我们这次伟大的航行，这次航行将被载入史册。」 是啊，是啊，确实被载入史册了，人类史上一场空前的海难……艾琳在心中忍不住忿忿着。 「真的不能减速吗？」艾琳近乎乞求地问道，这是她所能做的最后的努力。 这么一个美人儿如此柔弱哀怜的样子，几个大男人又怎么能说出忍心说出打击她的话。 伊斯梅嘆了口气，「好了，好了，克拉伦斯小姐，你的建议我会考虑的。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沉默了几秒钟后，艾琳终于点了点头，「告辞。晚安，伊斯梅先生、史密斯船长。」 「晚安，祝你有个好梦，美丽的小姐。」史密斯船长微笑着说道。 第7页 艾琳注视着这位老船长，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伤。她知道，这位船长最终选择了与这艘船共存亡，以这种悲壮的方式结束了他在大海上的一生。 「史密斯船长，请您一定要叮嘱船员们，让他们注意时刻观察海上冰山的动向。」 「当然，这是我以及我的船员们的职责。」 交待完自己最后要交待的，艾琳觉得自己已经尽到了自己所能尽到的努力，转身走出了船长室。 …… 甲板上，艾琳和克里斯并肩走着，谁都没有说话。 而吹了吹海风，也让艾琳原本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不少，遥望着前方暗夜中那未知的大海，艾琳幽幽地开口道： 「伊斯梅不会让船减速的，对吗？」 克里斯怔了一下，随即还是点了点头，「我想是的。」 「一旦铁达尼号能够用比同类邮轮更快的速度完成这段航程，再加上这艘船奢华的程度，到时候全欧美都会大肆宣传，对于白星公司来说也是获利无穷。」这些，艾琳其实早就看透了，只是不做一下最后的挣扎总觉得不甘心。 而那位伊斯梅先生在歷史上也是臭名昭着，因为当海难发生的时候，他抛弃了他的船，抢占救生艇上妇女儿童的位置逃跑。上岸后，他也是遭到了舆论的一致谴责，甚至连阴谋论都有，说这次海难根本就是伊斯梅一手策划的，为了诈取高额的保险赔偿。 「伊斯梅先生他……毕竟是个商人，他有他作为一个商人的考量。」克里斯无奈地说道。 虽然他也不怎么喜欢伊斯梅，但是毕竟是父亲的朋友，他还是要把他视为长辈来尊敬。 「是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说话间，艾琳忍不住嘆了口气。 也就在这一刻，她深深感受到了「渺小」的含义，她无力去与大自然对抗、无力去与歷史对抗。根本没什么穿越者的优越感，如今的她也不过是这个时代中的一员罢了，还握了一手很难打的牌。 「艾琳，你刚刚说铁达尼号将撞击冰山而沉没，是你在梦中从上帝那里得到的预言吗？」克里斯调侃着问道。 「信不信由你。」艾琳耸了耸肩，她已经放弃让他人去相信自己的「疯言疯语」了，「不过，还是建议你最好在15号凌晨到来前，提前做好逃生的准备。」 「如果15号凌晨时分真的会发生如此不幸的事情，那么，在距离那刻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的此刻，你愿意陪我去一个特别的地方跳一支舞吗？」 「特别的地方？」艾琳皱了皱眉头。 「也许那个地方并不适合你贵族小姐的尊贵身份，但是我想，会让你感到很快乐的。而且，也许你需要换一身更舒适、更方便活动的衣服了。」 「听你这样说……我更感兴趣了。」 …… 当二人分别回各自的房间换好衣服后，艾琳便被克里斯带着往三等船舱的方向跑去。 而当达到目的地的后，艾琳顿时眼前一亮……果然和她想得一样！属于三等舱人们的自由游乐场！ 就和电影《铁达尼号》里的场面一样，杰克带着萝丝来到了三等舱的party，这里人们可以大口喝着啤酒、可以放声大笑、可以自由地跳着看起来一点都不「高雅」的舞蹈。 「喜欢这里吗？」周围的人们实在太欢腾，太过喧闹，克里斯只得拔高了声音问向身旁的姑娘。 艾琳也大着嗓门回道：「喜欢！我太喜欢这里了！」 在这里，她忍不住想起了大学里和朋友们一起开各种狂欢派对时的情景。所有人忘记掉外面世界的一切烦恼，疯狂地在这里释放自己，疯狂地欢闹。 说真的，当了一整天旧式的贵族小姐……实在是太憋屈了！ 她很庆幸自己猜到了克里斯会带她来这里，所以她特意带上了相机，想要记录下这里的场景。多亏侯爵小姐的房间里有一台当下最新款的照相机，个头不算大，操作起来也很简便。 艾琳当即便跑进了那片欢乐的人群中，克里斯也赶忙跟上在后面护着她以防撞上醉汉，眼中是不自觉便滋生出的满满的宠溺。 一下又一下地按下快门，艾琳拍下了不少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到欢乐的场面，其中还有几个人在她拍照时特意摆出了搞怪的姿势，还有几个小孩子以各种方式专业抢镜。 就在她又按下快门的一瞬间，指尖却是突然一抖。 刚刚，在镜头里，她好像看到那个之前在甲板上遇到的长着双鬼眼睛的金髮男人了。 把相机从眼前拿开，艾琳张望而去，却并没有找到那个男人……是她看错了吗？ 「你怎么了？」克里斯走向突然原地愣在那里，又好像在寻找什么的艾琳。 「没什么。」艾琳摇了摇头，然后又扬起了一抹笑容：「我很好啊。」 「那么，愿意和我去加入他们，跳一支舞吗？」克里斯指了指那边正「群魔乱舞」着的人们。 「当然。」艾琳扬了扬嘴角，接着把手中的相机递给了身旁那个一路搞怪抢镜的捲毛小男孩，「嘿，小绅士，能帮我保管一下相机吗？」 小捲毛接过相机，挺直腰板，行了个可爱的军礼，「yes，madam！」 第5章 舞池旁，人群中的小号手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号吹奏起欢快热烈的cancan，舞池中的所有人都伴随着音乐狂热地跳了起来。 第8页 与其说是舞蹈，不如说更像是人们结伴欢唿着蹦跳。纵然是腼腆的人，沉浸在这种氛围中，也忍不住和人群一起全身都舞动开来。 「刚刚你可还和那些淑女们跳着华尔兹呢！」和克里斯挽着手臂欢快地蹦跳，艾琳边笑边大着嗓门说道。 克里斯突然间变换姿势，伴随着音乐的一个变调，带着艾琳连转了几个圈，「当时我就看出来了，你对跳那种高雅的舞蹈一点兴趣都没有。」 艾琳也带着克里斯来了个整周转，「虽然确实不是很感兴趣，不过如果你想跳的话，我也奉陪。」 她学过探戈、学过伦巴，之前在那个一等舱的宴会大厅如果她这位侯爵小姐跳起这种一点都不「贵族」的舞蹈的话，绝对会震惊四座。至于像华尔兹这样的高雅舞步，她只会最基本的步法，跳起来绝对上不了台面。 但是如今在这里，管它呢，反正既没有评委来为你打分，也没有各色贵族来对你的舞步品头论足，跳得高兴就好。 两人瞬间变换舞姿，跳起了看起来相当随性的华尔兹。而此刻，音乐也变得柔和下来了，甚至周围还有人和着小号声吹着口哨一起伴奏。渐渐的，周围的人们慢慢围了起来，拍着手打起节奏，把舞池中央留给旋转、翩跹的二人。 一支舞罢，二人也牵着手九十度弯腰，向周围的人们行了个礼。 人群瞬间鼓掌、欢唿开来，那个保管相机的捲毛小男孩更是举起相机： 「小姐，请允许我为你和这位先生拍照。」 「当然，小绅士。」艾琳冲着镜头微笑。 这时，克里斯凑到了艾琳的耳边，温柔地喃呢着：「我在你的眼里看到了星星。」 艾琳下一秒夸张地做了个抖身体的动作，挑眉笑道：「这可真是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 克里斯微微怔了一下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而就在这片欢乐中，不起眼的角落里，一个人静静地喝着杯中的啤酒，幽绿的双眸远远地盯着那相视而笑的两人。 …… 从三等舱的这个娱乐大厅离开后，艾琳和克里斯相携着来到了甲板上，海风中仿佛都夹杂着二人的欢笑。 「好了，已经很晚了，都快要到凌晨了，我需要回去休息了。」艾琳打算就此道别。 「艾琳……」克里斯却是突然叫住了她，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语气和眼神都是足以让人沉溺在其中的温柔，「可以给我一个晚安吻吗？」 望着那专注的眼神，艾琳知道自己不能再为自己找各种藉口逃避这个问题了： 「我们才认识了几个小时而已。」 「你知道，傍晚的时候，在甲板上见到你的第一眼，对我来说是多大的冲击吗？」 「因为我这副皮囊吗？」艾琳红唇微挑，准确来说不是她的皮囊，而是侯爵小姐的。 「不，虽然你的确很美，但是真正吸引我的并不仅仅如此。当罗伯茨夫人用那种低级的方式羞辱你的时候，你并没有任何恼羞成怒，依旧神情平静、淡漠地注视着对方，甚至仍然保持着优雅，那才是真正的高贵不可侵犯的神女。也许就在这第一眼的时候，我便已经沦陷了。」克里斯缓缓说道，仿佛想要用言语来把自己所有的感情都表达出来，却又觉得怎样表达都不够。 虽然艾琳很想说，其实她那会儿……只是因为无法把自己代入到侯爵小姐的角色中从而体会到与安娜的那份爱恨情仇，完全就是一种看对方演独角戏的感觉。 但是，当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告诉自己，他对自己一见钟情了，要说不心动那根本就是骗人的。 「我已经订婚了，我有未婚夫。我这次去美国，就是去履行婚约的。」在艾琳看来，该说的话她必须提前说道，尽管那位未婚夫「格威先生」目前对她而言只是个存活在侯爵小姐的日记本上的名字，但确实无法无视这个人的存在。 克里斯一瞬间感觉到了一种近乎窒息的感觉，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的未婚夫……是什么人？你，很爱他吗？」 「不知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艾琳耸了耸肩，别说是穿来的她了，就连侯爵小姐本人都最多只见过那位未婚夫的照片，「这门婚事是我那定居在美国的舅舅和舅妈为我定下的，至于我的那位未婚夫，我只知道他在美国挖石油。」 「拒绝掉这门婚事，结束这个婚约好吗，既然你根本不爱他，甚至从没见过他！」克里斯的情绪有些激动，他努力克制自己，让自己平復下来，「我看得出来，我们是一样的，我们都不喜欢家族带给我们的束缚。你难道甘心吗，就这样接受一桩由长辈包办的婚姻，嫁给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虽然侯爵小姐是相当愿意嫁给那位格威先生，但是她艾琳当然一点也不愿意。然而想要解除婚约并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在没有弄清那个未婚夫的脾性前她不能贸然行动，不然要是反被对方报復了可就真的是得不偿失。 「克里斯，我现在不知道该怎样答覆你。虽然那个婚约不是我选择的，但是既然我是当事人，那么就不得不承担责任。在和对方解除婚约前，如果我就这样允诺了你的感情，那么无论对你还是对那位未婚夫先生都是不负责任的。」虽然这样的环境下，这样深情的示爱确实令人动容、令人沉溺，但艾琳还是最后时刻用理智剎住闸，坚守住原则。 第9页 虽然没能从心上人那里得到肯定的答覆，但克里斯却不禁更加欣赏眼前这个姑娘，眼中也燃起了希望： 「那么，我可以理解为等到婚约解除后，你愿意给我机会，对吗？」 「嗯。」艾琳微笑着点了点头。 晦暗的月光下，伴随着吹起的海风，克里斯伸出手，轻轻地把心爱的女孩儿抱在怀里，举止是万分的庄重，就像在拥抱着他的珍宝。 艾琳微怔了一下后，也微笑着回抱了他。 ……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艾琳洗漱过后换了睡衣。坐在梳妆檯前，正准备睡前再复习一下侯爵小姐的日记时，房门却是被「咚！」「咚！」敲响。 「谁啊？」艾琳有些好奇地扬声问道，什么人都这个时候了还来找她？ 「小姐，你点的葡萄酒。」门外的人回道。 艾琳有些奇怪，自己没有叫任何餐饮服务啊？难道是送错房间了？还是…… 心生警惕，便一边回应「来了」，一边往睡衣袖里藏了一把水果刀，朝房门走去。 就在开门的一瞬间，门外的人便满满地想要往里闯的意图，本就有所防备的艾琳也是在本能尖叫的同时迅速挥出了藏在衣袖里的刀便向那人刺去。 只是那人反应更快，一瞬间便以相当专业的手法钳制住了艾琳的手腕并一把夺下了水果刀。不给艾琳任何回神的功夫，下一秒凭藉力量上的绝对优势向前一顶硬闯进了房间里。接着，那人迅速关上房门，用身体把艾琳禁锢在了他和墙壁之间，一手撑着墙壁，另一只手捂住艾琳的嘴。 ……被壁咚了！ 这是艾琳的第一反应。而壁咚她的人竟然是，那个长着双鬼火一样的绿眼睛的金髮男人！ 金髮男人压低了声音，「嘘——声音小一点。放心，我没有要伤害你的意思。」 「#&*%&##……」被死死捂住了嘴的艾琳呜呜哝哝着。 「你说什么？」金髮男人皱了皱眉，然后一边一点点松手一边交待道：「声音小一点，不要喊。」 获得自由后艾琳大喘了几口气，忿忿地瞪着对方，但倒也真不敢扯开嗓门喊救命。毕竟就凭这人的蛮力，估计她嗓子都还没放开，脖子就能被他给拧断。 「你的行为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像是不会伤害我。」艾琳想要和对方拉开一定距离，但是如今这种被壁咚状态她根本避无可避。 金髮男人沉默地凝视了艾琳几秒钟，接着，把刚刚那把夺下的水果刀交还给了艾琳，「如果我对你有不轨之举，你可以随时拿这把刀捅我，我保证不还手，这样可以了吧。」 艾琳接过水果刀，警惕却是一点都没有降低……啧，我拿刀捅你的话你完全可以像刚才那样再把刀夺过去啊，口头保证有用的话还要法律文书干吗。 「那么……这么晚闯进我房间来是为了什么，『杰克』先生？」艾琳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晃着手中的水果刀，抬头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这傢伙的个头可真够高的，侯爵小姐已经不算矮了，差不多有一米七左右，但是也才到这个男人的下巴那儿。 「『杰克』先生？」金髮男人挑了挑眉头，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 「因为你那鬍子的造型……让我想到了一个曾经读过的故事里的主人公，一艘海盗船的船长，『杰克船长』。而如今我们正好在一艘船上，你又这样像强盗一样闯进来，还真是『大海上的强盗』。」 她所说的故事正是《加勒比海盗》这个系列电影，眼前这男人鬍子的造型真的频频让她出戏。 而听到艾琳把自己比作海盗，金髮男人倒是没有任何不悦，反而从善如流地说道：「嗯，真巧，我就叫『杰克』。」 「真的假的？」艾琳撇了撇嘴角，一脸「你就瞎扯吧」的表情。 杰克没有回答，只是反过来问道：「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我该怎么称唿你，尊贵的小姐？」 「叫我『萝丝』吧。」艾琳随口胡诌。 「玫瑰花？真名假名？」这次换成了杰克问出这个问题。 艾琳耸了耸肩，「你说呢？」 「好吧，这不重要。」杰克显然也没兴趣纠结于这个问题，他当然不会闲得无聊去做出这种半夜强行闯入女士房间的无礼行为，「今晚我看到你在三等舱那儿拍了许多照片……可以把胶捲交给我吗？」 第6章 「你要我相机的胶捲做什么？」对于这个要求，艾琳倒是始料未及。 杰克显然并不愿意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我有我的原因，但是很抱歉，我不想说。」 艾琳简直无语了……哪有强行管别人要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给你，你就要硬抢吗？」 「不排除这种可能。」 「你就不怕明天我叫船上的安保人员去把你这个强盗抓起来吗！」 「你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 「直觉。」 艾琳又要被这人给气笑了，这到底是对她的人品还是对他自己的直觉有着迷之自信啊！ 「而且……」杰克拖长了尾音，脸上的神色也冷下了几分，「不管原因是什么，你身为一个单身女性，凌晨时分却在闺房和我这样一个『野男人』单独私会，如果在你们贵族圈里传开的话，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吧。」 第10页 「你威胁我！」听到他说这种话，艾琳此刻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也不愿意这样，所以我们最好还是能达成共识。」杰克一副商人谈生意的样子，但是想到自己和眼前的女人确实没什么交集，不好针对双方的状况谈条件时，只得说道：「这样吧，你把胶捲交给我，我愿意许给你一个承诺。你帮了我这么一次，未来我也会帮你一次作为回报，这个承诺没有时限，任何时候都会有效。」 「你这根本就像是给我一张什么都没有的支票。」艾琳无语地摇了摇头。 而且她甚至都不知道眼前这人到底能不能逃掉接下来的世纪大海难，说不定二十多个小时后这个所谓的承诺就因为承诺人去见上帝而永久失效了。 杰克倒是继续劝说艾琳，「但是另一个角度，也可以看作你能够随意在这张支票上填写任何你想填的。」 思索了片刻后，艾琳终于还是嘆了口气，举双手投降，「好吧，好吧，我给你。」 她现在真的很困了，没精力在和这厮继续拉锯战下去，她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以准备下一个凌晨的那场海上大逃亡。 至于那些拍下的三等舱派对的照片，虽然有点遗憾不能以照片的形式保存下来，但是用自己的双眼见证过，并且把这份记忆保存在脑海中，其实已经足够了。 艾琳把胶捲从相机里取出，交给了杰克。 接过胶捲，杰克抿了抿嘴唇，最终还是说道：「非常感谢，萝丝小姐。」 这声「萝丝小姐」差点没让艾琳笑场，稳住表情后，「喏，现在胶捲你已经拿到了，可以拜託杰克先生你以后不要再跟踪尾随我了吗。」 虽然知道这人并不是要劫财劫色，目标只是这个胶捲，但是一想到从三等舱出来后被人在大晚上一路跟踪，还是忍不住浑身起鸡皮疙瘩。 「对此我表示歉意。不过，请放心，我跟踪你并没有其他的目的，所以你在甲板上和你的情人互诉情话的时候我可没有凑上去偷听，甚至连你们拥抱的时候我都转过身去了。」杰克笑得有些调侃。 直接用上「情人」这种暧昧的词来形容她和克里斯之间的关系，艾琳顿时脸颊有些泛红，也不知是因为羞的还是恼的。 「好了，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艾琳指了指房门，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 杰克点了点头，「晚安，萝丝。」 「等等！」 就在杰克手已经抚上门把的时候，艾琳却又突然出声，杰克也回过头向她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 艾琳看上去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努了努嘴后，终于还是开口道： 「你的这件风衣，长度刚刚好遮住你的臀部，整体看上去把你的身材变成了五五分，本来是大长腿结果观感上一下子就矮了好多。还有，你的裤子太宽松，不仅显矮还显胖，一点都显不出你的身材……算了，你可以当我没说。」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没必要和这人说这些，但是……大概是专业病又犯了吧，她本身就是学设计的，而眼前这男人的穿搭从头到脚简直让她直摇头。更重要的是她凭藉一个设计师的眼光一眼就能看出这人其实是有着一副男模身材的，结果全被他那糟糕的穿衣品味给毁了，简直暴遣天物。 而杰克则是完全愣住了，一方面他没有想到她会和他说这些，另一方面他更没有想到她这么一个贵族小姐居然张口就能这么自然地对着一个男人说出「臀部」这种词。 半晌，有些尬地回了一句「嗯……我下次注意」后，杰克便再次转回身。把房门开了一个门缝，确定周围没有人后，便立刻闪身出去了。 离开头等舱的区域，走到船外的甲板上后，看到曼弗雷德已经等在了那里。 「胶捲拿到了？那位贵族小姐没有难为你？」曼弗雷德有些惊讶于好友居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他原本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呢。 杰克晃了晃手中的胶捲，「嗯，虽然是个有点古怪的小姑娘，但还算好沟通……对了，她说她叫萝丝，你在一等舱的贵族圈里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我对英国的贵族圈不怎么了解……萝丝？不清楚。」曼弗雷德表示爱莫能助。 「算了，没什么。」杰克显然也没兴趣继续了解下去，他只要等到船抵达纽约然后跟着三等舱的大部队一起下船就可以了，「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位小姐，毁了她刚刚拍下的全部照片……但是她当时确实拍到了我，尽管她只是无意的。」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了，你瞒着所有人去了趟英国究竟是为了什么？」 「曼弗雷德，你了解我的。」 「好吧，当我没问。」 …… 也许是昨晚太累了，也许是潜意识里提醒自己要养足精神，艾琳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午饭时间才醒。 醒来后，直接在自己的房间里用了午饭。 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想要再休息一下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放松不下来，整个心都砰砰直跳个不停，简直像是在进行着死亡倒计时，等待着可能到来的死亡。 不，不，不会的，她今晚一定能够顺利乘上救生艇，然后顺利搭上赶来救援的船只的！ 其实，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好想让全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情，然后大家提前进行一场模拟演习。但这种事情没人会相信，一旦传播出去，人们只会把她视为一个满口胡诌着不祥之言的疯子。 第11页 越闲心越乱，长出了一口气，艾琳还是决定出去走走……起码也算是最后再瞻仰一下这艘「永不沉没的船」。 结果，刚打开房门走出没几步，便看到克里斯在前方踱步徘徊，一副等待的样子。而在看到她走出房间后，眼眸瞬间发亮般地充满了神采。 「一起去甲板上走走？这会儿太阳正好。」克里斯提议道。 艾琳浅笑着应允：「好啊。」 …… 「你看起来好像忧心忡忡的。」克里斯很快便发现了艾琳的不对劲。 沐浴着大海上午后的阳光，迎面刮来的海风似乎都一半凉一半暖，很舒服惬意。可即便如此，也仍旧无法让艾琳把心情完全放松下来。 「有这么明显吗？」艾琳确实很想拿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鬼样子，看起来有多丧气。 「嗯……确实有点。」克里斯婉转地回道，但是也猜到了其中的原因，「你还是在担心你那个所谓的，从梦中得到的预言吗？这艘船即将撞冰山？」 这不是什么梦中预言，而是即将到来的事实……艾琳心里默默吐槽着，嘴上只是淡淡地说道：「差不多吧。」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如此迷信于这个预言，但我还是想说……放松一点，那不会成真的，我们所有人都会平安抵达纽约的，而且……」 说到这里，克里斯停下了散步的步伐，转过身认真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艾琳，你知道吗，昨晚在船长室里，你说了这些话后，我想到的是……如果这艘船真的将沉没于这片大海上的话，那么为了不留遗憾，我一定要向我心爱的女孩儿告白，让她明白我的心意，即使我们之间只剩下最后的这一点时间。」 「所以你昨天晚上才会向我告白吗？」 「是的，因为起初我真的很害怕你拒绝我……但如果不说出来，我想我会遗憾死的。」 「克里斯，我……」 艾琳刚想说什么，突然走来的索菲娅突然打断了她。 「艾琳，你在这里啊。」索菲娅笑着朝艾琳走了过来，然后又对克里斯问候道：「中午好，克里斯。」 克里斯也朝索菲娅微笑着点头致意。 艾琳原本就想过一会儿要去找索菲娅，这会儿索菲娅正好自己过来了。 「索菲娅，跟我来一下，我有话要和你说。」艾琳握住了索菲娅的手，然后对克里斯表达歉意，「抱歉，克里斯，我和索菲娅有些事情，我们回头再聊。」 说罢，便立刻拉着索菲娅回到了船舱里，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艾琳，你这两天真的有点怪怪的？」在艾琳房间里的沙发椅上坐下后，索菲娅一脸不解地看向自己的好姐妹，她感觉艾琳像是突然间完全变了一个人。 艾琳则是握着索菲娅的手，认真地嘱咐道：「索菲娅，今晚不要睡觉，要时刻保持清醒……不对，今晚你就跟着我，一步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第7章 夜幕降临，当暗夜已完全笼罩在这片大海上时，艾琳的心跳也忍不住随之加速。 再一次检查了一下随身戴着的东西，属于侯爵小姐的最最贵重的物品她已经贴身带好。至于那本侯爵小姐的日记，她也是复习了一遍又一遍，毕竟这东西她到时不可能带着一同逃生，她只能把里面的重要内容尽量记在脑子里，到了美国后还要与侯爵小姐的舅舅家接触，不能露了馅儿。 当钟錶的指针已经指向深夜十点钟时，艾琳实在有些坐不住了，因为索菲娅还没有来找她！她明明交代过索菲娅，晚上十点钟之前一定要来她的房间的！ 尽管她无法救这艘船上所有的人，但她还是可以把身边最亲近的人救下的。既然她继承了侯爵小姐的这个身体、这个身份，而索菲娅又是侯爵小姐最亲密的好友，那么她自然没有不救之理。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艾琳也越发坐立不安，就在准备自己去找索菲娅时，却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艾琳，是我！快开门！」 听到是索菲娅的声音，艾琳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不过随即心又提了起来，因为索菲娅的声音分明是哭腔。 打开门一看，只见索菲娅慌乱无措地站在那里，脸颊上全是泪痕，眼泪也还在止不住地往外涌。 「发生什么事了？」艾琳也紧张了起来。 索菲娅哽咽地开口，甚至有点儿上气不接下气，「安娜，安娜她……」 一听到这个名字，艾琳顿时皱起了眉头……那女人又作什么妖了？ …… 艾琳跟着安娜乘电梯下到了整艘船的最底层，如果可以的话她这会儿真不想来这种地方，毕竟现在距离船撞冰山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但是安娜那个女人竟然用钱收买了一个三等舱的人当扒手偷了索菲娅家祖传的项鍊。其实安娜本来是想让人来偷艾琳的，偷到后就直接扔到大海里。结果没想到那个扒手进错了房间，反倒把包括索菲娅最重要的包括家传项鍊在内的所有珠宝偷了个精光。不过好在那扒手有够贪财的，偷到后没有按照安娜的指示直接扔大海，而是偷偷藏到了船舱最底层的杂物室里。 索菲娅也是无意间听到了安娜和那个扒手事后谈报酬谈不拢而爆发的争吵才得知了这件事，可安娜偏偏死不承认，当时周围又没有任何证人能为索菲娅作证。 第12页 索菲娅当下也没精力和安娜死磕到底，当务之急是找回这些重要的珠宝，所以才赶快让艾琳来帮忙。 「就是这里，那个扒手应该就是把珠宝藏在这里了！」索菲娅把艾琳带到了一个杂物间。 走进船舱底部那个几乎没什么人来的小杂物间后，艾琳还真有点无从下手，堆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索菲娅，我们快一点找，动作得快一点。」艾琳当即便蹲下身子、撸起袖子开干。 就在艾琳心里一边计算着时间，想着一个小时内如果找不到的话就立刻离开，一边手上忙碌开来时…… 「咔嚓——！」 身后突然传来了门上锁的声音！ 艾琳顿时惊慌地回头，却发现身后的索菲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离开了这个房间……并且把门锁上了！刚刚满脑子都在想各种事情的自己竟然没有注意到索菲娅的动向！ 「索菲娅！你在干什么！」匆忙站起身，艾琳跑到门边勐拍着门。 心中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中计了！除了对在如此危急时刻却被困住的惊恐绝望外，更是生出了一份心寒。 「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明天就会让人来这儿开门把你放出去。」尽管隔着门，也能听出索菲娅的声音冷下了几分，与平日里那副亲密的「好姐妹」形象相比简直派若两人。 明天……明天我的尸体都已经餵鱼了好吗！艾琳内心疯狂地咆哮，嘴上也是一边砸着门一边质问： 「为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已经买通了侍者，在克里斯今晚的酒里下了药。一会儿，我会穿上你的衣服，戴上你和你发色一样的假髮去他的房间，我们俩本身就长得有些像，之后会发生什么……你知道的吧。」 听到索菲娅用如此平静的声音说出如此疯狂的话后，艾琳顿时觉得自己要疯了： 「索菲娅！你……」 「艾琳，从小到大，你难道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俩会长得相像吗？」索菲娅却是打断了艾琳的质问，声音变得更加冷酷。 艾琳已经感觉出了这其中必定存在着上一代之间的狗血恩怨情仇……但是现在她没功夫听这些啊！她要出去啊！ 并没有去在意艾琳此刻的反应，索菲娅继续自顾自地说道： 「你知道吗，其实你父亲和我母亲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他们本应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携手一生，但是你祖母却看不上我母亲的家世，强迫你父亲娶了你那位出身更加高贵的母亲。就在婚礼前的那夜，你父亲还是按捺不住，偷偷来找了我的母亲，然后二人情难自禁地放纵了一晚……我就是这么诞生的。」 虽然刚刚就有料到可能会有这种狗血孽缘，但当得知索菲娅其实是她……准确说是侯爵小姐同父异母的姐姐后，艾琳心里还是小小地被震惊了一下。 「这样看来，伯爵先生也真是够能忍的。」艾琳冷笑着说道。 她口中的「伯爵先生」自然是指索菲娅已经去世的父亲，那位负债纍纍并把沉重的债务留给了「女儿」的落魄贵族……这算什么？想要生活过得去，头顶总得有点儿绿？ 「哈哈！」 门外索菲娅却是突然间癫狂地大笑了起来，语气也由原本的冷酷变成了愤恨： 「伯爵先生他就算再怎么落魄，但好歹也还有着贵族的头衔，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接纳一个带着外面种的女人进自己的家门。实话告诉你吧，其实，他是一个同性恋，他喜欢的是男人，对女人毫无兴趣，但是这种事情在贵族圈子里终究不能摆在明面上。所以他就接纳了我和我的母亲，我们母女对他而言就是用来拿给外界看的摆设！我其实是足月出生的，但是当初为了掩人耳目便说成是个早产儿。这些年，那位伯爵先生除了给了我这么一个『伯爵小姐』的头衔外，什么都没有给我，他每天都在和他的男人们鬼混，无论我母亲怎么尽心尽力地待他都没有用，他根本就不在意我们母女！最后他死在了男人的身上，然而他欠下的债务却通通都要由我和我母亲来承担！」 艾琳静静地听完索菲娅这段发泄似的话，突然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悚然感，这个女人简直太可怕了，而侯爵小姐……也实在太天真了：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了这些恩恩怨怨，但这些年却还是能同我『情同姐妹』般地相处……啧，你要是去伦敦出演舞台剧的话，我敢保证你那出色的演技绝对可以打动在场所有的观众。」 根据侯爵小姐日记里的记载，索菲娅简直就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天使般的小姐姐，是侯爵小姐最亲密、最信任的朋友。 「我母亲一直都是个只会遇事往后退缩，从来不会为自己争取的女人，他甚至从来没有告诉过你父亲我是他的女儿！而这些年，你父亲居然也从没看出过我和他的相貌是何其相像……不，有可能他早已看出了，但是他不愿意承认，不愿意因为我这个意外而让他原本平稳的生活被打破，我和我母亲对他而言就是曾经的污点！」 说到最痛苦的地方，索菲娅连连深唿吸了几下才让自己平復下来，得以继续说道： 「艾琳，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有多羡慕……或者说是嫉妒你吗？明明是同一个父亲的女儿，你却从小被父母娇宠着长大，可以无忧无虑地当一个任性的贵族大小姐，而我却什么都没有。虽然你们克拉伦斯家也没落了，但你的生活最多也只能算是拮据了些，而伯爵先生撒手人寰后我作为他唯一的『孩子』却要承担起他全部的债务！就算你父母都已经过世了，但你好歹还有疼爱你的舅舅和舅母，他们为你找了门好婚事来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而我呢……我那美国的远房亲戚其实已经为我寻觅好了，我都打听到了，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只要我嫁，那个老头子便同意帮他们偿还他们欠下的赌债！一旦这艘船抵达美国，我将迎来的是噩梦一样的下半生！」 第13页 就在这一刻，艾琳恍然大悟：「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在这艘铁达尼号上寻觅猎物！」 难怪索菲娅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了解克里斯的那么多事情，估计是早就调查清楚了，或者说索菲娅早就把这艘船上所有单身权贵的情况都查遍了！ 「没错，克里斯就是我的头号目标，而且我也是真的被他吸引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我没有理由不去爱上他。你知道吗，昨天傍晚，在甲板上与克里斯其实并不是偶遇……而是之前我已经观察了两天，每天那个时候他都会去甲板上散步。所以我提前和安娜商量好了，到时候去那里演一齣戏。安娜故意挑衅你，以你的脾气那天应该会直接和安娜动手，不用指甲划破她的脸不罢休才对，结果你居然……」 一想到自己筹谋已久的一个局竟然以那种结果收尾，索菲娅的心中满是仇怨与不甘。 而听着索菲娅在那里哔哔，艾琳心中简直无数个草泥马唿啸而过……是啊，是啊，按照那天索菲娅的计划，她和安娜两个人毫无形象地互抓互挠开来后，索菲娅就可以如圣母如天使般地上前，以优雅动人的姿态劝架，然后正好让路过的克里斯看到，不说一击必中也起码会有一个良好的开端。 ……真特么一个个都是戏精！ 「所以今天把我关在这里的这齣戏，也是你和安娜提前商量好的了？」艾琳说出这句话时近乎是咬牙切齿。 「没错，因为安娜和我都很讨厌你、我们也都有着相似的命运，所以我们才能更加理解彼此！」 索菲娅用更加狠戾的语调回应着艾琳，语气简直称得上是恨之入骨： 「我没想到克里斯居然会爱上你！昨晚舞会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后来就在准备和我跳舞时，克里斯却突然说自己有些事情先离开了。我其实一直偷偷尾随着克里斯，我看到了你们在一起玩儿得有多开心！你知道吗，当时我整个人都快要疯掉了，恨不得冲动地去房间里把你杀掉！结果，就在我准备冲去你房间时，却看到了一个男人在那种凌晨时分从你的房间里走出来……艾琳，你说这件事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尤其是让你那位未婚夫格威先生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我不想知道会怎么样！你现在先放我出去！」艾琳感觉自己现在简直就是热锅上的蚂蚁，命都要没了还管名声做什么！ 「放心，作为借用你身份的报酬，我不会把你和野男人半夜幽会的事情说出去的，明天我就放你出去。」此刻索菲娅眼中已是一滩死水。 只要今晚能够成功，那么无论是出于外界舆论压力，还是出于克里斯本身的绅士品格，他都一定会对她负责的。只要能够嫁进布尔诺维奇家，那么她就终于可以摆脱她那该死的命运了！ 听到索菲娅有要离开之意，艾琳狂躁地勐砸着门：「别走啊你！快开门！开门！索菲娅！这艘船再过不久就要撞击冰山沉没了！你快放我出去！」 「哈哈！艾琳，你果然还是那个头脑简单的大小姐，居然会用这种愚蠢的说辞……今晚，你就先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吧。」 说完，索菲娅也不再去理会艾琳的咆哮，冷着脸离开了。 第8章 人类总是认为自己是能够征服大自然的，而人类也的确是在征服大自然的过程中一点点向前进步。 然而当大自然真正展现出自己的力量时，人类才会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助，随之体会到的，便是绝望。 1912年4月14日，这一天的最后时刻——23：40，铁达尼号撞击冰山，这场世纪海难终于还是降临了。 「所有引擎减速！左满舵！三号螺旋桨倒车！」 二十分钟后，4月15日0:00，铁达尼号总设计师托马斯.安德鲁对船的损毁情况做了一番评估后，最终还是得出了这艘船已经没有希望了的结论，并且只能坚持不到两个小时了。 随即，史密斯船长下达了开始释放救生艇的命令，然而救生艇有限，所有救生艇加起来最多也只能为一半的乘客提供生还的希望。 「让妇女和儿童先上救生艇！」 这是纵横大海一生的老船长下达的最后一道指令。 最初的惊慌过后，在船员的组织引导下，伴随着救生艇登陆处附近乐队成员们为舒缓乘客情绪而演奏的音乐，人们还算井然有序，虽然嘈杂声不断但尚未出现太大的骚动。 站在排队等待上船的妇孺队伍中，索菲娅仍然在浑身发抖，今晚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多到她现在整个大脑都还在轰鸣中。 把艾琳关在船底的那个杂物间后，她原本是打算按照自己的原计划执行的，结果意外的是，那个被她买通的侍者告诉他，向来睡前要点一小杯葡萄酒来安神的克里斯今晚却偏偏什么酒都没点！无论侍者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克里斯，克里斯都表示今晚不需要葡萄酒，这也导致她的计划根本无法进行下去。 而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船被勐震了一下，没过多久，便被船员告知这艘船要沉没了，立刻准备上救生艇。 「索菲娅，艾琳她……她现在还被关在船底的那个杂物间里，对吗？」排着的队伍中，和索菲娅并排而站的安娜小声询问，「要告诉船员，去把她放出来吗？」 「当然不要。」索菲娅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也流露出一道狠戾的神色，「这样……不是正好吗？没有她的话，我们做了什么，不就彻底没人知道了？」 第14页 原本对她而言，只要计划能够顺利进行，那么事后无论艾琳怎么指责她，怎么控诉她，怎么在众人面前抹黑她都无所谓了，反正她的目的已经实现。而如今计划根本无法实施，可如果艾琳死在这场海难里的话……就没人知道她做了什么了。 如此看来，这次意外的海难对她而言反而是个天赐良机。 就在索菲娅打定了主意并且交待安娜也不要声张时—— 「索菲娅！」 听到熟悉的唿唤自己的声音，索菲娅惊喜地回头，只见克里斯拨开人群朝她走来。 只是走到她面前后，第一句却是…… 「艾琳呢？你有看到艾琳吗？她没有和你在一起吗？」克里斯着急地询问着。 当得知船撞击了冰山，船长已下令乘客搭救生艇逃生这一消息后，他根本没有精力去感嘆艾琳从梦中得到的那个神预言，当即便跑去敲艾琳的房门，让她立刻出来去救生艇那里排队。但是无论他怎么敲都没人开门，最后终于让路过的船员拿钥匙打开后，却见屋里空无一人！ 他以为艾琳已经去排队了，结果到甲板上把所有地方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艾琳的身影！ 而此刻，看着克里斯眼中那满满的焦躁与惶恐，索菲娅突然生出了一份心死了般的绝望：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在担心她？船长下令女人和小孩先上救生艇，如果时间来不及让男士登船的话，你难道没有想过吗，你可能会死在这里。」 「我已经做好觉悟了，如果无法逃过这一劫，我会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死在这里，但是在这之前，我必须要去救艾琳。」一贯的修养以及刻在骨子里的贵族精神让克里斯无法在这种时刻选择逃避，去和妇孺争抢救生艇的位置，但是在绅士地迎接死亡前，他必须要先让他心爱的姑娘平安。 而此刻，看到索菲娅的这副神情、再听到索菲娅说出的这种话，显然是对艾琳的生死漠不关心，克里斯下一秒便明白过来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是真心待艾琳的！他的傻姑娘完全被自己这个所谓的「好姐妹」骗了！ 克里斯强压下心头的愤怒，保持冷静地质问道：「艾琳她现在在哪儿？」 「我不知道。」索菲娅也回得很干脆果断，不带一丝感情。 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瞪视了索菲娅三秒钟后，克里斯知道从这女人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也就不再耽误工夫，当即便准备回船舱里继续找。 就在抬脚转身时，索菲娅却是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急切地说道：「别去，克里斯！你没听到刚刚那边发出指示了吗，现在右边的逃生口已经开始下放救生艇来供头等舱的男性乘客使用了！你现在应该立刻去那里排队上救生艇啊！」 虽然船长下令妇女儿童优先上救生艇，但这个「优先」指的是头等舱和二等舱乘客的优先。目前左边这个救生口妇女儿童上救生艇已经上得差不多了，于是现场指挥者下令右边的救生口头等舱的男士可以登陆救生艇了。 「放手！」克里斯一边说着一边一用力便挣开了索菲娅拉拽着他手臂的手。 而此刻，救生口处已经排到索菲娅和安娜上救生艇了。就在准备上救生艇的一瞬间，安娜终于忍不住回头对着克里斯喊道： 「艾琳她在船底的杂物间里！」 「安娜！」索菲娅暴怒地吼向安娜，两眼迸射的目光看起来更是恨不得要将安娜这个「倒戈者」生吞活剥掉一样。 安娜因为那吓人的眼神而浑身打了个寒颤后，立刻在船员的帮助下上了救生艇。她虽然厌恶艾琳，但是……但是还不至于要艾琳去死，但愿上帝不会因此而责罚她。 而听到安娜的喊话后，克里斯也是当即便朝船舱内部跑！ 只是此刻，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原本还算有秩序的状况也渐渐被打破，甲板上的人们逐渐暴动起来。而原本想叫克里斯赶快去右逃生口登船的布尔诺维奇家的管家在看到克里斯反而往船舱的方向跑时，焦急地追了上去： 「少爷！克里斯少爷！快回来啊！」 混乱的人群中，同样察觉到形势越来越危机的曼弗雷德四处张望着找人。 路过的水手认出了曼弗雷德是一等舱的乘客，立刻说道：「先生，请您赶快去右边的逃生口排队，现在一等舱的男性乘客可以上救生艇了。」 「那边怎么回事？」曼弗雷德指了指发生躁动的方向。 循着曼弗雷德的手指，水手无奈地说道：「是三等舱的乘客在闹，因为要等头等舱和二等舱的乘客全部登上救生艇后，才能轮到他们。」 「那傢伙难道还混在三等舱里……」眉头紧锁地口中自言自语喃喃了两句后，曼弗雷德立刻便朝反方向跑去。 「先生！先生！快去那边登救生艇啊！」水手焦急地大喊。 而已经跑开了的曼弗雷德只是转过头来回了一句： 「把我的位置让给一位三等舱的妇女或者儿童吧！」 …… 已经跑进船舱里的克里斯在听到身后不断喊着自己名字的管家后，还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长话短说道： 「你快上救生艇去吧！现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得去救人。」 管家：「您要去哪里救人啊，克里斯少爷？」 「去船底的杂物间。」 第15页 「哦！不！不！少爷您绝对不能去啊，船底现在一定已经漫进水了，很危险的！」管家当即表示反对，并拽着克里斯的胳膊要把他往回带，「快和我一起上船吧，少爷！」 「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一个懦夫！」克里斯当即便否决了，而且在得知艾琳当下的处境已经很危险时，心头更是焦急不已。 眼看着实在劝不动自己这位固执的小主人，管家嘆了口气，朝两边的保镖使了个眼色后，保镖直接上前打晕了克里斯！ 「抱歉，少爷，布尔诺维奇先生交代过我一定要把您平安护送回华盛顿，无论如何，您的安全重于一切。」管家向晕过去的克里斯表达了歉意，又对保镖们说道：「快把少爷送上救生艇去。」 …… 此刻，船舱底层的杂物间里，眼看着水已经快漫过了自己的小腿，艾琳已经近乎绝望！ 无论她如何疯狂地敲打房门、拼命地唿喊，始终没有人注意到她。而房间里明明这么多杂物却偏偏任何能用来砸门的东西都没有，她连自救都做不到。 难道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吗……所以她的穿越本身就是自带死亡光环的吗！ 而此刻，就在距离这个杂物间走廊不远的地方，那个昨晚为艾琳和克里斯拍照的捲毛小男孩艰难地在已经没过他腰际的水里挣扎着，稚嫩的嗓音撕扯地喊着「救命」。 向外逃的时候他和他的爸爸、哥哥们走散了，他独自被困在这里。 突然脚下一个打滑，小捲毛跌倒在了水里，不会游泳的他拼命在水里扑腾着做着最后的抵抗，抵抗那即将把他的生命收割走的死神。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把他从水中捞了出来！ 「呜哇！」从水中出来的小捲毛脸上海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整个身体都依然在颤抖。 把他从水里救起的杰克抱着他上了楼梯，放到了安全的位置。 「先生，谢……谢谢你……」小捲毛带着哭腔道谢，接着又赶忙说道：「对了，先生，刚刚我在那层尽头的房间，我听到有人在喊救命，听声音……好像就是昨晚在派对上跳舞，我还给她拍了照的那个大姐姐！」 杰克怔了一下，偏过头回望了一眼楼梯下方，接着拍了拍小捲毛那毛茸茸的脑袋：「好，我知道了，现在，顺着这条道，你赶快去船舱外面的甲板上找你的家人吧。」 第9章 「有人吗……有人吗……救命！」 艾琳觉得自己的嗓子都已经喊哑了，敲着屋门的手也越发无力。看着已经没过自己膝盖的水，只觉得自己的生命值在一点一点地消耗殆尽。 从穿越到这里的第一刻起，她就在不停地寻思着该怎么逃过这场世纪大海难，提前为自己做好万全的打算。只是千算万算，怎么都没有算到，最后居然栽在了「身边人」的手上。 从中得出的教训就是……侯爵小姐那本日记主观方面的记录千万不能相信，就侯爵小姐那浆煳一样傻得天真的脑袋，估计人家下一秒就要从背后抽出刀砍她了，她上一秒还能把人家视为天使呢。所以有关人际关系方面的描述，就当侯爵小姐是在写一部自己臆想的小说吧，一切都还是得由她自己来亲身体会、验证。 当然，这些全都是真的能活下来的话再去考虑的问题，眼下当务之急是…… 「救命……救命……上帝啊，救救我吧……」 艾琳的声音虚弱而疲惫，她真的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尽管内心还在为最后的希望而挣扎着，但其实心中绝望的感情却在不断扩大，已经没救了…… 没救了…… 「上帝来了，需要帮忙吗，小姐？」 一瞬间，艾琳以为自己已经上天堂了，上帝老人家正在同她进行着亲切友好交流。 而当下一秒理智回神后，艾琳顿时像打了鸡血般亢奋地喊道： 「谁！不对，快救救我，拜託了！」 门外的杰克准备好后，一边抡起刚刚在走廊墙壁上取下的作为逃生工具的斧子，一边对着里面的艾琳说道： 「放心，你的上帝这就救你，现在……立刻退后。」 听到对方那起先略带调侃的声音渐渐一点点变得严肃起来后，艾琳也是连连后退，并且勐然间意识到这个声音是…… 「砰！」「砰！」「砰！」 重重地连续噼砍了几下再加上最后一脚勐踹，这扇木质的门终于被轰开！ 「杰克——！」虽然刚刚已经听出了似乎是这个男人的声音，但当真的见到他，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他时，艾琳还是顿时双眼发亮，整个人都雀跃不已。 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后竟然是他，在绝望中给了她希望。 杰克朝艾琳伸出了手，「快点，抓住我的手！」 原本已经浑身力量都被抽干的艾琳瞬间满血復活，趟着已经直逼她腰部的水当即跑了过去，紧紧握住杰克伸向她的手，就像抓住最后可以拯救她的依靠。 「我们快走。」杰克同样紧紧反握住了艾琳的手，带着她向外冲去。 …… 整个走廊都已经被快被海水侵注满了，并且还在不断涌入。海水已经越升越高了，已经快要漫到艾琳的胸部，海水强大的阻力不仅让艾琳觉得每前行一步都相当困难，甚至连唿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整艘船的通电线路也早已被破坏，以至于水面上动不动就火花四起，再一想到水是导电的，艾琳更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在了地雷堆里。当前方又一个大火花炸起时，更是本能地尖叫了一声。 第16页 「别叫，节省一点力气。」杰克开口说道，表情和语气看起来依旧很沉稳。 而这份沉稳，也仿佛给艾琳吃了颗定心丸，再次把她从绝望的悬崖上拉了回来。甚至觉得只要跟着他，就一定能逃出去，一定能！ 又是突然间的一个震动，艾琳脚下没站稳，只是打趔趄时，杰克已经提前搂住了她，扶着她站稳。 与此同时，这层所有的电都断掉了！一片漆黑！ 「看来这艘船已经快到极限了。」杰克缓缓说道，即使身体素质过人如他，此刻也因为体力的过度消耗而大喘了几口气。 此刻周围一片漆黑，胸部以下又全都是冰冷的海水，艾琳唯一能感觉到的温度就是此刻枕着的眼前这男人的胸膛，感受着他说话时胸腔发出的振动。 「哭了吗？」杰克的声音难得柔和了下来，如同羽毛般在她的心头轻轻划过。 「没有。」明明嗓音已经带着很明显的哭腔，艾琳却还是坚决地否认掉了。 她知道自己此刻一旦完全哭出来，便意味着彻底崩溃了，再也不会有一丝希望。 听到此刻怀中姑娘那逞强的声音，杰克不禁低笑了两声。 这时，黑暗中又一阵声音传来，是大量海水涌入的声音，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 「我们大概已经没办法顺利跑到甲板上了……」杰克依旧保持着他的冷静，而低头对艾琳诉说的话却是轻柔而充满鼓励，「还有力气吗？」 「有！」活下去，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这是此刻艾琳心中最强烈的念头，而这念头也是最后支撑她的精神支柱。 「好，跟我来。」 …… 杰克并没有带着艾琳往甲板上的方向跑，而是换了条道，转向另一个迴廊。 身后，海水涌动的声音已经越发清晰，仿佛夺命镰刀一般向他们袭来，随时准备收割他们的性命。 「会游泳吗？！」杰克扯着嗓子问道。 已经上气不接下气的艾琳大喘着气答道：「会……会！」 「那就好。」 她听到杰克这么应道，只是此刻她更多关注的是身后海水涌动的声音，那声音已经非常接近他们了，他们终究是跑不过大海的！ 就在艾琳的神经已经濒临崩溃的时候，前方突然隐隐有光……是窗子！一扇开着的窗子！ 杰克也突然停下了脚步，凑到窗户口前，对着下方海面上那最后一艘刚刚被放下的救生艇大喊道： 「她跳下去后，拜託请把她捞上来——！」 接着，不给艾琳任何反应时间，杰克勐地发力把艾琳抱起，直接从这个窗户扔了出去！ 「不——！」 这是艾琳坠落时，遥遥地望着那双幽绿的双眸时所发出的最后的声音。 …… 待到恢復意识后，艾琳所在的救生艇已经远离了那片悲剧发生的地方。 小小的救生艇漂浮在一望无际的大海上，等待着赶来救援的轮船。 披着旁边一位好心的妇人递给她的大衣，艾琳整个人的神情依旧是冰冻般的木然。 她掉进救生艇附近的海里后，立刻被已经做好准备的船员捞了上来。 而她在坠落时看到的最后一幕……杰克那双幽绿的眸子，就那样消失在了涌来的海水中。 他明明不该死在这里的，如果他没有选择来救她的话。 就连刚刚，哪怕最后时刻他选择了自己直接从窗户跳下来，那么现在倖存的也一定是他。 可直到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救她。 【我愿意许给你一个承诺。】 当初他是这么对她说的，而这个承诺的兑现，竟然是这般的沉重。 她想她大概永远都忘不了，在把她从窗户扔出的最后时刻，他在她耳边轻轻说的那句话—— 「good luck，my little rose（祝好运，我的小玫瑰花）.」 …… 1912年4月18日晚，救援铁达尼号的卡帕西亚号载着这场海难的倖存者抵达纽约港。 这一天，整个纽约的天气都阴沉沉的，天空飘着淅沥的小雨，仿佛也在为这场大海上的悲剧而哭泣。 走下船，望着不远处的那尊自由女神像，艾琳才终于从这几天的麻木中彻底清醒过来，才真正意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当初看《铁达尼号》时，虽然感动于杰克与萝丝之间的爱情，但她还是有些难以理解，对于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真的能够爱到那种地步吗？ 现在，她想她明白了，爱上一个人，也许真的就只在一念之间。 而她，则是平生第一次意识到爱情时，却已永远失去了那个她爱的人。 铁达尼号篇完. 第10章 清晨，艾琳是在窗外一阵又一阵的鸟叫声中悠悠转醒的。 从床上缓缓坐起身，看看床头的日历——1912年4月25日。 来到舅舅家中已经一星期了。 一周前，卡帕西亚号抵达纽约港的那晚，尚未从那场震撼中走出的她就这样神情木然地在雨中一步步走上码头。 铁达尼号沉船的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西方世界，而那晚纽约的码头上也是有无数的人在望眼欲穿地等候，期盼着自己的亲人朋友能够平安无事地从船上走下。 有些等来的是劫后重生团聚的喜悦，而有些等来的却是无尽的绝望。 第17页 人群中，早早就来等着她的舅父、舅母——伍德先生和伍德太太，一看到她便喜极而泣地扑了过来。自从得知了沉船的消息，二人也是备受煎熬，直到亲眼看到外甥女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那时她完全是不知所措，就这样被这对儿夫妻紧紧拥抱着，然后被他们带回在纽约的家中。 其实，在坐上伍德先生开来的车时，在那片混乱的人群中，她看到了克里斯。 雨中的克里斯不顾身后侍从们的唿喊与追着撑伞，一脸焦急地在寻找着什么……可能，是在找她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下意识地就立刻闪身坐进了车里，避开了克里斯。 她只知道，短时间内，她恐怕很难去接受一份爱情。 在她彻底把那双绿眼睛忘掉前。 …… 「早上好，艾琳，你今天看起来气色好多了。」 当艾琳洗漱完，去楼下的餐厅用餐时，她的表弟爱德华.伍德一边切着盘中的香肠，一边朝她打着招唿。 「伍德」是侯爵小姐母亲家族的姓氏，同样是一个古老的英国贵族家族，拥有世袭的伯爵爵位。但是当年作为家中唯一男丁的伍德先生不顾家族反对与威胁，为了爱情而放弃了爵位、放弃了贵族身份，追随着爱人去了美国。于是伍德家就由伍德先生的妹妹也就是侯爵小姐的母亲继承了，而侯爵先生和夫人又只有侯爵小姐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某种意义上侯爵小姐是同时继承了「克拉伦斯」和「伍德」这两大古老家族，是贵族中的贵族……然而这两个早已没落的家族，除了头衔外，其实啥实质性的家产都没给侯爵小姐留下。 而爱德华则是伍德先生和伍德太太唯一的儿子，也就是艾琳的表弟，只比艾琳小一岁。 艾琳坐下后，一旁的女佣也为艾琳递上了一份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舅舅和舅妈呢？」艾琳意识到今天的早餐只有自己和表弟两人，开口问道。 爱德华：「今天好像公司有事，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了。」 艾琳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来这里的这些天，除了被伍德夫妇带去医院又做了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外加调养身体外，她也基本搞清了这个家目前是个什么状况。 伍德夫妇移民美国后，这些年经营起了家百货公司，并且渐渐发展为连锁模式。打拼了十多年，也算是将将挤进富人圈里了。 「我发现你变了好多，明明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我们才见过，感觉你现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早餐已经吃得差不多了的爱德华也是一手托着腮帮观察着餐桌对面的姐姐。 其实关于这点，伍德夫妇也是早就察觉到了，而艾琳无论对谁都依旧是这套说辞： 「可能是经歷了一次生死考验，许多想法都改变了吧。」 「这样啊……」爱德华对此并没有多想什么，很容易便接受了艾琳的这个说法。 艾琳想了想后，故意带着抹调侃的笑意问道：「那么，以前的我在你眼里是怎样的？」 「很让人讨厌的愚蠢大小姐。」爱德华回復得那叫一个心直口快。 艾琳：……揍你哦，熊孩子。 没有注意到表姐阴沉下去的脸，爱德华把杯中的最后一口牛奶喝完后，笑嘻嘻地自顾自地说道： 「不过你现在让人觉得好多了。」 艾琳：……好吧，看在你那张还算帅气的脸蛋儿的份上原谅你吧，我亲爱的弟弟。 待到早餐吃完后，艾琳挥了挥手让一旁的女佣都退下，脸色也严肃了几分： 「我前两天拜託你查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虽然目前爱德华只是一个十六岁的中学生，但毕竟也是这座城市里富二代圈子的人，关于这个圈子的消息还是很灵通的。 听到艾琳提到这件事，爱德华也是一脸得意地说道： 「放心，全都替你打探清楚了。就是你说的那个叫索菲娅的英国伯爵小姐，她和你一样，也逃过了铁达尼号的沉船，而且最新消息，再过不久她就要嫁给桑顿集团的老闆，那个已经快六十岁的桑顿老爷子！那老爷子是纽约有名的房地产商，资产相当雄厚，只不过年纪都已经可以当这位伯爵小姐的爷爷了。」 艾琳静静地听着，嘴上没有发表什么评论，但心中却是默默记下了。 虽然她也明白「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道理，但是唯独索菲娅这个女人，她永远都不会原谅。这女人不仅差点要了她的命，而且可以称得上是间接害死了杰克的兇手。 「不过，艾琳，比起别人，你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的婚姻吧。」爱德华提醒道，又小声嘟囔着，「所以说你还真是肤浅，当初光看了一张照片就兴高采烈地要嫁给人家。」 而艾琳的思路也被拉回到这件事情上……没错，还有一个不能忽视的人物，她得接盘侯爵小姐留给她的那个便宜未婚夫。 虽然这几天伍德夫妇并没有提这件事，但是估计也是等她身体恢復了，精神上也从铁达尼号事件走出来了，就要带她去芝加哥见那位格威先生了吧。 「那位格威先生，你了解多少？」艾琳再度问向她的情报小百科。 无论如何，这个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且不说她目前没有谈恋爱的心思，更重要的是她根本就不可能这么稀里煳涂地嫁给一个她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 第18页 对此，爱德华就有些为难了： 「你说奥利弗.格威（olivier.gowey）啊？他的老巢在芝加哥，所以我就不是很了解了。我只知道他父亲是个靠石油发家的爆发户，而他继承了他父亲的这笔遗产，据说目前大半个芝加哥的石油产业都掌控在他手中。对了，去年五月的时候，美国标准石油公司解体这件事你知道吗？」 其实爱德华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就有些觉得自己是在问废话，他可不觉得自己这位只热衷于研究吃喝玩乐的姐姐会去关注这方面的事情。 可没想到，艾琳竟然一脸淡定地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因为标准石油公司近乎垄断了整个美国的石油市场，所以美国政府强制其解体，双方之间的斗争已经持续很多年了。」 她记得过去上歷史课的时候，在讲到美国这个时期的经济史时，尤其是在讲到「反托拉斯」的时候，标准石油公司的这个经典案例经常被列举出来。 爱德华在起初的惊讶过后，也继续说道： 「对，就是这件事。当时标准石油公司被最高法院裁决解体，要求半年内与子公司脱离关系，格威家的石油公司就是子公司之一，去年下半年的时候开始正式独立运营，继承了全部股份的奥利弗.格威出任了董事长。而且，我也听纽约圈子里和他打过交道的人说，格威这人……不是什么善茬儿。」 听完爱德华的描述后，艾琳顿感前路困难重重……这婚约，解除起来难度怕是有点大。听起来，这位未婚夫先生虽然算不上顶级大富豪，但财力还是相当雄厚的，在芝加哥也有一定的势力，而且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 「艾琳，其实，其实……」爱德华不自觉地压低了声音，支支吾吾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犹豫该不该说，一脸纠结。 虽然心里猫抓般的好奇，直觉爱德华应该是想说一件和她关系很密切的事情，而且还不是什么好事，但艾琳还是耐心地等待着爱德华做抉择，究竟说不说。 终于，下定决心的爱德华一口气说道： 「艾琳，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爸妈的公司在资金周转上出了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在你和格威的婚约签订后，格威给了爸爸一张一万美金的支票，所以，你明白的……」 第11章 艾琳现在算是明白了，原来她相当于是被用一万美金给卖了……难道她就只值一万美金吗！ 虽说在这个年代一万美金不是一个笔数目，但关键在于她的这个婚约本质上还是成了一笔金钱交易！她就像是一个商品！ 这么说来，那天在纽约港登陆的时候，伍德夫妇见到她那么兴奋激动大概也是因为一万美元终于安然无恙吧。 想想看还真是讽刺，当初索菲娅说妒忌她有疼爱她的舅父舅母为她寻得一门这么好的婚姻，但事实是她和索菲娅之间并没有什么不同，都是被「卖」了……硬要说区别的话，大概就是她被卖给了一个年轻些的买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爸妈应该是不希望我知道这件事的吧。」她现在倒是有点好奇爱德华的立场。 「因为原本感觉你是很满意这门婚事的，所以也就觉得无所谓了，大家都高兴就好。但是现在……感觉你并不是很想结婚。」爱德华很纠结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下定决心般说道：「艾琳，要是你实在不想和格威结婚的话……就快逃吧，趁现在。」 「逃？我能逃到哪儿去。」艾琳摇了摇头。 那位格威先生既然肯花大价钱「买」下她，或者说是买下她的贵族身份，又怎么可能会轻易放过她。而且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伍德夫妇应该早就放出消息了，他们的外甥女将要嫁到芝加哥的格威家，以此来让对他们公司资金状况产生怀疑的人就此打消疑虑。 对她而言，这简直是雪上加霜。 看到艾琳那原本还不错的气色瞬间变差，爱德华也有点儿后悔自己刚刚说的话，如果她被蒙在鼓里并不知情的话会不会更开心一点？ 「艾琳，别想那么多了。走，咱们逛街去吧。」爱德华兴沖沖地提议。 艾琳抬眼看了他一眼，「你思路怎么跳跃得这么快，一下就想到要去逛街？」 「女人不是只要逛街，只要买买买就会很高兴吗？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点。」 「哎呀呀，老实交代，小小年纪就已经交过多少个女朋友了，说起这种话来这么老道。」 「没有！」 …… 最后，艾琳还是被爱德华带去了曼哈顿的macy’s百货。 虽然去的路上她没什么心情，但是到了那里后，不得不说，爱德华给她带对了地方。 「你干嘛只看不买啊？还有，歇会儿成吗？」爱德华有些不解。 他发现艾琳进了商场后，一个柜檯一个柜檯地转，几乎把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子、每一样配饰都仔仔细细地打量到，却偏偏什么都没买，反而用一种赏析的眼光在看这些东西，看得各个柜檯的店员直发毛。 以及……陪女人逛街真的是太痛苦了，女人一旦逛起街来哪还有一点娇弱的样子！ 就在爱德华一脸生无可恋地在后面跟着时，艾琳此刻大脑却像是炸开了的烟花。说得文艺点儿……她觉得她心中充满了拥抱未来的希望！ 尽管如今身处这个时代，但她仍然可以继续自己所热爱、所追求的事业。 第19页 在大环境上，这的确是一个糟心的时代，但也是一个时尚喷井的时代。加布里埃.香奈儿女士已经于1910年在巴黎建立起「香奈儿王国」最初的雏形，路易威登先生更是早在几十年前就创办了「lv」如今已经把店铺从巴黎开到了纽约，而gi也将于1921年诞生于义大利。 在这个时尚业的黄金年代，也许她也能够有所建树，缔造出属于她的时尚品牌？光是想想就觉得疯狂，却又充满了吸引她的魔力。 「诶，你怎么了？」爱德华突然觉得艾琳此刻简直两眼放光。 艾琳兴奋地抓着爱德华的胳膊往回拉，「走，我们回去吧！」 「啊？你什么都不买啊？」 「好啦，快走吧。」 她现在简直迫不及待地想要为自己设计出一副未来的蓝图。 …… 回到伍德家的别墅，艾琳直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拿出笔和纸写写画画，把自己初步的构想整理出来，同时也列出了当前需要面对的三大问题—— 首先，是设计方面的。毕竟时代上隔了一百多年，她需要具体了解这个时代的时尚观，了解各个阶层人们的品味。未来，她的设计既需要符合时代观念，在此基础上所加入的超前元素的程度也要能够让当代人接受。 其次，便是启动资金。就目前她所清算出的侯爵小姐的资产来看，用一个字来概括就是——「穷」！无论是克拉伦斯家族还是伍德家族在英国都已经没有什么资产了，留给侯爵小姐的就只有祖传的庄园这种不动产，也就是这两个古老家族的老巢。如果不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把老祖宗的窝给卖了这种事终归不大好啊。而侯爵小姐手头唯一值钱的东西，大概就是那些珠宝了吧。 最后，便是眼下最需要解决的婚约问题。不先把这个大枷锁给解除的话，事业什么的恐怕很难谈起。目前她还不太清楚那位格威先生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能在见过他后再随机应变，见招拆招了。 …… 而晚餐的时候，那第三大问题便直愣愣地在她面前铺开了—— 「艾琳，告诉你个好消息。格威先生给我发了电报，今天一早他就坐火车从芝加哥出发往纽约来了，预计明天傍晚就能到纽约。」 晚餐时刻，伍德先生笑容满面地对着外甥女说道。 艾琳的脸上却看不到任何惊喜之意，或者说是受到了惊吓还差不多： 「他要来纽约？而且明天就到？！不是说等下个月，我们一起去芝加哥的吗？」 不是吧，敌军这么快就杀过来了！她还没有想好应对策略呢！ 「是啊，格威先生听说了你从铁达尼号上险中逃生的事情，所以就想立刻来看望你。而且，他说他也正好顺道来纽约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听完伍德先生的解释，艾琳心中却是止不住冷笑了一声。 要是真的担心她这个未婚妻的状况，肯定一听说铁达尼号倖存者已抵达纽约的消息后就立即来看她了，哪里会拖到现在。事实再明显不过了，人家之所以来纽约根本就是为了生意上的事，来看她才是顺便的。 艾琳那一脸冷淡的神色倒是让伍德太太颇为不解，关切地说道： 「艾琳，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嫁给格威先生的吗？该不会是紧张了吧。」 对于格威太太的调侃，艾琳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没有」。 原本她对伍德夫妇的印象还不错，但是自从知道了「一万美元」事件后，心里就总是膈应得慌。 而一旁了解事情前因后果的爱德华则是低着头默默扒饭，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最后晚餐结束的时候，身为一家之主的伍德先生拍板道： 「好了，明晚我会去火车站接格威先生，然后我们一起共进晚餐。艾琳，明天是你和格威先生第一次正式见面，好好准备一下。」 第12章 卧室里，艾琳坐在梳妆檯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整个一下午伍德太太都在忙着各种打扮她，从服装到首饰到头髮到皮肤甚至到指甲，任何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就为了今晚能让她在那位未婚夫面前有一个惊艷亮相。 她就任由着这位舅妈把她当圣诞树一样装饰着，全程恹恹的没什么兴致，甚至感觉这种氛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这会儿傍晚时分，伍德先生已经开车去火车站接那位未婚夫先生了，伍德太太也在厨房里精心督促着今晚的菜餚，她才终于有机会能一个人待会儿。 期间爱德华也有来她房间找她，偷偷给她出馊主意，比如让她今晚故意表现得各种糟糕来惹格威厌烦，让格威主动放弃这个婚约。 但是她却觉得这个主意根本不靠谱，既然格威能够在没有见过侯爵小姐本人的情况下就花一万美金「买下」她，就表明他根本不在乎未来的妻子究竟是怎样的，只要她有贵族头衔就行。甚至有可能他早就打算过，等到她的贵族价值被利用完后，就给她一笔钱把她打发了，他再次成黄金单身汉一个，过他逍遥的日子去。 其实，她甚至有想过要不要去求助克里斯，藉助他的力量来摆脱掉这个婚约。但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间，毕竟太卑鄙了啊，利用克里斯对她的感情来让他心甘情愿地做一个随叫随到的万能备胎，这种事情她的道德观无论如何也不允许。甚至她还有点儿庆幸伍德先生自从来到美国后就彻底放下自己过去的贵族身份了，以至于圈子里的人都不太清楚他的家底，这样克里斯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她。 第20页 就在艾琳各种胡思乱想的时候，伍德太太来敲了敲她的房门，要她赶快下楼来。 奥利弗.格威已经到了。 …… 刚刚在客厅里站定，艾琳便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外面的院子里传来了两个男人交谈的声音。 一个声音是伍德先生的，而另一个声音想必就是那位格威先生了，终于要见到本人了啊，从日记本上的名字到三维立体的跨越。 原本还算平静的艾琳这会儿也止不住稍稍有些紧张起来。 客厅的门被推开，伍德先生率先走进来，比了个「请」的手势后，阴影中，那个男人就这么步入。 光影间，轮廓一点点清晰起来，直到其本人完全呈现在艾琳的眼前后—— 艾琳瞬间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差点站立不稳。 尽管眼前的男人今日一身西装革履，尽管他把那头金髮剪短了不少，尽管他把那繁杂的鬍子刮掉后简直年轻了十岁，但艾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人。 因为那双绿眼睛，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杰克！」艾琳失声喊出这个名字。 她完全理不清自己此刻是个什么情绪，但她的第一感受绝对欣喜……他还活着！他还活着！他没死！ 而原本神情冷峻的奥利弗.格威在听到艾琳的这声惊唿后，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皱，有些不解地开口： 「『杰克』？是谁？」 而这声发问也如同一盆冰水般直接从艾琳的头顶浇下，让她完全懵在了原地。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是又发生了什么鬼一样的展开。 伍德先生赶忙上前打圆场道：「格威先生，这就是我的外甥女——艾琳。」 俨然一副家长给相亲双方做介绍的样子，然而有些讽刺的是，双方的关系已经到了就差举办婚礼的地步了，却竟是头次当面进行互相介绍。 「叫我奥利弗就好。」奥利弗.格威对伍德先生轻轻点头道。 虽然他看上去不是一个多么随和的人，但言语间无疑是在表示着愿意拉进两家人之间的关系，毕竟很快就要成亲戚了。 接着，奥利弗像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从容地走上前去，执起艾琳的手背礼貌性地对艾琳行了一个吻手礼： 「很高兴你平安无事，艾琳.克拉伦斯小姐。自从得知了铁达尼号沉船的消息，我在芝加哥也是夜不能寐，你能够安然无恙真的是太好了。」 艾琳仍然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说的话她一句也理解不了！明明就在不久前她和他经歷了一场大海上的生死，他甚至以命换命地救了她，但现在他居然表示这一切都不存在！ 还摇身一变成了那个活在侯爵小姐日记本上的未婚夫格威先生……她感觉仿佛这个世界都在和她开玩笑！ 「奥利弗.格威？」艾琳眼神复杂地看向对方，声音有些颤抖：「你说，你一直在芝加哥？」 奥利弗带着些许歉意回应道：「很抱歉，我应该尽早来纽约看你的。但是最近我的公司里确实有一些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一时走不开，还望谅解。」 这时，伍德先生也在一旁帮腔道：「就是啊，艾琳，奥利弗的工作也是很忙的，前天他还在忙着参加芝加哥的商会呢，昨天一有空，就立刻坐火车来纽约看你了。好了，好了，等结婚了，你们有的是时间相处呢。」 这下艾琳彻底迷茫了……难道「杰克」和奥利弗.格威真的是两个人，他们真的只是长得比较像？ …… 晚餐桌上，艾琳全程都在悄悄观察着奥利弗。 奥利弗并不是一个非常风趣随和、让人容易亲近的人。但同时他也并不锋芒毕露、个性张扬。他让人感到深沉且冷峻，难以琢磨，很难使人看出他的心思。 就在艾琳全副心思都放在对奥利弗是否就是「杰克」进行论证时，餐桌上的一句话却是瞬间召回了她的注意力—— 「……这样的话，婚礼就定在六月六号吧，怎么样？」一番商讨后，伍德先生得出了这么一个结论。 奥利弗对此并没有异议，并且也就婚礼举办地点给出了建议：「没问题。婚礼就在纽约举办吧，这段时间我也正好要在纽约处理一些事情，等到婚礼结束后，我再带艾琳回芝加哥。」 听着这两个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决定了，完全没有考虑过自己这个当事人的意见，艾琳心头不禁有些窝火。 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直接开火，不然会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只得一直隐忍着。 直到晚餐结束后，在一派表面看起来还算其乐融融的氛围下，艾琳脸上挂起礼貌的微笑，适时提议道： 「奥利弗，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好吗。」 第13章 别墅的花园里，奥利弗和艾琳一前一后静静走着，默契般地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注视着男人的背影，艾琳不死心地做着最后的挣扎，试探性地问道：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所以，如果你刚刚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铁达尼号上的事情，如果你真的是「杰克」的话……请告诉我，好吗？至少让我知道「杰克」还活着。 第21页 奥利弗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冷峻的脸上难得带了丝调侃：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是想要对我诉说什么情话吗，艾琳？刚刚在餐桌上的时候，你对我可没表现出什么热情，难道那是所谓的淑女的矜持吗？」 听这话，奥利弗的脑迴路显然和自己不同步，他不知道她真正在说什么……艾琳只得接受这个失望的事实，也许他真的不是「杰克」。 「你有双胞胎兄弟吗？」 「不，并没有，准确说如今格威家只有我一个人了。当然，不久后，你也将被冠以『格威』的姓氏——艾琳.格威。」 虽然艾琳难以相信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巧合的事情——真的有长相这么相似的两个人，而且还都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但眼下的事实就是这样。 深吸一口气后，艾琳抛开此刻自己心中的其他一切杂绪，神情严肃而又认真，就连对奥利弗的称唿也重新变得正式起来： 「格威先生，你给了我舅舅一万美金，对吗？」 奥利弗稍微有点儿诧异艾琳居然知道了这件事情，他原以为伍德家不会告诉她的。不过既然她知道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去隐瞒： 「不错，你舅舅的伍德百货如今很需要这笔钱。等到我们举办完婚礼，他就可以拿着支票去银行把这笔钱取出来了。所以当初我告诉他我上半年会比较忙，要到六月份才会有空闲时间时，他就表示会让你四月的时候来美国，六月一到就举办婚礼。」 言下之意就是伍德先生希望能尽早把这笔钱拿到手，而婚礼如今也被定在了六月六日。 「如果……我可以把这笔钱还给你的话，你能够放弃我们之间的婚约吗？」艾琳不再踌躇犹豫，索性直接把核心问题丢了出去。 艾琳的话再次让奥利弗诧异了一下，拿打量异生物般的目光打量着她： 「你觉得我会真的在意那一万美金吗？」 「我当然知道一万美金对你而言算不了什么，而且我也很清楚，你拿这一万美金也并不是想换来我这个人，而是想换来我的贵族头衔。也许我说这样的话在你看来会觉得很傻、很天真、甚至很不可理喻，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和一个我不爱，同时也并不爱我的男人结婚。」艾琳一口气把想说的话都说完，接着便是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奥利弗的态度。 她看得出来，虽然奥利弗这个人看起来诡秘莫测，让人捉摸不透，但并不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只是万万没想到的是，阴沉着脸的奥利弗并没有同艾琳就「解除婚约」这件事情进行讨论，反而略带戏嚯地把重点放在了另一件事情上： 「哦？那你爱的是谁，你口中的那个『杰克』？」 很显然，奥利弗并没有忘记艾琳第一眼见到他时脱口而出的那声「杰克」，一个男人的名字。 「这……这和你无关，而且也与我们解除婚约的事情无关。」艾琳被对方的回应搞得有点儿措手不及，有些结巴地试图把话题引回正轨上。 奥利弗倒也没有再追问「杰克」的事情，只是颇有些好奇地问道： 「我记得当初定下这个婚约的时候，你舅舅告诉我是经过你同意的，而且你对此还非常高兴，难道这些都是你舅舅骗我的？」 对此，艾琳觉得自己真的是有苦说不出……是，是，是，这个婚约确实是经过女方同意的，但当时的那个女方是侯爵小姐，而如今芯儿已经换成她了啊！ 「你就当是我后悔了吧……」这样说着艾琳自己都觉得自己渣，但她总不能真的连侯爵小姐的未婚夫也接盘了吧：「要不，对外界就放出消息说是你在见过我后觉得不合适，是你主动结束了婚约，这样你也不会成为被抛弃的那方从而折损了颜面。」 她只能想到这种方式来对对方进行弥补了。 听完艾琳的话后，奥利弗看起来并没有恼火于艾琳的「渣女」行径，只是沉默地注视了她半晌后，缓缓开口道： 「想听听我的意见吗，艾琳小姐？」 「啊？」艾琳有点儿懵，这是什么话题跳跃？ 忽略掉艾琳的反应，奥利弗继续说道： 「首先，你要明白，这里是美国。你们英国人把我们视为除了钱什么都没有的爆发户，但也恰恰说明了钱在这片土地上的重要性。在这个国家，只要有钱，至少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是不成问题的。而没有钱的话，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寸步难行。据我了解，你们克拉伦斯家在英国应该已经没有什么资产了吧，而你舅舅伍德家也在面临着资金上的困难。不错，我确实是需要你的贵族头衔来帮助我进入所谓的『名流阶层』，但同时你也可以从我这里得到经济上的支持，我们其实是互利互惠的。甚至可以说，你从我这里收穫的效益会更大，因为这里是美国，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平静地说完这些后，奥利弗静静地注视着艾琳，等待着她思考后的回应。 「你知道吗，当你把婚姻完全以一场交易来进行分析评估的时候，我真的很想泼你一脸开水……但是你的这些混帐话确实很有道理。」艾琳突然觉得有点悲哀，轻嘆了口气后用商量的口吻说道：「给我一晚上的时间，让我好好考虑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毕竟我也不希望我未来的新娘在婚礼上一边哭丧着脸一边宣读婚姻誓词。我在纽约的公寓位于曼哈顿区第五大道834号，明天全天我都在公寓里工作，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第22页 …… 深夜，躺在床上的艾琳辗转难眠。 今天一天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这註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而现在她满脑子都只有一个词彙在不停地盘旋——钱！钱！钱！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老掉牙的大俗话真的是道尽了真理啊。 不说别的，就光是她事业上的那些目标想要实现，没有启动资金的话一切都白搭。而如果她所图谋更大，没有稳定且雄厚的资金作为支撑就更是痴人说梦了。 但如果她为此就答应了这桩婚事，「用身体换取财富」这种主观上的问题暂且不说，更重要的是在客观上，她就会完全受制于奥利弗了。「女人必须要有自己独立的经济基础，不能做丈夫的附属品」这种鸡汤其实在哪个时代都适用啊…… 头脑风暴了一整晚，当黎明的曙光降临时，顶着双熊猫眼的艾琳坐在梳妆檯前，眼神木楞地盯着桌上的几件珠宝。 这是她从侯爵小姐那里继承来的克拉伦斯家族祖传的珠宝，也是侯爵小姐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当初准备从铁达尼号上逃亡时，她早早就把这几样最值钱的东西贴身带在身上，因此也得以保留了下来。 虽然这样做有点对不住侯爵小姐，更对不住侯爵小姐的列祖列宗，但既然她接盘了这个身体，那么如今她就是克拉伦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这些家族财产，就由她来决定吧。 她需要用这些，来为自己挣到第一桶金。 第14章 纽约一家知名典当行—— 「小姐，结算清楚了，一共是五万美金，你看没有问题吧。」 最后又望了那些珠宝一眼，艾琳点了点头，又对着工作人员说道：「支票麻烦帮我开成五张一万美金的，谢谢。」 她最终还是决定，把这几样克拉伦斯家族祖传的珠宝给卖了来换取最初的启动资金，包括那条钻石项鍊。 【钻石真正的价值在于它所代表的岁月，即使歷经千百年也依旧璀璨如初，所以才被人们寄予了『永恆』之意啊。】 记得当初在铁达尼号上安娜就这条钻石项鍊的事情向她挑衅时，克里斯是出面这么说的。 如此看来，她还真是个不懂得钻石「永恆」价值的俗人啊，就这么给换成了一堆散发着铜臭味儿的钞票。 但是现实就是这样，想要有得就必须有舍。 拿到那五万美金的支票后，艾琳顿时感觉整个手都是沉甸甸的。 在这个时代，有五万美金在手的话也算是小有钱了，她完全可以过上不错的小日子。但是她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这样，而且如果只是为了逍遥日子就把祖产给卖了的话那她可就真是要遭天谴了。 一切都结算清楚后，艾琳在最后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对着工作人员恳切地说道： 「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这几样珠宝请先帮我保存在这里，不要随意转手出去。也许不久的将来，我会把它们都赎回去，两倍、三倍、十倍的价格都没问题。」 虽然她自己对这几件珠宝没什么感情，但既然她接过了侯爵小姐的身份，她就是如今克拉伦斯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有所继承，就要有所承担。 …… 走出典当行，艾琳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准备去奥利弗的公寓找他。 只是就在此刻，隔着马路，远远地她望到了一个人，而那人显然也看到了她，两人就这么隔着马路遥遥对望。 ……安娜。 艾琳在心中默念着对方的名字，平静的眼神中隐隐有一团愠怒的火焰的燃着。 如果只是安娜和侯爵小姐之间过去的那些纠葛，她是没兴趣去理会的。但是一想到铁达尼号上安娜和索菲娅是串通好的，是索菲娅的帮凶，她就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但目前她还没有能力从这两个女人这里把这笔帐讨回来，毕竟没有实力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1]，她现在必须要做的是隐忍。 而安娜的神情显然是惊讶于艾琳还活着。 虽然海难发生的那晚，最后时刻她还是没忍住告诉了克里斯艾琳被关在了船底的杂物间，但是后来她也看到了被打晕的克里斯由着家僕们拖上救生艇。如果克里斯最后没有就下艾琳的话……是谁？是谁救的？艾琳最后是怎么逃出去的？ 就在安娜百思不得其解，又因为心虚而有些不知所措时，却见艾琳就这么无视掉她一般地转身走开了。 安娜却是被艾琳的眼神和态度搞得浑身发毛，完全摸不准艾琳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艾琳越发陌生，仿佛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侯爵小姐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带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安娜缓缓踱步至了繁华商业区的一家咖啡馆里。 索菲娅坐在窗边的座位上，一边品着杯中的咖啡，一边等着安娜。 如今的她只一眼便能使人看出身上的贵气，身着巴黎那边刚刚上市的路易威登最新款女装，胸前佩戴着的祖母绿胸针以及耳垂上的黑珍珠耳环也是格外夺目。 此刻正优雅地用咖啡勺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只是那张明明正值青春年华的脸上却没什么生气。 「怎么这么晚才到……你怎么了？」安娜一走近，索菲娅便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落座后，安娜不安地说道：「我，我刚刚看到艾琳了！」 第23页 「她还活着？！」索菲娅险些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杯，眼睛也瞬间瞪大，「还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没想到在克里斯也没能出手救下她的情况下，那女人还能活着！ 「她看到你了吗？」索菲娅追问。 「看到了，我们是隔着马路看到对方的，但是她就直接走开了，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哦，对了，我看到她是从附近的一家典当行出来的。」 听罢，索菲娅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典当行……她去典当行做什么？」 …… 曼哈顿区第五大道834号—— 艾琳在一幢看起来颇具古典气息的石灰岩房子前站定，抬手按响了门铃。 原以为会有管家之类的人来给她开门，却没想到不消片刻，奥利弗亲自出来给她打开了门。 奥利弗看到她后没有多说什么，很自然地请了她进屋内。 走进屋里，艾琳第一感觉就是——了无人气，没有丝毫的烟火气息，感觉比旅店还旅店。 屋内除了必需品外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甚至许多都还很新，看不出用过的痕迹。 看到艾琳探究的眼神，奥利弗也出声解释道： 「我每年来纽约住的时间不多，平时这幢房子都是空着的。这里也没有其他人，你不用拘谨，要喝咖啡吗？」 「不了。」艾琳摇了摇头，随即认真地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和你谈谈。」 奥利弗：「好，来我书房吧。」 …… 书房也和这栋公寓其他房间的风格一样，简洁到极致，除了办公必需品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书桌上放着几沓文件，钢笔的笔帽也没有扣上，看起来刚刚是在办公。 两人就这么在书桌的一前一后坐下，俨然一副要谈判的样子。 「奥利弗，你喜欢我吗？」艾琳一开场便抛出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虽然有点诧异于艾琳的开场白竟然是这样，但奥利弗的面色依旧平静沉稳，四两拔千斤地反问道： 「那你喜欢我吗，艾琳？」 「看来我们的想法都一样。」艾琳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膀，毕竟两个才刚刚认识的陌生人之间哪里谈得上喜欢不喜欢，随即又微笑着问道：「那么，你有过喜欢的姑娘吗？你可别告诉我你活了二十七年，还从未对哪个女性动过心，当然，如果你的性取向为男性的话就另当别论。」 奥利弗倒是有点儿被艾琳逗笑了，嘴上却依旧虚虚实实： 「有过又如何？没有过又如何？」 「有过的话，那么我这位『妻子』就是一个碍眼的存在；没有过的话，未来也许会有，那么未来我依旧是一个碍眼的存在。反过来，你这位『丈夫』之于我也一样。但是，在现实利益面前，你需要我，而同样的……我也需要你。」 第15章 「你也需要我？」 奥利弗别有意味地喃呢着这句话，精明如他者当然不可能以为艾琳口中的「需要」指的仅仅就是大把钞票所堆砌成的奢华生活，不过他倒也确实有些意外于眼前这女人竟心中所图更大： 「我可以理解为，你是想要外出工作，或者说，创造出一份你自己的事业吗？」 「你会反对吗？」艾琳的提问算是默认。 虽然工业革命过后，越来越多的女性开始走出家庭，独立工作，但仍然只是少部分的，这个时代依旧对女性存在着很大的歧视。 如果奥利弗也是个大男子主义者、守旧老古董，要求她婚后必须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家庭主妇的话，那么她也没必要继续和他谈下去了，这婚约是必须要解除。 奥利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能够约束一个人的只有法律，只要你的行为不违法，那么想做什么是你的自由。」 看来这傢伙是个思想相当进步人士啊……艾琳瞬间对奥利弗的好感度提升了不少。 「很好，谢谢。」 艾琳露出一个公式化的微笑，接着，如同商务谈判一样地说道： 「奥利弗，可以听听看我的意见吗？既然我们并不爱对方，但我们之间又彼此需要，不如我们就形婚吧。对外，我们是一对儿上流社会的模范夫妻；对内，我们可以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我们两个可以合力去打造家族品牌效应，一同拥有财富和社会地位，当然，我们内部之间是财产分明的。而未来，如果我们各自遇到了自己真正爱的人，我们也可以随时结束这个只存在于法律意义上的婚姻。」 就像奥利弗需要她的贵族头衔所带来的这个社会所追逐的虚荣一样，她也需要通过奥利弗来更快地进入权贵圈，以他为捷径获得更多的实质性社会资源。 「你是想让我当修士吗？」奥利弗听罢后皱了皱眉头。 艾琳倒是笑得一脸灿烂： 「反正你也已经单身二十七年了，再多一阵子又有何妨？而且我觉得你应该不是那种只凭着男性的生理本能，随便是个女人就能往床上带的毫无自制力的人吧。想想看吧，未来你可以带着雄厚的财富和高贵的社会地位，以清白之身迎娶心爱之人，有没有点儿小激动？」 奥利弗原本那冷峻的表情松弛了不少，微微向前俯了下身子，凑到艾琳面前，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意味深长： 「那么你就不在乎吗，离婚对你的名声所造成的影响。」 第24页 「未来我只会去和一个真心实意爱我的人结婚，如果他是真心实意爱我的，那么还会在意这种所谓的名声吗？」艾琳坦荡地与其对视。 只是凝视着这双幽绿的双眸时，一瞬间忍不住有些恍惚，又想起了那双铭刻在她心脏上的绿眼睛。 「你在透过我看谁？那个你口中的『杰克』吗？」奥利弗一眼便看穿了艾琳心中所想。 艾琳移开了视线，「这和你无关。」 「你就这么喜欢他？」 听到对方还在继续这个话题，艾琳有些没好气地回道：「你管得也太宽了吧。」 「我们不是要当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吗？这点事情都不愿意告诉我？」奥利弗一副无奈样地摊了摊手。 「情感上的问题不在我们的合作范畴之内，你还没晋升成我的男闺蜜呢。」艾琳下意识地回嘴，只是一琢磨，当即便听出了什么，「等等……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同意我的提议了？」 奥利弗点了点头，「嗯，同意，而且事实是……我也的确更享受单身生活。」 「你能够同意实在是太好了，当然，还是要说一句抱歉，毕竟形婚的话会让你短期内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 对此，奥利弗就更是无所谓了，「没什么，我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小孩子，而且原本我也没有在三十岁之前就当父亲的打算。」 「这样的话再好不过了。」艾琳顿感心底一阵轻松，当下也不浪费时间，直接进行自己的下一个计划：「现在，我们可以来谈下第一个合作吗？」 「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奥利弗微微眯了眯眼睛，那x光般的眼神让艾琳忍不住一阵发毛后，倒也一派轻松地开口：「说吧，是什么事情？」 艾琳从手拿包里取出了一张一万美金的支票，递了过去： 「你不是给了我舅舅一万美金吗？现在，可以当成这一万美金是我出的吗？现在，我是自愿嫁给你的，并不是一笔你和他之间的交易，所以这一万美金我并不打算白白交给他，而是作为对他的伍德百货公司的投资，我要从中拿分红的。」 奥利弗随手把玩着这张支票，摇了摇头：「虽说他现在急需这笔钱，但是仅仅这样就直接成为他公司的股东，就算是我出面，恐怕他也很难愿意吧。」 「我知道，所以……」这件事情艾琳也早就考虑到了，说话间从手拿包里又取出了一张一万美金的支票，「再加一万美金，两万美金。我舅舅他一直都很渴望能够扩大他公司的规模却苦于资金问题，如今天降这么一笔横财，他不可能会不心动。当然，除了要入股，我还希望能够得到他在芝加哥新开的那家分店一定程度上的管理权。」 伍德百货去年在芝加哥开设了第一家分店，那是伍德先生第一次步入芝加哥的商圈，也正是在那个契机下结识了奥利弗，从而一步步地定下了两家的婚约。 看到艾琳就这么直接甩出了两万美金的支票，奥利弗倒是有几分好奇，「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启程来纽约前他已经调查过艾琳的经济状况了，这位侯爵小姐手头没有任何产业，银行帐目上也没什么存款，说一贫如洗都不为过……所以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而且他刚刚无意间瞥了一眼，她的那个手拿包里还有三张支票。 艾琳则显然不愿意多谈，轻描淡写道： 「我们刚刚不是说好了吗，我们之间财产分明，所以就不要过问对方这方面的问题了。」 「好，我不问。但是你要做的这件事情，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奥利弗一手握着那两张支票，另一只手随意轻弹了下。 「从眼下来说，算是弥补了你那一万美金的损失。虽说这对你而言或许这不是一笔大数目，但是钱多一笔总比钱少一笔要好吧，没人会嫌钱多。而从长远来说，与其白白给我舅舅这么一笔钱，帮一把我这个未来的长期合作伙伴岂不是更好？」艾琳用期待且具有诱惑力的眼神看向面前的男人。 而奥利弗则把支票放到了一边，双手交叠着打量了艾琳半晌后，突然嗤笑出声： 「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喜欢闻铜臭味儿的贵族小姐，我还以为欧洲的贵族小姐都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只追求精神富足的『高贵人士』呢。」 听出了奥利弗这别有意味的话语后，艾琳只是淡然一笑： 「奥斯卡.王尔德这位大文豪的精神世界够高贵了吧，可就连他也曾经说过——『我年轻时还以为金钱最重要，如今年纪大了，发现这句话一点都不假』。」 虽然想想有点可悲，但是当下能够带给她安全感的……只有钱，能够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的钱。 第16章 伍德先生的办公室里—— 艾琳做事向来不喜欢拖拖拉拉，昨天和奥利弗达成共识后，当即便商量起和伍德先生谈判的事情，第二天便直接去找上了伍德先生。 而原本正在办公的伍德先生在看到这对儿未婚夫妻竟然一同前来时就已经很惊讶了，再听到这二人和他商谈的事情后简直是震惊。 「奥利弗，你之前答应过我的。」伍德先生不满地看向自己这位准外甥女婿。 奥利弗则是一副无辜样地摊了摊手，「我保证，『一万美金』的事情不是我告诉艾琳的。」 「舅舅，有些事情既然做了，那么就要有未来被发现的准备。我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并不重要，反正如今我已经知晓了。」艾琳自然不会把爱德华供出去，毕竟目前爱德华是她少有的能够信任的人，「重要的是我现在和你谈的这件事情，想想看吧，其实这件事情我们是可以取得双赢的。」 第25页 既可以解除伍德百货当下的资金危机，又可以对公司规模进行一定的扩张，只不过是从此要分一杯羹出去。 敲了敲桌上那两张支票，伍德先生严肃地问道： 「艾琳，这两万美金你哪儿来的？」 「这是我的个人财产，与您无关。放心，是以合理合法的方式拿到的。」反正她当掉的是克拉伦斯家的珠宝，跟伍德家没关系，而且她也担心一旦她这位舅舅知道她手头还有三万美金的话，会不会打她财产的主意。 伍德先生又看向奥利弗，「你呢，这也是你的主意？」 「我的一万美金已经算是撤回来了，所以现在这是你们舅甥之间的事情。我和艾琳如今是自愿结婚的，我们对彼此一见钟情，我们的婚姻与那一万美金无关。」为了显示恩爱，奥利弗还特地偏过头去吻了艾琳的脸颊一下。 这下「突袭」搞得艾琳猝不及防，但纵然内心无数个mmp，脸上还是要笑盈盈： 「舅舅，长远来想，这对你的百货公司的发展是绝对有利的。而且芝加哥那边的分店，在纽约的您也是鞭长莫及，交给我这个亲外甥女来参与打理岂不是更放心？当然，伍德百货的终极决策权还是在您手上的，我也不过是您手下的小兵罢了。」 …… 伍德先生思索良久后，终于还是点头应下了。 得到了满意的结果，艾琳也不多停留，脸上带着标准的职场微笑，挽着手臂和奥利弗离开了。 当然，一出门，艾琳便立刻甩开了奥利弗的手臂，和他拉开了距离。 「果然都说女人才是最狠心的，上一秒才利用完我，下一秒就可以抛弃掉。」奥利弗边说着边从口袋里取出香菸和打火机，嘴上说着「委屈」的话，脸上那淡漠的表情却是明摆着不甚在意。 艾琳白了他一眼，从手提包里取出手帕擦着脸颊上刚刚被亲到的地方： 「你刚刚干嘛突然亲上来？」 「为了让你舅舅看到我们之间感情有多好啊。怎么，不喜欢？」 「全是口水。」 「口水成分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水，所以放心，无毒无害。」 「你理科学得很好哦！」 「我确实有理科学士学位。」 就在二人斗嘴时，门响声和脚步声传来，奥利弗反应也相当快，直接大长胳膊一伸，揽住了艾琳的腰。 艾琳也相当配合地轻倚着奥利弗的肩膀，秀出一副很恩爱的样子。 只见伍德先生从办公室追了出来，看到二人后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开口道： 「奥利弗，我们可以单独谈一下吗？」 艾琳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是特意要把她隔离开了？这二人要谈些什么，她没有把握回头奥利弗会原原本本地全告诉她。 「当然可以。」奥利弗回应得相当自然，然后一副亲昵状地指尖轻轻划过艾琳的下巴，「亲爱的，先去车上等我，我马上就下来。」 艾琳也是回以一个柔媚的笑颜，侯爵小姐的相貌本就甜美，笑起来更是仿佛能将人融化掉一样： 「好啊，那你快点哦。还有……亲爱的，抽菸对身体不好，而且我也不喜欢闻烟味儿。」 当然，后半句才是她真正在意的，她可不想一会儿在汽车那种密闭的空间里闻着他一身的烟味儿。 说话间，也已经直接出手把奥利弗那支叼在嘴里但还来得及点火的香菸拔了出来。 「你真体贴。」奥利弗皮笑肉不笑地撇了撇嘴。 …… 「这些真的不是你的主意？」 办公室里，伍德先生忍不住质问奥利弗。 在他看来，他这个外甥女恐怕连「股份制」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会突然间有这么多想法。所以他从头到尾都在怀疑，这些根本就是奥利弗在背后打的主意，艾琳只不过是被奥利弗拿着使的一桿枪，就连艾琳说的那些话估计都是奥利弗事先教她的。 「那你可就真的是冤枉我了，这些的确全都是她的主意，硬要说的话她是『主谋』，我最多只能算是个『帮凶』。」奥利弗表示这个锅他可不背，「而且你也清楚，我的生意从来都不涉及零售业。」 即使奥利弗这般说，伍德先生也仍旧有些难以置信。 「倒是你……为什么不把这个婚约背后的原因告诉她？如果你告诉她的话，也许她心里会对你用一万美金把她给『卖』了这件事的怨恨少一些。」奥利弗反问。 对此，伍德先生却是摆了摆手： 「无论背后有什么原因，这一万美金『交易』的存在是事实，我没必要去争辩。至于那些原因，我不想让她承受那么多，见识到那些丑恶龌龊，她只要继续像过去那样天真、单纯地生活下去就足够了。」 「恕我直言，你太小看你的外甥女了，她的内心，远比你想像得要强大得多，而且也并非脑壳空空。」奥利弗倒觉得是伍德并未看清艾琳的真面目。 即使奥利弗这般说，伍德却仍是摇了摇头： 「不管怎样，我们之间的约定还是照旧。奥利弗，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不是真心喜欢艾琳的，但艾琳确实是自从去年圣诞节看了你的照片后就对你死心塌地了。我不求你对艾琳付出多么深的爱，我只求你护她一世安稳，好吗？」 第17章 等到奥利弗结束和伍德先生的谈话从大楼里出来后，只见艾琳并没有坐在车里等他，而是站在路边一家服装店的橱窗前，隔着玻璃静静地打量着里面的衣服。 第26页 走过去后，发现艾琳也没转过头看他，依旧专注地看着橱窗里的衣服。 「喜欢？」奥利弗出声问道。 就在他准备说出下一句「喜欢就买」并准备动手掏皮夹子的时候，艾琳却是下意识地回了句： 「如果把这件连衣裙的腰际线再稍微提高一点点的话，比例应该会更好。」 「哈？」奥利弗半晌才反应过来艾琳是在说这件衣服的设计问题。 而这时，艾琳才仿佛终于意识到身边人的存在，转过身来淡淡地笑了笑： 「没什么，我们走吧。」 …… 坐上车后，奥利弗并没有立刻发动车子，而是递了张帖子给艾琳。 「下星期，陪我去参加一个婚礼吧。这个婚礼会有许多名流、权贵来参加，就当是我们这对未来的夫妻在这个圈子里第一次正式亮相吧。」 艾琳接过这个烫金的请帖： 「既然是初次亮相，我会好好准备……」 原本说着话的艾琳在打开手中的婚帖，看到上面的内容后，口中的话瞬间噎在了嗓子里。 只见婚帖上花体字写着—— 新郎：托马斯.桑顿 新娘：索菲娅.马尔奇 她还真是万万没想到，她在这个圈子里的首次登场居然是在索菲娅的婚礼上。 「桑顿先生是纽约有名的房地产商，这是他第三次结婚了，新娘比他小了四十岁。不过这次桑顿先生挺迫不及待的，一个星期就把婚礼准备好了，恨不得立刻就迎娶他的新娘。对了，我听说这位索菲娅.马尔奇小姐也是从铁达尼号上逃出来的，而且是位来自英国的伯爵小姐，你认识吗……你怎么了？」 说话间，奥利弗察觉到了艾琳的不对劲。 艾琳觉得自己是拼命克制着情绪才没有直接动手把这个婚帖给揉成一团再拿打火机烧成灰。 看来她跟索菲娅之间的孽缘算是斩不断了啊。 「索菲娅……当然认识，毕竟是曾经差点要了我的命的人，怎么可能会忘。」 如果说这世上有什么人是她绝对不会原谅的，那么索菲娅绝对榜上有名。 「如果你不想去参加这个婚礼的话，也没关系……」 奥利弗的话还没说完，艾琳便直接打断： 「不，我会去参加的。」 听出了话语里那咬牙切齿的意味，奥利弗显然是担心艾琳到时候去砸场子： 「很遗憾，就目前实力而言，我比不上桑顿老爷子，没办法做后盾帮你报復回来。如果这个时候贸然在桑顿家的婚礼上做些什么，对谁都没好处。」 「放心，我没那么蠢，在没实力叫板前我不会去傻傻地送人头的。而且，这是我和索菲娅之间的事情，未来我会和她单独进行了断。」说话间，艾琳从手提包里拿出了化妆镜和口红，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顺便补个妆，「我要出席她的婚礼，就是为了让她看到，我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我要让她看到我比以前更加漂亮、更加光彩夺目、而且还拥有一个年轻英俊富有的未婚夫。」 说完后合上了化妆镜，转过头来特意朝奥利弗抛了个媚眼。 奥利弗似笑非笑地说道：「我可以当作这是你对我的赞美吗？」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艾琳笑得很甜。 只不过对于这甜意只停留在表面，根本没有深入眼底的笑意，奥利弗也并未在意，直接发动车子，先把艾琳送回去。 ……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多说什么，怀揣着各自的心事。 终于，艾琳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舅舅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要我好好照顾你。」奥利弗有所保留地回道。 「什么？」这倒是让艾琳有点儿懵了。 奥利弗目视前方开着车，语气轻缓而又淡然： 「他跟我说，当年他为了爱情，不顾所有人的反对，抛下了一切去了美国，把对于伍德家族的责任全部留给了他的妹妹，也就是你的母亲。而你母亲为了家族的前途，不得不嫁给了克拉伦斯侯爵，也就是你的父亲，却未曾想克拉伦斯家也是捉襟见肘，苦了她一辈子。所以他心里对此一直很愧疚，希望我未来能够好好待你，让你不要生活得那么辛苦。」 听着奥利弗的话，艾琳觉得自己是越发看不懂伍德先生了。 听起来，他是很疼爱外甥女的。而且从侯爵小姐的日记里也可以看出，过去这些年伍德先生也经常寄钱资助她，每次看望她时都会带上许多礼物。但是这么一位「好舅舅」，为何会为了一万美金就把外甥女给卖了？虽然钱的确很重要，引无数人趋之若鹜，但钱的魔力真的就有这么大吗？ 「除了这些，他还跟你说什么了吗？」艾琳觉得如果仅仅是这种类似于长辈交代的话，没必要专门避着她。 而这时，奥利弗则是停下了车子，「到了。」 车正好开到了伍德家的别墅。 明白奥利弗是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打算，知晓追问无用，艾琳也就不再纠缠他。 「等等！」 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时，奥利弗却是突然叫住了她，然后丢给她一串钥匙。 艾琳晃了晃这串钥匙，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他。 「这是我纽约那栋公寓的钥匙，就是你昨天去的那栋。你可以随时进出那里，毕竟你即将成为那里的女主人。」 第27页 …… 夜—— 「艾琳，你干什么呢？」刚刚做完功课的爱德华转悠到艾琳的房间里，看到她这会儿正趴在写字檯前写写画画的，很专注的样子。 凑近一看，才发现原来是在画服装的设计图纸。 「你还会这个？」爱德华觉得这段时间艾琳简直是不停地刷新着他的认知。 艾琳则是忙得连抬头看他一眼的功夫都没有，「你姐姐我会的东西多着呢。」 如果这两天就能完成设计的话，在下周那场婚礼前应该能赶制出来。 她之所以热切地想要出席这个婚礼，除了索菲娅的原因外，也是要为自己的事业做出第一步，她要让自己的时尚亮相在这个名媛贵妇圈里，而她自己就是自己服装的最佳代言人。 这些东西爱德华自然是不懂，也就没再问下去，转而相当感兴趣地问起另一件事： 「对了，对了，你和那个奥利弗.格威感觉进展得不错啊，他人到底怎么样啊？」 今天他可是看到了奥利弗亲自开车送她回来。 「他？」艾琳终于停下了手中的铅笔，眼眸低垂，「他很好啊，够睿智、够冷静……也够冷心冷肺的。」 「啊？」爱德华有点儿搞不懂这究竟是在夸人还是在骂人。 「对待妻子，他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也仅仅是对于『妻子』这个身份，至于这个妻子本人，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于女人而言，既是蜜糖，更是砒.霜。 第18章 清晨，用过早饭后，艾琳便回到房间把自己从上到下一通收拾。 穿上了她亲手设计、裁剪出的一身明黄色礼服式连衣裙，将这副先天条件本就不错的身体打造出了更加曼妙动人的效果。脸上的妆也是精心上过了，确保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怎么说今天都是个需要她「闪亮登场」的日子，外表总得先武装好才行。 走出房间后，正好遇到了爱德华，引来他的一声口哨，笑嘻嘻地说道： 「哇塞，艾琳，打扮得这么美……是准备去抢婚吗？」 「我对老头子可没兴趣。」艾琳翻了个白眼。 「那可是个有钱的老头子。」 「我未婚夫也很有钱啊，而且潜力更大。」 姐弟俩互相贫嘴的时候，伍德夫人走了过来，微笑着问道： 「艾琳，都准备好了吗，今天虽然是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但也算是奥利弗第一次把你以未婚妻的身份介绍给所有人。」 「嗯，准备好了，奥利弗他一会儿就来接我。」艾琳点了点头。 这时，伍德夫人上下打量了艾琳一番后，牵起她的手便往自己的房间带。 就在艾琳好奇舅母要干什么时，只见伍德夫人从首饰盒里取出了一条珍珠项鍊，然后帮忙戴到了艾琳的脖子上。 不得不说，加上这条珍珠项鍊，整体看上去绝对是锦上添花。 「瞧，这样就更漂亮了。」伍德夫人看着镜子中的艾琳，笑着说道。 艾琳当然也知道加上这么一件珠宝会更好，但是……侯爵小姐的那些珠宝全都被她当了好吗，她是真的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拿不出来。 而她也不知道伍德夫人是真的没有留意到她这段时间没有佩戴过任何首饰这种状况，还是伍德夫人早已发现了但却当作没发现，并没有来追问她那些珠宝的去处。 更重要的是，其实现在她的内心很矛盾。她能感受到伍德夫妇对她的疼爱，感觉二人不像是「卖女求财」的人，但是那「一万美金」的事情却始终像根刺一样横亘在她的心里。 「谢谢，我会小心保护好然后还给您的。」虽然心里万千矛盾，但既然对方此刻确实是在向她传达善意，那么她自然也应该道谢。 况且这些珍珠颗颗饱满圆润，光是看着就知道绝对价格不菲，她还真得小心着点。 只是没想到，伍德夫人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用还我了，这个就当作是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吧，下个月你不就也要成新娘子了吗。」 艾琳顿时又感觉有什么梗在了她的喉咙里，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搅得她更加心潮难平。 就在这时，爱德华来敲了敲门，通报了声「奥利弗来了」，才终于把她从这种纠结的情绪中唤了回来。 …… 「怎么了？」 见到今日盛装打扮的艾琳，奥利弗的确是眼前一亮，只是下一秒便看到艾琳皱着眉头看向他，这让他忍不住出声询问。 他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满满的……嫌弃？ 其实艾琳这个时候的确很想对着眼前这男人说一句「你个土鳖」，但出于对合作伙伴颜面的维护她还是忍下了，只是随即不由分说地拽着奥利弗就往里屋走。 「舅舅，借你的领带和刮鬍刀用一下好吗？」 听到外甥女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完全摸不着头脑的伍德先生只得讷讷地回了句：「当然可以。」 艾琳先是找了条藏蓝色的领带，把奥利弗繫着的那条领带给换下。 一边稍稍踮起脚尖给他打着领带，一边忍不住说道： 「你这搭配的都是什么品位啊……我觉得作为合作伙伴，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良你的外在形象，提升你的穿衣水准。」 奥利弗没有多说什么，任由着她来弄。 第28页 只是领带打好后…… 「喂，你要干什么？」奥利弗有些警惕地看着对自己磨刀霍霍的艾琳。 手持刀片的艾琳可没因此就停下手中的动作，「给你把鬍渣全都刮干净啊。」 「没必要吧，我这个年纪留一点鬍子也正常。」 「诶，你是二十七岁不是四十七岁好吗，相信我，你把鬍子清干净后你说自己十七岁也有人信。还有，你的脸型真的不适合梳这种大背头，算了，今天时间来不及了，下次有空我再给你好好整整髮型。」 …… 婚礼的地点在纽约港，是在桑顿先生的私人豪华游轮上举行的。 踏上游轮的那一刻，其实艾琳的心里是有点儿牴触、有点儿惶恐不安的，因为铁达尼号留给她的心理阴影还没有消除。 「别担心，这就是一艘停泊在港口的游轮，不会有事的。」挽着她手臂的奥利弗感觉到了她的颤抖，也猜出了她的心思。 艾琳点了点头，随即重新打起精神，露出自己光鲜明艷的样子，带着自信的步伐和奥利弗相携进入婚宴大厅。 只是相挽着的手臂处，许是寻求一份安全感，她下意识地挽得更紧了些。 「好久不见，奥利弗，你可是好长时间都没来纽约了。」 「确实是许久未见了，最近还好吗？」 大厅内，与奥利弗有过往来的宾客见到他后都纷纷打招唿问候，同时自然也纷纷对艾琳投以好奇的目光。 而奥利弗也是相当大方地告诉了每一个人，「这位是我的未婚妻，艾琳.克拉伦斯，我们将于下个月的六号举办婚礼。」 会场的另一边—— 陪同母亲一起前来参加婚礼的克里斯纵然心中万般不耐，面上也只得摆出礼仪性的笑容。 桑顿家邀请了他们布尔诺维奇家来参加婚礼，出于礼数他来这里是应该的。只是当看到婚帖上「新娘」一栏里写着「索菲娅.马尔奇」的名字后，他心中只有无尽的愤懑。 他至今都还没有打探到艾琳的下落，他只能不断地欺骗自己也许她还活着，还活着，以求留下最后的希望。 就在这时，两位年轻的名媛边聊着天边从他身旁路过—— 「看到了吗，那位侯爵小姐，就是奥利弗.格威的未婚妻。」 「嗯，看到了，很漂亮，而且我还想问问她那件衣服是哪里买的，又感觉像是私人订制的。」 第19章 穿梭在各式各色的人群中，艾琳只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笑僵了。 许多事情都只是计划的时候觉得可行，待到真正做起来时才感受到艰难。一想到日后这种假笑宴会将成为自己生活的常态，艾琳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心累的感觉。 「艾琳，我去和莱姆尔先生谈些事情。」奥利弗突然说道。 自进入这个宴会厅起，她就不断地在奥利弗的带领下和这位贵宾、和那位贵宾打招唿，纵然她很努力地记住每一人，但想要一次性全记住也确实太勉强了。 莱姆尔先生是何人，她还真有点儿记不住了。 「好，你去吧。」艾琳点了点头。 反正奥利弗一般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她也和他约定过，除非对方主动提及，否则彼此间不过问这方面的事情。 奥利弗走开后，艾琳朝一个路过的侍者招了招手，准备拿一杯香槟酒。 结果一只手先她一步拿走了那支高脚杯。 「真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和你重逢，我想一会儿索菲娅见到你后也会很吃惊的。」安娜轻晃着那支高脚杯，眼带挑衅地看向艾琳。 艾琳早就料到了安娜也会来，毕竟安娜是出席婚礼的为数不多的女方亲朋，要是女方的宾客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话，怎么想都太寒酸了。 「索菲娅今天肯定满心满眼都是她的丈夫，这种幸福的时刻哪儿来的精力分神给其他人呢。」艾琳言笑晏晏，末了还不忘补充道：「就像当初的安娜你那样。」 这话瞬间便戳到了安娜的痛处。她当初为了改变自己一辈子下等人的命运，费尽心思嫁给了罗伯茨那个粗鄙的矿场主，成为了「安娜.罗伯茨夫人」。虽然二人间的年龄差距不像索菲娅和桑顿这么大，但罗伯茨的年纪也足以当她的父亲了，而且罗伯茨在结婚时就告诉过她不会和她生孩子，以保证前妻为他留下的孩子的地位，还要她好好照顾那个只比她小两岁的「继子」。 自小便忍不了在艾琳面前低一等的安娜自然不会就这么忍了，冷笑着嘲讽道： 「是啊，是啊，多么高贵的侯爵小姐啊，我还以为你要嫁得多高贵呢。结果呢，我嫁给了个开矿的，你也不过嫁给了个挖石油的。」 「但是未来的几十年里，石油业的发展前景比传统矿业要好得多。」艾琳笑得比安娜更加挑衅。 这可不是她瞎说，未来，这世界不知道因为石油发动了多少次战争，石油储量最丰富的中东地区更是凭藉着这「黑色的黄金」一夜崛起成了新时代的土豪。 而且，虽然她并不了解奥利弗生意上的事情，但是她总觉得奥利弗不是那种会一辈子就死守着老爹留下来的这份石油产业的米虫富二代，直觉告诉她，这傢伙野心绝对不小。 安娜这会儿气得脸都有些发紫了，她都不知道艾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利了，从小到大，明明只要一和她争执起来就只会耍小姐脾气地大喊大叫甚至动手抓挠她，打不过她就回去找大人告状。 第29页 气急的安娜口不择言地咒骂道：「真是该死，你为什么不直接死在铁达尼号上！」 「请注意你的言辞，罗伯茨夫人。」 一道带着十足警告意味的声音响起，瞬间让安娜噤声。 而艾琳在听到这声音时，却是忍不住身体一个颤抖。 「好久不见，艾琳。」 继而，声音变得温和了下来。那温和中，既带着一份失而復得的喜悦，又有一种难言的苦涩。 艾琳则是努力克制住自己心头的情绪，紧握着双拳，指甲都已经陷进了手心的嫩肉里。 终于，转过身来，看到了眼前这个和过去一样外表优雅、风度翩翩的男人后，带着礼貌性的微笑问候道： 「你好，克里斯，你也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 看到此情此景，知道自己惹不起克里斯，安娜当即悻悻地走开了。 瞥了一眼安娜后，克里斯出声道： 「艾琳，其实那晚，海难发生的时候，最后安娜没忍住告诉了我你被关在了船底杂物间……」 听到这话，艾琳稍稍有些诧异，她原以为安娜和索菲娅一样，恨不得她死一边去。也许是安娜内心害怕了，也是是安娜心中生出了负罪感，也许……这大概就是人性的复杂吧。 「安娜告诉我后，我确实是立刻就跑去救你了，但是，很抱歉，我还没来得及跑到船底就被我的管家……」 艾琳摇了摇头，直接打断了克里斯的话： 「你不必道歉，我能理解的。当时的情况已经很危险了，你身为布尔诺维奇家的独子，布尔诺维奇家那些忠实的家僕们是不可能放任你身处险境中的。」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的造化弄人。 当初在铁达尼号上，她起初对克里斯这位相貌佳、有涵养、又风趣幽默的绅士是有好感的。 如果当初没有索菲娅搞事情，她和克里斯都顺利搭救生艇逃生了的话，也许此刻她已经在想办法解除和奥利弗的婚约，然后尝试着和克里斯交往了。 而且那样的话，杰克也许也不会死了。 但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如今，局面已定。 选择奥利弗，是因为两人相互利用彼此的话不会让她良心不安，但选择克里斯的话她没有办法昧着良心去利用克里斯对她的感情。而于感情上，她在等待，等待继杰克之后，下一个能这般铭刻在她心头的人出现。 艾琳微笑着说道：「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以后大概会定居在芝加哥，今后见面的机会恐怕就不多了。」 「你当时明明说过自己不会去接受一段包办婚姻的！」克里斯忍不住拔高了嗓门。 就在这时—— 「艾琳！」 「克里斯！」 只见两个人分别朝二人走来，一个是奥利弗，另一个是克里斯的母亲布尔诺维奇夫人。 第20章 见到奥利弗走过来，艾琳很自然地挽上了他的手臂： 「这位是我的未婚夫，奥利弗.格威。」 格威家是芝加哥的石油商，而布尔诺维奇家则是华盛顿的政界名门，双方之前并没有什么交集，今日算是第一次正式见面。 奥利弗看不出此刻是个什么情绪，克里斯当下的情绪可就确实算不上好了，但还是保持着自己的风度，和奥利弗握手： 「你好，格威先生，我叫克里斯.布尔诺维奇，这位是我的母亲。」 布尔诺维奇夫人也沖奥利弗微笑着点头示意。 彼此打过照面后，两个女人也相当默契地领着各自的男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去了。 走远后，布尔诺维奇夫人脸上那原本礼仪性的微笑也不再挂着了，脸直接冷了下来： 「那就是让你着迷的女人？」 她听管家说起过儿子在铁达尼号上发生的事情，知道儿子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并且在海难发生时差点连命都不要地就去救。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刚刚远远地看到儿子看着那个女人的眼神时，她就全都明白了。 克里斯没有回应，只是沉默。 而布尔诺维奇夫人则不打算沉默下去，脸色也更冷了几分： 「哼，一个落魄的贵族小姐罢了，家里没钱了就想要着靠自己的贵族头衔嫁个有钱的美国人来重新过上奢华的生活，这些年来这种欧洲贵族女人太多了。还有她嫁的，格威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门户，就是爆发户一个，跟她倒也是绝配。」 「母亲，是您教导过我的，在真正了解一个人前，不要随意去评判别人。」克里斯并不想和母亲对着干，但他也不想任由艾琳就被这般评论。 一听儿子维护那个女人，布尔诺维奇夫人更加不悦： 「怎么，我说错了吗，那个女人难道不是抱着那种心思去和那个爆发户结婚的吗？」 「她的婚约是她家里的长辈为她定下的。」 「但我刚刚看，她也挺乐意嫁的。」布尔诺维奇夫人冷笑了一声，随即语气严肃地说道：「而且，就算她身上没有婚约，我也是不会允许她嫁进我们布尔诺维奇家的。你需要娶的是一个体贴内敛的贤内助，专心地照顾你的生活并教养你们的孩子，让你能够无后顾之忧地专心发展事业。而不是像她那样张扬、爱出风头，刚刚我可是听到好几位女士都在讨论她的衣着、打扮。」 第30页 布尔诺维奇夫人活了大半辈子，也算是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艾琳不会是那种专心相夫教子的本分女人，心中自是不喜。 可克里斯想说的是，他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人，不拘于世俗，灵动而有活力，他不想和一个「温柔体贴」到死气沉沉的女人就那样无趣地度过下半生。 而让他不能理解的是，在铁达尼号上的时候她明明说过愿意给他一个追求她的机会的，而且她并不愿意接受家里长辈安排给她的这门婚事。可为何现在，一切就这么变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刚刚她给他的感觉再明显不过了，她在有意和他保持距离。 另一边—— 艾琳拉着奥利弗走远后，才终于松开了奥利弗的手臂。 「怎么，刚才那个是你的老情人？」奥利弗打趣地问道。 「少胡说，我跟他之间清白着呢……虽然曾经，我们的确是有机会成为一对儿情侣的。那些都过去了，放心，作为一个靠谱的合作伙伴，我不会随便给你戴绿帽子的。」艾琳表示他尽可把心放回他那满是黑水儿的肚子里。 奥利弗颇耐人寻味地笑了笑：「我想说的是，幸亏你没有嫁到他们布尔诺维奇家，不然就那老太太的架势，绝对要把你调.教成一个标标准准的贤妻良母，把她儿子照顾得舒舒服服的，再给她生上一窝孙子。」 其实布尔诺维奇夫人也不过四十来岁，结果奥利弗毫不客气地就用「老太太」来称唿她。 艾琳忍不住笑出声，其实刚刚布尔诺维奇夫人虽然面上保持着恰当的礼仪，但她还是从那眼神中看出了朝她投来的难以遮掩的鄙夷。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老太太现在肯定在说我是爆发户，我们两个是个绝配的庸俗组合。」说着这话时，奥利弗的语气仍然是满满的戏嚯。 艾琳：「你似乎不怎么喜欢布尔诺维奇家。」 而且，看起来也丝毫没有把布尔诺维奇家放在眼里。 「并不是针对他们家，而是我本就对那些虚伪的政客没什么好感。」 「说得好像你们商人不虚伪似的。」艾琳忍不住回怼了一句。 「诶，小姐，别忘了你现在也已经在从事商业活动了。」奥利弗斜眼扫了艾琳一眼，随即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其实虚伪的人倒也适合同虚伪的人打交道，每次这些政客要拉选票的时候，少不了对我们这些掌控着社会财富的资本家摇尾乞怜，而当我们在需要政府为我们的生意行方便的时候，摇尾乞怜的就又变成了我们，甚至有时还免不了要分那些政客一杯羹。」 艾琳想了想后，悄咪咪地问道：「诶，我说，芝加哥的黑白两道，你是不是都已经打通关系了。」 「放心，在芝加哥，只要你顶着『格威夫人』的名号，一般不会遇被什么人为难的……当然，前提是你也别做事做得太嚣张。」 「啧，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就在二人闲聊的时候，婚礼正式开始了。 和众人的视线一道，艾琳也把头转向了大厅的入口处。 伴随着花童队伍，一袭纯白色婚纱、手捧着花束的索菲娅缓缓步入会场。 纵然心中恨透了索菲娅，但是艾琳不得不承认，今天索菲娅打扮得很漂亮，华美高贵得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而与夙敌重逢的这一刻，艾琳感受到的最大的冲击并不是心头的恨意，竟是一份悲哀。 因为此刻如此美丽的索菲娅，却更像是一个被人牵着线的芭比娃娃，完全没有一个十八岁少女应有的朝气，漂亮的双眸中竟察觉不到丝毫鲜活的生机。 第21章 小的时候，索菲娅也有幻想过，未来自己要嫁给一个怎样的丈夫——又英俊又温柔，最重要的是他要很爱很爱她。 后来，长大了，在现实生活的挣扎中，她下定决心未来一定要嫁给一个富有的权贵人物，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在家乡那个地方，不少人都知道她的那位伯爵「父亲」留给了她一大笔债务，纵然有优秀的青年对她起了仰慕之心，最终也是望而却步。 这些年，越来越多像她一样家道中落的欧洲贵族小姐选择远嫁美国富豪来过上富足的生活，她也隐隐有些心动。而当去年圣诞节过后，当得知艾琳要嫁给一个年轻富有的美国石油商后，她彻底下定了决心。 她不会让自己事事都被艾琳压一头的，她哪里比艾琳.克拉伦斯这个愚蠢的大小姐差，她要比她嫁得更好才行！ 打定主意后，她便放下一切面子，低声下气地去拜託能够联繫到的在美国的远房亲戚，想要让他们帮她寻觅到这样的一个机会，而那些远房亲戚也是很兴奋地满口答应。 结果就在她即将和艾琳一起搭铁达尼号启程去美国的前夕，在美国的一个和她儿时有些交情的表妹终于忍不住偷偷发电报告诉了她，那些亲戚已经做好准备要把她嫁给一个快六十岁的老头子，以此从老头子那里拿钱还他们的赌债。 她等于是彻头彻尾地被卖了。 而那个叫托马斯.桑顿的房地产大亨之前已经有过两任老婆，如今也是子孙满堂。而他娶她，只是因为看了一张她的照片。毫无疑问，他贪恋的是她的美貌和她年轻的身体。 所以在踏上铁达尼号的那一刻，她唯一想到的就是要先下手为强地自救，而克里斯便是她一眼就相中的目标。 第31页 最后，她还是失败了。 但她也想清楚了，既然爱和钱无法兼得，那么能够拿到钱，而且是大把大把的钱也是好的。 因为这里是美国啊，只要她有钱、有身份，她就可以凌驾于众人之上，无论那些人背后再怎么嘲笑她，她一样可以把他们通通都踩在脚底下！ 「我愿意。」 当主持婚礼的牧师按照惯例问出那段结婚誓词时，索菲娅听到自己是这么回答的。 回答得很简短，也很干脆，干脆到她自己都察觉不到自己是否还有感情。 接着，当新郎新娘亲吻的环节到来，当感受到眼前这个男人那苍老的嘴唇吻上自己的唇瓣时，索菲娅只觉得胃里泛起一阵噁心，但她还是摆出了一个麻木的笑容。 在全场宾客的鼓掌声中结束了这个象徵着结婚誓言的吻，已经被戴上了那硕大钻戒的索菲娅缓缓转过身，原本只是如精緻的芭比娃娃一般露出那应有的程式化般的笑容，但在这片陌生的贵宾人群中，一个身影却是让她勐然间惊醒。 ……艾琳.克拉伦斯！ 注意到了索菲娅朝自己投来的目光，艾琳也毫不退却，就这么直白地与她对视。 无论是眼神还是气色都是那般的鲜活明艷，与台上的新娘那人偶娃娃般的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瞬间，索菲娅觉得自己心头有一团火在燃烧。 她看到了艾琳此刻的样子有多张扬，打扮得光鲜亮丽，身旁还有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陪着她，两人看起来很亲密。 原本死气沉沉的索菲娅此刻仿佛活过来了一般，挑衅的目光直直瞪向艾琳。 她不会输，她不会输的，她最终一定会胜过该死的艾琳.克拉伦斯的！ 艾琳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地回以挑衅的眼神，并刻意把奥利弗的手臂揽得更紧，嘴上勾起一抹妖娆的笑容。 台上台下，两个女人就这么互不相让地隔空较劲。 「你眼睛不累吗？」奥利弗在一旁看着都觉得心累。 艾琳依旧在与索菲娅进行着目光交锋，「她都还没有累，我怎么能先累。」 「女人间较起劲来都这么可怕吗？」 「说得好像你们男人之间相互算计的时候就很绅士似的。」 …… 仪式结束后，宾客们也就都自便了，三五成群地一边享用着美食，一边攀谈起来。 「在一众人面前惊艷亮相了一把、仇敌的婚礼也高调参加了，今天的收穫可还满意？」奥利弗边说着边从侍者那里取了杯香槟酒，同时也不忘给艾琳也递了一杯。 接过酒杯，艾琳轻抿了一口，「我觉得现在索菲娅肯定恨不得立刻就把我从这艘游轮上踹下去餵鱼。」 「也许你不应该现在就和她互相下战帖，毕竟现在的她可是……桑顿夫人了。」 「可就算我无意与她为敌，她就会放过我了吗？她可是在铁达尼号上就准备搞死我。」 「那倒也是。」 「所以，我必须抓紧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的实力变得强大起来，赶在桑顿老爷子被索菲娅给迷得神志不清到要灭了我前。」 「这样看来，我们俩还真的是挤在一艘破船上了，毕竟桑顿老爷子要出手的话，灭的肯定直接就是格威家，而所谓的『格威家』实际上也就是你和我。」 艾琳笑眯眯地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所以啊，我们要一起加油了。」 奥利弗表示他笑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由远及近地插入—— 「哦，奥利弗，你在这里啊！」 一位穿着颇讲究的中年男士走了过来，至少艾琳对他的衣品是绝对肯定的……比她的这位格威先生好太多了。 奥利弗和对方打过招唿后，也向艾琳介绍了对方：「这位是卡尔.莱姆尔先生，是我父亲生前的好朋友。」 艾琳这下算是想起来了，今天刚来这儿没多久的时候，奥利弗跟她说要和什么「莱姆尔先生」谈些事情，说的就是眼前这位男士啊。 艾琳也伸出手和对方握手，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道： 「你好，莱姆尔先生，我是艾琳.克拉伦斯，奥利弗的未婚妻。」 第22章 「奥利弗, 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合作, 你觉得怎么样？」 相互打过招唿寒暄后, 莱姆尔先生也直奔主题, 和奥利弗又谈起了之前有交流过的生意上的合作。 「很抱歉，莱姆尔，我之前确实没有涉足过电影行业，对这方面并不是太了解。而且洛杉矶那边的商圈我也很少介入，所以我对这个投资并不是很中意。」奥利弗摇了摇头，很明显的拒绝之意。 莱姆尔先生仍然在试图劝说：「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我很抱歉。」奥利弗也并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打算。 听着二人的对话, 尤其是在听到「电影业」这个词时，艾琳下意识地插嘴了一句： 「请问是什么投资啊？」 问出这句话后，艾琳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她这算是，逾矩了吧？她和奥利弗有约定过，除非对方主动提起, 否则不过问对方涉及到金钱方面的事情。 原本她还在猜测着奥利弗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却没想到奥利弗反而直接回答了她的提问： 「莱姆尔先生是独立电影公司的老闆，他这段时间合併了几家小公司，打算组建一家更大的电影公司。」 第32页 奥利弗的话音刚落, 莱姆尔进而详细解释道： 「这是一家独资公司……是的，我是只打算用我自己的资金来经营公司, 而且各方面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是, 眼下还是出现了缺少资金的状况, 我还需要一点投资, 所以我必须要找一个合作伙伴。能够让我完全信任的, 只有格威家，也就是我的老朋友的儿子奥利弗。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奥利弗，相信我，电影业具有巨大的潜力，未来一定会让你赚得盆丰钵满。」 如果不是要维持形象，艾琳绝对要疯狂点头然后和这位有眼光的同道中人握手了。 君不见几十年后，影视业都快要变成造金基地了！ 虽然大脑里第一反应是想大吼奥利弗一声：二傻子，别犹豫了！这可是个大商机啊！请相信她那自带「超前眼光」的buff！ 但是头脑发热过后，她也冷静下来细细分析。虽说电影业未来将会是块儿大金砖，但是也并不是所有投身者都能分到一杯羹。她目前尚不清楚莱姆尔要建的这家大型电影公司的具体状况究竟是怎样的，投资要是最终打了水漂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莱姆尔看出了艾琳的动容，再接再厉地劝说道： 「未来，我的这家universal picture将会开发出各式各样的优秀影片，打造出无数能引得全世界疯狂的明星。请相信我，我之前已经经营我的那家独立电影公司许多年了，这方面我很有经验。」 原本正在思忖着的艾琳在听到「universal picture」这个词时，瞬间感觉自己大脑里炸开了烟花。 universal picture——环球影片公司！ 原来这位莱姆尔先生就是环球影片公司的创始人！ ……她觉得她嗅到了金钱的味道。 「莱姆尔先生，请问您现在还需要多少资金？」艾琳当即询问道。 比出了两根手指头后，莱姆尔先生缓缓说道：「两万美金。」 在听到这个不算小的数目后，艾琳有些纠结了。 她现在手头只剩下三万美金了。除了日常生活开销的需要，她还要用来日后在芝加哥建工作室、开店、僱佣员工等等，这些都不是小数目。之前决定一口气用两万美金投资伍德百货，一方面是因为已经有一定良好基础的零售业收效快，另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日后自己的品牌需要入驻各大商场，在商场里设专柜。 至于此刻对电影公司投资的想法，除了因为知道这个行业未来可期，她也很清楚「环球影片」这家公司未来会有多牛逼。还有就是如果她能成为合伙人，那么公司出品的一些电影里就可以融入她的时尚品牌元素，这可是绝佳的「打gg」方式，到时候不断引发「明星同款」效应什么的，就像奥黛丽赫本和纪梵希那样。 但问题就在于一旦这两万美金抛出，她手头可就相当拮据了，而且影视业投资并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就获得收益。一旦她手头最后资金运转不过来，有可能就会鸡飞蛋打了。 所以……到底要不要赌一把呢？ 「莱姆尔先生，请您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可以吗？明天我给您答覆。」艾琳恳切地请求道。 不管怎样她还是谨慎为先，但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会儿，倒是莱姆尔听出了些什么，有些诧异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你要考虑投资我的这家公司吗？」 明白莱姆尔为何会有如此反应，艾琳也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诧异： 「是的，要投资的人是我，与奥利弗无关。」 莱姆尔此时看向艾琳的眼神颇为复杂。 他先前给艾琳解释那么多，倒不是指望这位欧洲来的贵族大小姐能够理解得了他心中的商业宏图，只是希望她感兴趣后能够撺掇一下奥利弗，给她的未婚夫撒个娇什么的，指不定奥利弗这小子为了讨未婚妻欢心就答应了。毕竟电影这种东西，如今在这些小姐太太圈子里还算是颇受欢迎的娱乐项目。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位侯爵小姐竟然是自己要投入他的公司，而且看起来还是非常认真严谨地在考虑。 思及此，莱姆尔又看向奥利弗，似乎是想让奥利弗来为他解惑。 「别担心，艾琳她是认真的，你明天等她答覆就好。」奥利弗算是给莱姆尔吃了颗定心丸，表示这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在瞎胡闹。 …… 并没有再在这个婚宴上待太久，与莱姆尔先生又交谈了一番，大致了解了下这家即将成立的电影公司的情况后，艾琳便和奥利弗回去了。 「你好像不是很高兴。」坐回到车上后，奥利弗突然出声道。 艾琳头倚着车窗，嘆了口气： 「因为在莱姆尔先生的眼里，起初他根本就没有把我看作是一个可以同他进行商业合作的人，甚至即使后来他同意了给我时间考虑，也是从你那里得到了肯定，甚至可能是觉得反正我的身后有你当靠山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不，不光是莱姆尔先生，应该说这个时代的人大多都是这种想法，觉得女人就是应该安心呆在家里照顾家庭的。」 尽管这个年代，美国人的思想在世界范围内已经算得上比较开放的了，但受限于大时代的背景，终究还是有局限的。 而她如今也不过是这个大时代下的一员罢了。 「听起来你似乎是个女权主义者。」奥利弗挑了挑眉。 第33页 艾琳确实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真正的女权主义者应该是那种为所有女性的共同利益而奋斗的豪杰，我不过是个满脑子只想着赚钱的自私鬼罢了。」 嗤笑了一声后，奥利弗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发动车子准备送艾琳回去。 「等等，奥利弗！」艾琳却是突然出声，挣扎了一番后终究还是开口道：「先去你那里一下可以吗？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 …… 「把所有情况都综合考虑进去，再算上一定的计划外支出，你一个月需要的开支，最少也得这个数。」 去了第五大道的那间公寓后，艾琳也是把自己目前的所有想法都告诉了奥利弗。毕竟是要寻求人家的指点，总得坦诚相告。 奥利弗在听罢后也没对她的一系列计划多评价什么，而是根据芝加哥的实际情况，直接用数字和她算起了这笔投资帐，同时也顺带着给她介绍了一下如今芝加哥商圈的情况。 艾琳也一直很认真地在听，不时地做着笔记，当最后拿起那张奥利弗演算过的纸，看着上面的数据时，忍不住长嘆了口气： 「如果我真的把两万美金投给莱姆尔先生的公司的话，余下的钱用起来就着的很拮据了啊。」 「如果你眼下确实很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钱给你。」奥利弗提议道。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然后艾琳便直接拒绝了。 「不要，我最不能借的就是你的钱。」 「嗯？为什么？」 「因为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然后第三次、第四次、第无数次，这只会让我变得越来越依赖你。一旦我依赖于你，我们之间就不再是平等的合作关系，而成了我是需要仰仗你而活的附庸。」艾琳觉得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开头，一旦开了头便会剎不住闸。 这些话奥利弗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认可了多少，他只是摆了个手势，表示「你随意」。 艾琳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手里这张写得密密麻麻满是数据的纸上，大脑仍在无限地纠结、自我斗争中。 奥利弗倒是没事儿人似地去给自己沖了杯咖啡，然后悠哉地靠在沙发椅上欣赏着落地窗外的夕阳。 半晌—— 「吶，奥利弗，如果你是我的话，你会怎么选择？」 听到艾琳这么问后，奥利弗也终于暂时放下自己欣赏落日的情怀，扭过头来看向她： 「你真的对这项投资这么感兴趣？这么确信未来一定会从中获利颇丰？」 艾琳相当坚定地点了点头。 沉默了片刻，奥利弗淡淡地笑了笑： 「既然这样，赌一把又何妨。机会稍纵即逝，尤其是那种一旦错过就会懊悔不已的机会，是我的话就会放手一搏。」 「原来你是个『冒险家』啊。」艾琳觉得自己又了解到了这个向来沉稳的男人的另一面。 将杯中那没有加任何糖或牛奶的黑咖啡面不改色地喝完后，奥利弗缓缓开口： 「格威家的人向来如此。就像我父亲，如果当初他没有赌一把的话，大概我现在还在贫民窟里和野狗抢东西吃吧。」 听到这话，艾琳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奥利弗。 因为知道他手头经营的那家石油公司是继承自他父亲的遗产，所以她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二代。所以，她这话的意思是…… 「真是抱歉了，身为贵族小姐的你从小娇养着各种名犬，最后却要嫁给我这么一个跟野狗抢东西吃长大的男人。」 窗前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让艾琳此刻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而他的语气也是这般的令人这么不透。 空气似乎凝固了几秒钟后…… 「那个，奥利弗……」艾琳试探着开口。 「嗯？」 被回以了一个鼻音。 「……我没有养过狗。」 正在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回一旁茶几上的奥利弗险些一个没拿稳让自己的咖啡杯以碎片状魂归垃圾桶。 接着，突然笑出了声，而且似乎笑得还挺开心，看得艾琳一头雾水。 「诶，奥利弗，要不你收我当学生吧。」见他笑够了，艾琳趁机提议道。 不得不说，实打实地做生意的话，她真的就是菜鸟一个，还是需要个经验丰富的老手提携指点一二的。 「不要。」奥利弗拒绝得相当干脆，嘴角咧出的一丝笑容也相当恶劣。 「嘁，小气。」 艾琳撇了撇嘴，接着又重新看向手中的这张帐目纸。不光是她经营自己品牌的成本，就连她如果投资电影公司的各种预估收益状况他都帮她算得很清楚。可看着看着，莫名地生出了一些别的想法，眉头微微蹙起： 「吶，奥利弗，按理说两万美金对于你而言应该只是九牛一毛，毕竟当初你为了『买』我就能眼都不眨地就丢出一万美金，为什么你一定要拒绝莱姆尔先生？你明明把预计的获益状况都算得很详细，说明你也知道这项投资是可以获得不错的效益的啊。」 奥利弗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自顾自地又拿起书桌上放着的报纸浏览了起来。 而继续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的艾琳却是直接脱口而出道： 「该不会……你其实资金上出了什么问题，一时拿不出两万块的闲钱吧？」 奥利弗依旧低头看着报纸，淡淡地开口： 第34页 「你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了吗。」 听到他这种平淡中带着些许冷意的声音，艾琳的思路剎那间中断，才反应过来自己逾矩了。 不过问对方涉及到财产方面的问题，这是她和他之间能够长期和睦相处下去的底线之一。 「抱歉。」艾琳强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再揣测下去，继续闷头研究手中的数据表。 待到夕阳终于完全落下，奥利弗也看完了手中今天的《纽约时报》，抬手将书桌上的檯灯打开： 「怎么样，决定好了吗？」 艾琳抬起头，灯光下她的脸颊半明办暗： 「嗯，决定好了。」 …… 周末，伍德家的下午茶会—— 原本在自己房间里闷头设计图纸的艾琳在伍德太太的热烈邀请下不得不跟着和几位小有钱的贵妇进行「友好交流」，在她看来其实就是一群无聊的长舌妇在大侃八卦。 「百老汇新上映的那部剧你看了吗？」 「当然，听说还有两家公子哥为了那个女主演打起来了。」 「哎呦，谁不知道那个女主演是个有名的交际花啊。」 几个贵妇一边状似优雅地模仿着英伦贵族喝下午茶，一边笑嘻嘻地火热讨论着从各处收集来的八卦。 艾琳闲得发慌，干脆就观察起这群贵妇穿戴着的衣服、鞋子、帽子。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穿的都是大牌，她之前在各大商场里有见过。 每件单品自然都是不错的，只是这些贵妇们的穿搭实在辣眼睛，完全就是在瞎搭配，反正各种昂贵的衣服往身上叠加就行，就跟穿了一堆钞票在身上似的。 所以……未来她要不要考虑再经营一家时尚杂志社？就像《vogue》《bazaar》《elle》那样。 就在艾琳的思维早就不知道飞到哪儿去时，伍德太太的一道声音终于把她的思绪召唤了回来。 「这是下个月六号，艾琳和奥利弗结婚的请帖，欢迎你们来参加。」伍德太太把早就准备好的婚帖分别递给了这几位贵妇。 艾琳看了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这场婚礼，怎么说呢……她并不上心，奥利弗同样也不上心。身为主角的新郎新娘完全没怎么放在心上，直接全权交给伍德夫妇来操办了。 反正对于她和奥利弗来说，那天只是走个过场罢了，顺便秀个恩爱、秀个地老天荒给到场的所有人看。 而那几位贵妇接过婚帖后自然是连连好听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比如什么男才女貌啊、天生一对啊之类的。 说着，说着，一位贵妇起头恭维起艾琳来： 「克拉伦斯小姐就是有气质，真不愧是英国名门大贵族出身的。无论什么时候都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吃起东西来姿态也这么优雅。」 艾琳继续维持着自己的「优雅」，内心却在疯狂地翻白眼……「喜怒不行于色」那是因为她现在实在太无聊了所以才摆出生无可恋脸，吃东西优雅那是因为今天的点心太甜了，那个放糖放到齁的厨师扣工资！扣工资！ 「不过，克拉伦斯小姐一嫁到芝加哥，见面的机会就少了，都没办法再像这样好好聚聚会，聊聊天了。」 艾琳内心继续草泥马奔腾……诶，诶，这位浓妆艷抹的大婶，抒情抒过头可就显得假惺惺了啊，咱俩今天有过对话聊天吗？不要用浮夸的演技摆出一副很不舍的样子好吗。 「跟另一个英国来的伯爵小姐一比，克拉伦斯小姐真的很幸福呢。就是那位不久前刚刚结婚的桑顿夫人，索菲娅.桑顿，听说了吗？」 原本已经进入内心疯狂吐槽状态来打发时间的艾琳注意力瞬间集中，那场游轮上的婚礼结束后，她确实没有再关注过自己这位头号大敌的消息了。 「能没听说吗，私下里大家都快传遍了。听说新婚后没几天，桑顿老爷子就去费城开会了，结果有一天晚上她逛商场回来，直接被桑顿老爷子的孙女关在了院门外，不让她进来。」 「可不是嘛，说来也可笑，桑顿老爷子的孙女跟桑顿夫人年纪差不多大，看起来就是两个小姑娘在吵架，可真论起来这俩人可是『祖孙』啊。」 就在一众贵妇闹笑起来时，茶话会上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艾琳开口询问： 「那位桑顿小姐这样给索菲娅难堪……不怕桑顿老爷子回来后责难她吗？」 那位刚刚起了这个话头的贵妇回道： 「卡罗琳.桑顿小姐才不怕呢，她可是桑顿老爷子的心肝宝贝。她的祖母是老爷子的第一任妻子，年少时相互扶持着从贫穷到暴富一路走过来，卡罗琳的父亲是俩人的独子。结果在卡罗琳父亲小的时候，这位原配太太就因病去世了，老爷子更是在结髮妻子去世五年后才又娶了第二任太太。后来，卡罗琳刚出生没多久，她父母又因为车祸而去世了，老爷子不放心把卡罗琳交给其他人照顾，就带在自己身边，亲手带大的。而且，听说卡罗琳和她的祖母长得很像，所以老爷子也是格外宠她。」 这时，另一个贵妇也插话道： 「不过，卡罗琳就算再怎么得宠，再怎么风光，未来也不会继承桑顿集团的，毕竟是女人，桑顿集团迟早是老爷子和第二任、第三任夫人生的那几个儿子的。而且，现在看来桑顿老爷子和这位新夫人正处在甜蜜期，同样宠着呢，要是新夫人也能够生下个男孩儿，这老来得子……未来会怎样可就不好说了。」 第35页 听着这些长舌妇你一言我一语地以幸灾乐祸的语气议论着索菲娅，艾琳感觉自己心中生出的却不是一种爽快，而是一种悲哀。 虽然她很厌恶甚至痛恨索菲娅，而且索菲娅行事也确实是不择手段，但不可否认索菲娅是一个愿意拼了命去改变自己命运的人。 但是如今索菲娅的生活，会是索菲娅她最初想要的吗？ 伍德夫人并不清楚艾琳和索菲娅在铁达尼号上的恩恩怨怨，只知道两个姑娘在英国的时候是非常要好的朋友。这会儿看到艾琳的脸色不太好，还以为是艾琳不想听到自己的朋友被这么多人当个小丑般地议论，于是赶忙出声岔开了话题： 「对了，这个月底是我们伍德百货七周年的庆典，到时候欢迎来捧场啊……」 …… 待到这个冗长的下午茶结束，客人们都离开后，艾琳总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很无聊，对吗？」送完客人后，伍德夫人笑着对半躺在沙发上毫无刚刚「优雅」形象的艾琳说道。 艾琳疲惫地点了点头，「说实话……无聊到最后我都快睡着了。」 「确实很无聊，但是这是在中上阶层，身为一个家庭的女主人的责任，她需要来打理好女人间的外交。」伍德夫人耐心劝慰着。 其实这些道理艾琳心里也都清楚。就像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各国领导人出访也都经常带着自己的夫人，而各国的第一夫人虽然没有政治上的实权，但却是以软实力来促进外交发展。 ……但是人家第一夫人们之间会晤好歹也是讨论文化、教育等方面有营养的话题，而不是像这些土豪贵妇们一样各种倒闲话嚼舌根然后再笑得花枝乱颤的。 这么想着，艾琳也恹恹地说出了心头的话： 「如果这种茶会讨论的话题不是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情，我想我也不会觉得这么无聊。」 说的时候她还是注意了一下措辞，没有直接说那就是一堆没营养的八卦废话和假惺惺的互相吹捧。 只是这话倒是让伍德夫人不解了，「不讨论这些的话讨论什么？难道讨论工作？或者讨论谁要参加选举了、哪两个国家又结盟了、石油价格又涨跌了多少？那是男人的事情。」 艾琳顿时感觉一口气噎到了胸口。 没办法，这个时代其实仍然处于女权意识的启蒙阶段，伍德太太这样的已经不算是太守旧了，并不反对女性出去工作，但仍然认为照顾好家庭才是一个女人最根本的事情。 看到艾琳那明显不贊同的神情，伍德夫人继续说道： 「好吧，就算男人干的事情女人也能够干，那么生了孩子之后呢？如果女人把太多的精力投入到了工作上，孩子要怎么照顾，养育一个孩子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伍德夫人的话也不无道理，但艾琳还是坚信女人一样可以兼顾好事业和家庭。未来等她有了孩子，她会把孩子照顾好也会把事业发展好。 当然，想这个有点远了，那个未来和她生孩子的男人都还没出现呢……奥利弗？得了吧。 伍德太太又简单地交代艾琳两句，核心观点就是结婚后一定要做个贤妻良母什么的，说完后便忙别的事情去了。 没一会儿，从伍德先生书房里走出来的爱德华一脸丧气地来到客厅，一头栽倒在沙发上。 艾琳正忙着削苹果，头也没抬地随口问道： 「怎么了？被你老爸训话训了一下午，是又带头把学校给拆了还是脚踩两条船然后东窗事发被人家姑娘告状了？」 「才不是！你把我想成什么了！」爱德华不满地嚷嚷道，接着又把脑袋伸到艾琳身旁，盯着艾琳那个刚刚削好的苹果，讨巧地张大了最地求投餵：「啊——」 「嗯，真乖。」艾琳边说着边笑眯眯地把苹果皮丢到了他的嘴里。 「噗——！」爱德华赶忙吐了一嘴苹果皮，忿忿地瞪着这个不善的女人。 艾琳则是当着他的面直接上嘴把削好的苹果啃了起来，啃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儿。 姐弟俩闹够后，爱德华也终于开口说了今天下午伍德先生跟他谈话的事情： 「明年秋天我就要念大学了，我爸跟我说，让我不要留在纽约念大学，去别的城市。」 「你是有多招你老爸的嫌弃，让你一上大学就赶紧走得远远的。」艾琳开玩笑地说道。 不过转念想想自己，如今身为艾琳.克拉伦斯的她……连个学歷都没有。 侯爵小姐从小就是接受家庭教师的教育，没有去过学校一天。 这要是放到现代参加招聘写简歷，学歷那栏还真是尴尬，相当的尴尬。 她还不知道奥利弗是哪个学校毕业的，不过之前他有说过他有理科学士学位，所以应该也是美国正经大学毕业出来的吧？ ……不然的话她和他还真是成一对儿文盲夫妇了。 「我原本是想大学直接在纽约念的，哥伦比亚大学、纽约大学都行，到时候我还能经常回家来住，而且在家乡城市干什么也都方便。结果我爸他非让我去别的城市念书，甚至还建议我去西海岸的加州念大学，这也太过分了吧，距离东西横跨整个美国啊。」爱德华越想越不能接受父亲的安排。 「原因呢？你爸说了吗？」 「嗯，说了。他说什么如果我一直在纽约、一直在他们身边混着，就永远也长不大。还有什么不能让我就这么安逸地过日子，要把我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自己去重头开始。」一想到这些，一向过着养尊处优小少爷日子的爱德华就觉得头大。 第36页 伍德先生这样安排的用意艾琳也能理解，其实就是温水煮青蛙。对于爱德华来说，纽约是温水，而爱德华就是那只青蛙。 想想看，伍德先生也真够能狠得下心。要知道在二十一世纪交通那么便利的情况下，她离家去上大学，她父母都是一千个一万个不舍，机场送别的时候母亲更是哭红了双眼。 也许养男孩儿和养女孩儿真的不一样？ 只不过看着爱德华这副郁闷的样子，艾琳出声提议道： 「要不你干脆来芝加哥找我算了，芝加哥也有几所挺不错的大学。」 「我爸专门交代过，不能去芝加哥找你和奥利弗。」爱德华撇了撇嘴，长嘆了一口气，「对了，还有，这个月底是伍德百货的七周年庆典，今年的庆典我爸说由我来发言。」 「他这是在对你这个接班人进行培养，你迟早得接过他的位置来管理这个公司。」艾琳顺道给他顺了顺毛。 虽然如今她成为了伍德百货的股东之一，但其实她也只是为了赚个小钱外带今后她自创的品牌入驻商城能够更方便，争夺公司管理权什么的她是没兴趣，伍德百货未来的老闆自然是爱德华。 这时，突然想到一件事的爱德华开口道： 「对了，你不是很喜欢看各种服装吗，庆典活动的时候，总店一楼大厅会举办一场时装秀，商场里各个服装品牌都会参与展示，到时候你可以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看个够。」 虽然他至今都不太理解艾琳为什么只喜欢看衣服不喜欢买衣服，而且每天都在图纸上各种画画画，还经常自己动手裁制，在他看来这不像是一个传统贵族小姐喜欢的娱乐项目。 而听到爱德华说「时装秀」，艾琳瞬间亢奋地宛如打了鸡血。 真人展示服装在十九世纪中叶就已经有了，而真正意义上的时装表演秀则是出现在1908年的美国费城。如今，越来越多的商场用时装秀来吸引顾客，模特这个行业也开始发展起来。 艾琳此刻的亢奋不仅仅是激动于可以欣赏到一场时尚盛宴，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藉此机会把她的设计来一个大宣传。 前几天，她跟着奥利弗出席了几个酒会，每次的服饰都是她自己设计剪裁的，已经在圈子里引起了一场小讨论，不少名媛贵妇都注意到了她的服装，甚至还有好奇的来主动问她是在哪里买的，她每次都故作神秘地说「私人订制」来吊着她们的胃口。 而这次，就是让所有人都了解到这个「私人订制」的绝佳机会。 「爱德华，这个庆典哪天举行啊？」 「下星期天。」 今天已经是这周的周六了，也就是说还有整整一个星期……一想到这些，艾琳便亟不可待地动手开干。 时间不多了，加上之前已经设计好的图纸以及她穿过的几身衣服，如果在一周内赶制出二十身不同的衣服确实很紧张，她得不分昼夜地连轴转了。 一想到这儿，艾琳当即便要回楼上自己的房间里开工，跑到楼梯口的时候也不忘交待爱德华： 「爱德华，这段时间你帮我找十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模特，身高最好都在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之间。」 「啊？」爱德华表示有些为难。 这时，艾琳直接抛出杀手锏：「能找到的话，你这个月的艺术史作业我全包了！」 「没问题！等着吧！」一听到这儿，爱德华相当干脆地答应下来。 然而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这个月，不就只剩下一个星期了吗？！亏大了啊！ 第23章 「喏, 你要的三明治和牛奶给你放这儿了……诶, 你真的不下楼吃饭吗？」 爱德华把餐盘放到了艾琳桌子的一角上, 然后环顾着她的这个房间。 真的，除了房间里还有那么一张床外，完全看不出这本来是一间卧室。整个房间里, 铺天盖地的都是图纸和各式各样的布料边角料，看上去根本就是一间工作室。 正忙着修改设计图纸的艾琳头都没顾得上抬，随手抓过那个三明治就往嘴里塞，呜呜哝哝地回道： 「不用了，除了必须的生理问题解决外, 我现在没工夫干别的事情。」 选三明治除了因为本身就比较合她口味外, 也是因为里面全麦面包、鸡蛋、生菜、西红柿、培根片都有, 再配上一杯牛奶，一口气把她需要的营养都补充上，还省时间。 「要不要这么拼命啊你。」爱德华忍不住啧啧嘴。 吞下一口三明治后，艾琳终于口齿清晰地问道： 「对了, 我让你帮忙找的十个肤白貌美大长腿，找到了吗？」 「……正在寻找中。」 听到这么个回復，艾琳终于把视线从图纸上移开，抬起头来对爱德华投以死亡凝视。 这眼神儿……看得爱德华差点儿都要立定行军礼了, 「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爱德华同学, 你现在可以出去了。」艾琳指了指大门。 走出房间后, 爱德华陷入了浓浓的忧愁中。大脑里把跟自己关系不错的符合艾琳标准的女性友人通通筛选了一遍, 甚至连自己那分手时差点儿要了他半条命的前女友都考虑进来了。 而当一个人的名字跃入脑海中时，爱德华顿时感觉灵光一现，当即跑去同他想到的那个人打电话了。 …… 第37页 在终于又完成了一张设计图纸后，艾琳也是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后仰倚靠着椅背，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连轴转地工作，真的感觉好累。 累的时候她也有想过，要不要走捷径？毕竟她拥有来自未来的这个大buff，她完全可以把其他国际知名品牌那些还没有诞世的经典设计直接拿过来用，变成她的。就像以前看的那些穿越小说、电视剧的情节一样，女主随便吟咏一首还没有诞世的经典诗词，就可以直接艷惊四座然后成为一代才女什么的。 这会让她轻轻松松地就名利双收，甚至还能名留时尚史。 但是内心挣扎了一番后……还是放弃这么干了。 可可.香奈儿女士曾经说过那句对时尚的经典解读——「流行稍纵即逝，风格永存」。 「风格」这种东西虽然听起来很虚幻，但那些经典设计却的确是设计师们用自己的灵魂演绎出的「风格」。如果她就这么随意破坏了那些风格，使得那些传奇之作不再是后人能够看到的原本模样，那她可就真的是设计史的罪人、时尚圈的败类了。 而且，那样做的话，本质上其实就是一种「剽窃」。设计师最痛恨的就是被剽窃，她也不例外。大学的时候她的设计作业也被有心之人剽窃过，她知道那种滋味儿，她不想活到最后反而活成了那种曾经自己最讨厌的人。 …… 当奥利弗敲了几下门都没有得到回应，接着试探性地推开了门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只见昏黄的檯灯下，少女就这样趴在桌案上沉沉地睡去了，右手里还松松地攥着一支铅笔。 奥利弗打量着这个房间，桌上摆的、墙上贴的、画板上挂的……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的设计图纸。 他今晚是受伍德夫妇的邀请来商量婚礼的事情，来了之后客厅里却只见到了伍德一家三口。伍德先生说艾琳在忙着她的工作，然后让爱德华去上楼叫她下来。他说不用，他自己去叫他就好，他也确实有点儿好奇她是怎么工作的。 奥利弗走近，站在艾琳的身旁，发现她睡得相当熟，显然是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休息好。 想了想后，最终也还是没有把她叫醒。 婚礼的安排什么的……反正对于他和她来说，十多天后的那场婚礼只是一场必要的形式而已，所以怎样都好。况且伍德夫妇对这件事情很重视，交给他们来操办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会儿看着艾琳这副别扭的睡姿，奥利弗不禁皱了皱眉头，想给她调一个舒服些的，或者干脆直接把她抱到床上睡。 只是手刚刚触碰到她的手时，却发现她的手心已经积了茧子，还有被针刺破的小伤口。 眼角余光一转，瞥到了她那张娇嫩白皙的脸上，眼眶周围已经有了淡淡的黑眼圈。 再看看她那睡着时也虚虚握在手里的铅笔，还有枕在脸下面那张才完成了一半的图纸，感觉她随时都会醒过来然后接着画。 终究还是没有再碰她，以免当下就让她惊醒，然后立刻就起来接着工作，连这么一小会儿的休息时间都没有。 随手从一旁拎了一块儿布，给她披到了后背上。想了想夜里有些凉，便又拽了一块布加上，给披了两层。 接着，便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离开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艾琳才勐然惊醒，还是被梦里自己被堆成山的衣服布料给不堪重负压醒的。 勐地坐直身子……真的有两块布从她后背上滑落啊！ 艾琳转过身，从地上捡起那两块掉落的布料。 毫无疑问，有人进来过，而且还给她披上了这个。 看着这两块布料，艾琳陷入了沉思……啧，这是谁选的配色啊，饱和度这么高的大红和大绿搭在一起，这什么品位啊！ …… 终于，伍德百货七周年庆典的那天到了。 一大早，艾琳便来到后台准备，亲自上手给模特们化妆、调整衣服。 不得不说，爱德华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的，找来的这群妹子们质量都够高。 艾琳也根据这些模特不同的气质来给她们分配服装。 「嗯？九个？怎么少了一个？」艾琳发现人数不对后，转过身来问向角落里正在背一会儿庆典上发言讲稿的爱德华。 她今天要展示二十件衣服，一个模特两件，模特人数太少的话走完一圈台步再回后台换下一件衣服时间上会太紧张。 正闷头于发言稿中的爱德华一脸懵逼地抬起头，看了一圈这些模特后…… 「哦，还差她，她马上就到！有好几个模特还是她帮我介绍的呢！」爱德华赶忙回道。 「她？」 艾琳话音刚落，还没来得及问这个所谓的「她」是什么人时，便听到外面一道声音传来—— 「爱德华——！爱德华你在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一听到这声音，爱德华赶忙打开门应道： 「卡罗琳，这儿！我在这儿！」 终于，只见一个打扮时髦的年轻姑娘走了进来。 这姑娘身材高挑，看起来应该是带有一点拉丁血统，不经意间便流露出迷人的拉丁风情。 因为西方人普遍相貌都比较成熟，所以也看不出她的实际年龄到底有多大。但是脸上有着满满的胶原蛋白和属于少女的青涩气息，所以年纪应该和爱德华差不多大吧。 第38页 「她叫卡罗琳.桑顿，比我小一个年级，我们都是学校话剧社的。还有，那些模特里有几个，还是卡罗琳帮我介绍的。」爱德华对艾琳介绍道。 其实爱德华本来还想对艾琳说前段时间你还去参加了她爷爷的婚礼，但是一想到卡罗琳非常讨厌她那位新的……继祖母，也就闭嘴没把这话说出去了。 听到爱德华的介绍后，艾琳顿时有些惊讶……「卡罗琳.桑顿」，这个名字一星期前她还在那个无聊的茶话会上听到过，不就是桑顿老爷子最宠爱的长孙女，桑顿集团的千金大小姐吗！ 而且从名义上来说，是索菲娅的……嗯，继孙女。 比爱德华小一个年级的话，那就差不多是十五岁咯，跟十八岁的索菲娅以祖孙相称的话确实相当……辣耳朵。 「卡罗琳.桑顿。」卡罗琳淡淡地开口，相当简短地对艾琳报了下自己的名字，算是做个自我介绍，然后朝艾琳递出了手。 艾琳也伸出手来同她握手，「你好，卡罗琳，我叫艾琳.克拉伦斯，是爱德华的表姐……」 「嗯，我知道，上次我有看到你来接爱德华放学。」卡罗琳直接接过话。 艾琳这才想起来，有一次她有些好奇这个时代的中学是什么样子的，便在快放学的时候去了爱德华的学校……然后顺便放学后一起去商场，让他帮忙拎购物袋。 只不过那天学校门口不少看到的学生还以为她是爱德华的女朋友，几个调皮的男生更是一阵起闹。 「还有，月初我家的那场婚礼上我也有见过你……虽然那场婚礼我最多只忍耐了十分钟就走了。」 …… 第24章 听到卡罗琳说的话, 艾琳顿时明白过来。 她就说吗, 那天桑顿老爷子大婚, 这位桑顿集团的第一千金如果参加了的话那绝对应该是众星拱月般的存在, 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样看来，再加上上次茶话会上那些贵妇们的七嘴八舌，这位桑顿小姐应该是真的很讨厌索菲娅。 「事情爱德华都已经告诉我了, 放心，以前参加学校活动的时候我有走过秀，不会给你搞砸的。」卡罗琳边说着边目光扫向一旁挂着的今日要展示的服装，接着，又眼神淡漠地看向艾琳, 「虽然我很讨厌你们这些欧洲来的落魄贵族小姐, 但是你的设计我并不讨厌。」 自小家境优渥的卡罗琳自然也是从小就走在时尚前沿，对于时尚的眼光和直觉都相当敏锐。无论是那天在婚礼上还是那次在学校门口，人群中她都一眼就注意到了艾琳的穿着打扮。但是那些别致的衣服, 她可以确定她没有在任何一家商场里见到过。 而当爱德华找她说希望她帮忙找一些模特来为他表姐的服装品牌走秀时，她就明白了, 那些衣服都是这位英国来的侯爵小姐自己设计的。 她对这些为了过上奢华生活而利用自己那所谓的贵族头衔嫁给美国男人的欧洲女人向来没有好感，就比如那个嫁进她们桑顿家的索菲娅伯爵小姐。不过就算主观上对这类人没有好感，客观上她并不否认艾琳的才华。 而向来心直口快还带着些大小姐傲慢的卡罗琳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了，艾琳也不傻, 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意思。 此刻, 艾琳的感想是……好气哦, 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一会儿走秀就要开始了, 她可没工夫在这个时候跟卡罗琳展开一场辩论大赛或者直接开撕。反正一会儿只要卡罗琳能在秀场上用最佳的状态让她的服装来个惊艷亮相，她就怎样都不吃亏，让对方喷两下口水又如何。 「不管怎样，还是要谢谢你对事不对人，那么……」艾琳边说着，边取了两件很符合卡罗琳气质的衣服来，「这两件，能够驾驭吗？」 卡罗琳对这两件衣服的设计自然也是相当满意，一脸自信地接了过来：「当然。」 …… 周年庆典开始了—— 这是每年伍德百货最重要的活动之一，自然也吸引了一些记者，当然还有许多等着周年庆典大打折的民众。 艾琳和伍德夫妇商量了之后，争取到了今天她的品牌会在时装秀上压台登场，所以她的准备时间还是很充裕的。 只不过这会儿又想到，要是前面其他品牌的时装秀用的时间太长，民众们已经觉得审美疲劳了该怎么办？也许她应该选择让自己的品牌第一个登场，走开场秀？ 后台，正在给模特们调整着衣服的艾琳听到了外面爱德华已经在拿着话筒「朗诵」他的发言稿了，勐然间生出了一个想法。 现代的那些时尚大秀，比如说每年都吸引全世界关注的维密秀，都要在模特走秀的时候配上音乐并且请一些嘉宾来演唱，以此来让氛围变得更加火爆。 虽然眼下像后世大秀那样准备炫丽的灯光是来不及了，但是音乐什么的可以有啊！ 一想到这儿，艾琳当即抓过一个商场里的助理： 「麻烦去商场里卖唱片的柜檯帮我拿一张唱片，嗯……就史蒂芬.福斯特的那首《oh，susanna》！」 …… 这些年，真人时装秀渐渐兴起，引起了人们极大的兴趣。但毕竟在纽约这种大都市里这种秀还是很多的，数量一多也就并不会让人们有太多的新鲜感。 就像今天伍德百货在周年庆典上安排的秀也都是常规性的，人们也都像平常那样围观一下，各个报社的记者们再时不时地用相机拍几张照片，作为明天报导的配图素材。 第39页 当时装秀已经临近尾声时，看了半天秀的人们也开始变得稍稍躁动了起来。而当商场里的又一个服装品牌完成了它的走秀，却迟迟没有下一组品牌入场，也没有主持人上台宣布时装秀结束时，人们更加议论纷纷。 而让人们瞬间安静下来的，是大厅里突然响起的音乐。 「我来自阿拉巴马，带上心爱的五弦琴； 要赶到路易斯安那，为了寻找我心爱的人……」 紧接着，伴随着音乐响起的便是有人唱歌的声音。 而在人们才刚刚反应过来这是那首相当流行的《哦，苏珊娜》时，舞台上穿着让人眼前一亮的服装的模特们踩着华丽的台步闪亮登场，甚至还不时地摆出造型和观众们互动一下，瞬间引发全场观众的热情和掌声。 这是艾琳特别交代给模特们的，反正今天也不是什么严肃的时装周场合，就是伍德百货的一场大家一起狂欢的盛宴，所以自由不羁一点，把观众们都调动起来。 她选这首《oh，susanna》也是因为歌曲欢快的调子和她今天这套服装的主题很搭，走的是青春靓丽风。 而此刻拿话筒唱着歌的人正是她自己，她亲自上阵。 当唱到歌曲的高潮「哦，苏珊娜，你别为我哭泣；要赶到路易斯安纳，带上心爱的五弦琴」时，身穿重磅款衣服的卡罗琳潇洒登场，仿佛她就是歌曲中的「苏珊娜」。 卡罗琳走秀台步稳健，还展现出了一张高冷的超模脸，而当走到舞台的最前方时，终于甜甜的一笑，如同冰消雪融后的涓涓细流，直击人的心脏，最后更是送上了个含蓄的飞吻，直接引爆了全场，整个大厅掌声欢唿声雷动。 后台的艾琳自然也是相当满意的，她能感觉得出来，卡罗琳天生就是属于舞台的。 虽然这样有点儿喧宾夺主，也许让人们把注意力集中在模特而不是服装上。但是反过来想这样也不错，如果以后卡罗琳能够直接成为她服装品牌的代言人，gg牌这么一摆害怕没有宣传力度？ 当然，眼下想这些有点儿远了。 …… 伴随着媒体们几乎不间断的闪光灯，这场时装秀也终于进入了最后阶段。 当最后一遍歌声结束，伴随着音乐最后的尾音，两个年轻的姑娘一同从后台缓缓而出，登上舞台。 卡罗琳穿了今天最后一件压台的盛装，而艾琳则穿了一身看起来更加简单利落的套裙，略微添加了些职场元素。这么一比较，二人谁是模特、谁是设计师一目了然。 只见二人抬高了相互牵着的手，一起走完最后的台步。当音乐结束时，其她九位模特也一道踩着步点从后台走出。下一秒，艾琳早就安排好的后台人员适时喷出了彩带，将气氛推向最高潮。 剎那间，全场欢唿沸腾起来，艾琳也礼貌地微微鞠躬向在场的所有人表示感谢。 商场二楼的迴廊上，奥利弗站在那里看完了全程。虽然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什么波动，但眼神很认真投入，此刻也跟着周围的人一道，缓缓地鼓起了掌，嘴角也终于牵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这时，艾琳似乎感应到了他在看她，仰起头来向二楼倚靠着栏杆的他，就这么隔空四目相对。 艾琳也沖他递了个眼神，示意他赶快下来。 奥利弗耸了耸肩，表示自己知道了。 现在，是该他们「格威夫妇」利用媒体造势的时候了。 …… 庆典活动一结束，一众记者便围住了这对儿看起来一脸恩爱的未婚夫妇，又是拍照又是提问的。 俩人也是始终保持着亲密的姿势，和记者们从事业聊到了家庭。 艾琳表示，她的第一家时装店将在芝加哥开业，所有服饰均由她亲自设计，包括今天她展示出的这二十套服装。同时，她的私人时装店里的服装一上市，很快也会入驻芝加哥和纽约的伍德百货，会在伍德百货里设立专柜。 而被问到对自己未婚妻这份事业的看法，奥利弗也是相当大气地表示非常支持，夸赞的话更是不要钱般地往外蹦，什么「是我见过的最有灵气的设计师」啦、什么「我为我将有这么一位既美丽又富有才华的妻子而感到骄傲」啦……听得艾琳都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最后，二人又表示下个月六号就要在纽约举行婚礼，很期待婚后生活什么的，那副浓情蜜意的样子让记者们都快要脑补出一段缠绵悱恻的浪漫小说了。 在一波又一波记者的发问中，艾琳不禁感嘆人的潜力真的是相当巨大啊……原来她编起瞎话来真的可以这么不要脸。 这还真的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至于此刻揽着她的腰，跟她一道给全场餵着狗粮的这位……似乎比她更不要脸啊。 第25章 整个庆典忙碌完后, 艾琳也总算是松了口气。 后台里, 姑娘们都在收拾着各自的东西。 而早已把自己打理好的卡罗琳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离开前, 当后台这个化妆间只剩下她和艾琳两个人时，开口问道： 「你和那些欧洲来的女人感觉不太一样。」 艾琳倒是没有直接接过她的话茬，反而问道： 「你觉得我这些衣服, 能够卖出一个怎样的价格？」 虽然不太明白艾琳为什么突然这样问，但卡罗琳皱了皱眉头后，还是回道：「如果销售得当的话，自然会收益不菲。」 第40页 「所以，你觉得我会缺钱, 为了钱而嫁人吗？就算我不做时装设计, 凭我这双手，当个女裁缝应该也饿不死吧。」艾琳特意把自己那已经看不出是什么娇嫩大小姐的双手撑开给卡罗琳示意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如果你觉得我是想要对那种奢华生活坐享其成, 那我根本就没必要这么折腾，直接让奥利弗.格威养着我, 悠哉地当我的格威太太就好。」 沉默了片刻后，卡罗琳的语气也平和了不少，「那我刚来的时候那样讽刺你，你为什么既不生气也不反驳。」 「那会儿反驳有用吗？你会信服我而不是对我抛冷眼外加一顿更加动人的冷嘲热讽吗？而且当时马上就要开始走秀了, 事情的轻重缓急我还是分得清的。」艾琳虽然不是包子, 但该忍耐的时候她也是可以忍下那口气的。 想要真正扭转别人的偏见, 说一千道一万都是白浪费口水, 不如用实际行动来让对方用双眼自行判断。 「这么说……你和格威先生之间是真爱咯？」卡罗琳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 这倒是把艾琳给噎住了，没有回答，只是露出了个迷之微笑来应对。 至于卡罗琳会对她这个但笑不语的表情怎么脑补……随她去吧。 而卡罗琳也当真把艾琳的这个表情当成是害羞了，意外于这人居然还挺纯情的……虽然就过往有过的一点了解来说，她一点都不觉得奥利弗.格威也是个纯情的种。这样会不会太吃亏啊？ 算了，反正这是人家夫妻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没必要去操这份闲心。 「我先走了，顺便去跟爱德华打声招唿。」卡罗琳拿起自己的东西后就此告辞，只是已经拧开了门把手时，还是转过身来对艾琳说道：「对于一开始我那些不当的言辞，我向你道歉，不管怎么说，你比嫁进我家的那个英国小姐好太多了。」 被拿来和索菲娅比较……艾琳表示自己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能换个对比参照物吗。 …… 待到这个后台化妆间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时，静静地做着收尾工作，艾琳突然有一种浮华散尽后的落寞感，整个人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刚刚进行的那场时装大秀已经是久远之事了。 就这么坐在梳妆檯前，目光涣散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化妆间的大门却是突然被敲响。 敲了好几声后艾琳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声：「请进！」 门被推开，只见奥利弗缓步走了进来，在她身旁站定。 「我还真有点儿惊讶，你居然会请到卡罗琳.桑顿来当你的时装模特。」奥利弗一副只是和她闲聊的样子。 「不是我请的，是爱德华帮我请的，爱德华和她是校友。」艾琳觉得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惊奇的，毕竟上的是那种富二代官二代集聚的贵族学校，学生时代就积攒起人脉资源，一百多年后也是这样，所谓的赢在了起跑线上。 「我刚刚看到她从这儿出去，你和她结盟了吗？」奥利弗倚着梳妆檯，偏过头来问道。 「结盟？哪有那么容易？那种复杂大家庭长大的女孩儿，就算不是八面玲珑心机深厚，也绝对不可能是个缺心眼儿。」艾琳抬起头来看向他。 不得不说，她和这个黑心眼儿的傢伙想到一块儿去了。 且不说卡罗琳本身的舞台表现力就很强，未来等她把品牌做大后会成为个不错的合作伙伴。更重要的是，如果桑顿老爷子真的被索菲娅撺掇要对她或者格威家下手，有卡罗琳这个同盟在的话就不必怕了，怎么想在桑顿老爷子的心中，卡罗琳的分量还是要比索菲娅重的。 「其实你希望达到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在这件事情上两人完全心有灵犀，不需要彼此多做解释，奥利弗便直奔结论。 「嗯？为什么？」艾琳觉得自己并没有把卡罗琳拉拢过来，最多也就是让对方对自己的印象还不赖。 「卡罗琳究竟是不是你的盟友这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桑顿夫人是怎么看的。今天有这么多记者在场，卡罗琳又是纽约名媛圈的红人，用不了多久所有人就都会知道卡罗琳又是为你当模特走秀又是和你携手为秀场闭幕，要说你们两个之间什么关系都没有……你觉得桑顿夫人会相信吗？桑顿夫人刚嫁入桑顿家，还没站稳脚跟，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招惹卡罗琳。就目前来看，在桑顿家，卡罗琳还是占据上风的。而卡罗琳占据上风，你……或者说我们就是安全的，是我们积攒实力的绝佳时刻。」奥利弗口中的「桑顿夫人」指的自然是索菲娅。 静静地听着奥利弗的剖析，艾琳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如果索菲娅去找卡罗琳求证呢？不就露馅了？」 听到这儿，奥利弗却是嗤笑出声，「那样的话就再好不过了，那等于是在把卡罗琳往我们这边推。卡罗琳虽然不是什么没脑子的大小姐，但她的大小姐脾气却比一般人更胜，太过以自我为中心，从来都不会掩饰自己的喜怒，就像她今天刚一来就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样子来对你进行批判。所以如果她知道索菲娅很讨厌你，那么越是让索菲娅难堪的事情她就越喜欢去做，自然就会更加亲近你了。」 「你怎么会知道卡罗琳今天一来就给了我下马威？」艾琳觉得这男人是长千里眼了？她记得当时他并不在场啊。 「卡罗琳今天往后台化妆间走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就凭她的个性，见到你这位在她眼里和桑顿夫人一类人的侯爵小姐，我猜绝对会发生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所以后来我就问爱德华了，和我预料的差不多。」奥利弗对此倒是没打算掩饰什么，并且也不吝啬于自己的夸赞，「你做得很好，没有当场就和她吵起来从而影响到后面的时装秀。更好的是，你没有直接和她挑明你和索菲娅之间的敌对关系，没有直接表达你和她同样厌恶索菲娅，不然会被她察觉到你想拉拢她来对付桑顿夫人。像她那种心高气傲的大小姐，最不愿意接受的就是自己被别人利用。」 第41页 其实艾琳真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前一点她确实是不想影响走秀才没同卡罗琳起争执，至于后一点没有说索菲娅坏话……她还真的没有考虑到这一层，只是单纯因为自己没有在人背后像个长舌妇一样倒闲话的习惯，即使那人是她最厌恶的人。 「那么，我该怎样才能不着痕迹地把卡罗琳拉拢过来呢？就算没有索菲娅的因素在，我也是很看好未来和她进行合作的。」艾琳虚心求教。 「一方面你和卡罗琳一点点从朋友做起就好，我想光是关于这些女性的衣服，你们之间就会有许多共同话题可聊。另一方面……就是『等』，等桑顿夫人先出手，然后让卡罗琳来出手帮助你这个受欺负的无辜『弱者』。」说话间，奥利弗的眼中划过了一道狡黠的光芒。 把奥利弗的话消化完后，艾琳一脸认真的问道：「奥利弗……你真的不考虑收我当徒弟吗？」 「不考虑。」奥利弗倒是笑得很不认真，拒绝得也像上次一样干脆。 见艾琳朝他翻了个白眼，奥利弗倒是少有地出声安慰： 「放心吧，虽说桑顿夫人现在有桑顿老爷子这个大靠山，但她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这么自信？」艾琳眨了眨眼，同时也很满意奥利弗说的既不是「我」，也不是「你」，而是「我们」。 「不是我对自己有信心，而是对手实力太弱。」 「哈？」 「虽然她这里还算有点儿货……」奥利弗指了指脑袋，接着又指了指心脏的位置，「但她这里太狭隘，她看不到太远的东西。」 艾琳与他那双幽绿的双眸对视，笑着说道：「我能说我从你的眼里看到了星辰和大海吗？」 「谢谢夸奖。」奥利弗笑了笑，接着，把胳膊肘往艾琳面前一伸，做出了个邀请的姿势，「好了，现在，我们一起去吃晚餐吧。」 「一起？」艾琳有些始料未及，她原本是打算收拾结束后直接回伍德家的。 「当然，我们今天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展现了甜蜜恩爱，这样的一对儿男女要是就这么陌生人似地一前一后离开商场，没有在这个值得庆祝的日子一起去享用一顿浪漫的晚餐，你觉得那些拍到的记者会怎么想呢？」奥利弗别有意味地说道。 「还有记者在啊……等等，该不会今天有的的记者就是你专门招来的吧！」艾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传媒业是个很好的舆论营造工具，如果利用得好的话。」奥利弗虽然既没肯定也没否定艾琳的发问，但这话已经相当于是默认，「明天，不光是纽约的报纸，包括芝加哥的报纸上，我们都会成为一对儿明星夫妻。」 艾琳这下算是全明白了，虽然在纽约目前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力，但奥利弗在芝加哥可以说是地头蛇般的存在，与各个行业的人士都有所交集，包括报刊之类的传媒业，这次的庆典也是早就和芝加哥一些报社驻派在纽约的人打好招唿了。而同时，今天借着即将被冠以「格威夫人」之名的她的时装秀，他又可以通过传媒业再度提高「格威」在纽约的知名度，尤其是在热衷于时尚潮流的名媛贵妇圈里。 「好吧，那我们就去享用一顿浪漫的烛光晚餐。」艾琳也不矫情，直接大大方方地挽上了他伸来的手臂。 「想吃什么？」 「随便，我不挑食，只要餐厅氛围够浪漫就行……当然，食物最好不要太重口味儿。」 「好。」 第26章 离开商场后, 奥利弗开车把艾琳带去了纽约一家有名的法式餐厅。 因为这里属于高档消费区, 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环境很安静。 两人在靠窗的桌旁落座, 服务生也适时地递上菜单后便退下了。 艾琳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确是个浪漫的好地方。 灯光昏黄的水晶吊盏为这里平添了一份朦胧美，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芳香, 角落里钢琴师演奏着的柔美曲目让人身心放松。铺着格子桌布的餐桌上，摇曳的烛光和插在精緻花瓶里的玫瑰花更是让人心醉。 奥利弗大致看了一下菜单后，打算询问艾琳的意见。只是一抬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艾琳已经坐在那里睡着了。 烛光映在少女恬静的面庞上, 隐隐地还能看到脸颊上那浅浅的酒窝。脑袋微垂着, 时不时地跟随着身体的本能点两下头。 一看就是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一下了，此刻一放松下来，整个人疲态尽显。 奥利弗静静地看了她片刻, 见她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便伸手招来了服务生, 表示不在这里吃了。出于礼貌也是为了表达歉意，给了服务生十美元的小费。 接着，站起身，绕到餐桌的另一侧, 动作轻缓地将艾琳抱起。在周围人或戏嚯或赞许的目光中, 奥利弗就这么大踏步地抱着艾琳走出了餐厅。 至于他抱着艾琳出餐厅, 以及开车回了在曼哈顿第五大道的公寓, 又把艾琳抱进公寓里的场景，他也都默许记者跟拍了。 …… 艾琳这一觉睡得很熟，迷迷煳煳转醒后，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借着屋子里开着的一盏小灯的光线，她看懂正前方墙壁上挂着的钟表指向凌晨两点半。 刚醒来的懵逼过去后，艾琳打量了下这个毫无烟火气息，比旅店还旅店的卧室，也明白过来是哪里了。 第42页 奥利弗在纽约的这栋房子她之前也来过不止一次了，虽然从未进过卧房这种私密的地方，但是这种了无生气的风格却能让她一下子就反应过来。 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奥利弗的卧房，还是只是一间客房。但不管怎样，她还是当即翻身下床，而穿鞋的时候发现奥利弗已经贴心地把她在这儿的拖鞋放在了床边。 一瞬间，觉得这个房间好像也没那么冷清了。 推开门，走了出去。 漆黑的走廊上，一眼便看到了其中一个房间的门缝里亮着灯，她记得那间是书房……他还在工作吗？ 凑近后，却发现里面有声音……奥利弗好像在打电话？ 偷听别人讲电话终究不是什么得体的行为，艾琳正准备离开，抬脚准备迈步时却因为屋里奥利弗对着电话讲的话而瞬间又定在了原地。 「你真的不来参加我的婚礼吗？就这么急着回去？」 「到场的宾客确实会有许多，但如果你在的话……好歹还有人是真心祝福我的。」 「好吧，那就祝你一路顺风。不管怎样……我终究亏欠你许多……」 门外的艾琳清楚地听到了这几句话，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或者说是不该知道的秘密。 那种话，还有那种语气……难道奥利弗这傢伙心头还藏了个白月光？！而且还是他辜负了那抹白月光那颗硃砂痣？！ 艾琳一时间觉得自己心情有些复杂……觉得自己成第三者了？觉得奥利弗其实是个渣男？好像都不是。 也许只是蓦然间觉得，她对这个即将和她一道将名字签在同一张结婚证上的男人一点都不了解，他的过去对她而言就是个迷，而且还是个相当复杂的迷。 门外，艾琳就这么背倚着墙陷入了沉思。 门内，奥利弗坐在书桌前十指交叠着也陷入了沉思中，并没有察觉到门外的人。 原本应该是个忙碌结束后好好休息的夜晚，却变成了两个难以入眠的人。 …… 翌日，纽约和芝加哥的不少报纸都报导了昨天伍德百货的那场时装秀。「艾琳.克拉伦斯」的名字自然成为了这些报导的核心，当然，有些报纸更是讨巧地直接称唿其为「艾琳.格威」了。 除了对时装秀整个过程的报导外，一些娱乐性更强的报纸则是把重点放到了「伍德夫妇」的身上。除了时装秀后的甜蜜採访，还有记者拍到的奥利弗抱着艾琳走出餐厅、又一起回奥利弗的公寓的照片，再加上那些想入非非的脑补文字，着实给全纽约人民塞了满满一嘴狗粮。 此时坐在自家豪车上的卡罗琳也在看着报纸上的那些报导，里面自然也有不少篇幅提到了她。不过大多数都是正面之辞，对她赞不绝口。只不过究竟是真的对她的肯定，还是只是出于对她身份敬畏的恭维，就不得而知了。 而看着报纸上那一张张展示着格威夫妇恩爱甜蜜的照片，卡罗琳也越发肯定昨天自己的猜测……也许这两个人走到一起真的是因为相爱吧。 车开进自家花园后，卡罗琳便下车进了主宅大门。 桑顿老爷子自从当年赚得第一桶金后，便买下了这里作为桑顿家族的主宅，这么多年一直都没有搬离过。子女们成年后，也都搬出去各过各的家庭去了，这几年常住这儿的也只有桑顿老爷子和卡罗琳祖孙俩。 当然，如今又住进了一位，这栋宅子的第四任女主人。 对此，卡罗琳一直都有一种属于自己的空间被侵犯的感觉，一如此刻。 一走进大厅，便看到索菲娅和安娜坐在那里有说有笑地享用着下午茶。这种场景，卡罗琳就只觉得碍眼。 在卡罗琳看来，索菲娅这个女人就是冲着钱才嫁进桑顿家的。顶着「桑顿夫人」的名号，在名利圈里像株吸血藤蔓一样不断向上爬。至于她那个经常被叫来做客的叫安娜的女人，就是个粗鄙的矿场主太太，听说也是为了钱嫁的，简直是物以类聚。 这会儿，索菲娅见到卡罗琳放学回来，也是当即扬起一张亲切温和的笑脸，关切地问道： 「欢迎回来，卡罗琳，今天学校的生活还好吗？」 卡罗琳则是鄙夷地扫了索菲娅一眼，语气和眼神一样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 「怎么，还真把自己当桑顿家的主母了？你刚刚那是作为一个慈祥的祖母在对自己的孙女进行日常问候吗？」 面对卡罗琳的一通冷嘲热讽，索菲娅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笑容，只是眼角已不经意间露出了一抹狠戾。缓缓站起身，气势丝毫不输比她高出一头的卡罗琳： 「对了，卡罗琳，你爷爷有事找你，他让我交代等你放学回来后就去他的书房一趟。好像……是关于你昨天为商场走秀的事情，他似乎对此有点意见呢。」 卡罗琳冷眼瞥了索菲娅一眼后，直接起身上楼朝书房走去了。至于沙发上坐着的安娜，更是从头到尾都被卡罗琳视若无物。 待到看看周围没有其他人后，安娜忍不住出声： 「这个卡罗琳……不会真的和艾琳成一伙了吧？她们怎么勾搭上的？」 「谁知道。」 索菲娅没好气地回道，重新坐回沙发上，执起茶几上精緻的红茶杯，一口气把杯中的红茶全部喝完来压下心头的火气。 今天那些报纸的报导她都看了……凭什么？凭什么艾琳那女人想要什么就能要什么？同样是家道中落的贵族小姐，凭什么艾琳那个从小就没脑子的蠢货随便鼓捣两件破衣服就能让一堆人追捧，还有那个奥利弗.格威……是被艾琳灌了什么迷魂药了吗？！ 第43页 而她却要在这里天天受卡罗琳那个臭丫头的气！ 安娜也看了一眼报纸上对「格威夫妇」的报导，出主意道： 「要不……你把艾琳在铁达尼号上和克里斯关系暧昧的新闻卖给报社？说不定能直接让艾琳连这婚都结不成了。」 索菲娅却是白了她一样，「我有力气没处使了？去招惹布尔诺维奇家族？」 安娜悻悻地住了嘴，是她考虑不周，只想着如何尽快整倒艾琳，忘了这样同样也会惹恼克里斯和他的家族。 「放心，艾琳的把柄我手里多着呢，等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让她好看。」索菲娅愤恨地咬了咬自己那血红的嘴唇，环顾着这栋金碧辉煌的宅子，「我眼下最先要做的，是稳固住我在桑顿家的地位。因为看我年轻，就觉得我好欺负，桑顿家的人一个个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尤其是卡罗琳。还有圈子里的那些阔太太贵小姐们，一个个都在等着看我笑话，等着看老桑顿一死，无依无靠的我下场会有多悽惨。」 听到这儿，安娜靠近了些，凑到索菲娅的耳边轻声说道：「所以……如果你能够有一个孩子，最好有一个男孩的话，不就有依靠了？甚至还能够让你争到桑顿家庞大的家产。」 这话倒是让索菲娅一惊，这方面的事情她倒是没有考虑过，压低了声音说道： 「这……可能吗，托马斯他都已经快六十了。」 索菲娅口中的「托马斯」指的自然是桑顿老爷子——「托马斯.桑顿」。 安娜凑得更近，也把声音压得更低，确保只有彼此能听到： 「六十岁也不算很老，况且……只要算好时间能让你肚子里怀上孩子就行，至于究竟是不是托马斯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这孩子出生后能被冠上『桑顿』这个姓氏就行。」 第27章 「你昨天去百货公司参加那种走秀活动, 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书房里, 老桑顿有些不满地向孙女发问。今天的报纸他看了, 其它乱七八糟的事情他不管，他关注的重点是他最宝贝的孙女怎么抛头露脸去做那种事情。 这话倒是惹来卡罗琳的不满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难道做什么事情都还要事先向您汇报吗？而且是您对我说过的, 我只要去做我喜欢做的事情就好。」 老桑顿被噎了一下，却又不捨得对卡罗琳发火，只得委婉地说道： 「这不是一个名媛淑女应该做的事情。就你经常挂在嘴边的『时尚』什么的，随便玩玩儿就行了，别太认真。」 在这个时代, 模特、演员之类行业还并未像后世那般受追捧, 大多上流社会出身的人都是不屑于去从事的。 老桑顿虽然知道孙女喜欢鼓捣那些名为「时尚」的东西, 也知道她在学校里经常参与这种活动，但是一直都没怎么管，只要孙女玩儿得开心就行，而且他也乐得掏钱买那些衣服、鞋子、首饰来让她高兴。但是等到未来真正步入这个社会, 他对卡罗琳的期望还是希望她能成为一个有相貌、有学识、有涵养的名媛淑女，等将来大学毕业后就嫁给一个和她门当户对的好男人，过自己的幸福小家庭去就好了。 毕竟这孩子从小就没了父母，又是他和原配妻子唯一的孙女, 不把她的未来安排好了，他怎么能放心得下。 而这种老生常谈的调调卡罗琳早就心生厌烦了, 平时也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忍一会儿算了, 但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见到索菲娅让她心里添堵, 语气相当不好地脱口而出道： 「您要是有功夫还是去照顾下您那位新婚小妻子吧，要是没您这座靠山在的话，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我那些叔叔、姑姑们踩死呢。」 卡罗琳口中的「叔叔、姑姑」指的是老桑顿和第二任、第三任妻子生的那些子女，如今大多都已成家。 「卡罗琳！」如此的出言不逊，老桑顿也不禁有些恼了，唇边的鬍子都被气得一颤一颤的，「上次的事情我还没有找你好好谈谈呢！我去费城出差的时候，你把索菲娅关在外面不让她进门对吧！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了，索菲娅如今是我的妻子，你可以不喜欢她，但是你应该尊重她。」 「尊重她？让我管她叫『奶奶』吗？」卡罗琳嗤笑了一声，接着头也不回地直接甩门出去了。 老桑顿被气得坐在椅子上连咳了好几声才缓过劲儿来。 他现在的确很担忧，担忧索菲娅、也担忧卡罗琳。其他子女们都已长大，不需要他操心，唯独这二人……万一哪天他一蹬腿儿就这么见上帝去了，这两个姑娘该怎么办啊。 索菲娅在桑顿家除了他没有任何的依靠……没错，就像卡罗琳说得那样，他的小索菲娅斗不过他那些子女们的。 而卡罗琳……纵然她的叔叔姑姑们不会太为难她，他也会给她留下足够她挥霍的财富，但就她这性子，早晚得吃亏啊。 …… 婚纱店—— 艾琳正在伍德夫人的带领下试婚纱。 这还是伍德夫人硬把她从她那约等于工作室的卧室拉出来后，才得以去了婚纱店的。 婚纱店的店员也都深感这位新娘奇葩……还有一个星期就要结婚了居然才开始试婚纱？ 其实艾琳想得很简单，反正只是一场走形式的婚礼，婚纱只要得体就好，别的无所谓。婚纱店里这么多件婚纱，总能找到一件适合她尺寸的，用不着那么急。 第44页 说白了就是她对这场婚礼根本不重视。其实不光是她这位新娘，新郎也一样，她只知道他这些天一直往华尔街跑，也不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他只说他会在婚礼前把他在纽约的事情都忙完，婚礼一结束，就带着她一起回芝加哥。 「这件就挺不错的，艾琳，你觉得呢？」伍德夫人一脸满意地把艾琳推到了等身镜前。 原本一直在闷头想事情的艾琳看向镜中的自己。 很美，这件婚纱很合适自己，毕竟这也是一家精品店。 只是蓦然间想起，曾经，刚刚学习设计这一行的时候，就想过未来结婚，一定要穿上自己设计的婚纱，而如今……没想到自己将要迎来的会是一场这样的婚姻，还真是世事难料啊。 「紧张吗，艾琳？」看着艾琳那副呆呆的样子，伍德夫人以为是那种少女们常见的婚前忧虑症，便打趣着说道。 艾琳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我还好。」 确实没什么需要紧张的，毕竟她和奥利弗的关系并不会因为这场婚礼而在实质上有什么改变。 通过这一个多月的相处和观察，她觉得奥利弗这人……也是够奇特的。 除了有时会抽菸外，他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不酗酒、不嗜赌、不泡夜店，日常生活相当严谨自律。她原本以为像他这种阶层的有钱有颜的黄金单身汉，大多都应该有个情人或者起码有个红颜知己之类的吧？但无论是搜集以前芝加哥各类报纸关于他的报导，还是让爱德华从圈子里打探小道消息，结论都是奥利弗身边没有任何女人。就连之前她意外通过电话得知的那位疑似白月光的人物，也没有发现。 按理说这样的一个极品好男人即使只是形婚也算是天上掉了一块儿大馅饼然后狠狠砸在她脸上了，但她却从心底生出一份不安。 明明她应该充满安全感的，奥利弗他睿智、沉稳、理性，非常值得信赖和依靠。 但是她和他之间始终存在着一份距离感，她永远都搞不懂他心里、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对她而言，他就像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且，他太过睿智、太过沉稳、太过理性了，让她一度怀疑他究竟有没有感性的一面，甚至坏心眼地想要看看他为某件事情、为某个人疯狂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未来会是怎样的，她也不知道。 她只知道，眼下这通向未来的第一段路，她需要和他携手走过。 …… 虽然只是一场秀给别人看的形婚，但艾琳还是选择在婚礼前两天为自己最后的单身庆祝一下，毕竟马上她的所有证件就都要被註明「已婚」了。 晚上去了纽约一家有名的酒吧，打算点杯鸡尾酒享受一下一个人的浪漫。 结果在角落里发现……还有一个人也在享受一个人的浪漫。 「嗨，大小姐，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艾琳走近问道。 原本正闷头喝果酒的卡罗琳抬起头，也沖艾琳打了声招唿。 上次伍德百货的那场时装秀过后，两人也电话联繫过两次，不过都只是作为同好交流时尚问题，并没有涉及到其他。 艾琳一直都谨记奥利弗给她的关于同卡罗琳结盟这件事的忠告——要徐徐图之。 「我怎么玩儿都无所谓，倒是你，马上就要结婚了还大晚上一个人来酒吧玩儿，不怕你的格威先生不高兴吗？」卡罗琳拍了拍身旁的皮凳，示意艾琳坐下。 坐下后，艾琳一边招来侍者点酒，一边回道：「就是因为马上要嫁人了，才要享受一下最后的单身时光啊。」 酒上来后，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也就聊开了。 「如果我们家的那位英伦小姐也像你这样不那么讨人厌的话，就好了。」卡罗琳嗤笑着说道。 艾琳故意一副痛心疾首样地抚了抚胸口，「哦，亲爱的，原来在你眼里，我也就是『不那么讨厌』而已，简直太让我伤心了。」 也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因为是憋了太久，卡罗琳一口气把索菲娅的那些破事还有她对索菲娅的不满全都抱怨了出来，临了，甚至开玩笑地说道： 「要不我干脆也去芝加哥，跟你一块儿开时装店吧。」 「哦，得了吧，大小姐，这对你可绝对没什么好处。」艾琳笑着摇了摇头，又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索菲娅她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把你扫地出门，你要是主动离开岂不是正中她下怀？更重要的是，你爷爷会捨不得你离开的，你难道就捨得离开你爷爷吗？」 如果说前一句还是理性分析，那么后一句简直是直戳卡罗琳的心窝。无论平时怎么吵怎么闹怎么耍脾气，在这个世界上，她最亲近的人就是手把手把她带大的爷爷了。 「对了，爱德华把婚礼的请帖交给你了吗？」艾琳适时地岔开话题问道。 卡罗琳点点头，「嗯，给了，婚礼那天，我会和他一起去的。」 「哦？一起啊？那么，要不要顺便考虑一下我们家爱德华？」艾琳吹了声口哨，调侃地眨了眨眼。 「才不要，爱德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卡罗琳少有地放声大笑起来，接着豪气地一挥手，「今天我请客，算是祝你新婚快乐。」 「那就谢谢啦。」 …… 艾琳回到伍德家的别墅后，一回来爱德华便给了她一封信，有人寄给她的。 第45页 送完信后，爱德华道了声晚安便准备从艾琳的房间里退出来，只是手抚上门把手时，还是忍不住转过身来问道： 「艾琳，嫁给奥利弗……你真的开心吗？」 原本打算拆信的艾琳在听到这个提问后，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为什么这么问？」 「我也说不清……就觉得你俩之间给我的感觉吧，不太像一对儿马上就要结婚的夫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嫁给他，你，会后悔吗？」爱德华直白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微微怔了一下后，虽然不能告诉爱德华这段婚姻的实情，但艾琳还是出声道： 「这段婚姻究竟会不会幸福，这需要时间去验证。至少现在做出嫁给他的这个决定，我是不后悔的。」 听到艾琳这么说，爱德华也终于放下心来，脸上也展露出一贯的那爽朗中带着点萌感的笑容： 「那就好，新婚快乐。」 …… 待到只剩下自己时，艾琳坐在书桌前，在檯灯下打开了那个信封。 有点意外，居然是克里斯从华盛顿寄来的。 里面只有一张照片，竟然是铁达尼号上她站在船舷旁遥望着大海的侧影，不知道克里斯什么时候拍下的。 照片背面，漂亮的花体字写了一句话—— 「祝幸福，美丽的女孩儿。」 看着这句话，艾琳不禁又想起了铁达尼号上，杰克最后对她说的那句——「good luck，my little rose」。 在铁达尼号上遇到的这两个男人，一个祝她幸运，一个祝她幸福。 所以未来……她会在他俩的祝福下幸运、幸福吗？ 不知道啊，但是，现在似乎感觉，这条路，更有勇气走下去了。 第28章 一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女孩儿所嚮往的婚礼应该是什么样的？艾琳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婚礼。 而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 一切却又是那样的不真实, 尽管这段婚姻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捧着花束坐在前行的马车上时, 隔着头顶垂下的那层薄薄的白纱, 原本一直平静地等待着这场婚礼来临的艾琳却发觉自己心跳难以抑制地加速起来。 这场婚礼虽然是伍德夫妇操办的，但钱确实奥利弗出的。奥利弗也相当大手笔地给了她一个童话般的婚礼，教堂、马车、鲜花，这些梦幻的元素一样都不缺，完全配得上侯爵小姐的身份，让她风光出嫁。 婚礼前, 她也把在纽约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唯一让她遗憾的一件事，就是她之前卖掉的那些珠宝。她特意又去了当初的那家典当行，却被老闆告知就在她卖了那些珠宝的当天下午，就有买家出了更高的价格把那几样珠宝买走了。 而不管她怎么追问，出于为客户保守私人信息的职业操守, 老闆都始终不肯说出究竟是何人买走了那些珠宝。 其实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些猜测。毕竟那天从典当行出来的时候她隔着马路遇见了安娜，而安娜和索菲娅又是一丘之貉，很有可能就是索菲娅得知她卖了那些珠宝换钱后，当即就把珠宝买走了。 如果那些珠宝现在落到索菲娅手里的话, 那她基本上是不要想着拿回来了。 就在思绪纷扰的时候，马车已经平稳地驶到了教堂。 马车门被打开, 一身绅士燕尾服的伍德先生已经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今天, 身为舅舅的他将代替艾琳那位已过世的侯爵父亲, 带着艾琳一步步步入这神圣的礼堂, 将她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 从马车上走下, 挽上伍德先生手臂的那一刻，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此刻处在一个感性的氛围中，艾琳竟觉得自己对伍德先生的心结在剎那间烟消云散了。 虽然当初那一万美金的事情一直像根刺一样扎在她的心头，但人心终究都是肉长的，再怎么样也变不成铁砣。在纽约的这将近两个月里，她能够感受到伍德夫妇是真心实意地在关心她、照顾她。虽然这样说有点儿矫情，但她似乎真的把伍德家当成自己的娘家了。 况且，无论伍德夫妇怎样，她未来也绝对不可能为难爱德华。既然如此，她对伍德家的心结，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谢谢您。」艾琳偏过头来，真诚对身旁的伍德先生说道。 伍德先生微微一怔，眼眶不禁有些发红，他知道，外甥女这是原谅他了。 虽然当初和奥利弗的这桩「婚姻买卖」另有隐情，但他确实也想要得到那一万美金的利益，所以无论艾琳心里怎么怨恨他，他都能接受，那本就是他罪有应得。 而如今，她放下了一切。 伍德先生轻轻拍了拍艾琳的手背，「以后，想回伍德家，随时都可以回来，那里永远欢迎你。」 …… 在到场的众多宾客的注目下，艾琳右手捧着花束，左手挽着伍德先生手臂，伴随着身后为她托起长长婚纱的小花童们，一步步走入华美而庄严的教堂。 前方，她看到了那个男人已经站在尽头等着她了。 奥利弗今天西装笔挺，金色的头髮用髮胶打理得十分妥帖，脸上的鬍子也都颳得干干净净了。再加上身上自带的气场，整个人看起来俊逸非凡，如同天之骄子一般。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直到艾琳看到他伸出了手，从伍德先生的手中将她接过。 接着，二人一起上前几步，面向早已等在那里的这个教堂的主教。 第46页 「奥利弗.格威，你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女士吗？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爱护她、忠于她，直到死亡。你，愿意吗？」 到了宣读结婚誓词的环节了。 当主教念出这句话后，奥利弗一如平时那般镇定、沉稳，平静地缓缓开口道： 「我愿意。」 接着，主教又看向艾琳，宣问道： 「艾琳.克拉伦斯，你愿意嫁给你面前的这位男士吗？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爱护他、忠于他，直到死亡。你，愿意吗？」 艾琳原以为只要像电视上经常演的那样，完成这个婚礼固有的流程就行。但是当这神圣的一刻到来时，她才感受到这句结婚誓词的分量……是她太小看婚姻了。 她不知道奥利弗此刻在想些什么，不知道他刚刚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态说出「我愿意」这句话的。但是她此刻，在这神圣的教堂里，她感觉自己是一个罪人，亵渎了婚姻的神圣。 但是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她已经无法回头了。 开口时，她的声音无法抑制地有一丝颤抖： 「我愿意。」 在宾客们的鼓掌声中，结婚誓词达成。 隔着那层垂下的薄薄白纱，艾琳抬头看向眼前的男人，发现他的脸上仍旧没有一丝波动，仿佛无论发生什么都无法左右他内心的真实情感。 她不知道是该赞嘆他一句好定力，还是该感到一丝悲哀。 接下来，便是另一项神圣的环节，戴上那象徵着情定终生的戒指。 艾琳之前并没有过问戒指的事情，奥利弗只说他会准备的。毕竟她很清楚，无论多么硕大、多么华贵的戒指，在她手上都戴不了多久，未来离婚的时候她自然会把戒指还给奥利弗。 原本只是平静等待着这个环节的艾琳，却在看到奥利弗从锦盒里取出那枚钻戒后，瞬间觉得有些眼熟。而在看清那枚钻戒的造型后，难以置信地瞠大了双目！ 戒指上的那颗钻石，居然是被她典当掉的那条钻石项鍊上的钻石！ 难道……那个高价买下了她那些珠宝的顾客，就是奥利弗？！ 艾琳的内心已是波澜万丈，看向奥利弗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却发现奥利弗只是面不改色地将戒指戴到了她的手上。 完全处于错愕中的艾琳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完成了接下来的各项仪式，心思早已无法集中在这场婚礼上。 直到额前的白纱被奥利弗轻轻撩开，接着，在宾客的鼓掌欢唿声中，感受到了唇瓣上传来的湿润感觉后，艾琳才终于勐然间回神，心脏也一瞬间如擂鼓般距离跳动开来。 是婚礼的最后一项，新郎拥吻新娘，而奥利弗吻得也很绅士。特意利用借位，让宾客们看到两个人吻得相当投入、相当亲密，实际上只是蜻蜓点水般地唇瓣轻轻触碰罢了。 无论怎样，这场婚礼，终于是在所有宾客的见证下完成了。 而她，也从此正式更名为——艾琳.格威。 …… 忙碌了一天，待到后续的婚宴也全都结束后，已经被冠上夫姓的艾琳自然是要住进丈夫的家中了。 当然，曼哈顿的那栋公寓她之前已经去过许多次，算不上什么新房了。 待到回到公寓，只剩下彼此二人时，艾琳还没来得及发问，奥利弗却是先开口让她在客厅等一下。 不一会儿，奥利弗便从书房取出了一个盒子，将盒子递给了艾琳。 艾琳接过后，打开一看……果然是她当掉的其他几样珠宝！ 「你手上的那枚钻戒，就是我用你卖掉的那条钻石项鍊找人重新打造的，周围又镶嵌了几颗小钻石。」奥利弗如实说道。 「你……你知道我手里的那五万美元是把克拉伦斯家的珠宝卖了换来的？！」艾琳又仔细端详着盒子里的珠宝，果然一样都不少。 「嗯，你第一次来这个公寓，找我谈交易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奥利弗点了点头，「所以当天下午我就去那家典当行把这几样珠宝买回来了。幸亏我下手快，后来我才知道，第二天，当时还是桑顿老爷子未婚妻的索菲娅也去了典当行，想要买下那些珠宝。」 艾琳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也太不可思议了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卖了珠宝……」 话还未说完，唇瓣却是突然被抵住了。 只见奥利弗伸出了右手的食指，抵在艾琳的嘴唇上，「好了，到此为止，什么都不要再问了。这些珠宝，就当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吧。」 明白奥利弗不想多说他为何会知晓她卖珠宝，纵然心里好奇得要命，艾琳还是识趣地没有再多问。只是就这样收下这些珠宝，的确有违她和他之间合作的原则： 「我们有约定过彼此间在财产上各自独立互不相欠，这些珠宝终究是你出高价买回的，现在是属于你的财产。先放在你那里，等未来我收益进帐够了，再从你手头买回……」 「不必了。」奥利弗却是直接打断，然后又将盒子不容拒绝地推还给她，「这些，当做是我对你的补偿吧。」 「补偿？」艾琳有些不理解，他并不欠她什么啊。 「虽然我们只是一对儿形式上的夫妻，但终究是法律认可的夫妻，那么我们之间就属于男女关系。对于男人而言，你是个好女人；但对于女人而言，我不会是一个好男人。」 第47页 说完这句话后，也不等艾琳是什么反应，奥利弗便起身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艾琳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思索着新婚之夜，他的丈夫最后丢给她的这句听起来简单却是相当难以理解的话。 她只觉得，越是对他了解更多，就越是会发现更多她所不了解的。 …… 婚礼结束三日后，艾琳便和奥利弗登上了前往芝加哥的火车。 格威一家前来送行，艾琳也和这一家三口一一拥抱，最终在站台处惜别，挥手相离。 「紧张吗？离开了纽约，在芝加哥，一切你都要重新开始了。」去车上的吸菸区抽过烟后，奥利弗回到了他定下的这间一等包厢，身上还带着一丝菸草味儿。 望着窗外那一路驶过的风景，艾琳回过头来，淡淡地笑了笑： 「当然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 纽约篇完. 第29章 清晨, 芝加哥, 北部滨湖区的格威宅中—— 「莱姆尔先生寄给你的文件。」 奥利弗走进餐厅的时候, 递给了艾琳一个还没有拆封的文件袋。 正在吃早饭的艾琳当即放下手中的刀叉, 「莱姆尔先生？是有关环球电影公司的文件吧！」 1912年6月8日，环球电影公司正式在美国洛杉矶成立。 当时婚后第两天，她就在报纸上看到了那条新闻。当然，这个时代的人并不清楚这家电影公司未来将会创造怎样的业界神话，因此这条新闻也并不怎么轰动，只是在报纸上占据了一个相当普通的位置。 顾不上吃到一半的早饭, 艾琳便打开了文件袋，果然是有关公司的需要她来过目的一些文件。 虽然她不直接参与环球影业的具体事务管理，但毕竟她也是个注资两万美金的股东，需要她这位股东过目的文件她还是要重视的。 而奥利弗则是像约定的那样对艾琳这方面的事情完全不干预，慢条斯理地坐在餐桌的另一端, 一边看着今日的报纸一边享用着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格威家这栋两楼两底的北欧风格别墅位于芝加哥市中心北部，就在密西根湖附近，这里是芝加哥有名的富人区。而奥利弗的家居生活也向来简单，甚至除了睡觉外他平时几乎不在家里呆着, 一日三餐也都是在外面解决。因此这样一个在当地称得上是富豪的家中，竟然既没管家也没佣人, 只定期请人来打扫房子、清洗衣物、整理花园。 以至于艾琳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 只感觉这个大房子空荡荡得吓人, 根本就不像是一个家。要是大晚上不开灯的话, 简直就像是间鬼屋。 而且让她有些意外的是, 这栋别墅无论是外部设计还是内部装潢，通通都是北欧风。她原本以为会是那种典型的美式别墅，或者美国人当下所追崇的那种带有贵族感的英式、法式风格。当她问奥利弗的时候，奥利弗只是笑笑却并没有回答，她也就识趣地不再问。不过她看奥利弗这副金髮碧眼的外貌，很有可能就带有北欧人的血统，那样话也就不奇怪了。不过像美国这种各种民族大杂烩的移民国家，血统什么的也早就说不清了。 但不管奥利弗的生活习惯是怎样的，艾琳还是不习惯一日三餐天天在外解决，至少早餐她是一定要在家里吃的而且要保证营养。因此她入驻这栋别墅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冰箱填得满满的，然后每天早起半个小时做早餐并在家中用早餐。 而渐渐的，一星期下来，奥利弗也习惯在家中用早餐了。艾琳倒是并不介意顺便再多做一人份，反正早餐做起来还是很简单的。而且奥利弗也从来不挑食，甚至有时候一杯牛奶麦片、一块三明治就能打发了。 所以许多时候艾琳觉得这位大老闆还是挺接地气的。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奥利弗随口问道。 艾琳：「上午我要去和房东签合同，租的店铺我已经看好了。地段挺不错的，一楼是时装店，二楼是我的工作室和其他工作人员的办公室。下午我就去联繫装修的人，争取能早日开业。」 「一些批评家，在报纸上对你在纽约那场时装秀的评论看了吗？」 「看了，一个个都在说什么我根本就是在譁众取宠，根本就是借着开派对来推销自己的衣服，还说什么我这般行为有失贵族小姐的风范……树大招风呗，我早就料到绝对会有人不甘寂寞地对我发起攻击。」一想到那些闲得蛋疼的批评家，艾琳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奥利弗笑了笑，「别在意，毕竟那些批评家就是靠吐两句口水来养家餬口过日子的。你为他们提供能够吐口水的话题，等于是他们的衣食父母呢。」 「那是当然，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我还是会更加招摇、更加高调地推销我的衣服。至于我的设计究竟怎样，就让时间来检验咯。」艾琳相当自信地说道。 「白天这么忙，你晚上有空吗？」 「晚上……」思索了一下自己的今日行程计划后，艾琳发现晚上倒是没什么事，「嗯，有空，怎么了？」 「陪我去出席芝加哥商会举办的一个酒会吧。」 …… 艾琳对酒会本身是没什么兴趣的，但是这可是个她展示自己设计的服装，顺便在名媛贵妇圈里引领一波时尚潮流的好机会。 以至于当她如饥似渴地对奥利弗说今后只要有这种社交场合就一定要带上她时，奥利弗有些汗颜地表示……「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内敛啊」。 第48页 艾琳则是一脸骄傲地扬起了头，表示姐就是要高调做人！高调做事！ 而当艾琳穿着自己最新设计出来的一袭红裙，挽着奥利弗的手臂出席酒会时，不出意外地吸引在场众多宾客的瞩目。 艾琳不着痕迹地悄悄凑到奥利弗耳边小声说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给你长面子？」 奥利弗也微微低下头和她咬耳朵，「嗯，光是看那些男人对我投来的羡慕和嫉妒的目光就知道了。」 周围其他人看着这对儿新婚夫妻说着「甜蜜」悄悄话的样子，心中都在不禁感嘆……啊，感情真好。 很快，酒会初始阶段的相互寒暄结束后，男性和女性就很自觉地分成两拨了。虽然艾琳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年代，男人和女人的世界是不同的。女人就算再怎么有能力，最多也只能成为男人事业上的辅助。 此刻艾琳被一波又一波的名媛贵妇们围着，她们中的大多人早就从报纸上了解到了艾琳上个月在纽约的那场时装秀，纷纷前来交流讨论时尚问题。再加上侯爵小姐出身的贵族身份，更加令这些女人们趋之若鹜般地前来攀谈。 而在艾琳看来，这简直就是一只只小金猪在朝她奔来，毕竟她的第一波客户就将是这些愿意为了「时尚」而一掷千金的太太小姐们，她也趁机不遗余力地宣传她那家即将开在芝加哥繁华商业区的私人时装店。 女装是她品牌发展的第一步，未来她会全方位地发展，比如鞋子、包包、帽子墨镜手錶等等配饰，当然，未来男装也是少不了的……况且她家里不就有个现成的高配置男模吗。 这么想着，艾琳偏过头来望向那边正在和另外几位芝加哥商业巨头交谈着的奥利弗。 奥利弗也不知是对她的视线敏感还是感觉背后一凉，下意识地便转过头来看向她，然后觉得……嗯，更凉了。 总觉得艾琳看着他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头待宰的两百斤小金猪。 …… 和一众名媛贵妇周旋了半天，直到感觉自己的嗅觉挣扎在各种混合香水味儿里都快要失灵时，艾琳终于得以脱身去自助式餐桌前，拿了块小蛋糕垫垫肚子。 就在艾琳不小心把蛋糕的奶油蹭到了嘴唇的上方，趁人不注意打算赶快抹去时…… 「格威夫人？」 身后传来了一个柔柔弱弱的声音，把正专注于处理奶油的艾琳吓了一跳。 随即，赶忙伸出舌尖飞快地把奶油舔掉，然后迅速切换上优雅从容的微笑，淡定地转过身。 只见同她打招唿的是一个看起来已年过四十的中年妇人，面色倒是很和善。 「您好，格威夫人，我是莎拉.瓦伦，我的丈夫丹尼斯.瓦伦是格威石油公司的副经理，主管营销方面的事务。格威夫人，我能单独同您说几句话吗？」瓦伦夫人边说着边指了指角落里无人的沙发椅。 虽然满腹困惑且隐隐约约觉得估计不会是什么好事，但出于情面艾琳还是点头答应了。 奥利弗的下属的妻子找上她会有什么事啊？难道是关于奥利弗的公司里的事情？那可就真是找错人了，除了顶着「格威太太」这个名号外，她跟格威家实际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更别提格威家公司的运营了。 在沙发椅上落座后，瓦伦夫人见四下无人，终于带着份急切地开口问道： 「夫人，格威先生他是不是真的要关闭石油公司了？」 一张口就让艾琳瞬间懵逼……啥意思？！她刚嫁的这个丈夫，要破产了？！ 不会吧！她看奥利弗的生活质量没什么下降啊！ 而瓦伦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艾琳彻底懵了—— 「我听我丈夫说，格威先生把他通过经营石油公司赚得的所有收益都投入了他新成立的『格威航空制品公司』里，而且格威先生这半年来，来石油公司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陷入震惊中的艾琳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这什么意思……她老公不卖石油，改卖飞机了？！ 第30章 酒会结束后, 因为瓦伦夫人的那些话, 艾琳带着满腹的困惑和疑问同奥利弗回了家。 她该问吗？问的话算是她逾矩了吧。 可不问的话……虽然是形婚, 但她也总不能连她丈夫是究竟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吧？ 「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就在艾琳陷入自我纠结的时候, 身旁的奥利弗刚刚一脚迈上了上楼的台阶，却是突然停下了脚步。 以至于跟在他身后低头想事情的艾琳差点直接撞上他。 而听到他突然开口这么说，艾琳也是有些惊讶。 「你那表情明显就是想问我事情。」 奥利弗转回身，淡定地开口： 「晚上酒会的时候，我看到丹尼斯的太太把你拉到一旁说了很久。下次如果她再问你的话，你就告诉她, 让她丈夫放心，石油公司我不会关闭的，尽管今后将不再作为我的主业，所以员工们也都不需要担心失业问题。以及，丹尼斯作为我父亲在世时的得力助理, 我对他还是很信任的。」 艾琳觉得这人的洞察力和对人心的揣测能力也是够可以的了，她还什么都没说他就都知道了。 「来我书房一下吧，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 这是入住这栋别墅一个多星期以来，艾琳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 第49页 俩人都一直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奥利弗依旧早出晚归地忙他的工作，艾琳也在忙着她时装店选址、招募员工的事情。所以平时, 俩人一天内唯一的交流就是早餐时间。 这是第一次这般平和地在晚上坐下来好好交流一番。 走进奥利弗的书房后, 艾琳终于觉得……这儿大概是这个大鬼屋里最有烟火气息的地方里。书房里堆满了各种书籍、文件, 一看就是奥利弗只要在家那就超过半数的时间都是在书房里度过的。 桌子上有许多图纸, 艾琳好奇地偏过头一看……虽然从来都不是什么理工女的她对这些并不了解, 但是根据常识和图纸上所画东西的外型她也能判断出来，这是飞机的构造图！ 这么说来……奥利弗他要改行卖飞机的事情是真的！ 这时，艾琳又看到了书桌上摆放着的相框里的照片……居然是穿着军装的奥利弗！虽然那张脸蛋儿看起来比现在更显稚嫩一些，但看着照片里的小鲜肉艾琳还是想说……这根本就是妥妥的制服诱惑啊！ 奥利弗他……当过兵？！ 「那是我二十一岁那年，第一次正式穿上军装的时候照的。」看到艾琳的视线盯在那张照片上，奥利弗也出声解释道：「我曾经是美国陆军上尉。」 「等……等等，你让我缓缓。」艾琳觉得自己有点儿方，涌来的信息量略大。 她一直以为奥利弗走的是霸总人设……结果现在告诉她，在成为霸总之前，这人走的是铁血军官路线？！ 见艾琳的表情没那么懵逼了，奥利弗也继续说道： 「十七岁那年，在我父亲的希望下，我考进了西点军校。四年军校学业完成后，我自动获得少尉军衔和理科学士学位，同时按照规定，我也需要进入军队服役至少五年。进入军队的第二年，我便被调入了在陆军通信兵团新设立的航空科，又过了两年，航空科装备了第一架军用飞机，我也成为了第一批空军飞行员。我的军衔也从最初的少尉一步步升到中尉，再升到上尉。 去年三月，我父亲病逝，我作为他的独子继承了他的那家石油公司。当时格威石油还是标准石油公司旗下的一家子公司，而五月的时候标准石油公司被最高法院裁决解体，要求半年内与子公司脱离关系。就在那个时候，我也做出了决定。去年夏天，我正好服役满五年了，我便提交了退伍申请，八月底的时候正式离开了军队。一直忙到十月，格威石油公司才正式开始独立运营，那毕竟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产业，我有责任打理好。 但是，我也有我自己想做的事情，我并不想就这么死守着那家石油公司，我想建造一家生产各类飞机尤其是军用飞机的公司。所以我用经营石油公司所得的利润，在今年年初的时候正式成立了我的那家航空制品公司。当然，因为这是个新兴的行业，所以许多人都还不清楚，仍然以为我只是一个石油商人。」 听完奥利弗这段话后，艾琳表示……她此刻不是有点儿方，也不是有点儿懵，而是有点儿想哭！ 原以为她只是和他携手挤在了一艘破船上，结果现在才知道，这不是什么破船……根本就是一艘高危的鱼.雷.艇！ 她这位丈夫志向还真是远大啊，既不是当个军功卓着的军人，也不是当个过着安逸奢华生活的普通富豪……而是要以成为大军火商为目标！ 穿越前，作为一个在和平年代下长大的普通女孩儿，她本能地就对这些危险物品心生一种恐惧，结果名字和她写在一个本本上的丈夫现在告诉她，他要造战斗机？！还要大批卖出去？！ 老公太上进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奥利弗觉得面前女人的表情，相当怪异？ 艾琳努力让自己的笑容不要就这么消失，「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有勇气，敢大胆地尝试一个新兴的行业、未知的领域。」 作为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勇气可嘉，勇气可嘉。 对于飞机的发展，她只知道1903年的时候莱特兄弟发明了第一架飞机，距离她现在所处的时代也还不到十年，真的是一个刚刚起步的行业。而飞机第一次被尝试着运用到战争中，正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时候。至于被全方位地运用，真正的空战时代到来，则要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了。 不过算算看，现在是1912年6月，第一次世界大战是在1914年7月爆发的……其实也就还有两年的时间了！ 第一次世界大战美国堪称最大赢家，不仅本土未被战火波及，商人们还向那些欧洲参战国家大量兜售军火及各种工业物资，趁机大发了一笔战争财。 难道说……奥利弗这傢伙也是嗅到了欧洲那边越来越浓的火.药味儿，所以也打算抓住机会大捞一笔？！而且还是要走在军火业最前沿，向那些参战国出售军用飞机？！ 对啊，这傢伙曾经是陆军上尉，在军界肯定积累有一定的人脉资源，行事起来也会更加方便，比其他人更有优势。 ……她现在悔婚还来得及吗，这男人野心太大了。 之前她还开玩笑和他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星辰和大海……拉倒吧，那哪里是星辰和大海，他眼里根本就是黑洞！ 「虽然现在飞机大多只是作为特技表演工具，但是我敢预言，航空的大时代很快就会到来，而空军未来在战争中发挥的作用将不亚于甚至可能超过海军。」 第50页 奥利弗相当自信地说道，当说起自己钟爱的领域时，向来沉稳平静甚至有点儿冷峻的他似乎眼睛都在发亮： 「而且我敢说，找遍整个美国，也没有几个比我更懂得如何驾驶飞机的人，也找不出几个比我更优秀的飞机工程师了。我了解飞机的一切，我知道未来它将带来怎样的奇蹟，所以，我要赶在所有人的前面。」 这么吹捧自己明明相当自恋，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偏偏就是这么让人信服，艾琳都想双手给他比大拇指了……够霸气！ 顺便再给他鼓个掌，目光够长远，够有先见之明的。 毕竟来自未来的她很清楚，大航空的时代的确就要来临了，一百年后飞机更是已经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而此刻感到神奇的是，这个大航空时代的先驱，居然就是她的丈夫。 如果说刚刚她一得知他要干军火她还有点儿小害怕，现在她却莫名地被他带动得有点儿热血小沸腾了。 ……这傢伙感染别人、煽动人心的能力也是可以的了。 「为什么愿意告诉我这些？」艾琳觉得今晚算是奥利弗难道和她交了一次心，尽管只是交了一部分。 「因为你既然已经是我的妻子了，那么我觉得这些我应该对你如实相告。」奥利弗此刻的语气又平淡了下来，但是眼神也柔和了许多，「而且我觉得，你能够理解这些的，你不是一个只会把目光拘泥于眼下的女人。」 「非常感谢你的信任。」艾琳真诚地说道，接着耸了耸肩，「反正咱俩都挤在一艘破船上了，那就继续一块儿往前划呗。」 听到她这么说，奥利弗也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爽朗而纯粹的笑容： 「放心，我们未来一定会换成飞机的，比挤破船要舒服得多。」 ※※※※※※※※※※※※※※※※※※※※ 奥利弗的人生目标也是伴随着他的人格完善在不断进化中的，目前只是他这个年龄段的目标。 来个奥利弗人生目标的小剧场吧，内含一点点剧透哟~ 七岁时奥利弗的目标——「啧，下次一定赢了那条臭狗！把面包抢过来！」 十五岁时奥利弗的目标——「爷有的是钱！爷想拿钱砸谁就砸谁！」 十七岁时奥利弗的目标——「努力学习，努力锻鍊，重新做人。」 二十四岁时奥利弗的目标——「我要成为这世界上最出色的飞行员。」 二十六岁时奥利弗的目标——「钱我所欲也，权我所欲也，开闢航空时代亦我所欲也……转型当个卖飞机的军火商吧。」 奥利弗，现二十七岁，目标未完待续中…… 咳咳，所以说，奥总也是个有理想的人啊！ ps.美国最早是于1907年在陆军的通信兵团设立了航空科，这是美国空军最初的雏形。之后虽然不断发展壮大并在战争中发挥了巨大作用，但始终隶属于陆军，被称为陆军航空军，直到二战结束后，才作为一个独立的兵种正式成立「美国空军」，与陆军、海军同级别。 世界上第一支独立的空军部队是英国皇家空军，成立于1918年，今年正好是其成立一百周年。上个月英国也举行了盛大的阅兵仪式来庆祝空军成立一百周年，当然，媒体更多的关注重点还是放在了主席阅兵式的王室成员身上，尤其是刚刚嫁入英国王室的梅根王妃以及向来是经典捕捉重点的乔治小王子和夏洛特小公主~ 第31章 「这里, 麻烦再调整一下, 採光得更充足才行。」 「还有, 柜檯，不要离大门太近, 再移一点。」 「对了, 那里, 那里帮我建一个小的休息区, 简单精緻就行, 一个玻璃茶几、几把皮椅。」 一大早，艾琳便来到她租下的店铺忙着装修的事情，身后跟着的装修工人一路跟随着风风火火的她把店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视察到, 助理格蕾丝也是连忙帮艾琳的要求记录下。 格蕾丝是瓦伦夫妇的大女儿, 这个月刚刚从芝加哥大学毕业。 当得知艾琳需要一个靠得住的贴身助理后，奥利弗便把格蕾丝推荐给了她。瓦伦一家的品行他是了解的，可以放心，而且之前公司举办一些携带家属的活动时, 他也接触过格蕾丝几次，对她的资质和能力也比较肯定。 既然是奥利弗推荐的, 艾琳自然也是相信他的眼光。 艾琳当时还打趣地问既然是这样一个有品行有文化长得还挺可人的好姑娘，你当初就没对人家有那么点儿想法？ 结果奥利弗回了句——「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太稚嫩了。」 听到奥利弗这么说, 艾琳当即便回了他一个冷笑, 「呵, 你是不是忘了我比她还要小四岁。」 虽然她穿越前的真实年龄和格蕾丝差不多大, 但侯爵小姐是真的只有十七岁。 说白了就是为了娶到一位拥有贵族头衔的小姐，不惜对一个比他小十岁的花季少女下手。 ……啧，这利益至上的老男人。 「为什么要在这里建一个休息区啊？不会浪费空间吗？」格蕾丝不解地问道。 艾琳别有意味地笑了笑，「来店里买衣服的不少都是男人带着女人来的，女人负责在花花绿绿的衣服群里穿梭，而男人则负责掏钱包，但是大多男人是没兴趣陪着女人一件件地挑衣服的。所以就让他们在休息区舒舒服服地等着，他们更有耐心呆在这儿，钱包里的钞票自然也就往外蹦得更多。」 第51页 就像后世的那些商场里常见的场景，女人们热血沸腾地战斗在各个专柜间，男人们则坐在一旁休息区的椅子上一边拎着购物袋一边玩儿着手机等待。 如果有哪个男人陪着女人一件件衣服地挑选，要么是这女人还没追到手，要么……就是真爱了。 同装修工人们交待清楚后，艾琳又带着格蕾丝上了二楼目前还很简陋的办公室。 「夫人，下午的时候……」 格蕾丝刚刚开口，便被艾琳抬手示意打断了，然后……给你个眼神你自己体会。 收到艾琳的眼神后，格蕾丝也立刻改口，「艾琳……」 在称唿上，格威企业的人都称唿奥利弗为「先生」或「格威先生」，所以格蕾丝第一次见到艾琳的时候也是本能地便称唿她为「夫人」。 艾琳并不喜欢在工作的时候被称为「夫人」或「格威夫人」，这让会她觉得她是奥利弗的附属品。但是这份事业是她自己的，同奥利弗无关。 而格蕾丝本就比她大几岁，再加上她可是把格蕾丝视为创业初期和她一起奋斗的元老级人物，所以便也不想在称唿上太过正式，直接就让格蕾丝叫她的名字了。 「艾琳，下午是面试前来应聘的店员，除了常规要求外，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格蕾丝问道。 从店铺的位置一确定下来，她们就发出了招聘启事。 艾琳想了想后，「嗯……就是相貌不错，反应机灵的就行，之后我会给她们做上岗前的培训，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品行一定要过关。面试店员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下午我要去工厂一趟，把最新的设计交给工人们。」 虽然叫是叫「工厂」，但目前她那制衣间还只能被称为一个小作坊，里面的工人也并不多，暂时还能满足开店初期的供应需求。等到收益进帐后，扩大工厂规模也是势在必行。而经营规模一旦扩大，自然还要挖掘其他优秀的设计师，整个品牌的设计要是全部让她一个人来的话那她都要爆肝了。 每次畅想未来，虽然那份繁重会让她心累，却也动力满满，充满期待。 …… 「女士，请问您要去哪儿？」 在工厂里忙了一下午，待到艾琳坐上的士时，天已经快黑了。 艾琳原本张口想报格威宅的地址，话到嘴边却是突然顿了一下，接着，报了奥利弗那家新成立的航空制品公司的地址。 同时不忘在路上经过一家面包店的时候，进去买了一盒苹果派。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发现奥利弗其实是个甜食控，尤其喜欢苹果派这样的美式甜品。 来到公司后，员工已经差不多都下班了。 当然，意料之中的，奥利弗仍然在他的办公室工作。 当她走进办公室后，看到奥利弗正在用打字机打字。 有些惊讶抬眼看向走进来的艾琳，手上打字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下，「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啊，妻子来接丈夫下班回家不是很正常的吗。」艾琳笑眯眯地说道。 这种话……要是信的话就出鬼了。 奥利弗倒也没有戳破，反而是空气中瀰漫着的焦糖苹果派那甜丝丝的香气让他更感兴趣： 「你带了苹果派？」 「对啊。」艾琳献宝似地打开了那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瞬间屋子里香甜的气息更浓。 原本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奥利弗还没有感觉到饿，结果一闻到这个味儿，瞬间感觉自己的肚子有反应了。 手上正敲着的文件不想中断，腾不出手来的奥利弗直接张开了嘴，「啊——」 一看这副示意让自己餵他的样子，艾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倒也不矫情，拈起盒子里的一块苹果派送到了他嘴里。 ……有一种海洋馆里饲养员给仰脸等投餵的海豹餵食的感觉。 只是在嚼到苹果派最后一点的时候，指尖还是无意间触碰到了他的唇瓣，艾琳感觉自己的手本能地一颤。 「怎么了？」奥利弗显然也感受到艾琳手指那勐地一抖。 艾琳故作嫌弃地撇过头去，「你嘴唇上沾的全是焦糖。」 奥利弗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即又再次相当自然地张嘴，示意接着投餵。 待到艾琳把一盒苹果派全部餵完，并且动作相当不温柔地拿纸巾把眼前这张沾了焦糖的嘴胡乱擦干净后，奥利弗终于开口： 「等我二十分钟，让我把这份文件打完。那边书柜里有书，无聊的话你可以先消遣一下。」 艾琳比了个ok的手势，接着自顾自地踱步到了书柜前，看到书柜里摆放的书是—— 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斯宾诺莎的《人性改进论》…… 看着这些书，艾琳觉得，该不会有一天，他突然对她说——「老婆，我不想卖飞机了，我想改行当哲学家了。」 「这些……你都能看得懂啊。」艾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了这句话，反正她对于这些高深莫测且读完后很有可能还会怀疑人生的书是敬而远之的。 正忙着打字的奥利弗还真接这句话了，「不，我都看不懂。」 「啊？那你把它们摆到这儿干嘛？」艾琳指了指那排哲学书。 奥利弗嘴角挑了挑，「当然是装样子用的。」 第52页 艾琳无语了……敢情还真是拿来装逼当摆设的？！而且还这么毫无羞耻心地承认了？！ …… 「好看吗？」 待到奥利弗终于忙完了工作，朝沙发那边走去时，只见艾琳双手捧着本书，两眼发木地低着头。 听到奥利弗的问话声，艾琳缓缓抬起头，一脸深沉地说道：「建议你下次把这些书换成英译版本的，直接上原版的装起样子来露馅太快。」 「很好的建议。」奥利弗说话间已经走到对面的沙发椅上坐下，悠哉地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每天晚上奥利弗都回家很晚，艾琳大多时候都已经睡下了。而早上早餐那一会儿的功夫又太短，而且每次都匆匆忙忙的，所以艾琳才特意直接来公司堵他。 而奥利弗也不知是因为今天心情本就不错，还是被刚刚的苹果派餵得很愉悦，这会儿看起来颇有耐心。 「两件事情想找你帮忙，一个是……你应该认识芝加哥传媒圈的不少人吧，比如报社什么的，能介绍给我吗？」 目前她对她即将创立的品牌宣传力度还远远不够，只是靠着之前在纽约的那场派对式时装秀以及靠她自己参加各种聚会自己给自己的服装当模特来宣传。眼下不说要达到全民效应吧，起码也得在全城有所知名度。 而这个时代，最快速的传播方式，就是通过传媒业来为自己打gg了。 奥利弗自然是已经猜到了她想干什么，没多说什么，直接起身去办公桌抽屉的名片夹里取出了几张名片递给艾琳。 「这是芝加哥几家传媒巨头的老闆的名片，你可以去和他们的公司谈谈。」说话间奥利弗却是挑了挑眉头，语气也随之一转，「只不过……你现在手头还有钱吗？如果想让他们在报纸上给你留个好gg位，而且还是长期性的话，可不会是一笔小费用。」 艾琳：「……」 奥利弗：「根据你之前制定的各项支出预计，你手里应该已经没什么闲钱了吧。」 艾琳：「……早知道不给你买苹果派了。」 奥利弗：「……」 ※※※※※※※※※※※※※※※※※※※※ ps.1907年的时候，美国就开始出现taxi了。 第32章 虽然钱是当前的一大问题, 但艾琳还是收下了这几张名片, 未来肯定能派上用场。 「另一件事情呢？」坐回到沙发椅上, 奥利弗开口问道。 艾琳：「我想学开车！」 「哈？」奥利弗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你想学什么？」 「学开车啊！有什么好惊讶的，如今在美国，又不是没有女人开车上路。我看家里的车库里放着好几辆车，闲着也是浪费，让我开呗……当然, 油费我会自己负责的。」 艾琳觉得每天出行都打的士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她又不喜欢雇一个全天候随叫随到的司机，还是自己开车最方便。况且她在一百多年后也是有驾照的人，稍微练习一下，学会开这个时代「古董车」的难度应该也不是很大。 奥利弗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艾琳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却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半晌，就在她实在被他那诡异的眼神看得扛不住了时，那人终于开口： 「你想什么时候学？」 听对方这么问, 艾琳总算松了口气，「周末就可以开始, 周六周日各两个小时, 我保证一个月内就学会, 你帮我找个驾驶经验丰富的司机教我就好……」 话还没说完, 奥利弗便直接打断并接过话茬, 「不用了，我直接教你就好，最近周末我不是很忙。」 没料到对方会这么说，艾琳怔了一下，反覆确定般地问道：「真的？你……还有闲的时候？」 她觉得这人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这些基本生理需求外，其他时间完全可以通通奉献给他所热爱的工作，「工作使我快乐」「沉迷工作无法自拔」说的应该就是他这号人了。 所以现在突然说抽出时间教她开车……她还真有点小受宠若惊？ 「偶尔也会休息一下。」奥利弗淡淡地说道，接着站起身去拿搭在办公椅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放在抽屉里的车钥匙，「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 入夜，华灯初上，芝加哥虽不似不夜城纽约那般繁华，但夜生活也同样充斥着一份纸醉金迷。 坐在车里，艾琳望着车窗外那流光溢彩的街道，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瞥向一旁正专心开着车的男人。 她感觉他就像是夜幕下这座精彩而又神秘的城市一样，她如今只能窥到他的一角，看不到他的全貌。 就像他的那家航空制品公司，应该是投资巨大的并且在正式签下大批订单获得收益前，必须有源源不断的资金来支持维繫。所以他当初才哪怕只需要出两万美元也没有轻易选择投资莱姆尔先生的环球电影公司，恐怕就是因为当下他必须对每一笔钱都格外谨慎。 而且她总觉得仅仅凭藉石油公司的收益并不足以支撑起航空公司前期巨大的投入，他究竟是怎么完成这数额庞大的原始资本积累的？ 「我发现你好像从来都没什么夜生活。」艾琳收回望向车窗外那片浮华的视线，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男人。 除了他的事业神秘兮兮的，艾琳觉得他的私人生活也是相当神奇。像他这种年纪的美国人，生活却古板自律得像个老头子，实属罕见。 第53页 奥利弗只是淡淡地回道：「因为没什么意思，从中找不到什么趣味。」 艾琳算是服了……看来内心真的是老者一个了。不过作为一个妻子，是不是该对这么一个不乱来、热衷于修身养性的丈夫感到放心？ 就在艾琳思维发散地胡思乱想时，车勐地一转弯加勐地一剎车把她吓了一跳。还好身体及时稳住了，不然真要一头撞上车玻璃了。 惊魂未定地刚想问奥利弗怎么回事，却发现奥利弗的脸色阴沉下几分，眼睛也微微眯起，鬼火般的绿眼睛此刻散发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艾琳也赶忙顺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 隔着车窗玻璃，只见前方一辆造型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嚣张的车突然冲出来横在了那儿，明显是来故意堵拦的。这时，从车上下来了一个男人，嘴里叼着菸头，动作相当张狂地倚着他那辆车，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一看就是刚从夜店出来的。」这是艾琳第一眼后给出的评价。 而仿佛为了响应她的话一般，下一秒，还真有两个妖艷的女人从那人的车里探出头，吹着暧昧撩人的口哨。 「靠！」看着这幕，艾琳面无表情地爆了句粗口，接着问向身旁的奥利弗，「他是什么人？」 她敢肯定奥利弗和那人肯定认识，而且看起来应该是特意来找奥利弗茬的。 奥利弗轻蔑地冷笑了一声，「没什么，一个脑残罢了。」 说罢后，奥利弗便不急不缓地打开车门下车。 艾琳见状，想了想后，也下车跟了上去。 「肖恩（shawn）。」奥利弗冷冷地叫出对方的名字。 被称为肖恩的男人痞气地笑了笑，「好久不见啊，奥利弗，居然还活着啊。真是小气，你婚礼都没邀请我去。」 面对这种称得上恶毒的打招唿，奥利弗也不恼，以同样的毒舌回敬：「你也是，居然还没死在哪个舞女的肚皮上。忘了邀请你去参加我的婚礼确实失礼，不过放心，我随时准备参加你的葬礼。」 艾琳在心里给奥利弗鼓了鼓掌……干得漂亮！毒死他！ 被奥利弗给狠狠噎了一口，肖恩恨恨地咬了口牙。同时，也把目光转向奥利弗身边站着的艾琳身上。 「哟，这位就是英国来的那位侯爵小姐，如今的格威夫人吧。」肖恩眼神轻佻地看向艾琳，接着凑近了两步，「你好啊，小美人儿，我叫肖恩.罗德尼（shawn.rodney），很高兴认识你。」 虽说「肖恩」在西方世界是个很常见的名字，但艾琳还是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小羊肖恩。 然后一瞬间出现了这男人的脸被替换成了那黑黑的小羊头的错觉。 只不过这儿，艾琳也和奥利弗那副殭尸脸的步调保持一致，默契地也摆出了一张冰山脸：「哦。」 肖恩：「……」 这种时候，难道不是应该礼尚往来地做个自我介绍吗！一个「哦」是什么意思！ 当然，尽管内心这般咆哮，肖恩表面还是维持着自己那种牛逼哄哄的样子。 接着，眼神狠辣地看向奥利弗： 「啧，奥利弗，别以为娶了个贵族小姐你自己就也能变成贵族了，别忘了你是从什么地方滚出来的。」 凭藉着身高上的优势，奥利弗轻蔑地以俯视的姿态扫了肖恩一眼，冷漠地开口： 「当然是从我母亲的肚子里滚出来的，难道你不是？」 不光是肖恩，艾琳也被他这话给噎了一下。 这话从生理学的角度分析起来……还真没什么问题，但是用词听起来确实，不怎么文雅。平时奥利弗说话都挺文明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说话，而且还是相当平静地张口就来。 肖恩被气得直跳脚，随即又再次把目光对向艾琳，「亲爱的、高贵的侯爵小姐，你知道奥利弗为什么会娶你吗？他只不过是看上你那贵族的出身，想要让你那贵族的血统注入他们格威家中，好让格威家摆脱低贱的贫民窟出身，更能够被上流社会所接受。毕竟名流的世界，可不是随随便便用钱就能砸开的。」 艾琳对于肖恩的这些话表现得……波澜不惊。 因为这些事情她一早就知道啊，而且也已经和奥利弗达成互惠协议了。 不过要是换成真正的那个爱慕着奥利弗……那张脸的侯爵小姐的话，听到自己的一腔爱恋如此被利用，估计得一哭二闹三上吊了吧。所以很遗憾，这具身体早已被她换了芯。 至于提到的奥利弗贫民窟的出身，她早就有所了解，在纽约的时候奥利弗就曾经提到过如果他父亲当年没有放手一搏，他现在可能还在贫民窟里和野狗抢东西吃。 其实在这点上她是很欣赏奥利弗的，能够坦荡面对自己的出身，并不刻意对公众眼中「低贱」的出身遮遮掩掩，这就已经很难得了。而她也不会在意他究竟是什么出身，所谓英雄不问出处。 不过怎么说也是自己名义上的老公、实质上亲密的合作伙伴，听着他被人这般不怀好意地乱喷，心里总归是超级不爽啊。 想到这儿，艾琳直接转了下身子，小鸟依人般地抱住了奥利弗，头倚着他的胸口，一副相当依恋的样子。 没料到艾琳会突然这么做，奥利弗的身体也本能地僵硬了一下。 接着，艾琳扭过脸来，对着肖恩，戏精上身般又幸福又娇羞地说道： 第54页 「我知道啊，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不在乎，我就是爱奥利弗爱得不得了。只要让我成为他的妻子，让我陪在他的身边，他想怎样都可以。」 奥利弗：「……」 肖恩：「……」 ※※※※※※※※※※※※※※※※※※※※ ps.世界上第一位女司机正是卡尔.本茨的太太，不愧是汽车发明者的老婆啊~ 第33章 被强行塞了一嘴狗粮的肖恩除了内心无数个类似草泥马的感嘆词刷屏外, 心中也不免生出了一丝同情。 ……唉, 又是一个被奥利弗的那张脸给骗了的可怜女人啊。 「他想怎么样都行啊……」肖恩故意别有意味地拉长了语调, 不怀好意地问道：「这么说, 你已经见识到他床上的疯狂了？可爱的英国小淑女，我真担心你的身体受得了受不了。啊，也许他现在会收敛些，但是你知道他当年玩儿得有多变态、多疯狂吗，我都要甘拜下风。」 艾琳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事情……奥利弗的黑歷史什么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黑。 而始终摆着张冰山脸, 甚至都没拿正眼看过肖恩的奥利弗此时眉头微皱，少有地带上了丝明显的怒意： 「肖恩，在女士面前谈论这些不太合适吧。」 「怎么，怕被人家高贵的侯爵小姐知道你曾经是个什么德性而被嫌弃啊？」肖恩似乎对于激怒奥利弗乐此不疲，依旧口无遮拦：「别以为你这些年变得人模人样了, 就真把自己当成个高雅的绅士了。怎么，忘了吗，芝加哥的所有夜店当年都快被你泡遍了，我估计老闆们都还认得你呢。打群架、玩s.m、搞三p、喝酒喝到酒精中毒被送医院, 你哪样没干过？我现在都还记得，那次你为了报復我, 找人把我按扒下, 然后当着我的面让我亲眼看着你是怎么上我的妞。」 说到当年严重戳伤自己自尊心的事情, 肖恩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奥利弗只是撇嘴冷笑了下, 「我可没强迫她, 我只不过是给了她两倍于你给她开出的价钱，她就主动沖我大开双腿了。而且事后她还告诉我，比起你……我让她爽多了。」 「奥利弗.格威！」男性的能力被鄙视可是件相当耻辱的事情，肖恩简直要气炸了，当即对着艾琳吼了起来，「你听到了没！就这样一个人渣你还喜欢！」 你特么沖我吼个屁，而且说得跟你自己不是个人渣似的……艾琳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当然，面上仍然是继续戏精到底，一副痴情小女生样地搂着奥利弗的手臂： 「没关系，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介意的，只要奥利弗现在爱着我就够了。」 听到艾琳这么说，肖恩瞠大了眼睛，难以置信道：「所以你的意思是……」 「当然是选择原谅咯！」艾琳气势十足地回道。 肖恩顿感自己快要吐血了……哪儿来的傻妞啊？！还是奥利弗给这傻妞灌了什么迷魂汤？！ 奥利弗也没兴致再听肖恩在那儿逼逼下去，长臂一伸直接揽过艾琳的肩膀，依旧是一个正眼都不愿意赏给肖恩： 「好了，我和我太太还准备度过一个浪漫甜蜜的晚上呢，就不奉陪了。放心，别害怕孤单，因为警察先生会陪你好好聊聊的。」 这时，肖恩才勐地转头，发现准备开罚单的警察已经气势汹汹地朝他走来了。 ……靠，不能让家里知道他这个月又惹上事了！ 肖恩这会儿有点儿急了，而再一转回头，便见奥利弗已经发动车子潇洒地扬长而去了。 …… 「那个肖恩.罗德尼……是你曾经的狐朋狗友？」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艾琳忍不住问道。 「呵，他想当我的狐朋狗友我还瞧不上呢。」奥利弗毫不掩饰自己对肖恩的万般嫌弃。 「肖恩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父亲是芝加哥钢铁业的巨头。他家中兄弟姐妹五人，他是最小的那个，也是最不成器的那个。」 「最不成器啊……就像是曾经，未蜕变前的你那样？」艾琳挑了挑眉，故意问道。 自然明白艾琳是对什么事情感兴趣，奥利弗也没打算迴避，「可别这么打比方，我曾经虽然比他更混蛋，但是没他那么蠢蛋。」 这种时候还往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啊……艾琳无语地撇了撇嘴角： 「这么说，肖恩刚刚说的关于你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准确地说……还不止是他所描述的那样，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可不怎么样，毕竟中学的时候文学考试从来都没及格过。」嘴上漫不经心地说着这些嘲讽肖恩的话，奥利弗的眼神也不觉间黯了下来，「十七岁前，除了杀人放火吸毒……我基本上什么都干过。」 ……你十七岁前究竟是活得多变态？ 艾琳觉得这人简直是在不断刷新自己的认知，每对他多认识一分，便会多一分的……惊悚。 「所以之前我问你为什么没有夜生活，你说没什么意思，从中找不到什么趣味……是因为你曾经玩儿到了极致，所以就觉得无趣，再也激不起你的任何热情了？」艾琳觉得自己现在才领悟到了那句话的真正含义。 而奥利弗也对此给予了肯定，「正解。」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艾琳拧了拧眉头。 「你问。」 第55页 「你的肾……还好吗？」艾琳对此相当质疑，毕竟十七岁之前就那么玩儿，真的没把肾给玩儿坏吗？ 听到这种质疑男性能力的话，奥利弗偏过头来看了艾琳一眼，少有地露出了个带着满满的痞气和邪气的坏笑，「你想试试看吗？」 「不……不用了……」艾琳干笑了两声，然后赶快扭回头，不让他发现自己那瞬间剧烈起来的心跳和急促起来的唿吸。 刚刚奥利弗的那个笑容、那个眼神……算是让她真的见识到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这句烂俗的话究竟是什么含义。 真的是只消一眼，便会让人深陷进去，勾走人的心神。 再加上当年他那般的花天酒地，绝对是往夜店里一撒钱，一群的女人就脱了裤子争先恐后地让他骑。 只是再看看他现在这脸禁慾系，一副得道修仙，每天沉迷工作无法自拔的样子……我去，实在无法把他和十年前夜店小霸王的样子联想起来啊。 话说十年前的话，侯爵小姐也才七岁……也就是说未来的一对儿夫妻，老婆才刚脱了纸尿裤，老公就已经尝尽世间百态了…… 就在艾琳的大脑已经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开来时，奥利弗突然出声： 「艾琳，我是个烂人。」 「啊？」艾琳一瞬间有点儿惊讶于他会这么说，而且表情看起来还很严肃。 「曾经那几年，我过得很荒唐，请你相信，那真的是我最后悔的一段时光。」说到这些时，向来冷峻傲气的奥利弗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充满了无法遮掩的悔恨之意，「你知道吗，嫁给我你真的很亏。曾经的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混蛋，而现在的我……同样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觉得你好就足够了啊，至少你对我还挺好的。」艾琳在他话音落下时，直接接过了他的话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听不得他这么贬低、糟践他自己。 而且平心而论，作为一对假夫妻，他对她真的已经足够好了。在芝加哥这个陌生的城市，他就是她最亲密的人。 「真的？」奥利弗的话还带有一丝不确定。 「真真的！」艾琳咬着牙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坚定，接着也把话题转移开，「对了，你说肖恩他们家是芝加哥的钢铁业巨头，你和他的关系这么你死我活的，真的不要紧吗？你的航空公司，应该会需要大量的钢铁吧？」 就根据今晚那种状况，她觉得奥利弗和肖恩之间关系已经恶劣到了随时准备去对方葬礼上放烟花庆祝的地步了。 「放心，我有我的钢材来源，不需要通过他们罗德尼家，而且成本上比从罗德尼家购进钢材要便宜得多。」 听他这么说，艾琳更加确定了……这傢伙绝对还有别的产业，而且正是那些产业帮他完成了数额庞大的资本原始积累。难道他对钢铁工业方面也有涉入？但是芝加哥的钢铁产业基本上被罗德尼家垄断了，他从哪儿分杯羹？如果是在美国的其他城市，为什么没人知道没人提及？除非……是在海外？！ 艾琳莫名有一种细思极恐的感觉，但同时也很感谢奥利弗这么信任她，对她透露了这么多。 「你和罗德尼家的实力相比，如何？」艾琳问道。 「略逊一筹吧，毕竟他们家族这份基业已经有半个世纪了。不过这两年罗德尼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大好，他的那些子女也都争先恐后地打起了家产的主意，最近争得尤其激烈。听说如今各个都在罗德尼先生面前拼命表现自己，表演水平都快能登台百老汇了。」说到最后时，奥利弗不禁嗔笑了一声。 艾琳：「这样啊……那今晚的事情，肖恩肯定是想要掩盖下来，不想捅到他父亲面前。我们可以以此威胁他，他要是再敢来我们面前瞎折腾，就让他父亲知道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不，恰恰相反，我们应该帮他掩盖住他做的一切破事。」奥利弗轻飘飘地说道，眼神却多了几分凌厉与狠意，「据说罗德尼先生本就挺喜欢肖恩这个小儿子的，如果未来肖恩继承了罗德尼家族的产业那就再好不过了，因为就凭那傢伙的脑子……我们可以很轻松就把他给灭了啊。」 老罗德尼这只老狐狸他暂时是对付不来，但是对付他那猪一样的儿子还是易如反掌的。 艾琳反应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是什么意思后，忍不住笑骂道： 「你可真毒。」 …… 而肖恩那边，终于一掷千金地摆脱了警察后，肖恩相当郁闷地一屁股坐回到自己那辆造型嚣张的最新款汽车里。 他觉得奥利弗那混蛋就是天生来克他的，每见他一次他都得呕心呕肺呕血上半天。 结果现在还带上了个他老婆，简直是功力翻倍！ 就在这时，后座上那两个穿着暴露的妖艷女子中的一个如水蛇般探头探到肖恩的耳边，轻吐着热气问道： 「肖恩少爷，刚刚那二位就是格威夫妇吗？」 「嗯。」肖恩烦闷地回应了一句。 女人却是咯咯地笑了一声后，接着说道：「我感觉这对儿夫妻很奇怪呢。」 「奇怪？」这倒是让肖恩有点不解了。 在他看来，那对儿夫妻……根本就是一个s，一个m！ 而这位能够坐到芝加哥数一数二夜店的头牌的女人，自然是阅尽男女之情，对这方面比谁都敏感： 第56页 「我就是感觉吧，这两个人……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甜蜜恩爱。」 这话倒是引起了肖恩的在意，「你确定？」 「嗯，因为我从那二人的眼中，并没有看到对彼此的爱意。尤其是格威先生，他的眼神……大概是最冷情的那种男人了。」 第34章 「往左, 往左……停！」 「别按那个啊！」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把速度调到最快？」 勐地一脚踩下剎车后, 面对奥利弗的提问, 艾琳很想说那是因为这个年代的车就算速度开到最快在她眼里也还是个乌龟壳子啊！ 「奥利弗, 你要不要考虑涉入一下汽车行业，飞机你都能造，汽车什么的应该也不在话下吧。」艾琳偏过头来，木着张脸看向奥利弗。 副驾驶座上的奥利弗同样回给了她一个面瘫脸，「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周末，奥利弗也履行了之前答应艾琳的事情, 带着艾琳到了家附近的一处空地上学车。 奥利弗车库里的车基本上都是这个年代的最新款，可无奈对于艾琳来说，再怎么新也和古董老爷车没什么区别。 虽然车的基本架构上和一百年后没什么区别，但具体操作上还是让艾琳相当不习惯的。这就好比一个人已经用惯了筷子刀叉吃饭，有一天却突然得习惯徒手抓饭吃了……对她而言, 简直堪称论人类的退化。 奥利弗这人教学的时候就跟他工作时一样严肃认真，一丝不苟，让艾琳的脑海里瞬间涌起了当年在驾校学车被教练骂哭的悽惨场景……当然，奥利弗肯定不会去骂她, 虽然他要是骂起来凭他那张毒舌嘴绝对会把她骂到怀疑人生。 摸索了一上午，艾琳终于渐渐找到点儿开这种古董车的感觉了, 欣喜之情也是溢于言表。 一旁的奥利弗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 而此时正兴奋于自己终于要一步步重新变回老司机的艾琳并未察觉到他那如深渊般的眼神。 虽然刚开始教的时候费了他不少力气, 但奥利弗不得不承认她学得很快, 快到有点……不正常。 其实, 去年在和伍德先生谈到同艾琳的婚姻时，他就有用电报僱佣了英国的一个私家侦探社来调查艾琳。 而那家侦探社最后发给他的电报回復是——一个从小生活在乡下家族庄园里的传统贵族大小姐，天真单纯，有些不谙世事，但没有什么心机，社交圈子也很简单。 当时的他正在寻觅着娶一位拥有贵族身份的女子，而艾琳的各方面条件简直深得他心，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不碍事的高贵花瓶，因此也欣然应下了伍德先生的婚约提议。 而后来认识了艾琳后……他有点想去投诉那家私人侦探社了，这特么什么业务能力，真实情况和他们当初的调查结果简直南辕北辙。收他那么多钱，最后是随便写了份调查报告煳弄他吗？ 原本他是把错都归结到那家侦探社身上了，但是今天艾琳的表现……却是让他困惑而又好奇。 按理说英国的传统贵族大小姐，出门还是更喜欢坐马车的，尤其喜欢相互攀比着看谁的马车更华丽。就算坐汽车，也绝对是让自家的司机开车，绝对不会自己亲自动手操控方向盘。 但是今天一上午下来，他发现艾琳学得非常快，简直不像是第一次学开车，倒更像是他帮着她一点点适应，直到唤醒她身体的记忆。 这样一联想起曾经侦探社发给他的那份调查报告，她身上让人感到奇怪的地方确实太多，使他不禁生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她真的是艾琳.克拉伦斯吗？ 「想什么呢你？」艾琳问了半天话都没有得到回应，这才偏过头来看向他，然后便看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回神后的奥利弗也相当自然地开口，「嗯？抱歉，你刚刚问了什么？」 「我说，现在已经快中午了，要不要回去吃饭啊？」艾琳耐下性子又问了一遍。 奥利弗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确实已经不早了。 接着，又拍了拍艾琳的肩膀： 「嗯，是该回去了，换座，我来开吧。」 「我可以试着自己开回去的。」艾琳表示想自己想尝试一把，毕竟距离也不是很远。 奥利弗却是并不打算给她这个机会，轻笑了一声道，「虽然这片住宅区邻里间相距得都挺远，但毕竟住在这里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你要是一个不慎撞到了谁，医药费我可赔不起。」 艾琳：「……」 …… 等回到家中后，刚一走进客厅，便听到电话铃响了起来。 奥利弗上前接起电话，听到对方是谁后，明显稍稍怔了一下，随即脸上也挂起了商场上的标准交际式假笑。 「刚刚我往你办公室打电话，你居然不在？你这个工作狂人居然还有白天在家的时候。」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奥利弗是个工作狂魔的事情在芝加哥的商圈里几乎是人尽皆知，因此谁如果要找他，第一选择都是直接打电话到他公司去，他准在。 奥利弗也用恰当的语气回道，「那是以前单身男人的无趣生活，我现在毕竟结婚了，周末还是应该多花些时间陪陪我的太太。」 这话让原本准备离场好不打扰他打电话的艾琳差点脚下一个打滑，鸡皮疙瘩掉一地……这人睁眼说瞎话的技能简直太让人佩服了！ 第57页 电话进行得并不长，也就几分钟。 挂掉电话后，奥利弗转过身来问道：「你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没什么。」艾琳摇了摇头。 奥利弗：「没什么安排的话……那就陪陪我吧。」 「啊？」艾琳瞬间觉得自己听力系统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陪我去见一个人。」奥利弗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你说话倒是一次性说全啊！」艾琳忍不住吼道，刚才说那种相当有歧义的暧昧话，吓死个人了好吗！ 奥利弗故意回了她个暧昧的眼神，「是你想太多。」 「……我可以揍你一拳吗？」艾琳咬了咬牙。 「不可以，那样你会手疼的。」 「谢谢你这么体贴哦。」 「而且那也不是淑女的行为。」 「……」撇了撇嘴，懒得再和他扯皮，艾琳直接问道，「要去见什么人？刚刚打电话的那个？」 「嗯，对，就是他，塞西尔先生，芝加哥金融圈里有名的人物，他约我下午去打高尔夫球，并且希望我能够带上你一起去。」奥利弗说道。 虽然不像纽约那么有名，但芝加哥也称得上是美国除了纽约外最大的金融中心了。 「我？」艾琳有些意外地指了指自己。 「嗯，对，说起来我还是托你的福。」奥利弗漫不经心地说道，接着悠闲地坐到了沙发上，「塞西尔先生是个热衷于贵族身份、并天生为此感到自豪的欧洲老贵族，对我这种爆发户向来瞧不上。当然，现在我有了你，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说得跟你入赘了似的。」艾琳嗤笑了声，接着故意问道，「怎么，他这么打从心眼儿里瞧不上你，你还愿意赴他的约，同他交往？」 奥利弗却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在能够站在顶峰藐视一切前，先弯弯腰又何妨？」 …… 下午约定的地点是在近郊的一处高级高尔夫球场。 艾琳和奥利弗赶到时，塞西尔先生已经等在那里了，并且绅士有礼地迎了上来。 塞西尔先生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且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都给人一种活像从莎士比亚戏剧中走出的老牌贵族的感觉。 「克拉伦斯小姐……哦，不，现在我应该称唿你为格威夫人了。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我们还在白金汉宫举办的宴会上见过呢。」塞西尔先生在和艾琳打招唿的时候说道。 对此，艾琳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 以侯爵小姐的身份，被邀请去出席英国王室的宴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但是很遗憾，她这个内芯儿的冒牌货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对这具身体身份的了解仅限于当初侯爵小姐的那本日记，记录的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至于那些猴年马月的事儿她上哪儿知道去。 不过幸好塞西尔先生也没继续拉着艾琳追忆往昔，很快便一边和奥利弗半认真地打起高尔夫球，一边谈论起正事来了。 艾琳自然是同塞西尔先生带来的女眷们一起聊天喝下午茶……顺便不失时机地再宣传一把她的时尚经。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那边的两个男人也都收起球桿回来了。 在往女眷们坐着的遮阳伞下面走来时，嘴里还在谈论着他们的事情。 「如果想要更顺利的话，你也许可以想办法结识一下他。」塞西尔先生建议道。 奥利弗却是耸了耸肩，「实话说吧，我很讨厌丹麦人。」 两人最后的这句对话，艾琳听得很真切，而且奥利弗说那话的语气……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调侃。 这倒是让艾琳相当不解……丹麦人民招你惹你了？你家里的装修不还是北欧风的吗。 第35章 一下午基本就在男士们打高尔夫球, 女士们聊天喝下午茶中度过了。 晚上也是塞西尔先生做东, 一起去了其名下的一家餐馆吃饭。晚餐结束后, 奥利弗和艾琳也就告辞了。 冗长的一天结束后, 回家的路上，艾琳忍不住感嘆还好奥利弗是个思想开放进步的人，没有限制过她工作的自由。不然要是让她天天都像塞西尔家的那些女眷们一样用茶点和八卦来消磨大好时光，简直太可怕了。 而悲哀的却是，那些女人们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在她们看来, 这就是女人生来就该拥有的生活。 「对了，今天我听到你和塞西尔先生谈论金融、银行之类的事情，是和你在纽约的时候经常往华尔街跑有关吗？」艾琳好奇地问道。 这两个男人并没有当着她们女人的面去大肆谈论这些正事，所以她也只是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但是一联想到奥利弗之前在纽约呆的那段时间里动不动就去华尔街，艾琳直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奥利弗也没打算对艾琳隐瞒什么, 直接把自己的计划如实相告： 「只是未雨绸缪，早做打算罢了。放心，目前我还没有实力再去金融圈里插一脚，但是未来, 我必须要有一个独立的金融体系。要么控制一家实力雄厚的银行，要么我自己建一家银行, 并以此作为我所有产业的金融调度中心。当然, 这些事情还比较远, 得一步步慢慢来, 急不得。」 奥利弗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 带着份漫不经心，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晚餐上的那只烤鸡是否盐放多了。但带给艾琳的，却是十足的震撼，她发现他又一次小看他了。 第58页 他的心中有一个庞大的蓝图，而他正在努力着为这个蓝图一点点添砖加瓦。 从父亲那里继承来的石油公司是他的第一桶金，建立起的航空公司是他的梦想也是他一切事业的核心，而他的最终目标是要发展出一个庞大的财团，缔造出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野心和胃口都大得过分啊，但是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他能够办到……虽然到那个时候，陪在他身边的人，也许早已不是她了。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艾琳试探性的开口。 正打着方向盘转弯的奥利弗依旧是语气淡淡，「你问。」 「你为什么说……你讨厌丹麦人？」直觉这个问题可能会比上一个更尖锐，艾琳直觉这其中肯定隐藏着什么事情，因此也不确定奥利弗会不会回道她。 果不其然，面对这个被丢过来的问题，奥利弗的回答就不像上个问题那般干脆，只是语气难辨地反问道： 「你喜欢丹麦人？」 艾琳思索了片刻后，回道：「……丹麦热狗挺好吃的。」 这回答让奥利弗勐地踩了下剎车，惯性作用下艾琳猝不及防地前倾了下身子。 「你干什……」艾琳刚想质问他，看到前方后却住嘴了。 ……哦，红灯啊。 她是住嘴了，而一旁的奥利弗却是因为她那句话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而且笑得……还挺开心？ 起码比他平时脸上挂着的假笑、冷笑、嘲笑要看起来舒服多了。 艾琳觉得这人还真是笑点异于常人，「诶，笑够了吗你？」 奥利弗却是把脑袋凑过来，在艾琳的鬓角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了蹭，眼角里满是笑意： 「嗯，丹麦热狗的话……我也不是很讨厌，明天早上做给我吃好吗？」 艾琳不知道自己回了他句什么，只感觉到此刻她的心脏重重地一击又一击，剧烈地跳动着。身体就这么僵在那里，感受着他传递来的气息。 …… 不知是不是因为今晚在车里那个密闭空间里心跳过快，晚上躺倒自己的床上时，艾琳依然是久久不能平復自己的心情。 心跳得那么快……难道是因为她有点儿喜欢奥利弗了？ 哦，不，得了吧，赶快打住这个想法吧，简直太可怕太疯狂了。那样的男人做合作伙伴会让她感到安心，但要是做.爱人……她可不觉得她能够征服得了这样一个男人。 一定，一定只是因为……他和杰克长得实在太像了，所以有些过于亲密的瞬间，她会把他错当成了杰克。 而且到最后……他还是没有告诉她为什么会讨厌丹麦人，还真是够有够狡猾的。 满怀着心事，註定是一个难以入眠的夜晚，艾琳也睡得很浅。这也使得她半夜的时候，迷迷煳煳间听到了什么动静。 而那动静越听越觉得真切，确定并不是幻觉后，艾琳勐地坐起身，第一反应是……家里遭贼了？！ 小心翼翼地凑到门边，贴着门，才听到那传来的声音……好像是钢琴的声音？ 钢琴的话，楼下客厅的一角里确实摆放着一台大三脚架钢琴，但她一直都以为那只是个摆设。 应该不会有哪个夜侵他人住宅的贼还要高调地弹奏一曲来给自己壮胆吧，所以现在在弹琴的人只能是……？ …… 空旷的客厅没有开任何灯，夜幕笼罩中，只有透进来的月光带来一点点朦胧的光亮。 艾琳静悄悄地走下楼梯，看到了让她很多年后都久久不能忘怀的一幕。 那个男人就这么坐在月光下的钢琴前，手指划拉着钢琴的琴键，弹奏着根本听不出是什么的曲调。整个人都透露着一份孤寂与凄寒，而这之下又隐藏着一份疯狂，就像是冰川下的火山一般，冰与火进行着最后的碰撞，一旦爆发出来便会毁灭一切。 艾琳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应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赶快离开，把这个空间单独留给他吗？但是脚下却像生根了一般，怎么也无法走开。 「你喝酒了？！」嗅到了空气中那浓郁的酒味儿，艾琳惊了一下，脱口而出道。 虽然不知道奥利弗曾经的日子过得有多变态，但艾琳知道现在的他在生活习惯上绝对是个五好青年，酗酒这种事情是绝对不会做的，而且他从来都不在家里喝酒的。 可是此刻，越闻越觉得空气中的酒精味儿越浓，离得这么远都能闻到……这傢伙刚刚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而艾琳的那道声音，也让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奥利弗停下了那划拉在琴键上的手指，转过身来看向她。 艾琳看不懂他此刻的眼神，却只见他朝她咧了咧嘴角，然后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 想了想后，艾琳还是走上前去，和他一起坐到了钢琴前摆着的那条长条椅上。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凑近后，艾琳觉得自己简直要被他身上的酒精味儿呛到窒息。 「就今天一次。」奥利弗低低地笑了笑，然后随意地敲了两下琴键，「因为今天是个让我讨厌的日子。」 今天？艾琳抬头借着月色看了下墙上挂着的时钟……已经过了凌晨了啊，那么这个所谓的「今天」就是7月3号咯。 艾琳：「你刚刚在弹什么？」 奥利弗的声音依旧很低沉，带着一丝诡秘，「我也不知道，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弹钢琴啊。」 第59页 艾琳：「……」，那你二半夜的在那儿瞎弹个什么劲儿！ 「你会弹钢琴吗？」奥利弗反过来问道。 艾琳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一点点。」 她也就是上幼儿园和小学的时候学过几年钢琴，和大多数她那个年代的孩子一样从小被家长送去各种兴趣班。直到她选择了美术后，其他的兴趣班才终于被停掉。 「会弹这首曲子吗？」奥利弗边说着边哼起了调子。 而艾琳在听到调子后，也瞬间松了口气……嘁，《小星星变奏曲》啊，学钢琴启蒙阶段最简单的练习曲了。 稍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后，艾琳便十指跃动在琴键上，相当随意地便弹出了这首对她而言毫无难度的儿歌。 「弹得真好。」奥利弗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当然，声音听起来醉醺醺的，接着又伸出了自己的十根手指头，「教我。」 「哈？」艾琳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一时间摸不准他到底又想干什么。 而奥利弗却是相当固执，仍是一个劲儿的把自己那两只大爪子往她面前伸。 艾琳无奈，只得把自己的十根手指覆在他的十根手指上，带着他缓缓地敲击着一个又一个琴键。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一起弹到第二遍的时候，她听到奥利弗嘴里哼起了英国女诗人简.泰勒为这段变奏曲谱写的那广为流传的歌词。 而在弹了不知道多少遍后，奥利弗嘴里哼着的歌词却是变了。依然是这个曲调，却变成了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 在用那种陌生的语言断断续续哼唱完后，奥利弗直接悄无声息地睡倒了！ 艾琳猝不及防地看着这个躺倒在自己大腿上昏睡过去了的男人，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男人那不轻的重量外，夏天睡觉本就穿得薄，她身上就穿了件真丝睡裙还是不过膝盖的那种，此刻清晰而强烈地感受着他传递来的体温，只觉得自己浑身都滚烫了起来。 只是低头看向此刻的他，睡得是那般熟、那般安心，让她不忍心打断他难得的好觉。 而艾琳也第一次仔仔细细打量起奥利弗的容颜。 他容貌真的很英俊，金髮碧眼高鼻樑的配置更是适合他身上自带的一份高冷神秘气质。她一直都觉得，他无论是容貌还是身材看起来都很像北欧人，可能是北欧人的后裔。 而丹麦……不正属于北欧吗？ 就在艾琳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时，听到睡梦中的奥利弗呜呜哝哝地好像在说些什么。 前面的她都没有听清，但唯独最后一句她听真切了—— 「我恨你。」 她当然知道奥利弗口中的那个「你」指的不是她，那么，他在睡梦里也恨着的人，究竟是谁？ …… 第36章 第二天早上的早餐, 艾琳如约给奥利弗做了丹麦热狗, 虽然不是很正宗。 至于这顿丹麦热狗究竟对不对奥利弗的胃口就不得而知了, 因为这傢伙虽然在吃上也有点小喜好但从来都不挑食, 基本上餵什么就吃什么。 而昨天晚上那场半夜琴声，两人都没有再提起，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艾琳甚至怀疑他醉成那个样子，究竟还记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但不管怎样，她算是因为这场意外而窥探到了他的一个秘密。原来这个看起来刀枪不入、无懈可击的男人, 内心深处也是有裂缝、有弱点的啊。 而那个缺口，正是他口中那句「我恨你」中的「你」。 那个「你」究竟是什么人她不得而知，但一定是个曾经深深刺痛了他，带给他锥心之痛的人。不然，内心强大如他, 也不会在喝得烂醉后才说出这种话。 「想什么呢？」吃饭速度向来很快的奥利弗已经放下了手中的刀叉，一边拿餐巾嘴擦拭着自己的嘴角，一边问向餐桌对面盯着自己若有所思的艾琳。 回过神来的艾琳摇了摇头，「不, 没什么。」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虽然许多事情她可以直接问他, 但有些她是不可以去触及的, 比如他内心这块脆弱的地方。 …… 离开家, 来到自己的工作室后, 艾琳也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抛在脑后, 专心投入于工作中。 虽然与奥利弗之间的关系总感觉有那么些微妙的变化，但艾琳还是很清楚自己当下的核心目标是——赚钱！赚钱！赚钱！ 赚钱使她快乐，赚钱使她开心，她要做个沉迷赚钱无法自拔的铜臭女！ 「艾琳，有人找你，说是你的朋友。」 就在艾琳在内心的吶喊中热血沸腾时，格蕾丝突然敲了敲她的办公室门说道。 朋友？直接找上自己办公室？ 艾琳虽然满腹困惑，但还是出声让那人进来，想要看看究竟是谁。 而当那个自称「朋友」的人进来后—— 「你怎么会来？！」艾琳诧异而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人，脱口而出质问道。 不速之客肖恩痞痞地咧嘴笑了笑，「上次我们就匆匆见了一面，都没能好好认识一下呢。」 「我觉得我们彼此知道对方的姓名和身份就足够了，其他不重要。」艾琳学着奥利弗的样子，扬起一脸的假笑，嘴上说着毫不客气的话。 第60页 一来就被怼的肖恩直憋得慌，尤其是看着艾琳这副深得奥利弗精髓的表情……这对儿夫妻简直一样讨厌！ 「别这么冷情嘛，好歹我和奥利弗也是十多年的老相识了。」肖恩压下心头的火气，继续开口道。 那种随时期待着盛装出席对方葬礼的老相识吗……艾琳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肖恩：「怎么样，跟奥利弗婚后这段日子过得还滋润吗？还是小身板已经受不了了？」 忍着直接把这人轰出去的冲动，艾琳继续维持着礼貌的假笑，「我们夫妻之间很幸福，奥利弗对我很好，在床上也一样。」 「哇哦，真的啊。」肖恩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又刻意当着艾琳的面大爆奥利弗的黑料，「那么，那些够狠够变态的游戏他都在床上和你玩儿了吗？比如说像……」 「好了，请停止。」艾琳直接制止住肖恩接下来要从嘴里蹦出的那些适合被和谐的词彙，面无表情地说道：「和一位已婚女士光天化日之下讨论这些太缺乏尊重了吧。」 肖恩没有接话，却是默不作声地悄悄观察着艾琳的表情。 【一个女人，如果她是真的很爱很爱那个男人的话，那么在被谈到那个男人过去与其他女人的事情时，不可能会毫无波动，毫不在意。】 想起那个夜店女郎对他说过的话，肖恩在艾琳脸上瞅了半天……还是一张没什么表情的殭尸脸，跟奥利弗那混蛋一个德性。 这么看来，她真的对这些不在乎？难道她和奥利弗……真的只是表面恩爱？ 还是说这傻妞并没有真正理解他话的意思？ 肖恩不禁有些急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啊，过去的奥利弗可是……」 还未待肖恩说完，艾琳便直接打断，认真地回道： 「过去的奥利弗是怎样的同我无关，因为那些属于过去的他，就像过去的我是怎样的也与他无关。但是既然他已经走出过去了，成为了一个更值得去尊敬的人，那么我尊重并爱慕的便是现在这个呈现在我面前的他。他既然已经从昔日那片荒唐的泥潭里挣脱了出来，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了我，我又有什么不满意的？倒是肖恩少爷你，依旧沉溺于过去，看不清现实也看不到未来，光凭这点，你就比不上奥利弗。」 从小到大从未被女人训斥过的肖恩怔住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回些什么，似乎此刻不管说什么都像是个被戳到痛处后发火诡辩的跳樑小丑。 肖恩拼命隐忍了半天，才没压下心头复杂的情绪与燃烧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再度扬起了玩世不恭中带着点阴狠的表情： 「格威夫人，听说你的时装店马上就要开业了，恭喜啊。不过，也得小心一点才行，你知道芝加哥在美国除了以矿产多出名外，还因为什么而出名吗？」 要是让艾琳回答的话……芝加哥公牛队？麦可.乔丹？ 当然，这种答案在一百多年前的现在是完全不成立的。 索性也就懒得开口，等着他自己瞎逼逼。 只见肖恩恶劣地咧嘴一笑：「最有名的……自然是黑帮啊。」 芝加哥黑帮吗……艾琳皱了皱眉头。 无论是百年后她所处的时代，还是百年前的现在，黑帮一直都是芝加哥这个繁华大都市背后阴影下的一股势力。因为美国本就是个移民国家，芝加哥又是个移民大城，城里来自义大利的移民尤其多。黑帮势力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能影响操纵芝加哥市长的选举。 「所以你现在和我说这些……是在威胁我吗？你随时会找黑帮的人来我这里找麻烦？」艾琳冷笑着看向对方。 肖恩却是一脸的志得意满，「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你惹我不高兴的话。」 「行事果然和你的人品一样，有够卑劣的。」艾琳觉得这应该是她穿越到这个时代一来遇到的最让她厌恶的男人。 「呵，我卑劣？别以为你的奥利弗就有多高尚，卑劣的事情你以为他干得就少了？」肖恩不屑地啐了一口。 艾琳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这人大放厥词地羞辱奥利弗，整个人火气就止不住往上窜……她就是听不得奥利弗被这么一个烂人乱喷！ 「肖恩.罗德尼先生，请你离开这里，如果你不离开的话……」 艾琳的逐客令还没下完，肖恩便直接一脸戏嚯地接过话： 「我不离开的话你想怎么样？轰我走？轰不走的话就动手打我？就凭你那粉嘟嘟的小拳头，打得了人吗？」 话音刚刚落下，伴随着门突然推开的声音和脚步声—— 「她打不了你，我打得了。」 屋里的两人同时转身，只见不知何时已经到来的奥利弗就这么冷着脸走了进来。 奥利弗在肖恩面前站定，凭藉着身高上的优势俯视着对方，语气平淡却压迫力十足地开口： 「怎么样，要试试看吗？」 拳头的应战肖恩自然是不敢，他可是忘不了奥利弗当年打起架来有多兇残。而且他也知道后来奥利弗进了军校、又入了伍，动起手来可不是开玩笑的。 忿忿地瞪了眼前这对儿夫妻一眼后，肖恩摔门离开了。 「我觉得你还是僱佣一个保安会比较好，毕竟像肖恩这样的神经病是不可控因素。」奥利弗瞥了门一眼后，转过身来说道。 现在肖恩不在了，艾琳也忍不住开口：「他刚刚的意思是要僱佣黑帮，我……」 第61页 「放心，他不敢的，至少现在不敢。现在正是他们罗德尼家的几兄弟在老罗德尼面前轮番表演的关键时期，他就算再脑残也不会在这种节骨眼上干出雇黑帮闹事的事情。」说罢后，奥利弗仿佛上一道双保险似地又开口道：「当然，他要是真的脑子煳涂干出那种事，我们也可以僱佣另一伙对立的黑帮，以黑治黑。而且比起那个傻少爷，我想黑帮的人会更青睐于我这个手头握有军火的人。」 「你……你走私军火？！」艾琳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质问，只觉得眼前这人胆儿也太肥了吧！ 对于艾琳这话，奥利弗忍不住皱了皱眉：「什么叫『走私』军火？我自己本身就是军火制造商。」 艾琳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果然还是对「军火」这种高危词彙太过敏感了……对哦，奥利弗之前本就有和她提过，他眼下的第一步就是要朝大军火商迈进，飞机制造是主业，但也包含其他军工业。 可就算是这样，艾琳还是相当不放心：「你和黑帮之间有军火上的贸易往来？」 怎么想这都不是什么好事吧！ 对此，奥利弗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只要你手头握有军火产品，就算你自己不主动招惹，黑道上的势力也会主动找上你的，这点就算是那些打击黑势力的政府官员也心知肚明。因此，各方势力在这场博弈中不过是相互寻找着一个平衡，只要这个平衡能够维持住，那么就人人都能获利并且使自己处于一个相对安全的境地，我也不过是这个平衡中的一环罢了。」 仔细想了想后，艾琳长嘆了一口气，也不再去纠结这件事，转而问道： 「对了，你今天怎么突然来这儿找我了？」 之前奥利弗从来都没有来过她的工作室的。 这时，奥利弗才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两封信，「纽约那边给你寄了两封信，他们大概是不知道我住宅的地址，所以就直接都寄到我的石油公司了。」 艾琳接过一看，一封是爱德华寄来的，另一封是卡罗琳寄的。好久未收到这俩人的消息了，不禁心中一喜。 「那你怎么这个时候专门给我拿过来啊？回家的时候再给我也一样啊？」艾琳把这两封信收好，打算一会儿慢慢看。 却见奥利弗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上的时间： 「我一会儿要去赶火车，去华盛顿出差一趟，这几天就不回家了。」 …… 「去格威夫人那个吃了一肚子瘪吧？」 肖恩一脸愤懑地坐回到路边停着的车子上时，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姐姐伊娃一边给自己补着妆一边说道。 伊娃.罗德尼，在老罗德尼的五个孩子中排行第二，也是唯一的女儿。 肖恩脸色很差，此刻他满脑子都迴荡着艾琳的那句话—— 【倒是肖恩少爷你，依旧沉溺于过去，看不清现实也看不到未来，光凭这点，你就比不上奥利弗。】 一想到这些，肖恩就忍不住狠狠地砸了下方向盘。 伊娃却是对弟弟的愤怒熟视无睹，收起手中的化妆镜后，缓缓说道： 「忘记告诉你了，最新确定的消息，英国的那批订单，被奥利弗.格威率先抢到手了。」 「什么！怎么可能！」肖恩忍不住拔高了声音，一脸地难以置信：「他什么时候和英国那边搭上关系了！为什么会直接选择他！」 伊娃也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是啊，而且打听到的是，他是亲自和英国那边公司的老闆当面谈的……可是根据调查，他今年根本就没有离开过美国啊……」 第37章 回到家后, 艾琳将那两封来自纽约的信拆封取出后慢慢地读。 爱德华的文字功底确实不怎么样, 扬扬洒洒地写了好几张信纸的流水帐。不过细细读起这些记录伍德家日常生活的文字, 倒也感受到了一份难得的属于家的温馨。 信的最后, 爱德华写了自己决定了明年秋天去麻萨诸塞州的波士顿大学读书，接下来的一年要好好准备功课了。同时也不忘要她好好保重，多写信回来什么的，以及……早点生个小宝宝。 看到最后这句时，艾琳表示呵呵了……抱歉了啊，爱德华, 几年内你恐怕是没办法当舅舅了。 而卡罗琳的信就语言精炼得多了，该说的话都说完后，也不忘告诉她索菲娅最近的状况。索菲娅自从拥有了「桑顿夫人」这一身份后，便日日出入各种社交场合，结交各路名媛贵妇, 俨然成为了如今纽约社交圈里的新贵。另一方面，桑顿老爷子对这位娇媚可人又柔情体贴的小妻子也是越发宠爱，大有快要离不开她的地步。 艾琳看完索菲娅的近况后，不禁感嘆索菲娅也是够拼的。 也是, 索菲娅在趁桑顿老爷子蹬腿儿前要是不拼一把的话，就等于白白付出了自己的青春, 到头来毛都拿不到还要被桑顿家的那些人啃到骨头都不剩。 所以说起来, 比起自己, 索菲娅才更是在与时间赛跑, 分秒必争啊。 看完信后, 艾琳便把信收好放到了抽屉里。 抬头时看到了桌上摆着的日历，7月10日这天被她圈了个红圈。 这天，她的时装店将正式开业，这意味着属于她的品牌将正式成立。 原本是希望开业那天，奥利弗能够和她一起为品牌揭幕的。不仅仅是想要借着「格威」的名号来为她争得更大的噱头，也是希望他能够参与进这个对她而言分外重要、分外有意义的时刻。 第62页 但是很遗憾，如今看来是实现不了了。 嘆了口气，躺在自己的那张大床上，艾琳莫名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明明奥利弗平时在家呆的时间也不长，而且都是早出晚归的，所以即使他出差走了也应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才对啊。 所以平日里……大概是因为知道身边总会有那么个人在，多少有点儿念想，有点儿盼头，有个归处。 而此刻，坐在夜班火车上赶去华盛顿的奥利弗单手倚着车窗，面色平淡地望着窗外的黑夜。 侍者经过时，奥利弗转过头出声要了杯黑咖啡，好让自己提起精神继续看那些还未看完的资料。 以往对他而言通宵工作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习惯了每天再晚也会在这个点回家睡觉的缘故，生物钟反而被改变了。虽然知道她不会要求自己晚上一定要回家睡觉，但他还是想要给她一份心安，毕竟一位已婚男士，夜夜泡在办公室里怎么都说不过去。而且要是让外界知道了，他和她这对儿恩爱夫妻的表象也就自动被瓦解了。 所以说，习惯，真的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先生，您的咖啡。」 「好的，谢谢。」 …… 华盛顿—— 「你小子，下手够快的，那笔单子神不知鬼不觉地就率先被你抢到手了。这下不光是罗德尼家，恐怕整个美国初步涉足航空工业的企业都措手不及。」 麦威尔将军府邸的会客厅里，麦威尔将军正一边抽着古巴雪茄，一边眼神颇耐人寻味地看向自己的前下属。 姿态端正地坐在一旁沙发椅上的奥利弗此刻倒是能看出几分昔日的军人风采，在面对这位全权管理航空科的陆军上将时也颇识时务地将气场收敛了几分： 「这还要多谢您提前给我透露风声啊。」 听到奥利弗这么说，麦威尔将军圆滑地将自己从中摘除： 「跟我的关系可不大，我最多算是给你个占得先机的机会，真正打动他们的，还是你的产品。」 对于这个称赞，奥利弗毫不客气地便收下了。 就像之前他曾在艾琳面前夸下的海口那样，找遍整个美国，都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加优秀的飞机工程师了。而且就算放眼全世界，比他更了解飞机的人也是寥寥无几，因此英国那边的公司才相中了他所持有的领先技术，这是他能够签下那大笔订单的关键。 虽然飞机是由美国人发明的，但眼下对于将飞机运用到战争中的意识，比起美国人自己，反而是英国人更加重视。这大概也和美国境况相对安逸，而欧洲已经火.药味儿异常浓重，欧洲各国间随时都有可能开战有关。 因此，奥利弗目前接手的军火订单，比起美国国内，反而是欧洲那边更多。而若一旦开战，更是会有大批的订单源源不断地滚来。 「将军，欧洲那边现在情况究竟怎么样了？您觉得谁会先按捺不住？」奥利弗问向这位刚刚跟随使团出访欧洲多国归来的将军。 把手中的雪茄在菸灰缸里碾灭后，麦威尔将军冷笑了下： 「要我说，恐怕会是德国人最先按捺不住，他们就差直接拿起枪炮和英国人、法国人撕破脸皮了。当然，想要堂而皇之地闹事情，他们还需要一个契机。」 「契机？」奥利弗眼眸微眯。 麦威尔将军：「是啊，也许一场意外就可以成为契机。反正那些国家都在加紧各自的军事装备，就等着未来一个契机来成为他们开战的理由。」 「那么，总统阁下是什么意思？他站那边？」奥利弗试探地问道。 听到奥利弗这么问，麦威尔将军只是带着几分诡秘地摇了摇头，「总统阁下目前的意思是只要战火波及不到我们，那么就先……静观其变。现在国会的情况也很复杂，有的议员是亲德派的，有的议员则是亲英派的，彼此间也都在暗斗。就先让他们斗去吧，在形势明了前，我们也不必急着站队。况且反正你目前也只是一介商人了，只要有利益，尽管赚就行。说白了，在咱们这个国家，根本上不还是用『钱』说话、用『钱』较量吗。只要你手中握有大量的财富和资源，那么任谁都不能把你怎么样。」 就在麦威尔将军话音刚刚落下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 得到允许后，门外的管家走了进来，恭敬地汇报导：「将军，客人到了。」 听到管家这么说，奥利弗也相当识趣地起身：「既然您还有客人，那我就不叨扰了，改日再来拜访。」 「不急。」麦威尔将军却是抬手示意奥利弗坐下，缓缓说道：「今天到访的这位客人，正好也介绍给你认识一下。是位来自欧洲的老将军，虽然已经退伍了，但是在欧洲军界还是有着相当影响力的，会对你有好处的。」 「多谢。」这种人脉资源，奥利弗自然是求之不得，也不禁带着几分好奇问道：「请问这位老将军是什么人？」 「前丹麦皇家海军上将，史蒂芬.尼尔森（stephen.nielsen）先生。」 在听到麦威尔将军缓缓报出这个名字时，奥利弗的双瞳瞬间瞠大。 …… 入夜—— 已经洗完澡的艾琳准备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觉时，家里的电话铃却是响了起来。 「喂，您好……奥利弗？」在听出对面说话的人是谁后，艾琳一瞬间有些诧异，他很少主动电话联繫她的，而且联繫也都是说正事，从来不会无故闲聊。 第63页 但是今天……他居然真的和她闲聊开了？！虽然聊得相当尬。 艾琳只能拼命地没话找话： 「你已经在酒店休息了吗？」 「嗯。」 「出差还顺利吧？」 「嗯。」 「早点休息，别睡太晚了。」 「嗯。」 对于每次只有一个「嗯」的回覆，拼命找话的艾琳也是无奈了，只得嘆了口气后问道：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今天心情很不好。」奥利弗相当自然地无缝对接回道，接着又平静地开口：「心情不好的时候，要怎么办？」 艾琳表示她想呵呵了，这个高深的问题她要是都能解决了，还要心理医生干吗？想了想后，只得以身试法地回道： 「心情不好的话，就吃东西去。」 「如果是心情很不好呢？」 「那就多吃点。」 「如果还是不好呢？」 「那就吃到撑！撑到没精力去顾及心里的难受了。」 「呵呵……」奥利弗突然笑出声，很轻，很淡，却是很纯粹的笑意，「好，我去试试。」 「诶诶，也别试过头了！当心把你的腹肌给试没了！」艾琳急急忙忙提醒。 开什么玩笑，她还等着未来用他那现成的男模身材来帮她试男装呢。 「好，我注意。」奥利弗的嗓音显然轻快了不少，再挂断电话前，不忘说道：「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对了，你的店马上就要开了吧，提前恭喜你。」 …… 1912年7月10日，第一家ain店在芝加哥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开业。只是此时的人们都还没有想到，这家小店未来将创造出怎样的时尚奇蹟。 第38章 当这条繁华的商业区归于沉寂后, 忙碌了一天的艾琳也终于松了口气。 开业第一天圆满成功。 得益于她前期的各种大力宣传, 也受益于「格威」这个名号在芝加哥的名气, 开业首日来了不少芝加哥社交圈里的名媛捧场。 她也初步定下了自己的销售计划, 每个季度新品上市时，都先在她的这家时装店上新，一周后再入驻芝加哥和纽约的伍德百货。 但是伍德百货的影响力终究还是有限的，她还需要让她的品牌入驻到规模和影响力都更大的商场里，要怎么做呢…… 独自坐在办公室里的艾琳思考着这个问题，不时地在纸上写写画画。偶尔也会不禁想一下, 如果是奥利弗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他会怎么办。 直到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八点时，艾琳终于伸了个懒腰，收拾一下准备结束工作回家。 下到一楼的店里，看到已经把店铺收拾完的格蕾丝正在店门口和一个快递员说些什么, 手中捧着一大束花。 看到艾琳后，捧着花的格蕾丝兴沖沖地将花递给了艾琳： 「哇，艾琳，格威先生好浪漫哦。喏, 格威先生虽然人在外地，但还是没忘在花店订束鲜花送给你来庆祝。」 艾琳愣愣地接过了这一大捧鲜花……还真是恶趣味啊, 居然送红玫瑰。 花束里夹着一张卡片, 打开一看, 就是几句让花店代写的祝贺的话。 好吧, 还算他挺有心的, 晚上也打个电话问候一下他吧。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家吧。」艾琳笑着对格蕾丝说道。 待到格蕾丝离开后，又回望了一眼这家凝聚了自己心血的店，关店准备离开…… 「哇哦！」艾琳惊唿了一声，手中捧着的那大束玫瑰花勐地一颤，在看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时。 店门前的马路边，肖恩倚着他那辆骚包的汽车沖她吹着口哨。 艾琳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里直暗嘆着真晦气。 「喂，喂，老闆娘，哪有摆出这么个表情迎接客人的？」肖恩一脸轻浮地笑了笑，又眼含戏嚯地看了下她手里的玫瑰花捧，「哇哦，奥利弗那傢伙还是老一套啊，用鲜花来讨女人欢心。知道吗，他以前同时跟两个女人干的时候，砸了一个女人一大捧白玫瑰，扭脸就可以又丢另一个女人一大把红玫瑰。」 已经基本摸清肖恩是个什么脾性了，艾琳也处变不惊地笑了笑： 「我说过，奥利弗既然已经走出过去了，那么我也会欣然接受现在的他。而且，不管怎样，收到鲜花的我很高兴就足够了。」 对此，肖恩却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嘁，一束花就能把你收买。要是他真的是全心全意对你，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日子他为什么不陪在你身边，说白了就是你对他产生不了多大的影响，他根本就没把你放在一个重要的位置。」 以她和奥利弗之间的真实关系来说，这明明应该是很无所谓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听到肖恩这么直白地说出这种话后，艾琳还是一瞬间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 但也是很快便把这种感觉强行压下：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你这位非当事人也没什么资格来评论吧。」 「哦，是吗？」肖恩撇了撇嘴，嘴角挑起的笑意仿佛已经洞穿了什么，「我还以为，你是根本不在乎呢，你对奥利弗那傢伙根本就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情深……」 「罗德尼先生，我的店已经到关门时间了。」艾琳出声打断他的话，直接表达了逐客令的意味，「时间不早了，恕不奉陪。」 第64页 「等等！」肖恩也是赶忙出声，接着倚着车子的身子直起，一步步朝艾琳走去，「如果我说我现在想要进店买东西，而且还会买很多，老闆娘你要把我这位大客户拒之门外吗？」 说罢后，肖恩一脸得意地看着艾琳，等着看她恼羞成怒的样子，那样似乎能够愉悦到他。 然而出乎意料的却是，艾琳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假到不能再假的假笑： 「当然不会，请进来吧，我的大客户。」 「你……」这般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行让肖恩有些措手不及，一时间反而有些进退两难。 艾琳却是故作一脸天真地眨了眨眼，「怎么，大客户你该不会是没带够钱吧？」 向来受不了别人刺激的肖恩当即中招，恨恨地咬牙说道： 「告诉你，老子什么都不缺，而且最不缺的就是钱！」 说罢后，便大踏步地迈进店里，看也不看，直接挥手一直橱窗那里展示的几件衣服： 「就那几件，全部都给我包起来，我全要了！」 跟在他身后的艾琳扬起标准的职业笑容： 「好的，没问题。」 看着艾琳这副样子，肖恩反而心里更加闷得慌： 「我告诉你！你的这些衣服，我会全部送给那些我包的夜店舞女们！」 艾琳依旧笑得一脸职业，没有丝毫动容： 「当然可以，怎么处理买下的商品是您的自由。」 见她不痛不痒，肖恩心中烦躁之感更盛： 「等我和那些妓.女在床上玩s.m的时候，我会把这些衣服通通直接撕掉来扒光她们！」 艾琳表情依旧： 「那么到时候还请手上加把力气，我的这些衣服质量都很好的，到时候要是兴头正高却偏偏撕不破可就尴尬了。」 听到艾琳这么说，再看看她那始终未变的面色，肖恩彻底爆发般地吼道： 「你是傻吗！你难道听不出我这是在羞辱你的作品！羞辱你吗！」 「不好意思，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赚到了一大笔钱，而你砸了一大笔钱却没有体验到羞辱人的乐趣，所以怎么想都是你亏了。」艾琳耸了耸肩。 「你……！」 「这么说吧，我很讨厌你，但我不讨厌钱。」说话间，艾琳已经开始动手打包那些衣服，「而且，奥利弗也说过，在能够站在顶峰藐视一切前，先弯弯腰又何妨。」 听到艾琳这么说，肖恩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奥利弗……他，他居然还说过这种话？！你知道他以前有多嚣张、多跋扈，多欠揍吗！」 「所以我才说，依旧沉溺于过去走不出的你，是比不上奥利弗的。」说罢后，艾琳将打包好的袋子递给他，「大客户，给你把领头抛去，算个整，一共一百美元。」 「用不着！」肖恩忿忿地说道，一手接过袋子，另一手直接甩给艾琳两张一百美金的大钞。 艾琳：「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再来。」 走到店门口时，肖恩似乎还有点不甘心，转过头来再次说道： 「我真的会把这些衣服用在和妓.女玩儿s.m的时候的！」 「那么，如果可以的话，未来还请帮我做一下反馈。告诉我你大概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才把这些衣服撕破的，到时好让我对衣服的质量有一个评估。」艾琳从善如流地微笑着回道。 「你……！」肖恩觉得自己气得浑身都要发抖。 艾琳仍然是那副誓要气死他的表情，「而且，谢谢你给了我个灵感，也许未来我可以考虑出品个情趣内衣的系列，到时候还请你这位大客户继续多多关照啊。」 「艾琳.克拉伦斯！」肖恩真心体会到什么叫气炸了！ 艾琳：「抱歉，请叫我艾琳.格威。」 牙齿气得直打颤，半天回不出句什么，肖恩直接摔门而去。 回到自己的车上后，把那些购物袋丢到副驾驶座位上，气鼓鼓地盯着那些袋子。 【所以我才说，依旧沉溺于过去走不出的你，是比不上奥利弗的。】 这句话，却是盘旋在他的脑海里，怎么都挥之不去。 …… 破天荒地，肖恩没有再在这个夜生活开始的时间去夜店里耍一把，而是直接开车回了家。 一进家门，便见空旷的客厅里，一声闲适家居服的伊娃正慵懒地半躺在沙发上，给自己涂着指甲油。本就相貌性感的她此刻看起来风情万种，要多撩人有多撩人。 伊娃比肖恩年长五岁，也不过刚刚三十出头。之前结过一次婚，只不过两年前丈夫去世，而且和丈夫也没有孩子，她便搬回罗德尼家住，姓氏也改了回来。 而肖恩在路过客厅时，直接把手中那堆购物袋往自家二姐身旁一丢： 「都送给你了！」 突如其来的被「砸礼物」，伊娃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她这个蠢弟弟又发什么神经。 随手拿起其中的一个袋子，看到上面「ain」的logo时，若有所思地微微眯起自己那双媚眼。 不一会儿，一旁的电话铃响起。 伊娃瞥了手边的电话一眼，似乎早就等着这个电话了，接着相当从容地执起话筒： 「喂，您好……啊，是桑顿夫人啊，有段时间没联繫了呢。」 第39章 艾琳有想过事业之路不会一帆风顺, 但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 第65页 她的品牌刚正式推出没两天, 纽约那边便有报纸对她进行抨击。说什么她根本就是狡猾地利用各种花哨的营销手段来为自己的品牌博得名气, 其实衣服的质量和设计也就那么回事。还有一些带有八卦倾向的报刊直接开挖什么她在欧洲的时候就是个传统迂腐的贵族大小姐, 根本就没有接触过设计圈，现在无非是借着丈夫这个强有力的后盾在随便玩玩儿，更有甚者质疑她的那些设计根本就是找了枪手，并非出自她之手。 一看到那些开挖她在欧洲时生活状况的报导，艾琳基本就确定了……是索菲娅搞得鬼。 在她事业刚刚有一点苗头的时候，就立刻打压。而她的品牌才出炉, 尚未经过时间的检验，人们也更容易盲目跟风，被媒体的舆论牵着鼻子走。 艾琳也想过要不要也通过报刊媒体进行自卫和反击，之前她正好向奥利弗要过芝加哥那几家大报社的负责人的名片。芝加哥的媒体们至今没对她的品牌表达正面或负面的看法，应该也是顾忌到奥利弗在芝加哥的影响力。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有所行动时, 华盛顿那边的报纸反而率先发声对她进行了维护。她原以为是正在华盛顿那边出差的奥利弗帮了她一把，可当打电话过去询问时—— 「不，不是我做的。」 「诶？」听到奥利弗这么回她时，艾琳一瞬间稍稍有些诧异。 随即, 奥利弗声音难辨情绪地说道：「是谁做的，你心里应该有猜到了吧。」 艾琳心中当然有所猜测, 不是奥利弗的话, 华盛顿那边会这么帮她的人……自然就只有克里斯了。 「你……生气了吗？」不知为何, 艾琳嘴巴先于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生气？」奥利弗的语气仍旧淡淡的, 同时也不忘说道：「当然, 如果你想打电话或者发电报感谢一下他的话也没问题，这是你的自由。」 而此刻，艾琳才终于从自己刚刚的头脑发热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刚刚问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也对，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也没必要去在乎。 艾琳：「抱歉，打扰你了。」 「没什么，我一会儿就回酒店收拾行李，明天应该就能回到芝加哥了。」 …… 此刻，华盛顿，布尔诺维奇家—— 书房的门突然没被敲响就被外面的人直接推开，正坐在书桌后面看文件的克里斯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看向来人。 来者正是他的母亲布尔诺维奇夫人。 只见布尔诺维奇夫人冷着张脸，直接把手中的报纸丢到了书桌上，沉下声音质问道： 「是你干的，对吧？」 那页报纸上赫然刊载着对ain品牌的高度赞扬以及对纽约那边指责之音的回击。 克里斯没有回答，眼角的余光看了下那页报纸后，只是沉默。 而布尔诺维奇夫人显然不会因为这种消极抵抗就当这件事情过去了： 「我已经给报社那边打电话问过了，是你主动去找了报社的主编。克里斯，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她已经嫁人了，已经被冠上别的男人的姓氏了。而且就算她还是未嫁之身，我也说过，这种张扬又虚荣的女人，我也是绝对不会让她进我们布尔诺维奇家的大门的。」 「妈妈，我知道她已经结婚了，我也不会对她再有什么逾矩的想法。我只是站在朋友的立场，维护她一下。」良好的家教让克里斯不可能对着自己的母亲发火动怒，只能尽量保持平静地说道。 「单纯做朋友？就算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她也会这样想吗？」布尔诺维奇夫人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自己的儿子：「像她这样张扬爱出风头、交际花似的女人我见多了，说不定她正打着主意，一头有她那位富豪丈夫做靠山，另一头又跟你这个政治世家出身的公子哥不清不楚，通过你们两个来两边大揽各种资源。」 克里斯不想再这样听下去，这对他而言是一种煎熬。 而且，他心中也对奥利弗.格威生出了几分不满。 据他了解，奥利弗这几天就在华盛顿，但他找各家报社的人问过后，打听到的结果却是奥利弗并没有联繫过报社。好，就算是跟华盛顿报社这边的人不熟，芝加哥那边总是他的地盘了吧，可芝加哥那边也什么动静都没有。 既然拥有了她，为什么不好好维护她、好好保护她、好好珍惜她，这难道不是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吗？ 克里斯：「妈妈，也许我无法说服你，但她确实是一个好姑娘，而我也会和她保持应有的交往尺度，我有分寸的。」 「但你心里就真的放下了？我给你介绍那些优秀的女孩儿让你认识，你却一个都不愿意去见，各种推辞，难道不是因为心里放不下艾琳.格威？」这才是最让布尔诺维奇夫人恼火的原因。 知子莫若母，这话确实戳中了克里斯的内心。 尽管在道德和行为上他可以做到约束自己，但是内心深处，想要真正解脱、真正放下，终究是需要一些时间。 但若这样直接说出来，母亲显然只会对艾琳更加不满，克里斯也只得另找託辞： 「妈妈，我刚回国没多久，想要暂时专心于自己的工作。而且我之前也同您和爸爸说过，我目前并不想藉助家族的势力来为我直接铺平一条坦荡的大道，我还是想要先到一个没有布尔诺维奇家势力的城市锻鍊一番，从最基础的做起。」 第66页 听罢后，布尔诺维奇夫人只是冷声道： 「好，可以，你有这份决心和勇气妈妈很高兴，你爸爸也很支持。你先去别的城市锻鍊一段时间可以，但是不许去芝加哥。」 …… 翌日—— 「哇塞，她是招惹上什么人了吗？这些报导明显是在针对她啊。」 在外玩儿了一个通宵，睡到半下午才起床的肖恩坐在家里的餐厅里，一边吃着填肚子的饭，一边看着手中那份报导关于艾琳和她的品牌ain的报纸。 一旁坐着喝下午茶的伊娃别有意味地看了弟弟一眼： 「你好像对她特别关注啊。」 「啊？」肖恩怔了一下，随后不满地皱起了眉头，「你在瞎说什么啊，我哪有去特别关注她。」 「哦，是吗？」伊娃挑了挑眉，嘴角也微微勾起，「但是这段时间你经常念叨她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除了我以外，应该还没有哪个女人的名字能够在你的嘴里连续出现超过三天吧。能够让我亲爱的小弟这么在意，说真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已经嫁人了，我还真有点想撮合一下你们两个呢。」 反应向来慢半拍的肖恩这下是明白了伊娃是什么意思，当即便炸毛了： 「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她！我怎么可能会和奥利弗那混蛋一个品味！」 「可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感觉她和奥利弗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恩爱吗？在这个圈子里，出于各种利益因素而相结合的婚姻再常见不过了，也许奥利弗真正心仪得也根本不是她那种类型呢。」伊娃话语轻飘飘的，只是包含的意味却是太多。 而肖恩也的确深入想了，一手托着下巴，思绪飘到了很远，直到脑海中一个模模煳煳的身影浮现： 「的确，奥利弗心仪的……确实不应该是这种类型的啊，艾琳和十年前的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路子。」 「哦？你是指当年那个让奥利弗.格威迷途知返的女人吗？你当初好像确实提过，自从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后，奥利弗就不再鬼混了。结果他现在娶了艾琳……他最后没有和当年那个女人在一起啊。」伊娃也回忆着说道。 「嘁，我怎么会知道。」肖恩撇了撇嘴。 自从奥利弗退出了公子哥们拉帮结派鬼混的圈子后，他和奥利弗这十年来的接触也渐渐少了，而且每次见面也都不是什么愉快的场面，他当然不会去专门关注那混蛋的感情生活是怎样的。 不过这样看来，那混蛋也果然够冷情的……也对，这才是那混蛋的风格嘛。 还真有点儿替艾琳那个傻妞感到不值啊。 「好了，我先走了，父亲那边还等着我呢。」伊娃拿手帕擦干净手后，便站起身离开。 …… 芝加哥火车站—— 提着一只随身手提行李箱的奥利弗只身走下火车，朝着站台口走去。 「格威先生。」 身后突然有人叫住他。 奥利弗转过身，认出是何人后，也礼节性地回道： 「好久不见，罗德尼小姐。」 他和伊娃以前在一些商圈的酒会上也有过接触，但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罢了。 无论是衣着还是妆容都精緻得无可挑剔的伊娃朝着奥利弗走来，闲聊般地开口： 「我父亲要去底特律出差，我来火车站送送他。格威先生你呢，刚出差回来？」 第40章 「我去, 不是吧……」 感嘆了一声后, 艾琳赶忙从开着的车子里出来。 今天是她尝试新手上路的第一天, 独自开着车库里的一辆古董老爷车便出门了。 原本一切顺利, 结果就在她从近郊的工厂视察完开车回家，刚开出十多分钟，车子就突然抛锚了。 对机械类完全一窍不通的艾琳简直束手无策，而且这个年代也没有手机之类的通讯工具来喊人帮忙。 眼下她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有车辆路过时挥挥手拦一下，看看能不能遇上个好心人来帮忙。 只是看着此刻傍晚时分越来越暗的天色，艾琳心中也不免多了几分焦急与担忧。 左等右等了半晌, 终于等来了一辆慢慢驶来的车子，而那辆车子在靠近她时也主动停下了。 艾琳原本是挺兴奋的，刚想迎上前去请人家来帮一下忙，只是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后……笑容渐渐消失并转为了惊恐。 只见从那辆不算大的龟壳车上一口气下来了四个体格魁梧雄壮的男人，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胳膊上那狰狞的纹身, 都无疑在传递着一个信息……我们不是好人。 ……当然不可能是什么好人！其中一人手上还拎着根铁棍呢！ 意识到自己这么一个孤身遇难弱女子是被这么一群王八蛋盯上了，艾琳当即决定破钱消灾： 「别过来！你们想要多少钱都行！我通通给你们！」 听艾琳这么一喊，那几个黑道模样的男人嘻嘻哈哈地笑弄了起来。 「我们不要钱。」 领头的那个歪了歪脑袋说道，同时不忘有一下没一下地颠颠手中那根钢棍, 意味再明了不过了。 而艾琳也在明白了这几个人找她啥都不为，就为了来打她一顿后……当即以最快的速度重新钻回了车里, 并且把车上锁。 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要被车外那疯狂的砸车声吓得六神无主。 第67页 现在她只能相信这部车的质量了……她不是很懂这个年代的车, 但奥利弗的车应该都是好车吧？！ 那就让他们尽情砸吧, 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 争取把附近的人或者过路的人给吸引来。 一边祈祷着赶快有人到来，艾琳一边忍不住去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群人不贪财不劫色，就只是为了来把她这个和他们无冤无仇的人打一顿，她可以确定她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人。那么，他们很有可能是受人僱佣来找她麻烦的。 对于幕后僱佣者是谁这个问题，艾琳第一反应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对手索菲娅，但是下一秒又否定了。索菲娅目前远在纽约，特地通过各种渠道雇芝加哥的地头蛇们打她？吃饱了撑的吧，而且那女人应该也不会用这么低级的手段。 【你知道芝加哥在美国除了以矿产多出名外，还因为什么而出名吗……黑帮啊。】 脑海中蓦然想起肖恩曾经威胁她的那句话……难道这些人，就是肖恩找来的黑道？！他这得是有多恨她啊，不惜动用这种脑残的办法也要收拾她。 就在肖恩这个嫌疑人在她心中生出时，「砰！」的一声，车窗被那个拿铁棒的人砸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洞，艾琳尖叫着赶忙后仰身子躲开那些四溅开来的碎玻璃渣。 眼见最后这层防护罩也保不住了，那人又抡起铁棒准备给残破的车窗再来上一击时…… 「咚！」 一记重拳，被不知何人给一拳打倒在地！ 「操！什么人！」嘴角被打出了血的壮汉暴躁地吼道。 「你祖宗！」 艾琳一瞬间觉得这声音有点儿耳熟，只是还未来得及细想，车外便又传来了一阵肉搏的打群架声，直听得她胆战心惊。 待到外面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后，只见车窗那儿探来了一张脸： 「赶快下来！我带你走！」 「肖恩！」艾琳对于来者始料未及，没想到救了她的人会是这傢伙。 肖恩有点急躁地直拍车门，「愣着干嘛啊，赶快下来！一会儿等他们缓过劲儿来就麻烦了！」 虽然心里对肖恩也没什么信任度和好感值，但眼下的情况权衡之后，艾琳还是果断地下了车，然后赶快上了肖恩开来的车，趁那几个壮汉满血復活前当即疯狂踩油门的逃掉了。 …… 「谢谢你啊。」待到后视镜里已经看不到那几个壮汉后，艾琳也终于松了口气，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认真地向肖恩道了谢，不管怎么说今天如果不是他的话，她的下场可就真的不好说了。 肖恩却是笑得很是张狂，「哈哈，正好让奥利弗那傢伙欠我一个大人情。」 艾琳：「你怎么会路过那儿？」 「我之前本来去你店里找你，结果你不在，店员说你去工厂了，所以我就开车往这边来了，刚刚路过时看到了那四个人围殴着一辆车。那车我认得，是奥利弗的车，但奥利弗现在又不在芝加哥，所以我想可能就是你了。」肖恩解释道。 「你之前去店里找我？找我干吗？」艾琳有些诧异。 而肖恩则是摆出了个又痞又贱的表情，「我看了报纸上那些对你的批判，所以特意想来看看你备受打击、失魂落魄的衰样。」 「无聊。」艾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感嘆着还真是个无聊又幼稚外加还有点儿脑残的大少爷。 不过他刚刚的话，倒的确是给了她点启示。 「有没有可能……是有人僱佣那几个人去揍奥利弗，结果那几个人只看到了奥利弗的车就以为车里的人是目标人物，然后就来揍我了？」艾琳分析道。 然而这分析却引得肖恩嗤笑出声，「绝对不可能。要是有人真想暴揍奥利弗一顿，绝对不会只雇这么四个菜鸡，那根本就是去送人头。虽然我很讨厌奥利弗这混蛋，不过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正发狠打架的时候，简直就不是人。虽说你们夫妻之间怎样我插手不了，不过还是给你个忠告，别惹毛他。」 「放心，他没有家暴倾向。」艾琳对于这点还是有把握的，或者说她是相信奥利弗最基本的为人品格。 之后，肖恩便沉默了，一脸纠结的表情，似乎在酝酿着一些话，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艾琳也不吱声，静静地等着他。 终于，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时停下车后，肖恩忍不住开口： 「艾琳，你真的这么喜欢奥利弗那傢伙啊？」 对于这样的问题，艾琳也只能硬着头皮秀恩爱以维护「格威夫妇」的模范夫妻形象： 「废话，我不喜欢我老公我喜欢谁？不喜欢的话我干嘛要嫁给他？」 「那他……有跟你说过他曾经那个女人的事吗？」肖恩问道。 艾琳怔了怔，「他曾经不是有过很多女人吗？而且你之前不经常说他当年玩儿得有多嗨。」 「不是那种随便玩玩儿的女人！」肖恩有些急地拍了下方向盘，结果下一秒却从后方传来了汽车滴滴声，原来红灯已经结束现在可以通行，而还停在原地的他堵路了，当即一边重新发动车子一边继续说道：「是那种认真对待的女人，有过一个。」 「真的啊？」艾琳有些难以置信，她还以为奥利弗那货无心眷恋红尘呢，天天一副性冷淡的样。 「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自从十年前遇到那个女人后，他就不再泡吧打架，逐渐改变成了现在那副人模人样。三年前他军队里休假回芝加哥的时候，我记得我还看到了他带着那个女人去度假，结果最后……他居然是和你结婚了。」 第68页 当听到肖恩说出这段往事时，艾琳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原以为奥利弗那颗强大的心脏是刀枪不入的，但是曾经，竟然真的有人占据了他心头柔软的一角，并且让他甘愿为了那人而改变。 【我恨你……】 想起那个夜晚，醉酒中他说出的那句话……难道，他口中的那个「你」，就是指那个女人吗。 …… 一路上，二人都没有再说话，直到肖恩把车停到了格威宅的院门口。 「到了。」肖恩缓缓开口。 不管是出于礼节，还是出于对他今天救了自己的感谢，艾琳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人终归不大好： 「要进来坐坐吗？」 「不必了。」肖恩回绝得很干脆，然后用眼神示意前方，「我担心有人拿菜刀砍我，我进去后就出不来了。」 顺着肖恩的目光指示，艾琳转过头来，只见院门口，奥利弗双手抱臂地倚着大门站在那儿。 昨天奥利弗电话里有说今晚会回来，这是已经回来了吗！刚刚听到了汽车声所以从屋里出来了？ 「好了，赶快下去和你的丈夫团聚吧。分别了这么多天，晚上可得让他轻着点儿来。」肖恩笑得一脸不怀好意。 艾琳勐咳了两下，又道了一声「谢谢」后，便下车了。 而她下车后，肖恩隔着车玻璃和奥利弗又对视了一眼后，便发动车子扬长而去了。 奥利弗没有多说什么，看了看艾琳后，只是淡淡地开口： 「站着干吗，进来啊。」 说罢便转身往院里走，艾琳也赶忙跟上。 回到屋里后，跟在后面的艾琳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半个小时前。」奥利弗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只是正准备上楼梯时，却是突然转回身道：「虽说我们之前约定过可以各自再去有喜欢的人，但是肖恩的话……啧，眼光堪忧。」 明白奥利弗是误会了什么后，艾琳也赶忙上前拦下他： 「坐下，我们好好谈谈，我会把今天的事情都解释清楚，省得我们之间瞎闹出什么没必要的误会。」 …… 此刻，罗德尼家—— 「是吗，完成得很好，辛苦你们了，酬劳我会按照之前说好的一分不少的给你们。」 结束这通电话后，伊娃又拨了另一个号码： 「嗯，已经办完了，和我计划好的一样。所以那四个人最后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你随意按照你们内部的规矩处置他们就好。以及，多谢了，有时间请你喝咖啡。」 把电话挂掉后，坐在自己房间桌子旁的伊娃继续看向桌上的那盘西洋棋。 一手托着下巴腮帮，另一只手随意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看起来慵懒而妩媚，其间却暗含着一份狠戾。 她对自己今天下的这盘棋还是很满意的，每一个棋子都尽在她这个下棋人的掌控中。 红唇微微勾起，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轻轻弹了两下，便分别将棋盘上代表着「王」和「后」的棋子弹倒了。 「人与人之间，最脆弱的，就是信任了啊……」 …… 格威家—— 客厅里，将今天所有的一切都解释清楚后，艾琳却是摸不透奥利弗的想法，因为他半天都没有回应。 只见他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嘴里叼着根还没有点着的烟，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把玩着他那只打火机，火光忽隐忽现的。 「我今天在火车站遇到了伊娃.罗德尼，她是肖恩的姐姐，老罗德尼唯一的女儿。」半晌，奥利弗终于开口，只是说的仿佛又是另外一件事了。 虽然不明白奥利弗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听起来像是跑题的事情，但艾琳还是开口问道： 「你们聊了什么？」 「没什么，随便闲谈几句。」奥利弗笑了笑，随即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觉得老罗德尼的这五个孩子，谁继承罗德尼家族的可能性最小？」 「应该就是这位伊娃小姐吧，毕竟是女性。而且有听说过，罗德尼老先生在男女问题上思想还是挺保守的。」艾琳回道。 同时也在心中默默补充……除了伊娃外，可能性最小的应该就是肖恩了，因为他脑子确实不是太够使啊。 打火机火光的映衬下，奥利弗的神情看上去有几分诡秘： 「是啊，她的可能性最小，但正因为局势越不利，行动起来才越会选择孤注一掷。就像一场战役中，越觉得胜利近在咫尺便越会採取保守战略以求稳妥，而越陷入绝境便越会疯狂地背水一战。」 明白奥利弗的话中的含义后，艾琳莫名觉得有点儿背后发凉： 「你的意思是，伊娃很危险。」 「不错，在她的眼中，任何人都可以作为她的棋子，包括她的傻弟弟肖恩，用起来尤其方便。」似乎玩儿够了打火机，奥利弗终于将烟点燃：「而且，不知道肖恩和他那三个兄长是不是忘记了一点，目前，伊娃才是他们五人中手握财富最多的一位。除了未来老罗德尼必然会留给她的一份财产，她那位去世的丈夫也是个大富豪，她从那位亡夫名下继承了不少遗产呢。」 第41章 在那次公路遇黑道事件结束后的几天, 艾琳出门一直都格外小心, 甚至有点儿疑神疑鬼了。 只不过一直都没有再出现什么意外状况，她也就渐渐把这件事情放下了, 直到一星期后—— 第69页 清晨，时装店才刚开始营业, 艾琳正在一楼的店面里和店员一起整理摆置着衣服，店门却是突然被推开，很少有这么早就来的客人。 「欢迎光临——」 艾琳转过身下意识地说出这句话，只是在看到来者后稍稍怔了一下。 一身偏职业化连衣长裙的伊娃笑盈盈地走了进来, 整个人看上去干练而又不失妩媚, 风情万种。 即使已经过了一个女孩子最青春的年华, 她看上去依旧魅力四射，据说如今恢復单身的她仍然是整个芝加哥城里不少青年才俊追求的对象。 「还记得我吗，格威夫人？」伊娃的脸上挂着让人很舒适的笑容，仅仅是一个笑容便令人无法拒绝。 艾琳也回以微笑：「如此美丽优雅的罗德尼小姐，只要见过一面怎样都无法忘记啊。」 虽然有商业吹捧的因素在, 但倒也不是她夸张地刻意恭维。 前两天的一个酒会晚宴上，她算是第一次见到了这位伊娃.罗德尼小姐本人。虽然她俩正面只是打了个招唿, 但她一直都在不着痕迹地悄悄观察伊娃。 伊娃这个女人怎么说呢……并不是一个仅仅有着美丽皮囊的花瓶。她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 远观时能够让人生出瞻仰女神的敬意，而近距离接触她又能让人感受到一份恰到好处的舒适，言谈举止不经意间便使人感受到她的智慧。游刃有余地周旋在各种人之间, 善于揣测人心, 再加上奥利弗之前说她很「危险」, 这也使她更多了一份神秘。 如果用花来比喻的话，就像罂粟花，外在引人沉醉，明知道有危险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去尝一口毒汁。 打过招唿后，伊娃在一个个柜架前闲庭信步，不时地选出几件衣服看一下，又转过身来对说道： 「上次我弟弟肖恩来你的店里买了几件衣服送我，无论是设计还是质量我都很喜欢，所以就想着有空一定要来你的店里好好逛一逛。」 艾琳这才想起，开店第一天的晚上，她准备关门的时候肖恩来闹场子，随手扯了一大堆衣服买还扬言要送给夜店女，甚至预备作为玩儿s.m时候的道具。 结果……最后是通通送给他老姐了吗？ 当然，那天事情的真实经过她是不会跟伊娃说的。不管伊娃今天是怀着怎样的目的来她的店里逛，对她而言那就是一只送上门来的肥羊，她能捞多少就捞多少。 思及此，艾琳也相当热情地做起了导购： 「啊，罗德尼小姐能够喜欢我的品牌的服装真的是太好了，这边是今天新上的衣服，很适合罗德尼小姐你的气质呢。」 伊娃微怔了一下，随即扬起恰到好处地笑容接过衣服： 「好，我去试试。」 …… 在艾琳各种睁眼说瞎话的大力推销下，终于成功把店里最贵的几件衣服推销给了伊娃。 虽然伊娃也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宰了一顿，但不差钱的她付起帐来自然是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接过满满的一堆购物袋后，艾琳也服务相当周到地送她出去，只是在出门时，伊娃却是突然开口： 「真是有点儿遗憾啊。」 「遗憾？」艾琳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伊娃笑了笑：「如果你还未嫁人的话，我一定会大力支持肖恩去追求你的，其实你们两个挺合适的。」 虽然摸不太清伊娃究竟是个什么想法，艾琳内心还是忍不住吶喊……我跟你家那个傻弟弟哪点般配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艾琳嘴上则还是客套话说到底： 「我和我丈夫生活得挺好的，现在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 伊娃却是浅笑着摇了摇头： 「你选择了一个挑战性过大的男人……同为女人，从女人的角度出发，衷心给你个劝告，别对奥利弗.格威太掉以轻心。」 艾琳心里呵呵了……这话不用你特意提醒。还别掉以轻心，她根本就玩儿不过他好吗！也幸亏她和他是盟友，要是敌人的话，光是想想看她都背后一凉。 而伊娃也没有多做停留，直接推开店门离开了。 目送伊娃离开后，艾琳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总觉得伊娃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了。 因为，其实伊娃和奥利弗给人的感觉在许多地方都很像。 如果奥利弗来个性转，女版的奥利弗估计就是伊娃这样了。 不过还是暂时先把这件事情放下吧，她今天还有许多工作要做呢。 转回身，看向店里的那几名店员，艾琳颇有金牌销售员的架势大手一挥： 「看到没，以后再遇到这种送上门来的大肥羊，不用客气，厚着脸皮痛痛快快地大宰一顿！」 …… 傍晚—— 当奥利弗走进家门时，便看到一身休闲家居服的艾琳盘着腿坐在沙发上，似乎在发呆，又似乎在想什么想得很入神。 在看到奥利弗走进来后，艾琳才回过神： 「诶？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回来拿点资料，晚上我要和技术部的几个工程师熬夜商讨一个设计方案，今晚就不回家了，明天早餐也不用准备我那份了。」奥利弗回道，接着又有几分好奇地问：「你刚刚在想什么？看起来很投入。」 「我在想……」说话间，艾琳长嘆了一口气，「我跟伊娃相比，果然差得很远啊。」 第70页 几乎芝加哥全城的人都知道，这座城里的石油巨头格威家和钢铁巨头罗德尼家的关系不怎么样。尤其是这两家都初步涉猎了新兴的航空领域，而在竞争中格威家抢先夺下了几大笔订单，这也使得两家的关系更加恶化。 身为两家的女性代表，她这位格威夫人和罗德尼家的大小姐伊娃.罗德尼自然免不了被比较，其实那些名媛贵妇圈里对她们的讨论她早就有所耳闻。 而她自己尽量站在一个客观公正的角度比较自己和伊娃，她发现除了生下来自带的贵族头衔外，其他方面无论是功于心计的能力还是所实际掌握的资源与财富……她都被伊娃完虐啊。 虽然不太清楚艾琳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种话，奥利弗还是开口说了他除了拿资料外，回来这趟特意打算告诉艾琳的一件事： 「艾琳，那天公路上企图袭击你的那四个人，已经全部死了。」 「什么！」艾琳先是有些惊讶于奥利弗私底下居然对这件事一查到底了，随后更是对那几个人的下场感到吃惊：「他们是怎么死的？」 「那几个人原本是芝加哥一伙黑手党的成员，只不过是叛徒。这次受僱佣的任务完成当天，他们就被上头的人给解决掉了。」 听完奥利弗的话后，艾琳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等等，这样的话，应该是他们黑手党内部早就察觉到了那四个人是叛徒。但却让他们完成这项任务后才杀他们……说明那个幕后僱佣者可能早就和那个黑手党上层的人串通好了，让这几个本就该死的人先去完成这项任务，然后再直接以『叛徒』的罪名名正言顺干掉他们，这样就不会有人供出那个幕后僱佣者是谁了！」 「没错，因为死人最令人放心的。」奥利弗表示贊同，同时也不忘安慰了句：「放心，虽然那个幕后僱佣者究竟怀揣着怎样的目的不得而知，但那人应该不是真的为了雇兇杀你或打你。所以，虽然日常警惕不能少，但还是放轻松一点吧。」 说罢，奥利弗便上楼去书房里拿资料了，艾琳依旧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思考自从来到这座城市后，遇到的各种乱七八糟的破事。 结果却是……越想越乱。 最后不禁感嘆，在这个年代，以这样的一个身份生活下去……人生还真是不易啊。 待到奥利弗取完资料，提着公文包下楼后，出门前，艾琳忍不住又出声问他： 「奥利弗，能问你了问题吗？你当初在选择妻子的时候，为什么没有选择伊娃？虽说她比你大几岁又是个寡妇，但你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吧。而她无论是外貌、头脑、财富、社会地位，都绝对配得上你，你应该也会喜欢她这种聪明的女人吧？」 奥利弗低眸沉思了片刻，又回想起上周他出差回来在火车站时伊娃对他说的话，随即笑了笑。 「是的，她的确很聪明，但是……这里，过于出色……」奥利弗伸手指了指大脑，又用手指了指心脏，「而这里过于丑陋的人，是没办法同其共走一段漫长的路的。」 接着，又向艾琳走近，蹲下身子，和坐在沙发上的她四目相对： 「所以，没必要觉得你比不上她，你比她要有智慧得多。未来的路还很长，你将一往无前，而她不过是你中途遇上的一个将被你踩在脚下的过客。」 …… 三个月后—— 芝加哥已经进入了深秋，天气越来越冷。 这三个月过得还算安稳，各种事情都在有序地进行着。 只是艾琳没想到的是，这个秋天她的生活又掀起了怎样的波澜，一切从她走进了一家面包房开始。 第42章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 艾琳像往常一样开车回家。 这三个月的驾驶经验下来, 艾琳觉得自己已经恢復老司机本色了……同时也习惯了开这个年代乌龟速度般的汽车。 今天下班比较早, 为了避开此刻的交通拥堵高峰期, 艾琳也选择改走了一条平时不常走的路。 在经过这条路时，无意中一瞥，看到路边新开了一家面包房，店铺的外观看起来很别致，一眼便吸引住了她。 车停靠在路边，艾琳朝那家店走了过去, 只见店门口立了一块宣传牌，上面的内容大致就是新店开业大优惠啊什么的。 原来是刚开的面包房啊……这么想着，艾琳便推开门走了进去。 店面不大，但装修得很精緻，这种氛围让人一下子就能感受到糕点的甜蜜。 「您好, 请问需要点什么？」店员是个年轻的男人，热情而周到地迎了上来。 食品展示柜里摆放着的糕点光是看着就相当诱人，而艾琳却是第一反应便去找苹果派。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养成的习惯，一进面包房必买苹果派。当然不是她吃的, 她本身对甜食的喜好也就一般般，而是要餵给家里那个嗜甜又格外钟爱苹果派的男人。 看到艾琳的目光直接锁定苹果派, 名为彼得的店员笑着说道：「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 是我未婚妻亲手做的。」 说到这话时, 嘴角扬起的笑容是让人无法忽视的甜蜜。 看着这个幸福的男人, 艾琳也狡黠地笑了笑：「这家面包房是你们小两口一起开的啊。」 「是啊, 虽然也雇了其他的面包师，但是我未婚妻她也很擅长做糕点，尤其擅长做苹果派，所以她也经常会来厨房帮忙。」尽管说起这话时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腼腆，但内心的幸福是无法遮掩住的。 第71页 艾琳：「好的，请帮我包两盒。」 …… 待到回到家里时，艾琳看到奥利弗已经比她先回来了。 要说奥利弗这三个月来和以前比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虽然依旧工作狂，但不会每晚都在公司加班到快凌晨才回来，偶尔也会像个正常工作人员一样准点下班回家。 所以当看到傍晚时分他已经在家时，艾琳倒也没什么惊讶，只是走上前去问道： 「你在做什么？」 一身休闲家居服的奥利弗正坐在沙发上鼓捣一些金属架之类的东西，听到艾琳的声音后，抬起头来勾了勾嘴角说道： 「今天晚上吃烧烤，怎么样？」 大概是早上喷的髮胶已经失效了的缘故，此刻奥利弗那头金髮看起来有些蓬松凌乱，额前的髮丝更是垂了下来。虽然不復工作时的那种冷面精英样，却反而平添了几分少年感。 此刻的他沐浴在从窗户投入的夕阳中，这份美感引得艾琳当即就想拿相机拍下来……可惜这个年代彩色照片相机还没有普及。不然就这个抓拍的镜头，要是再换上一身她精心设计的衣服，上个时尚杂志的封面妥妥的。 「怎么了？不想吃？」见艾琳半天没有反应，奥利弗出声问道。 艾琳摇了摇头后，然后兴奋地说道：「当然想吃！」 来到这个时代后，她还真到没吃过烧烤呢，而且还是这种diy模式的。 …… 当夜幕初降的时候，奥利弗已经在后院里架起了烧烤架、生起了炭火、烤起了各种肉串。 艾琳虽然大学的时候也和朋友们一起去户外bbq过，但基本上她只负责洗菜、穿串之类的简单工作，其他人来完成那些重头戏。 所以今晚也基本上是奥利弗一个人完成了烧烤的全部工作，而且看起来一点都不费劲，动作很是利落，烤好的第一串肉串也相当绅士地给了她。 「谢谢。」艾琳接过肉串后，看着面前的男人，由衷地感嘆道：「我发现你好像什么都会做。」 除了生孩子这项註定无法点亮的技能外，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眼前这个男人。 一手继续翻转着烤架上的肉串，奥利弗另一只手也拿起另一串已经熟了的肉串吃了起来： 「以前在军校和部队的时候，经常会搞这种野外烧烤。我记得在军校时，有一次组织野外求生拉练，我直接就地取材火烤了野猪肉吃。」 正吃着猪肉串的艾琳瞬间觉得自己口中肥而不腻的肉串……味道变得怪怪的，「你，怎么把一整只野猪烤的？」 「徒手生扒野猪肉。」说话时，奥利弗的嘴角勾起了个诡异的弧度，那双绿色的眼睛在火光的映衬下更是如同鬼火一般。 艾琳当即便想到了「茹毛饮血」这个词，又看看奥利弗的那双正翻转着烤架上肉串的手，顿时感觉自己口中的猪肉串味道更怪了！ 看到艾琳这副表情，奥利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骗你的，我当时身上带有军用小刀，拿刀割得肉。」 觉得自己被耍了的艾琳忍不住「啧」了一声。 待到食材已经烤得差不多了，奥利弗也把炭火熄灭。 二人坐在草坪上，一边吃着餐盘里的一串串烤串，一边喝着啤酒。 要说两人婚后找到了什么共同爱好，那就是比起那些高雅有格调的红酒，二人还是更喜欢喝这种「不上档次」的啤酒。尤其是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大晚上来一杯，就一个字——爽！ 没办法，谁让她和他内里其实都不是什么世俗眼中所谓的「贵族命」呢，在没必要在人前故作姿态时，都奉行及时行乐才是真谛。 两人那倒满啤酒玻璃杯碰了下后，直接各自一口闷，眼角的余光还不忘看着对方的进度。 喝到一半时，艾琳实在是受不住了，停了下来，给自己喘口气。 而奥利弗却是眼含笑意相当轻松地把一整杯啤酒全部一口气干掉，然后还故意把酒杯翻转过来给艾琳看，表示他一滴不剩。 「诶，很欠揍啊，你这样。」 听到艾琳这么说，奥利弗却是大笑出声。 艾琳看着身旁的男人，半开玩笑地说道： 「有时候觉得，和你一起生活也不会很无趣，要是以后咱俩都没有找到喜欢的人，一块儿凑活着过日子感觉也不错。」 「我的人生可从来都没有『凑活』。」仰头望着夜空中的繁星，奥利弗悠悠地说道。 艾琳一下子怔住了……他这话，要怎么理解？意思是，未来就算打光棍也不愿意和她一起生活？ 感觉到他的姑娘理解歪了，奥利弗偏过头来看向她，笑了笑说道： 「我的意思是，现在跟你一块儿过日子算不上『凑活』，感觉还不错，没什么感到为难的。」 从小特殊的成长环境让他对「家」一直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对他来说也许有父亲的地方就是家。后来四年的军校生活、五年的部队生活，整整九年他都在过着那种集体军旅生活，连父亲都很少见。再后来，父亲去世的这一年多里，这栋空荡荡的房子对他而言回与不回都没有必要，反正也只是他一个人而已，住这栋房子还是住公司对他来说都一样。 他原本以为结婚并不会给他的生活带来什么变化，更何况还是一桩形婚。 一开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坚持每晚都回家睡，也只是为了给他这位新婚妻子一份安全感，让她知道他不会在外面乱来的，同时也避免外界以此来对他和她的「甜蜜」产生质疑。 第72页 但是后来，渐渐的，他也会在当天工作确实已经全部完成后，就准点下班回家，在公司过夜加班的情况也很少了。至于是因为什么，他也说不清……是因为在家里会感到轻松？是因为他不想错过每天早上她准备的那顿简单却用心的早餐？ 也许只是因为，他知道家里有个人会等她。 「我可以理解为，你对和我一起生活完全不反感吗？」艾琳眨了眨眼。 「嗯，一点也不反感，不过……」话音一转，奥利弗伸出手指轻轻颳了下艾琳的鼻樑，「小姑娘，未来还是去找个比我更好的男人吧。」 就在艾琳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而愣神时，奥利弗却是突然嗤笑出声，然后举起了自己刚刚挂她鼻子的右手，掌心朝给她看。 在看清了他手指头上那明晃晃的黑炭灰后，艾琳当即一边擦着自己的鼻樑一边忍不住吼道： 「奥利弗.格威！」 奥利弗反而笑得更欢。 待到闹够后，艾琳出声问道： 「你今天怎么会突然想到要吃烧烤，心情这么好……是有什么好消息吗？」 「嗯。」奥利弗点了点头，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期待与自豪的笑意，「我设计的最新一款战斗机已经制造完成了，过几天我打算亲自驾驶试航。」 …… 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完，回到屋里后，奥利弗当即便闻到了他喜欢的味道： 「苹果派的味道，好香。」 「哇塞，刚刚吃了那么多烧烤，你还能吃得进甜食啊。」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艾琳还是把那盒苹果派拿了过来，「喏，今天路过一家新开的面包房买的。」 第43章 当艾琳打开那个盛满了苹果派的盒子, 递到奥利弗面前时, 明显看到奥利弗微怔了一下, 眉头稍稍蹙起。 「怎么了？你不是最喜欢吃苹果派了吗？」艾琳出声问道。 奥利弗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着，而且越吃眉头皱得越紧。 艾琳也认真地打量着他，不知道他又哪根神经不对劲了……还是对苹果派真的爱得这么深沉？ 待到奥利弗似乎终于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恢復过来时，已经默不作声地把一盒苹果派都吃完了。 看着他大概终于嘴里有空能说话了，艾琳出声问道：「……好吃吗？」 虽然知道这是他的一大嗜好, 但他向来是个懂得节制的人，就算再怎么喜欢也不会一口气吃这么多，而且刚刚还吃了那么多的烧烤，胃也受不了啊。 奥利弗却是没有回答好吃不好吃这个问题，反而问道：「这些苹果派, 你在哪家面包房买的？」 尽管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对这些苹果派这么执着，但艾琳还是报出了那家面包房的地址。 奥利弗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晓。接着便说时间不早了，该休息了。 …… 回到自己的卧室后, 仍然很在意这件事情的艾琳觉得怎样都无法平静下来。 苹果派她买了两盒，当即便打开了另一盒, 破例晚上十点后吃了次甜食, 想要尝尝看这家店的苹果派有什么不同。 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后, 细细品味着……嗯, 怎么说呢, 好吃是挺好吃的，但这不就是正常的苹果派的味道吗？最多也就是和其他店的比甜度高或者甜度低？原谅她这个非甜食爱好者鑑赏不出什么来。 不过奥利弗那傢伙的样子，倒并不是因为这苹果派做得有多么多么的好吃才如此在意，倒更像是分辨出了这苹果派对他而言是有特别意义的，至少是曾经他吃过的。 【这是我们店里的招牌，是我未婚妻亲手做的。】 勐然间想起了今天在面包房时店老闆对她说的这句话，一瞬间感觉思路打通了！ 奥利弗那傢伙的味蕾分辨应该不会出差错，更何况是对他而言印象深刻的味道。而能够让奥利弗这种冷心冷肺的傢伙都深深刻在心里的味道…… 她又记起肖恩说过曾经有一个女孩儿把奥利弗从过去那种荒唐的生活中拉了出来，再加上那个醉酒的夜晚奥利弗醉梦中的那句「我恨你」更是让她记忆犹新…… 难道说，这些苹果派的制作者，那家店老闆的未婚妻……就是奥利弗心头的白月光？！而且这白月光几年前还把他甩了？！ 这么一脑补，艾琳顿感自己似乎窥探到了奥利弗心头不得了的大秘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今天见到的那位名叫彼得的面包店老闆，又把彼得和奥利弗做了个对比……感觉无论比较哪个方面，奥利弗都应该是完胜啊！这样也能被甩？ 如果她的联想全部成立的话，忍不住感嘆一句……奥利弗你还真是有点儿悲剧啊。 至于她自己是个什么感觉……怎么说呢，明明她应该是一个旁观的局外人，心头却总有点儿不舒服。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比一头猪拱了一颗大白菜半天，蓦然间发现这颗高贵冷艷的大白菜内里其实在期待着另一头猪？ 呸！她才不是猪呢！ 和艾琳一样，这桩空荡荡的大房子里的另一个人同样难以入眠，只是心情与艾琳截然不同。 书房里—— 只开了书桌上的那盏檯灯，略昏暗的光线下，奥利弗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铁盒，显然是许久未动过，外面早已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第73页 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着满满一盒子的信，足足有上百封。 此刻，奥利弗坐在书桌前，借着檯灯的光线，一封一封地浏览着。 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看不出情绪有什么起伏，甚至有些淡漠。 至于他此刻的真实感觉是怎样的，大概只有他知道吧。 不，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 翌日—— 夕阳最后的余晖消失在天际，夜幕初降时分，面包店旁的街道上，奥利弗开着一辆平时不常开的车停在那里。 而他本人则戴着墨镜，静静地倚靠着驾驶座的椅背，望着那家面包房的店门。 终于，面包店到了关门打烊的时候。 只见一对儿年轻的男女相携着走出，把店门上锁。 那个有着一头棕红色长捲髮的女人容貌并不惊艷，却很耐看，而且让人感到舒服，仿佛不管多么暴脾气的人来到她面前都会变得平和下来。远远望去那纤细而柔弱的身影更是惹人怜惜，让人本能地便会生出一份保护欲。 关好店门后，女人挽着男人的手臂，相携着离去，两人脸上都挂着平和而温暖的笑容。 在注视着那身影消失在街角后，奥利弗也缓缓摘下了鼻樑上架着的墨镜，幽绿的眼神里是一片淡漠。 很多很多年前，黑漆漆的似乎永远也看不到亮光的贫民窟小巷里—— 一身伤的男孩儿靠着墙角而坐，刚打过一场架的他此刻还在微喘着粗气，绿色的眼睛如同孤狼一般。 【你怎么又打架了？还好我今天在那些富人区的垃圾桶那儿捡到了一些纱布，还是干净的。】 走来的小姑娘看到脸上全是伤的他担忧地快要哭出来了，赶忙要为他处理伤口。 男孩儿却是把攥在手里的一块黑面包丢给了她。 【喏，从那几个混蛋手里抢回来的，快点吃，饿了一天吧。】 女孩儿手捧着面包，努力用自己最大的手劲儿把这硬邦邦的面包分成两半，把其中一半递还给了他 【你也一天没吃吧，一人一半。】 男孩儿凝视着自己手头的这半个黑面包半晌，抬起头来，斜倚着墙角而坐的他此刻看起来本就像一匹慵懒的野狼，扬了扬下巴，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丝痞气的笑意。 【多莉丝，长大后，嫁给我怎么样？】 眼皮微眨，连带着煽动起的睫毛，奥利弗从记忆中回神，表情依旧淡然，仿佛大脑里刚刚什么都没有闪现过一般。 平静地发动车子，奥利弗并没有回家，也没有回公司，车头一转，反而朝艾琳的店开去。 …… 奥利弗来到艾琳的店差不多晚上七点半的时候。 艾琳的工作时间他也差不多摸清楚了，虽然不至于像他那样动不动就工作到快凌晨回家，但大多数时候她也会在自己的工作室待到差不多八点才收拾收拾往家里回。 一楼的店面里只剩下今天留下来点货的三两个员工在收拾整理店铺，看到来人是自家老闆的丈夫后，自然也不会阻拦，奥利弗也就直接上了二楼。 敲了几下门后，却是没有得到回应，但从下面的门缝里确实能看到里面的灯光，奥利弗旋即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踏入这间工作室后，奥利弗微怔了一下。 只见整个屋子铺天盖地的全是各种设计图纸，桌上摆的、地上扔的、墙上贴的、画板上挂的，简直像是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而艾琳此刻枕着手臂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右手还松松地攥着铅笔。显然是太疲惫了，想要小憩一会儿，却是直接睡过去了。 奥利弗记得昨天晚上在院子里吃烧烤时她和他提过，马上要到冬装上市的时候了，感恩节、圣诞节什么的也会纷至沓来，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这段时间她要加紧赶设计了。 显然不是个打扰她难得睡眠的好时候，但也不放心就这么放任着她趴办公桌上就这么睡下去，奥利弗索性拿了把椅子，直接坐到她办公桌对面，就这么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睡颜。 不知是不是生物钟养成的习惯，八点一过，艾琳便悠悠转醒。 在看到自己面前坐着的盯着自己看的人时，当即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反观奥利弗的表情倒是相当自然，「醒了？醒了的话就赶快回家休息吧，你太累了。」 回过神来后，艾琳好奇地问：「你怎么突然来了？有什么事吗？」 奥利弗沉吟了一下后，还是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回去吧。」 「哎呀，说嘛，说嘛。」艾琳显然不打算就此放过。 无奈地浅笑了下后，奥利弗开口道： 「昨天我不是说，我的最新款飞机马上要试航吗，我想要让你帮我做一套新的正装，开新品发布会的时候穿。不过改天吧，你已经很累了。」 听到奥利弗这么说，艾琳当即精神百倍，拉着他起身： 「没关系，就今天吧，你难得来我的工作室一趟。过来，我先给你量一下尺寸。」 第44章 艾琳站在奥利弗的身后, 一边拿着皮尺丈量着他的身材尺寸, 一边在一旁的纸上记录着数据。 「转过来, 让我量一下前面。」艾琳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出声示意他转回身。 奥利弗转过身并且很自觉地展开了双臂，让她量起来更方便。 第74页 而此刻几乎快与他贴到一起时，艾琳才意识到自己少有地和他距离如此之近，近到她能够很清晰地嗅到他身上那已经很淡很淡的菸草味，能够感受到他散发出的灼热的体温。 捏着皮尺的手指不觉间抖了一下，连带着被她刻意忽视掉的心跳。 「好了吗？」感觉艾琳好像没什么动作, 一直保持着那一个姿势，奥利弗不禁出声问道。 「马上。」艾琳声音有些闷闷地回道，也没有抬头，就这样将最后一个数据记录好。 把工具收起来后，艾琳才调整好自己的心情, 像平常一样自然地出声问道： 「对衣服的具体设计有什么要求吗？想要哪种类型的？」 对此，奥利弗只是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 「你决定就好，这方面你比我专业, 肯定不会出错。」 「也对，你那糟糕的品味还是算了吧。」艾琳耸了耸肩, 又半开玩笑地说道, 「跟我在一起这么久, 不知道你的审美能力有没有被薰陶得提高一点点啊。外在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钢铁直男奥利弗.格威先生。」 被这么嫌弃审美水准, 奥利弗也没有任何不悦，反而指了指自己的头髮： 「那么，我现在的这个髮型，还可以吗？和过去比水准有提高吗？」 「嗯……」故意深沉又挑剔地打量了一番后，艾琳像揉一只大金毛犬一样揉了揉他那头金髮，「进步不小，值得表扬。」 …… 十一月的第一个周一，奥利弗正式对他的公司所制造出的最新款飞机进行试航，他本人亲自担任驾驶员。 不仅仅因为奥利弗前期利用媒体的大力宣传，更因为这本就是在这个新兴行业里一件瞩目的事情，因此受邀前来观看试航的人很多。不仅有公司的员工，还有一些军政界的人士、国外军工业的人士，甚至一些存在竞争关系的同行表达出想要观看的意向后，奥利弗也一併答应了。 知道今天是个重要的日子，身为格威家的女主人，艾琳特意打扮了一番，衣着明艷而不失庄重，妆容也是力求三百六十度无死角。 拿出女主人的风范与今天前来的宾客们打过招唿后，艾琳也是抽出时间特意去了一趟休息室，去看看正在准备中的奥利弗。 休息室里，奥利弗已经换上了一身专业的飞行员制服。原本在闭目养神的他，在抬眼看到艾琳走进来后，眼含笑意地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坐到他的身边。 在奥利弗身边坐下后，艾琳也毫不吝啬于自己的称赞： 「你今天真帅。」 男人啊，果然是带上一些硬汉血性的时候才是真的迷人有魅力。 奥利弗却是神情未变地凝视了艾琳片刻，伸出手来轻轻地捏了捏艾琳的脸颊： 「你在担心什么啊？」 「别捏，别捏，把妆给我弄花了，一会儿还要给你撑场子呢。」艾琳对这个年代的化妆品质量还是相当不满意的，把奥利弗的手拿开后，看向他，「你怎么知道我在担心？」 奥利弗那刚刚离开她脸颊的手，无视掉她那会把眼妆弄花的抗议，轻抚上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呢。」 被看出了情绪的艾琳无奈地嘆了口气，「肯定会担心啊……你一定要亲自驾驶吗？」 飞行员本就是一个伴随着危险性的职业，更何况这个年代的飞机相当缺乏安全保障，让人怎么能放心得了。 「不用担心，这架飞机是我亲自设计的，小到它的每一个零部件我都再清楚不过。」奥利弗握了握艾琳的手，用手心传递出的温度给予她安慰，「而且，找遍整个美国，都找不出几个比我更优秀的飞行员了，所以要是连我都无法驾驭的话，那么这架飞机研发制造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个理由让艾琳无法辩驳，因为事实就是这样。而且这也是奥利弗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亲自驾驶飞机的另一个目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这世界上最了解飞机的人之一，今后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和合作就尽管放心地找他。 看到艾琳那副虽然理解却仍是无法止住担忧的样子，奥利弗开玩笑地说道： 「就算我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作为我唯一的直系亲属，我的遗产也是全部由你来继承的，否则就直接全部捐献国家了。」 听到这话后，艾琳当即便火了……别随便给自己乱插g啊！ 但也明白他是想让自己放轻松一点，不禁笑骂道： 「呸！就你那么一点财产拿来当遗产我还嫌弃呢！你还是好好活着，在去见上帝前多给我赚点遗产吧！」 奥利弗也轻笑出声，「结果还是『遗产』啊。」 「……闭嘴吧你。」艾琳闷闷地撇过头去。 又低低地笑了两声后，奥利弗挑了挑眉头，眼角带着抹调侃地说道： 「那么，要不要给我一个胜利之吻来为我祝福呢。」 奥利弗只是半开玩笑地一说，却没想到艾琳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钟后，当即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脸颊缓缓贴近，真的就要凑上来吻他。 就在两人鼻尖已轻轻碰触，能够感受到对方鼻息间唿出的热气，唇瓣只在咫尺之间时，奥利弗却是突然稍稍后仰身子，一瞬间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艾琳感觉自己的眼睛此刻大概已经呈现死鱼状了，「是你说想要一个胜利之吻的。」 第75页 「所以，这个吻，还是留到我胜利归来吧。」说罢，奥利弗便站起身，准备离开去外面的停机场最后再检查一次飞机，「对了，你还是先搞定一下你的眼睛吧，审美一流的艾琳.格威太太。」 边说着边指了指眼睛。 艾琳当即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随身带着的小化妆镜，这么一照……那傢伙刚才果然把她的眼妆弄花了！ 「奥利弗.格威！」 被点名的奥利弗临出门前不忘把自己那沾上了些化妆品的手就着水龙头洗干净。 待到走到门口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艾琳，指着自己的心脏说道： 「在驾驶飞机前，我需要让这里保持一个平稳的状态，跳得太快的话可就不好了。」 …… 今天的天气很好，晴空万里，是个适合飞行的好日子。 站在观看区的vip位置上，艾琳担心却又激动地望着那架飞机一点点加速、起飞，然后直冲云霄。 此刻，周围人的议论声和欢唿声仿佛都离她渐渐远去，她的世界里只有那徜徉在天际间的飞机和坐在那飞机里的人。 虽然刚到芝加哥，第一次听到他的梦想、他的野心时她就已经为之震撼，但这一刻，她似乎才真切感受到了他的梦想有多么的伟大。 遥望着那肉眼捕捉起来已经有些困难的飞机，她有预感，一种强烈的预感，未来他会飞得很高、很远。 而她，第一次产生了想要追上他的步伐，不想被他抛远的冲动。 她是真的喜欢上这个曾被她定性为「冷心冷肺」的男人了吗？ 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和他一起并肩前行。 这个时代的确是一个很糟糕的时代，未来的那些年将发生一场场撼动整个世界的巨变。但如果能够和他一起走过这条路的话，也许她会有莫大的勇气去目睹、去经歷那些即将到来的风起云涌。 嘴角不觉间扬起了一抹微笑，艾琳注视着那架在天空中尽情驰骋的飞机……奥利弗，你赢了，你感染到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我。 …… 最终，这场试飞顺利圆满地结束。 当奥利弗走下飞机，朝观看席一步步走来时，潮水般的欢唿与掌声此起彼伏不断，如同迎接英雄归来。 而奥利弗却是神情带着他的骄傲与自豪，目不斜视地向前走着，映在他那双幽绿双瞳里的只有一人。 终于，走到了那人的面前。 奥利弗一只手揽着他的头盔，另一只手带着几分强势地一把揽过艾琳，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 艾琳只觉得一瞬间大脑一片轰鸣。 这是她和他第二次接吻，第一次是在婚礼上那个仪式的吻。 虽然和上次一样，也只是嘴唇相碰，并没有逾矩。但是，比起上次那种走形式的麻木，艾琳觉得这个吻，似乎，是有温度的。 在周围人的欢唿雀跃与记者们疯狂地「咔嚓」「咔嚓」拍照声中，奥利弗终于结束了这个吻，而艾琳也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胜利之吻，约定好的。」 …… 第45章 格威公司新款飞机试航成功的翌日, 不仅仅是芝加哥, 整个美国的不少报刊都报导了这件事情, 甚至还有一些欧洲的报纸也对此进行了报导。这在新兴的航空产业领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奥利弗.格威」的名字也在业界声名鹊起。 而一些倾向于报导各种八卦花边新闻的报纸自然是把大量篇幅和镜头瞄准了身为格威夫人的艾琳，从外貌到气质都给大大赞赏了一番，所穿着的衣服以及妆点的配饰更是颇有又颳起了一阵时尚旋风的意思。 而无论是哪种报纸，配的图片都绝对少不了试飞结束后，格威夫妇拥吻的那张，成为了那天最经典的一幕。 此刻, 看着报纸正中央这张引无数人艷羡的大图，多莉丝的眼里闪过了一丝黯然。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很快就恢復了平静。 就在这时，面包店的店门被推开，上面悬挂着的风铃一阵「叮铃铃」作响。 察觉到有客人来了, 多莉丝也将报纸合上放到了一边，微笑着迎了上去： 「您好，请问需要点什么？」 除了带着面对客人时一如既往的温暖而礼貌的微笑，多莉丝的内心也不禁感嘆于这位客人的美貌。 来者正是伊娃。 伊娃走上前去一副闲适姿态地看着食品台上摆放着的各式各样的糕点, 悠哉地全部打量了一番后，终于抬起头来, 红唇微微勾起： 「听说你们店里的苹果派做得很不错, 帮我来两盒吧。」 听罢, 多莉丝点了点头, 便要动手为客人打包： 「好的, 请稍等。」 就在多莉丝转身去拿打包盒时，伊娃又开口道： 「而且我还听说，这家店的苹果派是多莉丝小姐你亲手做的呢。」 多莉丝虽然说不上有多聪明，但也绝对不傻，她这家新开的店，就算苹果派做得好也不至于好到连她这位面点师都相当出名了。而对方这么轻易地张口便叫出了她的名字，显然是早就调查过她。 待到多莉丝暂且放下手中的打包盒，转过身时，瞬间怔住了。 只见伊娃拿起了那张刚刚被她放到一旁的报导格威家的报纸，朝她扬了扬，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意味的笑容： 第76页 「有兴趣和我谈谈吗，多莉丝小姐。」 说起来也的确是个意外，那天傍晚她路过这条街时无意间看到了奥利弗的车停在了这家面包房门口。 既然奥利弗无法成为她的合作伙伴，那么就註定是她的对手。而对于这样一位可怕的对手，她自然是怀揣着敬意把一切她能够调查到的关于他的资料都调查过了，包括他名下所有汽车的车型和车牌号。那天傍晚他开的那辆车，居然是平时他最不常开的。毫无疑问，这是在掩人耳目。 特地在不被人发现的状况下去一家面包房门口干等着，这就有点意思了，她知道他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 之后，直到面包店关门，身为店主的那对年轻男女相携着离开后，奥利弗也才发动车子离开。 要是都这样了她还看不出点什么的话，那她也犯不着在自己家族里的那滩浑水里搅一波了，早就被淹了。 再想到她过去在肖恩那里打探到的奥利弗曾经有过一个很重要的女人的事情，当即便去问肖恩更详细的情况。而肖恩那笨脑子在想了半天后，终于想起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叫做——「多莉丝」。 呵，真巧，和她调查到的这家面包房女主人的名字一样。 巧到让她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这枚棋子啊。 注视着伊娃那别有意味的笑容，完全摸不清对方是什么人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何意的多莉丝索性以不变应万变用略显冷漠的态度和对方拉开距离： 「对不起，我不清楚您是什么意思，我也不认识您。」 伊娃却是主动靠近了几步： 「没关系，我们会慢慢认识的。」 …… 待到伊娃回到家中，已经是下午茶时间了。 而刚一进罗德尼家的大宅，在二楼的走廊里便被自己的兄长，罗德尼五兄弟姐妹中的老大约翰.罗德尼给堵住了。 「怎么了吗，约翰？」伊娃含笑问道。 约翰没有直接回答，朝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后，小声说道：「走，伊娃，跟我来我的书房一下，有些事要跟你商量。」 来到书房，约翰大致表达了自己的意思后…… 「借钱？」伊娃故作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约翰你居然也会缺钱？」 约翰煞有介事地清咳了两下嗓子： 「我的那些钱现在不正被股票市场套着呢吗，一时没有闲钱。咱们几个里，就属你手头最宽裕了，你不是从你前夫那儿继承有一大笔遗产吗。放心，我有内部消息的，我买的那支股票到了下个月绝对会连翻几倍。到时候钱一到手，我立马就还钱给你。」 听到自家兄长这么说，伊娃心里冷笑了一番。 她早就知道，约翰股票已经赔了不少不说，而且还嗜赌成性，为此偷偷挪用了公司不少公款，目前急着想把这个窟窿给填上。 说实在的，她这几个兄弟里，最好对付的就是老大约翰了，只需要等他自爆就好。当然，她不介意加快他自爆的进度。 伊娃笑了笑，一副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的样子： 「当然没问题，我可是你亲妹妹，这点小钱没什么。」 书房门外，原本来找大哥约翰的肖恩在听到屋里那二人的谈话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只是离开后的一路上，脸上都带着纠结的表情，而且竟是少有的沉重。 …… 周末，格威家—— 奥利弗和艾琳难得地都没有去忙各自的工作，而是选择了在家休息，甚至这个悠闲的休息日还是奥利弗主动提出来的。 与这段时间春风得意的奥利弗不同，虽然试飞日那天带来的连锁效应也让艾琳的品牌这段时间收益来了个折线式的飞越，但她这几天确实是有点焦头烂额。除了要加紧冬装上新的设计，还要赶在感恩节和圣诞节这两大节日到来前和各大商场谈判好，让她的商品得以入驻。然而在谈判的时候确实屡屡碰钉子，毕竟虽然她的品牌自成立以来便势头很勐，但终究只是个刚刚诞生的牌子，想要在各大顶级商场里设专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奥利弗也看出了她这段时间的焦躁，便说周末休息一下，带她去个能让身心放松下来，能让生活节奏变慢的地方。 于是……就带她来家附近的湖边钓鱼了。 临近中午时分，深秋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洒下，淡淡的温暖，并不灼热。 奥利弗手持着钓鱼竿，坐在树荫下的岸边静静望着湖面，静如止水的双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究竟是在沉思还是单纯在发愣。 而艾琳……早就趴在他左肩头睡着了。 原本这几天就是在高负荷运转，此刻一慢下来、静下来、闲下来，艾琳整个人都疲软睏倦了，不知不觉间手里的钓竿早就滚落在了一边，靠着奥利弗的肩头睡着了。 奥利弗也没有特意叫醒她，就这么任她靠着睡。 直到奥利弗收杆的时候，肩部抖动幅度大，艾琳才终于醒了过来，不好意思地道歉： 「抱歉，抱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嗯，你，肩膀，酸吗？」 正在收拾钓具的奥利弗也毫不客气地说道：「嗯，那你帮我揉揉。」 「不好意思啊。」艾琳笑了笑，动手帮她揉起了肩膀，「下次我要是再这样你直接叫醒我就好。」 第77页 而奥利弗却是并没有绅士地来一句「没什么，不用在意」，或者浪漫地来句「我的肩头随时为你留着」之类的肩头，反而一脸认真思考的表情，然后缓缓说道： 「从你刚刚压在我肩头的重量看……艾琳，你最近是不是重了点……嗷！」 正在给他按摩着肩头的艾琳一拳头揍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死你个臭直男！说这种话太冒犯少女心了啊！ 最终，带着水桶里奥利弗钓到的一条大鱼和三条小鱼满载而归，今日的午饭也直接来顿新鲜的全鱼宴。 奥利弗负责杀鱼，艾琳负责烹饪。 而就在做好饭，二人刚刚坐下来准备开吃时，却是听到了外面院子大门那儿响起的门铃声。 「啧，谁这么不识趣啊，这个时候来。」原本已经叉子快要叉起鱼肉的奥利弗不悦地说道。 「也许是什么要紧事，去看看吧。」艾琳也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格威宅平时很少有人来拜访的，因为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奥利弗平日里待在公司的时间要远远多于待在家的时间，虽然结婚后似乎有所改善。 奥利弗站起身，不紧不慢地朝院子走去。 在打开院子大门，看到外面倚着一辆骚包的车站着的肖恩时，奥利弗面无表情地直接「砰！」地一声把大门又关上。 被无视的肖恩当即炸毛了，狂拍着大门：、 「奥利弗！你这混蛋开门啊！我有事找你！」 第46章 任凭肖恩在院子外把门拍得震天响, 奥利弗也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双手抱臂地背倚着大门而站, 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而屋里的艾琳见奥利弗迟迟不回来, 又听到那一声又一声重重的敲门声, 不禁好奇地也走了出去。 「怎么回事？」艾琳问向一副悠哉看戏样的奥利弗。 奥利弗用手向后指了指大门： 「那傻子又来了。」 艾琳觉得自己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再仔细一听那正叫嚣着的声音……果然是肖恩。 「行了，你别捉弄他了，你本来也没打算赶他走的对吧。」艾琳出声劝道。 大概是因为那次肖恩救了她的缘故，她对肖恩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敌意，甚至偶尔会觉得每次相遇都会被奥利弗「欺负」的他……有点儿小可怜？ 而且, 奥利弗这傢伙要是真的不打算见他的话，也不会故意站在这儿听他炸毛的叫嚣声和砸门声了吧，简直有一种大橘猫慵懒地拿爪子按着小耗子的尾巴然后看它各种挣扎的样子。 奥利弗耸了耸肩膀：「只是想看看他的肺活量到底又多厉害。」 门外的肖恩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奥利弗这话，反正叫嚣声是更响了而且中途还不带喘气的。 「好吧，再这样下去周围的邻居该投诉我了。」奥利弗大概是玩儿够了, 悠哉地转回身，把大门打开。 眼看终于开了门，喊了半天的肖恩喘了两口气，同时再累也不忘狠狠地瞪向眼前这个男人。 奥利弗则是挑了挑眉头, 「需要来杯水缓缓吗？」 「不用，我怕你给我下毒。」肖恩没好气地回道。 对此, 奥利弗表示很遗憾, 「啧, 被识破了。」 肖恩：「……」, 你个混蛋真准备下毒啊！ 一旁看着的艾琳倒是觉得……虽然午饭被打搅有些让人不愉快, 但肖恩显然误打误撞了个好时候来。 肖恩肯登门拜访自己的死对头，肯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求助。而奥利弗今天的心情绝逼是很不错的……否则根本就不会和肖恩在这里「玩儿」半天，早就用一百种方法把肖恩轰出这片住宅区了。 奥利弗：「说吧，找我干吗？」 肖恩一脸别扭又憋屈的表情，似乎一肚子的话但又在死对头面前拉不下面子，然而最终还是妥协，吞吞吐吐道： 「我有些事情……想请教你一下。」 艾琳惊讶于居然从肖恩的口中听到了「请教」二字，而且请教的对象居然还是奥利弗。 不过看看他此刻那张便秘般的脸就知道了……心里绝逼是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 肖恩此刻已经做好了接受奥利弗那张毒嘴各种冷嘲热讽的准备了，而奥利弗却是破天荒地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淡淡地说道： 「来我书房吧。」 …… 书房里—— 肖恩踌躇了片刻后，开口问道： 「奥利弗，我们家现在的状况你应该也知道些吧……你觉得，最终由我来继承我们罗德尼家的可能性有百分之多少？」 「百分之零。」奥利弗回復地相当干脆利落。 肖恩下意识地追问：「为什么？」 「因为你蠢。」奥利弗的回覆比上一句更加干脆，更加不假思索。 肖恩：「……」，特么的他能打人吗！ 奥利弗嗔笑了一声，「比如说你现在又在犯蠢了，你觉得你打得过我吗？」 这话让肖恩心头一紧，这混蛋居然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了？！ 「虽然我念书时心理学课程是满分但我也并不会读心术什么的，而是肖恩小少爷你太好猜了，你心里的各种想法全都呈现在你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了。」奥利弗凝视着肖恩，神色也认真了几分：「就凭这点，你就比不上你那些擅于伪装的兄姐们。」 第78页 肖恩：「那你觉得，我的兄姐们是怎么看待我的？」 「在这场继承人争夺战中可以忽略不计的小弟。」 「为什么？」 「因为你蠢。」奥利弗仍然是这么一个回復。 肖恩：「……」，忍住，忍住，一定不能和他同归于尽！ 「说说看吧，为什么突然会想到争当继承人这件事，你应该不是一个把金钱看得有多重的人吧。你原本应该只想着在家产上能为自己争得一杯羹，够你日后继续过着无忧无虑的花花公子生活就好。至于成为整个罗德尼家的掌舵人，操心考虑各种事情，你反而会觉得很麻烦吧。」奥利弗直接一针见血地道出了肖恩心头的想法。 怔了一下后，肖恩长嘆了一口气： 「我跟你这种独生子不一样，你不会理解和兄弟姐妹相处的那种感觉的。小的时候明明我们是这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现在却变成了这样，我真的害怕他们为此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如果最后我能够继承家族的话，我一定会公平地对待他们，不再起争端，就像我们小时候那样。」 听罢，半晌，奥利弗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 「肖恩……你果然很蠢。」 「你就会说这一句话吗！」肖恩怒拍桌子，觉得这人根本就是在耍自己玩儿来寻开心。 奥利弗后仰身子，靠着自己那张皮椅的椅背： 「你那几个兄姐是什么德性你难道还不清楚吗？除非其他四人彻底出局，否则争斗是不会停下的。怎么，最近你们家族里出了什么事情吗，让你生出了这么多想法。」 「算是吧。」 肖恩的神色黯下了几分，接着把那天下午无意间听到的大哥约翰和二姐伊娃之间的对话告诉了奥利弗。 奥利弗听罢后没有当即说出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反而问道：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对我就这么放心？」 「这有什么放不放心的，这本身就是我们家内部的事情，你一个外人，怎样都涉及不到你身上，而且你也没和我兄姐里的哪个关系特别好。」肖恩一脸莫名其妙。 奥利弗却是露出了个气死人的微笑：「但是我和你的关系特别差啊。」，同时再心里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这人果然很蠢。 「奥利弗.格威！」肖恩显然也是被眼前这人气得没脾气了，自行消火后，接着说道：「虽然约翰和伊娃的那些话听起来没什么……但是，我总觉得很不安，总觉得伊娃在其中藏了什么陷阱，约翰他不应该向伊娃借这笔钱。」 「看来你大哥约翰已经在这场继承人争夺中出局了。」奥利弗摇了摇头。 「诶？为什么？」 奥利弗丢给了对方一个怜悯的眼神，「因为他比你还蠢啊，连你都能察觉到的事情，他居然还一个劲儿地往坑里跳。」 肖恩：「……」 其实倒也不是肖恩突然开窍了察觉到伊娃这次动机不纯，只不过是因为几个兄弟中和伊娃走得最近的人是他，所以他也相对其他哥哥而言更了解自己这个姐姐。三个兄长都没有把伊娃视为自己的竞争者，究其根本原因不过是觉得伊娃是个女人，况且要不是丈夫死后改回姓氏，她现在甚至都不姓罗德尼呢。但肖恩却知道，伊娃心头并不是没有任何想法的。 「比起关心其他几个人之间的争斗，你不如趁这个机会先为自己积攒一些优势吧。」奥利弗建议道。 「我的优势？」虽然不想自损，但肖恩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一项工作能力能够比得过自己那些兄姐们。 奥利弗笑了笑：「你的优势……不就是来自你父亲的宠爱吗？罗德尼老爷子最喜欢的不就是你这个小儿子了。」 …… 艾琳不知道那俩人上二楼书房到底都谈了些什么，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才看到肖恩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晕晕乎乎地走下楼来。 「要留下来一起吃饭吗？」作为女主人，艾琳还是尽地主之谊地问了一句。 这时，肖恩才终于仿佛回神了，「啊，不用了，谢谢。」 「那就不耽误你了，我送你出去吧。」艾琳也不再多做挽留，而且她也能想像到肖恩要是和奥利弗坐下来一起吃饭时那绝望的表情。 走到院门口，原本打算打开自己车门的肖恩却是突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试探性地问道： 「艾琳，你最近……还好吗？」 「啊？」这倒是让艾琳有些猝不及防，这人啥时候学会跟她来这些客套问候了，怔怔地点了点头，「挺好的。」 肖恩皱了皱眉头，「奥利弗最近，身边……有什么别的女人吗？」 前段时间伊娃突然问他奥利弗曾经的那个女人叫什么名字，他直觉不对劲……难道奥利弗那傢伙最近又和那个女人搭上线了？那报纸上报导的格威夫妇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拥吻又算怎么回事？艾琳也被这男人给耍了？ 虽然心里有些困惑于肖恩为何突然这样问，但在外人面前艾琳还是很维护奥利弗的，当即摇了摇头：「没有，他从不在外面乱来的。」 「这样啊……」喃呢了声后，肖恩最终还是不放心地多说了一句，「我不是告诉过你奥利弗曾经有过一个女人吗，那个女人叫多莉丝。要是他最新身边出现了叫多莉丝的女人，你……小心一点。」 第79页 …… 待到艾琳回到屋里后，便看到奥利弗这才从楼梯上下来，懒懒地问道： 「那傻子走了？」 「嗯，走了。」艾琳点了点头，暂时把刚刚肖恩在门口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放下，转而问道：「你俩刚刚都谈了些什么？」 奥利弗也没有隐瞒什么，直接都告诉了艾琳。 对此，艾琳只觉得一阵头疼，「果然大家族就是复杂啊，那么，你呢，你这个局外人又打算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我原本是想着，要是最终肖恩继承罗德尼家就再好不过了，因为这么一个蠢蛋当掌舵人，罗德尼家就完全不足为据了。但是现在……我倒更希望他们兄弟姐们五人斗个你死我活，最后让罗德尼家自爆掉。」奥利弗眼眸微微眯起，流露出一丝危险的意味。 而那份危险也让艾琳心头一紧，「为什么？」 奥利弗那双绿眸中除了危险，更添了一份戾气，看起来格外瘆人： 「罗德尼家工业基础雄厚，要是最后能被我收割了，可以为我省下壮大产业的不少成本呢。」 第47章 「你想把人家的家底都给撬了？！」 艾琳觉得自己又一次小看了这个男人, 不是小看他的心狠……而是小看他的心黑！ 「既然大好的机会摆在我面前, 为什么不去争取？」奥利弗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而感觉到艾琳话语里那些许的不认可后, 脸色不觉间沉下了几分：「怎么，因为肖恩曾经有恩于你，所以你于心不忍了？」 「你在闹什么情绪啊？」艾琳皱了皱眉，比起感受到的奥利弗那隐隐约约的生气，她倒更新奇于向来喜怒不外露的他此刻明显外露的情绪。 奥利弗稍稍别过头去，「并没有。」 你可拉倒吧, 平时早摆出你那张殭尸死人脸了……艾琳心中腹诽着，同时也不忘提醒道： 「我只是怕你再这么折腾下去，迟早栽个大跟头。」 她心中是真的有些不安，虽然奥利弗很精明而且心思缜密，但越是这样每一步迈得越狠, 一旦栽起跟头来便会栽得越重。 ……总觉得自己给他立了个g啊。 奥利弗看了艾琳一眼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眼神却是有些若有所思。 「你又在想什么？」艾琳觉得这人真难猜。 「没什么。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做你想做的事情就好, 其他的都交给我。」 …… 那天的事情，奥利弗没有再提起, 艾琳也没有再问。虽然两人的关系也许已经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但艾琳心底还是谨记彼此相处的那条底线准则, 所以若他不愿意谈, 她不会去多嘴问他工作上的那些诡秘心思。 早早地结束一天的工作, 正是傍晚时分，艾琳独自开车回家。 只是在岔路口选择走那条路回去时，不自觉地便选了……会路过那家面包房的路。 最终在面包房门前停下了车。 推开店门走入，已经快到了关门的时候，食品柜里的甜点种类也稀稀拉拉的不多了，而且为了不留剩余好让明天都是新鲜的面包上市，所以正在打折售卖。 柜檯后面站着的正是这家店的男主人彼得，艾琳上次来的时候见的就是他。 当然，她这次来的目的……是想要见见彼得的未婚妻，这家面包店的女主人，那位做出美味的苹果派的女人。 扫了一眼柜檯里的点心，发现已经没有苹果派了，艾琳故意问道： 「请问苹果派是已经卖完了？一个多余的都没有了吗？」 「这个啊，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帮你问问。」彼得笑得很忠厚，接着朝后厨那里喊了一嗓子：「多莉丝，还有多余的苹果派吗？」 当艾琳听到「多莉丝」这个名字时，已经事先有所心理准备的她还是止不住浑身一震，头当即扭向后厨的方向。 【我不是告诉过你奥利弗曾经有过一个女人吗，那个女人叫多莉丝。要是他最新身边出现了叫多莉丝的女人，你……小心一点。】 想起上个周末肖恩提醒自己的话，艾琳心跳剧烈加速了起来。 ……会是那个女人吗？真的是那个女人吗？难道之前她的那些联想猜测都是正确的？ 就在艾琳心跳如擂鼓时，厨房里传出了一道清亮而温润的声音： 「嗯……还有四个，四个够吗？」 前台站着的彼得也用询问的眼光看向艾琳。 沉住气，艾琳点了点头，「嗯，够的，就四个吧。」 收到答覆后，彼得也出声让多莉丝把拿仅剩的是个苹果派拿出来吧。 后厨的多莉丝将这四个原本打算带回家去自己享用的苹果派放在托盘里端了出来，而在一走进前店，抬眸间看到艾琳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眼前这个女人，她怎么可能会不认得这张脸，前段时间报纸上铺天盖地的都是这个女人的照片。 而艾琳也在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多莉丝……那头红棕色的头髮很漂亮，虽然相貌并不是非常惊艷，但却让人觉得很舒服。尤其是那双眼睛，虽然并不熠熠夺目，但却平和淡然，让人油然而生出一种心安。 第一感觉……很普通却很难让人去讨厌的姑娘。 而看着多莉丝那副怔神的样子，艾琳笑了笑道：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多莉丝小姐是认识我吗……啊，刚刚我听到你的未婚夫先生喊你『多莉丝』。」 第80页 听到艾琳这么问，多莉丝也落落大方地微笑着回道： 「格威夫人可是芝加哥城里有名的人物呢，您的照片我在报纸上见过很多回了，怎么可能会不认识。」 这时，彼得也恍然大悟般地拍了拍脑袋： 「我就说嘛，刚刚就觉得夫人您看起来有些眼熟，原来是格威夫人啊。对了，我记得上次格威夫人您来店里买的也是苹果派。」 「对啊，因为我丈夫很喜欢吃苹果派，你们家的苹果派他尤其喜欢呢。」说话间，艾琳故作不经意地看向多莉丝，又故意瞎编了句：「而且他也来过你们店里买呢。」 艾琳没有放过多莉丝的任何一个细微动作……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多莉丝那端着托盘的手臂抖了一下。 完全没有察觉到什么的彼得乐呵呵地说道： 「格威先生也来过我们店啊？我还真没注意到过呢。」 …… 回到家后，看着餐桌上那盒提回来的苹果派，艾琳只觉得一阵胸闷。 她几乎可以确定，面包房的那位多莉丝小姐就是奥利弗的旧情人！就是他窗前的那抹白月光！心口的那颗硃砂痣！ 而且肖恩突然跟她说起那种话，所谓无风不起浪……难道奥利弗在当初吃完那几个苹果派后，真的去面包房找过多莉丝？而且看多莉丝今天的反应，也不像是对旧情完全云淡风轻了。 奥利弗今晚回来的比较晚，到家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晚上十一点了。 一进家门，便见艾琳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两眼直直的。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奥利弗把风衣外套脱下后随意搭在了沙发靠背上，然后在艾琳身旁坐下。 他知道除了赶设计的时候，她很少这个点还不睡觉的，用她的话说就是什么「再昂贵的护肤品都比不上早睡早起的功效」。 艾琳将面前茶几上放着的那盒苹果派拿起，递给了身旁的人： 「喏，宵夜，给你留的。」 奥利弗接过盒子，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盒中那几个苹果派的特别之处。 看了看苹果派，又看了看艾琳，眉头微微皱了皱，但还是一声不吭地拿起盒中的苹果派，将它们一个又一个的吃下去。 整个空间里静得可怕、沉默得可怕，至少艾琳是很不喜欢这种感觉的，这种心头闷到近乎窒息的感觉。 待到奥利弗终于把盒中的四个苹果派都解决完后，艾琳终于忍不住开口： 「反正斗心眼儿我肯定斗不过你，索性我就和你敞开直说吧。」 这件事情如果不弄个清楚，艾琳觉得自己今晚恐怕是没可能好好睡觉了……就算是为了她的皮肤也不能这样！ 奥利弗则坐直了身子，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以前有个叫多莉丝的旧情人对吧，至少三年前的时候你们还是在一起的。而这些苹果派就是她做的，你上次就吃出来了对吧？」艾琳一口气说道。 并没有去追问艾琳是从何处得知这些的，奥利弗只是点了点头表示承认： 「没错。」 承认得那叫一个坦荡，反而让艾琳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努了努嘴后，又问道： 「你那晚说的『我恨你』……指的是她吗？因为她当初抛弃了你？」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奥利弗一瞬间有点儿懵。 艾琳提醒道： 「我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就是七月的一个晚上，你喝醉了，然后二半夜的在客厅里乱七八糟地弹着钢琴，还让我教你弹那首《小星星变奏曲》。后来你彻底醉晕过去的时候，说了句『我恨你』。」 这话唤醒了奥利弗潜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那些他刻意压下，不想再去回想的记忆。 旋即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容让艾琳觉得莫名带着几分苦涩。 「你误会了，我当时说的那句『我恨你』中的『你』……指的不是多莉丝。」奥利弗解释道。 「啊？」这下换成艾琳有点儿懵，感情之前她的那些推理中途就出现错误了？ 那……奥利弗口中恨的那个人究竟是谁？都说酒后吐真言什么的，所以，这得是多深的恨意啊？ 而奥利弗却是眼眸低垂，轻嘆了口气： 「而且如果真要说『恨』的话，也应该是多莉丝恨我才对。」 「为什么？」 「因为是我抛弃了她。」 艾琳：「？？！！」 这，这……这是什么急转直下的剧情？！她之前设想的剧本全错了？！ 第48章 「我这样是不是……太不够大气了？」 工作日半晌休息的时候, 许久未联繫的卡罗琳从纽约打来了电话, 艾琳也趁着喝咖啡的功夫和她聊了会儿。 说起前两天的那件事时, 艾琳并没有多谈事情的前因后果, 只是说无意间得知了奥利弗以前的恋人，然后还特意去人家店里找了人家。 现在回过头来想想，她这样……有点儿小家子气了吧，明明人家白月光什么都还没做，她倒是一副恶毒正宫上门示威的样子。 更何况，就算这俩人真的旧情復燃……她也没资格说什么吧, 她和他本身就是形婚，当初约定好的婚期内只要不被外界发现而影响名声，两人在感情上都是自由的。 而电话那头的卡罗琳却是哈哈笑了笑后说道： 第81页 「这有什么的，这说明你真的很爱很爱你家先生啊，不然怎么会这么在意。」 卡罗琳并不清楚这二人间的真实关系, 只是知道二人在纽约的时候就很恩爱，如今看来……更加恩爱了。 艾琳却是因为卡罗琳的话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话筒……这话听起来，也太可怕了吧！ 她不否认自己对奥利弗是有好感的，也许是喜欢的, 但要是用上「爱」这个词，就太过可怕了。这样一个作天作地的危险男人, 绝对不是她的理想型啊。 电话那头, 卡罗琳又说道： 「其实你完全不用在意这些, 谁过去还没有点儿感情方面的经歷啊, 更何况是奥利弗这种一看就是阅歷丰富的男人, 只要结婚后他足够忠诚，一心一意爱着你就够了啊。」 这话说的……让艾琳更加无言以对了。 奥利弗一心一意爱着她什么的……这个冷笑话能让她打着寒颤笑一天。 那晚她之所以一股脑的把那些心头的困惑和疙瘩全都说给奥利弗听，就是希望她和他之间不必因这种心结而产生误会，有什么话就直说，省得未来整出一出出「你听我解释！」「我不听不听，你个坏银！」这种无聊狗血剧。 而奥利弗最终给出的解释也是有够戏剧性的……居然是他捨弃掉了白月光硃砂痣？！这不按套路来啊！ ……算了，奥利弗这人本身就不是个按套路出牌的主。 至于他抛弃了多莉丝的原因是什么，他的回答是……他暂时不想说。 好吧，他要是不愿意说，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嘴里撬出半个字的，索性也不再纠缠。 他最后只是认真地告诉她： 「无论我结束和多莉丝之间的感情是因为什么，但只要是我做出的决定，我都不会后悔，亦不会回头，一如我如今娶了你。」 不得不说，这话仿佛给她吃了颗定心丸。 只不过……他醉酒时说的那句「我恨你」中的「你」到底是谁啊！对她而言至今还是个未解之谜。 …… 与此同时—— 一家公司的会客厅里，手提公文包的奥利弗缓缓步入，步履沉稳。 他是来这儿和这家公司芝加哥最大的百货公司沃尔什百货的老闆签订一份合同的。 他相中了沃尔什百货在近郊几个挨在一起的旧仓库所占的地皮，想要改建成自己的工厂，而沃尔什先生也确实想要出售这处已经不再使用的地。二人一拍即合，之前各方面都已商妥好，今天就是单纯在最后的合同书上签字。 沃尔什先生将奥利弗迎了进来，招唿他在沙发上坐下。 简单寒暄了一番后，二人也提到了签合同的事情。 「我把所有的文件都带来了，沃尔什先生您看一下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直接签字吧。」奥利弗开口道。 沃尔什先生也很贊成，「嗯，好。」，毕竟俩人都是一秒一黄金的人，时间很宝贵的。 奥利弗将自己的公文包打开，在取里面的文件时，手无意间一抖，公文包里的文件全都散落在了眼前的桌子上。 「抱歉。」奥利弗出声道，并打算出手将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文件回收整理一下。 「等等……」沃尔什先生却是突然出声，制止了奥利弗的动作，然后从桌子上的那些白纸黑字的文件中拿起明显不同的几张，细细端详。 是几张冬装设计图纸。 奥利弗解释道：「这些是我太太的，她是个服装设计师，不过我不是很懂这些。抱歉，今天出门有些急，不小心把她的图纸也装进我的公文包里了。」 沃尔什先生却是没有出声，继续仔仔细细地一张张图纸看过，看得很专注。 见状，奥利弗也没有出声打搅。 半晌，沃尔什先生的视线终于从那些图纸上移开： 「你夫人很有才华。」 「谢谢。」奥利弗礼貌地回道。 沃尔什先生目光深邃地注视了奥利弗片刻后，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奥利弗，你其实是故意让这些图纸散落在我的面前，好让我能够看到的吧。因为你知道，我最初也是靠做服装生意起步发家的，所以你相信我能够慧眼识珠。」 「的确如此。」奥利弗早就料到沃尔什先生这样纵横商海多年的老者不可能看不出来他的小心思，也就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希望她的品牌能够入驻沃尔什百货，其实她最近也一直在和你们百货公司负责这方面事务的人商谈，不过不怎么顺利，毕竟是个刚刚创办没多久的牌子，如果我是引进负责人的话我也会有所顾虑。所以我就想着，不如直接让您这位大老闆看看，是什么意见。」 「你就不怕我觉得你不够专业？今天明明只是来和我签合同的。」沃尔什先生别有意味地看向眼前的年轻人。 奥利弗从容地回道：「我相信沃尔什先生您的胸襟。」，不然他今天也不会这么干。 「你说你并不懂设计方面的事情？」沃尔什先生又问道。 「您看我像是对这方面在行的人吗？」奥利弗半开玩笑地耸了耸肩。 「那你就敢把设计图纸就这么往我面前摆？」 低头看了那些图纸一眼后，奥利弗笑了笑，而此刻的笑容带着些许的自信和自豪：「我虽然不懂这些，但是我相信我太太。」 第82页 沃尔什先生微微怔了下后，随即也笑出声： 「回头我会亲自和你太太通电话，谈谈她的品牌在我的百货公司里设专柜的事情。」 「多谢。」 待到二人把所有事情都谈完，合同也签完，奥利弗准备告辞离开时，又出声道： 「今天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的，与我太太无关，她甚至都不知道我私自拿了她的设计图纸。」 对此，沃尔什先生也是一脸「我理解」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 「我明白的，类似的事情我年轻的时候也干过。我太太很喜欢画画，想要知道她的画作水平究竟如何，但又羞于在名家面前展示，所以我就偷偷把她的画放在我的办公室里，每次有名艺术家、收藏家来访时，我就挂出来，说是我最近刚买的画，让他们来看看这画究竟怎么样……」 说到这些往事时，沃尔什先生的眼神也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深沉而温暖。即使眼角周围已经皱眉密布，却依旧无碍眼中的熠熠神采。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沃尔什夫人已经去世二十年了，而夫人去世后沃尔什先生也始终没有再娶。 奥利弗也礼貌地没有打搅沃尔什先生的回忆。 半晌，沃尔什先生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 「虽说一段路自己走也不是走不下去，但有人陪你一起走的话终究心里是有个归处。你的太太是会陪你一道走过未来几十年的路的人，所以，好好珍惜吧。」 …… 离开沃尔什先生的办公楼，坐回到自己的车上时，奥利弗点了根烟后静静地抽着，想要让香菸带来的刺激压下心头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他今天之所以这样做，或者说之所以敢这样做，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知道沃尔什先生对亡妻的深厚感情，所以他利用了这一点。 甚至除了帮艾琳一把外，他还可以不着痕迹地以一个默默关心妻子的丈夫的形象在沃尔什先生这位零售业大亨面前刷一把好感。 利用人心来达成目的，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了，但是唯独今天，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他错了吗？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不过是对人性的弱点加以利用，这并不违法，甚至也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 如果不是他错了，那就是他变得越来越奇怪了，怪到他自己有些时候都理解不了自己的想法。 …… 在自己工作室里的艾琳翻桌倒柜地找着几张设计图纸，早上出门时她在家中自己的那间小工作室里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以为是放在了店里的工作室里。 结果办公室里找了半天，也没有。 就在这时，她收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居然是沃尔什百货的大boss亲自打来的，说下周让她来沃尔什百货一趟和相关负责人谈一下设立品牌专柜的事情。 要知道她之前和相关负责人谈了好久都没有谈妥。 ……所以天上掉黄金了？ 而最后，沃尔什先生对她说的那句话更让她困惑了—— 「你有个好丈夫。」 第49章 「你怎么又没睡？」 奥利弗回到家后又是已经接近凌晨了, 然后看到了艾琳又这么两眼直直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等他回来。 强打着精神坐在这儿的艾琳打了个哈欠：「今天没有夜宵, 更没有苹果派。」 奥利弗：「……」, 眼神明显是在传递着「洗洗睡吧你」。 「开玩笑的。」原本迷迷煳煳的艾琳这会儿清醒多了, 坐直了身子，「你过来，我有事问你。」 「其实……我也有事想问你。」奥利弗在艾琳身边坐下后，便将公文包里放着的那几张设计图纸还给了艾琳。 愣了一下后，艾琳忍不住嘆了口气： 「你就不能笨一点吗。」 他就这么把图纸直接还给她，摆明了是她一开口他就猜了出她想问什么。 奥利弗：「抱歉, 私自拿了你的图纸。」 「所以……果然是你去找了沃尔什先生吗？」艾琳将图纸放到一边，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说服他的？」 「不是我说服他的，而是你的设计说服了他。」奥利弗笑了笑，只是旋即又收起了笑容，「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事情。」 奥利弗将今天和沃尔什先生之间的事情, 包括他内心的各种想法都毫无保留地悉数告诉了艾琳，最后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 「我错了吗？」 艾琳注视了他半晌，最终也只是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是吗。」对于这个答案，奥利弗的神情看起来也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不失望。 「不过……」艾琳拍了拍奥利弗的肩膀, 笑着说道：「你终究是帮我了我，我很高兴。」 「真的很高兴吗？」奥利弗有些不确定地询问。 艾琳则是相当确定地点了点头, 「嗯, 真的很高兴。」 看着奥利弗仍然是那副迷茫思考者的样子, 艾琳又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然后一发力让他扭过脸看向自己。 「现在, 你认真地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今天之所以那样做，初衷究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我，还是为了巩固和沃尔什先生之间的关系……眼神别躲闪，看着我回答。」 艾琳强硬地不允许奥利弗躲避，就差像老师教训小学生一样说出「不许说谎，实话实说！」了。 第83页 「帮你。」 终于，艾琳听到他口中说出了这个答案。 这个答案……很好，她很喜欢。 「这样就足够了啊。用什么方式也好、为了什么目的也罢，你都无法做到让每一个都满意，能够对得起每一个人，所以……你做的事情让你老婆我高兴就行了。」艾琳笑嘻嘻地说道。 奥利弗一脸深沉地又思考了半晌，最后露出了一个看起来与他完全不相符，莫名有点儿傻气的浅笑： 「你高兴就好。」 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艾琳眼眸狡黠地一转： 「不过，你能够开始考虑这种问题……说明你变得越来越有人性了。」 至少……似乎没以前那么冷心冷肺了，这是个不错的转变。 「你这是在夸我吗？」虽然这在奥利弗看来可一点都不像是夸赞。 艾琳：「当然是夸奖。」 …… 有了沃尔什百货的大力加持，艾琳的品牌在销售环节可谓顺风顺水，在感恩节的这波购物狂潮中大赚了一笔。 奥利弗的航空制品公司也接收了越来越多的订单，很快便跃居为这个新兴行业在芝加哥的翘楚。 当初芝加哥城里和格威公司同时尝试涉入这个领域的其他企业都没能尝到什么甜头，渐渐也就不再投入了，其中包括罗德尼家族。 只不过比起这些，在感恩节过去没多久，十二月刚刚到来时，罗德尼家族的另一桩事情却是霸占了芝加哥各大报纸的头条。 「约翰.罗德尼因为涉嫌商业诈骗而被法院调查，一旦罪名成立将面临牢狱之灾……」早餐时间，艾琳读着报纸上的报导，忍不住感嘆：「我去，伊娃够狠的啊，直接就要把自己亲哥往牢狱里送。」 已经看完了那篇报导的奥利弗却是说道：「继续往下看。」 「嗯？」 艾琳发出了声疑问的鼻音，接着往下看完了全文： 「哈？搜集证据告发他的，不是伊娃，而是罗德尼家的老三？！难道这些不是和伊娃曾经借给约翰的那笔钱有关？」 对此，奥利弗只是凉凉地笑了笑： 「罗德尼家老大和老三的关系向来不好，竞争也最激烈。但他们都没有考虑过伊娃这位女性夺权的可能性，用你们欧洲那边的王室继承来打个比方的话就是，约翰认为身为长子的自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而罗德尼家的老三则认为自己是第二顺位的，在排行上有所劣势，那么他最大的眼中钉自然就是约翰了，两个这场竞争中的『领跑者』眼中都只看到了彼此，而且所有人也都知道俩人斗得不亦乐乎。而伊娃，也恰恰是利用了这点。」 「你是不是有什么内部消息？」艾琳兴致勃勃地问道。 「嗯，算是吧……我了解到的情况是，约翰向伊娃借了两万美金用来填补他手头的各种烂帐，结果凑巧的是，当时罗德尼家的老三正好还了伊娃一笔以前借过的钱，正正好是张两万美金的支票，伊娃就顺手把那张支票给了约翰作为借给他的钱。约翰也没仔细检查，甚至没有把支票上的钱以现金的形式取出来，就让秘书拿着支票直接去银行进行各种操作……结果他们家老三原本想去看看伊娃有没有去取走那些钱，然后一个不小心，就查到了那些钱的动向，顺藤摸瓜地深入调查下去，又一个不小心，查到了约翰的各种烂帐。这种机会摆在眼前，怎么可能放过。」 总体来看，这就是一个个巧合导致的结果，只不过……呸！哪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全部巧到一块儿去了。 艾琳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伊娃这招不错啊，借刀杀人，自己置身事外就把约翰给灭了。」 「不止是这样，约翰如今深陷险境，怎么可能不绝地反击。约翰和他的团队就算无法自救也绝对要反扑老三一口，要玩儿完大家就一块儿完蛋。出来混的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约翰和他的团队肯定也在拼命寻找他们家老三的污点。这就是伊娃最希望看到的结果，俩人斗得两败俱伤，通通出局。」奥利弗揣摩着伊娃的心思补充说道。 艾琳：「要是这俩人都完蛋，那最大的获益者就是他们家老四了。」 「没错，表面上看起来的确是这样。老四肯定也在沾沾自喜，自己没有任何竞争压力了……因为肖恩那个蠢货估计他们几兄弟都觉得可以忽略不计。而一旦老四放松警惕，就是他最危险的时候了，伊娃会不声不响地来最后一击让他也玩儿完，然后所有的麻烦就都解决完了……因为估计伊娃也没把肖恩放在眼里。」 听完奥利弗的分析，艾琳虽然也因为伊娃的各种心思而感到不适，但站在女性的角度她却很想说……罗德尼家那几兄弟之所以会被搞成这样，其实很大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和这个时代的其他人一样，都太小看女性了，并不认为女性在事业上能有什么作为，并不认为女性能在男人的世界里搏出一片天，因此才没考虑到伊娃也会与他们竞争。 所以如果单论这点，她其实还是很佩服伊娃的。 艾琳又拿起其他几份报纸浏览相关消息，其中一份报纸报导说，据可靠消息，本就身体抱恙的罗德尼老爷子一时急火攻心已经住进了医院。 「肖恩呢？他们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他现在怎么样？」艾琳想到后开口问道。 第84页 奥利弗撇了撇嘴角：「他要是还没傻到冒泡的话，这会儿就应该好好去他老爹的病床前表现一番，给自己塑造个不惹事又有孝心的好儿子形象。」 「我觉得……就算没有这么多算计和利益考虑，他也会去照顾他父亲的。」 听了这话，奥利弗挑了挑眉头，「你最近好像对那傻子的评价越来越高了。」 「至少罗德尼家乌七八糟的几个兄弟姐妹里，他算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小白花了。」艾琳摊了摊手。 听到这个比喻，原本正在喝咖啡的奥利弗险些呛到自己，接着又笑得乐不可支，显然这个比喻是真的逗乐他了。 只不过笑罢后，奥利弗的目光又深沉了下来，「不过，其实有个地方我是不太理解的。伊娃用这种手段虽说可以打败她的兄弟们，但是同样也会使罗德尼集团元气大伤，光是看这几天他们家不断下跌的股票就知道了。就算她最后真的接手了家族，接手的也只会是一个被她弄得千疮百孔的家族，她不应该考虑不到这点啊。」 「那么你呢？你现在依然在打着等他们自相残杀完，然后收割他们家底的主意吗？」艾琳并没有忘记奥利弗当初说过的那些话。 「好了，暂时别管他们家的事了。」奥利弗显然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讨论下去，另起话题道：「你生日快到了吧，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艾琳这才想起……还真是，现在已经十二月了，她的生日就在圣诞节前的几天，最近一忙都快忘了。 …… 原本应该一切平稳地进行下去，先是她的生日、然后是圣诞节、再接下来是元旦新年。 然而生活……有些时候就是喜欢出点意外来打你的脸。 第50章 原本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 奥利弗去自己常去的一家合众银行办理业务。 业务办理完后, 就在客户经理客气地把这位大客户亲自送走, 二人一道来到楼梯口准备下一楼大堂时—— 「砰！砰！砰！」 「啊——！」 突然响起的枪声和人群的杂乱尖叫声无不昭示着此刻突发的状况——银行抢劫！ 和预料中的一样, 很快便响起了那几个戴着黑头套的劫匪暴躁而粗野的喊声： 「通通不许动！」 「全部趴下！」 「你！去把大门关上！」 察觉到楼下的状况，奥利弗立马一把抓住了因一时慌乱而腿软险些从楼梯栽下去的客户经理，接着用训练有素的敏捷动作带着他立刻在劫匪注意到前闪回二楼的办公室。 「你有枪吗？」奥利弗当即问道。 还没回过神的客户经理哆哆嗦嗦地愣着神，话都说不利索。 奥利弗狠狠瞪了他一眼，提起他衬衣的衣领，压低了声音近乎咆哮地问道： 「我问你, 你这儿有枪吗？！」 被这兇狠的眼神吓到后，原本冷汗直流的客户经理瞬间点头如捣蒜： 「有，有的！」 奥利弗：「在哪儿？快点给我！」 …… 最终，在奥利弗这位前陆军上尉和赶来的警察里应外合的配合下，这桩银行抢劫事件终于被有惊无险地化解, 无人员伤亡，其中几名试图反抗的匪徒也被当场击毙。 就在一切似乎就要终了时…… 一个被警察压在地上控制住的匪徒突然如蛮牛般怒吼了一声，伴随着怒吼，一个翻身发力便将压制他的警察狠狠撂到一边。 下一秒, 以极快的速度迅速从距离他最近的人堆里抓来一个身形瘦弱的女人当人质，亡命之徒般怒吼着： 「你们通通都不许乱动, 立刻放老子走！不然老子现在就把这女人给……」 威胁的话还没说完, 匪徒便目眦决裂, 接着缓缓倒下, 痛苦地捂着自己那不断溢出血液的腹部。 不远处看似死角的地方, 奥利弗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枪，脸上的表情却依旧透露着一股肃杀。 刚刚，是他抓住时机果断地一枪击穿了匪徒的腹部。 而被他救下的那个作为人质的女人……正是多莉丝，她今天正好来银行取钱，结果就不走运地遇上了这桩事。 隔着这段并不算远的距离，两人隔空注视着彼此。 这场始料未及的重逢，还真是够刺激、够戏剧化的。 …… 现场的所有人员到警察局做完必要的口供出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今天……谢谢你救了我。」 多莉丝和奥利弗之间从头至尾都保持着一种默契的沉默，直到走出警察局后，多莉丝才终于开口。 无论过去有多少恩恩怨怨，至少这句道谢，她是应该说出口的。 奥利弗转过身来看向她，淡淡地说道： 「不必道谢，我本身就欠你许多。」 「这不一样，今天……是你救了我一命，反而算是我欠了你一条命。」多莉丝走近了几步。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说的话，十年前……你已经救过我一命了，如果不是你，我就算不把自己作死在医院里，现在大概也是继续醉生梦死的行尸走肉一具，和死了没什么两样。所以，在命的问题上，我们两不相欠。」奥利弗的回覆依旧很理性。 静静地对视了半晌后，奥利弗终于淡淡地开口说道： 「走吧，我送你回家。」 第85页 …… 当天发生的事情奥利弗回到家后并没有提起，艾琳也并不知情，只是晚上下班走时听到几个店员在议论今天城里的一家银行好像发生了抢劫事件。 艾琳除了思索了下要不要给自己的店升级一下安全系统外，也并没有想太多。 直到第二天，报纸把这件事情报导出来后，她才知道自己丈夫昨天都经歷了什么。 只见芝加哥各大报纸的头条都是昨天那场惊险的银行抢劫案，其中协助警方解决匪徒的奥利弗更是被大肆报导，继上个月的飞机试航后，再一次成了全芝加哥的风云人物。 媒体们不仅大大赞扬了一番奥利弗的冷静勇敢和好身手，更是把他前陆军上尉的身份又扒拉出来大肆宣扬一番。不得不说，这么一折腾，算是给奥利弗在军火销售上送了把神助攻。 而艾琳还没来得及为奥利弗昨天的涉险而心有余悸一番，便被另外的报导给吸引住了眼球。 除了对事件常规性的报导外，还有该事件引申出的八卦——奥利弗和昔日情人余情未了！ 因为昨天被挟持为人质的多莉丝被手段高超的记者们调查到是奥利弗曾经的恋人，而奥利弗也算是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了出英雄救美。 而且还被记者们拍到，二人出了警察局后交谈、对视了一番，然后多莉丝就上了奥利弗的车！ 看着报纸上那张虽然有点模煳，但可以确定是奥利弗为多莉丝打开车门的照片时，艾琳心头一时间有些复杂，甚至止不住有点儿……酸涩。 虽然奥利弗说过他做过的决定就不会再后悔，放手的人就不会再回头去追，但这简直像是上帝都要给这俩人牵红线，让俩有缘人在抢银行现场也要来个重逢相会。 而艾琳发现她自己的照片……也荣幸地又上了回报纸，在边角里豆腐干大的位置，并且是作为被同情可怜的一方。一些记者直接用扬扬洒洒的文字揣测着她这位正宫面对这种情况该何去何从，大有要把她塑造成苦情妇的意味。 看着那些表面上是为她叫苦叫冤实际上完全就是在看好戏的报导，艾琳心中忍不住骂了句……闲得发慌瞎扯淡！ 甚至还有一些八卦至极的记者说什么格威夫人结婚半年了都没有任何怀孕的迹象，是不是夫妻俩其实并不像表面那般恩爱，私底下根本就是各玩儿各的。更有甚者，还在猜她会不会是因为根本不能生育，所以才被丈夫厌弃从而与昔日爱人旧情復燃。 ……一群浪费了当狗血编剧天赋的记者们啊。 艾琳整个上午在办公室里都不堪烦忧，桌上堆满了让下属搜罗来的芝加哥各种报导了这件事的报刊，大报小报都有。 看得她都有一种当场杀到奥利弗的公司让他原原本本解释清楚的冲动。 当然，要是她怒气沖沖前去丈夫公司的照片被拍到的话……明天的报纸，估计就是这齣狗血剧的续集了，标题——「正宫的反击」。 而下午，店里又「好巧不巧」地来了一位尊贵的「不速之客」…… 「格威夫人，好久不见，听说你店里又有新款冬装上市了，帮我选几件适合我的衣服吧，你的眼光向来很精准呢。」来店里逛的伊娃带着绝对不会让人反感的适度笑容对艾琳说道。 艾琳也回以一个不输她的微笑……然后在心里暗暗决定这次还要把店里最贵的几件衣服推销给这只金肥羊。 两人一边看衣服，一边聊起了天，话题自然而然地就被伊娃引到了这件闹得满城风雨的事情上。 伊娃一副认真且真诚的样子说道： 「格威夫人，同为女人，站在女人的角度上，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世界上巧合的事情真的有那么多吗？巧合之所以是巧合，就是因为发生的机率很小啊。」 艾琳：「什么意思？」 「虽说发生抢劫这种事情是不可控制的，谁都不可能预料到，但那位多莉丝小姐就那么巧的正好在格威先生去银行的那天，也去了银行？合众银行全芝加哥有那么多家，偏偏就去了格威先生常去的那家？」 伊娃无论是具体的话语内容还是说时的语气都像是一剂慢性毒.药，满满地引导着人往她引导的方向思考。 艾琳觉得如果不是奥利弗很早之前警告过她要小心伊娃，把她说的话都当放屁，恐怕她真的会中上这么点她的慢性毒.药。 「谢谢罗德尼小姐你的提醒，不管怎样，我还是会相信我的丈夫的。」艾琳礼貌性地说道。 「当然，格威先生的人品是值得信任的，但耐不住外力的作用啊。」伊娃别有意味地说道，但也恰到好处地点到为止，拎起自己已经付过帐的那几个购物袋，「好了，我先走了，这些衣服我都很喜欢，今天多谢关照了。」 …… 走出店门，坐进自己的私家车里，伊娃那原本明艷的神情也暗沉下了几分。 她一直都相信，这个世界上最难紧紧相贴在一起的，就是人心了。 无论是多么亲密的两个人，只要彼此间出现了一点点裂痕，那么便无法再修復，直到骤然轰塌的那一天。 第51章 一直忍到了晚上, 艾琳才等到回家后去质问奥利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而奥利弗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第一次当天手头的工作都没有完成, 就比艾琳还早地就回家等她了。 第86页 嗯……至少态度很好, 正视这件事情，没有把这件事的影响力以及她的感受不放在心上。对此艾琳还是很满意的。 「昨天的一切真的都是场意外，我就算再怎么能算计也不可能连多莉丝哪天去银行银行取钱都能算到，更不可能算到银行遭抢劫这种小概率突发状况。」奥利弗先大致将昨天的实际状况描述了一遍。 艾琳：「这个我当然知道，你要是连这些都能算到，直接开个占卜公司当预言神棍得了……顺便帮我算一下我什么时候能赚钱赚到富可敌国。」 见艾琳还有心情开玩笑, 奥利弗心底也下意识地浅浅笑了笑，接着说道： 「至于我昨天救了多莉丝，即使那个人不是多莉丝，在那种情况下，换作其他人我也会救的。」 艾琳却是因为他的话而陷入了沉默。 倒不是她不相信他的品质, 虽然这人心黑手狠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他并不缺乏绅士的品格和最基本的三观，并且骨子里依然保留有军人的风骨，她相信那种情况下他不会漠视生命袖手旁观的。 只是, 就在这一刻，她剎那间想到了当初在铁达尼号上杰克在沉船前救了她的事情。 也许杰克也和奥利弗一样, 只是出于自己骨子里的风度而救了她这位需要救助的女性, 就算是换作别的女人或者小孩也一样, 他同样会出手相救。 一瞬间, 记忆深处杰克的那张脸与此刻眼前奥利弗这张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脸重合了起来, 一瞬间让她有些恍惚。 而她也蓦然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久都没有再去想杰克了……感觉生活不知何时起早已被眼前这个男人填满了，在她的生活里处处刷着存在感。 「你怎么了？」奥利弗看她一副精神状态不在线的样子，忍不住皱起眉头问道。 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脱，艾琳也不再纠结于其他问题，直奔当务之急，如何处理好这场公关危机：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怎么把这场风波压下去？哦，对了，今天下午伊娃来我店里找过我，明面上是买衣服，实际上就是来说一些一些绵里藏针的『关心』我的话，好让我和你之间产生矛盾。」 「那你把她说的话都当放屁了吗？」奥利弗打趣地问道。 艾琳也回以一个嘚瑟的微笑： 「那当然，毕竟闻起来那么臭。」 嗤笑了一声后，奥利弗的表情也认真了起来：「这次媒体搞得这么轰动，我估计背后少不了伊娃的推波助澜，估计暗中托人砸了不少钱给那些报社。」 「那我们也砸钱给报社，把舆论趋势给扭回来？」艾琳问道。 「钱是肯定要砸的，不过要彻底把这件事情平息下来甚至转弊为利……」奥利弗语气渐渐变得难以捉摸起来，接着深深地看了艾琳一眼：「你的生日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就利用这个机会吧。」 艾琳：「我的生日？」 「对，在你生日那天办一场盛大的生日派对，邀请芝加哥所有的名流们都来参与，传媒行业的尤其要关照一下。到时候，第二天，我们差不多就又可以抢一次芝加哥头条，让全芝加哥的人都知道我们之间的感情有多好，到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就成过去式了。」奥利弗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艾琳记得前几天他还有问过她，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她脑中差不多已经能想像到那种名媛贵妇的土豪式生日派对了，各种纸醉金迷，各种壕无人性，然后再经媒体报纸一渲染，成了万人艷羡的人生赢家。 一想到这些，心中下意识地生出了一种……反感。 既然她如今已经占据了侯爵小姐的这具身体，那么她如今的年龄自然也要根据这具身体来算。而今年的这个生日，正好是她的十八岁生日。 虽然这个年代并没有什么成人年纪、成人礼一说，但对她而言，十八岁的生日终究是特别的，她还是希望这个生日能够真的过得开心、有意义，而不是过给别人看的。 不过……算了，虽然有些遗憾，孰轻孰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挺好的，而且正好是在圣诞节前夕，购物高潮，我还可以藉机为我的品牌的圣诞节大促销打一次gg。」收起心底那些情绪后，艾琳扬起笑容说道，一副很贊同很期待的样子。 奥利弗点了点头，「好，那我就让人快点开始着手准备了。」 …… 很快，12月20日就到来了。 而就在生日到来前夕，艾琳的帐户里进了两笔大款。 一笔来自舅舅家的伍德百货，另一笔来自莱姆尔先生的环球电影公司，虽说她在这两家公司里都算不上是大股东，但架不住两家公司整体盈利的数额都很大啊，她也从中分了一笔不菲的羹，当初那加起来总共四万美金的投入总算有了回报，天知道当初把那四万美金甩出去的时候她有多肉疼。 严冬时节，别墅里早就生起了炉火取暖。 壁炉旁，奥利弗倚靠着沙发椅而坐，手里捧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看上去慵懒而又恬静，周身不再散发着人前的狠戾，如同一只把爪子收敛了起来的大橘猫。 一旁，艾琳正兴奋地举着手中的存摺，踩在厚厚的羊绒地毯转圈圈。 ……银行帐户里有一堆能够数到手抽筋的钞票的感觉真好，她喜欢。 「这么高兴？」奥利弗把视线从手中的书页上移开，含笑看着她。 第87页 艾琳得意地扬了扬眉，「已经当惯了富豪的你是不会理解我这种爆发户的喜悦的。」 同时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下自己男人……身上那件高领毛衣。 嗯，很好，很完美，这是她设计的男装的试验品。 等到女装这块儿做成熟了，她也会考虑尝试往男装领域进军，然后全面发展她的产业。 不过说起来，其实她最应该感谢的人就是奥利弗了，不只是他帮她介绍了各种人脉资源，甚至她那个堪称是个小企业的时装店能够这么快地顺利运营起来也有不少他的功劳，就连看帐本、做帐本这些最初都是他手把手教她的。 「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艾琳豪气地一挥手。 这时，奥利弗看了看手腕上手錶的时间，接着便把书放下： 「除了请我，顺带再请几个人吧……啊，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儿？」艾琳一头雾水。 奥利弗：「去火车站接你舅舅、舅妈和你表弟爱德华，他们也来参加你的生日派对了。」 「真的！你怎么不早说！」 「他们说要给你个惊喜，对了，卡罗琳到时也会来，她说她会在你生日派对开始前赶到。」 …… 在火车站见到伍德夫妇和爱德华后，艾琳激动地拥抱了他们，纽约一别已有半年。 几个人好好地聚在一起吃了顿饭，晚上伍德一家也留宿在了格威宅里。 睡觉前，伍德夫人拉着艾琳说了好久的话。 「什么？明晚生日派对一结束你们就要走？」艾琳诧异地拔高了声音。 伍德夫人拍了拍艾琳的手背，「嗯，圣诞前还有最后一笔重要生意要谈，所以时间上有些赶。」 ……所以是为了给她过生日专门跑来芝加哥一趟吗？ 想到这里，除了一阵感动，眼眶也有点酸酸的。 「不过，看到你和奥利弗相处得这么好，我就放心了。」伍德夫人对此还是感到很欣慰的。 艾琳故作不在意地撇了撇嘴：「天天住一起，每天的生活也都和他搅和在一起，能不好好相处吗。」 「傻孩子，这就是夫妻啊。」伍德夫人笑呵呵地说道，同时也更加放心了。 而这话，却让艾琳一阵恍惚……她和奥利弗，真的很像真正的夫妻吗？ 接下来的话，则更是让艾琳被雷到了。 「对了，你们俩都结婚半年了，目前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吗？」伍德夫人好奇而又关切地询问。 ……所以催生娃是所有长辈的共性吗，不分国家，不分时代啊！ 艾琳含含煳煳地敷衍过去了这个问题，待到和伍德夫人聊完「女人间的话」，走出房间后，她又面临了一个新问题……今晚住哪儿？ 如果让伍德一家发现她和奥利弗是分房睡的……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所以她今晚不能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了。 …… 最终，艾琳只得咬咬牙，硬着头皮走进了奥利弗的卧室。 只见正靠着枕头，坐在床头看报纸的奥利弗似乎早就料到了她会来，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相当自然地开口道： 「来了啊。」 第52章 整个格威宅艾琳都畅行无阻, 但唯独奥利弗的房间她很少进入, 或者说是她有意无意地避开进入他最私人的领域。 和奥利弗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几秒钟后……艾琳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我还没有卸妆。」 这个年代还没有卸妆水、卸妆乳这些东西, 她都是用橄榄油自制一些简单的卸妆用品。 「而且我所有的化妆品也都还放在我的房间里。」 这两个问题, 在艾琳看来……相当致命。 奥利弗：「……」 「你那是什么眼神？」艾琳觉得自己在奥利弗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鄙视。 奥利弗理解不能地皱了皱眉：「你说的这件事情……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我花了多大力气保养我的皮肤，怎么能全被没清理干净的化妆品毁了！不能仗着现在胶原蛋白满满就为所欲为啊！还有，妆容就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好吗！」艾琳简直想揪着眼前这钢铁直男的衣领咆哮了。 钢铁直男奥利弗嘆了口气，伸手指了指一旁浴室的门，「不早了，先去洗澡然后休息吧, 你的睡衣我已经提前帮你拿过来了。」 艾琳：「……」，好吧，每走一步都要先算计上后面一百步的人在生活上也是这样，早就料到了她今晚得留宿在他这儿。 …… 简单沖完澡后，艾琳擦着湿漉漉的头髮走了出来, 发现奥利弗盯着她的脸，似乎带着点儿探索的目光。 怔了一下后，艾琳也反应过来，调侃着指了下自己的脸： 「怎么样, 没上妆，很丑吧。」 平时她都是早上一洗漱完就化好妆, 一直到晚上睡觉前才把妆卸掉, 还时不时地补下妆, 所以奥利弗平时见到的都是妆容精緻的她, 这样素颜朝天地面对他还是第一次。 「没有, 很漂亮。」奥利弗语气平淡却相当直白地说道。 艾琳觉得自己现在绝对是老脸一红……直男无意间的撩人实在是太有杀伤力了。 原本在浴室里她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结果这会儿瞬间又让她心里发颤。 第88页 掀开另一头的被子，坐到床上，然后侧躺下去背对着他……很好，完美。 嘁，她都摸过他身子多少次了（给他做衣服量尺寸的时候），现在羞涩个什么劲。 「……艾琳。」 听到身后人突然的出声，艾琳下意识地身体一颤。 「怎么了？什么事？」故作淡定的问道。 却听身后那人的声音比她还淡定。 「以后没有外人，只有我们两个人在的时候……就不要化妆了，感觉女人每天的化妆，太辛苦了。你化不化妆，在我眼里都一样，都好看。」 说着这话时，奥利弗想着刚刚看到沐浴出来后的她，那张没有任何修饰的脸上难以遮掩的丝丝憔悴和疲惫，与前一刻那妆容下精緻明艷的她派若两人，这也是在那剎那间让他不自觉地就紧盯着她的脸看的原因。 她其实并不像她时时刻刻展现在人前的那般有活力，既然这样，能减轻一点点的负担的话，多少也是好的。 「……嗯。」而半晌，艾琳才听到自己是用鼻音这么回復他的。 该死的，这样……还让她怎么睡觉啊！ 半晌，感觉身后的人都没什么动静，艾琳悄悄地半转回身来看他，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太不道德了，撩完她，自己睡得香香甜甜去了。 ……不过，也许他说那些话都只有字面意思，并不夹杂他的什么其他心思。 艾琳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气后，便不再去想，不断催促直接赶快睡觉，赶快睡觉，睡着了就什么尴尬都没有了，她明天还要早点起来趁伍德一家没注意到的时候熘回她的房间化妆呢。 而直到凌晨两点的时候—— 艾琳悲愤地睁开了自己的眼睛……根本就睡不着啊，她觉得自己现在眼眶周围绝对已经被黑眼圈入侵了。 此刻，背对着她而睡的奥利弗在感受到床那边她轻微的动静后，不动声色地缓缓睁开了眼睛。 原本就是怕她尴尬他才早早地就装睡着了，现在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啧，他好想上厕所啊。 …… 翌日，盛大的生日派对在密西根湖畔举行，庆祝艾琳.格威的十八岁生日。 草坪上架起一张张自助餐式的长条桌，今晚的餐点全部是由芝加哥的名厨烹制的，酒也都是上等的好酒。 今晚的来客全都是芝加哥的名流人物，全程记者们的闪光灯都不停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在举行什么重要的发布会。 伴随着湖畔宾客们的欢声笑语，奥利弗更是大手笔地让人在空中燃放起了烟火，绚烂了整个夜空，也引得在场人们的欢唿鼓掌。 艾琳挽着奥利弗的手臂华丽登场后，便周旋在各色各样的人之间，迎接着一波又一波到来的客人。 待到看到不远处伊娃和肖恩相携着走来时，艾琳和奥利弗对视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 这次生日派对的请帖，他们也发给了罗德尼姐弟。 「艾琳，生日快乐。」伊娃一副熟稔的样子迎了上来，并给了艾琳一个拥抱。 艾琳也一副关系很好的样子回抱了伊娃，甚至还来了个贴面礼。 一旁的记者们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镜头，举起手中的相机齐刷刷亮着闪光灯。 估计第二天不少报纸都要报导「格威家和罗德尼家关系早已破冰，格威夫人同罗德尼小姐关系亲密」之类的内容了。 而另一边站着的两位男士则是礼貌性地握了握手，然后在肖恩的带动下不自觉地比起了手劲。 最后，肖恩脸上挂着挑衅十足的笑意，内心……混蛋，你快给我放手啊！ 感觉差不多把对面这人的手握成大蹄子了，奥利弗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松开了肖恩的手。 「奥利弗你这混蛋，你信不信我……」 肖恩咬牙切齿的威胁还没说完，奥利弗却是突然开口打断： 「今天是我太太的生日，我不想生出什么事端，希望今晚能够是一场愉快的派对，所以可以请你配合一下吗？」 听到奥利弗这话，肖恩顿时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你……你说什么，你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你真的是奥利弗.格威那个混蛋吗？还是你坏掉了？」 奥利弗微笑着走近肖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揽过肖恩的肩膀，然后又拍了两下，接着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敢乱来的话，我就把你丢到湖里餵鱼。」 肖恩此刻根本就没多余的力气回怼奥利弗的威胁……他被奥利弗这混蛋的两巴掌拍得快吐血了好吗！ 而一旁的记者们又是发现了勐料般的狂拍。 都传格威先生和罗德尼家的小少爷关系尤其恶劣……这不挺好的吗！俩人明明是好兄弟啊！ …… 整个生日派对进行得很顺利，华丽至极，也相当得纸醉金迷。 而派对的最高潮，自然也是当乐队的现场奏乐响起时，伴随着众人的掌声，艾琳和奥利弗牵着手来到中央，作为开舞者开启今晚的第一支舞。 音乐很柔缓，两人跳着的华尔兹舞步也很轻慢。 艾琳蓦然间想起了当初在铁达尼号上，在三等舱的派对场里，她和克里斯跳的那些欢快的舞蹈，还有最后和克里斯共舞的那支华尔兹。 第89页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转眼间那便是八个月前的事情了。 八个月前，她以为未来继续和她跳着舞的人会是克里斯，至少有这个可能。而如今，牵着她的手，与她一同踩着舞步的却是这样一个男人。 但是此刻又莫名地生出一种幸运感，还好此刻握着她手的人是他。 伴随着周围人的欢唿，她感受到他的吻印在了她的唇上。 …… 派对快结束的时候，艾琳也和许久未见的卡罗琳聊了会儿天。 艾琳：「要在芝加哥留两天吗？」 「不了，我今晚在我一个朋友家住，叙叙旧，明天一早就去附近的城市拜访我其他的朋友，然后赶在圣诞到来前回纽约。」卡罗琳一边品着杯中的鸡尾酒一边说道，接着也不忘告诉艾琳纽约那边的动向：「索菲娅你暂时不用担心，现在我那些叔叔婶婶们都卯足了劲儿对付她呢，光是接招就有够她忙的了。」 「要是你叔叔婶婶们能直接解决掉她，自然是再好不过了。」虽然嘴上这么说，但艾琳心里也知道可能性很小，索菲娅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可能会退缩。就像奥利弗之前对她说的那样，越是孤注一掷的人才越可怕。 这时，卡罗琳另起话题，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你也知道，无论是伍德一家，还是我，圣诞前的这段时间其实都很忙的。我们原本都是打算打电话问候你然后再给你寄份生日礼物，知道为什么最后我们都抽空赶来芝加哥一趟吗？」 「为什么？」 「是奥利弗主动打电话拜託我们的。」 …… 第53章 【虽然知道圣诞前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这种时候说这种话有点任性, 但还是拜託你们了。】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 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但我知道她其实并不开心，这种完全展示给别人看，对她自己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生日派对。】 【如果你们能来的话，我想她多少会稍微高兴一点。】 【就当是我的请求吧。】 【还有，这件事情，请不要告诉艾琳。】 卡罗琳把奥利弗当初打电话拜託她和伍德一家时说的话都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艾琳, 而在回去的一路上，这些话也反反覆覆地在艾琳的脑海里迴荡。 一直到整个派对结束，回到家里时，这些盘旋在大脑中的话依旧挥之不去。 拿钥匙打开大门后，晚上喝了不少酒的奥利弗下意识地晃了晃脑袋, 意识显然已经没有平时清醒精明。 大厅没有开灯，幽暗的空间里只有窗外的月色透入的些许光亮。 「怎么了？」 半晌感觉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奥利弗扭过头来问道。 迎向他的目光，艾琳觉得自己有好多好多话想说, 却又不知该说哪句，最终从口中缓缓说出的是： 「以后要是喝了酒, 就不要开车了。」 奥利弗微怔了一下, 随即并不在意地说道： 「没事儿, 今晚就开了这么几分钟的路, 很近的, 而且要是真的醉得不行我也不会逞强去开车的。」 而一听这话，艾琳当即便有些急了，脱口而出道： 「不行！以后只要你沾了酒，就都不许再开车，酒驾真的很危险的！我还不想这么年纪轻轻就守寡。」 这个年代当然不会有酒驾条令之类的东西，但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她不敢轻视这个安全隐患，酒驾什么的是大忌啊！ 奥利弗嗤笑了一声后，声音少有地软下了几分： 「嗯，好，听你的。」 只是简简单单的几个词，却让艾琳一瞬间有一种心里被填充满了感觉。 就这么对望了半晌后，奥利弗突然开口道 「你今晚……开心吗？」 「开心啊。」艾琳毫不犹豫地回道。 奥利弗却是带着几分无奈笑了笑： 「说实话。」 「说实话啊……原本，是不怎么开心的，就像是要去完成一项任务。」艾琳缓缓说道，随即语气又变得轻快了起来，「但是后来，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比我预想的要开心得多。」 有些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些话，艾琳也不知道奥利弗有没有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奥利弗歪了歪脑袋，嘴角竟咧出了一丝单纯的笑意： 「想跳舞吗？」 「跳舞？」 「嗯，不是跳给别人看的，就我们两个。」 「要是这样的话……我才不要跳华尔兹。」今晚也喝了不少酒的艾琳这会儿有点儿酒精上头，嚷嚷着：「我要跳探戈！」 她从小学习的舞蹈都是拉丁舞系的，探戈、桑巴、伦巴之类的，来了这儿每次宴会上却都不得不跳起高雅的华尔兹。 而现在，反正也不是跳给别人看的，那干吗还要那么累，她就要跳她自己喜欢的！ 原以为奥利弗会有些许的惊讶，却没想到这傢伙竟拍着掌大笑： 「哦，天啊，你居然也喜欢探戈！这可不是一位来自英伦的贵族大小姐应有的爱好啊。」 「『也』？你也学过探戈？」艾琳走近奥利弗，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嗯，小时候，贫民街里，住在隔壁的是一对儿来自阿根廷的黑户夫妻，跟着他们学的。你呢，怎么学会的？克拉伦斯家应该不会给你安排这种课程吧。」 第90页 艾琳却是用另一只手，带着几分醉意轻轻拍了拍奥利弗的脸蛋儿，一字一句道： 「你——管——我——」 奥利弗倒也不在意，直接动作雷厉风行地把大厅里的沙发、茶几全都狂野地推到了一边，留出正中央空空的羊绒地毯。 接着，又从一旁的柜子里扒拉出一堆唱片，狗熊掰棒子似地看一张扔一张，直到找到想要的那张后，如孩童般满意地笑了笑： 「就这个吧。」 把唱片放到唱片机上，音乐响起—— 听到前奏后，艾琳瞬间便听出了，是那首经典的探戈舞曲《el choclo》，当然，对于这个年代而言还算是一首比较新的曲子。 奥利弗伸手一把拉过艾琳，在空旷的地毯上伴随着音乐起舞。 不同于华美优雅的华尔兹，探戈热情狂放，共舞的双方伴随着舞步沉浸在这烈火般的欢愉中。 踢腿、跳跃、旋转、交叉步，乐曲的节奏越发热烈明快，二人的舞步也越发眼花缭乱。 二人的身形若即若离，却从未真正分开，就这么交缠在一起，直到耗尽身体里所有的热情。 月下的探戈，性感而又醉人。 当曲子的最后一个音符终于结束时，二人也以一个男上女下的经典姿势定格在那里。 很耗精力的一舞，此刻二人凝视着对方，都有点微喘。 奥利弗手上一发力，便拉着艾琳站了起来。 而艾琳也在惯性作用下，脸颊贴上了奥利弗的胸膛，耳畔清晰地感受着他那有力的心跳。 「是你拜託他们来参加我的生日派对，对吗？」唿吸平復道，艾琳开口道。 在她眼里，奥利弗算是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作「成大事者能屈能伸」，但她也很清楚，他骨子里更是一个骄傲的人，轻易不会对着别人用上「请求」这个词。 奥利弗没有正面回应，只是问道： 「那你今晚，有没有稍微开心一点。」 「不是都说了吗，今晚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比我预想的要开心得多。」再次说着这话时，艾琳只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酸涩，「奥利弗，你看着我的眼睛……」 奥利弗愣了一下，他知道每次艾琳要他这样做的时候，都是要他必须认真回答她的问题。不允许说谎，更不允许逃避。 明明这对他而言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有人可以去强迫他做什么的。但却偏偏每次对着这双认真的眼睛时，都不允许他的嘴上有丝毫的不认真，连带着心一起。 「你为什么帮我那么多，为什么帮我越来越多，上次你用那种方式在沃尔什先生面前引荐我的设计时我就想说了……就算是合作伙伴的关系，也不至于帮到这种地步吧。」 说着这些话时，艾琳觉得自己声音渐渐染上了几分哽咽，好像还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她的眼眶中溢出，然后顺着脸颊悄无声息地滑下。 奥利弗抬起手，用手指的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淡淡地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大概……只是见不得你在别人面前受委屈吧。」 当听到这句话时，艾琳一直紧守着的最后一根代表着理智的弦终于彻底绷断掉。 双手环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嘴唇，狠狠的、深深地吻着。 突如其来的热吻让奥利弗猝不及防，但在那柔软的唇瓣贴上自己的嘴唇，并且在探索着更深处时，他只知道他的身体在趋势着自己回应，疯狂地回应，回吻得更狠、更深。 二人之前只接过三次吻。 第一次是在婚礼上； 第二次是在飞机试航成功时； 第三次是在今晚的生日派对共舞了一曲华尔兹后。 三次全都是吻给别人看的，浅尝辄止的吻。 而此刻，是第四次相吻，却是第一次出于本愿，出于男女间那种最原始的疯狂。 两人的舌头疯狂地纠缠在一起，混杂着香槟酒的气息，让本就已经不清醒的神智更加无理智可言。 狂热的吻一旦展开便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奥利弗稍稍一发力，二人便栽倒在身下的羊绒地毯上。 即使大脑此刻已经完全被酒精和情.欲所支配，倒下时奥利弗也依旧下意识地把自己的手垫在了艾琳的后脑勺上。 感受着身下那具身体的绵软与甜香，奥利弗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躁动了起来。 从额头、到眼睛、到鼻尖、到脸颊、到嘴唇，吻遍了艾琳的整张脸，当更加疯狂地对着艾琳的脖子又吻又啃时，终于还是大喘着粗气最后问道： 「如果现在你再不叫停的话……就真的停不下来了，想清楚了，别后悔。」 而感受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此刻稍微停下的动作后，艾琳才终于找回了些许最基本的理智，喘了两口气后，勐地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发力把毫无防备的奥利弗推翻到一旁，接着自己也迅速地翻转了过去，压在他的身上。 「啧，说得一副好像我被你占了便宜的样子，明明是老娘要上你好吗！」豪气地吼完后，艾琳低下头继续啃上了奥利弗的唇瓣。 唇齿摩挲间，奥利弗沙哑地低笑出声，接着抱着艾琳一个翻身又把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想上我，你还早着呢。」 「要上就赶快上，你在这种时候都这么废话的吗！」 第91页 「我亲爱的小姑娘……一会儿可别哭出来。」 …… 第54章 虽然过去肖恩经常拿奥利弗曾经那些混乱的私生活说事儿……尤其是床上的作风。但艾琳从来都没太在意这些, 直到亲身体验了一把后…… 整幢房子的炉火烧得很旺, 卧室里也十分暖和, 与室外的严寒天壤之别。躺在绵软的大床上的艾琳把自己裹成了个蛹, 这种状态下本应昏昏欲睡的，但却因为浑身的酸痛而根本无法入睡。 侯爵小姐的这具身体的体质已经算是相当好的了，但昨晚被奥利弗折腾了那么一番……她简直感觉整个身体都要断裂掉了，全程感觉就像一辆重型卡车在自己身上碾来碾去。他是很爽很舒服，而她要不是因为当时浸泡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大概真的没出息地要哭着跪地叫爸爸了。 不过，这傢伙还算有良心, 爽过后也没忘抱着她去洗澡，甚至帮她把那里都清洗干净了，然后又把她裹好抱回床上。 艾琳眨了眨眼皮，有些艰难地翻过身，看向旁边背靠着枕头坐在那儿静静看着书的男人, 一旁的床头桌上还摆着一杯热咖啡，整个卧室里瀰漫着淡淡的咖啡香。 「你怎么没去上班啊？」艾琳带着点呜呜哝哝的鼻音出声问道。 这可不正常啊，这种人生信念为「没有工作人生还有什么意义」的男人居然会翘班？而且今天还是星期一，应该有不少会议的。 停下了手上翻动书页的动作, 奥利弗微微偏过头看向艾琳，一边腾出一只手抚上艾琳的额头测了测大致的体温, 一边淡淡地说道： 「刚刚拿走了你的初夜, 要是第二天早上我就这么一走了之了, 稍微有点没人性吧, 跟个嫖客似的。」 「得了吧, 人家守道德的嫖客好歹还知道留下点钱或者直接留张支票，你这个无情人连个施捨乞丐的钢镚都没给我放那儿。」艾琳开玩笑回侃道，然后又眯起眼睛慵懒地问道：「别告诉我你曾经那段年少荒唐的时候，每次泡完夜店都没给人家姑娘扬手撒把钱。」 感觉艾琳体温正常后，奥利弗把手从艾琳额头上拿开，语气依旧很平淡： 「你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你是我的妻子。」 艾琳微微怔了一下，除了听到这话时本能涌起的小欣慰小感动，但还有一种很奇怪，很微妙的感觉，她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想多了……但那种莫名的感觉就是这么梗在她的心口。 「怎么了？」奥利弗也察觉到了艾琳此刻情绪有些怪怪的，难以捕捉地轻嘆了口气：「怎么，现在终于……后悔了吗？」 「后悔？」艾琳撇了撇嘴，然后伸手拍了他的脸蛋两下，「昨晚就说过了，是老娘要上你，老娘主动愿意上你，怎么可能会后悔。」 这种成年人的正常生活，没什么大不了的。而昨晚那刻正是彼此间荷尔蒙碰撞最激烈的时候，会发生那些事情也是顺其自然、顺理成章的，你情我愿的状态下没必要去压抑身体本能的欲望。 就算是最糟糕的情况……就当是她享受了回免费高质量鸭子咯。除了这会儿浑身疼得要命外，她也没什么损失。 既然艾琳不去在意，奥利弗也就没有再去纠结这个问题，伸手拿起床头桌上放着的几份今早最新报纸，递给了艾琳： 「我们又抢了一次芝加哥各大报纸的大版面，毫无疑问，如今『格威夫妇』已经成芝加哥的明星了。」 艾琳接过报纸一看，果然昨天她那场壕无人性的生日派对，还有她和奥利弗把所有人都餵到齁的狗粮成了全城人们热议的焦点。 至于前段时间奥利弗和老情人旧情復燃之类的新闻则是被人们扔到一边去了，甚至有些报社还主动闢谣说什么之前那些不切实际的传闻纯属谣言。 这时，奥利弗起身下床，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瞬间映入的刺眼白光让艾琳忍不住抬手遮挡。 「已经这么晚了啊？」外面天那么亮，一直都没有看时钟的艾琳以为自己是直接快躺倒了中午吗。 「不，还早，只不过……」奥利弗侧转过身来，沐浴在这片白光中。「下雪了。」 这个冬天，芝加哥的第一场雪。 …… 芝加哥这个冬天的雪来得有些晚，但却来势兇勐，一下起来便止不住，之后的圣诞节连着元旦新年就这么在一片银装素裹中度过了。 而这个圣诞和元旦也都过得还算平静，没出什么大事。 直到元旦假日刚刚结束，艾琳原本还在盘算着要给一月最后一天过生日的奥利弗准备什么生日礼物时，却没料到这个一月她将经歷一场怎样的风波。 一切都始于一个周末的晚上，遇到的一个人。 难得稍微轻松些的周末，奥利弗和艾琳去剧院看一出芝加哥新上映的歌剧。 看歌剧的全程，艾琳总觉得有另一道目光时不时盯着自己，让她心烦意乱的又有些心里发毛，根本无法认真去欣赏这场歌剧。 直到歌剧结束，艾琳便挽着奥利弗的胳膊打算匆匆离开。 却是在剧院门口被一个迎面而来的看起来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堵住了路。 那个男人一身英伦绅士服，但是大腹便便的身材再配上那怎么看怎么猥琐的表情，这种反差反而让人觉得滑稽。 更重要的是艾琳觉得这男人看向自己的眼神……很复杂，而且复杂中还夹带着一份显而易见的色眯眯。 第92页 就是这个眼神，艾琳在此刻确定今晚全程让她感到不舒服的那个眼神就是这个人发出的。 「好久不见啊，小艾琳，怎么，见到你查理叔叔不高兴啊。」男人一副熟稔的样子说道。 艾琳拼命地回忆曾经看过并在销毁前烂熟于心的侯爵小姐那本日记，翻遍整个回忆后发现……日记里好像是有对一个被称作「查理叔叔」的人提过两嘴，是侯爵小姐父亲的一个朋友，所以从辈分上来说是她的长辈。 见艾琳定在原地，查理便伸出手一副亲昵样地想要揽上艾琳的腰肢，却不了自己的手被半路截住了。 只见奥利弗伸出手，用在旁人看来相当自然的动作握住了查理的手，看起来很正常地做着见面的问候： 「您好，格兰斯侯爵先生，之前听我妻子家的人提起过你。」 而这「礼貌」的握手，手劲儿却是大到让查理.格兰斯感觉自己的整只手都快要被面前这个年轻人给捏碎了，但碍于面子又只好强忍着。 终于，奥利弗稍稍松开手，查理也趁机赶快把自己的手抽出，狠狠地瞪向他，没好气地说道： 「是吗，听谁提起的啊，听伍德那个老傢伙？」 听到眼前这个猥琐男对舅舅出言不逊，艾琳自然也是怒从心生。但此刻更加让她困惑的是……为什么奥利弗会认识这个男人？还能够就这么直接叫出这个人的名字和身份。 听查理那话的意思，他应该是之前不认识、没见过奥利弗的。 而且在当初纽约正式见到已经被她上身的艾琳.克拉伦斯侯爵小姐前，奥利弗应该和侯爵小姐是没有过任何交际的才对啊。 而此刻奥利弗却是面无表情地扫了查理一眼，「听谁提起的并不重要，我也没有义务要回答，告辞。」 被奥利弗傲慢的态度激怒到了，查理牛鼻子一出气，讥讽地说道： 「呵，艾琳，这就是你嫁的美国佬，粗鄙无礼，浑身上下除了钱多就一无是处。你可是古老贵族的后裔，有着克拉伦斯家高贵的血统，不觉得可惜吗，这么高贵的血统就这么白白被这种美国佬给玷污了。」 这话说的……让艾琳当即就想扇这王八蛋两巴掌。 奥利弗则是冷笑了一声： 「没错，我确实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但别忘了这里是美国，在这里最有用的东西就是钱。所以，还请您当心一些。」 说罢，也不再理会查理，不由分说地直接揽过艾琳的肩膀便携她一同离去。 …… 回家的车上，密闭的空间里只有彼此二人时，艾琳忍不住问道： 「你怎么会认识……格兰斯侯爵的？」 现学现卖地用起了「格兰斯侯爵」这个称唿，装出一副她当然知道那人是谁的样子。 奥利弗的表情依旧很冷： 「不，并不认识，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到他。」 「啊？」艾琳懵了，那他是怎么一下子就叫对人家了。 奥利弗：「你舅舅曾经给我描述过这么一个人物，今天一见到他，觉得应该就没错了。」 「为什么我舅舅会给你描述他？」艾琳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 按照这位「查理叔叔」在侯爵小姐的日记里被提及的频率，基本可以视为一个路人甲式的人物，伍德先生有必要给自己的侄女婿描述这么一个人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 然而当晚直到最后，奥利弗都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 …… 此刻，剧院外—— 就在查理气愤地跺了跺脚想要离开时，身后却是突然响起了一个柔美的声音。 「请留步，格兰斯侯爵先生。」 只见伊娃笑盈盈地迎了上来。 第55章 「罗德尼家的老四已经收到法院的传票了？消息可靠吗？」 「是吗……那就看明天一开盘, 罗德尼家股票的状况了。总之, 你还是让人继续盯紧伊娃。还有, 让你查的那件关于伊娃前夫的事情, 也抓紧。」 「我的行程暂时不改变，一切都先照原本安排的来。」 挂掉电话，结束和下属的通话后，奥利弗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桌上摊开的那些关于收购罗德尼家产业可行性方案的文件。 他现在是有些理解不了伊娃的想法了，为什么要用这么极端的手段，这样就算她成为罗德尼家最后的赢家, 罗德尼家怕是也在这个过程中被她毁得差不多了，这样做岂不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且伊娃她也太过心急了，去年年末时才刚把老大和老三解决掉，这才过去没多久就又对老四下手了。她这么着急，难道是因为……罗德尼老爷子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奥利弗双手交叠地撑着下巴，眉头也皱了起来。 【如果你现在再考虑一下我当初提给你的建议，也来得及哦。】 不禁想起了去年夏天在火车站遇到伊娃时她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奥利弗心里对自己下一步的动作有些举棋不定。 就在这时, 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起来，奥利弗直接拿起话筒接听—— 「餵？奥利弗, 是我。」 听到话筒那边传来的肖恩的声音, 奥利弗瞭然地笑了, 他就知道肖恩沉不住气要来找他了。毕竟上面的那三个兄长都相继倒了大霉, 就算迟钝如肖恩者也应该察觉到了些什么, 这会儿再不找个保护伞，寻求下帮助就真的来不及了。 第93页 奥利弗不紧不慢地说道： 「肖恩，如果你是想和我谈很重要的事情，就在一个小时内来到我的办公室，过期不候。」 …… 而此刻，艾琳也遇到了件与其说是尴尬，不如说是……不得不直接撕破脸皮的事情。 她在商场里撞见了一道喝咖啡的伊娃和查理.格兰斯侯爵。 ……这可真特么的是一对儿神奇的组合！ 而在伊娃送查理离开后，回头便正好遇上了还没有来得及走开的艾琳，俩人就这么正面对上了。 「这么巧啊，格威夫人。」伊娃在愣了一下后瞬间便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脸上又展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 都被正面撞上了，艾琳也不想再演下去，皮笑肉不笑道： 「好了，罗德尼小姐，为了不让本就够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尴尬，我们之间的表演就到此为止吧，别再互相斗戏了，很没劲。」 聪明如伊娃者自然听出了艾琳的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撕破脸皮是迟早的事情，但没想到会因为这个意外而来得这么快： 「那么，格威夫人，有兴趣再和我喝杯咖啡吗？」 …… 两人重新坐回那家咖啡厅角落的位置里。 「你为什么会和查理.格兰斯一起喝咖啡，你和他之间是什么关系？」反正俩人是要摊牌的节奏，艾琳索性直奔主题。 伊娃则是不慌不忙地搅拌着杯中的咖啡，一脸闲适地回道： 「嗯……有人从中牵桥搭线认识的。」 艾琳大脑不觉飞速思索起来……伊娃、查理.格兰斯，把这么两个对她不利的人组合起来，想必绝对是个恨透她的人干的，而且那人又能够联繫到查理这样的英国老贵族。 呵，那个牵桥搭线者……应该就是索菲娅没跑了。 「所以呢，你是想从查理.格兰斯那里知道些什么？」艾琳定下心神接着发问。 轻抿了一口咖啡后，伊娃悠悠地说道：「想要知道更多的关于为什么当初奥利弗.格威会选择娶你的原因啊。」 艾琳心头一紧，难道她的这段婚姻还和查理.格兰斯有什么关系？但嘴上却是嗔笑了一声： 「这话说的好像我是你的情敌，我把奥利弗给抢走了你埋怨在心似的。」 「嗯~怎么说呢，虽然我们之间确实说不上是『情敌』，但我很早之前确实对奥利弗提出过结婚的建议，可惜被他很果断地拒绝了。」 伊娃说这话时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这话却是让艾琳彻底被惊到了。 奥利弗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她……他和伊娃之间过去还有过这么一段纠葛？！ 似乎是「贴心」地给艾琳充足的时间俩调整情绪，伊娃半晌才再度开口道： 「不过还请别误会，我和奥利弗之间从来都没有过『情』方面的纠缠，真正和奥利弗有过『情』的……我想格威夫人你应该多少也知道些吧，那个叫做多莉丝的女人。」 「没错，我当然知道，她是奥利弗曾经的恋人。」艾琳故作淡定地回道，同时也在心里告诫自己无论伊娃怎么拿这件事情大做文章，都不要别她挑拨。 伊娃则是缓缓开口道： 「她和奥利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两人一起相互陪伴着度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直到奥利弗的父亲暴富后，他们父子俩便离开了那个贫民窟，并且最终在芝加哥定居了下来，定居芝加哥的时候，奥利弗也就差不多十三、四岁吧。生活突然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再加上那正是一个男孩子最乖张叛逆的年纪，奥利弗也就和那些只会拿钱砸人来肆意妄为的公子哥一样，活得很荒唐，似乎要把曾经落魄时所受的屈辱都用这种方式发泄出来，一个十足的爆发户家的儿子。奥利弗就是在那段时间结识我弟弟肖恩的，当然，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后来在加上生意上的一些问题，也导致了格威家和我们罗德尼家关系不怎么好。 奥利弗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到了十七岁，他在芝加哥同多莉丝重逢了。多莉丝是为了她那个贫穷的家来到芝加哥打工的，就像无数来到这座大都市的乡下小姑娘一样，既为了谋生、也为了养活自己那个家。最终，是多莉丝一点点地把奥利弗从那个泥潭里拉了出来，不再过那种荒唐的日子、不再作践自己的身体，因为与多莉丝之间的爱，奥利弗才可以说是重获新生。可以说，没有多莉丝，就没有现在的奥利弗。后来，无论奥利弗是在军校，还是在部队，虽然两人聚少离多，但一直都用写信的方式来互相倾诉，几年下来也有上百封信了吧。」 说到这里时，伊娃停顿了下来，又抿了口杯中的咖啡。 这听起来是个浪漫而又唯美的故事，再伴随着此刻咖啡厅里放着的悠扬抒情的曲调，更是完美地符合了这份意境。 而艾琳却觉得此刻自己浑身发冷，心头纠结于到底要不要去信伊娃说的话。虽然拼命地告诫自己不要被伊娃挑拨，不要被挑拨，但直觉却告诉她，伊娃口中说的这段往事，是真的。 「后来呢，为什么他们分手了，按照这样发展下去，他们应该顺理成章地步入婚姻才对啊。」艾琳努力维持住理智问道。 此刻，伊娃却是笑了出来，赞嘆似地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这就是我最欣赏奥利弗的地方啊，永远都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心也够狠，在直指目标的时候不会被其他任何事物所左右。」 第94页 艾琳：「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也许一开始他的目标只是要当一个优秀的空军飞行员，或者未来继承好他父亲的石油公司，但他註定不是一个平庸的男人。而且经歷得越多、见识得越多，他心中的想法也就越多，想要的更是越多，怀揣着的野心自然也就不断膨胀。 没错，奥利弗不是那种觉得上流社会人士就应该有着傲慢与优越感的人，但他更明白一个人在有能力改变一种社会状况前，必须要先融入其中，被这个圈子所接纳。他很清楚，他最被上流社会所诟病的一点就是他的出身，再加上当下美国这个社会对英伦贵族风尚的追崇，所以想要扭转他这先天的劣势，最直接有效的办法，就是通过婚姻——娶一位拥有高贵血统的英国贵族小姐为妻，为格威家注入贵族血统。当他确定了自己的这一目标后，两年前，他便果断与多莉丝分手了。 就在他同多莉丝分手那年的圣诞节前夕，当时伍德百货公司的老闆伍德先生，也就是你的舅舅，正好来芝加哥视察新开的芝加哥分店。奥利弗得知了伍德先生在为远在英国的有着侯爵小姐身份的外甥女寻觅夫婿，在同伍德先生进行了一番交涉后，便选择了你——艾琳.克拉伦斯侯爵小姐，选择让你成为他的妻子。」 杯中的咖啡一口都没有动，并且也早已不復温热的气息，艾琳就这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显然，她还没有把这些她所不知道的真相都消化好。 伊娃则是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望着窗外感嘆道： 「确实，从我们女人的角度看，奥利弗还真的是个心性凉薄的男人啊。感情这种东西，在他的野心面前，从来就是不值一提的。」 第56章 艾琳知道自己不应该被伊娃就这么牵着鼻子走, 这样正合了伊娃的意。但理智上是这样, 而感性有些时候偏偏就是会压过理智, 尤其是在关于自己格外在意的人、格外在意的事上。 结束和伊娃的这次「咖啡会」后, 艾琳在回家前……最终还是拐去了多莉丝的面包房。 今天店里只有多莉丝一个人，她的未婚夫彼得不在。而这会儿，也到了要关门的时候了。 正在收拾店面的多莉丝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转回身露出礼貌的职业微笑： 「不好意思，今天的营业已经结……」 话还没说完，看到来者是艾琳后, 多莉丝嘴上的话也止住了。 自从去年年底因为那次银行抢劫案而带来的「奥利弗旧情復燃」之类的花新闻后，新闻里被吃瓜群众们等着看好戏的两位女主角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如今艾琳突然主动找上门来，再加上那怎么看都算不上好的脸色，多莉丝当然是看得出来艾琳今日是来者不善。 多莉丝：「好久不见，格威夫人。有段时间没来了, 今天还要买苹果派吗？」 「我今天是来问你，你和伊娃究竟是什么关系？」艾琳没心情和多莉丝兜圈子，而且一提到「苹果派」她心里就更不舒服。 多莉丝怔了一下后，大致也明白髮生了什么, 大概是伊娃已经和她摊牌了吧，「我还以为你会问我和奥利弗是什么关系。」 艾琳：「你和奥利弗的关系我早就知道了, 只不过现在知道得更详细。而你和奥利弗过去的那些往事, 是你告诉伊娃的吧。」 那种应该只有当事人双方才知道的事情, 奥利弗当然不可能和伊娃谈这些, 那么告诉伊娃的人, 就只能是多莉丝了。 「所以呢，格威夫人，你现在是在对什么而感到在意？是在在意我和奥利弗曾经的亲密？还是在在意他娶你的原因，因为他其实只是想娶一位贵族小姐，至于那位贵族小姐是谁，其实对他而言是无所谓的。」多莉丝不卑不亢地回道。 察觉到多莉丝并不是那种没有主见的软柿子，艾琳也在心底不断地劝藉自己不要生气、不要发火，千万不要被挑衅，既然多莉丝已经和伊娃是一伙的了，那么肯定是会联合起来来对付她。 却没想到，多莉丝随即便丢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格威夫人，不累吗？每次在外界面前都要配合着奥利弗表演一出恩爱夫妻的剧目。可是，事实上呢，奥利弗对你的信任又有多少？就比如说，你知道他在巴拿马开矿并且收购种植园的事情吗？」 这种事情……艾琳完全一无所知，而脸上本能显露出的表情也出卖了此刻她内心的震惊。 多莉丝：「那是他还在军队时候的事情了。你应该也知道些吧，过去这些年，美国对拉丁美洲的那些国家出兵了很多次，用武力操控住了那些国家的政治和经济，美国不少资本家也都趁机以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当地的矿场、种植园，可以说是一本万利，奥利弗也是那些资本家中的一员。当时他跟随军队去了巴拿马，嗅到了这个巨额利润的气味后，便让他的父亲出面在巴拿马开矿、收购种植园。不然你以为奥利弗哪儿来的那么多钱既能维持住石油公司的正常运营，又能大投入地建他的航空公司。而且，你以为他又是为什么敢得罪芝加哥的钢铁巨头罗德尼家，因为他在巴拿马的矿场开採出的矿直接就由当地的炼钢厂炼造了，他有自己稳定的钢材来源并且成本更低。」 当听完多莉丝的这些话后，艾琳觉得自己心头的一大未解之谜终于解开了……她一直都好奇奥利弗到底是怎么完成原始资本积累的，竟然是用这种典型的「资本家」方式。 第95页 她以前也问过他为什么明明从事工业领域还敢无视芝加哥钢铁大亨罗德尼家，他只说他有自己的钢材来源，至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确实只字未提。 现在这些问题通通都解开了，然而可笑的是她竟然从他的老情人这儿得到的答案。 关于巴拿马那边的事情，时间上奥利弗应该是还在同多莉丝交往的时候就着手干了。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他愿意把任何事情都告诉多莉丝，而现在，他却什么都不肯告诉她。 他内心深处对她，也许从来都没有真正信任过吧。 但是……就算有信任又如何？多莉丝得到过他的信任、得到过他的爱，结果到头来，不还是败给了他膨胀的野心和心性的凉薄。 艾琳冲着多莉丝笑了笑，至少表面看起来并不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的样子： 「你问我累不累？就算累，累的也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啊。就算是我在配合着奥利弗演恩爱夫妻，同样奥利弗也在配合着我扮演完美丈夫。只要我们彼此需要，那么我们的婚姻就会继续顺利地进行下去，我们仍然会是世人眼中的完美夫妻。」 说罢后，艾琳也不再多做停留，离开了多莉丝的面包房。 …… 深夜—— 奥利弗回到家中时，发现家里的灯都还亮着，却不见艾琳的人影。 当隐隐约约听到水流的声音时，奥利弗循着声音找去了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没有关，只见洗手台上嵌着的水池里注满了水，水管仍然在开着。 只见艾琳弯着腰一头扎在水池中，一动不动的。 奥利弗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不由分说地一只手把艾琳拉离水池，另一只手关上了水龙头。 「你干什么？」满脸水珠的艾琳眯着眼睛问道。 从一旁取来毛巾后，奥利弗动作算不上多温柔地给艾琳擦着脸： 「我还想问你在干什么？别告诉我这是你新研究出来的美容办法。」 「停！停！停！」受不了奥利弗拿着毛巾在她脸上胡抹，艾琳夺过毛巾自己给自己擦着那些水珠，「我不是要美容我这张脸，而是要让我的脑子冷静下来，省得一会儿脑子煳涂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理智的事情？」奥利弗皱了皱了眉头，问道：「比如……？」 把毛巾从脸上拿开后，艾琳面无表情地说道：「比如拿菜刀剁了你。」 奥利弗：「……」 「开玩笑的。」艾琳撇了撇嘴，接着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过来，我们谈谈。」 …… 温暖的壁炉旁，两人面对面地分别坐在两张沙发椅上。 艾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娓娓道来，末了，问道： 「伊娃说的那些关于你和多莉丝的往事，都是真的吗？」 奥利弗沉默了半晌后，终极还是点了点头： 「嗯。」 艾琳轻笑了声，「多美好的爱情故事啊……青梅竹马共度过儿时的艰难时光，长大后久别重逢，混世魔王般的花花公子因为灰姑娘而收敛心性、用情专一。本来应该以王子和灰姑娘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来为这个故事收尾，结果最后完美的结局却被混蛋男主角给毁了，因为这个王子……终究还是个黑心王子。」 她如果是多莉丝的话，她大概都要被气死了。这就好比是一头猪好不容易把一颗蔫坏蔫坏的白菜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终于给养得根正苗红，结果到头来变得完美的白菜却被另一头猪给拱了。 ……没错，她就是那头后来的猪。 「也就是说，两年前你甩了多莉丝，仅仅是因为她不符合你婚姻的需要。如果她是位贵族小姐的话，你就会直接和她结婚了？」艾琳问道。 「我想是的。」事到如今，奥利弗并不想说谎或者做什么遮掩，「当时，既然我已经决定了要把我的婚姻作为一桩换取利益的筹码，那么我自然不会再耽误多莉丝，日后也不会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呵，如果我是多莉丝的话，我一定每天晚上都要对着十字架诅咒你。」艾琳嗔笑了一声，接着又问道：「冒昧问一句，你和多莉丝上过床了吗？」 「没有。在不能给予她『妻子』的身份前，我不会动她的。」奥利弗摇了摇头。 「不仅仅能让一个浪子回头，还能让曾经的浪子为了她忍住自己的欲望……看来你还是很珍惜她的。可惜到最后，那份『珍惜』还是败给了你的野心。」明明是在说着多莉丝的悲惨遭遇，艾琳却觉得自己心头越发冰凉，「对了，我听伊娃说……她曾经想要同你结婚？」 「嗯，在我同多莉丝结束后半年多吧，伊娃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了我的事情，就主动找上了我，那会儿她丈夫已经去世快一年了吧。她说她虽然没有贵族身份，但她背后有雄厚的罗德尼家族做支撑，她在上流社交圈里也很受欢迎，再加上她还从她的前夫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所以同她结婚也会是个不错的选择。」说到这儿时，奥利弗不禁冷笑了一声。 艾琳用陈述的语气接话道：「然后你拒绝了她。」 「没错。就像我曾经跟你说过的那样，她虽然很聪明很出色，但她的这里过于丑陋，这样的人是没办法同其共走一段漫长的路的。」说话间奥利弗指了指心口的位置，脸上的表情也冷下了几分：「而且，她心头怕是也打着想要把我手头的财富也纳入她手中的打算，顺便让我帮她一块儿把罗德尼家的家产也争过来……我可不想也落得和她那倒霉前夫一个下场。」 第96页 「你是说伊娃前夫的死亡……和她有关系？！」艾琳心头一震，如果是那样的话她真的是又一次小瞧了那个女人心头的阴毒。 奥利弗：「目前并没有决定性的证据，不过我正在查找。」 暂时先把这件还没有结论的事情放下，艾琳把话题拉了回来： 「那么，那么多的贵族小姐……你当初，又为什么会选择我？」 准确的说，是选择原本的侯爵小姐。 …… 第57章 「那个时候, 我其实也没有确切的结婚目标, 而且手头的事情很多也并不着急。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机缘巧合吧, 那个时候你舅舅伍德先生正好来芝加哥张罗他新开的芝加哥分店, 我和他在一个酒会上认识了。他那会儿急着要把你这个外甥女嫁出去，而且要嫁给一个有实力、有能力保护住你的人……最终，我和他达成了共识。」 「我舅舅他为什么要急着把我嫁出去？」艾琳当即追问，随即突然想通了什么，「和查理.格兰斯有关对吗？」 奥利弗点了点头： 「没错。查理.格兰斯侯爵阁下，这位你父亲的朋友, 从小看着你长大的长辈，其实对你怀有那方面的心思。而你父母一过世，这变态就按捺不住了，你舅舅得知后警告了他，但是并没有什么作用。再加上格兰斯侯爵在英格兰当地也是有些势力的, 于是你舅舅就想着把你嫁到美国来。而且在美国的话，一旦你婚后在夫家出了问题，他也能及时帮到你。」 艾琳震惊了，她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事情, 而当初她却因为伍德先生为了一万美金而把她给卖了心存芥蒂、耿耿于怀。其实，是伍德先生救了侯爵小姐, 如今应该说是救了她。 「那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艾琳眼眶有些酸涩。 「一方面是因为, 他低估了在芝加哥开分店的投入, 伍德百货在资金周转上确实出现了很大问题, 又因为竞争对手从中作梗, 银行也不肯借贷给他。所以我就和他立下了约定，只要你同意和我结婚，我就给他一万美金，婚礼一结束他就可以拿着支票去银行里取钱了。他觉得不管怎样，他终究是利用你的婚姻为自己谋利了，所以他并不想为自己多做什么解释。」 说完这话，奥利弗话锋一转，又用一种难以捉摸的目光看向艾琳： 「当然，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她觉得你会承受不了。按照他的描述，他亲爱的外甥女就是一个天真单纯、涉世不深、一尘不染的小姑娘，对一切都还很懵懂，所以不想让你被查理.格兰斯那变态心头的那些龌龊的想法噁心到，觉得单纯得就像一张白纸的你承受不住这些压力。所以就把一切都压了下来，他来把一切都解决，让你的世界仍然是美好的。」 艾琳觉得她能理解伍德先生的想法，如果换作是过去的侯爵小姐，得知自己的长辈如此肖想自己，大概除了生气恼怒外，就只能又委屈又害怕地哭了吧。 这时，奥利弗又接着说道：「这其实也是我当初在贵族小姐中选择你的原因。当初和格威先生初步交涉后，我就用电报委託英国的一家私人侦探社调查你，而他们的调查结果和伍德先生描述得差不多。所以综合来说得出的结论就是，只要给你足够的钱来让你满足对奢华生活的享受，你就是一个既不需要我去多做防备、也不会干扰到我做任何事的完美花瓶。」 「因为够傻够天真吗。」艾琳冷笑着接过这句话。 「没错，我当初的确是这么想的。只是如今看来，无论是作为亲舅舅的伍德先生，还是那家在英国信誉度很高的侦探社，全都对你认知错误啊。」这也是一直以来困扰在奥利弗心头的一个疑惑，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疑惑的答案对他而言变得不再重要了。 艾琳自然不会把自己是个魂穿者这种离奇的事情说出来。 半晌，深吸了一口气，在消化完一切都平静地说道：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一切。抱歉，说起来，今晚算是我逾矩了，我们明明在结婚前就有过约定的。你只是想找一个合适的妻子，至于这个妻子是谁，其实对你来说意义不大。」 她和他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或者说本来就是一直原地踏步踏，心思往前进了的人只是她。 奥利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想为自己狡辩，但总觉得心里很闷、很闷，甚至让他有些喘不上气。 「奥利弗，你曾经说过你自己是个烂人，我想我现在大概是明白了。为了野心，你可以毫不留情地甩掉相爱多年的恋人；而为了换取利益，你又可以毫无心理障碍地同一个你不爱甚至完全不了解的女人结婚……一般人恐怕还真的做不到。」艾琳笑着摇了摇头，而那笑容带着几分讽刺又带着几分苦涩，「不过你当初大概是真的很爱很爱多莉丝吧，什么都愿意告诉她，什么都愿意和她分享，对你这样一个防备心重的人来说还真是难得，连你在巴拿马开矿、收购种植园的事情都可以毫无芥蒂地告诉她……」 「等等！你说……她告诉你我在巴拿马的那些事？！」奥利弗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表情也瞬间变得有些严肃了起来。 艾琳反而被他搞得一头雾水，也摸不准他此刻的语气究竟是想强调什么，只得反问道： 「难道你没有在巴拿马干那些事？」 第97页 「……那倒不是。」奥利弗有些底气不足地回道。 那你还废什么话……艾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明天还有好多工作要忙呢。」 丢下这句话，艾琳便上楼回房间去了。 徒留奥利弗一人静静坐在客厅里思索着事情。 …… 翌日—— 天蒙蒙亮，多莉丝的面包房刚一开门，还没到正式开始营业的时候，门上挂着的风铃便突然急促作响，有人闯了进来。 正在柜檯对着帐本的多莉丝和彼得吓了一跳，抬起头一看…… 「格威先生？」彼得不确定地称唿着这个平时只有在报纸上才能见到的男人，并且下意识地把多莉丝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毕竟去年年底多莉丝和奥利弗的事情芝加哥不少报纸都报导了，虽然多莉丝后来也把所有的事情都向他解释清楚了，但彼得还是潜意识地就对奥利弗有所防备。 奥利弗却是无视掉了彼得，直接对多莉丝说道： 「多莉丝，耽误你一点时间，我们谈一下。」 彼得顿时想要出声阻止，不仅仅是因为奥利弗和多莉丝曾经的关系，还因为此刻直觉奥利弗的情绪不太好，有些来者不善的意味，怕多莉丝吃亏。 多莉丝却是轻轻拍了拍彼得的手背，又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没关系的，彼得，不会有事的，你先去厨房忙吧。」 注视着多莉丝的双眸，彼得终于还是答应了下来，然后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 「出什么事的话就叫我。」 …… 待到只剩下自己和奥利弗后，多莉丝不慌不忙地指了指角落里的卡座：「坐吧。」 落座后，奥利弗直截了当地问道： 「我在巴拿马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虽然他最初开始打巴拿马那边主意的时候确实还在同多莉丝交往，但他从来都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过多莉丝。 多莉丝也没打算隐瞒，或者说她早就在等着他找上门来了： 「是伊娃告诉我的。你在巴拿马干的那些事情，伊娃早就调查清楚了。」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奥利弗一时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个心情，被背叛？他没这个资格去质问她背叛，因为原本就是他背弃了她。 事情要从去年秋天说起。 吃到苹果派的第二天傍晚，奥利弗开着不常开的车来到面包房外的那天，意外撞见这幕的伊娃顺藤摸瓜地揪出了奥利弗和多莉丝曾经的关系。伊娃自以为自己占得了先机，其实当时坐在车里的奥利弗早就在后视镜里看到了伊娃。 奥利弗料到了伊娃想要藉机利用多莉丝，所以当伊娃去找过多莉丝后，他也私下里去找了多莉丝。他让多莉丝就按照伊娃说的话去做，这样一来可以让伊娃自以为自己走了步稳棋从而在这方面放松警惕，二来也可以防止伊娃因为多莉丝的不合作而报復多莉丝。就比如去年年末的那次银行抢劫事件，虽说银行来了匪徒是个没有料到的意外，但多莉丝恰巧在那天去了奥利弗经常办理业务的那家银行却并不是个巧合。 「你应该还想问，为什么我不仅仅没告诉你，甚至还让艾琳误以为你曾经对我更加信任从而使你们之间产生隔阂对吧？」多莉丝直接把奥利弗接下来想问的问题问了出来，接着嗤笑了一声，「奥利弗，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你别太自信了，并不是只要你说什么我就会按照你说的来做，我已经不是曾经那个把你视为我世界里一切的傻女人了，或者说，你也早就成了我世界里的过去时。」 奥利弗：「所以……这就是你对我的报復吗？」 「我说了，你已经是我世界里的过去时，我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你，我只是放过了我自己。我不知道你和艾琳之间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关系，但你难道就没有想过你这样做，无论她性格再怎么直率大度、你日后再怎么对她解释，终究还是会对她造成伤害，终究还是会让你们之间产生芥蒂。你们之间如果有隔阂的话，不是我挖的，也不是伊娃挖的，其实恰恰是你。奥利弗，我还是刚刚那句话，你别太自信了，否则到最后你会一无所有。」多莉丝镇定地把心里的话全部说出。 随之而来的，便是沉默，瀰漫在二人间的只有寂静和沉默。 半晌，多莉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很平静： 「我之所以敢和你一道捲入舆论风波里，也是因为我早就不打算在芝加哥城待了。这家面包房的店面本来就是好朋友低价租给我和彼得的，我和彼得很早就商量好了，等赚够了钱，我们就回乡下经营一间小农场，过我们悠闲的日子。芝加哥城是很好，很大、很繁华，但是，太闷了。」 「打算什么时候走？」半晌，奥利弗终于接过话。 「夏天到来前，应该就会走了。」 「保重。」 「嗯，你也保重……后会无期。」 第58章 之后的几天, 艾琳和奥利弗都心照不宣地没有再提起这件事情。其实也是因为俩人一天到晚地除了早餐时间外几乎碰不上面。奥利弗仿佛又回到了过去那样, 每天都工作到深夜, 周末也基本上都在公司加班。 起初艾琳是有点不适应这种倒退的生活状态, 但是这并不足以让她的生活方寸大乱，因为光是工作就已经让她忙得根本分不出精力来矫情了。 第98页 冬天已经过去一大半了，她要抓紧设计即将上新的春装了。而且她还需要招揽有实力的设计师，毕竟现在品牌的知名度渐渐打出去后，只靠她一个人设计整个品牌的所有产品根本就忙不过来。另外，她最近也在考虑扩建工厂, 毕竟销路顺畅、市场需求量一大，原来那个小作坊就不够用了。 偶尔忙里偷闲的时候，她也会忍不住看看被自己放在抽屉里的毛线、毛衣针……和那个半成品的手套。 原本是打算亲手织一副手套给他作为生日礼物的，结果现在她有些纠结，这手套到底还要织完吗？或者干脆去商店里随便给他买个礼物得了。 而就在一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 奥利弗在简单地吃完后却并没有急着离开，淡淡开口道： 「我要去巴拿马一趟。」 艾琳下意识地一刀戳破了盘子中的溏心煎蛋，澄黄澄黄的蛋黄就这么在盘子上缓缓溢开： 「你说……你要去哪儿？」 「巴拿马。那边的产业有些事情，我需要去处理一下。」 「要去多久？」 「加上坐船往返的时间, 一个多月吧。」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明天我坐火车去纽约，然后从纽约港坐船出发。」 敢情明天都要出发了今天才跟她说吗……心里忍不住有些不舒服, 但艾琳嘴上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简简单单地回了一句： 「嗯, 我知道了。」 奥利弗则是不着痕迹地偷瞄了艾琳两眼, 发现她看起来很平淡, 仿佛只是听他说了件不痛不痒的事情，心里也沉下了几分，虽然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 …… 翌日—— 清晨，天刚亮的时候，奥利弗便提着已经收拾好的行李箱从自己的卧室走了出来。 外面熹微的晨光透入，借着蒙蒙亮的光线，奥利弗也没有开灯，脚步也放得很轻。 只是走到客厅，准备伸手推开屋子的大门时，整个客厅却是骤然间灯光全部亮起，突如其来的刺眼光线让奥利弗一时间眯住眼睛。 勐地转回身，只见二楼的楼梯口，艾琳静静地站在那儿，手指将将从墙壁上的电源开关那儿拿下。 缓缓走下楼梯，边走边说道： 「你火车几点的？」 「……九点半。」奥利弗眼眸低垂 「那你走那么早干嘛，到火车站吹冷风？」艾琳白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一旁的餐厅，「先坐下，吃了早饭再走吧。」 艾琳并没有直接戳破他是想趁她起床前就先行离开，自顾自地转身朝厨房走去。 奥利弗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放下手中的行李箱，乖乖地跟着她走进餐厅，一声不吭地在餐桌旁坐下。 艾琳很快便做好了早餐，只是除了常规的早餐外，今天还多了一块……小蛋糕。 看到那块儿散发着香味儿的小蛋糕时，奥利弗有些发愣，询问的眼神看向艾琳。 艾琳则是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去避免和他对视，「今天你生日，总得吃块蛋糕再走吧。」 奥利弗盯着这块蛋糕，仿佛要把这块蛋糕盯出一个洞来，但心里却有一种一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的感觉。 其实生日这种事情，他一直都没有太在意过，甚至有些时候自己都想不起来。以前和多莉丝还在一起的时候，他的生日多莉丝自然都会记得；后来和多莉丝分开了，快到生日的时候也是助理事先提醒他，然后他借着过生日的由头办一些商业性质的宴会。 而今年，他却头一次不需要别人提醒便在意起了他的生日，因为他想知道……艾琳她会记得吗？她会记得、会在意他的生日吗？ 当然，这种不可告人的小心思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来。 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她之间的关系有些降到冰点的感觉。他也不想这样的，这样的生活一点都没有之前的那段日子让他觉得舒服，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其实他原本是计划过几天再去巴拿马的，结果他把时间提前了，想要在生日到来前就走，然而纽约港能够买到的最早的船票也是明天的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是在逃避这个问题……这真的是个很没出息的决定。但在她面前，他就是当了回懦夫，当了回害怕、忐忑的懦夫。 而此刻，前所未有的安心，嘴角也忍不住牵出了一丝笑意。 伸出手指，轻轻抚向艾琳的眼眶下面。 艾琳惊了一下，眼角余光转过看向他。 「你不是最重视美容的吗，几点起来做的蛋糕……不怕添黑眼圈吗？」奥利弗的指腹在艾琳眼眶下面轻缓细腻地摩挲着。 艾琳被他指腹的摩挲弄得痒痒的，不光皮肤痒，心里也痒……而且她拒绝承认自己二半夜起床给这王八蛋做蛋糕的蠢事。 这次把头彻底偏过去，不再去看他，也不让他动她，语气带着丝赌气： 「不管动机是什么，上个月我过生日的时候你给我办了个那么奢华的生日派对，我虽然没机会还你一个，但是祝福一下你的生日于情于理都还是应该的。以及，我不会做苹果派，这种蛋糕你要是吃不惯的话也别勉强……」 奥利弗却是赶忙接话道：「不，我现在就喜欢吃这个。」 接着，便是刀叉响起的声音，艾琳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瞄过去……嚯，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傢伙狼吞虎咽地吃东西，一点也没有平日里餐桌上应有的优雅。 第99页 而奥利弗在吃到第一口时，嘴角的笑意便咧得更大了，这块蛋糕的甜度比正常的蛋糕要高得多。显然是她考虑到了他嗜甜的口味，特意多加了糖。 此刻，口中是甜的，心里也是甜的。 …… 待到感觉身后已经安静下来时，艾琳才转回身，只见餐桌上包括那块蛋糕在内的所有早餐都被奥利弗吃得一干二净，连个渣都不剩，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傢伙舔盘子了呢。 而此刻，已经把饭吃得干干净净的他就像只被投餵完的大金毛看着主人似的，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艾琳欲言又止了半晌后，最终开口道： 「吃完了就走吧。」 然后她就有一种看到大金毛的耳朵耷拉了下来的感觉……其实她原本想说「吃完了就滚吧」。 见艾琳再没有其他任何表示，再没有其他任何要说的话，奥利弗不着痕迹地嘆了口气，然后重新走回客厅，提起他的行李箱准备离开。 就在他再一次准备推门离开时，艾琳却是又出声道： 「等一等！」 奥利弗也动作相当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行李箱，转回身看向艾琳，幽绿色的眼眸里夹杂着一份不易察觉的小期待。 艾琳纠结了又纠结后，终于还是拿出了给他织的手套： 「给你的生日礼物，生日快乐……二十八的人了，也不年轻了，好好保养下你的手吧。」 虽然奥利弗很想反驳「二十八岁依然很年轻」，但他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种问题的时候。 「那个……巴拿马临近赤道，常年气温将近三十度，这个恐怕用不上。」然而奥利弗的情商还是少有的出现了瞬间短路的状况。 艾琳表示自己现在很想用眼神杀死他，闷闷地厉声道：「那你还我！拿来！」 见艾琳伸手要夺回去，奥利弗当即把手套藏到身后，理直气壮道： 「你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了！」 待看到艾琳不打算抢回去了，奥利弗也把手套从身后拿回面前，细细端详，然后发现…… 「嗯？怎么只有一只？」奥利弗晃了晃手中的单只手套。 艾琳撇了撇嘴，「另一只来不及做。」 她最终还是没去把半成品的手套完成，原本已经放弃了，只是刚刚看到他即将推门离去的背影时，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心里便涌起了一份冲动，终究还是把这只织了一只的手套送了出去。 奥利弗看着手中的这单只手套，笑了笑，接着微微俯下身，猝不及防地吻上了艾琳的脸颊。 突如其来的吻让艾琳身体瞬间僵硬。 接着，她感受到他的吻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向耳根，又轻吻了下她的耳垂，然后轻唿着热气缓缓说道： 「等我回来的时候，春天就要到了，毛线手套暂时也用不上了，那么……下一个冬天，把织好的另一只手套送给我好吗？」 …… 芝加哥的一家私人医院—— 病房里，伊娃帮正在打着吊瓶的父亲擦完脸后，微笑着说道：「爸爸，我一会儿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天再来看你。」 躺在病床上老罗德尼虽然身体虚弱，但是精神状态还在，纵横一生的他即使在如今的病重时刻也并没有显示出丝毫狼狈： 「嗯，你放心地去吧，这里有专业护工，没什么可操心的，而且一会儿肖恩会过来。」 伊娃依旧笑语盈盈，「嗯，好，那爸爸你好好休息。」 说罢，伊娃便推开病房门离开了。 而就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老罗德尼望着她的背影时，那深沉而又复杂的眼神。 待到伊娃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病房里只剩下自己时，老罗德尼的那种目光才终于消散开来，最终化为了一声长长的嘆息。 再一想到小儿子肖恩，更是头疼又心疼。 而伊娃刚一出医院，便从早已等候她出来的私人助理那儿得到了一个消息。 「奥利弗已经动身前往巴拿马了？」伊娃眼睛一亮，随即流露出一道狠戾的光芒，「太好了，这次，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 第59章 一个多月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也不短，不知不觉间便过去了。 三月，芝加哥已经渐渐回暖，艾琳数了数日子，她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快一年了，而她也已经习惯或者说是默认了这样的生活。 新一季的春装顺利上市后，她也终于松了口气, 有精力去着手其他的工作。 「如果这里简洁一点，不加那么多繁杂的设计的话, 会看起来更有质感。」 「但是这样的话看起来就更趋向于职业装了，而我们的销售对象是那些太太、小姐, 她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不需要工作的，我想这并不会符合她们的审美需求，艾琳女士。」 「那你为什么还要设计这种有些趋向于西裤的裙子, 你应该也很清楚吧, 这个年代……啊，不, 我是说，一直以来, 在公共场合, 女性都是不被允许穿裤子，只能穿裙子的。你是想要通过这个设计告诉我, 你是位女权主义者吗？」 「那倒不是, 只不过是那些女性, 尤其是其中一些格外有钱的女性，她们都更喜欢追求新奇的东西，所以这种不拘于传统却又并不违背世俗眼光的设计会更能抓住她们的心。」 第100页 工作室里，艾琳正在同她新招募到的一位设计师就设计稿进行着激烈的讨论。 里奥.罗巴尼，一个二十多岁的义大利移民后裔，长相也是标准的义大利人。稍长的头髮在后面扎了个小辫子，配上他那张颇具艺术家气息的脸，一点儿都不会让人觉得邋遢或者娘炮，反而平添了几分桀骜不驯。 这段时间，所有她接触过的设计师里，只有里奥的设计图纸一眼就打动了她。他真的很有天赋，而且专业水准一点都不比她低。 当初决定聘用他的时候，她也问过他为什么不考虑自己做牌子，而他则给了个再现实不过的答案——「因为没钱」，还说什么穷得叮噹响的他只得靠卖才华来混口饭吃，以后就跟着她混了。 虽然艾琳直觉上觉得他的气质不像是贫苦人家出身的，但也没有多问，只是调侃地问他是不是打算在她这儿捞够了钱，然后就跳槽出去自己单干。 而这傢伙也相当耿直地直接回答「是，没错」。 ……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虚伪不做作。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了，她只是要找个能干实事的人。 虽然她和里奥在设计理念上有很大的不同，经常像此刻这样陷入激烈的争论中，不过她并不讨厌这种灵感上的碰撞，难得在专业上找到一个可以畅所欲言地交流的知己。 「好了，好了，已经中午了，是时候吃午餐了，要一起吗？」艾琳提议道。 里奥则是摆了摆手，「不了，我现在又有了些新的想法，我要现在就对设计图做修改。」 里奥确实是个工作狂，每天的日常不是把自己关在工作室里设计图纸，就是去商场里实地考察。 这副工作狂的样子，让艾琳忍不住想起了奥利弗，不知道那傢伙现在在巴拿马怎么样了。当初说是一个多月就回来，如今都已经快两个月了。这段时间他偶尔会发电报给他，以此来彰显他的存在感，她也好知道他还活着。而上一次收到他的电报，已经是十天前了……也不知道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 正在收拾图纸的里奥抬起头，看到艾琳那副神情，好奇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呢？」 「想我丈夫呢。」艾琳随口答道，想她那位便宜丈夫是不是还好好地活蹦乱跳着。 而里奥则是自动理解为了是艾琳对她那位出远门的丈夫思念得不得了，满心满眼都被丈夫给装满了，忍不住嘆了口气： 「等到你丈夫一回来，你大概不会像现在这样这么全身心工作了吧，就变成了每天都围着你的丈夫转。」 艾琳白了他一眼： 「告诉你，我的这份产业是我一手创办起来的，我要是天天满脑子的风花雪月哪还有功夫经营这些。他又不是什么鲜花，我还得跟只蜜蜂似的围着他转？而且他也有他的工作要忙，我要是天天在他身边晃悠缠着他，一时半会儿男人可能会感觉到你的撒娇和依赖从而有一种满足感会很受用，但时间久了只会让他心生厌烦。」 打娘胎里就单身的里奥有些懵逼地眨了眨眼： 「你们夫妻之间……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关系啊？」 为什么和他见过的、认知里的那种夫妻不太一样啊……奇怪的夫妻。 「好了，我吃午餐去了，下午还要去新扩建的工厂视差，有什么事情的话明天再说。」艾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收拾了一下，简单补了补妆后便离开了。 …… 忙碌的一天终于结束后，艾琳回到家中也是倒头就睡。原以为会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却在凌晨时分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惊醒。 窗外突然响起撼天动地的雷声，接着大雨倾泻而下，听着雨水砸在房顶的声音，那气势仿佛要把房子给砸穿似的。 这个季节，这种雨是不多见的，屋外那来自大自然的慑人的声音让艾琳搂着被子久久无法入睡。下意识地想要寻找一份依靠，却发现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 第一次强烈地感受到，想让他早点回来，其实有他陪着也挺好的。 只得把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直到窗外的暴雨声静止下来后，才一点点艰难地再度入睡。 清晨—— 半夜被惊醒失眠了一会儿，艾琳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早餐打算草草了事。 只是在从院子外的报箱里取回今天的晨报，在看到占据了报纸头版头条的大标题后，瞬间惊醒，或者说是惊慌—— 「巴拿马当地发生暴.乱。」 很简短的标题，然而俗话说标题越是简短就越是说明事情的严重。艾琳也顾不上回屋，就这么站在院子里吹着凉飕飕的晨风赶忙浏览起具体内容。 美国在过去的这些年里多次出兵拉丁美洲的国家，强行控制了当地的政治经济命脉并掠夺了大量的财富，巴拿马尤其深受其害。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巴拿马民间自发组织的军队发起了暴动，想要反抗那些掠夺他们资源、让他们这些廉价劳动力做着血汗工的美国佬们。现在，巴拿马已经陷入了一片混乱中。 如果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会为英勇无畏、勇于反抗的巴拿马人民拍手叫好。她也会觉得奥利弗是罪有应得，他仗着美国政府这一强大的后盾，用极低的价格收购了当地的矿场、种植园，又僱佣当地廉价的劳动力来为他工作，他从巴拿马赚到的每一笔钱都是建立在当地人民的血汗上的，用「万恶的资本家」来形容他简直一点都不过分，或者说简直太贴切了。 第101页 但是没办法啊，她没有办法站在一个客观公正的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情，因为那是她的丈夫啊。是她法律上的合法丈夫、是那个等着下一个冬天收到她织的另一只手套的丈夫啊。 昨天她心里还在调侃地想着也不知道他现在是死是活……结果他现在就真的生死未卜了！ 他这么个万恶资本家肯定是当地民间军队的重点报復对象，而且他退伍前还随军队去过巴拿马，他那会儿要是还在当地干过什么不得人心的事儿……巴拿马人民不剁了他才怪！她就等着给他收尸吧！ 艾琳越想越感到害怕，越想越不敢继续往下想，只觉得自己的世界一片天旋地转。 而天旋地转过后，她也努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现在她必须保持冷静镇定。 不管怎么说，奥利弗遭遇不测这种消息现在还没有传出，那就说明他有可能还活着。所以她现在必须要稳定住一切，不能让整个格威集团都乱套，更不能让竞争对手有机可乘。 思及此，艾琳立刻转身回房间换上一套明艷而不失庄重的正装，又化上精緻的妆容，整个人看起来依旧神采奕奕。 …… 格威公司的会议室里—— 艾琳坐在长条会议桌的尽头，奥利弗平时坐的那个位置上，神情淡定地看着那些正窃窃私语讨论着的公司高层。 适时地清了清嗓子，整个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所有人的注意力也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来。 艾琳面带微笑，不慌不忙地说道： 「我知道，各位看了今早报纸上的消息一定也都很震惊。奥利弗也早就料到了这点，他也怕我惊慌不安，所以今天一大早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电报，他现在很安全，有驻扎在当地的美国军队保护着。他让我、也让大家都不要担心。」 此言一出，顿时安抚了不少人，不少人都松了口气。然而还是有人有些不确定，追问道： 「真的吗，夫人？」 艾琳也当即戏精上身，用再真挚诚挚不过的神情相当肯定地说道： 「当然是真的。只不过由于目前巴拿马时局不稳，所以他没有办法立刻回国。等到当地暴.乱平息后，他就会在美军的护送下即刻返回的。大家这段时间，手头工作继续照常进行就好。」 第60章 从奥利弗的公司离开, 坐回到自己的车上后, 艾琳重重地长出了口气。 刚刚那样气定神闲、面不改色地编瞎话……也是够考验人的神经的。 她现在只祈祷奥利弗那傢伙能快点来个消息，好歹确定了他现在平安无事, 再应付起他那些员工的时候她也才好有点底气。 他现在，一定是平安无事的……吧。 …… 一整天, 艾琳都在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奥利弗的电报。 她相信就奥利弗那种人精，不可能会猜不到巴拿马暴.乱的消息传到美国后，他公司这儿会出现什么样的状况。就算……就算他不在意她的感受，他至少也会在意他的公司会不会乱套吧, 怎么样也应该会用最快的速度发一封电报回来报平安以安抚人心。 等候了一整天, 也没有等来奥利弗的消息, 却是等来了两个人。 先来的是瓦伦先生。 瓦伦先生本就是奥利弗的亲信，奥利弗把大部分精力都投入到航空公司的运营上后，原本的石油公司在日常事务上基本上是交给瓦伦先生全权处理的。而瓦伦先生的女儿格蕾丝又是她自创业开始便跟在她身边当助理，算得上是她的心腹了，所以瓦伦一家可以说是格威家在生意上最信任的人了。 而瓦伦先生一找到他, 也不多做任何试探，直奔主题地问道： 「格威夫人, 格威先生他真的发电报给你, 说他现在平安无事了吗？」 面对瓦伦先生，艾琳也只得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 「并没有，那些话都只是我为了安抚员工们才说的。」 她也有想到, 如果奥利弗真的发电报的话, 肯定不会只给她一个人发, 至少会给瓦伦先生也发一封，好确保公司不会出问题。所以她没有必要，也不应该隐瞒瓦伦先生，至少还能有个可以信任的人来和她一起想办法。 「谢谢，夫人，您做的很好。总之，现在我们不能自乱阵脚，我想先生他只要在确保处境平安后，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用最快的速度与国内取得联络的。我这段时间，也想办法联繫一下巴拿马那边的人，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有关先生的消息。」瓦伦先生点了点头回道，很显然，他对奥利弗抱有很高的信任与期待，相信以奥利弗的能力是不会让自己陷入危险的绝境的。 而当天另一个来找他的人，就是肖恩了。 肖恩一进她的工作室，就拿着报纸风风火火地问道： 「奥利弗那傢伙现在怎么样了？」 艾琳怔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在家族里已经感受到危机的肖恩现在基本上是把奥利弗当成他的金大腿了。现在抱着的大腿疑似出事了，他能不着急吗？只不过，这傢伙到底知不知道奥利弗的最终目的是要撬了他们罗德尼家的家底啊。 而且…… 「你怎么知道奥利弗去巴拿马的事情？你从你姐姐伊娃那里得知的？」艾琳狐疑地问道。 奥利弗去巴拿马虽然不是什么瞒着所有人的不可告人的私密，但也并没有对外界宣扬，目前也只有公司里的高层们知道，而且也都只是当作一次普通的出差。就算因为如今巴拿马出事导致奥利弗的行踪被重视起来，消息也不至于被传播得这么快吧，而且她觉得凭肖恩的本事也建立不出多么庞大的情报网。 第102页 不过如果是从伊娃那里得知的，就不足为奇了，凭伊娃的本事，获得这些消息不是什么难事。 然而肖恩却说道： 「不是啦，其实是奥利弗在去巴拿马前有找过我，他跟我说这段他不在的时间，如果我这儿出了什么问题，就让我来找你，你会帮我解决的。」 如果现在有水的话艾琳绝对一口喷出来，奥利弗那傢伙对她到底是有着一份怎样的迷之自信啊？肖恩要是出了什么问题，那肯定是伊娃在作妖，就这么放心地把伊娃交给她来对付啊。 「奥利弗他现在到底怎么样啊？你这儿应该会有什么消息吧？」肖恩一脸期待地问道。 艾琳一脸淡定，微笑着说道：「嗯，放心吧，他现在没事，他已经给我发来了电报，目前他在美军的保护下，等到巴拿马那边的形式稳定下来后就回国。」 她没有把实情告诉肖恩，倒不是信不过肖恩的人品，而是信不过肖恩的智商，万一被伊娃从肖恩这里套出什么话可就不妙了。不如反利用之，通过肖恩来给伊娃传达假消息。 而肖恩听到艾琳这么说，也松了口气： 「我就说嘛，就奥利弗那种一肚子坏水的混蛋，怎么可能会轻易栽了。」 「是啊。」艾琳也笑着附和他，并且极力遮掩笑容里的苦涩。 不管是作为亲信的瓦伦先生，还是作为死对头的肖恩，都相信他有足够的能力应对这些，相信他能够平安归来。 也对，那傢伙有钱有颜、智力武力也都通通在线，怎么看都是标准的杰克苏男主配置……所以敢不敢蟑螂命地给她完好无损滚回来啊！ 拜託了，我相信你平安……也想要你平安。 …… 就在每日的惴惴不安中，芝加哥的春天就这么一点点过去了。 五月初—— 距离奥利弗2月1日登上纽约发往巴拿马的船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艾琳没有等来有关奥利弗的任何消息，等来的却是奥利弗的私人律师史密斯先生。 艾琳之前也在奥利弗的引见下见过史密斯先生几次，史密斯先生是芝加哥有名的民法方面的律师，奥利弗一些私人法律上的问题也都是交由史密斯先生来处理。 对于史密斯先生的到访，艾琳感受到了更加强烈的不安，因为她很清楚能够让史密斯先生出动的事情会是什么。 格威宅客厅—— 史密斯先生在沙发上落座后，一脸严肃地说道： 「格威夫人，虽然我知道这种时候来找您商量这种事情不合时宜，对您而言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伤害，但我还是必须要事先与您谈一下。毕竟，距离格威先生上一次本人确切出现在公众视线中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而自从巴拿马发生暴.乱后，这将近两个月来他更是音讯全无，所以我们必须要对于他是否还在世表示质疑了。」 艾琳握紧了双拳，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以一种理智的态度问道： 「所以，您今天来要与我谈的事情，是建立在他已经……离世的基础上吗。」 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努力才平稳地说出「离世」这个词。 「对此我表示很遗憾，但是您必须要考虑这种大概率事件了。」史密斯先生抱歉地说道，接着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份文件递了过去，「而且，其实格威先生早就为自己立下过遗嘱了，请您过目。」 艾琳震惊的接过那份遗嘱，手禁不住有些颤抖……这傢伙，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早早地给自己立下遗嘱了？！呵，怎么，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么作天作地下去迟早会成短命鬼一个吗！ 在艾琳看着那沓文件的时候，史密斯先生也在一旁简明扼要地陈述道： 「根据奥利弗.格威先生立下的遗嘱，一旦他去世或行踪长期不明被认定为死亡，他的所有财产包括格威航空制品和格威石油这两家公司、所持有的其他公司的股票、银行里的一切存款及手头的现金、芝加哥的这幢格威宅、纽约曼哈顿的公寓、田纳西州的度假庄园、加利福尼亚州的临海别墅，全部由他的妻子，也就是艾琳.格威女士您来继承。」 听着史密斯先生用公式化的语气陈述着这份遗嘱，艾琳那原本七上八下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平静得有些反常。 记得去年这个时候，在纽约，她刚刚逃脱了铁达尼号的那场噩梦，刚刚与奥利弗认识。那时的她给自己定下的一大目标就是赚钱，狠狠地赚钱，因为在这样一个金钱至上的国家钱就是保护她的最好的武器。只要有大把大把的钱，她不仅可以享受到舒适奢华的生活，还不用担心被其他权贵们踩在脚下任意践踏。 而一年后的现在，她的目标眼看就要实现了，她即将成为一个超级有钱的大富婆，多好，不是吗？ 可她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 钱是个好东西，她相信在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是爱钱的，她也是其中之一。 但如果有一天，她从一个人那里得到了大笔的财富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如果有一天，即使那个人一无所有地归来她也仍然毫不犹豫地就愿意握住他的手。 那么她想，她就是真的爱上他了，彻彻底底地爱上，没有任何迟疑、没有任何迷茫。 收敛起心头翻涌着的情绪，不着痕迹地拭去眼角溢出的一点点眼泪后，艾琳语态平静地问道： 第103页 「史密斯先生，也就是说一旦奥利弗被判定为死亡，那么属于他的一切资产就全部由我来接盘，我可以任用使用支配，对吗？」 「是的，没错。」 「好，谢谢，我知道了。」 …… 第61章 办公室里—— 「什么？！」 办公桌对面的坐着的格蕾丝和里奥惊讶地看着自家boss。 艾琳有些勉强地撑起一抹笑容： 「就是刚刚我说的那样……这段时间, ain就先交给你俩了。里奥，这次上市的夏装, 就全部交给你来设计了，最近新招的那两个助理设计师也很不错的, 应该能帮上你不少忙。至于各方面管理的事情, 格蕾丝, 你俩全权负责就好。」 听完艾琳又一遍的嘱託后，里奥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这么做, 是为了你丈夫吧？」 距离奥利弗离开美国已经三个月了, 有关他的事情时间久了怎样都兜不住的，如今整个芝加哥都已经知道他在暴.乱中的巴拿马杳无音信，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 随着时间的推移, 越来越多的人都更偏向于奥利弗已经死在了巴拿马。 知道里奥在担忧什么, 艾琳也坚定地说道： 「放心, ain是我的心血, 也是我的梦想, 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不会抛弃它的。只是眼下, 我需要以格威夫人的身份处理好格威集团那边的事情。因为那家航空公司，也是我丈夫的梦想啊……等他回来的时候，我不能把已经变得支离破碎的梦想交给他啊。」 就在这么一瞬间，里奥第一次真正折服于这个女人, 折服于她的坚强, 折服于她的重情。这个世界上, 哪怕所有人都认为奥利弗.格威已经死了，但只有这个女人，无论发生什么，都会执着地等待着她的丈夫回来。 「好，放心交给我们吧。」里奥微笑着轻轻回道。 …… 格威集团的会议室—— 一身职业套裙的艾琳坐在奥利弗平时主持会议的座位上，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在座的所有为格威家产业工作的高层们。 无视掉那些男人们眼中的不解与轻视，艾琳淡定地开口： 「我知道，这段时间公司并不好过，你们中的一些人都已经开始另做打算了，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我也请大家想一下，过去，奥利弗给在座每一位所提供的待遇在同行中可以说是相当丰厚的了，而且公司的发展又什么时候让大家失望过？」 这时，一个高层忍不住回道： 「可是您也说了，那是格威先生他还在时的状况。而现在，格威先生离开美国已经有三个月了，且至今下落不明，整个格威产业如今群龙无首，不少需要他这个最高决策者来定夺的方案都无法顺利进行下去，社会上对格威集团的舆论也越来越多，甚至不少客户都取消了订单，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啊。」 艾琳：「你所说的这些，都是建立在奥利弗已经确定死亡的基础上的。」 「夫人，您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但我们不得不考虑这种状况。」另一位高层义正辞严地说道。 知道这群人会拿这个当下最大的问题说事，艾琳不慌不忙地从文件袋里拿出了奥利弗的遗嘱，展示给在场所有人看： 「这也是我今天来这里要向大家宣布的事情，从现在起，格威集团的全部产业由我全权负责，我就是格威集团的最高负责人。这里有奥利弗亲笔签名的遗嘱，遗嘱中写得清清楚楚，属于他的一切资产全部都属于我的，我有权支配格威集团的一切。如果你们认为他会回来，那么一旦在我领导期间出了什么问题，到时他诘责起来全部由我一人来承担；如果你们认为他再也不会回来了，那么就更简单，格威集团就直接由我来全盘接手，我就是新一任的老闆。」 听到艾琳这么说，众人一片譁然，甚至有人在窃窃私语议论该不会是艾琳已经等不及要赶快继承奥利弗留下的这笔数额咂舌的遗产了吧。 面对众人的质疑与一片譁然，艾琳只是面无表情地用手指颇有节奏地敲击了下桌子，这种带着几分莫名压迫感的声音让在场的众人都渐渐安静了下来。 「奥利弗是我的丈夫，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能够平安回来。所以在他回来之前，我会和你们所有人一起，把格威集团的所有产业继续照常经营下去。大家依旧各司其职，该研发的技术继续研发、该监督的工程继续监督、该拓展的市场继续拓展。不用去理会那些报刊媒体对我们的各种评论和揣测，我们依旧是芝加哥数一数二的企业。如果你们以及下面的员工担心资金上的问题，那么尽管放心，所有人的工资我都会照发不误，就算格威集团没钱了，我也还有我自己的产业，我会把我的个人盈利全部拿出来让格威集团正常运转下去，我说到做到。如果我将来没能兑现这些承诺，那么大家去留请便。」 说完这些话后，艾琳也不再多言，静静等候着众人的反应。 她相信奥利弗是一个好的领导者，这里的人也都是愿意跟随他做事情的，但是许多时候不能只打人情牌，更何况人情牌本身就是相当脆弱的。每个人都是要生活的，给予他们物质上的保障比说再多的漂亮话都有用得多。 这时，瓦伦先生也适时帮腔道： 「没错，既然现在格威先生还不能确定真的已经去世了，而我们自身的利益目前又不会有任何损失，我们不如就工作一切照旧。」 第104页 …… 会议结束后，艾琳第一次独自走进奥利弗的办公室。 她不知道这样私自使用他的办公室、未经允许就翻阅他办公室里的文件算不算侵犯了他的隐私……嘁，管他呢，那也得他真回得来才能找她算帐，否则就算她一把火把这个办公室里所有的东西给烧了也没人敢说个「不」字，反正这些都是她的。 在办公桌前坐定后，艾琳把办公室里所有能找到的她能理解得了的文件全部找出来翻阅，在办公室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而就在办公室里，她找到了一沓放得比较隐秘的文件。浏览完后，才发现这些文件都是针对罗德尼家，尤其是针对伊娃的。除了对罗德尼家收购的一些设想方案外，还有收集到的不少伊娃商业犯罪的证据。 就在艾琳有些费劲地看着这些资料时，桌案上放着的电话却是突然响起。 艾琳迟疑了一下后接起：「餵？」 「格威夫人，是我。」 听出电话那头是伊娃的声音后，艾琳当场就想挂断，但还是平心静气地回道： 「罗德尼小姐消息还真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现在我入主这间办公室了。」 毕竟奥利弗离开的这三个月，没有人会往这么一个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打电话。 因为当初两人早已摊牌，所以彼此间也就不再假惺惺地伪装，伊娃直奔主题： 「格威夫人，有空吗，我现在就在格威集团大楼附近的那家咖啡馆里，我想要和你聊一聊……先别急着拒绝，我想要和你谈的事情，你会感兴趣的。」 艾琳思索看片刻后，「好，你等我十分钟。」 …… 「长话短说，我的时间很紧张的。」在咖啡店角落里落座后，艾琳也没有为自己点上一杯咖啡，直接让伊娃有事说事。 伊娃对艾琳的态度倒是并不感到意外或不悦，反倒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格威夫人，现在格威先生人在海外生死未卜，整个格威集团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你的身上，而格威集团旗下又是以各项重工业为主，这并不是你所擅长的领域，不管怎么说继续扛着格威集团走下去对你而言都太艰难了，也会耽误你自己的事业。」 「所以呢，罗德尼小姐是有什么好的建议吗？」艾琳冷笑着撇了撇嘴，语气也带着几分阴阳怪气。 这会儿，伊娃倒是一副认真严肃谈公事的样子： 「格威夫人，不知您是否有意向，让格威集团接受我们罗德尼家的收购？放心，我会根据格威集团目前的市值进行评估，然后开出一个合理的价码的。而且您应该也有所了解，我们罗德尼家原本也涉足过航空领域，只不过刚刚起步阶段就败给了你们格威家，你们格威家后来又垄断了大片的市场，罗德尼家也就放弃了对这个新兴领域的拓展，但是我们的基础设施是都还在的。这样一来，您既可以卸下重担并获得一笔不菲的现金，同时格威航空制品在罗德尼的名下也可以继续运营下去，两全其美，不是吗？」 听完伊娃的话后，艾琳冷漠地回道： 「简单来说，你的意思，就是想让我把我丈夫的公司卖给你？」 「不错。格威夫人，我知道你对我很有成见，但是你自己请好好想想吧，留着被挂在你的名下你却无法去运营的公司，对你来说反而是个累赘啊。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眼下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做法是什么。」伊娃仍然在积极劝说。 艾琳却是不再理会伊娃，站起身直接往外走，临走时只淡淡地丢下了一句： 「那你就当我是个傻瓜吧。」 …… 第62章 从咖啡厅出来后, 艾琳不仅没有松口气，心反而更加慌乱起来。 毫无疑问, 趁着当下格威集团最羸弱的时候，伊娃想要把格威集团收购走。虽然她严词拒绝了, 但是伊娃可不是那种被拒绝后就会乖乖打消主意的人, 伊娃既然盯上了就绝对不会罢休, 说不定私下里已经和格威集团的一些高层接触过了。 艾琳这下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内忧外患」。 而就在这么一瞬间，艾琳突然想起奥利弗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他说, 他有点理解不了为什么伊娃做事要那么激进, 就算是因为罗德尼老爷子病情严重时日不多了，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到最后她所得到的也只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罗德尼家族。 她突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伊娃之所以敢那样, 是因为她早就盘算好了一切, 早就打上了格威家的主意, 想要用格威产业来填补上罗德尼家产业的损失, 所以她之前才各种明里暗里地针对她和奥利弗、挑拨她和奥利弗之间的关系。因为两家的产业都是以重工业为主, 旗下具体产业有不少重合的部分, 甚至罗德尼家原本就有一定的航空业基础, 如果由罗德尼家来接手格威航空，也更能得到格威集团员工的认同。 那么这次奥利弗在巴拿马遇险，很有可能伊娃也从中做了些什么。虽然她无法操控整个巴拿马的局势，但她可以会趁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在背后加把火让奥利弗有去无回……这样的话表面上就是奥利弗不幸死于当地暴.乱, 没有人会怀疑什么, 更没有人会去怀疑她。 所以, 不光是奥利弗在罗德尼家族内斗的时候打罗德尼家的主意，伊娃同样也在打着格威家的主意，甚至她比奥利弗盘算得更深更远。 第105页 如果奥利弗真的无法逃过这一劫回来的话，那么这场博弈，输家便是他，而付出的代价将不仅仅是他的心血，更是他的命。 一想到这些，艾琳便觉得不寒而慄，即使是五月份这春夏之交舒适的晚风也无法为她带来一丝惬意的感觉。 就这么回到了格威公司，刚一走进一楼的大厅，便看到前台一个有些眼熟的背影，正在和安保人员说些什么。 而就在那人转回身的一剎那，艾琳下意识地出声唤道： 「……克里斯！」 上次面对面相见，还是一年前桑顿老先生和索菲娅的婚礼上。而上一次有他的音讯，还是婚礼前夕他寄给她的那张照片。从那之后，二人便再无联繫，最多只能从报纸上了解到一些对方的信息，而克里斯如今也已经是一位小有名气的律师了。 克里斯在看到艾琳后，也是赶忙走了过来，带着松了口气的微笑： 「总算见到你了。」 「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艾琳有些意外。 「嗯，我之前正好在芝加哥附近处理一些事务。格威集团最近的事情我听说了，原本我去你家找你，结果按了会儿门铃没有回应，然后又去了你店里，你的助理告诉我你应该在这儿，所以我就过来看看。」 「抱歉，这段时间有些忙……」艾琳抱歉地笑了笑。 克里斯则是直接接过话，「有什么我可以帮上忙的吗？」 艾琳一时间有些纠结，她现在确实需要一位人品能够信得过的精通商法的律师，如果她和克里斯只是普通朋友的话，她会请克里斯来帮助她。但是她和克里斯过去毕竟有过那些纠葛，结果现在遇到困难了就让这么位曾经有过暧昧的对象来帮忙……怎么想都有点婊啊。 但是，如果是为了奥利弗的话……婊就婊吧，她认了。 「克里斯，我可以聘请你担任我的律师，为我处理一件事情吗？我会按照你平时的收费标准付给你酬劳的，或者，你可以开出一个更高的价格。」如果是正常的僱佣关系的话，她觉得多少能够减轻些心理的负担。 明白艾琳的心情，克里斯没有说破，只是半开玩笑地说道： 「酬劳这种事情，还是等事情结束了再说吧，我得按照事情的难度等级来定价啊，不然我岂不是亏大了。而且，我相信艾琳你不会拖欠我的血汗钱的。」 而听到克里斯这么说，艾琳原本纠结的心情也放松了不少，其实想太多、被过去的纠葛困扰着的人是她啊： 「谢谢你，克里斯。」 …… 办公室里—— 克里斯在大致浏览过有关伊娃商业犯罪的一些证据后，摇了摇头： 「仅凭这些，还不足以给伊娃.罗德尼定罪，达成一击必杀的效果。而且她肯定也会聘请强有力的辩护律师的，最后的结果最多也就是被罚款。」 「也是……不然的话，奥利弗肯定早就下手了。」艾琳也不禁嘆了口气，脸上难掩忧心，「可是我真的担心伊娃接下来会出狠招来抢夺格威家的产业，所以我就想着不如在她动手前先下手为强。」 克里斯又把这些资料翻阅了一遍后，认真地问道：「如果一切都能如你所愿，你会希望伊娃最后被判以什么刑罚呢？」 「如果我说死刑的话，会不会很恶毒？」艾琳有些苦涩地撇了撇嘴角。 在被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下意识想到的就是这个，随即便是剎那间惊讶于自己的心狠。她自认为原本的她绝对不是一个狠毒的人，但是没办法啊，在这样一个时代、身处这样一个位置、面对的又是伊娃这么一个可怕的对手，如果不斩草除根的话，她真的怕有一天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时候被疯狂报復的恐怕就是她了。所以她不能心软，至少此刻绝对都不能。 本就出身政治世家，身为律师又见惯了太多刑罚的克里斯并没有对艾琳的话有什么介意，只是公式化地说道： 「如果她确实犯下过足以受此刑罚的罪责，那么她便是罪有应得。即便不足以……那就让法院认定她足以。」 听到克里斯的这番话，艾琳一瞬间有些讶然，甚至有些重新认识了这个男人的感觉，不禁说道： 「我还以为正义而绅士，又拥有贵族精神的你，是不会愿意去做这种事情的。」 「如果是站在一个无关人士的角度，我确实不会去做这种事。但是当我以一个律师的身份介入时，就是另一回事了。我是律师，而不是法官，如果说法官的正义是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那么律师的正义就是维护委託人的利益。」克里斯一字一句地说道，随即又带着一丝别样的情绪，「人都是有许多面的，否则的话岂不是就成了一个被打上特定标籤的木偶，只是当初你还没来得及了解我的其他面罢了。」 艾琳觉得如果让她来接下半句的话，一定是——「然后就去了解另一个男人了」……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渣。 但是，就像克里斯说的那样，人都是具有很多面的，奥利弗就是个典型，她用了这么久的时间才真正一点点了解了他那个矛盾体。也许了解得仍然不够全面，但她想要用余生的时光去慢慢了解……只要他能平平安安地回来。 这时，克里斯继续着原本的话题： 「我觉得伊娃今天找你谈这些应该只是为了试探你，因为她是打定了主意要把格威集团收购走，无关乎你愿不愿意。毕竟现在她的三个兄弟都被送进了监狱里，罗德尼家也正是走下坡路的时候，而罗德尼老先生的子女如今平安无事的又只剩下她和肖恩了。虽然肖恩能力不足是罗德尼集团上上下下公认的，但毕竟还是有许多人介意她女性的身份而宁愿让肖恩上位。她希望拿下格威集团，一来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是为了填补之前她背地里的一系列操作而给罗德尼产业带来的损失，二来也是为了向所有人展示她的能力，得到罗德尼集团从高层到基层的一致认可……所以，艾琳，这次你一旦输给了志在必得的伊娃，也许你真的会一无所有。眼下，如果暂时没有办法对她的商业行为进行起诉，那么就只能从她本人入手了，你了解什么有可能作为她把柄的信息吗？」 第106页 艾琳思索了下后，勐然想起：「我记得奥利弗曾经说过，伊娃前夫的死，好像就和伊娃本人有关，甚至有可能就是伊娃本人干的。他私下里应该也有调查这方面的事情，只是我不知道他查得怎么样了？」 「在律政界，我想我的信息会比他灵通得多，我会想办法把当年的案子调出来再详细查查看的。」克里斯觉得这是一个切入点，接着又说道：「还有，你猜测说，怀疑伊娃会想办法在巴拿马那边对奥利弗下黑手？」 「没错，如果我是她的话，我一定会让奥利弗了结在那里，不然一旦他活蹦乱跳地回来，就前功尽弃了。」艾琳分析道，语气也沉下了几分，「而且奥利弗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说明他目前应该不在美军的保护下。」 克里斯：「那么反之，如果奥利弗已经死于当地民间军队手下，像他这么有名的企业家而且还曾经是陆军上尉，驻扎在当地的美军没理由认不出他的尸体。而现在他没有任何音讯，一种可能是他已经自救成功只是目前还无法和外界联繫上，另一种可能就是已经被秘密杀掉了。如果我是伊娃的话，在无法指使巴拿马民间军队杀掉他好把一切错都算在巴拿马人头上的情况下，我一定会选择秘密杀掉这种方式，这样他的生死就成了一个永远的迷了，甚至连追查下去的办法都没有。」 「那么伊娃就势必要许给动手的人一些好处，而且是她能拿得出来的好处！」艾琳顺着克里斯的思路，瞬间明白了克里斯的意思。 克里斯笑了笑，「没错，那么你觉得，在这种乱况下的巴拿马，最能打动人的是什么？」 …… 第63章 「你觉得, 在这种乱况下的巴拿马，最能打动人的是什么？」 「钱。」艾琳脱口而出, 对于这种骯脏的交易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但是奥利弗也有钱啊, 只要奥利弗能拿出更多的钱, 动手的人会立刻倒戈。根据你的描述, 伊娃是个精明而谨慎的女人，她应该不会认为仅仅用钱就足以收买人了。」克里斯缓缓说道, 眼中也划过了一抹狡黠, 「如今在混乱中的巴拿马，除了钱，还有一样东西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非常需要的……」 「军火！」艾琳恍然大悟, 再一联想到罗德尼家旗下的产业, 「对, 罗德尼家旗下的产业里也有军火产业。」 而且钱的话, 奥利弗在巴拿马当地能拿得出, 但军火他可就一时拿不出来了。 「不错, 如果伊娃私下里向巴拿马当地出售军火, 即使数量很少，那也是属于军火走私的行为，这可是重罪。再加上如果能证明她是杀害她前夫的兇手，那么她必死无疑, 即使是再能言善辩的律师也救不了她。」克里斯对此还是很笃定的。 艾琳皱了皱眉头, 「涉及走私的事情, 查起来应该会很困难吧？毕竟涉及到太多方的利益，甚至背后还有一些不能被揭露的事情。」 所谓「不能被揭露的事情」，指的自然就是涉入其中的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政府官员了。 「但如果我亮出布尔诺维奇的姓氏，就不会遇到太大的阻碍了。」克里斯别有意味地说道。 布尔诺维奇家在美国政界的威望是公认的，家族中出了不少颇具影响力的政客，而且克里斯的父亲布尔诺维奇先生如今更是高居国务卿一职，更有传闻称其将竞选下一届总统。 艾琳怔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不希望藉助家族光环，想要一切都靠自己来。」 她倒不是对克里斯想要倚仗家族实力而有什么鄙夷之情，只是单纯地好奇他的想法是怎么转变的。 「刚刚回国的时候，我确实单纯又倔强地想着不接受家里提供的任何帮助，靠我自己也能打拼出一片天地。我父亲一开始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我放手去做就好。但是后来我屡屡遇到各种难以疏通的人际关系从而碰壁的时候，我父亲终于找我谈话了。 他说，一个不具备先天资源优势的人能够完全靠自己的本事取得成功当然是值得尊敬与钦佩的，但像我这样踩着巨人的肩膀成功的也没必要觉得惭愧。取得成功的手段有许多，只要不违背外在的法律和内在的良心，那么用何种方式完成这条成功之路都是应该被肯定的。 而且过去我叫嚣着不藉助家族的力量，其实从我出生的那刻起我就已经开始受惠于我的家族了，不然大多数我这种年纪的同龄人不可能像我这样接受最优质的教育、有就会从小就跟随外交使团出访各个国家。已经受惠如此之多却来谈要不藉助家族之力去成功，本身就是一场笑话。而且，拥有超越常人的各种资源却为了所谓的证明自己而刻意不去用，就现实社会而言，与不懂得把握机遇无异。」 说罢后，克里斯也从回忆中回神，着眼于当下： 「而且，艾琳，对于我帮你这件事情，你不必有什么心理负担，因为这件事其实是互利互惠的。如果我可以作为格威家的律师帮你们赢下罗德尼家的话，我也会在律政界里名声大噪，这同样会成为我事业的一个有力跳板。」 艾琳：「那如果失败了，对你的前程可是相当不利的，毕竟到时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全芝加哥，恐怕整个美国的目光都被吸引来。」 「对我来说，即使是失败了也还有下一个案子。但对你而言，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你都不害怕，我一个大男人又怎么会退缩。」克里斯笑了笑说道。 第107页 「克里斯，谢谢你。」 …… 整个五月，伊娃都在步步紧逼，对外利用媒体舆论造势各种唱衰格威集团，导致这段时间订单锐减；对内则私下里不断接触并笼络格威集团的高层，而高层们的情绪又一步步朝下影响到了基层，越来越多的人蠢蠢欲动。 艾琳没那么多精力盯住每一个人，她只能先尽量盯紧技术部的那几个精英，防止他们先倒戈。虽然格威集团的最高技术是由奥利弗掌控的，但现在他不在，掌握核心技术的就是技术部的那几个人了。钱没了可以再赚，其他岗位的人跑了可以再找，但唯独他们的位置是无可取代的，一旦失去了核心技术或者技术不再更新停滞不前，那么不需要外界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土崩瓦解。 就在六月初的一天，在各个部门全体高层人员的一直要求下，艾琳不得不坐在奥利弗的位置上，正面面对伊娃。 至于奥利弗……五月中旬的时候，巴拿马那边的动乱就已经平定了下来，美军再一次控制住了当地的局势。只是这半个月来，奥利弗仍然没有任何消息。纵使艾琳始终坚信他是条蟑螂命，心也不禁越发沉重下来。 会议室里—— 望着会议桌另一头与自己相对而坐的伊娃，艾琳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冷漠脸。 来之前，克里斯交待她先不要和伊娃起冲突，以稳住局面为主，先拖一拖，他那边已经找到了一些可以控告伊娃为杀害前夫的兇手的线索了，他现在在芝加哥附近的一座小城正是为了这件事。总之，把事情一直拖到可以有较高成功把握起诉伊娃的时候。 而会议一开始，她这边的人除了瓦伦先生外，都在不断倒戈中，显然伊娃之前已经在他们身上做足了功课。 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虽然没那么直接，但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就是艾琳现在之所以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完全是因为她是奥利弗的妻子……也许现在已经可以称之为遗孀了。她只是凭藉奥利弗的遗嘱来坐拥这个公司的，但她并不具备管理好这个架构庞大的企业的能力。与其让格威集团在这种消耗中一点点垮掉，倒不如与罗德尼家合作，况且罗德尼家那边给出的价码也并非不合理。 艾琳听得只觉得头大，同时也在危急关头再一次看清了在坐的每一个人。每个人都在考虑如何使自己的利益不受损甚至最大化，虽说大难临头各自飞是人的本性，大家也不过都是出来工作养家餬口的，但还是忍不住感到有些心寒。 「格威夫人，您好像对我递过去的方案书都还没有看呢，我想看过后您的想法会有所改变的。」伊娃丝毫不在乎艾琳那殭尸般的面瘫脸，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 艾琳当然没有翻看，因为无论伊娃使什么样的花招她都不可能会让步，所以也就没必要去理会： 「伊娃.罗德尼小姐是代表罗德尼集团来同我谈判的吗？像这种级别的谈判，怎么样也应该是罗德尼的最高负责人出面吧。」 听到艾琳这么说，伊娃也回呛道： 「那么格威夫人呢，您又是凭藉什么坐在格威集团最高领导者的位置上来和我们罗德尼集团谈判的呢。」 「凭遗嘱。」艾琳回得相当干脆，一脸理所应当，反正奥利弗的遗嘱里交待得清清楚楚了，他留下的所有一切都是她的。 伊娃则回以一个骄傲的笑容：「我是凭罗德尼集团的高层一致推选，来作为最高代表的，而且我父亲也同意了。」 艾琳没功夫去气愤这女人故意拐着弯儿嘲讽她是靠继承白捡财宝，而她伊娃是靠实力的。此刻让她更加在意的是……罗德尼老爷子同意了？ 在场这么多重要人物，她相信以伊娃的谨慎不会随口扯这种谎。那么就是说，罗德尼老爷子真的放弃肖恩，想要让伊娃来当他的接班人了？！ 接下来，在伊娃不断明里暗里的鼓动下，格威集团这边的「劝降派」越来越多，艾琳是真的很想沖这些吃里扒外的傢伙们吼一句……老娘这几个月是拖欠你们一分钱工资还是多压榨你们一分钟的劳动力了！ 这时，伊娃也一副动之以理晓之以情的样子劝道： 「格威夫人，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执着于这家公司。您本身无论是对传统的重工业，还是新兴的航空业都不怎么感兴趣吧，况且您也有您自己的事业。如果把这家公司脱手，您不仅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而且还可以专心发展您的ain，不然再这样耗下去的话您投入了全部心血的ain怕是也会搭进去。」 「我知道，但是我还是不会把格威产业卖给你的。」 艾琳缓缓站起身来，凝视着伊娃，又扫视了一圈在坐的众人，平静而有力地说道： 「没错，办公司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奥利弗无论是接手他父亲的石油产业、还是发展军火业、亦或者是在巴拿马开矿、收购经营种植园，本质目的都是为了赚钱……但是唯独他最在意的格威航空是不一样的。技术部的几位精英先生，我想请问，你们当初追随奥利弗踏入这个才开始发展不过十年的新兴产业是为了什么？凭藉你们机械工程方面的才华完全可以去传统稳固的工业领域大展拳脚，何必在这么一个还是一片黑的泥潭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摸索？因为你们相信奥利弗，而且你们也能理解奥利弗的那个对航空帝国的构想有多伟大，你们也想看看幻想中的大航空时代会是什么样子。我也一样，我很倾慕和钦佩我的丈夫，也很倾慕和钦佩我丈夫的梦想，就算他已经离世了，我也不希望他的梦想就这么中断。」 第108页 艾琳觉得自己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完了这段话，而她的话音落下后，整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片静默。 而打破了这片静默的，是骤然响起的颇有气势的推门声，以及伴随着推门声响起的熟悉的声音—— 「要是把这么沉重的梦想全都丢在妻子一个人的肩膀上，那我可真就是个不负责任的丈夫了。」 …… 第64章 突然而至的人惊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那个已经离开四个多月，被绝大多数人认为已经身死巴拿马的男人, 居然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注视着这个一步一步走过来的男人，艾琳除了神情恍惚外, 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声, 内心只有一种感觉——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看着已经整个人懵逼掉了的艾琳, 奥利弗表情淡然，似乎在他身上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风浪, 一切如初。 待到艾琳终于被一点点拉回现实时, 膝盖瞬间一软，已经走到她面前的奥利弗当即不着痕迹地伸手扶住了她，看上去相当自然, 仿佛只是在和许久未见的妻子打招唿： 「我回来了。」 接着又动作很是自然地轻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回到座位上。桌案下面, 左手紧握着她的右手, 低头回以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接着, 再度抬起头时, 站在那儿的奥利弗目光锐利地俯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正对面的伊娃身上。 「罗德尼小姐, 你想要同格威集团『加深联繫』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不如我们换个日子再继续好好谈谈。我这趟刚出差回来，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呢。」奥利弗云淡风轻地说道，只是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伊娃自然不可能听不出他话中的意思, 同时也知道现在不是起冲突的时候。而且令她意外的是, 这人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明明应该已经死在了巴拿马才对啊！ 虽心有不甘但却用理智克制着自己的冲动, 伊娃简单说了几句客套话后，便带着下属离开了。 而罗德尼集团的人走后，剩下在场的人里，尤其是刚刚那些「劝降派」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此刻心照不宣地都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半晌，就在那些心怀忐忑的人快要在这种低气压氛围下崩溃的时候，奥利弗终于缓缓开口： 「好了，今天不再进行会议，都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去吧。」 此言一出，众人如蒙大赦，当即快步离开了会议厅，一秒钟都不愿意多呆。 除了艾琳外，只有瓦伦先生留了下来，显然是有许多事情相谈。 只是瓦伦先生还未来得及开口时，原本一副不可侵犯样站在那儿的奥利弗突然眉头紧蹙，伴随着剧烈的咳嗽声直直倒了下去！ 「奥利弗——！」艾琳当即从座椅上起身，蹲下身揽住他，「瓦伦先生，快叫救护车！」 就在瓦伦先生拔腿就要跑出去时，奥利弗强撑着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道： 「不要叫救护车……先不要惊动其他人……」 当即明白奥利弗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他的身体状况，艾琳也立刻安排道：「瓦伦先生，麻烦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一会儿帮忙搀扶着奥利弗，我们从公司后门走，去奥利弗常去的那家私人医院。」 「好，我知道了！」瓦伦先生点了点头，立刻出去安排。 这时，艾琳才终于细细打量起此刻瘫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刚刚，他应该是咬牙坚持、强打着精神在伊娃和众多下属面前摆出一副和往常一样精明干练的样子，使他看起来一切都很好。而此刻，已经无需再伪装的他疲态尽显，没有一丝血气的惨白脸色昭示着他此刻糟糕的身体状况，仔细看的话不难发现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 虽然明白他刚才是必须要展现出一副我很ok的样子好震慑住所有人，但艾琳还是忍不住骂道： 「撑不住了就直说啊！逞什么强！」 虽然是训斥的话，但奥利弗还是看到了她脸上显而易见的心疼，低低地笑了两声： 「我回来了，高兴吗？」 虽然是问句，但用的却是完完全全的肯定语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孩童般幼稚的小得意。 艾琳撇过头去，没好气地回道： 「我高兴个屁啊，到手的百万遗产飞走了！我等着住度假庄园、开豪华游轮、包养年轻帅气小白脸的计划全都泡汤了！」 「那还真是抱歉啊，让你的计划破产了……」奥利弗倒是笑得很开心，随即又摆出一副心灵受到重大创伤的样子从衣服里取出了那只毛线手套，「不过你还真是绝情啊，真伤心。知道吗，在巴拿马那几个月，每次快撑不住的时候，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回到你身边。然后，就感觉自己又能再坚持一下了。」 艾琳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怀中的男人搂得更紧了些。 突然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心情没有全餵了狗，被安慰到了。 …… 医院的等待室里，艾琳坐立不安。 待到奥利弗的私人医生从观察室了里走出来后，艾琳赶忙迎上前去询问状况。 「看样子他在巴拿马吃了不少苦头，不过还好没受什么致命伤，他身体也结实得很，好好调养一段时间应该就没问题了。」 听完医生的话后，艾琳总算松了口气。 第109页 虽然对于在巴拿马发生的事情，她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他，但是……还是等他恢復些了再说吧。 而奥利弗也不知是真的谨遵医嘱了还是心里另有盘算，除了通过媒体放话他已平安无事地顺利归来并一副好男人的样子表示出差这么久这段时间要好好陪陪家人，当真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养身体。 艾琳原本还以为这傢伙一回来就又要开始作天作地了，但是在家里养的时间一长—— 「我要吃三明治。」 「好。」 「里面不要火腿，要培根片。」 「好。」 「芝士要双倍的」 「好。」 「吐司片要烘烤过的，还要加上乳酪。」 「……你不要太过分。」 艾琳简直无语了，这傢伙以前明明很好养活的，从不挑食，餵什么就吃什么，怎么这次一回来嘴变刁了……经歷了一次生死考验所以格外决定人生得意须尽欢了？ 尽管腹诽着，但艾琳还是满足了他的味蕾，按照他的要求做了个豪华版的三明治。 后背垫着枕头坐在床上的奥利弗舒舒服服地享受着自己的病号生活，比起外界的纷纷扰扰，他似乎更在意眼前的这个豪华三明治。 坐在床边的艾琳忍不住问道：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公司里的事情？知道吗，自从你回来后，那些当初有倒戈向罗德尼家意图的人可是惶惶不可终日，唯恐你收拾他们。」 「那就看看他们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咯，坚持不了的人，自然用不了多久就会给我递上辞呈的。」奥利弗一脸平淡地说道。 艾琳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有些惊奇：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些倒戈派里，坚持留下来的人，你还是愿意用他们的？」 「人活着总得现实点，大家出来工作最根本的不过是想让自己有口饭吃，所以那种情况下，愿意继续留守格威集团的我固然感动，而倒戈的我也能理解。现在我回来了，倒戈的人里害怕被我报復的自然是打从心底里不信任我，这样的人走就走吧，至于能够克服这种不安与恐惧仍然选择留下来的，我相信经过这件事他们也都擦亮眼睛看清楚了我究竟值不值得他们追随，那么对于过去的事情我自然也会既往不咎。」说罢后，奥利弗直接把有些油的手心摊在艾琳面前。 已经习惯了这傢伙这段时间生活能力的退化，艾琳相当自然地拿起一旁的手帕帮他把手擦干净： 「所以，你现在其实是一边养病，一边等待着那些人的举动？」 「等待他们是其一，我同时还在等待着另一个人。」奥利弗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谁啊？」艾琳追问道。 奥利弗别有意味地说道：「克里斯.布尔诺维奇。」 在艾琳惊讶的目光下，奥利弗淡定地继续说道： 「你不是拜託他去查伊娃前夫死亡的内幕了吗，我想他应该快要查到回来了吧。等到他手头的证据一到，就是该收拾伊娃的时候了，这段时间就先按兵不动，让伊娃在各种揣测中自乱阵脚吧。」 艾琳缓缓站起身，难以置信地盯着坐在床上的男人，严肃地问道： 「奥利弗，你是不是早就回美国了？还是……你其实在巴拿马并没有出事，你不过是借着巴拿马的动.乱故意制造了你异乡遇险的假象？」 隐隐感觉到了艾琳身上的怒气，奥利弗也不再对自己的事情虚虚实实话说半句，赶忙解释道： 「不，不是的，我是真的在巴拿马差点丧命，这次……确实是我被伊娃摆了一道。」 …… 第65章 「伊娃那边之所以那么激进, 下手动作那么快，一方面是因为罗德尼老爷子确实时日不多了所以他要抓紧时间, 另一方面这也是她对我抛下的诱饵。她让我误以为她行事这么激进是因为时间紧迫从而已经自乱阵脚了，而我便会觉得这是个好时机而加紧我的行动。没错, 我也确实是趁着罗德尼家实力下滑的时机去巴拿马收购更多的资源。而当她得知我出发去巴拿马的时候, 她就知道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到了。」 「等等……」艾琳突然打断奥利弗的话, 不解地问道：「她敢这么动手，是因为她要趁着巴拿马暴.乱这个名正言顺的幌子, 让你交代在那里……她就算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会预测到巴拿马那个时候会大乱吧？」 「她不是预测, 而是早就知道。」奥利弗冷笑了下，然后示意艾琳从一旁的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一样东西，「因为她早就开始暗中向巴拿马的民间武装走私军火了, 而那段时间当地军火需求量剧增, 她自然是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了。巴拿马的动乱平息后, 我确实已经偷偷坐船瞒着所有人回到美国了, 为了不引人瞩目我没有选择纽约港, 一个星期前我特意在南部的迈阿密登陆的。」 之后的事情也就不言而喻了, 他是在摸清了离开这四个多月来芝加哥形势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并且在等待着伊娃把所有能出的招都使出来后，在伊娃最得意最松懈的时候杀了回来。 艾琳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张被妥善存放的纸单，仔细一看……竟然是伊娃和巴拿马当地武装组织军火交易的单据，上面还签有伊娃的名字！ 「你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艾琳只觉得手中这张薄薄的单据火烧火燎一般, 这种重要且致命的东西他怎么会有, 「你怎么偷来的？！」 第110页 「你能换个稍微美妙一点的词语来彰显我的智勇双全吗？」奥利弗显然对「偷」这个词相当不满。 无视掉奥利弗的不满, 艾琳迫不及待地追问：「哎呀，你快说嘛，到底是怎么搞到的？」 「不是从伊娃那里弄到手的，而是从巴拿马当地武装的手里。」说到这儿时，奥利弗脸色冷下了几分，嘴上带着份不屑，「一群乌合之众罢了，我先是用钱和他们周旋拖延时间，然后趁着只有一个人看守我的时候反杀了那傢伙。准备跑路的时候意外听到了他们谈论的事情，我才知道伊娃和他们的军火交易。想着怎么样也得反将伊娃一军，于是我就混进巴拿马当地的平民中，最后废了点儿功夫，总算弄到了这张单据。」 「也就是说……你中途其实有机会脱险的，但你为了拿到能够扳倒伊娃的『武器』，又主动重回危险中。」艾琳声音低沉地说道，语气也有些意味不明。 奥利弗也感觉艾琳不像是在在称赞、肯定他，反而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只能怔怔地点了点头： 「嗯。」 而下一秒，他的这种预感便被验证了。 只见艾琳突然挥出拳头，一拳实打实地揍在他的脸上！ 奥利弗瞬间被打懵了，难以置信地看着艾琳。 倒不是他嫌疼什么的，他挨过的打比这还痛的多了去了。他只是第一次看到艾琳动手打人，而且打的人竟然是他！还是正在养病中的他！ 艾琳克制住再给他另半边脸一拳好来个对称的冲动，声音略带哽咽咬牙说道： 「你就这么不在乎你自己这条命吗？你这么无所顾忌拿命冒险的时候有想过我吗，你有想过我会不会担心？我会不会难过？我会不会哭吗？说什么心里的念头就是想回到我身边……骗子。」 过去这几个月，她不再迴避自己的感情，明白了自己是爱他的，每一天每一天都在期盼着他回来，每一天每一天都在为他担忧却不能让别人看到，甚至愿意承担起他未完成的梦想，为了让他在归来后能够继续去完成这个梦。 结果这混蛋呢，完全没有考虑过她的心情，心中只有他自己执着的事情。 奥利弗怔住了，垂下头，内心似乎在挣扎着。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人生活过的这二十八来，不止一次面临生死险境。过去，他觉得他自己真的可以说是无畏生死了，所以不管干什么都豁得出去。但这次，是他第一次有所犹豫、有所……害怕。他相信凭藉艾琳的能力，即使他不在了她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何况他还给她留下了一大笔遗产来为她提供物质保障……但他却还是害怕，害怕的是他再也见不到她。 半晌，奥利弗终于缓缓抬起头，不知道该怎么诉说自己的心情，最终所有的话只化为了一句真诚的—— 「对不起。」 而听到他那声「对不起」，注视着那双幽绿的眼眸中满满的「请原谅」的恳求，艾琳终于还是嘆了口气，坐回到他身边，伸出手抚上他那刚刚被她一拳打得有些通红的脸颊： 「痛不痛？」 奥利弗没有回答，只是伸出自己的手覆上她那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轻声问道： 「你呢，手痛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艾琳稍稍别过头去，防止自己在他那双绿眸中陷得更深，撇了撇嘴道： 「这种时候就不用秀你的学霸属性了。」 奥利弗低低地笑了笑，一边执起艾琳的左手，一边说道： 「其实，那天，就算伊娃没有找你开那个讨论会，我也一定会在那天回来的，只是她恰好选了那天罢了……那天，六月六日，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的纪念日。」 话音落下时，温热的唇已经吻上了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 艾琳只觉得自己指间一阵颤抖，强压下眼眶的酸涩，缓缓低下头，吻上了他的额头。 当初知道他和多莉丝的那些往事时，她觉得那就好比是一头猪好不容易把一颗蔫坏蔫坏的白菜又是浇水又是施肥终于给养得根正苗红，结果到头来变得完美的白菜却被另一头猪给拱了。 没错，她就是那后来的另一头猪。 但是现在她的想法是……这颗大白菜她还就是拱定了！谁也不让！ …… 几天后，克里斯终于回芝加哥了。 这段时间，有关奥利弗回归的消息他自然也是从街头巷尾的大小报刊上了解了，因此一回芝加哥便直奔格威宅。 书房里—— 两个大男人隔着书桌相对而坐。 这算是二人第二次面对面相见，上一次是在去年纽约桑顿家的那场婚礼上。只不过那次因为种种原因，二人并没有过多正面接触。而这次，二人间不自觉地便不动声色地暗暗较劲。 直到艾琳走过来将托盘里的咖啡一人一杯地分别放到他们面前，二人才终于假到不能再假地相视一笑。 互相寒暄的客套话在克里斯进门的时候就已经来过一轮了，此刻三人也是直奔主题。 「布尔诺维奇律师，你那边都查到什么了吗？」奥利弗指的自然是伊娃疑似暗害其前夫的幕后真兇的事情。 「当然。」克里斯说话间，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照片，「这就是伊娃当年僱佣的行兇者，我已经将他保护了起来。」 第111页 「保护？」艾琳皱了皱眉头，从中察觉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克里斯解释道：「伊娃自从得知了你僱佣了我作为律师后，一直都有派人暗中留意我的动向，而我也故意泄露给她我正在查她前夫案子的事情，她果然慌了，以为过去了好几年的事情不会再被提起。然后，我也在留意着她的动向，她果然沉不住气派人去解决掉当年那个受她指使杀掉她前夫的兇手。最后我提前准备好的人手救下了那个兇手，算是保住了最重要的证人。」 艾琳：「所以你这些天，是在对那个兇手做思想工作？」 「啊，毕竟如果让那人出庭指认伊娃的话，就相当于是向法院承认了他是直接杀人兇手。所以我就告诉他，看到了吧，伊娃现在就要除掉你，你还是死路一条，而你如果愿意同我合作，我不仅可以保证伊娃动不了你，还会想办法为你在法院上争取减轻刑罚……他想了想后便同意了。」克里斯回道。 「如果伊娃死不认帐怎么办？」奥利弗觉得那女人是不会轻易投降的，包括他手里的这份军火贩卖单据他也担心伊娃会誓死抵赖，说不定还要倒打一耙说是他故意污衊她，「对了，伊娃僱佣的那个兇手究竟是什么人啊？她应该不会随便找个杀手就去做这种事情吧。」 「这就是我想说的另一件事，并且和伊娃走私军火也有关系。伊娃僱佣的那个兇手来自芝加哥的一个黑帮，伊娃和那个黑帮的首领的关系……呵，你懂的。包括伊娃贩卖给巴拿马当地武装势力的那些军火，也都是那个黑帮帮忙偷运出去的。」 …… 第66章 「伊娃她……给黑社会老大当马子啊。」艾琳再一次体会到了伊娃的心狠。 不仅仅是对别人狠, 对自己更狠，真的是很能豁得出去。 「不对她这种手段做评价的话, 只从目的性而言，她的选择很明智。毕竟芝加哥这座城市和其他大都市很不一样的一点就是, 黑帮在暗处对这个城市的巨大影响力, 所以不得不说她找了个不错的靠山。」 奥利弗冷笑了声, 而在从克里斯那里得知了那个黑帮的名称后，也提起了去年的那件事： 「艾琳, 还记得吗, 去年夏天，你刚来芝加哥没多久的时候，那次在郊区公路上被几个壮汉袭击。」 「对, 你后来查了一下, 说那几个壮汉是隶属于某个芝加哥黑帮的……」话说到这儿, 艾琳也顿时明白了：「所以就是给伊娃做靠山的那个黑帮吗！」 「没错。伊娃从一开始就想要让你我之间生出嫌隙, 然后把你拉到她的阵营, 把你变成安插在我身旁的定时.炸.弹。当初她搞那么一出, 并不是真的为了袭击你, 而是想要给你和肖恩之间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肖恩『被设计』地去英雄救美……然而很遗憾，肖恩对这方面并不怎么开窍，你俩之间虽然确实因为那件事感情增进了不少但并未擦出爱情的火花。」如果说奥利弗当时只是有所猜测, 那么现在他就是完全确定了。 艾琳皱了皱眉头, 「也就是说, 她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觊觎格威家了吗？」 「没错，大概从继承了前夫的遗产开始，她就已经盘算了起来。如果把罗德尼和格威这两家芝加哥最大的重工业集团收入她的囊中，那可就真的是不得了了……而且如果我这次真的死在巴拿马，她又没有因为克里斯你重新翻查她前夫的案子而乱了阵脚，竟然愚蠢到要去杀当年为她工作的那个兇手的话，她在暗处再加上芝加哥数一数二的黑帮的首领支持，大概就真的要成功了吧。」即使是向来沉稳且远虑的奥利弗，现在回过头来想想看都不禁有些心有余悸。 艾琳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说……伊娃她已经失去了那个黑帮大佬的支持？」 这时，已经把伊娃和芝加哥黑帮之间的关系查了个彻底的克里斯解释道： 「没错，不仅仅是因为这种床伴关系本就不稳固，更重要的是……她犯了大忌，就像格威先生刚刚说的那样，她也许本还有翻盘的机会，但她在慌乱下做得最愚蠢的事就是擅自去除掉那个当年的兇手。芝加哥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黑帮势力，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上世纪这里涌入了许多义大利移民，他们中的许多都是义大利黑手党的分支或后裔。而义大利黑手党的领袖所不能容忍的一点，就是外人私自对他们的家族成员下手，伊娃这种瞒着所有人对曾经被指派为她行兇的家族成员下毒手，无疑是自取灭亡。」 对于这方面的问题，艾琳多少也能理解些，曾经她看那个经典的系列电影《教父》的时候就有所体会，身为一个合格的教父，很重要的一项责任就是维护好他的族群。 「不过……我们就这么把一位黑帮成员作为污点证人带上法庭，不会惹恼那位黑帮大佬吗？而且，这件事情追究下去，无论是伊娃前夫被杀案，还是伊娃走私军火的事情，都会把那个黑帮在幕后的所作所为牵扯出来，到时可就不好玩儿了。」 奥利弗单手撑着一侧的脸颊，别有意味地说着，然后眉宇上挑地看向克里斯： 「虽说你们布尔诺维奇家在政界威望很高，但你们家的主要势力还是集中在华盛顿，况且美国的各个州都有着高度的自治权，你如果在芝加哥挑起点事儿想要善后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说吧，布尔诺维奇大律师，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贵人相助？」 第112页 「没错，包括伊娃和黑帮之间的种种牵连，能够查得那么顺利也是因为贵人相助。」 克里斯早就料到瞒不过这个精明的男人，所以也没打算有什么保留： 「黑帮那边已经疏通了，他们会给出更多的不涉及到他们的有关伊娃走私军火的证据。至于那位兇手作为污点证人出庭，他们要求我为其做辩护，使其免除死刑，把核心罪责全部算在伊娃头上。而到时能够有资格出席这种级别审判的法官，自然也是老油条，对于这背后的种种势力他也是心知肚明，他只会把摆在他面前的案子进行处理，而这背后更深层次的东西……就和他没有关系了，他也不会去让自己搅这趟没必要去搅的浑水。至于这位背后相助的贵人……抱歉，我答应过那人不说出去，所以还恕我不能相告。」 虽然心中无限好奇那个暗中相助的贵人究竟是谁，但也明白这种事情不应该为难克里斯，艾琳也只能认真地说道： 「那么，就拜託克里斯你替我们对那位贵人说声『谢谢』。」 「嗯。」 克里斯点了点头答应，同时也深深地看了艾琳一眼。这一年来，从报纸上了解到的情况看，这女孩儿过得应该过得并不轻松，但好在……她还是受幸运女神眷顾的。 接着，又转而问向奥利弗： 「格威先生，我可以问一下，待到解决了伊娃后，你对罗德尼集团有什么打算吗？我想等到伊娃的事件一出，本就已经被伊娃整得元气大伤的罗德尼家大概就将陷入前所未有的没落，你是会帮助肖恩接管罗德尼家从而未来与罗德尼形成合作伙伴关系或者施以控制，或者……直接夺走，将罗德尼家的产业归于你旗下。」 「当然是后者。」对于这个问题，奥利弗没有丝毫的犹豫，回答得相当干脆果断，同时也注意到了艾琳在他说出这句话时的神情，看向她，「怎么，你同情肖恩了？」 刚刚一瞬间，艾琳的脸上确实出现了一丝纠结，但很快她也恢復了理智，理性地说道： 「说不同情是不可能的，我确实没有办法心狠到那种地步，我还没有把心性炼到你那种段数。但是，我永远都会支持并相信你的，所以我想听听你的理由。」 听到艾琳这么说，奥利弗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几分： 「一方面，我确实觊觎罗德尼家完备的工业基础设施，尤其是他们家的钢铁业。另一方面，肖恩那傢伙虽然表面上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但实际上心肠太软，一旦他因为念及姐弟之情而对伊娃心软，拖我们的后腿不说还会让伊娃死灰復燃，这次绝对不能让伊娃有任何翻身的机会，否则后患无穷。而且，这次，如果我能接手罗德尼家的产业……我会关停在巴拿马的一切产业，把它们以一个公平合理的价格交还给巴拿马当地人民。」 奥利弗话的前半部分其实也是在意料之内的，但最后的那句话却是着实让艾琳和克里斯惊到了。 克里斯对奥利弗这人一直以来的印象都是个精明且野心勃勃的冷血资本家。 而艾琳虽然愿意包容并理解奥利弗的一切，但是就她本人的三观而言，她确实不愿意用这种手段去赚取那些贫苦地区人们的血汗钱。 「干吗这么看着我？」奥利弗有些不自在地稍稍别过头去。 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但艾琳知道，这次的巴拿马之劫他混迹在巴拿马普通平民中，设身处地地进行了一次换位思考，大概是有所体会有所感悟了吧。而且巴拿马这次之所以会发生暴.乱，说白了就是因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虽然表面上强行入侵的是美国军队，但实质上剥夺走了当地人的资源，使当地人成为血汗劳工的，是他这样的资本家。 「奥利弗……」艾琳的嘴角克制不住地上扬，凑近了点儿笑嘻嘻地说道，「恭喜你，你长大了。」 她也更喜欢这个越来越有人情味儿的男人了。 被比自己小十岁的小姑娘这么说，奥利弗不怎么自在，但看到她投向他的笑容和眼中亮晶晶的神采时，心里还是被填得满满的，只是伸手轻轻弹了她额头一下。 一旁的克里斯看着这二人，终于也是释然地笑了。 这一年来，他虽然在报纸上看了不少关于格威夫妇是多么多么恩爱的报导，但认真地看过报纸上刊登的那一张张照片后，他并不觉得艾琳是真的幸福，反而觉得更像是逢场作戏，挂上最灿烂的笑脸来灿烂给别人看。 而此刻，他觉得，他是真的可以放下了。 她已经幸福了，何不祝福她，然后，去寻找那份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好了，接下来我们商量一下最后的行动吧。」克里斯出声道，而且他觉得奥利弗大概已经考虑好了，「如果这次的目的是要把伊娃控告至被判死刑或终生监.禁，那么就必须一气呵成，不能给她任何喘气的机会。如果我们直接拿着所有证据以故意杀人罪和军火走私罪起诉她，她完全可以死咬牙关拒不承认，然后把这个官司拖延下去，她趁着这个机会找到强力的辩护律师，或者干脆直接趁机偷渡逃走。」 「那就让她直接从监狱里被押上法庭。」奥利弗直接接话道，正如同克里斯所料，他早就考虑好了，「正好也可以藉此机会，打断肖恩体内的最后一根软骨头。」 …… 第113页 第67章 芝加哥一家医院—— 罗德尼老爷子的私人病房外, 刚刚从病房里退出的肖恩和奥利弗低声交谈着。 「你父亲认定了你成为罗德尼家的继承人，不高兴吗？」奥利弗看着肖恩那绝对称不上是喜悦的表情问道。 肖恩紧皱着眉头, 「我被放在了最耀眼的位置，也就意味着会面临最大的危险……而且我的能力我清楚, 罗德尼集团的不少人大概都不认可我吧。」 菸瘾有点儿上来的奥利弗本想抽一支, 但一想到医院里禁止抽菸后也只得把菸瘾压了下去, 有些烦躁地说道： 「你是担心你姐姐伊娃吗？也对，毕竟她是你最大的对手而且这段时间也是各种不安分。不过没什么可担心的, 我会帮你的, 何况你手里还有你父亲交给你的那份文件，你有什么害怕的……等着成为罗德尼家的新一任掌舵人吧，肖恩小少爷。」 当二人低语着这些话时, 一个推着医用推车的护工缓缓经过, 眼睛不经意间瞥向二人。 …… 深夜—— 寂静的街道上, 正开着车的肖恩心事重重, 突然响起的爆破声和车子的急停让他回过神来。 感觉像是车轮扎到了什么爆胎了, 肖恩赶忙下车去检查。 就在蹲下身来仔细查看轮胎的时候—— 「咚！」 猝不及防地被身后突然蹿出的人影一棍子集中了要害, 甚是那声本能的吃痛声都没来得及从口中发出便昏了过去。 接着, 袭击他的歹徒当即把他拖进小巷。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似乎直到确保肖恩不会再醒过来才停止。 就在小巷里终于又恢復平静时，一阵明明步履轻慢却偏偏压迫感十足的脚步声传来。 月色下，伊娃的面容从黑暗中一点点显现出来, 直到走到了昏倒在地上的肖恩身旁停下。 眼神冷漠中包含着一团火焰, 那火焰既有愤恨妒忌, 又有强烈的不甘，还有更多也许连她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复杂。 「他已经失去反抗能力了，请问要怎么解决？」一旁刚刚动手的歹徒认真请示着他的僱主。 伊娃不露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后，一把从歹徒手中夺过那把锋利的匕首。 从一开始，她就没把肖恩放在眼里，即使父亲再怎么宠爱这个小儿子，但他也并不煳涂，他应该很清楚把家业交给这个资质平庸的小儿子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但是结果呢，宁愿把罗德尼家交给肖恩，也不愿意交给她。 老头子自己擅自这么决定也好，交给肖恩什么决定性的文件也罢……只要肖恩死了，那么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目光瞬间变得狠戾起来，伊娃高高地举起了匕首，就在准备朝着肖恩的心口刺去—— 就在这同一时刻，漆黑的小巷里突然亮起了刺目的灯光！伴随着一声震慑力十足的高吼： 「警察！通通原地不许动！」 …… 待到小巷的一切都重归沉寂后，肖恩步伐沉重地走向路边隐蔽处停着的一辆车，打开副驾驶座的门坐进。 驾驶座上坐着的奥利弗双手抱臂倚着座椅背，并没有转过头看向身旁的人，依旧目不斜视地注视着前方。 半晌，似乎等身旁的人终于平復下来，奥利弗才终于开口： 「你赌输了。」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布下的一个局，包括那个歹徒其实也早已被他收买成了他这边的人。而当下已经彻底乱了阵脚的伊娃果然也是在得知了那些故意让她知道的假消息后採取了极端的方式，他早就通知警察埋伏，就等着她做出行兇杀人的举动时当场抓获，这样既可以再给她加一重罪，更可以在官司期间让她一直呆在牢里，防止她翻盘或潜逃。 而就在今晚这个局开始前，奥利弗和肖恩打了个赌。奥利弗赌伊娃会毫不留情地直接对肖恩下杀手，而肖恩却依然相信伊娃不会对他狠心至此。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 「所以现在，看清现实了吗，肖恩少爷？」奥利弗拿出香菸和打火机，点燃后轻吐一口烟雾，淡淡地说道：「其实你的其他三个兄长本质上伊娃也是一类人，只不过他们没有到伊娃那种地步，至少他们还保有一个正常人应有的人性。但是伊娃，她已经彻底走火入魔了。」 又是一片沉默，肖恩终于嗓音有些沙哑地开口： 「当初，艾琳说……虽然曾经我和你都是那种浑浑噩噩的浪荡公子哥，但你和我不同的是，你已经从过去的泥潭中挣扎出来，而我仍然沉溺于过去，看不到未来。我想我现在，大概真的可以从过去走出来了。」 只不过这个走出过去的代价，太过沉重了。 与此同时，格威宅—— 整理书房的艾琳意外翻到了一样东西，而那样东西足以冲击到她现在原本以为终于可以稳定下来的生活。 只不过现在这种扳倒伊娃的关键时候，她只能强压下心中的万丈狂澜，暂时把这件事情放下。 …… 终于，对伊娃的审判开庭。 最终，数罪并下，伊娃.罗德尼被宣判死刑，无缓期。 死刑执行的前一天—— 监狱探视厅，艾琳特意来见这位过去这一年来与自己缠斗的老对手最后一面。而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她也疏通了一下，让监狱的看管人员退下了，把这个空间留给她们二人。 第114页 隔着玻璃，艾琳和伊娃就这么对视着。 即使已经一败涂地，即使明天就将离开这个世界，伊娃依然没有显示出丝毫的狼狈，尤其是那双眼睛，依旧有着属于罗德尼小姐的傲然。 「你赢了，现在你丈夫应该在忙着收割罗德尼家的产业吧。」伊娃平静地说道。 看着这么淡然的伊娃，艾琳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因为觉得我是特意以胜利者的姿态来对你耀武扬威，从而对我嘲讽或怒吼呢。」 「事已至此，胜负已分，那些都已经没什么必要了。」伊娃也回以一个同样的浅笑。 寒暄过后，艾琳的神色也认真了几分： 「你到底是想实现什么目标？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应该不是一个仅仅贪图钱财的人。」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伊娃反而比往日更加坦然。并没有直接回答艾琳的故事，反而聊天似的开口道： 「曾经有一个男人，在他事业最低谷的时候，他美貌的妻子为了他，不惜去求助他的夙敌。而那位夙敌早就觊觎这个美丽的女人，只要她委身于他，他就可以为她的丈夫提供帮助，让她丈夫东山再起。于是，那个女人答应了，这成了二人间的秘密。后来，她的丈夫果然东山再起，并且把事业越做越大，而那位夙敌也正是在那个时候在海边度假时不小心溺亡。女人原本松了口气，终于可以结束那段关系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她怀孕了，怀了那个夙敌的孩子。然后，她生下了那个孩子，她的丈夫欢天喜地地抱着刚出世的『女儿』，却不知道，那是他夙敌的遗腹子。」 说到这儿时，伊娃停顿了一下，压下此刻自己心头的种种情绪，好让自己仍然能够平静地面对一切。 而讲这么一个故事，艾琳又怎么可能不明白其中的深意。 伊娃……就是故事里的那个遗腹子。 「你……不是罗德尼老先生的女儿？」艾琳是真的没料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多的纠葛。 伊娃：「没错，我身上根本就没有任何罗德尼家的血统。这件事情，我也是后来直到整理我母亲的遗物时才知道的。罗德尼老头子也真够可怜的，到头来也不知道他替别人养了女儿，而且这个女儿还毁掉了他一手缔造的商业帝国。」 说到最后时，伊娃的语气极尽嘲讽，只是那嘲讽中带着无法掩饰住的苦涩，反而更像是一种自嘲。 「当初得知了这个身世秘密后我很惶恐不安，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去，不仅我本人在上流社交圈会身败名裂，甚至从此以后罗德尼家都不会再有我的任何地位。所以当时我就天真地想着我要嫁一个有实力的人，然后离开罗德尼家，在一切被发现前离开罗德尼家。毕竟我顶着罗德尼小姐的光环，很快我便嫁给了一个富豪，也就是我的前夫。然而，他是个花花公子，对我的新鲜感一过，便又回归了那种浪子的生活。因为我一直没能生育，他也更是对我各种嘲讽挖苦，甚至直接把外面的女人带回家中。后来，他意外得知了我身世的秘密，从此就多了一个要挟我的把柄，他要我乖乖当好一个摆设，做好一个展示给外人看的『正妻』，而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不可以有任何干涉。后来，后来……」 伊娃的情绪终于还是激动了起来，一时间竟有些喘不上气。 艾琳直接接过话，「所以后来，你就让人杀了他。」 「没错。」伊娃冷笑了一声，目光凌厉，「不仅仅为了防止他泄露我的身世，也是为了摆脱那种噩梦般的生活。当从他那里继承了遗产后，我便决定，我要成为一个上位者，一个掌控者，没有任何人可以欺侮到我。在这个男人决定一切的世界里，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可以把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我能够实现我想要的一切！」 …… 第68章 「我应该同情你的, 但你又并不值得同情。」 半晌，沉寂的空间里, 艾琳终于开口说道： 「同情你是因为你的出身，这是你无法去选择或者改变的, 但这不能成为你为所欲为的理由。你想要成为站在顶峰的人, 想要不被任何人伤害, 这些本身都没有错……但是你没有守住作为人最后的底线。人之所以是人，大概就是因为那个叫作人性的东西在吧。」 伊娃没有回应, 似乎再沉思着什么, 又似乎只是放空自己。 终于，伊娃站起身，缓缓说道： 「我累了, 你请回吧。」 而就在被看管人员带下去前, 艾琳听到伊娃最后对她说道： 「如果给我机会, 重新再来一次的话……我想我还是会这么做。」 听到这话, 艾琳怔了一下, 虽然这种时候应该怼她一句「执迷不悟」, 但却觉得如果不这样的话, 反而就不是伊娃了。 …… 医院—— 老罗德尼的病房里，已经完全在靠吊瓶维持着生命最后能量的老罗德尼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眼皮疲惫地半眯着，似乎随时都会闭上眼再也醒不过来。 肖恩在一旁的床边守着, 医生已经下了通知, 让身为家属的他随时做好准备。 肖恩的身后, 奥利弗静静地站在那里，望着病床上的老者，心头一时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突然间觉得，若干年后，当自己也这般在病床上步入生命的最后时光时，也会是这般光景吗。亲人纷纷离去、一手缔造的事业走向覆灭、自己只能躺在病床上静待着前去另一个世界，什么都做不了。 第115页 总觉得有点凄凉啊。 这时，一直静躺着的老罗德尼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眼珠亦微微转动，视线却是看向奥利弗。 感觉到了这目光，奥利弗也主动走上前来。 老罗德尼虽然气息微弱，但依旧用沙哑的声音吐字清晰地说道： 「肖恩……你先出去一下，我有些事情想和格威先生单独谈一下……」 虽然肖恩有些讶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按照父亲的要求暂时退出了病房。 「您想要说什么？」奥利弗在病床旁的座椅上坐下，凑近一点距离，好让对方说话不用那么费力。 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老罗德尼也就不再绕圈子： 「格威先生，我知道，罗德尼企业现在对你而言已经是囊中之物，我也无力去阻止或者改变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够放过肖恩，不要把他逼到绝境。」 奥利弗轻笑了一声，别有意味地说道：「不愧是罗德尼先生啊，即使这么久都身体抱恙卧病在床，对于外界都发生了什么依然了如指掌。」 老罗德尼同样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伊娃做的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不然的话，你以为她怎么会那么轻松就能支配那些军火的售卖。」 「所以说，您其实是默许了她的那些举动……包括她想要让我死在巴拿马？」奥利弗双眸微微眯起，隐隐酝酿着危险与狠戾。 纵使此刻只能以一副羸弱的身体平躺在病床上，老罗德尼身上却依旧带着岁月磨鍊出的气场，让人本能生畏： 「虽然我并不认为她真的能就此把你解决掉，但要是真的成功了，自然是一件好事……奥利弗.格威，如果我还年轻个十岁的话，我一定会除掉你的，因为你这个人，太过危险。」 「我会把这看作是一位老前辈对我的最高褒奖，并以此为荣的。」奥利弗唇角微挑，神色间满满的属于他的傲然，「很遗憾，我们没有机会交手了，而您的孩子们又偏偏一个个都不成器……不，您唯一的女儿伊娃倒是个例外，只可惜她也输了，或者说，是自取灭亡。」 对于奥利弗的傲慢，老罗德尼倒是并不在意，只是转而悠悠地开口道： 「伊娃她……并不是我的女儿。」 「嗯？」这倒是出乎奥利弗的意料。 接着，仿佛讲给身旁人听，又仿佛是自己沉浸于回忆，老罗德尼将当年的事娓娓道来。 「所以，您妻子和别的男人的事情，您其实早就知道，也从一开始就知道伊娃不是您的女儿。」奥利弗是没想到最后还能听到这样一桩秘辛。 而将尘封多年的心事倾诉而出，老罗德尼反而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是啊，虽然从男人的自尊心而言，这是难以忍受的事情，但是我根本就没有资格去谈所谓的男人的自尊心……我当初之所以能够走出困境，是我妻子牺牲了尊严换来的，我知道这一切却为了自己的前途而装作一概不知，就这么默许了。而最终，无论是我的家庭还是我的事业又都反被伊娃给毁了，也算是报应吧。 伊娃那孩子几年前意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我依然只能装作一概不知，这是我最后能为保护她的尊严所做的事了。她毁了我的一切，我当然没有办法去原谅她，但我并不恨她，我依然视她为我的女儿，明天她的死刑执行完毕后，我依然希望她能够以『伊娃.罗德尼』之名葬在罗德尼家的墓园里。」 …… 从医院里出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奥利弗就这么静静坐在自己的车里沉思着。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直到把手头的那半包烟全部都抽完。 最后一根菸头灭掉后，已经是深夜了。 奥利弗终于发动车子，朝看押着伊娃的监狱开去。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此刻自己会有这种可笑的冲动，想要立刻去告诉伊娃，告诉她，她父亲早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告诉她，她父亲并不恨她并依然愿意做她的父亲。 而就在他到达监狱的时候，却发现监狱一片混乱，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进去一问才知道，就在十分钟前，伊娃突然有疑似逃跑的意图，狱警赶忙上前控制，伊娃却是突然夺过了狱警的手.枪，朝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自杀了。 自尽前，她留下的最后的话是——她不接受任何人的审判。 与此同时，医院里，老罗德尼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永远地闭上了双眼，享年六十二岁。 曾在芝加哥盛极一时的罗德尼家，就这样终结了。 …… 七月底，格威集团正式完成了对罗德尼集团的收购，就此成为芝加哥最大的重工业企业。 肖恩原以为奥利弗会把罗德尼家的这块骨头啃得干干净净，最多给他留口汤。 却没想到，奥利弗最后给他的价格，是预计的两倍。 而奥利弗只是说，这是他最后向罗德尼老先生表达敬意。其一生无论所作所为无论有多大争议，但就作为一个父亲而言，是值得尊敬的。 芝加哥的一家酒吧里—— 明天就要离开芝加哥的克里斯在和一个人喝酒，而那人，正是艾琳为她的ain招募到的那位义大利裔设计师里奥。 「一切都结束了，如果艾琳知道那位暗中相助的贵人竟然是你的话，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克里斯笑着和里奥碰了碰杯。 第116页 里奥细细品着杯中的酒液，用带着意式口音的英语开口，莫名带着一份旖旎感，「义大利可不仅仅是盛产黑手党，同样盛产艺术家。」 早已换用了母亲那边姓氏的里奥，其实正是那位芝加哥黑帮大佬的亲弟弟。只不过他从很早起便不再涉入有关黑帮的事情，早就离家开始过着自己的生活。 「你明明是不希望自己再和有关黑帮的事情扯上关系，为什么这次却还是暗中牵桥搭线的帮忙呢？」克里斯对此确实有几分好奇，当初他被这位设计师先生突然找上门说可以提供帮助时便很是惊讶，而且对方又要求他对这件事情保密。 晃了晃杯中浸泡在酒液中的冰块，里奥又回想起那天艾琳把ain的设计暂时全权交付与他时的场景，淡淡地开口道： 「原因的话……大概就是想让我那位老闆快点回ain干她该干的事情，不去专心设计反而为她丈夫去奔波那些麻烦事，简直就是浪费她的才华。」 …… 翌日，芝加哥火车站—— 艾琳来为克里斯送行，下一次再见面就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而克里斯临走的时候，最后也是微笑着说道： 「祝你和奥利弗幸福。」 艾琳在听到这话时怔了一下，但随即还是扬起笑脸道了声谢谢，没有让克里斯察觉出什么端倪。 直到目送着克里斯乘坐的火车离开，艾琳才终于长出一口气。 祝她和奥利弗幸福吗…… 这段时间奥利弗一直在忙着关于罗德尼家的各种事情，她也只好把心头那件事暂且放下。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有些事情，也是该解决了。 而此刻，反方向的另一列火车上，肖恩在他的座位上坐下，望向窗外，最后再看一眼这个他从小长大的城市的风景。 他决定离开芝加哥，前往南方，去母亲那边的亲戚那里，重新开始。 直到火车开始发动了，对面座位上的那位乘客才终于姗姗来迟，而那乘客竟是—— 「奥利弗！」肖恩惊唿，难以置信地看着在他对面坐下的这个笑得一脸轻佻的男人。 肖恩有些不爽地撇过头去，「你是来嘲讽我的吗？」 「别把我想得那么刻薄嘛，我是来送你这个老朋友最后一程的。」奥利弗边说着边百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让人不禁严重怀疑他这话的真实性。 一路上，两人倒是第一次没有在相处的时候剑拔弩张，就像是一对儿即将分别的老朋友一般闲聊着。 一个小时后，车开出后的第一站便到了，是芝加哥附近的一个小城，奥利弗也直接下了车。 走下火车后，奥利弗缓缓步行至窗边，看着车里的「老朋友」，半开玩笑地说道： 「知道你们罗德尼家的这场悲剧带给我最大的启示是什么么？」 「是什么？」肖恩皱了皱眉头。 奥利弗嗤笑了一声： 「我以后要是有孩子的话，我只要一个就够了，免得未来变成你们家这种这么麻烦的局面。」 而火车，也一点点开动了，继续向着遥远的前方驶去。 就在最后视野里还能看到彼此的时刻，肖恩把头伸出车窗，冲着站台上的男人喊道： 「那你以后就和艾琳生个女孩儿吧，未来我要让你女儿嫁给我儿子！」 怔了一下后，奥利弗轻声笑骂道： 「做你的美梦吧。」 …… 第69章 「这个周末, 把你所有的安排都取消掉，我有些事情想和你好好聊一下。」 一切事情都尘埃落定的那周, 艾琳如是对奥利弗说道，而且神情是让人无法拒绝的严肃认真。这反而让奥利弗心生不安, 总觉得有什么非常严重的事情要发生。 此刻, 周末, 奥利弗就这么坐在书房里有些不安地看向艾琳，今天的她和平时不太一样。 此刻的氛围, 即使窗外照进的夏日阳光, 也无法让他感到暖意。 「你想要和我谈什么？」奥利弗率先开口发道，不想要一直陷入这种气氛里。 艾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站起身走向书房里的一个柜子旁, 然后打开了一个抽屉翻找着什么。 奥利弗一开始有些困惑, 但当她拉开那个抽屉的下一秒, 他终于反应过来她在找什么, 或者说之前发现了什么, 剎那间勐地站起身, 大步走上前去。 在艾琳转过身时, 下意识地握住了艾琳的手腕，只是艾琳的手中已经攥着那管胶捲了。 直直地与眼前男人的对视，艾琳把手中的胶捲攥得死紧，似乎这样才能让自己保持住理智和冷静, 不彻底爆发出来： 「如果我没有意外发现这个的话,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打算和我说实话了……『杰克』？」 而经歷了刚刚的冲击后, 奥利弗也恢復了平静，「什么时候发现的？」 「伊娃接受法庭审判的前几天，收拾书房的时候意外发现的。」 「那为什么一直到今天才要和我谈？」 「我还不至于失智到分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而且重要的问题我们总要留到彼此都精力充沛的时候再慢慢清算。」艾琳一字一句地说道，嘴角的笑意有些冷又有些涩，「现在，认认真真地回答我，奥利弗.格威，你就是『杰克』，对吗？」 等待着男人的回覆，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第117页 「啊。」 奥利弗终于还是承认了。 …… 「去年三月的时候，我以前在部队时的上司麦威尔将军透露给我内部消息，英国那边有一个大手笔的订单，对于将飞机应用到战争中，英国比其他国家都要重视得多。当时，包括罗德尼家在内的一些企业都初步涉入到航空工业领域，并且都有一定的技术基础，为了占得先机，我便瞒着所有人悄悄去了趟英国。我当然不能在英国待太久，事情结束后就想以最快的速度回美国，当时在码头正好遇到了一个想出手铁达尼号三等舱船票的人，我就买下了。坐三等舱也正合我意，免得头等舱的不少人认出我。」 奥利弗将当初一切的起因娓娓道来。 艾琳迫不及待地问出她心头最想问的一个问题： 「你当初……是怎么逃生的？」 她永远都忘不了铁达尼号上与「杰克」生死离别的那幕，那是留在她心头永远的震撼，是磨灭不掉的痕迹。 奥利弗：「有人救了我。」 「谁？」 「还记得吗，当时铁达尼号上，和我一起的那个德国男人。」 艾琳回忆了一下，想起当初在铁达尼号上第一次见到奥利弗时，那晚船舷边，那个和奥利弗一起的男人，好像是叫「曼弗雷德」来着，听着像是个源自德语的名字。 「曼弗雷德，出身德意志贵族名门的德军少尉，可以说是如今德国最优秀的飞行员，我曾经还在军队服役的时候，有一次联合军演，我和他分别作为两军的飞行员代表以『表演』飞行技巧的方式较量了一次。」 「较量的结果呢？」 「我略胜一筹。」 「你很欣赏他，而且……在你最热爱的航空领域，他是最理解你的人对吗？」相处了这么久，艾琳知道奥利弗是骨子里有着比寻常人更甚的高傲，很少会对一个人有着如此高的认可与欣赏。 看来那位来自德国的贵公子……好基友无疑了。 「也许吧。而且，我算是欠他一条命。」 奥利弗轻嘆了口气，继续回忆起去年春天的那场海难： 「当时他正好也搭铁达尼号来美国办些事情，在船上他意外发现了我后，便在我的要求下为我保守了我去过英国的秘密。海难发生的时候，作为一等舱乘客的他原本可以优先逃生的，但他表示把他的救生艇位置先给三等舱的妇孺，并且跑回三等舱救我。当时把你从船舱底层的窗户里扔出去后，我很快便被涌进的海水吞没了，我当时也以为自己真的要完蛋了，结果被赶来的他救了出来。之后，船彻底沉没的一瞬间，我和他决定直接跳海赌一把。运气不错，我们在坚持到被海水冻死前等来了折返的救生艇，最后从海里打捞上来的存活者只有个位数，我和他便是其中幸运的两员。因为我本就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秘密去了英国，我便趁着救援船抵达纽约时的混乱悄悄走开了，然后立刻回到芝加哥，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所以你当时晚上来我的房间，来要回胶捲，是因为我在那个三等舱的派对厅里不小心拍到了你，你怕我一下船就把那些照片洗出来然后拿给和我一样在头等舱的乘客看，从而让那些人在照片上发现你。」听完了这一切背后的真相，艾琳总算是明白他当初那些行为是因为什么。 奥利弗点了点头，算是承认。 努力把这些事情都消化掉，艾琳紧闭双目，但止不住颤抖的眉宇无疑昭示着她此刻的挣扎。 奥利弗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一旁，不去打扰她，并做好承受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可能。 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连同着原本快要不受控制的眼泪一同强行收回，艾琳转过头来，无论是眼神和语气都是决不让步的决绝： 「奥利弗，接下来，我问的每一个问题，我希望你都能认认真真回答我实话。你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回答我，不要再有一句欺骗我的话……可以吗？」 注视着她那足以震撼到他内心的神情，听着她那最后近乎恳求的口吻，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器官都被狠狠揪住了，他又怎么能够拒绝，他甚至觉得此刻无论她说什么他都拿她没办法了。 奥利弗：「当然，你想要问什么都可以，我……不会再对你有一句谎言，永远都不会再欺骗你。」 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人许下这样的承诺，也许……也会是此生唯一的一个。 艾琳：「当时，在铁达尼号上，你认出我就是你的未婚妻——艾琳.克拉伦斯了吗？」 「没有。」奥利弗眼眸低垂，本能地想要逃避这种会伤害到她的问题，但此刻的他更加没有办法对她说谎，「当初……你舅舅并没有给我你的照片，或者说，我根本就对你的长相併没有什么兴趣，所以也并没有管他要。去年在纽约，在你舅舅家『第一次』见面时，我也是直到那一刻才知道你就是即将与我结婚的艾琳.克拉伦斯侯爵小姐。」 「连未婚妻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就可以直接去结婚，你还能更混蛋一点吗……也对，反正你也并不是要娶妻子，只是想娶一个拥有贵族头衔的花瓶而已。只要相貌能拿得出手，那么长什么样子对你而言自然是无所谓的。」艾琳嘴角勾起的笑容带着一丝讥讽，也不知道是在嘲讽眼前的男人，还是在嘲讽自己，「不过你演技也真的是惊人啊，当时居然真的能那么自然地摆出一副和我从前没有过任何纠葛的陌生人模样。」 第118页 奥利弗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而且如果这个时候他要是再为自己强行辩解着什么，不仅仅本就苍白无力，也只会让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可恶。 「而且，如果我没有发现那管胶捲的话，你大概永远都不会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吧……从头到尾，你对我的信任也不过如此，你从来都没有真正地全心全意信任过我。」 这个血淋淋的现实，艾琳既是陈述给对方，也是说给自己听的，逼迫着自己必须去正视它： 「那晚在铁达尼号上，你救了我……其实当时，换成任何一个女人或孩童，你都会去救的，对吗？你虽然是个满肚子黑水的冷血资本家，但你的骨子里仍然不失一个真正的男人应有的风度与担当，那天救我只是你本能的驱使，并不是因为我有什么特别的，是吗？」 「是的。」 「还有，你立下的那份遗嘱，那份死后把所有财产全部交给妻子的遗嘱，签署的时间……是我们结婚的前夕。我可不觉得你那时爱我爱得要命，愿意把一切都给我……那份遗嘱，其实不给我的，而是给你的『妻子』的。你只是以一个丈夫的身份，完成对妻子应尽的责任，至于那个妻子是谁……你是无所谓的。」 「是的。」 艾琳简直不知道是该感动于他此刻的诚实，还是该心寒于他的凉薄。稍稍别过头去，抹去眼角的湿润，紧皱起眉头不让后继的眼泪溢出。 上个生日，第一次和他鱼水交换后的第二天清晨，他说她和其她女人不一样，她是他的妻子。明明应该沉醉于他那句很动人的话，但她却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梗在心口……现在，她想她是明白为什么了。因为他眼中的她只是一份被打上了「妻子」这个标籤的责任，而不是她这个真真实实、完完整整的人。 缓缓站起身来，艾琳强压着满心的波澜，用听起来很平静的语调说道：「奥利弗，我觉得我有必要重新思考一下我们的婚姻。」 当这句话传输到大脑中时，奥利弗下意识勐地站起身，此刻他只觉得满腔怒火与蓦然生出的恐慌，「婚姻这种事情能随便当作玩笑吗！」 「就是因为我过去把婚姻当成了玩笑，轻视了它，所以如今才会被它所报復！对不起，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地把婚姻当成一场利益交换，我们当初定下的合作，还是到此为止吧。我，果然，还是希望能够和一个对我不仅仅是责任、更是因为爱我才愿意成为我丈夫的男人走完一生，和一个不会欺骗我防备我、愿意全心全意相信我的的男人走完一生。而且，我希望在这份爱情里，我们是平等的……奥利弗，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但是你并没有那么爱我，这种爱情太不对等了，所以我宁愿不要。」 艾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这些话通通都说完的，就这么注视着这双她爱惨了的幽绿双眸认认真真地说完。 她只知道，她又失恋了。 说起来也真的是可笑，不过是一年多的光景她就失恋了两次，而且还都是失恋于同一个人，简直是栽在他身上了。 她不会怨恨他什么，就凭他在铁达尼号上以命换命地救了她，就凭那双绿眼睛从那刻起便刻在了她心上，她就永远无法去怨恨他。 「奥利弗……你如果不是杰克的话，就好了。」 都说一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艷了时光，另一个温暖了岁月。 杰克惊艷了她的时光，而她原以为奥利弗会成为那个温暖她岁月的人……然而，很遗憾，他自身便没有温度，又如何来温暖她。 而二者，偏偏又是同一个人。 第70章 ain的工作室里, 艾琳正在和里奥讨论着今年秋装的设计。已经进入八月份了，是时候将秋季新上服装的设计定下来了。 而自从那天谈过话后, 她和奥利弗之间便陷入了一种有史以来彼此间最难受的相处氛围。索性就默契地避而不见，两人也都还在家里住着, 只是每天见面、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不过艾琳并没有因为感情上的这些糟心事而影响到自己的事业, 该监管的店铺、工厂还是要监管, 该专注设计还是要专注。至于奥利弗……那就更是该干嘛继续干嘛去了，如果因为家庭或者说感情上的事而使他工作受困, 那可就不是他了。他的自律、克制向来都远超常人, 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到他前行的心。 「下个月，乔治.威登先生要来纽约……乔治.威登，你知道的吧？」讨论完后, 正在图纸上做着修改标註的里奥突然说道。 「谁？」原本正喝杯咖啡休息一下的艾琳勐地放下自己的咖啡杯, 当即追问道, 「是那个……如今, louis vuitton的掌门人乔治.威登吗！」 「啊……嗯。」里奥被自家老闆突然涌出的亢奋惊了一下, 讷讷地点了点头。 虽然乔治.威登在时尚圈里很有名……但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意识到自己刚刚有些失态, 艾琳清了清嗓子掩饰一下尴尬。 不过, 她怎么可能不激动！乔治.威登正是大名鼎鼎的品牌louis vuitton创始人路易.威登的儿子，在他父亲去世后接手了这个品牌。而几乎无人不知的「lv」这个印花标志正是乔治在他父亲去世后，以父亲名字中的简写「l」和「v」为灵感设计出来的。这个时代的人也许还只是简单地把这个牌子视为时尚界的名品，但身为后来者的她很清楚「lv」那经过岁月考验的经典。 第119页 「你怎么会知道乔治.威登先生下个月要来纽约？」艾琳觉得里奥的消息也有点太灵通了吧。 里奥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其实, 我曾经专门去巴黎, 师从过乔治.威登先生几个月。」 当然，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是一开始死皮赖脸缠着人家……不过，最后他是用自己的作品、自己的才华真的打动了对方。只可惜才学了几个月，就被在美国的兄长勒令来芝加哥生活，不允许他再在欧洲游荡。兄长允许他可以脱离家族去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但必须是在美国，在如今家族所在的地方。 艾琳倚靠着座椅的椅背，目光望着窗外明朗的天空，似乎在想些什么。 半晌，终于出声问道： 「里奥，你在巴黎生活过一段时间对吧，那里……是怎样的？」 她很清楚，在如今的这个年代，法国巴黎是当之无愧的世界时尚中心，是这个行业里每个人所嚮往的圣地，她也不例外。 里奥的回覆也是毫不客气：「如果让我来概括的话，美国的时尚和法国的时尚相比……简直土爆了。」 「是吗……真想看看啊……」艾琳怔怔地自言自语着。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工作室里沉浸在时尚艺术中的氛围。艾琳冲着里奥抱歉地笑了笑，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您好……爱德华啊，怎么了，有什么事吗……什么，真的？！舅舅他……」 …… 奥利弗公司的办公室里—— 秘书敲响了办公室的房门，汇报导： 「先生，有人找您。」 「什么人？」正忙着十指飞速跃动在打字机上的奥利弗头也不回地随口问道。 而当秘书报出了那位到访者的名字时，奥利弗的手指勐然间停下。 「你看起来过得不错嘛奥利弗，整个人比去年都胖了一圈。」 「你也是，曼弗雷德，一看就是有很努力地在生活，髮际线比起去年都倒退了不少呢。」 一见面捶着对方的肩膀互损过后，相视一笑，二人展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阔别重逢的拥抱。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曾经的对手、也是救过他一命的恩人、更是他永远的挚友——曼弗雷德。 「当然，髮际线倒退什么的我随口说的，你依旧是个年轻帅气的日耳曼男人，我的朋友。」奥利弗笑着说道。 曼弗雷德亦回以一个笑容，「不过你看起来胖了一圈可是实话……嗷！」 下一秒肚子就挨了奥利弗的一记铁拳。 「你还是那么有幽默感。」奥利弗眯起眼睛说着反话，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差不多快到晚餐时间了，走，我请你吃饭。」 …… 常去的餐厅的私人包厢里—— 闲聊过后，奥利弗也不废话，眼神别有意味，嘴上的话却是直奔主题： 「说吧，你这次来美国，是干什么来的，应该不是就为了来玩玩儿吧……也别说是专门来探望我的，这种话假到实在没办法说服我呢。」 知道自己瞒不过眼前这个精明而狡诈的男人，曼弗雷德从一开始也就没打算隐瞒什么，更何况他还要请他来帮些忙呢： 「好吧，实话告诉你，我这次来美国确实是带着任务的，而且来美国的不光我一个。欧洲那边如今的状况，你应该也知道，各个国家间都在抓紧时间缔结盟约找合作的队友，随时都有可能会开展……我们想要知道，你们美国到底是怎么想的，究竟会站在哪边，是英国那边的阵营，还是我们德国？你跟美军里的不少高级将领都关系匪浅，应该会知道不少内部消息吧。」 奥利弗开了一瓶红酒，给自己的酒杯斟上，也给曼弗雷德斟上，动作不紧不慢的。 弄得曼弗雷德都怀疑眼前这男人到底有没有在听他说话。 「我只是个商人，我的根本目的就是赚钱，谁出价高，我就把我的军火卖给谁。」半晌，奥利弗终于缓缓开口道，末了不忘补充一句，「我想美国政府也是这么想的，毕竟我们就是一个做生意的国家。」 「你……」奥利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奥利弗则是接着说道：「说白了，你们欧洲那些国家彼此间打起来就是为了争地盘、争资源，也不存在什么世俗观念里的『正义』与『非正义』。反正战火也烧不到我们美国，我们又何必去搅这趟浑水，你们打你们的仗，我们赚我们的钱，你们打得越凶，我们赚得也就越多。」 这话听起来很刺耳、很无情，但曼弗雷德也知道这就是当下的事实。美国同样狡猾得很，就这么隔岸观火，用欧洲战火的血与泪来铸就他们的金山银山，等战局明了后再站队也不迟。 「我不是政客，我不懂也不想去懂这些政治。我是个军人，我的职责就是为我的祖国献上我的忠诚，这对我而言优先于一切。」曼弗雷德表示出了他的信仰，而看向奥利弗的目光却很复杂，甚至有一丝遗憾与痛惜，「奥利弗，你已经越来越不像一个军人了。」 奥利弗却是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都说了，我现在只是个商人。军人需要的是忠诚和勇敢，而商人要做的就是赚钱和赚钱。」 知道这个话题已经无法再进行下去了，曼弗雷德也就不再纠缠，索性做回朋友来聊天。 「对了，你怎么不叫你太太一起来共进晚餐，你去年婚礼我也没赶得上参加，我都还没有见过你太太呢。」曼弗雷德问道。 第120页 过去这一年多来他从各方面了解到的消息是，这对儿夫妻感情好得不得了。但是今天怎么觉得……他这位奔三的老朋友还是给人一种没人管的单身汉的感觉。 而当艾琳被提起后，奥利弗的脸色也沉下了几分。 这些天他过得不好，一点都不好。无论工作的时候多么心无旁骛地投入，工作一结束，满脑子就都会被她所占据。尤其是深夜躺在卧室的床上时，明明知道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另一间房间里，但是却觉得和她隔了千山万水，不知该如何逾越。 「怎么……吵架了？」察觉到好友的脸色不太对劲，曼弗雷德试探性地问道。 「没有。」 「哦，那就好。」 「也许……比吵架更严重。」 「啊？」 轻嘆了一口气后，奥利弗神色疲惫地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好友。 听罢后，曼弗雷德除了惊讶于当初船上遇到的那个贵族小姐就是好友的未婚妻并感嘆缘分这种东西真特么的神奇外，也不禁陷入了沉思。 终于，忍不住问道： 「奥利弗，也就是说，只要未婚妻不是实在糟糕到无可救药，那么无论她是什么样的人，你都可以和她结婚过日子，并且将她视为『妻子』，尽到一个『丈夫』应尽的责任？」 这话如今奥利弗听起来总觉得不舒服，但不可否认，事实就是这样： 「嗯。」 听到肯定的答覆，曼弗雷德简直无语了，忍不住感嘆： 「……你这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听起来可不像是夸奖。」奥利弗撇了撇嘴。 「废话，当然不是。」曼弗雷德白了他一眼，继续正色说道：「奥利弗，说真的，你一直没有告诉过她你就是『杰克』的事情，其实也不是不信任她……而是因为，潜意识里你很害怕吧。你害怕把一个真真实实、完完整整的自己展露在别人面前，这么多年来，除了你父亲，你都不愿意让任何人那般深刻地认识自己。你心里一直守着那层其实脆弱不堪的保护膜，而她在不断地深入你的世界、不断地侵入着你的内心，这让你害怕了……胆小鬼。」 第71章 这顿晚饭并没有用很长时间, 奥利弗便又邀请曼弗雷德到家里做客，再好好叙叙旧。 刚把车停进车库里, 一走到屋门口，便撞上了提着个随身小行李箱正要出门的艾琳。 「你……」奥利弗看到这情景, 一时间莫名有些慌乱, 甚至脾气有点上来, 冲动地便开口：「你这是……」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急着赶时间的艾琳便直接打断道：「我舅舅他生病了, 而且很严重, 我得去看他，一个半小时后有一趟开往纽约的火车，我赶时间。」 「呃……哦。」奥利弗被噎了一下, 但心中也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这时, 注意到奥利弗身旁站着的曼弗雷德, 艾琳当即便认出了对方正是当初铁达尼号上和奥利弗在一起的那个男人, 怔了一下后, 也是带着些歉意地点头致意： 「抱歉, 先生, 按理说应该好好招待您的，但是我现在有点急事，还望见谅。」 「没关系，不用在意我的, 您请便。」曼弗雷德也回以了一个绅士的笑容。 艾琳也回以微笑, 就在一只脚刚刚迈出大门的时候, 突然被身后的声音叫住。 「等等！我送你去火车站。」奥利弗边说着边重新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不由分说地便拽着艾琳往车库走，然后给曼弗雷德丢下了一句，「进去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你先随意。」 曼弗雷德耸了耸肩膀表示自己无所谓，艾琳则是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她像是个横插一脚的第三者，这俩好基友之间才是真爱？ …… 曼弗雷德也不是第一次来格威宅了，因此并没有什么拘谨的。看到角落里柜子上摆着的西洋棋后，就这么一边自己跟自己下着棋，一边等奥利弗回来。 已经快夜晚十一点的时候，奥利弗终于回来了。 抬头看看墙上挂着的时钟，曼弗雷德一脸调侃地说道： 「火车应该是两个小时前就已经开走了吧，你从火车站开车回来，需要这么长时间吗……别跟我说路上堵车，都已经这个时间点了，芝加哥的交通状况还不至于糟糕到这种地步吧。」 直接不给奥利弗任何找理由的机会，甚至用表情来表达「你这傢伙肯定在送走老婆后，一个人在火车站里思考了半天人生」。 奥利弗白了这傢伙一眼，直接一把夺走曼弗雷德刚刚从桌上的果篮里拿起的苹果，送到自己嘴里咬得嘎嘣脆： 「废话真多啊你。」 「说真的，你夫人不错，并不是那种要么墨守成规死板无趣、要么娇滴滴脾气大的英国贵族大小姐。」曼弗雷德开口道。 「你怎么看出来的，就凭刚刚接触那几分钟？」奥利弗挑了挑眉。 「当然不是。」曼弗雷德环顾着这栋宅子，笑了笑，「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你这栋房子冰冷得连旅馆都不如……」 「那是因为现在是夏天，你上次来的时候是冬天，然后我平时也不怎么在家里住所以懒得生炉火。」奥利弗面无表情地打断。 笑容僵在脸上并渐渐消失的曼弗雷德忍不住用德语破口骂了句，奥利弗虽然听不懂德语但却满不在乎，因为他知道这小子的骂人水平……最多也就能骂个「shit」，他也不好意思去欺负这个名门贵族出身的小少爷。 第121页 「我的意思是说，你这栋房子过去一点菸火气息都没有，连旅馆的人气都不如，简直像个停尸房。」骂够后曼弗雷德接着说道，再次打量着四周，「但是，现在，看起来倒像是个家了，而且哪怕是一些细节的小地方都布置得很用心，我可不觉得是你这种傢伙会有的生活情趣。很显然，是你夫人改变了这个家，你跟过去比，呆在家里的时间也更长了不是吗。」 奥利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思考着，脑海里过电影般地回顾着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情。他确实更愿意会家里呆着了，不，或者说是变成了一种习惯，就连瓦伦先生都会在工作之余偶尔调侃他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并不在意奥利弗现在到底有没有在听，曼弗雷德只是继续说着他的想法： 「就像刚刚，你看到她提着行李箱要出门，是不是第一反应她要和你分居了，本能地就恐慌了，甚至恐慌之下差点发脾气……啧，这可一点都不像你了，你个自控且理智到变态的冷血怪物。如果刚刚不是她赶时间没在意到你情绪的变化并且直接打断了你即将说出口的话，你俩恐怕会起矛盾然后吵起来吧。至少我所认识的那个奥利弗.格威，绝对不会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还没搞清楚前就随意下定论，而且就算内心情绪波动多么大也不会表面上就展露出来，情绪失控什么的就更不像是会发生在你生的事。」 半晌，除了沉默只有沉默，就在曼弗雷德已经放弃等这个闷骚的傢伙会有什么反应时，这人终于缓缓开口： 「所以呢，你想要表达什么？」 知道想要让这个内里复杂矛盾的傢伙明白点什么不是件容易的事，曼弗雷德无奈地嘆了口气： 「吶，奥利弗，还记得吗，那年你驾驶的飞机出了状况，你差点就没命的那次……命悬一线的时候，你害怕了吗？」 「当然没有，那是一个飞行员应有的觉悟。」奥利弗皱了皱眉头，不明白为什么曼弗雷德会突然提起这件陈年旧事。 「那，去年春天，铁达尼号沉船的时候，我们俩一起跳海逃生，你心里应该也很清楚我们生还的机率很渺茫……那个时候，你害怕了吗？」 「没有，怕的话我早就想办法挤上救生船逃生了。」 「那么……」曼弗雷德话锋一转，认真地看着面前眉头皱得更紧的男人，「几个月前，在巴拿马，暴.乱发生后，你陷入险境的时候，害怕了吗？」 原本张嘴就想说「没有」的奥利弗话到嘴边却是止住了，怎样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巴拿马的那次，他第一次在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恐惧……他怕他再也见不到她。 如果是以前的他，一定会嗤笑现在的自己，竟然会因为这种事情而害怕，简直太没用了。 而曼弗雷德仿佛奥利弗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眼便看穿了他此刻的心情： 「你不是在害怕自己会丧命，而是在害怕再也见不到艾琳，是吗？听起来确实很疯狂，一点都不像你。你以前无论是飞行出故障、还是遇到海难的时候，命悬一线，你心里有想过多莉丝吗？」 奥利弗瞬间心下一沉，突然被提起多莉丝，他也不自觉地把两个女人比较了起来……她们究竟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会带给他不一样的感受？ 他确信她对多莉丝从来都不是随便玩玩儿，而且是多莉丝把他从过去荒唐的泥潭中拉出，他甚至一度把她视为黑暗中的阳光。而他对艾琳……他和艾琳从最初就不是由爱情走到一起的，最后发展到如今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步也是他始料未及的。 她们两个都是很好的女孩儿，这点他很确信。但两人，的确很不一样。多莉丝很爱他也很崇拜他，把他视为她的上帝，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只要是他，她都会无条件地去支持。 明明都这样了，他不应该再有任何的不满足，他原本也是这样觉得。可是直到他遇到了艾琳，他才感到了一种真正的满足，因为艾琳是真的能够理解他、能够理解他的梦想、能够理解他一切的所作所为，这种被理解所带来的满足感，远比被崇拜被依赖所带来的满足感更加令他兴奋、令他眷恋、令他不想放手。 过去，只要他一回头，多莉丝都会在原地等他，给他一个疲倦后可以归去的港湾，让他能够得到一时的放松。而现在，他不需要回头，因为艾琳始终就在他的身旁，和她一道前行，他不会孤独也不会疲惫，随时都有着满满的动力。 曼弗雷德似乎也在想着一些事情，意犹未尽地开口道： 「嘿，你知道吗，我父亲年轻的时候可是被不少妙龄的贵族小姐们追求，但他最终选择了不是最漂亮也不是最温柔的我的母亲。我问过父亲当年为什么会选择母亲，他说……因为和我母亲在一起，他觉得自己对生活更有热情了，后来就变得离不开了。我是不清楚你和艾琳之间究竟是怎样的，但是就这个家给我的感觉来看……你应该比以前更懂得、也更享受生活了吧。」 …… 纽约—— 伍德先生这次是急性病发作，不过好在抢救及时，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后便回来了。 没多久，就出院回家静养了。 因为知晓了当初那「一万美金」的前因后果，艾琳对伍德先生的心结更是早已解除并且更加感恩。 第122页 「你一直待在这里，芝加哥那边没问题吗？」 在厨房做糕点的时候，伍德夫人随口问道。 艾琳手上的活没停，不甚在意地说道：「放心吧，出发前ain的秋装设计都已经基本敲定了，剩下的交给我的助手就行。」 伍德夫人嘆了口气： 「我不是指ain，我是说奥利弗那边。」 …… ※※※※※※※※※※※※※※※※※※※※ 原本想沖一下国庆期间的日万活动，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存稿，没有更新。 但是试了试后……果然还是做不到啊，存够五万字的稿子什么的o(╥﹏╥)o 所以，还是像平时那样更新吧~ 第72章 「所以, 你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花园里，下午茶时光, 听完艾琳大致诉说了所有的事情后，伍德夫人也明白了为什么这几天一提到奥利弗的事情，外甥女便会变得有些奇怪，明明去年在芝加哥办那场生日会的时候两个人还好好的。 第一次把心头的话说给能够信任的人听, 但艾琳非但并没有觉得心情轻松了些，反而更加低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仅凭这点恐怕就足以不管他做什么我都能够去原谅他, 永远都无法怨恨他。」 「除了无法完全给予我信任外，他对我好得无可挑剔, 是一个合格的丈夫，但他的这份好只是给予『妻子』, 并不是给我的。」 「有些时候，我觉得也许他也是爱我的, 可有些时候, 却又觉得他离我很远，他根本不允许包括我在内的任何人触碰到他的内心。」 「如果我没有爱上他的话, 也许我还能继续和他像过去那样维持下去, 但是现在……太累了, 我坚持不下去了。无论我在不在他身边, 他的生活都并不会有什么不同, 但我不一样, 再这样陷下去, 再这样对他爱得越来越多，我怕我未来真的会承受不起。」 她觉得她很幸运，能够遇上这么一个有着致命魅力的男人。 但有些时候又觉得遇上他简直倒霉透了，因为这个男人太过危险，别说驾驭了，连得到他完全的真心实意都很难。 就在这时，格威夫人放下了手中的红茶杯，仿佛陷入了往事中一般，脸上不自觉间焕发出的光彩如同少女一般： 「当年，说起来……其实应该是你舅舅对我的爱更多一些。那个时候，我一定要回到美国生活，你舅舅不惜放下在英国的一切，甚至连他本应继承的伯爵爵位都不要了，追随我来到美国。如果反过来，让我抛弃在美国的一切为他留在英国，我恐怕做不到。」 「所以，舅妈你是想说，我就好比是当年的舅舅，奥利弗就好比是当年的你？」听懂了伍德夫人话里的意思，艾琳笑了笑。 伍德夫人握着艾琳的手，耐心说道： 「爱情如果能够是平等的固然好，但那太难了。一段爱情里，总有一方爱得多一些，另一方爱得少一些。但是爱情和婚姻是不一样的，一段美好的婚姻当然是要以爱为基础，但是想要维持下去，更重要的是彼此间的契合度，你们是否适合一路相伴，这样一方才不会被另一方甩下，然后渐行渐远，直到把最初的那份爱也磨灭殆尽。你和奥利弗……说起来是跳过了恋爱，直接步入婚姻，而你们的婚姻，其实很默契啊，甚至比那些经过热恋进入婚姻的夫妻都要契合度高得多。」 仔细想了想，艾琳现在蓦然觉得她和奥利弗之间的这种模式，大概属于一开始就掐死了她的少女心，结果没想到在这桩本应是死灰的婚姻里，她的少女心却又被他点燃了……最后她只能自吞苦果。 「而且我觉得，奥利弗对现在这种生活状况应该也是很满意的吧。且不说把他让给其她的女人你甘不甘心，至少你离开的话，他的生活绝对不会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舒心、满足，你忍心吗？」 说罢这些后，伍德夫人也不再多言，毕竟这是这对儿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慢慢去感受吧。 半晌，伍德夫人另起话题道： 「我和你舅舅……打算回英格兰的庄园住一段时间。」 「嗯？」艾琳之前并没有听说过这方面的打算，有些惊讶，「为什么……」 「这么多年来你舅舅虽然嘴上什么都没有说过，但我知道，他其实心里是很思念家乡的吧。尤其是这次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对故土只会更加思念。以前，是他为了我义无反顾地抛下一切，现在，是时候让我为他做些什么了。而且，爱德华现在也长大了，下个月就要去波士顿上大学了，我们也没什么放不下的了。」缓缓道出这些未来的打算后，伍德夫人也邀请道：「艾琳，如果你最近确实心情不好的话，不如跟我们一块儿回英国生活一段时间吧。」 「我……」艾琳原本是想拒绝的，毕竟就算没了爱情但她还有事业啊，她不可能抛下她的ain跑回英国去躲避一切。 只是话还没有说出口时，便被从屋子里匆匆跑出来的爱德华打断了： 「艾琳，有人打电话找你……好像是叫什么，里奥来着？」 …… 纽约的贵妇沙龙会—— 被众星拱月般围坐在中间的索菲娅言笑晏晏，八面玲珑地同周围的各位名媛们交谈。 话题不自觉地便被引到了最新的衣着时尚上，其中一个人提到了不知ain即将上新的秋装会是怎样的。 第123页 虽然ain当下还是个很新的牌子，但是自创立以来就势头很勐，gg宣传环节做得尤其好，很快便进入了大众的视线。 而听到「ain」这个品牌的名字后，索菲娅脸色下意识地一沉，尽管很快便调整好，但内心的兴致却无法像刚刚那样高了。 这时，一旁又有人说道：「对了，昨天我好像听人说在纽约见到格威夫人了，而且她好像在和那位来自法国的乔治.威登先生一起喝咖啡、讨论着什么。」 「肯定是在和乔治.威登先生讨论时尚潮流，交流各自的时尚经吧。」 「说不定还会和乔治.威登先生合作，那可真是期待下半年ain的新品啊。」 听着周围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索菲娅只觉得内心更加烦躁。她原本是想借着芝加哥的伊娃.罗德尼之手解决掉艾琳的，并且也暗中给伊娃提供过不少消息，只是没想到最后竟是伊娃落得那样一个下场。而且她还听说，那位查理.格兰斯侯爵似乎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然后灰熘熘地跑回英国去了，甚至连他英国那边的产业都遭受重创。这件事是谁干的，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奥利弗无疑。 索菲娅只觉得艾琳那女人简直运气好得过分，那么多次危机居然全被她躲过了，而且她现在还有这么一位实力强劲的丈夫一心一意为她保驾护航。 再看看她自己，索菲娅内心只觉得一阵疲惫。 尽管桑顿待她很好，但她始终生不出孩子的话她未来甚至连桑顿集团百分之一的股票都分不到。而且要是哪天桑顿不在了，她就彻底孤立无援了，桑顿是她最大也是唯一的靠山。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并不想铤而走险，毕竟那样做风险性实在太大了。 「桑顿夫人……桑顿夫人……」 身旁一位名媛小姐接连不断的轻唤声终于让索菲娅回神，索菲娅也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而那一声声的「桑顿夫人」也让她从烦躁的情绪里挣脱出来……没错，只要她还是「桑顿夫人」，那么她就是整个桑顿集团的女主人，任谁也不能小巧她！ 等着瞧吧，艾琳.克拉伦斯……或者现在应该叫艾琳.格威，下一次，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 夜晚—— 艾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并且在心里筹备了半天一会儿应该怎么和奥利弗开口说话，结果那边电话接通后却是…… 「曼弗雷德先生？！」艾琳有些惊讶。 「哦，是格威夫人啊。」曼弗雷德也听出了电话那头的人是谁，随即调侃地解释道，「放心，奥利弗他并没有趁你不在就大晚上出去逍遥然后夜不归宿，刚刚工厂那边出了点急事，他过去处理了。」 「这样啊……」艾琳一时间有些语塞，想了想后说道：「那，你帮我转告奥利弗一声吧，我要去趟欧洲，去英国和法国，大概一个多月。」 …… ※※※※※※※※※※※※※※※※※※※※ 下一章结束芝加哥篇~芝加哥篇应该会是全文最长的一个篇章了，毕竟是男女主真正走到一起的经过嘛~ 接下来，就开启新章节：1914——1918一战篇。 其实芝加哥篇尾声的时候，引出曼弗雷德这个人物，除了为了交代清楚铁达尼号篇遗留下来的所有事情，也是为了下一个篇章做准备。如果说芝加哥篇的两个重要人物是伊娃和肖恩的话，那么曼弗雷德就将是一战篇里两大重要人物之一。 第73章 芝加哥—— 昨晚处理好工厂的突发状况后, 已经是半夜了, 奥利弗索性也就在工厂的休息室睡下了。 早晨醒来后, 想到曼弗雷德那傢伙说今天要动身前去华盛顿, 他答应了今天送对方去火车站。 想到这儿，奥利弗简单洗漱了一下，便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因为工厂在郊区，从郊区进市区的这一路公路上人烟稀少，因此当有一辆车停在路边时格外显眼。 奥利弗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情况, 只是最终还是停下了车。 「出什么事了吗？」奥利弗走下车朝那边走去。 而那边车子出状况的正是多莉丝和彼得这对儿即将结婚的准夫妻。 多莉丝看到奥利弗时有些惊讶，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他。但还是很快平復了情绪，平淡地回道： 「车子出了点问题。」 奥利弗看了眼这辆装满了货物，或者说把全部家当都装上了的皮卡车，眉头稍稍皱了下； 「你要离开芝加哥了？」 「我说过的吧, 夏天的时候我们就会搬离芝加哥，去乡间小镇开一间我们自己的农场。」多莉丝解释道，表情依旧很淡然，「至于我具体什么时候离开, 好像没必要和你报备吧。」 事实的确如此，奥利弗也觉得自己问了多余的话。虽然知道她现在就要走时觉得有些突然, 但他的确已经不再是她世界的一部分了。从此就像两条平行线, 再也不会相交。 「有简单的修理工具吗, 我帮你看看你的车出了什么状况。」奥利弗开口道, 然后又语气自然地对一旁的彼得说道, 「搭把手。」 车子并没有出太大的问题，对于机械专家的奥利弗来说修理起来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就在两个大男人忙着修理的时候，奥利弗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不经意地问道： 第124页 「你看起来好像并不在意我和你的未婚妻接触，我和她以前的关系……你应该很清楚吧？」 「所以你也说了，是『以前』，每个人都有属于各自的『以前』，而我想要、想拥有的，是她的现在和未来。」说话间，彼得也没有停下手中的活，看起来就像是随意闲聊一样，「而且，要是连这点信任都没有的话，未来的几十年还怎么一起走过啊。」 奥利弗没有回应他，沉默了半晌后，只是用扳手指了指一个地方：「把那儿再调整一下就好了。」 车子修理好后，彼得率先上了车子的驾驶席，贴心地留给了奥利弗和多莉丝一点时间。 毕竟未来，也许真的就是后会无期。 「虽然问这种问题有些失礼，但我还是很想问一下……你为什么会选择彼得？」奥利弗的语气并不掺杂其他任何情绪，有的只是单纯的好奇。 「你是想说，你觉得彼得各方面都不如你，而且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我为什么会选他吗？」多莉丝反问道。 「我可没这么问。」奥利弗撇了撇嘴，随即也是轻笑了一声，「好吧，我确实有点儿这方面的意思。」 「你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自大狂妄。」虽然说着这种不中听的话，但多莉丝的眼中明显是含着笑意的，「我会选择彼得的理由有太多太多，一定要概括一下的话就是……因为我确信他是能够陪伴我走完余生的人，我愿意把我的余生交付于他。有些时候其实不需要理智地去列出一条条理由，只要那个人能够让你愿意把往后的岁月都交付出去，那么就结婚吧，然后牢牢握着那个人的手，就像结婚誓词里说的那样，在死亡来临前，无论什么都无法将彼此分离。」 就在这么一瞬间，奥利弗感觉到自己的内心被狠狠震动了一下。 【奥利弗.格威，你愿意娶你面前的这位女士吗？不论贫穷还是富贵，健康还是疾病，一生一世爱护她、忠于她，直到死亡。你，愿意吗？】 他蓦然间想起了当初婚礼上主教在教堂里对他的「审问」。 而他的回答是—— 【我愿意。】 …… 带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家中后，奥利弗看到曼弗雷德已经收拾好行李坐在客厅里等他了。 「我还以为你不管我了，要让我自己去火车站呢。」曼弗雷德单手托着下巴，打趣地问道。 当下显然没什么心情和对方贫嘴的奥利弗白了他一眼，「少啰嗦，你的火车是下午的，吃完午饭再走都来得及。」 「哦，对了，艾琳昨天晚上来了电话……」曼弗雷德状似不经意地说道，并且故意拖长了尾音。 原本并没有什么耐心和对方继续废话下去的奥利弗定下了心神，甚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紧张问道： 「她，说什么了？」 曼弗雷德摆出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反而让奥利弗更加焦躁，不停地追问「她到底说了什么？！」 终于，曼弗雷德一脸沉重地说道： 「她说……她要回英国了。既然在一起本就是个错误，那不如就让这个错误早点结束，也省得彼此间在痛苦中越陷越深。」 听到这话，奥利弗只觉得瞬间所有血管都冲上了大脑，根本没有什么判断能力，失智般地爆粗口吼道： 「谁特么允许她自作主张了！」 自认识以来就从未见过奥利弗这般暴怒的样子，曼弗雷德心头都忍不住有些发憷，但面上还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摊了摊手： 「你吼我也没用啊……你要是，想找她问个清楚，现在赶去纽约应该还来得及，她应该还没有这么快就动身。」 原本他是想说「你要是想把她追回来」，但是考虑到还是给奥利弗留个面子吧，所以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你要是想找她问个清楚」。 而下一秒，奥利弗便立刻拔腿跑了出去，简直有一种刻不容缓的感觉。 看着那背影，曼弗雷德忍不住笑了。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奥利弗这幅失智的样子，这波不算亏，毕竟他刚刚那些话仔细推敲起来根本就是漏洞百出，然而怎奈何听者已经昏头了。 至于那段他刚刚瞎掰的话，就当作是他送给这对儿夫妻迟到的新婚贺礼吧。 只不过…… 「诶！奥利弗！等等，去火车站的话别把我落下啊！我正好也是要去火车站的啊！」 …… 两日后，纽约港—— 轮船的鸣笛声迴响在被夕阳晕染的大海上，不时和着贴着海面滑翔而过的海鸥的鸣叫声。 码头上行人来来往往，不少人站在岸边对着轮船甲板上的亲朋挥手道别。 拨开周遭的人群，奥利弗狂奔在码头上，不停地环顾着四周，想要在人群中寻找着那个身影。 当他赶到纽约的伍德宅时，却发现已经人去楼空了，询问了一下周围的邻居，才知道他们已经启程前去码头，今天的船前往英国。 码头上一路走来都没有找到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想到可能已经上船了，奥利弗也是一鼓作气地直接往轮船那里沖。 登船的扶梯前，守在那里的船员看到疯狂冲过来的奥利弗，连忙拦下： 「先生，请出示您的船票。」 「我上去找人，找到人就下来。」奥利弗焦急地吼道。 第125页 船员也是坚守原则死死地拦着，「不行，没有船票不可以上船。」 已经急疯了的奥利弗差点就要蛮不讲理地动手打人：「让开！通通给我让开！我老婆她马上就要去英国了啊！她抛下我不管不顾地就要回英国了啊！」 虽然严重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疯子，但船员还是出声提醒道： 「这位先生……这艘船，是开往法国的。开往英国的船，两个小时前就已经起航了。」 当这句话传进大脑后，奥利弗剎那间定住了，整个人僵在原地。 ……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为自己的无理取闹对船员说了「抱歉」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的。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怎么往回走的。 只觉得身体和大脑通通都被放空一般，就这么沿着堤岸如同木偶般走着。 这种感觉，他一生都无法忘记，因为一生也只此一次，只为一人。 而使他停下脚步的，是前方突然挡住他的人。 提着行李箱的艾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难以置信于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更难以置信于他居然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 刚刚发出一个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便突然被眼前朝自己扑过来的男人一把搂住，紧紧地搂住，仿佛要把她揉进他的骨血里一般。 艾琳刚想唿痛，让他赶快放声，却听奥利弗突然绝望而决绝地吼道： 「我不要离婚！」 艾琳先是被他吼得吓了一跳，接着便是一头雾水……这傢伙在说什么？什么离婚？ 只是想问的话却堵在嗓子口没有问出来，因为她听到他趴在她的肩头，用近乎哀求地语气如同孩童般说道： 「别抛下我好吗……别不要我。我想要和你一起，一起走过更长的路，五年、十年、二十年、一辈子……我们一起走，好吗？」 震撼到了艾琳的不仅仅是他此刻说的话，更是此刻她脖颈边感觉到的湿润，那从他眼眶中溢出的湿润。 他……是在哭吗？ 她原以为，他永远都不会有眼泪这种东西呢。 当她那同样陷入一阵阵轰鸣中的大脑终于稍稍恢復些清醒时，发现不知何时她的手已经缓缓环住了他，轻抚着他那颤抖的后背。 「你……以为我要离婚回英国？」将紧紧拥抱着自己的人一点点从身上移开后，艾琳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奥利弗此刻处于大脑已经完全放空的状态，愣愣地问道： 「难道不是吗？」 艾琳忍不住轻笑出声，那笑容又甜蜜又苦涩，但更多的是感动，故意将错就错地问道： 「没错，我确实是要回英国，回到我原来的生活……所以，你现在是要追回我吗？」 「是，我要追回你，然后再也不放手。」奥利弗回答地相当干脆果断，没有一丝犹豫。 如此的直率、如此的认真、如此的果决，让艾琳都忍不住怔住了。 下一刻，奥利弗缓缓执起艾琳的左手，递到自己的唇边，用自己最大的虔诚吻着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艾琳，你还记得吗，铁达尼号上我说我会对你许下一个承诺……这个承诺，一生有效，我会用我的一生去实现。」 黄昏的海风声和海浪拍打礁石声中，艾琳听到自己用带着不知是哭还是笑的嗓音，轻轻回道： 「好。」 芝加哥篇完. ※※※※※※※※※※※※※※※※※※※※ 芝加哥篇结束！男女主达成he！时间线是1912.6——1913.8 芝加哥篇用了将近五十章来完成，也会是全文最长的一个篇章，毕竟是男女主的相恋之路嘛~ 文案里提到的女主穿越到二十世纪初，第一步降服便宜老公已经达成，搞点小事业也初步展开，接下来就是生娃养娃和把家族打造成传奇了~ 下一章，一战篇开启，时间线将是1914年——1918年。 第74章 1914年4月, 芝加哥—— 最繁华商业区的中心广场, 在绚丽灯光的闪耀下, 伴随着上千名围观者的鼓掌与欢唿, 模特们鱼贯而出，在t台上展示着一件件精美的服装。 这场由芝加哥服装业制造协会主办的时装秀举行了足足九场，一百多名模特展示了近三百件服装，观众多大五千多人，这场时尚盛宴甚至被拍成了电影在全国上映。也正是在这场时装秀中，「t台」被首次运用, 堪称时尚史上的一项里程碑。 今天是这九场时装秀的最后一场，此刻也已经接近尾声。只是观众们的热情丝毫不减，并且都在翘首期盼着压轴的ain。 之前的那几场秀ain可谓是风头无二，成为观众们最热捧最期待的品牌。 因此，今天ain也被安排在了最后, 为这场时尚盛典来一个完美的闭幕。 终于，当ain的模特踩着步点登场后，全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媒体记者们手中的镁光灯更是闪个不停, 不放过任何一个镜头。 当最后一位模特穿着最后一套服装在t台上登场时，全场的氛围瞬间达到了最高潮。 因为最后一位模特, 正是ain品牌的掌门人艾琳.格威亲自上阵。 而艾琳最后展示的这件服装设计大胆而新颖, 倒不是肌肤暴露得多, 而是比起这个时代大多数女性服装, 看起来更有一种职业范儿, 设计和剪裁都简单利落，看起来让人感到一种别样的潇洒与英气。 第126页 这件令人眼前一亮的服饰不仅极大的满足了新时代女性的审美，更是让那些当下还在新旧交替中挣扎着的女人内心躁动起来，忍不住幻想着自己穿上这样的衣服在职业场上走路带风、指点江山的样子。 坐在第一排贵宾区，享受着最佳视野位置的奥利弗在看到艾琳出场后，率先站起身带头鼓掌，掌声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热烈都激动。接着，便是拿出最新款的相机，镜头对着t台上的艾琳一阵勐拍，拍照的认真度丝毫不亚于那些抢新闻的专业记者。 终于，这场盛况空前的时装秀完美落幕，被拍成实况录像的电影也将传遍整个美国，ain这个自诞生以来便冲劲十足的品牌势必将再次一飞沖天，名声大噪。 …… 晚上，格威宅—— 艾琳对着天花板上吊盏的光亮，举起手中的那一长条的胶捲，看着奥利弗今天给她拍的照片。 看完后，不禁感嘆……她果然不应该对直男拍照抱有什么期待，拍得简直令人窒息，完美地将她身材上的缺点无限放大。 她还是等着那些报纸媒体的专业记者们拍出来的照片吧。 另一边的奥利弗倒是对自己那窒息的拍照技术无知无觉，从厨房里拿了瓶香槟酒优哉游哉地走了出来： 「今晚开瓶香槟庆祝一下？好久没来一杯了。」 艾琳倚着靠枕半躺在沙发上，单手支着头，冲着眼前的男人丢了个媚眼： 「然后呢？你还想干什么？」 奥利弗走近，在沙发上坐下，笑得几分暧昧几分邪气： 「你说呢？」 说话间，已经吻上了妻子的红唇，深深浅浅、辗转吮吸着。 虽然心中本能地冷笑道……呵，男人。但艾琳还是不禁沉溺在了他的吻间，不得不说，奥利弗这种曾经的情场老手在那方面确实很好很强大，她的「□□」那是相当相当有保证。 只不过…… 就在发出的暗示信号越来越明显，属于夫妻间的默契快要达成时，艾琳勐地将贴在自己身上的人推了一边。 本来都已经快要忍不住并做好了准备，打算在开香槟前就先在这儿来上一次的奥利弗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推开后一脸懵逼。 而艾琳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一瞬间彻底懵掉。 只听艾琳勐然间一脸平静地来了一句： 「我怀孕了。」 语气简直就像说今天中午自己啃了个鸡腿儿一样平常。 这种直白而平静的口吻让奥利弗险些做出拿手指掏耳朵这种不怎么文雅的举动，眯了眯眼睛懵懵地问了句： 「你说啥？」 看着他这副样子，艾琳翻了个白眼后，还是忍住不嗤笑出声，伸手捏着奥利弗的脸颊往两边扯： 「我说，我怀孕了啊……怎么，你这个罪魁祸首不打算负责吗？哦，也是，你当年说过你不怎么喜欢小孩子，三十岁前也没有当父亲的打算。」 「我什么时候说过！」奥利弗立刻急了。 艾琳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中射出的目光明晃晃地在显示着一个词——「鄙视」。 奥利弗悻悻地摸了摸鼻樑……好吧，这话他确实说过，两年前在纽约刚接触的时候。 啧，脸真疼。 只不过，此刻什么都比不上得知自己即将为人父的喜悦，当即把其他的一切情绪都抛开，兴奋地抚上了妻子那目前还很平坦的肚子： 「孩子几个月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快三个月了，准备这次时装秀工作的时候感觉有点不舒服，所以就去医院检查了一下。」艾琳回道。 「快三个月的话……」奥利弗仔细回想了一下，下意识地轻轻「啊」了一声。 那应该是，他过二十九岁生日的那晚吧。 那天，她说今天是他的生日，他想怎样都行，然后那晚就……相当疯狂。 艾琳：「预产期在十一月，会是个在初冬出生的孩子呢。」 她的生日在十二月，而奥利弗的生日在一月，这样的话他们一家三口就全都是冬天出生的了。 当刚刚得知这个消息的兴奋过去后，奥利弗也终于平静了下来，眉头却是微微蹙起，想要说什么却又思忖着该如何开口的样子。 「你怎么了？」艾琳也察觉到奥利弗的不对劲。 奥利弗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终于还是认真地说道： 「艾琳，无论这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我们就要这一个孩子好吗？」 「啊？」这下成了艾琳有些懵，虽说她还从来没有考虑过要生几个的问题，但是她还以为男人都是希望孩子越多越好呢，「你为什么会只想要一个？」 奥利弗眉头眉头紧皱，陷入了过去的回忆： 「你还记得罗德尼家的悲剧吗……我不希望未来格威家也变成那样，一点也不希望未来我像老罗德尼那样，油尽灯枯之时躺在病床上，无力地看着孩子们互相伤害、自取灭亡。」 明白丈夫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后，艾琳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贊同，只是笑着说道： 「连当一个孩子的父母能不能当好都还不知道呢，想那么远干嘛，还是先当好现在肚子里这个小傢伙的爸妈再说吧。」 毕竟一切都需要时光来验证。 这时，奥利弗突然站起身来，一副要上楼的样子。 第127页 「你要干吗？」艾琳出声问道。 奥利弗一脸认真地说道：「去书房拿词典，给孩子取名字。」 「太早了吧，连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不知道呢！」 「知道了再起就晚了，这可是我唯一的孩子，当然要起一个最棒的名字！」 艾琳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她觉得她已经能预料到这个傻爸爸的儿控或女儿奴生涯了。 …… 春去夏至。 就在夏天的气息一点点深入，一切看起来都还算平静时，6月28日这个星期天的清晨—— 格威夫妇正在家中用着早餐，一旁的收音机开着，正在放着晨间广播。 而今日广播的第一条便是—— 就在几个小时前，欧洲当地时间上午十点左右，在塞尔维亚的塞拉耶佛市做访问的奥匈帝国继承人斐迪南大公夫妇被刺杀。 当听到这个消息时，艾琳手中的刀叉瞬间跌落在餐盘中，发出一声脆响。 作为后来者的她再清楚不过这起「塞拉耶佛事件」意味着什么……这是一战的导.火.索！ 第一次世界大战，终于还是要到来了吗！ 餐桌对面坐着的奥利弗倒是没有即刻被艾琳掉落餐具所发出的声响吸引走注意力，因为他此刻也被广播的内容吸引住了，并且仔细聆听着后续的具体内容。 「奥匈帝国的皇储在塞尔维亚被枪杀……」奥利弗缓缓喃呢着，最后化为一声冷笑，「那些欧洲国家大概都要躁动起来了吧。」 …… ※※※※※※※※※※※※※※※※※※※※ 新的篇章，一战篇正式开启！时间线将是1914年——1918年。 开头芝加哥的那场大型时装秀，歷史上确有其事，「t台」也是在那场时装秀上诞生的。 第75章 「你的意思是……欧洲马上就要大乱了？」艾琳故意问道。 「德国、英国、法国、俄国、义大利、奥匈, 这些欧洲的大国早就已经彼此间找好盟友了, 只不过都在互相堤防试探, 并且缺少一个可以摆上檯面的藉口来作为开战理由。结果今天, 那位『勇敢』的塞尔维亚刺客成功为这些国家找到了理由。看着吧，很快那几个大国就要挂出宣战牌了，然后欧洲那些小国也会被捲入其中。整个欧洲都将陷入战火中，甚至波及范围会更大，成为一场史无前例的全世界范围内的大战。」 说话间，奥利弗的目光越发深沉, 诡秘的暗波涌动着，只是随即回过神看向艾琳时，又柔和了下来，并且带着些许安抚： 「不过别担心，美国应该还是很安全的。我们的总统阁下狡猾得很, 在战局胜负未明朗之前，他不会随意站队的。」 艾琳心中不禁暗暗感嘆了一声「厉害」，身为后来者的她当然清楚接下来这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大致状况，和奥利弗的预测基本都吻合, 看来这傢伙对时局看得相当清楚。 「你想要趁这个机会，大发一笔战争财, 对吗？」 每当哪里有硝烟燃起, 硝烟的味道变会将军火商引来。硝烟味越刺鼻, 他们变会越狂热。 奥利弗伸手揉了揉爱人的脸颊, 「亲爱的, 你果然很懂我。」 艾琳内心其实是有些矛盾的，如果站在道德制高点的话，这种战争财当然是不义之财。但是如今这种混乱的年代，更何况她不可能像个旁观者一样抱着一些神圣高尚的想法置身事外。就算格威家不卖军火给那些欧洲国家，一样会有其他军火商出售军火，格威家反而会被其他大发战争财家族甩得远远的，而不进便是退啊。 看到艾琳眉宇间仍带着愁绪，奥利弗以为她仍在为战争的阴云而担忧，便转而握住了她的手，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宽厚的大掌里： 「没什么大不了的，有我在，你和孩子什么都不用怕。」 艾琳反握住他的手，使二人的手交握得更紧： 「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你。」 没错，管它外面搅得天翻地覆，他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就好。如今不光是她和他，还有他们即将出世的孩子。 「不过……」艾琳话锋一转，忍不住问道：「你不担心曼弗雷德吗？战争一旦爆发，他是肯定要被派上战场的。」 「论空中作战能力，我想当今世上没有人会是曼弗雷德的对手。我说不定还得考虑一下，如果德国的敌对国给我下了战斗机订单，我得特别设计一款针对曼弗雷德那傢伙的飞机呢。」奥利弗一脸满不在乎，随即猝不及防地痛唿了一声，「嘶——」 艾琳在他手心里掐了一把。 「说实话好吗，装什么大恶人。」艾琳笑眯眯地说道。 她才不信他对他的好基友会这么冷情，有些时候可是连她都嫉妒这俩人间那深厚的基情，更何况当年铁达尼号上曼弗雷德还救了他一命。 奥利弗定睛和妻子对视了几秒钟，终于还是败下阵来，嘆了口气，「从他成为军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有所觉悟，为国家献上忠诚是军人的使命，哪怕是要以付出性命为代价。如果我还没有退伍的话，也要有这方面的觉悟才行。」 「虽然说这种话很自私很小家子气……但你能够从事危险性没那么高的行业真的是太好了。」在这种事情上，比起家国天下的崇高情怀，她还是更希望她爱的男人平安。 第128页 而且，她也得赶快给舅舅伍德先生一家敲响警钟。 伍德先生和伍德夫人前段时间刚刚从英国回纽约，因为爱德华马上要结束大学第一年是课程放暑假了。二人得知她怀孕后，在去波士顿前，也是特意先来芝加哥看望她。 她得让俩人就老老实实地留在美国，这几年千万别回英国去，以免被欧洲的战火波及到。 …… 七月末—— 热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格威航空的工厂，正午时分，试飞区空地上，奥利佛正在调试着空地中央摆着的那架飞机。 艾琳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上身一件黑色背心，下身迷彩裤配军用黑皮靴的他正攀在飞机上，手里拿着各种器械忙碌着。汗水浸透了他的背心，紧贴在结实的身体上，汗珠顺着手臂紧实的肌肉滑落，别样的性感，充满了强有力的男性荷尔蒙魅力。 当看到艾琳来了后，奥利弗赶忙从飞机上跳下来，拉着她坐到一旁飞机阴影中放着的凳子上： 「你怎么来了？」 她现在已经怀孕六个月，孕肚已经比较明显了。这种大热天挺着大肚子来看他，直叫他心疼。 说话间，奥利弗拽起旁边一条搭着的白毛巾给她擦汗。只是这种他用过的还带着汗味儿、而且还有些粗糙的毛巾刚一碰到她细腻柔嫩的皮肤，他的手就本能地顿住了……这种糙老爷们儿的东西怎么配用在她身上，唯恐伤到她那丝绸般的肌肤。 「怎么了？」艾琳见他怔在那儿，索性直接拿过毛巾自己给自己擦汗。 奥利弗清了清嗓子，接着挑起了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意： 「没什么，就是想你那又嫩又滑的皮肤了，这几天没好好摸一把，心里痒痒得很，刚才碰了一下就忍不了了。」 「不正经。」艾琳嘴上笑骂着，手上倒是又拿起旁边搭着的另一条毛巾帮他把汗也擦干净，然后撩起贴在他额前、鬓角的被汗水浸得湿漉漉的金色髮丝。 奥利弗也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像只慵懒的大猫一样任她摆弄。 接着，又习惯性地俯下身子趴到艾琳那挺起的肚子上，想要感受宝宝的动静。 「我来带宝宝看爸爸工作啊。」艾琳手法相当熟练地抚了抚奥利弗最喜欢被抚摸的几个地方，然后又拿出一旁带来的饭盒：「你这几天又没好好吃饭吧，今天我看着你吃。」 这几天奥利弗忙着最新款飞机的最好调整，艾琳很清楚这个工作狂一旦忘我工作起来整个人生活都会变得毫无规律，所以今天特意来监督他吃饭。 …… 两人就这么坐在机翼的阴影下，奥利弗一边吃着便当一边对艾琳讲述着这款飞机的性能与创新突破。 艾琳虽然对机械方面不是很懂，但也会耐心聆听，她就喜欢看着他这般骄傲的神采飞扬的样子。 就在便当快要吃完的时候，一个工作人员突然跑了过来，边跑边喊： 「格威先生，刚刚广播新闻里说……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宣战了！」 …… ※※※※※※※※※※※※※※※※※※※※ 这段时间外出旅游中，所以更新不是很稳定。 第76章 夜晚, 客厅里, 奥利弗坐在客厅里听着收音机里的广播。 这两天, 广播新闻里舖天盖地全是对欧洲那边紧张局势的报导。如果说一个月前的塞拉耶佛事件是导.火.索的话, 那么如今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的宣战便是彻底引爆了这个火.药.桶。 广播里，各家新闻媒体、各位政治专家也是对局势发表着自己的观点看法。 艾琳走过来的时候，奥利弗正好关掉了收音机。 「你今晚还要去书房加班工作吗？」艾琳将手中一杯温好的牛奶递给他。 奥利弗摇了摇头，神情中带着一点点疲惫：「不了，先好好休息一下吧……很快，就有的忙了。」 「你收到了许多欧洲那边来的军火订单吗？」艾琳当即便心有灵犀地猜出了什么。 「应该说是订单暴增。」奥利弗一只手揽过艾琳, 令一只手抚上艾琳日渐打起的肚子，细细地抚摸着。 比起外界的那些纷纷扰扰，似乎对这个再过三个多月就将与他见面的小傢伙更感兴趣。 艾琳：「那……你接手的，是哪个国家的订单？」 订单暴增是肯定的，大战在即, 欧洲各国如今都在加紧购进军事装备。而美国如今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并没有表现出对哪个联盟有亲近的倾向，所以美国的军火商们接到的订单来自哪个国家的都有。 但是…… 「我接的是英国的订单，英国的出价更让我满意。」奥利弗平静地回道。 如今世人皆知, 英国和德国之间已然是水火不容，分别是两大军事联盟的主力军。 而接了英国的订单, 某种程度上也就意味着站在了德国的对立面。 除非未来美国宣布站在以德国为首的军事同盟那边, 否则与曼弗雷德之间, 便不再仅仅是朋友了。 「从空军所持有的飞机数量上来看, 法国有一百五十多架, 俄国有二百六十多架，英国更多。而另一边的联盟，军事上基本就是完全倚靠德国，而全德国所拥有的飞机也不过在二百三十架左右，从数量上来说根本就没什么优势可言。」 第129页 对于两大军事联盟在空战配备上的状况，奥利弗可谓是如数家珍。虽然不清楚他是如何得到这些情报的，但如果是他的话似乎可以知道任何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听着他说出的那一连串数据，艾琳感觉他是更倾向于以英法俄为首的后世所称的「协约国」联盟的： 「你觉得以德国为首的那个联盟会输，是吗？」 「从武器配备数量上来说，德国确实没太大优势，但也并不能因此断定德国会一败涂地，不然如果明知是死路一条，德皇也不会这么毫无忌惮地就同英法俄联盟对抗。」 奥利弗摇了摇头，轻笑了一声道： 「不说别的，就说德国士兵的战斗力，想要杀死一个德国兵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要付出的代价也不会是一比一等值的。比如我们那位老朋友曼弗雷德，只要是在空中作战，他哪怕以一敌十都没问题。所以……我作为一位优秀且贴心的合作伙伴，是不是也该为购买我飞机的客户多考虑一下，比如该对飞机进行怎样的改良才能更好地把那位德军王牌飞行员给打下来。」 虽然嘴上说着狠话，但是早已摸清他脾性的艾琳很清楚，他嘴上说的话有多狠，内心深处就有多希望曼弗雷德在经歷无数的险境后依然能够活下来。 这时，艾琳看到桌上摊开的各种报纸里，夹杂着一封书信。 「这是……」艾琳拿起那张信纸，看着上面那刚劲有力的字迹。 奥利弗：「是曼弗雷德前段时间寄来的信，写信是在上个月月底的时候……就是塞拉耶佛刺杀事件发生后没多久，他也嗅到了即将到来的火.药味儿。」 艾琳细细读着这封很长很长的信，尤其是信的最后那段话—— 「作为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拼杀是我应该为我的祖国所献上的忠诚，但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 1914年7月28日，奥匈帝国对塞尔维亚宣战。 7月30日，为支持作为盟友的塞尔维亚，俄国宣布军事总动员。 8月1日，德国对俄国宣战。 8月3日，德国对法国宣战。 8月4日，英国对德国宣战。 第一次世界大战全面爆发。 …… 11月4日，奥利弗在医院产房门外焦急不安却又怀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期待，期待着自己第一个孩子的降临。 比预产期提前了一个星期，正在公司开会的奥利弗接到这个消息后也是抛下工作忙不迭是地朝医院赶去，出公司门的时候还险些被门槛绊了一跤，用公司人的话说就是……这人已经昏了头。 终于，在1914年11月4日这天，艾琳生下了她和奥利弗之间的第一个孩子，一个健康而漂亮的女孩。 而孩子的名字奥利弗却是翻遍各种辞典找了又找，改了又改，总觉得怎样都不满意，怎样都不足以表达他对这个将被他视若珍宝的小女孩儿的感情。 以至于他那原本堆满了各种飞机设计图纸的书房，如今已经被铺天盖地的纸团所代替，每个纸团里都是他为女儿精心思考后又否决掉的名字。 直到孩子出生三个月，即将接受洗礼的前夕，格威家长女的名字才终于定下来—— 米兰达.格威（miranda.gowey），源自拉丁文「令人钦佩」之意，这个给人一种美丽文静，又带着些神秘高贵之感的名字。 小名叫作「米拉（mira）」。 在纸上终于写下这个被最终敲定的名字后，奥利弗突然想到，记得当年在铁达尼号上，他告诉曼弗雷德他就要结婚了，而曼弗雷德对他表示祝福时，他有说过未来要让曼弗雷德来当他孩子的教父。 而这个约定，如今显然是不可能实现了。 这个时代，究竟会将每个人的命运带向何方……一切都是未知的。 …… ※※※※※※※※※※※※※※※※※※※※ 正外出旅行中，目前更新不稳定，还请亲们见谅 第77章 1917年春, 芝加哥—— 「杀死德国皇帝！」 「宰掉德国兵！」 「德国人, 不可饶恕！」 芝加哥最繁华的主干道上, 庞大的游.行队伍举着旗帜高声吶喊着, 对于战争的狂热在整个城市被一发不可收拾地煽动开来。不止是芝加哥，纽约、华盛顿、费城等等美国的各大城市如今都开展了敦促政府对德国宣战的游.行。 自从三年前的夏天欧洲的火.药桶被燃爆后，战争便一发不可收拾地蔓延开来，被波及到的国家也越来越多。而美国远离欧洲主战场，并未被捲入其中，也并不想被波及到, 从官员到商人都更希望以那些欧洲国家相互残杀为契机，自己大捞一笔战争财。更何况国会的议员里，既有亲英派的，也有亲德派的，宣布加入哪一方军事联盟都不是件可以轻易决定的事, 那么政府索性也就维持着这种中立的平衡。 直到今年一月发生了齐默曼电报事件，德国意图同墨西哥结盟来牵制住美国的电报被截获，这无疑是德国向美国挑衅的信号。随后，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更是无视美国的警告, 发布了无限制潜艇战的命令，使得这三个多月来不少在欧洲的美国商船被击沉, 以至于激起了美国全民的怒火。 此刻, 街道上义愤填膺的游.行队伍, 以及围观的群众们便是最好的证明。 第130页 街道旁一栋楼里的窗户边, 奥利弗斜倚着窗台, 静静地望着下方街道上激烈游.行着的人群。 「装着你的货的船被炸毁了几艘？」后方的真皮沙发上，塞西尔先生抽着雪茄问道。 奥利弗也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过身来漫不经心地说道：「两艘。只不过那些德国海军以为只是普通的商船，其实是我贩卖给英国的军火，其中还有大量的火.药，反而把他们自己也给炸得不轻。」 「虽然我们的总统阁下之前一直想保持中立，置身事外，但是如今这种全民要求对德国开战的热潮愈演愈烈，他无论如何也得顺应形势咯。正好，也可以趁此机会为你的损失报仇。」塞西尔先生笑了笑，随即带着几分好奇问道：「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是亲英派的，原本以为你会是亲德派的？」 「我并不属于任何派系，我只是个商人，哪方出价高我就把军火卖哪方，收益才是我首要考虑的。」奥利弗淡淡地回道，并不夹杂其他多余的感情。 这三年来，因为军火订单雪花般地飞来，格威家可谓是赚得盆满钵满，如今所坐拥的财富在整个美国都不容小觑，在芝加哥更是数一数二。尤其是格威航空工业所制造的飞机，已是声名远扬，成为了不少国家购买战斗机的首选。 塞西尔先生：「因为之前听说你和那位红男爵关系不错，所以还以为你会是亲德派的呢。」 「红男爵……」奥利弗微微眯起双眼，喃呢着这个名号。 以为奥利弗是不清楚这个名号的缘由，塞西尔先生出声解释道：「就是那个德军的王牌飞行员，德国第十一狩猎中队的指挥官曼弗雷德。据说是因为他把自己战斗机的一部分涂成了血红色，再加上他出身贵族，所以恨他恨得要死的英国飞行员就给他取了个绰号叫『红男爵』。他今年年初的时候，因为战功赫赫，好像还被德国皇帝授予了最高等级的勋章。」 「这样啊。」奥利弗的语气听起来依旧很淡然。 呵，关于「红男爵」的事迹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那些被曼弗雷德击落的飞机，其中有不少都是他的得意之作。 记得曼弗雷德当年得知他退伍后，非常恼火併遗憾于不能再在空中与他一较高下。而如今，他们算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来弥补这个遗憾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如今这个阶段，无疑是他输了。 「如果你能够制造出一架能把红男爵从天上打下来的飞机的话，你的格威航空绝对会名声大噪，更上一层，到时候所有的国家都会抢着给你送订单的。」塞西尔先生大笑着说道，语气半开玩笑。 毕竟「红男爵」威名远扬，坊间更是将其描绘成空中战神般的传奇人物，因此塞西尔先生也没想过有谁真的能让红男爵从天空陨落。 奥利弗也应和着对方，半开玩笑地耸了耸肩膀，「但愿有那么一天吧。」 又聊了几句后，塞西尔先生顺手递给了奥利弗一支雪茄。 奥利弗却是抬手拒绝了，「我现在不碰一切菸草类的东西。」 「你真的戒菸了？！」塞西尔难以置信地盯着对方。 之前就听闻过奥利弗不再抽菸的事情，没想到居然是真的，要知道奥利弗虽然不是抽菸成瘾，但也是圈子里有名的老烟枪了。 「我女儿不喜欢闻我身上的烟味儿。」说到这儿时，奥利弗那原本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明显的动容，同时又闻了闻自己衣服上的味道，「喏，就在你这里呆了会儿，我的身上都沾了点雪茄味儿，一会儿我还得喷点香水掩盖一下。」 米兰达一岁的时候，有一次他熬夜工作，为了保持清醒抽了一晚上的烟，第二天早上洗过澡后身上仍然残余有淡淡的烟味儿，结果米兰达死活不让他抱她，一脸嫌弃地不停摆着小手示意他离远点。 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他彻底下定决心戒菸了。对于一个烟龄十年以上的老烟枪来说，戒菸当然是件异常痛苦的事情，但为了不再被他的小米拉嫌弃他还是义无返顾地拼了。 记得艾琳当初是既欣慰又有些小嫉妒，欣慰于他终于把烟戒掉了，对他的健康无疑是好的。嫉妒嘛，则是因为虽然她从来没要求过他戒菸但她也的确不喜欢烟味儿，他一般都是菸瘾上来了自己跑去屋外面抽，而后来却仅仅因为女儿一个嫌弃的表情就主动戒菸了。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打算走？」看到奥利弗拿出怀表看时间的动作，塞西尔先生皱了皱眉头问道。 奥利弗却是相当自然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是打算告辞了。」 「现在时间还早吧，天都没黑呢。」塞西尔先生望了望窗外那刚刚有了一点点落日苗头的天色。 芝加哥商圈里的人都知道，奥利弗.格威自从结婚后就几乎没什么夜生活。女儿出生后尤甚，就连酒会之类的活动也都永远是第一个离开的。 但是今天不管怎么说也太早了吧。 「你可别告诉我你现在就打算回家？」 奥利弗还当真点了点头，「确实是打算回家，接完我太太和女儿后就回家。」 「就这么回归家庭生活了？」 「我今天又没什么事情，为什么还要在外面晃荡？」 「可是现在还很早。」 「对啊，所以我有更多的时间陪她们了啊，这很好，不是吗？」奥利弗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第131页 说完后，摆了摆手便迈步准备离开。 这时，身后的塞西尔先生突然出声道： 「奥利弗，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你很讨厌丹麦人。」 奥利弗也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面色冷峻地开口： 「是很讨厌……所以呢？」 塞西尔先生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自从欧洲那边战火燃起后，丹麦虽然没有加入任何军事联盟，但其实一直都是个倾向于德国的中立国……反正美国向德国宣战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就没有想过对丹麦做点什么？」 「的确因为个别丹麦人，使我很讨厌丹麦，但我依然会祝福绝大多数的丹麦人民在欧洲大陆的战火中能够平安。」奥利弗的眼神很清明，没有任何的迷茫和混乱，接着又不禁自嘲般地笑了笑，「作为一个军火商，我当然希望欧洲那边打得越激烈越好，这样我就可以赚得更多；但另一方面，我又希望被捲入战火中的国家、人民越少越好。很矛盾，对吗，这大概就是所谓人的欲望和人的本性永远都纠缠不清吧。」 「奥利弗，你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有温度，更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了，以前的你可从来都不会考虑这些……是因为你的家人吗？」 「也许吧……至少现在的我觉得，有我爱并且也爱着我的家人是件不错的事情。」 …… 第78章 芝加哥一处闹中取静的街区, 古朴而不失典雅的传统欧式建筑外, 奥利弗静静倚着自己的车等候着。 终于, 那栋宅子的门被打开, 女主人也礼貌地把到访的客人送了出去。 与主人告辞后，艾琳牵着女儿的小手往外走，一转身便看到了街口处等在那里的奥利弗。 三月份的芝加哥依然有些春寒料峭，在穿衣上，艾琳也是仍然把女儿裹得严严实实的。 一下午早就被束缚得浑身直痒痒的米兰达一看到父亲，立刻便挣脱母亲的手, 像颗小皮球似地一边高喊着「daddy！」一边朝奥利弗沖了过去。 奥利弗也是相当熟练地一把抱起米兰达，抱着她就在空中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倒转「大风车」，逗得她咯咯直笑。接着更是直接把她放到了自己的肩上，让她坐着自己的脖子骑马。 艾琳在一旁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米兰达变成一个风一样的女子绝对是奥利弗的锅。 只要奥利弗带着米兰达出去, 旁人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是亲父女。米兰达从脸型到五官都和奥利弗如出一辙，堪称女版的奥利弗，甚至连奥利弗的金髮碧眼都继承了下来，要知道父母只有一方是金髮碧眼的话这种基因遗传概率是很低的, 不得不感嘆奥利弗基因的强大。 米兰达还是个小baby的时候，安安静静得简直像是个洋娃娃, 光是看着就能让人心都融化了。当时, 艾琳也是一番雄心壮志, 励志要把米兰达培养成一位如钻石般闪耀的名媛淑女。结果没想到, 米兰达长着长着, 除了一直都很精緻的容貌外，其他的……全都长偏了。 刚刚到了学走路的年纪时，米兰达就开始闲不住，天天像只螃蟹似地又是走又是爬，仿佛谁都不能阻止她那颗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心。而已经彻底能走能跑能跳后，两条小短腿儿就彻底撒欢了，一刻都不能闲，根本静不下来。 而已经一往无前地在通往二十四孝老爸道路上奔跑的奥利弗自然是各种纵容，或者说他自己就已经成了女儿最大的玩具，必不可少的日常就是带着女儿疯玩。米兰达最喜欢的，就是被他举着玩儿「盪鞦韆」、玩儿「大风车」。 比起像其他小女孩儿那样坐在房间里静静地学画画、学音乐，米兰达更喜欢被奥利弗带着在山野间奔跑。就连被带着参加各种活动也是，跟艾琳去各种艺术展接受艺术薰陶的时候不停念叨着「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回家？」，而和奥利弗去看美国职业棒球大联盟比赛的时候，也不知道到底能看懂多少，反正永远都是全场最热情的小观众，欢唿鼓掌的劲头一点都不比周围的大人们小，如今已经成为了芝加哥白袜队的忠实粉丝。 艾琳觉得自己已经可以预见她的宝贝女儿一步步成长为女汉子的未来了……总之绝对不会走淑女风，更不可能是软萌系！ 今天下午也是，因为打算让米兰达三岁之后开始学钢琴，如今先对对两岁半的她进行音乐薰陶，所以艾琳就带着她来拜访克拉克夫人。年逾五十的克拉克夫人是来自欧洲的钢琴大家，如今已经定居美国多年，之前在一个沙龙上和艾琳结束后便渐渐熟识了起来，并且热情地表示如果米兰达未来要想学钢琴的话，她非常乐意当米兰达的钢琴老师。 米兰达被拉来感受了一下午的钢琴艺术……全程都像浑身长满了跳蚤似的难受，不时地轻轻扯着艾琳的衣袖，用可怜巴巴的小眼神无声询问着「妈妈，什么时候结束啊？」 而此刻，见到了天天带着她放飞自我的老爸来接她，米兰达瞬间从一只蔫不拉几的小兔子变成了活力四射的小狮子，骑在老爸的肩头也不安分，手上蹂.躏着老爸的头髮，嘴上兴沖沖地嚷嚷着： 「爸爸，鸟屋，鸟屋！」 「好，今晚就完成。」奥利弗也是一口就答应下来，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遮掩不住的满满的宠溺。 艾琳在一旁忍不住轻笑出声。 自从入春以来，家里的院子便经常会有小鸟光顾，甚至还有一户鸟家在院子里筑了巢。前两天一只雏鸟不小心从巢里掉了下来正好被米兰达看到，米兰达便萌生了给小鸟们做个屋子的想法，于是便去央求奥利弗。 第132页 奥利弗虽然对这个被自己视为珍宝的女儿宠上了天，但也不是一味的宠溺完全不不考虑一点点教育的问题。他告诉米兰达做鸟屋可以，不过要让米兰达自己先在纸上画出来，然后他根据她画的来做。 艾琳当时以为奥利弗这样做只是希望米兰达能够参与进来这件事情，而不仅仅是嘴上说说然后坐享其成。教育目的达成即可，毕竟一个两岁半的孩子怎么可能画出一个像样的鸟屋。 结果没想到的是……奥利弗居然真的熬夜去研究米兰达画的那张抽象派鸟屋设计图，然后真的找来材料动手开做！ 制作时的认真劲儿……这男人还真的是造得了飞机，也做得了鸟屋。 而那个已经半成型的鸟屋……跟米兰达画的还的确有那么几分神似。 艾琳出手把奥利弗的头髮从米兰达那双小魔爪中拯救出来，毕竟西方男人中年后秃顶率相当高，纵然如今三十二岁的他那头金髮看起来依然浓密，但保护要趁早啊。 「怎么来接我们了？」艾琳出声问道，原本他并没有说过会来。 奥利弗微微俯下身子在艾琳唇上轻轻印下一吻，「今天没什么事情，而且我猜到让米拉这么安安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听一下午音乐，她绝对会浑身难受的，先带她去附近的公园玩玩儿怎么样？」 一家人说笑着朝停在一旁的车子走去，接着便发动车子离开这条街道。 就在这时，另一辆车子停在了克拉克夫人家门前，一位看起来有些年岁却保养得当的妇人优雅地走下车来，朝着那边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静静凝望了半晌。 终于，收回视线后，转身按响了克拉克夫人家的门铃。 待到克拉克夫人走过来打开大门，看到到访者是谁后，由难以置信到惊唿连连： 「哦，天啊，辛西娅，真的是你！」 接着，便迫不及待地给了多年未见的老闺蜜一个大大的拥抱，对方的脸上也是露出了笑意。 拥抱过后，被克拉克夫人唤为「辛西娅」的妇人朝着街口的方向望了望： 「刚刚我看到有人从那儿离开，也是来拜访你的吗？」 「哦，是芝加哥城的格威夫人，她想让她女儿跟着我学钢琴，不过小姑娘好像对音乐不怎么感兴趣呢。」 「……格威？」 …… 夜晚—— 已经洗漱完的艾琳倚着床头一边看杂志一边等奥利弗。 终于，奥利弗带着几丝倦意走进了卧室。 「完成了？」艾琳好笑地看着被那个抽象鸟屋折腾得不行的丈夫。 奥利弗点了点头，「嗯，搞定。」 「米拉呢，已经睡了吧？」艾琳一个小时前她就催促米兰达赶快睡觉去，但米兰达却坚持表示自己要看着鸟屋完成。 「她看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我早就把她抱回她房间睡去了。」奥利弗也忍不住笑出声，接着又另起话题道：「对了，亲爱的，你还是打算让米拉三岁后开始学钢琴吗？你也看出来了……她对这方面根本就不感兴趣。」 「嗯，我知道啊。」艾琳一脸淡定地回道。 这倒是让奥利弗不理解了，「啊？那你为什么还……」 「她的其它兴趣我可从来都没有阻止压制过，无论是在草地上疯跑打滚，还是被你带去看棒球比赛，她想做的事情只要没什么坏处我都支持她做了……没错，米拉一出生，她的人生起点就很高了，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我依然希望她能够明白，在她能够凭藉自己的能力有资本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前，她仍然需要去做她不感兴趣但被要求去做的事情。」艾琳说出了自己对孩子的教育理念，末了，不忘调侃：「当然，肯定会和你这个捨不得米拉受一点委屈的女儿奴爸爸起冲突就是了。」 奥利弗思索了片刻后，浅笑着摇了摇头，「不，我并不反对，就按照你的想法来吧，毕竟做妈妈的人是你。」 「嗯？」 「我能做的就是努力学着做一个好爸爸，而且我自己曾经就有一个好父亲，所以我想我还是知道好的父亲应该是怎样的。至于一个好妈妈应该是怎么样的，这我就不知道了……因为我自己也没有感受过。」 「奥利弗……我记得，你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你母亲的事情。」而且这栋宅子里，艾琳也没有找到过有关曾经那位格威家女主人的任何痕迹。 奥利弗的目光沉下去了几分，「我的回忆里几乎没有任何关于那位我应该称唿为『母亲』的事情……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抛弃了我和我父亲，就此从我们父子的世界里消失。」 …… 第79章 1917年4月2日, 顺应国内强烈唿吁与德国开战的形势, 时任美国总统威尔逊请求国会宣战。 四日后, 国会投票表决通过, 美国以协约国成员的身份，正式参与进第一次世界大战。 这场战况空前的大战，就此达到了高潮。 就在美国宣布参战的这个四月里，激战正酣的欧洲战场则是经歷了一场「血腥四月」，天空的战场完全被德国飞机所占领，短短一个月内英国空军便损失了近千名飞行员和侦查员！ 而带来这场「血腥四月」的, 正是德国王牌飞行员「红男爵」曼弗雷德，他甚至一天内就以一己之力击落过四架敌机，他所率领的德军第十一狩猎中队在空中畅行无阻，英国空军拿他毫无办法。 第133页 轰炸激战过后，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一身笔挺军装的曼弗雷德正带着下属们巡视清点这片战区。 「上尉，您是过几天就要休假了对吗？」跟在后面的士兵出声问道，看向曼弗雷德的眼神是满满的崇敬。 走在最前面的曼弗雷德转过身来点了点头，「嗯, 上面已经批下来了，我从五月开始休一个多月的假, 六月中旬的时候归队。我离开的这段时间, 由我的弟弟洛塔接管指挥权。」 另一个士兵也是无不憧憬地说道：「听说皇帝陛下还要再次接见您呢。」 「那是我的荣幸。」曼弗雷德微笑着说道。 就在不久前, 这片区域的上空结束了一场激烈的空战, 此刻地上目之所及是一架又一架的飞机残骸, 满目疮痍，其中有不少还是他亲自击落的。 而那些残骸里，是一具具已经血肉模煳的敌军尸体。 曼弗雷德停下脚步，驻足凝视着那几具尸体，接着摘下头顶的军帽拿在手里，整个人看起来沉默而庄重，向这些已前往另一个世界的敌人致以哀意和敬意。 他很清楚，这场已经打了快三年的仗其实并没有什么正义的一方和非正义的一方可言，参战的几个强国都不过是为了使自己能够瓜分到这个世界上更多的资源，从而一点点地把整个世界都捲入了战火中。 但他是个军人，对他而言，军人的「正义」就是为自己的国家献上忠诚。那么同样的，眼前这些逝去的英军飞行员也不过是在践行他们的「正义」，以生命为代价去践行。 【你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时是什么时候吗？】 【嗯，记得，那年随部队去巴拿马，有一天我所在的队伍在回营地的路上遭到了当地武装组织的伏击，我开枪射杀了对方小队的头目，那是我第一次杀人。尽管从穿上军装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这样的一天总会到来的，但第一次杀人的那晚我确实过得很煎熬，总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在那一刻改变了……你呢？】 【第一次在执行任务中开枪杀人后，我整整一星期都噁心得吃不下饭。甚至在想，再这样下去，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冷血恶魔该怎么办，如果未来我真的会变成这样一个魔鬼，那么我宁肯现在就自我了尽。】 【实话告诉你……我也这么害怕过，我奥利弗.格威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我对生命还是抱有尊重与敬畏的，我虽然不想做一个圣人但也不想做一个那么噁心的人。所以，我每次都告诉自己，你是为了你的国家而杀人，但你仍然要敬重那些被你杀死的敌人，并且要对活着的生命更加敬重。不以自己杀死的敌人数量庞大而欢喜、得意，而要始终记得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去杀人……这样，才不会变成一个只有兽性的刽子手。】 曼弗雷德睁开双眼，将军帽戴回到头上。 回想起曾经和奥利弗聊天时聊过的话，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继续向前走视察着。 「上尉，就是这架飞机，当时情况好险，还好上尉你反应快。」一个士兵在发现了其中一架飞机的残骸后，立刻汇报导。 曼弗雷德也走上前去查看那架险些击落了他的飞机，原本按照他的飞行经验躲过那一击是没有问题的，但是他没想到那架飞机调转方向的速度会那么快，超脱了他飞行经验的认知，显然应该是架最新款的飞机。 「……是格威航空的飞机。」曼弗雷德在看到机身一处上印着的logo时，意味深长地说道。 有着一份兴奋、有着一份无奈，但更多的是坦然。 兴奋于自己又赢了他，无奈于与他成为了敌人，却又坦然于这种亦敌亦友的关系，因为他们都只是在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相信他也是这么想的。 而身后的士兵们并不清楚自家上司此刻究竟在想些什么，只是在看到格威航空的logo时说道： 「对了，上尉，美国也已经宣布参战了，加入了英国法国那一派。」 「美国最终会加入进来是肯定的，迟早的事情。」曼弗雷德淡淡地说道。 抬起头，仰望着那阴沉沉的天空，黑云密布，寻不到一丝光亮，看不到这片阴霾的尽头，一如这场望不到头的战争。 …… 美国芝加哥—— 书房里，奥利弗一只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握着笔在纸上随意地写两道画两道。 书桌上，一侧是一些飞机设计草图，另一侧是曼弗雷德寄给过他的那些信。最后一封是去年圣诞前夕收到的，祝他们一家圣诞快乐。自从这场大战爆发以来，曼弗雷德寄给过他的信要么是节日祝福的，要么就是祝米兰达生日快乐的，至于其它的话就并没有在信里说太多，毕竟二人的身份都很敏感。而最后一封「有意义」的信，还是三年前战争爆发前寄来的。 而那封信最后的话，这三年来奥利弗也是看了一遍又一遍—— 【作为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拼杀是我应该为我的祖国所献上的忠诚，但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 和平会到来吗？他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就算这场战争结束，也仅仅只能换来暂时的平衡，而这种平衡随时都会被打破，胜者担心胜利果实保不住，败者又憋着一口气要捲土重来。 自从美国参战后，军事部的人，包括他曾经在部队时的上司都找他聊过，作为如今美国数一数二的航空制造商，他们希望他能够设计出威力更强的战斗机，尤其是针对德国空军的。 第134页 就在奥利弗陷入沉思时，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了小脚丫「哒哒哒」跑来的声音，而那光是听着脚步声就能让人感到欢快的声响也瞬间把奥利弗从沉重的思绪中抽出。 只见扎着个丸子头的米兰达怀里抱着个足球欢快地跑进了书房，一刻也闲不住地又蹦又跳道： 「爸爸，足球，足球，踢足球！」 奥利弗想起自己确实答应了女儿周末上午要陪她踢足球。 舒心地笑了笑，当即把手中的笔随意丢到了桌子上，从座椅上站起来，舒展了下自己久坐后稍微有些不适的筋骨： 「好，这就去。」 …… 花园里的草坪上，奥利弗带着米兰达玩儿足球。 才两岁半的米兰达毕竟还太小，不怎么玩儿得了足球，更别提踢得好赖了。更多的是奥利弗在一点点地引导她，让她玩儿得高兴就好，而且他也发现米兰达真的很有运动天赋，运动神经相当好。 艾琳则坐在一旁的草坪上，拿着画笔和速写本，把那边父女俩踢球时的场景画下来。自从米兰达出生以来，这几乎成了她闲暇时间的一大爱好，把他们一家人的日常生活用速写的方式记录下来，如今已经积累成了一本厚厚的画册。 至于她现在的另一大爱好……就是设计童装了，米兰达穿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她亲手设计的。 最初她在事业上的计划构想是等到ain女装方面发展稳定后，就试着发展一下男装，就连奥利弗这个免费试衣模特她都预约好了……然而她现在发现她对童装更加感兴趣，米兰达就是她的新晋小模特。 疯玩儿了半天后，米兰达也是留着一身汗、沾着满衣服的青草坐回到艾琳的身边。 艾琳帮她重新扎好那已经飞散凌乱的丸子头，奥利弗则是把她的小水壶拿了过来，餵她喝水。 咕嘟嘟喝了大半壶水，喉咙不再干燥后，米兰达出声问道： 「爸爸，『打仗』是什么？」 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突然丢出这么一个问题，奥利弗和艾琳都始料未及，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后——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奥利弗反问道。 米兰达皱了皱小眉头，「是昨天托尼和我说的，他说他爸爸要去打仗了，不能陪他过下个月的生日了。」 托尼是米兰达平时经常一块儿玩儿的小伙伴，而托尼的爸爸是个军人，已经接到了部队下达的通知，即将奔赴欧洲战场。 艾琳不知道该怎么给女儿解释这个词彙，毕竟这个词彙太过残酷，且不说这么小的孩子能不能理解得了，更重要的是她也不希望一个两岁半的孩子现在就去了解这些。 这时，奥利弗倒是用讨论天气阴晴般的语气平淡开口道： 「打仗就是一伙人和另一伙人打架。」 「你——」艾琳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个解释。 奥利弗却是挑了挑眉，回给艾琳一个别在意的眼神，「我有说错吗？事实不就是这样吗？多通俗易懂的解释。」 艾琳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还真是高度凝练出精髓的解释。 米兰达的小眉头则是拧得更紧： 「托尼的爸爸为什么要去和别人打架？打架不好！所以……打仗也不好！」 在米兰达的理解里，已经把「打架」和「打仗」画了等号。 奥利弗也微笑着应和道：「对，没错，打仗不好。」 「托尼的爸爸打架打到都没办法给托尼过生日……他要去什么地方打架啊？」 「欧洲。」 「欧洲？那是哪儿？很远吗？」 「对，很远。」 「那托尼的爸爸……还会回来吗？」 当听到这儿时，艾琳当即看向奥利弗。 而奥利弗也用眼神示意艾琳放心，接着微笑着对女儿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嗯，会回来的。」 战争无情，一旦踏上战场，谁也无法预知生死。总会有人再也回不来，总会有家庭再也等不回他们的挚爱。 这时，米兰达却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爸爸……你也会去打架吗？你也会去那个欧洲吗？」 奥利弗怔了一下，接着微笑着俯下身子亲了亲女儿的小脸蛋： 「不，我不去欧洲，我哪儿也不去……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妈妈。」 …… 第80章 「亲爱的小米拉, 听着这首曲子你想到了什么？」 「棉花糖。」 「哦？为什么是棉花糖？是觉得这首曲子听起来很甜美吗？」 「不, 是我听得想睡觉, 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睡在了棉花糖里，特别软特别香。」 听到这相当直率又充满童趣的回答，克拉克夫人虽然无奈但还是被逗乐了，不禁笑了起来。 一旁的艾琳也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同时对克拉克夫人投以抱歉的笑意。心中忍不住感嘆……果然和她老爹一个样，完全没有一点艺术细胞。 奥利弗当初在听这首曲子的时候, 也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表示下次他要是失眠了就给他放这个。 只是辛苦克拉克夫人为这个无论怎么薰陶都坚决抵抗艺术薰染的小丫头演奏了一下午钢琴，没办法，谁让她女儿心里驻着的不是涓涓细流，而是狂风暴风龙捲风。 她有些时候也会反思，她怀孕的时候究竟吃了什么玩意儿, 才生出这么一个狂放不羁的姑娘……还是说真的是因为奥利弗的基因太强大了？ 第135页 憋了一下午，米兰达早就忍不住了，坐在椅子上悬空着的两条小短腿不停晃荡着。 克拉克夫人见状，笑呵呵地摸了摸米兰达的小脑袋： 「好了, 米拉，下去玩儿吧, 我让人准备了小点心, 不过不要吃太多, 晚上还有更多更好吃的东西。」 一听到这话, 米兰达当即「呦吼！」地高举双臂欢唿了一声, 直接从坐着的椅子上跳下，风风火火地便跑了出去。 「抱歉，耽误了您一下午的时间。」艾琳无奈地耸了耸肩，虽然她不反对小孩子释放天性地贪玩儿，但她有时确实会担心米兰达就这么一直疯下去。 克拉克夫人却是并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我很喜欢米拉。我见过不少名门出身的小女孩儿，一个个地都是从小被家里人教导得就像是陈列在商店货架上的精緻人偶，一言一行都规矩到向成人靠拢，像米兰达这样活泼灵动的小姑娘反而不多见，其实这才像小孩子啊。不过这么调皮，平时你照顾起来应该也很累吧。」 「还好，就算是个小魔头，我和奥利弗两个对付她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艾琳笑着说道。 这话倒是让克拉克夫人有些惊奇了，「这么说……格威先生也经常亲自照顾她？」 毕竟像这样的家庭，往往都是作为一家之主的丈夫在外打理庞大的家族产业，孩子小的时候完全是由妻子来带。 艾琳也知道大多这个阶层的家庭都是这种情况，要是以那种宫廷剧来打比方的话，就是男主人治理「前朝」，女主人打理「后宫」。但是她家情况不同啊，她不是那种全职太太，她也有她的事业。而且她也始终认为，一个家庭是需要每一个家庭成员一起来用心经营的，「我工作太忙了」什么的根本就不应该成为藉口。 好在奥利弗那傢伙虽然是个钢铁直男但并不是个大男子主义者，他很认同她的想法，而且他也不想错过米兰达成长的每一个细节。记得米兰达学走路的那会儿他去别的城市出差了，回来后为自己错过了米兰达第一次自己迈出一步而懊悔不已。 而且，还有一点虽然他一直没说，但她心里其实清楚……他想要弥补他曾经的遗憾。他从小就和他父亲相依为命，所以现在他很享受一家人完完整整的感觉，也希望米兰达比他小时候能幸福，父亲、母亲都不缺。 「是啊，这父女俩亲密得很呢，有时候我看着都眼红。」说到这儿时，艾琳的神情和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骄傲。 克拉克夫人又和艾琳聊了会儿天，等待着晚上派对的开始。 …… 今晚克拉克夫人在自己府上举办了个小型的派对，请的都是一些关系比较好的女性朋友，基本上都是圈子里的名媛、贵妇，一些宾客索性把自家的小孩子也带来了。 因为都是圈子里的人，所以一众宾客彼此间也大都认识，唯有一位女性是张陌生的面孔。 辛西娅.尼尔森静静坐在那里，一身虽不华丽却颇显气质的套裙让她看起来更加优雅。虽然保养得当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上十岁，但毕竟是年过五十的人了，难逃岁月在脸上留下的痕迹。然而即使不再年轻，岁月所沉淀出的内涵却使她看起来依旧高雅动人。不时地有宾客上前与她交谈，她也都得体地一一回应，言谈举止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与生俱来的贵族之气。 另一个房间里，艾琳正带着一帮小孩子们玩儿变装游戏，类似于cosy那样。小孩子们凑在一起更是闹闹嚷嚷，其中最皮的自然就是米兰达。 而且比起其她小姑娘把自己打扮成美美的小公主、小仙子的模样，她家闺女是品味相当独特地要把自己打扮成小牛仔，充分诠释了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头髮全部扎起来，最后再戴上小牛仔帽，刚刚收拾好这身行头，一身酷炫风的米兰达就迫不及待地像小火箭筒一样嘻嘻哈哈着沖了出去。 「米拉，等等！」弄得艾琳不得不赶忙起身追出去。 而已经跌跌撞撞跑出去的米拉小旋风般地出现在宾客们的视野中，大家平时都很喜欢这个爱说爱笑的小姑娘，此刻也被她这小牛仔的样子给逗乐了。 只是人群中，正在用咖啡勺搅拌着杯中咖啡的辛西娅在抬眼看到米兰达的一瞬间，手中捏着的咖啡勺却是勐地一松，与咖啡杯相撞击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引得她身旁几位宾客好奇的目光。 而辛西娅却对身旁人的目光视若无睹，依旧陷入在大脑的冲击中，两眼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米兰达，肩膀甚至都下意识地有一丝颤抖。 直到米兰达调皮地把头上宽大的牛仔帽摘下来，看清了这是一个小女孩儿后，辛西娅才仿佛终于回神，然后冲着身旁的宾客投去缓和的微笑： 「那个小姑娘，是哪家的孩子啊？」 「哦，你说米兰达.格威啊，是格威家的小姐，也是格威夫妇目前唯一的孩子……啊，公爵殿下您刚来美国没多久可能还不是很清楚芝加哥城的状况，格威家是芝加哥数一数二的富豪，格威航空您应该有听闻过吧？就是那个『格威』。」 「格威先生和格威夫人很宠这个女儿，这丫头也是从小就古灵精怪的。」 听着身旁人的介绍，辛西娅的目光一刻也没有从米兰达身上移开。 而角落里，艾琳同样也在观察着辛西娅。 第136页 刚刚她追着米兰达过来时，辛西娅一系列的反应她全都注意到了，她不认为那是见到一个陌生小孩子时的正常反应。 待到没有人注意时，艾琳状似不经意地和举办这场派对的克拉克夫人单独闲聊道： 「克拉克夫人，那位女士看起来很陌生啊，我在芝加哥从来没见过。」 边说着边用眼神示意那边坐着的辛西娅。 知道艾琳是在说谁后，克拉克夫人也笑着解释道： 「哦，她叫辛西娅.尼尔森，是我曾经在欧洲时的老朋友，自从我来到美国定居后就很多年没见了。她是今年三月底的时候才来美国的，刚来没多久。」 「她是什么人？」艾琳有些好奇。 能够和克拉克夫人是多年好友，而且如今看起来一副美国社交圈新贵的样子，来头绝对不小。 克拉克夫人：「辛西娅是丹麦的贵族，她父亲是前丹麦海军上将，她已经去世的母亲是丹麦皇家公主，前丹麦国王的亲姐姐，所以辛西娅她也是现在丹麦国王的表姐。无论是曾经的国王舅舅还是如今的国王弟弟都很喜欢辛西娅，所以给了她埃斯比约女公爵的封号。」 「原来是丹麦的大贵族啊，还是王室的亲戚。」艾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所谓的天之骄女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而谈到自己这位老友，克拉克夫人还是忍不住惋惜地嘆了口气： 「辛西娅她本应一生顺遂，只可惜家庭不太如意。她的丈夫也是位大贵族，年轻时也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两人很登对，当时婚礼也办得很盛大。只可惜她和丈夫这辈子也没有孩子，而且她丈夫两年前去世了，她也就此守了寡，一个人闲居，守寡后她也改回了自己原本的姓氏『尼尔森』。欧洲那边开战后，虽然丹麦表示自己是个中立国不参与，但多多少少还是会被波及到，所以她最终还是选择和她父亲尼尔森老将军一起来美国生活段时间。」 听完克拉克夫人的话，艾琳的目光再次在辛西娅.尼尔森身上探索着。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辛西娅那张脸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 晚上，回到家后，米兰达依旧是那副小牛仔的装扮跑到奥利弗面前炫了一圈。 奥利弗也是向来秉承着「我家闺女天下第一棒」的原则扬起下巴一脸骄傲地夸道： 「我的小米拉比那些臭小子帅气多了。」 一旁正在对着镜子护理自己那张脸的艾琳随口说道： 「米拉和你长得那么像，这么说，你小时候差不多就是这副样子咯？」 奥利弗：「可能吧，我小时候没有留下照片，所以也不清楚。」 而原本只是随口开这个话题的艾琳此刻却是……莫名觉得自己思路的某根弦搭上了，却又说不清楚。 …… 第81章 「你一直盯着我的脸看什么？」 借着床头檯灯的亮光, 奥利弗正在习惯性地睡前翻阅着报纸，却是突然张口来了这么一句, 目光也一点点从手上的报纸移开，看向一旁躺着的艾琳。 艾琳单手撑着下巴侧躺着，被对方发现自己那探索的目光后也没什么尴尬，眉头微挑笑着说道： 「当然是在看我丈夫那英俊的面庞，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这么完美。」 虽然是她随口胡诌的, 不过这么想想看, 时间还真是过得飞快，上周她和他刚刚度过了结婚五周年纪念日, 眨眼间俩人就在一起五年了。 奥利弗则是将报纸放到一边, 一只手轻轻捏住艾琳的下巴, 眯眼笑道： 「差一点我就信了。」 艾琳也顺势伸手抚上那只捏着自己下巴的大手，调情般指尖在那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我在想, 米拉和你长得那么像, 未来长大后会是什么样子。」 提到宝贝女儿，奥利弗自然是一脸骄傲： 「那绝对会成为全芝加哥最美的姑娘，当然，我是不会让哪个臭小子轻易就把她娶走的。」 而手上感受到了来自妻子的挑逗，奥利弗也是相当受用地一把将侧躺在那儿的艾琳抱起搂过, 放到自己的身上, 正面对着自己。 艾琳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脖子, 贴着他的胸口： 「我看家里的那些老照片上……你和你父亲长得并不是很像。」 对于格威家上任家主, 也就是最初的格威石油的创始人, 艾琳的认知仅限于家里能翻出的老照片还有奥利弗偶尔提起时的描述。 奥利弗的目光黯下了几分： 「我大概是和那个抛弃了我们父子的女人长得像吧。」 说起这话时，语气中不自觉地便带上了一丝嘲讽与恨意。 「她……是丹麦人对吗？」艾琳猜测着问道，尽管她觉得她这个猜测应该是□□不离十了。 当她问出话时，她明显地感觉到他那具紧贴着自己的身子勐颤了一下。 奥利弗：「因为我说过我很讨厌丹麦人是吗？」 「嗯，你很少会把对某个人的恨意这么轻易地展露出来。」艾琳缓缓抚平他那瞬间紧绷起来的胸口。 「没错，她是个丹麦女人。」奥利弗对此坦诚。 「你对她还有什么印象吗？」艾琳追问道，随即又觉得自己这样是不是太步步紧逼了，「没关系，如果你不愿意去回想的话……」 第137页 大概能猜出来，那对他而言绝对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甚至很痛苦。 奥利弗却是把怀中的妻子搂得更紧： 「不，你想问什么都可以……我对那个女人的印象确实已经很模煳了，她离开我的时候我才五岁，甚至是在我生着病的时候离开的。等到我病好后，那个被我叫着『妈妈』的女人就再也不见了。而我父亲，一生也没能等回她。我不得不承认尽管我恨她，但在我那模煳的记忆里她的确是位金髮碧眼的大美人，其余的我就没什么印象了，也不想有什么印象。从她抛弃我的那刻起，我们就已经是不同世界的陌生人了。反正这些年我都当她已经去世了，毕竟她与我们格威家无关，我的家人只有你和米拉。」 …… 过了几日，艾琳像平常一样在她的工作室里办公，最近她正在忙着新店选址的事情。 就在正忙着的时候，助理却是突然告诉她有人来拜访她，而那个前来拜访的人竟然是…… 「欢迎您光顾我的店，尼尔森女士。」艾琳微笑着对这位「特别」的来访者说道。 辛西娅也微笑着点头致意，「早就听闻过ain在美国时装圈很有名气，而且这个品牌还是格威夫人你一手创办出来的，所以一直想着来看看。」 再次见到辛西娅.尼尔森，看着对方的这张脸，艾琳不禁一瞬间有些恍惚。 像，太像了，越看越像。 那晚她之所以会盯着奥利弗的脸看那么久，是因为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她第一次见面就会觉得辛西娅眼熟……辛西娅的脸型轮廓以及五官都和奥利弗太像了！而且也是金髮碧眼。 再想到当初在克拉克夫人家时，辛西娅在第一眼见到打扮得男孩子气的米兰达时的奇怪反应……是因为米兰达和小时候的奥利弗太像了吧。 再加上又是丹麦人…… 所有思路被打通一般后，艾琳觉得自己没办法不往那方面多想。 「尼尔森女士，不介意的话我为您推荐几款ain这个季度新上市的服装如何，会适合您的。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为您量身私人订制几套服装。」调整好自己的思绪后，艾琳提议道。 「好，那就麻烦格威夫人了。」辛西娅点了点头。 …… 挑选完衣服后，两人便坐在休息区的沙发椅上享用下午茶。 艾琳本意就是想在和辛西娅聊天中更多地了解对方，好印证一下自己的猜测究竟对不对。而辛西娅似乎也本就有着要和她聊天的意思，二人自然而然地闲谈了很多。 无关紧要的话题聊了些后，辛西娅唠家常似地问道： 「格威家现在是只有格威夫人你和格威先生，还有米兰达对吗？」 「对，就我们三个，因为我先生的父亲只有我先生这么一个孩子，所以我先生也没有兄弟姐妹什么的，我们的家庭结构很简单。」艾琳应答地很自然。 「这样啊，那么……格威先生的父母都还在世吗？」辛西娅缓缓开口，指尖在手中咖啡杯的边沿轻轻摩挲而过，「啊，抱歉，因为我常年住在欧洲，所以对美国这边的情况并不太了解。」 艾琳直觉对方这是在试探，稍稍思索了下后说道： 「我先生的父亲在六年前就已经去世了，我先生也是因此才在那年从部队里退伍，接手了父亲留下的产业。」 「这样啊，那……你先生的母亲呢？」说到这话时，辛西娅的嗓音不受控制地有了一丝颤抖，尽管很细微，不易察觉。 艾琳回復地依旧很自然，「也已经去世了，在我先生还很小的时候。」 既然奥利弗说了他早已当他那位所谓的母亲去世了，那么她自然是要和她丈夫站在一条线上。 而听到艾琳的回答后，瀰漫在二人间的是久久的沉默。 半晌，艾琳再度开口道： 「冒昧地问一下，尼尔森女士您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虽然不知道艾琳为何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但辛西娅还是下意识地答道： 「7月3日。」 当听到这个答案后，这次换成了艾琳拿着咖啡杯的手一阵颤抖。 7月3日……7月3日……竟然真的是7月3日！这样的话，应该就没错了。 看着艾琳不太对劲的反应，辛西娅不解地问道： 「格威夫人，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就是……没想到尼尔森女士您的生日这么快就要到了啊，原来就在下个月……」 第82章 她永远也忘不了, 五年前她和奥利弗刚结婚没多久, 7月3号的那个晚上。 那晚, 他喝了好多好多的酒, 然后一个人二半夜地坐在客厅里乱弹着钢琴。 忘不了他对那首《小星星变奏曲》的执着； 忘不了他用那种她听不懂的陌生语言哼唱着这首童谣； 忘不了他说的那句「我恨你」； 忘不了他少有地展露出的脆弱。 最初她以为他那个样子是因为他的初恋多莉丝，但是后来渐渐发现事实并不是那样。 而现在，她想她大概明白奥利弗那句「我恨你」中的「你」指的究竟是什么人了。 艾琳面上依旧在和辛西娅谈笑风生，只是内心不禁多了些别的想法……如果她的猜测都是正确的话，那么虽然克拉克夫人说辛西娅是因为躲避欧洲那边的战火才来美国的，但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社交圈子里, 真的只是巧合吗？ 第138页 聊了半晌后，辛西娅望了望四周，问道：「米兰达呢？你没有把她带在身边？」 「我工作的时候一般是不带着孩子的，那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效率，我先生也是这样。不过, 在不工作的时候，我们都会用最大的精力去陪孩子，毕竟孩子小时候是很需要陪伴的，尤其是母亲的陪伴。」艾琳说这话时表情不变, 只是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辛西娅。 意料中般的，辛西娅的脸色瞬间有些异常。 之后, 两人便没有再聊太多, 辛西娅匆匆告辞了。 望着辛西娅离开的身影, 艾琳陷入了深思……她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奥利弗？ 辛西娅是个什么态度她暂时看不出来, 如果是想要认回奥利弗这个儿子的话, 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点点动静都没有，甚至连美国都不曾踏入。如果说是因为看着奥利弗如今发达了所以为了钱而来，那就更不可能了，辛西娅本身就是财富多多的大贵族，而且在丹麦还是皇亲国戚。 至于奥利弗的态度就很明确了，奥利弗根本就不想再和那些往事纠缠不清，他自己甚至都说早就当那位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让他徒增烦恼呢，她们一家三口还是日子照常过就好。 只是，此刻，坐在屋内的艾琳所不知道的是，屋外，店门口，辛西娅坐上在外面等着的私家车时，不远处的一辆车里，一双锐利的绿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坐在车里的奥利弗望着那道身影渐渐远去、消失，眼眸中只有满满的冷漠，冷漠下埋藏着恨意。 …… 之后的几天，辛西娅都没有再来找过艾琳，艾琳也暂时将这件事放下，直到艾琳再次带着米兰达到访克拉克夫人家时—— 「尼尔森女士？」看到客厅里已经坐在那儿的人，艾琳一瞬间有些惊讶。 她甚至有点怀疑该不会是辛西娅提前从克拉克夫人那里得知了她们母女今天会来这儿，所以特意也选了今天来。 而米兰达虽然顽皮了些，但礼仪还是被教导得非常好的，而且也从来都不扭扭捏捏。落落大方地向克拉克夫人问好后，又走到了辛西娅的面前。 辛西娅微笑地注视着眼前的小姑娘，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喜爱之情： 「还记得我吗，格威小姐？」 米兰达点了点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的： 「嗯，记得，美丽的公爵阿姨。」 这古灵精的小模样把辛西娅和克拉克夫人都逗乐了，克拉克夫人更是狡黠地眨了眨眼逗她道： 「哦，我可爱的小米拉，虽然你眼前的这位女公爵的确很美丽，但她可和你妈妈不是一个年纪咯。」 米兰达皱了皱眉头，望着辛西娅那鬓角已经略微有些斑白的髮丝，试探性地出声道： 「那……美丽的公爵奶奶？」 当「奶奶」这个词彙被米兰达的小奶音说出后，辛西娅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而米兰达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以为是自己又叫错了，小眉头皱得更紧，苦思冥想着到底什么样的称唿才合适。 「嗯，这么叫就好。」 终于，当她得到回应时，她发现自己被这位她口中「美丽的公爵奶奶」轻轻搂在了怀里。 艾琳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看到了辛西娅那微红的眼眶。而辛西娅半晌才回应米兰达，是为了克制住自己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 看到这幕，尤其是清楚那声「奶奶」对辛西娅的意义，正常人无论怎样都多多少少会有些动容，艾琳也不例外。只是她不知道究竟应不应该让米兰达和辛西娅有过多的接触，因为她知道，奥利弗是肯定不希望米兰达与辛西娅变得亲密的，甚至不希望格威家与辛西娅有任何的牵连。 直到克拉克夫人开始为米兰达弹奏曲子，艾琳才觉得气氛稍微平和了些。 今天克拉克夫人没有弹奏高雅的名曲，而是一些童谣儿歌，米兰达终于稍稍有了些兴趣，摇头晃脑的，有时还能跟着哼唱几句。 辛西娅静静地看着米兰达，眼中既有深深的爱意也有浓浓的感伤。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当克拉克夫人弹起《小星星变奏曲》时，米兰达唱得更起劲，克拉克夫人也鼓励道： 「唱得太棒了，再来一遍好吗？」 而得到了表演的米兰达也很是得意，当音乐再度响起后，清了清嗓子，唱出的歌词却是—— 「米拉，你唱得是……」当这简短的曲调结束后，克拉克夫人转回身，惊讶地看向米兰达，又看向同样惊讶的辛西娅，「辛西娅，她刚刚唱的，是丹麦语对吗？是丹麦语对吧！」 「……嗯，没错，是丹麦语。」辛西娅也是久久才回过神，虽然发音并不标准但基本上没错，「米拉，你……学过丹麦语？」 而对所谓的「丹麦语」并没什么概念的米兰达摇了摇头，「爸爸有时候唱睡前歌哄我睡觉的时候，会这么唱这首歌……虽然我也不知道他在唱什么。」 幼儿对语言的模仿能力很强，虽然她不知道父亲唱的这几句是什么意思，但听多了她还是自然而然地就把这段曲子的发音记住了。 当听到是奥利弗「教」的时，辛西娅已经难以把控住自己的情绪，站起身低声说了句「抱歉，借用一下洗手间」后，接着便转身出去了。 第139页 艾琳静静地看着她，脑海中则是想到了奥利弗当年醉酒弹钢琴那晚，意识半清醒半混沌那晚时哼唱着这首歌，用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哼唱着……那种语言，大概就是丹麦语吧。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他在哄米兰达睡觉时，竟然也用丹麦语唱过这首歌。 …… 傍晚时分，就在几个人聚在客厅里聊天时，管家前来，报告说格威先生现在在大门外，来接格威夫人和格威小姐回去。 克拉克夫人也是极尽地主之谊，热情地说道：「那快请格威先生进来啊。」 就在这时，艾琳注意到了辛西娅脸色瞬间紧张了起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便听管家又道—— 「我刚刚也是这么邀请的，但格威先生说他一会儿还有事情，所以就不进来了，下次一定登门拜访。」 艾琳也是赶忙出声打圆场：「对，他一会儿确实还有点急事，我们就先回去了。」 出了克拉克府的大门，果然看到奥利弗倚靠着汽车等在那儿。 看到艾琳和米兰达后，奥利弗也是微笑着一把接住了朝自己飞扑过来的女儿，然后俯下身子吻了吻妻子的额头。 照顾妻女坐进车里后，奥利弗也拉开了驾驶座的门准备坐进去。 只是就在这一刻，奥利弗却是突然回头望向身后克拉克府的一扇百叶窗，原本在面对妻女时微笑的脸此刻也变得冷若冰霜，望向百叶窗后隐藏着的那双眼睛也是满满的疏离与警告。 两双相似的幽绿眼眸就这么隔空无声对视了半晌后，奥利弗终于收回，坐回到车里，不再回头去看。 …… 第83章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早餐时间, 艾琳一边把做好的早餐摆上餐桌，一边问向昨夜加班到很晚才回来的奥利弗。 不知是不是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奥利弗看起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一会儿可能会去公司把剩下的那点工作完成吧……」 倒是一旁原本在吃着烤面包的米兰达放下了手中的面包，小手拍着桌子表达着不满： 「爸爸！」 想起了之前答应女儿的事情，奥利弗摸了摸女儿的小脑袋安抚道： 「放心，没忘, 没忘, 下午带你去看棒球比赛。」 「噢耶！」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米兰达瞬间就握着小拳头欢唿开了。 看着她这副又要飘起来的样子，艾琳坏笑着提醒： 「别忘了今天上午你还要去上画画课。」 果不其然，刚刚还活力满满的米兰达瞬间哀嚎了一声趴倒在桌子上耍赖，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睛望向自家母上大人。 只不过艾琳可不吃她这套, 该严肃的时候就得严肃： 「快点吃早饭，吃完后我送你去上课。」 比起其他大家族从小就致力于培养名门贵女，艾琳觉得自己对女儿的约束其实已经很少, 够让她释放天性了。而安排的绘画课其实也是以玩儿为主, 这也是她专门请老师来教来不是自己亲自上阵的原因，她教课的话就太无聊了。 吃完早餐，带着米兰达临出门的时候，艾琳又回头看了奥利弗一眼。 今天，可已经是7月2号了。 …… 芝加哥一个关于女权运动的聚会, 初步涉入芝加哥社交圈的辛西娅也参加了这个聚会。 这个年代的美国贵妇名媛们依旧崇尚欧洲贵族风, 对于辛西娅这样的大贵族自然是欢迎热捧的。因此辛西娅虽然对社交活动并不是很擅长, 但凭藉其身份还是很快便被这个圈子接纳。 就在一名群媛聚在一起交谈时，一位侍者却是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辛西娅的身旁，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 「埃斯比约公爵阁下，外面有人找您，想见您一面。」 辛西娅下意识地问道：「什么人？」 当侍者用公式化的语调报出那个来者的名字后，辛西娅瞬间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仿佛都直冲大脑，险些站立不稳。 大厅外—— 等候在那里的奥利弗静静站在落地窗前，面色平稳地眺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右手闲适地握着块怀表，只偶尔瞥两眼时间，看起来颇有耐心的样子。 就在侍者替他进去通报已经过去足足五分钟后，身后终于传来了脚步声。 奥利弗不紧不慢地转回身，无视掉眼前一步步走向他的女人注视着他时的神情，只是用着对陌生人的态度，嘴上说出不留任何情面的话： 「埃斯比约女公爵阁下，我今天特意来找您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警告您一声……请不要再在我的妻子和女儿面前出现，尤其是请不要对我的女儿做出任何过于亲密的举止，格威家并不想和您有任何的关联。」 奥利弗的话让辛西娅瞬间停下了走向他的脚步，她有无数次地想过与这孩子未来有一天重逢会是怎样的状况，只是没想过他会这样先发制人，而且不留一丝情面。 「你，你什么时候……」辛西娅惊讶于奥利弗对一切都已经知晓了，很清楚她是谁。 奥利弗对此却只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在芝加哥，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当我得知丹麦的史蒂芬.尼尔森上将和他的女儿辛西娅.尼尔森女公爵来到芝加哥后，你以为我还想不到什么吗。原本我对你们是直接无视的，因为尼尔森家对格威家而言本就毫不相关，但是你最近出现在我妻子和女儿面前太过频繁了，所以我想我应该来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第140页 「我并不是想要奢求你的原谅，奥利弗……」当唤出这个埋藏在心底太多太多年的名字后，辛西娅只觉得自己仿佛浑身的力气都抽干了，「我只是……」 奥利弗显然是没耐心并且本就也没打算听对方多说什么话，直接开口打断： 「你没有必要来奢求我的原谅，因为你对我而言早就是一个没必要出现在我世界里的人了。你真正应该去恳求、去乞求原谅的人，是我的父亲，那个被你抛弃又傻傻地等了你一生的男人，不过很遗憾，他六年前就去世了，直到去世的最后也没有等回你……所以你这辈子都不会得到那份原谅。」 该说的话都说完后，不等待也根本不在意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奥利弗转身便要离开。 如今这张冷峻成熟的面容与记忆中那张稚嫩的小脸不断重叠又交错，不想看着这面庞就这么决绝地在自己面前消失，辛西娅近乎本能地出声唤道： 「……奥利弗！」 听到这声唿唤，奥利弗果然停下了脚步。就在辛西娅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时，却见奥利弗半转过身，漠然地丢下一句： 「啊，刚刚忘了说，请不要直唿我的名字，毕竟我们之间没那么熟，这样可不符合您的贵族礼仪，还请称唿我为『格威先生』。」 …… 芝加哥一片废弃的老街区—— 一间已经半破损的老旧房子，里面空荡荡的，更显得荒凉。 奥利弗推开「吱吱呀呀」的门，踏入这间房子。 就这么站在房中央，静静打量着。 就在思绪已经陷入了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时，一阵咳嗽声让他勐地转过身。 只见门口处，不知何时已经到来的艾琳因为空气中的灰尘而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快出去！」奥利弗惊讶于艾琳的到来，然后连忙上前揽着她要退出这个灰尘满布的屋子。 艾琳却是抬手阻止了他，唿吸平稳后，注视着他说道： 「我就猜你会来这儿。」 这个地方，奥利弗曾经带她来过。是当年他和他父亲初到芝加哥时落脚的地方，他在芝加哥的第一个「家」。 …… 第84章 「你觉得, 这样的房子给一位尊贵的小公主住会怎样？」 奥利弗环顾着房子突然开口道。 艾琳从中也悟出了一些端倪, 语气带着几分调侃：「如果那位养尊处优的小公主愿意住在这里的话, 那么对这个屋子的主人大概也算得上是真爱了吧。」 原本看起来冷峻阴沉、紧绷着一张脸的奥利弗在听到这话后蓦然间嗤笑出声, 心情似乎稍微好了些： 「艾琳，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故事的主角——那位『小公主』就是辛西娅，如果故事里出现一个『小男孩』的话，那么这个小男孩就是你这个讲故事者了吧。」艾琳回得相当耿直。 「一点也不可爱。」奥利弗伸手弹了下艾琳的额头，嘴角扬起的笑意却是无奈而又宠溺。 艾琳：「不过，这个在你心里埋藏了多年的故事, 你愿意告诉我，我就认真听着。」 …… 「辛西娅.尼尔森出身高贵，她外公、舅舅、表弟相继继位丹麦国王，她父亲又曾是统握大权的前丹麦皇家海军上将，她从小就是被所有人捧在手心上的小公主。而小公主在黄金屋里养尊处优久了, 往往就会心生叛逆，想些不要受贵族教条束缚、嚮往自由大千世界的事情，但她却偏偏不知道黄金屋外世界的残酷。就在那个时候，她十六岁那年, 一个男人走进了她的世界……没错，就是我的父亲, 艾萨克.格威。」 「我父亲是平民出身的宫廷侍卫官, 那个时候的他英俊潇洒、在成为宫廷侍卫官前曾游歷四方, 因此又见识不凡, 这些都深深吸引了小公主。所以, 高贵的小公主和平民侍卫官就这么相爱了。」 「当然，这种爱情不会被小公主的家人所接受，因为她是要嫁给一个出身配得上她的大贵族的。但是两个人当时爱得难捨难分，于是他们便私奔了，远渡重洋跑到了美国去追求新生活，然后很快又有了一个儿子，没错，就是我……从血统上来说，我是个丹麦后裔。 「如果故事到这里就结束的话，大概会很浪漫吧，但是生活的现实一点都不浪漫。很快，从丹麦带来的积蓄就花光了，虽然世人都说美国是片淘金的热土，但想要赤手空拳地在这里打拼出一片天地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一无所有的前期。很快，生活就变得落魄了，对于一个金枝玉叶的小公主来说，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到骯脏混乱的贫民窟，这种人生落差确实够残酷的，但这就是现实的生活。而最终，小公主终于承受不住这份现实，抛下了我和我父亲，回到了她的黄金屋。」 「再后来，我父亲成功了，从一个贫民窟里的落魄蝼蚁成为一个富有的石油商人，然后……用一生等他的小公主回来。但很遗憾，她的小公主回到丹麦后很快便沉溺于那种舒适而奢华的生活，接着在家人的安排下嫁给了一个身份同样尊贵的大贵族，从此便顺遂地过着她的富贵生活，而我和我父亲就像块污点一样被她用抹布狠狠抹去，成了她高贵完美的一生中一段不愿意去回忆的耻辱。」 「现在，欧洲那边战火蔓延，而她没有孩子又死了丈夫守寡，这个时候跑来美国确实是既可以避难又可以继续享受那些美国贵妇们的追捧。至于她重新找上格威家，我不管她是因为人到晚年心头愧疚发作，还是怀揣着别的目的，总之都与我无关，我也不想去理会。因为从她选择了丢弃我开始，她对我而言就只是一个陌生人了，如果一定要说我们之间有什么感情的话……那大概就只有恨吧。」 第141页 静静地听完他那些埋藏在心底的往事，艾琳此刻才终于确定，他当初醉酒那晚说出的那句「我恨你」，恨的人是辛西娅……那个抛弃了他的母亲。 「所以，家里的装修风格是北欧风，也是你父亲当初布置得对吗？」艾琳觉得自己心头的另一个困惑也解开了，当年第一次来到格威宅时她就好奇为什么这栋宅子会被装修成北欧风格，而且还是在奥利弗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丹麦人的情况下。 「是啊，他在世的每一天都在期待着那个女人有一天会回到他身边，然后给他的小公主她想要的生活。他把家装修成了北欧风，这样就可以为他的小公主稍稍排解一些思乡之情，他还在客厅里摆放了一架钢琴，因为他的小公主最喜欢弹钢琴了，他忘不了当年的那段美好时光，小公主在窗边弹奏着钢琴，而他站在窗外静静地听着。」缓缓地讲述着父亲的那些事情，奥利弗的神情很复杂，嘴角勾起的弧度既有深深的怀念又有无尽的嘲讽，「多傻的一个男人啊，现在看来他所做的一切简直就是场笑话，他完全应该去找也值得去拥有一个真正爱他的好女人来走完后半生。」 「可是他就是爱着他的小公主啊，他骗不了自己，他没有办法去爱上别的女人。」艾琳在一张掸掉了些灰尘的椅子上坐下，单手支着下巴，「许多人大概都会面临这样的问题，是应该找一个爱你的人，还是找一个你爱的人走完下半生。人生不是儿戏，所以大多数人都明白应该去找那个爱你的人，但是往往还是会控制不住地选择去拥抱那个你爱的人。当然，像你这种理智自控到可怕的男人，还是会清醒地去选那个爱你的人。」 「但是我也爱你。」奥利弗毫不犹豫地便接过话，注视着艾琳的眼神也是满满的认真，「而且，只有你会让我失去理智和自控……当然，还有米拉。如果有一天你们告诉我说你们不再爱我了，我会疯掉的。」 纵然是老夫老妻了，艾琳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像初坠爱河的小女孩儿一样甜。这些年奥利弗虽然在外人面前仍然是那副诡异莫测又带着几分冷峻的样子，但至少在家人面前已经足够坦率，并不吝啬于表达心中的爱意。 「谢谢亲爱的。」艾琳站起身，揽住奥利弗的脖颈，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不过，你父亲去世后，你并没有改变家里的装潢，依旧保持着原样，别告诉我你只是因为嫌麻烦或者太忙了没时间去改。」 奥利弗沉默了片刻，轻嘆了口气，「那毕竟是我父亲的心意和心血，他是我曾经唯一的亲人，我只是不想让他难过。」 「那……那首《小星星变奏曲》的丹麦文版本，你为什么直到现在都还会唱？甚至在哄米拉睡觉的时候还唱给她听？」艾琳不想让他逃避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希望有一天他会后悔，「五年前那晚，你喝得醉醺醺的却还执拗地让我教你弹这首歌，意识不清醒了还在哼唱着这首曲子……那是你小的时候，辛西娅经常唱给你听的，对吗？而且你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这首歌，从来都没有忘记过和母亲在一起时的回忆。 奥利弗下意识地就想要去迴避这个问题，但艾琳执拗地直视着他的眼睛，不允许他逃避。 「对，没错，我承认，虽然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煳了，但我仍然记得在那片骯脏混乱的贫民区，晚上房间里就点着一盏小烛台，她把我抱在怀里，轻轻哼唱着这首歌哄着我入睡。就像那盏小烛台在那间黑暗的屋子里带来的一小点光亮一样，那时我生活的每一天都像是望不到头的黑暗，而她就是那一小点光亮，虽然与四周的黑暗相比太过微弱但却是我全部的光！但是……就是因为曾经让我感受到了光亮，所以在那之后又狠狠地将我抛弃才更加残忍！」 奥利弗近乎是嘶吼着说出了最后的那句话，喘了两口气平復下自己的心绪： 「五岁那年，在我病到已经快要被死神带走的时候，她就这么抛下了我，是我父亲抱着我跪在诊所的门口苦苦哀求医生，才让我捡回了一条命。当我终于捡回命睁开眼睛时，却再也见不到她了……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这个世界有多残酷。艾琳，你如果是想劝我和她和好的话……」 「我为什么要劝你和她和好？」艾琳直接打断他的话，同时轻轻抚摸他的胸口安抚他，「她又不是我的什么人，我只在乎你的想法、你的感受，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而她没有说出口的一点是……虽然他说他完全把辛西娅视为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但真的是这样吗？能够说出「我恨你」这种话，就证明了他其实做不到，因为爱和恨本就互为彼此的正反面啊。 他要不要和辛西娅和好她不在乎，她只是希望他不要后悔。 奥利弗则是紧紧地搂住艾琳，埋首在她的肩膀上，似乎想要汲取能够支撑住他的力量： 「艾琳，如果有一天，我一无所有了，就像当初赤手空拳来到美国的我父亲那样，什么也给不了你……」 「那有什么的，我养你啊，你给我很多很多爱就好。」艾琳脸颊贴着他的髮丝，笑着说道。 半晌，终于听到趴在自己肩头的男人也轻笑出声。 艾琳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起来，「走吧，时间差不多了，米拉那边的课快结束了，该去接她回家了。吃完午饭，你下午不是还得带她去看棒球比赛吗。」 第142页 「嗯，好，走吧。」 …… 第85章 从那个老旧的街区离开后, 奥利弗和艾琳便直接去接女儿下课。 虽说对米兰达来说画画比音乐要有意思多了, 但生性活泼好动的她还是很难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接受艺术薰陶。一下课，看到已经等在外面接她回去的父母后, 像只被放飞的小鸟一样立刻扑了上去。 当然, 老爸的肩膀头永远是她的vip专座, 整个芝加哥大概也只有她敢在奥利弗.格威的「头上」动土……艾琳也不得不一次次拯救奥利弗那被女儿肆意蹂.躏的头髮, 她可不想自己老公未来也遭遇脱髮秃顶这一中年危机。 「中午想吃什么？」走到车边了，奥利弗边说着边将骑在自己上的米兰达放下。 不仅仅是相貌, 米兰达在口味上也和奥利弗是一脉相承, 都相当嗜甜，「蛋糕！蛋糕！」 「蛋糕不能当饭吃。」奥利弗一本正经地教育道, 只是下一秒就又二十四孝老爸的本质显露无疑了，「不过可以当作饭后甜点。」 就在奥利弗动手打开车门的时候, 手上的动作却是突然停顿了一下, 勐然转头望向街道上的另一个角落, 随即眉头忍不住蹙起。 一旁的艾琳看到他这副神情，也顺着他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朝那边望去，当即便明白了。然后轻轻碰了碰奥利弗的手臂, 递给了他一个眼神。 得到妻子的眼神后, 奥利弗也点了点头，然后蹲下身子对已经因为自己的走神而在扯自己裤腿的女儿说道： 「抱歉，米拉, 爸爸还有点事情, 你和妈妈去吃饭, 然后下午的时候让妈妈陪你去看棒球比赛好吗？」 米兰达的小脸瞬间耷拉了下来，瘪了瘪嘴。 艾琳伸手把女儿抱在怀里，「妈妈陪你不好吗？」 「可是妈妈你不懂棒球。」米兰达嫌弃地皱了皱小眉头。 「说得好像你懂似的，每次你不也就是看着飞出去的球在那儿欢唿。」艾琳笑着弹了下米兰达的小脑门。 向来对女儿是言出必行的奥利弗对此也很抱歉，只得安抚道：「我帮你要到一个路易斯.阿帕里奇科签名的棒球怎么样？」 路易斯.阿帕里奇科是芝加哥白袜队的当家球星，米兰达自然是从第一次看棒球比赛起就成了他的忠实小粉丝。 一听到签名棒球，米兰达瞬间也不闹腾了，甚至还因为即将得到这份礼物而兴奋得手舞足蹈的。 搞得奥利弗反而还有点儿内伤……敢情他连一个签名棒球都比不上？ …… 待到妻子和女儿离开后，奥利弗的神情也瞬间变得冷峻了下来，与刚刚派若两人，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难以接触。 奥利弗抬步朝自己刚刚远望的那个街角走去，走到了一个一辆黑色的汽车前停下，接着毫不客气地直接在后车座的车窗上敲了两下。 车窗缓缓摇下，后车座上坐着的人正是辛西娅。 「我说过的吧，不要再在格威家的任何成员面前出现。」奥利弗依旧侧身而站，并没有转回头，眼角的余光犀利地扫向后车座上坐着的女人。 沉默了半晌后，辛西娅只是淡淡地开口：「……我并没有想要介入你们的生活，我刚刚甚至都并没有在她们面前现身过。」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这样就好。 而放低的姿态换来的只是奥利弗的一声冷笑： 「看来你还是不太懂我的话啊……既然这样，尊贵的埃斯比约女公爵阁下可否赏脸，跟我去一个地方？」 辛西娅原本以为奥利弗放完话后会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不愿意在她面前多停留一秒钟，结果没想到他居然要带她去一个地方，眉头不觉间微微蹙起。 见她这样，奥利弗嘴角的冷笑却是嘲讽之意更甚： 「怎么，不敢？」 「当然没有。」辛西娅平和地回道。 …… 奥利弗带辛西娅去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格威宅。 来的路上辛西娅摸不准奥利弗心里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她原以为奥利弗是绝对不会允许她踏入格威宅半步的，而现在他竟然带她来了这儿，她甚至心底生出了一丝丝小小的希望乃至奢望……也许他会试着原谅她？ 然而当她踏入格威宅的那一刻，她就全都明白了。 「怎么样，这里的装潢、这里的布置，都很熟悉吧？」走在前面的奥利弗站在一楼大厅中央，环顾着这个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家，语气既有嘲讽又有一丝无奈的感慨。 一直努力在奥利弗面前表现得镇定的辛西娅在看到这栋宅子里的一切后，再也无法自制地眼眶泛红，泪水无声地溢出。 熟悉，怎么可能不熟悉，这栋宅子简直就是仿照她年少时在丹麦的那个府邸建造的，那个她和艾萨克相遇相知相恋的地方，甚至屋内一些地方的布置都和当年如出一辙。 站在这里，她仿佛有一种穿梭了时空回到几十年前的恍惚感，仿佛下一秒那位年轻英俊的侍卫官就会从花园里一步步走进屋内，执起她的手轻轻落下一吻，道上一句「午安，我美丽的小姐」。 一直头也不回走在前面的奥利弗此刻终于转过身，面如止水地说道： 「这栋宅子就是他想要送给你的礼物，他也一直像个傻子似的在这里等着你回来。不，他当然不傻，毕竟是他打下了格威家家业的根基，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傻。他也知道，你既然离开了就不会再回头，尤其是在得知了你回到丹麦后嫁人有了新家庭，你怎么可能放下重新拥有的一切尊贵而让世人知晓你曾经的『丑闻』，所以即使成功后他也不会再去找你从而让你难堪。 第143页 既然你已经有了新家庭，他其实也完全可以拥有他的新家庭，反正你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那时的他手握大笔财富且相貌依旧俊朗，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要投入他的怀抱，成为格威夫人吗？但他通通拒绝了，他还是决定让自己傻一次，他只有在面对你的时候才会心甘情愿地去当一个傻子。他就这么傻傻地抱着幻想，也许有一天你会回来，而他已经功成名就的话，你来美国一定很轻松地就能找到他。他不会去打扰你的生活，但有一天你若想回头，他的怀抱会随时为你敞开。 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要替他完成他在世时没能实现的遗憾，让你看到这幢他为你而建的房子……仅此而已。」 第86章 想说的话一口气说完后, 奥利弗感觉胸口的那口气终于稍微顺了些。 如果说刚刚是情感大于理智的一通发泄, 那么现在发泄完了，他也恢復到了平日里那个冷静自持的奥利弗.格威。 「请坐吧, 公爵阁下。」奥利弗在客厅的沙发坐下后，又以主人的姿态伸手示意了下对面的沙发, 让他的这位「客人」就坐。 无论是声音还是神情都平静而淡漠，与刚刚派若两人，反而让辛西娅很不适应。 然而也正是这一刻，辛西娅才真正意识到, 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记忆里那个蜷缩在她怀里的小男孩了, 他已经是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强大而危险的男人……某种意义上, 真的已经是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了。 在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后，辛西娅自嘲地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会立刻赶我离开。」 「那样的话岂不是太无礼了，那可不是格威家的待客之道。」 奥利弗撇了撇嘴角，接下来一副谈公事的口吻说道： 「二十七年前，我病重的时候, 你抛下我离开，是受了什么胁迫, 或者说是和他人的一个交换条件, 对吧？」 明明是关于自己的事情，听起来却偏偏像故事里的主人公不是他，他只是一个旁观陈述者, 一个局外人。 然而纵使这样, 辛西娅的心头还是被重重一击, 奥利弗的言行再一次让她始料未及。 看着辛西娅惊讶的表情，奥利弗只是淡淡地开口： 「虽然我很恨你，但我还不是一个会让恨意把自己的理智通通吞噬掉的人。不管怎么说，在我对你有限的记忆里，你并不是一个人性泯灭的人……或者说你称得上是一个善良的人。我想只要是一个有着起码良知的人，应该都不会选择在自己的孩子病入膏肓的情况下就这么将孩子捨弃掉，管他死活。」 说完后，奥利弗便不再多言，静静地等着辛西娅的答覆。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辛西娅终于开口，带着一种蓦然回首间难以言喻的沧桑： 「那个时候，我的父亲来美国找到了我。他私下里和我谈，他说他可以出钱让医生为你治疗，但是我必须要跟他回丹麦，并且从此再也不和你们父子有任何来往。当时你已经病得很重了，为了救你我只能答应我父亲。并且我父亲要求我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所以这件事情当时连艾萨克都不知道。」 辛西娅的父亲自然就是奥利弗的外公……当然，仅限于血缘上。她很清楚，就像奥利弗不会认可有这么一位母亲一样，他同样不会认可自己有那样一位外公。 「所以，当时我父亲他抱着我在那个诊所门前跪下去乞求医生救治我，那个诊所的医生并不是被父亲打动了，只是因为他们已经收了史蒂芬.尼尔森上将的钱对吗？」奥利弗嘲讽地笑了笑，并且嘲讽之意越来越浓，「而即便收了钱，也要先让我父亲折损尊严在他们面前下跪一番……这也是尼尔森上将的意思，对吧？用这种方式来羞辱那个『玷污』了尼尔森家高贵的小公主的男人。」 字字诛心，但事实就是事实，事到如今早已没有再遮掩或狡辩地必要，辛西娅上齿咬着下嘴唇，艰难地说道： 「……是的。」 如果是十二岁甚至是二十二岁时的奥利弗，在这种时候大概都会气血上头，然后任由自己被心头的愤恨所驱使，不计后果地做出任何事情。但是如今的他已经三十二岁了，一路走来也经歷了太多，岁月早已将他打磨并沉淀为一个真正成熟睿智的男人，不会轻易让过激的情绪将自己清晰的理智击溃。 目光锐利地直视着面前的女人，如同一把刺穿对方内心的利剑，不容任何人在他面前有任何的虚假作弄： 「那么，公爵阁下，请您诚实地回答我几个问题——」 「在回到丹麦，重新过上富贵安逸的生活后，您是否深深沉溺于那种生活状态中，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再回到美国过曾经的落魄日子。」 「您被家里人安排和一位大贵族结婚，您是否不停地说服自己这是被家人胁迫才不得不如此的……其实内心深处，您已经屈服于那种富丽堂皇的生活，只是不想承认也不愿意去面对自己抛弃了丈夫和孩子这一丑陋的现实。」 「过去的这些年，您是否一边挣扎于内心的诘责拷问，一边又不愿意再次捨弃所拥有的『天堂』生活，索性不再去关注曾经的丈夫和孩子的任何事情，就让他们一点点自然消失在你的岁月中，就当是曾经做了一场不真切的梦。」 「以及，您有没有……」 第144页 「别说了！」承受不住奥利弗的声声提问或者说是拷问，辛西娅崩溃地打断。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孩子能够一步步成为如今足以在芝加哥甚至整个美国唿风唤雨的人，他太懂得人心、太善于看透人性的阴暗面了。更可怕的是，即使是这样与他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情，他依然能够像局外人一样去理智地分析并质问当事人。 而他刚刚的那些话，就像是一根根钢针扎破她的内心，戳破她这些年来自我安慰、自我说服、自我催眠的虚伪。 没错，他说的那些，就是她这些年来内心的真实丑态。 「……对不起。」 泪水顺着眼眶溢出，根本无法停下，半晌她只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嗓音说出这么一句话。 一室的沉默，只有那无声的决堤泪水。 就在辛西娅陷入这些年来最痛苦的崩溃时，一块手帕却是递到了她的面前。 只见奥利弗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前，将一块手帕递向她，神情依旧淡漠，一如他此刻缓缓开口时的口吻： 「如果能够一世富贵安稳，谁又愿意去过落魄的人生，你只是做出了人本能的选择……所以『对不起』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只能说，你和父亲不合适，真的很不合适。黄金屋里的小公主还是更适合和一位同样来自象牙塔的小王子在一起，然后一同在城堡里度过幸福的一生，所以你的第二次婚姻其实才是正确的选择。但我父亲是个冒险家，而小公主是没办法陪着冒险家一起经歷兇险的风浪的，所以也无法看着他最后成为一位了不起的平民英雄。」 说罢后，奥利弗也起身离开，去了别的房间，徒留辛西娅一人坐在客厅里沉思于自己的世界中。 …… 半晌，将辛西娅唤回神的，竟是菜餚的味道。 去厨房里捣鼓了半天的奥利弗将一个餐盘摆到了辛西娅的面前，而餐盘里的食物却是让辛西娅惊讶。 「盐渍鳕鱼，据说是你最爱吃的一道丹麦菜。」奥利弗出声解释，脸上的表情依旧淡漠但好歹收起了之前的冷笑与嘲讽，「我不怎么会做饭，唯一能做得好的也就这个……父亲在世时教了我太多遍，他大概是想着有一天能够让你尝到他亲手做的这道菜吧。」 这道菜，奥利弗做得并不差，但辛西娅却并不知道自己尝出了什么味道，因为每咽下一块就感觉自己的胃、自己的心都被烙铁狠狠烫一下。 就这么无声地将这道菜吃完，一点都不剩。 而吃完后，奥利弗也语气平淡而疏离地下了逐客令： 「时间不早了，埃斯比约女公爵阁下请回吧，您的司机在外面应该也等急了。」 接着便站起身来，一副要送客的架势。 「我……」快走到门口时，辛西娅蓦然间转回身，挣扎着说道：「我可以，去看看你父亲的墓吗？」 「不必了，六年前，我就已经按照父亲遗嘱里交代的，将他遗体火化后的骨灰撒到大海里了。」 最后，终究是什么也没有留下吗……辛西娅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外走去。 「等等。」 这次，却是奥利弗出声叫住了她，辛西娅惊讶地再度回身。 奥利弗似乎也是经过了一番酝酿，终于说出了他最后想对她说的话。 「无论怎样，我还是应该感谢你在我五岁那样让我捡回了一条命……也感谢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上。」 「不过完我们的母子缘分，终究是在二十七年前就彻底断了，并且永远也不会再续上。我还是那句话，请不要再在我和我的家人面前出现，不然的话我会让你和你那位老父亲在芝加哥甚至在整个美国都无立足之地……我说到做到。」 「还有，明天，7月3号，是你的五十二岁生日……生日快乐。」 说完后，奥利弗率先转身向室内走去，不再在辛西娅的身上多停留一眼，只留下一句： 「请走吧，不送。」 辛西娅就这么看着这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事业里，而恍恍惚惚间，那个高大的身影仿佛也一点点缩小、缩小，最后幻化成记忆里她的那个小男孩。 那个在贫民窟时，会因为邻居说了羞辱她的话而为她打架，最后鼻青脸肿地回来还为她擦去眼泪的小男孩……那个说着长大后要赚好多好多的钱给她，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小男孩。 终究，通通都成了回忆。 …… 「现在，我赚了很多很多的钱，但是我和她却成了陌生人……曾经每每想到这些，我都会觉得很讽刺。」 深夜，格威宅也早已寂静了下来，主卧里只亮着床头的昏黄的小檯灯。奥利弗背枕着枕头靠坐在床头，右手搂着艾琳，而艾琳就这么窝在他怀里，静静听他说着今天他和辛西娅之间发生的事情，还有一些他小时候的往事。 而听到他说这话时，艾琳不禁出声问道，「你说『曾经』……那么，就是说你现在不这样想咯？不再觉得讽刺咯？」 「嗯。」奥利弗轻笑了声，接着俯下身子凑向妻子，与她鼻尖轻轻相触，「因为我现在又有新的家人了啊，我要赚很多很多的钱给你和米拉，还要一直一直陪着你们。」 注视着这双深邃的绿眼睛，艾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陷进去了，就这么溺毙在其中，但却甘之如始。 第145页 奥利弗轻轻擒着艾琳的下巴，嘴角勾起一丝坏笑： 「不过，你这个小公主最后也没有找到你的小王子啊。」 说起来他妻子身份虽不如辛西娅那般尊贵，但在英国也是大贵族出身呢。 「嗯，是啊，但是我可不是那种黄金屋里的小公主，而是个落魄公主，黄金屋什么的早就被祖上给败完了，肯定找不到城堡里的小王子啊……」 艾琳先是一脸遗憾地嘆息，接着狡黠地一笑，勐然间一个翻身压到了奥利弗的身上，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 「所以……才找上了你这么个魔鬼！」 奥利弗低低地笑了笑，然后又一个翻身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艾琳压在了自己身下： 「谢谢你和我一起铸造这个魔鬼窟，还给我生下个小魔鬼……不过，现在先让你见识一下魔鬼的厉害。」 「哇啊，好害怕哟~」 …… 第87章 「我们必须要对飞机的弹药储存装置做出改变, 每架飞机都得能装载更多的弹药才行。」 「但是按照你的这个方案进行改造的话, 会让飞机在很大程度上失去灵活性, 这样的话在空战中只会处于更加不利的地位。」 「反正战斗机的最终目的是要把敌机给轰下去嘛，当然是要把进攻的火力加强再加强。」 「飞机还是应该以侦查功能为主吧，毕竟它的攻击性也就那样了。」 「那你看看德国那边的空军, 他们的飞行员是怎么运用飞机的……我们格威航空制造的飞机都不知道被他们打落多少架了！」 会议室里, 参加会议的公司高层尤其是技术部门的人争论不休，针对公司出产的战斗机下一步的改良方向各持己见。 坐在会议桌尽头的奥利弗没有去理会那些争论，只是一张又一张地翻看着那些设计图纸。 一时无法敲定, 最后也只是决定这段时间技术部先加班加点完成对飞机的常规性改良升级, 奥利弗也会亲自加入其中。 待到结束冗杂的会议回到办公室后, 内线电话也适时响起，显然是下面等着他会议一结束就像有事情向他汇报。 「先生，有人要见您。」 听到电话里的汇报后, 奥利弗眉头微蹙： 「什么人？」 「是一位老先生，叫……」 电话那头的工作人员还没来得及说完，便听到一旁一道沉厚而有力的声音插入—— 「告诉他, 前丹麦皇家海军上将, 史蒂芬.尼尔森。」 隔着听筒听到对方自报家门后, 虽然奥利弗更想给他的工作人员说一声「把那人直接轰出去」，但终究还是嘴角咧出一丝冷笑： 「请那位老先生去会客室等着吧。」 说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然后仿佛下一秒就把这件事忘了似的, 坐回到自己的办公椅上悠哉地批阅着下面递上来的各种文件。 一直到快傍晚要下班的时候, 艾琳带着米兰达来到办公室时, 奥利弗才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 逗米兰达玩儿了会儿，直到艾琳问晚上去哪儿用晚餐时，奥利弗才慢悠悠地说道： 「去附近新开的一家餐厅吧……不过，稍微等我一下，我现在先去见一位客人。」 「见客人？」艾琳一边顺手帮奥利弗整理衬衫的衣领，一边语带调侃地问道：「谁啊，这么倒霉……这位被你冷落的客人。」 简直再明显不过了，之前他一点也没把有客人在等自己这件事放在心上，临下班了才想着去支差应付一下，赤.裸裸的怠慢……或者说本就是故意的。 听来略有些阴沉地低笑了几声后，奥利弗喃呢着： 「这位客人……呵，万恶之源。」 …… 会客室的门被推开后，只见一位拄着手杖的老者身姿挺立地站在窗前。 无论是衣着还是那早已斑白的髮丝都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如此刻脸上的神情。待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时，缓缓转回身，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被怠慢的恼怒，但身上咄咄逼人的气势依旧不减。 而推门而入的奥利弗则是凝视着不远处这位年逾七十的老将军，双眸平静无波，语气带着一丝毫不遮掩地嘲讽问候道： 「史蒂芬.尼尔森上将。」 「格威先生还记得我啊。」史蒂芬的口气可谓是彼此彼此，也是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 「五年前我们在华盛顿见过一面，我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不至于才过去五年就忘得一干二净，尤其是……像尼尔森上将你这样能够让我印象深刻的人。」说话间奥利弗已经在沙发椅上坐下，然后以主人的姿态一挥手，以举手投足间毫不遮掩的傲慢示意对方也坐吧。 荣耀一生，几乎没被人使过脸色的史蒂芬此刻被面前这个狂傲的年轻人激得没什么耐心了，懒得再兜圈子，直奔主题： 「五年前在华盛顿的麦威尔将军家中相见时，你就已经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了吧。」 当年他来美国拜访他的老友，老友向他引见了这个叫做「奥利弗.格威」的年轻人。当得知对方的姓氏是「格威」时，他剎那间便想起了曾经那个拐走了自己的女儿，给自己的女儿留下了一生污点的男人。他不知道是否只是恰巧同一个姓氏，因为自从当年把女儿从美国带回丹麦后，那对儿父子他便再没有去关注过，或者说他本就想当那对儿父子根本就不存在。 第146页 而这个年轻人的出现简直就像是重新挖出了那些陈年往事，尤其是在得知这个年轻人在美国已经有着越来越大的影响力时，他不得不去调查。 果然没错，的确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那个从血缘上来说应该被他称之为「外孙」的小男孩。 「啊，没错，我那时当然知道，站在我面前的那位高傲的前丹麦皇家海军上将……就是那个我心底咒恨着的人。」奥利弗神态慵懒，只是语气却是带上了丝狠厉。 「那你还敢出现在我的面前，不怕被我调查出你的身份吗？」 「呵，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能奈我何，你不过是只已经垂垂老矣、牙齿都快掉完的北欧熊罢了。」奥利弗恣意张扬地嘲讽道。 从未被人如此说过，或者说第一次被人就这么当面血淋淋地戳破自己一直在逃避的事实，史蒂芬怒不可遏，勐地用手杖重重敲击了下地板： 「奥利弗.格威！」 这时，奥利弗也带着慑人的气势从沙发椅上缓缓起身，一步步向对方走去。 而两人面对面而立，如此鲜明的对比也毫不留情地展现着这个残酷的现实——无人能与时间对抗。 也许年轻时的史蒂芬.尼尔森也曾意气风发、锐不可当，但此刻站在奥利弗面前的他则像是窗外那即将被黑夜所吞噬的夕阳，而奥利弗则像是灼热耀眼的正午阳光，拥有无限的精力与能量。 奥利弗： 「怎么，难道不是吗？你这次带着你女儿来美国，除了为了躲避欧洲的那边的战火，还有一个目标就是我吧……或者说是格威家。一方面，毕竟人到暮年，总会想要为年轻时的一些事情去做所谓的『赎罪』，用我的『原谅』来换取那份自欺欺人的释然。另一方面，你心里也很明白自己这把年纪蹦跶不了几天了，而你女儿那边又没了丈夫，万一哪天你撒手走人了怕女儿没有依靠，所以就想要让我来接手，好让你女儿余下的日子能够继续顺遂下去。」 所有的心思都被奥利弗戳破，史蒂芬说不上自己是尴尬还是恼怒，但他很讨厌这种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藏在心底深到自己都不愿意去承认的心思都被揪出来剖开的感觉。 史蒂芬的任何情绪波动都逃不过奥利弗的眼睛，奥利弗也冷笑了一声，更加咄咄逼人： 「怎么，难道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吗，了不起的、高贵的上将先生？」 深深吸了一口气，史蒂芬怒目而瞪，咬牙道： 「是，没错，我的确是这个意思。不过我必须要声明的是，辛西娅她自己只是想着与你缓和关系，并不抱有其它的想法。」 「她是个什么想法，同我有什么关系。」奥利弗冷漠地耸了耸肩膀，哂笑了一声，「不过她还真是个小公主啊，从小天真无忧到老，都到现在这个年纪了也还是身心都没能走出她的黄金屋，说起来也全都是因为你这个父亲。我也有女儿，站在一个父亲的立场，我可以理解你想要让女儿当一辈子快乐无忧小公主的心情，也敬佩你对女儿的爱。但是很遗憾，有我们之间那些孽缘做前提的话，我确实无法站在一个父亲的角度来和你达成共识，你对我而言只能是仇人……或者让我厌恶的陌生人。」 史蒂芬被奥利弗一句句如匕首直戳心脏的话刺激得嘴唇发紫： 「没错，我是想要你为辛西娅保驾护航，让她日后在美国能够安乐无忧。说吧，你想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只要我能够办到，我都可以答应你。」 「下跪的话，办得到吗，就像我父亲当年跪在诊所门前乞求那样。」奥利弗的眼神和口吻带着几分阴冷，而下一秒便收起了这副鬼.畜的样子，一脸淡漠，「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大概会这么说，要是二十年前的我大概会说让你拿把手.枪自我了解。当然，现在的我不会有这些无聊又无趣的想法……因为无论是你的下跪还是你的命，对我来说都分文不值。」 这些话无疑是让史蒂芬的怒气值达到了极点，而气极之后，平復下心绪的他也恢復了理智，明白和对方协商是没有用的，那么索性就来硬的： 「哼，自从欧洲那边爆发战争以来，欧洲不少国家都买了你的飞机吧，只是你那些飞机一架又一架地被德国兵打下来……这已经让你的那些欧洲大客户们相当不满了呢，觉得自己买的不过是一堆废铜烂铁。」 第88章 「看来您这只北欧熊, 就算老到牙齿都掉完了, 也还是想要时不时嚎上两声呢。」 奥利弗眼睛微微眯起, 眼神中流露出危险的意味。 「哼，虽然我早已退伍了，但是在欧洲军界还没人敢小觑我。说到底, 你也不过是个卖军火的, 你也不过是想要源源不断地接到欧洲那边的订单好让你的腰包鼓起来。如果有我支持你的话，对你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这点你自己心里也很清楚吧。」史蒂芬今天之所以敢直接来找上奥利弗, 也是因为仗着自己手里攥有足够多的筹码。 在史蒂芬眼里, 奥利弗身上那半沾有丹麦王室的高贵血统纯粹是浪费, 或者说是玷污，现在的他完完全全就是个一身铜臭味的美国佬。这种只要能获利就可以无所不为的商人，直接跟他用做生意的方式来谈事情就好。 看着史蒂芬这副胸有成竹且高高在上的样子, 奥利弗哂笑了一声，目光鄙夷而又锐利： 第147页 「我这人做生意的确是没什么讲究，只要能赚钱就行……但我也不是什么合作伙伴都不挑的, 要是合作伙伴让我光是听到名字就噁心生厌的话那岂不是自寻苦恼, 比如说史蒂芬.尼尔森将军您。」 「奥利弗, 格威，你别自讨没趣！我既然能在欧洲那边帮你成事, 反过来自然也能毁了你, 你最好考虑清楚！」从二人谈话开始, 史蒂芬就没从奥利弗那里听到一句好话, 甚至可以说是句句都出言不逊，素来高傲的他也是忍耐到了极限，直接下最后通牒。 对于这种称得上是威胁的言论，奥利弗却是满不在乎，甚是语带轻蔑： 「啧，你还是先看清楚你们丹麦的形势吧。虽说你们丹麦从一开战就到处宣扬你们是中立国，不加入任何一派，不参加这场争斗。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你们是倾向于德国的，恐怕再过不久你们就要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海湾给德国行方便了吧。不过你们丹麦最好还是表面上坚定住自己所谓的『中立』，不然战后清算的时候你们会和德国一样，很惨很惨。」 「怎么，你就这么肯定德国所在的联盟会输？」史蒂芬完全把奥利弗的话视为狂妄的胡言乱语。 「两个军事联盟这几年本就僵持不下，没有哪方格外占优势，而现在美国加入了英法俄所在的联盟，胜负就已经註定了。你们欧洲人向来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各方面都是这世界上最优秀的，看不上其他地方的人。那么这次，就让你们看看清楚如今美国的实力如何，还是不是你们眼中那个除了钞票就什么都没有的乡巴佬。」 尽管自己从血统上来说是个标标准准的北欧丹麦人，但在美国出生、在美国长大的奥利弗从来就没有过自己是欧洲人的意识。而刚刚被对方下了最后通牒警告，此刻也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再提醒你一点，这里是美国，不是你凭藉你那高贵的身份就可以肆意妄为的丹麦。这里有这里的生存法则、有这里的法律体系，我这个地头蛇的根基要远远比你这个外来者深得多。你和你女儿日后在美国想要做什么最好也三思而行，不触犯我的话，我们就可以当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如果触犯到我……我会让你们父女在美国生活不下去。」 被激怒得气急到失去理智的史蒂芬举起手中的手杖，像曾经在部队里教训违纪的士兵们一样直接就要朝奥利弗挥过去。 奥利弗却是游刃有余地抬手便接住了这一击，紧紧握着手杖，力道大到让握着手杖另一端的史蒂芬完全动不了这手杖分毫。 「年纪一把了，还是悠着点比较好，毕竟您多活一天就能为您的宝贝女儿多保驾护航一天啊。以及，就凭您刚刚的举动，我完全可以以故意伤害罪的名义起诉您，我想凭藉我的律师团队的努力，让您吃点苦头还是没问题的……当然，这次就算了，我可以看作是您同我谈了半天话身子僵硬，想要活动一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公司也要下班了，尼尔森先生，慢走不送。」 下完逐客令后，奥利弗缓缓松开握着的手杖，坐回到沙发椅上，不再去看史蒂芬，视对方为无物。 沉默了几秒钟后，史蒂芬终于也是摔门而去。 …… 史蒂芬离开这间会客厅后，走出没多远，在一个拐角处，正好遇上了艾琳和米兰达母女。 艾琳在奥利弗的办公室等了半天不见人回，便想去看看是个什么情况，而且她也有点好奇这位被奥利弗故意怠慢的客人究竟是什么人，竟然能被奥利弗称为「万恶之源」。因为不放心把米兰达一个人丢在办公室里，所以也带着她一起。 而在看到眼前这位老先生时，艾琳心里就全明白了。 因为这张脸……实在是太像了。 大多数情况下，女儿长得像父亲、儿子长得像母亲。史蒂芬、辛西娅、奥利弗、米兰达这血缘上的祖孙四代，容貌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人不得不感嘆遗传基因的强悍。 史蒂芬虽然因为年事已高头髮早已花白，但那双绿眼睛依旧夺目有神，年轻时必然也是个金髮碧眼的英俊男人。艾琳甚至都忍不住猜想，奥利弗年老的时候估计差不多就长这样了。 而史蒂芬在看到眼前的这对儿母女时不禁怔在了原地，尤其是看到被艾琳牵在手里的小米兰达时，身体甚至忍不住有些颤抖。 他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辛西娅，那个会一直黏着他、一刻也不愿意和他分离的小姑娘，他珍爱一生的宝贝。 他只有辛西娅这么一个女儿，从小细心呵护到大，以至于她十八岁那年和人私奔后他才会那般怒不可遏。他永远都无法原谅那个拐走了辛西娅的男人，而且还是个一无所有的低贱的平民，有什么资格染指他最宝贝的女儿、甚至为他这个平民去生孩子！ 只是眼前的米兰达和他记忆中的小辛西娅实在是太像了，所以在注视着这个看上去古灵精怪的小女孩时，还是不自觉地神情放柔和了下来。 然而当抬起头看向艾琳时，史蒂芬的眼中又充满了不解和挑剔。既然彼此对对方的身份都已心知肚明，史蒂芬便也直言道： 「格威夫人，我听闻过，你也是欧洲的名门贵族出身，而且还是来自英国家族史悠久的克拉伦斯家。明明是位尊贵的侯爵小姐，拥有高贵纯正的贵族血统，为什么偏偏选择嫁给奥利弗.格威这么个一身铜臭味儿的平民，而且还有过那么多荒唐的过去。」 第148页 关于奥利弗的那些黑歷史史蒂芬早就调查得一清二楚了，知道他在十七岁之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爆发户家的混蛋小少爷，除了杀人放火吸.毒外，几乎把所有恶劣的事情都干了个遍。只是此刻米兰达在场，顾及到有小孩子，史蒂芬还是没有说得太直白，仅仅用「荒唐的过去」来指代。 「可我就是冲着他身上那股铜臭味儿才嫁给他的啊，因为我需要钱啊。」艾琳一脸淡漠地回道，随即嘴角微微上扬，这种带着几分挑衅几分嘲讽的笑意和奥利弗简直如出一辙，不得不说和奥利弗混久了，她也沾染上了点儿他的鬼.畜，「而且，您刚刚不也说了是荒唐的『过去』吗，谁还没点过去，现在的他值得我去爱就足够了。」 「你……！」史蒂芬瞬间有一种吃瘪的感觉，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贵族小姐，而且还是来自向来重视礼仪与贵族风范的英国，哪个英伦淑女会说出这种话啊！ 这种状况下，大多数家长都是想让孩子先去一边，不要接触到这种谈话的。 但艾琳却反而握紧了米兰达的手，用手心传递的温度来让女儿感受到她的坚定。因为接下来她想说的，不仅仅是说给史蒂芬，也是说给也许还并不能理解太多的米兰达的。 「史蒂芬.尼尔森上将先生，您天天把『贵族』放在嘴边，并以自己是贵族为荣，可您真的称得上是『贵族』吗？您所倚仗的不过是那所谓的血统，从祖上传下来的血统，这血统也只不过是给您起了享有特权来满足私慾的作用，而您的所作所为配得上这份贵族血统所承载的荣耀吗，至少一个真正的贵族不会去做让一个家庭妻离子散、并恶意折损他人尊严的事情。至于奥利弗，没错，他是您眼中低微的从贫民窟走出来的平民，而且曾经还过得很荒唐。但是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改变着自己，从来没有迷失过，各种风浪也都经歷过、挺过来了，并且始终保持着对生命不分差别的敬重……我觉得能够做到这些的人，就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艾琳一口气说完这些后，走廊狭窄的空间里一片静默。 对母亲刚刚的话如今还理解不了太多的米兰达皱着小眉头，而史蒂芬则陷入了沉思。 拐角的墙后，奥利弗背倚着墙而站，嘴角勾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 而就在当晚，另一条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奥利弗这儿。 战无不胜的德国「红男爵」曼弗雷德，终于被击落了。 第89章 德国王牌飞行员曼弗雷德在作战中遭两架敌机包围后被击落的消息第二天便传到了各个参战国的军情处, 甚至连不少密切关注战事的报刊和广播也都报导了这件事情。 奥利弗在前一晚便已通过自己的情报网比大众先一步得知了这个消息。 说起来这件事情其实对他是有利的, 而且是相当有利, 因为击落不败神话红男爵的那两架飞机正是格威航空制造的，他甚至亲自参与了设计。经此一役，那些原本对格威航空已经抱有怀疑态度的欧洲客户们也都重新恢復了信任, 更多的订单将会向格威航空涌来, 要知道史蒂芬.尼尔森刚刚甚至还拿这件事情作为筹码要挟他，结果局势就是这么瞬息万变，瞬间就被打脸。 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至少格威航空上上下下都在欢唿庆祝, 但作为掌舵人的奥利弗却是完全开心不起来。一整天都守在电话旁, 等待着欧洲那边传开最新的状况。 深夜，格威宅的书房里—— 奥利弗仍旧一边做着手头一些简单的工作，一边等待着电话。 「已经很晚了, 你早点休息吧，不用陪我的。」奥利弗抬起头，看向一旁坐在沙发椅上拿着画板画着自己的图纸的艾琳。 艾琳只是对此并不在意地笑了笑：「要是你一会儿哭鼻子了, 我总得做好安慰你的准备, 至少要给你一个抚慰的怀抱嘛。」 听到这话, 奥利弗也不禁轻笑出声，随即化为一声带着几分无奈的嘆息： 「其实在战争一开始的时候, 我和他就有了要成为敌人的心理准备, 而且是那种得拼个你死我活的敌人。但我心里始终很矛盾, 我相信他也一样矛盾, 我们都渴望能战胜对方，但又害怕听到对方的噩耗。就像现在，我明明应该高兴的，更多的财富将会涌入格威航空，格威航空将会在这个领域拥有更高的威望，但这些却是以踏过他为代价的，或者说只有踏过他才能收穫这些，毕竟击败一位空中战神就是最好的宣传gg。」 艾琳觉得，奥利弗和曼弗雷德之间大概就是所谓的「相爱相杀」吧。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真正懂得奥利弗的人，除了她，大概就只有曼弗雷德了吧，甚至在某些方面曼弗雷德比她还要懂他。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战争的话，如果我们是生活在一个和平年代的话，你和曼弗雷德之间会怎样？」艾琳问道。 「会怎样？」奥利弗喃呢了下，似乎真的认真思考了下这个问题，「大概就是那种隔段时间会相互拜访的老朋友，见了面互损几句，然后再比一比驾驶技术，看谁又长进了，等到各自有了家庭后，再介绍彼此的孩子认识、一起玩儿……啧，完全就是白日梦，我和他之间怎么可能相处得这么融洽。」 「但要是真的有这样的日子，你难道不嚮往吗？」艾琳注视着他的眸子，那双向来清醒理智的绿眸，刚刚在说起那些话时难得带上了丝少年人般的美妙幻想。 第149页 奥利弗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嚮往如何，不嚮往又如何，都说了完全是白日梦啊，毕竟不说别的，光是所谓的和平……就让人根本寻不到一丝希望。也许这场战争再过个一年半载就会结束了，但那又如何，停手不过是因为那些参战的国家打倦了、打累了、打得国库空了，没有精力和财力再打下去了，所以就暂时握手言和，然后各自恢復生息，等到又生龙活虎了，就重新再打，而且打得更欢、更勐、更激烈。真正的和平，根本就是遥遥无期。」 这话虽然听起来很丧气，但艾琳却明白奥利弗说得很对。她知道，再过一年，这场耗时四年多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就将结束，战后世界虽然将在「凡尔赛——华盛顿体系」下维繫着暂时的和平，但这种虚假的和平随时都会被摧毁。各国修养了不过二十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就将打响，那将会是一场耗时更长、波及国家更多、更加残酷的战争。 「而且，更加可笑的是，我虽然厌恶战争，但却又不得不感谢战争。」奥利弗自嘲地笑了笑，脑海中回顾起这些年来一步步铸造起自己事业的过程，「某种程度上不得不承认，格威家能够迅速崛起是受益于这个时代，受益于这个混乱的时代。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我们售卖的其他军火暂且不提，光是飞机就不可能得到如此高的重视并售卖出那么多。虽然我一直坚信航空时代很快就会到来，但如果没有这场战争的话就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战争简直就像是一发催化剂。」 看着奥利弗这少有地陷入矛盾苦恼中的样子，艾琳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也许……你可以考虑研发一下飞机的其他用途，并不一定非要用在打仗上。」 「其他用途？」奥利弗皱了皱眉头，出声解释道：「艾琳，飞机最初被制造出来，目的也就两个，一个是特技表演，另一个是进行军事侦查，也就是在这次战争里，飞机才第一次有了攻击性……或许未来也可以考虑一下运点儿货，不过那样的话成本就太高了。」 感觉奥利弗的思维进入了一个死角，艾琳有些焦急地给出了更明显的提示： 「除了运货，你也可以考虑一下运人嘛。」 其实她想说的就是后世的民航，要知道战斗机什么的距离普通老百姓还太遥远，真正和大众日常息息相关的，就是那种搭载乘客的民航用机。 而奥利弗却觉得艾琳那些话简直有些匪夷所思，甚至是异想天开： 「运人？！运多少人？」 艾琳：「在飞机的承重范围内当然是越多越好，一百、两百号人什么的。」 如果说刚刚奥利弗还是觉得艾琳说的话是异想天开的话，那么这会儿他已经是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仿佛听了一个小朋友讲述了一个天真的故事： 「亲爱的，你去过我的工厂很多次，见过我的那些飞机，怎么样都不可能在那小小的机舱里塞下一百、两百人啊。」 「那你就把飞机造得大一点呗。」艾琳回答得简单粗暴，继续循循善诱，「你很早以前就说过你要缔造一个大航空时代，如果能够用得上『时代』这种级别的词，就不应该只是作用于像军事这样的个别领域，应该是全民使用的，能够渗透进每个人的生活的，就像船、火车、汽车这样的，成为大家日常使用的交通工具。再说了，当初汽车还没被发明的时候，大家还处在靠马车出行的年代时，难道能想到如今不需要牲畜，靠着四个轮子就能到处跑吗。」 听着这些超前的见解，奥利弗仿佛骤然间被打开了新思路，许许多多的思绪涌入脑海中。 最初他萌生了大航空时代的构想，只是因为觉得飞机的各项性能如果被加以开发，将会拥有其他武器装备都不具备的优势，未来空军一定会在战场上占据很重要的地位，绝对不亚于海军。 而如果不仅仅把飞机用于战争中呢……又会是怎样？ 服务于所有人的生活？真的有可能吗…… 看着奥利弗陷入沉思的表情，艾琳觉得……嗯，稳了。 而她能说的能做的也就这么多，毕竟未来的大航空时代，眼前这位才是开拓先驱啊。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起来，奥利弗也赶忙从自己的沉思中回神，连忙拿起了桌上那部电话的听筒： 「餵？」 电话那边进行了好几分钟的汇报后，奥利弗才终于放下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些什么，但看到奥利弗中途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艾琳觉得曼弗雷德应该是没事了，至少性命无忧： 「情况怎么样？」 「千钧一髮，曼弗雷德在最后时刻迫降成功，保住了一条命。」说起这话时奥利弗也是如释重负，只是随即脸色又沉了下去，「但是他的头部还是中弹了，医生检查后的诊断是……他已经不适合再当一个飞行员了。」 …… 德国，柏林—— 全德国最好的医院里，作为被重点关照的病人，曼弗雷德在得到消息后差点激愤地从病床上直接一跃而起，引得周围的医护人员赶忙上前按住他。而刚刚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也让曼弗雷德的大脑一阵剧痛。 「你说什么！」强压下头痛，曼弗雷德质问着前来传达上层指令的军官。 整个德军都将曼弗雷德视为一位传奇英雄，这位来传令的军官自然也是不例外，纵然感伤无奈，但对军人来说，服从命令就是一切： 第150页 「曼弗雷德上尉，您的身体状况确实已经不再适合飞行了，所以上层希望您还是不要再上前线飞行，这也是皇帝陛下的意思。但是这并不是要把您驱逐出军队的意思，您可以留在柏林管理一些事务，并且可以拥有更多的自由娱乐时间，这些年来您也很累了，休息一下也未尝不好。」 第90章 九月, 纽约—— 奥利弗来华尔街处理一些资金上的事情, 艾琳也正好要来纽约和一些大商场商谈品牌入驻等方面的事宜, 夫妻二人索性也就带上米兰达，一家三口一起来纽约了。 除了谈工作，来纽约自然也是去拜访了许久未见的伍德一家, 伍德先生这几年疗养得不错, 病情也渐渐稳定了下来。爱德华也在今年夏天的时候从波士顿大学法学院毕业了，目前进入了纽约的一家律师事务所实习，而带他这个实习生的指导律师, 正是克里斯, 克里斯如今已经是华尔街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了。 四年前那场引得全芝加哥乃至全美国关注的格威家与罗德尼家的博弈, 克里斯作为当事律师一战成名，那成为了他事业的跳板。再加上政界名门布尔诺维奇家的出身，如今将将年满三十的他已然是美国律师界的新锐。 既然都来纽约了, 自然也是要拜会一下这位老朋友。虽然时至今日奥利弗对艾琳和克里斯曾经互生爱慕仍然有些吃味，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克里斯的欣赏以及他同克里斯之间的情谊，有些时候男人之间的友情就是这么奇怪。 而生活上, 九月正是开学季, 开车路过一些学校, 看到那些新入学的学生时，艾琳忍不住展开对米兰达教育问题的考虑。 米兰达从出生至今可以说是每一天都生活得无忧无虑, 奥利弗这个二十四孝老爹更是把她宠上了天, 基本上是有求必应。她也觉得小孩子就应该快快乐乐的, 日常的吃穿用这些方面她也都给女儿最好的, 而且说真的凭藉她和奥利弗积攒下的财富，在物质层面上米兰达的人生已经可以算是躺赢了。 但是她不能因为物质无忧就对米兰达放任自由，更不能让她长歪了成为第二个伊娃，所以教育问题她必须要认真考虑。 「什么？你想明年开春后把米拉送去幼儿园？」早餐的时候，当听到艾琳说出自己的想法后，奥利弗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艾琳：「对，没错，再过不到两个月米拉就满三岁了，去幼儿园年纪正正好。」 「没必要吧，她现在白天有专业的保姆带着，各方面都能被照顾得很好。不管是想学乐器、学画画还是学别的什么，我都能请到很好的老师来教她。等她六、七岁的时候我会把她送去芝加哥最好的私立学校念书，或者直接请家庭教师也可以。她还这么小你就把她送去过集体生活，而且幼儿园里小孩子那么多，老师怎么可能把每一个小孩子都照顾得无微不至。」奥利弗对此并不贊成，他可捨不得米兰达受一点委屈、有任何一小点地方被照顾得不好。 其实艾琳也能够理解，虽然现在美国已经基本实行了现代化的教育体系，但是富贵人家更多得还是选择请私人教师来家里授课。但是尽管如此，也并不能动摇艾琳的决心。 「正是因为她从出生起就被照顾得太无微不至了，所以我才不能让她丧失了独立性，她现在都快三岁了，连自己拿杯子喝水都做不到，每次都要人把水杯递到她嘴边。」艾琳觉得真的是时候培养女儿的独立能力了，全都随着奥利弗的意思来的话最后怕是真的会养出个娇小姐，「而且，我送她去幼儿园还就是为了让她去过集体生活，这是培养她社交能力的开始，她要学会怎么去和人相处、怎么去和别人交朋友。」 奥利弗沉默了片刻，脑补起如果把米兰达送去幼儿园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最后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艾琳，你能想像出米拉一周五天，天天白天都被禁锢在一个院子、一个房间里的场景吗。」 这话说的，让刚刚一腔热血的艾琳瞬间有种被泼了一头冷水的感觉……好吧，就米兰达那种一刻都闲不下来的小皮猴，天天闹腾得就差上天入海了，让她老老实实呆在幼儿园里难度确实相当大。 「所以才要去去她身上的野性啊，让她知道什么叫做『约束』。」这样想的话反而让艾琳更加坚定了要把米兰达送去幼儿园的决心，同时也忍不住嗔责道：「奥利弗，你就是对米拉照顾得太过小心翼翼了，甚至有点儿强迫症了都。」 「我当然要小心翼翼了，米拉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当然会把我所有对孩子能付出的精力全都付出在她身上。」奥利弗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听到这话，艾琳随口回道：「如果你有两个或者更多的孩子，大概就不会小心紧张到这种地步了吧。」 「当初不是都说了吗，我们就要一个孩子。」奥利弗对艾琳所说的情况完全不做考量，他从来就没有考虑过自己会有更多的孩子。 艾琳倒是觉得生孩子这种事情随缘，不强求，有一个孩子就很满足了，但是奥利弗这种坚决抗拒的态度还是让她有些嘆息。她原以为这几年下来，当了几年的父亲后，奥利弗的态度会稍微有些改变。因为她知道，奥利弗之所以会抗拒有更多的孩子，不仅仅是因为罗德尼家当年的手足相残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也是因为从小在家庭、在亲情方面缺爱的他一直有所心结。现在有了她和米兰达这两个家人后，便紧紧抓在手中，不敢也不愿敞开怀抱去拥有更多，只想把自己所拥有的给抓牢。 第151页 明白他一时半刻是走不出心里的这堵墙的，再加上前段时间辛西娅和史蒂芬的出现带给他的刺激，艾琳也不再提这件事，只是起身道： 「我去叫米拉起床，一会儿把她送去我舅舅家。」 …… 傍晚，纽约港码头—— 处理完今天的事情后还早，艾琳便顺道拐来码头看看奥利弗，他今天有一批货要从这儿出发运往欧洲。因为货的数量大，所以他今天也是亲自来码头监督。 「想什么呢？」艾琳说了句话半天没有得到回应，不禁偏过头来看向一脸沉思状的奥利弗。 这时，奥利弗才终于把自己望着那装货的轮船的视线收回，笑了笑说道：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在想……有没有可能未来作战的时候让飞机直接从战舰上起飞，来个海军、空军一体化？如果海上作战的同时，飞机也在空中进行轰炸的话，攻击力岂不是会更强？」 耐心地听完丈夫的「奇思妙想」后，艾琳沉默了……这特么不就是航空母舰吗！ 虽然她不知道目前世界上对于航空母舰的研究进展到什么地步了，雏形有没有形成，但她知道就算没有也应该快了，因为二战的时候航空母舰就已经被用于作战了。 她老公……该不会也将成为研发航母的先驱之一吧？ 「没什么，随便想想而已。」奥利弗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显然刚刚只是他看着运飞机的轮船时偶然间冒出的想法，他自己都没怎么在意。 艾琳倒是觉得虽然自己不能以一个后来者的外挂优势来直白地告知一些事情，但还是应该鼓励他顺着这个思路继续想下去的： 「牛顿当初不也是被苹果砸到脑袋后才偶然间随便想了想，然后就这么琢磨出了万有引力定律。」 「啊？」奥利弗一时有点儿懵。 艾琳的话也就点到为止，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了，我去我伍德家接米拉，这段时间天天白天劳烦他们老夫妻帮忙带孩子也是辛苦他们了，我还是早点把咱们家的小魔王接回去吧。」 …… 夜晚，月光映照着漆黑的海面，耳边是海浪拍打着礁石的声音。 最后一批货被运走后，奥利弗便打算回去了，此时码头上也已经没什么人了。 而就在从码头朝停车场走的路上，奥利弗敏锐地察觉到有人跟踪自己，手不着痕迹地伸进了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握住了身上带着的那把迷你手.枪。 待走到一个无人的静僻之处时，那个尾随者勐然间凑近他！ 奥利弗动作相当快地从口袋里取出枪后反手抵住了身后那人的腹部，与此同时，身后那人也是出手敏捷地拿枪抵住了他的后背。 就这么无声地僵持了几秒钟，空气都仿佛要凝固了时，身后那人却是突然笑出声，与此同时也收起了自己的手.枪。 而奥利弗在听到那并不陌生的笑声后也是瞬间惊讶，勐地转回身盯着那人。 只见那人缓缓将头上戴着的鸭舌帽帽檐抬起后，露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曼弗雷德！」奥利弗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曼弗雷德却是比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嘘——安静一点，我来美国可是瞒着所有人秘密来的，要是让德国那边知道我在战争时期私自去了敌国的领土，我的麻烦可就大了。」 奥利弗紧锁眉头：「既然知道你还敢来，来干什么？」 「来看望一下你这位老朋友啊。」 「滚。」 第91章 海边的岸崖上, 二人就这么席地而坐, 地上放着一打刚刚去附近商店买的啤酒。 「有烟吗？」一罐啤酒下肚后, 曼弗雷德问道。 「又是酒又是烟的，就你目前的身体状况，奉劝你还是惜点儿命吧。而且我身上也没烟, 我已经戒菸快两年了。」奥利弗摆摆手, 示意对方就死了这条心吧。 这话倒是让曼弗雷德吃惊了一把，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一个老烟枪居然真的把烟戒了？！ 奥利弗懒得理会他那副惊讶的表情，直接问起他的事情： 「你现在不是应该在柏林的医院里躺着吗？」 自从七月份曼弗雷德头部受伤坠机后, 便被德军从前线撤了下来, 饱受头痛折磨的他不被允许再上前线。但是这些根本阻止不了曼弗雷德, 他总是想尽各种办法、用尽各种理由熘进机场驾驶飞机。九月一日的时候，「红男爵」又一次驰骋在天空中，并且收穫了他军旅生涯的第六十次空战胜利, 只是这种顶着强烈头痛的作战最终还是超过了他身体的负荷，那场战役一结束他便又被德军强行撤了下来，让他回柏林老老实实地疗养。 「再躺我就真的要躺进棺材里了。」曼弗雷德啧了一声, 话语里既有着对军队高层决断的不满, 也有对自己身体的不满, 「留在柏林，我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闲人。那些重要的军政大事自然有专业的文官来处理, 交给我的全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事务, 每天被各个派系的人拉去参加一些毫无意义的社交宴会, 这种生活简直让我厌烦透顶。」 奥利弗知道, 这人根本就离不开飞机、离不开飞行。虽然当初彼此结缘正是因为视对方为少有的能与自己匹敌的飞行员，但他对飞机、对飞行并没有曼弗雷德那般执拗。 「啧，你除了开飞机还会干什么啊，无趣的人生。」奥利弗嘴上没什么好话地调侃，脸上的表情也正经了几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没有战争了，你不需要再开着飞机在天空中追逐敌人了，你该怎么办。」 第152页 思索了半晌后，曼弗雷德只是嘆了口气，从接触到飞机的那刻起，他就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离开天空、离开飞行，除非有一天他真的老了，老眼昏花地在空中什么也看不清：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到时会怎样……但无论如何，我是个军人，我会永远为我的祖国献上我的忠诚。」 至少当下他不需要考虑这个问题，因为这个混乱的时代，战争还远远望不到头。 奥利弗：「其实，我最近有了一些新的想法。也许飞机并不一定只能用于战斗，也并不一定只有飞行员才能登上飞机。」 「非专业飞行员开飞机的话也太危险了吧。」曼弗雷德一时间没能理解他的老朋友到底在想些什么。 「不是让他们开飞机，而是让他们当乘客。飞机可以建造得大一些，能够容纳下更多的人。一架飞机配备一个或两个飞行员来驾驶，就像火车司机、汽车司机、轮船掌舵手一样，带着一飞机的乘客前往目的地。而且未来，我会把飞机的速度提升得更快，在跨越大洋的时候就不必在船上熬那么长时间了，飞机会为成为更加方便的交通工具……」奥利弗一点一点地解释道。 而话匣子一这么打开就关不上了，这段时间他在这方面想了很多，无数的构思喷涌而出。今日难得遇上这么个身为专业人士的老友，自然是要一吐而快。 同样怀着对大航空时代憧憬的曼弗雷德很快便被奥利弗构思的蓝图所吸引，和他一起讨论畅想了起来。 「说不定未来有一天，我可以直接从柏林驾驶飞机来芝加哥找你，也不用坐船漂洋过海地熬上这么多天。」曼弗雷德笑着说道。 奥利弗也开起了玩笑，「等那一天真的实现了，也不再有战争了，不需要再上战场的你就来给我的飞机当飞行员，怎么样？」 「让我这个上尉来给你当飞行员？我的要价可是会很高的哦。」曼弗雷德挑了挑眉头。 奥利弗：「要是宣传出去是『红男爵』来驾驶飞机，我怕机票到时会卖得一票难求，对我来说绝对是笔稳赚不赔的生意，你就是最好的gg牌。」 「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会gg宣传了。」 「跟我太太学的，全芝加哥都知道她在营销方面的手段是数一数二的。」 曼弗雷德听了后也不禁笑出声，继而说道： 「你知道吗，就我从前线退下来的这段日子，我家里人是抓紧时间给我介绍了好多适龄的女性让我认识。以前我还可以用忙着训练、忙着上战场来这些理由来推掉这种事情，结果现在都找不出合适的理由了。」 「你家里人会着急也是情理之中，你年纪确实已经不算小了……怎么，难道你真打算一辈子都跟飞机过了？」说着反问的句子，奥利弗的语气却很淡然，听起来反而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而此刻，月光下，曼弗雷德的脸色也认真了几分，那神情平和却坚定： 「我想，大概是的。这段日子，我也试着融入柏林上流社会的生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流连于各种社交场所的贵族，但最后发现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没有办法日復一日过着那样的日子，那不是我的生活，我的生活应该是驾驶着飞机驰骋在天空中的……我真的离不开飞行。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希望我是死在空中、死在天空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冰冷的病床上。」 「死在天空中，就像在天空炸裂开的烟火一样吗……还真是浪漫的想法。」奥利弗轻笑着喃呢道。 几罐啤酒全部解决完后，曼弗雷德也表示自己要告辞了，只是在告辞前他把一个小盒子交给了奥利弗。 奥利弗接过那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十字架挂坠项鍊。 曼弗雷德：「这条项鍊，是从我第一次驾驶飞机时就一直戴在身上的。」 「那岂不是相当于你的护身符，给我干吗啊？」奥利弗晃了晃这条项鍊。 「因为我觉得，你会比我活得更久，会替我见识未来许多我来不及去见识的东西。未来，当有比我更加出色的飞行员出现时，就把这个交给他吧。」曼弗雷德交代完后，又用手比划了下自己的太阳穴：「这次，你制造的飞机很厉害，差一点就要了我的命，但最后终归还是差了那么一点。下次，制造出一架更厉害的飞机吧。」 将项鍊收起，奥利弗脸上的自信丝毫不亚于他的这位挚友，「放心，下次绝对不会再让『红男爵』有任何復活的机会。」 明明是挑衅的话，曼弗雷德却很满意，并且立下约定： 「嘿，奥利弗，加油制造出一架能够把我彻底击落的飞机，帮我完成死在空中这个浪漫的愿望吧……如果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等和平到来后，我就来给你的飞机当驾驶员。」 奥利弗嘴角上扬： 「好，那到时候你就驾驶着我研发的飞机从柏林直接起飞降落到芝加哥，我等着你。」 「一言为定。」 很多很多年后，奥利弗依然难以忘记那年初秋，纽约港码头的那个夜晚。 只是此刻的他怎样也没有想到，这会是最后一次见到他这位挚友。 …… 回到格威家在纽约第五大道的那栋宅邸，向来喜欢沖冷水浴的奥利弗也是少有地泡了个热水澡。消除了一身的疲惫、压力后，奥利弗才觉得自己本沉重而复杂的心情稍微变得轻快了些。 第153页 擦着头髮回到卧室后，却见艾琳递给了他一张请柬。 「请柬？谁给的？」奥利弗没有打开，直接问道。 艾琳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纽约房地产大鳄，桑顿家的请柬。」 「哟，那这份请柬是以谁的名义发出的啊，卡罗琳.桑顿还是……索菲娅.桑顿？」奥利弗故意坏笑着问道，其实看他老婆那不怎么样的脸色，用脚趾也能猜出这个邀请跟谁有关了。 「讨厌，你就故意看我笑话吧。」艾琳嗔怨着，反而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除了那个同我之间恨不得掐死彼此的女人还有谁。」 这几年里，她和索菲娅明面上还是相安无事的，至少外界看起来就是俩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她忙着在芝加哥和奥利弗一起让格威家崛起，索菲娅则在纽约忙着稳固自己在桑顿家的地位，再加上格威家和桑顿家目前还没什么商业上的纠纷，所以她和索菲娅也都无暇顾及彼此。 至于卡罗琳，这姑娘还有一年才大学毕业，为了在家族里刷足存在感好同索菲娅这位「继祖母」对抗，也是选择了留在纽约读大学。整个纽约都知道桑顿家的卡罗琳和索菲娅是水火不容，只要两人一同框，无声的战役就打响了，甚至都成了不少纽约街头小报的素材。原本卡罗琳是占优势的，毕竟是老桑顿最宠爱的亲孙女，然而从一年前起，这种局势渐渐发生了改变…… 「所以，桑顿家这次举办宴会是为了什么？」奥利弗问道。 艾琳冷笑着将那张请柬丢在了一边，「是为了庆祝桑顿老先生的小儿子一周岁生日。」 就在去年九月底的时候，索菲娅为已经六十岁的老桑顿生下了一个儿子，当时全纽约城都在报导这则消息。在所有人都不怀好意地等着看索菲娅笑话的情况下，无论是索菲娅的肚皮还是老桑顿的精.子都真够给力的，索菲娅居然真的为桑顿家生下了孩子，而且还是个男孩。 老来得子的桑顿老爷子更是喜不胜收，大阵势地派人把索菲娅母子照顾得无微不至不说，孩子半岁后更是走哪儿都要把这个小儿子带哪儿。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自从人到晚年又当了回父亲后，老桑顿身子反而更加硬朗了，精神头更是十足，大有要奔着长命百岁去的意味。 奥利弗一脸狐疑地摩挲着下巴，「话说，这个孩子……真的是桑顿老爷子的吗？」 艾琳：「不知道，反正据说是和老桑顿长得很像。」 「哦，是吗？宴会的时候瞧瞧去。」 第92章 桑顿家的晚宴—— 桑顿老爷子为庆祝自己小儿子的第一个生日, 把这场晚宴办得规模相当盛大。老爷子向来不是一个喜欢高调的人, 而这次却如此大张旗鼓地张罗小儿子的周岁生日宴, 足见其对这个老来子有多重视。 纽约所有有点儿名望的家族都被邀请来出席，而像格威夫妇这样临时来纽约暂住的也都请来了。倒也并不是索菲娅特意出于什么目的把艾琳请来，或者说她暂时也不想见到艾琳, 只不过是下面办事的人怎样也不可能把格威家漏掉。 格威一家三口是和伍德一家三口一起来宴会场的, 米兰达一路都被爱德华拉着，她从小就很喜欢这个会带她玩儿、每年都会给她寄生日礼物节日礼物的小舅舅。 米兰达虽然平时闹腾，但是这种场合也是知道分寸的, 老实了不少。看到那边有几个年龄差不多的小朋友在玩儿五颜六色的气球, 便拉着爱德华让他带她过去。 爱德华在被小外甥女拽走前, 也是不忘小声提醒艾琳： 「我听卡罗琳说，今天上午在桑顿宅她又和索菲娅吵了一架，还被索菲娅阴了一把。卡罗琳这会儿估计心里正憋着呢, 稍微看着她点儿，别让她一会儿在宴会上脑子一热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那她还来出席这个宴会了？」想到那姑娘的暴脾气，艾琳忍不住问道。 这几年卡罗琳寒暑假的时候也会来芝加哥找她, 帮她拍gg、模特走秀什么的, 这姑娘的舞台感天生就很好。 只不过从小到大被惯出来的大小姐脾气也不是轻易就能改的, 尤其是在和索菲娅之间的战况升级后。 爱德华：「卡罗琳虽然对她那位『继祖母』是一点就着，但她不傻。今晚这种桑顿家族全员出席的场合, 她要是缺席的话, 反而显得她不是桑顿家的人了, 来参加宴会的人还都不知道该怎么想呢, 说不定都以为她被索菲娅给排挤出家了呢。」 爱德华带着米兰达玩儿去了，伍德夫妇也同前来打招唿的老熟人叙旧了起来。 艾琳稍微等了一会儿，奥利弗才终于走进宴会大厅。 「聊了这么久吗？」艾琳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 刚刚在进来前，奥利弗正好遇到了一个生意上正洽谈合作着的伙伴，就让她们先进大厅，他跟对方聊上两句。 「跟那位先生倒是早就聊完了，只不过……」话锋一转，奥利弗的脸色也变得不怎么样，「又遇上了讨厌的人。」 说话间，用眼神朝一个方向示意了一下。 艾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隔着重重人海，只见大厅的另一端……尼尔森父女？！ 就在她望过去的时候，史蒂芬和辛西娅仿佛感应到了她的视线，也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艾琳当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压低了声音问道： 第154页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吗？」 「应该不是，他们这段时间就在纽约，桑顿家邀请他们这样跟欧洲王室沾亲的大贵族也是情理之中……只不过是一见到他们就让我眼睛生疼罢了。」奥利弗撇了撇嘴角，眼角的余光也不再瞥向那边。 自从两个多月前和尼尔森父女彻底摊牌，奥利弗也撂下最后通牒的狠话后，两家人便再也没有见过面，仿佛真的就是素不相关的陌生人。 「嘿，艾琳，你来了。」这时，穿着ain最新款小礼服的卡罗琳走了过来，身为aingg模特常客的她自然是享有比其他人更先一步得到ain每季度最新款服装的待遇，同时也算是艾琳放在纽约的行走的gg牌。 艾琳调侃道，「是啊，来参加你小叔叔的生日派对啊。」 虽说年龄上卡罗琳大了二十岁，但要论起辈分，卡罗琳还真得叫上桑顿家的小少爷一声叔叔。毕竟是她爷爷的儿子，那从血缘上来讲就是她已过世的父亲最小的弟弟，她最小的叔叔。 奥利弗也一唱一和地戏嚯道：「你们家的关系也真是够乱的了。」 「还不是都怪那女人，现在她倒是称心如意了。」卡罗琳没好气地白了这对儿故意激她上火的夫妻一眼，一提到索菲娅更是完全没有好脸色，「而且她生的那个小子，长得又跟我爷爷那么像，爷爷他简直是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二十四小时都抱在怀里。」 其实艾琳对于索菲娅的那个儿子的身份……还是有点儿存疑的。虽说不排除桑顿老爷子老当益壮的可能性，但是就索菲娅那种一发狠就什么事都能干出来的个性，也不排除她会使出什么非常手段的可能。但是如今这个年代，有关dna的理论才刚刚开始研究，更别提后世的什么dna鑑别技术了。 如果说其他人说这小儿子和老桑顿长得像更多是为了奉承的话，但是连卡罗琳都这么说，那看来就是真的像了。所以，这个孩子的身份，难道真的没有什么问题？确实是索菲娅和老桑顿的亲生儿子？ 「发什么愣？敌人都朝你走过来了。」奥利弗稍稍俯下身子，凑到艾琳耳朵旁轻声说道。 艾琳这才不再继续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抬起头目视前方。 只见原本在宴会厅最热闹的地方，索菲娅正和桑顿老爷子抱着一岁的儿子与来参加宴会的宾客们一一打着招唿。 而就在刚刚，索菲娅对着老桑顿说了些什么后，老桑顿便抱着孩子单独继续和宾客们寒暄，索菲娅却是不急不缓地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当在艾琳面前站定时，索菲娅展露出得体而不失女主人气势的风度： 「好多年不见了，艾琳，上次见面还是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呢。」 听到索菲娅对自己仍然是以名字相称，甚至在唤她名字时还带上曾经那种亲昵的尾音，艾琳只觉得一阵反胃。而面对索菲娅那种仗着自己是女主人就示威的派头，艾琳脸上挂起的笑也是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的确是很多年没见了，桑顿夫人。真是抱歉，当初没有邀请你来参加我的婚礼，因为夫人你在桑顿家里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忙，我怎么好打扰呢……毕竟夫人你时间宝贵、争分夺秒啊。」 话里的意思无外乎就是趁着老桑顿这个保护伞大靠山还没有蹬腿儿的时候，抓紧时间用尽一切手段稳固住自己的地位。 奥利弗也在一旁帮腔道： 「现在桑顿夫人应该没有那么忙了、应该也轻松了不少，所以我想我们这个时候来拜访应该也不会耽误你的时间了。」 这话自然是拐着弯儿说索菲娅终于生下了个大金蛋，母凭子贵，可以松口气，自己这儿子就算未来继承不了桑顿集团，分到点儿股份还是没问题的。 而夫妻俩敢真么变着法子地嘲讽索菲娅，不仅仅是因为如今格威家的实力已经不比桑顿家差了，更重要的是如今正是战争时期，格威家手握大量以战斗机为主的军火，傻子才会去招惹。 卡罗琳也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地冲着索菲娅直翻白眼： 「来这儿干吗，怎么不去陪去丈夫和儿子？现在不是你以『桑顿夫人』的身份在一众名流贵族们面前出风头的时候吗。」 面对眼前三人一句接一句的嘲讽，索菲娅暗自握紧了双拳，指甲都掐进了肉里，用这种方式来克制住自己，不去逞一时之快做有勇无谋的事情。 她手里可一直攥着艾琳的一项把柄呢，而现在不正是借着这个机会、借着场合使出来的好时候吗。 想到这里，索菲娅虽然嘴边依然挂着笑，但眼神却是犀利了几分： 「艾琳，你从小就是个不喜欢受约束、不喜欢被安排，生性.爱自由的人，我还以为你当初会选择那个男人呢……结果还是遵照家里长辈的意愿结婚了。」 这话一说出口，周围的那些名媛贵妇也都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即使装作没有偏过头来特意关注这边的动向，其实一个个心里也都怀了不少鬼胎，静候下文。 艾琳脸色沉下了几分，她第一反应难道是侯爵小姐曾经在英国的时候还有过什么初恋小情人？应该不会吧，她记得侯爵小姐的那本日记里，侯爵小姐当初光是看了奥利弗的照片就发花痴到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扎个蝴蝶结打包了送到人家床上，不太可能还会有别的什么刻骨铭心的爱恋吧。 第155页 「哪个男人？我怎么不知道。」思考间，艾琳一脸沉稳地回道。 反正一会儿不管索菲娅说什么她都否认就好，而且就算真有个初恋小竹马，那也是侯爵小姐的，跟她没什么关系。 索菲娅则是早就迫不及待要看好戏了，故意露出一副夸张的表情： 「就是五年前在铁达尼号上，在你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当初他可是半夜凌晨时分从你的房间里出来。」 当初在船上她远远地望到有男人的身影二半夜从艾琳的房间走出后，就一直把这件事先放在心底，留着以后反击时用。反正她说的是事实，是她亲眼所见的。 而这种暧昧的话一出，周围的人都不禁低声议论起来，不少人还故意偷偷打量奥利弗的脸色。 只不过艾琳听了这话，回过神后差点笑出声。 而她还没来得及笑时，在一众人眼中头顶怕已是青青草原的奥利弗一脸淡然地开口： 「那个男人就是我。」 第93章 「格威先生, 你……你说什么？」索菲娅一时间有些懵, 不知道是自己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 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而对于这种剧情瞬间反转的好戏，周围悄悄观察着这边动向的人也都把耳朵竖得更直，期待着这齣好戏会怎么发展下去。 奥利弗却是完全不受影响, 用毫无波动的表情重复着刚刚的话： 「我说, 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就是我。」 「你……你真的知道我在说什么吗？」索菲娅继续不死心地质问，她想着该不会是奥利弗顾及当下的局面故意这么说的吧，毕竟圈子里都说他是一个相当精明的男人, 他会做出这种反应倒也在情理之中, 就算心里再有什么想法也会想着宴会结束回家后夫妻俩关上门来慢慢清算。 就在索菲娅打算一鼓作气追问下去, 哪怕得罪奥利弗也不给艾琳任何喘息机会时，奥利弗也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心思，不急不缓地把当天的状况详细描述了出来, 用事实证依据说话： 「五年前，铁达尼号上的那个晚上对吗？」 听到奥利弗这么说，索菲娅心下又惊又凉, 心中不禁动摇于难道那个男人真的是奥利弗？ 一眼就看出了索菲娅心中的天秤已经开始向「相信」倾斜, 奥利弗便再接再厉地开始了自己的「睁眼说瞎话」技能： 「自从当年我和艾琳订下婚约后, 结婚前我便一直思念着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每一天都见到她。知道她将要从英国出发搭乘铁达尼号来美国后, 我就提前去了英国, 然后也买了铁达尼号的船票, 想要在船上给她一个惊喜。那晚你看到的那个从艾琳房间里出来的男人就是我, 既然都在一艘船上了我自然是不想错过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当然，出于礼仪我还是没有在她的房间里过夜，毕竟那时我们还没有正式结婚，一直到快凌晨的时候我才不得不遗憾地离开。」 说完后，还牵起了一直握着的艾琳的左手，放到嘴边轻吻了下戴在无名指上的婚戒。 艾琳也回以一个甜蜜的微笑，虽然内心已经止不住狂笑……卧槽这么噁心的话这傢伙居然这么自然地就说出口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啊！而且这种狗血矫情的小言剧情居然张口就来，抱歉我再也不嘲笑你是个满脑子钢筋水泥的理工男了！ 奥利弗心灵感应般地对艾琳内心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了如指掌，稍稍俯下身子凑到她耳边微笑着低语道： 「你要是再在心里嘲笑我一句，晚上回去后等着……我会早早地把米拉哄睡着的。」 当然，在周围人的视角里，完全就是夫妻间在说着甜蜜的悄悄话，一嘴又一嘴的狗粮往大家的嘴里塞。 而被餵的不是狗粮根本就是狗屎的索菲娅怒火中烧却又百思不得其解，泰坦尼克上的时候她几乎全程都和艾琳在一起，事情的真相怎么可能会是那样……不，应该说自从上了铁达尼号后，艾琳就变得很陌生，完全不像是那个和自己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女孩儿了。 但是都到这份儿上了，索菲娅觉得自己怎么样也不能退缩，咄咄逼人地谈起了另一件事： 「啧，那艾琳你还真是让人艷羡呢，毕竟当时在铁达尼号上，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也对你很倾慕呢……记得当时那么多名媛淑女们排着队想要同他共舞一曲，他想要主动邀请的却偏偏只有你呢……」 索菲娅会说出这些话艾琳并不意外，她早就料到这女人会拿克里斯说事儿，不过这么个情况的话，就看身为疑似又被绿了的奥利弗怎么表态了。 而奥利弗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像我太太这么美丽而富有才华的淑女会引得其他男士倾慕不是很正常的吗，何况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的人品是有口皆碑的，他是个绝对的绅士。而且这些年来我们家和克里斯的关系一直都很好，他还帮我解决过不少重要的法律纠纷，克里斯是我们格威家非常亲密的朋友。」 这次换成了艾琳稍稍踮起脚尖凑到奥利弗的耳边说道： 「你夸我夸得简直让我浑身起鸡皮疙瘩……你以前可明明说过我是英国母狮的。」 奥利弗也低下头来悄声回道：「那是只有在我们吵架的时候……好吧，我错了，今天晚上换你收拾我，当然，我是指在床上。」 「闭嘴吧，你个美洲野牛。」艾琳泼辣地回道，当然，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微笑。 第156页 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只觉得今晚狗粮撑肚。 生产后本就压力颇大的索菲娅这一年来情绪一直不太稳定，此时一被刺激，冲动压过了理智地脱口而出道： 「哼，还以为艾琳你当初会选择克里斯呢，毕竟格威家的背景那么混杂，连格威家之前的那位女主人都不好说呢。」 当索菲娅有些昏头地说出这话后，周围偷偷听着的人都不禁为索菲娅捏了把冷汗。关于格威家的背景其实圈子里的人都心知肚明，奥利弗的父亲艾萨克.格威是个从贫民窟里走出来的爆发户，这也是格威家最初在上流社会不受待见的原因。至于奥利弗的母亲一直是圈子里的一个谜，毕竟当初格威家走进众人的视野时，这个家族便只有格威父子二人。不过，怎么想那女人都应该也和贫民窟脱不了干系，甚至有传言是那种风月场所的女人。 当然，这些话没人敢当着奥利弗的面说。其实这方面的流言蜚语奥利弗并非不知道，只不过他根本就不在乎，更何况就算他能堵住别人的嘴但也堵不住别人心里的想法，索性也就懒得去管了。 原本觉得自己运筹帷幄的艾琳此刻也稍微有点儿慌了，她没想到索菲娅竟然敢在奥利弗面前提起他母亲的事情，更要命的是他那位「母亲」今晚就在这儿啊。 就在艾琳打算想个办法赶快结束和索菲娅的这次对峙时，一个此刻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还是插入了—— 「格威家的背景也没什么复杂的，他们家是丹麦移民，三十多年前移民到美国的。」不知何时早已注意到这边动静的辛西娅缓缓从人群中走出来，脸上带着平和的浅笑。 在看到辛西娅走来时，艾琳只觉得心脏提起，不着痕迹地握紧了奥利弗的手，害怕他做出什么事情。 不过还好奥利弗纵然心中无数个不耐与厌恶，但这种场合下还是知道该伪装情绪的，眼神中只有平日里一贯的疏离淡漠，并没有起什么变化。 面对这位今晚邀请的贵宾，索菲娅也是给面子地礼貌问候，同时更是难以压抑心中的困惑： 「埃斯比约女公爵阁下……您，和格威家有交情？」 辛西娅只是礼貌性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继续着自己的话： 「格威先生的爷爷是哥本哈根大学的教授，格威先生的父亲也是从丹麦军校出来的。」 「您……您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索菲娅感觉简直撞鬼了。 辛西娅意味深长地回道：「因为格威先生的母亲……」 当辛西娅这话说出时，奥利弗原本那淡漠疏离的眼神瞬间带上了几分犀利，似乎一旦下一刻辛西娅敢说出「真相」的话，他就会不计后果地做些什么。 同样相当紧张的艾琳则是死死握住奥利弗的手，怕他一会儿真动起手来，同时也为辛西娅着急……干吗上赶着往枪口上撞啊！ 不知道辛西娅是否注意到了旁边这对儿小夫妻的情绪变化，她脸上依旧带着平和的微笑，看了奥利弗一眼后，继续缓缓说道： 「因为格威先生的母亲曾经是我的近身女官，她同格威先生的父亲相恋后便向我请辞，然后二人一起离开了丹麦宫廷。原本我是想要给这对儿夫妻一些资助的，但是他们拒绝了，他们说要靠自己白手起家，就漂洋过海去了美国。不过很遗憾，格威先生的母亲在他小时候就过世了，我也很遗憾没能再见见我这位年少时的好友。不过我想，格威先生的母亲在天堂看到格威先生如今这么出色，家庭这么幸福，相信也会很欣慰吧。」 听了这一番话后，艾琳原本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同时有点儿……感到不可思议。 她没想到辛西娅不仅没有说出事情的真相，反而用这种说辞来告诉大家格威家的背景一点也不混乱骯脏，而是清白、正直的，没有人可以再那奥利弗那「低贱」的出身来说事。毕竟埃斯比约女公爵这个头衔的威望在那儿，没有人相信辛西娅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谎。 不过，艾琳也是不禁感嘆遗传这个东西真不是盖的……这娘俩面不改色地小言剧本张口就来的本事可真是一脉相承。 这时，辛西娅也顺势说道：「格威先生，格威夫人，上次见面我们还有好多话没聊就匆匆别过了，今天正好再聊聊。」 这种场合下，奥利弗当然无法拒绝，只得平静地点了点头：「好。」 而艾琳在跟着奥利弗离开前，经过索菲娅身边时，凑到她的耳旁用只有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四年前伊娃.罗德尼的下场你还记得吗，你虽然心狠的程度不亚于她，但你还没她聪明呢，最好收敛一点吧。」 …… 第94章 「用那种手段让我不得不和你出来一趟, 说吧, 你又想干什么？」奥利弗面色淡漠地注视着眼前的人。 初秋夜风微凉, 路灯下宴会厅外的静谧与厅内的如火如荼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却更能让人清醒下来。 艾琳知道奥利弗心里应该也很清楚刚刚辛西娅在宴会厅里说那番话的用意，明白那是辛西娅在考虑到他的想法的前提下所递上的一份心意, 不然的话就奥利弗那性子现在肯定直接扭头就走人了。 辛西娅对奥利弗的态度并不介意, 他能够愿意并耐心听完她说话，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157页 「别多想，我找你们夫妻并没有别的目的, 我未来也会像奥利弗你所希望的那样, 不再出现在格威家的面前, 只是最后想再找你们说说话罢了。我和我父亲来纽约，是为了治疗他的病，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了, 这段时间应该会一直留在纽约康復治疗。等到復健得差不多了，欧洲那边的这场战争也基本结束后，我们就回丹麦。并且无论日后再发生什么, 我们都会守在丹麦, 永远也不离开。」 最后的那几句话饶是奥利弗也稍微有些惊讶： 「你们父女当初不就是抱着日后定居美国的打算来这儿的吗, 怎么，这是要重新过回原本的日子了？」 被如此发问, 辛西娅转而看了艾琳一眼, 浅笑着说道： 「其实, 艾琳, 你那天说的那些话我父亲回去后思考了很久，他想了很久什么才是『贵族』——这份他最在意的荣耀。年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贵族，并且一直以贵族精神严格要求着自己。然而，这些年来，金钱、权力、欲望、自傲、还有大环境下的随波逐流……他发现他渐渐变成了年轻时自己最鄙视的人。但是现在，何为真正的『贵族』，他自己也无法完全理清，但无论怎样他觉得一个真正的贵族，而且是与一国王室相关联的贵族，是不应该在国家处于动盪危险的状况时，丢下国家，自顾自地跑到外面去寻求一个避风港的。所以，他决定，回到丹麦后，不管日后那片土地上再发生怎样的危机，身为前皇家海军上将的他都不会再离开那片土地，他要在故土结束自己这辈子。」 听到这话，艾琳蓦然间觉得史蒂芬老爷子其实也没有那么冥顽不化，思想觉悟还是有的。而听辛西娅之前那话的意思，是要陪着史蒂芬老爷子一起回丹麦了： 「公爵阁下你，也要回丹麦，对吧？是为了陪你父亲，还是这也是你自己的决定？」 「是为了陪我父亲。」辛西娅回答地毫不犹豫，并没有要遮掩自己心思的意思，「我父亲这大半辈子都是为了我，而就像你们说的，我从出生起一直都到现在这个年纪了，还是没有脱离他为我安排的黄金屋，并且我也默认接受了。那么，余下这不多的岁月里，我自然还是要继续陪在他身边，一直一直陪着。至于他离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的，那就当做是对我一直都没有长大的惩罚吧。」 话说完后，一片静默，但这种静默的氛围却并没有压抑的感觉，而且辛西娅也没有指望能得到奥利弗的什么回应。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便招唿着夫妻俩一起回宴会厅去吧。 只是在最后走进宴会厅前，辛西娅还是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奥利弗，用她最真诚的语气说道： 「奥利弗，刚刚我在宴会上说的那些话，其实也都可以看作是真的。你的母亲，在你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死』了，但是现在她知道你这么出色、拥有这么幸福的家庭的话，是真的为你骄傲、为你高兴。并且……会永远祝福你。」 …… 宴会结束后，格威一家三口也就回了在纽约的那栋宅邸。 艾琳也不再去问奥利弗关于辛西娅的事情，知道他不想多谈，也知道他心里是有数的，那么索性也就不再问。 话题转而聊向了今晚宴会的绝对主角——索菲娅。 奥利弗：「你觉得索菲娅等自己的地位彻底稳固后，未来会用尽各种手段对付你？」 「是肯定会那么做！」艾琳对此深信不疑，那女人绝对就是一颗大毒瘤，「有些人、有些事也许时间久了就可以慢慢原谅，但就凭索菲娅当初在铁达尼号上差点要了我的命，我就绝对、绝对、绝对不可能原谅她。如果原谅的对象是她，那就让狗屁原谅见鬼去吧！」 相较于艾琳的忿忿，奥利弗倒是没怎么把索菲娅放在眼里： 「你觉得索菲娅和当初的伊娃比，哪个更棘手？」 「……那应该还是伊娃吧。」艾琳比较了一番后回道，不得不说当年伊娃那蛇蝎的头脑和蛇蝎的心肠至今让她想起来都有些心有余悸，就连奥利弗这种鬼精的人都差点儿栽到了那女人手上。 「所以，你当初连伊娃那样的女人都不憷，如今一个区区的索菲娅又算得了什么。就算索菲娅的靠山是桑顿老爷子，但格威家和桑顿家生意上从未有过交集或冲突，这种关系在吃人的商场上已经实属难得了，桑顿老爷子也不至于为了这么个小妻子就昏了头，被索菲娅随意当枪使。况且，索菲娅这人，虽说心狠手辣的程度和伊娃有一拼，但要论动脑子和眼光长远可就和伊娃没得比了，说不定最后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她自己就自爆，把自己给作死了。」奥利弗觉得索菲娅这种水准的来当格威家的对手根本就不够格。 这么一比较起来，他反而都有些怀念曾经棋逢对手的伊娃了。 就在二人还准备谈什么时，原本应该上床睡觉去的米兰达却是穿着小睡衣，小旋风般地跑进了主卧，兴奋地举着刚刚睡前忘记向父母展示的东西： 「漂亮吗！」 当看到米兰达小手里挥舞着一条做工精美的祖母绿宝石项鍊时，艾琳和奥利弗都惊了一下。 艾琳第一反应是以为米兰达又不经允许拿她的首饰玩儿了，但是一下刻却发现自己没有这件珠宝，而且这条项鍊看起来还颇有歷史感，来路应该不简单，而此刻却被女儿像玩具玻璃球一样随意拿在手中，赶忙把条项鍊从那只小魔爪里抢救出来： 第158页 「米拉，先给我。」 亮闪闪的「玩具」突然被夺走后，米拉也是蹦跶着两条小短腿蹦上了床，伸手想要去夺回来： 「给我，妈妈你快给我，这是我的……」 女儿就这么像只无尾熊似地缠在自己身上，小胳膊还抬高了要去夺回来，艾琳只得把手举高到让这不安分的小傢伙够不到。 而就在下一秒，奥利弗却是直接从她那只举高的手里拿走了项鍊，近距离细细端详着。 看到「玩具」转移了阵地，米兰达也立刻转移了目标，从艾琳身上下来后，朝奥利弗扑了过去。只是还没来得及碰触到奥利弗，便被奥利弗摁在了床上。 奥利弗一只手用适度的力道摁住米兰达，既能控制住她、又不会让她难受，另一只手则仍然握着那条项鍊，仔细看着项鍊上那块祖母绿宝石。 米兰达就这么趴在床上动弹不得，像只摔倒在地的小企鹅似地只能胡乱扑腾着四肢。 就在米兰达要亮出自己的高亢嗓门表示抗议时，奥利弗终于移开了自己的「五指山」，然后一把拎起女儿，稳稳地放到怀里，颇有耐心地问道： 「米拉，这个东西谁给你的？」 「今天晚上，一个绿眼睛的老爷爷。我和大家一起玩儿的时候，他突然叫我，然后给了我这个。」米兰达回答得相当直观。 艾琳的第一关注点则是，「嗯？你被他叫到一边的时候周围大人呢？不是爱德华舅舅看着你玩儿的吗？」 「爱德华舅舅让我先和小朋友们玩儿去，他忙着和一个漂亮大姐姐聊天呢。」米兰达笑嘻嘻地回道。 艾琳忍不住在心中怼了爱德华一番，明天找他算帐去。 这时，米兰达又补充道：「对了，对了，那个老爷爷，就是夏天的时候在爸爸你那儿，我和妈妈遇到的那个老爷爷，妈妈你和他还吵了一架呢。」 「不是吵架，是……辩论。」艾琳纠正道，也不知道这种有难度的词彙米兰达能不能听得懂。 当然，那位「老爷爷」是谁，艾琳和奥利弗心中也都明了了——史蒂芬.尼尔森。 而米兰达显然没有听懂「辩论」这个词彙，继续自顾自地说道：「老爷爷说，因为上次和妈妈当着我的面吵架，吓到我了，所以就送我这个玩具当作赔礼道歉了。」 这时，把玩儿着那条祖母绿项鍊的奥利弗别有意味地说道： 「那还真是个贵重的道歉礼啊。」 艾琳：「你认识这条项鍊？知道它的来源？」 「嗯。」奥利弗点了点头，凝视着掌心这块美丽的碧绿，如同他那双绿眼睛一般，「这条项鍊，算是尼尔森家的传家宝吧。」 第95章 尼尔森家代代相传了两百多年的项鍊, 如今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当作玩具玻璃球似地抓在手里。 如果说史蒂芬要送什么给米兰达, 艾琳倒也不会多意外, 毕竟老头子也并非大恶人一个。但是她没想到的是，史蒂芬直接就这么把尼尔森家的传家宝给了米兰达。 只是单纯因为就血缘而言米兰达的确应该是这条项鍊的继承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是他终究还是认为奥利弗和米兰达是尼尔森家的血脉, 还是因为他已经放下了那份没有意义的贵族虚荣？ 也许连史蒂芬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吧, 但无论如何，终究是在他即将进棺材的年纪时稍微解开了心头的一个结。 艾琳看了眼那颗和眼前这父女俩眼睛颜色一模一样的绿宝石，问向奥利弗：「你决定吧, 这项鍊是要留下, 还是还回去。」 「又不是给我的, 我做什么决定。」奥利弗拈着项鍊的链子随意晃了两下，满不在乎地说道，接着问向米兰达, 「米拉，这个项鍊你喜欢吗？」 还在拼命伸着小胳膊想要拿回自己这个新玩具的米兰达当即勐点头： 「嗯，喜欢！」 「喜欢那就拿着吧。」说话间, 奥利弗已经出手把项鍊戴在了米兰达的脖子上。 脖子上突然增加的重量让米兰达不舒服地皱了皱小眉头, 「好重……」 还不满三岁的她小脖子还承受不了这么大块宝石的重量。 看到女儿这副嫌重却又对那块闪亮亮的宝石爱不释手的样子, 奥利弗不禁轻笑出声。接着，又出手把那条项鍊从女儿的脖子上取下来, 然后放到了女儿的小手里, 并让她的小手握好： 「那你就先好好藏起来, 等有一天你不觉得它沉了, 再把它戴上吧。而且，未来，你会拥有比这更大、更漂亮的宝石。」 米兰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把这条祖母绿项鍊收进了自己的睡衣口袋里。 看着父女俩的互动，艾琳简直想立刻拿出速写本把这幕也画下来。这也是虽然奥利弗把米兰达宠上了天她也并没有太担忧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该怎样也一直在学着做一个好父亲。而且他没有直接爆脾气地把这条项鍊从窗户丢出去，最终选择了收下，说明他也渐渐把这个梗在自己心头的心结化开了。 项鍊收好后，米兰达又兴沖沖地说道：「今天我看到小宝宝了，好可爱！」 米兰达口中的「小宝宝」，自然是今晚宴会名义上的主角，索菲娅为桑顿老爷子生下的那个宝贝儿子。 艾琳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她和索菲娅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所以从血缘上来说，那个小宝宝其实是米兰达的表弟。 第159页 只是艾琳还没来得及给出什么回应时，便被米兰达的下句话惊到了。 米兰达一脸兴奋地嚷嚷着：「我也想要一个！」 而奥利弗的反应则比艾琳还激动，险些直接从坐着的床上跳起来，脱口而出大唿： 「太早了！」 显然是下意识地想歪了，而且还一脸高度戒备的神色。 艾琳当即拧了奥利弗的腰一把，让这傢伙脑子冷静下来。 「什么太早了？」米兰达一脸迷茫地仰头问。 小声痛唿了一下后，奥利弗赶忙煳弄过去，「咳，没什么。」 米兰达这会儿倒是没有刨根问底，她全副心思都放在另一件事上，两眼冒着小星星似地渴求着： 「我想要个小妹妹！给我个小妹妹好不好！」 向来对米兰达有求必应的奥利弗这回倒是想也没想直接下意识地就驳了回去： 「不行。」 简洁干脆的否定词让米兰达瞬间就不乐意了，不停地缠着奥利弗问为什么。 奥利弗被缠得没办法了，只得先把胡乱扑腾着的女儿按好，然后认真地用尽可能简单的词句说道： 「米拉，你有想过家里有了妹妹后，你的生活会发生什么变化吗？首先，爸爸向你保证，爸爸妈妈会永远像现在这样爱你，而且不管未来有多少个弟弟妹妹，爸爸最爱的永远都会是你。但是，想要真正做到不把对你的任何形式的爱分给妹妹，那是不可能，不现实的。就比方说时间吧，不工作的时候，爸爸妈妈可以把余下的时间放在你身上，但是一旦有了妹妹，就不得不把其中一半的时间分给妹妹。光是从爱的时间上来说，你就少了一半，更不要说其它的了，你要想清楚。」 因为清楚奥利弗自身的种种原因使得他从一开始就决定只要一个孩子，所以艾琳最初也就没有插话。不过此刻奥利弗的话倒是让艾琳有些刮目相看，要知道一百年后她所处的那个社会里，二胎与大宝的问题可是困扰了不少家庭，没想到奥利弗倒是拎得很清。一点都没有张口就向米兰达胡做什么「对你的爱一点也不会少」的保证，而是尽可能让米兰达明白这其中的利弊。 然而艾琳没想到米兰达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她更加刮目相看。 「但是我也可以从妹妹那里，得到她的那份爱啊。」 当那带着奶声奶气的天真嗓音响起时，艾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小小的米兰达说的。 奥利弗同样也没想过会得到这么一个回復，或者说连他自己都没有这么思考过，可是他这还不满三岁的女儿就这么回答他了。 虽然这话仔细琢磨起来其实天真又幼稚，但却是只有内心温柔、有爱的人才会说出来的。 半晌，奥利弗终于回过神来时，又故意板起脸接着出难题： 「那如果，妹妹她不是个好妹妹的话，怎么办？」 听了这话，米兰达一脸自信地抬了抬下巴，「不可能，因为我会是个好姐姐，所以她也一定会是个好妹妹！」 奥利弗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一旁的艾琳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拍了拍丈夫的肩膀： 「承认吧，这次是你输了……不过她这副自信臭屁的样子还真是随你。」 米兰达只觉得妈妈就是纯粹在夸她，更加「自信臭屁」地把小下巴抬得更高。 艾琳伸手捏了捏她那高昂的小下巴，「告诉妈妈，你为什么想要小妹妹，不是小弟弟呢？」 「因为今天晚上看到的那个小弟弟就很可爱，所以小妹妹的话就会更可爱。」米兰达说得一板一眼的。 艾琳：「这么说，你是觉得小女孩要比小男孩更可爱咯，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米兰达没有说话，直接瞪大了眼睛，要多「自信臭屁」有多「自信臭屁」地两手大拇指指着自己。 所以意思就是……因为我很可爱，所以女孩子就是要比男孩子可爱啊！ 艾琳简直服了，这根本就不是「自信」，简直就是「自恋」了好吗。 …… 终于把米兰达哄回去睡觉后，夫妻俩也算是松了口气。 奥利弗靠着枕头坐在床头，沉思着刚刚米兰达的那些话，一时间难以入眠。 「艾琳，你觉得……我是个好父亲吗？」半晌，奥利弗出声问道。 同样毫无睡意的艾琳就等着奥利弗这句话呢，原本已经侧躺下的她也坐起身子： 「那你觉得，米拉是个好孩子吗？」 「当然。」奥利弗回答得毫不犹豫。 艾琳靠着他的肩头，手轻轻拍着他的心口，「所以，你就要像相信米拉是个好孩子一样，相信你自己是个好爸爸。没有你这样的老爸，怎么可能培养出这么一个活泼自恋……啊，不是，我是说活泼自信的小姑娘。」 「……其实前一个词才是你的真心话吧。」奥利弗撇了撇嘴角，随即便又是一声嘆气，「我承认，在这方面，我是个胆小鬼，从小到大除了父亲我没有任何亲人。我不知道该怎么和所谓的『亲人』相处，也不确信自己究竟能不能去把握住更多的亲人，所以我只想紧紧抓牢如今拥有的，不敢去奢想太多。」 「可是你现在就是个很好的亲人啊，你现在就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你已经做得非常非常好了。」艾琳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奥利弗的胸膛，轻吻了下他的脸颊，「而且，除了我舅舅一家，我其实也没什么亲人了。米拉，一个刚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的小孩子，她也算是刚拥有她的亲人。所以，这些年我们一家三口其实都在学着怎么和亲人相处，事实证明我们磨合得很好啊。如果再多一个的话，相信新来的小傢伙也会和我们相处得很好的。至于你担心未来会重演当年罗德尼家手足相残的悲剧……米拉她不是都说了吗，因为她会是个好姐姐，所以未来的小妹妹一定会是个好妹妹。」 第160页 终于，一直绷着脸的奥利弗嘴角扬起了一抹浅笑：「艾琳，你很想再要个孩子吗？」 「我是觉得生孩子这种事情随缘，不强求。」艾琳说着她心里的看法。 之后，奥利弗便没有再都说什么。 只是在关掉灯，临睡前，她听到他低声说道： 「那我也一样，随缘吧。」 …… 第96章 这场被后世称作「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战争依旧在激烈进行着。 随着1917年美国作为协约国成员宣布参战后, 胜利的天平也逐渐向协约国阵营倾斜。 而这个时代下, 世界的每一天都是风云变幻的。 1917年11月，俄国爆发十月革命, 新生的苏维埃政府宣布退出这场战争。 1918年3月，俄、德两国签署《布列斯特合约》这一停战协议。 …… 1918年4月, 欧洲—— 这一天似乎和平日没什么不同，曼弗雷德像过去经歷过的无数场战役一样，追击着英军飞行员的战机深入到英军控制区中。 尽管去年夏天的那次坠机让他险些结束了飞行员生涯，尽管自那之后他一直饱受头痛的困扰, 但什么都不能阻止他重新回到空中的决心。最终, 德军高层也不再劝阻他, 由着他去了，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驾驶飞机了，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空战员。 只是随着战争推进到1918年后，协约国的优势越发明显，协约国空军也越发难以对付, 即使是曼弗雷德也不得不採用深入敌军阵地这种危险的方式来追击敌人。 这一天便是如此，英军控制区的上空, 曼弗雷德紧盯着前方那架逃窜的飞机。那飞机的飞行线路很奇怪, 飞得不高，而且还飞得晃晃悠悠、忽上忽下，曼弗雷德一时间很难精确捕捉到它, 无法轻易将对方击落。 而前方那架逃窜着的飞机里, 英军飞行员威尔弗莱德.梅此刻浑身紧张, 手心都在冒冷汗，他知道他已经成为了「红男爵」的猎物，此劫难逃。 就在曼弗雷德强压下自己的头痛，集中全部精力瞄准前方这架诡异的敌机，想要一击击落时，在他没有注意到的后方，一颗子弹就这么朝他射来。 子弹穿透了他的心脏。 1918年4月21日，一代传说就这样终结在了天空中。 …… 「红男爵」陨落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世界。 无论是同盟国还是协约国，都难以相信这个事实。直到英军在坠机的地方收集到了他战斗机那独一无二的红色碎片时，所有人才不得不正视这个事实。 没有所谓的不败神话，神话的书写者就这么结束了自己的传奇，结束在他最爱的天空中。 消息传到德国后，举国震惊，悲伤而愤怒的德国人甚至扬言要动用二十个师的兵力去把红男爵的尸体夺回来！ 美国，芝加哥—— 格威家得知这个消息是在早餐时间，听到了广播里的这则头条新闻。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奥利弗手中的餐刀和餐叉跌落在了盘子里，发出一声脆响。 同样瞬间陷于震惊中的艾琳也是在听到那声响后才回过神，连忙看向他。 「爸爸？」米兰达有些困惑又有些担忧地看向突然没有拿稳刀叉的父亲。 三岁半的她当然不可能理解刚刚那则广播在说些什么，但她还是从中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名字。 听到女儿的唤声后，奥利弗神色如常地重新拿起了跌落在餐盘中的刀叉，仿佛刚刚真的只是不小心手抖了一下，接着一脸平静地对女儿说道： 「赶快吃饭吧，一会儿还要去幼儿园呢。」 艾琳没有多说什么，她知道奥利弗此刻的内心绝对不像他外表看上去得那么平静。只是他此刻内心的波涛汹涌，只有他自己才能消化掉，也许还需要一点时间。 「米拉，快点把牛奶喝完，今天妈妈送你去幼儿园。」艾琳轻抚了下女儿的脑袋。 …… 格威航空，公司上上下下都瀰漫着一种复杂的氛围。 要说兴奋喜悦，肯定是有的，毕竟这次让红男爵殒命的那支飞行队的飞机，是格威航空制造的，这无疑大大提高了公司产品的声望。经此一役，雪花般的订单将向格威航空涌来，格威航空稳坐行业一线是绝对没问题的。 但是，却又欣喜不起来，总感觉心头瀰漫着一股压抑，甚至有些人仍然不敢相信红男爵真的已经阵亡了，传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 曼弗雷德用他的表现征服了歷史、征服了世界。 奥利弗全天都看起来情绪正常地工作着，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唯一不同的便是一天的工作结束后，他并没有像平日里那样直接回家，而是就这么独自坐在办公室里，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太阳一点点下落、下落，最终消失在无际的黑夜中。 最终，他独自驱车去了格威航空的试飞场。 他已经许久没有亲自驾驶飞机了，而他此刻驾驶的，正是将曼弗雷德击落的那款最新型飞机。 当飞机冲上天空的那一刻，他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感觉。 他第一次接触到飞机、第一次成功驾驶飞机、第一次在军事演习中同曼弗雷德较量…… 就这么在空中飞行了半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回了试飞场的空地上。 第161页 而在平稳降落后，奥利弗那操纵着控制杆的手在颤抖。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那么我希望我是死在空中、死在天空的战场上，而不是死在冰冷的病床上。】 很好，曼弗雷德，你那浪漫的愿望实现了。 【如果我最后还是活了下来，等和平到来后，我就来给你的飞机当驾驶员。】 还真是遗憾，我等不到你这么个活gg牌的驾驶员了。 【我觉得，你会比我活得更久，会替我见识未来许多我来不及去见识的东西。】 当然，我和你这种短命鬼可不一样，我会长命百岁，会活得很久很久的。 【作为一个军人，在战场上拼杀是我应该为我的祖国所献上的忠诚，但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 呵，你到最后也没能得到那个答案，但是你的那份期待，长命百岁的我会替你看看的。 手掌缓缓摊开，手心里是曼弗雷德託付给他的那个十字架挂坠。既是护身符、也是遗物、更是一份寄託。 他会等待着，等待着一个更加出色的飞行员诞生，等待一个能配得上曼弗雷德的寄託的人出现。而那个人，也必将成为飞行史上的另一个传奇。 奥利弗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驾驶舱里，终于，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 即使他紧闭着双眼，想要把眼泪都压回去，却是怎样也做不到。 自他成年以来，他只哭过四次。 一次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 一次是那年码头上，他以为艾琳要离开他的时候。 一次是在米兰达出生，他用他的大掌小心翼翼托起那小小的身躯时。 一次是在此刻……为他的挚友而落泪。 …… 当奥利弗回到家时，已经快凌晨了。 怕动静太大会惊扰到应该已经入睡的妻子和女儿，奥利弗进家门时特意放轻了动作，轻手轻脚的。 只是当他进门转身后，却看到艾琳就这么开着一盏小灯，一边看着杂志一边等他回来。 抬眼看向走进门的他时，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就像平常对待晚上回家时的他那样问道： 「晚饭还没吃吧？要吃什么，三明治，还是咖喱饭？」 说话间，已经站起身，准备向厨房走去。 半晌，奥利弗终于用有些低哑的声音说道： 「……三明治就好。」 食材都是现成的，三明治很快就做出来了。 就在艾琳在料理台前把做好的三明治放到餐盘里，准备把盘子端起来时，奥利弗却是从身后缓缓抱住了她，寻求保护般地把头埋在了她的肩窝。 艾琳轻轻抚摸着他的头髮，一下又一下地顺抚着。 终于，在感觉到贴在自己身后的这具身体已经不再颤抖时，轻声说道： 「好了，赶快吃饭吧，然后早点休息。」 奥利弗：「嗯。」 …… 战争的阴云依旧笼罩着欧洲大陆，只是就在同盟国与协约国仍然处于激战中的一天，英国人却是举办了一场特殊的葬礼。 这场隆重至极的葬礼，是为那个他们无比憎恨却又无比敬佩的敌人举办的——「红男爵」曼弗雷德。 这一天，天空很阴沉，不时地飘下雨滴，淅沥的小雨中，六名协约国的上尉级别军官抬着棺木缓缓向墓穴前进。 棺木被无比郑重地放入墓穴后，伴随着一声令下，两侧的士兵向天空鸣枪，用这种方式来向这位可怕的敌人、这位可敬的英雄来表达哀思与敬意。 一直到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曼弗雷德的遗体才终于被运回了德国，安息于德国威斯巴登的西弗瑞霍夫墓地，带着他击落了八十架敌机的傲人记录，于此地永远守望着他挚爱的祖国。 德国空军后于1935年重建时，也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组建出的第一支战斗机联队。甚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德国的第一支喷气式战斗机联队同样是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而担任这支联队第一任队长人正是被后世称为世界空战史上头号王牌飞行员的埃里希.哈特曼，只不过那将会是飞行史上的另一段传奇。 ※※※※※※※※※※※※※※※※※※※※ 曼弗雷德的原型是一战时的德国王牌飞行员「曼弗雷德.冯.里希霍特芬」，他是一战时击落敌机数量最多的飞行员。他于1918年4月21日在索姆河上空阵亡时，还不满26岁。 在百度百科上看到的一段对这位传奇飞行员的评价，个人认为再合适不过了—— 「他是一个时代的英雄，代表着一个时代的理想、憧憬与现实。」 下一章，本文的一战篇就将结束，然后开启新篇章~ 第97章 随着时间的推移, 歷时四年的战争终于战局逐渐明朗, 以英法美为首的协约国联盟已是占尽优势，向苟延残喘的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集团发起最后的进攻, 第一次世界大战也随之逐渐接近尾声。 1918年5月，捷克军团叛乱。 1918年6月, 奥地利爆发全国范围内的大罢工。 1918年9月，保加利亚宣布投降，退出战争。 1918年10月，土耳其宣布投降。 …… 1918年11月初, 美国纽约—— ain在纽约的分公司终于正式成立, 艾琳也为自己品牌的国民知名度越来越高而感到高兴。这家分公司的管理者艾琳任命了跟了自己六年的助理格蕾丝来担任, 设计总监自然是她麾下的设计部门的头号大将里奥。就这么把纽约分公司交给了这俩跟自己一道风风雨雨打拼了五、六年的心腹下属，这也意味着芝加哥总部那边她又要重新开始培养新人了。 第162页 纽约曼哈顿最繁华地带的高层写字楼里，艾琳正在新迁入的办公室处理着最后一批文件，然后她要赶在明晚之前回到芝加哥。因为明天又是一年的11月4号，米兰达的四岁生日。 一旁摆着的报纸上, 今日11月3日的头版头条便是奥匈帝国解体的消息。随着同盟国的成员不是投降就是内部瓦解，如今只剩下德国还在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只是战局已定, 不过是最后的负隅顽抗罢了。 就在艾琳把最后一份文件签好字，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时，内线电话却是打进来, 有人要找她。 「幸好你还没走, 这几天我排练实在太忙了。」走进办公室的卡罗琳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后, 将手中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了艾琳，「喏，给米拉的生日礼物。」 「谢谢。」艾琳笑着接过，然后把这个礼盒也一併放进手头的大袋子里。 大袋子里还放有许多其他在纽约的亲友们带给米兰达的生日礼物，有克里斯的、有爱德华的、有伍德夫妇的。 而卡罗琳在今年夏天大学毕业后，不顾家里反对地进了百老汇的一家剧院。原本桑顿家就是希望她安安分分地当一个名媛淑女，然后嫁给一位门当户对的绅士。卡罗琳这些年来一直抛头露脸地给ain当模特就已经让家族里的人不满了，只不过桑顿老爷子终究还是纵容着她，就由着她去了，而且觉得她也不过是玩玩儿。结果没想到卡罗琳大学毕业后竟然去了百老汇的歌剧院，直接登台表演去了。 艾琳：「现在我的公司在纽约也成立了分部，以后跟你合作起来也会更加方便，有事你直接找格蕾丝和里奥就行。」 「艾琳，其实我现在挺矛盾的……」卡罗琳的脸上带着抹愁绪，忍不住嘆了口气，「我不太适合当一个歌剧演员，要我演戏还行，但是唱歌……我实在有些力不从心。」 「那你当初为什么要选进百老汇呢？」 「因为我喜欢表演啊，百老汇自然是很好的选择，而且还在纽约，我也还可以留在家中，不会给某些人以可乘之机。」 卡罗琳口中的「某些人」指的自然是索菲娅，如今索菲娅的那个儿子已经两岁了，是个挺聪明伶俐的小男孩，她爷爷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艾琳想了下后，终究还是开口道：「卡罗琳，你想听听我的看法吗？」 「你说。」 「无论怎样，索菲娅毕竟生出了桑顿家的孩子，那么她儿子未来所继承的那部分财产也是应得的。你自己也不需要太担心，你爷爷肯定会留一份财产给你的。至于你和别人为了家族财产开斗前，你也应该有一份独属于自己的事业，有完全由自己所掌控的经济来源，这样无论未来发生什么你都一份支撑。更何况这还是你所热爱的事业，岂不是更好。」 说完后，艾琳便取出一张名片递给了卡罗琳。 「卡尔.莱姆尔……环球影片公司董事长？」卡罗琳念着名片上的信息。 「对，你可以考虑一下往电影行业发展。环球影片公司当年在成立时我有一小部分投资入股，这家电影公司这几年来发展得还不错，而且相信我，它绝对是个大大的潜力股，未来一定会成为电影业的巨头。」艾琳相当自信地说道。 这几年来光是忙ain就忙不过来，她当年入股的环球影业后完全就是个挂名股东，每年等着收分红就好。不过环球影业自成立以来势头就很勐，她也从中捞了不少。虽然如今她所拥有的财富还远远比不上在军工领域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的奥利弗，但她也绝对是个小富婆了。 「电影演员吗……」卡罗琳的内心已经有些动摇。 「唯一不太好的一点，就是你可能要常驻洛杉矶了，从东海岸的纽约直接跨到西海岸的洛杉矶，想清楚再决定。」 …… 此时，芝加哥—— 格威石油公司奥利弗如今每个月就去个一两次作为例行视察，其他的完全交给下属们去干。而这段时间，格威石油也在忙着「搬家」，把所有办公室搬到新的地方——格威大厦。 这是奥利弗今年夏天时花重金买下的一栋四十多层高的摩天大楼，并直接以家族的名字来为这栋大楼改名。格威集团如今所有的办公室全部集中于此，这里成为了格威集团的总部。 格威石油这栋旧的办公楼里，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一点一点将这栋楼搬空，奥利弗心中也不禁有些感慨。毕竟这里是格威家发迹的地方，他还记得当年父亲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里时，兴奋而自豪地告诉他，这里是属于我们的了，我们会从这里出发，去实现我们想要的一切。 「先生，这是老先生当年留下的一些东西，我们刚刚整理的时候才发现的。」这时，一个工作人员抱着一个大纸盒走了过来，里面装着一些文件，都蒙了厚厚的灰。 这些遗物，是当年整理办公室时遗漏的。 「好的，谢谢。」奥利弗接过那个纸盒，找了一个僻静的房间，慢慢翻阅着。 都是一些旧文件了，已经没有多大的用处，只不过手指轻抚过那些熟悉的笔迹时，心还是会忍不住随之有所颤动。 就在这么一堆旧文件中，奥利弗发现了一个旧本子，稍稍掸了下上面的灰后，将本子打开……竟然是日记本。 当年父亲去世整理遗物时，他有整理出父亲生前的日记，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本。而此刻，翻阅起这本日记后，奥利弗才明白，为何会单独又写了这么一本……因为，这本日记，全是记录对那个女人的爱与思念的。 第163页 他以为他不会有兴趣去看的，只是没想到居然就这么静静地坐在这里，把整本日记都看完了。 尤其是这本日记的最后两则，竟然带给了一份震撼，震撼到他做出了一件他自认为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主动去找了辛西娅。 …… 当奥利弗开车赶到尼尔森父女在芝加哥的那栋住宅时，却发现这里也在忙着清空房子。 当辛西娅看到奥利弗时，一瞬间以为出现了幻觉，她以为奥利弗是永远都不会主动来找自己的。 「搬家？」奥利弗瞥了一眼屋内。 「不是搬家，是离开。」辛西娅回道，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之前不是说过了吗，等我父亲疗养得差不多了，欧洲那边也差不多平静后，我们就会回丹麦，并且会永远留在丹麦。现在，是时候回去了。明天从芝加哥坐火车去纽约，然后再从纽约坐船走。」 奥利弗点了点头，算是知晓，接着便把那本日记本递了过去。 「这是……？」辛西娅一脸困惑地接过这个本子。 「是他生前写的日记，我想这本日记，还是由你保留着会比较好。」奥利弗淡淡地解释。 当得知手中这个本子是何物后，辛西娅的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并感动于奥利弗愿意把这个交给她，「奥利弗，你……」 「你和我之间，这辈子都不会存在所谓的原谅。但是你和我父亲之间，那就是你们的事情了。」坦然地说出这句话后，奥利弗也表示告辞。 「等等！」辛西娅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然后连忙跑回屋里，取出了一个小锦盒，「明天，是米拉的四岁生日对吧……这个，是我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因为觉得奥利弗大概不会愿意让她送米兰达生日礼物，所以她原本是打算明天临走前，悄悄放进格威宅的报箱里的。但是此刻，她却是莫名有了勇气，将这个直接交给了奥利弗。 沉默了几秒钟后，奥利弗终于伸手接过了那个小锦盒，「谢谢。」 转身走出院子，坐回到车子里，在发动车子前，奥利弗又最后转过头看了眼站在院子门口目送着他的辛西娅。 那本日记，倒数第二篇—— 「我知道，我的时间大概是已经到了，遗嘱里我特意交待了奥利弗，不要把我埋葬进土里，要火化后把我的骨灰撒到大海里。这样，顺着洋流，也许有一天我就能漂流回丹麦，漂流回你的身边。」 而倒数第一篇，只有用丹麦语书写的一句话—— 「jeg elsker dig（我爱你）。」 …… 翌日，芝加哥火车站—— 尼尔森父女坐在靠窗户的位置，最后再望一眼这座城市。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史蒂芬注视着女儿的神情，终是带着几分无奈开口。 「不，我会回和您一起回丹麦，过去这五十多年，您一直陪伴着我，现在换成我陪您了。」辛西娅摇了摇头，接着脸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抹幸福的笑意，甚至带着分青涩少女的感觉，「而且，说不定他也已经漂流回了丹麦，在等着我呢。」 虽然史蒂芬不太懂辛西娅后半句话的意思，但是看到女儿许久未露出过这么幸福的笑容时，自己也是不禁舒心地笑了。 就在火车缓缓发动，辛西娅最后看向窗外时，瞬间震惊了，当即把半个身子都要往窗外伸。 只见站台上，奥利弗手里牵着米兰达来了，来给他们送行。 米兰达的脖子上戴着那条祖母绿项鍊，踮起脚尖笑着对他们挥手。 今天一大早，奥利弗对她说，要带她去火车站给送她这条项鍊的人送行。人家送了她一条这么漂亮的项鍊，出于礼仪去送送人家是应该的。 遥望着那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辛西娅的泪水决堤般地从脸上滚落，就连向来神情死板严肃的史蒂芬此刻都不禁红了眼眶。 而辛西娅也在这一刻抛掉了这些年一直谨遵的贵族礼仪，就这么把身子探出窗外，大声喊道： 「米拉，生日快乐！」 …… 夜晚，格威家—— 艾琳在傍晚的时候终于赶了回来，一回家便立刻下厨亲手为女儿做生日晚餐。 一家三口围在一起唱了生日歌、吹了生日蜡烛、吃了生日蛋糕和生日晚餐后，便到了拆礼物的时间。 「妈妈，礼物，礼物！」米兰达眼睛发亮地朝艾琳伸着两只小手。 礼物艾琳早就准备好了，只不过在常规的礼物送出前，她还有另一份特别的礼物。 艾琳顺势拉过米兰达伸向她的小手，抚在她的肚子上，「礼物……在这里哟。」 米兰达盯着艾琳的肚子，不解地眨了眨眼。 倒是一旁的奥利弗瞬间秒懂，同样视线立刻锁定艾琳的肚子，「艾琳，难道，你……」 「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说话间，艾琳的嘴角也不自觉地便扬起了甜蜜的笑意，「米拉，明年夏天的时候，你就可以当姐姐了。」 话音刚落，一大一小两个金脑袋便立刻贴上了她的肚子，惹得艾琳忍不住哈哈大笑，一手一个地揉了揉那两头金毛。 所有礼物都拆完后，最后一个是辛西娅送的那个小锦盒。 当得知这份礼物是辛西娅送的时，除了惊讶，艾琳也颇为好奇里面是什么。 第164页 米拉的小手缓缓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小星星形状的胸针。 「好漂亮！」米兰达举着胸针兴奋地喊道。 在看到这枚「小星星」后，奥利弗怔住了，而最终，化为了嘴角的会心一笑。 艾琳同样是对着奥利弗会心一笑，接着对米兰达说道，「米拉，《小星星变奏曲》你现在已经学会弹了是吗，弹给爸爸妈妈听，好吗？」 「好！」 米兰达立刻跑向一旁摆着的钢琴前坐下，小小的手指在黑白琴键间跃动起来。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up above the world so high，like a diamond in the sky……」 twinkle，twinkle，little star，how i wonder what you are. …… 1918年11月11日，德国宣布投降，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 一战篇完. ※※※※※※※※※※※※※※※※※※※※ 一战篇结束！时间线为1914年至1918年。 一战篇总共二十多章，基本上就是两条线，一条是以辛西娅为线索人物的，算是把奥利弗的身世与过去完全交代清楚。另一条便是以曼弗雷德为线索人物、以一战的全过程为时间轴进展的。 下一章是个过渡章节，把格威家之后的十年用一章浓缩讲述，下下章直接跳转到十年后的1929年，开启经济大危机篇。 第98章 十年的光景, 一天天过起来似乎很漫长, 但回首望去，却又感觉不过是弹指一挥间。 一战结束后的十年里, 正是美国经济大繁荣时期，各个行业发展都极为迅勐。欧洲各国因为一战而饱受重创, 美国却是趁着一战大发了一笔战争财不说，还由此成为了欧洲多国的债权国，世界经济中心也从英国转移到了美国。 格威家也是趁着大好的形势，将家族声望与财富都进一步扩大。 奥利弗的航空工业公司如今已稳坐美国头把交椅, 在海外同样很有市场。格威集团麾下的其他军火产业、传统重工业等也都占据很高的市场比例, 同时奥利弗也将手伸向了金融领域, 参与银行控股、投资保险业及证券业，使得格威集团逐渐拥有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金融链。 艾琳则是在自己创立的品牌「ain」女装这一核心业务稳定下来后，开始了全方位发展，男装、童装、皮包、鞋、香水，使得ain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女式服装, 而是整个「时尚」的概念。ain的店铺几乎开遍了美国的各个州，每个州的大城市基本上都能找到ain的专卖店或专柜。ain发展顺利后, 艾琳也移出一部分精力参与进所投资的环球影片公司的管理, 不再只做个挂名股东。当然，环球影业的日常行政管理她依旧是不怎么掺和的，只是利用环球影业所投资制作的电影对ain进行宣传, 也就是所谓的软性gg植入。 据一些媒体及专业部门的资产评估报告显示, 已是芝加哥首富的格威家所拥有的财富, 即使放在全美国也是排得进前十的。 作为如今在美国知名度极高的家族，格威家自然也是成为了媒体们争相报导的焦点，无论是正经报导的专业性报纸，还是单纯想挖掘这个家族八卦信息的无良小报。 奥利弗和艾琳虽然在事业上都是极尽高调之人，但是对于家庭却是并不希望被外界干扰，早早便对媒体放过话了。两人也达成了默契，在孩子们十八岁之前，不让他们走入媒体的视野下被过度曝光。 而这十年里，格威家内部的变化也是相当大的。 1919年7月28日，第二个孩子出生。 米兰达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她有了一个小她五岁的妹妹，格威家的第二个孩子也是个女孩。 奥利弗为二女儿取名「alisa」，alisa.gowey（阿丽莎.格威），意为「快乐的姑娘」，小名lisa（丽莎）。 正是在阿丽莎出生的那一年，艾琳创办了自己的时尚杂志，杂志的名字叫作《misa》，取自自己两个女儿的名字，「mi」代表米兰达，「sa」代表阿丽莎。 阿丽莎无论是容貌还是性格都和米兰达截然不同。 如果说米兰达那张脸简直就是女版的奥利弗的话，那么阿丽莎长得则是偏向于艾琳。阿丽莎虽然没能像姐姐那样把金髮碧眼的基因遗传下来，但是一头棕褐色的自来卷也是相当可爱。 米兰达从小到大就是那种不安分的主，充分诠释了什么叫作「风一样的女子」。加上从小被奥利弗带着出入各种体育场馆，本就生性好动的她自然是对体育运动情有独钟，小的时候游泳、骑马、网球什么的通通都学过，后来因为一部电影又对击剑彻底着了迷。艾琳是不反对米兰达学习击剑的，就当成是锻鍊身体了，而且女孩子学击剑也挺帅气的，只是后来当女儿彻底沉迷于此，钢琴、绘画、舞蹈什么的通通都不再学后也是让她不禁有些头疼。当然，让女儿彻底变成了个「剑客」的头号「帮凶」自然是奥利弗这个二十四孝老爹，甚至专门给米兰达建了个练习场。 阿莉莎则是个从小就安静得不得了的孩子，就连还是个小婴儿的时候都不哭不闹的，当然，也不笑，就这么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婴儿床头上吊挂着的小玩具。再加上开口说话也比同龄人晚一些，吓得艾琳还以为阿莉莎在智力上有什么问题，但是拜访了许多名医后，都被告知孩子很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第165页 当阿莉莎渐渐长大后，虽然语言表达能力没有任何问题但依然不怎么爱说话。倒不是她个性害羞腼腆，而是她在面对家人以外的人时，不知道该怎么与别人交流，她更愿意自己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地看书。比起从小就爱说爱笑能讨得周围所有人喜欢的姐姐米兰达，阿莉莎更像是个被遗忘的格威家的女孩儿。 而且，不知夫妻俩是不是把所有的运动神经都遗传给了米兰达，阿莉莎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的运动天分。在阿莉莎已经能走能跑能跳的时候，米兰达便拉着她出去玩儿，教她踢足球。结果别说是能把球踢出多远了，就连助个跑都能中途跌倒摔个一身泥。一段时间后米兰达也就放弃带妹妹跟自己一起出去玩儿了，因为每次都会演变成自己一手给她擦眼泪一手帮她拍掉衣服上的泥巴。 艾琳也送阿莉莎去学过跳舞，第一天的课结束后阿莉莎强忍着，第二天艾琳也看出了女儿脸上强憋着的委屈，第三天阿莉莎就彻底崩溃地大哭出来了。请来的舞蹈老师也是劝艾琳放弃吧，阿莉莎确实没有舞蹈方面的天赋，她的肢体太不协调了。 之后艾琳又把阿莉莎送去学钢琴，当钢琴老师弹完一首曲子后，阿莉莎居然把曲子哼唱出来了，虽然并不标准，但是音调的高低变化基本上是没有错的。艾琳当时兴奋得以为阿莉莎的天赋是点亮在了音乐上，结果阿莉莎却告诉她，自己能哼唱出来是因为曾经听姐姐弹过这首曲子，然后就翻了姐姐的乐谱书。米兰达那会儿用的是简谱，上面都是一堆数字，阿莉莎虽然不懂简谱，但她听曲子也感觉出了是数字越大音调就越高，然后她很轻易地就把那一长串数字都记下来了。 当奥利弗知道这件事后，特意用游戏的方式对阿莉莎进行了测试，结果发现阿莉莎记忆力和思维反应的速度都相当惊人，对数字尤其敏感。 上了小学后，这方面就尤其突出了。米兰达在学校的成绩虽然也不错，但阿莉莎却是那种站在金字塔尖的学霸。除了实在没天赋的体育课和艺术课外，阿莉莎其余所有科目门门都是a，尤其是数学、科学这样的学科基本上回回都是满分。 奥利弗有时觉得自己这俩闺女也真是够神奇的，别的女孩子小时候和爸爸在一起时不是要买漂亮的小裙子就是要听童话故事。结果他的这俩小宝贝儿，米兰达是要他带她看棒球比赛、教她游泳、骑马以及各种球类运动；阿莉莎则是会问他「为什么夏天的星星比其他季节要多」「北极都有什么生物」「显微镜下看到的那些植物细胞都是什么」……有时候奥利弗心里也忍不住哀唿就不能问些可爱点的问题吗，弄得他都快把百科全书给背下来了。 阿莉莎其实一直觉得学校里的课程都很无聊，因为对她而言实在是太简单了，她更喜欢和爸爸一起玩儿数独游戏。但是奥利弗工作实在太忙了，除了周末外很少能有时间陪她，所以更多的时候她还是会选择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看书。而就在学校里的小女生都着迷于各路歌星、电影明星时，阿莉莎被问到偶像是谁，却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我的偶像是居里夫人」，并表示自己未来要成为下一位拿到诺贝尔奖的女科学家。 得知了阿莉莎心里的「星辰大海」后，艾琳和奥利弗自然是充满了为人父母的骄傲。但是对于阿莉莎的「与众不同」，艾琳还是不禁有些担忧，因为所谓「天才在左，疯子在右」啊，天才和疯子之间其实也不过是一线之隔。而奥利弗却是相当自信，他深信他的女儿绝对是个天才。 艾琳其实还有一点小惆怅，这两个女儿，米兰达遗传了奥利弗优秀的运动神经，阿莉莎则遗传了奥利弗出色的大脑。但是姐妹俩都对艺术不怎么感冒，她的艺术细胞是一点都没被遗传到。 …… 格威家的第三个孩子来得也很快，在阿莉莎快两岁的时候，1921年4月21日，艾琳生下了一个男孩，是格威家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男孩。 巧合的是，4月21日，正是曼弗雷德的祭日。孩子出生的那天，曼弗雷德也是正正好去世三年了。 为了纪念这位挚友，也因为曼弗雷德当初那封信里写道的「我不知道和平是否会到来，但我会一直期待着」，奥利弗为儿子取名为「frederick」，frederick.gowey（弗雷德里克.格威），小名「fred（弗雷德）」。 而这个源自古德文的名字，其意便是——「和平缔造者」。 如果说奥利弗对两个女儿是二十四孝老爹的话，那么对这个小儿子就是绝对的狼爸了，从小对其各方面的要求都相当严格。 艾琳对小儿子的评价则是——「一半天使，一半恶魔」。也许上一秒还在对你露出小天使般纯洁可爱的笑容，下一秒就能换上小恶魔的坏笑，小心思随着那滴熘熘的小眼睛一道转了起来。 以至于父子俩天天都在斗智斗勇，上演猫鼠游戏，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都是弗雷德被奥利弗罚去割草坪、铲狗屎。用奥利弗的话说就是与其用打屁股这种粗暴的方式去惩罚他，还不如让他「劳动改造」去呢。 与阿莉莎那种学霸型的智慧不同，弗雷德是属于那种鬼灵精的聪明，而且学东西很快，不管什么基本上一学就会，无论是拉小提琴还是下西洋棋，很容易就能上手。 只不过这孩子从小就属于毒舌傲娇型，即使心里对喜欢的人充满爱，但嘴巴就是太贱。五岁的时候下西洋棋就能下赢大他七岁的米兰达，而且连杀十局，接着就嘴贱地满嘴放嘴炮开启花式嘲讽……最后险些被气急的米兰达一棒球砸破相。 第166页 奥利弗也很不理解弗雷德这毒舌是跟谁学的，艾琳白了他一眼「遗传你的恶劣因子呗」，奥利弗当即表示抗议，怎么可能是遗传他。 艾琳凉凉地回道：「你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怼肖恩的吗？」 奥利弗：「……」 …… 生活也并不是会一直都这么顺利、幸福，尤其是新婚的头几年过去后，慢慢的也会有许多问题。 夫妻间也会有误会、有矛盾、有争吵、有冷战，生活就是这么的一地鸡毛。 二人原本是不打算再要孩子了，结果就在1926年的时候，艾琳又怀上孕了。然而后来的那段时间，夫妻间也出现了一些问题，争吵不断，不知是否和怀孕期间体内激素有关，艾琳的脾气也是相当得沖，甚至最终导致了早产。 当艾琳被送进手术室，并被医生告知可能会有危险时，奥利弗如坠冰窟，这些年来第一次体会到心死的感觉。 从来不信仰什么神灵的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三个孩子在手术室外做着绝望的祷告。只要他的妻子能活下来，他愿意捨弃他的一切来换取。 终于，医生宣告母女平安。 当从血水中抱出这个出生于1927年4月13日的小女儿时，夫妻俩也是看着彼此又是哭又是笑。 生死关经歷了一道，过去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通通都不算什么了。他们完完全全是已经离不开彼此了，对方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一切。 而巧合的是，这个早产的小女儿出生在 4月13日。十五年前的4月13日，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日子，在那艘铁达尼号上。 而夫妻二人也给小女儿取了一个只有彼此间才能懂得其含义的名字——「rose（萝丝）」。 rose.gowey（萝丝.格威）。 ……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间曾经撼动全世界的那场大战也已过去十年，时间来到了1929年。 ※※※※※※※※※※※※※※※※※※※※ 过渡章，用浓缩的这一章精华来交代格威家在一战结束后的那十年。 下一章开启新篇章——经济大危机篇！ 第99章 1929年10月, 芝加哥—— 清晨, 格威家的餐厅里，除了最小的才两岁半的萝丝是由专职保姆照料着, 其余三个大孩子都已经自觉坐到餐桌旁用早餐。 「你们觉得他俩谁会先回来？」八岁的弗雷德里克问向两个姐姐。 下个月就要满十五岁的米兰达一眼就看出了弟弟的心思，直接白了这小子一眼, 「其实是你心里希望谁先回来吧。」 这段时间奥利弗和艾琳都到别的城市出差去了，不过算算当初说好的日子，也都快该回家了。 十岁的阿丽莎向来都是个「耿直girl」，一脸淡定地直接就把大实话往外撂： 「你肯定是希望妈妈先回来, 因为如果爸爸先回来的话, 你就死定了。」 「少说两句吧丽莎, 万一真把那魔鬼召唤来了该怎么办？」弗雷德里克回嘴道。 只是话音刚落，伴随着楼梯上突然响起的下楼脚步声，一个弗雷德里克此刻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响起： 「不用召唤，魔鬼已经来找你了，今天保证让你做噩梦。」 奥利弗一边调整着自己的领带一边往楼下走, 手肘上还挂着公文包、搭着西装外套。 他昨天晚上就已经提前完成工作赶回芝加哥了，只不过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 他自然也不会在那个时间点把孩子们都叫醒。 公司还有不少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所以回卧室床上睡了几个小时后，便又要打起精神、带着饱满的精力去上班了。虽说四十多岁的男人是正值壮年，但精力显然已经不能跟十年前比了, 那会儿仿佛无时无刻都有用不完的能量。 当然, 无论有多忙……还是得分出一些精力到家里这群熊孩子身上。 奥利弗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后, 佣人也是当即给他摆上了一份早饭。 无视掉三个孩子尤其是最小最熊的那个在看到自己突然出现时的惊讶眼神，奥利弗也没有立刻用早餐，而是从公文包里取出了三个信封： 「你们的成绩单我已经看过了，米拉和丽莎都很好，至于弗雷德你……」 故意话说一半还拖长了尾音，奥利弗的视线也扫向儿子，这种压迫感让弗雷德里克巴不得这会儿立刻化身地鼠钻回自己的洞里去。 「弗雷德，你的文学课成绩为什么是零分？」奥利弗和颜悦色地问道。 虽然这「和颜悦色」让弗雷德里克感觉浑身发冷小身板抖三抖，只得撇了撇嘴老实交代道： 「因为这学期的文学课讲得不是王子公主就是动物世界的，全是一堆无聊的童话故事，所以考卷我就懒得答，反正那些童话全都是骗人的，也就哄哄班里那些小女生，把她们感动得噼里啪啦掉眼泪。」 虽说弗雷德里克无论是见识还是学习能力都远超同龄人，但八岁的孩子毕竟在学校里还是小学低年级。这么小的孩子，文学课本上肯定都是以充满童趣的故事为主，怎么可能会去给他们讲莎士比亚、歌德。 而听了弗雷德里克的那套言论，米兰达凑到阿丽莎的耳边说道：「……我敢保证弗雷德在他们班里绝对是最不受女孩子欢迎的那个，或者应该给爸爸建议，直接把他转到男校去会比较好。」 第167页 当然，米兰达这虽然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音量倒是没故意放低，弗雷德里克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当即反驳道： 「嘁，班里的那群女生一个个都抢着想和我当同桌呢，还有女生下课的时候要把从家里带来的糖果分给我。」 不得不说，弗雷德里克虽说性格不怎么讨喜，但就是天生一副好皮囊。在这个世界很现实，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优势，尤其是在对异性的吸引上。 听了这话，米兰达倒是忍不住想打探一下弟弟的八卦，「那你收下那个小姑娘的糖果了？」 「当然没有，我最讨厌的就是葡萄味儿的糖果了，她要是送我别的口味儿我还可以考虑一下。」弗雷德里克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米兰达摆出了一张「果然如此」的无奈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难怪妈妈说你和爸爸简直一脉相承，都是钢铁直男。」 当小儿子一点点长大，个性越来越鲜明后，艾琳总会忍不住感嘆，不光光是毒舌，连奥利弗的直男本色弗雷德里克都遗传了十成十。 对于米兰达损自己的话，弗雷德里克倒是毫不在意，转而冲着自家老爹坏笑道： 「诶，爸爸，家里的女士们可都说咱俩像，看来我是被你影响坏了。」 奥利弗这会儿只觉得自己头疼，本就睡眠不足大脑神经一跳一跳的，家里的这群小混蛋又一大早就开始吵吵闹闹的，还扯到他身上去了。一想到再过几年等萝丝稍微长大点儿也能加入哥哥姐姐中间了……啧，这就又多了一个，而且从目前幼儿时期展露出的属性看，他最小的姑娘估计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不得不连拍了几下桌子，好让吵吵闹闹的餐桌安静下来，奥利弗绷起脸训话道： 「安静，都别扯开话题。弗雷德，你的文学课课本，全部抄写一遍，另外附上一份不少于三百个词的读后感想。」 当听到父亲下达的处罚措施后，弗雷德里克当即傻眼了，「啊，为什么！」 「因为你现在还没有考试交白卷的资本，无论你喜不喜欢、想不想答，那都是你必须要去完成的任务。既然敢由着性子交白卷，好，可以，那么选择了发扬个性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奥利弗边说着边用装着成绩单的信封敲了弗雷德里克的小脑袋一下，接着又突然问向一旁的阿丽莎： 「丽莎，2的平方是几？」 虽然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突然考自己算术，但阿丽莎还是反应相当迅速地答道： 「是4。」 「3的平方呢？」 「9」 「4的平方？」 「16」 「很好。」奥利弗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而看向弗雷德里克，「听到了吧，下次要是再敢交白卷，就按照这个遍数给我抄课本去。要是算不清该抄几遍了，就问你姐姐去。」 「啊？！」弗雷德里克彻底懵了，没想到老爹会这么整自己。 「啊什么啊？」奥利弗拿着信封又敲了儿子的小脑瓜一下，接着直接把信封丢给了儿子，「喏，这个月的零花钱我已经放到里面了。」 说完后，也把剩下两个装着成绩单和零花钱的信封递给了两个女儿。 原本哭丧着脸的弗雷德里克在捧起装有零花钱的信封后瞬间喜笑颜开，然而在打开信封，看到里面装着的钱后，瞬间又绝望了： 「一……一美元？！」 弗雷德里克难以置信地举着自己那张可怜巴巴的钞票，又转而看向两个姐姐，发现她俩的零用钱还是和过去一样，一分没少。 「为什么我这个月只有一块钱！」弗雷德里克当即炸毛了，这是对他妥妥的歧视啊！他抗议！ 已经拿起餐刀和餐叉开始用早餐的奥利弗只是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忘了你上个月踢球的时候把我汽车的后视镜给砸了吗？」 原本义愤填膺的弗雷德里克瞬间蔫了，但还是不甘心地反驳道： 「……我后来不是用劳动补偿损失了吗。」 「我那辆车可是福特公司今年出的最新款，就你铲狗屎的那点劳动量所等价的报酬怎么可能会够，就用你的零用钱来抵吧。而且，就连铲狗屎你后来不也不干了吗，你要是继续干来抵债的话，说不定现在手头就有两块钱了。」奥利弗半是解释半是损人。 生个儿子不拿来损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而一提到铲狗屎的事情，弗雷德里克的脸色瞬间变得更难看了。 米兰达则是憋着笑说道：「爸爸，弗雷德他后来不再当铲屎官，是因为当时他为了更多地劳动抵债，不仅仅是把咱们家养的狗的卫生问题解决好，还把咱们住的这片社区地上的狗屎都给铲了，结果被周围邻居起了个绰号……」 表情向来不算丰富的阿丽莎此刻也是快要忍不住笑，接着米兰达的话，把那个响亮的绰号报了出来： 「弗雷德现在的绰号——『狗屎清道夫』。」 原本正在喝牛奶的奥利弗险些一口牛奶喷出来，而且都被牛奶给呛得直咳嗽了，也还是忍不住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而弗雷德里克本就哀伤于自己根本就是「少爷的身子铲屎的命」，这会儿又被老爸毫不客气地嘲笑，也是当即气得一边大喊着「不许笑！」一边小脑袋朝老爸顶过去。 奥利弗也是忍不住揉起顶到自己肚子上的这头小金毛，然后把他推回去老老实实接着吃饭： 第168页 「好了，你们三个都快点吃，吃完后我送你们去学校。」 …… 「嗯，对，昨天晚上我已经回来了……四个小鬼头都很好，没什么问题。」 开车把三个孩子送去学校后，奥利弗便去了公司。没一会儿，艾琳的电话便打进来了。 聊了一小会儿家里的事情后，艾琳接下来突然谈起的话题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什么？你说……把上次买的那笔股票抛出去？」 ※※※※※※※※※※※※※※※※※※※※ 经济大危机篇开启，目前时间是1929年10月 第100章 电话里, 当听到艾琳突然对他说要他把手头那大笔股票抛出去时, 奥利弗觉得这简直是他这段时间听到的最冷的笑话： 「亲爱的，你开什么玩笑, 你知道那笔股票已经翻了多少倍了吗？而且它现在还在上涨，我要是在这种时候就把它们抛出去, 那我简直就是蠢蛋。」 而且，投资股票、债券、保险之类的事情她向来是不多过问的，因为她说他比她更有投资的眼光和头脑，让他自己看着办就好。 洛杉矶, 落地窗前的办公桌旁, 拿着电话的艾琳在听到奥利弗的话后, 简直想回吼一句「你要是不趁着现在赶快把那些东西抛出去的话，别说蠢蛋了，你就等着变穷光蛋吧！」。 当然，这些话艾琳也只能在心里想想，至于怎么说服奥利弗她也是有些焦头烂额。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这十年, 美国的经济几乎是爆炸似地发展，格威家自然也是获益者, 赚到了笔相当可观的数字。 最初艾琳也被这种物质上的巨大成功沖昏了头脑, 觉得自己是赶上了黄金时代，赶上了最好的时候。但是渐渐冷静下来后，这种足以让人晕眩的繁荣却反而让她心生不安, 所谓「盛极必衰」是有其道理存在的。而就在头脑降温后, 她才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1929经济大危机！ 她能记起的有限的歷史知识对这方面了解并不多, 只记得有一场席捲全球的「1929——1933经济大危机」，堪称世界经济史上的一场浩劫。而这场经济灾难，正是从美国开始的。 因此，自从进入1929年后，她整个人就开始感到不安。她记不清这场经济危机是从1929年的几月份开始了，但是就目前来看，这一年和过去的十年相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美国的经济依旧是一派繁荣，看不出有什么衰败的苗头。 但她相信这种足以撼动世界歷史进程的大事件不会轻易就发生什么改变，因此越是进入到这一年的最后几个月，她就越是坐立不安。现在都已经到十月份了，既然在这最后的三个月里一定会发生，那么她也不管有没有露出什么苗头了，当机立断吧。这场经济灾难就其根本而言就是当下的这种社会经济制度造成的，她无力去阻止，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家里少点损失。 然而没有开启她这种先知般上帝视角的丈夫是怎样也无法理解的，他仍然沉浸这个「黄金时代」中。 其实不光是他，上到总统富豪、下到平民百姓，整个美国上上下下都沉醉在这个美梦里，凡是手里稍微有那么一点小钱就都要去股市里捞一把，一夜暴富的人也不在少数。 「奥利弗，奥利弗你听我说……」艾琳努力先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用一种循循善诱的语气解释道：「不说别的，就说你涉入的那些传统工业领域，你的市场部门有做过真实可靠的调查吗？如果有详尽数据的话，你应该能发现，如今市场上不少行业的产品生产量都太大了，消费者根本就没那么多钱去买，这完全就是生产过剩！」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奥利弗似乎也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半晌后回道： 「这种情况倒的确是有，根据市场部的调查，确实存在生产过剩的问题。」 一听这话，艾琳顿时觉得有门，立刻一股脑地说道： 「对啊，你想，生产过剩的直接后果是什么？那就是产品大量积压，成堆成堆的货都卖不出去！这样发展下去，资金就无法回笼，企业的资金鍊一旦断了可就离倒闭不远了。到时候工人也被迫下岗了，社会上的失业人数会暴增，大家就更没有钱去消费购买商品了。如此恶性循环下去，最后就会演变成一场大危机！」 当艾琳慷慨激昂地把这段话说完后，奥利弗在电话那头却是突然放声大笑出来，而且还笑得乐不可支。 得到的是这么个反应，艾琳当即火冒三丈地直接爆粗口：「笑屁啊你！」 见艾琳是真的发火了，奥利弗才终于努力停下了自己的笑声。 「亲爱的，刚刚那些话，你应该对总统阁下说去。」奥利弗调侃道，显然是仍然没有把这件事情重视起来，随即安慰道：「放心吧，市场它自身是有调节能力的，一切都还会像现在这样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是因为你们都太相信市场的自我调节力度，所以政府也是三不管由着市场随意发展，最后才导致那种局面！艾琳简直气得翻白眼了。 尤其是听到电话里奥利弗隐隐地还在笑，心里忍不住忿忿道「笑吧，笑吧，回头有你哭的时候！」，但是转念一想，他哭的话她不也得一起哭？他们全家都得跟着一块儿哭！能有什么好处。 奥利弗显然是也不想再纠结于这种在他看来没什么意义的问题，转移话题道： 第169页 「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周末之前能赶回来吗？这个周末，米拉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 天大地大，闺女的事儿最大，艾琳也把刚刚争论的事情暂且放下，翻了下办公桌上放着的檯历，看了下周六那个专门被自己拿红色记号笔圈起来的日期： 「放心，不会忘的，我肯定会赶回去给她加油的。」 米兰达如今在击剑上专攻花剑，并且已经能击败比她大不少的选手了。而自从五年前第八届巴黎奥运会开始增设了女子花剑比赛后，这更是成为了米兰达的一个梦想。三年后的第十届奥运会正是在美国洛杉矶举办，米兰达也是希望自己能够站在那个舞台上角逐。当然，只要站到赛场上，她的目标就是冠军。 而周末这场在芝加哥举行的全美青少年花剑比赛的总决赛，对米兰达而言自然是相当重要，因为到时现场还会有不少专业的国家级教练来看比赛。 米兰达的事情说完后，艾琳也是意志坚定地没有被奥利弗给带偏方向： 「我之前给你说的抛股票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清楚！想仔细了！眼下已经赚了不少了，趁股市暴跌前赶紧抛了吧！」 听到艾琳又扯回到这件事情上，奥利弗忍不住无奈地嘆了口气。正好这个时候秘书进来，提醒他开会的时间到了，他才得以赶快找藉口开熘： 「好了，我要去开会了，回头再聊，想你，爱你。」 被这么敷衍了一通后就被挂了电话，艾琳只觉得干怄火。 其实她知道自己也不能怪奥利弗，毕竟如今世上除了她这个后来者，又有谁会相信股市即将瞬间崩盘、世界性的经济大危机即将狂卷而来。现在大家都忙着淘金呢，又有几人能捨弃眼前的巨大诱惑呢。 …… 好莱坞的电影拍摄片场—— 伴随着导演的一声「过！」，一众工作人员也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 在片场稍微看了一会儿后，艾琳也走上前去，指导着助理们帮卡罗琳调整着衣服。卡罗琳拍的这部现代背景的电影，所穿着的服装全都是由ain设计的。 如今，在美国，如果被问起最红的电影明星，不少人第一反应都会想到「卡罗琳.桑顿」。 十年前，卡罗琳在一番思量和挣扎中，最终决定抛下在纽约所积累起的一切资源，来到洛杉矶，开始在电影圈里闯荡。十年里，起初人们更多的是在意她的美貌、她的出身所引起的一系列话题。但卡罗琳最终还是用十年的时间证明了自己，证明了自己天生就属于大荧幕，天生就属于舞台。就在今年，举办的第一届奥斯卡金像奖上，卡罗琳一举夺得了最佳女主角奖，风头无两。 只是这十年来，卡罗琳虽然事业令人艷羡，但家庭生活却并不怎么如意。除了因为桑顿家那边一直很反对她的事业，更是因为她那坎坷的感情路。十年里她结了两次婚，而这两次结婚最终也都以离婚收场。 第一次是在桑顿家的施压下，被迫同一位和她「门当户对」的银行家结了婚，还举办了场声势浩大、隆重华丽的婚礼。但是结婚后因为工作缘故聚少离多，再加上两人的兴趣爱好、思想观念都相差甚远，其间的一次意外流产更是险些让卡罗琳出现精神抑郁，最终这场婚姻只维持了三年便草草收场。 第二次则是和一位小有名气的男演员，两人在认识三个月后就闪婚了。这次甚至连婚礼都没有办，登记后，直接就通知媒体「我们结婚了」，其效果当时简直就像是投下了一颗炸.弹。不光光是桑顿家，就连艾琳这样关系不错的朋友也都是看了报纸后才知道的。然而这段婚姻来得快去得也快，仅仅过了一年，二人便离婚了。没有什么离婚官司，就直截了当地签字离婚，和平分手，理由是一起生活后感觉性格不合。 「你说你要转型？」休息闲聊时，听到刚刚卡罗琳说的一些想法，艾琳稍稍有些惊讶。 卡罗琳一边补着妆一边说道：「是啊，我毕竟也是三十三的人了，不可能总是演一些爱情片的女主角，更不可能未来到当妈妈甚至当奶奶的年纪还在演怀春少女。」 艾琳不禁嗤笑出声，随即又问道：「对了，纽约那边，你都有多久没回去了？」 …… ※※※※※※※※※※※※※※※※※※※※ 第一届奥斯卡金像奖的确是在1929年举办的，不过真实歷史上的第一届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的得主是珍妮.盖诺。 文案上一开始就有註明，本文背景半架空，有考据但不完全考据。大体上是按照真实歷史来的，不过文中一些细节和人物设定上，大家不要太较真儿哦~ 第101章 「有多久没回去了？记不清了, 上次回去好像还是去年圣诞节的时候吧……」卡罗琳边说着边点了支烟, 在缭绕的烟雾间慢慢回忆着，「那里唯一让我还愿意回去的原因, 就只有我爷爷。虽然现在可能他也将我视为桑顿家的耻辱，但是不管怎样, 终究是他把我一手抚养大的。」 艾琳：「那么，桑顿家的家产你也完全不在乎了吗？我记得你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提起过这方面的事情了。」 「曾经，我将这视为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并且也因此非常厌恶索菲娅那个女人。但是现在想想看, 那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我自己可以挣钱、可以从事自己想做的工作、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继承家产、结婚、生孩子……我没必要按照世俗的标准去过那种『应该』过的生活, 只要我不违法不违社会公德，我怎么高兴就怎么来咯。比起回纽约在桑顿家那个漩涡中搅和，我还是自己在洛杉矶这边过得舒服自在。」 第170页 过去的十年里经歷了太多太多，所以卡罗琳如今对人生也早已看开。 外界对她一直都很有争议，甚至不少人都觉得她是个离经叛道的问题女人。但是她根本不在乎, 她试过去争家产、试过去和一个家里安排给她的「完美」男人结婚、试过去轰轰烈烈不计后果地追求一段爱情……通通都失败了，因为这些到最后都不能带给她快乐。所以, 如今她的人生观就是及时行乐, 只要让自己眼下的每一分每一秒过得高兴就行。 艾琳没有办法去评价她如今的这种人生态度，说她洒脱也好、说她荒谬也罢，毕竟日子过得好不好只有每个人自己才知道。 「索菲娅这几年有跟你过不去吗？」卡罗琳问道, 这些年她全副心思都在拍戏上, 对其他方面的事情关注不算多。 「还好吧, 也就是偶尔在一些宴会上见面时，互相添堵呗。」艾琳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语气也是带着几分云淡风轻，没太多当年只要一提起这个仇人就咬牙切齿的忿忿，「至于商场上的事情，索菲娅是搞不了的，顶多也就是撺掇着你爷爷给格威家使绊子。不过这几年你爷爷身子确实不如以前硬朗了，桑顿集团的许多事情都交给你叔叔来处理了。」 把菸头掐灭后，卡罗琳冷笑道：「她最好祈祷我爷爷身体能继续安康下去，至少要撑到她儿子成年前。另外，好好培养她那宝贝儿子，毕竟未来那可是她唯一的靠山。」 「卡罗琳，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桑顿集团出现了大危机，那种濒临破产的大危机，你会怎么办？」艾琳试探道。 经济大危机一旦爆发，桑顿家当然也将陷入前所未有的危险状况。 听了这话，卡罗琳零演技地鼓掌欢唿，「哦，那好棒哦，这样索菲娅那女人不仅一分钱都拿不到，甚至还要背上一身债务了。」 艾琳无奈地瞥了她一眼：「说正经的，没跟你开玩笑。」 「要是有一天桑顿家破产了……我可不信索菲娅那女人会情比金坚地和我爷爷共渡难关，肯定早就拿着钱带着孩子跑路了，所以到时候还是由我来照顾我们家老爷子的晚年呗。至于我那些叔叔、姑姑们，各家各凭本事过去吧。」卡罗琳说道，随即也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哎呀，没什么可担心的，桑顿家的家底儿我心里还是有数的，没那么轻易就走到破产那一步。」 卡罗琳显然也和如今所有的美国人一样，根本就没想过如今这种繁荣的经济状况其实是「虚假」的，同样沉醉在这个处处都充斥着金钱的美梦中。 艾琳也只能留下一句算是提醒的忠告： 「心里还是揣着点儿危机感比较好，毕竟这个世界每一天都在迅速变化……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 周末，10月20日，芝加哥—— 全美青少年花剑比赛，经过昨天星期六的前几轮淘汰赛，星期天进入了最后半决赛和决赛的角逐。 艾琳昨天也是急匆匆地一大早才赶回芝加哥，家也没回就直奔赛场体育馆，还好没有错过米兰达的任何一场比赛。 格威家也是全家出动，一起来给米兰达加油，就连才两岁半的小萝丝被艾琳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是不时地扭动着小身子，随大流地给姐姐鼓掌。 艾琳也故意逗她，问她还能分得出比赛场上哪个是姐姐吗？毕竟全套的白色击剑服一穿上，脸也被挡住了，还真挺难分清楚谁是谁的。结果没想到萝丝居然每次都能精准地认出米兰达，然后就是小手不停地鼓掌。 而米兰达也不负众望，昨天的比赛一路过关斩将，杀入了今天的半决赛。 此刻，半决赛，当比赛结束，裁判宣布胜者为「米兰达.格威」时，伴随着全场观众的鼓掌声，米兰达也是兴奋地一把摘下脸上戴着的头套护具。 一头闪亮的金髮高高扎起，绿色的大眼睛里充斥着熠熠的光采，脸上带着胜利后那兴奋喜悦的笑容。十五岁的花样年纪，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青春靓丽。 注视着赛场中央的女儿，场边的奥利弗和艾琳也都为她感到莫大的骄傲。虽然他们已经有四个孩子了，而且他们也爱着每一个孩子，但对米兰达总是不由自主地多一份偏爱，毕竟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奥利弗更甚，毕竟曾经他是觉得自己只会有米兰达这么一个孩子的，对她倾注的爱意自然是其他几个孩子不能比的。 而如今，眨眼间那个小时候像风一样奔跑的小姑娘都已经十五岁了，已经出落成了一位美丽的少女。艾琳甚至还开玩笑地跟奥利弗说过，米兰达要是放在当初他们那个年代，如今这年纪都可开始考虑结婚问题了。 当然，奥利弗表示拒绝考虑并讨论这个问题，并且放话至少在米兰达大学毕业前这方面的事情通通不作考虑……并且他也不会允许这方面的事情发生！ …… 决赛开始前，还有一段时间休息，将要参加决赛的两名选手各自回休息室调整，观众们则随意。 因为米兰达之前说了在所有比赛结束前不要来打扰她备战，所以格威一家也就没有去休息室找她。 萝丝早就在体育馆里憋得坐不住了，于是便决定大家索性一起出去透透气。 在体育馆外一看到卖冰淇淋的商铺，萝丝当即便不停指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冰淇淋，拉拽着奥利弗的裤腿不让走。 第171页 因为萝丝当初早产了一个月，所以出生后身体就比较瘦弱，跟她那三个从小就生龙活虎的哥哥姐姐根本没法比，所以艾琳对她的健康问题也格外上心，冰淇淋之类的东西平常都不怎么让萝丝吃。 只是此刻看着小女儿那可怜的小眼神儿，最终还是心软了，对早就准备好掏钱包的奥利弗交代道： 「只许买一点点，就给她吃这么一点点。」 边说着边用手指比划着名。 而看着艾琳那比划出的手指间隙，奥利弗嗤笑出声，「你干脆直接光让她舔一口得了。」 「啊，那样的话再好不过了。」艾琳没好气地说道，接着又照顾其另一个小丫头，「丽莎呢？她怎么去洗手间这么久都还没回来？」 已经解决了一个单球冰淇淋的弗雷德里克贱贱地说道： 「说不定她一边上着厕所一边在脑子里演算着数学题呢，然后就坐在马桶上进入了思考者状态，估计一只手正支着下巴呢。」 艾琳赏了儿子的额头一个一指弹后，便表示她去洗手间瞧瞧。 「我也要去洗手间！」弗雷德里克一边抹掉自己嘴角边沾着的冰淇淋奶油一边说道。 「都要上洗手间还先吃冰淇淋过嘴瘾！」艾琳忍不住说叨了这臭小子，接着便带着他一块儿往洗手间那边去了，当然临走前也不忘交待奥利弗冰淇淋给萝丝餵少一点。 …… 而就在去洗手间的路上，艾琳终于知道了阿丽莎为何迟迟未归—— 「原来不是在思考数学题……是在思考男生啊。」看着眼前这幕，弗雷德里克眨巴着眼说道。 艾琳当即捂住了儿子的嘴，把他拽到一边。 等到「蹲墙角」准备工作ok后，艾琳突然又觉得自己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一点都不像个成熟的大人会做的事。 ……但她实在没办法不去关注这件事啊！她原以为马上就要十五岁的米兰达应该到了情窦初开的时候，但没想到最先在这方面有苗头的居然是阿丽莎！居然是平时满脑子只装着学习的阿丽莎！重点是阿丽莎她才十岁啊！ 此时，不远处，阿丽莎正在和一个年纪相仿的男生面对面而站，说些什么，而且看起来有些紧张，虽然在极力掩饰着。 「我……来给我姐姐加油……你，你也，来看比赛？」阿丽莎平时本就不善于同别人交流，而此刻面对她在学校里朦朦胧胧有一种别样好感的男生时，手心都有些在冒汗。 男孩子点了点头，「嗯，我来看我表姐的比赛，她就是你姐姐一会儿决赛的对手。」 …… 第102章 「那个男孩你认识吗？」艾琳用眼神示意着那边那个小男生。 弗雷德里克探着脑袋看了看后, 「我记得是那个叫杰里的……对, 就是杰里！他和丽莎一个年级但是不同班，这傢伙在学校里挺有名的, 特爱出风头，学校好多活动的学生代表演讲都是由他来。」 远远打量着, 那个叫杰里的孩子模样长得也不错，再加上弗雷德里克的描述，艾琳差不多也能判断出来那个杰里大概就是那种所谓的「校园男神」……虽说是小学级别的。 十岁的孩子开始对男生女生关系方面的事情有所感觉虽说有那么点儿早熟但倒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对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异性有好感也很正常。只是她没想到她那不善言谈的二女儿会去爱慕一个口才相当好的男生, 这难道是缺什么就喜欢什么？ 「我亲爱的妈咪, 我们还要在这里看多久……我是来上厕所的。」弗雷德里克仰起脸郁闷地问道。 经这么一提醒, 艾琳才勐然间意识到自己此刻这种偷看的行为不太好，也赶紧放儿子去解决自己的生理问题了： 「咳，快去洗手间吧。对了，弗雷德，刚刚看到的关于丽莎的事情, 不许随便到处乱说，听到了没？」 绝大多数的母亲在得知女儿对男女之情有所感觉后大概第一反应都会心生警惕和担忧, 如果这事儿放在米兰达身上的话艾琳觉得自己大概也会这样。但是要是出在阿丽莎身上的话……艾琳竟然觉得自己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因为这样看来的话，她那比较古怪的二女儿其实还是很正常的嘛，她还担心这丫头未来会和她衷爱的数理化过一辈子去。 …… 休息结束后, 最后的决赛便开始了。 等到阿丽莎回归格威家大本营的时候, 艾琳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当刚刚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不知道。 只不过，在比赛开始前看到阿丽莎那头可爱的自来卷晃来晃去地在场馆的观众席里找人时，艾琳还是忍不住明知故问地逗逗她： 「丽莎，你在找什么？找米拉的话，她还没有上场呢。」 阿丽莎仿佛做错了事的孩子般，赶忙收回了视线，有些心虚地回道： 「没什么，我没有看什么。」 一旁的弗雷德里克挂着丝不怀好意的坏笑，插嘴道，「了不起的数学天才，你该不会无聊到在计算这个场馆观众席上有多少人吧，还是说……」 弗雷德里克的话说到一半时，艾琳俯下身子在他的小脸蛋上吻了一下，藉此打断了他的话： 「我亲爱的小弗雷德，你今天看起来真帅。」 当然，在大家看不到的角度，艾琳的这个「吻」其实是轻轻咬了他脸颊一口以示警告。 第172页 捂着自己那被深深「爱抚」过的脸蛋儿，弗雷德里克表示……他还是闭嘴吧。 一旁的奥利弗抱着小萝丝，一头雾水地看着那边不知道在搞什么的娘仨儿。不过这会儿他没有心思去多别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即将开始决赛的米兰达身上。 决赛的对手实力自然很强，开场后米兰达也一直处于落后的状态。米兰达的全部情绪都隐藏在了那戴着的头盔面罩后面，倒是一旁观战的格威全家上下，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就连奥利弗那被艾琳吐槽了快二十年的殭尸面瘫脸，这会儿都遮掩不住紧张担忧，在米兰达得分的时候也是比谁都激动，一点儿都没有平时冷静自持的范儿。 米兰达虽说从小个性就有些跳脱，但是自从专业地开始练习击剑后，也在这个过程中磨练了理智思考、磨练了冷静沉着。而且她终究是奥利弗的女儿，骨子里是继承了父亲那份对情绪近乎冷酷的克制的，不会在困境中大脑发热发昏从而乱掉阵脚。 终于，米兰达不急不躁地一点点把比分一点点追上，并在最后时刻终于实现逆袭！ 当裁判举手示意比赛结束，并宣布胜者为「米兰达.格威」时，全场观众热烈鼓掌。而本应最兴奋最激动的米兰达此刻却没有疯狂庆祝，情绪甚至还没有半决赛时赢的时候高涨，只是摘下头盔护具，礼貌地上前同对手微笑握手。 待到与家人相拥庆祝时，艾琳亲吻着怀中个头已经快追上她的女儿，关切地问道： 「米拉，你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兴奋，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你现在是全美青少年组的冠军了。」 米兰达这会儿仿佛才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抽回神，笑着说道： 「我当然很高兴，而且，妈妈你知道吗，其实比赛中途我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输了，结果最后我居然真的反败为胜了。在赢的那一刻，我就觉得……我能做到任何我想做的，而且我能做得更好。不仅仅是青少年组的冠军，我还要挑战成年组的全国比赛，未来我还要去角逐奥林匹克比赛，去战胜全世界的高手。」 说着这话时，那双绿色的眼眸仿佛在发光一般，充满了无限的憧憬与斗志。 艾琳和奥利弗对视了一眼，眼中同样都是骄傲欣慰，以及那种「果然是我们的女儿」的感嘆。 虽然米兰达无论对时尚还是对飞机都不怎么感兴趣，显然是没什么意愿去继承父母的衣钵，但她和她的父母一样，都是大梦想家。说得文艺点，就是心中、眼中装的是星辰和大海。 也许是因为从小受父母的影响，格威家的孩子虽然个性彼此间截然不同，但都有一个共同特质——不愿碌碌平庸度过一生，选择去做一件事情，那么就要做到极致。 …… 晚上，为了庆祝米兰达拿到冠军，一家人也是好好庆祝了一番，一直闹到很晚才休息。 卧室里，艾琳坐在梳妆檯前一边做着护肤一边提起了今天在体育馆里发现的阿丽莎的那件事。 原本坐在床头看着报纸的奥利弗在听完艾琳的描述后，当即把报纸丢到了一边，一脸严肃地深入询问： 「你怎么才告诉我！那个叫杰西的男生……是他主动接近丽莎的吗？」 「是叫『杰里』，不是『杰西』。」艾琳扭过身来纠正道。 奥利弗皱着眉头，「我管他是叫『杰里』还是『杰西』！他要是对丽莎有逾矩的想法，我绝对饶不了那小子！」 「嗯……就今天我观察到的情况加上弗雷德的描述，应该是你宝贝闺女主动接近人家小伙子的。」艾琳憋着笑说道。 一听这话，奥利弗当即脸都黑了，「什么？！开什么玩笑！我女儿，品味就那样？喜欢一个毛头小子？」 「不去喜欢和她同龄的毛头小子，难道去喜欢大叔？那样的话问题才大发了好吗。」艾琳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接着坐回到床上一边给奥利弗顺着毛，一边安抚道：「你别想那么多，丽莎她才十岁，跟那个杰里最多也就算是青梅竹马……」 「好多『青梅竹马』最后都演变成了『合法婚姻』。」奥利弗阴沉着脸打断道。 艾琳忍不住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顺带附赠一个白眼。 「好，你说，你说……」奥利弗捂着胳膊表示自己不再插话。 「我能看得出来，丽莎对杰里就是那种小女生刚刚懂这方面的事情后，那种朦朦胧胧的喜欢。其实挺纯洁挺美好的，都是我们这些大人想太多。我也是从她那种小女生的年纪过来的，她的心情我能懂。」艾琳将心比心地说着他的看法。 奥利弗则是别有意味地挑了挑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 「啧，我怎么不知道你情窦初开的时候还喜欢过别的小男生啊，在我之前……你对多少个英国小绅士动过心？」 「怎么，难道你现在还要去把已经变成『老绅士』的那些当年的小绅士一个个都揪出来收拾一顿？」艾琳眯眼笑道，然后一巴掌拍掉了奥利弗擒着自己下巴的手，「一把年纪了就别演霸道总裁了行吗。」 奥利弗故作嘆息地摇了摇头，「你还真是越来越没情调了，本来我还想着十二月你生日的时候，去个滑雪胜地度假，就咱们两个，没有那群小魔鬼们。」 「在考虑二人世界的度假前，你这个大魔鬼还有别的事情……」艾琳话锋一转，一脸严肃地说道：「我让你把手头所有的股票都给抛了，你照办了没啊？说实话，别敷衍我！也别想骗我！」 第173页 奥利弗只得老实交代道：「行情相比较而言稍差的那几支股票我抛了。」 「也就是说剩下的你还攥着咯？」艾琳木着脸说道，接着瞬间化身喷火龙般地骑在他身上，抡起枕头就往他脸上压，「我不是说了吗，抛了，抛了，全抛了！」 被枕头捂得唿吸不畅的奥利弗呜呜哝哝回道，「那几支涨得正厉害呢，要抛也得过段时间……」 「不行，你这次必须听我的！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内我要你全部都抛掉！」 …… 然而并没有等到一个星期，仅仅四天后，1929年10月24日，一场经济上史无前例的风暴就这么席捲而来。 第103章 1929年10月24日—— 也许前一天23号的时候, 人们都还忘我地沉醉于这个黄金时代的美梦中, 热切地盯着股市那节节攀高的数字、幻想着不就的将来自己也将成为一位百万富豪。 然而就在24号这天，一切都崩溃了, 这个世界仿佛都被颠覆了。 纽约华尔街，显示器大屏幕上股票的价格以疯狂的速度下跌, 下跌速度甚至快到了连这种自动显示器都反应不过来了。拥挤在华尔街的人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幕，他们宁愿相信这只是一场梦，这个噩梦马上就能结束。 但是股价依旧令人绝望地疯狂下跌着，而且看起来丝毫没有停止的意向。人们彻底疯了, 所有人都拥挤着争分夺秒把手中持有的股票抛出, 一向被视为充满了黄金梦的华尔街此刻变成了恐怖的炼狱。 这一天华尔街的崩盘成为了这场史无前例的经济大危机的开端, 而这一天也被后世称为「黑色星期四」。 …… 芝加哥—— 当华尔街崩盘的消息迅速传遍全美国后，格威家也是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 顾不上其他任何事情，奥利弗当即一边紧盯着情况发展一边把手头所持有的股票能抛就抛，用最快的速度抛出手。 「你是对的。」奥利弗在公司忙碌了整整一天一夜都没合眼，当周五深夜回到家时, 有些疲惫无力地对艾琳说道。 孩子们已经睡觉休息去了，今天白天他们在学校里也都听到了同学们之间激烈的议论。虽然也许他们对这些还不太懂, 但他们知道, 是一场关乎金钱的非常糟糕的事情。 此刻，客厅里只有夫妻二人。 艾琳虽然恼火于奥利弗没有听她的劝把股票全都抛出去，只是此刻看着他疲惫的样子, 也不忍心再说什么。 客厅徒留的一盏昏黄的灯下, 看着他单手支着鬓角坐在沙发上休息缓解的样子, 艾琳也蓦然间意识到……他老了。他已经快四十五岁了，虽说还并不是个多么大的年纪，但毕竟已经不是曾经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仿佛什么都无法将他击溃的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了。 时间确实是太可怕了，它带走了许多，而且任谁都无法与它对抗。再加上她和他之间还有着十岁的年龄差，艾琳有些时候真的会忍不住担心，如果有一天他抛下她先走了，会变成怎样……她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干吗这么看着我？」奥利弗抬起头时，看到艾琳此刻看着自己的眼神，不禁惊讶地问道。 艾琳下意识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害怕有一天你要是丢下我，先走一步的话，我该怎么办。」 而奥利弗却是会错了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我不至于亏了些钱就自杀去。」 艾琳瞬间觉得自己刚刚那的伤感都餵了kiki……哦，kiki是她们家里养的一条柯基犬，饭量还挺大。 在奥利弗身边坐下后，艾琳也正色问道：「亏了多少钱？」 奥利弗用手比出了一个「五」的数字。 「五亿？！」艾琳瞬间觉得自己眼前一黑，貌似要先走一步的人该变成她了。 「是五千万！五千万美金。」奥利弗轻戳了她脑门一下，接着又吻了下她的额头，「幸亏你之前一直让我抛，之前抛掉的那些也算减少了点损失。」 当然，那点减少的损失同接下来所要面临的危机相比，只是杯水车薪。 艾琳：「我今天打电话问了克里斯，他告诉我就光昨天一天，华尔街那儿就有足足将近一千三百万股的股票被抛出……现在华尔街已经彻底疯了。」 「恐怕不只是华尔街，接下来全美国、甚至全世界都要疯掉了。」奥利弗嘆了口气，眉宇间尽是忧愁，「股市崩溃只是第一步，之后可能就是银行倒闭、工厂停产、无数人失业……整个社会怕是都要乱掉了。」 对于奥利弗终于顿悟过来、彻底看清了时局，艾琳还是很欣慰的。当然，欣慰也没什么用了，不仅仅是已经有所亏损，更重要的是，即使看破了一切，却也无力去阻止这场经济大危机的蔓延。 「后天我就启程去纽约一趟。」奥利弗开口道，同时也深深注视着妻子，「艾琳，我们得有所心理准备了……接下来，恐怕全美国人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我们也一样。」 …… 「黑色星期四」只是一个开端，美国的经济体系仍然在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崩溃着。 五天后，10月29日这天，华尔街股市暴跌到了有史以来的最低点。 在这之后的两个星期里，美国所损失的财富甚至已经达到了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总开支。 第174页 一切都彻底乱套了，政府一时间也拿不出什么有效方案来阻止这场灾难。不少激愤人士强烈炮轰着政府，甚至高喊着总统下台。 股市彻底崩盘后，也正如奥利弗预料的那样，银行倒闭、工厂停产、工人失业这些连锁反应很快都出现了。无数的家庭陷入了绝境中，甚至沦落到了全家露宿街头的地步；大街上的流浪汉、暴力社会分子也越来越多，早已没什么社会治安可言。 而格威家，奥利弗和艾琳在内部，安抚孩子们不要受影响，我们还是过着原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保持之前的家庭生活水准还是没问题的。当然，也提醒他们如今要格外注意安全，毕竟现在社会已经变得很混乱了。 至于在外部，在各自的公司里，二人自然都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艾琳的ain已经基本处于停产状态了，尤其是走高端路线的系列。毕竟曾经高端系列的客户们都是些阔太太贵小姐，而那些阔太太贵小姐们的家中如今不少都在忙着低价卖车、卖房了。 奥利弗那边更是如此，当下跌幅最狠的就是机械、化工之类的传统重工业了，格威集团旗下不少这方面的产业都亏损得厉害，甚至令奥利弗不得不关停了一些产业。如果不是因为原本的家底雄厚，恐怕这次还真的会挺不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以格威航空为核心的军工产业并没有受太大影响。既是因为军火产业的特殊性，更是因为航空制造业对技术的要求很高，一项以高尖端技术为核心的产业是不会轻易崩溃的，更何况格威航空可以说是当今世上掌握着这方面尖端技术的佼佼者了。 1929年的圣诞节，绝大多数的美国人都不好过。比起像过去那样其乐融融地度过这个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今年人们更多的是在虔诚而炽烈地向上帝祈祷，祈祷这场噩梦很快就能过去，祈祷一切都会好起来。 格威家虽说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但还不至于把圣诞节过得寒酸，然而今年的圣诞节还是一切从简，过得并不像往年那么盛大。这还是米兰达最先提出来的，已经十五岁的她很清楚如今所有人的日子都过得很挣扎，她班里甚至有同学的家人因为破产而自杀。艾琳对此也很贊同，毕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什么的，她也不想格威家当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朱门」。 平安夜就这么在一种很平和的氛围中过去了。 「你不嫌冷啊？别告诉我你是在等着凌晨，圣诞节第一秒的到来。」艾琳裹着大衣走进一地积雪的院子里。 已经是深夜了，奥利弗却是没有回去，就这么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抬头仰望着夜空，一副思绪都已经飘到宇宙尽头的样子。 「要是真的有圣诞老人存在的话，我一定会向他许愿，让他赶快结束如今的这种乱况。」奥利弗撇了撇嘴角。 艾琳在旁边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调侃道：「居然有这么崇高的情怀啊，未来要不要去考虑竞选总统？」 「总统的话还是算了，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糟心的职业。我们那位总统阁下，这两个月来怕是每天都过得像在火上煎熬一样吧。记得今年年初他竞选成功发表就职演讲的时候，还放言要让美国家家户户都吃喝不愁，结果连这头一年都还没有熬过去，就出现了这种危机。」奥利弗冷笑着说道。 艾琳半开玩笑道：「那么，充满智慧的奥利弗.格威先生，你能够比总统阁下更棒吗？能有什么办法去解决这场大危机吗？」 经济大危机爆发后，艾琳努力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库，想想这场大危机美国后来是怎么度过的……得出的结论就是，怕是也只能到1933年罗斯福总统上台，通过实施一系列新政来将这个国家从地狱里捞出来。 「办法……倒的确是有，而且会对身为军火商的我很有利。」奥利弗突然幽幽地开口。 这倒是让艾琳惊讶了一把，「什么……办法？」 奥利弗：「战争。」 「战争？」艾琳忍不住拔高了嗓门。 而奥利弗的神色也严肃冷峻了下来，「没错，通过对外战争。」 第104章 「如果发动一场对其他国家的战争的话, 不仅仅可以转移国内人们的注意力, 缓解如今社会的矛盾，更重要的是打仗的话就会需要大量的士兵, 这样就能吸收当下社会上大量的失业人员入伍。而战争一旦打响，各种物资自然都得跟上, 这样还正好可以消化掉如今囤积着的那些过剩产品。到时候国内军事设施、军火工业一开展，又会需要大量的劳动力，这样就又解决了一批失业人员的就业问题。甚至在攻占的海外土地上，我们还可以在那儿销售国内过剩的产品。这样一来, 这场经济危机就可以渐渐化解, 一切都会恢復成过去那样。」 当耐心听奥利弗把他的想法全部说完后, 艾琳一瞬间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难以置信地注视着他。 是，没错，他说的的确是个办法，歷史上后来也的确有国家这么干了, 比如德国、日本、义大利……然后这些国家就走上了法西斯道路！第二次世界大战就是这么打起来的！ 她没想到她丈夫居然也有这种想法，既令她意外更让她觉得可怕。再加上他在美国社会的影响力, 她真的担心会演变成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听着, 把你这些疯狂的想法通通都从脑子里清除掉。」艾琳两手拍着奥利弗的脸颊，异常严肃认真地说道。双眼也是瞪得又大又亮，眼神透露着不容眼前人有丝毫反抗的决绝。 第175页 奥利弗也因为她的态度而愣住了, 「亲爱的, 你知道吗, 你现在的眼神有多吓人……你真应该拿面镜子照照。」 「要是能把你那些疯狂的想法给吓得灰飞烟灭就再好不过了！」 艾琳也顾不得此刻自己的表情算不算得上狰狞，只是很依旧坚定而认真地说道： 「奥利弗，你听着，无论什么时候，战争永远都不会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你还记得吗，当年曼弗雷德写给你的那封信——『我更希望的是和平的到来，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奥利弗，你给弗雷德里克起的这个名字，意思不就是『和平缔造者』吗，是你对曼弗雷德的纪念，是对曼弗雷德没能看到的遗愿的寄託，也是你的心愿，不是吗？」 之前的第一次世界大战虽然从经济上而言让美国大捞了一笔，但战争所带来的残酷并不会因为经济获益而抵消，同样带给了无数人创伤、让无数青年人在这个时代中感到痛苦迷茫。就像海明威在《太阳照常升起》中的题词那样——「你们都是迷惘的一代」。 她记得很清楚，那年美国刚刚决定参加一战，那时候米兰达还很小，当时米兰达问奥利弗「什么是战争」，因为一个叫做托尼的小伙伴的爸爸应徵入伍要上战场了，不能陪他过马上到来的生日了。而最后的结果是，那个叫托尼的小男孩的父亲死在了欧洲的战场上，再也没能陪伴儿子度过下一个生日。 而奥利弗似乎是在沉思艾琳说的话，半晌，却突然兀自笑出声。 「你笑什么？」艾琳可不觉得正在说着的话题是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当年罗德尼老先生去世前，我最后去医院看他时，他对我说的话。」奥利弗的神情带着几分回味。 「啊？」艾琳有些不明白，奥利弗为什么会突然提起十六年前的事情。 「当时，那晚，罗德尼老先生除了跟我讲了关于伊娃的身世、恳求我不要对肖恩动手外，他还说，如果他年轻个十岁的话，一定要除掉我，因为我太过危险。他说，得有一个人能用缰绳套住我，牢牢把我牵制住，能够在我疯起来的时候把我拉回来……我想老先生他如今在天国大概可以放心了。」 奥利弗笑了笑，然后转过身捏了捏妻子的脸蛋： 「就像现在这样，我刚有一点危险的念头，就被你给打没了。你说的没错，战争永远都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我曾经还跟曼弗雷德说过，即使是为了国家而杀人，但仍然要敬重那些被自己杀死的敌人，并且要对活着的生命更加敬重……要是曼弗雷德知道我居然有了那种为了自身利益而想要煽动战争的念头，大概也会鄙视我吧。」 总算把奥利弗那有些蠢蠢欲动的「法西斯思想」掐灭在萌芽状态后，艾琳也是松了口气： 「不用担心，这场经济危机……最终总是会过去的。况且，美国国内的市场这么大，能自己消化掉的，用不着发动战争来对别的国家转嫁危机。」 「是啊，除非是真的走投无路了，否则美国政府大概也不会选择用战争来解决这场危机，但有些国家就不一样了……」奥利弗意味深长地说道，眼神也复杂起来，「如果说有哪个国家想要通过对外战争来转嫁危机，我觉得德国绝对会沖在最前面。要是曼弗雷德在天国知道自己的国家要再一次充当和平毁灭者，是不是会觉得自己早早就离去反而是件好事，至少不用去当一个完全没有正义可言的刽子手了……啧，想想还真是讽刺。」 艾琳其实很想对奥利弗比个大拇指……神预言！没错，十年后将打响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挑起战争沖在最前面的，又是那群德国人，而且这次这个战斗民族的战斗力会比一战的时候更加恐怖。 「我估计啊，恐怕未来这十多年里，日子都不会好过。」艾琳两手托着腮帮，有些无奈地感慨。 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混乱的时代时，她除了恐慌不安其实内心深处还隐隐有些期待挑战。她想要看看，在这个最糟糕但也是最好的时代里，她能够做到哪种地步。然而这么一步步地走来，也不得不感嘆，这个时代的生活真是太特么地不容易了，步步为营不说还经常被压得喘不过气，也许下一个明天就又有什么危机。 「是啊，肯定不会好过。」奥利弗语气淡淡的，只是眉头却越发紧锁，「如果政府不通过对外战争，而是想要用平和的方式来度过这次危机的话……艾琳，我想，咱们格威家，怕是就要有大麻烦了。」 「什么意思？」这话让艾琳也瞬间紧张起来。 奥利弗摇了摇头，「政府里，也许会有人把矛头指向从事军火行业的人，那样的话，格威家绝对是头号靶子。当然，但愿只是我想多了。」 然而既然会生出这种想法，自然不会是空穴来风，奥利弗此刻的担忧也在四年后变成了现实，那将会是格威家有史以来面临的最严重的一场危机。 …… 伴随着1929年10月开始爆发的经济大危机，1929年就在这么一场天翻地覆的巨变中过去了。 1930年，依旧没什么起色，经济大危机仍然在以美国为首的整个资本主义世界里蔓延着。各国政府虽然也都做了各种努力，但仍是拿不出什么切实有效的解决方案，人们也只能在这片绝望中越陷越深，仿佛永无天日。 第176页 格威家凭藉一战中及之后的十年里积累下的雄厚家底，再加上格威航空这个特殊产业所带来的利润，在这场大危机中还能够努力维持住已实属幸运。 而有些家族便没有那么幸运了。 五月的一天，刚刚用过晚餐，艾琳突然接到了洛杉矶那边的卡罗琳打来的电话。 「艾琳，你能帮我引见一下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吗？」简单的问候过后，卡罗琳也是直奔主题。 「克里斯？你找他做什么……难道是，打官司？」艾琳有些惊讶。 卡罗琳：「是的，非常重要的官司，我需要他这种级别的大律师的帮助。」 虽然过去同在纽约时，卡罗琳和克里斯在圈子里也有些交情。但这些年来卡罗琳定居洛杉矶，纽约那边的圈子也就渐渐淡了。而这次的事情.事关重大，她必须要有一位强力且可靠的律师才行。 艾琳稍微有些为难，倒不是她不愿意帮这个忙，而是克里斯三年前就从律政界隐退了，之后去了在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任职教授，如今已经很少亲自去担任辩护律师了。 「……这样吧，正好过两天我也有事情要去纽约一趟。我们在纽约汇合吧，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克里斯，你和他谈一下。」对卡罗琳解释完克里斯目前的状况后，艾琳还是尽量能帮就帮，同时也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道：「我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电话那头，卡罗琳的声音很平静，只是那平静下却是万丈波澜： 「桑顿家……完了。」 「桑顿家完了？」听了这话，艾琳不禁吃惊地拔高了嗓门，「不会吧？怎么回事？」 虽说在这场经济危机中，做房地产生意的桑顿家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但是要是真破产了报纸上不可能不刊登这方面的消息啊。 卡罗琳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带着无限的恨意咬牙道： 「索菲娅那个女人，这次我一定要让她下地狱！」 ※※※※※※※※※※※※※※※※※※※※ 下一章会登场一位新人物，将会是经济大危机篇里最重要的人物之一，未来也会和格威家纠葛不清~ 第105章 桑顿老爷子自从三年前身体不大好动了场不小的手术后, 便放权给自己的几个儿子, 自己退居桑顿集团的幕后了。 老爷子把桑顿集团分权给了每一个儿子，并没有最终决定要把核心领导权交由谁来继承, 原本也是想要从旁观察究竟谁最适合成为继承人，毕竟他的几个儿子都有一定的能力。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 他那几个儿子表面上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暗地里都在疯狂地撕扯瓜分着桑顿集团。用通过集团赚得的利润疯狂投资股票、证券来填充自己一派的金库，甚至演变到了挪用集团公款的地步。因为几兄弟私底下都是这么干的，本就是一丘之貉, 自然也不存在谁去揭发谁的情况, 反而在这方面会互相打掩护。 而之前那几年正是美国的「虚假繁荣」时期, 几兄弟私下里赚来的钱也足以填补桑顿集团被他们捅出的各种漏洞，资金流转上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明面上找专业的财会人员做假帐也就矇混过去了。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能料到，去年那场突如其来的经济大危机就这么摧毁了一切。投资的股票、债券亏损得血本无归，而桑顿集团本就快被他们掏空了, 自然是抵御不了这场大危机。至于那些有合作的银行，不少都已经倒闭, 没有倒闭的自身也是都难保了更别提再贷款给他们。 桑顿家的人心里都很清楚, 这个曾经堪称纽约最大的房地产集团正式宣布破产只是时间问题，已经无力回天。 桑顿老爷子在把集团的所有帐目全部查清后，当场便吐了血被送进医院。结果身体刚刚好了一点, 想着马上就要到和索菲娅结婚十八周年的纪念日了, 还想着给妻子一个惊喜, 结果没想到索菲娅竟然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候，带着手头的所有现金以及珠宝，携儿子就这么不声不响地逃跑了！ 如果说原本这些还只是让桑顿老爷子感到愤怒与心寒的话，那么接下来的事情便彻底把他最后的精神支柱摧毁了。 索菲娅原本是打算带儿子回英国老家去的，但是没能成功，最终在港口被截下了。截下她的人，是桑顿老爷子的三儿子汉斯.桑顿，之所以会去截下索菲娅，倒不是受父亲的命令或者说自愿去抓回自己这位「继母」，而是因为……他不能允许自己的亲儿子被索菲娅带走！ 没错，虽然还没有被媒体披露出来，但桑顿家内部确实是出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索菲娅于1916年9月诞下的比利.桑顿其实是汉斯.桑顿的儿子！这个原本被桑顿老爷子视若珍宝的小儿子其实是他的孙子！ 桑顿老爷子怎么也不会想到，这种乱.伦的事情居然在自己家里发生了！自己人到晚年居然会被自己儿子给戴了绿帽子！ 盛怒之下，原本就还病着的桑顿老爷子这下彻底病倒了，如今在医院里昏迷着，完全靠输营养液维繫着生命，医生表示随时都有可能要下病危通知，要家属们做好心理准备。 卡罗琳原本对桑顿家内部要怎么闹腾已经完全不在意了，她只想着在洛杉矶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就行。但是整个桑顿家她谁都可以不在意，唯独无法不去在意把自己一手带大的爷爷。如今她爷爷随时都有可能撒手人寰，家族里的那些人却一个个对他的生死毫不在意，只想着把已经破败不堪的桑顿家最后的一点家底挖走，自己能瓜分到多少是多少。 第177页 至于索菲娅，做出那种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这样憎恨过一个人，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饶过这个女人的！ …… 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 三年前，作为已经名满全美的大律师，克里斯既没有继续在律师这条路上走下去，也没有按照布尔诺维奇家的意愿步入政坛，而是选择了急流勇退，到大学来当老师。这么一位法律界炙手可热的人物，自然是各大名校竞相追逐的对象，哥伦比亚大学也是直接聘请他作为法学院的教授。 这些年来，克里斯和格威家一直都保持着很好的关系，当初做出急流勇退这个决定时，和艾琳、奥利弗叙旧聊天时也是告诉了他们原因。 政坛这个领域其实比商圈还要复杂、阴暗、丑陋得多，而且政界很难有哪个家族能成为常青树般的存在。当年布尔诺维奇家堪称美国政界数一数二的名门，他父亲更是最高坐到了国务卿的位置，甚至作为所属党派的首席候选人去参加了总统大选，然而最后失败了。而那次失败，也是布尔诺维奇家由盛转衰的转折点，如今布尔诺维奇家虽然依旧名声在外，但事实是已经很少有家族成员在政府内担任握有实权的要职了。 克里斯当时作为父亲竞选团的重要成员，一路走来也是深入见识到了政界背后种种复杂的博弈与令人心惊胆战的不择手段，甚至一段时间把他搞得有些抑郁。而在父亲竞选失败后，他也懂得这个时候急流勇退才是正道，况且他本身也不是个多么有野心的人，比起在这个泥沼里越陷越深，他觉得倒不如去大学里教书轻松自在些，而且他的妻子也是这么想的。 他在1920年年初的时候因为一次法律事务委託而认识了如今的妻子——梅尔莉.布尔诺维奇，并且在那年年末的时候结了婚。如果说艾琳是他年少时的惊鸿一瞥的话，那么梅尔莉便是他灵魂的寄託与余生的归处。原本结婚后没多久梅尔莉便怀了孕，但是却意外流产了，并因此伤了身体再也无法怀孕。虽然不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件遗憾的事情，但这不仅没有伤害到彼此间的感情反而让他们更加珍惜彼此的陪伴，结婚十年来他们之间的感情一如最初，后来他们也收养了两个一战阵亡士兵的遗孤，当作亲生孩子一样抚养。梅尔莉是物理学方面的专家，如今和他一样也在哥伦比亚大学工作，担任物理系的教授。 当艾琳按照之前电话里约定的时间来到克里斯的办公室门口时，发现屋门关着，里面隐隐约约还有谈话的声音。 犹豫了一下后，艾琳还是敲响了屋门，随之便是屋内传来的一声「请进」。 推开门走进办公室后，看到克里斯戴着副金边眼镜坐在办公桌后面。办公桌前面，一个学生模样的年轻男生正在整理着桌上的文稿。 「艾琳，你来了，坐。」克里斯招唿着艾琳坐下，同时也指了指房间里那个男生，解释道：「这是我的学生，多米尼克.莫尔斯（dominic.morse），他刚刚来找我修改论文，已经讨论完了。」 这时，已经将桌上自己的文稿整理好后，多米尼克也是带着不失礼仪的微笑向艾琳问候： 「很荣幸见到您，女士。」 艾琳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儿。是个相貌俊朗的男生，一头亚麻色的头髮，髮丝微微打卷，只是这张稍显稚嫩还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上，琥珀色的眼眸却是有着不协调、与年龄不相称的复杂。 当然，这是艾琳风风雨雨闯过这么些年、阅人无数后才看出来的。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大概也只会觉得这是个长相帅气又文质彬彬的普通大学生。 又向身为自己导师的克里斯打过招唿后，多米尼克便带着自己的论文稿子退出了办公室。 克里斯注意到了艾琳在多米尼克身上停留了些特别的注意力了，笑着说道： 「艾琳，你知道吗，每次我看到多米尼克的时候，都有一种看到了曾经的奥利弗的感觉。」 而经克里斯这么一说，艾琳才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刚刚在观察那孩子时她会有一种别样的感觉。 奥利弗这些年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越发成熟内敛，不再像年轻时那般浑身稜角，城府深沉却行事激进。而刚刚那个少年，无论是眼神还是周身散发出的气场，确实颇有几分奥利弗当年的风范。 克里斯也对自己这个得意门生多提了两嘴： 「他是系里最优秀的学生，才十九岁，但是如今已经大三，明年就要毕业了。」 「什么？才十九岁！」艾琳有些惊讶。 克里斯：「没错，那小子从小就很出类拔萃，小学中学都是跳级念完的，十六岁就进了哥伦比亚大学。其实按照他大学这几年的学习进度，他三年就可以把所有的学分都修完直接毕业，还是我劝他好好享受这四年的大学时光，不要这么着急，他才放慢了脚步。我甚至为了『阻碍』他过快把学分修完，考试的时候难为过他，结果无论我给他出多难的题目都难不倒他。他刚刚给我看的是他明年毕业论文的初稿，因为他已经得到了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的实习岗位，大四开学就要去实习了，他怕自己到时会抽不出时间来做论文。」 「的确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艾琳感嘆道，同时也想到了自己的小阿丽莎。其实依照阿丽莎的学习能力，完全可以早早跳级念中学去了，但她还是更想要女儿完整地享受成长的每一个过程。 第178页 而说到自己这个学生，克里斯其实是既骄傲又担忧： 「有些时候，我会忍不住想着，但愿多米尼克未来不会走歪路吧，不然……这孩子真的有成为一个危险人物的潜质。」 第106章 「卡罗琳呢, 她怎么没来？」克里斯发现来的只有艾琳一个人, 卡罗琳那个委託的当事人并没有来。 艾琳也是嘆着气摇摇头，「今天我们本来一起出发的, 结果临出门前卡罗琳突然接到电话，医院那边又下达了病危通知, 她就急匆匆地先赶去医院了。」 「她现在处境也的确是够艰难的。」克里斯感嘆道，接着便神色严肃起来地谈论正事，「桑顿家那边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你先和我讲一下吧。」 艾琳也将之前卡罗琳告诉她的状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克里斯。 克里斯：「索菲娅企图逃跑时携带走的那些现金, 是从哪儿来的？」 「是索菲娅这些年攒下的积蓄, 那些钱从如今的归属权来说, 是属于索菲娅和她儿子比利的。」 「那她携带的那些珠宝呢？」 「也都是这些年来桑顿老爷子送给她的。」 索菲娅其实非常的小心谨慎，就是害怕万一日后被人抓到把柄，以「盗窃罪」之类的名义控告她，因此才并没有贪婪地在逃跑前大捞一笔，只带走了那些完全属于她自己的财产。 对此, 克里斯也有些犯难了： 「既然如此，就不存在私吞、侵占财产之类的罪责, 这方面无法控告她。如果从她和汉斯.桑顿之间的不正当关系入手的话……不管怎么说, 她和汉斯.桑顿之间毕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就算一定要把这俩人之间的私通定性为乱.伦，但是按照纽约州目前的法律, 也没有完备的关于乱.伦罪的法案, 更何况还是他们之间这种特殊情况的『乱.伦』。」 其实也不能怪法律有问题, 毕竟年轻貌美的后妈出于不甘寂寞的生理需求也好、出于争夺财产的私人目的也罢，就这么出轨了，偏偏出轨的还是年龄比她自己都要大的「继子」，然后还生下了孩子，让实际上应该管丈夫叫「爷爷」的小孩子叫了十多年的「爸爸」，和亲爸爸当了十多年的「兄弟」……电影都不敢这么拍好吗！ 克里斯本身接手的就是以政界、商圈里的案子为主，民事方面的案子着手的不多……而且这种鬼一样的剧本也是他律师生涯近二十年来遇到的头一遭，没有先例。 既然暂时无法找到突破口，克里斯索性也就逆向思维，先从最后的结果来往前推导： 「那，卡罗琳是什么意思，她希望索菲娅最后受到哪种程度的刑罚？」 这时，门突然被勐地一下推开，冲进来的卡罗琳两眼胀得通红，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死！我要她去死！我要她最后被判处死刑！」 她从医院出来后便急匆匆赶到了这儿，刚刚在门外准备敲门时，正好听到了克里斯的那句「希望索菲娅最后受到哪种程度的刑罚？」，剎那间便激愤地直接推门而入。 见卡罗琳这样，艾琳赶忙起身把她拉进屋里，然后立刻把门关上。 「大明星，你好歹注意点影响。」艾琳忍不住提醒她作为公众人物的自觉，更何况她还是那种自带八卦小报吸引光环的公众人物，「对了，你爷爷怎么样了？」 这会儿，卡罗琳才终于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还好，抢救回来了，暂时脱离危险状态了。」 自从老桑顿陷入昏迷状态后，三五天地就会被医院下病危通知。虽说到目前为止每次都只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但也表明其身体状况一直都处在生死边缘。 这时，卡罗琳一脸紧张地看向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你刚刚那样问……你愿意接手这个案子了是吗？」 「嗯，是的，如果我的律师生涯不经歷一件……这么戏剧性的案子，也挺遗憾的。」克里斯笑了笑。 听到这位已许久不接受案子的名律师接受了自己的委託，卡罗琳也总算放下心来： 「好的，至于聘请您的费用，请尽管开价，多少钱都无所谓。」 「费用的事情不要紧，按照我过去一贯的收费标准来就好。」克里斯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倒并不是很在意，而他之所以愿意接手这个案子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艾琳，你想要为当年的事情，和索菲娅之间彻底做个了断吗？」 「当年的事情」指的自然是当年铁达尼号上的事。 蓦然回首，艾琳才发现居然都已经过去十八年了。起初，她真的是无时无刻不想对索菲娅復仇，尤其是还以为「杰克」已经死了的那段时间，更是恨透了索菲娅。这十八年来，要说原谅这么一个差点要了自己命的女人，她是做不到的，她还做不到那么圣母。只是十八年这么弹指一挥间地过去，却发现纵使无法原谅，但那个女人在她的生命里所占的分量其实没那么重……简单来说就是，索菲娅对她艾琳.格威而言算个屁啊！ 即便这些年来只要有机会索菲娅就会用些小手段给她使绊子，但如今桑顿家即将轰倒，她不觉得索菲娅日后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除非她未来又傍上了哪个大靠山。 艾琳：「无论让索菲娅最后接受哪种程度的刑罚，我都没什么意见……但是，我还是希望能将对比利的伤害降到最低。」 第179页 …… 夜晚，艾琳独自在格威家位于第五大道的那栋公寓里留宿，并没有去叨扰舅舅伍德一家。 伍德家这些年来也经歷了许多变故，七年前，伍德先生身体再次抱恙，又动了一次大手术。原本跟着克里斯在华尔街的律师事务所工作并且有所成就的爱德华也在那年辞掉了工作，转而接手了父亲的伍德百货。也是在那一年的年底，爱德华同一位军官家的名媛小姐结婚了，两人是在一个酒会上认识的，据说很聊得来，交往不过半年便结了婚。而艾琳当时送给他的新婚礼物，便是她手里握着的那部分伍德百货的股份，算是将伍德百货完完全全交还到他手上。 后来，这对儿小夫妻也接连有了两个女儿。然而好景不长，那位名媛小姐从小跟着她那驻外军官的父亲满世界地跑，心中早就被花花世界所装满，浪漫多情且行事坚决果断，很快就厌烦了这种一成不变的安逸生活，甚至后来直接告诉爱德华自己爱上了别的男人。 最终，两年前二人和平离婚了，除了坚决争取来两个女儿的抚养权外，爱德华对于前妻也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两人本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没必要强行绑在一起。 而眼下的这场经济大危机，伍德百货自然也是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全美的多家商场都已经关闭了，目前也是艰难支撑着。 艾琳坐在公寓的沙发上，将今天白天和卡罗琳、克里斯讨论的事情打电话告诉了奥利弗，问他是什么意见。 「如果你想置索菲娅于死地的话，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沉默了半晌后电话里传来了奥利弗悠悠的声音，只是随即语气又变得轻佻起来，「对于这么一个曾经差点要了你的命的人，我当然也是恨不得她早日找上帝老人家报导去。不过换个角度想我似乎还应该谢谢她，不然的话当初我还没办法英雄救美呢。」 「跟你说正经呢！」艾琳没好气地回道，又有些惆怅地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纠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年纪越大心就越软……对于索菲娅我是从来都不会生出什么同情或者原谅的，但是如今这状况，桑顿老爷子怕是剩不了多少日子了，而桑顿家的其他成员们也都是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架势，索菲娅如果再被判处死刑或者终身监.禁的话，比利未来的日子要怎么办？至少那孩子从来没有做错过什么，而且他才十四岁，不说别的，一旦索菲娅、老桑顿、汉斯.桑顿这三人间的真实关系被世人所知，那孩子以后要怎么做人？」 「只能说……那孩子从一出生就不是被祝福的。索菲娅把他当作稳固地位的工具，桑顿家的其他人烦躁于他未来将分走一部分家产，唯一真心爱他的老桑顿也是处于被蒙在鼓里的情况下才对他投注了满满的『父爱』。」如果是曾经的奥利弗大概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只是如今自己也是当父亲的人了，多少也会对那个不幸的孩子生出几分嘆息。 艾琳：「不过，今天按照克里斯的分析，以纽约州目前的法律来看，索菲娅的那些所作所为怕是被定不了太大的罪责。」 毕竟索菲娅没偷没抢没杀人放火，桑顿家生意上的事她也从不插手最多就是间接给老桑顿吹吹枕边风。要说她出轨、「乱.伦」什么的纽约州法律也都不怎么涉及这方面定罪，很容易就可以被索菲娅辩倒。更不利的是，这个时代又没dna亲子鑑定技术，只要索菲娅在法庭上死咬牙不承认，那任谁都无法对比利的身份说什么。至于另外两个当事人，「姦夫」汉斯.桑顿肯定是不想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而「绿帽子」桑顿老爷子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呢。 然而，电话那头的奥利弗却是突然开口，语气耐人寻味： 「既然她不存在明面上的犯罪，那就想办法『让』她犯罪。『让』她拥有犯罪动机，然后再用各种『证据』证明她是有罪的。」 …… 「『让』她犯罪？」克里斯琢磨着刚刚学生对他说的这句话。 工作室里，克里斯正在整理着关于这个案子的相关资料。这次，他挑选的助手正是他的得意门生多米尼克.莫尔斯。 克里斯原本想到的一点是，能不能把这次桑顿先生病到垂危的责任全都归结到索菲娅身上，并且想办法证明她是为了达成私人目的而故意为之的，但是仅仅这种程度别说死刑了，怕是连坐牢都判不了。 就在克里斯转换思路重新想时，一旁的多米尼克却是突然说出了他的想法。 「没错，『让』她犯罪，而且是用既定的事实来『让』她犯罪。」多米尼克眼神复杂而犀利，别有意味地说道，「她儿子比利.桑顿不是每年都能领取一笔不菲的家族信託基金吗，但桑顿老先生在相关书面文件上清清楚楚写明这些钱是给他的儿子和女儿的。不如就让卡罗琳.桑顿小姐控告，索菲娅.桑顿和汉斯.桑顿勾结起来，用这种方式来诈骗并侵吞桑顿家族的信託基金。本就是『诈骗』来的巨款，索菲娅还企图带着这笔钱出海关去英国，那问题可就更严重了。」 第107章 「我已经都调查清楚了, 汉斯.桑顿和他夫人结婚多年来都没有孩子, 但是其夫人向来很强势，所以汉斯纵然在外面情妇不断但一直不敢有私生子, 即使有哪个情妇怀孕了也会立刻被其夫人除掉。 后来，汉斯和索菲娅勾结在一起并且有了孩子, 他们之间究竟是不是真的存在爱情这不得而知，但这无疑是互利互惠的一件事。索菲娅可以通过这个儿子分得家产并稳固住自己在桑顿家的地位，而汉斯也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而且不用担心这个孩子会保不住。反正桑顿老先生的年龄在那儿摆着呢，如果其在比利成年前就去世了, 汉斯说不定还有机会以『哥哥』的身份拿到这个未成年『弟弟』的抚养权。 第180页 所以, 除了控告诈骗侵吞家族信託基金外, 我们还可以想办法『证明』桑顿老先生是被汉斯和索菲娅蓄意谋害的。」 多米尼克把他的想法一字一句道来，克里斯也认真聆听着。 克里斯实在是太喜欢也太担心这个学生了，此刻更是如此。说真的，多米尼克刚刚的那些提议如果让他来想的话他当然也能想得到，但那会作为他的下下策, 然而多米尼克却是直接就往这个方向思考。 「你总是令我刮目相看，多米尼克。」克里斯感嘆着说道, 既有对学生的夸赞, 也包含着别的意思。 多米尼克当然不可能听不出老师这话更深层次的意思，却只是微笑着照单全收：「我就把这当做是您对我的赞扬。」 对此，克里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只是又问道：「目前还有一个问题, 如何证明比利.桑顿其实是索菲娅和汉斯的儿子？虽然这在桑顿家内部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 但法庭上是要讲求证据的，索菲娅和汉斯肯定都咬死不承认，桑顿老先生如今能不能再清醒过来都是个未知数，我们手头暂时没有人证或者物证。」 「不，能够作为『人证』的当事人不是还有一个吗……就是比利.桑顿啊。从他身上入手，肯定能挖出一些东西的。」说到这话时，多米尼克的眼中仿佛都有光在跃动，跃跃欲试的。 然而，原本一直没有反驳学生的克里斯此刻却是摇了摇头。 「为什么？」多米尼克眉头蹙起，心下觉得是克里斯如今教书教久了而失去了曾经作为律师的稜角，「我记得，大学上您的第一节 课时您就说过——法官的正义是维护法律的公平公正，而律师的正义是维护委託人的利益。对于这个案子，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律师，不是法官。」 「但是这次情况特殊。」克里斯神情严肃，同时也带着几分警告的意味，「不能把比利.桑顿卷进到这件事情来，对他的伤害要尽可能降到最低……这也是委託人的要求。」 最初是艾琳提出了这点，随后卡罗琳也贊同。虽然她这些年很少回桑顿家，和索菲娅之间的关系更是恶劣到不行，但她对比利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比利的确是个好孩子，并没有因为索菲娅而受到不好的影响。正是因为如此，各怀鬼胎的桑顿家成员们才难得默契地都对比利的身世三缄其口，尤其注意瞒着比利。 「……好，我知道了。」多米尼克点了点头，只得放弃原本的想法。 已经看穿学生心思的克里斯也提醒道，「我知道，你应该还有别的备用计划，比如把汉斯的太太搅进来，利用她的怒火和復仇心来给我们当枪使；甚至直接煽动桑顿家的其他成员们，让他们相信汉斯和索菲娅一直利用比利讨桑顿老先生的欢心来图谋更多的家产。听着，尽量不要把更多的人卷进这个案子里，我们的委託人是卡罗琳.桑顿小姐，她想要针对的只有索菲娅一人。而且，为了保护比利，不让外界探查到更多的消息，卡罗琳也表示这个案子她会申请不公开审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多米尼克也只得耸耸肩，「好吧，委託人才是上帝，一切都遵照委託人的意愿。」 克里斯：「嗯，把材料都准备一下，已经和卡洛琳约好了，明天再去找她讨论一些问题。」 …… 汉斯.桑顿的私人公寓里——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知道吗，卡罗琳她已经放话这次绝对要置我于死地！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现在已经安全到英国了！」索菲娅暴怒地对面前的男人吼道。 简直功亏一篑，她不声不响地带着儿子和钱财都已经快到码头了，只要踏上那艘去英国的船，她就可以解脱了。虽说现在英国也不景气，去那儿日子也未必能过得像过去在桑顿家这些年这么舒坦，但眼下经济大危机依旧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桑顿家完蛋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可不想和他们一起玩儿完。只要她和儿子一切安好就行，至于带走的那些现金、珠宝当作是她伺候桑顿那个老头子这么多年的酬劳也不过分吧。 但是没想到最后时刻却被汉斯.桑顿这混蛋给毁了！她和汉斯的确是有过一段肉.体上很欢愉的时光，但她也始终清醒地知道自己和对方真正想要的都是什么。 听到索菲娅这么吼自己，汉斯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儿子！你想要把我唯一的儿子带走，做梦！」 他被自己那强势的老婆压了一辈子，可那女人一个孩子都给他生不出来也不允许别的女人给他生。如今他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孩子，即使不能「光明正大」地当孩子的父亲，他也绝不会轻易把这个孩子放手。 索菲娅却是冷笑了一声，「呵，在比利的眼里，他的父亲可是现在躺在病床上准备着去见上帝的那位，比利他现在正为他『父亲』伤心着呢。」 听到索菲娅故意刺激自己的话，汉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推开她，「让开，我要上班去了！」 「上班！还上什么班！反正桑顿家就差直接对外宣布破产了！」索菲娅癫狂地喊道。 不去理会身后的疯女人，汉斯直接摔门而去。 …… 汉斯所管理的那家分公司大楼前，依旧还在怒火上的汉斯一脸愤愤地打开车门走下车。 就在准备进公司大门时，一个早就等候着他的身影从一旁走上前来叫住了他。 第181页 汉斯转回身，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 多米尼克带着礼貌地微笑，文质彬彬地说道：「你好，汉斯.桑顿先生……」 此刻，马路对面，一辆黑色轿车里—— 「先生，还要开过去吗？」驾驶座上的司机出声询问道。 原本说是要去对面那栋桑顿集团分公司的大楼，结果却突然被叫停。 后车座的车窗早已被摇下，坐在后座上的奥利弗单手支着车窗，隔着鼻樑上架着的墨镜静静地望向马路对面那幕。 那个年轻的小伙子他有点儿印象，是克里斯那傢伙的学生。两年前有一次去纽约出差时，他正好受邀到哥伦比亚大学做演讲。最后问答的环节，这个小伙子提问了他一个够有趣也够犀利的问题，给他留下了印象，以至于他后来还专门找克里斯问了这个学生的名字。 当得知克里斯这次的助手正是那个叫多米尼克.莫尔斯的学生后，奥利弗倒也并不意外，而此刻看到的这场景…… 「不用了，直接去ain纽约分部吧。」奥利弗收回目光，把车窗摇上，仿佛刚刚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等等，先拐去附近的花店一趟。」 …… ain纽约分部的办公室—— 艾琳这次来纽约除了因为桑顿家的事情，也是来处理自己公司的事务。 此刻坐在办公桌前对着帐本的她简直头疼，经济大危机带来的冲击实在太大。虽然知道这段歷史无法避免，但看着自己一手创立的心血就这么一路down下去，心血变成了心在滴血。而她创办的时尚杂志《misa》今年年初的时候就停了，这本杂志创刊十年了，原本应该再上新台阶，结果现在全部归零。 办公室门被敲响，以为是刚刚交代给自己泡咖啡的助理泡好后送了过来，正忙着看帐本的艾琳头也没抬就道了声「请进」。 很快，一杯散发着浓郁香气的咖啡便摆到了她的桌上。 就在艾琳打算伸出空着的左手去拿咖啡杯时，一大捧红玫瑰突然强势进入她的视线。 愣了一下后，艾琳勐地一抬头，惊讶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你怎么来了？」 奥利弗挑了挑眉：「想你就来了啊。」 「啊，好感动，差一点就信了你这老头子的满嘴骚话了。」艾琳接过玫瑰花，笑眯眯地说道。 当了快二十年的夫妻，艾琳一眼就能看出这厮突然跟来纽约绝对有别的目的。 奥利弗则是故意歪曲重点，微微俯下身子，嘴唇近乎贴着妻子的眉心，暧昧地轻唿着热气： 「老头子？那要不要现在就试试看，我这个『老头子』究竟有多老？说起来，以前好像只在我的办公室玩儿过你说的『office y』，在你的办公室还从来没玩儿过呢……嘶，疼。」 艾琳用手拧着那只已经抚摸上自己屁股的狼爪的爪背，丢到了一边。 「还好意思说，弗雷德当年就是这么来的。」艾琳白了他一眼。 那时候她生完阿莉莎还不很到一年，原本没打算很快就要下一个孩子的……结果就这么因为突然来的兴致忽略了避孕措施而中招了。 ……弗雷德里克至今都不知道他其实是他爸妈玩儿office y送的。 格威式调情结束后，艾琳拽了拽丈夫的领带： 「说吧，你这个时候来纽约，又打了什么鬼主意？」 第108章 纽约桑顿集团总部—— 会议室里, 除了汉斯、索菲娅、比利这「一家三口」, 所有的家族成员都聚集在这里了，桑顿老爷子的私人律师在此宣读了遗嘱。 虽然老爷子目前心脏唿吸都还在, 但终日在病床上徘徊于生死边缘，所有人心里也都明了, 老爷子的时日不多了，随时都有可能见上帝去。因此在这种情况下，大家也都是撺掇着律师赶快先把遗嘱亮出来。 遗嘱是在三年前便立下的，但遗嘱里并没有交代由谁来担任桑顿集团新一任的掌舵人, 因为原本老桑顿是想要未来有一天自己亲自在集团所有人面前宣布的, 亲手将权柄交到他选出的继承者手上。当然, 如今桑顿集团崩溃在即，也没有人愿意去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一个个的都避之不及。 至于家产的分割，桑顿老爷子并没有考虑孙辈的问题，直接按照子辈来分配。包括名义上的「儿子」比利在内, 桑顿老爷子一生总共有过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因此财产也被分成了七份交由子女们来继承。由于卡罗琳的父亲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 所以原本属于其父的那部分财产也是直接由卡罗琳继承。 如果是在经济大危机爆发前, 毫无疑问，每个人都将得到一笔梦幻般的财富。但是如今这种状况，大家都只想赶紧带着手头的这点芝麻屑般的财产远离桑顿集团这个烂摊子, 各过各的日子去。 直到卡罗琳突然站在会议室里那个领导者的位置上, 说出了一番话后, 瞬间整个会议室都炸锅了。 「卡罗琳，你疯了吗？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而且，你也没有权力这么做，你爷爷并没有指定你来当继承人。」 「你这些年都在电影圈泡着，商圈的事情你都不怎么了解，就别闹了。」 听着耳边七嘴八舌的话，原本冷着脸一言不发的卡罗琳勐拍了下桌子，瞬间全场寂静。 「反正你们现在不都一个个地急着和桑顿集团脱离关系，免得手里仅剩的那点资产也搭进去？既然就算桑顿集团破产、倒闭、甚至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你们也完全不在乎，那么我就把这个烂摊子给拾走，也碍不到你们什么事吧？」卡罗琳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一脸嘲讽地说道。 第182页 最年长的一个叔叔忍不住出声，「你想把这个烂摊子拾起来，我们当然是无所谓，但就是想提醒你……桑顿集团如今真的就是一个空壳子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而且现在这场经济风暴还没有结束，你这样做只是给你自己徒增负担，而且是很大的负担。」 「没人工作了我就再招，至于这些年作为桑顿集团管理高层的你们，愿意留下就留下，不愿意留下我也不强求。至于钱，缺多少我就出多少，不仅仅是过去这些年我拍戏赚来的钱，未来我拍戏赚的所有钱也都心甘情愿贴进这个无底洞里。」 卡罗琳的神情坚定而严肃，也收起了之前的嘲讽，用最诚恳的态度缓缓说道： 「我是被爷爷一手带大的，我想我同他之间的感情不会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浅。我不是一个好孙女，我没有像他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名媛淑女，我两段失败的婚姻也让他操碎了心。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守住他创下的这份家业，哪怕如今是个无底洞、哪怕是个空壳子，我也没办法轻易就看着它毁灭、消失，直到若干年后再也不被提起，被所有人忘记。」 …… 这场原本因为宣读遗嘱才使所有人聚在一起的家族会议最终因为卡罗琳而氛围有些沉重地收场。 待到所有人离开后，卡罗琳独自坐在会议室里，坐在首席的座位上，这是每次开会时爷爷坐的位置。 此刻坐在这个位置上，既感受到了爷爷的骄傲与荣耀，也感受到了那份压力与重担，她不知道以前爷爷是如何肩负起来的，但是从今往后，就要由她来担起了。 她任性地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想要为了别人而担起一份重责。只是那人，不知还能否看见了。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敲响，桑顿老爷子之前在公司里的助理走了进来，告诉她有两位客人来找她。 办公室里—— 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夫妻二人，卡罗琳稍稍有些惊讶。 艾琳来这儿她不奇怪，但是奥利弗也来了，而且还这么一声不响地突然从芝加哥来纽约，她就直觉没那么简单了。 毕竟是多年的朋友加合作伙伴，艾琳也不兜圈子，直奔主题： 「卡罗琳，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过，你想要接手桑顿家吗？」 「没错。」卡罗琳点了点头，在今天对着家族里的那些人开诚布公前，她就已经和艾琳谈过这件事了，「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未来的这几年，我会不间断地接拍戏，剧本什么的我也不会挑，只要开价高我就去演，直到让桑顿集团有足够的资金重新走上正轨。」 这时，奥利弗开口道：「先不谈以后长久的资金，就目前而言，你想要重整桑顿集团以至于不立刻宣布破产，就需要一笔不小的启动资金，凭你过去这些年攒下的积蓄恐怕还不够吧，而且我想现在大概没有哪家银行会放心大胆地给桑顿集团贷款。」 「那么，我就只能求助您这位大款了。」卡罗琳笑了笑，对于奥利弗此行的用意已然明了，「说吧，格威先生，你是想要给我放高利贷呢，还是同我进行什么交易？」 奥利弗直接把已经拟好的文件递了过去，「在曼哈顿区和新泽西之间一处郊区，你们桑顿集团不是在那儿有块儿地吗，我想要把那块儿地买下。我出的价格，以目前的市场行情而言，绝对算得上优厚了。」 卡罗琳大致浏览了一下文件，对于价格她当然是没有什么异议，只是奥利弗的做法却让她很不理解： 「不是吧，如今这种经济状况，大家都在想办法把手头的地皮、楼房抛出去，你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买地产？我能问一下，你要那块地是干什么用的吗？」 对于那块连接纽约富人区和新泽西富人区的地皮的用途，奥利弗也没打算隐瞒什么： 「我未来打算在那儿建格威航空旗下的私人机场。」 这让卡罗琳更理解不能了，在她的印象里奥利弗一直都是个卖战斗机的军火商，那些战斗机自然会被输送到国家的军用机场。至于非战斗型的飞机，虽然这些年来渐渐有不少人开始选择使用飞机出行，但仍有许多人对此存疑，当下主流的远行交通方式依然是火车、轮船，拿这么一大块地区建作用于民用机的私人机场，真的有必要吗？ 尽管对奥利弗的想法持疑，但毕竟有人把钱送上门，自己现在最缺的就是钱，卡罗琳自然不会拒之门外： 「好，没问题，只要你不觉得这是笔亏本生意。」 「对我而言当然不会亏本，未来就拭目以待吧……而且我还会给你双倍的钱。」奥利弗意味深长地说道。 早就过了很傻很天真的年纪，卡罗琳自然不会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淡定从容地回道： 「双倍的钱啊……说吧，多出来那倍的钱，又是想要我答应什么要求，或者说是做什么交易？」 这回奥利弗倒是没有接过话，而是偏过头看了眼艾琳，眼神传达的意思是……好了，该你了。 艾琳用公事公办的态度说道： 「多出来那倍的钱，和我有关。我的要求是，之后这几年你无论疯狂地接拍多少电影都无所谓，但是，等桑顿集团重新走上正轨后，你未来只可以拍环球影片公司出品的电影，并且同ain签订终身制的gg合同。」 从十八年前在纽约第一次接触起，艾琳就知道她和卡罗琳是不适合做那种无话不说的好闺蜜的。这些年来，两人也只能算是关系亲近的朋友，以及工作上有着稳固的合作关系，而闺蜜什么的依旧算不上。所以，对于卡罗琳如今的困境，帮忙她自然是愿意的，但是也不会无条件地帮。 第183页 卡罗琳笑了笑，「说白了，就是你直接把我的未来都给买断了呗。」 「没错，就是这样，卡罗琳，你愿意接受吗？」艾琳也回以同样的微笑。 「我现在很需要钱，没别的选择。」卡罗琳摊了摊手，接着又微微点头，「不过如果买断我的人是艾琳你的话，我想我是可以放心的，说不定未来我还会作为第一个同ain签订终身合同的人而被载入时尚史呢。」 「那么，合作愉快。」艾琳递出了手。 卡罗琳接过手轻握，「合作愉快。」 卡罗琳：「不过，有关我同你们夫妻这些合作的事情，能过段时间再详谈吗？现在，控告索菲娅的事情正在关键时期，我不想分心，一会儿我还约了克里斯讨论一些细节。」 对此，艾琳表示谅解，接着又说道：「对了，差点忘了，爱德华说大家已经好久都没有齐聚纽约了，想一起吃个饭，让你也一起来，今天晚上就在伍德家里。对了，你和克里斯讨论完后，直接把他也叫上。」 卡罗琳：「好。」 第109章 晚上在伍德家的这顿饭吃得是久违的舒心、放松。 和大家一起坐在桌子两侧说说笑笑地吃饭时, 艾琳蓦然间意识到今晚她坐的这个位置正是当年住在伍德家时常坐的席位。 当年抵达美国后, 她第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是这里，她的第一间私人「工作室」就是楼上她住的那间卧室, 转眼间十八年就这么过去了。 伍德夫妇已不復盛年时那么有精神有朝气，尤其是伍德先生, 这些年来几场大病过后，整个人也老得很快。但是二人之间依旧如当年那般默契，虽然不会让人觉得甜腻甚至浓烈，然而岁月让二人在这片平和中一点点酿造出更加无法分离的亲密。 爱德华也不是十八年前那个无忧无虑可能只会为艺术史作业发愁的毛小子了, 经歷了事业的起起伏伏、经歷了爱情的甜蜜和婚姻的苦涩、也担负起了对两个女儿成长的责任。六岁的蒂芙妮和四岁的露易莎, 两个小姑娘也都很活泼可爱, 并没有因为父母离婚缺失了母爱而变得性格阴暗，在父亲和祖父祖母的呵护下很好地成长着。 而克里斯，当年她原本以为她会和克里斯老死不相往来以避免尴尬并斩断曾经生出过的情愫，却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成了好友，甚至连她丈夫都和他成了好友。其实人生大概就是这样, 并没有太多的拿不起放不下，也没必要沉湎于过去无法自拔, 人生总是会向前看的, 因为前面总会有下一段的风景。 卡罗琳自然更不必说了，十八年前在纽约第一次见到她时，完全就是个趾高气昂的大小姐。十八年里, 得到过一切也失去过一切, 当下依旧在得到与失去中挣扎着。 艾琳又转过身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丈夫, 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当初她是真的没想到未来的十八年居然就和他这么一直走下去了。当年「第一次」在这栋房子里见到这位未婚夫时，二人可都是抱着随时准备离婚的心思的。 艾琳嘴角偷笑的弧度自然是没能逃过奥利弗的眼睛，奥利弗微微偏过头，凑到她耳边低声轻语着： 「想什么呢你？」 艾琳也用只有彼此才听得到的声音回道： 「在缅怀歷史。」 「歷史？什么歷史？」 「你我的黑歷史。」 晚餐过后，许久未见面的爱德华和卡罗琳在花园里散步，在今晚这种难得的轻松氛围下也聊起了中学时代的一些往事。 「记得最初，还是我给你和艾琳搭得线呢。」爱德华想到了当年艾琳第一次举办时装秀，让他帮忙在最短的时间内找齐十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模特，忍不住轻笑出声。 「是啊，我当年大概也不会想到未来居然会和艾琳长期合作下去。」回首往事，卡罗琳更多的也是感嘆，「记得当时我心里对艾琳是看不上的，觉得她和一同从英国来这儿嫁富豪的索菲娅是一路货色。」 当话题涉及到了索菲娅后，氛围又凝重了起来。 最终，爱德华忍不住出声道：「如果你这次真的彻底报復了索菲娅，你会开心吗？」 「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我必须要这么做。」索菲娅决绝地说道。 …… 六月中旬，卡罗琳对索菲娅的控告终于进入了最后审理阶段，而整个流程也遵循双方的意愿，没有进行公开审理。 原本双方一直僵持不下，索菲娅坚决咬定比利是自己和老桑顿的孩子，这使得卡罗琳一方控诉的犯罪动机无法成立。然而最后却出现了峰迴路转的一幕，汉斯.桑顿竟然主动承认自己是比利的亲生父亲，并且主动拿出自己和索菲娅有染的证据。 最终，在克里斯的能言善辩和老道经验下，索菲娅最终因诈骗侵吞桑顿家族的信託基金并携款潜逃海外未遂，及蓄意谋害桑顿老先生的罪名，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年。虽然没能达成卡罗琳希望判其死刑的初衷，但二十年后待出狱的将是一个年近六十的老妇，到那时世界怕是早已成为一片新的天地。 而就在宣判结束后没两天，之前回费城娘家住了小半年的汉斯.桑顿的夫人意外得知了一切的真相，知晓了汉斯和索菲娅之间的丑事、知晓了比利那被隐瞒了十四年的身世，顿时感到了此生从未有过的耻辱。回到纽约后便同汉斯开战，两人从对骂演变成了大打出手，最终在争执中不慎一道从楼梯上坠落，送往医院后最终抢救无效身亡。 第184页 而卡罗琳在这一切事情结束后，也正式拾起了桑顿集团的烂摊子。至于家族成员里，最终愿意留下的只有桑顿老爷子一直都很器重的小女儿，其他的家族成员们都纷纷散去了，甚至不少都忙着搬离纽约。卡罗琳也和自己的这位小姑姑达成了协定，自己负责疯狂地拍戏来为桑顿家赚取后续资金，而小姑姑则负责桑顿集团的经营管理。而对于失去了至亲的比利，二人决定共同抚养这孩子至成年。卡罗琳不知道这孩子未来长大知晓一切后是否会怨恨她，但这孩子终究是她爷爷曾经无比珍爱的「儿子」，她愿意代替爷爷继续承担起守护这孩子长大的职责。 …… 「我就知道你会来。」隔着窗口，脸色惨白的索菲娅平静地注视着外面坐着的艾琳。 此刻这个寂静甚至到了死寂的空间里只有彼此二人，来探监的艾琳淡淡地回道： 「别误会，我只是来替卡罗琳给你送样东西，因为她说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所以就由我来代劳了。」 说话间，艾琳将一个信封隔着窗口递了过去。 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一封信，字迹很熟悉，索菲娅细细地读着，伴随着无声地不断滴落在上面的泪水。 艾琳缓缓开口道： 「桑顿老先生在三年前拟定遗嘱的时候，还额外写了这份。他担心万一自己不在了，你和还年幼的比利未来会无依无靠甚至被桑顿家的其他人赶出去，所以特意交待桑顿主宅这栋房子留给你，包括他存在书房保险柜里用于应急的现金、金条以及收藏的珠宝，也全部留给你……喏，信上把保险柜密码都写给你了。卡罗琳说了，无论是宅子还是这笔钱她都不会动，等到未来比利成年后就全都交给他。对了，还有……你的丈夫，桑顿老先生他，在昨天傍晚去世了，过两天就举行葬礼。」 低头沉默了半晌后，索菲娅终于缓缓抬起头，用无论是面对曾经的侯爵小姐还是面对之后的艾琳都从未有过的真诚与恳切说道： 「艾琳……到时，可以替我在墓碑前为他献上一束百合花吗，他以前，最喜欢送我百合花了。」 「嗯。」艾琳点了点头，只是下一秒，瞬间瞠大了双目并从座椅上勐地站起，「索菲娅，你——！」 只见索菲娅的嘴角缓缓溢出暗红色的血，眼神越变得越发无神，声音虚弱地说道： 「在法庭审判结束后，我其实和卡罗琳私下交涉了一次。我这么一进监狱就是二十年，我认命了，但是我无法放心我的小比例啊，他才十四岁，失去了父亲和母亲的保护屏障，桑顿家族也不復从前，我简直不敢想像他未来的路该怎么走。我知道卡罗琳恨不得我死，所以我和她做了个交易，我要她照顾好比利，而我会自尽……用我的命来换取她护比利安稳。我跟她说，在离开这个世界前，我想再见你最后一面。我在监狱里见到你的时刻，便是我离开的时候。」 艾琳这下算是明白，卡罗琳为什么要她今天来把这封信交给索菲娅了。 「真没想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最想见的人居然是我。」艾琳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但却不含什么讽刺。 索菲娅笑了笑，那张向来可憎的脸上此刻竟带了分悽美： 「因为看到你的时候，我会回想起十八岁前在英国的那些时光。虽然那时的我依旧不是什么好女人，但至少比之后在美国的这十八年活得轻松、自在。艾琳，你说，如果当初我们没有来美国，而是留在英国的话，会是怎样的日子，会不会比现在过得要幸福？我们也许不会撕破脸皮，也许依旧至少表面上会是好朋友，甚至之后我会用一种平和的方式让你一点点知晓我们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然后我们的孩子也会一起长大、一起玩耍。」 艾琳轻轻摇了摇头：「也许会，也许不会，如果有可能的话……下辈子试试看吧。」 「这样啊……那就……下辈子吧……」用最后的力气说完这句话后，身体内毒素完全发作，索菲娅终于缓缓闭上眼睛，倒了下去，神情很平静。 看着这一幕，艾琳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既震撼于这么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结束在自己面前，而且还是自己当初穿越来这个世界后接触到的第一个人。 也感嘆于，曾经自己视索菲娅为仇人、为死敌，并且在最初实力还很弱小的时候不安于已经率先攀上高枝的索菲娅的报復。而如今，索菲娅竟然就以这种方式离去了，彻底消失在她的生命中。身边形形色色的人，爱也好、恨也罢，都不过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真的没有什么。 …… 与此同时，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园里—— 又是盛夏时节，一个学期又结束了。原本提着行李箱从宿舍里走出来，准备回家过暑假的多米尼克却是因面前的人而停下了脚步。 「您是来找克里斯教授的吗，格威先生？」多米尼克礼貌地询问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奥利弗淡淡地开口：「不，我是来找你的。有时间吗，我们聊聊？」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格威集团掌舵人居然会专程来找自己，多米尼克有些惊讶，但还是点了点头：「当然，我的荣幸。」 校园里，一处僻静的树荫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就这么随意地席地而坐在台阶上。 第185页 奥利弗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在索菲娅的案子开始审理前，你私下里去找汉斯.桑顿，应该是连你的老师克里斯都瞒着的吧，你去找汉斯.桑顿说了什么？」 意外于自己当初的行踪居然被奥利弗知晓，多米尼克也自知自己在眼前这种「老狐狸」面前是藏不住什么的，索性直接交待了： 「我跟他说，只要把索菲娅彻底告倒，之后，我们会为他争取来比利.桑顿的抚养权。对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才终于有了个孩子的人来说，比利就是他的死穴。」 「呵，难怪他最后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比利的亲生父亲。」奥利弗笑了笑，笑容里既不含嘲讽但也无赞赏，让人捉摸不透：「你就这么给汉斯.桑顿开了张空头支票，你就不怕日后兑现不了他找你麻烦？」 多米尼克没有丝毫的慌乱，「因为他夫人会去找他麻烦，所以他也就没有功夫来找我的麻烦了。他夫人是绝对不会允许比利成为她的『继子』的，而汉斯在他夫人面前都窝囊了这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反抗成功的。」 他一早就料到了只要有汉斯夫人在，那汉斯根本没有机会去争夺抚养权，但是没想到最后那夫妻二人竟然在大打出手中一道意外身亡了……不过以他的立场而言，这绝对是件好事，把他开出的那张「空头支票」的后续麻烦全都省掉了。 奥利弗嘴角挂着的浅笑依旧意味不明，「我还以为，是你用某种手段让在费城的汉斯夫人知晓了一切，然后激化局面呢。」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我根本没必要这么做，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汉斯夫人知晓一切是迟早的事情，汉斯躲不掉的，既然做了什么就要有承担后续一切可能的准备。」 「没错，做了什么就要有承担后续一切可能的准备……玩弄权术也是一样。」奥利弗意味深长地对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说道。 艾琳和克里斯之前都和他说过，这个叫多米尼克的年轻人很像曾经的他，如今在他看来，在玩弄权术这方面的确是和过去的他有几分相似。 「非常感谢您的教导。」多米尼克微笑有礼地回道，脸颊上甚至还浮出浅浅的梨涡，只是内心究竟是怎样的大概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我记得，当年您来学校演讲时，最后提问环节时我问您……如果有一天，军火商的利益和政府的利益不再一致，您要怎么办？当时，您给了一个太过官方的回答。」 奥利弗突然笑出声，随之眼神中也透露出几分危险，「如果那种情况真的发生，那就看这场博弈中，最后胜者是谁咯。」 「您觉得您会是胜者吗？」多米尼克追问道。 「等那种情况发生了再说吧。」这次奥利弗没有给出回答，随即半开玩笑地说道：「我看比起当律师，你更适合去做政客，未来要不要去考虑竞选总统啊？」 「如果我竞选总统，到时还请格威先生多多支持。」多米尼克从善如流地接过这个玩笑。 「那就加油吧，未来的总统先生。」奥利弗从坐着的台阶上缓缓站起身，接着拍了拍身旁这个年轻人的肩膀，别有意味地说道：「不过，提醒你一句……太会玩弄权术的人，也许最后也会被权术所玩弄，并且失去更加珍贵、更为重要的东西。当然，你也可以当作我只是说了句无聊的废话，别介意。」 …… 第110章 1932年8月, 洛杉矶—— 第十届夏季奥运会在美国洛杉矶举行, 三十七个国家共一千多名运动员参加了这届奥运会。 尽管自从1929年10月经济大危机爆发后，几乎全世界的经济都陷入了低迷, 美国经济这三年来也是一直没什么起色，但是这一切并没有对这届奥运会造成太大影响, 因为许多场馆早在当初刚刚申办成功的时候就已经建造了。 这一千三百多名参赛运动员里，有一百二十七名运动员是女性，虽然同男运动员相比较仍然比例悬殊，但也不失为女性进步运动不断推进的展现, 向世界彰显出属于女性的力量。 十七岁的米兰达也是其中的一员, 经过层层选拔后作为美国击剑队的一员, 参加女子花剑比赛。 格威一家更是作为米兰达最忠实的粉丝后援团，举家前来洛杉矶。反正正值暑假，几个孩子也都不用上学，奥利弗索性决定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全家来洛杉矶度假。 这届奥运会也第一次出现了「奥运村」的概念，为男选手们专门建造了宿舍, 而女选手们也被安排进比赛场馆附近的宾馆里休息。 向来最心疼这个大女儿，捨不得米兰达受一点委屈的奥利弗也是提议要是住不惯外面, 就直接住自家在洛杉矶的度假别墅。对此米兰达却是拒绝了, 本来队里就有个别人对她不满，觉得她能进国家击剑队是因为她是格威家的大小姐，靠钱和关系走了后门, 所以这种时候她就更不能搞特殊化了, 而且还要用自己的表现让那群嚼舌根的人通通都闭嘴。 但也因此, 整个人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这份压力在队里她肯定是不会说的，甚至都不能让其他人察觉到，而她也不想打电话给家人抱怨，早就过了那种撒娇耍小脾气的年纪了。 下午的赛前练习结束后，晚饭开始前，米兰达独自在花园里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躺在树荫下的草坪上休息，彻底放空自己。明天击剑项目的比赛就要开始了，从预赛到最终的决赛两天内就要完成……当然，前提是她能够站到决赛的舞台上。 第186页 虽说她向来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这毕竟是奥林匹克的舞台，还是会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就连此时为了让自己彻底放松而在幽静的地方躺草坪，内心也仍是心烦意乱，久久无法平静。 就在正焦躁的时候，一阵歌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要说这种放松的时刻，再来首小曲儿应该是很惬意的事情……然而那唱歌人唱得实在是太特么的难听了！没有一个音在调上！简直就是噪音污染！ 闭目养神着的米兰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原本想着忍一忍等那人走开就好了，结果那人大概是以为这儿没有人，索性不走了，更加放心大胆地一展歌喉。 实在是受不了此等地狱歌手的摧残，米兰达倏地睁开眼睛，勐地坐起身： 「不好意思，可以请你安静一点吗？」 此言一出，原本正沉浸在自己歌声中的少年在看到灌木丛后突然蹿出的人后，瞬间声音静止，大张着嘴巴，一双如大海般的蓝眼睛瞠大了盯着米兰达。 而看清眼前这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的样貌后，米兰达忍不住吹了声表达赞嘆的口哨。 如果说她经常给小妹妹萝丝念的那些童话故事里的王子真的存在的话，大概就是眼前这样吧。身材挺拔、容貌俊美、有着一双动人的蓝宝石眼睛、一头耀眼的金髮在阳光下散发着光泽……啧，皮肤比她一个女孩子都要白。 而在少年那双蓝色的眼睛里，映入他眼眸的场景则是——夕阳下，绿丛间，一个灵动的美丽女孩就这么突然闯进了他的世界中。 那由惊吓转为惊讶而一直大张着的嘴，终于找回了声音，用温文尔雅的嗓音说道： 「#*&#**#……」 「啊？」站起身来朝他走近的米兰达眉头皱得更深，她听不懂这人说的语言，「你会说英语吗？」 听到米兰达这么问，少年也终于恢復了正常，微笑并带着歉意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休息，刚刚打扰到你了吗？」 英语说得很流利，而且一张口就是标准的伦敦腔，显然是受过很好的教育。 「没有人评价过你唱歌怎么样吗？」米兰达带着几分怨气开口道，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虽然这人唱歌简直像是上百柄锯子在一起锯破木头……但她也确实不应该把自己不佳的情绪随便迁怒到别人身上。 「嗯，我知道我唱歌很难听。」没想打少年却是直接大大方方相当有自知之明地大实话往外抛，然后笑得一脸灿烂，「所以我才要在没人的地方尽情放声唱啊。」 米兰达：「……」 突然觉得童话里走出了个「黑王子」，这人外皮虽然白得令女生都自愧不如，但切开后里面其实是黑的吧。 …… 「我叫……啊，我的名字太长了，长到每次考试光是写名字都写得手酸，你记得我叫亚歷山大（alexander）就好，或者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小名亚歷克斯（alex），我的家人朋友都是这么叫我的。」 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坐下后，亚歷克斯对着米兰达介绍自己。 其实米兰达很想说我们不熟，我们才刚刚认识，你不用直接就跟我互换小名暱称，但看着面前这双注视着自己的漂亮而纯净的蓝眼睛，最终也还是说道： 「我叫米兰达，你可以叫我米拉。」 「米拉，米拉，米拉……」亚歷克斯喃呢着这个暱称。 虽说这人唱歌简直要命，但在不唱歌的时候那带着磁性的声音其实相当好听，单单此刻喃呢着这个名字甚至都带着分动人的甜蜜。 向来爽朗直率的米兰达此刻都不禁有了几丝小女生的忸怩感，当即清了清嗓子，另起话题道： 「你穿的这身制服……你是挪威的运动员吗？参加什么项目的啊？」 米兰达看到他穿着的这身制服上，胸口处绣着面挪威的国旗。 「我确实是挪威代表队的，不过我不是参赛选手，只是个随队的后勤工作人员。」亚歷克斯解释道。 米兰达：「后勤工作人员啊……随队的翻译吗？你英语说得这么好。」 「嗯……差不多吧，反正什么活都干。」亚歷克斯笑着说道，转而又看向米兰达身上穿着的那身美国队队服，「你呢？东道主美国的运动员？」 「嗯，击剑队的。」米兰达点了点头。 「那……你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吗？啊，抱歉，我是第一次来美国，之前只是知道美国是个移民大国，世界各地的移民都有。」 「应该算是吧。我爸爸是丹麦后裔，我妈妈是英国后裔，不过我爸爸都已经是在美国出生的第二代移民了，所以我已经是第三代移民了。」解释完后，米兰达又问道：「你刚刚在唱什么歌啊？」 刚刚亚歷克斯唱的那首歌也是她听不懂的挪威语……当然，就算他是用英语唱的，就他唱得那种「可歌可泣」的版本，她估计也照样听不懂。 「一首挪威当下的流行歌，歌词的意思大致就是……讴歌自由，追求自由。要知道，如果在家里的话，这种歌我是不能唱的。」 「我想你的家人应该是根本就不想听到你唱歌……抱歉，咳，那你在家被允许唱什么歌啊？」 「只能唱那种古典、高雅的歌曲。」 「好严苛的家教。」米兰达感嘆道，虽然她更想说「古板」。 第187页 「对啊，所以一来到这片大陆，我首先感受到的就是自由，刚刚也是情不自禁地就唱起了那首歌。」 亚歷克斯的表情看上去的确是相当地轻松舒畅，很享受当下这种自由的感觉。而看着他这样，米兰达似乎也被他浑身散发出的那种轻松舒畅感染到了，原本焦躁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 这时，亚歷克斯又转过头来，微笑着说道： 「而且，还能让我自由地与你相遇……要知道，在家里，我连女孩子都不能随便去见呢。」 米兰达：「……」，她现在甚至都不想去用「古板」这个词来形容了，这都是什么扭曲的家庭教育？！ 突然觉得自己家简直幸福指数爆表。 …… 翌日，女子花剑比赛开始，第一天进行预赛的角逐。 观众席上，格威家自然是全家一个不缺地来给米兰达加油助威，就连平时总爱跟米兰达抬槓的弗雷德里克都亲手绘制了加油标语牌来给老姐打气。 「你画的这是什么？红色的山？」奥利弗艰难地欣赏着儿子在加油标语牌上留下的灵魂画作。 「才不是！这是跃动的火焰！」弗雷德里克为自己的艺术正名，然后右手肘部弯曲摆出了个秀肌肉的动作，「让米拉像这火焰一样在赛场上爆发出来！」 一旁的艾琳一手搂着阿丽莎，另一手搂着小萝丝，看着弗雷德里克这副戏精的小模样，母女三人也都忍不住笑出声。 体育馆另一侧的坐席上，亚歷克斯也坐在观众席上一脸期待地等待着比赛开始。 身旁跟着的人看到他这副颇有兴致的样子，不禁好奇地出声道： 「还以为您会去看我们挪威队那些优势项目的比赛，没想到您来看击剑比赛了，而且还是女子的击剑比赛？」 亚歷克斯微笑道：「不要小看女性啊，女人击起剑来，也许会比男人还要帅气哦。」 第111章 「米兰达.格威获胜！」 最后的决赛场上, 一场互不相让的交锋终于画上了句号, 当裁判宣布胜者为「米兰达.格威」时，之前因为遵守观赛礼仪而鸦雀无声的比赛场馆内瞬间沸腾了！ 原本场馆里的观众就以东道主美国人居多, 而此刻东道主选手夺冠更是引爆了整个场馆的欢唿与激情。而欢唿鼓掌的人群中，最为激动的自然是格威一家。 五岁的萝丝懂得不是很多, 但她也知道这是比赛，然后姐姐赢了，顿时跟着人群一道兴奋地挥舞着小手。格威家的其他成员可都是从第一场预赛开始，一路心惊肉跳地看着米兰达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赢下一场又一场比赛, 最终问鼎冠军。 奥利弗手里的相机咔嚓咔嚓各种角度拍个不停, 比在场的记者都要敬业, 力求拍下女儿胜利后的每一个瞬间。 阿丽莎和弗雷德里克也是兴奋地高喊着姐姐的名字，在看到米兰达朝他们看过来时，立刻激动万分地朝她挥手。 艾琳更是激动地快要哭出来，心中说不出的感慨。记得三年前米兰达赢下全美青少年大赛的冠军时，便说想要将来站在奥运会的舞台上, 战胜来自全世界的选手，成为奥林匹克冠军。当时她只是觉得小孩子有梦想是好事, 朝着那个方向去努力就好, 并没有奢想自家女儿有一天真的会成为奥运冠军。而之后的这三年，她却发现女儿对这个梦想无比认真执着，以至于曾经有一段时间训练到脚底全是水泡痛得快要走不了路, 奥利弗更是又气又心疼地直接让米兰达退出训练队, 结果由此引发了父女间少有地大争吵。知道米兰达性子的倔强, 认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放手，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支持，为此她特意去了旧金山唐人街，找最好的老中医学习简单的按摩手法，每天晚上都给米兰达按摩脚底帮助舒缓。那段时间米兰达正和奥利弗处于冷战中，原本心情就难受，一天晚上在被她按摩着脚底，听她一遍又一遍地交代日常注意事项时，直接抱着她哭了起来，当时她其实也留了眼泪，只不过没让女儿看到。 而现在……亲爱的，你做到了。 「哭什么。」一旁的奥利弗出声道，然后抬手拭去了她眼角溢出的泪水，「这个时候，不是应该笑才对吗。」 艾琳顿时一脸好笑地看向他，「行了，别端着样子了，想哭就哭出来，眼眶都红了的老父亲。」 …… 很快，场馆里便举行了颁发奖牌的仪式，并且首次在奥运会中加入了颁奖典礼上升国旗奏国歌的流程。 当站在最高领奖台上的米兰达被颁奖嘉宾戴上金牌后，终于从胜利的冲击中走出的米兰达动情地捧起胸前的金牌亲吻。 而这珍贵的一幕，不仅仅是被家人、记者拍了下来，同样也记录在了场馆里另一个人的相机镜头里。 观众席的一角，亚歷克斯把手中举着的相机缓缓放下，微笑着注视着那个此刻万众瞩目的少女，注视着她享受着这个属于她的时刻。 不光光是颁奖典礼，他的相机里把这两天来她在赛场上的每一个时刻都记录下了。与对手握手时的从容镇定、比赛时出剑的沉稳犀利、获胜后摘下防护面罩时脸上洋溢出的喜悦笑容……既收录进了他的相机里，更收录进了他的眼里、心里。 也许，这才是他此行来美国最大的收穫、最美妙的记忆。 …… 第188页 奥运会的花剑比赛结束后，无数媒体都把镜头聚焦到了米兰达的身上。之前因为奥利弗和艾琳的保护，格威家的孩子鲜少曝光，而如今全美国都认识了这个姑娘。 十七、八岁的年纪本就风华正茂，米兰达又金髮碧眼容貌姣好，运动员出身的她更是浑身都洋溢着青春与活力，再加上格威家长女这一光环的加持，顿时成为了全民偶像，人气丝毫不输当下正红的那些电影明星。 赢得金牌后的几天，米兰达收到了数不清的鲜花、贺卡、信件。而就在她和击剑队成员们搬离赛事组委会安排的宾馆那天，她收到了一封特别的信。 信封里有好多那两个比赛日时她的照片，还附有一张信纸，清秀的字迹写着一句简短的话—— 「遇见你是我在这个国家最美好的故事。 by唱歌很难听的亚歷克斯」 米兰达想想也觉得命运很奇妙，收到的这么多封信里，临走前她偏偏就选择拆开了他寄给她的这封。 一瞬间，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就这么从心底涌出，她当即跑去了「奥运村」里挪威队的宿舍楼，想要去再见他一面。 只不过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没有见到他，只得向挪威队的其他人打听。然而她只知道他叫亚歷山大，可这个名字实在太大众了，而金髮蓝眼这种容貌特徵在北欧人里就更是常见，最后也打听不出什么。至于「唱歌难听得要死」这个特徵也没能让这群挪威人想起点什么……也对，他大概不会轻易在众人面前一展歌喉吧。 这个夏天，她实现了许许多多的心愿，这算是唯一的小遗憾吧。 …… 彻底结束自己的奥运会旅程后，米兰达也终于身心轻松地和家人一道度假去了。 洛杉矶一处景色优美的海滩上，格威一家享受着难得的属于一家人的假期。 奥利弗带着弗雷德里克滑水冲浪去了，并且父子俩还把原本打算趴在沙滩上看一天书的阿丽莎也给拽上，不然她这一个假期恐怕都要选择知识的海洋而不是眼前的大海了。 萝丝坐在沙滩上自娱自乐地用小铲子堆着自己的小城堡，出生后第一次来海边的她光是沙子就能玩儿上一天。一旁遮阳伞下的躺椅上，艾琳和米兰达正一边享受着海风的惬意，一边聊着天。 「妈妈，在遇到爸爸前，你有过什么别的浪漫的邂逅，或者说是……艷遇吗？就是那种在你生活中一闪而过的人，让你一瞬间感到心动，虽然未来也许再也不会遇到他。」米兰达出声问道。 「当然有过啊，当年跟你克里斯叔叔在邮轮上邂逅时，我还对他动心过呢，后来下船后……嗯，因为一些原因，我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和他再有任何来往。」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往事，艾琳也是忍不住笑出声。 「真的啊！」挖到了此等秘辛，原本平躺在躺椅上的米兰达当即侧过身，两眼放光地问道：「爸爸他知道吗？」 「知道啊，当时他也在邮轮上，甚至还在人群中看了我和克里斯一起跳舞。」艾琳淡定地说道，随即目光狡黠地看向女儿，「米拉，你突然问我这种事情……是有了什么，美妙的邂逅吗？」 「嗯……算是吧……」米兰达有些羞涩地笑了笑，羞涩中带着分少女的甜蜜，「是在比赛的前一天遇到了一个挪威代表队的男生，他后来还来看了我的比赛，但是除了知道他叫『亚歷山大』外我对他一无所知。现在奥运会也结束了，大概以后也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情窦初开再正常不过了，就算米兰达真的要和那个男生谈场恋爱艾琳也不会反对的，不过既然有缘无分那就没办法了： 「那就把他惊艷到你的这份时光放锁到心底深处，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慢慢回味。如果他真的是未来那个能够和你携手一生的人，上帝会指引你们再相见的，但如果无缘再见，就说明你的真命天子还在赶来见你的路上。」 「那我的真命天子到底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艰难险阻啊，到现在也还没出现在我面前。」米兰达嘆了口气。 艾琳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哦，不，亲爱的，别着急，你才十七岁。」 趴在躺椅上的米兰达眨巴着眼睛说道：「可是妈妈你在十七岁的时候都已经嫁给爸爸了啊。」 「嗯，谁让你爸爸对着一个十七岁的少女都能下得去手呢，直接把我美好的青春都买断了。」艾琳故作嘆息地说道。 米兰达也接过老妈的玩笑，笑嘻嘻地问道：「那，爸爸他出了多高的价买断你的青春呢？」 「一万美金。」艾琳脱口而出道，甚至还补充，「当然，那个年代的一万美金可比现在要值钱得多。」 原本以为只是玩笑话的米兰达瞬间呆住了……她觉得她好像又挖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往事。 看着女儿呆愣的样子，艾琳忍住不伸手捏了捏那胶原蛋白满满的小脸蛋儿： 「不过，你的真命天子要是真的在你十七岁的年纪就越过崇山峻岭出现在你面前……我估计你老爸能直接把他打得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经艾琳这么一「提醒」，米兰达当即说道：「我们刚刚说的事情，帮我保密，不可以让爸爸知道。」 「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正朝着这边走过来的奥利弗听到了大女儿最后的那句话，一脸狐疑地出声问道。 第189页 后方，刚刚在海里玩水儿的时候被弗雷德里克给戏弄了的阿丽莎正追着这小混蛋弟弟丢沙子，结果弗雷德里克跑路的时候不小心一脚踩坏了萝丝堆的城堡，年纪虽小脾气却不小的萝丝当即生气了，三个小的就这么闹成一团。 而那边面对被奥利弗质问的米兰达，艾琳耸了耸肩表示爱莫能助，准备当旁观者看好戏。 米兰达眼珠子滴熘熘地一转，一脸狡黠地说道：「妈妈说了当年她在游轮上邂逅克里斯叔叔的事……唉，爸爸你真可怜，妈妈和克里斯叔叔跳舞，你只能在一旁当背景观众。」 没想到这小东西居然祸水东引，艾琳简直想揪过她的小屁股打一顿。 果不其然，下一秒，奥利弗便挑了挑眉头，语调阴阴地说道： 「哦，是吗？」 艾琳立刻一把搂住老公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当然，在邮轮上最后我还是被英俊潇洒的『杰克』征服了。」 说完后，主动献上甜蜜一吻，奥利弗也很受用地收下了，然后抚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一旁的米兰达来不及好奇那个「杰克」又是何许人也，当即转过身挡住身后那三个小脑袋投去的火热视线，尤其是挡住小萝丝的。 「喂，你们三个，一边儿玩儿去！」 …… 第112章 八月份的奥运会结束后, 米兰达也就把暂时把衷爱的击剑运动放下了, 因为她的中学生活将进入最后一年，要为明年上大学做打算了。 虽然奥利弗更希望米兰达直接上伊利诺州本地的芝加哥大学或者西北大学, 但是米兰达却并不想留在家族所在的伊利诺州，想要从大学开始就自己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1932年就这么过去了。 1933年, 对于美国经济而言是转折的一年，这场歷时近四年的经济大危机带给了美国前所未有的浩劫，而就在这一年终于出现了希望的曙光。 这一年，新任总统上台后, 当即在全国范围内实行新政, 积极整顿银行和金融体系、调整工业农业、推行以工代赈并大力兴建公共工程, 开启了政府干预经济的新模式，一点点地把美国经济重新带上正轨。 对于格威家而言，这一年也发生了大大小小不少事。 艾琳重新启动了停办近三年的时尚杂志《misa》，并且趁着新政将大量女性引入工作以提升劳动力这一社会新风向，艾琳也推出了更多女性职业装, 其中以裤装居多。 在十多年前，女性穿着裤装甚至是违法的, 而近些年随着社会风尚的不断变化, 女性裤装渐渐被社会大众所接受。自从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便一直被迫只能穿裙装的艾琳早就憋得不行，当即便设计出了各式各样、用于各种场合的裤装，顿时在时尚圈引起了一阵风潮。 但也因此, 她和同自己合作了二十年的里奥走向了决裂。里奥并不贊同将女性裤装大规模推广, 这样说不定未来有一天女人们会直接穿着裤子就去参加晚宴了, 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仪了。 艾琳却是坚持认为只要设计得符合氛围，女性一样可以穿着合适的裤装去参加宴会，继而演变成了就女性权力问题同里奥进行大争执。最终，里奥辞去了ain设计总监的一职，正式同ain脱离关系，自己出去单干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ain单线系列也定格在了时尚史中。 里奥的离去给ain带来了不小的冲击，艾琳当即决定用公平竞争的方式选出新锐设计师来委以重任。而最后胜出的，竟然是一位日裔女性设计师。 这位叫山本英惠的女性在日本也是出身于一个思想进步的名门之家，年少时曾到法国留学学习服装设计。后来她所嫁的丈夫曾是日本驻美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她也就随丈夫到美国生活。其丈夫山本浩在几年前卸任公职后，并没有回日本，而是留在了美国，凭藉在美国积攒下的各种资源和人脉做生意，夫妻二人定居在了美国。山本浩也是个思想进步人士，并没有像这个时代大多数日本男人那样要求妻子在婚后必须留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是完全支持妻子外出去从事她喜欢的工作。 因为歷史的缘故，艾琳很难对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有什么好感，在公司里行事向来公平公正的她也纠结于到底要不要把山本英惠提拔上来。但最后，客观理性还是战胜了主观感受，而促成这些的是山本英惠实打实的才华和有口皆碑的人品。虽然知道日本这个国家註定将走上法西斯的道路，但是单就山本英惠这个人来说，的确是个正直善良爱好和平的人，比起那些政治问题她更关心自己手中创作出的一页页图纸。她的丈夫也是如此，之所以辞去了公职，不再掺和日本政界的一切事情，也是因为对此感到厌恶，索性就在大洋彼岸独善其身。 最终，艾琳也放下成见，任命山本英惠为ain继里奥之后的新一任设计总监。 …… 九月份的时候，米兰达也如愿进入了位于康乃狄克州纽哈芬市的名校耶鲁大学，成为了经济学专业的一名学生。 送走大女儿离家去上大学，每每吃饭的时候少了一副餐具、每晚那个原本属于她的房间都不再亮起灯光……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到渐渐选择接受，艾琳和奥利弗也终于去面对现实，他们的小姑娘真的已经长大了，会去拥有属于自己的世界。 家里有四个孩子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更何况自己的工作还这么繁忙，曾经艾琳在被四是个小魔头折腾得累到不行时，心里不停地期盼着四个小东西赶快长大、赶快长大吧，好让她能够解脱。但是如今，米兰达离开家，阿丽莎和弗雷德里克也都已经上了中学，晚上她守在床边看着小萝丝熟睡的面容，反而会希望时光慢一些，让她能够再多看看他们。 第190页 而进入了耶鲁大学的米兰达，在入学典礼的那天，深深感受到母亲曾经说过的那句「上帝会指引你们再相见的」……是对的，是真的存在的。 在入学典礼上，她再次见到了去年夏天那个在她心里留下了一抹惊艷的男孩儿。当那双海蓝色的眼眸望向她，眼中盛着满满的笑意时，她相信这就是命运的指引、命运最美妙的安排。 亚歷克斯，他是今年耶鲁大学国际政治专业的一年级新生。 很快，她就知道了关于亚歷克斯的全部事情，因为他的身世註定了他会成为全校学生瞩目的焦点。 就像他曾经说的那样，他的名字的确很长——亚歷山大.爱德华.克里斯蒂安.奥拉夫（alexander.edward.christian.v）。而他的身份，是挪威国王的小儿子，挪威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出身挪威王室的一位真真正正的小王子。 去年夏天，他是随挪威代表队来观看奥运会的，顺便实地考察一下美国的几所知名大学，从而选择第二年秋天要入读的学校。 虽然大多数欧洲王室的成员在选择大学时都会选择英国的牛津、剑桥这样有着几百年歷史贵族气息浓厚的老牌名校，但是亚歷克斯却是特立独行。在他看来，英国这样的老牌「贵族」国家已经落没了，他更想要到美国这个新崛起的大国来看看，来学习这个国家的长处。 而在这么多学校中，一番比较后他偏偏就选择了耶鲁。 真巧，她也是。 …… 圣诞节—— 离开家四个月的米兰达终于趁着圣诞假期回家同家人团聚，平安夜晚餐开始前，米兰达也和阿丽莎凑在卧室里聊着姐妹私话。 「真的啊，就是你说过的那个唱歌很难听的亚歷克斯，他居然是王子？！」阿丽莎惊嘆道，接着兴致勃勃地追问道：「亲爱的米拉，你要不要考虑当王妃？」 米兰达却是一脸漠然地平瘫在床上，「不要，当王妃有什么好的啊，也就表面风光，别被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公主梦骗了。」 在学校的这小半年来，她能感受到亚歷克斯在想要接近她，但是她却有意避开、将他推远，不给他任何追求她的希望，维持着普通朋友的关系。 「为什么？你不是说过你喜欢他吗？」阿丽莎不解地问道。 「但我更喜欢自由啊，王室规矩那么多，一辈子都要生活在众人的监视下。而且欧洲那些王室一个个都端着贵族架子，哪会让平民嫁入。」对于光鲜背后的真实，米兰达倒是看得很清楚，「何况现在欧洲王室早就是花瓶王室了，手里并不掌控着国家大权，对于国家而言就是吉祥物似的存在。至于当王妃的好处……坐拥王室财富？得了吧，咱们格威家最不缺的就是钱了。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我可没那么爱出风头，不然早就跟着卡罗琳阿姨混电影圈去了。」 「那爱情呢？你们心里明明是喜欢彼此的吧，爱情对你而言也无所谓吗？」阿丽莎仍然是不死心地追问。 米兰达倒是没有回答这个关于爱情与自由之间抉择的深奥问题，反而一脸戏嚯地说道： 「哎呀呀，我可爱的书呆子妹妹居然也开始思考这方面的事情了，姐姐很欣慰啊。」 阿丽莎不满地拨掉了米兰达抚弄小狗般抚弄她着她那一头自来卷的手，「我已经十四岁了。」 「是啊，都十四岁了……那你和你那个青梅竹马的杰里怎么样了？」米兰达笑嘻嘻地问道。 她们姐妹俩从小到大就是无话不谈的，她和亚歷克斯之间的这些事情她只告诉了阿丽莎，同样的阿丽莎也早就把自己心底的小秘密对她说过。阿丽莎从小学到中学一直都和杰里在一所学校，升入中学后更是进了同一个班。当然，这份从小到大的暗恋一直都只敢藏在心里。 而此刻提起杰里，阿丽莎整个人脸色也都垮下去了，「杰里他圣诞假结束后，就要转学离开芝加哥了，因为他爸爸工作的调动。」 没想到妹妹心里还有这么件青春的小酸涩，米兰达抱了抱她，「那在他离开前，要不要趁最后机会表达一下自己的心意？」 听到这话，阿丽莎当即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杰里他肯定不会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子。」 「嘿，干嘛这么说自己？」米兰达皱了皱眉头，看着妹妹低落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 「我和米拉你不一样，我不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能闪闪发光的女孩子。咱们兄弟姐妹四个里，你从小漂亮到大，萝丝更是把爸爸妈妈相貌的优点全都集合了起来，连你都说见过的人里你只承认萝丝比你漂亮，而且，甚至就连弗雷德一个男孩子长得都比我好看。在学校里，我收穫到的最多的外号就是……『小泰迪』『橡皮熊』之类的。没有男生会喜欢我这种长得不漂亮，性格又木讷无趣，甚至都不太会跟人交流的女孩子的。」阿丽莎越说越丧气。 格威家的孩子里，虽然她是学业上最优秀的那个，但她其实是兄弟姐妹四人中最不自信的，因为她除了学习什么都不会。尤其是从小就不善于同别人打交道，连在班里面发个言都会紧张无措到磕磕巴巴，这让她更加没什么信心，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了在学校里不爱说话的性子，她每天唯一能好好交流的对象就只有她的家人。 「谁说你不漂亮了。」米兰达当即拉起阿丽莎到梳妆檯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喏，多可爱啊，你要是实在不喜欢你这头自来卷的话我们就去美髮店拉直。然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临走前让杰里知道你的心意。反正他马上就要搬走了，无论他接不接受你的心意都无所谓，你只要让自己现在不留遗憾、未来不后悔就好。」 第191页 第113章 圣诞节一过, 转眼便是1934年了。 芝加哥的这个冬天格外冷, 从圣诞节开始，天时不时地就就会飘起雪花。 今天难得天气有些放晴的迹象, 在这个圣诞连着新年的假期的最后一天，阿丽莎终于鼓起勇气把杰里约了出来。 芝加哥格兰特公园—— 芝加哥城的地标建筑白金汉喷泉前, 早早就等候在这里的阿丽莎局促不安，甚至时不时地拿出口袋里放着的写有一会儿要说的话的纸条来「复习」一下。 就在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杰里终于来了。 「嘿，阿丽莎。」十四、五岁的翩翩少年看到阿丽莎已经等在那里时, 当即小跑着过来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 还不很满十五岁的杰里身高已经将近一米八, 在同龄人中更显得尤为高大帅气，这样的男孩子平时在学校里自然是很受女生青睐。 原本在心里把接下来要说的台词已经演练得滚瓜烂熟的阿丽莎在看到真人后，顿时又慌了神： 「我……你……你过两天就要，离开芝加哥了，是吗？」 ……她明明开场白要说的不是这句啊。 杰里则是顺着她的话回道：「嗯, 对，后天一早就离开, 这两天家里正在忙着收拾东西。」 阿丽莎本能地就打了退堂鼓差点脱口而出「那你快去忙吧, 不打扰你了」之类的怂话，强压下实际上慌得不行的心情，用眼角的余光瞄向自己手心里打的草稿。结果紧张到眼花, 只瞄到了几个词, 便磕磕绊绊地开口道： 「啊……我, 我会，想念你的……」 其实在圣诞假之前，班里已经为杰里举行了送别会，而此刻阿丽莎又特意来找他说这些话，杰里觉得大概是阿丽莎格外捨不得他……也对，毕竟两人从六岁起就认识了，从小学到中学当了快九年的同学，说分别就分别是挺伤感的。 杰里当即便安慰道： 「我也挺捨不得离开学校、离开芝加哥的，不过还好安妮她也和我一起，这样到一个新的城市里我也不会太孤单。」 「谁？安妮？隔壁班的那个安妮吗？！」向来木讷的阿丽莎少有地尖叫了起来。 安妮是隔壁班的女生，长相很是甜美，性格也很温柔，在学校里算是那种男生心目中的女神、校花级别的人物。之前校园里就有人开杰里和安妮的玩笑，觉得这对儿男神、女神应该凑成一对儿。 杰里被阿丽莎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讪讪地回道：「对……就是她……她爸爸和我爸爸是一个公司的，这回被一起外调，所以我们也一起转学了……」 阿丽莎平时在学校里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分出的那么点心思也全都花在了对杰里的暗恋中，完全没有去留意过隔壁班安妮也要转学的事情。 突如其来的刺激，让阿丽莎一时间无法回魂，就这么愣愣地站在原地。 杰里倒是没有察觉到阿丽莎心情的变化，自顾自地说道：「阿丽莎，偷偷告诉你哦，嗯……其实，我和安妮交往了，圣诞节的时候她接受我的告白了……」 如果说之前那些是刺激到了阿丽莎的话，那么这句话对于阿丽莎来说简直堪称致命一击。她从六岁起就认识、十岁起就开始暗暗喜欢的男孩子……她连自己心意都还没来得及让他知道，这份暗恋就这么破碎、结束了。 而原本整个圣诞假都在心里演练的那些临别告白的话语，也全部就这么被堵在了心里，然后在自己的心头一点点溃烂。 「那……祝福你们……你们，到了新城市，要，好好的……」阿丽莎话都快要说不完整，只能拼命压抑着自己那开始变得沙哑、哽咽的嗓音，「我……我今天就是，想再送送你……啊，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感冒，所以鼻音有点重……」 「那你赶快回家休息吧，这几天芝加哥都挺冷的。」杰里也听出了她「感冒的鼻音」，赶忙说道。 阿丽莎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容点点头，「嗯，好。」 至于背包里放着的那份小礼物，她亲手摺的每一张纸条里都写着祝福的一百颗小星星……怎样也无法拿出手。 …… 在喷泉前分别后，两人便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走出一点距离后，阿丽莎悄悄回头，发现杰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中时，终于再也撑不住了。 就这么跌跌撞撞地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下，抱着那个装满了小星星的水晶瓶，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 偏偏这个时候天空又飘起了小雪花，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因为失恋在大冬天的风雪中哭成狗，阿丽莎也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蠢爆了，也难看死了，但是她就是没有办法控制住自己。 「擦擦吧，不然天气这么冷，一会儿你的眼泪也会被冻成雪花的。」 伴随着突然响起的声音，一块手帕就这么被递到了面前。 阿丽莎仰起自己那张哭得惨兮兮地脸，本能地反驳道： 「眼泪才不会变成雪花！虽然眼泪中98.2%的成分都是水，但是其中还含有少量的无机盐、溶菌酶、免疫球蛋白a、补体系统等物质，和雪花是有本质不同的！」 被这么一反驳，多米尼克反而愣在了原地，半晌只得嗤笑了声回道： 「啧，看来脑子还没被冻坏……不过，小姐，我很好奇你的文学课成绩怎么样？」 第192页 阿丽莎这才泪眼婆娑地打量起眼前这个一身黑色呢子大衣，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 而当多米尼克又把手帕往前递了递时，阿丽莎终于还是接了过来，往脸上煳着擦眼泪。 多米尼克也顺势在阿丽莎旁边坐下，「别误会，我刚刚在那边等人，恰好看到了你和那个小男生的事情。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真的很像一只哭泣的小泰迪犬。」 无意间说出的这个绰号又一次戳中了阿丽莎的死穴，阿丽莎气愤地嚷道：「不许叫我『泰迪』！还有……也不许叫我『橡皮熊』！」 「诶，你现在对我吼的时候说话不是挺利索的吗，刚刚对着那个小男生的时候怎么就半句话都说不成，还要时不时去看自己手心写的草稿。」多米尼克一脸狡黠地说道。 丢脸的事被戳破，阿丽莎下意识地把手往后一缩，也意识到了自己对这个给自己递手帕的陌生人态度不太好，吸熘着鼻子道歉道： 「对不起，我不该吼你……」 本想把鼻涕吸熘回去，没想到最后反而喷了出来，阿丽莎顿时想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多米尼克虽然眼角止不住地满是笑意，但还是颇有绅士风度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又从大衣口袋里取出了包纸巾递给她。 待到阿丽莎把鼻涕处理完后，多米尼克用眼神示意去看面前经过的那对男女： 「喏，你看那边。」 只见是一对儿养眼的小情侣，女孩子正甜蜜地依偎着男孩子的肩膀。 阿丽莎认真地看着那个漂亮的姑娘，相貌美丽，妆容精緻，穿着打扮也很时尚，下半身的小裙子和靴子更是将那条白皙笔直的大长腿显得更修长。 再低下头看看自己这身把自己裹成了熊的装扮，阿丽莎闷闷地说道：「你是想说我看起来就很没女人味，不讨男生喜欢活该吗？」 虽然她妈妈堪称时尚圈教母级别的人物，但是家里的孩子都是十二岁之后，妈妈便不再管她们的穿着问题，让她们自己挑选搭配自己喜欢的衣服。而她从小也没被妈妈给薰陶出什么时尚眼光，穿衣服就以舒适为主，冬天更是把保暖放在第一位。 而听了这话，向来文质彬彬到情绪不外露的多米尼克哈哈大笑了起来： 「不，不，请相信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喏，你看那个男生，眼神漫不经心，被女朋友问话时嘴角幅度不自然，眉毛又是向中间靠拢，又不时内侧上挑，明显要么是在说谎要么就是敷衍。而且，看到那女孩子腿冻得都有些发抖了吗，为了在男朋友面前展现出自己最美丽的一面才付出这么多，男朋友心里却根本没有她。如果那个男人真的爱她、疼惜她，这个时候早就把外套脱下来给她裹上了。所以，小姑娘，别为你无疾而终的小暗恋伤心难过了，未来你还会遇到各式各样的男人，不过得擦亮眼睛，鑑别出那个男人究竟是好男人还是渣男。」 阿丽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那，你是好男人还是渣男？」 多米尼克笑了笑，然后把自己的呢子大衣脱下，披在了她的身上，「你觉得呢？」 「你是好男人还是渣男我不知道……」说话间，阿丽莎把披到自己身上的大衣取了下来还给他，「不过，我知道你脑子不太好使，我穿了这么多衣服又不冷，倒是你，脱了外套就等着感冒吧。」 接过自己被退回的大衣，多米尼克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可真是我见过的最不可爱的女孩子了。」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朝公园外的马路上瞥去，多米尼克站起身道： 「好了，我等的人到了，再见了，小姑娘。」 就在多米尼克抬脚准备离开时，阿丽莎突然出声叫住了他，然后把手里那个装满了小星星的水晶瓶塞给了他： 「喏，这个送你吧。」 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多米尼克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瓶，又看了看那个远去的背影，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便朝公园外马路边的那辆车走去，车上也下来了两个西装革履的人。 多米尼克走到那两个来接应自己的人面前，并且从大衣里取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我叫多米尼克.莫尔斯，是杰拉尔德.奈伊先生的助理。奈伊先生很快就会向国会提交正式的议案，我们在芝加哥这边的调查也要抓紧时间了。」 ※※※※※※※※※※※※※※※※※※※※ 经济大危机篇最重头的部分开始，格威家也将面临自当年的伊娃事件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危机，所遭受的打击会比经济大危机那几年更加严重。 第114章 格威家此刻正因为阿丽莎去找暗恋多年的小男生告白而闹翻了天……虽然在艾琳看来, 只有奥利弗一个人在闹。 阿丽莎的事情倒不是米兰达告的密, 而是家里养的小柯基kiki当了「小叛徒」。 kiki在今天阿丽莎出门后跑进她的房间玩，结果弄翻了房间里的垃圾桶, 然后就叼着垃圾桶里一堆纸团当球玩儿。那些纸团偏偏都是阿丽莎为了今天与杰里的见面而打的草稿，奥利弗从kiki爪下夺下这些纸团后, 一眼就认出了阿丽莎的笔迹。瞥了眼纸团上的内容后……顿时就翻天了。 「米拉，你居然怂恿你妹妹去跟男生告白！」奥利弗少有地对着米兰达吼出了声。 第193页 米兰达却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如果不在最后时刻把心意说出来，未来丽莎回忆起来肯定会遗憾的。而且, 她和杰里从小一起长大, 杰里的人品她很清楚, 不会对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 「我当然知道是那个杰瑞！他俩小学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奥利弗没好气地说道，自从当年艾琳告诉他阿丽莎对学校里一个小男孩有好感后，那个「杰瑞」就上了他心里小本本的黑名单。 一旁的弗雷德里克提醒道：「那个……是『杰里』，不是『杰瑞』。」 在接到奥利弗甩过来的一记眼刀后，弗雷德里克举手投降, 表示自己还是闭嘴吧。 而艾琳除了身为母亲本能的担忧外，反而还多了丝惊嘆： 「我真没想到丽莎还有这样的勇气, 还以为那孩子只会把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呢。」 没想到妻子对此居然还有点儿夸奖的意思, 奥利弗顿感胸口的一堆气又被一记重拳打回了肚子里： 「诶，我亲爱的太太，你二女儿她才十四岁零六个月, 连十五岁都还不满啊！」 艾琳凉凉地回道： 「当年多莉丝正式成为你女朋友的时候, 不是也就十五岁吗。」 奥利弗简直气结, 这是故意怼他的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拿出来说……敢情是一家子没有一个站在他这边的。 米兰达和弗雷德里克姐弟俩则是对视了一眼，眼神里都在传达着相同的信息……「多莉丝」是谁？ 「这不是一回事！」奥利弗赶忙阻止老婆翻旧帐，以防把话题带偏，「我担心是因为那是丽莎啊，丽莎什么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被欺负了别说还手了连还嘴都不会，无论生气还是难过也只会自己往肚子里咽。要是换成弗雷德，他就算被女孩子给甩个十次、八次的我都不担心！」 弗雷德里克简直对自己亲爱的爹地无语了……这是赤.裸裸的来自亲爹的诅咒啊！不对，这还是亲爹吗！ 就在一家子争执不休的时候，客厅的大门突然被推开，原本吵吵闹闹的屋子像被按了按钮似地一瞬间鸦雀无声。 阿丽莎走进来后，看着一屋子沉寂的人，一脸困惑，「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上一秒在阿丽莎进门前还一脸怒容的奥利弗变脸般地一秒恢復平静，淡定地回道。 其他人也都相当配合地表现出一副从容样，只不过都在悄悄观察着阿丽莎此刻的情绪状态。 如果杰里接受了她的表白，那她现在应该是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如果告白没有成功，那她应该看起来伤心难过才对啊。 但是此刻，阿丽莎看起来却很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 而阿丽莎也没有多想，只是淡淡地说道：「哦，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间去了。」 奥利弗的目光一路追随着女儿上楼的身影，拼命地想要从中找出点端倪。以至于连电话响起时，都懒得去管，大手一挥地让弗雷德里克去接。 「喂，您好。」弗雷德里克接起电话，在听了对方报上名字后，便对父亲喊道，「爸爸，找你的，是你公司的人！」 奥利弗这时才终于收回了视线，眉头下意识地皱起。他公司里的下属都明白他那这些年来不成文的规矩，有什么事情直接在公司里解决，一般不要往他家里打电话来打扰他的家庭生活，更不要在周末的时候打。 「餵？」奥利弗接过电话话筒。 电话那头的下属直奔主题地汇报，声音也带着丝急切： 「先生，华盛顿政府那边传出来的最新消息，来自北达科他州的参议院议员杰拉尔德.奈伊准备上书国会，批准他成立调查小组对国内最大的几家军火商展开调查，并提起诉讼！」 听到这个消息时，奥利弗感觉心头勐震了一下。 当初经济大危机爆发后，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 1934年2月，以杰拉尔德.奈伊为首的一众国会议员要求国会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对军火商展开调查，这场调查也被后世称为美国歷史上最着名的国会调查之一。 奈伊等人认为，一战中将美国捲入战争并在不久的将来很可能让美国再次陷入战争泥潭的正是军火商们。自从经济大危机爆发以来，当今世界的局势就越发紧张，而他们非常反对美国被捲入其他国家的争端并参与到战争中来，也反对美国通过武力来保护在海外的投资利益。 此议案一经提出，便受到了国内不少和平团体、反战人士的大力支持。 美国的军火商们瞬间成为了奈伊等人的靶子，而格威集团作为美国数一数二的军工企业更是成了靶子的靶心。 4月，经国会批准，调查军工企业特别委员会正式成立，奈伊担任委员会主席。 这次调查的直接目的是要查清军火商们所获的巨额战争利润以及煽动政府参战的事实，消除其想发战争财而鼓励参战的动机。 「少数人鼓吹发动战争和杀戮，把数百万人带入痛苦的深渊，而他们从中发大财，老百姓则只能在沉重的债务下苟活……数百万的劳工被征入伍，在满是泥淖、虱子和鲜血的战壕中作战，而他们的老闆则拿着他们的美元，老闆的儿子都成了军官。战争结束了，劳工们除了还钱、还是还钱。[1]」 第194页 读完报纸上的文章后，奥利弗吹了声口哨，嘴角却是牵出一丝冷笑： 「哟，这个匿名作者文采不错嘛……『少数人』，呵，就差直接把我名字挂上了，不过我可不知道我儿子未来想不想当军官。」 「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啊，喏，这儿还有一篇，也是个匿名作者写的，我怀疑有可能是同一个人。」说话间，艾琳把另一本杂志递给了他，「就是这篇《公司杀手》的文章，说这次委员会的调查就要寻着这些洒满鲜血的财路……『财路通到哪里，染血的利润就在哪里，遍布世界的公司杀手也就在哪里。』[2]」 又看了几篇文章后，奥利弗索性把堆在自己面前的这些报刊都扔到一边，懒得看了，反正那里面没一句好话。 艾琳想起了当年经济大危机刚刚爆发时，她打退了奥利弗那种想要用战争转嫁经济危机的高危思想后，他曾说过如果政府不通过对外战争，而是想要用平和的方式来度过这次危机的话，格威家恐怕会有大.麻烦，因为政府里也许会有人把矛头指向从事军火行业的人。 「你当初预料的就是这种情况，对吗？」艾琳问道。 奥利弗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没错，如果是用战争来度过经济危机的话，军火商自然会被政府热捧。但要是採取所谓的和平方式的话，军火商反而会被视为将国家引入战争的罪人，况且之前的战争让我们赚了巨额财富，这样更会成为经济萧条的社会状况中被攻击的对象。尤其是这位新总统上台后，我就预感更加不妙，新总统他出台政府干预的政策来调整经济，我怕再这么演变下去，他要把军工产业全部收归国有。」 「变成苏联那样国有化？应该不至于吧。」艾琳记得后世，美国那些着名的军工企业虽然被政府有所约束但依旧是私营的。 「不知道啊，这大概要看最后谁是这场博弈中的赢家了。」奥利弗长嘆了一口气，握紧妻子的手，认真地说道，「艾琳，我们这次大概是要面对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了。以前的那些交锋，对手也不过是商界的，最多也就某个政府部门从中插一脚。但是如今调查委员会来势汹汹、总统也相当支持，这次我们的对手可就成了白宫和国会了啊。」 …… 华盛顿，调查委员会主席奈伊的办公室里—— 「嗯，不错，多米尼克，你的这两篇文章写得很好！」看过多米尼克发表在报纸和杂志上的文章后，奈伊高度赞赏了自己这位助手。 当初挑选助手时，奈伊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选中一个这么年轻的小伙子。尽管这个年轻人二十岁就从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毕业，通过考试进入了政府部门工作并很快崭露头角，绝对是个青年才俊，但毕竟进入政界这个深不可测的圈子里不过三年，经验终究是欠缺。但接触后，却发现这个年轻人才思敏捷、少年老成，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于是最终便破格选了他担任自己的助理，而自从跟随自己工作以来，他也从来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对于上司的赞扬，多米尼克并没有太过得意，只从容地说道：「我选择匿名，其实也是怕被打击报復，毕竟我们要调查并控告的那些人可一个个都是大佬级别的人物。」 奈伊笑了笑，自信地说道：「不用担心，要相信，我们现在正做着的工作是正义的，无论是总统还是国会对我们都是百分之百地支持。」 「我也相信我们正义的事业一定会成功。」多米尼克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接着又说道，「对了，先生，明天我们还会有两颗『重磅炸.弹』接着朝那些军火商砸下。赛尔德斯先生写的《钢铁、鲜血、利润》，恩格尔伯里特先生和黑尼根先生合着的《死亡商人》，这两本书都是揭露军火商罪恶交易以及军火商在世界各地的交易同伙的罪行的。我已经和出版社打过招唿了，明天让这两本书一同出版发行，那家出版社的社长也是积极的反战人士，他对此非常支持。」 「做得好，多米尼克！」奈伊拍了拍小伙子的肩膀，坚定地说道，「没错，我们要让全美国的人民都看清楚那些军火商的丑恶嘴脸！」 ※※※※※※※※※※※※※※※※※※※※ 本章和之后几章中的一些客观史实陈述均来自美国史学家奥利弗.斯通、彼得.库茨尼克二人合着的《躁动的帝国：不为人知的美国歷史》。 （ps.当初开文前男主角的名字我一直定不下来，在查美国近代史资料时看到这本书的作者后……嗯，就取用「奥利弗」这个名字吧233~） 文中加了标註的两段均是来自这本书上引用的真实文献—— [1] 少数人鼓吹发动战争和杀戮，把数百万人带入痛苦的深渊，而他们从中发大财，老百姓则只能在沉重的债务下苟活……数百万的劳工被征入伍，在满是泥淖、虱子和鲜血的战壕中作战，而他们的老闆则拿着他们的美元，老闆的儿子都成了军官。战争结束了，劳工们除了还钱、还是还钱。——《铁路电报员》 [2] 财路通到哪里，染血的利润就在哪里，遍布世界的公司杀手也就在哪里。——《新共和》上的评论文章《公司杀手》 当然，这两篇文章歷史上是有真实原着作者的，本文的一些设定不要太当真哦~ 本文的背景一直是半架空的，有考据但不完全考据，对于上世纪三十年代中期美国政府同军火商之间博弈的这段歷史，本文大框架是按照歷史走的，但出于剧情需要一些细节肯定是会有所改编，对这段歷史感兴趣的亲们还是查阅真实可靠的歷史资料为好哦~ 第195页 第115章 自从调查委员会成立以来, 形式便愈演愈烈。 调查员们直接对各大军火公司的帐本进行了彻查, 最终他们也得出了惊人的结论——在之前「一战」的战场上，前线上每死一个士兵, 就会有2.5万美元的利润流入军火商的腰包里。战争最终演变成了一桩生意，军火商是股票、欧洲政府是客户、而最终的消费者既有敌人也有本国的同胞。[1] 对于这触目惊心的调查结果, 调查委员会的不少成员提议应该由政府来全面接管军工企业。 总统虽然并没有对这一提议明确表态，但也大力支持委员会的一切行动，并且也认同如果这些军火商及其商贸行为不被控制的话，将会严重威胁到世界和平。 9月份, 听证会宣布召开, 美国几大军工产业巨头的最高责任人被要求出庭, 就公司在战争期间所获的巨额利润接受质询，身为格威集团董事长的奥利弗自然也在其中。 …… 芝加哥—— 格威航空的飞机试飞场里，奥利弗带着弗雷德里克上了一架最新款的飞机上，把他放在了驾驶座的位置。当然，只是让他感受一下, 并不会真的让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开飞机。 但尽管如此，弗雷德里克也是兴奋得不行, 毕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总是会对这些东西有着极大的好奇和热情。 「喜欢飞机吗？」奥利弗看着儿子那兴奋的样子, 弹了下他的小脑袋问道。 「我也不知道……」弗雷德里克吐了吐舌头，准确的说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对什么感兴趣、究竟喜欢什么，「不过我觉得飞行员很帅, 开飞机的时候太酷了。」 奥利弗笑了笑, 缓缓说道：「弗雷德, 知道吗，你的名字是取自曾经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飞行员的。」 「最厉害的飞行员？比爸爸你还厉害吗？」弗雷德里克好奇地问道，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飞机方面的专家，不仅会造飞机也会开飞机。 「当然，比我厉害多了，他当时可是所有人都敬畏的空中战神。」从回忆中抽回思绪，奥利弗凝视着儿子，「不过，弗雷德，我给你取这个名字，并不是希望你未来也能成为一个出色的飞行员，而是希望你能像他一样勇敢、执着、拥有强大的意志力。」 「爸爸……」弗雷德里克轻唤着父亲，总觉得父亲今天是有许多话想要交代给他。 「你如果不喜欢飞机、也不喜欢做生意，这些都没有关系，你不感兴趣的话我也不会把格威集团的压力未来强加给你，你完全可以去选择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奥利弗的语气是少有的轻柔，只是神情随即又严肃了起来，「但是，你要记住你对家庭的责任……如果有一天我没办法照顾这个家了，你就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格威家一家子的女人可就全都交给你了，照顾好妈妈、姐姐、妹妹。」 「爸爸你，真的会……」弗雷德里克心脏紧收，没说出口的后半句「坐牢」就这么堵在嗓子眼，怎样都说不出来。 下个星期，听证会就要召开了，他已经十三岁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了，他知道格威集团目前所遭遇的事情的严重性，而一旦控告成立最终定案，父亲这个第一责任人很有可能会面临牢狱之灾。 他不敢想像那样的话这个家会怎么样，虽然他从小就是兄弟姐妹四个里最让人头疼的一个，但他之所以敢这么作天作地也是因为有父亲这个强大的保护罩，他知道他父亲是很厉害的人物，所以他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自带一种安全感。 而如今，天要塌了。 奥利弗没有说一些安慰性质的「善意谎言」，而是镇定地告诉儿子事实，「没错，如果最后没有解决好，而且那些调查委员会的人又想要置我于死地的话，我会被判入狱。所以，你们姐弟妹几个，尤其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将父亲的每句话都记在心里，弗雷德里克坚定地说道：「爸爸，下周的听证会，我也去，还有丽莎，她说了她也要去，我们和妈妈一起坐在旁听席上。」 并没有直接拒绝儿子的请求，奥利弗只是严肃地问道：「你和丽莎考虑清楚了吗，那种场合可不是开玩笑的，那会是一个你们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真正的大人的世界。」 「嗯。」弗雷德里克点了点头，神情亦是坚定肃然。 …… 纽哈芬，耶鲁大学—— 国会对于军火商的调查经过这一个暑假的发酵，大二一开学，米兰达走在校园里便感觉到了同学们投来的异样的眼神，不少人直接选择疏远她。 毕竟她顶着「格威」的姓氏，学校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格威家的大小姐。原本因为这个缘故，她被不少人追捧，但如今，在学校众人的眼中她却是个罪恶的军火贩子的女儿。甚至学校里一些所谓打着反战、和平旗号的人道主义社团，也在校报上、集会上发表了一些没有指名道姓的声讨，但那些文章里那个「花着罪恶的钱享受荣华富贵生活的寄生虫」指的是谁，所有人都很清楚。 周身递来的目光如针芒一般，米兰达依旧目不斜视地朝前走着，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就在转过走廊的拐角时—— 「一起去吃饭吧？」迎面而来的亚歷克斯站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说道。 看到眼前的人后，米兰达的目光刻意冷下了几分： 第196页 「现在所有人都对我避之不及，要是谁跟我走在一起就等着第二天被那些社团含沙射影地口诛笔伐吧。你，尤其需要和我保持距离，就算你现在在这所学校里的身份是学生，但你无论何时都是你们国家的代表，引起其他人的误会可就不好了，小殿下。」 亚歷克斯并没有被米兰达的眼神和态度刺伤，反而眼中含着笑意说道：「对于学校里的其他人你都直接无视，看起来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但是唯独特意要疏远我、故意让我觉得你很恶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你心里我是特别的呢？」 被这么一回復，米兰达觉得自己绷着的脸都绷不住快要变狰狞了……她当年第一次见面时判断果然没错，这人披着张童话里走出的小王子的外皮，但切开一看的话根本就是个「黑王子」。 趁着这功夫，亚歷克斯直接上前一步握住米兰达的手腕，「走，吃饭去吧。」 米兰达挣扎着甩开，「我刚刚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吗？我可是『罪恶的军火商』的女儿，我们格威家的金山银山可都是用血垒起来的，如今我们是全美国进步人士的公敌！」 「我又不是美国人，关我什么事？而且，你父亲是你父亲，你是你。」亚歷克斯态度依旧未变，手上的力道也一点都没松。 这时，米兰达也格外严肃认真，甚至带着分决绝说道：「亚歷克斯，我必须要告诉你的是，我不管这个国家、这个社会是怎么评价我爸爸的，我也不管我爸爸他的一切所作所为是对还是错，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他这边，他永远都是我最尊敬、最崇拜的爸爸。」 终于甩开了亚歷克斯的手，而就在下一刻，亚歷克斯却是双手捧住她的脸颊，禁锢住，让她直视着他的眼睛，不许有任何逃避： 「好，那么，米拉，我也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我也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你永远是我喜欢的姑娘。」 …… 华盛顿—— 距离听证会开始还有两天的时候，格威全家都来到了华盛顿，包括米兰达也从纽哈芬赶了过来。 除了七岁的萝丝以为这只是又一次全家人的旅行度假外，其他人都做好了陪奥利弗一同出席听证会的准备。 听证会前一天，阿丽莎去了位于华盛顿的全美国数一数二的图书馆国会图书馆。原本她是想一直陪着父母的，但是奥利弗一方面是忙着和各方人士接触，另一方面又说让他们不要一副担心兮兮的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就把他们姐弟三个赶出去玩儿了。对她而言，出去「玩儿」地方自然就是——图书馆，然而不走运的是偏偏在图书馆门口看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杰里和安妮。 他们所搬到的另一个城市正是华盛顿，大半年没有见过这俩老同学了，二人如今看起来很甜蜜的样子，手挽着手来约图书馆。 对于素未谋面的故人，阿丽莎的选择是……很怂地闪身躲一边的石柱子后面去了。 就在她庆幸于自己没被发现而松了口气时，身后却是传来一声嗤笑。 阿丽莎被惊得勐地转回身，只见一个优点眼熟的男人站在她身后，嘴里叼着根香菸，一脸好笑地看着她。 多米尼克摇了摇头，「怎么我每次见到你，都是在你因为那个小男生而伤心的时候，搞得好像我是上帝专门派来安慰受伤的你的。」 一句含着几分调侃几分小暧昧的话……可惜阿丽莎那颗钢铁直女的脑袋根本感觉不出什么，只是因为这句话想起了眼前这人正是上个冬天她哭成狗的时候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男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阿丽莎惊讶地注视着他。 ※※※※※※※※※※※※※※※※※※※※ ps.本章开头处标註[1]，原文出自1934年《财富》杂志一篇题为《武器和大佬》的文章 第116章 「我怎么会在这儿？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在华盛顿工作的小职员啊。」多米尼克笑起来时脸颊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接着又问道：「你呢, 也来华盛顿了啊……阿丽莎.格威小姐？因为你父亲格威先生吗？」 「你怎么会知道我是谁！」阿丽莎顿时一脸警惕地看向他。 多米尼克：「嘿，别用那副看变态的眼神看我好吗, 小姐。你上次不是把原本要送那个男生的小星星全塞给我了吗，后来拿回去后我把每一个都拆开来看了, 每一个里面都写有话诶，其中一张……『我喜欢你——阿丽莎.格威』，有你的署名啊。」 「你还真是变态啊！每一个你还都拆开来看看！」阿丽莎顿时更觉得这男人有病，又嘴硬地追问道：「不过你怎么就这么肯定, 万一只是正好名字一样啊？」 「所有人都知道, 艾琳.格威女士创办的杂志《misa》就是以她两个女儿的名字命名的, 『sa』代表二女儿alisa，而且现在全美国都在关注着明天的听证会，都知道格威先生目前肯定在华盛顿。而名为『阿丽莎.格威』的你现在出现在华盛顿，肯定不会只是名字巧合吧。」多米尼克解释道，接着又带着几分好奇, 「不过，你父亲明天都要出庭了, 你还有心情来图书馆看书？」 「因为我爸爸不会输的。」个性一直都有些木讷甚至有些怂的阿丽莎此刻却是格外自信骄傲, 没有丝毫退让，「我爸爸说，我们一家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 区区一场听证会还干扰不到我们家正常的生活。」 第197页 「哦？看来格威先生很自信啊。」多米尼克别有意味地喃呢着, 然后耸了耸肩, 「那就祝明天格威先生好运吧。」 阿丽莎直觉眼前这个男人不简单，忍不住问道，「你也是这件事情的关注者吗？那，你怎么看？」 「目前来说，以格威先生为代表的一众军火商们局势确实不利，调查委员会如今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更容易发动舆论攻击，获得大批跟风群众的支持……但是说到底，这不过是一场各方权利博弈的游戏，游戏进行到现在，有人在攻、有人在守、有人则让自己处于一种很微妙的位置好随时可以倾向任何一方，归根到底就看谁触及到谁的利益底线了，尤其是那种不能够摆在明面上来说的利益。」 听完多米尼克这番模稜两可的话，大脑走的是理工思维路线的阿丽莎听得云里雾里的。 多米尼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把嘴里的烟灭掉后，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我也是来这儿借书的，只不过正好菸瘾上来了打算抽一支再进去，毕竟图书馆是禁菸的。你也是来看书的吧，走吧，一起进去吧。」 想起自己来这里到底是干什么的，阿丽莎却有些犹豫。 「怎么，怕遇到那对儿小情侣尴尬啊？放心，这座图书馆这么大，要是这样都能遇到的话我建议你今天去买张彩票。」多米尼克开玩笑道，然后又绅士地把自己的手臂递了过去，「不然你挽着我，到时候要是真撞上了，也算是势均力敌，而且我觉得我应该比那种乳臭未干的小男生有魅力吧，绝对给你长脸。」 阿丽莎愣了一下后，说不上是害羞还是生气，转身一跺脚就闷着头自己往前走，「你见过谁挽着手臂逛图书馆啊，蠢死了！」 多米尼克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两人就这么在阅览区的一张桌子相对而坐，各自看着各自要找的书，静静看了一个下午。 当然，一个看得是关于克卜勒的天体定律的，而另一个看得是关于黑格尔哲学的。 安静地阅读着，阿丽莎蓦然间抬起头时，映入她眼帘的是面前男人看着书时那安静而沉稳的面庞，沐浴在窗外投进的暖阳下，少了几分稜角与诡秘，反而多了几分柔和，一时间竟让她有些怔然，把她的注意力从手中的书籍上夺了过去。 当回过神来时，拿出随身包里带着的便签纸和签字笔，写了行字递了过去—— 「你叫什么名字？」 她这会儿才意识到，她还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 多米尼克接过便签纸后看了看，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而注视着那抹浅笑的一瞬间，不知是窗外照入的阳光正好照在了自己的脸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阿丽莎只觉得自己脸颊一阵发烫。 多米尼克也从口袋里取出随身带着的钢笔，扬扬洒洒地写上回復，然后递还给了她。 阿丽莎结果一看，只见上面的字体潇洒而有力——「mi插el（米迦勒）」。 抬起头，阿丽莎用口型唤了下他的名字「mi插el」，而多米尼克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阿丽莎才注意到他在便签纸的背面也写了什么字。翻过来一看，只见背面有一行明明看起来很漂亮但读起来却很气人的字迹—— 「因为我是『大天使』啊。」 「米迦勒」是《圣经》中大天使的名字……shit！这傢伙耍她！ 如果不是因为此刻处在需要安静的图书馆里，向来教养良好又不善言辞的阿丽莎觉得自己都要被逼得爆粗口了。 看到阿丽莎那副气得脸涨红的样子，多米尼克也不再逗她，把那张便签纸又拿了回来，老老实实地写上了自己真正的名字—— 「dominicmorse（多米尼克莫尔斯）」 看了眼这个名字，阿丽莎不发声，用口型问道：「真的？」 多米尼克笑着点了点头。 …… 格威家在华盛顿的公寓—— 夜已经深了，奥利弗和艾琳今天同其他几位军工企业的巨头为明天的听证会商讨了一天，毕竟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了。 回到公寓时，孩子们都已经睡了。最后又去看了眼小萝丝，确定她也已经乖乖睡熟后，夫妻俩才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明天的听证会，你目前有多少胜算？」艾琳能感觉得到，一向强大而从容的丈夫这次也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奥利弗嘆了口气，「实话告诉你吧……百分之零。」 「果然……」艾琳冷笑了声，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就从今天那几家企业的老闆态度来看，也都是各自还有着各自的考量打算呢。」 虽然大家如今都是一艘破船上的了，但今天这一整天讨论下来，明显都互相之间有防范。人人都不想让自己成为损失最大的一个，都指望着别家当出头鸟，成为被调查委员会重点攻击的靶心。 「这样正好，明天让那些傢伙都看清现实。明天听证会上我们肯定要被那些议员的子弹给射成烂靶子，但明天只是一个开始，这场博弈不会很快结束，因为牵扯到太多方的利益了，甚至会影响到白宫那边总统的政策，最后肯定会演变成一场长期的拉锯战。」奥利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转而看向艾琳时，眼中充满了歉意，「这次是我连累你了，因为我的缘故，ain这段时间销量应该一直在下滑吧。未来我要是一个不慎真蹲牢房去了，你只会被牵连得更深，所以如果你现在……」 第198页 「如果你说离婚好让我跟你撇清关系的话，我现在就直接送你见上帝去，让你连蹲牢房改造的机会都没有。」艾琳木着脸打断。 已经一整天脸上都没有一丝笑意的奥利弗终于嗤笑出声，在妻子额头上留下深深一吻，「那我还是再多看看这个世界吧。」 艾琳也伸出手臂搂紧了他，「反正我这辈子，是註定要和你一直绑在一起了。」 …… 翌日，听证会召开—— 旁听席上，特意穿了一身冷色调职场正装的艾琳带着三个孩子坐在那里，浑身散发着高冷强硬的气场，远远望着就让人觉得……这家子的妇孺们也不好惹啊。 听证会准备开始的时候，所有人员也都基本就位，调查委员会成员里最引人瞩目的自然是身为主席的奈伊。 而当阿丽莎看到奈伊身后那个正弯腰在他耳边说着什么的年轻助理时，下意识地差点从坐着的椅子上跳起来。 「你怎么了？」坐在她旁边的弗雷德里克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阿丽莎摇了摇头，「不……没什么……」 但目光却仍然死死盯着前方的多米尼克，如果她的视线能放射硫酸的话，多米尼克身上绝对被腐蚀出一堆洞了。 而多米尼克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硫酸般毒辣的视线，在同上司奈伊说完话后也抬起头，朝她那边看去。四目相交的一瞬间，还冲她笑了笑，脸颊上浮现出的梨涡一晃一晃的。 这反而让阿丽莎更加气炸了……他居然还有脸笑！他明明是调查委员会的人，也很清楚她是格威家的女儿，可昨天下午还一副局外人的样子跟她相处，耍她玩儿吗！ 还是……他其实是故意接近她的，别有目的。 一想到这儿，心下便是一沉，除了心底燃得更旺的怒火外，还有一丝她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反正是个一肚子坏水的大骗子没跑了！ ※※※※※※※※※※※※※※※※※※※※ 11月全勤达成~ 2018年只剩最后一个月了，按照目前进度应该可以在今年结束前完成这篇文章。既然是连载的最后一个月了……决定拼一次日万活动，从明天起，12.1——12.5，试试看能不能达成日更一万的成就，还请小天使们多多支持哟~ 第117章 「根据调查, 从1915年到1918年，短短几年间, 你们格威集团就接到了价值将近十三亿美元的订单，销量足足增长了十倍！而且在整个战争期间, 格威集团支付给股东的红利, 价值达到了原股票价值的四倍, 这些可都是事实？！」 奥利弗知道自家的帐本肯定早就被查个底朝天了，不做任何辩驳, 直接沉声回道： 「是。」 「奥利弗.格威先生, 你毕业于西点军校，并曾于1906年至1911年服役于美国陆军，军衔至上尉。这些年来你一直同军中不少军官关系密切，其中与你曾经的上级麦威尔上将交往尤甚。我们查获到了你公司一位经理的书信，信中写到麦威尔将军1932年的时候曾到土耳其的总参谋部推销格威集团的武器弹药。这些，是否属实？！」 纵然心中暗骂了声猪队友并决定回芝加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那经理捲铺盖走人，奥利弗也还是需要继续维持住自己的镇定： 「没错，麦威尔将军曾经到访土耳其参谋部的时候, 与土耳其军方聊到了武器装备的问题，被土耳其方问到美国哪家军工企业的产品优良时是有推荐过格威集团的产品，不过这好像算不上什么违法行为吧？况且格威集团的产品在国际上的知名度大家也都很清楚，就算麦威尔将军不提，难道土耳其军方就会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 会场的氛围有些改变, 充斥着众人的低声议论, 原本咄咄逼人的调查委员会势头似乎也被叫停。 就在这时，身为委员会主席的奈伊厉声痛斥道： 「表面看来是不违法，但比起作为一个军人，麦威尔将军的这种行为倒更像是个商人！这不禁让人怀疑，军队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你们这些军火制造企业揽活的掮客！[1]」 听了这话后，议论声更甚，调查委员会一方的气势又再度上涨。 奥利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冷冷地瞥向奈伊，然而视线仅仅在奈伊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便转向了奈伊身旁坐着的助理多米尼克。 今天一进入听证会大厅他就注意到了奈伊身旁的多米尼克，记得四年前他曾经对这个年轻人说过比起当律师你更适合去当政客，如今还真的是投身政界了啊，而且在爬得相当快的同时还能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注意到了刚刚在奈伊开口前，多米尼克悄悄凑到奈伊耳边说了些什么。 「这里还有充足的调查证据显示，格威集团前几年向德国出售过飞机和相关装备，你们帮助了德国纳粹党重整军备！」 直接被扣上了同德国纳粹党勾结的帽子，纵使知道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辩驳都会处于不利地位，但奥利弗还是得发声： 「那些飞机是为了商用而非军用，从收到订单到德国最终收货，走的都是正规流程。」 一听这种狡辩的 ，奈伊当即便厉声反驳道： 「笑话！你们同德国购买方经歷了这么多场谈判，难道就丝毫没有察觉到德国购买飞机是出于军事目的吗！」 …… 第199页 一上午的听证会最终在调查委员会的兇勐攻势下结束了，奈伊也在最后做了陈词总结： 「我们委员会每天都在见证，总有一些人在极力为他们的卑劣行径进行狡辩，他们除了在世界各国招摇撞骗，致力于把世界拖入战争以从中渔利之外，其他的什么也不做！[2]」 最终，调查委员会也表示这场调查会继续进行下去，要揭露出军火商们的所有罪恶行为，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当宣布今天的听证会结束时，奥利弗和艾琳隔空交换了个眼神，接着艾琳便对身旁的三个孩子交代，让他们自己先回公寓去，司机已经安排好了。 走出大厅，奥利弗和艾琳一同走向了其他几位今日一同出庭受质询的此刻正吵吵嚷嚷讨论着的军工业巨头们。 「几位，要吵咱们也得换个地方啊，在人家的地盘就这个样子岂不是被看笑话？」奥利弗闲庭信步地走到几人中间。 伯利恆造船公司的董事长愤懑地嘆了口气，「格威先生，今天你也看到了，奈伊那帮人这次是非要置咱们于死地不可！」 「是啊，所以，现在咱们这群死亡贩子得抱成一团来反击他们才行啊。」奥利弗嘴角勾起一丝带着几分狠戾的笑意。 艾琳也在一旁微笑着说道，「下午茶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 …… 而另一边，离开刚刚的大厅后，阿丽莎却是趁着米兰达和弗雷德里克去洗手间的功夫，独自去找了多米尼克，从那混蛋走出大厅后他就一直在盯着他。 「你……你，等一下！」阿丽莎小跑着才追上前面那几个大男人，气喘吁吁的。 多米尼克和身旁的两个同事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向她。 「小姐，你不直接喊我的名字来让我停下，是忘了我的名字吗？那么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mi插el（米迦勒），记住了吗？」多米尼克笑得一脸绅士。 旁边的两个同事忍不住笑出了声。 本就跑步跑得脸颊通红的阿丽莎这会儿被气得脸涨得更红，瞪大了眼睛吼出这人的名字： 「多米尼克.莫尔斯！」 「嗯，我在呢。」多米尼克点了点头，接着对身旁的两个同事交待道，「你们先走吧，跟奈伊先生说一声，我被一个女中学生追着讨教问题，帮她解答完后就来。」 两个同事笑得更欢，拍了拍他的肩膀后，便离开了。 此刻这处走廊里只剩对峙着的二人。 阿丽莎也不跟他废话，直指道：「你昨天是故意接近我的对不对！是故意耍我的对吧！你这个居心叵测的阴险男人！」 「听你这么形容，感觉我像是个用心险毒的大恶人似的。」多米尼克一脸我好冤枉的神情，耐心说道，「你仔细想想看，昨天咱们俩之间说过的每一句话，我有从你嘴里套过什么话吗？」 仔细把昨天所有的事情都回想了一遍后，阿丽莎发现貌似还真没有，但是…… 「但是你昨天说了对这件事情的看法，你是不是想故意借我之口，让我把你说的那些话告诉我爸爸，好误导我爸爸的思路！」阿丽莎指着他控诉道。 多米尼克无奈又好笑地摇了摇头，「诶，小姐，你也太小看你父亲了吧，误导他……我自认为我还没这个本事。不信你把我说的那些话告诉你父亲，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阿丽莎反而被她这种诡秘难测的态度给弄懵了，但是有一点她确信无疑，这人是敌方阵营的，他肯定会想办法做出各种对父亲不利的事情。 「我承认，这方面我确实不怎么聪明，你们那些曲曲拐拐的心思我搞不懂，但是你欺骗了我这件事是确确实实的，你别想赖！」阿丽莎在待人接物上的思维一向是直来直去，这样反而不会轻易被对方带偏，忘了自己的来找他的初衷。 可多米尼克偏偏就擅长诡辩： 「你又没问过我是不是调查委员会的人，我更是从来没说过我不是调查委员会的人。」 「可你说你只是个在华盛顿工作的小职员！」 「对啊，我确实只是政府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没看今天的听证会上，身为一个小助理的我连发言的资格都没有吗，就是坐那儿给上司递递资料，顺便充当背景板。」 阿丽莎此刻简直被气到浑身发颤，大脑都快轰鸣起来了，「但是无论怎样你接近我的时候就是故意瞒着你的真实身份来欺骗我！」 「你看你又绕回到最初的问题上了。」多米尼克一脸的你可真难办，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不是不怎么善于言辞吗，对着你喜欢的小男生时也是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怎么到我这儿就口齿伶俐了，肺活量也不小。」 他没想到自己这句话彻彻底底把阿丽莎激怒了，并使他遭遇了他完全没料到的后续发展——他，被她打了。 只见气急的阿丽莎直接一拳挥了出去，正中多米尼克的鼻樑骨！ 「嘶……」 「嗷！」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多米尼克捂着自己的鼻子倒抽了口冷气，还好没出血，随即又遮着鼻子问向另一边痛叫着的阿丽莎，「被打的人是我，你叫什么啊？而且叫得比我还响。」 阿丽莎捂着自己疼到红肿的小拳头，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打人： 第200页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打你我也疼啊。」 多米尼克虽然心里腹诽了句「那你干嘛还动手，不会打人的话就别瞎出手」，但既然被这小姑娘用物理学怼了，他自然也要用物理学怼回去： 「我虽然大学是学法律的，但我中学时候理科也是全a的好吗！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但双方受力位置的硬度不同啊！不然拿鸡蛋去撞脑袋，为什么是鸡蛋碎了而不是脑袋开花啊。」 阿丽莎虽然痛得泪眼婆娑，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回击，「傻子才会去拿脑袋敲鸡蛋！脑子肯定就是被这么敲傻的！而且，跟我的手相比，你的鼻子才是那傻脑壳吧！」 「别管究竟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鼻樑骨硬，但总归是你动的手，是你袭击了我吧，就凭刚刚这下我就能够以故意伤害罪来起诉你。」多米尼克小心翼翼地按了下自己的鼻樑骨，嘶……这小泰迪看起来又怂又弱，手劲儿倒是还不小。 阿丽莎索性破罐破摔，「你起诉啊！你起诉去啊！你告诉法庭上的所有人，你，一个二十多岁的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被一个年龄十五岁零两个月、身高一百六十二厘米、体重四十八千克的女生给打了，你只要不嫌丢脸就尽管起诉我去！」 看着眼前这小姑娘一边哭着一边坚持不懈怼他的样子，多米尼克反而被气笑了，笑得肩膀都在发颤。 而多米尼克笑得越欢，阿丽莎就哭得越凶。 就在这时，出了洗手间后便见妹妹没影了的米兰达也找了过来，看到眼前这副诡异的场面吓了一跳，但还是二话不说，当即便上前把妹妹护在了怀里，瞪着眼前的男人： 「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她对我做了什么。」多米尼克边说着，边指了指自己红肿的鼻樑，「喏，你妹妹的杰作。而且，她可不是被我惹哭的，是她自己疼哭的。」 说到最后时，脑中下意识地又浮现出了阿丽莎给了他一拳后反而捂着自己的手疼得直叫的样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然，这只会让阿丽莎此刻的悲愤指数更高，趴在姐姐的怀里哭着喊道： 「我要让克里斯叔叔告他！」 简直退化到了小萝丝的年纪，一副受了欺负便表示我要告状的样子。 多米尼克并不在乎让阿丽莎的悲愤指数再创新高，火上浇油道： 「如果你口中的『克里斯叔叔』是指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的话……其实，他是我的老师，就连我的大学毕业论文都是经他之手过的呢。而且，因为老师的缘故，我几年前也同你的父母接触过。」 「你……！」阿丽莎气得嘴唇都在打颤，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米兰达则是直接气势强硬地对着多米尼克发出了警告： 「你，给我离她远一点！不许再靠近她！不许再在她周围出现！」 「ok，我这就离开。」多米尼克也不再多做停留，只是在擦身而过时，却是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名片直接塞进了阿丽莎的外套口袋里，「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我的电话，作为让女士哭泣的惩罚……你要是想骂我出气的话，可以事先写好稿子然后对着话筒一口气念出来，啊，不对，是骂出来，我随时恭候。」 大步流星地离开后，待到多米尼克和同事们会和时，却发现大家看他的眼神……有点儿怪？ 顶头上司奈伊直接皱着眉头问道：「多米尼克，怎么回事，你怎么突然流鼻血了？」 怔了一下后，多米尼克这才伸手摸了下，然后发现……还真被那小泰迪给打出血了啊！ 有轻度晕血症的他顿感不适，扶了扶一旁的墙壁，「抱歉，让我先休息一下……五分钟就好，不，还是十分钟吧。」 …… 入夜，格威家位于华盛顿的公寓—— 「餵？」听到电话铃的米兰达拿起听筒接起，而在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后，惊讶后当即压低了声音，「你也太大胆了吧！居然往这儿打电话！万一被我家里其他人接到电话了怎么办！」 电话那头的亚歷克斯却是对此毫不在意，「如果是他们接到了，我就好好和他们问候咯，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怕什么。」 「但如果是我爸爸接到了这个电话，你就直接被他归入对我有企图心的黑名单中了，才不会管你是不是什么挪威王子。」 「呵呵，这个时候你爸爸应该正为听证会的事情烦着呢吧，我还是下次寻觅一个更好的时机来拜访未来的岳父大人吧。」 「瞎说什么呢你！」 「嘘……你刚刚声音大了，会被你家里人听到的。我现在就在华盛顿，在离你家公寓最近的一个电话局里给你打电话，五分钟后我们在你家公寓后墙拐角那儿见，好吗？」 「你逃课来华盛顿了？！」米兰达没想到他居然跟来了，一时也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嘴上倒是先一步说道，「你明天赶快买最早的火车票回去，还有，我不去见你，你也别说什么『你不来见我，我就一直在这儿等着』之类的无聊幼稚话。」 亚歷克斯却是不为所动，反而语带笑意，自信满满地说道：「你会来见我的。」 「把你的迷之自信给我收起来！」 「嘶……秋天的晚上好冷啊……」 「少胡说八道了！你一挪威人还会怕这点儿温度？」 第201页 而最终，五分钟后—— 「米拉，你要去哪儿啊？」正好走出自己卧室门的阿丽莎看到了披上外套要出门的米兰达。 「没什么，出去逛一圈，一会儿就回来。」米兰达快速回道就闪身出去了。 公寓外后墙拐角处—— 倚墙而站的亚歷克斯看着手腕上的手錶，待看到那身影终于出现时，笑得一脸乖巧，仿佛真的是夜幕繁星下等待着心上人的小王子： 「我就知道米拉你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早就知道这黑王子的腹黑本性，米兰达自然也不会轻易就被他的乖巧样给蛊惑，一脸严肃地说道： 「如果你被记者拍到在这种敏感时期来华盛顿见我的话，会让外界怎么想，说不定会以为你们挪威军方也和格威家有军火交易呢。」 「放心，我很小心的，而且我们挪威王室大概称得上是欧洲最低调的王室了，小报记者们不会对我感兴趣的，估计不少记者都还不知道我目前在美国念书吧。」亚歷克斯让她放宽心，别紧张，随即又问道：「今天听证会的情况怎么样？」 说到这儿，米兰达也是愁上眉梢，忍不住嘆气，「情况很不好，委员会的那些人恨不得把美国所有的军火商都一网打尽，我爸爸更是成了他们集中火力攻击的目标。」 今天在听证会上，她看到父亲被那些人那般兇狠张狂地各种质问，她心里就憋着一团火恨不得上去跟那些人开撕……她就是看不惯她爸爸被那群人那样对待，简直像是一头狮子被一群鬣狗围攻。 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后，亚歷克斯大掌包住她的手，温柔而坚定地说道： 「既然你觉得你父亲是一头雄狮，那么你只管相信他就好。曾经我有一次打猎的时候，带着我的那个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说过这么一个故事，一群鬣狗追咬一头狮子，但是最终狮子拖着一口气逃脱了，结果后来，那些鬣狗就遭到了狮子疯狂的报復，最后被啃得渣都不剩。当然，我不是说你父亲也是那么心狠手毒的人，只是想说他不会那么轻易就被击倒，狮子之所以是狮子，正因为他把自己浑身所有的武器都打磨得无比锋利并且在称王的道路上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对于格威先生军火生意上的事情，我一个外国人不做评价，但是单就格威先生这个人来说，我是很敬佩的，他的经歷我了解过，我认为他称得上传奇。」 缓缓听着他的话，米兰达终于露出了今天一整天的第一个笑容： 「亚歷克斯，谢谢你。」 「我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无论你需不需要，我都会一直陪着你。如果你需要，我就抱紧你，如果你不需要，我就站在一旁看着你，等你需要的时候直接回头就好。」海蓝色的眼眸中是醉人的深情，一如这片纯净的夜空。 米兰达撇了撇嘴，笑着哼了声，「哼，我妈妈说过，不要轻易相信男人嘴上的情话，男人全是大猪蹄子。」 「大……大猪蹄子？」亚歷克斯一头雾水，他还真从没听过这种比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还是微笑着接话道，「那你妈妈一定还跟你说过，如果遇到一个真正值得你去喜欢的好男人时，一定不要错过，大胆地追求去就好。」 「你怎么知道？」这倒是让米兰达有些惊奇了，这种话妈妈确实同她讲过。 「因为我相信，像你妈妈这么开明的女性肯定在既教你识别坏男人的同时，也会鼓励你去勇敢追求好男人的。」 「啧，啧，这么会拍马屁啊。」 这时，亚歷克斯又笑眯眯地伸手指了指自己，「喏，现在好男人就在你眼前啊。」 米兰达同样笑眯眯的，只不过伸手捏住了他那快要翘上天的小鼻子： 「诶呀，不光嘴甜会拍马屁，还这么自恋啊，你个瞎臭美的黑心小王子。」 …… 此刻，公寓书房里—— 「奈伊现在可算是深得民众们的心了，估计不少报纸都要把他捧为正义使者了。」已经获悉了明日一些大阅读量报纸的文稿内容后，奥利弗冷笑着将面前这些传真丢到了一边。 今天虽然同其他军工企业巨头达成了一致，决定为了度过这次危机而通力合作，但是就目前的形势而言，以奈伊为首的调查委员会是步步紧逼，疲于防守的他们节节败退。 艾琳摇了摇头，「不仅仅是报纸要把奈伊吹捧成正义使者，而是奈伊他自己就觉得自己是绝对正义的，势要与邪恶的军火商们战斗到底。」 「那就让他沉浸在他的正义美梦中吧，一把匕首的刀锋部分如果过于突出、过于尖锐的话，反而更容易被折断。等着吧，等他被眼前的胜利沖昏头脑的时候，就该开始自己作死了。」奥利弗的眼神在檯灯下晦暗中带着一份凌厉。 对此，艾琳也是心有灵犀，「那么，就是我们让那些第三方人士朝我们靠拢的好时机了……」 「是指那些让自己处于一种很微妙的位置好随时可以倾向任何一方的人吗！」门勐地被打开，阿丽莎突然闯进书房脱口而出道。 她原本想找父母说些事情，结果在门前站定时，刚刚好听到了父母刚刚谈的事情，下意识地便想到了昨天在图书馆前多米尼克对他说的那些话，然而没多想就这么闯进来了。 艾琳和奥利弗都被眼前的状况搞得懵了一下，但很快便回过神来，交换了个眼神后，奥利弗看似平静地开口问道： 第202页 「你还知道些什么？」 意识到刚刚自己是不是莽撞了，但看到父母好像没有怎么生气的样子，阿丽莎也回忆着继续说道： 「嗯……看看会不会触碰到那些人的利益底线，尤其是那种不能摆在明面上来说的利益。」 听完后，奥利弗却是突然轻笑出声，「丽莎，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 这些事情，他可不相信是他这满脑子都是数理化的二女儿能想到的。 「是一个叫多米尼克.莫尔斯的男人，就是今天听证会上，坐在奈伊先生旁边的那个助理。」阿丽莎诚实地回道。 奥利弗当即皱起了眉头，他在意的倒不是多米尼克的那些话，他更在意那小子什么时候跟他女儿接触上了，「你怎么认识他的？」 「我……我跟他算不上认识，今天听证会前，我总共就跟他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今年一月的时候在芝加哥的格兰特公园，那次应该只是巧合；第二次就是昨天，在华盛顿图书馆门前，这次他是故意隐瞒他的身份接近我的，那些话也都是昨天他对我说的。」阿丽莎一口气全都说完，当然，今天听证会结束后她揍了他一拳的事情，就算了吧。 知道奥利弗一遇到这种事就会重点跑偏，艾琳也是当即拍了拍他的手背，让他专注眼下最要紧的事情。 奥利弗也思路重回正道，清了清嗓子，「把那男人跟你说的关于这件事情的话，全都跟我说一遍。」 阿丽莎从小就记忆力惊人，当即便把多米尼克说的那些话基本上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了。 说完后，阿丽莎也好奇地问道，「对了，多米尼克他还说……爸爸妈妈，你们以前认识他，真的吗？」 对此，奥利弗倒也不隐瞒，「嗯，他曾经是你克里斯叔叔的学生，爸爸妈妈几年前和他接触过。」 「那他说的这些话……都是对的吗？」阿丽莎又赶忙追问，她最初发现多米尼克欺骗她时，以为他是想通过她来传话好故意误导爸爸，但是现在看爸爸的态度，好像也不是这么回事。 而奥利弗对待这个问题却是没有多谈，只是轻飘飘地说道：「他的这些话……没什么错。」 「那，他……难道是潜伏在调查委员会的卧底？」阿丽莎被自己的脑洞惊到了，既然多米尼克没有别有用心地说谎，那他其实不是奈伊那派的？ 看着女儿这副单纯的样子，奥利弗和艾琳无奈地对视了一眼……也不知道闺女这么天天沉醉于科学的世界，没一点曲曲拐拐的心思，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奥利弗也不打算多说什么来给阿丽莎增加负担，只是交待道： 「他不是什么卧底，他确实是奈伊那边的人……还有，你以后离他远一点。」 虽然心中的困惑又被扩大，但阿丽莎还是怔怔地乖乖点头，「哦，知道了。」 「好了，时间不早了，你快点睡觉去吧。」奥利弗拍了拍女儿的小脑袋，便让她出去了。 待到阿丽莎走后，艾琳忍不住问道：「你觉得多米尼克他，究竟想干什么？说真的，我有点觉得，他像是奈伊的幕后军师。」 「不，我倒觉得表面上是一副他为奈伊服务，奈伊使用他这么个得力助手，实际上……哼，是他把奈伊当棋子使。说真的，这次调查委员会和军火商之间的博弈，最终究竟谁输谁赢，并不是他最在乎的事情。」奥利弗的眼神越发复杂。 「为什么这么说？」 「这个年轻人，野心可是远超常人，他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而且他也够精明，始终让自己处于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位置。说真的，我都有点儿欣赏他了，我二十三岁的时候心思还真比不上他这么缜密……当然，也没有他这么可怖。」 谈论完多米尼克其人后，二人也把话题引回了最初讨论的事情上。 艾琳：「你觉得多米尼克所说的『第三方人士』，和我们所说的，是一样的吗？」 「起码有一位是相同的，比如奈伊再这么肆无忌惮地闹下去，很快就会坐不住的那位一直都只在口头上表示支持的白宫主人……」奥利弗别有意味地笑了笑。 艾琳回以一个同样的笑容，接过话道，「……那位可敬的总统阁下。」 …… 听证会结束后，初战告捷的奈伊收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潮水般的贺信和电报，社会各界人士也热情地对他发出了演讲邀请。 《华盛顿邮报》也适时发表评论文章，表示民众们反响如此热烈是必然的，因为这次听证会揭露了大量敏感问题，使广大群众对军火问题有了更深的认识。但是，比较耐人寻味的是，通篇文章都是在客观陈述事实，并没有大力称赞委员会的工作是非常出色的。 清晨，走在上班路上的多米尼克瞅了两眼今天新出炉的《华盛顿邮报》上的这篇文章，这篇文章的撰写者正是他昔日的老师克里斯.布尔诺维奇。 多米尼克心中很清楚，老师他肯定是站在格威家那边的。这篇文章写得很妙，并没有在这种全国民众力挺调查委员会的氛围中直接唱反调来为军火商们辩护，而是以一种看似客观陈述评论的态度，来一点点削减掉委员会身上目前被神化的正义光环。 而多米尼克其实最近还对一件事情感到不安，或者说是闹心。 听证会刚结束不还到半个月，作为奈伊的狂热支持者，美国退伍军人协会的立法委员约翰.托马斯.泰勒便向奈伊提出了一个曾经被搁浅的议案——建议政府对战争期间企业获得的非正常利润徵收95%的所得税。 第203页 当时听闻这个提议，多米尼克就觉得太激进了，直接要收高达95%的税，不怕那些军火商们联合起来拼命啊！可偏偏奈伊对这个议案相当看好。 而来到办公室后，他的上司奈伊先生就又给了他一个更大的「惊喜」。 「对国家参战期间部分日收入超过一万美元的人徵收98%的所得税，以此来消除战争利润？」当看到文件上「98%」这个数字时，多米尼克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之前那位退伍军人协会的立法委员提出的「95%」的税就已经够夸张了，结果现在，奈伊居然还想再提高，提到98%？！ 而对于自己刚刚起草的文件，奈伊确实信心满满，「我打算上书国会，经国会通过后就这么立法。」 「您干脆直接建议国会和白宫，让军工企业国有化好了。」多米尼克忍不住撇了撇嘴。 正沉浸于自己伟大而正义事业中的奈伊却是并没有察觉到多米尼克这是在说反话，反而找打了知音般地宣讲着自己心中的宏伟蓝图： 「没错，我的最终目的就是这个，在下一次战争在到来前，让政府把所有的军工企业国有化！」 虽然此刻多米尼克很想敲敲奈伊的脑袋再吼他一顿让他清醒点，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只得用下属劝藉上司的口吻耐心说道： 「先生，我觉得，既然听证会已经大获成功，那么我们现在让它发挥余热就好，眼下我们行事还是先收敛一点吧。」 正热血上头的奈伊当然不贊同，「为什么，现在明明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应该一鼓作气彻底击垮那些罪恶的战争贩子。」 事已至此，多米尼克也只得直言： 「可是您是不是也得顾忌一下总统阁下？」 因为美国一直实行的是「三权分立」的制度，出身国会参议院议员的奈伊倒真没有多考虑过白宫那边的问题： 「总统阁下？」 多米尼克点了点头，认真说道： 「没错，您仔细想想看，自从调查开始，总统阁下都仅仅是在言论上表示支持我们的工作，但是并没有对我们有过任何实质上的支持帮助。而且，您别忘了，总统他是民主党的，而以您为代表的一众委员会骨干成员可都是共和党的，现在你们几位风头出得太大，各大报纸头版都少不了你们，作为目前执政党的民主党怎么可能没有点想法？而且，这次调查牵扯出了那么多与军火商有关系的政府官员，这已经触及到政府的声誉了。」 …… 多米尼克原以为自己劝住了奈伊，让他先暂时消停片刻，不这么急功近利。 结果没想到才过了一星期，十月上旬，奈伊便通过广播向全美国人民发表讲话，宣传他的军工企业国有化和徵收巨额战争税的想法。他在演讲中表示只有这样才能消灭好战分子，这些措施如果得以实施，可以大大降低战争的惨烈程度。 在芝加哥的奥利弗听了这番演讲后……险些直接砸掉了收音机。 艾琳赶忙抢救下这台收音机，调侃道，「别，这98%的税一收，咱们家可就穷得不知道能不能买得起收音机了，这台还是好好留着吧。」 奥利弗气得直冷笑，「98%的税？亏他能想得出来！他干脆直接打开我公司的库门，洗劫一空去得了！他也真不怕把哪个军火头子给逼急了，直接僱人去暗杀他，大不了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其实你心里乐开花了吧。」艾琳手指戳了戳他绷着的脸颊，似乎想戳出一个酒窝，「你一直在等着的，不就是这个时机吗？喏，现在，反击的时候到了。《芝加哥论坛报》那边已经随时待命，就等着您一声令下了。」 「我去趟报社。」奥利弗当即起身，拿起搭在一旁的西服就要往外走，只是旋即又调转方向，「我先去打个电话，跟克里斯说一声，可以动手了，是时候再往《华盛顿邮报》投几篇稿子了。」 …… 奈伊的军工企业国有化议案一经提出，当即便在社会上引起了广大争议，《华盛顿邮报》和《芝加哥论坛报》首当其冲地表示反对。 《华盛顿邮报》撰文称，如果军工企业被国有化，美国该如何决定向别过出售武器？如果再被别的国家效仿该怎么办？一旦被各国效仿，那些没有兵工厂的国家将面临怎样的局面？而且如何决定生产出的军火多少用于商业，又多少用于军事？[3]这会牵扯出许多后续问题。 《芝加哥论坛报》则更加犀利，直接责问军工企业在和平的时期该怎么处置？如果工厂就这么弃之不用，那么国家一旦遇到紧急事件，该如何迅速组织生产？[4] 原本在社会舆论上处于绝对优势地位的奈伊，自己的舆论制高点顷刻间被动摇。 ※※※※※※※※※※※※※※※※※※※※ [1][2]均出自歷史上杰拉尔德.奈伊的原话 [3][4]分别援引自《华盛顿邮报》《芝加哥论坛报》原文 ps.本章开头处听证会上提到的美军高级军官向土耳其兜售武器，真实歷史上那位被控诉的军官正是着名的麦克阿瑟将军。 第118章 「这次, 非常感谢您的大力相助。」 芝加哥一家高级餐厅的包厢里，奥利弗举起酒杯向对面坐着的男人致谢, 艾琳也一道拿起盛着红酒的高脚杯敬对面的夫妇。 而格威夫妇今晚宴请的，正是山本夫妇。 第204页 山本浩这些年来在芝加哥攒下的产业也不算小, 并且入股了论坛公司旗下的《芝加哥论坛报》, 是这家芝加哥第一大报的股东之一。如今《芝加哥论坛报》不遗余力地帮以格威家为首的军火商们驳斥调查委员会, 除了因为奥利弗在芝加哥的地位外，也是因为山本浩从中帮了不少忙。 艾琳对他太太山本英惠也是很感激的, 这一年来她基本上和奥利弗一起在绞尽脑汁、动用各种社会关系来应对调查委员会, 无法完全把精力投入ain。于是便放手把ain最核心的设计问题完全交给了山本英惠这位新上任的设计总监，而山本英惠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不仅工作尽心尽力，在为人处世上品行也是有口皆碑。 因为歷史缘故，艾琳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很难对这个时代的日本人抱有好感，甚至内心是抱有敌意的。但如今她也不会一竿子打死所有日本人，因为还是有像山本夫妇这样正直善良且重情谊的日本人存在的，她对这夫妻二人抱有绝对的敬意。 「山本先生, 您说过您是个反战人士，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和美国那些天天都在声讨军火商的和平进步团体站在一起，反而要帮我这个军火商呢？虽然我们之间的交情不错，但我不觉得您是那种会因为私交而放弃自己原则的人。」既然二人如今是一个阵营的, 奥利弗也想把自己心头的一些疑惑问清楚。 「没错, 我非常厌恶战争, 无论是你们美国，还是我们日本国内的那些军国主义者。但是，我很清楚真正把世界带入真正中的根本就不是什么军火商，军火商不过是战争的投机者罢了。奈伊是真的如此固执地认为也好、还是只是打着这个幌子来达到把军工企业收归国有的目的也罢，他都太激进了。」山本浩摇了摇头，充满了不认同，「他再这么闹下去，只会把更多其他社会领域的人牵连进来，到时候可就真要大乱了。一旦美国乱了套，我觉得也离下一次世界性的战争可就不远了。你们的总统阁下，大概也不想闹到一发不可收拾吧。」 …… 委员会和军火商们在美国的各大报纸上展开了唇枪舌战，互不相让，而公众们也都在唿吁政府快点做出决定，形势愈演愈烈。 就在12月12日这天，之前一直仅在口头上支持委员会的总统终于坐不住了，必须得把如今国内的这种状况给平息下来。于是宣召了一批高级官员来白宫进行商讨，共同拟定一份合适的旨在结束战争暴利的方案。被召集的官员有许多，包括国务卿、战争部长、劳工部长、财政部长、海军部长、陆军参谋长等，却偏偏没有召见调查委员会的任何人，奈伊等人被排除在外。 翌日—— 在进入上司的办公室前，多米尼克努力平復下自己的心情，揉了揉自己那一蹦一蹦的太阳穴。 深吸一口气，敲门得到应允后走进办公室，维持着平静的面色将今早的报纸递到了奈伊的面前—— 只见报纸头版头条便是奈伊发表的抨击政府的评论，说什么认为总统动机不单纯、政府担心自己也被捲入这场国际间的军火买卖调查所以变得谨慎起来，甚至直言「政府的各个部门都是军工和既得利益集团的帮凶！[1]」 「这是您发表的，对吗？」昨天得知了总统在白宫召集官员开会后，多米尼克就猜到他这位上司肯定气得非干点什么不可，只是他没想到奈伊动作居然这么快，竟然连夜写稿子第二天一大早就登出来。 不说别的，光那句「政府的各个部门都是军工和既得利益集团的帮凶！」就不知道得得罪多少人。 奈伊也正在火头上，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我们的调查都还没有结束，政府就出来干涉，什么意思啊，这个时候想要跳出来抢功劳吗！还是怕我们把那些政府官员和军火商们勾结的事情全都揭露出来，索性就提前把这件事情给揽走，然后他们自行了断！」 甚至还召见了陆军参谋长麦威尔，要知道三个月前的听证会上他还揭发了麦威尔到土耳其兜售武器的事情。结果开这种会却不召他却召麦威尔，这不明摆着打他的脸吗！ 「是，我们是要防止政府把胜利果实抢走，但您不能用这么激进的手段啊，总统开完会还不到二十四小时，您就在报纸上这么抨击他，他估计现在也恼着呢。说真的，您有时行事实在是太不顾忌总统的感受了，别忘了他是一国元首。」多米尼克提醒道。 「他是总统又怎么了，白宫和国会是相互制衡的，他的手难道还能伸到国会把我参议院议员的职务给罢免了？」泄愤的话说完后，奈伊也终于稍微平復了点，「而且……虽然总统这次做的事情让我很生气，但是我也知道他是个称职的好总统，他不会因此对我产生私仇而把我怎么样的。」 「没错，他确实是个好总统，就从他推行的新政把这个国家一点点从经济大萧条中拯救出来来看，他有胆识、有能力、心中装有这个国家、品行也无可挑剔。他或许会成为这个时代的伟人，会成为被歷史铭记的伟大总统，但是，他也是击败了党内和党外的那么多强大竞争对手才成为了白宫的主人。我记得当时他的政敌们一直用他身患残疾来攻击他、嘲讽他，但最后他还是赢了，所以，不要小看他心中的权谋。」多米尼克耐心地一点点说道。 而多米尼克一番劝藉的话后，奈伊也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些热血上头了。 第205页 「谢谢你，多米尼克，每次都是你在我被沖昏头脑的时候拉我一把。」奈伊拍了拍面前小伙子的肩膀。 多米尼克脸上的笑容看起来率直而又干净，「我是您的助理嘛，全心全意为您工作是应该的。」 「那，现在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奈伊也徵询自己这个向来主意多的下属的意见。 「首先，最好不要再在报纸上抨击政府了，把枪口重新怼回到那些军火商的身上。而且……反正事情都到这个份上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既然不能让政府就这么接手我们的成果、把功劳都抢走，那么我们就抢先一步，在报纸上发表一篇文章，把调查到的更多关于军火商们交易的爆炸性内幕公之于众。如果您没意见的话，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吧。」 「嗯，好。」思索了一下后，奈伊也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了，「对了，到时候文章你就大大方方署上你自己的名字，不用害怕那些军火商报復。而且这样才能让人知道这是我们调查委员会发表的，揭露的是我们委员会的调查成果。」 多米尼克当然不想这个时候就把自己摆到引人瞩目的炮口位置上，随即说道： 「先生，您抬举我了，我这么个无名小卒怎么可能代表的了调查委员会，估计看报纸的人看到作者署名后都不知道我是谁。这样吧，把您的名字也署到上面，有您的大名在，谁会不知道这是我们调查委员会的胜利果实？」 「行，你看着办就好。」奈伊大手一挥，便让多米尼克自由发挥去了。 而在回自己办公室起草稿子前，多米尼克又提议道： 「对了，还有，先生，您最好还是私下里和总统接触一下，跟他好好谈谈。其实，总统阁下他本质上还是支持对那些军火商进行控制的，只是不希望您太过激进以至于把其他各方势力都牵扯进来，希望您只专心针对军火商就好。您二位也各退一步，达成和解，然后对公众宣布一切都只是误会，也断了那些军火商们想要利用白宫来对付我们的念头。」 …… 终于，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委员会和白宫之间要开怼的时候，仅仅一周后，总统便邀请奈伊会面。而奈伊也随即公开表示，之前对总统存在误解，而现在所有误会都解开了，总统阁下一直都是全力支持他们委员会调查的。 双方也共同表态，在调查结束前，不会有新的立法产生，一切都静候委员会的最终调查结果。 芝加哥—— 书房里，艾琳帮奥利弗按摩着头部，好让他把火气消下来。 「好点了吗？」艾琳吻了下他的额头，也不忘嗔怨道，「怎么年纪越大反而越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你也悠着点。」 「我也没想到那小混蛋反应会那么迅速，还硬的软的手段都会玩儿。」尽管火气消下去了，但说起这话时奥利弗还是忍不住咬了口牙。 他原本就是想要让总统这个「立场微妙的第三方人士」靠向他们这边，自从军火商一派和调查委员会一派在报纸上各种唇枪舌战以来，全国都弄得人心惶惶的，还有不少政府官员也被牵扯了进来，他料定总统最后肯定会坐不住要出手。 当他得知总统召见官员们为这件事开会却偏偏把调查委员会的人排除在外后，他就知道这步棋要成功了。因为奈伊是个正义感过于强烈的人，眼里容不得任何沙子，他肯定会表达对总统和政府的不满。 果不其然，奈伊第二天就直接在报纸上痛斥政府是帮凶、控诉总统动机不纯。当时他看到这篇文章时乐着呢，就等着奈伊再接二连三地接着怼政府、怼总统去，结果没想到……没后文了，之后发表的文章又把枪口重新对向军火商们，不再去攻击政府。甚至奈伊还主动和总统和解了，并且最终演变成这种调查委员会和政府其乐融融的场面。 他的这步棋原本都要成功了，结果现在算是基本废掉了。 听到奥利弗用上了「小混蛋」这个词，艾琳也明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最后使得奈伊化解这次同政府之间危机的幕后推手，是多米尼克那小子？」 「嗯，因为这种行事作风显然不是奈伊的风格。我让我们在华盛顿的线人重点关注多米尼克，根据他们调查到的情况来看，与其说多米尼克是奈伊的助理，倒不如说更像是奈伊的顾问。虽然就职位而言他在调查委员会中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是奈伊其实相当倚仗他，而且他也总有办法来说服奈伊。」说话间，奥利弗把搁在一旁的报纸递了过去，「喏，这是调查委员会发表的最新重磅文章。」 艾琳接过一看……嗯，的确是够重磅的，光看标题就知道了—— 《800%的利润：军工企业骯脏的幕后交易》[2] 文章在一通激烈的言辞后，更是摆数据来证明自己的观点，直接列了张单子，把供应各种战争用品的公司名目以及名目繁多的投资回报全都列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将1917年个人收入超过一百万美元的人员全都公布出来，奥利弗自然也是榜上有名。 可想而知，这篇文章将会在社会上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你看看这篇文章是谁写的。」奥利弗说道。 艾琳把视线移向作者的位置……是奈伊所着，而且后面还跟着多米尼克的名字。 「这篇文章的主笔应该是多米尼克，但是这小子精得很，他很清楚目前以他的身份地位而言不能像奈伊那样做起事来肆无忌惮，所以把奈伊这个大挡箭牌摆在前面，看文章的军火商们肯定还是会把火气全都对准奈伊。」奥利弗冷哼了声，他也没想到自己这次真正的幕后对手居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且这小子简直就是天生的政客。 第206页 又讨论了些这方面的事后，艾琳也劝他放轻松点，别让这些事情天天压着自己： 「好了，圣诞节也快到了，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圣诞节咱们家还是要好好过的。对了，跟你说个好消息，刚刚丽莎打了电话过来，今天在华盛顿举办的那个全美中学生数学竞赛，她拿了第一名。」 听到这个好消息后，奥利弗的脸上自然也是遮掩不住对女儿的骄傲： 「拿第一名是肯定的，中学的难度对她而言根本就不值一提，要不是你一直希望她不因为赶学业而错过人生任何一个阶段、她自己也无心跳级的话，我说不定都已经送她去念大学了。」 对于二女儿，艾琳也是既骄傲又担忧： 「这孩子各方面都很优秀，但就是……太没心眼儿了，情商全都给了智商。我倒不是希望她长成那种满腹心计的女人，就是担心她将来吃亏，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再加上阿丽莎社交能力一直都很欠缺，不怎么擅长和人相处……打个比方吧，要是放到宫斗剧里就是那种活不过一集的炮灰。 「心思少也有心思少的好处啊，这样她就可以专心于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受外界干扰，如今能够静下心来专注于一件事情的人可不多了。她不是天天就喜欢数理化那些东西，并且把法国的居里夫人奉为偶像吗，说不定她将来真能成为下一个女诺贝尔奖得主。」奥利弗半开玩笑地说道，言语间显然也是对女儿抱有很大的期待。 艾琳忍不住笑出声，这家里已经出了米兰达这么个奥运冠军了，将来要是再出个诺贝尔奖得主，那她们家可就真成锦鲤了。 「对了，丽莎说她什么时候从华盛顿回来了吗？」 「嗯，她说今晚学校组织在华盛顿的酒店住一晚，明天带队老师就带着她们回芝加哥。」 …… 此刻，华盛顿—— 阿丽莎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不停地给自己搓着手哈气，十二月的华盛顿的确够冷的。 上一次来华盛顿还是三个月前听证会的时候，这次明明是被老师带着和同学们一起俩参加比赛的，只是一踏入这个城市时，却莫名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那个可恶的男人。 比赛结束后，她到商店买巧克力给自己垫垫肚子时，无意间看到了今天报纸头版上那醒目的标题——《800%的利润：军工企业骯脏的幕后交易》。 文章通篇看下来让她直窝火，尤其是开篇那些激烈的言辞，原本今天赢了比赛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而在看到这篇文章的作者里有多米尼克的大名时，更是火气直冲大脑。 然后，鬼使神差般地就头脑一发热给多米尼克打了电话，要见他。她当然不可能还一直带着多米尼克当初给她的那张名片，只不过她本就对数字敏感到几乎能过目不忘，当初瞅了那眼名片时便记住了那串电话号码，而且不知怎么的偏偏就对这串数字的记忆这么顽固，到现在都还能想起来。 多米尼克在接到她的电话时，意外了一下后也相当爽快地答应见面，然后约了一个距离彼此都不远的公园见，阿丽莎便趁着晚餐的时间偷偷熘出来了。 阿丽莎来到公园的长椅刚刚坐定，还没来得及把口袋里放着的打好草稿的纸拿出来再复习一下，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在这傍晚时分渐渐亮起的昏黄路灯下，一个身影缓缓向她走来，最终在她面前站定。 「好久不见。」多米尼克的笑容看起来依旧温文尔雅，笑起来时脸颊上浮现的小梨涡也让他看上去倍感亲切，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那个上次见面时还给了他一拳的姑娘。 阿丽莎也从坐着的长椅上站起身，并不和他来什么久别重逢的叙旧，直接拿起刚刚放在长椅上的报纸，指着那篇文章： 「这是你写的对吧？」 多米尼克点了点头，「没错，怎么样，我文笔应该还不错吧。」 听他这么说，阿丽莎直接把这视为他是在故意挑衅，当即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在来之前写好的草稿，端举在眼前，一副要做重要发言的样子。 「哇哦，上次我给你名片的时候是有说过，你要是想骂我出气的话，可以事先写好稿子然后对着话筒一口气念出来。所以，你是嫌隔着电话骂我不过瘾，所以想要当着我的面来骂吗，ok，没问题，我接受，洗耳恭听。」多米尼克一副我很宽容大度的样子。 「我没那么幼稚！小孩子才会用骂人的方式来出气！」 阿丽莎忿忿地瞪了他一眼，接着视线又移回手中拿着的稿子上面，清了清嗓子，念课文般地说道： 「我今天找你是要认真驳斥你的，咳咳，你听好了——第一，1914年到1918年爆发的那场以欧洲为中心的世界性战争，美国最终于1917年宣布参战的原因是德国皇帝当时发布的无限制潜艇战命令使得美国众多在欧洲的商船被德军潜艇击毁，再加上德国想要同墨西哥结盟来牵制美国的电报被截获，这才导致了美国加入那场战争，并不是军火商们把美国引入战火。我知道你们肯定还想说，军火商想发战争财所以撺掇着美国参战，但是你们必须要承认，最终有权力下令美国士兵们奔赴战场的是你们这些政客！当初美国宣布参战的流程，是当时的总统威尔逊先生代表政府上书国会，然后国会批准通过的，非要揪战争推手的话，第一责任人难道不应该是白宫和国会吗！」 第207页 阿丽莎一口气把自己列出的第一条全部念出来，在她喘气的这个功夫，多米尼克竟赞许般地鼓了鼓掌： 「不愧是格威家的小姐，我原以为你满脑子都只有那些数学、物理、化学公式呢。你虽然没那么多曲曲拐拐的心思看起来挺傻气的，但你其实还挺有大局观啊，就这点，你比那些心机女可爱多了。」 对于眼前男人给予的称赞，阿丽莎却是不为所动，继续看着手中的草稿慷慨陈词： 「我还没说完呢，别打岔！第二，你们委员会不仅仅是想要制裁军火商，更是想要把军工企业全部收归国有！你们难道忘了吗，这里是美国，不是苏联，你们是想要引导一场革.命把美国变成苏联吗！」 多米尼克当即连连摆手，「别，可别给我们扣这么一顶大帽子，戴不起，戴不起。」 「我说了你别打岔！还有，第三……」 就在阿丽莎准备保持这股气势继续进行自己的「演讲」时，一阵风吹过，手中的纸没拿稳，一下子飞了出去。 多米尼克眼疾手快地大手一伸就把飞舞在空中的纸捞了回来，阿丽莎见状忙道： 「还给我！」 一脸戏嚯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多米尼克说道：「怎么，没了草稿，就又说不成话了啊。」 「你快还给我！」阿丽莎气得脸涨红，跳起来就想从他手里夺回去。 然而彼此间那二十公分的身高差，多米尼克还故意把握着那张草稿纸的手举高，阿丽莎是怎样都奈何不得。 趁着运动神经从小就不怎么样的阿丽莎累得直喘气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话时，多米尼克一目十行地把她这张草稿纸上列出的那么一、二、三、四、五、六条跟他辩论的观点都看了一遍，最终得出的结论是： 「还真没有一句骂我的话啊。」 「都说了我才没那个精力干那么幼稚的事情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争执间，天色早已完全暗了下来，天气冷又正值圣诞节前夕，这会儿公园里也没什么人了，突然间响起的动静自然格外吓人。 只见不远处摇摇晃晃走来一个醉汉，手里还拎着个喝空了的酒瓶子，一脸醉醺醺的不清醒样。 自从经济大危机以来，失业人口越来越多，社会治安也是不断恶化，虽然这两年新政的推出解决了不少就业问题，但庞大的失业人口问题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彻底解决的。又正值年关，大街上的无业流浪汉、酒鬼自然是比平时还要多。 这会儿公园里已经冷冷清清的了，周围半个人影都没有，感觉到此人来者不善，阿丽莎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而多米尼克也是当即站到了她身前，把她挡在自己身后。 只不过醉汉这么一路晃晃悠悠地走来，早就注意到阿丽莎手上戴着的手錶了，不怀好意地咧嘴一笑： 「哟，小妞，那块手錶不错啊，送我当圣诞礼物怎么样？」 阿丽莎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己腕上的手錶，这块表是今年夏天她过生日时妈妈送她的生日礼物，ain特别定制的手錶，世上独一份。 这时，多米尼克一边把自己手腕上的手錶摘下来，一边插话道： 「一个小姑娘的东西有什么好的，喏，这个给你，圣诞快乐，伙计。」 这醉汉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脑子倒没煳涂，眼睛也没彻底花，当即啐了一口： 「呸！当老子瞎啊，看不到那小妞手錶上镶着的钻石啊！」 说罢，便直接上手要去抢，结果…… 「嗷——！」 原本还秉承着和气解决问题的多米尼克突然出手，一拳打在了醉汉的肚子上，拳头的力道大到把醉汉的胃液都快打出来了。 「你，你……」醉汉瞠大了眼睛看向这个明明刚才还怂到要自掏手錶了事的男人，怎么一瞬间就反差得派若两人？ 「我什么我？」 多米尼克面无表情地又出手禁锢住醉汉的肩膀，然后抬腿一膝盖地撞上刚刚拳头揍的位置，醉汉当即痛得快要昏厥过去。 「滚吧！」 多米尼克那冰冷且带着份狠戾的话音刚落，醉汉立刻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没事吧？」解决完那醉汉后，多米尼克连忙转过身问身后的小姑娘。 而此刻的阿丽莎与其说是受到了惊吓，反而是一脸的不解： 「刚才……刚才，那个酒鬼，要是真的收下了你的手錶就离开，你就真的，把手錶给他了？」 「嗯，我就真的给他了。」多米尼克还真点了点头，只是随即嘴角露出一抹狡黠的弧度，「只不过我会把他所有的样貌特徵都记下并且留意他离开的路线，然后立刻让离这儿最近的警察局的警察们出来抓他。」 对于多米尼克会做出这种事情……阿丽莎表示一点都不奇怪，这男人外表看起来有多温文尔雅，实际上内里就有多狠辣，而且还一肚子阴谋诡计。 只不过…… 「你打架明明这么厉害，为什么不一开始就像刚刚那样把他给打一顿赶跑，非要弄得这么麻烦？」阿丽莎刨根问底地追问。 多米尼克也耐心解释道： 「因为无论发生什么，用拳头来解决问题终究都是下下策。能够靠嘴和脑子来解决，那就最好不要动手了。国家间的问题也一样，有什么事情大家坐下来好好谈判，可如果有的国家非得像刚才那个醉汉一样不知好赖的话，那么没办法，就只能用武力来还以颜色了。」 第208页 阿丽莎认真思索着他的话，虽然她很不待见这个可恶的男人，但有些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话很有道理，他是个冷静且睿智的男人。 这时，多米尼克稍稍俯下身子，突然脸凑到阿丽莎的面前，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喏，就像你上次因为气急而动手打了我一拳，如果我是那种心胸狭隘臭不要脸的男人的话，才不会管被一个小姑娘给打了丢不丢人，一定要把你告上法庭说你故意伤人，怎样也得让你付出点代价才行。」 眨巴着眼睛看了看多米尼克的鼻樑，阿丽莎也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眸，轻声喃呢着： 「……对不起。」 「嗯，这就对了。不过下次要是真遇上太过混帐的男人，该打还是要打的，当然，得先学会正确的打人方法好让你自己的手不疼才行。喏……上次你打的是我鼻子的这里，揉揉。」多米尼克指了指自己的鼻樑骨，一副宝宝很受伤要求揉揉的样子。 「少来，都三个月了，要是伤还没好你就该去看医生了！」阿丽莎把头瞥向一边，不想让他察觉到她此刻有些烧红的脸颊，只是却感受到他此刻的视线一直盯在她身上，让她好不自在，只得有转过头来问道：「你看什么呢？」 「你的头髮……拉直过？不过好像失败了啊。」多米尼克的视线准确来说，是盯着她的头髮。 没想到这傢伙居然一张口就又戳自己的痛点，阿丽莎简直悲愤： 「是啊！我头髮早就没救了！」 家里兄弟姐妹四个，除了她，其三个全都继承了爸爸的直发基因，而她的自来卷则遗传自妈妈。只不过妈妈的头髮只是带卷，卷得不是很厉害而且还恰到好处，可偏偏她把这一基因给发扬光大了，头髮都捲成跟泰迪犬的毛似的了。而且这捲髮还相当顽固，怎么拉都拉不直，全芝加哥最好的美髮师都没办法。 多米尼克单手摩挲着下巴，一副评判样的又看向她额前那又厚又卷的刘海儿： 「你这刘海儿……」 阿丽莎撇了撇嘴，「我额头又大又高的，所以才用刘海儿遮着。」 「可是你这样看起来并不好看啊。」多米尼克直接大实话地往外抛。 要是换成别的女孩子肯定愤慨于这话简直太特么的扎心了，然而阿丽莎对此却已经看开了，带着份认命般的无奈说道： 「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从小到大，每次别人来我们家做客，见到米拉、弗雷德、萝丝的时候都是直夸他们长得真好看，但是到我这儿，就只有……嗯，丽莎真聪明。没办法，总不能让人家睁着眼睛说瞎话吧。」 多米尼克感嘆似地嘆了口气，「你也挺不容易的啊。」 对于这毫无诚意的安慰，阿丽莎也是咬牙回敬：「我谢谢你哦。」 接着，却见多米尼克不由分说地拉起阿丽莎的手腕就带着往公园外走。 「等等，你要带我去哪儿？」 「找间pub，放松一下，怎么样？」 「你疯了吗！我还是个中学生！」 「开玩笑的，走吧，带你去个中学生能出入的地方。」 …… 去的倒也不是什么神秘兮兮的地方，就是公园外面的一条商业街。圣诞节马上就要到了，圣诞集市也是早已摆上。节日气氛很浓，整条街都流光溢彩，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感受到欢乐和浪漫。 多米尼克带着阿丽莎走到一家卖髮饰的店铺前，在摊子前对着那些精緻的小髮饰仔细挑选了一番后，抽出一条漂亮的髮带，把阿丽莎那头长捲髮绑了起来，扎了个马尾。 阿丽莎完全怔住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直震她的大脑。 接着，多米尼克又选了几个精緻的小发卡，把阿丽莎额前的刘海全都别了上去，把额头露出来，只留了鬓角边的一点点碎发。 「你……」额前厚厚的刘海儿就这么被掀开，阿丽莎一时间很不适应。 帮她把发卡都别好后，多米尼克看着她的新面貌，笑着说道： 「这样开起来，整个人都清爽多了。而且，额头大、高又怎么了，我听一些人说，这种额头的人都很聪明的，里面装得全是智慧。所以干嘛遮遮掩掩，亮出来让那些愚蠢的人都瞧瞧。」 阿丽莎愣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多米尼克。 这时，多米尼克又伸手轻轻拉着她那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使得她两侧的嘴角向上扬起： 「来，再配上一个自信的笑容，让周围那些妖艷的女孩子全都黯然无光。」 说完后，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看向店家挂着的那面镜子。 「怎么样，喜欢现在的自己吗？」 听着耳边多米尼克的话，注视着镜子中那个似乎面貌一新的自己，阿丽莎一瞬间眼眶有些红，有种想哭的冲动。 家里的孩子们都是十二岁之后，妈妈就不再管她们的穿衣打扮，放手让她们自己选择自己喜欢的。但是对于她的髮型问题，尤其是刘海儿，已经放手的妈妈却还是忍不住说过她，想让她把刘海儿掀起来。但是她不愿意，不仅仅是想要遮住自己的大额头，其实也是想要给自己一种安全感。妈妈也没有再强求，反而笑着说，如果有一天她愿意自信地把额头露出来，就说明她长大了。 而现在，她好像并不讨厌镜子中的这个自己。 第209页 「你说你从小到大都只会被人夸聪明，这是好事啊。这世上脸蛋儿漂亮的人多了去了，但是脑子好使的可就不多了，所以我觉得被夸聪明、被夸有智慧，这才是一个人所收穫的最大的赞扬。」多米尼克笑着说道，接着转过身问向这样摊铺的老闆，「这个髮带，还有这几个发卡，多少钱啊？」 听到他要给她买下来，阿丽莎当即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多米尼克却是按住了阿丽莎要掏钱包的手，「这些就当是我送你的圣诞礼物吧，圣诞快乐。」 付完帐后，多米尼克又问道：「还想再逛逛吗？」 「不了，我是趁着晚餐时间熘出来的，晚上睡觉前老师还要再查一遍人数，确保每个人都在酒店。」 「嗯，那走吧，我送你回去。」 …… 「到了。」 酒店离得不远，走路不过十多分钟，两人也在酒店门口告别。 就在临走的时候，多米尼克突然转回身： 「对了，差点忘了恭喜你，今天的数学竞赛拿了第一名。」 阿丽莎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这儿参加比赛的？」 「我一个同事的妹妹今天也去参加了在华盛顿办的全美中学生数学竞赛，听他说了几句。你今天出现在华盛顿，刚刚又说老师什么的，所以我猜你肯定也是来参加比赛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拿了第一名？」 「你这么厉害，冠军还不是手到擒来。」多米尼克笑着说道，接着便挥挥手告别，「再见了，小天才。」 阿丽莎站在酒店门口，就这么看着他一点点离开，甚至那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中了，也依旧静静站立着。 直到一个同学在看到她赶忙跑了过来，「阿丽莎，原来你在这儿啊，快点回去吧，老师要清点人数了。」 「哦，好。」阿丽莎这才回过神来，和同学一道回去。 「诶？阿丽莎，你换髮型了？很好看诶！」 「真的吗？谢谢。」 …… ※※※※※※※※※※※※※※※※※※※※ [1]为歷史上奈伊发表的原话 [2]这篇1934年12月发表在《华盛顿邮报》头版的文章原名叫做《800%的利润：杜邦骯脏的幕后交易》，歷史上这次委员会和军火商的对决中，被委员会当成头号攻击目标的正是着名的杜邦家族。 第119章 第二天, 阿丽莎回到奔波了一天回到华盛顿的家中时，家里也为她准备好了庆祝她数学竞赛夺冠的丰盛晚餐, 全部都是她爱吃的。 晚饭过后，阿丽莎原本是想同许久未见的姐姐好好聊聊天, 米兰达也是今天回到芝加哥开始圣诞假期的, 然而却被父亲叫去了书房。 书房里—— 「你在华盛顿的时候和多米尼克.莫尔斯见面了？」奥利弗一上来便直奔主题。 没想到父亲居然是要跟自己谈这个, 阿丽莎下意识地惊讶过后有些心慌： 「爸爸你怎么知道？！」 「你克里斯叔叔告诉我的，昨天他在华盛顿看到了你们两个在一起。」说起这话时, 奥利弗的眉头紧锁着, 一丝一毫都舒展不开。 大学的圣诞假到了，克里斯这个教授自然也是过圣诞假去了，昨天带着一家人回了在华盛顿的布尔诺维奇家老宅。晚上和家人一起出来散步，顺道去圣诞集市逛逛，结果路过一家酒店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多米尼克和阿丽莎在酒店门口挥手道别。于是当晚便打电话请了自己这位爱徒来家里做做客，顺便问问他和阿丽莎之间是怎么一回事，而多米尼克也把和阿丽莎见面的整个经过都如实相告。 虽然俩人相处堂堂正正的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克里斯也知道多米尼克对女性一向是很绅士的，但觉得不管怎样还是应该跟奥利弗说一声，于是便往格威家打了这个电话。 ……然后奥利弗昨晚就失眠了一晚上。要不是艾琳拦着，估计他都能直接动用私人飞机用最快的速度杀去华盛顿了。 看着乖乖巧巧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儿，奥利弗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最终只能皱着眉头交代道： 「你忘了我以前跟你说过什么吗, 离多米尼克.莫尔斯远一点, 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 正值青春期逆反心理最强的时候，听到父亲让她和多米尼克保持距离的话后，阿丽莎竟然本能地想要去反驳父亲，这种突然冒出来的冲动甚至让她自己都不知所措。 但是最后，一贯的理智还是压下了这份冲动，只是低着头问道： 「因为多米尼克他是调查委员会的人吗？」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但还不是最重要的，奥利弗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女儿解释，只得简单地说道： 「他没有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相处，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你玩儿不过他的……你和他走得太近的话，我怕你在他身上吃亏。」 「哦，知道了。」阿丽莎只是点点头小声应道。 其实奥利弗更想说的是……绝对不能喜欢上那样一个男人。虽然他这女儿智商超群，但毕竟还是个生活在象牙塔中的小姑娘，喜欢过的也都是像之前那个杰里那样的校园里单纯青涩小男生。但是多米尼克完全不同，不仅是个成熟的男人而且也很懂得如何用最自然的方式来展现自己的魅力，套路一个接一个的，阿丽莎这种单纯的小丫头怎么可能受得住。 第210页 但是他又没办法明说，万一阿丽莎其实还没有意识到这方面，经他这么一说，反而真的发现自己心里是喜欢多米尼克的……那他估计都想抽自己大耳刮子。 「行了，没事了，玩儿去吧，记住我跟你说的话就行。」奥利弗最终也只得把这件事就此打住。 阿丽莎也点点头，离开了书房。 书房外的走廊上，正好遇到了朝这边走来的艾琳。 艾琳打趣地看着她，然后手指在她露出的光洁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愿意把刘海儿掀起来，把额头露出来了？」 阿丽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至于这背后的原因，艾琳并没有多深究，只是说道：「这样很漂亮。」 这样反而让阿丽莎有点儿不适应，忍不住问道：「妈妈，你……不问我为什么愿意露额头了吗？」 而问出后她就后悔自己嘴快了，干嘛上赶着提这件事啊。 艾琳故作惊讶地问道：「难道不是因为拿了全国竞赛的冠军所以倍感自信吗？我猜错了？」 「啊，没猜错，没猜错，就是因为这个。」阿丽莎赶忙顺着这话打哈哈，为了避免露馅又赶忙说道：「那，妈妈，我先回房间去了。」 艾琳深深望着阿丽莎那跑走的背影，最终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而阿丽莎在回到房间后，便趴倒了床上，手中把弄着多米尼克送她的发卡，心情复杂得自己都理不清楚。有点焦灼、有点惆怅、却还有一种甜丝丝的感觉。 她其实是很拒绝承认喜欢多米尼克的，她怎么样也不可能去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啊。他和杰里是完全不同的类型，不应该是她喜欢的那型啊。而且他还比她大了八岁，甚至他还是如今格威家的死对头调查委员会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心思太重，她根本琢磨不透他。 可偏偏明知道不应该去靠近，却总是会一点一点地被他吸引。 …… 1934年就这么过去了，军工企业和调查委员会们就这么从年头斗到年尾。1935年，这场博弈仍然在激烈进行着。 1935年2月，来自南卡罗莱纳州的议员麦克斯韦恩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认为可以在战争时期对军事物资进行限价，但是反对奈伊将军工企业国有化这一激进想法。 与此同时，奈伊也在考虑要不要对军火商们进行新一轮的质询。而且就在前些时候，教育界的一些人也出来发言，说他们对军火商的无耻贪婪感到震惊愤怒，并且唿吁委员会来调查一些报刊业和军火商们勾结、通过传媒制造战争恐惧来推动军火销售的行为。 奈伊对于教育界这方面的唿吁举棋不定，而多米尼克则大力劝阻他不要听那些人的话，千万不能把传媒界也给卷进这场斗争里，不然的话就等于是把那些传媒界巨头们给推向了军火商那边，正合了军火商们的意。 而奈伊在考虑了一番后，也决定不把传媒界给扯进来。 终于，在3月份的时候，这场斗争到达了一个高潮，调查委员会起草的旨在禁止战争暴利的议案终于成型，并准备把这份议案提交国会来正式立法。 这份议案提议将军火商们的战争利润全部没收充公，社会上对此是一片譁然，《纽约时报》直接称这份议案为「美国歷史上最激进的一项计划」。就连总统都对委员会如此激进的态度感到吃惊，国务卿赫尔更是直接表示反对。 国会的议员们在看完这份议案后，对于其中几项争议性极大的内容也是犹豫不定。比如对于军火商们所有一万美元以上的收入徵收100%的税，而对于低于一万美元的收入还要再徵收重税。其他的还有徵召公司高管入伍、战争期间禁止所有股票交易和商品投机、还要徵用所有核心的工业和服务。 以至于众议院在为这项议案进行投票时混乱一片，反对声四起。 趁着这个混乱的时候，克里斯也适时地在《纽约时报》上发表文章批评奈伊想要通过的法案—— 「当战争发生时，一定会有人拿这个法案来给美国参战设置障碍，这个法案的所有条款不是用来阻止限制工资和罢工行为，就是妨碍徵兵。」[1] 并且还表示这个法案会助涨通货膨胀，军火的生产也会因此陷入瘫痪，使得国家丧失抵抗外来攻击的实力。 奈伊在看了文章后火冒三丈，当即便公开控斥克里斯是军火商们的喉舌，根本就不考虑消除战争的利润。 奈伊的嘴实在太快，多米尼克又一次想要劝阻他都来不及。 多米尼克很清楚他昔日的老师克里斯背后隐藏的政治资源有多雄厚，虽然布尔诺维奇家在政界的影响力已经不能和十多年前鼎盛的时候相比，但依然有不少家族成员在政府担任要职，包括国会里也有来自布尔诺维奇家的议员，这般控诉克里斯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而奈伊在事后也有些后悔，他知道布尔诺维奇家和如今的国务卿赫尔关系一直很好，而赫尔如今可是反对他议案的主力军。 「对了，多米尼克，克里斯.布尔诺维奇先生不是你大学时的老师吗，要不你和他谈一下？」办公室里，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奈伊突然提议道。 多米尼克却是摇了摇头，「没有用的，老师他和格威家交情很深，无论怎样他都肯定会站在格威家那边的。」 第211页 「现在咱们递交的法案还只是草案阶段国会就一直吵个不停，政府那边虽然总统还没有明确表态，但作为国务卿的赫尔反对的态度很强硬。」奈伊觉得自己都快要成功了，却偏偏被卡在这儿，也是郁闷得不行，「多米尼克，你有什么想法吗？」 多米尼克认真思索了会儿后，提议道： 「这样吧，一方面您发表一篇面向民众们的演讲，让民众认同支持我们。另一方面，国会那边主要还是对战争时期的军火问题该怎么处理有些疑虑，这样如何，您多提供几种战时的解决方案，跟国会、跟政府那边慢慢商量着来。」 「嗯，也只有如此了。」 很快，五月上旬，奈伊便发表了面向全国的演讲—— 「我们相信美国人民是支持这个法案的！我们认为，目前整个世界都受到了战争谣言的蛊惑，是时候来唤醒我们的人民，让全世界相信，美国不会为了那么一撮人的利益，愚蠢地把自己带入战争，去充当别人牟取暴利的工具！」[2] 同时，委员会也给众议院提供了三个战时解决方案：一是禁止向交战国及其国民提供贷款，二是禁止公民非法进入交战区域，三是禁止运送武器进入交战国，除非这种行为不会将美国捲入战事。 但国务卿赫尔却表示众议院外事委员会能处理好美国同别国的关系，因此最终只有前两个方案被通过，最核心的方案三被驳回。 一直闹腾到九月份国会休会，参议院和众议院也没能对奈伊的提交的法案达成共识。 …… 这一年里基本上就是奈伊想尽各种办法让国会通过他的战争利润法案却总是被搁浅，而以格威家为首的军火商们则是按兵不动，最多也就在报纸上动动嘴皮子。 九月国会休会后，奈伊也在为明年重新启动委员会调查做准备，并决定明年一定要决出最终的胜负。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局势突变。不光是奈伊，多米尼克也一样被打了手猝不及防。 一战时期曾担任战争部长的贝克老先生站了出来，他大力责备一战时德国侵犯美国利益的行为，否认美国政府在参战前有任何保护美国私人商业或财政利益的事情，并表示混乱的银行家和无能的军火商不能保证美国在未来战争中安然无事。 这样一位权威人物一发声，瞬间使得美国民众不仅仅把视线对向军火商，又瞄准了那些银行家。 格威家位于田纳西州的度假庄园—— 奥利弗带着全家来这里过感恩节假期，同时也邀请了克里斯一家一道前来度假。 两位夫人带着孩子们去果园里採摘果子去了，奥利弗和克里斯则开了一瓶红酒，坐在庄园的露天花园里边喝边聊。 「来自法国波尔多拉菲庄园的红酒，还有些年份了，这么捨得从你的酒窖里拿出来啊。」克里斯看了看酒瓶上的标籤纸，调侃着说道。 奥利弗举了举手中的高脚杯，「这次我欠了你一个大人情，要是喜欢的话，我酒窖里的酒随你挑。」 这次能够把退休已久的贝克老先生请出来，是克里斯动用了不少布尔诺维奇家的政治资源，家族里不少长辈当年从政时都和贝克老先生交情不错。 「其实，这次，算是我们利用了贝克老先生。」尽管明白政界的斗争本就有太多太多无法摆上檯面的灰色成分，这再正常不过了，但克里斯还是忍不住有些感慨，「老先生这次愿意站出来，只是因为不希望再这么人心惶惶地争论下去最终演变成一场激进的社会运动。但是我们的目的却是想要让他的发言成为导火.索，把那些银行家也给卷进这场博弈中。」 奥利弗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手段挺「缺德」的，但是没办法，这场和调查委员会的博弈，他输不起。 奈伊五月份的时候向国会提交的那三个战时解决方案里，第一个就是禁止向交战国及其国民提供贷款，这无疑会损害到那些银行家的利益。银行家们本就心生不满并蠢蠢欲动，奥利弗觉得是时候让奈伊把这些银行家们「推向」他们这些军火商的阵营了。 调查委员会在经歷了去年险些得罪总统的教训后，之后也是奉行着就把枪口全力对准军火商们、不把其他第三方的势力给牵扯进来的原则。而奈伊等人不想把调查范围闹大，奥利弗就偏偏要给闹大。趁着这次委员会出台的方案让银行家们有意见的契机，把那几位金融巨头给拉进自己这方。 贝克老先生的发言是导火.索，让所有人把目光同样锁定在银行家们的身上。之后，他也会通过传媒让各种舆论一步步跟进，让民众们意识到银行家们在战争中所扮演的角色。就奈伊那种正义感过甚的个性，肯定会想要对银行家们展开详细调查，就算多米尼克在一旁劝阻，但社会唿吁度这么高的话，委员会也没办法装聋作哑，想不调查都不行。 大银行家们和大军火商们联合在一起的话，这背后的分量恐怕就算是总统都得掂量掂量了。 奥利弗和克里斯聊天时也聊到了多米尼克的身上，奥利弗把对多米尼克所有行为的推测与分析、以及这小子在这场博弈中究竟想要扮演一个怎样角色的想法说给克里斯听，问克里斯是怎么看的，毕竟克里斯更加了解多米尼克。 而克里斯在听罢后，也点了点头： 「应该就是像你说的那样了。这小子未来不管能爬到多高的位置上我都不会惊奇，但如果有一天他一败涂地了我同样也不会奇怪。他父亲是纽约州当地有名的医生，他母亲是一位护士，我记得当年大一他刚入学没多久，有一次跟他闲聊的时候我有问过他，『你父母都是医疗工作者，从小在这么一个医学世家耳濡目染地长大，你大学选专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选择医学方面的专业？』，你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第212页 「哦？怎么回答的？」 「他说……社会是由一个个人组成的，医生虽然能从物质角度决定人们的生死，但是真正能够引导这个社会、能够引导这个社会里人们意识上『生死』的，是社会规则的制定者。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才十七岁。」 「所以，他是想要成为那种社会规则的制定者吗？」 「也许吧。」 …… 1935年年末，针对银行家们争论愈演愈烈。以大名鼎鼎的摩根财团为首的一众金融界巨头最终被调查委员会指控当初把美国推向战争的人里，除了军火商们，他们也有份儿，因为他们想要收回借出去的巨额款项。 尽管金融领域的一些举足轻重的人物被牵连进来，但奈伊并不慌张，因为调查委员会已经把这些巨头们的帐本全部地毯式清查了，甚至连他们的信件、电报也通通没有放过，相信最终一定会让那些巨头们哑口无言的。 然而这些举措彻底惹恼了摩根家族的人，双方争执不下，最终在1936年一开年，便展开了决战。 1936年1月7日，听证会再次召开，摩根家族的高层、国家城市银行的总裁等一众大银行家们全部到场，由于人数太多以至于不得不把听证会众议院大楼的中心会议室来举行。 当然，奥利弗对于这种来势汹汹的场面是喜闻乐见的。 甚至在听证会召开的前一天，委员会和这些银行家们就已经展开了斗法。 这些金融大佬们请了一众记者到酒店大套房来了场战前吹风会，奈伊也不甘示弱地对着全国观众发表了广播讲话—— 「在我们开始把美国的中立政策扩展到可以允许为了商业利益对参战国进行贷款的时候，协约国就知道美国最终会怎样做，他们比我们更清楚，钱袋子投向哪里，美国的军队和政策就会去向哪里！」[3] 对于奈伊的这通广播演讲，摩根集团当即便发表了一份长达九页纸的声明来驳斥—— 「我们特别注意保证这些贷款的性质，因为这会给人们造成这一一种印象——如果美国不参战，协约国的贷款将一分钱也收不回来。这些放贷者鼓动政府参战，以免他们的贷款有去无回，这种奇谈怪论毫无道理！这些贷款一直收益良好，没人会担心它的安全性。」[4] 这么互不相让的一来二去，听证会前夜，奈伊和他的委员会同僚们也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多米尼克被他派去了纽约华尔街继续进行着后方调查，争取再挖掘出更多银行家们的黑幕。而正为明天第一场听证会准备着的他们也很清楚，如今军火商们和银行家们拧成了一股绳，一旦听证会上辩论失利，后果会不堪设想，必须要用证据来证明他们所认为的美国当年参战的原因。 1月7日召开的第一场听证会上，调查委员会的成员们提到了1914年时威尔逊总统不顾时任国务卿及诸位部长的反对，允许银行家贷款给交战国这件事，以此来证明美国从来就没有在战争中保持过中立，当初德国潜艇击毁美国商船不过是威尔逊总统参战的一个藉口。 然而仅仅如此并无法使众人信服，整个会议厅议论纷纷，参会人员中来自民主党的议员们脸色更是难看。 终于，这一年来已经受够这种混乱场面并且不想再这样无休止地讨论再讨论下去的奈伊直接抛出了重磅炸.弹—— 他直言威尔逊总统早在当年战争期间就已经知晓了协约国之间的秘密协定，而之后为了掩盖这一点，威尔逊总统对国会撒了谎，称其是在巴黎和会上才知晓此事。 紧接着，甚至直接说威尔逊总统当初把整个国家给卷进了站在，其同意向协约国提供贷款以及其他援助这种做法就已经破坏了美国一直坚守着的中立原则。威尔逊总统还夸大了德国的战争暴行，好藉此掩盖住其知道秘密协定的事。 当奈伊话音落下后，出庭接受质问的银行家和军火商们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在场的隶属于民主党的议员们再也忍受不了，他们心中的那团攒着的火气因为奈伊这一句句中伤已故民主党出身的威尔逊总统的言辞给彻底燃爆了。 来自田纳西州的议员汤姆.康纳利第一个愤怒地站起来反击： 「我并不在乎你的这些指控都是怎么来的，因为这根本就是无耻的谣言！要我说，真正准备把这个国家带离和平的人是你才对吧，杰拉尔德.奈伊先生！你现在在栽赃一个已经离世了的伟大好人，一个有勇气与敌人正面对决的总统！你根本就是在为了你的调查、为了你想要通过的法案而费尽一切心机污衊美国在战争中的表现！」 另一个议员波普也站起来抨击奈伊： 「你这种怀疑威尔逊总统动机并损害他崇高品德的行为简直令人愤怒！要我说，如今这场调查已经走向歧途了，已经失去了正义性，你现在在这里批判、污衊威尔逊总统，恰恰证明了你在调查过程中抱有的根深蒂固的偏见！」 有人带头后，所有民主党议员纷纷斥责奈伊，整个会议厅都快要翻天了。 原本是来接受质询的军火商和银行家就这么在一旁冷眼看着那边民主党和共和党的议员们激烈互怼的火爆场面，他们反而成了吃瓜群众。 望着那边的内讧，奥利弗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摇头嘆气，「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场面。」 第213页 「让他们互相咬去吧，把奈伊那傢伙给『咬死』了才好。」身旁站着的摩根财团首席顾问约翰.戴维斯也是一脸好笑地说道。 奥利弗直啧嘴，「唉，想想看威尔逊总统也挺不容易的，在世的时候兢兢业业工作，如今都进棺材十多年了，还要被人给拉出来鞭尸。」 戴维斯笑了笑，随即别有意味地看向奥利弗，「格威先生，让事情演变成如今这种状况的幕后推手，不正是你吗？」 彼此都是绝顶聪明的人，而且也都是混了几十年社会的老狐狸了，有些话嘴上不说破也足以心领神会。 拍了拍戴维斯的肩膀，奥利弗也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奈伊想要让国会通过的那条『禁止向交战国及其国民提供贷款』法案，不也是你们这些开银行的所不希望的吗。既然大家都有共同的敌人，精诚合作总比孤军奋战要好。要真说对不起谁的话……大概最对不起的就是威尔逊总统了吧。这样吧，等一会儿听证会结束了，我就去趟国家大教堂，在威尔逊总统墓前献束花。」 「哈哈，那一会儿叫上我一起啊。」戴维斯笑着挑了挑眉头。 而就在那边两党议员们吵得不可开交时，议员波普直接起身退场，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抗议。波普开了这个头后，其他民主党的议员们也都纷纷离开了会议厅。 第一场听证会就以这样一种戏剧性的方式结束了。 …… 在纽约的多米尼克得知了今天听证会上发生了什么事后，也是立刻连夜赶回华盛顿。 虽然在心中骂了奈伊无数句「蠢货」，没事儿干吗要去把民望颇高的威尔逊总统给扯进来，但是一切都于事无补了。他很清楚，大势已去。 第一轮听证会就出了这么大状况，委员会的一众人也是连夜加班加点地商讨接下来该怎么办。多米尼克赶回来后，当即便建议奈伊赶快发表声明，澄清自己并不是不尊重威尔逊总统，先把民主党以及社会各界威尔逊总统的支持者们的怒火平息下来。 同样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奈伊第二天一早便发表声明，表示这一切都是个误解，他没有任何要诽谤、污衊威尔逊总统的意思，当初总统大选时他甚至还给威尔逊总统投了票。他只是不愿让人类重蹈战争覆辙，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会坚持下去。 然而之前奈伊在听证会上说的那些话，并不是这样一份声明就能揭过去的，这些为自己澄清的辩词反而显得苍白无力。 以至于第二轮会议上，议员们仍然在疯狂地批判奈伊和调查委员会，怀疑他们的动机。 抗议最为激烈也最为强硬的便是来自维吉尼亚州年近八十岁的老议员卡特.格拉斯，他当年曾经在威尔逊总统在任的最后几个月里担任过财政部长，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忍受奈伊那些给威尔逊总统泼脏水的言词： 「杰拉尔德.奈伊，你对一位已故总统如此诽谤，你安得什么心！你这般造谣中伤威尔逊总统，你简直是欺世盗名，蛊惑人心！」 老爷子愤怒地当场大拍桌子，把会议厅里的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身为助理的多米尼克坐在奈伊的身旁，安安静静地进行着会议记录，而此刻，他终于把一切都看明白了。 下意识的，多米尼克抬头望向奥利弗那边。而奥利弗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同样移过眼神，与他对视，对视中划过一抹嘲讽。 而另一边的奈伊也不再为自己中伤威尔逊总统的事情而道歉，只是反覆重申，美国在参战的时候就已经得知了协约国要在战后秘密分赃的协议，这才使得美国大力投入到这场战争中。 最终，第二轮会议也在一片争论不休中结束了。 会议结束后—— 「格威先生，请等一下。」多米尼克快走几步追上了准备离开这幢大楼的奥利弗，开口道：「可以耽误您几分钟的时间吗？」 多米尼克会找上自己完全在奥利弗的意料之中，之前听证会上和这个年轻人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就有预感了。 奥利弗看了看腕上的手錶，「我现在要去机场坐飞机赶回芝加哥，下午我公司里还有场会议呢，可不能因为你们调查委员会召开的没完没了的听证会影响到我公司正常的运营。这样吧，不介意的话跟我一起往机场跑一趟吧，路上我们慢慢聊。」 「好。」多米尼克点了点头。 去机场的路上，二人就这么坐在汽车后座上。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第一轮听证会的时候没有留在华盛顿，你要是在的话就不会任由奈伊那个大嘴巴去抨击威尔逊总统了，结果把整个民主党都变成了你们的敌人。」奥利弗偏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年轻人。 多米尼克只是摇了摇头，「不，这次的中伤威尔逊总统事件只能算是一针催化剂。即使没有这件事，当以摩根家族为首的那些大银行家们加入进来的时候，胜利的天秤就已经不再向我们调查委员会倾斜了。而使得银行家和军火商结成统一战线的推手，应该就是格威先生您吧。」 奥利弗没有对多米尼克最后的那句话做什么回应，反而饶有兴致地问道：「哦？这么说，你是认为我们如果取得了最终胜利，根本原因是军火和金融的联合？」 「难道不是吗？这么说吧，在如今的美国，银行家们甚至可以促成国家权力的核心。」多米尼克皱了皱眉头。 第214页 对于多米尼克的观点，奥利弗并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说道： 「等这件事情结束后，我想克里斯应该会发表篇评论文章，到时候你看看你老师他是怎么说的吧。」 汽车驶到了机场，奥利弗也交待司机把多米尼克送回去，只是在下车的时候，还是丢给了多米尼克一个警告的眼神：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一年来一直和丽莎有书信、电话联繫，等到和你们调查委员会的纠葛彻底结束后，我会好好和你算帐的，臭小子。」 …… 调查委员会一方，奈伊等人也意识到，局势变得对他们越来越不利正是从摩根家族加入这场斗争后才开始的，奈伊索性也就通知摩根家的人不要再来开会了，需要的时候再来就行。 同时，奈伊也在报纸上大力谴责那些诽谤他的人，认为那些人根本就是在用威尔逊总统的事件做障眼法，并斥责那些人的真实意图是「不择手段地利用各种藉口去破坏威胁到他们发战争财的立法。」[5] 终于，2月4日，最后一场听证会召开。 会上，摩根家族打头阵，竭尽所能地为调查委员会指控其「向协约国贷款诱使美国参战」的罪名进行辩护。 这最后一场听证会的最终结果，双方各让一步。 军火商们和银行家们承诺将从军火交易所得的利润中拿出一大部分，并且使用这笔巨额的强大影响力来保证美国参战免受诽谤之苦。 而以奈伊为首的调查委员会成员们，纵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也只得表示军火商们和银行家们无罪，调查到此结束。 …… 对于听证会的最终结果，各大报纸都发表了各种言论来表达不同的观点。 克里斯也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并在文章的最后写道—— 「这样的结果符合大多数公众的利益，很难想像如果是相反的结果会产生怎样混乱的影响，人民会绝望地得出结论，金融系统的某些部分已经烂透了。」[6] 其后，总统也出面对互斗了整整两年的双方进行调节，以稳定住社会局势。 而对于普通民众来说，这场声势浩大的调查也使得全民参与到了对战争、和平、利润的讨论中来，这反而成了这次事件所带来的最大意义。 最终，1936年4月，全民关注并期待的调查委员会最终结论出炉—— 「委员会之前没有证据证明战争开始仅仅是因为军火商们的活动，发动战争很少只有单独一个原因，这也是事实。委员会发现一些自私自利的组织开始放任，后来强迫，再后来恐吓国家进行战争活动。」[7] 调查委员会的七名核心成员中，以奈伊为首的四人仍然坚持让政府直接把军工企业收归国有，其余的三人则倾向于对军工企业进行严格和绝对的管控。 其后，调查委员将整理好的法案提交国会进行审议，按照流程由议员们用投票的方式来决定是否通过，然而最终没有能够达到规定的票数，以失败告终。 这场调查委员会和军火商们之间延续了两年之久的博弈终于正式宣告结束。 而在其后的几年里，奈伊也多次向国会递交类似的法案，也都没能通过。 …… 芝加哥，格威家—— 看着报纸上刊登出的奈伊法案没能通过国会投票这一官方落章消息后，奥利弗也总算是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 坐在一旁的艾琳忍不住调侃道：「现在，你总算彻底放心了吧……这两年，你白头髮都多了不少。」 「有吗？」奥利弗还当真摸自己的头髮去了，仿佛用手摸就能摸出是不是白的。 艾琳细细打量着他，虽然发量还不错，也只有个别部位的头髮根部开始有变白的迹象，但到底已经不再是她记忆里那个金髮青年了，已经是个活了半个世纪的大叔了啊。 这两年格威家的确过得不容易，虽然他嘴上不多说什么，但其实他承受的压力比谁都大，比过去更容易显出疲态。 「好了，事情都结束了，过段时间咱们找个地方好好度假，放松休息一下？」艾琳提议道。 奥利弗：「嗯，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和那位了不得的后辈好好聊聊天。」 …… ※※※※※※※※※※※※※※※※※※※※ 下一章结束经济大危机篇~ [1]为当时《纽约时报》上的原文，这篇文章歷史上的真实作者是亚瑟.克罗克。 [2][3][5]出自歷史上奈伊的原话 [4]援引自歷史上摩根家族发表声明的原文 [6]出自1936年2月《纽约时报》的原文 [7]援引自调查军工企业特别委员会的结论原文 第120章 五月, 芝加哥—— 格威宅靠近花园的一间小厅里，明媚但并不灼热的阳光从落地玻璃窗照进, 空气中也瀰漫着淡淡的花香。 小厅的桌子两侧，奥利弗正在和和他邀请来的客人下着一盘西洋棋。 「我说过, 只是想随便和你聊聊, 就当是请你来做客, 随意就好，不需要穿得这么正式的。」奥利弗一边走着下一步棋, 一边淡淡地说道。 而坐在对面正凝视着黑白棋盘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多米尼克一身很是正式的西装革履, 这使他散发出的气质看起来比二十五岁的实际年龄还要成熟许多： 第215页 「毕竟是第一次登门拜访您，还是认真正式一点为好。」 军火商同调查委员会之间那场持续了两年多的博弈已经结束一个月了，后续事宜也都已经处理完毕。然而就在前几天，多米尼克突然意外地收到了奥利弗的电话，邀请他这个周末来芝加哥家中做客。多米尼克虽然摸不清楚奥利弗是什么意思，但还是欣然赴约。 这盘棋仍然在进行着，奥利弗又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多米尼克，如果打个比方的话, 你觉得你更像是棋盘上的那种棋子？」 被这么问，多米尼克晃了晃手中那颗正准备移动的那枚黑色的pawn，理所当然地回道： 「当然只是一个小兵卒罢了。」 「但是有些小兵卒，却是存在着吃掉『王』的可能性。」说话间，奥利弗移动自己的白棋, 破掉了多米尼克用之前的几步精心布下的陷阱。 意识到自己的棋路其实早已被看穿, 多米尼克神情间倒也没什么丧气和懊恼, 继续走着下一步： 「哦，是吗？」 「难道不是吗，法国歷史上的那位拿破崙一世，他最初也就是个小炮兵，但是后来，他成为了法国的皇帝。」奥利弗视线注视着棋盘，随口说道。 「拿破崙一世的确是位令人敬畏的了不起的人物。」多米尼克接话道，当发现棋盘上自己的王已经处于要被将死的情况中时，两手一摊，笑嘆道：「我输了。」 奥利弗表情依旧淡淡的，并没有什么作为胜利者的骄傲或喜悦，只是动手将棋子又都归位。 多米尼克也一道动手规整这些错乱的棋子，「又输给您了啊。」 「『又』？这难道不是我们第一次下棋吗？」 「不，我是指之前你们军工企业同我们调查委员的那场斗争，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各让一步，但委员会最初的目的就是希望让国会通过法案来控制住你们的军火生产和出售以及所得利润，然而最后国会并没能通过我们的法案，我们其实是输家。」 「你们调查委员会确实是输了，但是你并没有输啊。」奥利弗突然悠悠地说道，接着抬起头，看向对面年轻人的目光带上了几分犀利，「在这场博弈中，你想要获得的东西，不是都得到了吗？」 多米尼克摆棋盘的手停了下来，带着一份别样的目光看向奥利弗。 奥利弗继续说道，「其实不光是这次博弈，你从决定自己未来要投身政界开始，就已经步步筹谋了，每一步都走得心思果决、头脑也很清醒。」 「格威先生，您……是调查了我所有的事情？」多米尼克蓦然间觉得在自己人生这二十五年里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中，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暴露无遗。 「没错，我全部都调查了。你从小所有科目的成绩就都很优秀，中学的时候还是学校辩论队的一把好手，申请大学的时候你想要念法律专业，凭你的各方面条件大概任何一所名校的法学院都不会拒绝你，美国法学方面最顶尖的学校就是耶鲁大学和哈佛大学了，你当初也收到了这两所大学法学院的录取通知。根据我让人在你之前念的那所中学的调查来看，你中学的时候是一直以耶鲁大学法学院为目标的，在收到耶鲁大学的录取后你也很兴奋，但是在最后关头你却改选了哥伦比亚大学。」 「您觉得我是有特殊目的才选了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的？」 「难道不是吗？应该说，这是你为自己谋划的第一步。你父母都是医疗行业的，家里也并没有任何人涉足政法界或商界，你很清楚如果手头没有任何政治资源，就这么从政圈的底层一点点往上爬的话很困难不说，而且需要花费太长的时间了。而就在那年，克里斯从律政界隐退，去了哥伦比亚大学法学院教书，你很清楚克里斯在圈子里的影响力以及他身后布尔诺维奇家族所拥有的庞大政治资源。所以在得知了克里斯任教哥伦比亚大学后，你很果断地便放弃了耶鲁，选择了哥伦比亚，因为克里斯将成为帮助你向上攀爬的第一个阶梯。而这一步，最后的结果表明你走得非常成功，你出众的能力以及极高的情商让克里斯很青睐你，大学那四年带着你做了不少项目，并且还在你毕业的时候为你写了推荐信。要知道，克里斯的一封推荐信所含的分量，可是那些普通的初入政圈的年轻人工作三年五年都够不到的。你筹谋的这第一步，为你打开了政路，让你拥有一个比绝大多数政界菜鸟都顺利的开始。」 多米尼克一瞬间哑然，因为奥利弗把他当年的心思说得不差分毫。他当初放弃梦寐以求的耶鲁法学院，转而选择哥伦比亚，就是为了能够与克里斯结识、为了能够成为克里斯的学生。 看着这个一向沉稳的年轻人此刻脸上变化丰富的表情，奥利弗笑了笑，「你的那点小心思其实克里斯早就知道，你也不必感到不安什么的，因为你确实是用你的努力和能力获得了他的赏识，所以他也才愿意帮你铺平道路。他说过，你是他最喜欢、最骄傲的学生。」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多米尼克深吸了一口气，真诚地说道。 而奥利弗接着之前的话说道： 「两年半前，奈伊在筹谋对军火商发起控告的时候想要抽调一个助理，当时你正好得到了一个进入司法部当文员的机会，以你那种年纪的那点资歷，能够进入司法部工作，即使只是当个最基层的文员也足以令人艷羡。但你却放弃了这个让人艷羡的机会，主动去找了奈伊，毛遂自荐，想要成为他的助理。这是你为自己筹谋的又一步，你很清楚真的固定在司法部一个小文员的位置上的话，虽然在司法部工作听起来很风光，可你就只能老老实实熬资歷地往上升。但是如果成为奈伊的助理，和他一起参与到这场与军火商的博弈中，即使只是作为一个表面看来可有可无的小角色，你也能得到一笔巨大的隐藏财富。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将有机会接触到各种各样的政治资源、结识到那些掌握着这个国家核心权力的人，这些可是政府部门的小文员们可望不可即的。而在这个过程中你又用你的能力征服了奈伊，奈伊成为了继克里斯之后，帮助你向上攀爬的第二个阶梯。这些，才是这次博弈中你真正想要的。据我了解，如今众议院外事委员会对你很感兴趣，而且奈伊和调查委员会里的其他议员们也是竭力推荐你。所以我之前才说，调查委员会在这场博弈中是输了，但是你没输，因为你的确得到了你真正想要的。」 第216页 听着自己一步步的筹谋被剖析开来，多米尼克也表示认输，甚至饶有兴致地反问道： 「格威先生，我承认，您说的都是事实。但是，调查委员会终究是败了啊，无论怎样我作为这个团队中的一员，您难道不觉得对我而言终究都不会是什么好事吗？」 「哈哈！」 奥利弗突然笑出声，满是鄙视地看了多米尼克一眼，直接用眼神告诉他你这种才刚长出牙的小狐狸就别在他这种已经成精的老狐狸面前装了： 「你根本就不在乎这场斗争究竟谁输谁赢，不仅仅是因为你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这场斗争中真正想要得到的是什么，也因为你很能摆得正自己的位置。委员会赢了，虽然你只是一个小助理但也是与有荣焉；而输了，你也早就为自己考虑到了万一事后被那些军火巨头们报復该怎么办。所以在整个过程中，你都只是充当了奈伊的幕后顾问，表面上绝不出任何风头，听证会上也是安安静静地当一个可有可无的背景板。这样一来就会让你很安全，军火巨头们会认为所有一切都是奈伊的主意，而不出风头的你也不会被同僚尤其是那些年龄、资歷跟你差不多的年轻人妒忌。你唯一需要忌惮并有所防范的人是我，因为奈伊把芝加哥这边的调查交给了你，尤其是斗争白热化后，你遵照奈伊安排下来的工作把我公司的帐本反反覆覆查了个底朝天，你担心日后会遭到我的报復，所以你需要一张护身符。」 当奥利弗的话说到最后时，原本还算从容自若的多米尼克终于脸色大变，手指也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奥利弗原本一直都还算平淡的脸色此刻也沉了下来，声音带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你为自己找的那张护身符，就是阿丽莎。也许你们当初在芝加哥的第一次偶遇只是巧合，但之后，可就是你一步步精心设计好的了。你让她对你产生兴趣、渐渐被你吸引、甚至对你产生好感，就这么一点点把她攻陷。这样最后就算我真的要对你有什么报復行为，凭藉着丽莎对你的好感以及她的善良，她也会劝阻我的。而你，毫髮无损，全身而退。」 「我很抱歉……对您，对阿丽莎，都很抱歉。」多米尼克眼眸低垂，眉头紧锁，最终化为一抹苦笑，「我知道，您现在心里，一定恨透我了吧。」 「没错，作为阿丽莎的父亲，我恨不得把你撕了。」说着这话时，奥利弗的眼神格外阴鸷，只是随即这阴鸷又化为更加复杂的神色，还夹杂着一份自嘲，「但是作为一个曾经跟你很像的人，我似乎也没资格去说你什么。」 这话倒是让多米尼克有些意外，「跟我很像？」 「嗯，曾经，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个为了自己的目标、为了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什么都干得出来的人。」回忆起往事，奥利弗也是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对于我年轻时的经歷，你了解多少？」 之前调查军火商的时候，多米尼克自然是早就对奥利弗做足功课了，「我知道，您是出生在美国的丹麦后裔，在您父亲，也就是最初的格威石油公司的创始人艾萨克.格威先生暴富前，您和您父亲在贫民窟里相依为命。」 「没错，因为我贫民窟的出身，所以我们格威家就算再有钱，当初也仍然是被上流社会所鄙夷的爆发户，那些『高贵人士』根本不接纳我们。要知道，那个年代美国是十分崇尚欧洲贵族风范的，尤其追崇英伦贵族。所以，为了能让格威家注入所谓的贵族血统，为了能打开上流社会的更多资源，我也开始为我向上攀爬寻找阶梯，而最终……我把我的婚姻当做了那个阶梯。」 多米尼克被这话惊到了，全美国人民都知道格威夫妇是绝对的模范夫妻，结婚二十多年来在夫妻感情上基本上没什么不好的传闻，每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时都让人感到伉俪情深。 所以这其中……是还有什么八卦小报记者都没挖掘出的绝版内幕？ 奥利弗对于那些往事也没有遮遮掩掩： 「当时，我为了提升格威家在上流社会的地位，像那个年代的许多美国爆发户一样，决定娶一位英国的家产落魄的贵族小姐为妻，我给她钱，她给我社会地位。为此，我甚至抛弃了陪伴我多年的青梅竹马的恋人。而最终我选择的就是丽莎的母亲，当初我选她只是因为一个单纯无知的花瓶最不碍事，反正我想要得到的也是只她的贵族身份而已，其他的……说真的，只要性格不是让人难以忍受，那么对于那时的我而言选哪个贵族小姐做妻子都一样。我和我夫人家中的长辈敲定婚约的时候，别说见过面了，我甚至连她的照片都没看过。」 听到这么一段往事，多米尼克忍不住打趣道，「格威先生，如果咱们俩是出生在一个年代的人，说不定我们都能组成个人渣联盟了。」 「呵，那倒还真是。」奥利弗也轻笑出声，只是随即也渐渐收起了嘴角勾出的笑意，「那时的我自认为周遭的一切对我而言就分为两大类——有意义的资源、和无意义的资源，我认为我只要当一个出色资源的操控手，就能够实现我想要的一切。可最后，我却吞下了两个大大的苦果。」 「两个大苦果？」 「是的，第一个苦果……我当年差点死在了巴拿马，因为我遇到了一个同样工于心计、善于玩弄权术的资源操控手。那个时候你年纪还很小，应该不太清楚芝加哥曾经的钢铁业巨头罗德尼家的事情。那个险些致我于死地的人，叫伊娃.罗德尼，是罗德尼家的大小姐。我在这个社会上混了几十年，真正让我感到棘手的对手只有两个，一个是她，另一个就是你……当然，你是未来式，现在的你还嫩得很。也许二十五岁时的我会斗不过二十五岁的你，但是很遗憾，二十五岁的你遇到的是五十二岁的我。」 第217页 「我会把这当做是您对我的赞誉，非常感谢您对我能力的认可。那么，第二个苦果，又是什么？」 「第二个苦果……我差点失去了我夫人，我们险些结束我们之间的一切、结束我们刚刚一同建立起来的家庭。」 奥利弗的思绪不禁飘向了二十多年前的纽约港，他以为她要走，要抛下他回英国，他紧紧抱着她，像个孩子似的趴在她肩头哭泣，哀求她留下来。思绪从回忆中抽出，奥利弗也格外严肃地对着眼前的年轻人说道： 「就算你是一个再优秀的资源操控手，但是有三样东西，不要自己为是地在自己鼓掌间把玩。第一是赌.博，那会让你反被欲望所掌控而丧失自我；第二是毒.品，那会使你堕入万劫不復的地狱；第三，就是感情，因为那会令你失去珍贵、重要的人。年轻的时候整个人都被自己的野心所填满，会觉得感情这种东西无所谓，亲情、友情、爱情，这些甚至都可以作为实现野心的筹码。但到最后，野心实现了，那些感情在这个过程中却通通磨灭掉了，只剩下你自己独守着那份空虚，这才是最可怕的。」 话音落下，静默了半晌后，多米尼克终于缓缓开口： 「六年前，在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园里，您同我聊天的时候说过——『太会玩弄权术的人，也许最后也会被权术所玩弄，并且失去更加珍贵、更为重要的东西』，就是这个意思，对吗？」 奥利弗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淡淡地说道： 「怎么理解，是你自己的事情。」 「非常感谢您的教诲。」多米尼克认真而谦逊地说道。 「还有一件事情……」奥利弗凝视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摆出了谈公事时的态度：「克里斯是你向上攀爬的第一个阶梯，奈伊则是第二个，而现在……我可以成为你的第三个阶梯。」 这点令多米尼克始料未及，在今天来芝加哥前，他都已经做好被格威家算帐的各种准备了，结果没想到奥利弗现在居然跟他说……愿意帮他？ 「我知道你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么，我也就直接跟你敞开了说吧……经过了这次军火商和调查委员会的斗争，我很清楚，格威家必须要在政界的权力中心有稳固的自己人才行。而你，有这个潜质，我觉得在你身上投资应该会有不错的回报。如果你愿意做格威家的忠实盟友，我可以动用我所拥有的一切社会资源帮你平步青云。」奥利弗的神色完全不是在看玩笑，仿佛眼前坐着的就是一个在同自己进行着合作谈判的对象。 多米尼克眉头微挑，「您这是要把钱和政治绑在一起抓到手吗？」 「柯立芝总统曾经有过一句很有名的话——『美国的事情就是做生意』，在美国这样一个国家，资本和权力本就是分不开的。」奥利弗并不介意多米尼克的话中暗含的「官商勾结」之意，因为这不过是人们不摆上檯面来说的公认事实。 虽然眼前摆着这么一大块诱人的蛋糕，但多米尼克也不傻，知道想要得到这块蛋糕总要付出些代价： 「说吧，您的条件是什么？」 很满意这年轻人聪明知趣，奥利弗随即态度坚决冷硬地说道： 「我的条件就一个，从此以后不要再和丽莎有任何瓜葛，和她彻底断绝一切联繫。」 就在奥利弗话音刚刚落下时，外面的花园里突然传来一阵响声，引得多米尼克当即起身朝那边看去，发现一个身影就这么急匆匆的跑开，那身影……阿丽莎！ 再回头看向奥利弗时，却见奥利弗仍然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丝毫不在意，甚至完全在他掌控之中的样子。 「格威先生，您……您早就知道她一直躲在那儿听我们刚刚说的那些话？」多米尼克惊讶而又不解地看向奥利弗。 奥利弗淡淡地开口：「嗯，我知道每个周末这个时间，她会上完法语课回来。」 多米尼克这下算是懂了，只是这却更让他感到不可思议，「您是故意让阿丽莎听到的？我知道您很疼爱她，还以为您不愿意让她听到那些会伤害到她的事情。」 奥利弗的神色却是没有丝毫的动摇： 「没错，我很疼爱她。从小到大无论是衣食住行还是教育，我都把最好的给她，让她像小公主一样长大，但是我也不会因此就让她活在城堡里当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我需要让她成为一个能担得起头顶王冠重量的公主。我就是要让她知道那个令她动心的男人是怎样为了自己的目的而处心积虑一步步捕获她的，就是要让她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真相，这样，她才能长大，才能在下一次陷入爱情中时少摔跟头。」 …… 艾琳小心翼翼推开阿丽莎房门的时候，以为她会哭，而且哭得很惨。 今天的一切安排奥利弗都是事先跟她通过气儿的，虽然她一开始也是于心不忍，不想让女儿得知真相后伤心难过。但最终也还是同意了奥利弗的做法，痛一次才能真正长大。 走进屋里一看，却见阿丽莎整个人趴在床上，像鸵鸟似地把自己的头埋在被子里，但并没有听到什么哭声。 在床边坐下后，艾琳轻轻戳了戳她撅着的小屁股，才终于让这只「小鸵鸟」出洞了。 只见阿丽莎一点点把枕头拿开，缓缓坐起身来，转过身面向艾琳。 第218页 小脸一看就没什么精神，还有些丧，不过看起来倒是没哭过。 「……我没哭。」阿丽莎知道母亲在想什么，接着瘪了瘪嘴，「我承认我现在很难受，心里也把那混蛋骂了无数遍了，但是，但是……要怨也还是怨我自己，轻易就上了他的钩。可我也不想去恨他，因为我不想去恨我自己。」 「哦？为什么这么想？」这种想法倒是让艾琳有些意外，还有些好奇。 阿丽莎不太擅长直接口头表述，只能尽可能让母亲理解自己的意思： 「就是……怎么说呢，在他面前的时候，我能够，很利落地说话，能把自己的想法都表达出来，甚至，还能够大大方方把那每个夏天都让我额头捂出一堆痘痘的厚刘海儿掀开、把我的大额头露出来。我觉得，我还是挺喜欢这样的自己的。」 艾琳明白女儿想要说的是什么，大概就是……虽然你是个混蛋，但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一点点变成了我更喜欢的自己。 而且…… 「其实，你心里还是挺喜欢他的吧？」艾琳狡黠地笑了笑。 阿丽莎下一秒便脱口而出道：「没有！」 许多时候否决得越是干脆，其实心里就越是在意。 帮女儿把脑勺后面有些乱了马尾辫子重新扎好，艾琳缓缓说道： 「刚刚你爸爸说的那些我和他年轻时的事你都听到了吧？」 「嗯，听到了。」阿丽莎点点头，那些往事她们兄弟姐妹四个也从来都没听父母说起过，当时听着的时候她也挺惊讶的。 艾琳深深地看着女儿，「多米尼克有些地方真的和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很像，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算是一类人。喜欢这样一个男人，是件很辛苦的事，我当初也差一点就放弃了。所以，你在下定决心去喜欢他前，最好先想清楚。」 「都说了我没有喜欢他！」阿丽莎下意识地反驳，第一次在母亲面前大吼大叫，随即也意识到自己态度欠佳，「妈妈，对不起……」 「好，好，你不喜欢她。」艾琳撸小猫般地顺着她的话说，随即又故意调侃道，「你爸爸那边应该也和他聊完了，趁他走之前，你不再去骂骂这个混蛋好出口气吗？」 …… 一楼大厅门口—— 多米尼克已经结束了和奥利弗的谈话，正准备离开格威宅。 「多米尼克.莫尔斯！」 后方突然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多米尼克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阿丽莎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 然后…… 一拳又打在了他的鼻樑骨上！ 猝不及防挨了一拳的多米尼克捂着鼻子直倒抽冷气，她这是打上瘾了啊，还专门跟自己的鼻子过不去。 从来都不是武斗派的阿丽莎这一拳把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豁出去了，这会儿累得直喘粗气，边大喘着气边说道： 「你跟我说过的，如果遇上太过混帐的男人，该打还是要打的，而且还得学会正确的打人方法好让自己的手不疼才行……放心，我专门让我弟弟教了我挥拳头的时候怎样攻击力强还避免自己的手受伤，喏，你看，我现在，手，一点都不疼！」 多米尼克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但是…… 「好，这一拳，我受了，我该挨。」多米尼克笑了笑。 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阿丽莎最后咬牙说道： 「这一拳之后，咱俩两清了！走吧，这拳就当是我给你最后的送别礼了！」 「最后？你都已经讨厌我讨厌到这种程度，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啊？」多米尼克有些受伤地说道。 「你不是和我爸爸达成协议了吗，从此之后我们两个之间再也没有任何联繫……」 「我拒绝了。」 「我们两个之间再也不……等等，你说什么？」阿丽莎被他突然插入的话弄懵了，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刚刚说，你，拒绝了？」 「是的，我拒绝了格威先生的提议，因为他开出的那个条件……我实在接受不了啊，代价太大了。」多米尼克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接着，认真注视着眼前的少女，微笑着说道，「我喜欢你，阿丽莎。」 阿丽莎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到了，甚至有点儿手足无措。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阿丽莎都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捉弄她。 「虽然我也觉得这是我二十五年来做的最玩笑的一个决定，但事实的确是……我就这么犯蠢了，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你父亲去。」多米尼克扬了扬嘴角，接着故意一脸夸张地感慨，「唉，这么好的机会我居然就这么放弃了，我未来当上总统的时间都被无情地向后推了。」 「你？当总统？」阿丽莎不屑于他这个在她听来一点都不有趣的冷笑话，哼了一声后把头撇向一旁，「你要是竞选总统的话，我第一个把票投给你的对手！」 多米尼克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没关系，就算你把票投给我的对手，我也一样喜欢你。」 没想到又被突然表白了一通，阿丽莎觉得自己的心跳和血压都快不受控制了，大脑甚至有些嗡嗡作响，然而嘴上却仍然不放松： 「你……你比我大了八岁！」 「你父亲还比你母亲大十岁呢，所以这根本不是问题。」多米尼克摊了摊手。 第219页 阿丽莎知道论嘴皮子上的功夫她肯定说不过他这个专业的，但她就是窝火于明明她把他叫住是为了一拳过后结束一切从此相逢是路人的，结果怎么就演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 「你明年就要上大学了，对吧？」多米尼克突然说道。 「是啊，怎么了？」 「在大学里，如果你遇到喜欢的男孩子……虽然我会很嫉妒但还是会祝你幸福。不过，那个男生得比我优秀得多、对你好到让我哑口无言才行，不然我总会不甘心的。当然，如果你发现还是最喜欢我的话，就和我试试看吧。」 「我可没有喜欢你！」 多米尼克对阿丽莎的反驳倒是毫不在意，只是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好了，我得去机场，赶飞机回华盛顿了，再见。」 说罢，就这么径直转身离开。 注视着他的背影一点点消失在视线中，阿丽莎觉得……她今晚大概要失眠了。 二楼的走廊上—— 「我原本以为，你会坚决反对多米尼克再和丽莎有任何来往交集。」艾琳打趣地看向丈夫，刚刚夫妻俩也是偷偷围观了全程。 奥利弗笑了笑，「做事总要把冲动和理智区分开，要说冲动的话，我确实恨不得雇几个专业打手把多米尼克暴揍一顿。但如果说理智的话……其实他挺适合丽莎的，丽莎的思维太直，大概是这辈子都学不会那些曲曲拐拐的心思，有多米尼克这种比普通人多上一百个心眼的人在身边的话，好歹不会吃亏，不会被人算计。但是，这也是一把双刃剑，多米尼克太难驾驭了，丽莎斗心思耍手段是绝对玩儿不过他的，除非……」 「除非，他真的死心塌地爱着丽莎。所谓我心中谋算着天下人，却唯独会把最单纯的我留给你，在你面前永远保留着一颗最剔透的心……是这个意思，对吗？」艾琳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 「没错，要是那样的话，我也就放心了。」奥利弗点了点头，随即也感慨似地嘆了口气，「不过未来的路究竟怎么走，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艾琳则是一脸自信地回道，「放心，你女儿比你想得要坚强得多。而且，丽莎虽然思维直，但个性也率直、对感情追求纯粹，想要用真心彻底打动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对了，这丽莎都到了被爱情困扰的年纪了……大的那个呢？」奥利弗突然提了一嘴。 「你说米拉？」提到大女儿，艾琳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语气也带上了点犹豫。 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奥利弗怎么可能看不出这其中有猫腻，当即问道：「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艾琳也不再瞒他，「今年米拉圣诞假结束前，临走那晚她和丽莎在屋子里聊天，路过的时候我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点，好像……米拉在圣诞节放假前，和学校里的一个男生确立了关系，正式交往了。」 「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奥利弗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天大的情报。 「那会儿正是跟调查委员会斗得最凶的时候，你要是知道了你敢说你会不分心？再说了，米拉在大学里谈恋爱再正常不过了吧，丽莎才念高中，她跟多米尼克之间那些事你不也没有明确反对吗？」 「那是因为我见过、接触过多米尼克了，知道他本质人品上没什么问题。但是米拉那边，我连个影都没见过呢。」 「你就相信你大女儿的眼光吧，她不比丽莎让人放心？而且，你也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拿这件事打扰她，还有不到三个月，柏林奥运会就开始了，她现在正全心备战等着卫冕呢。而且，她说了这是她参加的最后一届，大学毕业后她就把击剑彻底放下了。」 「行，听你的。」 …… 入夜—— 格威宅的主卧里，今晚艾琳和奥利弗很少交流，似乎默契地都在各自想着事情。 临睡前，奥利弗终于开口： 「艾琳，我想跟你商量件事情。」 艾琳心有灵犀地浅笑道，「是关于……你想成立慈善基金会的事情吧？」 「你怎么知道？」奥利弗有些惊讶，更有惊喜。 「这几天收拾你书房的时候，我看到你书桌上多了好多有关战争后得不到妥善安置的退伍老兵、在战争中失去了家人而流离失所的孩子、被战争破坏的地区十多年无法重建原貌等等这方面的报导文章，所以我猜……你应该是有这方面的想法。」 奥利弗眼眸低垂，深思着说道： 「其实，这次在和奈伊他们较量的过程中，我也想了许多……有些事情，其实奈伊说得没错。军火商们渴望战争，大发战争财，用无数士兵和平民的血与泪浇筑起了我们的巨额财富。只要这个世界不太平、只要人类之间还存在战争，军火贸易就不会停止，这点我改变不了，我也只是在做我的身份、我的立场应该去做的事。但是，让这笔赚来的巨额财富更有意义地花出去，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听完他的话后，艾琳简直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这也正是她这段时间在思考的事情。 最终，倾身上前，吻上他的脸颊： 「我支持你，非常支持，全力支持。」 …… 经济大危机篇完. ※※※※※※※※※※※※※※※※※※※※ 二十多章的经济大危机篇结束~（最后这四章都是每章一万多字，其实算起来经济大危机篇应该有三十多章了。） 第220页 下一章，开启本文的最后一个篇章——二战篇 请小天使们一起支持到最后吧~ 第121章 1936年的春天就这么过去了, 夏天悄然而至。 四年一届的奥运会即将在再次到来，格威家原本是计划全家陪着米兰达一起去举办地德国柏林的, 就当做是这个夏天的度假了。 然而就在距离奥运会开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候，米兰达却是突然宣布, 她放弃这次参赛机会, 把名额让给了替补队员。 「你说你要去挪威一趟？」 格威家的书房里, 当米兰达对父母丢出自己这个夏天要去「挪威」这记突如其来的重磅炸.弹后，奥利弗和艾琳都是面面相觑。 「你不惜放弃期待了这么久的奥运卫冕战也要去挪威, 是为了什么？」奥利弗严肃地看向突然做出这么个「荒唐」决定的大女儿。 「为了很重要的事。」米兰达一时间无法同父母对视, 但语气却仍是毫不动摇的坚定，「等从挪威回来后，我会和你们解释一切的。」 艾琳的态度比奥利弗更加严厉，让她放任这么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什么都不报备地就跑到大洋彼岸去，她怎么可能放心： 「你都不告诉我们你是要去挪威的什么地方？去干什么？和什么人一起去？我怎么可能就放心让你就这么出远门。」 「学校里好多同学，早就在暑假的时候都自己出门环游欧洲了。」米兰达下意识地回嘴，从小她们家家教就比别的人家严，「我早就已经成年了, 还决定不了自己去哪儿吗？而且往返挪威的路费，我击剑比赛赢的奖金足够了。」 听着这种青春叛逆期又復燃了般的话，艾琳瞬间大脑火气往上蹿，当即就想直接关她一个暑假的禁闭。 奥利弗却是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先别那么激动。接着, 更加严肃认真地问向女儿： 「你能保证, 你去挪威不是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并且你所去的地方十分安全，你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吗？」 「是的，我保证。」米兰达的神情同样严肃认真，与父亲如出一辙。 沉默了片刻后，奥利弗终于缓缓开口： 「行，你去吧，不过必须每天用电话也好、电报也好，给我们报平安，让我们确定你安然无恙。还有，所有的费用，你自己出。」 听到父亲答应了下来，米兰达顿时松了口气： 「谢谢爸爸！」 接着，怕艾琳出声阻挠又让事情泡汤，立刻闪身跑出了书房。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让艾琳措手不及，等到书房里只剩她和奥利弗的时候，忍不住在奥利弗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你宠她也不能宠到这种地步吧！」 四个孩子里，奥利弗一向最宠的就是米兰达，毕竟是第一个孩子，而且曾经还把她视为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比起之后的弟弟妹妹们，米兰达总是能够得到更多的偏爱。 「嘶……轻点儿……」奥利弗捂着被拧了的地方倒抽了口冷气，刚才虽然答应了女儿的请求，但此刻语气里终究还是带着几分无奈： 「她说的没错，她是个成年人，只要在不违法的情况想她有权利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情。她都快二十二岁了，明年都要大学毕业了，你不能再把她看作是小baby了。」 「我当然知道她不是小baby，可是她这次什么都不告诉我们的就要去挪威，都直接自己出国去了，要我怎么能放心得下？」艾琳仍然是不贊同。 「你十七岁的时候，可就敢自己坐轮船从英国来美国了，你都敢，米拉为什么不敢？而且……米拉她这次连去参加奥运会都放弃了，就算我们不让她去挪威，她也会自己想办法熘出去的。到时候来个先斩后奏，我们才没办法联繫到她呢。」 …… 奥利弗虽然相信米兰达作为一个成年人的独立能力，但是要说心里完全不担心当然也是不可能的。 艾琳更甚，连续几晚都辗转反侧睡不好觉。 因此在米兰达启程离开后，夫妻二人当即便把阿丽莎叫进了书房。这姐妹俩是无话不谈的，米兰达有什么事情，阿丽莎最清楚。 「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 一进来就直接被父母开始「审讯」，阿丽莎也是有点心慌。此刻格外庆幸米兰达在临走前有跟她说过，如果爸爸妈妈逼问她的话，她把她知道的如实说就行，不然的话她现在肯定为难死了。 「爸爸，妈妈，你们……等一下啊……」 说完后，阿丽莎便立刻飞奔出书房，等到风风火火跑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份报纸。 阿丽莎指了指报纸上的一条新闻，是前几天时间报导的关于挪威王室的大事件——年仅二十六岁的挪威王储驾车出游意外遇险，送往医院后抢救无效身亡。 因为挪威一直是个在欧洲北部偏居一隅的宁静国家，在欧洲政局的影响力远远比不上核心的英、法、德、意，挪威王室也就没那么受关注，且这个平和的王室也一直很低调，所以挪威王储意外身亡的消息并未在全世界引起轩然大波，只是常规性的报导。 夫妻俩把这则新闻详细看了几遍，又抬起头看向老老实实站在跟前的阿丽莎，最终艾琳忍不住出声问道： 「你该不会告诉我……米拉她这次去挪威，和挪威王室有关吧？」 第221页 「还……真的有关系。」阿丽莎为难地笑了笑，把所有的一切如实汇报：「米拉她在大学里交了个男朋友，叫亚歷克斯，这个男生……是挪威王子，就是报纸上那位意外身亡的挪威王储的亲弟弟。」 「所以她这次是陪着她这男朋友回挪威的？！」奥利弗当即便后悔了自己那么轻易就把女儿放走，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敢瞒着。 阿丽莎连连点头，「嗯，是的，亚歷克斯在得知他哥哥去世的消息后，当即便被王室召了回去参加葬礼。米拉说，之前军火商被全社会抨击，她在学校里最困难的那段时间，是亚歷克斯一直陪在他身边，所以现在，在亚歷克斯最痛苦最困难的时候，她也会陪着他。」 「这要是发生在别人家的事情我肯定会被感动的。」艾琳没好气地说道，她现在感觉整个头都发懵，嗡嗡作响的。 「妈妈你的意思是……这件事发生在米拉身上的话，你就不高兴了？」阿丽莎努力理解着母亲话里的意思。 奥利弗也是压不住火气地开口嗔责，「我们能高兴就怪了！米拉和那个挪威王子，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年前洛杉矶奥运会的时候两个人就认识了，后来又在大学里重逢。亚歷克斯追了米拉好久，米拉都没有答应，因为她很清楚亚歷克斯是什么身份，但她不想未来当王妃。但是亚歷克斯还是坚持不懈地追她，最后米拉也想通了，反正未来亚歷克斯结婚后也只会受封公爵，他的家庭将不会成为王室核心。去年圣诞节前，俩人才正式确立关系。」说完后，阿丽莎立刻举双手表态，「我知道的就这些了，别的，米拉就没有再跟我说过了。」 奥利弗火气却是更旺：「那是以前！可是现在呢，亚歷克斯的哥哥去世了，而且他哥哥也没结婚没孩子，那么，现在，亚歷克斯就成了王位的第一继承人，未来的挪威国王！」 …… 挪威，奥斯陆—— 挪威一直都是一个很安静的国家，入夜后尤其如此。 维格兰公园里，两个年轻人就这么坐在台阶上看星星。 距离原挪威王储的葬礼已经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亚歷克斯也在一点点从哥哥去世的悲伤中走出来。 「我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小的时候，因为他是未来的国王，所以要接受比我更多、更严苛的课程，每次看到他隔着窗子一脸艷羡地看着我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玩儿时，我都会故意沖他做鬼脸。但是很遗憾啊，我们几乎没什么机会一起玩儿，他总是有上不完的礼仪课、外语课，后来他刚上中学的时候更是直接就被送去了英国念书，一年只有寒暑假的时候我才能见到他。好不容易等到他把书都念完回挪威了，我又离开挪威去美国上大学了。而现在，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了解他，他就走了。」 亚歷克斯缓缓诉说着自己和哥哥之间的往事，声音很轻很柔，比起悲伤，更多的是怀念。 而且这些话，他也只有此刻在他心爱的姑娘面前才能说出来。 因为这些天的王室葬礼，无论他内心有多悲痛、多想哭、有多少想法，都不可以表露出来，因为那是不符合王室礼仪的。王室成员，不可以在公共场合哭泣，不可以在公共场合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因为你是这个国家人民的精神支柱、是这个国家的象徵。 听着他的这些倾诉，米兰达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一直到上大学前她都没有和弟弟妹妹们分开过。只要没有安全问题，她们几个在一起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她们是彼此最亲密的人。 「算了，都过去了，下辈子，再和他做兄弟，再去好好了解他吧。」亚歷克斯深吸了一口气，把原本快要从眼眶涌出的泪水收了回去，随意微笑着看向米兰达，「这是你第一次来挪威，抱歉，都没能带你在挪威好好逛逛。」 米兰达知道他在试着一点点走出悲痛，她自然也就不再提他哥哥的事情，接过他的话说道： 「其实冬天来挪威最合适了，我一直都很想看极光。」 亚歷克斯俯下身子，轻吻上她的额头，「如果你喜欢的话，未来，每一年的冬天，我都陪你看极光。」 很浪漫的一句承诺，只是在初听时的心醉过后，米兰达也很快恢復了理智和清醒，随之而来的，便是一种感伤。 虽然在这种时候和他说这个不太合适，但是如果现在就给予他一段太过美好的梦境，太过动人的希望，未来破碎时，只会是更大的绝望。 「未来的每一年吗？亚歷克斯，你这是在向我变相求婚吗？」 听到这话，亚歷克斯那双海蓝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光彩，如同头顶夜幕中的星辰一般： 「我的确是随时都做好了向你求婚的准备，等到明年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你，愿意吗？」 「如果你只是亚歷克斯的话，我一定会立刻答应。但是很遗憾，你也是挪威王子亚歷克斯，甚至你现在……还是王储，我没有办法草率地答应你。」米兰达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 亚歷克斯知道，自己终究还是违背了自己当初许下的承诺。当初，他答应过她，未来结婚后，他和她就当一对儿闲云野鹤般的公爵夫妇，过自己的悠闲小日子去。 然而现在，造化弄人，他就这么不得不登上了王储的位置。 第222页 米兰达：「许多女孩子小时候都会畅想着有一天遇上一个能为自己穿上水晶鞋的王子，然后风风光光地当王妃，多完美的童话啊。小时候我也这么想过，但是越长大就越明白，风光的背后是要付出代价的。嫁入王室，尤其是一旦登上王后的位置，就意味着这辈子都失去了自由，一言一行都要遵照所谓的王室规范来，一举一动都会被所有民众关注着。在人前，悲伤不可以流泪，高兴也不可以大笑，永远都要呈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这些，简直太煎熬了。」 「是啊，的确很煎熬，所以当初我们在洛杉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才说我喜欢美国这个地方，因为这里能够带给我在挪威享受不到的自由。但是，我註定是要一辈子都在那个王宫中度过了，虽然我知道这样想很自私，但是……如果连你也不在我身边的话，我只会在寂寞中更加煎熬。」亚歷克斯用眼神表达这他最大的真诚甚至哀求，紧紧握住面前自己心爱的女孩儿的手，「米拉，我爱你，别抛下我好吗。」 米兰达无奈地投降般用头撞向亚歷克斯的胸口，「所以我才一直说你是个黑心小王子，你总是能精准地掐住我的死穴。」 没错，她也放不下他、捨不得他、不愿意看着他一个人在王宫的枷锁中挣扎着前行。 「可是就算我愿意，你的家庭会愿意吗？」 这是米兰达心头的另一个结，以前亚歷克斯基本与王位无缘还比较好说，可如今他的妻子是要成为未来一国王后的： 「虽然我母亲有英国的贵族头衔，但是英国的爵位女子是无法继承下来的，所以我也只是一个平民。据我所知，你们欧洲这些王室子弟，要么是娶本国的贵族小姐，要么是同其他国家王室的公主联姻，还从来没有过平民王妃。远的不说，就说现在吧，今年登基的那位英国的爱德华八世国王，今年全球的八卦报纸上有关欧洲王室的报导最精彩的不就是他和那位来自美国的平民辛普森夫人了吗？现在全英国，从王室到政府到民众都在反对爱德华八世迎娶辛普森夫人……我不想成为第二个辛普森夫人。」 「辛普森夫人主要是因为她曾经有过两次婚姻，而英国是不允许未来的王后是个离过婚的女人的……好吧，我明白你的顾虑，我不会让你成为第二个辛普森夫人的。而且，未来，等我成为国王的时候，我一定会让你一世安稳。」亚歷克斯亲吻着米兰达的手背，如同宣誓效忠的骑士一般。 米兰达知道，自己终究是无法抗拒他的，最终说道： 「这个时候去打扰你父母不太好，这样吧，等月底我回美国前，带我去见你父母，看他们是否愿意支持我们在一起。」 「好的。」 …… 王储的丧期过去了，王室的一切也恢復了正常的周转。 亚歷克斯也按照之前说好的，带着米兰达来到王宫，去见了他的父母——挪威国王和王后。 挪威王室一向以低调平和着称，国王和王后为人也都谦逊亲切，让米兰达并没有感到什么压力。 只不过最终的结果，却和她预想到的一样—— 「米兰达，你是一位非常优秀且迷人的姑娘，我想在美国你应该也是非常受追捧的吧。说真的，你各方面我都很满意，但是唯有一点……你没有贵族血统。如果亚歷克斯还像之前那样未来只会成为一个公爵的话，我对你们的事情不会多说什么，但是如今情况不同了，亚歷克斯将会是挪威国王。在挪威，甚至是整个欧洲，还从未诞生过没有贵族血统的王后，我并不想打破这个既定的规矩。我知道，你在美国出生、长大，你有着自由奔放的美式思想，你也许会觉得我们欧洲人太传统、太迂腐，但大环境就是这样，而作为王室，越是传统的东西就越是要去遵守。」 王后单独和米兰达进行了谈话，语气虽不咄咄逼人，只是把「道理」都给她讲清楚，但态度却是明确且坚决的。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王后会对她说这样的话也是预料之中的，但米兰达终归还是无法不感到一阵失落。 而在这个宫廷生活了这么多年的王后早就炼就出了玲珑剔透的心思，自然是一眼就看出了米兰达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她，只是碍于她是王后又是亚歷克斯的母亲，所以不好直接说出口。 王后倒是并不在意这些，微笑着说道： 「没关系，你想要说什么，就说吧。」 注视着王后那平和的眼神，米兰达也是带着点发泄的意味把心中憋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 「就是因为你们欧洲墨守成规，不愿意去革新、去改变，总认为自己那套传统就是最好的，所以才会被这个时代抛在了后面，才会被我们美国超过。」 听了这话，王后却并没有生气，甚至还认可般地点了点头： 「你这话说得没错，我父亲曾经是挪威外交大臣，我跟着他到访过世界上不少国家，美国我也去过。我承认，欧洲就像一个衰老的贵族，一点点在丧失着世界中心的地位。至于怎么让这个国家去追赶上这个时代，那是政府的事情，王室无权去干涉也不应该去干涉，因为王室本身就是『传统』的遗物，代表的就是传统的精神信仰。而就目前挪威民众们的想法来看，比起王室出现新气象，他们还是更希望王室固守传统，继续做着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贵族。」 第223页 「您的话……我明白了。」米兰达很清楚，就算国王和王后同意，挪威民众们买不买帐还不一定呢。 知道眼前的女孩子不是不明事理的，王后也就索性把另一个重要的地方告诉了她： 「还有一点，是我和整个王室都比较顾忌的……关于你的父亲。」 「我爸爸？」 …… 「亚歷克斯，你有想过吗，米兰达的父亲奥利弗.格威先生是美国最大的飞机制造商，是个在全世界都有名的大军火商。现在欧洲局势本就不稳定，你身为挪威的王储，在这个时候迎娶了美国大军火商的女儿，这会造成怎样的影响？」 书房里，国王同样在劝藉、开导着自己的儿子。 亚歷克斯却是下意识反驳道，「那二十年前从欧洲波及全世界的那场大战里，英国国王乔治五世、俄国沙皇尼古拉二世、德国皇帝威廉二世，这三个死磕的国王还是表兄弟呢。」 「你不要把这些混为一谈。」 国王并不想和儿子争论，继续着最初的话题： 「好，抛开这些政治影响不谈。如果米兰达她是哪个国家的公主或者公爵小姐，哪怕就是个伯爵小姐，你这么喜欢她，我也不会阻拦你们的。我知道她母亲格威夫人原本是英国的侯爵小姐，但是她母亲能给她一半贵族的血脉，却给不了她贵族的头衔，你的妻子是未来的挪威王后，你看看欧洲哪个王室的王后是平民出身啊。英国那边的状况你也知道吧，国王爱德华八世非要娶那个美国的辛普森夫人不可，现在闹得是举国反对。虽然咱们挪威人不像英国人那么固守传统，但是一旦你宣布你想要娶一个美国平民为妻，国内绝对会有不少反对的声音。」 「父亲，这些我都明白。」亚歷克斯回道，态度是仍是丝毫不退让的坚决，「我是挪威的王储没错，但我也是一个叫做亚歷克斯的正常人。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做过违背您和母亲、违背王室意愿的事情，但是唯有这次，我绝不轻易放弃。」 …… 翌日，米兰达便启程回美国了。 而在送别爱人的时候，亚歷克斯也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他绝对不会放弃和她的这段感情，绝对不会，也请求她不要放弃。 「如果我放弃了，你会怎么办？」米兰达轻抚上他的脸颊，开玩笑道。 亚歷克斯用自己的大掌覆住她的手，笑得一脸纯真，「那样的话，我就不停地唱歌给你听。」 「想要用你的地狱之音来让我投降吗？太坏了啊你。」 回到芝加哥家中的米兰达，虽然做好了被父母刨根问底地追问甚至出手阻挠的准备，但她没想到的是，迎来的竟然是一场腥风血雨。 而且这场腥风血雨的掀起者，并不是她的父亲，而是母亲。 「和亚歷克斯结束这段感情，彻底打消掉和他结婚的念头。」 艾琳冷着脸对米兰达说道，米兰达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冷酷严肃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害怕。 其实艾琳也不想这个样子，如果是在二十一世纪那种和平的年代，不管女儿喜欢谁，只要那人人品不坏又真心对女儿好，她都会鼓励支持女儿大胆地去拥抱爱情。 但是这个时代不行，不可以！世上优秀的男人这么多，为什么就偏偏喜欢上一个欧洲王室的王子！ 现在已经是1936年了，再过三年，人类歷史上最为残酷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就要打响了。因为挪威的政治影响力并不像那些二战的核心国家那么大，所以以前学过的中学歷史课本上也没交代过挪威以及挪威王室在二战中是怎样一个状况。但是二战的时候希特勒所统领的纳粹德国几乎踏平了整个欧洲，作为主战场之一的欧洲完全陷入了一片血火之中，想也知道挪威那样一个军事实力被德国碾压的国家命运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虽然这样想很自私，但是在散播大爱前她必须要先保护好她的小家。二战时期，美国本土算是比较安全的地方了，她只希望一直到1945年二战结束前，她的家人们就老老实实呆在这片土地上，不要离开，哪儿都不要去，不然谁也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 「为什么，妈妈？」米兰达不解地看向母亲，也因为母亲此刻这前所未有的冷硬态度而感到受伤，「以前，你明明一直跟我说，如果遇到自己难得喜欢的人，就要勇敢地去追求。」 「你追求谁都可以，但是亚歷克斯……不，只要是欧洲人就不行！」艾琳直接把话撂在这儿，不留任何商量迴旋的余地，「亲爱的，你相信我，欧洲那边已经越来越动盪了，要不了几年就会演变成战争，你还记得二十年前的那场大战有多残酷吗……好吧，你肯定不记得了，那会儿你才上幼儿园。但是你听好了，一旦开战，挪威又被攻陷的话，到时该怎么办，你是要跟着挪威王室一块儿沦为战俘，还是要跟着挪威王室亡命天涯去啊！」 「妈妈，你想得也太夸张了吧……而且，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那种状况，我更不能事不关己地就冷眼看着亚歷克斯独自遭遇那样的待遇。」米兰达认真地说道，接着，也实话实说，「离开挪威前的一天，亚歷克斯带了我去见他的父母，挪威的国王和王后陛下。他们也并不贊同我和亚歷克斯在一起，挪威未来的王后不能是一个没有贵族头衔的平民。」 虽然艾琳不满于挪威王室仅仅因为所谓的贵族身份就一票把米兰达否决了，她女儿要钱有钱、要颜有颜、要学歷有学歷、还是奥运冠军，在美国上赶着追求的男生多了去了，哪里配不上他们儿子。 第224页 但是挪威王室的拒绝倒和她想要达成的结果是一致的，只要让这俩年轻人结束这段感情，不再有牵连就好。 然而就在艾琳还没来得及说「那你就更不要倒贴人家了」时，米兰达却是用平静但坚决的声音说道： 「但是我不会就这么放弃他，他也不会放弃我的。」 说罢，米兰达便直接头也不会地起身上楼回自己房间去了。 「米拉！九月开学后不就是你大学最后一年了吗，反正你也没什么课了，实习直接就去我公司实习！」在家中向来民主的艾琳罕见地直接下了死命令，让米兰达在ain实习的话好歹她还能盯着她。 站在楼梯上的米兰达停下了脚步，只是淡淡地没什么情绪地回了一声「哦」后，便继续上楼，回自己房间关上门了。 知道想要让米兰达死心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艾琳也当即看向刚刚一直不吭声的奥利弗： 「你刚刚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奥利弗觉得自己简直冤枉： 「亲爱的，你刚刚嘴巴跟机关.枪扫射似的，我哪有插话的机会。」 「好，那你现在听着，这次你必须和我统一战线，不能再因为一时心软由着她来。绝对，绝对不可以让她嫁到欧洲。」 「放心，我也不同意。」奥利弗回道，轻抚这妻子的后背让她消消气，「我怎么可能捨得把她嫁那么远，而且，我也不希望她嫁入王室，一生都被各种王室规矩束缚着。她从小就自由惯了，刚学会怎么用自己那两条小短腿儿的时候就不再让大人搂着抱着，撒欢地到处跑、到处跳，谁都拦不住她。我就希望她能像过去一样，开心自由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 …… 弗雷德里克在米兰达的门前站定后，敲了半晌的门都没有得到回应，最后只得出声： 「是我，弗雷德！」 门这才被打开，米兰达去给弗雷德开过门后，又面无表情地走回到床上坐下，眼睛里也没什么神采。 弗雷德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好确定她精神状况没问题。 米兰达被他晃得眼晕，只得出声道： 「别晃了……你是爸爸妈妈派来的说客吗？」 「这倒不是，放心，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弗雷德里克连忙表明立场。 「真的？」米兰达挑了挑眉头。 「当然是真的，其实你这次……挺让感到我不可思议的。」 「不可思议？」 「对啊，你从小到大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不管是什么对你而言都唾手可得。让你真正努力到拼尽全力去追求的事情，大概就是击剑吧，然后你也成功了，成为了击剑世界冠军。而除了击剑，同样让你拼尽全力去追求的……大概就是你和那个挪威男人的这份爱情了吧。难得有一件值得你去全力追逐的事情，我希望你梦想成真。」 这些天来经歷了这么多事情，自己都没有想哭过，但是此刻，米兰达却觉得自己被这个一向嘴贱的傻弟弟给弄得要掉眼泪了。 「谢谢你，弗雷德。」米兰达搂住弟弟，趴在他肩头终于让泪水痛痛快快地流出。 …… 夜晚，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干着各自的事情，阿丽莎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便接通了。 「餵？」 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时，阿丽莎下意识地有些紧张，酝酿了一下后，清了清嗓子说道： 「多米尼克，是我。」 对于阿丽莎突然打来的这通电话，多米尼克自然是意外而又惊喜的。当然，他也很清楚阿丽莎肯定不是为了和他说什么想念他之类的话的，也就直接切入正题：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谘询你的意见，不过你必须答应我，不许大嘴巴地把这件事情往外传。」 「我什么时候大嘴巴过，我的这张嘴巴可是最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的。」 待到阿丽莎把事情讲述完后，多米尼克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后，回道： 「我觉得你母亲很有远见，她说得很对，我也觉得欧洲离再次开战不远了。现在欧洲那边，英国、法国一直对德国採取绥靖政策，放任德国姑息养奸好让德国来牵制住苏联，但是德国纳粹党的野心可是大得很，再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那些放任德国的国家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美国政府目前对这种绥靖政策也是支持的，说真的我很反对。」 「也就是说欧洲真的会乱起来？」阿丽莎的话语间多了份拿不定的犹豫。 「你原本是很支持你姐姐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是现在也担心她的安全了是吗？」 「肯定的啊。」 「其实……对这点，也不必过于担心，『王室』的身份虽然是个吸引敌人的大靶子，但有些时候也会成为有力的挡箭牌。」 「怎么说？」 「挪威一直是个保持中立的国家，从不在国际社会上随便站队，只是想要偏居北欧一隅，过好自己的安宁日子。」 「也就是说挪威有可能逃过一劫咯？」 「不，恰恰相反，如果真的发生战争，只要德国领导人的脑子不煳涂，就一定会去攻占挪威的，才不会管挪威中立不中立。」 「为什么？」 第225页 「因为挪威有大量的铁矿资源，这可是非常重要的战时物资。更重要的是，挪威所处的地理位置太敏感了，它在波罗的海的入口处。打个比方吧，如果到时交战的是德国和英国，德国北部港湾和挪威隔海相望，而一旦英国控制住了挪威，那么德国驻扎在北部的海军和空军就会受到很大的威胁，并且也使德国很难出动空军去轰炸更靠西边的英国，这样等于让英国处于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有利位置。但反过来，如果德国控制了挪威，那么德国就打通了通往北大西洋的门户，不仅运输物资更加方便，还让英国海军没办法在那片海域设置水.雷、深水炸.弹之类的武器。二十年前那场大战的时候，德国可是吃了英国海军的不少亏，光是潜艇就被英国的水.雷炸.弹炸了六十多艘。这次，德国不会不吸取教训的……除非德军的领导人是个煳涂虫。」 「那你之前说的王室身份既是吸引敌人的靶子，也是挡箭牌，又是什么意思？」 「德国总共才多少人口啊，他们积攒了这么久的力量要是真的想要挑起战争，目标肯定最起码也是得把整个欧洲吞下，哪能分出那么多士兵去把挪威全境都给占领了。他们大概就希望把挪威给逼投降后，派一部分兵力驻守在挪威西海岸的港口就ok了，他们在欧洲最重要的敌人是英国、法国这些国家，根本不会在挪威一个小国身上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这样的话，如果挪威投降后他们还杀挪威王室成员或者把他们当战俘一样对待，只会激起全挪威人民鱼死网破地反抗，对德国来说反而是得不偿失。」 「好吧，我懂了……」阿丽莎陷入了沉思中，随即又问道：「那，你能再猜猜我爸妈现在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吗？我姐姐和那个挪威王子之间，还有戏吗？」 「我觉得格威夫人应该只是爱女心切，不想女儿未来被战火波及。至于格威先生……既然你们都说我和他思维很像，那我就代入我自己来想咯，我觉得格威先生一方面肯定也是不怎么希望那二人能成，但他更想看看接下来那二人要怎么应对，想要看看二人的决心和感情究竟有多深。不过，我觉得真正最大的阻碍，还是挪威王室那边。」 「也对，所谓的『没有贵族头衔』就是一个死结。」阿丽莎忍不住嘆了口气。 「确实是个死结，不过死结解不开的话……也可以藉助外力啊，比如直接拿把剪刀给剪了。」 阿丽莎当即便兴奋了起来，「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英国的那位爱德华八世现在不也正在为娶一位美国的平民女子而闹腾吗，那就让那位挪威王储一道加入这个阵营呗。不过得耐着性子等，得比爱德华八世沉得住气，让爱德华八世先做出什么惊世之举来……不管怎么说，你姐姐不比那位辛普森夫人各方面条件都好太多了？」 ※※※※※※※※※※※※※※※※※※※※ 日万活动达成！五天更了五万多字，彻底爆肝了…… 本文的最后一个篇章，二战篇开启！ 其实挪威王室在欧洲王室中包容度应该是相当高的了，欧洲的第一位平民王妃就来自挪威王室，就是如今挪威的宋雅王后，她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当时还是王储的哈拉尔五世相识时，甚至只是个女裁缝。而挪威现在的王储妃，未来的挪威王后也是相当传奇，不仅平民出身，年轻时还又是吸毒又是和一个毒贩交往后未婚先孕产下私生子，后来遇到了王储后人生渐渐明亮起来……然后就这么带着儿子嫁进了王室，为王储生下的女儿还将成为未来的挪威女王。 第122章 1936年的秋天, 格威家并不好过。 米兰达遵照艾琳的要求，大四一开学就去了ain总部实习, 给财务总监当助理。 最初决定把女儿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艾琳是为了能够看住她, 否则没办法放心。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越看越不是滋味儿, 她的米拉从小到大都是个爱笑爱闹的姑娘, 可是现在，虽然每天的工作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去完成, 但是脸上却没有一丝髮自内心的笑容。 她也不止一次同米兰达谈话, 但是米兰达说自己笑不出来，只能维持住工作中职场上对他人礼貌性的微笑。心里没有半分笑意，脸上又怎么可能会有由心而生的笑容。 挪威那边，自从挪威民众知道了他们的王储正在和一个美国的平民交往并想要结婚的事情后，也是引发了一阵轩然大波。虽然有一些思想前卫、崇尚新风尚的人表示支持，但更多的还是反对。 而同一时间，英国的爱德华八世王国也在为了迎娶美国的辛普森夫人而在和全英国做着斗争，甚至表示如果不能迎娶到辛普森夫人, 他将不得不考虑自己这个国王是否还要当下去。作为面对着同类问题的挪威王储亚歷克斯，也紧随「榜样的力量」表示自己和爱德华八世有着类似的想法，俩人俨然组成了「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联盟，顿时让挪威上下一片惊慌。 就在这一年快要走向尾声的时候，12月11日, 爱德华八世宣布退位, 在权力与爱情中选择了爱情, 成为了英国歷史上第一个主动退位的国王。 全世界都为爱德华八世的这一惊世之举感到震撼，挪威人民更是彻底慌了神，害怕他们的王储也步爱德华八世的后尘。爱德华八世退位了没有关系，反正他还有个弟弟，很快英国就会有新的国王乔治六世登基，但是他们挪威不行啊，他们在今年夏天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一个王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如今他们唯一的小王子也宣布放弃继承王位。 第226页 终于，在亚歷克斯这半年来坚持不懈地抗争和爱德华八世的外力助攻下，从国王王后、到挪威民众，都接受了王储的这份爱情。 更何况有英国的那位已经四十岁、还离过两次婚的辛普森夫人作对比，米兰达青春靓丽、从小也是在美国的上流社会长大、又是耶鲁大学的高材生、还拿过击剑比赛的奥运冠军，反而让挪威民众多了不少好感，对「没有贵族头衔」这个致命问题有所宽容。而挪威的那些进步人士更是表示，这是一个革新的契机，有些东西是该改改了。 …… 美国，芝加哥—— 圣诞节马上就要来临，今天是圣诞假最后一天上班了。 这个月，米兰达的心情也可说是坐过山车般地跌宕起伏。就在前几天，挪威王室宣布不再反对二人的感情，这让她和亚歷克斯都兴奋不已。 但是目前还有很大的问题，那就是她这边，父母依然没有要松口的迹象。亚歷克斯也表示，如果她父母不排斥见他的话，他愿意和他们好好谈谈，努力去说服和打动他们。 下班的时候，米兰达本来是要跟艾琳一起回家的，但是在离开办公室前，艾琳却说先不急着回家，她俩好好聊聊。 「这段日子，你的弟弟妹妹们是上下蹿腾着为你在我面前当说客，就连萝丝那小东西都叫嚷着让我答应你。尤其是丽莎，她那天准备了一篇长长的演讲稿来给我讲各种道理，让我相信挪威王室即使在战争中也不会有危险的……虽然我估计她的背后军师是多米尼克那小子。你的弟弟妹妹们都很爱你，站在你那边，为你做着一切努力。」每说一句，艾琳都忍不住直嘆气。 米兰达也认真地说道，「妈妈，我知道你和爸爸也很爱我，你们那样做也是出于爱我。但是，我……」 「好了，不用说了，你的心情和想法我都理解。」艾琳别过眼神向窗外看去，抬手拭去眼角一点点溢出的泪水，「这段时间，每天看着你没有一点点真心的、快乐的笑容，我也很不好受。」 米兰达上前拥抱住艾琳，趴在她的肩头，像是安慰又像是撒娇，「对不起，妈妈。但是这种情况下我真的没办法笑出来，而且就算我和亚歷克斯不得不结束了，我也没办法一转身就笑着去和其他的『适合我』的男孩子约会甚至谈婚论嫁。妈妈，我问你，如果说爸爸现在的处境很危险，跟在他身边会波及到你，你会选择离开他吗？」 「你就会掐我的死穴。」艾琳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 「妈妈，你不会离开爸爸，因为你真的很爱很爱爸爸。我也一样，我很爱很爱亚歷克斯，所以我也不会抛下他。」 「那是因为我和你爸爸已经在一起走过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抛下彼此。」 「可是无论一起走过多少年，不都是从第一年开始，然后一年又一年的吗，如果不迈出第一步的话，又怎么可能会有之后的几十年。而且，如果两个想要步入婚姻的人根本就没有打算过未来要相伴几十年，那我觉得这婚就没必要结了，彼此喜欢的话就一直谈恋爱算了。」 沉默了半晌后，艾琳终于长嘆了一口气。 其实在这场对抗中她早就一点点趋近于投降了，因为她太爱米拉了，所以她必然会败下来。但她除了心中始终还抱有一丝希望外，也是想看看这俩年轻人究竟能坚持多久。 「罢了，你喜欢什么，就做什么去吧。」艾琳缓缓说道。 米兰达在听到后，从最初的惊讶、不可思议，最终演变为了欣喜若狂。 而在女儿高兴前，艾琳也及时给她泼了盆冷水让她冷静下来： 「别高兴太早，你爸爸那边还没有同意呢。他你爸爸说了，今年圣诞节，他想让亚歷克斯来咱们家，和咱们一起过，他想要和亚歷克斯好好谈谈。」 「这么说，爸爸他……也松口了？」米兰达的心中跃跃欲试。 「那要等他和亚歷克斯谈过后才知道。」艾琳说道，接着伸出手揽过女儿的后脑勺，母女二人额头相抵，「我们知道，欧洲王室规矩繁多，圣诞节一般都要王室成员聚在一起，进行很多活动的。但是，米拉，如果你未来真的嫁给了亚歷克斯，你就也会成为王室的一员，那么今年……将是我们格威家所有家庭成员齐聚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了。你爸爸说了，如果今年圣诞节亚歷克斯不来咱们家的话，那么你俩之间的事情就彻底告吹。」 「放心，他知道后一定会来的！」 …… 十二月二十四号，平安夜的晚上，亚歷克斯也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米兰达的带领下登门拜访格威宅。 然而尽管他有料到这将会是一场「硬仗」，却没想到书房里单独谈话时，奥利弗第一句便是—— 「如果挪威全国上下仍然那样继续反对下去，你真的会像英国的爱德华八世那样，放弃继承王位吗？」 亚歷克斯感受到了面前这个男人即使只是坐在那儿都带给人极大压迫的气场，在那双鹰隼般的绿眸下，不存任何的侥倖逃脱。 只不过，亚歷克斯原本也就并没有打算说谎，如实相告： 「我必须诚实地说，我之前发出了和爱德华八世国王同样的信号，只是一种手段，而如果事情真的演变到那步，我并不会放弃王位，这点我也早已和米拉交流过。」 第227页 「哦？」奥利弗的脸上倒是看不出生气或者愤怒，只是示意亚歷克斯继续说下去。 「挪威王室和英国王室不同，爱德华八世就算退位，也还有他的亲弟弟约克公爵可以顶替上来，但是挪威没有，我的哥哥去世了，挪威的王子只剩下我。况且，您应该也知道，歷史上挪威曾长期被丹麦、被瑞典统治，一直到1905年的时候，挪威才真正实现了独立。而就在那年，挪威进行了一次全民投票，来决定独立的新挪威究竟是要走共和制的道路、还是要走君主立宪制。最终，挪威人民以压倒性的票数决定了君主立宪制，我们是被挪威民众公投出来的王室，是人民选择了我们。所以，我从小接受到的王室教育，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不可以抛弃、背叛挪威人民。我的确是很嚮往自由，在美国上学的这几年是我最自由、最快乐的日子，但我也知道我的归宿永远都只能是挪威。我出生在挪威王室、花着挪威纳税人的钱长大，就註定了我身上的责任，而这份责任我也必须要去承担。」 亚歷克斯把心中的话都说完后，心中反而没有了任何的紧张，坦然地看向奥利弗。 而原本面无表情看不出在想什么的奥利弗，却是突然笑出了声： 「很好，非常好。如果你今天告诉我你的确是打算为了米拉要放弃继承权、离开王室，那么……明天一大早我就会让你打包走人，永远都不要再来纠缠米拉。」 亚歷克斯：「格威先生，您……」 「不爱江山爱美人什么的，听起来是很动人，但却不是一个身居坐拥江山之位的男人应有的担当。你对米拉的爱有多深这固然重要，但我更看重的是米拉能否嫁给一个就算天塌下来了也能为她顶起的男人。米拉既是在嫁给一个丈夫，更是在嫁给一个人，我希望她能嫁给一个真正有担当的人。」 第123章 1937年, 新年到来的第一天, 挪威王室便宣布了王储亚歷山大.爱德华.克里斯蒂安.奥拉夫将同来自美国的米兰达.格威正式订婚的消息，婚礼将于十一月底在挪威奥斯陆举行。 同时, 为了避免这桩婚姻会带来政治影响，在发布订婚消息的同时, 米兰达也宣布结婚后她将主动放弃对格威家任何形式财产的继承权，从此格威家的一切产业都与她再无关系，同时也将放弃美国公民的身份，加入挪威国籍。 欧洲人还未从去年年底英国爱德华八世国王不爱江山爱美人的退位中回过神来, 今年这一开年, 欧洲将诞生第一位平民王妃的事情又再次给她们带来了冲击。 也许真的有什么在一点点改变了, 既是当事王室的改变，更是这个时代的改变。 …… 1937年的夏天，米兰达也和亚歷克斯一道完成了四年的大学学业，顺利地从耶鲁大学毕业了。 而阿丽莎虽然和米兰达相差五岁，但是早上一年学, 因此米兰达毕业的这个夏天，也是她要进入大学的时候。 米兰达当年能进入耶鲁大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奥运冠军的加成, 但是阿丽莎就完全没有任何顾虑了, 成绩全a无可挑剔，中学期间各种全国级别的数理化竞赛拿奖拿到手软，完全就是她挑学校而不是学校挑她。最终, 阿丽莎在一众名校中选择了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 就在开学前的几天, 阿丽莎接意外接到了多米尼克的电话。过去的这一年多, 二人之间的电话、书信联繫不算很多，见面就更是没有了。阿丽莎其实也有些刻意避着多米尼克，她现在还理不清自己对多米尼克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她对他是既被吸引又心生抗拒，很矛盾。 「我现在就在芝加哥，见一面好吗……我在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格兰特公园白金汉喷泉旁边等你。」 听到电话里多米尼克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阿丽莎一时间没能回过神，等到反应过来时，已经听到自己的声音回道： 「好。」 …… 格兰特公园—— 阿丽莎来到的时候，看到多米尼克就这么静静地坐在喷泉旁的长椅上，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中。 待到阿丽莎走近后，多米尼克也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脱，笑着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让她坐下。 「你过几天就要去大学报到了吧，选了哪个学校？」多米尼克闲聊般似地开口问道。 「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 「那样的话，我们就成校友了。而且物理系的话……很有可能会接受克里斯.布尔诺维奇老师的太太，梅尔莉.布尔诺维奇女士的指导，她在哥伦比亚大学物理系威望很高。」 又随便聊了聊彼此的生活后，阿丽莎终于忍不住问道： 「你今天，到底是想要和我说什么？」 被直接这么问，多米尼克笑了笑，终于开始说自己今天来这儿的真正目的： 「我今天专门来芝加哥，就是为了再见你一面……跟你道个别。」 「道别？！」阿丽莎顿时心下一沉，当即追问道：「你要去哪儿？」 「英国，伦敦。」说起这话时，多米尼克的眼中虽有一丝淡淡的无奈与愁绪，但更多的是期待，「下星期，我就要跟随新上任的美国驻英国大使前往英国赴任了，职位是一等秘书。未来的几年，我都要在英国度过了。」 虽然惊嘆于多米尼克的能力和手段，这才过了多久啊就得到了驻外大使馆一等秘书的职位，而且还是同美国有着重要外交关系的英国。但此刻，阿丽莎心里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难过。 第228页 尽管过去的这一年多二人间也没有见过面，但知道他就在这个国家的另一个城市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心安。而此刻，他要走了，要去大洋彼岸，一个她无法轻易触碰到的地方。 「那就，祝你节节高升了。」半晌，阿丽莎开口回道。 多米尼克倒是没有再多说关于自己升官发达的事情，反而说道： 「我呢，临走前跟你再聊聊天，也是想跟你说一声，大学里如果遇到心仪的男生就放心大胆地谈一场青春的恋爱吧，别为了我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人，固执地在我这棵树上就这么吊死。」 一听这话，阿丽莎当即情绪激烈地反驳： 「谁要在你这棵长歪了的树上吊死！别说得我好像很喜欢你好吗！」 「哦？是吗？」多米尼克却是笑着眨眨眼。 不喜欢这种仿佛全部被他看透的感觉，阿丽莎直接义正辞严地回道： 「而且，我妈妈跟我说过，既不要倒贴着去当别人的备胎，也不要自己去养备胎。喜欢一个人就一心一意地去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跟人家藕断丝连地搞暧昧。」 「说得很有道理。」多米尼克点了点头，接着身子稍稍前倾，靠近了眼前的姑娘，注视着她的双眼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 十一月十九日，就在米兰达的二十三岁生日刚刚过去半个月的时候，她同亚歷克斯的婚礼也在挪威皇家教堂隆重举行。 按照王室一直以来的规矩，新娘的婚纱是要由王室来提供的。但是这次，在双方交涉这场婚姻整体流程和各方面细节的时候，艾琳却是坚持要求婚纱一定要由她来负责。从设计、到剪裁缝制，必须都得她亲自来才行。挪威王室虽然一开始有所异议，但最后也还是同意了。 今天，艾琳也亲自把这件完全出于自己之手的婚纱为女儿穿上。 原本忙着穿婚纱的时候的还没有觉得什么，但待到看着身着婚纱的女儿站在自己面前时，终于还是无法抑制心头那高兴却又辛酸的情绪，紧紧拥抱住女儿： 「米拉，你知道吗，我当初刚刚开始学习服装设计的时候，就想着未来结婚时，一定要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只不过因为一些缘故，这个愿望……当年没能实现。现在，你帮我圆了这个心愿，在你身上实现了。」 米兰达同样紧紧拥抱着母亲，不愿意松开。婚礼没有到来前，她是怀着满心的期待的，而真的到了这一刻时，心中对离别的不舍却是压倒了一切。 今日过后，她就要和家人、和故乡、和过去的一切通通告别。 「妈妈，对不起。」眼泪无法自制地从眼角溢出。 艾琳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温柔而认真地说道： 「没什么对不起的，只要这是你自己选择的幸福就好。想哭的话，就趁现在，一会儿，在婚礼上，你必须要露出你最美丽的笑容，因为从那一刻起，你将不仅仅是亚歷克斯的妻子，更是挪威王妃。在公共场合，你需要成为最完美的……亲爱的，记住，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婚礼的流程一项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便到了米兰达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教堂的这步。 奥利弗凝视着身着洁白婚纱的女儿，最后只是轻声说道： 「你今天很漂亮。」 「爸爸，你……哭过？」 同样凝视着父亲的米兰达看到了父亲的眼眶有些泛红，要知道在她从小到大的记忆里，除了母亲生萝丝时因为早产加难产而在鬼门关徘徊使得父亲落泪外，她从未见父亲哭过。 奥利弗笑了笑，带着几分怀念几分感嘆开口道： 「自从我成年后，这几十年来我只哭过五次，一次是为我的一位挚友、一次是为我的父亲、两次是为你的妈妈，剩下的两次……都是为你。上一次为你而哭，是在你出生的时候，我在产房里抱起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你时，你正发出人生的第一次啼哭，咱们俩的眼泪就这么交融在了一起。之后，丽莎、弗雷德出生的时候我都没有再哭过，就连萝丝出生的时候我流泪更多的也是为你妈妈。你知道吗，曾经我是只打算要一个孩子的，所以当初我一直都把你视为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把我所有的父爱都给你。就连后来你的弟弟妹妹们陆续出生，我也仍然是对你格外偏爱，弗雷德小时候还因为这个跟我闹过，说我太偏心。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了，你三岁那年，因为一个小朋友的爸爸要前往欧洲战场作战，你问我『什么是战争？』，又问我『欧洲是什么地方，远不远？』，我告诉你后，你害怕地问我会不会有一天也去很远很远的欧洲打仗，我答应你我不会去、我会一直陪着你和妈妈。但是，我没想到二十年后，却变成了你要去『很远很远的欧洲』，离开的人，是你。」 往事一点点地涌入脑海中，二十多年的时光就这么过电影般地在自己脑海中展开，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要露出自己最完美笑容的米兰达此刻眼角无法抑制地湿润开来，拼命地想要把泪水堵在眼眶中，把眼泪堵回去。 奥利弗也递出了自己摆好姿势的手臂，示意女儿挽上： 「时间到了，走吧，我得把你交到另一个男人的手上了。路是你自己选的，未来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得承受得主才行。当然，如果哪天你累了，格威家的大门也会永远为你敞着……带上你的丈夫和孩子一起。」 第229页 「好。」米兰达微笑着回应道。 脸上的笑容既是为了王室礼仪，但更多的是发自真心，她为自己拥有这世界上最棒的家庭、最好的家人而感到幸福。 …… 婚礼进行得很顺利，教堂的庄严仪式结束后，米兰达和亚歷克斯也乘坐马车返回王宫，一路上不断地向道路两侧为他们送来祝福的挪威民众们挥手致意。 最后，在宾客与民众的欢唿鼓掌声中，米兰达和亚歷克斯站在王宫的阳台上相吻。既是展示给在场所有的人，也是对彼此而言交换永恆誓言般的一吻。 站在vip观礼区的阿丽莎、弗雷德里克和萝丝更是比周围其他人掌声和欢唿声更加热烈，为他们的姐姐和新晋的姐夫送上最大的祝福。 艾琳和奥利弗也是十指相扣，格外感慨地看着这幕。 「我想到了当年我们结婚的时候……转眼间，居然都送米兰达出嫁了，这才过去多少年啊。」奥利弗忍不住嘆气道。 艾琳则是轻笑出声：「他们两个现在正是享受最幸福的时候，哪像我们当初，结婚的时候各怀鬼胎，还随时准备好离婚。」 听到这话，奥利弗凑到艾琳耳边，悄声说道： 「那要不然，咱们再结一次婚，怎么样？」 艾琳挑眉看向他，「想再结一次婚？好啊，如果未来我们能度过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的话，我们就在那天再举办一次婚礼。」 「真的？一言为定。」 「我当然说话算话，不过……五十周年纪念，咱们现在才正正好完成一半儿啊。想要实现，得你能努力活到七十七岁才行啊。」 「好，我们一起努力。」 …… 第124章 英国, 伦敦—— 阿丽莎独自走在冬日的伦敦街头, 在犹豫中一步步朝着美国驻英国大使馆的方向走去。 在挪威参加米兰达的婚礼时，她除了为姐姐感到高兴外, 脑海中竟然不自觉地浮现出多米尼克那张可恶的脸，尤其是身为伴娘的她在后面帮姐姐提着婚纱, 看着二人一点点步入婚礼殿堂时。 进入大学的这三个月来，周围对她流露出好感、甚至直接表示想要追她的男生不在少数。她也有想过要不要和其中某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男生试试看，但这种想法刚生出个苗头便被她立刻扑灭了，因为她的心没办法选择将就, 这些人对她而言就是比不上那个远在英国的混蛋。 而艾琳虽然这段时间全心全意地扑在米兰达身上, 但也并没有遗漏过阿丽莎的情绪。而情商思维向来直来直去的阿丽莎, 心思绝对是四个孩子里最好猜的。 就在婚礼结束后，格威一家人准备启程返回美国的时候，艾琳却是突然递给了阿丽莎一张买好的船票，是挪威发往英国的。 「反正欧洲来都来了，两个国家间也就隔着一小片海, 如果真的想念一个人，距离又这么近……想去的话就去吧。如果不想去的话, 那么就……就此放下吧。你自己决定。」 艾琳在递给阿丽莎船票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而最终，阿丽莎也收下了船票，独自前往伦敦。 …… 此刻, 距离大使馆越来越近了, 阿丽莎的心脏也跳得越发厉害。 而就在再拐过一条街就要到的时候……阿丽莎当即闪身躲了起来。 因为她看到了街角处闪现出来的人, 准确说是两个人——一个是多米尼克，而他身旁，是一个即使是职装套裙也能穿得妖娆性感并且还有着一头金闪闪大波浪卷的女郎。 所谓尤物，大概指得就是这种女人了。 阿丽莎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就是愤怒还是凄凉，而很快她又发现有些不太对劲，因为很明显多米尼克在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向前走，而那个女郎踩着双足足有八厘米的高跟鞋得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 依照多米尼克的个性，他一般不会做出这么不绅士的举动。 「多米尼克，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嘛。」女郎的语调里虽有几分怨意但更多的是娇嗔。 多米尼克也只得无奈地停下了脚步，看向对方，「南希（nancy），我想我的态度之前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 尽管是又一次被拒绝，南希的眼中依旧充满了执着。 自从新上任的大使馆核心团队进驻后，之前已经在这儿为上一任团队做了两年文员的南希第一眼便相中了多米尼克，这几个月来也是各种大胆地表白示爱。然而多米尼克却是一次又一次地拒绝她，这让一直以来都对自己的魅力引以为傲的她很受打击。 「你知道有多少男人想要追求我，却连被我多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吗？」南希不甘心地说道。 对着面前这么一个从脸蛋到身材都称得上是风情万种的女人，多米尼克却是面不改色地回道： 「但那些男人里一定不会包括我。」 「哈？为什么？」南希觉得自己死也要死个明白。 「好吧，南希女士，我承认你是一个美丽到会令无数男人倾倒的女人。但是，很抱歉，我更喜欢脑子好使的女人。」 「我脑子不好使吗？你难道觉得我能够成为驻外大使馆的工作人员是靠着一路露大腿才得来的吗？」 「不，当然不，虽然这样说也许会伤害你，但不得不承认，你的工作难度并不大。」 「那在你心中，所谓『脑子好使』要达到什么样的程度？」南希瞪大了眼睛追问道。 第230页 多米尼克勾了勾嘴角，「你懂极坐标方程吗？你会算柯西积分不等式吗？你能解欧拉函数吗？」 当听着这么一个个陌生的名词从眼前的男人口中说出后，南希唯一的想法是……这特么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而且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多米尼克故意的，故意刁难她。 最终南希踏着高跟鞋勐地一跺脚，忿忿地转身离开了。 待到南希的身影消失在这条街上时，多米尼克一脸好笑地侧过身，看向阿丽莎躲着的地方： 「别藏着了，出来吧，早就看到你了。你是不是只要一遇到喜欢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状况就要让自己躲起来啊，以前你对着那个小男生的时候也是这样。」 声音不高不低，但恰恰好让躲在那儿的阿丽莎听到。 阿丽莎这才一点点从躲着的地方走出来，接着一步步缓缓向多米尼克走去。 「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你姐姐和挪威王储大婚的消息，就想着你会不会顺道拐来英国看望我……我很高兴，丽莎。」话音落下后，多米尼克也轻吻上阿丽莎的脸颊，给了她一个礼仪性的面颊吻，接着又调侃着说道，「怎么样，看到我被一个大美人儿瞧上，刚刚有没有感到一种危机感？」 「反正那个大美女也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没必要有什么危机感。」阿丽莎嘴硬地说道。 「哦？这么说，如果是我喜欢的类型，你就会有危机感咯？」 「你……」阿丽莎有些气结，比嘴皮之上的功夫她大概是这辈子都比不上他了。 多米尼克双手捧上阿丽莎的脸颊，笑着说道，「放心，我喜欢的类型就是你，独一无二。」 被这么猝不及防地来了会心一击，阿丽莎只觉得自己心脏似乎都停跳了一拍。挣扎着甩掉了多米尼克捧着自己脸颊的双手，不想让他察觉到自己脸颊温度的升高。 「对了，刚才我说的那些数学公式定理……你都会吗？别来个一不小心成我吹牛皮了。」多米尼克突然说道。 对于自己最擅长的领域，阿丽莎自然是慢慢自信，「当然会！」 「那，帮我解个极坐标方程的问题呗。」 「你说。」 「r=a(1-sinθ)，在坐标图上画出来，是什么样子？」 被这么提问，阿丽莎当真把这作为一道数学题思考起来，并且很快便在大脑中形成了图像，回答道： 「所形成的轨迹形状像一颗心。」 「嗯，没错，就是这里。」多米尼克伸出左手执起阿丽莎的右手，抚上自己左胸口处心脏的位置，下一秒，微微倾下身来，吻上她的嘴唇，「我爱你。」 …… 1937年就这么过去，1938年匆匆到来。 这一年，对于格威家来说，还是有不少好事的。 四月的时候，挪威王室官方宣布了米兰达怀孕两个月的消息，将于年底诞下新的王室成员，这个即将降生的孩子会成为排在其父亚歷克斯之后的挪威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未来的挪威国王。 在王室官方宣布的前一天，格威家便已经从米兰达和亚歷克斯那儿得到了这个消息。奥利弗和艾琳也是有一种隔若恍世的之感，总觉得父母都还没当够，这么快居然就要当外公外婆了。 紧接着，五月的时候，格威家收到了份婚礼邀请函。而发出邀请的新郎新娘，竟然是爱德华和卡罗琳。 艾琳顿时感觉这是她那段时间接收到的最不可思议的消息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两个人居然走到一起了。要知道当年二人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她就有开玩笑地问过卡罗琳要不要和爱德华试试看，卡罗琳相当果断地说爱德华不是她的菜。 这些年来，这俩人也一直都是以好友相处，究竟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艾琳完全不知情，这保密工作也做得太好了吧。 距离索菲娅去世、桑顿家族的事情尘埃落定已经过去八年了。这八年里，卡罗琳和爱德华虽然也都过得一度挣扎，但如今也都渐渐好过了起来。 卡罗琳这八年里几乎是连轴转地拍电影赚钱来填补桑顿集团的各项漏洞，终于也和她的小姑姑一起联手把桑顿集团从破产的边缘挽救了回来。虽然不能和当年桑顿老爷子缔造的房地产王国相比，但也算是收效不错了。而随着五年前新政的推出，美国的经济也在一点点走向復甦，趁着这股风，爱德华也终是成功让伍德百货挺过了这次危机，伍德百货重新走向正轨。 过去这几年，有着同样境遇的二人相互扶持、相互鼓励，反而成了对彼此而言最贴心的人。 兜兜转转一大圈，最后成为我心归宿的，还是最初便在我身边的你。 因为卡罗琳公众人物的身份，为了避免被无孔不入的记者打扰，这场婚礼在一个宁静而美丽的乡下小教堂举行，参加婚礼的宾客也很少，只邀请了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新娘的婚纱和新郎的礼服都是艾琳亲手设计的，算是作为送给弟弟和新晋弟媳的结婚礼物。 卡罗琳之前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的婚姻、爱德华也有过一次，看着如今这俩也都已经四十出头的人最终走到了一起，艾琳心中最大的祝福就是希望这对他们彼此而言就是最终的归宿了。 婚礼虽然办得不隆重奢华，但该有的程序还是一样都不少。担任伴娘的是爱德华和前妻所生的那两个女儿，已经十四岁的蒂芙妮和十二岁的露易莎，两个小姑娘和卡罗琳的关系也都处得很好。 第231页 望着二人走进教堂时那洋溢在脸上的发自内心的喜悦，艾琳心中感慨万千，仿佛一瞬间看到了二十六年前在纽约初见时这二人一脸稚气的模样。 这次，只愿他们能够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r=a(1-sinθ)就是那个很有名的心形线啦，野史说这是笛卡尔写给瑞典公主的，虽然这种说法经不起推敲、可信度不高，不过的确是个很美的故事。电视上经常放的百岁山，背后的故事就是这个。 第125章 每年的11月1日是西方的传统节日万圣节, 而10月31日的万圣节前夜更是最热闹的时候, 对于孩子们来说更是如此，从学校到社区都准备了各式各样的活动来庆祝万圣狂欢。 「萝丝, 再把你的小肚子稍微吸一下……ok，完美。」帮女儿穿上小巫女服装后, 艾琳满意地上下打量着。 萝丝参加了学校的万圣节话剧演出，扮演一个小巫女，早早地就拜託艾琳为她特别定制一件巫女的道具服装。艾琳自然是一口答应下来，只不过这段时间工作上的事情太忙, 一直到演出开始前两天才把制作好的衣服拿出来。十一岁的萝丝正是刚刚步入青春期发育最快、身体变化最大的时候, 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当初量的腰围尺寸就有点偏差了。 「妈妈，我是不是应该减肥了？」萝丝瘪了瘪嘴巴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小肚子。 艾琳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放心吧，亲爱的，你绝对不算胖……当然, 如果你一定想把肚子上的那点肉减下来的话我也不反对，不过不许用节食那种蠢办法。」 就在艾琳帮着萝丝调整衣服的时候, 弗雷德里克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跑下来, 看了看妹妹的这身装扮，吹了声口哨： 「哦，天哪, 我印象中巫婆都是尖嘴猴腮的, 第一次见到这么圆嘟嘟的巫女。」 一听到弗雷德里克这么损自己, 萝丝当即小眉头一皱，不满地向艾琳告状：「妈妈，你看他！」 四个孩子里最小的萝丝是长得最精緻的一个，完美得把艾琳和奥利弗外貌上的优点通通继承了，完全就是优势基因重组的产物，就连米兰达都说见过的女孩子里她只承认萝丝比她漂亮。 萝丝从小到大容貌都像是摆在玻璃柜里的芭比娃娃，此刻这副皱起小眉头、嘟起小嘴的样子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版的芭比娃娃生气了。虽然艾琳很想立刻拿相机把这幕拍下来，但是那样的话大概会把芭比娃娃给真的惹得掉眼泪吧，只得板起脸训斥着始作俑者： 「弗雷德，说什么呢你。」 「我夸她可爱呢。」弗雷德里克当即圆滑地笑嘻嘻回道，接着又原地转了个圈给艾琳看，「妈妈，你看我这身怎么样？」 艾琳这才注意到弗雷德里克今天专门换上了燕尾服，头髮还打了髮胶： 「哇哦，打扮得这么骚包，要干什么去啊你？」 「一会儿我要去参加学校的万圣节舞会，明年我就要毕业了，今晚是最后一次参加了。」弗雷德解释道。 听到弗雷德这么说，艾琳心中忍不住有点感慨，连这个从小就让人头疼的儿子也已经十七岁了啊，明年就也要离家上大学去了。原本这些年来一直鸡飞狗跳的家，孩子们一个个相继长大离开，米兰达已经结婚嫁去了遥远的挪威、阿丽莎也去纽约上大学了，明年弗雷德里克再一走，陪在她身边的就只剩小萝丝了。而明年萝丝也到了上中学的年纪，还能呆在她身边的时间也没剩多少了。 弗雷德里克自然是看出了母亲的心思，其实这些年米兰达、阿丽莎相继离开家，他心里也是有点儿小落寞的。尤其是阿丽莎离家上大学，毕竟兄弟姐妹四人里他和阿丽莎的年纪是最接近的，只相差两岁，从小学到中学都读一个学校，已经习惯了每天一起去上学。如今每天早上上学路上变成了他自己，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妈妈，我不是已经跟你和爸爸说过了吗，我大学就上芝加哥大学，想回家随时都可以啊。」弗雷德里克笑着说道。 艾琳：「你真的这么决定了吗？」 「对啊，留在芝加哥会方便一点，因为我想跟爸爸学驾驶飞机，我觉得我对飞机还是挺感兴趣的，真男人就应该有胆量在天空中翱翔。」 弗雷德里克从小到大都并没有展现出对什么东西特别浓厚的兴趣，然而自从四年前奥利弗在被调查委员会叫去开听证会前同他进行了那次「男人间的谈话」后，他把自己的精力一点点地在飞机上投入了更多，并渐渐发现自己是很喜欢的。 也许是他骨子里继承了奥利弗的那份对天空、对大航空时代的嚮往，也许又因为他这个含有特殊寓意的名字的加成，他如今终于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就连大学他也决定要申请芝加哥大学的机械工程专业。 …… 万圣节舞会—— 会场里充斥着欢快的气氛，南瓜灯、骷髅头、还有悬挂在屋顶的蝙蝠玩偶，都让万圣节的氛围更加浓。 音响里放着欢快的舞曲，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也都寻觅着心仪的舞伴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着。 角落里，弗雷德里克和死党罗伊一边喝着果汁，一边环顾着会场里的人们。 「嘿，弗雷德，这已经是你喝的第三杯果汁了，怎么不跳舞去，要知道可有不少姑娘在排队等着当你的舞伴儿呢。」罗伊用胳膊肘碰了碰好友。 第232页 向来是这种舞会焦点人物的弗雷德里克今日一反常态地兴致不光，四处扫视的目光似乎在找什么人： 「我在刚进来的时候看到了超漂亮的姑娘，可惜当时人太多一闪身就找不到了，今晚我只想邀请她跳舞。」 对学校里的美女向来如数家珍的罗伊当即仗义相助：「什么样的美女，说说看呗。嗯……是那边穿着蓬蓬裙的那个？还是，那个，那个，把自己的头髮给折腾得像艘花船的那位？要不然，你再看那边脖子上的钻石项鍊直晃眼的那个……」 就在罗伊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原本神情恹恹的弗雷德里克当即眼神一亮，指了指正前方一个身段看起来小巧玲珑、笑起来很甜的姑娘： 「就是她！你不觉得她美爆了吗？」 顺着弗雷德里克手指的方向望去，罗伊当即瞭然一笑，「哦，她啊，我知道她，她叫伊莎贝拉，是隔壁班新转学来的，听说她是南方人，刚来芝加哥、来咱们学校没多久。」 一边听着死党的介绍，弗雷德里克一边整理这自己脖子上繫着的领结： 「我觉得，我对她一见钟情了。」 话音刚落，向来比较随意地弗雷德里克当即拿出了百分百的高雅礼仪，步伐踩点般地一步步朝着伊莎贝拉走去。 在姑娘面前站定后，绅士地递出手： 「你好，我叫弗雷德里克.格威，你可以直接叫我弗雷德。」 伊莎贝拉看到眼前帅气而主动的男生时，脸颊也有些泛红：「……我叫，伊莎贝拉。」 「美丽的伊莎贝拉小姐，可以邀请你一起跳舞吗？」 …… 一个月后—— 「你说什么？」听到妻子突然说出的话后，奥利弗差点没把杯中的红茶给一口喷出来。 艾琳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一个月来，我就觉得弗雷德不太对劲，他肯定是恋爱了。」 「哦。」对于此事，奥利弗一脸冷漠，「他十四岁的时候不就瞒着咱们谈过恋爱了吗。」 「是啊，结果找的那个女生脚踩两只船，直到知道自己被绿了后，他才来找咱们哭诉。」一想起那件事艾琳就又好气又好笑，她儿子情窦初开时的那段经歷可是一点都不小清新，反而社会得很。 「男人在感情上摔个几次跟头也算是一种歷练了。」奥利弗对这件事的态度依然很佛系，并没有很在意，「再说了，米兰达和阿丽莎当初感情方面的事情，你不是也没很管吗？」 「我当时还来得及管吗？等我知道的时候，她俩早就不知道和各自喜欢的对象发展多久了……还好亚歷克斯和多米尼克都是不错的小伙子，她俩眼光还算不错。」艾琳嘆了口气，接着关注点回到儿子身上，「所以这次，弗雷德要是又恋爱的话，在苗头阶段我心里得有个数才行啊。他和那个女孩子打电话的时候我听到了两句，俩人晚上相约在公园见，你，偷偷跟去看看。」 又说回到最开始她突然对他说的那件让他险些喷茶的事上，奥利弗有些无奈：「约的是公园又不是酒吧之类的地方，那么紧张干吗……好吧，好吧，我去看看。」 …… 奥利弗觉得自己这会儿肯定沙雕死了，大冬天的不在家里好好享受着温暖的壁炉偏偏跑出来跟个小报记者似地跟踪青春期的儿子外出约会。 躲在公园的树丛后面，奥利弗也看到了儿子约会的对象，一个看上去很乖巧的小姑娘，他第一眼印象挺好的。 就在奥利弗想着没什么问题，打算回去享受壁炉时，看到了这俩小年轻的头一点点凑得越来越近，看那青涩紧张的样子，该不会是交往后第一次接吻吧。 原本打算抬脚离开的奥利弗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去，就在俩人快吻上的时候，旁边的树丛突然一阵动静，奥利弗下意识地打开手中的手电筒朝动静处照了过去。 结果那人也拿了手电筒，被照后也是当即亮起自己的手电筒冲着奥利弗回照了过去。 那边突然亮起的光让弗雷德里克和伊莎贝拉都吓了一跳，当即转过头来望去，看清是个什么状况后，顿时傻眼了，一同喊道： 「爸爸！」 「爸爸！」 而此刻拿着手电筒互照的二人在看清彼此后，也都惊讶地瞠大了双眼，惊讶地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奥利弗？！」 「肖恩？！」 已经二十五年未见的老冤家就这么难以置信地瞪着对方，手里拿着的手电筒都差点没拿稳掉地上。 直到各自的儿女跑到各自慌忙跑到自己身边时，二人才终于回过神。 「这是你女儿？！」 「这是你儿子？！」 …… 第126章 艾琳一脸看沙雕般的神情看着正躺在床上笑得都快要岔气儿的男人。 ……这人还真的是, 越活越回去了啊。 「你是没看到肖恩当时的表情！简直像是被餵了一坨屎似的！不行, 不行，想想我就想笑！」 奥利弗笑得直捶床, 这对他而言简直堪称年度第一大趣事。 犹记当年在火车站告别的时候，肖恩还对着他叫嚣着未来要让自己的儿子娶了他的女儿, 想要让他奥利弗.格威的女儿未来改姓罗德尼。 结果没想到，二十五年后，结果是阴差阳错地成了格威家的儿子和罗德尼家的女儿相恋了，而且肖恩当年的豪言壮语其实根本就没办法实现……因为肖恩就只有伊莎贝拉这么一个女儿。 第233页 这时, 卧室的房门被敲响, 站在床旁的艾琳撇了撇嘴角, 「你如果不想吓到你儿子的话，最好收起你那宛如智障的笑声。」 奥利弗瞬间完成一秒钟变脸，走下床，端着副和平时一样的表情打开了卧室的门，看到了一脸诡异地注视着他的弗雷德里克。 「进来吧。」奥利弗轻咳了两声后, 淡淡地说道，这副正经的样子仿佛刚刚那个笑成沙雕的人不是他一样。 倒是一旁的艾琳很不给面子地嗔笑出声。 只不过此时弗雷德里克全副心思都系在自己和伊莎贝拉的事情上, 也无暇顾及其他： 「爸爸, 你和伊莎贝拉的爸爸……认识？」 说真的，原本他今天应该生气于父亲竟然跟踪自己约会，结果最后居然变成了那种鬼一样的展开, 弄得他和伊莎贝拉都是一脸懵逼。 而听到儿子这么问, 奥利弗强压下笑意： 「嗯, 认识，当然认识，我和伊莎贝拉的父亲可是十五岁的时候就认识了。」 「真的啊？！你们在哪里认识的，怎么认识的啊？」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弗雷德里克当即追问。 然而这问题却是让奥利弗犯难了……他总不能跟儿子说，他和肖恩第一次见面是在夜店里吧，而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和肖恩就打了起来，虽说基本上是他全程单方面痛殴肖恩。 而艾琳也一脸看好戏地表情看着他。 最终，奥利弗只得模模煳煳地把这个问题绕过去，「她爸爸本就是土生土长的芝加哥人，当时两家有点儿联繫也就认识了。只不过二十五年前，她爸爸南下去了南部发展，之后就再没有见过面了。」 ……然后今天就来了场鬼一样的世纪重逢。 「这么说，你们是老朋友了？」弗雷德里克对此相当惊喜。 奥利弗也毫无心理障碍地顺着儿子的话往下说：「嗯，没错，我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已经快听不下去的艾琳表示……能让她先出去，找个没人的房间笑一场再说吗，当年那个一言不合就对着肖恩花式嘲讽开怼的人是谁啊！ 眼见父亲心情不错，弗雷德里克赶忙趁势说道：「那，爸爸，我和伊莎贝拉在一起的事情，你不反对咯？」 「当然不会反对，我亲爱的儿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娶回家？」说着说着，奥利弗快要忍不住又笑出声，他已经等不及想看肖恩在得知自己女儿将要改名为伊莎贝拉.格威的时候是什么表情了。 而且，要是伊娃在地下知道自己侄女成了格威家的女人……那表情一定也相当精彩，他都突然间有点儿遗憾伊娃死得那么早了。 不过奥利弗这话倒是把弗雷德里克惊到了，虽说他和伊莎贝拉对彼此是一见钟情，但是交往还不到一个月啊，这就把结婚都提上日程了？！ 艾琳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奥利弗的脑子今晚是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给沖晕了，拧了下他手臂上的肉让他清醒一点，接着对儿子说道： 「弗雷德，你去打电话跟伊莎贝拉说一声，就说这么多年没见面，明天格威家想去登门拜访罗德尼家……记住，拜访是以我的名义。」 要是以奥利弗的名义，以肖恩的脾气绝对会拒绝，但要是以她的名义的话，肖恩就不好不给她这个面子了。 …… 此刻，罗德尼家—— 肖恩觉得自己气得牙疼的老毛病都要又犯了，恨铁不成钢地对女儿训斥道： 「贝拉，你喜欢上哪个男生不好，偏偏喜欢上格威家的小子！」 今晚得知了女儿要出去约会，肖恩当即全身响起警报，一路悄悄跟着，唯恐人生中第一次坠入爱河的女儿吃亏。 晚上天色暗，路灯照得也不明，他只隐隐约约瞅见了那个男生的大致样貌，总觉得有些眼熟。 ……能不眼熟吗！那脸长得简直跟奥利弗那混蛋十七岁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想到一旦未来这小子成了自己的女婿，自己动不动就得面对着记忆里奥利弗那张可恶的脸……肖恩只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胃都在疼！ 从小到大从来没被父亲凶过的伊莎贝拉顿时一脸委屈，眼眶都有些红了： 「爸爸……」 「我……我也不是在生你的气。」一看到女儿这副样子，肖恩顿时心疼得不得了，也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同时心里也更加为女儿担忧，他宝贝女儿性格一直都是软软甜甜的，跟只小绵羊似的。而奥利弗那傢伙养出来的儿子，怎么想也都肯定是头小狼，一张口还不得把他家的小绵羊给吞了。 而伊莎贝拉感觉父亲火气没那么大了，当即说道： 「对了，爸爸，刚刚弗雷德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一家人明天想来拜访我们家，原来爸爸你和弗雷德的爸爸是老朋友啊！」 肖恩顿时觉得自己耳朵坏掉了，「啥？」 「嗯，弗雷德跟我说，是他的妈妈，格威夫人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肖恩无语了，毕竟他和艾琳之间的关系并不差，艾琳开口的话他不好拒绝。 …… 约定好时间后，第二天，奥利弗和艾琳便带着弗雷德里克和萝丝登门拜访罗德尼家的新宅了。 罗德尼一家三口才刚搬来芝加哥没多久，房子还没有完全整理好，许多家当也都还在打包箱里没有拆。 第234页 肖恩的太太伊莲娜.罗德尼是一位温婉而随和的女性，得知在美国赫赫有名的格威家和丈夫之间是老熟人后，并没有什么敬畏或是谄媚，而是仅仅把他们视为丈夫的在故乡芝加哥的老朋友来热情招待。 这样一位母亲培养出的女儿，自然也是修养和气质俱佳。而肖恩也从来没有同女儿说过自己曾经是个阔少爷、罗德尼家二十多年前曾是芝加哥巨富之类的事情。伊莎贝拉就是在这么一个普通中产阶级的家庭中，简单快乐地长大的。 艾琳也是第一眼就很喜欢这个又软又甜像块棉花糖、眼神也很干净澄澈的小姑娘，让人看着就觉得很舒服。 简单叙旧后，两位太太和弗雷德里克、萝丝便去琴房里，听伊莎贝拉弹钢琴了。 等到周围的人一退散，客厅里只剩下奥利弗和肖恩时，刚刚还其乐融融的氛围瞬间变成了电闪雷鸣。 之前交谈的时候，得知了肖恩在当年去了没有人认识他的南方后，彻底和过去大少爷的生活诀别，一切从零开始。进入了银行，从最基层的小职员干起，用了几年的时间升到了管理中层，后来又跳槽到了一家金融公司，从事股票行业，一点点学做股票经纪人。虽然经济大危机最严重的那几年也是过得很辛苦，但如今总算渐渐好转了起来，并且成为了公司里小有名气的股票经纪人。前段时间收到了公司的升迁调职通知，来芝加哥分公司担任高管。 「哇哦，你居然能当股票经纪人。」奥利弗故意摆出一脸质疑的表情看向肖恩的脑子。 这些年早已被岁月沉淀歷练成为一个成熟男人的肖恩偏偏一碰到奥利弗就炸毛： 「我也是有念过大学的，大学学的也是金融专业好吗！」 「但是你大学的时候不是挂科挂到差点毕不了业吗？」奥利弗毫不留情地补刀。 肖恩气得直磨牙，也不管牙还疼不疼，「奥利弗.格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讨厌！」 「哎呀，成熟一点嘛，咱们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别还动不动就冲动毛躁得跟二十多岁时那样。再说了，以后还要当亲家呢。」 「谁要跟你当亲家了！」 「你当初不是说了要让你儿子娶我女儿吗，不就是想跟我将来结亲家的意思吗？可你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那让我儿子娶你女儿不是一样的吗。」奥利弗故意曲解着说道。 肖恩简直欲哭无泪……这能一样吗！我是要让你家孩子改姓罗德尼，然后未来孙子也被冠上罗德尼的姓氏！结果现在，完全反过来了好吗！ 两人就这么吵吵嚷嚷着，一如二十多年前一样，仿佛时光从未流逝。 虽然嘴上针锋相对着，其实这俩五十多岁的大老爷们儿内心深处都很享受这种感觉，在对方的眼中仿佛都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老友重逢的另一个意义大概就是这样，让你回忆、也提醒你……无论如今你成为了怎样的一个人，都不要忘记最初的自己。 …… 第127章 1938年12月25日的凌晨时分, 米兰达在挪威王宫诞下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儿, 取名为「埃里克（eric）」。 这个出生在圣诞节的小王子为挪威人民带来了莫大的喜悦，全国上下都欢欣鼓舞。 因为知道米兰达的预产期在圣诞节前后, 所以挪威王室也是特意邀请了格威一家今年来挪威一起过圣诞节，一同来迎接孩子的出生。 小埃里克是个很安静的孩子, 婴儿本身每天睡觉的时间就很多，清醒的时间很少，而醒着的时候也是不哭不闹，睁着双海蓝色的大眼睛安安静静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只偶尔会咧开嘴巴露出一个流着小口水的笑容, 这偶尔的一笑更是看得人心都融化了。 对于奥利弗和艾琳来说, 这是他们第一个孙辈的孩子，第一次当外公外婆也是喜悦又紧张到像当年第一次当父母似的，对小埃里克爱不释手。 格威一家这次足足在挪威呆了快一个月才离开，临走前，两家人也是拍了一张大合影留念, 并且让宫廷画师画了下来。 …… 1938年就这么在一桩桩喜悦的事情中过去了，1939年悄然而至。 1939年的夏天, 弗雷德里克不仅考到了飞行员执照, 并且顺利拿到了芝加哥大学机械工程专业的录取通知。 而伊莎贝拉也同样申请了芝加哥大学，被艺术史专业录取。 这对儿小情侣自交往以来便一直处于热恋中，而双方的老爹每次见面的时候也是互怼得火热……虽然每次怼完后又都能一块儿去酒吧喝上一杯, 然后开始第二轮战斗边喝边怼。 而艾琳在这个夏天除了忙活弗雷德里克升大学、萝丝升中学的事情, 在ain那边也遇到了一个问题——山本英惠向她递交辞呈了。 自从山本英惠出任ain的设计总监以来, 这些年来艾琳对她的工作也是相当满意，而且其丈夫山本浩身为《芝加哥论坛报》的股东之一，当年格威家与军工调查委员会斗争的时候也是利用舆论发声帮了格威家不少忙，两家人这几年关系也一直很好。 山本英惠之所以突然提交辞呈，也是因为日本国内那边帝国主义、军国主义的氛围愈发浓重甚至癫狂，阴云笼罩了整个国家，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把整个世界都搅得天翻地覆。向来爱好和平反对战争的山本夫妇也是决定受日本国内反战进步团体的邀请回国，尽到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 第235页 山本夫妇回国前，格威夫妇也是特意把他们邀请到家里一道共进晚餐，算是为他们送别。 而饭桌上同山本夫妇一道讨论起当今世界局势的问题时，艾琳也明白，必须要正视并做好迎接接下来这场暴风雨的准备了。 夏日的暑气还未完全吹散时，这个自从一战结束后便沉寂了二十年的世界，终于再次爆发了。 …… 1939年9月1日，德国闪击波兰，这一震惊了全世界的举动也正式宣告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打响。 很快，仅仅两日后，9月3日，英国和法国便对德国宣战。 而美国则像当年一战时一样，由于战争并没波及到本国领土，因此在战争刚打响时并不打算参与，9月5日，政府便发表声明表示美国将保持自己的中立政策。 这对于格威家而言，本应是如同一战时那样又迎来了一次大发战争财的好机会，而美国政府也的确有意通过战争利润来一点点恢復在之前的经济大危机中所受到的打击。 但是此刻比起这些事情，奥利弗和艾琳最想要的是让远在挪威的米兰达一家人赶快回美国避难。尤其是艾琳，她太清楚这场战争最后会演变到怎样一种地步，再加上阿丽莎曾经告诉过她的多米尼克说德国在掀起战争后一定会去攻占挪威的话，就算「王室成员」这个身份再怎么是把保护伞她也没办法心安。 米兰达则在电话里不停地劝母亲，挪威一直是个中立国家，自从独立以来这三十多年从不参与任何国际争端，与其他国家素无恩仇。况且，即使真的发生战争，她作为挪威的王妃，註定要与王室共进退。 格威家就这么在惶惶不安中度过了1939年的最后几个月。 1940年到来后，德国也加快了自己席捲欧洲的步伐。 终于，1940年4月9日凌晨，德国突然对挪威和丹麦不宣而战，开启了对北欧的征伐。 德国非常清楚挪威那长达2.1万海里扼守着波罗的海和大西洋咽喉的海岸线的重要战略意义，因此一口气派出了五十多艘战舰，从南边的首都奥斯陆，到北边的纳尔维克海港，同时发起了袭击，对拿下挪威势在必得。 与此同时，德国驻挪威公使罗伊尔也向挪威政府下了最后通牒，要求挪威必须「毫不反抗地接受德国的保护」。 挪威自宣告独立以来的三十五年里，第一次站在了悬崖口上，并且是一个很有可能会决定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命运的悬崖口。 挪威王宫—— 议事厅里，气氛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国王、王后、亚歷克斯、米兰达、还有米兰达怀中抱着的才一岁多的小埃里克，五位王室的核心成员坐在这里，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就在这时，得到应允后的下属急急忙忙跑进议事厅，报告着最新情况： 「陛下，丹麦已经宣布投降了！」 德国在今天同时对挪威和丹麦发起了进攻，而丹麦在仅仅抵抗了四个小时后便宣布了对德国无条件投降，全境沦陷。 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国王的脸色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只是平淡地回道： 「知道了。」 「还有……德国大使馆那边，现在也是一个劲儿地在劝我们投降。甚至扬言，如果不投降的话，就要把您逼退位。」说到最后时，汇报的下属声音也弱了下去。 虽然国王的脸色依旧平静如初，但任谁都明白他此刻心里必然是波澜万顷。 德国的战舰此刻正在轰击着从南到北的海岸线，这个国家，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房间里，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一夜之间便仿佛苍老了许多的国王缓缓开口道： 「我还记得，当年，全挪威的民众们投票选择了君主立宪制，我加冕王冠的那一刻，人们在王宫前为我而欢唿时的样子。」 王后心有灵犀地看向自己的丈夫，眼神温和而坚定，眼角的皱纹也记录了彼此携手走过的风风雨雨。而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他们依然会站在一起。 「通知王宫上上下下的人，有想离开的我不会强留。」国王平静地开口道，接着看向一旁的亚歷克斯和米兰达，「你们也一样。」 亚歷克斯和米兰达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念和无畏的决心。 亚歷克斯看向父亲，带着王储的骄傲与担当，决然地说道： 「挪威人，绝不投降！」 国王笑着看向儿子一家，接着又看向等着他回復的下属，神情严肃、口吻毅然地说道： 「去告诉那位德国的公使先生，一个民族屈服于外来侵略，就不值得活下去！[1]」 1940年4月11日，在德国进攻挪威仅仅两天后，挪威便正式对德国宣战，集全国之力对抗德国纳粹的入侵。 而德国在欧洲的侵略也并未仅仅局限于北欧地区。 5月10日，德军同时入侵法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 当天中午卢森堡首都卢森堡市便被德军占领，卢森堡当即宣布投降，卢森堡女大公夏洛特被迫流亡，与流亡政府一道逃往英国。 四天后，5月14日，荷兰军队也停止了抵抗，荷兰女王威廉明娜同样携王室成员被迫流亡英国。 而比利时在顽强地抵抗了十八天后也还是选择了放弃，5月28日，比利时国王利奥波德三世宣布投降，想要把孩子们送去英国避难却中途被德军劫回。 第236页 …… 欧洲的国家就这么一个接着一个沦陷，而远在美国的格威家更是自从得知了德国入侵挪威、挪威对德国宣战的消息后，全家人的心就没有一天安定过。 他们敬佩挪威王室和挪威人民的勇气，但是作为米兰达的家人，他们却又卑鄙地希望着挪威早日投降，不要再和德国死磕了，这样至少可以保住米兰达的性命。 而在好不容易能同米兰达取得联繫后，艾琳也是无法自制地痛哭了起来，发泄般地哭诉自己当初不应该心软同意了她和亚歷克斯的婚事，也让女儿看清现实，丹麦、卢森堡、比利时、荷兰一个个地都已经投降了。 就连向来冷静自持的奥利弗甚至都冲动地说出了让米兰达带着埃里克来美国避难的话。 但是发泄与冲动过后，他们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带着莫大的骄傲与最真挚的祈祷支持女儿的决定。 而米兰达在父母终于冷静下来后，米兰达也在电话里安抚了父母后，从容而坚定地回道： 「我是挪威的王妃，我的丈夫、儿子都将成为未来的挪威国王，我不能够在这种关头抛下这个国家。妈妈，当初你告诉过我的——『欲戴王冠，必承其重』，现在，是我承担起这份重责的时候了。还有，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永远爱你们。」 …… ※※※※※※※※※※※※※※※※※※※※ [1]「一个民族屈服于外来侵略，就不值得活下去！」出自二战时挪威国王哈康七世在被德国劝降时说的原话。 二战时期北欧的几个国家，丹麦在被德国入侵当天便宣布了投降；瑞典则是德国最重要的铁矿来源国，和德国关系很亲密；芬兰则为了对抗苏联而主动投靠了德国，跟随德国对苏联作战。只有挪威选择了奋起反抗，并于1942年和其他二十五个国家一同组成了着名的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挪威在2016年出品的选送竞争奥斯卡最佳外语片的电影《国王的选择》，讲述的便是德国大军压境时，挪威国王哈康七世在国家命运关头做出抉择的事情。 第128章 1940年6月10日, 挪威奋勇反抗了两个月后, 终于还是在悬殊的军事实力面前败下阵来，挪威王室和政府首脑在德军炮火的轰炸追击下不得不跟随撤退的盟军流亡英国, 至此，挪威全境沦陷。 远在美国的格威家每天都心提在嗓子眼儿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直到身在英国的多米尼克发来了最新消息，告诉了他们挪威王室目前已经被英方妥善安置于安全的地方后，格威一家才终于稍稍放下心来。 同时，奥利弗也组织军工业的巨头们积极游说美国参战, 毕竟凭藉美国雄厚的工业和军事基础, 参战的话绝对会加速这场战争的结束。当然, 其他的军工业巨头只是为了继一战之后再狂捞一笔战争财。 而此刻在英国的多米尼克这段日子也不好过。这几年他在大使馆工作升迁也很快，去年升职为参贊，而今年年初的时候本就身体不大好的公使在一场风寒后更是直接请辞告退了。而欧洲此刻正是乱翻天的时候，美国政府也不好在这种时候派个不熟悉状况的新人过去，于是便决定在使馆内选一个人提拔上来顶替原公使的位置。最终在驻英大使的推荐下, 政府直接隔空任命多米尼克为新任美国驻英国全权公使，地位仅次于驻英国的特命全权大使, 成为了美国驻英国大使馆的二把手。 节节高升自然是件令人艷羡的事情, 然而临危受命也意味着将要背负上更大的责任与压力。 自从战争的火.药桶在欧洲彻底燃爆后，英国就一直想要寻求美国的支持，想要把美国拉入自己这边的阵营。这些天, 英国政府的官员们已经不知道和他约谈了多少次, 但是美国政府那边依旧坚持着自己的中立政策。 「先生, 英国政府那边……今年五月新上任的邱吉尔首相想要和您约个时间进行单独的电话联络。」多米尼克通过大使馆里被加密保护的电话向大洋彼岸的白宫汇报着英国这边的最新状况，而此刻与他进行着电话通信的人正是美国总统。 电话那头的总统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问道：「你现在身在英国，英国那边当下的真实状况是怎样的你比我更清楚，你怎么看？」 「说真的，不容乐观，德国在军事力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欧洲的国家一个接着一个沦陷，就连看似强大的法国都快要抵抗不住了。英国的综合实力在这些国家里算得上是最强的了，从上个月二十六号到这个月四号组织的那场敦刻尔克大撤退也的确令人敬佩，但是只靠英国的话终究是独木难支。我明白我们美国的政策一向是只要不被牵连就保持中立，但是，先生，我们未来真的不会被牵连吗？您应该也知道，德国和日本已经通过气了，虽然日本目前主要把战场放在了东亚和东南亚地区，但是您觉得日本那膨胀的野心仅仅占领亚洲就能得到满足了吗？他们的目标，怕是要称霸整个太平洋地区，未来所有太平洋沿岸的国家他们都不会放过。」 多米尼克的话说完后，总统那边也是沉默了良久后，缓缓说道： 「你说的这些，我了解了。但是，国内的保守势力一直对参战之类的事情相当排斥，国会那边怕是也不会贸然通过。」 想了想后，多米尼克提出建议： 「先生，您觉得这样如何？我们不派遣军队参战，但是可以为英国提供物资支援。而且，我猜邱吉尔首相想要同您通电话，大概是想着就算无法说服我们参战好歹也要让我们提供军火帮助，英国目前非常缺战舰。不如我们以让英国把他们的海外军事基地租赁给我们为条件，来给英国海军提供战舰？」 第237页 翌日，多米尼克也同奥利弗通了私线电话。 「那些政府的官员、还有那些国会的议员们现在一个个的都只会作壁上观，等到未来有一天美国的领土也被敌人给轰了的时候看他们怎么办！」电话里，这段日子以来奥利弗整个人都处于一种火气直蹿天灵盖的状态，忍不住就咆哮了起来。 多米尼克感觉自己耳膜都快要被震破了，好不容易等话筒那边的人平復下来后，终于开口道： 「我知道，您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米兰达和埃里克的安危，您先放心，挪威王室当下不在伦敦，他们已经被安排到了受绝对保护的安全地方。而且，目前美国国内的大形势就是这样，还是想着中立到底，总统阁下他和英国新上任的邱吉尔首相过去私交甚好，可是就连这样总统他都得照顾到国内的局势，不能轻举妄动。」 「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能做什么！」奥利弗此刻已经快无法思考了。 多米尼克理解他因为爱女心切已经快要失智了，只得冷静地帮他分析： 「跟您透露个风声，总统阁下他已经有意向要在同英国达成协议后，有条件地为英国提供军火支援了。接下来，战斗机和轰炸机的订单肯定会源源不断地涌向格威航空，您能够做的最大努力，就是提升所出售的飞机的性能，让它们具备更强的威力能够在空中把德军的飞机杀个片甲不留。毕竟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比您更懂飞机了。」 「……好，我知道了。」半晌，发泄过后一点点恢復理智的奥利弗也终于平復下来，停顿了一下后，又说道：「丽莎就在我旁边，你们俩聊吧。」 说罢后，奥利弗便把话筒给了一旁的阿丽莎，并且贴心地离开了书房，把空间留给这俩人。 「想我了吗？」多米尼克笑着问道。 「想。」 听到阿丽莎突然这么干脆利落毫不别扭的回答，多米尼克一时间还有点意外。不过下一秒，也洞悉了她的心思。 「放心，目前英国还是比较安全的，不然欧洲那么多被迫流亡的王室也不会集体选择了来英国。」多米尼克安慰道，至于英国究竟还安不安全……另当别论，「不过还挺遗憾的，按照目前的形式，战争结束前我应该都不能轻易离开英国了。本来还想着，明年夏天的时候请个假，去参加你的大学毕业典礼。」 「毕业典礼什么的无所谓，你能完完整整地回来就好。」阿丽莎要求并不高，如今只求他能平安。 多米尼克倒是一声嘆息，「怎么可能无所谓，我本来还想着在你毕业典礼上向你求婚呢。」 「求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这么随意地说出来了啊！」阿丽莎又气又笑，抬手拭去了眼角溢出的眼泪，「你要是能完完整整地回来，等战争结束后，我们就结婚。」 「等战争结束？真的？！」 「没错，因为我希望我全家人都能够出现在我的婚礼上……包括我姐姐。」 「好，一言为定。」 …… 欧洲的天空已经完全被硝烟所笼罩。 挪威王室和政府首脑在流亡英国后，并没有就此放弃对纳粹德国的反抗，在英国重新组建了流亡政府。撤退到英国的挪威军队组织了挪威旅和空军中队，同盟军一道继续同德国进行着海战、空战。 德国也仍然在继续着自己疯狂挺进的步伐，6月14日，德军攻占了法国首都巴黎，八天后，6月22日，法国同德国签订了康边停战协定，法兰西第三共和国正式宣告灭亡。 不仅仅是在欧洲战场风捲残云，德国在非洲战场同样没有放松脚步，东非地区隶属于英国的肯亚、苏丹、索马利亚已尽数被德国拿下。 德国的国旗就这么插在了一个又一个被攻占的国家的领土上，放眼望去，整个西欧地区就只剩下英国了。 英国无疑是西欧地区最难啃的骨头，而德国此时也并不想耗费太多的人力物力去拿下英国，因为他们需要储存实力为日后向东进攻苏联做准备。德国表示，只要英国不再同德国为敌，并且归还一战时英国抢走的原属于德国的殖民地，双方就可以签订一个和平条约。 然而作风向来强硬的新任首相邱吉尔对德国抛来的橄榄枝直接呸了回去，他太清楚这根本就是德国人耍的花招。他可是记得两年前上一任首相张伯伦同德国签订的《英德互不侵犯条约》，当时那位前首相还在广场上傻乎乎地挥舞着那张根本如同废纸的条约宣布着什么和平的时代将要到来，结果第二年德国就开始对着全欧洲狂轰滥炸了。 而英国坚决拒绝的态度也把德国纳粹政府惹恼了，当即便制定了入侵英国的「海狮计划」。德军为了能够成功渡海登陆英国作战，决定首先要夺取对空中的绝对掌控，并通过此战来彻底摧毁英国皇家空军。最终，一口气集结了德国空军三个航空队的兵力，派出了既包含战斗机又包含轰炸机的近三千架飞机开赴英国展开空袭。 1940年的夏天，空战史上史无前例的不列颠空战正式打响。 第129章 不列颠空战打响后, 德国空军同以英国为主力及其他被占领国家流亡政府军队所组成的盟军在空中你来我往, 互不相让。遭遇顽强抵抗的德军并未如预想的那样轻易拿下英国的领空，反而被消耗了大量的后勤补给。 第238页 然而, 就在八月底的一天，十二架迷失了航线的德军轰炸机飞到了英国首都伦敦的上空并投下了炸.弹。作为报復, 英国空军也迅速出动，空袭了德国首都柏林，安居在柏林的德国人第一次体会到了战争的恐怖。 然而此举也彻底激怒了纳粹政府，9月7日, 德军一口气派出了六百多架战斗机和六百多架轰炸机, 携着三百吨炸.弹、燃烧.弹, 飞过英吉利海峡，对整个伦敦实行全方位大轰炸，古老的伦敦城一夜之间化为一片火海。 …… 「伦敦被炸了！」 「报纸上的最新消息，伦敦被炸到第二天早上整个天空还是一片黑烟，太阳光都投不过来！而且, 德军还没停手，还在那儿炸个没完。」 「这么严重吗？！」 「那当然, 就连英国王室住的白金汉宫都被炸了！」 伦敦遭遇大轰炸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世界, 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校园里，学生们也都在纷纷热论着这件事情。而一些在这里留学的家乡在伦敦的学生, 也都是痛哭、担忧不止。 实验室里, 阿丽莎表面平静, 然而握着仪器的手却在止不住抖动。在得知整个伦敦遭遇无差别大炸的消息时，她瞬间眼前一黑，心脏都停跳了一拍。而目前伦敦的通信讯号都断了，她也根本联繫不上多米尼克。 明明三个月前还安慰她说伦敦很安全的……又骗她！ 但是，就算有机会撤退逃跑，他大概也还是会选择坚守在伦敦吧。 她还记得他今年年初机缘巧合地突然被升任为公使时，那个晚上激动兴奋却又压力重重地睡不着觉，跟她打电话向她倾诉时说的那些话。他说在这种状况下被临危受命，他压力很大却又很兴奋地想要接受这个挑战。原本，他在拼命向上升的时候只是把这一切视为一场政治游戏，而他的终极目标也不过是成为最后站在顶峰的大赢家。但是当他接受全权公使的任命，对着国家、对着宪法进行宣誓仪式时，却感受到了从那一刻起所加在他身上而他也必须要承担得住的责任。成为美国和英国之间沟通的桥樑、竭尽全力保障在英国的美国公民安全，无论发生什么情况，他都责无旁贷。 所以，越是眼下这种岌岌可危的形势，他就越无法抛下责任去当一个懦夫。 实验室里，身为导师的梅尔莉.布尔诺维奇原本在一旁监测着实验数据，但是不一会儿便发现了阿丽莎扶着仪器的手在克制不住地颤抖。 「丽莎，今天休息一下吧。」梅尔莉开口道，走到阿丽莎身旁，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阿丽莎也低下了头，「教授，对不起。」 …… 「给，暖暖手吧。」外面的走廊里，梅尔莉将刚买的热可可递给了阿丽莎，之前碰到阿丽莎的手时她才发现这孩子的手冰凉冰凉的。 阿丽莎接过咖啡，「谢谢，梅尔莉阿姨。」 在教室和实验室的时候，她会和其他学生一样称唿对方为「教授」。而其他时候，她还是更习惯像从小到大那样称唿梅尔莉阿姨。 「你在担心多米尼克对吧？我和克里斯也是，一大早起来知道伦敦被轰炸的消息后也是心被揪着，克里斯他更是血压都直往上飙。」喝了口杯中的咖啡后，梅尔莉也是嘆息着。 「美国会参战吗？」身体已经不那么抖后，阿丽莎沉下声来突然问道。 梅尔莉怔了一下后，轻笑了声，「也许会吧……等敌人打到我们家门口的时候。」 「如果未来美国参战了，会组织科研人员来研发更先进的武器装备吗？」 「这是肯定的，毕竟冷兵器的时代早就结束了，某种程度上现代的战争就是武器装备先进度的较量。德国在过去的这几十年出了不少卓越的科学家，而德国也很擅长用最快的速度把那些科研成果转化成实际运用，光看他们这次武器装备的精良程度就知道了。我们美国的科研力量也不弱，一旦参战，必定也是要与德国展开技术战，看谁的装备进化得更快、威力更强。」梅尔莉解释道，接着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转过头来看向身边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你将来该不会是想，申请加入这个团队吧？」 「明天夏天我就毕业了，我会按照计划的那样继续攻读硕士学位。但是，一旦美国决定参战，即使只是作为一个小助手，我也要申请加入美国的武器研发团队。」阿丽莎坚定地说道，眼神中流露着无可撼动的决然，「我姐姐一家、还有多米尼克，他们现在随时都有可能因为这场战争而送命，我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这场战争早点结束。只要能让战争早一秒钟结束，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梅尔莉蓦然间觉得这孩子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渐渐改变了，她说不上来这种改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从某种角度来说，武器也是战争之源之一。」 但阿丽莎眼神和话语的坚决却并未改变： 「但是没有武器的话同样无法制止战争。」 …… 从9月7日开始，德国空军对伦敦进行了七天七夜不停歇的大轰炸，然而这些并未让伦敦人民屈服，从英国王室到英国政府也都并未选择撤离伦敦去避难，而是和伦敦人民一起坚守这座城市，极大地鼓舞了这个国家的勇气和战斗到底的决心。 而原本已疲惫不堪的英国空军也在这几天里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恢復了战斗力。终于，在9月15日，英国空军出动三百架飞机迎战德国八百架飞机组成的大机群，在伦敦上空展开了绝地反击，首相邱吉尔更是亲临指挥中心进行督战。激战了一天一夜后，终于重创德军，将德军的飞机赶出了伦敦上空。经此一役，德国也意识到了英国空军仍然保有强劲的实力。 第239页 这一天成为了不列颠空战的转折点，二战结束后，英国也将这一天定为不列颠空战日，以纪念这场胜利。 取得了伦敦空战的大胜后，英国空军乘胜追击，又在接下来的两天击沉了德国在沿海集结的用于登陆的近百艘船只。 同一时间，美国总统也终于成功说服了国会，愿意为英国提供物资援助、并以租赁的形式来为英国提供大量军火。 十月份，德国空军再次捲土重来轰炸伦敦，然而并未能给这座城市带来沉重打击。 最终，德国政府只得决定将原本制定的「海狮计划」推迟到第二年春天进行，然而德国早已部署好了第二年夏天进攻苏联的计划，根本没有精力再在英国身上消耗，实际上这也意味着「海狮计划」被迫取消。 英国得以成功守住，成为了西欧最后的孤岛。 …… 1940年就这么在战火中走向了年末，这一年的圣诞节，格威家依旧和过去的每一年那样照过，只是脸上却都没有太多笑容。 尽管这一年来因为大量的军火订单又让格威航空赚了个盆满钵满，尽管在英国那边的米兰达一家和多米尼克也都纷纷发来了平安，但这些仍然无法让格威家真正感到喜悦、真正把日日悬着的那颗心放下。 要说唯一能让一家人展露些许笑颜的，大概就是通过难得的电话联络听到小埃里克咿咿呀呀的话语。圣诞节出生的埃里克也正好满两岁了，已经能清晰地表达不少话了。而这个孩子也格外令人心疼，原本应该是出生后享受着尊贵安逸生活的小王子，却在如今这种还懵懵懂懂的年纪就被迫跟着家人流亡在外。 平安夜的晚餐开始前，艾琳发现奥利弗一直一个人在书房里不出来，便上楼去看看。 一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奥利弗坐在书桌前，手中捧着一个相框，静静地端详着。 艾琳走过去一看，居然是奥利弗三十多年前还在军队服役时，穿着军装的照片。 这张照片她印象很深，当年刚刚结婚后入住格威宅，第一次走进他的书房时看到他摆在书桌上的。只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书桌上摆着的照片变了又变、换了又换。比如现在书桌上摆着的那张，就是两年前埃里克刚出生的时候，在挪威王宫拍的那张全家福。 奥利弗的目光依旧注视着这张三十多年前的老照片，缓缓开口道： 「我是西点军校毕业的，也在部队里服役了五年，还拿到了上尉军衔。但要说真正的战场，我唯一上过的仅仅是当年跟随军队去像巴拿马这样的军事上根本无力抵抗的拉丁美洲国家，去掠夺他们的资源。而从部队退伍后，这些年来我干的又都是躲在幕后的军火买卖、发着战争财。其实当年奈伊指责我这样的军火商骯脏，说得一点都没错。」 静静地听着丈夫的话语，艾琳自然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些别样的意味，有些不太自然地笑了笑：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要一把年纪了再发一把少年轻狂吧？」 明白妻子心中的担忧，奥利弗也只是爽朗地笑出声： 「放心，现在空军飞行员可一个个都是年轻的小伙子，我这把年纪就不去瞎凑那个热闹了，只不过……」 「只不过？」听到奥利弗话锋一转，艾琳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奥利弗：「只不过，如果有一天我想要做些什么事情……嗯，也许在你看来会有些出格，你还会支持我吗？」 「在我心里，你的安危胜过一切，但是……」沉默了片刻后，艾琳抬起头来再度看向她，眼中是几十年如一日的鼓励与包容，「就像刚结婚时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你，过去这些年不一直都是这样吗？现在、将来，都不会变。」 第130章 时间进入到了1941年, 战火依旧在这个世界不断扩展蔓延, 越来越多的国家被捲入了战争中。 完成了对绝大部分西欧、北欧国家的攻占后, 4月，德国伙同盟友义大利将枪口又对准了南欧, 向希腊、南斯拉夫等国发起了进攻。很快，仅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将巴尔干半岛收入囊中。 整个欧洲都已经快插满了德国的旗帜，对于德国而言，也是时候该把最难啃的一块骨头给吞下了。 德国开始集中火力把目标瞄向东边, 展开了筹划已久的对苏联的作战。 6月22日，德国进攻苏联，苏联卫国战争就此爆发。 德国的闪电战势如破竹，一路向东疯狂突进, 9月初便包围了苏联重镇列宁格勒。在成功将列宁格勒围困住后更是势不可挡，二十多天后便攻到了苏联首都莫斯科。 德军兵临城下，绝境之中，苏联军民打响了无路可退也绝不能后退的莫斯科保卫战。 而自从上一年九月份的时候德国、义大利、日本三国签订了同盟条约后，臭名昭着的轴心国集团便正式形成。义大利追随着德国在欧洲和北非地区展开扫荡，而日本在亚洲同样进行着疯狂的掠夺。 日本的主战场在中国，除了中国外，日本同样把手伸向了东南亚, 寮国、柬埔寨、缅甸、菲律宾、马来西亚、新加坡等国尽数沦陷。 当这一年在这法西斯三国对着世界的狂轰滥炸中就要走向尾声时, 年末, 一场突然的袭击再次改变了这场全球大战的格局。 …… 12月7日, 清晨时分, 就在所有美国人都还在睡梦中时，一场始料未及的突袭就这么发生了。 第240页 日本出动了三百余架飞机，偷袭了美国建在夏威夷珍珠港的军事基地。毫无防备的美国守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穿甲炸.弹和鱼.雷就这么一发又一发地在珍珠港炸开。九十分钟的暴风雨式轰击后，珍珠港基地化为了一片残骸，数千名驻守于此的士兵丧生。 珍珠港遭袭的消息轰动了整个美国乃至整个世界，所有报纸的头版头条都在报导这一举世震惊的事件。 「据统计，停驻在珍珠港的四艘战列舰、两艘驱逐舰、一百八十八架飞机全部被日军炸毁。」奥利弗读着报纸上对最新情况的报导，最终又是气愤又是嘲讽地冷笑了一声，将报纸丢到了书桌上，「应该庆幸的是还好航空母舰没有停在珍珠港……一直说什么中立、中立、保持中立，你想要中立人家可不会遂了你的愿，非得等到家门口都被炸了才愿意去认清现实。」 「损失有多严重？珍珠港的那些战舰、飞机就这么被炸掉，大概要多久才能恢復到原本的战力？」艾琳问向在这方面绝对称得上是专家的奥利弗。 毕竟那将近两百架飞机都是格威航空出产的，甚是有不少机型都是奥利弗亲自参与设计的，威力究竟有多强他再清楚不过了。 「恐怕半年都恢復不了。」奥利弗掩面嘆息。 这两年来他和其他军工业巨头都力主美国早日加入盟军对德意日这个团伙宣战，但是那些保守派的政府官员和国会议员却固执地坚守中立政策、指责他们就是贪婪地想发战争财。 对于二战史上大名鼎鼎的「珍珠港事件」，艾琳虽然记不清究竟是哪一年发生的，但是她很清楚这件事情的重要意义。虽然这样想有些卑鄙，但是自从战争爆发以来，尤其是她的家人们被捲入战争后，她其实一直在等待着珍珠港事件的到来。因为只有这件事情发生了，美国才会真正意识到加入这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必要性。 珍珠港事件第二天，美国对日本宣战，正式参与进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美国也将珍珠港遭袭的那天定为国耻日。 很快，德意日轴心国联盟也对美国宣战。除了欧洲、亚洲、北非的战争外，二战的太平洋战争也就此爆发。 半个月后，1942年元旦，二十六个国家的代表在华盛顿召开会议，签署了《联合国家宣言》，世界反法西斯同盟正式形成。 而美国国内也开始全国总动员，集中全国各行各业的力量来争取这场战争的胜利。 …… 1942年2月—— 「丽莎的行李都帮她检查过了？」临睡前洗漱完后，奥利弗一边上床一边问道。 背后垫着枕头靠坐在床头的艾琳点了点头，「嗯，都帮她打理好了。」 美国正式决定了加入这场世界大战后，自然是要加紧各种武器装备的研发和进化，因此组织了一大批科研人员在全美的各个实验室基地展开研究。已经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物理硕士学位的阿丽莎也申请加入研究团队，最终被分配到了位于南部新墨西哥州的一个叫做洛斯阿拉莫斯的小镇的一间实验室。 至于研究的项目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自然属于国家机密，即使是最亲密的家人朋友也不可以泄漏。当然，加入了这个团队的阿丽莎也必须在研究期间长期驻守于洛斯阿拉莫斯，没有特殊原因不得随意离开。 虽然不知道女儿所在的团队究竟是研究什么的，但是艾琳心中明白，在这场世界大战结束前，她怕是都见不到她的丽莎了。 但她还是支持了女儿的决定并为她感到骄傲，就像当初对米兰达不愿回美国避难那样。 尽管知道阿丽莎早已不是小孩子，也一直都很独立，收拾行李之类的事情自然是不在话下，但临别前的这晚她还是帮着把行李检查又检查，唯恐落下什么。而在帮忙检查行李的时候，无意间从行李中的一本书里掉落了一张信纸。她自不会随即窥探女儿的私信，只是信的最后一句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进入了她的眼帘。而那句话，也让她原本因离别而伤感的心感到了些许欣慰。 是如今仍然还坚守于英国的多米尼克在得知阿丽莎的决定后，写给阿丽莎的回信，信的最后一句—— 「待到战争结束之日，便是你我结婚之时。」 欣慰于这两个孩子在经歷了这么多后终于决定携手走过这一生，那么她自然也会祝福他们并期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而奥利弗此刻从艾琳的口中知道了这俩孩子之间的「约定」后，也是浅浅地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显然也是默认了这门婚事，承认了自己的第二个女婿。 又沉默了半晌，在脑海中思考了良久后，奥利弗终于缓缓开口道： 「艾琳，我想跟你说件事。」 艾琳并没有立刻接话，只是低垂下了眼眸，嘴唇紧抿。同样是在片刻的沉默后，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般，转过头来，用代表着她此刻那复杂到难以言喻的心情的眼神看向他： 「你也要离开了，对吗？」 此刻的点头千斤重般困难，奥利弗最终化为一声长嘆： 「你都知道了？」 「这些天，政府和军队那边同你频繁联络，我怎么可能猜不出来什么。」 「他们想要特聘我担任美国空军的随军技术顾问。」 话音落下后，又是一室的静默。床头亮着的那盏昏黄的小檯灯映照出二人拉长的身影，并没有什么令人感到窒息的氛围，却是比任何时候都让人感到忧伤。 第241页 「去吧。」 终于，艾琳缓缓说道，眼眶已经泛红、脸上却仍是带着笑容看向丈夫： 「是啊，你年纪大了，上个月都过完五十七岁的生日了，身体已经没办法像那些年轻的空军小伙子一样开着战斗机与敌人在天空中一较高下了。但是，你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出色的飞机工程师，没有人比你更懂飞机了。记得当年刚结婚的时候，你就跟我说过，大航空的时代很快就会到来，空军未来在战争中的作用将不亚于甚至可能超过海军。你当初的预言实现了，现在，空军已经成为了战争中一支不可或缺的兵种。这场战争需要你，你也会在这场战争中亲眼看着当年的构想一点点实现。而且，也正好能够弥补你当年身为一个军人时留下的遗憾，这一次，你是绝对正义的。你的两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如今都在为这场战争的胜利而奋斗，身为父亲的你可不能被他们小瞧了啊。」 静静地听完妻子的话，奥利弗将陪伴了自己走过了三十年风风雨雨的妻子一把拥入怀中，紧紧拥抱着。 「艾琳，还记得当年曼弗雷德写给我的那封信里的那句话吗……『我不知道战争能否带来和平，但我会一直期待着』，现在，我想我能够回答他了。战争的结果未必就是和平，但是只要战争发生了，那么能阻止战争的便只有战争，以战止战是唯一的办法。真正的大航空时代并不仅仅只是空军、空战成为战争不可或缺的因素，更是人们能够用飞机从空中以更快的速度抵达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但是现在，必须要先用空战的力量来结束这个战争的时代，之后，天空才会成为人们自由的通道，那才会是真正的大航空时代。」 听着丈夫一字一句的诉说，艾琳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三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地在对她讲述着大航空时代的年轻人，与眼前这个歷经岁月打磨的成熟男人渐渐重合在一起。 这般比较下来，三十年前的他简直太轻狂、太幼稚、格局太小，而现在的他终于彻底完成了对自我的超越，真正地领悟了他所憧憬的大航空时代。但不变的，是心中从未磨灭的勇气与执着，他依旧是从前那个他。 艾琳情不自禁地吻上了面前同自己相濡以沫三十年的男人，眼神中带着无比的动容与鼓舞： 「去吧，去和全世界的战友们一起攻进德国，然后到曼弗雷德的墓前，把你这个迟到的答案告诉他。」 奥利弗也动情地回吻她，「亲爱的，谢谢你。」 动情而缠绵的一吻后，艾琳双手捧起奥利弗的脸颊，微笑道： 「这话我都说了几十年了……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永远支持你。」 ※※※※※※※※※※※※※※※※※※※※ 前几天在评论区看到有读者才看到芝加哥篇多莉丝登场的时候就说着什么讨厌白月光式的角色，不想要男主有白月光，结果还误导了其他读者以为会有因白月光而虐来虐去的情节，其实我想说……对于奥利弗来说，比起多莉丝，曼弗雷德才更像是他的白月光吧233 第131章 「加入军队！消灭法西斯！」 「上战场！为珍珠港之耻復仇！」 「是男人就该参军入伍！」 芝加哥的街头上, 宣传应徵入伍的队伍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向两旁的人们发着传单，而大街小巷也早就贴满了徵兵的海报。自正式同法西斯三国宣战后，整个美国情绪高涨, 全国范围内都在号召参军报国，越来越多的适龄青年也都积极地自愿入伍。 街角的一家咖啡馆里，弗雷德里克静静地望着街上那些激情高昂的徵兵宣传队伍, 平静的眼眸下似乎也有什么在涌动着。 昨天, 他们一家人去机场送走了阿丽莎, 望着飞机向南远去时, 他心中的情绪终于彻底被冲破，再也无法平復下来。 「贝拉……」弗雷德里克看向坐在对面的姑娘，认真地说道，「我想……」 「你想休学, 应徵入伍，对吗？」伊莎贝拉直接接过了他的话。 怔了一下后，弗雷德点了点头, 「学校里那些嫉妒我的男生动不动就酸我，说我就是个无忧无虑的纨绔少爷, 虽然每次我都用更狠的话回怼了他们, 但其实我心里也清楚, 有些话他们说得没错, 我就是个从出生起就什么都不缺、在温室里被所有人保护着长大的大少爷。但是, 如今这种时刻, 如果我仍然就这么冷眼看着各行各业的人为这场战争拼尽全力地付出，而我这么一个四肢健全的大男人还是过着自己吃喝玩乐的悠闲日子，我会为我自己感到羞耻。况且我还有飞机驾驶执照、又懂理论知识，会比那些新入伍需要从零开始进行专业训练的飞行员更快发挥作用，所以我没有办法允许自己继续躲在后方去做一个没有任何担当的懦夫。」 徵兵宣传的队伍已经走了过去，咖啡馆里原本那被外面的高喊声给压了下去的乐曲也再度在屋内悠扬起来，一首小蓝调，歌词在诉说着离别。 「早就猜到你会做出这个决定了。」两人从十七岁开始交往，在一起都已经三年多了，伊莎贝拉怎么可能会看不出弗雷德里克的想法，也早就做好了等着他说出的心理准备，然而此刻真的面对时，一开口，嗓音还是无法避免地染上了沙哑哽咽，「其实我真的很不想让你去，但是我也知道你是想去的、你应该去的、我也需要支持你的，但是，但是……对不起……」 第242页 伊莎贝拉原以为自己能够克制住，但是最后还是忍不住哭泣了起来，双手捂面，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担忧与软弱。 「贝拉，看着我。」弗雷德里克伸手，缓缓地把伊莎贝拉捂着面颊的双手拉下，握紧了她的双手，让她感受到他的温度，「贝拉，我会用你的名字来给我的战斗机命名，我会成为一个真正值得你去骄傲的男人回来的。现在，我在这儿，未来，我也会在这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听着弗雷德里克无比认真的保证，伊莎贝拉也终于破涕为笑： 「你知道吗，昨天，我还和我爸爸说，你也许会想要应徵入伍，你猜我爸爸是怎么说的……他说，让我告诉你一声，让你未来就算是爬也要完完整整地爬回来，罗德尼家的女婿必须得是活生生的才行。」 …… 当弗雷德里克把自己想要参军成为一名空战员的事情告诉父母后，奥利弗和艾琳并没有多说什么。 艾琳只是静静地紧紧搂着他，趴在他的肩头，而他只能轻抚着母亲的后背来表达着安慰，就像母亲小时候安慰他一样。等他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肩头的衣衫早已被母亲的眼泪所浸湿。 而奥利弗则把一条十字架挂坠项鍊交亲手带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不是曾经告诉过你，你的名字是源自曾经这个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飞行员的吗？这条项鍊是他的护身符，从他第一次驾驶飞机起就一直佩戴在身上。当年，他把这条项鍊交给我的时候说，未来当有比他更出色的飞行员出现时，就把这个交给他。这条项鍊是他的遗物、是他的护身符、更是他的寄託。现在，我暂时把它戴在你的身上，希望能够保佑到你，等到战争结束后再把它还给我吧。当然，如果你能配得上他的寄託的话，我就把这条项鍊留给你了。」 …… 奥利弗和弗雷德里克按照通知前去各自的部队报导的时间是同一天，奥利弗将直接跟随技术团的人员前往前线的军事营地，而弗雷德里克作为入伍的新兵将先在国内的兵营接受一段时间的专业训练后再开赴前线。 只是无论怎样，对于父子二人来说，再相见便已不是是何时，至于一家人重新团聚的时间，更是只有当战火的硝烟散尽时才会知晓。 清晨，天刚蒙蒙亮，父子二人已经穿好了整齐笔挺的军装，静静地坐在大落地镜前的椅子上。 艾琳帮父子俩把衣服又整理了一下，把衣领归整好、又把肩头衣服有些皱起的地方捋平。 接着，拿起理髮工具，临行前为父子二人最后再把头髮修理一下，萝丝也在一旁帮她的忙，不时帮她递着工具。 「我不在你们身边天天啰啰嗦嗦了，你们就自己照顾好自己吧。」 「你们要勇敢地去迎击那些敌人，但是也不要太乱来。弗雷德，把这当做你成为一个成熟男人的洗礼，在决定做什么之前认真负责地思考清楚；奥利弗，你也是个快六十的老头子了，别像年轻人似地胡折腾，不然还得给人家前线的医生护士添麻烦。」 「咱们家，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完成呢……小埃里克我就只在他出生那会儿见过，等到未来这个世界太平了，我还等着米拉和亚歷克斯把他抱回来给我看看呢，不知道到那时都已经长得多大了。丽莎和多米尼克也决定了等战争一结束就结婚，还得想着给这俩孩子操持婚礼呢。还有你，弗雷德，等战争结束后，回学校去把你剩下的那一年半的书念完，我想伊莎贝拉应该也不会希望她未来的丈夫是个『文盲』吧。说到上学，萝丝今年也已经十五岁了，再过几年就也要上大学了，到时候我们还得一起去参加她的开学典礼呢，那可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刻啊。还有，奥利弗，你不是说未来等到1962年的时候，想要在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的那天再和我结一次婚吗，我可是一直期待着再穿上婚纱呢。」 「你们看，我们家还有这么这么多的事情等着去完成，所以……活着回来，你们每一个人，全部都要平平安安地活着回来……好吗……」 最后一剪刀结束后，艾琳已经克制不住颤抖的手，把剪刀递给了一旁的萝丝。不停地深吸着气，好让自己的情绪能够平復下来，却是发现怎么也做不到，只好搂紧了个头已经到自己胸口的萝丝，想要从小女儿的身上得到一点温暖和支撑住自己的力量。 而下一秒，背后一片温热，奥利弗和弗雷德里克走上前来，抱住了艾琳和萝丝，把他们家里最后留守于此的两个女人紧紧护在怀中。 这栋宅子、这个家，是他们所有被冠上「格威」姓氏的家庭成员的归处、是他们陷入困境时支撑着内心的最强信念、是他们永远的守候。 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静静地享受着分别前最后的相聚与温存。 终于，时间到了，艾琳拍了拍父子二人的肩膀，轻声说道： 「好了，不早了，出发吧。」 …… 艾琳和萝丝并没有去送他们，只是站在大门口的台阶上，目送着他们坐进车子里，最后又回望了她们一眼后，然后渐渐远去、远去，最后消失在视野中。 当车子已经看不见时，之前一直乖乖地克制着自己情绪的萝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紧紧搂着母亲，埋首在母亲胸口前大哭了起来。 天知道她刚刚有多想冲上前去，拉住父亲和哥哥的手，把他们拽回来，不要他们离开。 第243页 艾琳也用双臂环住女儿，一下又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后背。暗自深吸着气，把眼角将要溢出的泪水憋回去。 「好了，萝丝，不要哭，我们应该为他们感到骄傲才对。好了，擦干眼泪，我们吃早饭去。」 …… 餐厅里，往日这家里最热热闹闹的地方如今只剩下母女二人对坐着，桌上也只摆着两份简单的早饭。 「……他们都走了。」看着冷冷清清的餐桌，萝丝低声说道。 先是米兰达、然后是阿丽莎、接着又是弗雷德里克和奥利弗，一个个的都离开了。 「是啊，是都走了，但是他们现在离开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地回来，带着一个战火平息了的世界更好地回来。」艾琳淡淡地笑了笑，接着握住了小女儿的手，「而且，米拉，即使是留在这里等他们回来，我们也是有许多事情能做的。」 第132章 奥利弗在临走前把格威集团的所有事务都分配安排完毕, 从领导团队到基层员工都各司其职，以保证格威集团在他不在的期间依旧能够正常运转。同时，董事会里，奥利弗也让艾琳代替自己担任代理董事长, 如果集团里有什么重大事项难以决策，艾琳拥有一票否决权，见到艾琳就如同见到他一样。 从现在起, 工作上, 艾琳将同时扛起ain和格威集团的责任, 而生活上也依然会像从前那样尽心尽力地照顾、教育萝丝, 不会让她因为家庭的巨变而在心理上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同时，她要做的事情也不仅仅是这些，既然她的家人们都在各自的领域为这场战争的胜利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她又怎么可能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有一些事情, 也是她可以做到的。 自全美上下的参战动员宣传开展以来，越来越多的男性积极踊跃参军入伍、投身战场，甚至还有一些英勇的女性也加入前线战斗。随之带来的便是后方劳动力不足的状况, 因此，越来越多的妇女走出家庭, 承担起了器械维修、铁道工程、甚至矿产开採等等原本属于男人们的重体力活, 用自己的努力来稳固大后方并为前线提供充足的物资。 为此, 艾琳专门亲自设计了女性从事这种体力活时穿的工装, 这些工装简单舒适干起活来很方便、材质也非常耐磨可以穿很久。更重要的是, 一向走高端路线的ain对这个系列服装定价相当亲民, 所有女工都能买得起，而艾琳也为这个系列取名为「victory」，全体女性共同的团结奋斗，一定可以将这场正义的战争引向「胜利」。多年后，即使这个系列在战争结束后逐渐停产，也依然被后世称为时尚帝国ain歷史上「最动人的设计」。 自从六年前艾琳和奥利弗一同创办成立了「格威基金会」以用于公益慈善事业后，基金会经过这几年的发展也已经步入正轨。作为格威基金会的执行长和最高负责人，艾琳一方面与政府结合，为家中壮年去上了前线、家里只剩下的老人和孩子的家庭提供经济帮助，另一方面又捐献了大量的资金用于支援前线的医疗物资。 周末，艷阳高照的一天，艾琳也以格威基金会最高责任人的身份，在格威大厦前的广场上发表了演讲。 望着聚拢在周围的人群，望着那看向她的上千双眼睛，三十多年风风雨雨都闯过来了的艾琳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是带着她最饱满的热情和最诚挚的感情慷慨陈词—— 「……从1939年开始，这场同法西斯之间的斗争就一直在持续着，不，应该说早在1931年，在东方亚洲，日本入侵中国时，反法西斯战争就已经开始了！这场战争已经持续了太久太久，亚洲、欧洲、非洲、美洲、大洋洲，硝烟已经遍布了全世界，这是一场比二十多年前的那场世界大战更为残酷的战争，已经有太多太多的人因法西斯而丧命、太多太多的家庭因法西斯而支离破碎、太多太多的国家因法西斯而沦陷。 珍珠港被炸毁，对所有美国人来说都是痛楚和耻辱。但这也让我们更加明白，如今这个世界，偏居一隅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不受战火的侵蚀根本就是妄想，因为法西斯的目标是全世界！只要有人类的地方，就会有矛盾，人类通过不同部族的群聚渐渐形成了不同的国家，国家与国家之间自然也就会有着各种各样的矛盾。但是在如今这种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的走向、这个世界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所有反抗法西斯的国家是时候暂时放下各种矛盾，一同以战止战，让这个世界恢復成它本来的面貌！ 我们那些在前线奋勇歼敌的男儿们是好样的，我们这些扛起了大后方的女人们同样是好样的，我们都在为赢得这场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付出自己所有的力量。我的家人也一样，如今，我的丈夫、儿子、女儿、女婿，他们都在各自的领域为了战争的胜利而全力以赴，我为他们感到骄傲！我也为每一个为结束战争而奉献一切的人感到骄傲并由衷地感谢他们……」 演讲足足进行了快半个小时，伴随着演讲的是现场不断响起的掌声。 当演讲结束，艾琳最后说出「谢谢大家」时，全场爆发出了最热烈的鼓掌与欢唿，久久未能平息。 第二天，美国各大报纸也都报导并评述了艾琳.格威的演讲，称这次演讲是一场「鼓舞人心的演讲」「令人振奋的演讲」，就连曾经在军火调查案时格威家的死对头国会议员奈伊都在报纸上发声，称「格威家虽然是死亡贩子，但更是一个英雄家庭，这个家族註定将成为传奇」。 第244页 …… 格威宅，餐厅里—— 艾琳和萝丝已经渐渐习惯了只有他们二人的家，而刚刚她们也是刚从儿童福利院回来，去看望那些阵亡战士的遗孤并送去由格威基金会送给他们的各种生活用品，不光是母女二人，伊莎贝拉在没有课的时候也经常一起来帮忙。 原本家里只剩下自己和妈妈时，天天都冷冷清清的，萝丝会感到很空虚寂寞不适应，只是当开始跟着妈妈做这些慈善公益，并渐渐成为除了上学外自己必不可少的日常后，天天为此忙得不亦乐乎，反而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晚饭吃完后，母女二人间也享受着难得的悠闲聊天时光，毕竟身上如今担着整个格威家重担的艾琳实在太忙了，这样的时间并不多。 「萝丝，你有想过未来想做什么吗？」艾琳对此还挺好奇的，四个孩子中如今看来只有萝丝继承了她的艺术细胞，对艺术、对时尚有着天然敏锐的眼光，只不过这孩子的小脑瓜里想法太多，似乎什么事情都想干。 萝丝想了想后，相当难以抉择地说道：「嗯……我也想要像妈妈你那样设计出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但是也想要像卡罗琳阿姨那样拍电影当电影明星，还有，现在，我觉得我也想要做更多更多的公益慈善，总觉得，如果自己的力量能够把这个世界变得稍微美好一点儿，哪怕只有一点点，也挺有意义的。」 艾琳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髮，「那，未来，把格威基金会交给你来打理，怎么样？」 「真的？！我……能行吗？」十五岁的萝丝有些小不确信。 「你可以从现在起就努力啊，下一次格威基金会的公开演讲，你来试试，好吗？」 …… 因为奥利弗作为随军的技术顾问得根据需要随时转移阵地，因此和艾琳间的联繫也就以书信为主。 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一封封信就这么写下来，反而成了日记。 「1942年6月7日。这场在中途岛的海战终于重创了日军，战斗很激烈，激战了数日才终于分出胜负。日军的一艘巡洋舰、四艘航母、三百五十架飞机全部击毁，也算是为半年前的珍珠港遭袭出了口恶气。我还需要通过日军飞机的残骸连研究他们飞机的性能，好让我方能有所准备，毕竟日军的实力仍然雄厚，日本士兵作战时的狠辣和疯狂程度一点都不亚于德国兵。战争不会很快就结束，接下来的每一战都会是硬仗。」 「1942年8月29日。我度过了地狱般的三天，当然，如果你知道了的话肯定也会如同身处地狱般煎熬，所以我一开始不想告诉你，直到今天终于尘埃落定。三天前，8月26日的诺鲁海战日军胜了，占领了诺鲁。这场海战的美军飞行员中，有我们的弗雷德，这是他自上前线以来第三次出任务作战。前两次都胜利了，然而这一次他的飞机被日军击落了。收到诺鲁海战失败、数架战斗机坠毁、不少美军士兵被俘的消息后，我彻夜难眠，无时无刻不像是身处地狱的恐慌中，但我不能把情绪表露出来，我必须要坚守住我的工作。终于，今天，我见到了被我方巡逻舰救下的弗雷德，他在被击落的最后时刻逃过了一劫掉进海里并顽强地活了过来。当我冲过去，看到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的他时，我哭了，而且怎么也停不下来，这种失而復得的恐惧与喜悦我简直不知该如何诉说。弗雷德他稍作休整后就要归队继续他的作战任务了，艾琳，我们的弗雷德已经长大了，现在，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了。」 「1943年2月2日。苏联那边，史达林格勒战役终于结束了，苏联赢了，打了两百天，那座城现在大概已经成了死人堆、人间坟墓吧。不过，德国损失惨重，这也许将成为这场战争的转折点。北非那边，英美联军也基本将那些义大利兵清扫完了。我也接到了调任令，要我从太平洋战场前往欧洲战场，欧洲那边是时候由守转攻，发起反击了。过段时间我有机会前往英国，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见米拉一面的。」 「1943年6月30日。六月的最后一天，我终于见到米拉了，虽然时间紧张，只有短短的一下午时间，但是已经足够了。小埃里克也很健康、被保护得很好，小傢伙已经四岁半了，长得很像米拉，你要是见到了也一定会喜欢得不得了。现在，挪威王室和流亡政府仍然在组织着加入了盟军的挪威军队抗击纳粹，虽然我始终对米拉因为嫁入挪威王室而不得不过起这种流亡生活难以介怀，但我也不得不佩服挪威王室和挪威人民的骨气与勇敢，未来他们一定能重回他们的国家的。英美联军马上就要开赴义大利进行反击战了，我也将随军前往义大利，但愿一切顺利，但愿回来后还能再有机会见到米拉。」 1943年7月，英美联军攻占义大利西西里岛，10月占领那不勒斯，义大利南部各大城市被尽数拿下。 1944年6月4日，美军攻占义大利首都罗马，义大利至此被彻底扫平。 1944年6月6日，英美联军成功开始了扭转战局的诺曼第登陆。 「1944年8月19日。艾琳，你看到新闻了吗，诺曼第登陆终于结束了，它成功了！将近三百万的大军成功进入了法国，距离摧毁德国纳粹又近了一大步，我相信胜利的曙光已经不远了。这次作战英美空军掌握了制空权，所动用的飞机全都是由格威航空制造的，我亲自参加了研发和升级。看着那些驰骋在天空中的战斗机，要是还年轻了三十岁的话我都想亲自去驾驶。等着吧，快了，我们一家人完完整整一个都不缺、再次团聚的日子就快到了。」 第245页 1944年8月25日，盟军解放巴黎，法国重获新生。 1944年9月，罗马尼亚、比利时、卢森堡、保加利亚相继解放。 1944年11月，希腊、拉尔巴尼亚解放。 1945年2月，波兰、匈牙利解放，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着名的雅尔达会议召开。 「1945年2月18日。见到多米尼克那小子了，我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天生就是个搞政治的料。这几年盟军的主阵地在英国，而他也负责各国之间的交流联络并做得非常出色，如今甚至连这几个大国的领导巨头都对他相当青睐。咱们的总统阁下自不必说了，多米尼克俨然已经成了他面前的红人。雅尔达会议上决定了在战争结束后要成立『联合国』，总统阁下也有意让多米尼克来出任美国驻联合国的第一任代表。多米尼克大概离平步青云也不远了，只不过我现在比较担心丽莎，多米尼克也和我交流过，从丽莎目前寄的有限的书信来看，她痛恨战争到已经有些极端的地步，恨不得用最强力的武器把德日法西斯一口气彻底消灭。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但是也希望她能够不要迷失在其中。」 1945年4月13日，苏联军队经过激战终于攻克了奥地利首都维也纳，三日后，4月16日，从东边向着德国首都柏林发起进攻；同一时间，西边的美国军队也进抵易北河，距离柏林只有不到一百英里了。 终于，1945年4月30日，盟军攻入了柏林。柏林国会大厦上的纳粹军旗被折断，德国纳粹就此覆灭。 1945年5月7日，德国正式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战场结束。 …… 1945年6月，挪威光復。 6月7日，挪威王室乘坐军舰重返首都奥斯陆，受到了民众们的夹道欢迎。 已经七岁半的埃里克被米兰达牵在手里，军舰将将停靠在海岸时，望着岸上欢唿着的挪威人民，迷茫地问道： 「这里就是挪威吗？他们都是来欢迎我的吗？」 当年离开挪威时他还不到两岁，对这个城市、这个国家基本上没有什么印象。这对他而言，既是重回故乡，也是对一个未知地方的探索。 米兰达蹲下身子，双手扶着儿子的肩膀，在儿子耳边温柔而不失坚定地说道： 「是的，他们都是来欢迎你的，而他们也都是你需要去担负起的责任，因为你将会是挪威国王。」 …… 德国威斯巴登，西弗瑞霍夫墓地—— 「快三十年了，我才来看望你这个老朋友，你不会生气吧？」 「当年你跟我说，你觉得我会比你活得更久，会替你见识未来许多你来不及去见识的东西。我现在也已经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了，长寿的好处大概就在于能够体验时代的变幻吧。你一定想不到，二十多年后的这场又是由你们德国人挑起的战争有多惨烈，在这场战争中飞机进化到了何种地步。」 「我还要努力活得更久，因为真正的大航空时代即将来临，我还要替你去亲眼见证呢。」 「这大概也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就给你扫这一次墓吧。」 夕阳下，对着曼弗雷德的墓碑说了半天的话后，在最后一丝阳光即将消失在地平线时，奥利弗也起身离开了。 「再见了，安心地长眠于此吧，我的挚友。」 …… 第133章 （大结局） 欧洲战场的硝烟已经平息, 亚洲和太平洋地区的战火却仍在继续，法西斯轴心三国如今只剩日本仍然顽固地不肯投降。 中国地区的战场依然处于激战状态，太平洋上各个重要海岛上的海战也丝毫没有平息之意。 1945年7月26日，反法西斯联盟向日本政府下了最后通牒, 要求日本必须全面无条件投降，否则将会遭受彻底性的毁灭，然而日本政府并未给予回应, 依旧冥顽不化。 而美国也明白, 是时候启动准备多年的「曼哈顿计划」了。 早在1941年的年底, 美国便制定了一项代号为「曼哈顿」的绝密计划, 为了这项计划能够顺利开展，总统更是赋予了这项计划「高于一切行动的特别优先权」。这项计划的核心内容便是利用核裂变反应来研制一种拥有史无前例的威力的武器——原子.弹。 而承担了这项研究的核心基地，正是位于美国南部新墨西哥州一个名叫洛斯阿拉莫斯的小镇上的实验室。这个在当下还相当不起眼的小城市，却是秘密汇聚了数千名顶尖科研人员, 耗资二十亿美金来完成这项绝密任务、完成这项将足以改变世界武器史的划时代研究。 当初美国启动这项计划，是因为德国纳粹政府那边已经对核武器的研究有所行动，美国必须要赶在德国之前将原子.弹研制出来。 这项武器原本是作为对付纳粹德国的最后王牌的, 然而德国已经投降，只剩下冥顽不化的日本仍然在同这个世界为敌, 那么这项武器第一次向世人展示威力的目标自然也就确定了。 8月5日, 新墨西哥州, 洛斯阿拉莫斯实验室—— 刚刚整个实验基地召开了一项秘密会议, 明天, 美军飞行员将会把由他们所研制出的原子.弹投掷在日本广岛市。 会议结束后, 阿丽莎回到了自己宿舍休息。她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是感到兴奋的，作为参与了这项研究的数千名科研人员之一，她太清楚原子.弹的威力究竟有多强了。当日本政府见识到后，一定很快就会屈服的，这场持续了六年的世界性大战终于要画上句号了，她当初选择投身进这项研究中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第246页 然而刚刚在会议上听到这件事时，她心中却是异常沉闷，丝毫没有预想中的振奋。 因为这项研究计划是绝密的，因此在这里工作着的上千名工作人员只有一个位于附近城镇的邮箱作为唯一通信地址与外界联络，很不方便。因此这三年多来，每收到一封亲人朋友的来信，阿丽莎都不知道反反覆覆看了多少遍。 此刻，阿丽莎也拿出了前些日子自己最新收到的母亲寄给自己的信，又一次看了起来。 「我亲爱的丽莎，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究竟在从事着什么武器的研究，虽然我能够理解你的心情并支持你的任何决定，但我还是想要提醒你，永远都不要忘记武器被制造出来是为了什么。是人使用武器，而不是人被武器所驱使，否则人就变成了兽。武器的直接目的终究是用来伤人的，甚至会伤及到一些被迫捲入其中的无辜者，而武器的威力越是大就越会引得所有国家都争相制造，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下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隐患。也许一个人左右不了这个国家、更左右不了这个世界，但至少可以左右得了自己，能让自己永远保持住自己的本心。」 …… 同一时刻，芝加哥—— 客厅里，艾琳整理着今天收到的信件，其中有一封是许久未联络的山本浩和山本英惠夫妇寄来的。 山本夫妇自回国后便一直和日本国内的进步人士一道组织各种反战运动，尽管收效甚微，但从未放弃。信中，夫妻二人提到这是他们第一次希望自己的国家早日输掉这场战争、早日投降，只有这样才能让这个世界早日恢復原貌，同时也能减少自己国家的伤亡损失，不再把这场无意义的战争无休止地进行下去了。信的最后也聊到了最近生活上的一些情况，他们最近搬家了，而新搬到的城市是…… 难以置信地看着信最后的那几句话，艾琳又赶忙抓起信封把上面寄信处的那个地址反覆拼读又拼读。 信封和信纸就这么从手间滑落。 山本夫妇新搬去的那个城市，正是广岛。 艾琳有些无力地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凡是对二战稍微有点了解的人就都不会不知道广岛、长崎原子.弹事件，尽管她记不清楚究竟具体是哪一天发生的，但她知道就发生在1945年的这个夏天，二战结束的前夕，或者说正是这两枚原子.弹加速了日本的投降才得以结束战争。 上辈子因为歷史的缘故她很难对日本人有太多好感，这辈子太平洋海战上她的弗雷德更是差点因那些日军而丧命，她自然是无时无刻不盼望着日本法西斯被早点消灭殆尽。 但当自己真正介入到歷史之中，真切地感受到了在这个时代中诸多人对自己命运的无可奈何以及生命的脆弱，不再仅仅是作为一个后人来对歷史进行评判时，她对广岛、长崎的原子.弹事件有了些别样的感受。应该被彻底剿灭、去国际法庭接受审判的是日本法西斯政府和军队，但是为了迫使他们低头，却是要以广岛、长崎数十万无辜平民的生命为代价来威胁日本政府。也许许多人会说日军同样在入侵别的国家时残忍地杀害了那么多国家的那么多无辜平民，这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但是，当这种想法产生的时候，所谓的正义一方又与当初对平民施暴的日军有什么区别呢。 但是她更明白，这是歷史的选择，歷史的推进必然会伴随着牺牲。一如此刻，她痛苦于她的好友，善良而正直的山本夫妇即将被毁灭于这场原子.弹的轰炸中，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用各种方式联络到山本夫妇让他们赶快远离广岛和长崎。但是她知道她不能，一旦日本那边得知了美国的作战计划，势必会有所行动，歷史很可能就会被改写，也许是朝着好的方向，但也许是会要付出更多血的牺牲。 歷史对于后人来说也许只是书上的一行行文字，但是对于处在那个时代的人来说，从来都不会轻松。 …… 院子里，艾琳和萝丝坐在椅子上，望着夏日静谧夜空中的漫天繁星，享受着属于母女二人间的时光。 「妈妈，战争就快结束了吧？」萝丝满怀期待地问道。 「嗯，快了，很快就会结束了。」艾琳轻轻地笑了笑，轻抚着小女儿那头及腰的金色长髮，「爸爸、姐姐、哥哥，他们很快就都会回来了。」 原以为萝丝会兴奋地对一家人重新团聚后的日子畅想个不停，没想到她却是神情有几分悲伤、几分严肃、几分深沉地说道： 「我希望，这个世界不要再有战争了。」 「哦？」 「因为战争，我们一家人才不得不分开，不过还好，最后我们还能团聚。但是，还有更多的家庭却因为战争，从此永失至爱了。」 …… 1945年8月6日，美军在广岛上空投下了一枚原子.弹，恐怖的冲击波和六千多度的高温瞬间将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广岛剎那间变成了一座死城。 广岛原子.弹事件举世震惊，然而日本仍然不接受盟军下达的最后通牒甚至极力对外界掩盖广岛被摧毁的真相，因为他们认为美军就只有这么一发原子.弹，并且寄希望于苏联从中调停。然而苏联拒绝了日本政府的调停请求，坚决要求日本无条件投降，苏联也很快对日本出兵作战。 广岛原子.弹事件三天后，1945年8月9日，美军在日本长崎市的上空再次投下了一枚原子.弹以迫使日本政府早日投降。 第247页 两发原子.弹对日本本土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 终于，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发布投降诏书，宣布日本无条件投降。 1945年9月2日，日本代表团于停泊在东京湾的美国「密苏里号」战舰上签署了投降文件。 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式结束。 …… 七年后—— 一架由伦敦飞往芝加哥的飞机上，在欧洲马不停蹄地开了一星期会的艾琳提前结束了工作，因为她要赶在结婚四十周年纪念日这天赶回家中。 此刻坐着的这架飞机正是格威航空制造的，战争结束后的这些年里，除了战斗型的飞机，格威航空还大力发展民航飞机，如今已经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民航客机制造公司。 飞机还有一个小时就要落地了，年近六十的艾琳也是敌不过身体的衰老，这一路上休息得并不好。只不过一想到很快就能回到家中，一身的疲惫也早已被心中的期待所驱散。 从随身带着的ain最新款手提包里拿出了一张照片，看着这张照片，艾琳眼含笑意，眼角的鱼尾纹似乎都成了岁月留下的幸福痕迹。 是今年三月的时候，身为王储夫妇的米兰达和亚歷克斯从挪威王室里得到了难得的自由假期，于是便带着一家子回了美国度假，这是当时在格威宅的客厅里拍下的全家福。 米兰达一家如今也已经是一家四口了，除了已经十三岁的埃里克外，米兰达在1947年的时候又为挪威生下了一个小王子，取名为马格努斯，是排在父亲亚歷克斯和哥哥埃里克之后的挪威王室第三顺位继承人。 而阿丽莎和多米尼克则像当初约定的那样，在战争一结束的时候就结婚了，之后分别于1946年和1948年的时候生下了温蒂、芭芭拉这两个可爱的小姑娘。而多米尼克在战后的这几年里在政坛上也是步步高升，如今刚刚年过四十的他被提名为民主党的候选人，眼下正在进行着总统竞选，一旦明年成功入主白宫，他将成为美国歷史上最年轻的总统。 弗雷德里克在二战胜利后也从美国空军中退伍，重返学校把还未完成的学业完成。从芝加哥大学顺利毕业后，也同伊莎贝拉完婚，在1948年和1951年的时候先后有了儿子约瑟夫和女儿娜塔莉亚。照片上，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小傢伙就是她目前最小的孙女，才刚满一岁的小娜塔莉亚。而弗雷德里克在大学毕业后，也进入了格威集团工作，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奥利弗在六十七岁生日当天宣布了退休，由弗雷德里克来正式接替他，成为格威集团的最高负责人。 萝丝大学是去加州念的，而就是在念大学期间开始涉足电影圈，已经在电影圈功成名就的卡罗琳自然也是相当愿意为萝丝提供各种资源。虽然萝丝目前还略显生涩的演技让不少人质疑，但她极佳的时尚品味和极高的话题度仍然使她成为了影视圈的宠儿，街头的各种娱乐报纸几乎期期都少不了对她的报导。除了拍电影外，萝丝另一项专注的事业便是公益慈善，尤其积极地为妇女儿童发声，是妇女儿童权益的坚定维护者。唯一让人有点放心不下的是感情问题，二十五岁的萝丝已经谈过好几段恋爱了，只是每一次都无疾而终。艾琳原本对此还有些担心，只是很快也释然了，选择自己喜欢的生活方式就好。 将这张全家福照片小心翼翼地收回到手提包里，艾琳的嘴角也扬起了一抹平和而满足的微笑。 …… 芝加哥国际机场—— 机场大厅里，艾琳远远地便看到了那个男人站在那里等她。 而在看到她的身影时，他的眼神也瞬间发亮，看向她的眼神中充斥着的快乐与柔情一如过去的这几十年一样。 即使已是年近七旬的老爷子了，奥利弗的身形步伐依旧矫健，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朝着他爱了几十年的姑娘走去。 看着奥利弗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艾琳的眼中仿佛产生了一种时光交错的恍惚，似乎看到了当年在铁达尼号上初遇时的那个金髮碧眼的青年。 纵使时光无情地带走了他年轻时的容颜，他也永远都会是她心目中那个最英俊的男人。 当他在她面前站定时，那抹幻影也一点点消失。细细地打量着他脸上的皱纹，是啊，他老了，她又何尝不是呢。 二人相视一笑，奥利弗也从刚刚一直背在后面的手里拿出了一束玫瑰花递了过去。 接着轻吻上艾琳的嘴唇，艾琳也温柔而动情地回吻。 头髮都已渐渐花白的老夫妻就这么相吻在一起，享受着这一刻独属于二人的时光。 「四十周年快乐，我爱你。」 「我也爱你。」 二战篇完. 正文终. ※※※※※※※※※※※※※※※※※※※※ 本文的正文部分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码下最后一个字、最后一个符号的时候，我自己也是感慨万千啊。 从铁达尼号篇、到纽约篇、到芝加哥篇、到一战篇、到经济大危机篇、再到最后的二战篇，女主角艾琳穿越到二十世纪初的这四十年、同时也是格威家的四十年，就在这里暂时画上句号了。感觉我自己也像是跟随着艾琳的脚步一样，经歷了一场书中的人生啊233~ 当初决定动笔写这篇文时也是因为受jj上「重回xx年代」这种类型文热潮的影响，二十世纪上半叶对于西方国家来说同样是一个风云变幻的时代，套用《双城记》里那句很有名的话也是相当合适——「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虽然以这个时代为背景的文很冷门，但还是义无返顾地动手写了，在此感谢亲们对这篇冷文的一路相伴支持！ 第248页 本文背景资料方面主要参考的书籍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的《美国史话》，以及美国史学家奥利弗.斯通、彼得.库茨尼克合着的《躁动的帝国：不为人知的美国歷史》。因为本文本身背景就是半架空的，虽然大致方向是按照歷史走，但一些具体情节自然是和歷史有出入的，大家对此也不必太较真儿啦~ 接下来还会有一章后记，会把格威家未来几十年的事讲述一下，然后还会有一章番外，还请亲们一起支持到最后吧~ 第134章 后记 1997年12月19日, 美国芝加哥郊区的一座庄园里—— 清晨时分，艾琳在庄园里几个照顾她的保姆的帮助下洗漱完、用完早餐后，便坐在轮椅上被推着去花园里晒太阳，顺便照顾花园里她亲手种的那些玫瑰花。 就在花园里享受着这个宁静而舒适的早晨时, 一阵汽车奔驰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安静。 一辆最新款跑车在庄园门口停了下来，车里的人下来后，便朝着花园里的艾琳走去。 而艾琳在看到来者后, 也是坐在轮椅上笑盈盈地展开双臂迎接。 到访者是她最小的孙女, 1958年出生的玛格丽特。 八个孙辈里, 她最喜欢的就是玛格丽特, 不仅仅因为她是最小的一个，更因为她是把她的艺术和时尚的细胞继承得最棒的一个，如今三十九岁的玛格丽特已经成为了当初由她创下的时尚帝国ain的掌门人。 「哦，麦琪, 亲爱的。」艾琳亲昵地唿唤着孙女的小名，轻吻上孙女的脸颊。 玛格丽特也俯下身子，同自己的祖母拥抱, 「奶奶，您今天气色看起来真好。」 一旁的保姆也是笑着插话道, 「老夫人这几天精神头相当不错, 知道今天玛格丽特小姐你要来后, 精神更是好。」 艾琳拍了拍玛格丽特的手, 就像对待还是个小孩子时的小孙女一样, 「走, 麦琪，你喜欢的点心我准备了好多，咱们进屋吃去。」 …… 庄园的餐厅里，祖孙二人坐在桌边享受着茶点。 「下次记得把亚伦和尤金妮一起带来，我都好久没见这两个小傢伙了。」艾琳带着几分老小孩儿撒娇时的嗔怨说道。 亚伦和尤金妮是玛格丽特的一双儿女，艾琳对这两个曾孙辈的小东西也是相当宠爱。 「明天您肯定能见着，明天可是您的一百零三岁生日啊，我们所有人都会来的，一个都不缺。」玛格丽特也像是哄小孩子似地哄着祖母，接着又说道，「对了，今天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票房和口碑都相当不错，晚上我带您去看，您都好久没看电影了……」 玛格丽特还在一旁说着这两天的安排，艾琳的思绪却是因为那句「一百零三岁生日」而飘出了很远，衰老的脸上布满的皱纹也随着嘴角微微扬起的笑容而展现出清晰的纹路，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是啊，明天，她就一百零三岁了，想当年她穿越到这个世界时还是二十世纪初，结果她就这么一口气把二十世纪都快要活完了，都快活到她原本所处的那个年代了。 长寿是一种幸福，可以感受时代的变化；但有些时候长寿也是一种残忍地惩罚，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却无能为力。 她活得太久太久了，亲人、朋友都相继走了，她的四个儿女也都没能遗传到她的长寿基因，全都先她而去，她就这么一次又一次地白髮送黑髮人。 最先离她而去的是她的大女儿米兰达。 这些年来，其实她也一直都在反思自己，当初就那样放手让米兰达去追求自己的爱情、去选择自己的路究竟对不对？如果当初态度强硬到底，是不是就能有个不一样的结局？ 她之所以会这样想，不仅仅是因为当年二战的时候米兰达不得不随着挪威王室一道被迫流亡在外，她后来才知道在流亡的那几年里米兰达流产过一次落下了病根，包括后来二战结后生小儿子马格努斯的时候都不是很顺利。更重要的是，新婚头几年那似乎能敌过一切的甜蜜过后，现实的问题终究会暴露出来。即使亚歷克斯一直都疼惜爱护着米兰达，即使在1957年时亚歷克斯继位成为挪威国王，米兰达也随之成为了挪威王后、成为了挪威最尊贵的女人，然而也仍是必须生活在王室各种规矩、规范的条条框框束缚下。准确说，身为王后的米兰达要比任何人都更遵守所谓的「王室典范」，从穿衣打扮到言行举止，要随时像一件最完美的艺术品一样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要知道，米兰达小时候是多么热爱自由、不喜约束啊，一直都是个风一样的女子。从小就这么在无拘无束的自由氛围中长大的，即使为了那份轰轰烈烈的爱情能够在情到浓时放下一切，可时间一长，生活的现实终究还是会压倒一切。那个曾经在绿丛间自由奔跑的小姑娘、那个曾经在击剑赛场上英气洒脱的少女，似乎都渐渐远去了，仿佛成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梦。 最终，除了身体缘故，更因为心理上的压抑、抑郁，成为王后的第九年，1966年的初冬，米兰达便去世了，年仅五十二岁。 米兰达去世后的二十多年里，亚歷克斯也一直都没有再娶，一直到1991年在活到了七十七岁时寿终正寝，由已经五十三岁的长子埃里克继承王位，成为了新一任的挪威国王。 在米兰达最初去世的那几年，她心中一直是对挪威王室有所怨恨的，如果米兰达当初没有嫁进王室的话也许不会这么年轻就去世了。只是随后便也释然了，路是女儿自己选的，这条路上的酸甜苦辣都得女儿自己来品尝。尤其是去年挪威王室访问美国时，埃里克也特意来看望了她，看着自己这个已经年近六十的最大孙辈，她想如果上帝让时间倒流，再给米兰达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的话，米兰达大概还是会这么选择吧。 第249页 至于阿丽莎和多米尼克这对儿欢喜冤家，她原以为这俩人结婚后的日子仍然会是那么鸡飞狗跳、相爱相杀的，却没想到这二人婚后反而意外和谐、互相搀扶互相奉献，甚至做到了「生死相依」。 1953年的时候，四十二的多米尼克赢得了总统大选，成功入主白宫，成为了这个国家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统。彼时三十四岁的阿丽莎也正值自己科研事业的巅峰期，且向来不喜欢掺和政治的她暂时放下了手头的事业，陪着丈夫一道入主白宫，陪伴着他一同走过这段站在权力巅峰的高处不胜寒。 多米尼克的总统一干就是两届，一贯穿衣打扮以简约舒适为主的阿丽莎在作为第一夫人的那八年里也是频繁地向她讨教时尚经、让她帮忙设计造型。在那八年里，每次跟随多米尼克出访时，阿丽莎都成为了所有媒体关注的焦点，在全世界颳起了一阵时尚热潮。当初她创办ain的时候也万万没想到，最后成为了ain最佳代言人的竟然会是她的女儿。另一方面，在那八年里，阿丽莎也通过她身为第一夫人的影响力，大力推进反对核武器运动，成为了世界无核化、世界反战运动的最坚定支持者。 1961年，多米尼克八年任期结束卸任总统。实现了曾经的夙愿、品尝过站在权力之巅的滋味儿，繁华散尽后，多米尼克也专心归于家庭，这一次，换他成为阿丽莎背后的男人。阿丽莎重新专注于自己的科学研究，而彻底退隐不再问政事的多米尼克则当起了家庭主夫。阿丽莎在外忙事业，他则主内照顾打理这个家的上上下下。原本阿丽莎还有些质疑他能行吗，结果多米尼克霸气地回了句「我连这个国家都能治理好，难道还管不好这个家吗？」。虽然后来事实证明照顾好为科研废寝忘食的妻子、照顾好两个正值青春期的女儿、照顾好家里养的三只哈士奇……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然而多米尼克却是乐在其中，那种愉悦是他曾经站在权力之巅叱咤风云时都不曾体会到的。 阿丽莎也在1970年的时候获得了诺贝尔物理学奖，但是阿丽莎却婉拒了这个象徵着科学界最高荣誉的大奖，并发表了声明，解释了自己婉拒这个奖的原因。阿丽莎表示诺贝尔奖是应该颁发给那些运用科学的力量推动全世界、全人类和平发展进步的杰出科研人员的，而自己当年参与了「曼哈顿计划」，是参与原子.弹研究的人员之一。也许自己会因为作为第一个拒绝诺贝尔奖的人而被载入史册，那么便正好可以借这件事情来提醒世人，永远不要忘记核武器的恐怖力量、永远不要忘记战争对这个世界带来的危害、永远不要忘记和平的可贵。 因为长期从事辐射性很强的物理研究，阿丽莎的身体状况并不算好，在1979年的夏天便去世了，享年六十岁。而当时本就身体有所抱恙的多米尼克也就此一病不起，在那年冬天也追随妻子而去了。夫妻二人最终被合葬在了一起，并在华盛顿的国家大教堂举行了隆重的国葬仪式，以纪念这对儿夫妻为这个国家做出的卓越贡献。 至于弗雷德里克和伊莎贝拉这小两口，大概就是那种令人艷羡的少年夫妻老来伴吧。十七岁的时候相识相恋，然后就这么携手走过了半个多世纪，做到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除了长子约瑟夫和长女娜塔莉亚外，二人又分别于1953年和1958年的时候生下了次子洛克和次女玛格丽特。如今格威集团的掌门人便是约瑟夫，而弟弟洛克却是不仅仅拒绝加入格威集团、甚至在大学期间就辍学自主创业了。因为洛克认为资讯时代即将来临，等到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就更是信息技术的天下了，因此投身于电子信息这一新兴领域。时代证明他是正确的，而他也成为了资讯时代的先驱。这让世人都忍不住感嘆，无论是在当初的航空领域还是如今的电子信息领域，格威家总是能够敏锐地嗅到时代变革的味道，总是能够走在时代的最前沿，「富不过三代」这种事情在格威家根本不存在。 而弗雷德里克和伊莎贝拉也分别于1992年和1995年的时候先后去世了，七十多岁，寿终正寝，去世时身边儿孙环绕，也算是一种幸福了。 在世人眼中，「格威」这个堪称传奇的家族中唯一出的一个「叛逆者」，大概就是萝丝.格威了。 萝丝早年步入好莱坞的时候一直被视为花瓶、被称作只有娱乐属性的明星。然而萝丝骨子里也继承了格威家向来不服输、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极致的个性。终于，在三十五岁那年凭藉一部二战题材的电影摘得了奥斯卡最佳女主角奖，而萝丝在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也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够在这部影片里有如此表现，正是因为自己当年经歷过这一切，体会过至亲至爱之人被一个个捲入战争中的感觉，所以她很能理解影片中女主角的感受，也希望能够用这部影片来警示世人永远不要忘记战争的痛苦，珍惜如今的和平。 不仅仅是在电影界大放异彩，萝丝同样在时尚圈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在侄女玛格丽特接手ain之前，ain也是由拿到奥斯卡大奖后便渐渐息影的萝丝来掌舵的，同时萝丝还担任了格威慈善基金会的负责人，毕生致力于公益慈善事业，也由此成为了世人心中的一代女神。然而另一方面，萝丝在个人私生活上却并没有足以同事业匹敌的完美，她一辈子谈了许多场恋爱，却终身未婚。用她的话来说就是，也许她这种心态有些任性、有些自私，但她更愿意这辈子是为爱而活的，永远都生活在爱情中，并不愿被婚姻所束缚，这就是她所选择的人生。所有人都说萝丝是格威家的「叛逆者」，但也是格威家活得最洒脱的一个。然而也正是由于生活作息不规律甚至算不上健康，萝丝在1985年的时候便去世了，年仅五十八岁。 第250页 其他的亲友们，爱德华、卡罗琳、克里斯、肖恩……也全都在该走的时候都平静而安稳地走了。 至于那个男人…… 回忆间，艾琳也缓缓扭过头，看向一旁的柜子上摆着的那张照片，照片里的青年一身军装，眼神沉稳却夺目。这张照片即使看了几十年，也依旧是每次看到时都无法让她的视线再移向别处。 她和奥利弗双双退休后，一起去实现了好多好多年轻时太过忙碌而没有时间去完成的事情。去瑞士滑雪、去加勒比出海、去土耳其坐热气球飞行……他们一起去环游了这个世界。尽管已经是一对儿老头儿老太太了，不復年轻时的身强力壮，但那是一段独属于彼此的快乐时光。漫步于这个世界，然而对于彼此而言，彼此的世界里却只有对方，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儿老夫妻。1962年的时候，他们也完成了那个五十周年的约定，在结婚五十周年纪念日那天，他们又结了一次婚，他们的几个小孙子小孙女还为他们当了花童。而那一次说出的「我愿意」，是真真切切、不含任何杂质的我愿意。 到了1965年的时候，奥利弗的身体开始每况日下，大病小病不断。他自己还开玩笑说，自己十七岁之前对自己的身体那般作践，居然到了八十岁的时候才开始遭报应，上帝对他也算是够仁慈的了。而之后1966年初冬的时候米兰达的去世对他而言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本就身体虚脱的他在那个冬天也染上了严重风寒。转年到了1967年，开年时度过了八十二岁生日后，也在那个春天病逝了。 奥利弗.格威病逝的消息传遍了全国乃至全世界后，众多机场、航空公司都自发举行了默哀仪式，以纪念这位航空业的先驱与传奇，《纽约时报》当日更是用头版头条撰写——「一代航空大王陨落」。 艾琳至今都记得三十年前的那天，他让孩子们都出去了，只留她坐在病床边握着他苍老的手。而躺在病床上的他只剩最后一点力气，却还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想要最后把她的样子印刻在脑海中。 「你还是那么美，就像当初在铁达尼号上我第一次见到你时那样……嘿，亲爱的，别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啊，给我唱首歌吧，好久都没听你唱过歌了……」 那一刻，艾琳下意识地便哼唱出了一首在她心中早已尘封多年、她甚至都快要忘记了的曲调，就这么在清唱的歌声中送他离开了…… 「every night in my dreams，i see you，i feel you.（每一个寂静夜晚的梦里，见到你、感受你。） that is how i know you go on.（因此而确信你仍然在守候。） far across the distance，and spaces between us，you havee to show you go on.（穿越那久远的时空，你轻轻回到我的身边，告诉我，你心依旧。） near，far，wherever you are，i believe that the heart does go on.（无论远近，无论身在何方，我从未怀疑过心的执着。） once more you open the door，and you’re here in my heart，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你再一次推开那扇门，清晰地伫立在我的心中，我心永恆。）……」 …… 「there is some love that will not go away.（真正的爱情永远不会褪色。） you’re here， there’s nothing i fear.（你在我身边，我便无所畏惧。） and i know that my heart will go on.（我深知我的心不会退缩。） we』ll stay forever this way.（我们将永远地相依相守。） you are safe in my heart.（我的心便是你永远的安全港湾。） and my heart will go on and on.（我心永恆。）」 伴随着今日新上映的这部大电影《铁达尼号》的落幕，整个电影院的观众们下意识地纷纷自发响起了掌声，来表达心中的感动与震撼。 这首名为《我心永恆》的主题曲还在片尾播放着，艾琳微笑着静静聆听着这首曲子，苍老的眼中不知何时已噙满了泪珠。 一旁坐着的玛格丽特见状赶忙递上了手绢，她也同样因为这部电影而红了眼眶，「奶奶，这部电影简直太感人了，不是吗？」 「是啊，很感人。」艾琳缓缓说道，用手绢轻轻拭去了溢出的泪珠，接着微微仰起头，思绪已飘向远方，「我想到了我和你爷爷当年的故事，知道吗，我和你爷爷当初第一次相见，就是在铁达尼号上……」 「真的啊？！」玛格丽特没想到自己身旁坐着的竟然就是一位当年铁达尼号沉船事件的亲歷者，当即激动地问道：「能讲给我听吗？奶奶你还从来没有跟我讲过你和爷爷年轻时的事呢。」 …… 回到庄园里，故事讲到了很晚很晚，艾琳也仿佛觉得自己把人生又走了一遍似的。 因为时间太晚了，玛格丽特当晚也就在庄园住下了。 第二天清晨，玛格丽特没有动用庄园里的保姆，而是亲自去房间照顾艾琳起床，想要今天第一个对艾琳说「生日快乐」。 推开房门，卧室里安安静静的，一室的阳光洒入。 阳光拂过床头柜上摆着的那排相框，最左边的那张是艾琳三年前过一百岁大寿时的全家福，然后往右依次是1962年艾琳和奥利弗再次举办婚礼时留下的那最齐整的张全家福、艾琳和奥利弗环游世界各地时留下的照片、1945年二战结束后一家人重聚然后送萝丝上大学的合影留念、1932年米兰达拿下洛杉矶奥运会女子花剑冠军时当时一家六口的合影……最后一张，便是1912年时，艾琳和奥利弗新婚时的照片。 第251页 玛格丽特脚步轻轻地朝着床边走去，却发现，床上躺着的那位老者，已在冬日的阳光中带着微笑安详地离去，永远地睡着了。 1997年12月20日，艾琳.格威在生日当天的早晨安静地离世，享年一百零三岁。 当年，《时代周刊》也将艾琳.格威选为了年度风云人物，并撰文评述道—— 「她是时尚帝国的教母、是了不起的慈善家、更是一个传奇家族的掌舵人。她经歷了一个世纪的风云变幻，她见证了这个时代，并在这个时代中缔造了奇蹟。她是时代的见证者，她本身更是一段传奇。」 …… 1997年12月20日，就在这一天快要步入尾声的时候，在中国一户姓「艾」的人家里，诞生了一个健康的小姑娘，家人也为这个新降世的孩子取了单名一个「琳」字——艾琳。 后记完. ※※※※※※※※※※※※※※※※※※※※ 本文的后记到这里就结束了，也算是把格威家的百年家族史讲述完了。 如果说上一章是欢喜大结局的话，那么这一章便是必然的结局，毕竟再传奇的人物也同样逃不过生老病死，这是任何人都必须要去接受的宿命。 不过对于艾琳来说，这一辈子也算是活得相当精彩、相当值得了。 下一章，献上最后的番外~如果说这一章后记多少含有些命运的无奈，那么下一章的番外便看作是新的希望吧~ 第135章 番外 【她是时尚帝国的教母、是了不起的慈善家、更是一个传奇家族的掌舵人。她经歷了一个世纪的风云变幻, 她见证了这个时代，并在这个时代中缔造了奇蹟。她是时代的见证者，她本身更是一段传奇。】 「艾琳，你在看什么呢？」一旁的朋友看向正拿着手机看得很投入的艾琳, 一脸好奇地问道。 听到朋友的声音，正专注地在手机上查着资料的艾琳才抬起头来，把手机屏幕对向朋友, 解释道： 「我们一会儿不是会路过格威大厦然后正好去参观一下嘛, 我在看这座大厦的第一任女主人, 上个世纪的那位erin.gowey女士的生平详细介绍。喏, 这是《时代周刊》当年对她的评价，她在去世那年也被选为了《时代周刊》的年度封面人物。」 艾琳在着名的美国帕森斯设计学院留学，是服装设计专业的一名学生。目前正值暑假时分，艾琳便和好友离开纽约一道前往美国各地旅游, 第一站便是芝加哥。 「erin.gowey！那不就是ain的创始人嘛！」 同样身为服装设计专业学生的好友怎么可能会不知道这位上世纪时尚教母的大名，而提到erin.gowey，自然是不能不提其身后的格威家族, 随即也是感嘆道： 「他们格威家族也真是有够传奇的，家族里出过王妃、出过第一夫人、出过奥斯卡影后、出过奥运冠军、甚至连诺贝尔奖得主也出过。而且现在, 格威航空仍然把持着航空界的头把交椅, 还有他们家族出去单干的it界大佬洛克.格威, 单论个人资产在福布斯全球富豪榜上可一直都是前五的常客。至于ain就更不用说了, 能买上一个ain的包包是多少小姑娘的梦想啊……也只能买本ain旗下的《misa》杂志过过眼瘾了。」 说话间, 二人已经走到了格威大厦的楼下, 驻足仰望着这栋四十多层高的摩天大楼。 「我查过资料，这栋大楼是那位航空大王oliver.gowey先生在1918年的时候花重金买下的，之后的这一百年里就一直作为格威集团的总部了。如今一楼二楼是作为精品店对外出租的，只不过唯独ain的店不需要交任何租金，听说是当年oliver.gowey先生交代过，凡是在格威集团的地皮上，ain的店就通通都不需要缴纳任何费用，听说这个不成文的规矩直到现在也一直在沿用。」艾琳望着大厦一楼那块最显眼的「ain」招牌说道。 「毕竟羊毛出在羊身上嘛，据说当年oliver.gowey去世后遗产全部由他太太erin.gowey来继承，erin.gowey当时可成了世界第一大富婆。只不过，据说erin.gowey把那大笔的钱都投入格威基金会了，这对儿夫妻也称得上是大慈善家了。」朋友也接着话，随即调侃道，「诶，说起来，erin.gowey女士的名字『erin』音译过来不正好就是『艾琳』吗。艾琳，你想不想也经歷一场像erin.gowey女士一样这么传奇的人生。」 「我？算了吧，那么跌宕起伏的人生我可承受不来，我还是觉得现在这种安安稳稳的生活挺好的。上个世纪又是经济大危机、又是两场世界大战、大战结束后还又来了场冷战，这么一比较，现在这个年代多好啊。」说话间，艾琳已经用带着的相机拍下了这幢颇具歷史的大楼，接着又问向朋友，「你要去那家ain店逛逛吗？」 「不，算了吧，这次出来旅游的预算可不包括这种级别的购物。」朋友耸了耸肩。 艾琳也点了点头，「好，那就走吧，坐公交车去，去下一个景点。」 就在二人刚刚抬脚离开时，从格威大厦的大门里走出了两个提着公文包的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 「奥利弗，咱们把方案改进一下，下次再来试试看吧。别放弃，这个方案挺好的。」 听着友人在一旁的劝藉安慰，原本一直闷头走在前面的奥利弗也停下了脚步，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将心情平復下来。 今天来格威集团，合作案没通过，没能拿到投资，奥利弗也是相当郁闷。 第252页 而这会儿平静了下来后，也是拍了拍友人的肩膀，「走吧，吃饭去，我请客。」 「真的啊，吃什么？」 「麦当劳。」 「……餵。」 …… 附近的公交车站，马路两侧，朝着相反方向开去的两辆车同时到达。 艾琳坐在车子里靠窗的位置，在车子发动的时候，随意地望向窗外，正好看到了马路对面两个男人在追赶着相反方向的公交车却没能赶上。 就在这个时候，那个金髮的男人转过身来，就这么无意间地隔着马路与靠着车窗的她对视了。 然而也仅仅是这么一瞬间而已，公交车很快便发动了。 「艾琳，你在看什么呢？」朋友见艾琳半天没回神，出声问道。 艾琳摇了摇头，淡淡地笑了笑，「不，没什么……就是在看刚刚马路对面那个疯跑着追公交车还没追上的男人，那头金髮反而被吹得髮型有点儿，沙雕。」 …… 傍晚，芝加哥千禧公园—— 这座坐落于密西根湖畔的公园2004年的时候才建成，但是如今已经成为了芝加哥市人气最高的景点之一，也是艾琳今天旅游打卡的最后一站。 同行的好友去附近的咖啡店买咖啡了，她在这里一边等好友回来，一边用相机拍下这里的美景。 一张又一张，夕阳下的千禧公园每一个角度都颇有意境。 就在艾琳转过身对着喷泉拍照，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一个男人却是正好入了镜。 艾琳怔了一下，看向那个刚刚被自己拍下的男人。 意识到自己入了别人镜头的奥利弗也怔住了，看向隔着几步远的地方，那个拿着相机的女孩儿。 二人就这么对视着，一如百年前，铁达尼号上，也有一位美丽的少女无意间拍下了一个英俊青年的照片。 半晌，奥利弗终于回过神来，对着眼前这个亚裔少女点了点头打招唿道： 「你好。」 艾琳同样向着这个与自己颇有缘分、一天之内已经是第二次见到的金髮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你好。」 …… 番外完. 全文终.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