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配有柯南体质[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女配有柯南体质(穿书)》作者:吵闹灵【完结】 文案: 【文案一】 自从本该寿终正寝的原书女主离奇死亡后,握着一手好牌的酱油女配江吟的气运也就尽了。 先是高官望族的父母双亡,紧接着世子未婚夫悔婚。然后她竟然拥有了柯南体质,走到哪里命案就跟随到哪里。 喂,说好的混吃等死的宅斗文怎么变成了「杀手遍地走」的悬疑文了呢!!! 【文案二】 江吟为了调查父母真正死因使出「套路男神三十六计」不停撩拨大衍朝「钻石单身汉」刑部侍郎晏离大人。 晏离看着清灵稚嫩的江吟强作妩媚的样子,忍住嘴角上扬的笑意,抿着嘴角摇头道:「不可以。」 当她最终实现自己的目的正准备悄悄熘走的时候,突然一双臂膀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 妖孽清冷的男人低下头,眼角旁朱红色的泪痣透露危险的气息:「想跑,晚了。」 【小剧场】 来自命案现场男主的灵魂拷问: 1、怎么是你。 2、怎么还是你? 3、怎么老是你! 江吟:嘤嘤嘤,大人救命! ——阅读指南—— 1、女主身娇体软爱撩x男主口嫌体直死傲娇 2、国际惯例:sc、he 内容标籤: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女配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吟 ┃ 配角:《狩灵师晋级指南》求预收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柯南体质女主在古代谈情说案 立意:凡事都有破绽,坏人终将会被绳之以法,正义一定会到来。 第1章 哭灵·上元节 凄凄诉诉的幽咽声在灵堂的四周弥散开去。江吟笔直地跪坐在蒲团上,望着桌案上一对灵位。 她分明清楚记得,书里从没提到过御史中丞江氏夫妇会遭人谋害。 想到这里,江吟扶额苦笑。连小说的女主都没了,一切已乱。她以前熟知的剧情如今都作不得数。 江吟原是现代人,阴错阳差地穿越到一本书中,成为打酱油的女配。她收敛自己,生怕自己这只乱入的蝴蝶扇动飓风,毁了原书的剧情。 这本书名为《庶女升级记》,讲的是女主华默盈如何智斗太太和姨娘们,帮助亲娘固宠,然后在诗词大会上芳名远扬,赢得嫡皇子萧延的倾心,最后成为一代帝后。 可是就在七天前的上元节,江吟亲眼看见华默盈si在了自己面前…… 上元节是大衍朝盛大的节日之一。那一天,盛京的主干道上人山人海,车水马龙。 京城处处张灯结彩,巨大的灯轮、灯柱和灯树随处可见。满城的火树银花,明亮绚丽的花火几乎要燃炽盛京黝黑的夜晚。 兄长江拂携着江吟在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上看灯展,猜灯谜,身边跟了两个丫鬟和小厮。四周车水龙马,好不热闹。 「阿兄,焰火大会快开始了,我们去中和楼赏景。」江吟扯着兄长的袖子,势有他不带自己去便不肯罢休的劲头。 江拂面如冠玉,目露朗星,身着一袭月白色长衫,外面罩着佛头青缂丝白狐皮袄,长身玉立,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流与贵气,惹了不少小娘子偷看。 「小心着凉。」江拂看着自己亲妹子不显冷得穿着高腰束胸,宽摆拖地的裙子,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鼻子。 他把江吟脖子上的火红狐裘披风给她拉紧,无奈道:「唔,小丫头臭美。你切记着,这回若得了风寒,我便将你柜子里新买的丝绢缎子全典当去换了银子。」 「你敢!」江吟恶狠狠地盯着自家兄长。 「如何不敢,城外灾民都食不果腹,衣不裹体,你还讨了我的钱买衣服……」 兄妹俩你一句我一句地顺着人流离开朱雀大道,向东经过安仁坊和长兴坊来到了清河坊的中和楼。 上元节夜晚最美的风景不若登高望远,将满城的盛京尽收眼底。而最佳赏景之处不若京城里最负盛名的中和楼。 两兄妹都是中和楼的常客。江拂轻车熟路地牵着妹妹来到顶楼,特意选了临窗的位置就坐。 望着窗外满城的灯火,耳畔传来远处人群的欢声笑语,江吟心情极好地冲着兄长笑,年纪虽小,但转盼生辉,容色极为清丽。 木质楼梯传来热闹的脚步声,一群年华正好的小娘子们欢声笑语地出现在顶楼。 江吟回过头一瞧,小说女主华默盈浅笑端庄,正被人众星拱月地推向江吟兄妹旁边屏风隔着的大圆桌。 她心中瞭然,如今剧情正发展到女主和二皇子萧延已定下婚约。未来的皇子妃,甚至最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妃,当然是贵女追捧的对象。 「见过郎中大人。」说话的是太府卿家的陈二娘子,她款款地绕过翠玉屏风向着江拂行礼,目光却幸灾乐祸地落在江吟身上。 江吟轻嘆了一口气,又来了。 「江吟妹妹,好巧啊。上元佳节怎么不见世子和妹妹一起共赏良辰美景?」 东阳郡王世子安曜之是盛京贵女所求的佳婿良配。但不巧的是,他与江吟有着一纸婚约,六年前东阳郡王上门求着江父定下的。 当年世子突发恶疾,经高僧算命,唯有城东落星坊一江姓女子能救他一命。 可那时江吟七岁,安曜之已十八岁。年幼的的她知道这门亲事时,还故作深沉地为世子扼腕嘆息,心中却偷乐,唔,那高僧满满的恶意啊…… 第2页 许是一个大好青春的少年被高僧的算命生生逼成大龄未婚青年,东阳郡王世子对这门婚事多有牴触。 江吟撇撇嘴,自己的便宜未婚夫确实不怎么待见自己。 陈二娘子见到江吟抬起头的面容,晃神之后又多了几分嫉恨,装作吃惊道:「怪我多嘴,适才在楼下看到世子和一个陌生的小娘子在一起呢!」 江吟无言以对,她一年不知道要收到多少条京中贵女「无意」透露的花边新闻,早已见怪不怪。 「阿莹,莫要乱说。」华默盈隔着屏风制止了陈莹。 她绕过屏风来,对江吟一笑:「阿莹心直口快,江妹妹和小江大人莫要放在心上。」 江吟虽然是在书中打酱油的,但是江父却是检查和弹劾官员的御史台副长官,深得圣上信任和器重。而她的兄长是天子钦点探花,前程似锦。 此时华默盈来做和事佬,陈二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江吟也不作计较。 华默盈见大家都冷静下来后,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江妹妹,到时书院见。」 说罢,她便牵着陈二回到自家的桌子。 大衍朝的女子虽然不能出仕,但也拥有读书的机会。尤其在盛京,名流贵胄聚居之地,女子更是注重才名。 江吟在兄长惨无人道的磋磨下,不出意料地凭藉家世和学识考进了琳琅书院。这个在盛京名声最大的女子书院。 江拂将刚刚上来的鲍鱼盏推到她面前,宠溺地摸摸她的头:「快吃吧。」 江吟朝兄长甜甜笑着,埋下头大快朵颐,两只耳朵悄悄竖起,听着隔壁桌谈及的八卦。她虽然跟那些小娘子关系普通,但她们所说的奇闻异事还是很有趣的。 东阳郡王世子安曜之和一名女子登上顶楼,见到未婚妻和未来小舅子时,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 江吟瞟到他身边提着一盏螃蟹灯的女子。她微微挑眉,看来她这个便宜未婚夫又换女伴了。 此时氛围有些尴尬,连隔壁桌都收了声,像是想要看这边的热闹。 安世子的女伴好似认得御史中丞家的江吟,腰肢款款地携着世子凑了上来,盈盈一拜:「碧婉见过姐姐。」 「不巧,阿吟不认得碧婉这一位妹妹,不知是哪位大人家的小娘子?」江吟似笑非笑。 「呵,盛京这么大,我倒是不曾听说过。却是前几日,听兄长闲谈时说过万花楼里新进了一个名叫碧婉的花魁,倒是巧得很。」陈二娘子的声音从屏风后传了出来。 陈莹如果在现代,算是安世子的死忠粉,为他硬生生拖到十八岁仍未出嫁。比起还未嫁给世子的江吟,明显现在与之双宿双飞的碧婉更加招人恼恨。 碧婉面容一阵扭曲,差点挂不住脸上的笑容,泫然欲泣对一旁的世子说:「世子,你看她们都欺负奴家。」 笑声低低地在安世子胸腔中震动,酥麻了江吟两只耳朵。这人家世好,长得邪魅风流,偏偏声音还这么好听。可惜是个人渣。 「多谢碧婉姑娘之前为本世子的未婚妻挑选的螃蟹灯。」安世子拿过对方手中的螃蟹灯,走到江吟面前,「阿吟,我本想着将这盏灯送到府上,却不料在这里见到你。」 陈二:…… 碧婉:…… 江吟却看着眼前一双修长的玉手,头上冒着黑线。 他这次又想怎么整她?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安好心!(一双看透一切的眼睛.jpg) 第2章 坠楼·询问 江吟有此想法并不是对安曜之有偏见。而是这厮真是这种人。当年他身染恶疾,于是他们两家定下了婚事。 当时,她受郡王妃之邀去王府看他,安曜之孱弱地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江吟坐在床榻上,怀里被长辈塞了个大果盘。她看着他的俊脸,兴奋地多吃了几口瓜果。年幼无知的她还以为这么俊的未婚夫到手,自己定是赚了。 江吟注意到旁边满含期待的郡王妃,把黏煳煳的小手搭在他的脸上,稚气地说道:「世子哥哥定要好起来呀。」 结果这厮醒了之后翻脸不认人。郡王妃之后每每请她过府,都有意外发生。不是有恶犬追她,就是有噁心的虫子落在她的瓜果点心中。 …… 如此劣迹斑斑的安世子,无怪乎江吟戒备他突如其来的示好。她没有接过灯,而是狐疑地上下打量:「君子不夺人之好。我看碧婉姑娘喜欢的紧,还是……」 「郡王府和我们江府虽有婚约,但不过是当年念在两家交好为解世子一难。世子不必太多挂怀,说不定不久两家便能各自另寻良配。」江拂将江吟拉到身后,哂笑地看着那只螃蟹灯。 安世子脸上的笑意收敛,眼眸沉沉。 「砰——」一朵又一朵巨大的烟花盛开在黑夜中,五彩斑斓的火光散落在天幕中,最后湮灭。 江吟看着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立马捉住兄长的手:「啊呀,阿兄,我们看烟花嘛,一年一次呢。」 江拂深吸一口气,低下头摸了摸她柔软的髮丝,温声道:「好的。」 兄妹俩走到顶楼外面的走廊上,楼下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欢笑惊唿声。而华默盈和陈二那群小娘子早就在一旁倚着栏杆看着美景。 「默盈,你怎么了?」 「危险,小心啊!」 第3页 江吟转头一看,难以置信地看到华默盈半个身子在栏杆外面,双手僵直似是不能曲展,手脚仿佛不受控制,眼神呆滞地翻了出去。 她向下一看,在烟花的亮光下,年华正好的女子瘫在地上,手脚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摆放,身后渐渐瀰漫出一大滩深色液体。 江吟呆愣地看着下面华默盈的尸体。这可是《庶女升级记》中的女主啊,剧情还没有结束,她还没成为一代帝后,怎么就死了呢…… 江拂看见江吟有些恍惚,以为被吓到了,忙将她抱在怀里。 江吟被兄长拢在怀中,偏头去看那一群慌张失措的贵女,心中确认是有人蓄意加害无疑。 她眉头紧皱,苦苦思索着。 安曜之大步走了过来,探出身向下一望,便向侍从吩咐道。 「长安,速去京兆府报案。长顺,带人去楼下将围观之人隔开,保护好华府小娘子的遗体。长平,把守住中和楼,不要放走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是,世子。」 江拂握着江吟的手,发现她手心一片湿冷:「莫怕。」 安曜之在一旁轻笑:「没想到江小娘子胆子这么小,竟然怕的缩在自家兄长怀里不肯出来,莫不是只有五岁吧。」 江吟知道他在嘲笑自己,从江拂怀里退了出来,安抚道:「阿兄,我现在无事,只是一开始太震惊了。」 楼梯口出传来了一阵沉稳的步子声。江吟有些惊讶,这京兆府尹来得如此之快? 江拂和安世子脸上有同样的困惑。江吟率先被对方深紫色的官袍吸引去了注意。 三品以上的官阶才能配紫色,看来是大官。官袍上绣着无枝叶散答花,唔,是三品大员。江吟再往上一瞧,原来是他呀。 盛京鼎鼎有名的大龄未婚单身青年,刑部侍郎晏离。 墨玉冠将他的乌髮高高束起,露出齐整精緻的鬓角。他的肌肤隐隐散发着玉质的光泽,容貌如画,美得不像真人。 尤其是他眼角下方那颗朱红的泪痣,更添了几分妖孽。但整个人肃冷的气质将这几份妖气生生压制了下来。 晏离是大长公主之子,出身显赫。但他不同于世家子弟通过世荫获得官制,而是参加科举进入朝堂,很受皇帝宠爱。 江吟只见过他几次,因为他很少参加盛京的诗会宴饮,只醉心于公务。这也难怪他年纪轻轻已是三品大员。 在世家高官子弟中流传着他的小道消息。据说此人好男风,因此久久不娶亲,大长公主都快为这个儿子伤透了心。 今日是上元节,他能这么快赶来,想来长公主府今晚在中和楼有宴。他一身官袍,莫不是才散值就赶到中和楼,连常服都忘记换了罢。 江吟看着晏大人身上的基佬紫偷着乐,与他确实颇为相配啊。 「诶呦!」一阵掐痛从手臂上传来,江吟忍不住轻唿。她不爽地看着对她下毒手的安世子,却发现他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安世子走上前,冲着晏离笑着作揖:「晏离大人是嗅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味才过来的吗?」 「未来的二皇子妃华家娘子在中和楼遇害消息不胫而走,短短一盏茶时间已在楼中传得沸沸扬扬。本官恰好在楼下和家人宴饮,便上来一看。」晏离疏离地简单回礼。 江吟看着一旁乱闹闹哭啼啼的小娘子们,没有发现哪个脸色有异,个个吓得不轻。唯有金紫光禄大夫家戚大娘子一脸镇定。 首先华默盈一定不是意外死,栏杆的高度在腰腹之间,要失足翻出去得需要非常不当心。之前小娘子们都是安安分分在看着焰火,如果脑子清醒的人是绝对掉不下去的。 一个灵光在脑中闪过,对了,如果华默盈那时不是头脑清醒的话,如果兇手抓住时机是很有可能促成女主坠楼的。江吟想起了坠楼时的女主神情呆滞,像是被麻痹了一样。 可是当时她们有没有饮酒…… 京兆府尹带着一帮官兵唿啦啦地涌了上来,顶楼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府尹大人的官帽都有点歪,抬手擦着脑门上的汗,气喘吁吁与安世子、晏侍郎问好,像是从家里十万火急赶过来的。 「多谢安世子帮本官封锁住中和楼,只是这中和楼的客人都非富即贵……」府尹大人脸上露出窘迫的神色。 这是江吟第一次见到盛京的府尹,她便感觉这个人不靠谱。 「京兆府不方便长时间将贵客扣住。」府尹大人将目光转向了那一群小娘子,「在华家娘子遇害之前哪些人与之有过交集?」 「太府卿家的陈二娘子、轻车都尉家的赵四娘子、国子司业家的文大娘子、金紫光禄大夫家的戚大娘子、忠武将军家的严三娘子和小女子。」工部尚书家的霍二娘子嗫嚅道。 陈二娘子尖利地指向江吟,道:「江家小娘子与华家娘子也有交集。」 躺着也中枪的江吟朝着府尹大人方向作揖道:「确有只言片语。」 江拂拍拍她的肩膀:「阿兄就在这里陪着你,无事。」 「那这几位小娘子和身边之人都暂且留下,以及中和楼的伙计留下,其它客人可以让他们散去了。」府尹大人命令道,「安世子和晏大人如果有急事的话,也可以先行离去。」 「无妨,本世子的未婚妻在这里,怕是小娘子见死人害怕,便留下陪一陪。」安曜之无所谓地捡了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第4页 江吟心里冷笑:他有这么好心?怕不过是想看热闹罢了。 安世子瞧着晏离道,「晏大人可以随着家人离去了。想必大长公主在盼着了。」 晏离挑眉不语,挑了安曜之旁的位子坐了下来,拿起一只倒扣的青花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茶不错,可惜凉了。」 他直接无视了安世子。 府尹大人将等待问询的人安置在顶楼的西侧,将问询之地设在东厢,安世子和晏侍郎旁听。 江吟兄妹静静坐在西侧一隅,等待传唤。中途,她站起身来向华默盈那桌酒席看了一眼,瞳孔一缩。 有谁动过了?! 陈小娘子第一个接受问询了,剩下的几个姑娘已经不再哭泣,各自苦思冥想着,许是在想着华默盈死前有什么疑点。 时间很快过去了,随着一个接一个姑娘被喊过去谈话,很快就轮到江吟。 江吟在兄长的陪伴下刚进东厢时,府尹大人坐在座位上揭开茶盖口干舌燥地喝着茶水。 下首的安世子斜斜坐着,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串紫檀珠子,见到江吟便坐正了些,冲着她坏笑。而晏大人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抬起眼皮看了江吟一眼。 「小江大人请在一旁坐着。只是问令妹几句话而已。」府尹勉强地笑了一下,脸上的汗珠都快滴了下来。 江吟心想,看来没有得到什么有用信息啊。 「江小娘子在华家娘子坠楼前可发现什么异常吗?」府尹大人迫切地问道。 「仔细想来觉得一事奇怪,华家娘子坠楼时表情和姿态甚是奇怪。」江吟迟疑道。 「如何奇怪法?」府尹大人急急问道。安世子饶有兴趣地看着江吟。一旁闭目养神的晏侍郎睁开眼睛。 「当时我站在隔壁窗户,正好看到华家娘子面部表情呆滞和手脚四肢都是直直的,好似个木头人。没有坠楼前的惊慌和尖叫声,就这么没有生气地翻了下去。」 「而且有一样东西不见了。」江吟打算没有保留地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 江吟报了之前华默盈那一桌点的小菜:「凤尾鱼翅、佛手金卷、花菇鸭掌、五彩牛柳、挂炉山鸡、金丝酥雀、山珍刺龙芽、莲蓬豆腐、奶汁鱼片。」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金手指: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第3章 奶汁鱼片·螃蟹灯 府尹大人焦急地问道:「缺了什么?」 「回大人,我方才看到华家娘子的桌面上少了一道奶汁鱼片,这道菜是最后上的,按理不可能这么早撤下去。」江吟冷静地阐述。 晏离一双眼眸含着寒星看向江吟,薄唇微抿,随之开口道:「当时你与兄长一桌,为何会关注华家娘子那边?」 江吟第一次被传闻里的男神点名,下意识地摸摸鼻子,笑道:「这里的小二报菜名很是有意思,会细细地介绍做菜的材料和做法。我在一旁听得入迷,不知不觉就会记下。嗯……比如说,奶汁鱼片用的是冬日城南瓯江冰窟子里钓起来的鱼……」 等到江吟几乎把整道菜的食材和做法一字不落地重复下来的时候,晏大人手指敲着桌面,黑曜石般的眼睛闪过些许讶异。 安世子向晏大人笑得肆意风流:「我家小娘子记性极好,琳琅书院入学时可是第一名。」 江吟冷漠地看向他,谁是你家的? 晏大人眼睛一闭,没有理会那聒噪的安世子。 江吟将两人的几番互动看下来,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两人不对头。 府尹大人让顶楼的五个跑堂过来,他们的袖口上绣了一个「柒」字。 中和楼跑堂的伙计都有明显的分工,袖口上数字标记着他们专属服务的楼层。奶汁鱼片消失不会是这些小娘子干的,因为没有行动的机会。最有可能带走奶汁鱼片的是顶楼的伙计。 「你们有谁撤走了华府娘子桌的奶汁鱼片?」 所有伙计都摇了摇头。 安世子忍俊不禁,咳嗽了两声忍住笑意。江吟偷偷打量晏大人的神色,却没有发现他这张冰块脸破功,感到颇为可惜。 「一盘被动过的菜能够藏到哪里,无非两个地方,一个是厨房的泔水桶,另一个就是混淆在中和楼的宴席中。」晏离淡淡道,「但是从七楼把菜端到底楼,目标过于明显。」 府尹大人一下子反映过来:「来人,先去把顶楼酒桌上所有的奶汁鱼片全部找出来,与当日的点菜一一核实。」 其中一个伙计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江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是他?这伙计心理素质太差,那表情逃不过在场的人精。 只不过一会儿时间,官差马上查出隔壁桌子多了一盘奶汁鱼片。大概是伙计趁着众人都在栏杆处往下看的时候偷偷撤下的。 府尹突然指着那个神情有异的伙计,怒喝道:「好大胆,竟然敢谋害未来皇子妃,该当何罪!」 那伙计就这么一诈,腿一软当场下跪,结结巴巴地说:「不,我没有害贵人。」 「那你为何偷偷摸摸撤下那道菜?」 那人埋下头痛哭,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一名官差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禀,禀大人,尸检情况出来了,华家娘子确实是坠楼而亡,内脏和头颅均碎裂。」 「没有中毒吗?」府尹大人追问道。 「回大人话,没有中毒现象。」 第5页 府尹眼中露出困惑。晏离大人起身,拿起那盘奶汁鱼片放在那名伙计面前,冷冷说道:「吃。」 伙计浑身发抖,连连摇头。 「唤仵作上来,检验这盘菜。」晏离吩咐那名官差道。 上来的是一位清癯的年轻人,五官俊朗,一表人才。他看见这道菜咦了一声,先用银针试毒,江吟以她极佳的视力担保,那银针没有变色。 那年轻的仵作又从随身携带的盒子里捉出一只灰老鼠,江吟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灰老鼠吃了两口鱼肉,突然唧唧尖叫几声,随后很快死了,身体僵直。 仵作嘆息一声,向府尹作揖禀报:「不知大人可听说过一种鱼,名为河豚或腊头?此鱼在《山海经》卷三的北山中有过一段描述:敦水出焉,东流注于雁门之水,其中多之鱼,食之杀人。」 江吟眼眸微眯,这河豚之毒银针自是测不出来。它是一种神经毒素,通过麻痹神经从而导致唿吸衰竭。 「大人,小人正是因为怀疑贵人误食了河豚,怕影响中和楼的声誉,才一时干出了煳涂事啊,请大人饶命!」伙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江吟轻哼,这老实人现在倒说得出话来了。 府尹传唤了食材採办的人员和厨子,结果两人对此一无所知,只当个新鲜玩意送上了贵人的饭桌。倒是老家是南方人的伙计在事发后反应过来,将那道菜偷藏。 府尹悠悠地嘆息了一声:「红颜薄命啊。此事已了,本官也可以交差了……」 晏离大人嘴角微挑,露出了一抹嘲讽之色:「告辞。」 安曜之戏嚯地与晏离对视了一眼,转身对府尹大人道:「张大人,既然事了,本世子就先行一步。我这未婚妻还在长身体,睡晚就长不高了。」 江吟一听这话,不自觉地挺胸抬头,蔑视地看了安曜之一眼:这厮莫不是眼瞎,本姑娘这身高已是同龄人中的翘楚。 只是…… 这案子怕不是这么简单吧?江吟看来里面最大的疑点就是这河豚。冬日的北方,有人竟然能从河中冰窟窿里钓上河豚。此时河豚怕不是都在海里过冬吧…… 江吟原本想说出来,但兄长悄悄捏住了她的手。她有些困惑地望向他,但江拂沖她摇头。 她看着在场之人微妙的表情,生生忍了下来,心中却对本该拥有精彩人生的华默盈感到惋惜。 此时已经是深夜,中和楼空了下来。他们默默地沿着木制的楼梯走下,江吟看着前面哭泣的小娘子们,突然想起了第二个疑点。 河豚如果是有心人故意设计,那么在这群小娘子中必然有人是知道这个计划的。因为河豚的毒素髮作起来极快。她要保证华默盈是第一个吃这道菜的人。 利用焰火大会开始的时间,调整上菜速度,并且将众位娘子注意力转移到她和安曜之那一场闹剧,应该可以轻松达成目的。 江吟其实基本能够肯定华默盈的死是有人处心积虑的打算。只不过这背后之人是谁,她猜不出来。只不过,她觉得背后之人定能从日后的局势中看出蹊跷。 比如说,华默盈之死会让谁得利? 「诶呦!」沉思的江吟突然脑门上被弹了一个爆栗,她对安曜之怒目而视。 江拂则像是母鸡护鸡崽子似的站在她身前:「安世子莫要欺负我家阿吟。虽你们有婚约,但世子也不该逾矩。况且……」 江拂的言下之意,安曜之听懂了。他一双邪魅的凤眼微眯,面有挑衅之色:「小江大人莫要开口闭口取消婚约,只要我不松口,江家休想退亲。」 江吟捂额,就是这个混不吝的傢伙一边和秦楼楚馆的女人不清不楚,一边死活不答应江父江母上门协商退婚。所以整个盛京都在看她的笑话。 也幸亏江吟体内有一个现代人的灵魂,心理素质极为强大,不然估计早就郁郁寡欢,整日伤心垂泪了。 这安曜之脑子就是有疾。 江吟微微嘆气,轻晃着兄长的手道:「阿兄,我好睏。我们快回去吧。」 江拂低头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笑道:「嗯。」 「慢着。」安世子拦在两人之前,眼神微冷地看着江吟,「把我忽视地这么彻底可不好啊。阿,吟——」 他手中的螃蟹灯强塞进江吟的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拿着,专为你挑的。」 江吟虽然不情不愿地拿着那盏螃蟹灯,但不得不说这灯的形状确实很可爱。安曜之注意到她有仔细地看灯,眼中含着一丝不明显的笑意,只不过很快浮上懊恼之色。 江吟和兄长往落星坊慢慢走去。走着走着,江吟吸了吸鼻子疑惑地问道:「阿兄,你有闻到什么吗?」 「好像是什么皮毛烧焦的味道。」 叶希怀疑地看着手中的螃蟹灯,凑近往灯芯一瞧,吓得将手中的灯往地上一扔,叫得撕心裂肺:「哥,死老鼠啊!」 华家娘子误食河豚失足坠楼这个消息不知最先被谁传出,闹得满盛京城沸沸扬扬。紧接着,二皇子大闹华府灵堂,为情所伤欲遁空门也在街头巷尾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天早饭过后,江吟在花园里散步,她的贴身丫鬟小蛮正在绘声绘色地讲起街上听到的传闻。二皇子大闹灵堂和遁入空门定不会是空穴来风,但此举动必会让当今圣上对这个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儿子失望。 第6页 江吟希望一辈子都离皇权远远的,打自己的酱油。但她心里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女主死后,剧情发展再也不是自己熟悉的,一切都开始不一样了…… 正月二十二,御史中丞江氏夫妇于城郊遇匪,双双遇难。 灵堂上,江吟望着桌案上父亲生前最喜爱的狮形青瓷烛台,灯光如豆,忽大忽小。想到前几天阿爹一直在书房里忙着公务,好不容得空,与阿娘冒着着寒冷的北风去城外赏梅花,回来的时候就是京兆府衙役送来的两具冰冷的尸体。 圣上将此事交给京兆府处理,犯人很快被抓到,是从汾州出逃的灾民迫于饥寒在郊外打劫富人。 据闻,盛京北边的河东道遇上了雪灾,加之去年夏季又犯了旱灾,收成不好的老百姓靠着余粮熬不过这个冬天。河东道中灾情严重的晋州和汾州均有灾民冒着寒冬在往盛京方向走。 可是江吟不信,笑话,无论是否有灾民,天子脚下,盛京多少年没传出匪徒出没。 她在中和楼已经领教过京兆府尹的本事。智商不够,但见风使舵,大事化小的能力不错,适合混官场,但不适合办案子。 虽然兄长江拂曾对江吟说过,他会暗中探查此事。但她也想尽一份力,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那张美得几乎雌雄莫辨的脸。 如果是晏大人,以他的能力和地位定能查明真相。江吟贝齿轻咬唇瓣,一点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她舌尖微挑将它勾去,嘴里喃喃低语:「晏,离……」 江吟深褐色的眼眸在灯火中明明灭灭,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深了,弔唁的宾客已散得差不多了。兄长江拂带着江吟穿着孝服在门口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时间在静谧的夜里流逝去,有客登门。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想干坏事,我们清冷禁慾的男主要准备接招了…… 第4章 退婚·上巳节 来人身披华贵的黑色狐裘,身边只带了一个稳重的婆子。江吟兄妹看着深夜无人之时到访的郡王妃,觉得有些诧异。 郡王妃柔美的脸上似有轻愁,她拉过江吟的手:「好孩子,莫要多礼,让我去祭拜你的父母吧。」 灵堂的大门敞开,夜晚独有的潮湿寒意灌了进来,烛火明灭不定。 郡王妃在江氏夫妇灵位前久久伫立,才将手中的香插在铜炉中。 江拂气息微急,刚刚急忙出去了一趟。他从侧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块成色极好的莹润玉佩和薄薄的文书。 郡王妃转身注意到了他手中之物,目光闪烁:「大郎,你……」 其实她这次来就是为了将两家的婚事作罢,只不过江拂世事洞明,让他率先提了出来。 「郡王妃,当初两家结亲的缘故晚辈也不再多说。一直以来,阿吟因世子饱受盛京流言蜚语的困扰。如今晚辈再次提议,两家之约不妨就此作罢。」江拂不卑不亢地说道。 「曜儿不懂事,一直让阿吟受委屈了。我是真喜欢阿吟这个孩子。」郡王妃苦笑,转头看向江吟,「如今阿婉已故,若是你还愿意的话,我和郡王想认你为义女。」 江吟抬起头,眼中蓄着泪水看向郡王妃:「义母。」 郡王妃怜惜地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好孩子。」 撇开世子蛇精病的举动,郡王夫妇其实都待她极好。不过江吟还有功利方面的考量,认下郡王府这一门亲,利远大于弊。 爹娘逝去,兄长丁忧三年,仕途受困。若是有郡王府这层关系,她在盛京仍有人撑腰,无人敢欺负她。她的名声也不会因为这次婚事的取消而受到影响。 最重要的是,郡王妃和大长公主私交甚好,她想接近那个人…… 长公主走后,兄妹俩长夜漫漫守着青灯枯坐着。江拂摸着她的头轻嘆。江吟眼微红地看着灵位,依偎在兄长身旁。两人无言却心意相通。 另一边,郡王妃回到府中碰上了廊下的世子,疑惑道:「这么晚,曜儿怎么还不睡?」 「母妃的打扮,想来是从江府弔唁回来。为何不叫上儿子一起?那丫头一定十分难过。」 「你既然问了,母妃便同你说,两家婚事已经取消。」郡王妃无奈地看着他,「如今你不能再借着不满意婚事而欺负人家。」 安曜之先是愕然,后气极反笑:「母妃是疯了吗?为何瞒着我取消婚约!」 郡王妃似是没有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大:「当初高僧曾说,你的妻子应该是父母双全的有福女子。但阿吟如今……」 「什么高僧,就母妃信得紧。因为他的鬼话,在我病重时找了仅有七岁的阿吟,如今又因为他的鬼话要将婚事取消。这难道是儿戏吗?」安曜之失望地看着她。 「曜儿你这是……」郡王妃有些艰难地问道,「莫非喜欢上了阿吟?」 安曜之先是一愣,然后像被踩中尾巴似的高声反驳道:「母妃不要胡说,谁会看上那个黄毛丫头。只是看她被退婚可怜而已,女儿家的名声不是很重要吗?」 「那就好。曜儿不用担心,我和你父王打算下个月认阿吟为义女,她的名声必不会受连累。」郡王妃长舒一口气,有些欣慰,「你们虽无夫妻的缘分,但你作为义兄以后可得好好照顾阿吟。」 安曜之:…… 今年的冬日似乎比往年来得冷,正月里寒风仍是凛冽。江氏兄妹穿着不缝边的白色粗麻布衣服,腰系麻绳,脚穿草鞋。 第7页 江拂特地嘱咐婆子在江吟的衣物内添了厚厚的鹅绒衣。饶是如此,她仍是冻得鼻子眼睛通红。他在府门前摔了瓦盆,整个送灵的队伍开始行进了。 江吟和江拂抱着阿爹阿娘的灵位,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在这个大冷天,江拂怜惜妹妹却没有怜惜自己,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向城外的墓地。 东阳郡王世子坐在沿街的酒楼上看着江家的送葬队伍从前面经过。他的目光落在队伍前瘦弱的女子身上,用力地攥紧茶杯。 碧绿的茶面微微荡漾。 「世子这是心疼了?」碧婉善解人意地在一旁捏揉着他的肩膀,「可两家的婚约不是取消了吗?据说现在盛京城的小娘子们都高兴极了,都在积极准备郡王妃举办的相亲宴呢。」 安曜之收敛起脸上异样的神色,冰冷地推开碧婉:「本世子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对面的茶楼上,刑部侍郎晏离淡漠地看着东阳郡王世子和他身边的女子,目光在送葬队伍上停留了一会,随后放下竹帘。 郊外,冽冽的北风颳得脸疼,吹起漫天洋洋洒洒的纸钱。江吟看着棺木入土,一抔又一抔的黄土掩上,与今生的爹娘做最后的告别。 …… 转眼又过了一年。三月三,上巳节。这是一个迎春赏游的好时节。 江吟换上淡粉绣白玉兰长裙,小蛮一边为她束髮,一边叽叽喳喳说道:「娘子是该出去走走了。据说如今京城流行飞仙髻,今日娘子也梳一个吧。」 在小蛮的巧手翻飞下,江吟两侧结上高鬟,露出了修长优美的莹白脖颈。小蛮挑了一支点翠草头虫镶珠髮钗给她簪上,然后赞嘆地看着自己手下的杰作。 「娘子正适合这个髮髻,好美。」小蛮眼中露出伤感,「只是娘子真是清瘦了好多。」 江吟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有些苍白,对着镜子抹了一点口脂,瞬间整个脸就明艷起来。她有些苦恼地抚上自己的脸,还是太稚嫩。今日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淡黄色的迎春花在路边已随处可见。海棠花和桃花盛开,淡粉色像云霞般瀰漫在整个盛京城。 春风徐徐而来,江吟带着白色帷帽,隔着轻纱在郊外的江畔寻找着一个人。 她这一段时间反覆琢磨着《庶女升级记》书中的内容。纵然原文女主死后,书中的剧情线崩了,但仍能提供江吟不少有用信息。 多亏江吟几乎过目不忘的本领,她从长篇巨幅的犄角旮旯里掰扯出与晏离相关的文字。 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被她发现上巳节那一天,他躲过大长公主安排的相亲宴,在瓯江边独自垂钓。 江吟隔着白纱朦胧地看到一个紫衣男子在不远处的槐树下。她心中惊喜:基佬紫! 「小蛮,我突然想吃城门口的撒子。」江吟按捺下激动,平静地吩咐小蛮。 「娘子,我们一路走来已经吃了好多好多小食!」小蛮指着江吟手中还热腾着的青糰子,一脸难以置信。 江吟微微歪头想了想道:「枣泥酥,豌豆黄,绿豆糕,驴打滚,青糰子,没了,不多啊!小蛮快去,今早你不还说你家娘子清瘦了吗?」 「那也不能胡吃海塞呀。」小蛮嘀嘀咕咕着,但还是听话地去了。 江吟看着小蛮的背影,赶忙将青糰子放在腰边的布袋子里,拍掉自己手上食物的碎屑。 套路禁慾男神第一步: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 江吟预判着风向和风速,调整自己位于紫衣男子的距离和方位后,开始她的表演。 等到风速突然变强,她抓住机会弄松自己的帷帽。 她娇柔地轻唿一声后,正等着风将帷帽吹到紫衣男子身上。然而,帷帽还是挂在她的头上…… 小蛮这丫头今天梳的飞天髻将它牢牢勾住。于是江吟将帽子往上一托,终于让风完美地吹在了那人的身上。 她调整好表情,以一种茫然中带点惊讶的表情朝帷帽飞走的方向看去,准备让对方看到她完美的三分之二脸。 然后,她囧了。这人特么不是晏离! 青年捡起落在身上的帷帽,疑惑地向江吟看来,脸上露出了她预想到的惊艷之色。可惜却不是对的人。 江吟忧郁地发现自己思维定势了,谁说晏离一定会穿基佬紫的衣服。 她双手合十向对方道歉:「这位郎君,真是抱歉。风太大,不小心将帷帽砸中你了。」 青年长得一副好相貌,一双桃花眼灼灼地看着江吟:「哦,今天这风难道是从地上吹来的吗?小娘子这么高的髮髻都没阻挡这顽皮的帽子。」 江吟明白对方意有所指她今天梳的飞天髻,心中深深嘆气:这年头谁也不蠢嘛。随之她内心怒吼:可为什么电视剧中的女主屡试不爽! 她的反应似乎愉悦到对方。青年笑声朗朗,眼中好像还有一丝期待。 这厮莫不是以为自己想勾搭他吧,虽然她的本意就是想勾搭他。江吟有一种捂脸的冲动,然而超强的心理素质让她露出了得体的笑容。 「今日实在是抱歉。」江吟双手交叠在侧,深深作揖。 青年看着江吟不问他姓名出身,也不介绍自己的来歷,只是一个劲儿的道歉,原本的猜测竟也变得不肯定起来。 江吟趁他不注意,从他手中夺过自己的帷帽后转身就跑。青年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由地感嘆:「这盛京的小娘子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第8页 不知道沿着江边跑了多久,江吟往后看了一眼,已不见对方踪影。她刚松下一口气,突然脚下一拌,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昨夜刚下过雨,地上还潮着,江吟伏在地上看着满身的泥渍,心中哀嘆。她微微抬头,一双绣着祥云纹饰的乌皮六合靴映入眼帘。 江吟一边心中默念祈祷千万不要是那个人,一边艰难地抬起头。 对方一袭青衣,清华贵气,席地而坐,修长而优美的手指松松握住细长的鱼竿。他浑身散发着淡淡的冷漠,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吟心中已经被两个字疯狂刷屏…… 作者有话要说:  请问是哪两字? 第5章 瓯江·垂钓 河水泛上来的淡淡腥味夹杂着春风的湿软,刚抽出嫩芽的柳条迎风微摆着腰肢。叽叽喳喳的鸟儿不知在何处喧闹,似是嘲笑江吟的窘态。 此时,江吟心里有成千上万头草泥马在奔腾,不过她眼角一瞄惊喜道:「大人,鱼咬饵了!」 晏离收回视线,重新看向水面。江吟看着他被自己成功转移注意后,利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条鱼不知道是有多大,鱼竿都快弯成一把弓的样子,但这大鱼还是沉沉地潜伏在水下。晏离的眉头微皱,整个人气势一凛。 一股强大的气流顺着鱼竿攀附上去,水面炸起四散的浪花。江吟当机立断地小跑到晏离身后蹲下,果然,一滴水都没被淋到。 待水面平静后,江吟才从晏离背后探出头来。她揣测搞出这么大动静的傢伙,莫不会是扬子鳄或者是白鳍豚吧? 结果都不是,一具有些腐烂的男尸仰躺在草地上。 「啧啧啧。」江吟真情流露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晏离转头看了她一眼。江吟马上反应过来,瞬间摆出一副柔弱不堪的样子。 眉头娇蹙,眼中泪光点点,似有悲天悯人之意。 她捂着胸口,像是不能接受的样子,预备向他倒去。结果晏离迅速地闪到一边,江吟连他的一片衣袖都没有沾到。 江吟立刻收住去势,差点又要摔一次。她哀怨地看向晏离,结果却发现他眼中的嫌弃之色。 既然美好的一面已经不通,那么就跳过进入下一步。她迅速收起脸上的哀怨,准备向对方发起第二轮攻击——围绕对方感兴趣的话题展开讨论。 「小女听说晏大人断案极为厉害,不知道大人能够看出这具尸体在水中浸泡的时间?」江吟直白地问他。 她现在一副泥猴子的样子还是不矫揉造作了。 晏离蹲下身用白皙干净的手指对着尸体上下其手,东翻翻,西戳戳。江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如今嫌弃的目光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根据三月的气温,这具尸体应该在河水中浸泡了有七个时辰。」晏离淡淡地开口。 江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的手,丝毫没有因为他回復自己的喜悦。果然她假粉和真爱之间有着天壤之别。她下次或许可以向太府卿家的陈二娘子取取经。 「大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带刀侍卫把江吟吓了一跳。 「去京兆府报案吧。」晏离轻描淡写道。 「是,大人。」 江吟回过神,想着还是要努力地跟晏大人搞好关系。正想说什么,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哦,死人?」之前的那个紫衣青年不知何时到了这里,他先被地上的死人吸引,而后看到江吟的样子忍俊不禁,「小娘子怎么如此狼狈?」 江吟摸摸鼻子,没有回答。 「韩大人来得正好。」晏离看向刚来之人,「盛京发生的案子都需京兆府尹过目。」 江吟挑着眉毛看向那紫衣青年。他竟然就是最近从地方上调来担任京兆府尹的韩钰义。 据兄长说,新来的府尹大人可是少有的青年才俊,短短八年时间就从县令一路升到从三品的京兆尹。 「唔,死了有七个时辰,原来是晏大人从河里钓上的。」他注意到尸体上的鱼饵,有些好笑地看向晏离。 随后,他走到柳树下,扯下一片柳叶将其抛入水中。他笑道:「一剎那叶子已经走了一丈。」 「七个时辰是八万零四百丈,二百六十八里。」江吟快速地接上,「大人是想通过这个算出这具男尸是从哪里落水的吗?」 「小娘子好强的算力。」韩钰义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江吟偷偷看了晏离一眼,却发现他仍是无动于衷。 江吟握紧拳,开口道:「可韩大人,您刚才测的是岸边河水錶层的流速,不同深度流速都不相同。比如表层的河水流得就要比深层水更快一点。」 晏离唇角微挑,此时才认真地看向江吟。 江吟注意到后,心跳有些加快,她掐了自己一把,继续说道:「而且这个方法里有一个最致命的错误。」 韩钰义不以为忤,反而兴致盎然地看着她:「小娘子请说。」 「大人可能才来盛京,不知道瓯江之水每天流向会发生四次变化。」江吟细细解释,「盛京濒临海洋,瓯江之水与东海息息相关。东海涨潮之时,瓯江之水向西流,反之,落潮之时向东流。」 「是我迂腐了。」韩钰义合掌大笑,眼神有些炽热地看向江吟,「那么,小娘子可知如今该怎么计算呢?」 第9页 江吟觉得这韩大人此时像极了学堂上考察学问的老夫子,她甚至怀疑对方明明知晓答案只是想探探她的腹中墨水。 她手指不自觉地拨弄着着衣衫上已经干结的泥点子,却发现此时晏大人也在看着自己。 她咬咬牙,看向两位大人:「那小女子试着说一下,若是有错误,大人们可要纠正我。」 江吟捡起被人丢弃的树枝在地上画了一条波浪线,然后说道:「我的计算方法需要一个最重要的数据。」 她扯下一片叶子扔进水中。一直沉默的晏离开口:「一剎那约八尺。」 江吟有些惊喜于他开口:「刚才到现在过了一盏茶时间,那么再过一刻多一点,这瓯江水就会暂时停止流动。」 「那么现在是什么时辰呢?」江吟自言自语,她此时很怀念现代的钟表。她就地做了一个简单的日晷,测出现在是巳时三刻。 江吟喃喃道:「午时瓯江之水会停滞片刻。我们发现尸体是在巳时,昨日,潮水最高位出现在未时……」 算出来了! 她眉眼弯弯,眼中尽是解完题目后的满足。她用树枝点着那幅曲线图,骄傲地说:「距今七个时辰中,河水发生了三次变向。抵消掉相反的路程,尸体最终向东行进了两个时辰,七十六里。」 「也就是说,尸体是在此地沿江以西七十六里出落水的。」韩钰义迅速吩咐身边像是捕头的人前往那处。 江吟自己都没有发现,韩钰义之前只是在逗她玩。他根本没想到她真得能计算出一天有四次流向变化的瓯江中尸体运行路程。 其中日晷的当场制作、潮水最高最低位的即兴推演和繁复的心算更让人目瞪口呆。 江吟算是「低调」地在这两位大人面前秀了一把现代人的综合素养。 「谁教你这些的?」晏离看向她,瞳孔像是无底的旋涡,仿佛能摄人心魄。 作者有话要说:  晏离: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6章 普明寺·大悲殿 他的声音很清冷,像是幽山中的一处清潭。音质却很动听,有着泉水拍打山石的泠泠清越。 江吟却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 即使在这个架空的大衍朝,古往今来的统治者看重的仍是孔孟之道,对于抽象和需要逻辑演绎的数学和自然科学并不重视。 像江吟所在的琳琅书院,平日里教授的是诗词文章、琴棋书画诸如此类,根本没有开设跟自然科学有关的课程。 江吟心中苦脸,她一下子想不到能把锅甩在谁头上。于是她颇为勇敢地直视他的眼睛,反问:「晏大人也和那些读书人一样,认为这些不过是奇技淫巧吗?」 晏离没有马上回答她,脸上分辨不出情绪。良久,他才说道:「不必为了迴避我的问题,而说这些话。」 「噗——」旁边的韩钰义笑了,「小娘子到底是哪家教出的?怎生得如此有趣,光靠四书五经可破不了案子。」 江吟摸摸自己的鼻子,突然想到背黑锅的对象。随即她笑逐颜开:「我小时在普明寺客居过一段时间,惠果大师偶尔会教我一些东西。」 江吟心中真诚地向美人师父道歉:对不起啊,您老远离俗世不理红尘,给孽徒背个锅呗。 晏离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原来是惠果大师,想不到大师除了佛法精妙之外,原来涉猎也颇为广泛。上次一别果然还是太匆忙了……」 江吟瞬间风化,完蛋,她明天就要备好糕点上山去讨好一下美人师父。 「小娘子,你这是……」小蛮气喘吁吁地向江吟跑来,「撒子给买来了,只是娘子是在哪里摔了,身上脏成这个样子,回去后让郎君看到定会责骂我。」 小蛮紧张地上下打量了江吟一番,见她毫髮无损才舒了一口气。此时她才注意到自家娘子身边的两个男人。 「娘子,他们是……啊!!!」小蛮被地上的死尸吓得不轻。 高亢的女声让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得到洗礼。江吟极力将她安抚下来,笑着对两位大人说:「时间快到晌午,家里想来要开饭了。小女子就不打扰两位大人办案。」 套路男神第三步:主动结束话题,保留一定的神秘感。 「相识一场,在下还不知道小娘子是谁?」韩大人叫住正准备离去的江吟。 江吟越发觉得今日的套路对象好像发生了偏移。不过如果对方是京兆府尹的话…… 她嘴角勾起笑容,转身福礼:「小女姓江,家兄是吏部考功司郎中。」 随后江吟果断转身,只留给对方一个背影。 大概走出了有二十多步,江吟有些迫不及待地从小蛮手里接过炸得酥香金黄的撒子,小声地快速问道:「甜的还是咸的?」 小蛮拍着胸膛哐哐响:「咸的咸的,娘子真是的,小蛮有哪次买错过。」 江吟给了她一个表扬的神情,随即将层叠陈列的撒子掰断,分给小蛮一半。主僕俩嘎嘣嘎嘣吃得满口留香,没有发现这撒子的味道和嚼动的声音都惊到了身后之人。 韩钰义摸着下巴,眉眼弯弯:「有趣,实在有趣。」 晏离低头看着自己的这双手,脑海中浮现出她之前的故作摔倒和见他验尸时的嫌弃。他走到江畔,掬起清澈的江水细细将手洗干净。 …… 第10页 在江府的主屋,兄妹俩在用晚膳。不久前,兄长在圣上示意下提前回到吏部任职。有人揣测此举是圣上有意让江拂任职吏部侍郎所为。 「唔,今天出门逛了一趟可有发现什么好玩的事?」江拂给江吟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江吟啊呜一口咬住酸甜可口的排骨,一双猫儿眼微眯,觉得此时兄长脸上仿佛写着「八卦」两字。 她一转眼睛,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后,拖长着声音慢慢说:「好玩的事啊,有啊!」 江拂将头凑近了些,笑得意味深长:「不妨和为兄分享?」 「我今天吃了好多好吃的。」 江吟就要掰着手指头慢慢跟他说的时候,江拂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好啊,跟兄长还不肯说实话,就会扯嘴皮子。为兄这颗心可是被我家阿吟给伤透了。」 「兄长这幅架势看来都已经知道我今天遇着了什么事。」江吟轻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刨饭。 江拂笑着说道:「今天新上任的府尹韩大人主动跟为兄打招唿,说是关于今天上午瓯江捞起来的那具死尸,捕头在以西七十多里的赵家村,轻而易举地打听到昨晚戌时有人推着装货的车子往江边走去,很快抓到了兇手。」 啊,计算对了,没有出错! 江拂看着自己小妹笑得跟偷吃小鱼的猫儿似的,无奈道:「韩大人托我谢你帮他大忙,说是下次还要登门拜访。跟兄长说说,你今天做了什么?」 江吟有些小得意,吹着热汤,轻轻嘬了一口:「反正是好事。」 「阿吟不愿说,兄长也不多过问。只是你的学业要重新拾起来。琳琅书院那边我今日已经打过招唿。这月末你便去上课吧。」江拂将她一缕调皮的青丝捋到耳畔。 江吟点点头:「阿吟听兄长的。」 当晚入睡前,她拥着薄衾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直到小蛮吹灭外间的灯,江吟勐地从床上坐起,高声唤道:「小蛮,明天一早我们去普明寺。」 大衍朝尊崇佛教,盛京作为帝都,寺庙大大小小有百余座。但最富盛名的便是普明寺和崇圣寺。 崇圣寺是皇家清修之地,除了皇室之人以及受到皇室邀请的贵客,任何人都不能踏足。 反之,普明寺虽声名远扬,却来者不拒。因为它讲求众生平等。所以下到平民百姓,上到达官显贵都能去普明寺祈福求平安。 它是盛京最有底蕴的一座庙宇,位于京城的东南方向,珞珈山之巅。 江府的马车在繁华的朱雀大道上稳稳地行进,出了南门后边疾驰起来。不多时,江吟掀开帘子,看到远处一座巍峨的山上,云雾缭绕,香火鼎盛,庄严大气的寺庙在茂密的树木遮掩下仍可窥见一二。 待到了山脚下的广场,江吟没有让小蛮搀扶,纵身跃下了马车。由于普明寺香客众多,她在山下都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香火味。 江吟很喜欢普明寺,喜欢这里没有鲜明的等级之分,在神佛面前,人人平等。无论是亲王还是平民,只要你想去参佛,必须一步一步走上这珞珈山,自普明寺建成,无一例外。 往日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江吟作为小棉袄时常伴随信佛的阿娘来普明寺吃斋念佛。她虽不信鬼神,但很爱跟娘亲一起跑普明寺来看小和尚。 那时候惠果大师还不到三十岁,是一个脾气很好的美和尚,总爱给她果子吃。江吟借着年纪小,犯花痴毫不掩饰,就是直勾勾地沖他傻笑。 娘亲见此掩目,惠果对她扶额。而还是小小和尚的庭理在一旁唉声嘆气、狂翻白眼。 今天不知何故格外热,江吟有一种夏天提前到来的感觉。由于不是什么节日,来来往往人不多,但路上也可见身着粗布衫的普通百姓或是衣着华贵的妇人 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中年大叔在卖馒头,馒头看上去十分香软可口。 不过江吟刚咬下去,便给大叔打了差评。只是佛门之地不能浪费粮食,她嫌弃地将它塞进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准备回头给庭理吃。 经过一番辛苦后,江吟终于登顶,到达寺庙山门。跟寻常的山门相似,有三门并立,中间大门,两旁各一扇小门。跨过右侧的小门,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旁是放生池。 江吟思忖着晏大人或许只是口头上那么一说,应该并不会来找师父求证这么微不足道的事情。她这么一想,便带着小蛮绕过天王殿,来到东面的地藏王菩萨所居之殿——大悲殿。 殿中空空落落,毫无一人。加之窗门紧闭,更显得幽暗。只有殿上的灯座中蜡烛跳跃着烛芯,晕染出了昏黄扑朔的灯光。 她今日其实是想来为爹娘祈福的,那件事距今已经有一年了。 江吟让小蛮找来一个铁盆,将自己抄的《地藏菩萨本愿经》焚毁,跪坐在蒲团上祈愿。 南无地藏王菩萨,信女江吟奉上《地藏菩萨本愿经》,愿父亲母亲能化去业果,免受三道恶苦,早登极乐。信女愿修福德,使三宝加庇。 江吟睁开眼,吩咐小蛮:「去请净心殿将惠果大师身边的庭理前来,我想先为爹娘添两盏长明灯和往生超度牌位,再去拜访师父。」 「是,小姐。」 小蛮走后,殿里显得静悄悄的。 「轰隆隆」一声声巨响将江吟从发呆中惊醒。她走到殿前望着风云变色的天。太阳躲了进去,天色沉沉,墨色翻滚。一时狂风大作。 第11页 突然,巨大的冰雹从天上砸下,足有西瓜大小。随着冰雹的砸下,整个幽静寺庙像沸腾起来的油锅,到处都是嘈杂声,尖叫声,孩子的哭声,重物坠落的声音。 突然,一块冰雹砸中了大悲殿的屋檐,屋檐断裂坠落下来,碎石木屑四处飞溅,江吟快速退回殿中,却还是被擦伤了手。红色的血从手背滑落。 江吟用帕子草草包扎了伤口,躲在供奉地藏王菩萨的案几下,防止不明不白坠落的冰雹把自己砸成筛子。 时间悄悄地流失,江吟觉冰雹砸落的声音一直在耳边,气温越来越低,好冷…… 当江吟醒来的时候,殿里更加昏暗。江吟从案几下滚了出来,吵闹声哭声从远处传来。 她想出去探一探情况,但在冰冷的空气中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味道的来源就在殿中。有着不祥预感的江吟寻着这股味道来到了地藏王菩萨背后。 滴答,滴答……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天气足够热的话,春季也能有强对流天气,大风打雷闪电冰雹呦…… 作者菌飘过.....((/- -)/ 第7章 验尸·相处 江吟看着地面上那滩可疑的液体,抬头往上一瞧。眼前的惨状让她腿脚发软,差点直接坐在地上。 她虽然害怕虫子老鼠,但是对死人不知为何倒是不怎么恐惧。可这具女尸的模样太过惨烈,让人不禁会想到她生前曾经遭受过怎样的酷刑。 这具披头散髮的女尸被倒挂在殿中的房樑上,喉咙被深深地割了一刀,几乎一半的脖子都被切开,头颅仅靠一块血肉险险地吊着。 血从脸上淌到披散的头髮上,再从头髮上,流淌到地上,汇成了一滩「水迹」。 江吟紧紧捂住嘴巴,转身欲逃,却不知道踩到了什么圆滚滚的物体,重重地摔在地上。 她捂着膝盖强撑着自己站起来,浑身汗毛直竖,心里发寒。地上躺着一对眼珠子,她才发现那具女尸眼眶是空洞的黑色。 兇手是多么丧心病狂才会在举头三尺有神明的寺庙里对一个女子施以酷刑,再明目张胆地将她倒挂在殿中。 江吟再也无法忍受殿中宛如刑场的景象,忍着腿脚的疼痛跑向殿外。刚跨出大殿,她猝不及防地撞上正要进门的晏离,直直地扑进对方的怀中。 晏离没料到对方像一颗发射的炮弹就这么撞了上来,根本避无可避。 江吟嗅到了对方身上清冽的松香味,像是雾凇雪地般的纯洁。这干燥温暖的气息沖淡了之前血腥的画面。她伸出邪恶的双手凭藉快准狠三字要诀抱住对方精瘦的腰肢。 江吟迅速酝酿情绪,泪眼婆娑地抬头:「晏大人,好、好可怕,有一具尸体挂在里面,血、都是血……」 她失望地发现对方毫无触动,忍不住点起脚尖凑上去瞧他眼中的自己。可那一双眼眸古井无波,堪比老僧入定。 雪肤花貌的少女双眸剪水,眼中有着小鹿般的惊慌。她姣好的黛眉微蹙,朱唇微启轻喘着气,双手柔若无骨地环着男子,踮起脚尖凑近他丰神俊逸的脸庞。 可江吟偏偏遇上的是晏离这个不懂风情的人。他的气息平稳,深邃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她,握住她纤柔的双臂,坚定地掰开。 随即晏离径直地走进大殿。 「进来。」 江吟听着他毫无波澜的话,忿忿地回头看着他的背影。她鼓着嘴巴想了一会,还是一瘸一拐地跟他进去了。 江吟到的时候,晏离已经把尸体放了下来。她看着对方的架势,是想要验尸。 「死亡时间在一个时辰之内。」晏离抬头看了她一眼,「听娘子身边丫头的话,娘子在打冰雹到发现尸体的这段时间都在大殿中,可有发现什么人?」 「你见到小蛮了。」江吟有些惊喜地问道,「她没事吧?」 「无碍。只是头破了,正是她托我来寻你。」 江吟听到前半句,心里微松,可等到听到后半句,心又提了起来。小蛮若不是伤得走不动路,必然会亲自来找她。 她脸上带有忧色,说话的声音也不免低沉下来。 「我躲在佛龛下睡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醒了之后,就发现……」江吟无奈地摊手。 晏离轻不可闻地嘆气,继续拨弄手下的尸体。江吟不知道为何,同样的场面有了晏大人在,就觉得很安心的样子。 「大人今日怎么没有率先通知京兆府?」江吟蹲下身,歪着脑袋看着他。 晏离停下手中之事,抬起眼眸看向她:「无法通知。山路湿滑异常,常人无法下山。」 「哦,可是大人想必可以吧。我昨日见大人很厉害地将水中的沉尸摔了甩了上来。」江吟明眸善睐,嫣然巧笑。 晏离低下头继续探查尸体:「娘子似乎很信任韩大人。」 江吟一哽,这句话得好好回。 「谁说的,我常听盛京的百姓夸赞晏大人是一个断案如神的好官,连京兆府尹和大理寺卿都审不出的案子由大人经手总会得到一个让人信服的结果。」江吟尽量用真诚的语气说道。 晏离听了这番话,似是愣了一愣:「我却不知。」 然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这眼睛?」晏离看着明显被人踩过的眼球微微皱眉。 「啊,我不小心踩到的,还摔了很重一跤。」她说着就感觉膝盖更疼了,忍不住坐了下来。 第12页 晏离站起身走向江吟,手指正要触碰她的腿,却迟疑地收了回去。 江吟疑惑地看着他。晏离走出后殿,用石槽中的水净手。 她见状后,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谢大佬不碰之恩! 晏离细心地洗着每一根修长白皙的手指,用深蓝色的冰织帕子擦干。他缓步走来,把玄色的袍子一拂,像江吟一般席地坐下。 「冒犯了。」他指尖轻点她的膝盖,看着她询问,「这里疼?」 「嗯——」她贝齿轻咬,将猫儿眼睁得大大的。 晏离低下头,用力地摁了摁:「伤得不重。」 江吟在猝不及防的袭击之下放声痛唿。晏离看她像极了炸毛的猫儿,嘴角微抿压下了笑意。 第8章 庭理·香炉 「死者致命伤位于脖子上,切口平整光滑,可见是一刀所为。双目是生前被挖走的。不过有一个令人疑惑的地方,就是她的胸口还被插入了八颗铁钉。」晏离在江吟嘹亮的嚎叫中松开了手,平静地说出自己刚才的发现。 江吟:…… 这特么是缺乏想像力的古代吗?变态还搞行为艺术? 晏离说完后,看着江吟。她心里暗忖,他这是想听听自己的想法? 于是,江吟清清嗓子,说道:「一刀能造成这么重的致命伤,看来兇手的臂力很强,应该是一个强壮的男子。切口平整光滑,兇器应该是锋利的刀具。由此可见,兇手不是一时冲动作案,而是有预谋的。」 晏离点头:「普通人不可能随身携带锋利的刀具来寺庙。那这双目为何要在生前挖走,并且在她胸口插上八颗钉子?」 江吟沉思一会儿,猜测道:「兇手对死者怀有强烈的恨意,想要施虐于她。」 晏离摇了摇头:「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江吟摸摸自己的鼻子,探究地看向他:「大人为何要与我说验尸的结果,还问我的想法?」 晏离淡漠地看了她一眼,起身整理着他的袖口:「左右大殿中也没有旁人。」 江吟头上冒出黑线。哼,原来是找不到其他活人才主动跟自己说的。 这晏大人看上去就不是很好说话的样子,要他帮忙去查爹娘死因,感觉仍是道阻且长。 江吟本就怀疑爹娘的死因,尤其她后来发现阿爹的书房物品有被人偷偷翻动的痕迹,心中疑虑更多。 她把发现与兄长说了后,兄长便把家中护卫抽调到后院中保护她,反而让书房毫无防护,像是欢迎那些宵小来探查。 「阿吟,人死不能復生,但是我们要好好的。」 江吟是个死脑筋的人,爹娘死得不明不白,她就是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不然这辈子她都难以心安。 可是兄长说爹娘的案宗都已经移交刑部封存,刑部尚书费大人将整个刑部看得跟个铁桶似的。况且恐怕也只有是晏大人才有能力从中看出破绽吧。 江吟吃力地站了起来,问道:「那大人,这具尸体该如何办呢?」 「娘子曾跟随惠果大师学习,便由你去通知大师此间之事。」 江吟颇为乖巧地点头,拖着伤脚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只是不过一会儿,晏离便看到门后探出一个脑袋,他看着这个不稳重的小娘子,颇为头疼地问道:「娘子有何事?」 「大人,您说山路湿滑,常人无法下山。这兇手该不会还在寺庙里吧?」江吟小声说道。 她刚走到一半,看着自己的伤脚,觉得还可以作一把,便又回去了。 晏离没有感情地说道:「的确有这个可能。」 江吟为难道:「大人,我有些害怕……而且我脚疼。」 晏离冷眼旁观。江吟看着他无动于衷,有些气馁,准备跳着脚继续去找惠果师父。 她没料到身边出现了绣着银丝暗纹的玄色袖子,压下嘴角上扬的笑意。 唔,好舒服的料子啊。她忍不住像逛铺子的时候一样手痒地摩挲了一下,然后就接收到来自晏大人的冰冷视线。 她用另一只手打了一下自己作怪的手,厚脸皮地笑道:「大人莫怪,阿吟帮您教训这只坏手。」 晏离见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眼中多了一份无奈之意。 虽然惠果大师往常时在方丈院中,可是如今冰雹砸毁庙宇伤了香客,师父他肯定去了第一线。 江吟搭着晏离的手一瘸一拐地来到法堂前的走廊上。法堂的面积十分广大,平时法师讲道时可以容纳两千余人。 此时从门外便可以听到「笃笃」的木鱼声、念经声和哭泣声。有三三四四个小和尚在勤快地进出门,手里拿着伤药、纱布和盛着热水的脸盆。 一位和尚面带笑意地走上前,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诶呦,女施主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需要人扶着,真是罪过罪过。」 这位和尚肤色白皙,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样子。俊朗的五官透着一股独特的空灵。但是一双眼睛澄澈透明,带着些许孩子气。 江吟双手合十,回了礼:「感谢小师傅,我饿了。」 「快到酉时了。伙房正在抓紧做晚饭,施主安心,定有你一口吃的。」 江吟有些期待地问道:「晚饭有些什么可吃?」 和尚露出早已预料的微笑:「素斋。」 江吟回復迷之微笑:「现今滞留在山上的人数是多少?」 第13页 和尚继续微笑:「共有二百余人。」 江吟微笑:「食材足够吗?」 「不够。施主这般似饕餮的人还是莫吃了。」 「……」 「庭理小和尚,你耍我很好笑吗?」 「江吟小施主,你并不好笑。」 江吟看到庭理笑得不正经,皱着眉头,认真问道:「庭理,不跟你玩笑了。寺庙里的粮食和柴火还能撑多久?」 「大概一两天吧。我们下不去,别人也上不来。惠因师叔都愁坏了。今天是什么鬼天气?上午热的来,不一会却下起了冰雹。师父观察天象,说今晚或许会下雪。」庭理收起慈悲相,挤眉弄眼地回道。 「师父呢?没出事吧?」 庭理白了个眼,耸肩摊手说道:「师父怎么会有事呢?谁人不知惠果大师是普明寺第一美男子,自有佛祖保佑。」 江吟苦笑不得:「师父想必在法堂里,你去请他过来。我们有非常重要的事情与他说。」 「你们?」庭理此时才把目光施捨给了一旁的晏离,眉毛微挑,「啧啧啧,江吟,你怎么跟我们朝的刑部侍郎认识,该不会是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他虽然嘴巴很坏,但还是转身进了法堂。 晏离一直沉默地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没有打断他们。江吟只顾和庭理耍嘴皮子,差点忘了身边这尊大佛。 「庭理人还蛮稳重的。」江吟事后补救道,「我也很乖巧温柔的。」 晏离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是江吟感到他的气场有点低,真是令人窒息。 惠果大师很快就出来了,他温柔地沖江吟笑了笑,看向晏离:「不知晏大人寻贫僧何事?」 晏离轻声快速地将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江吟在旁边用力地点点头。 惠果大师的脸上露出了沉重之色:「庭理,去叫寺里的武僧们细细搜寻山上有无可疑的事物和人员。」 庭理利落地点头,随即匆匆地离开。 惠果师父看向晏离:「法堂里的香客现在正如惊弓之鸟,不过贫僧之见还是据实相告。」 「师父,你说这人是怎么想的,竟然在寺庙行这种禽兽不如之事。」 惠果眼含慈悲:「天可量,地可度,然人心难测。」 …… 「下雪了。」江吟伸出双手,一块六角形的冰晶飘落在的手心,很快融化成一滴透明的水。 雪花在天地间纷纷扬扬地下落,恐怕今晚的夜会很冷。 江吟走进法堂,看见一排老和尚在大堂的前头敲木鱼念经超度三位覆盖着白布的死者。法堂原本摆放的桌椅被推到两旁留出空间给伤者躺着。 「娘子,我在这里。」小蛮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挥着手,看见江吟露如释重负。 江吟快步走了过去,坐在小蛮身边,细细打量她的额头。 「上药了吗?」 「小师傅帮我上过了。」 「那就好。」 江吟嘆了口气,在小蛮身边坐了下来:「下山之路不好走,我们怕是要在普明寺多呆上一段时间了。」 斋堂的惠空师傅来了,声音洪亮地说道:「各位施主请到门口领取斋饭。」 没有受伤的香客纷纷起身,井然有序地排队。惠空师傅的弟子安喜在前面帮忙盛饭,手脚十分利索。 江吟等了好一段时间才轮到了自己,素斋里面有土豆、萝蔔、花生、红豆、紫米和白米饭,分量很足。 普明寺的素斋十分好吃,在整个盛京都颇有美誉。据小道消息说典座(斋堂的负责人)惠空大师出家前是酒楼的大厨子。 江吟把饭先端给小蛮,然后才摸着已经饿过头的肚子再去排队。她走去门口时,队伍缩成了一截,饭菜都没剩下多少。 轮到江吟时,安喜胖嘟嘟的小白手拿着大勺在盆底使劲地刮,然而并没有太大用。 安喜悄声对她说道:「庭理在菜园子那边烤红薯,你要不去看看。」 江吟沖他眨了一下眼睛,往堂外走去。 黑魆魆的夜愈发的安静,江吟走出门口,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寒风,仔细地看了看——雪停了,暂时的。 她轻轻跺了跺脚,正准备往园子里走去。法堂前面就是大雄宝殿,地面上已是一层薄雪。在白雪的微弱映照下,她似乎看到了一角衣衫在前方的大雄宝殿闪过。 她想看清楚,往前面走了走。 「娘子是要去哪里?」晏离刚和武僧们从藏经阁巡查一圈回到法堂,就看到这个不安分的小娘子鬼鬼祟祟地往空无一人的大雄宝殿走去。 江吟迟疑地指着前面,转头跟晏离说道:「那边好像有人。」 晏离神情一肃,举着火把往江吟指的地方走去。江吟小心地尾随在他身后。 又一个人死了。 嵴椎被活生生地抽了出来,血淋淋地丢弃在雪地上。死者被倒插进大雄宝殿前的香炉中,两只脚滑稽地垂在一旁。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 第9章 红薯·钉子 江吟看着香炉周边的雪面上没有脚印,看来兇手是雪停之前将受害者放进香炉。只是兇手未免太嚣张了吧…… 武僧闻讯前来,将死者从香炉扒拉出来,用担架就近放进大雄宝殿。尸体上的血渍沾染了香灰,几乎很难辨认出对方的相貌。 第14页 今天的这两具尸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关联,兇手是不是同一个人。 江吟带着疑惑安静地在一边旁观。因着惠果大师和她的师徒情分,寺中的人都认识她。 江吟看着堂堂的侍郎大人如今像领了仵作的职务干起了验尸的脏累活,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直到死者的脸被帕子擦拭干净后,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 他就是今天在山路上卖馒头的中年大叔,但是江吟差一点就没认出他来。因为他此时的脸颇为狰狞,堪称的上「龇牙咧嘴」。 造成这种样子的原因是因为对方的嘴唇被残忍地切了下来,牙齿不得不裸露在空气中。晏离一边验尸一边客观的阐述他的所见所闻。 这具男尸也是生前活生生地被割下嘴唇,致命伤在背部嵴柱的抽离,失血过多而死。其中诡异的是,对方的胸前也被插入铁钉,但不是之前的八颗,而是五颗。 「这人我之前见过。」江吟对着净手的晏离说道,「他之前在半山腰上卖着难吃的馒头。」 晏离冷峻的脸庞在晃动的烛火下柔化了稜角,黑色的眼眸在昏黄的灯光下多了白天所没有的暖色。 江吟见此话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句,着重又强调了一遍特别难吃。 「还有股怪味道。」 晏离眼底露出了思索之色。江吟突然想起那馒头此时还躺在自己的布兜里。 小时因为自己挑食,在寺里浪费粮食而被惠因大师罚在菩萨面前跪了一下午。她对此仍心有余悸,当时便没有将其随意丢弃。 「喏,就是这个。」江吟掏出那个已经变得有些冷硬的馒头。 晏离拿过她手中的馒头轻嗅,眉头微皱。江吟看着他还用舌尖舔了一口,颇有些不自在。她突然就想哽他一下:「大人,这馒头我咬过的。」 晏离顿了顿,翻过一面就看到了一排整齐的牙印。 「怪不得。」他轻声道。 「啥?」江吟一头雾水,难道上面有股味儿,她嘴巴可香了! 「这上面被下了一种迷药。这种迷药比较少见,生效比较慢。娘子之前说在案底下睡了过去,也是受了此物的影响。」晏离看着她,眸中是像是深潭中的水,波澜不起。 「你是说着卖馒头的大叔是一个坏人,他之前还对我动歪脑筋。」江吟还是有些后怕的,「惠因大师就不该罚我,挑嘴也是有挑嘴的好处。」 「那为什么他会沦落到现在的地步?」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江吟突然发现庭理不知何时来到殿中,他的手中还拿着两只香喷喷的烤红薯。 「啊,我饿了。」江吟快速地从他手中夺过一只,剥皮吃了起来。 庭理有些嫌弃地看着她,清秀俊俏的五官丝毫没有作为僧人的脱俗:「啧啧啧,江吟你还真是不挑地方,对着这么丑的尸体也吃得下去。」 江吟嘴里含着东西不清不楚地说道:「主要没啥特别重的味道。你还记得以前我们挑肥水时偷吃红薯的那味道吗?」 庭理突然脸色变得铁青:「呃,别提。」 晏离没有出声,江吟战斗力极强地干掉一只红薯后开始天马行空:「有可能某人看不惯他的恶行,便在寺庙中替天行道!不过这个猜测还得建立在大悲殿中的女子也有恶行的基础上。」 庭理说道,「师父之前在清点山上香客人数时,一个女香客说自己的同伴失踪了,戴银簪的青衫姑娘。就是大悲殿上的那一个。」 晏离看向庭理:「麻烦小师父将那位女子请过来,本官有事询问。」 「没问题。」庭理将手中剩下的红薯随手扔给江吟,转身懒洋洋地走了,宽长的衣摆掀起涟漪。 为首的武僧向晏离一作揖,离开继续搜寻嫌犯和护卫寺庙。 此时殿中空落落的,只有晏离和江吟两人。江吟又开始她蹩脚的套近乎。 「大人想来你还没有用过晚饭吧。若是不介意的话。」江吟双手捧着还热乎着的红薯,颇为恳切的说道。但实际上她其实并没有想把这只红薯贡献出来。 她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在晏离心中留下一个好印象。她一个红薯根本没有吃饱,她心里也知道这高冷的晏大人定是不屑于她的小小红薯。 晏离将视线放在她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多谢娘子。」 他在江吟难以置信和不舍的眼神中缓缓地接过了她手中的红薯,修长的手指灵活地剥落黑炭般的外皮,露出了金黄色的果肉,泛着蜜糖色的光泽。 纵然是已经吃了一个的江吟闻着焦香的甜味,还是忍不住地吞咽着口水。 晏离掀起眼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娘子看上去好像有些不情愿的样子。」 江吟赶紧缩回不自觉凑过去的脑袋,尬笑:「大人说得这是什么话,大人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为大人着想呢?」 晏离慢条斯理地小口小口吃着,江吟心中的煎熬也越来越久,倒不是因为对方的美色,虽然对方吃起来也颇为赏心悦目,但主要还是她也想吃。 当庭理领着女香客前来的时候,江吟连忙扯了一块长布将那具死相惨不忍睹的尸体盖住,怕吓到对方。 一番询问后,他们得知这女香客和同伴并没有在山路上买馒头吃,只是在落冰雹之前,她的同伴为了给去世的奶奶祈福去了一趟大悲殿。她是为生病的弟弟祈福去了药师殿。 第15页 在她的描述中,那死去的女子是一个孝顺善良的好女孩。女子一双泪眼看向晏大人:「大人,是否阿钿已经遭了不测?」 晏离冷淡地让她可以走了。江吟拍打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晏大人英明决断,定能有一个明明白白的结果。」 女子哭泣地更厉害了。江吟心里嘆气,自己果然是直女,晏离钓不上钩,丫头也安慰不了。 「看来兇手并不是替天行道的那种类型。」江吟轻嘆一口气,「线索太少,一切都不明朗。」 晏离薄唇微抿,轻轻说道:「走吧。」 江吟跟着庭理和晏离向法堂走去,今晚所有人都被集中在那里一起过夜。 晏离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堂内的众人。江吟则去寻了小蛮,两人挤在一床棉被中。 突然门口一阵喧闹声。 「这么冷的天,竟然要我家夫人跟那些贫贱的人处在同一间屋子,惠因大师,难道靖国公府给普明寺捐了那么多的香火钱是白捐了吗?」 江吟向门口望去,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被身边两个丫鬟搀扶着,一位中年美妇由一个丫鬟搀扶着,另一个丫鬟冲着惠因大师忿忿地说道。 靖国公府这么霸道,怪不得爹爹当年从家里逃了出去。 老妇人大概是靖国公老夫人,爹爹的母亲吧。而中年美妇是如今的靖国公夫人。看起来不好惹啊,惠因大师能撑得住吧。 江吟抱着腿,将头搁在膝盖上静静地看戏。 惠因大师是寺中的知客,职掌接待外来宾客的事务。 惠果师父从堂外进来,看到惠因的处境开口说道:「阿弥陀佛。自建寺起,本寺就一直奉行人无贵贱,众生平等。□□还曾亲自授名『普明』二字,普开众生智,请问施主如今这番话是在质疑圣上吗?」 靖国公夫人仿佛才后知后觉地瞪了一眼那丫鬟,柔声说道:「治下不严,扰了佛门清净,真是罪过。只是我家老夫人年纪大了,望能给个炭火取暖。」 江吟冷哼,装模作样。没有你的意思,你的丫头有这胆子对咱们惠因大师指手画脚? 「这是应当,纵使本寺炭火不足,粮食不够,老人小孩总是先紧张着的。老夫人里边请。」 说罢,老夫人被搀着目不斜视地往里走。靖国公夫人恭顺地跟在身后。经过江吟的时候,老夫人似有所感瞟了一眼,整个人一僵,停下了脚步,细细打量着坐在地上的她。 「小娘子叫什么名字?」老夫人慈爱地看着江吟。 江吟从地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裙子,说:「老妇人好,我叫江吟。」 老夫人眼里隐隐出现泪光,说:「是个好孩子。」说完便不看她,在小和尚的带领下去了屏风后面。 法堂各处的油灯点这,还是比较亮堂的。四个角落摆上了炭火,在伤者附近和屏风后多放了一些。 「众位香客,今天在寺庙中除了发生天灾,还出现了人祸。有人潜伏在庙中害了两条性命。万望诸位小心。」惠因大师朗声道,「大家切勿脱离人群单独行动。」 语毕,法堂内掀起了譁然大波。一时间人人自危,眼中的害怕担心自然流露。但是如果是兇手的话,他会有什么表情呢? 得意,自信,冷静。 江吟细细地打量着在场的香客。最后,她失望地收回眼眸,一无所获。 然后第二天的清晨,看守藏经阁的安修在防火的水缸中被换班的弟子发现。双耳被割,腰斩,胸口有六颗钉子。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收藏求评论,谢谢小可爱们(*^▽^*) 话说大家对兇手有没有大致的想法哈,嘿嘿~当然我知道,现在还比较难猜。 第10章 永生·阴阳教 江吟认识安修小师父,他是普明寺收养的一个孤儿,从小在寺中长大。他酷爱经书,所以经常会在藏经阁当值。 安修还曾教过江吟练过字。江吟不忍去看他的死状,走到藏经阁底楼的书桌旁,上面摆放着他未曾抄写完的经文。 江吟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最后一个字,笔势圆劲。一个可怕的想法突然涌上心头。 他们一直以来认为兇手是寺外的人,想当然排除了寺内人作案的可能性。昨天晚上,所有人都集中在法堂过夜。 除非兇手是一直就不曾露面的山下之人,不然寺内的自己人也有很大的嫌疑。 安修痴迷于经文,注意力很难被其他事物干扰。但这篇经文只抄录了一半,当时定是有人主动打断了他。 最后的一个字收笔从容,说明那人是他认识的人。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晏离和武僧在巡逻中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并且如果兇手是寺里的人,他就能找到地方清理自身的血污,不引起别人的注意。 江吟从书桌上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凭着出色的记忆将近来出现受害人的尸检成果一个一个罗列下来。 「苏钿,年十六;身份:上香祈福女子;为人:孝顺善良,与人无争;发现地点:大悲殿的悬樑;致命伤部位:脖颈;五官受损:目;钉子数:八。」 「不知名,年三十有余;身份:不明(有害人的倾向);为人:居心叵测;发现地点:大雄宝殿附近的香炉;致命伤部位:嵴椎;五官受损:嘴唇;钉子数:五。」 「安修,年二十;身份:僧人;为人:与世无争,痴迷经文;发现地点:藏经阁的水缸;致命伤部位:腰;五官受损:耳;钉子数:六。」 第16页 「飘逸典雅,但不失遒劲,是难得的好字。」晏大人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江吟的身后。 江吟闻此鼻子泛酸,低下了头:「小时我的字很难看,惠果师父指点了好几次都不见成效。是后来安修给了我一本帖子,它意外地很契合我。」 晏离没有说话,落在纸上的视线突然一凝,好像有所发现。 …… 普明寺的药师殿被一些孔武有力的男客围了起来。而惠果大师在同时突然召集了寺中所有的弟子。 江吟哀戚地在一边站着。 「今早,藏经阁的安修死了,同时又发现庭理在药师殿中惨遭毒手,鼻子被割,胸口埋了九颗钉子。」 晏离凌厉的目光在这些僧人中打量着,观察着每一个人的眼神变化。 「不可能!」一个面容普通的武僧脸色狰狞,在一众悲色的和尚中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江吟也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那个神情有异的弟子。惠果悠悠地念了声佛号。 众人解散后,惠果大师点了几个武僧随侍左右。那人也在此列。而晏离和江吟则去了那个武僧的房间进行搜寻。 江吟在一个铁盆中发现了灰烬和残余的碎布。晏离在房樑上也找到了兇器。 「他杀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江吟嘆了一口气,眼神不自觉地落在那名武僧的书架上。 要想了解一个人的内心,可以从他的平时阅读中了解。江吟可不相信能够做得出这种残忍之事的人房中尽是讲究因果报应的佛经。 果不其然,她一本本地翻阅后,终于找到了几本内容和书面并不符合的书籍。 江吟草草翻了几页,讲得尽是狗屁不通的邪门歪法。 「大人,你看。」江吟指着五行逆转修行法决,「这难道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吗?」 众胜寡,精胜坚,刚胜柔……克天道循环,寻得永生。 「册那。」江吟简直不能相信就是这么神经的理由。她迅速地翻阅着,直到在末尾处她见到一个鲜红的印章,阴文的篆刻字——阴阳教。 江吟将这三字喃喃地轻吐出来,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或是听说过……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大家知道兇手是怎么被炸出来的吗? 提醒,两个字——五行。 今天大风大雨打雷闪电,所以文被噼打得很是精悍,嘿哈~ 第11章 五行·野鸡教 「大人,你曾听说过阴阳教吗?」江吟确定在哪里见到过,似乎是在爹爹的书房中。 那天是大年三十的前一晚,她端着一碗燕窝粥去江父的书房敲竹槓。她因为买一些好看的绸缎布料已经是囊中羞涩了。 当时江父的案几上放着几本公文和书信,江吟对此不是很感兴趣,只是草草瞄过。那份半展的书信上写了「阴阳教」、「官员」的几个字。 这阴阳教会不会与父亲的死有关系。只可惜原书一百多万字并没有只言片语提到过「阴阳教」这三个字。 「未曾听说。」晏离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她。 江吟嘆了一口气,点点头。现在还有那名叫明达的武僧可以提供相关的线索。 惠果大师在禅室里静坐。明达突然捂住腹部,有些难忍地说道:「法师,我出去一下。」 惠果阖眼,点头。明达得到应允匆匆从禅室离开后,他缓缓睁开眼睛,一双俊眸不辩喜怒。 明达出了禅室,脸上已无之前的神色,浑身阴气森森地往药师殿走去:「到底是谁坏了我的大事!」 他在盛怒之下完全没有注意到原本值守的男香客已经不在大殿的外围。他在毫无阻拦的情况下直接进了药师殿。 一具尸体正静静地躺在白布遮盖之下。 虽然晏离在众位僧人面前说了庭理之死,但明达始终没有相信有人竟然赶在他前面用「金」的方式杀人,破坏了五行相剋的顺序。 他拿起白布的一角,勐地一掀。万万没有想到躺尸的庭理一拳直接朝他的面门扑过来。明达被击中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密集的脚步声从远至近,明达此时才反应过来这竟然是一个圈套。他看着已经在殿门口的惠果、晏离和江吟等人,发现自己已经落入他们的包围。 「木属东,生成数为八,与人体对应的五窍是目,对应的病灶是脖颈,你就将人剜目断颈,插入八颗钉子,将她吊于普明寺东面大悲殿的木悬樑之上。」 「之后,你按着五行相剋的顺序,木克土,土方位为中,生成数为五,与人体对应的五窍是嘴,对应的病灶是嵴椎,你便抽人嵴柱,割人双唇,将他埋于中央的大雄宝殿土属性的香灰中。」 「再然后便是土克水,你用水的五行属性为手法残忍杀人。之后想来能推测出来你杀人的地点和手法了。」 他似疯似狂地大笑:「你们这些庸人,阴阳教得上天助佑,乃是神选。顺它则昌,逆它则亡。虽然我的肉身泯灭,但我的魂魄会在阴阳中得到永生。」 明达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打算自尽。 「你是不是有病?」江吟面无表情地吐槽道。 明达那一刀迟迟没有刺下去,眼神赤红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你说什么!」 江吟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你果然有病。我自从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杀人的时候,我就觉得你智商不高。」 第17页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智商」,但是也知道她在骂她。 「拜託,五行学说是一种朴素的辩证唯物的哲学思想,五行相生相剋只是来解释事物之间的联繫。看你现在一脸懵逼的样子就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被人骗得坏事做尽,恐怕死后会在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吧。」 明达粗犷的脸庞露着兇狠:「你知道什么?佛教只不过是诓人做老老实实做奴隶罢了。根本就没有救苦救难的佛陀菩萨!」 江吟也不信佛,她没有就着佛的真伪跟他辩驳,只是反问道:「哦,那你的野鸡教就是真的了?」 她没给他反驳机会,冷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昨天打雷下冰雹就以为这是神谕吧。」 江吟看着明达纠结的神色,捂住嘴巴尖酸地说道:「真是笑死人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你没看过钦天监最新出的书籍吗?你烧过水吗?沸水冒的烟是不是往上走的。你爬过山吗?越往高处,气温越低。冷的时候水会凝结成冰你总见过吧。而昨天的冰雹就是因为昨天太热,水汽快速上升快速遇冷形成的。」 晏离一脸漠然地看着这个胡言乱语的小娘子把对方唬得一愣一愣,颇感无奈。钦天监何时出过这样一本书? 「还有你那个五行杀人,太蹩脚了。谁教你的,你自己肯定是想不出来的吧。」 「那是老师教我的,非常厉害,完成就能够飞升成仙。」明达一时想不起自尽,与江吟争辩道。 「哦?那么你的老师一定不想让你成仙。里面有一个最大的漏洞,你的选择对象出了问题。首先,木与水为阴,但是你在用水法杀人的时候挑的是阳气重的男子。其次往往这些人你还得看他们的生辰八字,要符合五行属性。」 明达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看着你脸色,我就知道你聪明地发现了这个大纰漏。」江吟再接再厉,「你的老师竟然没对你说,看来他不是很想教你长生嘛。所以我说你信的不过是野鸡教。」 「不会的。」对方喃喃自语,似是有些崩溃,强行在说服自己,「你知道什么,我的老师手下有几万教徒,结交的还有像你们这般的达官贵人,就连……」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脖子上被人精准地插了一把飞刀。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鲜血如注的口子,倒在了地上。 晏离朝着暗器射来的方向快速追去,江吟则跑到明达身边,低声说道:「你被人当做一个棋子,难道不想报復吗?」 明达呵呵地喘着粗气,手指微颤地在地上写了一个大半个「萧」字后就死了。江吟用他的衣衫将地上的血字擦掉。 「他最后有说什么吗?」庭理上前问道。 江吟摇摇头,无奈道:「半个字都没有。」 庭理半信半疑,嗤笑道:「那你蹲在那里这么久,你又犯花痴了?」 「去你的。你都比他好看。」江吟扯着嘴,对他的话不屑一顾。 庭理磨了磨牙:「江吟,你竟然拿我与他比,你头上那对招子瞎啊。」 「拒绝人身攻击。」 「到底谁先开始的?」 「诶,今天天气不错餵。」 …… 只可惜,晏离大人武功高强,虽然抓住了对方,但那人立马服毒自尽,宛如死士。对方如此决绝的自尽,却让江吟的心情沉重了很多。 今天的天气果然很好,清透的阳光晒在薄雪上,冰雪很快就消融了。 下午的时候,香客已经可以离开普明寺了。 在惠果师父的房间里,江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师父,那明达最后说阴阳教信徒几万人,会不会寺中还有……」 惠果浅笑:「你莫要担心,为师会暗中派心腹排查这些弟子的房间,查找有无与此教相关的人。」 此时房内只有惠果、庭理、晏离和江吟四人,她才将明达死前写下的血字说了出来:「这阴阳教是不是与皇家之人有关?」 「我会暗中调查此事。至于这表面上的三桩血案会如实上报。」 晏离与惠果大师告辞。 他如同美玉般无暇而清冷的脸向江吟看去,眼角下的泪痣柔化了他的冷峻,竟然露出了一丝暖色。 「娘子提出的破坏五行相剋的链环确实比在『火』的杀人地点守株待兔高明。此法杜绝了无辜之人再次受害的可能,化被动为主动。」 江吟受到突如其来的表扬,有些不好意思地客气道:「都亏大人思维敏捷,才能迅速地找出这三起的案子的关联。大人的办法其实才是万无一失的,而我只不过是赌他对五行相剋的执念罢了。」 晏离笑容淡淡,微微颔首:「此番着实受教,就此别过。」 江吟脸上浮起欣慰的笑容,听着他的话如闻仙乐。 庭理一开始听两个人不要脸的互相吹捧,眼白已经开始比黑色的多了。如今他看着她老母亲般的笑容瞬间觉得被伤到了眼,嫌弃地走了。 三月底,暖洋洋的阳光轻柔地洒在人的身上。江吟背上书囊,看着琳琅书院金光闪闪的牌匾再次成为了一只苦逼的上学狗。 只是,她在书院的境遇好像与以前相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按照明达的杀人顺序是 五行相剋的木——土——水——火——金。但是现在水之后,江吟把金的杀人方式拉到了火之前,破坏了这个相剋的链环,逼得兇手跳脚,原形毕露。 第18页 晏离的想法是兇手下一次定然会在普明寺南面的山门布置杀人现场,他们可以守株待兔,但是可能会有无辜之人再次受害的风险。 嘿嘿,蠢作者捂脸,其实说穿了是不是很简单? 第12章 书院·琴室 琳琅书院之所以能够成为盛京最好的一家女子书院,就是因为它有很多知名校友。在琳琅书院的歷史上曾经出过五位皇后。 所以书院的含金量一直蹭蹭往上涨,成为各家贵女趋之若鹜的存在。 琳琅书院除了御赐的牌匾金光闪闪外,其实内局总体是典雅素淡的风格。整个书院坐落在城东的一处小山丘上。 书院的建筑零落地散布在小山之上,或隐或现,几乎要与整个环境融为一体。 浅色的纱幔随风翻飞,小径旁点缀着美丽可爱的花朵。书院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各家贵女进了院门后,就不能将侍女随从带入,需只身求学。 山路的两旁种植着梨树,此时洁白的梨花团簇着如云雾般缭绕。清风吹来,落英纷纷扬扬而下,美不胜收。 「江吟,你等等我。」一个气喘吁吁的女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江吟攥着书囊带子的手一紧,有些僵硬地回头,看向有着一双吊梢眼看上去就很厉害的女子,然后继续往前走。 「诶,你这人怎么回事?叫你等等我,怎么越走越快,你就是这么对待你一年未曾见面的老同学的?」对方小跑到她的身边,有些尖利地问道,但是比起以前少了刻薄和尖酸。 江吟没感觉到她的敌意,才开口道:「陈二,我们关系又不好……」 「别啊,今时不同往日。咱们之前早就没了间隙。」陈莹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住江吟的胳膊,长嘆息道,「如今我们两可算同是天涯沦落人。」 江吟:…… 别啊,她可不喜欢那个花心大萝蔔。两家退婚她可是喜闻乐见的。 「今早上午第一节 课是古琴课,走吧。」 琳琅书院的女学生都要选择至少两种乐器。江吟前世笛子十级,便偷懒选了这个。另一样乐器她选的就是古琴,因为听说非常好学。 教琴的是一个女夫子,长得温婉清秀。江吟很喜欢这个女先生,因为她脾气极好,说起话来都是温声细语的。 琴房设置在溪水潺潺的绿树掩映之处,风景极好。她们两人进去的时候,室内已经稀稀落落地坐了好几位同学。 江吟在琳琅书院因为与东阳郡王世子的婚约,不被众人所喜。上学向来是独来独往一人,也就原女主华默盈偶尔和她说上两句话。 而今天她和陈莹两人一同进入琴房,惹来许多人的注意。江吟受宠若惊地发现竟然有很多人沖她善意地微笑。 江吟也礼貌地颔首回礼。 「之前都是误会,我们发现江吟你其实人挺好的,就想和你做个朋友呗。」陈二不把她假想成为情敌后,那态度和之前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其实江吟对之前的排挤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她挺享受一个人的时光。她有踏实可靠的父亲,有温柔体贴的娘亲,还有善解人意的兄长,身边的小蛮也是乖巧憨实。 而且,当初他们除了冷落她并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当然这也许跟她的家室和婚约有关。总之,她还真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 所以,当陈二说出这一番话后,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以前的事。 陈莹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的,不想那个忠武将军家的那个严三,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现在忙着讨好郡王妃呢!」 江吟颇为无奈地听着,劝道:「这是人之常情。她喜欢安世子又不是什么错。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也没有什么不对的。」 陈二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你这也太……」 「我其实早就想对你说,你既然喜欢安世子,为什么平时见到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半分对我的嚣张劲都没有。」 陈二脸微红,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这不是紧张嘛。对了,虽说因为世子的阻挠,郡王妃没有成功将你收为义女,但可见她是极喜欢你的。你如果下次拜见郡王妃也带着我去吧。」 「别。」江吟有些头痛地捂着额头。 陈二啧了一下:「你也是够可怜的,爹娘死了,世子又和你退婚,郡王妃想收你为义女却被世子捣乱作罢。他究竟是有多不喜欢你啊。」 得亏江吟知道陈二就是这个心直口快的脾性,不然她定要与她生气的。她笑道:「罢了,都过去就不必再提了。」 陈二见她眼中有伤感,有些懊恼地闭了嘴。 不一会儿,琴室有进来了几个人。江吟一看,原来是那几个人。 「你们急什么,迟到便迟到。那个秦夫子不过是小户人家,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来琳琅书院教书的。」 「是啊,一大把年纪也没有人娶她,真是可怜可悲。」 「噗,据说她爹是个工匠,好像是你爹手下的一个小喽啰,死得还早。」 江吟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对冷落自己的同窗从来没什么恶感,即使是处处与她针锋相对的陈二。但是这几个人她是真的不舒服。 将作少匠家的蒋琬、太中大夫家梁玉眉和壮武将军家的吴凌娇。这三个人形影不离,欺软怕硬。对于家世好的娘子,她们也喜欢背人说人坏话,让人不舒服。 第19页 江吟学古琴是为了图简单,她们则是看上了教琴的秦夫子,想仗势欺人。 以前原女主华默盈在的时候,总会仗义执言。其他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陈二看着她们这一行眉头微皱,但也没说什么。 江吟看到秦夫子来了。她梳着高髻,一袭素色的撒花裙迤逦在地,五官清丽秀美。 她看见江吟微微一点头,开口说道:「江娘子就坐回原先的位置吧。」 学堂上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的。江吟坐到了最后面,单独一桌。她看着桌上案几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润了润嘴后。 桌上还有一张书院配给的古琴。 「近日我们先来温习昨日学的古曲。」 女学生们大多都是很乖巧的,遵从夫子的话弹奏起来。江吟缺了一年多的课,自然只能盯着她们看。 只见吴凌娇她们三人掏出点心吃了起来。江吟对此十分汗颜。 秦夫子仿佛已经习惯了,并没有阻止出声训斥。 一遍过后,夫子笑道:「近日春光正好,不若我们去小溪旁抚琴吧。」 娘子们嬉笑着称好抱着古琴纷纷往外走。而吴凌娇却趴在桌案上装作一副睡着的样子。她的古琴早在吃东西前就被她放置在脚边。 而她的狐朋狗友空着手匆匆往外走。秦夫子转身回去拿她的古琴,经过吴凌娇的时候,轻拍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询问。 吴凌娇仍旧伏在桌案上。 秦夫子无奈地抱着古琴往外走,对着江吟笑道:「怎么还不出去?」 江吟抱起古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走吧。」两人肩并肩地往外走。秦夫子将门掩上,对着回头看的江拂说道:「莫要让我们的琴声扰了她的清梦。」 「夫子真是好脾气。」江吟不由得佩服道。 秦夫子嘴角轻轻勾起:「是啊。」 两人往溪边走去,江吟挑了一块平滑圆润的石头就坐,将古琴放在自己的腿上,认真听着秦夫子的教学。 江吟沐浴着春光,听着叮咚的溪水声,只觉得时光宁静美好。 「啊!」一声惊慌的尖叫在琴室响起。众人齐刷刷地朝琴室望去。夫子抱着琴匆匆忙忙往里面走,众人跟在她身后。 江吟一进琴室,就发现吴凌娇倒在一滩血泊中。她看着出血量就知道她回天乏术了。 而她的两个狐朋狗友脚上站着血渍,已经把地面弄得乱七八糟。 秦夫子挡着学生不让他们靠近,冷静地对江吟说:「快去报告院长出事了。」 江吟点头,向门外跑去,陈莹跟着她一起跑。 陈莹直嘆气:「默盈之后,又一个认识的娘子死了。」 江吟迅速下山,院长的办公之地在山脚。 琳琅书院的院长是一个智慧和善的老夫人,她听闻消息后沉着地嘱咐下人立即去京兆府报案,然后迅速写下一封书信令人抓紧送到皇后的手中。 「两位娘子请回琴室等待消息。」院长安抚地朝她们一笑。 江吟和陈莹恭敬行礼告退。 诸位小娘子都蔫蔫地坐在溪边,抖抖索索地相互安慰着对方。蒋琬和梁玉眉已经惊慌得说不出话来了。 只有秦夫子沉着地坐在琴室内,看守着现场。 不多时,京兆尹的人马已经匆匆赶来。江吟看见为首的韩大人器宇轩昂地走来,身上穿着深绯色的官服和金带,腰间别着鱼袋。 他似乎第一眼就见到了站立一旁的江吟,轻轻吐了一口气,朝她微点头。 江吟向他作揖。随后他便肃着张脸往琴房走去。 官差不多时走了出来将蒋琬和梁玉眉叫了进去。两人进去的时候还不停地瑟瑟发抖。 不久,他们又把江吟叫了进去。 江吟闻着空气中的铁锈味,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蒋琬、梁玉眉和秦夫子并不在室内,只有韩大人和官差在。 韩钰义温声道:「你和秦夫子最后出的门,当时室内只剩死者一人?」 「是的,大人。」 「那当时死去的吴娘子当时情况如何?」 「回大人话,当时吴娘子睡着了,胸膛是有起伏的。」江吟如实将自己当时所见说了出来。 「你认为吴娘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韩钰义问道。 这正是一个好问题。江吟想了想,正准备回答。 突然,门被打开。一个身材高大、身着紫色官服的人出现在门口。他俊美不似凡人的脸纵然见了好多次,每次江吟还是会愣上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常态:凡人总有一死…… 第13章 更衣·朋友 晏离大人怎么来了?此案是发生在盛京城中的琳琅书院,本就是京兆府的管辖范围,与刑部好像干系不大。 韩大人好像也正有此疑惑,他起身笑道:「什么风竟然把刑部侍郎给刮来了?」 晏离的目光在江吟身上停留了一会,似是不曾料到才没过多久又在命案中见到她。 「圣上口谕让本官监察此案的审理。」晏离仍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正经脸。 韩大人似是有些惊奇皇上竟然那么快知晓此事。 晏离看着眼前一男一女同款的疑惑神情,稜角分明的唇角微抿,不发一言。 江吟猜测道:「大概当今皇后就是琳琅书院出身,与书院院长情谊深厚。」 第20页 晏离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眼中有些冷淡。 江吟心里一突,这才十多天不见。上次普明寺刷的好感度都丢了? 明明上次分开的时候,他还隐晦地夸奖自己,为什么现在又一副我和你不熟的样子。难道她要天天在他面前刷存在感吗? 晏离黑曜石般的瞳孔澄澈透亮,卷长鸦羽般的睫毛让江吟都有些艷羡。脸上那颗精緻的泪痣在紫衣的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妖冶。 他径直地看向韩钰义,问道:「现在情况如何?」 「死者是吴凌娇,其父是壮武将军吴明义。尸体是因颈部被细线类物品划破血管,失血过多而死。死亡时间据了解应该是秦夫子与江小娘子离开琴室之后,以及蒋娘子和梁娘子发现尸体之前。中间只有一刻时间。」 晏离看着地上凌乱的血脚印,询问道:「这些脚印可有查证?」 「都是蒋娘子和梁娘子在惊慌失措的情况下误踩。」 晏离蹲下身观察着地上的血迹:「这血迹虽然被脚印破坏,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完整。颈部喷溅的血速度和分布范围极大,肯定会在兇手身上留下痕迹。」 韩大人苦笑:「我已经派人去细细检查过书院的所有学生,身上都不曾有血迹。我倒是觉得那两个发现尸体的小娘子比较可疑。」 晏离挑眉,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江小娘子和秦夫子都确认在她们离开琴室之时,吴凌娇还趴在位置上睡觉,身体也是有起伏的。此后,秦夫子带着学生在溪边抚琴,没有一个学生中途离开过。唯有蒋娘子和梁娘子没有上课,双手空空跑了出去。再后来,也是她们第一时间发现吴凌娇之死。其中,有一段时间,两个人并没有在一起。」 晏离接上:「你的意思是说,她们两个或是其中一人有可能中途返回琴室杀了吴凌娇,并把血衣换下。然后再与另一人回琴室,佯装发现吴凌娇的死。」 江吟看着两人旁若无人地探讨起案情,丝毫不把自己这个同样有作案嫌疑的人放在眼里,真不知道是为自己高兴还是气愤。 江吟清清了嗓子,提醒他们还有她这个外人在。 晏离转向她,嘴角有一丝浅不可查的微笑:「娘子可有什么发现?」 江吟本意只是让他们记得避嫌,可没想到他会直接问自己的发现。 在她看来,秦夫子与她离开前,吴凌娇还好好地睡在座位上,微微起伏的胸膛也证明了她那时还活着。 之后除了她的朋友蒋娘子和梁娘子,所有人都在一起抚琴,没有离开过小溪,所以她们都有不在场证明。 那么离群的蒋和梁就比较可疑了。 江吟问道:「蒋娘子和梁娘子有说当时她们去干什么了,可否相互作证?」 韩大人刚刚审问好两人:「那两位娘子都说她们肚子有些疼,去更衣了。而正好僕妇在更衣室打扫,恰巧能够作证。」 江吟眉头紧锁:「韩大人之前不是怀疑那两人吗?怎么如今反倒两人倒是有不在场的证明了。」 「你别心急。」韩钰义有些无奈地笑道,「更衣室的僕妇说两人的确进去过,但是后来她离开的时候两人还未曾从更衣室出来。这一段时间,她们两人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一直在里面。」 琴室的门正对着小溪,三面的窗都在练琴之人的目视范围之内。只有大门的另外一面是大家的盲区。 「兇手应该是从那一面盲区进入琴室的。」 三人走到那一面墙的窗户边,发现窗户敞开着,但是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江吟微微嘆气:「虽然那两人没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她们的动机是什么?据我了解,她们三人是形影不离的伙伴,趣味相投,表面看上去相处极为融洽。」 「听秦夫子说,小娘子是一年多以来第一次上学,恐怕班里的同窗关系变化不甚了解。」 江吟摸摸鼻子,听韩大人的意思大概是要盯上这蒋、梁两位娘子了。她乖巧地点点头:「大人说的极是,还请细细询问众人。」 不过,她确实发现了这一年多来书院的很多变化。比如琴室里的最前面不知何时挂上了一幅巨大的画作。 这个画作的形状是少有的圆形,厚度大约有两寸。上面绘制着仕女抚琴的图样。柳树下,芳草旁,一个温婉的少女拨弄着琴弦,画中景与琴室的氛围相得益彰。 江吟不由感嘆道秦夫子真是蕙质兰心。 她一边感嘆着一边出了琴室。两位大人还要继续审问其他的学生。晏离却是盯着地上一丝血痕陷入了思索中。 陈二把刚跨出门的江吟一把拉到角落里,鬼鬼祟祟地说道:「这个吴凌娇树敌那么多,若是有人想让她倒霉我倒是相信,但是让她去死到底是有多恨她呢。」 江吟问道:「我不在的一年,她和身边那两个人关系如何?」 陈二想了想:「一直都很好啊,整天在一起欺负秦夫子。我有一次听说秦夫子被气得整整有半个月没来给我们上课呢。」 「哦,发生了什么事?」江吟好奇地问道。 「秦夫子好像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她一直到现在仍旧未嫁是在等对方过孝期,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阳很大大,这更被晒得颇为精悍…… 第14章 秦夫子·诡计 第21页 春光暖融融地洒在江吟的身上,显得小脸晶莹如雪,灵气逼人。但她此时却是一筹莫展的样子。 于是她找了个无人打扰的隐蔽地方回想起陈二刚刚说的那件事。 秦夫子的未婚夫是死去的吴凌娇父亲手下的一个校尉。 在她看来,蒋梁两人虽然有作案的机会,但是没有动机;而秦夫子虽然有不在场的证明,但是陈二不经意说出的事不知为何让她颇为在意。 陈二其实并不清楚秦夫子那次失态的具体原因,只知道当时吴凌娇随口提了一句「郎校尉嫌弃秦夫子年纪大不要她了。」 原本对于吴凌娇三人挑衅一向安之若素的秦夫子脸色骤变,当场匆匆离开琴室。半个多月后,她才脸色平静地回到琳琅书院。 江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太可疑了。即使她是和秦夫子一起走出的琴室,但她心里有一种直觉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秦夫子仍是值得怀疑的对象。 即使她对秦夫子很有好感,她忍不住就是想把她放倒兇手的位置去怀疑,反而蒋梁两位娘子,她倒是不觉得是兇手。 她嘆了一口气,准备从石头上站起来。 「江娘子。」 结果江吟被背后冷不丁冒出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吓到了。其实声音不吓人,就是在这种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很不幸地被吓到了。 江吟原本是蹲在树底下的一块石头上,四周都有翠树遮挡。她在书院不想被人打扰的时候总会挑选这样的地方。 被吓到的她脚下没踩住长着青苔的石头,一个趔趄就向后仰。 江吟感受着失重哀嘆着这次完蛋,却不曾料到被一双结实有力的双手托住了后背。她甚至能够闻到背后之人身上淡淡的松香味。 原来是他。江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不近人情的晏大人竟然能够主动想接住她。她可是原来以为他是那种看着女人摔死在他面前,他懒得眨一下眼睛的那种。 江吟站稳后,晏离才将手撤去。她转过身看向他,眉眼弯弯:「多谢大人及时接住我,不然阿吟今日可要脑袋开花了。」 晏离不自觉地拇指与食指摩挲,随即攥紧。他嘴角微抿:「让娘子受惊了,真是抱歉。」 江吟歪着头眯着一双狡黠的眼眸,朱唇微启,声音柔和清甜:「大人要如何道歉呢?」 晏离绝美的脸庞依旧不解风情,双眼中倒是露出了一丝迷茫:「娘子是何意?」 「吶,听说盛京的清河坊新开了一家酒楼,厨子是特意从江南请过的名厨,阿吟倒是很想尝一尝那里的新菜,可惜却一直没有机会。」江吟看向他。 「等此间事了,在嵯峨院略备薄酒以示歉意。」晏离应允。 江吟低下头,掩去了嘴角得逞的笑容。很好,他们之间关系又进了一步。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她应该很快就能拜託他帮忙了。 「之前见娘子在这沉思,不知对此案可有什么想法?」 「大人不防先说说自己看法。」 晏离沉吟片刻:「蒋梁两位娘子似乎并没有动机杀害吴凌娇。刚才韩大人已经问询过相关人等,没有发现这三人见发生过龃龉。平时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我不认为蒋梁娘子是兇手,我心中虽然有所猜测,但是尚有许多疑点。」晏离补充道。 江吟用脚无意识地拨弄着地上的石子,与晏离说着话:「我与大人的看法不谋而合。但是我始终没有想明白兇手是怎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对方轻松地杀害。吴凌娇难道遇到危险不会挣扎吗?」 晏离看着她调皮地踢着小石头,神色不由地放柔,露出了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笑容,清清淡淡,如同雨后的木芙蓉花。 江吟只顾盯着脚下的石子,错过了对方难得一见的温柔。 随即,晏离说道:「这一点,韩大人已经查证了吴凌娇的茶水点心中都未放入迷药。」 江吟不置可否,鼓着腮帮子摇头:「大人,不是所有迷药都会直接下在食物中。我好像记得吴凌娇是用手指拿着糕点吃的,如果药粉是抹在她能够手指接触的物体上,也能够间接被她食用。」 晏离似是恍然大悟,随后又有些探究地看向她:「娘子是如何想到的?」 江吟抬头挺胸,似是一只骄傲的小公鸡:「因为我聪明。」 晏离似乎没想到她如此直接,毫不谦虚,所以开始愣了一愣,然后一声轻笑从他的口中溢出。 「哇,大人你笑了!」江吟震惊地看着他。如果说平时不苟言笑的晏离是一个冷漠的神祇让人难以接近。但是当他笑了,仿佛是黑夜中灿烂星辰般璀璨耀眼。 所幸他不爱笑,所以盛京少了一个勾魂夺魄的妖孽。 「大人我们去看看现场吧。我其实怀疑一个人,但是那人却明明不可能有作案的机会。我想她一定用了某种诡计,造成一种她不可能犯罪的假象。」 「秦夫子。」晏离用了肯定语气。 「大人莫不是也怀疑她?」江吟有些惊喜地看着她。 他摇头:「这倒不是。只是能猜出娘子的怀疑对象。」 在晏离大人的应允下,江吟很容易地又重新进入了现场。她要求仵作细细查看杯口、碟子等一些死者当时能够触碰到的东西。 然而当中并没有发现迷药。她皱着眉头细细打量着周遭的事物,感觉这里好像少了几样东西。 第22页 「死者和蒋梁娘子的古琴去哪里了?」江吟双手合掌,看向韩大人。 「被我收起来了。」秦夫子笑着从门外走了进来,「江娘子何故有此问?」 「不知道夫子将它们放在了何处?」江吟问道。 秦夫子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娘子只是一介女流,怎么敢在两位大人面前发号施令?况且小娘子作为有可能杀害吴娘子的嫌犯之一,为什么能够在琴室进进出出?」 江吟看着平时温柔和善的秦夫子此时咄咄逼人的样子,心中的猜测不免有加实了几分。 「我是得到了侍郎大人的允可才进来的,秦夫子同样是嫌疑人,怎么此时进来了?」 秦夫子眼神微冷:「吴娘子的父亲来了。院长命我来告知两位大人。」 韩钰义点头,并没有有起身之意。韩钰义作为京兆府尹,正三品,自然不用屈尊去亲自迎接对方四品的官。 「琴在何处?」晏离抬起眼眸,直视秦夫子。 秦夫子没有直视他,而是看向室内的一角:「我只是不忍见古琴遭受血光的污秽,将它们挪了地方。若是给大人添了麻烦,还望勿怪。」 仵作又上前查验了三把古琴,分别在琴身的一侧检查到了巴豆粉和迷药粉的残留。 江吟立即看向秦夫子的脸色,只见她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内心胸有成竹。 是了,她还不曾知道夫子到底是用什么诡计神不知鬼不觉得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害了吴凌娇。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揭晓谜底!请问,秦夫子的父亲是什么工作? 第15章 消失·工具 韩钰义看向江吟的眼神中带着惊嘆:「竟被娘子说中,这药竟然是间接下在吴凌娇和蒋梁两位娘子的琴身上。」 「如此一来,兇手将平日形影不离的蒋梁娘子引走,为的就是趁机向吴凌娇下手。」江吟揣测道,「而受到迷药影响昏昏欲睡的吴凌娇没有反抗地被杀害了。」 秦夫子柔柔地笑道:「在我看来,蒋梁娘子也有可能为了转移视线便将计就计地在自己的琴上抹了药粉。毕竟只有她们两个才有作案的机会。当然,也有可能是外来人动的手。」 江吟没有说话,她现在还有两个疑问。第一,秦夫子杀害吴凌娇的真正动机是什么;第二,秦夫子用杀人诡计是什么。 突然,门被大力推开。一个衣着华贵、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跨了进来,想来应该是死者吴凌娇的父亲。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俊俏的后生,眼睛微红。 这人是谁? 秦夫子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不经意间漏出了几分哀怨之色。而那名男子丝毫没有把关注放在她的身上,只是呆呆愣愣地看着地上已经毫无生气的尸体。 江吟悄悄走了出去,晏离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便跟了上去。 蒋梁两人此时委顿地坐在一旁的角落里,所有人都因为怀疑她们两人是兇手,对她们避之不及。 不远处还有官差虎视眈眈地看着她们两个。 江吟迎着别人怀疑的目光,走向蒋梁娘子。有关吴凌娇的事情,想必只有她们两个最清楚。 「怎么,你也是想来质问我们两个有没有害娇娇的?」蒋琬眯起眼睛,冰冷地说道。 江吟摇摇头:「我知道你们两个不是兇手。」 「哦?」蒋琬挑起眉毛。 江吟笑道:「虽然我很看不惯你们说三道四的毛病,但是你们之前的感情在我看来一直都很好。」 蒋琬和梁玉眉颇为一致地冷笑。 「我原本以为像你们这种乱嚼舌根的人之间免不了会说同伴的坏话,即使拥有情谊,也是非常脆弱的。但是两年前那场蹴鞠比赛让我知道自己狭隘了。」 书院每年都会和其他女子书院进行蹴鞠联谊赛,最终获胜的队伍将会获得皇后娘娘的嘉奖——清啸山庄的邀请函。 梁蒋吴都是书院蹴鞠队的主力队员,但是两年的那场比赛,她们输了。原因是吴凌娇差点被对方队员从马上撞了下来落个半身残疾。 梁蒋两人瞬间火冒三丈,没有顾忌还在赛场中,直接光明正大地揍了对方一顿。琳琅书院为此被诟病了许久,院长气得就要将两人扫地出门。 琳琅书院一直都是贵女挤破脑袋都想进去的地方,而吴也甘愿冒着被退学的风险与另外两人跪在院长的门外苦苦求情。 她们因着这场蹴鞠比赛快差点成为全盛京的笑话。 那一日,院长终于心软撤销了对蒋梁两人的处罚。她正好在中和楼吃饭,见着这三人喝得醉醺醺地从包厢出来,相互搀扶着又哭又笑。 所以江吟虽然对两人有意见,但是对于她们三人间的情谊没有多大的怀疑。 「那场比赛可是让我们差点被整个书院的娘子唾弃。」蒋琬的气势减弱,露出了苦笑,「你倒是因为那场比赛相信我们。」 「秦夫子和吴凌娇之间除了言语上还有什么矛盾吗?」江吟见她们对自己放下防备,赶紧趁热打铁问道,「与秦夫子的未婚夫有关?」 蒋琬和梁玉眉对视了一眼,又復看向江吟:「你问这作甚?」 「看来是有的。」 「这是娇娇的私事,我们不想与外人说。」蒋琬和梁玉眉摇了摇头。 第23页 「即使这也许能够帮助找出害死吴凌娇的兇手?」 「这不可能,除了我们两个现在没办法证明自己不在场,其他人都是没有机会害娇娇。」 「所以你们之前在府尹大人问话的时候也没有如实告知?」 她们两个迟疑地点点头。 江吟理解了她们的意思,向她们两个点头然后离开了。她没有继续追问,因为觉得没有必要。 此时已是晌午,韩大人领着情绪激动的吴将军先暂时离开琴室,不知道去了哪里。 江吟想悄悄地熘进去,却被官差当场抓住。她讪讪地举起双手,有些不甘愿地退回去。 现场是最容易找到线索的,但是如今进不去,江吟自然先退了出去。她在脑海中开始建造琴室的大致模型。 一个立方体,东西五扇窗,南北两扇窗。最前面摆放着夫子的讲桌和圆凳,墙上挂着新换上的圆形画作。 琴室内共摆放着三列五排的十五张学生用的桌椅。而死者吴凌娇正好坐在第二排的中间位置,蒋梁两人分别坐在她的两侧。 韩大人说过,吴凌娇的致命伤是被细线类的东西造成的。一般人如果要用绳子对人下手,必须要套上对方的脖子狠狠地勒紧。 但显然,秦夫子不可能有这么明显的动作,否则就会被人发现。那么怎么做才能减小动作幅度,一只手? 江吟想到一种办法,将绳子捆在一个牢固的东西上,然后在对方的脖子上绕过,接着只要在另一端施力,同样也能缠紧对方的脖子。 她想到秦夫子出门前有意让她走在最前面,而她还趁机拍了拍吴凌娇,想来是在那时将绳子绕在了她的脖子上。 而后江吟先出了门,夫子随后将门关上,后来一段的时间,她应该手中握着那另一段的绳子。 江吟记得当时秦夫子走得格外缓慢,她原本想着大概是因为秦夫子走路格外娉婷裊娜,步履款款。 但是要不引起别人注意,需要达成两个条件。第一,这绳子必须细而坚韧,旁人不注意难以发现。第二,使用完要将它回收不能被他人发现。 吴凌娇的尸体已经验证了第一个条件,她的脖子被细而坚韧的绳子切断颈动脉,血喷溅了一地。想来这一幕应该发生在夫子关门后,她才真正用了力。 至于第二个条件,秦夫子出了琴室就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么在蒋梁两人回到琴室之前,必须要把那根绳子给解决掉,不然定会被蒋梁两人发现。 到底是怎么收回的? 绳子到一定时间就会溶解?江吟苦笑着摇了摇头。 晏离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她闭着眼睛仰起头,清丽脱俗的脸庞泛着莹莹的光芒,浓密的睫毛此时微微颤动。 金色的阳光从树叶的罅隙里漏了出来斑驳地洒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的脸庞竟显得粲然生光。 晏离发现这个清灵娇嫩的小娘子从蹦了起来,笑得格外畅意,丝毫没有他平时所见的娇柔作态。 他轻轻摇头,不知为何,她总喜欢在自己面前故作成熟娇媚。他其实很想告诉她,她的表演真得很蹩脚。 晏离看着江吟转头注意到自己,立马收敛了脸上畅快的笑意,规规矩矩地向他行礼,婀娜地向他走来。他有些无奈地想笑,却怕她窘迫,只能抿紧嘴角板着脸看向她。 「大人可否带我去一次现场?」江吟双手合十看向晏离。 晏离摇摇头:「不可。」 江吟把眼睛睁得很大,嘴巴微张,似乎没有料到他拒绝地这么干脆:「为,为什么?」 「理由?」晏离不近人情地问道。 「唔,我有可能发现兇手使用的诡计了。」江吟把声音放得有些低。 晏离俯下身,侧耳听着她的声音,感觉心上有一片羽毛轻轻拂过。他直起身子有些僵硬地说道:「跟来。」 江吟来到琴室,将目光放在正对着大门的圆形画作。 因为她突然想到一点,如果说一头繫着线,另一头被秦夫子捏着。 如果吴凌娇不是位于两点间的直线上,那么在秦夫子勒紧的一瞬间,她的身体一定会被拖移。 但是这种情况没有发生,所以绳子的两端与吴凌娇定然是在一条直线上的。 秦夫子在大门中间,吴凌娇在第二排中间位置,那么绳索必然是系在琴室前面的中间位置。 而那里只有一副秦夫子新换上去的圆形画作。 江吟伸出手细细摸着画作边缘,发现画框的底部难以察觉的小洞。 晏离看着江吟收回的手指上沾染的血渍,与江吟对视了一眼。她瞭然地嘆了一口气:「果然如此。」 江吟随即又说道:「晏大人,能否把这画作从墙上取下?」 晏离用手托起画作。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有异。 江吟问道:「怎么了,大人?」 「这幅画作实际比看上去要重上非常多。」晏离将它轻轻地放在地上。 「肯定重啊。里面为了能够让细线缩回去,想必放了很多弹簧。」 晏离好看的眉头微皱:「娘子所说的弹簧是何物?」 江吟:…… 江吟有些鲁莽地拿走晏离的佩刀,他纵容地不予阻止,看着江吟将画作的夹板撬开,露出了一团染着凝固血渍的丝线和「弹簧」状的弯曲钢丝。 第24页 秦夫子就是通过这些弯曲的钢丝被拉直后失去作用力会自动收缩成为原状,带着细线缠回圆形的画作中。就像前世家家户户几乎都有的可以自动收回的捲尺一样。 江吟估摸着以大衍朝的国力,铁具已经被广泛使用。与之同时,工匠也已经能够做出含碳量较少的钢了。 她也是刚刚才记起来,吴凌娇在今天早上还对蒋琬说秦夫子的父亲是蒋父手下的一介工匠。 那么作为工匠之女的秦夫子能够想到这个办法大概是受了父亲工作的启发。 不过秦夫子确实是一个胆大心细、极为聪明的女人。 平时她看上去温婉可人,人畜无害,但是她在狠起来的时候,就会成为一个相当可怕的人,潜伏在暗中,慢慢筹划,将对方一击致命。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蠢作者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杀人诡计,尽力了。捂脸(*/w\*) 第16章 动机·渣男 晏离拿着细线一头拉长,随即放手,丝线立刻收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立刻就明白了秦夫子是如何利用这个装置在琴室外将屋内的吴凌娇杀害,并伪装成自己根本没有机会杀人的假象。 江吟站起身:「大人,一切都明了了。」 晏离看向她的神情柔和:「是的,终是被娘子看出了端倪。」 江吟摸了摸鼻子,谦虚道:「只是运气好,误打误撞真让我蒙中了。」 晏离勾起薄唇,并不多说。 「希望大人不要透露是我发现的。」江吟讨好地笑笑。 既然她已经在晏离面前秀了一把智商,那接下来也没必要惹人注目。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要知道那次瓯江旁的那具沉尸可是害得她被兄长追问了近半个月。 兄长这个人虽然之前说不多问,后来可是屡屡在饭桌上提起。她还真得抵挡不住他的求知慾。 晏离没有询问原因便答应了。他爽快的态度让江吟轻唿了一口气。看来晏大人沉默寡言也是有好处的。 …… 在晏离大人的要求下,琴室里现在有很多人。秦夫子、蒋梁娘子、吴将军和他身边的校尉。江吟向晏离大人讨了个观众席,作为自己破解诡计的奖励。 诸位人虽然一头雾水,但是在晏离大人的要求下乖乖地坐了下来。 韩钰义好笑道:「这个稻草人是怎么回事?」 吴凌娇的座位上摆着一具稻草人。这是江吟建议晏大人放的,就是为了演示兇手是怎么在神不知鬼不觉地情况下把她杀害的。 「在下经过他人点拨后已然知晓吴凌娇是如何被人杀害。」晏离指着又被重新挂起来的圆形画作,「诸位请看。」 众人将目光投向那副画作。江吟发现秦夫子的眼中划过紧张,而那位陌生的年轻校尉则是向夫子投去诧异的眼神。 「敢问这幅画作是秦夫子挂上去的吗?」晏离开口问道。 秦夫子抬起头,脸上露出自嘲之色:「是的。」 晏离得到她的回应后,便走到画作下,抽出一根细得几乎让人难以发现的丝线。 「这是蚕丝作的线,上面涂着坚硬的松香,非常坚韧,缺不容易被人发现。」晏离缓缓说道。 校尉突然将头转向秦夫子,眼中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竟然是你……」 秦夫子并不理会他怨恨的神情,静静地看着说话的晏离大人。 晏离手中握着丝线,走向吴凌娇所在的位置,轻巧地在稻草人的脖子上顺时针绕了一圈,然后继续往门外走去。 此时琴室内万籁俱寂,都屏息看着晏离的动作。晏离站在外面,将门合上。然后众人看着稻草人颈上的丝线越缠越紧,有几根稻草被割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随即,外面的晏离应该是主动松了手,丝线开始自动缩回原来的画作。一个官差忍不住惊唿:「这怎么自己缩了回去?」 然后现场干干净净,并没有丝线的痕迹。晏离打开门走了进来,盯着心如死灰的秦夫子问道:「秦香兰你可有什么狡辩?」 秦夫子冷笑:「无话可说。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贱人!」吴将军暴起,一个手掌就要拍向秦香兰。 晏离将吴将军制止:「还望将军冷静。」 「晏大人,小女之死让老夫真得心痛难耐。这毒妇为人师表竟然残害学生,我定要让她生不如死!」吴将军怒髮冲冠地死死盯着秦香兰。 「吴将军教得一个好女儿,目无尊长,屡屡在众人面前侮辱夫子,不服管教。」秦香兰摸着手指上的宽面戒指,鄙夷地笑道。 校尉面色惨白地低头看着地上,不敢去看秦香兰。 江吟望向秦夫子,只见她被戳破后,反而倒是一派轻松。 晏大人静静地看向秦香兰:「恐怕不是单单就这个原因吧。」 「怪只怪她不知廉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秦香兰瞥向那个低头的年轻校尉,「也怪我识人不明,将大好青春年华错付,空等了不良人。你看出来了吧,我用你送我的画作杀了你喜欢的女子。」 「我……」校尉满面涨红,吞吞吐吐。 秦香兰看着他懦弱的样子,嗤笑着将视线转开。 「娇娇和我们是有错,不该屡屡冒犯夫子你。但是娇娇从来主动勾引过那个小白脸。」蒋琬站出来,脸上挂着未干的泪水。 第25页 「娇娇听说,夫子的未婚夫就在她父亲手下当差,出于好奇,我们就去跟踪了他。我们发现他经常出入青楼楚馆,还在外面养了个妓子。」 梁玉眉接嘴:「他父母双亡,身上有着重孝不能娶夫子,但是却不洁身自好,可见不是什么好人。娇娇说夫子你跟个小白兔似的,不要被人骗了还倒数钱。」 「怕夫子你心软不能断的干净,娇娇便有意对她父亲问起他的情况。吴将军便在夫子的未婚夫前说了什么。不出娇娇的意料,这个人以为能够攀上将军这门亲,就和夫子退了婚。」 「我们不是什么好人,做过很多对不起夫子的事,但是这次真的不是为难夫子,我们只是见不惯这个玩弄女人、感情不专的渣滓而已。」 「可为什么夫子竟然会为了这个破烂害了娇娇的性命!抛弃夫子,让夫子痛苦的不是这个人吗?!夫子为什么不对他下手,反而要害娇娇!!!」蒋琬赤红着眼睛控诉地看着夫子。 「那吴凌娇就没有一点错吗?」秦夫子被两位少女说得身形摇摇欲坠,强作镇定地反问道。 「可她真得就该死吗?」 秦夫子闭上了嘴,不肯再说什么,脸上却有了动容之色。 江吟心中嘆息,为什么总有人只看得到坏女人,却分不清主要的问题都在于身边的渣男呢? 夕阳西下,瑰丽色的云彩在天边蔓延。江吟兴致缺缺地走下山,不是很想搭理人。刚出山门她就看见兄长江拂斜倚在马车旁,来接她放学。 「阿兄,今天怎么来了?」江吟小跑着过去问道。 「我家妹妹今天第一天上学,为兄当然要犒劳一下辛苦的阿吟了。」江拂摸了摸她柔软的髮丝,「走,带你下馆子吃好吃的。」 「晏大人,还有韩大人?」江拂向两位大人作揖,脸上露出了错愕,「两位大人怎么都来了琳琅书院,竟然还有这么多官兵?」 「琳琅书院出了人命。」江吟小声说道。 「盛京城怎么现在三天两头出人命?」江拂担忧地看向妹妹,「你怎么又碰上了?」 江吟梗住。 晏离轻声嘆息:「小江大人的疑问也正是在下的疑问。」 「哈哈哈,希望下次命案的现场不要再见到江娘子了。」韩钰义打着扇子捂住自己上挑的嘴角,闷声笑道。 江吟嘟起嘴,说得好像是我专门往现场跑似的。 韩大人眼睛一转:「上次瓯江河畔之事仰仗了娘子的机智过人,在下本想登门致谢。今日正好巧遇小江大人,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不如一起到嵯峨院一聚。」 江拂也是一个爽快之人,抚掌称好:「我方才与家妹说要带她吃顿好的,那就一起吧。」 韩大人哈哈大笑,看向晏离大人:「晏兄,一起?」 晏离看着江吟面露期待,失笑地点头应允。 「哇,天上下红雨了,我只不过随口一问。从来不跟同僚宴饮的晏大人竟然破例了,果然是我太有面子了。」韩大人笑眯了一双狐狸眼。 作者有话要说:  撒泼打滚求收藏和评论~爱你们(*^▽^*) 第17章 嵯峨院·迷宫 嵯峨院是近来在盛京城最热门的酒楼之一。原来备受欢迎的中和楼自从发生命案后,生意就清减许多。而这家新开的嵯峨院则是如日中天。 因着嵯峨院和琳琅书院距离并不遥远,他们四人便打算徒步而去。 韩钰义和晏离牵着马漫步在宽阔整洁的青石大街上。江吟挽着兄长的手左顾右盼瞧着新鲜事物。 清河坊是江吟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它简直就是盛京的美食天地。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到的。 这不,江吟看到了一样令人振奋的美食。她紧紧揪着兄长的袖子,激动地说:「阿兄,我要那个我要那个!」 虽然江吟把声音压得很轻,但是前面两位大人都听到了。他们回头一看,只见小娘子双目放光地看着一个摊子。 「想不到才初春,盛京的街头竟然已经有酥山了。无怪小娘子这么激动,家中小弟平日也甚爱这个。」 韩大人瞬间心领神会,只是看着那才到江拂胸口的江吟,不免失笑。小娘子听说今年也才十四岁,果然还是小儿心性。 「太凉了。」晏离淡淡说道。 江拂也笑着颳了一下她的鼻子:「为兄和晏大人的想法是一样的。现在天太凉,吃着这个伤肠胃。」 江吟对此嗤之以鼻,果然是老古董思维。她前世大冬天的还喝冰汽水呢,这点只是小意思。 她白了兄长一眼,装作没听到晏大人说话,掏出银袋子过去买了一个酥山。 酥山是一种甜点。在江吟看来,上到世家贵族,下到平民百姓,没有不爱食它的。 它的底下是冰,上面浇着白色的奶油和和酥油,吃起来一股甜甜的奶香味。这个小摊贩还心灵手巧地在上面放了一朵洁白的梨花,颇得意趣。 「阿吟,待会肚子疼了可千万别跟我哭诉。」江拂恨铁不成钢地拿着手指戳她的脑袋。 江吟翘起兰花指捏着小勺子,惬意地吃着古代版冰淇淋。而晏离看着吃得欢快的小娘子,眼中也透着无奈。 四人还未到嵯峨院,江吟已经将一碗酥山给吃完了。她举起三根白嫩的手指在江拂面前嚣张地晃了晃:「我现在感觉简直太棒,还能再吃三碗!」 第26页 「噗——」韩钰义不厚道地笑了。他收到了江吟茫然的眼神,笑着解释道:「小娘子率真可爱,江大人真是有福气。」 江吟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僵硬地去看晏离的反应,发现他面无表情,心中哀嘆。 嵯峨院的门面看上去十分富丽堂皇。大门两边摆放着金树玉叶的假盆栽,豪气沖天。一排红火的灯笼照亮了青石街道。 恭顺的伙计笑容满面地将四人往里面迎。院里地面铺满光可鑑人的黑色大理石。两旁摆着精緻的落地仙鹤灯架,墙上挂着金色纱幔。 江吟跟着小二直走遇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右拐直走,再左拐直走,接着右拐直走。一路下来他们经过了四个十字路口。 江吟看着明晃晃的灯火和相似的景观问道:「你们还记得方才进来的路吗?」 「嵯峨院占地面积两亩,所有的桌子被绣着山峦云雾的屏风隔开,形成错综复杂的格局。按照设计人所说,是为了让人体验云深不知处的迷乱之感。」晏离的嗓音像一汪冷泉般甘洌。 江吟没想到他会主动为自己解释,看向前方身姿挺拔的背影心里暗喜。她的套路走得很是成功。 只是她觉得设计的人一定是个蛇精病,客人来这是为了好好吃个饭,把酒楼搞成迷宫的样子很有成就感吗? 「这里有多少个包厢?」韩大人好奇地问道。 「回大人,二十五个。」伙计迅速地回道。 「五乘五分割的?」江吟内心呵呵。 「回娘子的话,是的。」 伙计将他们引到一处包厢。江吟一看里面的摆设极为高贵,光是黄花梨的桌椅已然价格不菲,更别说里面还挂着当朝最负盛名的书画家斐道然的作品。 只是当她发现这个包厢前后左右共有四扇门的时候,她笑了。 本来好好一家酒楼被五乘五分割成了二十五个块小空间,整整十六个十字路口。特么每个空间还都有前后左右四扇门。 设计者想上演古代版「异次元杀阵」吗? 江吟挑了个位置坐下,她的左手边是阿兄,右手边是韩钰义,晏离就坐在她的对面。 这一桌都是令人赏心悦目的人儿,她觉得自己饭都能多吃两碗。 「各位客官想点什么菜?」 江吟笑嘻嘻地看着他:「你把菜名报一遍听听。」 伙计长吸一口气,然后吐语连珠:「金乳酥、玉露团、金铃炙……」 晏离江拂和韩钰义每人都选了三道菜。 轮到江吟的时候,她看向店里的伙计问道:「怎么都是北方的菜,不是有一个南方来的厨子吗?」 伙计一拍脑袋,给忘了:「冷蟾儿羹、银鱼鲙……」 江吟也选了三道。 韩钰义笑道:「看来小娘子来之前是做了功课的。」 晏离脸上也带了细微的笑容,手指轻轻敲打这桌面。 江拂笑道:「我家这个妹妹平时看着乖巧懂事,但却是天吃星下凡,一遇到美食就走不动道。小时,家父家母和我都生怕她被拐子用吃的骗走,出门最是捉紧她。」 江吟面露微笑,桌子下面却是狠狠地踢了他一脚。江拂脸色如常,不过晏离却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将脚收回。 「阿兄怎么在大人面前尽说我的糗事,就不能夸夸我嘛?」江吟小声嘀咕道。 「哈哈哈。」韩钰义在旁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吟偷偷去看晏离的反应,发现他面上仍是一派平和,看不出他的好恶。这可真难办。 「呃——」江吟捂住自己的肚子,她感觉自己肠胃突然一阵绞痛,现在正翻江倒海。遭了,之前那碗酥山把肚子吃坏了。 晏离几乎是立刻发现她脸上的异色:「娘子脸色看上去不大好。」 江拂见状瞭然,冷笑:「先前怎么跟你说的,如今可好了?」 「江大人莫要对令妹生气。身体最为重要。」晏离拇指和食指捏紧,盯着江吟的脸色变化。 江吟迅速起身,低下头从一扇门沖了出去。 他们这些唧唧歪歪的男人可真烦,不就肚子疼吗? 只是江吟冲出去一段路后,整个人更火了! 特么设计者出来,老娘绝对不打你! 这哪里是哪里,到处都长得一模一样啊。江吟绕了两个圈子终于在一个侍女的带领下找到了隐秘的更衣室,解决了人生大事。 当她用花露净完手后,到外面一瞧,整个人又重新笼罩着森森的怨气。四面都是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两面又都是青山流水的屏风。 她生无可恋地走到下一个十字路口,掷铜板选了一个方向,继续走着。途中遇见几个伙计的关切问询,但因为她根本没记住包厢的雅号而无疾而终。 她谢过他们的帮忙,一人在这鬼畜的迷宫中继续游荡。她不停地腹诽这个不合理的设计,她如果见到设计者一定要问候他全家。 啊,这个屏风我之前好像见过。 江吟眼前一亮,她自诩几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让她充满信心地脱开移门。 结果,失策了。 这里不是他们之前的包厢,里面只有一个身着玄衣的中年男子趴在桌上,好像醉酒的样子。 江吟马上退了回去关上移门,嘴上说道:「不好意思。」 她往前走了几步,觉得好像哪里不对。那人背部几乎没有起伏,就跟死了一样。 第27页 江吟心里打鼓,慢慢地退回到之前的那个房间,心下一横又进去了。 整个房间并不凌乱,桌上的饭菜几乎没有动过,已经没有热气。江吟试探地叫着对方,但是男子没有任何反应。 她轻推对方一把,只见男子轰然倒下,胸口心脏处插着一把利刃。因为玄衣看不出血色,只是明显颜色加深了。 江吟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了,镇静地退出房间。她一把拉住送菜的侍女。 为了怕吓着她,江吟很是亲切地告诉她有人在里面被刺杀了。 结果菜羹洒了一地,侍女的尖叫声充盈着整个一楼:「杀人啦!!!」 江吟:「……」 包厢里不断有人跑到走廊上张望着是哪里死人了。人越聚越多。 江吟看着那些不断打量的人,观察着他们脸上的表情。按照她常年看的电视剧说来,犯人如果没跑,很可能就混在这些看客当中。 「京兆府尹在此,听诸位各自回到自己包厢等待召唤。」 江吟认出这是韩大人的声音。 晏离身着一袭紫衣,卓尔不凡地伫立在人来人往的客流中,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深深地看向江吟。 「怎么又是你?」他的声音冷冽,带着困惑与不解。 江吟双肩耷拉着,蔫头巴脑地苦笑:「是啊,大人,这也是阿吟想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为什么总是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栘衣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户部尚书·现场 在韩大人领导下的京兆府办事效率非常高,很快官兵就将整座酒楼重重包围。 嵯峨院与高耸的中和楼不一样,它只有一层楼,没有堂食只有包厢。二十五个包厢往往供不应求。 江吟他们倒是非常幸运地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成功地入驻空包厢。 不,根本不幸运。因为江吟苦逼地再次出现于兇案现场。 晏离上前察看那位死去的中年男子时,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江拂和韩钰义看到死者的样貌后,脸上也是同样的沉重和疑惑。 因为这名死者正是当朝的户部尚书娄云。 江吟也是颇为不解,一名位高权重的尚书怎么身边连一个小厮和护卫都没有。除非…… 他莫不是为了掩人耳目在这里和某人相会。 这么一想,江吟看向死者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四面都是随时可能被人不小心打开的门,啧啧啧,这心也太大。 晏离轻咳一声,打断了江吟联翩的浮想。江吟瞬间眼神变得清明,调皮地咬了一下嘴唇。 「咕噜噜……」江吟有些腼腆地捂住肚子,绯红色染上了玉白色的耳朵。 晏离轻笑,从袖子中摸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她。 江吟有些惊喜地发现它还热乎着。只是当她打开一看,立刻变成了佛系的咸鱼眼。 油纸包的是她不喜欢的蔬菜卷,里面还有她最讨厌的萝蔔。 江吟之前见晏离点的三个菜都是素菜,就知道他和她这个荤食主义者在食物上绝对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但岂料她这么快就感到他森森的恶意。 「不喜欢吗?」晏离看着她脸上复杂的表情问道。 江吟礼貌地笑道:「很好啊。」 「阿吟,我记得你最讨厌吃蔬菜了吧。」兄长江拂在旁边凉凉地说道,「以前你为了不吃萝蔔……」 她不等江拂把话说完,直接一口咬了上去,一双猫儿眼微眯:「好吃。」 「挑食不好。」 江吟:「……」 她艰难地将蔬菜卷咽下,总觉得嘴巴里一股草味。 江拂看着江吟今天反常的举动,随后又注意她身旁的晏离,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阿吟,你竟然在这个环境下都能吃下东西。为兄自愧不如。」 江吟将头转向不肯消停的兄长,歪着脑袋疑惑道:「兄长今天吃蒜了吗?」 江拂憋住坏笑,瞧着有些气急败坏的丫头,终于闭上了嘴。 「韩大人,这几位大人说要见你。」一个官差小跑着过来禀报。 韩钰义大步走了出去,外面的说话声隐隐传了进来。 「府尹大人,我听说嵯峨院中出了命案?我们尚书大人刚刚出去更衣到现在都未曾回来。」 「娄尚书是几时离席的?」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 江吟听着心里一惊,这么快。那岂不是自己和兇手是前脚后脚进出的包厢。 晏离闻言,也是目露沉思。他走近死者,观察着他的尸体,出声道:「不对。」 江拂追问道:「哪里不对?」 江吟一看已然明白:「出血量不对。」 晏离贊同地点了点头。 江吟当时之所以第一次进包厢的时候没有发现娄尚书死了,就是因为他的身边并没有血迹,干干净净。可是明明娄尚书心脏处插了一把刀子。按理说,心脏处的血液压强极大,定会喷溅出来。 「那么有两种可能。」晏离条理清晰地说道,「第一,他在刀子插入胸膛前已经死了,血液停止流动。第二……」 「这里不是兇案的第一现场。」江吟机灵地接上。 「娘子用的语言新奇,但是形容得当,正是如此。」晏离浅笑,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显得越加鲜红。他低眉向江吟投去一瞥,俊美绝伦的五官愈发妖孽。 第28页 「敢问大人,这位死者是第几种?」 「第二种。」 韩大人重新走了进来:「你们想必也听见了,娄尚书今晚是与户部的同僚出来喝酒,一盏茶之前,他独自出来更衣。其余人都仍在包厢中,没有犯罪的机会。」 「兇手将户部尚书的尸体进行了转移。那么一盏茶的时间,兇手想来没有时间将现场清理。」晏离冷静地说道。 韩大人松了一口气:「那还不简单。我们一间间找过去,定能发现蛛丝马迹。」 「我也想加入。」 「唔,小娘子作为第一个发现死者的人,那么本官就委任娘子一起参与进来。」韩大人点兵点将地让晏离、江拂兄妹和仵作跟随他一起去找线索。 韩钰义觉得要在嵯峨院中把尸体进行转移必然引起别人注意,所以第一现场极有可能位于死者目前所处的房间附近。 他们打算以死者的房间为中心,然后一圈一圈搜寻。 第一个房间,韩钰义推门而进,在里面的是国子祭酒王大人,他正与光禄大夫常大人对酌。两人据说当年是同一届的进士,感情非常好。 江吟打量了房间,地面上除了酒泼洒出来的污渍外,其余干干净净。 接着他们去了顺时针第二个房间,里面是忠武将军和他的手下。门被打开的时候,一股强烈的酒味迎面而来。里面已经醉醺醺地倒了一大片。 江吟刚要踏进去的脚又立马缩了回来,只因里面太臭了。地面上还有可疑的呕吐物。汗臭味、马骚味、酸臭味混杂在一起。 第三个房间是长清公主在里面,据说她偷偷从皇宫跑出来玩耍的。她欲语还休地看向晏离大人,脸上带着几分娇羞:「表兄。」 晏离冷淡地点点头,便大步离开了,只留下怅然若失的长清公主。江吟点点头,很好。目前两人处于妾有情郎无意的阶段,尚有她努力的空间。 第四个房间,安曜之独自在其中饮酒。桌上空无一物。他抬起凤眸冷冷地看了来人一眼。江吟对上了他不带感情的眼眸,突然觉得有些陌生。 他仿佛也没料到江吟竟然会来,眼中的薄冰立刻褪去:「阿吟你怎么跟京兆府尹走在一起?呵,还有刑部侍郎。」 「安世子今朝身边没有莺莺燕燕,但是难得。」江拂笑道。 安曜之笑着又喝了一口酒,不再言语。 他们又去了第五个房间,里面是一个富商和他的子女们。江吟看着这些小郎君和小娘子们,觉得颇为可爱,只是有点瘦,大概像父亲天生消瘦吧。 房间也没有什么异常的。 第六个房间是春波坊几个花魁来这里找乐子,犒劳自己一顿。她们见到三位有颜有权的郎君立刻贴上了上来。他们黑着脸从里面出来了。 …… 一圈最近的房间下来,几乎毫无所获。 咦,不该啊…… 「我们要不回去吃点东西,补补脑。」江吟问道。 三位郎君冷冷地看着她。 江吟双手合十,问道:「你们在这里查案可好,阿吟还是想再吃点东西。」 「刚才的不够?」晏离皱着眉头看着她。 江吟腹诽:不吃肉,吃什么都不够。 「呃,你们还记得我们的包厢怎么走吗?」江吟不好意思地问道。 「这里。」 「那儿。」 「旁边。」 三个男人指着三个不同的方向。 江吟:「……」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这年头,男人也不靠谱……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hutui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木珠·走水 江吟嘆了一口气,在侍女的带领下独自回了之前的包厢。在门前,她不由地停驻脚步,抬头去看门前精緻的牌子。 木牌上铁画银钩地写着「重峦」二字,并用一根质朴简单的麻绳穿过后挂在勾子上,可以随手摘取。 「想来这二十五个房间都各自别致的名字吧。」江吟随口说道。 「是的,娘子。若是没有这个木牌,恐怕连我们都会出差错呢。」侍女笑道,「嵯峨楼开张没多久,我们这些干活的人都因为不熟悉而经常走错呢。」 江吟嘴角微抽。这样啊,怪不得。 她走进房间,看着里面的摆设总有些觉得不对。随即,她才反映过来,大概是因为走的不是来时那一扇门。 只怪每个包厢都有东南西北四扇门,对空间并不敏感的江吟感觉自己又进了一个新的房间。 桌上已经多了几个菜餚,她拿起象牙箸吃起了独食。 江吟吃遍了盛京城大大小小的酒楼饭馆,嵯峨院的鱼是她迄今为止吃过最好的。 地面上一个不起眼的木珠静静地躺在地上。江吟一眼瞟过,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门突然被拉开,江吟侧过头去,一个小孩儿急急地沖了进来,突然脚底被拌了一下,扑通摔在地上。 不过这个小男孩很皮实,不哭不闹地自己站了起来。江吟记得他是之前那个富商的儿子。 「不好意思,我又走错了。」男孩看到江吟和陌生的房间装饰,懊丧地垂着头默默地退了出来。 江吟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哈哈哈。」一阵娇俏的笑声由远及近而来。「砰——」门被打开,两个浓妆艷抹的姑娘手中拿着酒杯醉醺醺地闯了进来。 第29页 江吟坐直了身子,平静地看着她们。 「红娘,这里好像都长得一样呢?青儿和阿紫去哪里了?」两个姑娘笑嘻嘻地熘达了一圈又疯疯癫癫走了。 江吟镇定地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默默地吃着。 「哗啦——」江吟的背后那扇门被拉开。 江吟已经见怪不怪,头也不抬细细咀嚼着,目不斜视地看着盆中的条鱼。 来人的脚步声轻巧稳健,不是小孩,也不是醉鬼。 对方一直没有说话,江吟觉得有些奇怪,放下筷子准备回头去看他。 男人的双臂轻轻地拢住她,江吟机敏地从他的怀中逃出,惊疑不定地看着来人。 「安世子,请自重。」江吟盯着他的眼睛,警告道。 安曜之见她反感自己,嘴角微扯:「原来,你这么讨厌本世子。」 「世子莫不是喝醉了,把我认错成旁的人,这里可不是你经常流连忘返的万花楼。」江吟好笑地看着他。 安曜之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直接坐在了江吟的座位上,拿起了她用过的箸子吃起了那盘鱼。 「味道不错。」他笑道,眉眼中一片繁花似锦,恣意风流。 江吟站在一旁看着他自顾自的样子,有些无奈。她嘆气,转身想往门外走去。 「阿吟现在连和我同处一室也不能忍受了吗?」安曜之已经停下了箸子,声音带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江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她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门沿,但是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抵住门。 她转过身,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俊脸,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世子!」她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气恼。 安曜之将脸继续凑近,温热的鼻息轻轻喷在江吟的脸上,一字一句说道:「如果我不放手,你待如何?」 一句普通的话,却仿佛一语双关。 「安曜之!」 一串低沉愉悦的轻笑从他口中吐出。他的胸膛甚至都在微微颤抖,一双狭长的眼睛里蕴含着笑意。 「阿吟这时不称唿我为世子了。」 「你想如何?」江吟平静地盯着他。 「我想要你。」 江吟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怀疑他是不是发烧煳涂了才会说出这番话。 要知道他在六年中无数次的打击她、捉弄她,如今两家退婚了,他竟然还说出这么不知廉耻的话。 江吟都要被气笑了:「谢谢,不约。」 旁边一扇门被外面的人拉开,江吟趁着他失神的片刻,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远离这个不正常的男人。 而安曜之吃痛仍是要去拦她,却被进来的人一招制服,动弹不得。 江吟躲在晏离的身后,看向一脸不甘之色的安曜之。 「安世子擅自闯入别人的雅间,又对小娘子举止失当,怕是有辱东阳郡王的家风。」晏离一只手稳稳地捏住他的。 安曜之冷笑道:「刑部侍郎大人竟然会过问别人的私事。」 说完,安曜之另一只手向晏离打了过去。两人竟然在这狭窄的空间过起招来。 不过,三招过后安曜之就已经毫无反击之力。 晏离眉头微皱,俊脸覆霜。 安曜之深深地看了晏离身后的江吟一眼,理了理袖口,背嵴挺拔地离开了房间。 「娘子无碍?」晏离偏过头看向江吟,问道。 江吟淡笑摇头,眼神随意地瞥向地面。 那颗木珠不见了,大概是被踢到哪个旮旯里了。这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只不过晃过,很快便被抛之脑后。 「案子查得如何?」江吟好奇地问道。 晏离挑起眉头:「不如何,韩大人头疼着。已经将房间细细查了几遍,都没有找到相关线索。」 「大人,是特意来寻我的?」江吟有些俏皮地问道。 晏离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娘子可想去现场再看一眼?也许不同人会有不同的发现。」 江吟点头笑道:「好呀!」 晏离在前面慢慢地带路,江吟落后他一步,亦步亦趋地跟随他的脚步。两边的屏风写意地绘制着高山翠树,云雾缭绕。 纵然是在命案现场,江吟竟然发现有一种闲庭散步的闲适之感,真是奇怪。 娄尚书的尸体已经有了几分僵硬,被平放在地上。除了胸口的致命伤之外,尸体上没有再发现任何伤口。 江吟细细地从头打量到脚,眼神在他的右手腕上停留了一下。 「呃,娄尚书是不是右手一直带着什么东西,手腕有一圈肤色偏白。」江吟看向在场的人。 「是了,娄尚书有一条一百零八颗佛珠的手串。」韩大人说道,「我曾经注意到过,是有异香的沉香木。」 佛珠,沉香? 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了雅间地上躺着的那颗木珠。可是为什么死者的手串木珠会遗落在他们吃饭的包厢? 「哐哐哐——」 「走水了!走水了!」 走廊上传来了密集的脚步声,晏离一把拉开移门,外面尽是奔跑着的人们。 空气中的温度正在上升,江吟甚至能够闻到空气中的烟味。 她一咬牙,跑了出去。兇手想要毁灭证据! 第20章 失踪·三司 江吟逆着人流磕磕碰碰地往「重峦」雅间跑去。屏风都是易燃的材料,火势蔓延的速度很快。 第30页 她意识到他们的雅间极有可能被人刻意地调换了位置。 最可疑的就是她进门那一瞬间的不适感。那个房间的摆设让她有陌生之感。虽然黄花梨的家具和斐道然的书画一模一样,但是它们的摆设方位错了。 当时她本以为是由于进的门和上一次不是同一扇,但是她错了。 因为如果两次进的门是对面对的,那么所看到的摆设应该是旋转一百八十度,而不是呈现出对称的样子。 那个柜子后面极有可能是想要掩饰什么。江吟匆匆地跑到挂着「重峦」牌子的雅间推门进去。火舌已经开始吞吐房间里的装饰。 江吟执着地走了进去,热浪烘烤着她的脸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来这么危险的地方,既不是为了博得晏离的关注,也不是为了显摆自己的推理。 她只是单纯地想知道真相,迫切而又渴望。当她将手触碰到柜子的时候,她竟然能够感受到加速的血液,强有力的心跳和一种沉寂已久的刺激。 她狠狠地一推,柜子轰然倒塌。一滩血迹洒溅在墙壁上。 这个房间就是命案现场,怪不得他们走了一圈都没有找到带有血迹的现场。 他们直接忽略了自己待过的雅间,因为他们下意识认为它根本不用检查。从而给兇手有了可乘之机。 想来兇手是趁着侍女尖叫的时候,将兇案发生的雅间牌子和他们的牌子做了调换。 「咳咳……」浓烟打断了江吟的思路。她意识到火情的兇险,用桌案上的茶水将帕子打湿捂住口鼻,跪爬在地上往外走。 浓烟大火已经占领整个嵯峨院。两边的山川燃烧着像是地狱的业火。江吟觉得自己这一次真得太鲁莽了。 不过,虽然这个迷宫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但是想要出去并不难。江吟在地上匍匐地往一个方向前进。只要走到底,就能够逃出火海。 只是浓烟已经熏得江吟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红着眼睛,脸上已经落满生理性的泪水。娇嫩的膝盖火辣辣地发疼。 走廊已经是空落落的,只有火焰燃烧的哔啵声。江吟估计兄长他们定是认为她率先和众人一起逃到了外面。 他们万万想不到自己竟会往火势大的地方跑。都怪她跑得太心急,没有跟他们提前说一声。 阿爹阿娘去了,他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亲人。如果自己死了,兄长想必会很伤心吧。 江吟觉得自己在热浪中昏昏沉沉,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走廊上,不省人事。 迷迷煳煳中,她似乎感觉有人用清凉的手指抚过她的额头。接着,她被一双有力的臂弯从地上抱了起来…… 等到江吟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是雕花的床顶和鹅黄色的纱幔。兄长江拂正一只手支着额头在床边浅眠。 「阿兄。」江吟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的命还真是大。」 她记得她失去意识的时候,火舌已经舔到了她的身边。 江拂几乎是在听到妹妹的第一个字的时候就立刻睁开了眼睛。他见到清醒的妹妹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家阿吟可是要长命百岁的。」 「阿兄,我是怎么出来的?」江吟有些好奇。 江拂一听,脸上带着薄怒嗔道:「是刑部的晏大人救你出来的。你可真是厉害,别人逃命都是往外跑的。你倒好,却是直直地往火里跑。」 「我当时一看你跟个兔子似的往外蹿,原以为你定是最先跑出去的。结果我们到了外面一看,哪里有你的影子。我都快被你吓得折寿了。」 「多亏一个郎君对你有印象,说你往火势大的地方跑去了。晏大人二话不说,一桶冷水浇在身上就往里面沖。比你阿兄反应还快。」 江吟将被子偷偷拉高,遮住自己偷笑的嘴角。 江拂揉着自己额头,无奈地说道:「不用遮了,看你眉眼弯弯。你兄长难道是个呆子不成。」 「你欢喜他?」江拂摸摸她柔软黑亮的头髮,轻笑。 江吟一听,脸上的笑意倒是淡去,眼中有些迷茫。 江拂挑起眉毛:「竟然不是?」 江吟没有出声,沉默着。 「难道为兄是老了?竟有些不知道你的心思。要是阿娘在就好了……」江拂嘆着气。 江吟想起阿娘的音容相貌,鼻子一涩,眼睛染上水雾,心情有些沉重。 「阿兄不老。」江吟伸出手,盖上兄长宽厚的手掌,「兄长是整个盛京最英俊的郎君。」 「比晏大人还俊?」江拂斜着眼,故意问道。 江吟认真地点点头。 「你这个机灵鬼。」江拂笑得一片霁月风光,像是被心上人告白了似的开怀。 「对了,阿兄。嵯峨院里尚书大人的案子可有突破?」 「嵯峨院的伙计一夜蒸发,竟然查不出踪迹。」江拂说道。 「怎么会!」事情的发展脱离了她的预想。 「圣上震怒,天子脚下,竟然有人行事张狂,刺杀朝中重臣并放火灭迹。圣上责令京兆府、刑部和大理寺共同调查此案。」 作者有话要说:  跟你们讲个冷笑话:今天阴冷,该文被冷缩了…… 爱你们! 第21章 上门·要求 江吟无意识地摸着锦被上的花纹,轻声呢喃:「我原以为兇手那几个中的一个,毕竟那是时候只有……」 第31页 「什么,阿吟?」江拂问道。 江吟摇摇头,勉强笑道:「没有什么。」 她不经意地看到自己肩膀的头髮,声音突然拔高:「谁动了我的头髮!」 江拂双肩抖动着,笑得浑身颤抖。江吟委屈地看着自己齐腰的黑长直缩水成了原来一半的捲毛。 …… 这一天,江吟穿着浅蓝色宽袖长摆的外衣,长发披落在肩头。她兴致盎然地在自己的花园里餵鱼逗鸟,嘴里还叼着一块精緻的豆沙馅绿豆糕。 小蛮气喘吁吁地跑来:「郎君让我来通知娘子有贵客上门。」 江吟将糕点咽下,问道:「谁啊?」 「好像是刑部侍郎大人。」小蛮想了一会说道。 江吟拍掉手上的碎屑:「小蛮给我梳一下头髮。」 她挑了一条白色金边的纱裙,将头髮高盘,用蓝色的绢花点缀在发间,一绺微卷的头髮俏皮地垂落在耳畔。 铜镜中的人肌肤娇嫩,明眸善睐,朱唇琼鼻。 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往前面大厅中走去。当她到的时候,兄长正在和晏离交谈。 晏离的侧脸俊美无暇,深邃的眼眸虽然淡漠,但是里面点缀着星光。他的鼻骨挺直又精緻,唇似涂朱,透着几分凉薄。 此时,晏离正端坐在上座,双眼微阖地撇着杯中的茶沫。 「大人。」江吟低眉浅笑地向他作礼。 晏离站了起来,与她还礼:「娘子多礼。」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江吟红润的脸色,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 江拂看着自家妹妹精心打扮过的样子,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阿吟,晏大人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可要好好招待他。」 他又向晏离告罪:「下官突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未做,还望晏大人恕罪。」 晏离摇头:「是在下叨扰了小江大人的清闲。」 江拂大步地离开后,大堂中只剩下了江吟和晏大人两个人。 「上次真是多谢大人相救。」江吟又对他行了一礼,「阿吟谢过大人了。」 「娘子……」 「大人其实可以叫我阿吟,或者是吟娘。」江吟弯着眼眸笑看着他。 晏离微愣,无奈地笑了一下,仿佛雪山脚下的点缀着彩色花瓣的清流,皎洁璀璨。 「好吧,阿吟。」 江吟得意地点了点头,像是得逞的小狐狸一般,就差身后没有一个摇摆着的毛茸茸尾巴了。 「大人近日为了嵯峨院杀人一事忙得不可开交,近日上门想必也是为了那天的事吧。」江吟微微歪着头,笃定地说道。 「娘子那日只身沖入火势勐烈之处,一定发现了什么吧。」 江吟嘆了一口气,这个称唿还是改不过来。不过没关系,有进步。 她伸手请晏离入座,命小蛮去拿茶点,然后看向他:「当日我发现了命案的所在之地。」 晏离面容一肃,认真地倾听着。 「当日大人搜寻了两遍也没发现的命案现场已经被掉包成我们的包厢。」江吟苦笑,「而大人们确信自己所在的包厢必然不可能是兇案现场,所以没有进行搜查。」 「如今嵯峨院的伙计尽数消失,我猜测两个雅间的调换想来也有他们的手笔。毕竟除了换走门牌外,房内的画件和菜色都要挪动。」 晏离清冷的声音响起:「说来惭愧,那些伙计至今下落不明。如今京兆府、大理寺和刑部已人人自危。」 「有件事情也许能够帮到大人。」 晏离抬起头,看向江吟。 她低下头,这是一个好时机。如果她藉此来向他提要求,以晏离言出必行的风格,定然不会敷衍她。只是这种乘人之危的行为怕是会遭到大人的不耻,不过她无所谓。 江吟嫣然一笑:「不过,我想让大人替我办件事。」 「哦,愿闻其详。」漆黑的眼中分辨不出情绪,整个人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势。 江吟脸上的笑有些僵硬:「这些是后话。大人不防去查一下那日院中的那一个富商。命案现场的地面原来有一颗木珠,应该来自尚书大人的手鍊。」 「后来三拨人进了这个房间。先是富商的小儿子,再是万花楼的花魁,还有安世子。然后珠子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粗长,蠢作者保证! 第22章 鬼村·乔装 「那为何娘子认为富商更为可疑?」晏离声音显得有些冷漠,「我倒觉得安世子也有嫌疑。」 「他?」江吟笑了一下,「他惯会吃喝嫖赌,刺杀尚书这码子事未免抬举他了。」 「娘子低估他了。」说完这句,晏离便闭口不言。 江吟反思了一下自己有没有意气用事,然后开口道:「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珠子在地上,只有富商家的小儿子当时摔了一跤可以拿到,花魁和安世子并没有弯腰去捡。」 「在下倒不这么认为。如果小孩子拿了,也不一定是因为掩饰证据。而花魁和安世子没有拿也不代表他们没有对它动过手脚。」 「大人的意思是,孩子也许是为了好奇拿的,而之后来的花魁和安世子只是被无知的孩子夺了先机?或者说,孩子没拿,而后面的人没有弯腰,也可以将它们弄到不易被发现的角落。」 晏大人点头。 第32页 「可这么一来,岂不是这几个人都有嫌疑。」江吟嘆了一口气,「对不起,大人。我没有帮上忙。」 「无妨,你已经提供了非常重要的线索。」晏离没有责怪之意,「你所求为何事?」 原本有些低落的江吟颇为意外地抬头:「大人……」 晏离低头饮了一口茶,薄唇染上了水色,淡淡道:「娘子想来从瓯江河畔,心中就有打算吧。」 江吟被戳穿了心思,却脸不红心不跳:「大人慧眼如炬。」 晏离好看的眼眸微敛,整张脸稜角分明,精緻地恰到好处。此时,他静静地看着江吟,颇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 「正月二十二,我爹娘于城外罹难。京兆府给出的调查结果是暴民滋事。我不信。」江吟抿紧嘴唇,倔强地看向晏离。 晏离没有太多惊讶,一副情理之中的样子。 「你兄长可有说让你不要插手此事。」晏离起身,打量着厅里绘制着蹴鞠场景的屏风。 「是,有说过。」江吟心里有些沉重。 「为何不听令兄之言,要一意孤行?」晏离的语气有些冷漠。 江吟站起身来:「为人子,若是父母之仇都不能报,还能谈得上孝吗?何况我现在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我能问心无愧地在世立身吗?」 晏离幽幽地嘆了口气:「我相信小江大人也在暗地调查此事。」 「我原本与阿兄说过想参与其中,但是他每次都敷衍我。到后来,他竟然还同我生气。大人办案一向利落公正,我便想拜託大人提供此案的相关线索。」 「若是罪魁祸首是你不可撼动之人呢?」 「人都有弱点,即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例外!」江吟冷笑。 「放肆。」晏离眼中目露寒光凌厉地射向她,语气中含有警告。 江吟深吸了一口气:「请大人赎罪,是阿吟口不择言了。」 晏离眼神放柔:「此言万万不能再别人面前提起,小心祸从口出。」 江吟点点头:「看来大人对家父家母之事有所了解。我其实目前有两个怀疑。家父出事前正在调查去年夏季的河东道旱情。」 去年冬天,盛京城外有河东道汾州和晋州的灾民聚留。他们先是经歷了夏寒然后又是冬雪。江吟想,夏季旱情如果得到很好地处理,朝廷的赈灾拨款到位,那么今年年末的大雪对于河东道的百姓来说不至于如此难捱。 「而另一个,就是我曾经在家父书房中见到的阴阳教的相关信函。」 江吟不过豆蔻之年,虽然已经如出水芙蓉般清丽脱俗,但是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稚嫩。 「河东道的旱情是户部尚书负责拨款,而大皇子负责赈灾。」晏离回答道。 「那普明寺阴阳教之事,大人可有头绪了?」 晏离眸色沉沉:「兹事体大,娘子确定想要置身其中?」 江吟贝齿轻咬红唇,只犹疑了一下便坚定地点头:「是,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大人的忙。」 晏离突然粲然一笑:「娘子此话倒是不差。之前根据普明寺的武僧顺藤摸瓜出了几条线索,但是相关之人要么失踪,要么就很快暴毙……」 「等等大人,你说失踪?」江吟眼中惊疑不定,「嵯峨院的大火和失踪的伙计,会不会同样也是阴阳教的手笔?」 晏离食指与拇指捏紧,气势突然变得凛冽如飒飒秋风,带着肃杀之意。 「大人知道了什么?」江吟问道。 「在下此前手下来报,说是发现一奇怪的村落,突然一下子变得封闭。只有几个村民外出在集市上用粮食换些生活必需品。村民昼伏夜出,一到晚上灯火通明,霎时却又空无一人。」 「鬼村?不是,这和嵯峨院的伙计又有什么关系?」 「嵯峨院的伙计就像这村落里的人一样,不过短短时间,就在盛京城内消失了一般。我们加派人手搜查,却始终一无所获。」 江吟把嵯峨院与阴阳教联繫了起来,晏离又将阴阳教和奇怪的村落联繫起来。原本是天南海北的两件事情,竟然间接有了关系。 「大人莫不是想要去探一探那奇怪的村落?」江吟露出了狡黠的微笑,「不妨带上我,给大人打掩护吧。」 「掩护?」晏离似是不解。 「乔装打扮啊!」江吟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给他介绍道,「大人,你想啊。你穿着这身官袍太惹人注目了。村子里一收到风声,人都跑光了。暗中探访才是上上之策。」 晏离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办案过。他向来擅长在审讯室提审犯人,处理公文和现场办案,不曾便装暗访。只是他听江吟说起,细细揣摩之下似乎得出了几分道理。 他点点头:「我会与下属一起探查的,小娘子无需前往。」 江吟自从嵯峨院大火后,才发现自己的骨子里有着一股冒险求的无畏精神。这是她在这架空的朝代混吃等死这么久初次找到活着的意义。 追求真相,破解谜题。 自从原书女主死后,她的生活天翻地覆。杀手遍地走,变态多如狗。她原先只是认为自己倒霉,如今她倒是有些乐在其中。 这些命案打破了她枯燥乏味的贵女生活,带给她不同新鲜的刺激。 当晏离婉拒她的时候,她歪着头说道:「大人这么想就错了。对于这样一个村落,让村里人的警戒性降到最低才好。」 第33页 …… 第二天,江吟与兄长撒了个小谎,说是要去闺中密友陈二家里做客。江拂喜出望外,自然大为贊同。要知道他可从来没有见过小妹有什么亲密的同龄玩伴。 江吟前脚从太府卿家进去,跟陈莹闲话两句后就从后门出去了。她从衣铺挑了一身寻常人家的女子衣服,将自己打扮成一介民女。 而晏离已经在斜石巷等着她。江吟一到,就见到褪去华服的晏离身着朴素的布衣青衫,头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用高贵不凡的玉石高高束起,而是半披半束。 他的额间带着一条白色绣着银纹的抹额,更显得清俊冷艷。眼角的鲜红泪痣更显得肌肤洁白如玉,自带清华高雅的妖孽气质。 江吟扶额,这可如何是好? 「大人。」江吟上前,踮起脚尖将他的抹额摘下,严肃地说道,「大人切记,以后微服私访抹额可带不得。」 虽然江吟衣着朴素简单,但是这拙朴的衣服更衬得她肌肤娇嫩细腻,眉目如画。此时她大大落落地伸手轻柔地为晏离摘下抹额。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的皮肤和髮丝。晏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花果香,一向古井无波的情绪有了起伏。 他的眼睛看进江吟的褐色温暖的眸子,问道:「这是为何?」 江吟无奈地说道:「都怪大人生得太过妖孽,就算换了寻常衣服,也无法改变气质。这抹额摘下,才收敛了几分。」 晏离沉稳的眼睛第一次显露出了无措。 江吟又从腰带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示意他用手指沾一点将唇色盖住。结果,一个病弱矜持的妖孽贵公子出炉。 江吟又折腾了好久,才堪堪将他打造成一个芝兰玉树的病弱书生,而自己是他的……美貌娇小的闺女。 两人的设定是一对求药的父女。他们去青皋村寻一种山上特有珍稀的草药来治病。江吟搀扶着晏离徒步去了集市,打听到青皋村村民的摊子。 晏离气息虚弱,问道:「请问这名大哥能否载我和小女一程?」 「我和爹爹想去青皋村附近的山头寻一株草药,据百草典籍上描述它就在青皋山上。」 那位汉子脸上有些迟疑:「是什么草药,说不定俺曾经过?」 「六瓣三重紫花,叶如羽毛,位于繁草遮掩之下,名为牵莱花。」江吟一通乱编,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这,这俺倒是没有见到过。可……」 「求求你了,叔叔。我爹爹据说活不到今年的冬天了。」江吟眼中的泪水打着转,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不说那名汉子被吓得一动不敢动,连晏离也看得有些出神。 「好,好。俺载你们。」那汉子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江吟,着急了一会咬着牙答应了。 旁边的另一个汉子撞了他一下:「李二!」 李二没有理他。那个汉子眼中露出了焦虑不安。 当驴车将父女二人载到村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发暗了。 江吟看着快要落山的金乌,扯着衣角哭丧着脸:「爹爹身体这么弱,如何能在野外过夜。」 晏离淡笑道:「爹爹不打紧,只是这一路,让你受累了。为父真是……」 李二憨笑道:「两位不如先住在俺家,俺还有一间空房。」 江吟破涕为笑,甜甜道:「谢谢叔叔!」 另一名大汉冷眼旁观,没有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喜欢的小可爱动动小手,收藏本文哦(?-w-`) 第23章 李二·恶鬼 江吟和晏离走在乡间的土路上,两边是荒寂的农田。正如传闻那般,他们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什么人。耳边隐隐有鸡鸣犬吠之声。 这个村落大多是土屋,李二家就在众多屋子中的一处。另一个汉子在半路就和他分开了,至于是回家还是去通风报信就不得而知了。 李二家用竹编的篱笆围了起来。院内养着鸡鸭,种着菜苗。整个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绳子上挂着洗干净的衣物。墙角还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摞柴火。 三间屋子坐南朝北。中间是吃饭的屋子,两旁各有一间住房。江吟觉得李二的家境在这青皋村里应该算是中上游了。只不过少了点人气。他们进院子许久了,都没有见到他的家人。 「叔叔,怎么不见婶子和娃娃?」江吟有些好奇地问道。 他的脸上露出了伤感:「俺家婆娘正在屋里躺着呢,她和你爹一样,身上带着病,如今更是连床都下不了了。」 李二将他们带到了西面的厢房:「你们今晚就住在这里吧。俺烧饭去。」 「叔叔受累了。」江吟乖巧地送他到门口。 她看着李二远去的背影,将门合上,看着坐在床上的晏离问道:「大人这一路可有发现什么蹊跷?」 「这个村子确实有古怪。现在正是布谷的好时机,然而村民却不忙农事,白日没有人影。」晏离收起脸上的虚弱,淡淡地说着所见所闻。 「这李二大叔人看上去蛮好的,但是家里却有点奇怪。」江吟摸着下巴,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晏离看着她的样子声音放柔:「说来听听。」 「家有病妻,只有一个三大五粗的汉子,按理说家里应该乱糟糟的。但是鸡鸭有人喂,衣服有人洗,院中地面有扫。」 第34页 江吟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屋子里的桌子旁。她用手一抹桌面,然后将干干净净的手心展示给他看,「喏,这也是奇怪的地方。」 「空置的厢房竟然一尘不染,确实可疑。」晏离皱眉回想了一下,「而且李二的袖口有着新蹭上的污渍,可见他不是一个心细爱洁之人。」 「我去探望一下婶子。」江吟笑道。 晏离勾起一抹淡极的笑容:「如此甚好。」 「爹爹,好好休息。女儿去去就回。」江吟没有看大人的反应,蹦蹦跳跳地推门往外走。 晏离看着她欢快的身影,轻笑地摇了摇头,眼中颇为无奈。 在院内淘米的李二看到出来江吟问道:「小妹有什么事吗?」 「爹爹今天赶了很久的路,已经躺下了。我出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李二摆手道:「你们是客人,可不用帮忙。俺一个人忙得过来。」 江吟犹豫了一下:「那我陪婶子聊聊天?」 「行,她就在东面那间屋子里睡着,如果她睡着,小妹千万不能吵着她休息。」李二认真地叮嘱道。 「好!」 江吟轻手轻脚地猫进屋内,李二看着她小心的样子才收回担心的目光。江吟觉得他那股小心劲儿是个疼媳妇的,肯定不是个坏人。 屋子里有股浓浓的药味,大概由于就不开窗通风的缘故,江吟觉得有些气闷。 她微微支起窗户,让屋内和外面的空气流通起来。病人能够唿吸到新鲜的空气对身体是有好处的。 屋内的光线有点弱,床上的被子凸起,仔细看有微弱的起伏。 「谁在?」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 江吟赶紧走到窗前,乖巧地问好。 床上的女人瘦骨嶙峋,整张脸只是包着一张皮的头骨,头髮稀稀疏疏落了大半,不过是在世上苟延残喘的活死人而已。 床上的人吃力地笑了笑:「好标志的人儿,我们村里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我爹爹生病了,我是和爹爹一起来寻药的。」 「药?」床上的人苦笑,「青皋村竟然还有能治病的好药让人来求吗?」 江吟点点头:「有的,就在山上。」 女人用两个黑洞般的眼睛看着她:「哦,是吗?你过来一点,跟我说说那是什么药?婶子听力有些不大好。」 江吟走进坐在床沿边:「牵莱花……」 「再近一点。」女子感觉很累的样子。 江吟将头低下,凑近她的耳朵。女人眼眸中露出了恶毒之色。 突然,江吟感觉头髮一疼,一双枯瘦狠劲的手牢牢地掐着她的脖子。 女子的语气阴森如从地狱爬上的恶鬼:「凭什么我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却年华正好!」 江吟被压制在床上喘不过气来,挣扎中的她眼睛突然睁大。 她找到了,果然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哈哈~猜猜江吟找到什么了? 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菌每日撒泼打滚求收藏! 第24章 符箓·迷药 李二媳妇的床顶上竟然贴满了黄色符箓,上面用蚯蚓般歪曲的血字凌乱地书写着什么咒语,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然而在每张符的左下角都有一个红色的印章痕迹,「阴阳教」的小篆文字跃然于纸上。 这个村落必然和阴阳教离不开关系。 索性这个李二媳妇常年卧病在床,力气虽大但也持续不了太久。 江吟费力地从掰开她的手指,翻滚落地。而对方力竭后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哭声断断续续地从口中溢出。 李二的耳朵就像是装了雷达似的,闻风赶来。他看都没看地上的江吟一眼,将自己的媳妇从床上抱了起来,拍着她的后背安慰起来。 「出啥事了?」李二焦急地问道。 女子只是虚弱地哭着,并不说话。 江吟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笑道:「我也不知道,婶子突然就哭了起来。」 李二心疼得不得了。 江吟扯扯嘴,识趣地走了出去,把空间让给这对夫妻。 厨房里的灶台已经生了火,炉子上还熬着药。江吟就帮在一旁着看火。 不多时,李二闷闷不乐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叔叔,婶子是怎么了?」江吟问道。她想那个女子应该不会把刚才发生的事说给她的丈夫听。 「俺也不知道,最近她越来越容易哭了。」李二蹲在那罐药之前,愁眉不展。 「叔叔,婶子是什么病啊?」 「欸,我也不知道。就是肠胃不好,吃了就吐。整个人越来越瘦,别看你婶子现在这样,要知道她当年可是我们村里最好看的一个姑娘。」 江吟嘆了一口气,突然想到床顶的符箓,心生一计。 她问道:「叔叔,我爹爹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这次没能找到牵莱草,我怕……」 李二因为同病相怜,也是心有戚戚。 「叔叔,我看婶子生了这么重的病如今精神气还不错,可是有什么独门法子?」 李二的嵴背一僵,眼中闪烁不定,陷入了犹豫不绝中。 江吟等了他好一阵子,原本以为他不愿意说。没想到他终于开口了。 「俺们这里前面来了一个活神仙,还能请天上的神仙下来。你婶子多亏了他的符咒才能不被黑白无常勾走。有的时候精神好,偶尔也能下地走走。」 第35页 「叔叔你可见过他施法请神仙下来?」江吟是不信的。 「那天俺们好多人都看到了,画里的神仙都跑了出来。」李二有些激动。 看着江吟半信半疑的样子,李二拿来一个瓷碗,将炉子上的汤药匀了她半碗。 他的脸上露出了心疼的样子,小心翼翼地端着半碗药对她说:「这是活神仙昨天给我的药,每次你婶子喝了之后马上就精神了。你去给你爹试一次。」 江吟感激地对他说:「谢谢叔叔,我这就给爹爹送去。」 她离开厨房后,脸上的喜悦之情就消失无踪。 西厢房中,晏离低下头,轻嗅着汤药,手指轻轻沾点药汁微尝。 江吟好奇地学着他也用手指去碰,却被他一手打掉。她忍住对晏离双标的控诉,问道:「大人如何?」 「里面加了五石散。它是由钟乳、硫黄、白石英、紫石英、赤石组成,故得之名。人服下后会浑身发热、精力旺盛,有些人还会出现嗜睡、狂躁之症。」 江吟摸着自己还发疼的脖子,喃喃道:「怪不得。」 晏离的眼神落在她手指触碰到的地方,发现她脖子上竟然有明显手指勒痕。他分明记得她明明之前出门时还好好的。 他眼神变冷,声音也仿佛也散发着寒气:「谁做的?」 江吟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只不过误伤了。」 晏离的眉头微皱,仿佛对她的说法并不贊同。 江吟进一步解释道:「是这样的,大人不是刚才说到服用五石散会让人躁狂吗?想来李二的媳妇是因为服用五石散的次数太多而心神失控。这也是情有可原。」 「不过,本朝并不推崇金石药。而且这价钱昂贵的五石散也只是在贵族中暗暗地流行。想不到偏僻的青皋村竟然也会出现这种药。」 江吟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啊,忘记说了。我之前发现李二媳妇的床顶上贴着有阴阳教落款的符箓。」 「如果是阴阳教的话,就不足为奇了。」晏离点头,「如你所说,李二媳妇确实病得极重,几乎下不了床,然而家里井井有条。加上李二本人不是个爱洁之人。我怀疑李二家原本还住着外人。」 「会不会就是嵯峨院中消失的伙计?」 晏离摇摇头:「目前还不能确认。等入夜了,我们再做打算。」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江吟示意晏离躺在床上,自己则前去开门。 李二将饭菜给他们端了进来,不好意思地说道:「俺每次都是在房里和婆娘一起吃的,所以就给你们单独端出来一份。」 江吟接过后写了李二,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她将房门关上后,一转身就发现晏离已经端坐在桌前了。 「我好像还没和大人好好吃过一顿饭。」江吟突然想起嵯峨院的事情,那时她是一个人吃了一条微热的鱼。 昏黄的灯下,晏离纤细修长的手好看地执起竹筷,眼角眉梢含着少有的柔意:「坐吧。」 江吟和晏离围着一张小方桌,之间的距离很近。 江吟刚刚把食物放入口,就马上将它吐了出来。她瘪着嘴巴对他说:「有股怪味。」 晏离浅尝了几口饭菜,嘆了一口气:「菜中放了迷药,所幸饭中没有。」 江吟兴致缺缺地看了碗中的白饭,放下了筷子。 晏离也是从江吟兄长口中听说过她对食物的追求的。他无奈地揉了揉额角,站起身将饭菜倒在了窗户外面。 然后两个人就静静地坐着,相对无言。 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近了,他们摆好昏睡的姿势。 李二走进来看到两人昏睡。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低声说道:「对不住了,这也是为了你们父女好。要是夜里乱跑被在外面的他们发现,那俺也没办法救你们。」 之后李二出去关上了门。江吟和晏离随即睁开了眼睛,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浓浓的兴趣。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可爱点点文章收藏哦~爱你们,么么! 第25章 古墓·密码 夏季还没有来,天也很快就黑了下来。黑夜很好地掩护了行走在外的两人。 江吟和晏离在出门的时候发现李二已经离开了。晏离的原意是让江吟好好地待在屋内,自己只身去查探。 然而,江吟执拗地要跟着她。她的想法很简单,晏离武力值高,她待在他的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她真得害怕白天的另外一个汉子会带着村民来灭口,不放过任何一个有可能会泄露秘密的人。 但是江吟嘴里对晏离说得十分高大上:「大人,阿吟在一旁说不定能观察到一些大人忽视掉的细节。」 晏离大概是觉得她说得颇有几分道理,因此临行前仔细叮嘱她不能随意乱跑,要紧紧跟在他自己的身边。 大概是嵯峨院大火时,江吟无组织无纪律的表现让他记忆犹新,他重复了两遍。 江吟脸上的笑都快僵了,这么一个清艷无双的人竟然具有了唠叨属性。 她私下估摸着,晏大人莫不是入戏太深,真把自己当她爹了? 这天是初一,一道银河挂在穹顶,繁星如沙。 他们潜伏在道路边的灌木丛中,看着这个村子里的男人三三两两往前方去着。 江吟凑到晏离耳畔,轻声说道:「都是青壮年啊。」 第36页 晏离感受到一阵热气,不自然地偏了偏头。 江吟意识到自己似乎靠得晏离太近了,连忙又在他耳边轻声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离大人这么近的。」 晏离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正在道歉的江吟愣了一下,乖巧地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等到众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两人远远地在后面跟着。 江吟发现晏离的脚步轻得跟个猫儿似的,而自己时不时还会弄出石子滚动的声音。她有点担心自己会给晏离拖后腿。 由于他们怕被村民发现,与这些持火把的人隔着一段距离。但是等到江吟和晏离追上去的时候发现已经不见了这些人的踪影。 黑魆魆的树枝正张牙舞爪地伸展着枝丫,四周死寂一片。 星芒并不能让他们能够看清周遭的事物。江吟扯了扯晏离的袖子,声音中带着她自己没有发现的虚弱:「人,人都去哪里了?」 江吟不怕死人,但怕居心叵测的活人。 尤其如果暗处埋伏着想要对他们动手的村民,这让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吟感到有些无力。 晏离隔着衣袖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要走远。」 江吟感受到对方手掌传来的热意,心中稍定。 这些人又不是鬼怪神仙,定是不能消失。恐怕是在某个地方躲了起来。 这里地面上空荡荡的,除了树,没有它物。 「大人,他们是不是到地下去了?」江吟的声音恢復了往日的镇静。 晏离点点头,牵着她往仔细地查着地上的蛛丝马迹。 有一团枯萎的杂草出现在整齐青碧的野草中,显得有些突兀。 江吟用脚去拨弄,发现这一团杂草下面竟然有一个洞。 「大人,看这里。」江吟有些激动地指着那个黑漆漆的洞口说道。 晏离发现洞口挂着一个简易的绳梯。他缠紧自己袖口,利落地跃下。 江吟咬咬牙,将头髮拢在脖子后面,想她前世曾经冒着生命危险下过天坑,也曾经冒死走在大雾中的冰面上,要知道底下可是水流湍急的地下暗河,稍有不慎就会踩进冰裂缝中。 她用脚试着踩在软软的绳子上,身形不稳地摇来晃去。这个洞也不知道有多深,要是她没把握住自己,可就又要身死道消了。 一双手掌稳稳地在下面托住了她,沉默地指引着她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这个洞口里的空气潮湿,散发着一股奇异的香味。越往下面,气味就越浓。 这是一股醒目开窍的芳香味,好像是金丝楠木腐烂的味道。 江吟前世曾经有幸跟着导师下过一个古墓,不过她并不是考古专业的学生,她的导师过来是为了研究古墓所在的地质构造。 当时这个古墓还没有被挖掘出来,她就是通过盗墓贼开的盗洞下去的。 里面空气的味道就是这种诡异的香甜之味。当时的墓主是一个汉朝的王爷,整座墓用的是大根大根的金丝楠木。 难道这里也是一个古墓吗? 江吟将脚落地后,她和晏离挤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前世的盗墓小说把陵墓描述的恢弘壮阔,但实际上大多数都没有那么夸张。 说话声隐隐从旁边传来,好像只隔着一堵墙。晏离又重新握住她的手腕,凑近她,轻声说道:「记得脚下,千万不要碰倒脚下的东西。」 江吟闻着他身上清冷的松香味,点点头。 所幸这陵墓底下的墙壁上插着火把,能够照清脚底下的路。过道旁边摆放着一些瓦罐器皿,江吟小心地避开它们。 晏离找了一个墓室,带着江吟躲了进去。然而两人静静地听着说话声。 「近日,贫道来给诸位讲解阴阳真经第 五 章第三节。天地之气划分阴阳二道,相互转化,相互影响……」 江吟就这么站着听他讲了一节课的经文,说实话很无聊。这个牛鼻子老道明显不如她的恵果大师讲得有趣,而且一听就不是道家正宗,只不过是旁门左道和邪魔歪道而已。 老道的讲经结束后,村民开始求药,其中她听到了李二的声音。 老道拒绝了李二的请求,李二的声音充满了惊慌:「活神仙,这,这是为什么?」 「你的夫人已经多了许久不该有的时间,如今时辰已到。」老道语重心长地说道。 江吟轻轻嗤了一声,怕是这个老道知道他妻子用五石散已经应付不了。 「活神仙,俺求你了,你法力无边,定然能够帮助俺婆娘的。」 扑通一声,想来李二已经跪在地上。 然后是许久的沉默。 「本来贫道还能再施法,但是今天听王四说你带了两个外人进了村。」 「这……」 「青皋村的风水受外来二人的影响,恐怕不能再保护你妻子的魂魄了。为今之计——」 「斩草除根!」老道的声音露出了一丝阴狠。 李二心有不忍:「可,那只是一对无辜的父女啊!我已经将他们迷晕在屋子里,他们不会发现我们的伟大的使命。」 晏离和江吟对视了一眼,都对这个伟大的使命产生了好奇。 突然,有个人匆匆忙忙地从地面下来,慌张地跑到老道面前:「那两人都不在屋里。」 江吟此时暗自庆幸自己的机敏,如果当时她选择留在厢房里,怕是此时已经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第37页 「快,快去搜,定要把人找出来,不能让他们逃出去。」老道的声音有些尖利,怒火已经上头,「李二,你的妻子必然要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江吟此时和晏离就躲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非常安全。 只是到现在,他们除了发现这个村子和阴阳教密切相关,没能看出嵯峨院中和这个村落的干系。 等到村民都离开后去寻找他们后,晏离示意江吟暂时留在这里,江吟点头。 他几下解决了剩余的两三个村民,在主墓室中挟制了那个老道。 江吟听着动静,知道事情解决后,才现身。 这个老道倒是没有江吟想像中的贼眉鼠眼,反而是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 「刚刚就是你命令村子里的人搜寻我们的?」江吟仔细看着他的反应。 老头倒是颇有傲骨,纵然被挟持,但是仍旧面不改色。 晏离倒是没有江吟这么好脾气,直接用绳子将他的手反手绑住,对他进行搜身。 老头的眼神才终于露出了点慌乱。 地上很快多了一本《阴阳真经》,一块刻着阴阳太极的玉牌,想来是什么信物,还有一封书信。 江吟眼睛放亮地看着一封信,里面绝对有重要信息。 「可怜九月初三月,二十四桥明月夜,烟村四五家。三言两语便看破,一日三摩娑,剧于十五女。」 江吟:……这说的是什么? 老头的眼神中带着让人恼火的轻蔑。 晏离冷冷地看了老道一眼,拿起地上的阴阳真经。 江吟瞬间反应过来,诗中包含的数字是密码,而这本阴阳真经正是密码本。 九,三,二十四,四,五,三,二,一,三,十五。 一共是五组数字,那么每组第一个数字代表的是页数,而第二个数字表示的则是个数。 晏离翻阅着书本,说道:「安排人撤离。」 江吟挑起眉毛,看着这个老道:「撤离啊,想来说的不是你和这里的村民,那么是谁撤离呢?」 老头还是一副嘴硬的样子。 「我一直知道,一般教化民众的人心中往往是头脑清明,想来你也知道你鼓吹的东西其实根本不存在吧。人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哦。」 在江吟套话的时候,晏离在主墓室中细细敲打着墙壁。 「你们的伟大使命不过是一个控制人心的幌子而已。」 不知道晏离碰到了什么,在墙壁上开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密道。 晏离看了江吟一眼:「娘子在这里稍等片刻,不要乱跑。」 江吟暗自腹诽,自己又不是小孩子。 老道知道密道被发现,脸上浮现了死灰:「哼,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又知道什么!」 江吟一直以来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此刻正好可以寻求证实。 「我怎么不知道,不就是金銮殿上的皇位嘛!」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每天聒噪地求收藏,捂脸(*/w\*) 爱你们! 今天3000很棒棒哦~ 第26章 李氏·撤离 老道脸上的褶子深了几分,一双眼睛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江吟扯扯嘴,她真得只是抱着中彩票的心态小小地诈了一下他而已。没想到他的神情验证了自己的想法。 普明寺的武僧在临死前写了一个「萧」字,她就怀疑上了那几个皇子。 除了早夭的五皇子,如今还有四个年富力强的皇子。 阴阳教的幕后之人如果真是当朝的皇子,那么他们的目的无怪乎就是权力的最高点。 突然,老道脸上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江吟心中起了惊疑。只听到耳边唿啸的风声,江吟用上了她最快的反应速度蹲下,向旁边滚了过去。 她迅速地回过头,只见李二手中拿着一个木棍向她挥舞过来。 江吟估计李二原本是想着带上妻子来向老道求药。然后他发现自己的活神仙竟然被她捆绑,再加上之前老道的蛊惑便对她痛下狠手。 江吟的目光不禁向晏离之前离开的洞口看去。 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李二的棍子又毫不留情地向她挥去,江吟只能算是险险躲过。 「叔叔,这个老道只是一个骗子,如果他真是活神仙怎么又会被小小的绳子束缚住?」江吟连忙喊住他。 李二高高举起的手僵在半空中,似是听了进去。 「李二!你不要被这个妖女所迷惑,快点先把我的绳子解开,我定会让你的妻子恢復健康。」老道急急道。 「他根本不会看病!这个老道才是妖人,他给你的药中下了五石散,会让服下之人短暂的精神焕发。但是长期服用对人体有着难以恢復的伤害。」江吟看着李二有些动摇的神色立马反驳。 江吟又对伏在李二肩上的李氏道:「婶子,难道你就愿意这么不人不鬼的活着吗?与漫长的病痛为伍,看着自己饱满紧实的皮肤干瘪下去,看着乌黑浓密的头髮渐渐凋落,常年躺在那令人窒息的一方床榻,用着那对身体有利无害的金石药?」 「二哥,算了。」李氏开口了,声音有些疲惫,「我们回去吧。青皋山上蓝色的蝴蝶花现在应该开了,想来应该很好看吧。」 李二眼中的泪光点点,眼中写满了不知所措。 他将李氏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眼神突然变得更加坚决:「俺就是不能让你死。」 第38页 李二看向江吟,脸上露出歉意:「俺大概会下地狱吧。但还是想跟贞娘在这一世待久一点。」 江吟虽然嘴上骂着他蠢货,心里却实在恨不起这个爱妻如命的男人。他为了老道那个明显虚假的承诺竟然也不惜对无辜之人痛下杀手。 李二手持着木棍离她越来越近,江吟眼睛微眯,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李二看上去人高马大,气力惊人。自己正面根本刚不过他。 于是江吟打算迂迴自救。旁边的老道眼神不住地往暗道望去,生怕晏离此时回来。 她抓住空子跑到老道的身后,将尖头抵着他的脖子笑道:「叔叔,你要是再过来,这个老道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李二:…… 老道重重地嘆了一口气,一脸生无可恋。 江吟就这么和他僵持着,直至姗姗来迟的晏大人回来。 江吟一双死鱼眼无神地看着晏离:「爹爹,你为什么不再晚点回来,阿吟的小命差点就交代在这里了。」 晏离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说道:「为父看你游刃有余,小小年纪不要太过悲观。」 江吟皮笑肉不笑,夸赞道:「您老心大。」 晏离长身玉立,冷峻的眸子随即看向李二,气场全开:「李二,放下木棒。本官便不追究你的罪名。至于李氏,本官会命京城中的名医为她诊治,何苦相信这个神棍?」 李二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地向晏离直直地冲去,不出意料地被晏离一个手刀砍到在地。 「请大人莫要伤我当家的性命。」李氏哀哀地求情,「我有情报告知大人。」 晏离摇摇头:「本官本不欲伤他,不过痴人罢了。」 李氏清泪淌了下来,背靠在墙边,一双眼睛落在地上仍有起伏的李二身上。 「前几天,我家西厢房住了几个人。我清醒时曾经听到他们说话,他们是从一个叫嵯峨院的酒楼逃出来的。今早才匆匆离开。」 「他们没有离开。」晏离说道。 江吟不知晏离话中之意,看向他问道:「大人此话何意?」 「他们就在那处暗门之后,已经都死了。」晏离似乎想到了里面的情境,斜飞入鬓的剑眉微微皱起。 江吟心中一惊:「难道老道信中的『安排人撤离』不是指的那些伙计,那又是谁呢?」 晏离沉吟片刻,说道:「应该是这些伙计。那些伙计已经在这里住了许久,如果真要他们的命,那么早就能杀了他们。除非——」 「除非他们不能够及时撤离。」江吟接上,突然心里一凉,「难道是因为我们的到来让他们措手不及?」 「尸体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在今天早上。那时我们还没有到这个村子。」 「可是,他们怎么能提前知道我们会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 第27章 卧底·着火 「你可对旁人说了今日之事?」 江吟摸摸鼻子,突然被晏离这么严肃地问道,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些心虚。 可是不该啊,她心虚个什么劲! 江吟昂首挺胸,一双棕色的猫儿眼睁得大大,斩钉截铁地说:「没有!」 晏离听到江吟的回答后,反而陷入了沉默。 「可大人呢?刑部可有人知道今日的行动吗?」江吟微微将小巧的下巴微抬,将他的怀疑反弹回去。 晏离没有回答。 「不过这个老道怎么没有撤离?」江吟把怀疑的目光转向那个生无可恋的神棍,随后恍然大悟,「原来他只是一个弃子。」 晏离从江吟问了那个问题之后,仿佛进入了贤者的沉思阶段。 「如果行踪被透露,他们就应该知道此次只有我们势单力薄的两人。换做我是幕后之人,定然会——」沉默许久的晏离一开口便是惊人之语。 江吟感觉背后一凉,不由地接下去:「赶尽杀绝。」 「快走,他们大概很快就能知道我们的位置了。」晏离轻松地一手提起老道,另一手拉着江吟就往之前的洞口跑去。 江吟和晏离一看原本挂着绳梯的地方如今空空荡荡。 「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我们在这里了?」江吟问道。 晏离还没来得及回答,一把将江吟拉开。只见从上方浇下一盆液体,随即一个火把被扔了下来。 江吟和晏离迅速后退,火苗瞬间点燃地上的液体,熊熊地燃烧起来。 江吟苦笑:「这可如何是好,墓室是用金丝楠木铺设而成,容易着火。地下的空气又是和上面不流通的。我们最后不是被烧死就是氧气耗尽闷死。」 「莫慌。」 江吟看着他面色不改,眼眸中尽是稳重与沉着。 晏离此时虽然穿着一身素袍,青丝如瀑般散于背后,明明是陌上人如玉的谦谦君子打扮。但下颌坚毅挺拔的线条让人觉得分外可靠。 江吟暗嘆,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说得应该就是晏离此人吧。 晏离提着老头回到了主墓室,将他带进了暗道。江吟背起地上的贞娘进了暗道。 「娘子,我家的汉子还在外面。」李氏强烈地反抗。 「婶子莫怕,我爹爹定然会将他带进来的。」说完,江吟就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入戏太深。 她一踏进暗道,一股血臭味扑鼻而来。 她看着里面犹如屠宰场一般残忍景象有些头晕目眩。地上的尸体横倒竖歪地扔在地上,地面被血迹染红,竟然没有一丝可以下脚的地方。那老道则是被晏离打晕了随意地丢弃在血泊中。 第39页 江吟则一直背着李氏,没有将她放下。 李氏轻得只剩一副骨头架子,她背着也没有感觉多重。 晏离将暗室中的五具尸体搬了出去,江吟马上就意识到晏大人是想让别人误认为他们已经被火烧死了。 晏离将李二扶进来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碰了一下,暗室与主墓室相连的门自动关上。 江吟看着四面都是石墙才松了一口气。最起码这个地方烧不起来。 晏离看着地上一具穿着蓝色粗布的男尸脸上浮现出悲伤的神色。 江吟敏锐地观察到,轻声问道:「大人认得他?」 晏离一双眼睛漆黑如墨,散布着点点寒星:「他是我的手下。」 「他是大人安插在阴阳教的卧底?」 晏离点头:「我也是刚才突然明白他们真正的死因并不是不能及时撤离,而是教中有人发现这批人中出了卧底。」 「难道大人之前说发现奇怪村落的手下莫不是就是此人。」江吟明白了,「不过大人今早究竟是跟谁说了话?」 「刑部郎中蔡培。」晏离将这几个字念得拖长,一双瑞凤眼似怒非怒。 江吟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沉默着。 李二慢悠悠醒转后,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后,从江吟背上接过妻子,轻若蚊吶地道了一声谢,看都不敢再看他们一眼。 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江吟背靠着墙壁站着,睏倦地打起瞌睡,凭实力上演站着也能睡着的真实情境。 等到她睡醒的时候,江吟简直要为自己开发的新技能鼓掌。放在以前,她定然是不信有人能够做到。 在她身边不远的晏离走到暗门处触摸墙壁。江吟上前也试着摸了一下,发现墙壁已经凉了。 江吟学着晏离将耳朵贴在墙壁上,发现外面好像有动静。 不过一会儿,动静又消失了。 江吟猜测他们看到外面骨架子数目对上就没有多想。瞧瞧,什么叫做细节决定成败! 「大人,想来整个村子的人都要离开了吧。」 晏离不置可否:「也许是,也许不是。」 江吟明白他的话中之意,有些犹豫地看向李氏夫妇。他们真的会这么狠决吗? 她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的尸体,想起嵯峨院的大火和普明寺的连环杀人现场。江吟好像已经料到了出去即将见到的场面…… 漫长的等待后,晏离估摸着时间,说道:「怕是迟了,蔡培就要来了。」 江吟问道:「大人是不想和刑部的人碰上吗?」 他眼角微挑,狭长的眼眸带着寒意:「这个老道若是放在刑部大牢,我着实放心不下。谁又知刑部还有什么蛀虫?」 江吟有注意到醒了的老道花白的眉毛瞬间倒挂,第一次露出了惧意。 众人经过一番周折后来到地上时,太阳已经高高挂在天空中。江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肚子好饿。 晏离带着四个老弱病残(老道、江吟、李氏、智障李二)离开了青皋村。 整个村子被屠,大火已经吞噬了李二记忆中的家园。 只是,江吟坐在车上回头看向已是人间炼狱的村落,心里不免惋惜。 晏离动用自己的人脉分别将李氏夫妇和老道送去了他们应该去的地方。随后江吟换上原来自己的衣服,在晏离暗地护送下回了江府。 江吟刚一踏进自己的房间,一个不冷不热的声音响起:「我的好妹妹彻夜不归,但是太府卿家那边传来消息说你只是小坐片刻就走了。」 「请问,我素来乖巧的妹妹究竟去了何处?」江拂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江吟。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江拂揪着她不放。 江吟跑上前去扯着他的袖子撒娇:「阿兄——你别这样,阿吟是去干正事。」 江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大有和她慢慢聊的趋势。 江吟心下一横,暗道:对不住了,晏大人! 「我和晏大人出去游玩了。阿吟知道虽然本朝风气开放,男女之间没有大防。但是与男子在外相处一夜终究会惹人闲话。所以阿兄你可千万别对旁人说。」江吟悄悄地说道。 「胡闹!」江拂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家妹子,「晏离他虽然家世好,能力强,相貌更是美得雌雄莫辨,而且还洁身自好,但是你……」 江拂的话戛然而止:「晏大人确实非常不错。」 他狐疑地看向江吟,似是不相信她能够和晏离一起出游。 江吟看着自家兄长打量的眼光,脸色有点发黑。她知道晏大人非常优秀,她之前的说辞只是想煳弄过兄长而已。 她怕江拂若是知道自己亲自调查爹娘的死因,怕是不会让她再出家门一步。所以她才找了一个让江拂无言以对的狗血藉口。 虽然这个对晏大人的名誉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害,但是晏大人应该不会知道她为了应付兄长而编造的藉口。 因为江吟相信以自家兄长自持的文人气质,断然不会直白地去问晏大人此事的真假,况且也难以启齿吧。 「阿吟就算是和晏大人游玩,也该当天回来呀。」江拂恨恨地点着她的额头。 江吟老实巴交地低下头,任兄长教训,只是委委屈屈地说道:「情难自持。」 江拂气结。 第40页 江吟的兄长这一气,气得可真久。虽然江吟信誓旦旦地保证两人一个晚上绝对没有发生什么僭越礼数之事,但江吟仍旧是被禁足到了寒食节过后的清明才被放了出来。 唔,江吟今早收到了一封来自瑞王府赏春宴的请柬。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勤劳2011 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清明·赏春宴 瑞王是盛京城新鲜出炉的王爷。他就是当今圣上的第一个儿子——大皇子萧尧。 在江吟禁足的这段日子里,大皇子萧尧娶了礼部尚书的嫡长女崔冰昕,在盛京地段最佳的日曜坊开府,并被加赐七珠亲王。 江吟记得书里面瑞王并没有这么早成婚,而是原书男主嫡皇子萧廷最先成婚,并直接册封为太子。 但是如今由于华默盈之死,萧廷一蹶不振,险些要遁入空门,成为盛京城中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概圣上对二皇子失望不已,原本他应该是铁定的太子人选,可现在却有些不太稳定了。而庶出的大皇子风头正盛,荣恩浩荡。 江吟记得原书中,遇刺身亡的户部尚书是大皇子的心腹。 而前年河东道大旱的拨款就是户部下发的,大皇子前去当地赈灾。 江吟其实几乎就能确定那年灾民流窜到京郊就是大皇子和户部尚书狼狈为奸私吞赈灾钱款造成的。 当年江父就在调查此事,打算在朝上参大皇子一本,后来因为他的身亡而不了了之。 江吟有理由怀疑如今的瑞王有可能就是杀害她爹娘的背后之人。但是她同时也能够肯定他并不是阴阳教的操控者。 清明是一个气候变化的转折点。之前的上巳节还带着料峭的冬日气息,而清明一过,带着暖意的春风徐徐而来,盛京城变得生机勃发、清明洁净。 但对于被禁足在家的江吟逛着家里面的花园子,与阿兄一起吃着子推燕,饮着桃花粥度过了寒食节。 清明节早上,东方天空还翻着鱼肚白,江拂带着江吟去了京郊祭扫。途中他们碰上了长公主一家,江吟有注意到自家兄长的脸色有点微妙。 由于做坏事产生的心虚,江吟一直低着头行礼根本就没去看长公主身边的晏大人。晏离看着把他完全当做陌生人的江吟,眉毛微挑,在一旁沉默着。 「娘听闻你近来与江家小娘子有过接触,这倒是难得。」长公主停住脚步,回头看向远去的兄妹二人。 随后,她的眼神有些灼热,对着晏离说道:「听说尧儿的王妃明日在瑞王府举办赏春宴,你这几日休沐,必须得去。」 晏离并不言语,只是恭顺地伴在长公主身边。 长公主忍了忍,看着自己油盐不进的儿子觉得分外焦虑。 想她当年可是早早地相中了自己的驸马,她这个儿子哪有半分像她。她狐疑地打量着他,心中暗忖:我儿真得不会像他人说得那般好男风吧。 晏离看着母亲那诡异的目光:…… 清明节后的第二天,江吟穿着一袭月白色纱裙,用南海大小不一的珍珠编织的绸带将还没恢復长度的乌髮高盘起来。 绸带是少见的银丝和雪蚕丝交织而成,在阳光底下流光溢彩。上面点缀的珍珠最大有龙眼大小,最小是米粒般大。 这个珍珠髮带做工精妙绝伦,是江母送给江吟十三岁生辰的礼物。 这在整个盛京都很少能见到。要知道江母苏氏来自南方财力惊人的名门豪族,当年她的红妆成为整个盛京城令人艷羡的话题。 江吟在原书女主在的时候,一直开启的是低调做人,吃瓜看戏的模式,绝对不想因为自己这个穿越者给整本书的剧情带来任何影响。 可是如今,这本书崩得已经差不多了,她做事无需再瞻前顾后,赏春宴嘛,自然要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了。 她还低调不失奢华地带了一串品相极佳沉香木串,这就把她和暴发户完全区分开来。因为这串可是千金难求的雕刻大师胡济的得意之作。 要知道,盛京城的贵女惯会捧高踩低,她需要适当地展现一下自己的家底,这也是盛京贵女的生存之道。 若你太出挑又没有保护自己的实力,就会成为那只出头鸟。但若是你家世低微,财力不足,就会成为人人可以挖苦嘲讽的对象。 不过,江吟进入王府气派非凡的大门后,心里其实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球球你,我真得不想出现在命案现场了…… 吵闹灵:嘿嘿嘿嘿(*^▽^*)希望女主有一天能够梦想成真! 第29章 陈二.诗文创作 瑞王府气势恢宏华丽,府内雕樑画栋,斗拱檐角皆为彩色绘饰。江吟在侍女的带领下穿过重重拱门,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瑞王府给江吟的直观印象就是面积大,房间多。右边一个东华园,左边一个西花园。至于瑞王妃进行宴饮的地方,她走得脚都酸了还没有到。 直到听闻前方有嬉笑打闹的声音传来,她才知道快到了。 她转过一道拱门,视线豁然开朗。这是一片巨大的场地,芳草碧绿,翠林环绕,一条小溪蜿蜒穿过。 三三两两的贵女穿着轻薄的春衫,一阵阵香风扑鼻而来。江吟扫视了一周,瑞王夫妇还没有到来。 第41页 她看着粉嫩可爱的糕点整整齐齐地摆在桌案上,但是无一人取来吃。 江吟无奈地将视线从桌案上的食物离开,缓步走向前方的贵女聊天团。 突然,她感觉到手腕被扯了一下,回头去看是谁那么没有礼貌,结果看到了一双带着笑意的吊梢眼。 「吟娘,没想到你也来了!」陈二笑嘻嘻地环着她,「那我可有伴了。」 江吟冷漠地将手抽了出来,义正言辞道:「我们并没有这么熟。另外,你不是还有好多的伙伴吗?」 陈二冷哼:「谁和她们是朋友?」 江吟瞬间瞭然:闹崩了。 欸,这些小娘子们说风就是雨,吵吵闹闹的,感情却越来越好。这真是一群奇怪的生物。 江吟是来得比较早的一拨,其他收到邀请的小娘子们也正陆陆续续地赶来。她发现宴会上竟然还涌入了一批青年才俊。 难道这还是一场变相的相亲会? 唔,中书令家的小郎君,新上任的银青光禄大夫,曹国公家的二公子…… 咦,京兆府尹的韩大人也来了?江吟思忖着他的岁数也是应该找一个夫人了。只是那个老头子是什么鬼? 陈二看着江吟有些震惊的脸色,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扑哧地笑出了声:「我认得,他是正三品的鸿胪寺卿赵大人。他丧妻已久,今年五十。」 江吟:…… 端王携着他的王妃在侍从的拥簇下姗姗来迟。端王头戴七珠发冠,身着绣着三爪金龙的玄衣。瑞王妃一身繁复花纹的长裙雍容华贵。 众人向着他们二人行礼,瑞王宽厚地回礼,示意宴会开始。 江吟端庄又不失速度地向桌上的食物走去,拿起一块百花糕轻尝。 浸淫食海已久的江吟老辣地吃出这糕点採用的是海棠花,洗净后用雪水煮透,和捣碎的糯米一起蒸熟,吃上去香糯柔软,口齿生香。 她正心满意足地品尝着,陈二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此时一个温和醇厚的嗓音在一旁响起,声音里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小娘子真得很喜欢吃东西。」韩大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边,随手拈起一块糕点投入口中,「每次见到娘子吃东西,在下不知为何也有了胃口。」 江吟闻言,原本再想伸出去的手瞬间收回。 「叮叮叮——」瑞王在溪水边敲着青铜钟,像极了老夫子敲着上课钟声。 溪水两旁摆上了三四十张坐席。甚少参加宴会的江吟不解其意。 韩大人笑道:「娘子请。」 江吟有些茫然,呆呆地跟着韩大人坐上了两张相邻的席位。 不多久,这些坐席都被娘子和郎君们占掉大半。连老迈的赵大人也参与了进来。不过还剩下三四个席位空着。 江吟一旁坐着韩大人,另一边的席位没有人。 她转头看向韩大人问道:「我们在这里吃什么?看他们貌似都一副不太积极的样子。」 这么久竟然还没满座,这让瑞王怎么开席,她怎么开吃! 韩大人倒是被江吟问得一愣,正要打算和她好好说道。不过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越过江吟向她背后挥了挥手,朗声道:「晏兄。」 江吟一回头,只见晏离一身冰蓝色丝缎长袍,白玉冠将长发束起,稜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妖冶,眼角下一点硃砂更显得几分风情。 只是他冷峻的气质压住那股妖孽的风流,让人觉得高不可攀。如诗经里说,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作者有话要说:  吃货女主被韩大人带上贼船。小可爱们肯定猜到这三四十个人要干嘛了。o(n_n)o哈哈~ 明天作者菌保证一定更新多多!爱你们,笔芯! 第30章 作诗·杀人 晏离身姿如松柏般挺拔修长,稳稳地向他们走来。他的眼神落到韩钰义旁边的江吟身上,带着些微暖意。 他一拂衣摆,大大方方地坐在江吟身旁的空座上。江吟朝他点点头,权当是打过招唿。 瑞王看着落座的晏离倒是有几分惊讶,大概是知道他姑母家的这个向来都不爱参加宴会的。 晏离进场后又有人新来,瑞王笑着看向来人:「曜之,你和子清一样都迟到了,赶紧入座。」(子清是晏离的字) 安曜之向瑞王行过礼后,看向自己的前未婚妻,勾起冷笑。 他的视线在江吟两边的韩大人和晏大人之间游移,嘲讽道:「呵,小娘子今时不同往日,竟也会对诗文感兴趣。可本世子记得娘子在文墨上好像差强人意啊……」 江吟:??? 她的一颗心被高高吊起:这不是大家坐下来等着吃东西,怎么会和诗文扯上关系? 等等,虽然她的文言文和古诗理解从上辈子起就很差,但是她也曾经学过《兰亭集序》。 江吟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向她发出邀请的韩钰义:「这是流觞曲水,酒杯停在谁的面前就要饮酒赋诗一首的那种?」 韩大人抚掌微笑:「正是如此,小娘子聪慧伶俐,区区赋诗一首,想来根本不在话下。」 江吟瞬间咸鱼眼,内心否认三连刷屏。 我不是。 我没有。 别瞎说。 外面的世界春暖花开,阳光明媚。江吟生无可恋地呆呆看着蜿蜒曲折的小溪,心如死灰。 第42页 「韩大人误我!」江吟小声嘟囔着,声音含煳不清。 耳力极佳的晏离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 安曜之大步走向江吟对面的一个空位坐下。他的旁边正好就坐着忠武将军家的严三娘子,面若桃花含羞带怯地看着身边的世子。 安曜之沖她风流邪肆地笑了下,对方瞬间脸爆红,颜色跟她身上穿的绯色长裙有点像。 江吟突然想起之前陈二还向她抱怨过严三正在讨郡王妃的欢心,跟她抢安世子。看来这两人之间说不定能擦出点火花。 瑞王坐于上游,将漆制的酒器里盛满酒后放入水渠。江吟坐直腰板,有些紧张地盯着那盏对着湍流飘荡游走的酒杯,生怕就停在自己身前。 这个酒杯没走几步就在一个曲折处停滞,一个玉面小郎君俯身从小溪中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眉目间还有些可爱。 江吟微微松了一口气,看着这位令人赏心悦目的小郎君,丝毫都没有注意到来自对面阴恻恻的目光。 瑞王环顾四遭,看着那位郎君道:「不防就以今日的春光为题吧。」 郎君稍作思考,声音清雅,沉稳地缓缓道来:「瑞王府中溪水东,摇盪春风媚春日,春光懒困倚微风。桃花一簇开无主, 可爱深红爱浅红。」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瑞王眼中带着赞赏,嘴上调笑道:「好一个桃花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不愧是父皇钦点的探花郎,本王倒是不知今日宴会上哪朵桃花能够进入文大人的青眼?」 大家发出善意的笑声,俊俏的小郎君脸上染上绯红,期期艾艾地坐了下去。 江吟摇了摇头,这新晋的探花郎脸皮还是薄了点。然后她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般大,死死盯着那盏重新添满酒的酒杯。 它晃晃悠悠地开启了下一段的旅程。 韩钰义看着紧张的江吟,与看过来的晏离相视一笑,晏离的眼中也有着好笑的无奈。 近了近了……千万不要在我这里停下!!! 江吟轻轻松了一口气,虽然还没有过掉她,但是停在严四娘子的身前。严四是严三的妹妹,长得也是乖巧甜美。 她有些紧张地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向瑞王,等待他出题。 「不如以溪水为题。」瑞王随意地指了眼前的溪水道。 严四垂下头静静思索,她身旁的严三皱着眉头看着她。 江吟看着苦苦思索的严四,仿佛看到了不久后的自己,心里充满了无限同情。 严四不过思索了片刻,便舒展眉头,脸上挂着从容的笑意。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轻柔的女声将诗句娓娓道来,全场都静默了。 江吟心塞。原本以为是青铜见青铜,两眼泪汪汪。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一个披着马甲的王者,真正菜鸡只有她自己。 「没想到严将军家的四娘子才情如此了得。」瑞王不禁喟然,「能够做出如此佳句,想必胸中自有丘壑,巾帼不让鬚眉。」 严四嘴角微扬,谢过瑞王的赞赏。在场之人看向严四的目光与之前完全不同,带着钦佩之色。严三看着自己妹妹,笑容淡淡。 安世子打量了严四几眼,好像也有几分惊讶。 酒杯又被放入水中,重新漂移。江吟想着它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停下,毕竟严四到她这里距离很短。 江吟举起小拳头,默默为小杯子吶喊助威:加油,冲过去! 然而,它只是在水里挣扎了一下,成功地在江吟面前搁浅。 江吟:你太让爸爸失望了! 江吟顶着别人投来的令人窒息的目光站了起来。 「饮酒。」韩大人小声提醒她。 江吟这才反应过来,弯腰从小溪中将酒杯拾起,小口小口慢慢品尝。 晏离看着她明显拖延时间的举动,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大概是纳闷她的作诗能力究竟差到何种地步。 瑞王思索了片刻,懒懒地指着溪边的一块石头,笑着说:「就以它为题吧。」 江吟:…… 她看着这块光滑圆润的石头,暗忖道:唔,花岗岩,属于岩浆侵入岩。看颜色是由钾长石、黑云母和石英三种主要的矿物组成。 成因是地面抬升后受到外力侵蚀作用裸露于地面,经过了流水长时间的搬运作用下,磨圆度极好。 然后作诗…… 她侧过头看向右手边的晏离,眼中带着求助。晏离看了她一眼,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面写着大公无私四个大字。 江吟转头又看向韩钰义,只见他的眼神中竟然还有一些期待,仿佛等着她一语惊人。 江吟尴尬地将头撇开,眼角扫到了对面幸灾乐祸的安曜之,长长嘆气。 为什么它不是石灰岩!不然江吟就能够将「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的那首《石灰吟》拿出来用了。 在尴尬的沉默中,一首诗被江吟憋了出来。 「斗转星移干坤变,地龙摆尾火海涌。长途跋涉去稜角,如今静卧富贵乡。」江吟磕磕绊绊地将诗句吟了出来。 众人:…… 瑞王愣了愣,似乎有些词穷:「呃,江家娘子画风十分清奇。敢问是在吟这块石头吗?」 江吟点头,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回王爷,是的。您不要小瞧这块小石头,它出生于盘古开天闢地之时,它走过的路可能是女娲补天时的刀山火海……」 第43页 「嗯……娘子想像力着实丰富。」瑞王笑得有些勉强,「我们继续。」 江吟坐下,朝着韩钰义小声道:「我的诗如何?」 韩钰义忍着笑:「尺有所长,寸有所短。」 江吟皱着眉头又看向晏离:「有那么糟糕?」 晏离看着眼前明眸善睐的小娘子,手指不自觉捻揉。他面带笑意,摇摇头:「娘子作的很好。」 江吟得到了铁面无私的晏大人夸奖,心中喜不自胜。 几轮下来,江吟有惊无险地躲了过去。曲水流觞结束后,瑞王平易近人地招唿大家去参加午宴。 江吟长舒一口气,简直比去琳琅书院念书还要累。她怏怏地站了起来,身心俱疲。 不过瑞王家的厨子给了她很多的乐趣。江吟吃着美食,看着不知道何时又出现在她身旁的陈二,问道:「你刚才去哪里了?」 陈二夹了一筷子五花肉,漫不经心地说道:「哦,我向来不擅长作诗,看到瑞王打算举办流觞曲水,就熘了。」 「你也太不仗义了,怎么不带我一起走?」江吟控诉地指责她。 陈二斜着眼,凉凉地说道:「谁让我们关系一般呢。」 江吟:…… 午饭过后,江吟和小娘子们去王妃给她们准备的厢房午休,郎君们则在书房讨论学问。 江吟正打算在侍女的带领下去房间。今日第一个作诗的文大人走了过来,小鹿般的眼眸闪烁着喜悦:「娘子今日所作的诗真是独特。」 江吟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真得不擅长,大人过誉了。」 郎君扑哧笑了一声:「这我倒是看出来了。我近日被派去吏部与令兄一同工作,听说他有一个妹妹,今日终于有幸见到了。」 「文大人。」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郎君滔滔不绝的言论。 文大人一见是刑部侍郎的晏离,连忙问好。 江吟冲着晏离行礼,转身去了午休的房间。 厢房布置得雅致舒服,一应俱全。案几上兽状的香炉冒着裊娜的青烟。江吟褪下外衣后,拥着锦衾香甜地进入黑沉的梦乡。 一觉睡醒,江吟懒懒地起床。她稍作整理后,打算随意走走。 江吟挥退了王府的侍女,独自赏着园中的景致,心情惬意。突然陈二跌跌撞撞地从拱门处跑来。 她满手鲜血,看见江吟后几乎快要哭出来:「吟娘,怎么办?我,我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猜谁死了? 嘿嘿嘿嘿(*^▽^*) 第一首来自杜甫的《江畔独步寻花》,稍作修改。 第二首来自刘昚虚的《阙题》,截取 第三首来自作者菌的《花岗吟》,瞎编 第31章 严三·指甲 此时四下里除了她们两人便再无其他人。江吟也是见过风浪的人,断没有被双手染血的陈二吓到。 江吟虽然与陈二不是知交友人,但是在以前她处处针对自己的行为中也算了解她的为人。 这小娘子也就是嘴巴厉害点,要说她有什么恶毒的心思,江吟还真不信。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手上的血是谁的?」江吟跑上前去,盯着陈二惊恐的眼睛。 「是,是严三的……」陈二不知所措地用手去蹭衣服,被江吟一把握住手腕制止住。 江吟抿着嘴角,认真得问她:「她如今在哪里?」 陈二的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她来时的方向。 「带我去。」江吟镇静地往前走去,「你把事情经过细细道来。」 原来今天用完午饭后,陈二没有直接去王妃为她们准备的房间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去消食了。 在一处假山的亭子上,她碰上了严三一人在里面坐着,周遭也没有什么人。她便向当初对待江吟那般对她开启了嘴炮模式。 严三在人前一向是朵小白花,说话轻声细语,神情也都是柔柔弱弱的。可是陈二万万没想到严三在没有人的情况下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陈二娘子,请问你今年芳龄几许?咱们安世子根本不会看上你这个又蠢又老的娘子!」 陈二的父亲是三品的太府卿,也是被家里人娇捧着长大的,哪里被人这般狠狠地羞辱过。她气上心头,直接一个巴掌招唿上去。 但是严三像是早有所防,一把捉住陈二的手腕,反手一个巴掌扇了回去。 陈二被严三打得眼冒金星,理智什么的都没了,恶狠狠得向她扑过去。两人就在假山上的亭子里厮打起来。 然后陈二就这样稀里煳涂地把严三推下了亭子。严三头好像碰在了石头上,裂了一个血口子。此时陈二被愤怒沖昏的头脑才稍微冷静了点。 她沿着石阶跑了下去,看着一动都不动的严三心里慌了。她用两只手去碰她的脑袋,想给她止血,又因为心里害怕,逃了出来。 江吟一边快步走着,一边问道:「所以,严三是死了没死?」 陈二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江吟捂额,只觉得头疼。 两人很快到了事发之地。严三一袭红衣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部接触地面的地方有一小滩血迹。 江吟蹲下身去探她口鼻,发现没有热气。她又用两指去探她颈动脉,没有感受到她的脉搏。可见严三确确实实死了。 她冲着陈二摇摇头,无奈道:「人已经死了。」 第44页 之前还抱有侥倖的陈二瞬间面露土色。 在大衍朝,过失杀人是要判十年的牢狱或者是流放偏州的。 「啊——」一声尖利的女声把蹲下身的江吟吓了一跳。 江吟看向声音来源,一群午睡后的小娘子正惊疑不定地看向她和陈二两人。 严四小跑过来,看着地上一动不动的姐姐,瞬间哭着跪在地上:「姐姐,你死得好惨……」 「京兆府尹正好在这儿,快去请他过来。」不知是哪个小娘子命令侍女去请韩大人,江吟贊同地点了点头,正准备起身。 「不许动!」一声严厉的呵斥声把江吟吓得一愣,她都快以为是现代的警察也穿越了过来。 江吟没有听从对方的话,从容地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看向来人。反正她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如今有最大麻烦的还是陈二。这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根本不好区分,就算是被判为过失杀人,陈二的一辈子也毁了。 郎君们很快闻讯赶来,为首的是韩钰义、晏离和安曜之。 晏离对于江吟陷入这种事情已经是处变不惊了,他淡定地看着站在尸体旁的江吟,嘴角微抿。 江吟眨眨眼睛,表现得像是一只无辜的小白兔。 韩大人看到双手染血的陈二,呆呆站着的江吟和地上躺着的女尸,脸上表情非常精彩。 「大人,你可要为我姐姐做主,她死得好惨……」严四哭得梨花带雨,令人我见犹怜。 江吟看着都为她们姐妹情深而动容。 「死者是严家三娘子,当时谁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 「我。」 「我。」 「我。」 …… 各个小娘子踊跃发言,叽叽喳喳都说自己。 江吟在这些嘈杂的声音中,弱弱地说:「应该是我。」 瞬间,所有人都看向江吟,尤其是那群小娘子对江吟的发声简直嗤之以鼻。 「你明明被我们发现和陈二这个兇手在一起,显然是你们两个同流合污害了严三,怎么贼喊起捉贼来了!」一个娘子尖利地反击道。 「肃静!」韩大人高喝一声,诸位小娘子瞬间收了声,像一群安安静静的鹌鹑。 「一个一个说。江小娘子先来。」 一道道目光向江吟射来,好像要将她戳的体无完肤。 江吟嘆了一口气,也能够理解这些小娘子。 严三在众人面前一向脾气很好,人缘极佳。她们都与严三玩得不错。这么一个好朋友被人杀害,她们都对兇手咬牙切齿。 江吟如果不是相信陈二之前的描述,她也想不到严三竟然会口出恶语和扇人耳光。这哪是小白花,分明是朵霸王花。 「我午睡后肚子在花园里散步,突然陈二满手鲜血地向我跑来……」江吟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并没有隐瞒和伪造。 「我之所以没有先通知别人,是因为我一心想着严三或许没有死,怕陈二傻乎乎地以为人不动就是死了。」 「陈二,你来说发生了什么?」韩大人又看向满头冷汗的陈二,严厉地问道。 江吟拍拍她的肩膀:「就按照事实发生的说。」 陈二看着江吟坚定的目光,心中稍定,深吸一口气。她就把之前跟江吟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江吟听着眉头微皱,看向人群中的安曜之。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江吟,似乎很放心的样子。 陈二把自己和严三争吵的原因隐去了,这个傢伙事到如今竟然还打算在安曜之面前隐瞒她对他的喜欢。 安曜之流连花丛的老手难道会看不出来她对自己的爱慕吗? 韩大人似乎也发现陈二的隐瞒:「陈二,你并没有说你和严三究竟是为何争吵。」 「哼,这还用得着说吗?定然是陈二看严三得郡王妃喜欢心生嫉妒,在这里的谁不知道她喜欢安世子!」一个小娘子嗤笑道。其它娘子也目露嘲讽地看向陈二,仿佛无声地在说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够了!」江吟站在羞愤欲死的陈二面前,为她挡去众人打量的目光。 她转头看向陈二:「不用遮掩了,直接痛快说出来,万一被坐实故意杀人的罪名,你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陈二情不自禁地看向安曜之,只见他冷淡地看着自己,仿佛她只是一个跳樑小丑。 一瞬间,她心如死灰,反而不怕了,低低地将隐瞒的那段争吵说了出来。 「胡说,三娘子这么温婉的人怎么会说出这么恶毒的话,定是你看她死后不能张嘴便污衊她。」小娘子们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晏离眼角扫到严三的手指,眼神一凝。他走上前查看尸体。 江吟也顺着晏离的视线看去,瞳孔一缩。这,这怎么可能! 严三的指甲怎么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导致的青灰色?!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昔言烬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口脂·动机 江吟前世是一个侦探小说和电视剧爱好者,在大量兇案的薰陶下,对于一些简单的尸体特徵有大致的了解。 《法医口口》中曾经介绍过被烧死的尸体呈斗拳状,机械性窒息死亡的尸体指甲和趾甲呈乌青色,并且…… 江吟探过头去看严三的眼睑,上面果然有密集的出血点。晏离用手掰开死者的嘴,江吟大概能知道晏大人在看什么。 第45页 电视剧里经常提到,若是死者是被他人捂住口鼻而死,那么口腔里会有破损的小伤口。 「陈二娘子,你确定当时只是错手将死者推下亭子,后来并没有再对死者做出过什么伤害举动?」晏离一双清冷的眼睛看向她。 陈二被对方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连连摆手:「我,我没有。我只是试着用手给她脑袋止血而已。」 「江家娘子呢?」 「回大人,我只是探了对方的鼻息和颈部脉搏,只此而已。」 晏离看着她点头,转身看向身旁一群小娘子们:「敢问,这里可有人在陈二慌乱离开后误入此地,发现躺在地上的严三娘子?」 众人沉默不语。 晏离轻轻嘆了一口气:「严三娘子不是坠亡,而是被人捂住口鼻窒息而死。」 此话一出,众人譁然。 「好啊,江家娘子刚才定然在帮着陈二谋害三娘子!」轻车都尉家的赵四恨恨地盯着江吟说道。 江吟:为什么又扯在我头上? 江吟颇为无奈地问赵四:「此话从何说来,我与严三无怨无仇,为何要害她性命?」 「偌大的盛京谁不知道你求而不得,被安世子退婚。想来你心中对世子念念不忘,恼恨最有可能成为世子妃的严三娘子!」赵四轻蔑地看着江吟。 江吟忿忿不平地怒视在一旁看着好戏的安曜之,都是这货惹出来的。 安曜之接受到她的视线,手中的纸扇轻摇,一派怡然自得的样子。江吟恨得牙痒痒,这货就算和她已经退婚,竟然还是能坑到她。 「我……」江吟正要撂狠话。 安曜之有些疏懒地笑道:「我怎么不知道吟娘对本世子求而不得,当初小娘子主动退婚可是让我伤透了心啊——」 低沉喑哑的嗓音带着温柔与缱绻,竟然还有几分莫名的委屈。 江吟恶寒:算了,看在他今日主动为自己说话的份上,那六年的捉弄和恶作剧就一笔勾销吧。 心宽体胖的江吟大度地决定不与这个幼稚的安世子计较了。 可其他人一听,顿时对江吟怒目而视,这丫头竟然是主动退婚的一方。好生……没有眼光! 「那也有可能是陈二见没有摔死严三,恶念生起又将她捂死。」 陈二看着赵四,难以置信:「赵四,大家好友这么多年,难道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赵四被陈二的目光一烫,有些僵硬地将头撇过去。 「陈二娘子对失手推倒严三娘子供认不讳,但是目前的疑点就是谁将昏迷的严三娘子捂死。」韩大人看着在场的所有人,「我们要将在场所有人都要排查一遍。」 「根据两位娘子的描述,严三娘子的真正死亡时间应该是陈二离开到两位娘子重新回到此处的这段时间。」 晏离淡淡地吩咐王府的侍卫,「从现在开始,所有的娘子和郎君不能再说一句话,做多余的动作,单独进入到房间录口供。」 严四紧紧握着拳头,似是心中悲痛难忍。 江吟跟着一个带刀侍卫,单独进了一个房间,和其他人隔离出来。 一番排查下来,除了陈二和江吟,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还有严四和赵四。 陈二是比较可疑的,有作案的时机和动机。江吟则是唯一能证明她不在场的是陈二。 严四说当时去姐姐的房间发现她不在,才独自出来寻她。半路中遇到了在园中散步的娘子们。在严四独自寻找严三的一段时间,她没有人能够证明不在场。 赵四大大咧咧地表示,自己之前和陈二大吵一架,心情郁闷地一个人去逛园子。 韩大人有些头疼地看着眼前的四个娘子。他倒是觉得四个都不像是杀人兇手。 虽然陈二将人家失手推了下来,但是韩钰义看着她满手鲜血的样子,觉得这傻乎乎的娘子实在不像是个杀人的料。 江吟、严四和赵四更没有杀人的动机。 四个人站在一间屋子里,韩大人在她们面前踱步。 江吟狡黠的眼睛看来看去,视线落在了陈二的脸上,上面有一个红肿的手掌印。她嘆气,没想到这个严三下手这么狠辣。 按她这么老练的打法,应该不是第一次打人吧。平时肯定在家里没少欺负下人。 江吟想到严三的身份。忠武将军有很多女儿,但是嫡出的只有严三一人。严四也只是姨娘生的庶女。 这么差的脾气,连陈二都被欺负了,难道严四还能独善其身? 今早的流觞曲水,严四的表现是众位贵女中最为出众的。她那一首诗作的简直让人拍手称好。当时严三的神情好像不是很开心。 江吟暗暗打量严四的神情,她娴静地低下头,刚才的悲容已经收了起来。 不过凭藉她极佳的记忆力,严四脸上的粉好像涂得比上午来得厚,倒显得有些不自然。 江吟盯着盯着,连严四都感受到了她直白的目光,对她勉强地笑了一笑:「江娘子为何一直看着我?」 「粉涂得那么厚,难道你也被严三打了?」 严四的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随后浅浅笑道:「江娘子说笑了,三姐姐脾气是公认的好,陈二只是嫉妒姐姐想要中伤她而已。」 「哦,那你敢不敢卸妆?」江吟不依不饶地问道。 严四仿佛有些无奈,只是笑笑不作声,衬得江吟像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娘子。 第46页 晏大人倒是闻此看了严四一眼,视线敏锐地落在她紧握的拳头上。 「严四娘子拳头里可是握着什么?」晏离眸子里神情淡极。 严四手指不自然地屈张了一下,示意手中无物。 「正面朝上打开。」晏离命令道。 韩大人看向身姿微微发抖的严四,喝令道:「打开!」 严四置若罔闻,一声呜咽从口中悲怆地响起,把两旁的江吟和陈二吓了一跳。 「严四娘子多有得罪。」韩钰义眼神示意一旁的侍卫强行掰开严四的手指。 江吟看到严四哭闹着被分开手指,露出了掌中的一个口脂印。 她狠狠地用手搓着上面的印记,口中喃喃道:「为什么擦不掉,为什么擦不掉……」 江吟见状已然明了这口脂来自于谁,兇手是谁也自然不言而喻。 她轻轻嘆了一口气:「严三的口脂大概是烟霞阁新推出的不掉色口脂,二十两银子一小瓶。遇水不化,遇物不沾。」 严四颓废地放下手,转而脸上露出释然之色:「无妨,她死了就好。」 赵四和陈二倒是震惊地看着这个柔弱的小娘子竟然说出这种话。 「她经常欺负你?」江吟反而能有些理解地看着她,小心地试探道。 严四惨然一笑:「她是我这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 严三一直在盛京以才名和温柔的性情被众人所认可。但是在严四的描述中,她是一个窃取别人诗文为己用的卑鄙小人。 严四私下所作的诗都成为了她宣传自己资本。每当严四有所反抗,她就会受到严三的掐扭和巴掌。甚至连她的姨娘都会受到严三的刻薄和欺负。 无奈,在将军府中,严将军怀着对亡妻的爱,把这个幼年丧母的嫡女宠得无法无天。无论她在府中做了如何过分的事,将军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流觞曲水的诗文创作中,她的当场作诗虽然博得了众人的夸赞。但在今天中午,严四又受到严三的身体和心理上的攻击。 睡不着的她正好看见陈二失手推倒严三的场面。陈二惊慌失措地逃跑后,她上前发现了正在恢復意识的严四。 那时候,她仿佛看到了摆脱噩梦的机会,并且还能直接将杀人的罪名推在莽撞的陈二身上。于是,她怀着强烈的恨意将自己的嫡姐活活捂死。 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更何况这是严四一时兴起地谋杀,漏洞百出。 严四被带走的时候,江吟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个口脂得用烈酒才抹的掉,所以它又被称作醉花红。」 「怎么办,我好像后悔了。我害死了严将军最疼爱的女儿,我的娘亲该怎么办呢?」严四幽幽地看着江吟,眼中有着哀意。 自始至终,严四都没有称唿严将军一声父亲。 晏离看着怅然若失的江吟,凤眼中含着笑意:「几天不见,娘子倒是从目击者升级成嫌疑人了?」 江吟鼓了鼓嘴,收起黯然的心情,冲着晏离无奈道:「大人,这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 四月初七,一个不速之客到了江府。 第33章 大盗·佛像 这天一早,天色有点阴沉。淅淅沥沥的小雨从烟青色的天空绵绵落下。 江吟看着窗外绿油油的大芭蕉,还寻思着要不要去城南的茶楼听书。 可还没等她做出决定,便有丫鬟来报,说是有一个带着竹笠,披着青衫的和尚已经在前厅候着了。 江吟心里一咯噔,声音微颤:「小蛮,今天几月初几啊?」 「回娘子的话,今天四月初七啦!」小蛮兴高采烈地说道。 江吟无语,完全不能理解这丫头的兴奋点在哪里。她只觉得对方来者不善。 「走吧,去会会那个和尚。」她像一只霜打过的茄子似的,有气无力。 江吟还未走到,便在老远的地方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 对方伫立在前厅走廊上的一处假山旁看着屋檐下的雨线,脸上一派宁静与闲适。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庭理,这里又没有外人,你这样子装给谁看?」 庭理翻了个白眼,安静美男子的形象瞬间幻灭。他转身看着她,教训道:「江吟,你怎么总是没大没小的,我可是你师兄!」 「请问我的好师兄,中午留饭吗?」江吟戏嚯地看着他。 庭理眼中放光,嘴上抱怨道:「好吃好喝的都给师兄我端上来,我在山上一直吃素,头上都快长草了!」 江吟听着他的不着调的描述,心中暗笑。她让小蛮吩咐厨房去备菜,然后把庭理迎进大厅。 庭理目露挑剔地看着里面的摆饰:「啧啧啧,紫檀木现在不流行了,盛京大户人家都换上了金丝楠木家具。还有说了多少遍,这个孩童蹴鞠的屏风怎么还没换下,这不搞笑吗?」 江吟忍不住踢了他一脚:「你够了,这又不是你家。指手画脚的,未免脸太大。」 「哼,盛京多少名门贵胄花重金让我们去指手画脚呢!」庭理轻巧地避过,熟门熟路地给自己倒茶,「唔,武夷山的大红袍。论吃的,还是你们家会享受。」 庭理闻着浓郁的茶香,闭上眼睛,清俊的脸庞迷濛在白茫茫的水汽中。 「欸——」江吟想起他的来意,忍不住嘆了一口气。 第47页 庭理立即睁开眼睛,眼含威胁:「诶呦,怎么,不想去?」 「我又不是这块料,一听念经我就头晕。这次又是连续五天的法会。恵果师父那双眼睛贼精,偏偏我的坐席还安排在这么前面。」江吟向庭理髮着牢骚。 「好好听,以后许愿的时候,佛祖会多关照你的。」庭理拿起一块糕点塞在嘴里,马马虎虎地安慰她。 江吟有些嫌弃:「就你这个悟性,就算修个几十年佛也就那个水平。我倒是纳闷你这个破戒僧怎么还没被师父赶下山。」 庭理眼中闪过一道暗色,随即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出生的时候,漫天祥云彩霞,池子里遍开金莲。师父说我天生就是佛门中人。」 「呸,真不要脸。」江吟啐道。 明天是四月初八,佛诞日。普明寺每年都会举办浴佛法会,并在接下来的四天开坛讲经。 恵果师父每年都会派庭理接她上山,给她开后门安排客房和专座。 这五日,江吟日日都生不如死。试问,谁能够在不开小差的情况下连续听五日枯燥的经文? 更令人绝望的是,恵果师父每天在讲座后还会单独留下她,听她说说当日所思所得。 江吟:…… 午膳摆好后,只有庭理和江吟用餐。庭理姿势优雅地执箸,快准狠地夹着桌上一切名为肉的菜,江吟早已见惯不怪。 一阵风捲残云后,桌上已经被扫荡得干干净净的。庭理斯文地用帕子擦拭嘴巴,大手一挥:「收拾好行李,我们上路。」 普明寺中已经住满了有权有势的香客。平民百姓则是在明天清晨上山。 小蛮在里面忙碌地收拾床铺,而甩手掌柜的江吟百无聊赖地站在客房的门前,看着院中的那颗大香樟。 繁复的小花开在枝叶间,散发出木质的清香。 这个院子里还有另外的香客入住,有一个精神蛮好的老夫人由老婆子扶了出来。 江吟一看,正是当时天降冰雹那一日曾经见过的靖国公老夫人。 江吟对她行了一礼,便出了院子。只留下老人有些落寞地站在院中。 靖国公老夫人和她有着不浅的渊源。江吟应该称唿她为奶奶。 这位靖国公老夫人正是江父的亲娘。如果江父当年没有和亲族断绝关系的话,如今应该就是下一任靖国公。当然,如果没有断绝关系,江父也娶不成江母了。 如今的靖国公是江父的弟弟,江吟的二叔。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江吟也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爹娘过世之时,靖国公府无一人前来弔唁。既然薄情至此,她也不用纠结血缘情分了。 她独自走出院子,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这个地方,她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于是,她真闭着眼睛走了起来。大概人闲起来就是这么不着调吧。 「诶呦,这里怎么会有一个柱子?」江吟额头撞在一个硬梆梆的物体,有些发疼。 她气愤地睁开眼睛,却发现一张冷漠如神邸的脸庞和她近在咫尺。 江吟自动地后退一步,惊讶地问道:「晏,晏大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公事。」 江吟压低声音说道:「难道又有人死了?」 晏离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眼前的小娘,摇头。 江吟不解地歪着头:「没死人,那大人所为何事?」 「告知娘子也无妨。」晏离嘴角微扬,眉眼舒展,「娘子可听说过最近从南海道流窜过来一个大盗?」 江吟迅速回忆着原小说中有没有这么一号人物,然而无果。她摇摇头。 「恵果师父收到一封匿名信,上面说着将会在浴佛节那一日偷走佛像。」 江吟好奇地问道:「什么佛像?」 「法会上进行灌沐的释迦如来。」 江吟脸上表情变得有些微妙:「啊,是那一座呀。」 晏离看着江吟一脸释然的样子,眉毛微扬,有些探究地问道:「娘子好像对那尊佛像并不在意。可据在下所知,那尊佛像是当年高祖赐下之物。」 江吟夸张地摆了一下手:「害,大人着相了。纵然是高祖赐下的,也不过是一件死物。哪有活生生的人命更加珍贵呢?」 「哦,是吗?」晏离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吟。 她坚定地点点头:「正是。」 晏离的凤眸微微眯起,眼角挑着,朱红的泪痣更显得旖旎靡丽:「在下觉得娘子有事隐瞒?」 「哈哈,怎么可能?」江吟忙不迭地摇着手。 「娘子不知道自己在撒谎的时候,表情和肢体就会很夸张吗?」晏离嗓音没有往日般清冽,反而像一根羽毛一样轻抚在江吟的心上。 江吟僵硬地站在原地,尴尬地笑道:「大人,我又不是犯人。」 晏离故作认真地想了想,轻笑道:「与娘子开个玩笑罢了。」 他身着玄色稳重的长袍,一根黛色的绸带做着抹额。然而他笑起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生动了起来,不似原来那尊俊美无铸的神邸。 江吟有些懊恼地唤道:「大人怎么竟有些顽皮。」 「对了。」江吟看了四下无人,问道,「嵯峨院的案子可有了结,阴阳教的幕后主使可有落马?」 「那富商确实有问题,他的儿子不久前暴毙身亡。而青皋村的那个老道提供了些线索。」晏离说起正事,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第48页 他看着江吟有些迫切的神情,变得有些严肃:「此中之事,定不是娘子能够参与其中的。在下答应你,若是有关于你爹娘死因,我定然会调查下去。」 江吟定定地看着他:「有大人此话,若是今后有事相托,江吟定然绝不推诿。」 「娘子此话当真?」 「当真!」 「那便将先前关于佛像之事如实道来吧。」 「……」 作者有话要说:  o(n_n)o哈哈~江吟干了所有熊孩子都曾经做过的事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carol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签文·消失 七年前,四月初八夜晚,普明寺大雄宝殿中。 江吟和庭理两个小人在佛前跪得笔直。 小江吟偷偷回头看了看门外,见监督的师兄已经走了。 她瞬间瘫倒在地上,对旁边的庭理说:「歇会吧。」 庭理转身坐在蒲团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在浴佛法会上睡着还情有可原。」江吟举起两个手指在庭理面前晃了晃,「一,我不是和尚;二,我还小。可庭理你可是恵果师父的亲传弟子,竟然还偷懒。」 「切。」庭理把头转到另一边,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靠着神龛闭眼浅眠。 江吟看他不理睬自己,觉得有些无聊。 她随意一抬头就看到神龛上的水果,她将摆盘换了个造型,拿下一只多余的苹果,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 庭理听声音皱眉,睁开眼睛,看她吃得欢乐:「你也不怕佛祖生气。」 「不怕啊。」江吟摊开手,有些挑衅。 庭理哼了一声,学着江吟摆盘,也拿了一只供果吃起来。两个人吃着吃着,话题就聊开了。 「你可知道今早师父灌沐的玉身佛子是高祖赐下的。」庭理随意开了一个新话题。 「是这个?」 庭理一转头,就看见江吟单手已经将桌案上锦盒中的浴佛拿了下来。 「你,你……」庭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就这么随手将浴佛把玩,「你小心点,别摔着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江吟满不在乎地说道,「手稳着呢。就挺普通的一个。羊脂白玉,镶嵌着佛教七宝。」 这尊玉佛应该是释迦牟尼刚刚诞生的时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庭理你看我。」江吟学着姿势,「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啪塔——沾着苹果汁的手滑,玉佛摔在地上碎了。 庭理瞬间石化。 江吟干干地笑道:「师父不会要打我吧。」 庭理勐地站起来,死戳她的脑袋,怒吼道:「江吟你有没有脑子,毁坏高祖的御赐之物是要杀头的!」 江吟面如死灰,呆呆地坐下,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玉佛:「怎么办?」 庭理双手背在身后,像个小大人般在她面前踱步:「这件事不能让外人知道,必须得瞒过去。浴佛法会过了,这个锦盒不会被打开。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去找一个仿的。」 「底座有年号和御赐的字样,这才是最重要的。」庭理拿起破裂的玉佛,指着底座道。 江吟忙不迭地点头。 …… 玉佛是江吟的兄长托人秘密雕琢的,而底座的年号和御赐不能让外人捏住把柄,所以是江拂亲自雕琢的。 在江吟和庭理里应外合下,成功将这件杀头的大罪矇混了过去。两个人的关系也至此上升到生死之交。 「所以,大殿中的玉佛是赝品?」晏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吟低着点了点头,随即抬起头:「大人应该是没有证据的。毕竟六年过去了,原本的蛛丝马迹如今也寻不到了。」 晏离的声音微冷:「娘子认为晏某人是这种人。」 求生欲极强的江吟连忙摇头:「怎么可能。」 晏离冷眼瞧着她夸张的动作,眼里结着冰霜,转身大步离去。 「嚯,脾气还挺大。」江吟摸摸自己的鼻子,「大盗,嘿,听上去很不错嘛。」 她慢慢悠悠地逛到大雄宝殿,在门外瞄了一眼案桌。上面已经摆满了鲜花和瓜果,而往年早已经放在桌案上的锦盒不见踪影。 殿中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信女在求愿,她纤纤素手拿起签筒摇了起来,一根签掉了出来。 江吟凑过去看了一眼,好傢伙。 她笑嘻嘻地与娘子说道:「我来为娘子解签吧。」 一旁的惠清大师,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江吟,摇头嘆了一口气。 这位小娘子长得清秀可人,听到江吟的话后,颇感兴趣地说道:「那就有劳这位娘子了。」 江吟诚实地说道:「凶。娘子所求之事大概有始无终,徒劳无功,事与愿违。」 女子眉毛微挑,倒也不以为忤:「原来寺庙里也能摇出这种签。」 江吟皱着眉头,真诚地说道:「这也是我所奇怪的,普明寺的签筒里大多都是好签。」 女子微笑道:「你也不妨来一支。」 江吟歪着头:「好啊。」 她规规矩矩地跪下,接过女子递来的签筒,摇了摇。 江吟拿起一看,突然丧失了表情。 惠清大师慢悠悠地走到她身边,拿起她的签一看,哈哈大笑:「血光之灾,杀身之祸。」 第49页 江吟难以置信地看着幸灾乐祸的惠清大师:「法师,您难道一点都不担心晚辈吗?」 「哈哈哈,你命硬。」惠清不以为然。 江吟:…… 「娘子的运道也不好嘛。」女子捂嘴笑道,声音有些悦耳动听。 纵然惠清大师让她放心,江吟还是疑神疑鬼地回到了客房,总觉得有人想要害自己。 她翻来覆去了一晚,直到天微亮的时候被小蛮喊起。 江吟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眼下两团乌青打哈欠,把之前对签文的担心化作睏倦的泪水挤了出来。 江吟到大雄宝殿的时候,庭理正懒懒地倚在大殿的柱子上,打着瞌睡。 「庭理,那个大盗是什么来歷,朝廷竟然这么重视他?」江吟看着大殿的铠甲重兵问道。 「最近他好像潜入瑞王府偷走了什么东西。」 根据庭理说,如今玉佛放在一个严密把守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连一个苍蝇都放不出去。任何人离开那个地方都会受到严密的搜身。 江吟和庭理幽幽地嘆了口气。当初随意放在大雄宝殿能被他们随意赏玩摔碎的玉佛,如今又被当成了什么宝贝。 早如此,它也不会被江吟摔碎。 江吟端坐在蒲团上看着大雄宝殿上的那尊玉佛被放在莲台之上,古雅清静的佛乐在大殿四周奏起。 恵果师父穿着金缕玉石制作的袈裟,头戴宝冠,清隽的玉脸像极了西天取经的唐三藏。他舀起清净水,浇在玉佛的身上。这就是「灌佛」。 仪式结束后,恵果师父将玉佛放进木制的锦盒之中,然后交给刑部安排的卫兵。 根据庭理说,玉佛放在一个严密把守的地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连一个苍蝇都放不出去。任何人离开那个地方都会受到严密的搜身。 按理说怎么都不会丢失的玉佛,就在被放好后的一炷香后,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特困生…… 第35章 态度·踪迹 一个身着盔甲的士兵满头大汗,半跪在殿前的屋檐下。 晏离眸色淡淡,喜怒不形于色。 「无妨。佛像并未被偷走,应该只是暂时放在了房间的某处地方。」他缓缓开口,然后看向江吟,「娘子可愿一同去看看?」 法会上开小差的江吟一发现殿外有动静,便悄悄地熘出来了。江吟看着向她发出邀请的晏离,嘴角微扬,露出皓齿,笑问道:「大人不生气了?」 晏离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娘子,突然觉得有些手痒。 他嘴角勾起,深黑的凤眸里闪烁着光辉,向江吟看去:「吟娘还小,在下怎么会计较?」 江吟被他勾人心魄的笑容砸了措手不及,讪讪地说道:「大人今儿个竟然愿意叫了……」 晏离转身,薄薄的嘴唇微抿成一道好看的弧形:「还不跟上。」 江吟摸摸鼻子,忙不迭追上去,小声反驳:「大人这般语气可不成,像是在对下属说话似的。」 晏离突然停下脚步,江吟剎车不及直直地撞了上去。 他转身将倒来倒去的江吟扶稳,小声训斥道:「怎么还莽莽撞撞的?」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笑得开怀。江吟仿佛看到了云层的罅隙间投射下一道清澈空灵的阳光,美好又璀璨。 她是第一次看到晏离脱下了稳重和冷漠的外壳,露出了感情丰富的一面。 晏离抬起手,轻抚她的脑袋,无奈道:「你还是个孩子。」 江吟闻到了他衣袖间淡淡的松香味,沉稳而又内敛。随即她棕色的猫儿眼睁得大大,有些炸毛:「谁是个孩子,我明年就要及笄了。」 晏离眼中透着温柔之色,温顺的笑道:「嗯,是晏某错了。到时在下定会为吟娘送上贺礼。」 江吟一路上狐疑地打量着晏离,觉得他好像被狐仙附身般打通了任督二脉,竟然还会有冰山以外的感情。 然后,她很快意识到,晏离还是那个晏离。 他一到现场,一身凛冽的气质切割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存在。 「当时是谁第一个发现玉佛没有了?」晏离的声音冷冽。 一个士兵站了出来:「是我。」 晏离审视了他一眼,随后严厉地问着在场的人:「在这段时间里,除了他,还有谁曾经碰过这个锦盒?」 江吟看到两个人又站了出来,其中一个正是当时从惠果师父手中接过锦盒的人。 晏离轻描淡写地将这三人扣押起来。然后才不紧不缓地对其他人说道:「很好,你们在玉佛失踪后没有擅离职守,仍然守住这个房间。」 江吟在晏离审问的时候,已经在整个房间找了一圈,到处地敲敲打打寻着暗格。可是哪里都没有那尊玉佛的踪迹。 晏离看着一无所获的江吟,将目光看向了她唯一没有找过的地方。 江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个打开的锦盒,此时里面空荡荡的。 两人走了过去,细细打量着锦盒。这么一看,江吟几乎立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江吟惊嘆地从锦盒里拿出了一片长条的镜片。一尊温润的玉佛正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底。 这个大盗巧妙地利用了平面镜原理,将镜子与盒底呈四十五度摆放,制造出玉佛不翼而飞的假象。 江吟打量着这片镜子,不由地赞嘆道:「好久都没看到这么清晰的镜子了,将薄薄的玻璃和金属片重合起来,让物象能够无损地反射到人眼里。这个大盗出自南海道,想来那边有很多舶来品。」 第50页 晏离又復看向那三个被看押起来的士兵,仔细打量过后,勐地将手向其中一个士兵伸去。 江吟震惊地看着晏离手上的那张假面,一张英俊的年轻面容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大盗笑得一脸轻松,似乎并不在乎被发现,也不在乎此时受制于人。 他眯着一双弯弯的眼眸,意味深长地看向江吟,:「小娘子的签文说得不错,果然是徒劳无功。这个签文这么准,娘子也要当心自己的签文啊。」 江吟:…… 她觉得哪里不对劲,这大盗捉拿得太简单了。倒像是—— 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厉害厉害,原来是女装大佬! 第36章 法会·晴天娃娃 晏离大人注意到大盗脸上放荡不羁的笑容,神情淡淡。他好像并不怕大盗另有计谋。 江吟虽然不知道晏大人心中打着什么算盘,但是清楚他稳重可靠。所以她也没有再问什么。 「呦,晏大人办事效率真高,不愧是民间百姓人人称赞的刑部侍郎。」庭理流里流气地斜倚在门口,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和尚。 明明是好话,但是被他这么阴阳怪气地说出来,连一向待人接物淡极的晏离也将视线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不过晏离也不与他计较,只是看着被挂上铁链的大盗,语气平淡地说:「还请这一位去刑部大牢去做客一番了。」 「哈哈,有劳大人给我挑个採光好,干草整洁的房间。」大盗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极为真诚,「如此,我对大人必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吟心中的怪异感更加强烈了。 庭理漫不经心地将视线投向江吟:「我说江吟,既然窃贼已被抓获,您老的好奇心消停了没?师父他老人家让我来请您去殿前广场听法会了。」 江吟闻此怏怏地哦了一声,慢慢吞吞地朝庭理走去。 庭理倒也不急,颇有耐心。晏离看着这对难兄难弟,像乌龟般迟钝地往殿前那边走去,清冷的眼底终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大盗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晏离的神情,随后看向门外:「这位小娘子就是江御史家的闺女吧。欸——着实很我般配的很。」 「聒噪。」晏离平静地扫了他一眼,脸上浅薄的柔色收了起来,又成为了一个难以接近的晏大人。 每次佛诞日,大雄宝殿前的广场上都挤满了前来聆听教诲的群众。 讲经台上还没有法师的踪影。江吟揉揉额角,连个开头都没翘掉,难道自己还是走太快了吗? 她生无可恋地坐在她这几年的专属位置上,旁边是同病相怜的庭理。 一尊大型的青铜受水型刻漏从殿中搬了出来。 在大衍朝,主要的计时工具就是刻漏。刻漏有泄水型和受水型之分。其中泄水型由于壶中水量由满至浅,水滴流速不一,因而不大精准。 而受水型滴漏因为漏壶水位保持几乎不变,滴漏的速度相对稳定,根据受水壶来判读时间,相对比较精准。 江吟望着那一座青铜器漏刻,真心觉得讲经的时间格外漫长。 按照惯例,今天上午讲经一个时辰,午时休息,下午未时到酉时,两个时辰。 惠果大师主讲第一天上午。他一上台,江吟的颓靡之气一散而尽,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仰望着台上的师父,脸上挂着对知识的渴求。 就连时常不着调的庭理背嵴也挺直了些,惠果大师看向下方的群众,眼神在江吟和庭理这一对弟子身上停顿了一下,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江吟坐在前面,离漏刻很近,她仰着脖子,伸个懒腰就能看到箭标上的刻度。 不过她也是多此一举,在刻漏前有专门的小和尚来观察时间,完全不需要她来操劳这个。 法会才刚刚开始,加上第一个讲经的是俊美的惠果师父。江吟还是精神充沛地度过了第一个时辰。因为听得认真,她中午还多吃了一碗饭。 庭理斜眼:还不是惠空师叔烧得一手好菜。 「怎么没肉啊,都是素的!」一个微尖的声音不满地说道。 庭理翻着白眼斜看过去,想知道到底哪个蠢货竟然在寺庙里抱怨饭菜里面没肉。 江吟望过去,这个男人身材瘦小,皮肤粗糙,出身看上去一般,但是穿着昂贵的丝绸锦缎,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的。 庭理嘴巴里含着一口毒液正打算向那人发射过去,几个看上去像世家侍从的人直接把人给架了出去。 江吟看着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庭理笑道:「快吃吧你。」 庭理矜傲地捏着箸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江吟倒是觉得刚才的人有些奇怪,一个能说出在寺庙吃肉的人想来是不信佛的,而一个不信佛的人竟然能来参加漫长枯燥的法会,难不成也有人逼他来吗? 不过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江吟只是那么一想,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正打算回房的时候,有一个清雅的声音叫住了她。江吟觉得有些熟悉,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眉眼秀气,肤色白净的郎君。 江吟停下脚步,向对方行了一礼:「文大人好。」 「娘子有礼了。」文小郎君眉眼弯弯,笑得有些可爱,「娘子是独身一人来听经吗?好似不曾见到江兄。」 「家兄不喜法会,只有我一人。」江吟轻声回道。 第51页 文郎君理解地点了点头,面露为难之色:「我也不爱佛理,若不是家母强烈要求,这六个时辰的法会当真要吓退我。」 江吟看到他心有余悸的样子,感同身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是嘛!」 文郎君看到江五官生动娇美,尤其眉眼中的一点清灵之气,让他有些呆愣。随即,他反应过来:「娘子大概还不曾知晓我的名字吧。」 江吟摇了摇头,笑道:「知道呀,大人姓文,名昌邑。文小娘子的兄长嘛,我总是听说的。」 文昌邑脸上露出雀跃的神情:「娘子想必有些倦了,在下送你回禅舍吧。」 …… 在客房小憩后的江吟顶着大太阳,提前到了广场。 广场上已经坐满了大半。毕竟大多数人都没有休息的地方。 江吟跪坐在蒲团上,深吸一口气,接下来可就是连续不停的两个时辰。 隔着老远的文郎君在一个美妇身边苦笑着与她挥手示意。江吟也同情地报以无奈的微笑。 为了让讲经的法师对于时间有一个大致的把握,在漏刻前的小和尚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轻敲一击小钟。下午的法会有四次钟声。 江吟在清醒——疲惫——神游——痛苦中反覆跳跃。当第二声钟响的时候,江吟已经注意力急剧下降了。 而第三声钟响的时候,江吟是如梦初醒,恍恍惚惚。 咦,好像缺了点什么。 她犹记得第三声钟响是申时过半,在现世就是16:00。这个时候鼓楼上的鼓声应该就会响起。今儿个怎么出了个纰漏? 这是佛寺里的规矩,僧人都会在早晨敲钟,傍晚时打鼓,所谓的「暮鼓晨钟」。 法会上陆陆续续有人离席。这个么也正常,谁没有点生理需求呢? 江吟也在第三声钟响后一段时间,借着更衣去外面熘达了一圈。 她由于之前鼓声没响,便不经意地往东面的鼓楼望去,只是那个像晴天娃娃般在外面晃来晃去的是啥玩意? 她正打算走进了瞧瞧,只见惠空大师的弟子安喜喘着粗气从楼里跑了出来。 江吟吓唬他道:「好啊,原来是你这个小迷煳没有按时敲鼓。」 安喜磕磕绊绊地说道:「鼓,鼓被人弄坏了,可不是我的错。你怎么来了?」 「哦。」江吟随手指着那晃来晃去的「晴天娃娃」,眼睛往上看去,「……」 安喜也随着江吟的手向上看去,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江吟后半句话也吃惊地没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崩溃:它又来了,又来了…… 【预收文】《狩灵师晋级指南》喜欢的小可爱点点收藏支持作者菌一下,爱你们~ 《大元驿报》:号外号外!京都狩灵世家叶家第六十代未来家主,谪仙般的人竟然被一个小乞丐打脸了…… 易姝阴差阳错穿越到大元朝江南水乡的一个小乞丐身上。在这个魑魅魍魉与妖怪精灵并行的年代,狩灵师地位至高无上。 她懵懵懂懂地考进白鹿书院,却惊悚地发现这里不教四书五经,专教天文易理,风水看煞,捉妖降魔?! 在时代的大潮流下,易姝凭着五十根蓍草结阵卜卦,与莘莘学子参加大元科举,拿到公务员的铁饭碗,努力向朝廷一品狩灵师看齐。 【小剧场】 「道友先上,在下才疏学浅怕是应付不了这只精怪。」易姝摸摸鼻子躲在男主身后,讨好地说道。 一场厮杀后,男主将要拿下精怪丹元之时,突然金光浮现,阵法结成。易姝双手结印歪头笑道:「多谢道友为在下引怪。」 叶释冷冷道:「无赖。」 ————阅读指南———— 1、女主活泼可爱耍赖皮x男主清冷高贵有洁癖 2、双c,1v1,he 3、架空歷史,男女皆可成为狩灵师 第37章 偷窃·钟声 那个「晴天娃娃」之所以会被江吟看错, 就是因为一根绳环套着那个人的脖子,而另一端系在栏杆上。 加上今天的风有些大,他被吹得一晃一晃, 像是一个摇摆的破布娃娃。 但他绝对没有「晴天娃娃」看上去那么喜感, 相反,相貌十分可怖。 他双目血色,瞪得老大。舌头像地狱的黑白无常般长长地伸在外面。面色青紫, 表情狰狞, 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江吟问安喜:「你难道就在楼阁上就没有看到这个娃娃——呃,不, 死者吗?」 安喜低着头,不敢往上看,嗫嚅道:「我就是看到栏杆上莫名其妙地绑了个绳子, 没往下看嘛!」 江吟对他的心大感到无语:「所以安喜你其实是在申时过半之前到的鼓楼,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也在这之前。」 「哎呀!」安喜一拍自己的小光头, 「我得赶紧告诉晏大人。」 「晏大人?」江吟疑惑地问道,「他还在寺中?」 她以为在捉到大盗后就会赶往刑部了。 「我来之前还在方丈院那边看到他了。」安喜肯定地说道。于是他撒腿就往方丈院跑去。 等到晏离带着几个士兵到的时候, 江吟正在四十五度忧伤地仰望鼓楼。 晏离平静地走到她的身边, 陪着她看着那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江吟侧头看着他精緻的眉骨, 挺拔的鼻樑, 微翘的唇峰, 稜角分明的下巴, 觉得自己的眼睛被洗干净了。 第52页 晏离感觉到她让人难以忽视的眼神,轻轻地瞥了她一眼。 江吟接到熟悉的信号, 立马扭回头,故作淡定地打量着她观察许久的尸体,从而来迴避晏离眼中的疑惑。 我特么怎么知道是哪个混蛋故意和我过不去, 总是给我安排着这样的「惊喜」? 「这个人我是见过的。」江吟自顾自地说道,「他今日中午在斋房怒斥饭菜里竟然没有荤食。」 晏离眼中闪过一丝兴味:「哦?那这个人来法会的目的就值得探寻了。」 「你们几个先回去把参与法会之人看住。」晏离吩咐着士兵,「你们两个过来和我一起上阁楼查看。」 他注意到江吟跃跃欲试的表情,眼角眉梢的冷淡化去,带上一丝让人很难察觉的纵容。 「吟娘若是感兴趣,便与随我们一起上去。」 「呃,分明是大人盛情难却,阿吟这是却之不恭。」江吟扬起头,有些得意。大大的眼睛清澈通透,在阳光下,棕色的瞳仁有些透明,成了更加美好的琥珀色。 晏离看着她,嘴角微抿,掩去了笑意。 鼓楼的并没有供奉神佛,只是内部四周的墙壁上画着佛教中的故事。晏离、江吟、安喜和两个士兵沿着低矮的台阶上去。 江吟一上去就看见那面被利器划破的大鼓,这就是安喜今日没有准时打鼓的原因。 其他地方物品摆放整齐,并没有扭打的痕迹。 而外面栏杆上一根粗粗的麻绳系在上面。 「啊,我来的时候绳子已经系在上面了。」安喜又强调了一遍。 晏离点头:「看来作案时间应该就是在申时二刻之前。」 两个小兵在晏离的示意下将死者小心翼翼地提了上来。江吟上前和晏离一起观察这具死尸。 「舌头僵直,指甲青黑,是窒息而死。」晏离粗粗看了一眼,又将尸体翻过身,「脖颈后有交叉的勒痕,说明是被人用绳子勒死后挂在栏杆上。」 晏离捏了捏死者:「肌肉尚软,应该死了没多久。」 随后,他命人将尸体抬去殿前广场,让香客辨认。 江吟跟随在晏离身后来到广场上的时候,场面已经是有些喧杂。法师已经从台上下来,众人被要求坐在自己位置上,不许随意离开。 一个文弱的小郎君匆匆赶来,士兵严肃地问询他去了哪里。小郎君有些羞涩说道更衣。 当下,坐在最前面的文昌邑见着死者脸上露出惊疑之色:「纪石?」 他站了起来,走上前细细辨认:「他前不久还坐在我身旁。」 「除了你,在场还有谁与他相识?」晏离问道。 几个郎君也站了起来。 晏离带着相关人等进了大雄宝殿,江吟犹疑不前。 「小娘子和安喜小师父都是第一目击证人,也进殿吧。」晏离转身看了一眼江吟。 「此人名为纪石,与你们是何种关系?」 文昌邑作揖道:「我们这几位都是去年科举的同窗。这次是借着法会在普明寺相聚叙旧。」 晏离点头,示意手下将几人带下去,先将文昌邑留了下来单独询问。 「这次聚会是谁先提出?」晏离问道。 「是在下。」 晏离质疑:「法会讲经时间冗长,恐怕你们没有太多叙旧机会吧。」 「在下的几位同窗都是喜爱佛学之人。此次因为普明寺讲经,都兴致盎然。」 「可是听说中午,他在斋房里口出恶言?」 「惭愧,唯独在下和纪兄都对佛学不感兴趣。不过家母倒是恰好也喜爱法会,所以我陪同前来,顺带聚一聚 「死者纪石与你们关系如何?你们之中可有人与他有矛盾?」 文昌邑苦笑:「纪兄性情有些古怪,与我们关系一直都是平平。」 晏离挑眉:「怎么说?」 「这……死者已逝,本该不能说他的坏话,但是纪兄被害,为了寻找兇手,在下还是得坦诚相告。」文郎君有些无奈,「纪兄来自淮海道的一个偏僻农村,家境贫寒。但是在书院念书时,手脚不甚干净。」 文昌邑说得颇有些艰难:「钱兄对此一直颇有怨言。他似乎曾经丢失过重要的东西。我只是不见了些小钱财。」 「还有吗?」 文昌邑摇头:「其他不知晓了。」 「既然你们相处平平,也不齿他的为人,那为何要邀他一起?」 「呃,我们本没有邀请他,可纪兄不知从哪里听说,便强行过来。我们也不好直接拒绝。」 晏离点头:「那纪石是何时离开法会的?」 文昌邑沉吟了一下:「在第一声钟响后就离开了。」 「你们当中又有谁曾经离开过法会?」 「我们都有离开过。」 根据文昌邑的描述,他自己,钱郎君和吴郎君在第三声响之后离开过,万郎君在第三声响之前一段时间离开过。 如果文昌邑的描述属实,按照纪石的死亡时间,文、钱和吴的嫌疑可以排除,而万是唯一有作案时间的人。 可是,江吟总觉得哪里被忽略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昔言烬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把柄·破鼓 文郎君回答完后, 钱、吴和万三位年轻的郎君也对晏离的问题进行了回答。这四人的口供并无太大出入。 第53页 纪石确实是在第一声钟响后就没有回来,在申时过半之前被发现死亡。 文、钱和吴也的确在第三声响后,即申时过半才陆续离开广场, 而万是唯一一个在之前离开过的。 文、钱和吴没有作案时间, 那么唯一有作案机会的万郎君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 关于纪石的人品上是否真的有缺陷,晏离已经派人去书院那边了解他的为人。 按照四人的说辞,纪石曾经不问自取过文郎君的名贵玉石典当换取书籍, 也曾经曾经在书院里剽窃过钱郎君的诗文, 害得他不得不临时修改创作一篇全新的。 纪石还曾经取笑过吴郎君蹩脚的方言,调戏过万郎君的妹妹。 但是根据四人的描述, 纪石的调戏也仅限于口头占点花花便宜。这个动机怎么看都不足以让万郎君抛弃大好前程,去杀害这样一个无赖吧? 假定四个人的证词正确的话,江吟很是疑惑, 这样一个恶迹斑斑的小人,是怎么和这三位看上去霁月清风的郎君结识的? 毕竟古话说的好,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要么这四人是伪君子, 要么纪石在某个方面也有闪光点? 晏离浅笑, 认真地聆听江吟的分析后, 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 他们被纪石捏住了把柄。」 「唔——把柄啊。」江吟眼前突然浮现出纪石那一身锦罗绸缎, 「我倒想起了一件事情。纪石出身贫寒, 并在科举中名落孙山。如今他在盛京无官无职,却穿着金贵的好衣服, 他的钱到底是从何而来?莫不是靠着那个把柄敲诈而来?」 「万郎君之父承袭开国子爵。家中虽富裕,但如今由于不善经营,内里已是一个空架子。如果被纪石这样一个小人讹上, 倒是头疼不已。」 「如此一来,万郎君就是杀人兇手了。」江吟合掌说道。不过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舒服,好似遗漏掉了什么。 晏离刚准备开口,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寺中有两个香客说是在禅舍那边的更衣室见到了万郎君,就在第三声钟响之前。」 「万郎君当时离开了一盏茶时间,要从广场到禅舍,再到鼓楼,是不可能的。」晏离看着有些失落的江吟,眼里含着温柔的安抚。 「可是这样一来,这四个人都没有作案的时间了。」 江吟丧气之际,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东西,让她一直感到困惑的东西—— 鼓楼上那面被划破的大鼓。 兇手为什么要把鼓划破,是多此一举,还是另有心机? 江吟眯着眼睛,心里快速想到:鼓破了,会造成什么影响……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迅速地滑过江吟的大脑。 第三声钟响的时候,鼓楼上却没有传来鼓声。 江吟转身向广场跑去,唯一没有作案时间的只有万郎君而已。其它三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作者有话要说:  创造出不在场证明的诡计是什么? 作者菌举起左手的食指:真相永远只有一个! (大门关上,两旁是熊熊燃烧的火炬) 第39章 刻漏·米苋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刻漏的青铜器皿上, 仿佛在上面包裹了一层棕红色的浆膜。 广场上的香客又被转移到法堂集中起来。 江吟注视着刻漏此时的刻度,庭理好奇地盯着她。 江吟让庭理去看方丈院中刻漏的时间。他们约定在刻漏指向酉时的时候,用力敲响钟来让对方知晓。 庭理虽然不解江吟的做法, 但是在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中, 翻着不耐烦的白眼走了。 「我怀疑广场上的滴漏被人动了手脚,从而给了我们一个错误的参照时间。」江吟对着晏离说道。 晏离几乎是瞬间就理解了江吟的意思。他看向江吟的目光中带着惊讶:「这么一来,鼓楼上那面被划破的鼓倒是解释通了。」 「到了。」晏离看着箭标缓缓指向了酉时的刻度, 拿起之前的敲钟, 手指微微一用力。它便发出了刺耳的声音。 江吟意识到,晏离用的不是蛮力, 应该是练武之人修习的内力。 可是庭理那边的声音却迟迟没有敲响。直至一刻以后,从方丈院中传了轻柔的钟响。 「如此一来,第三声钟响后, 文、钱和吴三位郎君前后在一刻之内陆续离开。其实他们也都是在申时过半前离开的。」江吟缓缓说道。 他们三人便都有能够作案的时间了。 江吟把广场上的坐垫相叠放置在刻漏旁边,踩了上去。她扒着漏水器的边缘往里瞧, 只有略微浑浊的液体,其余空无一物。 晏离抬头看着她:「吟娘可是看出了什么?」 江吟双手放下, 转身对着他说道:「看不出来。」 由于坐垫柔软, 江吟跟踩着棉花似的用不上力, 身体失衡地往下倒去。 她捂着脸庞以为重重地摔在地上时, 却落入了一个有力的怀抱中。 这……好像不是第一次了。江吟又一次嗅到了他身上那股好闻的雪松之味, 仿佛她站在空旷的冬夜繁星之下, 感受到安宁与清冷。 江吟放下捂着脸的双手,看着晏离近距离的脸庞。她盯着那一颗朱红的泪痣有些发愣。 她似乎在前世曾经听说过, 有泪痣的人註定会为爱所困,为情所累,且容易流泪。 「吟娘这是在诅咒在下吗?」晏离清冽如泉的声音流淌在江吟的心间。 第54页 江吟捂住嘴, 她就这么呆呆地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 「怎么会,还有一种说法。泪痣是为了寻找前世的爱人留下的痕迹……」江吟艰难地补救。 晏离将她轻轻放下,毫不留情地捏了捏她的鼻子,随后将手放开。 「胡闹。」他轻轻呵斥道。 「咳咳——」庭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有什么发现吗?」 「这钟快了将近一刻。」 「至少中午应该是好的。因为它跟饭点完美地结合。」庭理耸着肩膀道。 江吟蹲下身,看着那个出水口:「这个刻漏也是大有来歷的,中午香客散后,有专门的僧人看守。兇手又是怎么对它动的手脚呢?」 晏离派人寻来了今日看守的僧人,问道有无异常的状况。 「有滋滋的声音。」年轻的僧人回忆道,「还有咕嘟咕嘟的水泡声。」 晏离、江吟和庭理都陷入思考中。 「没有人对这个出水口进行破坏,也没有人直接往受水器中添水。」晏离分析道,「我曾经在书中见到,匠人在制作刻漏的时候,为了保持相同的出水速度,会将漏壶中的水位一直保持不变,且对水温也有一定的要求。」 「水位没有发生变动。」江吟说道。等等! 「大人!你是说,水温也会影响出水的速度?」江吟炯炯有神地看向晏离。 晏离点头:「水温偏高的时候,水滴流速会变快。所以夏天的出水速度比冬天快一点。」 「我好像知道那个滋滋的声音是什么了!」江吟笑着,眼中露出璀璨的星光。 她转头看向庭理,趾高气扬地指使道:「我记得这个时候,恵空师父院子里的米苋快成熟了吧?去,给我采几棵。」 庭理阴恻恻地捏着手:「江吟,你皮痒了是吧?」 「大人,你看庭理他欺负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滋滋冒泡的,可以用米苋来证明的…… 第40章 石灰·诈人 最后, 庭理并没有纡尊降贵地为她去摘菜。 江吟嘆气,明明之前他还愿意给自己烤红薯的。最后仍是她去了伙房旁边的菜园子,摘了一把红苋菜, 托认识的安喜煮熟。 江吟小心地将深红的汤汁盛入碗中, 浸入冰冷的井水使其快速冷却。她端着这碗菜汁去了殿前广场。 晏离在她的指示下,用汤匙舀了一勺漏壶中的水添了进去。 神奇的现象出现了,原本酒红色的汤汁慢慢地变成了黄色。 晏离虽然惊异于颜色的变化, 但仍是耐心地等待江吟的解释。可庭理却是个有话直说的性格:「这是什么?」 「之前的僧人说, 听到滋滋的水泡声。结合晏大人所说,温度和水位都会影响水滴的漏速。我怀疑是有人向漏壶中投放了石灰。」 「石灰?」晏离凤眸微眯, 「水遇上石灰便会沸腾,漏壶的水加热后,速度会变快。」 「我在古书上看到的一则趣闻。石灰溶于水, 会使苋菜熬出的汤汁变黄。」 这其实是高中化学课上老师讲过的酸硷指示剂。红苋汁其实就是一种天然的指示剂。它遇上酸性的溶液会变成玫瑰色,而遇到硷性的溶液变黄。 石灰溶于水呈硷性, 所以可以通过红苋汁检查出来。 晏离传唤守钟的僧人询问当时的事情。 「小僧记得当时有几个小孩吵吵闹闹地在旁边跑过,然后漏壶中就传来声音。」 江吟小声对庭理说道:「人家还小僧小僧自称的, 你总是我我我的。」 「嗤——那你还我我我的, 别人家娘子都小女子小女子的。」庭理瞬间反击。 江吟:…… 晏离眼神向他们两人瞟过, 两个人瞬间收了声。 那几个小孩子被很快带了过来, 晏离冷面问道他们当时发生何事的时候, 他们都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江吟第一次看到晏离手足无措的茫然。 「好啦, 别哭了。」江吟从随身的袋子里拿出糕点糖果分给他们。 孩子们停下哭泣,好奇地打量着手中的糕点。江吟拉着他们坐在了佛前的蒲团上, 自己率先吃了起来。 晏离看向他们,眼神柔化。 江吟看着纷纷吃起来的孩子,冷不防地问道:「哇, 你们中午的那块石头扔得可真准,能教教姐姐吗?」 「找他,是他扔的。」一个孩子推了推其中瘦长的孩子,「他一次就扔进去了,可准了。」 江吟捂嘴笑道:「好嘛,这位怎么称唿?」 小男孩黝黑的脸庞微红,一块糕点还含在嘴里没有咽下。 江吟突然觉得这个直接被同伴出卖的小男孩有些可怜,这些孩子还是太过单纯。 「手腕要用力,眼睛要瞄准……」他还真一板一眼地教了起来。 江吟也听的认真。小男孩说完,抬起头看向她,砸吧着嘴巴问道:「姐姐,我还能再吃一块吗?」 「你教得真好。」江吟从口袋里又掏出一块糕点给了他,「当时你这么做,是不是有大哥哥教你的呢?」 男孩有些迟疑。 江吟见状,拿着袋子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如果帮姐姐这个忙,那么这都是你的了。」 旁边一个小男孩看着那个袋子,比划着名:「是一个穿着绿色衣服的哥哥,脸有些瘦长,有这么高。」 第55页 然后他猴急地从江吟手中夺过袋子。正打算回答的男孩脸上露出懊丧的眼神。 江吟拍拍他的肩膀,变戏法似的摊开手掌,上面躺着一块糖果。 他拿过糖,把它含在嘴里,笑嘻嘻地说道:「谢谢姐姐。」 江吟看向晏离,一切都已经明了。 绿色衣服,脸庞瘦削,不高。这形容得正是钱郎君。 …… 钱郎君被传唤进大殿。他神情自若地走了进来,笑道:「不知大人召在下来所谓何事?」 「有件事情倒想问一下郎君。为何要指使孩子往刻漏中扔石子?」晏离淡淡道。 钱郎君脸上一僵:「这不过与孩子开了一个玩笑而已。」 「哦。」晏离嘴角微扯,「可出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广场上的刻漏快了一刻有余。如此一来,钱郎君身上也有了可以犯案的时间。」 钱郎君微笑:「纵然是这般,那又如何?我与这起案子毫无关系,随大人查。」 「不知道钱郎君是真得心胸坦荡还是强作欢笑,不过钱郎君想要的东西大概还是没有找到吧。」 钱郎君脸上的淡然一点点地消失。 「大,大人,此话是何意?」钱郎君声音有些发虚。 「本官在死去的纪郎君身上找到了一样东西,上面写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现在想来是出自某人之手。」 钱郎君面露死灰,喃喃道:「这个蠢人竟然会把他随身携带?」 「小人,总有小人的处事方法。」晏离示意随从呈上,「这是从纪石的鞋垫中找的。不喜法会不信佛的他会硬要跟随你们来,想必又是想让你提供些好处吧。」 钱郎君苦笑:「大人,说得没错,他是小人。钱已经满足不了他,竟然向我直接讨要官职。这种人跗骨之蛆,贪婪无度,只能斩草除根,不然还能怎么办呢?」 「就是因为这一纸?」晏离问道。 「还不够吗?」钱郎君惨笑,满脸颓唐,「我家乃耕读世家,不过小富而已。爹娘对我仕途抱有重望,如果此时被揭露,十年寒窗苦读不过是苍凉的笑话而已。」 江吟满脸疑惑,她怎么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这是哪里跟哪里,她怎么完全不知道晏大人在说些什么。 他又是从哪里找到这张纸的? 「大衍律法规定,士子不能参与赌博。」晏离说道,「这不是纪石逼你的。」 …… 「大人,这是什么时候找到的?」江吟跟在大人身后,好奇地不得了。 晏离示意她去拿这张纸自己看。侍从将纸捧着递向她。 江吟立马后退一步,捂着鼻子嫌弃地看着它:「大人,这可是从那人的鞋子里取出来的!」 晏离看着她炸毛的样子,轻笑出声,摇了摇头,往前走着。 江吟上前跑了两步,跟上他:「大人,你就告诉阿吟。这次的案子阿吟也出了很大力的。」 「我根本没有找到纪石勒索的凭证。」晏离停下脚步,一脸诚实地说道。 江吟难以置信:「大人,是诈钱郎君的?」 晏离坦然地点头。 江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人! 「可大人怎么猜到勒索凭证是一张纸,而且是赌博一事?」 「分析。」晏离言简意赅地说道。 江吟有些丧气。 晏离看着她的模样,开口道:「纪石喜欢翻钱郎君的稿纸,抄袭诗文。最容易发现有关纸质的文稿。而且对于读书人来说,最容易被拿捏的就是仕途。」 「对了,为什么大人抓住大盗后没有马上离开?」江吟问道。 「那大盗名南宫商,原南海道的一个豪族。他的家族掌管着一条金矿的开採权。可是,在一年前,他的家族被满门抄斩了。」晏离答非所问,但成功地引开了江吟的注意力。 然后呢?」江吟心情有些难过。 「还记得你曾与我说过,怀疑大皇子,当今的瑞王勾结户部尚书贪污灾银。南宫商所说之事与瑞王关系匪浅。」 江吟情不自禁地握紧拳头。 「那当地的府牧是来自瑞王的母族,给南宫家族安下的罪名是大不敬,之后,金矿的开採权就转移到了府牧的手中,金子暗地流入了瑞王的名下。」 「那大盗就是为了追查此事才潜入瑞王府偷窃?」江吟问道。 晏离点头。 「那他来普明寺偷佛像又是为何?」 「为了将此事告知于我。」 江吟干笑:「所以,大人,告知后——」 「他离开了。」晏离平静地说。 江吟有些担心:「大人不会受到圣上的责罚吧?」 晏离浅笑地摇头:「不必担心我。我将此事说与你听,就是想让你知道,无论你爹娘之死是否与瑞王有关。那灾银之事与大盗之事,必然会有一个结果。」 江吟后退一步,向晏离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大礼。 「不必如此。」晏离侧身避开了她的大拜,「这也是我兴趣所在,吟娘无需行此大礼。不过此事我会透露给三皇子。」 三皇子萧弈,其母为贵妃。二皇子颓靡不振后,他也是皇位的有力竞争对手。如果他插手进去,必然不会徇私枉法,定会查明真相。 「阿吟先前还怕大人不愿平白无故帮助自己,还想对大人……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江吟有些脸红。 第56页 晏离眼中带着好笑,低下头问道:「什么?」 江吟捂住嘴,赶紧摇了摇头,严肃地说道:「没什么。」 「啊呀。」江吟双手合掌,小心翼翼地看向晏离,「大人,我家阿兄没对大人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晏离双眼认真地看向她:「你兄长要对我说什么?」 江吟捂额,还不是因为上次青皋村夜不归宿的那一晚上,江拂非要对她的行踪刨根问底,所以她编了一个藉口,说是他们两情相悦去游玩了。 她低头不语。 他眉头微皱:「这么说来,自青皋村一别,小江大人每每见我的眼神都带着恼恨。那次清明娘子见我的眼神也是古怪的很。」 江吟梗住。 …… 虽然寺中出了命案,但是法会还是照常进行。江吟与庭理相依为命,挨过了度日如年的四年。 江吟离开之前,恵果大师嘆气道:「为师见你头上有着黑气笼罩,这段时间大概时运不顺吧。」 她听到师父这么,都快给他跪下了。她悲痛沉重地点头。 恵果拿出了一个护身符:「聊胜于无吧。」 然后江吟被毫不留情地赶下了山。她将护身符挂在脖子上,用力地拍了拍。 江吟:佛祖会保佑我的,看在我虔(虚)诚(伪)认(偷)真(懒)的份上。 四月底,天气突然一下子热了起来。郊外孔明山上的樱桃似乎在一夜之间熟透了。 午后的阳光打在江吟身上,头髮丝都烫了起来。 上完一天的课后,她优哉游哉地下山离开,享受着穿梭于林间的暖风。 「吟娘,明天书院不上课。我们打算在野外办一个樱桃宴。你来吗?」金紫光禄大夫家的戚小姐笑道。 「樱桃啊……」江吟眼中露出神往,「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吃货江吟…… 话说小可爱有发现,晏离迟迟不离开普明寺,是因为担心江吟的血光之灾吗? 不过正如惠清大师所说,江吟命硬,无碍。 只会应在别人身上…… 哈哈哈哈⊙▽⊙ 第41章 樱桃·皇子 「采樱桃?」江拂狐疑地打量着自家的好妹妹。 他看着江吟一脸兴高采烈的样子, 身后都快冒出一条尾巴摆来摆去。他心中出现了一个离谱的猜测,莫不是妹妹又要藉口与那晏离大人私相授受吧? 江拂眼睛微眯:「时间,地点, 和谁?」 江吟摸摸鼻子, 兴奋的情绪收敛了起来。似乎自己兄长不打算答应她出去啊…… 「后天,孔明山,戚家大娘子为首的同窗们。」 江拂看向老老实实交代的江吟, 心下微松:「没有什么臭小子吧?」 江吟唿吸一滞, 自家老哥还惦记着那事啊。 「那个,阿兄就不要再问了。」江吟贝齿轻咬朱唇, 一双清澈的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兄长。 江拂眉心狠狠地一跳:「阿吟,你说这句话是何故?莫不是——他负了你?」 江吟见他脸色难看,本想假託情分已断的藉口也遍不下去了。她是在怕爱她如命的兄长会一气之下去找晏大人算帐。 「没, 没有。」江吟忙不迭摇手,「阿兄你多心了。我们俩好着呢。」 江拂冷哼一声, 不置可否。 江吟:……她悔啊,早知道有今日, 她当初扯什么谎都好, 都不会编排她和晏离的关系。 只怪当初自己思量不周, 如今她是提心弔胆地害怕兄长有一天会直接问上晏大人, 你和我妹妹如何如何。 采樱桃的前一天, 江拂脸色沉重地来到她的房间。 「明天不要出门了。刑部的大牢里逃出一个死囚犯。」 江吟疑惑道:「刑部大牢被刑部尚书管得跟个铁桶似的, 竟然有人能够逃出来。」 「世上没有任何事是绝对的。」江拂无奈地说道。 「我们是去城外的孔明山。城门现在守得那么严,他估计还在城内躲着呢。」江吟不甘心地反驳道, 「阿兄,依我看,明明是孔明山更加安全嘛!」 江拂:妹妹说得好有道理, 我竟然无言以对。 江吟看着兄长沉默地离开,心中正得意着。不过她倒是害怕其他娘子家里不愿让她们出去,明天的樱桃宴还是要取消。 不过,直到晚上,戚府都没有传来什么消息。江吟积极准备地准备第二天的行李,准备好糕点、茶水和驱蚊的事物,便早早入睡,养精蓄锐。 早上的喜鹊叽叽喳喳地叫着,江吟从柔软的锦被中伸了个懒腰。 今天一定会有好事发生。江吟心情极好地挑了一条鹅黄色的绣花长裙,金丝的暗纹在阳光下会闪烁着璀璨的光泽。 她将长发绾成活泼的缕鹿髻,用剔透碧翠的上好翡翠简单做点缀。眉间在小蛮的巧手下点缀了一朵珍珠做的花钿。 江吟快活地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手上的银环叮噹作响。 「娘子,我们出发吧。」小蛮笑嘻嘻地看着江吟。 江吟疯够了,举起拳头:「走,采樱桃去。」 江府的马车外部低调,内部确实极尽奢华。兄妹两个都是不差钱的主,在生活上都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主儿。 马车哒哒地向朱雀门走去。 小蛮已经在车内煮起了茶。满室都是沁人心脾的茶香。江吟纤纤细手撩起车帘,另一手拿起杯子轻啜,喟嘆一声。 第57页 清晨,江吟踩着小梯慢悠悠地走下车,一股带着湿润的木质清香扑鼻而来。她简直想穿着冲锋衣,去徒步登山,晚上在山上扎营。 她怀念地看着这片纯粹的山林,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野外徒步过了。 江吟是这群人中最早先来。她偷偷地拉了拉筋骨,做了几个伸展运动,稍微热了热身。 不多时,小娘子陆陆续续都到了。 众位娘子当中谁做领头的都是有讲究的。比如说在华默盈死之前,与二皇子定亲的她一直都是贵女中的带头人。 而如今,在场所有人中,数戚大娘子的家世最好。 于是,众位小娘子都约定俗成地听从戚大娘子的安排。 「请诸位娘子的丫鬟和随从分出一拨为我们去採摘新鲜的樱桃。」戚大娘子端庄从容地嘱咐着在场的小娘子。 江吟一颗跃跃欲试的心冷了大半,竟然是让丫鬟小厮们摘樱桃。她看着漫山遍野红红黄黄的樱桃,露出渴望的眼神。 她真得好久未爬过树了。 其他小娘子已经吩咐侍从将凳子桌子从车上搬了下来。 不多时,空地上已然布置得像是庭院的摆设,优雅而又温馨。江吟不由地暗嘆,真是心思灵巧地小娘子啊。 她则是吩咐小厮们在周围洒下药粉,放置蚊虫鼠蚁吓坏这些小娘子们。 一盆又一盆的樱桃在丫鬟和小厮们的努力下运了过来。有专门的婆子为她们这些小娘子们清洗着,而小娘子们只要轻松地摆盘。 江吟趁着小娘子们不注意,一颗又一颗往自己的嘴里扔着,嘴巴一刻都停不下来。 注意到的小娘子先是忍了一忍,但是眼看江吟将近吃了一盆的樱桃,叉着腰不满道:「江娘子,你什么不做也罢了,怎么还在我们费心准备的时候拖我们后腿!」 江吟一愣:我好像也没干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吧。 江吟思考了一下,坦然地说道:「这里这么多的樱桃,我吃一点不妨事吧。再说,这不就是为我们准备的嘛……」 「谁说这是为我们准备的?」另一个小娘子说道。 江吟:??? 戚大娘子笑道:「好了,大家不要吵了。吟娘是第一次参加樱桃宴,大概还不知道。」 她转身看向江吟:「无碍,媛娘只是着急了些。吟娘你爱吃,也无妨。」 江吟疑惑道:「这准备来不是给我们自己吃,那是给谁吃?」 「今日,还会来一些郎君。」 她左顾右盼:「人呢?」 「接近午时就会到。」戚大娘子好脾气地解释道。 「当年华家娘子就是在樱桃宴上获得了二皇子的青眼。」一个小娘子有些激动。 「听说今日三皇子也会来呢!」 「安世子也会来啊。」 「永安侯家的小侯爷也来的。」 「长乐公家的小公爷肯定也会来。」 「……」 江吟:…… 也就是说,今天真心实意来吃樱桃的,难道就只有她一人?! 小厮们已经在一旁搭好了灶台,几个娘子捋起袖子开始准备热食了。 江吟「姐姐」、「好姐姐」地叫着几位做点心的小娘子,讨好地想试吃她们的糕点,都被不留情地赶走了。 江吟鼓了鼓嘴,她只是喜欢吃,并不喜欢做。早知道今日大家是为了郎君们做樱桃点心,她就不来了。 她还不如在兄长休沐的时候,她们兄妹二人作伴,再聘个大厨,来着孔明山摘樱桃、吃樱桃。 小娘子们热火朝天地准备着樱桃宴,江吟哪里都讨不到吃的,觉得甚是无聊。她摆了几个果盘后,就藉口更衣跑掉了。 江吟跑到山的另一个缓坡,找了一根微粗的长木头当做登山杖,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短刀将多余枝条削断。她将袖子缠了起来,裙子也绑了起来。 她用着木杖,扶着树枝,向上爬去。她选得路线很好,没有遇到採摘樱桃的丫鬟小厮,也不怎么累人。 登了一盏茶时间,江吟在一处平地上歇了一会,绕着山腰走了一段,发现了一处潺潺的小溪。 青石被溪水沖得光滑可鑑。江吟蹲下身,用手掬了一把清水。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好冷。水的凉意都快侵入骨子里去了。她有些犹疑地含了一口,润了润嘴巴,又吐了出来。 江吟主要还是觉得怕喝凉水会拉肚子。 她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挑选合适的樱桃树。 江吟已经大致对黄红两种樱桃有了大致的了解。红色的樱桃脆爽酸甜,黄色的樱桃软糯甜口。 嘿嘿,她还是喜欢黄色的。 江吟看着眼前这棵一手可环抱的樱桃树,枝繁叶茂,上面果实纍纍。她轻轻一跃,灵巧地攀附在树干,双手双脚并用地坐上了第一个分叉。 江吟满意地点评了一下自己的身手,真是老夫不减当年之勇啊! 她小心翼翼地跪在树干上,伸手向前试探地折了一根挂着沉甸甸果实的枝条。然后她缩回树干上,惬意地一颗一颗慢慢地吃着。 一个俊美冷艷的青年抬头看着树上摘着果子的美丽少女。 她眉间一点珠光的花钿衬得眉目越加清秀灵动,活泼的髮髻配着鹅黄色鲜嫩的颜色,仿佛是山中的精怪。 当她满足地吃着樱桃时,又像是林间的幼鹿,单纯可爱。 第58页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青年看着少女的吃相,眼中不觉流露出浅浅笑意,「这是哪家调皮的女郎,竟然不好好准备樱桃宴,反而躲在树上偷懒?」 江吟身心放松地独享着满树的甜蜜,正变换身形去摘右前方的果子,冷不防听到树下促狭的话语。结果一个重心不稳,她从树上翻落下来。 我命休矣—— 当她闻到那一股雪松之味,吃惊地抬头:「晏大人?」 「娘子又调皮了。」晏离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吟摸了摸鼻子,狡辩道:「若不是大人出声吓我,我也不至于掉下来呀。」 晏离小心地托着她,轻轻地放在地上。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子清认识?」一个儒雅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江吟这才看到旁边不远处有一个的男子,气质温润如玉。 江吟注意到他身上挂的龙纹玉佩,是个皇子? 她大概猜到这是哪一位皇子了。 她没有见过的就两位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 三皇子出身高贵,生母是贵妃,行事作风自有一股傲气。而四皇子生母是身份低微的宫女,行事一向八面玲珑,滴水不漏。 「小女见过四殿下。」江吟毕恭毕敬地行了一个礼。 要知道在书中,这个表面上霁月清风的四皇子私底下也是一个宫斗的王者。 如今没有女主光环加成的二皇子究竟能不能斗过这朵黑心的白莲花还是一个未知数。 「真是一个聪明的娘子。」四皇子萧宇微笑,语气含着赞嘆。 江吟浅浅一笑,有些拘束。 作者有话要说: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山鬼》屈原 新人物登场…… 第42章 樱桃酒·游戏 「我听戚娘子说, 郎君们都是在接近午时到来。不知道殿下和晏大人为何来得这么早?」江吟好奇地问道。 四皇子道:「子清是陪我提前到这里散心的。」 「哦。殿下和晏大人的关系可真好。」江吟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 四皇子扑哧笑出了声,嗓音中带着笑意问道:「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唔——」江吟摸摸鼻子,「听兄长说, 刑部跑了一个死囚犯, 逃窜于盛京城中。晏大人没有忙于公务,反而身在此处。由此可见,晏大人很在意殿下。」 「哈哈哈!」四皇子抛开了儒雅的气质, 笑得大声。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子清, 这位娘子认为你倾心于我。」 江吟:…… 这个四皇子怕不是智障,她哪一个字暗指他们两个那啥了? 「怪不得, 姑母一看我来府上找你,脸色很是精彩呢!」四皇子咳嗽了两声,瞬间恢復到原来风度翩翩的样子。 晏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无聊。」 他又看了江吟一眼无奈道:「囚犯昨日就已经捉到了。不然娘子真得以为今日的樱桃宴还能如期举办?」 江吟一梗, 嘀咕道:「我还以为,别人都和我想得一样, 认为在孔明山吃樱桃比待在京城里安全呢!」 晏离的好耳力自然是能够听到,眉头微皱, 话语中带着责怪的语气:「事有轻重缓急, 自是以安全为重。娘子未免太过胡闹了。」 江吟很不淑女地歪了歪头, 无所畏惧地看了他一眼。 「两位关系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四皇子视线好奇地在两人来回打量。 「小女子和大人有缘, 接触得多了些。」 晏离平静地看了她一眼, 薄唇微启:「因为娘子总是会出现在一些奇怪的场合, 令人防不胜防。」 四皇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又看了看日头, 笑道:「现在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下去吧。」 「好的。」 江吟拾起树底下的木杖,引起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我之前就是用它轻轻松松爬上来的。」江吟解释道。 「娘子难道不是从那边的台阶上来的吗?」 江吟:…… 江吟整理了一下裙摆, 遮住了自己沾着泥土的绣鞋。 晏离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遮住了四皇子的视线,清越的声线响起:「走吧。」 三人从前面专人铺设的小道沿阶而下。 原来的空地上已经撤去了炉灶,一盘又一盘精緻的点心摆放在桌子上。郎君们都已经来了。 大衍朝风气开放,郎君和娘子很多因为世交都彼此相熟。所以随处都能看到三三两两的郎君和娘子们吃着点心畅聊。 其中一个长桌上已经坐了九、十个娘子和郎君,其中上首的便是一个华贵矜傲的郎君,肤色如玉,剑眉张扬地上挑。 江吟只是远远一打量,便已猜到此人正是三皇子了。 四皇子萧宇脸上的笑意一敛,很快又挂上温和的笑意,缓缓走去:「臣弟见过三皇兄。」 晏离和江吟跟在身后向他一行礼。 三皇子萧奕懒懒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四皇弟坐吧。」 「子清这个大忙人好久不见,不过你们两个感情还真不错。」萧奕看向后面的晏离扯出一点笑意。 他随后注意到一直低着头的江吟,咦了一声:「这位娘子怎么没有见过?」 第59页 「吟娘是小江大人的妹妹。」坐在三皇子旁边的戚大娘子柔声解释道。 「抬起头来。」三皇子命令道。 江吟莫名觉得有些不爽,但奈何人家龙子龙孙,在食物链的上端。 她正准备抬头,却被晏离挡下。 「这位娘子脸薄。三殿下莫要为难她。」 三皇子突然来了兴致,抬头看了看天:「今天太阳确实是从东边升起的,但子清竟然会为一个小娘子说话了,真是稀奇!」 江吟不免抬头看了挡在自己身前的晏离,心下微暖。 三皇子绕过晏离看到江吟的正脸:「原来是你!」 江吟仔细地看了他一眼:这三殿下好像自己以前见过的。 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江吟摇头道:「些许殿下是记错了。」 三皇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竟然也收回了原话:「对,是我看错了。」 他又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脸色有些僵硬。 戚娘子笑容有些僵硬:「吟娘也入座吧,尝一尝去年酿的樱桃酒。」 江吟看着圆桌「排排坐,吃果果」的局面,有些胆怯。 「没有作诗吧。」江吟小声问道。 戚娘子摇头,江吟瞬间安心下来。 四皇子、晏离和江吟纷纷入座,戚娘子拿出一个精緻的木匣子。 「今日我们来玩一个游戏。」 第43章 斗草·蓝花 「玩游戏啊。」江吟松了一口气, 手自然地伸向桌上的樱桃馅的糕点。 戚娘子敏锐地捕捉到了江吟的「贼手」,用眼神制止道:「一旦进入游戏就不能随意动桌上的事物哦。」 江吟一脸难以置信:什么,玩个游戏竟然不能随意吃喝啦?!哼, 我不玩了! 她刚想起身, 随便找个藉口逃走。 一袭红衣的安世子翩翩而来。她被艷丽的颜色晃得一愣。 安世子漫不经心地看了江吟一眼,坐在长桌剩余的最后一个位置。 江吟觉得这个场景莫名熟悉。她记得上次瑞王府中的曲水流觞,安世子也是最后一个加了进来。这个人总是把时机抓得这么好。 戚娘子将木匣打开, 匣子内部被木板隔成两块格子, 格子里分别放置了涂上蓝漆的木牌和涂上红漆的木牌。 「一块是文道,一块是武道。」戚娘子解释道, 「按顺序每人从文武中任选其一,抽出一块木牌,完成上面的任务。」 「若是无法完成呢?」三皇子好奇地问道。 戚娘子捂嘴笑道:「那就罚酒三杯。」 江吟又重新坐了回来, 看上去很简单嘛。 「里面有何内容?」安世子挑眉问道。 「这个留作悬念。」戚娘子并不解释。 「呃,那个, 怎么才能吃到桌上的糕点呢?」江吟弱弱地问道。 周围传来低低的笑声,没有太多恶意。 三皇子嫌弃地看了她一眼, 恶声恶气:「就知道吃。」 「这个糕点都是在场各位娘子们的成果, 不吃多可惜啊。」江吟理直气壮道。 戚娘子解释道:「糕点是道具, 被列在木牌的任务中。」 江吟点点头, 想来是在「文」中。 这场游戏的令官是戚娘子, 负责弄乱木板的次序和从中随意抽取木牌。 三皇子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选了一个「武」。戚娘子为他抽到的是「投壶连中三支」。 哇, 这个好有难度。最起码换成江吟是很难完成目标。 但是皇家子弟各个精于骑射,三皇子萧奕只是随手一扔, 三支雀羽箭准确无误地被扔入长颈窄口瓶中。在座诸位都拍手叫好。 三皇子嘴角微勾,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接下来是四皇子,他选中了「文」。戚娘子抽得是以「山」为题的五言诗。 四皇子也众人面前秀了一把文采。 只是江吟委屈地看了戚娘子一眼, 说好不会作诗的呢。戚娘子安抚地看了她一眼。 晏离抽中舞剑。就坐在他下首的江吟很明显地觉察到了他的——不喜? 她估计,晏大人应该不是一个愿意譁众取宠的人。 但是江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男子一声玄衣,剑光凛冽,破风飒飒,挥剑中有着睥睨无双的风采。 江吟忍不住和在场之人一起鼓起了掌。 晏离面色不改地坐回江吟的旁边,笑着对她点点头。 「武」的难度太大了,江吟率先弃了。「文」中,既然四皇子已经抽中了作诗,想来她再次抽中的概率会大大减小。 「我选文。」 「任务是吃尽一盘樱桃糕点。」 江吟暗喜:今早喜鹊叫,果然运道不错。 江吟美滋滋地拿起一枚糕点细嚼慢咽。入口细软香甜。 当她吃到第三块的时候,她看向戚娘子,故作为难地摇头道:「阿吟吃不下了,自罚三杯酒。」 她轻轻抿了一口,入嘴是甘甜爽口的樱桃味,只有淡淡的酒香,并不醉人。 一圈轮下来之后,「文」中有作诗,唱歌,弹琴,吹笛,喝酒,吃点心的。「武」中有投壶,舞剑。 不过光禄寺家的邵娘子抽到了斗百草。 斗百草往往是女子喜爱的游戏,参与者在规定时间中找到越多的花草种类就获胜。 可是对手是谁呢? 「在座的小娘子们都要参加这个游戏。邵娘子有选择队友的权力,被剩下的就是另外一个队伍。」 第60页 邵娘子很快就挑选到了自己的队员,都是她平日关系较好的人。江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另外一组。 戚娘子倒是不参加,她点燃了一柱香。 江吟看着众人都在附近找草的种类,她将目光朝山上看去。这才是制胜的关键啊。 她向远处奔跑,诸位娘子一看,纷纷四散开来。 山地垂直地带上由于水热条件的不同,形成了不同的环境条件。所以物种数量很是丰富。 江吟得意地一边步行上山,一边轻松地摘采各种不同种类的花草。 一朵蓝色花朵妖冶地盛开在山道旁的森林深处。但是它绚丽的颜色一眼吸引了江吟。她觉得这花品相极为难得,想把它连根刨出来带回家。 于是她说干就干,掏出匕首挖起了旁边的泥土。但是她往下挖了挖,发现泥土的颜色却发生了变化。从表层的黑色变成了赤棕色,里边还带着黑色的鬚鬚。 江吟拿着鬚鬚随意地往上一提。咦?扯不动。 她拿着鬚鬚左右摇了摇,土壤松动。一颗胖圆的「萝蔔」被她提了出来。 只是这个「萝蔔」布着斑斑驳驳的肉色,带着一股恶臭,上面还有白胖胖的蛆虫在上面扭动。 江吟将「萝蔔」转了一下。哦,上面依稀还看得出两个眼睛,两只鼻孔和一只嘴巴。 她淡定地将它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吐了起来。 要死,这是哪个混蛋杀人抛尸的地方。特么还要在上面种一朵这么漂亮的花! 作者有话要说:  兇手阴恻恻:怪我种花? 花:怪我长得漂亮? 江吟:不,怪我手欠。 第44章 转移·失踪 江吟跑到之前的小溪那边洗手, 整理好自己的外表形象。她才重新下山,和别人会合。 「江娘子,你超时了!」 「你手中的花草呢?」 小娘子们看到江吟空手而归, 又超出规定的一炷香时间, 叽叽喳喳地抱怨道。 江吟揉了揉额头。 晏离看见她的脸色苍白,似乎有些不舒服,眉头微皱, 似乎要说什么。 「行了, 吵什么!」安世子嚣张地站在江吟面前,不耐烦地看着这些贵女们, 「就这些破草也值得你们说来说去的。」 几个脆弱的娘子们被安世子的眼神和话语伤到,瞬间眼泪汪汪的样子。 江吟诧异地看着身前安曜之高大的身影。她似乎记得,他从来没有在其他人面前维护过自己。往往他更喜欢的是让自己出糗, 难过。 而他会在一旁乐得哈哈大笑。 江吟抿嘴,没有去搭理他。她的眼光落在晏大人身上, 不知道怎么开口。 晏离看着她,投来疑问的目光。 「大人。」江吟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 艰难地开口, 「我在山上发现了一具死去已久的尸体。」 在场一片抽气声, 有几个胆小的娘子惊唿了出来。安世子狭长的眼睛一眯:「吟娘, 你可真倒霉。」 「江娘子, 你不要譁众取宠, 编造子虚乌有的事来博得有些人的关注。」文大娘子震惊后嗤笑道。 晏离看着江吟脸色复杂,似是嘆息, 像是有所预料。 江吟垂眸,她原以为喜鹊叫早是一个好兆头,没想到还是让她碰上了这个劳什子的破事。 「请娘子带路。」晏离看着她眉目柔和, 眼中尽是信任。 江吟感激地沖晏离点头,转身指向山上:「就在那里。」 三皇子和四皇子对视了一眼,都对江吟的所说之事颇感兴趣。也有一些胆大的小娘子毅然地跟在郎君身后,想去一探究竟。 最终,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地上了山。江吟在路上指着那株艷丽的蓝花道:「在那棵蓝花旁边有一颗人头。」 三皇子快步走去一看,朗声笑道:「你这小娘子还真是满嘴胡话,哪里有人头?」 江吟心里一惊,鼓足勇气往林子深处走,只见那株蓝花尽态极妍地舒展身姿,裊娜地绽放。而它旁边的「萝蔔」失去了踪影。 甚至连江吟之前翻起的泥土痕迹也消失了。 「这,这怎么可能?」江吟难以置信地看着平整的土地,「我明明看到有一颗人头,因为时间久了已经腐烂,看不出长相。」 文大娘子嘲讽道:「江娘子魔怔了吧,这里可什么都没有。」 晏离并没有理会他人,盯着江吟道:「具体是在哪一个位置?」 江吟眯着眼睛回想,指着花的左边,道:「本该是在这里的。」 晏离随手拿起地上的树枝,刨起了土。 江吟凝神屏气,专注地看着,可是有一人却不安分地戳着她的肩膀。 江吟有些气恼地看着安世子:「干嘛!」 安世子向晏离那边扬扬下巴,挑眉道:「晏离跟你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你说什么他就信?」 江吟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转过身,懒得理他。 晏离看着土壤的颜色,脸色变得凝重。他用两指拿起一小块泥土,捻了捻。 「江娘子说得是实话,土壤的颜色和气味是被尸液侵染过的,说明这里曾经埋过一具尸体。土壤松软,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晏离看着两位皇子道。 「那江娘子口中说得那具尸体如今又去了哪里?」三皇子不解地问道。 晏离淡淡道:「极有可能被兇手转移了位置。」 第61页 「难道说,兇手竟然还在这里?」安世子若有所思道。 晏离站了起来:「娘子现在安然实属侥倖。」 江吟眼睛睁大,棕色的瞳仁闪过惊疑:「大人的意思,那个兇手有可能就跟在我的身后。」 众人重新回到山下的时候,一个娘子颤颤巍巍地说道:「张娘子好像还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四皇子问道。 「斗草的时候,我们为了能够找到更多的花草种类,便分散了开来。江娘子和张娘子都是一炷香燃尽后没有回来。后来江娘子回来了之后,张娘子还是没有回来。」小娘子心焦地说道。 江吟估摸了时间:「张娘子已经消失三炷香时间了。」 文大娘子狠狠地推了一把江吟。 江吟猝不及防地直接摔在地上,双手条件反射地去撑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手腕那边传来,她支撑不住地整个人扑倒在草丛中。 晏离看着因为痛苦而整个人蜷缩起来的江吟,心上狠狠地一跳。他大步上前,将江吟从地上託了起来。 「还好吗?」晏离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清冷,担心地问道。 江吟侧过头,蹭去因为生理性疼痛而溢出的泪水。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了起来。 安世子的眼神像刀子般毫不留情地剜向文娘子,转头就看到晏离轻轻握住江吟的小臂,他不爽地正要呵斥。 但他看到江吟露出的血肉模煳手掌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要跑山上去寻花草,我们也不会学着你分散开来。」文娘子有些心虚,但是硬嘴道。 江吟僵硬地从晏离手中抽出自己的手。 「你说的没错。」江吟声音有些喑哑,「我有责任。如果大家都安安分分地在附近寻找花草,张娘子就不会被……」 江吟抬起微红的眼睛:「都怪我。」 或许,那时候兇手没对自己下手,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没有动手的能力。 他手上已经有一个猎物了。 「张娘子一定不会有事的。」江吟喃喃道。 现在山下都是达官贵胄的车马和随从。他只能往山里跑。如果他在自己走后清理现场的话,他手上应该有一具尸体和一个张娘子。 他跑不快的,他就在这里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15 20:56:26~2020-05-16 20:52: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樱桃的西瓜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鸢尾·双胞胎 三皇子看着江吟那双惨兮兮的双手:「来人, 把江娘子的手先处理一下。其他小娘子由侍卫先护送进城内。」 一个养尊处优的婆婆穿着得体优雅,她在三皇子面前行礼。 婆婆看着她惨不忍睹的手露出怜悯之色。她用凉水先把江吟的手上的泥土和血渍先沖走,细心地择去草杆子和碎石。 安世子道:「把吟娘也先送回去, 派人通知京兆府的人火速赶来搜查。」 江吟听到此话, 忍不住反驳道:「不行,我是第一个发现那具尸体的人,我留在这里说不定能够提供帮助。」 晏离眼神中透着不贊同, 但是留意到她紧握的拳头, 终是没有说什么。 「恐怕等京兆府的人马过来,时间太长, 张娘子陷入危险的可能性就会越大。」晏离缓缓说道。 绿色的膏药上在她的手上,江吟觉得火辣辣的伤口瞬间清凉了很多。 「婆婆,随意包扎一下就好。」江吟焦急地催促她。婆婆的手脚瞬时快了许多, 她灵巧地将纱布缠在她的双手上。 「谢谢婆婆。」江吟沖她感激地点了点头。 婆婆温和地沖她一笑:「娘子不用谢。」 「大人,还记得山上那株蓝色花朵吗?」江吟问道, 「我在盛京一片很少见到此花,因此当时才会觉得奇特, 凑近去瞧。」 四皇子儒雅温和的声音响起:「此花名为鸢尾。因为花瓣好似鸢鸟的尾羽而得此名。」 「我觉得有些奇怪, 偌大的一片区域, 怎么好端端的只有这一朵鸢尾花, 而且还正好长在那具尸体旁?我且大胆猜想, 是不是兇手故意栽种在上面的?」江吟说道。 晏离听到江吟的猜想, 目露赞许:「的确是有人故意而为之。蓝色鸢尾长在阳光充足、水分充沛、排水好的土壤中。而那个地方并不是适合生长它的地方。」 「兇手为什么要选择孔明山作为他的藏尸之地,又为什么要在上面种上一棵蓝色鸢尾?」安世子问道。 「这么好看的花, 兇手对死去之人应该是很喜欢的吧。」江吟轻声说道。 「嗤,按你所说,那人尸首分离, 棺椁也没有一具,你觉得兇手喜欢死者?」安世子吃惊地看着江吟,「吟娘,你口味还真重!」 江吟挫了挫牙:「那花怎么解释?」 「正好他家附近这花多的是,但是这里不常见,种上一株防止他忘记把尸体藏在哪里了。」安世子随口说道。 江吟抓住了安世子口中的话:「你说的对,兇手家附近说不定就种这花。」 「阳光充足,水分充沛,排水好。犯罪心理说了藏尸之地往往是兇手熟悉的地方……」江吟自言自语,「阳坡为南,水分充沛为河谷,排水好说明地形有坡度。」 第62页 「大人,孔明山上南坡河谷附近有没有村落?」江吟看向晏离问道。 晏离一愣,清冷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凝重。 三皇子双手合掌,跃跃欲试道:「妙啊,今日竟然有幸能够参与子清破案。」 江吟看了一眼这位三·人来疯·皇子,心里暗自吐槽:阴阳教必然与三皇子没什么干系,这种傲娇欢快的傻白甜应该搞不出邪教这种阴诡之事。 婆婆在她面前福了一身:「殿下,贵妃娘娘会担心的。」 「太过危险了,娘娘定会担心你。」安世子皱着眉头看着他。 三皇子萧奕的生母是东阳郡王的亲妹子。所以安世子和三皇子其实是表兄弟关系。 「你不说,我不说,谁又知道我今天干了什么。」他嘴角微抿,有些不开心。 婆婆还想再劝,看着三皇子不愉的神情又将话头咽了进去。 在晏大人口中,孔明山的半山腰上,确实有一个村落名为孔家村。 山路蜿蜒曲折,如同羊肠小道。但此时上面却走着不少显贵之人。 前头是三皇子和四皇子,两兄弟看上去感情并不是很好。最起码,三皇子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我看不上你,你不要烦我」的表情。 其后是安世子和小公爷。他们都是身怀武艺之人。 再后面是晏离和江吟。 江吟回头,只见一大批侍从浩浩荡荡地跟在他们身后,脸上都有些紧张。 她大概能够猜到,他们并不是害怕兇手,而是怕金贵的主人磕着碰着,自己摊上大事。 只是,江吟看着晏离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因何烦心?」 江吟话音刚落,安世子就不露声色地后退一步,挤进两人之间。这狭窄的山路根本不能让三个人同行。 她嘆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安世子又退了一步,与江吟并肩而行。 「你为何总有那么多的话与晏离说,而见到我的时候却不言不语的。」安世子充满磁性的低音炮在她耳边响起。 江吟无奈道:「我与你又有什么好说的?」 「上次嵯峨院中,瑞王府宴会上,你都身陷险境,难道你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安曜之的声音里没了以前的吊儿郎当,而是认真了许多。 江吟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吃错药啦?」 安世子被她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忍不住挫了挫牙:「你——」 「前未婚夫就要有一点前未婚夫的自觉好嘛。」 安曜之苦笑:「你还当真是冷心冷血。」 「你这个爱捉弄人的花花公子。」江吟吐槽。 安曜之看了一眼江吟:「我只是——」 想逗你玩,想看你生气的样子罢了。 晏离往后看了一眼两人,眼神落在她坦荡的笑容上,摇了摇头。 江吟挠了挠头,不解其意。 安世子看着前面有那么多人,知道这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便没了言语。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江吟就看到了这个山村。 这里零落地分布着六七户人家。他们都是整齐的砖瓦房,看起来生活条件还可以。此时正午时分,家家户户冒起了炊烟。 三皇子好奇地打量着这里的人家,江吟估计他身份尊贵,还是第一次到农户家中。 大概是村里人发现来了这么多人,一个年纪比较大的男人向他们走了过来,对着器宇不凡的三皇子作揖。 「各位贵人大驾光临,老朽是孔家村的村长,不知有何事能帮上诸位的忙?」 三皇子示意晏离发问。 「我们听说孔家村有蓝色鸢尾花,想来寻访种于家中。」晏离问道。 老者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蓝色鸢尾花,方圆百里估计只有我们村子才有品质绝佳的花草。诸位请跟我来。」 在一处激流而下的山谷中,两岸的大片大片鸢尾花长势喜人,映着白水青石,显得文雅美丽。 「将整个村落包围起来,给我搜。」三皇子发号施令。 老者大惊失色:「天子脚下,难道你们竟然会为了一株小小的花种而屠村吗?」 众人:…… 这个老者的想像力未免太丰富了吧。 侍卫拿刀道押着二十来个村民在空地上集聚。 「有没有发现张娘子?」三皇子问道。 侍卫都摇了摇头。 江吟不免有些失望,急急地问村长:「村长,你可看看你们村的人是否都在这里了?」 村长睁大了眼睛,伸着手指仔细地点着人头。 他来回数了两遍:「还缺了孔全一人。」 「他去哪里了?」江吟问道。 「今早去山里面采樱桃,拉到集市上去卖。」 晏离开口道:「孔安和孔全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孔安他,他不是已经被抓起来,只等秋后问斩吗?」老者抖抖索索地说道。 江吟看向晏离:「难道前几日偷跑出来的死囚犯竟然是孔家村的人?」 「那人不是在昨日又被抓起来了吗?」安世子道。 「事实上。孔安没有被抓回。官兵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具死尸了。」晏离神情冷漠。 村长眉间的皱纹加深,喃喃道:「孔安是孔全的双胞胎哥哥。莫非……」 第46章 孔安·孔全 第63页 晏离问道:「他们兄弟二人长相是否相像?」 「极为相像。」 「难道那具尸体是孔安的弟弟, 而真正的死囚犯仍在逍遥法外?」四皇子道,「那具失踪的尸体和不见的张娘子莫非都出自于他之手。」 晏离没有正面回答,但是江吟从他的脸色能够看出他确实有这种猜想。 谁能想到, 一个死囚犯在外面还有一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弟弟, 逃出刑部大牢后,杀死了自己的孪生兄弟作为掩饰。 「孔安家在何处?」晏离问着村长。 村长向晏大人作揖:「诸位请随老朽来。」 村长带着他们走着,提出了他自己的见解:「大人, 老朽愚钝, 但也大致听明白了贵人们的猜测。但是孔安和孔全两个人虽然模样极像,但是性格完全不同。」 「老朽还是能够认出来, 孔全还是那个孔全。」 孔全的房屋在村子的西面,从篱笆外面看进去,干净整洁, 给人很舒适的样子。 侍卫在三皇子的示意下,推开了大门。江吟跟在各位大佬的身后左顾右盼。 「你们……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门口?」 一个疑惑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江吟一凛, 几乎是所有人都愣了一愣,齐刷刷地慢慢把头转回去看。 「孔全」回来了。 他挠了挠头, 好脾气地说道:「有什么事吗?」 侍卫瞬间上去将他双手反剪在身后。 「脱。」三皇子命令道。 在大衍朝犯罪打入大牢后, 狱卒会在囚犯的胸口烙上火印。 江吟不由地眼睛睁得大大, 好奇地盯着侍卫放在「孔全」胸口的双手。 她似乎听到有人轻咳, 并不是很在意。当「孔全」的衣襟被拉开的时候, 一个身影站在江吟的身前, 挡住了她的视线。 江吟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就算自己出于一个正义的目的, 但是直直盯着一个男人还是过了。 她低下头轻轻吐舌,却被一旁的安世子狠狠地戳了脑袋。 江吟抱着头,对他怒目而视:「干什么!」 「胸口上并无烙印, 他不是孔安。」晏离回头,淡淡地看着在他背后剑拔弩张的两人。 江吟收起愤怒的目光,从容地说道:「咦?不过就算他不是那个死刑犯,也不能证明他是清白的呀。」 「江娘子说得是。」小公爷对着江吟点头道。 「孔全是个好孩子。和他兄长完全是两个不同的人。他兄长从小调皮捣蛋,经常弄得村里鸡飞狗跳。但是,孔全不同。他心地善良,甚至连杀生都不敢。」 江吟听着村长的话,认真打量了孔全几眼。好吧,他长着一张挺端正的脸,气质也挺无害的。 「孔明山上有没有什么隐秘的地方,不容易被外人所发现?」晏离问着村长。 村长点头:「我们村子再往上走,有一个山洞,平时不大有人会上去。孔全,你带着贵人们上去探一探吧。」 孔全瞳孔一缩,笑道:「那条路不大安全,怕是伤到贵人就不好了。」 「无碍。」三皇子摆摆手。 孔全应下:「诸位请。」 「这天——」四皇子看着有些阴沉的天色,话语中透着担忧。 江吟也有些担心地看着大朵大朵的乌云。 山里的天气阴晴多变,所幸这孔明山植被茂盛,她倒不担心会发生什么泥石流和滑坡,只是在场的都是金贵的主儿,就算是被雨淋着生了病,也是一个令人头大的事。 「三殿下,四殿下,这怕是要有大雨。」晏离刚一开口,狂风忽作。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上一等,再去寻那山洞。」三皇子无所谓。 江吟扯紧了衣摆,望着那天,想着不知所踪的张娘子,轻声对晏离说道:「大人,张娘子不能等啊。」 「她也不一定就在那个山洞中。」小公爷听到江吟的话,安抚道。 江吟有些哀求地看着晏离。张娘子是因为自己的心血来潮,和众人脱离开来,才会被人有机可乘。 若是她因为自己这个举动丢了性命,她的心情复杂地难以言说。 「娘子说得不无道理,时间拖得越久,张娘子就越危险。」晏离温和一笑,「我去去就回。」 「我也去。」江吟看着晏离说道。 「呵,你一个小娘子去干什么?」安世子嗤笑道,「还是不要拖晏大人的后腿,老老实实地待着比较好。」 他一把将江吟按在位子上:「坐着。」 晏离问孔全:「那个山洞在哪里?」 「小人来为大人引路。」 闪电划过天际,千万滴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了沙沙的声音。 江吟看着才过正午,天却昏黄地像是傍晚。潮湿的气息不知为何让她的心头有些不安。 三皇子和四皇子难得地安静地处于同一个房间,安世子的眼神始终黏在她的身上,让她觉得不自在,小公爷百无聊赖地看着屋檐下的雨柱。 江吟按耐着性子,努力把自己的视线转移到房间内部。这个房间地面铺着普通的砖石,简单的木头家具。 这里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物。 江吟摸到了主人家的卧室,只是门上挂了锁。她很自然地从自己的髮髻下拿下一支钗子捅了捅。 可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成功地就把门打开了。呃,瞎猫碰上死耗子吧,这家锁铺必须差评,这是什么垃圾…… 第64页 房间里面倒是一如既往的干净,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江吟环视四周,好奇地看着墙上的一幅画。这孔全没有娶亲,但是这画中竟然是一个女子的肖像。 啧啧啧—— 不过,江吟歪了歪头,这画中的女子为何这么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江吟差点咬上自己的舌头。 这,这长得和张娘子几乎一模一样! 这孔全定然是有问题的! 她急匆匆地跑出门外,正要告诉他们这个消息。她走到卧房门口时就发现外面静悄悄的。 什么声音都没有,人都去了哪里? 江吟止了脚步,有什么地方不对。她凭着神奇的第六感灵活地跳出了窗户,蹲下听着房内的动静。 一个脚步静悄悄地走了进来,房间里走了一圈。 「人呢?!」一个浑厚的男声中夹杂着怒火。 「废物,一个丫头都看不住。」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呵斥第一个说话的男人,「我让你假死逃出来,你却连这点事都办不妥。」 「主人,现在三皇子还杀不杀?」 江吟一听,心缩了起来,吓得一动都不敢动。这人究竟是谁,竟然想要杀害一个皇子! 难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落在了他们的手里? 「杀!事到如今,还能有后退的时候吗?」 「是。」 外面刀起刀落,利刃入肉的声音,听得江吟浑身发抖。 冰冷的雨点打在江吟的身上,衣衫尽湿,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怎,怎么可能,皇子,世子,小公爷都死了吗? 江吟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湿透了,勐烈的山风向她刮来。她咬咬牙,往山上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团灭,你们信吗? (狗头保命) 作者菌撒泼打滚求收藏~ 第47章 山洞·营救 满目的绿意在大雨中被沖刷成斑驳的景色。随着这场骤雨, 山路崎岖难走,江吟甚至根本就分不清哪里是东南西北。 她被淋得湿透,心里又慌张害怕, 只知道往高处爬。 山间的土路被雨水淋透后变得湿滑难走, 尤其是几个坡度比较陡的地方,她摔倒了好几次。 当她本以为必定找不到那个村长所说的山洞时,而恰恰就让她发现了一个洞口。 由于天色昏暗, 洞口里面幽深难辨, 像一只张牙舞爪的勐兽长开巨嘴,等着猎物上钩。 江吟的身后是茫茫的雨幕和崎岖的山道, 身前是兇险难测的山洞。她摸着岩石,慢慢地走向黑暗中…… 四周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她的心跳在怦怦跳动。 大人在哪里? 江吟慢慢地往前走着, 前面有亮光。她一喜,随即又克制下来。前面的人真得是大人吗?若是那个孔全应该怎么办? 她屏住唿吸, 偷偷往前探去。 江吟心凉了大半,是孔全。旁边角落里还有一个张娘子躺在那边。张娘子被绳子紧紧地捆了起来, 孔全蹲在她的身边, 有些痴迷地抚摸着她的头髮。 而张娘子在一旁吓得不行, 哭哭啼啼的。 这个孔全想对张娘子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江吟有些紧张, 绞尽脑汁想着什么对策。 可是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江吟看到脚底下有一颗小石头, 用力地往另一边扔去。瞬间,山洞里迴响着「咚咚」的声音。 孔全一下子被声音惊起, 脸色变得阴沉。 「难道那个人还能够从那里爬出来?」 江吟心中一跳,他说得晏大人吧。 他嘴里骂骂唧唧地往另一边走去。 江吟等他身影一消失,飞快地蹿到张娘子的身边。她先一把将她的嘴巴捂上, 怕她不小心说话来误伤友军。 「张娘子,你先别激动,不要说话。」江吟一边伏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边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她身上的绳子。 张娘子激动地不住点头,然后在江吟的帮助站了起来,两个人搀扶着往洞口跑去。 江吟站在洞口不由地停住脚步,她将张娘子往外面轻轻一推。 「张娘子,你先一人先下山,路上切记避开陌生人。现在事态复杂,你万万不能相信不可靠的人。京兆府的官兵应该没有问题。」 「江娘子,你怎么办?」张娘子淋在雨里,担心地问她。 「我去看看晏大人发生了何事?」 「那人之前透露过,好像把晏大人诳到一个陷阱里了。」张娘子迟疑地看了江吟一眼,「你要不和我一起跑吧,你一人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江吟脸上被泥水沾得脏脏的,但是她笑容轻松而又灿烂:「不行的,我一定要去。」 晏大人是因为自己才只身一人随着孔全去寻找山洞的。 「快走吧,万事小心!」江吟转身跑进了黑暗中。 张娘子看着江吟毫不犹豫的身影,转身冲进了雨幕之中。 …… 江吟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正听到一个男人的怒吼声。 奇怪,他怎么没有往她所在的地方搜寻? 江吟打量着自己的藏身之处,旁边有一堆碎石块,大致能够明白了。 这座山应该有两个山洞,原本是不连通。但是大概由于山体震动的缘故,两个山洞的屏障打通了。 第65页 而孔全并没有发现自己熟悉的山洞多了一个能够通往外面的出口。 江吟看着他又急匆匆地往另一边跑去,便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边。 只见地上有一个洞口,孔全正举着一块巨石想往里扔。江吟一见,也不在乎是否会暴露自己,握着匕首就沖了上去,往他的手臂上割了一道血口子。 对方猝不及防之下,石头砸在了自己的脚边。江吟又沖他脆弱的膝盖上又狠狠地踢了一脚,他顿时委顿在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王子:达拉崩吧班德贝迪不多比鲁翁·江吟 恶龙:昆图库塔卡提考特苏瓦西拉松·孔全 公主:米亚莫拉苏娜丹妮谢丽红·晏离 第48章 三皇子·回忆 江吟皱着眉头看着暂时失去反抗能力的孔全, 握着匕首,有些犹豫要不要往他身上再捅上一刀。 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匍匐在地的孔全突然暴起, 向她沖了过来。 江吟瞬时被吓得有些发愣, 手中匕首紧握,朝他刺去。孔全在有准备的情况下避过她的匕首,顺势一推。 男子的力气毕竟是她一个小娘子所不能抵抗的, 江吟看着他那张狰狞的脸, 身体向后倒去,落入了深坑中。 江吟感受着下落的风速, 心底里有些难过,自己还是太弱了。如果当时她能够狠下心,一刀直接刺中他的要害, 说不定晏大人就能够被自己救出来了。 江吟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中,有人托着她的嵴背和膝盖。 黑暗中, 那人掂了掂她,冷冽如清泉般好听地声音从他的胸腔发出:「小娘子怎么下来了?」 江吟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心里满满胀胀, 又泛着酸意。她反手抱住晏离, 感受他可靠有力的胸膛, 眼泪慢慢地掉了下来。 晏离的姿势变得有些僵硬。 「大, 大人……」声音消失在低低的抽泣中。 一声轻轻的嘆息在江吟的脑袋上响起, 晏离没有说话,也没有将她推开。 突然晏离抱着她躲到了一个凹进去的地方, 一个巨大沉重的物体落在他们身边。 「嘘——」晏离在她耳边说道。 一块又一块石头从上面扔了下来。 江吟忍住抽泣,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孔全是想将我们活埋了吗?」 「无事的。」晏离安抚道。 江吟用头抵着晏离:「大人,我不是有意想占大人便宜的。只是今天发生的事情有些多, 我有点被吓到。」 晏离的眼睛在江吟看不到的地方流光溢彩,他嘴角微翘:「难过的话,在下可以让小娘子再多抱一会。」 江吟将他搂得更紧了些,瓮声瓮气地说道:「嗯,我就在抱一下,就一小会儿。」 晏离无声地笑了笑。 不久,江吟轻轻地舒了口气。她已经将负面情绪都宣洩了出来,可以重新振作了。 晏离感受她的恢復:「好了,时机已到,我们上去吧。」 江吟还在茫然无知之际,晏离抱着江吟抓住石头下来的那一瞬间,踩着几块大石头,飞身而上。 孔全抱着一块石头,呆呆地看着晏离就这么轻松地—— 上来了?! 江吟也呆呆地看着晏离。既然这么容易,为什么晏大人还要在底下待了这么久? 晏离放下她,在明灭的火光下,他终于看到了江吟目前的状况。她像是在泥坑滚了好几圈的泥猴子,脏得不行。 江吟明显感到晏离气场变得强大起来,好像有些生气。 他上前一步,直接折了孔全的两只胳膊,把他压制在地上。孔全发出杀猪般悽厉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晏离冷冷地问他:「为何要把江娘子诱拐过来?」 孔全:…… 江吟弱弱地举手:「不是他抓我来的,是我主动过来,想要来救大,不,救张娘子的。」 她把救大人的话连忙咽了下去,真是太丢人了,还是不说为好。 晏离轻轻瞪了她一眼:「你一个人来的?」 江吟想到孔家村谋杀三皇子的那两个人,心中一凛。 「大人,在你走后,突然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假死从牢里逃出来的,另一个则自称是那人的主人,他们是想要来谋害三皇子的。我当时躲在外面,好像已经有人遇害了。」 江吟低下头,脸上带着愧疚之色:「我胆子太小了,根本不敢看来人是谁,便转身往山上跑了。其他人怕是凶多吉少。」 晏离沉着地说道:「我们快回去。」 江吟点头。 晏离牵着双手皆断的孔全,江吟在旁边走着。他们很快回到了孔家村,官兵在那边进进出出,气氛十分肃穆凝重。 江吟迟疑地站在村口,有些不敢进去。 「阿吟,你跑到哪里去了!」安曜之铁青着脸,差点要化身喷火龙。他大步上来,一把抓住江吟的袖子怒斥道:「你去泥坑里打滚了?」 江吟低落的心情瞬间烟消云散,火气蹭蹭上蹿:「谁打滚了,我又不是小狗儿!」 安世子看着江吟活蹦乱跳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笑意,但很快又消失了。 「阿吟,你可知三殿下殁了?」安曜之悲伤地说道。 江吟愣了愣,低下头,轻声道:「对不起。」 三皇子的生母是安曜之的姑姑,他们两个是表兄弟。 第66页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吟焦急地问道,「我当时去了孔全的房间,突然,所有人都没有了声音。」 「我也不知,突然就没了意识。」安曜之茫然地说道,「等到我醒的时候,三殿下就死在了我的面前。」 「其他人有没有事情?」江吟追问道。 安曜之摇了摇头。 「兇手有没有抓到?」 安曜之犹疑地说道:「抓到了。」 「是谁?」 「孔安。」 「只有他一个吗?」江吟问道。 安曜之疑惑道:「难道不止他一人吗?」 「他为什么单单只杀三殿下一人?」 「目前还不知道。」 「晏大人将孔全也捉拿了,说不定能够从这两个兄弟上找到线索。」 指使孔安杀人的背后之人到底是谁? 三皇子的死不比普通人之死。据说三皇子很受圣上和贵妃的疼爱,如今不明不白地死在山村中,圣上一怒,将会牵连到多少人呢? 这次樱桃宴上的所有人是不是都会受到牵连…… 这件事已经不是江吟可以随意参与的。 江吟和安曜之、晏离、小公爷坐在同一辆马车,前往京兆府尹。据说圣上和贵妃娘娘也会驾临京兆府。 众人无声地坐在马车里,气氛沉默,不同于之前去寻找失踪的张娘子的鲜衣怒马和神采飞扬,如今他们的心头上笼罩着淡淡的阴影。 江吟想着这一天见到三皇子的点点滴滴。 「原来是你!」 三皇子初见江吟的时候,曾经惊唿过。 她以前见过三皇子吗? 她回想着三皇子的音容相貌,突兀地说道:「三皇子以前是不是很胖?」 安曜之看向江吟,嘴上浮起淡淡的微笑:「是啊,从小被圣上和姑母溺爱,吃得东西太多了。也就是前五年,才主动克制饮食瘦下来的。」 第49章 往事·审讯 「你这丫头走路不长眼睛啊!」一个胖胖的少年郎君眯缝着细眼, 强势地说道。 九岁的江吟梳着双丫髻陪着母亲来普明寺上香。她借着年纪小也不会被骂,偷偷地跑了出大殿,在寺里面乱逛。 她无聊了就玩起了闭着眼睛走路, 一不小心就撞上了一个富有弹性的物体。她竟然还以为, 自己撞到了什么果冻怪物史莱姆。 结果她睁开眼睛一瞧,是一个重量级的大胖子。 她笑得眯了眼睛:「对不住,对不住哈。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原谅我这个小丫头呗。」 那人用鼻子哼了哼, 下巴往下点了点:「这个怎么办?」 地上是撒了的糕点,江吟见了也有点心疼。 「呃, 这东西掉地上了,我们当然不能够随意捡来吃,会拉肚子的。」江吟一本正经地教育这个胖子。 胖子一听怒了:「你, 你这个人竟然污衊我捡地上的东西吃,真是狗胆包天!」 「死胖子你够了, 一会不长眼睛,一会狗胆包天的, 嘴巴怎么这么坏!」江吟手叉着腰, 小小的身板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对方被「死胖子」三个字气得后退一步, 粗粗的手指点着她, 还有些颤抖。 江吟一看这个胖子被自己气得快要昏厥, 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她上前一把拉住他的手安抚道:「噢噢, 不要气,我错了大哥哥。不就是糕点撒了嘛!喏, 这个给你!」 她把随身携带的食囊摘了下来,敞开口子给他看,大方地说:「随便挑, 都是我家厨子做的。他们可是我娘天南海北找来的大厨。」 他看了看袋子有些犹豫。江吟看他扭扭捏捏的样子,从里面挑了一块直接塞在他的嘴巴里。 对方震惊地不知所措,呆呆地嚼了嚼:「嗯,好像还不错。」 江吟得意地摇了摇尾巴,将袋子塞在了他的怀里:「喏,这些都给你了,不用谢。」 他看着江吟像打发乞丐一样的把东西塞进他的怀里,又有些怒了:「你是谁家的?怎么那么没有礼貌!」 江吟向他做了个鬼脸,笑道:「大胖子,你追我啊。」 随即她向远处狂奔而去…… 原来当初那个穿着华贵的少年郎君就是三皇子,她也是凭着绝佳的记忆力,才把那个胖子郎君的脸和瘦下来的三皇子对应起来的。 江吟双肩微微耷拉,还是挺遗憾的。年华正好,身份尊贵之人,死得这么突然。 不过,她听到房间中有两个人,但是实际上抓到了一个人。另外之人的存在似乎除了自己,其他人都没有发现。 那么,她如果说出来的话,有人会信吗? 会不会幕后之人知道她发现的话,将自己杀人灭口? 她满脸忧愁,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晏离轻轻咳了一声,对她微不可查地摇头。江吟向他投去疑问的目光,将手放在嘴唇上。 他点点头。 江吟松了一口气。晏大人的意思是让自己不要把事情说出来。那么她就可以放心了,她能够隐入众人中,做一个不起眼的人。 江吟第一次走进京兆府的公堂,能够感受到里面空旷和肃静。灰白色的地面上有隐隐残存的血迹。 韩大人身着紫袍,坐在高高的桌案后面。江吟倒是没有看到圣上和贵妃娘娘。 她倒是猜测,他们会不会在屏风之后。 第67页 惊堂木一声拍下,江吟有些茫然地跪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膝盖有些疼痛。 「底下跪的是已故江御史中丞之女江吟?」 「回大人,小女子正是。」 「把今天所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讲述出来。」 「是大人。今天是戚娘子举办的樱桃节,清晨……」江吟有条不紊地讲述完后。 韩大人发话:「你说那个时候,你跑出门外去寻晏离大人和张娘子了?」 「是。」 「为何在大雨之际,孤身一人前往山洞,你难道不惧危险吗?」 「张娘子因我之故,失踪,晏大人又是因为我的相求,与孔全上山,我当时看到孔全屋内的女子画像,便觉得孔全此人不妥,冲动之下,忘却了其他。」 「当时为何不与皇子商议?」 江吟惭愧地低下头:「民女一时冲动昏头,跑了上去。」 第50章 沮丧·惊喜 公堂陷入了安静, 江吟直直地跪在地上。良久,韩大人才起身道:「下去吧,传唤金紫光禄大夫之女戚氏宛妍上堂。」 江吟吃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兄长江拂在外面已经等候了很久, 江吟有些恹恹地从公堂中出来, 慢吞吞地走到他的身边,说道:「阿兄,今天这一天过得好生漫长啊。」 江拂温柔地帮她整理了耳旁的髮丝, 轻声道:「我们回家。」 江吟拉着他的手, 用力地点点头:「好。」 坐上马车的江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毫无姿态地斜倚在车厢中。 「有没有被吓着?」 江吟摇了摇头:「最近发生了好多事, 一头乱丝,无从理起。今天,三皇子死了。阿兄, 我觉得都是我的错。」 「如果我没有乱跑,张娘子就不会失踪, 三皇子他们就不会上孔明山寻她。」江吟沮丧地说道,「若是我今日没有去参加那个樱桃宴, 说不定所有人都好好的。」 江拂犹豫了一会, 缓缓说道:「三皇子并没有死。」 她听到兄长的话, 不由地睁大眼睛, 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兄长你没骗我。」 江吟心上好像卸了一块大石头, 眼泪突然刷的流了下来。 「没事, 就真的太好了!」她狼狈地抹了一下越来越汹涌的眼泪。 江拂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将自家的小妹揽进怀中安慰道:「好啦, 不是你的错。」 在江吟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阴暗。 江吟从兄长的怀中突然抬头,咬牙切齿道:「都是世子跟我说三皇子殁了的。」 江拂的眼神瞬间一扫晦暗, 变得柔和:「三皇子如今情况确实不太好,但勉强还是活了下来。」 他看着仍旧生气的江吟,顿了顿,又道:「他这么说是有原因的。」 江吟从自家兄长的怀抱中直起了身,端正坐好,洗耳恭听。 江拂无奈地颳了一下她的鼻子:「这是为了三皇子的性命着想。他身后一直有影卫跟随,但是今天,竟然有人能避过影卫的耳目对他下毒手,让人防不胜防。」 「兄长是说,安世子这么说是让背后之人掉以轻心,能够让三皇子平安地度过这段危险期。」 「这是其一。其二,他是想通过这个消息看周围的各方势力动静,来观测到底是谁想对三皇子不利。」 江吟点了点头,随后眯起眼睛,危险地看向江拂:「阿兄——这么隐秘的事情为什么你会知道!」 江拂拧了拧她的脸颊:「竟然想审问为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随后他眼神一肃,叮嘱道:「三皇子没有死的事绝对不能泄露出去。」 江吟乖乖点头,做了一个封口的动作,然后她又忍不住问道:「好阿兄,你是怎么知道的?」 江拂凉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闭目养神,不去理会这个惹事精。 江吟撇撇嘴,舒了一口气。没有人因为自己而死可真好。 …… 这边韩大人审讯了整个樱桃宴上出席的娘子郎君们,并且私下审讯了孔安孔全这对双胞胎兄弟。 他眉头紧皱,这一步一步算计得太好了。 娘子们分散开来,张娘子落单被孔全所掳,三皇子去寻找,被假死遁走的孔安刺杀。 到底是谁在一步一步算计呢?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第51章 瑞王·吃面 刚入夏, 蛇虫鼠蚁的就多了起来。江吟身上佩戴上驱蚊虫的香囊,在书院的林间小道穿行。 陈二已经被家里放出来了。瑞王府上的赏春宴上,严三娘子遇害。虽然兇手最终发现是严四娘子, 但毕竟陈二也有错在先。 她推倒严三, 但此举不是有意,加上并没有直接导致严三的死亡。所以她并没有遭受牢狱之灾,而是一直在家中禁足。 不过江吟发现陈二回到书院后, 整个人都变得沉默许多。 这天她一进入课堂, 里面的小娘子们叽叽喳喳讨论得火热。 江吟默默地走到了陈二旁边的座位,从娘子们的谈话中, 轻松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刺杀三皇子的幕后之人被找到了。 竟然是瑞王下的毒手。自从樱桃宴三皇子遇刺,三皇子虽然侥倖活了下来,但是身子到底差了许多。贵妃娘娘为此每日以泪洗面。 第68页 刑部、大理寺和京兆府联合查办此案, 没想到,最后竟然查到了瑞王身上。京兆府根据孔安所招供的线索, 顺藤摸瓜,查到了瑞王府的管家身上。 今日早朝, 御史台参了瑞王好几本摺子, 说他贪污赈灾银两, 残害手足, 结党营私。 三条有理有据的罪状让圣上直骂孽障, 当场把瑞王囚禁了起来, 夺了他的亲王头衔。 江吟摇头嘆息,瑞王道貌岸然, 能做出这种事也不足为奇。毕竟自从二皇子一蹶不振后,母妃高贵得宠的三皇子就是他皇位的最佳竞争对手。 她听了一耳朵的小道消息,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开始把书囊中的课本一一拿了出来。 陈二看向她:「明天端午节,你可有约?」 江吟摇摇头道:「没有。你想去哪里?」 陈二垂眼轻声道:「明日按照往年的习俗,瓯江上会进行龙舟大会。我出了那般事,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了。吟娘,你可愿意陪我去游玩一趟?」 江吟看着她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也难以拒绝她的请求:「好,明日午时,我们在哪里会面?」 陈二想了想:「我坐马车到府上接你,你看如何?」 江吟点头称好,陈二抿着嘴,脸上终于见了晴朗。 江吟见此,脸上也舒展了笑容。 两人结伴下山。山前广场已经停满了各府的马车,她们俩各自上了自家的车,然后缓缓离开。 不知为何,前面的路口堵了,车夫经得她的同意后,绕开此路。 这一绕,就经过了清河坊。即使两旁的帘子放下,江吟也能够闻到那一股子的香气。 「停车。」 江吟跳下了马车,寻着香气走到了一个摊子。这是一个卖面的摊,规模并不大。一个面相和善的老爷爷在煮着面条。 江吟看了看木牌,上面很简单地写着阳春面一碗五文,牛肉面一碗十五文。 「老闆,一碗牛肉面。」江吟坐在一张空桌子上。 清河坊总是那么热闹,晏离淡漠地从楼上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和车马。突然,他的眼神落在小摊上的一个娘子身上。 这个时间点,她竟然独身一人在这里吃着面? 晏离转身,离开了他所在的雅间。 「晏大人,这还没吃怎么就走了……」大理寺少卿诧异地看着晏离的背影。 一旁的京兆府尹韩大人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子清就是这么一个人。来,我们不管他,自己吃。」 江吟用竹筷挑起一把面条,深吸一口气,张大嘴巴正准备享受之际。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子站在了她的面前。 她将自己血盆小口收敛起来,放下手中的筷子,忙不迭地起身行礼:「见过四殿下。」 四皇子萧宇摇着摺扇,笑得温文尔雅:「不必多礼,只是江娘子怎么在这小小的面摊上用晚膳。」 「唔,这不是晚膳,是饭前的点心。」江吟诚实地说道。 四皇子:…… 「江娘子看上去清灵可爱,想不到胃口这么好。」四皇子调笑道。 江吟歪了歪头,尬笑着:「一般一般。」 然后一阵沉默形成在两人中间。 「那就不打扰小娘子了。」四皇子微微颔首,带着随从和侍卫离开了。 江吟轻唿了一口气,坐下来重新拿起筷子。她一边挑着面,一边想着事情。 如今瑞王失去圣上的信任,成为了一个不忠不义的皇子,而三皇子遇刺后身体变得孱弱,加上颓废的二皇子。 如今四皇子正春风得意吧…… 「吟娘。」 江吟嘴巴里塞得鼓鼓的,听到声音后茫然地抬起头。盛京城其实很小啊…… 前面刚碰上四皇子,后面又遇上了晏大人。 晏离身着一袭紫袍看向江吟,眼角下一点硃砂痣更显得魅惑。 一身清冷的气质将下里巴人的街边摊也衬得阳春白雪似的。 江吟匆忙将嘴里的面条咽下,乖巧地向他打招唿:「嗯,晏大人好啊。」 第52章 请柬·端午 晏离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无奈地淡笑。他将袍子轻轻一撩,坐在了江吟的对面。 江吟转头,自然地向店家又要了一碗面, 笑容灿烂:「这碗我请大人。」 晏离不置可否。笑呵呵的面摊老闆麻利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端上来, 看见晏离笑容一顿,又復绽开笑颜,将面条奉上。 晏离站了起来作揖:「许久未见, 没想到在此处遇到……」 店家笑着摇了摇头, 和蔼道:「小晏大人请慢用。」 江吟睁着大大的眼睛好奇地在两人之间打量。 晏离从竹筒中择了一双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大人这段时间辛苦了。明日端午休沐,大人可要好好休息一番。」江吟说道。 晏离眼神放柔, 带着温和的笑意:「吟娘这么爱热闹,想来明日不会错过龙舟竞渡。」(?′3(*)恋(*≧3)(e≦*)整(*  ̄3)(e ̄ *)理(ˊ?ˋ*)? 江吟点头说道:「明日,陈二约了我中午去瓯江看龙舟竞赛。」 晏离想了想, 从袖中拿出两份请柬。 「明日瓯江边上必是人山人海,到时江中会有一艘龙船, 在上面观赛风景独好。这是进入龙船的请帖。」晏离递与江吟。 「哇,是那艘有三层楼高的大龙船吗?好威风, 上船的票可是有价无市, 我已经眼馋很久了。」 第69页 不过江吟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大人给了我, 可自己不就没了吗?」 晏离浅笑道:「无碍, 这龙船本是家母名下。」 江吟有些酸, 果然这个朝代有钱比不上有势。 「这就当做是牛肉面的回礼。」晏离体贴地说道。 江吟摸摸鼻子,接去了两份请柬。 然后, 两人都十分专心地吃着面条。 江拂许久不见自家妹子回家吃晚饭。于是,这位孤寡兄长放心不下出来寻找,看到了两人在一个简陋的面摊上花前月下, 谈笑晏晏。 他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大步走了过去,面带寒意地站在两人前面,活像是个头上发绿的丈夫。 「晏大人,没想到您会屈尊和家妹在这小摊上吃面。」江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晏离。 「这里味道确实不错。」晏离对江拂的怒意若有所感,但仍平静地说道。 「阿吟,怎么又偷偷跑来清河坊吃东西了?」江拂点了点江吟的额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江吟笑容僵硬,偷偷地用手去扯自家兄长的袖子,压低声音道:「阿兄,你别在外面这么说我。」 「明年你就及笄了,怎么还是孩子心性?」江拂也跟着压低声音,轻轻呵斥。 晏离淡淡开口:「小江大人莫要责怪令妹,想来她不是故意的。听说安仁坊那边有人驾马疾驰撞伤了好多人,那边已经不通了。」 江吟满脸真诚地看向兄长。江拂瞪了她一眼:「起来吧,回去吃饭。我让厨子炖了你最喜欢的猪脚。」 江吟笑眯了眼,真心实意地拍着马屁:「兄长待我最好。」 她站起身,挥着请柬向晏离告别:「谢谢大人,再见。」 晏离轻笑着朝她点头,目送她和她的兄长远去的背影…… 五月初五,端午节。 「虎符缠臂,佳节又端午。门前艾蒲青翠,天淡纸鸢舞。粽叶香飘十里,对酒携樽俎。龙舟争渡,助威吶喊,凭弔祭江诵君赋。」 清晨,明媚的阳光洒在江吟的身上,空气里瀰漫着菖蒲和艾草的清香。 江吟看着管家爷爷用新采的艾条挂于门楣之上,情不自禁地吟起苏轼的诗。 她今日穿着淡青色的长裙,上面绣着蜀葵花。头上梳着一个俏皮的花苞头,插着憨态可掬的五毒髮簪 江拂端着一小杯酒,笑着递给她:「菖蒲酒,给你去去晦气。阿吟这段时间陷入了这么多的麻烦事情,为兄希望你接下来能顺顺噹噹的。」 江吟面色复杂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她故作为难,有些俏皮地说道:「兄长,一杯估计还不够驱邪。」 江吟将空酒杯交给小蛮,江拂这里又拿出一条五彩的长丝。 他认真地将它系在江吟的手臂上,坚定地说道:「愿吾妹长命百岁,平安长乐。」 这彩丝又被叫做长命缕。 江吟笑嘻嘻地从腰间的袋子里也拿出一条彩丝牢牢地绑在江拂手腕上,闭着眼睛许愿:「阿吟也希望阿兄长命百岁,健康快乐。」 中午,江吟配着黄鱼和咸蛋黄,吃完带着粽叶清香的蜜枣粽后,太府卿家的马车正好停在了府外。 江拂殷殷叮嘱道:「阿吟,瓯江此时人轧人,切记不要近水。」 江吟乖巧地点头,上了陈府的马车,撩开帘子对江拂挥着手笑道:「阿兄再见!」 郊外日丽水暖,野花生机勃勃地竞相生长,瓯江之畔已经聚了不少人。 富丽堂皇的龙船停在江面之上,楼阁高高地耸立。十几条又长又窄的龙舟停在望江楼前。 身穿黄色短褂的汉子正在楼下整装待发。 第53章 龙船·劫匪 江吟和陈二相携下了马车。正午太阳正毒, 江吟能够感受到夏日的暑气在这一方天地翻涌蒸腾。 瓯江两旁的杨柳绿意盎然,上面成千上百只知了喧闹地叫唤,游人穿着轻薄的夏衣早早地在江边占据有利位置。 龙船现在还停靠在岸边, 一个装饰华丽的踏板搭在游船和岸上作为连接, 旁边有两个威风凛凛的侍卫守在前面,对上船之人验收请柬。 江吟拉着陈二往那边走去。 陈二疑惑地问道:「吟娘,我们可没有这龙船的帖子呀?」 江吟笑嘻嘻地拿出请帖在她面前晃了晃:「你看这是什么?」 「上船请柬?!」陈二诧异地看着她手上的请柬, 「这个挺难拿到的, 上上次还是长公主送了我娘帖子,我才能上的龙船。你哪里来的?」 江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好啦, 别人送我的,我们上去吧。」 侍卫认真地核实了请柬的真实性后,恭敬地把她们两人送上了船。 这艘船约二十米高, 一百多米长,船首是一个活灵活现的金色龙头, 船尾是一条栩栩如生的尾巴。 江吟站在甲板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江面, 眼睛被耀眼的江水晃得眼疼。 陈二惬意地在她身边唿吸着有些潮湿的空气。 龙船上可比江边清幽安静许多。 「阿吟。」一个柔和的女声轻轻响起。 江吟回头, 一看是安世子的母亲, 东阳郡王妃。她身边站着晏大人的母亲, 锦阳长公主。 她连忙牵着陈二走上前去行礼:「阿吟见过长公主, 见过郡王妃。」 「太府卿之女陈莹见过长公主, 见过郡王妃。」 第70页 锦阳长公主并不是一个严肃的人,她随和地让两个人起身, 说道:「不必多礼。」 郡王妃笑着与长公主说道:「阿吟是我格外看重的孩子,从小聪明伶俐,乖巧懂事。可惜我家的那个福薄, 没有这个命。」 江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能一个劲的傻笑。陈二有些复杂地看了江吟一眼,将头低了下去。 「好了,你们自己去玩去吧。所有的楼层中都有小娘子们爱吃的瓜果点心。」长公主笑着对她们说道,完全没有一点架子。 江吟听得眼睛发亮,激动地拉着陈二往里面跑去。 长公主好奇地看着江吟的背影,眼中带着喜悦:「清明节那日,我与这位娘子在城门外偶遇。听说我家大郎倒是对她有所不同。」 一楼里面坐了几个郎君,正在品茶聊天。江吟并不怎么认识他们。倒是长乐公家的小公爷见到江吟笑着打招唿:「江小娘子,好久不见。」 「小公爷好。」江吟也礼尚往来地打着招唿。 江吟看着屋内的长桌上摆满了新鲜可口的水果和色香味俱全的糕点和蜜饯。 她全身心地扑在吃的大事业上,陈二倒是有些扭捏,只是挑了几样瓜果小口小口地吃着,还不忘提醒江吟:「慢点吃,你这样囫囵吃一气,小心肚子疼。」 大堂里的一个郎君轻声问旁边的小公爷:「大郎,这位青衣的小娘子好像在盛京不常见到,她家难道是外放的官员最近回京述职吗?」 小公爷抿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这位娘子的兄长是最近风生水起的吏部郎中江大人。她从小就是盛京人。」 「哦,我这么说你就想起来了。」小公爷说道,「安世子的前未婚妻就是她。」 郎君恍然大悟:「原来就是这位小娘子啊。」 小公爷点点头:「是一个可爱的丫头,只是现在还不大,等长开了又是另一番光景。曜之没福气。」 郎君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惹得小公爷投来惊奇的目光:「方兄,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微微一笑。 江吟正吃着从南方运过来的枇杷,剥得双手流汁。一方洁净的淡蓝色帕子从旁边递了过来,然而在江吟的另一边也有一方玄色帕子递了过来。 她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左右两边的人,愣愣道:「晏大人,还有这位是……」 晏离眉毛微挑看着对方,对方神情倒也坦然自若:「在下大理寺少卿,方弦。」 这位年轻的大理寺少卿肤色白净,眉眼细长,朱唇如花,长得颇为艷丽。 而晏离今日难得地将青丝披散,珠光色的墨缎将将髮丝懒懒地系在脑后。 耳边还垂下几缕青丝,衬得整个人的气质都温和了几分。只是凤眼微挑,显得几分凌厉。 江吟看着两人手上的帕子好笑地摇了摇头:「我有。」 她从自己的身侧抽出了一条淡绿色的帕子,尬笑着向两位大人道谢。 两人默默地将帕子收了回来。 突然岸上鼓声如雷,人声鼎沸。 江吟兴沖沖地往外跑:「龙舟竞渡要开始了。」 「小心!」晏离喊不住跳脱的江吟。 此时龙船一晃,正慢慢离开江岸。江吟身形一晃正要摔跤,随即被一人迅速提住了后颈皮。 江吟站稳后,摸着自己发疼的脖子后面,不情不愿地向对方道谢:「唔,谢谢你。」 安世子揉揉耳朵:「声音太清,没听见。」 江吟气沉丹田,大声道:「我谢谢你!」 他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笑道:「不用谢,随手之劳而已。」 江吟靠着栏杆向外远眺:「龙舟正在整队!他们马上要开始比赛了。」 安世子懒懒地背靠在她旁边,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江吟身上。 晏离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一和谐的场景,嘴唇微抿。 江吟大条的神经终于感觉到了什么地方不对劲。陈二去哪里了? 她想着最近陈二低落的情绪,心中不安。她最后看了一眼望江楼前整齐待发的龙舟,小跑开去。 安世子站直了身姿,看着她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无所谓地沖晏离笑笑。而晏离淡淡地看了一眼安世子,嘴角微挑。 江吟在找陈二的过程中,发现这条龙船还真大。光这一楼就有一个大堂、四间雅间、一个下人房和一个伙房。 雅间里都有世家夫人和官太太在闲谈,也有交好的大人在交流。她听了听声音,便匆匆离开。 路过的下人眼神疑惑地看着这位娘子,问道:「娘子是丢了何物吗?」 「你可见到一位穿蓝衣的娘子?」 那位僕从低下头,又復抬起头,真诚地说道:「未曾见到。莫不是与其他娘子置了气,在船离岸前就离开了。」 江吟想了想,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谁又给她气受了? 她想了想,去了二楼。 二楼人多了许多,十几位小娘子正在这一层做游戏,好不热闹。 戚大娘子一见是江吟,向她招招手:「吟娘可要与我们一起玩耍?」 江吟摇摇头:「谢过戚娘子,你可有看见陈二?」 众人收了声,江吟看着她们神色有异,问道:「发生了何事?」 「呃,不过和她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毕竟谁敢惹她?整个盛京谁不知道她对严三下了狠手,也就是江娘子你胆子大,还愿意与她玩?」文娘子对江吟翻了个白眼。 第71页 江吟看了文娘子一眼,展开自己的双手。 「说到心狠手辣,谁又能比得上文娘子您?您那一推,使我的手掌血肉模煳,让我疼了足足好几日。也许我该到各位郎君面前哭一哭,说一说文娘子的丰功伟绩。」 文娘子的脸色瞬间变了,这若是让江吟说了出去,她以后怎么挑的好郎君。 「好了好了,最多我以后见到陈二闭嘴呗。」她恶意地看了江吟一眼,「但是你管得了我的嘴,管得了其他人吗?」 江吟没有理她,在二楼搜寻了一圈,仍旧无果。 又一个僕从迎了上来:「娘子可有找到陈娘子?」 「你怎么知道我在找人?」江吟问道。 他挠了挠头:「我听一楼的僕从说的。」 江吟摇摇头:「还未找到。」 「娘子还是看龙舟吧,我看红队就要赢了。」江吟谢过他。 江吟在二楼的栏杆处看了比赛情景,那天红色的龙舟果然是一马当先。那个僕从看了看兴致盎然的江吟,悄悄地走了。 江吟感觉到对方的离开后,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这个僕从有问题。 在一楼的地方,她只是问了下人有没有见到蓝衣娘子,结果这个人张口就是陈娘子。 陈二以前嘴巴是坏了点,但应该没有人会如此针对她的。 她转身往三楼走去。江吟一看三楼的旋梯站着侍卫,就知道长公主在楼上。她没有走上去,反而下到了第一层。 她避开僕从往船尾的犄角旮旯走去。她要是藏一个人的话,就会把她藏在这种地方。 江吟没有见着陈二,但是瞧见了好几个昏迷的男子。他们身上的衣服被扒了下来,看他们的髮型应该是这条船上的僕从。 这条龙船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啊!」 「强盗啊!」 「劫匪来了。」 楼上传来了慌慌张张的脚步和尖叫声。 江吟心里一紧,随后安慰自己:不会有事的,这艘船上还有那么多的侍卫和郎君。 她僵直在船尾好久,都没有激烈的打斗声出现。整艘船变得静悄悄的。 江吟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这些劫匪必然是从水下潜上了船只,换上了僕从的衣服后,行走在达官贵人之间。 脚步声渐渐由远及近,江吟注意到旁边有一扇打开的窗,手脚麻利地翻了进去。她蹲在窗户下面,夺过了那些人的搜查。 「那个淡青色衣着的娘子去哪里了?」窗外一个狠厉的声音问道。 「大哥,我也正在找着,这娘子长得可真好看。这长公主我们动不了,几个小娘子应该可以玩玩吧?」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说道。 第54章 救人·杀人 江吟躲在窗户下, 听着这两个人的谈话心里发寒。她原本以为像这种人只是为了赎金,不会对人质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但是刚才那男子的一番话,让她感到这群劫匪毫无顾忌。他们根本不在乎盛京的高官贵胄的报復, 仅仅只对皇家之人还保有几分忌惮。 陈二要是落在这群人的手里, 那该如何是好。 自身难保的江吟看了看这间屋子的布置格局,知晓这里是下人的房间。她有些犹豫。 江吟原本是想换了丫鬟婆子的衣服,但是她觉得这么做其实更危险。因为这些人的地位低, 若是被他们发现, 那些劫匪行事更加肆无忌惮。 其实按照他们口中之话,江吟此时最明智的行为就是去找长公主和郡王妃寻得庇护。毕竟在她们对于那些张狂的劫匪们勉强有些影响力。 江吟陷入了两难之境, 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她的办法只是小聪明,无济于事的。 江吟怀疑船上的郎君们都被药物控制了。只可惜她不会游泳, 否则她就直接跳江去寻得救援。 江吟眼睛一眯,说到救援, 她好像在甲板上看到几只木桶。随着急促的鼓点声,江吟知道龙舟已经开始返航了。 它们很快会与龙船再次擦身而过。 龙舟上的大汉都是士兵出身, 个个身手不凡。只是…… 如今他们赤手空拳, 而那些劫匪又是有备而来。江吟怕他们会不敌。 突然, 楼上爆发出了娘子们的尖叫和哭闹以及男人粗犷卑劣的大笑声。 江吟捏紧拳头, 低声骂了一句脏话。 她偷偷伸出脑袋两边张望了一下, 发现那两个劫匪已经离开了船尾。她又重新翻了出去, 压低身子贴着墙壁走。 江吟熘进伙房,看到灶头上放着一包白色粉末。她用帕子裹着粉末收进了腰带中。 随后她躲在一个角落里, 看准时机把甲板上的圆桶上绳子割断推它们下了江面。 「你干什么?!」在一楼巡逻的劫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江吟的举动。江吟一旦得手,马上就回头跑。 她转过一个路口,立马贴在墙背后, 抓住对方跑来的那个剎那伸出自己的脚,狠狠地拌了对方一脚。 随后在对方摔倒的瞬间,扑上去直接往他脖子那里划了一刀。 热血溅了江吟一脸,她有些僵硬地拔出刀,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后面有几个大汉追了上了来,江吟站起来,往前跑去。她躲进了之前的下人房里,他们找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江吟贴在窗边的墙壁上,侧视窗沿上自己留下的血迹,右手紧握匕首,左手摸上了腰间的帕子。 第72页 「跑,我看你往哪里跑?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一个残忍的声音就在江吟的耳边响起。 江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希望那几个木桶能够引起他们的注意。 「老大,那些龙舟正在往这里靠过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 有人用鼻息哼了一口气,命令道:「去把这艘船开起来,往下游的郊外去。」 「是!」 对方布置完任务后并没有离开,而是继续扒着窗户跳了进来。 江吟用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将匕首往他的脖子捅去,另一只手将白色粉末往他的口鼻塞。 对方大概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胆子那么大会直接向他进攻,慌忙中挡了挡。江吟的匕首偏离原来的路线,但是她仍顽强地将匕首向他刺去。 对方被粉末呛到了,江吟刺中了他的一只眼睛。 他痛苦地嚎叫起来,暴怒地一挥手,将江吟拍到了桌角上。 江吟被尖锐的物体顶的生疼,直吸着冷气。她握紧匕首忍着剧烈的疼痛,躲避着他好眼的视线,从旁边去刺他的胸膛。 这次他的动作弱了很多,江吟将身体的重量压在这把匕首上,而对方顽强地握着刀刃,求生意识极强地抵抗。 「老大,他们这帮划龙舟的速度真他妈快,这艘大船真是中看不中用,跟个乌龟似的。」一个手下气息不稳地说道,「老大,然后我们怎么办?」 「你他妈的快进来帮我,老子快被这臭娘们搞死了。」 江吟听这个「老大」说话,手上更用力了。 血一滴滴地从他的手上滑落,渗入他粗布衣服中。 「啊,老大。我来救你!」手下笨手笨脚地从窗口爬了进来。 江吟一看,自知抵不过两个劫匪,果断地抽出自己匕首,跳了起来从门口跑出去。 那手下没有继续追来。 江吟躲进了一个雅间,肾上腺激素过度分泌,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脑子里闪过纷繁的思绪,他们会不会继续找她寻仇?龙舟上的人有没有追上这艘船?其他人可还好? 不知道是过了一炷香还是一盏茶,雅间的门被轻轻打开。江吟迅速蹿到了门旁,手中匕首颤颤巍巍地举起。 江吟看到对方红色的短衫,心里一松,竟然觉得头有些晕。 「娘子可还好,是不是受伤了?」那个身姿矫健的年青人看到浑身是血的江吟吓了一大跳,以为对方快不行了。 江吟摇了摇手,神态疲惫,嗓音也有些沙哑:「其他人好像都被囚禁在楼上。」 她跌跌撞撞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娘子不必担心,我们的人已经去营救了。」 江吟点点头:「你不必照顾我,我无事,只是有疲累。你去给其他人帮忙吧。」 对方没有走,耐心地坐在她的对面,好奇地说道:「我们在甲板上发现一具尸体。他的致命伤是被一把匕首所刺……」 他的话没有说完,江吟抬起头,发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匕首上。 江吟看着自己满身的血迹,有些沖地说道:「我只是正当防卫,误杀了一个劫匪。难道大衍朝的律法要让我为他抵命吗?」 对方笑了笑:「娘子多虑了。这次真是多亏了娘子将为首之人眼睛刺瞎,才会让我们兵不见血刃地营救成功。」 「你们抓到他了?」江吟看向对方,这个年青人有着浅色的瞳孔,挺直的鼻樑。他正一脸玩味地看向江吟。 「没有。」 江吟没有说话,拿着匕首的手指关节发白。许久,她才缓缓开口:「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他被我刺瞎了一只眼睛呢?」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随后一双锐利的眼睛对上了江吟,轻轻道:「啊呀,露馅了。」 对方站起身慢慢地靠近江吟,话语像阴冷黏腻的爬行动物让人觉得不舒服。 「小娘子真是聪明伶俐,怪不得这次行动失败了呢。只是,小娘子要付出什么代价呢?」他一把握住江吟握着匕首的手,微微用力。 江吟吃痛地松开了匕首。而他轻松地接过匕首,上下投掷着。 「刀不错,看上面镶嵌的宝石,应该是从波斯来的吧?」他悠闲地说道。 而过道中有他人搜查房间的声音。 「你想干什么?」 他歪了歪头:「唔,不想干什么,只是好奇杀了瘦子和刺瞎黑熊的是哪个小娘子?」 破门的声音就在隔壁雅间,他迅速地站起身,将匕首随意地扔在桌上,朝江吟笑得开怀。 「小娘子,下次再见。」随即他跳出窗外,一瞬入水的水花轻又小。 江吟嘴角微扯,这次跳水需要给他打个分数吗? 雅间的门被打开,门口站着晏离和安曜之两人。 安曜之看着满身血污的江吟,大惊失色。他连忙上前问道:「你没受伤吧?」 江吟摇摇头,累得不想说话。 江吟看着晏离和安曜之两人脚步虚浮,问道:「你们都被下了迷药?」 晏离看到江吟身上没有任何出血口,然后无奈地点头:「竟然所有人都中招了。」 江吟想了想,掏出还没有用完的白色粉末,递向晏离:「大人,可以研究一下。这是我从后厨找到的。想来他们把它下在了茶水之中。」 晏离接了过去。 第73页 「阿吟你怎么知道?」安曜之狐疑地地问道。 江吟脸上浮现尴尬之色,随即又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我除了没喝这里的茶水外,所有的东西我都吃过了。」 安曜之:…… 江吟开口问道:「这群人劫持船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们让所有人把贵重物品交出来,并提供纸笔要求每个人写一封求救信,他们用来收取赎金。」 「为钱?」 晏离迟疑了一下:「也许。」 「娘子们都还好吗?」江吟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 安曜之头疼地看着她:「麻烦你看一下自己,我感觉这里最糟糕的就是你,还有功夫关心别人!」 江吟扯了扯嘴角。 晏离温声说道:「都还活着。」 「还是晚了。」江吟觉得有些累了,懒得说话。二楼的哭闹声,原来还是有娘子没了清白。 只是她还是不放心地说了最后一句:「陈二呢?」 「她无事,只是被打晕了。后来那些劫匪把她带上二楼大堂一起看押着。」 江吟点点头,心中最后的担子放下,双眼开始放空。 她跟着晏大人走到外面时,船已经靠岸了。 这次端午的龙舟赛并没有进行到最后,原因是龙船上丢了很多木桶阻碍了比赛的航道。划龙舟的人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们放弃了终点,划向龙船。没想到他们一追,龙船向远处躲开。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事态诡异。后来他们追上龙船的时候,发现船上静悄悄的,只有二楼的大堂传来哭闹声。 除此之外,他们在一楼船上发现昏迷的的伙计和一具尸体,甲板上和下人房是凌乱的血迹。 江吟苦逼地被京兆府传唤去问话。她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韩钰义听得目瞪口呆。 「娘子,真会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鬚眉。」韩大人如是感嘆道。 江吟苦笑,她的凶名想来要传得满盛京人都知道了。 但是,事情的发展倒是出人意料。端午过后,许多当时在船上的人家亲自上门拜谢,送上了许多礼品,说是给江吟压压惊。 若不是江吟向外求救,恐怕他们的子女会惨遭□□。 长公主也亲自来了一趟,眼中没有忌惮和奇怪的眼神,反而是真心地夸赞着江吟。 江吟想到那天自己满脸浑身血污地出现在大家面前,风评还如此之佳,心中不免洋洋得意。 长公主走后,江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江吟:「阿吟,你好像很得意?」 「那是,兄长,我救了整艘船的人呢!」江吟骄傲地抬起头。 「嗖——」一根荆条抽了过来。 江吟抱着胳膊叫了一声:「哥,你干嘛打我?」 「你——你这人欠教训,你活的不耐烦了,竟然直接跟劫匪正面槓上。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 江吟摸着自己还发疼的后腰,是在与那个老大搏斗中撞伤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第55章 侍卫·避暑 江拂几乎立刻停了下来, 有点懵地看着自家哭得稀里哗啦的妹子。 他迅速扔掉了荆条,一把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有些紧张道:「怎么了, 被阿兄抽痛了吗?可是阿兄已经很小心了。」 江吟哭得更大声了, 小蛮和老管家正在一旁谴责地看着郎君。 江拂有点慌乱,手足无措地安慰道:「阿兄带你去清河坊最贵最好的酒楼点一桌满汉全席。」 哭声戛然而止,江吟一双潋滟的眼睛还带着红晕, 声音中还带着哭腔:「真得?」 江拂狠狠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假的。」 江吟作势还要哭, 江拂连连告饶:「算我怕你了,满汉全席。」 江吟哼哼唧唧:「谢谢阿兄。我知道兄长怪我出头莽撞, 怕招来杀身之祸。但是当时情况危急,我不得不以身犯险。」 江拂无奈地嘆息:「为兄何尝不知,但为何偏偏是你?」 江吟心里哀嚎,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总是我啊! 江吟脸上挤出微笑,拉着他的袖口, 说道:「阿兄应该骄傲才是啊,阿吟竟然能够干倒一个兇恶的劫匪, 弄瞎了老大的眼睛, 招来了救援, 救了一船人。」 「我本该骄傲, 可在我眼里, 我家小妹应该无忧无虑地活着。」 当江拂看到自己娇气爱吃的妹妹满身沾血, 狼狈地回府的时候,那一瞬间, 他觉得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三魂六魄都快丢了。 他晓得自家妹子从小胆子大, 活泼好动的。但是她与劫匪生死相搏,不免让他一阵后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也许就要永远失去唯一的家人了。 江吟发现兄长的自责,连忙道:「我运气差,不干阿兄的事。」 「郎君,前门有位晏大人送来了膏药,说是送给咱家娘子的。」 「郎君,刚刚郡王府送来了伤药,说是要给娘子。」 江拂冷笑:「难道我们江府还缺那几瓶膏药不成吗?」 「阿兄冷静。」 …… 江吟看着看着自家的场地上站了许多英俊高大、孔武有力的男子。她忍着笑,看向兄长:「这是要给我比武招亲吗?」 江拂:…… 他严厉地瞥了她一眼:「贫嘴。这是给你挑侍卫,用来护你周全。」 第74页 随即,江吟看了一圈人,随意点了一个:「就他吧。」 江拂眉头微皱:「你们打一架吧,最后能站着不倒下的留下。」 江吟坐在上面,手里捧着西瓜啃,看着前面精彩的打斗。 「不过,阿兄,你就真放心让他们其中一个整日跟在我身边?」 江拂揉了揉太阳穴,无声地嘆了一口气:「你上学和出席宴会时自然是安全的。只是外出时必须带上侍卫。那日龙船上,那具尸体的身上有一个狮头刺青。而你给晏大人的那包粉末检测出曼陀罗花成分。」 「狮子?我们中原只有老虎,没有狮子啊。」江吟疑惑地说道。 江拂点头:「没错,这帮劫匪来自西域十二国。」 「阿兄是怕他们因为我杀害了他们的兄弟而会来找我麻烦?」 「正是。」 江吟想起了龙船上那个皮肤略深、深目高鼻年青人,迟疑地了一会,最终还是没有对兄长说出口。她想,还是不要让兄长担心了。 这场乱斗之后,一位身着灰色衣服的剑客胜出。他五官端正,眼神清亮。江拂见此满意地点点头。 「所有参加的人去管家那边领取十两赏银。」 江拂走到他面前,打量着他,问道:「名字?」 「梁九。」对方恭敬地说道。 江拂说道:「你很好。过两天我会派人去通知你什么时候正式上岗。」 江吟不知为何觉得没意思,对着兄长说道:「阿兄,我去午睡了。」 江拂则是派心腹去调查这个梁九的家世背景。 …… 炎热而又漫长的夏季来了,江吟又一次在清晨的时候被热醒。而角落的冰盆里已经只有一滩水了。 因为她并不喜欢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旁边看着,所以没人在床前给她打扇。每次快到清晨的时候,她总是被涔涔的汗打湿衣衫。 她懒懒地起床,觉得有些胸闷。 「娘子,学堂放暑假,今日有什么打算?」 江吟双手掬起一捧手浇在自己的脸上,总算神智清醒了些。 她一边用帕子擦着脸,一边想着前几日晏大人与她说的事情。 她当时放学后跑去了清河坊去吃冷饮——西瓜口味的酥山。晏离竟然也神奇地出现在了摊子旁边。 他当时打量了江吟身边的侍卫梁九,倒是夸了他身手不错,问他有没有意愿在刑部就职。 梁九很有义气地婉拒了晏离的招揽,让江吟很有面子。 江吟得意地笑道:「大人,我的侍卫很不错吧。」 晏离被她这么一说,淡淡地问他为何不愿意。 梁九这个人看上去精明厉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哭笑不得。 「我的月俸是一百两银子。」 他的言下之意:对不起,大人。您付不起这么高的银子。 江吟也是第一次听到他的工资,没想到阿兄出手竟然这么阔绰。 晏离无奈道:「小江大人为娘子你是下了血本。」 于是,他没有再说什么招揽的话。 不过江吟倒是对梁九又多看重了几分。连晏离都对他刮目相看,看来此人是个真有本事的人。 江吟在晏离的暗示下,支开了梁九。 梁九离开前,意味深长地看了晏离一眼。江吟汗颜,以她聪明的脑袋瓜发誓,他一定以及肯定会跟兄长打小报告。 哼,这个告状精! 晏离点了一份酥山,在人来人往的道路上,两人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吃着手中的酥山。 江吟觉得这样的晏大人莫名的有些可爱。他穿着一身青色的长袍,一根玉簪将青丝懒懒地束在身后,一条浅碧色的抹额衬得整个人丰神俊逸。 他低低地说着阴阳教后续的调查之事。 青皋村的老道始终没有把幕后之人供出来,趁着看守之人不注意,咬舌自尽了。 关于阴阳教的线索又断了。 江吟看着晏离眉间笼罩着轻愁,轻声道:「阴阳教只要还存在这盛京城,必定会露出蛛丝马迹。我们只要静待对方再次犯下错误。」 「户部尚书死的时候,你曾经让我去查那富商。虽然我的人没有找到他和阴阳教交流的证据,但是他好像和西域十二国的沙狮帮有贸易交流。」 「就是上次劫持龙船的那帮人?」江吟问道,随后她补充道,「也许是巧合,也许有关联。」 晏离温和地看着她:「娘子放宽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事情的原委终将会水落石出。」 江吟看着他,笑着点点头。 …… 江吟收回思绪,看着小蛮给她梳妆。 「娘子不用愁眉苦脸的了,明日您就能去避暑山庄了。」 江吟眼睛一亮,那是一个极尽奢侈的山庄。江吟从来没有去过。传闻那是一个在夏季,能够看到皑皑白雪的地方。 那个山庄是皇后娘娘的名下。据说,娘娘是个苦夏之人,这个山庄是圣上特意为她修建的。可见伉俪情深。 每年的这个时节,皇后会带着皇子公主一同去山庄避暑,还会邀请好几家达官贵族一起去享受。 大概是由于兄长江拂很得圣心的缘故,他们府上受到了邀请。 哦,忘了说一句,兄长现在可是与晏大人平起平坐的吏部侍郎了。 江吟看着自家兄长也换上了基佬紫的官服,嘴欠地问道:「阿兄,你至今未娶嫂嫂,是不是,呃,有什么难以述说的问题?我可是你亲妹妹,不会嫌弃你的。」 第75页 江拂咬牙切齿地说道:「江吟,你这丫头皮痒了是吗?」 第56章 电梯·原男主 这个避暑山庄建在郊外一百里外的瑶山之上。第二天清晨, 江府的车马载着江吟兄妹两早早地在城门口侯着了。 因为炎热的天气,朝廷给所有官员放了五天的休沐。所以江拂难得地与江吟一起出行,导致她一路上都很雀跃。 「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一起出过盛京游玩了。」江吟兴致盎然地说道, 「我记得那时, 阿兄你自从书院结业后就离开盛京去游歷,把我抛下。」 江拂露出怀念的神情:「是啊,我没有按部就班地考功名, 当时可吓到了不少人。」 「可偏偏爹娘都支持你。」江吟笑道, 「我本来还想跟你一起离开的,可是娘亲不允许, 好可惜。」 「你当时还小,况且游歷不是你想像中那般好玩,路上有多少艰辛是你所不知道。」江拂语重心长地教导。 江吟在兄长看不见的地方撇撇嘴, 自己前世好歹也是户外徒步社的一员呢。 十几家豪华的马车此时都安安静静地停在城外。许久,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缓缓地从朱雀大街行驶过来, 后面还跟着长长的仪仗。 江吟撩起帘子,忍不住说道:「好气派啊。」 江拂忍不住点点她的额头:「多此一言。」 凤辇在前面开道, 随后跟着各家的马车, 一同整齐地形成一个车队。 江吟喝着冰镇的果汁, 小蛮给她打着扇子, 整个人昏昏欲睡。最后她枕着兄长的腿, 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她醒来的时候, 江拂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温柔地说道:「小睡虫, 起床了。我们已经到了。」 江吟揉揉惺忪的睡眼,挣扎着起来了。 她蹦出马车外,发现这是一个四下茫茫的绿色森林。眼前有一座木架从山脚到山顶, 一个两人高的箱子通过链条固定在上面。 江吟摸摸下巴,好奇打量这个庞然大物。这,该不会是电梯吧…… 陈二走到江吟的身边:「吟娘,这次你家也被请到了呢。」 江吟转头看向她:「你们家也被请着了呢。」 陈二环顾了四周,掰着手指头道:「戚大娘子和霍二娘子也来了。」 江吟注意到她的脸色微变,看过去。轻车都尉家的赵四和国子司业家的文大娘子也来了。这两人在赏春宴上毫不客气地指责陈二。 事后,她们一直在背后编排陈二的不是。只是文大娘子在龙船上遇到了极为不幸的事情。当时船上的人都没有大肆宣扬,但是这个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文大娘子的身上少了往日的那股嚣张的活力,脸色苍白,显得有些脆弱。她的兄长这次也来了,正是科举中了探花郎的文郎君。 这次真得来了好多人,长公主一家也到了,晏大人伴在他母亲一旁。 此时,在众人集聚的目光中,有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华贵的马车上来了。 他,竟然也来了? 不过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江吟看着他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俊美的皇子了,华默盈的死给他造成了很大的打击。 他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袍子,原本挺拔健硕的身材变得消瘦,眼眶有些凹陷,脸色也不大好。 二皇子萧延用手捂住嘴咳嗽了两声,随后恭敬地把皇后娘娘迎了下来。 众位跪下请安:「皇后娘娘千岁。」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不是废话哦,嘿嘿^w^你们懂的 第57章 雪花·木箱 从帘子里面先露出一只瓷白纤细的手轻搭在二皇子手臂上, 随后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仪态优美地下车。 「大家都起来吧。这次本是为了在炎炎暑日进行修养,在避暑山庄无需太多拘礼。」 皇后娘娘是比较平易近人的,但是谁都不会把这句话当真。 江吟起身后把目光放在了那个木箱子上, 验证她猜测的时间到了。 一个太监立马当先地站进木箱子, 拨了上面的一根弦。此时箱子缓缓地动了起来,慢悠悠地往上升。 江吟听着那吱呀吱呀的木头磕碰声,背后冒起冷汗。 这分明是通往天国的倒数计时啊。 她牵着兄长的袖子往人群后撤, 江拂不明所以, 只是无奈地顺从。很快,他们两个到了人群的最外缘。 不知过了多久, 木箱子又被放了下来。此时皇后娘娘携着二皇子和五公主登上了木梯。江吟看着缓缓上升的木箱,才轻声道:「阿兄,这个木箱从来没有出过事吗?」 江拂此时意会到她的意思, 扶额嘆息:「自从它投入使用以来,没有出过差错。这具登云梯是鲁氏家族专门设计监造的, 十分安全。」 江吟却不大相信。要知道即使是在现代,科技非常高明的时候, 电梯失事都还是比较常见。 「哦——」江吟把声音脱得老长。江拂一听就知道她不太相信。 「阿兄, 我们能自己爬上去, 而不是乘坐这个木梯吗?」 江拂笑道:「你是怎么想的, 其他人怎么会看我们?这么做必然会得罪一大帮子人。」 江吟轻唿了一口气, 看来这个木梯是非上不可了。 第二批是长公主一家, 晏离神情淡然地上了这个木梯。大约半个时辰过后,终于轮到江吟和江拂最后的两人。 第76页 江吟紧紧攥着兄长江拂的袖子, 忐忑不安地站了上去,仿佛是站在奈何桥上。她左右查看着内部的设施,问一个太监:「公公, 万一失灵,有什么第二套方案啊?」 公公好脾气地回答道:「这位小娘子还真爱说笑。不过这个木梯刚刚开始运作的时候,确实摔烂过许多工匠。但是贵人却是从来没有出事过的。」 江吟尬笑地闭了嘴。 这个木梯的上升过程中有着强烈的震动,加上声音有些响,简直是一个老爷的破烂机。江吟看着自己地上的马车变成米粒般大小,崖间的风吹得木箱左右摇摆,自己已经佛了。 这真是刺激啊,她觉得已经不需要避暑了,她已经凉凉了。 最后,江吟还是安全地站在了山顶上面,看着周边缭绕的云雾。江拂淡定地从自家妹子手中收回被百般□□过的袖子。 「你看,不是很安全吗?」 江吟内心化身暴躁的喷火龙:她如果再坐这个垃圾木梯的话,她就把她的名字倒着写。 咦,这是什么? 江吟伸出双手,一片雪花落在了她的手上。她眨眨眼睛,抬头看向漫天飞舞的雪花,喃喃道:「下雪了……」 「这是用硝石制冰,然后鼓风机将结晶的冰片吹下来。」晏离不知何时走到江吟的身边。 江吟:……不解风情。 「很有趣呢,大人。」江吟笑眯眯地回道。 避暑山庄在瑶山之巅的平地之上。恢宏的宫殿建立起来,亭台楼阁,高低错落有致。 芝兰玉树,繁花似锦,一座长桥卧在水面上。江吟很快忘记了之前的不快,沉浸在美丽的新世界中。 这个地方果然让人忘却炎热的暑气,像是只剩在气温适宜的春秋季节。 午膳已经利落地在大殿中准备好了。江吟与江拂兄妹两个与长公主他们一桌。 长公主和善地看着这对兄妹,劝道:「多吃点,看江娘子这么瘦,想来一定不曾好好吃饭。」 江拂:……长公主你多虑了,她可是一人干掉一桌满汉全席的奇女子。 晏离夹了一块色泽红亮,酥烂香糯的红烧肉给江吟,惹来了长公主和江拂诧异的目光。 他一脸风轻云淡地说道:「多吃一点。」 江吟乖巧地道谢,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午饭后,有些娘子去午睡了,有些娘子聚起来玩游戏。 江吟因为之前睡了一上午,再加上这个地方体感舒适,倍加精神抖擞。 不过,陈二睡觉去了,而其他娘子也不是很熟,她一人在这避暑山庄探索起来了。 她正好奇地打量着那个制冰的机器,旁边站定了一个人。 她还以为是晏大人,笑看过去。原来是二皇子。 她连忙行礼,二皇子冷漠地点点头,没有说什么话。 两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二皇子缓缓说道:「你叫吟娘,她也叫盈娘。」 江吟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谁。 「华家姐姐人好,以前多有照顾我。」 「盈娘跟我说过,她书院里有一个抑郁的小姑娘,想来是你吧。」二皇子说道。 江吟:??? 她想着自己只是不爱和同龄人玩,怎么就抑郁了呢。 但她只能干笑地点头。 「不过,你倒是开朗机灵了很多。」二皇子嘆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江吟歪了歪脑袋,奇奇怪怪的。 她走到木梯那里,探究地打量。这个木箱怎么不在了? 她还想近距离观察一下的呢? 江吟便兴致缺缺地回去了。 等到傍晚开饭的时候,突然有人意识到,文大娘子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通往天国的倒数计时。 文娘子去哪里了? 第58章 坠落·过敏 自从上了山, 江吟就一直没有见过文娘子。在午宴上,她也没有露面过。 在晚宴上,文夫人在责骂自己的儿子没有好好看护好妹妹。江吟看着一表人才的文郎君被他娘亲骂得狗血淋头, 真是为他抹一把汗。 「她是你亲妹妹, 从中午不见到现在你才跟我说?」文夫人忍不住把声音调高。 江吟:…… 她也是您亲女儿,怎么中午不见到现在,你这个做母亲的才发现? 文郎君满面通红, 支支吾吾地说:「我以为她不想见人躲起来了。」 「我就想让她不要总是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这才把她带过来的。这可倒好。」文夫人有些生气。 文郎君脸上有些羞惭:「娘,你分明……」 「闭嘴!」 在大殿上的所有人几乎都把目光投了过去, 文夫人注意到别人都在观察他们两个人,把怒意生生忍了回去,皮笑肉不笑地对着旁人点头示意。 有位侍女上前, 询问文夫人有什么帮助。文夫人摇摇头:「小儿顽皮,让皇后娘娘费心了。」 晚宴又开始了, 江吟转瞬把烦恼抛之脑后,投身到伟大的事业中。听说兄长说, 避暑山庄的宴席都是从皇宫跟出来的御厨。 江吟尝了口清蒸鱼, 没有一丝腥气, 反而蒸出了鱼鲜美, 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美好。她正吃得心神荡漾之际, 有人匆匆忙忙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 不好了。木梯的客厢不知为何从山顶滑下去了,砸得看不形状。」公公跪倒在屏风前, 对里面的皇后娘娘说道。 第77页 「有什么可急的?不过是一个木头箱子而已,查明原因即可。」二皇子淡淡说道。 江吟从美食中脱身,好奇地看向那个满脸扭曲的公公。 「可, 可里面,一具摔成肉饼的女尸,看不清人样。」公公咽了口唾沫,压下自己噁心感,将事情禀报完整。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筷子落桌的清脆之声,有几个娇柔的夫人和娘子已经干呕了起来。 江吟默默放下自己筷子,想起了自己中午发现消失的木箱。 文夫人脸上尽失血色,颠颠撞撞地问道:「那人穿着什么衣服,有什么首饰吗?」 「蓝衣裳,有一对蝴蝶簪。」 文夫人一听这话,瞬间惊厥过去了。 殿中传来可惜的嘆息声。 江吟握紧拳头,她转过头看着阿兄:「你看,出事了吧?我就说这个木梯危险得很。可怜文娘子……」 晏离眼中带着不同意之色:「可为什么文娘子要独身去那个木梯呢?」 文夫人短暂的昏迷后,悠悠地醒转过来,弱弱地说道:「我不该硬生生逼她过来的,她没被我带过来,就不会偷偷离开。如果她不偷偷离开,就不会从那个木梯摔下去了。」 江吟心想这个文娘子胆子真大,她上去就没了半条命,她还打算通过这个木梯下来。 皇后娘娘嘆息一声:「带着文夫人一家去收殓吧,让工匠好好检查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从未出错的木梯失灵,查不来便提头来见。」 江吟见着文夫人一家离开,也没有心思再吃饭了。其他人也明显食欲不振的样子。 江吟其实还有一个猜测,文大娘子也许不是因为木梯失灵,会不会是,自杀…… 避暑山庄的客房是用天上的星辰来命名的。江吟和江拂住在天璇阁。 是夜。月朗星稀,江吟和江拂坐在院中赏月。膳房还贴心地送来清酒、下酒菜和甜点。 「阿吟,很难过吗?」江拂懒懒地躺在塌上。 江吟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不喜欢文娘子,因为她嘴巴很坏,还曾经推过我。但是那次龙船上,她是唯一一个我没有来得及救的人。她还有大把的青春年华,如今只剩一团血肉。」江吟有些低落。 「生死无常,阿吟你好小,所以放不开。」江拂淡笑道。 江吟看着天空中的上弦月,端起甜酒酿轻轻喝了一口,满足地眯起双眼:「好甜,好好喝。」 江拂在一树紫藤花下望着她笑。 许是这甜酒酿也有酒的力道,江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疼。 陈二来到江吟的院中,打算和她一起去用早点。两人在前面说着话,江拂在他们身后跟着。 大堂中,江吟、陈二和江拂一落座,便有侍女机灵地端上各色小食。 江吟选了一碗碧梗粥,就着水晶虾饺吃了起来。 「霍二,你怎么了?」一个小娘子惊慌失措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江吟赶紧把粥咽下,拉着陈二凑上前去。 只见,霍二娘子痛苦地挠着自己的脖子,说不出话来,只能发出粗短的「呵」、「呵」之声。 陈二紧张地握住江吟的手,眉头揪紧:「阿吟,霍二她,是不是中毒了?」 其他小娘子听到后,吓得后退了一步。 江吟倒是上前一步,看着霍二娘子难受的样子,觉得不像是中毒倒像是…… 「食物过敏。」晏离皱着眉头说道,「快去叫太医。」 旁边的公公匆忙往外面跑。 时间慢慢流淌,霍二娘子整个脖子红肿了起来,整个脸变得铁青,身体一点一点僵直。 太医急得满头大汗,扎银针和掐人中都没有法子。 霍尚书看着身体变凉的女儿愤怒地把太医推倒在一边,大声斥责:「庸医。」 霍尚书夫妇老泪纵横,心痛难忍。谁又能想到,仅仅是一场休养的避暑假日,竟然接连意外死了两个年华正好的娘子。 江吟不由地看向晏离,他低声问着霍尚书关于霍二娘子过敏的事情。 原来霍二娘子是对于牛乳过敏,江吟看着桌上的食物,也看不出哪里里面含有牛乳。 江吟轻声解释:「平日里很少见到过敏之人,侍女上菜前也没有过问食物禁忌的习惯。」 「真是造化弄人,霍二她平时温婉贤淑,待人和善。命之一事,真得难说。」陈二有些伤感。 江吟拍了拍她的肩膀。 由于接连死了两位娘子,众人嬉戏游玩的兴致弱了不少。 金紫光禄大夫家的戚娘子一向是组织玩乐的一把好手,她看大家愁云惨澹的样子,便想出了一个躲猫猫的游戏。 江吟已经好久未曾玩过这个游戏了,心里不免一动。陈二倒是也很感兴趣。 戚大娘子一提议,众位娘子们都纷纷响应起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7 12:46:37~2020-05-27 20:5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ozo_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9章 捉迷藏·意外 她们通过猜拳来确定谁是寻找或是躲藏。江吟很不幸, 抽中的是寻找。其实她更喜欢躲藏的刺激感。 没办法,猜拳定角色。江吟也没有过多纠缠,便和另外的几个人先去大殿中数着时间。 第78页 在大殿中, 江吟在桌面找了纸和笔, 将整个避暑山庄的草图画了下来。 戚大娘子笑道:「没想到吟娘竟然有如此技艺,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避暑山庄这么大,我们只有四个人, 需要规划各自寻找的区域。」江吟指着一个地点笑道, 「这一块就让我来找吧。」 大约半盏茶过后,江吟和其他娘子出了大殿, 纷纷赶往自己负责的区域。 江吟自信地前往后花园那一带,别想有人能够逃脱她的法眼。 因为之前曾经约定三章,不能够躲到房间里面去, 不然非得找死人不可。 江吟先站在远处,纵观全局。看看有没有胆子大的小娘子爬到高处, 往往这种就是高玩选手。 好,没有。 江吟不免有些失望, 然后她便一寸一寸进行地毯式查找。假山中, 花丛中, 她都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坐在亭子中品茶的晏离看着江吟如同一只猴儿上跳下蹿, 跑来跑去, 倒是看得眉目舒展, 心情仿佛格外的好。 江吟早就看到端坐在亭中的晏离,她在搜查亭子的时候, 顺便跟他打了声招唿。 「大人好。」 晏离笑着回应道:「吟娘好,看你这么久了,是在干什么呢?」 「捉迷藏啊, 我在找人呢。」江吟有些欢快地回道,「不打扰大人了。」 晏离哭笑不得:「应该是在下不打扰吟娘才是。」 江吟看着这么识趣的晏大人,一熘烟地跑没影了。 她去了隔壁另一个花园细细地寻了起来。她同样是先远远地看了一眼整体,然后观察高处,接着她爬上假山的最高点俯瞰全局。 高兴的神情渐渐消失在了江吟的脸上,她的眼神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江吟麻利地下了假山,向莲池跑去。 一个人在池子里沉沉浮浮,江吟看着她玫红色的长裙在水中肆意地展开,像是一朵艷丽怒放的红莲。 江吟不会水,她大喊道:「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 人来得很快,先来的侍女一跃而下,奋力向她游去。 等到落水之人被救上岸,江吟看着她青白的脸上泛着死气,手有些发抖。赶来的晏离试探了对方的颈部脉搏,沖江吟摇了摇头。 赵四死了。 晏离看着水池旁假山壁上的青苔有摩擦的痕迹。江吟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 江吟对着晏离说道:「常言说,事不过三。短短两天之内,文娘子和霍二娘子先后发生意外,如今赵四娘子看上去好像也是意外,但是大人信吗?」 晏离黑曜石般清澈冷冽的星眸平静地看向江吟,语气坚定:「我不信。」 江吟点头:「大人,我也不信。刚刚我一唤,这么多人就来了。青苔的划痕那么高,假如赵四娘子从这个高度入水,水花的声音这么响,怎么不会让人听到?」 「奴婢是刚过来的,正好听到娘子的唿救声。」刚刚下去救人的侍女低头恭敬地说道,「若是刚才附近正好没有人,那么可能还是听不到的。」 江吟看了她一眼:「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侍女轻声说道:「世上巧合离奇的事情确实很多。」 江吟摇摇头,她不信。 晏离对着侍女说道:「快去请轻车都尉赵大人过来,是否要进行尸检得通过他的同意。」 侍女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周边雕樑画栋,轻纱曼舞,草木茂盛,繁花似锦。明明如同仙境般的避暑山庄,是如何成为一个个小娘子的葬身之地? 如果这些事情都不是意外,而是谋杀的话,死者先后分别是文大娘子,霍二娘子,赵四娘子…… 戚大娘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打断了江吟的思路。她看到死去的赵四,忍不住后退了几步。她神思恍惚,口中喃喃道:「怎么会?又有人死了?」 她一把用力地揪住江吟,声音悽厉而又难听:「吟娘,陈二刚刚也没了!」 江吟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作者有话要说:  幕后策划之人是谁呢? 第60章 谋杀·玄冰阁 江吟反过手一把紧紧攥住戚大娘子的手腕, 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陈二死了?这怎么可能?她刚刚还兴高采烈地去挑选躲藏的地方……」 江吟的说话声渐渐消失,赵四没了, 陈二为什么就没有可能呢? 她觉得有些无力, 眼中的泪水逐渐集聚,像珍珠般掉了下来。 江吟想着陈吟一开始总是对她冷嘲热讽的,拿世子的花边新闻来刺激她。后来她与安世子退婚后, 她却慢慢地和自己关系好了起来。 赏春宴一事后, 她的性格变了许多,更加稳重了。 江吟眨眨眼睛, 抹掉脸上的眼泪,瓮声瓮气地问着戚娘子:「陈莹她怎么没的?」 「我去南边那一块去找人,她躲在草丛中一动不动。我原本很高兴, 但是我唤她,她就蹲在那里一动都不动。我上前一瞧,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已经不会动了。」 「她的嘴唇是黑紫的, 据赶来的太医说, 她是被毒蛇咬了。」 戚大娘子脸上有自责之色, 江吟问她:「陈二的尸体现在哪里?」 「太府卿一家已经把她的尸体领回去了。听说他们准备下山回京去办后事了。」 第79页 江吟追问道:「短短两日, 四位娘子离奇死去, 皇后娘娘怎么说?」 戚大娘子摇摇头:「上面还没有给出说法。」 紫藤花如瀑布般挂在天璇阁中的院落当中, 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雅香。 江吟把宣纸铺展开来,提笔在纸上快速地写着。 「文大娘子, 其父国子司业,十六岁,木梯失灵, 坠崖而亡。」 「霍二娘子,其父工部尚书,十五岁,食物过敏,窒息而亡。」 「赵四娘子,其父轻车都尉,十六岁,失足落湖,溺水而亡。」 「陈二娘子,其父太府卿,十七岁,毒蛇咬伤,中毒而亡。」 短短两日,四位娘子先后在这避暑山庄意外而亡。江吟嘴角泛起冷笑,意外?鬼才信。 根据现代的数据分析,一年之内,一个人坠落摔死的概率是1/20000,一个人溺水而死的概率是1/50000,吃东西而死的概率是1/160000,因中毒而死(不包括自杀)的概率是1/86000。 江吟能够肯定,这几位娘子定是被人假託意外之名而被谋害的。 江吟停下笔,看着白纸黑字,想着能不能从中找出蛛丝马迹。但是她巡视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这几个人之间的不同寻常的关联。 江吟知道她们的共同点无非都是女性,其父都是盛京身居高位的大官,她们都就读于琳琅书院。 可这又是什么共同点呢? 她和戚大娘子也是也是琳琅书院的学生……江吟想到这里捂住了嘴,这场杀戮貌似并没有画上终点。下一个会是谁? 她将这张纸细心地叠了起来,放进袖口,匆匆离开了天璇阁。 江吟小跑过九曲迴廊,来到了摇光阁。她向侍女询问晏大人是否在里面,侍女摇头,说晏大人去验尸了。 「晏大人如今在何处?」江吟问道。 侍女浅笑着指了一个方向。 江吟循着大致的方向跑了过去,鹅黄色的长袖和衣摆在后面上下翻飞,就像一只美丽的蝴蝶起舞。 江吟望着眼前殿室的门匾——玄冰阁。周围芳草萋萋,安静得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 晏大人真得在里面验尸吗?怎么一点动静都听不见。 江吟迟疑地打开门,一股阴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那股森寒之气似乎能够钻入骨髓。江吟忍不住抱住双臂,小心地走了进去。 身后的门无风自关,江吟惊疑不定地往后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她转回头,继续向前走去。 这里像是一个仓库,放满了柜架。架子上放的并不是什么奇特的东西,而是数不尽的冰块。 房间里没有窗,纵然外面是白天,但是里面却昏暗异常。 江吟从脚边拿起一盏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小灯,往前面走去。她发现两边都摆满了透明的冰块,这里并没有晏大人的身影。 她无奈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嘆了一口气:「真是个煳涂鬼,又走错路了。」 江吟正打算从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离开,突然她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冰块并不是像别的那般透明无暇,里面隐约见着阴影。 她耐不住心中的好奇,走上前去。江吟借着手中的小灯,冰块中的阴影越来越清晰,隐约是一个女子的轮廓。 作者有话要说:  概率数据取自百度百科。 嘿嘿嘿,爱你们~ 第61章 女尸·玉璧 冰中女子穿着一身大红嫁衣, 头戴璎珞凤冠,耳鼻眼口放着玉塞。尽管如此,江吟还是认出了这女子是何人。她不禁后退一步。 这, 这是死了两年的华家娘子默盈, 小说的原女主。 可她的尸体已经葬在家族的墓地当中,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吟仔细地打量眼前之人,尸体被保存的很好, 加上化妆的效果, 几乎与她生前无甚变化。 只不过毕竟已经去世两年了,尸体散失了些水分, 原本比江吟高出半个头的华家娘子现在与江吟一般大小。 当江吟看到华默盈尸体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定是二皇子将她从墓地当中带出来,安置在避暑山庄的冰室中。 看着眼前恍若沉睡中的华家娘子, 江吟不由地想起了当年天香楼的坠楼案。电光火石之间,她仿佛知道了什么。 江吟转身向出口跑去, 去推门的把手。 可她不论怎么用力,门都纹丝不动。江吟用力地捶着门, 高声唿唤。 只是始终未有人应答。 江吟穿着单薄的夏衫, 冷不住打了个喷嚏, 好冷。该不会是有人想冻死自己吧? 她又用力地试了试, 这扇门仿佛是从外面把它关上了。 于是江吟开始探索这个房间有没有另外的出口。 她靠着手上那盏微弱的灯, 向其他地方摸索过去。这间冰室除了正门之外, 再无任何窗口。 江吟有些泄气,但她并不认输。她贴着正门口, 感受着从缝隙里吹来的热气,并且用原地小跑的方式来发热。 但是江吟明显感到自己的热量散失得很快。于是,她的目光不由地往华默盈的嫁衣上瞟去, 随即她又打了自己一下。 不想活了是吧! 江吟敢保证,如果她今天真得敢把华默盈身上的那件嫁衣扒下来穿在自己身上,二皇子一定会先杀了她,再对自己鞭尸。 不错,她在看到华家娘子的尸体后,发现意外身亡的四个人除了都是琳琅书院的学生之外,还是华家娘子当初坠楼时的同伴。 第80页 如今,除了被庶妹杀害的严三外,活着的只剩下戚大娘子一人。 但是,当年华默盈坠楼的时候,死因应该是中了河豚之毒。这个河豚是天香楼准备的食材,干文大娘子、霍二娘子、赵四娘子、陈二、严三娘子什么事? 如果二皇子因为这些娘子与华家娘子一桌,认为她们有可能仍然有对她下手的机会,但是这又干江吟什么事? 要知道,当时还是多亏她,才能发现那盆消失的奶汁鱼片。 二皇子不谢谢她,如今竟然还想要杀她! 江吟觉得二皇子疯了。这些「意外」而死的娘子何其无辜,她们当中绝大多数定然是手上清清白白。 如今二皇子不分青红皂白地残杀无辜,江吟为了不让自己冻死,邪恶的手开始伸向华家娘子。 华家娘子的七窍处分别放了和田玉制成的玉塞。江吟以前下过墓,是做过这些功课的。 这是道教中的一个观点,长生不死。道教认为,玉是山之精气所化,用玉堵着人体的各个口子,能够保护尸体不腐。 江吟先对着华家娘子拜了拜,碎碎念道:「华家姐姐好,阿吟在姐姐生前曾经多次受到姐姐照顾,心里不甚感激。但人死灯灭,还是眼下活着的人更为重要。阿吟冒犯了,以后定会为姐姐烧香拜佛,为你祈福。」 她伸手去够华家娘子的袍子,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一块玉璧从她摊开的双手中暴露出来。 江吟借着灯光看了一眼这块玉璧的形状,是两条阴阳鱼。其中上面还写着什么字。 她眯着眼睛凑上去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气。 突然,外面的门有了动静。江吟赶紧将玉璧重新塞进华家娘子的手里,将她的手恢復原状。 江吟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感觉来人并不是来救自己的人。 她快速地将灯放在地上,然后蜷缩在华家娘子的冰棺附近,做出因身体羸弱而冻昏过去的样子。万一来人不是来救自己的,而是二皇子的人怎么办? 避暑山庄是他亲娘的地盘,他又是嫡皇子,自己如果睁着眼睛直接槓上他,他到底是直接动手还是直接动手呢? 为了让二皇子的人不用太过苦恼,还是就让他们认为的那样,自己快要被冻死在这里。 一个脚步声不缓不慢地向自己这边走来。 江吟闭着眼睛,听着这个脚步声觉得很陌生。终于,脚步声在江吟的身前停下。 良久,一声幽幽的嘆息响起。 「盈娘,我在为你报仇,你泉下可曾欢喜?当时和你在一桌,看着你吃下有毒河豚的几个娘子如今都死了。」 江吟心下一惊,戚大娘子已经死了?! 二皇子的说话声一顿,然后语气里有些无奈。 「我本不想杀她的。只是没想到摇光阁的侍女明明指示得很清楚,但这个傻丫头竟然还是走错了地方……」 装睡的江吟身体一僵,心里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  求江·路痴·吟心中的阴影面积…… 恭喜妮妮、凌殇、carol分析正确! 撒花,o(n_n)o哈哈~ 第62章 自首·侍卫 清醒着的江吟感受到了二皇子俯下身, 听到了对方的唿吸。 当江吟觉得今日她就要命绝于此时,突然她感到后脖一阵剧烈的疼痛,便失去了意识。 二皇子轻轻嘆了一声:「阿盈, 她之前为你找到那盆有毒的河豚, 如今冥冥中又找到了你的冰棺。你们好像很有缘分。」 他的手在江吟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下。 江吟昏迷的样子人畜无害,二皇子终是将她抱起, 带出玄冰阁。 二皇子将江吟交给他的暗卫:「把小娘子放在偏僻的凉亭中, 不要伤她。」 「是!」暗卫瞬间退去。 …… 江吟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兄长和晏大人就在身边。 她大惊失色, 两只手分别一把抓住兄长和晏大人,焦急地问道:「阿兄和晏大人是怎么死的?」 江拂、晏离:…… 江拂冷笑,直接给她在脑袋上来了一下。江吟抱着头, 可怜兮兮地说道:「好痛!」 随即,江吟反映过来:「我还能感觉到痛, 我没有死,阿兄和晏大人也没有死。」 江吟傻里傻气笑了一阵子, 感觉劫后余生。她随即想到了二皇子, 心情突然沉重了起来。 纵然他大发慈悲放过了自己, 但江吟还是心有余悸。对了…… 江吟突然看向晏大人:「戚大娘子还好吗?」 瞬间, 晏离和江拂的脸色都变了变。 「为何吟娘会有此一问?」晏离问道。 江拂瞟了晏离一眼:「晏大人和家妹的关系原来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亲不亲密, 难道阿兄是第一天发现吗?」江吟不耐烦地怼了自家兄长, 然后看向晏大人,「戚娘子有没有出事?」 江拂被江吟怼了之后, 倒是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没有感情地看了江吟一眼,看起来一副打算秋后算帐的样子。 晏离看着江拂有些被哽住的样子, 抿去嘴角的笑意。 「戚娘子没了。」 江吟虽然已经心有准备,但是听到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怎,怎么死的?」 「二皇子在莲花池中养了一条鳄鱼,戚大娘子不小心落入池中,成为了那条鳄鱼的盘中之餐。」 第81页 江吟垂眸不语,静默了一会儿。 「阿吟,怎么会跑到春华园中的凉亭中,还昏了过去?」江拂并不在乎其他娘子,只是担心妹妹的安全,「若不是侍女发现你昏睡过去,为兄真是害怕你……」 「也发现我出意外吗?」江吟问道。 江拂说道:「哪有什么意外,只不过是人祸而已。」 江吟心里一惊,难道大家都知道了? 晏大人看着江吟有些意外的样子,说道:「有人自首了。」 「谁?」江吟问道。 「华家娘子身边的一个侍卫。他在华娘子死后就主动净身入宫做了太监,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 江吟记得《庶女升级记》中,女主有一个名叫吴闲的忠犬侍卫。莫不是他…… 晏离继续说道:「据说,他是因为怀疑这几位娘子暗中谋害华娘子才动的手,因为当时在天香楼,她们就在一起。」 「避暑山庄的名单是皇后娘娘所拟,怎么会这么巧这几位娘子正好出现在避暑的邀请名单之中?」江吟问道。 江拂说道:「阿吟是怀疑皇后娘娘是帮凶?」 「一个太监怎么能够劳烦皇后娘娘,怕是真正的主使另有其人吧?」晏离淡淡道。 江吟冲着晏大人使劲地点头,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她左右看了看,周遭无人,问向武功高超的晏大人:「隔墙是否有耳?」 作者有话要说:  江吟睁开眼睛就看到晏大人了哦~嘿嘿 第63章 鱼佩·臭豆腐 晏大人挑了挑眉, 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信任地闭目聆听了周围的动静,朝江吟微微摇头。 江吟鼓了鼓嘴, 先看向江拂小心说道:「阿兄, 你别生气。」 江拂被她这一句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问道:「什么叫做让我别生气,你这丫头还没说你是怎么跑到春华园, 煳里煳涂昏倒在那边的。」 「我其实自己没有跑到春华园那边, 是被二皇子打晕后送过去的。」江吟颇为无奈地说道。 她从袖口摸出一张宣纸,上面用小楷罗列了死者的生辰、家世和死法。 「之前普明寺的连续杀人案, 晏大人就是从中看出兇手作案的模式的。所以我先前原本打算是去找晏大人探讨一下的。」 「探讨,探讨死人?」江拂眉头微皱,眼神中仿佛在说, 这难道是现在年轻人谈情说爱的新方式? 江吟看见兄长投来的目光,一哽。 晏离温声说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我误打误撞走错了地方, 进了玄冰阁。那里摆放着华家娘子的尸体。二皇子亲口承认了他的復仇计划。」 「他在你听到了所有内容后,还是放你走了?」江拂问道。 「唔, 当时我装作冻昏过去的样子。」江吟悻悻地摸着鼻子说道。 晏离看着她的眼眸带着微不可察的笑意:「你伪装的样子应该逃不过二皇子的眼睛。他应该没想伤害你, 当然, 也不怕你把听到的看到的说出去。」 江吟轻轻啊了一声, 随后有些泄气道:「是啊, 他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替罪羔羊。」 「不过我发现了一件事情。」江吟有些激动地看着晏大人。 「是什么?」江拂问道。 江吟勐地转头看向兄长, 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忘记了。」 江拂危险地眯起眼眸:「哦,是吗?」 江吟突然捂着头, 说着:「啊,我头好疼,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她将被子盖在头上, 直直地躺着。 江拂看着她这只鸵鸟,磨了磨牙,说道:「起来吃饭。」 江吟摸着自己空虚地胃,有些后悔。但是她一想到江拂知道她与阴阳教这种事情牵连在一起化身暴王龙的场景,她忍痛放弃进食的机会。 过了许久,她听到两人离去的脚步声。 江吟探出头,发现空气中飘着一股香味。她鲤鱼打似的从床上蹦了下来。 外间的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 江吟被兄长感动地热泪盈眶,心里暗自下决心以后要好好孝敬他。 一顿饱餐过后,她出了门。兄长江拂正在紫藤花下独酌。 「捨得出来了。」 江吟乖巧地坐在他旁边,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江拂嘆了声气,揉揉了她头上的软毛。 「如果阿娘在就好了,她一定懂女儿家的心思。」江拂有些无奈和郁闷,「如今看来,你们两个关系确实很好。」 江吟决定对此保持沉默。 他低低笑了一声:「今天你莫名其妙地失踪了。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到了端午那天你满身是血回来的模样。」 江吟拉了拉他的一角,低头道:「对不起,兄长。」 「我在朝中多年,对晏离此人也有所了解。他这个人感情大概只要一汤匙吧。」江拂有些不爽地说道。 江吟听了之后,捂嘴直笑。她知道兄长对她之前瞎编的事情信以为真了,虽然他们之间是假的,但是她听到兄长这么编排晏大人,还是觉得好好笑啊。 江拂瞪了她一眼,随即眉头舒展:「直到今天,在你短暂失踪的一段时间里,我第一次看到他那张面瘫脸上露出那么凌厉的神情。」 江吟脸上的笑意有些收敛,讪讪道:「好歹也是朋友了,相互关心总是要的。」 第82页 「朋友,你们不是那种关系吗?」江拂疑惑地问道。 江吟老脸一红:「呃……唔……」 江拂看着她支支吾吾的样子,摆了摆手,继续喝起了酒。 「陈二和其它娘子的死之前都被伪装成意外而死,怎么会有人跳出来自首呢?」江吟问道,「是因为我发现了二皇子的秘密,而他爱屋及乌地没有杀我,所以才需要替罪羔羊的吗?」 江拂闻此,眼睛睁大,上下仔细地看着自家妹子的脸。 江吟被看得有些发毛,问道:「阿兄干嘛这么看我?」 江拂一本正经道:「我在看我家妹子的脸有多大。」 「阿兄!」 江拂悠悠地喝了一口酒,缓缓道:「是晏离发现有不对的地方。文娘子的手腕上有绳子捆绑的淤痕,霍二的食物中除了有过敏物质外还加了一种有毒的药粉。」 「赵四的肺中没有积水,说明不是溺水而亡。陈二则是因为……」江拂瞧见江吟听见这个名字后神伤的样子,声音有些放轻。 「她的衣服上被洒了一种出自岭南道上苗族的引蛇粉。」 「西南苗族——」江吟喃喃说道,「那戚娘子呢?」 「戚娘子是从鳄鱼的肚子里剖出来的,浑身被腐蚀的没有一处好肉了。」江拂风轻云淡地描述着。 江吟沉默。 夏蝉的声音在聒噪地叫着,江吟说道:「明日让人把树上的知了都捉了,这叫声莫名让人心烦。」 「不用多此一举了,明日就返回盛京了。」 「哦,也是。」江吟点头,「这次避暑山庄之行没了四位朝中大臣的娘子,皇后娘娘给出了什么说法吗?」 「虽然是替罪羔羊,但毕竟也是皇后身边的人。据说皇后打算回宫后自请归还凤印,不再掌管后宫事物。」江拂笑了笑。 …… 当江吟他们安然地回到盛京后,皇后因为治下不严,害得朝中五位大员的女儿惨死,圣上雷霆大怒,夺了皇后的凤印交给安贵妃执掌。 江吟与晏大人又一次在清河坊巧遇。当时江吟正在路边买臭豆腐。 半柱香后,差江吟坐在晏离的马车上,好奇地打量着内部简约的装饰。 只是原本散发淡淡幽香的马车内部如今有一股令人尴尬的臭味。 江吟有些拘束地捧着手中的臭豆腐,坐立不安地问道:「大人要不要来一块?吃了就不觉得臭了。」 晏离礼貌地拒绝了。 「我在华家娘子的尸身上发现了刻有『阴阳教』字样的鱼佩。」 江吟曾经诈过青皋村的老道,阴阳教最终的目的与皇位有关。 华娘子手中的阴阳鱼上来自阴阳教,二皇子定然与它脱不了干系。 晏大人鼓励地看着江吟,脸上表现出一点都不嫌弃江吟在食物上独特品位的样子:「娘子的想法很好。」 「大人真得不尝一尝?」江吟又一次问道。 晏大人的脸有些僵硬,黑曜石般的清冷眸子此时有些闪烁:「吟娘盛情难却,在下就小小地尝一口。」 江吟拿着签子戳了一块递给他。 晏离好看的眉头有些纠结,他看着一边是黑乎乎、散发着异味的豆腐,一边是江吟期待的眼神,最终优雅地低下头,轻轻咬上江吟手中的臭豆腐。 「如何?」江吟好奇地问道。 晏离机械地嚼了几口,生生吞了下去,笑道:「很好。」 江吟喜笑颜开:「我就说,没有人在吃过一口后还会讨厌它。大人再来一块?」 晏离幽深的瞳孔微微放大,浅笑着转移话题:「入秋后,皇上将要南巡体察民情。」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6536761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南巡·水路 「南巡?」江吟难以置信地说道。 天哪, 原书可从来没有说过皇帝突发奇想地要去民间体察民情啊。 江吟眼睛微眯,摸着下巴,圣上该不会想要出去放风, 拿这个做藉口吧。 江吟回到家中已经很晚了, 本以为会被兄长捉住询问一番。可没想到他还没有从吏部回来。 江吟一个人孤零零地吃了晚餐。这时她才突然发现,自从爹娘离世后,兄长江拂就没有一天不回来用晚膳的。 她每次回家, 江拂不是悠闲地花园里餵鱼, 就是站在树下观花。江吟总是问他:「阿兄,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空?」 这时的江拂总会捏捏她的鼻子, 笑道:「因为你家兄长做事效率高。」 江吟吃完饭,就乖乖地坐着等他。 夜快深的时候,江拂带着晚上的湿气回来了。江吟迎了上去。 江拂打量了她一眼, 说道:「看来阿吟是吃过了,为兄就不该期待你这个贪吃星等我用膳。」 「阿兄是在准备圣上南巡的事, 所以才这么晚回来的吗?」江吟乖巧地问道。 此话一出,倒让江拂多看了她一眼。家里的侍女已经麻利地端上新鲜出炉的饭菜。 江拂坐下, 拿起碗筷慢条斯理地吃着饭。 「你这丫头放学后又与晏离相见了?」江拂斜着眼觑了她一眼。 江吟眉头微蹙:「哥, 你自从和晏大人平起平坐后, 怎么老是唤他全名。这样很不礼貌啊。」 江拂闻言冷哼一声。 第83页 「不过你为什么这么笃定我和晏离见过面呢?」江吟歪着头问他。 梁九一直在她身边, 也没机会通风报信啊。 「今日朝堂后, 咱圣上脑袋一拍, 想到了南巡一处。当时大殿上只有寥寥几个人。晏离是最先离开的,那么最有可能就是他透露的。」 「为什么不是我从同窗那边知晓的呢?」 「时机不对。放学前她们根本无从得知这个消息。」 江吟夸道:「我家兄长真聪明。」 江拂瞥见她小狗腿的样子, 笑出了声:「说罢,想打听什么?」 「知我者,兄长也。」江吟小跑过去给他捏肩膀, 「阿兄到时候一定会随圣驾出行吧。」 「为什么你会有这种想法呢?」 「因为你是圣上眼前的红人啊。」 江拂没有反驳,只是懒懒道:「所以呢?」 「据说随行的官员能够带一个家属。」江吟努力表现自己。 「你不行,好好待在盛京。」江拂没有感情地说道。 「为什么!」江吟狠狠地掐了一把兄长。 「好大的脾气。」江拂哭笑不得,「你运道不好,我担心……」 江吟的眼睛一瞬间盛满泪水:「兄长不是不信佛嘛,怎么如今却能说出这么残忍的话!」 「难道普明寺的武僧是因为我才杀人的,秦夫子杀吴凌娇又干我什么事,户部尚书的死又跟我有一毛钱关系!」江吟冲着江拂大声辩驳。 江拂揉了揉耳朵,无奈道:「是兄长错了。」 「我只是凑巧碰上了,恰恰说明我眼神好,总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是兄长错了。」 「阿兄你……」 「好了,带你去。」 江吟立刻闭了嘴,上前一步继续替他捶肩。 江拂揉了揉额头,悠悠嘆了一声气。 从这天起,江拂过起了早出晚归的日子,人也变得消瘦了许多。 江吟看着荷塘中的接天莲叶和裊裊娉婷的荷花逐渐凋谢,听着青蛙和蝉渐渐收了声。筹划了几个月的南巡就要开始了。 前一天大半夜,江吟兴致勃勃地指划着名下人收拾行囊,把夏衣、秋衣和冬衣都带上了。 江拂看着她开心的样子摇摇头,只让她尽情释放多余的精力。他先回房去补觉了。 第二天出发,大队人马走水路。瓯江上面是鎏金描紫的豪华龙头大船。据兄长所说,先顺着瓯江往东走,然后再顺着大运河南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5-31 20:46:05~2020-06-01 20:2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zz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下棋·滑州 江吟站在船尾回看着繁华的盛京城越来越远, 心里有一种感伤和激动混杂的心情,难以言说。 船只向东行了不久,就在一个广阔水面上来了一个神龙摆尾, 向南行驶去。 两岸群山起伏, 山顶上还笼着清晨的薄雾。水面上的柔风轻轻拍打江吟的脸庞。 此次南巡声势浩荡,有水路和陆路交错组成,耗费了朝中官员大量的心思去筹划和考量。 江吟的兄长虽然在吏部做事, 但是由于他早年曾经去南方游歷过。此次南巡线路的设计就有他的参与。 尤其安保工作, 禁军这次是煞费苦心,早早地就开始熟悉此次随行的所有人员。小到一个太监和宫女, 禁军都是了如指掌。一只苍蝇也都别想跑进皇上所在的大船上。 「咳咳——」 江吟听着孱弱的咳嗽声,转头望去。 「民女见过三皇子。」江吟恭敬地行礼。 「起身,不必多礼。」三皇子疏懒地回道。 江吟起身抬头细细打量他, 原本矜傲的青年如今变得有些孱弱。河上的清风吹着他宽大的衣摆,更显得三皇子的消瘦。 江吟不禁想起他还是个胖子的时候, 虽然如今眉目好看,但是那时的他骄傲自信, 比如今倒是好多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冷清的船尾待着?」他不咸不淡地问着。 江吟暗自腹诽, 你这个尊贵的皇子能来, 我就不能来了吗? 江吟所在的大船就是皇上所在的那艘。原本她应该是乘坐官员专门的船只, 上不了这艘的。 奈何她兄长太受宠, 皇上赐下荣恩, 让他们兄妹俩上船。禁军的统领和士兵把她的脸好好认了一遍。 这艘船上乘坐的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人。江吟是见谁都要行礼,所以就到这里躲清闲了。 江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二皇子突然走了过来, 笑得温和:「父皇现在正与你兄长畅谈,神情颇为欢喜。众人都猜测小江大人是不是又要高升了。」 此次南巡,二皇子和三皇子随同圣驾出行。而四皇子萧宇留在盛京坐镇后方。 如今大皇子萧尧因为谋害同胞被夺封号, 二皇子萧廷失去了圣心,三皇子萧奕体弱,而四皇子萧宇正是如鱼得水。 三皇子见了二皇子,笑笑不语。 「兄长因为早年游歷,对南方的风土人情都有几分了解。」江吟按捺下心中对二皇子的忌惮,恭敬地回道。 第84页 这二皇子此时看上去倒是蛮正常的,一点都没有滥杀无辜的疯意。 二皇子萧廷看向三皇子萧奕:「三皇弟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去房间里避风?」 江吟看向三皇子的眼神里带着恳求,她一点都不想与二皇子单独相处。 三皇子萧奕对江吟招了招手:「我近日得了一副冰玉棋,江小娘子可愿与我杀上一局?」 围棋白痴的江吟忙不迭地点头:「我很厉害的,三殿下真是慧眼如炬,发现了大宝藏。」 二皇子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露出阴鸷的神情。 江吟一进三皇子的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两人跪坐在棋盘前,江吟执黑棋先下。 三皇子看着她第一步把黑子落在棋盘正中间「天元」的位置,沉默了一下。 江吟看着他一眼言尽的样子,问道:「殿下怎么了?」 三皇子笑道:「不同凡响。」 江吟摸摸鼻子:「是吗?」 三皇子拣起一枚棋子将其落在旁边。 半个时辰后,江吟看着棋盘上黑白各占一半的局势,不可思议道:「原来我这么厉害,竟然可以和三殿下势均力敌。」 三皇子的肩膀微抖,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吟担心地看着她,害怕他一不小心岔气。 「殿下,吃药了。」一个内宦毕恭毕敬地双手奉上苦药。 三殿下的笑意收敛,看着那碗热气腾腾的黑药,挥了挥手。 内宦将药放下,退下去了。 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凡是药都三分毒性。三殿下原本体格健硕,纵使受伤,恢復起来应该很快才是。」江吟其实对三皇子如今孱弱的身体有些不解。 三皇子笑而不语,将苦药一饮而尽,说道:「船停了,想来是滑州到了。」 有人推门而进,江吟转过头去,看见晏离穿着藏蓝色纱袍走了进来。 丰神俊朗,五官俊美,他嘴角似笑非笑,看着江吟:「小江大人快气疯了,哪里都找不到你。」 江吟背上一寒,慌慌张张地说道:「二殿下明明知道我和三皇子在下棋。而且船上到处都是禁军,难道没有一个人看到给他解释的吗?」 「玩笑而已。」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大人! 江吟还是担心地跳下榻子,急忙向外面跑去。 晏离走到三皇子身前,看了一眼棋局,冷声道:「乱七八糟。」 「不过是逗她玩而已。」三皇子懒懒地说道。 「不要动她,否则……」晏离浑身散发着寒意,转身离去。 三皇子把玩着手中的棋子,眼中带着玩味,眉眼间的病弱已经消失无踪。 第66章 小二·眼光 滑城是河南道上滑州的一个小城。江吟被兄长牵着手跟在最后下了船。 江吟远远地看到身着龙袍的圣上在接见滑州的刺史与滑城的知县。 他们目前所在的地方是滑城外大运河旁的码头。枫叶如火, 热闹地点缀在金黄的麦田旁。 圣上饶有兴趣地去摘了一支饱满丰盈的麦穗,对此非常满意。 随后,他们坐上了长长的车队, 车轱辘转着将他们带进滑城。江吟看着简陋的马车, 撩起粗布的帘子往外瞧着。 这座城的城墙倒是很高,快到三丈高。江吟看着青砖砌的城墙上黑色的字。 滑城——南薰门。 因为江拂需要伴在圣驾左右,所以江吟被兄长在驿站放下。 「阿吟, 你在这里人生地不熟, 切莫随意乱跑。」江拂盯着她的眼睛仔细叮嘱道。 「哦。」 江拂临走之前,还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 江吟笑着与他挥手道别。江拂见状眉头一皱, 似乎更担心了。 她看着兄长远去的声音,兴奋地在原地蹦高高。 滑城,我来了。 这座城位于一马平川之地, 地形平坦。江吟远远望去,就能够看到西南边的浮屠塔。 江吟沿着城中间的大十字街随意地走着。梁九跟在她的身旁, 护她周全。所以江吟觉得分外有安全感。之前他乘坐另一艘船,没有与她一道。但下了船, 他立刻就来到了江吟身边。 这座城麻雀虽小, 但五脏俱全。关帝庙和书院在城区的东南片, 南城门附近有一座火神庙, 西南面有一座明福寺。北面则是官衙、粮署和城隍庙。 当然江吟对此并不是特别感兴趣。她正在酒楼里吃着中国三大名鸡之一的道口烧鸡。 此鸡色泽明黄鲜艷, 体型健硕如元宝, 用多种名贵中药和陈年老汤熬制而成。江吟咬了一口,喟嘆一声。 「妙, 实在是妙啊!」江吟眯了眯眼睛,满足地笑道。 前世,她就立志走遍大好河山, 尝遍天下美食,还特地列了一长串打卡清单。没想到,她莫名其妙地穿到书中,还能够完成她的伟大志向,真是世事无常。 江吟随手掏出一块银锞子打赏给小二:「你们家的鸡真是妙不可言。」 「娘子不妨尝尝我家的羊肉卤和牛屯火烧。」小二谄媚地笑道。 江吟在小二的推荐下点了一桌的菜。 等到快要结帐的时候,小二看着手中打赏的银两,脸上露出纠结复杂的神色。 「娘子看着像是外地来的,有件事情虽然上面严令滑城百姓绝不能透露,但是小的也要暗自提醒娘子一句话。」 第85页 江吟看着小二鬼鬼祟祟的样子,不免被勾起了好奇心。 「什么事?」 「晚上睡前锁好门窗,白日里不要独自出行。」小二轻声说道,「这位侍卫大哥一定要护好你家娘子。」 「为何?」江吟追问道。 小二缩了缩头,跑了。 经过他这么一说,江吟对周围的事物留心了起来。 之前,她虽然有注意到街上总是向她投来异样的眼光,但以为是由于她的穿着看上去异乡之客的原因。毕竟她穿的是盛京城里流行的薄蝉纱,在这里几乎很难见到。 而如今,她觉得旁人的眼光中倒不像是羡慕,反而是惋惜担心。 「梁九,你觉得这个滑城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嘛?」江吟问道。 「回娘子,不知您可发现街上好像很难见到像娘子这般年纪的人。」梁九一板一眼地说道。 江吟恍然大悟:「梁九,今晚给你加鸡腿。」 「客观,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不测之灾啊!」一个相貌堂堂的算命先生摸着唇髯高深莫测地说道。 第67章 化劫·迷香 江吟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疑似江湖骗子的书生:「怎么说?」 「娘子挪步, 我与您好好说说。」 江吟摆了摆手,侧着脸道:「骗钱了不是,我才不信呢!」 「娘子可是七夕生人?」算命先生在江吟背后问道。 江吟听到后, 停顿了脚步, 眯着眼睛回头看向他:「你是如何知道的?」 他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说道:「天机不可泄露。」 江吟肯定道:「你认识我。」 对方笑而不语。 江吟转过身,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你定是认识我。」 对方却没有再说话,江吟却是一步一步上前, 直直地看着对方。 突然她伸手过去, 狠狠地一抓他的头髮。 一个光秃秃的脑袋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江吟凶神恶煞地撕掉了对方嘴边的唇髯。 庭理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嘴:「好你个泼妇,江吟!」 「哼, 装神弄鬼吓我干嘛?」 「嘿,我千里迢迢来寻你容易嘛。」 江吟斜着眼瞧着他问道:「您不好好待在普明寺陪着师父老人家吃斋念佛,找我干嘛?」 庭理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师父说你需要我这个护身符。」 「什么?」 庭理嘆气道:「我哪里知道他老人家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据庭理所说, 恵果师父夜观天象,说是江吟此去南下会有一劫。若是庭理能够在她身边便可以逢凶化吉。所以庭理风尘僕僕地赶来了。 江吟捶了他一拳:「够意思, 姐姐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庭理闻此不满道:「谁大谁小还不知道呢!」 梁九看着两个人吵吵闹闹地回驿站,有些脑袋疼。 庭理皱着眉头看着这个驿站:「怎么那么简陋?皇帝呢, 也住这里?」 「你注意一点, 别咋咋唿唿的。」江吟摸摸鼻子, 「我也不知道, 我家阿兄就直接就把我在这里撂下了。」 「我还以为蹭着你能住上奢华的行宫。」庭理拍了拍他那身新买的袍子, 有些失望。 「圣上主要停留的地方在江南, 滑城只是路过而已,怎么会有行宫?」 「行吧。毕竟这次主要是为你化劫来的。不过, 你家兄长就不管你了?」 「滑州的刺史和滑城的知县陪在圣驾左右,兄长和其他六部的官员也一旁,无暇顾及我才将我放在驿站吧。毕竟驿站人员简单, 大多是办事的官差。」 「得,还省钱了。」 江吟:…… 「你脑子里除了华服美食、金银财宝还有什么?」 「没良心的,我心中还不有你嘛!」 「走开!」江吟笑骂道,「破戒僧。」 庭理一本正经地双手合十,然后笑嘻嘻地歪歪头:「阿弥陀佛。」 …… 当江拂疲惫地到驿站的时候,发现自家妹子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秃头和尚。 两个人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江拂意味深长地看向身边的晏大人,故意说道:「他们两个青梅竹马感情非常深厚。我曾经一度认为庭理长大后会还俗娶我家的小妹呢。」 晏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说笑着的两人,眼眸微深。 江吟见到结伴而来的兄长和晏离,欢喜道:「晏大人和阿兄辛苦了。」 「见过江大人和晏大人。」庭理起身,瞬间变成一副浅笑温柔的和尚。 「庭理小师父怎么来到滑城?」江拂回礼,问道。 「家师卜算到江娘子此行不顺,小僧来帮忙化劫。」 江拂眼眸中思绪浮沉,恭敬道:「劳烦庭理师父了。」 「对了,晏大人。」江吟小跑到晏离身旁抬头看向他。 晏大人眉眼柔和,清冽的声音响起:「吟娘何事?」 江吟小声说道:「大人,我有重大发现。」 晏大人微微低头,好笑道:「娘子请说来。」 「大人有没有发现这个滑城街道上都没什么妙龄女子。」江吟洋洋得意地说道。 晏大人略一回想:「确实如此。」 「我原以为是……」江拂与晏大人对视一眼,尽在不言中。 庭理眼中瞭然一笑。 第86页 三个男人一副不言而喻的样子,让江吟有些心急。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江吟在一旁跳上跳下。 「大概滑城的百姓没有攀龙附凤的念头吧。」庭理老道地说道。 江吟恍然大悟:「是这样啊,可是店小二还让我小心一点呢。」 庭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施主还是个黄毛丫头,且宽心吧。」 晏离凉凉地扫了庭理一眼。 「小僧,大概有些困了,明日见。」庭理转身,留给众人一个清风朗月的背影。 「阿吟也去睡吧,明日我们就要启程了。」江拂说道。 「圣上在哪里入住呢?」江吟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滑城最好的地方了。」江拂弹了一下她的脑袋,「只不过住不下那么多人。光是皇子公主就已经满了。」 「那兄长和晏大人也住在这里了?」 晏离嗓音像清泉般动听:「是了。」 江吟心满意足地上楼了,觉得颇有安全感。 …… 只不过,有可能是驿站的床板有点硬,或者是江吟这天吃得太饱,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江吟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今晚的月光有些明亮,她睁着眼睛数羊,一个黑影悄悄出现在江吟的窗前。 江吟揉了揉眼睛,本想着是不是自己眼花。但是随后她就看见一个竹筒轻轻戳破窗户的纸,一缕轻烟悠悠飘进房间。 「谁!」江吟高声喝道,随后她从枕头底下抽出小刀举在身前。 竹筒的烟雾吹得更勐烈了。 江吟憋住气,从床上跳了下来,腿竟然觉得有些发软,头有些发晕。这烟竟然这么厉害…… 「吟娘,怎么了?」晏大人在门外唤道。 随后客栈其他房间的门也有打开的声音。 「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了阿吟的声音。」这是阿兄的声音。 「这个丫头该不会是做噩梦了吧?」这是庭理的声音。 「我……」江吟只说了一个字就晕了过去。 江吟晕过去时好像闻到了月下雪松的清香之气,是晏大人。 第68章 公主·苦主 江吟醒过来的时候, 她正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她看着旁边守了她一夜的兄长,小声道:「兄长。」 江拂摸了摸她乌黑柔软的头髮,笑道:「没事就好。」 「兄长, 可知昨晚下迷烟之人是谁?」江吟问道。 江拂摇头, 嘆道:「没有捉住。如今滑州刺史、滑城县令和晏大人都在全力追查那名恶人的下落。」 江吟刚醒过来还有些迷煳:「兄长,我发现我很重要啊。他们都在为我的安危奔波呢。」 「傻丫头,是昨夜三公主不见了。」江拂说道。 江吟猫眼儿睁大:「什么?公主竟然不见了。」 她从床上爬了起来, 揪着兄长的衣袖连珠炮般发问:「什么时候不见的?是在我中迷药之前还是之后?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胆子也大了。皇家的人都敢碰,不要命了。禁卫军竟然让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 圣上定然气疯了!」 江拂嘆了一口气:「半夜前失踪的,在你之前还是之后却还不能确定下来。皇上最是疼爱三公主,南巡也带上她, 如今正雷霆大怒。」 门被敲响,江吟唤道:「谁啊?」 「给你送吃的来, 要还是不要。」 江吟听出是庭理的声音,连忙应道:「要的。」 庭理从门外进来, 手上举着一个大托盘, 上面满满当当地摆满了热气腾腾的早点。 他们三个人围着房间的圆木桌坐着, 江吟拿了一个又大又软的包子咬了一口, 香甜的豆沙汁流了她一嘴。 「好好吃!」江吟满足地眯着眼睛, 「庭理论美食的鑑赏能力, 我排第一,你就是第二!」 庭理顾着江拂在, 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白眼。 「这驿站睡房的布置差,连早点也做不好。小僧特意去十字街搜罗的,看在你昨夜虚惊一场的份上。」庭理看着她嘆了一口气。 「怎么了?」江吟问道。 「你有小僧这个护身符, 遇难成祥。可别人家的姑娘就没有这么好的福分了。」 「庭理是指三公主失踪一事吗?」 「阿弥陀佛,是也非也。」庭理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 「小僧看见滑城的衙门前面挤满了为民请愿的百姓。三公主失踪一事不知道从哪里传了出来,滑城家里面同样不见了女儿的都趁此机会去击鼓鸣冤。足足有十多户人家丢了女儿呢。」 江吟握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我就知道,昨日大街上的异样以及店小二的提醒必然有坏事发生。哼,偏偏你们还认为怕圣上……」 江拂脸色有些不自然。庭理倒是坦然地说道:「一叶障目。」 …… 江吟换了衣服,在梁九的陪伴下上了大街。庭理也跟了上来。江拂则是匆匆去了圣上所在之地。 大街上到处是神色严峻的禁卫军。他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搜查三公主的下落。 江吟见状不免有些担心,滑城失踪了十多户人家的女儿。知县和刺史在圣驾来的时候隐瞒不报,可见是对此束手无措。 此时滑城风声鹤唳,若是那些失踪之人没死,在这么大张旗鼓的搜查之下,怕兇手会因为自保而直接将囚禁的娘子们灭口。 第87页 江吟走到衙门口的时候,从外面望进去热热闹闹的。 江吟和庭理对视一眼,随即兴致勃勃地去凑热闹。 「大叔,里面在干嘛?」江吟好奇地问道。 「俺滴个乖乖,小娘子不好好在家待着,现在外面可危险了。」 「知县大人正在审理女儿家失踪的案件。」 「俺听说都十多个了,怎么才审理?」 「县太爷没能力,找不到犯人啊。万岁爷的金枝玉叶在俺们地界消失了,俺估计这个曹大人死定了。」 「滑州刺史也要死定了!」 「俺看公主和万岁爷处在一处,竟然也会被宵小拐去。这禁卫军肯定死定了。」 江吟听了一耳朵的「这个死定了」和「那个死定了」。 两个人挤进了人群,看到不大的公堂上已经跪了一地的苦主。 一个穿着浅青色官袍的中年男子面色不好地询问苦主家女儿失踪的详细情况。而穿着深绯色官袍的老年男子脸色同样凝重。 江吟看着官袍大致可以知道中年男子就是七品的滑城知县,而老年男子应该就是正四品的滑州刺史。 晏大人正端坐在大堂一侧,冷着一张俊脸,不苟言笑。 根据第一户人家做布生意,女儿只是受到了一些惊吓并没有被掳走。据说那天晚上有人潜入他们家用烟正打算迷晕她,但是被女孩的父亲发现。 对方慌张落跑,被巡街的王捕快发现,追了一段还是让他逃走了。 第二户人家的女儿就没有这个好运道。同样在晚上,却没有发现犯人。直到第二天,家人才发现女儿闺房的窗户被戳穿了一个洞,人不见了踪影。 剩下的十几户人家都是大同小异。跟昨夜江吟遇到情况一致,事情都发生在晚上,窗户纸上都被戳穿了一个洞,然后女子就消失了。 江吟掐算着时间,第一起案子和第二起案子隔了一个月,第二起和第三起隔离半个月,再几起是隔七天,再几起是五天,三天,二天。 直至公主消失的那一起是一天。犯人作案的频率越来越高,江吟几乎可以断定这个犯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犯罪的欲望了。 胆大包天的他必然在不久的时间里仍会犯案,不管满城的禁卫军是否在准备抓捕他。 突然,晏离的视线突然转向江吟所在的方向。他精緻的眉头微皱,唇型姣好的薄唇微抿,眼中晦暗不明。 江吟离开衙门在外面逛了一圈,突然江拂满面冰霜地出现在了江吟面前。 她手中还拿着红彤彤的冰糖葫芦。 江吟看着兄长身后的一排禁卫军,疑惑道:「这是怎么了?」 第69章 诱饵·被抓 江拂眉目突然柔和下来:「阿吟还想吃什么, 兄长派人去帮你买。」 江吟歪歪头,一口咬掉一个葫芦,卡嚓卡嚓嚼着。 庭理拿过她手中的糖葫芦, 吃掉上面的最后一个葫芦, 把签子随手一扔。 「兄长我做错什么了吗?」江吟看着他身后神情严肃的禁卫军小声问道。 江拂上前揉了揉她的头:「有兄长在,没有人敢欺负你。不过是陛下想问你一些事情。」 「我知道了。」江吟心中有些瞭然,想来是为了三公主失踪一事。 江吟静静地跟在江拂身旁。庭理坚持与她一道面圣。 江拂对此没有说什么。 他们一行来到滑城东北角一处府邸。这座宅子是滑城少见的雄伟。原来圣上和皇子公主住在这里啊。 江吟是第一次见到圣上。他看上去年纪并不是很大, 脸上只有少许几条皱纹。但此时他的神色有些疲倦, 不过仍然是一个俊美的大叔。 江拂上前一步,跪下:「陛下, 下官已经带了妹妹江吟前来。」 「爱卿免礼。」圣上嘆了一口气,看向江吟。 江吟復下跪:「民女江吟见过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庭理在她旁边行礼。 「不知这位出家人是谁?」 江吟抬起头, 看着圣上眯着眼睛,他似乎有些出神。 「回圣上, 小僧是普明寺恵果法师的弟子庭理。」 圣上眼中闪过惊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大殿中的三皇子咳嗽了一声:「父皇不是有话问江家娘子吗?」 圣上回过神来, 从庭理的身上移开目光:「朕听说你昨夜与青儿一同遇险。你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江吟迅速回道:「民女昨夜由于初次离家有些难以适应陌生的环境, 所以难以入眠。当犯人来到我的窗前时, 民女并没有入睡, 直接看到了那犯人的黑影并惊叫出声。在附近的晏大人迅速赶到救下了民女。」 圣上的声音淡淡:「所以失手的他便对我的青儿下手了。」 江吟心中一惊, 这皇帝也太无赖了。难道他想把三公主的失踪归罪于自己没有让犯人得手。 不愧是至高无上的君王, 这都能迁怒于自己。 江拂在一旁跪下,朗声道:「圣上, 现下最重要的是找回三公主。」 江吟将头低下。 「朕听曹县令上报这个掳走多名女子的犯人作案的频率已经发展到一天一起,想来今天他还会作案。赵刺史计划做一个瓮中捉鳖的局,便想到了你。」 「民女愿意为诱饵, 帮助找到三公主。」江吟赶在江拂前开口答应下来。 第88页 江拂眉头紧蹙地看着她,脸上有些焦急。 「有胆气,虎父无犬女,不愧是江御史的女儿。」圣上脸色有所舒缓。 江吟轻轻松了一口气,她怕兄长为了自己而惹恼圣上,尤其圣上目前还正因为三公主的失踪而迁怒安然无恙的自己。 一旁的三皇子虚弱地开口道:「父皇,江娘子虽有心,但是犯人的心意难以操控,我们无法左右他对猎物的选择。」 江吟沉思片刻,开口道:「民女有一法子,不知道能不能行。」 圣上眼角微挑,对眼前的小丫头有了几分兴趣。他先前话中暗暗流露怪罪的意思,但是她不卑不亢,还主动提出做诱饵,现在竟然还能想出一个法子。 「直说便是。」 江吟行了一礼:「民女认为禁卫军如今应该停止搜捕,对外谎称已经找到犯人,正在对其严刑拷问。如此一来,兇手便能够放松警惕。」 「至于如何让犯人把今晚的目标放在我的身上,不如对外放出风声,说是犯人是在民女的指导下才能抓捕成功的,称赞民女是如何的机智无双,英勇果敢,美丽动人……」 晏离一进房间,就听见江吟正在滔天不绝地自夸,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 二皇子笑着附和道:「真是一个好主意,并且同时还要大力讽刺贬低犯人的无能和孱弱。如此一来,犯人的仇恨值全都集中在了江娘子身上。」 江吟有些警惕地看了一眼二皇子,她万一真落到犯人的手上,可不是要被他折磨死了。 晏离只听了这几句,大致就猜到了他们打算做的事情。 「其实犯人失过手的不止江娘子一人,滑城第一桩案子,布庄的张娘子也是侥倖从犯人手下逃过一劫。所以张娘子也是诱饵的合适人选。」晏离向圣上禀告。 圣上似乎对晏离的建议有些犹豫,他看了一眼自己信任的臣子江拂,缓缓说道:「江娘子毕竟是江御史的遗孤,那就听子清的吧。」 等到出了门,江拂对晏离深深作了一个揖:「多谢晏大人刚才出言。」 江吟摸摸鼻子:「那个,其实我觉得还是我做诱饵比较好。心理素质和表演能力应该我会更好一点吧。」 江拂敲了一下她的脑壳:「你还是给为兄闭嘴吧。」 晏离看向江吟,深黑的眸子里涌动暖色:「吟娘今日不要乱跑,还是要注意安全。」 江吟点点头:「让大人费心了。」 晏离看着她客气的回答,清艷的脸庞有些落寞。他深深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江吟,倒有些怀念她当初瓯江旁、普明寺中的表现。 走之前,江吟看到曹县令正对县里捕头和捕快布置任务,准备制造舆论。禁卫军统领也正在调配人手,将其布置布庄张老闆家附近。 江吟被兄长带回驿站,乖乖地没有出去。 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朝廷的公务员。他们讨论的无非就是滑城中现在最有名的案子——女子失踪案。 晏大人和江拂又出去了,只剩下江吟和庭理两个人相依为命。 「欸,要是当初第一次作案被发现,王捕快能够捉到那个犯人就好了,之后就没有那么多可怜的女子被掳走,至今生死未卜。」 「李捕快,当时你也在现场,有没有看到那个犯人长什么样子?」 「天那么黑,哪里能看到兇手长什么样?我腿坏了,跑不快。那个犯人背影看着小小瘦瘦的,跑起来却像是一匹狼一样。」 「怪不得王捕头功夫那么好,追出去那么久后还是无功而返。」 「说起这个女子失踪至今没有解决,我记得半年前那个无头尸案也没有破吧。」 「这个曹县令还真是无能哟……」 江吟和庭理听着八卦打发时间,等到晚饭过后,江吟有些困意便早早上楼了。 大概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的缘故,江吟早早这次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入睡前一刻,她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犯人不是瘦瘦小小的样子,明明昨晚窗户上的投影是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啊…… 江吟半梦半醒之间,闻到了一股酸臭的味道,被噁心醒了。 这是什么地方,阴暗又潮湿,根本不是驿站的客房。 低低的抽泣声从旁边响起,江吟冷声问道:「谁?」 「本宫是大衍朝的三公主。」一个娇柔的女声在响起。 江吟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动弹不得,双脚也被束缚起来。她心里暗自叫苦,明明大队人马布置在布店周围,传播的谣言也都是与张娘子有关。 为什么犯人最终还是挑中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劫香、张家小哥名起灵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0章 逃脱·赏赐 「三公主, 我是吏部侍郎江拂的妹妹江吟。您没有受伤吧?」江吟小心翼翼地问道。 抽泣声停了下来,三公主软糯的声音响起:「本宫没有受伤,但是本宫想父皇和母妃了。哇——」 江吟听到三公主安然无恙, 心中松了一口气。 她一边在黑暗中蠕动着身子, 寻找着地上有没有可以利用的东西,一边还不忘向三公主打探情报。 「公主可曾见过犯人的长相?」 「本宫一醒来就是在这臭烘烘、黑乎乎的地方。那个坏蛋匆匆来过,但是好像很忙, 留下了一点东西又匆匆走了。」 第89页 「东西?」 「本宫被绑得动不了, 只听得有瓷器与地面碰撞的声音。」 江吟心中一喜,奋力往三公主出声的地方挪动。很快, 她勉强地抓住一个瓷碗,往地上一磕。 「你在干什么?」三公主哭着哭着又停了下来。 江吟摸索着碎片,一不小心手就被豁口割破了。 「回公主的话, 我想用碗的碎片把手上的绳子割断。」江吟发现给自己割绳子的难度系数有点高,于是她向三公主挪去。 「三公主, 我先试着给你松绑,你不要害怕。」 江吟艰难地跟三公主碰上头, 先试着用手给对方解绳结。 然而这个绳结怎么解都解不开, 她摸索了好久都不得其法。 「公主, 这个绳结很难解开, 所以我打算用瓷片来磨断它。如果不小心碰到你, 一定要告知于我。」 三公主沉默了一会:「无碍的。你尽管放心动手吧。」 江吟重新捡起地上的碎片, 尽量小心地割着对方的绳子。 「你叫江吟?」三公主开口问道。 「是,三公主。」江吟回道。 「你似乎很镇定的样子嘛, 你难道不害怕吗?」三公主的话语中有些好奇。 江吟嘆了一口气:「非常害怕。」 「那你为什么不哭不闹,显得本宫好像很弱似的。」 啊呀,小公主好像有些生气了。 江吟给公主顺毛:「因为有公主在, 民女要勇敢起来努力把公主救出去。」 三公主又沉默,吸了吸鼻子,哼了一声:「说的比唱的好听。」 虽然三公主的话中有些傲娇,但是江吟还是可以听出她变得开朗了些。 「那人多久回来一次?」江吟问道。 「就你被抓来的时候那一次。」 看来这段时间犯人很忙碌的样子。 「啊,断了。」三公主惊喜地说道。 「等着我来帮你弄断她。」 江吟轻轻嘶了一下:「小心,这是我的皮肉。」 三公主不好意思地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心虚:「本宫金枝玉叶,从来不干这种粗活。你就谢恩吧,还挑三拣四的。」 虽然她这么说道,但是明显后来下手的时候小心多了。 江吟突然发现这个三公主也挺可爱的嘛。 很快,她们解开了身上所有的绳子。 「公主可曾唿救过?」 「那当然,可是没用,谁都不曾来过。」 「说明这里隔音效果好,或者是地方比较偏僻。」 江吟让公主坐着,自己小心地摸索着周边的事物。 突然她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不动声色地越过她。 但江吟心里却哆嗦了一下。这是一具有女性特徵的尸体。 一圈排查下来,江吟没有找到任何窗户。结合这里与夏季不符的低温和潮湿的环境,她可以断定这里应该是地下室。 地下室应该是有梯子的。 「找到了。」江吟开心地说道,「我找到上去的梯子了。」 「真的!不过肯定上锁的。」三公主有些泄气地说道。 江吟先摸索着走上去,推了推顶上的板。板纹丝不动。 江吟敲了敲,听着质地应该是木头的。 她摸索着它的轮廓,发现这是一个正方形的木板。它镶嵌在天花板上,周围一圈是有缝隙的。 江吟心中暗自祈祷这个木板是栓子插住的而不是锁链缠起来的。 她从头上拔出一根长长的银簪,捅进木板的边缘,试探着障碍物。 江吟找到了一处阻碍。她往上戳了戳,发现这个阻碍可以发生微小的移动。 她仿佛看到了希望,一点一点把它往一个方向拨动。 「啪嗒。」 江吟往上推了推,木板轻松地被顶了上去。微弱的光从上面透了进来。 「你成功了!」三公主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向着光源摸索着走来。 两人互相帮助着从地下室出来。 此时晨光微晞,她们看到这里并不是人家居住的地方,而是一处荒宅。 江吟带着三公主跑到大街上,遇到了巡逻的捕快和禁卫军。 她能够见到他们脸上极为震惊的神色。 禁卫军和捕快跪了一地:「参见公主。」 三公主抓着江吟的手不放,冷冷地对地上的人骂了一句:「废物!」 「吟娘,我们走。」三公主对着江吟笑了一下,声音温柔地能掐出水来。 随后江吟看到她魔幻般地变脸,不耐烦地看着禁卫军:「还不带我去父皇那里。」 哇,这和地下室中柔弱的公主简直判若两人啊! 在晨光中,三公主离奇般地自己回来了,身边还带江侍郎的妹妹。 这个消息在滑城的早餐铺子上传的沸沸扬扬。 有人问道:「江侍郎的妹妹是谁?她怎么会和消失的三公主在一块。」 江拂在圣上那里见到了有些狼狈的江吟,不禁往后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胸口,难以置信地说:「阿吟你,你不是应该在驿站睡觉吗?」 晏离虽说对此已经身经百战,但每每还是会额头一跳。他的目光在江吟受伤的手指那里停留了片刻,眸色发深。 「父皇,吟娘也被抓去了。不过多亏吟娘救了我。您不知道她有多厉害,鼓捣了几下,就带我从漆黑一片的地下室逃了出来。」三公主拉着圣上的手撒娇道,「父皇可要好好地赏她!」 第90页 圣上笑着摸摸三公主的头,看向江吟:「朕突然想起锦阳的游船上发生了劫持一案,也是由一名女子与匪徒搏斗,求来救援,从而化解危机。」 「正是江娘子。」晏离上前一步说道。 「想不到江御史不仅有一个极为杰出的儿子,连女儿也是女中豪杰。江吟,你说说想要什么赏赐?」 「此乃民女份内之事。」 「你今年几岁了?」圣上笑眯眯地问道。 江吟心里一毛:??? 这个问题貌似有点奇怪。 一旁的江拂背嵴一僵,而晏离瞳孔一缩。 二皇子笑容加深,三皇子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恶劣。 「民女今年十四。」江吟小心翼翼地回道。 「啊,还未及笄啊……罢,等回京再说。」 三个微不可闻的舒气声飘飘悠悠地传了出来。 「子清,此事全权交由你负责,务必要将此人捉拿出来。」皇上对着晏离开口,「朕对你是极有信心的。」 「是。」 江吟与兄长和晏离退出去的时候,晏离叫住了江拂兄妹。 「江兄,可否借一下令妹来协助我办理此案?」 「晏兄办案如神,还需要我家阿吟?」 「阿兄我愿意的。」江吟点头如捣蒜。 江拂想起刚才在大殿中圣上语焉不详的话语,不免让他有些担心。 圣上貌似想要为江吟指派一桩婚事,虽然圣上一般不会自己老牛啃嫩草,但对象极有可能是皇家中人。 江拂对于那几个皇子都无甚好感。自家小妹貌似对晏离情有独钟,他此人倒让他看得中几分。 他心中作罢,也就不当这个棒打鸳鸯的恶人了。小妹的婚事还是要早些定下来。 「若是让她伤了一根毫毛,我定要与你算帐。」江拂恶声恶气地说道,心里则在默默地流泪。 啊,自家的白菜要被他送出去了。 晏离淡笑地应允:「必然完璧归赵。」 江吟兴高采烈地跟在晏离身后,找坏人去! 「大人,我好像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江吟得意地说道。 晏离没有说话,带着她上了马车。 江吟对晏离的沉默也不生气,问道:「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还有,你不想知道我发现了什么吗?」 晏离眼角的红痣有些妖冶。不言不语的他散发着一种清艷冷傲的美感。他安静地看了江吟一眼,突然轻轻地牵起她的手。 江吟感受着他修长如玉的指尖上略微粗糙的薄茧,脸突然涨红。 大人,你这,这是要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vickyの璐 3瓶;昔言烬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美人计·三捕快 晏离垂下眼眸, 青丝被玉冠梳拢在后面,几缕乌髮懒懒地挂在耳边,与他平素严谨不苟的性子不太符合。 江吟见着他细细地察看自己受伤的手, 贝齿轻咬, 有些无所适从。她看晏大人从一旁的箱笼里翻出一瓶药膏和纱布,突然意识到大人是想给她的手上药。 她这么一想,脸上的热意消退不少。可是—— 「大人!」江吟迅速从大人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晏离见此, 抬头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江吟看着他一双眼眸清澈似黑夜带着星光点点, 有些出神。 随即她才从他的眼眸中反应过来,讪讪道:「我的手脏, 之前不小心摸到了尸体,怕弄脏了大人的手。」 晏离轻笑一声,霎时如繁花绚丽绽放, 从隔层中竟然拿出了一盆水。 江吟吃惊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水盆。 晏离从袖子中拿出一瓶药粉,在其中轻轻撒了点。透明的水变得微蓝。 江吟喃喃道:「好神奇的颜色。」 晏离淡笑道:「在下记得吟娘似乎很嫌弃与尸体直接和间接接触。」 他轻轻握着江吟的手, 将玄色的帕子打湿,认真地为她擦拭双手。 「痒。」江吟不禁笑弯了眉眼。 晏离抬起头对上了江吟的眼睛, 本是冰凉淡漠的凤眸染上了笑意。 「大人, 您笑起来真好看。」江吟真诚地夸赞道, 另一只手隔空点着他眼角妖娆的红痣。 晏离嘴角的笑意微敛, 俯身渐渐靠近她。江吟的眼中浮上错愕, 不禁往后退。 他上前, 乌髮如瀑般垂落。江吟愣愣地看着他凑近的脸庞,如皓月般白皙而精緻。 她有些紧张地张嘴:「大人, 有没有觉得现在有点挤?」 晏离一顿,下巴轻轻靠在江吟的肩上低低笑着。江吟感受着肩上的酥麻,已经僵硬成一尊雕塑了。 他迅速撤退, 脸上还带着笑意,眸光柔和。 「吟娘好像不太能适应在下的亲近。可为何一开始屡屡要靠近我呢?」晏离擦干江吟的手指,拔出膏药,细细地在她手中涂抹均匀。 肌肤接触的亲密感像一根羽毛轻轻挠动江吟的心底。 「那是因为有求于大人。」江吟颇为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晏离俊美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在下以为娘子会更加委婉的。」 「那时我并不认识大人,却有一件不得不调查的事情想拜託给大人,所以才愚笨地想用……」 第91页 江吟越说越丧气,像一只灰心丧气的小奶狗,脸都快要贴在桌面上了。 晏离摸着用纱布把江吟的十根手指包扎得整整齐齐,拍着她的头柔声说道:「在下不怪吟娘。」 江吟瞬间亮起眼睛,如果身后有尾巴的话,一定摇得很欢快。 晏离双手摆正她的脑袋,直视她的眼睛,薄唇轻启:「吟娘,若是日后还需有事找在下帮忙,直言便可。」 江吟觉得晏大人一定是觉得之前的自己心术不正,所以刚才在现身教学告知她不要随随便便用美人计。她觉得晏大人的段数比自己高多了。 最起码,她刚刚有一瞬间真得以为晏大人喜欢自己,在和她调情…… 江吟用五根绑得喜感的手指捂上胸口,痛彻心扉地表示以后自己再也不敢了。 晏离觉得现在的情况貌似并不是他预计的场景。 …… 「大人,我还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我觉得犯人有可能是滑城官府的人。」 晏离眉毛微挑,摸了摸江吟的脑袋:「好巧,在下和吟娘的想法竟然不谋而合。」 首先犯人能够通过公主附近守卫重重的禁卫军,将她迷晕后带走,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其次,犯人并没有踏入陷阱,去找布庄老闆家的张娘子,反而挑了没有防备的江吟。说明他极有可能知道内情。 最后,犯人在三公主和她落入他的手掌后竟然没有马上遭到毒手,反而让她们逃亡了出去。这应该不是兇手的本意。 江吟觉得他应该被某些事情缠住而脱不开身。 「所以综上所述,我是这么认为的。」江吟十分有信心地说出这句话。 晏离端坐在江吟的身旁,侧身低头看着她神采飞扬的样子,拇指和食指微微摩挲。 车停了,晏离从容地起身,轻巧地跃下马车。 江吟本想学着他跳下,却被晏大人稳稳地握住手臂。结果她是被提下来的。 这是江吟和三公主逃出来的荒宅。 他们两人走了进去,庭院里已经摆满了十几具尸体。大多已经腐烂得不成型,唯一一具还能看清楚面容,大概就死在两三天的样子。 「禀大人,失踪的十四具尸体已经全部找齐。其中十三具都被遗弃在废井之中,一具在地下室被发现,经仵作验尸,死因是在两天前。」 晏离拿起仵作验尸的报告,看着十四具尸体的死亡时间。 江吟在一旁踮起脚尖,凑上去看上面的文字。奈何晏大人是在太高了,江吟看上去着实有些费劲。 晏离把册子往下放了放,江吟一边看着死亡的日期,一边回忆起当时这些娘子们失踪的时间。 「大人,这前一个娘子的死亡时间,正好与后一位娘子的失踪时间吻合。」 「不错。」晏离的声音泛着凉意,「他将女子折磨死后便马上寻找新的猎物。」 晏离对着迎面走过来的带刀男子说道:「邢捕头,烦请你把昨晚滑城官府中参与布庄抓捕行动但中途离开过的人员名单梳理出来。」 「为何?」邢捕头不解其意。 晏离淡漠地吩咐:「照做便是。」 邢捕头下去开始排查。 没过多久,一份名单就极为高效地展示在晏离面前。 一共是三个人中途离开过,分别是衙门里的王捕快、梁捕快以及赵捕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凌殇 30瓶;阿蘅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妖气·王捕快 「王捕快应该不可能吧。」江吟想起当初在驿站吃饭的公务员提到过, 王捕头正是第一次张家布庄的娘子出事时帮忙抓捕犯人的巡检。 晏大人似乎也是知道这件事的,他凤眼笑看着江吟点头,柔媚的泪痣是他原本精緻的五官更加妖孽。 江吟竟然看得有点晃神。 「那需要排查的就只剩下两个人。」晏离温声道。 「对。」江吟有些心虚地说道, 用指甲轻轻掐了自己一下。 经过一番询问后, 梁捕头当时因为突然腹痛难耐,去出恭了两炷香时间,无证明的人。 张家布庄在城东, 而驿站在城南, 荒宅在城西。晏离留意了一下樑捕快走路的步伐,朝着江吟摇了摇头。 「他的脚步虚浮, 没有多少内力,在两炷香时间从城东到城南,再到城西, 最后返回城东。梁捕快是不可能做到的。」晏离注意到江吟脸上的不解耐心地解释道。 至于赵捕快,经过询问发现他是在大半夜的时候偷偷熘走, 找了个地方打瞌睡。他大约离开了半个时辰。 赵捕快解释是因为之前搜捕太累了所以只是短暂地睡了一个觉。只是没有人能够给他作证明,加上半个时辰是有作案时间的。 晏离仔细地调查了之前几个女孩失踪时赵捕快的行踪, 同样发现总是有一段时间没有人能够掌握他的行踪。 但整个官衙对于赵捕快的风评倒是很好, 都说他是一个热心肠的老好人, 就是有的时候会偷懒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晏离带着人马搜查了赵捕快的家, 但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江吟苦恼地嘆了一口气, 一个香喷喷的火烧用油纸包裹着递了过来。她有些惊喜地看着晏大人:「这是给我的?」 第92页 晏离点头, 眉眼温润地看着她,声音清冽:「吟娘陪在下办案受累了, 听说滑城横塘街的牛肉火烧有名,特意派人寻来犒劳娘子。」 江吟双手接过晏离手上热气腾腾的火烧咬了一口,满嘴生香。他看着她幸福地闭上眼睛, 用拳头挡住自己嘴角上扬的笑意。 江吟睁开眼睛看到晏离褪去以往的清冷疏漠,好像笑得越来越多了。 唔,有妖气! 江吟嘆了一口气,原本大人不苟言笑,冷着一张冰块脸,俊美妖孽的脸可让生人勿近。而如今的大人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温和,总让人如沐春风。漆黑的瞳仁中总会有星光在其中浮现。 江吟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客栈,江拂已经在客栈里面等着她了,一旁还有优哉游哉喝着清茶的庭理。 「阿吟回来了。兄长专门从外面叫了一桌好菜来给你压惊。」 江吟看着丰盛的晚宴,忍不住打了一个饱嗝。 江拂:…… 「兄长吃吧,我和晏大人在外面已经吃饱了。」江吟笑得灿烂。 江拂的一颗老父亲心碎了。 庭理看了江吟一眼,嗤笑一声,不言不语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江吟眯着眼睛问道:「庭理,你『嗤』一声是什么意思?」 庭理把一块鸡肉慢悠悠地放在嘴里,吊儿郎当地嚼着:「没什么意思。」 江吟觉得庭理好像在生气,但又不知道他在气什么。 「你是嫌我今天去外面吃独食。」她恍然大悟,「你可真幼稚,这么一大把年纪净惦记吃。」 庭理修长的眉眼泛着凉凉的冷意,将筷子往桌子上重重地一放。 「好啦,你不要生气了,我明天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珍珠莲你听说过吗?从剑南道引进的树种,秦岭以北很少见。果子能做冰凉香甜的冰粉。」 庭理看着一旁喋喋不休的江吟,挑眉道:「不用,我明天要与你一道。」 江吟看着他的态度好了下来,开心地说道:「嗯呢。」 她转头对着驿站的伙计说道:「给我的房间备上热水,我要沐浴。」 江吟蹬蹬蹬上了楼。 浴桶蒸腾着热气,江吟在里面滴了香露,闻着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她褪下衣服泡在热水中,感受身上毛孔的打开。 江吟抬起手看着十根手指上胖乎乎的绷带,被逗笑了。她小心翼翼地扯掉,露出了已经开始结痂的伤口。 晏大人给的药好神奇,竟然能够让伤口这么快癒合。 江吟在热水中洗去惊吓和疲累,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窗户。上面没有昨晚的黑影,只有简单的木质镂花。 突然江吟心里像被浇了一层凉水。 她昨天晚上临睡前迷迷煳煳想到的事情又记起来了。 王捕快并不能被排掉嫌疑。因为第一次的犯人和抓走江吟的那人并不是同一个! 根据驿站中的李捕快所说,第一次的犯人瘦瘦小小的,而江吟在窗户上见到的黑影是一个身材健硕的人。 所以王捕快也是可疑之人。 江吟擦干身上的水珠,头髮湿湿地披散开来。她穿上衣物,披着外套从房间中走了出去。 不知大人回来了没有? 江吟试探地在晏离门前敲了一声。立刻房间有人传来淡漠的声音:「谁?」 「大人,我是江吟。」她小声回道。 房门很快被打开,晏离一头青丝尽数披散下来,整个人松松地披着深蓝色的外套,五官精緻,肌肤白皙仿佛隐隐散发着柔光。眉眼虽然带着疲惫,但是此时仍有星光点点。 「进来说吧。」晏离往旁边一站。 江吟觉得大晚上的,站在外男房前不大好,像一条泥鳅地瞬间钻进了晏大人的房间。 晏离轻轻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有一股甜美的栀子花香,眸色变得有些暗沉。 江吟看着晏离将房门掩住,急匆匆地说道:「大人,那王捕快也有嫌疑。」 晏离在房间的桌前坐下,挽起长袖倒了两杯茶,轻笑:「不着急,慢慢说。」 江吟把自己的发现与晏离说了一遍。 「影子的大小本就会放大缩小,不大能作数。」晏离指着墙上的影子,眼中带着温柔。 江吟看了一眼,脸有些发烫。墙上的两个人披散着头髮,身影相叠,显得格外亲昵。 「大人。」江吟咳了一声,正经说道,「如今房内的灯光和当时的月光是不一样的。月光是平行光源,而灯光是放射光源。按理月光是不会将人的身形放大。」 「平行,放射?」晏离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不解地重复道。 作者有话要说:  那是因为你在晏大人面前,他的眼里才会有小星星啊……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书虫一只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灯泡·女尸 江吟试着比划, 却难以解释清楚,于是起身走向书桌。 晏离随即将茶杯放下,跟过去为她研墨。江吟看着他纤长如玉的手指拿起墨块专注地研磨着, 黑鸦般卷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淡淡的阴影。 红袖添香真是人间美妙之事啊…… 晏离抬起头, 凤眼带着笑意:「吟娘,画吧。」 江吟收起自己有些不正经的心思,用毛笔蘸染墨汁, 画了两幅不同光源的物体投影图。 第93页 「光是直线传播的, 这是重要的一个依据。」江吟指着解释道。 晏离走到她身后,越过她的肩膀看着桌案上的画稿, 话语中带着淡淡的好笑之意:「恵果法师难道尽教你这些?我看你不怎么通佛理,但对这些冷门偏僻的知识如数家宝。」 江吟勐地转身,扬起下巴, 双手叉腰:「不行吗?」 晏离眼中露出无奈的宠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 很厉害。」 江吟得意地快要原地转圈圈了,却被晏大人一把摁住。他拉住她的手腕, 让她坐下。 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松香味, 灯火跳跃着, 整个房间充满着昏黄柔和的光线。 江吟不解其意。 晏离拿着一块干洁的巾帕走到她身旁, 递给她:「你说的, 我都知道了。不过虽然气温高, 但湿着头髮始终对身体不好,容易头痛。这是我未用过的。」 江吟愣了愣, 反应过来后慌忙去接帕子,却摸到了一个微凉并有些骨感的手,又跳了起来:「大人, 时间不早了。阿吟先走了。」 晏离看着她仓皇离开的背影,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随即低头看着手中的帕子,眉头有些纠结。 江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觉得自己反应有些大了。但是这真得很容易让她误会大人喜欢自己的。她觉得有些闷,推开窗户透透气。 下面灯火通明,十几个官兵带着刀守在下面。江吟觉得非常安心。 于是,没心没肺的江吟倒头沉沉睡去,然后起床,就不记得了。 …… 第三天,淅淅沥沥的雨声在清晨响起。江吟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换洗好后下了楼。 「早上好啊。」江吟向底楼的三个男人打着招唿。 江拂、庭理和晏离倒是和气地坐在同一桌上,用着早餐。 江吟在空位坐下,拿起一碗滚烫的白粥轻轻吹了起来。一个侍卫急匆匆地从门外跑过来。 「大人,这是长公主派小人送过来的。」侍卫将一个食盒双手递了过来。 江吟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黑色的食盒,露出觊觎之意。 晏离将食盒打开,里面是八只造型精緻的水晶虾饺。他将虾饺放在江吟的面前,温声道:「喜欢吃吗?」 江吟忙不迭地点头,就要去夹。江拂见此扶额,果然是个会被吃的拐走的丫头。 突然一双筷子横空落在虾饺上。 「见者有份。」庭理抢走了江吟看中的虾饺,一口把她吃掉。 「幼稚。」江吟夹起虾饺咬了一口。 庭理如风捲残云般地夹走了大半。江吟恨恨地喝着白粥,用眼睛瞪着庭理。 江拂捂脸,这两个人太幼稚了。 「大人,又出事了。」一个禁卫军匆匆跑了进来,半跪在晏离面前。 江拂兄妹和庭理三双眼睛都好奇地看着那个禁卫军。 「今天早上横塘街上发现了一具身中数刀的女尸。」 在场几人脸上的轻松之色消失,转而浮现出凝重之色。 这个人简直是肆无忌惮。 「赵捕快和梁捕快那边如何?」晏离问道。 「据看守的官兵所说,昨夜两人都安分地待在家中,并未外出。」侍卫恭敬地说道。 他微微颔首,向江吟说道:「我们走吧。」 江吟会意,站起身。现在最有嫌疑的便是王捕头了。 庭理站起身,轻抚他飘逸的青袍,一脸高深莫测地说道:「我们出发吧。」 晏离眉毛微扬,凤眸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三人上了马车。 庭理打量了一下晏离的马车,评价道:「晏大人生活非常朴素啊。」 晏离疏漠客气地说道:「家父崇尚俭朴之风。」 「不过长公主还是生活追求的。」庭理点头,脸上有着一点安慰,慢慢地深吸一口气。 江吟深知庭理的脾性,想来他是打算开始对晏大人开启十级嘲讽模式。 「晏大人,我们这是打算去哪里?」江吟赶在庭理说话之前,问道。 「横塘街。」 江吟点点头。 外面的雨越发大了。晏离一手撑着伞,一手正打算去扶江吟下马车。庭理撑着伞凉凉道:「她有手有脚。」 江吟谢过晏大人:「我自己来吧。」 晏离不带感情地看了庭理一眼。 江吟双手撑着车架从上面跳下,踩进了一个泥坑,溅了庭理和晏大人一身泥水。 庭理看着自己一身新衣被弄得骯脏不堪,又气又怒,指着江吟质问道:「你是故意的吗?」 江吟摸摸鼻子:「哪里嘛,大人的衣服也被我弄脏了。」 晏离笑笑,好脾气地说道:「无碍。」 庭理:哼。 雨水将青石板的街道沖刷得干干净净。而那具女尸眼睛睁大,无神地看着菸灰色的天空。 她身上的血衣被雨水沖淡了很多,但仍可以看到她腹部的衣物都快被锋利的刀刃捅烂了。 「能够检查出什么?」晏离冷声问着仵作。 「雨太大,痕迹都被沖走了。」仵作摇摇头。 晏离淡漠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声音冷凝:「带路,去王捕快家。」 …… 雨下得更大了,好像是天漏了一个口子,隐隐传来轰隆雷鸣。 嘈杂的雨声让江吟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耳鸣了。王捕快的家在城东的一个小巷中,干净而又整洁。 第94页 晏离稳稳地撑着四十八骨的竹伞,上面是水墨的绿竹。庭理身形修长地站在江吟身边,嘴上说着江吟有手有脚应该自力更生,此时却还是任劳任怨地为她撑伞。 他瞥见晏离的竹伞,轻轻地对江吟说道:「你也去弄一把那样的伞。我给你打着,应该很好看。」 侍卫上前敲响了门。不多时,一个穿着常服的清秀男子打开大门。 「晏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所谓何事?」男子看向晏离,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王捕快,有些事想来询问一下。」晏离声音微冷。 王捕快点头:「雨大,各位快请进。」 晏离撑着伞踏了进去。江吟和庭理紧随其后。 院中屋檐下,一位夫人从竹塌中站起,摸着孕肚着看向众人,向他们盈盈一拜:「妾身见过诸位大人。」 王捕快担心地小跑过去,扶住她:「慧娘,小心些。」 江吟歪着头看着眼前夫妻鹣鲽情深的样子,与看过来的晏大人对视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默小空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昔言烬烬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慧娘·沟渠 王捕头家是一进院落, 大门走进去就是宽敞的院子。一棵银杏树高大地生长在院落中,雨珠落在青绿色的扇子叶片上滚落下来,串成层层叠叠的珠帘。 王捕快的夫人叫慧娘, 江吟注意到她身旁摆着两张竹塌, 中间还有一张小木桌,上面摆着一盆水果。 在他们来之前,这对夫妻应该正在屋檐下品尝瓜果。这么恩爱的夫妻, 丈夫会是那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吗? 晏离收拢伞, 站在走廊上:「小娘子带着王夫人去屋里迴避一下。本官有几个问题要询问王捕快。」 王夫人低下头,復抬起头, 眼中带着淡淡的忧伤。 江吟看着她柔美的脸庞,想起了现代读过的一首诗。那个在雨巷独自徘徊像丁香一样结着愁怨的姑娘。她觉得这个王夫人好像满怀心事。 王捕快走上前,用力地握了一下王夫人的手, 眼中定定地看着她:「放心,什么事都不会有的。对吗, 慧娘?」 王夫人发了一会愣,低下头, 轻轻地说道:「是的, 夫君。」 江吟扶着她, 慢慢地往里屋走去。 这是一间淡雅的卧室, 收拾地一尘不染。 「夫人真是贤惠, 王捕快真是幸运有你这个妻子。」江吟试着与她打开话题。 但是王夫人的脸色一白, 脚步不稳,差点摔倒。 江吟及时扶住她, 把她安置在床上,小心翼翼地说道:「是我说错话了吗?」 王夫人嘴角浮起惨白的微笑:「妾身略感不适,招待不周还望无怪。」 「不怪不怪, 我自己坐着就好。」 江吟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的摆设,发现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一般普通人家里怀孕的女人都会为未出世的孩子亲手做一些可爱的小衣服和小鞋子,但是这个房间里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看到。 所以江吟随口提了一句:「宝宝几个月了,夫人这么贤惠,有为孩子缝制小衣服吗?」 不知是不是江吟的错觉,王夫人的眼中迸发一种强烈的厌恶感。 她是讨厌这个孩子吗? 江吟觉得一头雾水,明明这对夫妻看上去相处格外融洽,为什么王夫人在听到她的话后反应这么奇怪呢? 「王夫人是哪里人?」江吟试着重新让她开口,打算用不会引起她反感的问题诱她说话。 「娘子唤我慧娘便可。妾身是滑城当地人。」 「你们这里的牛肉火烧可好吃了,肉质鲜嫩多汁,调料也配得好。」江吟由衷地赞嘆道。 慧娘捂嘴轻笑:「是了,确实非常不错。以前夫君经常在放衙后专门去横塘街买来给妾身尝。」 江吟眉心微蹙,这对夫妻究竟是恩爱还是不恩爱…… 「道口烧鸡也很好吃,王捕快想必也经常带慧娘去品尝吧?」 慧娘摇头,说道:「那家酒楼菜价贵,我们不大常去。不过夫君手艺很好,在家都是他烧菜的多。」 「王捕快看起来就是脾气极为好的人,想不到还会烧菜。」江吟说道。 「他这个人……」慧娘眼中露出担心之色,「他一般脾气都不错,但压抑久了,爆发出来还是挺可怕的。」 「但他一定不会打女人吧?」江吟装作无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曾经因为衙门里的一些事情失手打过我,不过是妾身不该在他生气的时候靠近。」她看到江吟气愤的脸色,慌忙的解释道,「最近已经有一年了,他和妾身都很好,即使发生了那般的事情……」 慧娘的声音越来越低,渐渐不可闻,把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江吟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只是脑海中想着家暴只有零次和无数次。她冷笑,没有想到看着清秀温和的王捕快竟然也是一个打女人的渣男。 她更加肯定这次事件与王捕快的关联了。 江吟坐在床沿看着慧娘,突然被她头上的簪子所吸引。 「慧娘,你头上的髮簪很好看。」江吟指着那只蝴蝶点翠髮簪,「我前几天在十字大街逛的时候也看到了这支簪子。」 慧娘伸手摸了摸,点头:「夫君正是今日在十字大街上为妾身买的。」 第95页 江吟眼睛微眯,在那个蝴蝶翅膀上的红点留意了几分。 「慧娘,你夫君待你正好,他是不是经常送你礼物?」 「近一段时间来,他送得很勤。」 「我可以欣赏一下吗?下次我有夫君了,也让他向王捕头学习!」江吟笑道。 慧娘点头,拿出一个首饰盒子,里面放着银镯、耳环、项鍊什么的。 「真好看。」 笃笃笃—— 「吟娘扶着王夫人出来吧。」晏离在外面朗声道。 「慧娘你身体还行吗?」江吟问道。 慧娘点点头,慢慢地起身。 房门一打开,一股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哗哗的雨声突然又放大了音量。 「本官有几件事情要与你确认。你想好了再回答。」晏离淡淡说道。 一旁的王捕快在旁边附和道:「慧娘实话实话就可以。」 「昨天晚上,王捕快可曾出门过?」 慧娘想了想,摇头:「昨晚夫君一直陪着我,直到我入睡。」 「直到入睡?」晏离敏锐地捕捉到一处不对的地方。 慧娘脸上血色褪去,艰难道:「是。」 王捕快快速地接上:「因为慧娘怀孕了,我怕晚上会不小心碰伤她。」 晏离点头:「请问前天晚上王捕快参与布庄围捕中,是否回家了?」 「那天我腹部疼痛难耐,便托人唤他回来。」慧娘说道。 「他回到家是何时?」 「亥时回来,子时走的。」慧娘回忆着说道。 之前邢捕头调查的也是大致这个时间。张家的布庄和王捕快家很近,那么王捕快是如何从城东跑到城南再到城西的呢? 江吟撑着伞跟着晏离走在滑城的街道中。在一家书店,江吟借用店老闆的纸笔迅速写下一串首饰的名称。 「大人,可否派人去调查一下那十几户人家女儿失踪当天有没有穿戴这些首饰?」江吟问道,「还有今晨发现的女尸身上有没有少一只点翠的蝴蝶簪?」 晏离直接将江吟的纸交给身边的侍卫,让他马上去调查。 「大人,我觉得王捕快是有问题的。」江吟笃定道,「慧娘告诉我,王捕快脾气会突发性的暴躁,成亲后曾经打过她,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温和。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晏离撑伞走在瓢泼大雨中,江吟跟在他身后,庭理已经快要抓狂了。 「请问两位贵人,小僧不明白,你们两个在雨中散步是脑子有疾吗?」 江吟转身回头看他,吃惊道:「庭理你没看出来,我们正在走着王捕快家到驿站,再到荒宅后返回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庭理磨着牙,摸了头上的雨水,俊脸铁青,一把抓住江吟的手:「跟我快回去喝姜汤,你要是发烧了该怎么办?」 晏离停住脚步,突然握住她的手。江吟立刻感到一股热气从两只手的交接处涌了上来。 「好神奇,这是内力?」江吟眨眨眼睛好奇地问道。 晏离摸了摸她的额头:「庭理小师父说得对,是在下鲁莽了。」 江吟摇摇头,双手合十放在胸前:「我觉得在大雨中调查案子好有感觉。虽然下雨但是这路很好走。不过真是奇怪,这么大的暴雨,这座城池竟然也没有发生内涝。」 晏离指着路边的沟渠说道:「这是上上任知县修建的水利工程。自从它修建后,滑城就再也没有发生过涝灾。」 江吟看着沟渠,有些出神,突然问道:「滑城的地势如何?」 晏离抬起手揉着额角,被思维跳脱的江吟问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滑城周边有什么地理事物,比如山或者湖泊?」 「在南巡之前,堪舆图上显示,东南方向有一座青山,西北方向有一个湖泊。」晏离回忆道。 「东南向西北倾斜。这里的沟渠之水应该是流往荒宅的。」江吟突然咬牙切齿,「这货该不会是直接拐了我,把我扔进臭水沟里,让我顺着水流自己到荒宅。这么一来,他回家前跑一趟驿站,离家后再去一趟荒宅。时间分散开后,就不会有太多的空白。」 江吟:我就说当时身上怎么就一股怪味呢!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狩灵师晋级指南》希望小可爱能够动动小手收藏一下哦,爱你们~ 《大元驿报》:号外号外!京都狩灵世家叶家第六十代未来家主,谪仙般的人竟然被一个小乞丐打脸了…… 易姝阴差阳错穿越到大元朝江南水乡的一个小乞丐身上。在这个魑魅魍魉与妖怪精灵并行的年代,狩灵师地位至高无上。 她懵懵懂懂地考进白鹿书院,却惊悚地发现这里不教四书五经,专教天文易理,风水看煞,捉妖降魔?! 在时代的大潮流下,易姝凭着五十根蓍草结阵卜卦,与莘莘学子参加大元科举,拿到公务员的铁饭碗,努力向朝廷一品狩灵师看齐。 【小剧场】 「道友先上,在下才疏学浅怕是应付不了这只精怪。」易姝摸摸鼻子躲在男主身后,讨好地说道。 一场厮杀后,男主将要拿下精怪丹元之时,突然金光浮现,阵法结成。易姝双手结印歪头笑道:「多谢道友为在下引怪。」 叶释冷冷道:「无赖。」 ————阅读指南———— 1、女主活泼可爱耍赖皮x男主清冷高贵有洁癖 第96页 2、双c,1v1,he 3、架空歷史,男女皆可成为狩灵师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佛不渡憨批、致无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水落·石出 晏离和庭理拗不过江吟, 最终坐上马车到了荒宅。他们在一堆废弃物中找到了一个木桶,在木桶的缝隙中发现了一块布片,正是江吟袖角的布料。 庭理一脸惊异地说道:「行啊, 江吟。你猜得可真够准的。」 江吟竖起食指沖他摇了摇:「庭理, 这不是猜想,这是有理有据的推断。这就是你和我之间的智商差距。阿嚏!」 晏离抿着薄唇担忧地道:「我们先回驿站,把湿衣服换了。」 江吟摇了摇头, 正打算说什么:「阿嚏。」 晏离的脸色愈发不好看, 不容江吟分说,就把她拉上了马车, 直接打道回府。 回到驿站后,江吟泡完热水澡,换上一身干洁的衣服下楼, 晏离早就为她备上一碗热气滚滚的姜汤。 江吟捧起粗瓷碗,抿了一口, 瞬间被辣地眼泪汪汪。 晏离精緻的眉眼带着笑意,问道:「寒气可被沖走了?」 江吟苦哈哈地点头:「整个人都热起来了。」 晏离松了一口气, 用食指轻点她的额头:「这次是在下考虑不周, 但吟娘若是身体不舒服一定与在下说。」 江吟刚想点头, 外面一个湿淋淋的侍卫过来了。 「大人, 江娘子写的首饰正是失踪娘子身上佩戴的。小的特意与井里遗落的物品进行核对, 发现没有出现这些事物。」侍卫抬起头看向喝着姜汤的江吟, 「不知娘子是如何得知的?」 江吟摸摸鼻子,又喝了一口姜汤说道:「慧娘带的蝴蝶簪据说是他夫君今日所赠, 我在十字街摊子上见过,蝴蝶翅膀上应该是没有红点的。我怀疑那是血迹。」 「有些变态喜欢收集死者的物品作为战利品,王捕快将其送给夫人戴, 这也真是一个恶趣味。」江吟有些嫌恶地说道。 庭理啧啧道:「那他的动机是什么?」 江吟想着上午慧娘的反应,把奇怪的地方说了起来:「慧娘说过,这一段时间来,王捕快的脾气收敛许多。他们夫妻之间相处也非常融洽,可是每每慧娘提到腹中的孩子都抑郁寡欢,这是为什么?」 「唔,是不是她害怕出生的孩子分去丈夫的注意力?」晏离猜测道。 庭理夸张地瞪大眼睛看着晏离:「晏大人你好清纯。」 晏离:…… 江吟捂着嘴吃吃地笑着。 庭理大手一拍桌面:「我猜是王捕快的头绿了。」 「可是我看慧娘提起王捕快给她做得一些小事,神情还是很幸福的。」江吟觉得不大可能。 「那就是并非她所愿,被强迫的。」庭理摊摊手。 江吟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庭理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干什么?」 「你一个和尚怎么会懂这么多事情?」 「香客来佛前烧香拜佛,哪一个目的是单纯的?不是心里有愧疚,就是有欲望。」庭理笑笑,看向驿站门外,「唔,雨停了。」 「走吧。」晏离起身。 江吟随即站了起来。庭理盘了盘手上的珠子,哀嘆道:「这水一泡应该不会长蘑菇吧。」 「别担心,回京后我送你一串。」 庭理满意地点头。 晏离停下脚步,轻轻抚上眉间的抹额:「这水一泡,会烂吗?」 江吟歪着头,站在晏离身旁担心地打量着这抹额。天蓝色透明的丝织物点缀上深绿且透的翡翠,看上去价值不菲。 晏离浅笑着看向她。 庭理懒懒地走过去,拉住江吟往外拖:「晏大人与你开玩笑呢,他那个是鲛绡,遇水会烂?笑死人了。」 江吟恍然大悟,点头道:「怪不得这么好看,大人不用担心。」 晏离:…… 庭理在前面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得格外开心。 三人一行又到了王捕快家中。 「大人,今日怎么又来了?」王捕快笑道。 王捕快五官端正,身材高大健硕,肤色偏白,嘴上带笑,明明看上去是一个善良的好人。 晏离看向站在一旁的慧娘,注意到她头上的蝴蝶簪:「王夫人能够将最近一段时间,王捕快送你的小物件都拿上来。」 慧娘虽然心中带有疑惑,但还是温顺地回房间去拿。一旁的王捕快笑容有些僵硬。 晏大人派侍卫接过慧娘手中的箱笼,侍卫将其打开当场一一核对。 慧娘惊疑不定地看向王捕快:「夫君,你莫不是窃取了……」 侍卫向晏离点头:「这些事物与失踪娘子身上丢失的饰物完全重合。」 王夫人脸一白,摇摇欲坠:「这不可能,我夫君不可能是杀害失踪之人的兇手。」 王捕快向晏大人行了一礼:「晏大人,这大概只是一个巧合罢了,这些饰物都是我从十字街的小摊贩上买来哄夫人开心的,若是大人不信,可以自去询问。」 「哦,是吗?但是王夫人头上那支蝴蝶簪的怎么会有血迹呢?」 王捕快笑道:「大人怕是看错了吧,那是花纹。」 江吟向王夫人讨过蝴蝶簪,从怀里拿出刚刚特意买来的蝴蝶簪:「摊主说你确实买过一支蝴蝶簪,但是蝴蝶翅膀上是没有红色斑点的。那是你在横塘街杀害的那名女子溅开的血迹沾染上的。」 第97页 慧娘脸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这绝不可能,那犯人绝不会是夫君。我,我见过那个犯人。」 她跪在地上,声泪具下:「妾身也是受害者啊!」 王捕快没有上前去搀扶慧娘,冷眼看她在地上,身子颤抖着。 江吟一愣,但随后反应过来,上前将她从地上搀扶起来:「地上湿凉,慧娘你有身孕,这样对孩子不好。」 慧娘拼命地摇头:「夫君是无辜的,妾身被那个贼人害了,多亏夫君及时赶到,我才没有被拐走杀害。」 王捕快抬起头,温和地笑道:「大人,你看慧娘不是为在下作证了吗?」 江吟心中发冷,慧娘忍着多大的屈辱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只为帮他证明清白。可他到现在一点照顾妻子的心情,甚至看都不怎么看她。 「也许前两起案子确实与你无关,但谁又说过这十多个案子都是一人所为呢?」江吟说道,「慧娘,当时那人身形如何?」 慧娘摇摇头:「妾身醒来之时,犯人已经不见了。当时夫君他浑身是血地回来,说那人跑了。」 「夫人的证词并不能说明什么,听第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李捕快见到的犯人是一个身形矮小之人,而江娘子当时见到的犯人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请问王夫人当时这件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五月廿十二。」 「本官在查阅滑城刑事案卷时,发现在五月廿十三那天,城郊发现了一具身材矮小的无头男尸,死相尤为悽惨。至今不知死者身份,也不知兇手是谁。」 江吟插嘴道:「大人的意思是最初的犯人可能已经死了。」 「结合王夫人刚才说廿十二那天,王捕快浑身是血的回来……」晏离说道。 王捕快神色平静:「慧娘,早知道就晚一点把蝴蝶簪送给你了。这样就不会被发现了。」 「为什么?」慧娘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枕边人。 「都怪你,我捨不得杀你,但我太生气了,不发泄的话,你就倒霉了。」王捕快被带上镣铐淡淡说道。 「啊!」慧娘捂住肚子哭得声嘶力竭,「那你为什么还要我留下这个孩子?」 「我不伤你,但是这个耻辱会伴随一辈子,折磨你一生,这比打你更加让人痛快。」王捕快唇角勾起,恶劣地对她说道,「而且看你每天戴上我送你的首饰,真是畅快。」 他临走前对着江吟嘆气:「早知道有今日,我就不应该害怕暴露,而把你们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关在地下室里……」 江吟被噁心得不行,晏离捂住她的耳朵,声音清冽甘醇:「别听了。」 「大人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么噁心的人,明明是自己心里住着魔鬼,却把厚颜无耻地把过错往无辜之人身上推。慧娘真得是太可怜了,嫁了这么一个中山狼。」 「我不会。」晏离声音有些低沉,「那人只是例外。」 江吟不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 「在下若是有一妻子,便会疼她,爱她,呵护她,尊重她,理解她,陪她做一切她想做的事情,陪她尝遍世间最好吃的东西。」 江吟有些发愣地看着晏离。大人为什么要对着我说这一番话。 突然庭理出声:「小僧如果有一妻子,会让她穿金戴银,吃香喝辣。」 江吟噗嗤笑出声:「庭理你果真是破戒僧。不行,回去我要给你写一本语录,让惠果师父看一看你一路上说了多少惊人之语。」 江吟心中不适之感已然消去许多。只是慧娘以后要怎么办…… 「在下已经派人去请王夫人的父母来了,据说两人十分疼爱女儿,吟娘莫要再担心了。」晏离温声说道,「此间事了,禀报圣上后大概会立即启程。」 事情果如晏大人所料,当天傍晚他们就上了游船。 船只很快出发,江吟看着江上皎洁的明月,感受着湿润并带着腥味的晚风,离开了滑州。 大概是害怕在沿途地区停留的风险太大,滑州的事情再次发生。江吟一连在船上待了很多天,晏离和兄长都被圣上叫去吟诗作对,下棋品茶。 江吟心想,圣上在船上也是寂寞如雪啊。 寂寞的江吟大多时候都是躲在房内靠看传奇话本子来解闷,像个自闭孩童一样。不过三公主和三皇子倒是时常找她玩耍,时间倒是过去的很快。 但是一直在船上总不是个事,总不能因噎废食吧。这不,在一个艷阳天的好日子,船停了。 江吟急不可耐地在贵人们下船后飞奔而去。 刚走上陆地的时候江吟都快出现幻觉了,陆地都在眼前摇晃,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不过晏大人经过顺手託了她一把。 「晏大人,这是哪里啊? 「楚州。」 江吟看着河道上来来往往的货物,不禁感嘆道:「好繁华的一个地方。已经在淮南道的地界了吧。」 「梁九,跟好娘子,莫要让她置于险地。」晏离对他叮嘱道。 江拂看他的话都被晏离抢走了,拍了拍她的脑袋:「兄长真是后悔把你带出来了。都没时间好好管你这个调皮的小猴子。」 「大人一起去逛逛吗?」江吟向晏大人发出邀请。 晏离看了看皇上好像有些疲态,微微低首:「乐意之至。」 第98页 「阿弥陀佛,小僧也乐意之至。」 作者有话要说:  前二十位留言发红包。 别嫌弃,作者菌穷~ 哈哈哈,爱你们~么么哒~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勤劳2011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绣球·凤凰男 「哇, 前面好热闹啊。」江吟进入楚州后看到街角一个豪华的酒楼前围着大量的人。 「不妨前去瞧瞧。」晏离提议。 「小僧觉得也可,看上去不大有危险的样子。」 这一栋酒楼虽然只有两层楼高,但是画梁雕栋, 装修得金碧辉煌。此时外面张灯结彩, 红绸缎布置地喜庆洋洋。 「这是怎么了?酒楼新开张大酬宾吗?」江吟好奇地说道。 「去去去,你一个黄毛丫头来这里瞎凑什么热闹?」一个头上长疤的男人恶声恶气地道。 晏离斜看了他一眼,那个男人缩了缩脖子, 顿时噤声。 他嘴里嘀嘀咕咕:「丫头年纪到底是小, 竟然带着情郎来这绣球招亲,这么厉害的男人如果被人家看去……」 江吟很会抓重点, 眼睛放亮:「绣球招亲?」 江吟冲着旁边百无聊赖的庭理说道:「庭理,我长这么大,一直以为绣球招亲是童话里的故事。这, 这姑娘家能选得好夫君吗?」 「嚯哟,这年头和尚都来参加绣球招亲, 活久见啊!」那个头上长疤的男人此时才看到一旁的庭理。 庭理没有理睬他,只是懒懒地对江吟说道:「好啦, 绣球招亲。走了吗?」 晏离似乎并不喜欢人轧人的场面, 整张脸都透着寒霜, 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 嘴唇也一直紧紧抿着。 「大人, 你不喜欢这种场面吗?」江吟抬起头问他。 「吟娘喜欢看吗?」晏离低下头问道。 江吟摸摸鼻子, 笑得有些腼腆:「我还挺想看的。」 「那我们离远一点,被砸到就不好了。」晏离看向江吟的眼眸柔和, 没了刚才的冷漠。 江吟举起手:「同意。」 「出来了,出来了。」一片沸沸扬扬的吵闹声。 江吟抬起头看去,二楼站了一个装扮很有少数民族特色的女子。她头戴宽大的红色帽子, 上面有银制的流苏垂下,一声红衣绣着繁复的花纹。 这好像广西壮族的服饰啊。 「这不是岭南道的服装特色吗?」江吟好奇地问道。 一个同样躲在远处看热闹的大叔赞嘆道:「小娘子小小年纪见多识广啊。这女子是酒楼老闆的独女,他们一家是从岭南道那边来楚州发展的。」 江吟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如今嫁娶不都是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抛绣球招亲看上去就像是话本子当中写得那般,会不会太鲁莽了?」 晏离仔细地听着江吟的话,看着她一脸认真和别人探讨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抛绣球是岭南道那边的风俗,这我倒是也不甚清楚。」 「我猜,如果到时候扔到的人小娘子不如意,一定会反悔的。」庭理肯定地说道。 「在下觉得未必,做生意讲究信誉。酒楼老闆应该不会轻易反悔。」晏离反驳道。 「扔了扔了。」有人大叫。 江吟看着二楼的小娘子将一个光滑的红绣球抛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后,正好落在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人手中。 这就结束了? 江吟有些失望地与晏大人对视一眼:「唔,好像不是很精彩。」 晏离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宽慰道:「楚州有很多好吃的,不如我们今日就在这酒楼用午膳。」 今天的酒楼生意格外火爆,客人都被这次绣球招亲给吸引过来了。 大堂里都在讨论老闆的未来女婿是何方人士。 「好像是南巷里的一个穷小子。」 「鸡窝里出凤凰了,以后可以吃香喝辣的了。」 「真是好福气啊。」 江吟看着庭理调侃道:「庭理,你失去了一个好机会啊。」 庭理翻了一个白眼:「江吟,你少说话,多吃菜啊。」 是日,江吟战斗力极强地逛到夜幕降临,晏离好脾气地跟着在身后陪着她,庭理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消失前,脸色发青,双手合十:「师父说的对,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小僧熘了。」 梁九手提着大包小包,晏离笑着对他说道:「吟娘身边有我陪着,你今天受累了。」 最后是晏离陪着江吟在快要打烊的馄饨摊子上吃了最后一碗小馄饨。 街上几乎没有人,清清冷冷,空空荡荡。 他们两人慢慢地在街上走着,晏离手中拿着一盏精緻的琉璃灯,散发着温柔的光芒。除此之外,只有皎洁的月光和有些黯淡的星星。 「吟娘,在滑州时圣上曾经问过你的年龄,回京后怕是会过问你的婚事。在下逾矩,想问你是否有意中人?」晏离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声音显得有些僵硬。 江吟有些发愣,抬起头看向晏离完美的侧脸,五官挺立而又俊美。 「大人……」江吟轻轻说道。 晏离低头看向她,乌黑深邃的眼睛似乎能摄魂夺魄。 江吟反而不好意思地把视线移开。 「咦?」江吟的眼神落到了一处幽暗的角落,从晏离手中接过琉璃灯,慢慢走了过去。 第99页 她把灯凑近去一照,一只手从竹蓆中露了出来。 江吟用脚踢了踢,没有动静。一个不好的猜测在她脑海中形成。 我是不是又触发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晏离上前撩开竹蓆,江吟不禁后退一步。 男人双目瞪大凸出,舌头伸长,脸色铁青,死状恐怖。 江吟下意识地握住晏离的手:「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个男人我们白天曾经见过?」 晏离回握住江吟的手,安抚道:「吟娘莫怕,这男子正是早上绣球招亲中成为酒楼老闆未来女婿的人。」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咣——」 一个上了年纪的更夫慢慢地走了过来。晏离立刻让他去县衙里报案。 江吟和晏离两个人守在现场。 晏离扶额苦笑:「早知便不让梁九先走一步。否则吟娘如今不用陪在下等官兵了。」 江吟摇摇头,无奈道:「这谁能料到呢?今天还是众人口中艷羡的对象,哪里想到晚上就已经成为了亡命鬼。」 「世事无常,所以要珍惜当下。」晏离揉了揉江吟的脑袋,「吟娘这么聪明,该知道在下的心意的。」 江吟突然结巴了起来:「大人!话不能乱说的。」 时至如今,晏大人把话都说得如此明了,江吟还是不敢相信盛京城的钻石单身汉竟然在自己这个还未及笄的小丫头身上栽了跟头。 晏离浅浅地嘆了一口气,苦恼地看着她:「许是你还小,对此间事还不甚了解。」 江吟顺势脸上露出懵懂的表情,但心中却五味成杂,她其实内心年龄不小了,但对于男女之事还是好奇有之,多是对于陌生情感的害怕。 她不是傻子,已明白晏离的心意,既有被人欢喜的激动,又有几分手足无措,更多的是不知如何是好。 江吟最想当的应该是一头鸵鸟,将头埋在沙子当中装死。 许是在现代看惯了薄倖男子,前未婚夫的左拥右抱的阴影伴随她达六年之久,她真得很难全盘付出感情。 罢了,就让晏大人认为自己还小不懂男女之事吧。 江吟安静地低下了头,晏离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轻声说:「吟娘,在下会等你到明白的那一天。如果到时你发现,喜欢的另有其人,一定要告诉在下。如果没有,在圣上随意将你指婚之前,在下会有所行动的。」 江吟装死。 捕头和捕快匆匆赶来。一个看穿着是头的人跺着脚,哀嚎道:「咱们楚城一直安居乐业,三年都未曾发生过命案,怎么圣上一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啊!」 随即他将愤怒的目光看向晏离和江吟,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看你们两个该不会是江湖上的鸳鸯杀手,来这里贼喊捉贼的吧?」 晏离:…… 江吟:…… 「我们是随圣驾南下的官员和家属。」江吟看这个没睡醒的捕头口出狂言,看架势想把他们直接定罪,赶忙说道。 这个捕头打了个激灵,揉了揉眼睛,将灯笼直往他们脸上怼。 只见男子清俊冷艷,一身华贵的长袍气势不凡,而女子年纪看上去虽小,但是娇美清灵,眼中透着一股灵动的活泼劲。 毕竟是当捕头的人,这点眼力见总是有的,连连告罪。 「还请大人和尊夫人莫怪,大人不计小人过。」 江吟嘟囔道:「我们又不是……」 随后,她自己也无法说出口了,两人能够此时出现在此地,必然是关系极好。 她好像是真得有点喜欢晏大人吧,不然怎么会开心地与他逛到这么晚。如果换成是旁人的话,安世子?江吟摇摇头,她肯定做不到。 庭理?江吟倒觉得可以。毕竟她们关系铁。 难道她不是喜欢晏大人,而是他们关系已经好到像哥们一样了? 江吟皱着眉头,好像哪里又怪怪的。不管了,江吟有些烦躁地自暴自弃,还是当鸵鸟舒服。 捕快拿起担架,抬着尸体往衙门走去。 据衙门里的曹捕头说,此人名叫吴琅,是一个木工,家里只有一个寡母。今天因为绣球招亲成为酒楼老闆的女婿。 仵作检验后,说是此人死了没多久时辰,尸体还没有僵硬,是窒息而死。 江吟看向晏大人:「会不会是酒楼老闆并不满意这门婚事,但又怕自己的信誉受损,所以□□?」 晏离捂嘴咳嗽,然后一本正经地与她说道:「不失为一个可能,只是缺乏证据支撑而已。」 「娘子可真聪明,小的这就去把酒楼老闆抓过来问话。」捕头毫无底线地拍着彩虹屁。 晏离见这个听风就是雨的捕头有些头痛,说道:「慢,先去了解他今天的行动路线和接触过的人。」 第77章 看戏·幸运儿 夜已经深了, 江吟的头开始小鸡啄米。江拂和梁九在衙门的通知过后急忙赶来。 江拂一来本想好好说道一下自己这个不守家规的妹妹,只是见到熟睡的江吟时又有些无奈,任劳任怨地将她背起。 「晏大人, 我家小妹性子跳脱, 有些时候不能因为光顾着讨她欢喜而一味顺着她。大人为人稳重,应该适当地规劝才是。」 晏离眨了眨清冷的眸子,随即漾开笑意。 一旁的曹捕头已经知道这对郎君和娘子不是夫妻, 作为一个消息灵通的老油条, 他早就把在场这几人的身份摸清楚了。 第100页 这个生得极为妖孽的人是当今长公主之子,刑部侍郎晏离, 小娘子则是御史台副长官之女、新任吏部侍郎的妹妹。 「江大人,你可是好福气,能够找到一个这么疼人的妹夫。」曹捕头压低声音, 沖他眨了一下眼睛,「要我说, 江娘子把晏大人吃得死死的才好呢。」 江拂语噎,他当然也认同这个捕头的观点, 只是难得能够教训这个朝中无可指摘的晏大人, 当然要把握良机了。 他掂了掂背上的江吟。江吟有些不适地动了动头。 「告辞。」 …… 江吟醒来的时候, 天已经亮了。她发现自己脱了外衣, 睡在一个陌生的屋子。 小蛮家中有事, 不能跟着她南巡, 她用不惯其它的丫鬟作为贴身侍女。兄长江拂倒是对此不在意,说这当初他一人在外游歷也不怎么用下人伺候。 但是普通丫鬟虽然能够做大多琐事, 但是像换衣、洗漱这种工作还是需要贴身侍女。 江吟用房中的清水收拾好自己后,便下楼了。 楼下只有庭理一人饶有兴趣地看着驿站中的过客,江吟真是佩服他的自娱自乐能力。 「我兄长呢?」 「陪皇帝在城里观察风土人情去了。」 「哦。」 江吟吃着早餐:「庭理, 我们待会出去逛逛吧。」 庭理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你还没有逛够吗?你在盛京不是一向很少出门吗?」 「庭理,」江吟郑重地看着他,语重心长说,「人生苦短,珍惜当下啊。你知道吗?昨天绣球招亲的那个乘龙快婿夜里被人勒死弃尸在街头。」 庭理闭目念了一声佛号:「罪过罪过。」 「虚伪。」江吟吃掉最后一口大包子。 「走吧。」 「不走。」 「虚伪,你一大早在这里不就是等我的?」 「小僧只不过是在尝试入世而已。」 「你一直都在尘世间,从来没有跳出过。」 …… 江吟揉了揉眼睛,看着那家酒楼难以置信道:「我又穿越了?」 庭理也是一头雾水:「还有这种操作?」 「不可思议。」两人异口同声道。 在酒楼的二楼,昨日的那位姑娘还是那一套少数民族喜气的服装,手中拿着绣球准备抛掷。 江吟想起昨天晚上,这位娘子跟着父亲来到衙门认尸体的时候,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还问着死者身上的遗物。 底下的人都跃跃欲试。 「吟娘,你怎么又在这里?」晏离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大人,是不是很奇怪?」 晏离正想说话,一阵巨大的喧譁声将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来了,来了。」 这次的绣球没有之前的快速简短。 没有任何流苏的绣球滑不留手,在众人之间互相抛掷。突然球不知为何直冲沖地向晏离抛来。 江吟动作快于思考,直接扑在晏离身上,绣球砸到了她的嵴背后弹了出去,引来又一波的争抢。 江吟抬起头,撞进了晏离满含欣喜的眼眸。 「吟娘。」晏离的声线低沉而又悦耳。 「大人,我保住了你的清白。」江吟干巴巴地说道。 晏离轻声笑道:「嗯,多谢吟娘。」 庭理看着两个人,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地吐着毒液:「辣眼睛。」 江吟转身看向绣球在人群中抛来抛去,望向二楼的那位神色不明的娘子。她心中疑惑:为什么她会把婚姻的选择权交到一个玄之又玄的绣球身上? 绣球终于稳稳地被一个男子接住。江吟看着他的穿着布衣,想来家境普通。 他喜不自胜地抱着绣球在众人的鼓掌和起闹中,进了酒楼。 庭理摇摇头:「前一个横死街头,死因还没查清,怎么就有这么多呆瓜前仆后继地去做人家的夫君呢?」 旁边一个人听到庭理的一番言论:「你一个出家人懂什么?这酒楼的周老闆是我们这里顶顶有钱的人,做了他的乘龙快婿,一辈子不愁吃穿。」 「而且周娘子长得如花似玉。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有人附和道。 江吟忍不住了:「为什么这么一个优秀的娘子要用这种不可理喻的方法招婿呢?」 「我听说好像是他们周老闆老家那边的风俗,挺怪的。说是列祖列宗在冥冥中会助女子觅得良婿。」 江吟好想吶喊一句「大清早亡了」。然而并没有,封建迷信吃人啊…… 据晏离讲,吴琅昨天的行动路径很简单。他先是从酒楼出来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母亲,然后又和朋友去了小酒馆吃酒,便各自回家。 出事应该是在回家的路上。他的两个朋友已经排除了嫌疑,他们回家的路上都有同行之人。 在缺少证据的情况,犯罪动机就显得很重要了。 「我们何时出发?」江吟问着晏离。 「三公主被茶楼的一齣戏给迷住了,圣上便说明天一早再走。」 「戏?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江吟提议。 …… 「太狗血了……」江吟泪眼汪汪地从茶楼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女人。」庭理吐槽道。 晏离唇角微抿:「下次还是看滑稽戏吧。」 第101页 江吟感嘆道:「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喜欢撒狗血的言情剧,真香啊!」 三人走在回驿站的路上。没有行人,跟昨天一样。 她抬头看着漆黑一片的天空:「月黑风高,深不见五指,这真是一个犯罪的好时机啊。」 一阵风吹过,黑云吹走,一弯峨眉月出现。 江吟挥着灯笼,捏着兰花指,指向路旁的一棵树:「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江吟,你看戏疯魔了吧。」庭理无奈地说道。 江吟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指着树上挂着的那位舌头伸长的男尸,看向庭理和晏离,用戏腔唱道:「这位仁兄不是今天抛绣球的幸运儿吗?」 第78章 滑石·松香 曹捕头再次见到江吟和晏离的时候, 表情是崩溃的,但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但是他在内心已经疯狂吐槽:为什么又是你们,说, 是不是你们捣的鬼! 「都是小的管理无方。让各位贵人们受惊了。」曹捕头笑得谄媚。 晏离淡淡地说道:「无碍。死者又是周老闆今天订下的乘龙快婿。」 曹捕头眼里迸出精明的光芒:「这周家老闆一定有问题, 小的必定去好好查询一番。」 「那既如此,我们就先回去了。」庭理打着哈欠,说道。 在回去的路上, 江吟提着一个小灯笼东照照, 西照照,庭理见得头都大了。 「江吟, 你是嫌一具尸体不够还想再找出一具吗?我看那个曹捕头今晚上是难睡好了。」庭理痛心疾首地说道。 眼见前面的江吟突然往后一退,庭理心口一塞,不会又是什么死尸吧? 晏离大步上前一看, 是一只被压死的小猫。他无奈地从江吟手中拿过灯笼,修长的手指轻点她的额头:「莫要调皮了。」 江吟一下子便老实了, 不再作天作地,规规矩矩地走路。 庭理觉得不可思议, 举起一根手指也想学着晏离点上去, 却一把被晏离握住。 「这是什么新招数, 能降得住猴子?」庭理狐疑地看向晏离。 庭理身穿宽大的青色长袍, 形相清癯, 面如冠玉。不说话, 没有表情时,那狭长的眼眸微敛, 颜色浅淡的薄唇抿成好看的弧度,是一个禁慾的美和尚。 但是这厮口中常含着毒液,不爽就怼天怼地怼空气, 一双俊眸总是翻得眼白比眼黑多。 江吟嘆息,这都是惠果师父宠的。小时候的庭理性格也没这么恶劣的,她是看着庭理一天天长成这棵歪脖子树的。 回到驿站后,江吟临睡前脱下衣物打算交给丫鬟收拾。突然她的眼神落在衣物上的一处印迹。它不怎么显眼,很难发现。 江吟伸手摸了摸,有些滑,有一种细腻的粉质感。她在灯下仔细瞧了,颜色纯白。 是在背上,什么时候弄上的? 江吟突然想起来白天她为晏大人挡了绣球一事,当时绣球就砸到了她的后背。难道是绣球上带来的,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把衣服好好地挂起来,吩咐下人不准动它,便睡下了。 这一早上,江拂脑门的青筋就开始不安分地跳动了。 两个外男盯着自家小妹的衣服看,怎么都感觉很奇怪。 庭理一拍桌子,得意地看了江吟一眼,道:「这个我知道!」 「《大衍本草》有记载,滑石,岭南始安出着白如凝脂,极软滑,性寒,无毒,能入药。」庭理缓缓说着。 「奇怪,为什么绣球上会有滑石粉?」江吟自言自语道。 滑石的用途很多,是中药里的一种药材,也是一种建筑材料。 「周家是不是不想让下面的人可以轻易接到绣球?」江吟猜测道,「因为滑石粉能够让绣球的表面阻力更小,很容易脱手。」 晏离看向江吟,嘴角浮起笑容:「为何第一次抛绣球时死者吴琅能够一下子接住?」 「运气好?」江吟说,「大人,我有点想去问问曹捕头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圣上对楚州的漕运之事很感兴趣,正与有关的官员交谈。在下愿意陪吟娘一行。」晏离温柔地看着江吟。 「护好我家小妹。」江拂忍不住叮嘱一句。 庭理理了理袖子:「小僧勉为其难地也陪江吟走一趟吧。」 良久,庭理没有跟上去。他看了看被拉住的袖子,回头疑惑地看着江拂:「施主这是何意?」 「你去干什么?」江拂问道。 「当护身符。」庭理言简意赅。 「老话说的好,法海不懂爱。」江拂感嘆一句,「行了,有晏离在,阿吟不会有事的。」 江吟的房间里如今只剩下庭理和江拂两个人。 庭理顿了顿,眉毛微挑:「江大人觉得我不懂?」 江拂扶额,耐心地说道:「好了,五皇子。你们两个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就不要给他们两个人捣乱了。」 庭理脸上褪去了玩世不恭的表情,直直地盯着江拂地说道:「江大人是嫌弃我这个早已『夭折』的皇子吗?」 「你的身份就註定了不适合阿吟。我和阿爹阿娘都希望她能够平平安安的。晏离的身份无疑能够让她得到这份安宁。」 庭理无所谓地笑笑:「我又不想去争什么劳什子的皇位。」 「你确定那些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第102页 庭理不说话。然后房间里是长长的沉默。 「对不起。」庭理低声说道。 江拂轻轻嘆了一声,儒雅的眼神渐渐透着一股锐利的锋芒:「我会让他们血债血偿的。」 「晏大人,此人名叫武明,是南巷那边的一个小痞子,平时没什么正经工作。仵作查明他的死因也是脖子被勒住而窒息而亡。」曹捕头汇报着情况。 「他今日先是去酒楼那边参加绣球招亲,然后从周家酒楼出来后,去和狐朋狗友吃了一顿。他的同伴说他今日特别高兴,但奇怪的是嗜酒如命的他却没有怎么喝酒。」 江吟皱着眉头想了一下:「也许是他身体不舒服,又或者他待会有事情要做,需要保持头脑的清醒。」 曹捕头摇头:「他同伴说他精神状态极好。」 衙门的后堂已经摆放了两具尸体,整整齐齐地码着。 辛亏天凉了,味道没有那么难闻。 晏离微微弯腰查看武明的手。江吟走过去问道:「大人可有在他手上发现滑石粉?」 江吟一边说着,一边蹲了下来,仔细看着他的手指上。 武明的手应该已经洗过了,掌面干干净净。但是在晏离的指点下,江吟注意到武明的手指甲缝中有微量白色的粉末。 但是奇怪的是除此之外,还有黄色的碎末。 江吟突然抬起头,正打算询问,可她却没料到,晏离此时正俯下身靠近查看。 晏离深邃的眼眸微微睁大,似乎没有料到江吟突然的靠近。 江吟小巧精緻的鼻尖轻轻滑过他浅绯色的薄唇,感受到湿凉的触感。 晏离勐然直起身子,用拳捂住嘴唇,咳嗽了一下,白皙的耳根染上了红晕。 江吟也迅速从地上站起,有些不知所措。 「吟娘,你刚才想问什么?」晏离转移话题,似乎是怕她尴尬。 江吟也自然地接过话:「那黄色的碎末是什么?」 晏离转身从仵作手中接过工具,拿着竹籤在死者指甲缝中刮拨,将黄色碎末放在白色的麻布上。 一旁的仵作轻嗅,诧异地说道:「此物应该是松香。」 晏离和江吟相视一眼,又去看了吴琅的尸体。令人惊讶地是,他的指甲缝里同样有滑石粉和松香粉。 绣球上被抹了滑石粉,所以接到绣球的两人指甲缝中都有它,这并不奇怪。 但是松香又是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爱你们,有一点伏笔,不要害怕哈~不虐哒! 第79章 吴琅·武明 松香是松树树干内部留出的树脂经高温融化后凝固形成的黄色固体。 「松香可以做药用, 同时也多常见用于琴弦的打磨,使琴弦发涩。」晏离对江吟解释道。 江吟想了一下,抬头看向晏离:「这倒是与滑石粉的作用截然不同。一个是增加摩擦力, 一个是减少摩擦力。」 「摩擦力?」晏离复述了一遍, 眼中有所困惑,但是嘴角带着包容的笑意。 江吟摸摸鼻子解释道:「就是阻碍物体相对运动的一种作用。」 晏离凤眼中疑惑更甚,但笑容更加明朗。 「在下愚钝, 仍是不知摩擦力是何物, 但是已然知晓吟娘的意思。吴琅和武明应该是用松香来更好地接住绣球。」 「这两个平时毫无干系的人怎么会同时想到用松香来接绣球,这很诡异啊。」江吟觉得怪怪的。 「两个人同时用松香也许是巧合, 是对这次抛绣球的重视而做足准备。」 「不过吟娘你看。」晏离捧着白布让江吟细细观察,「松香按照品相也分三六九等。」 江吟看着着碎末晶莹剔透,不像普通的那么浑浊焦红。 「这是极品的松香, 价格昂贵。」晏离笑道,「这么名贵的松香可不是吴琅和武明能够买得起的。」 「能够买得起这些松香, 又与这两人近日有密切联繫的……」江吟沉吟道,「周家!」 「烦请曹捕头派人去调查一下楚城中药材铺和琴行中松香的购买记录。」 江吟随即皱起眉头:「可这又是为什么?周家为什么要提前给他们松香, 如果看中他们, 直接谈婚论嫁不就好了, 非要大张旗鼓地绣球招亲呢?」 晏离摇了摇头, 看向已经一脸茫然的曹捕头:「可否请周老闆和周娘子来县衙一趟。」 很快, 周老闆和周娘子来了。捕快的问询记录也来了。周娘子的贴身丫鬟曾经去过药材铺买了一袋极品的松香。 「周娘子前几天购买药材铺的极品松香是为何?」 周娘子沉着地说道:「是我身体不适, 买来煮着喝的。」 「敢问是什么病?」 「体内湿寒,用之祛风燥湿。」 「请衙门中的医丞过来一趟, 为周娘子把一下脉。」晏离淡淡道。 周娘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道:「不用了。」 晏离强硬地让医丞来了。 周娘子表现地十分抗拒,周老闆也觉得大感意外。 在一番纠缠之下, 最终诊断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周娘子有孕了。 「你这个庸医,会不会看病!」周老闆怒髮冲冠,差点要上前与那医丞厮打起来。 晏离显然也没有料到这个结果,对他冷声道:「周老闆如果不相信这个结果的话,不妨我们再多请几个名医。」 第103页 「这个孩子是谁的?!」 「孩子的父亲已经死了。」周娘子看向房间的一角。 那里停着两具尸体。 周老闆又惊又怒:「吴琅还是武明?」 周娘子倔强地不说话。 「应该是吴琅吧。」江吟开口道。「第一场绣球招亲干净利落,娘子投掷的目标非常明确,一击即中。听说岭南道的女子都是抛掷和唱歌的好手。」 「娘子的松香一开始也是为吴琅准备的吧。可为什么武明的手里也会有?」 周娘子幽幽地看向武明的尸体,冷漠地说道:「娘子说得不错,至于武明为什么会有,或许应该要他自己来说。」 「为什么阿琅死后,他身上的锦囊和里面的松香会在武明这厮手中!」周娘子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表情也变得有些狰狞。 「武明是你杀的吗?」曹捕头厉声喝道。 周娘子并不说话,只是冷冷一笑。 「武明死的那天晚上没有喝酒,可他的身体很好,并且嗜酒如命。那是因为你约他在晚上见面吧。」江吟问道。 周娘子冷笑:「你有什么证据吗?空口无凭。」 「娘子刚才说武明身上有你送给吴琅的锦囊和松香,周娘子是如何得知的?」江吟指着周娘子腰间的锦囊,「我们在武明的尸体中并没有找到它,应该是个吧。」 周娘子脸色一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比翼鸟与连理枝代表着爱情,女子绣来想必yl不是自己佩戴而是送人的。加之吴琅死的那天你身上并没有这个锦囊,是今天才有的。」 江吟走过去,伸出双手:「周娘子不妨给我一闻,上面应该还有松香的味道吧。」 「不用了。人是……」周娘子自暴自弃地说道。 「人是我杀的。」周老闆说道,「是我雇杀手杀害的,与萱儿无关。」 「阿爹!」周娘子焦急地唤了一声。 「是我杀的。」周老闆又重复了一次。 「我一直知道你和吴琅的事。但那人不是良配,你可知道他用你偷偷补贴的钱养了一个戏子?」周老闆有些疲惫。 周娘子有些发愣,呆呆问道:「那这锦囊为什么在武明的手中?」 曹捕头说道:「之前晏大人让我打听死者的行踪和接触的人。吴琅死的那一天,他和同伴在酒馆里喝酒。他和同伴吹嘘自己在男女之事上的高明和娘子对他的一往情深……」 周娘子难以置信地摇头:「不,这不可能。」 曹捕头继续说道:「当时武明也在这个酒馆中。据说,武明的同伴说,他喜欢周娘子已经很久了。在酒馆中,因为吴琅对周娘子的不尊重,他差点就要和吴琅打起来了。」 「武明的同伴说,他还从吴琅身上偷了一件东西,说他不配拥有这件东西,喝了一晚上的闷酒。现在看来,那应该就是含着松香的锦囊。」曹捕头看向周娘子。 「我不相信。」周娘子似乎想要说服自己,色厉内荏道,「你说的一定是假的。阿琅不是这样的人。武明……我与他根本不熟。」 江吟干巴巴地问道:「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曹捕头不分享给我们?」 「因为武明喝了一晚上的闷酒,酒馆的人都能作证,不可能是害死吴琅的兇手啊。」曹捕头一脸无辜地说道。 晏离安抚地拍了拍江吟的肩膀。 「武明也是我杀的。」周老闆说道,「跟萱儿无关。」 「阿爹,明明是我……」周娘子说道。 「当时我跟在你身后。」周老闆很平静,看向周娘子的眼神带着深沉的关爱,「你这么晚上出去,爹爹怕你因为吴琅的死想不开做傻事。傻丫头,你绳子都没绑紧,人没死就摔下来了。是阿爹帮你重新绑上去的,是阿爹杀的人。」 …… 江吟看着楚州的方向,在船上问晏大人:「武明的脖子上不是只有一条勒痕吗?」 「起码周娘子的心里会稍稍好过一点。误杀默默深爱自己的人,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吧……」晏离揉了揉她的头髮。 江吟轻声说道:「可因为自己的识人不明,让亲人为自己背上杀孽也很让人难过。」 江吟说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要绣球招亲了。 第一次绣球招亲是因为周老闆之前不同意周娘子和吴琅的婚事,所以他们两个计划绣球招亲来让周老闆同意。 第二次绣球招亲是因为周娘子认定犯人拿走了锦囊和松香并杀了吴琅是垂涎周家的财富,所以进行了第二次来引诱她认为的犯人上钩。」 晏离注意到她心情的低落,薄唇微启:「你看,前面就是江南道。」 江吟看向远处,彩船在江面上飘荡,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缭绕,一片欢声笑语…… 第80章 银子·泥塑 白墙青瓦, 小桥流水人家。虽然已经进入了秋季,但这里仍是绿意盎然。 风中有桂花暗香浮动,天微凉。 江吟在下船之前换下朦胧美丽的纱裙, 穿上了一条白色金边柔绢长裙。白色的布料上面用银丝绣着繁复的暗纹, 衬得她肌肤娇嫩,气质秀雅绝俗。 晏离随着圣驾先走一步,经过江吟的时候, 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一剎那, 眼中有着惊艷之色。 据说江南是富庶之地,走路都能够随意捡到三两银。 第104页 「江吟, 你低着头干嘛?」庭理狐疑地看着她。 江吟细细寻找着,头也不回地说道:「没什么,只是在核实书中的说法。」 庭理对着跟在江吟身后的梁九嘱咐道:「你好好看着这丫头。小僧要去杭州的灵隐寺与长辈报平安。」 随后, 他不怎么放心地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向远处走去。 江吟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庭理挺拔的背影, 在这杭州城里远望了一下。 这是一个香火繁盛之地,南朝时在这里修建了大量的佛教庙宇, 城里许多高处都是寺庙的楼台。 江吟復又低下头寻找起来了。突然眼前一亮, 右前方有一个小小的银锞子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小跑上前, 蹲下身去瞧。果然, 江南富得连银子丢在地上也没人去捡。 正当江吟这么想着的时候, 一只修长的手将银子从江吟面前捡走。 江吟不由地抬头看向对方。这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人, 有些男生女相。 他穿着深蓝色的长袍,黄黄绿绿的颜料落在身上, 可他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颜料的污迹没有使他变得邋遢,反而增添了一种难以明说的美感。 江吟蹲在地上, 有些发愣地看着他。 对方弯下腰,向江吟伸出手,一枚小小的银子摊在手掌心。 「是娘子的吗?」对方笑问。 江吟摇摇头:「不是我的。」 「唔,那就是我的了。」他直起身,将银子攥进手中,转身往前面走去。 江吟:真是好不客气。 「看来江南也不是银子丢在地上没人捡。」江吟站了起来。 「你打得过他吗?」江吟小声问着梁九。 梁九自尊心有些受挫,丧气地说道:「小菜一碟。」 「这个人长得端方知礼,怎么不知道拾金不昧呢?我要好好说教一下他。」江吟对着梁九说道,「你确定打得过他?」 梁九:…… 江吟其实内心也觉得自己吃饱了没事干,但是她总觉得对方是有一个有故事的人。 「喂,你这样不太好吧?不是说君子不取不义之财。」 对方停了脚步,回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这个小娘子:「不义之财?」 江吟郑重地点点头。 「反正我又不是君子,我就爱钱。」对方笑笑,洒脱地继续往前走。 江吟看着对方的背影,有些好奇地跟了上去。 在一条狭长的巷子中,有一家泥塑铺子。 这人就是进了铺子里,没有出来。 江吟看着採光不太好的铺面,总觉得里面阴风阵阵,心里有些害怕。 不会又出什么事吧…… 「梁九,你很能打吧?」 「是,娘子。」 「你能保护我吧?」 「是,娘子。」 「你不会丢下我跑路吧?」 「是,呃,不是。」梁九有些崩溃。 他对着江吟说道:「小的为娘子探路。」 说罢,梁九昂首挺胸地进去了。江吟都没来得及叫住他,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去。 一进去,江吟吃惊地屏住唿吸。 里面的场面令人惊艷。店面不大,摆满了泥塑雕像。 有慈悲肃穆的观世音菩萨,有眉目生动的金童玉女,有舞姿优美的九天玄女,也有怒目叱咤的四大金刚…… 「娘子。」 「啊!」江吟被耳边的唿唤惊得跳了起来,惊疑不定地看着那位好看的男子。 男子嗤嗤地笑了起来:「娘子身上的衣服光是银线就不止几十两银子。就为了那几角钱追了我两条大街?」 江吟不甘示弱地反驳道:「我看郎君也在杭州城内有一个不小的店面和正经的营生。就为了那几角钱银子就屈尊去捡?」 「唔,我本来是不想捡的。」男子憋着笑说。 「可你后来……」 「可我注意到一位明显是好人家的娘子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观察这角银子,所以不知道为何,就想要它了。」 江吟摸摸鼻子:「我想看看江南是不是真得银子扔在大街上没人捡……」 对方哈哈大笑:「我,我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可爱的小娘子。」 江吟被这么直白的话弄得有些不知所措,转移话题道:「这些都是你亲手做的?」 对方抱着手看着这些泥塑,站在她身旁点头。江吟侧身看向男子,发现他注视它们的神情温柔得就像看着他的孩子。 「厉害,特别逼真。」江吟由衷地赞扬。 男子转身看向江吟,眉毛微挑:「我也可以为娘子做一个泥塑。」 江吟:…… 唔,不知为何,总觉得听上去有些奇怪。 作者有话要说:  晏大人,在下不知为何觉得你有点危险…… 今天琐事多,明天保证肥章。爱你们~ 第81章 泥人·肉身 江吟握着毛笔, 在颜料盘中挑了一种明黄的颜色,与白色进行混合。她手中还握着一尊小人,兴致勃勃地准备往上面涂色。 夜色已深, 铺子里面的油灯点了起来, 昏黄的灯光充满了整个房间。 江吟原本看着男子拿着刻刀和画笔在细细雕琢着雕像,有些手痒难耐。 男子便给了江吟一个板凳和一团泥巴让她在一旁折腾,自己则全神贯注地完成绘制。 第105页 可是没想到江吟在这方面竟然还有些天赋, 竟然像模像样地捏出两个泥人。 男子在上色的空暇之余往江吟这里看了一眼, 眼中倒是露出了几分兴味,夸了她几句。 江吟就有些洋洋自得, 在男子的帮助下,她将泥人放进烘箱中进行干燥。 江吟这才注意到天已经近黄昏了,可她正玩在兴头上, 干劲十足。 「梁九,你去驿站, 呃,不对。杭州的话, 也许我们并不用住在那里……」 杭州是圣上此次南巡逗留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地方, 之前听兄长说当地官员已经在这里建好行宫。 江拂兄妹不知生活质量能不能提升一点? 「反正你去打听一下我兄长在哪里, 跟他报个平安。我这边上完色就好。让他们不用等我先吃起来吧。」江吟吩咐道。 梁九摇摇头, 有些警惕地看了那名正在描色的男子:「娘子, 郎君叮嘱过小的不能离开娘子左右。」 江吟歪着头, 想了想:「那好吧。我上完色一起回去。」 梁九松了一口气。 男子侧脸看到梁九脸上的戒备,不置可否地轻笑了一下, 也不甚在意。 于是,江拂和晏离在夜色中到来的时候,看到了一幅和谐的画面。 一个身材颀长纤细的男子站在江吟的身边, 抬手拿着一支画笔在描摹有一人高的塑像。他间或会低下头看一眼江吟手下的彩色小泥人,点评一两句,给一些修改意见。 江吟扎着可爱的元宝髻,认真地听着男子的点评,小心地拿着毛笔在上面涂色。 江拂和晏离的脸色都有一些莫名的……不爽。 江拂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说道:「有些人没有口福,杭州城最好的大厨烧的酒席真是人间难得几回尝。西湖龙井虾仁清香鲜嫩,西湖醋鱼酸甜可口,是在盛京尝不到另一番的风味……」 江吟皱着脸,苦哈哈地转回头:「阿兄你别说了,阿吟饿了。」 江拂冷笑一声,不去理她,而是看向一旁的男子。 「不知阁下是……」江拂打量着他。 「苏木。」男子手中握着一支毛笔,继续在泥人身上绘画,声音透着一股漫不经心。 江拂看了一眼江吟,又说道:「小妹给阁下添麻烦了,不知她所用的材料价值几许?」 苏木瞥了一眼江吟:「我见丫头可爱,送给她玩的,你不必给钱。」 而晏离则是上前走到江吟身后,看向她手中的那一对泥人,温声道:「这两个人是谁?」 「一个是我自己,另一个是……阿兄!」 江拂有些受宠若惊:「我家阿吟真是乖巧。」 江吟有些无奈地看着兄长:「我明年就及笄了,你不要老是用对小孩的口吻与我说话。」 苏木朗声笑道:「娘子原来才十四岁,怪不得会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蹲着观察一角银子。」 江拂用手指戳着她的额头:「大姑娘了,还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童真,是一笔宝贵的财富,也是一种人生观和价值观。阿兄你这个老古板不懂的啦。」 江拂接过江吟手中的泥人一瞧,一向温润的脸上眉开眼笑:「这个多像我家阿吟啊,而这个……」 他皱起眉头看着另一个泥人眼角那颗刺眼的红痣:「这个,好像不是我。」 江吟疑惑地看上去:「诶呀,这里怎么多了一点。」 晏离将纤长的食指放在唇边轻轻抿住,精緻的眉头微敛,淡淡地对江拂说道:「不好意思,手指刚刚破了,血不小心滴在了泥人身上。」 江拂脸上露出了礼貌的微笑。 他揉了揉江吟的脑袋:「这个就送给晏大人了,阿吟记得再为兄长做一个更好的。」 「送人都是成双成对的。」晏离理所当然地拿走江吟手中的另一个泥人,「多谢吟娘。」 江吟摆摆手,大方地说道:「大人喜欢,阿吟以后给你做一套。」 晏离凤眼微弯,声音中带着暖意:「那在下一定等着。」 苏木对着离开的江吟,语气中带着一丝抱怨:「好不公平,娘子已经知道了我的名字,我却仍旧不知道你的。」 江吟拍了一下手,如梦初醒般说道:「是哦,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江吟,大江东去的江,吟诗作画的吟。」 苏木的脸在昏黄的灯光烘托下,苍白得有些病态,他笑道:「下次小娘子可以再来这里玩。」 江吟点头,开心地说道:「好啊,我估计要在杭州城待一段时间,我会来找你玩的。」 苏木眼角扫过江拂和晏离僵硬的脸色,爆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 在敬和楼,江吟拿着筷子吃得酣畅淋漓。 江拂好奇地问着她和苏木的相识,她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他好看的眉毛微扬,道:「套路,阿吟不要和这种人来往。」 晏离没有说什么,只是给她夹了几个糯米糰子。 「你们今天晚上是和圣上一起用晚膳的吗?」江吟大大咧咧地说道。 酒楼中有好几个人闻言都悄悄看了过来。江吟立马意识到不是很好,补救道:「盛家的尚少爷待你们真好。」 「三娘子和三少爷在酒席上还问了你的行踪。」江拂说道,「结果你玩起了失踪。」 「对哦,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江吟好奇地问道。 第106页 「晏大人听说你不见了,与为兄一起在杭州城打听。」江拂忍不住吐槽,「许多人都对你印象深刻,一身华服,带着厉害的侍卫,蹲在繁华的街道,却只为瞧一块银子。」 晏离轻咳,掩去嘴角的笑意。 江吟摸摸鼻子。 …… 江吟推测得没错,在杭州城,她终于不用住简陋的驿站客房中,而是拥有一个带着小花园的院子。 清晨,她从柔软的锦缎中醒来,梳洗过后她来到院子中。大朵大朵的菊花盛开在小溪旁。 江吟有些贪婪地唿吸着湿凉带着清香的空气,捧着一杯温热的清水坐在鞦韆上,享受着这安定下来的美好时光。 江拂走出房间向她招招手:「今天杭州城里有庙会,兄长带你看看江南的风俗习惯。」 江吟懒洋洋地站起来,说道:「嗯。」 她回房换了一件浅粉色的襦裙,头上是极为难得的粉色翡翠髮簪。 江吟看着圣上白龙鱼服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皇子公主,再之后是大臣们,两边的禁卫军穿着普通紧紧地护着圣驾。 圣上一时的兴起可让大臣和禁卫军吓得半死,生怕有意外发生。 因为现在整条街真得是太热闹了。因为这条街上将要有舞龙、舞狮、高跷的队伍经过。道路两边人山人海,真是害怕有什么刺客会埋伏在这里。 江南的男子穿着红色的长袖外套,四个人扛着一尊大佛走在前面。旁边敲锣打鼓吹唢吶好不热闹。 这座大佛外面塑着金身,看起格外沉重。 江吟正好奇地等着后面的游巡。可是后面的大婶你能不能别往前挤了? 当后面一尊坐佛过来的时候,后面的大婶挤得更厉害了。 江吟被后面健硕的大婶往前一顶,向前扑去。 江拂和梁九都所料未及,来不及拉住她。江吟重重地磕在佛像上。 佛像被撞得摇摇欲坠,终于哐地砸在了地上。 江吟捂着肋骨痛得说不出话来。 突然,耳边喧闹和嘈杂声音仿佛被消除了一般,江吟心一沉。我完了,闯祸了! 江吟睁开眼睛,无辜地看着兄长和晏大人:「我不是故意要把它摔倒的。」 晏离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大步上前,却温柔地将她拉了起来。 「别看。」他清冽地声音在江吟耳边轻轻响起。 「大人,莫要生阿吟的气。我真不是故意要破坏庙会的巡游,是有一个胖大婶一直在后面挤我,我被推出来的。」江吟因为疼痛抽着冷气,却努力地解释道。 晏离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不怪你。」 「真的吗?」江吟看着两边的群众跑掉了许多,剩下的一些人在疯狂地呕吐。 群体性食物中毒…… 江吟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冒出了这样一个诡异而搞笑的词语。 对了,晏大人让他别看,别看什么? 江吟朝着圣上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美大叔一脸铁青,似乎有些震怒。而三公主弯着身子在旁边呕吐。 别看什么? 江吟后知后觉地闻到一股极其古怪的味道。这应该是臭到了极致,像排泄物,又像是咸鱼,还想沼泽中的动物尸体腐败烂朽的味道…… 她低头看向脚边的那尊碎掉的大佛。 它不是空心的,也不是实心的。陶瓷的碎片散在四周,里面的东西就暴露出来了。一层黑煳煳的布条裹着汁水、肉和骨架散乱在地面上。 江吟腿一软几乎跪下了,她欲哭无泪地看向晏离:「大人,这是肉身佛……哪个混蛋没心没肺地拿着肉身佛游街,这种不是应该好好供奉起来吗?」 晏离摸摸她的头:「吟娘想多了,江南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得道法师了。这具尸体,很新鲜。应该死了不久……」 「大人的意思是谋杀?」江吟咽了一口唾沫,「然后把尸体封存在泥塑中?」 「望圣上恕罪,这尊佛像是从杭州城内的不工泥塑店铺的苏老闆手里购买的。」一个和尚跪倒在圣上面前,双手合掌沉痛道。 江吟:!!!是那个人? 这天,苏木难得清闲地坐在店门口的藤椅上,旁边放了一张茶几,慢悠悠地品着清茶。官差将他重重包围。 他静静地听完了事情的始末后,似笑非笑地看着躲在一旁的江吟,眼中带着无奈:「我真是败给你这个丫头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江拂看着晏离,脸上笑嘻嘻,心里mmp……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熙熙 10瓶;九方尘玥 4瓶;一只小白菟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木乃伊·流民 一条狭窄的青石小巷中, 如今挤满了官兵和看热闹的人。 江吟躲在兄长的身后对上苏木那双笑眼,心中有些纳闷。 他为何笑得那般明朗,好像这些事情都与他无关。 苏木被官差带走, 经过江吟身边的时候, 轻轻说道:「原来你是伴圣驾南巡来的官家娘子啊……」 江吟迟疑道:「苏老闆有杀人吗?」 「唔,你猜。」苏木眼中含着兴味地看着她,「不如让你的兄长他们去查一查死者是谁?」 江吟眼中布满了浓浓的疑惑:「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们?」 苏木大步向前走去:「哈哈哈, 如果直接告诉你们那还有什么意思。」 第107页 江吟看着他身姿挺拔的背影, 喃喃道:「疯子。」 晏离站在铺子门口望着里面各式各样的泥塑雕像,江吟愣了一下, 莫不是大人在怀疑…… 他眼中射着寒星,五官稜角分明,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冷冷地下令:「砸。」 江吟见着官差拿着榔头跟砸金蛋似的往下砸,一惊。 「等一下。」江吟急忙拉住他的袖子, 「大人,若是其余的泥塑中也有尸体的话, 官差这么粗暴恐怕会对里面的尸体造成伤害, 使证据消失。」 晏离看着满屋子的泥塑:「若是不这样, 小心翼翼地对待它们, 怕是会耗费许多时间, 耽误破案。」 「大人, 阿吟之前看到街上的那一具尸体的样子,大概知道苏老闆是怎么处理尸体的。」江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大人应该听说过肉身佛吧。」 「南方这边的得道高僧在圆寂后,会将僧侣的法体缠上一层洁白的纱布,然后会在上面涂上一层生漆, 然后等到生漆风干后,匠人会把石灰、石膏粉往上涂,塑成肉身佛的表面。」 「然后,泥塑师会在这个基础上在进行描摹。其中肉身佛能否成功完全取决于生漆的防腐能力。同时,生漆能够防水。」 晏离笑着嘆了一口气,颳了一下她精緻小巧的鼻子:「之前那么令人不舒服的画面,亏吟娘竟然还能想着兇手处理尸体的方法。你又是看了什么书,竟然还知道尸体防腐的方法?」 江吟心中默默回答:《中国国家地理》。 「啊,恵果师父曾经有过这个念头啦,哈哈。」江吟干笑道,把锅甩在远在盛京的恵果身上。 晏离皱着眉头,看着江吟眼睛微眯:「下次在下或许可以去普明寺……」 「假的!」江吟疯狂摇头和摆手,「师父选择的其实是火化,他非常不喜欢自己的法体被搬来搬去被人参观。」 晏离无奈地嘆了一口气:「在下当然不会去和恵果法师讨论这种事情,非常不礼貌。」 「那大人刚才说要去普明寺的。」江吟对着手指,不安地说道。 「在下只是好奇恵果师父的授徒方式而已。」 江吟疯狂摇头和疯狂摆手:「师父是好师父,是我从根头上已经就是个外苗子,不务正业,调皮捣蛋……」 她迅速转移话题:「俗话说,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大人或许可以用苏老闆家院子里的水池,那泥塑都扔到里面去。」 …… 「古有王羲之的墨池,今有苏老闆的泥池,啧啧啧……」江吟看着一池清水逐渐变得浑浊。几尾锦鲤翻着肚皮在池子上方飘荡。 江吟双手合十,念道罪过罪过。 官兵蹲在池子旁,用双手撸着泥塑上泡开的泥巴,一个一个惊喜出现在他们的手里。 一个木乃伊,两个木乃伊,三个木乃伊…… 在铺子里的泥塑雕像,一半是被搓成了虚无,还有一半被撸出了一个木乃伊。 江吟看着官兵脸上紧张又激动的心情,像是在摸彩票似的。 这生漆表面光亮又防腐,坚硬緻密,她还真不知道这些官兵在怕啥,不行她上! 一共是十二具尸体。 在牢狱中的苏木咬死也不说家中的和巡游的尸体是谁。而晏离查阅了杭州城近年来的卷宗也没有发现失踪者的名单。 晏离看着那十几具尸体,眼中有着疑惑。 江吟猫儿似的深棕色的瞳仁瞪大眼睛看向晏大人:「十二具尸体,都没有苦主的吗?」 晏离摇摇头。 江吟握紧拳头:「打开吧,潘多拉的魔盒!」 晏离看了她一眼,揉揉她的脑袋:「去吧。」 江吟:!!!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晏大人:「我做不来的。」 晏离揉了揉眉心,头疼道:「在下是让吟娘去外面,接下来这里的场面也许会不怎么乐观。」 江吟眨巴了眼睛,想了想:「嗯,有道理。」 她头也不回,极其没有兄弟义气地跑掉了。 外面太阳已经高挂在枝头,江吟感受着爽快的天气,大手一挥:「梁九,我们吃饭去。兄长呢?」 「郎君陪着圣上去体验风俗人情了。」 江吟一脸瞭然,杭州城歌舞乐精彩绝伦,圣上定时去洗眼睛了。她想起今早的场面,这具尸体应该处理了没多久,水分太足,一摔后,着实不太美丽。 江吟嘴里吃着一块红烧肉,想到了那个画面,呕—— 满桌的荤食,江吟却有些胃酸,最终只是清水挂面下肚。 琳琅满目的荤菜几乎动都没动,江吟又加了好多个菜色,打包带回不工泥塑铺子。想来晏大人他们办案连饭菜都来不及吃。 「祥源楼的饭菜。」官兵大哥们乐滋滋地打开食盒,看着盘子上的记号,有些惊喜地说道。 结果,下一剎那,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赤红色的肉末饼子,肥而不腻的狮子头等等出现在众人面前,此起彼伏的「呕」响起。 江吟笑容僵硬,默默地退下。 呃,官差大哥辛苦了。 最终,没有一个肉菜被动过,官兵大哥、仵作和晏大人都是白米饭配着蔬菜吃下的。 「大人,尸检结果怎么样?」江吟好奇地问道。 「呕——」旁边小年轻的仵作匆匆跑了出去。 江吟默默闭了嘴,晏离淡定地吃着饭,嗔怪地看了她一眼。 第108页 等到沉默压抑的用饭时间过去,晏离才跟江吟说起尸检的结果。 「咦,这十几个人身上都有斧钺刀叉各种各样兵器的伤痕,是被人凌虐而死的?」江吟好奇地问道。 晏离点头。 「可疑之处还有许多。其一,苏木在狱中对死者的身份闭口不言,只说让我们去查。而杭州府并没有失踪人口记录。其二,我们搜遍苏木名下的住处都不曾发现具有刑具的屋子。」晏离冷冷道、 「没有失踪人口记录,会不会这些人并不在官府管理的户籍中?」江吟大胆揣测道。 「吟娘的意思是这些人是流民?」 江吟点头。杭州城是一个富庶之地,对流民的管理一直非常严苛,禁止流民进入杭州城破坏城内秩序,造成不稳定的局面。 但是它的富裕还是吸引着众多人放弃原居住地和原谋生手段来杭州城赚大钱在,这些人通过一些手段进入城内,却不会出现在官府的户籍名单上。 他们就像是这个社会的隐形人,他们的失踪不会引起别人的关注。身边的伙伴或许会认为他们受不了这里的压力,而偷偷回了老家。 这些事情应该当地的人家更加清楚。江吟手指点点下巴:「来杭州城已经是第二天了,此时上门拜访,舅舅应该不会打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不渡憨批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舅舅·花舫 苏府的府邸极为庞大, 几乎占了整条大街,门前铺着奢华的大理石和汉白玉的台阶。 江吟是第一次到江南的苏宅,以前只是听阿娘说过江南的苏家是豪族, 没想到还真得非常有钱。怪不得她阿娘名下有那么多的产业。 江吟走上台阶, 对着一旁看门的小厮说道:「我是盛京江家的阿吟,如今与兄长伴随圣驾到达江南,特来拜访舅舅。」 小厮消息灵通得很, 激动地往门里跑去:「啊, 快去禀报家主,是吟娘子来了!」 而一旁的小厮立刻代替了同伴, 引着江吟和晏离往里走:「娘子和郎君快快往里面请。」 晏离看着气势恢宏的苏宅,若有所思地说道:「在下早在盛京就曾听说江南苏氏富甲一方,果然名不虚传。据说当年苏家大娘子十里红妆千里迢迢嫁来盛京, 也曾轰动京城。」 「阿娘说当年我阿爹奉圣命南下杭州,调查案子。我娘当时带着丫鬟在西湖边游玩, 两人一见钟情呢。后来我爹爹回了盛京一封一封的情书往江南寄。我外公本不想让娘亲外嫁,差点要派杀手灭了他。但是我阿娘不肯, 背井离乡到了盛京, 这才有了我和兄长。」 「阿吟?」一个儒雅的男子穿着华服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一颗需要五人环抱的紫薇树下。 江吟透过他的脸庞依稀见到了娘亲的相貌, 思念猝不及防地汹涌而来, 化作泪水汹涌而下。 「舅舅。」江吟笑着擦了擦眼泪。 男人快步上前, 惊喜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娘上次写信过来还是两年前, 当时你才十二岁,你娘还抱怨你调皮捣蛋, 如今你都快成一个大姑娘了。」 「舅舅和我娘真的好像。」江吟弯了弯眼睛笑道,眸中泪光闪动。 江吟的舅舅是如今苏家的当家做主的人,名叫苏伦。而江吟的娘亲是他唯一的妹妹, 名唤苏怡。 「对了,这位是……」苏伦疑惑地看向江吟身旁的晏离。 「哦,这是随着圣驾南下的刑部侍郎晏离大人。」江吟有些不好意思地对舅舅解释道。 苏伦眼中闪着精光,调笑着看向江吟:「阿吟今天原来看舅舅是假,帮别人破案才是真。」 「看舅舅当然可是比真金还真!」江吟心虚,声音却显得特别大声。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圣驾在昨天已经到了,真想着我的话,昨天就应该住在这里了。」苏伦故作生气地说道。 江吟讨好地笑笑。 晏离双手抱拳向江吟的舅舅行礼:「想来苏家主已经知道杭州城不工泥塑铺子中发现的尸体了。」 苏伦笑笑不说话,似乎不想接晏离的话头。 晏离眼中闪过瞭然,向他一行礼,淡淡道:「是在下叨扰了,告辞。」 「晏大人不送。」苏伦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笑得风轻云淡。 江吟瞪着眼睛看着苏伦:「舅舅你好不给阿吟面子啊。」 她跺跺脚正要往外跑去。苏伦脸色一变,正要叫住她,可江吟像一只兔子似的跑得飞快。 晏离回头看向飞奔过来的江吟,眼中带着笑意:「傻丫头,你跟着我干什么?在下还等着吟娘的消息。」 江吟:??? 「难道吟娘看不出来?」晏离无奈地嘆了一口气。 江吟茫然地摇摇头。 「如今杭州城发生了这一桩事,众人的视线都放在我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身上。地方豪族往往同气连枝,你舅舅一些不能透露给外人的话,却可以告诉你。」 「大人再见!」江吟飞奔回去。 苏伦看着一阵风跑回身边的江吟,脸上带着无奈:「你这丫头真是性急,为人处世方面还是太过简单粗暴。所幸我是你舅舅。」 江吟摸摸自己的鼻子:「听晏大人说,杭州城县衙的案卷上并没有失踪人口记录。阿吟怀疑这些人是黑户。」 第109页 苏伦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是你自己想到的吗?」 江吟有些得意地说道:「对啊。舅舅,杭州城内流民多吗?」 「大衍律法规定所有百姓一般不得离开户籍所在地,否则就必须得有身份文牒和路引。杭州城门口有士兵专门检查这个。」苏伦一本正经地说道。 江吟眯着眼睛说道:「可是杭州城依山傍水,城墙并没有完整地包围起来。城西那边借着山势修筑城墙,难保没有人利用那里混进杭州城。」 苏伦仔细地打量着她说道:「是晏大人说的?」 「阿吟自己观察到的。」 「那条路极兇险,一不小心踩空就会丧命。其实还有一条更为安全稳妥的方法。」 「是什么?」江吟急切地说道。 「舅舅不能直接告诉你。但可以提供一条线索,得让晏大人自己去查。」 「为什么?」 苏伦恨铁不成钢地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今日你们两个进了我的府邸,然后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你舅舅还是要在杭州城和其他豪门望族打交道的。」 「此事竟然与杭州城的豪门望族有关?」江吟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家舅舅,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你这丫头那是什么眼神,你舅舅可跟这些事情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尽管去查。这杭州城的不良风气是应该整顿一下了。」 「哦。」 「还有一件事情,舅舅想托你跟晏大人讨个人情。」 「线索先拿过来。」 「咳,你这丫头。我可是你舅舅。」 「唔,行吧。舅舅你说。」 「牢里的苏木让晏大人关照一下,安排一个干净的牢房,东西也准备得用心点。千万不要用重刑。喂,你这丫头是什么眼神?」 江吟将信将疑。 「不是你想的那样。不是私生子,是远方的亲戚。真的!欸,你这丫头再这样看我,舅舅要教训你了啊……要不是现在杭州城内的牢房换了京城的禁卫军,舅舅也不用托你去和晏大人打招唿。」 江吟拿着舅舅的消息离开了苏宅,答应他这段时间有空就去他那边做客。 舅舅苏伦给的消息其实是一个反问:「没有文牒的流民会在杭州城里从事什么营生?」 「杀手。」江吟眯起眼睛。 「家奴。」江拂肯定地说。 「乞丐。」晏离淡淡道。 「烟花女子。」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望向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庭理。 庭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看着三双冷漠的眼睛,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江吟不知为何,今天庭理的光头格外耀眼。 「来了杭州城这么久了,难道各位都不想见识一下江南的花舫?」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庭理!」江吟愤愤地指着他。 「听听曲子又无伤大雅。」庭理翻了个白眼,鄙视着江吟的见识浅薄,「佛教中也是有伎乐天女的。」 第84章 青楼·姑娘 夜幕降临, 整个杭州城就像是一个不夜城,酒楼、戏馆和街道灯火通明。此时秋高气爽,晚间出行正是怡人。 江吟一身男子打扮, 特意描粗的眉毛给她添了几分英气。 江拂一副翩翩君子的打扮, 走在江吟的身后。 「我此前与大人你说过,要好生看管她,不能处处顺着她, 让她无法无天。如今你就这样看着她胡闹?」他压低声音, 走在晏离身边说道。 晏离淡淡地看了江拂一眼,根本不上当。 江拂脸色微僵。其实他也对自家小妹下不了狠手管教。因为在他眼里, 阿吟一直是一个很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啊。 倒是旁边那个眉眼如画的青年男子让江拂不禁扶额长嘆。他青丝如瀑懒懒地披了下来,只用一根淡蓝色的绸缎松松地束着,瑰丽的眼眸透着一股放荡不羁的洒脱。 只是此时他的嘴紧紧抿着, 似乎有些不悦。 江吟所扮的少年唇红齿白,带着一抹稚气, 此时却有模有样地教导着这青年:「庭理,自古就没有光着头的和尚逛青楼。瞧瞧你带上假髮, 一下子就帅了许多。」 庭理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 语气却有点认真:「我与晏大人, 孰美?」 今日晏大人一身劲装勾勒出高挑挺拔的身材, 一头青丝利落地绑在脑后, 套了一个紫金髮冠, 英姿勃勃。稜角分明的脸庞透着坚毅和冷厉,眼睛深邃不见底。 她摇了摇头:「不一样。」 庭理得意洋洋地说道:「定然是我比较美。而且光头又怎么了, 光头形象才能展示出真实颜值。」 晏离神情淡漠,丝毫不把庭理的言论放在心上。 江吟干笑了一下,与庭理说道:「你开心就好。」 杨柳街上, 整条街都挂满了红红的灯笼,一股香浓的脂粉气散布在空气中,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格外热闹。 江吟深嗅了一口空气,一点都不嫌弃香味浓烈,反而倒是很喜欢这样一个热闹喧嚣的环境。庭理也是饶有兴致的样子。江拂并不反感,只是晏离…… 他眉头紧锁,用袖子捂住口鼻,似是有些难忍。 是了,晏大人一向不喜人多的地方。 庭理指着最大,最豪华,外面的姑娘最多的那一间,建议道:「我们就去探一探这家吧。据说这家永春楼后院连着西湖,有专门的花舫置在湖边。」 第110页 江吟有些钦佩地对他说道:「哇,你懂得好多啊。」 庭理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僧可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只不过这两日听当地人这么提过而已。」 江吟抬头看向这家花楼,大手一挥:「走。」 于是,花楼里的姑娘看见得就一个美丽得雌雄莫辨的少年带着三个各有千秋的青年进了她们家。姑娘们一窝蜂地都包围了上来。 江吟看着她们并不是上来动手动脚就松了一口气。姑娘们面容娇艷,皮肤嫩滑,身材都玲珑有致,只是站在一旁冲着他们四人端庄地笑着,并不说话。 江吟看了看其余面色淡淡的三人,觉得他们应该也没什么经验,便咳嗽了一声,粗声粗气道:「这样吧,我们的口味比较特殊。」 姑娘们一愣,纷纷后退了一步。晏离、江拂和庭理眼神不善地看向江吟。 「啊,你们别紧张,不是什么特殊癖好。」江吟慌慌张张解释道,「是我们喜欢的姑娘类型比较特殊,难找。」 一个穿着浅粉纱裙的姑娘浅浅一笑,温柔地说道:「郎君们有四个人,四个人的爱好定然不同,且先在我们姐妹中细细挑选一番。」 晏离疏冷地扫了她们一眼,眼中似有冰雪之色,让好多个跃跃欲试的姑娘见之却步。 江拂礼貌一笑,面上并不太热络。 而庭理这个人来之前叫得最欢,来了之后就仿佛是一个隐形人,乖乖地站在江吟身后。 江吟怒其不争地嘆了一口气,真诚地对着小姐姐摇了摇头。 众位娘子留恋地看了一眼这四位郎君,有些落寞地离开了。 江吟打量着这永春楼,发现这里有三层楼高,呈八边形。中间是一个天井,四周一圈的房间。底楼的空地上则有一个大大的戏台子。 「我们逛逛?」江吟发出邀请。 江拂皱着眉头,点点头,应了下来。 「这里布置得还蛮雅致的,梅兰竹菊四君子,风花雪月四美景哈。」江吟干干地笑道,「话说你们打算怎么调查流民啊?」 晏离看了一眼庭理。 「天机不可泄露,等着吧。」 晏离不置可否一笑。庭理有些不爽,正要酝酿毒液,进行喷洒的时候。突然三楼传出了吵闹的声音。 四人向上望去。 「你这丫头竟然偷姑娘们的东西。」一个龟公正在拿着鞭子抽打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年岁大概有江吟一般大。 「时机已到。」庭理向上扬了扬头。 他们一行来到三楼,晏离夺过龟公手中的鞭子。 「各位贵人这是要做什么?莫要打扰我们楼里的私事。」龟公恭敬地向江吟他们行了一礼。 江吟说道:「我们兄弟几个看上了这个姑娘,想让她陪我喝酒聊天。」 龟公看了面前四位非富即贵的郎君,不可思议道:「就她?她刚刚才来,规矩也没有□□好。」 「先她了。之后我们再挑一挑。」江吟拍板决定,「给我们安排一个房间吧。」 「四个人,一个姑娘?」 「别废话。」江吟扔了一块元宝给了龟公。 「您们这边请!」 四人进了房间,那个姑娘眼睛放光地看着江吟,一副如狼似虎的样子,进了房间就要往江吟身上扑,完全没了之前的柔弱劲。 「你偷了什么?」江吟制止住她。 那姑娘止了脚步无辜地说:「我没有偷,那龟公惯会冤枉人。」 江吟抿了抿嘴:「你这个小骗子,把东西藏鞋子里了吧,走起路来,一只脚磕着地板的声音清脆的很。」 姑娘吐了吐舌头,从鞋缝中拿出了一片金叶子:「郎君目光如炬,奴家只是身世飘零,才出此下策。」 「你是哪里人啊?听口音是剑南道的人吧。」江拂说道。 姑娘看向他,眼中带着惊讶,叽里咕噜对着江拂说了一通。 江拂:「曲州?」 姑娘点点头。 「如何来的?」晏离问道,「路引和文牒可在?」 姑娘一脸坦然:「不见了。」 江吟掏出一袋银子在她面前晃了晃:「有些事情想要问你,你如果能回答并且正确的话,这些就是你的了。」 姑娘向江吟蹭了过去:「我见郎君一见如故,再见倾心。何须用银子来吊着我呢?」 江吟:…… 唔,真是胆子大,放得开。 晏离冷冷地将江吟往自己身后一拉,没有让这个女子沾到半分衣角。 姑娘戚了一声,兴致缺缺地说道:「问吧。」 「杭州城一直有流民偷偷用一种特别的方法夺过守城士兵的查看。那些人怎么进来的,最后又去了哪里呢?」 姑娘嗤笑道:「你们几位郎君来这里不是为了寻花问柳,而是来打听消息的呀?」 「姑娘可曾知道?」江吟手中捧着银子。 女子从江吟手中拿过一个元宝,顺便摸了一下她的小手:「哇,可真滑,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呢。」 晏离脸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看向女子的眼神里带着锐利。 「这个我知道。」姑娘笑嘻嘻道,「不过你得亲我一下,我才告诉你。」 江吟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亲了一下女子的脸庞。 第111页 姑娘的脸有些红,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晏离忍不住敲了敲江吟的脑袋瓜:「你……」 「我是剑南道那边来的流民,是我爹和娘还有兄长一起带着我来到杭州城。来了已经有五年了,当时是剑南那边灾荒,跑来杭州城。在城外废弃的城隍庙里有人专门做生意,帮助流民进入杭州城。」 「但是,会被人灌下迷药,送入地下城,被人买卖。我被青楼挑走,兄长被赌场挑走。爹娘被挑剩下,不知所踪……」 江吟看着原本活泼的姑娘脸上露出神伤,心中有些难受。 「这些流民都不曾上报官府吗?」 「流民被官府发现先打三十大板,在扔进大牢放三天。老弱病残第一关就会丧命,而年轻的女子在三天的牢狱中会受到什么磋磨,我就不用说了吧。还不如在这青楼里,起码还有银子赚。」 「地下城在哪里?」晏离问道。 女子的脸上露出了迷茫之色:「不清楚,我知道那里半天很安静,半天很嘈杂。整日点着蜡烛,人的声音在那里会有回声,头上会有东西滴水……」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橙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地下城·浮光锦 为了防止让他人发觉是小月透露的消息从而引火上身, 江吟他们在永春楼待了整整一个晚上,不停地换娘子进来单独服侍。 等到后半夜,江吟精疲力尽地靠在花舫的栏杆上, 双眼无神地看着西湖中一轮银月的倒影。 「小月口中的地下城会在哪里呢?」江吟打了一个哈欠, 回头看向精神奕奕的三位男性。 他们正坐在船头的桌案上品着小酒,吹着凉爽的夜风。 「听她的形容应该是在溶洞中。」晏离说道。 「杭州城这边是河流的沖积平原,没有石灰岩, 所以这个地下城一定是在杭州城附近的山体中。」江吟懒懒地分析道, 「可是杭州城有那么多的山体,山上植被茂密, 到底在哪里呢?」 江吟说着说着,眼睛突然一亮:「我们可以乔装打扮成流民,去那个荒废的城隍庙中。他们自然就会送我们去地下城。」 江拂表情一肃:「这件事情与你无关, 城隍庙扮流民,你想都别想。」 晏离点头:「我马上安排下去。」 江吟扁了扁嘴巴, 又困困地打着哈欠:「好吧。只是那十几具尸体为什么会遍体鳞伤,身上又有这么多兵器加身呢?」 她之前问了小月身边有没有消失的流民, 她摇了摇头回道, 没有无缘无故失踪的流民出身的姑娘。 江吟困得转不动脑子, 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迷煳煳中, 似乎有人给她盖上了温暖的衣服, 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松香味。 …… 江吟在中午的时候就听到了不好的消息, 城隍庙这段时间因为圣驾到来,暂时不做那种生意了。 晏离派去的人无功而返。 庭理一挥手:「我们既然不能从流民的角度打入内部, 为什么不换一个角度呢?」 晏离若有所思:「庭理的意思,作为买家去。」 「但若是地下城的生意,想来排生认熟。」江拂摇摇头, 「不然这样,我去让舅舅暗地偷偷地帮我们弄个身份。他虽然不能明面上帮我们,但这些事,想来不会惹人注目。」 「我也想去。」江吟对对手指,「我发誓我会好好跟着你们的,不乱跑,不闯祸,绝对老老实实。」 江拂嘆了一口气。 晏离起身,拱手对众人行了一礼:「多谢诸位的帮助。」 江拂也随即站起:「大人不必多礼。此事我也是很好奇原委,尤其舅舅语焉不详的样子更让我疑惑是什么事。」 「对啊对啊。阿吟也是很好奇这件事原委。」 庭理抿了抿嘴,没有过多言语。 舅舅效率极高,不到两个时辰,就为他们谋划了一个身份。 地下城是夜市,每月十五和十六晚上才开放。正好今天就是十六日。 入口是杭州城外的一个渡口。月朗星稀,夜空美得像是一个遥远的传说,深蓝与银色交织成最梦幻的绸缎。 晏离、江拂、庭理和江吟备上两辆马车,一辆坐人,而另一辆是准备放置一会儿买来的奴僕。 渡口旁的芦花轻轻地飘荡在空中,耳边是潺潺的流水声。 一条船只慢慢地向他们驶来。此时渡口已经集聚了不少人。江吟他们稍作变装,以防被见过的人辨识出来。 很多人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几个人身上瞟。不仅是因为他们的面生,更是为他们的穿着和气质所吸引。 晏离穿着烟紫色绫云锦长衣,温润的墨玉冠纹路精緻,将青丝束起,露出了玉瓷般的肌肤,一张银色面具露出了半张妖孽的脸。 江吟画着长眉,额心点着赤红如火的花钿。华美的飞天髻满了红宝石的赤金髮饰,极尽奢华铺张。 因为据舅舅透露的信息,地下城只看财力。展现的实力越强,在里面获得的信息就会越丰富。 所以江吟换上了她压箱底——妃色曳地望仙裙。穿上前,她还有些捨不得摸了摸。 这条裙子是寸锦寸金的浮光锦面料,隐隐有繁花百鸟的暗纹,在日光下光彩动摇。上面点缀了成千上万颗南海的珍珠,其中领口的那颗南珠有龙眼般大。 第112页 这条裙子能够直接买下盛京最好的一家酒楼。江吟暗暗希望这条裙子能够带来意外之喜吧。 果然,有他们的阵势,第一辆船没有人敢跟他们争抢。 晏离掏出令牌,对着船家说道:「剑南道曲州白家嫡系子弟,受叶氏文清引荐,前来地下城一游。」 叶文清此时正好在剑南道做生意,不在杭州城。 船家是一个极为有眼力见的老手,接过请帖后仍是被眼前四人各有千秋的土豪亮瞎了眼睛。 尤其见到了江吟身上的衣服,船家忍不住揉揉眼睛,干笑道:「早就听闻白家宠女儿,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小心些,别让船上的尖物勾坏了这珍贵的浮光锦。」 四人上了船后,船家稳稳地摇着船橹行驶了起来。 江吟静静地闭着嘴巴,就怕自己不小心露馅,让船家这个人精听出不对的地方。 要知道他刚刚能够准确地说出自己身上的衣料名字,是有几分本事的。 两岸青山的暗影似蛰伏的野兽蓄势待发,小河的尽头是一座山体,瀑布在上方倾泻而下,隆隆的水声遮掉其他所有的声音。 「这要怎么进去?」江吟有些害怕地抱住兄长的手,害怕被冲下船。她只是一个旱鸭子啊。 船家轻笑,一只手在空中一点,一道气声唿啸而去。突然一道机关从水下慢慢升起,托住了倾斜而下的瀑布。 晏离凤眼微眯,极妙的武功。 船家拿着船杆一撑,船只轻松地行驶了过去,一条岩溶地下暗河暴露在他们面前。 原来是在这里啊。 溶洞中的暗河两旁插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在火光的照明下,清澈的河水能够见底。洞中顶上是造型奇特的钟乳石。 「上岸喽。」船家吆喝道。 他的眼神在江吟的裙摆上瞄了一眼,水滴迸溅到浮光锦上,滑落入地,沾衣不湿。 「果然神奇。」船家讨好地笑道。 江吟撇嘴,特喵的还在怀疑她穿的是假货。 作者有话要说:  暗黑哥特风的地下城。 最近三次元757,无休,有一点小忙。吐舌,写文真开心!爱你们,笔芯~ 第86章 男宠·竞拍 江吟他们一下船, 就有美貌的侍女上前笑吟吟地带着他们往内部走去。 这是一条阴森森的过道,还不停地有水滴在江吟的头上,弄得她一惊一凉的。晏离见着她像极了一只受惊的小鹿, 有些好笑地将她拉了过来, 抬起手为她遮挡上面滴落的水珠。 江拂有些不爽地看了晏离一眼,却因为不想多生事端,只是抿紧了嘴唇。 而庭理大步地走了上去, 大大落落地环住江吟的肩膀, 从晏离身旁拢了过来,然后宽厚修长的手往她头上一罩, 盖住了她的脑袋。 晏离凉凉地看了庭理一眼,一把捏住庭理的手。 「听说白家郎君娘子来到,特来迎接, 这是……」一个中年人和气地走了过来,见到面前的一番情景, 一愣。 江拂在三人身后,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江吟灵机一动, 妩媚一笑:「这是本娘子新收的两个男宠, 总是争风吃醋, 让晖管事见笑了。」 晏离和庭理身形一僵, 呆呆地看向江吟, 随后看向对方, 冷哼一声。 此前,他们得到消息, 地下城有一个管事,不知名讳,只知道大家都称唿他晖管事。他负责接待买家。 「白娘子果然与传闻中说得那般是个洒脱之人啊。」晖管事爽朗地笑道, 「诸位里面请。」 江拂越过江吟走在了前头,而晏离和庭理此时只好尾随在江吟身后。 江吟心中为自己点蜡,默哀一盏茶。 原本江吟和江拂扮演的是白家兄妹,而晏离和庭理同样也是剑南道上的豪门望族,此时却被江吟胡诌的一句男宠,不得不临时改变方案。 出了阴气森森的过道后,豁然开朗,成百上千支蜡烛将一个巨大的洞穴照得灯火通明,丝竹管弦之乐驱散了阴森可怖。 里面已经聚集了不少人,看来他们并不是第一波到达的人。 地面铺着昂贵的大理石地板,到处都是汉白玉的建筑石材,琉璃盏和月光杯摆在一个纹饰华美的长桌上。 因着有晖管事的介绍,很多人上前来与他们搭讪。 江吟听他们与江拂说起剑南道上的风土人情和生意经,害怕他们也来询问她相关的事宜,便走去放满成堆成山食物的长桌上。 她拿起糕点正打算品尝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江吟在猝不及防之下噎着了,突然一杯果酒就送到了她的眼前。 江吟忙不迭接过,咽下糕点。她看着庭理接过她手中的玉杯,而晏大人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肩膀,弱弱地问道:「你们怎么跟来了?」 庭理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说道:「小的不是娘子您的男宠吗?不跟着你,我们还能去哪里?」 晏离没有作声,仍是揉捏着她的肩膀。江吟不得不说,晏大人的技术真得很不错,只是一小会,江吟觉得整个肩部都放松了下来,酥酥麻麻的。 前提是,能够忽略掉她身后幽幽的眼神的话。 「我错了。」江吟小声说道。 身后传来无奈的嘆气声。 「吟娘有时真让在下感到无力。」晏离从盘子中摘了一颗葡萄,纤长的手指将它轻轻剥开,递到江吟嘴边。 第113页 江吟惊吓地往后一躲,却被晏离紧紧地压住后脑勺。晏离低下头,嘴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道:「别动,有人过来了。」 江吟生生地受了晏大人亲手剥的葡萄,觉得自己至少要折寿十年。 「白娘子。」来人一身华服,年纪轻轻,眉目狭长,自带风流,「在下肖非白,经营着杭州城最大的秦楼楚馆,下次一定要来清波坊,我请客。」 江吟看着对方对自己眨了眨眼睛,起了一背的鸡皮疙瘩。杭州城还有专门经营小倌的地方。 晏离冷冷地哼了一声,庭理砸了咂嘴,这是发射毒液的前兆。 「我说肖公子该不会就是从小倌做起发家的吧?」 对方脸上笑意不减,双目含情地看向江吟:「的确。若是娘子愿意,在下愿意成为娘子的入幕之宾。」 庭理翻了个白眼:「你可拉倒吧。」 突然铁器和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他们同时抬头望去。只见一个巨大的笼子被推了出来。里面被链条锁着不少的男男女女,老少都有。 晖管事拍了拍手,两排侍卫站在展台左右,大概是防止里面的暴起伤人。 「按照惯例,价高者得。第一个,来自河南道十岁的女子。」 一个幼小的女子被推了出来,微凉的天气下只穿了一条肚兜遮羞,眼睛被布带绑住,但仍可见清秀的容貌和姣好的皮肤。 一旁的肖非白感兴趣地举起了手:「五十两银子。」 「八十两。」 江吟寻声看过去,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带着十个金戒指,色眯眯地看着台上的女孩。 「一百两。」肖非白冷着脸,继续喊价。 「两百两。」对方得意地看了肖非白一眼。 肖非白暗骂了一句:「死猪猡。」 晖管事问了三遍后,这个女孩就被那个胖男人拍走了。 肖非白恨恨道:「这个女孩怕是活不过今晚了。」 江吟诧异地看向他。 他面色带霜:「这个人一向以折磨亵玩幼童为乐,经常在这里拍下幼女带回家,这里的人都知道,他家井已经封了好几条。」 江吟握紧拳头:「会有人收拾他的。」 晏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随后推上来的是一个青年男子,年富力强,也很快被挑走。 「娘子不买吗?」肖非白问道。 「唔,没有看上的。」 「倒也是。」肖非白看了庭理和晏离两人,很快就明白了。 江吟:…… 一轮拍卖很快就结束了。剩下了好多老弱病残的仍旧留在笼中。 「他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肖非白眼中闪过不忍之色:「娘子也许可以继续往下看。在下先走一步。」 离场的人有很多,留下的也不少。 江吟与晏离和庭理疑惑地对望一眼。 「请留下的贵人在盘中放上一百两银子。」晖管事说道。 虽不知所以,江吟他们乖乖地在盘中放了银票。 一排兵器架被推了上来,江吟看到上面斑驳凝结的血迹,终于明白苏木藏的尸体上为什么会有斧钺刀剑这么多兵器的伤痕了。 晏离和庭理脸上露出了错愕的神情。 「诸位先要看哪一个人?」晖管事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之前喜欢折磨幼童的男人大声叫到:「五十两,选那个老傢伙。」 一个年迈的老者被推了上来。 江吟紧紧攥住晏大人的衣袍,焦急喊道:「大人,怎么办?」 「钱老闆要选择哪一种武器?」 「钉子,开脑壳!」 晖管事瞭然一笑:「哦,和上次一样。」 他眼神示意旁边的一个侍卫上前,对方从兵器架上拿了一个三寸长的钉子。 面对晏大人眼中的犹豫,江吟也明白他的难处。他们势单力薄,再加上根本不会武功的江吟,而这里却有重重把守,连那撑船的老翁也武功高强。 「一千两银子。」江吟高声喊道。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江吟。 她忍不住舔舔嘴唇,兴奋地道:「一千两银子,我亲自动手。」 晖管事一愣,随即笑着点头:「好。」 江吟提着裙子,蹦蹦跳跳地上了台,掏出一张银票给管事。她有些嫌弃地看了侍卫递过来的钉子一眼,用手帕包着它往老人头上比划。 老人苦苦哀求,老泪纵横,染湿了布条。 江吟冷漠地看着他,嘲弄地扯起嘴角:「最讨厌这种老不死的。」 江拂瞪大眼睛看着她在上面作妖。 她突然高高举起钉子,狠狠地往他脑袋上刺,却突然在不到一寸的地方停住。 江吟觑了晖管事一眼:「喂,衣服脏了你们赔吗?」 晖管事眼神不着痕迹在她的衣服上停留了一下,嘴角微抽:「浮光锦,南海珍珠,娘子的衣物在下怕是赔不起。」 「我也好捨不得。」江吟故作天真地嘟着嘴,「我上次杀的那个人,后事处理起来可让兄长头疼了很久呢。你能保证不会被人追查吗?」 「这些人在官府上根本就没有记录,很安全。」晖管事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个娘子是杀过人的,不多,但有血气。 「兄长,我能带回去玩吗?」 江拂在台下宠溺地点头。 第114页 「好,一万两。这些人我都要了。」江吟豪爽地说道,随即她眼睛微眯地看向众人,「你们要和我抢人吗?」 台下悄无声息。 突然一个不起眼的男子哈哈大笑:「想不到白娘子也是同道中人,这些人都让给娘子玩得痛快。不过明天无妄山有一场狩猎游戏,娘子想必也会很感兴趣吧。」 江吟寻声望去,他就隐藏在阴影里,眉目淡薄,唇色泛白。 一旁的晖管事尊敬地对他行礼:「少东家。」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熙熙 5瓶;橙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狩猎·无头 狩猎场, 无妄山? 江吟眯着眼睛往他身上瞧去,只见他的神情似笑非笑,平平无奇的长相, 却有一双亮得惊人的眼眸。 她歪了歪头, 脸上露出了漠然的笑容,眼中极其冷淡:「好啊,听上去会很有意思。」 对方点头:「如此, 就定下了。 江吟走下台, 晏离和庭理伴在她的身旁。 「我可以带人一起吗?」江吟问道。 少东家眉毛微调,嗓音轻柔道:「不可, 我只邀请你一人而已。届时在下会派人来接娘子。」 江吟礼貌一笑,然后利落地转身,随着兄长江拂打道回府。 地下城的人售后服务也特别周到, 护送着江吟一行人回到临时居住的府邸。 江吟看着流民神情惶恐不安的样子,看向晏大人:「然后我们该怎么办?」 晏离轻抚她的头, 浅笑:「吟娘今日做得非常好,虽然略有些鲁莽, 但是做得对。」 「直接带兵抄了地下城和无妄山吗?」江吟问道。 晏离和江拂脸色有些沉重, 摇头。 「杭州地界根本就没有一座山叫无妄山。」庭理无奈地看向江吟。 「这是他们自己取的名字?」 「估计是。」 江吟嘆了一口气:「那我明日不得不走上一趟了。」 江拂不愉地看着晏离, 都有些沉默。 「各位不要害怕, 我们不会为难你们。只是在尘埃落定前, 还请你们委屈现在躲在屋子里一段时间。」江吟诚恳地对这些瘦骨嶙峋的流民说道。 江拂则是让下人给他们准备饭菜。 在晏离的询问下, 这些人知道了他们是皇上南巡陪侍的臣子,又见他们确实无意伤害他们, 把他们沦落此种境地的过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了。 他们这些人有些是因为赋税苛刻主动离开家乡想要来杭州搏一搏的,还有些是被豪强压迫逃出来的,还有一些不愿意说原因的。 他们是在圣驾到达之前最后一拨运进城的。其他的便也什么不知道了。 「这少东家到底是何方神圣?」江吟喃喃道。 …… 第二天, 江拂将她送到门口,一个陌生的丫鬟紧紧地跟着她。 江吟好奇地看向自家兄长:「她是……」 「她是哑女,但武功高强,是晏大人专门连夜为你寻来的护卫,想来那个少东家应该不会阻拦。」江拂解释道。 江吟好奇地打量了这个身形高大的侍女,她低眉敛目,冰肌玉骨,眉间透着一股英气,是一个极好看的小姐姐。 对方注意到她的打量,抬起头,泠泠的眼神看了江吟一眼,她一愣。 随即,江吟握住她的一只手,由衷地赞嘆道:「哇,气质好好的一个小姐姐啊。」 江吟感觉到对方的十指纤长,骨感中还带着一点粗糙。 「小姐姐练武肯定很辛苦啊。」江吟有些心疼地摸摸她的手背。 对方脸色有点僵硬,抽出自己的手,不自然地笑了笑。 江吟瞭然,随即乖乖地站好。看来还是一个害羞的小姐姐,真可爱。 庭理嘱咐道:「万事小心,护好自己。」 「匕首带了吗?」 江吟点头:「带了。不过,晏大人呢?」 「他应该去安排人埋伏在地下城附近,并且暗中派人跟随着你待会的行进路线。」 不一会儿,一辆玄色的马车低调地停在门口。帘子被掀开,少东家端坐在马车中:「白娘子上来吧。」 江吟笑道:「真是期待啊。」 「清秋,扶我上去。」江吟偏头看了小姐姐一眼。 少东家看着跟上来的侍女倒是没提什么反对的话。 「娘子会骑射吗?」少东家问道。 「还行。」江吟笑着看向他,「我与郎君同坐一辆车,但是却始终不知道你的姓名。这怕是太让人寒心了吧?」 「裴佩。」对方放弃了端正的坐姿,斜放松地斜倚在马车中,「娘子昨日是怎么处理那几个货物的?」 江吟心中一僵,但是脸上却是风淡云轻:「哦,那几个老弱病残啊。我先戳瞎了他们的眼珠,虽然有点硬但是还会爆浆呢……」 江吟和裴佩热烈地讨论了各种死法。 她此时有些庆幸自己曾经见识过各种死状的尸体,身临其境,再加上前世的生理知识,才能够和这个变态聊得起来。 被江吟临时叫做「清秋」的侍女正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畅所欲言的两人,幽深的眼中浮起一丝无奈。 …… 「这里就是无妄山?」江吟环顾四周,看着参天森林,疑惑地问道,「猎场在哪里?」 第115页 裴佩指着那条羊肠小道:「我们骑马翻过这座山。」 「这么隐蔽。想来应该活动是颇为精彩的吧。」 裴佩笑而不语。 江吟和清秋主僕二人各骑一匹马,与裴佩先后在小道奔驰。 「马术不错。」裴佩看着在山上如履平地的江吟夸赞道。 翻过山岭后,江吟可以看到群山环绕的山间小平地已经有了不少的人。 这个杭州城到底有多少豪门贵族热衷于这种残忍噁心的变态游戏? 江吟和裴佩一起纵马下到谷地后,她看着这些鲜衣怒马的人们眼中散发着奇异的光芒。 这些人正盯着那二十多个身上繫着红丝带的人。江吟早就猜到「狩猎」的对象不是动物而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眼中充满着熊熊燃烧的怒火,脸色狰狞,身上却瘦弱不堪,受伤了好多处。 江吟见此不禁被这凛冽的杀气一冲。 「好了,老规矩,按人头算得分。第一者就能够赢得所有人的赌注。」裴佩高声说道。 周围一片欢唿。小厮把盘子托到江吟面前的时候,她正打算随大流把手腕上的羊脂白玉桌子脱下来。 裴佩握住江吟的手腕,拍了拍:「娘子是我的客人,赌注我帮娘子下。」 身边一群人起闹吹口哨。江吟淡淡一笑。 一声令响,江吟手持弓箭,配着长剑,跨马跟着他们一起驰骋起来。而那些作为猎物的人在一盏茶之前被放了出来。 队伍瞬间四散开来。 江吟跟在裴佩身后,他纵马疾驰,搭箭看着前方。 突然,一股热流迎面煳了江吟一脸,她睁开眼睛,面前一片血红之色。 她用袖子潦草地擦了擦眼睛。只见裴佩的头不见了,只留下一个脖子狂喷着鲜血,尸体从飞奔的马背上掉落。 作者有话要说:  呃,竟然这个案子还没有讲完……明天一定将它收掉!握紧小拳拳.jpg 第88章 山火·苏木 江吟及时勒马, 警惕地看着四周。但是周围草木茂盛,看不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与身后的清秋等了一会,也不见动静, 便翻身下马查看。 江吟小心地走上前, 裴佩的头颅和尸体离了有三尺远,脖颈处的断口非常平整。这件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她根本没有看到兇手和兇器。 裴佩仿佛是突然尸首分离。 突然, 有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江吟回头看见清秋手中拿着一个干净的帕子。 她抬起手细心地为江吟拭去脸上的血污, 然后指向空中一处。 江吟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但是一条极细的红色线在空中若隐若现。 「这是……」江吟走上前去, 发现这根金属的丝线被系在两棵树干之间。 「这是陷阱,而且是针对骑马之人设计的。」江吟猜测道,「骑马之人多是来此狩猎的达官贵人。这到底有没有针对性呢?」 如果是有针对性, 那么犯人有可能是裴佩的仇家。如果没有针对性,那么—— 江吟攥紧拳头, 眼前闪过流民眼中的狠厉痛恨之色,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那么恐怕无妄山上所有的狩猎者要成为猎物了。 「清秋, 晏大人什么时候带人来围剿?」江吟问道。 清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安抚地沖她一笑。 「那我们见机行事, 护好自身安全为上。」江吟看向说道。 她们将马匹安置在一处, 换成徒步。 山间盆地虽然小, 但是真的身处在这个地方后, 还是发现它很大。至少江吟这么走下来,还没有碰到什么人。 她刚有这种想法后, 结果就发现前面草丛中伏着一个人。 她们走上前后,发现此人双目眦裂地看向天空,已经没了生气。 江吟看着他的脸, 发现正是之前起闹最厉害的那个少年。他的尸体并不完整,四肢都被歇了下来,分布在四周。 江吟撇过头去,不想多看。被当做猎物的流民起来反抗了。 不好,对方身上的弓箭和刀具都被人拿走了。 她心中刚想起这个念头,一支利箭唿啸而来,被清秋一把捏住。 江吟来不及惊嘆,就被清秋横打抱起,腾空在树林间穿梭,躲过下面射来的飞箭。 她紧紧抱住清秋,心里非常害怕。 清秋带着她很快逃离了这个地方。 江吟心中此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些视人命为草芥的豪门望族手上沾满了鲜血,死不足惜。可是那些流民本来就身份特殊,纵然是反抗,等到晏大人的官兵达到的时候,他们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们一路逃离的时候,看到许多横陈的尸体,有流民的,但更多是那些今日参加狩猎的人。 「清秋,你来时是不是已经给晏大人和官兵们指了方向?」 清秋指了指腰间的荷包。这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江吟却松了一口气。 「那我们就先离开吧。」 清秋点头,拉着江吟去寻先头的马。她们两个上马后,清秋带着江吟往来时的路走去。 清秋和江吟扯着马的缰绳,让受惊的马安静下来。熊熊燃烧的烈火迅速地吞噬着他们来时的路。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山火都是人为的。 「放火烧山,牢底坐穿。」江吟喃喃道。 第116页 清秋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飞烟四起,她们无法从原来的路离开了。 火势好快,许是因为秋季天高气爽,空气干燥,而地上积累的树叶提供了充足的燃烧物。 江吟扯下一根头髮丝,凭藉着它来判断风向。 「目前是东北风。」江吟看向清秋,「火势上山会很快,我们不能逆风沿着山上跑,但是也不能顺风跑。」 清秋指向西北方向,江吟点头,两人策马而去。 日间很难发现山火,大多是靠飞灰和烟味来进行判断的。 所以江吟和清秋都没有发现西北方向的山也被点燃了。 江吟无奈地打算逆时针方向,再去西南看一看。但是清秋飞身抱住江吟,脚下轻点,如老鹰般腾冲而上,与火势蔓延赛跑。 「啊!!!太高啦!!!」江吟在清秋带着她用轻功飞过山火,然后用常人难以到达的速度跑在了火势的前头。 江吟觉得自己像是坐了一次人工的过山车,实在是—— 太刺激了! 「清秋,你不要跟晏大人了,跟着我吧。我的另一个侍卫梁九,一个月有几十两银子呢。如果你来的话,我每个月付你一百两。好不好?」江吟安全地落地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她浅笑着摇了摇头,将手放在她的头上,揉了揉。 江吟突然感觉有些熟悉,诧异地看向她。 清秋嘴角的笑意收敛,然后几个错步消失在她的眼前。 江吟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这、这就把自己丢下了? 哒哒哒,马蹄声越来越近。 江吟连忙跑到路边的树丛中躲了起来,偷偷地外面看。 晏大人带着手下来巡视这一片。 「大人!」江吟惊喜地大喊,跑了出来。 众位官兵都惊疑地看向她一身的血衣。 晏离下马,将一件披风严严实实地把她裹了起来:「害怕吗?」 「没有。」江吟摇了摇头,「大人派来保护的小姐姐好生厉害,可是她后来不管阿吟,跑走了。」 晏离看着江吟脸上的失落,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太自然。 「她武功高强,我还有重要的任务派给她去完成,自然不能够当你的侍卫。」 江吟疑惑地看向晏大人:「咦,我似乎好像没跟大人说过挖墙脚的事情啊。」 「她告诉我的。」晏离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 「可小姐姐不能说话啊,怎么跟大人说的?」江吟眯着眼睛,紧盯着晏大人。 「手语。」 江吟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 「对了,大人,抓捕情况如何?」 「地下城的一干人等已经捉拿归案,而无妄山此时被重重山火包围,里面之人怕是难以生还。而逃出来的流民已经被蹲守的官兵拿下。」 …… 江吟在苏宅中和舅母在看戏。舅舅特意请了戏园子的人带家里唱戏。江吟就优哉游哉地用着瓜果点心,看戏打发下午的时光。 自从圣上知道了不工泥塑铺的几具尸体都是出自地下城的阴私勾当后,勃然大怒。圣上亲自召见流民,从他们口中知道了杭州城中竟然有狩猎百姓的游戏场地后,怒不可遏。 根据地下城的帐本中,把参与屠杀的豪门统统抄家流放至苦寒之地。而参与买卖流民的人则进行重重罚款。 而泥塑铺子的苏老闆干的坏事也被清清楚楚地(?′3(`*)恋(*≧3)(e≦*)整(*  ̄3)(e ̄ *)理(ˊ?ˋ*)?记了下来。他没有竞拍屠杀,也没有买下流民使唤,只是用了一笔小钱把□□后的尸体买了回来。 江吟:…… 他因为没有杀人,所以罚了一笔钱被放了出来。还是舅舅苏伦专门去牢狱中把他接出来的。 舅舅和舅母没有子女,把同族无父无母的苏木当做义子来对待。不过因为他性情古怪,只爱待在他的泥塑铺子中,对其他生意都不感兴趣。 江吟真心怀疑这是不是舅舅在外面养的私生子。因为他在牢狱中受了不少苦,出来的时候原本惨白的脸更是病态,身上还有很多伤痕。 虽然晏大人已经打过招唿,不要动用大刑。但是,耐不住他死鸭子嘴硬,仍是不说半个字。狱卒也很无奈,还是用鞭子吓唬了他一下。 奈何他的身体素质真得极差,一出大牢就昏死过去。舅舅苏伦怕他在家中无人照顾,便把他带到府上照料。 这不,江吟看戏位子的旁边就坐着一个病秧子,懒洋洋地歪坐在椅子上,看着戏台上的人。 「喂,苏老闆。」 苏木笑得开怀:「叫表兄才是。」 「好吧,表兄。你是不是故意的?」江吟问道,「为了不连累舅舅,出此下策?」 「唔,那个胖大婶好像没有伤着表妹才是吧。」苏木一脸无辜地看向她。 哼,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第89章 五皇子·捏泥人 「五皇子, 您怎么能够带着外人把地下城给查抄了?」一个眉毛花白的和尚气急败坏对庭理说道。 庭理闻言冷笑:「呵。」 和尚脸色一僵,想要说话,但还是将话语忍了下来。 另一个长者说道:「殿下, 虽然他们干的事有些缺德, 但毕竟是支持您的,对我们暗地的活动提供了很多的资金。」 「住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支持?怕不是打着这个幌子来满足你们的一己私慾。那阴阳教更是如此。」 第117页 庭理脸上一脸寒霜, 继续说道:「别再说什么助我上位, 我根本不稀罕。你们还是少犯些杀孽,否则普明寺与恵果师父定不会放过你们这些心狠手辣之辈。当初母妃留下的暗卫, 你们应该知道厉害。」 两个和尚不禁打了个寒噤:「阴阳教犯的事可与我们无关,都是盛京的他在负责。近些年,他愈加肆无忌惮, 已经脱离了我们。」 庭理眼神锋利:「你们最好已经跟他断了联繫,我和师父已经要开始对他们下手。此为大衍的毒瘤, 不得不除。」 「无论我是否能够能继位,黎民百姓的福祉是吾辈所求, 违者, 杀!」 「是……是。」 庭理甩袖离开。 两个和尚相视对看一眼, 其中一个开口道:「殿下优柔寡断, 难成大事。」 「皇帝带着两位皇子南巡, 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两人眼中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 「好玩吗?」一个清冷的声音在江吟背后响起。 江吟被吓了一跳, 手中失了轻重,泥人的一只手被捏断了。 「大人。」江吟眼中带着轻轻的责怪之意。 苏木见此, 笑了一下,继续描绘手下的泥像。 晏离瞟了苏木一眼,疏漠地说道:「阁下手中的泥人应该不掺料了吧。」 苏木挑眉:「大人不相信苏某, 自可来检查。」 晏离淡笑,挽起袖子,坐在江吟对面。他从桶中捞出一团泥巴,与白皙修长的手形成鲜明的对比。 江吟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 「吟娘想要一个怎么样的?」晏离抬起温柔的凤眸,看向她。 江吟指着自己,开心地笑道:「唔,像我这么好看的小娘子。」 晏离闻此,脸上宠溺之色更浓:「那好。」 一团黏土在他手中轻轻揉捏,逐渐出现了一个人形,然后五官渐渐浮现,变得越来越灵动。 哇,晏大人真得好生厉害。 「大人,最近不忙吗?」 「圣上今日去看杭州城的歌舞了。我不喜那种场合,便提前告退了。」晏离用刻刀开始进行雕刻了。 「哦。大人你以前学过吗?」 「小时喜欢看一些杂书,看到稀奇的东西会让下人准备材料进行尝试。不过,时常被父亲责骂不务正业,倒是母亲支持。」 「晏大儒自然是看重儒家经典。」江吟笑道,「只是阿吟想不到大人小时候竟然是这样可爱。」 一尊栩栩如生的小泥人在烘箱中固化,上完色晾干后,就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 她头上梳着飞天髻,簪着一支点翠草头虫镶珠髮钗,衣服是一身飘逸的淡粉绣白玉兰长裙。 这不是三月三瓯江河畔她的穿着打扮吗? 江吟想起那一天令人尴尬的相遇,鼓起了嘴巴。 晏离见此,有些认真地看着她:「怎么了,觉得不好吗?」 江吟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说道:「很好看,只是想起那天,阿吟真是好惨,在大人面前出了一个大糗,摔得好生狼狈。」 晏离眼角眉梢带着轻松的笑意:「吟娘那时令人印象深刻。所以我在捏泥人时便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天的你。」 「大人,不好了。」一个侍卫匆匆跑来,在大人耳边低声说道。 晏离脸上的轻松之色一收,变得沉重起来,一下子凛冽的气场全开。 他将手中的泥人送到江吟手中,摸了摸她的头:「吟娘继续好好玩,我有事先走一步。」 江吟看着晏离大步离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因为大人宽厚的手掌抚摸而有些酥酥麻麻的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方尘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过敏·天花( ?° ?? ?°)?轻( 江吟小心翼翼地抱着晏大人送给她的小泥人回到行宫的别苑中。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周围□□静了。 往日, 行宫总有贵人和下人来来往往。各个别苑中也会传出嬉笑吵闹的声音。 而今天,她似乎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在兄长能够江拂回来的时候,江吟终于知道晏大人是因为什么事匆匆离开, 而行宫又是为什么如此安静。 咱们的圣上过敏了。 据说是他和漆树或者生漆亲密接触, 然后手、脖子和脸露出来的地方起了斑疹。太医正在用漆大柏烧水清洗患处。 江吟松了一口气,就这个,小事。大概就难受一点, 死不了。 不过圣上乃是九五之尊, 龙体贵重,大家确实非常上心。 晏大人正在调查这件事情。 「这怎么调查, 一个个排查下来,麻烦死了。」江吟嘀咕着。 江拂拍拍她的脑袋:「你为他操什么心,这对他来说, 根本不算什么。」 然而,事情在一个晚上后, 变得难以把控了。 每天早晨,江吟起床后都要到院子里的鞦韆上一边喝热水, 一边发呆。可是今天, 院子里站了许多禁卫军。 江吟吓了一大跳, 瞌睡全无。 「阿兄!阿兄!」江吟被他们挡在房内, 高声唿唤兄长。 「娘子稍安勿躁, 江大人在半夜已经先离开了。」一个禁卫军恭敬地对她行礼。 第118页 江吟看着他们礼貌的样子, 不像是要对自己下手,暗唾自己胡思乱想什么。 要知道, 刚刚那一瞬间,她以为兄长犯了什么滔天大罪呢……呸,晦气, 晦气。 「呃,兵大哥,请问发生了什么事?」 对方摇摇头:「我等不方便透露,娘子只需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所有行宫中的家眷皆是如此。」 而中午的时候,江拂回来与妹妹一起用午膳,好奇心极强的江吟问起了这件事情,从兄长口中知道一件扑朔迷离的事。 皇帝近身的太监在紧闭的房内上吊自杀。而皇帝的病好像变得愈加严重,高烧不退,好像还说起了胡话。 「畏罪自杀?」江吟摸摸下巴,「圣上的龙体受到损伤,近身的太监确实责无旁贷,但是应该罪不至死吧。他的反映会不会大了点。」 江拂点头:「如果是仅仅碰了生漆起疹子,以圣上的宽宏,那个太监不会有杀头大罪,可他却在晏大人开始搜查的时候就自杀了。」 「难道,圣上的病另有隐情?」江吟随意地猜测道。 江拂因为隔着纱帐,什么都看不见,所以不太清楚。 只是午饭后,他打算去探望的时候,禁卫军不准他外出。 「本官是要面见皇上。」江拂严肃地看着挡路的禁卫军。 「在下奉二皇子之令,圣上现在不方便接见臣子。」 江拂兄妹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两兄妹面面相觑,回到房间,把门合上。 「这事古怪。」江拂倒了一杯茶水,淡定地品着。 江吟从枕头底下掏出一本话本,坐在他身边津津有味地读着。 晏离一进门,就看到这对兄妹岁月静好的样子,也是一愣。 江吟抬头一看,激动地扔下话本,迎着晏离就坐,殷勤地端茶倒水。 「在下本以为,江大人和吟娘会坐立不安,所以特意抽空来此一看,发现是在下多想了。」晏离微笑着抿了一口茶水。 「晏大人怎么是多想了。」江拂一脸不贊同地说道,「我们两个只是不显于色罢了。」 「是啊是啊,大人,阿吟可是心急如焚。」 晏离看着这对兄妹一唱一和,不禁失笑。 「圣上,不是漆树过敏,而是染了天花。」晏离爆出了惊天消息。「三公主和三皇子也都染上了。」 「怪不得现在是二皇子在发号施令。」江吟撇撇嘴,「若是有个万一,估计二皇子都能够直接荣登大宝了。」 「慎言。」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地制止道。 「天花的传染性很高,不会凭空得病。咱们中原本来没有天花,还是从境外传入的。圣上怎么会无缘无故患上天花?」 「那个自杀的太监。」江拂说道。 兄妹看向晏离。晏大人点头:「太医从他的卧室中找出了带脓水的布块。不过目前还没有查到幕后指使之人。」 江吟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我们不会被传染上吧?」 「我们两个小时候都曾经同时得过天花,那时你还小,怕是不是记事的。」 江吟松了一口气:「那我们就安全了。大人,你呢?」 「唔,在下倒是不曾得过。」晏离淡淡一笑。 江吟心里一紧:「大人,你可千万要当心啊。最好带上面纱。」 晏离揉了揉眉心,说道:「吟娘,男子不带面纱的。」 「啊,是。」江吟悻悻地说道,一双猫儿眼还是担忧地看向晏离。 古时候,对于天花没有十分有效的治疗手段,都是靠挨。死亡率会高达百分之二十五。 「对了,大人,除了三皇子和三公主,行宫里头还有没有其他人得了天花?」江吟问道。 「没有。」 「这不太合理啊。」江吟看向晏离,「如果是圣上传染给三皇子和三公主,没道理身边的侍女和内宦不得病。」 晏离回道:「吟娘的意思是,三皇子和三公主的病也是专门有人针对的。」 「而且,吟娘心中有一个问题,这个病真的是天花吗?」江吟抿着嘴角问道,「吟娘曾经在古书看到过,天花得病是有潜伏期的,大概有半个月长。不会马上就发病的。」 「这个病先是被当做过敏,后来又被诊断成天花。会不会现在仍然是误诊呢?」江吟补充道。 晏离眉间凝着寒意:「这个医官有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绝对是大肥章! 第91章 太监·太医 江吟坐在窗前, 看着外面花树的影子越来越斜长,嘆了第一百零八声气。 「阿吟若是能够和大人一起去破案子就好了。」江吟大言不惭地对兄长说,「阿兄, 若是有我在, 这案子盏盏茶就破了。」 江拂只笑不语。 江吟垂头丧气地看向外面,如同怨妇般盼着晏大人早点归来。 很快就到了深夜,晚间的风有些微凉。晏大人来的时候, 衣服上都带着凝结的露水。 「太医守口如瓶, 半点也不肯透露,最后竟然咬舌自尽。」晏离眼眸透着冷漠, 「不过我们在他的卧房里找到了一些线索,不过这里也透着古怪。」 江拂闪过不明的神色。 「古怪,是什么线索呢?」江吟问道。 「一封信, 写信的对象是二皇子手下的一个心腹。」晏离说道。 第119页 「难道此次事件是二皇子一手策划的?他图啥?」江吟一头雾水。 原先最有可能登上皇位的就是原书的男主,二皇子。只不过华默盈被人有心杀害后, 他颓废的表现让他失去了圣心。 可以说是二皇子自己把皇位拱手让给其他皇子的。 只不过…… 她皱起眉头,想起二皇子不分青红皂白把那日中和楼与华娘子一同宴饮的几个小娘子赶尽杀绝, 难保不齐他又想到什么骚操作。 毕竟伤害华娘子的最终幕后黑手还没有找到。难不成他现在怀疑杀害华娘子的幕后黑手是圣上?三皇子?三公主? 真是个神经病…… 晏离摇摇头:「虽然二皇子没有生病, 也有一封信将我们怀疑的视线投向他, 但是我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江拂问道:「哪里不对?」 「这封信发现的太轻率了, 让我不禁想起了那个上吊的太监。」 「大人带上阿吟, 我想去太监和太医的房间再去看一看, 或许会有什么发现。」江吟举手发言。 江拂轻轻呵斥她:「别胡闹,会打扰晏大人办案的。」 江吟悻悻地放下手, 有些不开心地低下头,突然感受到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 她抬起头,惊喜地看到晏大人站在她身边。 「可以。」 「晏大人, 你可不要惯着她。」江拂无奈地捂住额头,「这样会让她变本加厉的。」 晏离笑着摇摇头:「吟娘在破案上一向有天赋,说不定之前我有什么漏掉的,她正好可以帮我看看。」 …… 江吟换上夜行衣,跟在晏大人的身后,离开困了她一天的院子。 今晚的夜色没有星月,周围黑魆魆一片。江吟和晏离只提了一盏小灯,匆匆走在行宫的小道上。 那个太监的房间已经被密封了起来。晏离对看守的侍卫点头,两旁的侍卫便将大门打开。 一阵阴风从门里迎面吹来,带着一股浓浓的香味。 一个古怪的念头出现在江吟的脑海中——好像太监都喜欢抹香粉,还挺沖的。 侍卫先走进去,将房内的灯点燃。 这是一间狭小简陋的屋子,大概只有五十来平。只有一扇窗户和门。房樑上还有一根白绫轻轻地飘着。 「大人,那个太监的尸检结果如何?」 「确实是上吊窒息而死,无误。」 江吟看着那根白绫:「这个白绫这么高,他当时是踩着……」 她的目光瞟到歪倒在一旁的凳子,跑过去将它搬到白绫底下。 江吟站了上去,看着在自己头顶的白绫,问道:「大人,那个太监身高有多少?」 「正好比你高一个头。」 江吟有些失落地跳了下来,她还以为会和电视上放得一样,兇手把现场布置成自杀的样子,但是却没有按照被害人的样子设置白绫的高度。 晏离领会到她的意思,轻笑道:「吟娘是认为近身太监不是自杀的?可是当时门窗都是紧锁的。」 「唔,这个可以伪造。比如说用细线就能巧妙地在外面将窗户落锁。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能够从窗户的落灰上看到一条细线。」 江吟随意地推开窗,把灯靠近窗柩。两人凑在一起去看上面的落灰,然后两两对视。 「唔,还真有。」江吟昂首挺胸,「大人你看,带阿吟过来总是有收穫的。」 「圣上重病后,二皇子请禁卫军把控了整个行宫。这段时间,人来人往都是受到严密监控的。我过会得去问询那天在这一块区域值守的禁卫军。」 「你还想去哪里?」晏离低头看向江吟。 「太医的住处。」 两人一边在夜里走着,一边进行交谈。 「近身的小太监从小在宫里长大,背景知根知底。他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害皇上,可能性比较低。大人,那个太医背景如何?」 「他正是杭州人士。」 「此次南巡,他就是因为老家在此,特意从太医院竞争的名额。」 「那他的家人岂不是要受牵连了。」江吟说道。 晏离摇头:「我已经派人去捉拿他的家人,但是已经人去楼空。」 他们到了太医的居处。 「当时我率人对他进行拘捕,破门而入的时候,他正伏案书写。惊慌之下,他还吞吃纸团。但还是被一举拿下,我们才得到此事或许与二皇子有关。」 「可大人不是始终觉得二皇子是无辜的?」 「因为整件事情都刚刚好,巧合得让人觉得可疑。」晏离凤眸微弯,眼角旁的泪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江吟嘟着嘴,小声说道:「二皇子也不是什么正经人。」 「吟娘可还有什么要去的地方?」晏离一副言听计从的样子。 江吟摸了摸下巴:「永春楼。」 晏离眼中存着诧异之色:「这是为何?」 「我想念那里的烧鸡了……」 「哈哈哈。」晏离愣了一下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江吟看着晏大人清艷无双的脸上露出这么丰富的表情,被美色晃到了心神。 「阿吟饿了嘛,半夜陪大人调查案子,难道不应该有犒劳吗?」 晏离摸了摸她的脑袋:「吟娘所言极是,不过现在特殊时期不便外出,在下立刻派人去永春楼把吟娘喜欢吃的食物买来。」 第120页 江吟点点头:「甚合我意。」 「大人,皇上、三皇子和三公主得的病不妨请杭州城的名医来看看。民间自有高手在。」江吟临走前与晏大人道。 晏离弯了弯眼眸,应好。 江吟在自己的房中,一边手撕鸡腿,一边挑灯看着话本子,一脸惬意。 而江拂听了江吟此行的收穫脸上却有忧色。 而在灵隐寺中,庭理摔了一个玉瓷杯,脸上已经是风雨欲来:「你们都是这么先斩后奏的吗?」 两个和尚跪在庭理面前辩驳道:「我们的计划□□无缝。」 庭理轻声笑了一下,翻了个白眼。 一个见状,赶紧说道:「在贵妃离世前,皇帝禁卫军中就已经有我们的内应了。我们与他联繫上,将皇上生病嫁祸给近身太监,来混淆视线。 又与太医院中的刘太医说好,让他拖延救治时机,让皇帝和三皇子病重归西。最后嫁祸给二皇子,让他背负弒父的罪名,就算他是嫡子也当不了皇帝。最后我们可以假传遗诏,让五皇子您登上皇位。」 庭理嗤笑道:「你们倒是什么都想好了,但是百姓心中从来没有我这皇子。」 「惠果法师深得百姓爱戴,有他为你造势,何愁没有百姓的拥戴。京中的四皇子,殿下也不用担心,据我们的暗线得到的情报,三皇子已经为他设置了一个陷阱,他已经头上顶着一口锅了。」 「虽然你们的计划好,但是有晏离在,总会有蛛丝马迹被他找到的。」庭理懒得去说他们。 地上的两个和尚对视一眼,琢磨道:「要不我们派暗卫去刺杀他,明月楼的杀手在江湖上都是顶顶有名的。」 庭理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们一眼:「他师承大衍第一高手,苏术。」 两个和尚立刻眼对鼻,鼻对口,不再言语。 庭理看着这两个人,突然有些怀念恵果师父在的日子。南方的这批人真是又大胆,又蠢。 不过,此时师父在盛京应该也是忙得焦头烂额吧。 而这边的晏离很快就循着线索将怀疑的对象锁定在禁卫军中的一名副将。 「近身太监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晏离疏冷地问道。 「我正好在附近搜寻。」副将从容地看着晏离。 「有谁可以为你作证?」 「当时正好四周没有人。」 晏离冷笑:「可是禁卫军一个小兵周荣看到你偷偷从近身太监的房间出来。」 副将瞳孔一缩,看向晏离身边的一个心虚的年轻男子。 「阿荣,你真的看见了吗?」副将沉声问道。 年轻男子脸微红,有些紧张:「对不起大哥,但是我确实看到那天你从窗口跳出,手中还拿着一根细绳,一抽,窗户就自动关上了。」 副将眼一闭,掩去失望的神色,随即沉默。 「带他去大牢严刑拷问。」晏离淡漠地说道,「看看会不会有人闻声来救他。」 副将知晓晏离的计划,心中一沉。 「家主,阿恆来见你了。」副将眼中视死如归。 晏离快速上前,握住他的下颌。却没想到他嘴角流下黑血,当场丧命。 「呵,竟然是死士吗?」晏离眼眸幽深,「禁卫军中副将级别的人竟然是别人的死士,看来需要好好清理一下。」 年轻的男子愣愣地看着地上的死人,眼泪瞬间涌出,跑上去抱住这位名叫阿恆的副将,痛哭流涕:「大哥……」 晏离冷漠地说道:「下令全城寻找名医,称三公主病重,将病情写于告示上,治癒后必有重赏。」 一名禁卫军犹豫问道:「万一来的人太多,良莠不齐,又该如何是好?」 「后面加上一条,若治不好,全家人头落地。」晏离冷声说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 「我说过,晏离不会乖乖走进你们的圈套,如今二皇子没有被怀疑,而我们折了两个内应。若是皇帝和三皇子死了。二皇子继位是顺利成章的事。」庭理抛着炒花生,一口一个吃得满口生香。 「这……殿下,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庭理不理他们,专心致志地抛着花生吃着玩。两个和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他在他们炽热的目光下,坦然地吃掉最后一颗花生米:「唔,让我们的人去揭告示。把皇帝老儿的命救回来。」 「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和尚摸着头上的冷汗,后怕地问道。 「哼。」庭理嗤笑,「此次是你们擅作主张,想来苏氏一族都没人知道吧。」 两个和尚肩膀一沉,耷拉着脑袋。 「让苏木去揭榜吧。」庭理和蔼地看着他们,「不要告诉他,你们用了什么毒,让他自己瞧出来。」 「可是全家人头落地啊?苏氏一族是我们南方最重要的一支势力。」 庭理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我说你们两个阅读理解是不是零分?全家又不是全族,苏木他们全家好像也就只剩他一个人吧。」 两个和尚听话地走了出去。 「而且,他医术这么好,窝在泥塑铺子里当个小老闆真是可惜了。」庭理低声道。 …… 皇榜告示一出,杭州城的医者都有些跃跃欲试。然而看到最后——治不好死全家。 跑了一大堆人。 第121页 一只修长的手随意地将皇榜撕了下来,揣进了袖口里,头也不回地向行宫走去。众人看着他瘦弱清癯的背影,议论纷纷。 「苏老闆这是要重新出山了吗?」 「我看也只有苏老闆有这个底气揭下皇榜。」 「他可是能够将死人救活,从阎王殿里抢人的主儿啊……」 「就是怪了一点。」 「治疗的方式也挺恐怖的。」 「上次他竟然要给病人开脑壳治病,知府不是吊销了他的从医资格了吗?」 「现在情况特殊,若是能够治好三公主……」 「……」 苏木俊美的脸庞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将众人的闲话抛掷脑后。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作者菌比较优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风熙熙 10瓶;九方尘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2章 嘉禾·浮屠 当江吟看着她这个名义上的表兄从药箱中拿出一只玉白的蝎子往三公主身上放的时候, 整个人都不好了。 幸亏三公主昏迷着,否则定然是不会同意这种「惊悚」的治疗方式。 江吟偷偷看了一眼晏离的反应,却见他一脸镇定, 便自觉地将自己张大的嘴巴合上。 这个蝎子挥舞着两只大钳子, 迅速爬上了三公主的手,钻进了她的衣袍中。三公主不安地皱眉,睡梦中嘀咕了两声, 便没了动静。 旁边的太医不安地上前试了试三公主的鼻息, 才舒了一口气。 不久,一只淡红色的蝎子爬了出来。苏木温柔地看着它, 小心呵护着它回到自己的箱子里。 然后他重新为三公主把脉,龙飞凤舞地写下药方,轻松地说道:「三公主喝下这碗药, 不到一个时辰就会醒过来。」 晏离看向苏木:「三公主是何病?」 「看样子是中了火毒。」苏木收拾自己的药箱,漫不经心地回答。 「阁下能否看出具体的毒物种类?」 「不知道。」 晏离眉头微皱:「不知道?」 苏木有些欠揍地重复了一遍:「对, 不知道。」 一旁的太医语气不善地问道:「大胆,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得病?」 「跟你说了也不懂。反正治不好三公主的病, 我就会人头落地。」 江吟有些焦急, 舅舅和舅母可喜欢这个不正经的表兄了。 「表兄, 你好歹解释两句啊。」 苏木觑了一眼自家的丫头, 无奈地笑道:「好吧, 为了表妹, 我就勉为其难地解释两句。」 晏离脸色有些冷。不知为何,表哥表妹的名号听起来格外膈应。 「火分为生理之火和病理之火, 人有火则生,但是火过多过少,打破了平衡就会成病。三公主高烧不退, 体表生斑痘,明显是火旺过剩,而且超出普通人的范围,应该是通过饮食而入体内,乃为火毒。」 「在下虽然不知道是何种东西入体内,但是它蓬勃旺盛,不像俗物。一般寒凉之物很难压制,反而会引得火毒在体内暴动。冰蝎的毒液恰好能够压制这种暴烈的火毒。后期再通过煎药慢慢使病人体内的五行重新达到平衡。」 「深入浅出,言简意赅。我悟了。」江吟立马回答。 本来还想抬槓的太医一哽,闭了嘴。 三公主被灌了药后,果然在一个时辰之内慢悠悠地醒了过来。太医诊断后,看向苏木的眼神变了,带着尊敬。 晏离带着苏木迅速离开了三公主的寝殿。 江吟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估计是去圣上的宫殿了。不过…… 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苏木怎么变成了医中圣手了,他不就是不工泥塑铺子的小老闆吗? 这个世界可真魔幻…… 圣上和三皇子在这一天依次醒了过来。 晏离将这几天的汇报情况一一与圣上汇报。 「那太医的写信对象是二皇子的心腹?」 「回陛下,不排除太医想要嫁祸二皇子的可能。」 皇帝虚弱地躺在床上,轻轻地哼笑了一声:「都靠不住啊……」 晏离敛目,并不说话。 在杭州休整的将近十几天内,江吟看了杭州城最美的花魁,喝了最香的米酒,看了最精彩的宝卷宣讲。 「义父,这三皇子根本没有传闻的体弱多病。」苏木对家住苏伦说道。 苏伦向金鱼池中投放着鱼食,引得几十条金鱼激烈的抢夺。 「三皇子富有心机,像极了当年的安贵妃。」苏伦眉眼淡淡,「当年若不是她从中作梗,少主怎会被皇帝看上入宫,又怎会含恨而终……」 「想来那时京中传来的消息,瑞王指使逃匿的罪犯在孔明山残害手足,说不定就是三皇子自编自演的一场戏。毕竟他可是除掉了当时风头最为强盛的瑞王。」苏木嗤笑道。 苏伦放下手中的鱼食:「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皇权如何不教人心动?他们想要,我偏要争来辅助少主的孩子登上那个至高之位。」 苏木在一旁沉默。 「这次你便随着圣驾入京,到时候,你与……」 苏木在旁边点头。 船队离开了繁华富庶的杭州城,随着滔滔运河水继续南下,到达最后一站大衍的粮仓——嘉禾。 嘉禾是江南道一个低调的小城,但是承担了整个江淮地区一半的朝廷漕粮。 第122页 圣上看到运河上一艘艘漕船载着雪白的大米北上,多日的郁郁之气一扫而空,大笑地向着臣子赋诗一首。 码头上船只来往繁忙,四方宾客云集。 江吟下了码头,又换上小舟在城里的四通八达的河网中穿行。圣上的小舟在前方,她这艘上只有苏木这位表兄。 她大胆地站在船头,远眺嘉禾城。它位于杭嘉湖平原,放目远眺,一马平川,没有一座山丘。 城中高处唯有七座浮屠不均匀地分布着,八座寺庙坐落于此地。看来,这是一个佛教文化昌盛的城市。 作者有话要说:  唔,感觉又要被小可爱们说短小了。作者菌其实也想写多一点,命苦,大家端午假期都快结束了。没有端午假期的作者菌六月份才第一次放了个双休日,都是泪。 明天肥章~笔芯!作者菌正暗搓搓地想着杀人诡计(一脸阴险)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方尘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3章 铜官·壕股 嘉禾的官员伴着圣驾, 来到城东北部的天星湖边上。周围水木清华,坐落着美轮美奂的巨家大宅和皆比的华厦。 当地府衙的县令极为会说话。他先赞美了当今圣上的丰功伟绩和治下清明,所以国泰民安。嘉禾今年的粮食获得大丰收全仰仗圣上的真龙之气, 共有三百五十一万一百九十九万石。 这把圣上夸得龙颜大悦, 与县令细细询问起今年嘉禾城的农事。 江吟他们就是乖乖地站在圣上队伍的最末尾,只等着圣上入住后,也到自己的宅院里休息。 江拂兄妹入住绮园, 一条小溪蜿蜒伸展在院中, 假山和翠竹分布在两岸,景色清幽。 「这县令还真是有想法, 临时徵用富商的住宅作为圣上落脚之地,不劳民伤财修建行宫。这既博了一心为民的好名声,又讨了圣上的欢心。看来南巡过后, 必能步步青云。」江吟不由地感嘆道。 「我家小妹真是聪慧。」江拂摸了摸她的脑袋,「趁着天色还早, 兄长带你去嘉禾城里逛逛吧。」 江吟疑惑道:「可是圣上待会不会召见阿兄吗?」 江拂摇摇头:「你是没有瞧见那个县令一张巧嘴妙语连珠,圣上身边光有他一人就够了, 完全用不上为兄。」 「唔, 阿兄失宠了哦……」 江拂笑啐了一句:「讨打, 有你这么埋汰兄长的吗?」 两人正说说笑笑地往外走, 苏木迎面走了过来:「圣上派我来传话, 召江大人过去说话。」 江吟嘟着嘴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江拂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看向苏木:「苏太医今日可忙?」 苏木摊手:「刚给陛下诊好脉,开完方子。应该没什么事了。」 「虽说嘉禾富庶民安, 百姓勤恳务实,但我小妹实在太能惹事,烦请苏表弟带着小妹出去转转, 注意安全。」 「这有什么。」 苏木笑着看向江吟,「表哥曾经来过嘉兴一次,带你好好逛上一番。」 苏木其实也是认识江吟这个表妹不久,对于她之前的「丰功伟绩」根本一无所知。 江吟乐呵呵地跟在他的身后,左顾右盼地走了。 江拂看了两人一前一后的背影,知道苏木应该是个靠谱的,觉得甚为放心。 如果江吟听到兄长的心声的话,必然要抓住他的肩膀,使劲地晃一晃。 阿兄,你认为一个能够把死尸做成肉身佛的样子来诱导别人破案,开脑壳治病,用毒蝎以毒攻毒的人是靠谱的吗? 「嘉禾这个地方水网密布,陆地被切割成许多的小碎片。所以这里河上有许多桥,船只在各个地方都能够通行。」 苏木租了一条小舟,带着江吟在河面上游荡。 江吟站在船上打量着周遭的风物,河流上舳舻仿佛快要遮蔽水面般繁密,两岸市肆繁盛,吴侬软语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 他们经过了一座形制古朴的古塔,名为铜官塔。 「说来,这里有一个传说,这里原本有一个勤政爱民的好县令,突然一天降下一具铜棺,棺盖自己打开,让县令进去。身边的书吏挽留他,但是只留下了他的一只胳膊。这座塔就是为了那具铜棺而建造的。」 「这是什么破传说,怎么阴气森森的?既然那个县令是个好官,为什么天降棺材来收他,而且死前还要被身边的人硬生生地扯断一只胳膊,很血腥啊。」江吟气唿唿地说道。 船头摇橹的老人家摇头嘆道:「这哪里是个好官,分明是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上天这是降下惩罚啊!」 江吟看着苏木啧啧道:「表兄,你看你,连个传说都讲错了。」 苏木哈哈大笑,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船又经过了一座塔。嘉禾这里据说有七塔八寺,怪不得塔出现得那么频繁。 江吟指着那座砌砖方形的塔说道:「来,再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这座塔可有什么好玩的传说?」 苏木眉头舒展,带着笑意:「这塔名叫壕股塔。相传某个大户人家的童养媳名叫壕姑,趁主母不在家偷吃热豆腐,结果被活活烫死。所以这座塔取壕姑的谐音雅称壕股。」 「呸,这是什么烂传说。豆腐怎么能将人活活烫死!」 老者嘆息道:「热豆腐确实不能将人活活烫死,那童养媳想来是被主母苛待折磨而死。」 第123页 江吟心情郁闷,有些不开心地坐在船里,也不想去看周围的景物了。 苏木见此摸摸鼻子,觉得自己好生无辜,怎么就惹得她生气了呢? 船行驶到一片宽广的水域,船速放慢。船家谨慎地掌舵。这个水盪旁矗立着三座七层云边形砖塔。三塔旁还有一座古朴庄严的寺庙。 「停一下,我们上岸。」苏木对船家说道。 「好嘞。」 苏木拉着不明所以的江吟下船:「别闷闷不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表兄的欺负你。」 江吟瞥了一眼这个扫兴大王,怏怏不乐道:「哦。」 「来,你在岸上看这三塔的倒影,可有什么发现?」 江吟乖乖地去看,表情从之前的满不在乎,到最后浮起了一点兴味。 「好独具匠心啊。在水上岸边从何种角度看去,都能够看到三座塔的倒影。」江吟脸上终于又挂上笑容。 苏木见状,心里偷笑:真是一个好哄的小丫头。 江吟兴致勃勃地挑着各种角度观察着倒影。苏木看着她越走越靠近水,忍不住喝道:「小心一点,别落水了。」 江吟本来看得好好的,脚下也很稳,但冷不住被他高声一喝,狠狠吓了一跳,脚下一哆嗦。 扑通——栽进去了。 江吟入水前的最后一刻想的是,她下次再也不高兴和苏木出来玩了,她要找——对,晏大人! 她不会凫水,前生今世都是这般。 她睁着眼睛看着水没过自己的头顶,双手胡乱拨了拨,却还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水底下是一个安静的世界,岸上的声音仿佛是隔了厚重的大门有些模煳地传了进来。水下的压迫感好厉害。 在江吟觉得屏气越来越艰难的时候,突然上面有一个人跳下了水。 江吟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她知道自己有救了。 许是她身上的衣服缝了太多的金线,她居然沉到了湖底。她随意地往旁边一瞟,眼睛微微睁大,这、竟然……怎么可能…… 心神受到打击的江吟忍不住张开了口,湖底的冷水争先恐后地往她嘴巴里挤。她感觉自己快窒息了。 而下水的人离她越来越近,一双手轻轻地托住了她。微凉的薄唇严丝无缝地含住了她的,一缕空气从对方口中缓缓渡了过来。 江吟快要炸掉的肺得到了及时的缓解。对方的手稳稳地带着江吟往上游去。破开水面的江吟大口大口缓着气,然后就对上了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 江吟意外地喊道:「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晏离湿淋淋的头髮散在身旁,水珠从他稜角分明的下颌滑落,眼角的泪痣衬得艷色更甚。 他撩起额间的碎发,无奈地道:「只是偶然经过,苏太医让我赶紧来救你。」 说起苏木,江吟一双饱含怒火的眼睛对上岸上苏木有些无辜的眼眸。 「你多大了,竟然还会掉水里,喊都喊不住!」 「都是你吓我一跳,不然我能掉水里吗?」 两个人同时冲着对方嚷嚷道。 「好了,不吵了。」晏离眼中带着笑意,拥着江吟向岸上又去。 江吟感受到腰间那只带着暖意的手掌,想到在水中的那一幕,不禁老脸一红。 之前对上苏木战意满满的样子荡然无存,她低着头,上了岸。苏木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大斗篷噼头盖脸地把她包得严严实实的。江吟倒是很快消了气。 「走,我们快回去。」苏木说道。 「等等,水下有东西。」江吟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正在给衣服拧水的晏大人。 晏大人身材好生优秀啊。湿透的衣服勾勒出他健美的身姿。 「斗篷还有吗?」江吟忘了之前要说什么,问苏木。 苏木从旁边的衣铺迅速又拿来一件,江吟接过后踮起脚尖给晏离披上。 「小心着凉。」她的声音细若蚊吶。 可晏离听得清清楚楚,嘴角泛上温柔的笑意,郑重地道谢:「多谢吟娘。」 江吟摇了摇头:「阿吟谢过大人才是。」 「对了,吟娘说,水下有什么?」 江吟如梦初醒:「大人刚刚在水下不曾看到吗?」 晏离身体一僵,眼中露出一丝让人难以觉察到的尴尬:「之前太过心急了,未曾注意。」 江吟并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严肃地看向大人:「水下有一具绑着巨石的死婴。」 晏大人闻此,嘴角微抿:「我知道了。」 他吩咐身边的侍从去通知县衙的官差,然后安抚地对江吟说道:「莫怕,吟娘先回绮园吧。」 江吟一张苦瓜脸,看向晏大人:「大人觉得吟娘还会害怕吗?」 晏离语气中带着一丝怜惜:「难为你了。」 江拂回到院子中,就闻到了一股辛辣的姜味。苏木的声音从江吟的房间里传了出来。 「阿吟,你喝下这碗表哥秘制的驱寒汤,保证你明天生龙活虎,」 江拂皱着眉头进了妹妹的房间,看见苏木手中拿着一碗颜色诡异的汤正在逗着江吟喝下去。 「为什么要喝驱寒汤?」江拂语气不善地问道。 江吟哼了一声,转头不去看苏木。 苏木嘆息道:「我终于能够理解阿吟在表兄口中为什么是惹事的代名词了。就好好看个塔影,都能够掉进水中,真是让人防不胜防。」 第124页 江吟回过头瞪了这个先告状的恶人。 「阿兄别听他瞎说,明明是他莫名其妙地大叫一声,把我吓进水里的。」 江拂自然对江吟偏听偏信。 「你就这么护她安全的?」 他看了苏木一眼,「我记得你不会水。」 「乐于助人的晏大人将表妹救上来的。」苏木咧嘴一笑,「哦,表妹在水下还发现了一具尸体。」 江拂有些痛苦地揉了揉眉头:「你又碰上了?」 江吟嘟嘟囔囔地说道:「又不是我故意去招惹是非的。那是一具婴孩的尸体,绑在一个石头上呢。」 「重男轻女是一个普遍存在的现象。」苏木把姜汤直往江吟脸上怼,「快喝。」 江拂不贊同地看着抵抗的江吟,语重心长:「别任性,你苏家表哥可是医中圣手。」 江吟在江拂的威逼利诱下,捏着鼻子将药喝了下去:「哇,怎么那么辣!」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正在往外冒气,这个苏表哥该不会是从哈利波特世界穿来的魔药教授吧? 「行,你好好休息。」苏木看她老实地把药喝完就放心走了。 江拂询问了她几句,便也回房休息。 第二天,江吟从晏大人嘴里得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三塔前的盪中,被绑着巨石的婴孩是男孩,除此之外,水底淤泥里半露着许多婴孩的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  苏木说的两个传说有给小可爱们提示。 下一章,给小可爱们变个戏法……没有意外也是一个肥章! 第94章 神仙索·消失 「嘉禾为水乡泽国, 春秋时期便修建水利,田连阡陌,皆是膏腴之产。」江拂手中握着从县令那边讨要来的户籍名册, 眉头紧锁, 「可为何人口增丁却在减少,甚至出现了绝户?」 晏离正在与江拂讨论此事,江吟插嘴道:「难道他们把新生的婴孩用来进行某种邪恶的祭祀仪式, 来保佑风调雨顺, 来年丰收吗?」 晏离听说此事,眼中闪过惊异的色彩, 看向江吟耐心地问道:「吟娘何故有此推测?」 江吟讨好地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不用理会我,就是异想天开,给你们提供个思路。」 「吟娘的想法确实奇特, 但事必有妖。」晏离面色沉重,「我感觉嘉禾的县令有问题, 管辖之内竟然发生了这般惨事,但却没有任何表现。他到底是不知, 还是掩饰呢?」 江拂看向晏离:「此事需要与圣上禀报吗?」 晏离沉思一会, 摇头道:「这次南巡坏事接连不断, 圣上好不容易龙体康復, 在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之前, 着实不宜让他再费心了。」 江吟摸摸鼻子, 这些坏事可跟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晏离转头看了一眼房内的滴漏,与江拂相视一笑:「圣上命县令举办大宴餐, 全城百姓共同聚饮,以庆丰收之喜。」 「时间不早了,想来宴会就要开始了。我们动身吧。」 大宴餐举办在县衙前, 宽阔的场地上已经是人头攒动,鼓声齐鸣,锣钹震天。 大圆桌摆满了场地,鸡鸭鱼肉堆得叠层高,琳琅满目的食物让人拇指大动。嘉禾的人们穿着得体,可见小康。 圣上和众人则在对面的月波楼上的露天走廊设了宴席,可以看着楼下万民庆祝的热烈场面。圣上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江吟熟练地剥着大闸蟹,蘸着醋,吃得不亦乐乎。苏木给她倒了一杯热乎乎的烧酒,看着她一连吃了五只螃蟹后,忍不住开口道:「阿吟,多食蟹容易积寒,喝点酒驱驱寒。」 江吟还真听话地喝了一口,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这酒太沖。」江吟涨红了一张脸,把酒杯推得远远的。 江拂不满地看了一眼苏木,愈发觉得苏木不靠谱。表哥就是没有亲哥来的好。 酒足饭饱后,嘉兴县令为圣上和随行的官员们准备了一个助兴的节目——杂耍。 江吟瞪大了眼睛,一脸期待地往台下看去,有些坐不住的样子。 台下的场地看上去是新建好的。伴随众人热烈的掌声,先是一个吐火的人博得大家的喝彩。然后是一个表演倒立跟斗的人。 江吟很快就看得兴致缺缺,转回头,数着碗中的米粒。 后来一个耍剑的人倒还有些真本事。其他的节目都很烂。 县令看着贵人们意兴阑珊,有些焦急。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一脸神秘地对着圣上说道:「陛下可听说过神仙索?」 圣上饶有兴趣地看向嘉禾知县,笑道:「这倒是未曾。」 「这几天,下官选拔良才来表演杂技,其中一人虽然身份特殊,但是会一门奇特的绳技,能够令绳子悬浮于空中,有诸多变化。」 「哦,朕倒是想看一看。」 「不过这人身份特殊,在牢狱之中,因欠税入狱。」 「无妨。若是他表现得好,就让他无罪释放。」 县令连声应好,忙吩咐手下带他上台。 江吟早就听到县令和圣上的对话,对接下来的戏法翘首以盼。她曾经在电影《剑雨》中看到有一个叫戏法师的角色会神仙索,腾云驾雾,瞬间移动到其他地方。 只见一个男人抱着篮子走上台。长相平平无奇,甚至还有一些落拓。他将篮子随手放在地上,江吟才看到里面只是简单地放了一捆长长的绳子。 第125页 他拿起一头,先试着抛了抛,绳子其劲如宏,笔直地蹿上两三丈就掉了下来。 台下很多人都开始倒喝彩。 男子笑笑毫不在意,继续抛着绳子,第二次绳子蹿上了四五丈,直直地朝着天空,与江吟所在的月波楼平齐。 这个高度就就让人觉得厉害了,绳子又掉了下来。 此时众人都不再说话,纷纷注视着台上的男子。他神情严肃,大喝一声:「起。」 绳子像是活物般闻声沖天而起,一下子蹿到了二十多丈,隐入了云层中。 圣上大惊失色,站起身来,探头往天上瞧去。随行的官员也纷纷走到栏杆处细细查看。 江吟看着圣上一走,就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她小跑到栏杆处快速地占了一个好位置,探出身往上瞧。 江吟只觉得有人在云层后面拉着绳子,才能够使它凌空直在空中。 「小心别摔下去。」晏离清冽好听的声音在江吟身后响起。 江吟快速地收回自己的上身,往下一瞄,顿时失声叫道:「大人快看,他攀着绳子上来了。」 男子如同飞鸟一般轻巧地顺着绳子上了月波楼二楼。 他跪在地上,向皇上请安:「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愿百姓年年岁岁五谷丰登。」 「好好,重重有赏。」圣上笑得合不拢嘴。 「不过,神仙索远远不止于此。」 「哦?」圣上眉毛一挑,好奇地看向男子,等待他的下文。 「在下还能够带着人直上云霄。」 圣上倒是也有一些意动。 这是邀请观众一起体验了吗?江吟看着圣上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面已经在狂叫:皇帝不行,我来上啊。 晏离在旁边提醒:「陛下龙体贵重。」 皇帝还是很听这个外甥的话,有些惋惜地摇了摇头。 男子见状,开口说道:「在下可以带着我们嘉禾城的父母官到天上一游,感谢他这些年为嘉禾城做的一切。」 县令听此,笑容一僵,连忙摆手道:「不了不了,下官都是老头子一个了。这个听上去太刺激了。」 随即,他转头看向江吟充满期待的目光:「这位娘子可爱灵动,想来很合适。」 江拂淡淡道:「在下小妹顽劣,如此好的机会,父母官就不要推脱了。」 圣上笑着看了自己的户部侍郎一眼,转头对县令说道:「是啊,难得你的子民想要回馈与你,你可莫要害怕。」 晏离见他推江吟出来,语气颇为不善:「还是县令做了难以言说的亏心事,不敢呢?」 县令笑得满脸起着褶子,道:「晏侍郎说笑了,下官有何不敢?」 晏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县令瞥了男子一眼,语重心长道:「我老骨头一把,你悠着点。否则……」 江吟有些受挫地垮下肩膀,本来这个机会就要落到她的手上了,却被晏大人和阿兄从中作梗,生生变没了。幽怨的眼神不由地向那两个人飘去。 江拂装作没看到,而晏离则是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责怪她的不懂事。 江吟昂首挺胸,她很懂事啊。她就看出来这个县令心虚得很,他听见「为嘉禾城所做的一切」的时候,脸色变得好难看。 如果他做的是好事,干嘛要怕成这个德行。结合三塔旁的水盪地下的婴儿尸骨,这个县令必定有古怪。 男子站起身,向县令大人伸出手。 县令一脸严肃地将手放在上面:「要是伤了我,后果会很严重。」 男子轻笑一声,反手抓住县令,跃上栏杆纵身跳了下去,一把抓住悬在空中的绳子。 「哇,好酷。」江吟满脸羡慕地望着脸色轻松的男子和一脸菜色的县令。 晏离拍了拍她的脑袋:「上次在杭州城郊外,没玩够吗?」 江吟想起了那天在熊熊的山火中,晏离背着她腾挪跳跃,跟坐过山车似的。她颇为怀念地说道:「很好玩啊!」 说完,她就看着男子单手攀着绳子,带着县令颇为艰难地往上爬。 慢慢地,消失在云层的后面。 「大人,你可看出这戏法的破绽了吗?」江吟忍不住问向旁边的晏大人。 晏离看着空荡荡的绳索回忆道:「这个戏法好像是从天竺通过航海传来的幻术,在大衍朝东南沿海地区较为流行。但我第一次见到,不知其中的法门。」 江吟摇摇头,这上百米入云的绳子,在空中消失的人,她越看越玄幻。 突然,绷直的绳子像是没了力道,软软地掉了下来。 众人疑惑道:「人呢?县令和表演的男子去了哪里?」 话音刚落,云端上喷洒出鲜血,带着七零八落的四肢、脑袋和躯干落了下来。看样子,这些好像都是属于县令的。 众人惊叫连连。 江吟一脸镇定地对众人说道:「莫要惊慌,莫要害怕,这是假的。待会那个男子会将地上的四肢拼凑起来,县令就能活过来了。」 前世看过各种屠人的魔术表演的江吟信誓旦旦地对众人保证。 被她这个小丫头一说,原本害怕的官员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镇定了下来。 之前喷洒的鲜血溅了一点在江吟的脸上,她觉得有些痒,去摸了摸。 江吟低头一看,这血的颜色还很逼真,伸手给晏离一看:「大人,你看这是鸡血还是鸭血?」 第126页 晏离捧着江吟的手,低下头轻嗅,脸色变得凝重:「是人血。」 江吟淡定地说道:「哦。看来演出效果真得很逼真啊。」 「吟娘,你待在这里,我下去检查一番。」晏离转身离开。 江吟抬头,不信邪地看向天空,等着那位男子下来。 奈何她都快把一双眼睛看瞎了,都没见着那男子的丝毫踪迹。而下面众人呕吐的表现告诉江吟,这的的确确是县令的尸体。 不可能,一点都不科学。电影还能夸张一下,这青天大白日的还能真上天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  戏法改编唐代的《源化记》中的《嘉兴绳技》 第95章 人丁税·县令 最终, 表演绳技的男子始终没有从云端中下来,而地上四分五裂的尸体确确实实是县令的无疑。 当晏离上楼与圣上禀告的时候,江吟看着圣上的脸从白到红, 再到青紫, 真得是十分精彩。 江吟心中默念:这是一个科学的世界。 「陛下,那名男子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嘉禾城的县令, 而不是陛下。」 「残忍至极, 目无纲法,竟然在这个民风淳朴的地方发生这种令人髮指的事情……」圣上愤怒的话被楼下的欢唿声打断, 再也说不下去了。 江吟诧异地低头,看着楼下为着县令的死热烈庆祝的场面,他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啊。 「这, 子清,这是怎么回事?」圣上疑惑地看向晏离。 紧接着, 百姓笑着笑着又似疯似癫地哭嚎起来,坐在地上伤心地抹着眼泪。 圣上派禁卫军请了一个哭得悽惨的中年男子上来, 询问原因。 「圣上啊, 圣上!」那位男子哭得上接不接下气, 「我们好苦啊……」 「你有何苦啊?嘉禾县风调雨顺, 沃土千里, 是个安居乐业的丰饶之地。」圣上不解地问道。 男子一听, 悽然地说道:「陛下说的不错,但是嘉禾的田税远远高于其他县城, 每亩田竟然需要交纳四斗。并且生孩子都要上交人头税。人常说,多子多福。然而我们真得是生养不起啊。」 「我们普通老百姓养不起孩子,只能将孩子在小的时候就卖给大户人家为奴为婢。可大户人家就这么点, 卖不走的便只能送进寺庙庵里当和尚尼姑。」 江吟瞳孔一缩,想到了三塔前盪中的累累幼小的白骨。 江拂摇头,冷声说道:「臣统计过嘉禾理论上新增人口和各个年龄阶段的人口,发现自从该县令上位后,就出现剧烈的断层现象。」 当时江拂在查看嘉禾城的人口数据的时候,向江吟和晏离说出了自己的困惑点。 江吟灵机一动,把现代统计的人口金字塔搬了过来,教给兄长。 江拂接受能力极好,很快领悟到了它的精髓,把它改造成适合自己使用的模式。这么一来,就明显可以看出不同年龄阶段的人口结构和性别比。 当时他们就发现,县令来嘉禾县五年,年纪小于五岁的孩童比往年都要少好多。 而四十岁以后的人口也在大量减少。 江吟在他们讨论的时候还在想这县令是不是也是阴阳教的教徒,搞童男童女祭祀那一套。 如今,她听到百姓的哭诉,总算明白了缘由。 这些父母交不起繁重的人头税,便把孩子溺死在了三塔寺面前。 男子听不懂江拂的话,可圣上懂了,呵斥道:「那卖不走,送不掉的呢?」 男子颓然地抱住头,眼泪鼻涕混在了一起。 「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只能把孩子们溺死在三塔前面,希望白龙神能够护送孩子的魂魄投送到好人家。」 圣上一连受到了几个打击,身旁一看就是皇帝心腹的公公轻轻顺着他的背嵴安抚道:「圣上莫动气,都是那个县令私自擅改赋税政策,又平白加了人丁税。」 「竟然为了政绩上的好看竟然让百姓陷于水深火热之中。若是他没死,朕也要让他五马分尸。」圣上眼风瞟到楼下,一抽,「子清,你再亲自核实一下这人的话。若属实,嘉禾自今年起,免交赋税三年。此后亩税一斗,不得更改,若有违者,五马分尸。」 「臣遵命。」 江吟嘆息,一个丝绸之府鱼米之乡的嘉禾府竟然沦落到至此。这县令真是好一根搅屎棍,把天平盛世下的一个江南水乡搞得饥荒战乱的时候一样。 不过,江吟眯起眼睛,看向落在台上的绳子,走下月波楼。 既然三塔下的白骨知道了原委,县令造的孽也已经得到了结。但是那个戏法人严重伤害了江吟的感情,让她颇为不爽。 她非要弄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江吟走到县衙门前的场地上,观察着周围的事物。魔术只发生在观看者的脑袋中,往往在现实中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根柔软的绳子里面是绝对无法长时间在空中直立的,除非它不是一条特殊的绳子,里面暗藏机关。 江吟发现这根绳子明显比普通的更粗,她将其捡了起来,捏了捏。 她眉毛微挑,空心的。 绳子里很有可能穿了竹竿或者是其他坚硬的物品。可是它最终去了哪里呢? 江吟环视四周,这里的场地是新建的。台子也是今天搭建起来的。她的视线落在之前盛放绳子的竹篮。 第127页 她一跃而上,帅气地跳上了台子。 二楼上的江拂早就注意到了围着戏台打转的妹妹,不知道她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那是明台的妹妹吧。就是救了青儿的丫头。」圣上脸色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 「啊,就是之前嚷嚷让下官们莫要害怕的小娘子。」一个老头子一边吐槽一边用巾帕狠狠地擦着身上被淋到的血迹,「真是无知者不惧。」 晏离突然瞳孔一缩,台上原本放篮子的地板被竟然被吟娘撬起来,露出了一个洞。 「哦,底下竟然有此通道。」圣上摆手,「我们下去看看。」 禁卫军紧紧护着皇帝下楼。江吟从洞里拿出几根极长的竹竿,可以首尾相连进行嵌套。 等圣上走到下面的时候,江吟已经把几根竹竿都组装起来,但是并没有之前来的长,好像能够通天似的。 江吟双手叉腰,右脚不停地点地,一脸苦思冥想。她记得当时正午太阳光很大,她往天上瞧的时候,是眯缝着眼睛。 常识告诉她,一只眼睛往往只能看到一个平面,两只眼睛的视差才能够判断距离。当时自己大概只睁了小半个眼睛,另一只眼也是闭着的。 但是那缭绕遮蔽的云朵又是怎么来的,对方又是怎么将县令在云端之上杀害的呢? 而且割掉头和四肢,可不容易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有点忙,明天解密篇完成,然后切时间,换地图,大肥章。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笔芯~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阴阳星月 10瓶;蟹黄包 5瓶;heheh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6章 屋顶·男子 正在江吟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圣上和晏大人一干官员到了台上,正好奇地往洞里瞧。 江吟才回过神来,尴尬地往旁边站了站了, 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江家吟娘, 你是如何发现台下有暗洞的?」圣上问道。 江吟摸摸鼻子道:「民女偶然发现。」 圣上点头,好像也是这么认为的,便不再关注她, 只是与其他人一起端详了起来。 「禁卫军, 下去瞧瞧里面是不是单纯的洞穴,有没有同党埋伏在里面。」圣上对身旁的人命令道。 结果, 那个禁卫军下去后,竟然从戏台不显眼的另一边出来了。 「你们可看到有人从这个地方出来?」圣上看着百姓不怒自威。 百姓摇摇头,表示自己不曾看到。 江吟觉得当时表演的时候, 底下应该有一个助手帮助把绳子通过竹竿立起来。至于那个人应该趁着县令的尸体从天上掉落的时候,乘机逃跑了。 她继续去想之前的问题。 云层的制造可以通过干冰或者碘化银, 但是这两种在古代根本不可能存在。那么也许当时他们看到的并不是云。 云纱?! 云纱是一种南方的桑蚕吐织而成的布料,轻薄如云。远远望去, 穿着云纱的人仿佛就像置身云层的仙女。 戏法中, 突然变出这种类似云纱的东西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那个男子只要将云纱挂在绳子头就可以造成这种假象。 江吟循着绳头细细查案, 在一端发现了一根丝头。 她捏着这条丝线, 眯着眼睛打量。可恨这个地方没有放大镜, 她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材质。 但是这从旁作证了她的猜想。 江吟又偷偷地离开了戏台, 重新上了月波楼。 县令被那个男子提上了云头后边,然后被杀害后直接抛尸。江吟现在没有什么头绪, 但想着如果能够近距离看一看,是不是会有什么启发呢? 江吟顺着木制的雕花楼梯往上走。刚上了二楼,她眼尖地发现有在西北角有一个小楼梯。 月波楼只有二楼, 这个楼梯是通往哪里的呢? 因为刚刚出了这么一件事,贵人们又都离开了月波楼,管事和伙计们都去了下面看热闹。二楼空无一人,安安静静的。 江吟也无人可以询问,她寻思着说不定能够通过这个楼梯去房顶瞧一瞧。 这个楼梯不怎么常用,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江吟小心地上了去,拿掉了上面的门栓,一推开,蓝蓝的天空瞬时出现在头顶。 她心中一喜,便快步走了上去,双手一撑,噌的跟个猴子似的上去了。 江吟颤颤巍巍地在光滑的房瓦上站稳,四周微风吹拂着她的脸庞,轻薄的秋阳暖暖地打在她的身上。 秋风禾丽,天高气爽,嘉禾府千里沃土和水网密布尽收眼底。这本该让人心情大好。但此刻江吟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谁特么能够告诉她,为什么这个变戏法的男子还没有逃走,正双手枕于脑下优哉游哉地在房顶上晒太阳!!! 他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血迹,正好整以暇地看着站着的江吟。 她心中正在迅速筹谋,到底是当机立断地转身就跑还是当场跪地求饶呢? 可惜她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对方竟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躲在了附近。 「这位,壮士?」江吟强笑地与他打着招唿。 对方笑了一笑:「娘子莫要害怕,我与娘子无仇无怨,自然不会加害于你。」 江吟看着对方此时释怀放松的表情,不知为何竟然有点相信这个兇手。 第128页 「呃,若是壮士对我没有恶意。我就先下去了?」江吟试探道,「毕竟我兄长还在下面等我,若是长时间见不到我,他必然会焦急。」 对方神情淡淡。 「哦。我的兄长你也许不知道。」江吟捉摸不透他,继续说道,「他是户部侍郎小江大人,就是他发现嘉禾人口的古怪之处。」 对方仿佛不想与她说话。 「那我就下去了。」 「不行,万一你下去跟他们告密怎么办?」 「壮士你睁大眼睛看着我,像我这般面相忠厚的人是这种出卖勇士的人吗?」 对方笑了一下,重复道:「勇士?」 「壮士你为民除害,当然称得上是勇士。」 「你不害怕?」 江吟本来想说不害怕,但还是觉得诚实一点比较好。 她飞快地抿了一下嘴角,笑道:「有那么一点。不过我更好奇你是怎么在半空中把他大卸八块的。人的骨头可是很难的?」 「猪是怎么碎骨的?」对方问道。 「剁骨刀?」 对方不说话了。 江吟追问道:「可是这不可能。当时壮士你带着县令爬进了云层的道具中,然后县令的尸体碎块混着血水突然从天空落了下来……」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突然抬头问道:「你不是在云头上把他杀害的。」 江吟迅速打量了一下房顶,狠皱了一下眉头。屋瓦上也是干干净净的。 「出血量不对。」江吟看向男子,「如果你是在云层上当场将他杀害的话,当时天上掉下的血量不该只有这么点的。」 可是,也不是在屋嵴上。 男子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得不错。」 江吟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可我们当时都在望着天空,就算你用某种材料当做云层遮住了我们的视线,你也不可能有这么充足的时间带着县令转移地方,将其杀害后重新回到上面将其抛下。」 男子一本正经地看向江吟:「小娘子脑袋挺灵活,要不拜我做师父,我教你变戏法。」 江吟后脖颈一僵硬,微笑:「这倒不用。壮士不如告诉我你用了什么方法?」 男子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这是我的独门秘笈。」 江吟有些丧气。 许是今天杀了嘉禾百姓的蠹虫,男子心情极好,大方地说道:「你若是猜的出来,我就送你一样好东西。」 江吟其实心中一直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是没有证据。 「真的?」 「当然。」 「你是不是在我们的饭菜中下了药,对我们施用了大型的催眠术,所以对于一些细节性的东西我们都没有注意到。甚至我们都没有发现你带着县令改换了地方。」 男子似乎也没有料到江吟会说出这番话,大感震惊:「真是可惜,你不想做我的徒弟。」 江吟扯扯嘴:你现在是朝廷钦犯,跟着你有风餐露宿有啥好的? 「既然你猜对了。」男子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袋东西,走到江吟面前,「这可是好东西,省着点用。」 江吟疑惑地接过这锦囊:「这是什么?」 「就是我进行对你们施术的好宝贝。」他神秘地笑道。 江吟一脸警惕地说道:「这东西不会是让人上瘾的那种吧……」 「你懂得怎么那么多。」男子惊讶地摸了摸头,「不过这个可跟那些不一样,无色无味,几乎没有什么副作用。结合一下语言上或者是动作肢体的暗示,他们会不由地相信你说的事情,认为这件事情曾经真得发生过。」 「植入记忆?」江吟不由地睁大眼睛,「你具体再说说怎么语言上进行暗示呗?」 江吟忘记了眼前之人是杀人犯,求知若渴地问道。 男子看着她被吊起了胃口,笑道:「认我做师父?」 江吟缩着脖子摇了摇头:「算了算了。」 「哼。」男子转头就走。 「喂,壮士,你不说啦。」江吟在他身后唤道。 对方摇摇手:「没什么好说的。」 他走到距离江吟不远的地方站定:「神仙索,起!」 一条绳子直直地蹿上了天空,他向上一跃,拉住绳子,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江吟小心地走了过去,看着平坦光滑的屋嵴,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下面打洞的样子。 她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难道我中术了?」 随即,她看着自己手中的锦囊,小心地用帕子将它包好,放进了怀中。 …… 还等到嘉禾的新任县令到任,圣上已经对此次南巡兴致缺缺了。毕竟太过刺激了。 于是他们坐上船,随着运河北上,打道回府。 途中经过扬州的时候,扬州的县令特意派手下来请皇上去他们珞珈山去看正在开採挖凿的天下第一碑。 据闻,扬州的珞珈山是石灰岩石。那个县令打算直接把山体直接凿出个碑石来讴歌圣上的丰功伟绩。 圣上表情不变,直接下令派心腹去暗查他在当地的政务,只给他撂了一句:「有心,免了。」 也不知道扬州县令此刻的心理阴影面积。 离盛京越来越近,天气就越来越冷。当江吟踏上盛京郊外的泥土时,冬季的第一片雪花从天空慢慢悠悠地落下, 第129页 江吟伸出手掌,接住第二片,第三片,惊喜地望着兄长:「下雪了!」 他们离开了一个季节。 看着盛京城高高的城门,江吟环住兄长的胳膊:「我想家了。」 虽然盛京的家没有了爹娘,但是承载了她十几年的记忆。 「今年的春节应该会非常热闹。」晏离朝着江吟浅笑道。 江吟脸上伤感的表情一扫而光,神采奕奕地问道:「有什么好事?」 晏离只笑不语。 「快说快说。」 「今年春节,外邦和附属国都会进京朝见圣上。届时,他们的商队也会来,盛景城会增加不少特色的小吃和商品。」晏离也不故意吊着他。 江吟鼓掌:「太棒了,我现在就开始期待起来啦。」 作者有话要说:  (*^▽^*)又回来啦~明天也是肥章,么么哒!感谢在2020-06-30 20:53:15~2020-07-01 20:33: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九方尘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7章 柿子·鸿胪寺 早晨醒来, 江吟撩开鹅黄色的纱帐,卧室地面上已经铺着厚实柔软的羊毛地毯。它是波斯国的贡品,由羊毛、金丝和银丝编制而成, 图案是热烈鲜艷的玫瑰花和郁金香。 这本是圣上赏赐给兄长江拂的, 但他不太喜欢这种艷丽的花色,看着江吟发亮的眼神就直接送到她房中。 江吟迷迷煳煳地睁着眼睛,窗外已经透着白光, 疑惑道:冬日里, 太阳应该没这么快亮吧? 她窸窸窣窣地起了床,小蛮在外间匆匆跑进来, 惊讶道:「娘子怎么今天这么早就起了?」 虽然房里烧着暖暖的地龙,但是小蛮还是贴心地在江吟身上披了一层厚厚的狐裘斗篷。她们娘子在冬日里畏寒,还是穿多一点比较好。 披了斗篷的江吟有恃无恐地推开门, 发现院中一片雪白:「昨日下雪了吗?」 「是啊,好大的雪, 想来娘子睡得熟才没有发现。」 「我想吃柿子。」 江吟看着院中那棵高高大大的树上的柿子在皑皑白雪中鲜艷得就像一只只红灯笼,格外喜庆。 小蛮愣了愣, 随即笑道:「我这就让小厮来打院中的柿子。」 江吟摇了摇头:「不用。」 然后, 她转身回房换衣服。 一盏茶之后, 小蛮抬头看着江吟双手双脚攀在粗壮的树枝上, 焦急地叫唤道:「姑奶奶, 咱不玩了好吗?哪一年你没从树上摔下来过。」 「今年。」江吟费力地一点一点往上挪, 成功坐上了第一根分叉。她得意洋洋地看了小蛮一眼。 「你家娘子厉害着呢!」随后,她便继续攀爬起来。 黑魆魆的树干上垂挂着许多只红似火的红柿子, 江吟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採下放在身后的背篓中。当背篓都被装满的时候,江吟心满意足地收手了。 阿蛮在下面望得脖子都酸了。 「都说了没有事,我不是小孩子了。」江吟坐在枝干上对着阿蛮说道。 阿蛮松了口气, 真心实意地夸赞道:「娘子真厉害,既然已经採摘好了,那就快下来吧。」 江吟在树上一动不动。 「快下来吧,娘子。」 江吟仍是一动不动。 「娘子?」 江吟在树上比划了一下,泄气地坐回到树干上:「呃,小蛮,我好像没办法下去。」 「娘子这么厉害,都能够上树,怎么就不会下来呢?」 江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小蛮好像在讽刺我…… 「我每次都是半途中掉下来的,哪里有学过爬树。」江吟坐在树干上,双手抱着腿,颓唐地说道。 小蛮捂脸:「娘子你莫要动,我去寻把梯子来。」 「你快点回来。」江吟恋恋不捨地看着小蛮离开的背影,摸了摸双臂,真别说,有点冷。 没多久,小蛮回来了。 但是她身后跟了一大波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像是刚下了早朝。 为首的自然是江吟的兄长江拂,一身紫色官袍气度不凡。身后同样是一袭紫色官袍的三品大员,长相妖孽的刑部晏大人。 还有一位江吟不大熟的青年男子,他五官端正,气质如兰,只是头上的发量有些感人。尤其是江吟所在的视角,看得一清二楚。 江拂似笑非笑地抬起头看着江吟:「我刚跟友人说起我家小妹懂事乖巧,结果你倒好,上房揭瓦了是吧。」 江吟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小蛮:「你不是去找梯子了吗?」 小蛮讨好地笑笑:「这不郎君问我找梯子干什么嘛。」 这个老实丫头,编瞎话都不会。 江吟只能乖巧地向兄长笑笑。 突然一旁的晏离开口:「得罪了。」 晏离脚尖轻点地面,身子便如鸿雁般腾空而上,揽住江吟的腰身,轻轻落在了地上。 江吟不好意思地说道:「多谢大人了。」 晏离淡淡一笑。 江拂脸上还是有些不大开心,而一旁的陌生男子眼中倒是带着好奇。 「请兄长和大人们吃柿子。」 厨房将江吟採摘的柿子处理了一下,剥皮后放在透明的琉璃盏中,上面插了一支精緻的银勺。 四人在江府的会客厅中一边吃着甜品,一边聊天。 第130页 那名陌生的男子原来是江拂会试同期的好友高黎衣,在鸿胪寺担任少卿一职。此次外邦使节来大衍就鸿胪寺负责接待的。 「我真是太苦了。不像你们吏部和刑部里都是干实事的能人,做事果断利落。我们鸿胪寺里面在编二百人,大多都是有钱的花花公子,凭藉家世混迹其中。拿礼物的时候那个叫积极,办事的时候跟个老大妈买菜一样。」 江吟在一旁低头髮笑。 「鸿胪寺主宾客之事,都是轻松的肥差,若是没有过硬的背景倒还进不去。不过官场上的人情往来,拜託给他们,办起来可是如鱼得水。」江拂笑道。 「明台说得是,但大多事物都是老牛推磨,效率极为低下。尤其今年,上百个国家使节都要来盛京,光是奉见后宴席座次排序,让我头都快秃了。」 江吟迅速地瞟了一眼他稀疏的头髮,心中为他点个蜡。 晏离回忆道:「记得三年前,使节为了座次争吵不休。」 高黎衣心有余悸地感嘆道:「倭国的那位名叫高野明的使节太厉害,抢起位子来唇枪齿剑,还是大食国的使节比较好,就算分到次席也不在意。」 江拂笑着摇头:「估计他们不知道座位和地位之间的联繫。」 「对了,今早上圣上对四皇子发了好大的脾气。」高黎衣眼中闪烁着吃瓜的光芒。 江吟噌地竖起耳朵,坐等大瓜。 晏离皱着眉头:「四皇子为人谨慎,不像会做出这种昏头的事情。」 「陛下这次气狠了,竟然放出这样的话。」 江吟轻声问道:「什么话?」 「小孩子家家的,乱打听什么。」江拂不贊同地看着她。 高黎衣似乎意识到江吟还是一个小姑娘,这些话不太好在她面前说,便开始说另一桩趣事。 江吟是他们越不想让她知道,她就越想知道,心里痒得就像蚂蚁咬似的。 可这三个人都不像是会告诉她的人。 她有些丧气地在一旁吃着柿子。 「听说此次接待外邦的宴会上,三品以上的官员可以带一位家眷,吟娘想必到时候一定会随着明台出席吧。」晏离笑着看向江吟,凤眼弯弯,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江吟瞬间打起鸡血,看向兄长。 江拂轻笑点头。 「耶!」江吟向晏大人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 不过兄长怎么和晏大人的关系这么好了,都互相叫对方的字了。 江吟摸着下巴,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游移。唔,男人。 「对了,盛京普明寺的恵果大师向皇家寺庙递交了一份文书,托崇圣寺主持转交给圣上,你们猜是什么事?」 江吟復抬起头,看向这个「小灵通」高黎衣。 「据说,在盛京有一股隐藏的宗教势力,蛊惑人心。」他压低声音。 江拂笑笑,给众人到了杯茶:「这件事想必晏大人最为了解吧。」 晏大人轻轻抿了一口茶,只笑不语。 高黎衣与晏离对看一眼,知道这件事情不能多探听。 江吟冲着晏离眨了眨眼睛,他微不可察地摇头。 到了使节来朝的那一天,江拂带着江吟进宫。三公主听说她来了,派侍女请她去自己的宫殿先玩耍。 江拂瞥了那宫女一眼,摸了摸江吟的脑袋:「这倒是比较好。省得你在女眷那边无聊,莫惹事。」 江吟乖巧地点头,小步跟着宫女离开。 她还是第一次来皇宫,但碍于礼仪,只是眼观鼻,鼻观口地跟在小宫女身边。 「喵——」一只雪白的糰子滚在江吟的脚边。 「这不是贵妃身边的雪儿吗?」宫女将它小心抱起,「贵妃最疼爱它,若是找不见它会非常伤心的。娘子你沿着这条路过去右拐第三处宫殿就是三公主的寝宫,奴婢得赶紧给娘娘送过去。」 江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宫女急匆匆地朝着一条小路走去。 她回想了一下,宫女说的是沿着这条路口右拐第三处宫殿,这走起来好像并不复杂。 没了宫女,她倒是没那么拘束。她看着精緻的道路和旁边的灯柱,慢悠悠地逛着。 两个低低的声音从转角后那边响起。 「殿下,那位女子该如何处理?」 「放着吧。她活着,最好能够生下皇孙,才能够把四皇子打在耻辱柱上。」 江吟认出说话声是三皇子,知道他们说得不是什么好事,怕他们走过来发现自己,便轻手轻脚地跑进一处假山里躲了进去。 等着两人的脚步声从远至近,再远去,江吟才从山里出来,鞋子上不小心踩到了一些泥。 江吟脸上没了之前的轻松自在之色,裹紧身上的斗篷,匆匆往侍女所说的宫殿走去。 这次不知道是不是江吟人品爆棚,顺利地到达三公主的寝宫。 「怎么就吟娘你一个人,阿芙呢?」 江吟把白猫的事情简单对她说了几句。 三公主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哼,竟然把你一个人撇下,去抱一只猫,等她回来定要她好看!这宫里不是普通人家,暗流汹涌,万一你出什么事怎么办?本来我也是怕你第一次来,受到那些贵妇的挤兑才把你接来的。」 「谢谢青儿了,知道你对我好。」江吟脱掉斗篷,接过宫女递过来的铜胎掐丝珐瑯手炉。 第131页 三公主拉过江吟,说道:「我知道你喜欢吃好吃的,便叫御厨特意为你准备了许多点心。今日朝见的使节太多,二百多个,宴席开得肯定晚。」 江吟看着琳琅满目的小食,磨拳擦手:「那我就不客气了。」 三公主托着下巴看着她吃得津津有味,突然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知道最近宫里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江吟疑惑地看向她,嘴巴里嚼吧嚼吧。 「我父皇要有皇孙了。」三公主翻了个白眼,「可是你知道吗?这备受瞩目的皇长孙竟然将会从辛者库的奴才肚子里爬出来。」 江吟努力将东西咽了下去,想到了之前高黎衣说的话,问道:「四皇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 第98章 宴会·中毒 「正是。父皇非常生气。南巡的时候, 父皇特意让他在京城镇守,结果他贪图享乐竟然让一个辛者库的奴才怀上了孩子。加上他的生母也是宫女出身,父皇说他……总归是上不了台面, 很是难听。」 江吟眼中浮现樱桃宴中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 她和晏大人一样总觉得他不是那种好色放纵之人。 她想起之前在路上听到的对话,心中不寒而慄。这是三皇子给四皇子做的局。她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情说给兄长和晏大人听。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这几位兄长是多灾多难, 大皇兄残害手足, 贪赃枉法,二皇兄没了未婚妻, 消沉度日,近些日子倒是有所好转,三皇兄自从遇刺后体弱多病, 一向洁身自好的四皇兄竟然办了这种煳涂事。」 三公主撑着下巴有些无奈地说道。 江吟觉得自己怎么说都不好,索性把自己的嘴巴撑得满满的。 「还有杭州城来宫里做太医的苏木, 我父皇近来可喜欢与他在一起讨论炼丹,神神叨叨的……」 等到外殿传来一阵清越的钟声, 三公主起身, 随侍的宫女帮忙整理衣裙。 「时候差不多了, 太极殿中的奉见已经结束, 宴会就要开始了。」三公主对着江吟笑道, 「今天你可是有口福了。御厨今天做了好多道外邦的菜餚呢。」 江吟随着三公主往麟德殿走去。麟德殿位于太液池正西高地之上, 建于三丈高的台基之上,四面是洁白无瑕的汉白玉砌成的冗长台阶, 阶面上雕刻着繁复的云纹。 江吟与三公主裙摆逶迤,慢慢地走上麟德殿。江吟装作抚着耳鬓的头髮,往左边看了一眼。 那些使节长得都颇具异域特色, 穿着也各尽不同,看出来都是本土的服饰。哇,那个男子长得好生漂亮。 江吟看着与她并行的那位男子,身穿红色的狩衣,头戴高高的乌帽,将头髮整齐地梳进帽子中,一双修长的狐狸眼透着狡黠。 他手中握着一小把蝙蝠扇掩去嘴角上泛的笑意,见到目不转睛的江吟,沖她眨了眨眼睛。 江吟不好意思地收回乱飘的眼神,才注意到她已经落下三公主一段距离,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麟德殿中,地面铺设的是大气稳重的玄色大理石地砖,周围镶着金边。金丝楠木的木桌在宏伟的大殿中摆了几百张。 桌案两旁都摆放着精美绝伦的鎏金落地仙鹤灯塔,还有专门的侍女随侍在旁。 三公主的席位自然是在上首。宫女问过江吟的姓名,便引着她往礼部侍郎江拂的位子去。 江拂已然落座,江吟小步走过去,在他身后席地凭几而坐。 只见刚才那位美貌的青年男子站在过道中并不落座,似乎是不满意他的席位。他打开蝙蝠扇,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他指着大殿中央过道右手边第一个席位,似笑非笑地瞥着典礼官,一字也没有说。 但是典礼官好像很怕他,心有余悸地带着他来到第一个席位。 只是他并没有在这个位置落座,而是请了他身后面容普通的一位男子先入座,而自己则是坦然地坐在对方的斜后方。 江吟看着前方的兄长小声说道:「那位一身红色狩衣的倭国男子该不会就是高大人口中的高野外使吧。」 江拂侧过头来,浅笑地点头。 怪不得那个典礼官见他好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只是可惜今日没有见到他口战群雄的样子。江吟轻轻嘆了一口气。 「不过,他身前的那位男子看起来身份很是尊贵,他是什么来头?」江吟问道。 「倭国天皇的第二个皇子,原业雅。」 江吟点点头。接着大食国的外使穿着白色长袍,深目高鼻,肤色黝黑,嘴边一圈大鬍子,高高兴兴地在倭国下首就座,毫无介怀。 果然是很好说话,不在乎座次的样子。 之后是西域诸国,天竺,高丽,南海诸国等等的外使纷纷入殿。 等到宫殿中的桌前宾客皆入席后,圣上才最后出现。 与南巡之时的便装不同,此时圣上穿着很是讲究,冠冕,长袍,宝石美玉腰带,处处透着恢弘的气势。 圣上一出现,下面所有人纷纷站起,面朝皇帝抬起双手躬身行礼。 「众位爱卿与诸位使者不必多礼,就座。」 齐刷刷坐了一片。 开场先是五十个舞姬挥着水袖,细腰丰臀,极尽妍态。一旁的乐者鸣声击罄,吹笛抚琴,大型的交响乐让江吟的耳朵好生享受了一遭。 果然还是天家会享受啊。 第132页 一曲终了,余音裊裊,足以绕樑三日。 「开宴——」 流水一般的美食进入大殿中,美酒倒在玉杯中,泛着赤红色的光芒,极为好看。 大家对于宴席中的美酒佳肴岿然不动,知道圣上举起酒杯,诸位才纷纷拿起酒杯,遥遥相对。 「祝□□万寿无疆,千秋万载!」 江吟与其他人一般,将手中之酒一饮而尽。 她舔了舔嘴角,很好喝。 然后,她专心致志地在宫女服侍下品尝起来,嗯,这道鸭子不错,鸡更是美味,牛肉好好吃啊。 她因为在三公主殿中吃了很多东西,已饱了三分,所以吃起来倒也颇为文雅,不缓不急。 只是突然大殿前方传来了痛苦的□□之声。众人纷纷伸长脖子瞧去。位于右手第一个位置的倭国皇子僵直地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意识不清。 看情况,像是中毒啊…… 场上有几个女眷吓得尖叫出声,原本和气平乐的场面变得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肥章哦,这才仅仅是个开始…… 传说中的鸿门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佛不渡憨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心静自然凉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黑暗·混乱 「这是癫痫?」江吟脖子伸长, 身子向前,越过江拂看向抽搐不断、口吐白沫的倭国皇子。 江拂摇头:「不清楚。」 倭国外使高野明从锦囊中拿出一颗药餵着原业雅吃了下去,随后眼神犀利地沖一旁的宫女喝道:「快去请太医, 有人在食物中下毒。」 全场譁然。没等着呆愣的宫女反应过来, 机灵的内官已经跑了出去。 「中毒?!」江吟小声说道,「大衍朝的皇宫里谁会给倭国皇子下毒,谁又有这个能力呢?」 江吟不由地往晏大人的位置上看去。虽然晏离与江拂一样是三品官, 但是他还有一个长公主的母亲, 他的位置更靠前。 只见圣上正在与晏离说话,至于说的是什么, 没有听清楚。 太医很快上来,对皇子进行诊断。来人正是圣上近来最信任的苏木。 他翻了倭国皇子的眼皮子,查看了他的口腔, 把脉之后,立刻从药箱中找了什么东西给他灌了下去。原业雅一阵狂吐之后, 整个人的脸色才慢慢好起来。 高野明神情放松下来:「吾主可安好?」 「唔,死不了。」 高野明听到苏木如此无礼的语气倒也不以为忤, 用蝙蝠扇捂住嘴角, 轻呵一声。 江吟点评, 这外使不仅人美, 汉话还说得贼熘。 不过, 御膳房制作的宫廷菜色怎么会被人有机会在其中下毒呢? 晏离似乎已经得到圣上的指令, 正往倭国皇子走去的时候…… 原本金碧辉煌的殿堂突然转化为一片漆黑。江吟什么都看不到了,难道她也中毒了吗? 可是周围的声音非常清晰地传入江吟的耳中, 尖叫声,哭泣声,盘子碎裂之声, 桌子翻到在地的声音,混乱无比。 江吟这才反应过来,不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而是大殿中的成百上千的灯塔竟然在同一时间熄灭了。 「阿吟,不要随意乱走。」江拂温和的嗓音此时有些着急。 「阿兄。」江吟正要凭着声音上前抓住他的手,但是从侧边冲过来一个人。巨大的冲击力让她往旁边踉跄几步。 身边不停地有人在漆黑一片中逃窜,江吟被周围的沖得不知身在何处。 她努力地让自己站着,避免被撞倒地上而受到踩踏。 「阿兄。」 这真是令人窒息的一盏茶时间,光源无缘无故地全部消失。大殿中官员、家眷、外使、宫女、内官等等大几百号人聚在麟德殿,因为诡异的黑暗而心慌地乱跑。 身边又是桌子、柱子和灯盏障碍物,江吟一直听到有人撞在柱子上,扑倒在桌子上,还有人推倒仙鹤灯塔,那鎏金灯架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就像是许多金币滑落的声音。 虽然江吟看不到眼前究竟是什么场面,但是光凭着声音她就知道眼前是多么混乱的场景。 江吟觉得自己被人流带着磕磕绊绊,身上必然已经有乌青块了。 跑啥,跑啥,傻不傻,这么黑跑来跑去干啥! 江吟被人撞得都快没有脾气了。 大殿里面已经无人能够重新点起灯,但是外面的禁卫军带着火把进来了。 一排又一排的火把终于将这个宽阔的大殿照得亮堂起来。 江吟见着跳跃的火焰松了一口气。然而她看着眼前被照亮的事物,不禁地深吸了一口气。 她的对面有一座仍然好好的鎏金仙鹤灯塔,灯架顶上是一个尖尖角,此时来自北方的回纥使者双目圆瞪,脖子被尖利的塔顶戳破,鲜血流满了灯架上的灯盏。 然而这样的场面似乎不只是江吟这独一处。随着惊叫声的响起,江吟循声望去发现吐蕃使者与南诏国的使者正是同样的死法。 而江吟若有所感地往倭国使者高野明那边看去,倭国皇子倒是被他很好地保护在柱子后,他手中的蝙蝠扇轻摇,仿佛对此时殿中的发生之事饶有兴趣。 江吟心中散发着寒意。死者恰好为回纥、吐蕃和南诏的使者。有这么巧的事吗? 第133页 就算是她平日里不关心政事,也知道大衍朝周围有几个虎视眈眈的部落,正是北方的回纥,西方的吐蕃与南方的南诏。 如今,这三个国家的外使看似死在黑暗中不慎跌倒穿刺脖子而死,但是谁也不是傻子,为什么大衍朝的官员家眷、太监宫女一个出事也没有,全是外国使者,而且都来自有野心勃勃的国家。 这三国的主君要是知道他们的死讯和死因,必然会认为这是大衍朝对他们的挑衅。 圣上满脸震惊地走下高台,难以置信地看着三个刚刚在黑暗死去的外使。 「所有在殿中的人都不允许离开麟德殿,待在原地不准走动。没有调查清楚三位外使的死因,这场宴会便继续开下去!」圣上发话,「禁卫军听令,将麟德殿外围封锁起来。还请诸位外使配合我朝人员进行调查。」 很多外使见到这个场面,都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又听不懂圣上的话,嚷嚷了起来。 倒是大食国的外使还是很好说话的样子,直接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看上去心也很大。 江吟四周看了看,江拂在大殿过道的另一边正在对她怒目而视。她看了看自己原本所在的地方,挠了挠头,好像偏得有些远。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挤得到大殿的另外一端的,还正好与回纥的死者面对面看了个正着。 江吟作为大衍朝的官眷本该是在大殿中央通道的西边,此时却到了通道的东边,外国使节团的一侧。 高野明心情颇好地笑着与身旁的江吟点头致意。 江吟看着对方狐狸般修长的眼睛,苦笑了一下,转头直接对上晏离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江吟摊手,一脸无辜:我是被人挤过来的。 她也不想对这回纥使者这张死人脸过一个晚上,但是看圣上这个不查明案件誓不罢休的势头,今晚这一夜怕是不好过。 但是她非常能够理解圣上的迫切,这三国与大衍朝的关系必须谨慎处理。弄不好,三国同时向大衍开战的话,胜负虽然未知,但是大衍朝绝不会像如今这般国泰民安了。 根据如今大殿中的情景,第一种意外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掉了,兇手刻意到简直生怕别人发现不了这三人的死别有隐情,三个外使的死相简直一模一样。 第二种情况,谋杀。意图应该已经非常明确,就是蓄意挑拨三国和大衍朝的关系。这个意图的获益者会是谁呢? 大衍朝陷入战争后,谁会受益呢? 外邦?高大人来江府的时候曾经说过,外邦和本朝的关系大致可以分为四种。 藩属或者对等,亦或是名义上受大衍朝册封实际独立,还有最后一种时反时附。 最希望看到大衍朝陷入混乱之中的应该是时反时附的国家,它们可以趁大衍朝疲惫的时候分一杯羹。 等等,江吟漏掉了最关键的一点。混乱的最开始的源头是殿中的灯几乎同时灭了,灯塔上的蜡有问题。 这是麟德殿,大衍朝的地盘,外邦的手伸得到这么长吗? 由于这件事情怕给人留下口舌,整件案子的审理都是在大殿众目睽睽之下开展的。 此事是由晏离负责查办,大理寺少卿方弦在旁辅佐。方弦此人江吟只在长公主的龙舟上有过一面之缘,是一个眉眼细长的艷丽男子。 他们果然先是从麟德殿的灯先查起。 江吟虽然不知不觉被人挤到外使团所在的地方,但是此时在看晏大人审案的时候,倒是占据了一个好视角。 「坐吧。」 江吟看向一旁拿着蝙蝠扇的高野明,他把自己家皇子的坐垫拿来放在江吟的脚边。 「哦,谢谢。你的汉话说得真好。」江吟发自内心地夸奖道,「一点倭国的口音都没有。」 「家母是大衍朝的人。」他歪着头,眯了眯眼。 「那真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异国恋歌。」江吟惊讶地感嘆道。 「娘子是一个有趣的人。」 「这皇子不会有事吧。你回国不会受到牵连吗?」江吟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因为自从苏木说出「死不了」三个字,高野外使脸上的笑意就没有停下过。 「哦,没事。」 「我看你好像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娘子慧眼如炬。在下和他有私怨,只要他能够活着回家,在下的任务就完成了。」 江吟摸了摸鼻子,他还真敢说。 晏离那边正在审问负责添蜡的宫女。由于要举办宴会,宫女们将整个宴会的灯盏换上了新蜡。 添蜡是由不同的宫女完成的,但是灯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熄灭的。 江吟看着地面上滚落的蜡,她不敢随意触碰,怕惹来非议。但是她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发现这蜡应该被人动过手脚。 旁边的高野明说道:「倭国的贵族目前用的仍是油灯,大衍朝的宫廷已经可以用固体的虫蜡,看地上的蜡体,应该是你们剑南道的雪蜡,颜色如同积雪一般,由此得名。」 江吟眯着眼睛,慢慢说道:「那个雪蜡好像有些古怪。它的燃烧面太平了。」 高野明专心地看着江吟的侧脸,听着她说话。 「一般灯芯的位置燃烧得更多,所以燃烧面呈现凹状。」江吟说道,「但是这个雪蜡好像是平的。」 江吟正好奇地手痒,想拿却不敢拿。突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蜡烛。 第134页 高野明笑得狡猾:「在下偷偷拿了一个,娘子想研究便拿去琢磨一下。」 江吟看着周围人没有注意,从他手中快速经过,用指甲一划蜡烛。 粉末状,滑腻感。 「等等,这个材质好像是石膏。」江吟对高野明说道。 原来如此,宫里的蜡烛被动了手脚,上半部分是能够燃烧的雪蜡,而下半部分是颜色同样雪白但无法燃烧的石膏。 那么兇手是怎么在黑暗中将三个外使快速、不留痕迹地杀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小空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0章 口技·夜光粉 偌大的麟德殿呈现出兵荒马乱的混乱景象, 官员、家眷和外使都坐在凌乱的环境中,四周是举着火把带着佩刀的禁卫军。 江吟仗着衣摆宽大,偷偷地盘腿而坐。她一手支着脑袋, 看着面前死状悽惨的回纥使者幽幽地嘆了一口气。 「娘子为何嘆气?」一旁的高野明学着江吟的模样优雅地斜支着脑袋, 问道。 「我就觉得我很倒霉。」江吟扁了扁嘴巴,「我明明坐在大殿的西侧,离外使的位置很远, 怎么就被混乱的人流裹挟过来, 还偏偏与被杀的回纥使者面面看了个正着。」 「还有一个问题。」江吟对着高野外使这张令人赏心悦目话也比较多,「这是皇宫, 灯灭了之后,大家真的会这么害怕的在黑暗中跑来跑来去吗?」 「娘子的意思是?」 「大殿陷入黑暗中,正常人的反应不该是抱着头蹲下吗?」江吟轻轻翻了个白眼, 撩起自己衣袖,露出被撞得乌青的手腕。 「娘子说得有道理, 黑暗中乱跑会容易发生意外。但是难免会出现一些不理智的人。」高野明收起蝙蝠扇,悠然自得地敲起桌面。 高野明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被别人撞过来到。」江吟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好吧, 娘子是有不同的想法吗?」 「蜡烛熄灭是为了在黑暗中将三位使者杀害而不让人发现。但是若是大家都待在原地没有乱跑的话, 兇手的动静就会被周围的人发现。所以这里有古怪。」 高野明看着江吟对自己的言论非常自信的样子问道:「娘子是不是有什么证据?」 「嗯。」 「娘子可愿意说与我听听?」 江吟故作高傲地扬起头:「那好吧。当时暗下来之后, 几乎是马上发生了尖叫声, 然后就是撞翻东西的声音。但是其中一种声音很悦耳, 就像撒金币的声音。这是那盏鎏金仙鹤灯塔打翻的声音。」 高野明认真地看着她。 「那个声音一共响了九次。」江吟停顿了一下, 然后缓缓地继续说道,「但是, 我数了数,大殿上的灯塔只翻了五座。你说这是为什么?」 高野明打量了一下地上四分五裂的灯塔,说道:「必然不可能是后来有人将它们重新扶了起来。」 「对。」 「所以娘子的意思是……」高野明有些不解地问道, 「娘子听错了。」 「哼,不可能。我的耳朵不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我的脑子也不会犯这种错误。」江吟举起一根手指,点点自己的头,「这是神童的脑袋。」 高野明忍俊不禁地点头:「好好,娘子说得都对。」 「所以声音是假的。」江吟眯着眼说道。 高野明眼中闪过疑惑之色。 「你有听说过口技吗?」江吟抛出问题后,就慢慢解释道,「这是民间的一种表演,表演者会用口、鼻、喉、齿、唇、舌等发声器官模仿各种声音。在大衍朝有一个组织叫做学像声社,专门就是培养这种人才。」 江吟还记得初中的时候,老师曾经教过他们篇清朝的文言文《口技》。一个人就表演出了发生火灾的众生百态。 「我觉得是有人在传播慌乱,让大家慌乱地奔跑起来。好让自己的行动隐藏在慌乱的人流中。」 「是个很好的想法,对破案有什么帮助吗?」 江吟颇有些灰心,好像并不能。她仍记得那篇文言文的最后一句话——「一人,一桌,一扇,一抚尺而已」。口技的表演者只需要一张嘴就可以了。 江吟悻悻地恢復原来的坐姿,看着晏大人已经对分发雪蜡的宦官进行了审问,抓出了一连串流水线上的负责人。 晏离的眼角透着冰冷的寒意,一双星眸深邃不见底地望着下方受讯的人,像是能够看透人心, 「说谎。上大刑!」晏离淡漠疏离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不知道晏离发现了对方话中的什么漏洞,抓了运送雪蜡的太监开始动刑。江吟看着第一次看到拷问犯人的晏大人,突然感觉有些陌生。 江吟看着三寸长的铁钉一根根地被敲进骨头里,但是那个人却一声都不吭。没有喊冤,没有讨饶。 虽然这很残忍,但是江吟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这个人有问题。 「把此人近几日接触的人员全部整理出来。」晏离命令道。 这次三国外使之死,绝对不是一个人就可以行事的。对于圣上而言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这次也许只是三个外人,下次说不准就是他自己了。 晏离好像有一双火眼金睛,他只是简单地问了对方几个问题,观察了几眼对方的表情,就挑出了一个人,其他人都放了出去。 第135页 而那人见到之前太监的惨状,浑身抖得跟个筛子似的。这是一个软骨头。晏离刚刚拿出三尺钉,对方已经就招了。 「是二皇子手下的黄林把雪蜡给我的,让我转交给小德子的。」 此话一出,全场震惊。 二皇子,当今圣上的嫡子。看圣上的态度,定是不想这三位使者在自己地盘上出事的。如果此事真得是二皇子所为,他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晏离眼中闪过流光,严厉地喝道:「竟然构陷皇子,意图挑拨离间国与国之间的关系。」 他看了禁卫军一眼,往他口中塞上布条,让人将他拖了下去。 二皇子就在当场,众人往他的脸上看去,却没有看出什么特别的情绪,没有惊慌,也没有气愤,也十分古怪。 三皇子嘴角微抿,四皇子眼中也有着不可置信的神色。 江吟觉得自己对恩怨情仇的事情还比较有想法,但是一旦上升到家国之事,她却是一头雾水。 但是她其实有一个问题,兇手究竟是怎么做到黑暗中精准地找到三个国家的外史,让他们的脖子对准灯架顶端的尖口。 难道他有一双夜视眼吗? 江吟摇摇头,尤其大家都在跑动的过程中,这个难度太大了。虽然回纥使者的死相很可怕,但是江吟还是在努力地辨别对方的尸体上的疑点。 随即,她又向不远处的另外两具尸体看去。 他们的致命伤都一样,都是被尖利的塔顶刺穿脖子。 为什么兇手要这么纠结于他们的脖子呢? 江吟想了想,大约是这个地方能够死得最快,而且受害者不能发出声音示警。但是为什么每次都能精准呢? 黑暗,脖子,塔尖。 光源! 在黑暗中隐藏着杀手,普通人最忌讳的一点就是暴露自己所在地方。 这三个使者身上定然有什么东西暴露了他们的所在之地。 而这个关键,或许要把殿中的光源全部熄灭掉后才能够看出来。 怎么跟晏大人说呢? 江吟有些焦急地看向晏大人。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晏大人的目光与江吟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站起身,修长挺拔的身姿把紫色的官袍穿得自有一番风流。 晏离在江吟身边站定,江吟指了指外使的喉咙,小声说道:「兇手在黑夜中有辨识这三位外使的方法。让禁卫军把火把熄灭或许能够发现什么线索。」 晏离若有所思地点头,让禁卫军把火把熄灭。高野外使倒是好奇地看了江吟和晏离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大殿又重新陷入漆黑一片中。 果然如此。 点点冷光浮现在回纥外使的身上,甚至在灯盏中血中也闪烁着萤光。这冷光微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是萤石磨成的粉末。 咦,江吟疑惑地看着一个地方。为什么他身上也有? 「点灯。将今日在宫门处对外使搜查身体的士兵都带过来。」 进来的一共有五位士兵。 「给回纥使者、吐蕃使者、南诏使者搜身的自己站出来。」 一个面容普通的士兵站了出来,脸上十分平静。 他身上有一包夜光粉。 晏离没有审问他,大概是怕他口中再次出现什么惊人之语。 在殿中对三位外使下手的兇手还是没有找出来。 「三位使者的致命伤都是颈部动脉,血液喷出必然会在行兇者身上留下血迹。所有人必须检查衣物,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大殿中设置了两处屏风,分别检查女性和男性。 几百号人,半个时辰已经排查下来了。 晏离的神色有点凝重。虽然有些人身上检查出了血迹,但只是不小心飞溅上的血迹,并不是直接行兇时沾染上的。 江吟轻声说道:「大人,还有一个人未检测。」 高野外使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色,嘴上渐渐浮现出一道诡异的笑容:「是谁?」 江吟感受到背后紧贴的一具身体,身体有些僵硬,由于脖颈处被一根尖锐的物体抵着而忍不住往后仰。头贴在对方的胸膛上。 江吟眼角看到他手中的尖锐物体正好是那座摔坏的灯塔尖。 「高野明,你想干什么?」晏离看着被劫为人质的江吟,怒喝道。 一旁在装晕的倭国皇子已经站了起来。这就是江吟口中所说的未检测之人。 刚刚大殿陷入黑暗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三具外使的尸体上。而江吟却不经意发现柱子后面的倭国皇子手上竟然也散发出幽幽的萤光。 万万没想到,一开始中毒的倭国皇子竟然是杀害三个外使的罪魁兇手。 「大衍从不曾苛待倭国,为何要挑拨大衍与回纥、吐蕃和南诏的关系?」圣上怒喝道。 江吟看着脖子上随时能够要了她小命的金针,内心泪流满面:谁能把注意力放在可怜的阿吟身上? 第101章 劫持·烤鱼(更) 在场所有人都没料到事情竟然会发生这样的反转。吏部侍郎江大人的亲妹被倭国外使劫持。 哦, 划掉。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料到杀害回纥、吐蕃和南诏三国使者的兇手竟然是倭国的外使和皇子。这真是惊掉了一大帮子人的下巴。 至于江吟,麟德殿中大概也就只有少数几个人会在意她的这条小命吧。 第136页 禁卫军步步紧逼,因为皇上并没有下令要顾及江吟的安全。 「你抓我干什么, 你看, 压错宝了吧。」江吟气愤地小声嘀咕道。 眼看禁卫军就要将他们包抄起来 「禁卫军切勿轻举妄动。」晏离的声音冷冷响起,禁卫军的步伐一滞。 高野外使一手拿着兇器指着江吟,轻笑道:「你瞧, 不是还有些价值吗?」 但是皇帝没有下达指令, 禁卫军即使没有动作,但也没有想要放过他们的意思。 「子清!」皇帝不满地喝道。 「圣上, 微臣只有这一个妹妹。」江拂直接跪倒在大殿之中,看向江吟的眼中有惊痛之色。 「罢了,让他们走吧。禁卫军不得阻拦。」皇帝无力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响起, 还有一点回声。 这对于江吟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话音刚落, 执行力极强的禁卫军迅速让开一个缺口,让他们三人通过。 江吟觉得自己被狠狠一揽, 呈破空之势随着高野外使冲出包围, 几乎瞬间移到门口。 好、好快。 「刚才这话不是朕说的!」皇帝看着禁卫军直接放了他们离开, 气急败坏地说道。 江吟诧异地看了一眼高野明。他低下头, 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芒, 与倭国皇子一前一后飞快地向皇宫外掠去。 江吟感受身边唿啸而过的风速, 从一开始的焦虑,到最后的麻木。 焦虑是因为江吟在想什么脱身之法, 可是看着高野明这么快的轻功。她觉得自己如果半路动歪脑筋掉下来的话,可能不用高野明动手,她就摔成高位截瘫了。 寒风凛冽, 颳得江吟的脸生疼 然后她就开始等待,等待高野明速度弱下来的时候。可特么等到太阳从地平面升起,东方破晓时分,他的速度都没有慢下来。 最后江吟困得睡着了。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香味诱醒的。 江吟看着周围的环境,应该是位于哪个犄角旮旯里的山沟沟里。旁边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因为身边有一个燃烧的火堆,驱散了冬日的严寒。奇怪,江吟觉得自己身上挺暖和的,不像是在冬天旷野中待了一个晚上。 她抬头望去,这名倭国的外使正在怡然自得烤着鱼。江吟捂着空空的肚子,有些馋嘴。 「喂,见者有份。」江吟说道。 「餵?」高野明笑着重复了一句,「娘子好生没有礼貌。」 但是他仍旧先把第一条烤好的鱼给了江吟。 江吟吃着热气腾腾的鱼肉,酥软鲜嫩,好奇地问道:「你是忍者吗?跑一个晚上都不带喘气的?」 高野明眯着一双狐狸眼,笑道:「是啊。」 江吟看了看四周:「你的同伙呢?那个倭国皇子,原业雅。」 「死了。」 江吟震惊地看着他。 「我不是和娘子说过,我与他有私怨吗?」 江吟往后缩了缩身子,觉得口中的鱼肉突然有点难以下咽。 高野明看着她一脸纠结的神情,笑道:「怎么,被鱼刺卡住了?抑或是——怕我下毒害你不成?」 江吟内心实在没有底,但是脸上表现出从容淡定之色:「你不打算害我。」 「娘子对自己仿佛很有信心。」 「还行吧。」江吟摸摸自己鼻子,心想最好把话题绕开,总说害人不害人的,真让他脑袋一热动起手来可怎生好。 「原来真得有擅长口技的人在麟德殿中制造混乱,可我竟然想不到那人就是你。」江吟看着他说道,「倭国也有口技表演吗?」 高野明只是看着火堆上的烤鱼,上下翻烤着,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唔,烤好了。」 他用手掰了一点鱼肉放进嘴里,眼睛因为开心而眯了起来:「おいしい。」 「哪有这么自卖自夸的。」江吟小声嘀咕着,又狠狠地咬了一口鱼,然后又火急火燎地拔着嘴里的刺。 「你懂我们倭国话?」高野明睁开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她。 江吟摇摇头:「不会,我猜你刚刚定然是在夸自己厨艺好。」 「可惜。」高野明笑着摇了摇头。 江吟姿态不雅地把鱼刺挑完后:「可惜什么?」 高野明摇摇头,没有说话。 江吟嘴巴里嘀嘀咕咕说着他坏话,一边却又吃着他烤着的鱼,把身子吃得暖洋洋的。 「娘子之前问我倭国有没有口技艺人,我的外公就是从大衍东渡到倭国表演口技的人。」 江吟本以为刚才的话题已经过了,没想到他自己捡起说了开来。 「母亲跟着我外公出入倭国各大贵族的府邸表演,被左大臣看中,强留了下来做了妾,生下我后便郁郁寡欢走了。」 「左大臣家中妻妾成群,我一个庶子其中艰难可想而知。外公偷偷从府中带走我,将我抚养长大。许是妻妾争斗的太厉害,活到成年的男孩竟然只有失踪的我一人。」 「后来你回到那个家里了吗?」江吟听得入迷问道。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回去了。这不,在左大臣的帮助下我成了出使大衍的使者。」 「你是一个很好的使者,鸿胪寺的寺卿提起你都头疼不已。」江吟一边听着故事,一边还不忘真诚地拍他马屁。 「哈哈哈。」高野明低头,双肩轻微的颤抖,「嗯,一个能行刺皇帝的忍者确实是一个好使者。」 第137页 江吟有些发愣,突然想到。他在外公的抚养下自然会表演口技,但是他身上惊人的武力和耐力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那你的忍术是在呵何处修炼得来的?」江吟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高野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自外公死后,我重新回到左大人府中生活。不久,嫡子出生,我便被左大臣安排去进行忍者的修行。」 江吟想了想:「那你和原业雅有什么私怨吗?」 高野明眉眼修长,极其魅惑地看了她一眼:「娘子这么想了解我,是因为心悦在下吗?这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呢。」 江吟:…… 得亏高野外史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不然这欠揍的话说出来,非让人觉得猥琐不成。 高野外史看着江吟的脸快皱成一块抹布,摆摆手道:「不逗小丫头了。」 江吟撇撇嘴,啃着鱼骨头上的碎肉,一条鱼嵴椎被舔得干干净净。 高野明看着她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便也不多说什么,撩起衣袖拿起树枝又去溪中叉鱼。 江吟一连吃了三条鱼,满足地砸巴着嘴,靠着身后的大树上。 「饱了?」 「嗯。」 高野明走过来,坐靠在树的另一边。 「要餵饱你这只小馋猫还真不容易,我看那位晏大人有的辛苦了。」 「喂!」 高野明轻笑:「难道我说错了?你们之间的默契和信任难道不正是男女之情吗?」 江吟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不定是友情呢。 「我之所以回到左大臣府,是因为外公去世了。而他府中的男童都在后宅中的争斗中成为牺牲品,没有继承人,他们正好把我带回去做继承人。」高野明的声音低沉。 「后来又有嫡子出生,你才被送去修行忍术?」江吟追问道。 「是。外公是在为贵人演出的时候,被割喉。理由可笑之极,那人只是想要看看他是怎么发出这么多的声音的。不过,他一直不知道我就是那个口技艺人的孙子。」 江吟眼睛微微睁大:「那人就是原业雅皇子?」 「娘子真得很聪慧。」高野明轻轻嘆了一口气。 「看来他也不是很受你们天皇宠爱,不然怎么会被派来执行这种任务呢?」 高野明摇头:「这不是天皇的主意,而是他与别人擅做主张。」 江吟心中一凛,犹豫道:「为什么你把这些都告诉了我?你不想——」 活了吗? 高野明几乎是同时领会到了她的未竟之意:「娘子想多了。」 江吟悻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这哪里能怪她,谁让高野明一股脑的把自己的事都说了出来,这么隐晦的事情也都告诉了自己。 这很像电视剧里面,人死前对于一生的唠唠叨叨。 一只手从后面伸了过来,狠狠地搓揉了一下江吟的头髮。 「乌鸦嘴。」 江吟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如果高野一心想寻死的话,那根本没要裹挟着她狂奔一整晚来摆脱禁卫军,直接与那皇子同归于尽更干脆不是? 「你可知你们大衍朝有一个阴阳教的组织?」 江吟瞳孔微微放大:「你怎么知道?」 「正是阴阳教的教主找上原业雅,与他谋划了此次麟德殿刺杀三位外使之事,想要藉此动盪大衍社会。其心可诛。」高野明的声音微冷。 「你可知道具体哪些信息?」 「那人正是大衍朝的靖国公。」 「什么!」江吟声音提高,勐地转头看向高野明,「你确定?」 「确凿无疑。」 江吟与如今的靖国公并无几面之缘,但是他却是江吟名义上的叔叔,已故江父的亲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第一更 第102章 扯谎·误会 正在江吟心神恍惚之际, 高野明又向她扔出一个惊天大消息。 二皇子确实是和原业雅里应外合之人,否则他们无法向皇宫布置陷阱。而二皇子无疑与阴阳教有关。 江吟看向高野明:「为什么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我?」 「我就要离开了。」高野明站了起来,看着远方的山川雾霭, 微笑道, 「我要去看一看外公口中的壮阔山河,漫漫黄沙和小桥流水。但是我不希望这一方家国变成焦土。你的话,想来会定把这件事告诉晏离。」 江吟看着他随意掸了掸衣摆的尘土, 回过头来朝着自己笑得温柔好看。 「好了, 丫头。我要离开盛京了,你的晏大人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再见了, 小娘子。」他沖江吟爽朗地笑着摆了摆手。 江吟看着高野明远去的背影,嘀咕道:「这,这就走了?」 他好像除了在麟德殿拿自己当人质之外, 既没伤她,还给她捉鱼烤鱼吃, 还提供非常重要的线索。高野人好像并不坏啊。 然后,江吟就坐在火堆旁边, 时不时地往里添几根柴火, 将手放置在旁边烤火取暖。 「晏大人什么时候才到呢?」江吟看着跳动的火焰喃喃自语。 过了大概一两个时辰, 江吟感觉到地面的微微震动, 然后是滚滚的马蹄声。 江吟激动地转过头去, 之间浩浩荡荡的队伍中, 晏离见到溪边烤火的江吟眉眼舒展,立马翻身下马。 「大人, 小心有陷阱。」有人在一旁提醒道。 第138页 晏离只看着在火堆边的江吟大步走去。 江吟立刻从火堆旁站起来,笑道:「大人你可来了。」 她看着晏大人一身风尘僕僕,但是难掩他美玉般的容貌, 眼角旁的泪痣衬得气质愈发妖孽。 他仍是昨日晚上参加宴会的深紫色绣着暗纹的长袍,衬得他气质更为清冷。 江吟发现晏离好像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嘴角一直紧紧抿着。 唔,松香味。 江吟有些懵地被晏离抱进怀中,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木香。 冰冷的气温,混着松木的香味,江吟的脑海中突然闪过很多画面,温热潮湿的夏季,普明寺的傍晚,温暖明媚的春天,琳琅书院的花园,凉爽怡人的秋季,三塔前那个湿漉漉的拥抱,画面又最终汇聚到这冰冷干燥的冬日。 不知为何,江吟在这个紧得有些令人窒息的怀抱中,眼角不由地有些湿润。 「大人。」江吟声音轻得就像只猫儿一样。 过了良久,晏离松开她,捋了她耳旁的头髮:「阿吟,你没事就太好了。」 今天的大人感觉好奇怪。 随即晏离很快地放开她,僵硬地咳了几声。一向风轻云淡的他竟然耳廓染上一层红晕,以往疏漠冷峻的精緻脸庞艷色更甚。 「阿吟,我——」晏离的话只说了半句。 「阿吟!」江拂急急匆匆地下马跑了过来,估计之前被晏离他们落在了后面。 他绕过晏离,两只手按在江吟的肩膀上,仔细地看着:「阿吟,可有哪里受伤?」 「无碍,阿兄。我很好。」 「倭国的那两个人呢?」江拂看到她无事后,便问起高野明和原业雅。 江吟转了转眼珠,抬起头「诚实」地说道:「他们两个起了内讧,同归于尽了。」 于是江吟把高野明告诉她的身世据实地说了出来。 「原业雅和他之间有着家仇。所以高野外使后来突袭皇子,然后两个人打来打去,然后就不见了。阿吟一直没有见到他们回来。」 晏离看了江吟一眼,江吟接收到他颇有压力的一瞥,眼神不自觉地转向旁边的地面上。上面还有江吟吃得干干净净的三条鱼骨头。 她勐地抬起头,观察晏离的表情,飞快地说道:「不是阿吟吃的,是高野和原业雅吃的,他们好过分,一条都没有给我留。」 晏离眼中划过一丝黯然,一闪即逝,随即温柔地笑道:「那我先送阿吟和明台兄先回府吧。」 他抬头看向身后的禁卫军:「其余人继续搜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江吟听得出他声音里透着冷酷,嘴角下挂:大人,是看出自己在扯谎了吧。 江拂兄妹两共乘一匹马,江吟坐在后面,抱着兄长的腰,看着一旁骑马的晏大人说道:「大人,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大人说。」 晏离沉默着点头,星眸泛过柔光,稜角分明的脸庞也温柔了下来。 江拂凉凉地哼了一声。而刚刚还冷酷的晏离在江拂面前就像一个柔弱的小媳妇。 江吟:??? 回到府后,修整一番后的江吟精神奕奕地正想将阴阳教的事情告诉晏离,却得到了重磅消息。 「大人请圣上赐婚了?」江吟不可思议地看着晏离。 江拂已经离开,大堂里只剩下了晏离和江吟两个人。 晏离点头。 「可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下心悦娘子。」晏离看着江吟,「阿吟难道忘了南巡之时我与娘子说的话。」 「唔……」现在记起来了。 江吟脸有些红:「呃,这个,唔,那个。」 最后她垂头丧气地说道:「好吧。」 晏离眼中涌上喜悦之色:「阿吟这是答应了。」 江吟鼓起腮帮子:「就这样?」 晏离薄唇微启:「嗯?」 「太唐突,太随意了。」江吟摇头,不是很满意。 可怜晏离这个大龄母胎单身的人,但是聪明人就是有一点好,就算他没有经验,也能够猜到对方说的是什么。 「还请阿吟忘了今日,在下改日重新来过。」晏离郑重其事地看着她,妖孽绝伦的脸庞竟然有一点憨。 江吟忍不住扬起了大大的笑容,眼睛也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 晏离看着她欢快的笑容,脸上也不知不觉带上了动人的笑意,艷色浓烈得晃了江吟的眼睛。 江吟转过身,轻轻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唔,美色误人。 半晌,江吟重新转过头,看到晏离一脸包容宠溺的样子,捂住眼睛说道:「大人,你不要对阿吟笑了。我有重要的事情告诉大人。」 她这次没有像之前在众人面前扯谎,而是把整件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晏离眼中阴霾彻底散去,有些愧意地摸摸她的脑袋:「多谢阿吟提供的消息。这真得非常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晏大人其实是一台人型测谎机。江吟扯谎,大人能够识别出来,只是不说而已。 晏离:阿吟骗我,好难过。明明地上三条鱼都是她吃的……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形 55瓶;佛不渡憨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3章 光正门·恵果 「大人, 如今的靖国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江吟问道。 第139页 因为江父在江吟未出生之前便与靖国公府断绝了联繫,所以江吟并没有与靖国公府的人打过交道。除了在普明寺发生连环杀人血案的那一次,她见到了靖国公府的老夫人和夫人。 「靖国公表面上看是一个淡泊名利、不参与党争之人。但是更深入的事情, 我会派人去进行调查。」晏离安抚道。 于是第二天, 晏离又上门了。 江拂挑着眉毛看他:「大人『好久』不见啊。」 晏离淡淡笑道:「确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随后江拂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些纠结和复杂, 看着晏离风轻云淡地在江吟身边侍女的引导下去了后花园。 临走前, 晏离随意地看了江拂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探究的神情。 江拂眯着眼睛, 转了转手中掐丝珐瑯手炉。 花园旁的小书房已经烧上了地龙,晏离一进门就觉得很暖。 这是江吟的小书房,自从她开始识字后, 江父特地为她开的这一处。晏离一看就知道这是江吟私人的小书房,布置得非常精緻。 八边形的大窗户占了几乎大半墙面, 窗面镶嵌的是珍贵的白色琉璃。即使窗户此时紧闭,里面的人透过琉璃窗, 隐隐能够看到外面是一片池塘。 书房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 晏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面的书名。 《金屋藏娇记》、《女侠芙蓉闯江湖》、《黄四娘与原八郎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晏离:…… 江吟刚倒上茶水, 一转头就看见晏离脸上的迷之表情,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她心里被两个字刷屏。她快步上前, 拉着晏大人的衣袖使劲地往桌子那边走, 远离书架。 其实江吟也没用太大力气,只是轻轻一带, 晏大人就十分顺从地跟着她走到了桌子旁。他被江吟按下,然后乖乖地喝着她递给他的茶。 江吟小心地观察着晏离的表情,却发现他的脸藏在茶水氤氲的水汽后面, 不辨神色。 随后,晏离放下茶杯,轻嘆一口气,骨节分明的手指半掩清艷的俊脸,无奈道:「阿吟你,真是……」 江吟轻轻吐了一下舌头:「这是为数不多的小爱好嘛。」 「下次还是莫——」晏离话说一半,便止住了,看向江吟的眼中带着宠溺之色,「罢,阿吟爱看什么就看什么。」 江吟眉眼弯弯:「大人真好。」 晏离抿了一口茶,温柔地看了她一眼。 江吟问道:「对了,大人说是要去调查靖国公江卓柏,有得到什么信息吗?」 「信息很是丰富。」晏离放下茶杯,看向江吟。 「江卓柏与令尊是亲兄弟,但从小体弱多病。」 在晏离娓娓的叙述之下,江吟才知道原来父辈还有这么多事情。 靖国公府有两个嫡子,老大是江吟之父江卓枫,在盛京城里按部就班地读书、考功名与在朝为官,人生一直顺风顺水。如果不出意外,他便是下一任的靖国公。 而老二江卓柏却从小体弱多病,被送去温暖的南方养病吃药。长大一点之后,为了强身健体,家人把他送进了当时声名远扬的光正门习武。 之后,江吟之父与国公府闹翻,独立门户。而老二则被从江南召回,继任下任靖国公。 「光正门?这次南下,我不曾听说过这个门派啊。」江吟疑惑地问道。 晏离点头:「它在二十年前已经覆灭。我怀疑靖国公培植的阴阳教中有光正门残余的势力。但是关于光正门,这里又有一桩旧事。」 江吟双手撑着下巴,兴致勃勃地准备听晏离讲第二个故事。 晏离轻点她的额头,继续说道。 光正门原本位于杭州,在江湖上的名声响噹噹,在当地的号召力强过了官府。但是由于名声过盛,引来皇上的猜忌。 二十二年前,皇上首次南下,就是为了去杭州考量光正门的势力。 在那里,他遇到了年仅十六岁的诸葛蕴。 诸葛蕴是光正门诸葛明我的独女,从小不谙世事,是被父亲和门下的师兄师姐呵护着长大的。 不久之后,皇上回宫后册封了一位淑妃,她就是诸葛蕴。第二年,诸葛明我被江湖其他势力刺杀,光正门受到朝廷和各大势力的盘算,最终覆灭。 而正当临盆的诸葛蕴知道噩耗后,血崩,一尸两命。 江吟听完后摸了摸下巴,点评道:「虽然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敢肯定咱们这个皇帝是个渣男。阿吟与大人赌上一个铜板,光正门的覆灭定然与他有关。」 晏离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推到江吟面前:「娘子赢了。」 江吟拿起玉簪,看着上面光润的玉质和朴素的花纹,眉头一皱:有点老气,不过肯定比一个铜板贵重。 「阿吟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晏离发现江吟的反映甚是平淡,眼中滑过一丝黯然。 「可爱一点的,小动物造型,符合我年龄的。」江吟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晏离一愣,随即笑道:「好。」 「大人继续说,你发现了什么?」 「我找到了光正门的旧人,得知诸葛明我是在隐蔽之地闭关被害。而这个地方只有诸葛蕴知道。」 江吟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挺不喜欢这样的。 「那么靖国公发展壮大阴阳教的目的是什么?」江吟不解地问道,「报仇?」 第140页 随即她摇摇头:「报仇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掉皇帝,反而要搞起国家和国家的纷争呢?」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晏离淡淡地道。 江吟突然想起前世某部美剧,在那部剧中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个死的人是谁。其中有一个名叫小指头的名言就是晏大人刚刚所说的话。 「不过,大人,靖国公在光正门里的地位很高吗?」 「吟娘的意思是,靖国公是否能掌握光正门的残余势力?」晏离赞许地点头,「不能。江卓柏在当时是诸葛明我的二弟子。当时最有希望继任下任门主的是诸葛明我的亲传大弟子宋铭,以及光正门还有几位长老,地位皆在他之上。」 在看到江吟眼中的疑惑之后,晏离继续说道:「因为害怕朝廷和周围势力的吞食,光正门四分五裂,散落开来,不知所踪。那位旧人没有跟随任何一方,老实地做着小本经营。」 「大人的意思是,靖国公手中的阴阳教只是一部分的势力,还有不同的势力分散在不同人的手里。」 「是的。我托母亲找到了当年淑妃院子里伺候花草的侍女,知道了一件事情。」 「什么?」江吟凑近问道。 「淑妃当年死的时候,她在门外听到了婴儿的哭声,并不是后来说的产下死婴。还有淑妃临盆前,她曾经见到院中一个陌生的太监,长得非常好看。」 「皇子被人抱走了?谁会潜入皇宫带走皇子呢?」 晏离犹豫了一下,说道:「淑妃死的那一天,令堂进宫陪伴了淑妃一段时间。」 「我娘亲与淑妃相识?!」江吟震惊地说道。 「令堂出自杭州苏氏,苏氏前一任家主与诸葛明我是好友,而两家之女更是情比金兰。阿吟,你可知令堂生前与谁来往甚密?」 江吟摇头道:「我娘亲不顾家里人阻拦,只身带着嫁妆来到盛京,平时很少与盛京的夫人来往。我从来也没有从她口中听到关于光正门的只字片语。她平时最大的爱好不过是……」 不过是烧香拜佛。 娘亲三天两头地带着阿吟去普明寺烧香拜佛,听恵果师父讲佛经。多少香客为了聆听恵果大师的教诲而豪掷千金,但恵果从来不为名利所动。 可恵果师父待苏氏和江吟母女却很亲切,与其他香客不同 如果说娘亲在盛京城里来往甚密的人,那就是恵果大师了。 难道恵果师父是光正门的人? 晏离垂下眼眸,喝了一口微凉的茶水,然后笑着问道:「是什么?」 江吟抬头对着晏大人笑得天真无邪:「不过是陪着阿吟吃东西。」 她眯起了眼睛,咧开嘴角,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达到了高峰,大人应该不会看出来吧…… 晏离眼角带着纵容,抬起手摸着江吟的头:「阿吟,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 江吟把手轻轻放在晏离的手背上,脑袋轻蹭。 「好呢。」 江吟看着晏离挺拔的身姿转身消失在假山之后,挂在脸上甜甜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虽然是冬日,但江吟背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江吟记得娘亲总和恵果师父在禅院中,慈爱地看着自己与庭理吵架拌嘴。每次去普明寺,她总是带上一大堆好吃的东西让自己和庭理分享。 如果淑妃的孩子没有死,也应该是与庭理一般大吧。 江拂步履缓缓地走到了她身边,将手中的手炉递给江吟。 「哥哥,爹娘和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一些事?」 江拂轻笑道:「为什么阿吟有此一问?」 「今日晏大人与我说起曾经赫赫有名的光正门。」江吟喃喃道,「兄长,如今皇上有四个皇子,你支持谁?」 江拂嘴角的笑意淡去,但却不以为忤,没有训斥她,反问道:「阿吟觉得兄长应该支持谁?」 「是不是那个已经夭折的五皇子?」江吟抬头认真地看向江拂。 江拂一愣,随后笑道:「这你都知道了。晏离说的?」 江吟摇摇头,有些低落地说道:「我刚刚对晏大人撒谎了,没有告诉他。阿吟不想成为下一个淑妃娘娘。」 江拂的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用力地一捏:「你不会成为蕴姨,她的悲剧不会在你身上发生。因为晏离与当今的圣上完全不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晏离:今天的阿吟还是信不过我,难过。 一日晏大人走进书肆买书,突然看到一本书《贵妃艷史》。 这么惊世骇俗的书名想来阿吟应该喜欢吧,买它。 身边的侍卫:……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长亭于归 10瓶;木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4章 兄妹·哭泣 江吟捂住被弹的额头:「我说错了吗?」 「没有, 为兄只是不相信我家小妹会这么聪明罢了。」江拂笑道。 「所以传闻中夭折的五皇子真得没有死。」江吟看向兄长,「是庭理吗?」 「我们一直瞒着你,还真不知道你是如何得知的?」江拂虽然眼中藏着惊异。 「原来真的是庭理。」 江吟其实无凭无据, 只是猜测而已。而兄长的反应倒是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大人告诉我, 淑妃娘娘临盆的那天,阿娘正好入宫陪伴她。虽然传闻说五皇子一出生就夭折,然而大人找到当年在淑妃庭院中洒扫的粗使宫女说, 有孩子的哭声, 并且当时宫殿里有一个长相出色的陌生太监。我怀疑当年阿娘和光正门的人联合将皇子从宫里掉包了出来。」 第141页 江拂点头:「当年蕴姨入宫以来盛宠不衰,纵然皇上的接近是有心算计, 到后来真真假假也分不清。当时后宫中许多嫔妃对此心存妒忌,老门主遇害的时候正值蕴姨生产的日子,皇上命人把消息封锁得死死的, 阿娘也是强笑着进宫,不敢流露半分迹象让她看出端倪。」 「可是没有料到, 阿娘前脚刚出宫,后脚皇后和贵妃就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她。因着宫里传来的信息不大好, 当时从杭州来的宋铭叔叔偷偷藏进马车, 入了皇宫。」 「蕴姨大殿里都是正阳门带过去的侍女, 她满腔悲愤, 生下皇子后, 决绝地让宋铭叔叔带着他离开宫殿。」 江拂看着江吟眼中的猜想, 微微一笑:「没错,宋铭叔叔就是普明寺的惠果大师, 当初正阳门的首席弟子。他没有离开,将五皇子带在身边抚养长大,也就是庭理。」 「庭理原来真的是皇子啊。」江吟突然抬头看向江拂, 「兄长,你们是不是想要谋反?」 话音刚落,江吟就被兄长无情地爆头,她泪眼汪汪地抱着头控诉地看着他。 「谁跟你说我们要谋反?」 江吟:??? 按照一般剧情走向,一个身世悲惨的皇子,母族被渣男灭掉,流落民间,被旧人收养长大,正常的画风不就是拳打渣男,手撕坏蛋,然后登上王者巅峰。这不就是妥妥的主角剧本吗? 江拂摸着自己的胸口,一副及其失望的表情:「就是因为有这么多跟你一样想法的人,才会让我们头疼得很。」 江吟眼中放光:「也就是说光正门残余的势力中意见产生了分歧?」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有那么一瞬间,她在自己身上感受到了悲剧色彩。她仿佛能够看到兄长和惠果师父谋反失败后,锃亮的大铡刀向她挥舞。 「那个做了这么多坏事的阴阳教是不是和我们一伙的?」 江拂笑容转淡,看向池子里面的枯荷残藕:「哦,阿吟觉得兄长会是这样的人吗?爹娘会是这样的人吗?」 「当然不是。只是大人说,阿娘与光正门门主之女淑妃是闺中密友。而靖国公是爹爹血缘上的弟弟,又是阴阳教幕后之人,也是以前光正门的门人。阿吟不得不怀疑,我们与阴阳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江拂嘆气,眼中浮起无奈之色:「阴阳教曾与我们有着共同的目标,復建光正门。然而时过境迁,很多人的初衷不再,渐渐变成陌路。」 所以兄长和惠果师父他们的目标应该只是重建光正门而已。 江吟轻舒一口气:「但是阴阳教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光正门其它势力难道不管吗?」 「其他人对于阴阳教所作之事虽有不满,但是怕引火烧身,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然而爹爹经过惠果大师和庭理的同意后,将阴阳教迷惑百姓,滥杀无辜之事写成奏摺准备上报,可是后来发生的事……」 江吟一愣:「所以爹娘在城外遇害,究竟是瑞王还是阴阳教?」 江拂脸上透着寒霜:「当时阿爹手上有两份准备上呈的奏摺,遇害后莫名从书房中消失的是有关阴阳教的。」 江吟:「爹爹可是他的亲哥哥啊。」 江拂默然,一会就展开笑颜:「今天阿吟让为兄刮目相看。」 「我一直很聪明好不好。」江吟争辩道,随即她有些担心,「晏大人是不是已经察觉到了?」 晏大人会不会以为他们与阴阳教一伙,草菅人命、伤天害理,想要谋朝篡位? 江吟把晏离所了解的事情与江拂详细说了一遍。 「其一,晏大人的查案能力不容小觑,他如果真得查下去就会知道我们与阴阳教此事无关。其二嘛——」江拂温和地拍了拍江吟的小脑袋,「娘亲暗中帮助光正门盗出皇子的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到时候如果真得被翻出陈年旧事,我们铁面无私的晏大人说不定还会帮助我们除去罪名。」 江吟缩了缩脖子,看着此时一向温润如玉的兄长奸诈得就像一只老狐狸,心道:兄长难不成是让她去用美色策反晏大人不成? 「兄长,晏大人心志坚定,你不担心我这么去做,小命不保吗?」江吟哭丧着脸。 江拂又弹了她一记,无奈道:「我让你去做什么了,你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安安心心地做吉祥物,晏大人就不会轻易对我们下手。」 江吟抿着嘴角,有些闷闷不乐:「这样不是利用晏大人嘛。」 她想起今日晏大人拿出髮簪赠予她却被嫌弃时有些发愣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安。她好像对晏大人太坏了。 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赐婚的圣旨在宴会后的第三天就来到了江府。他们的婚事被订在了第二年的八月半。 因为江吟在当年的七月初七才进行及笄礼。 据兄长所说,圣上正准备派遣最精英的士兵去追杀藐视皇权的倭国外使而无视江吟生死的时候,晏离顶着触怒皇上的风险站了出来,请求皇帝赐婚于他和江吟。 皇上当时就被气笑了,大骂道:「好你个子清,皇姐为你的婚事愁得成天在朕身边倒苦水,你倒是在这个时候开桃花了?」 随即他忍了忍,还是砸了几个盘子和杯子,沖跪着的晏离喝道:「还不去把你媳妇救回来!」 晏离立刻站了起来,带着精兵去追赶而去。 第142页 江吟听到兄长转述此事,沉默了良久。 …… 江吟因为被劫持、被赐婚、被告知陈年秘辛而心情大起大落,心中满腹的秘密却不能同晏离倾诉,又觉得对不住他而苦恼。 在大衍朝的前十三年,江吟过得没心没肺。父母死后,江吟悲伤了一年。但在兄长的陪伴下,江吟心中只怀揣着那一份对真相的执着。 而如今江吟是第一次心中有着这么多杂乱的情绪,只不过几天,江吟就消瘦了好多。 晏离上门拜访的时候,见到江吟吃了一惊,眼中含着忧色。 他将小蛮手中的披风接过,悉心地为江吟披上,灵巧地繫上绳结。 然后两人在花园中漫步,彼此都没有说话,一时陷入了沉默。 良久,江吟抬起头,笑着看向大人:「唔,外邦使节团还没有走吧。我还没有去尝过他们的美食,逛过他们的铺子呢!」 晏离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声音放轻:「还没有走。你若是想去,我们这就去看看吧。」 江吟用力地点点头。 虽然此次外邦朝见死了三个使节,但是盛京城朱雀大街的繁盛景象却是没有受到干扰。 街头有表演魔术的天竺艺人,有卖烤羊肉串的西域商人,还有卖珍珠的南方小国。 江吟闻着空气中烧烤的味道,脸上盪起了幸福的笑容。果然,难过的时候就是要吃串心情才会好。 晏离手中拿着一把新鲜出炉的肉串,热油还在滋滋地响着,上面还撒着一层辛香料。 江吟一边和晏离走在路上,一边从他手中接过串吃了起来。 本来这一大把都捏在江吟的手中,只是她太不争气,把油渍沾到了衣服上。晏离就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从她中拿过串。 江吟吃掉一串,他就递给她一串。 江吟看着晏离如谪仙般清冷的人竟然为她拿这种下里巴人的小吃,内心温暖之余,愧疚感更甚。 晏离注意到旁边心爱的姑娘原本吃得开开心心的,然后就开始掉金珠子了。 他俊美无铸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和无措,手中拿着串串,呆呆地看着江吟在一旁落泪。 眼瞧着江吟的哭声越来越大,即将成为嚎啕大哭之势,晏离赶紧拉着她上了一路跟着的马车。 车帘被掀下之后,江吟趴在晏离的膝头哭得情难自抑。晏离眼中闪过心疼之色,轻轻顺着江吟的背嵴抚摸:「阿吟,莫哭了。外面的人隔着车厢都能听到你的哭声,估计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娃娃在里面。」 江吟哭声渐渐变小,但是头还是死死地埋在他的膝头:「大人,对,对不起。」 晏离脸色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江吟若是此刻抬头,必定能够看到一个与往常大不一样的大人。 「为何?」 「我有事瞒着大人,不能告诉大人。」 晏离已然释怀,纵然她仍是不能信他又如何。 他猜到了江吟口中所谓何事,温声道:「无妨,那便莫要对我说。但在下无论身处何时何地何种境地,都会保护阿吟和她看重的事物。」 江吟一听,嚎啕得更大声了。 晏离清冷的脸上又露出了愕然与无措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晏离:阿吟的眼泪好可怕,在下好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明天放靖国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槿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5章 过年·请柬 许是那场酣畅淋漓的嚎啕大哭, 把积郁已久的负面情绪发泄出来。江吟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晏离每日下朝后都会与江拂一同来到江府,带一些有意思的东西送给江吟。风格还真如她所要求的那般,可爱一点。 玉螳螂, 檀木蟋蟀, 珍珠金丝编制鲤鱼,糖煳的小人…… 江吟坐在自己的小书房中爱不释手地把玩着这些小东西。 晏离从江拂口中得知江吟收到礼物后的表现后,嘴角微扬, 松了一口气。他好像抓住什么窍门了。 整个盛京在银装素裹中迎来了新年。红通通的灯笼挂满了一条又一条的大街, 家家户户都在门前挂上了红色的对联。朝廷休沐十五天,比往年多了八天。 公主府中送来的年礼摆了整个大堂。江吟看着进进出出的奴僕, 比对着礼单觉得头有些晕。 「阿兄。」江吟将单子递给一旁抱手在旁的江拂说道,「你来看吧。我困了,回房间补觉去了。」 江拂看着自家这个不上心的妹妹, 头也很痛。可是还有什么办法,长兄如父, 自己只能帮着她多操点心了。 小书房中,江吟看着手中晏离夹杂在礼物中的一封信, 乐得在卧榻上直打滚。 上面是俊秀飘逸的字迹, 江吟上面字句不通的话, 拿出了一本密码本《诗经》。 江吟当初玩心大发, 硬要用《贵妃艷史》作为破译密码的本子, 被晏离果断地拒绝了。她还是非常识趣地打住话题。 哼, 真是一个无趣的人。 江吟用着他们特有的方式进行破译。晏离先是问候了她最近的饮食起居,然后就是他对阴阳教的调查进度。 之前由于不能确定幕后之人, 晏离是从下而上去渗透阴阳教。但是他发现阴阳教中的上线和下线是单线联繫,而且是一对一,想要打到内部非常困难。 第143页 如今他把目标直接锁定到靖国公身上后, 调查一下子集中起来,查出的线索也就多了。 靖国公平时经常去的地方,经常碰面的朋友。一封封调查的信函到了晏离的手中。 江吟慢慢地破译,眼睛逐渐睁大。 大人说是已经找到了阴阳教高层的联络地点,抓到了其中一个做事的人,并且控制他获得一份联络的名单。 只待休沐过后,他就会把人证物证上报给圣上。 江吟激动过后,一阵不安从心头隐隐出现。新春过后,事情会不会其它的变数。 正月初一,江府收到一封请柬,来自靖国公府。 江拂兄妹接过请柬,面面相视。送信的人见任务完成,便恭敬地告退。 「晏大人已经获得了重要的人证以及一份联络名单。他们是不是已经有所察觉,想要奋力一搏?」江吟问道。 江拂摇了摇头:「阴阳教的势力庞大,最后的奋力一搏定不会是这样的小打小闹,也不会发生他们自己的府上。」 「阿兄的意思,这份请柬中的家宴是安全的。」 「阿吟想去吗?」江拂问道。 江吟用力地点头:「想。阿吟想去看看这个残害手足的二叔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江拂沉思了片刻,摇头道:「虽然不知道他们葫芦中打着什么算盘,但如果前去说不定能观察到一些蛛丝马迹。阿吟怕不怕?」 「不怕。」江吟站直身体,扬起头骄傲地说道。 江拂看着已经到他肩膀的江吟,老怀欣慰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好,这靖国公府我们就去上一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值班睡在单位,没睡好。今天累成狗,明天周六早上七点又要开会。 现在脑子有些昏,明天肥章~ (*^▽^*)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晨果 20瓶;心静自然凉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赴宴·清秋 晏离眉头紧皱, 不太贊同地看着这两位兄妹。 「这太危险。」 江拂好笑道:「要不子清和我们同行,说起来你马上也要成为我们家的一份子了。」 晏离沉思,江吟看他的样子好像真的在思考这种的可行性。 江吟在他开口前, 快速说道:「兄长这是在开玩笑呢。」 晏离轻轻摇头:「我还是不放心, 最好是与你一起出行。」 「别,子清。」江拂扶额,笑得灿烂, 「你一去, 就变味道了。」 晏离看着笑得欢快的江吟,一脸担忧的样子。 正月初五, 江吟他们出门前,晏离匆匆地骑马到江府。 江吟和江拂睁大眼睛看着晏离跟个百宝箱一样,掏出各种解毒丹药和小型的防身武器。 江吟拿起一个小袋子, 好奇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 「囊袋。」晏离认真地解释道, 「藏在嘴里,可以把入嘴的酒储存在里面。」 「怎么装?」江吟问道。 「张嘴。」 「啊。」江吟长大嘴巴。 她冷不丁被晏离颳了一下鼻子, 用眼神很兇地控诉道:干什么! 晏离从江吟手中接过囊袋, 灵巧地往她嘴里一放。 江吟因为被刺激了一下, 反射性地闭嘴, 将晏离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晏离唿吸一滞, 随后淡定地从她嘴巴里拔了出来:「阿吟, 以后莫要吃糖了。大牙上有了一个小黑洞了。」 江吟嗷呜一声,难以置信地捂嘴了自己的嘴巴, 哀嘆道:「怎么可能,我每天晚上都很认真地刷牙,每一颗牙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 晏离浮起淡淡的微笑, 看着她跑开去照镜子的焦急样子。 「喂,你可不能这样欺负阿吟。」江拂一旁凉凉地说道。 晏离拿起桌上的另一只囊袋,温柔地看着江拂:「明台需要我帮你戴吗?」 江拂汗颜:「你还是在怪我们擅做主张?」 晏离笑意淡去,一下子变得疏漠冷淡,脸上是少有的严肃:「此人行事狠绝毒辣,纵然去的是府邸,赴的是家宴。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中,寄希望于他们的仁慈,这是不是太过鲁莽了。」 江拂沉默。 良久,他才缓缓道:「大概我错了,还抱着一丝侥倖。」 晏离的眼中刚浮起疑惑。江吟就怒气沖沖地过来了:「大人!根本就没有小黑洞!」 他眨了眨眼睛,黑鸦般卷翘的睫毛衬得黑曜石般的眼睛放空,显得有些茫然。 江吟捂脸:「大人,卖萌可耻。」 江吟和江拂口服了几种解毒丸做了预防工作,口袋里也揣了一些药丸,然后带上樑九便出发了。 晏离看着他们的离去,仍是不放心。他无奈地嘆了一口气,眼角的泪痣竟然有些楚楚可怜。 中途,马车停了下来,上了一个江吟已经很久没见到的人。 「清秋。」江吟看着出现在车厢门口的又美又飒的小姐姐,有些惊喜道,「大人让你来保护我吗?」 清秋沉默地点了点头。 江拂狐疑地打量着这位侍女。 「阿兄你忘了吗?在杭州的时候,裴佩让我独自一人去无妄山狩猎场,就是清秋将我安然无恙地带出来的。」 江拂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上下打量着她。 第144页 江吟注意到自家兄长的眼神始终在清秋的身上,她也看了清秋姣好的面容和修长提拔的身材,心中嘆息:小姐姐什么都好,就是胸平了一点。 她心中形成了一个想法,自家兄长莫不是看上清秋姐姐了。 盛京城中,自家兄长虽位列三品大员,却仍是大龄单身贵族青年一枚。她脸上浮起一丝奇怪的笑容,慢慢凑近江拂,贴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阿兄,你是不是看上清秋了?」 江拂身体一僵,难以置信地看向她:「丫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两只眼睛。」 「……」 一旁的清秋嘴角微抽,浑身散发着冷气。 江吟敏感地察觉到了清秋的不快,继续在江拂耳边说道:「阿兄你完了,清秋看不上你。她武功超级好,可见刚刚已经听到了我说的话了。」 江拂:…… 突然江吟感受到自己的胳膊传来一股很大的力量,被清秋小姐姐在武力的压制下坐得端端正正。 马车停了下来,刚刚马车里轻松的氛围瞬间消失。 清秋扶着江吟下了马车。她抬头看着「靖国公府」四个鎏金的大字庄严肃穆地展示在牌匾上,两旁的红灯笼散发的朦胧血色光芒。 「走吧,又不是勐兽窝。」江拂不重地拍了一下江吟的肩膀。 门房的下人见了江拂和江吟兄妹,忙不迭地上前殷勤伺候。 梁九和清秋跟随着他们身后,踏进了这国公府。 靖国公府是在大衍朝开国的时候赐封的爵位,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中属第一等,可见当年在开国的时候立下了何等赫赫有名的军功。 即使百年以后,依然屹立不倒,枝繁叶茂。 江吟一进门就感受到岁月积淀的深厚底蕴。雕栏玉砌的亭台楼阁古雅明净,云蝠纹饰的墙廊透着祥和瑞气。不过天已黑,很多事物看不清。 虽然国公府里的山石房屋布局让人心情怡然,但是大晚上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响,只有江拂兄妹和一旁下人走路发出些微声响以及衣物的摩擦声。 这让江吟心里微微有些发毛,开口问着一旁的下人:「这里晚上怎的如此安静?」 下人恭敬地回道:「回娘子的话,国公府里规矩严明,加上老妇人吃斋念佛喜清净,所以才会这么安静。」 「孩子们天性顽皮,怎么会乖乖地听话呢?」江吟想着自己小的时候,因为在家里无聊,闹腾地都快把家拆了。 纵然江拂只有一家四口,但是每天都是欢声笑语。 下人有些迟疑,缓缓道:「国公膝下还没有一儿半女。其它房的孩子也不多。」 「靖国公没有小妾姨娘什么的吗?」 「国公夫妇伉俪情深。」 江吟回想了普明寺的那个有些刻薄任性的国公夫人,看来是国公宠的。 很快他们兄妹两个就到了靖国公的大厅。 里面没有什么说话声音,直到江吟走到里面,才看到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江吟被诡异的气氛吓了一跳。 这么多人在一个大厅中,却没有任何声音。 江吟好奇地打量着在座的各位人,也没有行礼。 坐在上首的正是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之前曾经温和地问过她的名字,说了一声「好孩子」。 左边的是一个中年沉稳的男人。 江吟一见着他的面容就知道他就是靖国公。他长得与江父有五分相像。 而左边下首就是靖国公夫人,她厌恶地看了江拂兄妹一眼,然后收回目光。 然后,再下面的男男女女江吟就眼花缭乱了。估计是另外几房的叔叔婶婶什么的。 据说老国公还是蛮风流的,姨娘庶子一大堆。 江吟紧紧地跟随兄长的脚步,一言不发地昂首环顾着在座的人。 气氛也有些尴尬。 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个声音,软软地说道:「小辈见了长辈哪里能不行礼的呢?」 旁边的一些夫人纷纷点头。 江吟不动,因为兄长还没有发声。 江拂浅笑着向座上的老妇人握拳躬身拜道:「靖国公老夫人安好,国公安好,夫人安好。」 江吟在旁边学着兄长说话,拜了拜。 座上的人没有说话,江拂就自然地拉着江吟直起身,坐在旁边的位置上。 靖国公的眼神落在江吟身上失神了片刻。 作者有话要说:  晏离:拉郎配,谁给你的勇气? 第107章 蛊毒·三角恋 江吟随手自然地拿起旁边的茶杯, 正打算装装样子来缓解此时尴尬的气氛。 突然,上首的靖国公发话道:「用膳吧。」 他的声音淡漠,没有什么感情。江吟刚刚拿起的茶杯顺势放下, 跟着众人缓缓地走到旁边的房间。 全程没有人说话。 老夫人在经过江吟的时候, 一双宽厚柔软的大手拉过她的,拉着她在自己旁边坐下。 江吟有些紧张地看向老夫人,对方对她慈祥一笑, 面团般和气的脸上浮现几条皱纹。她的心稍稍安定。老太太和靖国公应该不是一路子人, 看着阿爹的面子上,这个奶奶想来应该不会为难她。 一张大圆桌上已经放了不少的凉菜。江吟打定主意, 看别人吃什么她就跟着吃什么。 靖国公老夫人不停地往江吟的碗中夹着菜,说道:「吟娘子多吃点,太瘦了。」 第145页 江拂旁边的叔叔伯伯也在劝着他多吃点。 梁九和清秋在他们两个身后站着就跟两个门神似的。 江拂看着碗中的菜色并不动筷, 只是笑道:「阿爹去世快两年了,头七的时候没见靖国公府的人来祭拜, 清明时节坟茔上也没有其它的亲人来祭扫。」 江吟心中点头为他竖起大拇指,而眼睛迅速去瞄靖国公的脸色, 却发现他的神情淡淡, 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 也是, 他可是阴阳教这么庞大势力的背后之人, 却始终不为别人发现, 靠的不就是他的隐藏吗? 由于她的关注点都在经过靖国公的身上, 并没有发现一旁的老夫人微微低下头,眼中神情不明。 周围的人并不说话。江吟接过兄长的话题, 问着老夫人:「老太太,为什么你们不来看看爹娘呢?」 老夫人抬起头,脸上有些感伤:「老身怕枫儿不想看到我这个做娘的。」 江吟注意到老夫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 靖国公眉头微扬,嘴角浮起一缕微不可察的嘲讽之色。她不解地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爹爹不想看到老夫人呢?」江吟故作天真地问道。 靖国公夫人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吟:「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 老夫人嘆了一口气。 「吟娘子就别问这些让老太太伤心的事了?」不知道姓名的夫人劝道。 江吟大着胆子,直直地看向靖国公:「靖国公呢?靖国公是阿爹的亲弟弟,为什么没来?」 靖国公一双沉沉的眼眸看向江吟。 江吟瞬间就感到了压力,但是她强撑着目不转睛地回看着他。 要想从这次家宴中得到一些信息,光靠被动的观察可不行,还是需要互动。 靖国公似乎并不想搭理她,不多久就收回眼神,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 江吟没有得到他的回覆,而靖国公夫人倒是眼角眉梢浮上喜意,得意地看了她一眼。 江吟:??? 奇怪,这个靖国公夫人究竟在得意什么。 老夫人对着旁边的丫鬟示意,给江吟倒了一杯果酒,然后依次给其它女眷也斟满。 江吟看着杯中青色的液体,好奇地看向老夫人:「这是什么果酒?」 「杏子酒,是用府中结的青杏酿制的,你父亲小时候就爱喝这个。」 江吟看到女眷杯中都是这种青色的液体,有一些夫人已经喝了起来。她想着应该无碍,加上老夫人说这是阿爹小时候爱喝,心中竟还有些酸涩。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酒杯,轻轻地呷了一口。清冽微甜的口感沖刷着她的味蕾。 「好喝。」江吟看向老夫人,眉眼弯弯。 老夫人又给她倒了一杯:「喜欢就多喝一点。」 「她还小,喝什么酒。」靖国公冷冷出声道,不怒自威。 老夫人手中一顿,随即向江吟说道:「你二叔为人古板,咱不理他。」 江吟今晚听到了靖国公自他们入府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她心中不免有些好奇,这请帖是他给的,可打他们兄妹两个来后,他就没怎么说过话。 如今他突然说上这么一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江吟感受到有人轻轻戳了她一下,她回头看了清秋一眼。她冲着江吟微微摇头。 这是什么意思? 江吟看着手中荡漾着青色的酒液。清秋是让她不要喝吗? 她随即放下酒杯,笑着看向国公:「国公,今日贵府邀我们兄妹来有何贵干,总不可能是谈感情吧。」 「你这孩子……」一旁的老太太笑得温和。 「当日在普明寺您就见过我了,可后来也不见您来看望我。」江吟又看向老太太。 既然他们始终掩着藏着不说话,江吟便向主动出击了。不然一顿饭吃下来,根本就什么信息都得不到。 靖国公看着江吟玉雪粉嫩的脸颊和棕色的猫儿眼睛,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匆匆离开。 国公夫人看了江吟一眼,眼中闪过痛恨,随后低下头,吃着杯中的酒水,随后苦笑一声。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所以这不就请你过来了吗?」 江吟眼中流光掠过。 「原来是老太太下的帖子,我还以为是二叔请我们兄妹两个了。」江拂在一旁笑道。 「你们兄妹两个身上毕竟留着我们靖国公府的血,是我嫡亲的孙子孙女。如今你们二叔膝下无一儿半女的,国公府的担子最终还是要落到你们的身上。」 江拂浅笑,淡淡说道:「我们兄妹两个虽然没有父母在身旁,但是相互扶持,日子过得无忧无虑,自由洒脱。国公府的担子自有叔叔婶婶们的孩子挑起。」 此话一出,在场的男人和女人看向两兄妹的眼神和善了许多。 老夫人笑道:「还在生气吧。」 江拂和江吟笑笑,并不言语。 这顿饭吃的索然无味。 江吟与江拂出了国公府,上了马车。 江吟躺在车厢上,对兄长说道:「什么嘛,原来是老太太下的帖子,看靖国公的样子根本就没想跟我们说什么话。」 清秋沉默地坐在江吟身旁。 「对了。」江吟从自己的嘴里抠出一个囊袋,「机智如我成功把那杯酒放进了里面。」 江拂有些嫌弃地看着它,嘴上却说道:「我家阿吟好样的,为兄之前还担心你直接喝了下去。」 第146页 江吟摸摸鼻子:「我原本是想喝的,因为老夫人又是打感情牌,周围的夫人们也都是一样的酒。」 「但是……」江拂说道。 江吟点头:「对,但是,那个丫鬟的手有些奇怪,给我倒的时候,她的拇指摩挲了一下酒壶提手的宝珠。」 清秋松了一口气,赞许地看着江吟。 江拂摸了摸她的头:「做得好。」 清秋从江吟手中接过囊袋,跳下了马车。 「这侍女大概是拿去验毒了。」江拂看着对方利落下车的身影。 当天深夜,晏离披着狐裘斗篷深夜造访。 原本打着哈欠的江吟来到书房,看他脸色不大好,一旁的江拂脸色沉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囊袋中的酒液有毒?」 晏离点头:「是蛊毒,里面有一只子蛊。」 江吟的脸色有些发白:「蛊?幸亏我没把它喝下去。」 江拂脸色发冷:「果然是鸳鸯鸩壶。幸亏阿吟机警,把它吐到囊袋中,否则生死就要被抓在别人手中。」 「可是,我觉得靖国公的态度有点怪。」江吟回想起今晚靖国公的表现。 她还小,喝什么酒。 靖国公好像是不贊成她喝酒,反而是一旁和蔼的老夫人一个劲的让她多喝几杯酒。 江吟觉得背上有一层凉意,刺激得让她汗毛直立。 晚上江吟在睡觉的时候,一会是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对她嘘寒问暖,一会是靖国公沉默寡言地看着她的脸庞,一会是国公夫人厌恶地指责她,一张嘴张张合合,说得她头都涨了。 江吟醒来之后,头都是昏昏沉沉的。 「兄长,爹娘和靖国公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江吟看着江拂倔强地问道。 「这,这是爹娘那时候的事情。」江拂脸上有些尴尬,「为人子女,不好说他们的闲话。」 「昨晚晏大人在,你不说。现在只有我们兄妹两个,你说出来爹娘定然不会责怪你的。」江吟说道。 江拂坐在屋檐下,手中抱着手炉。江吟紧紧地挨在他身边,伸出手烤着火。 「爹娘在世的时候从来没提起过这些事,也与靖国公府从无往来。我也是后来根据光正门的门人,惠果师父,和娘亲身边的嬷嬷所说,逐渐拼凑出来的。」 江吟点点头。 娘亲苏怡出身于杭州苏氏,与光正门的诸葛蕴从小一起长大。她时常去光正门找诸葛蕴玩。一来二去,她与光正门的弟子也混得非常熟悉。 她跟着诸葛蕴一起唤宋铭大师兄,江卓柏二师兄。 宋铭也就是现在的惠果,江卓柏也就是如今的靖国公。 江吟捂住嘴,看着兄长:「阿兄,你是说,靖国公是先与爹爹认得的阿娘。」 江拂点头。 江吟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一场狗血的三角恋,她双手合十:阿娘阿爹抱歉。 江拂继续说道。 江卓柏小时病弱,背井离乡来到南方的杭州养病练武。苏怡虽然年纪比他来的小,但却像姐姐一般地照顾他。 原本阴郁的江卓柏渐渐打开心扉,脸上多了笑容。不过他也唯独只对苏怡一人笑而已。 光正门的人都以为,最后他们会走到一起。 但直到那一年,江卓柏在盛京的兄长因公事来到杭州,在西子湖畔邂逅了苏家大娘子苏怡。感情这事有的时候就是这么霸道,这么不讲道理。 明明是江卓柏先认识的苏怡,两人青梅竹马十年。却抵不过后到来的江卓枫在西子湖畔转身回顾的一剎那。 他们热烈地相爱了。 当时苏怡带着江卓枫到正阳门的时候,江卓柏脸上是如何的震惊。 而盛京的靖国公府给江卓枫已经物色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婚事。 最后,兄长江卓枫极力反抗,不顾爹娘逐出家门的威胁,最终脱离国公府娶了苏怡。 而在杭州的江卓柏被召回继任靖国公,领了原本是兄长的婚事。 江吟想起昨晚靖国公看着她的眼神,仿佛想要透过她看某个人。 「若是这般,我觉得靖国公应该不会伤害阿娘的。毕竟……」江吟闷闷地说道。 「故人心尚永,故心人不见。」江拂说道,「我原本曾因为这段往事,认为阴阳教不是爹娘之死的兇手。可是如今,他们竟然连你也要利用。」 第108章 食子·温泉 「解药。」 一尊羊脂白玉观音像前, 老夫人双手合十,闭目祈祷。在她身后,是一位气质稳重而阴寒的中年男人。 「你放心, 她不会有事的。」老夫人没有睁眼, 淡淡地说道。 「解药。」男人又重复了一遍。 老夫人缓缓睁开眼睛:「我的柏儿心疼?你想为了那个女人的孩子忤逆母亲了。」 「你不要逼我。」 「母亲有逼过你吗?」老夫人转身看向靖国公。 「你是没有逼我,但是你已经为我做了决定。」男子的语气中透着阴森的寒气。 「不那么做,整个靖国公府都会给那个不孝子带下地狱。」 老夫人向旁边走去, 拿起三根香就着蜡烛点燃。裊裊的青烟盘旋而起, 檀香之味更加浓郁了。 「那阿怡何辜?」靖国公死死地盯着眼前上了年纪的女人。 「哈。」老夫人神经质地笑了笑,「她勾了我两个孩子的魂魄, 逼得卓枫跟我恩断义绝。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你以为我会饶得了她?」 第147页 「果然是你,我原竟然还有一点侥倖。」男子仿佛全身都失去了力气。他原以为是手下的人擅做主张刺杀了阿怡夫妇, 将他们剁碎餵狗后,内心却始终抱有怀疑。 他没想到随口一诈, 竟然让母亲说了真话。 「懦弱。」老妇人呵斥道,「你既然都走到了这一步, 就别再妇人之仁。胜者为王, 败者为寇。」 「解药。」 老妇人冷哼了一下:「我给她下得是蛊毒。我不对母蛊动手脚, 她就死不了。」 「这个丫头在普明寺的时候, 我就知道是个不安分的。当初她和晏离从青皋村活着出来的时候, 你就应该把她杀了。」 男子沉默。 「你与倭国所筹谋之事败露, 那两人始终下落不明。而那个丫头却完好无损地回来,我恐怕她……呃, 呃。」 老夫人捂着胸口蹲了下去,身上如同被万蚁啃食,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如今唯一的儿子:「你竟然对我下毒?」 「虎毒不食子。母亲狠毒, 竟然能对大哥下手。我只不过跟你学了点皮毛。」 「逆子……」老夫人昏迷了过去。 靖国公低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大步离开,对门外的丫鬟说道:「老夫人身体不适,需要好好休息。任何人都不得探视。」 「是!」丫鬟目不斜视,毕恭毕敬地应道。 「近来晏离有何举动?」他问道。 丫鬟回答道:「经常出入江府。还有一桩事。」 「说。」 「我们接头的联络点近来经常有脸生的人逗留。还有……李二不见了。」 靖国公眼中爆出一阵精光:「立刻进行转移,最近一段时间停止全部活动。」 「遵命。」 …… 江吟抱着汤婆子抱怨道:「今年的冬天好冷啊……春天什么时候才能来?」 晏离一进门就听到她哭丧的话,眼中带着笑意:「阿吟怕冷?」 江吟伸出葱白的小手:「大人你看!」 晏离注意到食指上有一点红色,有些心疼地握住:「为什么手还是这么冷?竟然还长冻疮了。」 庭理在一旁翻着白眼:「呵。」 江吟一个抱枕扔了过去:「干嘛这么阴阳怪气的?」 庭理准确地接住,毫不留情地揭破她:「也不知道刚刚在雪地玩得欢快的是哪个女子?」 晏离谴责地看了她一眼。 江吟悻悻地从晏离手中收回,梗着脖子说道:「那也是你先沖我扔了雪球。」 庭理收到晏离递过来的眼神,当做没看到:「好了,你的未婚夫到了,小僧便先走一步。」 江吟沖他摆手:「去吧去吧,下次再来找我玩。」 庭理淡淡一笑:「好。」 他一身绀青色的长袍披在身上,在这冬季看起来未免有些单薄。 「等等。」江吟跳了起来,「我给你寻件斗篷,你穿得太少了,回到寺里必然会着凉。」 庭理摇头道:「你就好生招待晏大人吧,我习惯了严冬。」 说罢,他不等江吟再说什么,走进了冰天雪地中。 江吟看着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带着青箬笠,沉稳地走在茫茫大雪中。 「倔驴。」江吟轻轻啐了一句。 晏离看着庭理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神情淡淡。 「对了大人,你可受到了请柬?」不等晏离回答,江吟开心地说道,「必然是受到了。」 「阿吟去吗?」晏离收回目光,冲着江吟柔和地笑道。 「去啊。」江吟双手握拳,充满期待,「那可是温泉啊。」 …… 偌大的盛京郊外也就这一处有天然的温泉,只可惜这处温泉是在皇帝名下。 平民百姓自然是无福消受。 但是今年皇上兴致一起,打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便邀请了众多臣子前来这个皇家的温泉山庄享用。 江府也在邀请之列。 江拂兄妹坐在马车中,正在往皇家温泉山庄进发。江拂有些担忧,一直用忧郁的眼神看着妹妹。 江吟被自家兄长看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不安地问道:「兄长,有什么事吗?」 江拂幽幽地嘆了口气,摇头说道:「无事。」 然后他仍是忧郁地看着江吟。 她忍了忍,然后大逆不道地沖兄长挥着拳头:「阿兄你到底干嘛这么看着我!」 江拂扶额:「我想这次温泉山庄之行应该会平平安安的,阿吟你说,对吗?」 江吟嘴巴张大,就像是谁往她口中塞了一个鸡蛋,让她噎着了。 她勐烈地咳嗽着,然后涨红着脸说道:「好像是我想不太平似的。」 江拂继续忧郁着,江吟原本高涨的情绪也低落起来。 等她下车的时候,有些疑神疑鬼地看着周围的事物。 雪山,松柏,碧蓝如洗的天空,还有旁边一群看起来就是身居高位的老头子。 p( ?° ?? ?°)?轻 ?°)?整( ?° ?? ?°)?理( ?° ?? ?°)? 当然也不乏一些年青人。京兆府尹韩钰义大人大步走了过来向江拂打招唿。 寒暄几句过后,他把目光落在江吟身上:「娘子好久未见了。」 江吟行礼道:「韩大人安好。」 「娘子安好。」韩钰义温和地笑道,「唔,离上次一别,已经又长高了不少。还未来得及恭喜娘子喜得良缘。」 第148页 江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突然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觉得像是一桶冰水倒在身上,打了个激灵。 她向周围看去,许久未见的安曜之对着她奇怪地笑了一下。 安曜之领了一份差事离京一段时间,据说是在春节里头回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小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9章 碧落·九楼 江吟看见安曜之脸上那个神经质的笑容, 心里发毛,努力地用其它事物来转移注意力。 温泉山庄看样子好像也是修建在山上。 江吟打量着这座山,发现这里同样也有去年夏季避暑山庄的凌云木梯。 江吟:…… 怎么皇家地方都搞这种这么危险的事物, 本本分分、安安全全地到达山顶就不香吗? 所幸大家都在这里下车进行休整一番后, 并没有直接通过木梯摇摇晃晃地上去。估计上次文大娘子坠落身死的事件给这些贵人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 皇上和皇后的马车最先上去,而几位皇子对于这里已经轻车驾熟地换上坐骑,纵马飞驰而上。 这座山的坡度比较大, 一般的马车上去都有点费劲。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这里设置凌云木梯的原因吧。 江吟有注意到马车的轮子和马的马掌与地面接触的地方都雕上了繁复的纹路, 想来是为了增加摩擦力而更容易上山。 江吟和江拂没有在山下等多久,就换上了专用的马车, 飞奔向上。 江吟的身体因为重力贴在马车背上,被不平的路震得一颤一颤。她情不自禁地攥紧身旁兄长的袖子。她突然发现这种感觉有点似曾相识。 她前世的时候去过柬埔寨旅游,柏威夏寺位于泰国和柬埔寨的交界处, 位于悬崖峭壁之上。当时开着简陋三轮车的小哥载着她往陡坡上跑的时候,她就感受到一阵无能为力。 如今, 她又体验了一把类似东南亚旅游的听天由命的感觉。 江拂轻拍她的手安抚道:「别怕。」 江吟勉强地沖兄长笑了笑,然后把头往车窗外探出去。 外面的路被修缮地很好, 甚至两旁还有做工精美的石质灯幢。除了两旁陡峭的山壁给她一种会发生地质灾害的感觉, 其它都还不错。 江吟想着连皇上和皇后都坐了上去, 想来安全性应该是槓槓的。 「欸。」江吟嘆了一口气, 终于得出了一结论:自己怕死。 而当江吟登上山顶的时候, 被眼前的美景折服。二十五座山峰环绕着山顶清澈碧透的湖水。起伏的山峦倒映在湖水上, 映着晚霞的湖面五彩斑斓,波光岚影。 江拂为她小声科普, 这个看上去一片汪洋的大湖名叫碧落湖。 不知为何,江吟头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上穷碧落,下至黄泉。 她晃了晃头, 努力把自己的脑袋中这个晦气的想法抖落出去。 在这寒冷的冬天,又是海拔如此高的山上,湖水微微荡漾,上方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汽,显得如梦似幻。 江吟偷偷跑去湖边试了试水温,果然是温的。 这里应该和长白山的五大连池比较像,这里的天池应该也是形成在火山口之上。而温泉的存在就证明了地下孕育着磅礴的能量。 综上所述,这应该是一座休眠火山。 周围是白茫茫的冰雪,出露于冰雪之上的是一些低矮的灌木和草甸,景致与盛京的落叶阔叶林景观迥然不同。 江吟的脸上荡漾着大大的笑容,不见了来时的忧郁。 她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别样的风光。一座巨大雄伟的宫殿坐落在碧落池前,朱墙金瓦,白玉石栏。 这处宫殿不同于之前她见过的任何大殿,它有九层楼之高。 以往她见过的大殿往往就一层,根本没有几层的说法。而这里的富丽堂皇的大殿就像是一条抬起的龙头静静地俯视着碧落湖。 江吟问了这个问题,正好走来的晏离听到了。 「这是因为山顶平地大多被碧落湖所占据。周边又是群山环绕,建造的房屋不能铺展开来,便只能向上发展。而且在高处,碧落湖的全貌一览无余,风景独好。」 「你们有权有势的人可真会玩。」江吟忍不住轻声吐槽了一句,收到了晏离不贊同的小眼神一枚。 江吟哼哼唧唧的小模样,突然变成一副惊恐的样子。她死死地揪着兄长的袖子,难以置信地问道:「他怎么也来了?」 一身便服的靖国公与他那位靖国公夫人下了最后一辆马车,稳重地朝身边的同僚打着招唿。 「别怕。」晏离笑意浅淡,「如果他想在这里做什么,我敢保证他一定不会成功。」 江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看向晏离:「打死我也要和他保持五米远。」 然而一盏茶后,江吟看着对面离她不到两米神情冷淡的靖国公,心里泪流满面。 狗皇帝,瞎安排座位。 出于对那杯杏子酒中蛊虫的忌惮,江吟整个宴席食之无味。 所有来到这处山庄的官员家眷都住进了这幢九层楼高的宫殿。这座宫殿最下面是御膳房和饮酒观乐的大厅。江吟他们晚膳就是在这里用的。 根据三六九等,他们被安排进了不同的楼层。皇上和皇后自然是住进了最高层,禁卫军把守在楼梯口的地方。 第149页 宫殿里面又出现了凌云梯的装置,这有点像后世的电梯,好像是用水利推动转动的。江吟看着皇帝皇后的年纪以及层数,表示可以理解。 不然皇帝每天都要爬上爬下九楼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而江吟住在四楼,表示自己靠爬楼梯上下毫无压力,毕竟自己的膝关节对此毫无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木槿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0章 泡澡·登徒子 之前有介绍这处宫殿一共有九楼, 根据三六九等,来这里泡温泉的人被安排进不同的楼层。 帝后被安排在顶楼,风景最佳。而皇子和公主们则被安排进第八层。 长公主一家住在七楼, 晏离随着母亲也在那一层。再往下是安曜之郡王府一家, 而像太师和尚书等一品二品大员在五楼。 江拂和江吟兄妹被安排在四楼,京兆府尹韩钰义也在同一层。 既然他们这次主要来是为了泡温泉,晚饭过后江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交给一旁的宫女, 跟随她下了楼。在她的强烈要求下, 两人是从最东面的楼梯下,并没有乘坐木梯。 江吟与宫女两人步行到楼下的时候, 发现许多官员家眷三三两两的往温泉处而去。 她们所要去的温泉并不是碧落湖那一块儿,而是在宫殿之后的一间间独立的院子。院子不是住人的,只有起到阻挡他人视线的作用。 这里的温泉水质清澈, 冒着热气,池子底部是白色的钙化物质。 江吟不喜欢温泉池子离其他人太近, 便让引导的宫女带着自己往前面偏僻的地方走去。因为她觉得如果自己在泡澡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陌生人的说话声, 会让她感到极为不适, 感觉自己就暴露在别人面前。 在宫女的引导下, 她离开了喧闹的人群。到了东北面的一个温泉池子。周边一圈都没有人来。 她走进小院, 里面被修饰的被修缮的非常奢华。 江吟正准备褪下自己的衣衫, 看了看一旁对他微笑的宫女, 心中有一点不适。 就算是在自家府中,她沐浴的时候也会让贴身丫鬟小蛮出去。江吟还是不习惯在别人的注视下进行泡澡这些私密的事情。 所以她对一旁的宫女微微一笑, 温柔地说道:「我并不习惯有人别人服侍,如果方便的话……」 宫女瞬间会意,向江吟福了身, 恭敬的说道:「娘子有事便唤奴婢,奴婢就在门外等候。」 江吟看着她出门,将门扉关,才舒了口气。她迅速地将衣物迅速脱下,只穿了一条粉色的肚兜和白色的亵裤。 她先伸出了一只脚,探了探池子,发现池子的深度只到腰部,便放心地走了下去。温热的水一下子将她包围了起来。 江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舒服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她是一个怕冷的人,体质偏寒。 在冬天的时候,无论地龙烧得多暖和,手中的手炉有多熨帖,但是她的手脚总是冰冰凉凉。 这此泡温泉,她能够感受到那层滚烫的暖意,从她的脚趾迅速往上,觉得好像整个人都仿佛活了过来。 只是江吟心中有些感嘆,盛京附近就只有这个地方有温泉,而这个温泉正好是在皇室的名下。她难得才有机会在兄长的名头下来享受一番。 正当江吟舒舒服服地在温泉中闭幕养神,心中也很是放心。她丝毫不担心靖国会想出什么法子来整他,毕竟这里可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只不过江吟好像还是太乐观了。 一股浓郁的名贵香味从她身后幽幽地弥散开来,江吟心中觉得有一点不对,背嵴上暴露在空气中的汗毛,因为这陌生的香味儿,根根竖起。 她迅速地睁开眼睛,勐地转回头,发现一个许久不见但又十分熟悉的男子蹲在她身后。 江吟喃喃道:「安曜之怎么会在这里?」 安曜之眼里泛着冷冷的光芒。 「若是此刻别人发现你在温泉中与外男幽会,晏离身上这顶绿帽可就精彩了。」 江吟难以置信地看着安曜之,她知道他脾气不好,之前对自己这个未婚妻态度也很恶劣,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的卑劣。 他竟然在女子沐浴之时大大方方地走进来,并且他侵略性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江吟的身体。 她双手抱紧自己,慢慢往后退,想要拉开自己与他的距离。然而安曜之跃下温泉,他身上整整齐齐地穿着衣物,也不在意身上华贵的衣服被打湿。 江吟看着自己衣服正端端正正地叠放在安曜之身后,但是想要越过他去拿显然是不太可能。 但是她也不能在此时爬出去池子,因为她只是穿着单薄的亵衣。 安曜之慢慢地朝她走过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在慢慢缩短。 「安曜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他看着江吟眼中愤怒而失望的神情愣了愣,随即他的嘴角泛上一丝苦笑,然后用手捂上自己的额头。 此时他低着头,江吟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样的神色。只是趁着他发愣的时候,她慢慢地往他身后挪过去,希望能够到他身后,拿到自己衣物,穿上直接跑人。 不要惊动其他人,怕晏大人的名声受损,成为别人的笑话。 但是安曜之突然从发愣的状态脱离出来,他眼睛里尽是忧伤和控诉,江吟看不懂,她直觉地如今的安曜之让人害怕。 第150页 「你不要过来。」 安曜之没有再次被江吟的眼神所吓住,他长腿往前大步走了两步,不管江吟是如何的抗拒,直接把她死死地抱在怀中。 江吟穿得少,安曜之的衣物被弄湿后也变成薄薄一层。她能够从感受他身上滚烫的热意。 她用自己的手疯狂地拍打安曜之,可是他不管不顾地抱住她,把下巴搁在江吟的头上,发出低沉而痛苦的声音。 江吟不知道他的痛苦是不是因为自己掐挠扭扣造成的,但是反抗地更剧烈了,仿佛他的声音更痛苦,她就有希望从他的桎梏下逃走。 「吟娘,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明明我们两个从小有婚约在身。你怎么能不要我,和晏离在一起,难道你没有心吗?」 江吟听到这句话,怒极反笑:「什么有心没心,我跟你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你之前总是捉弄我,诋毁我,现在问我有没有真心,不是在说笑吗?你放开我,你不要在这里做这些卑劣小人行径,让我看不起你。」 「安曜之,你如果还对我有一点尊重的话,就放开我。」江吟冰冷的声音响起。 江吟停止挣扎,用愤怒的眼神看向他。 安曜之看着她圆熘熘的猫眼,愣愣地松开对江吟的桎梏,向后退了几步。 江吟灵敏地像一只猴儿从水中蹿了出来,赶紧把衣服穿在身上,正想打开门。但是她停了下来,怕宫女见到她身后的安曜之。 她转过身,鼓起勇气,兇狠地对安曜之低声说道:「你还不给我怎么进来的怎么出去!」 安曜之看着她像小猫儿般张牙舞爪的神情,眼中的哀伤浓郁地散不去。 但是他没有再说什么,他从池子中出来,腾身跃进旁边空落落的院子中。 江吟什么心情都没有了,打开门,脸上挂起笑容温和地看向宫女道:「好了,我们回去吧。」 宫女仿佛对江吟泡温泉的速度十分惊讶,不过也没说什么,恭顺地领着她回去了。 江吟回到四楼,这一层还安安静静的。旁边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回来。 房间里的各种事物一应俱全,并且沿袭了避暑山庄里奢靡风格,并且更加华贵。床上摆放着精美昂贵的丝绸锦缎软被,光是精美的织绣就可以裹在身上传出去。 可现在只是放在了被面和遮光的纱幔上。 洗澡,沐浴,饮茶等各种用具美仑美奂,精緻繁复的花纹雕刻在上面处处显露着皇家高不可攀的风格。 江吟本来因为来到这个美丽的碧落湖和泡着舒服的温泉,心情格外激动开心,连靖国公带给她的阴影也少了很多。 可是前未婚夫安曜之闹的这一出让她有些心有余悸和不舒服。虽然他最后并没有像可耻的小人那样对待自己,但她还是忿忿不平,但却也只能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所以江拂回来想看望自己妹妹的时候,江吟只是说了自己有些疲累已经上床歇息了,把门外的兄长和打发走了。 江吟当天晚上有点失眠,她听到外面狂风唿啸,像一头勐兽在嘶吼,十分可怕。 她猜想这大概与碧落湖特有的地里位置和周围环绕的山峰有关,因为她记得在前世长白山天池上空,天气也是这么多变多端,时不时会有狂风暴雨,冰雹,大雪发生。 所以在此时,她对于外面狂风的声音并没有感到特别奇怪。 只是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出现了一声响,这把江吟从迷迷煳煳的状态惊起。 她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跑到窗前。可她的手刚放在窗户上,就能够感受到窗户因为大风而剧烈颤抖的震感。 江吟有些犹豫,不敢开窗。因为她怕窗户一开,这扇窗就会瞬间从墙上解体,随着大风而去。 但是她心里又有点挠痒痒般的好奇,最终她听到隔壁房间好像有动静。她连忙披上厚厚的狐裘大衣,把自己裹得一丝不漏,然后才缓缓地走出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连值守的宫女们好像也离开了,江吟不知道现在的时间,但是她料想到目前应该已过半夜,走廊的尽头,黑魆魆的一片,仿佛是一只张大嘴巴大勐兽,显得有点阴森可怕。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被单位派去外地执行秘密任务七天。(*^▽^*) 估计这几天忙到会吐,但会努力保持更新,时间有可能会有所延迟,字数或许会少。但爱你们!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小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午夜·怪声 大概是夜半时分, 大家都以入眠,所以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声音。只有外面唿唿的狂风咆哮之声。 而那一声巨响, 仿佛是江吟产生的幻觉。她有些困惑。 可是她明明听到了, 像是重物坠落的声音。而且刚刚她明明听到附近好像有开门声,但是走出来却发现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 难道之前不是有人出去而是有人进去? 江吟不信邪地走了出来,双手揣在后面, 一间一间巡视, 像极了牢狱中看管犯人狱卒,又像是巡查自己田产的地主老财。 她们这一层左手起第一件是京兆府尹韩钰义, 第二间是户部侍郎江拂,第三间是江吟自己的房间,第四间是礼部侍郎黄坚, 第五间是能够上下移动的木梯,第六间是大理寺少卿方弦, 第七间是国子祭酒。 第151页 这个声响江吟肯定是从她右手方向的房间传过来的。 这么晚了,难道有人跟她一样失眠了? 江吟在走廊上熘达了一圈, 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然而睡意渐渐上涌, 江吟心中一喜, 便准备回去睡觉。 等到她回到房间, 脱下外套和鞋子, 安分地躺在床上的时候, 盖上被子正准备睡觉。在狂风咆哮的晚上,江吟听到了一阵微弱的水声, 就像是东西落到水里。 此刻,她闭上眼睛,不打算理这个声音。然而下一剎那, 她就从床上蹦了下来。 江吟:凡是我遇上的都没好事,这次该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 她连忙披上衣服,掌着灯火出了门,周围一个值夜的宫女都没有。 江吟无奈,只能让兄长受累。 「阿兄,阿兄,醒醒。」江吟小声拍门,怕连累其它人被惊醒,万一什么事都没有可就罪过大了。 江吟拍了没一会,屋里的灯火就亮了起来。 江拂身上披着外套,眼中带着朦胧的雾光,不解地看向江吟:「阿吟做噩梦了吗?」 江吟摇摇头,急忙说道:「阿兄,我刚才好像听到有人落水了。」 「落水?」江拂听着外面唿啸的狂风声,「阿吟,风声如此大,该不会是你听错了?」 江吟摇摇头:「阿兄!」 江拂看着妹妹脸上不安地表情,说道:「那我们去看看。」 他们走到外面,江拂疑惑地看了一下走廊:「这里怎么都没人值夜?」 「是啊,真得很奇怪。」 江拂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手无寸铁之力的兄妹两人。 他微眯眼睛,很不厚道地把京兆府尹韩钰义和大理寺卿方弦从睡梦中叫了起来。 江吟看着他们两人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好奇地打量着兄长。 很快,在江吟说明自己的困惑后,韩钰义和方弦迅速带上外套迅速地从最原始的楼梯蹿下了四楼。 而江吟和江拂兄妹紧赶慢赶地跟在两个身怀高强武艺的人身后走去。 等到他们走到楼下的时候,只看到底下大门两边值守的禁卫军。而宫女和内侍们顶着大风,提着在随风晃荡的琉璃宫灯,里面的灯火明明灭灭,在风中摇摇晃晃地走来。 「为何我们一路下来,四楼及以下都没有人值守?」江拂问道。 一个宫女连忙跪了下来:「大人恕罪,今日第一个晚上,奴婢们上半夜和下半夜的交接没有做好。」 江吟看了底楼的滴漏,如今三更已过一刻。 外面的风始终没有停下,但是江吟往外看去,天空蔚蓝乌云,皎洁的月光如白银般洒落在地面。 江拂从宫女手中接过灯,正要往外走,发现后面跟了一条小尾巴。 江吟讨好地对兄长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牙齿。 江拂将她的斗篷又结结实实地绑了一遍,一手紧揽着她,一手提着宫灯往外走。 刺骨的冷风紧紧地朝江吟席捲而来,在宫殿里的暖意一下子被驱逐地干干净净。 清冷淡薄的月光下,湖边站着两个人。江拂兄妹两个人迎着风走上前去。 碧落湖清澈见底,此刻月光透过水面投射下去,一个人影在水中起起伏伏。 「你去。」韩钰义话音中带着笑意,如沐春风。 方弦冰冷冷地哼了一声:「你为什么不去?」 江吟见着两个人竟然还在岸边争执,真得又要被气笑一次。 「两位大人行行好,赶紧一同下去吧。说不定捞上来的还不是一具尸体呢!」 突然,两个人一同把脸转向江吟,停留了几个唿吸。江吟虽然看不清他们在阴影下的面容表情,但是也能感受到他们的目光——感情下去的不是你们兄妹! 她缩了缩脖子,嘀咕道:「你们也不能指望我这个弱女子和兄长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下去啊?」 方弦和韩钰义对看一眼,在原地蹦了蹦,脱下衣服,一同跃入水中。 水是温的,不冷。但是他们从水面带着人出来的时候,唿啸而过的狂风直接把他们两个人吹成一串省略号。 在韩钰义和方弦手忙脚乱地套衣服的时候,江吟把宫灯凑上落水之人的脸,借着清透如水的月光和朦胧的月光。 那个一动不动躺在地上的人竟然是安曜之。 第112章 坠湖·死了 安曜之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 一动不动。 江吟震惊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白天他还廉不知耻地做了那般事,现在竟不明不白地…… 「没死,还有救。」方弦蹲下身, 双手交叉按住他的腹部, 用力一压。 安曜之反射性地吐了好多水,痛苦地咳嗽了起来,然后又晕了过去。 方弦一脸认命地抱起他, 往宫殿走去。 韩钰义疑惑地看着江吟:「安曜之怎么会差点淹死在碧落湖里?」 「韩大人你不要看我, 我又怎么知道?」江吟一脸要撇清的样子,无辜地说道, 「阿吟只是正好睡不着,听到了落水的声音,以防万一才让兄长去看一究竟。」 韩钰义走到门口:「多亏娘子, 再晚上一盏茶,世子真得要变成一具尸体了。」 方弦、韩钰义和江拂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此刻夜深人静, 只有宫女和内侍忙进忙出在照料安曜之。 郡王妃被宫女唤起,和郡王惊慌失措地下楼, 看着人事不省的世子眼睛红了一圈。 第152页 「这是怎么回事?」郡王不解地看着一旁的几个官员。 「之前由于江娘子听到有人落水的声音, 便叫醒了江大人, 而江大人以防外一又唤起了下官和韩大人去查看。这才在碧落湖中看到了溺水的安世子。」 「我儿怎么会大半夜地跑到碧落湖那边, 有怎么会坠湖呢?」郡王妃难以置信地问道。 「事实上, 阿吟怀疑安世子并不是跑到楼下的, 应该是从六楼上坠落下来的。」江吟弱弱地发声道,「刚才在外, 在月光下,阿吟发现碧落湖旁的水溅起的范围绝对不是在湖边坠落可以打起的浪花。」 「娘子说的不错。」苏木刚刚从安曜之所在的临时房间出来。 「我儿如何?」 「性命无大碍。」苏木显然是被人突然从床上拉起来的,外衣潦草地披在身上。 「苏太医刚刚此话是何意?」 「世子断了一根肋骨和一根腿骨, 并且中了毒。」 「什么毒?」 苏木摇摇头:「暂时还未知道。」 韩钰义对着郡王夫妇说道:「还请让下官去安世子房中查看一番。」 江吟打着哈欠,但是出于好奇随大人去往六楼。 因为怕机械控制的木梯发出声音在夜里扰到帝后的清梦,他们是爬楼梯上去的。 江吟走到上面的时候,已经气喘如牛了。 晏离披着一袭玄色的貂裘懒散优雅地下楼,正好低头看到江拂兄妹气喘吁吁的样子。 「明台,阿吟,深更半夜你们这是作甚?」晏离眼中透着不解的神色。 江吟此时有些狼狈地靠在墙壁上,心跳如鼓。然而她抬头看到晏离青丝如瀑地随意散在身后,如玉瓷般白皙的脸色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莹润的色泽,眼角的泪痣散发蛊惑人心的妖冶。 江吟用手轻轻捂住自己的胸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安世子半夜三更好像从楼上掉落,掉进了碧落湖,救起来的时候还身上中着毒。」一旁神态自若的方弦对着晏离解释道。 「为何你们都没睡?」晏离双手抱拳,脸上的神情仿佛是在审视玩牌打双陆嗨到半夜的不良少年们。 江吟摸摸鼻子,把对郡王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不对啊,大人不是也不睡嘛。 晏离注意到江吟的打量:「我好像听到了阿吟的声音,便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他冲着阿吟淡淡一笑:「无事便好。」 「什么无事,安世子在宫殿里遭到毒手,这可是大事!」韩钰义忍不了他们两个人腻腻歪歪的神情,大声嚷嚷道。 「嘘!」所有人都冲着韩钰义不满地道。 韩钰义悻悻然地闭上嘴,翻了个白眼。他们走向安曜之的房间。 里面一片狼藉,根本分不清是什么造成的。 因为,他的房间里少了一扇窗户,狂风把这里的东西吹的乱七八糟。 韩钰义将地上的茶盏拿了起来,准备交给苏木让他研究一下。 当他们再想查看的时候,一阵悽厉的叫声划破这个本就不安静的夜晚。 如果有人在宫殿外看的话,就会发现因为这个叫声,一层层的灯火凌乱地亮了起来。 江吟能够听到这楼上楼下走动的声音。 狂风仍旧在咆哮,楼下女人惊惧的唿声被风吹得零落。 江吟隐隐约约听到,「死了」两个字。 究竟是谁死了,会让她竟然激动地不惜叫醒整个宫殿的人,甚至是九楼的帝后?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佛不渡憨批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皇子·皇子 在六楼的江吟不曾听清楚底下的女子说的是什么, 但是一楼二楼的人都听到了。 他们的声音一层一层像波浪一般传了上来。 江吟终于听清楚是谁死了。 晏离、江拂、韩钰义和方弦都是一脸沉重,江吟愣愣地想:他这次会不会又是假死? 等到江吟看到三皇子残破的身体的时候,才意识到, 他这一次是真得死了。 他应该是高空坠落而亡。江吟很快想到, 因为她曾经见过同样的死相。 那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江吟失神地回想到那个热闹的上元节。那时父母俱在,安世子还是她的未婚夫。原书女主的人生却猝不及防地凋落在那个烟花似锦的夜晚。 半夜三更,仵作还在远在天边的京兆府衙里, 在这碧落湖哪里找得到验尸的人。 韩钰义和晏离对此略知一二, 便拉上了正照料着安世子的苏太医。 他们能够拉上苏木着实是明智之举。一个敢做「肉身佛」的大夫自然不是一般的大夫。 苏木神情淡淡,对一个皇子的死一点都不感到惶恐。他大大方方东戳戳, 西捅捅,然后风轻云淡地说道:「三皇子是摔死的,死前中着与安世子一样的毒。」 也就是兇手是在同一天晚上对安世子和三皇子下的手。而安世子是从宫殿南面的窗户掉进了碧落湖, 而三皇子是从北面的窗户摔在硬实的地面上。 若是没有江吟惊人的巧合,想来安曜之也会同三皇子一同死去。 不过既然三皇子和安世子都是同一个兇手, 那么就安世子醒来后,说不定能直接告诉他们兇手是谁。 第153页 不好!安曜之有危险! 正当江吟不由地睁大眼睛正准备说出这个猜测的时候, 晏离他们也仿佛意识到也许会有人趁此大乱来封口。他一阵风般地跑回当初临时安放世子的房间。 江吟也跟了过去, 发现一道黑影突然从房间的窗户蹿出。而原本留下来照料安曜之的郡王夫妇和宫女都陷入了昏迷。 这可让众人都不禁后背一凉。晏离和方弦两人尾随对方从窗户飞身而出。而苏木则上前查看昏迷过去的人, 发现他们只是中了一种迷香, 并身体无大碍。 紧接着他又去检查了一下安曜之, 发现他还是原来的状态。 江吟暗暗松了一口气, 意识到幸亏他们赶来的及时,否则他们侥倖把安曜之从死鬼门关里拉回来的, 却一个转瞬间,他又去黄泉里头报到了。 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干出此等暴行。 三皇子死了对谁最有好处呢? 江吟随即立刻想到了二皇子和四皇子。 「奕儿, 本宫的皇儿!」 耳边传来了安贵妃撕心裂肺的哭声。而圣上雷霆大怒的声音也有力地在贵妃哀恸的声音中体现。 「究竟是哪个贼子以下犯上,竟然谋害皇子。这是何等的罪行。来人刑部在哪里?京兆府在哪里,大理寺又在哪里?快把兇手给朕找出来,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江吟从房间探出头,用自己的眼睛快速地扫描一遍在场的所有人。她想到了一件事,迅速对韩钰义说道:「大人何不趁现在赶紧去各个房间里面查看是谁没有在房间,阿吟总觉得这个兇手就是参加此次温泉之行的官员及其家眷。」 韩钰义恍然大悟,连忙出去对皇上耳语一下,带着禁卫军迅速地盘点在场的所有人。 然后他让禁卫军迅速把守各个楼层,把门大开。这是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回到房间装作自己不在场的样子。 晏离和方弦回来了。江吟从他们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们此行毫无收穫。 而不久之后,韩钰义也回来了。他摇摇头,可惜地说道:「所有人都在,并没有不在场的人。」 「大人,你们方才是在哪里失去对方踪迹的?」江吟看向晏离。 「我们几乎是一出去就失去了他的踪影。我和方大人在周围搜寻了一圈,都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可见对方的武功不在我们之下。」晏离如实地说道。 江吟闻此对韩大人说道:「那么这并不能排除不是官员和家眷作案的可能。按照大人的说法,兇手极有可能在我们搜查之前就已经回到房中。韩大人,你再好好想一想,之前在查询的过程中是否觉察到哪些人有奇怪的行为,或者是让你有些在意的地方?」 韩钰义如此年轻就被提拔为京兆府尹,不是毫无根据的。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娘子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处奇怪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真诚地忏悔。最近几天真得是忙不过来。 让小可爱们失望了,鞠躬。 嘤嘤嘤 第114章 声音·审讯 「四楼的住客除了我们几个半夜三更的都出来, 只剩下礼部侍郎黄坚一人,我刚刚上去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唿唿大睡, 说是什么都没听到, 从傍晚一直睡到了现在。可据我所知,他并不是睡那么死的人。整幢楼都醒了,他还能睡得着?」 江吟听到韩钰义的话, 立刻想到之前半夜里听到隔壁房间有动静。 兄长和韩、方两位大人都不曾起身过, 那么江吟听到的声音只有礼部侍郎和国子祭酒中的一个发出的。 然而江吟和国子祭酒大人的房间之间隔了礼部侍郎、上下移动的木梯和大理寺少卿。 如果那个声音是从国子祭酒房间里传出来的,那声音会有多响。 所以江吟基本可以确定半夜发出声音的应该就是紧挨她的礼部侍郎黄坚的房间。 可是奇了怪, 他竟然说自己中间没有醒过。 江吟确定自己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有问题的应该就是礼部侍郎黄坚。 她便把自己晚上所听到的声音对大人们都阐述了一遍。 「礼部侍郎黄坚是何许人?」江吟对于黄坚的底细不太清楚,弱弱地发声。 晏离包容地看着江吟, 贴心地说道:「礼部侍郎的母亲是皇后的妹妹。」 江吟恍然大悟,她大致可以了解, 礼部侍郎黄坚是二皇子那一派的人。 那么这件事情便有了头绪。 安曜之和已故的三皇子是同一个阵营的,因为三皇子的母亲安贵妃是安曜之的姑姑。 如今两人一人遇险, 一人遇害。而礼部侍郎黄坚又有作案的可能。 那就说明是二皇子这一派的人对三皇子一派动了手。 可是为什么他们偏偏挑在所有的官员以及帝后都在这一处宫殿休息的时候动手?他们在众位高官面前设计杀害三皇子和安曜之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 如果江吟想要动手的话, 她应该会挑在其他的场合和时间, 而不会在这里犯险动手。除非这里有什么绝妙的好处能够让他们逃脱嫌疑。 江吟突然想到, 其实如果不是她大半夜的睡不着觉, 他们本该可以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安曜之和三皇子。只不过多了她这一个不安份的因素, 所以才被他们抓住了马脚。 碧落湖这里晚上是有一个特点的,这一个想必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第154页 由于这里独特的地形, 晚上的时候湖面上方总是刮着剧烈咆哮的大风。 借着风声,他们可以把犯罪的迹象全部掩饰干净,同时可以剷除掉他们敌对的两个人。 想到这里江吟又觉得奇怪。 动机是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杀害三皇子和安曜之呢?如今三皇子如今体弱多病, 已经跟皇位无缘。为什么他还要对他们两个人下手呢?难道他的动机并不是皇位,而是其他的东西? 那又是什么呢? 同时,江吟一个人的一面之词,并不能作为有力的证据,直接指出礼部侍郎黄坚他犯下如此滔天的罪行。 那么确切的证据和证词又在哪里呢?这是需要他们去仔细寻找的。 「等等。」晏离开了口,向江吟提了一个问题,「阿吟,你方才说到开始听到了一声巨响,然后过了一会儿,听到隔壁传来动静。再之后你才听到了有人落水的声音,是不是?」 江吟乖巧地点头。 晏离陷入了沉思,而韩钰义仿佛也能够理解晏离为什么如此说。 「子清,你的意思是小娘子第一次听到的声音,应该是三皇子从高楼坠落的声音。也就是说,三皇子的死发生在安世子之前。」 「正是。」 「娘子认为礼部侍郎黄坚有嫌疑。但是从三皇子坠落的地点来看,他应该是从八楼北面坠落的,而安曜之坠落的位置来看,他应该是从六楼南面坠入碧落湖的。而在这两次声音之间,隔壁侍郎房间传来的声音表明在那个时间段,他还是位于房间里。」 方弦接上:「那他就不可能在杀害三皇子之后。又立刻对世子下手。不然在那个时间段,他不应该在房间里,也不会出现他的声音。」 江吟明白两位大人的意思。她静静地说道:「谁说兇手一定就是一个人呢?」 晏离看向江吟,明白了她眼中的含义。 如今靖国公是站在二皇子一方,从那次外邦使节的宴席上发生的事情就可以知道,当时二皇子是为靖国公谋划提供了帮助。 而靖国公虽然出自正阳门,但现在已经完全不听从庭理和惠果师父的安排…… 只不过如今这一切还是一团云雾看出三皇子之死背后明朗的局面。 江吟不明白二皇子那一派杀害三皇子和安曜之的动机是什么,也现在不能完全锁定兇手是哪几个人。 晏离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 ?° ?? ??° ?? ?°)?侯( ?° ?? ?°)?哥( ?° ?? ?°)?整( ?° ?? ?°)?理( ?° ?? ?°)?地安慰道:「这不是你需要思考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吧。这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毕竟现在证人证词都没有取证。」 「等我们把今晚的宫女和六楼、八楼所在的宾客一一取证后,我们会得到更多的线索。所以现在由于证词证据不足,我们没有能够把这件事情理清楚,本来就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不要有心理压力。」 江吟看向晏离,感激地点点头。 「大人,我能够留下来看你们进行调查吗?」 晏离低下头,摸了摸江吟的脑袋说道:「现在很晚了。阿吟你还没有好好睡一觉。现在你应该回房间休息。」 江吟心里其实有几分害怕,因为这里有一个神出鬼没的兇手还潜藏在这幢大殿中。 晏离看出了她的犹疑,温声道:「莫怕,这样吧。我们在底楼的大堂审讯。你便在屏风后的椅子上休憩。我们在前面审问有嫌疑的人。阿吟若困了,就睡一会儿。你若不困,那么便一同来听一听。」 江吟勐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光芒,露出释然的笑容:「多谢大人。」 「欸,」江拂无奈地摇了摇头,「罢罢罢,为兄今晚就陪你遭这一罪,勉为其难地来听一听吧。」 作者有话要说:  二皇子为什么要杀害三皇子和安曜之呢? 摸摸诸位小可爱的脑袋~ 第115章 胆矾·情报 底楼的大堂在下人的布置中很快灯火通明。桌椅都纷纷被搬到一旁, 中间被空出一大块地方。 韩钰义与晏离留在这里一同审讯宫女、官员和家眷。方弦则带着一部分的禁卫军在四处维持现场。同时另一拨禁卫军正在搜寻有没有外来的人。 江吟听从晏离的说法,静静地坐在一处屏风后,靠着柔软的垫子休息。 今夜原本在走廊上值守的宫女第一批进行阐述。 「大人明鑑, 奴婢和三皇子的死真得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柔弱的声音畏畏缩缩地说道, 「奴婢们正好是换班的时间。」 晏离冷若冰霜的声音从屏风后面传来:「是吗?」 宫女没有说话。 晏离继续说道:「你说换班的时间在子夜,为何子夜一刻的时候还没有回到值守的地方,又为何一楼到八楼同时一个人都不见!」 「我, 我们……」宫女的声线发颤。「大人饶命, 我们只是稍稍喝了几杯酒暖身,可, 可是竟然没有想到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江吟微微挑眉。什么酒竟然能够让十几个宫女同时醉了过去,这怕不是蒙汗药吧。 晏离让人去把之前她们喝的酒拿过来让苏木检查。 可苏木检查一遍后摇头道:「酒水正常,没有被下过药的痕迹。」 「这酒可有谁动过?」 然后是一段沉默。 第155页 江吟嘆息, 这必然有人趁着宫女们昏睡过去,把下了药的酒水换了去。 「你们中谁提出来喝酒的?」晏离淡淡道。 「小月。」 …… 一圈盘问下来, 只知道当时宫女都被下了药。江吟倒是不觉得当时所有人都中了迷药,她大胆猜测中间或许有人并没有喝下酒, 她就是那个下药和处理后事的人。 可是没有证据怎么去证明呢? 江吟悄悄站起身, 对注意到她的苏木眨眼睛。 苏木有些疑惑, 绕过屏风轻声问她:「有什么事吗?」 「你们太医院带的药材中有没有一味药, 名叫胆矾, 是蓝色的晶体。」 苏木拍了一下她的脑袋, 问道:「干嘛?」 「我这里有一个方法来诈一诈那些宫女中有没有装作喝酒晕倒的人。」 苏木眼中透过兴味。 …… 当晚值守的宫女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 苏木手中拿着几十个密封的瓶子,笑道:「我这里有一份特殊的药粉, 能够检测出你们今晚没有喝酒的人。不过前提必须你们向里面大大吹一口气。」 江吟偷偷地看着这些宫女的反应。只是她们都低着头,看不出神色。 苏木将瓶子分发给她们,然后让她们深深向里面吹气, 光看她们的表现看不出什么。 但是,当苏木将她们的瓶子接过然后倒扣在地上,里面滚落出蓝色的粉末。 但是轮到一位面容姣好的宫女时,她的瓶子里倒出来的是白色粉末。 她惊慌失措地摇头:「这,这不可能。」 苏木没有说什么,继续倒着接下来的瓶子。其余的都是蓝色的晶体。 「什么不可能?」苏木笑着说道,「你为什么不敢往里面吹起呢?」 宫女强作镇定地说道:「奴婢往里面吹了。」 「撒谎!」苏木脸色转冷,阴恻恻地说道,「这里面的白色粉末遇到水就会变蓝,你如果往里面吹气,不管你有没有喝酒,它都会变蓝。」 晏离冷冷地说道:「然而你不敢,你怕被发现你根本没有喝酒的事情。」 「查,这是从哪个宫殿出来的宫女。」 根本不需要晏离查什么,其它宫女三言两语就说出了这个宫女从二皇子宫殿出来的彩霞。 「不,这都不是奴婢做的。」彩霞摇着头,眼中泛着泪意。 「拉下去,大刑伺候。」晏离平静地说道。 「不,不,不要啊!」 晏离又单独审问了一遍宫女,了解到彩霞最近接触过的人和温泉之行中让人觉得奇怪的细节。 果然,散布在大殿四周的宫女观察到的事情比众人想像的更多。 二皇子和三皇子一同泡温泉,不知说了什么。守在门外的宫女听到「戚大娘子」「华二娘子」的字眼。然后二皇子冷着脸从院子里出来,不久之后三皇子也出来。 江吟心中一动。要说二皇子这个变态会干出杀人这档子事,上次还是与原女主华默盈之死有关的几位娘子。 难道三皇子与华默盈之死有关? 江吟心中默默思量,二皇子怎么突然发现两者之间的关系的。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兄长焦急关切地看了自己一眼,苏木此时也把头转向江吟,脸色沉重。 大家看着我干嘛? 「……安世子浑身湿淋淋地从江娘子的温泉院子里出来,不知是否与世子遇刺有关?」宫女担心地抬头看了审讯的晏大人一眼。 江吟终于明白大家为什么看自己,她透过屏风看向晏离。他淡淡地看了江吟一眼,随即冷漠地转过头,让说话的宫女下去,唤另一位上来。 杀千刀的安曜之! 江吟暗自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  胆矾就是五水硫酸铜,蓝色晶体。加热失水后会变成无水硫酸铜,白色粉末。 无水硫酸铜吸水又会转换成五水硫酸铜。 o(n_n)o哈哈~ 第116章 理解·窗柩 面对兄长、韩大人和苏木投过来的目光, 江吟勉强笑笑,解释有些苍白。 「如果我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你们相信吗?」 江拂:…… 韩钰义:…… 苏木:…… 江吟唇角微抿, 看向正在审讯的晏大人。他会误会她和安曜之吗? 她这么想着, 不由地心头微微有些沉重。 对宫女的审讯告一段落,大堂里空荡荡的。韩钰义已经去安排相关的官眷陆续来这里。 江拂用拳头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自言自语道:「我好像忘了什么东西在四楼。」 说着, 他便出去了。 大堂中寂静得连根针掉落都能听到, 江吟坐回屏风后,低下头不语。 一阵衣服摩擦的窸窣声响起, 高大的阴影遮住江吟,她不禁抬起头。 晏离的面容在阴影中不辩喜怒。 江吟视线转向一旁,不去看他。冰凉的触感蔓延在她的下颌, 她被迫抬起头看向晏离。 「阿吟,看着我。」晏离的声音清清凉凉如潺潺小溪流淌在江吟的心间, 拂去了她的不安。 江吟抬起清澈温暖的眼眸看向他,喃喃道:「对不起, 大人。」 「受了委屈为何不同我说?」 江吟摇摇头, 不言语。 一声无奈的嘆息在她耳边响起。 第156页 「我的阿吟为何始终不相信在下。在下好生无奈啊。」晏离眼中含着淡淡的忧愁, 却不愿说出苛责的话。 江吟轻轻咬着嘴唇, 嘴巴微鼓:「安曜之还算听话, 被我呵斥出去了。阿吟想着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不想让大人担心。」 晏离将江吟温柔地怀绕起来, 抚着她的脑袋,温声说道:「阿吟以后能否多多依赖在下?」 江吟坐着被怀进晏离克制守礼的拥抱中,贴着他光滑的衣衫, 依稀能够感受到他温热有力的肌肤。 她点点头。 「人呢?子清去哪里了?」韩钰义的声音在屏风后响起。 江吟一把推开晏离,脸微红,但是正经地说道:「大人快走吧。」 晏离凤眼微眯,轻斥道:「阿吟真无情。」 江吟又推了他一把:「快去。」 晏离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便走出屏风。 接下来的这批人都没能提供太多信息。他们都被窗外的狂风吸引了注意力,哪里还能注意到其它地方发生的声音。 而让人奇怪的是,守着上下的木梯的禁卫军武功高强,如果走廊和楼梯有人走动的话,他们必然能够听到声响。 可是从禁卫军的证词中,他们并没有在晚上听到任何声音。这就非常奇怪了。 除非他们并不是从走廊和楼梯,那么就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江吟看着夜晚始终依旧咆哮的大风,走到窗前,用力地去推窗户。 突然房屋里传来一阵鬼哭狼嚎的风声,窗边的事物被风吹的缭乱。 窗户好像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江吟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些东西。 苏木跑了过来,赶紧把窗户关上。 所有人都散去,江吟对着晏离说道:「官眷们都没有在大风时开窗,礼部侍郎更是说一回房间就睡了。然而禁卫军也没有听到声音。」 「这就说明兇手不是通过门进去的。」晏离立刻接上。 江吟激动地点点头。 「入住前,宫人曾经细细检查过宫殿,确保所有的设施没有破损。但是在这大风天气开窗,窗柩必然会受到损伤。」 晏离眼中带着赞许的目光。 后半夜大风终于慢慢静下来了。所有的人都不被允许回房,都只能呆在大堂中。 方弦带着禁卫军打着灯笼一户一户检查窗户,发现了三扇窗户分别产生了破损,分别是礼部侍郎,靖国公以及遇害的三皇子。 靖国公夫人说是没有开窗,但是靖国公倒是之前说了小小开了一下窗户。真是老奸巨猾,只是这个礼部侍郎真得是漏洞百出。 随即礼部侍郎被当场拿下。 对于种种人证和物证,他只是死不承认,只说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他不清楚为什么江吟会听到他房间三更半夜的动静,也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窗户有磨损的痕迹。 可是任他如何狡辩,在苏木的妙手医术下,安世子醒了。 得知三皇子死了的消息,他脸色苍白。他指认谋害他的兇手正是礼部侍郎。 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将他重重看管下来,并对二皇子禁足。 因为只要心不瞎,便知道此事必然有二皇子的意思。 安贵妃不忍心看着自己的爱子冰冷冷地躺在简陋地木板和白布中,皇上命四皇子连夜下山安排棺椁上来安置三皇子。 所幸风已经停了,江吟看着四皇子跨上马带着几个侍卫在夜中一骑绝尘。 「这速度太快了吧,这夜间的山路可不好走啊。」江吟轻声说道。 江拂笑道:「阿吟莫不是忘了山路两旁的石灯,路可敞亮着。」 江吟恍然大悟。 然而等到天快亮了,四皇子仍是没有回来。 皇上生气地骂道:「果然是庸才!连这种事都办不利索,要他何用!」 然而派出去催促的人回来禀报,四皇子根本就没有进过城。 四皇子那队人仿佛人间蒸发了。 第117章 四皇子·坠崖 一晚上的狂风把天空吹得如一块晶莹剔透的蓝宝石。而冉冉升起的朝阳将东方天空晕染成一片血色。 山脚守着的士兵对问询的禁卫军说道:「并没有看见四皇子的一行人下山。」 皇上眉头紧皱, 让晏离去查。 四皇子并没有人间蒸发。 他们一行的尸体很快在山路下方的树林里被发现,几乎全军覆没,只有一个奄奄一息的倖存者。 可惜那人不是四皇子, 而是当时随行的一个小兵。 然而从盛京赶来的仵作经过验尸, 发现这四皇子在内的所有人都是坠落而亡,身上并没有其他人为造成的伤痕。 这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意外。 然而所有人都不是很能够相信,最起码在三皇子死后, 四皇子又这么看似意外但却离奇地坠亡。 好在那位奄奄一息的小兵缓过起来, 艰难地向旁人说着他们坠崖前发生的事情。 虽然夜里一片漆黑,但是山路的两旁都点着灯, 在石制的灯座中顽强地亮着。他们凭藉着灯光的指引在山路上飞驰着。 四皇子从小就接受礼乐射艺书数,骑马的功夫不错。跟着他的这些人同样也是骑马的好手。 可是当他们在山上盘了两圈后,第三圈时, 路好像突然消失了。 第157页 他们毫无预兆地摔下悬崖。 后来,只有他侥倖活了下来。 等到他们走到外间的时候, 他们纷纷讨论了起来。 「好生奇怪,路还能凭空消失不成。」江吟一夜未睡, 眼睛下面有着淡淡的青色, 在白皙如玉的脸庞上显得格外明显。 「说不定他在说谎, 四皇子的死与他有关。」方弦猜测道。 「那位不过是迴光返照, 五脏都震碎, 怕是命不久矣。」苏木冲着他摇了摇头。 晏离沉吟道:「他所言并非虚假, 从他的神情和语气,我看不出虚假的痕迹。」 「真是奇了怪, 娘子说的对,那路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韩钰义嗤笑道。 「只是现在圣上那里可不好交代。」江拂眉头微皱,「圣上一直觉得不是意外。」 「二皇子的嫌疑似乎好像更大了。大皇子被冷落, 三皇子和四皇子遇害,最大的得益者不就是二皇子吗?」江吟说道。 晏离打算再去那段山路看看,有无其他的线索。 江吟对于那段消失的路真是好奇到难以復加。她一双眼睛渴望地看着晏离。 晏离有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脑袋,无奈道:「不许乱跑,一定要牢牢跟紧我。」 江吟用力地点头。 江拂没有跟过去,只是小声在她耳边提醒道:「当心一点。」 然后他就离开了去了大厅,所有官员和家眷停留的地方,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 江吟料想兄长去盯靖国公了。因为三皇子和安曜之分别是被两个人害的,礼部侍郎已经被看押起来,而靖国公一向不结党营私、淡泊名利的样子,皇上对他并没有起疑心。 但是江拂兄妹都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内奸的人。 江吟随着晏离和侍从走到外面,看着打着响鼻的高头大马。 唔,不能坐马车吗? 江吟会骑马,水平一般。但是她今天穿的是完完全全的裙子,只能侧着骑。这难度就大了很多。 而这里的山路陡峻,她怕今日自己骑上了这头马,明年兄长和晏离就要给自己清明祭扫了。 晏离干脆利落地翻身上马,挺拔的身姿在马上显得非常迷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江吟,让她不禁想起了去年的三月三。 他谪仙般淡漠地在江畔垂钓,而自己一身泥水摔倒在他面前。那时他漆黑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感情。 此时他同样自上而下看她,但是黑色的瞳孔映着繁星与春水,和煦如冬日的暖阳。江吟不由地牵起唇角,笑着看他。 晏离向她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江吟将自己的手放在上面。晏离轻轻一拉,江吟像一只紫色的蝴蝶轻盈地落在晏离的身前。 晏离双手绕过江吟拿住缰绳,然后策马飞驰。 「大人,这样好吗?会不会闲言闲语?」江吟不安地抬头看向他稜角分明的下颌。 晏声音低沉:「若是以前也许会,但是如今阿吟是在下的未婚妻。」 所幸周边无人,只有晏离的几个心腹。要不然皇子遇害,刑部侍郎晏离携着未婚妻一同办案,定会被人参上好几本。 到了第三圈,明显周边有冲出栏杆的痕迹。晏离率先下马,然后体贴地托着江吟下来。 这里的路面在正常不过,绝不可能会离奇消失。 但是假设那人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定然他们产生了一种错觉。 黑夜,路面。 唯有灯光指引。 江吟走到石灯附近,观察着这里的残烛,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她为了寻求比较,往前后十个石灯又看了看。 江吟心中形成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不过她为了以防万一得去问一问山下负责管理石灯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爱你们!感谢在2020-07-22 21:38:29~2020-07-23 20:5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默小空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8章 灯油·孔明灯 果然不出江吟所料。 这一山路的灯火都是山下居住的老宫人负责的。自从皇上带着官员入住温泉山庄后, 每天晚上山路两旁的灯火都要时刻保持明亮。 由于这里夜晚的大风天气,石灯的镂空之处都镶嵌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灯盏里都灌了满满的灯油。老宫人每天黄昏的时候,都要从山脚步行上山点燃油灯。 天大亮后, 本来老宫人可以任由灯油耗尽, 然而他为了抠那一点银子,便勤勤恳恳地上山一盏一盏熄灭灯火。 昨天晚上是第一天。 老宫人将所有的油灯都灌满了油,达到了灯盏内壁刻度线的位置。 由于越靠近山下的油灯越先点着, 但是最最先熄灭的。所以各个石灯里的灯油高度应该是差不多的。 然而, 四皇子失事的那一路段的灯油的高度比其他的油灯残存量要多上一根手指的宽度。 这说明了什么? 那一段的油灯曾经被熄灭过一段时间。那应该就是四皇子出事的时间。 然而那个士兵说那时候石灯都亮着,消失的是路。 江吟并不这么认为。路没有消失, 而是亮着的灯误导了他们。 江吟走到路的边缘,探着身子往下面瞧。她正伸长脖子查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物品。突然一股大力从她的腰肢处传来,她不由地后退两步倒在一个清冷的怀抱中。 第158页 「你怎么如此不听话?」晏离克制的嗓音中带着薄怒。 江吟目光游移了一下。 「大人, 你们在搜寻四皇子的时候,在下面有没有发现一些不该存在的物品。」 晏离无奈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双目微敛:「倒是有,树间挂着几根烧得发黑的竹条。」 江吟眼睛一亮:「具体长什么样子?」 晏离虽不解但是好生地给她描述了一下。 江吟清脆地击了一下掌:「这就对上了。」 「烦请大人请士兵再次搜寻一下, 把烧焦的竹条小心翼翼地带上来。如果附近有什么东西奇怪的东西也麻烦一併带上来。」 晏离对江吟的要求没有什么二话。很快士兵带上了一些东西。 「果然是这样。这是孔明灯焚烧后的残留物。」 江吟把自己的猜测对晏离娓娓道来, 眼中闪烁着动人的光芒。 设计暗害四皇子的人应该是先将拐弯处的灯熄灭, 然后在空中恰当的位置栓住孔明灯, 让其悬浮在空中。 飞驰的四皇子和其手下将孔明灯看做路旁的石灯, 直接冲出悬崖, 葬送性命。 晏离眼角结上冰冷,缓缓说道:「好精巧地算计, 一点让人追踪的线索都没有留下。」 「阿吟怀疑是靖国公的势力做的。想要亡羊补牢,让圣上无法对二皇子重重惩罚。」 毕竟如今皇子中只剩下二皇子一颗独苗了。 晏离带着江吟回去向圣上禀报。江吟并没有看到圣上的脸色,只是从里面砸东西的声音感受到他的怒火。 江吟有些担心大人会受到圣上的责罚, 有些忧愁地往外面的碧落湖看去,却不经意与靖国公的眼眸对上。 他非常镇定,眼里一片空洞,看上去有些麻木。 江吟淡淡地收回眼眸。 是他。 从礼部侍郎漏洞百出的谋杀,江吟敢肯定二皇子对三皇子的杀意是昨天临时出现的。他并没有与靖国公好好筹划,便急急地开展行动。 而后面出现的烂摊子就是靖国公为保住二皇子设下来的。 江吟脑中飞快地想着,戚大娘子,华默盈,三皇子,二皇子。 戚大娘子当时是华默盈的铁党,而在樱桃宴上她与三皇子关系显然很密切。当时她就坐在三皇子的身边。 以前在书院中,戚大娘子也是学生中的风云人物。大家也都猜测过她应该是皇子妃的人选。 难道她和三皇子早就有所勾结? 苏木之前私下里告诉江吟一个令人震惊的事。那就三皇子的身体原本是康健的,并没有孔明山刺杀后的后遗症,倒是他一直在服用药物让自己羸弱。 江吟不由地开始阴谋论。 假设三皇子对皇位一直心存觊觎。那么他的目标一开始定然是二皇子。那时候二皇子盛宠不衰,嫡皇子的血统更是证明了他的正统。 华默盈之死对他的打击,整个盛京城的人都是有目共睹。如果三皇子设计让他一蹶不振的话,那么孔明山的那次意外,是不是也是他一手造成的? 还有四皇子的那个丑闻,就是三皇子策划的。江吟当时非常清楚地听到三皇子亲口承认的。只是后面发生了太多事,她都快那次偷听忘掉了。 江吟觉得她好像知道了什么内幕,只是人死灯灭,这些其实已经都不重要了。 只是靖国公这么帮助二皇子,所图谋的是什么? 那次外邦使者被暗杀的宴会上,晏大人曾经告诉她,靖国公想要搅弄大衍的风云,通过混乱来上升。 但是此事与他处处协助二皇子是矛盾的。 因为如果他想要通过辅佐二皇子等位来获得权力的话,外使宴会上他根本是多此一举。 除非—— 他辅佐二皇子是假,如今他的目的还是没有变,想要搅浑大衍皇室的水,在混乱中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吟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们之前以为靖国公也许会让二皇子受一点不致命的重伤来洗脱嫌疑。所以对于二皇子的看管故意有所松懈,想要抓住他的马脚。 可是靖国公帮助二皇子的心不是真的,二皇子有生命危险! 哐哐哐——铜锣的声音响起。 「失火啦!」 第119章 失火·保护 江吟本来站在大殿的高高翘起的屋檐下。但是那声「失火」的声音让人群变得慌乱。四周的人纷纷跑出大殿。 江吟被身旁的人带到殿外, 转身看到晏离护着圣上跑了出来。 众人一同抬头看向熊熊燃烧的八楼。 那正是二皇子囚禁的地方。 圣上脸上出现了惊慌:「子清,延儿有危险。」 晏离復又冲进大殿。江吟看着火势已经蔓延到九楼和七楼。八楼是有重兵看守的,纵然有心想要抓捕想要下手的犯人, 但总不可能让他们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嘛。 江吟忽然在人群里面逡巡着一张张慌张的脸, 最后落定在一张镇定冷漠的脸。 靖国公一双眼睛古波无痕地看着楼上,嘴角却泄露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江吟心中不知为何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转过头去盯着浓烟滚滚的楼层,火苗在外面燃烧。 晏大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江吟坚信。 当时看守二皇子的大理寺方弦也在。突然一阵剧烈地爆破声从八楼炸开, 一些木块和玻璃散落下来。江吟双手抱头蹲下, 突然有人将她护在下面。 第159页 耳边传来尖叫声和哭嚎声,必然有人受伤了。 江吟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 很陌生。她偷偷地仰起头,却不经意看到了靖国公那一双淡漠的灰眸。 他将宽大的衣摆盖在她的身上,站在她身前, 挡着从八楼掉落的石块和木屑。 江吟呆呆地看着他,似乎是难以置信的样子。靖国公, 这个害死她父母的兇手,给她下蛊的坏人, 竟然会保护她? 她牢牢地抓住靖国公准备撤走的衣摆, 咬牙切齿地问道:「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靖国公似乎是被她的眼神烫了一下, 抿紧嘴唇, 用力地从江吟手中扯过袍子, 冷声道:「女孩, 安分一点。」 江吟另一只手又抓住他的袍子:「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做?权势吗?」 靖国公瞳孔一缩, 严厉地喝道:「你懂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晚了。高考成绩刚刚出来,身边很多孩子没考好,心情比较沉重。明天努力肥章! 第120章 全灭·清洗 江吟被他那个复杂的眼神吓了一跳, 不由地松开了手,任由那丝滑的绸缎从自己手中穿过。 靖国公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所幸并没有人注意到江吟和靖国公之间发生的事。大家都在忙着躲开飞溅的石块和木头。基本上所有人都认为在八楼的人怕是凶多吉少。 在一阵阵惊唿声中,江吟勐然抬头看着八楼破碎的窗户中模模煳煳有几个人影。 然后人影越来越大, 她看着飞身而下的这几个人, 心不由地吊了起来。 这么高的地方,直接这么跳下来,纵然晏大人武艺高强, 然而他身边一手一个软绵绵的身体, 定然也是十分勉强。 晏离落地的时候,速度虽然已经降了下来, 但仍然不慢。 江吟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她瞬间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泪痣的朱红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周边的禁卫军迅速接过了二皇子和方大人。 晏离这时才趔趄了一下, 摇摇欲坠。江吟冲上前去,承受了晏离大部分的重量。 他宠溺地揉了揉江吟的脑袋, 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轻描淡写地说道:「无碍, 阿吟莫要担心。」 江吟眼圈红红, 低着头没有说话。 晏离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重重地摸了摸她的头, 随即有些感伤地看向二皇子——的尸体。 二皇子没了。 晏离冲上八楼的时候, 便发现原本应该重重守卫的禁卫军倒了一地, 连方弦也被药翻在地上。 而二皇子人事不知地躺在地上,晏离走上去发现已经无力回天了, 从他青黑的脸色可以看出应该是中毒而亡。 而方弦却还有气息,显然是活着的。晏离正准备让人上来救援,但是他的第六感救了他。 在爆炸开始之前, 他拉着二皇子和方弦找到了一个掩护,从而躲过了爆炸产生的冲击力。 但是他知道还是晚了。 江吟艰难地搀着晏离,看着皇上在短短一天时间里三次白髮人送黑髮人,不由地心生难过。 苏木从江吟手中接过晏离,为他看伤。 晏离示意他先去看方弦情况如何。苏木不怎么搭理他,说道:「他死不了,你是我表妹夫,可不一样。」 他为晏离接骨治伤,说道:「你这脚腕断得粉碎,怕是三个月都不能用力喽。」 晏离神色凝重:「近来多事,怕是三月过长了。」 「你想以后成为跛子?」苏木毫不客气地说道。 晏离苦笑:「这,在下着实不想。」 「那就对了,养着吧。这大衍又不是少了一个晏离,就要乱套了。」苏木嗤笑道,转身,脸上满不在乎的神色荡然无存。 纵然,明知此事与靖国公脱离不了干系,但是却无可奈何于他。 大衍官员沐休于第二日结束。然而晏大人被皇上应允在家中养病。 朝局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原来拥护二皇子、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官员全部失去筹码。蝇营狗苟的目光放在受到贬斥的大皇子身上。 然而就在皇上有意让大皇子復出的时候,噩耗又传来了。大皇子被赦免的第一天,乐极生悲,猝死于教坊中。 举国震惊。因为当今皇上膝下再也没有皇子了。 最起码世人知道的就是这个。 但是江吟他们仍然知道还有一位皇子从小生于民间。 江吟下了马车,看着长公主低调奢华的府邸,满腹心事。 她乖巧地向长公主请安后,便被热情地送去晏离的院子。 江吟这是第一次到晏离的家中。晏离的院子很大,没有精緻的花园,没有逗趣的金鱼池,也没有什么迷乱的花花草草。 重重叠叠的松柏错落有致地分布在主人家的楼台周边一圈。 是的,晏大人的卧房在楼台之上。 纵然如今已经是冬天的尾巴,可是春天还没有到来。但在盛京满是萧条寂落的景色中,唯独晏大人院中满目苍翠。 松涛声在风中此起彼伏,空气中瀰漫着淡淡的松香味。江吟如今知道晏大人的「薰香」是如何制的了。 原来他根本不曾用过香料,而是他常年与松柏为伍,自然而然沾染上的。 幸亏她当初没有问出口,后来就把心中的疑惑忘记了。 晏大人会在干什么呢? 第160页 江吟好奇在小厮的引导下,上了二楼。 晏离的书房就在卧房旁边。江吟走上廊道,从镂空的窗户中,看到许久不见的大人。 他长髮披肩,一条翠玉白绸的丝带勾住了鬓角的长髮,正在神情淡淡地在窗前看书。一袭雪白色的长袍衬得艷丽灼人的美貌如高山之雪让人仰而止步。 江吟看着他俊美无铸的侧脸,竟然停住了脚步。晏离闻声,微微转头便看到一个容色清丽宛若芙蕖的小娘子静静地站在窗外。 晏离温柔一笑,向江吟招手道:「阿吟过来。」 江吟从他的美貌中挣脱出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大人早上好。」 书房里没有烧地龙,窗户大开,凉风习习。 江吟不由地拢紧衣服。晏离马上对小厮细细地嘱咐备上兽金炭和手炉。 晏离握住江吟的手,一股热意从他的手中传到了江吟的手中,然后蔓延到她的全身。 她好像泡在暖洋洋的温泉中,舒适熨帖非常。 江吟不由地把两只手都撘在晏离的手上,占尽便宜。 晏离凤眼微弯:「最近可安好?」 江吟脸上笑意微敛:「大人,皇上没有皇子了。」 晏离点头。 「我接下来要说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晏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鼓励:「不管如何,我永远与阿吟是在一边的。」 「传闻夭折的五皇子还活着。」 江吟仔细看着晏离的眼睛,最终难以置信地说道:「大人,你已经知道了。」 晏离轻拍她的手,然后从他的贴身小厮手中接过手炉,递给江吟。 「是庭理,对不对?」 江吟点头:「是啊。不过庭理似乎对皇位并不感兴趣,他前不久还兴致勃勃地跟我说他要去西域十二国转转。惠果大师对他也十分纵容。」 「阿吟是怎么想的?」晏离看着她眉间的愁绪,循循善诱道。 江吟迷茫了一下:「因为皇上如今膝下无子,社会动盪。听兄长说,北方的回纥蠢蠢欲动,多次试探边境的防护。然而,庭理是我的朋友,我还是希望他能够快活地生活着。」 「若是他不愿,那也无妨。皇上如今正当壮年,说不定会有小皇子诞生。纵使庭理想要争一争这皇位,还是困难重重。一则皇上愿不愿意认,二则大臣的反应我们如今无法猜测,三则——」 江吟见着他脸上沉下来的表情,催促道:「三则什么?」 「皇上似乎心里已经认定皇子接二连三离奇死亡,与阴阳教脱不了干系。阴阳教与正阳门有牵连,我担心庭理和你们会受到牵连。」 江吟唇色泛白,喃喃道:「是的,怕是圣上除了怀疑上阴阳教,还怀疑上了正阳门残留下来的门人。」 晏离轻轻将她揽进怀中,眼中透着坚定。 …… 晏离猜想的实现是如此之快。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全盛京城草木皆兵,人心惶惶。 鲜血染了午门的地面一遍又一遍,石头缝里的血垢怎么沖都洗不掉。在荒郊抛弃的犯人尸体将一群野狗养的膘肥体壮。里面有平民百姓,也有高门贵胄,凡是与阴阳教有瓜葛,无疑遭到清洗。 帝皇之怒,伏尸百万。 第121章 失踪·牢狱 春风和煦, 吹入千万家。然而盛京城完全没有初春的生气勃勃,反而家家户户房门紧闭,没有走街串巷的货郎, 也没有热闹吆喝的摊主。 凡是街上的行人, 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江吟在清河坊路边慢慢地吃着馄饨,看着如今萧条的小吃一条街,嘆了一口气。 一碗撒着葱末和花生酱的煎馄饨端了上来。江吟歪着头对摊主说道:「我没有点过呀。」 摊主笑得慈祥和蔼:「也只有小娘子每日风雨无阻在下学后来老朽这里点一碗馄饨。」 江吟心情忽地低落下来。近来, 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 皇上因为皇子接二连三遇害后, 受了极大的刺激,正命令着京兆府尹大肆抓捕与阴阳教相关的犯人。只要从家里搜到有关「阴阳」字样和图案的事物, 简单地调查过后,直接扔进死牢,等待问斩。 「尝尝吧。这是老朽送给姑娘品尝的。明日老朽也不再出来摆摊了。」 江吟点点头, 看着整条空旷的大街上,只有他一人还坚持着开张, 其他人已经跑走了。 一阵喧闹从对面的酒楼响起,禁卫军押着一对狼狈的父子从门口出来。他们衣着华贵, 想来家境不凡。 一个面色冷酷的青年男子慢悠悠地踱了出来, 像是鹰隼见了鲜肉, 饶有兴趣地看着因为官兵推搡而跌倒在地的父亲和一旁嚎啕大哭的儿子。 这位男子便是京兆府尹崔明兰, 但不是韩钰义。 韩大人因为之前反对大肆抓捕和斩杀嫌犯已经被降了职, 而这个人是从刑部提拔上来的人。 他是晏离的一名手下, 崔郎中。 当年在青皋村,晏离曾经怀疑是他泄露了信息, 但是没有找到明确的证据和碍于他的家世并没有对他下手,只是对他多了提防。 如今不知为何,他突然得了皇上的青眼和信任, 被任命为京兆府尹,承担追踪的任务。在他的指挥下,每天被抓进死牢的人比以往半年的人数还要多。 盛京城里偷偷称他为活阎王,而禁卫军在百姓眼里就是勾魂索命的无常。 第161页 但是诡异的是,江拂告诉她,他抓捕的人几乎都与阴阳教是有牵扯的。 换句话来说,他其实并没有滥杀无辜。 可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江吟的眼神在那对可怜的父子身上逗留了片刻,然而她发现自己见过他们。 她眯起褐色的圆眼,回想起了嵯峨院走水的那一晚,那颗消失的木珠。 那个男孩和父亲是遇害的户部尚书旁边的包厢里的富商一家。而男孩曾经跑到那个真正的案发现场过。 被崔明兰抓住的人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死刑。 这就意味着那对父子将会在街头被斩首示众。明明那个男孩还这么年轻。江吟低下头,吃着碗里的煎馄饨。 明明是极致的美味,可她却食同嚼蜡。她什么都不能做。 这几天,江吟一直在做噩梦,梦见惠果师父死了,庭理死了,兄长死了,自己也死了。 她听着哭声渐渐变小,直至消失。 在梁九的保护下,江吟弃了马车,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这把火会不会烧到江府? 按照崔明兰这么精准地抓捕,假以时日,定能追查到靖国公府。靖国公会坐以待毙吗? 江拂穿着官袍与江吟在门口相遇。他原本沉重的脸色一看到江吟就荡然无存,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又去清河坊吃东西了吧?」 江吟点点头:「明天馄饨摊子老闆就不再做了。」 江拂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哦,这样啊。要不要兄长把他请到府中,专门为阿吟做馄饨吃?」 江吟摇摇头,有些难过:「今天,今天我在清河坊看到新任京兆府尹在抓人,抓得是上次在嵯峨院事件中,户部尚书死的时候旁边包厢的一对富商父子。孩子不过八岁的样子。他们也与阴阳教有关吗?」 江拂没有说话,良久,嘆了一口气,说道:「我们进去吧。」 饭后,兄妹俩在书房一个看书,一个批阅公文。夜深了,江吟被江拂赶去休息,她向外走了几步,低声问道:「阿兄,正阳门的人会被牵连吗?」 江拂停顿了一下:「不会,放心吧。」 「今天有大人在午门被斩首吗?」 江拂躲避她的问题,只是笑道:「小孩子家家的,别问这么多。」 江吟每天吃完中饭都派梁九去打听。第一天,十个人。第二天,二十个。第三天,三十个…… 刽子手的刀都砍钝了五把。 七日后,禁卫军的兵马到了靖国公府。然而只剩下他的夫人和一些旁系,靖国公不见了,同时老夫人也不知所踪。 圣上雷霆大怒,将国公府满门抄斩,足足两百口,从太阳当空到太阳落山。刽子手累得换了三批。 一个月后,靖国公仍然不知踪迹,而于此同时回纥、南诏和吐蕃进犯大衍国土。皇上得知这个消息后气急攻心,吐了一大口血,身体每况愈下。 而一天清晨,禁卫军的人马到了江府。江拂和江吟双手被带上沉重的铁镣铐,进了天牢。 第122章 牢狱·会面 这里的气温很低, 空气里很潮湿,泛着一股霉味。 这不是京兆府的大牢,而是大理寺的监狱。江吟之前一直担心的事终于变成了现实。 明明应该增加惶恐的她反而沉静下来。 许是大理寺少卿的面子上, 江吟目前的生活条件并没有特别差。 她得天独厚的一人一间牢房, 还有一个能够照进阳光的小天窗。一日三餐虽然清汤寡水,但胜在干净。 地上的稻草应该是新铺的,没有发霉。虽然有些干枯, 但还是感觉到它是干燥的, 透着一股阳光的味道。 江吟摸了摸稻草,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容。方大人还真是有心了。 只是按照时间, 差不多三日后她就要上刑场了。 没想到重活一次,不是病死老死,而是死在这封建皇权的□□下面。 只是, 太冤枉了吧…… 自己连及笄礼都没有过,和大人的婚约估计也就此作罢。 江吟拿起地上和软的馒头和稀饭, 认真地吃着。一股诱人的香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江吟勐然抬起头。晏离提着食盒, 正慢慢地走来。 江吟本来脸上刚露出笑容, 突然又消失了踪影。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简陋的囚衣, 将碗筷放下, 迅速转过身去。 晏离看着她原本正皱着眉头专心吃着寡淡的食物, 小巧精緻的脸更显得苍白和瘦小。可是当她注意到自己的时候, 就像受到惊吓似的转过脸去。 他在隔着栏杆,循循善诱地温声说道:「阿吟, 我带了你最喜欢的食物。」 江吟用力地嗅了嗅空气的香味,忍不住开始分泌口水。她小声说道:「大人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好,阿吟会去吃的。」 「阿吟, 我想看看你。」 江吟摇了摇头:「可我不想大人看我。」 「为何?」 「不好看。」 「我觉得好看。」晏离缓缓地说道。 「大人回去吧。三日后行刑就莫要来了。」江吟肩膀微垮,闷闷地说道,「若是能在野狗啃食之前,让下人把我和兄长的尸首火化掉就更好了。」 「阿吟!」晏离的声音提高,听得出怒意,「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大实话。」江吟背着晏离,看不到他的表情,眼泪也情不自禁地掉了下来。 第162页 她可真怕砍头,听上去就很疼的样子。 「在下保证,一定不会有那一天发生。」 江吟用力地抹掉脸上的泪水,轻轻嘆了一口气:「大人可别做傻事。」 「你一定会过的比谁都好。」晏离看着她越发瘦弱的背影,喃喃道。 江吟如果转过身,就能看到晏离眼中坚定的神情,他似乎决定了什么事情。 她身在囹圄,并不知道圣上的身体每况愈下,如今正卧床不起。她也不知道边关的战报越来越严峻。她也不知道如今朝廷四分五裂,心怀鬼胎者比比皆是。 君王日落西山,而新君不立。 晏离将食盒轻轻地放在地上,站在原地默默地看了她一会,然后转身离开。 他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了江拂那边。 「阿吟在那边如何,虽然方弦一定会对她多加照拂,但是我害怕她会担惊受怕。」江拂虽然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但是仍然青松傲骨。 「她瘦了。」晏离声音有些低沉。 「子清你附耳过来。」 晏离看了看旁边的狱卒,蹲下身子,丝毫不在意衣摆在这骯脏的地面拖动。 「在阿吟的书房右边第二层柜子中,有一个锦囊。」江拂轻轻说道,「阿吟与我说过,这是一种迷幻的药物,能让人看到操控者想要对方看到的事物……」 晏离站起身来,微不可查地点点头。 「庭理那边,他决定了吗?」江拂轻轻问道。 晏离眨了眨眼睛,随后转身离去。 「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不知是好是坏,但愿各得其所。」江拂看着抬头穿过窗户的光束,微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快要走到大结局啦。开森! 第123章 驾崩·登基 晏离走后, 江吟走过去从栏杆中间拿过食盒,最上层是各式的糕点和甜汤,接下去是菜式精緻的东坡肉、蛋羹和排骨萝蔔汤, 最下面是一碗雪白的米饭, 独独占了一层。 江吟觉得有些奇怪,拿起筷子在上面里面戳了戳。触感不对,她夹起一个纸卷, 避人眼目地收进自己的袖子中。 然后她就享用起这顿饭菜。虽然都是家常菜, 但是在这种环境吃到,江吟心中微暖。 酒足饭饱后, 江吟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表现,狠狠地唾弃了一番。 她很不情愿地承认,自己是懦弱了。 虽然她一直想要表现出坚强, 但是盛京城风声鹤唳、尸如山垒的景象让她不知不觉地被恐惧动了心神。 她进天牢后的平淡和麻木不是勇敢,而是真正认输的懦弱。 她避过狱卒快速地浏览了纸条上的信息, 然后放入口中嚼碎咽下。 事情将会有转机。 趁着狱卒给江吟回收碗筷的时候,她将偷偷留着的银链子放在食盒上。 「狱卒大哥, 这几天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情。」江吟轻声说道, 「为何这大牢中都不怎么有新的姐姐妹妹关进来, 这还蛮让人寂寞的。」 狱卒悄悄地将它收进怀中, 掂量着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你们江家也真可怜, 当年谁不知道江大人和靖国公府断绝关系。后来又因乱民身死, 留下了小江大人和你这个女娃子。要我说,这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嘆了一口气, 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可真不巧,你们被抓后, 这大肆搜捕的行动就被众大臣反对后停止了。」 江吟皱着眉头,没有来得及为他们兄妹俩倒霉的命运气愤,迅速问道:「圣上同意了?」 狱卒摇了摇头:「圣上病倒了。」 随后不管江吟问什么,他的嘴巴就跟锯嘴的葫芦般套不出什么话了。 江吟坐在稻草上,天窗的阳光安静地打在她的侧脸上。她呆呆地看着前方,眼中没有什么焦距。 但是她心中正在快速地捋着最近发生事件的时间线。 靖国公干翻几个皇子后,圣上开始彻查背后的真相。然后一个一个阴阳教的暗桩被拔起,最后查到了靖国公的身上。 靖国公外逃,边境同时起战事,圣上病倒,搜捕停止,她们兄妹是最后被抓进来的。 诡异,真得很诡异。 江吟把这几件事情联繫起来,觉得怎么也解释不通。 靖国公势力庞大,谋划老练,怎么会让自己的阴阳教败落如斯。 有什么地方不对? 江吟眼睛瞬间睁大。这是靖国公的想要看到的局面。她狠狠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她怎么会到现在看出来。 她安慰自己,她只是被那段阴暗的时光影响了。 崔明兰,他是阴阳教的人。他听命于靖国公,所以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比做了很多调查的晏大人更能准确抓捕阴阳教的人。 靖国公在杀尽皇子后,亲手将阴阳教的势力给瓦解了。他并不在乎权势。 而江吟他们兄妹俩这两个人是他最后命令崔明兰抓捕的人。 可江吟知道他并不打算让自己死,他,他也许还喜欢着自己的娘亲。当初杀死爹娘定然不是他的意思。 那么抓捕他们对于完成他的目的有什么作用吗? 江吟甚至怀疑吐蕃、南诏和回纥对大衍的战争也与他有一定的关系。 他的目的是什么? 江吟这两个问题联繫起来,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第163页 兄长曾经说过,正阳门的大多数人并没有想让门派重新振兴,也没有要庭理去争夺皇位。惠果师父没有,庭理也没有。 然而靖国公这一串奇怪的举动如果从他自身得利来说,根本解释不通。剩下难以置信的结果应该是正确的答案了。 他想要扶持庭理上位,也许他还想让登上皇位的庭理将正阳门的残余势力重新能够出现在阳光下。 这就解释了他利用阴阳教的势力让所有皇子死于非命后,反而将自己的羽翼折断。 然而纵然所有的皇子死后,从小生于民间而不为百姓官员所知的庭理也很难名正言顺地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然而如今战乱四起,皇上病重。如果此时庭理被迎入皇室的话,是众望所归。 只是有一个问题,很大的问题。惠果把庭理培养得很好,淡泊名利的他并不想要这个皇位。 江吟无意识地抓起地上的一把荒草。江吟兄妹抓入天牢,三日后面临斩首。 这是皇命。 他这是想用他们兄妹的姓名来要挟庭理去争抢。 牢狱里面安静甚至称得上详和,可是外面正是风起云涌,变化诡谲的局面。 江吟分析出那么多东西,但被困在这里什么都不能做,也没有能力做什么去帮助庭理。她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始唿唿大睡,睡得昏天黑地。 直至行刑的前一天晚上,牢狱给她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最后晚餐。江吟吃得津津有味,还提出了改进的几点建议。 狱卒看江吟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疯子一样。 到了第二天,狱卒拿着白绫走了进来。江吟有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只是换了一种死法。 随后狱卒对江吟哭丧着咧嘴一笑:「小娘子,你有可能有救了。」 狱卒用白绫布置着大佬。江吟试探地说道:「那位驾崩了?」 他将白绫一条条系在栏杆上,点头道:「等待新皇登基,大赦天下,说不定娘子和小江大人能够逃脱死罪。」 「新皇是……」江吟咽了咽口水,艰难地问道。 狱卒恍然大悟:「娘子这几天在狱中大概还不知道,当年宫中一位受宠的妃子剩下五皇子后就去世了。五皇子当时也夭折了。但是其实这是皇上怕五皇子遭奸人伤害一直将他放在普明寺的惠果大师身边抚养。」 「狱卒大哥看来消息非常灵通啊。」江吟笑道。 「这不算什么很难得的消息,整个盛京城都知道这件事。」 江吟并没有太过惊讶,不过是自己心中的猜测现在被验证了。 但是庭理成为了皇帝,还是蛮难让人接受的。 她还刚想着庭理光头穿着黄袍长什么样子,结果他登基的第一天,就来了大理寺把江吟两兄妹接出来了。 庭理,哦不,现在应该叫萧寞。他身着繁复高贵的黄袍,头戴威严的冠冕。 他不顾旁边的大理寺卿和少卿见鬼的神情,亲自为江吟解开身上的枷锁,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嫌弃地说道:「啧啧啧,一手头油。江吟,你太邋遢了。」 江吟刚觉得他一身气势,结果他就来了这个神操作。 「换你在这里待上五天试试。」江吟没好气地说道。 语罢,她打量着萧寞头上的乌髮,眯了眸子,正要说话。 萧寞脸一板,语气中带着威胁:「你敢把你心里想的说出来?」 江吟有些难受地憋了回去,脸上却是掩不住的坏笑。 等到江吟出大牢的时候,她深深地看向萧寞:「庭理,对不起。」 对不起,因为我们的原因,让你被迫捨弃了自有自在的生活。 萧寞淡淡一笑:「你我之间,何须言此。」 第124章 完结 黑暗来得恐怖, 但是结束得很快。 江吟重新躺在了她舒适和软的小床上,闻着栀子花浓郁的薰香,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而局势依旧严峻, 边境的战乱还未平息, 朝廷内部仍然对五皇子的回归有着争议。 萧寞像是一个天生的帝皇,他有手段有谋略。兄长每天下朝后都对他老练毒辣的眼光赞嘆不已。 「没想到,庭理竟然如此出人意外。」 更出人意外的是东阳郡王安曜之。他此前受命北上迎战回纥, 用兵诡谲, 出其不意,打退了回纥。 江吟闻此不由地睁大了眼睛, 内心嘀咕道:他可隐藏地真好。 不过半年,边境的战乱便已经平息,朝廷中不和的声音也在新皇展现出来的实力中慢慢消失。 如今盛京城中, 人人都夸赞新皇是一个明君,是百姓之福。 清河坊又恢復了往日的生机, 各大酒楼都开张了,街道两旁的小摊此起彼伏地吆喝起来。行人摩肩擦踵, 好不热闹。 江吟带着梁九东逛逛西买买。梁九一脸担心地看着他的小僱主:「娘子, 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为止?不然像前几天东西吃得太杂太乱, 回去难受, 郎君又要说你了。」 江吟还是很能听取别人的意见的。她又最后吃了一碗馄饨便告别摊主打道回府了。 由于皇帝驾崩, 举国大丧三个月。 而三个月过后, 庭理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文武百官看着后宫空虚,而帝皇正值青年。今日早朝诸位家中有女待嫁的大臣正在请奏皇上充盈后宫, 以兴龙嗣。 第164页 萧寞隐藏在冠冕珠帘后的脸似笑非笑,故作伤痛地说道:「父皇才刚刚仙逝,朕心中悲痛万分。此时无心选秀之事……」 说着, 他捂着心口,艰难地说道:「朕心痛难忍,若无事,便退朝吧。」 刑部尚书和户部尚书正在陪在新皇在后花园赏景,「宽慰」皇上一颗「思念」父皇的心。 晏离淡淡道:「这个理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陛下若不还是从了吧。」 萧寞啃着桃子,斜了他一眼:「感情做皇帝的不是你。尚书大人,朕可警告你,现在朕是九五之尊,想要什么只要张口便是。」 晏离眼中透着一丝冷意,随后眸色又转为平淡,无奈地嘆了一口气:「陛下不是这样的人。」 萧寞嗤笑了一下,脸上还是熟悉的玩世不恭,只是眼中有着淡淡的落寞。但不久,他仿佛又打起了鸡血,看着新任的户部尚书说道:「明台,不久就是江吟这个丫头的及笄礼了。你打算怎么操办?」 「长公主和郡王妃都在为做阿吟的正宾吵的不可开交。」江拂想起府中两位难搞的长辈,头痛难耐。 郡王妃是江母的好友,而长公主又是未来的婆婆。 萧寞嘆道:「朕倒是乐意给江吟那丫头做主持及笄礼的人。」 江拂:…… 陛下您就莫要说这些让人笑掉大牙的话了,正宾都是有才德的女性长辈好不好! 晏离脸上带着忧愁:阿吟有这么一个不靠谱又身居高位的竹马,我总觉得没那么顺利娶到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