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逐盛京》 第1页 [穿越重生] 《放逐盛京》作者:枸杞黑乌龙【完结】 文案: 大清留都盛京的地下皇帝鹰主捡回来一个脏兮兮浑身伤痕的小姑娘,娇养在了身边。 长辈们都以为他是想当爹了,喜大普奔准备了无数国色天香供他挑选。 鹰主听着小姑娘一口一个义父面无表情:不急。 这一不急就过去了七年,心急如焚的长辈们没法子,只能撺掇捡回来的小姑娘去劝。 自认情商高知恩图报的殊兰接下了任务,娇俏凑到了鹰主身旁:您也该到年龄成亲了,你看我都及笄了,您不大婚我也不好嫁人不是? 鹰主不动声色:好。 兴高采烈去给长辈们汇报的殊兰转眼就被凤冠霞帔送进了鹰主的洞房。 殊兰:??? 鹰主:我大婚你才能嫁人不就是你要嫁给我吗? 殊兰:!!! 本以为是相互利用的主僕,却成了携手一生的传奇 ———————————— 排雷: 1、文案实实在在废,1v1,穿越成宁古塔犯人的女特情&大清盛京地下贵族土着 2、义父只是藉口,无实际关系,慢热文,被捡回去之前很苦~捡回去之后渐渐甜~ 3、设定在九王夺嫡末期发生的故事,架空清穿不可考据 内容标籤: 清穿 因缘邂逅 随身空间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佟殊兰,叶赫那拉·佳珲 ┃ 配角:盛京贵族,胤礽、胤禛 ┃ 其它:*记得关注作者君哟* 一句话简介:小狐狸变成小新娘 立意:努力生存 第1章 倒霉 康熙五十九年秋—— 皑皑白雪簌簌落下,穿越两侧高耸的山峰,打着旋儿飞舞在羊肠小道儿上,似是为风雪中恍惚传来的哭喊声做景儿,端的是悽惨悲切。 「官爷,求求您大发慈悲!我夫君实在是烧得厉害,求求您让于大夫给看看吧!求您了!」悽厉又哀婉的瘦削女子,鬓髮散乱,穿着身儿脏兮兮看不出颜色的夹袄,哆嗦着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头。 也不知是磕头太勐,还是哭得太用力,女子脏污不堪的脸上还能看得出青白泛灰,眼泪随着磕头动作甩飞四溅,怎么看都叫人心酸。 可长长的两排队伍里却没人拿怜悯的眼光看她,都是麻木冷漠的拖着手腕上的锁链,用力缩着脖子缓缓往前走。 「看个屁,这种天儿发了烧,擎等着死就是了!要是早听爷的,把那丧气丫头扔了,你男人也不会发烧!滚起来!别耽误大伙儿进度,这都快申时了,天黑到不了驿站,大伙儿都得陪你冻死!」身穿青黑色棉衣,胸前一个大大吏字儿的兵爷狠狠在女人旁侧甩了一鞭子,「再不起来,爷亲自送你家男人一个痛快!赶紧走!」 「官爷……啊!求求您!求求您了!他真是走不动了啊!」女子跪地不起,刚喊了两个字就叫那兵爷一鞭子抽在身上,随着鞭子不停落下,声音更悽厉了几分。 「月娘,起来…我…咳咳咳…我还能走!」一个比女子更瘦削,几乎是手脚并用爬过来的男子,拽着女子想拉起她却哆嗦着没多大力气,只得一起跪坐着用背护住她,生生挨了几鞭子。 等兵爷打够了,骂骂咧咧走远后,二人才相互搀扶着勉强站起来。 「恆仁……恆仁,殊兰还昏迷着,我和惠儿也拉不动她,这可怎么办啊?」月娘使劲儿拉着男人的胳膊防止他摔下去,因着远处兵爷不善的目光,也不敢太大声,只哭得声噎气竭绝望至极。 「额娘,我没事儿…我…可以走。」一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女娃在一块木板上挣扎,就着趔趄趴在地上努力啃了几口雪,这才抽着气使劲儿站了起来。 「额娘…扶着…阿玛,我跟妹妹…搀扶着走。」简单一句话,叫这女娃说得艰难无比,还是旁边一个跟她年岁差不多的女娃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才勉强让她站住。 「走吧……」被叫做恆仁的男子深吸了口气,见那兵爷又晃荡过来,目光越发狠恶,只扶着妻子颤颤巍巍往前迈步。 月娘回头见身后两个女儿虽然速度缓慢,还算是能跟得上,这才擦干皴在脸上的泪痕,咬着牙撑起自家男人胳膊,艰难的往前挪。 背后的佟殊兰看着父母艰难前行,再看妹妹殊惠为撑住自己用力到涨红的脸色,忍不住轻轻嘆了口气。 她也没做什么孽,半辈子都是为国家为人民服务,咋就倒霉至此了呢? 是的,这具身体原本的主人已经死了,也许是飢饿,也许是高烧,要了她的命,佟殊兰刚过来的时候,浑身滚烫,饥渴交加。 在断断续续的昏迷当中,她已经看到了这殊兰小姑娘短暂的一生。 出生于佟半朝佟佳氏分支的殊兰,有个兵部小掌事的阿玛,自小还算是丰衣足食长起来的。 因着佟恆仁的父母早逝,嫡母早早就将他们一家子分了出来,因此家里无甚大财,可也没有深宅后院那些腌臜。 正因自己当家,殊兰的额娘月娘连着生了两个闺女,除了她自个儿有些愧疚外,倒是也没什么烦恼,丈夫从不曾因这个与月娘红过脸,日子过得平淡又温馨。 天有旦夕祸福,佟恆仁在康熙五十九年初夏与策妄阿拉布坦一战中,算错了粮草数目,造成了边陲参战将士近两日弹尽粮绝的困境。 第2页 康熙爷一怒之下判了佟恆仁全家发配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佟恆仁从来都是个仔细人儿,他自是喊过冤,可圣旨不可违,他们一家子还是带上了锁链,跟随着被发配宁古塔的犯人一起,穿越长征般的路途,一路向北而去。 月娘是索绰罗氏一绝户人家的孤女,通过媒人介绍嫁给了佟恆仁,因没有婆母和长辈照料,第一胎生下的殊兰很有些体弱。 所以在这北上路途中,即便月娘和佟恆仁再小心照料,刚过燕山一带,殊兰就开始水土不服,等过了奉天再往北走的时候,她高烧倒下就再没能起来。 原身是夜里在驿站大通铺上没的,等月娘发现她高烧不醒的时候,已经是换了芯子。 她也叫佟殊兰,可她是在21世纪红旗底下长大的孤儿,以高分毕业于j校后,直接进入了特情部门的后勤部。 可以说佟殊兰的人生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拼命学习以求能更好的活下去,第二个阶段就是拼命给那些特情外勤擦屁股。 第一阶段拼命是态度,第二阶段拼命就是字面意思了。 电影里的特情人员都是一顶一百,嘁哩喀喳就把坏人干掉然后牛叉闪闪全剧终。 可现实生活中他们除了姿态牛叉,实际上还需要后勤人员拼了老命给他们创造让他们牛叉的环境,还得为了他们能闪到最后,精细缜密的扫除一切后患。 所以虽在后勤部门,也不比那些直面罪犯的外勤好多少,更因后勤需要在极度危险的环境中为外勤扫除障碍,有时候后勤部特情的处境会更加危险。 佟殊兰打小就聪明,在知道自己工作性质后,专门用半年时间去修了佛学,还将自己吃成了一百八十斤的大胖子,这才每每在虎狼环伺的情况下,高效率完成任务且永远不引人注意的安全回归。 好不容易她战战兢兢干到了三十岁,一攒够了钱她就准备辞职,打算找个男人生个娃,再养个狗开个店,悠闲养老去。 可在最后一次任务中,为救一个第一次参加外勤任务的特情,佟殊兰极为憋屈的壮烈了。 这一壮烈就发现,她又回到了人生的第一阶段,并且拼命活下去从态度直接变成了字面意思,这可真是太阳和狗的悲惨组合,无语望苍天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着,佟殊兰时不时咬咬舌尖,抵住眼前发黑的晕眩,还偶尔在雪地里的枯草丛中胡乱揪上一把,使劲儿扶着她的妹妹殊惠,眼神越来越不乐意。 「你老实儿点儿行不行?我都快扶不动你了!你不知道你多胖嘛!」涨红着脸的殊惠在殊兰又薅了一把枯草后,没忍住咬牙切齿地低声抱怨。 「……」她现在都瘦到皮包骨头了,连上辈子三分之一体积都没有,哪儿胖? 佟殊兰没忍住唿噜了一把殊惠那跟杂草没啥两样的包子头:「小声点,有用的。」 「有啥用?能吃吗?」殊惠不满地撅了撅嘴巴,见额娘回过头赶紧笑了笑,等额娘转回头去才又鼓着腮帮子小声问。 「晚上你就知道了!」佟殊兰同样小声回答殊惠,让殊惠腮帮子更鼓了几分,倒是比刚才一路的神色仓皇要好些。 佟殊兰眼前阵阵发黑,咬舌尖就够疼的了,实在是没有力气多说什么,只能尽量站直了身子往前挪动。 等远远看到灰扒驿站,她胸前的薄袄里头已经塞了好些枯草,只脸色苍白的跟死人都有一拼。 走到驿站跟前儿时,许是前头在迎接什么了不得的贵人,犯人们被勒令面沖墙,在寒风中贴门口最远处的墙角站了许久,才抖抖索索地在兵爷呵斥声中进了门。 这种沿途供客家休息的驿站,一般分两个部分,一部分是供达官贵人或者是吃皇粮的兵爷居住,另外一部分就是那种底层老百姓和像佟殊兰他们一样的罪犯居住的地方。 前面都是青砖灰瓦的大房子,隔着一条小河和一片小树林儿,弯弯绕绕往后走半盏茶功夫就是土胚稻草房,统一是大通铺和黑漆漆带着异味儿的冷硬被褥。 好在普通老百姓和犯人们都不讲究,他们出门在外,本就长期没法洗漱,说不准身上的搜味儿比被褥还要重。 男女犯人分开后,被粗鲁推进了茅草房,每屋都扔进一个骚了吧唧的木桶,直接门一锁,十数个看管犯人的兵爷就先去前头吃喝洗漱,等他们吃饱喝足了,才会考虑给犯人餵食的问题。 「给我留半个黑馍,半夜把我叫醒!」佟殊兰躺在月娘怀里轻轻拉着殊惠说完这句话,就再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额娘!」殊惠见姐姐晕过去,苍白又恐慌着小脸蛋儿,拉着月娘薄袄的下摆,期待她能说些安心话。 「姐姐没事儿,听姐姐的话,记得抢了馍藏袖子里别叫人看见,惠儿最聪明了!」月娘双眼含泪,努力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摸了摸殊惠的脑袋在她耳边叮嘱。 「你们滚角落里去,要死不活的,晦气!别传染了我们!」殊惠还没来得及点头,就让个比别人齐整些的女人一脚踹了个趔趄。 就着昏暗的环境,向来泼辣的殊惠扭头就想冲过去咬人,被月娘死死拉住了。 「我们这就过去,这就过去。」月娘赶紧下地穿上破烂的棉鞋,对还有些不服气的殊惠小声央求,「惠儿,娘怕是背不动姐姐,你在后头托着点儿。」 第3页 殊惠听得出额娘声音里的哽咽,也知道自己人小力气弱,对上别人肯定是要吃亏的,垂头丧气嗯了一声。 等两个人费劲巴拉背着佟殊兰缩到了最角落炕梢里,门外就响起了锁链响动的声音,应该是吃饱喝足的兵爷回来了。 殊惠再顾不得沮丧,像个小老鼠一样迅速偷偷跑到门边儿躲起来,只等着开门就赶紧往外跑。 第2章 杀意起 「快点儿!都别磨蹭!」蛮横的男子唿呵声在门开后,伴随着铁链子和摔门声传来。 殊惠早趁着昏暗从这兵爷身边熘了出去,抢先跑到门口放着黑摸的木桶前,飞速往袖里各塞了一个馍,然后双手一抓也不管拿了几个,就赶紧往房后头跑。 其他出来的人虽然目光不善,可也没人去撵她,每回犯人吃饭时间都不会超过一盏茶功夫,有那跟小孩子抢的功夫,还不如去拿桶里的。 再说月娘和佟恆仁带着两个孩子,这一路上遇上事情能帮就帮,其他人虽没精力怜悯,却也不会跟他们一家子过不去。 这种泥坯稻草房一般都矮,殊惠绕到佟恆仁住的房后头,推开没有挡头的窗户,扒拉着低矮的窗棱,倒腾着小短腿爬了进去。 「阿玛?我是惠儿!阿玛?你在吗?」殊惠喘着粗气爬到炕上,好半天没听到佟恆仁的回答,也顾不上哭,赶紧在炕上爬着摸索起来。 佟恆仁连进屋都是月娘搀扶着他进来躺下的,这会儿不回答她,佟殊惠心里的恐慌更浓了些。 「阿玛…」殊惠哽咽着快速往前爬,没等她继续喊,就摸着了一张滚烫的脸。 「阿玛!阿玛!你醒醒!」过了年才叫八岁的殊惠实在忍不住害怕,泪珠子一颗颗砸下去,黑馍都被她丢在了一旁,只顾抓着佟恆仁的衣襟小声哭喊。 「惠…惠儿…不哭,阿玛…没事儿。」佟恆仁因着殊惠的摇晃,勉强睁开了眼睛,声音低哑到像是嗓子眼儿里塞了炭块一样。 「阿玛,你先吃个馍,我去给你端碗水过来。」殊惠听到了阿玛的声音松了口气,虽眼泪还是落个不停,好歹没忘了时间,赶紧将黑馍塞到佟恆仁手里,就下床去给他端水。 「阿玛…不饿,你跟…额娘和…姐姐吃。」那随行的于姓大夫根本就没露面,他们本来还有些财物,这一路上因为殊兰,早被贪婪的兵爷敛了个干净,佟恆仁有预感自己是活不久了,不想浪费粮食。 「阿玛你吃…惠儿今天多抢了几个馍,求求你了阿玛!你吃吧…」殊惠努力将冷硬的黑馍掰碎,摸索着往佟恆仁嘴里塞。 佟恆仁听殊惠哽咽的像是要穿不过来气,显然是慌到了极点,实在不忍心让她更害怕,到底强忍着头晕目眩塞灌下去半碗冷水,才勉强吞了半个黑馍下去。 「快回去,找…你额娘…去吧。」吃掉半个黑馍像是用掉了佟恆仁所有的力气,这句话说完他就再撑不住晕了过去。 「阿玛!」殊惠哭着推了两把,没听到佟恆仁的回答,又听外头兵爷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往屋里头撵人,这才勐地擦了把泪,赶紧下炕从窗户跳了出去,抡开小细腿就往回跑。 「额娘!额娘!阿玛晕过去了,惠儿怎么叫他都不醒!」殊惠顾不得手背和额头爬上爬下的擦伤,小声呜咽道,几个月来的犯人生活已经叫小姑娘知道了眉眼高低,哭都不敢放声。 这一刻,月娘眼前也有些发黑,还不等她起身,其他犯人们就都被推回了屋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很快就传了过来。 「惠儿,你记得照看好姐姐,额娘去救阿玛,不管发生什么,你们都不许出来,听见没有?」月娘擦干净脸上的泪,握住了殊惠的肩膀,认真又严肃地叮嘱。 「不要!额娘!你别不要我们!呜呜…你别去!」殊惠忍不住一只手捂着嘴,一只手死死拽住月娘的夹袄,放声哭了出来。 「有完没完!赶紧睡!不睡就特娘的滚出去!这几天净听你们哭了,要死赶紧去死!」黑暗中有个粗噶的女声不耐烦的骂起来。 「额娘不去,阿玛就没了,惠儿听话好不好?」月娘赶紧捂住殊惠的嘴,小声在殊惠耳边一遍遍劝着。 殊惠哽咽着点了点头,月娘把殊惠拉到床铺上挨着浑身滚烫的殊兰坐下,摸索着就要往外走。 还没等她下炕,突然被一只火热的手攥住了手腕子,吓得她差点儿没叫出声来。 「额娘…」佟殊兰被哭声和骂声吵醒,勉强拽住了月娘,使劲儿将月娘拽到自己身边。 月娘着急去看佟恆仁,只是趴下摸着佟殊兰的额头:「殊兰乖,额娘一会儿就回来。」 「别去,会…挨打,半夜…我有办法…」佟殊兰晕晕乎乎的抓住月娘不撒手,殊惠紧紧挨着她不敢哭出声,只不停无声抽噎着。 这一耽搁门就被锁上了,月娘不相信才九岁的女儿有什么办法,只当她是为了阻止自己出去,月娘眼神绝望,眼泪又流了出来:「这是天要亡我们一家…」 佟殊兰本来就高烧,又走了那么多路,到底还是忍不住又昏睡了过去,只是手一直死死抓住月娘没放。 殊惠也哭累了,被额娘劝着啃了个馍,忍不住睡倒在月娘怀里。 月娘搂着孩子坐在炕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想着晕过去的丈夫和长女,哭得脑袋都一蹦一蹦的疼。 第4页 「额娘,有吃的吗?」到了后半夜,没人记得叫佟殊兰,但她心里警醒着,也没敢睡踏实,睁开眼缓了缓神,凑到还在抽泣的月娘身边小声问。 许是因为挨着两个人,月娘身上的被子又都盖到了佟殊兰身上,她出了些汗,虽然还觉得有些冷,到底人是清醒了些。 「还有两个黑馍,没有水,你吃慢些。」月娘一开口,嗓子嘶哑到不行,因为被子在佟殊兰身上,她摸着佟殊兰脑袋的手,冰凉的吓人。 佟殊兰先将月娘的手揣到了自己怀里,用自己烧着的体温替她暖着,然后才拿过黑馍,用力掰开来往嘴里塞。 说实话这黑馍的硬度……都快赶上石头了,用力嚼几下咽下去,嗓子像是被石子儿划过一样,那痛感很是让人醒神。 好不容易吃完了一个黑馍,殊兰拒绝了月娘递过来的最后一个馍:「额娘你吃,咱们一家人,您可千万不能再病了。」 月娘听见这话,本有些干涸的眼眶瞬间又充满了泪水。 「您别着急,我真有办法,隔壁杨爷爷家干啥的您还记得吧?」佟殊兰听得出来月娘又哭了,对上这种水做的女人,从来都是脂肪属性的她有些麻爪,只好赶紧转移月娘的注意力,凑到月娘耳边小声问。 「你是说…草药?」月娘在黑暗中愣了一下,赶紧将殊兰搂得紧了些,摸了摸她胸前鼓-囊的枯草,「你能认得全吗?」 「您不记得啦,我跟杨爷爷家的雀儿姐姐玩的好,她教我可多东西了。」女红绣花啥都普及过,就是没有药草,虽然药草歌教原身唱过几遍,见她不感兴趣就再没说过。 可月娘不知道这些啊,佟殊兰在执行任务的时候,有次遇到同事中了枪伤却没办法去就医,最后发炎死在了黑三角,自那次以后她就发了狠学了中医知识,再加上后来她身上的奇遇,不说是个高人,也比一般大夫强不少。 「您先躺下睡,我出去一下,天亮前就回来。」她没再跟月娘多说,劝心里忐忑的月娘勉强躺下,就赶紧出熘下了炕,以熟练的姿势快速又无声的消失在了窗口。 一出门佟殊兰就没忍住打了个哆嗦,古时候的东北贼鸡儿冷,她使劲儿揣了揣自己的薄袄。 进来的时候她脑子昏沉,只粗略记住了这附近的格局。 用脚指头想想也知道,这边肯定是没有厨房的,所以她只是紧缩着脖子,快速猫身往前头小树林那边去,绕过树林就是青砖灰瓦房。 佟殊兰因为生病,原身也没经歷过锻鍊,手脚比上辈子差了许多,好在经验还在,她贴着树根儿不快不慢只求无声,还没出小树林,刚靠近那片连绵砖瓦房的边缘,就突然听到了唿哧带喘的声音。 她迅速蹲在了一颗粗直的大树后头,缓缓屏住唿吸,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好半天都一动不动。 芯子已经三十的佟殊兰很清楚里头人在干什么,打算看看周围若是无人就绕过去。 「嗯…好哥哥,快给奴家吧,奴家受不住了。」故作娇媚的女声听起来很陌生,可接着回答的那个声音佟殊兰却还有记忆,是对月娘和佟恆仁甩鞭子的兵爷。 「哈哈!这就给你!你个小骚-货,一路上最骚的就是你!」这会儿那兵爷的语气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有种荡漾的愉悦。 「奴家才不是最骚的,这最骚的呀…胡哥哥今日才将将辣手摧花过呢!」女人喘息不停,让笑容和这句话都多了几分暧昧。 刚起身准备走的佟殊兰闻言快速反应过来,又蹲了回去,眉头一皱就听见了那胡姓兵爷疑惑的声音:「你是说那索绰罗氏?」 「可不就是她嘛!唔…哥哥慢点儿,若不是她有张好脸又够骚,一个孤女如何能嫁给佟家人,胡哥哥…这是叫那女人故意…啊…故意弄脏的脸给骗了呢!」女人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佟殊兰的心慢慢沉下去,她眼神中飞快闪过一丝狠辣和杀意。 「哈哈…那佟恆仁病得厉害,让老于去给他看看,等哥哥尝了鲜儿,还来疼你!」 若是她以往的身手,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将二人杀掉并不困难,可她如今还发着烧,人也缩水了三分之二……风险太大。 对佟殊兰来说,成功率低于百分之九十以上她都不会动手,尽管她现在特别想宰了那个趴在女人肚皮上,还敢肖想她额娘的臭男人。 好在她从来都不是急性子,这两个人在她眼里已经是死人,早一会晚一会的也无碍。 「哥哥现在多疼疼奴家就是…」两人又是一阵淫词浪语,过了半盏茶功夫才互相低叫着停了下来。 佟殊兰像是被冻成了冰雕,贴着树根一动不动,如同黑暗中猎食的豹子,眼神冰冷又专注,她要看看到底那个女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男主就出来啦~ 第3章 初见 过了大概又半柱-□□夫,才有个身材不甚丰满的女人,拢着身上的棉衣闪出门来,四下观察了半天,快速往女犯人居住的地方走去。 趁着半圆半弯的月光,佟殊兰专註记下了女人略有些模煳的容貌,对长期从事特情工作的她来说,不需要太清晰,只要记住轮廓,这女人就插翅难逃。 随着女人走近,她突然感觉到有些许不对劲儿,那女人从原身记忆中能找到,是女犯人中的一个,一路上也没跟他们一家人有过什么冲突,现在却突然想要毁了月娘,怎么都说不过去。 第5页 并且那女人出门时还在扭着身子扮娇弱,进了小树林,就着月光都能感觉出她身上的冷漠和镇定,这不像是个普通的犯人。 就这等待的功夫里头,佟殊兰脑海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种刑讯逼供,并且让两个人自然死去的法子。 可眼下最重要的并不是这个,她摸了摸进小树林之前就消失了一半药草的胸前,又等了一会儿,等再听不到任何动静后,才快速绕过这个地方,往更靠里的地方窜过去。 没等她找到厨房所在,刚猫身转悠了小半圈的佟殊兰,突然一下子跳起身,准备来个鸽子翻身,避开莫名感觉到的杀气。 我翻! 「啪!」艹!忘了自己还是个柔弱的孩子! 浑身剧痛的趴在地上,她一动都不敢动,好半天才缓缓抬起头,入目就是一双皂靴,然后是厚实的锦袍…… 「咦?你倒是警觉。」月色下长身玉立的锦衣人惊讶的低嘆了句,毫不费力的就将看似摔蒙了实则浑身戒备的佟殊兰提在了手上。 「呜呜……求求贵人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呜呜呜……」佟殊兰手脚下垂不忘迅速低低呜咽着求饶,脑海却在飞速的思考。 眼前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真是说不准,要么是必死之局,要么就是她穿越过来老天爷给她开大,让她遇上贵人了。但以佟殊兰的气运尿性来说,大概率是前者。 「呜呜呜……我真的再也不敢……哎哟!」佟殊兰一边哭一边想着该如何脱身,没防备一下子被仍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主子,是个小丫头,看着是流人。」锦衣人站在摔成烂泥的佟殊兰身边沉声拱手禀报。 流人?佟殊兰从原身记忆中找出了这个词,这是对被发配宁古塔的罪犯的统称,这死男人眼神儿倒是尖。 「嗯……」清越又不失低醇的声音从冒着热气儿的门槛里头传出来,只这简单一声应答就彰显了尊贵、雍容、无视…… 「偷东西?」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缓缓开口,这下子佟殊兰倒是听出来了,人家可能是有点睏倦,这声音分明还是个年轻小伙儿。 情势比佟殊兰预估的要好一些,年轻人总是心软些的嘛,佟殊兰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从烂泥状态艰难变成了跪坐姿势。 因为自身体温高,地面又冰凉,不用装佟殊兰也抖得厉害,她泪珠子啪啪往下掉,被冷热空气一冲,特别难受,于是眼泪掉得更凶。 「回贵人的话,殊兰从小受先生教导,怎会偷东西呢?」佟殊兰也不抹掉自己的眼泪,任由脸上皴得难受,「是殊兰的阿玛病了,他高烧不退,现在已经昏迷,殊兰这才铤而走险,准备过来借个厨房给阿玛熬药,求贵人给条活路吧!」 「不问自取是为偷,先生还是没教好。」那年轻贵人轻笑一声缓缓道。 不但如此,听她的话,还是个满人,却大咧咧的把名字说给了诸多陌生男子,那先生该回家种田去了。 但佟殊兰本就没精力细嚼原身的记忆,还未注意到这一点,她只努力想着该如何谄媚地反驳,才能留下自己好不容易重活一回的小命。 「贵人说的是,是殊兰没学好,可当今圣上教导,百善孝为先,殊兰小命儿无足轻重,还请贵人允许殊兰救阿玛一命,殊兰愿意听贵人发落!」最好是让她卖身为奴啥的,就不用再去宁古塔受罪了呢…… 「你的药就是那些枯草?」年轻贵人低低哼笑一声,捏着被人送进来的几株枯草问。 「爷,这是柴胡和甘草,许是想做柴胡桂枝汤,治伤寒发热。」随行在年轻贵人身边的一个面容阴柔的男子轻声道。 「呜呜……无论如何这都是仅剩的希望,殊兰不能眼睁睁看着阿玛去死……呜呜呜……」佟殊兰低着头,像是对帘内人的低语一点都没听到,说着说着哭得越发伤心起来。 只她也知道眼前人身份不一般,怕就是傍晚那会儿让她们在外头面壁躲开的贵人,所以虽然哭唧唧,她还是不敢放大声音,低声抽泣让她显得更可怜了些。 「穷途末路么?」年轻贵人若有所思的低语,「给她配齐方子,让她煎药。」 「喳!」站在佟殊兰身边的锦衣男子低头应诺,提着还在哭泣的佟殊兰就走。 「多谢贵人!殊兰以后一定给贵人立长生牌位日日供奉!」佟殊兰楞了一下被提着还不忘扬声道谢。 又是爷又是喳的,不管是通过原身记忆还是那些年追过的清朝电视剧,都知道这是个满人贵族了,能加点印象分就加点儿,谁知道以后还用不用得上,怕死又谨慎的佟殊兰向来喜欢未雨绸缪。 「给你一个时辰,快点儿别磨叽。」锦衣人将她扔在厨房后,很快有人送了两副药过来,明显那锦衣人是感觉出来她也在发烧。 「多谢贵人!」殊兰抹了把冰凉刺痛的脸,咧出一个含泪的大大笑容,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何尊容,可那锦衣人见她笑,扭脸儿就走。 好在佟殊兰也不在意,她抽泣未停,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耳垂微动努力听了会儿,左右包括门口都有人,好在厨房内无人。 她一边点火,一边打开药包,趁往药罐里放药的功夫,摸了摸屁股,拿出小半块人参来。 柴胡桂枝汤里是有人参的,显然那贵人并未吝啬,她也就放心替换了药包内的参。 第6页 若说佟殊兰为何能三十岁就攒够了养老钱,就不得不说她是特情后勤的一朵奇葩。 肥得跟猪一样,明明看起来行动不便,可但凡出外勤的无不希望能跟她搭档,概因为与她搭档保活。 十年内除了刚入职那两年,佟殊兰再无败绩,除非乱枪扫射,就是临到鬼门关她也能给救活了拖回来。 别人只当她业务能力好,实际上她是在黑三角那次死里逃生后,就发现自己祖传的那个玉葫芦成了一个胎记,长在了……嗨,长在哪儿无所谓,反正她是有了个一平米见方的小空间。 这空间里头没有什么灵泉水,也没有什么神奇的书籍啦传承啦这些气运爆表的东西,只有黑黝黝还微微泛着腥气的土地。 若是别人估计就得失望了,可佟殊兰向来是个满足感很低的人,她只把这空间当做一个储物空间,也在枪林弹雨之间帮了她不少忙。 有一次她吃完了葡萄,又在任务中没地方扔葡萄籽儿,顺手就扔在了空间中,接过等任务完成,才发现空间里密密麻麻的葡萄秧子缠绕在了她那些物资上头。 她多次反覆实验,发现空间内若是种植药草,时间流速是外面的十倍,就算是枯萎药性尽失的药草放在空间内,也很快就会恢復药性。 那时候她已经在学中医了,当即头脑一动,就在空间里划出来五十公分见方的地方,用来种植一些救命的珍贵药草,自此这成了佟殊兰最大的金手指,让她的任务再无败绩。 本来她还想着若是没有人参,那她就用自己的血掩盖参味儿,推说孝心感动上天也无不可。 现在好在是不用放血了,她也不敢大意,仔细熬着药,熬出来以后她先痛快干掉了一碗,在渐渐暖起来的厨房中很是出了一身汗,头脑比来的时候又清醒了几分。 这一清醒过来,她就有些后怕,刚才那种情况,幸亏是老天爷心疼她,不然佟家这一家子就是个死字儿。 她挂掉那次就是因为冲动,替一个傻不愣登想要壮烈的特情挡了枪,这才穿到了如此悲催的地方来,自从发现自己处境后,她就暗暗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冲动了! 没想到还是大意了,以后一定得谨慎再谨慎! 如此想着佟殊兰很快熬好了另外一碗药,她又腆着脸流着眼泪问人要了蜂蜜,将汤药做成了蜜丸,这才揣在怀内千恩万谢的赶紧颠儿了。 等她走后,原来在屋里伺候的阴柔男子静静走进来,捏了把炉灰放到鼻子底下闻了半晌,才用手帕擦干净,扭头回了屋里。 「爷,那小姑娘用的不是咱们的人参,看起来比咱们的参年份要长,保存的更好些,她很谨慎,药渣烧成灰跟炉灰掺在了一起。」阴柔男子轻垫着脚走进来,躬着身子小心翼翼汇报,那姿态分明是个太监。 「佟佳氏吗?一路风餐露宿,被人榨干了所有的财物,还带着病歪歪的小丫头,竟然还能存下救命的药,看来这一家子或者……这小姑娘不简单。」背着身子姿态懒散的高挑男子,抬动绣着雅致竹叶花纹滚边的锦袍衣袖,捏着几张纸轻笑。 纸上赫然是佟殊兰一家子的过往,尤其是从出了京都开始到灰扒,事无巨细都写得一清二楚。 「有趣,你让人盯着些。」 「若有需要,要帮他们一把吗?」年轻太监恭谨地低声问。 「不必,盯着即可,歇了吧。」男子随手将纸张放在了桌上,起身往内室走,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墨袍很快消失在暖炉旁侧。 他的随身太监目不斜视地收好了纸张,挥手让人将暖炉抬进内室,他静悄悄进去伺候洗漱。 与此同时,佟殊兰已经来到了佟恆仁的房外,她刚刚轻推开窗户刚想往里跳,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兵丁厉呵: 「谁在那儿?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打了个酱油的男主出来了~很快就知道那女人的身份啦~ 第4章 陷害 自京城出发到宁古塔,一路有三十几个驿站,基本上八站就会更换一波换押送兵吏。 每次更迭,都需要把犯人情况说清楚,病死或者逃走的也得由负责的兵头子和大夫签字画押。 这并非意味着这些兵油子就能跟大夫沆瀣一气只手遮天,在押送途中对于犯人的消失,无论是生老病死都是有指标的,若超过数量,兵吏们也会被处罚,严重的甚至会被判刑,这也是押送途中为何会有大夫随行。 一路荒凉冰冷,流人逃跑的少,可也不是没有,若是不严加看管,真有逃走的,押送犯人的兵吏也很头疼,因此一行十数个兵吏,总会安排人半夜起来到这边巡查。 轮值兵吏半夜三更的忍着困倦起来,还在这冰天雪地里巡视,是个人都不高兴,眼下听到不寻常的动静就更加生气,这声厉呵在只有薄薄一层月光的夜里,倒是很能唬人。 若是一般的犯人,怕是要吓尿了,起码也是得吓一跳闹出些动静来。 可佟殊兰做了十年特情,心理素质自然过关,在听到有人呵斥出声的时候,她就迅速反应过来低身抓了块石头,一个跃起投入了被打开的窗户中,趁着窗户打开有月光映射,奋力将石块扔到了她来时的方向,然后将窗户轻轻关上趴伏在地上不动了。 因为小心谨慎,去的时候她用树枝消灭了雪地上的痕迹,回来她是倒着走的,并且脚下微微内八字,造成了常人往外行走的迹象,预防的就是万一被人发现,只会以为有人逃跑,而并非有人回来。 第7页 趁那兵爷骂骂咧咧走远后,她又趴了一会儿,耳郭微动,听了下屋内的动静。 在做后勤的时候,很多时候都得扮做常人,她又是个胖子,贪吃嗜睡是最稳妥的,因此她曾去国家科研所找专家,研究了人们真正熟睡后的唿吸方式。无论是高低起伏还是打唿噜放屁磨牙,真正自然睡着和装睡是没办法一模一样的,可她硬是学了个十成像,因此也练就了没人能骗得过她装睡的本领。 仔细听了一圈,确定行走一天的犯人们并没有因为外头的动静惊醒,她匍匐着爬到了炕根儿上,无声自一头角落挪动,直到另一头才停下来。 果然她想的并没错,佟恆仁得了伤寒,为避免他传染别人,犯人们是安排他睡角落的,并且为了防止传染,还有人将多余的被褥摺叠成长块将他远远隔开,宁愿挤着点儿睡,也不想被传染。 她刚刚爬那一路,已完全确认没有人清醒,她也就没耽搁,赶紧起身爬上炕,摸索着摸到了佟恆仁的脸。 按照她手上感觉到的温度来说,肯定有将近四十度,也可能是她在地上趴久了手太凉的缘故,可佟恆仁时有时无的微弱唿吸骗不了人,这明显就是病情极为严重,光服用蜜丸是肯定没用的。 佟殊兰心里嘆了口气,又从屁股后头摸出根人参,快速掐了两条参须出来,放到嘴里嚼碎了,使劲儿擦了擦手,接到手心给佟恆仁餵了进去。 佟恆仁是深度昏迷,已经无法自主吞咽,她从怀里掏出两个蜜丸塞进他嘴里,费力抬起他的后脖颈,从屁股后头摸出一根金针,飞速摸索着在他人中穴和神庭穴上狠狠各扎一针,趁佟恆仁轻哼一声的功夫,一捋他的喉结,到底是让他将参须和蜜丸吞了下去。 佟殊兰这才松了口气,眼下屋内黑暗,这便宜阿玛又昏迷着,外头还有兵爷,估计一会儿肯定要吵醒大家检查到底少了谁,她也没办法做更多,只能赶紧回去等天亮再说。 所以她一点没敢耽搁,猫身走到窗户边仔细听了会儿,见没动静才迅速开窗跳出去,消除了自己走动的痕迹后,推开了她们屋里的窗户,无声跳进去摸到炕角爬上去一气呵成。 她一上炕就听到了月娘想要起身的动静,她赶紧捂住了月娘的嘴,仔细听了下屋内的动静。 放屁打鼾磨牙的动静丝毫不亚于男犯人的屋子,除了月娘唿吸急促,其他人都明显是睡着的,佟殊兰这才松了口气。 「阿玛没事儿,一会儿有人过来,您跟平时一样就行。」佟殊兰把遇上贵人的事情掐头去尾跟月娘说了,给她塞了颗蜜丸安她的心,也是提前预防一下,毕竟她天天跟两个伤寒患者呆在一块儿。 月娘感觉到嘴里是苦涩又带着蜜味儿的药丸,提了一整晚的心,这才算是放了下来,一松懈她就觉得浑身都酸痛的厉害,人也有些睏倦,可还不等她睡着,就传来了兵爷大声喊着让人都起来的动静。 「都特娘的给老子滚起来!一天天的就知道吃,就知道睡!你们这群破烂货什么时候能叫老子省点儿心!都赶紧滚出来!」骂骂咧咧的动静伴随着铁链开锁的声音,或远或近的传来。 佟殊兰捏了捏月娘的胳膊安抚她,同时推醒了佟殊惠。 「又要走了吗?」佟殊惠揉着眼睛坐起来,还有些没大睡够,软糯糯的声音增添了几分沙哑,听得佟殊兰手痒得很。 她退休后就想要生个这样可爱的娃来着,可惜没能等到退休。 「还不知道,抱着额娘别害怕,咱们赶紧出去。」佟殊兰到底还是没忍住捏了捏自家妹妹的小脸蛋儿,虽然因为冻得脸皴手感并不好,她还是很满足。 能重活一回,还能有父母有个可爱的妹妹,她没什么不知足的。 「额娘,姐姐讨厌~」佟殊惠一边懂事地套着外头的袄子,一边靠在月娘身上撒娇。 「惠儿乖,咱们快点出去,不然一会儿要挨打的。」月娘见两个女儿都精神不错,虽然还有些担心夫君,可到底放松了不少。 柴胡桂枝汤她也喝过,虽然家里并不算富裕,好歹这药丸的好坏她能尝得出来,只要一家人还活着,再苦再难她都能撑下去。 「你们这群浪费粮食的王八蛋,圣上饶你们一命就是天大的恩德,竟然还有人想着逃跑,叫爷看,你们通通都该拉到菜市口砍了才对!都特娘的给老子站好!」两个时辰前还笑得淫-盪的那个胡姓兵爷,在火把映射下,凶神恶煞的脸简直扭曲成了鬼脸,犯人们都很害怕,赶紧站成一长排,挤挤挨挨在茅草房墙根儿下头。 佟殊兰不动声色扫了眼被她记住的女犯人,那女人也低着头乖顺得很,只是衣服比别人齐整些,没什么出挑的地方。 「胡爷,人没少…」当值的兵丁拿着人名册点了一遍名后,有些不大理解,「可这树林里明明…」 「咳咳…也许是那王八蛋胆子小又跑回来了,爷就给你们个机会,要是让老子发现谁敢跑,就亲自抽死你们!」那胡姓兵爷显然是想起了那脚印可能是谁留下的,并没往那女人的方向看,只咳嗽着打断了当值兵吏的话。 押送犯人的都不是什么有权有势的主,能活下来长久干着这个活儿,更是不会缺少眼力价儿,见那领头兵爷明显是不想继续说下去,当值的兵吏悄悄扫了眼女犯人站着的地方,也不说话了。 第8页 「都滚回屋里等着,吃完饭就出发!」既然都已经起来了,兵爷们也就没再回去睡觉,只把犯人都锁好,迳自去前头吃饭洗漱。 轮到犯人们的时候,天边儿已经出现了亮光,在兵爷们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吃完了黑馍,随便喝了几口冰水,就又被带上锁链,朝着多洪那边去。 因为从灰扒到多洪距离比较远,一路上设置了近十个安置茅庐,兵爷们从灰扒驿站置办全了行囊和干粮,也就不紧不慢的出发了。 以他们目前的脚程,天黑之前到达第一个茅庐是游刃有余的,那胡姓兵爷早就钻进于大夫的马车里去,再没露面。 「恆仁,你怎么样了?」月娘早上见到佟恆仁的时候,见他脸色青白,差点儿心疼的掉眼泪,可着急忙慌被赶着上路,她也没敢哭,直到走起来她才架着脚步虚浮的男人低声问。 「我还好,就是嘴里一股子参味儿,有人给我餵药了?」佟恆仁虽然看着面色不好,但因为吃了药,又有人参补元气,倒是比昨天要好一些。 「嗯,殊兰昨晚去熬药遇上贵人了,给配齐了方子,你再吃几粒。」月娘就着给佟恆仁擦脸的功夫,迅速给他嘴里塞了几粒药丸。 「殊兰可吃了吗?」佟恆仁低着头吞咽下去后,着急地问,「紧着她先来。」 「她吃了,到底年纪小,比你容易好,我看她好一些了。」月娘回头看看互相搀扶着的两个女儿,才转过头轻声回答,声音中的满足让佟恆仁有些心酸。 都是他不好,若非他不会钻营让人寻空子安了错处,也不会连累妻女陪他一起受罪。 前头佟恆仁和月娘正聊着,后头佟殊兰虽然看起来还是虚弱无比,实际上已在悠闲地跟佟殊惠聊天。 「诶,你认识那个女人吗?」佟殊兰不动声色冲着佟殊惠示意了一下她昨晚见到的女人。 「不就是荆氏吗?听咱后头的林婶娘说,她是京城满江楼掌柜的外室,毒杀了掌柜的正妻,被那正妻的娘家给整治到宁古塔来了。」佟殊惠已看清楚姐姐指的是谁,腮帮子立马就鼓了起来,「她昨天还踹了我一脚呢,不是个好东西!」 「…这样。」佟殊兰眯了眯眼,唇角挂着习惯性的浅笑。 一个毒杀正妻的外室,看不惯佟恆仁夫妻和美,想要毁了月娘,也不是说不过去,就是闹到公堂上也能被人理解。 可佟殊兰是谁啊,她可是卧底渗透的祖宗,那女人习惯性的内八字,双手下垂之处永远拇指食指相扣,明显是使暗器的行家,绝不可能只是一个掌柜的外室,更不可能因为嫉恨就毁掉别人的妻子。 佟恆仁算错粮草一事似是而非的就呈到了康熙面前,以佟殊兰的专业眼光来看,怎么都像是被人陷害,看来佟恆仁一家也有秘密。 「佟家的索绰罗氏,你过来!」跟随在侧的于大夫马车里突然探出来一个脑袋,胡姓兵爷大咧咧的声音传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同一时间见哦~感谢在2020-01-12 21:42:51~2020-01-15 23:52: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南月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格蕾丝、宝宝辣妈、啪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章 选择 佟殊兰听到那胡姓兵爷的喊声,眉头蓦地皱了起来,她没管佟恆仁和月娘突然紧张起来的身影,只迅速看了一眼荆氏。 她还是低头行走无动于衷,佟殊兰眯了迷眼,她现在百分百确认有人想要佟家家破人亡。 当即她手就想往身后摸,可随即佟殊兰察觉到一股莫名的被注视感,手马上就顿住改成了拍打衣服的姿势,身子更软了些,将大半力气都靠在了佟殊惠身上,实际却拖着佟殊惠迅速靠近佟恆仁和月娘。 「额娘,不管他说什么,都答应下来,我有办法!」佟殊兰只来得及跟月娘说这一句话,听到胡姓兵爷喊声的兵吏就拎着鞭子过来了。 「胡兵头叫你吶!还不赶紧滚过去!」说话的兵吏脸上挂着心知肚明的笑容,替月娘打开锁链,推了她一把。 眼看着再不动就要挨打,月娘只能低头含泪往马车边上走,她挨打无所谓,可佟恆仁眼下还虚弱得紧,再经不起兵爷的鞭子。 「官爷,您…您有何吩咐?」月娘努力控制住想要颤抖的身子,可话却说得磕巴了些。 「嗨,爷这不是看你家男人病得厉害么,你闺女看样子也不大好,要不要于大夫给看看啊?」那胡兵爷吊儿郎当笑了一声,掏着耳朵漫不经心问道。 「多谢官爷,不…」月娘想都不想就要拒绝,这位官爷就不是好心的人,路上女犯人被糟蹋了多少她心里是有数的,可不字刚出口,见那胡兵爷兇狠起来的眼神,她突然打了个寒颤,想起刚才自家闺女说的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不麻烦于大夫吧?」 「哼,有啥麻烦不麻烦的,你们死在路上,兵爷我还不好交代呢。」胡兵爷听到月娘的话哼笑出声,眼神中的淫-邪之意都快要瀰漫到脸上,「晚上到了茅庐,带着你男人和闺女过来找我,回去吧。」 「是。」月娘强忍着哽咽点了点头,脚步沉重地回了队伍里,又被兵吏锁了起来。 「月娘,那胡兵头说什么?」佟恆仁见月娘一扶住他眼泪就掉了下来,赶紧压低声音问道。 第9页 「他说…要我晚上带着你和殊兰去他那里,让于大夫给你们看病。」月娘用脏兮兮的袖口擦着眼泪哽咽着道。 「月娘别哭,咱们…不去。」佟恆仁脑仁儿『嗡』的一声,好半天回过神来,艰难地揽紧了月娘的肩膀,脚步踉跄了一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不去…我们怕是到不了宁古塔了。」月娘特别努力的克制,眼泪还是扑簌着落下来,让她回头看两个女儿都模模煳煳看不清,所以她也不知到底佟殊兰是用什么表情说了接下来的话。 「阿玛,额娘,晚上我陪你们去。」 「姐姐…」 「殊惠别说话。」佟殊兰捂住了佟殊惠的嘴巴,眼神扫过低着头一直没有任何表现的荆氏,又像是不经意的抬头四处看了眼,低着头掩盖住了自己面容上的冷漠,「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事情发生。」 佟恆仁惊讶地抬起头看了大女儿一眼,虽然她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可这一瞬间佟恆仁总觉得自己失去了什么。 可他还有什么可失去的呢?他都已经做好一家子魂归流人路的打算了,所以他没理会女儿的话,只揽着月娘又面色沉重的叮嘱。 佟殊兰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话,可她没有继续说什么,左右离茅庐还有将近一天的脚程,她还有时间慢慢思考。 贼老天真是不公平,她兢兢业业拿命拼搏出来的大好退休路,说被收走就被收走了,若那还能说是自己冲动导致,可现在呢? 让她重活一回,却给了她这么艰难的局面,对她来说解决问题并不算困难,毕竟她手段比眼前这群人超前了三百多年,问题是解决问题后,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了。 一个养在深闺,身体娇弱的小女孩儿,若是说会点中医还能说得过去,可面不改色灭掉两个隐患,这绝不可能。 佟恆仁和月娘,甚至包括佟殊惠在内,真的能够接受她这个孤魂野鬼占了他们女儿/姐姐的身体吗? 若是接受不了,将来嚷嚷出去,她说不定会被烧死,要么就是从此亡命天涯路,再不得坦荡在阳光底下。 可若是不救……就凭这三个人一路以来的表现,他们必死无疑。 佟殊兰自然而然的装着虚弱靠在妹妹身上往前走,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到了下午太阳偏西,都没能思考出个结果。 在这个世界刚挣开眼睛的时候,佟殊兰就发誓再不冲动,再也不重蹈覆辙,生活却逼迫着她不得不选择。 虽然才初秋的季节,越往北走越冷,唿啸的西北寒风一道道刮在人身上,让步履蹒跚的犯人们都走的更艰难了些,却没能让佟殊兰的心也跟着硬下来。 艹,不就是一条命么?拼了! 到底她是占了人家闺女的便宜,如果看着这三人去死,她一辈子都良心过不去。 若…一切都是命,佟殊兰从不信命,可这一回她想把命交给老天爷,既然天老儿给了她重活一回的机会,她相信那贼老头一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 在太阳下山之前终于算是想明白的佟殊兰,手脚看起来越发绵软,却没耽误她摸清楚那些注视来自哪里。 有人一直在跟着这支队伍,或者说跟着他们一家,尤其是她。 应该有两个人,有一个目光并不稳定,可能是在观察佟恆仁他们,另外一道目光一直稳稳盯在她身上,可能是怕打草惊蛇,又或者是真没恶意,她没感觉到杀气。 其实专业的盯梢应该也不会这么一直盯着目标,大概率是对方小看了她,以为她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儿。 那她就占这个扮猪的便宜,远远已经能瞅见茅庐的影子,荆氏到底是没忍住在到达之前瞅了他们一眼。 佟殊兰知道荆氏今晚也会过去,既然是陷害,那等他们一家人没了,胡兵爷也不能活下去,斩草除根在任何一个时代都是狠人必备。 她只全神贯注思考着到底怎么才能不引人注意的将那两个人毁尸灭迹,最好能知道到底是谁要害佟家。 毒药她身上没有,可为了救人,她空间里还有一些麻醉药,还有一块特质的锁链怀表,可以用来催眠。 光有这两样东西还不够,还得想办法让他们两个死得自然,或者死得不为人知。 明显是前者更方便一些…佟殊兰一边走,脑海中一边飞速计算着,总算是在大部队停下之前,略略将计划想全,只等着吃饭的功夫继续想想还有无漏洞。 等到了地方以后,她们所有人跟在驿站一样,都先被关进了一间屋子。 只不过这里条件不好,并没有炕,只地上有一些破破烂烂的草蓆,屋里有个桶,估计也没人清理过,搞得小小一间屋子里的味道,差点儿没让佟殊兰吐出来。 「吃饭!赶紧着!」有兵吏提着筐进来,直接给每个人都扔了一个黑馍,将一只晃荡着水瓢的大水桶直接放在屋中间就出去了。 「额娘,太臭了…」佟殊惠有些委屈,其实她已经能受好些罪了,只是这种味道下,她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想吐的感觉。 「把这个捂在鼻子上。」佟殊兰今天也没忘在路上随便摘些野草,并不拘什么,她随手给编成了一小束递给佟殊惠。 「额娘,你用,你先吃。」佟殊惠懂事地把还带着冰雪和土腥味儿的野草束递给月娘。 「额娘不饿,你和姐姐用吧。」月娘还惦记着胡兵爷叫她们过去的事情,虽然又累又饿,却一点都吃不下去。 第10页 「姐姐…」佟殊惠扭头看着佟殊兰,话没说完,就被佟殊兰捏了把脸蛋儿。 「姐姐不用,你快吃,吃完赶紧找个地方睡觉,一会儿姐姐还得跟额娘带着阿玛一起去找于大夫看病。」佟殊兰说话的时候,眼神余光看到了荆氏沖她们这边扭头看了一眼,低垂着眼眸掩住了自己的冷笑。 「姐姐,我也要去!」佟殊惠不安的抓住了佟殊兰和月娘的衣摆,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行,那你快吃,吃完等着。」佟殊兰想了想,怕留佟殊惠一个人,万一到时候荆氏想着灭口也是个隐患,不如就一起过去。 「但是你得听话。」她见佟殊惠点点头后,拉着月娘和殊惠的手,在破蓆子上坐下来,像是小孩子撒娇一样靠在了她脖颈旁。 「额娘,你听我的,不管看到什么,你都要保持安静,记得捂住殊惠的嘴。」 虽然佟殊兰的声音几近于无,可还是惊得月娘一个勐颤,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殊兰,你要…」 「嘘…」佟殊兰捂住了月娘的嘴,继续用气音在她耳边上说,「信我,我保证我们一家人都会活着。」 月娘其实特别想问些什么,这不像是她养了九年的女儿,可还有今晚的难关要过,她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脑海中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只一片空白下意识点了点头。 「您想知道的,过后我都会告诉您,今晚一定要听我的。」佟殊兰见月娘眼神复杂看着她,心里也五味杂陈,可眼下她没时间关心这个,「如果那胡兵爷要让你进内室坐坐,你就……」 月娘低着头,睁大着双眼,看似安静地听着佟殊兰的叮嘱,心里却像是破了个口子,那些被门挡住的冷风唿啸着穿过心间,带来说不出的疼痛。 「索绰罗氏,带着你家丫头出来!」没等月娘消化多久,门就被『嘭』的一声踢开,随即就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兵吏粗啦啦不耐烦的进来给她们解了锁链。 月娘深吸了口气,不在乎周围似有若无的怜悯或悲凉的眼光,只攥紧了两个女儿的胳膊,带着她们站起来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下章就出现啦~ 明天见哦~ 第6章 马上风 时人常常感嘆「到了宁古塔,纵有十个黄泉都不怕」,这时候的东北,乃是广袤的冰封之地,每年只有五月份暖和,到了八月份,基本上就都是冰天雪地寒风过境的日子。 过了灰扒离宁古塔就越发近了,天气便更加严寒,虽然这几日并无雪,可对身上只有薄袄的犯人来说,还是冷得透彻心扉。 感觉到月娘和佟殊惠都在颤抖,连佟恆仁都僵硬的很,佟殊兰不知道他们是害怕还是冷,这天气之于她,反倒是让她更清醒了三分。 虽说这里叫做茅庐,可也并非只有破旧茅草屋。茅草屋半弧状相围,有个不伦不类的影壁立在中央被拱绕,再往前去,路过几株已经光秃秃只剩枝丫的大树,才是那些兵爷们居住的地方。 黄土和石块搭建的东西两排屋子呈九十度角排列,屋顶是灰瓦和稻草混合的,屋子后头是不算太高的土墙,土墙边上还立着一个拔地而起的烟囱,那房门也不在正中,反倒是偏向远离烟囱的方向。 佟殊兰不知道,但是月娘她们是知道的,这是满族人的建筑习惯,「口袋房,万字炕,烟囱出在地面上」,这样的房子看着不显眼,实际上里头很是暖和。 那兵吏推着佟恆仁他们四个进了左侧稍微小一点的屋子,也不进来,就径直回了另外那个大屋里头。 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浪迎面而来,屋子正中燃烧着一堆柴火,门口的灶眼里也燃着火,月娘反而抖得更厉害,佟恆仁也将她们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来,让于大夫给佟先生和你家女儿看病,你随我来,我有话要问你。」那胡兵爷见四个人进来,冲着于大夫嘿嘿一笑,站起身很场面地道。 「官……官爷,夫君和小女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奴家实在是不敢离开。」月娘记起佟殊兰的叮嘱,僵硬着低声道,见那胡兵爷脸色冷下来,心中害怕,声音赶忙放软了些,「奴家多日风餐露宿的,怕吓到官爷,不若让于大夫先给奴家的夫君看病,奴家带着小女给各位爷烧些水,伺候官爷们松缓松缓,奴家也略收拾下,给爷泡壶茶,好生聊聊可好?」 「哈哈……你说的也是,那老于你就先给他看着,正好这一天下来,脚丫子痒痒,去吧。」胡兵爷见佟恆仁脸色青白,紧抿着唇不说话,那月娘倒是识趣儿,他也就不着急了。 刚吃饱了饭,他也懒得动换,有佟恆仁在这儿,那娘仨不敢跑也跑不了。 月娘忍住拔脚就跑的冲动,没看佟恆仁,只紧紧拽住两个女儿施了一礼,才端着门口灶上的锅,缓缓退了出去。 一出来,月娘先去另外一个屋里用差不多的软话应付着,将那屋里的锅也端了出来,三人不顾手冷,往锅里填满了雪,合力将锅分别放置在灶台上,在那些兵油子的荤话里,将火燃旺了才缓缓退了出去。 等她们三个回去的时候,那雪才刚刚化成水,热气缭绕倒是让屋里多了一股子仙境似的感觉。 「奴家这就给爷烧茶,官爷喝完茶,奴家再伺候您泡脚可好?」也不知是知道没有退路了,还是被冻住了恐惧,月娘这会儿倒是不再抖了,声音恢復了佟殊兰记忆中的温和,还带着一股子柔意,让那胡兵爷更加相信荆氏的话。 第11页 「行,先喝茶,等水烧热了你也擦洗擦洗。」胡兵爷嘿嘿笑了两声,盘腿坐在炕上等着人伺候。 另外一边于大夫给佟恆仁把完脉,也不管佟恆仁还僵硬着坐在那里,迳自在纸上写着方子。 月娘带着佟殊惠站在炕桌旁边烧茶,佟殊兰坐到佟恆仁那边,紧挨着他,等于大夫写完方子给她把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胡兵爷哼着小曲儿,眼神越发放肆看着月娘,连佟殊惠都被他扫了几眼,门口的锅里头渐渐开始咕嘟起来。 喝了一会儿茶,听见水开,那胡兵爷心里也痒得不行了,甚至越看月娘,越觉得骨头里都开始酥软起来。 他也不管佟殊兰还没把完脉,就想着让月娘赶紧去擦洗,可还没开口就听到了外头『嘭』的一声。 「谁?」胡兵爷皱眉厉呵一声,当即就想推开窗户往外看,没想到一起身也跟着摔倒在了炕上。 「是你们?好大的胆子,来人吶!」胡兵爷心里一个咯噔,立马就大喊了起来,反正两座屋子隔得不算远,听到这边有唿叫声,那头十几个兵吏过来是很快的。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连那于大夫都恐惧地叫着软倒在炕上,外头也没人进来。 「阿玛,把外头的人拖进来。」佟殊兰不管那胡兵爷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淡淡冲着一直低头沉默地佟恆仁吩咐。 佟恆仁抬起头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站起身慢慢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将荆氏拖了进来。 「你们把两个屋里的水倒远些,用雪刷了锅,再重新添了雪放回去。」她说完也不等佟恆仁反应,先出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虽然提前吃了抗麻的药物,物理吸入法也没法保证完全避免,她身体还是有些酸软,在雪地里清醒一下很有必要。 站了半天,她也没再感觉到有人注视,这才放心了些,不枉她为了放倒荆氏,在柴火中放了更多的麻醉剂,不管是那人被放倒还是察觉不对逃跑了,起码此间事不会有人知道详情。 等身体行动自如后,她拽出怀表,转身进了十几个兵丁住的屋子。 「麻烦帮我把这胡兵爷拖到内室。」给那十几个人分别作了暗示后,佟殊兰才满头大汗略有些疲惫地回来,另外几个人也刚弄完,那锅不小,都累得直喘气。 说是内室,实际是万子炕打了个隔断,也就几步路,佟恆仁本来就身体虚弱,胡兵爷又比他生的壮,他和月娘废了好半天功夫,才将那早就被麻翻的胡兵爷甩到了里间炕上。 等他出来的时候,荆氏正满脸惊恐睁大着眼睛躺在地上,手脚还在微微挣扎着,头上满是冷汗,而佟殊惠早就站在一旁呆住了。 佟殊兰背对着佟恆仁,听到动静,将怀表收入了自己怀里,低垂着眼眸遮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冷漠和深思。 「阿玛把荆氏也抬进去吧,跟那胡兵爷躺一起就行。」等二人躺在一起后,佟殊兰直接爬到炕上,跟月娘一起将两个人脱了个干净,衣服散乱着扔开后,给炕上俩人各自餵了一颗药丸。 佟殊兰在三个人的默默注视中,拿着块破抹布消除了他们几个人的痕迹,那开好的方子也没忘在灶台里烧掉。 「走吧。」见他们三个麻木又难受地盯着自己,佟殊兰只说了两个字,率先扭头出去等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根树枝。 在回去的路上,因为他们已经耽搁了许久,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见佟殊兰熟练的消除掉了一半痕迹,到底谁都没说话,都安静着回了各自的屋子。 **** 不远处一处火光大亮的帐篷里,门口被守卫的侍卫堵得森严,一点冷风都吹不进去,厚厚的毛毡帐篷里,一尊四脚铜炉立在中央,里头银丝炭正在熊熊燃烧,铜炉三寸外,周围地面都铺着厚厚地皮毛,这荒郊野外的,帐篷里却还是温暖如春。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热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人满脑门儿的汗,却连擦都不敢擦一下。 「所以你们就那么被放倒了,什么都没看到?」上首坐在床榻上的年轻男子轻笑一声,手指漫不经心敲打在案几上,侍立在旁的人都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回鹰主的话,都是奴才……奴才无能,等奴才恢復过去看的时候,除了屋后下了坡的地方有倒水的冰痕,确实是……什么都没能发现,佟家人也回了流人的屋子,不过那押送流人的兵头死了,像是……马上风。」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个男人强忍颤抖,低声却清晰的回答。 「像是?你们怎么被放倒的?」被称为鹰主的年轻男子挑了挑眉,端起茶喝了一口。 「……奴才无能,并未发现有何不对,就突然浑身发麻,奴才二人不过刚跃下屋顶,就没知觉了,过了大半个时辰才醒过来,那兵头确实是马上风的症状,跟他苟合的女犯人像是要掐死他,却先被他掐死了。」二人不敢耽搁,虽然面上无光,可另外一个男人还是赶紧回答了出来。 「呵呵……继续给我盯着那一家人,再派两个人,若是这回你们再失败,回到留都,你们也不必跟我回府了。」鹰主轻轻笑了起来,看似心情不错,所以说话声音也还算轻缓。 只这话一出,不但跪着的两个人汗流得更厉害了些,在旁伺候的心里也有些发寒。 不必回府,并不意味着不能活下去,可若是被鹰主驱逐出府,也只能去宁古塔以北做旗丁,那地方……活着还不如去死。 第12页 「奴才誓死完成鹰主吩咐!」二人听完后抖索着一个头就叩了下去,见鹰主不说话才站起身,强忍着趔趄倒退了出去。 「能不动声色放倒鹰卫,倒不像是小孩子所为。马上风?怎么就那么巧呢?余海,你可查清楚佟恆仁到底怎么回事儿了?」鹰主摸着下巴,阖起深邃的眸子,若有所思地轻声问。 「回爷的话,查不出来,兵部的线索都被人抹干净了,咱们在京城的势力也不好随便大动,都有万岁爷的人盯着呢。只查出来像是跟京城府尹刘子通门下有些关系,可那人已经被灭口了。」被称之为余海的贴身太监轻轻躬身,有条不紊地汇报。 「这可真是有意思,一个佟家分支的弃子,竟还能动用京城府尹的势力,路上也不太平,我倒是更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年轻的鹰主已经许久没对什么事儿特别感兴趣,眼下越是迷雾沖沖,他反倒越是开心。 「别叫那一家子死了。」 「喳。」余海轻声应下来,他知道自家主子这是对那佟恆仁起了收服的心,自是知道该怎么办,当即轻轻退出去安排。 ** 「你到底是谁?」黑暗中月娘抱着着睡过去的佟殊惠,无声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佟殊兰到底睡着没有,像是轻声呢喃般问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  佟殊兰:今天还是扮猪的一天,欧耶! 鹰主:我最爱吃猪肉! 佟殊兰:变态,我还是个孩子!! 鹰主:听说烤乳猪更好吃。 佟殊兰:…… 明天见哦~ 第7章 闭嘴 「你到底是谁?」 听到月娘的问题时,佟殊兰并没有睡着,她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她很清楚唿吸所代表的状态,知道其他人都睡了,也知道月娘没睡着,甚至佟殊惠也没睡,听到月娘的话,佟殊惠唿吸停了一瞬,随即又小心翼翼缓了下来,只是月娘心里复杂难言,并没有察觉。 佟殊兰缓缓睁开了眼睛,平静的注视着黑暗。 「我是一抹孤魂。」来自后世,甚至来自另外的世界,再没有比她更孤独的鬼。 「我来之前,你女儿就已经死在了鹦哥关驿站的大通铺上。」她没有抢占任何人的生命,只努力挣扎着想活下来。 「可占了你女儿的身体,是我欠你们的,不管你们认不认我,我都尊重你们的选择。」她没有再强调不会伤害的话,命都救了,再说那些没有意义。 可她确实是很平静的等着佟恆仁一家选择,不管他们想如何,佟殊兰都尊重,救人只是为了让自己良心过得去,这并不能左右他们接受她的存在。 「你能看到殊兰的记忆对吗?」月娘深吸了口气,颤巍巍地问。 「是。」进入这具身体后,半昏半醒之间她就得到了那个小姑娘的记忆,全是她曾经渴望而不可得的。 「你叫什么?」佟殊惠没忍住轻声问,声音一出就是哽咽。 「佟殊兰。」仿佛是命中注定般,她现在都不知道到底该不该信命了,隔了不知道多久的时空,她穿在了同名同姓的小姑娘身上,只是这小姑娘也说不上是比她幸福还是不幸。 「睡吧。」月娘拍了拍佟殊惠,示意她别说话,只说了这两个字便翻了个身枕着胳膊闭上眼睛,眼泪慢慢浸透到了薄袄袖子上头。 佟殊兰知道两个人都在哭,但她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的她都做了,怎么跟家人相处,她没有经验,所以她只能闭上眼睛专注心神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自觉已经给了月娘时间反应的佟殊兰,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低低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月娘顾不得大女儿夭折的难过,惊讶的差点都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好在她赶紧低下了头,在那更重了些的尿骚味儿里,狠狠咬了一口硬邦邦的黑馍,才勉强压住了自己的失态。 那些兵吏今天脸色都特别差,毕竟死了犯人是小事儿,可带头的胡兵爷死掉,谁都负不起责任,等到了多洪,还得给出交代才行,还不知道会不会受罚。 越是这种时候,兵吏反而都没有心情折腾犯人,黑馍早早就发了下来。 兵吏这会儿也盼着别再死犯人了,毕竟从在燕山驿站接过这些犯人后,到现在死的人数,已经接近上头给他们的指标,再死人,说不得所有兵吏都得受罚。 那于大夫受了不小的惊吓,毕竟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跟两个死人睡了一夜,是个人都有些受不住,早上他是被兵吏架上马车的。 「都快点儿吃,吃饱了赶紧走!」代替胡兵爷的,是昨天带着月娘他们出去的那个梁姓兵吏,他不像胡兵爷那般爱骂人,只是冷着脸喊了一声。 犯人们都还是害怕这些兵吏的,都赶忙将黑馍死命塞进肚子里,然后在茅庐前头站成了两排。 接下来的路上,再没发生什么不对,死在了女犯人肚皮上这件事儿,让兵吏们折腾女犯人的心思也淡了,倒是让许多眼神麻木悲凉的女犯人稍微喘了口气,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出发后,月娘在兵吏让大家停下方便的时候,跟佟恆仁说了佟殊兰的身份和昨天她问到的事情。 「说是京城那边派过来的死士,目的就是要咱们全家人死,你在外头可有得罪过了不得的贵人?」月娘跟佟恆仁说话的时候,灰扑扑地脸都遮不住她的苍白。 第13页 「没有啊,你也知道,为夫性子软,在外从来不跟人结仇,就是嫡母那边咱们也不去讨嫌,没有至于到让咱们家破人亡的仇恨啊!」佟恆仁苦思冥想,怎么都想不出来是谁,他是家里的顶樑柱,这会儿脸色也沉重地很。 正是因为有这事儿,二人心事重重,都没跟佟殊兰说什么,她还是跟佟殊惠在一起走,见月娘还时不时回头看她们一眼,心里说不出是难受还是松了口气。 其实要是说佟殊兰没有期待,是不可能的。 上辈子她最渴望的就是一个家,这辈子有父母有妹妹,几乎是她都不敢奢求的满足,她是可以接受佟家人所有的选择,可还是没办法避免自己心底那隐隐的渴望。 「姐……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佟殊惠突然戳了戳她胳膊小声问。 「做特情后勤的。」佟殊兰从自己的思绪当中回过神,并不低头看她,甚至嘴唇都没怎么动,声音却低低传进了佟殊惠的耳朵里。 「啥意思?我不懂。」佟殊惠一头雾水,每个字拆开她都懂,可合在一起……一点都不明白。 「就是暗地里保护别人,去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也不知道是心里紧张或者等着审判的心情太过复杂,佟殊兰保持唇角不动的姿态,仔细跟佟殊惠解释了一番她过去的工作。 「那不就是暗卫?你直说不就好了,还要废话那么多……」佟殊惠这才算是听明白,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 「……」死丫头,佟殊兰脸上稍微有了点笑模样,她随手揉了揉佟殊惠的小脑袋。 「哎呀,跟你说过多少回了,不要随便碰我的脑袋,头髮乱了可没办法整。」佟殊惠不满地掐了佟殊兰胳膊一下,随即抱着她胳膊就没再撒手。 佟殊兰见佟殊惠还是跟原来一样同自己说话,知道她是什么意思,虽然寒风唿啸下都冻得不轻,她心里还是有些发暖,忍不住捏了捏佟殊惠的脸蛋儿。 「哎呀,脸也不能捏!」佟殊惠又翻了个白眼,「我都是大孩子了,你就不能老实点?」 「……闭嘴,风大。」佟殊兰哭笑不得地拍了拍她胳膊,将她冻得冰凉的小手揣进了自己袖口里。 月娘回头正好看到这一幕,扭过头跟佟恆仁对视一眼,眼神中闪过释然和悲伤,佟恆仁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没说什么。 还没到中午,佟殊兰突然又有了被注视着的感觉,甚至……不止两个人了,她有些头疼起来。 这咋就没完了呢?要死要活的快着点行不行?总这么慢刀子炖肉太特娘的让人憋屈了! 心里抱怨完了,佟殊兰就开始认命的理智分析起来。 虽说佟殊兰给所有的兵吏包括于大夫都下了暗示,可到底死了一个兵头子,也不是什么小事儿。 暗地里的人还不知道是敌是友,佟殊兰再没表现出任何不同,甚至都没跟佟恆仁三个人说有人在偷偷盯着他们,只是面无表情的闷着头赶路。 十日后,他们就到了多洪驿站,照旧将犯人分开关起来以后。梁兵吏没敢耽搁,带着脸色一直没大缓过来的于大夫,去了多洪驿站长那儿汇报情况。 「回大人的话,那荆氏乃是京城满江楼掌柜的外室,被那掌柜的正妻娘家状告毒害主母,才被发配到了宁古塔来。前面小人不知,可自燕山驿站一出发,她跟胡兵头就……苟且了,后头也没少在一起。」粱姓兵吏一点都不敢隐瞒,从头到尾跟坐在上首的驿站长汇报。 「自灰扒驿站出来第一晚,我们歇在了茅庐,那天胡兵爷是想要……想要那佟恆仁的内人伺候他,因此让小人带着佟家夫妻并着两个女儿,前去他和于大夫的屋子,没想到半路被荆氏拦住,她说有要事禀报胡兵头,小人带着那佟家人在雪地里等了小半个时辰,也没见她出来,就打发佟家人先回去了。」 「于大夫,是这样吗?」驿站长不紧不慢地放下手中的紫砂茶壶,温和地问于大夫。 「回驿站长的话,那荆氏……确实是去了,她说要跟胡官爷进内室谈事,没多久……老朽听见里头动静不对,就赶紧熄灯睡了,谁曾想,谁曾想……」于大夫想起自己那天早上看到的场景,一男一女眼珠子都是快瞪出来的状态,着实是吓煞人去。 他这么想着,实在是站不住,扶着屋里的座椅,哆哆嗦嗦慢慢跪坐在了地上。 「快扶于大夫坐。」驿站长冲着梁兵吏吩咐,梁兵吏是个中年高壮汉子,一只手提留着于大夫就给他拎到了椅子上。 「所以那佟家人,不曾见到胡老三?」驿站长顺着茶壶嘴儿嘬了口茶,若有所思地问。 「回大人,就到了影壁那里,不曾见到胡兵头。」梁兵吏肯定地回答。 「这样啊,虎头,你去把那佟恆仁一家叫过来,我有话要问。」驿站长点了点头,也不说怎么办,只吩咐自己的长随。 「是,小人这就去。」虎头点了点头,大跨步就走了出去。 ** 「罪人携妻女拜见大人!」驿站长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儿,跟九品县令一个级别,可在这小地方也算是土皇帝,佟恆仁一点都不敢耽搁,带着月娘和佟殊兰她们赶紧跪了下来。 「佟佳分支,骁骑参领佟国盛家的庶三爷,没错吧?」驿站长也不说让他们起来,翻看了一下流人名册,抬起头看着佟恆仁问。 第14页 佟殊兰眼神微缩,飞速抬了下头,随即马上就垂下了眼帘,这个男人有问题! 「回大人的话,罪人确是。」佟恆仁低着头回答。 「好歹也算是满人贵族出身,那胡老三要淫-辱你内人,你就一点都不恨他?」驿站长和尚人名册,像是好奇又像是意有所指地问。 「大人恕罪,罪人实在不知大人从何说起,官爷说是让罪人同小女找于大夫看病,这……」佟恆仁像是难以承受这般侮辱的话语,又像是强忍着耻辱苦涩又惊恐地回答,到最后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嗫嚅着停了下来。 「不记恨就好,到底你是佟家出来的人,已然在朝廷大事上给家族蒙了羞,可别再犯别的浑事才好。」驿站长语气温和的说完,就让虎头送他们回去了。 「小心些,有危险!」扭头出门后,佟殊兰像是害怕的站不起来,跌到了佟恆仁的身上,声音特别低的快速说了这么一句,随后怯懦地抓住了月娘的衣服,低着头被送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男主又出来打酱油了呢~ 0点见哈~ 第8章 别犯傻 「小心些,有危险。」听到佟殊兰的话,佟恆仁僵了一下,随即状若无事地看了月娘一眼,拉着女儿的胳膊往前走。 「怎么了?」回到女犯人所在的屋子后,月娘也顾不得犯人们都还在等着晚饭没有睡,颤抖着紧紧握住佟殊兰的胳膊小声问。 刚才一家人靠得非常近,月娘也听见了佟殊兰的话,若不是佟恆仁用眼神安慰她,她怕是当场就要露出痕迹来,这会儿已经是忍到极限。 「他认识阿玛。」佟殊兰靠在月娘身上,低声回答,「我从他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虽然淡却真真切切,这是佟殊兰长久在危险中打拼出来的直觉。 「你……确认吗?」月娘一个哆嗦,指甲差点儿扎进佟殊兰的胳膊里去,也顾不得心里得别扭,只红着眼眶紧紧盯住她问。 虽然月娘知道佟殊兰比她想的要厉害,可是看见的还是自己大女儿那副瘦弱的小身体。一想到全家人都只能依靠她瘦弱的肩膀扛起这路上的风险,月娘心里就止不住的绝望。 「那驿长眼神不对,听他话里话外好像是不认识阿玛,可是他开始说话的时候,那本人名册才刚拿到手上还未停下翻看,人眼应该比嘴快,他觉得自己是看到了,实际上……」佟殊兰不知道该怎么跟月娘解释,瞳孔接收到信息后,还需要大脑中枢反应过来,由左脑组织语言,她想了想用更通俗易懂的话解释,「实际上他还未曾翻到人名册关于阿玛的那一页,就开了口,证明他是认识阿玛的。还有他在说别犯浑的时候,眼神中的杀意一闪而过,我感觉的非常确切。」 「那咱们该怎么办呢?」月娘眼神灰败了下来,去宁古塔本就是九死一生之路,还有隐藏在暗处的强大敌人缜密算计着,他们还有活路吗? 「放心,有我在,他们得逞不了。」佟殊兰没说她要怎么办,只抓住月娘冰凉的手叮嘱,「一会儿出去拿黑馍的时候,你记得跟阿玛说,水和吃食都要看别人吃过半个时辰没事儿后,方可入口,夜里睡觉警醒些,其他的我会注意。」 除非是慢性毒,否则一个小时足够感觉得出是否中毒了。如果是慢性毒,她第二天即可发觉,到时候也有别的办法。 月娘仓皇地点了点头,抱紧了一直都紧张依偎在她身前的佟殊惠,仿佛抱着点什么,就能给她增添点安全感。 领黑馍的时候,月娘就跟佟恆仁交代完,两口子脸色都不太好看,可也还勉强能保持得住镇定,只是不知道佟恆仁跟月娘说了什么,二人看着佟殊兰的眼神特别复杂。 吃饭的时候,月娘就一直盯着佟殊兰,可佟殊兰用眼神问她,她却怎么都不肯说话。 佟殊兰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打交道,想着反正她会仔细盯着三人的安危,也就没说什么。 到了夜里,佟殊兰一直没有入睡,虽然闭着眼睛放缓了唿吸,却一直全神贯注听着外头的动静,只没多久她就被月娘揽进了怀里。 「……您有事儿吗?」佟殊兰身体有些僵硬,从来没人这么抱过她,她很开心,更多的却是做梦一样飘忽。 「多谢你救了我们,殊兰走得早,也少跟着我们受罪,我们都不怪你,只是……确实心里难受。」月娘温柔地摸了摸佟殊兰的头髮,语气比原身记忆中还要温柔,她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一只手不自觉拽住了月娘的衣摆。 「可日日看着你,我们心里确实是太受罪了,你……殊兰阿玛知道你有本事逃走,所以你今天晚上就赶紧走吧,剩下的路,我们实在是无法面对你,对不住。」月娘说完轻轻推开了佟殊兰。 她楞了一下,手却没撒开月娘的衣摆,反而攥得更紧了些,她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子悸动,连眼眶都有些发热。 作为精英活了三十年,她不会分辨不出月娘和佟恆仁的意思,他们是怕连累她丧了命,知道她有本事,希望她自己避开,可又怕自己想要帮他们,才想了这么个说法。 「额娘,我以前是孤儿。」佟殊兰在黑暗中慢慢笑了起来,她缓缓侧过身,抱住了月娘的腰身,将脸轻轻贴在了她有些僵硬的后背上,「我以前干的都是刀口上舔血的事儿,最羡慕最渴望的就是能有疼我的家人,看到殊兰记忆的时候,我特别羡慕她。」 第15页 「你……」月娘动了动,声音有几分哽咽。 「我既然占了殊兰的身份,就要负起她该负的责任,再说我以前为国家大义,为卧底为尖刀,那种生活太累了,我再不想活在阴影底下,从此成为亡命天涯的通缉犯,如果您不讨厌我,就别再说这样的话了。」佟殊兰打断了月娘的话,「我保证,只要我在你们身边,一定保证我们四个的安全。」 「殊兰……」月娘翻了个身紧紧搂住了她,眼泪很快就湿润了她的脖子,「我和你阿玛本就已经无父无母,除了你和殊惠,我们再无牵挂,如果……如果必要的时候,你别犯傻。」 「嗯,我记住了。」佟殊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温暖。 她如果走了,佟家这三人,无一能活命,所以她不可能留下他们三个。 若真是有她护不住的时候,她也会走在他们三个前头,就像自己曾经犯过的傻一样。 自黑色三角洲那一遭被同伴以命换命救下以后,她就再没办法看着自己在意的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佟殊兰这一夜都在浅眠当中,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过去习惯了这种在睡梦中都要警惕的生活,第二天也并未感觉到劳累,倒是佟恆仁脸色比昨天难看了许多。 佟殊兰趁别人不注意,偷偷让月娘给佟恆仁塞了根参须,佟恆仁夫妻俩都没问她这参须从何而来,只是看着她的眼神越发的软,让她即便深陷这看不清前路的危险当中,心里依然特别高兴。 他们小心翼翼着出了多洪驿站,一路行过了五日,直到株龙驿站,都没发生任何意外。 佟恆仁和月娘包括佟殊惠都松了口气,可佟殊兰却越发警惕起来,她非常相信自己的直觉,越是平静她就越觉得不太对劲。 只是她也没跟佟恆仁他们三人说什么,只日日叮嘱他们小心饮食,自己半分不放松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他们到达株龙驿站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底,这里是去宁古塔之前最后一个驿站,离宁古塔也就五十里地的距离,所以天气已经比佟殊兰记忆中寒冬还要冷。 路上有好多人被冻得躺下了就没能再站起来,若不是佟殊兰有救命的人参和灵芝,还有几份以前忘了拿出去的压缩饼,估计他们四个也坚持不下来。 押送流人的兵吏自然不能看着犯人们都冻死在路上,那根找死也没什么区别。 到了株龙驿站,兵吏在吃饱喝足后,就去领了属于犯人的份例,将他们叫了出来,分发衣物。 衣物当然不可能是新的,带着些补丁,甚至有些都露出了棉絮,可到底比犯人身上的要厚实得多,像是破烂儿一样被堆成了两大堆。 「排好队,一个个过来挑自己能穿的,别乱拿,让老子看见了,抽死你们!」现在梁兵吏成了这一行的兵头,说话的自然是他,其他几个兵吏都很有眼色的分别守在了两堆衣服前头,手持马鞭个个脸色不善。 这些厚衣物谁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穿过的,也许是死人身上趴下来的也未可定,如果是平时,这年头大家都忌讳鬼神,估计是怎么都不乐意的。 可关系到是否能活下去的时候,所有犯人们都压抑着心里的不舒服,老老实实上前,尽量挑更厚实一些的衣服抱在怀里头。 佟殊兰就更不在意了,她还曾经在死人堆里睡过觉呢,这点事儿算什么,她随便挑了一套厚衣服就站在了一旁。 等佟家四个人都领过了衣服,佟殊兰仔细地又摸又闻,确认了衣服没问题,才让他们各自拿着,大家都去换上衣服。 好多人都尽量挑得大一些的衣服,再说这一路上风餐露宿,也都是瘦削的厉害,大都直接将厚衣服套在了外头。 衣服里并没有太小的,佟殊兰和佟殊惠二人身量小,也是直接套在身上,还有些肥大,只能是挽起袖子来,这样反而还比别人要暖和一些。 虽然佟殊兰已经尽量让自己泯然于众人,但是上次吃了亏,又有被发配去做旗丁或者披甲士的危险,四个盯梢的鹰卫都特别认真盯着佟家人,从观察衣服这件事儿上,很快就发现了佟殊兰的不对。 第二日,已经到达宁古塔的鹰主,就收到了飞鹰传书。 「倒是爷看走眼了。」鹰主挑了挑眉,脸色淡淡地将纸条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让他们继续盯紧,爷很想知道,那小姑娘还有何特殊之处。」 余海偷偷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可主子面上实在无从分辨到底是喜是怒,他只能心下忐忑地猜度着。 余海想着既然要看那小姑娘如何特殊,总得是遇到事儿,才能让爷看到她的本事,因此他很快给鹰卫下了命令—— 「不必太过护着佟家,密切关注佟家大姑娘一言一行。」 作者有话要说:  鹰主:爷还需要打多久酱油? 枸杞:貌似还得有个连一二三回? 鹰主淡淡看着枸杞不说话…… 枸杞:一定尽快让你回家做饭!!! 明天见啊~ 第9章 贪财好色 曾有诗人描绘宁古塔为「山非山兮水非水,生非生兮死非死。」,这里人口稀少,气候恶劣,属于极北苦寒之地。 等犯人们被押解到这里,已经是九月初,在京城这时不过才将将开始冷起来,可这里一眼望去皆是万里冰封之景,茫茫白雪覆盖着大地,遮盖住了所有的欲-望和丑陋,更遮盖住了所有流人的血泪和苦难。 第16页 不管在哪里,满人的地位到底是要高一筹的,满族发配至此为旗丁,汉族发配至此则为披甲士。 流人们自是也脱不开这个规则,犯人里的汉人直接被分配到了旗丁和披甲士门下为奴,而满人则被兵吏押着去了宁古塔宁安县的县衙。 满族流人按大清律例,会给他们登记后,统一分配房屋,安排差事。 可满人也就只有这点优势了,不必为奴隶,只差事上也并不会少,吃穿住行比奴隶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直到佟恆仁带着家人,被分配到宁安县以北流人的聚居地,他们都没有遇到到任何意外的麻烦,倒是顺顺噹噹就住进了低矮破烂的口袋房里。 佟恆仁和月娘是成人,他们被直接分配去了聚居地更北三里处开荒种田,而佟殊兰和佟殊惠因为年纪小,倒是被分配到了聚居地的下厨,只用中午给厨房的流人打打下手,让中午在地头的流人们有顿吃的即可。 「也许是咱们命好,这才逃过一劫?」一家人没什么行礼,只这屋内也有简单破旧的家具物什,他们也不在意,月娘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做梦一样问。 「我看不像,殊兰你看那县丞可有不对之处?」佟恆仁作为一家之主,到底是要谨慎些,他沉吟了会儿,抬起头问正帮着月娘干活儿的佟殊兰。 「没有不对的地方。」佟殊兰摇了摇头,提着屋里带豁口的木桶出去盛雪,好歹要有水能打扫下,他们才能住。 佟殊惠见她出去,犹豫了下,搓了搓被冻成萝蔔的小手,也跟着跑出去了。 「姐,咱们真的安全了吗?」见佟殊兰用红肿的双手正在捧雪,她赶紧上去帮忙,还凑在她身边悄悄问。 「小孩子不该打听这些事情,你去屋后头看看有没有枯枝,咱们还没有柴火呢。」佟殊兰感觉到一直被盯梢,不动声色推了佟殊惠一把,给她找活儿干。 「哼!你明明才比我大一岁!就算……哼!」佟殊惠一路上经歷了这么多苦难,比原来懂事了许多,虽然没见到有人,可她还是及时停下了话头,鼓着腮帮子轻哼一声,甩着枯黄的小包包头就跑了。 佟殊兰眼神中流露出笑意,随即地垂下眼眸像是专心捧雪,遮盖住了自己眼神中的忧思和沉重。 作为经常游走在危险边缘的特情后勤,她是能感觉到危机的,她连空间这种神奇的事情都遇上了,在几次避开杀机后,她最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觉。 直觉告诉她,他们一家人到现在为止并没有安全,她心口总是时不时就惊悸,这并非好兆头。 可目前来看,除了那一路盯梢的几个人,并没有任何不妥,她也就不想告诉佟恆仁他们,说了只是徒增全家忐忑罢了。 而这盯梢的四人,她在不动声色间,早已反覆试探过,对方没有杀意,只不知道在观察什么,也许是佟恆仁一家还有她不知道的秘密,反正问的时候,他们三人都毫无头绪。 盛了大半桶雪,佟殊兰提着桶回了屋里,月娘已经手脚麻利的将地给扫了,也从窗户上接了些雪,粗粗将炕和桌子擦了一遍。 那炕上有些破旧的被褥,他们并没有条件清洗,就算是洗了,也没办法晾干,只能尽量拍打过后,整体地铺在了炕上。 这屋里是特别简陋的万字炕,那灶眼儿照样是在屋门口,只是灶上并没有锅。 佟殊兰嘆了口气,放下木桶,出门去了屋后,找到佟殊惠,跟她一起捡了些柴火,还弄了点枯草。 等回到屋里后,他们发现了最大的问题——没有火源。 「我看见不远处还有一家像是有人住的,不如等他们回来了,咱们去借个火摺子?」月娘比较仔细,来的时候就发现有个屋子窗户上的纸是完整的,窗边上还有些丝瓜瓤,一看就是有人烟的。 「可是现在屋里太冷了,咱们现在干活儿还不觉得,真要是坐上几个时辰,怕是都得生病。」佟殊兰思忖了一下,抬头看了看露着好大破洞的窗户,咬咬牙,开始脱衣服。 「你这是要做什么?」佟恆仁见她脱衣服,赶忙偏过身子不自在地问。 虽说是自家女儿的身体,可从小都是月娘和丫鬟伺候,他并不跟女儿常接触,到底礼数上是男女有别。 「得把窗户堵住,不然晚上睡着了,也会生病。」佟殊兰没说外头有人盯着的事儿,只简单回答了一句。 「你快把衣服穿上,要脱也是脱额娘的。」月娘知道她要做什么,赶紧制止后,替她仔细扣上了扣子,就要脱自己衣服。 「还是我来吧,你们娘仨身子骨弱,我好歹是个男人,阳气壮。」佟恆仁率先将自己里头的夹袄脱了下来,跟月娘一起用木条固定在了窗户上。 屋里一下子就暗了下来,佟殊兰却松了口气,不动声色拿出了自己身上的镁棒和万能刀。 他们做后勤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得在荒郊野外逃窜,这些生存工具,她空间里都是齐全的。 佟恆仁坐在一旁,月娘揽着佟殊惠,目瞪口呆地看着佟殊兰用刀子刮下了一点银色粉末在她捡回来的枯草上,然后用刀子摩擦了几下那银色棒子,就很快点着了火。 虽然不可置信,但他们谁都没有问什么。 佟恆仁和月娘都觉得,佟殊兰说自己是一抹孤魂,可她有太多神奇之处,更像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仙,不管她有何惊奇之处,他们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能给她添麻烦。 第17页 佟殊惠虽然好奇,可早就被月娘叮嘱过,她也害怕如果自己问多了,这个神奇的姐姐就会消失,特别懂事地闭紧了嘴巴。 佟殊兰将捡回来的枯枝填进灶眼后,转过头就看见一家三口都瞪大眼睛看着她……手中的镁棒和万能刀,她眼神中闪过笑意,翻手就让这两样东西消失在手上,没有跟他们解释。 她的来歷太过于复杂,跟他们解释镁燃点的问题,他们也听不懂,索性保持神秘更好,也能让他们对自己能护住全家人更有信心。 远处盯梢的人并未发现他们是怎么燃气火来的,可对佟恆仁一家人身无长物是了解的,蓦然看到烟囱冒烟,都有几分面面相觑。 「这要汇报吗?」其中一个长脸瘦削的男子问自己的伙伴。 「当然,事无巨细都要报上去,该不该让主子知道,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事儿。」那冷漠脸的男人面无表情道。 长脸男人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册子记了几笔。 「砰砰砰!」 一家人刚烤了会儿火,分食了一块在佟恆仁三人看来同样神奇的压缩饼,正在等着在灶边上的雪水化了好洗刷下水桶和几个破碗,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你们是新分配过来的流人?」等佟恆仁一打开门,不等他打招唿,就见一个穿着深蓝色棉袄的粗壮中年男子大声问。 「我们是,请问这位爷您是?」佟恆仁点点头,虽然因为开门被冻得抖了抖,却没有招唿着男人进门。 「我是梅勒大人的奴才赵卯生,这是你们家这个月的补给,有啥问题找你们隔壁的富察文奇,他酉时过后就回来。你们明天记得卯时前就得到地头集合,要是去晚了,梅勒大人可是会打人的。」那赵卯生直接将两个并不算太大的麻袋扔在了他们门口,说完也不等佟恆仁回答就走了。 「这才月初,这两袋子粮食,哪儿够咱们四个人一个月的嚼用啊?」月娘赶紧帮着把粮食搬进来,看着也就最多十斤的粮食有些发愁。 「等那位富察先生回来,问问再说吧。」佟恆仁也愁得慌,虽然佟殊兰没有说过她还有多少吃的,可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无穷无尽地往外拿吃食,他也不想全靠佟殊兰,怕妻女跟着担心,倒是先安慰了她几句。 佟殊兰明白佟恆仁的意思,实际上她储存的压缩饼干也就还剩四袋,若非实在是到了绝境,她是不准备往外拿的,她是个喜欢未雨绸缪的人,不愿意让自己陷入被动。 等到他们喝上了温热的水,天也黑下来了,佟殊兰看了眼怀表,已差不多到了酉时。 这种时候她们几个女人是不好出面的,所以她跟佟恆仁说了时间,佟恆仁用月娘从里衣下摆撕下来的布条擦洗了一下,收拾齐整了才揣着手出了门。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佟恆仁才抖抖索索地抱着个破陶罐回来,进门一边跺着脚一边往灶边凑,脸色也不知是冻得还是怎么,特别难看。 「怎么样?他们怎么解决饮食的问题?」月娘给佟恆仁端过半碗水,柔和地问。 「那位富察先生据说曾经跟我差不多样子,可他现在……估摸着也就殊惠那么瘦。听他说,吃饱是不用想的,能否吃上饭,要看那位梅勒大人的心情。」佟恆仁越说脸色越差。 「而那位梅勒大人最是贪财好色,还脾气特别差,听说已经折磨死了不知道多少流人。」听了佟恆仁的话,月娘脸色也跟着苍白起来。 「咱们的危险是落在了这里?这……还有活路吗?」月娘坐在炕沿上呢喃,虽然烧着灶,那万字炕还算是暖和,可她心里却冰凉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这边非流人的老百姓,按照身份地位,分为「阿哈」、「披甲人」、和「旗丁」三种。阿哈即奴隶,多是汉人、朝鲜人;披甲人是降人,民族不一,地位高于阿哈;旗丁是满人,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战时为兵,休时为民。 苦难的日子也就还有两三章哈,很快就被捡回去了。 男主没能出来打酱油,下一章~ 最多再打两章酱油~ 这篇文比较慢热哈~ 第10章 带走 「额娘别担心,还有我和殊惠呢,我会想办法去看看那位梅勒大人是什么情况的,若有必要我会想办法,你们只消撑过……最多三天即可。」佟殊兰在脑海中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沉着安慰三个又惶恐起来的人。 其实以佟殊兰的本事,她只需要一天就可以,但就怕有突发情况,她得提前打出宽裕时间来。 「月娘你明日出门前,再抹些炉灰吧,还有为夫在呢。」佟恆仁见月娘摇摇欲坠的样子,也跟着安慰她,实际上他对能否撑过三天一点信心都没有,心底也满是绝望,可他不能让家人跟着担心。 只有佟殊惠对佟殊兰特别有信心,见她面上沉稳冷静,到底比两个大人安心了许多。 所以这天夜里,累了许久又好不容易算是安稳下来的佟殊惠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佟殊兰也照常进入了浅眠当中。 这里条件简陋,他们并没有能力马上改善,被褥也只有一个,所以一家人是紧紧靠在一起的,半梦半醒之间,佟殊兰感觉到了月娘的颤抖,也听到了她压抑地哭声,还有佟恆仁低声的劝慰。 也不知道是不是月娘的哭声导致,她心里不好的预感越发重了,可她没醒过来继续说什么,只内心嘆了口气,安静睡了过去。 第18页 第二天一早,身边一有动静,她很快就跟着醒了过来。 「这才寅时,额娘起来做饭,你再睡会儿。」见佟殊兰跟着醒过来,月娘轻声道,黑暗中虽然看不见月娘红肿的双眼,却能听得出她鼻子都哭到不透气。 「没事儿,我休息好了,我帮额娘。」佟殊兰全当不知月娘的悲伤,带着笑意开口道,「这可是咱们家来到宁古塔做得第一顿饭呢,以后你和阿玛累了,我来做饭。」 还有以后吗?月娘在黑暗中勉强笑了笑,摸索着去拿粮食。 那赵卯生给的粮食都还是带着麸子地粗粮,若是去掉麸子,最多也就五斤的量,所以月娘并没有分开,等佟殊兰将闷住的火挑开,让火燃烧起来以后,拿出那位富察先生送他们的陶罐,开始煮粥。 等她们俩做好饭,佟恆仁和佟殊惠都跟着醒过来了,他们也没有怎么收拾,就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乱糟糟的,一家人吃过饭后出了门。 昨天佟恆仁已经问过荒地那边怎么走,他和月娘先把佟殊兰和佟殊惠送到了离荒地还有些距离的下厨,也就是在一处避风下坡的两三座破房子里,这才深一脚浅一脚的去荒地报到。 她们到的时候,厨房已经烧上火了,虽然还没开始做饭,但是房子里确实暖和的。 佟殊惠有些怕生,只抓着佟殊兰的衣摆跟着她,佟殊兰情商高,没几句话就跟几个虽然沉默,却看起来面善的大娘聊了起来。 情况比佟殊兰想得要好一些,同在那位梅勒大人手下干活,流人们没有心情和时间勾心斗角,一个个都瘦削的厉害,脸色也是蜡黄的,都还算友善,虽然她们俩年龄不是最小的,可也照顾她们,让他们去烧火。 毕竟若是流人们再不互相照料,怕是哪个都活不下去,对于很多在这里娶妻生子的流人来说,后代是他们的希望,都是值得被照料的。 她们所在的这个屋里是给流人们做饭的,隔壁是给那些旗丁的阿哈,也就是看守流人的奴隶,阿哈们吃的要好一些,做饭的也都是比较得脸的流人。 因为几个大娘婶子的照顾,佟殊兰和佟殊惠很快完成了任务,也得到了跟着被称之为宋婶子的壮硕女流人一起去荒地那边送饭的资格。 送完饭以后,她和佟殊惠就没别的事情了,小孩子们一般都能回家休息,她打算帮佟恆仁他们干活儿,也好观察下那位梅勒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 因为第一天算是圆满解决了怎么去荒地的任务,佟殊兰倒是难得放松了几分,连佟殊惠都因为一上午都不冷,被冻出红印子的小脸上满是笑容。 只是他们的这份放松,等到了荒地,很快就消失了。 「赵先生,请问今天前来报到的佟恆仁夫妻是不在这里干活儿吗?」到了地头,在那位宋婶子给流人们放饭的功夫,佟殊兰就已经迅速找了一圈,并未找到佟恆仁和月娘,她赶紧拉着佟殊惠去找赵卯生。 「你阿玛和额娘……被梅勒大人带走了。」赵卯生眼神带着几分怜悯,对着两个孩子声音倒是不像昨天那般粗鲁。 「您……您可知道为什么?」佟殊兰心里像是被一把钳子狠狠拧住,她深吸了口气,尽量保持平静地问。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赵卯生摇了摇头,见佟殊兰姐妹两个脸色都很难看,尤其是佟殊惠都快哭出来了,瞧了眼四周,还是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额娘倒是比这地里干活儿的女人健康些。」 佟殊兰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这就是说那梅勒大人看上了月娘。 「多谢赵先生,可否请您告知梅勒大人的府邸何在?我与妹妹想去那边门口等着。」佟殊兰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迅速做出了仓惶无助的表情,特别小声地问。 「你们……你们还是回去吧,等不到的。」赵卯生嘆了口气,他伺候那位梅勒大人都快十年了,带着夫婿进了梅勒府的夫妻,就没有一个出来过。 「可是……」佟殊兰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努力咬住了下唇,才颤抖着坚持,「我还是想去等等他们,哪怕是一点希望呢?求求您了!」 「就在你们住的地方再往南三里地,有好几排灰砖房子,最后头有大门的就是了。」赵卯生也知道对两个年幼的女孩儿来说,父母若是没了,怕是很难活下去,他没有太多恻隐之心,可给她们一点希望还是可以的,「记得可别惊扰了里头的人,不然你们怕是活不到今天日落。」 「多谢您!」佟殊兰给赵卯生深深鞠了一躬,抹着眼泪转身拉着妹妹踉跄着往回走。 「姐姐,阿玛和额娘……还活着吗?」佟殊惠死死憋住自己的嚎啕,哽咽着问。 「只要咱们去的时候他们还活着,我就能救他们出来!」周围没人后,佟殊兰脸上恢復了冷静和淡漠,她拉着佟殊惠往前走,「你需要做的,就是听我的话,无论你看到什么,都不许惊动任何人,你要是能做到就跟我一起去,做不到你就回去等。」 「我要跟你一起!我保证听话!」佟殊惠紧紧回握住佟殊兰的手,哭着保证。 「好,你要不听话,我就救不出额娘和阿玛,所以无论如何,你都要忍住。」佟殊兰知道这会儿佟殊惠怕是已经吓到胆子都要破了,也不敢留下她一个人。 万一他们一家人要是亡命天涯,再回来找佟殊惠是绝对来不及的,所以她只能把话说得特别冷酷。 第19页 佟殊惠点着头,她心里慌得像是天都要塌了,佟殊兰是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亮,她死死握住佟殊兰的手,很快哭声就没了,只眼泪一直不停地流着。 就在她们往梅勒大人府邸去的时候,宁古塔将军府里正暖意融融,歌舞昇平。 「劳烦鹰主往这边走一趟,末将惶恐,今年策妄阿拉布坦刚被杀,白毛子又有些骚动,末将实在是不敢走开,还请鹰主恕罪。」宁古塔将军完颜达哈苏在歌舞停歇空隙里,单膝跪地,举着酒杯,对上首慵懒靠坐在软塌上的年轻男子恭敬道。 「无妨,起来吧,总呆在奉天也是无趣。」鹰主没有端酒杯,只斜靠在软枕上,语气淡淡道。 本来这趟该是驻守奉天的墨尔迪勒氏族老过来,可墨尔迪勒氏和钮祜禄氏的族老都拐弯抹角地提醒他娶妻,他是在懒得应付,也就直接拦了这事儿,带着人出来了。 「这是去年十月至今为止宁古塔这边所有的帐本,还请鹰主过目。」完颜达哈苏自是不敢接这话,只恭敬地让人将厚厚一叠帐本捧了上来。 余海赶紧下了几步台阶,将帐本收起来。 完颜达哈苏这才站起来坐在下首,眼神示意了下自己的常随,歌舞又开始热闹起来。 「余海,知道原因了吗?」鹰主淡漠地看着那些身着薄纱在这大冬天起舞的伶人,突然毫无头尾地轻声问。 「奴才无能,还未得知那火如何燃起来的,下头人能想到的法子,他们都缺少东西。」余海知道主子问得是什么,他赶紧躬身小心翼翼地回答。 鹰主修长漂亮的食指在软枕上轻点了两下,再未开口,可余海脸色一白,他知道主子这是不耐烦了,赶紧冲着门口的鹰卫头领使了个隐晦的手势。 鹰卫头领石金达不动声色换了位置后,赶紧奔出了宁古塔将军府。 这时候,佟殊兰刚带着佟殊惠到达梅勒大人的府邸,说是府邸,其实只不过是座普通的宅子,因为比周围简陋的房屋多了围墙和大门,这才凸显了出来。 那盯梢的人还在,佟殊兰却顾不上他们到底会不会发现什么,带着佟殊惠直接绕到了那宅子的背后,四下查看无人后,不顾手冷搬了好几块冰块过来。 佟殊惠也跟着憋红了脸,搬了几块冰块,等佟殊兰觉得差不多了,踩着冰块费力拖着佟殊惠翻过了那堵并不算太高的墙。 她翻墙之前就已经听了,这个地方没人,翻进来以后才发现这应该是一座三进的宅子,她摁着佟殊惠弯下腰,仔细听着动静,先找到了厨房,趁厨房里的奴才不注意,偷偷顺了一把菜刀。 且不说后头一直紧盯着她的鹰卫对她灵巧又冷静的行为有多不可思议,佟殊兰带着佟殊惠避过宅子里的人,来到了二进院子。 一靠近西厢房,她耳郭微动,听到了闷哼的动静,是月娘。 她脸色更冷漠了些,带着佟殊惠绕过侧房,来到了西厢房的窗户后头,用菜刀轻轻开了个洞。 只看了一眼,她突然神色一变,赶紧蹲了下去捂住了佟殊惠的嘴,同时飞速放下手中的菜刀,一只手两只腿盘锁式缠绕在了佟殊惠身上。 「???」佟殊惠红肿着双眼有些懵,制住她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  好啦,苦日子终于要到头了,下一章就被捡走。 要开车回山东,发晚了还总是被待高审,所以周四请假一天哈,周五再更新。 第11章 逃跑 佟殊兰在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心就沉了下去。 屋内根本就不是梅勒大人淫-辱□□的画面,比她想得更坏的情况发生了。 屋里面有三个黑衣人呈三角状围住佟恆仁和月娘,隐隐约约在戒备着些什么。 还有一个同样装束的人,拿着刀架在佟恆仁脖子上,月娘在一旁被人压住哭得厉害。 那位明显看得出胖了不少站在一旁束手安静站立的,应该就是梅勒大人。 佟殊兰忍不住想起来宁古塔路上发生的事,前有荆氏因为嫉恨毁□□,后有梅勒大人好色杀死佟恆仁夫妻,两次都是环环相扣,不管怎么说都不会有漏洞,背后的黑手一定是心思缜密之人,甚至佟家的秘密是不能为人所知的。 她怕佟殊惠忍不住发出动静,这才将她死死制住。 那几个黑衣人一看就是会拳脚的,耳力方面肯定高于常人,她不管佟殊惠的眼神询问,只静静贴在窗户下头继续听着。 「你要是再不说,你男人的血可就被放完了。」那黑衣人等了一会儿,像是不耐烦一般,压低声音冲着月娘冷声道。 「我真的不知道,大人,我生产之时,除了几个下人,就只有鼓柳巷的接生婆在,再没有任何人了。」月娘嗓音嘶哑地回答,眼泪都快要流尽,到现在她都不知道为何一家人会遭受这些。 佟恆仁脸色苍白低着头,没人发现他瞳孔微缩之下,隐隐下定的决心。 「可有一个三十出头的嬷嬷去你们家?」那黑衣人再次询问。 「真没有,奴家生产的时候,自始至终都是清醒的,真的没有任何外人前来!这些家里的下人们都知道!」月娘赶紧回答,挣扎着想上前却被死死摁住,嗓子都快哭哑了。 黑衣人皱着眉跟另外一个压着月娘的人对视了一眼,佟恆仁家的奴才包括那个接生婆他们都已经审问过后灭口了,可是所有人的回答都是一样的,没见过有嬷嬷前来。 第20页 可是根据他们调查到的事情来看,那嬷嬷带着新出生的孩子,就是冲着皇城外环八角巷那边去的,而那边跟佟家能够扯得上关系的,只有佟恆仁一家。 再说佟家的大女儿,年龄也是对的,现在就差确认才好交差。 「好,佟三爷,现在轮到你来说了,若是你不好好回答,相信梅勒大人很乐意接手你的妻子做他的小妾。」黑衣人将刀收起来,拽住佟恆仁的辫根儿让他仰起头来。 「我妻子都说了,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求你们放过我们吧!」佟恆仁身上已经被开了好几个口子,这会子失血过多,勐地扬起头,眼前都开始发黑,回答的声音也虚弱不堪。 佟殊惠已经闻到了里面的血腥味儿,听到佟恆仁的回答,就想要挣扎,却怎么都动弹不了,急得她狠狠一口咬在了佟殊兰手心,立马就尝到了血腥味儿,佟殊兰却是一动都不动。 「我看你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梅勒大人,这女人就交给你了,让佟三爷也看看他妻子是怎么给人当小妾的!」问话的黑衣人见什么都问不出来,脸色有些难看起来,冲着站在一旁的胖子冷声道。 那梅勒大人立马就过来抱住月娘就往一旁榻上拖,月娘死死挣扎着喊得厉害,外头佟殊惠听得眼睛都要瞪破了,可是却还是一动都不能动,她刚要呜呜出声,就被佟殊兰一下子砍晕在怀里。 本来想着一会儿要逃跑,佟殊兰是不想让她晕倒的,可是眼看着佟殊惠忍不住,若是发出声响,那黑衣人足足有六个,她没信心能保住二人性命。 她早就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冲动,眼下……已经是救不了二人,佟殊兰死死咬住下唇忍住眼泪,不管怎么样,活下去才有以后! 「我不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贵人,可我们真的什么都没做过,求大人放了我们吧!」佟恆仁给月娘递了个眼色,挣扎着大喊起来。 就在那位梅勒大人拉着月娘上榻的时候,佟殊兰突然听到一声闷哼,随后是一声轻响,佟殊兰没忍住身体颤了一下,那是……刀子进入人体的声音。 「艹!这夫妻俩倒是嘴硬!」一开始说话的黑衣人忍不住骂了出来。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把这俩人处理干净,我们去把那两个小女孩儿处理了。」一个陌生又阴柔的声音缓缓出声。 佟殊兰知道,佟恆仁夫妻怕是……她眼眶突然红了起来,依然死死抱住佟殊惠,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眼泪都含在眼眶中,生怕砸下来惊动了屋里的人。 直到那些黑衣人走掉,那梅勒大人骂骂咧咧开始搬动着什么,佟殊兰才抬起头顺着她弄出来的小孔直接将一根麻醉针射了出去。 「阿玛!额娘!」等屋里噗通一声过后,佟殊兰将佟殊惠弄醒。 她一醒过来,不管自己后脖颈的疼痛,跌跌撞撞的绕过后头就往屋里头跑,佟殊兰在她背后慢慢倒退着走,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下人。 好在这件事应该是隐秘,那梅勒大人早将所有下人都遣退出了这个院子,除了佟殊惠的哭喊声,四下再无动静。 佟殊兰走进去的时候,佟殊惠正抱着月娘哭得撕心裂肺。 「额娘!你不要扔下惠儿!额娘你醒醒!」佟殊惠见佟恆仁肚子上插着刀,根本就不敢动他,月娘脖子上也在汩汩留着血,她一边伸手捂住一边哭喊。 佟殊兰站在那儿,浑身僵硬的厉害,她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再努力又如何呢?还不是被人这样轻易的给害死?那她穿过来是为了什么呢?为了再死一次吗? 「殊兰……」佟恆仁突然发出了虚弱的喊声,佟殊兰赶紧跑了过去,佟殊惠也放开月娘连滚带爬往这边来。 「殊惠的…姐姐,生下来就是死胎,你是…算了,你不知道也好…不要报仇,带着…殊惠…走,阿玛知道…你有本事,求你…救殊惠一命,不要…不要调查真相!」佟恆仁死死抓住佟殊兰的手,近乎低喊的说出最后一句话,脑袋一歪再无声息。 「阿玛!!」佟殊惠扑在佟恆仁身上大哭出声,随即跪着爬到佟殊兰这边抓住她的衣襟,「姐姐…姐姐你救救阿玛呀!你不是神仙吗?你救救阿玛和额娘,求求你,姐姐你救救他们!」 佟殊兰静静看着佟殊惠,心里忍不住深深嘆气,果然佟家隐藏了秘密,原身的身世怕是非常了不得,牵扯到极大的隐秘,才会让人这么穷追不捨。 赵卯生那里恐怕很快就会说出她们的踪迹,这里不能再呆了,佟殊兰看了眼月娘和佟恆仁的尸体,忍着难过一点都没动她们,拉着佟殊惠就要走。 虽然佟恆仁和月娘才给了她一个多月的温暖,可佟殊兰是真心把她们当做自己的亲人,眼下佟恆仁和月娘以死护住秘密,就是为了给她们一条活路。 若是动了二人的尸首,怕是会让那些黑衣人发现,很快就会逮住她们。 其实现在就有些麻烦,佟殊惠身上全是血,她得先想办法将二人身上的血迹去除掉才行。 「你要去哪里?我不走!我要救阿玛和额娘!」佟殊惠挣扎着大喊起来。 「啪!」佟殊兰转过头狠狠给了佟殊惠一耳光,「阿玛和额娘为了保住我们的命才死的,你是想让他们白死吗?安静点跟着我走!」 第21页 佟殊惠被打得跌倒在地,哭声一下子就消散的无影无踪,她捂着脸像是傻了一样,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佟殊兰紧紧拽起她,佟殊惠傻愣愣的被她拽着去偷了下人的衣服,用冷水擦洗了身上,换了衣服翻出外墙,冲着远处的山脚快速离开。 不管是冷水擦身,还是出来后唿啸的冷风,都没能将佟殊惠惊醒过来,直到她们脸色青白地隐藏在了半山腰一个不起眼的山洞里烤火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姐姐……阿玛和额娘死了是吗?」她跪坐在佟殊兰身边,抬起头做梦一样小声问道。 佟殊惠没哭,佟殊兰却听得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像是回到了曾经在黑色三角洲那个时候一样,她是那么的无力,还是救不了想要救的人,还窝囊地逃跑了。 「以后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我会永远陪着你。」佟殊兰粗鲁地抹掉眼泪,勉力保持着镇定沙哑着嗓子道。 「殊惠,你要听话,我保证你一定能活下去!」佟殊兰怕佟殊惠醒过神来会做傻事,扶着她的肩膀特别严肃地保证。 就算是她死,也不会让佟殊惠死掉的,无论如何……她都会护住佟殊惠的性命。 「好…我听话,我听话,我最听话了……」佟殊惠呆呆地点了点头,声音几近于呢喃,那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佟殊兰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收拾了一下洞里,将一些野草铺在地上,咬牙拿出了一个睡袋,将佟殊惠塞了进去。 「你先睡会儿,等睡醒了我们就走。」这里不能久呆,她要带着佟殊惠……亡命天涯,只要她一直小心谨慎,两个人一定能活得下去的,等她们摆脱了危险,她会给佟恆仁夫妻报仇! 佟殊惠没有问要去哪里,只是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好像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睡醒了阿玛和额娘就会回来一样。 而石金达正在铁青着脸看着跟丢了的四个鹰卫:「两个孩子你们都盯不住!你们还能做什么?!你们自己找死,别拉上我!」 **** 「爷,佟恆仁夫妻被杀,佟家两位姑娘出逃……不知所踪,有一队黑衣人正在到处找她们,奴才已派了海东青出去寻。」余海躬身在鹰主面前小声汇报。 「让月柳去吧,她擅长追踪,盯人的鹰卫每人五十军棍,石金达一百。」鹰主站起身,伸开了双手,余海赶紧一边应诺着一边替他穿黑色镶金边的大氅。 「爷您这是要……」余海心下有些忐忑,主子不会是要亲自去找人吧? 「宁古塔其他地方都法度森严,流人没胆子藏人,唯有山上是活路,直接翻山。」鹰主没有回答他的话,淡淡地说完,就出了门。 余海冲着门外听着的影卫副头领阿里滚摆了摆手,赶紧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还没捡走,下一章一定一定一定捡走! 第二次打酱油啦! 今晚除夕要守夜,明天估计来不及更新,所以后天下午18点左右更新哈! 提前祝小仙女们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咱们新年后见!!! 第12章 落崖 确认了佟殊惠睡着后,佟殊兰做了些布置让洞口更隐秘些,很快也陷入了浅眠当中。 虽然她的直觉告诉她还是得警戒,可她现在毕竟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孩,这一天下来拉着佟殊惠又是翻墙又是爬山的,还一直防着那些黑衣人,她这小身板也是真守不住了。 中间佟殊惠哭喊了几次,她惊醒起来后发现佟殊惠只是做噩梦,安抚着让小丫头睡安稳后,不知不觉她也熟睡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佟殊惠已经不见了。 见到摆在她身边还带着血腥气的灰色里衣下摆,佟殊兰深深嘆了口气。 「姐姐你走吧,我带着你射出去的药针,不要管我,我要给父母报仇!」 这小丫头才八岁,仇人是几个人高马大的黑衣人,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那麻醉针就算能放倒一个人,也是得出其不意射出去才行,没有□□,她要怎么用呢? 在对方有功夫的情况下,佟殊惠这行为无异于去找死! 佟殊兰不停地深唿吸,她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能冲动,可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一脸无奈和妥协。 她答应过佟恆仁,也承诺过佟殊惠,要保住佟殊惠的性命,就算……就算是死,她也得死在佟殊惠前头! 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冲动了,干他个球的! 佟殊兰在心里发狠,狠狠搓着屁股,闭上眼睛检查自己到底都还有什么。 麻醉针当时在任务当中已经用掉了一些,还剩一只,麻醉剂倒是还有些,可在这山上也没地方用屋里方法麻醉对方。 木仓她倒是有,可特么为了护住那个特情,子弹早用光了,要不她也不用那身体给对方挡子弹。 还有一把万能刀,这就是她目前所有的武器。 以前这个空间多是被她用来放药的,里面的物资大都是在逃跑或者任务过程中能用到的生活必需品,武器真是少得可怜。 佟殊兰在手里捏紧了□□,就直接出了山洞,一出来她就又忍不住嘆了口气。 眼下宁古塔已经是冰天雪地,三天两头的大雪让山上都是白茫茫一片。 上山途中有她在,自然是消除了二人的所有痕迹,可佟殊惠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她是做不到这些的,那脚印被消除了些,只是眼下无雪,树枝划动的痕迹特别明显。 第22页 佟殊兰顺着这些痕迹,安静而迅速的往前追。睡袋她收起来的时候已经冰凉,可见佟殊惠走了挺久的,她要是再不抓紧,佟殊惠怕是……她不愿意再想,只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加快速度。 等到了她们来时的半山腰岔路口,佟殊兰眼神一下子紧缩起来。 那些黑衣人虽然功夫不错,可毕竟是追两个孩子,他们并没有太过将二人放在心上,连行迹都没有隐藏,地上的脚印还清晰可见。 佟殊兰仔细看了一下,佟殊惠的脚印竟然是往山上跑的,而她脚印斜后方,是两排男人脚印,看来只有两个人跟了上来。 她稍微想了下就明白了对方的安排,毕竟只是两个孩子,黑衣人一行六人不会都凑在一起,为避免他们逃出生天,必然是分三路,往安宁县,流人聚居地和山上这边来搜寻。 佟殊兰稍微放心了些,如果对方没有通知其他人的手段,只有两个人……还是可以拼一把的,她们两个未必不能活命,只要……佟殊惠还活着。 那个小丫头平日里最是精灵古怪,一定没那么容易死,佟殊兰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冲着脚印的方向追了过去。 **** 「宁古塔最近来了外人?」鹰主坐在完颜达哈苏的府邸里,跟他谈完了帐本的事情,突然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 「回鹰主的话,是有几个人来了宁古塔,他们拿着刑部的令牌,说是来此追击逃犯,奴才让下头人去安排的。」完颜达哈苏不知道鹰主怎么会问起这个,也跟着随意回答道。 「逃犯?」鹰主挑了挑眉,「我怎得不知我叶赫那拉府的奴才竟然成了逃犯。」 完颜达哈苏闻言心下一惊,脸色立马惶恐起来:「鹰主,奴才也没有仔细问,毕竟是京城那边下的命令,让我等配合,冲撞了鹰主的门下,还请鹰主恕罪。」 说完他马上就跪了下来,后背都出了些细毛汗。 别看完颜达哈苏是宁古塔将军,在宁古塔算是土皇帝,可不管是京城来人,还是留都来人,他都是得罪不起的。 尤其是留都这边,毕竟京城那边天高皇帝远,可对于在留都根深蒂固,甚至在圣上默许下,掌控了大清所有地下势力和商号脉络的鹰主,更让完颜达哈苏害怕。 毕竟往上倒两代,他们完颜氏还是叶赫那拉氏的奴才,别说完颜氏,就连墨尔迪勒氏和钮祜禄氏都是叶赫那拉氏的奴才。 尤其是这一任鹰主叶赫那拉·佳珲,听闻是圣上跟上一任鹰主的独女所生,虽然一直都只是隐秘的谣言,可万岁爷对留都这边由叶赫那拉·佳辉掌控大清底下势力,一直态度和缓,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完颜达哈苏来宁古塔就任宁古塔将军的时候,他父亲就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行门下奴才礼,万不可对鹰主不敬。 没想到他只是配合了一下京城那边的势力,竟是大水沖了龙王庙,听闻这位鹰主喜怒不定却不行于色,他确实是忐忑不已。 「真是刑部下的命令?你也是京城出来的,是否借势而为,你看不出?」鹰主轻笑了一声,将手中茶盏轻轻搁在了炕几上,却让完颜达哈苏心下一个咯噔。 「这……奴才只知道是跟诚郡王福晋的阿玛有些关系,那带头的人是正白旗董鄂氏的人,奴才在京都见过他。」完颜达哈苏一点都不敢敷衍,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胤祉?有趣。」鹰主挑着眉扫了余海一眼,站起身来往外走,「左右现在无事,不如你就随我一起去看看,我叶赫那拉府的奴才是怎么成为逃犯的如何?」 「奴才这就安排马车。」完颜达哈苏低着头就要出去安排,别说是叶赫那拉氏的奴才,就算不是,这位祖宗要指鹿为马,那也必须得是马。 「准备轿子即可,我们上山。」刚才余海给他打手势,月柳已经追踪到了那两个孩子的痕迹。 他不想这么早就回盛京,这天儿冷了,实在是无聊的紧,去看个热闹也不错,那佟家大姑娘藏着的秘密很是让他有点兴趣。 就在他们准备上山的时候,月柳已经追着黑衣人还有佟殊惠他们的痕迹到达了山顶。 佟殊惠脸色冻得青白,却还假装镇定自若,她右手一直紧紧握住,两个黑衣人没发现,月柳却知道那小姑娘一定是攥着武器呢,只不知道是什么。 主子给她的命令是追踪佟家两个姑娘,眼下只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小女孩儿不知所踪,她也没那么好心下去救人,只静静在远处看着。 「看来你是真知道些什么,不然你跑什么?」黑衣人里那个阴柔些的男子开口,脸上带着一丝笑意,「好孩子,你只要告诉我你额娘和阿玛的秘密,我就将你带回京城,从此锦衣玉食,保你衣食无忧。」 「那你过来,我说给你听。」佟殊惠歪着脑袋静静看了二人一会儿,随即状似被诱惑到一般,冲着开口的男人招手。 「头儿,小心有诈。」另一个声音低沉的黑衣人开口提醒。 「无妨,一个小丫头,还能翻了天去?」那头领哼笑一声,抬脚就往前走。 「你头低一些,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佟殊惠嘶哑的小声音软软的,倒是有了几分孩童的天真和胆怯,让那头领更放松了些。 他手里握住了自己的剑柄,矮下身子,只等听完小姑娘说出来的话,就送她去跟阿玛和额娘团聚。 第23页 却不防他一低下头,小姑娘直接一只手挥舞到了他脖子上,随即他脸颊下方靠近脖颈的地方突然刺痛了一下,不等他有所反应,后头又响起了噗通一声,他一回头只来得及看到自己的属下倒地的身影,随即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扔过来的雪迷住了眼睛。 「殊惠快跑!」佟殊兰抓紧机会将后头那个人放倒后,勐地从雪堆后头冲上来,趁着那头领闭眼的功夫,对着佟殊惠大喊。 而躲藏在远处的月柳心下一惊,一个小姑娘不知何时藏在这里,她竟然一点都没发觉!! 「你们找死!」被佟殊惠扎进那个头领的针,药性被梅勒大人分去了一大半,剩下的并不足以立刻放到一个大男人,他冷哼了一声,拔出脖子上方的针狠狠摔到地上,直接拔出了腰侧的剑勐地上前一挥。 「啊!」佟殊惠只感觉身上一重,还没跑出多远的她直接被扑倒在地上。 佟殊兰没管背后剧烈的疼痛和透过裂开的棉袄不断钻进来的冷风,眼神锋锐又寒冷的盯住了男人靠近的身影,看了眼不远处的断崖,她死死咬住了嘴唇下侧,立马翻了个身站起来,拉着佟殊惠躲到一旁。 「你直接往山下跑,不管如何都不要回头,想办法活下去,快跑!」佟殊惠手里被塞进了一袋压缩饼干,随即她就看着佟殊兰直接上前跟那个男人斗了起来。 可佟殊兰一来身体弱小,二来这辈子也还没有机会锻鍊,她还在不停地流血,很快就被那男人踹倒在地。 远处月柳迟疑了下,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去救人,只没等她考虑清楚,变故就发生了。 那男人中的麻醉剂到底是开始发挥作用,他虽然踹倒了佟殊兰,可自己也有些身体麻痹起来。 他知道自己怕是中了毒,想起主子下得命令,他眼神兇狠,额头上蹦着青筋拼命加速上前,不管怎么样都得把这两个孩子杀死! 佟殊惠见男人站不稳,而姐姐只能在地上艰难挣扎着,她没有往山下跑,只是靠近佟殊兰,将压缩饼干扔到了姐姐身上,尖叫着沖那个男人撞了过去。 「啊!」那男人本来就离断崖不远,被佟殊惠脑袋一顶,直接趔趄着倒退了几步,就摔下了山崖。 可他到底在倒退之前狠狠拽了佟殊惠一把,随着他摔下去,佟殊惠也尖叫着挂在了断崖上。 「殊惠!」佟殊兰牙呲目裂地看着佟殊惠摔下去,勐地站起身扑过去,抓住了佟殊惠马上就要抓不住的双手。 「姐……」佟殊惠也不管天气多么寒冷,两行热泪滚滚而下,「对不起,连累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起晚了,发晚了点。 男主不是康熙的孩子,谣言~后头会说清楚为啥滴。 emmm……说好的三次酱油,挣扎着也得打完对不对?又没捡走,下一章肯定了!嘿嘿~ 第13章 捡回去 「对不起姐姐,你放开我吧,我给额娘和阿玛报了仇,也没啥遗憾了。」才八岁的小姑娘,吊在悬崖上,嘶哑着嗓子竟然笑出了几分沧桑。 「还没报完仇,还有四个人。」佟殊兰咬着牙冷静道,她因为失血过多,现在眼前一阵阵发黑,根本使不上劲把佟殊惠拽上来。 再加上刚才那黑衣人用剑噼开了她后面的棉袄,冷风唿唿吹在她后背上,在这冰天雪地里,佟殊兰脸色很快就冻得青白起来。 「我没用,帮额娘和阿玛报仇都连累你受伤……」佟殊惠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其实从京城一出来,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我们走不到宁古塔,害怕你和阿玛出事,我每天都心惊胆战,就连睡着了都是噩梦,现在阿玛和额娘也不在了,我真的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姐姐你不要管我了呜呜……」 「有我在,你肯定能活下去!」佟殊兰只死死咬住牙,身体被拖得一点点顺着雪地往断崖边上滑,还是怎么都不肯放手。 「姐……额娘曾经说过,哀默大于心死,你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吗?我好像知道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佟殊惠哭得越发没有力气,她挣扎着想要放开佟殊兰的手,可佟殊兰不肯放,反而被她挣扎的又往前滑了点。 「我只知道活着才能报仇,你死了只会让仇人痛快!」佟殊兰见佟殊惠一点活下去的意志都没有,心里特别难受,一夜之间佟恆仁夫妻身亡,她们两个命悬一线,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坚持,只有活下去的念头支撑着她不肯放手。 「姐,我求你了,你撒手吧!你那么厉害,一定能活下去给额娘和阿玛报仇的!」佟殊惠怕把佟殊兰拽下去,见她脸色越发青白,甚至都有些灰败之色,一动都不敢动,只眼泪掉得更凶。 「我凭啥给他们报仇,你们都死了,佟家就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了!你要是敢死,我就把你卖给下厨李大疤瘌的儿子结阴亲!」佟殊兰记得佟殊惠在流人做饭的下厨,听那个被称作李大疤瘌的流人说要给自己殁了的儿子结阴亲,当时脸都吓白了。 「……你再拽着我,咱俩都得死!」佟殊惠噎了一下,这傢伙还是暗探呢,还能更无耻一点吗?被佟殊兰这么一打岔,她心里的悲凉倒是散开了点。 可她知道姐姐没劲儿了,要是坚持救她,可能她们俩都得死,她没本事,不想连累神仙一般的姐姐陪着自己死。 「死就死,我说了我会死在你前头,摔成西瓜我也给你垫底儿。」佟殊兰还是不肯放弃,她甚至都在思考,不行两个人就落下去算了,也许摔个半死她还能给治好,就怕直接摔死,她还不想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重新得来的命。 第24页 没等她想好,突然背后响起了轻微的踩雪声,在这寂静地山上,显得特别清晰,两个小姑娘都听到了。 佟殊惠更加着急起来,许是黑衣人的同伙来了,她用力抽出一只手,去掰佟殊兰另外一只手。 因为佟殊兰失血过多,本就没有太多力气,全靠一口气撑着,听到后头的声音开始警戒,眼神不自觉就开始涣散起来,被佟殊惠一下子硬生生将她手指头掰开就落了下去。 艹!这死丫头赶着去投胎吗?佟殊兰咬了咬牙,想都不想就要跟着往下跳,却被一根软鞭捆住了腰。 「殊惠!!」佟殊兰无力反抗,只能大吼了一声,扭过头狠狠看过去,是个黑色衣服的女人拦住了她。 她也不管自己快要晕倒,眼神兇狠,在黑色三角洲混迹出来的凶煞之气毫无保留的散发出来,手中拿出了她的万能刀直接打开到开瓶器的螺旋尖上,这个女人找死! 月柳离他们有段距离,走过来只来得及救下佟殊兰,本来就正懊恼着没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务,低下头突然被佟殊兰浑身的血煞气息吓了一跳。 娘咧,她月柳从小就是孤儿,在鹰主的影卫营里头啥子没见过,也是一路披荆斩棘踩着人血才走到了主子身边,没想到她还能被一个小丫头的兇悍给吓到,这到底是她月柳太无能还是这小丫头太不是人了? 只是她没来得及想明白,甚至佟殊兰都没来得及找到月柳的破绽,又有两道奔跑声传来。 「你是什么人?」来人正是在流人聚居地没有找到人的两个黑衣人,见地上躺着一个同伴,头领消失不见,其中一人直接抽刀厉呵。 当然他不认为佟殊兰有这本事,只冲着月柳去的。 「叶赫那拉府办事,也是你能过问的?」月柳冷哼了一声,极为不屑反问回去,只手中的鞭子握得更警戒了些,那二人神色不对,怕是死士之流。 果不其然—— 「你们都死在这里,就没人能知道我们过问了。」另外一个黑衣人张嘴就是砂砾粗噶之声,配着那冰冷的语气,显得森然无比。 「哼,好胆,那你们就先问问我手中的鞭子,看看你留不留的下我们的命。」月柳冷声说完,立马挥着鞭子上前先下手为强。 她在影卫里负责追踪,武功并不算高强,那两个黑衣人又是不要命的打法,很快就有一人突破了她的防线向后而去。 这二人确实是死士,他们并不像头领想的那么多,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有关之人杀无赦,冲着佟殊兰而去,自然是想直接杀了她。 佟殊兰这会儿后背已经被冻住慢慢不流血了,可她也还是虚弱至极,感觉得出冲过来的黑衣人身上的杀意,她咬着牙用好几道伤痕,换了对方胳膊上挨了一开瓶器尖锥。 但这点伤于对方根本无伤大雅,眼看着对方的刀冲着她脖子而来,那月柳怒目而视却怎么都过不来,佟殊兰深吸了口气,她知道,自己这清朝一月游即将结束了。 特娘的贼老天,她好歹也是因公殉职,干啥让她再多受一个月的罪,就那么光荣埋在烈士陵园不好吗? 佟殊兰虽然学了非常多佛家的理论,但本质上她仍然是个心狠的人,既然死都要死球了,总不能便宜了这个黑衣人。 她直接将麻醉剂拿出来狠狠撒了出去,同时紧紧捏着万能刀,揉身上前,一点都不避开那刀尖,准备以命换命! 可她刚上前,那刀子贴着她避开的角度斜斜插进了她的肩膀,她还没来得及扎对方一尖锥,就有只利箭破空而来,自那男人后脑勺穿过,狠狠穿透了对方的脑壳。 被压倒在地上,对方的刀又更加深入她肩胛之中,佟殊兰仰天骂娘。 这特么谁啊?不能早一点吗?她刀都挨了,没给对方戳上一个窟窿,她是在是特娘的不甘心! 随着心里的腹诽,佟殊兰将万能刀狠狠插进在她身上黑衣人的脖子里,晕了过去。 在晕倒前,她似乎听到那个耍鞭子的女人喊了一声鹰主…… **** 「这几个人我带走,将军没有意见吧?」鹰主自轿子里出来后,冲着完颜达哈苏淡淡地问了一句,虽说是问话,可刚放下弓箭的鹰卫已经开始上前抬人。 「奴才不敢,全听鹰主吩咐。」完颜达哈苏见雪地上到处都是血迹,这才有些相信被追之人肯定是叶赫那拉氏的奴才,其他人……也没这个本事弄得如此血腥不是? 「余海,你去把那奴才抱过来。」月柳已经在他旁边低声汇报了情况,低着头忐忑等待主子处理,鹰主并未跟她说话,只冲着余海轻声吩咐。 余海立马小跑着上前,让影卫翻开那黑衣人,将佟殊兰抱起来,这小丫头着实厉害……不过离死也不远了,就还剩一口气儿。 「等等。」余海还没迈开步,注意到那黑衣人脖子上的迷彩色奇怪小刀,直接拔了出来,轻巧避过对方的血,把刀放在了佟殊兰衣摆下头,直接抱着她到了鹰主面前。 「主子,重伤。」 「……」完颜达哈苏直接愣了,这特么是被人追的奴才??一定是他理解错了……这特么不合理! 「不惜一切代价救活她,救不活她,今天参与任务的人全体发配漠北。」鹰主扫了佟殊兰一眼,见她脏兮兮的身上鲜血淋淋,看着自己深紫色的大氅,直接扭头看着完颜达哈苏,「完颜将军,借用一下你的轿子?」 第25页 「鹰主请自便,奴才走下去就是!」完颜达哈苏用更加谨慎恭敬地态度赶紧道。 人家叶赫那拉府一个孩子都能杀死好几个黑衣人,他有啥脸不恭敬呢?主子就是主子,他们的高深莫测非他们这种粗人能理解。 **** 等佟殊兰再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特别疼,尤其是后背和肩膀,火辣辣地如同在火上烤。 「水……」她感觉嗓子都要冒烟了,这特么是死了还是没死? 「快去给刘佳嬷嬷说,姑娘醒了。」有人轻轻将她脑袋扶了一点起来,给她餵水,还有人轻声在一旁冲着谁吩咐。 得,还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开始就是锦衣玉食花团锦簇的日子啦! 撒花!苦难终于结束了,艾玛,这些天枸杞写的好艰难~ 努力把后头写好呀!为了写好奢华,枸杞完了好多清朝换装游戏得咧~ 明天要去看看姥姥,所以后天更新哈~我也好好酝酿酝酿咋让男女主更好玩一点~ 第14章 聪明 佟殊兰听到那轻声细语的说话声,虽然还睁不开眼,也知道自己还在清朝,大概率是让人给救了。 随即她脑海中出现的并非是自己险些被人砍死的画面,反而是佟殊惠掉下断崖前用力掰开她的手时的含泪低语。 她说:「姐姐,这一路谢谢你护着我们,抱歉我不能替阿玛和额娘报答你了。」 佟殊兰一直是个特别乐天派的人,她从小就是孤儿,长相一般,也就头脑聪明点,可聪明并不能让她被人领养,只能让她在孤儿院内过得好些而已。 不停地拿奖,为国家为孤儿院奉献自己和钱财,永远都笑对着所有人,只因她记得孤儿院的院长曾跟她说过,爱笑的姑娘运气不会差。 她这辈子加上辈子哭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几乎全献给了佟家人,可她那么爱笑,依然没有好运气留住她最渴望的幸福。 也许是因为她在发烧,也许是註定孤独的失落和悲伤在她最虚弱的时刻难以忍受,她眼角的泪水一滴滴滑落到了枕头上。 她特别想睁开眼睛问一问佟殊惠怎么样了,虽然她掉了下去,可万一呢? 她带着佟殊惠上山的时候就观察过,那座山并不算陡峭,所以她才会在那时候考虑跟佟殊惠一起掉下断崖,如果救援及时说不定佟殊惠也跟自己一样能被救回来…… 可她用尽了力气,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只感觉自己特别热,非常热,贼特么热,热得她恨不能再晕过去,很快她就随了自己的愿,又一次失去了知觉。 「刘佳嬷嬷,那位姑娘还是高烧不退。」伺候的丫鬟芳巧见身着褐色雪领绒袄严肃端正走进来的嬷嬷,赶紧蹲身禀报,「她一直在流泪,怕是……想着家人呢。」 「慎言,我跟你们说过,在叶赫那拉别府伺候,只需要眼睛和手脚,不需要长嘴,若是被主子身边的人听到了,别说我没提醒你这边被赶出去的家奴都是什么下场。」刘佳嬷嬷冷着脸声音淡淡道。 「是奴婢不好,还请嬷嬷饶恕则个,奴婢定不敢再犯。」芳巧脸色一白,赶紧喏喏回道。 「起来吧,好好伺候着这位姑娘,余公公有交代,若是这位出现一点闪失,咱们就都去漠北与披甲士为奴。」刘佳嬷嬷其实平日里是个还算温和的人,只是呆在别院近十年才好不容易迎来真正的主子,她不求被赞赏或者带去留都,只求无过,毕竟那位主子喜怒无常大家都有所耳闻。 「您就放心吧,奴婢跟芳菲带着四个小丫头,十二个时辰都盯得死死的,绝不会有任何闪失。」芳巧赶紧点点头,又想起刚才自己被训斥的由头,还是谨慎提了一句,「这位姑娘自打刚才喊了水,就一直在流泪,奴婢瞧着这温度也没退下来,不知道是哪里不舒服,您看是不是请大夫过来瞧瞧?」 「拿温湿帕子给姑娘清理舒爽,我这就去让阿总管请示。」刘佳嬷嬷走上前轻巧拂了下衣服,往炕上挨了小半个屁股上去,仔细看了看佟殊兰,伸出保养还算得宜的双手替她理了理汗湿的额发,这才站起身轻声道,「那些小蹄子平日里与这边人接触不少,性子有些野,多叮嘱她们几句,别冲撞了贵人,不然到时候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我和阿总管到时可不纵着。」 「嬷嬷放心,奴婢知晓您素日最心疼那些小的,心里有数着呢。」虽然刘佳嬷嬷面上严肃得紧,可芳巧还是轻笑着讨巧道。 「嗯,那一会儿大夫来了,我再过来。」刘佳嬷嬷点了点头放下心去,这才紧了紧雪绒领子出了门。 「姑姑,这位姑娘来头这么大呀?」一旁不敢说话的小丫头凌月等嬷嬷走了才低声感嘆着问。 「刚才嬷嬷的话都当成耳旁风了不成?还不快去打温水过来。」芳巧敲了敲凌月的脑袋,同样低声道。 等凌月出去了,她才坐在了炕边的脚踏上一边做绣活儿一边时不时盯着,以防佟殊兰再有情况。 因为佟殊兰受伤严重,还失血过多,脸色有些苍白,因此高烧不退脸颊上那两抹红就更明显了些,像是上好的胭脂一样。 这红白相应,倒是冲散了些佟殊兰因北上途中风雪造成的皮肤粗糙,显得她五官极为出色,小小的人儿,瘦没了婴儿肥,已然看出绝色胚子的模样。 第26页 说不定是哪家糟了难的大家闺秀呢?芳巧在心里想着。 等佟殊兰再醒过来的时候,屋里已经暗了下去,只有炕桌上有一盏昏黄的油灯燃着。 「姑娘您醒了?」一个圆脸胖乎乎的西青姑娘探过头来欢喜道,正是白天未见的芳菲。 「这是哪里?」佟殊兰一开口就是嘶哑如同破锣般的动静,她觉得嗓子里像是咽了烧过的炭一样疼。 「您别着急说话,您都昏睡两天了,仔细伤着嗓子,您先喝点红枣桂圆汤润润喉。」芳菲自炕桌上端过一直用小炉子煨在热水里的汤,让小丫头扶着佟殊兰,餵了她几勺下去。 「多谢,请问这里是哪里?」佟殊兰感觉嗓子一好些,就赶紧开口,「我能见见这家的主人吗?」 「姑娘折煞奴婢了,可当不得谢,这都是奴婢的本分。」芳菲是本地出生的家生子,自有一股子爽利,脆生生笑道,「这里是叶赫那拉别府,您醒了奴婢已经派人去禀报嬷嬷,主子何时见您,这奴婢说不准。」 「可否请你跟那嬷嬷说,我真的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家主子讲,可否劳烦她……」 「什么事情?」一个清越还带着点慵懒的声音突然想起,打断了佟殊兰的着急。 她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转过头一看,哟呵…… 「贵人,又是您救了殊兰!」佟殊兰被子底下的双手狠狠一掐大腿,眼泪唰就掉了下来,「殊兰想问,您可曾派人搜过断崖下,可否有家妹的消息呢?」 「爷救了你,已然是恩德,为何要回答你的问题?」鹰主淡淡坐在炕的另一边,余海替他将大氅拿在手里,指挥着后头的奴才奉上热茶后才悄悄立在一旁。 「……」你特么救都救了?还差这一哆嗦?佟殊兰有些傻眼,被子底下手更用力了些,「呜呜……贵人说的是,是殊兰妄求了,不知道殊兰该怎样报答贵人呢?」 「很简单,爷身边从不养无用之人,你……」鹰主挑了下眉,只等着她回答。 「……我聪明,但不自认聪明,殊兰愿意做贵人的奴才,当牛做马报答贵人恩情!」佟殊兰眼睛眨都不眨,泪流的多快,那话说得就多快,小小一个人儿斜躺在堆起来的被窝上,端端是可怜又悲凉。 「爷的奴才可不是谁都做得,不如你先回答爷一个问题。」鹰主并不看她,好整以暇端起茶淡淡道。 「爷您说。」佟殊兰这就自动带入奴才身份了,上辈子她啥没干过啊,菲佣也装了不止一两次,当秘书伺候的老闆都得有一打了,谄媚这个技能她说自己九十九分,就没人敢说自己是一百。 鹰主给了余海一个眼神,余海立马把已经清理干净的万能刀放在了炕桌上。 「这是何物?」 「……」看着自从进来后一直淡然到让佟殊兰不存在的蛋都有点疼的这位爷,眼神中突然升起的点点好奇,她有些哑然。 这特么真是个好问题,何物?多简单啊,来自我泱泱威武华国最具特色的军用万能刀一把。 可她能这么说吗?上辈子那吨位还能有点烧头,这辈子要是被人当成妖邪给烧了,估计比烤熟一头羊都快。 「这是奴婢在来宁古塔路上时,到株龙驿站前在茅庐里捡的,奴婢并不知道这是何物,只知用途甚多,且异常锋利,堪为神物,奴婢就悄悄藏下来了。」佟殊兰低着头摆出曾经看过的网红直播里最可怜兮兮的角度轻声回答。 「哦?那你前几日初到宁古塔之时,如何燃着的火?」鹰主神情淡然,看不出信与不信,只垂下眸子,用修长白皙的手端着茶盏有一搭没一搭喝着。 「……奴婢与阿玛双人采了钻木取火的方式点着的。」佟殊兰这下子算是知道那些既没有杀意,又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盯着他们的人到底是谁了,这男人从在灰扒就对她感兴趣了……呸,是对她的能力起疑了,她还是不够谨慎啊! 「刚才你说你聪明,却不自认聪明。」鹰主放下茶盏,缓缓站起身来张开双臂,让余海伺候着他穿上大氅,「可爷却觉得,你是个内里多狡的。」 说完他就直接迈步往外走。 「爷……」佟殊兰一点都没为对方的评价所动,只是忍不住往前趴了一下,身上的伤口扯到后,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更苍白,却一点眉头都不曾皱起,只不知何时停下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奴婢的妹妹,还活着吗?」许是仅存的一点点希望和更深的恐惧,终于让她的脆弱真实了些,也更像个九岁的小孩子,鹰主顿住脚步转过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本来有些意兴阑珊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断崖下没有人,尸体也无,只有一只碎掉的玉环和血迹。」鹰主平日里都不太说话,能讲这么多已然是破例,他说完也不等佟殊兰继续问直接出了门。 余海让人赶紧跟上去,顿住的功夫到底因着她肩膀又渗出血迹,脸色却丝毫未变有些佩服,多说了一句: 「爷派人去找了,眼下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姑娘还是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图以后。」 余海并非好心,作为主子身边伺候最久的奴才,这个才九岁的小丫头表现出来的,无论是逃跑过程中的冷静机智还是敏锐身手,亦或是现在对伤痛毫不变色的忍耐力,都让主子觉得是个好苗子,更别说她身上还有些没解释清楚的谜团。 第27页 这样有意思的小姑娘,可不能因为悲恸再没了存活欲,若让主子这好不容易折腾一回的兴致打了水漂,到时候谁都受不起主子的怒火。 其实他想多了,对佟殊兰来说,既然还活着,她怎么都不可能再去找死,对常年游走在生死边缘的她来说,万事可期,只要还活着。 但余海留下的这句话也让佟殊兰松了口气,那玉环是被月娘偷偷缠在佟殊惠腰上的红绳上繫着的,她也有一个,目前来看最坏的情况也就是佟殊惠伤到了腰,既然只有血迹,怕是被人救走了。 她需要做的就是赶紧养好自己的伤,赶紧想办法找到佟殊惠! **** 安宁县以北的山沟子村里—— 「不是我说师傅,我养你一个就挺费劲儿了,你干啥又捡一个回来?!」一个正在变声期的半大小子,见中年美须男人抱着个血唿啦的小丫头,扯着公鸭嗓急得直嚷嚷。 作者有话要说:  30日开车回京,怕堵车,所以今日就这一更,31日开始恢復正常日更,更新时间依然为每日0点。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大家要记得注意勤洗手,多通风,戴口罩哦!感谢在2020-01-27 16:53:29~2020-01-30 02:44: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rtha19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骨骼清奇 「臭小子,你还是我捡回来的呢,不捡你早被狼叼了去了,还有你现在特殊时期不要说话,太折磨人耳朵,幸亏你小师妹昏迷着,不然她得吓哭咯!」那男人将浑身都是血迹的佟殊惠小心放在床上,正气凛然训斥道。 「……小师妹???」那半大小子孟斐然惊呆了一瞬,随即更不干了,「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关门弟子吗???」 「嗨,谁家门儿天天关着呢,时不时出去熘达两圈,不得开门么?」中年男人裴成不在意的挥挥手,随即对着跟血葫芦一样的佟殊惠犯了难。 「那个,然儿,你看你是不是把你小师妹衣服给扒了,看看她伤在哪儿了?」裴成满脸期待地看向自家小徒弟。 「凭啥啊?」还没从自家师门熘熘达达又开了的打击里回过神的孟斐然想都不想就拒绝,「我还没娶媳妇儿呢!咋能随便扒别的女人衣裳!」 「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惦记娶媳妇儿!你才十三!」裴成一脸痛心疾首道,「你师傅我都快四十了还没勾搭上村里刘寡妇呢,你一个臭小子还敢妄想!再说这就是个小丫头,还算不上女人,你快点儿!」 「那你咋不扒呢?」孟斐然没好气地反驳,「啥为难的事儿都交给我来做,你还好意思到处熘达捡东西回来!」 「这个吧……你们师兄妹相互帮个忙,以后要是传出去顶多会说你事急从权,我一个半大老头子要是……咋听都忒猥琐了点不是?」裴成嘿嘿笑着去拉孟斐然的手,「快点儿的,她可受伤挺久的了,万一死了咱们可是违背师门遗训了呢!」 「不是……」孟斐然使劲儿往后退,眼珠子一转想起师傅刚才说的话,立马来了主意,「师傅,给你一个给刘寡妇献殷勤的机会要不要?」 「呸!不许乱说坏人家寡妇名声!」裴成正气凛然呸了一口,随即迅速靠近自家小徒弟,「说来听听。」 「……咱俩都是老爷们儿,实在是不好扒人小姑娘衣裳,可刘寡妇行啊!」孟斐然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冲着他师傅暗示。 「可……这瓜田李下的,叫刘寡妇来咱这儿,要是村里有说闲话的,岂不是对人家不好?」裴成带着一脸意动却不好意思道。 「……她跟村里程先生比武,被砍了一刀,进来咱们家就脱衣服,你那脸色比猪肝都美,都叫程先生看见了,还能有啥不好的?」孟斐然实在是忍不住,一个白眼翻了出来,就刘寡妇那豪放,自家师傅都不是个儿。 「咋说话呢?不知尊师重道的臭小子,看着点你小师妹,我去叫人。」裴成可能是想起什么美好的画面,红着脸骂了一句就跑出去了。 孟斐然气咻咻搬了个小马扎坐在屋里,随手拿了一本手札看起来,看着看着往炕上瞄了一眼,小马扎忍不住就往前挪了一下。 过了会儿,小马扎又往前挪了挪,再过了会儿小马扎又往前挪了挪…… 「哼!咱们家不缺关门弟子,就缺烧火丫头!我这是为了省银子知道不知道?你可别自作多情!」孟斐然冷哼着将被子随意给佟殊惠扔到了身上,对着昏迷不醒的人儿放了几句狠话后,快速走开。 又过了会儿,他又气哼哼走回来,将被子给佟殊惠掖好,转身脸色难看的去端热水。 等一脸柔美却大马金刀走过来的刘寡妇带着在后头装小媳妇的裴成回来时,孟斐然已经替佟殊惠将脸上和手上都清理干净了。 「你家孟小子真是贤惠,谁娶……咳咳,嫁给他谁有福气了。」刘寡妇一开口就是柔美又清脆的声音,倒一点不像三十岁的寡妇,哪怕看起来都像个二八年华的大姑娘。 「可不!要是没有这臭小子,我估计都活不到宁古塔。」裴成与有荣焉道,「就是才十三就考虑娶媳妇的事儿了,还未有寸功呢,天天瞎想八想的。」 你还随便捡人回来呢!孟斐然更生气了些,气鼓鼓看着裴成。 第28页 刘寡妇一脸温和,带着笑意看了眼裴成,然后又看了眼孟斐然。 这二人一个只顾着脸红心喜,一个还沉浸在愤懑之中,都没说话。 刘寡妇依然笑看着二人,过了好一会儿—— 「还不滚出去!等着老娘踹你俩出去吗?」刘寡妇见两个二愣子半天都不动弹,实在是没了耐心,柳眉一竖道。 裴成和孟斐然赶紧都跑了出去。 「老娘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窝囊废,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白费老娘挨了一刀。」刘寡妇揉了揉自己笑僵的脸,没好气嘟囔着给佟殊惠脱衣服。 「进来吧,小丫头脸护得还不错,随我!就是腰上有一块看着摔得不轻,胳膊和腿都有些青紫,没啥别的大事儿,我给你们留了只胳膊和腿,腰也露着呢,去看看吧。」刘寡妇探出个头来说完,又缩进去洗手。 「……」听听这话说的,留了只胳膊和腿,他师傅到底啥眼光,看上这么个里外不一的女人,孟斐然面无表情跟着裴成进了门,很快看见小丫头那露在外头的大半个身子和腰肢,又红着脸退到了门口。 让她脱衣服,也不用脱得这么彻底吧?这冰天雪地的也不怕再冻着谁,孟斐然红着脸蛋子在门口的灶眼里添火。 裴成这会儿倒是没有害羞的意思了,他是个大夫,见到佟殊惠身上的伤痕只有认真查看的想法,他将被子覆上去,隔着被子轻轻捏着佟殊惠的胳膊和腿,确认没有骨折后,才仔细看了看她腰间的伤,替她把了脉。 在路上他就给佟殊惠把过脉了,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只是伤在腰间比较危险,目前看来腰椎附近是没什么大问题的,脉象也还算平缓。 他替佟殊惠开了药方子,拜託刘寡妇给她身上的伤痕涂了药。 「小丫头刚才疼的时候一直叫姐姐呢,我看她衣服上这些血迹,不像是她的,估计应该是她的家人,你从哪儿捡回来的?」刘寡妇收拾好了出来,见孟斐然已经做好了饭,毫不见外坐下来拿着筷子开始吃。 「……」孟斐然撇了撇嘴,反正好多吃的都是程先生送过来的,他也不心疼,也不管裴成,自己坐下开始吃。 「我从南边风驼山捡到的,待会儿我再去看看,就算是都死了,好歹也给我小徒弟的家人收个尸。」若是还有活着的也能救一救,裴成一直都是个心肠软的人,不然也不能在北上途中那么艰难,还把孟斐然捡了回来。 「得了吧你,要真有守株待兔的,你去就是送人头的,我去吧。」刘寡妇快速吃完了饭,把最后一个馒头几口塞进嘴里,拍拍孟斐然的脑袋就站了起来。 「……」没算到三个人吃饭,饭做少了……孟斐然见师父还没吃跑,又进去屋里在门口继续做饭,还神使鬼差的给那小丫头熬了锅粥。 裴成感激涕零地站在门口直到看不见刘寡妇的身影了才进门,一进门就看见孟斐然在熬粥。 「果然是得家里有个小的,你看你这就有做大师兄的觉悟了,甚好甚好。」 「……说得就跟你做过饭似的!」孟斐然鼓着腮帮子气哼哼吐槽了一句,从他刚会走路,就是他在做饭,这半大老头子竟然还好意思说这话,他一点都不承认自己是不好意思了。 裴成看着孟斐然红通通的耳尖,笑了笑没说话,吃完了饭就去给佟殊惠熬药去了。 **** 「姐姐!」佟殊惠感觉自己做了个噩梦,梦里姐姐被黑衣人砍了一刀,跟她一起掉下了悬崖,等醒过来满脸泪痕看着比聚居地更温馨更暖和格局却差不多的屋子,才有些愣神。 「你醒了?醒了就赶紧喝药!」裴成端着药走进来,正好看见佟殊惠睁着大眼睛在流泪。 「您是?」佟殊惠泪眼朦胧看着一个长鬍子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嘶哑着嗓子开口问。 「我是你师傅!」裴成扶着佟殊惠斜坐在被窝上,给她餵药。 「……」我是梦里断片了吗?佟殊惠一边喝药一边想。 「是您救了我?我姐姐呢?您见过我姐姐吗?」喝着药,苦味让佟殊惠回过神来,她顾不得继续喝,赶紧坐起来问,没等她坐直,又呻-吟着躺了回去。 「看来腰上的伤也不算太重,你别乱动,摔到左腰了,养一阵才能好。」裴成点了点头,继续给她餵药,「下午我们已经有人去看过,那山已经封了,有好多黑衣人像是在找人,也不知道是找谁,山上除了四个黑衣人的尸体,没有其他人。」 「那我姐姐……」喝完了药,佟殊惠无神地呢喃着,「她一定还活着!」 佟殊惠知道姐姐本事特别厉害,只要她没死在当场,就一定有办法活下去。 「也不知道那找人的是谁,你知道吗?」见佟殊惠摇了摇头,裴成捋着鬍子沉吟道,「那也许是你的仇家在寻人,即便你姐姐没死,也可能是被他们逮去了,怕是找不到你,拿你姐姐来做筹码,就为了斩草除根呢,只要你不露面,你姐姐就还能活着。」 「那我该怎么办呢?」佟殊惠眼泪又掉了下来,满脸的惊慌失措,她只是个八岁的小孩子,也没有姐姐那一身本事,她该怎么才能救姐姐呢? 「那个,我看你骨骼清奇,不如就做我的关门弟子,我教你奇门遁甲和无双医术,等你出师了,自然能救你姐姐。」裴成像个骗子一样笑眯眯开口道。 第29页 孟斐然端着粥走进来,面无表情将粥重重搁在桌子上,又面无表情站在一旁,用眼神谴责裴成。 「……您咋知道我骨骼清奇的呢?」佟殊惠自认为神不知鬼不觉地悄悄摸了摸自己身上,当然是身无寸缕,她满脸震惊看着裴成,又看着面无表情的孟斐然,一脸泫然欲泣。 命,留下来了,清白,没了……到底哪一个比较惨? 作者有话要说:  还得有一章交代妹妹的事情,现代还有传漠北有很多奇人,我给安到这儿了,后头为男女主催化做出了巨大贡献,下一章就回到主线上哈~感谢在2020-01-30 02:44:36~2020-01-31 11:32: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啪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小九九 「衣服是我给你脱的,药是我给你涂的,骨骼清奇是我发现的,我说裴大夫,你怎么还抢别人话说呢?」刘寡妇从外头走进来挑着秀气的眉峰,那双看起来柔美的杏眸只眸光凌厉,裴成马上就低下头不敢看她。 「多谢恩人救我。」佟殊惠这才松了口气,冲着刘寡妇感恩戴德道。 「……」明明是我救的人,裴成气哼哼在心里腹诽,可……他连跟人家刘寡妇对视都不敢,就更别说跟人家抢人了。 「这老小子也就医术能拿得出手,奇门遁甲还是跟程先生学的,我拳脚还行,要不你给我做徒弟?将来你想要救你姐姐,怎么也得拳脚跟得上才行不是?」刘寡妇坐在炕上,热情劝说道。 「嗯!」佟殊惠想了想,坚定地点了点头,如果不是她拖后腿,也许父母和姐姐都不会……她喊着眼泪抬起头,「师傅!」 「……那啥,也不是只能学拳脚不是?」裴成幽幽在一旁插话,「医术也得学啊,万一你姐姐受伤了呢?」 实在不济二师父他也能接受呀,再说能跟刘寡妇拥有同一个徒弟,听起来……就很亲密呢,裴成红着脸更加意动。 「我姐姐医术很好!」佟殊惠礼貌地笑着,算是婉拒。 「那你呢?万一你受伤了呢?要全方位不能拖后腿不是?要我说,医术你得学,奇门遁甲你也得学,你越厉害,将来你姐姐被就出来的机会就越大,你说是吧?」裴成心里有了小九九以后,自然劝说就更用心了些。 一旁孟斐然很快就被他气走了,当初他是被师傅捡回来的,还是主动拜的师傅,可见这主动的就是不值钱,气死他了! 「那你就当二师父吧。」正好刘寡妇心里也有小九九,自然很快同意下来,看了眼气咻咻出去的孟斐然,这才低声道,「咋的?孟小子还不肯跟老程学功夫?」 「你也知道,当初他是满门被人灭口,那时他已经有点记忆了,只隐约记得是为了啥秘籍,所以他对学武很牴触,奇门遁甲他倒是还愿意跟着我看看手札。」裴成嘆了口气说道。 「这不是很简单吗?」佟殊惠腰疼的厉害,可也没耽误她听明白,「我看大师兄好像对我很不满,如果将来我跟大师傅学好了拳脚功夫,岂不是想怎么揍他就怎么揍他?」 「……」端着粥站在门口的孟斐然脸上更加面无表情,「我明天就去找程先生!」 「……」感情我们这些人说一千道一万,还没个小丫头说一句话管事儿,要面子你早说啊!村里又不是没有小丫头,早把你揍个万紫千红的不久早能学了么? 「小丫头好了也跟着去,老程奇门遁甲确实有一手,功夫你跟着我学,到时候你跟孟小子对打,我和老程一直没分出胜负,正好比比看谁的徒弟更出息!」刘寡妇眼珠子一转,抿唇忍住笑意,一脸认真道。 孟斐然重重放下粥碗,冷哼一声出了门,这个暴力的女人,就该早点把他师傅娶回去,让他师傅看看到底啥叫败絮其中! 佟殊惠被刘寡妇一点点餵着喝粥,还是忍不住担忧姐姐,可她知道自己现在能做的,就是赶紧好起来,快点学好本领,不管姐姐是什么情况,只要她还活着…… 她一定还活着! 抱着这种想法,佟殊惠每天都特别配合治疗,除了偶尔跟孟斐然对呛两句也没别的烦恼。 她发现不管是裴成,还是实际上姓喜塔腊的刘寡妇,亦或者是看起来丝毫不比京都大官们气度低的程先生,又或者是骂骂咧咧满脸横肉却出奇心善的赵大懒,都让他们所在的这个陵水村显得特别神奇,可偏偏大傢伙儿都特别接地气。 最明显的就是明显气质特别像个诗人的程先生,他是个打铁的…… 日子就在佟殊惠每天安心养伤的时间里慢慢过去,只过了半个多月,她就能下地去程先生那里上课了,到底风驼山那断崖坡度并不算陡,她没受太大的伤。 而在叶赫那拉别府的佟殊兰,这会儿也刚刚能下炕,只是脸色还是白的很。 好在这些时日余海并没有交代什么,即便刘佳嬷嬷知道她很大可能也会成为鹰主的奴才,好歹怎么都比她们身份尊贵,既然上头没有别的交代,那就一直是极好的补品伺候着,佟殊兰日日喝着补汤,那肤色倒是好了许多,人也稍微有了点肉,看着更像个可爱的九岁小丫头,脸芳巧和芳菲都忍不住对她更好了些。 毕竟佟殊兰长得这么漂亮,将来还说不准有什么造化呢…… 第30页 等她能起身的第二天,余海就派人过来请她去内院了,刘佳嬷嬷知道后,赶紧派人将这半个月给佟殊兰赶制的衣服拿了过来。 因为佟殊兰来的时候那身被血浸透的破烂袄子给刘佳嬷嬷留下的印象太深,反正库房里积压了许多四时八节别府送来的布料,她很是给佟殊兰做了许多身衣裳,什么颜色款式都有。 见芳巧已经手脚利落的给佟殊兰梳了个略显可爱的垂挂鬓,那小巧的八字形顶端还锤了一双金缕樱花,轻轻垂在佟殊兰耳畔上方,显得佟殊兰本来有些艷丽的脸庞倒是添了几分娇憨。 刘佳嬷嬷直接给她挑了身粉蓟花蝶旗装便袍,在旗装的右侧还给她点缀上了珠穗压襟。 看了半晌,刘佳嬷嬷让人拿出首饰匣子,挑了串湖玉珠链和素白通透的软玉镯子给她扮上,直将一个小姑娘给打扮成了大家闺秀的样子。 蹬上了浅色鹿皮短靴后,佟殊兰站到铜镜前,都有些哑然,原身……竟然这么漂亮吗?她前世所渴望的,姣好的面容,美满的家庭,这小姑娘都拥有了,只可惜自己来了以后…… 她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自己来了佟家才惨遭灭门,还是因为她来了才挣扎了这么久,可无论如何,她现在也只剩下自己和不知道在何方的妹妹了。 脸色沉静下来,一双水意朦胧的眸子慢慢多了几分沧桑,本来俏皮可爱的装扮被佟殊兰的气质给衬得多了些英气。 她跟着身穿藏蓝色厚袄的阿林保总管,穿上粉紫色的大氅,怀里抱着刘佳嬷嬷塞给她的小巧金色镂空手炉,坐上深黛色厚毡软轿,穿过白雪红顶的游廊,冲着内院而去。 透过隐约漏风的轿帘,佟殊兰数着,过了三道门,路过了在白雪皑皑覆盖下依然能看得出雕樑画栋的廊子和假山,才算是到了那位鹰主所在的院子。 是的,从芳巧和芳菲的聊天中,包括佟殊兰有技巧却不露声色的打探,她已经知道了这叶赫那拉别府主人的身份。 与佟殊兰所知道的歷史不同,这位鹰主从未在任何野史和正史中存在过,如果不是年号甚至一些歷史上的大事与佟殊兰记忆中无二,她都觉得自己是穿越到了一个假的清朝。 「给爷请安。」下了软轿,被余海领着进了内室后,她没等别人给她脱大氅,很自觉直接跪了下来。 越知道这个男人的能力,她就越发谨慎小心,既然攀上了这颗大树,不管是谄媚还是乖顺,总之她要死死抱住这只金大腿,才有可能打着叶赫那拉氏的名号去寻找自己的妹妹。 所以她跪的很心甘情愿,在佟殊兰心中并没有什么气节和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游走过那么多次生死边缘,对她来说只要不背叛国家,任何事情都比不得活着重要。 「这些日子,爷的身份你也打探清楚了?」鹰主慵懒的声音从上方淡淡传过来,并未让她起身。 「是奴婢僭越了,奴婢是想了解清楚主子的事情,可好为主子卖命。」佟殊兰知道自己吸引这位鹰主的便是自己不像个小孩子,她并没有尝试着装嫩,即便她看起来就很嫩,只沉稳操着软糯糯的声音轻声回答道。 「你来跟余海用你说的法子点个火给爷瞧瞧。」鹰主不置可否的放下手中的茶盏,一声令下,余海已经将许多看起来各式各样的木块和刀具摆在了佟殊兰面前。 佟殊兰应诺了一声,熟练地拿起短刃将一块木板剜出个凹槽,又做了个简易的钻轴,用绳子在钻轴上缠绕了几圈,然后将麻绳拆出了几股出来,放在了凹槽旁边。 随后她还拿了点棉絮围在凹槽口,让余海踩住带凹槽的木板,让他快速拉动钻轴上的麻绳,不过短短半盏茶功夫,就点着了火。 这种方法佟殊兰在野外操作过很多次,比常人点的更容易些,如果不是她身上有镁棒,肯定会採取这种方法来点火,将点燃的火包括工具都投入了燃着炭火的铜盆中,无声解释了为何聚居地没有工具的原因,谁知道这个鹰主会不会闲的没事儿干让人查探过他们住的地方呢。 「你还会些什么?」鹰主挑了挑眉头,眼中的兴味儿更浓了些,声音却还是淡淡的。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零点见哦~ 第17章 墨安院 「琴棋书画……都略会一些,奴婢原在京都的住处隔壁就是一户大夫家,奴婢偷偷学了点医术,还跟着护院学过点拳脚功夫。」佟殊兰听到鹰主的问题后,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圈,保持谨慎道。 谁也不知道鹰主会不会去京都探查,琴棋书画是原身在闺中就学过的,她在现代也略有涉猎,在隔壁杨大夫家顽过那么多次,会一点医术不足为奇,至于拳脚功夫,就凭黑衣人斩草除根的狠劲儿,她不相信这位鹰主还能去地底下问别人。 「爷身边的奴才不能用略字,既然你说自己聪明,余海,回到留都你就安排她该学的都学起来。」鹰主挑了挑眉头,他总觉得这小丫头在说谎,或者至少是有所保留,也就顺着小丫头的意思把她留在身边,时间久了,这小丫头自会露出马脚来。 「爷,奴婢身上的伤还没好,可否……留在宁古塔养好伤再去留都伺候您?」佟殊兰低着头轻声问。 她不想现在就走,现在虽已经过了寻找佟殊惠的最佳时期,可半个月功夫如果佟殊惠受了伤还有可能在这里找到她,如果时间久了……怕是茫茫人海,就大海捞针再寻不见了。 第31页 「爷不需要不听话的奴才。」鹰主知道她什么意思,也懒得多解释直接淡淡开口道。 「……奴婢错了,以后奴婢绝不再犯。」佟殊兰眼神闪动了一瞬,万般心思掠过心头,只低下头软软回答道。 「后日启程。」鹰主话一说完,余海就带着佟殊兰出了门。 见佟殊兰面上貌似在思忖什么,余海抱着好心提醒:「你要知道,现如今还有人在寻你姐妹二人的踪迹,不管你有什么心思,我劝你都还是老实些,得了爷的信重或者等爷不注意了,再想别的。再说你要找的人爷派人找过了,如果爷都找不到,你不可能找到人。」 「多谢余公公提醒,殊兰记下了。」佟殊兰乖乖点了点头,眼眸深处却闪过不以为然,就先前那几个跟踪的人粗劣的追踪技巧,她很怀疑这话的真实程度。 可她也没想跟鹰主对着干,半个多月本就已经不好找人,只要对方还活着,她就会想办法找到对方。 余海说对了一点,眼下最重要的,是要在这位留都底下皇帝的身边有立足之地,才能图谋以后。 坐在软轿上,佟殊兰眼神淡漠地掀开帘子,天空又开始飘起了大片的雪花,她伸出手去接,数片雪花融化在她手心,直直凉到了人心里头。 不知道那位鹰主在想什么,等到他们出发的时候,刘佳嬷嬷和芳巧并着芳菲都跟在了佟殊兰身边。 且不说刘佳嬷嬷带着两个大丫头一脸激动,伺候得更加小心精緻,佟殊兰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是来当奴才的么?干啥给她带这么多伺候的人呢?就算是受伤她也不是不能自己处理啊。 可这话她没敢去问,毕竟那鹰主虽然年纪看起来不算大,可火眼金睛的佟殊兰不管用眼看还是凭直觉,都知道那男人不是个好说话的主子。 半途休息的时候,佟殊兰本想要偷偷问问余海,可余海一直贴身伺候着,她也没找到机会问清楚,只能受着芳巧和芳菲越发热情的伺候,也就只有刘佳嬷嬷还能稳得住些。 「姑娘且安心养伤,爷这批马车都是特制的,有减震的功能,定不会让姑娘伤口开裂,有什么需要您尽管跟奴婢等人说,咱们准备的额东西都齐全。」刘佳嬷嬷脸色还是挺严肃,可话说得温和,听起来也是滴水不漏。 「嬷嬷您客气了,我也是爷的奴才,您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就叫我的名字便是。」佟殊兰眼下接触不到余海等人,自然想着先跟刘佳嬷嬷打好关系,毕竟破鞋匠还有三斤钉呢,谁知道刘佳嬷嬷在留都有没有人脉。 在任务的过程中,为了掩人耳目她也看过不少小说,要知道清穿小说她倒是没看多少,可宅斗的小说她可看了太多了,那些烧脑情节有时候还挺有帮助的,她从那些作者的智慧里也摘出了不少对任务有帮助的法子。 所以她对宫斗宅斗小说,尤其是烧脑型的,喜爱的深沉,电子书里面有近千本呢,虽然她是个才九岁的小奴才,谁知道那鹰主的妻妾会不会想歪,毕竟他那年龄看起来也不像是没有女人的。 「姑娘别担心,咱们都是爷的奴才不假,可这奴才和奴才还不一样呢,你且安心就是。」刘佳嬷嬷特别清浅地笑了笑。 「……」佟殊兰眨巴着眼睛假装听不懂,实际上在心里已经满是问号。 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那个鹰主有恋童倾向? 不会吧?虽然没能仔细看过鹰主的长相,可好歹也是个帅哥,还总是一副慵懒淡然样子,肯定是刘佳嬷嬷想多了。 佟殊兰在脑海中过了许多想法,面上却不露分毫的在马上上闭目养神。 这一路南去盛京,比他们一路北上宁古塔可谓是千差万别,虽然驿站都还是那些驿站,可待遇却是千差万别。 说点不夸张的,被褥都是刘佳嬷嬷带了两大箱子新的,没到一个驿站都要换上新的给她,连恭桶都带了十几个…… 他们到盛京只花了二十几天,到达鹰主府邸的时候,佟殊兰才知道什么叫做低调的奢华。 红色琉璃瓦在白雪覆盖下闪耀着动人的光芒,门口的石狮子还是五爪摁丁的样式,据说这样的狮子是只有亲王才能用的规格。 至于进了府,佟殊兰一直坐在桥子里头,因为初来乍到,为了稳妥她也没敢探出头去看,只觉得走了许久,单从面积上来看就是宁古塔别府的三倍大小。 到了地方停下来,被芳巧搀扶着出来后,佟殊兰终于见到了肚子站立在门前的余海。 「余公公万福。」佟殊兰这一路没事儿,已经专门研究过了原身的记忆,也知道自己有许多不曾注意过的马脚露出来,补救肯定是来不及的,可也不是没法子圆过去,眼下人安稳了,礼仪规矩就得捡起来,她私底下已经练习了许多次,还让端正规矩的刘佳嬷嬷指导过,自是比以前姿势优美了许多。 余海轻巧避开佟殊兰的礼后,带着浅浅笑容看着她,小小一个人儿,短短一路就把规矩学的滴水不露,即便有底子在,也能看得出她所言聪明不假,他眼睛里都带上了真诚的笑容。 「姑娘可折煞奴才了,以后您见了奴才不必行礼,听顾大夫说,姑娘伤势已然大好?」余海见佟殊兰起身后,才轻声问道。 「是,已经好多了,敢问余公公,奴婢都需要做些什么?是从今日开始伺候吗?」佟殊兰点了点头,学着文绉绉的样子软软问。 第32页 「不必着急,姑娘且先安顿下就是,明日起让刘佳嬷嬷带姑娘来书房,先从四艺开始学,下午进学完了,再去爷面前伺候。」余海听她说话,忍不住笑意更浓了些,不紧不慢地回答,他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安排好佟殊兰的归属。 「奴婢还有些不明白,以奴婢的身份,刘佳嬷嬷和芳巧芳菲……不太合适跟着奴婢吧?」佟殊兰终于找到机会,微微带上了点小孩子独有的忐忑开口试探。 「这是爷的安排,奴才也不知,不若明日见了爷,姑娘自去问问?」余海滑不熘秋回答道,就凭这位姑娘的姿色,过上个几年海说不准自称什么呢,余海虽然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但绝不肯说不该说的话。 这贴身奴才的操守他能称得上满分,佟殊兰赫然笑了笑,心里腹诽着,不就是不想招惹那尊大神才问你呢吗? 「那多谢余公公,奴婢这就进去收拾着了。」佟殊兰轻轻侧身避开,余海轻轻躬身后也不多说就出了门。 「嬷嬷,您看我能做些什么?」见余海出了院门儿,佟殊兰才扭头笑着问刘佳嬷嬷。 「瞧姑娘说的,明日就要进学,姑娘不若看会儿书?」刘佳嬷嬷严肃的脸上也带了几分笑意,直接安排在了外院,还在鹰主身边伺候……这位姑娘的前途无量,不管眼下是何身份,全心伺候着就是。 其实刘佳嬷嬷在盛京这边的关系也就那么几个,还都不在重要岗位上,芳菲和芳巧就更加不认识什么人了,除了好好伺候佟殊兰,她们也没别的出路。 「……那就辛苦嬷嬷和两位姐姐。」佟殊兰内心轻轻嘆了口气,她实在是不想被府里其他主子忌惮。 「对了,嬷嬷,咱们刚来,虽说是奴婢,可到底是女眷,是不是需要去给女主子请安?」佟殊兰想到这里就赶紧开口问。 「这……听阿总管说过,咱们爷还没有后院呢。」刘佳嬷嬷左右看了看,小声道。 所以她才会觉得这位姑娘前途可期啊…… 「……那咱们现在是在哪里呢?」佟殊兰见刘佳嬷嬷丧心病狂冲着一九岁小丫头暗示让她努力往上爬,噎了一下后也压低声音问。 「这是爷的墨安院。」刘佳嬷嬷对这个还是清楚的,很快就回答了佟殊兰。 佟殊兰楞了一下,奴才嘛……就要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方便伺候,这没毛病! 但是——没有后院才可怕啊,有了缝的蛋不可怕,可怕的就是无数苍蝇盯着一个无缝的蛋,就等着下嘴呢,咔嚓,她来了……佟殊兰不自觉打了个冷颤,看来想办法把自己的身份定位准确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18章 自作孽 第二日一大早,屈服于小孩子的生理本能,夜里思虑了许久的佟殊兰起晚了,还是被芳巧和芳菲抱着洗漱打扮后才给塞到了轿子里。 在进软轿的那一小会儿,嗖嗖的冷风已经让她清醒过来,这才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作为一个前特勤,竟然还能真跟个孩子一样闭着眼睛被人收拾好了送去进学,这实在是……太爽了。 在北上宁古塔的一路,她从未有过这样的放松,就连睡觉都带着警惕,以至于很多时候连佟恆仁都会忘记她是个孩子。 话又说回来,在并不显摇晃的软轿中,就着昏暗的风灯,她看清了自己今日的打扮。 头上是看不见的,可摸着像是双碟鬓,倒不是芳巧不想给她梳旗头,主要她现在头髮长度也梳不起两把子头,连小一字头都梳不起来,就是这样,负责梳头和首饰的芳巧都能在她脑袋上折腾着还挂了金钿链子。 再看自己身上浅蓝色带着滕团的旗装便袍,别出心裁将填着厚棉的袖口做成了二层宫装收口样式,用了杏黄色作配,既好看又暖和。 脚上今日是雪白的兔毛短靴,手中则换了吉祥云纹的浅铜色暖炉。 在佟殊兰记忆中原身过得都没有这般精緻,她自是不会认为叶赫那拉府是东西太多没处放,都扔到了她身上,要是没有那位鹰主或者至少是余海的同意,兔毛她保准都见不着一根。 那么问题就来了…… 她一个被人从死亡边缘救回来,到现在仇家未明,妹妹失踪,还报恩为奴的九岁小丫头片子,到底有什么值得鹰主跟养闺女一样,让人精心伺候着呢? 对内里已经三十岁,见过太多爱恨情仇的佟殊兰来说,她只认同等价交换,别人付出了什么,就一定会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同等的回报。 目前来看,她就算是把自己卖八百回,限于年龄和未知危机,也许都比不上她手腕上的一个温玉镯子,这样的镯子,一路芳巧都不知道给她换了多少个。 她能想到的,自己目前拥有的,无非也就两点,自己还有些神秘的能力和这原身姣好的面容底子……无论哪个,一想到鹰主现在对她很感兴趣,佟殊兰就有些头皮发麻。 她不憷跟人斗智斗勇,唯一害怕的就是不可掌控的变故,目前来说她为鱼肉,对方为刀俎,她没有任何置喙的余地。 可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给了她一些灵感,虽然那鹰主年纪小了些,不可能生她这么大的闺女,但后人都说了,只要敢冒险,金子满地捡,她不要金子,她要险中求稳! 佟殊惠还在等着她呢……佟殊兰想着才相处了一个多月就让她放不下的小丫头,心里多了些底气。 第33页 就在她脑海中思绪缤纷的时候,软轿停了下来,眼前的帘子被昨日余海走后分到她这里的小太监给轻轻掀了起来。 「姑娘,到了,您仔细着脚下。」 听听,这称唿,这待遇,特么的哪里都不像对待一个奴才的样子,怎么也得是个大户人家的闺阁小姐不是? 佟殊兰心下有了主意,脸上神色就带出了些乐观本性,笑着沖小太监道了声辛苦,才迈着端正的步子进门。 跟着她的小太监叫宝生,年龄就比佟殊兰大两岁,这年头太监无论在哪里,日子都要比小丫头艰难,宝生小小年纪已经有了乖巧麻利的样子。 因着两个跟他一般大的小丫头还要跟着芳巧和芳菲锻鍊一段时间才能放出来,她身份又比较敏感,这才派了宝生跟出来。 等她进了门,宝生赶紧给轿夫头子塞了十几个铜板,带着点小孩子独有的圆滑跟对方交代好了两个时辰后来接,提着八角点心盒子赶紧跟上了慢悠悠的佟殊兰。 「姑娘,今日的先生听说是兆佳姑姑,她管着府里的伶人班子,本来就多才多艺,只被夫家磋磨狠了,才求了自家叔叔,也就是后花园的兆佳管事,来府里做了伶人教习,她最是擅筝和琵琶。」宝生撵上佟殊兰后,先赶紧说了一通,见离房门口还有点距离,声音更低的说了最后一句话,「听说兆佳姑姑脾气特别不好,为人极严厉,您要小心些。」 「多谢,回去让刘佳嬷嬷给你盘子芙蓉糕。」佟殊兰没忍住嘿嘿笑了出来,还真是巧了……她冲着宝生偷偷竖了竖大拇指,虽然宝生兵不明白这个手势,可聪明如他能看得出姑娘是在夸他,心里喜滋滋的。 虽然说姑娘的身份是个迷,对着偌大的叶赫那拉府来说,还是头一回有女人住进墨安院,虽说这个女……孩子年龄还特别小,也不妨碍想往上爬的小太监们使尽浑身解数凑过来。 倒不是说有多少功利心,主要府里头小太监不少,盛京一年有八个月都极冷,别说受宠与否,单只看不在特别有油水的岗位上,都没几个能过得好的。 他们想往上爬无非也就是冲着吃口热饭,穿身新衣裳罢了,才十岁左右的小太监们还没有太大的追求,宝生能被分过来,得亏他有个好干爹,把他教得也好,眼看着姑娘这反应,他在姑娘小院儿里这就算是立住了。 心里无限欢喜的宝生,低着头小碎步跟进了屋里头,给兆佳姑姑麻熘行了礼,替二人摆好了热乎乎的奶茶,又给二人各留了一小碟子枣糕,这才静悄悄退了下去。 「殊兰见过兆佳姑姑。」佟殊兰放好了自己手上的暖炉,这才端端正正给兆佳氏行了蹲礼。 「姑娘请起,您这身份不必给我行大礼,咱们……且见师生礼就好。」兆佳氏上前一步扶起还不到她胸口的小丫头,这不是她手下那帮子伶人,又身份特殊,自是要客气一些。 「……」这身份是啥身份?她都不知道,这兆佳姑姑就知道了?佟殊兰噎了一下后,才双手交叠放在身体左侧轻轻屈膝,「请先生安。」 「嗯,坐吧,我听余公公说,你在闺中曾学过筝?」兆佳氏没多跟她废话,二人都坐在古筝前面后,她就直接开口问。 「是,只学了关山月和紫竹调,就没能再学下去了。」佟殊兰低着头用软糯糯的声音轻声回答,只心里忍不住哈哈大笑。 在现代的时候佟殊兰除了出任务就是在家宅着,毕竟她那时候是个胖子,自我感觉死宅肥是最佳姿势,可在家总得有些消遣,她用了六年时间将古筝、琵琶和横笛都考到了几乎满级。 只是这些就不必说了,王婆已经卖出,她不介意自己这个瓜结的更让人惊讶一些,聪明可不是说说而已,想提要求就得有本钱呀! 「嗯,你这年龄倒是也还可以。」毕竟不是卖艺出身,一般大户人家女儿五岁开始学女红,七岁才开始接触琴棋书画这些才艺,只略会一点点也是有的,「可还记得这两曲的调子?记得就先弹来听听。」 佟殊兰又暗戳戳自我得意了一把,她其他的优点都源于一点——记忆力好,别说原身记忆里就有,没有这俩她也学过,虽然不是记得那么清楚,可……太好,就没进步空间了不是? 佟殊兰平淡无奇奏了一遍两首曲子,还故意错了几个音,尾音落下后,面上就带出了些赫然。 「殊兰过去年幼,只知顽劣,劳先生费心了。」 「无妨,我先跟你说说这筝的手法,你回忆下,自拇指开始,分别为托、抹、勾、提,又分别对应相反的方向为噼、挑、剔,四指一般没有往外弹的动作……」兆佳氏面上没什么不满,声调平缓的跟佟殊兰说着,手上还时不时在筝上动作,带出几个高低不一声调悠长的音符。 因着兆佳管事在,兆佳氏脾气是不太好,奴才里也有很多怕她的,可那也分对谁,她是个严谨的人,并不是蠢人。 外头天渐渐亮了起来,宝生进来换了两次茶,一直到接近午时,兆佳氏才意犹未尽停了下来,一问时间,她都有些惶然,今日时间过得好快。 「对不住,你还小,可饿了?赶紧回去用膳吧,后日我再与你讲下头的。」这会子兆佳氏已经没了因佟殊兰身份而独有的淡漠和平缓,眼神中闪动着亮光,若不是长期积累下的严肃性子,估摸着得抱住佟殊兰转几圈。 第34页 当先生的,最得意的就是遇上好学生,这两个多时辰的功夫,佟殊兰就像是一块吸水的棉布,她说什么佟殊兰最多两遍就能完美的做好什么。 目前他们都已经讲到了渔舟唱晚的技巧,这要其他的孩子,怎么也得学上两三个月功夫才能达到如此水平,可佟殊兰连三个时辰都没用。 「辛苦先生了,那殊兰就先告退。」装好最后一站逼,佟殊兰乖巧又清浅地笑着跟兆佳氏告别,深藏了天才一学就会的功与名。 下午到了书房里,余海暂时安排了佟殊兰伺候端茶,主要是她这身高,磨墨桌子太高,泡茶还没开始学,就连端茶也勉强,要不是不好让她就那么站着,余海都不想安排她做什么。 「琴之一技你学得快,想必棋也不会差?」鹰主都没抬头看她,在装着明亮玻璃的窗户边软榻上,慵懒翻着一本古籍淡淡问道,「那就把这几本棋谱带回去背了,明日爷亲自教你下棋。」 痛快了一上午,午膳高兴地饭都多吃了半碗的佟殊兰膝盖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装逼装大发了,下棋她是真不会……就连象棋她都不会…… 她提醒自己什么来着?太好,就没有进步空间了不是?是,太好还容易退步呢…… 这闺女一事,还有的谈吗?又特娘的冲动了…… 佟殊兰回自己小院儿的时候,捧着棋谱跟捧着手-雷一样,紧紧贴在自己心口上,满脸想哭的神色。 「姑娘这是怎么了?」芳巧赶紧上前拉着佟殊兰坐下来关心地问,歇过晌儿不是才高高兴兴走了,这会子怎么神色这么难看,怕不是让主子爷给训斥了? 「没事儿,我就是有点心疼。」心疼我自己,真是作孽啊!还是自作孽! 佟殊兰紧紧咬住了嘴唇,她怕自己忍不住汪的一声哭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0点准时见哦~ 第19章 失笑 自打进了十一月,盛京的雪大大小小就没怎么停过,但天色在皑皑白雪映衬下并不算太阴暗,只外头别说滴水成冰,哈气都会冻在手上。 每年这时候一直到明年开春,对小太监们来说都是最难熬的日子。叶赫那拉府很大,再冷也不能耽搁主子和贵人们进出,自然需要清理出一条可以正常行走的道儿来,手上脚上的冻疮就不说了,能留住命就是好的。 宝生记得小时候跟自己一起去势入府的那批小太监,能活到现在的并不多,这个年头奴才的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以前一过九月开始下雪,宝生总害怕得缩在被窝里哭,夜里总要睡在他干爹的脚踏旁,蹭着那炭盆的余温,才能勉强不被冻得早晨都僵得起不来床。 今年不同往日,他站在铺了地龙温暖如春的房间里头,只感觉跟做梦一般,起码他是不用担心自己被冻死了,只要他一直好好伺候着。 如此想着,宝生端着温水铜盆行走的速度又加快了些,穿过堂屋进了西厢,看见芳巧和芳菲带着两个小丫头正在给佟殊兰整理床幔,这才松了口气,不早不晚是每个奴才都该修炼的本能。 「姑娘,已经卯时了,今日您不是要去爷那里?」芳巧轻扶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佟殊兰坐起身,芳菲赶紧拿用香炉热熏过的厚棉衣给她往身上穿。 「不会起这么早吧?」佟殊兰知道有人在叫她,可她昨夜为了背棋谱,后半夜才睡下,这会儿实在是睁不开眼。 「这个刘佳嬷嬷侧面打听过,听说爷从来不晚起,您起来坐会子就清醒了。」芳菲轻声在佟殊兰耳边道,可这轻飘飘的声音仿佛是催眠曲,佟殊兰更加睁不开眼。 「再睡半刻钟……半刻钟……」虽然已经穿上了棉衣,芳巧一撒手佟殊兰又软软趴在了被窝上,还含煳着轻声嘟囔。 那小脸儿因着屋里暖和,睡得红扑扑的,因着吃得好,又带上了小孩子独有的婴儿肥,闭上眼以后端是可爱到下人们都不忍心大声说话。 「你扶着,我替姑娘擦脸,擦把脸就清醒了。」芳巧轻声对芳菲道,虽然心疼姑娘学习甚晚睡不够,可也不敢继续叫她睡,万一连累姑娘被主子爷责罚,谁也负不起责任。 「唔……」佟殊兰软软的声音如同冬日里宝生极偶尔才能吃到的红豆糕,糯糯的,听的他心里都透着甜。 「姑娘您漱漱口,先喝上一碗小米粥,里头搁了前几日才进上来的海参,是您最喜欢的咸口。」芳巧知道佟殊兰好吃,带着笑意轻声道。 「嗯嗯嗯……」闭着眼睛感觉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沾着温软滑-腻的玉兰膏子在自己脸上搓开,佟殊兰这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打哈欠的功夫,水光瀰漫在眸中,一个粉嘟嘟水灵灵的小姑娘因这双杏眸生生添了几分娇憨的艷丽。 等用过早膳,梳洗打扮好,佟殊兰才彻底清醒过来,她用自己所剩不多的脸想了想,到底不是个真正的小孩子,不能被人伺候几天就真不懂事继续麻烦人家,虽然该麻烦的都麻烦完了。 最重要的是今日鹰主要教她下棋,她记得自己一跟人下棋就困,因此才啥都没学会。如此想着,随着她的清醒,那漂亮的小脸蛋儿就落了下来。 刘佳嬷嬷在她用早膳的功夫就过来了,见她表情不像是高兴的样子,遂跟芳菲商量着,怎么粉嫩怎么来,给她整了一身正粉色装扮,除了大氅上一圈雪白色的狐狸毛,连温玉镯子都换成了粉晶串儿。 第35页 「……是不是太粉了点?」佟殊兰看着铜镜里蓦然变得柔软了许多的自己,有些不大自在。 几辈子她都没穿过这么嫩的颜色呀,她一个天天混迹在三教九流人群中,只恨不能比粗野大汉更彪更浑的死宅肥,啥都尝试过,还就是没给自己刷过漆,毕竟以她原来的体积,只能是辣眼睛。 可现在嘛……嘿嘿,还怪好看的,她自个儿看着心情都好了许多,看来刘佳嬷嬷还是会伺候,知道怎么能让她心情好起来。 「姑娘还小,一点都不过,如此爷看着即便是恼了,也能记起您还是个孩子,少责怪几分。」刘佳嬷嬷露出了点儿笑意。 「……」佟殊兰无语地点了点头,殊途同归吧,反正少挨骂她心情也会好。 只出门上软轿的功夫,她带着毛绒雪领,手揣在毛绒手揣里,浑身都捂得严实,只脸上落了几片雪花,就这也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样寒冷的天气,让人出门,让一个女人出门,让一个才九岁的女孩子出门,这是多么的惨无人道…… 宝生见她冷,赶紧又跑进去提了个大些的暖炉给她放在了脚边,导致这一路佟殊兰脸唯一露出的脸都是热乎乎的,还带着点红润。 一进门,看见佟殊兰这装扮,余海楞了一下,随即就笑了出来。 「姑娘今天打扮得极好看,可见底下人是用心了。」能让奴才们尽心尽力的伺候,除了有鹰主给的那份默认的尊荣,也得这小丫头善于御下才行。 「多谢余公公夸赞,爷可起来了?要是还没起,我就去抱厦里等等。」抱着暖烘烘的手炉,她不觉得冷,一时就不太想赶紧见到鹰主。 虽说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可缩着不是还能多活会儿么? 「爷在武剑,您且去书房候着就是,一炷香后爷就会过去。」余海估摸着鹰主武剑也快结束了,随即让小太监引着佟殊兰先去书房。 宝生在主子的地方一点都不敢乱跑,头都不敢抬,只候在门口的廊子下头,有厚厚的帘子挡着,虽然不暖和,可也不算太冷,他已经挺满足了。 「棋谱背来听听。」鹰主穿着银白色墨毛锁边锦袍,长身玉立缓步进了书房,直接往软塌那边走着就开始淡淡吩咐。 佟殊兰一点不敢大意,赶紧开始背起来,昨晚为了把那三本完全看不懂的棋谱记住,她大腿都掐紫了。 「嗯?你竟是全背过了?」鹰主这才抬起头看了佟殊兰一眼,眼神中带着极为清浅的赞赏,这一眼就发现佟殊兰红嫩的小脸儿僵硬起来。 「不……不需要全背吗?」佟殊兰惊得都忘了用敬语,她只想说,谁都别拦着,她要吐血! 为了记住那三本棋谱,晚膳她都没吃几口挑灯夜战,这会儿这位爷说不用全背? 「你聪明,也是应该的。」鹰主眼神中染上了几分笑意,端着茶盏喝了一口才开口,听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奴婢年纪小不懂事,夜郎自大了,还请爷宽恕,实则奴婢……也没那么聪明。」佟殊兰吭哧了半天,才小声软着嗓子回答。 「过来看看这盘棋。」鹰主不置可否地放下了茶盏,冲着她吩咐。 佟殊兰迟疑了一下,赶紧端着步子静静走过去,仔细看着棋盘,这是她昨日背过的棋谱里的其中一盘棋,一个子儿都没差。 她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这盘棋时而像兔子,时而想个瘸腿的人,时而……不下去了,到底让她看什么呢? 佟殊兰假装偷偷抬眼喵了鹰主的衣摆一眼,那月白色的荷包上……是仙鹤? 「看出来什么了?」鹰主知道她看完了,当即淡淡开口问道。 「……爷想让奴婢看出来什么?」佟殊兰小心翼翼抬起头垂着眼帘轻声问,棋谱上说的她不是背过了吗? 「……」鹰主有些失笑,刚夸了她聪明,这怎么就笨上了呢? 「这盘棋的精妙之处在哪儿你说来听听。」一大早看见个粉嫩的漂亮小丫头,再加上被她的行为逗乐,鹰主心情不错,大方的多说了一句。 余海在一旁替佟殊兰着急,不管是成熟不成熟的看法,你就随便说几句主子也不能跟你计较,如何能问出那般蠢钝的问题来呢? 「那个……奴婢……不会下棋。」佟殊兰并不是笨,她只是不想说实话,见实在躲不过去了才结结巴巴回答道,只是那声音若不是鹰主和余海耳力好,这书房内又安静,他们都听不清楚。 佟殊兰头大的厉害,谁当初大言不惭说自己琴棋书画都略会一点来着?这特么打脸也得让别人来,自己来算怎么回事儿? 她本想着原身作为一个满人闺阁小姐,都九岁了,也得会点下棋吧? 谁成想话说完了才想起来,这小丫头她还真就是不会,佟家没人下棋,佟恆仁不好这口你说气人不? 要是她……她只会简单的五子棋,还从来没赢过。 鹰主和余海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都有些质疑自己听错,难不成还真有人连下棋的规则都不懂? 「爷记得你说过,琴棋书画略通。」鹰主端起茶喝了一口,不知为何他竟然觉得心里更愉悦了些。 「奴婢的阿玛说过爷爷是个武参领,不好文墨,又怕丢面子,自己研究了点黑白棋子的玩乐之法教了阿玛,所以奴婢才说……略会。」佟殊兰悄悄把通字儿给改成了会,她可没说自己通,脸大也不能大成那样不是? 第36页 「说来听听……」 「爷,墨尔迪勒族老和钮祜禄族老求见。」门外突然传来轻声禀报,打断了鹰主的话音,最后『听听』俩字佟殊兰全当自己没听见。 「请他们进来。」本来还兴致盎然的鹰主闻言眸色一下子就淡了下来,语气跟着都冷了不少。 佟殊兰可是个人精,见状赶紧给鹰主行礼:「那奴婢先到抱厦候着爷召唤。」 「不用,你留下。」鹰主没等她动作,直接拒绝道,今日要教小丫头下棋本就不是兴之所至,只他没想到那几个老头子如此等不及。 佟殊兰突然心里悸动了一下,说不上是好还是坏的直觉,像是一味兴-奋-剂,让她血液都翻滚了起来。 她等的机会说不定就要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换榜啦,所以请假一天哦,七日凌晨见!感谢在2020-02-04 04:48:28~2020-02-05 04:18: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宝宝辣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义父 墨尔迪勒氏和钮祜禄氏的两位族老年纪都在六十左右,因着关外民风彪悍,佟殊兰眼皮子下垂的功夫就已经看清楚,具是身穿黑色吉祥纹长棉袍的二人脚步稳健,身高体壮,倒是一点不见老态。 「给鹰主请安。」墨尔迪勒氏族老达山和钮祜禄氏族老多罗进门后,一甩袖子先给鹰主见了礼。 「坐吧,早膳可用过了?」鹰主语气平淡地问着,达山和多罗都不敢轻视,虽坐了下来,可神态却极为恭敬。 「这位想必是鹰主救回来的那位姑娘?」达山面色更和善一些,他从鹰主口中听出了不高兴,他们来早了,所以他脸上的笑就赶紧摆了出来。 早些年鹰主刚从京城回来的时候,还有人敢因着鹰主年纪小不规矩,可没多久在鹰主诡异莫测,让人摸不着头脑却极为狠辣的手段下,已经没有奴才再敢拿命轻视,包括他们这几个所谓的族老。 实际上满族八大姓儿都在盛京留了根儿,除去爱新觉罗氏,多了个墨尔迪勒氏,盛京这边族老有八位。 其中达山和多罗本就是老鹰主身边伺候的奴才,对鹰主从来都是恭敬有加,只以前总担心他不能服众才管的多了些,自鹰主十三岁在盛京站稳了脚跟,他们就不曾再多过事。 那是指政事,其他方面该操心的,他俩一点不比老鹰主操心的少,可算是把叶赫那拉佳珲少享受的,那些外祖父该念叨的,都享受了个遍,虽然他未必乐在其中也就是了,但对二人他态度还是比对其他人好的。 所以听到达山的问题,鹰主轻哼了一声却语气随意,「还不给二位族老见礼?」 「给族老请安。」心里存着非分的念头,佟殊兰请安动作迅速又标准,却很心机的隐去了自称。 其他人没注意到,余海却注意到了,他垂着脑袋轻轻挑了下眉,再没有其他动作。 达山和多罗转头仔细看了看佟殊兰,一个粉嫩嫩看不清样貌的小姑娘,却自有一股子沉静风范,脚下不丁不八站着,一点不曾露怯,行礼的动作轻柔自然,声音虽然软糯却并不拖沓,看起来倒是个好的。 只鹰主过去从未跟女子亲近过,听人汇报回来说鹰主从宁古塔捡回一个脏兮兮还浑身是伤的小女孩儿就足够让人惊讶了,更况且他还把人养在身边,带回了盛京。 一个女孩儿能留在墨安院,不管她几岁,对鹰主婚事操心都快操碎的二人都不得不重视,本昨日就想过来,可顾着鹰主的性子,到底沉了一天才迫不及待一大早就前来询问。 如果鹰主是想要留这女孩子在身边伺候,那自然是大喜事。 虽然她年纪还小,反正做不得正室,就先养着,正室的人选京城那边早就一批批送过来,都在留都宫里养着呢。 「能让鹰主看重,小姑娘肯定有其独特之处,鹰主这可是想要纳……」 「幸蒙义父搭救,殊兰不胜感激,这才厚着脸皮要求在义父身边伺候,此生为义父当牛做马。实在是惭愧,若说独特之处,殊兰自认为伶牙俐齿也算一项?」佟殊兰顾不得听达山说完,直接蹲在地上行大礼打断了他的话。 纳?纳个屁!她才多大?九岁!丧不丧心?病不病狂? 鹰主的目光自茶盏上微微转动,看向了蹲在地上的小丫头,义父?她倒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不过……倒是也无妨,这个说法反倒是让他目的更好实现些,所以他并未说话,只是紧抿的唇角略松了些。 「义父?」旁边脸色严肃一直没说话的多罗愣了下,「这……鹰主,您身份尊贵,小姑娘毕竟是……」 「她原本的身份,重要吗?」鹰主也学着佟殊兰,直接打断了多罗的话,「重要的是爷想要她是什么身份。」 「鹰主说的是,是奴才想左了。」被达山拉了一下,多罗犹豫着低下头道,也就没看见达山脸上更加欣喜的目光。 「鹰主既然已经收养义女,可见是想要做阿玛了吧?」达山自觉猜到了鹰主的想法,心里不胜欢喜,「奴才这就放心了,正好盛京宫中如今正有多位格格和县主,不若奴才安排一次宴会,您见一见?」 「若是您没有喜欢的,从关内到关外也有许多国色天香秀外慧中的在旗女子,您大可仔细挑选,想必圣上也只会欢喜。」多罗一听,觉得有道理,还未皱起的眉头松开来,严肃的面上也带上了一丝欢喜。 第37页 佟殊兰听明白了,这是逼婚来了,还是逼……这样一个性子让人捉摸不透的主儿。 她起身后,偷偷瞄了一眼鹰主俊美的侧脸,赶紧眼观鼻鼻观心站定不动了,作为一个义女,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 「不急。」鹰主轻笑了一声,「我既还未体验过做阿玛,自然不知喜不喜欢,先体验一下再说也不错,不然娶进门只徒增烦恼罢了。」 「这……」达山也知道这位小祖宗逼不得,逼狠了只会适得其反,又看了眼乖巧安静站立在一旁的佟殊兰,他心里稍微有了点底儿。 这小姑娘看起来聪明伶俐,还能言善道,想必能让鹰主有个愉快的体验?到时候……府里的小主子们还会少吗? 想起歷任鹰主那少得可怜的独苗儿,达山和多罗对视一眼,心里有了成算。 「鹰主说的也对,奴才们都知道鹰主喜静,先尝试一下也好。」多罗捋着鬍子点了点头应和。 「二位还有事吗?」鹰主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达山和多罗立马站起身来。 「无甚大事,就不打扰鹰主雅静,奴才们先行告退。」 「余海,送一下。」鹰主冲着一旁吩咐,余海也顾不得刚才被佟殊兰称唿惊到的事情,赶紧恭敬地送二人出去。 等书房中就剩下鹰主和佟殊兰时,鹰主这才慢条斯理放下茶盏,斜靠在软塌矮桌上,安静看着佟殊兰不说话。 「奴婢自作主张,还请爷责罚。」佟殊兰虽然低着头,却也能感觉得出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非常利落跪了下来,声音尽量自然却又凸显了自己的稚嫩。 这位爷,您还记得,我才九岁吗?我还是个孩子,你罚得下去吗? 「为何是义父?」鹰主并未理会她的话,声音还算和缓地问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眼神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奴婢曾听闻府中奴才说爷向来洁身自好,奴婢年纪虽小却是女子,刚才听那位族老眼看着就要问出损害爷清誉的问题,奴婢一时着急,这才冒昧了。」佟殊兰乖巧地回答道,「也只有父女名分,才能打消各方对您的猜测。」 「哼,所以爷说,你是个内里多狡的。」鹰主哼笑了一声,「叶赫那拉府的主子可没那么容易做。」 「瞧爷说的,奴婢也只是一时情急,绝不会妄想不该妄想的,您永远都是奴婢的主子。」佟殊兰语气更软糯了一些,稚嫩的声音下是略显成熟的谄媚,好在因着她语气自然并不显突兀。 她从未想过做叶赫那拉府的主子,只要外头人这么想就成,想要茫茫人海中寻到佟殊惠,也只能是借这位鹰主的势才有可能。 「人的名,树的影,说出口的话,就要负责。」鹰主不置可否地看着跪在地上小小的粉红糰子,突然觉得有些扎眼。 「退下吧。」 「是,奴婢告退。」佟殊兰还未听明白鹰主的话,听到吩咐就赶紧行礼退了出去。 「姑娘慢走。」等她出来后,余海对她的态度比过去又恭敬了些。 不管是爷承认她的义女身份,还是有别的安排,能在这么巧的时机自作主张,还没受到任何惩罚,小丫头将来就不会是池中之物,他是个聪明人,自然愿意先处点面子情。 「那奴婢就先走了。」佟殊兰全当没看明白余海的恭敬,一如来时向着余海屈了屈膝,不管他依然避开的样子,带着宝生回了自己的小院儿。 一进门她就感觉自己有些虚脱,连忙遣散了询问她是否用午膳的芳巧等人,自己趴在被褥上好一会儿没起来。 鹰主的话什么意思呢?是要她负责做个合格的义女?还是记住自己的奴才身份?得到的讯息太少,她脑海中一片混乱无从分辨。 其实今日不光是那位鹰主早有成算,她也提前做好了安排。 不管是掐紫了大腿背诵棋谱,还是在书房中的忐忑和受打击惹得鹰主失笑,甚至是早上神情落寞让刘佳嬷嬷她们替自己做了这一身粉红装扮,在这府里只要那位鹰主想要知道,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吗? 她像是又回到了黑色三角洲一样,几乎把所有的反应都思虑到了,方方面面将自己该做的事情精緻到了每一分每一秒。 可在黑色三角洲,她身后有一整个团队为她做数据分析,让她精准定位所有意外,在这里,她却算不准那位鹰主的神秘莫测。 目前他看起来好像少言寡语人又冷淡,时不时却又兴致起来做些随性肆意的事情,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贵族,可她的直觉不会骗人,那种被人看得如芒在背,如同时刻在刀尖上起舞的感觉不会错。 只这一早上她就感觉比昨天一天都要累,从身体到内心都几近虚脱,可那又怎样呢? 不管在哪个世界,她看似飘渺无依,却仍愿意为哪怕一丝牵挂卖命,上辈子是为了国家,这辈子是为了自己。 即便佟恆仁夫妇死掉了,可她渴望的亲情还有唯一那么一点点希望,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放弃,她这人从来都不信命,她只相信事在人为。 「姑娘,余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您下午也要进学,您先用点午膳,再歇个晌儿可好?」芳巧的声音从门外轻声响起,影影绰绰如同风中低语,把佟殊兰飞到天边的魂儿给拉了回来。 就在佟殊兰用着午膳的时候,余海也正伺候着鹰主用膳。 第38页 「爷,以后佟家大姑娘那里……」余海有些拿不准主子的意思,虽然他并未反驳义父一说。 「以后府里没有佟大姑娘,只有养在府里的那拉氏分支嫡女,你去安排。」鹰主咽下一筷子白玉笋肉,淡淡吩咐道。 「喳,奴才明白了。」余海低着头心下一颤,声音却平静应诺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六点见哈,感觉0点总赶不及,就先暂时固定到6点吧。 第21章 南风居 盛京是大清重地,虽说是在关外,可物价并不算低,就算是最便宜的黑烟炭也得三个铜板一箩筐。 叶赫那拉府的小丫头们一个月月例才三十个铜板,混得好点儿也没一角银子,都不够烧十天半个月的。 因此这寒冬腊月的天儿里,府里不用当值的小丫头们,大都凑在一起轮流着买炭火,还能聊点闲话烤点吃的,也是个绝佳消遣。 「听说没有,在墨安院旁边南风居那位小格格,一开始住墨安院是因为南风居没收拾好,现在收拾好就搬过去了,听姑姑说南风居气派着呢,你们有谁见过没有?」 「倒是没见过,她现在日日进学,天儿冷她也不出门,只听说脾气特别好,还给扫雪的小太监们都熬了姜汤,南风居也不要奴才时刻在外头清扫,只隔一个时辰扫一次就行。」 「我见着过!」有那胖乎乎的小丫头满脸得意看着众人眼光凑到自己身上,「前儿个姑姑派我去南风居送族老进上来的东西,除了赏钱还得了那位格格一声谢呢,惊得我差点儿没把红漆盘子给摔咯。」 「瞧你们这点子出息,不就是那拉氏分支的一个孤女么?被叶赫那拉府收留已然是福分,她谦逊着些不是该当的?要真是嚣张跋扈了,都不用主子爷收拾她,族老们都得让她走人。」有姿容不俗的小丫头越听越不乐意,小声嘟囔着。 「她就是再落魄,那也是主子,你是没见那位格格通身的气派,就是走路都格外的赏心悦目,你可别瞎说,叫姑姑们听到了指定饶不了你。」见过佟殊兰的小丫头不乐意地反驳,旁边好多小丫头都应和,气跑了那个嘟囔的小丫头。 「纳塔嬷嬷,你且盯着些,说说可以,可别乱嚼舌根子,咱们主子爷规矩严,眼里容不得沙子,被听到了可没饶过的机会。」身穿竹青色棉袍的中年太监带着笑看着小丫头跑掉,对着个圆润面善的嬷嬷轻声叮嘱,二人都站在角落里没叫小丫头们发现。 「朱总管放心,老奴心里有数,不过……那位格格真那么受宠?」纳塔嬷嬷是索绰罗氏出身,在府里负责採买和后院的用度,是二门上最有权势的嬷嬷,平日里总笑眯眯的,这会子眼神中却露出些精光,貌似不经意问道,「听说主子认了她做义女,这事儿准成吗?」 「我说老姐姐,不该问的别问,你当年为何入府咱们都清楚,可要叫奴才说,咱们都一大把年纪了,能顺顺噹噹养老才是真,家族那些事儿你若是太上心,可不一定有好局面。」朱总管轻笑了一声,声音越发低下去,好心说了这几句,拿着自己该拿的东西慢慢悠悠走远了。 「不该问的别问……」纳塔嬷嬷轻声呢喃着,面容还是那副微笑样子,眼神中却多了不少苦涩,「这又何尝容得我选择呢?」 「干爹,您回来了!」宝生一看见朱德顺眼神立马亮了起来,也不顾正在下着雪,赶紧跑了几步接过他手中的东西低声道,「格格刚下学,正等着这玳瑁呢。」 「毛毛糙糙的,跟你说过什么?」朱德顺笑着低骂了一句,这才在台阶上将身上的雪都落干净了,也不进去,只看着宝生欢欣跃雀保持着规矩进了屋。 朱德顺在叶赫那拉府已小四十年,也算是上一任鹰主身边比较得力的奴才,可在上任鹰主去世后,他就急流勇退去花园做了个总管,即便后来新主子入府,他也没巴巴凑上去,仍日復一日鸟悄做着自己的差事。 若不是为了宝生,他定是不肯出头的,主子身边是非太多。 可他还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总得为干儿子找个好去处,当初用了老关系送宝生到佟殊兰身边,他就知道余海会注意到。 果不其然这姑娘在府里站稳脚跟换了大院子后,余海就直接把他请了出来做这南风居的大总管。 朱德顺知道这个小主子是个有本事的,一个孤女,只用了一个多月,就摸清了南风居乃至府里的局势,从未有过一分不妥当,整个叶赫那拉府前后左右四进宅子,就没几个能说出她不好来的。 看着好像是菩萨性子,却没一个人敢小瞧了她,不动声色就将没眼色的扔出府去,叫人亲近之余也不敢忘了本分。 要是再大上几岁,说不准将来的叶赫那拉府主母都要没地方站。 他年纪虽大,也不是不愿意往上爬,既然主子给力,他就愿意替主子分忧,为了自己多少且不说,总得保证朱宝生能在这位小主子身边站稳才是。 屋内芳巧带着新来的芳悦正安静伺候着,身穿牙白色旗装的绝丽小主子正趴在软榻上懒洋洋地看书。 「主子,这是您要的玳瑁,朱总管给您拿了三种过来,上中下品质都有。」宝生低眉顺眼放下东西,半点不曾乱看,声音轻快却规矩地汇报着。 自打朱德顺来了以后,他比以前活泛了些,说话也没那么过分小心翼翼了,却仍然非常规矩。 第39页 本就是乖巧伶俐的人儿,眼下除了芳巧和芳菲,就属他最受佟殊兰重用,那几个同来的小丫头连佟殊兰的边儿都摸不着。 「知道了,你们先下去,晚膳再叫我。」佟殊兰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书软声吩咐,头都没抬。 芳巧芳悦和宝生都麻利安静地退了下去,伺候这位主子的奴才们大都不过一个多月,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听话那主子就特别好说话,不听话的也没机会再听主子说话。 佟殊兰背完了明日要检查的内容,才放下书揉了揉额头,翻身爬起来盘腿坐在了软榻上,拿着铜制、金质和玉质的好几种玳瑁仔细观察,明日那位变态的佟佳嬷嬷要检查。 看着形状大同小异的玳瑁,她突然就有些走起神来。 自上次见到鹰主到现在已经一个月又两天,明日就是腊八了,她再未被召唤过,身份地位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来到清朝,她的要求一直都不高,北上宁古塔的时候,她只想着能过平淡小康的日子就够了。 从聚居地逃上山时,她的愿望是只要活着,不管怎么样都好。 在叶赫那拉别府醒过来时,她只想着找到佟殊惠,只要不逼她为非作歹便可。 直到今日,她成了乌拉那拉殊兰,还成了叶赫那拉府的格格,牵动了盛京各方的注意,寻找妹妹的初心未改,她却很有些时日不知该何去何从。 跟鹰主一起见过族老的第二日,她便搬进了这南风居,身边配置了四个大丫鬟,四个小太监,小丫头粗使嬷嬷就不用说了,甚至还有了个在府中底蕴颇深的总管太监,族老甚至是官员们的礼物流水一样送进了南风居。 没人跟她说她现在到底是什么身份,一切都需要她自行摸索,奴才们都当她是主子,可却从未有人问过她到底算是什么主子,可见这叶赫那拉府的规矩真是好。 规矩越好,她处事便越严谨,像个稍微早熟懂事的小孩子,要比别人想像的要更好一些,却也不发挥出自己的所有实力。 这样应对着,她日復一日思索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一个月下来,也足够她想明白了。 不管鹰主需要她是什么身份,眼下鹰主不想成婚却很明显,这一个月中叶赫那拉府上门替族老送东西的格格小姐们不止一位,却连个能进二门的都没有。 府中传言她是鹰主的义女,也有传言她是鹰主未来的妾室,不管何种传言,只要不过分,余海一律未曾禁止。 这本就代表着一种态度,鹰主希望外人也分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也许是前路太过迷茫,后路又过度兇险,她总是习惯想太多,等该想的都想过了,连脑子都有些犯晕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她是什么身份,鹰主需要她做什么,这些重要吗? 她与鹰主本来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自许为奴,是为了借势寻人,鹰主对她的安排神秘莫测,是为了借她搅乱外面居心叵测的一谭春水。 既是互相利用,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都要起到自己该起到的作用。 她的将来从来都不在叶赫那拉府,带着佟殊惠远走高飞肆意江湖才是她最渴望的。 那她需要做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得到那位鹰主的信任,在大清范围内搜寻佟殊惠的下落,她还需要让自己有能够离开叶赫那拉府以及养活佟殊惠的能力。 这般目的清晰,她该怎么在叶赫那拉府活下去便清明了许多,该如何做她心里已有成算。 可在那之前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让自己达到那位鹰主的标准,尽快拥有说话权,比如这让所有的先生都对她交口称赞,便是她要做的第一步。 深吸了口气,她认命捏着玳瑁开始研究起不同的品质和材质会对自己的身份有何影响。 墨安院内—— 「一个月了,她也该想明白了。」鹰主在书房内下着棋,突然没头没脑开了口。 余海没有任何吃惊之色,他只略略躬了躬身子:「可要奴才请乌拉那拉格格过来?」 「明日下学后,让她陪我一起用午膳。」鹰主伸着修长白皙的手指落下一颗黑子,声音平静无波。 「喳。」余海恭敬应诺下来,冲着门口伺候的小太监使了个手势,便再无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日见哟~ 第22章 格格 「格格,今日穿月粉色的棉袍可好?听朱公公说,是外头刚送进来的,看着也趁您身份。」刘佳嬷嬷知道佟殊兰今日要去陪鹰主用膳,就想着还替她收拾的可爱些,只看着越发摸不透神色的佟殊兰,聪慧如刘佳嬷嬷一点儿不肯轻视才九岁的小主子,轻声先问过一句。 「麻烦嬷嬷给我换身紫色的吧。」佟殊兰漱过口以后,思忖了一下对着刘佳嬷嬷抬头笑了笑。 「听格格的,那今日就给格格梳个双挂结鬟鬓,我记得钮祜禄氏族老派人送来了一对儿靛蓝嵌玉通草的簪子,配那竹月紫色旗袍正合适,压襟就用青荷紫穗。」刘佳嬷嬷看不懂主子的意思,可她擅打扮,紫色显得人沉静,她自是得让主子这静有静的妙处。 「正巧奴婢前儿个给格格做了卧莲龙华,您的身份如今可不能少了龙华。只……这一身素淡了些,就配那副赭红宝石耳坠提色如何?」芳巧一边给佟殊兰梳头,一边轻巧建议道。 第40页 「听芳巧姐姐的,你最是会打扮小丫头。」佟殊兰笑了笑,她虽然正在学这些,可她并不喜欢打扮,选紫色不过是为了让鹰主忽略她的年幼,不曾想刘佳嬷嬷和芳巧如此上心。 「格格可别叫奴婢姐姐了,不然刘佳嬷嬷怕又得暗地里敲奴婢的脑袋呢。」芳巧凑着趣儿笑道,刘佳嬷嬷伸手点了点她脑门儿,满屋子的轻松温馨,让朱德顺又忍不住暗地里咋舌了一番。 这位小主子如今是越发如鱼得水,眼下鹰主要见她,怕是这府里又要暗流涌动起来。 上午是叶赫那拉府专门请来的西席来给佟殊兰讲四书,她提前都背过了,还算是得心应手,时不时走着神也叫先生点着头满意离了府。 乘着软轿停在墨安院门口时,佟殊兰才深深吸了口气,定下胡思乱想了一上午的心,稳稳噹噹进了院子。 「奴才见过乌拉那拉格……」 「请余公公安,您确认咱们要这般客气?」佟殊兰没等余海将甩开袖口的手伸下去,略一侧身跟他见了个平礼,笑得特别纯真无邪。 「礼不可废,格格如今身份不同,奴才自是该给格格行礼。」余海到底还是将礼行了下去,但也没完全避开佟殊兰的平礼,口中的话四平八稳,眼神中映射着佟殊兰纯真无邪的笑容,也显得像是带了笑。 「瞧公公说的,什么身份我如今都没清明到底呢。」佟殊兰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回答,可一个『我』字二人都心知肚明,到底跟刚入府时不同了。 「格格请吧,爷在里头等着您呢。」余海没再纠结这个,他早就知道这小丫头有造化,只躬着身子替佟殊兰开了门,见她端着秀气的步伐迈进去,关了门并未跟进去伺候。 「奴婢给爷请安。」佟殊兰进门后,凭着身高还不足的优势,见鹰主正坐在软榻上看书,直接上前两步就跪了下来。 「我以为你想明白了。」鹰主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本来他以为一个小巧的粉糰子跪在地上扎眼,可紫糰子跪地上也让人心里不舒坦的很。 「殊兰想明白了些。」佟殊兰这回没因为鹰主口中的不愉心下忐忑,自动站起身又屈膝行了一礼,「进门跪地是为了叫主子知道,殊兰清楚自己的身份,绝不敢忘主子大恩。」 「哦?过来。」鹰主挑了挑眉,淡淡吩咐。 佟殊兰上前几步,隔着三尺便不再动了。 「怎么着?爷会吃了你?」许是被她进门那一跪坏了心情,鹰主这口气听着更不快了些。 「……」佟殊兰静静又靠前了些,二人间只剩下了一尺距离。 就是亲爹和亲闺女也没有靠得这般近的吧?佟殊兰在心里腹诽,不知道这位爷到底是哪儿又气不顺了。 没等她想明白,鹰主直接倾身,双手放在她肋下,轻巧提着她就放到了软榻上。 「说来听听。」也不管佟殊兰被他直接轻巧扔在矮桌对面,像个小乌龟一样翻身爬起来,鹰主这会儿语气好了些,眼神中多了几分满意。 明明是个小孩子,穿得跟府里的嬷嬷一样,说话走路都老气横秋的,让人心里不爽,乌龟翻身才是小孩子应该有的姿态嘛! 「殊兰自许为奴,是为了借主子身份,寻找妹妹。爷许殊兰身份,是为了搅乱府内府外惦记着爷婚事的暗流。」小佟嬷嬷不知道这位主子心里头也不少了吐槽,她扶了扶有些歪的簪子,好像丝毫不在意被人扔到软榻上,理清了思绪才开口。 「你倒还真是敢说。」鹰主轻笑了一声,他果然没看错,这小丫头就是个狡猾的小狐狸,还是个粉紫色的小狐狸。 「爷总不会平白对一个孤女好,殊兰也不是那种为恩情抛头颅洒热血的老学究,说实话才是殊兰最大的诚意。」佟殊兰抬起头看着鹰主的眼睛回答。 以前是她没想明白,所以鹰主给她时间想明白,如今二人都心知肚明的情况下,鹰主希望她为棋子下一盘好棋,她作为棋子却也斗胆想要操控棋盘。 过了两辈子,她还是避不开刀尖上起舞的生活……如此想着陷入那双锋锐眸中时,她还是忍不住失神了片刻。 从初见这位主子到如今,已经有四个月,其中她有很多次都见过这位主子的容颜,可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清晰。 他不属于特别俊俏的类型,刀眉丹凤眸薄唇,都显得锋锐有余亲切不足,可哪怕看着他的脸,第一直觉仍然不是他好看与否,而是心惊于他的气势。 明明他总是一副惫懒样子,可因着年龄还是未能掩尽那一身锐利冷意,这种眼神佟殊兰见过,都是在黑三角响噹噹的枭雄们。 「那你说说看,该如何做。」鹰主看着小丫头终于敢抬头看她,淡漠的眸中掺杂上了浅浅的笑意,饶有兴致盯着她问。 「做到无可指摘,让人看不清殊兰的身份,却也被殊兰吸引着全部的目光。」佟殊兰没有因为他的注视心慌,稳稳噹噹回答,略微上挑的杏眸中全是自信,「他们不是想要揣度主子的心意吗?那就让他们揣测,揣测到停不下来也就没工夫惦记往主子后院塞人了。」 「呵呵呵……」鹰主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佟殊兰坐着的那边,似是犹豫了一下,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脑袋上的小包包,「那爷等着你的表现,用膳去吧。」 第41页 「……」你这是想过过当阿玛的瘾啊,还是调-戏小丫头呢?翻身爬下软塌,佟殊兰到底没忍住被扔又被捏的不爽,心里愤愤不平想着。 这顿饭佟殊兰吃的胃疼,倒不是说午膳不好,因着今儿个是腊八,午膳还更丰富了些。 可有个看起来懒洋洋实则淡漠的主子一言不发,还有芳菲在一旁替她布膳,喜欢自己吃饭的佟殊兰实在是享受不来这高端的贵气,她就是个躺在沙发上吃惯了泡面的死宅肥,要不要这么难为她? 可用完了这顿胃疼的午膳,下午见到那位佟佳嬷嬷,她又开始头疼。 有时候她会在想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剧本,像她这样的人,本就该拿着被人当做死士培养,然后素质极高受主子重用后大杀四方的剧本,而不是这样在深宅大院里学着如何做一个合格的闺秀。 「格格已经将规矩学的差不多,虽然仍未达到行云流水的地步,也只需勤加练习着便是,这些都需要日积月累方能见效。」佟佳氏端正给佟殊兰见了礼,等她回了个标准的平礼后,才让她坐在摆满了珠罗玉翠的长几前。 「身为女子,无非也就是德容言功,德之一字,需知礼而后守,有先生们的教导,言字自当相随,无须奴婢多言。」佟佳氏一边打开黄铜色香薰炉,轻轻挑了一小勺香粉进去燃起,声音轻缓又柔和,倒是有几分富贵人家夫人的感觉。 这位佟家氏也确实出身于富贵人家,早年曾在叶赫那拉府当过姑姑,待得鹰主的独女离开盛京后,她才嫁给了钮祜禄氏族老的二儿子,眼下也算是当家夫人,被鹰主请来教导她,钮祜禄氏不敢有任何微词,就是向来礼仪规矩严苛的佟佳氏,也不曾有过一丝微言,只肯以嬷嬷身份过府,每隔一日便要给佟殊兰上一下午的课。 「容与功,是女子一生都需要为之奋斗和努力的事情,咱们满族人大气爽快,却也有自己的骄傲劲儿,因此什么事儿都要做到一个极致,哪怕是吃穿住行都要讲究出花儿来。你别看咱们在关外,大家族的贵女们,一个个并不比京城的闺阁姑奶奶们差多少,格格身份特殊,自是也要将这两门学问学到极致。」佟佳氏从一开始就看得出佟殊兰对她的课不是特别感兴趣,无非是人聪慧才没让她指摘出来。 可就是因为佟殊兰是个好苗子,又是她过去主子后人身边第一个女子,无论佟殊兰是什么身份,佟佳氏都想让她成为这盛京最耀眼的贵女。 叶赫那拉府出去的女子,不管何时何地,都得是人中精贵才可。 「嬷嬷说的是,过去是殊兰浅漫,还请嬷嬷教导。」佟殊兰听出来佟佳氏的提点,忍不住在内心嘆了口气,面上还是带着乖巧笑容回答道。 剧本拿都拿了,她也没有退掉剧本重来的机会,佛曰生活就像那啥,不能反抗,还是享受吧…… 「那咱们今天就说说这容字,格格您生的绝丽,这是老天爷给饭吃,可这也是您最大的缺陷。」佟佳氏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脸色却更加严肃起来,一句话就把佟殊兰给说懵了。 感情长得好看还是错?佟殊兰心里酸酸地想着,这可是她穿越后最得意的事情来着。 「嬷嬷这话如何讲?」佟殊兰脸上到底还是带出了点不服气,她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穿越等于二次投胎,她这胎投的好着呢,哪儿有缺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23章 下毒 「女人若是姿容太盛,说句僭越的话,就是于花红柳绿街巷中都未必是好事儿,更别说在权贵人家。色衰而爱迟乃是常理,对美貌女子就更加残酷,稍有一分逊色,便失了优势。」佟佳氏看出了佟殊兰的不服气,语气还是轻缓又低慢,一点不曾着急。 「长相一般的女子,若是把容字做到极致,辅以德言功,不管能不能得到夫君的心,到底不敢叫夫家小觑。」她轻柔翻转着手腕,将香薰盖子无声盖上,室内开始飘起清浅香气,「可若是女子美极,不管有无底蕴,别人大都只能看得见女子的美,先入为主的念头没少叫美艷娇娘们受罪。」 「嬷嬷说的是,是殊兰想左了。」佟殊兰倒是觉得她说的没错,虽然对她没啥用就是了,但在这内宅之中稍许不注意也会给她添麻烦,所以她面上谦逊下来,「还请嬷嬷教导。」 「奴婢刚才说过,您的好容貌是老天爷赏饭吃,有总比没有好,只是怕才德配不上容貌,又或者是地位不够,为容貌所累。」佟佳氏说话半点不客气,笑着看了眼佟殊兰的头髮,「您年纪小,收敛一二也应当着,只以额发盖之,乃是最下下策,上策自然在这容字当中。」 「格格面容极美,却偏绝丽明艷,但世间的美分很多种,可英气,可妩媚,可风雅,可温婉,可俏皮,可端庄,人只有一张面皮,想要不拘泥,自是需要外物帮助。」 佟殊兰轻轻点头,这不就跟他们特情所谓的化装侦查一个道理吗?可惜这门课她没咋好好上过。 「就比如您今日这打扮,着了紫色便袍,辅以结挂双鬟鬓,想必是取娴静之意,若是行走间再慢上一分,行礼与说话的速度再慢半分,眼神流转时手下动作轻缓稍许,才衬了这静字,如同格格进门后,奴婢所言所为,想必这一身不是格格的主意?」佟佳氏今日穿着一身正红,明明是端庄大气的打扮,佟殊兰倒是没注意到,她今日确实是娴静安雅,一点也没有那般严肃到让人窒息的感觉。 第42页 「嬷嬷将容字做到了极致,殊兰佩服!」佟殊兰赫然笑了笑,并不在意被人看穿,她这个年龄没有刘佳嬷嬷擅长打扮也是常理。 「奴婢不敢当,只不过多有注意罢了。格格现在其实已经做得不错,您面容上佳,身段儿也不错,只格格须知道,人可以掩盖住许多东西,也可用德言容功装点门面,只一点骗不得人——眼神。您这一身儿啊,坏在了眼神上,进门奴婢就知道,您心不静。」佟佳氏几句话将佟殊兰自认为掩藏得很好的不在意惊了个烟消云散。 「殊兰浅薄,还请嬷嬷赐教。」她抬起头惊讶地看向了佟佳氏,她这会儿才发觉,古代的后宅女子天天没啥事儿也不能出去,没事儿就待在家里研究,还真是研究出花儿来了,起码这眼力就很毒辣。 「您现在才九岁,这个年龄的女孩儿有很多优势,可懂事,可顽皮,也可娇俏,唯独那眼神儿,不该带着世故。」佟佳氏知道佟殊兰的身份必定有异,但这不是她该过问的事儿,她只想提点佟殊兰,「您眼下说在风口浪尖一点儿都不为过,奴婢刚才说姿容太盛容易叫人轻视为只有容貌,这对您来说不一定是个坏事儿。但您却让有些城府的人,第一眼见到的不是您的容貌,这是本事,却更能叫人提防,若是您想做些什么,未免就事倍功半了。」 「殊兰受教,以后殊兰定会认真上嬷嬷的课!」佟殊兰认真站起身,照着佟佳氏所言轻缓又慢半分行了个学生礼。 「格格请坐,奴婢前日留了课业,让格格仔细瞧瞧玳瑁,格格可有做了功课?」佟佳氏收起自己的娴静之态,恢復了往日里的严肃淡漠性子,眼睛紧紧盯着佟殊兰,这才是真正的上课姿态。 「嬷嬷吩咐,殊兰不敢轻慢,已经仔细研究过各种类型的玳瑁。」佟殊兰坐下后,极为有自信地回答道,好在她昨天真是拿着《礼志》将各种有关玳瑁的资料都背了个滚瓜烂熟,不管这位佟佳嬷嬷怎么提问,她都没啥可担心的。 「很好,那格格不若就说说,奴婢今日这身打扮,该用何种玳瑁,才能既端庄又柔和呢?」佟佳氏一点没有要提问佟殊兰的意思,好整以暇展开双手,葱白手指缓缓伸展开来,配着正红色滕团旗装自有一股子大气。 可她是大气,佟殊兰直接傻眼了,这好好的理论课上着,咋突然变成实践课了呢?也没人跟她说过这个啊? 于是自打入府以来,饱受所有先生和教习称赞的乌拉那拉格格,终于栽了一回,这跟头栽得她心服口服,再不敢轻视古代人民群众的智慧。 「宝生,你让朱公公去给我把《礼志》《乐志》这些有关女子德容的书多买些回来。」佟殊兰进门的时候脸色还有些恹恹地吩咐。 她算是想明白了,想要在人精子里头拥有说话权,她就得方方面面都做好,哪怕内里是个死宅肥,她也得把外头这张皮给装点好了才行。 就是因为知道要认真了,她才有些头疼,做了三十年死宅肥,她还是孤儿出身,从来也没讲究过这些,化装侦查她都用死宅肥这个特性给应付过去了,这二次投胎……好像也没那么让人高兴呢! 虽然心里装着事儿,佟殊兰还是打起精神准备好好用个晚膳,然后去把那半册《礼志》仔细研究研究。 可这晚膳还就真没那么好用,腊八粥装在白玉碗里,颜色白紫相对特别漂亮,她端起了这碗粥,拿着汤匙递到嘴边,却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小说诚不欺人,轻则上吐下泻流个产,重则唿吸困难丧个命的着名后宅必备良药,那清甜略带一丝奶油香气的味道轻缓进入了佟殊兰鼻中。 「朱公公,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佟殊兰轻轻放下手中的白玉碗,拿过一杯温水喝了口才笑着对朱德顺道。 「格格有话但说无妨,奴才必定知无不言。」朱德顺躬着身子赶紧回道。 精明如他,从刚才佟殊兰放下白玉碗就心头髮颤,那粥可是他让朱宝生提进门的。 「朱公公可知道,这八宝粥自入府到我手里,要经过多少个奴才?」佟殊兰搅拌着白玉碗中的八宝粥轻声问道。 「回格格的话,胡桃、松子、乳覃、柿、葡萄干、栗、花生等需要至少一位至多三位採买。进入膳房后,有总管一位,副总管三位,为掌勺,还有八位切墩及面点师傅,取其四平八稳之意。再往下还有六位洗菜小太监,六位烧火小太监,大都是师傅们手底下带着的亲近人儿,然后便是八位粗使小太监打扫膳房,八位送膳小太监迎来送往,取顺顺发发之吉意。咱们这八宝粥便是小太监送过来的,自外门看门小太监那儿过,然后二门由奴才亲自接了,吩咐宝生提进屋,又有芳巧芳悦姑娘布膳,前前后后少则四十有六,多则五十有一能接触到这碗八宝粥。」朱德顺躬着身子沉静回答道。 「朱公公不愧是府里的老人,您确实对府里了如指掌,接触的人这么多啊?」佟殊兰轻笑了声,她早知道朱德顺是个能人儿,「那你说,这八宝粥中的夹竹桃,是本来粥中就有呢?还是半途被人动了手脚呢?」 她这句话一问出口,所有奴才包括刘佳嬷嬷都跪了下来,朱公公看着脸色苍白的宝生,面上还是很沉得住气。 「奴才斗胆,认为此事还是应该尽快告诉鹰主,以免……伤了主子爷。」 第43页 「那朱公公就快去罢,若是爷要处置我身边的奴才,劳烦公公替我带句话,南风居既然给了我,就该由我做主。当然,责任我也自个儿负得起。」佟殊兰拍了拍手,没事儿人一样继续用着其他的菜餚,芳巧和芳悦白着脸拦都拦不住。 「没事儿,我自己就会医术,其他的菜没事儿。」见朱德顺眼含感激小跑出去,佟殊兰笑了笑,继续用起膳来。 这个云淡风轻的南风居总管离为她所用,也不会太久了。 只是她才入府一个多月,连过了年都等不及,情况都没摸透,这就有人对她下手,若是源头在膳房还好说,若是半路上被人动了手脚,经手的人那么多,可不好查。 可话她都放出去了,但凡是半路有人动手,鹰主一定会等她给交代。 她知道肯定会有人坐不住,只是没想到第一个棘手的难题来的这么快,快到她只觉得……贼鸡儿舒爽。 什么郁闷恹恹的都飞了个干净,佟殊兰晚膳都多吃了一碗米饭,她习惯了舔着刀尖儿过日子,安静了太久,还是这样有挑战的生活适合她。 **** 「杀了佟恆仁夫妇并且追踪小丫头的人可查出来了?」鹰主这边听了朱德顺的汇报,并未说什么,按照佟殊兰的心思给她时间处理,这会子心情不错地问余海。 余海这边已经查明膳房没问题,心里也松了口气,躬着身子低声回话:「回爷的话,有点头绪了,只是还不能确认,肯定跟黄带子府上有关系,奴才命人正在加紧追查。」 「嗯,小丫头那边你这次可要让人盯仔细,若是再看不明白……你就回影卫营里走一遭。」鹰主扭头淡淡看着余海。 「奴才一定让人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南风居的一举一动。」余海弯着腰,掩盖住了自己面上的苦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哦! 第24章 脸大 「查明白了?」鹰主挑眉看着眼前身穿雪蓝色彩花蝶纹旗装的佟殊兰,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唇角都笑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他舌尖在上颚转悠了两圈,凉凉地看着余海慢条斯理问道,也不知到底问得是谁。 余海满心苦涩,他真是让鹰卫去盯着了,连他自个都没怎么睡好,可这才一夜过去,这小祖宗除了睡觉真是啥都没干,他……苦啊! 鹰主门下有两队护卫,分别为鹰卫和影卫,鹰卫负责吃穿住行全方位日常防护,影卫则是替主子办暗地里的要事。 这盯一个小丫头,他总不至于跟主子请示让影卫去盯着吧? 想到几次三番吃挂落都是因着佟殊兰,他是在没忍住悄悄瞪了小丫头一眼。 「这事儿并不难,甚至都不用殊兰伸手。」佟殊兰心里哂笑余海有本事跟她一个小孩子瞪眼,却不敢回话,恭敬地语气中故意带上了一丝笑意,可能是学鹰主,这笑意也不知是冲着谁去的。 「说来听听。」鹰主眼神中清浅笑意浓了些,越发觉得在身边养个小狐狸有意思,不过这狐狸还是粉皮子好看,其他颜色太冷清了些。 「殊兰打小就爱双数,毕竟一心一意是为双,四平八稳是为双,顺顺发发也为双,单数诸如三心二意、五嵴六兽、七上八下都不是什么好兆头。自打进了南风居,殊兰手底下伺候的人也都是两两为一组,不管何时何地做了什么,我不看过程,只问结果,若是出了岔子,那必定是二人连坐。」佟殊兰也不卖关子,站在鹰主身侧一尺三寸处娓娓道来。 「昨日朱公公回去后,殊兰就让他分开每个组的奴才问话,很快就发现了不妥,殊兰想着爷估计休息早,这才一大早过来。」 「身份来歷你都查清楚了?」鹰主内心思忖着,他的影卫估计都没这么快,若是这样……那这小狐狸可不是个善茬儿。 「没有啊。」佟殊兰无辜地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殊兰一大早是给爷把人送来,顺带讨个小丫头回去的。」 往粥里下夹竹桃药汁的是跟在芳巧身边,随宝生一起在墨安院就开始伺候佟殊兰的小丫头,借外门小太监的手下的,她把二人绑了,现在就在墨安院外。 「你不是说南风居的事儿你负责?」鹰主似笑非笑看着这无辜到让人牙痒痒的小狐狸,「缺了奴才为何管爷要?」 「瞧您说的,府里都是您的奴才,殊兰少了奴才不管您要管谁要呢?」佟殊兰一副『不要跟我开玩笑』的神态,「这南风居的事儿确实由殊兰负责,可我不是逮住人了吗?审问用刑可不是南风居的事情呀!殊兰是个规矩孩子,绝不会越俎代庖。」 「我看你脸大的很。」鹰主被她这副厚着脸皮的乖巧样子逗得笑了出来,说着端起茶喝了口,心里那点因为余海办事不利的不虞也烟消云散了去。 「可不咋的,一天都亲不完!」佟殊兰听这话亲切,像过去还跟那些三教九流的枭雄们在一块时似的,没忍住嘴上秃噜了一句荤话。 这话一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鹰主一口茶含在嗓子眼儿不上不下,好半天咽下去,看着佟殊兰小巧的瓜子儿脸,他头一回被人噎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殊兰僭越了,在北上宁古塔途中,那个……大人们说话不注意,殊兰不小心就学了来,以后一定改。」佟殊兰说完就后悔了,这会儿赶紧把锅甩到还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身上去。 第44页 「余海,你亲自挑俩伶俐的丫头和太监给她,顺便再挑个教养嬷嬷,也好好教教她该如何说话。」鹰主对她的解释不置可否,直接冲着余海吩咐。 「爷!别啊!」佟殊兰做出大惊失色的样子,压住了余海的应诺声。 「刘佳嬷嬷就很好,佟佳嬷嬷也教导的极好,您若是再给我个教养嬷嬷,是要伤底下人心的,殊兰也为难,我保证以后再不胡说八道。」她赶紧认真竖起三根白嫩的手指保证。 刘佳嬷嬷识趣儿,有个佟佳嬷嬷折磨她就够了,可别再弄一个过来,她也不是进叶赫那拉府做大家闺秀来了。 「……我说过,叶赫那拉府的主子难做,眼下出了下毒的事情,最多过了年你就得见人,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可有后悔?」鹰主想了想觉得一直这样也不错,小狐狸本就不能教导的太乖,那样没意思,他直接换了个话题。 「难不难做的,殊兰也没把自己当主子,只想一心一意为爷办好事儿,这些对殊兰不算什么。」佟殊兰不动声色表了把忠心,但她也没忘记自己要做的事情。 「可若是殊兰做得好,过年后能叫爷满意,爷可否答应殊兰一件事?」佟殊兰抬起头认真看着鹰主,明艷的小脸蛋儿上笑意和小酒窝收敛的一干二净,让鹰主莫名又觉得不爽起来。 「殊兰保证,这件事绝不会叫爷为难,还对叶赫那拉府有好处。」见鹰主脸色淡漠下来,佟殊兰怕他觉得自己恃宠生娇,赶忙解释。 「等你能做好再说吧。」鹰主大概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不管她要做什么,到时候应着便是,可心里不爽他就不想那么答应,因此这话说得轻飘飘的,不久后倒是还看了一场好戏。 「是,那殊兰就等着余公公送小丫头过来了,殊兰先行告退。」佟殊兰见他莫名其妙就开始狗起来,也不想触他霉头,乖乖行了礼退了出去。 「她妹妹有信儿了吗?」等佟殊兰走后,品茶品了没多久,鹰主突然开口问道。 「回爷的话,这倒是没有任何消息,那日没查到有人到过风驼山,附近的村落都搜过了,也没有任何生人落脚。」余海本来就因为刚才的事儿小心着呢,听了鹰主的话更加小心翼翼躬着身子回答。 「继续派人追查,以宁古塔为中心四处扩散,必要的时候暗地里的人也可以动用。」鹰主没跟他计较刚才的事情,反倒这吩咐让余海大吃一惊。 「可暗地里那些人手,万岁爷都还不知道呢,若是发现了……」怕是也不好解释,主子这位置本就敏感,万一皇上有了防备之心,怕是就没有眼下这般局面了。 「你当那老头子什么不知道?爷从来没瞒过他什么事儿,你大大方方动就是,不动他才没事儿闲得多想呢。」鹰主一点不客气说着康熙,这话余海都选择性从耳朵漏了出去,反正主子对圣上一直也没太客气,人家万岁爷都不在乎,他咸吃萝蔔淡操哪门子的心呢? 「奴才知道了,这就出去安排,至于那小丫头……」余海迟疑了下,才开口问道,「可要从影卫里挑选?」 「嗯,月柳手下不有个天生的侏儒?派她去吧。」鹰主想着小狐狸神神叨叨的样子,心里越发想要知道她到底有多少本事。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余海赶紧应下来,倒退着离了书房,就带着唤作奇峰的影卫和一个跟宝生差不多大小的太监到了南风居。 「请乌拉那拉格格安,这是爷亲自为您挑选的小丫头,名为奇峰,小太监唤做魏清,您若不喜欢,也可亲自为他们起名。」余海进了门先给佟殊兰行了个周正的礼,才客客气气说道。 说完了他忍不住抬起头,到底是似真似假抱怨了一句:「奴才平日里对格格也算够意思吧?以后若是格格有什么新奇事体,可否先通知奴才一二?在主子爷身边伺候……您懂的。」 「余公公说的是,我记住了。」余海客气了太多次,佟殊兰慢慢也就受下不再跟他客气,只笑眯眯点了点头。 小太监佟殊兰不管,那是朱德顺的事,她看着垂眸站立身穿紫色丫鬟便袍的矮小女孩儿,感觉到那奇峰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感,眼神中笑意更深了些。 「奇峰是吗?抬起头让我瞧瞧。」对着这小女孩儿,她说话很有几分主子的风范。 余海忍不住在心里品味,小官之家出来的孩子,受了那么多罪,却这么容易就能在深不见底的叶赫那拉府里立稳了主子的谱儿,他总觉得够高看这小丫头的了,可还是小瞧了她。 奇峰带着几分怯懦,慢慢抬起头,然后眸子轻抬,并不敢直视佟殊兰,可也叫佟殊兰看清楚了她的面相……和余光。 自然而然的怯弱,却一分一毫都不曾差了的规矩,手上拧着棉袍衣角的手捏得发白,最容易见色的脸上却不见任何苍白,深不见底的眸光流转,是否在不动声色打量着周围,佟殊兰再清楚不过。 最重要的前面也曾讲过,她这个人闲着没事儿干把人的唿吸研究透了,睡着没睡着她要知道清楚,自然不能光研究睡着后的唿吸,眼前这个小女孩儿唿吸绵长,进气深出气缓,这可是擅长隐匿之人才有的好习惯。 「这个『小』丫头我还挺喜欢的,就跟着刘佳嬷嬷一阵子吧,若是合了我的眼缘,能到我身边伺候,再改名字。」佟殊兰把小字说的意味深长,站起身走到奇峰身边平视这跟她身高差不离的『小』女孩。 第45页 她靠得离奇峰特别近,奇峰很自然紧张起来,唿吸很快转换成了急促,手上用力后,脸色也开始苍白起来。 「我特别喜欢一个名字——墨玉,珍贵、神秘,谁也不知玉内到底有多少颜色,因为黑得太霸道……就看你有没有本事能得到这个名字了。」佟殊兰看着奇峰越发像个小丫头的表现,眼神中的笑意特别纯真,纯真到完全像个恶作剧的小女孩。 「劳烦余公公告诉爷,『小』丫头我很满意,下次需要奴才,殊兰还去找爷。」笑容从纯真到娴静,佟殊兰无缝切换,笑得厅内余海和奇峰都内心都神奇地颤了一下。 这个才九岁的小丫头……难道知道奇峰/她的身份了?这特娘真是要成精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排榜,所以周四不更哈,周五0点见~ 第25章 除夕 「嬷嬷,最近怎么都是些粉色打扮?就没别的颜色了?」佟殊兰见又是通体被打扮成了个粉兔子样,实在忍无可忍问了出来。 今日除夕,鹰主叫她过去守岁,半下午的她就跟佟佳氏互相拜了早年散了课,回到南风居就被一群丫鬟们压着打扮。 今日芳巧给她梳了小两把头,其实她头髮还不够长,短短几个月也没能养的特别浓密,两把头还是勉强了些,但芳巧占了个巧字,用珠樱步摇点缀在把子两侧,倒是显得她精緻又俏皮。 就是这满身的粉让佟殊兰受不了,连耳坠子都用了粉珍珠镂银的,就更别说压襟和帕子。 若只是一两次她忍忍也就过去了,可这都连着粉了大半个月,就是麦兜也得让人家歇两天换个颜色吧? 「这……近日府里进上来的新东西都是浅色,奴婢瞧着您这打扮也正衬年龄呢,大过年的咱就当讨个喜气?」刘佳嬷嬷脸上带着笑回答眉间微皱的小主子,实际上她心里苦却没处倒去。 那余海鸟悄寻了她,让她天天给主子这个打扮还不许叫格格知道,连府里绣娘和外头进上来的东西都变成了粉轱辘嘟的,她能怎么办?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爷喜欢格格这么打扮,可说出来未免叫格格觉得强摁头喝水心里不爽利,再说主子爷也不让声张呢。 这半个来月刘佳嬷嬷每次伺候佟殊兰装扮都提着一颗心,到底是叫主子说嘴了。 「……成,也不能叫我一个人粉不是?南风居丫头们全换成粉的,爷的年礼给我换成芳菲绣的那个荷包。」佟殊兰噎了一下,怎么还想不明白这到底是谁的手笔? 想当阿玛上瘾就算了,还总爱看小丫头粉嫩嫩的,不就是装嫩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大过年的不能叫那位主子爷不痛快,可也不能让他太痛快。 「这……府里丫头都是一个打扮,换了且叫人说嘴呢,再说桃花荷包爷也用不得不是?」刘佳嬷嬷哭笑不得看着主子犯了小孩子脾气,语气更加轻柔了起来。 「没事儿,南风居我说了算,至于荷包……我这是孝心嘛,谁也不许叫爷知道这荷包不是我绣的!」佟殊兰这话似笑非笑,专门冲着低眉顺眼的奇峰去的。 奇峰就当没听到,说不说的也不是她说了算,这位格格还是太嫩了些。 于是这头佟殊兰还未出门,在墨安院悠闲下棋的鹰主就知道了自己的新年礼物是个绣了桃花的荷包,还是小丫头『亲手』绣的。 他脸上带了点笑意,衬出了点子过年的喜气,余海也笑眯眯伺候着,只觉得佟殊兰这小性子犯得正是时候。 **** 「殊兰给爷请安,爷万福金安。」佟殊兰穿着粉色紫薇花旗装进了墨安院的正院,脚下同样花纹的粉色花盆底儿被她踩出了高跟鞋的气场,一个粉嘟嘟的小姑娘因着那双桀骜的杏眸和利落的步伐,倒是多了几分俏皮和英气。 「过来陪爷下盘棋。」鹰主头都没抬,只声音里带着笑意。 佟殊兰撤了自己鼓给瞎子看的腮帮子,也不讲究什么四平八稳了,蹦蹦跳跳往软塌旁走,看得余海特别担心她一个不小心就扑在地上,给主子拜个早年。 好在佟殊兰稳稳噹噹上了软塌,还特别大胆『砰砰』两声就踢掉了自己的花盆底儿,露出粉白色长袜裹着的小脚丫就盘起腿来,直接执了白子。 「你这会子倒是越发大胆了。」鹰主见她这一通折腾,面上看不出喜怒,可眼神中的笑意未散,小狐狸伸爪子乱挠看着也挺好玩儿。 「殊兰这不是提前练习一下嘛!」佟殊兰笑得露出浅浅小酒窝,趁着雪绒领子倒是真像个小孩子。 鹰主挑了挑眉没说话,从善如流换了黑子。 他们都很清楚,入府已近两个月,佟佳氏除夕都还在给她上课,该学的学了许多,这算是大家心知肚明的第一次交锋,估计某些人的大刀已经等得饥渴难耐,都提前试探过了,就等着霍霍向殊兰。 「棋艺倒是见涨,只这路子是不是太杂了些?」下了一会儿棋,看着佟殊兰在棋盘上横冲直撞,鹰主下得头疼,干脆将黑子扔进了棋盒里,略有几分无奈看着她道。 认识这小丫头这么久,今日还是第一次从她身上感觉到气性,这让鹰主很觉得新奇又哭笑不得。 「不管黑猫白猫,只要抓到老鼠就是好猫,您说是不是?」佟殊兰脸上笑眯眯的,看起来特别乖巧,话头却不是那么顺,听得余海心惊胆战的。 第46页 「你把爷比作老鼠?」鹰主脸色又淡了下来,屋内一时气氛紧绷到余海感觉自己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得忒吓人。 小丫头还是乖乖的别犯小性子比较好,不然吓唬的可不是她,倒是苦了他们这些近身伺候的奴才们。 「那不能,要真是比喻啊,那您是猫,老鼠得等明儿个吧?」佟殊兰学着鹰主的样子挑挑眉,头上珠樱步摇微晃,晃得鹰主这不虞怎么都集中不起来。 看来这小狐狸天天粉嫩水滑的也不是件好事儿,越发敢伸爪子了这是? 「那爷就等着看你明日是鼠是猫,若是只鼠,爷就亲自拎着你送到猫嘴里去。」鹰主哼笑了一声,没了下棋的兴致,「用晚膳吧。」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 膳房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这边吩咐,余海让小太监下去安排,等一大一小两个主子坐下的功夫,圆桌上就摆了满噹噹一桌子佳肴。 「看你这样子是不饿?」鹰主见佟殊兰面带无聊之色,筷子也用的不勤,故作不知她不爱这诸多用膳的规矩,冷着脸问。 「哪儿能啊,殊兰减肥呢,您不是说我脸大吗?」佟殊兰打起精神回话,这句话差点儿没叫鹰主的冷意破了功。 「浑说,爷看你还是没把规矩学好,想吃什么你就说,大过年的不许败了爷的胃口。」 「真的?」佟殊兰抬起头,眼神亮晶晶的样子让鹰主心里舒服了许多,他不喜欢小狐狸蔫蔫的。 「只要你说得出,只要大清有。」心情一好,他就忍不住豪气了一把,反正整个关内关外的好东西,叶赫那拉府也确实不缺。 「那成,我想吃锅子,过年得就着热气儿热热闹闹吃团圆饭,这些菜看着是精緻了,就是没年味儿,也别浪费了,赏给外头扫雪的小太监呗?」佟殊兰想了想开口道,也算是替小太监们讨个彩头。 「余海,你去办,顺带着扫雪的那些个每人半吊铜钱的赏,就说是格格给的。」鹰主听出小丫头话里的意思,也不计较她到底是心善还是在他面前表现,直接如了她的愿,小狐狸气不顺有时候也得顺着毛摸。 「余公公,您可跟膳房说好了,这锅子要羊汤,里面最好能有鱼,凑个鲜字儿。若是没有鱼那就用扇贝瑶柱跟羊汤一起煮,然后青菜原样摆上来,肉就不拘什么,薄薄切成片儿备着。如果来得及,烙几个酥脆的咸饼子,最好能做成一口一个的点心样子,吃着好看。各种料都放在小碟子里,我们自己调配。」佟殊兰见余海要出门去,赶紧一叠声开口叮嘱。 她想要吃火锅很久了,一个人在南风居吃着没意思,眼下虽然鹰主很凑合吧,好歹也算是个伴儿。 「……奴才这就去膳房吩咐,一定叫格格吃上。」余海在内心替膳房的厨子们嘆了口气,就赶紧出去安排。 下人们行云流水般将一桌子美味佳肴撤了下去,很快就只剩下鹰主和佟殊兰二人独自呆在厅里。 「满意了?」许是没有外人,鹰主口气随意了不少,眼神中那惫懒的光都能称得上宠溺,叫佟殊兰打胳膊肘就开始起鸡皮疙瘩。 「那还得吃了才能知道。」她努力扯出一个自然又乖巧的笑容,语气特别敷衍。 「行了,既然要等,就先看看你要给爷的年礼。」鹰主笑了笑,站起身随意拍了拍她脑门,又朝着软塌坐过去。 「殊兰大胆揣测了一番爷的心思,特意送您朵正桃花,避免那些桃花煞,还望爷喜欢。」佟殊兰很清楚有奇峰在,鹰主百分之九十以上知道南风居的一举一动,可她依然拿着粉色桃花荷包,话说得还特别漂亮。 「哦?你绣的?」鹰主并未接过那荷包,只示意她放在矮桌上。 「一半吧。」佟殊兰知道这位爷瞧不上,从善如流放在了矮桌上。 「怎么说?」鹰主很想知道这小狐狸到底敢不敢睁着眼睛说瞎话。 「心意是殊兰的,绣法殊兰也给过建议,只殊兰课业比较重,没时间亲自动手,只能精神上动手了。」她用事实证明,她真的敢。 「希望你明天也这么能说会道。」鹰主不置可否淡淡道,看也没看那荷包一眼,把矮桌上的紫檀木盒子打开,拿出了一个珠玉短簪。 「明日带着这个。」话如此说,他还是直接拉着佟殊兰胳膊,让她凑到自己身前,将那蓝烟绕红花的金钿簪子插进了佟殊兰小巧的两把头上。 「这簪子有啥特殊含义吗?」佟殊兰被拽的时候没什么防备,一下子跌在了鹰主身上,感觉到他清浅的唿吸打在自己脑门儿上,略有几分不自在问道。 虽然鹰主这举动并没有什么暧-昧,可她又不是真的九岁小孩子,内里那是三十岁见多了生命大和谐的女汉子,这样亲近的依偎实在是有些超纲了喂! 作者有话要说:  wtf,我咋感觉我天天兢兢业业在码字,竟然还收到了字数不够的通知……………查看了一下我8号明明更新了,系统不给我算…………哭死~ 加更一更~爱爱我好不好?宝宝委屈~ 那周四不更就不算请假了哦,还是周五0点更新 第26章 好戏开场 「你说咱们府里这小格格可真是会吃,昨个儿你没瞅见我那汗珠子都差点儿滴在面盆里。见过吃酥饼子的,没见过吃酥饼子还要做成点心大小的,昨儿个要不是刘总管帮忙,我那面筋都抻不成七八层,那可就真成点心了。」一大早膳房忙得热火朝天之时,面点师傅鲁大成一边雕着点心上的花蕊一边感嘆。 第47页 「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主子呢,不服不行。既要吃着好看又要看着好吃,咱们这在膳房伺候的虽说轻易见不着主子,可论见世面那也没少到哪儿去嘿!」副总管李有根正做着热乎乎的奶茶,听见鲁大成念叨,也伸着脑袋笑言几句。 负责打下手的小太监们挤眉弄眼安静听着,都是去了根儿的人,在府里但凡能捞着个像膳房这样的美差,冻不着饿不着不说,个个都知道啥时候该只带耳朵,啥时候该把嘴带来。 膳房的师傅也都是太监,不敢喝酒误事,平日又都低头对着那点子吃喝,也就爱念叨几句,负责早点的师傅们念着主子不大可能早起,少不得白话几句,小太监们数九寒冬的早起干活儿,也就这点乐子能听了。 可今儿个他们还偏偏还就赶上了个不该起来的主子,李有根对鲁大成说完一扭头就跪下了。 「奴才……主子恕罪,奴才给格格请安。」他下跪的功夫,膳房里唿啦啦十几号子奴才跪倒了一片。 「快起来,挺热闹呀!大早晨起来不唠嗑干啥呢?不耽误手上活儿就行。」佟殊兰笑眯眯地走进来,软软地说着暖唿唿的话,却让奴才们更害怕了些。 「都是奴才多嘴,奴才再也……」 「诶诶诶,不跟你们开玩笑,起来说话。」佟殊兰示意宝生上前扶那俩看着有些腿软的管事起来,「真没事儿,以前我们食……我们家膳房师傅们也爱唠嗑,我大一早起来忙课业,也就这点放松时候了,你们又没说我不好,怕什么?」 「可别说,昨天那酥饼子真心不错,别的甭说,看那酥饼子就着啥好吃,这几天就是它了,成吧?」佟殊兰见小太监们反而都还好,两个大师傅倒是吓得脸色苍白,只能赶紧安慰几句。 本就是她起早了,想着尽善尽美来人家的地盘儿抢活干,自然不能为难谁,不然白学了那么些佛经。 「格格说笑了,您喜欢那饼子就是奴才的福分,您瞧好儿吧,这几天奴才一定给您配好咯。」鲁大成是山东那边过来的,人敦实些,听佟殊兰说话敞亮,脸色也就慢慢缓过劲儿来,赶紧笑着道。 「格格您这么早过来,是有事儿要吩咐?」李有根却还提着心,他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问之前,早就给小太监使眼色让去请刘总管了。 「没事儿,大年初一,我就想着做点东西当个彩头,倒是要借您这儿的地方用用。」佟殊兰四下看着漫不经心回答道。 「格格说的哪里话,奴才们本就是伺候您和爷的,您看您需要些什么?」刘总管眼看着只齐整了衣裳就跑了进来,眉毛上的冰碴子都还在呢,听见佟殊兰的话赶忙笑着接过话茬。 虽说只是面对软乎乎一个漂亮小丫头,在场的奴才们却哪个都不敢怠慢了,毕竟府里就俩主子,佟殊兰如何不说,万一让小主子有个说嘴,鹰主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子。 「这天儿里,水果都有什么?」佟殊兰想了想问道。 「回格格的话,昨日才跟採买定了,今日想必府里来人多,时鲜水果和大棚里的水果诸如苹果、蜜瓜、梨、金桔都有点。」刘总管擦干净眉上化下来的水,不用想就直接回答道。 「这样……有南瓜吗?」佟殊兰想了想,感觉都有点小,「最好是比苹果大点,大概有两三个苹果那么大就成。」 「您看您要得急吗?府中现在只有大南瓜,若是您能等,一个时辰内一定有。」刘总管赶紧回答,门外的採买耳朵已经竖了起来,就等着听音儿。 「麻烦吗?」佟殊兰不想新年第一天就麻烦人,再说今天太冷了,她拿着手炉过来,这会儿手腕子都冰凉,在灶旁这才暖和了点。 「不麻烦,来了奴才派人给您送去?」刘总管话音一落的功夫,三个採买撒腿就跑。 佟殊兰还有些现代人的思维,其实别说冰天雪地,就是刀山火海,对轻易接触不到主子的奴才来说,他们都乐意着呢。 能讨好主子的机会可不多,哪儿冷了?跑跑还暖和呢!那些迎来送往的小太监想跑还不给这机会呢! 「不用,在这儿用就行,给我泡点银耳,拿些苹果和金桔过来。」佟殊兰暖和过来以后,将手中的暖炉和护手毛套递给了宝生,就着一旁干净的热水洗了洗手。 刘总管也不多说,主子爱怎么折腾那都是主子的事儿,他们要做的就是尽全力伺候好,别让主子有任何不满。 一个半时辰后,等佟殊兰收拾好,叮嘱了刘总管一些事情,才乘着软轿回了南风居。 她过来的时候天还漆黑,这会儿都寅时(5点)末了,眼瞅着轻薄雾气在蒙蒙亮的天光中涌动,她也得回去将自己武装到牙齿,会会这留都城里的精贵人儿。 「怪不得这位小主子会吃,人家这手本事……不服不行。」鲁大成跟听到消息凑过来的几个师傅,站在被雕成各色画面的南瓜盅前满目赞嘆,那图案精緻到让这南瓜盅硬生生看着倒像是黄金器物。 「刘总管,您刀工最好,您能雕成这样吗?」李有根也跟着感嘆了一番,悄悄凑到膳房大总管跟前问。 「雕工我自认略胜一筹,可这图案的精巧心思……咱们不及主子啊。」刘总管摇了摇头,绕着一熘八个精緻南瓜盅转了一圈,想着佟殊兰才九岁,心里就一个想法—— 这位主子了不得,不管以后什么光景,凭这巧妙心思,膳房啊……只有敬着再敬着的份儿。 第48页 佟殊兰这边并不知道自己这点手艺让刘总管心里评价那么高,她做饭并不好吃,食雕不过是因为每每在黑三角呆久了戾气太重,她那个糟老头子上司逼着她在食堂跟大师傅学做这个练耐性罢了。 这会儿她就跟个木偶人一样,除了坐得昏昏欲睡,一点都没有需要她忙活的地方,倒是丫鬟们忙得热火朝天。 「格格,好了,余公公那边派人来传话,说是族老们带着家眷和后辈已然在墨安院正院坐着,就等您过去呢。」等芳巧替佟殊兰簪好昨日她戴回来的簪子,才轻声禀道。 「那就走吧,让宝生紧跑几步,告诉膳房在正厅门外候着,我一会儿就到。」佟殊兰站起身,将绣鞋换成了花盆底。 虽然小孩子的花盆底才一寸高,可刘佳嬷嬷还是担心她摔着,所幸昨晚她穿着花盆底去墨安院好好回来了,今日这才又给她配了水青杜鹃花花盆底儿,配着那小巧一字头的利落,倒是有几分大姑娘的样子。 「格格,您别嫌奴婢多嘴,往日只有主子爷在府里,初一只有族老们前来,后辈最多也就是贝勒公子们。现如今府里有了您,家眷和各府的格格小姐们一来,许多都是长辈,您且留神些。」刘佳嬷嬷虽说在府里没什么大势力,可到底也曾经在盛京伺候过,对这些后宅的事情还是了解的,在佟殊兰走之前忍不住低声说了几句。 「多谢嬷嬷提醒,承您的情,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佟殊兰拍了拍刘佳嬷嬷的手,扬着小脑袋说完这句话,毫不意外见到了刘佳嬷嬷脸上更舒心的笑容。 也许在这个时代许多主子都是恩威并重,奴才也大都忠心耿耿,可佟殊兰喜欢一加一大于二的事情,所以她从来不吝啬让奴才知道自己心里有桿秤,无外乎恶有恶招、谢有谢道也就是了。 「格格,这是您吩咐的那盏。」宝生稳稳端着龙飞凤舞的南瓜盅,在门口前交给佟殊兰。 「都给谁,记住了吗?」佟殊兰进门前头都不回地轻声问宝生。 「格格放心,一定丝毫不差。」宝生也特别小声回答,佟殊兰没再说话,一脚跨进了门里,迎接目光组成的刀光剑影。 「这是给您的,我一大早儿起来做的,不喜欢您也尝尝。」佟殊兰进门后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到鹰主面前将南瓜盅放下,揭开凤凰于飞的盖子,一股子清香水果气息扑面而来。 鹰主看着里头漂亮的彩色胶状物竟然还似在轻轻晃动,配着精緻的南瓜雕盅,倒是让刚用完早膳的他又有了点食慾。 「鹰主,不是奴婢说嘴,到底咱们也算是乌拉那拉格格的长辈,进门没个招唿不说,这汤水都能漏了人,可见规矩还是没学好。」端庄不失温婉的中年女声从佟殊兰背后响起,一切都好像拿了剧本的表演,该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恼怒都恰如其分。 佟殊兰冲着鹰主眨眨眼——好戏开场,您可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啥过了年还九岁后面讲,簪子啥含义也很快就出来,明天就收拾这群惦记咱大兰兰未来男人的家眷们,此文没有噁心人的妾室哟~感谢在2020-02-11 04:22:34~2020-02-13 03:39: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虎涵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沉沨 11瓶;bertha1989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7章 灰头土脸 「您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佟殊兰冲着鹰主挤眉弄眼的功夫,扭过头就成了一脸乖巧笑容,「您说您也算我的长辈?那这位……长辈,您倒是说说我是什么身份?」 今日刘佳嬷嬷给佟殊兰配了玛瑙色缎缂彩花蝴蝶的棉旗袍,外头缎缂料子舒展得很,一点都不显臃肿。 至于小一字头上,因为要配鹰主给的珠玉短簪,特地簪了整套的釉青玉金线银穗步摇,耳朵上晃着玛瑙烟玉制成的元宝形细长耳坠,倒是沖淡了她因为年龄小带来的稚嫩,多了几分娇俏和沉静。 所以在座的族老和家眷包括哪些所谓的后辈们,听见她这问话,倒是都没小觑,反而顺着她的话思忖起来。 「在座可还有那拉氏的长辈呢,怎么?乌拉那拉格格这是在叶赫那拉府里待久了,忘了自己的祖宗?」一开始开口的是瓜尔佳氏族老的夫人马佳氏,她本就是名门贵族之后,一点都不憷佟殊兰的问题,可她话音一落,瓜尔佳氏族老博墩就皱了皱眉。 「您的意思是,鹰主见了叶赫那拉氏族老,得见晚辈礼?」佟殊兰无辜地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地看了眼叶赫那拉氏族老额勒的方向。 「奴才不敢,咱们都是鹰主的奴才,怎敢让鹰主见晚辈礼。」叶赫那拉额勒赶紧站起身冲着鹰主躬了躬身子。 「奴婢说的是格格……」马佳氏被博墩扫了一眼,立马又要开口,却被佟殊兰一声轻笑给打断。 「所以您吶,没听明白我的问题。」佟殊兰轻巧往鹰主身边又站了几步,若不是隔着椅子扶手,几乎要靠在他身上。 「我是问您,可知道我如今是什么身份?」她这问题一出,不管聪明的还是不聪明的,都明白她的意思了。 鹰主是主子,若她是鹰主未来的妾室,那自然也是主子,可若她只是义女,只算半个主子,这如何见礼……却成了个难事。 第49页 「是贱内脑子不清明,还请格格见谅。」瓜尔佳博墩不得不站起身,冲着佟殊兰行了个礼。 她这话是问大家,也算是提醒,她身后站着的是鹰主,他们今日意为试探,却不是惹恼,不管是鹰主还是佟殊兰,他们都开罪不起。 「是奴婢说秃噜嘴了,毕竟其他族老面前都摆了南瓜盅,我瓜尔佳氏面前只得茶水,奴婢一时没转过弯,还请格格见谅。」马佳氏知道这个下马威使不下去了,却不肯就此作罢,只抓着南瓜盅少一个说事儿。 「这事儿啊,您瞧瞧,都怪我。」佟殊兰拿着帕子掩住了自己赫然的笑意,「得知今日要见众位,我激动得一大早就睡不着,所以就去了膳房,一来是聊表心意,二来也算是给大伙儿拜年一个彩头,就亲自雕了这南瓜盅,里面是各种时令水果做成的膏子,香甜可口也不腻,算是午膳前开胃了。」 「我这年纪小腕力不足,雕了八个就再动不了了。」佟殊兰替鹰主拿了白玉勺子递给他,才转身继续冲着马佳氏笑,「我得了先生教导,自是要知礼,可瓜尔佳夫人,这礼啊,是你来我往的事儿,就算我往您面前搁了,您真敢喝吗?」 鹰主垂下眸子盖住眼中笑意,看那南瓜盅里还冒着热气儿,没忍住拿白玉勺子舀了一勺品尝,味儿还真是丰富清甜,像是……此刻的小狐狸。 「格格这话奴婢不懂,在叶赫那拉府里,奴婢如何不敢吃用?」马佳氏脸上一僵,声音却还是保持住了温婉。 「这样呀?那倒是我的不对,我佩服您,毕竟那腊八粥我倒是真没敢喝下去。」佟殊兰挑着眉,多了一丝揶揄和哂笑。 「格格这话何意?奴婢听不懂。」马佳氏这会子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甩了甩帕子端正严肃道。 「听说格格自来了盛京,一直在府内进学,就连佟佳二夫人对您都是交口称赞呢。」身后得了她示意的瓜尔佳大房嫡长女婉彤脆生生笑着开了口,直接将前面剑拔弩张的氛围给抹了去。 她这一开口,那些站在长辈们身后的贵女们就像是打开了开关,一个个都巧笑倩兮夸起佟殊兰来。 「听说格格还略通医术,有空倒是可以切磋一二。」 「格格这身打扮真是漂亮,想必在容功上颇有心得?咱们姐妹们常聚在一起,格格若不嫌弃,倒是可以跟咱们一起聊聊。」 一群千娇百媚的贵女,看着鹰主的眼神儿恨不能滴出水来,瞅着她呢?打量的,防备的,讨好的……多彩的很。 佟殊兰连红灯区都跟大佬们逛过不止一两次,哪次也没这些软玉娇香的质量高,她笑眯眯学着鹰主垂了眸子,掩盖住其中的享受和老练,听得悠然自得。 她一直没回答,贵女们互相搭桥说了半天,到底还是停了下来,在鹰主面前她们不敢太闹腾惹鹰主不喜,只眼神中不满和各色猜测都在这大厅内流淌。 可以想像的是,但凡有人出了叶赫那拉府的门儿,叶赫那拉府中的乌拉那拉格格不懂规矩又不爱理人等各种谣言肯定要满天飞。 「诸位都说完了?」佟殊兰自然想到了这些,抬起杏眸又是一派纯真模样,唇角的小酒窝仍清晰可见。 「刚才不是我不想回答,只是心中疑问越来越深,一时想入了迷,还请见谅。」佟殊兰说完,没等人给她递话头,就转身疑惑看着鹰主道,「我竟不知道,您给我请的先生们,都是这般大嘴巴的人?出了咱叶赫那拉府的门儿,什么都能说,什么都敢说?」 她这话一出,鹰主腔子里就忍不住泛起一股子笑意,心底冲着小狐狸竖了大拇指。 厅里一瞬间再没动静,那些眼含不满和算计的,脑子都空白了。 虽说鹰主不是皇帝,可在盛京这一亩三分地儿,说他是地下皇帝一点都不夸张,毕竟康熙爷都允了鹰主类似选秀的娶妻方式,他挑中的妻子不用上报选秀,直接就是赐婚。 叶赫那拉府地位崇高,府里头规矩也严,八族都有包衣甚至分支在叶赫那拉府上做奴才,谁都知道在这府中不得多嘴嚼舌,若是无端有叶赫那拉府的传言流出去……想起七年前那场染红了盛京皑皑白雪的事件,大伙儿心里都凛冽了起来。 他们只想着试探佟殊兰,甚至是试探鹰主,想要在鹰主的后院占个地儿,也好为家族以后的发展做打算,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这可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大伙儿都在心里掂量着,这位乌拉那拉格格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知道了她的身份,大家才知道到底是该赶紧跪地请罪,还是罪不至死,笑着岔过去便可。 可除了曾亲口听佟殊兰叫过义父的达山和多罗,都坐了这么久,谁也没能听到佟殊兰对鹰主哪怕一声称唿。 这都是千年的狐狸,怎么还能叫一个据说才九岁的小丫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玩儿了聊斋呢? 「奴才斗胆,敢问鹰主,乌拉那拉格格是您的……」富察氏族老刚安见墨尔迪勒达山和钮祜禄多罗都垂着头品着水果膏子,就是不肯给眼神,到底咬了咬牙站起来躬身试探。 「她的问题也是爷想问的,不如你们搬到叶赫那拉府里来,想知道什么,自己看不是更可信?」鹰主不枉费佟殊兰带着小孩子顽皮和油滑算计给他铺就的局面,冷着脸扫视一圈后,抬起头定定看着富察刚安淡然问道。 第50页 「奴才不敢。」所有人都跪了下来,低下了他们算计良多也斟酌细微的头颅。 大伙儿心下忐忑之余,都有些不明白,明明他们是来势汹汹,也没见着小丫头怎么厉害,咋就莫名从椅子上到了地上呢? **** 其他人都灰头土脸告了退,只有达山和多罗留了下来,本来额勒也想留来着,可他就会听话,也没那好脑子,想了想还是跟着人出去了。 「爷,其实现在他们也没啥胆子要做些什么,您这是何必呢?」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个以后,余海是贴身奴才不用退出去,佟殊兰脸皮厚怎么都装作看不懂乖乖站在一侧,达山摇了摇头,只能就这么苦笑着问了出来。 「为何您二位不清楚?」鹰主冷哼了一声,「什么人都能到我叶赫那拉府上来了?」 「我的主子爷诶,您也知道您一定得娶爱新觉罗家的格格,眼下他们虽有算计,可也是为了鹰主一脉子嗣着想,毕竟……您也得挑个中意的,才没那么委屈不是?」多罗看着才十八岁的鹰主,虽然他面容冷厉,但多罗难得不害怕,眼神中满是心疼。 佟殊兰垂着的眸子波动了一瞬,必须得娶爱新觉罗氏的格格?难不成这鹰主还是皇室之后? 鹰主让她尽量放烟雾-弹,迷惑众人,推迟婚事,为的真是刚刚走掉的那些人吗? 她眼神中泛起一丝笑意,这潭浑水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哦~ 第28章 反驳 鹰主留了佟殊兰一起用午膳,由着佟殊兰点膳,正好膳房大清早得了佟殊兰的信儿,早早就备着呢。 四碟子冬日少见的拌菜,八盘子油汪汪的硬菜,配着咸、甜、五香饼子各一盘,那摆盘儿漂亮的花儿一样,看着就让人食慾大增。 「爷还以为,你多少会用上前些时日学的东西,没想到如同你下棋和用膳一样,倒是都不讲究。」鹰主挑眉看着一桌子四不像的午膳,似笑非笑拿银箸点了点她。 除了这四平八稳的好兆头,大年初一这午膳真是一点日常荤素搭配的样子都没有,余海看着都愁得慌,可头回这么吃,鹰主倒也多用了几筷子。 余海这才仔细咂摸佟殊兰先前那话,心里止不住念叨着猫有猫道,狗有狗道,就是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猫还是狗,这忠心上可差着事儿呢。 「爷怎么知道我没用上。」佟殊兰一口一个酥饼子吃着,并不认同鹰主的话,「这学以致用的最高境界,就是将所学润物细无声的用在一点一滴中,让人看不出用了,那才不枉费爷救我一命。」 「爷就没见你有反驳不了的话,这也是跟先生学的?」鹰主哼笑一声,清冷的眸子只要见着这小狐狸就忍不住波澜着笑意,就沖这点余海都觉得人没白救。 「一半一半吧。」佟殊兰嘿嘿笑出声来,咽下一口紫坛烧肉,清凌凌的大眼睛都眯没了,「天赋异禀也很重要。」 「哦?那你可知道了爷为何把珠玉短簪给你?」鹰主吃好了,净过唇角才不急不缓地问。 昨晚佟殊兰问的问题,鹰主并未回答她,只要她今日仔细看是否能知道这短簪的含义,也是存了心思想要一再试探小狐狸到底有多狡猾。 「想必这会儿佟佳族长夫人和赫舍里族长夫人应该都用不下午膳,正谈着这簪子呢。」佟殊兰也不直接回答鹰主的问题,反倒是笑嘻嘻说了点别的。 鹰主挑了挑眉,连唇角都带上了笑意,他就知道这小狐狸内里多狡,自会明白他的意思。 这会子佟佳老夫人和赫舍里老夫人也确实没用午膳,二人各自对着一杯清茶相对无言,直到半个时辰后,有下人禀报说瓜尔佳夫人和富察夫人并着马佳氏族长的老夫人一同前来拜访,这才打破了寂静。 「两位婶娘都在呢?您二位可得做做主,那算个什么破落户,一个小蹄子也敢对着我们如此说话,在她面前咱们还得一口一个奴婢,我这老脸且不说,心里都快被火燎出毛病来了。」瓜尔佳夫人是马佳氏族长的侄女,背靠着马佳氏,又身为瓜尔佳一族的掌家主母,她年龄最小,也最张扬,一进门就忙不迭冲着佟佳老夫人和赫舍里老夫人抱怨起来。 「守着鹰主你如何不说?跟咱们抱怨有啥用?」富察夫人年纪也就比她大三岁,虽年轻可性子爽利,闻言就先怼了马佳氏一句。 「当年鹰主才叫十一,前头那几个族长和家眷怎么对鹰主的?他手起刀落就砍了人家三族,万岁爷连个申斥都无,我脑袋又不格外硬,我敢吗?」马佳氏噼里啪啦冲着富察氏就是一顿喷,然后才松开马佳氏族长夫人的手,坐到了赫舍里老夫人旁边。 「可总这么着也不是回事儿,您瞧瞧那小蹄子傲的,想约她出来恐怕都得敬着哄着,这她都未必来,鹰主又不爱搭理咱,还怎么张罗鹰主后院的事儿啊?」马佳氏这话糙理不糙,富察夫人和马佳老夫人跟着过来也是为这个。 「恐怕咱们还就得敬着哄着,不但如此,以后那态度得比着鹰主来,不服气就心里憋着!实在憋不住了,小南街胡同里有个擅长祛火的老中医,鸟悄请上门来扎几针,别叫叶赫那拉府知道就成。」佟佳老夫人不客气地开口道。 「不是,我就不懂了,这是怎么个话儿说的?难不成她是皇家子嗣?」马佳氏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也顾不得生气和抱怨,只紧着声问。 第51页 「你们今日没注意那位小格格头上戴了什么吧?」赫舍里老夫人嘆了口气,和和气气开口问道。 「我是瞧着二位姐姐一直盯着她那把子头出神呢,来就是想听听怎么个说道。」马佳老夫人安静了许久,这会子才笑着开了口。 马佳氏听婶娘如此问,也跟着安静下来听声儿。 「当年老鹰主的独女尊贵,圣上都亲封了她和硕公主的名头,公主最是喜欢蓝色,你们知道吧?」佟佳老夫人喝了口清茶才带着点追忆道。 众人听到这问话都安静了下来,他们能活到现在,还都成了一族最尊贵的人,自是因为当年忠心耿耿,如今初心不改,小算盘是有,可到底还是忠心着。 那位公主只有佟佳老夫人和赫舍里老夫人上门教导过,其他人没什么机会凑上去,可她的喜好,因着不同场合见过多次,大家自是都知道的。 「你们可瞧见了小格格釉青玉步摇旁边的珠玉短簪?那是公主嫁人前最喜欢的东西,还是老鹰主派人寻了材料,公主亲手做的,现如今在那位格格头上。」赫舍里老夫人这句话又让好几个族长夫人们思绪纷纷起来。 「可……就算是那样,也改变不了她孤女的身份不是?」马佳氏这会子语气已经弱了许多,只眼神中还有几分挣扎,她实在是不太喜欢佟殊兰小小一个人儿那股子张狂劲。 「多罗家里的老货不动声色给我漏过底儿,说小格格是打宁古塔命悬一线救回来的,她是否是孤女还未可知。再说甭管她是啥身份,义女也好,妾室也罢,得了公主的肯定,鹰主就一定会供着她,咱们也只有敬着的份儿。」佟佳老夫人思忖着给这场谈话下了个定论。 「且不说别的,公主喜欢她,鹰主惯着她说话轻狂,那就证明谁能进鹰主的后院,这位小格格是说得上话的,就冲着咱们这点子心思,也没有打人脸的道理。」赫舍里夫人见马佳氏还是不忿,直接将台面下的话说得清明了几分。 「知道了,反正一个主子是敬,两个主子也是哄,只要盛京这一亩三分地儿别出岔子,咋不是个过活呢?」马佳氏被自家婶娘拉了一把,也算是回过味儿来。 都明摆着要客气,她也不可能自个儿上前找死不是? 「那就都跟家里后辈们交代清楚吧,鹰主既让小格格出来见人,就不会拦着咱们来往,可别有那煳了眼的得罪人,到时候咱谁都不会出来说项,咱也没那个脸面。」佟佳氏端起茶来,直接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众人都带着心里的算盘各自算计着斤两离开了佟佳府,佟殊兰还不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被别人花样拍马屁,正陪着鹰主坐在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下着棋。 她今儿个气还挺顺,棋盘上也就规矩了许多,没了奇招败势很明显,输过两盘棋她就没兴致了,只懒洋洋陪着鹰主说话。 「怎么知道短簪是我额娘的?」鹰主见她无聊,头都不抬仔细看着棋盘开口道,倒是像自己跟自己下棋的样子。 「佟佳二夫人上门以嬷嬷身份教我,证明佟佳氏与叶赫那拉府亲近,赫舍里老夫人看我也很平和,同理推之。两族老夫人瞅着我一脸晃神,那分明就是回忆什么的表情,这个我还是看得出来的。」佟殊兰悄悄撇了撇嘴,随便放下了一个黑子。 「能让她们回忆得着,也分毫不曾试探我,走的时候还特别有礼,也不可能有别的人了呀?反正我没听过府中有多少女主子来着。」 「知道还不好好戴着?日后出去了也算是个护身符,盛京再没不长眼的敢欺负你。」鹰主扫了一眼被装在紫檀盒子里原样奉还的簪子,淡淡开口道。 「那不是太无趣了吗?您让我来就是为了搅乱局面,别人都敬着不敢动弹,剩下的可都是口蜜腹剑算计我了。」佟殊兰得意洋洋带着小酒窝轻松回答道。 「说你聪明,真当夸你了?爷何时说过要让你来办事儿?」鹰主轻哼一声,眼神中地调侃清晰可见。 佟殊兰楞了一下,没说吗? 她想了想跟鹰主之间的几次对话,好像……还真没说过要让她办成什么事儿,都是她根据鹰主的反应猜的。 擦~她这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了金子?那条件的事儿还有得提吗? 「那您也没反驳不是?」佟殊兰到底不想放弃,就像人裤子脱一半儿窑姐儿才说今日不方便似的,这特么不是逗人玩儿吗? 作者有话要说:  喜欢的小可爱记得收藏呀!耐你们么么么!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感谢在2020-02-13 05:10:15~2020-02-15 02:48: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有有是只猫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欺负人 「爷是想看场狐假虎威闹大年的戏,这你倒是做得不错。」鹰主哼笑出声,将白子扔进了棋盒中,知道佟殊兰再是没心思下棋。 他眼神很准,佟殊兰不但没心思下棋,还有些想要问候鹰主好几代的祖宗。 「您这是欺负人!」佟殊兰运气半天,到底啥话都没说出口,只气咻咻穿上自己的小花盆底就蹬蹬蹬跑了。 「浑说,爷明明是欺负小狐狸。」鹰主呢喃着轻笑出声,重新摆了一盘棋悠然下起来。 第52页 旁边余海低着头装作没听到,只心里琢磨着,小狐狸?可别变成小豹子闹得盛京安静不下来才是真的。 那头佟殊兰跑出去就上了软轿,等真正看不见人了,她才勾着唇角无声哂笑起来。 她是小狐狸?那鹰主就是大尾巴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把谁当傻子呢? 平日里让鹰主逗趣儿一下还行,要是以后这位爷时不时像今儿个一样猫三狗四那还得了?不惯他这臭毛病! 等下来软轿,佟殊兰阴沉着小脸儿进了南风居,下人们都静悄悄行礼,一个敢说话的都无。 大伙儿心里都有些叫奇,明明就是个小丫头,怎得她这一沉脸,叫人有股子煞气扑面而来的胆寒感呢? 都说鹰主脾气鬼神莫测,南风居的奴才好多都没见过,可小格格发脾气都这般吓人……不知不觉,佟殊兰倒是替鹰主在下人们心里竖立起了深不可测的威严。 「宝生,叫你干爹进来。」佟殊兰进门先沉着脸换了便装,随后往软塌上一靠,直接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才吩咐。 「喳。」宝生一句话不敢说,立马就到了门口,也没用他说话,朱德顺早就在门口候着,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垂着眸子和袖口就安静进了门。 「格格有何吩咐?」朱德顺问着话的功夫,顺手一个袖子甩下去,规规矩矩行了礼。 「跟我说说盛京八大族老的情况。」佟殊兰也没废话,直接冷着糯糯的声音开口。 就在朱德顺说话的功夫,她穿上绣鞋无声站到了门口,勐地打开了西厢外间的门,门外空无一人。 「想听就进来光明正大的听,本格格这里不留偷鸡摸狗的!」她轻哼一声,直接打断了朱德顺的声音,朱德顺低着头安安静静站在原地一点不见惶恐。 「给我滚出来!我这儿可没有再一不再二的规矩,不出来就给我滚回墨安院找余海去!」佟殊兰见门口没动静,也没等着,冷声说完这句话就直接甩着步摇进了门。 「格格恕罪,奴婢知错。」奇峰内心嘆着气,自房檐轻巧跳下来,一步跨进门内就跪下了。 她也知道佟殊兰为何心气不顺,这真是主子打架,奴才遭殃,这就是迁怒无疑。 怎么办?凉拌!反正佟殊兰是没叫起,就叫她跪在地上光明正大听着。 「我还没出过门,你再跟我说说盛京的分布。」佟殊兰等朱德顺说完留在这关外的八大姓儿歷史,漫不经心又甩了个问题出来。 「回格格的话,盛京一开始乃是居于高地为椭圆形,易守不易攻,可也不太方便出入。□□在此建立宫殿后,此地工事便成了井字儿,共计八个方向为出口,分别为大小北关,大小南街,大小东条,大小西路……」朱德顺曾跟在老鹰主身边日久,对这些事儿都知道的甚为详细,当下仔细着跟佟殊兰道来。 「有意思,你给我找的盛京和宁古塔流人的奇人异事都还不错,再拿几本来,我就爱看这样的故事。」不然还怎么跟人玩儿聊斋呢?佟殊兰瞥了奇峰一眼,这才叫她起来。 「我累了,把你找到的本子先让宝生拿过来,再叫刘佳嬷嬷给我来一碟子点心,气了一路,我饿了。」佟殊兰直接半躺在软榻上吩咐,朱德顺应下来后,安静躬着身子退了出去。 奇峰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说话,知道佟殊兰怕是一时半会儿不想搭理她,低着头满脸哭笑不得退了出去。 今日这情况汇报上去,也不知道主子爷是喜是怒,当影卫不易,当奴才……更不易啊。 **** 「那些奇人异事的本子奇峰都看过,没什么特别的,都是些新奇有趣儿的故事。今日宝生递上去的本子,奇峰也不动声色看过了,不曾有异。」余海小心翼翼汇报了佟殊兰那边的事儿,只敢拿眼神余光看着鹰主的神色。 「呵呵……小狐狸气性大,不敢冲着爷伸爪子,回去到底得挠上几下,且由着她吧。」鹰主再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这才有了点少年郎的模样。 余海虽不解可心里还是欢喜,主子爷太久没这样笑了,沖这个就算是佟殊兰将南风居折腾个好歹,余海也愿意替她兜着。 只当佟殊兰生气的主僕二人没猜到,佟殊兰这会子正得意洋洋拿着点心,翻个底朝天摆好,那明明是四十几组数字,由最简单的摩斯码组成,而那摩斯码的对照就是今日进上来的奇人异事本子。 等她吃完了一碟子点心,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她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奇峰不知何时回来,已悄悄站在了门外,眉头挑起一脸趣味儿。 就凭鹰主手下这帮人想跟她斗?且差着两代辈份呢…… 朱德顺既然曾为老鹰主亲近之人,鹰主又主大清的地下势力,他到底也积攒下不少的人脉势力,她教了宝生简单摩斯码的道理,让他替自己传递命令。 朱德顺已经撒出网去,这次消息就是告诉她宁古塔和盛京都没有佟殊惠的消息,现如今……也只有可着全国大海捞针这一条路。 还有就是佟恆仁死前跟她说过的话,她一日都不曾忘记,虽佟恆仁说不用她报仇,但既享了佟家一门亲情,她就没打算让这事儿过去。 退一万步说,她如今占了人家大闺女的身体,也算是一份因果,如果不查清楚,说不得什么时候一个雷就会炸在她身上,她这人不喜欢留隐患。 第53页 「宝生,明日不管谁叫我,你都替我告假。」佟殊兰想了想,直接将朱宝生喊了进来。 「格格,以何理由呢?」宝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说我病了,对了,叫朱公公吩咐膳房,我病了胃口就不好,满大清有什么好吃的,只要膳房觉得好,就进上来叫我尝尝。」佟殊兰守着奇峰光明正大开始胡说八道。 「……」奇峰嘴角抽了抽,还头一回听说病了反而折腾着吃,这位格格真是不走常人路,装病都装得与众不同。 「可是格格,刚过了晌儿没多久,就有人送了帖子进来呢。」宝生想起刘佳嬷嬷刚才的叮嘱,有些迟疑。 今儿个上午见了人,余海就再没拦着帖子送到南风居,眼下瓜尔佳氏和富察氏并着马佳氏族老家眷都有人送了帖子进来。 「废话,我都病了,哪儿都不去!」佟殊兰冷哼一声,拿傲娇的小眼神瞥了奇峰一眼,直接甩着袖子进了屋。 「……」娘咧,干啥呀?不是我惹格格您生气的喂!奇峰那向来淡定的小脸儿直接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码好还是更了更了,请假好别扭塞~ 下一章就是哄小狐狸,然后大闹盛京啦~ 第30章 太年轻 奇峰都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何种心情去汇报的,反正禀报完,余海脸色也没好看到哪儿去,她很平衡地自去睡了。 鹰主这里从战战兢兢的余海口中得知消息后,倒是没什么不愉快,只轻笑了一声。 「这是恼了,且晾她一段时日便可。」鹰主淡淡跟余海吩咐,心里却越发觉得有意思。 这还是头回有人耍脾气耍到了他脸上,这种感觉……竟还不赖。 「可族老门中送了帖子进来,奴才都让送南风居去了,您看……」余海略带犹豫问着,其实他心里其实很贊同晾小丫头一段时间。 狐不狐狸的他一个奴才也不懂那等子风情,小丫头可是比入府时嚣张了太多,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什么不好。 「无妨,初一至十五,京城那边各族都派了人来,八族本宗有许多事体要忙,暂时顾不上她。反正现在天气冷,她才刚重伤痊癒没多久呢,不出门也好。」鹰主扔下手中的古籍站起身来,「歇了吧。」 余海本还想着主子这是要恼了,可伺候着鹰主洗漱时,他怎么寻思怎么觉得鹰主的话音儿不太对。 只主子爷都说了要晾着,那想必就是要让佟殊兰知道个高低,他也就按下了心里的诡异。 谁知他还真是信了主子的邪,别说一段时日了,三日都不曾过去,这位爷就变了主意。 盛京被称作留都,这边全是各族的根儿,那叫本宗。 不论何时,有关于宗族的大事都有留都这边的本宗来主张,比如这送祖宗一事儿。 除夕夜里请祖宗前来享用荣华,过完了年呢就得送祖宗回去,这是个礼数,不然老话说怕是一年都家宅不宁。 满族讲究『人三鬼四』,留都这边一直都是初四一大早儿由鹰主带着去太庙行送礼。 等这祖宗送完了,马佳氏一回府就忍不住跟瓜尔佳博墩念叨。 「初一下午我给鹰主府的小格格递了帖子,想张罗赏梅诗会,没成想第二天一大早就让鹰主府的人给撅了回来,说是小格格病了,我当时还以为她是张狂劲儿没过去呢。」马佳氏一边给瓜尔佳博墩换家里的便袍一边哼笑。 「今日您瞧见没?鹰主还真就没带着她,按理说沖初一那个纵容劲儿,这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能不让她在外面磕头,想来是真病了?」等二人坐到炕上暖和身子时,她才看着瓜尔佳博墩问。 「病了就等等,左右等她病好再多送几次帖子,若她实在不喜出门,就先放一放。」博墩端着热茶有一口没一口喝着,「别忘了送些珍贵药材去。」 「还用您说呀?当天下午我就派人送过去了,全是好东西,连给她解闷儿的物什我都没拉下。」马佳氏嗔怪着撇了博墩一眼,「我就是想不明白,初一是咱们吃了亏吧?她倒是病上了,许是高兴过了头?」 「你管这些作甚,不管她病没病,为何病,都不是咱们该操心的事儿,敬着便是。」博墩轻哼一声,觉得自家妻子很有些闲得慌。 「你有功夫操心这些,倒不如好好招待着京城来的本家,他们可有说什么?」 「嗨,不就是老生常谈么?说是二王爷和二福晋那里冷着饿着,指望着咱们给鹰主递话,跟万岁爷说道说道。」马佳氏说起这个就烦,「我娘家那边也是,说三王爷处境不好,荣娘娘在宫里步履维艰,开口闭口都是要银子,人家赫舍里氏那头都没这样儿打秋风呢。」 「不用管他们,咱们有多少脸面你还不清楚?好好招待着就是,等明日祭神结束后就送他们走。」瓜尔佳博墩平静地吩咐着,早就知道京城那边的本家什么情况,他也没觉得烦躁。 被马佳氏念叨了半天的佟殊兰这头呢,也正听朱德顺跟她聊着这些事儿,奇峰就在门口低头伺候着。 「佟佳氏有佟半朝我能理解,可赫舍里氏在盛京还这样展扬,到底怎么回事儿呢?」听朱德顺说了半天,佟殊兰倒是更好奇了些。 「回格格,其实说是本宗,关内关外根本就不怎么来往,一年到头无非也就是过年这会儿来拜拜祖宗,佟佳氏来了就和平相处,赫舍里氏……那就是来打秋风,盛京都是咱们鹰主说了算,万岁爷且不管这边光景呢。」朱德顺躬着身子仔细解释。 第54页 「那京城……」 「奴才给爷请安,爷万福金安!」没等佟殊兰问完,宝生的动静就从外头传进来。 佟殊兰挑了挑眉,等着奇峰低眉顺眼把门帘子掀开,那位爷跨进门后,她才轻哼一声,直接就着软塌面沖窗户躺下了。 「规矩呢?见了爷礼都没一个?」鹰主看着小丫头非得等他进了门才躺下,装也不装个实诚,冷哼一声就坐在了她旁边,任是哪儿随便拍了一巴掌。 「病了!」佟殊兰感觉到腿上被拍,头都不回看着窗外慢悠悠道。 「病了还可劲儿的折腾膳房?」鹰主眼中带着清浅笑意凉凉道。 天南海北去了根儿的奴才们,使尽了浑身解数才进了府,可碰上他这么个不爱在膳食上折腾的主子,这些年估摸着是憋狠了。 眼下佟殊兰一吩咐,听余海那意思,膳房那群奴才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可是替她精神了。 「病了胃口不好,当然得折腾。」佟殊兰仍不看他,只藉口还是找得飞快。 「就你这张嘴能说,生气就生气,岂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鹰主直接将她拽起来,看着她声音都冷了些,眼神带着不贊同。 可余海这次看得分明,那明明就是虚张声势吓唬小丫头呢,就跟猫儿狗儿做错事被训斥似的,反正跟没说差不多。 「我是病了呀。」佟殊兰也确实不害怕,直捂着心口做那西子捧心的模样,「自打初一回来,我这心里就拔凉拔凉的,还总是隐隐作痛,到现在都还疼呢。」 「……」余海赶紧低下头去,且不说这是睁着眼说瞎话,一个小丫头西子捧心,虽不是东施效颦,看着也让人想笑。 「什么话都敢浑说,好了,算爷错了还不成?」鹰主也抿住唇差点儿没笑出来,到底软下声音拍了拍她的小脑袋。 爷,说好的晾着就行呢?余海低着头深深嘆了口气。 他就想不明白了,照他们家主子爷的性子,也就一个小丫头,怎就至于这么步步退让还百般宠着? 鹰主什么样的女人……哦不,小女孩没见过,佟殊兰到底特殊在那里呢? 「怎么叫算呢?欺负人的不是您吶?」佟殊兰捧着心口不放,扭头清凌凌地看着鹰主扬声问道。 「……行,是爷错了。」鹰主被那双水汪汪的眸子盯着,心不自觉就软了几分,「爷难得好心一回,还头回叫人把送出去的东西原样还回来了,你还忒有理,就不兴爷跟你开个玩笑?」 哼……佟殊兰重新低下头来不说话,垂着的眸子中全是哂笑,头回?那还是太年轻了。 等着吧您吶,『第一次』多了,姑奶奶非得多替你开开眼界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绿色提示只是改了改错别字哈,没有内容变动~ 小可爱们咋都不说话了咧? 明天见~ 第31章 哄孩子 「还在跟爷生气?」鹰主见佟殊兰只低着头不说话,颇有几分哭笑不得,哄孩子这种事他不擅长,迟疑着把手放在她头上问道。 佟殊兰歪过头把脸枕在交叠的手背上,安静摇了摇头,不只是余海想不明白,她也不懂鹰主为何对她这样好,虽然她内里很有几分来歷,可现如今不过也就是个小丫头罢了。 鹰主瞧着她歪头眨巴着大眼睛,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额娘曾经养过的那只京巴。 那京巴月份小的时候,喜欢咬东西磨牙,平日里有下人看着还好,有次额娘遣了下人出去,一个没留神,它就将额娘最喜欢的那双翠绸珍珠旗鞋给咬掉了珍珠。 因那鞋是阿玛送与额娘的,当时她冲着京巴发了好大脾气,过后京巴趴在榻上看着额娘哭时,就是这般安静又无辜的样子,闪亮又水润的大眼睛像是蕴含着懵懂,又像是什么都看透。 「是爷说错了话,眼下爷正需要你去将那些人的心思搅乱。」鹰主晃了晃神,语气又恢復了淡然,可掩盖不住的温和还是叫人听进了心里。 「爷不是拿话敷衍我吧?别到时候又来个什么都没说过。」佟殊兰小小试探着继续将爪子往外伸,鹰主看得真真儿的。 「不敷衍你,爷这边事情繁多,确实没那么些功夫应付他们,你做得很好。」唇角带着点子笑意,鹰主话说得认真了些。 「瞧爷说的,这都是殊兰该做的,正该报答爷的救命之恩呢。」佟殊兰自认为没惯着他的臭毛病,毕竟人在屋檐下,见好就收才是聪明人。 该不该的你这也闹腾完了,小小年纪怎能如此不要脸皮呢?余海低着头心里颇多赞嘆。 「眼下你若不想出门就由着你,这天儿还是太冷了些,等龙抬头过后赏雪寻梅的舒服些,再不能拿身体来说事儿,该进的课业也不许停。」鹰主不置可否的笑笑,站起身来说完就出去了,佟殊兰要起身送都被他眼神制止。 「朱公公,爷这算是脾气好还是不好?」虽然猫三狗四了些,但也没感觉出他有那种说砍人就百八十号一起来的迹象呀。 「爷近几年越发深不可测,奴才不敢妄言。」朱德顺心内轻笑了一声,低着头话还是说的非常恭顺。 那位主子爷不过是将喋血隐进了骨子里头,对着小格格自然是千好万好,若对着外人……只说现如今看看,还有敢在鹰主面前放肆的人吗? 「告诉膳房不必折腾了,每日进些我爱吃的过来就行。」佟殊兰思忖了一下,才轻声吩咐道,「让宝生进来伺候我写大字,再停下去,过了十五叫先生看见要说了。」 第55页 「喳。」朱德顺甩了甩袖子出了门,奇峰见宝生打进了门就一直在多宝阁前面的书桌前伺候笔墨,过了许久都未曾有何不对,等芳巧带着人进来当值后,她也就安静退了下去。 到了晚间朱德顺正泡着脚呢,下了值的宝生回来了。 「干爹,格格说……说是……」宝生一路都有些恍惚,进了门看着朱德顺,突然就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格格如何吩咐你就如何说,其他的不该你去考量。」朱德顺靠在床沿上,双手手肘撑着床沿一派悠闲。 「格格说她出自京城佟佳氏,因家人被人陷害才去了宁古塔,如今格格除了让咱们继续查探那位佟殊惠姑娘的下落,还让咱们去查探京城府尹刘子通的底细,顺藤摸瓜瞧瞧他背后的主子是谁。」宝生从小就听朱德顺的话,赶紧凑近他低声说道。 「格格还交代,慢慢来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不动声色,绝不能让人知道咱们在查,她的身世很可能大有文章。」 「我知道了,你抽空跟格格说,我定按吩咐行事。」朱德顺早就知道佟殊兰的身份,眼下半点不见惊奇。 「干爹,格格她不是…乌拉那拉氏的孤女,主子爷给了她这身份,咱们跟着格格行事,真的安全吗?」宝生胆子小,他总感觉自己知道了太多不该知道的事情,问这话时脸上满是惶恐不安。 「宝生啊,你只要记得,打从我找人将你放在了格格身边,不论她是何身份,你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忠心。」朱德顺嘆了口气,到底不是所有人都像小格格那般妖孽,宝生还是年纪太小。 「干爹以前是跟你说过,在主子身边伺候要看情况效忠,可格格的手段你也清楚,她能担事儿有计谋,就算是咱们都背叛,她也有法子不动声色收拾了咱们。这样的主子,你只要听话便可,记住了?」 「儿子记住了!」宝生还有些懵懂,可他是个孝顺孩子,听完这话就狠狠点了点头,干爹不会害他。 「干爹老了,能在这时候跟对了主子是咱们的福分,干爹不求你多出息,只要平平安安活到老就行了。」朱德顺摸着宝生的脑袋,在佟殊兰还不知道的时候,替她在宝生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坚定的种子。 而鹰主这边回到墨安院后,心情很是不错,歪在软榻上看了会儿帐簿才拍了拍手。 「南边这段时日做的不错,他们那儿应该也不太冷,告诉他们屯的粮草可以从水路出发了,一路往西北走,遇上雍亲王的队伍,不用表露身份,让西北那边地下势力以民身帮着将粮草的事儿趟顺了便可。」鹰主看着突然出现在屋内的黑衣影卫淡淡吩咐。 影卫听了这话勐地抬起头来:「爷,眼瞅着大将军王怕是更得帝心,咱们再怎么小心将来也会被查出来,您这是……看好四王爷?」 「大将军王确实不错,有勇有谋,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也有可能收不到君命,近水楼台你可明白?」鹰主只神色淡然道。 「那也还有八王爷在京城呢,那位可不是真病虎,他能冷眼瞧着四王爷…顺心?」余海还是有些想不明白,他过去可是一直不动声色安排底下人给大将军王行方便呢。 「老爷子说过,能干的人往往不够仁,心善的人往往不够狠,你跟我说说雍亲王这些年可有过错漏?老爷子可是把他儿子带在身边教养呢。」鹰主不介意余海和影卫问,满大清事情太多,很多时候都需要余海和影卫拿主意,他们得明白何为时也命也。 「奴才领命!」影卫心里明白过来,跪地应诺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小狐狸的身世和她妹妹可有消息了?」鹰主吩咐完了正事,才更加惫懒地靠在软塌上问。 「小格格的身份没能查出来,只佟家那位禁军统领的国舅爷倒是也让人在找小格格和佟家二姑娘。」余海躬身回答道,「还有股子咱们查不出的势力也在找这位二姑娘,这可真是奇怪了,左不过一个小小掌事之女,怎得如此多人在寻呢?」 「越是不起眼的,就越可能大有来头,你早该知道了不是吗?」鹰主挑起眉,眼神突然冷淡下来,带着股子莫名的煞气。 余海想起鹰主的身世,见他这样子心下一凛,赶紧继续回话: 「咱们的人在沧州得到了佟家二姑娘的消息,听说是被人救了一路往南逃,可…人已经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求搭理呜呜呜~ 周四排榜,老样子休息一天哈~ 第32章 嘲讽(一更) 「什么叫人没了?说清楚。」鹰主面上浮起几分惊讶, 抬起寒眸看着余海沉声吩咐。 「鹰卫查到那佟二姑娘在山海关附近出现过,等他们跟着消息赶过去时,只知道有两股势力在关内沧州边界交了手, 听乱葬岗附近的人说, 有个小姑娘被一拨人杀死扔了乱葬岗,随后那人想发发死人财,还没来得及上前,又出现另一拨人带走了小姑娘的尸首,一路往南不知所踪。」余海不敢耽搁,赶紧躬身回答, 「您也知道, 鹰卫石统领手下曾奉命盯过佟家, 知道那二姑娘的模样, 那人说……应是佟二姑娘无误。」 「继续查!直接派月柳带人去, 那两股势力也给我查清楚!不管任何情况,活要见人, 死要见尸!」鹰主想着小狐狸知道这情况后可能会有的反应,只觉得胸腔中戾气和烦躁纠缠,当下狠狠拍着矮桌冷声吩咐。 第56页 「喳!」余海赶紧应诺下来,躬着身子倒退出去安排。 就在佟殊兰不知道的时候,鹰主府内一下子派出去了不少人去追查佟殊惠的事情。 毕竟是千里奔波,转眼到了二月二, 也还没有任何消息,包括鹰主在内都感觉那佟殊惠倖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因此连着好些日子他都没召佟殊兰过来,只怕叫那小狐狸闻出什么不对来。 「格格,佟佳族老府上递了帖子过来, 邀请您三日后参加赏梅诗会。」宝生在下午日头正高的时候,顶着光熘熘的脑门儿笑着进了西厢房,看见佟殊兰后才赶紧垂首禀报,帖子也恭敬放在了软塌矮桌上头。 「今天还有人有功夫惦记这事儿呢?哟……脑门儿够亮啊,跟着朱公公出门去看闹龙会了?」佟殊兰懒洋洋靠在软榻上正看书呢,闻言颇有兴致地抬起头伸出手来,还不忘打趣一下朱宝生。 龙抬头又被称之为春龙节,人们在仲春龙抬头这天都会热热闹闹举办消灾赐福的节庆活动,诸如熏虫、食龙鬚面、龙鳞饼等。 对满族人来说,龙抬头尤为重要,不但是一年初始最大的节日,还在于这天又被称为天赐剃头日。 盛京不管大街小巷的,只要是剃头摊子那保准是红火一片,比酒楼里还热闹。 她今日不用进学,更不用做活,或者说因为龙抬头的习俗,所有的丫头今日都不用做活,佟殊兰干脆给她们放了假,还赏了桌席面,让他们也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多谢格格仁慈,外头可热闹了,这会子前头大南街那块儿还有耍把式的呢,您可想出门看看?」宝生嘿嘿笑着讨巧道。 作为一个才十一岁的半大孩子,他虽喜欢热闹,可以前活着艰难,他并没有机会出府。 这次若不是佟殊兰吩咐,朱德顺也不可能带他出府,他可算是开了番眼界,虽然天还冷着,可宝生心里那热乎气儿直往上涌,连眼神儿里都透着喜庆。 「去找刘佳嬷嬷吃席吧,顺便告诉她这诗会我要去,让人去给佟佳府上送消息。」佟殊兰笑了笑,才懒洋洋地吩咐道。 「喳,奴才这就去,一会儿就过来伺候您。」宝生眼神晶晶亮地快步退了出去。 「格格,您若是要出府,奴婢让人安排车马和随从吧?」奇峰一直没休息,只隐身在门边的阴影里伺候着,眼下听见佟殊兰要出门,赶紧站出来恭敬道。 「这不是朱公公的事儿吗?」佟殊兰漫不经心问完才反应过来,这是要跟鹰主打个招唿? 「能者多劳,你愿意去就去呗。」她也没为难奇峰,毕竟不管她多大,长个小姑娘样子,佟殊兰也不好意思总欺负她。 「奴婢记下了。」奇峰也不管佟殊兰到底什么心思,反正她这『小丫头』有多小,估摸着该心知肚明的也都清楚,到底没戳破一层窗户纸,大家就都当不知道。 佟殊兰也没继续说话,只捏着一本棋谱发呆,眼看着她在叶赫那拉府都呆了三个多月,佟殊惠那里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知道她在这样的节日里,能不能跟宝生一样欢喜。 虽说她心里清楚天南海北的寻人,尤其还是不动声色去寻,是快不起来的,可朱德顺那边一直没什么消息,还是让她心里憋闷。 过了清明就是她和佟殊惠的生日,其实原身生日是在七月里,可也许冥冥之中有缘分,她本人和佟殊惠一天生日,都是四月初十。 那是个多雨又多愁的季节,她们俩却都是嘎嘣脆的性子,这也是为何她喜欢佟殊惠的原因。 眼瞅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她也不再继续等消息,朱德顺那边该查就查着,她只想着快点解决鹰主吩咐的事情,然后明目张胆地让满天下,尤其是不知道在这天地间何处的佟殊惠知道,她还活着,她没有放弃这唯一的亲人。 冲着窗外发了会儿呆,佟殊兰深吸了口气,继续拿起棋谱开始看,明日先生要检查,她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决定了什么,做就要全力以赴。 二月初六一大早,因为佟殊兰要出门,芳菲和芳巧天不亮都过来伺候着。 「格格,奴婢瞧着您头髮也长了些,给您梳个正式点的春梅两把头如何?」等把佟殊兰从炕上娃起来洗漱完,趁着芳菲跟刘佳嬷嬷在挑衣服的功夫,芳巧摸着那把子已保养得油光水滑的秀髮,凑在她耳边轻声建议。 「春梅太小家子气了些,咱们格格年纪小,不必那般,府里不是进了上好的架子吗?今日就梳蝶架子头,衬着格格的刘海儿显得风雅又贵重。」刘佳嬷嬷正指挥着芳菲和小丫头们将还不曾过水儿的衣服一字排开,听到芳巧的话略提高声音吩咐道。 佟殊兰只眯着眼睛打瞌睡,有刘佳嬷嬷在,她并不管这些。 「架子上就插南边新进上来的那套鎏金嵌宝蓝白玉的步摇,贵气……」 「衣裳就这件玉髓绿罩雪蓝内裙的旗装吧,配上这白玉色的坎肩和芽绿玉佩压襟,敞亮又清新……」 刘佳嬷嬷也确实能干,在芳巧给佟殊兰梳头的功夫,几句话就给安排的明明白白,等佟殊兰晃着镂金苍蓝珍珠耳坠站在铜镜前时,已然是一颗华贵又清新的小白杨。 「就没有颜色再深点儿的了?」佟殊兰看着自己这身打扮,总觉得还是有装嫩的嫌疑。 「您年纪小,还是适合清亮些的颜色,再说这玉髓绿已然很沉静了。」刘佳嬷嬷笑着劝,她总不好说南风居除了正红,就再没任何深色布料? 第57页 「您今日估计要走些路,不若鞋子给您选双颜色深点儿的,这松霜色短靴就不错。」 佟殊兰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知道刘佳嬷嬷未尽之意,想起那个男人的直男审美,也不想再浪费口舌。 「走吧。」 出来南风居的门,她乘着软轿一路过了墨安院和花园,穿过了二进门后拐了个弯,直接到了侧门上才停了下来。 一出轿子佟殊兰就吓了一跳,好傢伙,这得有二十几号大小伙子? 个个穿着黑色银竹纹的棉袍,面无表情在那辆带着金色翎羽的马车前头站成了两排。 这要是再带个墨镜,都能装黑社会了,她是出去赏花儿赏姑娘的,也不是去打架,这是要直接吓死谁吗? 「都是你安排的?」佟殊兰俏生生如同一株雨后杨柳站在软轿前,冲着奇峰似笑非笑地问道。 「奴婢去马房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余公公,他知道您这是第一次出门,便主动给安排了车马。」奇峰低着头一丝不苟回答。 「余公公倒是好大威风,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砸谁家大门呢。」她扔下这句话便不再多说,直接扶着芳巧的手上了马车。 说了也白说,有跟那位『余公公』掰扯的功夫,她不如在马车上多睡会儿呢。 这马车看着像是从宁古塔一路回来时鹰主坐的那辆,宽敞不说,芳巧伺候着给她倒茶都不见半点颠簸。 今天算是个好日子,洋洋洒洒下了两天的大雪在昨日傍晚时分就停了,等佟殊兰下马车的时候,已经是灿烂朝阳铺满了大地,将那莹莹雪花都照耀出了金红色的光彩。 佟佳府的牌匾也被阳光照着闪闪发亮,瞧着到底有佟半朝在,即便关内关外没什么关系,佟佳氏也还是硬气着呢。 只是这硬气也是分对谁,远远瞧着那闪耀着金光的马车和气势逼人的侍卫露了个影儿,佟佳府里的下人就赶紧通知了主子,早早就有人在门口候着。 「奴婢见过小格格,听着妯娌天天不重样儿的夸您,早就盼着能见见您,这一见果然是贵气逼人,您里边请。」说话的是佟佳府的大夫人,佟佳族老夫人不管事,大夫人当着家,这瞧着确实会说话,对着她这么个小丫头也一派自然。 「您客气,本该早来的,旧伤未愈,鹰主非要我在府里多休养些时日,我也没别的优点,也就剩听话了。」佟殊兰咧出八颗漂亮的小白牙,在马车交错间注视着这边的贵人们注视下,倒是还算客气。 只这客气噎得大夫人不轻,这话怎么回?听话好?最好是连她们的话也能听一听?瞅着那沉默又威武的两排侍卫,大夫人脸上笑容一点都没变,只更热情了些。 「那您快请,先去里面暖和暖和,现如今可大好了?」她亲亲热热陪在一侧引着佟殊兰前行,一路也没缺了嘘寒问暖,倒是让长了眼的都知道佟殊兰身份了不得。 一路过来,不管是下人们还是权贵们都只静静看着佟佳府的当家夫人引着佟殊兰前行,一个上前打扰的都没有。 「哎呀,没想到小格格来的这么早,我们可是来晚了,倒是叫小格格等着,罪过罪过。」正在佟殊兰跟佟佳大夫人坐花厅里聊着的功夫,大年初一时的刺头马佳氏带着自家两个孙女一进门就开始嚷嚷。 佟佳大夫人嘴角抽了抽,对着这么个油盐不进的老货,她都习惯了对方的张扬,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给了佟殊兰一个歉意的目光后站起身迎客,佟佳二夫人倒是还在一旁作陪。 「听说小格格病了?咱关外天气寒冷,一般人是受不住,您这关内来的可是得好好适应适应呢。」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脆生生地开口道,那声音只要听见的都能听出嘲讽之意。 屋里这会子正热闹着呢,听见这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第33章 消失(二更) 盛京城并不大, 四四方方就那点地方,权贵们搁家里放个屁,都能叫人闻着味儿调侃几声, 消息自然是再灵通不过的。 佟殊兰怎么来的盛京, 钮祜禄氏族长夫人早就暗地里叮嘱过亲近的老姐妹,这事儿过了正月初一就不再是个秘密,可谁都没就这事儿在明面上说过一个字儿。 家里后辈们也被再三叮嘱过,在场的人都没想到,今日还能叫个小丫头给道破了出来。 马佳氏意味深长看着佟佳大夫人,感情佟佳一族嫌自家太展扬不自在, 想试试鹰主的脾气? 「还不快带表小姐下去!」佟佳大夫人很有些头疼, 脑子里一边转悠着该怎么跟佟殊兰解释, 一边冲着小丫头身边的下人瞪眼。 说话的这位也不是佟佳大夫人能得罪得起的, 这可是佟佳族老夫人娘家爱新觉罗氏出来的, 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县主,本是从小在盛京宫里长大的, 今日倒不知是什么时候进的府。 「别啊,来了就介绍介绍呗,花儿是谁都能赏的,我确实不太喜欢大冷天儿的出门。」佟殊兰扭头一看,见只是个目光骄纵的小丫头,她轻声笑了出来。 什么叫赏花会?无非也就是某些闲得蛋疼的贵人们, 带着某些春心初动的姑娘和小伙子们吃吃喝喝过后,雪地里转悠一圈, 对着梅花念几句酸诗,说不准再来几捆秋天的菠菜,这就算完美结束。 后头最多就是菠菜送对了, 到时候再上门提个亲的事儿。 她今天来,本就没想着所有人都好言好语一团和气,该酸的酸起来,该刻薄的也别少了犀利,一把将这潭水搅成粥齐活儿,她还忙着呢,没工夫天天应付这些娇花们。 第58页 「瞧这小姐姐漂亮的模样,我看了心都扑通扑通跳呢。」佟殊兰笑着靠在佟佳二夫人身边,「所以这说话直白几分无妨,不是有老话儿说的好,不会说话不要紧,说错了话也不要紧,哪怕是生气发火得罪了人也不要紧,只要长得美就行了。」 佟佳二夫人差点没忍住笑出来,她怎么听着话音儿都不对,这是埋汰别人呢?还是威胁别人呢?又或者是……王婆卖瓜呢? 「哼,我名爱新觉罗芷慧,你倒是有眼光,不过你这来盛京都好久了,鹰主怎么没给你请个封号呀?眼下这小格格叫着倒是好听,论理儿你还得给我行礼呢。」爱新觉罗芷慧听了佟殊兰的话,也不管大家还盯着她俩,只一屁股坐在了佟殊兰侧首。 「你比鹰主还厉害?」佟殊兰听到那个慧字,眼里算计就清浅了些,毒舌到了嘴边又换了个说法,只带着满脸『你美你说得对』的好奇,慢条斯理欺负小丫头。 「我…自然不可能。」爱新觉罗芷慧梗了一下才臭着脸道,「那跟你给不给我行礼有何关系?」 「哦,这个你该问问瓜尔佳夫人,她最是知道了,我对鹰主都不行礼……」佟殊兰心里暗笑,不动声色抛出了自己的第一颗水-雷。 「那……我也说按理嘛,你不乐意就不见礼,你看她们不也没给我行礼嘛!」爱新觉罗芷慧地图炮一开,好些秀外慧中的贵女脸上都不太好看。 一个破落绝户的县主,有什么好得意的?要不是佟佳氏还照顾一二,说不准在盛京宫里都能冻死,今天还不知是被谁忽悠过来打前站呢,她们不跟傻子计较是真的。 「大家都亲亲热热叫着姐妹,何必多礼呢?赏梅嘛,就是图个乐呵,你说对吗?」佟殊兰轻描淡写抛出第二颗炸-弹,许多心思急迫的眼神就亮了起来。 姐妹?那她们是也有机会做鹰主的妾室了? 不对……也有可能是有机会管鹰主叫爹? 不得不说因为人有欲-望,心眼被蒙蔽的时候,耳朵就不管用了,听进去的话总要绕上三绕还觉得没听准。 就在大伙儿思绪纷飞之时,见佟殊兰不在意刚才爱新觉罗芷慧的冒犯,佟佳大夫人到底是主家,很快就组织着众人品茗闲聊起来。 等吃喝到差不多,踏雪的踏雪,寻梅的寻梅,作诗的作诗,到处都透着股子热闹劲儿。 最热闹的自然是佟殊兰身边,一群小姑娘们跟花儿一样拥簇着她这株小杨柳,试探的和攀关系的都忙得不亦乐乎。 佟殊兰上辈子作为一个死宅肥,她在黑三角都能让那群见惯了世面的夜莺们花枝乱颤着感嘆,只恨她不是个男胖子,不然嫁给她得幸福死。 对付这群不管年龄大小,只天天宅在自家一亩三分地上的女人,就跟那狼进了兔子窝,还不是一张嘴一个准么。 等到这诗会到了尾声,那大媳妇小姑娘的,基本上都是眼神迷离的样子,不是被佟殊兰说得茫然,就是脑子里算计得头晕。 深藏了功与名的佟殊兰,轻巧一拍屁股乘着马车熘熘达达回了鹰主府,只等了三天就上门找鹰主去了。 「给格格请安,爷这会子正忙着呢,要不您歇了晌儿再过来?」余海瞅见佟殊兰,也知道她前几日在佟佳府上干的好事儿,颇感头疼。 追踪的人查到消息,说有人拿着个惠字的玉牌去了佟国盛家的主宅打听,这骁骑参领佟国盛家还真就是拿玉牌上族谱的,这可怎么跟心心念念都等着大张旗鼓寻找妹妹的佟殊兰说呢? 「也行,那一会儿劳烦余公公跟爷说一声,我申时左右过来。」佟殊兰想着也有段时日没陪鹰主用膳,将时间说得晚了点,想必余海能明白。 「得咧,奴才记下了。」余海不动声色笑着目送佟殊兰出了墨安院,才赶紧转身回了书房。 他并未欺骗佟殊兰,这会子影卫统领果新正在跟鹰主禀报盛京这段时日的情况。 「盛京宫里那几个王爷家里出来的格格有些不安分,最近跟京中联络频繁了许多,前几日那位定福县主为难格格,便是恆亲王府上那位庶六女撺掇的,瞧着像是有八王爷的手笔。」 「前族老们的遗留势力如何了?」鹰主不置可否捏着一枚黑子在棋盘上思忖,仿佛随口问道。 「索绰罗氏汉军旗很有些不安分的,您也知道,前些年出了二王爷被废的事儿,赫舍里就不太管事儿了,索绰罗氏在军营独大,眼瞅着他们在军营里煽动是非,前几日哈丰阿(e)将军还与奴才说,请鹰主拿主意。」果新低着头汇报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鹰主说话,抬起头才发现主子爷好像…在走神。 「爷?」他小心翼翼抬着头轻唤了一声。 「让索绰罗族老去找哈丰阿讨论个章程,所有不安分的都从严处置。告诉哈丰阿,身为万岁爷的正黄旗嫡系,这点子主意要是都拿不起,就滚回京城去。」鹰主不动声色收回有些失神的目光,淡淡吩咐道。 「盛京宫里由着他们折腾,只要盯紧了别出人命即可。辽东那边出的乱子不小,爷亲自带人过去看看,其他的你且看着办,清明之前,务必清掉所有前族老遗留下的势力,也好替他们上柱香。」 「喳,奴才一定照办!」果新跪地应诺后才有些愣神。 辽东出了大乱子是啥时候的事情?不就是帮派势力跟当地的地头蛇家族起了冲突吗?啥时候用得着鹰主去处理这样的小事儿了呢? 第59页 不只是他,余海都愣了一瞬,好在很快就瞭然于胸,乱子大小的主子爷咋说咋是。 「用完午膳就走,余海你去安排。」鹰主不理会果新的疑惑,更加冷淡地吩咐道。 「喳!」奴才一定不让任何人知道您这是为了躲……小格格,哦不,是怕家养的狐狸伤心。 等佟殊兰午睡刚起,就从奇峰那里得到了消息。 「那个…格格,刚才…余公公派人来过了。」奇峰感觉悲催的总是她,苦着脸低声开口,「说是爷跟人谈完事儿就出了府,要去辽东办事儿。」 「那就给我准备笔墨。」佟殊兰坐在炕上有些愣神,随即她白嫩的眉心便皱了起来,略有几分不高兴地吩咐。 刚想跟他说事儿,这位爷就去了辽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躲着她呢。 好在她也知道那位爷是个骄矜又惫懒的,自是不能为了躲着她大冷的天儿跑辽东去,就算不想答应她的条件也犯不上这么折腾。 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佟殊兰并不知道,余海这会子也心里直念叨着稀奇,伺候那闭目养神的主子呢。 好在佟殊兰并未太过失望,本来用嘴干叭叭就有些冒失,很难表达出她这个计划的雄伟和利益,可谁叫她窝里攒不住干粮呢。 现如今正主不在,她正好做个计划书出来,到时候往鹰主面前一甩,不看她有何目的,就只看她那些新奇又符合时代特色的点子,还有会流进叶赫那拉府多少白花花的银子,鹰主也不能不同意嘛! 因为辽东在山海关边上,以这个时代的速度,再加上处理事情,即便是紧赶慢赶也得一个月功夫,更何况那位爷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再一耽搁,怎么也得近俩月。 所以她这计划书写得不紧不慢,想起些什么便往里添着,心里算着鹰主归期将近时,她已写了足足有手背厚的一本计划书。 为了能让鹰主看得更方便,她还专门叫朱德顺给扎成了册子,还画了幅古香古色的封面,搞得很是像模像样,比她给人当秘书时还要用心。 「格格,主子爷从大南街那头进城了,估摸着巳时左右就能进府。」朱德顺被佟殊兰叮嘱派人盯着各个城门,眼下听到消息赶忙就过来汇报。 「知道了,那就等他用个午膳休息一下咱们再过去,等爷回府后,派人去跟他说一声。」佟殊兰等到这关外都春暖花开的时候,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很是悠闲地吩咐道。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朱德顺应诺下来后,才躬身退了出去。 鹰主进府后,听到南风居那边派人送来的消息,虽风尘僕僕倒也好心情地淡淡应了下来。 半路上听到影卫传回来的消息他就想回程,可好歹顾忌着自己的脸面,他还是去了辽东,将那地头蛇给收拾了个柳绿花红,这才算是心情舒畅回了盛京。 「让人准备她爱用的晚膳,今天留她跟我一起用膳。」鹰主一个人用完不甚有食慾的午膳后,直接对着余海吩咐。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余海脸上带着笑躬身应了下来,好歹是见到那位小格格不用心虚了,他也很想念那位小格格的假笑呢! 可鹰主这边到了申时中都没等到佟殊兰的身影,只等来了惊慌失措的奇峰。 「主子,奴婢该死!小格格她……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留言有红包掉落哟~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么么么! 第34章 喝酒(三更) 「狗奴才, 你给爷把话说清楚,什么叫消失不见了?」鹰主皱着眉头,本来的好心情都消了个干净, 这帮子奴才都怎么回事儿, 一个个都该去学学怎么说话了。 「格格午睡醒来后心情就不好,奴婢怀疑是朱公公跟格格说了什么,只等着格格过来的功夫跟爷禀报呢,可等奴婢进去催格格动身,就发现格格人不见了,朱公公已经派了人在找, 到现在都没发现小格格的身影。」奇峰跪在地上, 小脸儿满是苍白。 「爷, 奴才一直都知道有另外一股子势力在调查格格的身世和佟二姑娘的消息, 眼下瞧着, 不会是朱德顺跟格格说了什么吧?他跟着老鹰主的时候,可是得力的很, 未必就没攒下什么势力。」余海像是想起些什么,赶忙躬身道。 「果新,你带人搜府,找到格格后,送她回南风居。」鹰主闻言面上冷色更重了些,直接对着不知道隐藏在何处的影卫头领吩咐。 「喳!」空气中一声应诺飘散, 人都没露影儿。 「你继续说,朱德顺说了些什么你可知道?你身为影卫, 竟然没能发现她出门?」鹰主现在很有些怀疑自家影卫的实力,贴身都能给主子贴没了,这也算本事。 「奴婢按吩咐守在屋门口, 并不敢马虎,一直仔细听着屋里的动静呢,可……小格格她根本就没出门,就如同凭空消失了似的。」奇峰都想哭了,以前只知道这位小祖宗嘴上不饶人,可没想到折腾起来也不逞多让呀! 「具体怎么回事儿?」鹰主嘆了口气,抚着额头很有些无奈,看来那小狐狸比他想的还要狡猾些,很该给她栓跟链子才是。 「格格午睡提前醒了半个时辰,瞧着心情不太好,将奴婢遣出去办事,单独跟朱公公说的话。等奴婢再进屋,就发现格格神色不对,可任奴婢怎么问,朱公公就是不说,您……还是亲自问问朱公公吧?」奇峰感觉这影卫当成她这个样子,一时都不知道是自己太无能还是敌军太狡猾,这话说得羞愧至极。 第60页 前头一直都是风平浪静的样子,这冷不丁来点异样就是大浪,噼头盖脸让她连个跟头都翻不及。 「余海,让鹰卫出府搜查,仔细些,客栈酒楼都别漏了。」鹰主直接起身就往外走,也懒得再跟奇峰废话。 话说朱德顺跪在鹰主面前时,也不明白是怎么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伺候佟殊兰近半年功夫,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她这般颓废,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都仿佛只剩了黑色。 自申时开始,两个多时辰下来满府都找不着佟殊兰,他都想不知道主子到底怎么出去的,能去哪儿。 话还要从午膳后开始说起,佟殊兰向来有午睡的习惯,可这一天她却自午睡中惊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屋里便是暗的,她晃着神,只以为自己睡多了。 「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不叫我。」看着轻轻掀起床幔的芳巧和奇峰,佟殊兰一开口就带着股子刚睡醒的软糯和沙哑。 「回格格的话,外头正下着小雨呢,天有些阴,这会子才刚过未时,您可要再睡会儿?」芳巧笑着上前蹲了蹲身子回答道。 「不用了,起来吧。」佟殊兰楞了一下,起身漱了口,喝着暖洋洋的红枣茶,这才稍微清醒了点。 明日便是清明,这小雨现在就淅沥沥下了起来,这是老天爷仁慈,替古今亡魂们提前落几滴伤心泪吗? 因为下雨,有股子清新土地的芬芳缓缓透过窗棱飘了进来,佟殊兰闻着这湿润的气息,坐在软榻上发了会儿呆,又想起了自己那个梦。 梦里好像佟殊惠在跟她哭着说什么,又或者是……哭着喊疼,这让她心情不是很美丽。 「格格,奴才给您寻了新的话本,您可要瞧瞧?」朱德顺低眉顺眼地进了屋,看都没看屋内伺候的两个丫头便轻声问道。 「拿过来我看看。」佟殊兰回过头接过了那话本,略一翻便知道是京城那边的奇人异事。 「奇峰,你去给我寻四个莲花灯过来,明日我要去未鸢湖放灯。」她看了会儿才放下,只盯着半开的窗外吩咐。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能让佟殊兰祭奠的人并不多,孤儿院袁院长是一个,在黑三角为了给她生机慨然赴死的战友算一个。 不知为何,即便只相处了短短不足一月,佟恆仁夫妇也在她心里刻下了深刻印记,也许……是她对父母和亲情有太深的渴望吧。 「是。」奇峰犹豫了一会儿,虽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可到底不好推了主子的命令,只能是快去快回。 她一走,佟殊兰就遣退了芳巧,只留了朱德顺一人。 「说吧,什么消息?」佟殊兰定定看着朱德顺,略有一丝期待,她总觉得午睡时那个梦不是白做的,人都说做梦都是反着的,肯定是找到了佟殊惠。 「回格格的话,佟二姑娘……她已经死了,奴才派出去的人一路追踪到了京城,佟家主宅那边已经确认无误,他们这才赶回来汇报。」朱德顺跪在地上低着头轻声道。 他知道佟殊惠是谁,眼下……这消息实在是来的不巧。 佟殊兰那一瞬间只觉得朱德顺的声音特别远,好像是隔着一个世界在跟她说话,那一瞬间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有鼻腔异常难受。 可她不想动,也不想哭,只是想笑,却连牵动唇角的力气都没有。 原来梦不是反的呀?她真就是个孤儿的命,那她这段时日到底在做什么呢? 又是宅斗又是文绉绉跟唱大戏一样逗别人玩,还天天做个三好学生,竟真成了一场笑话。 「格格?格格?」朱德顺跪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佟殊兰的声音,这才轻轻抬起头,却只看到了佟殊兰的背影,像是一尊雕塑,望着窗外濛濛细雨一动不动,他赶紧膝行两步低低地喊。 奇峰拿着莲花灯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格格,莲花灯取来了,您看看可否喜欢?」奇峰觉得比走前更不对劲了,但她也不敢贸然去问,只恭敬提着莲花灯问道。 佟殊兰恍惚着回过头来,定定看着她,或者说是她手中的莲花灯。 「我不是叫你取四盏莲花灯吗?」佟殊兰轻声开口问,像是怕吓跑了谁一样。 「奴婢想着您还要在灯内写字,就多备了一盏。」奇峰越发觉得气氛压抑,顾不得尊卑,说完就抬起了头仔细看着佟殊兰。 「你们都出去,让我一个人待会儿。」佟殊兰并没在意她的动作,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好一会儿才轻轻嘆了口气,继续转头看着窗外道。 朱德顺沉默着起身退了出去,奇峰犹豫了一下,才将莲花灯放在软塌旁边不远处的圆桌上,静悄悄退出去站在了门口。 「朱公公,您跟格格说什么了?」奇峰忍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忍住问同样守在门口的朱德顺。 「奴才只说该说的话。」朱德顺只给了她这一句话便再不吭声。 然后便成了如今的样子,鹰主坐在南风居西厢房的软榻上,居高临下垂眸看着朱德顺,神色冷淡。 「说吧,别让爷动手,你有什么实力爷一清二楚,前些时日你为小丫头做了什么,爷心里大概也有数,不过问是由着你效忠主子,可如今主子都给你效忠没了,我看你这本事也很有限。」 「奴才跟格格说了佟二姑娘去世的消息。」朱德顺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 第61页 他并不怕自己被罚,眼看着打是躲不过去的,可到底担心佟殊兰的心思占了上风。 「放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不知道吗?」鹰主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爷,奴才到处都查探过了,可……没找到格格。」这时候果新快步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禀报,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愧,更多的却是惊奇,那位小格格总不会是化作蝴蝶飞走了吧? 「爷,鹰卫在方圆十里内都找过了,没有格格的踪迹。」没多一会儿,鹰卫头领石金达也进了南风居,跟朱德顺和果新排排跪。 「好,很好!」鹰主嘭一声拍在矮桌上,直接气笑了出来,「鹰主府号称铜墙铁壁,影卫和鹰卫号称能顶千军,却连一个小姑娘都找不到,这就是你们的本事?爷看你们干脆都叫废物算了!」 「爷,莲花灯不见了一盏!」奇峰在这气氛特别紧张的时候,颤颤巍巍开了口。 「去未鸢湖旁边找了吗?」鹰主强压下心里的怒火,看着果新冷声问。 「回爷的话,奴才找过了,两艘画舫都搜过了,没见到小格格。」果新低着头快速回答。 可他话音刚落,宝生就跌跌撞撞跑了进来—— 「干爹!」 随后见鹰主坐在软榻上,宝生吓得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给……给爷请安,格格在……在未鸢湖舫船上坐着喝酒呢,怎么都不许奴才们靠近!」 这句磕磕巴巴的回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盖在了果新脸上,继奇峰之后,他脸儿也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小孩子喝酒这件事,南风居肯定是没酒的,大兰兰是怎么避过奇峰出了门,又是怎么在影卫满府搜查过程中偷到酒,还没让影卫发现上了船的呢?且听明天凌晨分解,嘿嘿~ 欢迎调戏,红包不定时掉落哈~ 明天两更同样在零点更新哦~ 第35章 挨打(一更) 雨在傍晚时分就停了, 可毕竟是下过雨,就着灯火通明下,还总感觉有几分薄雾的样子。 佟殊兰觉得自己醉了, 但真正醉了的人总会说自己没醉, 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梦还是醒。 从屁股后头摸出个打火机,将带出来的那盏莲灯点着了,她趔趄着把灯推入水中,才摇摇晃晃坐在了船头上,看着那莲灯顺着微风缓缓飘走。 其实说起来,她对佟恆仁夫妇甚至是佟殊惠的感情来的很莫名其妙, 可就算她自私又如何? 前世今生一直在漂泊, 哪怕心有红旗, 却还是在生死边缘游走时, 坏了心烂了肝, 心里头不知道攒下了多少毛病,才使得那死老头子总是她一回来, 就撵她去食堂做食雕。 来到这里一开始她是有些迷茫的,对她们这样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来说,死并不可怕,死都死过了,她也不纠结。 最可怕的是,没了活下去的指望, 她很想活着,所以她把自己的渴望放在了佟家人身上。 佟恆仁夫妇死的时候, 没人知道打佟殊惠的那一巴掌,她其实特别想扇在自己脸上,因为那一刻她竟然觉得同归于尽很不错。 到底还有佟殊惠在, 所以她依然是那个乐观又油滑的佟殊兰,只想方设法活下去,然后又想方设法找妹妹,竭力给自己一个家。 现在佟殊惠死了,她心里被堵住的那个窟窿狠狠裂开来,所有曾经被压制下去的阴暗和暴戾都如洪水般涌出,她无力控制也不想控制,只坐在船头,用还稚嫩的双手,捧着比她脑袋还大的酒罈子一口接一口喝着。 「殊惠啊,是姐姐不好,我不该做那个梦。」喝了会儿酒,对月当空,她突然特别想说话,于是呢喃似的自言自语。 不远处的奴才听不见,只看着她坐在船头着急,好多下人已经拿来了被褥和姜汤,就等着万一主子落水,赶紧下水给捞上来。 「我抄过很多佛经,可你知道吗?我其实从来没有弄懂过那些佛理。佛家说一饮一啄都有定数,但老娘我干的就是不信命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会懂呢,你说是吧?」佟殊兰捧起酒罈问完就又闷了一口。 「可现在我懂了,我要了四盏莲灯,别人却给了我五盏,那个时候我就懂了,是姐姐没福分。」她说着,下午没咧出来的那个笑,终于落在了脸上。 「你们一家人团聚的时候,要记得给我托个梦啊,不然没指望,我都不知道哪天就去找你了。到时候我一定会打你屁股,叫你不听话,咱们一起掉下去多好啊!」佟殊兰对着酒罈子指责了一会儿,才拿起罈子又喝了一口。 「人家都说,对月独饮要吟诗,我给你吟诗好不好?算是姐姐给你送行了,黑三角的么妹儿都说我吟的一手好诗,哈哈哈……估计你也不懂啥意思。」她喝了一口酒后晃了晃,好像到底儿了。 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库房,只能从厨房顺了半罈子花雕,酒味儿还贼特娘的淡,搞得她到现在还没醉。 「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哪儿特么是我家啊?哈哈哈……」佟殊兰垫着脚来回在甲板上比划,直到喝光了酒,才又看着飘远的莲灯喊—— 「哪儿特么是啊?哪儿啊?」 清脆的声音响彻在岸边奴才们的耳中,什么哪儿?格格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这是喝大了吧? 鹰主冷着脸带着人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身穿湖蓝白玉堂团纹旗装的佟殊兰,站在离岸边并不算远的船头上,歪歪斜斜扯着嗓子冲着远处一点亮光喊叫。 第62页 「都没长眼吗?还不去把格格扶下来!」鹰主一来,所有站在岸边跳脚的奴才就都跪下了,气得他声音比刚过去的冬天还冷。 「爷恕罪,奴才们一靠近,格格就大喊,还拿着把菜刀在自个儿身边比划,奴才们实在不敢过去,唯恐格格伤了自己。」在花园值守的太监总管简直都要哭出来,真真儿是带着哽咽的声儿回的话。 「奇峰,你去把她带下来。」鹰主也懒得跟这群奴才计较,只冷声吩咐。 「是!」奇峰赶紧应诺下来就往船头那边走,可她才刚走了几步,佟殊兰的目光就准确落在了她身上。 真是见鬼了,这醉鬼样子还有那么高警惕,合理吗? 「哈哈哈……奇峰?小丫头?你们真有意思,可我不想跟你们玩儿了,别过来啊!让我自己呆着,我看见你们……就觉得自己可笑……」佟殊兰像是累了一样,又一屁股坐在了船头上。 「爷?」奇峰有些拿不准主意,只能回头看着鹰主。 「你要想自己呆着就下来,回南风居自己呆着,爷保证没人打扰你!」鹰主不动声色上前几步淡然道。 「呵呵……骗鬼呢?那叫软禁!陪你玩儿你还真当我是傻子啊?」佟殊兰蓦然笑了出来,随即下一刻那个表情,让所有看见的人都以为她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余海等人都只恨自己长了双耳朵,听听,什么叫陪你玩儿?这还叫不叫奴才活了? 「不过做个傻子也不错,聪明人记性太好,傻子才不会难过。」可她还真就是一滴泪都没掉,只神色恍惚,说出口的话更是飘忽不定。 「你立马给爷滚下来!」鹰主直气得自己头疼,声音更冷了些。 一个小丫头喝酒也就算了,为了还没查明白的消息就这个闹腾法儿,可是他平日里太纵容这只小狐狸了? 「呵呵呵……」佟殊兰听到他的冷呵又笑了出来,扶着地板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你知道吗?你让人救我那天啊,我听见那个拿鞭子的女人喊你了。鹰主一听就不同凡响,哈哈……集装逼之大成,怎么可能平凡呢?」佟殊兰站在那里,一直笑个没完,笑得人心里是又发酸又想死,不知不觉所有人都跪成了一片。 「后来,我就顺势做了你的奴才,我是想利用你,可我知道这天底下没有白来的午餐,所以我玩儿命的学,玩命儿的动脑子,只求我想做的事情是靠我自己本事赢来的。」佟殊兰看着远处的莲灯,脸上的笑再挂不住了,嘴唇都有些颤抖,可她还是没哭,只是深深吸了口气。 「你先下来,下来爷慢慢听你说。」鹰主将声音放和缓了些。 余海等人都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不过作为贴身的奴才,他心里清楚,爷的声音越淡,代表着他越生气,这会子都开始带着温和了,娘咧……今日他适合卧床休养,就不该出门儿。 他实在是有些佩服佟殊兰的勇气,好多人就是醉成烂泥也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可她倒是还真敢说。 「呵呵呵……我不想跟你说怎么办呢?要是我妹妹还在,别说玩儿命,就是替你去死,十次八次我都不带眨眼的,可我妹妹不在了,你在我这儿啊……」佟殊兰指着自己的心口哼笑,「连个屁都不是,屁都不是!」 说完这句话,她直接呵呵笑着转过身去看着快要看不见的莲灯,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老天爷……余海这会子啥想法都没有了,已经在心里喊着祖宗,头磕在地上一动不动,只当自己是块石头,这位小祖宗是想要所有人给她陪葬吗?真是要了亲命了! 「你下不下来?」鹰主直接气笑了出来,声音更温和了些。 佟殊兰没有搭理他,只撑着腮帮子看着远远一点亮光出神。 鹰主也不等她回答,直接一个飞身跃起就上了船,揽着佟殊兰的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落了地。 「余海,今天她说的话,我不希望从任何地方任何人嘴里听到半个字,违者杀无赦!」鹰主抱着晃神的佟殊兰一边往墨安院走一边冷声吩咐。 「喳!奴才一定办到!」余海这声儿里也带出了几分杀气,别说半个字儿,谁眼神儿里要还敢带出今天的任何一点记忆,他余大公公亲自送那不要命的下地狱! 「你干啥呢?我不是说让你滚吗?你放开我!」佟殊兰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视角变换后自己所在的地方,直接在鹰主怀里挣扎起来。 「再动我就给你扔湖里!」鹰主看都不看她,只目视前方大跨步往前走。 「嘿……给你脸了是吧?放下我!」佟殊兰被他气得火上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挥着小爪子就开始抓挠。 然后没等她抓几下,很快就又变了视角,屁股上还传来尖锐的疼痛。 「啪!」鹰主将她扛在肩膀上,狠狠打了她一下,「你再不老实,给你几板子让你清醒清醒?」 佟殊兰也不知道是被打傻了,还是被吓住了,反正一直到进了墨安院正院,她都再没吭声。 「你刚才不是话很多吗?现在爷给你机会,让你说!哑巴了?」鹰主都觉得新鲜,他都不记得从六岁过后,自己何时再上过这么大的火,眼下被这个小丫头气得他只恨不能真揍她一顿。 佟殊兰还是愣愣的保持着被仍在软塌上的姿势,斜躺在上面一声不吭。 第63页 「怎么了?」鹰主皱着眉头上前,看她睁着眼睛却好似没有焦距似的,无奈地冲着外头喊,「余海,叫府医过来。」 「我没事。」佟殊兰等他喊完才挣扎着坐起来,一副特别乖巧的小丫头样子,抬起头后,那双清凌凌的眸子好似闪动着潋滟水光,却怎么都不肯落下来。 「我就是在想,我咋还特么没喝多呢?」佟殊兰像模像样地嘆了口气,声音像是在梦里一样,「老头子说过,我们这样儿的人,是不能随便哭的,只有喝醉了才能哭。可我特么哪儿敢喝酒啊,一滴酒就有可能是一条命呢。」 鹰主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嘆了口气,沖已经跟府医侯在门口的余海淡淡吩咐: 「去拿一罈子好酒来,让她喝,府医就在外头候着。」 「喳。」余海这会子啥想法都没了,爷说啥就干啥,等下了值躺床上蒙头睡一觉,明儿个起来他保证自己啥都不记得。 余海拿过来的是江南那边进贡过来的上好竹叶青,入口绵柔,酒劲儿也十足,后反劲还不会太严重。 「格格,您请。」余海给佟殊兰斟了一盅酒,实在没忍住,眼含佩服地轻轻推给她。 「煳弄谁呢?换碗!」佟殊兰丝毫不领情,狠狠拍了下桌子,操着软糯糯的小嗓音豪放道。 作者有话要说:  每回枸杞喝完也特豪放,然后第二天醒过来真是想火葬…… 不知道为啥,明明大兰兰没哭,枸杞全替她哭完了,写得我哭成狗,我家乌龙在笼子里直哼哼~估计在问我是不是见鬼了。感谢在2020-02-20 22:18:33~2020-02-21 03:4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宝宝辣妈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啪叽 10瓶;宝宝辣妈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算帐(二更) 「给她换碗。」鹰主这会子只要佟殊兰说出口, 就都都满足她。 不是他不想计较,只是……跟一个醉鬼计较有用吗? 余海闻言麻熘给换了白玉碗,清亮略带茶色的酒液倒进去大半碗, 他都没来得及说什么, 佟殊兰端起后就给一口气干了。 连干了三碗后,佟殊兰才歪头看着心惊肉跳的余海笑。 「余公公,你说我醉了吗?」她已经分辨不清楚了,只觉得到处都软绵绵的,而她一如过去般,渴望着落地却飘个不停。 余海苦着脸偷偷看鹰主, 这到底是该回答醉了还是没醉啊? 都还能认出他是余公公, 应该……还得来几碗? 「你醉了。」鹰主今日也才将将回来, 其实已经有些疲惫, 他只靠坐在软塌上淡淡看着佟殊兰道。 这话一出, 佟殊兰眼泪就下来了,比下午那会儿的雨点子都急。 「醉酒的滋味明明就不好受, 怎么那么些人喜欢呢?」即便泪珠子吧嗒吧嗒很快就湿了衣襟,她说话声音还是软软的,听起来平静又乖巧。 「都退下吧。」鹰主看着坐在原地连恸哭都丝毫没声音的佟殊兰,心里隐隐动了一下,冲着余海摆了摆手。 余海赶紧带着奴才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儿给轻轻关上。 「好了, 没人了,你现在可以放声哭了。」鹰主直起身, 摸着她的脑袋轻声道。 「不行,不能出声,哭出声就没命了。」佟殊兰泪眼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飘飘然之间,只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黑三角,在那个被战友死命推进镜面柜后头的夜晚,那时看着战友被人一刀刀挖开伤口放干净血,她的眼泪也像现在一样,汹涌却无声。 「有爷在,没人敢要你的命。」鹰主起身坐到她身侧,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将她揽进了胸膛,手还不自在地拍了两下。 「真的吗?」佟殊兰抬起头,还是看不清楚那个说话的声音,「可我对最重要的人都死了,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没有家了……」 她到底是没忍住,揪着鹰主胸前的衣服狠狠放声哭出来。 「我一直都很乖,一直都很听话,我明明已经做得够好了,可为什么还是只剩我一个人?」佟殊兰又委屈又想不明白,甚至还有股子说不出的气恼,都化作呜咽的哭声和止不住的眼泪,浸湿了鹰主胸前的金蟒。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呢,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鹰主楞了一下,随即拍着佟殊兰的肩膀轻声道,这话虽是安慰她,却更像是跟自己说的。 没人知道为何脾气诡异莫测,心肠冷酷无比的鹰主,为何会突发善心,捡回来一个小姑娘,还千娇万宠的养在身边,哪怕她有许多神秘之处,也不该让鹰主动了仁心才对。 他第一次见到佟殊兰,是在灰扒驿站,小丫头没看见他,但他从帘子缝隙里是看见了佟殊兰的。 那时候的小狐狸还只是破衣烂衫,甚至脸上还带着病态的红色,明明已经是穷途末路,却连哭都哭得狡黠,眼神中是坚定和没有任何放弃迹象的期望。 一如他额娘在发现自己心爱的夫君,那个仗剑走天涯的侠客,乃是大清尊贵的和硕裕亲王后,带着他从京城一路逃走时,他最初的样子,那一年他才五岁。 那时候他多么希望也能像佟殊兰一样,遇到自己这样的贵人,在他们穷途末路时,伸出手哪怕微不足道的帮上一把。 第64页 可在被禁卫军一路抓捕,他额娘病倒在一个破旧的土地庙里时,六岁的他摔了无数次,也没能敲开哪怕一户人家的大门,最终他不得不主动暴露痕迹,让禁卫军把他们带回了京城。 自此以后面对裕亲王满噹噹的后院,面对裕亲王欲让额娘为继福晋的请求,那个曾鲜衣怒马,在关外活得张扬的女子,后半辈子都将自己关在了爱新觉罗氏的宗庙中,再不曾露过笑容。 那时候看着佟殊兰,他好像看见了曾经的自己,所以他冲动地帮了她一把,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梦。 过后他无论在做什么,都忍不住想起佟殊兰一家的情况,正巧小丫头身上也有些神秘,他便顺势安排了人一路盯着。 听到不怀好意的兵头死于马上风时,他独自在床榻上笑了很久。 然后他就忍不住想,如果那个时候他也有小丫头的本事,是不是就不用将额娘带回那个如牢狱般的地方,他和额娘都会开心笑着过平淡日子,他的人生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 想的越是多,他便越在意佟殊兰,直到佟恆仁夫妇被害死后,他就再也坐不住,甚至做出了指鹿为马的事情,救下了小丫头。 眼下听哭倒在他怀里的小丫头,带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悲恸说没家了,他心里也有股子悲凉。 他早就没有家了,从六岁起,或者更早,再多锦衣华服都成了枷锁,牢牢将他困在了被祖宗定好的轨迹上。 既然都是没家的人,那他给这小狐狸创造一个家又何妨? 佟殊兰最后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醉倒了,直接睡在了他怀里。 「让奇峰过来伺候她梳洗,影卫每人三十鞭,南风居的奴才三十板……」鹰主抱着小丫头放到了他炕上,想起佟殊兰曾经说过南风居的奴才归她管,到底没把惩罚说完,「算了,等她起来后再说,让她的丫头过来熬了醒酒汤,近身伺候着。」 「喳!」听到鹰主响指后进来的余海躬身应诺完,才略抬了抬身子,「爷,可要给小格格安排到隔壁?」 「不用,我在软塌上睡便是。」鹰主也懒得折腾,喝这么些酒,挪动来挪动去只怕小丫头要吐的。 「……喳!」余海赶紧带着人去安排,心里暗暗把佟殊兰的地位又放高了一节儿。 说实话就算是亲闺女也就这般了吧? 余海总觉得,以主子爷那样的脾性,今晚发生的事儿,那都跟天上下红雨了似的,以后……这位格格还指不定什么造化呢。 南风居一众奴才早就在墨安院外跪着,等候主子发落,眼下听见余海说等佟殊兰醒了再罚,都松了口气。 「刘佳嬷嬷,您带着芳菲先回去休息?顺便把格格明日要穿戴的衣服给取过来,我和奇峰先伺候着。」芳巧悄悄拉着刘佳嬷嬷的袖子道。 「算了,我自个儿回去就行,你和芳菲都在这儿伺候着,还得有人熬醒酒汤呢。」刘佳嬷嬷年纪大些,实在是熬不起,打算回去迷瞪一会儿再赶紧过来。 「是,奴婢们知道了,那您跟朱公公都回去吧,宝生你也跟着回去。」芳巧点了点头,冲着朱德顺恭敬道。 「我不,我要守在主子身边。」宝生听完有些急眼,立马小声嚷嚷着。 「成,我跟刘佳嬷嬷回去,你们都在这儿伺候,其他的等明儿个再说。」朱德顺作为南风居总管,直接拍板下来。 奴才们也不管现在已经到了半夜三更,都赶紧着忙活着,只声音都放到了最低,听着也算是安静了下来。 **** 「唔……头好疼!」佟殊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后,一睁眼她就捂着脑袋呻-吟,只恨不能哪怕晕过去都行。 鹰主都已经起身用了午膳,这会子正坐在外间软榻上看书,听见她哼哼唧唧的,才放下书慢条斯理走了进来。 「格格,您快喝点醒酒汤。」芳巧头都不敢抬,跟芳菲配合着给还有些迷煳的佟殊兰餵汤水。 「醒酒?」佟殊兰这会儿脑子还懵着,只觉得好多星星在她眼前转悠,耳朵里一直嗡嗡响,胃里还翻滚不休的厉害。 「我要……呕!」话没说完,佟殊兰醒酒汤都没喝几口,就弯腰吐了出来,好在奇峰眼疾手快,已经将碧玉痰盂给接到了她头下。 鹰主看着她这狼狈的样子,轻哼了一声,扭身又坐回了软榻上,继续惫懒地看着书等她收拾好。 「这是哪儿啊?」等佟殊兰好不容易喝完了醒酒汤,才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问。 「这是墨安院正院,您昨晚醉倒了,睡在了爷的炕上。」芳菲贴在她耳边几乎是用气音在回答。 「……哦,我难受……我还想再睡会儿。」佟殊兰眼睁大了一瞬,随后很快垂下眸子略僵硬的点了点头,立马就想躺下。 「格格,主子爷说您要是醒了,就起来先喝点粥,等用了晚膳再睡吧,不然晚上怕是走了觉。」奇峰赶紧凑上来轻声道。 「嗯。」佟殊兰不想说话,懒洋洋坐起身由着丫鬟们伺候她梳洗。 等到了外间,看见坐在软榻上的鹰主,她身子又僵了下,随即很有些无所谓地爬到了软榻上。 芳巧端着燕窝粥进门后,只迟疑的功夫,余海手脚麻利就给佟殊兰摆在了矮桌上。 昨天是挠也挠了,骂也骂了,还差这一点儿? 余海笑眯眯地奉上燕窝粥后,将下人们都遣了出去,只自己在角落伺候着。 第65页 佟殊兰没什么食慾,只略喝了两口便放下了勺子。 「再喝点。」鹰主头都不抬地看着书,「你妹妹没死,朱德顺查到的消息不假,但他的人查得不够仔细,你们的身份玉牌在你病的时候,就被你阿玛当做药资给了个姓于的大夫。」 佟殊兰勐地抬起头,对啊,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赶紧喝,喝完粥,咱们说说昨天的事。」鹰主也不理会她眼神放光的样子,只淡淡吩咐道。 佟殊兰闻言,咧到一半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我喝醉了,都不记得了。」佟殊兰低着头勐喝粥,声音软得像是新蒸出来的红豆蜜饽饽,说不出得甜美温顺。 「别装了,刚才你出来那会儿就暴露了。」鹰主轻哼一声,直接打破了佟殊兰内心的小九九。 「我刚刚是……伤心难过嘛!」佟殊兰艰难地给自己找着理由,看着鹰主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再次想要晕过去。 她特娘的怎么知道这不管醉成啥德行,第二天绝对不会忘记任何事情的毛病还能跟到了这具小身体里?真是见鬼了! 「行了,爷不跟你计较你说玩儿了爷两次,骂爷是个屁两次,更不计较你把爷的手挠破了三处,脖子挠破了一处。」鹰主慢条斯理说着,随手将书搁在了矮桌上,凉凉看着佟殊兰,「爷就想知道,你是怎么避过了奇峰出了门,又是怎么避开了影卫,从厨房顺了半罈子酒和一把菜刀后,避开所有奴才的搜查到了画舫上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兰兰又要气人烧脑加发威啦~明天见! 第37章 打赌(一更) 随着鹰主慢条斯理的质问, 佟殊兰脸上的尴尬越来越重,这女人口是心非正常,男人也这么小心眼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连次数都记得这么清楚还说不计较, 这就有点自欺欺人了。 「那个……以前家里不让喝酒, 我也不知道我喝多了竟然这么……彪悍呢。」佟殊兰扬起脸笑靥如花,只那双杏眸红肿得厉害,破坏了她的谄媚。 「说重点。」鹰主食指轻轻在矮桌上扣了两下,一点都不想跟她废话。 「重点就是……其实我很早就想说了,您的影卫和鹰卫吧,鹰卫就算了, 我都不想说。影卫呢, 手脚上功夫还可以, 可业务能力……也就是办事能力太差了。」佟殊兰也知道躲不过去了, 干脆直截了当道。 她这番话, 说得在多宝阁后面暗道中仔细听着的果新差点儿没冲出来,还是后背火辣辣的疼痛及时阻止了他。 没找到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是真的, 让人家大摇大摆在府里偷酒也是实情,果新只能深深吸了口气,铁青着脸等着那小丫头继续说,他倒要听听看,影卫到底是差在了哪儿! 「继续。」鹰主不置可否淡淡看着她道。 「我昨天午睡时做了个噩梦,梦到我妹妹对着我哭, 然后就惊醒了。那会儿正好在下雨,人家都说细雨如丝几许轻愁, 我心情很不好,那时候又得知了她……的消息,就更难受了, 所以我就想哭,也想喊,却怎么都哭喊不出来。」佟殊兰这会儿说起自己昨天的魔怔已经很云淡风轻。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做她们这个行当的,尤其是后勤的人,除非不用往外跑,或者就在国内呆着,就没几个正常的。 有人喜欢做女装大佬,有人喜欢泡在女人堆里发泄,有人甚至在自己小小的公寓里种满了蔷薇,半夜起床那都是时刻精神抖擞,身上永远是密密麻麻的小血点儿。 还有人直接就喜欢自残,身上那些疤痕都分不清哪些是任务留下的勛功章,她这种只时不时犯犯抽,喝点酒念诗大哭的已经算是好的了。 「所以我就想喝酒,可您也知道下人们会说什么,我不想跟人说话,就直接从窗户翻了出去。」佟殊兰笑眯眯结束了自己的解释。 「你还等着爷一个个问你?」鹰主略眯了眯眼,斜睨着这只滑不熘手的小狐狸。 「您说去厨房?那时候府里不是都在找我吗?也没人有心思用晚膳,我真就是从南风居大大方方走出去,然后大大方方拿了酒,再大大方方走到画舫上去的。」佟殊兰眨巴了下眼睛无辜道。 她这三个大大方方让密道里的果新都快吐出血来,这一刻他升起了从未有过的冲动,他想殴打未成年小姑娘,皮青脸肿的那种。 当他们这些人都是傻子吗?你大大方方那我们眼都瞎了? 「那菜刀呢?」 「我是想着……万一哭喊不过瘾,我就噼噼木头啥的。」佟殊兰缩着脖子特别不好意思的笑了出来,总不能说她想拆了画舫解气吧? 「继续。」鹰主冷哼一声,这才打春儿的天,他直接拿了把白玉为骨的扇子,凉凉瞅着佟殊兰的腰臀位置。 佟殊兰突然觉得自己的二月半有些疼,昨晚这位爷打她的时候,好像一点都没收着劲儿,打女人……孩子,真不要脸。 「您知道人的眼睛是有死角的吧,除了往前看,只要头不动,左右都只能看见一部分。」她懒洋洋动了动眼珠子给鹰主示意,「有的人吧,天生就是敏感,我往外一走,就能知道哪儿有人哪儿没人,有人的地方我自然就能算出别人的视线死角,所以我当然是大大方方走出去的啦。」 「不可能!」果新突然出现在博古架旁边,佟殊兰却一点都没有被吓到的迹象,很显然她知道这屋里还有人,鹰主挑了挑眉没说话。 第66页 「爷恕罪,奴才愿意领罚,只是有句话奴才不得不说。」果新跪在地上说完后,抬起头直视着佟殊兰,「去搜画舫的时候,奴才带着六个属下,两艘画舫里里外外奴才都搜得仔细,从宝生回去的时间来看,您那时应该就在画舫上,至少是在往那边走,这不可能是大大方方过去的。」 「我跟奇峰说过,我喜欢墨玉这个名字,是因为黑的霸道。果新统领你不明白,黑色真的很霸道,有时候你自以为是看见了所有的地方,实际上不过是被黑色蒙蔽罢了。」佟殊兰轻轻笑了出来,「我当时确实就躺在画舫的二层顶上,你们走了我才爬下去的。」 虽然她说话的态度很老练,可放在一个小孩子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喜感,鹰主眼神不自觉泛起了笑意。 「爷,奴才请求格格重现昨日场景,让影卫也知道自己的不足之处,奴才等以性命保证,一定会全力改正!」果新还是不能相信佟殊兰的话,带着满肚子的憋屈,低着头跪在地上请求。 鹰主闻言放下茶盏,以询问的眼神看着佟殊兰,他昨夜说过的话不只是说说而已,说要把小狐狸当做家人,他就绝不会勉强她。 「哎呀,没有昨日的情境了嘛!」佟殊兰脑海里一打转,立马来了主意,当即笑眯眯看着鹰主娇嗔道,「不如这样,我跟果新统领打个赌,爷来作见证,如何?」 「说来听听。」鹰主似笑非笑看着精灵古怪的佟殊兰,故作冷淡道。 「以十日为限,就赌我能在影卫的重重包围中,能从南风居光明正大走出叶赫那拉府,然后再光明正大从府外回到墨安院给爷请安还能不叫影卫发现。如果我能做到,原来爷答应我的条件仍然作数,如果我做不到,爷要如何处罚都由您来定,我绝对服从。」佟殊兰自信地扬着小脑袋道。 一直在旁侧静静伺候的余海先是看了看果新,然后忍不住悄悄看了眼窗外的天,还是没忍住自己的感嘆,现如今连个小丫头都能把牛吹上天了。 可见鬼的是,余海心里突然有种直觉,这位小格格她……也许真能办到。 「你跟果新打赌,为何赌注管爷要?」鹰主依然板着脸淡然道,他一点都不想告诉佟殊兰,不管她想做什么他都不准备反对。 鹰主在盛京那就是天,是堪比皇帝的存在,影卫所到之处,更是无人敢冒犯。 长此以往下来,影卫能力如何且不说,这些年确实有些自信过头了,能看场好戏,同时让小丫头挫挫影卫的锐气也好。 更别说……也许这小丫头还能给他带来意外之喜。 「那他是您的奴才,我不管您要管谁要呢?」佟殊兰无赖地耸了耸肩,「您就说行不行吧!」 「爷,奴才求主子答应!」果新忍着憋在胸口的老血,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在求鹰主,头直接嘭的一声磕在了地上,佟殊兰听着都觉得脑袋疼。 「好,那爷就给你们做个见证。」鹰主也看得出,若是自己不答应,估计果新就要吐血了,他用扇子敲了敲矮桌应下来。 「那果新统领不如跟我说说,府里现在有多少影卫呢?」佟殊兰见他答应,立马高兴的笑了出来,特别好心情地问果新。 「叶赫那拉府影卫共计二百零三人,除了眼下在外执行任务的,目前还有一百六十人,包括奇峰。」果新也知道奇峰的身份不是秘密了,说的特别光明正大,看着佟殊兰的眼光却复杂至极。 「奴才答应跟格格赌,若是输了奴才愿以命谢罪,可敢问格格,您如何能证明自己出过府,又是从府外回来的呢?」 「放心吧,到时候我会以特别漂亮的方式,告诉你我都去过哪里,一定让你心服口服。」佟殊兰笑眯眯地冲着果新道。 佟殊惠没死的消息实在是让她高兴极了,这一刻她又捡回了给点阳光就灿烂的积极心态。 「不过以命谢罪就算了,你们的命都是鹰主的,到时候他肯定会有更合算的安排。」她冲着鹰主谄媚地笑了笑。 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影卫,还不知道花费了多少物力财力才能培养成首领,若是打个赌输了就自裁,那不是跟战争年代某些小鬼子们差不多了吗?实在是不可取。 「奴才等着格格出招!」果新并不回答这个话,本来他们的命就是主子爷说了算,他只斩钉截铁应下来后,又给鹰主行了个礼,就快步出了门。 「在去宁古塔的时候,你就知道有人在盯着你。」鹰主突如其来的这句话不是问句。 「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是您的人呀。」佟殊兰脸上笑容又僵住,随后嘿嘿笑起来。 「后来爷第一次问你话的时候,你就该知道了,到现在爷都分辨不清楚你嘴里到底有多少实话。」鹰主端起茶喝了一口,「所以爷才会说你内里多狡。」 「还不都是生存所迫嘛,我也想当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可是实力也不允许呀。」佟殊兰自嘲般笑了笑,「可有一点我跟爷保证,不想说的我不说,但我不会再跟爷说假话。」 昨晚虽然她醉成了狗,可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鹰主那句话都落地有声地进了她心底,占据了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鹰主为何会对她这么好,心有疑虑,把鹰主当成家人她暂时还做不到,可别人待她宽厚,她待别人以诚信,这她还是能做到的。 第67页 「爷信你,那你可愿意跟爷说说,你准备如何做?」鹰主散了脸上的严肃,眼神中的笑意清晰可见。 「瞧您这话问的,我是个小孩子不假,可我也不是傻子呀,我跟您说了,我还出得去吗?」佟殊兰特别认真注视着鹰主道。 「……你不说,爷还真忘了你是个九岁的小孩子。」鹰主没好气地用扇子在佟殊兰脑袋上敲了一下。 「我本来就不是九岁的小孩子啊!」佟殊兰摸着脑袋翻了个白眼,「过了年我都十岁了,您忘啦?」 「十岁按理说也该开始学女红了,余海,去跟佟佳嬷嬷说,让她学着做女红。」鹰主哼笑出声,冲着余海吩咐道。 「我看你雕功不错,想必爷等着带你绣得荷包指日可待?」 「荷包哪能随便送呢,您说是吧?」佟殊兰想了想自己拿惨烈的十字绣,很是抗拒。 「你不是送过爷桃花荷包了吗?」鹰主挑着眉问她。 「那也不是我绣的呀!」佟殊兰因为想着如何拒绝,回答都不过脑子就脱口而出。 「现在爷相信,你以后都会说实话了。」一扇子又毫不留情敲在了佟殊兰脑袋上。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大概是傻瓜相机式的烧脑,若是逻辑不够严谨,请相信以枸杞的脑容量,我尽力了~感谢在2020-02-21 05:53:39~2020-02-22 02:59: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快走开我要发芽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虎涵 10瓶;?弥明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开局(二更) 都说清明时节雨纷纷, 路上行人慾断魂,可康熙六十年的清明这天无雨,路人佟殊兰也过得很开心, 她又有了信念这个东西。 所以等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后, 奇峰一直紧紧跟着她,去净思苑进学的路上几乎五步就是一个黑衣人或明或暗盯着她,佟殊兰都没有心烦。 赌局已经开始,她划下了道道,果新想如何防范都不为过,反正这些连她玩儿剩下的都算不上。 「宝生, 叫刘佳嬷嬷给我准备骑装, 我午睡后想去骑马。」佟殊兰今日只有上午要跟西席学四书, 佟佳二夫人下午有事情来不了, 几日前就说过了。 「是, 一会儿送您进门后,奴才就去。」宝生赶紧在轿子边上道。 自昨日她突然消失后, 宝生只恨不能时刻围绕在她身边,比奇峰跟得还紧,让佟殊兰哭笑不得却不忍心说他,也就由着他去了。 奇峰则到佟殊兰进门跟先生上课后,才静悄悄站在了门口,一路都没说话。 其实她有些不太好意思, 虽然她是个小丫头样子,可她其实已二十有一, 面对这样一个小孩子,跟人家打赌,身份都暴露许久了, 还用这种贴身盯人的方法,她觉得即便是赌赢了也胜之不武。 可一来统领有些钻牛角尖,二来佟殊兰对她的跟随很是无所谓,她这才越发安静地跟在了格格身边。 「你们十二个人分成两组,我不管你们用任何方法,一定要保证十二个时辰都要有人盯着格格,要是有任何人敢懈怠,刑法处置!」果新在佟殊兰上课的时候,就开始在叶赫那拉府后花园假山下的影卫营中仔细吩咐。 「头儿,就盯一个小孩子,咱们一百多号人都上,有点小题大做了吧?再说也不光彩啊!」有小头领心里特别不得劲儿。 虽然昨天没能找到佟殊兰,大家都挨了罚,心里是有些憋屈气恼,可那到底就是个小丫头,说不定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呢? 这么高度重视还动用这么多人,打影卫成立到现在,也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大家都觉得脸上挂不住。 「就是啊,再说了,假设小格格真是敌人,也不可能提前通知咱,咱也不能时刻都像现在这般防备着,真就是赢了,也没意义啊!」另外一个小头领也跟着附和道。 「就你们废话多!」果新狠狠拍了一下椅子,昨儿个没发出来的怒气统统冲着底下人唿啸而去,「连个小丫头都找不着,还让人家一连用了三个大大方方,你们特别有脸是吧?」 他这话一出,昨天已经被果新拿佟殊兰的话给噼头盖脸训斥了一顿的众人都安静了。 「你们别以为她年纪小就从心里轻视,就说咱们主子爷,那年纪大吗?你们谁敢轻视?」果新见大家都沉默下来才冷哼出声,语气放和缓了些,「她有本事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做了那么多事没叫人发现,还有底气主动跟咱们打这个赌,就证明她自己觉得有把握赢,若到时再阴沟里翻了船,你们还好不好意思出去说自己是鹰主府的影卫?」 「头,是我们想左了,都听您的还不成吗?」一开始说话的小头领景额赶紧讨好道,「我们定会尽全力盯住了小格格!」 毕竟若是真让佟殊兰赢了,且不说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影卫,自杀都不好意思出去买豆腐。 「不过头儿,奇峰在格格身边时日也不算短了,到现在也没能发现她有何独特之处,您对小格格的本事可有所了解?」另外一个小头领谷鲁也跟着认真道。 「这才是最让我头疼的地方,现如今连她怎么安排朱德顺去查探消息奇峰都没查出来,这位格格定是有些本事,我已经让奇峰继续贴身盯着她,一有消息奇峰就会回来汇报。」果新嘆了口气道。 第68页 其实昨日气过了劲儿,果新就反应过来了,佟殊兰确实是个九岁…哦不,十岁的小丫头,可她总给人一种神秘莫测的感觉,却不像鹰主那般让人知道怎么不犯忌讳,滑不熘秋抓都抓不到手心里的感觉实在是太坏了,所以他才会厚着脸皮让奇峰继续呆在佟殊兰身边。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复杂,等佟殊兰下学的功夫,景额和谷鲁就已经分好工,开始各就各位的盯梢。 佟殊兰到了南风居门口一下软轿,就感觉出多了几个更谨慎的目光,她故意扭过头去四下看了看,奉上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才高高兴兴去用午膳。 「见鬼了,小格格刚才是不是发现我们了?」白天是景额带队盯梢,他手下的影卫特别小声冲着景额问道。 「禁声,盯着就是了,你管她知不知道。」感觉一碰面就被塞了个下马威,景额也开始有些郁闷,没好气地低声道。 佟殊兰是不在意他们到底说什么的,这就跟祖宗欺负刚会走路的孙子,不好欺负太狠,且慢慢悠悠逗着就是。 她午睡起来后,就换上了红白相间绣着金线的骑装,因为年纪小,干脆把头髮梳成了小男孩儿的束髮样式,踩上褚红色的鹿皮靴后,往人前一站,倒像个英气俊俏的小小儿郎。 「给格格请安。」马厩的养马太监老刘早早就接到吩咐,知道佟殊兰要来,好几匹性情温顺个子矮小些的蒙古马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她挑选。 「我不喜欢短腿的马,带我去马厩瞧瞧,我要白色的马。」佟殊兰甩着马鞭娇俏道。 「这……格格以前可曾骑过马?」老刘略有些惶恐,高头大马是好看,可那性子也很好看,一个不小心,他就是赔上命也赔不起啊! 「哪儿那么多废话,摔了算我的,若有人要赏你板子,我替你挨着。」佟殊兰转身往马厩的方向走,那话说得奇峰嘴角直抽抽。 南风居所有奴才可都还欠着三十板子呢,这位主子不说打,鹰主就再没提过,可奴才们心里都惦记着,要是她真摔了,还能叫她自己挨板子? 开玩笑,那铁定是他们这群当奴才的被打个皮开肉绽好吗? 可这会子佟殊兰明显是在兴头上,刚经过昨天那一出,现在谁都不敢打搅她的兴致。 奇峰只能赶紧冲着后头盯梢的影卫招了招手,让他们找个骑术好的过来护着佟殊兰。 佟殊兰也不理会后面如何,她很有些兴奋,以前在黑三角给一个大佬当秘书,那位大佬相貌堂堂,却不好女色不好喝酒,就爱个骑马和打枪,为了接近目标替战友打掩护,她一个一百八十斤的胖子硬是学会了骑马。 到了后来她也喜欢上了那种风驰电掣的感觉,因为马儿是有生命的,如果能跟马儿配合的好,那种一同燃烧生命肆意疯狂的滋味,贼叫人上瘾。 「这匹马叫什么?」佟殊兰站在了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任何杂色的马面前,摸着那漂亮的马头,眼神都开始放光。 「回格格的话,这是主子爷的雪锋,性子有些烈,您不如……」老刘心里叫着苦赶忙上前回话,却没能把话说完。 「就它了。」佟殊兰直接解开了雪锋的缰绳,拉着它就往外走。 雪锋打了个响鼻后,在老刘心惊肉跳的目光中,倒还算给面子的跟着走了出去。 「这边骑马路线有讲究吗?」马房是在叶赫那拉府西北边上,没有任何人居住,佟殊兰看着远处问道。 放眼望去是一片很广阔的草地,远远能看到有林子,还有山。 「这片地方都是咱们府的,您只要别进林子就可以。」老刘赶紧回答,自己手里也牵着一匹马,旁边主动出来的景额也牵着匹马。 「好极了,你们要跟着?」佟殊兰扭头看了眼他和景额,特别狭促地笑了笑,「若是你们有人能赢了我,我就告诉你们一个秘密,哈哈哈……」 带着清脆的笑声,佟殊兰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小小一个人影儿踩着马镫,直接飞上马背一声娇喝就蹿了出去。 「格格,您慢点儿!」心里叫着娘的老刘都快哭了,也不管旁边还有谁,赶紧跨上马就追。 格格喂,我就是一个养马的,我知道你那秘密干啥?给条活路行不行? 而同样飞速上马撵出去的景额也想骂娘,你说你一个小丫头非得这么牛气干啥呢?是府里好吃的不够多?还是奴才们伺候的不够舒坦?一个小孩子这么大赌性不好哇! 雪锋能感觉得到身上的小女娃有能力控制住它,也有可能是经过了一个冬天,它实在是憋闷坏了,反正它确实很听话。 本就通体雪白的它飞奔起来,蹄子比雪花落地还快,背上那个一直放声大笑的小姑娘对它来说几乎等于没有重量,这让雪锋跑得舒畅极了。 等佟殊兰骑着马飞奔了几圈回到马厩,下马就扶住了奇峰,且不说骑马耗费力气,就是笑也笑得她浑身发软,可实在是太痛快,她忍不住用自己的笑声给雪锋打气。 「好好照顾它,过些时日我还来。」沖彻底服气的老刘说完,佟殊兰景额持续见鬼的神情中,开开心心坐软轿回了南风居。 墨安院内—— 「马术极好?佟国盛倒是武将,不过他们不是早就被分出来了?」鹰主挑着眉特别感兴趣地问余海。 「就是说呢,奴才派人打探过,小格格并未习过马术,您是没瞧见奇峰来禀报时那脸色,真是精彩极了。」余海看着主子心情好,自个儿也咧着嘴直乐。 第69页 「这小狐狸啊,总会在你们觉得高看了她的时候,还是看低了她。」鹰主忍不住笑出声来,「瞧着吧,看着点儿影卫,别让他们太钻牛角尖。」 「喳。」余海赶紧躬身回道,实在是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小心翼翼略抬起头,「爷,您觉得小格格一定会赢?」 「说出来就没意思了。」鹰主淡淡将目光转回棋谱上,没再多说什么。 其实他挺想提醒果新注意的,那小丫头喜欢双数,不喜欢单数,逢单日她怕是只会逗人玩儿。 可想了想,他又怕自己说出来让影卫疏忽了,再让小丫头钻了空子,便放下了心思。 其实他也不知道佟殊兰能不能办到,可总归这十天,肯定少不了好戏连台,在府里处理杂事儿太无聊,能有意思些总归是好的。 正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替马儿洗漱的小太监突然冲着那养马太监老刘惊奇道: 「诶,刘爷爷,雪锋尾巴上少了一撮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上夹子,还是老样子,明日两更放到晚上23点30分哦~ 第39章 见血(一更) 「到换值时辰了, 快去吃饭吧,今儿个外厨做了酸菜炖棒骨的锅子,吃完出一身汗, 那叫一个舒坦!」 「话说这几天咱们伙食明显上涨啊!要是天天都能盯着小格格不用出留都就好咯!」 几声窸窸窣窣地低语, 随着佟殊兰的下学很快终止,净思苑门外那颗粗壮的桂花树上,树枝晃了几下便再没动静。 佟殊兰出门后不动声色朝树上瞄了一眼,没忍住低头笑了笑。 在北上宁古塔时,她还以为盯梢的人不专业,或者说是因她是个小丫头而轻视自己, 才会一直明目张胆盯着她。 现如今她才发觉自己错了, 也许是她在黑三角呆得久, 很多能力不那么走正道, 反而偏向暗杀层面, 也有可能是大清根本就没有直觉这一说法,明明比鹰卫功夫高强了许多的影卫, 这两天来依然是明目张胆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明晃晃的目光,就好像在黑暗中打开了大车灯,还信誓旦旦说黑不熘秋适合干点啥一样,让佟殊兰觉得自己这赌的……有点欺负人。 可毕竟赌是她自己邀约的,替鹰主的奴才们涨涨见识,也属于不白吃干饭的行径之一, 她回头看了眼净思苑内还在收拾东西的先生,垂下眸子笑着进了软轿。 等佟殊兰走后, 矮丛中那一组安静跟上,树上那一组还紧盯着净思苑。 刚才那位格格可是回望了一眼呢,谁知道她是不是在里面藏了东西,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雪锋少了一撮毛的事儿。 可等先生抱着自己的书籍悠闲远去,他们进净思苑内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任何东西。 就在大伙儿都以为自己寻思错了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躁动。 几个人面面相觑,立马爆射而出,朝着声音的方向赶过去。 等几人赶到时,看着被影卫扶住满脸青白昏迷着的西席,这才反应过来—— 好嘛,人家小格格没动净思苑,是动了净思苑内的人。 「他怎么样?」果新迅速赶到了二门外待客的琉璎水榭,一进门就对着府医问道。 「回统领的话,这位老先生他……他没有任何不对啊!就是睡着了。」府医李从志也属于影卫的一员,他反覆给那位先生把了三次脉,怎么看都是睡着了。 「你家里人睡着了脸色青白,怎么喊都起不来?这明显就是中毒的症状嘛!我看老李你这医术欠佳啊!」谷鲁本来是在休息,这会儿也好奇跟着赶了过来,当即冲着李从志嚷嚷道。 「你有本事,你来看看他到底是怎么了!」李从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要不咱们去问问小格格干了啥?这算是用毒高超了吧?连老李都看不出来。」谷鲁冲着果新问道。 虽然他嘴上说得不屑,可大伙儿都知道李从志乃是药圣李时珍的后代,不敢说他是神医,可也不差多少事儿了,连皇宫都派人请他救过命。 他都看不出这里头的门道……那佟殊兰的用毒水平得高成什么样儿? 「你以为咱问了,小格格就会说?」果新也跟着翻了个白眼,本来因为妥当安排稍有些放松的心又开始提了起来。 「那怎么办?要不跟爷说,让爷去问问?」谷鲁又瞎出主意,话一说完就被果新踹出了门外。 「你有脸你去说!我特娘臊得慌!」果新说完深吸了口气,话是这么说,可他一时也没什么办法。 「这样,我去请教小格格,我看她对统领的安排都是听之任之,仿佛是很自傲的样子,想必我若不耻下问,态度恭谦一些,她不会拒绝。」李从志才是最想知道这其中古怪的人,毕竟他是个大夫,不管是救人还是害人,都让他醉心。 「那就委屈你了!」果新感觉他说得有道理,只能拍了拍李从志的肩膀道。 看着李从志出了门,大伙儿也不忙着走,一个个都在屋里硬生生杵着,就等着看那位小格格的本事。 可等了半个时辰,李从志人是回来了,魂儿却好像丢在了南风居。 「怎么样?她没说?」谷鲁比果新还着急,直接蹦到李从志面前问道。 「说了。」李从志神色迷茫地点了点头。 「那你快说啊!你要急死咱们呀!到底怎么回事儿?」谷鲁一把拽着李从志到了那西席先生躺着的床前。 第70页 「就是……」李从志恍惚着坐在床前圆凳上,利落打了个响指,「这么回事儿。」 众人正莫名其妙着呢,突然都目瞪口呆瞧见打着哈欠醒过来的西席先生坐起身来,也一脸受到惊吓似的看着他们。 「这……敢问发生了何事?」老先生看着一屋子人围着自己,拱着手颤巍巍地问。 众人一片沉默,大伙儿都在心里默默想着,我们特么比您还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何事。 「到底是啥情况?」直到送走了老先生,果新才皱着眉问道。 刚才盘问那位老先生,他只说自己上完课出来门准备回家,可走到半路突然就困得睡着了,这特娘比白日见鬼还诡异好吗? 「格格只告诉我,打个响指老先生就能醒,至于为啥……她说她会在给爷请安的那天亲自告诉您。」李从志也好奇地抓心挠肺,他想了无数种可能,都被自己一一推翻,见果新问得急,才如此回答道。 「传我命令,继续加强警戒,两组分成四组,每一组当值三个时辰,眼睛给我眨都不眨地盯着她!」果新按下心里的烦躁,冷着脸吩咐。 「是!」这下子谁都没有意见了,都斩钉截铁大声应道。 佟殊兰自是不知道她这点菸雾-弹已经让果新如临大敌,不过这也算是她目的之一,赢得太轻松,实在是太无趣,总要他们全力以赴后输掉,才能让他们心服口服。 「给我准备剪刀和布匹,爷不是说了让我学女红吗?明日跟着佟佳嬷嬷就学这个了。」她晚膳之前对着宝生笑眯眯地吩咐,奇峰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当晚夜深后,满府的影卫都知道小格格明天要干啥了,包括余海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呵呵……你说爷这荷包能等来吗?」鹰主这两天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听了禀报后,坐在自己炕上带着浅笑问余海。 「这……奴才说不准,可奴才瞧着小格格倒是不管干啥都能干得成,想必是能等到的。」余海斟酌着说完,鹰主哼笑一声没再说话,直接躺下睡了。 转眼就到了第三日,前两日影卫们还觉得不用去习武场,还好吃好喝的,实在是快哉。 可这两天下来,任谁每三个时辰都要全神贯注盯着一个人,都会觉得疲惫,大伙儿烦躁之余,都说不得是期待佟殊兰尽快有动静,还是盼望着她知难而退没有动静。 佟殊兰并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或者知道了也不在意,她正认真端坐于长几后面一边裁着布匹,一边跟佟佳氏闲聊。 「嬷嬷,我听人说汉人女子裹小脚,是为追求步步金莲的美感,且不说她们能不能穿金色,我听说小脚要掰断脚面,然后放在脚掌下用布缠起来,那……应该不好看吧?晚上她们的夫君看见不会害怕吗?」 「想来格格是没看过《女训》吧?也是,咱们关外不时兴那个,你在京城也还没到年龄。她们入睡是要穿着棉袜的,听说那些汉人稀罕着呢,都……嗨,格格问这个做什么呀?」佟佳氏正想说爱不释手,可想着佟殊兰的年龄,到底是反问着岔了过去。 「我在想咱们满人不缠脚,也可以步步金莲吧?我想让人做双金莲底儿的旗鞋,那花盆底就做镂空的,到时候研磨些金粉放进去,不就步步金莲了?」佟殊兰闻言娇俏地笑道。 「你当没人这么想过?可这步步金莲也太奢侈了,一般人家还真供不起。就说金子吧,你可知一两金子能供五口之家活两三年了,可研磨出来也就够走几步的。」佟佳氏摇了摇头,被佟殊兰的异想天开逗笑了。 「那就用玉米粉,就是没那么明亮……不管了,您让人替我带一双进来呗?我喜欢深颜色的鞋面儿。」佟殊兰挑着眉想了想,还是冲着佟佳氏要求道。 「这个简单,老手艺人一天就能做好,我明日挑些好看的料子去给你做了,两三日功夫就能给你。」佟佳氏笑着利落应了下来。 她知道作为小孩子总有好奇心性,听说当年鹰主的独女静仁公主小时候也喜欢这些奇巧东西呢。 「那就麻烦嬷嬷了,我下午就叫人去磨玉米面儿。」佟殊兰高兴地回道。 这一高兴,她头抬起来冲着佟佳氏笑,就没注意到手下,那剪刀直直冲着她手指肚儿戳了过去。 「嘶……」佟殊兰立马抱着左手食指痛唿出声,她刚刚用的力气不小,眼下那血竟是汩汩而出,看着特别吓人。 「诶唷,怎么这般不小心,快来人吶,叫府医过来看看。」佟佳氏见那血唿啦特别吓人的样子,急得脸都白了。 「无妨,我回南风居去包扎就好,只是今日这课……」佟殊兰眼眶疼得通红,用剪下的棉布死死摁住手后,白着脸对佟佳氏有些歉疚。 「还说这个作甚,你快回去包扎,课就先停了。」佟佳氏赶紧起身,跟宝生一起将佟殊兰扶进了软轿。 等她回到南风居的时候,府医已经在门外候着,连余海都过来了。 「格格快请进。」余海也没多说,瞧着佟殊兰那身嫣红繁花的旗装上血迹斑驳,赶紧着让她进了门。 这一进门,佟殊兰就看见了冷着脸坐在软榻上的鹰主,她脚下顿了顿,净思苑是离墨安院比较近,可这消息知道的是不是也太快了点儿? 「赶紧给她包扎!」鹰主皱着眉沖李从志吩咐,见他赶忙动作,才将剩下的不满都冲着佟殊兰而去,「你这样的还想做女红?这是直接想用血染成红色送给爷吗?」 第71页 「……」你不要脸我认了,可女红是我想做的吗? 「以后不许你再碰剪刀,你也用不着选秀,针线上的活儿都交给下人们来做便是。」鹰主也不管佟殊兰满脸无语,瞅着她因为布跟血沾在一起,揭开时疼得白嫩眉心都皱起来,声音更严肃了些。 「不是你让我做的吗?」佟殊兰吸着气,感觉自己这新身体没以前皮糙肉厚,也没以前耐疼,剧烈的疼痛直让她心烦意乱,连敬称都忘记冲着鹰主嚷嚷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夹子上扑的特别难受,其实说问题吧,除了不是热门题材,我这人有点笨,不太清楚差在哪里,我就不晚上发了,照常发吧,存稿仔细校正过啦,小可爱要是觉得哪儿不好看倒是可以跟我说说哈~我好好缓缓努力存稿。 第40章 赌赢(二更) 这要是搁以前, 余海他们听见佟殊兰嚷嚷,可能还得诚惶诚恐或心惊肉跳一阵子,毕竟也没见过谁敢这么跟鹰主说话。 可不过短短几日功夫, 大伙儿都已经是开了眼界的奴才, 哪怕佟殊兰对着鹰主不耐烦地回怼,底下人该干什么干什么,都跟没长耳朵一样。 「爷倒是不知道,你何时这么听话了?」鹰主瞧着她这样,也知道她怕是疼得心烦意乱,反而散了满面的严肃, 整个人都温和了些。 瞧瞧, 就是这么不合理的反应, 余海都懒得惊讶了, 只垂着头在一旁仔细瞧着李从志给佟殊兰包扎。 佟殊兰皱着眉, 感觉到那药粉到了手上后,沙得她咬住舌尖才忍住了吸气。 「去给你们格格端杯红枣茶来, 告诉膳房这几日上些补血的药膳过来。」鹰主也不在意她的沉默,只冲着余海道。 「喳,奴才这就让人去吩咐。」刘佳嬷嬷很快端来了红枣茶,余海接过后轻轻放在软塌矮桌上后,就带着人赶紧退了出去。 「这不是你故意的吧?」瞧着下人们都退出去后,鹰主才轻哼着问道。 「就您那些影卫的笨样子, 我用得着嘛!」佟殊兰斜躺在软榻上翻着白眼道,小嗓音软软的也不叫人生气, 鹰主还有些将信将疑,却没再说什么。 门口伺候着的奇峰嘴角抽了抽,只感觉自己膝盖有点凉。 「那你就好好休息着, 这几日不许见水。」鹰主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见她有些睏倦,站起身说完就带着余海回了墨安院。 「爷,听说是佟佳二夫人答应给格格做几双金莲花盆底儿的旗鞋,一个高兴没注意才伤到了手。」回到墨安院等鹰主一坐下,余海就赶紧将影卫知道的情况禀道。 「那点子出息,叫人给她用上好的材料做,鞋底儿别弄太高,多给她做几双送过去。」鹰主轻哼一声,淡淡冲着余海吩咐。 「喳!」余海赶忙躬身应诺道。 到了第六日的时候,佟佳氏就令人将旗鞋给佟殊兰送了进来,当然余海那边命人做好的旗鞋也一併给呈了上来。 「……穿上试试看。」佟殊兰一看那粉色和浅紫色浅绿色的旗鞋就知道是谁的意思,她看都没看一眼,只冲一双蓝底牡丹花纹的点了点。 「格格,这是主子爷命人给您送过来的金粉。」宝生端着个四四方方的紫檀木匣子走进来轻声道。 「……用玉米粉,我没那么败家!」佟殊兰噎了一下,她就是说着玩儿的,真用金粉那得多烧包啊? 踩着几双旗鞋试着走了许久,佟殊兰才选出了双菱红彩霞花纹的旗鞋来。 「过几日我就穿着它走给主子爷看看去。」 她这话也就刚出口没半个时辰的功夫,叶赫那拉府满府的影卫都开始注意起红色旗鞋和黄色痕迹来。 「我瞧着那玉米粉很是显眼,格格不可能是穿着那个走给咱们看的。」奇峰刚见识过那玉米粉莲花什么模样,她完全不认为这是佟殊兰的手段之一,「想来是喜欢奇巧玩意儿罢了,她就是再能干,也是个小孩子呢。」 「多注意些总没坏处,她这几日可有何异动?」已经到了第六天,佟殊兰都没有任何动静,果新一边觉得对方可能是无计可施,一边又有些寝食难安,煎熬得厉害。 「昨日老李去给格格上药,格格问他要了些草药种子,扭头就种在了南风居后面的空地上,这些老李应该跟您说过了吧?」奇峰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其他的就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继续盯着,再辛苦四天就结束了!」果新皱着眉一脸沉重地吩咐,奇峰点头应下,没再多说便回了南风居。 到了第七日,手指已经没那么疼的佟殊兰,中午下学后因着手伤无课,她突然来了兴致,带着人去未鸢湖旁边採花。 昨日刚刚下过雨,今儿便是艷阳高照,经歷过雨水濯洗后,未鸢湖边已是百花丛生的美丽景色。 佟殊兰带着人站在岸边看了好一会儿,才瞧着亭子附近那几颗大树下面的凤仙花来了主意。 「听人说凤仙花染指甲很不错,走,咱们去摘一些,回去你们给我涂涂看。」说着她便直接迈步朝那边走了过去。 「格格,还是奴婢来吧,您看着就是,免得沾染一手。」奇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觉得佟殊兰的一举一动都是在出招,眼下也只能尽量所有的事情都由她来做,好歹还能摸清楚佟殊兰到底弄了些什么。 「行啊,那你摘吧,多摘一些。」佟殊兰笑着拍了拍大树,直接让开地方坐到了凉亭里喝茶。 第72页 看着奇峰小小一个身影蹲在那里吭哧吭哧摘着花,佟殊兰突然就笑了出来。 这几天她睡得很好,可想来奇峰和所有的影卫都煎熬得够呛,想起鹰主这些天对她的纵容,都算得上是培养熊孩子了,虽然佟殊兰并不认同这种宠孩子的方法,但她也不是不领情的。 本想将这些影卫耍个团团转,让他们深刻认识到自己的不足后,再让他们吃个亏,可眼下佟殊兰突然就改了主意。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反正不管是早还是晚,她站在鹰主面前的时候都够打脸的,果新作为统领,应该会非常的刻骨铭心。 「格格,您看这些够吗?」奇峰采了足足一花篮后,过来恭敬地问道,打断了佟殊兰飘忽的思绪。 「够了,回去吧,我饿了,今天吃羊肉锅子!」她笑了笑站起身没再说染指甲的话。 「格格,您不能吃羊肉锅子,那是发物,您看吃菌菇锅子如何?」宝生也在旁侧伺候着,眼下听见佟殊兰的话赶忙上前小心翼翼道。 「……行吧,弄点辣油,不许跟我再说别的,不然打你板子!」佟殊兰见宝生还想说什么,恶狠狠瞪大杏眸威胁小孩子。 「……」宝生想了想,反正味道浅一些也不是不行,他赶紧应诺下来,一熘小跑去了膳房。 第八日刚过五更天,睡了连三个时辰都没有的奇峰就顶着皓月当空出了门,准备着伺候佟殊兰起床,然后跟着她去净思苑进学。 下人们都安静又轻巧地忙活着手中的活计,直到卯时末佟殊兰的寝室内有了动静,大伙儿才都赶紧动了起来。 「格格,今日穿这身霁青茉莉花纹的旗装可好?奴婢瞧着今儿日头应该不错,穿这身儿看着清爽。」刘佳嬷嬷拿着一身崭新的旗装站在迷迷瞪瞪刚洗漱完坐下的佟殊兰身后轻声问。 「不用了,就那身花叶团绣的藤紫色旗装就挺好,还有今日给我梳两把头吧,逐月鬓头髮都在身后,久坐不动有些热了。」佟殊兰打了个哈欠冲着身后吩咐。 刘佳嬷嬷和芳巧都没二话,直接按着她的吩咐给装扮好了,伺候着佟殊兰用过了早膳,才目送她带着奇峰和宝生出了门。 「奇峰,一会儿你去膳房让他们给南风居送两个小一点的西瓜,我想给爷做个食雕送过去。」进去上课之前佟殊兰转过头冲着奇峰吩咐,「对了让膳房烤个羊腿,我想吃,不许废话!」 「是,奴婢这就过去。」奇峰瞧了眼佟殊兰脚上夜紫色的绣花鞋,很快蹲了蹲身应下。 等亲眼看着佟殊兰进了门,她才转身朝着膳房那边去。 「你这是要去哪儿?」果新在半路就拦住了奇峰,皱着眉头问她,「不是让你寸步不离的跟着格格吗?」 「格格正跟先生上课呢,吩咐我去膳房要几个西瓜。」奇峰无奈地冲着果新解释,他们这位头儿这些天实在是有些草木皆兵了。 「那你速去速回,以后有事儿尽量吩咐别人去做,就还剩两日了,别再轻易离开格格身边。」果新不知道奇峰的想法,还是非常谨慎吩咐道。 「属下记得了。」奇峰点了点头便不再耽搁,赶紧去膳房将佟殊兰的叮嘱跟刘总管说了,就赶紧回了净思苑。 午膳时分,鹰主从自己桌子上再次看到凤凰于飞的食雕时,看着那通红的凤凰,他突然有种感觉,那小狐狸今日怕是就要忍不住了。 果不其然,他刚想完,就听到奇峰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在门外隐隐约约响起—— 「余公公,影卫说头儿在主子这里,您看到他了吗?」 「没来这儿啊,怎么了?」余海声音也有些微妙,可还是尽量放轻了声音。 「格格做完食雕后,便说要休息一会儿再用膳,奴婢亲眼看着她进了寝室,窗外也都守着人,可……等奴婢去喊格格用膳的时候,寝室内根本就没人,格格……又不见了!」鹰主光听着奇峰的声音,就能听得出她有多惊讶,甚至可以说是沮丧。 「让她进来回话。」鹰主挑着眉,舌尖抵住上颚转了一圈后,才冲着门口吩咐。 余海赶忙眼含惊奇地冲着奇峰摆了摆手,让她进门,等着她跟主子爷更仔细些说说情况。 可随即更令他惊讶的事情就发生了,这奇峰一进门,鹰主就眼神复杂地笑了出来。 「小狐狸,你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自明天起双更时间就固定为一更0点,二更12点啦~ 如果因为以外状况更新时间变化的话,会在文案通知哒! 第41章 目瞪口呆(一更) 余海听完了鹰主的话楞了一下, 再定睛看过去直接傻了眼,娘咧……他真是见鬼了,这竟然是佟殊兰!! 「爷, 奴, 奴才刚刚瞧得真真儿的,那明明是……奇峰姑娘啊!」余海赶忙跪下来,还带着几分恍惚冲着鹰主解释,唯恐被主子以为是同谋。 「起来吧,你去把果新喊过来。」鹰主无奈地笑了笑,冲着余海吩咐。 「你就陪爷在这儿用午膳吧。」看着佟殊兰狡黠地笑着站在自己面前, 他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鹰主实在是难以想像, 佟殊兰那软糯糯的声音到底如何才变成了奇峰略带沙哑的嗓音, 他突然有些佩服这小丫头。 「余公公让果新统领不必着急, 可以仔细在外头查清楚了再来, 我特意让奇峰叮嘱膳房准备了烤羊腿呢,劳烦你让膳房给我送上来吧。」一直笑眯眯闭口不言的佟殊兰这才一屁股坐下来, 冲着还有些惊魂未定的余海道。 第73页 余海只恭敬行了个礼就茫然地出了门去安排,别说他有多茫然,果新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余公公可否再说一遍,您在墨安院看见了谁?」 「哎哟喂,我说果新统领,奴才还能骗您是怎么着?明明瞧着是奇峰, 可突然就变成了格格,奴才到现在还没回过神儿来呢, 您快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吧,等您查清楚了,一会儿去墨安院着候着就是。」余海只摇着头苦笑。 等果新到墨安院的时候, 已经到了申时,佟殊兰午膳后陪着鹰主下棋,并未回去午睡。 而果新已先去过了南风居,将在佟殊兰床上睡着的奇峰和那几个号称眼珠子都没转过,确信小格格绝对没任何异动的影卫也带了过来。 反正丢人现眼是肯定的了,有死大家一起想吧! 「奴才给爷请安,给格格请安!」果新带着众影卫跪在地上特别无地自容,「影卫输了,影卫一干人等请主子重重责罚!奴才……自请辞去影卫统领一职!」 「先不着急,你们有什么不明白的,现在可以问了,问完再说。」鹰主被佟殊兰那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棋路搞得头疼,见果新带着人过来,顺势将黑子扔回了棋盒里。 「是!」果新咽下喉咙里的一口老血,深吸了口气,冲着佟殊兰拱手道: 「敢问格格,您是如何出的府,又是如何到的墨安院?」 果新铁青着脸叫醒奇峰后,便带着所有的影卫在府里搜查了一遍,并未看到有任何佟殊兰留下的痕迹,所有人也都没见到佟殊兰的身影,包括她从南风居到墨安院。 「我曾经跟果新统领说过,人的眼睛是有死角的,你还记得吧?」佟殊兰笑眯眯地将白子随意扔在棋盘上,朝着果新问道。 「奴才记得!」所以他在各个方向都派了人死死盯住了佟殊兰,可依然没能防住她。 「呵呵呵……」佟殊兰看着悲愤不已的影卫们,突然笑了出来。 鹰主看着莫名笑起来的小狐狸,虽然不明白她为何发笑,却也带着几分纵容静等她开口。 「我还想跟你说,眼睛是会骗人的,耳朵也是会骗人的,唯有心不会骗人。」佟殊兰盘着腿转了个身冲着果新他们,打算好好给这些人上一课。 「其实从果新统领你想要跟我赌的时候,赌局就已经开始了,我跟你定了十日期限,又跟你说我能完成几乎不可能的事情,让你一面从心底不服气,却又因为有个限制让你心烦气躁,静不下心来,是也不是?」 「一开始你们是两班倒,每组六个时辰盯着我,可在西席先生睡在大道上以后,你们便分成了四个组,每组三个时辰。在这几天当中,你们盯着我骑马割了马毛,盯着我进学是否藏了东西,盯着我手受伤要了药草种子,也盯着我要了金莲旗鞋的事儿,长时间紧张又集中,你们慢慢变得更加烦躁,几乎是杯弓蛇影,我做什么你们都觉得有问题,是也不是?」佟殊兰撑着自己的腮帮子歪着脑袋问果新,却不等他们回答,只让他们在心里慢慢思索。 「身为影卫,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学过兵法,如果没学过,我建议你们去看看。作为小孩儿我都听说过兵者诡道,你们却不知这个道理。」她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先为自己的不要脸包装了一层华丽外衣。 「你们确实是在不间断的盯着我,可若我是你们,都已经让奇峰厚着脸皮寸步不离跟着我了,就不会让我自己一个人进入净思苑内上课。」 果新突然愣了一下,心里慢慢有些回味过来,可还有些事情他想不明白。 「可您身上没有任何不妥,也没在净思苑留下任何东西。」他抬起头的功夫,脸上的悲愤和颓废已经消失了许多,只有执着还是一如既往。 「因为我做的手脚都是我日常在用的东西呀。」佟殊兰挑着眉笑得更灿烂了些,至于有些能放到空间里的就不必告诉这群傻子了。 「好了,讲这些是为了告诉你们,一开始你们就已经註定会输,不是败在你们能力有限,却是你们没有发现自己的长处并加以利用。」佟殊兰感觉自己高逼格已经塑造的差不多,也不再卖关子。 「我说人的眼睛和耳朵会骗人,就如同余公公觉得我是奇峰,进门后爷看我却是我自己。」她穿着绣花鞋下了地面,冲着跪在前面的景额侧过了身子。 「头儿说我们输了?可我刚才还看见小格格呢!到底怎么回事儿?」佟殊兰打了个响指,声音又变成了奇峰的,只有一直盯着她的鹰主察觉出来,这声音确实沙哑,但并未完全成为奇峰的声音,也就是在门外隐隐绰绰听着更像些。 可让人惊讶的事情又发生了,景额恍惚了一下便皱起了眉头,随后站起身就往前走了两步:「我怎么知道!不是你盯着格格吗?走……」 佟殊兰笑着又打了个响指,景额突然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快走到鹰主面前了,余海正侧在鹰主面前拦着他。 「奴才该死!奴才刚刚明明……」景额震惊地看着跪在他旁边的奇峰,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从你们进屋开始,我就一直在笑,你们盯着我笑得张扬,话说得引人深思,便没注意到我的手指一直在晃,或者说你们下意识忽略掉了,才给我机会,让我逮到了注意力不够集中之人的破绽。」佟殊兰笑着又爬回软塌,鹰主低着头喝茶,眼神中的兴味空前高涨。 第74页 他心底慢慢生出了一个主意…… 「这便是我怎么出来南风居的法子,奇峰和西席就是那么睡着的,我管这个叫做催眠。」佟殊兰继续解释。 「那您是何时出的府呢?」果新还是不明白,即便催眠也不可能催眠所有人,刚才佟殊兰也说了,是注意力不够集中之人。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们又没进去净思苑室内见我上课,又怎能知道先生讲课时,我是否真的在里面,即便在里面我又在干什么呢?」佟殊兰挑着眉耸了耸肩膀。 「第一天我就出来踩过点了,今天进学时,我也在外面,你们没注意到这两日我都穿了紫色衣服吗?」 果新没反应过来,还是奇峰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眼神一亮脱口而出: 「您是扮做了小丫头出的门?也不对啊,这几天我们天天都盯着小丫头,每个出门的丫头我们都问过,她们平日里不能出门,也就是出府探亲能出去,共计三位,我们都一一跟着去了,确认无误。」 「爷,您这真是暗地里办事儿的影卫?不是读书读傻了的秀才?」佟殊兰本来还觉得自己够低估影卫的了,没想到他们还要更笨一些。 「她既是以小丫头身份出来,出来后去哪儿再换了衣服换了身份,就不可能了?」鹰主没理会她的调侃,淡淡冲着影卫道。 「……」果新楞了一下,小太监……也不能随意出府吧? 「你们知道谁出入府里最频繁吗?」佟殊兰看着果新还纠结着,干脆继续问他。 「应该是……奴才等人。」果新恍然大悟道。 「我没那么笨,我又不了解你们,装成你们的同伴岂不是随时都会暴露?」佟殊兰翻了个白眼,「是府中的採买。」 「……」奇峰和果新这下子都明白了。 佟殊兰今日让人去给南风居送西瓜,还要小一点的,可府内採买西瓜那都是圆咕隆咚的大西瓜,谁也不会让主子们舀着吃,自然不会特意准备小巧的西瓜,採买……出府后半个多时辰才回府,那时候佟殊兰还未下学。 「可格格如何能证明您说的这些是真的?奴才已带着人在府里全面搜查过,您没留下任何证据。」果新其实已经心服口服了,可他是个谨慎的人,仍希望能知道佟殊兰到底留下了什么。 「现在什么时辰了?」佟殊兰没回答他的话,只冲着余海问道。 「回格格的话,已经是申时末,该用晚膳了。」余海也跟着听了一场大戏,满心感嘆之余,对佟殊兰更恭敬了许多。 「那也差不多到时候了,果新统领,我曾说过,会用特别漂亮的方式让你知道我都去过那里,你现在出门一看便知。」佟殊兰笑眯眯看着果新道。 果新也不耽搁,带着影卫赶紧出了门,一出门所有人尽都目瞪口呆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解释的清楚不? 第42章 分毫不让(二更) 傍晚时分艷阳已经偏西, 虽仍用尽全力燃烧,却也只能在地平线留下了半个,只渲染出了漫天绯红色的霞光。 而如今, 在那霞光之下, 从他们出门那一刻开始,莹莹绿色莲花便如同绽放在人心底,一路蜿蜒出去,等站在墨安院门口,看着那条直通二门的大道,成了一道神奇而美丽的风景。 「这便是步步金莲吗?」奇峰看着那朵朵绽放的莲花, 只能留下失神的呢喃。 「是绿莲, 可……比金莲更美。」果新也有些失神, 更多的确实心都仿若被掏空的失落感。 他今年二十有三, 家有妻小, 身为鹰主的远房堂哥,身为叶赫那拉氏离主子最近之人, 他从来都是骄傲的,也够努力去配得上自己的骄傲。 可今天,他承认自己输了,输给了一个……奇女子,虽然她才十岁。 「敢问格格是如何做到的?」果新回到墨安院内后,跪在鹰主和佟殊兰面前, 脸上几乎算得上是面无表情,可眼神中却并不是心如死灰的神色, 反而更亮了些。 「呶,我在净思苑内自己动手做的。」佟殊兰竖起自己夜紫色的绣鞋,绣鞋的底子已经被她挖成了莲花形状浅浅凹形, 填充了些撕碎后密密压在一起的熟宣纸。 果新摸了一下,还略带着湿润,只有特别轻微的光,并不像外面那么亮。 「那汁液是萤光蕈碾碎后制成,萤光蕈雨后暴晒便会在树上产生,我在未鸢湖旁边采的。而这汁液同样需要暴晒后才会发光,为了掩盖我手指头会发光,白日我就叫奇峰他们给我染指甲了,那萤光只能用植物汁液清洗,不然见了阳光后便会保持差不多五六个时辰都在发光。」 「奴才等输的心服口服,甘愿受任何责罚!」果新低着头再无疑问,只沉声说道,其他人也都齐声跟着请求道。 「先去影卫营面壁思过,爷一会儿会过去告诉你们如何惩罚。」鹰主只表情淡淡吩咐了一句,便示意余海带着人出去。 「舒服了?」等人都出去后,鹰主才对着佟殊兰似笑非笑道,还往她面前把茶盏推了推,说那么多话该是口渴的。 「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呀!」佟殊兰努力抿唇忍住自己看着对方垂头丧气接受了一通教育后那点子爽感。 果然还是以少胜多后让对方哑口无言的打脸来的爽快呢。 「哼,这就又开始不说实话了。」鹰主拿着皓月广寒玉扇敲了敲佟殊兰的脑袋,「说吧,你想要做什么?」 第75页 「我想开茶楼。」佟殊兰吐了吐舌,冲着鹰主咧嘴笑道。 「在哪儿开?」鹰主并未觉得惊讶,反正不管她想怎么折腾,都随她去便是。 「在大清。」佟殊兰坐直了身体,冲着鹰主认真道。 「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要在大清将茶楼遍地开花,需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和财力?」鹰主心思转了一下,不动声色挑着眉问道。 「我保证不会亏本!」佟殊兰更认真了些,她就还不信了,就凭后世三百年那些玩儿烂了的营销手段,茶楼还能亏了?除非她佟殊兰变成傻子! 「口说无凭。」鹰主只看着她淡淡道。 「立字为证!」佟殊兰分毫不让注视着鹰主的寒眸,那眼神中的熠熠光辉让鹰主蓦然晃了下神。 他仿佛从佟殊兰的眸中看见了星空,却又仿若从其中看到了无尽的黑暗,不管如何,这都不像是一个十岁孩子能有的眼神,他心下莫名有了更多的猜测。 「可以,但你需要再帮爷做一件事情。」他并未晃神多久,直截了当答应下来。 「您说说看。」佟殊兰心里腹诽着,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了撇嘴道。 她大概猜得到是什么事情,可这明明是她赌赢后的赌注,果然男人的嘴,大海的水,且没深浅着呢! 「替爷调-教出一支真正的影卫队伍,你也别觉得爷在占你便宜。」鹰主很清楚这小狐狸的不服气,他只轻笑了一下,「你若要在大清开茶楼,必然少不得要影卫去做,让你来做他们的教习,以后你吩咐的也更顺手些。」 「我还是个孩子呢,能赢了他们也是凭得我脑子聪明,我能教他们什么呀!」佟殊兰眨巴着眼睛装稚嫩。 「你有多少本事,爷心里清楚,没让你教他们功夫,身手不好的也进不得影卫营,爷是想让你教他们成为影卫。」鹰主似笑非笑看着佟殊兰道,经过了这神出鬼没赢下来的一局,他已经看到了小狐狸爪子锋利的一角。 「行吧,但我有两个条件。」佟殊兰垂着眸子,睫毛在她脸上带出漂亮的阴影来,看着倒是更乖巧了些。 「你说。」鹰主点了点头道。 「首先,不管我如何训练他们,您不许插手,不许过问,我保证他们的忠心还是冲着您。」佟殊兰抬起头看着鹰主,「其次,我不会阻拦您看着我训练他们,可不管发生任何事,我不想回答的,您不能问我。」 「可以。」鹰主知道,这只小狐狸怕是有许多埋藏至深的秘密,他并不打算逼着她说,总有一天等她能够信任自己的时候,他总会知道的。 「还有,我要提前说明,要我来训练人的话,我不能保证不会死人。」佟殊兰一直在竭力避免,可却仍然避无可避,到底还是用稚嫩的面孔说出了残忍无情的话。 鹰主更加确定,她不可能只是个十岁的孩子,起码……她眼神中不再掩盖的血腥味儿,不是一个普通的聪明孩子可以拥有的,更何况她还有那么多莫测的手段。 可是—— 「爷说过,爷会是你的家人,那爷这辈子都不会与你为敌。」鹰主在佟殊兰还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的分量时,便郑重给出了自己的承诺。 「那就走吧!」佟殊兰不置可否,起码在她这里,她的家人不会自称为爷。 「先用晚膳!」鹰主又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惹得小丫头到底没忍住瞪了他一眼。 等用过晚膳后,鹰主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完了遍地发光的莲花道,才带着佟殊兰朝着后花园走过去。 这后花园虽是叫做后花园,可并不对府内其他人开放,除非有鹰主的命令,否则没人能进的来,平日里也都有影卫的层层把守。 今日外面只留了几个人,其他人都在底下的影卫营中跪地思过。 「余海,让石金达派人守着这里,所有影卫全体去麒麟厅。」鹰主带着佟殊兰一进后花园便吩咐道。 余海赶紧应诺下来前去安排,佟殊兰则不在意到底是谁在把守,她只是看了看这花园内暗哨的点和机关,脸上带上了几丝哂笑,这个时代的防守啊……简陋的让人觉得做个贼日子倒是更好过些。 「打今儿个起,格格便是你们的教习,她的命令等同于爷的命令,不愿意服从者现在就可以站出来,发配漠北为披甲士。若是以后再发现不服从者,杀无赦!」鹰主坐在地下宽阔高挑的麒麟厅中,没有跟影卫有任何废话,直接吩咐道。 影卫们或多或少都有些骚动,虽然他们赌输了,可做一名影卫,并不只是看盯梢,那是斥候的活儿,更多时候还要看功夫,他们可不相信一个小丫头能多厉害的功夫。 「奴才领命,绝不敢违背主子和教习要求!」这时候果新第一个跪了下来铿锵有力道。 且不说他对佟殊兰服气不服气,哪怕把这个当做一个惩罚,愿赌服输是个爷们儿就得做到。 「奴才领命,绝不敢违背主子和教习要求!」见统领都跪下来了,即便大家心里还有些意见,也都整齐划一跪下来齐声道。 鹰主没有在说话,只坐在上首朝着佟殊兰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都起来吧!」佟殊兰笑眯眯地冲着众人道,一点都没掩饰自己软糯糯的嗓音,让这接下来的训话看起来倒是像个笑话。 「嗯……给我搬个椅子过来。」佟殊兰仰着头感觉了一下,她这身高实在是不利于她塑造自己的气场,于是她现冲着果新吩咐道。 第76页 果新二话不说,直接给她搬了个椅子放在了众人前面。 「这样就好多了嘛!」佟殊兰自己爬到椅子上站着,也不管看着她脸上带着嘲笑的影卫们,先笑眯眯感嘆道。 「好了,讲几句。」佟殊兰依然是带着笑的,装逼只大成就在于前后反差大,收拾生瓜蛋子的活儿她也不是没干过,轻车熟路了。 「你们都是非常厉害的人,也执行过非常多的任务,想必有些完成的非常精彩,我对这一点非常敬佩。」佟殊兰一脸用了四个非常,让所有人都缓下了神色。 「今天我赢了你们,想必有些人很不服气,可我想告诉你们,眼睛可以做的事情很多,比如我现在能让你们放松。」佟殊兰说着,笑容勐然一收,将自己在黑三角时的暴戾和血煞之气通过眼神展露了出来,「也随时能让你们胆寒。」 果新以及几个反应迅速的小头领手都不自觉放到了剑柄上,前面看得最清楚的人瞬间就出了一身冷汗。 「可今天我要让你们知道,我赢了你们,绝对不是偶然,我有本事赢你们一次,就有本事一直赢你们,所以即便你们再厉害,在我看来也是一群废物!」佟殊兰冷着脸扫视了众人一遍,带着深深的轻蔑道。 「我不服!」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嚷嚷,佟殊兰看都没看,直接甩手而出。 「啊!」果新回头一看,人群中突然有个人跪了下来,眼下正一脸痛楚和迷茫,在他脚腕上方三寸处足三里的位置,火光映射下,一支金针闪闪散发着光芒。 「刚说了绝不违背,现在就敢喧譁,你们就是这样把自己的誓言当屁一样乱放吗?」佟殊兰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道,现成的装逼机会她能放过?开玩笑!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哈~ 第43章 训话 「余公公, 帮我把金针取回来。」佟殊兰站在椅子上冷着小脸儿,确实很像那么回事儿。 只是余海从那影卫身上拔下金针后,脸上却露出了点惊色, 这不是金针……金针没有那么沉, 可他什么话都没说,只躬着身子将金针还给了佟殊兰。 「你们看,哪怕是现在,你们个个儿身手矫健,却仍然防不住我一根针,这就是你们的本事吗?」佟殊兰故意带上了几分疑惑, 这疑惑在果新等人看来与羞辱无异, 大伙儿心里又憋住了一口老血。 「爷说身手不好的人, 是进不得影卫营的, 这我相信。虽然我并没能看到武艺高强对你们有何帮助, 可我相信若是在战场上杀敌,你们以一敌十绝不成问题。」给一巴掌就要给一颗甜枣, 佟殊兰深谙此道,看着影卫们脸色和缓了些,她才又转了语气。 「可你们有没有想过,以一敌十的人,放眼大清绝对不少,而你们作为鹰主的影卫, 本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现在有谁能告诉我, 出去后大家害怕你们,到底怕得是鹰主府的名头,还是你们的实力?」 鹰主看着小丫头笔直站立在官帽椅上的背影, 唇边的笑容,如同青莲绽放,又如白雪消融,他就知道这小狐狸明白他的用意。 「什么叫影卫?我的理解是影子护卫队,影子是什么你们想过吗?是摸不着伤不到的,是虚无缥缈却又无处不在的,你们不如现在感觉一下,自己肚脐往下三寸的地方摁下去会如何呢?」佟殊兰用软糯糯的声音说着,影卫们听到她的话后,下意识就冲着下腹摁了下去,很快就有人痛哼出声。 「这是……荭夕雾?」李从志作为大夫,最是熟悉各类毒药,他随意拉过一个影卫诊过脉后立马抬起头看着佟殊兰问道。 「荭夕雾触之无毒,需要热水煎之蒸馏而出方为毒药,能让人腹痛不止却没有明显中毒症状,是……奴才给您的药草?」李从志有些惊讶,他给的药草种子虽然有很多,可不管是什么,都不是几日就能种出来的。 「虽然现在是在影卫的大本营,但你们的职责是什么?保护主子,眼下爷还在这里,不管任何情况,作为影子你们都要时刻防备着,你们的警戒去哪儿了呢?所谓来无影去无踪方为影卫的最基本要求,我从你们身上却一点都没见到这个特点,你们就如同站在敌人面前的靶子,我若想杀你们,你们当中任何人包括果新,早就死过无数次了。」佟殊兰没有回答李从志的问题,只耸了耸肩膀声音更讥诮了些。 「刚刚我一路进来,甩着手将毒药撒下去,你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我的异动,这就是你们影卫的作为?主子怎么敢指望你们来保护?」 「你们吶,现如今充其量就是一群武夫,根本不配被称为影卫。这样吧,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分成四队,每队如何分,由你们自己定,队长是谁,由你们自己定,开始吧。」说完后,佟殊兰轻巧地跳下官帽椅,蹦跶着坐到了鹰主身边。 眼下她还没能竖立起彻底的威信,她这个人怕麻烦,这个时代的好处就是奴才要无条件忠心于主子,有鹰主这个老虎在,她也不妨装一把小狐狸。 影卫众人从来没有经过这样的训话,听了李从志的话,得知荭夕雾的毒很轻微,也不难解,便都羞臊着脸安静了下来。 可他们也没有执行过这样的任务,影卫们更多习惯了听头领吩咐,当那香菸裊裊升起时,大伙儿都看着果新很有些手足无措。 「看我做什么?分队!」果新自面壁思过时就一直惦记着佟殊兰那催眠的法子,眼下有鹰主在背后给她撑腰,他自然没有二话。 第77页 所有人都赶紧动起来,只用半-柱香功夫就分好了队伍,果新连同谷鲁、景额和李从志分别带领一队,都安静看着佟殊兰和鹰主,等他们的吩咐。 「不改了?」佟殊兰坐在鹰主下首,并未因他们停止动作而起身,只笑眯眯看着众人问道。 影卫回应她的仍是一片沉默,到底大伙儿心里对她刚才那番话,亦或是刚才下毒的行为,都是有所不满的,只是碍于鹰主在这里,无人敢真正反抗。 可以预见的是,一旦鹰主不在,想要驯服这群有勇无谋的生瓜蛋子,且有佟殊兰头疼的时候。 「现在我只想问你们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问过果新统领,现在我问问你们,影卫总共有多少人?这四只队伍里有他们的位置吗?」佟殊兰并不担心这个,只笑着用手撑住自己的小脸蛋儿嘆了口气。 果新心下更赫然了几分,作为统领……他竟然也没想到这个问题,只能说他今日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多了。 「回格格的话,您说的是让我们分队,并未说让外出未归的人分队。」谷鲁脾气急,很有些不服气,当即梗着脖子粗声粗气道。 「还有谁有意见吗?没关系,都可以讲出来。」佟殊兰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理会谷鲁的不服气。 「没有意见,是我们思虑不周!」果新瞪了谷鲁一眼,沉住气回答道。 「你们不说我也看得出来,有很多人不服气,可连战友都不在『你们』这个行列,我真的很怀疑,当遭遇敌袭、严刑拷打亦或是威逼利诱时,在你们完全失去任何希望的时候,到底还能有多少忠心。」佟殊兰站起身哼笑道,脸上那浅浅的嘲讽,所有影卫都看得分明。 「鹰主一进来时说的话到明天晚上为止都作数,本来我今天还想多说些什么,可现在你们让我太失望了,还是给你们时间好好考虑一下吧。」佟殊兰摇了摇头,声音里的淡然倒是有些像鹰主平日的样子。 「明晚不管你们考虑好与否,站在这里的人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只有一个死字,人人都会死,可你们是死的光荣还是被人唾弃,由你们自己决定,都听懂了吗?」这话佟殊兰说得很温和,可鹰主知道她没有开玩笑,一如他十一岁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定下了几百人的生死。 「奴才明白!」果新单膝跪地拱着拳头低头道,所有人立马都跪地齐声应了下来。 「爷,咱们走吧。」佟殊兰扭头看着鹰主软软道。 她就算是一直没有停下悄悄锻鍊自己,也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孩子,今天从早上她就一直在算计人,体力上的消耗也不少,现在算是办完了事儿,就再忍不住自己的疲惫。 因着这份疲惫,她看起来很有些意兴阑珊的样子,出来后花园后,就有些懒洋洋的,衬着微凉的夜色,颇有几分落寞之感。 「你若不想训练他们,就当爷没说。」出来到了大道上,看着佟殊兰小小一个人儿不知为何而起的落寞,鹰主拉住了她的胳膊轻声道,本来这番临时起意旨在试探更多一些,他不想因这个跟小丫头生分了。 「爷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情。」鹰主这句话让佟殊兰有些恍惚,她突然记起,好像死老头子也跟她说过类似的话,可她还是一直在做她不想做的事儿,做到三十岁还年纪轻轻就厌恶了工作,只想躲开到随便那里去当个咸鱼。 「我没事儿,就是有点累了。而且我答应了就会做到,爷您说得对,我需要他们,不如我跟爷再打个赌?」佟殊兰突然调皮地笑了出来,眼神中的波光因夜色看不清深浅。 「你这么爱跟人打赌?」二人都不曾上软轿,在这温凉如水的夜色中,谁也没说,却很有默契地沿着大道慢悠悠散起步来。 「加点彩头嘛,不然说出来很没成就感的。」佟殊兰耸了耸肩笑道。 「说来听听看。」鹰主淡淡地声音一如既往,眼神里的笑意却一直未曾散去。 「就赌我要开的茶楼,以一年为期,我会让它成为大清最受人追捧的场所。若我能做到,爷再答应我一个条件。」佟殊兰停下脚步,仰起头看着鹰主道,眼神中泛起的微微光亮让鹰主心下放松了许多。 「做不到呢?」鹰主只是挑了挑眉,故意逗她。 「那我就跟你姓!」佟殊兰眼睛眨都不眨地道,她才不信这些还未曾开过眼界的古人们,还能在她诸多新鲜玩意儿的轰炸之下保持淡定。 「好。」鹰主淡淡笑着点了点头道。 「您答应了?」佟殊兰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那就从明天开始!」 她心里已经开始算计起来,要用多长时间让那群影卫有个影卫的样子,毕竟开茶楼需要选场地,需要装修,也需要培训,这些都需要时间。 一年时间还是挺紧张的,既然影卫们都有功夫在身,那就只能……辛苦辛苦他们了,佟殊兰眼神中的笑意越来越调皮,很快一侧唇角就勾起了小小的弧度。 伺候在旁侧的余海眼尖,看见了佟殊兰脸上那抹坏笑,当即心底就打了个颤儿,他有种非常明显的直觉,肯定有人要倒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女主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是不是金手指太大了,枸杞有话说哈~ 首先第一,她从第一次见鹰主,那时候余海去捏炉灰,包括她点火还有身上的万能刀,都证明她不是个普通孩子,鹰主一直知道这一点并且一直在加以试探。 第78页 第二,让一个小孩子训练一直影子队伍,不是让他们功夫更高强,而是学佟殊兰展示出来的那些本事,还有另外一层寓意,鹰主也对佟殊兰是不是个小孩子有所怀疑,下一章就会交代另外一层寓意。 佟殊兰心里也清楚自己做不了一个孩子,这才是相互试探相互过招的第一阶段,设定就是如此,不会让她扮猪吃老虎一直做个普通的孩子。 毕竟大兰兰是要在大清开遍茶楼寻人的角色,手底下人手不够,人手名头不够也是不行滴。 但在大逻辑上枸杞会尽量考虑全面,如果实在没逻辑,那就只能证明枸杞智商不够,没办法啦! 感谢在2020-02-24 05:31:54~2020-02-24 19:53: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明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锋芒(二更) 「爷, 刚才那根金针,比一般金针要重三倍以上,格格应该是准头不错, 并非是腕力过人。格格这段时间虽然动作不少, 可基本能够肯定,她并无内家功夫在身,身手上头,还是得让果新统领试探过以后才能得知。」回到墨安院内后,余海先给鹰主倒了杯茶,才轻声禀报, 脸上带着佟殊兰从未见过的淡然, 倒是有些奴肖主的意思。 「嗯, 让你查的事情可有进展了?」鹰主神色也是一片淡然, 声音不轻不重, 如同他杯中的顶尖银毫般透露着一股子清冷。 「回爷的话,在佟恆仁夫妇一家背上宁古塔后不久, 他府中曾伺候过的下人们就都被杀了个干净,连家人都不见影踪,查探起来实是有些困难。邻居和相识之人也只查到了他们隔壁有个大夫,姓杨,他家女儿与格格关系不错,却并未教导过格格医术。」余海躬着身子沉声道。 「她对穴位的了解可不像是清浅的样子。」鹰主放下茶盏, 捏着薄薄一张宣纸挑眉道,那上面记载了这段时日历来, 月柳在京城调查道的所有跟佟殊兰有关的事情。 「没骑过马却能赢了养马人和影卫,没学过医术却知如何治疗伤寒,日日在闺中却有一身神鬼莫测的本事……」鹰主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 「她真的是佟殊兰吗?」 「爷,这个倒是可以让奇峰试探一下,据那杨大夫的女儿讲,佟家大姑娘左手虎口位置有一道纵向伤疤,是佟佳大姑娘几年前在杨家顽耍,不小心碰了闸药材的刀留下的。」余海也知道鹰主的疑惑,就连他心里都在寻思佟殊兰是否跟奇峰是一类人,打在宁古塔时便跟月柳叮嘱过这方面的探查。 「哼……她倒总是伤着手,让奇峰和果新隐晦些,别让她发现了。」鹰主哼笑了一声,眼神中说不出是兴味还是无奈。 「喳,只是……爷,格格乃是极为聪慧机敏之人,若是果新统领那边试探,怕是会让她发觉什么。」余海原来总是小看佟殊兰,眼下把她位置放得不能更高了以后,就担心打草惊蛇。 「她不是敌人,知道又如何?爷只是不想让小狐狸知道后又提高警惕,即便知道了,左不过真心换实意,早晚她会信任爷。」鹰主扫了余海一眼,便拿起未看完的帐册看起来。 余海躬着身子替鹰主换了盏茶后,眼神中带着思索慢慢退下去安排事情,听爷这意思……那位格格真真儿被主子爷放在心上了? 他出了门儿便摇了摇头,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再是奇妙不过,那么多等着爷选择的国色天香他理都不理一个,对着个来歷不明诸多神秘的小丫头倒是用心至极。 虽眼下不是男女之情,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这可真是……他一个去了根儿的太监实在是不懂这复杂又微妙的缘分。 就在余海去找果新的时候,朱德顺也难得站在南风居西厢房内跟佟殊兰单独说话。 「格格,奴才觉得,您这锋芒露的早了些,爷说不得……会起疑心。」朱德顺既然决定了效忠,面对佟殊兰这样心思不知多深的主子,他便是全心全意,即便知道了佟殊兰不像个十岁的孩子,他也从未问过一句,这还是他第一次就此事发表意见。 「或早或晚总会露出来的,有什么关系呢?」佟殊兰这会儿其实疲惫极了,可她却一点睡意都无,只将漂亮的大眼睛眯出了倦怠的弧度。 「眼下您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若是爷对您的手段不喜,或者刨根问底,怕是您处境也会危险起来。盛京宫里那些格格们,虽然眼下悄无声息,可若是逮着机会,她们并不如族老们的晚辈讲究。」朱德顺经歷过老鹰主的死,自是知道爱新觉罗一族有多狠。 「他第一次见到我,便知道我不是普通孩童,后来我被救,月柳和鹰卫都瞧见了我的手段,他从来就没小看过我。」佟殊兰轻笑一声,脸上神色且琢且磨,一副瞭然于胸的样子。 「那晚我发疯后,他更确认我有诸多手段,这场赌是我自己要的,爷何尝不是让所有影卫陪着我演一场大戏,好知道我到底有多狡猾。」 「那格格接下来,是打算……锋芒毕露?」朱德顺有些不大明白佟殊兰的想法,他低垂着眸子思忖了会儿才轻抬下巴问道。 「为何不呢?我从来没说过我的来歷简单,入叶赫那拉府也不是来做大家闺秀慢慢成长的,既然註定要让他知道我的深浅,我巴不得更快一些。」还带着稚嫩的童音说着这般沧桑的话,佟殊兰脸朝着夜色,朱德顺余光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觉得她眼下必是嘲讽的,也不知道是在嘲讽些什么。 第79页 「我曾经希望过自己泯然于众人,可等待我的还是步步杀机,没尝试过万众瞩目,试试也不错。」佟殊兰突然笑出声来,转过头拄着下巴歪着脑袋用可爱的样子看着朱德顺,「说实话,你的效忠我预料到了,可你如何忠心却在我意料之外,现在我能知道为啥你攒下那些人脉了。」 「世间值得人好奇的神秘之事很多,奴才只是个下人,无非就是沾了年纪的光,自然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朱德顺低着头更恭顺了些。 「挺好的,能遇到你是我的福分,宝生你教得也不错,若有一天我真的遇到灭顶之灾,我承诺,一定保你们父子无恙。」佟殊兰今天说了太多话,给完这个承诺,她就有些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说话了。 「奴才告退。」朱德顺看出了她的惫懒,只倒退着慢慢出了门儿,过了好一会儿芳巧才带着芳悦在门口安静伺候着。 「歇了吧。」佟殊兰坐起身伸了个懒样,冲着芳巧灿烂地笑道。 等芳巧和芳悦伺候着她躺在炕上,只留下炕桌上一盏微弱烛光后,才都安静退了出去。 夜凉如水,暗色深沉,佟殊兰没有撒谎,她最喜欢这样的黑色,黑色的霸道,在于它可以掩藏一切,好的坏的,危险的或者脆弱的。 可能不只是朱德顺,连鹰主估摸着也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张扬,如此不管不顾将自己暴露在所有人前,毕竟她看起来很谨慎,而她也真是个隐藏的好手。 没人理解她心底那些腐烂或者变态的癫狂,就没人知道信念对她来说有多重要,重要到怕死的她可以为之去死,也能够为之绞尽脑汁算计着去活。 「殊惠啊,你还好吗?等着我,一年,一年的时间我会让全天下的人一起陪我找你。」佟殊兰看着窗外无声在心里对着自己道。 许是月光,又许是烛火之光,应着她软软又黑黝黝的眸子,似是有水光飞快闪过,却隐没在了轻轻阖起的眼皮子底下。 与此同时,远在宁古塔之北,白雪虽然已经有了消融的痕迹,可还是冷得很,大伙儿都还穿着厚袄子,只外面比以前多了些人。 「我说你到底要干啥?大晚上的不回家睡觉,你非得来爬墙头,就不怕你师傅揍你?」孟斐然冻得嘚呵的,搓着手站在程先生家墙外头,沖踩在他肩膀上的小丫头没好气的低声嚷嚷。 「小声点,程先生耳朵多尖呀,被发现咱俩就惨了!」佟殊惠赶紧扶着墙蹲下来,就着姿势的方便往孟斐然脑袋上拍了一下。 「每次一挨打哭得最大声的永远是你,明明你师傅和程先生也没用多大劲儿,就这你还总是惹祸,你说你图啥呢?」孟斐然实在是不理解佟殊惠的脑迴路,一个九岁的小丫头哪儿来那么多狗憎人厌的点子呢? 「你不想让你师傅嫁……咳咳,娶我师傅啦?」佟殊惠赶紧先跳下来,拉着孟斐然凑到角落里轻声道。 「……话说以前想过,自打你来了以后?不想!」一个天天没脸没皮跑他们家蹭吃蹭喝顺带蹭师傅的死丫头,不住在一起都要折磨死他了,住在一起还得了?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哼……别当我不知道,你去年就想着娶媳妇了吧?眼瞅着再过两年你就能娶了,如果你师傅还没能娶着媳妇,到时候谁给你张罗媳妇儿?」佟殊惠冷哼一声,一脸瞧透了孟斐然的样子。 「这不还有你吗?我师傅说了,要是实在没人嫁给我,就让你当童养媳,反正你是我师傅捡回来的!」孟斐然故意气佟殊惠,实际上要娶这个小丫头片子?他宁愿去当和尚。 「美得你,姑奶奶可是要四海为家找姐姐的侠女,你这样喜欢家里蹲的,就别惦记了。」佟殊惠翻了个白眼,「再说我才九岁,等我能嫁人,你都老了,我才瞧不上你。」 「……你就算十六嫁人,我也才二十一,怎么就老了?」孟斐然一时关顾着跟佟殊惠争论,都忘了自己到底多讨厌这死丫头的事儿。 「人生都过了一半了呀,啧啧啧……所以还是得让你师傅娶我师傅,才好从别的村儿给你相看个跟你差不多的,听话啊,蹲下蹲下!」佟殊惠使劲儿用手臂去够孟斐然的肩膀,心里直念叨他没事儿长得那么高作甚。 「你为啥老撮合你师傅和我师傅啊?难不成刘寡妇很想嫁给那半老头儿?」孟斐然已经习惯了小丫头的不客气,顶着没啥分量的小丫头站起身还不忘试探着猜测。 如果真是那样,那他就欢快把裴成打包送出去,即便是师徒也可以分家不是吗?他就是这么冷酷无情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心态有点不大好,只能努力把存稿改好,周四排榜,我请假一天调整下心态,咱们周五见~感谢在2020-02-24 19:53:58~2020-02-26 04:23: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啪叽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gq 5瓶;辜十一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气笑(一更) 「想得美, 我就是想着住在一起,便不用吃我师父做的饭罢了!」佟殊惠转悠着眼珠子轻哼一声道。 可话刚说完,她就捂住脑袋『哎呀』出声, 要不是孟斐然手脚快, 她恐怕就得摔个好歹。 等程先生带着醉眼朦胧的裴成出门时,只瞧见了小丫头一屁股坐在某个肉垫身上,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样子。 第80页 「诶?丫头你这是要一屁股压死你大师兄?分量可还差了点儿啊!」裴成晃悠着靠在程先生家门口,看见他俩这样没忍住喷笑出声。 「程先生,您轻点砸人嘛,我脑袋肯定要青了!」佟殊惠捂着脑袋眼泪汪汪的演绎什么叫恶人先告状。 「谁叫你爬墙头的?这是先生教你们的?」程先生轻笑着调侃道。 「这不是大师兄担心裴师父喝多了嘛!」佟殊惠低下头赶紧把锅甩到肉垫子身上。 「真是这样?」程先生笑眯眯看着还躺在地上的孟斐然问道。 「我没……嗷, 我就是怕死老头儿喝多了, 我还得熬夜照顾他!」孟斐然还没出口的反驳, 屈服于被小丫头狠狠掐住的腰尖儿肉上。 他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呀?才会有个不靠谱的师父, 还有个不靠谱的师妹…… 「哦, 不是来听你裴师父哭着问我怎么才能娶到你师父的就行。」程先生笑眯眯地对着佟殊惠道。 裴成打了个酒嗝,晕乎乎的感觉这话有些不大对劲儿, 可怎么都没听出哪儿不对劲来。 孟斐然真是想哭了,眼看着他大概又要多一个不靠谱的师娘……这日子没法儿过了! 「真的呀?哎呀,我师父她其实是很欣赏裴师父的医术的嘛,如果有个德才兼备之人能替裴师父上门提亲,我再劝一劝,说不定就是一段良缘呀!」佟殊惠这下子脑袋也不疼了, 直接从孟斐然身上蹦起来,好不容易压抑住自己的喜悦抿着小嘴儿轻声道。 她实在是受够了师父一喝多就骂裴成龟儿子没胆子上门, 然后念叨着怎么就瞎了眼……那一套佟殊惠都能背出来了。 她小小一个人儿,每天习武学医术还要学习奇门遁甲,天天都累得恨不能嗷嗷哭, 还得照顾醉酒的师父,她实在是受够了! 至于满脸菜色的孟斐然,直接被她扔到了脑后,反正能者多劳,照顾一个人和照顾三个人……也不差多少嘛! 「真的?我就知道小惠儿你对师父好!德才兼备……程先生!非你莫属啊!」裴成醉醺醺得抬起头满脸兴奋,左右瞧了一圈便冲着程先生鞠躬道,要不是程先生眼疾手快,他估计要五体投地来拜託了。 「行了,等你清醒了再过来,我详细跟你说说小丫头她师父的事儿,你要是能接受,也不用提亲,我给你们操持着,直接拜堂成亲就行。」裴成是半途来到这里的,程先生经过这些年的考察,觉得裴成是个可信之人,若是他能接受他们这些人的身份,那也别耽误两个大龄青年那老房子着火了。 「多谢先生!罗之明天一定登门拜访!」裴成即便喝多了也还是很开心,又是一个拱手弯腰。 「诶…先生,您看这…我也抬不动师父,不如就让他睡在您这儿?」孟斐然正忧郁着呢,看见裴成还是一个大马趴摔在程先生面前,捂着脸有些没眼看。 「行,那你正好在这儿照顾着,我送小丫头回去。」程先生对孟斐然搬不动裴成这话不置可否,也不管还趴在地上没动静的裴成,直接拎着佟殊惠就往刘寡妇家走。 「先生……大师兄他能行吗?」佟殊惠朝着后头望了好久,才问程先生。 「他比你还早练出气感,你说呢?」程先生牵着小丫头一边在夜色中漫步一边反问。 「那他为啥每次都被我打得满地找牙呢?」佟殊惠有些不服气。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执着,你有,你师父有,你大师兄他当然也有。」程先生瞭然的看了小丫头一眼,知道刘寡妇也就是索绰罗氏不会瞒着小丫头许多。 这佟殊惠又是个满人,自是能发现村子里许多不合理之处。 「好吧……不管你们是谁,都是我的师父和先生!我永远会保守秘密的!」佟殊惠仰着小脑袋认真道。 实际上她除了知道村子里大都是满族八姓儿的人,并且大都有不同的拿手绝活儿外,其他也都还不清楚。 可随着她慢慢长大,早晚会知道,尊师重道不管是汉族还是满族都是铁律,她一定会遵守。 「行,小丫头好样的,今天我就不让你师父罚你了,明天把《轩辕本纪》前三章抄写一遍交给我。」程先生笑呵呵地拍了拍佟殊惠的脑袋。 「啊?您不是说不罚我了嘛?」佟殊惠又想哭了,轩辕本纪很多字她都还不认识呢! 「先生没说不罚你啊,爬墙是不对的,再抱怨就四章。」程先生还是笑眯眯的模样,可佟殊惠瘪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村子里有长得横的,有长得凶的,可最让人头疼害怕的还是这位程先生,他总能叫人叫苦不迭。 想着明日要抄写的那厚厚一叠章节,佟殊惠梦里都在哭着喊姐姐救命。 佟殊兰又一次梦到了佟殊惠对着她哭喊,再加上一起床她就觉得胳膊腿儿酸痛得不像是自己的,心情也不是很好。 昨日活动太多,她素日里也就是在室内做做拉伸和深蹲练习,昨日跑了那么多路,到了午睡起来后,身上就更酸疼了些。 「格格,下午穿这身金边浅绿晚玉旗装如何?这是南边儿新进上来的料子,绣娘昨日才送过来,看着倒是雅致得很。」刘佳嬷嬷见佟殊兰脸色不大好,带着所有人动作都轻缓了许多,连声音都放柔了些。 「不,换那件云霜深紫的骑装,给我收拾利落些。」佟殊兰看着那浅绿就有些心烦,干脆了当吩咐道。 第81页 「还有,告诉朱德顺,若是他做不了主就去找余公公,南风居不许再进浅色了,黑色石青色深蓝色不拘着都来一些。」 「是,奴婢记下了。」刘佳嬷嬷赶紧蹲身应道,知道主子这是心气儿不顺呢,小孩子心情不好了拿看不顺眼的事儿撒气也是有的,她心里带着几分好笑和小心,赶紧去将那身骑装给收拾出来。 等佟殊兰到了影卫营里,看着三五成群很是热闹的影卫,心情更是坏到了极点。 这也是她不喜训练生蛋子的原因,她的激情总来得太快太勐烈,却也很轻易就会被许多微小的失望给磨没,所以老头子总是说,她并不适合带队伍,最适合带队的是那个死在黑三角的傢伙。 「诶唷,格格来了,给格格请安!」有影卫看见佟殊兰冷着娇俏的面容站在麒麟厅门口,赶紧高声道,所有人这都才拖拖拉拉过来给佟殊兰请安。 佟殊兰直接气笑了出来,看着这群人她微挑了下眉,倒是语气很轻快地叫了起。 其他人还都当小丫头没有鹰主在旁坐镇是憷了,只有奇峰有些不好的预感。 「敢问影卫们训练的地方是在何处啊?」佟殊兰笑眯眯地扫了奇峰一眼,软着小嗓子问道。 「回格格的话,统领说您要教咱们的是技巧,不需要用到演武场,不若咱们就在这麒麟厅?」景额站出来看似恭敬道,只他话一说完,大伙儿就都低低笑了出来。 「没事儿,我也没想着教你们功夫,这个还得你们教我才是呢,只是就算是技巧,这里也施展不开,带我去演武场吧,将果新统领和余公公都叫过来。」佟殊兰说完转身就走在了前头,奇峰冲着景额瞪了瞪眼,赶紧跟上。 「走吧,不许太过分啊,叫主子爷知道了,咱们都没好果子吃。」景额看出了奇峰的意思,低着嗓子沖大伙儿嚷嚷了一声,这才赶紧追上去。 其他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想着也是这么个理儿,到底是主子,谁也不敢太过分了。 可……若是她自取其辱,这就怪不得影卫了吧? 「格格您说什么?奴才没听明白。」谷鲁站在演武场一角,似笑非笑看着佟殊兰问道,就是被鹰主打发过来坐镇的余海也有些不大明白这位小祖宗要做什么。 「我是说,你们派出最厉害的三个人分别攻击我,果新统领算一个,若是你们有谁能碰到我的衣角,就算你们成功,往后想学什么你们说了算,我都听你们的。」佟殊兰脸上娇俏的笑容一直未曾变过,像是丈量好了一样,笑不露齿温婉的很。 可她越是这样,跟在佟殊兰身边已经有段时日的奇峰却越觉得……格格怕是心情差极了。 至于余海,昨晚他就知道今日影卫要倒霉,这会子他只笑眯眯看着一言不发,连个眼色都没给任何人使。 「既然这样……头儿,我和景额自请跟您一起,格格您看这样安排可以吗?」谷鲁嘿嘿笑出声儿来,见余公公和果新都垂着眼不置可否,那就怪不得他们给这小丫头点颜色看看了,省得她总是不把影卫当回事儿。 「当然可以,你们谁先来?」佟殊兰笑得更灿烂了些,眼皮子也微微下垂,掩盖住了自己的冷色。 果新跟余海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他已经知道了主子让格格过来做『教习』的目的,在不伤害到小格格的前提下,他对这个安排一点异议都没有。 「那就我先来吧!」景额比谷鲁聪明些,接到了果新的眼神,恭敬地站出来拱手道。 「那你就开始吧。」佟殊兰站在景额三尺之外,大伙儿很自觉给空出块地方,都饶有兴致看着这场明显一边倒的比试。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大杀四方,大兰兰这会儿的身手确实还是只有技巧没有力道的,所以接下来不会是牛叉闪闪的场景,可影卫绝不可能从大兰兰身上占到便宜就是了哈哈哈哈~感谢在2020-02-26 04:23:47~2020-02-27 05:41: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啪叽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诡道(二更) 「格格, 那奴才就得罪了!」景额等大伙儿给他们空出一丈见方地方后,便拱了拱手恭敬道。 「嗯,来吧。」佟殊兰很认真点了点头。 随即景额很警惕地向前迈了一步, 可不等他继续迈出落后的那只脚, 差点儿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佟殊兰一见他有了动作,立马尖叫着飞快窜到了奇峰背后。 「余公公!他们就是这么做影卫的吗?竟然还真敢对主子动手?立刻将他拿下!等候鹰主处罚!」佟殊兰愤慨扬声说着,本来还淡然的小脸儿都气红了。 余海楞了一下,稍微有些为难,而景额手足无措止住脚步后,赶紧跪了下来—— 「格格恕罪, 奴才绝对不敢伤害主子分毫!」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佟殊兰冷声娇呵道。 「刚才不是格格……」 「天下懂口技者数不胜数!那以后有人学着主子的声音让你们杀了主子, 你们岂不是敢弒主?」佟殊兰直接铁青着脸冷声打断了景额的话。 「……都是奴才的错, 奴才愿意领罚!」景额见果新要站出来替他扛着, 知道对主子动手不是小事儿, 赶紧先一步开口道。 第82页 「你真知道错了?」佟殊兰脸色还是很难看,可语气稍稍迟缓了些。 「奴才知错!求格格责罚!」景额低着头铿锵有力道。 「好, 你输了,下一个。」佟殊兰听完他的话,立马脸色淡然从奇峰背后站出来淡淡道。 「啊?」不光是景额,所有人都有些愣神,不是……这怎么个意思? 「你认错后默认不再试图碰我的衣角,所以你输了, 下一个。」佟殊兰挑起眉好整以暇道。 「可是……」谷鲁一脸愤怒地站出来就要反驳,被果新摁住了胳膊止住话音。 「奴才等愿赌服输, 下一轮谷鲁你去!」果新用眼神示意谷鲁,不管一会儿发生什么,他都要飞速冲上前摸到佟殊兰的衣角。 「好, 格格请,奴才请教!」谷鲁压住自己心里的怒火,赤红着双眼上前一步拱手沉声道。 「好,你可以开始了。」佟殊兰活动了一下手腕子,随即点了点头说完后,谷鲁立马爆射而出,朝她冲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佟殊兰飞快解开了自己的衣服,已经露出了白色中衣也未曾停手,眼看着小小女孩的身体就要暴露在一众大汉当中。 谷鲁强硬止住了自己的脚步,红着脸赶紧转过身去,「格格!你这是在作甚!」 「要死了你们!还不转身!哎哟喂,我的格格诶,您这是做什么?要是让主子爷知道了,奴才们可都活不成!」余海和奇峰都动作飞快的一个正对着一个背对着挡在佟殊兰面前。 「好了,谷鲁也输了,下一个。」佟殊兰等奇峰给她整理好衣襟后,并不理会余海的叫苦,只轻描淡写道。 「……格格种种手段,不会再使第二回 了吧?」果新站出来沉着一张还算是英俊的脸冷声道。 「不会。」佟殊兰微笑着摇了摇头。 「那格格可还会使用偏门手段?这样即便胜了,也未免胜之不武!」谷鲁脸上还带着红色大声道,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你们一群武艺高强的大男人跟我一个孩子讲胜之不武?」佟殊兰捂着嘴挑眉笑道,「呵呵……行,我不用便是。」 「那奴才得罪了!」果新知道这位格格心思颇深,有主子爷的吩咐在前,他也不等佟殊兰反应过来,直接以比谷鲁还快的速度接近佟殊兰,伸手就要去碰佟殊兰的衣角。 佟殊兰站在原地跟吓傻了一样,眼看着果新的手离她衣角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而果新眼神锋利,也做好了若佟殊兰有动作便放轻力道制住她的准备,可他实在是没能想到—— 在他马上就要碰到佟殊兰衣角之时,她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不但喷得果新满头满脸都是,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他那一瞬间以为是暗器,下意识躲开后,看着如落叶般轻飘飘倒在奇峰怀中满身鲜血的佟殊兰,直接愣住了! 「格格!格格!您别吓唬奴才!府医!快叫府医!」余海这会子简直要被佟殊兰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这位小祖宗到底怎么回事儿?怎么还突然吐血了呢? 李从志赶紧从后面挤过来,伸手就捏上了佟殊兰的手腕,包括还在生气的谷鲁在内,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李从志和佟殊兰,就怕这位小格格万一在演武场出点什么事儿,那真是有八张嘴都跟主子爷说不清楚啊! 「这……」李从志医术高超,刚一上手没一会儿便愣住了,只哭笑不得看着佟殊兰。 「你们都输了。」佟殊兰等李从志开口后才睁开了眼睛,笑眯眯看着果新道。 「咱们不服!」谷鲁这才知道大伙儿又被佟殊兰给骗了,这小祖宗怎么回事儿?咋这么些鬼心眼子呢! 「集合队伍,我有话要说。」佟殊兰笑着接过奇峰手中的帕子,将自己下巴上的血迹擦干净,至于深紫色衣襟上隐约的暗痕,她并未理会。 果新虽然心里带着气,可到底得了主子爷的吩咐,沉着脸带众人整齐划一站在了佟殊兰面前。 黑压压一群高壮男子站在一个小孩儿面前,形成一种无言的对抗和压力,冲着佟殊兰滚滚而去。 「我知道,大伙儿都不服气,觉得我是在耍赖、作弊,你们各种本领大都很强悍,现如今你们想学的无非也就是我如何避过人的眼线,又是如何催眠了别人而已,对吧?」佟殊兰这话是笑着说着,她这次没有踩椅子,扬着头看着众人,倒很有些示弱的样子。 果新带着众人沉默不语,可空气中分明瀰漫着贊同和气愤。 「可我有一事不明,你们号称本领高强,却连最基本的兵者诡道都没能学会,你们哪儿来的脸跟我说要学这个学那个呢?这满大清武艺高强者无数,你们敢说自己的功夫最高?」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笑就渐渐没了。 「难不成你们平日里互相对练厮杀,也只是当对方是战友,说停就停,跟玩儿一样?在我跟你们比试的那一瞬间,我不是你们的主子,我是你们的敌人!不管发生什么,赢了才有活下去的权利。若是手无寸铁之力的女人孩子对你们耍手段,亦或拖你们同归于尽,以比我今天更不要脸的手段只要是杀了你们呢?」佟殊兰冷冷扫视了众人一眼,脸上是无尽的讽刺,「那你们也不过就是曾经武力高强的废物罢了!连人血和鸡血都分辨不清,还有脸在这儿跟我说不服气?」 说完后佟殊兰嘆了口气,脸上带着几分哂笑和倦怠,「你们真的让我很失望,鹰主府花了那么人力物力培养你们,就是为了让你们要脸?」 第83页 所有影卫不管是服气还是不服气的,都带着几分羞赫低下了高扬着的头颅,佟殊兰这话不好听,可……话糙理不糙。 「果新听令!」佟殊兰见大家都沉默着再无先前的气场,冷哼一声后淡然道。 「奴才在!」 「在我说完所有的话之前有人打断我,杀!」 「我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除了鹰主以外,你们的最高头领,所以,我对你们有三个要求,第一服从!第二服从!第三服从!做不到的,杀!」 「在我训练的过程中,顶不住苦累多嘴的,杀!」 一脸三个杀字,带着霸道万分的力度,伴着一股子煞气冲着众人扑面而来,瞬间众人好像看见了血雨腥风的战场,精神都高度集中起来。 「现在,四个队长带队去跑马场伐木,捡着一人合抱粗细的树木,伐木四十棵,日落前回来!」佟殊兰这会儿感觉自己腿酸得厉害,实在是不想跟他们废话,只简单吩咐道。 「喳!」这次大伙儿齐声应诺的好似稍微心甘情愿了那么一点,出去的动作也非常迅速,毕竟……被一个孩子骂得狗血淋头,哪怕是主子,也实在是太丢脸了些。 「格格,您可要回南风居休息?」余海等人都走后,上前躬身轻声问道。 他这会子算是彻底对佟殊兰服气了,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她不可能是个十岁的孩子,很有可能年龄跟奇峰都差不多才对。 「怎么?余公公要送我回去?」见奇峰冲着余海点了点头,余海一脸惊讶的样子,佟殊兰淡笑着问。 「那当然,格格请,软轿已经在外面备着了。」余海赶紧侧身道。 一直到佟殊兰坐到软轿上,她才抬起左手,看了眼自己虎口上那道几不可见的细白伤痕,唇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顺势用左手撑住下巴无声嘆了口气。 还说什么以后还有他,这里就是她的家,还不是在不动声色确认她的身份和本事,谁又能信任谁呢? 无非也就是相互利用罢了,她会让鹰主看到自己值得被利用的价值,就先从这些影卫开始吧。 等找到佟殊惠后……山水有相逢,他们还是后会无期的好! 作者有话要说:  这些天净琢磨着怎么写,睡眠质量太差了,脑子有些昏沉,明天12点暂且日三千一天,我缓缓~ 第47章 严刑逼供 「爷, 奇峰已经确认,格格确是佟家大姑娘无疑,只是……从她一言一行当中, 怎么看都有些违和。」余海送佟殊兰回南风居后, 才去给鹰主禀报。 「怎么?你有猜测?」鹰主见自己的贴身太监表情极为丰富多彩,冷淡着一张俊颜问道。 「回爷的话,要说这古往今来奇人异事还真是不少,就是前阵子您让奴才替格格收集那些本子时,奴才也看过几本儿。」余海躬着身子凑近了些,声音都刻意放低了点, 「要说这生而知事和邪魂作祟之事, 歷朝歷代也是不少见呢。」 「那你觉得她是生而知事还是邪魂?」鹰主挑起眉头凉凉看着余海问。 「瞧格格能被主子爷捡回来就知道, 格格必是有大福分的, 想来是前世修的功德, 今生还有回忆也说不准。」余海赶紧带着谄媚的笑悄悄又后退回原位后回道。 虽然他觉得佟殊兰那折腾人的劲儿更符合邪魂作祟的样子,可明显主子爷不那么想, 作为贴身奴才别的学不会还好说,不作死那是必须得头一个学会的。 「身手可试出来了?」鹰主不置可否地捏着一串檀香木的手串淡淡问道。 「这……看格格样子略有疲乏,应是没有身手的,可今儿个格格并未动手。」余海带着更精彩的表情,一字不漏地将佟殊兰在演武场那些不要脸的行为给禀报上去。 虽说心里嘆人家不要脸,余大公公脸上也不是没有佩服的, 到底那位小祖宗说得对,不管是黑猫白猫, 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影卫下午可不就是被人家当老鼠给耍弄了么?还一个个垂头丧气半点硬气话都说不出口。 「呵呵……像是那小丫头的风格,晚上爷跟你一起去瞧瞧。」鹰主又被逗笑了出来, 手上转动珠串的动作蓦然停住,他直接将珠串扔到了矮桌上,心情颇好地吩咐。 「喳!奴才这就去让人准备晚膳!」也不枉费余海像个丑角儿一样白话半天,见主子爷手里的檀香珠串儿扔下了手,余大公公很是松了口气,赶忙出去安排。 每年鹰主都要心情不好两次,一次在四月,一次在八月,八月是鹰主的生辰,而四月底便是和硕静仁公主的生辰。 主子爷早早便搜罗了公主喜欢的东西,半月前已从盛京出发前往京城。 算着到京城的日子慢慢接近,鹰主心里的戾气和燥郁越发重起来,这几日都要拿着檀香珠串压制了,余海早就提心弔胆的。 好在还有个佟殊兰,只要说起她的事儿,鹰主总能展颜片刻,就沖这个余海都早早叮嘱了果新,不管格格如何折腾,一定不能得罪那位小祖宗。 被人长了辈分的佟殊兰这边到底没忍住,让芳巧和刘佳嬷嬷很是给她按了半天,又扎实睡了一觉,起来后正是晚霞漫天之时,这带着艷色的明媚让佟殊兰心情稍微好了点。 用过晚膳只略在软塌上看了会儿书,佟殊兰便又乘着软轿去了演武场。 演武场就在后花园边上的角门出去后那片空地上,除了南面是叶赫那拉府,剩下三面环山,场地宽阔一览无余,进可攻,远可守,早被鹰卫重重包围,无人能够进出,算是府里除了影卫营最隐秘的地方。 第84页 她一穿过角门,便看见了立在演武场一侧那堆壮观的树木,四十棵一人合抱的大树占了几乎半个演武场。 「都用过晚膳了吗?」佟殊兰看着依然生龙活虎的影卫问道,脸上笑意非常真诚。 生龙活虎好啊,她就喜欢看着生龙活虎的生瓜蛋子一点点在教官的虐待下变得哭爹喊娘,连站都站不起来,这也算是诸多教官训练新进特情时为数不多的小爱好之一。 「回格格的话,用过了。」影卫毕竟是天天训练的,眼下被果新叮嘱过,大伙儿也知道避免不了被折腾,都还算配合,声音很是齐整。 可佟殊兰对此并不满意。 「听你们这声儿,我还以为你们都没吃饭呢,再回答一遍!」 「回格格的话!用过了!」近二百号大小伙子齐声吶喊,很是声势浩大。 刚走到角门处的鹰主挑了挑眉,紧紧捏着白玉骨扇摩挲的手慢慢松开了些,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笑意,看来离小狐狸变成小老虎也不远了呢。 「很好,看着你们都很有精神,作为你们的教习我很欣慰,从今天开始只要是在训练期间,都要喊我教习,或者喊我教头,喊错者伏地挺身一百!」佟殊兰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身后有人盯着她,可她也没有回头,只是笑着沖大伙儿很友好地吩咐。 「我知道,你们可能要问我,什么叫伏地挺身,今天我不只是会教你们伏地挺身,还会教你们仰卧起坐,蛙跳,平板支撑,我只示范一遍,每个人都要做五百个,平板支撑做半个时辰,先热热身,再开始今天的训练。」 说完她直接站上了比武台,非常利落给满头雾水的影卫做完了示范。 大伙儿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以影卫的身手,这些动作都非常的轻松,他们看不出这般动作有何意义。 「四队两两相对,分别替对方报数,然后交替,做完后我会告诉你们有什么作用。」佟殊兰笑眯眯地命令道。 果新内心嘆了口气,想起主子爷和余海私下里的叮嘱,第一个趴在地上开始做起来。 其他人也都迅速跟着卧倒,一开始大家都是有些百无聊赖的,甚至在心里嘲笑着小格格也就这点儿折腾人的本事了。 谁让人家是主子呢?左右也就是陪着这位主子折腾几天,她自己觉得没意思想必就不会再来了,可大家的想法随着报数的增加慢慢就变了。 这些动作一开始确实没有站桩和挥剑还有对打累人,只是随着数字慢慢增加,大伙儿脸上的汗就慢慢开始下来了。 五百个伏地挺身做完,好些人胳膊都颤抖地厉害。 五百个仰卧起坐做完,好些人躺在地上穿着粗气像是被十个大汉轮过一遍似的。 五百个蛙跳做完,所有人的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半个时辰平板支撑做……做不完了,噗嗤噗嗤砸到地面上的声音像是不停有人被扔到地面上,此起彼伏看得鹰主和余海都有些惊讶,也看得佟殊兰心里舒爽至极。 「好了,第一天我就不为难你们,本来热身动作应该有十个,以后再慢慢增加,先都起来吧。」她慢悠悠走到众人面前轻声道。 好多影卫听到佟殊兰的话,都是互相搀扶着才勉强在鹰主面前保证了作为影卫最基本的尊严——站直。 「下面你们把这些木头都锯成一人高长度,每个人扛一块木头,绕着演武场跑步三十圈,今天的训练任务就结束了。」佟殊兰这话一出口,影卫们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演武场他们特意弄得大了些,还分了好些区域,以满足影卫们不同的锻鍊需求,也彰显了鹰主府的气派,一圈就是二里地出去,三十圈……若是以平日的状态还勉强可以,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难道说格格不是想折腾他们,是要弄死他们? 「李府医你带着会医术的人站出来,不用参加这个训练,替跑不动的人诊治,保证他们性命无忧便可。」佟殊兰笑眯眯打消了所有人的猜测。 好么,人家格格不要他们的命,可……这话怎么听怎么让人心底冒寒气儿。 「开始吧!别耽搁!我明日还得早起进学呢。」佟殊兰懒洋洋坐在余海早就准备好的椅子上,看也不看旁侧的鹰主一眼,只扬声冲着影卫们吩咐。 「怎么着?这是在生爷的气?」鹰主见她不理会自己,倒也不介意,主动开口笑道。 「怎么敢呢,我可是卖身给爷的奴才。」佟殊兰看着众人锯木头,脸上带着笑,说出口的话却是挑衅味儿十足。 「这话听着刺耳,爷何时把你当过奴才?」鹰主拿扇子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 佟殊兰扭过头歪着脑袋认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垂下眼眸将目光转向远处。 「眼睛会骗人,耳朵也会骗人,有些事儿不是说说就够了,爷若是不信我,何必予我这么多,直接严刑逼供多好,为了保命我也会说。」 「就知道瞒不过你这只小狐狸,你说过叫爷别问,可没不叫爷去查。你自个儿想想,打认识至今,爷可曾出尔反尔过?」鹰主知道癥结在哪里,见小丫头还愿意调侃,他眼神中都带上了笑意,也慢条斯理看着远处道。 「等我和爷的第二个赌打完,到时候爷可以问,我会回答。」佟殊兰哼笑出声,深吸了口气,眼神微微眯起变得淡漠起来。 「你不信爷。」鹰主侧过身看了她一会儿才淡淡道。 第85页 「这天底下,除了我自个儿,我谁都不信。」佟殊兰依然没看他。 「为何觉得爷不可信?」鹰主紧接着问出口这句话,自己都怔忪了起来。 何时起,这个小丫头信他与否,变得这般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两更哈!零点见! 第48章 抽风 那天晚上佟殊兰没有回答鹰主的话, 鹰主自小就习惯了一个人面对和处理所有的困境,确实拥有一份稳如老狗的心态,可他到底也才十八岁, 偶尔抽个风还是会别扭。 即便是连着好多天听余海禀报影卫们被虐得体无完肤, 双眼呆滞,都没能让鹰主开心起来,一直冷着张俊颜,让前来禀报事情的族老们都有些受不住他那身冷压。 「这都说四王爷是冷面亲王,我看咱们鹰主倒不像是裕亲王的儿子,反倒是像那位生的。」达山一出叶赫那拉氏府邸就没忍住沖多罗念叨了几句。 多罗向来严肃的老脸都舒展了许多:「这眼看着公主生辰要到了, 他是得不高兴一阵子, 且过段时日就好了。」 二人对视一眼,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反正还未踏上归家的马车, 二人都已经决定了在夏日来临前,还是尽量少来鹰主府。 余海这边也一直小心翼翼伺候着, 可他作为贴身太监,倒是没太过担忧。感情的事情他不懂,可主子爷的习惯他再清楚不过。 虽然这些天鹰主心情不好,那串都被摩挲到带了包浆的檀香珠串却是再未被拿起过,这就是好事儿。 至于说这两位主子呕个气啥的……要他一个奴才说,反正主子们养尊处优的, 闲着也是闲着,都住在一个府里, 折腾折腾更开心也说不准。 而佟殊兰这阵子是没工夫理会鹰主心情如何的,那晚她没回答只是不想守着那么多人给鹰主没脸,毕竟她那会儿想到的回答并不恭敬。 而接下来再未曾见到鹰主她就更没心思猜度一二了, 光忙着让影卫赶紧进入正轨就够她忙的,她自己上午还得进学,晚膳前还得修改和细化开酒楼的计划书,忙得比高三狗还要悲催,哪儿来的心思想别的呢? 对影卫她并没有一直採取榨干体力的法子,他们毕竟跟特情还有些不同,有内家功夫和拳脚,已经领先了普通特情好多,在大清也没热武器,无非就是防着人心罢了。 所以在第一天测试出所有影卫的体力极限后,她便按部就班带着影卫们隔天进行一次体力训练,至于其他时候,则分别从兵法心计、化妆渗透、追踪与反追踪等方面,将她曾经经歷过的各种不见硝烟的战争换了个年代,予教于故事。 这一日又到了用小故事忽悠人的时候,佟殊兰坐在麒麟厅正中位置,对着席地而坐的影卫们侃侃而谈:「在明朝时,锦衣卫暗探曾经有种说法,叫做直觉定生死。这种直觉并非天然产生,而是千锤百鍊后方能练成,比如蒙着眼躲避木桩木剑,又比如让他们在各种杀机重重环境中,锻鍊躲避能力,长久下来后,那位大名鼎鼎的九千岁作为其中翘楚,一般无人能近他三尺之内。」 影卫们经过了十几天的折磨和摧残,早就习惯了可以在佟殊兰讲述过程中提问,谷鲁直接大咧咧将胳膊撑在腿上问:「那您躲开咱们的搜查和盯梢,也是靠这种直觉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佟殊兰笑了笑,「我本就天赋异禀,要知道所有的厉害都是要靠绝大多数的努力和那一点天赋方能成功,可直觉这个事情,你们也能锻鍊。」 景额听完后立马接着问:「该怎么锻鍊呢?」 「如果有个人杀气腾腾盯着你,你自然是能发现的吧?」佟殊兰知道他们内力深厚者是能感觉到杀机的,「这就是一种浅显的直觉,可也不是你们一开始就形成的,大部分都是要靠多次厮杀,或者是千百次与同仁的对练。如果有人一直用带着强烈情绪的目光盯着你成千上百次,慢慢的,等你时刻都能感觉到这种目光时,即便别人只是不带情绪看着你,你也能察觉到了。」 「教习的意思是,我们要让别人一直盯着我们?」谷鲁还是有些不大理解,「人数越多越好吗?」 「恰恰相反,人数越少越好。」佟殊兰挑了挑眉,可以预见接下来几天,估计好多人眼都得抽筋,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得更灿烂了些,「人视觉的死角,我已经跟你们讲过了,如果你们能锻鍊出这种直觉,以后不管是盯梢还是被人盯梢,都能处理的更得心应手一些。」 果新点了点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抬起头带着期望看着佟殊兰:「那敢问教习,催眠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佟殊兰也不着急,只慢条斯理笑道:「我正要跟你们说这个,催眠不是每个人都能学的,这个更讲究天赋。明天下午训练完后便开始一对一考核,通过者才有能力学。」 「可离第三个十天还余三天呢,明天就要开始考核吗?」谷鲁听到这个消息颇有些头疼地问。 不怪他头疼,就连果新嘴角都有些抽抽,实在是这位小格格太能折腾了些,她不但给大伙儿训练,还搞了个十天一次的对抗,每次失败的队伍都要对着赢的三支队伍狂喊「我比猪还笨,我比鸡还弱,竭诚为您服务!」 然后接下来的十天里,失败的队伍直接替代下人们干活儿,打扫影卫营的卫生,还要对其他人毕恭毕敬,不管别人吩咐什么,只要不涉及人身侮辱就要应下来。 第86页 可作为在外面至少是以一敌十的高手,作为被盛京所有权贵们害怕的影卫,这种惩罚本身就是一种羞辱。 尤其是队长,要为其他三个队长服务,平白矮人一截,这简直就是最大的折磨。 刚刚两次考核过去,其他队伍一听都有些头疼,唯独上次败了的景额有些高兴,早点一雪前耻也是件好事儿,这段时间他都不知道被谷鲁支使了多少次,气得他想锤爆谷鲁的狗头很久了。 「这次不计入考核,以三天后的考核为准,获得头筹的队伍,我会请鹰主交给你们一件大事,这件事情做好了满大清都会为之改变。」佟殊兰看着景额激动的样子,笑眯眯地宣布了自己的打算。 「当真?」果新等人都有些激动,对影卫们来说,扬名立万从来都不是他们的追求,可若是能帮主子做成这等大事,在影卫中那是在是展扬的没边儿了。 对男人来说,齐家治国平天下都是能让他们热血沸腾的事情,当下再没人排斥三天后的考核,甚至都希望这天能赶紧到来。 鹰主得知佟殊兰在麒麟厅的话后,只挑着眉冷哼了一声:「她倒是会忽悠人。」 「就是说呢,怒才瞧着影卫们可都激动的很。」余海躬着身子低头附和道。 鹰主挑了挑眉,这会儿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气了,甚至别扭劲儿都消失的差不多,可想到那丫头越来越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行径,他到底不想就那么纵着她。 带着几许复杂的情绪,话在嘴边绕了两圈,鹰主还是吩咐道:「明天的考核你去看着,结果如何告诉爷一声,顺便告诉小丫头,爷三日后有事儿。」 「喳!」余海心知肚明主子爷的意思,抿唇忍住笑意认真应诺道。 主子爷……倒是越来越有点年轻人的烟火气儿了,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佟殊兰见到余海自然还是客气的,她从来不是恃宠生娇的人,更何况宠的水分太大,她也不会将自身底气立在虚无缥缈之上。 「格格,您今日要如何考核?」余海没着急给鹰主带话,利落打完千儿以后,他只先笑眯眯问道。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一对一。」佟殊兰扬着让朱德顺出府替她淘换来的西洋怀表晃了晃。 余海不知道一只怀表能做什么,眼看着演武场内影卫们还在挥洒汗水,这才离得她更近了些:「爷吩咐奴才给格格带句话,说是三日后的考核,爷有些事儿要出府,怕是不能来做见证了。」 佟殊兰挑了挑眉,怎么个意思?早就跟余海说好的事儿,鹰主没反对,那就是板上钉钉了,这怎么还能突然变成了熟鸭子? 「有句话奴才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余海自然看得出佟殊兰的疑惑,他笑眯眯继续压低了点身子道。 佟殊兰心里转了几圈,盯着余海笑眯眯看不出其他情绪的脸,蓦然轻笑出声:「公公愿意提点我,自是不胜感激。」 「格格折煞奴才了,只是到底爷是主子,这主子爷问话不回答,可是有些不大妥当呢。」余海也没绕圈子,左右都是聪明人,也没必要非得袖子里搭个手,没得叫人看见了还以为他们有什么私底下的勾当。 佟殊兰抿了抿唇,扭头冲着远处还在喘着粗气奔跑的影卫们,露出了一个说不出是舒爽还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本以为是个深不可测的大佬,没成想还是个别扭的大孩子? 她本因着鹰主不停试探而产生的不悦,倒是慢慢消退了些,到底她内里再多几岁,在这个时代都能给鹰主当娘了,干啥非得跟个孩子计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家里暖气管爆了,偏偏去年枸杞抽风,不喜欢深红色木地板,所以铺了驼色地毯,妈妈诶,要了亲命了,全湿透了,可疫情期间也不能让人上门处理,所以只能我们自己收拾~ 明天要看看怎么把地毯给全弄起来,还要搬家具,所以这几天都先单更哈! 第49章 催眠 催眠的本质是诱哄人的意识处于恍惚状态的意识变窄, 完全下意识的服从被催眠者的意志。 这种专业术语跟影卫们解释,等于对牛弹琴,完全没有任何作用。 即便当年特情们初次接受催眠相关知识, 也都会让他们坐在电椅上配合着不同电流刺激去体验, 后期也用这法子适应反催眠的练习,同时在催眠过程中搭建被催眠者独特意识保护。 对于佟殊兰来说,她认为影卫们不需要学那么多,不然这个时代也没有专业心理专家来治疗他们的精神错乱和心理压力。 所以她选择让他们经歷一次催眠,并且提问最核心最关键最容易让人醒过来的问题,看他们能够坚持的时间。 这其实在人道主义上面是有些不地道的, 可特情都是靠这种办法来甄别, 甄别忠奸, 也甄别能力。 大清并没有特别复杂的国际关系, 也不会经歷大数据信息战, 佟殊兰也就没有变态到非得让影卫们经歷她曾经经歷过的信仰撕裂和世界观重建,只是进行了浅度催眠, 问了几个问题。 「你的主子是谁?」 「你可曾做过对不起鹰主府的事情?」 「有什么是让你后悔的吗?」 这直指核心的问题,连余海看着都有些浑身发寒,若是影卫能学会这样的本事,还何愁影卫中再出现探子呢? 就像这次,影卫即便在佟殊兰看来技能浅显,可在这大清, 他们也没有太对不起自己的影卫称号,一般探子是不可能进入影卫营的, 只除了一个人——当今万岁爷的探子。 第87页 佟殊兰捏着手中薄薄一样纸上的五个名字,扫了眼脸色晦涩不清的果新,才冲着余海轻笑起来:「这份名单要如何跟爷汇报, 余公公自己看着办,我想当做我忘记回答问题的歉礼,足够真诚了吧?」 「瞧格格说的,奴才瞧着爷这两日不算忙,若是格格有时间,不妨陪爷用个午膳,您有何想法,也可以亲自跟爷说嘛。」余海赶紧低着身子接过佟殊兰手中的纸,原本只想着看热闹并无其他打算的,可现如今他很乐意给佟殊兰指条明路。 且不说还有影卫没回来呢,就说如今经过考核的影卫醒过来都是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完成了考核,余海就不得不捧着佟殊兰。 万岁爷有人在影卫营中余海很清楚,这也是鹰主放纵的结果,可他们只知道两个,剩下三个……余海不动声色瞧了瞧果新的脸色,心里又一次感嘆佟殊兰的神奇。 单就这手本事在,鹰主府就永远有她的一席之地,爷自然是顾不上别扭的。 「那就明日吧。」佟殊兰微微笑了笑,随即转头看向了一直沉默的果新,「果新统领是不能接受自己多年的兄弟还有别的主子,还是不能接受您无法学习催眠?」 果新心里嘆了口气,眼看着余海还在看着他们,这才抬起头认真道:「奴才心里清楚本分,自是不会多想,都听格格的。」 「好极了,那你就先出去做一百个伏地挺身吧,然后你去宣布可以学习的人选,三日后的考核……」佟殊兰扭头看了眼余海,才笑着说完自己的话,「照例。」 「……喳!」果新胳膊不自觉抖了抖,他心里实在是有些复杂,让自己更累一些也好。 满头雾水的影卫,只等来了果新出门就卧倒做伏地挺身的坚定身影,都更加的迷茫。 好在果新做完后,凭着毅力从地上爬起来,很快就交代了可以学习的人选。 「李从志,你跟月柳可以跟着格……教习学习催眠,其他人都照常训练,等待三日后的考核。」 佟殊兰并不在意影卫们如何拉着果新不放询问考核的过程,只悠然回了南风居。 用完晚膳后,她才拿出了自己做好的茶楼计划书,对着夜色静静发了一会儿呆。 「拿笔来。」过了很久她冲着一直在屋里伺候的宝生吩咐。 「喳!」宝生赶紧将笔墨纸砚给主子铺在了软塌的矮桌上。 芳巧摆放在窗台上的那盆栀子花已经盛开,让晚风都带上了淡淡的香气,清香还带着一丝浓郁,就好像她此刻的心情。 「寻寻觅觅,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口中念叨着拿起毛笔,佟殊兰心里很有几分复杂。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能找到佟殊惠,还是不希望找到。 她不知道如果找到的佟殊惠并非是活蹦乱跳的生命,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可她也不习惯自怨自艾,在没有消息的眼下,她只能让自己积极向前看,如此想着,佟殊兰很快在宣纸上写下了三个大字——「觅惠居」。 左看右看,她这才练习了半年多的字儿,实在是太丑了,佟殊兰很满意这个一直在自己心头跳动的名字,她眼神转悠了几圈,突然来了主意。 就在佟殊兰让宝生收起自己的字儿,带着浅笑去洗漱睡觉的功夫,鹰主正拿着那张纸,左手虚虚握拳,在矮桌上不急不缓地敲着。 「她说……照例?」过了会儿鹰主抬起头看着余海不辩喜怒地问道。 余海赶紧点头,笑着开口:「格格瞧着像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很诚恳地让奴才给爷带话,说希望明日能陪爷用午膳。」 「错误?」鹰主轻哼了一声,将手中的纸轻飘飘放在矮桌上,似笑非笑盯着他,「爷怎么不知道,她犯了什么错误?不如你来替爷解解惑?」 「嘿……您瞧奴才这张嘴!」余海轻轻在自己脸上来了一巴掌,一听鹰主头两个字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心里知道这位主子别扭也就罢了,怎么还能明目张胆给说出来了呢?一定是跟佟殊兰在一块儿多了,学了她那口无遮拦的性子来,以后可得注意了! 如此想着,余海赶紧跪在地上,低着头认真道:「是奴才话没说清楚,格格原话是,想起自己某日好似光顾着关心影卫的训练,一时紧张,忘了回主子爷的话儿,她觉得自己犯了错误,不该无视主子问话,这才想着跟爷赔礼道歉。」 「哼……」鹰主轻笑起来,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她哪里来的紧张? 「你这个狗奴才,爷叫你传话,你倒是会替爷做主,说了不该说的吧?」 「奴才哪儿敢啊!」余海赶紧稍稍抬起头,露出自己脸上的坚毅,「作为爷的贴身太监,奴才从不敢多说一个不该说的字儿。」 「行了,歇了吧。」鹰主也不说自己信不信,懒洋洋地站起身就往内室走。 「爷……那这几个人?」余海看着桌上那薄薄一页纸,只觉得心里重若千斤,看来圣上也没有想像中那般信任主子爷…… 「以前那两个人是如何,这三个人便还是如何,就当不知道。」鹰主的声音仍旧听不出喜怒,可余海还是有些难受。 谁曾瞧见过主子的难处呢?从六七岁就开始跟着如今的二王爷学习,天天比宫里进学的黄带子们还要起得早睡得晚,哪怕是被毓庆宫的小阿哥欺负了,也只敢躲在被子里红着眼咬被角,眼泪都不敢掉。 第88页 好不容易等到十一岁,万岁爷同意让主子回来盛京接任鹰主,可在老鹰主去世三年间,已经成了一潭浑水的盛京,那是各方势力盘踞,步步危机,处处是坑。 鹰主一个小孩子愣是短短一年内就站稳了脚跟,这些年虽因着鹰主的铁血手腕再无人敢造次,可京城那里夺嫡水深,还是时不时有人将手伸到这留都来,都想争一把那『奉天诏曰』。 眼瞧着万岁爷年纪大了,还指不定……若大清真是变了天,别说这五个人,留都还能安安静静都是好的,只怕是大风将至啊! 余海心里思绪纷繁,却没影响他伺候面色冷淡的主子休息,在炕头矮几上留下一盏昏黄烛火后,他才静悄悄退了出去。 而鹰主这会儿却没有他想得那般可怜,甚至心里还有点高兴。 养只小狐狸虽然总是被她的爪子挠伤,也忒会惹人生气,可好歹狐崽子聪明,懂得讨好主人,这滋味儿着实不错。 更别说小狐狸神通广大,倒是替他办了不少事情,若真是骄纵……便骄纵些又何妨?他也不是宠不起。 因此第二日中午瞧着又是一身玛瑙色繁花蝴蝶旗装的佟殊兰,笑眯眯捧着一卷宣纸进来时,鹰主眼神里满是温和,倒是让佟殊兰有些不自在了。 「爷今儿个心情很好?」不是在闹别扭等着人哄呢吗?这也不像是闹别扭的样子啊! 她很有些深意地扫了余海一眼,难不成是这奴才自作主张? 「有什么值得爷心情不好的吗?」鹰主哼笑着问道,「你怀里这抱的什么?」 「我给酒楼起的名字。」佟殊兰也不管他到底什么心情,见招拆招就是了。 她赶紧将自己写的字铺在书桌上,娇俏拉着鹰主胳膊将人拽到桌前。 「爷觉得如何?」因为今日是请人办事儿的,佟殊兰脸上的笑容真诚又乖巧,小酒窝非常均匀出现在了唇角两侧,显得她那白嫩明媚的五官更是绝艷了些。 鹰主看着只占了个『大』字特色的大字,好半天都想不出什么赞美之词。 这仨字儿也就大小一致,其他不管是从结构上来看,还是任何方面,都是在是…… 「丑!」鹰主嫌弃地轻皱眉头,认真看着佟殊兰道。 「……我是问这名字怎么样!」佟殊兰有些无语,你看着我说丑几个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真的好惨,暖气坏了还没收拾好,半夜码字实在是饿得不行了,想着煮点面条,还没放水就先开了火烧锅,我是想着放骨头汤还是水拿不定主意,可想了想决定还是放水,于是去端锅接水,结果左手一下杵在了锅上,左手食指当时就熟了。 然后妈妈说有个偏方,让我把手插白面里呆了十五分钟,出来后虽然还疼可也没那么钻心了,今天就好多了,只是还不能敲键盘,好歹避开中指我也码完了,勤不勤奋? 以后大家煮饭都要小心啊,万一烫伤了可以试试这个小偏方,感觉挺管用。明天还是晚上21点更新啊!这几天估计码字都有点慢,还得改错字啥的,不会断更哈! 第50章 信仰 「觅惠居?名字太直白了些, 即便你从到了府里才开始练字,半年多下来……也太难看了些。」鹰主还是看着佟殊兰道,他实在是不想看那三个大喇喇还有些结构分离的字儿, 太糟心。 「……人总有短处, 差不多就行了,爷您说是吗?」佟殊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不断在内心刷屏自己是来求人的,脸上笑容还算自然。 上辈子佟殊兰那手字儿就跟狗爬的一样,老头子还赞嘆,即便她写的东西被敌人发现了, 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可能, 敌人根本都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这也算是她传递消息的一个优势, 所以她从来都没想过如何改善自己的写字水平。 到了大清后, 先别说写字好看与否, 弄懂那些繁体结构对她来说就不亚于学一门外语,起码外语还不用总纠结简体字和繁体字对不上的困难呢, 眼下能整整齐齐写出三个大小一致的字儿,已经算她学习能力很强了好吗? 「你说的有道理,可叶赫那拉府出去的主子,即便是短……」鹰主又看了一遍那三个字,很快就转开了头继续看着佟殊兰,「也不能短成这样, 爷会跟先生说,让他好好教导你一下。」 佟殊兰低下头去, 等心里的小人儿飞速打完一套军体拳,才重新抬起头笑道:「爷说的是,可这茶楼等不起, 我今天来就是求爷来了。」 「嗯,爷给你写了,你让人拿去用便是。」鹰主心里最后一点别扭也消失了,小狐狸能用得一个求字,就证明她……还是聪明的。 随即他内心忍不住笑了笑,自从府里养了狐狸,这不知不觉中他这心境都似乎小了不少。 「行了,先用午膳,明天爷会让人给你送过去的。」 余海看鹰主快步离开书桌前,很明白为何,赶紧将那副字给收了起来,只打算回头就给烧了。 用完膳以后,佟殊兰也没着急走,跟着鹰主的步伐坐到了软榻上,清凌凌地看着鹰主问:「爷后日有事情要出府?」 「余海记错了日子,这狗奴才办事儿越来越不牢靠了。」鹰主坐在软榻上,喝着消食茶淡淡道。 余海一愣,娘咧,主子不但学会别扭了,还学会甩锅了? 他看着佟殊兰转向自己似笑非笑的目光,心里骂着小狐狸成精,赶紧躬下身去:「都是奴才的错儿,这几日府里忙着过些时日端午的事儿,奴才一时疏忽,还请格格恕罪。」 第89页 佟殊兰轻笑出声,这对都不超过二十的主僕,在正事上把她当个大人用,到了欲盖弥彰的时候,只当她是个三岁稚童,也不知到底谁脑子不好使。 「殊兰有一事要跟爷请示。」她笑眯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讲道,都没回答余海的话,那是对她智商的一种侮辱。 「你说。」鹰主捏着黑子开始研究起一盘残棋,语气又恢復了气定神闲的样子。 余海也不在意佟殊兰没回答他,不真让赏他几板子就是万幸了,还真上赶着一字一句点人家傻,希望人家真傻给他看,想死也不是那个想法儿。 他拿着茶壶给两位主子往茶盏里倒茶的功夫,就听见佟殊兰用类似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道:「爷给我一百万两银子吧。」 余海手抖了一下,赶紧倒完茶立在一边装隐形。 「百万银子?你是要在满大清同时开茶楼?」鹰主倒是不介意她狮子大开口,只有些诧异,「银子凑手,人未必够吧?」 「这个爷别管,我自有安排,不会让爷亏了就是。」佟殊兰一点都没有给鹰主解惑的意思,还是笑眯眯语气轻松道。 鹰主不停地试探她,她受着是因为自己的光芒本来就盖不住,也是出于一种信任,可泥人还有三分脾气呢,来而不往非礼也,眼下也算是她对鹰主的试探。 一百万两白银放到哪里都不是小数目,即便是鹰主管着大清所有的地下势力,可毕竟山高水远,各种势力盘根错节,银两也并非取之不竭,一旦给了她,现银流转怕是也得紧张一阵子,若是一去不回……那就更是麻烦。 可也不知是她低估了鹰主的富有,还是这位爷真信任她,听完这话后,他竟是直接笑了出来。 「余海,让帐房拿一百万两的银票送到南风居。」 「喳!」余海面上也是波澜不惊的样子,这倒是让佟殊兰更有些拿不准了。 「小脑袋瓜别每天想些有的没的,若是不够就直接跟余海说。」鹰主看佟殊兰不自觉拈起一颗白子摩挲,笑着拍了拍她脑袋,让她头顶那只紫玉蝴蝶步摇随之轻颤起来。 「爷那日问我为何不信你。」佟殊兰心里不知转了多少圈,还是更愿意相信鹰主太有钱不在意这一百万白银,可到底不是个小数目,也不妨碍她给这位爷一点诚意。 「有话你就说。」鹰主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不动声色扫了余海一眼,余海赶紧退了出去,还把门给关上了。 「我信过的人很少,毕竟背叛的代价很多时候比我们想像的都要低。」佟殊兰这话似是对昨日那张纸上的人名单意有所指,也像是在说自己,鹰主捏着一颗黑子举棋不定,很有些分辨不清她的意思。 可佟殊兰不在乎他听得懂听不懂,她做所有的事情都非无的放矢,即便是现在的投诚,也有自己的目的。 因此她只是略扬着脑袋浅浅笑着:「其实我很羡慕轻易能相信别人的人,他们活得一定更轻松些,只是我一直处在危机四伏中,没有那般天真的权利。那日醉酒,爷跟我说……还有你,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很感动。」 「所以你介意爷探查你的消息?」鹰主直接将黑子扔进棋盒中,端着茶看向佟殊兰。 佟殊兰摇了摇头:「第一次见到爷,我就在算计,过后也心思不纯手段百出,爷怀疑我很正常。我可以保证的是我确是佟殊兰,而我妹妹是这个世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她没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活下去。」 鹰主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略略泛起一点酸意,他明白半年和九年的差距,也知道血缘亲情割之不断,可这酸就像是甜杏儿必有的余韵,轻飘飘晃在心间,舍不掉却也吞不下去。 「我跟爷说这个,是因为妹妹是我的家人,是我活下去的信仰,可爷……您做不了我的家人。」 「为何?」 「我了解我的家人,一如了解我自己,但是你……爷和我之间都有许多不可说的秘密和困惑,所以哪怕说话时,我还要纠结于能不能用一个你字。」 鹰主像是明白了佟殊兰的意思,可又有些不太懂,对一个自打会说话开始就用小爷自称的人,让他理解你和我的含义,实在是有些太难为人。 「日久见人心,爷没什么需要隐瞒你的,你也有自己不想说的苦衷,这些爷都明白,且等日子久了你就懂了。」鹰主看得出佟殊兰眼神中的凉意,反过来安抚这个总有些飘忽不定的小狐狸。 「我明白,那明日还请爷吩咐果新统领,让他带队听我号令。」佟殊兰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变,连眼神都没有变化,只用更轻飘飘的语气道。 鹰主挑了挑眉:「你就这么肯定会是果新得胜?」 佟殊兰这会儿才咧开更灿烂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是肯定他们对爷的忠心。」 鹰主闻言想起余海告诉他小丫头拉他扯大旗的话,拿起白玉扇子指了指她:「你那茶楼爷可是不管的,狐假虎威到时候管不住人,爷看你怎么办。」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佟殊兰耸了耸肩,「我先回去歇晌儿,明日恭候爷的大驾。」 「去吧。」 看佟殊兰踩着一寸高的花盆底儿脚步轻快离了正院,鹰主脸上的笑才蓦然落了下来,变成了几乎称得上是淡漠的神色。 佟殊兰今天说了很多,也好像什么都没说,可他听出来了,她是佟殊兰,可她不只是佟殊兰,那些所谓的危机四伏和背叛确实不是一个八九岁小丫头会经歷的。 第90页 可他有过那种经歷,被自己的阿玛背叛,被他信任的未来主子背叛,一想起佟殊兰有可能经歷过比他还要深刻的伤害,才让她如今可以笑语晏晏说着只能靠妹妹做信仰才能活下去,他心里突然就疼的厉害。 他额娘这一年的生辰依然什么都没说,才三十多岁的女人将自己活成了闭门不出的老妪,那他努力如此久想要挣脱既定轨迹的信仰是什么呢? 转头看着门口佟殊兰离开的方向,也许……额娘会喜欢这个小丫头吧? 夏日暖阳向来不吝啬自己的灿烂和温度,火辣辣挥洒在大地上,知了的声音持续而单调,这又是一个让很多人晃着团扇也依然心浮气躁的下午。 鹰主感受着窗外燥热的微风,却觉得心里好像被填上了些什么,踏实沉稳的很,有信仰……也许可以试试。 余海不知何时进了屋伺候,手里抱着佟殊兰写的那三个字躬身轻声道:「爷,奴才将这字儿拿去烧了吧?」 「拿去裱起来,收着吧。」鹰主淡淡笑着撇了一眼那捲起来的宣纸,出乎余海意料地吩咐。 「……喳!」主子的心,海地的针,余海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去了根儿的太监,原来搞不懂女人,现在连主子爷都要搞不懂了,做奴才是在太艰难! 「等帐房那只老狐狸从外地回来,告诉他多准备些现银。」鹰主想了想又吩咐了一句。 余海只觉奴生更艰难了,直接跪在了地上:「爷,给奴才条活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还是21点见哦~以前没觉得中指很重要,这两天略过中指码字……滋味好销魂~ 老狐狸就要出来啦!哈哈哈~这段情节在脑海中yiyin许久了! 感谢在2020-03-02 20:55:21~2020-03-03 19:49: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南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心好痛 「白先生, 您回来了!」 「给白先生请安,瞧这日头大的,奴才给您遮伞, 当心中暑!」 被称之为白先生的男人身穿竹青色长袍, 看着四十多岁身材也有些瘦削,在午后烈日下走着,仍是一副波澜不惊,心静自然凉的好气态。 面对下人们一个个或谄媚或小心翼翼的问候,他只是笑着点头,脚步没有过丝毫的变化和停顿, 冲着墨安院缓步而行。 「诶哟喂, 伯老爷, 您可算是回来了, 奴才这些时日总梦着您, 就怕您在外头中了暑气,日日给您备着绿豆汤呢。」余海本来正在门口吩咐小太监去端绿豆汤给鹰主, 看见富察白里立马就冲着小太监摆了摆手,赶忙迎上去。 「余公公这是有事儿要吩咐我?」富察白里挑了挑眉,脸上的淡笑更浓郁了些,只眼神中的冷意丝毫不见削减。 「奴才哪儿敢吩咐您吶!主子爷知道您回来一定高兴,您快请进。」余海只扫了富察白里眼神一眼,立马后背就有些发凉, 赶紧侧过身往里让。 富察白里想到前几日听影卫给他汇报的情况,也得知府里头又多了个主子, 知道鹰主会有所吩咐,没心情跟余海多调侃,只点点头便进了门。 一进门他便甩了袍子跪在了地上, 并不抬头,只低声道:「给主子爷请安。」 鹰主嘆了口气,直接从软塌上站起身,一把将富察白里拉起来,在他面前倒是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朝气:「大伯这是拿我撒气?」 富察白里也不坚持,在外时那点浅笑似是随着阳光关在了门外,只冷着一张隽秀的白面一屁股坐在了软榻上。 「还没找到二伯?」鹰主知道富察白里为何这般颓废,很肯定的问道。 「那老小子从小就会藏,他又懂奇门遁甲,若是不想咱们找到,就算我上天入地,又怎么可能找得到他。」富察白里嘆了口气,随手搓了把脸,很有几分沮丧。 「算了,不说这个,这半年我一直在江南那边收帐,听说曹家欠银一事虽万岁爷不追究,还让他们一家进了京,可怎么都有点等待新君清算的意思,他们派了人在江南处处找关系,闹得那边不是很稳当。」 「对我们有何影响?」鹰主早从影卫口中得知了这些事情,眼下想听听富察白里的看法。 在这府中,若说还有谁能让鹰主感觉到一点家的温暖和绝对的信任,那也就富察白里一个了。 原本应该还有他的弟弟富察齐布琛的,可当年因为他额娘的事儿,齐布琛被万岁爷下令追杀,他带着静仁公主私卫消失得无影无踪,到现在富察白里每年都要在外大半年,除了要办事,主要也是为了寻找齐布琛,只是十几年过去,一直没有过音信。 这兄弟二人虽然姓富察,却并非出身留都富察氏族,而是京都那边远支的两个苦命兄弟,被仇家追杀时老鹰主救了他们,当自家孩子一样养起来的。 兄弟二人从小就把静仁公主当自己的亲妹妹,等鹰主出生后,本以舅舅自居,可等裕亲王身份被揭开后,富察白里便坚持让鹰主喊了大伯,毕竟鹰主可是姓叶赫那拉。 而鹰主十一岁来到盛京能那么快站稳脚跟,也跟富察白里的支持和谋划脱不开关系。 「暂时没啥影响,听说你养了个小丫头在府里,还给了她一百万两白银让她折腾什么茶楼?」富察白里像是随意提过便罢,直接换了话题。 第91页 鹰主知道眼下曹家的事情对盛京这边影响不大,也不再多问,听到富察白里的话,眼神中带上了笑意:「您可别说,是养了只小狐狸在府里。」 「哟,我还以为你是自个儿养闺女,难不成是给我养的?」富察白里自然知道鹰主私底下叫他什么,听到这话微微烦躁的心情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鹰主并不在意富察白里的调侃,眼神里有点看热闹的意思:「这个我说了不算,小狐狸脾气大着呢,您要不要见见?」 「那就见见,叫过来一起用晚膳吧。」富察白里是只真正的老狐狸,一句话出口前早就在心里转过了九曲十八弯。 他也不在意鹰主到底是养闺女还是养媳妇,可小小年纪就能牵动鹰主的心,他可不认为对方是个善茬,总得看一眼才放心。 至于对方是只小狐狸……那就从战术上先藐视对方,让人来见他可不是善意。 「余海,你去。」鹰主知道佟殊兰的折腾劲儿,眼下并不推辞,直接吩咐余海道。 「喳!」余海低着头赶紧出门。 那位小祖宗这些时日可是忙得很,自从忽悠着一脸呆滞和受打击的果新带队开始到处寻处买地建茶楼开始,果新是见不着影儿了,佟殊兰也不经常在府里。 可谁也不知道她到底去哪儿,就算是影卫受了她的训练,到底反追踪能力还是差了不少。 好在余海去的这会儿,佟殊兰还在歇晌儿没起来呢,他只跟朱德顺叮嘱过便放心回了墨安院。 等佟殊兰起身时快到申时,她被伺候着梳洗的功夫,朱德顺就进来了。 「格格,爷让您去墨安院用晚膳。」 「怎么了?」佟殊兰这些时日天天泡在戏园子里收集各种信息,有段时间没关心鹰主那边了。 「听说白先生回府了。」朱德顺低着头轻声回道。 芳巧听了朱德顺的话,没给佟殊兰束髮,只伺候着梳了个小两把头,还在上面点缀了两朵蓝玉蔷薇,看着清爽又俏皮,正适合见客。 在刘佳嬷嬷伺候着她穿上粉底春桃碎花纹的旗装时,佟殊兰转过头看着朱德顺问:「白先生?就是你提过的那位帐房先生?」 「正是。」朱德顺只回了这两个字,等刘佳嬷嬷带着人都退出去后,他才继续,「可白先生也算是府中的主子,只是他不肯认主子身份。」 「这事儿怎么从来没人跟我提过?」佟殊兰挑了挑眉,来了叶赫那拉府这么久,她自认为该了解的都了解了个差不多,怎么还有个漏网之鱼呢? 「白先生不经常回府,一年也就一两个月在盛京,其余时间都在外寻人,是奴才的疏忽,请格格责罚!」朱德顺赶紧跪了下来低声道。 佟殊兰更好奇了,她一边让朱德顺起身,一边爬到软榻上斜靠着:「那你就跟我说说这位白先生是什么情况?姓白?」 「格格误会了,他是老鹰主的义子,算是鹰主的大伯,早年间在留都颇有盛名,心计谋算从未有过败笔,经常谈笑风生之间就定了人的生死,盛京权贵都私底下称唿白先生为白无常,白先生反倒以此为荣,自此吩咐别人都称唿他为白先生,实际上他叫富察白里。这几年都在寻找他弟弟,当年的事情奴才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万岁爷大怒下令斩了二爷,那位二爷是逃走的。」 「白里……恩情吗?这名字倒是有意思。」佟殊兰挑了挑眉,这样一个人要见她,她的直觉告诉她来者不善。 低垂着眼眸,佟殊兰白皙的小手晃着灵鸟团扇轻声问:「那朱公公应该对他很熟悉了?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狐狸!」朱德顺这话颇有几分咬牙切齿,当年白先生还年轻时,静仁公主也还是淘气的孩子,他们兄弟俩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们这些奴才有哪个没被白先生兄弟俩作弄过?响起来现在还恨得慌。 「这样啊……」佟殊兰轻轻笑出声来,怎么办?她虽然是靠战友们和大数据的支持才精于算计,但好歹他们也算是一类人,这阵子总是杂七杂八的忙着,来点有挑战的事儿,也挺有意思。 「那就准备准备,走吧。」佟殊兰笑眯眯的起身,眼神里闪动着朱德顺不理解的光芒。 这是……高兴?可一个长辈要见你这拿着银子肆意挥霍的女……孩儿,怎么说这情绪都不对吧? 等进了墨安院后,余海看着佟殊兰笑靥如花的样子,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相信朱德顺会不跟佟殊兰说清楚富察白里的情况,笑得这么傻,是真傻还是当别人傻? 可不管怎么说,对上这个小祖宗,余海自认为脑子不够用,他啥都不想,只躬身掀开帘子让佟殊兰进门。 「给爷请安,给白先生请安。」 鹰主眼神中带着几分诧异叫了起,可他眼神中更多的是笑意。 不只是他,连富察白里都有些惊讶,佟殊兰从进门起就中规中矩,话也是软软糯糯,像极了小孩子的模样,只这样毫无破绽的礼貌却总让人时时刻刻都感觉到对方像是在……挑衅? 有意思……富察白里眼神里也带上了笑意。 「听说主子爷养了只金丝雀在府中,还一掷千金博美人一笑,没想到人儿是挺美,就是年纪小了些。」 佟殊兰抬起头,脸上笑容更真诚了些:「白先生也觉得殊兰美?」 第92页 富察白里扫了默不作声的鹰主一眼,眼神中晃动着若有所思,声音却很爽快:「从内到外,都是美人坯子。」 佟殊兰脸色立马落了下来,眼巴巴盯着鹰主:「您看,白先生都说实话了,外头的人竟然敢侮辱叶赫那拉府的人,您必须得严肃处罚!」 「怎么就侮辱你了?」富察白里愣了一下,将手中的茶放在矮桌上,他话虽是调侃,可都……算夸奖吧? 佟殊兰还是一副受到了极大委屈的模样,泪珠子都在眼眶中晃动起来:「爷给了我一百万两白银,一两黄金等于百两白银,那明明是一掷万金,怎么就成了千金?这是对殊兰的侮辱!」 「……」心机深沉的富察白里,喜好黄白之物的富察白里,第一次……被人用数字砸得一口老血涌上心头,本来还很淡然,现在突然心好痛!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见哦~ 第52章 吃瘪 「爷, 就算咱们有银子,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儿吧?她才十岁!」富察白里实在没办法冲着个泫然欲泣的小丫头咆哮,只能铁青着脸冲着鹰主咬牙。 鹰主赶紧端起茶, 压住唇边的笑意后, 才看着佟殊兰,示意她继续。 「白先生,爷当年成为盛京之主时也才十一岁,您这是小瞧我,觉得我会赔呀?」佟殊兰自然不会傻到等鹰主给她解围,随着泪珠子缓缓流淌, 软糯糯的小嗓音都幽怨起来。 富察白里感觉……这特么哪儿是一只小狐狸, 这分明是个奶狐狸, 他不就是调侃了几句, 然后就给夸哭了? 「你倒是说说看, 你准备怎么赚回来一百万两白银,白某不才, 好歹也是管了半辈子帐房,若是有何纰漏,也好指点你一二。」 佟殊兰闻言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内心感嘆着自己演技愈发炉火纯青,脸上却换过了浅笑:「如何能赚回来靠嘴上说太苍白了,说了您也不信呀, 再过一个月茶楼便开张了,不如白先生亲自去看看?」 富察白里直接气笑了出来, 刚才紧着几口热茶好不容易把心痛感给压下去,这会儿他只轻哼一声:「就凭你改的那幢跟蜂巢一样的三层楼?猎奇倒是够了,只关外人彪悍, 见惯了世面,未必会买帐就是了。」 「瞧您说的,您也太低估叶赫那拉府了,这盛京还有敢不去的?」佟殊兰轻嗔一句,又让富察白里噎得够呛。 「感情你这是用爷的名声赚银子?」 「殊兰不敢,可这开始确实要借叶赫那拉府的名声,即便殊兰现在不借,若是茶楼赚得银子多了,单凭殊兰一人,也接不住那么多银子不是?」 「我很好奇,你哪儿来的底气?」 「白先生对爷这般没信心吗?」 鹰主晃着白玉扇子,看着一老一小滴水不漏的针锋相对,像是看戏般放松,唇角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富察白里冷眼瞧着鹰主那放松的姿态,心知此事不可逆,他虽说名义上是大伯,可他从小就很摆的正自己的位置,一直是拿老鹰主一家当主子看的,所以不管鹰主做什么决定,只要不是顷刻间覆灭的大事儿,他都不会太过阻拦。 好在……鹰主府确实不缺一百万两白银,就是拿来养狐狸,实在是太叫人心痛!他被人叫了那么多年老狐狸,怎么就从来没人给过他这么多银两呢? 「那白某就等着小格格茶楼开张了!」没好气地看着佟殊兰眨巴着大眼睛等他接招,他甚至从她眼神中看到了兴奋……这让富察白里总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一回来时那如死水般的眸子里全是郁闷。 鹰主在一旁看得分明,他让佟殊兰过来,也不无纾解富察白里心情的目的,这小狐狸还从来没叫他失望过。 想到此处鹰主看向佟殊兰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了许多。 「听说白先生刚刚回府?饿了吧?不如咱们用晚膳?」佟殊兰一点都不想接收鹰主那赞赏的目光,只娇俏笑道。 刚才那唱作俱佳的姿态就像是富察白里大梦一场,看着软乎乎站在自己面前一副乖巧样子的佟殊兰,富察白里现在知道为啥鹰主叫她小狐狸了。 用过晚膳后,佟殊兰事情多,并没有留下陪二人继续唠嗑,很快就回了南风居。 等她走后,富察白里才端着消食茶一脸若有所思:「你额娘可知道这小丫头的存在?」 鹰主听到他主动提起静仁公主,和缓了一晚上的神色又挂上了冷霜,他淡淡点了点头:「我给额娘的书信她收到了,只是今年她也不曾有只言片语。」 富察白里看着鹰主又恢復那惫懒漠然的样子,轻轻嘆了口气:「你别想太多,你额娘肯定没有怪你,我了解她。那种时候你才六岁,齐布琛又被万岁爷下的诛杀令给绊住,你能想到法子救她性命已经是你唯一能做到的了,她……大概是心死了,从小她就喜欢纳兰的词,又被你爷爷宠的过分,我们也都没让她接触太多黑暗面和无奈,现在才后悔……也晚了。」 「我知道,您这半年在江南,盐帮那边的动乱可平息了?」鹰主不想多谈这个,干脆换了个话题。 富察白里点了点头:「既然他们不知道该听谁的话,那干脆就换个帮主。这次换了梁从文上去,他原来是盐帮的师爷,我回来前他告诉我,这里面有八王爷的手笔。虽然那位被一撸到底,可八贤王的美名到底是有分量的,随着大将军王西北一去,他近两年动作是越来越不收敛了。」 第93页 鹰主轻轻那食指扣起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拼个活命罢了,不必多事。今年老爷子又折腾着千叟宴,礼部拿着硃批从京城我们的铺子里提了不少银子去,这般大规模……我瞧着老爷子身体是不太好了。」 「这个京城那边倒是有消息传出来,说是最多还剩……不过两年时间。」富察白里神色也严肃了不少,「不管是四王爷还是大将军王上位,那两位瞧着可都不是善茬,盛京这边怕是又要不安稳了。」 鹰主轻笑出声,只是这会儿的笑容一点温度都没有:「不怕,我早就安排好了,算不得从龙之功,可到底也没认错主子,以那位的性子,他不会做兔死狗烹的事儿,起码盛京这边不会。」 富察白里看着鹰主在桌子上写了个四,眼神有些惊讶:「你如何确认就是……」他点了点桌子,声音都放低了许多,「去年你回京,老爷子跟你说过什么?」 鹰主轻轻摇了摇头:「没有,但他心思很明显,也就被那个位子迷了眼的当局者才会看不清老头子心思,或者说不想看清。禁卫军统领都是那位的人,京郊大营也有人死盯着郑家庄,早就杜绝了一切其他可能性,不会有别人。」 「呵呵……这话儿怎么说的来着?赶得早不如赶得巧,熬走了老二,也熬废了老八,本以为老头子是把重担交给自个儿呢……估摸着那位大将军王回京后得炸,就宫里那位也不会善罢甘休,这都是事儿,你等着看吧。」富察白里自是相信鹰主的判断,轻声笑了出来。 鹰主对此毫无反应,脸上神色还是淡淡的:「这事儿倒是不急,倒是盛京这边索绰罗氏一直不老实,哈丰阿优柔寡断不肯沾惹麻烦,索绰罗氏族老本就是分支顶上去的,说话也不太管用,而宁古塔那边说白毛子有些不安分,再纵容下去都是麻烦,等天气没这么热了,还得辛苦大伯去军营看看。」 「这个好说,我早就料到那几个不安分,本以为砍了那么多人能多消停几年呢,既然他们嫌自己命长,我很乐意满足他们。」富察白里早就在军营里安排好了钉子,眼下这事儿交给他来办一点都不为难,因此他只是轻哼一声脸色淡然道。 二人说完了正事儿,富察白里又想起自己刚才吃的亏来,想着一掷万金这个事儿他就止不住的心疼,抓心又挠肝。 这真不怪他,谁不知道他白先生属貔貅的只进不出,除了鹰主没人能从他这儿掏得出银子,要不怎么管着府里的余大公公一听是管他要银子直喊给条活路呢,余海早就在他手里不知道吃了多少次亏。 可现在又有个人能从他手里掏银子了,这让他心肝脾肺肾都有些不大舒服,他忍不住抬起头试探:「小丫头的存在估摸着万岁爷也知道了,你就没想着给她请个封?照老爷子那个大方,至少给她个县君是没问题的。」 「不了。」鹰主摇了摇头,「我不说他就会当不知道。」 富察白里听了这话,稍微放心下来一点,看来那死丫头没那么重要,那他以后就知道怎么做了,能让那小丫头再从自个儿这掏出一个铜板都算他…… 「最多不过是给个县主,太委屈她了。」没等富察白里腹诽完,鹰主淡淡一句话坏掉了他刚好起来的心情。 「那小丫头到底哪儿特别?」富察白里真的特别好奇。 鹰主轻笑着摇了摇头:「她说得对,光说太苍白了,您且看着就是。」 「……」被故弄玄虚憋了一晚上的富察白里,连礼都没行,气唿唿地出了门。 而气着富察白里的佟殊兰,这会儿并没有如往日般在书桌前忙着,今日她将朱德顺和刘佳嬷嬷都叫了进来。 「这是我这些时日在外打探到的奇人,每一个都有用,我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用抢的,吓唬的,买的,这些人十天后都要站在我面前。」说完她一人递过一张纸去。 刘佳嬷嬷早就投了诚,她心思缜密又会办事儿,佟殊兰也收了她当心腹。 以前无论佟殊兰说什么,刘佳嬷嬷都会点点头想办法去办到,可今天她实在是有些为难,捏着单子犹豫了半天,还是忍不住迟疑着问:「格格,不是奴婢推辞,这人家家里的三房姨娘……这个奴婢去抢不合适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本以为手指鼓了好大一块,那死皮摸着也没感觉了,想着剪掉能更快长出新皮肤,结果一剪子下去……我家乌龙被我嗷的一声直接吓蹿了,里面一包清水,火辣辣的疼……不作死就……泪!感谢在2020-03-04 20:52:34~2020-03-06 04:5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锦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觅惠居 「这个不用抢, 直接找她的主母买就行,他们家主母想卖掉她不是一天两天了,嚷嚷得邻里邻居都知道, 她男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那三姨娘日日以泪洗面,嬷嬷这是去救她呢。」佟殊兰笑眯眯地解释道。 「那……这丐帮二当家是?」朱德顺看着清单也有些懵逼,他早年经常在外头跑,现如今有镇通镖局这个势力在,他也还算是消息灵通,可他从来也没听过盛京还有丐帮啊…… 佟殊兰又忍不住笑出来:「就是在小北关旁边那座土地庙里混生活的人, 据说他们等级森严, 那位二当家有生意头脑, 他们估摸着比好些老百姓都富裕。」 第94页 「那这小倌馆里的头牌……」朱德顺以前从没觉得, 原来戏园子是消息如此灵通的地方, 格格才十岁,都知道小倌馆了, 真是……毁人不倦! 「据说是瓜尔佳氏前任族老孙子相中了他,本来都要赎回去做个长随养成再下嘴呢,可没想到那孙子被爷砍了脑袋,这七年他正好长开,很受欢迎,可年纪也不小了, 据说是想从良。」佟殊兰继续特别有耐心的解释。 朱德顺和刘佳嬷嬷都沉默下来,俩人谁也没动, 更没有继续问问题,主要是格格这解释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 你牛逼你厉害我们都知道,可再厉害那也是个牛逼的十岁女孩儿, 你懂的……是不是太多了点儿?你可是大家闺秀啊! 刘佳嬷嬷甚至都开始在想,是不是这大家闺秀都是装得冰清玉洁万事不懂,实际上……眼界很开阔? 「还有问题吗?」佟殊兰知道他们俩为何沉默,可她坏心思的笑着问,就是不想解释,只保持着那带着小酒窝的乖巧笑容。 「回格格的话,没有了。」朱德顺和刘佳嬷嬷都摇了摇头。 佟殊兰很满意这二人的识趣儿,当即又递给朱德顺一本薄薄的册子:「让你手下的人,想办法把我要的这些东西都打造出来,也是十天功夫,要求我都写得很详细,不懂得就让他们上门问。」 「喳!」朱德顺赶紧接过册子应诺道。 「那就辛苦你们了,歇了吧!」佟殊兰这段时日天天出去听戏也不轻松,好不容易万事俱备就欠……万事到她眼前,东风时刻都能吹起来,她还是得先好好休息休息,十天后有她忙的。 一个月后—— 七月份的关外已经开始颳起了寒风,关外就像是缺少了秋这个季节,一旦感觉不到暴晒和暑气后,过不了多久就得套着袄子过活。 眼下大街小巷也都是裹着薄袄来去的老百姓,只到底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到处都热闹的很。 「诶,你们听说了没有?大北关边上那座茶楼要开业了,听说当天费用全免,只要愿意守规矩,在客满之前人人都能进得。」 「真的假的?我上个月去给旁边县里送粮食,路过看见那楼可是奇怪的很,远远看着密密麻麻四面全是窗户,有些吓人呢。」 「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那片地方方圆五里之内都种满了奇花异草,还有小桥流水假山的,看着可精緻了,那楼连个顶儿都看不见,更别说窗户了,听说关内就是那样的。」 「真的?我还从来没去过关内呢,那咱们可是得去看看!」 「后天一大早放炮仗,到时候咱们提前去排队呗!」 「我看行,那你记得去我家喊我一起啊!」 …… 不只是老百姓们在讨论着这事儿,满盛京的权贵们看着那邀请帖子也都议论的厉害。 马佳氏正跟瓜尔佳博墩念叨:「这帖子都是金子做的,满盛京多少权贵呢,不愧是鹰主府开的茶楼,就是财大气粗!」 「你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这叫尊贵!」瓜尔佳博墩脸上神色很骄傲,这金色镂空花纹的帖子看得他心情再舒畅不过,「满盛京金贴就九张,除了八大族老,就只哈丰阿将军有。再就是银贴二十,铜贴五十,纸质一百,没有帖子的人,就只能排队在大厅里,想上楼?那得问问鹰卫答不答应。」 「诶唷,那金贴不说,满盛京权贵也不下一百,银贴家铜贴也才七十,这展扬的不少,估摸着心里不舒服的也少不了。」马佳氏哈哈笑了出来,笑得她直用帕子擦眼角,「这般狭促的做法,估计是那位白先生的手笔吧?」 「这就不知道了,后日一看便知,你带着婉彤和婉如跟我一起去吧。」瓜尔佳博墩摸着短短的鬍鬚思忖后吩咐道。 各家各户也都就鹰主府发出来的帖子在议论,可也有人拿着纸贴直运气。 「艹他姥姥的腿儿,咱们家太爷当年也是陪着第一任鹰主打过仗的,怎么就混到这个份儿上了?你是没瞧见对门马佳老四那得意劲儿,不就是个分支吗?拿了铜贴就有脸了?」 「老爷您也别气了,到底是鹰主府发的帖子,说多了就怕隔墙有耳。您若嫌丢人,不若找人买一张也行,咱家也不缺钱。」 「对!我这就去找人!我还就不信了!只要有人喊得出银子,银贴咱们也买得起!」 …… 等富察白里心里哼着小曲儿从军营回来收到消息的时候,光走后门过来找他买帖子的人都一箩筐了。 他粗算了下,按照短短时间内一张铜贴被喊到千两白银的价格……他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个一干二净,直捂着胸口心痛如绞! 为什么这茶楼不是他的?为什么不是他的还都来找他买?为什么佟殊兰连个纸贴都没给……嗯? 「去南风居问问,为何我这里没帖子?不是说请我去看吗?」富察白里感觉凭着自己伯老爷的身份,怎么着混张银贴不是问题吧? 铜贴千两白银,银贴……十倍?天吶,虽然不至于这么夸张,可想着几百张银贴子也不过就是百多两银子的事儿,一百万就赚回来了? 要是生意都这样……富察白里被自己的想像乐得嘴巴都咧开来,直到他身边的小厮满脸带笑回来,他才重新绷起脸。 「小格格怎么说?」 「小格格说您和爷是特邀贵宾,不用帖子。」小厮赶忙笑着回话。 第95页 他听到这话时,作为近身伺候见惯了世面的奴才都忍不住有点飘。宝生公公说了,特别邀请的贵宾就两位……实在是太展扬了! 「……」断他财路的死丫头!富察白里冷着脸甩袖子进了内室,将一把算盘拨出了千军万马的节奏。 不管因着避暑安静了一夏的盛京权贵们,如何因为一张简单的帖子闹得不可开交,觅惠居开张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朝阳升起时,噼里啪啦的炮仗声不但响在人耳中,也响在权贵们心头,简直是热闹出了他们这短短两天内的风雨交加。 银贴和铜贴是没有名字的,凭贴子上佟殊兰设计的特殊标志来验证,大伙儿跨进龙飞凤舞的觅惠居牌楼后,便进入了江南水乡般的世界。 十步一亭台,二十步一假山,三十步见流水,总之一眼望去步步惊艷,等到了那座红砖绿瓦的楼前,就连鹰主和富察白里都没忍住震惊之色。 以前他们俩只知道佟殊兰让匠人们改造了一座蜂巢出来,可他们没想到这蜂巢也能美不胜收,三层高的楼,窗户与窗户之间的距离都不算太远,楼层越高,窗户也就越少。 每一座窗户前面都有一座露台,而每一座露台都有不同的风景,三楼没人能看得见,二楼大家只隐隐见到了小瀑布和烟气缭绕,看着如同仙境一般。 不管花费了多少银子,跟多少人你来我往抢过帖子的人,这下子心气儿都顺了不少,且不说鹰主府势力大给权贵分出了三六九等有多专制,起码这份银子没白花。 等进了门,一熘儿身穿广袖宫装的少男少女分成两边站在蜿蜒至顶端的两侧楼梯口,整齐躬身齐声道:「觅惠居欢迎各位贵宾的到来!」 不管是不是贵宾,众人的虚荣心被满足到了极点。 持铜贴在一楼,银贴在二楼,三楼仰头望过去只有十个隐隐绰绰看不清内里光景的门帘,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缤纷光芒。 一楼中间是大红色三层台阶的圆舞台,舞台中间双红蛟缠绕的圆柱拔地而起,直直到二楼一半方才止住去势,看着就让人感觉空旷又大气。 富察白里没有自寻去处,跟着鹰主进了三楼最豪华的屋子,一进门就被摄取了全部心神。 屋内到处都是金碧辉煌之色,茶几都是黄花梨做的,可除了茶几外,屋内再不见任何家具,反倒是好几个池子里冒着热气儿。 酒香就从那烟雾中缓缓飘出来,勾得人忍不住深唿吸再深唿吸,怎么会有这般浓郁香醇的酒呢? 「所谓酒池肉林便是这般了吧?太奢靡了些,连座椅都没有,真是不像话!」这般说着话,富察白里口不对心一屁股就坐在了软垫上,那软垫竟然还有坡度,他顺势就靠在了扶手的软枕上,「余海,还不先给爷上酒!」 余海低头偷笑,自己想喝就说,还非得拿爷说话,老不修! 不用余海动手,屋内伺候着的广袖青年动作优美端上酒来,给两位同等姿势斜躺着的客人端上了酒。 「嗯?这酒不错。」一直眼神带笑不曾说话的鹰主本打算浅尝辄止,可一尝到酒味儿没忍住直接干了下去,他扫了余海一眼轻笑道。 余海自是明白鹰主的意思,只打算回府就去拜见那位小祖宗再要点回来备着。 眯着眼将白玉杯中一点沉淀不见的酒仰头灌进肚子里,富察白里看着门外一览无余的空舞台,内心酸熘熘的。 怪不得能赚银子,这简直是拿银子烧出来的茶楼,能赚钱……一点也不稀奇。 「白先生觉得这茶楼如何?」佟殊兰就在此时身着大红色旗装缓缓进了门笑道。 「格格开的不是茶楼吗?酒的滋味儿确实不错。」富察白里幽幽说道,就差直接说佟殊兰挂羊头卖狗肉了。 佟殊兰像是听不懂一样,只满脸诧异:「嗯?这是为了烘托气氛用的,月白,你怎么回事儿?拿来练手的酒如何能给鹰主和白先生用!我准备的茶呢?」 鹰主和富察白里都不关心茶在那里,对这里是茶楼还是酒楼也并不那么在意,更不关心姿色堪比女子的男僕跪地告饶,他们俩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练手的?那就是有更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鹰主:你看我对你那么好,是不是给爷点更好的酒? 大兰兰:我开的是茶楼! 白先生:一看格格就是经商奇才!若是这酒能多一些,怕是银子很快就能回来!白某愿意为格格试酒! 大兰兰:我开的是茶楼! 余海:都是自家人,既然格格酿了酒,孝敬长辈也是应该的,您说对吗? 大兰兰:我开的是茶楼! 三人:……好想打孩子! 明天见哦~ 第54章 神奇景象 「这酒是你酿的?」鹰主抬起头看着佟殊兰笑道。 佟殊兰摇了摇头, 跟着坐在离门口很近的软垫上:「我不会酿酒,月白,烹茶。」 「那这是谁酿造的?可有成品?」富察白里也有些忍不住坐起身子问道。 佟殊兰笑而不语, 看着月白将清亮琥珀色茶水点入茶盏中, 这才冲着他吩咐:「去看看月宴那边准备好了没有,告诉他申时便可以开始。」 「是。」月白翩跹下拜过后,便缓缓退出门去。 「你这茶楼还有表演?这倒是跟戏园子有些相似了。」富察白里见她不回答自己的问题,很有些不满,随即轻哼道。 第96页 这里像酒楼,像秦楼楚馆, 也像戏园子, 唯独不像茶楼! 「先生何不耐心等等看, 我从未说过要跟其他茶楼一样。」佟殊兰说着转过头看着鹰主, 带笑的眼神中闪烁着调皮和自信, 「我要的,是要让觅惠居成为满大清所有人追捧之地。」 富察白里看着这金碧辉煌的装饰, 内心暗自算计着,越算越心疼:「小孩子家家口气倒是不小,你里外这好一番折腾,是准备拿银子砸出别人的追捧?只单说这一座茶楼便用了不下五十万两白银吧?你还有银子开满大清?」 「那不如我跟白先生打个赌?」佟殊兰笑出声来,将胳膊撑在案几上,双手托着俏脸眨巴着眼睛道。 富察白里挑了挑眉:「赌什么?」 「这茶楼前后我花费了七十万两白银, 就赌我十日内能将这七十万两尽数收回。」佟殊兰也学着他的样子挑起眉来,唇角的酒窝都带上了兴奋, 「若是我做不到,赔白先生十坛你从未品过的好酒,若是我做到了……」 「做到如何?」富察白里一听好酒, 即便知道小狐狸不怀好意,还是忍不住顺着她的话音继续问。 佟殊兰直起身,笑得更灿烂了些:「做到的话,白先生就再给我五十万两白银,我保证一年内奉还。」 「……你以为银子是大风颳来的不成?最多十万两!」一谈到黄白之物,富察白里就跟打了鸡血一样,也跟着坐直身子,想从他这里往外掏银子,这就已经是白日梦太美了,看在小狐狸赢的可能性低,还有好酒诱惑的份儿上,底限二十万两,不然……一拍两散! 「六十万两。」佟殊兰好整以暇靠回软垫上,鹰主这会儿也跟着斜躺下来,两个人形成了头对头的姿势,一对儿美人看得富察白里嘴角抽了抽。 一大一小两个不省心的,花起银子来都大手大脚,让人恨不能敲他们一顿闷棍。 可不等他就六十万两运完气,鹰主先替他敲了敲佟殊兰的小脑袋,虽然也没用多少力气就是了。 富察白里摸着鬍子心里有点安慰,好在鹰主还是向着他这个大伯的……还没想完就被鹰主的话惊住了。 「六十万两没问题,可你要银子之前是不是得爷先同意?」 「爷想要什么?」佟殊兰姿势不变,直接侧过头近距离与鹰主四目相对,发现鹰主瞳孔竟然是琥珀色,她略有几分出神,这话不免就问得面软了些,倒像是在撒娇似的。 「不管输赢,好酒二十坛爷都要有。」鹰主眨了下眼睛,向来深不见底的眸中蕴满笑意。 「爷这是在对着我用美男计吗?总共就十五坛,没有更多了。」佟殊兰稍微靠后了一点,垂下长长的睫毛低声嚷嚷。 虽然她内里已经是个老油条的死宅肥,亲近她的美女不少,俊男却基本上没有,鹰主本就长相偏俊美,如此近距离的俊颜暴击,她感觉自己还没发育成熟的小心脏有点乱了节奏。 「那就十五坛,爷等着你的酒。」鹰主见她鼓着白嫩的腮帮子一副可爱样子,没忍住用手捏了一把,从善如流妥协道。 「……不许动手动脚,我是大姑娘了!」佟殊兰知道对方拿自己当个小孩子,心里却忍不住小鹿乱撞直骂娘。 倒不是对鹰主动心,可她才知道原来自己顶不住美男计,幸亏过去在黑三角没碰上这个bug,不然多少命也不够她死的。 「那我的十坛呢?!」富察白里不干了,弹起身子大声打断二人温馨的氛围。 鹰主这才转头慵懒看着富察白里,话说的随意,一字一句却都带着坚定:「小丫头喜欢跟人打赌,一般她开口要跟谁赌,那别人也只有等着输的份儿,您可以问问果新,他深有体会。」 败家子!都是败家子!富察白里自然知道佟殊兰跟果新两次打赌都输掉的事情,气得将青瓷碎玉茶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拍着桌子道:「再来一杯!要冷茶!」 「伯老爷,这天儿喝冷茶,小心受凉,喝点温茶吧?」余海偷偷咽下唇边的笑,跪在软垫上,轻言细语安慰着快要气冒烟的富察白里。 「酒没有?想喝凉茶还没有?这茶楼我看也别开了!」富察白里哼哼了几句,又一次将温茶一饮而尽,这才稍微平静下来一些。 反正花再多银子,也不是他的,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娘咧,心还是好痛!富察白里扭头不看还在低声讨价还价的二人,打算眼不见为净,他倒要好好看看这个小丫头如何能十天赚七十万两银子! 外头丝竹之声一直绕樑未绝,接到请帖的人都自恃身份,上午派了奴才上门送贺礼,硬是忍着歇过了晌儿才陆续到达。 申时一到,茶楼内便突然响起了三声震撼的鼓声,让人惊奇的是,那鼓声竟然像是迴响在耳边,不管坐在那个房间内都听得真切。 鼓声结束后,除了各茶室内的昏暗烛光,中间舞台处突然成了一片黑暗。 不待众人恐慌,一束明亮火光便自屋顶垂下,直直映射到了蛟龙柱的顶端,那里已经站了个宽袖红衣的潇洒俊俏儿郎,因为昏暗颇有几分影影绰绰看不清真容,却因这份朦胧显得更美了三分。 「欢迎各位贵宾莅临觅惠居,月宴乃是今日的主持,为大家讲述一下觅惠居的来龙去脉。」 月宴的声音明明不算特别大,可却很清晰迴响在茶楼的每个角落。 第97页 鹰主扭头看了眼含笑看着月宴的佟殊兰,挑着眉回过头去,仔细看了眼那蛟龙柱,见柱子顶端有六片略向下倾斜的白玉片,看着是装饰物,实际上……鹰主想起天坛的建筑,心里大概有了几分猜测。 「茶之一道,自古便有神农尝百草中毒后咀嚼茶叶解毒一说,后在唐代经还俗和尚陆羽《茶经》方为众人所知,自今天咱们大清已将茶道发展的出神入化,今日咱们便来说一下这茶从无到有的过程……」 随着月宴的解说,很快有人惊唿出声,因为子一层舞台处突然升起一团小小的火苗,很快小火苗变成了一颗茶苗的样子,随即茶苗慢慢变成了茶树,待茶树长到二层楼高时,数颗火色茶树在众人眼前开始旋转起来。 许多人都忍不住低唿出声,再忍不住从软垫上站起身,走到门口仔细盯着这神奇的景象。 「这是……蜡烛?蜡烛怎会凭空燃烧?」富察白里也忍不住站起身,一脸的惊嘆。 佟殊兰看着头都不回的富察白里,和挑眉盯着她等待解释的鹰主,笑眯眯又得意地靠在软枕上:「待表演结束一起解释吧。」 随着月宴一片片摘下环绕在自己周围的火色茶叶后,茶树慢慢隐了去,只剩下还在蛟龙台上站着叙述的月宴,被所有人一眨不眨盯着。 「摘下的茶叶经过萎凋、炒青、揉捻、団揉、渥堆、干燥后才成了我们眼前茶罐里上好的茶叶。」月宴一边说着,六个亮着烛光的长方形画作自地面缓缓升起,升至二楼后方才缓缓绕着月宴周身转动。 「接下来,咱们便说一说这茶艺,唐时喜姜盐茶,宋时喜点乳白茶汤,后一步步才发展成今时备茶、洁杯、赏茶、投茶、洗茶、泡茶、奉茶这茶八艺,今日就由月宴来给大家一一演示。」 「备茶!」鼓声咚一声响起,自屋顶落下茶罐样式的火光。 「起火!」嘭地一声,绚烂如烟花般的火光自屋顶垂落,四散开来,甚至有些都溅进了茶室内,引起了许多女子的惊唿。 「这是铁花?」富察白里没有在意溅进来的火星,仍然站在门口,「这表演可是危险,在室内是不是太鲁莽了些?」 他走南闯北经过的地方太多,铁花乃是流传于豫晋时期的民间艺术,他只在室外见过,还曾跟老匠人了解过,知道这其中的危险性。 佟殊兰挑了挑眉没说话,她敢在室内表演打铁花自然是有万全之策的。 「洁杯!」随着鼓声,无边雾气突然自一楼涌动而起,很快瀰漫至整个空间,那火色杯子都有些若隐若现让人看不清楚。 「投茶!」月宴的声音大了些,陷入震惊中目接不暇的茶室中人这才发现所有伺候的少男少女都站在了门边,听到他这声吩咐,躬身后齐声应诺—— 「茶已入壶!」 随着这声应诺,每一间茶室中伺候的奴才都已经将热水浇在了各色茶壶上,无边茶香瞬间瀰漫在整个觅惠居中。 「洗茶!」月宴说着,鼓声响起后白雾散去,随着向下倾斜的火色茶壶亮起,半空中慢慢开始出现火色水流,最终隐没在一层舞台边上再不见踪影。 「泡茶!」急促如律令的八下鼓声后,春江花月夜的古筝和洞箫联奏开始似隐若现在楼里,很快四面八方都响起乐曲。 「奉茶!」月宴说完这最后一个命令,再无鼓声,火光也慢慢退去,屋顶投射而下的火光也慢慢消失。 最后,只余下月宴清朗又缓慢的声音—— 「请各位贵宾品茶,月宴一盏茶后再来侍奉各位贵宾!」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哦~感谢在2020-03-06 06:30:04~2020-03-08 20:3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宝宝辣妈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貔貅成精 月宴话音刚落不过片刻, 手中捏着小巧精緻茶杯的众人发现,屋内已经恢復了光明,外面舞台也恢復了空荡。 好些人鼻中是浓郁茶香, 茶入口却没能品出茶味儿, 都还回味在刚才那神乎其神的表演中。 「来吧,说说吧,说好了再来一百万两也不是不能考虑!「富察白里眼神放光地坐在佟殊兰面前,浑身又重新长满了骨头,不但是骨头,算计也长了不少。 就凭佟殊兰今日这一手, 不管在哪儿那都是日进斗金的买卖, 过去鹰主掌管的地下势力大多是在粮食和私盐上有所掌控, 秦楼楚馆那些地方他们并不涉足, 眼下这茶楼……倒是个招财进宝的路子, 像富察白里这般爱财的人,是绝不会放过插一脚的机会的。 「这才看了一半儿, 您确认要听?殊兰这些时日太忙碌,若是现在解释了,后头的可要过上几日了。」佟殊兰笑眯眯喝着茶,闻着淳淳酒香,心里巴适的不得了。 之所以吊着富察白里的胃口,并不只是为了炫耀, 她准备在京城、天津卫、洛阳、苏州、扬州、江宁、杭州、佛山、广州等九个城市开茶楼,再加上盛京这一座, 基本上涵盖了大清从南到北的范围,只要老百姓们都知道觅惠居,佟殊惠就一定能听到消息。 可她现在还是个孩子, 就算有影卫的帮手,这么远的距离,没有个能做主心骨的人看着,也怕是鞭长莫及。 以前佟殊兰还有些发愁该怎么让鹰主同意坐镇北方,又该如何让鹰主同意她去江南一带,自从知道了富察白里的身份,她再也不用发愁这些问题。 第98页 目前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姜太公钓鱼,让他自己哭着喊着求着上钩,她并不是小心眼儿的人,可谁叫富察白里是个老狐狸呢? 听朱德顺说了些富察白里过往的事迹,她觉得没有根牢固的绳子牵着,说不准这茶楼就要变了性质,亦或是直接让她为他人做了嫁衣。 富察白里还不知道佟殊兰在算计,并非对不起他白无常之名,只是一来鹰主很信任这小丫头,二来他也犯了果新犯过的错,自认为这丫头还太小,翻不起什么大风浪,即便是习惯听话音后多想一想,也绝想不出小丫头在算计他。 「我就想知道那白雾缭绕是如何做到的?」富察白里实在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 佟殊兰见鹰主也一直盯着她,笑了笑稍微解释了一下:「硝石制冰融化成冰水后,浇到正燃烧的木炭上便可,只不过这法子不能在密闭空间中用,你看所有茶室都是前后双门,且都有开放露台,冰水中有明矾,可以除去部分烟的异味儿。」 她没有解释适当的二氧化碳释放出来可以避免火灾的发生,反正这些事情月宴都是知道的,以后自有他跟着培训所有的人。 月宴便是那小倌馆中的头牌,实际上他也是老闆之一,目前已经全员被佟殊兰买了回来,以后他们其中有本事的便会成为各个茶楼的掌柜,也算是她的第一批心腹。 「接下来还有什么?」富察白里继续问道。 鹰主见佟殊兰得意洋洋就是不肯说,直将富察白里气得吹鬍子瞪眼,眼神中笑意越发深邃,整个人靠在软枕上懒洋洋看着外头,只淡笑道:「来了。」 舞台区域照例是黑暗了下来,很快两名女子翩跹自屋顶飞下,绕着已经出现在蛟龙台上的月宴缓缓飘荡,一直轻柔的乐声蓦然一变,成了金戈铁马之声,半空中突然升起一座火色矮山。 「觅惠居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演示不同的茶道文化,逢双日都会有奇特的演出,今日为各位贵宾带来的是《觅惠居》起源,若逢有缘人,自可摘得觅惠居茶灯,觅惠居必定扫榻相待,热情欢迎。」 说完后,舞台中间的灯火便暗了下去,点点火光无序地出现在半空,像是一片片红色的雪花飘落,随之飘落的还有清泠秀美的歌声。 「坎坷波澜落盛京,寻寻觅觅惠芳踪,殊不知蓦然回首,你可在灯火阑珊处,旧情如新……」 「这是你和你妹妹失散时的场景。」鹰主转头看了眼依然笑着的佟殊兰,他虽知道详情,却不知道悬崖上二人生死相别时,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若殊惠看到,必定知道我在寻她。」佟殊兰转过头看着鹰主,倒是没有上次喝醉酒时的难过,「遇到爷是殊兰的幸运。」 「嗯,爷知道,你妹妹还在,所以爷又重要了。」鹰主挑眉意有所指道。 「嘿嘿……醉话如何能信,您就当我胡言乱语嘛!」佟殊兰想起自己在画舫上的惊人之语,看起来很是不好意思。 「胡言乱语啥了?说来听听啊!你一个小孩子如何能喝酒?」富察白里眼睛定着外头,还不忘见缝插针奚落佟殊兰,「有酒也该给长辈们喝嘛!」 佟殊兰笑出声来:「十日后,殊兰定给伯老爷准备好酒,让您一醉方休。」 也好没那么心痛……她看着鹰主,二人眼神流转间鹰主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富察白里噎了一下,轻哼出声,倒是没再说不给银子的话。 「你倒是说说,你准备怎么赚银子?」 总算是问到了关键问题,佟殊兰一直挂着浅笑:「一会儿月宴会说的。」 表演结束后,许多人还现在如梦似幻的翩跹舞蹈中,那带着点悲伤和期待的歌声伴着舞女举手投足间的肆意,倒是让人心里也有些惘然。 「今日觅惠居开张,幸蒙各位贵宾拨冗前来,觅惠居上下不胜荣幸。」月宴在灯光大量之时,已经站在了蛟龙台上,他清朗和缓的声音很清晰的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只有在大厅四散坐着的众人仰头看着可能有些累,好在都是平头老百姓,瞧个热闹大伙儿也都不嫌弃。 「既然是个茶楼,就有茶楼的规矩,为了以后更好的为贵宾们服务,也为了感激各位对觅惠居的支持,自今日起三日内,所有茶水点心一律免费。」 「觅惠居每日巳时开门迎宾,亥时关门谢客,自三日后,觅惠居的一层大厅也仍对所有人开放,只要在入门处缴纳十枚铜板,即可在觅惠居开门期间免费享受所有茶水茶点。」 随着月宴一句句话说出口,楼上权贵们如何且不说,一层看热闹的老百姓们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唿声。 除了最贫苦的底层劳工们,不然十个铜板对谁都不算大事儿,而且人家说了,十个铜板就能包六个时辰的茶水和茶点,几乎等于整天在这里吃饱都行,还在这么漂亮大气的地方,这可是过去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可权贵们则有些心里不舒服,他们还以为这里会成为有身份象徵的地方,谁知道竟是没有门槛,谁都可以进,若是真有破衣烂衫的人缴了十枚铜钱,那他们来了岂不是要与乞丐同楼? 月宴知道在茶室中的人这会儿都肯定心里不舒服,他脸上带着笑,心里则是嘲笑。 有主子的规则在,有你们舒服的时候,千万不要舒服过头打肿脸充胖子就是。 第99页 想到这里,他声音更柔和了些:「人都说大隐隐于世小隐隐于野,能在人声鼎沸中寻一静室,与三两好友饮茶趣谈,不失为一件雅事。儿觅惠居的茶室採取会员制,不接待散客和临时来客。 「会员制则需要贵宾们预存银两,五千白银即可成为觅惠居的三级贵宾,可享受一层茶室的服务,万两白银即可成为觅惠居的二级贵宾,可享受二层茶室的服务,五万白银即可成为觅惠居的一级贵宾,可享受三层茶室的服务,十万白银则可成为觅惠居的特别贵宾,可享受至尊茶室的专属待遇,无论何时何地来觅惠居都会有专门的团队为特别贵宾服务,同时享受觅惠居特酿茶酒,会员总计二百席位,满员后将不再接受银两预存。」 这话一说完,三层茶室都安静了下来,月宴的前一句话让大伙儿心里舒服,后面的话则是将权贵的脸面都放在了烈油之上。 这茶楼背后的主子是谁大伙儿心里都清楚,三层最高处那个金光闪闪的帘子后面就坐着鹰主,大家都知道这里会成为所有人新的追捧之地,且不说这神奇莫测的表演和舒心到极致的茶室,若是能常来这里,说不得也能跟鹰主攀上关系。 就更不用说觅惠居从内到外无一不体现出尊贵和级别的差距,这让人有非常明显的优越感,二楼傲视一楼,三楼淡扫所有,古往今来可不敢肖像有富户能坐在贝勒爷头顶的事情,如今只要有银子,一切皆有可能。 买!即便五万两白银没有,起码万把银子大部分人都不缺,甚至今天没能被邀约到现场的人里面,很多人连五万两银子也不会放在眼中,这买的不是喝茶,也不是服务,更不是新奇,是地位! 「你是不是貔貅成精幻化成人了?你跟我说,我绝不告诉别人!」富察白里扭过头一脸服气看着佟殊兰感嘆道。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56章 见家长 等富察白里真正了解佟殊兰意图的时候, 盛京的第一场雪已经下起来了,关外这边下雪从来都早,康熙六十年的雪更早一些, 刚八月中就开始洋洋洒洒下了好几天。 这种冷日子富察白里一般都不会呆在盛京的, 不管是为了寻人还是为了赚银子,亦或是为了躲冷,他都会跑关内呆着。 今年之所以还在盛京,就是被佟殊兰用一根根直钩子紧紧勾住了心神,又兼之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才在大雪天还坐在南风居的西厢房中, 跟小狐狸……喝茶。 「影卫且不说, 我跟府里并无卖身契, 由我来掌管关内的生意, 不让我参合就过分了吧?你也知道我的本事, 不说跟盛京这般赚钱,起码八成是有的。」 「为何不卖酒呢?若是再添一些清官人, 即便是翻两倍也不无可能。」 「你那酒真是不错,我跟爷都喝醉了,第二日起来竟然也没有头疼,这样的好酒不卖可惜了……」 「不是,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光看着我笑算怎么回事儿?你看三七分如何?你七我三!」 佟殊兰瞧着第一次见面时还非常矜持的伯老爷如同年轻了十岁, 在她面前叽叽喳喳说的热闹,心里就忍不住偷笑, 银子的魅力实在是太大了。 许是盛京的富户太多,短短五日功夫她就收回了本金,十日过去, 总共收入一百七十万两白银,就这样还有许多人没有买到会员,千方百计拉关系就希望能多自己一个。 鹰主那边都接到了老户里辈分高的老人豁出老脸来求关系,只可惜他万事不管,全都交给了佟殊兰,而佟殊兰又轻巧推给了富察白里,只有一个要求,规则不可破,不然地位就不值钱了。 富察白里这些时日每日都看着大把的银子从手心里熘走,心痛得他都已经拨不下去算盘,日日泡在南风居游说佟殊兰,可惜没什么成效。 「我只做茶楼,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佟殊兰恭敬地给富察白里满上茶,钓鱼归钓鱼,该有的礼数她从来都不会差事儿,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微小处最是值得注意。 果然富察白里虽然心里上火,可对佟殊兰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他皱着眉头很不理解:「那你总要跟我说道清明些,也方便日后有变化时我好应对。」 「您知道我开这茶楼是为了什么对吧?」佟殊兰笑了笑,轻缓喝着茶问道。 富察白里对佟殊兰的身份来歷比其他人都清楚些,毕竟鹰主并不隐瞒他什么事情:「可你妹妹年纪还小,就是茶楼也不会去吧?若是酒楼,有人带着她去吃饭,或者救了她的人去喝酒这都说得过去,茶并非所有人都喜欢。」 「酒楼人流太过复杂,而且今年已经是康熙六十年了……」佟殊兰话没说得特别清楚,但富察白里神色立马就变了变。 按理说鹰主应该不会跟佟殊兰说这般隐晦的事情,可想起鹰主对着小丫头的纵容,他又有些拿不准了。 「你知道些什么?」他不动声色拿起茶盅喝了口茶轻声问道,眼神扫了眼朱德顺。 朱德顺赶紧带着芳巧她们出了门,即便多年没跟富察白里打交道,朱德顺对他的谨慎还是了解的。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若是有个万一,酒楼受到的限制太大了,我并不能肯定何时能找到妹妹,自然要考虑周全。」佟殊兰见富察白里如此紧张,替他重新满上茶水后轻声解释。 她只知道康熙六十一年是康熙朝的最后一年,可康熙何时去世她确实不知,当年就顾着提升体能和机械了,歷史学的并不好。 第100页 「这话再不可对人提起!」富察白里盯着佟殊兰不置可否道。 她乖乖点了点头:「若不是您一定要问清楚,我不会说这样的话。」 「那分成的事情你如何看?」富察白里神色依然非常严肃,可话题却突然转了个方向,佟殊兰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白先生,赚的银子我就没想着分成,毕竟我从府里支出的银子,也没想过还回去,赚多赚少都是爷的,若是您有意分成,不如去跟爷说?」 「……」那他到底是为什么在这里说了这么久?狭促的死丫头! 「记得将计划书给我誊写一份!」富察白里留下这句话,起身愤愤离了南风居,帐房还有一堆事儿呢,他没工夫在这里陪个小丫头喝茶。 佟殊兰没有起身送他,待得从窗户边看着富察白里身影消失后,她脸上的笑才落了下来。 这段时间太过忙碌,忙完后倒是有种诡异的空虚感,她保证的,能做的,都做到了,现在就只剩下等待佟殊惠的消息,这种只能坐等再没什么可做的感觉实在是太差了,让她这种习惯主动出击的人很不适应。 只希望能够快点找到佟殊惠……佟殊兰转头望向窗外,才半下午的功夫,天色已经开始暗了下来,已经停了几日的雪又开始飘扬。 她伸出手道窗外,感受到雪花在掌心融化后冰凉的痕迹,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里没有秋天,而盛京的冬天真冷啊…… 去岁的九月,佟殊兰跟家人一起北上宁古塔,今年,她一个人在叶赫那拉府里,送走了信心满满的富察白里,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得飞快。 「丫头,你又帮了爷一次。」送走富察白里后,鹰主让佟殊兰陪着用晚膳,吃的还是她最喜欢的羊锅子,专门从关内寻了鲜鱼八百里加急运过来的,配着薄薄的羊肉片和酥脆小巧的饼子。 佟殊兰吃的特别香,所以她心情也很好,说话就乖巧软糯了不少:「我帮爷什么了?」 「大伯每年在外头寻不得二伯,总会心情特别不好,这些年他没有成家,天南海北跑着,心里空荡,这次你可是给他寻了个正经的事情让他忙得开怀,爷得感谢你。」鹰主现在看待佟殊兰已经当她是个同龄人,毕竟佟殊兰作为一个孩子懂得的事情太多了,除了人儿矮小些,其他时候比一个大人还要通透。 「这不是应该的吗?爷和伯老爷也确实是再帮我,能有意外之喜是我的荣幸。」佟殊兰一口吞掉一个鹌鹑蛋,鼓着腮帮子软声道,那可爱的样子让鹰主又忍不住笑起来。 「明年爷要进京,你随爷一起去吧,爷的额娘应该很喜欢你。」 「……」这怎么有种见家长的节奏呢?您还记得我才十岁吗? 作者有话要说:  建议大家疫情期间一定不要搬家,太困难了……我现在坐在小区门口冷飕飕码字,这章就先短小点哈!太冷了呜呜…… 车不能进,只能小推车一趟趟拉,我行李又特别多……悲剧!明天还要整理东西,头疼~ 所以明天晚上更新可能会晚一些,不请假条通知了哈~ 第57章 安抚 康熙六十一年註定是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一年, 准备进京述职的官员们大部分都还没来得及出发,有些还在半路上,就接到了圣祖皇帝驾崩的消息。 一时间所有的驿站都是兵荒马乱採买白衣白布, 所有在赶路的人都乱成了一团。 「格格, 主子爷说快马加鞭去隔壁县里採买细棉布给您,这几日就委屈您先穿这两件白色罩衣。」芳巧捧着两件素白的粗棉布长款外罩衣自外间进门后,才轻巧对着佟殊兰禀报。 佟殊兰正坐在八仙桌前仔细看着富察白里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帐本和会员情况,听了芳巧的话头都不抬道:「我们在外头做什么事情都不方便,一切能从简就从简吧,不必过分讲究, 先紧着爷来就是。」 「爷还用得着你来让?」鹰主从门外进来, 正好听到佟殊兰的话, 冷着脸淡淡道。 佟殊兰听这声音不大对, 抬起头看过去, 得,这是心里不痛快了, 她合上帐本内心轻轻嘆了口气。 鹰主虽然权势大,满大清哪里都去得,唯独京城不能随便跨足。可他心系之人就在京城呆着,三年一次进京面见圣上时,是他唯一能见到额娘的时候。 去岁鹰主难得兴致勃勃跟她说起静仁公主,并且希望她能再度施展自己的魅力, 让静仁公主一展笑颜。 那时佟殊兰就知道这愿望短时间内怕是不好实现,概因为她知道康熙活不过六十一年, 新帝继位又似乎在歷史上争议不小,凭鹰主这敏感身份,京城他是绝对进不去的。 佟殊兰早就察觉到了特别隐晦的被盯梢感, 估计对方是把精力都放在了鹰主身上,也可能是对方真的很厉害。 此时此刻她们才刚过沧州,就已经有人在盯着她们了,他们也只剩打道回府等待新帝旨意一途,显然鹰主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随着年龄增长慢慢开始喜怒不形于色的鹰主,竟还是没能忍住自己的坏脾气,还是不够成熟呀! 佟殊兰轻晃着小脑袋,保持一副老气横秋的逗趣样子起身:「我这是尊老爱幼,爷总能沾上一边儿的。」 「就你敢浑说!」鹰主轻哼一声,坐在刚才佟殊兰坐着的地方,打开了面前的帐本,「大伯那边情况如何?眼下要为圣祖爷守孝三年,该停的都停了吧。」 第101页 「这事儿我已经跟白先生说过了,前面那些戏法儿只是一时吸引客人的注意力,即便变化多端也总有穷尽之时,早晚要停。」佟殊兰点了点头,坐在了鹰主的对面慢条斯理道。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是有别的法子再吸引人的目光?」鹰主神色和缓了些问道。 一旁余海心里高兴极了,他就知道爷来小格格这儿会开怀,不枉费他废了三牛一虎之力不动声色提醒了半天,这不是好了吗? 他眼神含笑轻轻垂着头,抢了芳巧和芳菲的活儿,给二位主子奉上茶,才带着人静悄悄退了出去。 「我让爷失望过吗?要不要再打个赌?」佟殊兰笑出声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道。 鹰主放下帐本虚点了她额头一下:「小小年纪,不许这么大赌瘾,想做什么跟爷说就是,爷何时不允过?」 「那我不管,爷可是还欠我一个条件呢。」佟殊兰扬着小脑袋,内心颇有一种彩衣娱亲之感。 「说来听听吧。」鹰主挑了挑眉笑道。 佟殊兰像是真的成了他的另外一个亲人,在她面前自己能放松下来,不用背负着那么多的哀怨和压力,这让他如今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丫头,只恨不能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还没想好,等想好了我会跟爷说的。」 「那就说说你对茶楼的布置。」鹰主也不是非得让她现在提要求,只是想随意跟她闲话家常一下,去抚平内心的焦躁和烦闷。 「那只能您自己回去看了,若是快马加鞭,估摸着半月后您也就见到了。」佟殊兰耸了耸肩,就是不肯轻易告诉鹰主。 鹰主端起茶好整以暇地逗她:「我要是问大伯,他自会告诉我。」 「那您去呀,忘了告诉您,白先生说今年太冷了,所以他去了广州府,那边据说是海鲜很不错,他回派人快马加鞭送些回来的。」佟殊兰调侃地看着鹰主。 她就不信富察白里能千里传音告诉鹰主她的安排。 「是爷太纵着你了,现如今你倒是越加无法无天。」鹰主无奈地摇了摇头,话是感嘆,语气却还带着几分笑意。 「瞧您这话说的,养狐狸就是这样,您不知道狐狸总会不停的试探主人的底线并且不断尝试蹬鼻子上脸吗?我这么乖巧您就偷着乐吧!」佟殊兰厚颜无耻往自己身上贴金,为此不惜自降身份与宠物平齐。 「……明日启程回盛京!」鹰主被她噎得够呛,倒是忘了自己前几日的燥郁,只哭笑不得摇头道。 佟殊兰依然乖巧的笑着,沖自外面走进来听吩咐的余海挑了挑眉,余海偷偷做了个辑礼动作。 这可算是劝好了,随行的奴才都提心弔胆了好几日功夫,鹰卫的头领石金达都快对着他哭出来了。 腊月初,众人回到了叶赫那拉府,鹰主还没来得及去茶楼看佟殊兰的布置,新帝的旨意就八百里加急,只晚他们一日便到了盛京。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圣祖驾崩,诸事繁杂,今岁述职于雍正二年底復起。特封叶赫那拉佳珲为鹰主,享亲王例,日常政务循旧制即可,钦此!」 「叶赫那拉佳辉接旨。」鹰主长身玉立淡然道。 因身份特殊他并不用下跪,只站在香案前一脸平静,可因着天气寒冷,他脸上好似也带了一层风霜,只让人觉得他浑身都冷得吓人。 被特派来传旨的苏大志是苏培盛的徒弟,日常也跟在万岁爷身边伺候,在他看来鹰主倒是颇有几分肖似当今圣上的气势。 「鹰主大人,万岁爷让奴才给大人带句话,静仁公主一切安好,若是您思念过甚,也可将公主接来盛京一见,只需提前跟万岁爷请旨即可。」苏大志躬着身子笑着道。 即便他现在一步登天成了皇帝的奴才,在鹰主面前也一点都不敢放肆,来盛京之前苏培盛跟他交了底儿,眼下就是苏培盛亲自前来都只能是恭敬再恭敬,没看万岁爷都要安抚这位呢吗? 不管是鹰主还是苏大志都很清楚,万岁爷虽然顺利继位,可有个万里之外回京奔丧的亲弟弟,有个偏疼小儿子疼得人尽皆知的皇额娘,还有八王爷九王爷等人心不甘的虎视眈眈,西北战况并未完全止歇,内蒙和宁古塔边境也时常有毛子进犯,眼下内忧外患都不少。 鹰主作为只忠心于皇帝,最隐秘最中坚的底牌,不管谁做了皇帝,眼下都只能安抚拉拢他,所以他并不是如佟殊兰想像的那般烦躁只因不能去京城。 他心里烦躁的事情很多,新帝有新帝的规矩,鹰主过去跟这位万岁爷打过交道,很知道他是多么严谨苛刻的性子,康熙年老体弱还有些心软爱面子,可碰上这位……他的婚事只怕拖不得太久,很可能下次进京述职就要提上日程。 眼看着还有不足三年时间,可他私底下的准备却并非是三年能完成的,这才让他烦躁。 「劳烦公公替我多谢万岁爷,此事还需要问过额娘的意思才能定夺,请公公一定替我将话带到,鹰主所属势力忠心不变,万年长青,万岁爷且放心行事便可。」 「是,奴才一定将话带到,京城里还有诸多事务,奴才不便多留,就先行告辞了。」苏大志听了鹰主的话,提着的心放下不少,当即就要告辞。 「余海,送苏公公。」鹰主也不多留,只淡声吩咐道。 「喳!」余海赶紧笑眯眯伴着苏大志出了叶赫那拉府,百般安排都没用上,对方真真是传完旨就换了新马车和马匹,直直从小西关出了盛京,一路快马加鞭而去。 第102页 余海摇了摇头,内心感嘆着对方的不易,很快回了墨安院给鹰主復命。 「爷,苏公公眼下已经出了城,墨尔迪勒族老和钮祜禄族老求见。」 「让他们过几日再来。」鹰主捏着棋子一派悠闲样子,可那面色明明是漠然的样子。 「喳!」余海一句话不敢多说,轻轻倒退着出了门。 南风居内,佟殊兰因为身份特殊,并不用跟着去接旨,她知道圣旨的内容后颇有几分好奇:「爷不已经是鹰主了吗?怎么还要封呢?」 「瞧格格这话说的,爷过去是圣祖爷的鹰主,现如今是雍正朝的鹰主,这根儿上称唿不一样,效忠的自然也不一样。」朱德顺扫了眼外头,见芳巧和宝生都在门口盯着,这才轻声回答。 「有什么不一样,反正不管谁坐了那个位子,不是只效忠皇上吗?」佟殊兰还有些搞不清楚,这就跟她不管做什么工作,都要效忠红旗一样,有何分别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臣子且需要重新评定品阶呢,更况论是鹰主这般尊贵的身份,自是得条条都清明到极点,才能保证万事无忧。」朱德顺摇了摇头,声音更轻了许多。 「那新帝继位,对鹰主有影响吗?」佟殊兰听了朱德顺的话,不自觉想多了些,也许眼下是安抚,过后便是卸磨杀驴? 「这个奴才不知,若格格想知道,不如去问主子爷?」朱德顺躬了躬身子道。 佟殊兰翻了个白眼,端看余海今日又殷勤着让送膳的小太监满口子夸着今日的羊肉和鱼有多新鲜她就知道,那位爷指定是又狗上了,她才不去惹人嫌。 「格格,爷请您过去陪他用晚膳。」芳巧从门外进来轻声回禀。 「……知道了。」 得,水不去就山,山自己来请了,佟殊兰头疼的厉害,家长没见成就没见成吧,可他们这关系怎么越来越奇怪? 明明她才是十一岁的那个孩子,可怎么就成了她天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哄人呢?到底谁才是宝宝?谁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刚搬完家,家里特别乱,写着写着就想去收拾下哪里,不然看着真是好难受,所以这几天更新时间有点不大稳定哈,这周内收拾好就稳定了!感谢在2020-03-11 18:27:50~2020-03-13 22:4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青青青青呀 9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是你吗? 三年后—— 「师父, 二师父!快点啊!听大师兄说圣祖爷孝期过去后,宁古塔新开的觅惠居已经开始有表演了,咱们赶紧着——」已经有了几分大姑娘样子的佟殊惠蹦蹦跳跳推开药房的门, 冲着里头刚喊了一半就赶紧转过头去捂住了眼睛。 已经十三岁的佟殊惠, 自是懂得些男女之间的暧昧的,她脸上又是羞意又是无奈,着实忍不住跺了跺脚:「两位师父,你们都已经成婚三栽还多,徒儿们也大了,你们是不是注意一下, 不要啥地方都亲个没完?」 自称为刘寡妇的索绰罗氏笑着靠在同样不好意思的裴成旁边, 特别坦荡:「师父们之间感情和美还不是好事儿?见过多少回了怎么还如此大惊小怪, 你看你大师兄, 他就很淡定嘛!」 佟殊惠抬起头看着面无表情的昂扬小伙子孟斐然, 撇了撇嘴,他那是已经被你们打击坏了好吗? 「好啦, 你们到底还去不去喝茶了呀?听说觅惠居生意好,咱们再不去就没座儿了呀!」佟殊惠虚虚捂在眼睛上的手指长开,扭头看过去,见二人已经分开站起身来,才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急什么,咱们有银子怕啥?」索绰罗氏还是不紧不慢地道, 她平日里倒不是这么个性子,也是她影响了佟殊惠越来越风风火火。 可今日情况有些不同, 这茶楼的名字太过奇怪,觅惠居……听起来倒像是跟佟殊惠有些关系,就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这群人身份特殊,总不好闹得太过张扬,万一是坏人,总是有些麻烦。 她本意是今日她跟裴成先去看看,探探那觅惠居的底细再让佟殊惠前去,可瞧着佟殊惠这样子,怕是说了要炸锅。 「还有段路要走呢,好不容易程先生不在,若是他回来了,我们要出去也没那么容易,快点啦!」佟殊惠还是急火火的。 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可听到那茶楼的名字,她心里就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也许是姐姐在找她?一想到这个可能,佟殊惠是片刻都等不下去的,只恨不能飞到觅惠居。 「你先跟你大师兄去套车,再过半盏茶功夫就走。」索绰罗氏跟裴成对视一眼后,才痛快摆了摆手道。 等佟殊惠推着面无表情的孟斐然出了门,裴成才有些担忧地问自家夫人:「真不用等等程先生吗?不是说这几年寻你们的人更多了些?」 「要是前头那些人倒是无妨,那是头儿的大哥,不会把我们怎么样,最多就是揍我们一顿,再把头儿揍个半死。」索绰罗氏小声道,「我担心的是……新帝,听头儿说这两年鹰主跟万岁爷闹得不是很愉快,盛京的将军也换了人做,若是对方想要拿我们做什么文章,怕是来者不善。」 「那要不就我带着他们去?反正肯定是没人识得为夫的,惠儿和斐然也是生面孔,凭他们俩和石头他们的身手,应是无虞。」裴成听了沉吟过后建议道。 第103页 「得了吧,还说惠儿呢,那茶楼的名字你就没觉出有些不对?若真是她姐姐还好说,可若是有心人想要瓮中捉鳖,那小王八蛋能逃得出去?你们能眼看着不管?」索绰罗氏翻了个漂亮的白眼吐槽道。 「……是为夫没用。」裴成沮丧地低着头小声道,他就喜欢自家夫人这飞扬跋扈的样子,可有时候也会自卑一丢丢,嫌弃自己给夫人拖后腿。 「你怎么样我都稀罕!」索绰罗氏瞧着门边没人,凑他脸上亲了一下,两个加起来八十多岁的人这一阵甜蜜的劲儿,就是小年轻们看了都得脸红。 「那不如你俩都带着帷帽?这样起码能起些作用。」裴成笑开了花地继续出主意。 「行吧,老……妾身也装一回大家闺秀,走吧!」索绰罗氏一拍巴掌,拉着裴成回屋里换衣服。 佟殊惠左等右等,终于等来了带着帷帽的索绰罗氏和裴成,也不管自己脑袋上同样被扣了一顶帽子,只催着二人赶紧出发。 等一车人嘻嘻哈哈穿过宁安县后继续往南,那觅惠居就在过去流人开闢的荒地之上,占了好大一片,直接建成了一所园林,满宁古塔不论是达官显贵还是活得不那么艰难的流人,都对这里趋之若鹜,流连忘返。 佟殊惠远远看见写着觅惠居牌楼的时候,心里就悸动得厉害,果真是她名字里的惠字呢! 「再快点……哎哟!大师兄,你会不会赶车?」刚催了一句佟殊惠就一脑门撞到了车门上,当即捂着脑袋就开始嚷嚷。 坐在车辕上的孟斐然一声不吭,外面倒是响起了熟悉带笑的调侃声:「怎么着?我不在家,你们都能破阵而出了?想来该是给你们换换课业了。」 「……程先生?」即便那声音很轻缓,佟殊惠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她哭丧着一张脸,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去僵硬地笑道,「您回来啦?」 「不希望我回来?」程先生站在一辆小巧的驴车旁边,穿着藏蓝色的干净棉袍淡笑道。 「哪儿能呀!我都想您了,刚才我还念叨着可惜您不能看觅惠居的演出呢,您回来可太好啦!」佟殊惠赶紧拍着巴掌谄媚道。 「……」我可没听见你提程先生一个字儿,孟斐然这几年被师父师娘和小丫头折腾的越发面无表情,好好一个居家男人硬是慢慢转了冷酷风,倒是很吸引村里头小姑娘们的注意。 「不可惜,反正你也是看不到的。」程先生挑了挑眉,他这一路从天津卫那边回来,早就查清楚了这酒楼的底细,本来让佟殊惠跟姐姐相认是无妨的,可坏就坏在某个老狐狸也插了一手,反而引起了当今圣上的注意。 他才刚跟主子用老法子接上头,知道眼下不是出现的好时机,甚至宁古塔这边也不能久呆了,他们要远下扬州,隐于人世之中,静待主子的吩咐。 这一路过来,他似乎是没将尾巴甩得太远,当今万岁爷的粘杆处却不是吃素的,追踪能力比他们也不差多少,眼下就得回去赶紧收拾准备分批走人,自是没工夫给佟殊惠姐妹相认的。 左右扬州也有茶楼,到时若是能跟那个老狐狸接上头,说不准明年小丫头就能见到姐姐了。 「!!!」佟殊惠整个人都不好了,都快到门口了才说不能去,要不要这么残忍?她还是个孩子! 佟殊惠瞬间就眼泪汪汪扭过头满怀期待看着自家师父和二师父,期待着他们能替自己求求情。 「可是要动一动了?」索绰罗氏摘掉帷帽探出头低声道,她原是主子的贴身护卫,虽然脾气火爆可也是最机敏的一个,看得出程先生淡定下的焦灼,才有此一问。 「是,很着急,夜里就要走,所以现在需要快马加鞭回去,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程先生点了点头,仍是不急不缓的样子,可语速比平日快了好些。 索绰罗氏点点头,拽住快哭出来的佟殊惠坐下,冲着马车外的孟斐然吩咐:「加快速度,回去!」 「……」佟殊惠眼泪是真得掉了下来,她也感觉出来像是有事儿发生了,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姐姐,可能马上就要出现在她眼前了,竟然都无缘相见,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见到…… 佟殊惠抹着眼泪靠在索绰罗氏身上特别委屈,就在她自我消化这深深遗憾时,一辆黑色带着金羽的豪华马车朝着觅惠居的方向,与他们的马车擦身而过。 她也更没心思关注身体瞬间僵硬起来的师傅,只顾蔫蔫儿的瘪着嘴巴郁闷。 不久后—— 「停下。」黑色马车内传出了一声清脆曼妙的女声,虽她声音不紧不慢,却令行禁止,马车很快停了下来。 一只白嫩的柔荑轻轻掀开车帘子,明艷到几近于妖媚的绝丽女孩儿探出头来,轻轻蹙眉的样子都美得惊心动魄。 「格格,您有何吩咐?」一身黑色棉袍的冷面侍卫骑着马过来,不敢看那美艷容颜,只低着头轻声问。 「刚刚……是不是有一辆马车过去了?」女孩儿,也就是来宁古塔坐镇新店开张的佟殊兰,摸着自己的心口若有所思问道。 「是,一辆马车后面跟着一辆驴车,估摸着要进县城了。」侍卫扭头眺望过后利落回答道。 「去查查那两辆车内都有何人。」佟殊兰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遗憾,她思索了片刻便吩咐道。 刚刚隔着马车棉帘她是感觉到跟别的马车错身而过的,可那马车一走远,她心头突然泛起一股悸动,像是以前无数次帮了她的那种直觉一样,总归不是平白无故便有这样的感觉。 第104页 「喳!」侍卫拱手应诺后,将厚厚的面罩拉上去,策马便朝着安宁县那边去了。 「先进去吧。」佟殊兰放下帘子后淡然吩咐道,岁月带给她的不只是身体的成长,还有她通身那越髮带着上位者云淡风轻的气场,因此她一吩咐完,马车立马就行走起来,很快便进了觅惠居。 佟殊兰依然是进了三层顶楼最奢华的一间房内,屏退了左右伺候的下人,她自己一个人站在露台上,远远望着安宁县的方向怔神。 殊惠,是你吗?等了太久的佟殊兰,莫名有些唿吸不畅地在内心问着。 姐姐,是你吗?泪眼朦胧的佟殊惠掀开帘子,朝已然看不见的园林方向,在内心默默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竟然写出了cp感~一定是错觉! 第59章 我是谁 「奴才该死, 那马车和驴车……跟丢了!」暖意融融的芽玉冷色调茶室中,一身黑衣的景额跪在地上有些羞赫地回禀道。 这几年虽说佟殊兰去影卫营的次数少了许多,可前几年在她的折磨下, 大伙儿也确实长进飞速, 鹰主影卫的名声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连京城那边都有许多人前来打探他们突然厉害起来的原因,可任谁也想不到,是一个小女孩儿给他们带来了脱胎换骨般的改变。 后来即便佟殊兰去的少了,影卫营也还是延续了她留下的训练方式,还不时请她过去指点一二。 影卫们看见佟殊兰说实话那跟老鼠见了猫是无二致的, 都有些从心底发憷。 景额连同仍然没能改名的奇峰被鹰主下令带着一只队伍跟在佟殊兰身边, 几乎成了她的私人护卫队, 对着他们, 佟殊兰自是要更上心一些, 教了他们不少有用的东西。 即便是如此,他们依然在佟殊兰教导最多的追踪上失了手, 这让景额脸上火辣辣的,着实有几分不好受。 佟殊兰身穿墨绿色便装斜靠在软垫上轻挑着鎏金色香炉里的香粉,一头浓密乌髮只简单挽了个顶鬓随意收拢在身后,鬓顶端一枚细梅碧翠梳拢住头髮,显得过于妩媚的神色多了几分风雅。 她听了景额的话并未生气,甚至神色都不见变化:「如何跟丢的?」 「回哥哥的话, 奴才等人追上去时,他们已经出了安宁县。过安宁县后有两条路, 奴才明明看着那马车和驴车都朝着右边去的,可跟着转过去却连个人影儿都不见,后来奴才看过左侧, 发现了马车的痕迹。」景额低着头赶紧回答。 「障眼法?」佟殊兰挑了挑眉,将制好的香粉递给了宝生,宝生赶紧用银丝碳点燃起来,室内很快飘起一抹冷香,混着室内的暖意,凭空生出了几分纠缠之意。 「奴才瞧着……更像是阵法。」景额虽年纪并不大,可他是叶赫那拉氏的直系,小时候也是见过富察齐布琛用小手段逗他们玩儿的,所以他对阵法也有几分了解,「奴才见左侧的石块似是被排列过的。」 「哦?呵呵……可别是钓出一只大鱼吧?」佟殊兰这会儿倒是更感兴趣些了,她思忖了一下,才开口吩咐: 「将那石头的样子画下来,快马加鞭送回鹰主府……算了,送去京城吧,将我给白先生酿的茶酒带上几坛,石头的样子就画在酒罈上,画粗糙些,若是白先生不过问,让人不必多说。」 「喳!奴才这就去安排!」景额大概知道她为何如此吩咐,半点没有异议地拱手应诺下来。 自新皇继位后,第一年京城那边颇有动盪,且顾不得盛京这边,又加之热孝期,倒是风平浪静的很。 可第二年万岁爷削了八王爷廉亲王的王爵之位后,便命令鹰主进京述职,鹰主自有情报渠道,知道此去是非定是不少,便没带着佟殊兰。 他当时是想着若能将静仁公主接回盛京,以后自少不得有佟殊兰发挥的余地,可他没想到一进京城,就被接进了皇宫。 皇上下旨令他出了孝期便大婚,连人选都定好了怡亲王家的二女儿安惠郡主,这是不给鹰主任何拒绝的余地,逼他做出选择。 谁也不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道圣旨终究是没发出去,佟殊兰听余海说,只知道当时裕亲王也在,见万岁爷动了真肝火,父子二人发生过激烈的争执。 过后鹰主便一人回到盛京,其后一年时间,粘杆处一直都盯得鹰主府很紧,鹰主这几年虽是喜怒更加不行于色,可真脾气也越发坏了不少,独独一个佟殊兰被逼着时时救火,给她锻鍊出来一身好脾气。 这几年她一直扮猪吃老虎,粘杆处知道她很得鹰主青眼,却因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并未对她多加看管,她乐得当只家猪,时常一个人外出视察顺便逍遥一二。 眼下盛京必定是有粘杆处的人在,富察白里在京城的茶楼坐镇,就怕万岁爷要找茬,阵法一事有可能跟他找的人有关,干脆直接让他来处理这事儿,比鹰主还要更便宜些。 「主子,孝期期间茶楼内的立体画谜都被茶客们猜的差不多了,没猜出来的可要公布出来?」奇峰轻声在佟殊兰身边问道。 她跟景额又不一样,已经真心认了佟殊兰为主子,概因为佟殊兰治好了她的侏儒症,或者说治好了她经脉萎缩的症状。 活了二十三年,她如今才真正开始像个女人一样正常的长高长大,这对于奇峰来说无异于再生父母之恩,因此她早就跟余海禀报过,真心实意为了墨玉那个名字拼搏,只是一直还没得到佟殊兰的肯定。 第105页 「嗯,每五日公布一个,待得所有谜题都解开后,重新雕刻一批便是。」佟殊兰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回答道。 「那立体画的制作图……」奇峰眼神亮了亮,她也猜了三年的谜题,却一直没能猜全,眼下听到主子说还有新谜题心里高兴极了。 「过些时日吧,回到盛京再给你,也不着急。」佟殊兰懒洋洋地敷衍道。 虽她面上不表,可刚才那阵悸动带来的恍惚还未彻底从心底除去,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不想考虑。 奇峰见她满脸惫懒,只以为她是车马劳顿,特别体贴上前替她满上茶:「那您可要先用午膳?」 「没胃口,我先睡会儿,晚点楼下快开始了再喊我。」佟殊兰摇了摇头,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 奇峰无奈,跟芳巧对视一眼,只能带着下人们都安静退了下去。一出门,见到门外长身玉立的墨色身影,她立马就是一惊,膝盖软了软,当即就要开口请安,被来人一个冷淡的眼神制止后,才安静带着人守在了门口。 佟殊兰正趴在软垫上安静看着露台上的冰雕出神呢,突然感觉到被人注视着,当即扭过头朝那方向看过去—— 「爷?您怎么来了?」她记得这段时日正是各地帐本汇总之时,这位爷应该很忙碌才对啊! 「爷来不得?」鹰主随意靠坐在了佟殊兰身侧,还有几分冰凉的手轻弹在佟殊兰额头上,声音也带着几分凉意。 「瞧您这话说的,您是我的义父,我孝敬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不愿意您来呢,我这就让人给您上茶。」佟殊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在软垫上挪了挪地方,离他远了点。 若说哄这个大宝宝还算是简单,毕竟论谄媚的功底她就没有在怕的。可不止从何时开始,也可能一直都是如此,但她日渐长大渐渐觉出不妥,这位爷……总是跟她过于亲密,动不动就跟她靠在一起,动作还越发随意,她肩膀和腰肢都已经遭受过那双漂亮猪蹄子的骚扰。 这真是……也不知鹰主是真不把豆包当干粮还是把她当了宠物,佟殊兰总觉得不妥,这才常常出门避开他。 「义父?」鹰主挑了挑眉,直接将她拉着坐起身来,倒也没再继续亲密,只眼神中闪动着些佟殊兰看不清明的光彩,「许久没听你喊,倒是挺新鲜。」 「我这人就这么实在,什么都放在心中不爱多说,可我行动上很有诚意啊!这孝心也不是说就能说出来的,您说是不是?」佟殊兰被她拽住胳膊,也放弃了叫人进来误会的想法,用另外一只空着的胳膊替他倒着茶,嘴上轻巧反驳道。 「呵呵……你总有理。」鹰主斜睨了她一眼,轻笑出声道,「明年万岁爷召爷入京,你随爷一起吧。」 佟殊兰有些惊讶,扭头认真看着鹰主问:「去岁您刚去过,述职不是三年一次吗?」 这问题一问完,鹰主唇边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不为述职,自然是为了其他的,这些你多知无益。」 「有没有益处是我说了算吧?不然您叫我一同前去京城是为了什么呢?」佟殊兰可不觉得鹰主只是想带个解闷儿的人陪着,带着她肯定是有目的。 「说好了要让你见见爷的额娘,上次不合适,这次带你去见她。」鹰主抚了抚佟殊兰头顶的碧翠梳,神色间说不出是怔忪还是温和,很是奇怪。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佟殊兰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爷还是跟我说清楚的好。」 「当初你为何要认我为义父?」鹰主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端起茶杯反问道。 「我一个孤女,年纪又小,想要跟您攀上关系,还有比义父义女更合适的身份吗?」佟殊兰耸了耸肩膀,斜靠在案几上看着鹰主回答道。 「是因年纪小,还是因着孤女身份?」鹰主脸上的淡漠又散了去,清浅笑意重新闪现在寒眸中,定定看着佟殊兰问。 「……有什么区别吗?」佟殊兰感觉更诡异了,这问题……太微妙了些。 「你现在可不小了……」鹰主食指在案几上轻扣几下,「也该是为你找婆家了,去京城见过爷的额娘,由她来为你张罗更合适些。」 佟殊兰愣了一下,心里是松了口气的,刚才她差点以为这狗男人对她起了心思。 「那就去呗,想来您去京城也是为了婚姻大事吧?」佟殊兰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万岁爷叫他入京还能有啥事儿? 「也说不好,你的身世倒是有些眉目了。」就在佟殊兰更加放松之际,鹰主突然抛出了一颗雷,将她砸得愣在了原地。 「我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佟殊兰:吓死宝宝了!我还以为你要潜我! 鹰主:你以为的也没错。 佟殊兰:??? 第60章 好酒! 「我是谁?」佟殊兰看着鹰主问道。 「影卫和京城那边的暗桩查到了跟隆科多有关系, 听说他非常宠爱自己的妾室,连自家福晋都被关在了冷院,你若不是他的嫡女, 便可能跟二王爷有关系。」鹰主趁佟殊兰发呆的功夫, 轻轻抚了一把她的秀髮,这些年多少山珍养着,终于养得毛光水亮,从里到外都透露着尊贵和精緻。 「为何猜测我跟他福晋有关系?」佟殊兰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鹰主沉吟了一下才问道:「上次的黑衣人在杀害你的阿玛额娘之前所问何事你可还记得?」 第106页 佟殊兰秀眉微蹙,轻轻点了点头:「他们在找一个三十多岁的嬷嬷,这事儿我跟爷提过。」 「那个嬷嬷找到了, 不过她很早就去世了, 留下的身份明白是隆科多福晋娘家的牌子。」 「若是那样, 为何要把我送到阿玛家里呢?」佟殊兰对深宅后院的事情还是有些纸上谈兵的架势, 论真格的她并不太明白内里许多隐秘。 「所以我猜测你还有可能是二王爷的女儿, 无非也就是她保不住自己的女儿或者二王爷的妻妾担心孩子受牵连,毕竟他们都算是……绝境了。」鹰主想起胤礽心里还有些复杂。 当年胤礽还是太子之时, 圣祖爷钦点他为自己的师父,是为了让未来的皇帝和未来的鹰主有师生之谊,也能让大清更加长治久安。 可那位二王爷……因为江南科举舞弊一案牵连甚广,有可能危及他的太子之位,毫不犹豫拉他出来做了替罪羊。 也是那时,鹰主才知道胤礽并非一个可以效忠的明主, 他作为学生,认下了罪过, 却也直接向康熙请求接手当时一片混乱的盛京,等于是做了自我放逐。 康熙当时没有留鹰主,只是揽着他轻轻嘆气:「你这小傢伙, 随你额娘多一些,祖宗礼法不能改,但愿你能活得轻松些。」 当时他兵不明白康熙是什么意思,只以为他是要自己继续效忠太子,可等到后来太子被废,被二废,他才知道,当年圣祖爷那番话是为了什么。 他是看出了自己想要逃脱这个牢笼,不愿意按照祖宗定下的规矩走下去,所以他在世时从未逼迫自己,因为他知道新皇会逼他。 一想到佟殊兰有可能是胤礽的女儿,他也说不出自己到底想要如何,他有自己的心思,情不知从何起,却日渐清晰,难道……他註定跟爱新觉罗氏的女人脱不开关系吗? 想到这里鹰主垂下了眼眸,眼神中闪烁过复杂情绪后,最终还是薄凉占了上风:「这次去京城,若是能查清楚你的身世,也许嫁到京城,你还便宜行事些,也方便你找寻自己的妹妹。」 「……爷这么想将我嫁出去?」佟殊兰不知道鹰主在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转了那么多心思,感觉他画风有些不对,心里升起一股子微妙之感,「我还没及笄呢,您若是嫌弃我日日在眼前烦,那不如我跟白先生换换地方也可以。」 正好在宁古塔可能有白先生关心的人,她也心心念念下江南去潇洒很久了,避开是非之地,避开是非之人,未尝不是一个好法子。 「浑说!当爷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呢?老老实实去京城,江南那边自由人管着。」鹰主轻哼出声,毫无反驳余地的拒绝道。 佟殊兰并不知道江南那片地方水太深,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一个不小心就能淹死,她又不是个甘于蛰伏的性子,山高水远的万一护不及就不美了。 「京城有什么好看的呢?不还是该冷的时候冷,该热的时候热,建筑古朴大气,老百姓热情洋溢,我好歹也这么大了,合该多瞧瞧大清的风土人情才是嘛!」佟殊兰不太清楚鹰主为何不同意,可这并不妨碍她继续游说,至于淹不淹死的事儿……她并不认为这大清还有能淹死她的浑水。 说句夸大的话,在没有热武器的地方,经过这几年的锻鍊,只有她杀人的份儿,想杀死她?除非百人以上正面强攻,还要制住自己。 话又说回来,她怎么会那么傻让人制住等别人来淹死自己呢?所以她从来没把江南的势力错乱放在眼中过,自然是想不明白鹰主的心思。 「天桥去过吗?琉璃厂去过吗?你在京城生活了八九年,也该知道京城有多热闹吧?」鹰主哭笑不得点了点她额头。 「行吧行吧,等明年冬天再说呗,现在先不讨论这个,我……貌似发现了点事儿。」佟殊兰故作神秘凑到鹰主身边娇俏道。 「说。」 「……那您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佟殊兰感觉到房顶上透下来的偷窥感,当即软软躺到了鹰主胳膊上,双手还不停晃着他另外一只胳膊,抬起娇美容颜清泠泠地看着他。 鹰主本来已经决定好了佟殊兰的归属,以前小丫头总是避着他敬着他,他倒是没什么太深的感触,眼下见小丫头满怀信赖轻轻靠在他身边,拽着他的一只手还在写字儿,他突然恍惚了一下。 「爷?」佟殊兰又娇声晃了晃他,这位祖宗怎么回事儿?怎么还发起呆来了呢? 「你说吧,爷可有不应你的时候?」鹰主也放松了许多,他已经感觉出佟殊兰写了什么,早就知道有人在盯着,他也不恼,只随意靠在软垫上,拍了拍她头顶,端得是宠溺万分的语气,房顶上的黑衣人听了浑身都发抖,不知道是冻的还是…… 「我想要银狐毛做大氅,让白先生给我多注意些吧。」佟殊兰也很自然放开了鹰主的手,起身换到另外一侧开始烧水烹茶。 「为何突然想要银狐毛大氅了?」鹰主听出来了言外之意,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听说身穿银狐大氅,于冰雪之下饮酒,乃是春花秋月之极致,我想试试。」佟殊兰笑眯眯替鹰主满上茶以后轻声道, 「爷记得你说酒没了,看样子爷该让余海带人搜一下南风居才是。」 「现在有了。」佟殊兰笑了笑,朝着门外喊,「奇峰,将我给白先生准备的好久搬一罈子过来,给爷尝尝滋味儿如何。」 第107页 「是,奴婢这就去!」奇峰刚才也听见了佟殊兰对景额的吩咐,当即赶紧去办差事。 等酒罈子搬过来开过封以后,香飘十里,满室留香,鹰主和头顶上监视的黑衣人都恍了下神,只那黑衣人是为这好酒感嘆,鹰主却盯住了酒罈子。 「……好酒!该让大伯尽快喝到才好,让谷鲁送过去吧!」鹰主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这算是近一年来他最开心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君:作者昨天忙工作到好晚~困得码不出来字,明天我就不出现啦! 第61章 找麻烦 好酒千里迢迢送去京城之时, 佟殊惠也远远望着觅惠居方向,靠在自家师父身上,满怀惆怅下扬州。 佟殊兰到底没在宁古塔待多久, 这个地方总会提醒她佟恆仁夫妇的惨死和自己的无能, 待得宁古塔的茶楼开张后,她便跟鹰主一同回了盛京。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过得飞快,皑皑白雪似乎永远没个劲头,前几日仿佛还满眼都是飞舞的羽毛,再过些时日,料峭春雨就洒遍了留都大地。 雍正四年四月底—— 「你这是又要去哪儿?」鹰主从府外回来, 身后还跟着墨尔迪勒族老达山和钮祜禄族老多罗, 二人见到一身雪蓝色男装便袍装扮的佟殊兰都轻轻点了点头。 「见过二位族老!」佟殊兰长身玉立站在原地, 拿着扇子的手拱起, 宝蓝色的瓜皮帽随着轻巧笑容微点, 端得是一派潇洒姿态。 「这不是春暖花开了吗?也该是出去赏花喝茶的时候了,我出去走走。」 「只带着宝生?」鹰主倒是不反对她出门儿, 他本来就是个年轻人,不似其他家长一般总拘着女孩儿不让出门。 再说关外民风本就彪悍,即便她女装出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达山和多罗两个族老都没觉得有何不对,反倒是很欣赏佟殊兰这通身的气派,扮做俊俏儿郎倒是沖淡了些她身上的媚气, 显得更好看了许多。 「景额被我派出去办差了,奇峰跟着……我这身装扮也不合适。」佟殊兰刷一声打开扇子, 风雅地摇晃着笑道。 「让余海跟着你吧,顺带着给我带两罈子好酒回来。」鹰主似是随口吩咐道,只眼神不经意在眼神放光的达山和多罗身上转了一圈, 然后盯着佟殊兰淡笑。 佟殊兰心里瞭然,这二位只怕是要说鹰主不喜欢的事儿了,让余海取几坛好酒回来,也好让他们走的时候别太愁得慌。 「多谢爷,那就劳烦余总管!」 「格格客气,您这边请。」余海躬身笑道,这几年他对佟殊兰是越来越客气,尤其是发现自家主子爷那点子小心思后,那真是一言一行都比对着伺候主子爷来,一点不带含煳的。 「叫二爷!」佟殊兰敲了敲余海的帽子,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因为今日佟殊兰穿得是男装,虽说早晚还有些料峭,可太阳出来就暖和多了,所以她只叫人准备了马,三个人骑着马一路穿过大南街朝着觅惠居那边去了。 等进了觅惠居的园子,自有奴才牵着马去安排,佟殊兰让宝生带着余海直接去取酒,自个儿朝着前门那边去了。 宝生知道在这里面都是鹰卫,自家格格身手也不错,不会有事儿,当即就带着余海去了库房。 佟殊兰还没走到觅惠居门口,就听见了喧闹声,她挑了挑眉,自打觅惠居开张到现在,其他地方她不知道,可就盛京这地界,这还是头一遭,难不成是有人在找麻烦? 「怎么了?」走进了以后,佟殊兰冲着在门口的月白问道。 「主子,是有个贵族老爷,不肯报来路,也不肯在大厅,您知道咱们在一楼是准备了空茶室以备万一有龙王爷不至于发了大水,可这位爷非要上三楼……这不就吵起来了。」月宴走后,被月宴一手带出来的月白做了这盛京的管事,可他年纪毕竟是小些,盛京有鹰主坐镇又不曾出过什么事儿,一遇到事儿他还真有些麻爪。 「看不出来路?」佟殊兰毕竟才十四,身高还有点鞭长莫及,隔着人头看不见里面的人,只能继续问月白。 「看不出,可主子也知道,我眼神儿毒着呢,那通身贵气装不出来。」月白小声在佟殊兰耳边回答。 佟殊兰挑了挑眉,有了几分兴趣,贵气?莫不是京城那边的人来了? 如此想着,她一合扇子,扬声喊了一句:「让开!都做什么呢?」 本来围观的人听了这话扭头一看—— 「小二爷来了?您快请!」 「给小二爷请安,什么时候有功夫咱们再手谈一局啊?」 凡是有身份的人家,没有不知道佟殊兰的,就她那盛到极致的容貌也不能认错了人。 可她从小出门就爱着男装,大伙儿听着鹰主府的余海喊过佟殊兰小二爷,这称唿不知怎的就传了出去,大家都以为这是佟殊兰的爱好,谁也不肯打搅了她的兴致,如此日子久了便所有人都如此叫起来。 一直淡漠站在人群中看着苏培盛跟对方吵吵的雍正闻言扭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小二爷?这明明是个女娃吧? 他虽说不好女色,毕竟是三宫六院见多了,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再说对方那耳洞也不曾遮掩。 「扰了各位的雅兴,毕竟是茶楼,咱们还是得安静些,各位贵宾说是也不是?」佟殊兰冲着所有人一拱手,说话间脸上的笑容特别灿烂。 第108页 「月白,今日所有人免单,正好出了新的茶酒,虽是不多,也请各位鑑赏一下,如何?」 「小二爷大气!」 「那咱们可就等着了!」 众人一听说有好的茶酒,谁都没了看热闹的心思,都赶紧往茶室走。 要说这些人里头有多少个爱茶的?那估摸着十不存一,可要说好(四声)酒的,比比皆是,可茶楼偏偏不卖酒,非要搞什么茶酒,好在那滋味儿也确实好,大家这才对觅惠居更加流连忘返了些。 而雍正听着就新鲜多了,古来今往听说过茶,听说过酒,还第一次听说有茶酒,他自打刚才闹腾得有些不虞的心情倒是好了些。 「月白你去安排厨房给大厅的客人上些茶点,让月色去三楼伺候。」佟殊兰先没理会还站在原地的雍正和苏培盛几人,直接冲着月白吩咐。 月白担忧地看了眼苏培盛身后几个明显身手不凡的侍卫,才轻轻行礼退了下去,一楼的人听说有茶点吃,也都赶紧忙着去占座,不在这儿继续等热闹了。 「我是茶楼的小当家叶小二,客人如何称唿?」佟殊兰等人都散了以后,才冲着雍正抱拳道。 「叶小二?」雍正挑眉看着对方那非常自然流畅的倜傥姿态,眼神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叫我金爷便是。」 佟殊兰眼角余光看了眼面白无须的苏培盛,有看了眼他身后几个不丁不八隐约成三角形状站立的侍卫,心里大概知道了来人的身份,她也不着急,轻笑道:「听说金爷想上三楼?」 「是想去看看,只你这里的伙计说,你们茶室不接待散客,这是怎么个道理?」雍正刚才听了半天,虽是明白了茶楼运行规则,可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什么是会员制度,若非如此他也不能任由奴才和茶楼的人吵了半天。 「那金爷不如去我茶室坐坐?小二自当详细答金爷疑惑。」佟殊兰侧了侧手,冲着雍正示意后,一马当先走在了前头。 「二爷,二爷!」宝生一边喊一边跑过来,还没走到佟殊兰跟前,就被雍正带着的一个侍卫拿刀逼停了。 「……」宝生吓得往后一退,有些摸不着头脑地抬起头看了眼主子,这啥情况?咋还有人敢在觅惠居拔刀呢? 「这是我的随从,别紧张。」佟殊兰没有因对方的草木皆兵生气,只冲着雍正解释了一句,才看向宝生,「你这唿哧带喘的是怎么了?」 「回主子的话,余总管把奴才关在外头,自个儿抱着您吩咐留来兑酒的酒头给拿走了!」宝生那个委屈啊,也不管脖子旁边还有刀了,一跺脚倒是吓了那侍卫一跳,正好看到苏培盛示意,才赶紧收了刀。 「……他知不知道是酒头?」这是要喝死达山和多罗吗? 「不知道,他不听奴才说呀,直说有什么事儿让主子您找他算帐。」宝生赶紧回答。 「……」佟殊兰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赶紧拿两罈子酒骑马回去找他。跟他说那个酒头要是喝上一大碗,估计就醉死过去醒不过来了,他要是想弄死谁就给人家喝!」 「那您这边……」宝生有些犹豫,今天奇峰和景额都不在,他再走了谁伺候啊! 「有月白和月色呢,你快去吧,那俩老头可都是馋酒的,回去晚了,说不定得放倒俩仨的。」佟殊兰哭笑不得摇着头道,等宝生赶紧跑着去办差,她才转过头看向一直安静等着的雍正。 「不好意思,叫金爷看笑话了,您里边请。」 「没事儿,爷还没见过一碗就能放倒大汉的酒头,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尝一尝呢?」雍正虽然平日喝酒并不多,可属于好酒之人,眼下听了佟殊兰的话,心里有些发痒了。 「……我让人给您勾兑了您尝一点可以,多了就算了,那个单喝会醉。」佟殊兰想不明白,怎么男人都喜欢喝烈酒呢? 「劳烦小二爷多准备两盅,该给的银子咱们都给。」苏培盛在一旁赶紧小声提醒道。 「好,先请进吧。」佟殊兰知道若是她猜得没错,对方得让人试酒也属平常,没什么异议地拱手往里让人。 雍正一进门就愣了一下,这……是不是太奢华了些?再说做在哪儿呢? 「我这茶楼里就没有座椅,都是软垫,讲究的就是一个放松,金爷若是不习惯……」佟殊兰笑着一屁股坐在了软垫上,抬起头调皮道。「那也只能忍着了。」 雍正等着她的下文,就等着她说可以给拿几个椅子过来,可没想到她下一句竟然这么不按常理出牌。 「放肆!」苏培盛当即低呵一声,却被雍正用手势制止了。 看着佟殊兰挑眉盘着腿坐在软垫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他倒是没有产生被冒犯的不虞,反倒是哭笑不得,心里还有几分高兴,只觉得这个佟家分支的小丫头合他眼缘。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62章 逼婚 雍正从来都是个对掌控力要求很高的主子, 自他继位后,粘杆处慢慢隐于人后,随之成了隐秘力量替他掌控天下各处局势。 鹰主这边因为涉及到奉天和留都, 这是大清老祖宗留下的家业, 绝不容任何忽视。 鹰主身边莫名出现的小姑娘,他自也是要知道底细的,好在佟殊兰本身的痕迹流露出的并不少,也比较好查,雍正对她的身份瞭若指掌。 「不是要让爷品酒?」雍正从善如流坐在软垫上,随即眼神中笑意更深了些。 第109页 这软垫看起来随意, 实际上坐下去才知道, 内里并不平, 似是多了许多高矮不一的弧度, 却让人坐着更舒服了些。 也许御书房也该弄些这样的软垫, 那他批完奏摺就没那么累了。 「马上就来,不若我先跟您解释一下我这茶楼中的规矩?」佟殊兰坐直身体, 笑靥如花说道。 雍正点了点头,看苏培盛先喝过茶过了半刻钟他才拿起自己的茶杯。 茶是好茶,再配上笑得特别好看的小姑娘声声如莲,倒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可这远远没到能让觅惠居闻名大清的程度。 雍正就算是在宫中也不少听说觅惠居的大名,对权贵们趋之若鹜的情况也有所了解。 这次来盛京微服私访,一为了解鹰主在这边的势力, 了解他为何不肯大婚,二就是为了探探这觅惠居的底细。 「您看我说的够清楚吗?」佟殊兰用这个时代能接受的最简单言辞将会员制度解释了一边, 冲着雍正问道。 他点点头,可还是不太认同:「你这倒是个敛财的好法子,可若是权贵去到外地, 或是临时知道了这新奇的地儿,想要体验一下,你这是要将客人往外推?」 这样只怕是要得罪权贵,鹰主也并非谁都得罪的起。 「您说的我懂,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如若真有位高权重之人想要进我这觅惠居……」佟殊兰一收扇子,笑得很收敛,「有很大可能不等他们自己想,会员贵宾就会想法子给他们送上资格。若是无人送,他们也有本事能获得资格。」 「如果二者皆做不到……这样的人得罪了便得罪了,我叶小二得罪的起。」说着说着她突然将扇子放在唇前大笑起来。 雍正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有何好笑?」 佟殊兰抬起头一脸揶揄:「我是想到,除非来人是万岁爷,他肯定是没人敢送又不可能自己去要资格的。」 苏培盛和侍卫们都是一惊,神色间立马就警惕起来。 雍正笑了笑,眸色幽深问道:「若是那般你该如何?」 佟殊兰左右瞧了瞧,才凑得离雍正近了些,声音更调皮:「万岁爷我是得罪不起,可若万岁爷真被拦在门外了,我猜他不好意思发作,哈哈哈……他肯定会想,那群权贵们要得意死了,皇帝老儿都进不去的地方,他们是贵宾,圣上丢不起这个人啊,当然不能让人知道。」 苏培盛:咱家觉得你可能是预约了砍脑袋套餐。 侍卫们都瞧着苏培盛:咋还不拍桌子?我们的刀都饥渴难耐了! 就在苏培盛和侍卫们低着头恨不能自己没长耳朵的时候,雍正蓦然笑了出来:「你这话有道理,皇帝老儿肯定也是要面子的。」 雍正从小就爱多琢磨,做了皇帝后比以前琢磨的还要更多一些,眼下听了佟殊兰的话,他有些啼笑皆非之际,却拿不准对方是不是知道了他的身份。 「但要是皇帝下旨直接私下处死觅惠居的所有人呢?」雍正不动声色试探她。 「那鹰主岂不是白当了鹰主?」佟殊兰笑得特别大气,神色间满是不以为然。 雍正脸上浅笑不变,眸色却冷了下来:「你的意思是鹰主可一手遮天,皇帝动不得他?」 佟殊兰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怎么会呢?鹰主是皇帝的奴才,虽说是轻易杀不得的一个奴才,可不也是奴才吗?」 雍正听这话虽然有些不舒服,可意思到底是让他满意的,所以他脸上的淡笑并未散去:「爷有些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前后有些矛盾不是吗?」 「那是您不了解我这觅惠居能做到什么地步。」佟殊兰重新恢復了收敛,「如果万岁爷知道觅惠居的能量,他捨不得杀觅惠居的任何人。」 「怎么说?」雍正对着苏培盛摆了摆手,让他带着人出去守门后才问出口。 「您也不是皇帝,我当然不能告诉您了。」佟殊兰耸耸肩,听到了门外苏培盛拦人的动静,「您要的酒来了。」 雍正定定看着佟殊兰,好一会儿才冲着门外道:「进来。」 月白亲自端着金色琉璃盘端步走进来,酒罈子一开封,香飘满室,他跪在黄花梨长几前,将白色碎玉酒杯分别摆出了三杯,淡淡琥珀色的清透酒液缓缓而出,苏培盛没忍住咽了口唾沫。 他一个做奴才的,平日试毒也用不上他,年轻时候苏培盛记得自己也是好两口的,可随着地位水涨船高,他倒是多年不曾碰过酒了,没成想今日倒是来了机会。 随着月白优雅洒脱的让礼姿势,苏培盛端起酒杯,无心欣赏酒杯之美,抬起头干掉…… 他脸上立马起了两团酡红,摇摇晃晃一屁股就软软坐了下来。 侍卫们刀勐地拔了出来,雍正也有几分惊讶,这佟家姑娘真敢下毒? 苏培盛脸上如梦似幻:「好酒!」 侍卫们:「……」 雍正:「……」 「刚才我说过了,酒量不好……就别试了,这一杯顶寻常酒十杯还有余,一口气下去……」佟殊兰特别淡定摇着自己的蓝玉扇牛气道。 雍正看着苏培盛划拉了半天站不起来,还是侍卫一人一边拎着他胳膊,这才脚后跟不沾地的靠在了墙边上,他眼神中又重新带上了笑。 没再多等,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入口柔,随后是辛辣,火一般的滋味儿由喉头划过,随即在胃里燃烧起来。 第110页 「再来!」雍正这下子喊出了第一次上朝时的豪气万丈。 月白偷偷扫了佟殊兰一眼,见她微微颔首,才復又给雍正满上。 佟殊兰只沾了沾唇就没再喝,只磕着瓜子儿喝着香茗,看着雍正自恃酒量好一杯接一杯将小半斤酒全喝了下去。 「此等好酒,朕……真是从未、从未喝过,京城、京城如何能没有呢?」雍正觉得自己脑袋还很清醒,可他嘴巴已经说不清楚了。 苏培盛多年未曾饮酒,这后劲儿一上来,也晕乎乎靠在侍卫身上,无人劝阻雍正,侍卫们都扎着手直着急。 到最后,主僕两个全躺了。 「我早说了的不是?」佟殊兰眨巴着眼睛特别无辜,「可要我安排这两位找地方休息?」 「不必,奴……我们自有落脚之处,先告辞了!」最后还是侍卫头领丰生额硬着头皮回答。 等几个人扛着主僕二人走后,佟殊兰一改悠闲姿态,认真问月白:「那位爷如果再来就在我茶室里接待他们,问什么都可以说,但也不必说的太清楚,月白,你懂吗?」 月白赶紧点点头,从小长在小倌馆,该说什么该怎么说这个度他还是能把握的住的,没有一张应付客人的好嘴,他早被恶人吞了。 佟殊兰也清楚月宴御下的能力,当即不再多说,站起身带着去而復返的宝生就要回府。 宝生:格格,奴才刚回来…… 可他不敢说,佟殊兰脸色并不算太好看,所以他只跟着主子匆匆回府。 佟殊兰直接去了墨安院,此时余海的神色有些忐忑,鹰主坐在屋内正满脸的哭笑不得。 她脚步停了停:「怎么了?」 余海苦着脸回答:「宝生回来晚了,那二位族老看见酒都顾不得正在说话,俩人干了一罈子,全躺下了,眼下奴才也不敢送他们回去,怎么都叫不醒……」 宝生也赶紧小声道:「刚才奴才就想说这个来着,一时没顾上。」 佟殊兰:「……」就差了一盏茶功夫有没有? 鹰主看着在软塌上还鼾声如雷的二位族老,说不出是高兴还是苦恼,他们是来催婚的,可话没说几句就都躺下了,墨尔迪勒氏和钮祜禄氏不会想多了吧? 「你有法子让他们醒过来吧?」 佟殊兰在圆凳上坐下来,点了点头:「可以,先让他们睡上两天,记得让人餵些米水,两日后用没开封的酒头灌下去一碗,就醒过来了。」 「余海,你赶紧将人都送回府,记得跟人说清楚,酒头……爷让人两日后送过去。」鹰主非常担心对方家里有人忍不住偷喝掉。 「喳!」余海赶紧退下去安排。 「爷,万岁爷来盛京了。」佟殊兰也没继续耽搁,直接开门见山道,「刚才去了觅惠居,让我给灌趴下了。」 宝生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娘咧,他刚才还想着那主僕俩怎么那么没出息,感情他编排了万岁爷?他的奴生是不是到达了巅峰? 门口的余海:「……」 「不是说去江南?」鹰主也有些惊讶,他知道雍正出了京城,一路也有人禀报万岁爷是去江南查看曹帮的事情,顺便私访一下曹寅的事情,准备抄家了要。 怎么就来盛京了呢?难不成那位爷准备炒的是叶赫那拉府?祖宗会噼他的吧? 佟殊兰也有些想不明白:「我不可能认错,喝多了都开始自称朕了,还以为我没听出来呢,也许是声东击西?或者是想知道爷为啥抗婚?」 鹰主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白玉扇盖在了佟殊兰脑袋上:「浑说,爷何时抗婚了!」 佟殊兰无辜地摆开手:「那我也想不到别的原因了。」 鹰主:「……」我也想不到,所以…… 堂堂大清皇帝真有可能是来逼婚的?当皇上这么闲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见哈! 第63章 心动 雍正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恍惚了一会子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处, 他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不可思议之余,心里倒是有几分好笑。 他都快五十岁的人了, 竟然还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冲动, 也不失为一件趣事儿。 「苏培盛!」他坐起身轻喊。 「主子恕罪,昨日奴才孟浪了。」苏培盛早听见了床榻间的动静,这会儿听见雍正喊,赶忙跪在地上请罪。 他多年未曾饮酒,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一杯倒的货色,不然说什么都不能……好吧, 知道他大概也忍不住那酒的诱惑。 盛京有如此好酒, 竟也不知道给京城贡上去一些, 这实在是过分! 要不怎么说奴肖主呢, 雍正此时也正是如此想的。 争储那会儿他没少跟兄弟们明里暗里斗成乌鸡似的, 这喝酒就是其中一项。即便他对外是清心寡欲,互相都见过彼此小时候什么德行的兄弟们可不吃这一套。 所以他也很是醉过许多次的, 就没有一次醒来是不头疼发晕想吐的。眼下他竟然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这样的好酒,皇宫都没有,鹰主府竟然有,真是其心可诛! 他这会子已经忘了那酒是觅惠居产的,而且人家觅惠居是茶楼, 并不卖酒。 对他而言,觅惠居跟鹰主府没甚区别。 「让人去查一下那小丫头的行踪, 若她出府,记得告诉朕。」雍正起身洗漱过后,才对着苏培盛吩咐。 第111页 「喳, 奴才已经通知了粘杆处的人,他们都警醒着呢。」苏培盛一边给雍正摆早膳,一边回答。 他知道圣上对那佟殊兰感兴趣,早就吩咐过了。 当然,这种兴趣并非是男女之间的兴趣,可他伺候雍正这么些年头,还少见万岁爷对人如此包容,或者说如此温和,几乎跟家翁无甚区别。 实际上雍正确实是对佟殊兰有一股子亲切感,这种感觉仿佛……是有一种羁绊,又好像他们骨子里有一种相同的东西,多不清道不明,让雍正心里很有几分微妙,总想着再见见那小丫头。 再说他想了解的事情,从小丫头那边入手也不失为一个突破口。 就在他用早餐的时候,佟殊兰已经被芳巧和芳菲从床上挖起来,一顶软娇子送到了墨安院,这会儿正打着瞌睡等鹰主晨练完。 「格格,这是江南今年刚进上来的雀舌,您尝尝。」余海殷勤伺候着。 他倒不是为了讨好佟殊兰,只想着好歹让她清醒点,别睡意朦胧地跟主子说话不是? 佟殊兰打了个哈欠后才撇撇嘴:「不喝,谁大早晨的喝茶!给我上碗热奶-子吧。」 余海:…… 大早大晚的不都喝茶吗?可他也不好跟佟殊兰掰扯什么,当即赶紧去准备她要的东西。 只是等他回来的时候,佟殊兰已经躺在软榻上侧着身子睡了过去,许是姿势不舒服,她还张着红润润的小嘴儿,那小唿噜打得哟……不像狐狸,倒是像只懒猫儿。 一时间余海是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宝生就缩在门口当个隐形人,一声不吭。 就在这时鹰主进来了,一进门看见那睡得娇艷红润的小狐狸,他心里就蓦然动了一下。 佟殊兰今年四月才举行了及笄礼,现在已经算是大姑娘了,以前还不觉得,总把她当个小孩子看。 可眼下鹰主看着那张已经初显妩媚的娇嫩脸庞,还有侧身躺下后的玲珑身段,可能是刚晨练完不久,他只觉得胸中有些发热,随后这热气儿顺着食道上涌,哄得他嗓子眼儿发干。 他摆手制止了余海和宝生给他行礼,端过余海托着的托盘上的热奶-子就一口干了下去。 「嗯?」鹰主喝完才有些皱眉,他本就热得慌,这会儿更燥了,「大早上的喝什么奶-子,上温茶!」 余海:「……」 你们这些当主子的是要逼死奴才吗?他敢怒不敢言,只能赶紧替鹰主满上茶。 鹰主足足喝了三盏茶下去,才平復了自己的躁动,他也不着急喊佟殊兰起来,迳自在一旁捡了本古籍看起来。 只平日看书颇为专心的他,今天不知为何总无法专心看下去,目光是不是就要在那张微微张着的娇唇上流连一番,随即听着对方的小唿噜,心里越发痒痒。 过了大半个时辰,见佟殊兰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鹰主实在是忍不住,凑过去轻轻捏住了佟殊兰的小嘴儿和鼻子。 入手柔软滑腻的触感让他心头勐然一震,身体都没忍住紧了紧,好悬才忍住面不改色维持住了自己的冷然人设。 就在佟殊兰皱着眉头要醒过来的档口,他还有些恍惚。 他今年二十四了,身边还一直没有房中人,也许是因为一直不曾有过女人才会这样?他若有所思的想着,也许身边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了。 不等他继续多想,佟殊兰皱着眉拍开了他的手,睡意朦胧还带着水光的眼眸含着几丝愠怒,明亮地仿佛能投射在人心底。 看清楚胆大包天的人是谁,佟殊兰才深吸了口气,忍住了起床气的冲动:「爷这么大早喊我过来所为何事?」 鹰主侧了侧身,双腿交叠让开了些:「这几日恐怕那位爷还会找上你,爷需要你做些事情。」 佟殊兰坐起身,喝了口茶醒神:「爷想要我如何做?」 「打探清楚他来盛京是为了什么,如果他是为了一探鹰主府虚实,那你尽管将鹰主府的实力告诉他。」鹰主抬起头看着那张妩媚的脸蛋儿,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意。 佟殊兰也看见了,不过她有点误会:「敲山震虎?」 鹰主无奈的敲了敲她脑袋:「想什么呢?鹰主世代为皇帝尽忠,我并无需要隐瞒之处。」 佟殊兰坐着挪动了一下,离鹰主远了些:「那如果他是为你的婚事而来呢?」 鹰主本来还有些笑意的脸色淡了下来:「那就跟他说,叶赫那拉氏忠心永远不变,但联姻一事我不会接受。」 佟殊兰有些惊讶:「就这么跟圣上说?」 够刚的呀,那位爷要是生气了直接下圣旨难不成鹰主还能抗旨? 鹰主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前段时日富察白里跟他提议的事情,本来他还觉得有些荒谬,可如今……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眼眸越发深邃盯着佟殊兰,他心里有了更多想法,万岁爷在盛京倒是也更好办了些,总比万里迢迢还得经过好几道手传消息来的直接。 他脸色突然缓下来:「你只需要让他知道前面的事情即可,后者你直接推给我就是。」 佟殊兰总觉得鹰主盯着她的眼神不怀好意,像极了……她上辈子的上司算计她时的样子,已经下线很久的警惕心难得发挥了点作用,她有些怀疑地看着鹰主:「你有什么想法?说出来也许我也能帮着参谋参谋呢?」 第112页 鹰主看着她又警惕起来的样子眼神中笑意更多,探过身子摸了把她脑袋:「别瞎想,该让你知道的时候,爷会告诉你的。」 佟殊兰很质疑,可她也不好说太多,所以她耸了耸肩下了软塌:「先用早膳吧,用完早膳我就出府,那位爷肯定派人盯着我呢。」 二人气氛还算融洽的用完了早膳,佟殊兰回南风居换上了潇洒倜傥的玉髓绿色男式便袍,拿着白玉扇子骑马出了府。 她还没到觅惠居,雍正就收到了消息。 雍正并未着急去觅惠居见佟殊兰,他遣退了侍卫,只冲着苏培盛低声问:「我让你查的事儿如何了?」 「回主子的话……」苏培盛自早膳后收到粘杆处的消息就有些恍惚,眼下听到雍正问,才有几分为难地开口,「好像是跟熹妃娘娘有些关系。」 雍正脸色冷了下来:「什么叫好像!」 苏培盛一下子跪了下来,这话他实在是不敢说,这几年虽然齐妃和熹妃斗得厉害,可实际上就是熹妃娘娘看着齐妃和三阿哥蹦跶而已。 四阿哥先有圣祖爷的青睐,后有万岁爷的亲自教导,明眼人都看得出储君会花落谁家,也就只有三阿哥和齐妃不甘心,还想着争取一把。 粘杆处早在康熙四十二年便已成了气候,这些年下来早就将京城把的密不透风,虽然熹妃事情做得隐秘,可粘杆处真要查……也不是无迹可寻。 只……这大逆不道的事情,可让他如何汇报呢。 「丰生额!」雍正冷着脸喊了一声,侍卫首领赶紧进门跪地听吩咐。 「带着人退出这进院子,让人仔细盯着,一只蚊子都不许放进来!」 「喳!」丰生额见万岁爷脸色冰寒,语气也有些森然,他一句话不敢多说,赶紧应诺下来就往外走。 过了好一会儿,雍正才淡淡看着苏培盛道:「说吧,别让朕再问第三遍。」 苏培盛跪在地上抖了下身子,一个头叩到地上:「如果粘杆处没有出错,四阿哥并非熹妃娘娘所出!」 「嘭!」四爷一下子将茶盏甩了出去,茶盏四分五裂在地上。 苏培盛的心一下子沉到底,半点都不敢耽搁,赶紧抖着嗓子继续回话:「四阿哥血统纯正,并非狸猫换太子!」 雍正仿佛喘不过气的铁青脸色这才稍微缓了一下,一脚踹到了苏培盛身上:「狗奴才,说清楚!」 苏培盛被踹了个趔趄,也不敢露出疼痛的痕迹,赶忙跪好:「四阿哥是难产而亡的张格格所出,实际上张格格并非是母子双亡,那死-婴乃是熹妃派人从外面寻来的。四阿哥早就被抱到了熹妃娘娘院子里,偷偷养在了奶娘房中的炕柜里。 三日后熹妃娘娘生产,产下的是一名女婴,其后女婴被送出府,四阿哥……便成了熹妃娘娘的孩子。」 四爷眉头还是皱得死紧:「那女婴呢?」 即便四阿哥是他的子嗣,可皇家公主流落在外也不是小事情,他现在真是赐钮祜禄氏毒酒白绫的心都有了。 「女婴被帮忙寻死婴的那人安排在了旗人家中,随后那人胃口越来越大,熹妃娘娘派人想处理掉那女孩儿,就……就安排了佟恆仁一家被陷害流放宁古塔。」苏培盛也觉得缘分太过神奇。 雍正愣了一下,他当然知道佟恆仁是谁:「消息可靠吗?」 苏培盛点点头:「当初是熹妃娘娘的奶娘将孩子抱出去的,后来熹妃跟府中报备奶娘在外感染伤寒死了,其实那奶娘应该被安排处理掉,可那奶娘知道熹妃娘娘心狠,早就想法子逃出了京都,就在天津卫出家做了姑子,前阵子她被人追杀,让粘杆处救了,才说出了这些陈年往事。」 雍正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这下子不想去见佟殊兰也得去了。 可在此之前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帮钮祜禄氏的那人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下周见哦! 第64章 白月光 苏培盛直接一个头磕下去就在不敢抬起来:「回万岁爷的话, 是隆科多大人。」 雍正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惊得苏培盛都没忍住抖了抖:「结党营私!私藏玉蝶!还偷天换日!私下谋害皇家子嗣!朕看他是忘了自己的脑袋长在哪儿!」 苏培盛不语,他没有说话的资格。 其实万岁爷要收拾隆科多, 在年大将军伏诛之后便有了迹象, 若不是大伙儿猜度圣上的心思,即便粘杆处也不可能如此轻易查到这么多。 待得雍正气过了头,他这才站起身,眼神带着几分复杂:「走吧,去见殊兰。」 苏培盛赶紧爬起来跟上,听听, 这就开始叫殊兰了, 可见万岁爷确实喜欢这个女儿。 等他们到了觅惠居, 并未遭到任何阻拦, 月白亲自带着一行人上了觅惠居三楼。 这般待遇让盛京一干人等都咋舌不已, 纷纷暗自猜测到底是什么厉害人物。 可任凭他们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这会是大清的皇帝来。 楼上的人自是不在意底下人如何想的, 雍正一进门便自在的坐了下来,有些复杂的看着佟殊兰。 说实话佟殊兰长得极美,他充其量也就能被称得上唱的不丑,钮祜禄氏更非颜色盛的,他有些不大明白为何佟殊兰容貌竟是如此貌美。 还是苏培盛了解他的心思,凑在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第113页 雍正眼神中透露出瞭然, 当年钮祜禄氏的父亲娶了京城赫赫有名的第一美人这件事儿他小时候也听说过。 据说当时钮祜禄夫人本是要被家人送进宫的,可她知道宫里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这才匆匆下嫁给了钮祜禄·凌柱,可惜所嫁非人,早早就去世, 连累的女儿也被继母磋磨的厉害。 若非如此,熹妃想要往上爬的心思也不会那般重。 熹妃自己随了父亲,没想到她的女儿倒是随了熹妃的母亲,看见佟殊兰,雍正也能想像得出当年京城第一美人是何等盛容。 「金爷打进门儿开始就盯着我瞧,您这是给家里闺女相看女婿?」佟殊兰不急不慌,待得雍正打量的差不多了,才拿着茶杯调侃道。 雍正嘴角抽了抽:「爷要是真挑女婿,你也不合适。」 佟殊兰不置可否:「那也未必啊,您看我家大业大的,而且能言善辩,您闺女嫁给我,一定会开开心心过一辈子。」 雍正心想,知道自己嫁了个女人,高兴的立马就自尽,这也算是高兴一辈子了吧? 可他心神微动,倒是顺着她的话往下说了下去:「爷倒是觉得鹰主是个好女婿,你如何看?」 佟殊兰看着雍正,这位皇帝你干脆直接称朕得了,你还能说得再明显一点吗? 她得了鹰主的吩咐,自然要将话带到,索性坐起身给雍正倒了杯茶:「您想必也知道,我是鹰主门下,鹰主有所交代,让我跟您说一声,鹰主只愿世代为皇帝尽忠,叶赫那拉氏忠心永远不变,但联姻一事他不接受。」 雍正脸色一变,跟着坐起身:「你知道爷的身份?」 佟殊兰跪坐在原地眨巴了下眼睛:「多新鲜吶,您喝多了酒都喊了好几遍……您自己的称唿了,我又不傻。」 雍正嘴角抽了抽,你是不傻,你就是胆子有点儿肥! 他扫了苏培盛一眼,苏培盛赶紧轻咳一声:「大胆佟家流人,见了皇上还不下跪?」 佟殊兰脸色落了下来,颇有种翻脸不认人的样子:「说谁是流人呢?你才是流人!你全家都是流人!」 苏培盛:「……」 万岁爷,奴才做不到啊!跟公主争吵奴才怕是真要成流人了。 「咳咳……咱家口误,你这……乌拉那拉小格格,见了万岁爷为何不跪?」 佟殊兰翻个白眼:「我这不是一直跪着呢吗?」 雍正:「……行了,你退下,我们单独聊聊。」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奴才如此蠢呢? 苏培盛含着热泪退出了门,让侍卫们尽都散开守着门内。 雍正定定看着佟殊兰:「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佟殊兰摇头:「我只知道,我可能是理亲王的女儿,不过无所谓,我现在就是乌拉那拉家的嫡女,只有一个妹妹,别的家人都死绝了!」 雍正嘴角抽了抽,要是往日里,有人说话敢如此不敬,他恐怕不砍了对方脑袋也得让人拖出去打个半死。 可对着这个自打出生开始就没享受过皇家任何一点温暖的女儿,他……看着对方古灵精怪,只觉得心中欢喜,一点都升不起怒火。 「刚才的话是叶赫那拉佳珲让你带的?」他努力板着脸往回找话,认亲是不能认的,皇家不能出丑闻,该问的也不能落下。 佟殊兰摇头:「我在叶赫那拉府这么多年,生意我参合了,影卫也是我训练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鹰主到底是何心思吗?」 雍正挑眉:「他是何心思?」 佟殊兰垂着眸子咕噜咕噜转了两圈,嘆了口气:「这位爷呀……忠心耿耿自是不必多说,从来都是坦坦荡荡,唯独一点也不知是好还还是不好,他呀,特别重情。」 雍正:「……」 这跟朕了解的似乎一点都不一样呢。 佟殊兰抬起头,看起来特别认真:「虽然他看起来脾气不好,可心肠再软不过了,不然当年也不能从悬崖边儿上将垂死的我救回来,还一养就是这么多年。」 雍正听到垂死两个字,心下就是一惊,心中对鹰主的顾虑不自觉就消散了半分,连他都未察觉到。 「你现在可大好了?」雍正深深看着佟殊兰,只想打苏培盛的板子,堂堂大清公主差点儿死掉他都没禀报,留来何用! 苏培盛站在门外,突然打了个冷颤,只以为是万岁爷放得冷气呢,忍不住又往外挪动了一些。 佟殊兰点点头:「我早就没事儿了,鹰主府一直锦衣玉食养着我,什么好东西都可着我来。当然,小爷我又这么厉害,他也不亏。」 雍正额角都开始鼓动,自家闺女在自个儿面前称小爷,他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佟殊兰想起自己刚才的灵感,更加兴致勃勃道:「还没跟您说完呢,鹰主他之所以一直不肯大婚,且不同意联姻,是因为他心里一直有个白月光。」 雍正疑惑:「白月光?」 佟殊兰很镇定:「是啊,皎皎白月光,日日挂在心头,夜夜亮在窗外,时时刻刻都不曾离开过他心间呢。」 雍正不太相信鹰主是这种儿女情长的人,可想起当年的静仁公主,他又有些疑惑,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女,可没听说有其母必有其子的。 「你且说说看,这女子是谁?」 佟殊兰眼睛笑得弯起来:「既是心上人,他又背负着还未曾解开的联姻压力,当然不能露于人前啦,不过他每年都会去看对方,我只知道那位白月光在宁古塔以北出现过,也看过对方的画像,鹅蛋脸儿看着很有福气,杏眸小嘴儿,眼角还有一颗小巧的痣,很漂亮的一个姑娘。」 第114页 快去查吧,快去查吧,我可好跟在粘杆处后头吃点风,也能早点找到人。 有鹰卫在地下势力查找,又有皇家粘杆处在明面上搜寻,她就不信自己找不到自己的妹妹。 是的,她把佟殊惠暂时借过来给当成了鹰主的白月光。 雍正见她描绘的如此详细,开始有些半信半疑:「自太祖入关以来,叶赫那拉氏代代联姻,替大清守护奉天,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绝不能被打破。」 佟殊兰瞭然:「我知道我知道,礼不可废嘛!」 这可是清穿小说里都写烂了的名言呢,原来有一天她也能亲身听到啊,虽然是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 雍正点头:「正是如此。」 瞧,正主盖章! 佟殊兰笑得不急不忙:「这祖宗礼法也都是人定下来的,只要您能拿捏住鹰主,而他又有让您满意的本钱,那位白月光就算是成为爱新觉罗氏又何妨呢?您说是吗?」 雍正听罢眉头一挑,似笑非笑看着自家闺女。 没想到这流落在外的公主倒是比宫里头自己的那些女儿活得通透了许多。 他并未表达自己的意见,只继续问:「那朕要如何拿捏的住,而他又有什么能让朕满意呢?」 佟殊兰笑了,笑得特别漂亮,连雍正都没忍住闪了下眼,随即心头一片柔软,这可是他亲闺女,漂亮的无人能及,这才是皇家子嗣的霸道。 佟殊兰起身,随意挪动了一下他们二人左侧的假山,随即一条拥有许多正方形管口的格子便露了出来,她随意拆下其中一个堵着的木塞,对话声便传入了二人耳中。 「刚才月白那小子是带了人上三楼吧?以前大爷想摸摸他的手都不行,现如今对着贵人倒是卑躬屈膝的厉害,贱人!」 「行啦,月宴带着的那群小倌儿哪儿是你我能碰的起的,你不要脑袋啦,也不知那贵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哼,只要有银子,怎么就碰不起了,刚才我还让人去跟那侍卫搭话了,虽然对方只是撵人,可听着像是京城口音。」 「不会是鹰主的对头来了吧?不然怎么不去鹰主府呢?」 …… 佟殊兰很快将木塞又塞了回去,随即屋内恢復了安静,不止安静,还带着一股冰冷的低气压。 即便这是自家闺女,可雍正也忍不住自己的火气,他冷着脸看着佟殊兰:「所有的觅惠居都有这样的机关?」 那岂不是天下秘密,只要他们想听,都尽掌控在鹰主手中了? 这对一个皇帝来说,绝不能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3-30 02:45:26~2020-04-15 00:24: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越快越好 佟殊兰并不怕他的冷脸, 笑着又跪坐回去:「回皇上的话,确实如此。」 雍正忍不住拍了桌子:「他好大的胆子!」 「嗯……胆子确实不小,不过这是草民的主意呢!」佟殊兰洋洋得意地摇了摇头, 「他对这些奇技淫巧是不感兴趣的, 倒是我……咳咳,草民更感兴趣一些。」 雍正:「……」你是哪门子的草民? 「为何要告诉朕?」他也恢復了日常里说话的气度。 佟殊兰脸上挂着漂亮的笑容:「当然是因为这样的地方不应该属于鹰主,该属于皇帝才对呀!」 雍正瞭然:「这就是你说的鹰主的诚意?」 佟殊兰点点头:「算是其一吧,其他的我也不太清楚,您不如跟鹰主详聊?」 雍正想了想便同意了,左右他一来这身份就暴露了, 再谈什么微服私访不过是自欺欺人而已。 「那朕下午就去叶赫那拉府, 叫他候着朕便是。」 佟殊兰点头:「知道啦。」 送走了这位天下之主, 佟殊兰脸上才挂起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宝生有些摸不着头脑:「二爷, 咱们现在可要回府?」 佟殊兰捂着嘴笑着往马车那边走:「当然要回府啦, 走吧。」 可是得早早回去告诉那位祖宗,他还有个白月光啊。 鹰主听到佟殊兰的话后, 并未如她所想生气或者大笑,反倒是有些奇怪的看着她。 佟殊兰摸了摸鼻子:「您做什么这么看着我?」 鹰主挑眉:「谁给你的胆子如此瞎扯?这白月光又从何而来?」 佟殊兰松了口气:「嗨,您说这个呀?只要万岁爷确定您有白月光不就好了?至于这白月光到底是谁,其实并不重要,我觉得咱们这位皇上还是挺注重实际的。」 鹰主垂下眸子遮住万般情绪,轻轻嗯了一声:「可到底得有个人才好, 爷这婚事也拖不得太久了。」 佟殊兰想起前些日子在觅惠居被达山和多罗二位长老拦住吐苦水的事情,这才有了那么点子责任心。 当时她好像答应要帮着劝鹰主尽快成婚来着, 人选……貌似还不少呢。 想到这儿她赶紧咬了咬嘴唇内侧,忍住到了嘴边的笑。 为了更方便说话,她还起身绕过软塌上的矮几, 凑到鹰主跟前,趴在他旁边的矮几上。 「您看看您也快要而立之年了,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龄了不是?您救我时,我才九岁,如今我都及笄了,若是您不大婚,我也不好嫁人呀?不然这嫁在义父前头,怎么说都是不孝不是?」她越说唇边的笑意越发娇俏,正对着窗户,细碎的光打进来洒在她脸上,衬得她那娇容更加无双。 第115页 鹰主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眉眼间却是似笑非笑的神情:「你说的有几分道理。」 佟殊兰一听,更来劲儿了,她支起身子替鹰主满上茶:「就是这么个理儿呢,而且盛京待嫁的闺秀数都数不清楚,不管您想娶谁,估计都会迫不及待的要嫁给您,您只需要从中选择最顺眼的那个便成嘛!」 「怎么着?盛京所有待嫁的闺秀都心仪爷?」鹰主忍不住轻笑出声,拿扇柄轻轻敲了敲她脑袋,似是意有所指也似是随口一问。 佟殊兰勐点头:「那可不,达山长老和多罗长老都说了,随您挑选!」 估摸着他只要不想娶个男妻,哪怕是平头老百姓家的闺女也能给包装成闺秀,只是这种闺秀能不能耐得住大户家里的小姐们挑衅就不一定了。 鹰主深深看了佟殊兰一眼,随即端起茶盏轻啜,垂着眸子好似在思考一般。 佟殊兰又坐回鹰主对面,也不催促。 她情商还是很高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她就得保持安静。不然若是说多了,反而叫鹰主逆反,越发不想成婚可如何是好? 好在鹰主也没思量太长时间,放下茶盏便对着佟殊兰笑道:「你说的对,爷也是该考虑大婚的事儿了,爷会叫余海告诉他们,叫他们准备爷的大婚。」 佟殊兰高兴的起身:「哪儿用得着这么麻烦,达山长老日日呆在觅惠居与人下棋,我叫宝生去禀报一声便可。」 鹰主莞尔,也不拒绝:「好。」 佟殊兰没想到自己就这么完成了任务,果然她一出马,什么都难不倒她。 从此以后她在钮祜禄氏和墨尔迪勒氏两族的心里分量也该重一些了,若是以后有事儿……也好多来往。 如此想着,她兴高采烈地叫宝生去传信儿了。 多罗长老和达山长老都没能等到午膳时分,气喘吁吁就来到了鹰主府求见。 鹰主也没叫佟殊兰作陪,带着两个长老进了书房,一直谈到未时初才让二人离开。 佟殊兰这几日都在外头浪,也是有些累,下午雍正要来,她也不打算去凑那个热闹,早早用过午膳就歇下了。 鹰主这厢刚用完午膳,雍正就叫人小心引领着进了门,毕竟也没人敢叫万岁爷等着人通报。 鹰主利落甩袖子单膝跪地:「叶赫那拉佳珲见过皇上!」 雍正瞧了眼还没收起来的午膳,冷着脸嗯了一声:「起来吧,怎得午膳用的如此晚?」 鹰主起身亲自给雍正奉了茶:「跟钮祜禄氏和墨尔迪勒氏两位族老商量奴才的婚事,不觉多说了些,便用膳晚了。」 雍正皱眉,随即锋利的目光盯住了鹰主:「你这是要先下手为强?还是你觉得朕不能叫你停妻再娶?」 鹰主抬起头看着雍正:「奴才不敢如此想,该奴才进献的忠心,从不敢少上一分,可不属于奴才的责任,也恕奴才不能接受。」 「哪怕朕因此治你的死罪?」雍正狠狠拍了矮几一下,声音更显冷厉。 苏培盛和余海都跪下了,鹰主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若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奴才心中有人,已经为家国奉献了一切,感情……奴才绝不能勉强,虽死无悔!」说这话的时候,鹰主眼前忍不住浮现出自己额娘的身影,虽然说这话有夸张的成分,可后半句他说的非常认真,一点水分都无。 雍正也没叫他们起来,只沉默了一会儿,才嘆了口气:「是谁家的姑娘?白月光嗯?」 鹰主抬头:「万岁爷是要杀了她?」 雍正瞪了他一眼:「朕若要杀,还用问你?」 鹰主这才垂了眸子,也是,若是要杀人,恐怕万岁爷就不会问了,而是错一千不放过一个。 「是乌拉那拉氏的嫡女。」他坦承回答道。 不知为何,雍正心头有些微妙,他端茶盏的手顿了一下,继续喝茶,还有些漫不经心:「是你府上那个孤女?」 感情佟殊兰说的白月光……是她自个儿? 鹰主迟疑了一下便点了点头:「正是。」 雍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逼鹰主娶妻好几年,甚至叫鹰主和裕亲王父子都反了目,都没能叫他同意娶皇家公主,他自个儿情定终生的……竟然是他的女儿。 这……前头大家到底折腾什么呢? 「朕怎么记得她是佟佳氏的流人?」雍正想了想,还是顺着自己的思路往下问。 毕竟作为一个皇帝,若是不知道佟殊兰的真实身份太假了一点。 鹰主也知道瞒不过万岁爷,可他面色丝毫不变:「不管她是谁,奴才都认定她了。」 雍正冷笑:「哪怕她是你的堂妹?」 鹰主勐地抬起头:「万岁爷是何意思?」 雍正不动声色继续冷着脸:「你是裕亲王的儿子,而她却有可能是理亲王的女儿,你不会不知道圣祖爷乃是你阿玛的叔父吧?」 鹰主皱眉:「只是有可能,却不能确认。」 雍正冷哼:「若是确认了呢?」 不管是他女儿还是理亲王的女儿,不都是堂兄妹的关系吗? 好在叶赫那拉佳珲并不知道,现任裕亲王并非福全亲子,而是老裕亲王福晋从本家过继的嫡子,当初是为了世子之位,如今……却是阴差阳错了。 这事儿谁也不知道,就如同佟殊兰这辈子也不可能认祖归宗一般,到底也于子嗣无碍。 第116页 可他就是不乐意叫叶赫那拉这小子如此执拗就达成自己的目的。 鹰主并不知道他阿玛的身份,当初他得到消息时也曾经犹豫过,可他知道,自己不过是借佟殊兰的身份摆脱祖宗的桎梏。 若将来他真实现了自己的目的,而佟殊兰又有了心爱之人,他……放她离开便是。 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可能,他内心就有一股子杀人的冲动,可眼下并不是计较的好时候,他不动声色深吸了口气压下各种纷杂思绪。 「回万岁爷的话,不管她是谁,奴才绝不后悔!」 雍正听着他斩钉截铁的话,恍惚间似乎看到了老裕亲王福全,也就是他的大伯,为了老裕亲王福晋不惜与圣祖爷对抗的场景。 若非福全皇伯太过深情,也许皇帝的位子不会落到他皇阿玛头上也未可知。 如此想着,他倒是对鹰主更放心了些,帝王需要无情,可若是有威胁的下属……深情些并非坏处。 更何况,他要娶的还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不算是违背了祖宗礼法。 「若是朕同意,你准备何时成婚?」雍正缓了缓脸色问道。 鹰主一惊,不敢多想,只抬起头回答:「自是越快越好。」 省得夜长梦多,这位多疑的万岁爷又后悔了。 雍正似笑非笑,大概也明白他是何心思,他思忖了一下,才站起身来:「觅惠居自此以后归属朝廷,叫你的影卫都撤出来,粘杆处会接手觅惠居。至于你与那佟殊兰的婚事……她会是朕的养女。」 鹰主皱眉:「觅惠居并非奴才建立,这个奴才无权答应皇上,至于身份……」 他犹豫了半天,才咬着牙点头:「但凭万岁爷做主。」 雍正知道他在犹豫什么,也不为难他:「那朕亲自与她谈便是。至于她的身份,你二人大婚后,明年入京述职便一起去,也见见你额娘,到时候朕再赐她身份。」 鹰主闻言心下安定了不少,如此一来,他便不算是违背了与额娘的约定。 「奴才遵旨!」他恭敬地叩头下去。 有了雍正的口谕,各族的族老即便有意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盼着鹰主大婚生子的钮祜禄氏和墨尔迪勒氏族老高兴的眼睛都要笑没了,才不在意鹰主到底娶的是谁。 就如佟殊兰所想,只要鹰主别说要娶个男的,他们现在都认了。 至于以后……嗨,妾室的位子不是还空着呢嘛,慢慢来便是。 各方都动了起来,鹰主府很快便成了大红一片,到处都张灯结彩热闹的很。 佟殊兰从府外回来,看着门口两个大狮子上都挂上了红花,笑得很微妙。 「看来鹰主也不是不急着大婚嘛!」 宝生听了不敢说话,奴才怎么敢议论主子呢? 只有旁边来查看的余海,一言难尽地看着佟殊兰,眼神特别复杂。 作者有话要说:  emmm~sorry,这篇文为爱发电,有些懈怠了,前阵子一月一痛,然后又忙着侧福晋的日万,实在脑子跟不上,枸杞尽量周更或者隔周更哈!不会再拖这么久了!感谢在2020-04-15 00:24:27~2020-05-11 06:39: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bertha1989 5瓶;?弥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6章 新娘子(一更) 佟殊兰没看见余海, 她心情有些复杂地进了门,替鹰主高兴吗?鹰主这些年一直都对她很好,还救过她的命, 他能成婚, 佟殊兰自然替他高兴。 只是若鹰主成了婚,自己一个大姑娘再呆在鹰主府就不像话了。 这几年下来都没找到佟殊惠,也许她是到了该离开盛京,出去寻找妹妹的时候了。 等找到妹妹,天高任鸟飞,满大清都有觅惠居, 给鹰主捎个平安信儿应该不困难。 一路思索着, 佟殊兰垂着眸子进了南风居, 因为脑海中思绪纷杂, 她也就没能发现刘佳嬷嬷并着芳巧和芳菲眼神灼灼生辉的样子。 等她坐在软塌上回过神, 芳巧和芳菲已经恭顺地给她端上了红枣槐花蜜热茶。 「格格您先喝口热乎的,外头那么冷, 您又穿得少,仔细着凉。」芳巧笑着道。 佟殊兰挑挑眉,她这几年功夫练得不错,并不是特别怕冷,更别说她的屁空间里还有好些没用的暖宝宝,留着也是长草, 也就拿出来慢慢用了。 「鹰主要大婚,你们说我送点什么呢?」佟殊兰难得有些拿不准主意, 她扭头问刘佳嬷嬷。 不管是从感恩的层面,还是把鹰主当做家人,他大婚自己怎么都不能没有表示。 刘佳嬷嬷:「……」送啥?您都把自个儿送进去了, 还需要送啥?不需要的。 「这个老奴也没有章程,还是得格格上心才是。」刘佳嬷嬷笑了笑,转过身冲着芳巧使了个眼色。 芳巧笑着上前:「格格先喝茶嘛,左右还得有几日的功夫,您注意新奇,怎么都能挑出合适的东西来。话说主子爷都要成婚了,您也及笄了呢,您想挑个什么样的夫婿呀?」 佟殊兰挑了挑眉:「怎么这样问?」 难不成是鹰主叫她们过来打探,要替自个儿选婿了?她还想着离开盛景呢,她对盛景这边的权贵子弟一点都不感兴趣。 「这不是想着将来会伺候什么样的姑爷嘛,您可不能挑那些不成器的,奴婢想伺候您一辈子呢。」芳巧嘿嘿笑着道。 第117页 芳菲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左右这话也没毛病。 佟殊兰哈哈大笑:「你说的有道理,我倒是不会挑他们,实际上呀……」 她顿了顿,刘佳嬷嬷三个人都认真听着。 「噗……我当然是要嫁个听话的!」佟殊兰笑着道。 刘佳嬷嬷:「……」 「为,为什么呢?」芳菲目瞪口呆地问道。 「你们也不想想,你们家格格我要容貌有容貌,要钱财有钱财,要权势有权势,鹰主是我的靠山,哪怕是万…咳咳说一千道一万,也没人比我更优秀了。」佟殊兰差点把雍正给说出来,「若是那些上赶着的权贵,少不得拿着我的吃着我的,还嫌弃我太强势,我最讨厌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自然得挑个老实听话的,我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我叫他炖鸭他不敢杀鸡,这样就完全没有烦恼了嘛!」 佟殊兰这话到不纯粹是煳弄几个人,她从来就没想过要让男人成为自己的天,不管身在哪个时代她都有这个底气。 刘佳嬷嬷等人并着门口一直抻耳朵听着的朱德顺都沉默了,好有道理,但哪儿哪儿都不太对劲。 「咳咳咳……」鹰主听完了余海憋着笑带回来的消息,没注意呛了一下,随即哭笑不得地踹了他一脚,「下次再敢在爷喝茶时说这个,就自己去领板子!」 得知佟殊兰关于夫君的喜好,鹰主心里真是一言难尽,他好像从哪儿都不符合,别说炖鸭,他都从没碰过膳房…… 不过话又说回来,他精细养大的小狐狸,为什么还要嫁个自己做饭的男人?他不可能允许好吗? 小狐狸说得对,这天底下也没什么人能够配得上她了,也就自个儿有这个能力了,他不娶谁娶呢! 「警告下头的奴才,谁敢泄露了消息,爷要他们一家子的命!」鹰主面无表情吩咐。 余海:…… 余海一点都不害怕,他抿着唇忍住笑赶紧应下来。 到了大婚的前一日,雍正又来了叶赫那拉别府,一来就叫鹰主把佟殊兰给叫过来。 「皇上,奴才有个不情之请。」鹰主不卑不亢道。 雍正:「说。」 「还请您别提及婚事,奴才自有安排,若是提前被她知道,事情恐怕就不美了,还请万岁爷成全。」鹰主单膝跪地抱拳道。 雍正笑了笑,这一对小儿女还要整什么情趣?也罢。 「朕知道了,不提这个,叫她过来吧。」 佟殊兰到的时候,雍正和鹰主在下棋,一局棋刚开始没多久,即便佟殊兰不善棋也能看得出局势厮杀正酣,偏二人脸色都淡定的很。 「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二位在修禅呢。」待得雍正以二子微弱优势赢了,佟殊兰才笑吟吟道。 「下棋跟修禅也不无相同之处。」雍正是个信佛之人,佟殊兰这话倒是说到他心坎儿上了,他浅笑着道。 也不知是因为对女儿流落在外的些微愧疚,还是因为这女儿竟然有那么大的本事叫他暗戳戳骄傲,总归雍正看佟殊兰是怎么看怎么满意。 他跟鹰主倒是想法差不多,若说还有谁能配得上佟殊兰,也就叶赫那拉家这个小子了。 「朕回京后便会派人全面接手觅惠居,以后若是有何新鲜的玩意儿,还得让佳珲送回京城才好。」雍正喝了口茶开始说正事。 佟殊兰点点头:「我这边没有任何问题,好点子多得是,保证叫人流连忘返,成为大清的名流所趋。」 见雍正神色满意,她才敛了笑意,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但我有个要求。」 「你说。」雍正道。 佟殊兰:「觅惠居永远不得更名,且我前头留下的问答必须继续,每个楼里必须留下一个月字辈的人。」 雍正轻哼:「你这可不是一个要求。」 雍正清楚佟殊兰是在找人,佟恆仁一家……大概是受了冤屈,可他也没办法光明正大替他洗清冤屈,叫佟殊惠继续做佟殊兰的妹妹,将来也给她个封号,全做是弥补了。 「我留下的人不会干涉楼内的经营,皇上想必知道我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佟殊兰又笑了,歪着脑袋,「我觉得我的要求并不过分。」 「朕答应了。」雍正隔空点了点她脑袋,转过头看着鹰主笑,「这丫头怪精灵可爱的,以后可不许亏待了她。」 鹰主点头:「奴才定当一生守护她的平安喜乐。」 佟殊兰:「……」 这对话怎么听着这么奇怪?还有些肉麻,这可叫她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想离开的事儿呢? 算着不是好时候,佟殊兰到底把心思压在了心底。 过后再想起这事儿,佟殊兰每每都恨不能咬死鹰主,大尾巴狼也太能装了些。 送走雍正后,佟殊兰才递给鹰主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 「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儿,可也代表着美好的寓意,是我亲手做的,惟愿鹰主和鹰主夫人百年好合,鸾凤和鸣。」 鹰主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红翡和碧翡纠缠在一起的双彩翡翠,被佟殊兰给雕琢成了交颈的鸳鸯,虽她说不是稀罕物件儿,可那精緻的雕琢功夫和惟妙惟肖的鸳鸯情深,都代表着她的用心。 鹰主挑了挑眉,咬了咬内唇忍下笑意:「你的心意爷……和爷的夫人都收到了。」 鹰主夫人都还没看见呢,怎么就知道了?可佟殊兰没注意这话里的毛病,好不容易算是完成了一桩心事,她是准备参加完应鹰主的婚礼,挑个不起眼的日子就赶紧走人的。 第118页 如今她正是着急着回去收拾自己的行囊,清点下自己的财产,得把贵重财物都收拾进自己的……屁空间里才是呀! 她非常愉快回了南风居,把自个儿觉得贵重的东西先收拾起来,清点的过程让她极为愉快,应该没人不喜欢计算自己到底有多少家产的了。 收拾完她就叫芳巧和芳菲催促着早早歇下了,第二天是鹰主大婚,她肯定也得早起。 可佟殊兰没想到需要起这么早,睡眼朦胧看着外头外头一片漆黑,她很有些懵逼。 「什么时辰了?」 芳巧和芳菲架着她去净房:「已经过了三更,马上丑时了。」 佟殊兰:「???」 你们有事儿没事儿? 「我为什么要起这么早?」被芳巧推进浴池内,她还有些不乐意,拍打着花瓣肆意挥洒着自己的起床气。 自打她成了外头人皆知的小二爷,她就不怎么收敛着自己的脾气了。 芳菲笑得特别温婉:「今日格格还有重要的事儿呢,您还得梳洗打扮,早一些到底是稳妥些,毕竟一辈子也就这么一回。」 佟殊兰哼哼着靠在浴池边上腹诽,那可未必,说不定鹰主这辈子还有娶继室的机会呢! 等她泡完澡开始梳妆时,佟殊兰开始觉得不大对劲。 「不是,又不是我大婚,为什么还要绞脸」佟殊兰不太喜欢这个微微疼痛的过程。 芳巧手上动作不停:「今儿个来的人多,您一定得是最美的才行呢!」 佟殊兰:「……」 她以为自己已经无话可说了,可等到梳完妆,转头看见床上已经被摆好的大红色凤冠霞帔,佟殊兰脸色彻底落了下来。 「你们不会要告诉我,鹰主结婚,我作为宾客还特么得跟着拜堂吧?」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要跟鹰主结婚,可她很怀疑自己被换婚了!或者……鹰主鸟悄把她给嫁出去了。 刘佳嬷嬷笑着走进来:「格格这话儿怎么说的,今天您可是鹰主的新娘子,那凤冠霞帔都是鹰主叫人早早按着您的尺寸做出来的。」 佟殊兰:「???!!!」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完侧福晋啦,开始双更这本嘿嘿~枸杞说不会坑就不会坑哒~ 双更分别在18点和21点哈~感谢在2020-05-11 06:39:42~2020-07-29 04:24: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弥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洞房(二更) 等鹰主过来的时候, 佟殊兰就只穿着身里衣冷冷淡淡坐在软塌上,所有奴才都是惊慌无措的样子。 「你们先出去。」鹰主进门便吩咐道。 刘佳嬷嬷赶紧带着人退了出去。 「爷这是在耍我?感情所有人都知道你要娶我,就我不知道?」佟殊兰俏丽的小脸冷得厉害, 「还是说爷以为我是你的所有物, 想如何便如何?」 鹰主平静地坐在软塌另外一侧:「你说过,你妹妹没死,你替我卖命十次八次都不叫事儿。」 佟殊兰:「卖命和嫁给你是一回事儿吗」 「是你跟皇上说我有个白月光,也是你在我面前苦口婆心劝我大婚。」鹰主静静看着她,「我一开始并不想用这个法子的,你太有说服力, 我被你说服了。」 佟殊兰:「……」 她特么把自个儿给卖了?真是我了个大槽。 「满盛京那么多待嫁少女, 环肥燕瘦什么样儿的都有, 为什么非得是我?」佟殊兰不满地瞪着鹰主, 「您可别说除了我, 没人愿意嫁!」 「可我不愿意娶,你知道叶赫那拉氏的祖训吗?」鹰主垂下眸子, 整个人身上瀰漫出一股悲伤,「世代为爱新觉罗江山守护地下力量,代代都需要与爱新觉罗氏联姻。我的玛法,我的额娘,都因为这祖训受尽了折磨,我不想继续了。」 佟殊兰皱眉, 她早知道一点这个情况:「可这跟你要娶我有什么关系?」 「你也可能爱新觉罗家的女儿,可你这辈子都没有可能认祖归宗, 谁也不会知道。」鹰主忍下想抚去她拧起眉心的冲动,「我只需要让所有人知道,鹰主未必要按祖宗定下的路走, 如若将来我做完了想做的事情,你……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会放你走。」 「此言当真?」佟殊兰认真看着他问。 鹰主与她四目相对:「当真。」大不了就是她去哪儿他跟着就是了。 佟殊兰抿了抿唇,全部人都在等着大婚开始,雍正今天也会到场,她虽然有些恼恨鹰主欺骗她自作主张,可如今容不得她临阵说不。 就当做是报答这个男人的救命之恩吧,以后她不欠他了。 「那以后还就请鹰主多多照顾了。」佟殊兰忍着不甘站起身语气微凉。 鹰主眼神中闪过一抹笑意:「彼此。」 即便佟殊兰答应了成亲,可她心里憋的火气还是有些无从发泄。鹰主大婚,自然是宾客如云,恢弘盛大,新娘子从叶赫那拉别府出门儿,在盛京皇宫里拜堂,雍正就坐在正大光明牌匾下的龙椅后头看着。 等二人二拜高堂时,他也理直气壮受了那个礼。 只是—— 「朕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雍正有些疑惑地问。 苏培盛不敢说话,心里思忖着,太特娘的不对了,哪家信任拜堂拜的这般杀气腾腾,说是两军对垒都有人信。 第119页 不只是苏培盛能感觉到,了解佟殊兰的鹰主府伺候的奴才们也都很清楚,强忍着哆嗦只觉得晚上的洞房怕是不知道要多精彩。 拜完堂后,二人相携回到了鹰主府,挑起盖头时,现场的女眷们都忍不住抽气出声。 佟殊兰本身就够美的了,可她平日里总是一副慵懒性子,还爱好女扮男装,也总收敛着自己的气势。如今鹰主挑起盖头,佟殊兰美则美矣,却是放开了全身的气势,美得极具攻击性,叫人感觉唿吸都要不畅了。 「夫人先稍事休息,我去去就来。」鹰主府神采奕奕看着美得惊心动魄的小狐狸,倒是突然笑了出来。 这两口子的高颜值像是双重暴击,惹得几个陪客的女眷真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是,爷少喝些酒。」佟殊兰哂笑着故作温柔道。 鹰主捏了捏她的手:「都听你的。」 鹰主说到做到,没过多久,刘佳嬷嬷把女眷们都送走,鹰主就带着清浅的酒气回来了。 「叫夫人久等了,咱们这便安置吧?」鹰主抬起头看了眼屋顶。 佟殊兰一口老血哽在喉头,皇帝还派人听人家小两口墙根儿?这什么变态的爱好! 「夫人在想什么?可要为夫帮你脱衣?」鹰主坐在床上凑近佟殊兰语气灼热道。 佟殊兰无声地冷呵,一个翻身把鹰主压在屁股底下:「怎么能叫爷动手呢?妾身认为还是妾身比较善解人衣!」 鹰主:「……」 他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双手悄然扶住那抹身影:「不要太着急,咱们还有一整夜的功夫,慢慢来。」 屋顶伸耳朵听着的血滴子:「……」 艹,这大冷的夜里,即便功夫高强也免不了凄凄切切冰冰凉凉,捂着胸口也捂不热。 实则佟殊兰听见他这话也有些无语,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只压着他思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做,自己要是表演一出单人口技,会不会叫这位爷以为她是个变态? 鹰主趁着她不注意,一个用力揽住她翻了个身,将娇美又熟透了的小狐狸困在方寸之间。 「还是爷来伺候你,一会儿毕竟是你比较累。」他制住佟殊兰的双手,在她唇角偷了个香。 佟殊兰又气又恼,可被鹰主深邃的眸子盯着,老鹿还忍不住乱撞了一瞬。 这特么高富帅小鲜肉实力勾引谁能顶得住?要她说其实睡了鹰主她也觉得挺赚的,她倒是不觉得自己会吃亏。只是一来这年头没有避孕措施,二来失了身子到时候鹰主非追着负责就不好玩儿了。 「是吗?」她有些漫不经心敷衍着鹰主,想着该怎么打破这暧-昧的节奏。 鹰主眸色又深了些许:「夫人是质疑为夫的本事?」 「不……唔!」佟殊兰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她惊讶地瞪大了眸子。 说好的做戏呢?狗男人不做人事儿! 鹰主早先就让余海搜罗了许多精美举办的春那啥册子,对如何让小狐狸舒展眉眼理论知识丰富,他身手不凡,力道掌握也是极为精妙,很快动作便流畅起来。 佟殊兰忍不住发出第一声嘤咛的时候,她自个儿都吓着了。 鹰主什么时候有这么好功夫了?这么算起来更不亏了啊! 可—— 「不……唔!」她眯着眼开始运气内力想要揍人了,可随即不知道被鹰主碰到了那里,她浑身的力气突然就泄了个干净,浑身软得跟水一样,再升不起反抗的念头。 可她眼神突然冷下来,这男人要强那啥她?他就不怕半夜脑袋没了? 像是这么想着,破碎的嗓音却不由她自己控制,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出了满身的汗,黏黏腻腻粘在身上,叫她心跳都快的喘不过气来。 就在她以为鹰主会真刀实枪睡了她时,鹰主突然停了下来,翻身到一旁满头是汗地抿着唇抱住了她。 「是爷不好,你不愿意爷绝不勉强你,不管你想做什么爷都帮你。」鹰主忍着下身的躁动,轻轻亲了亲她额头道。 佟殊兰这才反应过来:「他们走了?」 「嗯。」他苦笑道,虽说他是抱着私心一半做给上头人看,可他确实没想强迫佟殊兰,如今她对自己并没有那个心思,只是他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如今他难受得恨不能光着去门外站站。 佟殊兰冷哼出声,在鹰主怀里翻了个身,话说不干人事儿也就算了,干一半儿叫人不上不下的又开始温柔也是禽兽不如了……啊呸,她绝不是让鹰主继续的意思。 抱着不知道是恼怒还是遗憾的心情,佟殊兰气咻咻睡了过去,只留下苦笑不已的鹰主看着她后脑勺好半天平静不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余海便过来伺候着了,见了佟殊兰赔着笑:「给鹰主夫人请安,夫人万福金安!」 佟殊兰嗤笑:「余公公这张嘴啊,都能赶上鬼了,人话鬼话都说的这么动听。」 余海:奴才委屈。 鹰主纵容地看着佟殊兰,一句不好的话都不说,只是脸色稍稍有些疲惫。 余海偷偷打量了佟殊兰那神采奕奕的脸色一眼,又偷偷看了看自家精神不振的主子爷,自觉发现了了不得的秘密,心下大惊。 天吶,难不成他英明神武又无所不能的爷……不行? 「你要是再拿这种噁心的眼神看着爷,爷就把你剁了餵猪!」鹰主冷哼出声,跟着佟殊兰脚步出门用膳。 第120页 余海更委屈了:咱们鹰主府……也没猪啊。 佟殊兰从醒过来到现在都没怎么搭理鹰主,昨晚她色令智昏没计较鹰主那些出格的举动,可早晨醒过来看见自己被鹰主锁在怀里,她聪明的脑袋瓜开始反应过来了。 说好的帮忙,没道理帮到床上还需要抱在一起吧?她有理有据的怀疑这狗男人对她不怀好意,可能是想黑下她! 「今儿个八族的族老们会上门来给我们请安,爷会跟他们一起出门见见不能去盛京皇宫的宾客,可能要喝酒,会回来的比较晚。」鹰主替她端过一碗粥放在面前,「族老夫人和家眷们若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你也不必客气,若是你不愿意招待她们,早早歇着便是。」 佟殊兰冷哼,好叫人以为她昨晚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儿精神不济?美得他! 「爷尽管出门就是,毕竟担了爷夫人的名头,我怎么也会尽职尽责报恩的呢。」佟殊兰皮笑肉不笑,「爷晚些回来没关系,我叫人熬醒酒汤。」 鹰主笑着摇了摇头没说话,小狐狸总算是娶回来了,他愿意给她机会多伸伸爪子,其他的慢慢来就是,他一点都不着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见哦~ 第68章 雄风(一更) 鹰主心里是这么想的, 慢慢来总会叫佟殊兰动心的,可计划不如变化快。 他素日里绝不多饮酒,可人生三大快事: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逢故知, 他偏偏得到了其中最贵重的一项, 虽未曾得到千金,胸腔中亦是高兴极了。 这一个高兴他就忍不住喝多了些,回到墨安院时,他脚步都有些不稳了。 「爷,爷,您仔细着些脚下。」余海苦兮兮地扶着鹰主, 想起还在墨安院正院里高贵冷艷的夫人, 有些头疼。 本就需要哄着呢, 爷这又喝多了, 晚上……夫人不会偷偷揍爷一顿吧? 余海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甚至鹰主自个儿都觉得很有这个可能,所以一进厢房他先寻到了坐在软榻上看书的佟殊兰, 立马就抱住了她。 「殊兰,殊兰……」他紧紧抱住温香软玉,嘟囔着叫到,酒气扑面而来,倒是没叫佟殊兰觉得难闻。 她翻了个白眼:「爷喝得不够多呀。」 多了就该躺着进来了,她还能偷偷踹上两脚。 「去把给爷准备的醒酒汤端过来。」 余海端过来, 鹰主冷冷看着他并不动,直到佟殊兰端着碗他才乖乖喝了下去。 等奴才们都退下去以后, 他才又紧紧抱住了佟殊兰。 「殊兰,爷高兴。」 「嗯。」 「殊兰,爷特别特别高兴。」 「……嗯嗯。」 「殊兰, 爷真的特别高兴。」 佟殊兰从不知原来鹰主喝多了这么磨叨,反反覆覆就说着一句话,给她恨得只想把人掀翻在床,叫他赶紧睡觉。 可鹰主还是死死抱着她不松手:「你还记得你小的时候吗?你喝多了在我怀里哭,我说过,以后我会给你一个家,其实我也想要人给我一个家,如今娶了你,我终于有家了,我真的好高兴,殊兰……殊兰,我高兴。」 佟殊兰从屁股底下摸出来的自己根据材料改造出来的电击棒又无声无息放了回去,他这话说到了佟殊兰心里,叫她心脏忍不住跳快了一瞬。 其实虽然她一直不肯承认,可这些年鹰主纵着她,也一直陪在她身边,她没有多想过,却是习惯了他的陪伴,这大概也是自己知道要嫁给他以后很生气仍然跟他拜堂了的原因。 若是别人敢欺骗自己,或者鹰主欺骗她让她嫁给其他人,她大概会叫婚宴血流成河,更添一份大红。 喜欢这个男人吗?佟殊兰有点茫然,她不知道,可想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迟离开盛京的日期,她就很清楚,自己不想离开他。 佟殊兰不自觉握住了他的手,另外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心房,听鹰主这么说,她好像也很高兴。 她不是个别扭的性子,在黑三角生死之间徘徊了那么久,她也总有些及时行乐的性子,即便她从来没在男女之事上放纵过,不过是因为没遇到顺眼的。 如今……看着鹰主在她颈窝旁边蹭着的俊美容颜,她笑了笑,也不亏呢。 抱着有些认命也还有些没思量清楚的想法,佟殊兰放轻力道伺候着他躺下,见他老实闭上眼,自个儿也很快睡了过去。 等她彻底睡熟后,鹰主才静静睁开了眼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睡颜,无声笑了笑,将她揽进怀里睡了过去。 夜总是叫人更感性一些,一大早佟殊兰醒过来看见自己又被鹰主揽在怀里时,眯着眼理智又回来了。 想到她的山高水阔和潇洒自由,她眸中神色很是复杂,好一会儿她才轻哼出声,并不后退,反倒更往鹰主怀里挤。 「唔……冷。」佟殊兰一边挤一边蹭,小手儿还不住往鹰主身上游走。 鹰主在佟殊兰看着她时便醒了,他苦笑着感觉到佟殊兰在他身上点火,一时不知道是被她发现装睡,还是她想……一想到这个可能,鹰主浑身都涨得疼起来。 这份疼痛叫他忍不住更加用力,恨不能把人嵌进自己身体里。 「唔……疼。」佟殊兰嗓音更加柔媚,像是带着钩子直直勾住了鹰主的身心。 他不自觉松开了些力道,佟殊兰立马一个翻身,轻巧穿着已经有些褶皱的里衣站在了床边。 第121页 「爷醒了呀?那就快起来吧,墨尔迪勒族老和钮祜禄族老可是说今儿个还要过来呢。」佟殊兰笑眯眯地道。 鹰主看着她那被自己咬开了一脚的里衣里露出的风情,捂住眼忍不住低-吟出声,看得见吃不着实在是太难受了。 佟殊兰看着他这样子,心情更好了些,也不能光自己纠结难受嘛,有福一起享不是? 她高兴地进了净房梳洗,等她离开卧房,鹰主才温柔看着她消失的方向笑了出来。 小狐狸心里……也许并不是没有他,他一切算计和等待都是值得的,即便难受,可就这般斗智斗勇下去,也不错。 他笑了笑也跟着起了身。 雍正虽然微服私访,可既然完成了自己的目的,他也没有待太久,毕竟快要进腊月里了,盛京太冷不说,京城里还有许多的事儿等着他处理。 所以在鹰主和佟殊兰大婚第二日,雍正就鸟悄离了盛京,一路往京城里去了。 转眼便来到了来年春儿—— 「夫人,您等等奴才。」宝生喘着粗气在后头跑着喊。 佟殊兰转身就拍了他一巴掌:「笨蛋,叫二爷。」 宝生嘿嘿笑着摸了摸脑袋:「出了府奴才就知道叫二爷了,在府里叫爷听见不高兴呢。」 佟殊兰轻哼出声,转身就走,鹰主高不高兴管她屁事,他们不过就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室友而已。 说曹操曹操到,她的室友正好从府外回来,看见她眼神便柔软了下来。 「要去骑马?爷陪你。」 佟殊兰耸了耸肩:「我可是跟一群贵女约好了的,爷愿意跟着也可以啊。」 鹰主:「……」 跟一群贵女约好了你为什么穿男装? 可他也不愿意叫小狐狸不痛快,只能哭笑不得点了点她额头就放她出去了。 到了晚上二人洗漱过后,鹰主熟练的揽住那温香软玉,在她后脑勺亲了亲。 「过两日我要启程进京了,你跟我一起去。」 佟殊兰懒洋洋靠在他身上:「不去,车马劳顿太累了。」 鹰主手上用巧劲儿让她翻了个身,低头去寻那一抹嫣红的唇瓣:「去见见我额娘。」 佟殊兰扬起头避开他的亲吻:「为什么要见公主呀?」 「你知道为什么的。」鹰主追着过去亲住那抹甜蜜,好半天两个人都没再有功夫说话,直到鹰主一脸隐忍停下来。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被亲得浑身发软,佟殊兰就是不肯接话,她这耍赖皮的劲儿叫鹰主忍不住将她困在了身下。 「好殊兰,跟我去吧,我不知道……还能忍多久,我忍不住了。」他很干脆的叫佟殊兰感受了一番。 佟殊兰一开始脸色还会发红,现在脸上一点都没变色:「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鹰主看着她有恃无恐的样子,恨不能将这只恃宠而骄的小狐狸直接吞吃入腹。 「算爷求你了嗯?」鹰主在她耳尖上点火,「我心悦你,见过额娘,咱们就洞房,好吗?」 佟殊兰翻了个白眼,两个人亲亲摸摸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她也从没真拦着,是他自己不开窍,还每每弄得自己不上不下的难受,以前还觉得这男人高深莫测聪明的紧,真是越看越笨了。 她忍不住翻个身当家做主:「既然那个时候才洞房,你现在在做什么?不许撩拨我了!」 鹰主被她动作带动的摩擦刺激的眼眶都有些发红,他紧紧捏住那把细腰,语气都有些颤:「你乖一些……」 「不乖会怎样?」佟殊兰故意动了动,嘿呀气得她,好好一块肉,放在嘴边这么久,天天馋自己就是没能叫对方主动送她嘴里,她怎么那么欠呢? 想她佟殊兰当年在黑三角,那不是看中了哪个公主立马就上手……调-戏的吗? 鹰主眼神一亮,这话他不好意思说,可这事儿也不是用说的不是? 早春的梅花在盛京还不曾败落,连梅花枝头的雪都没化呢,颤颤巍巍摇摇晃晃,在风的呻-吟中慢慢的慢慢的,一点点化成水,从梅花枝头落在了泥土里,纠缠在一起,润泽了这一方天地。 第二天一大早,鹰主神清气爽起身后,便吩咐余海准备收拾行囊,过几日便出发去京城。 「准备一盏血燕羹,再准备些红枣糕,叫膳房再准备些好克化的粥菜。」鹰主微笑着吩咐。 余海笑着应声:「奴才这就去吩咐。」 哎呀呀,看来他叫膳房悄悄做的各种鞭汤到底是管用了,闻着空气中还不曾消失干净的麝香味儿,再看主子爷这脸色……嘿嘿,看样子雄风到底是振起来咯! 等佟殊兰起身的时候,天光已然大亮,她一睁开眼,就看见鹰主侧躺在自己身边,捏着本棋谱淡然在看。 她动了动身子,啧啧……并没有传说中那般酥软成泥,她到底有功夫在身,除了腿心有些酸疼,其他地方……嗯,指不定谁採补了谁呢。 听见她发出动静,鹰主立马将棋谱扔开,笑着看过来:「饿了吗?」 佟殊兰不害臊地一把搂住他亲上去:「饿了,先吃个早点。」 鹰主本来是担心她累,不忍心多纠缠,见她这般主动,眼睛里又开始冒气红光,夫人都这般主动,他怎么好不从了夫人的心意呢? 就在余海准备着伺候主子们用早膳的时候,屋里又响起了暧-昧的动静。 第122页 他忍不住偷笑,也许鞭汤……咳咳,最近喝得有点儿多? 作者有话要说:  21点见哦~ 第69章 进京(二更) 初夏的清晨总是带着一股子多情的薄雾, 让人感觉到薄凉之余,却还是享受其中。 「爷,夫人, 到了。」余海在坐在马车外轻声提醒。 里头很快响起一声轻柔的哎哟声, 随即像是有东西落地,余海侧耳听得仔细又有趣味,直到被一脚踹下马车。 「还不去敲门!」鹰主强忍着大腿根儿上的疼冷着脸吩咐。 余海偷偷瞧了眼那还没擦干净的鞋印子,嘿嘿笑着拍了拍自个儿的屁股,一点被踹的苦恼都没有,瞧瞧, 咱们起码跟主子爷一个待遇。 佟殊兰坐在马车里恼得很, 自打开了荤, 鹰主那些淡然冷漠都好像见了鬼, 天天跟肌肤消渴症一样, 恨不能把她吞进肚子里,刚刚要不是余海出声, 说不定就会发生什么突破底限的马车y了,真是不踹不舒心。 等余海跟辽思庵的守门尼姑打过招唿回来,佟殊兰才勉强收拾齐整了,站在马车边冷着一张俏脸不说话。 「爷,夫人,公主在后山修养呢, 咱们直接过去就行。」余海赔着笑轻声回禀。 佟殊兰牵过她的白马,翻身上马就走, 一点没有理会后头主僕几个的意思。 鹰主轻笑出声,倒是也不着急,跟在她后头慢悠悠打着马上前。不是他不着急见额娘, 这好不容易娶了媳妇,他有些怕额娘会哭,还不如叫佟殊兰先跟额娘多说会儿话。 佟殊兰从后山山腰处发现了一幢带着精緻的二层小楼的院落,除了那楼带着几分低调的贵气,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普通的农家小院。 「姑娘是打哪儿来?咱们这儿可不能乱走。」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嬷嬷挎着篮子从一旁出来,看着马上的佟殊兰道。 因为佟殊兰长得好看,一身打扮也是带着贵气,她语气还挺温和的。 佟殊兰从马上下来,冲着嬷嬷笑了笑:「我是叶赫那拉佳珲的夫人,来拜见婆婆的。」 静仁公主的奶嬷嬷马佳氏:「……」 「那……那快进来,快进来,我这,这就去跟公主说。」马佳氏无语过后便是喜悦,公主在这里清修,万事都不萦绕于心,唯独年纪着倔强的小少爷,没想到这么快就娶妻了,以后公主可是不用担忧了。 静仁公主听完马佳氏汇报,直接跑了出来,看见佟殊兰安静站在院子里,又是那般精緻妩媚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来:「你叫什么?」 「回婆婆的话,我叫佟殊兰,哦,明面儿上应该叫乌拉那拉殊兰。」佟殊兰看着仿佛被岁月遗忘了的静仁公主,也跟着笑起来,俏皮的回答道。 岁月真是优待这位公主,怪不得听鹰主说那位裕亲王一直都对静仁公主念念不忘呢,若是忽略她身上宁静又慈爱的神色,光看脸还像个二十多岁的大姑娘,站出去说她们是姐俩也有人信。 静仁一听她的名字,眼神更明亮了许多,上来挽着她的手:「走,咱们进去说。」 两个人寒暄几句后,因为佟殊兰长袖善舞,静仁虽然长久不太跟陌生人聊天,可也很快就喜欢起这个小姑娘来,不自觉就跟她多说了几句。 「你跟佳珲是怎么认识的?」 佟殊兰笑着靠在静仁公主身边:「这是一个比较长的故事,还要说到康熙五十九年时的事儿……」 佟殊兰一边把自己的经歷挑挑拣拣跟静仁公主说了说,连鹰主骗到个她这么优秀的媳妇儿这事儿都没落下,静仁公主听得揪心又好笑,少不得还得顺着佟殊兰那张气愤又委屈的小脸儿多说鹰主几句。 等鹰主带着余海上来的时候,马佳嬷嬷都已经带着小丫头在做午饭了。 「额娘。」鹰主看着静仁公主脸上比以往都要鲜活些的神色,对着佟殊兰送去一个无言的感激眼神。 佟殊兰挑了挑眉,两个人早就说好了,让她先上来陪静仁公主待会儿,省得公主看见他要感伤。 静仁公主如今是不感伤了,倒是有心情跟他算起帐来。 「我都听殊兰说了,夫妻二人之间最忌讳隐瞒,我跟你阿玛的事儿还不够你警醒的?」她冲着鹰主神色严肃了许多,「殊兰还小你许多,得妻如此,以后你定要好好护着她,若是叫额娘知道你欺负她,以后你就不用来看我了。」 鹰主:「……」 他坐在静仁公主身边,无辜看着两个对自己最重要的女人:「儿子记住了,自大婚到如今,我都听殊兰的,从来也没欺负过她。」 佟殊兰戏精上身,哆嗦了一下抱住婆婆的胳膊,委委屈屈:「是,爷从来都没欺负过我一次。」 是很多次! 静仁公主和鹰主:「……」 「你们小两口的事儿我就不管啦,若是他欺负你,你就是揍他额娘也不心疼。」静仁公主笑得很高兴。 日復一日的山中生活,偶尔在佛堂念念经,她早就把那些爱恨情仇的放下了,可没了爱恨,也没了多余的情感,活着似乎也就是这样,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唯一叫她还惦记一二的便是自己的儿子。 如今他已经大婚,有了人陪着,她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佟殊兰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怎么会看不出静仁公主没了活下去的意思,她冲着鹰主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第123页 「额娘,咱们先用午饭吧,用完午饭我们还得先去京城一趟。」佟殊兰拉着静仁公主起身。 等用过午饭以后,佟殊兰拉着静仁公主进了她的卧房。 「额娘,我跟鹰主一直都不敢要孩子。」佟殊兰没再多跟她寒暄,直言道,「您可知是为何?」 静仁公主楞了一下:「为何?」 「叶赫那拉氏代代不同堂,爷心里有心结。」佟殊兰看着静仁公主,「所以为了爷,为了额娘,也为了将来我腹中的孩儿,我跟爷会接额娘走。」 静仁公主浑身一震:「接我走?万岁爷不会放我走的,你们不要……」 不要重蹈她的覆辙,连累了那么多从小就跟着她的人。 「额娘还不知道吧?爷的影卫可是我带出来的,连万岁爷的血滴子都发现不了呢。」佟殊兰伸手抚了下身后,手上露出一个小药瓶和一个黑色的小匣子,递给静仁公主,「额娘拿着这两个东西,您三日后的夜里仔细看着,若是这个盒子燃烧起来,您就扔了盒子,带着这个药瓶和行礼往后山去,会有人接您,如果遇到人阻拦,您直接把药瓶打开沖他们挥洒出去便可。」 静仁公主惊讶地看着手里的药瓶:「这……是毒药?」 「瞧额娘说的,我这么善良的人怎么会随便杀生呢。」佟殊兰笑得很温婉,眼神里却是薄凉之色,只是她怕吓着静仁公主,「不过是些有趣的秘药罢了,额娘不必担心。」 「可若是我走了,你和佳珲在京城,只怕……是要被万岁爷责难的。」静仁公主把东西推了回去,「我在这儿挺好的,以后你们再来看我就是了。」 「额娘放心,我既然如此安排,定是有对策的。」佟殊兰不肯接,「再说您不见了,该是我们着急让万岁爷找人才是呀。」 静仁公主顿了一下,看着佟殊兰交接的神色,蓦然笑了出来,她虽然善解人意,可到底是上代鹰主金尊玉贵养大的孩子,也不是个怕事儿的。 「你等等。」静仁公主爬上炕,掀开被褥,掀开炕角不起眼的地方的暗格,取出来一个紫檀木的小盒子,「这个你拿着。」 「这是?」佟殊兰打开盒子,里面是个有特殊纹路的铜片,大概有半个巴掌大小,看着倒是有些年头了,很有古朴的气息。 「若是你跟万岁爷闹得不愉快,或者事情发展不如你的预期,你就跟着佳珲逃走,往南边去,找扬州的一家般若寺给主持看这个,他会带你们保命的。」 佟殊兰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那铜片,才跟静仁公主笑道:「看来额娘也早准备着这一日了?」 静仁公主笑得大气:「总不能重蹈覆辙,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她如今倒是没了百无聊赖的心思,既然儿子和媳妇都想要让她离开,那她再拼一把又何妨,如今她有了新的期待。 她还没有见到孙子出生,怎么能就蹉跎在这家庙里,为不是自己犯下的错误忏悔呢? 佟殊兰收起信物,跟鹰主一起进了京城。 熙熙攘攘的人群带着浓重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佟殊兰想起原身小时候的记忆,佟恆仁夫妇并不拘着孩子天天呆在家里,有时间也会带着她们出来玩儿。 想起佟恆仁和月娘,还有依然没有消息的佟殊惠,佟殊兰下意识对京城有些不喜,相比较起来,她还是更喜欢南方一些。 「等以后我们若是有时间了,出海走走吧?」佟殊兰突然转过身问鹰主。 鹰主笑着摸了摸她脑袋:「你知道海外是什么样吗?」 佟殊兰挑了挑眉:「你猜我知不知道?」 「你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跟爷说过。」鹰主直接把他揽到怀里,「你打算什么时候跟爷说清楚呢?」 佟殊兰懒洋洋靠在他身上:「等你让我满意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鹰主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无奈地笑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见~ 第70章 身份(一更) 鹰主和佟殊兰选择进京的时间刚刚巧, 再过几日便是皇后娘娘的生日,虽然这位皇后娘娘无子,毕竟是万岁爷髮妻, 又颇得贤良淑德之名, 万岁爷也很是敬重她。 鹰主早就叫余海备了礼送进宫去,皇后娘娘得知鹰主携新婚夫人前来,当即就召佟殊兰进宫觐见了。 不巧的是,皇后召见她的时候,后宫的嫔妃们都在。 「殊兰见过皇后娘娘,给各位娘娘们请安了。」学了那么多年的礼仪规矩, 佟殊兰想要温婉恭顺, 一举一动绝不会出任何错误, 那蹲礼也是赏心悦目的紧。 谁还不爱看个漂亮的人儿呢?尤其这又不是万岁爷后宫里的, 与她们也没有利害干洗, 皇后就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孩子快起来吧,宫里头可是许久没见这么标志的美人儿了。」 钮祜禄氏一向是恭谨谦顺的, 闻言当然要接上皇后的话,她一边瞧着佟殊兰起身抬头,一边笑道:「姐姐说的是,臣妾光瞧见这身条儿就知道是个美——」 等佟殊兰抬起头,钮祜禄氏的话一时没能说下去,她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才避免了在大庭广众之下露出痕迹, 可那眼神已经是缩得厉害。 「哎哟,熹妃妹妹不是一向自诩是才女吗?如今倒是找不到词儿来形容叶赫那拉夫人了?」齐妃李氏跟钮祜禄氏不对付, 如今自然是不肯放过踩她一脚的机会。 第124页 钮祜禄氏勉强笑笑:「李姐姐说的是,这美娇娥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容颜,确实是叫咱们没脸见人了。」 佟殊兰是谁啊?她可是搞情报的祖宗, 对人的面部表情再了解不过,早就把钮祜禄氏那震惊、害怕又神思不属的神色看在眼里,她微微咬了下内唇,心里有些玩味,只怕这位熹妃娘娘知道她是谁。 「各位娘娘们说笑了,殊兰不过是占了点年岁小的便宜,如今若论风姿气质,远不如娘娘们。」佟殊兰笑了笑,自在地接话。 若她想好好跟一群贵妇说话,自是不会叫她们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聊到快午膳时候,一群在宫里坐卧行走都极为规矩的嫔妃们,早就笑得两颊飞红。 「皇后姐姐,以后可是得多叫这位叶赫那拉夫人进宫陪咱们聊聊天才是,不然咱们竟是不知道天下还有如此会说话的巧嘴儿。」裕嫔耿氏见皇后神色舒展,讨巧地笑道。 皇后点点头:「正是如此,过几日只怕是万岁爷的圣旨也要下来了,以后殊兰你进宫也便宜些,可要多进来陪陪我们。」 佟殊兰笑得很乖巧:「皇后娘娘懿旨,殊兰不敢请辞。」 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散了这贵妇人的聊天局,佟殊兰才被苏培盛打发过来的小太监引着去了干清宫那边跟鹰主汇合。 钮祜禄氏一回到自己的永寿宫,便急声吩咐:「快,去把郑嬷嬷给叫过来。」 郑嬷嬷虽然是钮祜禄氏的奶嬷嬷,可她年纪大了,也不总是近身伺候,如今在后殿自己房里休息,听说主子叫,就赶忙过来了。 「都出去。」钮祜禄氏厉声吩咐,等殿内没了人,她才拉着郑嬷嬷低声问,「那个……那个孩子,你到底是怎么处置的?」 还在潜邸时郑嬷嬷便跟她禀报,只说隆科多越来越嚣张,钮祜禄氏为了弘历和自己的将来,才叫郑嬷嬷使个法子把孩子杀了以绝后患。 因为怕自己捨不得,她都没问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处置的,如今看见佟殊兰,她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那位名动京城的第一美人。 她很肯定,佟殊兰就是那个孩子! 郑嬷嬷看了看门口,声音特别低:「老奴叫人私下里想法子把佟家那一家子都发配了宁古塔,您也知道,去宁古塔一路有多苦,即便不死也是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回不来?」钮祜禄氏苦笑着坐在软榻上,那佟殊兰那张美得叫人心惊的脸又怎么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给万岁爷请安!」永寿宫的大太监扬着声儿喊道。 钮祜禄氏这才赶紧收起脸上的苦涩和慌张,又换上温柔的神色赶紧上前行礼。 「万岁爷这会子怎么有时间过来了?」她笑着上前替雍正倒了杯茶。 雍正脸色淡淡坐在软榻上:「朕有些话要跟你交代,都退下吧。」 郑嬷嬷担忧地看了眼主子,也只能随着奴才们退出去。 就在钮祜禄氏心里有些忐忑之时,雍正的话差点儿叫她软软跪在地上。 「殊兰那孩子不错,可她跟你没关系。」雍正淡淡道,「为着弘历的面子,朕也不会处置了你,可若是你不知好歹,就别怪朕心狠。」 钮祜禄氏说话的声音几乎颤得要结巴了:「万,万岁爷说,说什么呢?臣妾,臣妾怎么听不明白?」 「你跟隆科多都做了什么,朕心里有数,隆科多日落西山,你自个儿掂量一二便是。」雍正也不理会钮祜禄氏刷白的脸色,「朕今日来,不是跟你求证,该知道的朕一清二楚。朕是来警告你,不许跟殊兰相认,更不许叫叶赫那拉氏知道任何关于她身世的事儿,朕教过你,落子无悔,悔亦晚矣,你想清楚该怎么做。」 说完雍正便放下茶盏起身:「朕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自己心里放清明些。」 钮祜禄氏手脚冰冷地坐在软榻上,旁侧的薰香炉里依然是青烟裊裊的样子,随着风蜿蜒到窗外,叫钮祜禄氏忍不住响起当初她做决定的时候。 那时候郑嬷嬷说什么来着? 「那到底是您的孩子,是不是……」 她没叫郑嬷嬷把话说完就打断了。 她说:「我的孩儿就在前院读书,爷说过段时日,许是能见着万岁爷。」 郑嬷嬷嘆了口气:「奴婢倒是不怕别的,就怕有朝一日主子您难受…」 「落子无悔,当断则断,既选了这条路,我就不会回头。」这话仿佛还在耳边,叫钮祜禄氏怅然得心窝子都有些发疼。 落子无悔,她没有后悔的权利,万岁爷如今不发作她,不过是因为弘历,若是她胆敢做些什么,叫她病逝并非难事。 身为母亲,她也是会心软的,为了避免自己心软,当初把孩子送走的时候,她看都不肯看那个孩子一眼,如今却瞧了个仔细。 那孩子长得真好,像极了她的外祖母,只是却跟她再无关系。 鹰主进京,因为他身份特殊,雍正总是要给他洗尘的,再加上皇后生辰,雍正干脆就在干清宫举办了盛大的宫宴。 宫宴时,雍正亲自册封佟殊兰为和殊公主,补全了鹰主妻子该有的尊荣。 钮祜禄氏趁着大家都被佟殊兰的好颜色震惊的时候,一直紧紧盯着她看,像是要弥补回自己多年未曾看过的份儿。 她虽然是偷着看,可这对佟殊兰来说不亚于明晃晃的灯泡照在自己身上。 第125页 散了宫宴回到鹰主在京城的府邸后,她便皱着眉跟鹰主说了这事儿。 「你在京城可有人脉?能不能查一下,当初的事情到底跟这位熹妃娘娘有什么关系?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佟殊兰心里甚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鹰主见她皱着眉头,不自觉上前替她抚平:「小瞧爷了不是?你等着便是。」 虽然在京中大部分属于叶赫那拉氏的产业都有专门的人盯着,可作为大清的地下霸主,鹰主又如何会没有几分隐藏在暗地里的势力,有了明确的线索,叫人查宫里宫外的事儿并不算费劲儿。 可呈现到鹰主面前的消息,却叫他愣住了。 「京城府尹刘子通的一个小妾是熹妃娘娘那位奶嬷嬷郑氏的娘家外甥女,奴才叫人一路追查发现,当初圣上潜邸里……送出来一个女婴,若是没错儿的话,应该是……是夫人。」余海这话说得特别艰难。 虽然他早就知道夫人身份可能不简单,可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公主,还是个……被狸猫换太子了的公主,若是这事儿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那位四阿哥到底是谁的种,只怕都活不成。 鹰主脸色很难看,若说佟殊兰有可能是爱新觉罗的血脉,他早就有心理准备,左右谁都不会知道这事儿,哪怕万岁爷都不会叫佟殊兰认祖归宗,他也算是能达成自己的目的,打破祖宗留下的祖训,不再跟爱新觉罗家联姻。 可如今他才知道雍正之所以同意,是因为她竟然是圣上的血脉,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位和硕公主,虽然依然是爱新觉罗的血脉,那他过去这些年到底在折腾什么? 他突然有些无法面对佟殊兰。 到了晚上也没能见到鹰主的佟殊兰心里清楚,鹰主这必定是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她毫不客气找到余海。 「是你告诉我,还是叫他出来亲自告诉我?」 余海苦着脸:「奴才什么都不知……」 「少在这儿给我放屁!你们主僕两个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还有你余海不知道的事儿?」佟殊兰感觉到窗户后头有人影晃动,却又躲了起来,她突然有些生气。 不管她是什么身份,那狗男人竟然在自己想要跟他过一辈子以后,还敢躲着她走?她就不惯他这脾气。 余海噗通一声跪下来:「夫人就别为难奴才了。」 佟殊兰气笑了:「好,很好,那你们就守着你们的秘密过去吧,老娘不伺候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大有一去不回的架势,这带着煞气的阵仗,到底是逼出了狗男人。 「怎么的?不躲了?」在盛京久了,佟殊兰很多时候脾气有些急,眼下看着鹰主唇角也是讽刺,「叫鹰主躲着像什么样子,我这就给你让你地方,叫你眼不见为净!」 鹰主无奈地抱着她往室内走:「你别生气,都是我错了行吗?我刚知道消息有些……有些震惊,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呢。」 犹豫了一会儿,他还是把佟殊兰的身份告诉了她。 佟殊兰目瞪口呆被鹰主放在了软榻上,娘咧,那她和鹰主这算是近亲结婚??? 艹! 作者有话要说:  21点左右见哈~ 第71章 相见不相识(二更) 一直到回到盛京为止, 鹰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佟殊兰虽然跟鹰主想的不一样,可也主动给了鹰主空间, 两个人一路都是坐了两辆马车, 更是一直都没有同房。 这可叫余海着急坏了,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裕亲王保泰根本就是老裕亲王福晋从本家过继来的孩子,跟佟殊兰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怎么还闹开了呢? 若说鹰主一开始是心里别扭,后来就是不好意思了,这婚事本就是他又骗又哄来的, 如今他却是跟佟殊兰闹开了别扭, 这让他明明苦于不能抱着媳妇儿睡觉, 也不敢多说什么。 要知道真做了夫妻, 他才知道佟殊兰脾气坏的时候可不止像小狐狸伸伸爪子, 看着佟殊兰那懒懒散散的神色,他一点都不想去触霉头。 回到盛京后, 见佟殊兰有要回南风居的趋势,鹰主立马抱住佟殊兰坐在软榻上藉口搭话。 「走之前万岁爷跟我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我叫人去京郊了,额娘不在。」 佟殊兰翻了个白眼:「额娘去了哪儿你不知道?别跟我说你没在额娘身边安插人手。」 鹰主听见她还叫额娘,心里高兴,摁住她后脑勺亲了亲她的唇:「还在生气?」 「哦?你说说看, 我生什么气?」佟殊兰似笑非笑问道。 其实刚从京城出发几天她就想明白了,不就是没出五服吗?又不是亲兄妹, 没有伦理问题就得了呗。 至于孩子什么的她没有多少想法,不管生出个什么来凭鹰主和她的本事还能养不了? 对于在黑三角混久了的人来说,即便还站在光明阵营, 身上也总有些黑暗属性,即便佟殊兰还算是其中比较正常的,可也有些随心所欲无法无天,只要老娘喜欢一切都不是事儿。 「看来爷是没想清楚,那就等你想清楚再说吧。」佟殊兰轻哼出声,大摇大摆出了墨安院。 她想明白了是不假,可鹰主这迟疑的态度叫她很不爽,她自然不想这么快原谅他。 正好富察白里回来了,她也有事儿要跟他说。 「白先生最近是要去南方是吧?有件事情要拜託先生。」眼看着快冬天了,富察百里依然追着那位程先生的尾巴没能抓住对方,估计他还是要再去的。 第126页 等佟殊兰拿出静仁公主给的信物,富察百里突然愣住了,然后咬牙切齿给了自己一巴掌。 「笨死我得了!」富察百里找了弟弟那么多年,他恨自己竟然没想到齐布琛那个混蛋不可能弃了主子消失无踪,怎么都会留下痕迹。 「外甥媳妇你就跟佳珲那小子留在府里安心生孩子,这事儿舅舅替你办了!」富察百里宝贝地抢过信物拍着胸脯道。 佟殊兰冷哼:「若是白先生再说话这么不着调,就不劳您大驾了!」 富察百里摸着脑门儿嘿嘿笑,说尽了好话才把佟殊兰给送走,等佟殊兰离开后他立马转身清点人马,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往扬州府杀过去。 等鹰主发现到处都找不着佟殊兰的时候,富察百里已经带着大部队出发两天了。 「废物!你们跟夫人学了那么久,竟然还能把人跟丢了,爷要你们有何用!」鹰主气得对着果新破口大骂。 果新偷偷撇嘴,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可明显佟殊兰不属于那么傻缺的玩意儿,他们的本事好些都是佟殊兰教的,能抓得住她人就怪了。 「夫人留下信儿了,说等爷想明白了,自然能够见到她。」果新面上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鹰主运气:「滚滚滚!」 三个月后扬州—— 虽然已经入了冬,可江南这边温度并不算太低,也就早晚披件厚衣裳,其他时候一件薄袄子足矣。 而富察百里显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风骚到极致,只穿着一件厚实的便袍,手上跟遛鸟一样提着个大大的八角食盒喜滋滋朝着后院里走。 前阵子他到了以后,联络上这边的人暗地里吩咐完,叫人拿着静仁公主的信物跟般若寺主持联繫过后,就不下天罗地网等着了,不出他所料,躲了十几年的那几个混蛋玩意儿被他一网打尽,如今他尽可以好好跟他们算算帐! 可收拾归收拾,到底都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也是不能饿着的,他吃山珍海味,怎么也得给几个人餵饱了窝窝头才是。 不等他乐滋滋提着八角食盒走进后院,一个熟悉的身影大跨步走了进来。 「大舅舅。」鹰主面色不是太好看,「殊兰在哪儿?」 富察百里有些傻眼:「不是,你媳妇儿你问我干啥?」 鹰主皱眉:「我查到她跟你一起出了盛京,如今她应该也在扬州,你不是找到二舅舅以后便不在乎自己身边到底少了什么人吧?那样我倒是得考虑下是不是叫二舅舅负责你手上的事儿了。」 「想都别想!」富察百里不乐意地反驳道,「我又不是脑子进水了,我这儿人少没少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都不少!」 可是等富察百里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挨个儿查的时候,才发现还真是少人了,这真真是……打他白无常的脸了。 「混帐!少了两个人你们竟敢瞒着爷!」富察百里一脚把自个儿的长随给踹了出去。 那长随趴在地上苦着脸:「是夫人吩咐的,奴才敢说吗?」 鹰主哭笑不得拦住恼羞成怒的富察百里:「行了,大舅舅该去给二舅舅送饭了,这都过了午膳的时辰了。」 富察百里一看长随的样子便知道他清楚佟殊兰在哪儿,当即也不着急了,还是调理弟弟他们更重要些。 「那鹰主就先自便,有需要的事儿直接吩咐他们便可。」 鹰主听长随说佟殊兰就在扬州的觅惠居里,一直住在原来她给自己留下的贵宾间里,这才不紧不慢带着人赶了过去。 等他到的时候,正好听见一声大喊—— 「管事的呢?出来受死!」 佟殊惠捏着一把剑,气得眼眶通红,不要命似的挥舞着剑招上前,孟斐然同样脸色冰冷,招式之间凌厉又不失严谨,很快就逼得楼里的护卫们不自觉开始后退。 「远来是客,不知道觅惠居如何得罪二位少侠了?叫你们这般生气,要知道破坏觅惠居的摆设可是要赔钱的。」佟殊兰看着底下的两个人,莫名觉得有些悸动,她干脆从楼上轻飘飘的跳下来,笑着问二人。 佟殊惠手上剑不停冲着她过来:「我呸!你们抓了我师父和师娘还有师伯,你们还好意思让我们赔偿!我看不如你赔命给我更快!」 嗯?佟殊兰晃了下神,动作越丝毫不乱地躲开了佟殊惠的攻击,这是富察齐布琛他们的徒弟?瞧着眉清目秀,还是个女徒弟,她忍不住笑了出来,也不知道那位白先生怎么好意思叫无常的,两个小傢伙也能漏掉。 佟殊惠也是生气,要真是一网打尽能有难同当也就算了,她那日特别想吃糖葫芦,非缠着孟斐然陪她去买,等她和孟斐然回去的时候,师傅他们就已经全被抓了。 两个人这些时日又是装乞丐又是装大爷的,好不容易才根据师父他们留下的线索得知他们是被谁给抓起来的,自然要来觅惠居找麻烦。 佟殊惠人更聪明些,听见刚才那个娘里娘气的管事管佟殊兰叫小二爷,知道她身份肯定贵重,当即剑招更凌厉了些,还冲着孟斐然使了个眼色,想要挟持佟殊兰逼他们放人。 孟斐然看懂了佟殊惠的眼神,配合着佟殊惠上前加大了攻势。 佟殊兰见二人跟对着杀父仇人似的,也懒得跟她们说齐布琛等人的身份,想着干脆拿下他们都扔给富察百里,反正富察百里也不会怎么着他们。 第127页 所以她手上也不再留情,认真了些,使出了自己的真实实力,一个错身卸掉了孟斐然的剑,掐住了他的脖子。 「住手!」佟殊兰先下手为强挟持人质对着佟殊惠喊道。 孟斐然见佟殊惠咬着牙提着剑往这边沖,他一边扔出一个小巧的银色球摔在地上一边大喊:「殊惠快跑!」 佟殊兰浑身一震,本来准备喊人关门的动作停了一下,甚至在佟殊惠隐在雾气中举着剑冲过来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殊惠,你是佟殊惠?」她喃喃道,抬起头看着慢慢靠近的男装少年,从她脸上仔细寻找自己熟悉的痕迹。 佟殊惠听她喊出自己的全名,也没有收起剑,直直冲着她锁住孟斐然的那只胳膊刺去。 直到剑快刺到佟殊兰肩膀上时,才被人一只手捏住了剑尖。 「你是傻的吗?剑刺过来你都不知道躲?」鹰主看了好一会儿,见佟殊兰没有动作这才上前阻拦,搂住佟殊兰的功夫顺手将佟殊惠擒住扔给了后头的人。 佟殊兰被他拉着,依然转过头去看:「她是殊惠。」 「爷听见了,连自家姐姐都没认出来,这样的妹妹不要也罢!」鹰主还未刚才被吓了一跳的事儿有些生气,当然,这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太久没能抱着媳妇儿睡觉就未可知了。 本来还在挣扎的佟殊惠闻言跟紧张看着她的孟斐然都愣住了。 姐姐? 「佟殊兰!」佟殊惠突然挣扎的更厉害了些,师父他们被抓的时候她都没哭,这会儿眼眶里泪水却突然滑落下来。 佟殊兰拍了拍鹰主的胳膊,让他松开自己,眼眶也有些发红地走到佟殊惠面前。 刚刚还相见不相识的姐妹两个突然相对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18点见~ 第72章 全文完 佟殊兰拍了拍鹰主的胳膊, 让他松开自己,眼眶也有些发红地走到佟殊惠面前。 刚刚还相见不相识的姐妹两个突然相对无言。 等到姐妹两个避开所有人坐在房中把这些年的事儿都说完以后,佟殊惠才知道了师父他们的身份。 她还有些不可思议:「所以你连自己的义父都不放过?你也太无耻了些吧!」 「我呸!谁不放过谁啊?你到底是谁的妹妹!」佟殊兰拧着她耳朵冷哼道。 佟殊惠笑嘻嘻靠在佟殊兰肩膀上:「姐姐……能找到你真好。」 佟殊兰感觉到自己肩膀上的湿润, 笑着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以后还有好多年给你哭, 先去看看你师父他们吧。」 佟殊惠点点头,知道程先生的身份以后,她也不是太着急了。可看着冷脸站在门口的男人,她还是抿唇轻笑了笑,出了门带着孟斐然跟余海安排的人一起去找富察百里。 等她和孟斐然被带到师父们面前的时候才发现,程先生正被绑在十字架上, 无奈地看着弟弟慢条斯理吃着一桌子饭菜, 而其他人都哭唧唧缩在角落里捏着窝窝头擒着眼泪吃饭。 佟殊惠和孟斐然面面相觑, 嘴角都有些犯抽。 「哎呀, 你们两个小傢伙就是漏网之鱼是吧?去去去, 角落里蹲着去,给他们发两个窝窝头。」富察百里笑着摆了摆手。 佟殊惠孟斐然:我们拒绝! 「我姐姐是鹰主夫人哦, 你要让我吃窝窝头,我就去告状!你抓人还抓漏了,我姐姐说白先生不配叫无常!」 富察百里:「……」 他竟然无言以对,干脆翻了个白眼,不理会两个人。 索绰罗氏和裴成在角落里捏着窝窝头偷偷给了她们一个赞赏的眼神,干得漂亮。 「你们别以为来了徒弟就能逃出去啊!」富察百里冷笑着敲了敲桌子, 「这些年你们几个混蛋玩意儿帮着齐布琛逃走了多少次?我特娘跟个傻子一样追在你们腚后头,要是你们以为就这么算了, 大可以试试!」 索绰罗氏见富察百里眼神变冷,赶紧摇摇头:「不敢不敢,大爷您继续。」 「哼。」富察百里一边吃一边狠狠瞪自家弟弟。 佟殊惠和孟斐然不自觉脚步摩擦, 摩擦,再摩擦,等摩擦到门口,这才赶紧撒丫子跑路。 既然师父们是认亲,也没有性命之忧,她们就不必在这儿陪着了。 「正好我想看看觅惠居的表演,听我姐姐说是专门为了寻找我才排的呢!」佟殊惠特别骄傲,「走,咱们去找那个娘里娘气的管事。」 还不知道自家妹子即将去而復返的佟殊兰,眼下正懒洋洋靠在三楼贵宾间旁边的小房间内,看也不看鹰主一眼,自顾自泡着茶。 「我错了,我只是……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我整整为逃脱叶赫那拉的祖训努力了十多年,知道你的身份,知道我和我们的孩子以后都仍然掌控在爱新觉罗家手心里,这才有些心灰意冷,我绝对没有想过要放弃你。」 鹰主主动过去抱住佟殊兰可怜兮兮地道。 佟殊兰冷哼:「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一边放不下祖辈的权势,却又一边想要摆脱祖训得到自由,你怎么那么大脸呢,什么好事儿都是你叶赫那拉佳珲的呗!」 鹰主闻言愣了一下,心里瞬间闪过一抹灵光,可他没能及时抓住。 「你是说……让我放弃鹰主的身份?」他捏着佟殊兰柔弱无骨的小手思忖着问道。 第128页 「怎么?放不下?那就老老实实接受你的命运安排,不是皆大欢喜吗?」佟殊兰脸色淡淡地道。 只是媳妇什么的就别想了,她不会让自己的儿子所有事情都由其他人来安排,天王老子都不行。 鹰主摇头,凑在她脑袋上亲了亲:「这天下本就不是我的,早该还给爱新觉罗家了,可皇家也有祖训,只怕咱们未必走得了。」 佟殊兰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额娘接出来,又为什么会叫白先生捉住齐布琛呢?」 鹰主并不是笨人,他眼神跟着亮了几分:「你已经有安排了?」 「广州府那边康熙六十年就造了许多大船,只可惜老爷子闭关锁国不让经商,只好一直放着,可人都在那儿,总得锻鍊起来不是?」佟殊兰笑得更欢畅了些。 她早就想出海看看了,也许将来还能混个女爵什么的噹噹呢! 鹰主搂住她的胳膊突然紧了些:「你是不是早就想着要远走高飞?」 见鹰主眼神锋锐中还带着些郁闷,佟殊兰突然笑出来,主动抱住他的脑袋亲了上去。 「不管以前怎么打算,起码现在我没有想要放弃你。」 鹰主还有些不开心,可……算了,小狐狸总要宠着不是吗?再说那馥郁又柔软的唇瓣就在眼前,已经素了许久的鹰主实在没办法考虑别的。 「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共同沉沦的火热中,鹰主一直不停说着这句话。 佟殊兰笑得放肆又妖艷:「这要看你的本事了。」 嗯?见她还有精力调侃,鹰主更卖力了些,无边的春意渐渐瀰漫在这间不算大的屋子里。 等二人再出来到了贵宾室的时候,静仁公主和佟殊惠都在津津有味儿的看着外头华丽的表演。 「你也真是胆大,就不怕叫万岁爷发现?」鹰主餍足地捏了捏佟殊兰的脸蛋儿。 佟殊兰哼哼:「灯下黑灯下黑,越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你会想到额娘就在觅惠居吗?」 鹰主哑然失笑,还真是这个道理,他干脆过去跟静仁公主打了个招唿,拉着佟殊兰坐下来。 静仁公主敷衍地挥了挥手,被外头的表演吸引地头都没回,佟殊惠看得也非常专注,一点都没注意到底谁进了门。 只有孟斐然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靠在一起的二人,鸟悄朝佟殊惠凑了凑继续看起来。 鹰主和佟殊兰四目相对,都笑了出来。 半年后—— 雍正收到一封密折,是叶赫那拉佳珲命人送来的,里面是大清所有地下势力的分布和名单,还付着一封祖宗留下来的信和静仁公主留下的信。 「大清江山为爱新觉罗所有,如今四海昇平,百姓富足,佳珲惟愿河山锦绣,万岁无疆。得知除了我大清国土外,还有无数奇特之地,叶赫那拉氏祖训,护爱新觉罗江山稳固,祖辈静默相守,佳珲亦不敢违背祖训,愿为圣上开拓疆土,此为永生之志。」 雍正捏着这封信怔忪了许久,才派人去接收鹰主留下来的势力,也很快就派了宗室族老去盛京坐镇。 而静仁公主的信被雍正直接派苏培盛送去了裕亲王府,那是一封和离书。 「我原谅你了,可我也不爱你了,惟愿此生永不相见,各自安好。」除了和离书,静仁公主就只留下了这一句话,虽然过了近二十年,可这语气一如保泰当初认识的那个果决又明媚的小姑娘。 他在书房内枯坐了一整个下午,直到黑暗遮盖了所有的光线,裕亲王才放任自己泪流满面。他很早便知,从他选择对着那双清凌凌的眸子说谎时,他们就已经错过了。 在遥远的海洋中,五艘看起来气势壮阔的大船稳稳前行,甲板上按照佟殊兰的意思打造出来的沙滩椅上,静仁公主躺在上头,跟佟殊兰一起轻声细语聊着天。 看着远处打打闹闹的富察百里兄弟,还有靠在角落里偷偷牵着手的索绰罗氏和裴成,互相红着脸试探的佟殊惠和孟斐然,鹰主眼神中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比任何时候都要来得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