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怡琏幽梦》 第1章 红楼之怡琏幽梦(清穿+空间)作者:谢画屏文案 一觉醒来,居然穿越到红楼梦里变成头一号纨绔子弟贾琏还意外得到了一个随身空间?红楼梦在清朝也就罢了,爹不疼娘不爱也忍了,老婆还是古往今来屈指可数的女强人贾琏也认了……既来之则安之,没有壮志雄心,只想着好好种花,积攒私房,争取开疆扩土成为中原第一卖花匠贾府什么的,如果能救一下,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至于娶个七八房的娇妻美妾什么的……贾琏侧目望身后之人,嘴角抽搐眼角沁泪,看来唯有指望下辈子了胤祥温柔拥上:下辈子你也别想!随身空间+清穿的红楼梦,金手指略用一二,cp是贾琏和胤祥,副cp涉及四八,非典型红楼同人,非典型九龙同人,非正史,雷者慎入,考据党慎入,一定慎入琏二爷是小受地位不动摇,1v1,结局he内容标签:清穿 随身空间 种田文 四大名著搜索关键字:主角:贾琏,胤祥 ┃ 配角:王熙凤,贾宝玉,胤禛,胤禩,等 ┃ 其它:清穿,红楼梦,四八第1章 梦醒贾府孙清睁眼的时候,只觉得头狠狠的疼了一下,逼得他不得不又阖上了眼睛。旁边有人在说话,“二爷,二爷快醒醒罢。”二爷?什么二爷?孙清纳闷极了,皱了皱眉头又睁开眼睛,这屋子很大,入目便是大红色的洒金帐子,有个容貌姝丽,凤眼细眉的华服女子正坐在塌边上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又推搡了他一把道,“醒都醒了,还装哪门子死,老爷喊你过去呢。”不知为何,分明这是头一遭见这女子,孙清心里就是无端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王熙凤。这是个什么事儿?难不成是自个儿做了梦么?孙清皱着眉头想,自己中意喜欢的,分明是林妹妹那样的柔弱女子,怎么梦见的不是她反倒是这位泼皮辣户?本来想撑起身子来看个究竟,可实在架不住头疼的厉害,孙清也不知怎么了,脑子中似乎已经酝酿好了即将开口的话语,自然而然的拖长了音调道,“我这乏的厉害,你怎么就不知帮我推说推说?”王熙凤“咯”的笑了一声,转过身去接下平儿送进来的铜盆,一边投着帕子一边说道:“知道国舅老爷才从姑苏归来,国舅老爷辛苦。只是你身上再乏,老爷那儿喊你,八成是同咱们家大姑娘封妃之事有关,我又要怎么替你推脱了去?”孙清从榻上坐了起来,接过凤姐递上的帕子随意抹了把脸,而后便有丫头捧了一个雕漆的紫檀木盒子过来,孙清打开之后瞧见里头是半盒子莹白的膏状物事,清透幽香,应当便是这会儿润肤抹脸的东西了。孙清沾了一些涂抹了两下,心里头想着,这红楼梦里头的人,日子过得可真是讲究,这会儿的男子就要匀面护肤了。只是他记着,从前读野史的时候,仿佛这会儿还有男子涂粉的惯例,实在是……幸好这屋里的丫头没人奉上脂粉来给自己涂抹,否则就算是做个梦,也足以让人恶心一阵子了。“外头凉了,平儿去把那个银鼠皮的披风给二爷取来。”凤姐儿一边取过一条攒珠石灰青腰带替孙清系着,一边兀自说道,“一会儿老爷那儿倘若问起林妹妹家里头的事情,你可要仔细着些,另外……”她朝外头瞥了一眼,又压低了嗓音道,“那几箱子东西,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让人瞧去吧?”“你放心便是了,怎么我从这苏州走了一遭回来,你倒越发的絮叨了。”孙清知道凤姐儿口中的“那几箱东西”便是贾琏陪着林黛玉回姑苏之时偷偷盗运回来的林家家私,想来也是了,凭林黛玉父亲林如海那样的高官厚禄,林家的日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过的贫寒简素。只不过那些家私,在原著里头就一丁点儿也没能落到林黛玉手中,尽数让贾琏和凤姐儿吞了去。换做如今,只怕也是一般无二了。自个儿梦见变成了谁不好,怎么偏偏变成了贾琏这样一个好色荒淫的人物?按着贾母斥责他的话来说,这人就是个“不管香的臭的都弄到屋里来”,是个活脱脱的“下流种子”,更是个不爱读书的纨绔子弟。虽说比起府里头的其他几位兄弟叔侄,这贾琏还算是略有几分头脑,在外头应酬打点也算颇有一套门路,可却仍脱不开这“纨绔”二字。莫说是梦见自个儿变成贾宝玉,哪怕是成个贾兰也要比这贾琏强上许多啊。孙清沉着一张脸任凤姐儿替自个儿穿戴妥当,而后走至一面西洋水银镜跟前,照了一照。镜子里头的男子肤质极好,白皙清俊,丰神隽秀,眸若点漆,连手指都养的极好,一瞧便是富贵大家子出身。孙清不得不承认,这副容貌,确实比自己那张脸好看了许多。只是他盯着镜子里头的人,左瞧右看,总是说不出哪儿似乎有些别扭。这会儿的人过日子可真是讲究啊,孙清瞧瞧这手上的扳指戒指,腰间悬的玉佩荷包,花哨虽是有些花哨,却将整个人衬得越发如玉翩然了。这周身上下,除却脸上没放上几样饰品之外,也就剩那辫子还清闲着……等等,辫子?孙清大吃一惊,伸手将脑袋后头那根辫子甩过来仔仔细细瞧了一眼,当真是根乌黑油亮辫子不错。这下子孙清便更糊涂了,红楼梦虽然是个虚构架空的故事,可是无论那电视剧里头还是书里头的情节,没有一处写过这故事是在清朝的啊。难不成自己在梦里,还补充了别的细部情节进去?孙清盯着镜子里头的华服公子发了一会儿愣,直至凤姐儿在旁催促了,这才醒过神来,赶忙披了貂裘向外去了。门子小厮都在二门上侯了多时,见他出来赶忙迎上。按理说,这一条路他本是不应当认得的,只是脑子里头却仿佛早就有了画好的线路,一路沿着廊下过去,过了两个莲花拱门,又贴着小径山石行了片刻,便到了贾政的书房外。屋外的丫头见了他,便朝里头通报道,“老爷,琏二爷到了。”待贾政唤他进去,孙清方恭恭敬敬的走了进去,十分谨慎的行了一礼,只听贾政问道,“这一路与你妹妹回姑苏去,路上可都安好?没有生事吧?”孙清心想,就按着贾琏这人的人品行径,就算是一路安分的到了苏州,想必也不会错过那游花度柳的好机会。只是面前之人是贾政,乃是这贾家最迂腐端正之人,更算得上是贾琏在此的顶头上司,他的问话,自然不可含糊应付过去。略一思忖,脑子里头自然涌出一通说辞来,待他缓声禀报之后,果然见着贾政面色宽和了几分,笑道:“你如今是越发的能耐本事了,先前我还有些放心不下,只怕你年纪轻,经的事情少,现下看来倒也没有什么可以不放心的。今日唤你来,是还有另一桩事交代你去打点。”孙清心头一凛,低头道:“叔父只管吩咐便是。”“当今皇上至孝纯仁,体天格物,恩准后宫贵戚眷属凡家中有重宇别院者皆可归宁省亲。咱们也该预备起来才是了,说不准这一时半刻的,娘娘归宁的旨意也便下来了。”孙清听罢之后,只觉心中咯噔一下,这修建省亲别墅之际,乃是贾府最为昌盛兴隆的一段日子,此后才慢慢走向衰败,直至覆灭。原著里头这修建大观园的差事便是落在了贾琏和贾珍的头上,那院子修的穷奢极丽,银子花的如流水一般,贾琏和凤姐儿更是不知趁机私吞了多少去。只是此事,在日后皇上发落贾府之时,亦是那极大的罪过一桩。其实想想,皇上对贾府的忌讳之意只怕早就生出来了,许多事情长年累积的堆在那儿,渐渐的便腐朽变质。百年大树尚有倒下的一天,更何况是像贾府这样一个外腐内空的地方呢?只是如今自个儿梦里这个红楼梦,既然移到了清朝,那皇上又是哪一位呢?元春的封号是贤妃,可这清朝似乎也没有哪个叫贤妃的格外出名啊……孙清兀自低头想着,却没留意到门口的石阶,一脚踩空了便结结实实的向前仰去,正磕在门口的梁子上。孙清只觉得这下头更是疼的厉害,连胸口都憋闷的难受,一下子没喘匀了气,两眼一黑就栽了过去。第2章 初进空间 第3章 贾琏想了想书里头的情景,这次省亲也确是是耗费了极大的手笔的,贾琏和凤姐儿夫妻自然也狠狠的捞了一笔油水。只是这都为后话,贾琏突然想起方才那桃花源来,连忙问道,“我回来的时候,手里头可攥了个什么东西?”凤姐儿道:“哪有什么东西?是老爷给的?”贾琏道:“不是,是个白色的小布包儿,可瞧见了么?”凤姐儿对着妆镜里头兀自审视了片刻,笑道:“没见着,是什么要紧的东西?这样巴巴的惦记着,若不是落在了老爷那儿,就是让那个小厮给摸去了罢,可要我打发人去给你寻寻?”贾琏皱了皱眉头,摆手道:“不必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难道那桃花源也是个梦?可是那一跤摔的那样疼,倘若是梦,早就该醒了才是。贾琏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先不去想了,刚想着要躺一会儿歇一歇,便听外头有人说话。凤姐儿瞧了平儿一眼,平儿便挑了湘妃竹的帘子向外看去,只一会儿又回身道:“二爷,宝二爷过来瞧二爷了。”凤姐儿点了点头,起身道:“我还有话去回太太,你跟宝兄弟说话儿吧。”再一掀帘子,凤姐儿出去同外头那人笑着说了两句,便瞧见一抹极其眨眼的大红色快步走了进来。这人穿着红底彩织如意云纹褂子,腰系略浅一层的绯红金蟒鞓带,未语先笑,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面如美玉,形貌眉眼无一不好,真正当得起这‘宝玉’二字了。脖子上挂了一个金澄澄的璎珞圈儿,缀着一块玉,贾琏心想,这个必定就是那块通灵宝玉了。没想到自己的命数居然这么好,一下子就遇上了主角。宝玉见贾琏只是歪在床头瞧着自己,不似平时的热络亲切,颇为担忧道:“琏二哥如今可还觉得身上哪里不好?要不再喊那太医来瞧瞧吧,怎的脸色这样差呢。”贾琏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道:“不打紧的,只不过是身上有些乏了,你今日怎么没去学里?”宝玉讪讪的笑了两声,眨了眨眼睛道:“今儿个不是你和林妹妹回了府,老太太就许了我在家歇上一日,明日十三阿哥他们设了筵,邀了我同去呢。”贾琏一听便来了兴致,连忙问道:“十三阿哥是哪一位?我这摔了一跤仿佛脑子也不甚清醒了,现下竟有些记不得了。”“倒也不怪二哥你忘性大,实在是这十三阿哥胤祥年纪轻,平素也不怎么同咱们家里头来往。不过听闻他才情也很了得,倒也不知是真是假了。”胤祥?贾琏猛地瞪大了眼睛,拉住宝玉问道:“那,你们二人又是如何认得的?”“那会儿珍大哥家里头的儿媳去了,我和凤姐姐一并去送的,结果这十三阿哥专程赶来路祭,如此便认得了。”宝玉自怀中取出一条手串儿来,道:“这蕶苓香念珠也是自他那儿得的,说是万岁爷赏下来的,我本想给了林妹妹,谁知她又嫌是男子的东西不肯收,我便自个儿留下了。”贾琏听罢愣了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发颤,“宝玉,如今是……康熙多少年了?”宝玉“呀”了一声,道:“琏二哥怎的连这也忘了?如今正是康熙四十六年啊。”贾琏一哆嗦,猛地咳嗽了两声,将宝玉吓了一跳,急忙想唤人进来,又被贾琏拉住道:“无碍,无碍……只是嗓子发紧,喝点水润润也就罢了。”宝玉闻言连忙又倒了杯温水过来,递与贾琏喝了,满脸紧张的瞧着他。贾琏倒是十分想挤出个笑意来安慰他一下,可是心里头却沉甸甸的,怎么也笑不出来。康熙年间,可谓是清朝最乱的那一阵子了,诸皇子尔虞我诈,争名逐利。九龙夺嫡之事贾琏虽然不甚感兴趣,只是当中有名的那几个他却是知道的。最后是老四当了雍正皇帝,剩下那些兄弟,似乎得以善终的也就只有这个十三阿哥了。想到此,贾琏忍不住吁了口气,好在这贾府结交的不是什么“八爷党”之类的人物,否则到最后真是不知道要怎么死了。这个红楼似乎和书里头看到的红楼大不相同,年份变了是一回事,不知这日后的结局,是否也能变上一变呢?贾琏低头想了片刻,又赶忙同宝玉嘱咐,“我记起来了,这位十三爷口碑很好,听说也是颇得圣宠的,往后你多和他来往些没有坏处。只是那八阿哥之类的人物,还是疏远着些的好。”历史上似乎有那么一段时期,是这十三阿哥的空白期,有人说他被圈禁了,有人说他是得了大病。贾琏倾向于第一种论调,哪有人生病能生上足足十年的?雍正皇帝和这个弟弟感情最好,登基之后自然要把一切的不利言论统统抹去。只要能和这位十三爷打好关系,那府里自然而然也就是名正言顺的“四爷党”了,一旦熬到雍正登基,这府里上下的安稳日子,自然也就能保住了。“二哥为何说出这样的话来?那八阿哥口碑也是极好的,素有贤名在外啊。”贾琏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同宝玉分说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得含糊道:“这朝廷上的事,乱的厉害。你既然同十三阿哥交好了,那就该记着这十三阿哥是“四阿哥党”的人,自然要和八阿哥等人撇清关系才是。“只是他这话说完,宝玉却愈发糊涂了,瞪着大眼睛对贾琏道:“可是,京中无人不知,那八阿哥同四阿哥却最是交好啊,为何独要同他撇清干系呢?”贾琏的手不自觉抖了一抖,颤声问道:“八阿哥同四阿哥交好?”他瞧见宝玉点了头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又倒回了引枕上去,眸子里头尽是不可置信和纳罕莫名。这究竟是个什么世界?红楼梦在清朝也就罢了,扯出来了康熙和他那一群不省心的儿子也就得了,可是怎么连人物关系都对不上号了?他对清朝历史虽然不算精深,可是平时没事做了研究古玩的时候,免不了也要涉猎一些,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四阿哥和八阿哥都兄友弟恭了,那这结局到底会变成个什么样子?贾琏哀叹一声,有种深深的被老天爷,愚弄了的感觉。第4章 剖析时局宝玉又坐了一会儿,那边儿袭人打发人来喊,贾琏也便让他先回了,临走时候又特意让丫鬟自他从苏杭带回的东西中取了柄湘妃竹骨绢扇给了宝玉。宝玉素来爱这些东西,接过之后道了声谢,欢天喜地的走了。贾琏好容易逮了半日清净,这些事儿想想便觉累心费力,索性就先抛去脑后。待酣睡一觉醒来之时,太医又过来瞧了瞧,只说他年轻,根基好,如今已无大碍,只是切莫再过度操劳了。送走了太医,平儿便让人张罗晚膳了。摆上了酒菜后,只见凤姐儿也走了进来,她已经换过了一件家常衣裳,不似白日里那般雍容华贵,头发也松了松挽个如意髻,斜斜的插了一只镶珠嵌玉的金凤钗。贾琏倒觉得她这幅模样,比起白日里那浓脂重粉的模样好看了许多,夫妻二人各坐一旁后,饭菜逐个儿呈了上来,平儿站在一边替二人布菜。这后人评红楼时,里头的吃食也是大写特写,贾琏如今总算能亲眼得见,自然要挨个尝一番了。那糟鹅掌清爽鲜脆,嵩子杆炒肉丝也是嫩爽可口,只是最得贾琏口味的,却是那粥和酒。这粥叫红稻米粥,泛着极好看的胭脂色,入口生香。凤姐儿在一旁说,“这粥还是老太太瞧着你病了,特特赏下来的,嗬,今儿个倒是我跟着你沾了口福。”“你我夫妻,怎么说起这样生分的话了?”凤姐儿颇为惊诧的抬头瞥了贾琏一眼,只见他仅是细细端详着那酒盅,问道:“这酒很好,是什么酒?”“嗬,你还问我呢,不就是你带回来的惠泉酒?”贾琏点了点头,抿了口酒又道:“今儿个是我的不是,说的话重了些。夫人大人有大量,就请饶了小人吧,在这厢给你赔不是啦。”凤姐儿哧的笑了一声,斜斜拿眼瞧着贾琏,道:“哟,今儿个是怎么了?嘴巴上抹了糖调了蜜不成?”贾琏笑了笑,低头喝着碗里的米粥。他今天躺了足足一下午,虽然一直阖着眼,却基本没睡着。他翻来覆去的想了又想,自己恐怕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可是就算要在古代立足生活,红楼梦也绝对不是什么好选择啊。人多就不必说了,还乱的不成个样子,贾赦无能,贾政迂腐,小一辈儿的更是没个能指望的,贾母心里头虽然明白,却一味装糊涂。婆媳算计,叔嫂暧昧,公媳私通……贾琏只要一想起贾赦日后会将自己玩弄过的秋桐“赏”给他,就打心眼儿里直犯恶心。这个贾府,其实只消从账目上加些小心,就可看出早已是入不敷出了,只是却没有一个人肯去留意,或者说没有一个人愿意往那穷途末路上想一想。 第5章 贾琏掂量着手里头的花种,突然觉得自己一下寻到了生机。虽然不知道手上这是什么花,但是面前的田地都已经是开垦好了的,余下的工序他大概清楚,并不会十分的费力。种坏了又没有损失,反正睡着了就到了这儿,闲着也是闲着。但是一旦种出了名堂,把这生意买卖做大了,那可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少年时期搁浅的壮志雄心,在这个幽僻的桃花源中,再次被点燃了起来,并且有愈演愈烈之势。贾琏一旦打定了主意,当下便着手干了起来,那些工具都是现成摆着的,花籽也都是拿出来便可直接播种。然而便是如此,他因着经验不足,仅凭借上一世的那点子记忆行事,一整日下来,也不过弄好了小小一块地方而已。弄好一块是一块,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贾琏如是安慰着自己,又想着待回了贾府之后定要去寻个打理花木的下人来问问门道,否则若真是这样慢吞吞的弄下去,都不知要弄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也许还不等他赚到第一桶金,贾府就已经被抄了。忙活了一整日后,贾琏回了茅屋是倒头便睡,待再睁眼时,毫不意外的又瞧见了屋里那顶红纱洒金的帐子。贾琏起身之后,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凤姐儿正坐在梳妆镜前头抿着胭脂,斜斜的瞧了他一眼,道:“方才珍大哥让人传了话儿过来,说要同你商议那建园子的事儿。你昨儿个夜里同我说的那些个话,我又细想了想……只是,便是你我二人如此觉得了,老爷那儿却未必肯应下,便是老爷应下了,老太太那儿恐怕也不愿委屈了娘娘。”贾琏皱了皱眉头,自有丫鬟上前替他揉了揉脑仁儿,摆了摆手道:“我自有分寸,这些事儿你不必操心。”说罢便起身梳洗了一番,换了件海蓝色的福团府绸袍子,又和凤姐儿一处坐着用了早膳,正了正衣冠便出门去了。二门外头的小厮已经备好了车,见贾琏来了忙扶着他上了车去。这个年代的马车坐起来,说实话并不是很舒服,别说和现代的轿车相比了,就是跟自行车也没法相提并论。只是胜在路面平坦,车夫赶的又稳当,贾琏倒并没有觉得十分不适,相反,他觉得新鲜极了。要去的地方并不是贾珍所在的宁国府,他家里头刚死了儿媳,和贾琏相见必定免不了要喝上几杯,安排在家中未免难以尽兴。贾珍选的是如今京城最红火昂贵的馆子,虽是开在京中,却做一手地道的杭菜。贾府众人的根基原在金陵,府里头的膳食也大多以南方菜系为主,贾琏倒是对甜食没什么偏见,只要是好吃的菜色,无论是哪一种口味,他都愿意去细细的品味其中的精妙所在。马车停在京华楼外时,已有眼尖的小二认出这是贾府的车,忙不迭迎上前来。兴儿替贾琏撩了帷帐,扶着他下了马车,贾琏抖了抖手中的折扇,唇角挂笑的扔给小二些赏银,晃着扇子便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那几个小厮家丁紧随其后。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这幅模样,像不像一个地地道道的纨绔子弟?贾琏一边晃着扇子,心里头一边忍不住偷笑,原来这身后跟着一群狗腿子的感觉,倒也着实不差,难怪原先的富家子弟总喜欢招摇过市。这给人一捧一吹的,心里头难免就乱了套开了花,把自个儿当成了微服出巡的皇上一般,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贾珍早已订下了包厢候着贾琏,见他来了便笑着起身道:“听说昨儿个琏二弟弟在府上磕碰了一下,可是吓坏了哥哥,如今可大安了?”贾琏笑着坐下道:“有劳珍大哥费心,本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偏给他们唬的那样厉害了。珍大哥瞧瞧兄弟这气色,哪里还有什么不妥呢?”贾珍道:“前儿个还多亏了二妹妹帮忙,要不然我那府上可真是乱的没个样子了,这还没有亲自过去道谢,就有劳琏二弟弟替哥哥说上一声吧,改明儿个我再亲自过府去称谢。”贾琏想起出门去王熙凤同自己所言,连忙道:“珍大哥何出此言,咱们本是一家子的,理应互相帮衬扶持着。再说你那妹子,最是个心直嘴笨的,年纪又轻,经的事儿也少,承蒙大哥哥看得起,这才过去帮着打点些事宜。不说给大哥哥添了多少乱,大哥哥不怪罪她也就是了,哪里还敢受大哥哥的谢呢。”贾珍亦是笑道:“若是这样,那可就太客气啦。”二人说说笑笑,几杯酒下了肚后,贾珍便问起了元春省亲之事,贾琏正欲开口,却突然听得门外头一阵笑声传来,清脆爽朗,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生嫩嗓音。倒是贾珍先觉出来了,捋须一笑,同贾琏道:“巧了不成?吃一顿饭竟也能遇上自己人了,宝兄弟前些日子也在我那儿帮衬不少,如今倒不妨请他来一并坐上一坐。”贾琏只记得宝玉昨儿个来瞧自己时,仿佛提了一句要去赴谁的宴,却记不真切了。如今贾珍既然如是说了,贾琏自然不好驳回去,便同他一起走去了外间。只见那二楼窗格旁的圆桌边围坐了七八个男子,皆是容貌俊秀气度不凡之辈,其中宝玉一袭红色骑装尤为显眼。那桌子上的人贾琏一眼扫去,大致能认出几个,都是素日府上来往人家的公子。只是有两人瞧着眼生些,一个是坐在宝玉对面的少年,十四五岁的模样,唇红齿白,竟比宝玉还青嫩几分。而另一人则是坐于宝玉左方,贾琏只瞧了这人一眼,便觉此人的气度与那些公子大不相同。若是说相貌,这在座之人也并无丑人,只是这人虽瞧着面容端方随和,眸子却隐隐然有一股沉稳干练之气,身上的衣饰虽瞧不出什么特别来,却无端端让贾琏觉得,这人的来头绝不简单。倘若说那些公子皆是些徒有其表的花架子,那这人给贾琏的感觉,便是这些花架子当中,唯一的一棵青松了。第6章 通关密语(修)“……这一位秦钟是珍大哥家儿媳妇的胞弟,平素去咱们府上次数少些,珍大哥哥是认得的,琏二哥,二哥?”贾琏正兀自出着神,却突然被宝玉喊了一嗓子,回神之下忙同那秦钟颔首笑了一笑,对方亦是一笑回礼。贾琏这才将他瞧得更细致了些,果真是眉清目秀,粉面朱唇,比宝玉竟还要再女相上几分。这个秦钟在书中笔墨不多,贾琏只记得他仿佛和宝玉之间有些暧昧情谊,如今见了心头不禁了然,这会儿男风算不得什么稀罕物事,宝玉又是个最喜欢漂亮人物的,见了秦钟这样风流俊俏的,自然意气相投。他如是想着,突然觉得有一双眸子正盯着自己,贾琏奇怪之下抬头瞧去,正巧对上宝玉身旁那男子的目光。这人的眼睛很亮,不是宝玉那种瞳似秋水的好看,而是黑漆漆的如墨一般,透着锐利和沉稳。他留意到贾琏的目光,微微笑了笑。这人是谁呢?贾琏皱眉想着,红楼梦里头姿容出色的男子不在少数,只是大多都是毫无风骨的酒囊饭袋,像眼前这人看着便不似寻常纨绔的,也实在太少了……难道是,柳湘莲?贾琏心里一惊,又飞快的瞟了那男子一眼,心道,不会吧?英俊是英俊,硬气也很硬气,可是柳湘莲,不仅家世坎坷,更加是个想不开的短命鬼啊。贾琏一想到这人日后的境遇,便不由大感可惜,投过去的目光也不禁多了几分怜悯之意。贾琏虽不认得这人,贾珍却是认得的,打一过来便瞧见这位爷坐在当中,无奈何四下人多,贾珍也不便行礼,只得在坐下之后,才伸出两根手指,微微弯曲,在桌沿儿上轻轻叩了一叩,口中说道,“不知贝勒爷在此,下官多有失礼之处,还请贝勒爷海涵。”贾琏也笑呵呵的端起了酒杯,刚想敬酒过去,却突然反应了过来。贝勒爷?这人是个贝勒爷?“明日十三阿哥他们设了筵,邀了我同去呢。”宝玉昨日的话语,突然间就在脑中浮现出来,贾琏惊得一个哆嗦,酒盅都险些没能拿稳当,急忙的放下酒盅,也学着贾珍方才的样子,屈起手指在桌沿上敲了两下,恭恭敬敬道:“下官贾琏,多有不敬之处,还望贝勒爷赎罪。”那胤祥却是个好脾气的人,见状挥手笑了笑道:“不必如此拘礼,宝玉灵敏聪慧,与他相谈甚是有趣,二位是宝玉家兄,想来才华定也超然。”贾珍和贾琏闻言立时干笑两声,若是说起贾府里头无才之人,他二人便不是第一也可算是佼佼了。这一桌上做的皆是些擅诗擅词的风雅之士,虽说贾琏上辈子勉勉强强也算是个高材生,可他是理科的啊,作诗这种酸丢丢的东西,跟他压根儿就不沾边儿啊。可是十三贝勒的话已出口,贾琏和贾珍自然没有违背的余地,贾珍眼珠儿一转,佯装腹痛哎呦着喊来小厮陪着去了茅厕。这相同的缘故用了一次,贾琏不可能也喊腹痛,万般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赔笑道:“下官不擅诗词一道。”胤祥笑道:“不在乎精巧,但说无妨。”贾琏无奈的低下头去,愁得够呛,这不是精巧不精巧的问题,主要是他真的不会啊。本来想着是不是能借助历史上哪一位名家的诗句来充充数,可是贾琏一想,不对啊,这是清朝啊!清朝之后就入了民国,那会儿的诗词都往现代诗歌的方向发展了,和宝玉他们作的五言七言简直是驴唇不对马嘴,真是瞎编都没得编,贾琏讪笑了两声,颇不好意思道:“是当真不会,并非自谦一说。”这桌子上头的人,大多都清楚贾琏是个如何荒淫风流之人,岂会肯在诗词上用功呢?有人笑道:“谁不知道琏二爷平素忙的厉害,自然是没有空闲在这无谓琐事上头下功夫了。”“可不是,听闻琏二爷前儿个还在府里头晕了过去,如今瞧着精神倒是极好啊。”贾琏哈哈笑着恭谦了两句,众人便又将话头引去了别处,小半晌之后那贾珍也打茅厕回来了,二人本就只是想着出来招呼一声,便同胤祥几人敬了酒,喝了数杯就辞了去。二人回了包厢之后,贾琏方同贾珍说起那园子的事儿来,“依我的意思,倒不妨修的简素些,不必很铺张。娘娘如今初得圣眷,咱们总是不能为娘娘分忧,总不能累了她去。”贾珍却不以为然,道:“倒也不是要修的多么富华,只是倘若这园子规格不够,岂不是委屈了娘娘?” 第7章 贾琏无可奈何的将锄头撂下,走进茅屋之后又觉得迟迟没有困意,贾琏想,他今日进这桃花源的时候,是喊了句要种花,便白光一闪被送来了此处,那现在要离去,会否也不用入眠而去,只需喊上个口令即可呢?贾琏从来就不做空想家,他务实的不得了,想到了此处就连忙清了清嗓子,高喊一声,“送我回去!”和来之前一样,四下仍旧是静悄悄的,一丁点儿的变化也没有。贾琏不死心,又喊道:“种花完毕!”他连着又喊了四五个乱七八糟的口令,可是茅屋还是这个茅屋,没有一闪而过的白光,也没有天旋地转的昏眩。到底口令是什么啊?贾琏心烦意乱的皱着眉头,眼看着外头的雨隐有瓢泼之势,贾琏可绝不想在这儿再发起呆来,怒气冲冲的对着上方大喊,“我要回去啊!”他这句话尾的颤音还没落定,贾琏便觉得全身突然都轻了,飘忽忽的像羽毛一样,四下又变得雪白一片,仿佛有一束极强的光从远处照来,虽不刺眼却太过明亮。等到贾琏好容易恢复了视线的时候,便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荣国府的宅子中,凤姐儿的声音从外屋传来,仿佛家里头来了客。贾琏心想这桃花源的通关密语设置的也未免太随性了,简直像是随口胡诌出来似的,他暗自把这两句话记在心里,又对着镜子理了理衣冠,撩开帘子信步走了出去。外室里头,凤姐儿正同两个锦衣男子说着话儿,两人一个高高瘦瘦,姿容不凡,另一个略矮些,也是相貌极佳。贾琏认出这二人便是东府里头的贾蓉和贾蔷,笑着道:“哟,这外头还下着雨呢,什么事儿急吼吼的过来了?”贾蓉上前回道:“是今儿个父亲回来,说了白日里同叔叔商议已大致商议妥帖,并让我带话儿过来,说园子就按着叔叔的意思来,自我们东府花园出去,向外头修二里便是。待图样拟好了,再给叔叔送来,只是这边的老爷那儿,还要请叔叔去细禀了。”贾琏笑着点头道:“知道了,倒是辛苦了你,还被你老子打发着特意过来了一遭。可还有什么旁的事儿?一并说了便是。”贾蔷见机道:“这去苏州采买戏子丫头的差事已交给了侄儿,只是这园子的金银器皿却还没个着落,叔叔心里头,可有属意的人选了?”贾琏道:“你这样问我,可是有什么合适的人么?”贾蔷连笑了几声,忙对贾蓉使了个眼色,贾蓉近前道:“叔叔瞧着侄儿如何?”贾琏拿眼瞧一瞧他,笑着随口道:“你?你行么?”贾蓉忙着笑道:“侄儿虽说年纪轻,资历浅,经的事儿也少,只是总想寻个机会历练历练。倘若真遇着了难处,不是还有叔叔婶子呢么,到时候还得求您二位多提点着我。”贾琏笑眯眯的听完了贾蓉的话,兀自走至一旁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他侧目一瞥,便瞧见贾蓉正不动声色的拽了一下凤姐儿的袖口,凤姐儿一脸会意的正欲开口,贾琏便先道:“这金银器皿的打点采买,说大不大,却很是细碎,操心的事情又多。你如今大了,也长进了,交与你去办我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怕你被外头那些小人坑骗了,回头再捅出什么篓子来。”贾蓉连忙又扯了凤姐儿一把,凤姐儿便笑道:“你虽是替他着想,只是难不成还能替他谋算一辈子了?总归是要让他见见世面的,更何况这身旁还有人跟着,又不要他亲自坐镇去,操个什么心呢?”贾琏笑道:“我也没说什么,他既然有这份儿上进的心思,那也是好事。只不过没个人指教却不成,等到了采买的时候,留下一本账目送来每日与我过目就是。”贾蓉大喜过望,连谢了数声之后,又笑嘻嘻的同凤姐儿道:“婶子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玩物?一并写在帐里,让他们去苏州的时候给你捎回来。”凤姐儿冷笑一声,挑起细眉刚要开口啐他,贾琏却突然插嘴道:“说起来,我倒想让你帮着寻摸点儿东西。”贾蔷忙道:“叔叔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哪怕是要从西湖池底里头捞东西,侄儿也定替叔叔办成了。”贾琏拍了拍手,站起身来,“哪儿就用你去西湖池底子捞东西了?不过是想让你替我寻摸些花种树种回来,南方的花木同北地大不相同,到时候寻人精心侍弄着,不也平添了几分别致的趣味儿么?”贾蔷应下之后,又许诺一定办妥,贾琏将他二人打发走后,便和凤姐儿回了里间儿,挨坐在炕桌旁瞧着凤姐洗胭脂,忽然想起一事,随口问道:“对了,怎么不见咱闺女?”对于这个小丫头,贾琏一直是很好奇的,红楼梦的“金陵十二钗”中,唯有她矮了众女一个辈分,出场又少,笔墨也不重,结局倒是平平实实,和板儿过起了和和美美的小日子来。只不过那个结局也不是曹雪芹写的,而是高鹗续的,巧姐儿真正的结局是如何的,谁也不知道。凤姐儿奇怪的瞥了贾琏一眼,摘了耳坠子说道:“前儿个不是她舅舅接去了么,忘了不成?”贾琏想起凤姐儿娘家那兄长,便不禁想起了她结局处那一桩解难,为“狠舅奸兄”所卖。这奸兄虽然难辨究竟是何人,只是这狠舅,却一定是凤姐儿的兄长王仁不错了。连外甥女儿也能卖到烟花柳巷去,这样的舅舅还来往个什么劲儿?贾琏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沉声说道:“这也去了好些天了,明儿个打发人将她接回来罢,小孩子这个年岁身体弱,老在外头折腾着,万一再染了病可就不好。”凤姐儿这下子更是讶异,素来对闺女不上心的贾琏怎么竟突然转了性子?她一边打发平儿出去,一边走至贾琏身旁,伸手轻轻推搡了他一把,道:“这是怎么了?往日她片刻不离家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上心过,如今这才去舅舅家里住了几日,你竟还想上了?怎么打你那日从老爷那儿摔了一跤后,人的性子都给摔得变了个样似的。”她说着说着,突然凤眸微挑,带着笑音儿道:“可别是有什么见不得光,藏着掖着的事儿瞒着我呢吧?”贾琏失笑,道:“瞧瞧你这话说的,我也不过是下了趟江南,瞧见林姑父正值壮年便撒手去了,留下林妹妹只身一人留在世上,怪可怜见儿的,这不就想着多亲近些女儿么?落到你嘴里竟好像我有什么阴谋目的一样了。明儿个一早你就让人套了车去将她接回来,可别忘了。”原先的贾琏是重男轻女也好,是只顾女色不想女儿也罢,现在的贾琏却是觉得女儿比儿子好上一万倍,软软糯糯的,又贴心知礼,如今让他白捡个乖巧女儿,如何能说不是好事一桩呢?也不知道巧姐儿如今是五岁还是六岁,长得怎么样。既然能入十二钗的册子,想必小时候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小美人儿了罢。其实,这贾琏房里头除了凤姐儿,还有平儿,两人一个艳丽一个温柔,虽说凤姐儿性子泼辣,可贾琏却不信她嫁进来的头一天便已是这副模样。想来必定是长久下来对贾琏的夫妻之情灰了心思,断了指望,这才拼了命的抓钱握权。那尤二姐……虽然红学家有说她对贾琏是真心实意的,可是贾琏一想起她先前的那些所作所为,就觉得这自个儿去抓绿帽子来带的差事办的实在不高明。现在的日子他觉得挺好,有妻有妾,还有个传说中的美女女儿,安安稳稳的有什么不好,非要左招惹一个,右招惹一个。贾琏便怀抱着这样一种对未来期待又忐忑的感觉,慢慢的睡了过去。第8章 初逢四八(修)次日贾琏起了个大早,命二门上的小厮备好了车,吃了两口早饭便去向贾政贾赦二人请了安,这园子从简的事情他倒是没想提起。总归贾赦只知花天酒地,贾政又不理俗物,那园子就算是建成了,规制上头只怕他们也瞧不出什么差错来,于是就出了门去。待到了宁国府之后,贾珍已将那园子的图样寻人大致绘了出来,又命府中的清客相公并几位世交一起审查地势,看办人丁。贾蔷今日午后便前往苏州,那些金银器皿,贾琏虽说放权给了贾蓉,却仍要他事无巨细皆要记下帐来。贾琏心里清楚,这些事情当中藏掖众多,哪个经手的不想从中捞上一笔?他只同贾蓉私下暗示,官中账目要走的细致公道,至于这好处,往后也必定不会短了他的。虽说都是要花些银子出去,可是贾蓉自个儿伸手去捞的数目,同贾琏日后再放给他的,又岂会是一个数儿呢?“西北处可引来活水,只是山石树木、花草藤蔓却仍需移栽。”贾珍瞧了贾琏一眼,又道,“恐怕要借荣府旧园中的些许,移到园子里去,这样还恐嫌不足,只怕还要再添置一些。”贾琏眸子一亮,笑道:“竹林山石,先从府里头挪过去便是,倘若不够,再行采买。至于这花卉,我那儿倒有些门路,大哥哥便不必操心了。”贾珍笑道:“那就又要琏二弟弟多加费心了。”贾琏道:“嗳,娘娘省亲这是何等光耀的大事,如何能能不尽心尽意呢?既然说准了,那可就要操办起来了,这挖山凿池的,都是极耗费功夫的,更别说那些修园子,起楼阁,疏水渠等等的琐碎事宜了。这操持起来,也要大哥哥多费神了。”二人又说合了几句,贾琏瞧着已近正午,便带着人先回了。车子到了市集上的时候,贾琏听见外头的热闹声响,不由起了心思,喊来兴儿道:“你先回府去,我在外头自个儿转转,告诉二奶奶不必等我用饭。”兴儿点头应下,又问道:“那这马车,是留下还是一并赶回去?” 第9章 这会儿也不知道胤禛和胤禩封王了没有,就算不是王爷,好歹也是郡王贝勒了吧?更别说这其中还有一个未来的九五之尊,贾琏心想,若是按着曹雪芹家中真事而言,那贾府最后就是被这位冷面爷抄的家了。贾琏心里头便更加的忐忑起来,连喘气儿都不敢大声了,唯恐招惹了胤禛哪里不痛快,往后再发落下个什么罪名来,那可真是连哭都来不及。“这回你不用伴驾出巡,留在京中可莫要惹事才成,否则出了什么纰漏,可没人替你担着。”胤祥听了胤禛的话,笑着应了,又道:“我倒是羡慕你二人的紧,在这京里头待得人闷得难受,还不若出门去转转。”胤禩微微一笑,道:“出去有出去的好处,自然也有不好的地方。”说罢又侧过俩来瞧向贾琏,问道,“这位贾公子在朝中可有官爵?”贾琏忙道:“捐了个同知的官位,下官愚钝,平素也不过是帮着叔父料理些府中事务罢了。”胤禩笑道:“既是十三弟乐于结交之人,又岂会是庸碌之辈呢?贾公子莫要过于自谦了。”贾琏刚想开口,便觉得头皮又是一阵发冷,抬眸瞧去,果真发现胤禛正面色不愉的注视着自个儿。贾琏手上微微一哆嗦,笑着恭恭敬敬应了一声。自个儿这是做了什么错事儿,惹得那位大爷不快活了?贾琏想破了脑袋也不会猜到,胤禛之所以对他如此的不友好,全然是因为他先前在京中薄幸之名实在太过出名,又男女不忌,自然要好好提防一番。于是这顿饭也吃得十分索然无味,贾琏几乎连筷子也没敢几下,时不时应和胤祥几句,心里头只一心想着赶紧回府。好容易挨到胤禛同胤禩说还有要事,先行离去了,贾琏才忍不住重重的吁了口气出来,连脸色都顿时好看了几分。胤祥在旁瞧见了,不禁好笑道:“方才可是让我四哥骇着了贾兄?我四哥那人贯是如此的,其实面冷心热,待我们兄弟都是很好的。”贾琏心中干笑两声,面上忙堆笑道:“十三爷说的极是,只不过咱们乍一见着二位爷,一时间也摸不准二位的脾性,不敢胡乱开口呢。”胤祥晃着手中的茶盏,浅抿了一口,忽然道:“贾兄很怕我不成?”贾琏大惊,手心儿都沁出了冷汗来,忙道:“十三爷何出此言,下官虽然见识短浅,可是对十三爷英名早有耳闻,是十分敬佩的。”胤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漫不经心似的,“先前我曾听闻过贾兄的些许事迹,心里头原对你是有些成见的,只不过昨日一见,我便觉得贾兄仿佛同外头风传的有些不同,遂生了几分结交的念头,却不想今日竟又遇上了。”贾琏闻言一怔,忍不住脱口道:“恕小臣冒昧了,只是十三爷如何就知,下官同外头那些人口中所云不同呢?”胤祥抬眸瞧了贾琏一眼,眸中若有似无的含了几分笑意,只道:“这相由心生,贾兄的一双眸子,全无纨绔浮夸之气,这可是强装不来的。倘若真如旁人所言,是个整日浸淫酒色、毫无风骨之辈,又岂会有这样一副如墨点漆的眸子呢?”贾琏见他说得随意,只是听罢之后,心里头却莫名涌出几分怪异来,又说不出是哪儿怪,只得干干笑了两声道,又恭恭敬敬的道:“承蒙十三爷厚爱了。”他可不是十几岁二十岁的小孩子了,眼前的这位是天潢贵胄,是龙孙凤雏,就算脾性再怎么和善,那也是众星捧月一般养大的。倘若因为对方的一两句夸赞之言便翘起了尾巴,自以为攀附上了权贵,那才真是大错特错呢。小心驶得万年船,中庸之道怎么也不会走出差错来。胤祥见他如此拘谨,眸中的失望之情一闪而逝,又兀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同贾琏喝了几盅酒下去,待二人出了饭庄,外头已是过了正午,到日头正足之时了。贾琏正欲告辞归府去,岂料胤祥却道:“方才一时贪嘴,用的多了些,不妨咱们二人再一同走走,只当消食也是好的。”贾琏听他此言,一时也推辞不得,只好应了下来,二人便缓缓沿着街巷一路走来。胤祥天南海北的随口谈着,贾琏虽说在诗词上不怎么通透,可是上辈子毕竟是教书的,对历史又有些研究爱好,倒是能和胤祥聊上几句。凭借着时代的优越性,贾琏的观点自然不会和这会儿的人一样固守,胤祥听了,便更觉得眼前这人绝不是个徒有其表的纨绔子弟。能说出这样真知灼见的人,怎么会落得一个那般不堪的名声呢?贾琏却不知胤祥在思量什么,待到了二门处的时候,贾琏忙命府中迎来的小厮接了东西,又想吩咐去给胤祥套一辆车,却被胤祥摆手回绝了。“不必了,车夫一直在后头远远跟着呢,我也是嫌时常坐车坐的腻烦了,这才下来多走上几步的。”胤祥笑了笑,免了贾琏的礼。贾琏怔怔的点了点头,站在二门外的石板上,有些发愣。真是……太不真实了。这样和古人谈天说地的感觉,更别说对方还是个史书上耳熟能详的名人。自己这是,真的穿越到了红楼梦中,开展了另一段人生么?虽说早就已经大致认清了这件事情,只是现在突然发觉真的要认真对待了,贾琏又觉得有些迷茫。自己真的可以做好么?老天爷又为什么会对他做出这样的改变呢?难道是怜悯他么,在现代的父母都早早的因为车祸撒手人寰了,经济学硕士又能如何,大学讲师又能怎样?活到了三十岁,还不是没车没房没有女朋友,每天守着个空房子,孤孤单单的过日子。贾琏抬头,眼睛被日头刺得有些睁不开,房檐上的琉璃瓦被照的熠熠生辉,美轮美奂,几乎不像真的。于是把他带到了这里,有妻有房,手里头攥着些小权势,连女儿都给他预备好了。虽说还是许多不如人意的地方,例如这个年代政局的动荡不安,例如贾府里头错综复杂人情脉络,例如王熙凤的精明泼辣……只是,事已至此,也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贾琏重重的吁了口气,再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胤祥的背影都已瞧不见了。刚带着人回了内堂,还没进屋,便遇上平儿过来,见了贾琏行了礼道:“二爷回来了,大姑娘已经接回来了,正在屋里头和奶奶说话儿呢。”贾琏点了点头,随口问道:“你这是往哪儿去?”平儿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抿唇道:“周瑞家的方才过来寻我,只是刚才一时脱不开身,眼下得了空,便过去瞧瞧。”贾琏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了几分计较,点了点头便让她下去了。走到屋外,兴儿上前撩起帘子,贾琏便已听见几声软软糯糯的咿呀之语,走进去一瞧,凤姐正倚在引枕上歪着,同一个小姑娘低声说着话儿,见贾琏进来了,便同那小姑娘道:“还不快去见过你爹。”巧姐看着正是五六岁的模样,小脸蛋儿圆滚滚粉嘟嘟的,眼睛像凤姐儿多些,只是那鼻子和嘴巴,却一瞧便知是承了贾琏的容貌。她身量未足,却像模像样的走上前来,怯生生的行了个礼,喊了声“爹”,便又站住不动了。她这个年纪,正是喜人的时候,又一副乖巧的模样,贾琏见了便觉喜欢,笑眯眯的同她招了招手,又拿了今日在街上买的礼物递给巧姐,刚想开口唤她的名字,突然想起这会儿刘姥姥还没有二进大观园,巧姐这名字还没取出来呢。于是便只将礼物递与了她,又笑着问她,“这几日在舅舅家中,玩的可还好么?”巧姐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纳罕一贯疏远的父亲怎的突然待自己亲近的起来,诺诺的点头道:“很好。”“哦,那便好了,咱们府上也要修园子了,比现如今住的这个要大上许多。等往后园子建好了,你便也可多个玩耍的去处。”巧姐软软的应了一声,贾琏一时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才好,他现在没有什么同小孩子接触的经验,如今这也是头一遭,只得又摸了摸巧姐儿的头,喊来丫头抱着礼物带她先下去了。而后贾琏又同凤姐儿道,“丫头大了,也该取个名字来喊,总是大姐儿大姐儿的叫,也不像个样子。”凤姐今日身上不大爽利,懒懒的歪在一旁,挑起眼瞧着贾琏,道:“这丫头打从胎里出来,身子就弱的很,娇贵多病的。名字可得好生给取一个,只盼着能镇镇灾邪。” 第11章 虽然自个儿没开过花店,可是这包扎的手法,见多了自然也就烂熟于心了。贾琏弄得小心翼翼,将花枝上头的小刺一点点剪除,又将宣纸折成三角模样,把那几只红玫瑰和勿忘我三三两两的搭配着摆了起来。这一下子得罪了九阿哥,倘若他真要办了自己,那贾琏就如一只蝼蚁一般,任他搓圆捏扁。求旁人一是无用,二是压根就说不上话。贾琏思来想去,脑子里头也只能想到一人可让他去求一求情了。说起来实在是有些厚脸皮了,才同胤祥见过两回,一顿饭的交情而已,贾琏也吃不准他肯不肯为自己说上两句好话。只是不管成与不成,总要试一试才行。贾琏想着胤祥贵为阿哥,什么稀罕的好物件在他眼里也不会怎么值钱的,既然如此,倒还不如送些新奇有趣儿的东西过去,比方说他现在扎的这一束花。不知道古代有没有送花的习俗,贾琏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只盼着胤祥能瞧在他这份独到的“新意”上头,开开金口帮衬他一把。说不定胤祥还就喜欢上了这花儿,若能够投其所好,那要贾琏白送他一个小花圃,又有何难呢?贾琏如是想着,手上越做便越是利落,用宣纸层层叠叠的把那十几只花包裹起来,又拿起兴儿寻来的一截不知是什么纱绡的带子,结结实实的捆了一圈儿,打上个死结。托起来一瞧,贾琏忍不住笑了两声,还真有点儿现代花店弄出来那意思。倘若不是十分清楚自己身在红楼梦中,贾琏还真要以为自个儿又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去。弄妥之后,贾琏想了一想,又从桌上取了一小张红笺来。幸亏他素爱研究古物,打小又练过两手毛笔字,捉起笔来倒不算十分的困难,思虑了片刻,便提笔写下。“呆头笨脑,酿下祸患,开罪九爷,忐忑难安。走投无路,特来相求,望十三爷,施手一救。”贾琏写罢,读了两遍,不禁哀声叹气,摇头不止。他的文学造诣,大概也就只能写成这幅模样了,倘若什么也不写,光命人带了话儿过去,未免显得太过失礼。可是写成这样……贾琏苦笑,但愿胤祥能从这字里行间,瞧出他的窘迫无奈罢。其实这会儿是他有事相求,按理说是应该亲自登门才是,可是贾琏却觉得十分尴尬,总有种自来熟的感觉。到时候若是当面说起,贾琏只怕自己会羞愧尴尬的结结巴巴,效果恐怕还不如不去。于是便打定了主意,将这红笺夹在了花束当中,贾琏又捧起来看了几眼,忍不住轻轻皱起了眉头。怎么这样瞧起来,竟有些怪异似的,仿佛像那……像那诉爱的情书似的?只是弄都弄完了,再说眼下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来,贾琏咬一咬牙,喊兴儿寻了个大匣子来,将花束放了进去,嘱咐他亲自送到十三贝勒府上去。“你到了之后,便说我的名号,我同十三贝勒有两面之缘,想来这东西送进去应当是不难的。”贾琏又仔细的瞧了瞧那匣子,确认了几遍之后,长长的吁了口气,道:“仓促寻来的匣子,只怕难入十三贝勒的眼去,你只将花儿捧进去就得了。去罢,切记态度定要恭敬些,机灵着点儿,瞧仔细了十三贝勒的脸色。待事情办妥了,赶紧回来同我禀报,别在外头不着调的贪玩去了,这事儿办妥了,少不了你的好处。”兴儿嘿嘿一笑,提着匣子便退了出去。贾琏在屋里头等的无事可做,便出了门去,沿着庭廊信步走着,却远远的瞧见一抹大红快步而来,走至自己跟前之时,贾琏伸手拦下他,笑道:“这样急吼吼的,是要往哪儿去?”宝玉的脸色依旧红润,只是那一对眸子却不似平素的透亮水润,颇为焦急道:“方才茗烟同我说,鲸卿不知怎的,突然一下子就病倒了,这已经病了几日,渐渐竟要不中用了似的。我这心里头急的不成,定要去瞧瞧才可心安。”贾琏扬眉道:“鲸卿又是哪一位?”宝玉道:“就是那一日咱们遇上的时候,也在桌上的,珍大哥家儿媳的弟弟,大名秦钟的。”贾琏想了一想,忽然记了起来,“哦”了一声,又问道:“如今时气不好,有个灾儿啊病啊的也不新鲜,你也值当急成这个样子。”宝玉闻言忙道:“鲸卿身子骨虽然一贯弱些,却不曾病的这般厉害,倘若是时气,那开了方子煎了药,也该见些好转才是,他却越发的差了,要我如何能不急呢?”贾琏见他如此这般的模样,便也不好再同他多说,只叮嘱了两句出去多加注意,多带几个人跟着,便让他去了。只是贾琏心中不禁想到,看这个样子,宝玉还真是个男女通吃的主儿。想想那如花似玉的林妹妹,一心一意的守着宝玉,念着宝玉。宝玉虽然也将她看的极重,房里头却还不是有袭人么?莫说女子了,连男子在他心里头,也是一般无二的惦记挂念呢。贾琏想到这儿,先是替林妹妹觉得有些不值,可是转念一想,这林妹妹自个儿还拿宝玉和袭人打趣过,全然不在意似的。这封建社会啊,真是没法说。不过这个年代,对男风似乎确实不怎么抵触打压。想想自己这副身子,还不是在凤姐身子不便的时候寻过清俊小厮前来泻火?贾琏一边觉得怪异,一边却也只能苦笑而已。谁让自己穿到了这个年代,又穿成了贾琏呢?这个浩浩荡荡的时代,有它独有的辛酸与无奈,而贾府、贾琏自己,在这时代之中,也不过如同微小的蝼蚁一般,无力抵挡命运无情的碾压。自己也没什么厉害的,能不能争过命呢?贾琏回了屋中,一边喝茶一边愣愣的想着,忽然听见外头传来动静,叫进来一瞧,果然是兴儿回来了。“怎么样,事情可办妥了么?”兴儿满面红光,只怕是在十三贝勒府又得了打赏,躬着身子笑道:“自然是办妥了,十三贝勒瞧了东西,仿佛很是高兴的模样,只说让二爷放心便是。对了,十三贝勒还托奴才捎了个东西回来拿给二爷。”贾琏一听兴儿所言,心就放下了大半来,笑着问道,“什么好东西?拿来给我瞧瞧。”第11章 过府一叙兴儿捧了个小小的盒子递给贾琏,这盒子很有意思,并不是司空见惯的檀木、红木等等,竟是个画了花卉的珐琅盒子。贾琏见了便大感兴趣,画珐琅的器皿是在康熙年间才传入中国的,这会儿的东西也确实多以花卉样式为主。贾琏手上的这只,釉色亮洁,光彩熠熠,一瞧便知绝非凡品。闹不好还是康熙赏下来的。贾琏摩挲端详了那盒子许久,心中想着,倘若要将这东西放在现代,如此的完好精美,那得值多少钱啊……只可惜,现在就算是拿十个盒子在他面前一字排开,除了欣赏之外,却也再没有其他的用处了。贾琏惋惜不已,打开了盒子后,只见里头放了一块翡翠玉佩,碧色饱满,光润可人,雕的正是一双喜鹊落于梅枝上头,取“喜上眉梢”之意。贾琏从盒子中取出来之后,便听兴儿道:“十三贝勒说了,那花儿开的很好,并非寻常蔷薇可比的,乍一收二爷这样的礼,匆忙之下只能寻出这个来。并要我带话儿回来,只说明儿个正午要请二爷过府一叙呢。” 第13章 贾琏忍不住扶住额头,心里大骂自己不够仔细,那红笺小小的一枚,怎能就那样固定在花束里头呢?直接交给兴儿,抑或是再另寻个盒子或锦囊搁置,都比如今这样要强啊。如今胤祥还邀他午后一叙,不会是特意将他喊去奚落一番的吧?无缘无故的给男人送玫瑰花,就算是在清朝,贾琏也觉得自己这事儿干的真是太没谱儿了……贾琏哀叹连连,看着手中的那块玉佩,心道总归事已至此,挂屏的事又没能办妥,也是一定要见一面胤祥的。自己明日正午,便不妨从容些,若无其事便好。贾琏为自己做了一堆心理铺垫,到了夜里早早便歇下了,待到来日一早,收拾打点,选了身瞧着还算沉稳的衣裳,便打算出门了。“二门上喊人备好车了么?”“已经都妥当了,只等着二爷出去呢。”兴儿见贾琏正低头理着腰带,却没悬玉佩,忍不住问道,“二爷,昨儿个十三贝勒送来的那块玉佩,怎么不见您佩上?”贾琏瞥了他一眼,微蹙着眉头淡淡道:“你问这个做什么?送来了便送来了,难道还有非戴不可的道理么?”兴儿笑道:“小的嘴笨,不懂说话,只是小的以为,这十三贝勒送来的东西,可是金贵之物,二爷倘若戴上了,十三贝勒瞧见纵是不说什么,心里头必定也是满意的。”贾琏低头想了一想,片刻之后便又回身拿了玉佩,悬在腰间,道:“这下子齐了,走罢。”兴儿在前头替他打了帘子,一路到了二门外,上了车后贾琏想到一会儿的会面,仍是觉得有些尴尬。只希望这会儿的人都心思单纯些,别想得太多了……然而到了十三贝勒府外时,贾琏同门房说明了身份来意,等了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竟瞧见胤祥亲自出来相迎了。“贾兄来的好早,来来,咱们里头坐着说话儿去。”胤祥笑着携了贾琏的手,向内走去。贾琏也应和着笑了两声,心里头却有些纳闷,瞧着胤祥的神情,倒是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是……可是,有必要亲自前来么?并且,还要携手而入?只是还不待他想仔细了,二人便已入了正厅,贾琏这会儿才终得了自由,敛袖站在一旁。胤祥将下人遣退了,又笑盈盈的同他道,“贾兄,不必拘束,请坐便是。”谁敢不拘束啊?你这是贝勒府啊。贾琏便忐忐忑忑的,屁股都不敢坐全了椅子,十分恭谨的坐了下来。第12章 实难揣摩(修)坐定之后,贾琏抬眸瞧了胤祥一眼,只见他面容亲切,笑意盈然,便鼓起了胆子,道:“昨儿个下官命家仆送过来的花儿,不知贝勒爷可还喜欢?”胤祥颔首道:“娇艳可人,香气满室,自然是喜欢的。我已命人摆在了寝室之内,只是不知贾兄是自哪儿寻到了这样好品相的?似乎与平素见惯了的,都不尽相同。”贾琏闻言眸子一亮,道:“下官斗胆一问,十三爷以为这花,比起御花园中所栽种的,又如何?”“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贾兄言下之意是?”贾琏笑道:“这花乃是下官名下一处庄子上所种,下官见开的喜人,便赶忙给十三爷这儿送了些过来。倘若十三爷喜欢,往后下官自可再多送些前来便是。只是下官想着,这样娇艳的花儿,倘若能得以在宫中盛放,那岂不是再妙不过了么?”胤祥面上的笑意突然一僵,沉声问道:“你将这花儿送到我府上,就是为了得个皇商的名头么?”贾琏见他突然变色,身后冷汗顿时冒了出来,连忙站起身来拱手道:“下官失言了,万望十三爷莫要怪罪。”胤祥定定的瞧了他半晌,忽然吁了口气,道:“无妨,只是这事情是内务府所辖,倘若来日有了时机,帮你提上一提,倒也没有什么。”贾琏闻言却不觉欢喜,只觉方才那好好的氛围一下子变了味道似的,他想起自己的来意,正斟酌着如何开口,却又听胤祥道:“尝尝这玫瑰饼如何,这会儿虽不是最好的时节,却也还可入口。”贾琏连忙拿起了手旁银盘中的一块糕饼,香气喷鼻而来,贾琏咬了一口,笑道:“十三爷府上的东西,哪怕是点心,也同外头的味道大不相同呢,下官府上的那些厨子,同这个手艺一比,可真是断断比不了了。”只是他吃了一口,便将点心放在了茶盘上,胤祥不禁问道:“怎么?既觉得口感好,为何不多吃些?”贾琏讪笑两声,恭敬道:“实在是下官不爱甜食,吃上一口,总要配几口茶下去。”“不喜甜食?原来如此。”胤祥深深的瞧了他一眼,眸子中的光芒较之前也黯了几分,又问道:“那玉佩,你觉得如何?”“十三爷赏赐之物,实在非同凡品,这玉质温润,触手便知是块上等好玉。倒是下官无功无禄,受十三爷如此大礼,实在是……”“好了好了,不必说了。”胤祥皱着眉头打断了贾琏的喋喋恭维,神情疏淡的沉声道,“今儿个实在不巧,本想着找贾兄过来小聚一场,谁知却忽觉有些不适。如此,就不便多留贾兄了。”贾琏一愣,不明所以的抬头望去,只见胤祥神色淡淡,全然没了先前那副亲热样子。自个儿这是说错了哪一句话?怎么就把这位爷给得罪了。贾琏眼见着胤祥就要起身向内走去,想起今日正经之事还未曾开口,连忙上前俯身道:“恕下官无礼,还请十三爷再听小臣一言。”胤祥停了脚步,回过神来,示意他继续。贾琏索性跪在了地上,脑子里头百转千回的想着妥当的词儿,颤颤道:“下官近日在家中监修那园子,结果却有眼不识泰山,开罪了九阿哥。下官心中惶恐,忐忑不宁,虽不好再麻烦十三爷,只是却实在走投无路,万望十三爷能够出手相助。下官必定感激涕零,结草衔环以报大恩。”胤祥听了他所言,不禁笑了一声,将他从地上扶了起来,再开口时声音已温和了许多,“你怎么得罪了我九哥?”贾琏便战战兢兢的将那挂屏之事说了一番,见胤祥听罢不语,又忙道:“那挂屏是极好的,倘若九阿哥不弃,下官自当上门赔罪。”胤祥摆手道:“不必不必,也不是多大个事情,改明儿个我同九哥说上一声便是,赔罪倒是不必了,只不过这事儿倘若成了,贾兄可要如何谢我?”贾琏一怔,忙道:“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嗳,我又是要你去前线赴死,怎么说的这样可怖呢?”胤祥皱眉笑了笑,拍了拍贾琏的肩膀道,“你既然求到了我这儿,我又将贾兄引为朋友,那我就不能坐视不理。这事儿不妨就算做是贾兄欠我一个人情,来日,再同贾兄这儿讨回来罢。”贾琏有些一头雾水的看着胤祥,心里头实在闹不懂这人的心思。方才明明是恼了,现如今怎么又亲热起来了?且本说了自个儿身体不适,偏扭头便忘了,又留自己下来手谈一局。 第15章 这……薛蟠虽说是个性情真挚之人,可是对他的赞誉大概也就止步于此了吧。可是似乎无论在书里,还是在电视剧里,薛蟠的形象也都……比较符合他那个又呆又愚的脑子啊。眼前这位,甚至称的上容貌上佳的年轻公子,真是薛蟠?贾琏一时间有些晃神,只是心中一想,那宝钗是个大方端庄的美人,宝钗的母亲与王熙凤乃是亲戚,一门所出,贾琏虽印象不深,却也记着并非什么面目丑陋之人。这就是了,一家子美人面孔,怎么会独生出个丑蛤蟆来呢?只怕曹雪芹刻意将薛蟠写丑,正是为了更凸显出他那粗鄙的性子来。这个时代的世家公子,养尊处优,保养得宜,薛蟠长的英俊些,倒也没什么可惊异的。“这才什么时辰,何必急着回府去呢?”薛蟠嘿嘿笑了两声,下马上前道,“兄弟寻着个好去处,只是独个儿去了也是没趣儿,不妨请了琏兄弟同宝兄弟一起作伴,可否赏脸啊?”贾琏心中哀叹了一声,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可真是太对了。或者说的更符合薛蟠的性格一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无论他的容貌是丑是俊,性子都一样脱不开这“猥琐”二字。贾琏这个岁数的人了,岂会不懂他口中的意思,笑了一笑,便回头问问宝玉的意思。宝玉方才痛失“情友”,哪儿有心思去同他们花天酒地,红着眼睛摇了摇头道:“琏二哥同薛大哥哥自去罢,我这便家去了。”贾琏心想,那园子里头的花儿也不急着照看,等夜里睡下了再过去便是,回了家中少不得也是无事可做,便点了点头道:“得,那你先回去罢,我方才同你所言,你自个儿得了空也好好想想,倘若有了什么心思,只管找我来说便是。”于是又对跟着的小厮好一通嘱咐,贾琏出门之时未曾骑马,薛蟠见状便也下了马来,只同贾琏带了几个小厮,一路引着朝东边去了。“琏兄弟平素忙的很,总也不得个空同兄弟多亲近亲近,今儿个遇上了,咱们俩可得好好喝上一顿。”薛蟠笑的贼兮兮的,搂上贾琏的肩膀,“那燕春阁这两日新到了两个雏儿,听那儿的陈妈妈说,那叫个标致。啧啧,兄弟不敢独享,这样的好事,自然要叫上琏兄弟一起。”贾琏哈哈笑了两声,压低了声音道:“蟠兄弟可当真仗义,只不过……我今儿个同你出来,你家里头二嫂子一定知道,她那个性子,你瞧我这……”薛蟠当下会意,笑意愈浓,道:“琏兄弟今日纵是不方便,也不妨先瞧瞧模样,倘若真喜欢,在外头置办个院子,养下来又是什么难事呢?不过今日这雏儿,可是非同一般,琏兄弟见了呀,包你难忘。”贾琏干笑两声,心想能漂亮到哪儿去?现代的整容美女一天到晚层出不穷,审美早就疲惫了,更何况贾府里头从主子小姐,到丫鬟侍婢,虽不说人人皆是上等姿容,却也俱是可圈可点了。待二人到了燕春阁之后,自有相熟的老鸨迎上前来,这贾琏先前恐怕也是时常混迹在风月场的人,老鸨子开口便喊,“琏二爷和薛大爷来了,还不赶紧过来好好招呼着。”自有姑娘簇拥着二人进了楼上的雅座,不必薛蟠开口,老鸨便笑盈盈的领了两人入内,道:“薛大爷您瞧,这就是我先前说的那两个,这是梅香,这是竹青。你们两个,可要伺候好两位大爷,仔细些,别笨手笨脚的。”两人诺诺的应了一声,薛蟠拉着贾琏道:“今儿个兄弟我做东,琏兄弟瞧着喜欢哪一个,先挑了便是。”贾琏笑笑,托起桌上的酒盅浅抿了一口,心想哪个还不都是一样。他对着青楼出身之人一贯没有什么好感,雏儿也好,老于世故的也罢,纵是她们身世凄楚,身不由己,贾琏也不过是同情而已,从未想过要去沾染一二。更别提什么在外头养个外室了,那尤二姐起码还算是有个身家的人,这些青楼女子又算得了什么?倘若让王熙凤知道了,还不生撕了自己才怪。于是贾琏便随意抬眼一瞥,想着信手挑一个,陪着喝喝酒听听曲儿也就是了。谁知他一眼扫去,口中的酒却险些咳了出来。那两人之中,一个身材娇小,姿容俏丽,琼鼻红唇无一不美。而另一人,贾琏定了定神又瞧了个仔细,虽说容貌也是清丽,却一眼就能瞧出,那是个男孩子。看他的身量模样,大约也就是同宝玉差不多的岁数,仿佛十分忐忑不宁似的,胆怯的抬起眼睛瞧了贾琏一眼,又飞快的低下头去。这……这会儿的青楼服务居然已经这么多元化了?男的女的都捆绑销售了?贾琏瞧得瞠目结舌,只听薛蟠在旁笑道:“兄弟知道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嘿嘿,琏兄弟不必同我客气,喜欢哪个,只管挑了便是。”这“性情中人”四个字,从薛蟠的嘴里出来,就一定不是什么好话了。贾琏干笑了一声,指着那女子问道:“你叫什么?”女子福了一福道:“回二爷,奴家名唤梅香。”贾琏点了点头,招手道:“你过来,替我斟杯酒。”梅香应声上前,薛蟠笑道:“既是如此,那你便过来我这边儿坐下吧。”那个竹青替薛蟠斟酒时,手指都不住打着颤,薛蟠端起酒杯,揽过他的腰道,“来来来,先喝了这一盅再说。”竹青忙着推辞道:“承蒙薛大爷厚爱,只是小的不胜酒力,实在是不能喝,”“不胜酒力?喝上两盅就明白这其中的妙处了。”薛蟠笑着端起酒盅,往竹青的口边凑,“乖乖,你喝了这一盅,大爷我喝上三盅,你瞧瞧这买卖划不划算?”竹青被他强灌了一杯下去,脸都涨红了,捂着喉咙咳个不停,薛蟠哈哈大笑,极爽快的给自己满上了酒。贾琏被他那声乖乖弄的,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便扭过脸来瞧着梅香,随口问道:“今年多大了?”梅香乖巧应道:“今年十四了。”贾琏点了点头,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十四岁的女孩子,就要出来接客了,这个岁数的时候,发育完全了么?不过想想他自个儿,如今巧姐都五岁了,他和凤姐也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十四岁的丫头,拿出来开苞,只怕就是这会儿的惯例了。这样一想,着实让人唏嘘不已,贾琏本想做做样子同那梅香调笑两句,可是如今连那做样子的心气儿都没了,只端着酒杯同她闲闲的说起话来。“几时来的这燕春阁?”“已过五载。”“如何到的此处?”梅香咬唇一笑,眸子中的怨仇之色一闪而过,柔声道:“家境苦寒,父母早亡,小女子命苦,沦落街边。幸得妈妈收留,方可苟活至今。”“哦,都会写什么?”“妈妈疼爱,请了师父来教习诗书琴画,只是奴家愚笨些,不过都是略懂一二罢了。”贾琏点了点头,又絮絮问了些有的没的,只听薛蟠在旁道:“琏兄弟,琏兄弟!问那些没用的做什么,还是唱个小曲儿来的更妙些。”梅香忙道:“不知薛大爷想听哪一出?” 第17章 服侍他出门的是贾琏房里的一等丫鬟,名唤兰清的,平素一贯得脸,在贾琏跟前也能说得上话,见状便问道:“二爷这是怎么了?瞧着心里不大痛快似的。”贾琏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同她问道:“老太太那儿都有谁在?”“除了宝二爷和林姑娘,宝姑娘、迎姑娘和探姑娘都在呢。方才鸳鸯姐姐过来的时候,说老太太气色极好,想必喊二爷过去,也是好事儿。”贾琏闻言才面色稍缓,舒出口气来,说着话儿便到了贾母的屋外,自有丫鬟打起帘子,朝里头通传道:“琏二爷到了。”进去一瞧,贾母坐于屋内正中,宝玉挨在她身旁的软椅内,正笑语晏晏的说着什么。王夫人和邢夫人分立左右,贾琏也没花心思向旁扫量,只上前请了安,笑道:“孙儿给老祖宗请安,不知老祖宗喊孙儿前来所为何事?”贾母慈爱的拍了拍宝玉的手背,同贾琏问道:“近日你料理那省亲园子,可还吃力么?”贾琏忙道:“上有叔父、父亲提点,又得珍大哥哥从旁襄助,孙儿虽愚笨些,却也还应付得来。”贾母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又道:“你兄弟近日长进,有了历练的心思,我只怕外头那起子小人挑唆他,引他学坏,后来才知仿佛是你同他提起来的,可有这桩事儿么?”贾琏闻言飞快的瞟了贾母一眼,瞧不出喜怒,只忙低下头道:“不敢误了宝兄弟读书,只是想着一来能替他涨几分见识,再来……孙儿也是私心想着多个帮手,宝兄弟文采斐然,于许多地方都胜于孙儿,这才同宝兄弟提了一提的。”贾母又恩了一声,半晌没有说话。贾琏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他虽然是替宝玉着想,可是却吃不准贾母是否愿意啊。这事儿虽说是个正经差事,可宝玉毕竟是贾母眼珠子一样疼爱的孙子,倘若贾母不愿宝玉出面掺和这些,那眼下喊自己过来,只怕是要狠狠苛责的。想想这儿弟弟妹妹一大群,若是真给贾母当着众人数落一番,贾琏也不禁觉得面上实在无光。忐忑的等了片刻,却突然听见贾母叹道:“你如今倒是有了个做兄长的模样,懂得替兄弟考量了,如此甚好,你那早去的娘若是知道你如今这般知晓事理,定也宽慰不少。”贾琏颇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却恰好瞧见了一旁邢夫人撇了撇嘴,眼神斜向一旁。这……还真是和书中写的一样刻薄尖酸啊……贾母既开口允了下来,那贾政那儿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了,贾琏松了口气,又笑着同贾母道:“前儿个东府的蔷儿去苏州采买戏子丫头,捎回来了几把苏绣宫扇,一会儿我便让丫头送去各姐妹那儿,聊供赏玩罢。”他此言一出,贾母就越发满意,颔首道:“自那会儿你跌了一跤,人倒仿佛收了些性子似的,沉稳了许多。”贾琏忙自谦了几句,又听门边儿小丫头道:“琏二奶奶来了。”贾母笑的合不拢嘴,抚掌道:“瞧瞧呀,今儿个这是怎么了,这小夫妻竟在我这儿聚上头了。”贾琏朝门边一瞧,见凤姐已满脸笑意的走了进来,同贾母道了安好,便亲亲热热的凑上去说话。贾琏此时颇有些百无聊赖,便放眼过去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屋里众人一番。宝玉如今已离了贾母身边,和另外四个女孩子一处围坐在桌边,贾琏扫了一眼便知四人姓名。探春生的鹅蛋脸儿,肌肤丰润,眉目间带着几分薄薄的英气,迎春倒生的很美,琼鼻黛眉,只是眼眉之中总有一份抹不去的愁绪似的。剩下的两位女子,自然便是宝钗与黛玉了。宝钗自然是极美的,端庄淑丽,妙容天成,水杏儿般的眸子,一瞧便知出身大家。只是她美则美矣,贾琏望着她,心里头却总有股说不上的感觉。似乎是,太虚了些。打进来便瞧她一直端着不温不火的三分笑意,其实哪儿有什么值得她欢喜的事呢?腮边挂笑,眸中却是一派沉静。也许是她已经将这样的笑容当作了一副面具,戴的久了,也就难摘了。而另一位,贾琏不禁在心中感慨,难怪宝玉一见黛玉,便要三魂七魄都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一心一意只惦着他的林妹妹。书中对黛玉容貌的描述,是很模糊的,似乎她处处都美,却又说不上到底因为哪儿最动人。贾琏这幅身子虽然早早就见过了黛玉,只是此次亲眼打量她,却还是他到了这儿以后的头一回。贾琏脑海中想不出形容黛玉合适的词语,只觉得眼前的女子便如一弯胧月,清清冷冷间自有一股风姿。窈窕又如雨后新虹,说不出的柔情绰绰。纵使见了那样多的女子,贾琏却也不得不承认,当真没有一个人有黛玉身上这股出尘气韵的。贾琏心想,难怪薛蟠一见黛玉,便丢了魂儿去,她倒真当得起这“潇湘妃子”之称。只是那一双含情目,却是略带笑意,一动不动的瞧着宝玉。贾琏想到二人那着实堪忧的前途,心中忍不住暗叹了一声。正在这会儿,便听见屋外有小厮低声唤他,贾琏见状走上前去,只听那人道:“东府的小蓉大爷来了。”贾琏眉心一动,想起了九阿哥之事,忙问道:“如今人在哪儿呢?”小厮回道:“在堂屋里头等二爷呢,小蓉大爷也是刚到。”贾琏点了点头,回屋同贾母道了个乏,便朝着堂屋去了。刚一进屋,便见贾蓉喜不自禁的迎上前来,恭敬殷切道:“侄儿见过叔叔,从前不知叔叔竟如此好本事,面子这是要大到天上去了。”第15章 装傻充愣贾琏闻言有些茫然,笑着进屋坐下,又命兰清上了茶点,问贾蓉道:“这话我可听不懂了,瞧你这欢喜的模样,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儿?”贾蓉搓着手笑个不止,也不坐下,就在屋子里头来回的转悠,听见贾琏的问话,忙道:“先前侄儿为了九阿哥那事儿愁得不成,可谁知今儿个一早,竟有人将那挂屏又到了园子上。园子里头管事的不敢做主,慌忙把我喊去了,我这过去了一问才知道,来人竟是十三阿哥府上的。”贾琏听见“十三阿哥”四个字,眉心一动,抬眸问道:“哦?十三阿哥派人往园子送的挂屏?”贾蓉笑的十分恭维,“可不是么,那人又说十三阿哥从九阿哥那儿买下了这个,只当作园子落成的贺礼呢,这可是天大的厚爱了,那人还说了,这是十三阿哥亲自吩咐送到叔叔督修的园子上去,只是凑巧叔叔不在。叔叔瞧瞧,这可不是天大的脸面了么?”贾琏没想到胤祥竟然做到如此,一时间怔了一怔,又听贾蓉道:“叔叔几时同十三贝勒走的这样近了?这不仅是叔叔脸上有光,也是咱们合府的光耀啊。”哪儿就算走得近呢?只不过是一起吃了顿饭,见了几面,这就算走得近了?贾琏苦笑不得,想着胤祥兴许是好心之举,为着给自己长些脸面,可却不知如此这般才更让他头疼不已。倘若真让府里头的人知道了他同胤祥交好,那往后的日子还能得着一日清净?贾琏用脚趾头也能想出来,必定是今日这个来求事情,明日那个来托关系,贾府树大枝密,哪里能够管得过来?更何况,他和胤祥,分明就是不熟啊。只是眼下却得先将贾蓉应付过去,贾琏只道:“哪里是我有什么脸面了呢?十三贝勒是何等尊贵之人,咱们这样的碌碌之辈如何能够入了他的眼去。倒是那会儿,我同你父亲在外议事,巧遇了十三贝勒一回。后来那事儿,我便因这一面之缘,去厚着脸皮求了一求,如今成了,只怕也是十三贝勒瞧着咱们家里的脸面,哪儿能冲着我呢?况且外头谁不知道那园子是我督修着,十三贝勒府上的人过去说寻我倒也不甚奇怪,你可备了礼送过去谢恩么?” 第19章 贾琏忙道:“此乃大事,咱们不敢擅做主张,只等老爷拿个主意,看看是等着娘娘亲题,抑或是先行拟了,待娘娘来时,再作定断。”贾政听罢之后,尚且不语,房内的一众清客相公却纷纷劝他先去园内一游,好歹先取个代名,等贤妃省亲之时再定正名。贾政便允了下来,贾琏忙吩咐人知会贾珍前去打点准备,自己陪在贾政跟前一并往园子去了。而宝玉这些日子因着一直同贾琏打点园子,故而也一同去了。贾琏记得这园子里头大大小小不少地方都是宝玉取的名字,贾政虽领了众多清客同往,只是众人心中也自然有数,不会去同宝玉争那风头高低。而贾琏自己,连大观园里那几处地方的名字都记不大全,除却几个主要的,旁的是一概不清楚,自然也不会去开那个口。每每想到自己这糟糕的文学知识,贾琏就不禁苦笑,人家穿越过来总是能大开金手指,才华斐然,出口成章。可是自己别说木秀于林了,就算是和旁人齐头并进也没那个能耐。好在这贾琏本就不擅诗书,倒是乐得省心了。宝玉这阵子跟在贾琏身旁见了些人情世面,性子也较之前沉稳了几分,只是见了贾政仍旧有些吓吓的,大气儿也不敢喘的恭敬在旁,时不时吟句诗词,择个应景好听的名字取上。贾琏在旁百无聊赖的听着宝玉吟诵诗句,他说上一句,一旁的清客们便极力赞誉一阵,贾政虽然面上仍然冷肃,只是心里怕早就乐开了花。这倒也难怪,为人父母者,哪个不希望自个儿的儿女能为人中龙凤呢?儿子就算再怎么不好,也只有自个儿能数落,更何况以宝玉的资质而言,也实在算不上不好了。说着走着,绕过眼前的一片矮山青枝去,便入了一处院落,四下杏花密植,宛如胭脂万点,香气浮沉。贾政同众人进了屋内,瞧见了墙上的四扇屏,不禁露出几分笑意,将贾琏喊道跟前道:“我听说这挂屏是十三贝勒所赠?这可是天大的恩赐,只是若挂于堂屋,未免显得咱们不知收敛,摆在此处很好,可是你的主意?”贾琏忙道:“是宝玉的主意,他说瞧这挂屏上头的兽面纹样同窗外的杏花配着正好看,便放在了此处。”贾政冷哼一声,斥道:“果真是个不知长进的混账东西!终日只知道瞧那些玩乐之道,不学正途!”宝玉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喝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低着脑袋站在后头,不敢说话。贾琏心想这贾政脾气也忒大了,动不动就“混账”、“孽畜”的喊,宝玉就算是有什么能力才干也要被他给喊的没了,遂忙笑着打圆场道:“老爷方才的顾虑,宝玉也是曾提过的,只不过侄儿未同老爷说起罢了,此事倒是侄儿之过了。”贾政摆手道:“你不必为这个孽畜分说,他那般无知愚蠢,如何能够想到这一层上去?”说罢怒哼了一声,将宝玉喊至跟前,要他为这屋子题匾额对联。“倘若不好,先打你嘴巴,再将你叉出去,免得杵在眼前瞧着烦心。”可怜宝玉受了贾政这样一通恶言恶语之后,言语之间都畏首畏尾起来,连着说了几句,贾政的面色是愈发阴霾。一旁的清客见状,生怕贾政真的当中打了宝玉,便有人忙开解道:“老世翁莫要责骂世兄,此处挂屏既为十三贝勒所赠,那这匾额之名也不可草率了,世兄想必也是有此一想,这才不敢妄下断言。”贾政冷声道:“早知道他平日最是个不思进取的,学里头的先生还说他诗文上有些长进,我瞧着分明就是狗屁长进!心思尽用到歪路上了,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孽障!”宝玉受着骂,头埋得更低,往贾琏那边儿递了个眼风,贾琏见状心里叹了口气,刚欲开口替宝玉求情,却听贾政对自己道:“几位世公说的倒也有理,琏儿,此处既得了十三贝勒亲赠挂屏,倒不知能否请到十三贝勒金口赐名。”贾琏诧异的瞪大了眸子,见众人皆是瞧着自己,不禁苦笑道:“十三贝勒日理万机,只怕他不能够腾出空来,更何况先前为这挂屏之事,已是劳烦了贝勒爷,如今……实在不是好再登门叨扰了。”贾政面露憾色,叹道:“如此说来倒也极是,实在是可惜,可惜了。”一旁有善察言观色之人忙笑道:“听闻这园子乃是琏二爷一手督建而成,既然如此,何不请琏二爷来题上一题?”贾琏听了连忙推辞,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我这腹中墨水空空,哪里敢胡乱辱没了这园子呢?”贾政却颔首道:“嗳,很不必这样自谦,倘若题的不好便只当聊以解闷便是。”这哪里是解闷,分明就是供你们当做笑柄啊。贾琏心中叫苦不迭,简直恨死了那个提议的清客,就算他是为了保全宝玉,也不必将自己拖下水去啊。这儿这么多吃闲饭的文人墨客,随随便便挑出来一个,说些庸俗陈烂之词,根本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如今却硬要他献丑人前……贾琏现如今是骑虎难下,绞尽脑汁想了又想,脑子里却仍旧是空空如也。这儿挨着杏花,有什么东西是和杏花有关的呢?他低着头冥思苦想,脑子中却突然冒出了从前年少时候,去少年宫学曲子的情形。那时候母亲还尚在人世,她对自己期望极高,曾经盼着能发掘出自己体内的艺术潜质。只可惜事实证明,他身上真的没有一星半点的艺术细胞,当初练习一首曲子,足足练了三十多遍也记不下谱子来,惹得母亲非常失望。也正因如此,才终止了自己的“学艺生涯”。那个曲谱这么多年下来,当年就记得不全,如今贾琏更是早就忘了个精光。只是曲谱忘了,那首曲子的名字,贾琏却牢牢的记在了心里。贾琏在心中反复默念了两遍那曲子的名字,抬眸看向贾政,心中仍有些许忐忑,低声开口道:“侄儿不才,只能想出‘杏花天影’四字。”“妙啊!妙极!姜夔有词云‘倚兰桡、更少驻。金陵路、莺吟燕舞’,正名‘杏花天影’。此处既有杏花,又得活水向傍,影影绰绰之间自有一股俊雅之气。琏二哥哥这四个字,题的可真当是好。”贾琏颇为错愕的看向宝玉,贾政还未曾开口,却听他对自己这四个字好一番赞誉。贾琏一时尴尬,干笑了一声又望向贾政,本以为要狠遭一通数落批驳了,谁知贾政竟点了点头,道:“未尝不可,暂且如此,来日想出了好的再作定夺。”贾琏闻言简直不可置信,自己信口说出的一个词,竟然得了贾政的青睐。要知道这个人可是出了名的迂腐刻板,又自视甚高,对于旁的诗词文曲一律不大能瞧得入眼去。这……这可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吧?余下的几处,贾政因着方才喜欢了贾琏的题名,便要他再一一作上,只是贾琏哪里有那个本事,含糊其辞的随口说了几个名字,多为俗滥之辞。贾政闻言俱是摇头叹气,而宝玉却仿佛拨云见月一般,屡屡说出上佳之句来,贾政嘴上虽不说什么,面上的怒意却缓和了许多。这也是难怪的,眼瞅着侄儿这般不成气候,儿子却能够妙语如珠,换了是谁心里头也是定然欢喜的。贾琏心中忍不住哀叹一声,现在用脚趾头猜也能猜的出来,众人必定在暗自笑话,贾赦是那般的花天酒地,这贾琏的花名更是传的里外皆知。反观贾政一脉,实在是要争气的多了。待众人自园子之中走下了一圈来,宝玉早已有些待得烦闷了,正巧得贾政打发了他们二人下去。宝玉今日在贾政跟前小展才情,又没挨打,只是被不痛不痒的说了几句,面上喜气洋洋的,愈发衬得人面桃花了。贾琏本欲先回房去,这偷得浮生半日闲,同巧姐增进增进感情倒也没什么不好。小丫头现在见着他已懂得笑了,露出两排没长齐的小白牙,十分的可爱天真。宝玉见他要走,忙拉了一把,道:“今儿个多亏了有二哥哥在前头帮衬着,好容易得了老爷的喜欢,倘若不然,只怕又要吃一顿板子才算好过了。”贾琏笑道:“是你自个儿才情斐然,加之这些日子又进益不少,沉稳许多,老爷自然喜欢。得了,你也别在这儿同我道谢了,老太太那儿必定还惦记着,快些过去请安便是。同宝玉分别之后,贾琏刚进了院子,便听兴儿上前通传道:“禀二爷,东府的珍大爷说是请二爷晚上过府一叙。” 第21章 来春儿浑身一哆嗦,连忙道:“二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小的一定办到。”贾琏道:“我要你去寻一样东西,不知是在你老子那儿还是你娘那儿,寻着了便拿来给我,这事儿就算得了。”来春儿问道:“小的家里头那三寸地方,竟还有二爷要的东西?二爷只管吩咐,便是那东西在油锅里头,小的也定然伸手去捞上一捞。”贾琏微微一哂,眉眼间俱都温和了几分,一字一字低声道:“我要一个账本,应当不薄,你好好找,找到了呈上来,二爷我还赏你五两银子,给你还上账。”来春儿喜不自胜,忙不迭的点头道:“多谢二爷,多谢二爷,明儿个小的就给您寻去。那……那现如今天色晚了,二爷可要回屋歇着了?”贾琏笑着踢了他一下子,掸了掸衣袍便转身去了,进屋之后凤姐早就睡下了,平儿打着哈欠披着衣裳过来替贾琏宽衣,边低声道:“二爷怎么在珍大爷那儿待到这会儿,奶奶只道是二爷今晚又不回屋了呢。”贾琏道:“这话说的可真是新鲜,不回屋睡我还能去哪儿?睡到外头石板子上去不成?”平儿愣了一下,又低下头去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服侍着贾琏睡下之后,自个儿便往里头屋子去了。第二日贾琏起了个大早,凤姐却比他起的更早些,只说王夫人喊她过去开库,取出园子里头等着糊东西的纱绫来。贾琏梳洗之后,正用着早饭,便听外头一阵窸窣,不大会儿的功夫便瞧见来春儿缩头缩脑的走了进来。贾琏见是他,便将筷子放下,问道:“怎么,可拿来了不成?”来春儿忙从怀中取了个布包出来,里头放着三四本账目,同贾琏道:“小的只怕弄差了,也不知哪一本才是二爷要的,便都取了过来,二爷瞧瞧可是这些么?”贾琏接过后抬眸笑着瞥了他一眼,道:“看来你这顺手牵羊的功夫倒不仅在府里头有用,在自个儿家里也是一样顶用的啊?”来春儿听贾琏话中带讥,讪笑着摸了摸后脑,低头陪着笑。贾琏翻了翻,发现其中有两本都是往外头放账的记录,他心中冷笑,自个儿果然是没猜想错。凤姐让旺儿夫妇替她放账,虽说她看管的极严,可是这下头的人摸着了手边的银子,岂有不往口袋里放一把的道理?幸而也是他们有这份私心,否则如何能让自己拿着把柄呢。贾琏留下了其中两本,将余下的又给了来春儿道:“你虽然行为不端,只不过脑子还是有些活络用处的,这是五两银子,你拿去将账还上。过两日我瞧着哪儿有缺分,再赏你个职务,莫要再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了。”来春儿不料贾琏竟这般和气的同自己说话,一时间鼻尖竟有些发酸,颇不好意思的揉了把脸,连生道了谢,又给贾琏磕了个响头,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贾琏倒是不知来春儿是何等心态,只是将那两本账目收好,又喊来兴儿道:“昨儿个那东西命人收好了?”兴儿道:“收好了,二爷可是要瞧瞧?”贾琏摆手道:“这是多着急的事儿不成?有个什么可瞧的,我先去老爷那儿回个话,一会儿二奶奶回来了,你叫她屋子里头等我片刻,只说我有事同她相商。”既然账本已经在手,那就没有必要再来来回回的打太极了。凤姐这放债的事情,一日不除干净了,就一日都是个重大的秤砣,沉甸甸的压在身上。贾琏打定了主意,待凤姐一会儿回来了,便同她摊牌。第18章 雨中巧逢(修)贾琏从贾政那儿出来之后,突然见着隆儿喜气洋洋的朝他过来,瞧着四下无人压低了声音道:“禀二爷,二爷前阵子让小的帮着在外头打听盘个铺子的事儿,今儿个一早已有了着落了。”贾琏闻言大喜,问道:“那铺子在什么地界儿?主人家是何人,仔细别让人蒙了去。”隆儿道:“不会不会,那主人家是小的二叔家的世交,几辈子的交情了,恰好在城西空了一处铺子下来。二爷交代不许张扬,我也嘱咐与他了,那边儿价码已开了出来,倘若要盘下来,就是五百两银子。小的还跟他说合着将原有的几样家具都留了下来,只当作个添头吧。”这个价格,大大的出乎了贾琏的意料,五百两银子,放在现代也就是大概十五万元的样子。这样合适的价格,莫不是那铺子有什么缺陷?贾琏忙道:“既然这样,那事不宜迟,你今儿便领我过去瞧瞧。倘若是当真不差的,那咱们立时就定下来也无妨。”说罢便回屋换下了家常衣裳,贾琏见凤姐仍未回来,便想着待看罢了铺子在同她说倒也无妨。天大地大,挣钱最大。近日贾琏出门出的勤,二门上的车都是现成套好了的,隆儿跟车夫坐在外头,一路往城西去了。这几日时气很好,不冷不热的,风吹在脸上也没有北方特有的刺痛感,和煦极了。等到了之后,隆儿小心翼翼的扶着贾琏下了马车,面前便是个不算太大的铺子。进去一瞧,倒是四四方方干干净净的,竟还带着个小阁楼。贾琏拍了拍那门板,实木厚实的很,又扫了眼店中大体的家具摆设,便同一个瞧着四十余岁模样的人问道:“你这铺子瞧着倒很不错,原先是用作什么的?”那人知道贾琏的来头身份,忙堆笑道:“原是租给个茶商,只是前阵子买卖不景气,就空了有月余了。这阵子老父又染了病,正急着使钱,您若是觉着合心思,那咱们不妨就定下。不是我夸口,这个价钱,这个地段儿,这样的铺面,可着京城也寻不出第二家喽。”贾琏笑着拂了拂手上的灰土,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你是实心要做这买卖,成,这地方我看着也不差,咱们今儿个就先把定银交了,签个契书。既是隆儿家中的旧识,也不必找什么中人了,明后日我便打发人将银子给你送去。”那人忙笑着只道不急,贾琏让隆儿取了一百两的银票出来,递到那老板手中,又将隆儿留下打点契书,查看四下可有什么破损之处。贾琏心中想着同凤姐的那桩事情,便也不再久留,出了门去便又上了马车,命车夫择道回府。铺子定下来了,也就等于是开了一半的张了,到时候只需他寻个僻静地方,将花从桃花源挪出来,再喊了人去送到铺子便可了。只要一想到日后可能源源而来的银子,贾琏就兴奋的忍不住哼起了歌儿来。反正就是个花店,也不必弄什么装修摆设了,雇个掌柜的守在店里,自己每日得了空过去瞧瞧便是。倒是该取个好听上口的名字,回头还可雇上几个姿容上佳的丫头小子在外头发发传单,做做宣传。自己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经济型人才,在古代做生意,怎么也是占点优势的。兴许这事情办得太过顺遂,老天爷瞧着贾琏乐得太过开怀了,总是要寻出些事端来让人犯难。方才还是大天白日的天朗气清,转瞬之间竟突然下起了雨来,并且还渐渐露出几分瓢泼之势。贾琏心道,幸好是坐在车里头,倘若像薛蟠那般日日喜欢骑着高头大马在外闲逛,那此时岂不要成了落汤鸡一般?只是车子行到一处拐角之时,却突然“吱嘎”一声停了下来,贾琏坐在车里被冷不丁的晃的向前一倾,心里头顿时猛跳了一下子。还不待他开口去问,外头的车夫便撩起帘子,同贾琏道:“二爷,这雨下的急,地上又有淤泥,咱们的车给陷住了。”什么?贾琏一怔,忙问道:“你瞧瞧可还能挪动不能?不然雇几人来帮着一起推车也成,这车顶的油棚我只怕撑不住多会儿的。”车夫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吆着嗓门儿道:“便是推出来了,那也且得有些功夫呢,二爷不妨先下车来,到这沿棚下头来躲躲雨吧,小的再想想法子。” 第23章 凤姐一怔,抓起一本翻了几下,登时脸色就白了,嘴唇颤了颤瞥向贾琏。贾琏但笑不语,手指缓缓敲打着桌沿,好整以暇的瞧着凤姐。凤姐不识字,这点贾琏是知道的,只不过像是账本这样的东西,她自己放账,又要提防下头人做出什么大手脚,自然是能够看懂的。那一本账目,只要一瞧便可知道是记得何事,凤姐若是瞧不出来,那才有鬼了。他见凤姐不言语了,又推了推另一本,笑道:“不妨再瞧瞧这本,不过也是了,这两本上头的东西是大同小异,你瞧了一本,自然知道剩下一本还用不用去看。”“你……你从哪儿得来的这个?胡乱塞个账本给我,就想把脏水往我身上泼么?”凤姐兀自镇定了片刻,强自冷笑道,“这东西我从未见过,有何好说的?”贾琏笑意愈浓,慢悠悠道:“这东西,是从旺儿手中得来的,至于为何在他手里,你应当比我更清楚才是。”凤姐一听旺儿的名字,顿时有些慌了手脚,忙问道:“他同你说了什么?那人最是个眼皮子浅的,指不定什么时候让糊涂油蒙了心,说出胡话来,你也尽信了不成?”贾琏道:“是胡话还是真话,我心里头自然有数,如今同你扯开了天窗说亮话,并非是要从你这儿求什么好处,抑或以此胁迫与你。你若是不便出面,我替你寻个日子,能收回来的银子就收回来,收不回来的,亏了多少,往后我贴补给你便是。只有一样,这放账之事,断不可再为了,倘若如今不快刀斩乱麻除个干净利落,往后必定后患无穷。”凤姐的脸上从未出现过这样不安又惶遽的神色,听罢贾琏所言,更是一下子坐在了炕沿儿上,浑身仿佛被抽尽了气力似的,喃喃问道:“你……你知道了多久了?”贾琏道:“我知道多久又有什么要紧?只要老太太不知道,老爷不知道,府里头旁人不知道,那就无妨。你我夫妻一场,我自然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咱们两人就是那一根绳子上头的蚂蚱,任谁有个三长两短,剩下的那个还能好过了不成?你听我的劝,将这事儿做个了断,往后若要银子,自然会有。何必为了抓着这点蝇头小利,却将自个儿也搭了进去呢?”凤姐兴许是瞧着话已说到了这步田地,也顾不上藏着掖着,抬眸冷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这样偌大的一个宅院,哪一处不是要我亲自打点?你们爷们儿挣回来的那几个银子,还不够裁一身衣裳的,更别提平日那些零零碎碎的花销了。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哪个又是好相与的了?更别提各房的姨娘奶奶,各园子的小姐少爷,做个什么能离得开银子了?你既如此说了,那就拿银子来,拿不来银子,上下嘴皮子轻轻巧巧的碰上几下,有什么用处?”贾琏叹道:“你不必心焦,我既许了这样的话给你,就必定能给你拿回银子来。人家说这‘至近至远东西,至深至浅清溪。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你我二人便算不得什么至亲夫妻,起码我也不会坑害了你去,你想想,我若是拿着账目去了老爷太太那儿,又有谁能够帮你分毫?”凤姐闻言一怔,面上忽然笑了一笑,轻叹道:“不知怎的,听你方才这一番话,竟也觉出几分真心真意来了。”“既是这样,你就不妨信我一次,你这放账也放了有些日子,赚的也算够了。”贾琏携住凤姐一双素手,温声道,“往后只瞧着我的本事能耐,必定不会让你过什么苦日子去,这事儿明儿个我替你出面,料理了它,也好放下一桩心事来,你说好不好?”自二人成婚以来,还是贾琏头一遭这样真心实意的同凤姐温言软语,更何况又是口口声声说着为她着想,看不见一丝的算计。凤姐心肠蓦地一动,咬了咬下唇,过了半晌方低声道:“既是这样,那便信你这一回,我丑话可是搁在前头,倘若往后你应不出这今日许诺来,我可是断然不依的。”凤姐其实也很年轻,比贾琏还要小上一两岁,容颜又生的娇俏艳丽,说这话时不经意间带了几分小女儿之色,贾琏见状便也忍不住笑了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放心放心,你只瞧着我都多少日子再没往外头花天酒地去,难道还不信我?”二人方才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自此便缓了下来,贾琏又同凤姐说了几句体己话儿,凤姐便喊了平儿进来,将她手中那几本账目尽数交了出来。贾琏握到那一摞账本之时,一颗心才终于稳稳的落了下来。只要将这事儿扼杀在现在,那往后就没人能翻出凤姐这一段不堪之事来,夫妻二人的日子也总算能够过的放心安稳些。次日贾琏便嘱咐隆儿去寻那账目上的人,挨家挨户的销账,他在凤姐的跟前虽说是尽可能的往回讨要,只是贾琏心知肚明,这些借债之人多半都是些贫寒之辈,这样乍一下去催帐,哪里能讨的回来呢?幸好,这贾琏素日也还不算太过糊涂,有些私蓄,再加上贾琏生母过世之前偷偷留给他的体己,拼拼凑凑,也够拿出些银子回去给凤姐了。倘若让她连一两银子也见不着,未免心中又要很不痛快一阵子,到时候再撒起泼来,头疼的还不是自己。只是虽然手中有些现银,却总不能坐吃山空,这开铺子的事情是片刻也不得再等了,早一日开张,也可早一日有进项。那边儿铺子的老板倒真是个忠厚的,极快的谈妥签了契书,非但将室内原有的家具摆设留了下来,更在递交之前替贾琏妥妥当当的清理了一番。贾琏进屋之时,只见窗明几净,透着一股子新鲜。这样一瞧,心情就不免更好了几分,贾琏忙让人重新归置布置着,又琢磨着将匾额挂在何处才好,正四下瞧着,却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一抹熟悉的声音,“贾兄这便要张罗起买卖了?不知哪一日才是大吉之日?”贾琏闻言回过头去,果真是胤祥不错。他如今已习惯了胤祥的神出鬼没,遂也不觉讶异,满脸笑意的上前躬了躬身,道:“十三爷吉祥,果真十三爷耳聪目明,竟能知道下官将铺子选在了此处。”胤祥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四下环顾之后又道:“瞧着倒是十分不错,只是眼下将近正午,贾兄想必也未曾用饭?不妨一处用些,总不能为着买卖累垮了身子。”贾琏一想,正愁不得日子去上门谢过胤祥,正好借着这一顿饭聊表心意,便也不作推辞,极爽快的应了下来,吩咐兴儿和隆儿在此看顾,自同胤祥出了门去。第20章 自讨苦吃(修)贾琏对这京中之地并不很熟,只能凭着先前的印象寻了家稍显清净的馆子,二人入了上座,又点了几样菜色。贾琏想了想,命人上了壶好酒来,替胤祥斟满之后又举杯笑道:“下官敬十三爷一杯,以谢十三爷提携眷顾之恩。”说罢,便一仰脖颈,先干为敬。胤祥见状亦是含笑饮了,道:“今日贾兄似乎心绪极佳,可是遇上了什么好事不成?”贾琏道:“并没有什么格外的好事,只不过前日了却了心头一桩大事,这些日子铺子又打点的有些眉目了,故而心思放的松快些。正想着要上门去拜会贝勒爷,岂料今日又恰好相逢,这一顿饭便由下官做东,只当聊表心意罢。”胤祥并不多加推辞,笑盈盈的摇晃着手中的酒盅,悠悠道:“那会子你送过来的花儿开的极好,竟也比寻常花圃所种的寿命长些,说来倒也奇了,我再命人去寻,也遍寻不着那一般的蔷薇。”贾琏闻言颇为自得,只道:“贝勒爷喜欢便好,说起来还有几样旁的新鲜花样,今日回府下官便差人再送往贝勒府上,给福晋簪花也是极好的。”胤祥的笑意顿了一下,垂下眸抿了口酒,缓缓道:“多谢贾兄一片心意,只可惜内子体弱,已经早早的去了。如今府中除去两名侍妾,再无主母,若是给了她们,只怕污了贾兄的花儿。”贾琏闻言一怔,心中顿时懊悔不堪,大感失言。这就是所谓的拍马屁拍到了蹄子上吧?自己怎么竟没提前打听好胤祥的内院之事呢?本想着投其所好,谁知竟掀了人家的伤疤去。贾琏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道:“下官失言了,还望十三爷莫怪。”胤祥摆了摆手,又兀自喝了一盅酒下去,道:“此事说起也过了一载有余,贾兄不知者无罪,不必介怀。”贾琏愣了一愣,又听胤祥问道:“不知贾兄这铺子,主要做些什么营生?”便是傻子也能瞧得出来,胤祥这是怕他难堪,特意给他个台阶下。只是胤祥越是这般善解人意,贾琏就越发觉得惴惴不安,讪笑了两声道:“主要是做些花卉买卖,说来惭愧,下官这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沾这些事情。只想着先寻寻门路,整株的也好,零碎的花束、盆景也罢,还有那些个富贵人家太太小姐用以簪花的,都可试着做一做。往后路子广了,倒可以再寻摸些旁的路子。”胤祥笑道:“这营生听着好新鲜,从前倒还未见过有人专做此门生意的,贾兄果真是眼光独到,依我所见,来日前程不可限量啊。”贾琏见胤祥神色如常,并无不快,心中暗自舒了口气,更加了几分小心,道:“不过是些小本生意,长日无聊打发时间罢了,不敢作什么大想头,莫要蚀了本就是万幸。”“如今国泰民安,正值盛世,银子放在家里头也没有地方可以使唤,买些稀罕花种回家粉饰庭院,正是官宦人家求之不得的呢。只是这花儿再怎么稀罕,花期终究短暂,贾兄可要想个得以妥善安置的法子才行。”贾琏道:“下官在城外置了一处不大的庄子,让人架了棚子,顶上挂着厚实的油棚,也可免受雨打风吹。这做什么营生也没有稳赚不赔的,总要冒些风险,只是这桩买卖本钱小,小臣这才敢略试一二。”何止是本钱小,几乎就可以等同于空手套白狼。贾琏说置办的庄子,正是他前些日子清点其生母留下财物时候翻出来的地契,因着地处荒僻,又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从前贾琏仿佛也没太放在心上。可是如今拿来当个掩人耳目的种花基地,却是最好不过的了。 第25章 胤祥倒是不甚热络,只是薛蟠这厮却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敬了杯酒后,索性就“祥哥儿”长、“祥哥儿”短的喊了起来。贾琏觉得,倘若再这样隔岸观火下去,只怕来日胤祥发作之事,自个儿真的要给薛蟠这呆子一并连累了去,便刚想开口唤出胤祥身份,谁知却听胤祥问道,“这位薛公子,可是皇商薛家的大公子?”薛蟠嘿嘿一笑,颇为自得的点头道:“正是在下家里,不才不才,只是个小小的商贾之家,上不得什么台面的。”你还知道自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那还不少说两句?胤祥闻言笑了一笑,举起酒盅浅抿了一口,意味深长道:“这倒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了。”薛蟠只当胤祥夸奖自己,亦是举杯道:“好说好说。”贾琏此时实在已经有些不忍再看,胤祥虽然不见怒意,唇角挂笑,可是眸子里头分明就一丝笑意也无。再这样下去,只怕倒霉遭殃的就不止一个薛府了,连带着贾府也要一处受他牵连。贾琏正琢磨着寻个什么由头将薛蟠支走,忽然听见薛蟠身旁那个少年柔声道,“大爷,瞧你喝成这样,是不是把今儿个出来的正事儿全给忘了?”薛蟠一怔,只见那少年又拉着他耳语了几句,薛蟠面上先是一阵恍然大悟,而后哈哈笑着拧了一把那少年的俊脸,道:“你这促狭的小东西,竟想出这样的花样来。”说罢,便同贾琏和胤祥道:“今日兄弟尚有事在身,就不便多留了,改天再找上一日,兄弟做东!好好的请琏兄弟和祥哥儿,到时候,可一定要赏光才成。”起身之际,又不死心的回头瞧了胤祥一眼,适才笑意满满的携着少年扬长而去。贾琏见他走了,刚要舒出一口大气来,却突然对上了那少年投来的目光,只匆匆一眼,便再不见二人身影。倘若细想一想,方才若是没有那少年及时开口,薛蟠指不定还要再喝下多少杯去。清醒的时候尚且如此,倘若再让他多灌几杯酒水下肚,还不知要说出怎么样个天翻地覆来。贾琏刚喘上一口气来,就发觉胤祥正似笑非笑的瞧着自己,顿时大为尴尬,忙道:“方才那一位,是我家夫人姨母的大公子,说话一贯每个分寸,行事又极不着调,还望十三爷大人大量,千万莫要同他一般见识。”胤祥笑道:“岂会呢?只不过是觉得有些惊诧,贾兄身旁的亲戚,既有宝玉那般澄明剔透的,也有方才那一位那般不知所谓的。这可实在是……呵,罢了罢了,不说也罢。”贾琏干干的笑了两声,只觉得连张口都不知如何去张了。只听胤祥又道,“这样的轻浮毛躁,如何担当皇商之责?今儿个这是让我撞见了,倘若遇上的是我四哥,只怕当场就要命人锁了押进大牢里去。”贾琏道:“他年纪轻,还不省事,在家中给娇宠惯了,绝非存心冒犯的。”胤祥挑眉道:“如此看来,贾兄同方才那位薛公子倒是私交不差?”贾琏连忙道:“只是寻常亲戚,下官虚长他少许,如今他办下错事,下官亦是羞愧不已。十三爷宅心仁厚,素来宽和,千万莫要同他置气,倘若伤了身子,那便更是大大的不值了。”胤祥哂道:“贾兄放心,那样的人物,哪里配让我放在心上呢?”说罢,又意味深长,似笑非笑的,瞧了贾琏一眼。只可惜贾琏此时,是满心的忐忑不宁,对这个目光,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一顿饭吃的虎头蛇尾,回府之后,贾琏的心思也有些低沉,连巧姐来请安,他都不似往日那般热络。“爹,你可是有什么心烦之事?”巧姐手中抓着个虎头娃娃,嗲声嗲气的仰头问着贾琏。贾琏叹了口气,摸了摸巧姐的头道,“爹没有事,只是今儿个累了,巧儿乖些,去将昨日爹教你的读的诗词再温习一遍。”巧姐懂事的点了点头,撒开小脚向外头跑去,跟着的奶妈在后头忙不迭的追上,一路碎碎的叮嘱着“我的小姐哟,可要慢些,万一摔着了……”贾琏在屋子中心烦意乱的踱了几圈,总觉得得再生出些事情来。凤姐打帘儿进来时,正瞧见贾琏背着手皱着眉的模样,不觉笑道:“哟,这是怎么了?竟没在外头胡混,反倒在屋子里头转起圈儿来了。”贾琏道:“刚刚打外边儿回来,觉得胸口闷得很,坐不住。”凤姐哧笑道:“这可奇了,还能有什么事儿将咱们琏二爷困住了?我呀,还只当你如今无所不能了呢。”贾琏苦笑道:“这但凡是个人,就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的,我便是再如何的本事,又怎能逃过这世俗天理去?更何况我又哪里有什么大能耐呢?罢了罢了,不提这个,你这是从哪儿来?”凤姐一边走到妆台跟前拿起胭脂盒又拍了几下,一边道:“可别提了,方才正吃了一肚子的不痛快呢。”贾琏瞧她粉面之上果真有几分气鼓鼓的模样,便问道:“这是怎么了?谁招惹了我们奶奶?”凤姐哧的笑了一声,复又嗔道:“我拿着这管家的权利,可真是好没意思,非但要处处陪着小心,事事躬亲还不算,府里的丫鬟婆子对我明里一套,暗里一套,我也懒的去说。只是今儿个,太太却将那几百年前的事情翻出来问我,搞得我倒好像做了什么没脸的事情似的,真是让人恼的很。”贾琏奇道:“太太问你什么了?倒教你气成这样。”凤姐冷哼了一声,道:“老爷房里的赵姨娘,闹嚷着月银少了一吊钱,偏让太太听去了,这就要问起我来了。我这听完了各房媳妇婆子的回话,还要去操心理会这些杂碎食寝。区区一吊钱罢了,我还能坑了拐了她的不成?也不瞧瞧自个儿是个什么身份资格,我呸!下作东西,使唤上几个丫头,就真拿自己当起了主子。”贾琏听罢,不觉笑道:“我还当是个什么事情,赵姨娘的那张嘴巴,一贯都是最上不得台面的,你又何苦同她计较。”凤姐道:“倒不是我要去同她计较,只是她房里头的人自己手脚不干净,也不知是何事吃酒输钱,摸了她的银子去。她不在屋里头好好盘问,反倒出去胡乱嚷嚷,倒弄得我平白惹了一身腥。”贾琏笑道:“依你的脾气,必定不肯吃了这闷声哑巴亏的,也不是什么利害事情,何苦自个儿还生气呢?到头来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凤姐笑着拿眼角瞟了瞟贾琏,问道:“新鲜了,哪个还能为我痛上一痛了?”贾琏又同她说笑了几句,心绪渐渐平静了几分,想来也是,胤祥瞧着不似那般不分黑白之人,就算是薛蟠开罪了他,应当也不会迁怒到自己的。结果刚安安稳稳的过了两日,直至这日早起,天色刚放亮的时候。凤姐已经起了身,贾琏正要换上衣裳,便听到外头传来一阵动静,只见兴儿急匆匆的跑进来道:“禀二爷,二奶奶,府里头方才来了旨意,那薛家的皇商名头,被革了。”贾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脱口道:“什么?”凤姐倒是冷静些,忙披了衣裳起身上前问道:“说仔细些,究竟是怎么回事?何时来的旨意?”兴儿喘了两口大气,又道:“方才宫里头刚来人宣的,那薛家姨妈立时就昏了过去,赶巧儿薛大爷昨儿个也没回府,正打发人去喊薛大爷速速回府呢,前头都乱的不成样子了。”贾琏问道:“可说了是因为个什么没有?这说革就革,总该有个由头才是。” 第27章 这话刚刚说罢,门外的小厮便进来通传,果不其然是贾政要贾琏过去说话。贾琏闻言同凤姐对视一眼,无可奈何的又出了门去。到了贾政跟前,只听他道:“那孽畜纵是千万般的不是,好歹也是你姨妈家的独苗,倘若救不回来,也实在太可惜了些。如今你甫成新贵,在你岳父那儿又一贯得脸,倒是不妨帮着说上两句,成与不成,就只看天意了。”贾琏心道,这王子腾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厉害人物,为何人人都避之不去,只上赶着将自己往那风口浪尖上推呢?就算自己得了个官职,也不过是和贾政平级而已啊,怎么就成了他口中的“新贵”呢?贾琏心中烦闷不堪,却又不好明着忤逆贾政的意思,只得含含糊糊的应了下来。而次日一早,他起身之际见凤姐已经梳妆齐整,不由问道:“今儿个怎么换了身见客出门的衣裳,又非初一十五的日子,这是要往哪儿去?”凤姐啐了他一口,道:“少同我装傻充愣,昨儿个那话是搪塞太太的,当我不知道么?快去换身衣裳,咱们回去见我父亲。”贾琏听了却摇头道:“并非是搪塞,而是我今日当真有事,回门之事不急于一时,改日再去也是一样的。”凤姐有些急了,忙问道:“你又有什么事儿?我都打发人回家里说了,哪儿容得下变数?”贾琏道:“我的姑奶奶,且饶了我这一遭吧,当真是有要事。倘若今日不去办了,只怕我往后这官职也很不安稳。”凤姐听他说得有些玄乎,虽心头不快,却也生怕误了贾琏所谓的正事,只好将信将疑的命人递了话回去,只说身上不爽快,改日再回。贾琏起身换过一身衣裳,用了两口饭后便出了门去,命隆儿赶车,吩咐道,“先去庄子上。”隆儿从前便是贾琏的心腹,如今贾琏手旁也着实需个得用之人,便仍旧用了他。而隆儿倒也真是个十分乖觉的,事事办的妥帖不说,嘴巴还极紧实,让贾琏更是满意不已。那养花基地已经弄得差不离了,只差一层油棚便算完工。贾琏吩咐隆儿在外头等着,自个儿进去默念了口令,从桃花源里取了些新鲜的一品红,又用个精致的花盆埋了根,捧在手里头回了马车上,又对隆儿道:“去十三贝勒府。”无论自己如何作想,胤祥总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于情于理都该去说声谢谢。至于那薛蟠之事……贾琏想想便觉头痛,甩了甩脑袋,只低头去瞧着手中如火似霞的红叶去。第23章 西窗剪烛(修)到了胤祥府外之时,贾琏和隆儿等了片刻,便听府中管家来请贾琏前去书房,这倒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寻常见客,自然是在正厅相聚,引至书房,便已经不知不觉得多了几分亲密意味。便不是知己,也算得上是个朋友了。贾琏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将手中的花盆抱的更仔细了些,忽然间就想起了那句“投桃报李”来。只不过胤祥投给他的可是个大大的桃子,他这一盆花虽算不上什么酸李子,却也难以相较就是了。进了书房,便见胤祥立于案旁,执着一管毛笔,不知正临摹着什么东西,抬头见贾琏来了,便笑了笑道:“贾兄今日好兴致,怎么想到来我这儿?”贾琏笑了两声,恭敬道:“昨日宫中赐下圣恩来,擢升了下官的官职,下官心中明白十三爷素日的照拂之恩,并无什么旁的物件,只有这一盆一品红,送作十三爷赏玩罢了。”胤祥见了那花,只觉得红簇簇的一团如火,热闹的很,便笑着撂下了手中的笔,上前细看了几眼,道:“当真是罕见,这样大片的红花,竟从未见过。”贾琏忙道:“那红色的实则为花叶,中间那一簇小小的黄蕊方为花瓣呢。”这花在现代见得太多了,一到了圣诞节的时候,铺天盖地四处都是,只是在这会儿却成了见所未见的稀罕东西,连叶子花瓣也难以分清。胤祥闻言会意一笑,见贾琏将那花盆放到了窗台上头,若有所思的问道:“这花想必也是从那个‘霍格沃茨’得来的?”贾琏乍一听见“霍格沃茨”四个字从胤祥的口中说出来,且他神情还十分的认真,一时间竟有些忍不住的笑意就要往外涌,连忙咳嗽了两声,掩饰道:“正是如此,下官瞧这花儿的颜色新鲜的很,又生的别致,故而便拿来送与十三爷。”“贾兄有心了。”胤祥微微一哂,又道,“贾兄万不必如此客气拘礼,那下官二字更是大可不必,听了倒让人觉得生分。”贾琏正想说些恭敬的话语搪塞过去,岂料胤祥的一双眸子却牢牢锁着他,明亮生晖,贾琏不自觉的就改了口吻,拱手道:“既是如此,那下官……那我在私下,就放肆了。”总归是他承了胤祥的人情,倘若胤祥喜欢这样称呼,那改改口又有何不可。更何况,他一口一个下官的,自己说着还别扭呢,生怕哪一日舌头不清楚,说出纰漏来。胤祥闻言眉头舒展了几分,颔首道:“往后贾兄就要去内务府奉宸苑当差,倘若在御苑之中也摆上数盆这样热闹的花卉,想必皇阿玛见了,也一定喜欢。”贾琏心领神会,忙道:“下官……在下多谢十三爷提点。”胤祥笑道:“你这拘谨的性子怎么还是改不过来,分明从前不是这般……”忽然察觉失言似的,胤祥话语说到一半,却骤然而止,面上的笑意也淡了几分。贾琏从这几次胤祥的态度,已经猜出了几分,恐怕这胤祥同贾琏,先前真是有些瓜葛的。这些瓜葛纠缠,自个儿是已经统统记不得了,然而现在胤祥站在眼前,贾琏也不能明着去问他,究竟是何事。否则,万一一个不留神踩着了胤祥的霉头,迁怒于自己,那不是自讨苦吃?现在薛蟠可还在大老里头蹲着吃牢饭,贾琏自然明白胤祥有多么招惹不得。幸而胤祥也并未在这上头多做停留,转了话头问他道:“贾兄今日过来,除了送花,可还有什么旁的事情么?”贾琏怔了一怔,思忖片刻,只道:“并没有什么,倘若十三爷如今有事,那在下不妨先行告退。”胤祥摆了摆手,走至一旁坐下,笑道:“我还以为,你今日前来,一是道谢,二是来替你那兄弟说情的。”贾琏道:“蟠兄弟是冤屈还是清白,自有朝廷官员还他公道,十三爷又不掌刑部,如今我便是为他讨饶又有何用?更何况倘若行端坐正,如何会怕让旁人去审?若是心怀鬼胎,迟早也会公诸于众。”胤祥道:“想不到贾兄竟有如此胸襟气魄,倒是我小觑贾兄了。”贾琏忙道:“十三爷言重了,只是我那兄弟自小娇生惯养,牢中清寂苦寒,不知可否让家人送些衣物被褥进去,也可让他好过几分。”胤祥但笑不语,眸子向上一瞥,从贾琏的脸上不紧不慢的划了过去,悠悠道:“贾兄不必同我绕这些虚文了,那薛蟠是我整治的。他素行不端,却是家中独子,倘若这皇商依旧给他掌着,我只怕实非幸事。”贾琏见胤祥如此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倘若再佯作不觉未免矫情,便颔首道:“十三爷所言极是,只是蟠兄弟如今尚且年轻,还不省事,这受受活罪也是他自作孽,怪不得旁人。”胤祥示意贾琏坐下,又道:“倒不是我这人气性小,只是你那位兄弟胆量也是真大,后来我命人随意一查,竟是有案底在身的,判的还那般糊涂。不过,这薛家便是再怎么不成气候,终究也算是对朝廷多有建树,保全他一条性命自是不难,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啊。”贾琏应声道:“自然是这样不错,蟠兄弟这人就是鲁莽了些,那会儿冒犯了十三爷,如今这样也是他自作自受。” 第29章 贾琏漫不经心似的,掸了掸手上的戒指花托,淡淡道:“如今薛大爷倒了台,你便来寻我收留,倘若有朝一日,我也遭了难呢?你是否又要再去另寻旁人?”竹青一怔,飞快的瞥了贾琏一眼,而后又垂下首去,敛眸轻语道:“小人虽出身不好,只是却也不是那背主弃义的,如今是当真没了法子,才恬着脸皮来央二爷收留。况且,二爷有贵人襄助,不管是如何的灾祸劫难,必定都不会落到二爷的身上。”贾琏哂道:“你这话说得可不老实,这人有旦夕祸福,来日之事,谁能预料的到?你呢,着实有几分眼色,脑筋转的也快,只是你这人品性也太多变了些,我这儿庙小,容不下你这大佛爷。”竹青匆忙道:“二爷,小人从前也是读过书的,明白些事理。倘若不是家境没落了,也不会沦落至燕春阁那样的地方。小人对薛大爷言听计从,也是迫于无奈,这样的世道,二爷只怕不会明白,小人这样的人物,便是死在护城河边上,也不过破席子一卷,问也不会有人多问一句的。”他说这话时,难得的抛去了些卑小伏低的模样,眸子中染上几分哀戚神色,尾音不可抑制的打了个颤。贾琏见状,也不禁叹了口气,觉得心里头有几分不好过。这个少年的境况,贾琏倒不是不能理解的,只是理解归理解,可怜归可怜,伸出手去帮一把,就不是嘴上说说那样容易了。且不说他的出身如何,就论起他是薛蟠的人这一点,贾琏就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他。如今薛蟠是在大牢里头,可是倘若胤祥的心气儿一转,又愿意放他一马,等人出来了,一瞧自个儿的近身之人跑到了贾琏身边,那算是怎么回事?况且,这少年当时初见薛蟠之际,还是满心的惧怕不愿,如今短短的数月,便能如此游刃有余,机敏善辩,可见其心机之深。聪明是自然,只是聪明过了头的人留在身边,可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了。贾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眼前这人如今说是誓死随他,可是往后自己若真犯了太岁呢?说不准,再来个更加矜贵的人,施以小诱,这少年就能骨头都不剩的卖了自己。这样的人物,贾琏是万万不敢随意留在身旁的,隆儿办事利落机灵,兴儿又稳重妥当,贾琏自觉身旁之人已是够用,也当真不必再添人丁了。心腹心腹,若是太多了,不就成了啤酒肚?要那么多亲信做什么。贾琏既已打定了主意,就不再拖拖拉拉,只道:“不必多言了,我方才已说,不可收你留在身边,如今你便是再说出百八十个缘由来,我也是不改初衷。隆儿,取二十两银子给这位公子。”说罢,便再不瞧那人一眼,兀自进了门去。倒不是贾琏心狠,只是若一味的这个也可怜,那个也襄助,自己岂不是成了救世主了?贾府里头,宝黛的恋情是有缘无分,贾琏在中稍稍提点宝玉几句也不算什么,凤姐那放账之时,若不理清了迟早要波及自己,贾琏自然也要打点妥当。而将来迎春与孙绍祖的凄楚姻缘,探春不知何去的远嫁他方,这种种事情,贾琏都尚且不敢说自己能够帮衬扭转,更别说去帮一个无亲无故的少年了。不知为何,贾琏竟忽然想起了那日在燕春阁,自己出门时迎上少年的那道绝望目光。总归,这一次就算是做了场恶人吧。贾琏叹了口气,挥挥袖子便往屋里去了。进了屋却不见凤姐,贾琏已经对她的忙前忙后已然习以为常,本想着去瞧瞧巧姐,一出门却恰好遇上凤姐进来。“哟,可回来了?今儿个府里头事情多的不像样,要我出来进去的忙着,您大爷倒甩的干净。如今好容易在屋里头歇一歇,现在还想到哪儿野去?”贾琏笑道:“哪里哪里呢?你这可又是冤屈了我,这不是正想着去瞧瞧巧儿的功课。”凤姐面上略带了几分倦意,懒洋洋的靠在贵妃椅上,挥了挥手道:“你要去瞧就去罢,丫头如今用功的很,瞧那模样竟像是要挣回个女状元了。只是你明日可莫要出去胡混,今儿个去我爹那回话的人,回来同我说爹让咱们明日过去,只说有事呢。”贾琏哂道:“能有什么事情?我思忖着,兴许还是为了薛大弟弟的事儿,喊了咱们过去参详呢。”凤姐将嘴一撇道:“凭他什么薛大弟弟、薛大哥哥的,喊了咱们过去也说不出什么新鲜话儿来,你我二人尚且自顾不暇呢,府里头哪还有空闲银子再拿出去使?上一回那传旨的魏公公,前儿个才打发人从我这儿又支了二百两去,前前后后的银子,还不够填他这个大窟窿的。”说罢,又将细长的眉毛一扬,尖声道,“你不是说有法子整治银子回来?瞧瞧,银子呢?”贾琏笑着上前,伸手在她摊平的手掌上轻轻拍了一下,道:“银子总会有,往后我好歹也是有正经差事的人,不似先前那般,成日里头没个事情做。你爹那儿,去自然是要去的,不论旁的,只我升了官这一件事,就该去给岳父大人请安呢。”凤姐哧的一声笑道:“总算这话说的还有些良心,你这忽然得了擢升,里头保不准还有我爹的一份脸面在呢。”你爹是大官不错,只是我承的这一份情,倘若同你爹比起来,那可就是金脸面了。贾琏记着,在原先的红楼梦中,四大家族官位最显赫者,便是王子腾。如今虽然故事变了几分模样,王子腾却依旧是朝廷大员。他原先是外放的总兵,前阵子调任回京,任了左右翼前锋营统领,如今正是得意的时候。如此一想,相较于邢夫人的斤斤计较,王夫人做出的那股子大家之气,只怕就不全是佯装出来的了。娘家势力雄厚,总归是底气足些,又有宝玉这样一个儿子养在膝下,将来若是再成就了一段金玉良缘,那可真是再称心不过。只是现在,薛蟠这一落难,连累的薛家丢了差事,这金玉良缘还能不能成,倒也实在不好说了。贾琏忽然想起来,当初这宝钗上京,不是还为了应选秀女么?怎么这件事,搁来放去的,就忽然间没了后文?其实依着宝钗的性子,更上一层楼只怕才是她心中所求,宝玉充其量也就算个第二顺位。若是宝钗能进宫去,那宝黛的恋情,自然而然的就少了一道大阻碍。只是如今薛家落得这般田地,宝钗就算再想入宫,怕也难了。贾琏叹了口气,心中暗忖自己想的也太多了些。算来算去,都是一盘烂账。贾琏见凤姐神色倦怠,一副欲睡模样,便也不再同她多说,只应下了明日与她回娘家之事。而后便出了门去,入了巧姐那边的院子。这会儿气候凉了,巧姐穿了一件梅红色小袄,头上绑着一样颜色的绒花,脚下蹬着小棉靴,坐在炕沿上捧着一本书在瞧。见贾琏进来了,忙下地恭恭敬敬的问了一声好,又咯咯笑了两声。贾琏从前没有孩子,如今平白得了个大姑娘,总算也能够明白了些许父母对孩童的溺爱之心。这样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娃娃,真是再怎么爱宠都不会觉得过分了。只是一握巧姐的小手,竟有些发凉。贾琏面色一沉,喊了伺候的婆子进来问道:“怎么回事?巧姐的手怎么这样凉?屋里头不点火盆的么?”婆子忙道:“不敢长日点着,如今还不到那个时候,若是整日燃着火盆,又唯恐热着了姐儿。” 第31章 王子腾同二人用了茶,又笑着问贾琏道:“听闻你前儿个得了擢升,实在是喜事一桩啊。”贾琏忙道:“本该早早来向岳父大人请安,只是昨日又偏赶得不巧,这才拖到了今日。”王子腾道:“嗳,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往后在内务府当差,不比别处,定要加倍上心才是。恩典乃是皇上所赐,往后记着,定要仔细为皇上办事,决不可出半点差池。”贾琏又听王子腾传授了几样为官之道,恭谨着一一应了下来,又听王子腾同凤姐说了两句琐事闲话,忽然话锋一转,同自己开口道:“你这骤然得了擢升,可是遇上什么巧宗儿了?还是,遇了什么贵人?”贾琏心中一凛,心想这王子腾当真是精明,竟一句话就问到了点子上。不似贾府那些人,只一味觉着是朝廷念着祖上恩德,或是元春在宫内得了圣宠,这才承了恩德。只是贾琏自然不会这样就落入套中,佯装不明道:“这倒是不知了,恐怕还是圣上顾念恩情,格外厚爱罢了,说起来,小婿倒也是觉得十分惶恐,生怕做的一个不好,负了圣恩。”王子腾笑道:“你虽没有为官的经验,只是这些年在外头打点奔走,也是历练不少,大可不必如此过谦。唉,看看你是这般的出息,再瞧瞧那蟠儿……实在是……”凤姐见状忙道:“蟠兄弟是不懂事些,只是那案子早就结了,如今就算再翻出来,想必也弄不出什么幺蛾子。我瞧着这事儿,只怕是有人蓄意为之,并没有那么简单呢。”王子腾恩了一声,又瞥向贾琏,笑了一笑,沉声道:“他是顽劣难教,我也懒的去理会他的烂摊子,只是毕竟他喊我一声舅舅,倘若真是出了事情,倒也说不过去。”凤姐哧的笑了一声,挑了挑细眉道:“旁的我是不知道,总归我们两个是最最无用,没有本事的人,这些个事儿,纵是日日听着,瞧着,也是爱莫能助啊。”王子腾但笑不语,只瞧着贾琏。贾琏被他看得心中有些发毛,干咳了两声开口道:“依小婿愚见,皇上对薛家总还是念着几分旧情,否则也不至于皇商的都丢了,封号却仍留着。这蟠兄弟乃是薛家独苗,想必就算是真有其事,也不至于只有死路罢。岳父大人,如今倘若真是有人要构陷薛家,那这可是风口浪尖上的事情,倘若真去参合一下子,还说不准是福是祸啊。”他本是想说的煞有其事一点,让王子腾认为他胡诌也罢,总之别再想着把他拉到水里去。只是没有料到,王子腾闻言反而眸子一亮,笑道:“贤婿高见啊,如今这说起话来,果真是头头是道。此事先就此放上一放,这几日我先命人在狱卒那儿通融几分,免得蟠儿在牢中受那活罪,往后若是有了转圜,再办不迟。”贾琏没想到王子腾竟真信了自个儿的一番话,只是听了他说的那活罪之时,心中不由觉得好笑。也不知是王子腾正好寻了个撒手不管的由头,还是真以为薛蟠的案子无关痛痒。你那外甥可是杀了人的,又犯到了胤祥手中,就算不要他的性命,也绝没有让他舒舒服服出来的道理。只是,这王子腾心性多变,难以揣摩,贾琏打定了主意,往后无论是私下走动还是官场来往,这人还是能避就避的好,免得他日又招祸患。一屋子三个人,都各怀心思,偏偏面上还要从容畅谈,实在是累的很。王子腾又留贾琏和凤姐在府上用了午膳,待到午后才坐上马车回了贾府去,路上凤姐便道:“你只管瞧着好了,一会儿回了府去,老爷太太必定要喊你过去问话的。”贾琏哂道:“问就问好了,随着他们,总归今日岳父已将话放了出来,这事情啊,咱们没那个能耐管,也没那个心力操持。待一会儿回去了,我自去同老爷说便是,依我瞧着,老爷其实也不很爱管这事,多半是太太心中放不下去。”凤姐将嘴一撇,嗤笑道:“凭她能不能够放下的,也别让咱们去掺和这些烂事。”贾琏颇为无奈的笑了一笑,心想道,自己这才刚刚得了个小官职,连上任都不曾,便已经引得王子腾疑心他身后贵人是谁了。这可真是貌似太平,实则步步凶险啊。重重的叹了口气,心中也觉甚是疲累,回府之后,贾琏刚要与凤姐回房歇息,便见周瑞家的迎面过来了,同二人福了一福,又堆笑道:“二奶奶回来了,太太要寻个东西,却一时间寻不着了,打发我来跟二奶奶问问。”凤姐道:“是什么东西?”周瑞家堆笑道:“是前些时候,宫里头娘娘赏下来的一匹西洋布,先前太太用了些,如今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要寻了。只是刚才让人在库里头找了找,竟找不见了。”贾琏一怔,忽然想起,巧姐房中那婆子寻回来的里衣布料,不正是什么宫里赏下来的西洋布么?仿佛还是王夫人裁了衣裳,余下来的料子。这下子可巧的很了,那料子只怕已被裁缝给使了,可要到哪里去寻?第26章 一盘烂账凤姐笑道:“不过是块衣裳料子,打发个丫头过来知会我一声便是了,怎么还劳动周姐姐亲自来了?进屋来坐坐,陪我说说话儿罢。”周瑞家的忙笑道:“二奶奶这样看重,原不该推辞,只是太太那儿却还等着,这……”凤姐心下会意,便笑着挥了挥手道:“既是这样,那就不多留周姐姐了,你先回太太那儿去,一会儿我上库里瞧瞧,寻着了再给太太送过去。这是这会儿又不是什么正日子,太太怎么想起来要裁衣裳了?”周瑞家的道:“这我倒不清楚了,太太的吩咐,我们做下人的哪敢多问呢?那料子我见过一回,上头的花纹很是素雅的,兴许是想做个抹额呢?”凤姐同周瑞家的又说笑了几句,便让她先回了,待她走后,凤姐便同贾琏道:“你若是要先去回老爷,就过去罢,我先往库里瞧瞧去,也不知是谁收的,一块布都寻不着。”贾琏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拉住她道:“不必去了,那布你寻不着了。”凤姐奇道:“为何这样说?”贾琏苦笑了一声,拉着凤姐进了里屋,二人坐下后贾琏方道:“昨儿个我不是去瞧了巧姐么,见她穿的衣裳单薄,便让裁缝替她重新裁了一身里衣。”凤姐道:“这事儿我知道,你又提起来做什么?”贾琏道:“用的料子,我是让婆子去库里头寻的,结果婆子捧回来的就是块西洋布,我那会儿没有留意去听,现在想想,倒仿佛就是宫中赏下来的。你说说,你现在再去寻,还能寻出个什么结果来?”凤姐一怔,眸子微微一转,挑眉道:“你前脚刚为巧姐裁了衣裳,怎么后脚太太就要打发人来寻?依我瞧,这事儿透着古怪蹊跷,只怕……哼。”贾琏见她将嘴巴一撇,面露不屑之色,便接了话道:“你心里头明白就好,论起来,她还是你的姑母,怎么这样处处计较针对?不过,倒也是不好说,万一她就真是忽然想着要用了呢?”凤姐道:“嗬,你倒来问我,心里头明镜儿一样的,谁不知她是为了什么才这样刁难?你得了官职,长了脸面,咱们就算是在这儿管这家,总归是大房的人。偏你这样不走心,用了她姑娘从宫里赏下来的东西,如今倒弄得我这儿为难。”贾琏微一蹙眉,想了一想又道:“这西洋布虽然稀罕,却也不至于全然没有罢?你娘家可有么?寻一匹来给她送去就是了。”凤姐道:“你这话说得更是糊涂了,就算是西洋布,那上进的料子,和寻常府中得来的,能够相比么?”贾琏不禁有些烦闷,觉得十分堵心。自己给女儿裁一身里衣,用了点料子,竟也能引出事端来。只是如今王夫人正为着薛家的事情周旋,王子腾那儿的做派又是暂且不理,如今再拿不出料子堵上王夫人的嘴,还不知王夫人又要如何作难了。这一位佛口蛇心的太太,别人不知她的品性如何,贾琏可是一清二楚的。 第33章 次日起身之后,贾琏挂记着铺子,便着人备了车自往铺子去了,瞧着那些人在里头忙进忙出,贾琏便想着也该请个风水先生来卜一卦良辰吉日,好开张大吉。他虽然不大信这些,只是入乡随俗,该做的事情,就做做齐全罢。就当是图个喜庆,也是很好的。只是贾琏正要出门去寻先生,却忽然撞上一人站在门外,眉眼俊挺,笑容温浅,似乎心情十分不错。贾琏见是他,也忙笑着唤了一声,“十三爷怎么会来我这铺子?”胤祥淡淡道:“刚从宫中回来,只觉无事,便在街上随意走走,撞上了,便过来了。”说罢,又问道:“贾兄这是要往哪儿去?”贾琏将要寻风水先生的事儿一说,胤祥又笑道:“我倒是认识一位先生,很有些见解的,与旁人不同,贾兄不妨见上一见?”贾琏一听这般,连忙道谢,说话便与胤祥往外同去。一路上二人走着,胤祥忽然问道:“贾兄今日瞧着气色不似往常,可是有心事么?”贾琏一怔,不禁笑道:“十三爷如何能够瞧出来的?”胤祥道:“我自然能够瞧出来。”他这样一说,贾琏反倒不好再问,只得苦笑道:“是些家宅之事,说出来只怕让十三爷见笑,我倒是不很在乎那些,就是屋里屋外的不和睦,听在耳中看在眼中,也觉烦闷了。”胤祥又道:“既是这样,贾兄不妨同我说说,没准儿就能想出开解之道了。”贾琏也觉得这事情弄得很不痛快,虽然王夫人没同自己说些什么,却弄得自己无端亏欠了她一样,便将那料子之事,同薛家之事一并,都同胤祥道了出来。第27章 小露身手贾琏虽想说的轻描淡写些,只是心里头一股闷气难消,言辞之间不经意也带上了几抹不忿之意,语罢之后,又道:“这宅子里头人多,事端也多,倒不是我爱牢骚,只是着实觉得烦闷得很。”胤祥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你那位婶母,似乎同贾兄略有不睦?”贾琏叹道:“她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自然不能顶撞,料子也不过是个幌子罢了。”胤祥道:“不过是一块西洋料子,值什么呢?我前儿个得了几匹好的,眼下也不是裁衣裳的时候,一时间倒也用不上。”贾琏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连忙推拒道:“十三爷的美意在下心领了,只是这事儿也并不是什么大事儿,过去也便过去了罢。倘若我真拿了料子回去,那七嘴八舌的问起来,倒不好分说了。”胤祥眉毛一扬,笑问道:“贾兄莫不是怕让府里知晓同我来往之事?”贾琏听胤祥问的如此开门见山,反倒有些局促起来,干干的笑了两声道:“这……十三爷勿怪,只是我家中人多事杂,我这般考量,也是唯恐他日徒增烦忧。”胤祥微微一笑,道:“你我二人惺惺相惜,一见如故,我待贾兄亦是一片赤诚,怎么贾兄一见了我,便如此的步步小心,如履薄冰呢?”贾琏被他问的一时哑然,支支吾吾了半晌,却不知如何开口。这样的话挑明了问,还能怎么回答?难不成真要告诉他,我家里那些亲戚,一个个都跟势利鬼托生似的?胤祥见他不语,不禁轻轻叹了口气,道:“如此看来,倒是我交浅言深了。”贾琏闻言登时惶恐起来,连忙辩解道:“十三爷若说这样的话,那可就真是折煞在下了。我贾琏不过一介凡夫俗子,碌碌无为,才德更是平庸,能得十三爷看重,已是无上之福了。说上一句略为逾矩的话来,贾琏亦是将十三爷视为朋友,既是朋友,就更不该为十三爷平添烦忧。便拿这次蟠兄弟的案子来讲,倘若给府上知晓我同十三爷这一层关系,必定要我来央十三爷开恩的。”胤祥闻言驻足,凝眸片刻,忽然唇瓣微微一抿,眉眼俱都柔和下来,笑道:“原来贾兄还多了这一重考虑,贾兄品性高洁,难怪应付不来那些内宅之事了。”贾琏被他这一句品性高洁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两声,又兀自岔开了话去。他倒也没有胤祥想的那般好,只不过王夫人是存了心思要找不痛快,贾琏就算再不喜欢她,终归是亲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王夫人若当真隔三差五的生事寻衅,岂不更让人头疼?“说起来,贾兄府上仿佛是二房管着家?”贾琏不知胤祥怎么又将话头扯到了这儿,只得点头道:“正是如此。”胤祥道:“既是这样,贾兄在府上料理起事务来,可会有许多地方受制于人?”贾琏听的愈发糊涂,索性便笑道:“十三爷有话不妨直说,那管家的差事,说一句实话,我是不很稀罕的。”胤祥笑道:“贾兄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拘泥于那样的小家小业之中,不知贾兄可曾想过,开府别居?”胤祥这话,却大大的应上了贾琏的心思,闻言便笑道:“不瞒十三爷,这样的心思,倒也并不是没有动过。只是一来没有合适的缘故,不好开口,二来……现下手头也没有那样多的富裕银两,如今也只能当个空想罢了。”胤祥道:“若是紧着要使银两,贾兄不妨从我这儿先拿些去。”贾琏笑道:“哪里能事事处处都劳烦十三爷呢?如今府上又忙着娘娘省亲之事,这事儿放一放倒也无妨。”胤祥听罢,也不再勉强,只颔首道:“贾兄只是莫要同我客气便好,遇上了什么难处,定要和我说上一说,否则,就实在对不住你我二人的朋友情分了。”二人边走边说,直走到一处府邸跟前方停了下来,贾琏抬头一看,不由一怔。不是说要去找风水先生么?怎么倒回了十三贝勒府?胤祥在旁道:“这一位先生,可说是我的一位幕僚,住在我的府上,天象仙机,他都颇有见地的。”贾琏听罢,不禁对这位未曾谋面的风水先生多了几分敬意和好奇来。胤祥对皇位并没有什么野心,历史上对他所有的记载也不过是尽心尽力的辅佐雍正而已,这位先生,与其说是他的幕僚,倒还不如说是雍正的幕僚。能够入得了雍正的眼,可见此人必定不俗。能让这样的人为自己测算风水吉凶,只是多大的荣幸啊,贾琏连忙跟着胤祥进了府去,绕过回廊入了后院。只见一青衫男子坐于石桌旁,手中握着毛笔,低着头不知在算写些什么。胤祥在旁唤了一声,“邬先生。”那人竟也没有动静。贾琏见状只觉不妥,这人就算是胤禛的幕僚,也不该对胤祥的态度如此猖狂。刚想开口咳嗽两声,却忽然听那人长叹一声,摇头道:“思道无用,思道无用啊!” 第35章 贾琏忙道:“我那话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谈得上什么见解呢?十三爷可莫要取笑在下了。”胤祥道:“嗳,哪里是取笑呢?贾兄连西洋人的数学题目都能够精通,实在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不知贾兄身上还有多少本事才德,是我所不知的呢?”贾琏被胤祥略显灼热的目光这样一扫,心中不禁颤了一下,道:“精通二字,实在是愧不敢当,只是略通皮毛罢了。实话同十三爷说了,在下除了在数理、经济上略通一二之外,余下的事情可谓是一概不懂。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那些就更是全然不会了,本事是没有什么,才德,就更不敢说了。”胤祥笑道:“贾兄一贯爱自谦,这精通数理,在时下已是难得之才了。那些个诗词书画,人人都会,倒显不出什么来了。”贾琏听胤祥口口声声为他开脱,面上也不由露出几分浅浅的得色来,嘿嘿笑道:“比不得十三爷少年英雄,听说十三爷精于骑射,发必命中,倘若来日得了机缘,可真想瞧瞧十三爷的马上英姿。”他说这一番话,本是客气之言,人家夸赞了他一箩筐的话,不回敬两句,未免也显得没有礼貌。谁知胤祥听了他这话后,忽然眸子一亮,绽出一个十足和暖的笑意来,颔首道:“没想到贾兄竟也喜欢骑马拉弓么?既是这样,待气候暖了,寻个好日子,咱们一同去城外的庄子上,好好的跑上两圈。”贾琏闻言连忙摆手道:“若是让我在旁瞧着,那倒是没有什么,只是若要赛马,我又哪里会是十三爷的对手呢?”贾琏不是不会骑马,只是每每一坐到那马背上,他就全身上下都说不出的别扭,感觉四肢都僵了,生怕坐的靠前或靠后了,那马儿一个不乐意,便将他摔到地上去。故而,屡屡出门,贾琏还是吩咐小厮备车的时候多些。他可不是宝玉那样的年纪了,万一摔了腿扭了腰的,别说在清朝了,就算在现代那也是麻烦事啊。胤祥不知道他这样的心思,只道他又谦虚起来了,便不可置否的笑了一笑,透过窗棂向外瞧去,悠悠道:“这雪,竟下的越发大了。”贾琏闻言亦是朝着窗外望去,外头的天色已经暗了,廊下挂着灯笼,烛光透过纱罩子向外散着,灯下的雪地被映的有些发红,配着屋子里头燃的檀香,使人心头都不由自主安定了几分,别有一番华彩。“瑞雪兆丰年,看来明年定是个好年份。”胤祥听罢一笑,唇角微勾,声音像是春日里的暖风,“贾兄的铺子过阵子也要开张,如今又有这样一场瑞雪,果真是个好兆头。”贾琏听了心中欢喜,笑道:“借十三爷吉言了,我倒不指望什么大红大火,只争个中上游便是很好了。”胤祥道:“方才邬先生不也说,贾兄的铺子乃是大吉大利,百事吉祥么,贾兄不必多虑。今夜虽是下了雪,却显得月色好看的很,贾兄若不觉得困乏,手谈一局如何?”贾琏难以推辞,面上只得笑着应下,心中却是叫苦不迭。又要下棋,自己这个连臭棋篓子都算不上的棋艺,在胤祥手下除了被杀的片甲不留还能有什么别的结果?虽然自己不大在意这些,可是总输总输,面子上也挂不住啊。贾琏眼看着胤祥将棋盘摆了开来,忽然眸子一亮,笑道:“先前已同十三爷下过了棋,我是甘拜下风的,只不过这黑白二字还有另一种玩法,不知十三爷可有兴趣么?“胤祥问道:“贾兄说的可是五连子么?”贾琏笑着摇了摇头,指着棋盘上的格子道:“这种玩法叫黑白棋,不是下在边角和线上的,而是下在格子里头,学起来简单的很,却很耐得住玩。”胤祥看贾琏白皙修长的手指捏了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不觉微笑问道:“这玩意,可又是那位高人所授?”贾琏一边在棋盘上放了两黑两白四颗棋子,一边抬眸笑道:“十三爷果真聪明过人,竟一猜就中了,这黑白棋亦是黑子先行,这四颗子是既定之局,我执白子,十三爷执黑子,将棋子放在棋盘的空格上,而当自己放下的棋子在横、竖、斜八个方向内有一个自己的棋子,则被夹在中间的全部翻转会成为自己的棋子。听起来乱些,一下起来便十分明了,十三爷请落子。”胤祥略一沉吟,便寻了一处空将黑子落下。贾琏亦是跟上一子。待二人下了几步之后,贾琏又稳稳落下一子,笑盈盈的将胤祥的一枚黑子取下,换了自己的白子放入,又道:“如此便可换子了,待这棋盘满布棋子之时,便是终局,届时再来清算何人的棋子更多一些,便作胜方。”胤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饶有兴味的笑道:“果真有趣,贾兄可莫要因我是初出茅庐,便处处相让,否则可就失了妙趣。”贾琏笑着应了,心中却想,你说让我不放水我就不放了?到头来你若输了棋又不痛快,倒霉遭殃的还不是我么。诚然,依照胤祥的个性,应当不至如此,只是贾琏却仍不敢逼得过紧,头一局赢了他五个子,下一局,便减到了四个。贾琏本想着,陪胤祥下上几盘,新鲜劲儿过了自然也就作罢了,谁知胤祥却越下越是精神,唇角噙着笑意,兴致勃勃的瞧着棋盘。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是三更还是二更,贾琏明明已经乏的眼皮有些打架,却仍要强打着精神陪他下棋。贾琏心中此刻,着实懊悔不已,好好的下围棋不就好了,瞎卖弄什么黑白棋呢?这下可好了,把胤祥的瘾勾了起来,自己也别想睡了。就在贾琏实在忍耐不住的打了个哈欠之时,胤祥“啪”的将一颗棋子稳稳落下,笑着抬头问道:“棋盘落满了,可是该数子了吧?”贾琏点了点头,揉了揉眼睛数了起来,期间还数错了一次,可是最后的结果,却着实让贾琏目瞪口呆。使劲揉了揉眼睛,仔仔细细的又数了一遍。下这一局的时候,贾琏又困又累,连放水的心思都没了,只想着赶紧下完,谁知道,胤祥却赢了他五子。胤祥在对面瞧着贾琏的模样,不由好笑道:“如何?这一局是赢了几子?”贾琏脸上挂着几分尴尬的笑意,干干笑了两声,低声道:“五子。”胤祥眉毛一挑,有些失望道:“竟又输了你五子?本以为能精进几分,谁知却不进反退了。”贾琏叹了口气,抬头笑道:“是赢了我五子,十三爷果真天资聪颖,短短几个时辰便可融会贯通,在下除了佩服二字,也实在说不出别的赞许之言了。”这皇帝的儿子,头脑就这么好么?这黑白棋,自己虽然不是每日苦心钻研,可是好歹也下了一年多,怎么让胤祥一个晚上就给赢了。真是丢死人了……胤祥赢了一局,心中自然愉悦,只是见贾琏精神有些恹恹,这才留意到了时辰,连忙歉然笑道:“不知不觉,竟已到了这个时辰,贾兄必定乏累的很了,都是我的疏忽,这棋改日再下,如今也该歇息了。”贾琏听到胤祥总算肯放他一马,精神陡然一振,方才输棋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连忙站起身来道:“十三爷也该早些歇息才是,不知在下的房间在何处?”胤祥起身笑道:“如今已是夜半时分,客房离我这儿还有些距离,贾兄如今过去,只怕要被冻得不轻。”贾琏不解其意,愣了一愣瞧着胤祥。胤祥笑的十分可亲,指了指身后那张宽塌道:“如此,便只好委屈贾兄同我在这榻上屈就一晚,免得吹风着凉,如今这会子的时气,可是最容易让人受病的了。”不……不是吧? 第37章 自己的睡相,难道真这么差不成?都能把腿缠到人家身上去?贾琏顿觉一阵尴尬,只是还没理平心绪来,就听到胤祥低沉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醒了?你竟起的比我还早些,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瞧外面的日头,应是辰时了。”贾琏小心翼翼的回了话,又道,“我……我昨晚困得紧,仿佛睡的也有快,若是有对十三爷不敬之处,还请十三爷定要包涵见谅。”胤祥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饶有兴味的瞧向贾琏道:“哦?贾兄可是忘了昨夜的所作所为不成?”贾琏闻言,心中一颤,忙道:“着实是不记得了,倘若有得罪之处……”“嗳,哪有什么得罪之处呢?只是贾兄睡熟之后,倒着实有趣的很。”胤祥想想昨晚轻捏他脸庞之时,贾琏伸手乱挥的模样,忍不住又笑了两声,“贾兄昨夜并未失仪,只管放心便是。”真的没失态的话,那你为什么要笑成这副样子……贾琏也说不出此刻胤祥的神情究竟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才好,只觉得眉梢眼角都染着笑意,唇角微微勾着,倒像是沾了什么便宜好处似的,面上透着愉悦之意。贾琏心中一声长叹,心道自己昨夜必定做下了什么丢人之事,给胤祥瞧去了窘态,又是输棋,又是失仪,自己这形象可真是越来越剩不下什么了。只是两人既然都醒了,那再躺在床上就更显怪异,贾琏又道了几声抱歉,便走下了床去,一边穿着衣裳一边朝窗外瞧,只见屋外的一片天地,放眼望去皆是晶莹洁白,一片银装,几无杂色。“这雪积的倒着实厚实,不过外头的路上,总该有人去打理清扫吧?”胤祥从床上走下,穿了衣裳微微笑道:“倘若走不得,贾兄就不妨再多留一日,我对那黑白棋,也着实很有兴味。”贾琏心想,这留宿一夜便已让人如此的提心吊胆,倘若再多留一日,还不知要再生出什么岔子来,便忙笑着摆手道:“不敢再叨扰十三爷了,一夜未归,府里必定也要忧心的,如今已放了晴,趁着这会儿回府去是最好不过了,免得回头路面再结了冰,就更加麻烦了。”胤祥一听他提及府中,笑意微微一僵,点了点头又道:“既是这样,那就先用了早膳再走吧,总不好空着肚子就出门去。”说罢,便吩咐人备下了早膳,同贾琏一并去饭厅用了。早膳呈上来的极快,做的又是样样精细,比起贾府弄的味道更好许多,贾琏一边喝着粥,一边低头想着事情。昨天晚上到现在,仿佛有一段记忆被剪下去了似的。贾琏总觉着,昨夜胤祥似乎是说了些什么,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最终仍是抵不过好奇心作祟,便开口同胤祥问道:“昨儿个夜里,仿佛十三爷是说了些事情的,只是我竟浑忘了,不知十三爷说了什么?还请提点我两句罢。”胤祥喝了口茶水,悠悠道:“记不得就算了,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来日方长,以后再同贾兄说起就是了。”贾琏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只是心情似乎倒也并不很差,看来是没在计较自己昨晚的失态了,当下便暗自松了口气。待用罢早膳之后,便披上了斗篷,领着小厮拜别了胤祥,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往贾府去了。回府之后,贾琏刚一进院子,便见兴儿抹着汗迎上前来,连声道:“我的二爷,您可是回来了,这一宿往哪儿去了?怎么也不打发人回来说上一声,二奶奶一宿没阖眼,方才又说身上不好受了,刚打发了人去喊大夫来呢。”贾琏闻言忙道:“昨儿个夜里头雪大,我怕回来时夜路难行,便宿在了外头,二奶奶怎么了?可是又发了脾气不成?”兴儿道:“昨儿个倒是发了些脾气,总归二爷您回来便好,这屋外头冷,您快回屋去罢。”贾琏点了点头,抬脚便往屋里走去,谁知刚一进屋,便听见凤姐尖着嗓子道:“你这天打雷劈的东西,竟还知道回来!一夜不归也没个音讯,真是把我们娘儿俩抛在脑后头了是不是!”第30章 峰回路转贾琏从外头回府,身上脚上都被寒气打得微凉,一进屋里连句热乎话也没有,上来就是凤姐这样的尖声利语扔过来,贾琏面色也是一沉,只道:“昨儿个夜里头下了那样大的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外头同人谈些正经事情,一时回不来。不过在外头宿一夜罢了,值得你这样骂天呼地的?”凤姐忽然从榻上坐直了身子,冷笑道:“你当我是真不明白么?谁知道你昨晚摸到哪一条花街柳巷去了,那会子还同我说什么,外头的人脏得很,你很不稀罕,我呸!让那起子没脸的小娼妇一调唆,你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贾琏想起昨晚与自己同榻共眠的人,又听凤姐口中骂的难听,脸色更是阴沉,拍了一下桌子喝道:“你撒泼够了没有!我已告诉过你,是在外头同人家谈正经买卖,你自己却偏要往那些龌龊事上想,如今你信便信了,倘若不信,那也由着你!”一时间屋里便静了下来,平儿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凤姐亦是鲜少瞧见贾琏如此大的火气,竟也被他喝得怔了一怔,瞪着眼睛坐在榻上,目光牢牢盯着贾琏。贾琏在一旁的圈椅中坐了下来,过了半晌之后,才打发了平儿下去,轻咳了两声,又道:“我也真是纳了闷,你怎就有那样大的疑心病?我既说了没去那种地方,就是没去,如今我好歹也是个朝廷命官,还能骗你不成?若还是不信,只管自己凑上来闻闻,看看我这衣裳上头可有半点脂粉味道么?”凤姐眼波一转,啐道:“外头那样大的雪,你身上便是有什么味道,给那雪一压,也闻不出来了。你既说是出去同人谈买卖,好,那我便问问你,谈的是什么买卖?”自己开了铺子的事,贾琏不欲让凤姐知道的太清楚仔细,便轻描淡写道:“同人一起盘了个铺子,人家出大份,拿大头的。”凤姐眸光微微一闪,忙问道:“什么铺子?同何人一起开的?你又哪儿来的富裕银子扔进去?”贾琏道:“说了你也不认得,也是朋友引荐所得,人家本不差这几个银子,只是同我聊得投契,愿意让出一部分股份来给我。铺子是卖些零碎东西,并不算很大,至于银子,我那儿总是有些,就是不多罢了。这一回投进了铺子去,可就真成了两手空空,两袖清风。”凤姐道:“你这人一贯糊涂的很,可签了契书么?当心再让人给蒙骗了去,回头银子没赚回来,再搅合进官司去。”贾琏失笑道:“怎么会搅合到官司上头?都是很信得过的朋友,品性也极好的,这事儿你不必操心,我自然有数。”凤姐嗤笑了一声,脸色却明显好看了许多,揉了揉眉心道:“一宿没能睡好,如今头疼的厉害,你喊平儿进来替我揉揉。”贾琏笑了一笑,掀开帘子喊了平儿进来,方才的一场风波,宛如从未兴起。贾琏将心态放得很坦然,如今自己是贾琏,凤姐是自己的发妻,清朝有一点似乎非常讲究,那就是决不可宠妾灭妻,嫡妻的分量非常之重,除非是犯下了大过大错,否则地位难以动摇。他现在又是朝廷命官,就更要谨言慎行才行,和凤姐真的闹崩了,对他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起码凤姐的品性和所作所为,贾琏还有所了解,再另外换一个媳妇,不知根不知底的,对付起来只怕要比凤姐还难缠些。老天爷既然给他安排了这样的生活,那就还是顺应天命,安安分分的过日子罢。待到了腊月二十三,贾琏将铺子开了张,开业当日七折酬宾,他不单是卖花,还寻了手工精巧的秀娘制了许多香囊荷包,把各种罕有花卉的花瓣放置进去。有一盆盆往外头卖的,也有一只两只这样卖的。贾琏甚至还推出了一个名为“香肌玉骨”的沐浴系列,专卖各种沐浴花瓣,从普普通通的月季花到矜贵的薰衣草,整个店里香气扑鼻,透过重重纱帷,如云似梦。每位买了东西的客人,贾琏都送上香卡一张,上头附着一朵小小的山茶花。铺子开了张,果真如邬思道所说,往来皆利,百事吉祥。贾琏亲自记账,盘点账目,看到那纯利润额度的时候,贾琏惊讶的下巴险些掉了下来。这……这花卉生意真是不可限量啊,且不说那些整盆的卖了多少,单单是那些香囊花瓣,就卖空了两次。贾琏十分清楚自己的优势,虽说别的店里头也有这些小东西出售,只是却没有自己这样全的种类和味道。这开门炮算是打得响亮,往后也不能固守成规,还需再研究些新鲜东西出来才成。这厢贾琏的生意整治了起来,那厢贾政也将折子上表了朝廷,后皇廷批复,奉旨于明年正月十五日——即上元之日,贤妃省亲。年关下头是人人都忙的不可开交,贾琏一是要顾着省亲园子,二是要看顾着店面,恨不得将一天当两天三天来用。且到了年前,各府往来的礼单也拟了出来,一样样都要应酬打点,便更是忙的贾琏脚不沾地。 第39章 贾琏闻言,心中一动,笑道:“说起这事儿,我倒还想同你商量商量,你我二人虽说在府里头还算有些脸面,只是毕竟是替二房管家,总不是长久之计。头几天给你拿回来的红利你也见着了,我心想着,待银子存的再富裕些,咱们便单搬出去,另寻个府邸,你觉得如何?”凤姐闻言一怔,身旁的平儿听了亦是一愣,只见凤姐挥一挥手让平儿先行出去,抬眸瞧着贾琏道:“你这又是打起什么歪主意了?好端端的搬出去做什么?”贾琏道:“哪里有什么歪主意呢?只是往后总是要分家的,出去另立门户,倒也没有什么不好啊。”凤姐蹙眉道:“便是往后真要分家,那也不是眼下的事情,你急个什么?倘若真要搬出府去,便是老太太、老爷、大老爷那儿也不会应下的。况且,我也没有这个心思,你呢,也最好先停了这想头。”贾琏扬眉道:“你方才不是还说嫌这管家的差事劳心累力,又出力不讨好么?如今我这也是出谋划策帮你卸下担子来,怎么你反倒不愿意了?”凤姐冷哼一声,道:“你少拿话来噎我,总归我说了不应就是不应,倘若你心思用不完,就多往正事儿上动动脑筋,成天净想这些着三不着两的事情。”贾琏闻言颇为无奈,凤姐的心思他也能猜到几分,自己这个丈夫在她的心中,仍旧是十分靠不住的。钱财和权势,对于凤姐来说,远远比男人来的靠谱的多了。其实别说凤姐,便是贾琏自己,又何尝不是将金钱瞧得比亲戚人情瞧得更重些?这府上豺狼虎豹一般的亲戚,还不如外人来的可信些。说起外人,贾琏便不禁想起了胤祥,唇角不经意便浮上了几分笑意。凤姐见他不语,狐疑道:“你笑什么?”贾琏轻轻摇了摇头,微笑道:“没有什么,你如今既不愿意,那就以后再议,总归来日方长。”凤姐方才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如今尚且少个合适的由头,还不是万事俱备的时候,倒不如再等一等。况且,贾府虽为豺狼之地,幸好有胤祥这样一个足以交心的朋友,遇到了难处,总有个能说说的地方。年关下的日子过的忙碌,却也极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十五之前,宫中的太监已经陆续来过两拨,又是巡察地方,又是勘察方向。凤姐和贾琏在外头招待应付,忙的不可开交,连一贯不理事务的贾赦,都带着手艺匠人扎了烟火花灯,阖府上下,除却宝玉和几位小姐,几乎无人清闲。好容易到了十五当日,元春所乘轿辇到了省亲园外之时,贾琏等族中子弟跟着贾政在西街门外候驾。因着贾琏如今屡屡逢源,贾政特意命他立于自己右侧,以示恩宠。待将元春迎进园子之后,贾琏等人便在外候着,这一日下来,连水都没能好生喝上两口,贾琏只觉累的是口干舌燥,两眼发昏,倚在门边便想靠着稍歇上一歇。谁知里头又出来人道,“娘娘请二爷入内说话。”贾琏一时间错愕不已,怔了一怔,随即问道:“娘娘吩咐的?”小厮道:“正是呢,二爷快去吧,不好让娘娘久等的。”贾琏连忙向内走去,只见堂中珠帘半卷,香纱层层,元春坐于正中之位,贾母和王夫人分坐左右,下首便是邢夫人、薛姨妈等人。贾琏入内之后,在帘子后头站定,恭恭敬敬的请了安,只听元春在上道:“不必多礼,听闻你前日得了擢升,切忌勿骄勿躁,本分办差,方为正途。”贾琏谨谨慎慎的应了,又听元春道:“方才游园之时,只觉园内花灯闪灼,璀璨非常,园中山石精巧嶙峋,别致生趣,又不显奢靡。听说这园子是你督修的,既有风流之景,又不至过费,实在不错。”便是再怎么愚笨之人也能听出元春话里的赞赏之意了,贾琏忙谢了恩,又自谦一番。只听上头元春问起宝玉何在,贾琏心想这会儿怕是元春要考量众人的学问了,自己在这上头是一窍不通,还是别凑热闹的好,便连忙寻了由头先行退下了。如此看来,元春倒果真是个聪明人,懂得不宜风头太过这个道理。省亲别墅嘛,修的得体不失大方就好,弄得那样穷奢极丽,又有什么用呢?娘娘不过是来打一晃就回宫了的,那些银子几百万两的砸进去,还不是给贾府众人享受用的。一个祖上有些功绩的世家,最可取的就是本本分分,兢兢业业为朝廷办事,倘若因宠生娇,无法无天起来,那日后便只有死路一条。然而贾琏不知的事,元春之所以待他这般客气,还有一层原因是为着王夫人在元春跟前提了一提那料子之事。王夫人是满心不悦,只想着由元春为她出上一口气的,谁知元春听罢却道,“母亲千万不要如此作想,这位琏兄弟,来日只怕前途不可限量的。”王夫人自然不屑一顾,元春却想,那位雍亲王是闻名朝野的冷面王,得他看重赏识的人可谓少之又少。虽说只是区区几匹布料,可是凡事多想一步总是应该,贾琏来日若真是有了出息,那也是贾府的荣耀之事。娘家硬气,她在宫中的腰杆自然也能挺直几分的。元春考完众人诗词学问之后,便又去游了园子,为各处赐名,并赐正园名为大观园。那日宝玉所题,大多都作了更改,唯独贾琏题的那一处“杏花天影”,元春见了只是一笑,再未多言。待到元春起驾之际,又将赏赐之物分发各人,男子之中,竟只有宝玉、贾兰与贾琏三人所得与众人不同,宝玉和贾兰是多一对金银项圈,贾琏则是多了宝墨二匣,如此更可见其厚爱之心。只是贾琏拿了表礼,心里头却涌出几分异样之情来,只觉得难怪这元春能够由一届女官变为后妃,果真非同一般。如今在她的心里,恐怕已将自己列入到“可拉拢范围”了。贾琏苦笑一声,掂了掂手中的墨砚,自己这样的胸无点墨之人,拿着这东西,实在是白白浪费了。“于是,贾兄这便是要借花献佛了么?既是娘娘赏下来的东西,我倒不好平白收了。”贾琏与胤祥分坐棋盘两侧,各执一子下着黑白棋,棋盘上已经下满了大半片江山,贾琏落子笑道:“十三爷只觉得我这礼物送的不尽心么?我只是想着,这样的端方好砚,正好配十三爷这般潇洒人物,若是这砚留在我的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了。”胤祥微微一笑,道:“既是这样,我也不好白拿了贾兄的砚,不妨这样,晚上我做东请贾兄一顿饭,贾兄意下如何?”贾琏笑道:“十三爷真是客气了,其实在府中吃些已是很好,何必非要往外头馆子去?”胤祥道:“嗳,新年中的那几日就想请贾兄一聚的,只是一直不得空,如今好容易闲了下来,如何能够草率敷衍了?”贾琏见他如此说了,便也不再坚持,总归不是自己花钱,去哪里吃还不都是一样的。然而待胤祥同贾琏到了城西的京华楼之后,一上二楼雅座,贾琏便立时怔了一怔,瞧着面前的二人,脑子一瞬间懵了一下子。只听胤祥在旁含笑喊道:“四哥、八哥,竟让你们先到了,弟弟可真是该罚该罚。”贾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俯下身去恭敬道:“下官贾琏,见过二位爷,二位爷吉祥。”这个胤祥,怎么也不提前说上一声?原本的二人聚餐一下子变成了四人约会,这……这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第32章 刚柔并济胤禛面无殊色的点了点头,胤禩笑了一笑,同贾琏道:“贾大人不必多礼,如今并非庙堂之上,只论私交,贾大人请就坐。”贾琏有些踟蹰的微微抬眸瞟了一眼胤禛,慌忙又低下头去,只听胤祥在旁笑道:“贾兄请莫要拘谨了,我四哥和八哥都是最随和不过的人,快坐下罢,一直站着,不更是引人注目么。”既然胤祥和胤禩都招呼他坐下了,贾琏索性也就不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总归自己的礼数已经做足了,既然是要吃饭,也不可能一直站着吃啊。菜是胤禛和胤禩二人先前就点好了的,陆陆续续上的极快,贾琏坐在一旁略微局促,听着胤祥同二人笑语闲话,只得一个劲儿的灌着茶水。“前些日子,多亏了贾大人的聪明机智,竟解了那西洋人的数理题,倒不知贾大人师从何人?”贾琏听胤禩这般笑盈盈的问着自己,连忙道:“是蒙一位方外高人所教,如今也实在难寻其人了,在下所懂,不过皮毛而已。” 第41章 胤祥微微一怔,面上忽然绽出笑意,向前凑了一凑,道:“我对四哥固然是敬重非常,然而对贾兄的爱重之意,却也是不逊分毫的。”第33章 柳家二郎马车里头的空间本来就不大,胤祥这样往前一凑,两人的脸之间几乎只差分毫。贾琏闻言怔了一下,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拉开少许距离,道:“十三爷的一片心意,在下自然明白。”胤祥笑了一声,抬手揉了揉眉心,喃喃道:“倘若真的明白,那便好了。”贾琏听得有些一头雾水,只觉得胤祥仿佛有些不同往常,却又说不上是哪里不对劲。两个人之间的氛围,似乎变得有些怪异微妙,贾琏轻咳了两声,又岔开话去问道:“对了,有个事儿倒是一直很想问问十三爷。”胤祥恩了一声,颔首道:“贾兄但说无妨。”贾琏思忖了片刻,斟酌了一下措辞,方开口问道:“那会儿,我们东府的蓉哥儿媳妇去了,十三爷亲自前去路祭,我竟不知,是因着什么,让府上得了那样大的脸面,蒙十三爷亲临。”胤祥怔了一怔,随手折了一下袖口,漫不经心似的道:“这事儿是有的,但是也过去了许久,贾兄怎么无端端想起了这个?”因为我好奇啊!贾琏心想,古往今来所有的红学家都在揣测推敲秦可卿到底是什么来头,她一个孤女,被抱养进了小官之家,而后又入了贾府,本来应该是个不怎么显山露水的人物才对。可是这个人物,偏偏就是个最不寻常的,单单有个皇子前来路祭她这一点,就已经足够匪夷所思的了。贾琏笑了笑,道:“并没有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倘若十三爷不方便说,那就只当在下从未开过这个口罢。”胤祥道:“倒不是不便开口,只是此事涉及些许宫廷内密,我不告知贾兄,也是不想给你引火烧身而已。”贾琏闻言心头一凛,忍不住脱口道:“难道她当真出身高贵,非同寻常?难道……还跟宫里头有瓜葛?”胤祥沉声道:“她的来头便是再怎么了不得,如今也不过是一身死之人罢了,论起来,倒还是我姑母的辈分,我去路祭,也是受命而行。”贾琏听罢,心里头飞快的算着,如果说是胤祥的姑母,那就是与康熙平辈,如果真是什么堂堂正正的皇亲贵戚,也不会沦落到养生堂那样的地方去,祖上恐怕是遭过难的。贾琏只低头想了片刻,便忽然眸子一亮,抬头道:“难道是多尔……”“贾兄,有些事情,心里头明白便是,不必非要声张出来。”胤祥笑着用手指摁了摁贾琏的嘴唇,又道,“她在外这些年,宫中是一直知道的,谁知年纪轻轻的便去了。倘若要公然祭奠,未免大张旗鼓了些,如此,便派了我前去路祭。”贾琏被他堵住嘴巴,最后那一个“衮”字便被无声无息的咽了回去,心中想着,这样就难怪了。这一段的历史,他在大学选修课的时候刚好听过一些,顺治是削了多尔衮爵位的,他的后人,自然也不会受到什么良好待遇。只不过,这个康熙倒是还挺念着亲戚情分的,还派了胤祥前来路祭,送她最后一程。倘若是换了雍正……贾琏低笑了一声,只听胤祥问道:“贾兄想到了什么趣事儿?何不说出来让我也乐乐。”贾琏又干笑两声,道:“没有什么,只是这刚刚解了一个心里头的疑惑,觉得心里舒坦呢。十三爷放心,这事儿我绝不会往外头胡乱嚼舌头的,这就烂在肚子里了。”胤祥道:“贾兄的品格,我一向是信得过的。”说话间便已到了贾府外头,贾琏同胤祥拜了别,正要下车去的时候,却忽然又听身后的胤祥喊他,转过身去一瞧,只见胤祥从后头取了个六角形的手炉来,上头雕着“和合二仙”的图样,递到贾琏的手中道:“这一路回去,夜里寒凉,贾兄拿着这个好些,免得受了冻。”贾琏将那小手炉握在手中,虽做的精致小巧,却当真暖和的紧,想到外头的寒风凛冽,一时间倒也不舍得放下了,遂同胤祥颔首道:“多谢十三爷了,赶明儿个寻一日得了空的时候,我再给送到府里去。”胤祥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东西,贾兄留在身边用就是了,我那儿还多着。”贾琏又谢了两声,这才下了马车,一出去,外头果真凉的厉害,风一个劲儿的往领口袖口灌。贾琏打了几个寒噤,手里头握着手炉,微微打着哆嗦往屋里头快步去了。这一年的冬日,似乎过得格外寒冷,又迟迟见不到春意,直进了三月里,才渐渐暖和起来。正当此时,薛蟠的案子也总算是有了眉目。胤祥倒是说到做到,果真没有取了薛蟠的性命,将他杀了冯渊的案子定了个误杀。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薛家不仅又往冯家贴了大把的银子过去,薛蟠还挨了板子。这五十大板打下去,却还不算完,衙门给他带了枷锁,立于衙门之外,受人指点唾骂,为期一月,活活将薛蟠折磨的苦不堪言,虽生犹死。薛姨妈日日在府中哭天抹泪,宝钗除了在房中陪她说话宽心之外,几乎不在人前露面。王夫人倒是时常过去,姐妹二人说上几句体己话儿,眼眶又要红了一圈。“她那一幅慈悲模样,端的倒是像样的很,生怕人家不知道她贤惠大度呢。”凤姐不屑道,“薛大弟弟那案子,使力托人的分明是我爹,如今倒像是她出了多大功劳一般,也不觉臊得慌!”贾琏笑道:“你同她计较这些又有何用?咱们本就不愿管这些事情,如今也好,往后若是再捅出漏子来,只管去寻她好了,咱们不是落个清静么?”凤姐道:“话是这般不错,只是心里头总是不舒服的很,她倒不想想,那薛大弟弟日日在衙门口站着,丢的不也是咱们府上的脸面?偏她还要跟薛家人那样热络的来往着,难不成还想指望薛家能再复起?平时瞧着精明,到了这个节骨眼儿,却怎么也看不明白。”贾琏道:“她喜欢亲近谁,便亲近谁好了,与你我何干?总归上头还有老太太看着呢,出不了什么岔子。”这些日子,他已经在奉宸苑内走马上任,平时的公务并不很多,大多是抄录文书这样的活计。贾琏的花倒是还没种进御花园里去,倒是近日皇帝下旨要修葺畅春园,遂挪了大批的花卉过去,贾琏的花,自然也顺理成章的送了进去。皇家园林,千檐百宇,恢宏之势,不可言表。贾琏借着这一次买卖,狠赚了一笔,将这笔银子分成两份,一份存进了桃花源去,另一份则拿去在城东又租了个铺子,开了个分店。贾琏是学经济的,太清楚金钱流动的重要性了,如果他每赚一笔都只是握在手中压着,那他永远也不可能做大做强。只有不停的向外延展,扩充,才能够把金字塔一层层的盖起来,直到站在顶峰,俯瞰众生。当然,贾琏也不敢奢求做成什么亿万巨富,农民企业家的头号已经非常响亮,做人要懂得知足。这一日贾琏刚去见了贾政,正要出门往铺子去,却远远瞧见一个少年揉着鼻子从廊下来了,乍一见着贾琏,少年先生怔了一下,而后草草的低头行了个礼,喊了一声“琏二哥好”。贾琏在这府里的这些日子,鲜少与他碰面,如今见到了,贾琏对他倒也没有什么厌恶感,便点了点头道:“环兄弟今儿个不用去学里么?倒很清闲。”贾环抬起头来,眼眶有些发红,吸了吸鼻子道:“今儿个学里先生身体不适,就停了没去。”贾琏见状不禁问道:“环兄弟这是怎么了?给人欺负了不成?”贾环低着头,怏怏道:“没人欺负我。”贾琏看着面前的少年,比宝玉还要小上些,身上却没有一丝孩童的天真之气。想想他是庶出,府上连下人也不将他放在眼里,王夫人自然不会去疼爱他,贾母又是个心里眼里只有宝玉的,加之贾政也不会去过问这些内宅琐事,也难怪贾环时常委屈了。 第43章 贾琏奇道:“柳兄也知道这铺子不成?”柳湘莲道:“前儿个有人送了我一盆花,从前这许多年竟从未见过,后来一问,才知道是从这家铺子买的。如今这铺子红火的厉害,从前爱用熏香的,如今都改了佩戴香包放在衣裳里头,味道淡雅,还新鲜。说来也奇,不知贾兄是如何得来这样多古怪名堂的花种的?”贾琏干笑了两声,正想着要如何应答,只听身旁胤祥淡淡道:“那些花种都是从霍格沃茨得来的,从前我也未曾见过,柳兄不必奇怪。”柳湘莲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又道:“好生稀奇的地方,贾兄年少有为,相比起我等碌碌之人,实在令人自惭不已。”贾琏谦虚道:“不过是些小本买卖,算不得什么,不知柳兄如此在何处当差?”柳湘莲道:“并无差事,不过整日耍耍花枪,吃酒赌钱罢了,比不得贾兄能干。”你长得这么帅,其实不太需要去找差事做的啊,找个富婆包起来,好吃好喝的自然就有了。或者,找个富翁也不是不可以……贾琏一边胡乱想着,一边进去到柜台前拿了两支小小的瓶子出来,递给柳湘莲道:“这是前些日子新弄出来的东西,还没开始往外头卖呢,今日见了柳兄,也是有缘,权当一点小小礼物,还望柳兄笑纳。”柳湘莲因为生的俊美,平素有不少人喜欢同他结交,收礼物也不是一回两回的,于是微微一笑,便伸手接了过来。他瞧着手中的两样东西,摆弄了几下后,又抬眸望向贾琏,问道:“此乃何物?该如何去使?”贾琏解释道:“这比香包更方便些,取出一些沾在身上,香味约能留上两三个时辰。店里头的老顾客,我都发了一些,请他们帮忙试用。如今是小小心意,也是想请柳兄帮个小忙。只是别弄在皮肤上,沾一些在衣服上就好。”幸好自己化学学得很好,曾经听老师提起过做香水的步骤,他用了最简单方便的水蒸气蒸馏法,从花卉里头把精油提炼出来,而后又根据比例将酒精和水同精油混在一起。酒精的纯度和现代用的不大一样,贾琏就反复的调试做实验,好容易弄出了几种成品出来,自然要先往外送一送,看看市场反映如何。柳湘莲旋开其中一瓶,放到鼻子下头闻了闻,笑着点头道:“味道很清新怡人,贾兄真是有心思,做出来的东西都如此的别致精巧。”他正欲再说,只是却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喊他,原来是平素相熟的友人,同他说了几句话便要拉他去吃酒。胤祥一向不拘这些,此刻更是盼着那柳湘莲走了才好,痛痛快快的点头命他先行了,待柳湘莲走后,胤祥的目光又落在贾琏脸上,淡淡道:“贾兄回铺子来,不会是专程为了寻礼送人的吧?”贾琏点头道:“回来本是为了瞧瞧账本的,只是也不急于一时,倘若十三爷有什么想瞧瞧的,我便……”“不必同我这样客气,我也是无事可做,你要看账本,我陪你一起便是。”胤祥向内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瞧着贾琏,微笑道,“还不去瞧?”贾琏闻言只得点了点头,心想既然你也只是呆的无聊想找个人作伴,那我就不客气的去算账了,反正也是你让我这么干的,不是我故意要冷落客人。两人沿着楼梯上了顶楼,贾琏搬了把椅子给胤祥坐着,又奉了茶来。自己则将账本找出来,摊开铺平,开始一点点看了起来。对账是一个十分冗长并且繁琐的事情,只是贾琏天生就是喜欢和数字打交道的人,他是典型的理科生,一遇到物理数学化学这样的东西,就会不可抑制的兴奋起来。然而一让他去碰什么诗词歌赋,就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胤祥坐在一旁,看着他微低着头,侧脸白皙洁净,午后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打进来,落在贾琏身上。眼睫微微颤动着,眉头时而拧起,时而舒展,嘴角噙着一抹饶有兴味的微笑。不由自主似的,胤祥便往跟前坐的近了一些。贾琏没有察觉,账本看久了,眼睛就有些发酸,低着头伸出手去想摸索茶杯,却碰到了一个温温热热的东西。抬头一瞧,只见胤祥拿着茶杯,神情温柔的向前一递,道:“看的累了,歇歇在看就是。”贾琏道了声谢,接过茶杯咕噜噜喝了一大口,抹了抹嘴巴又问道:“十三爷怎么知道我看的累了?”胤祥淡淡一笑,漫不经心道:“我自然知道。”算一算,胤祥似乎很喜欢说这句话,仿佛许多事情都在他的把握之中。这样的男人,无疑是非常有人格魅力的,很适合做一个领袖,只是他却甘愿跟着胤禛,给他当前锋,打江山。不仅有能力,还重情义,不错不错,真是个好男人。可是这样的好男人,怎么不见他对哪个女孩子有兴趣呢?贾琏又喝了杯茶,偏头向胤祥瞧去,见他只是静静的瞧着自己,十指交叠,目光沉静,活脱脱一个温柔的皇室贵公子。不过人家本来就是皇室贵公子,贾琏忍不住叹了一声,气质这种东西,果真是天生的。什么三代一贵族的说法,说的真是有点道理的……“贾兄,对柳兄似乎很是喜欢?”胤祥的话打断了贾琏的胡思乱想,贾琏听了抬头瞧着胤祥,眸子里带了几分奇怪的神情,道:“我同柳兄只是初逢,哪里谈得上什么喜不喜欢呢?”胤祥刚刚微笑颔首,正要开口时,却听贾琏又说了一句,“对柳兄很是喜欢的,难道不是十三爷么?说来也是,柳兄一表人才,风流倜傥,倒也难怪十三爷乐意同他结交。”第35章 情路漫漫胤祥捧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晃,抬眸望去,似笑非笑道:“贾兄此话何解?”贾琏笑道:“方才见十三爷同柳兄谈笑之间十分亲切,这还算不得看重喜欢么?”胤祥皱了皱眉头,将茶盏放下,慢慢道:“柳兄性子豁达率直,我不过是将柳兄视为朋友,喜欢看重这样的词,还远远不达。”贾琏愣了一下,又笑道:“那十三爷方才为何要这样问我?我同柳兄连朋友二字都尚且算不上,情分更是远比不得十三爷的了。”胤祥道:“倒也没有什么,只是见你一直偷偷打量他,又赠了东西,故而才这样猜测的。”贾琏闻言顿觉尴尬,脱口道:“你……你看见了啊?”胤祥一听这话,面色更不悦了几分。只见贾琏干笑了两声,颇不好意思的低声道:“倒不为别的,只是柳兄长得同我认得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故而就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胤祥哦了一声,漫不经心似得问道:“什么样的故人,可是至交好友么?”贾琏蹙着眉头想了想,迟疑道:“也算不上什么好友,至多算个泛泛之交罢。只不过见得多了,留下的印象自然也就深厚些。”就算是泛泛之交也是给自己贴金了,自己倒是认得人家,可是人家哪里晓得他是谁呢?胤祥问道:“他与柳兄面貌很是相像么?”贾琏支吾了两声,道:“倒也不是说很想,气质什么的都略有差异,只是五官有些像,柳兄生的更英气些。”胤祥听罢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沉声道:“柳兄于我而言,亦是不能同你相较的,今日和他一处,也是我想来铺子瞧瞧你在不在这儿,偶然遇上的。”贾琏见胤祥如此郑重的同自己解释,面上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些奇怪。你和哪个朋友在一起吃饭喝茶,跟我解释什么呢? 第45章 胤祥点了点头,将那瓶子收入怀中,开口道:“余下的那三只,我都要了,你往后也别再做新的了,只这个味道,独咱们两人用着,好不好?”贾琏一怔,愣愣的点了点头,颇有些不明所以。不过是个香水味道,要做限量版大可以再调一款就是,倒也算不得什么麻烦事。只是让他奇怪的,却是胤祥的态度,难道和别人共用一个味道的香水,对他来说也是难以忍耐的么?恐怕也因为自己是这个东西的发明创造者,胤祥才勉为其难容忍了自己罢。这皇家的人可真是麻烦啊,难怪后世的有钱人都喜欢讲究个“定制”,恐怕都是从古人这儿沿袭下来的。胤祥见他应下了,一时间心情畅快不少,同贾琏笑道:“你方才看了半天的账本,也该看的乏了,走,咱们出去转转,晚上到我那儿去用饭。”真是变脸跟翻书一样的,看来还是礼物攻势有效果啊,贾琏心中默默感慨一句,点了点头,又下楼同掌柜的交代嘱咐了几句,便同胤祥走了出去。第36章 画卷之谜“二爷回来了,二奶奶正找您呢,赶紧过去罢,去的晚了,回头又要拿我出气。”贾琏刚一回府,便见着平儿迎上来如是说着,不禁笑道:“什么事儿急着寻我,平素我在府里的时候,倒不见她着急,每每一出去了,她就能弄出一箩筐的事情来。“说罢,掸掸袖子,一边松着领口一边往里屋去了。凤姐见贾琏进了屋,便道:“到哪儿去了?从老爷那儿出来就不见了人影,没有一时半刻能消停些的。”贾琏道:“我去了铺子,好容易今儿个休沐,可不是要过去瞧瞧么?说起来,从老爷那儿出来,我还遇上了环兄弟,红着眼睛,也怪可怜见儿的。“凤姐冷笑一声,挑着桌上的烛台,道:“你倒慈悲起来了,环哥儿本不是个坏的,只可惜是赵姨娘生的,就算是再好的哥儿,也经不住调唆。”贾琏靠着躺椅坐下,捧起手旁的茶盏,浅抿了一口,道:“环哥儿才多大,只要好好教他,哪儿能有什么坏心呢?罢了,且不说这个,你今日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儿。”凤姐道:“这眼瞅着便要到薛妹妹的生辰了,今年她过十五岁的生辰,虽不是个整日子,却是及笄了。老太太那儿我还没去问,先同你商量商量,怎么给她过才好。”贾琏一听,只是宝钗的生日,便不禁笑道:“我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不就是个生日么,照着往年林妹妹的例过了便是。你方才又说了,是及笄的年份,那就再添些东西,办的热闹些就是了。”凤姐斜斜的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如若她家中,还是那以往的薛家,那自然没有什么。只是如今的薛家,可是不同往日了,我倒不是在乎那几个银子,只不过老太太心里头是如何想的,你和我可是全不知道。”贾琏笑道:“老太太的心思如何,你能猜不出来?那薛家虽说同咱们家也是亲戚,可比起来却总是隔了一层的,不很亲近。依着我说,他们家出了这样大的变故,倘若真弄的大张旗鼓,没准儿薛妹妹还不愿意呢。”凤姐道:“那依着你的意思呢?”贾琏道:“我一向不理会这些,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你还是去旁敲侧击的问问老太太的意思。另外,有往年给林妹妹过生日的旧例摆着,多少也得是那个意思。”凤姐想了想,便应了下来,又道:“如今这史家大妹妹也过来了,多半儿要留着过了生日才走呢。上一回你给我的那宫扇,明儿个我让人给她送去一柄,顶着你的名头,你看如何?”贾琏嘿嘿笑了一声,摇头道:“在史家大妹妹跟前做人情,你去做就是了,何必要便宜了我?再说了,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也不很稀罕在她跟前露脸逞能,你送过去就是了,一把扇子,值什么?”凤姐笑笑说:“不过是平白说上一句罢了,你若是不要,我还不稀罕巴巴的贴合呢。”说罢,一甩绢子,自坐到了妆台跟前,开始卸褪钗环。贾琏今日出去了一整日,身上已经有些乏了,躺下之后没过一会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谁知却睡的不大安稳,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刮搔着自己的面颊,痒的厉害。贾琏不耐的挥了挥手,翻个身继续睡,可那东西却越发的得寸进尺,骚扰的不亦乐乎。贾琏实在忍无可忍,愤怒的睁开了眼睛,谁知一睁眼,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刚才的感觉,是风么?现在睁眼醒来,发现自己又在桃花源里,贾琏已经不会再大惊小怪了,他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发觉桃花源大概才七八点钟的样子,正是劳作的好时候。可是自己还没睡醒啊。太不人道了,到底是什么把他弄醒的,真是缺德啊,扰人清梦……贾琏一边腹诽,一边掀开被子从床上走下来,穿鞋的时候却发现地上落了几片柳叶。这是屋子里头,怎么会有柳叶在地上?贾琏觉得奇怪,伸手想去拾起来,那柳叶却摇摇晃晃的往前飘了几下,落到了不远的前方。贾琏这下子更觉得疑惑极了,追着那柳叶走上前来,只是每每当他离那柳叶触手可及的时候,就又会扬起一阵清风,将那柳叶往前送去几步。就这样走走停停,绕过了桃花源里的那条小溪,越来越往东边去了。这边是一片草海,贾琏平时很少过来,如今却被这片柳叶好像耍着玩似的,引了过来。就在贾琏腿脚发软,准备向前飞扑压住那叶子的时候,那片叶子忽然被风猛的卷了起来,在空中摇摇晃晃转了几圈,往后头飞去了。并且这一次的速度,飞的极快,几乎一眨眼的功夫,贾琏就再也瞧不见了那个竹叶的踪迹。贾琏惨叫:“不带这样玩儿的啊!”一边叫,一边抬脚狠狠的踢了一下脚边的石子,却觉得脚上一痛,显然是踢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头。贾琏痛呼一声,俯下去拨开草丛,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这么硬实,结果,却又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匣子。这个匣子和先前贾琏发现的那个,并不太一样,先前的那个云雕精美,流光溢彩,一看就价值不菲。然而眼前的这个,比起木头,倒更像是石头,举在手中也沉得厉害。贾琏放在耳边晃了晃,里头叮当作响,看来是有东西的。既然那个柳叶费尽心思把自己引到这里,那这个石盒子里头,肯定是装了什么重要道具的。贾琏顿时生出了浓厚的兴趣,像从前玩游戏时候四处摸宝箱那样,拨拉了一下盒子的锁头。“当啷”一声,锁头应声而落,原来根本就是虚锁了挂上去的。盒子一打开,里头却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厉害武器,只有两个戒指。贾琏把戒指倒在掌心里,一个大一些,一个小一些,贾琏拿起那个小一些的戒指,套在自己的中指上,稍微有些紧。又换到无名指,恩,正好。这戒指是干什么用的呢?贾琏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却想不出个结果。只是贾琏现在的心态非常淡定,既然让他找到了这个东西,那就不会是废物,留下来的话,以后没准儿哪一天就能用上了。况且……贾琏总是觉得,这个桃花源其实是有一个主人的,那个主人也许在暗处,也许在地下,也许在天上。不知道那个人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在看着他,看着他一点点打造出一个养成农场。这种想法有些玄幻了,可是……贾琏忍不住笑了笑,拍拍身上的草屑,一边往回走一边想着,自己来到这里,以及这之后发生的一切一切,难道还不够玄幻么?给园子里的花浇了浇水之后,贾琏就走回屋里,打开面前的两口箱子看了看。其中一口是自己收着的那部分林家家私,往后预备还给林妹妹的。 第47章 贾琏欲哭无泪,无奈道:“我当真没看,实话同十三爷讲,方才……本是起了一窥究竟的心思的,只是却不敢唐突了,十三爷进屋的时候,我正要将那画卷挪开,却在一惊之下,不小心将它弄到了地上。”胤祥抬眸深深瞧了贾琏一眼,复又随手托起茶盏,漫不经心似地问道:“当真没瞧么?那就罢了。”贾琏急道:“我是真的没瞧,十三爷若是不信,我发个毒誓也是可以的。”“嗳,好端端的发什么毒誓,贾兄是君子,自然不会欺瞒我。”胤祥微微一笑,制止了贾琏,道,“其实,便是瞧了,也没有什么,只不过既然阴差阳错,也只能说明机缘未到。”贾琏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什么机缘?”胤祥微叹一声,笑容略有几分苦意,摇了摇头道:“没有什么,不过是我自己平白感慨一句罢了。”贾琏闻言也只好点了点头,想着将这画卷之事赶紧岔过去,便问胤祥道:“不知十三爷今日唤我前来,有何要事?”胤祥道:“倒也算不得什么要事,只是下个月初八我要往江宁走一趟,贾兄府上的旧宅似乎也在那儿,不知可有什么要捎带的东西么?”贾琏道:“旧宅和本家是在金陵不错,只不过宅子那儿也就剩下些空屋子和下人了,没有什么紧要的东西。倒是金陵的花卉绢纱很是不错,与京城的大不相同,那些苏绣挂屏,放在店里头摆着,也很别致漂亮。”胤祥道:“既是这样,我就替贾兄捎些回来,只不过论起眼光,我是不及贾兄了,倘若买的不合你心意,贾兄可千万勿怪。”他这样一说,贾琏倒觉得有些麻烦,只笑道:“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其实若能亲自过去一趟,那是最好不过的了,可惜啊这长日事务脱不开身,守着铺子又要去衙门当差,实在不得闲。”胤祥眸子一亮,笑道:“奉宸苑能有什么要紧差事?告个假也就是了,至于铺子里头……贾兄就没有什么可信之人,能够托付的?”贾琏一怔,问道:“十三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祥微微一笑,携起贾琏走倒窗下的罗汉床前,摆开棋盘,让贾琏先落一子,不紧不慢道:“贾兄可愿并辔偕行,共赏秦淮水榭?”贾琏抬眸望向胤祥,只见他眸光和暖,笑意温浅,不禁有些动了心思,问道:“十三爷要去几日?”胤祥道:“少则半月,多则月余。”贾琏想了想,笑道:“十三爷是去办正经公务,我若是同去,只怕耽搁了十三爷的正事。”胤祥抬手落下一子,微微一哂道:“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江宁前日大雨,请减赋税浮粮,皇阿玛脱不开身,只得命我前去瞧瞧。贾兄若是能与我同行,一路上还有个人作伴,说笑谈天,比我孤身上路实在是好上太多。不过贾兄若是顾及家中事务,难于脱身,那也不必为难,有什么想要的,列个单子来,我一并替你捎带回来就是。”贾琏忙道:“十三爷不必这样客气,其实我倒也很想出去转转,就是怕给十三爷添了麻烦。”胤祥笑道:“岂会岂会,我是求之不得。奉宸苑那边,贾兄不必操心,一切自有我呢。”贾琏不好意思道:“这样一来,又给十三爷添了麻烦,要不……我扮成十三爷的小厮,与十三爷同行?”胤祥抚掌笑道:“贾兄实在风趣,哪有面如贾兄这般俊秀的小厮呢?纵是皮相生的好,寻常小厮也不会有这股芳华气度。前儿个我曾同贾兄提过,皇阿玛有意编纂一部数理典籍,还请贾兄襄助四哥,贾兄可还记得?”贾琏点头道:“自然是记得的。”胤祥道:“江宁一带,经史古籍甚多,贾兄这一次去,只当是去寻书也好,贾兄意下如何?”贾琏自然明白胤祥这是在给他安排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去出公差,哪里还有有什么异议,笑着颔首道:“有劳十三爷费心了。”贾琏确实是非常想出去走走,来到这里之后,他还没有出过京城,外头的山河张什么样子,贾琏一点概念都没有。从前在现代的时候,他也很少出去旅游,那会儿是因为没钱,现在却是没有了时间。好容易有这样一个机会,又是跟胤祥一起出门,贾琏自然不会不愿。“贾兄与我,不必客气,你我本是惺惺相惜,若是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生疏?”胤祥执子而落,赞道,“贾兄的棋艺,真是越发精进了。”贾琏谦虚道:“成日有十三爷教导指点,倘若还是一成不变,那不是白费了十三爷的一番苦心?只是比起这个,十三爷的黑白棋才是进步飞快呢,现如今我已不是十三爷的对手了。”胤祥道:“嗳,话不可如此说,一日为师,终生为师,正是得了贾兄倾囊相授,我才能够融会贯通啊。”两人笑着下了两盘,胤祥又留贾琏用了晚膳,入了夜贾琏才自胤祥府上出来。他晚上吃的多了些,也不愿坐轿子,想着走一走还能消食,便径自走了回去。入夜之后,巷子里头总是十分的安宁静谧,贾琏也不敢往太幽僻的地方去,万一真遇上什么歹人,自己可未必打得过人家。这副身体,虽说是个七尺男儿,可是贾琏自己清楚,因为这位旧主长年荒淫无度,沉溺酒色,身体里头的元气早就被掏的七零八落了。虽说他现在竭力在固本强身,可毕竟原来的窟窿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补得回来的。下个月去江宁……从前只是听说秦淮河是何等的水波潋滟,风景如画,如今真要去了,贾琏心里也不禁有些欢喜。这会儿的秦淮河跟后世的可不一样,纯天然的啊,未经过一丝商业加工和工业污染。唉,要是自己会发明照相机就好了,拍几张照片,保存下来,留给后世,也算是记录天然文化瑰宝了。可惜了,照相机哪有那么容易发明,自己又不是学这个专业的,更何况有了相机还得有胶卷,这两样不管是哪个,贾琏对它们的原理都是一窍不通。贾琏一边惋惜一边走着,忽然听到前方一阵骚乱,紧接着就是个人被甩了出来,一个男子抬脚踩在那人的脖颈上,怒声道:“你究竟肯不肯还?”地上那人发着颤道:“大爷饶命……大爷饶命,不是我不肯还,而是我身上本来也没有那些个银子,可让我是偷是抢才能还的上?”男子冷笑一声,俯身道:“你亏欠了人家的银两,如今还要抵赖不成?看来我该给你些厉害尝尝,否则你总不知天高地厚!”说着,便又是重重的一脚踢了下去,地上那人惨嚎一声,贾琏听得忍不住直皱眉头。这会儿,男子仿佛也留意到了贾琏,侧眸瞧来,先是一愣,而后唤道:“贾兄?”贾琏无奈一笑,上前道:“柳兄好,这……月黑风高,柳兄可真是好雅兴,不知这人怎么得罪了柳兄?”柳湘莲长眉一扬,拍了拍袖口上的灰土,淡淡道:“没怎么开罪我,他是拖欠了我朋友的酒钱,迟迟不还。这人无赖的很,倘若我不给他些教训尝尝,他还不肯归还呢。”贾琏“啊”了一声,笑道:“柳兄可真是侠肝义胆,只不过……柳兄你若是打死了他,莫说酒钱银子,柳兄你还要吃上官司的。”柳湘莲道:“贾兄放心,我下手自有轻重。”说罢,又踢了那人一脚,喝道:“还不将银子交出来!”贾琏看了那人一眼,只觉一派惨不忍睹的情景,柳湘莲所谓的轻重,贾琏实在有些不敢恭维,忍不住劝道:“便是不死,柳兄将他打成残废,往后也是平添祸患。倒不如问问他身上有多少银子,柳兄暂且拿回去,不够的,容他来日再给就是。” 第49章 凤姐坐在妆台跟前,一边抚着鬓角,一边道:“你明儿个就该启程了,江宁是个好地方,美人儿也是一顶一的多,你可别胡乱招惹,丢了朝廷的脸面。”贾琏失笑,心想自己这回可是跟胤祥出去,哪里敢随便去拈花惹草?只是凤姐不明其中之事,贾琏也未与她详说,只道:“你也知道,我这一次是出去公干的,指不定要多忙呢,哪儿有那个心思。再说了,这些日子,你瞧我可曾出去胡天昏地过么?成日里就知道冤枉我,有那个功夫,还不如好好教教巧姐,她如今大了,读书识字,女工刺绣也都该学一学了。”凤姐哧的笑了一声,侧目瞥了贾琏一眼,眼波流转,抿唇笑道:“瞧你,不过平白嘱咐你一句罢了,你心里头有个谱是最好不过。说起来倒也奇怪,你在奉宸苑里头的差事,和修书又搭不上边,怎么竟派你过去?”贾琏含糊道:“江宁那边儿的花卉种子也与北地很不相同,如此也可顺便捎带些回来。总归我这员外郎也不是什么紧要职务,怕是旁人都脱不开身,这才命我前去罢。”凤姐笑道:“怎么说也是个正经差事,哪儿有什么好不好的?如今你是越发得脸了,竟也能出去公干了,咱们家的老宅子也在那儿,你过去了,可要回本家去瞧瞧?”贾琏蹙了蹙眉头,道:“本家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人物,很没有必要,我想着,干脆就不过去了。又不是特意为了回去探视的,何苦多折腾一趟呢?”凤姐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回去又少不得要散一通银子,如今这家里头出了位娘娘,太太少不得要往宫里头多多贴补着。呵,这银子是从哪儿出的?我却不信她自娘家带来的体己还能余下那么些,就算是如今还够,也架不住每个月都往里头送啊。我可要先同你说好,倘若来日老爷太太打着贴补娘娘的名头要你从铺子抽分子送去,你可是万万不许应下的。”贾琏道:“这个我自然明白,更何况我都说了,那铺子我不过是出了小小的一份,每个月的红利都拿回来给你了,哪儿还有闲钱?”他每个月给凤姐十余两银子,凤姐自然不疑有他,铺子虽红火,可凤姐一贯以为贾琏只不过拿小小的一部分红利而已,哪里会想到贾琏已经存下了一笔为数不少的银子。凤姐又嘱咐他出门在外要善自保养,又连夜与平儿为他重整了一次行装,折腾的都没怎么睡好。次日一早,贾琏去拜别了贾母等人,带着隆儿,出门往西走了数步之后,便见着胤祥的马车立于路旁。贾琏上车之后,笑着拱手,“见过十三爷。”“贾兄不必拘礼,东西都带的齐全么?其实不齐全倒也无妨,缺了什么,一路上打发人再去采买就是,只不过停靠起来费事些。”贾琏一怔,抬眸道:“怎么咱们不是坐马车去么?”胤祥笑道:“当然不是,此地到江宁,走水路最为方便,咱们坐船过去。”坐船?贾琏心里一颤,这船和画舫可不同,到时候如果起个什么风浪,扬波逆风的……“冒昧问上一问,那船……可是艘大船么?”胤祥点头道:“那是自然了,路途不近,如何能够屈就?”贾琏欲哭无泪,怎么一开始胤祥没提过要坐船啊?秦淮泛舟他不怕,可是怒海波涛就不一样了啊!他他他——他晕船啊!第39章 初觉暧昧出了京城之后,顺流南下一路向前,岸边的花一簇簇红粉交叠煞是好看。这会儿还没是沿着岸在行,远远可以依稀瞧见码头上的情形。贾琏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在清朝下江南,更是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美轮美奂雕梁画栋的大船上,昏天黑地的吐个不停。“呕……呕……”贾琏伏在甲板上,风带着潮气迎面拂来,整个人像是脱水了一样,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来,先漱漱口罢,一会儿再把那晕船的药剂吃上一副,顶不顶用的好歹也试试。”贾琏接过胤祥递来的茶盏,勉勉强强的漱了口,见胤祥又细致的递过帕子,贾琏不禁心生感激。虽然自己现在这幅样子实在没什么美感,可是胤祥却没露出过半点嫌弃之意,反倒觉得十分抱歉。“可真是的……先前怎么没听你说起过晕船的事儿?”胤祥一边皱眉懊恼,一边扶贾琏走进船舱,“若是知道你不能坐船,定不会这样安排了,好好的出一回门,却要受这样的活罪。”贾琏挤出个笑意,揉了揉眉心道:“如何能怪十三爷呢?也是我糊涂了,这往江宁去,哪里有走陆路的道理,那不是舍近求远了么?其实那汤药也不必喝了,之前也喝了几顿,还不是没什么效用。十三爷不必为我担忧,兴许坐惯了,也就好——啊——”贾琏话音未落,船只忽然猛地一斜,他二人俱是站在舱内,自然而然的向前倾去。贾琏一下子重心不稳,只想着这次可真是倒霉了,刚刚昏天黑地的吐了一场,如今又要摔个狗啃泥……谁知他身子还没挨着地,手上却被一股力道忽然一拉,贾琏猝不胜防的又向后仰去,不偏不倚的和胤祥倒在了一起。贾琏一回过神来立刻惊得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来,一边伸手去拉胤祥一边歉然道:“实在对不住十三爷,刚才一下子没能站稳,我这就拉您——”平素一贯稳当的船只,今儿个却好似犯了冲似的,又是一下子猛荡,贾琏还没将胤祥拉起来,便自顾不暇的向前栽了过去。这一下子,可是分毫不差,贾琏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胤祥的身上。胤祥尚且无碍,皱了皱眉头问道:“贾兄可摔着了么?”我哪儿能摔着啊,可是把皇家子嗣当人肉坐垫来使……我这面子可是忒大了……贾琏心中这般想着,面上一阵尴尬,站起身道:“没有没有,两次都没摔着,十三爷快起来,您若是摔着了哪儿,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胤祥见他朝自己伸出手来,微微一笑,抬手握住,起身后极随意的拍了拍袍子,微笑道:“贾兄没事,我自然也就没事了,今儿个江上不平稳,咱们过去坐坐,别站着了,免得等下子再出什么岔子。”贾琏忙道:“十三爷说的极是,快请这边儿坐下罢。”说罢,一边与胤祥往桌旁走,一边暗自松了口气。幸好刚才只是撞倒在一起,没出现什么电视里偶像剧中嘴对嘴的尴尬画面。不过那种电视剧的桥段,一般男女主角的恋情也是因此展开,自己和胤祥两个男人,就算亲一下又能怎么样?还能在一起么?就算真的醉碰到嘴了又能如何,碰一下又不会怀孕。……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啊!就在贾琏胡思乱想不能自拔的时候,只听胤祥忽然开口问道:“贾兄旧宅是在江宁,这几年贵府的各项事宜往来,仿佛也是贾兄在操办,是不是?”贾琏点头道:“正是我,虽然不才,只是叔父抬举我,让我多些历练见识,如此才时常四处奔走。”胤祥蹙眉道:“既是这样,往常贾兄回江宁时,也是坐船么?倘若次次都要这样折腾一通,岂不是太过辛劳了。”贾琏心中咯噔一下,面上仍是笑道:“是了,从前坐惯了船的时候,倒也不觉得很难受了。想来也是这些日子没有出门,如今乍一上船,又不习惯了。”胤祥道:“说起来还是我太疏忽了,这样好了,咱们到了下一处靠岸的时候,我打发人去瞧瞧。倘若有好的马车,便雇上几辆来,咱们改走陆路罢。”贾琏闻言忙道:“那如何使得?十三爷千万不要为了我这样费心了,说起来,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连晕船之症也克服不了,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胤祥正色道:“此乃天生之症,我倒要瞧瞧哪个敢笑话你的?”说罢,神情微缓,声音也温柔了几分,“况且,你若还不值得我费心,哪还有什么人值得呢?” 第51章 贾琏有些想不明白,却又觉得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权当是朋友之间谈天说话,随口问问而已。胤祥听了微微一哂,将目光投向窗棂,却不急着回答,约莫过了半晌的功夫,才慢悠悠道:“那块玉佩……”“爷,您在里头么?”门被轻叩了几下,外头传来胤祥身边安顺的声音。胤祥偏头扬声道:“恩,怎么了?”“船家刚才弄了两尾极新鲜的黄鱼,一会儿用膳,爷是同贾公子在一处吃么?”因着出门在外,称呼不便,安顺只称贾琏为公子,胤祥听后便道:“一会儿把饭菜送过来就是,吩咐厨下多做几样清淡可口的菜色,别弄那些油气大的,瞧着便腻味。”安顺在门外应下走了,胤祥又同贾琏道:“你这两日晕船,也没怎么吃下东西去,一会儿喝点鱼汤,那个最是滋补,可口又不腻人。”贾琏知道胤祥刚才嘱咐安顺那几句话大多都是为了自己说的,不禁心生感动,刚才玉佩的事情被安顺一下打岔,胤祥如今也没有接起来再说的意思,贾琏索性也就没有多问。干脆就当是个复刻版好了,玉确实是好玉的,况且贾琏早就疑心,胤祥同自己原本是认得的,兴许是从前交情不深?谁知道呢,反正也不要紧,如今有这样一位友人伴于身旁,志趣相投,也实在是幸事一件了。等到了用饭的时候,桌上的饭菜的确可口非常,贾琏看了那道重头菜之后,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安顺要过来问上一句胤祥是否同自己一起吃。黄鱼并不算难得,只是好的黄鱼却不多见,贾琏从前给一个温州老板打工的时候,曾经替他采买过结婚需要的物品,单子上列着的食材就有黄鱼。贾琏当时随便扫了一眼,就被那两千元一条鱼的价格镇住了,别说是在那会儿,就算现在在贾府,这样贵重的东西也不是日日可得的。而今晚这黄鱼,肉厚味鲜,个头又足,一看就不是平平常常弄来的东西。鱼汤里头放了雪菜,酸香可口,贾琏喝着汤,连饭都比平常多吃了些,心想自己这可真是沾了胤祥的光,跟着他出公差果真好处极多。“看来今儿个的饭菜合了你的胃口,再多喝一碗汤吧。”贾琏端起茶盏漱了口,连连摆手道:“可是吃不下了,刚才其实已经饱了,就是贪这鱼汤鲜美,忍不住又多喝了一碗。如今可再不敢喝了,十三爷不妨再用些,方才尽是我在吃了。”胤祥托着下巴微笑道:“我也饱了,刚才吃的时候你没留意罢了。说起来,你小时候都是如何过的?规矩虽比不得宫里头多,毕竟也是高门府第,恐怕也不会太轻快罢。”贾琏怔了一怔,这可是难住了自己,贾琏小时候是如何过的,自己全不记得了啊,残留不多的记忆,就是他如何同凤姐私下暗斗,如何在外头勾三搭四,如何牵着俊俏男女的手进被窝……打住,快打住,不能再想了。贾琏越想越是尴尬,轻咳了两声,含糊道:“不过是要进学读书,请安问礼,只不过我于诗书上头一贯不怎么上心,小时候学的,竟大半都还给师傅了。”胤祥笑道:“贾兄又妄自菲薄了。”贾琏笑了笑,擦擦嘴角后又抬眸瞧向胤祥,饶有兴趣的问道:“不知十三爷年幼时候都是如何过的?宫里头规矩多,是否去哪儿都要有嬷嬷跟着,一大群侍卫看护着?”这些都是他从清宫戏里看来的,记得的也不多,然而既然说到了这里,他自然也想知道清朝的阿哥究竟是如何过日子的。那些所谓的宫闱秘史,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呢?胤祥道:“皇阿玛定下的规矩,咱们是六岁就要进上书房的,每日寅时便要读书写字,一卷书足要背上百余遍。用罢了午膳便要习练骑射,倘若一直练不好,那便要练到暮色昏黄才成,鲜有忙里偷闲的日子,日日年年皆是如此。”贾琏闻言咋舌不已,“那不是每天过的都乏味极了?连点儿可以消遣的事儿都没有。”胤祥微微一哂,神情颇有几分落寞,“从前额娘还在的时候,去给她请安问好,说说话儿的光景,便是这一日的盼头了。后来额娘走了,连这点子盼头也没了,只好加倍用功些,想博取皇阿玛的喜欢。只不过,那会儿兄长们都极出色,又有太子珠玉在前,皇阿玛自然也不会怎么留心到我。”贾琏难得听胤祥与他说起这些,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胤祥的经历自己绝不会明白,就算为他觉得唏嘘,也达不到感同身受的地步。所以,什么安慰的话语,这会儿拿来用都有些不合时宜。想了想,只好什么都不说,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胤祥的手背。胤祥微侧着脸,灯下的轮廓十分俊朗,却因为这些话语而添了一分别样的忧郁,“都是些积年旧事了,只是现在偶然想起,仍是觉得心里头有些感慨。额娘刚走的时候,我整日难过,不思读书,幸好四哥和八哥对我多加指点,这才没有继续荒废混沌下去。”贾琏颔首道:“十三爷有这样两位兄长疼爱,也实在令人羡慕。”说罢笑笑叹道,“兄弟间本就该亲亲热热的才是,十三爷生在皇家,虽是天潢贵胄,却也有诸多无可奈何。”“自古天家,本就是个最无可奈何的地方,又岂止我一人呢?”胤祥慨叹道,“莫说是天家,就算是寻常的富贵人家,必定也不会让人省心的。你在贾府里头管着府外的应酬往来,可曾有过力不从心的时候?”贾琏想了想,笑道:“来往的大多是些世交了,逢人见面说的都是客套话,倒是没有什么吃力的。比起府外的应酬,反倒是府邸里头的糟心事儿更多些,不过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幸好不是要我去管家。”胤祥问道:“平素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如今一时间问起来,竟也不好说了,这名目众多,我平素也没有刻意留心呢。”贾琏说完,心中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胤祥怎么突然间问起自己这个话来了?难不成是在试探贾府有没有勾结四爷党之外的其他阿哥或大臣么?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贾琏顿时觉得心底一凉,呼吸都急促了一下。其实胤祥待自己这样好,真是有些无缘无故的,他如果真是来试探自己,那这一切,似乎就都说得通了。不对,还是不对,区区一个贾府而已,值得让胤禛他们这样在意上心么?若真是站在别的派系中,等胤禛登基之后,铲除了便是,哪里需要让胤祥来亲近自己。可是……贾府如今虽没有露出什么心思,王子腾却是一贯支持太子的,他在朝中是高官重臣,自己又是他的女婿。“贾兄,怎么发起愣了,可是困了不成?”胤祥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沉稳关切,“若是困了就早点歇息,趁着这会儿平稳,还好入睡些。”贾琏愣了愣,顿时从心底涌现出对自己深切浓厚的鄙夷来。胤祥对自己已是难得的好了,自己不想着如何回报,竟质疑起他的用心来了,倘若让胤祥知道,那心里该是何等难受。贾琏在心底默默将自己骂了一通,抬眸对胤祥道:“没有,不困呢,十三爷要是困了就先回去歇着吧,晚上江上刮风还是凉的,一会儿出去再被风闪着可就糟了。”胤祥起身抖了抖衣袍,微笑道:“不困也早点歇着吧,免得一会儿又晕了船,我便先回了。”说罢,便往门口走去。也不知是怎么了,就在这会儿,外头蓦地一道惊雷骤响,贾琏被吓了一跳,再推门看时,外头已经急雨大作起来。“怎么竟忽然下起了雨呢?方才还说江面平稳,竟变天变得这样快。”贾琏见外头雨下的大,如何也不好让胤祥这会儿出去,便道:“十三爷若是不急,就在我这儿暂且待上一会儿,下下棋解解闷也好。这雨下的急,应当不会长久的。”胤祥的目光落在贾琏脸上,微微一笑,欣然道:“既是这样,我就却之不恭了,这外头下着雨,扰的人心不宁,下棋也下不好的。倒是贾兄那天同我说起的故事很有些意思,世上当真有那种吸食人血,不见白日的东西么?” 第53章 胤祥恩了一声,过了片刻才伸过手来,在贾琏手背上拍了拍,道:“雨天心浮,人也难免想的多些,我这样的身份,你心中微有不安,也属人之常情。”这下子倒换作贾琏有些不好意思,低笑了两声后便道:“时辰不早了,十三爷也早些睡吧,只盼着明日是个好天。”胤祥颔首而笑,沉声道:“一定是个好天。”贾琏虽说白天睡了一会儿,可是船只在江面上微微晃起,还是让他的睡意油然而生。眼皮子重重的,阖上就不愿意抬起来,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胤祥却不似他睡得这样快,过了片刻之后,支起半个身子,抬手轻抚了一下贾琏的脸庞,苦笑道:“这么些日子,竟让你觉得疑心我了,你这个人,成日里究竟想些什么呢?”贾琏皱了皱眉头,嘴巴动了动,嘟囔了句什么也不知道。胤祥道:“我左一句暗示,右一句提点,你统统不去想,这些莫须有的事,你竟想的比谁都多。人家都说这一物降一物,我瞧着你便是我命里头的天魔星,让我气得很急的很,偏偏又拿你没有法子。”他的手顺着贾琏的脖颈慢慢滑下,将衣襟上的带子轻轻解了开来,恰好贾琏一个翻身,胤祥轻轻巧巧的便将他的中衣拉扯下大半。贾琏并不比胤祥矮上太多,只是瞧着便比胤祥瘦许多,如今这样一瞧,便更觉得单薄。胤祥犹豫了片刻,终是伸出手去,轻轻将贾琏拥在怀里,在他唇上轻吻了一下。只是唇瓣之间轻轻碰触,细细摩挲片刻,胤祥颇有些意犹未尽,可是又不愿操之过急,只扯过被子给两人一齐盖上。“竟睡的这样熟,给人家扒了衣裳还不知呢,可真是……”胤祥摇头慨叹两声,手指搭在贾琏的前腰,温热的胸膛贴着贾琏的后背,肌肤相触的感觉实在太好,这样一挨上,便让人舍不得放开。“你说说,我若是今晚就这样将你拆吞入腹,可是该怪我,还是怪你?”胤祥像是在问贾琏,又像自问,却终究只是苦笑一声,从后背拥着贾琏,阖上了眸子。而贾琏却睡的十分自在,身体放松的靠在胤祥怀里,一夜连醒都没醒过,对自己被人家又亲又摸的事情全然不知。约莫到了天色渐亮的时候,大雨才停了下来,贾琏这一夜睡的极好,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头痛的感觉,他先是惊奇于昨晚那样的天气自己竟然没被船晃醒,而后便被另一件事弄的当场愣住,呆若木鸡。自己的衣服只剩了一只袖子挂在左臂上,胤祥的手搭在自己腰间,两人上身都是赤裸着,肌肤滚烫而紧贴。最尴尬的是,身后还有个半硬不软的东西,抵着自己的后腰……贾琏是成年男人,当然懂得这是什么东西,然而更让他欲哭无泪的是,自己身下也并不是很安分……天啊地啊,两个男人一起睡,就算因为半夜睡姿不好醒来抱成一团,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出现晨勃啊!第42章 江宁府院贾琏觉得尴尬透了,万一一会儿两人就着这样的姿势大眼对小眼,那自己真是不用活了。于是便想着,将身子先挪开些,只是贾琏睡在里头,要想下床又不惊动胤祥,实在是有些难。可千万别醒,千万别醒,千万别……就在贾琏喃喃自语的抬起一条腿来之时,胤祥的眼睫忽然微微动了两下,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就这么睁了开来,定定的望着贾琏。贾琏猝不胜防,心里一慌,腿上自然而然的软了一下子。“啊!”贾琏往下一靠,胤祥伸手一托,结果二人便从刚才背后对着的姿势变成了如今的面对面……贾琏忽然想到一个词语,所谓的针尖对麦芒……两人四目相接,贾琏心里头不自然的砰砰快跳了几下,相比起胤祥的淡然,贾琏只觉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起的这样早,做什么要急着下床去?再躺上一会儿不好么?”贾琏听胤祥若无其事的开口,脸上有些微微发烫,别过脸去低声道:“醒了便起了,本不想扰了十三爷的,结果却弄巧成拙了。”胤祥嗯了一声,撑起身子道:“无妨,我也起了,昨儿个夜里睡的可还好么?”贾琏想到早上起来的模样,实在是不好说究竟算“好”还是“不好”,尴尬又局促的点了点头,道:“还可以,晚上睡姿不雅,恐怕扰的十三爷不得好眠吧?”胤祥微微一笑,抬手揉了揉眉心,道:“岂会,昨儿个睡的极好,这一宿连梦也没做一个。”贾琏只觉心里头有些奇怪,纳罕胤祥说话之时,眉眼间怎么竟觉出一股子温柔之意来了?不过胤祥平素也是个脾性极好的人,兴许昨夜睡的真是好,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态度便更好了几分吧。贾琏向后微微直起身子,想要掩饰身下的窘态,轻咳了两声道:“昨儿个又下了一夜的雨,看着外头时气果真好了许多呢。”胤祥的目光顺着贾琏略显凌乱的领口一路滑下,落在贾琏欲盖弥彰的那一处,愣了一愣,忽而了然一笑,悠悠道:“时气好不好的,一会儿去甲板上走走转转便可知了,我先起身了,不知今儿个早膳又弄了些什么,若是把昨天那黄鱼滚进粥里,吃着应当也很新鲜。”贾琏听见胤祥要先起,心里头不禁吁了口气,眼神却又不可抑制的往胤祥那儿瞟了瞟,只是胤祥此刻背对着自己,贾琏也看不分明。这么看起来,也不是没功能嘛。平时看着胤祥一副不近女色的样子,现在看起来,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都有啊。对了,也不是不近女色,那会儿不是还跟自己说过,他是有心上人的嘛。趁着这一次出门在外,大家都心情放松,一定要找个机会和胤祥多喝几杯,正所谓酒壮怂人胆……不对不对,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男人喝多了就好说话,自己也没什么恶意,不过是好奇而已。贾琏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过一会儿就觉得刚才身上那股不自在的感觉消退的差不多了,于是也起身套上衣裳。净面的温水和布巾已经有人送了进来,贾琏用温温的水洗了把脸,又漱了口,这才觉得精神真正清醒了过来。胤祥坐在桌旁,见贾琏收拾好了,便随手一指身旁的座位,道:“早膳都弄得了,快过来吃罢,纵是这样的天气,吃了冷的也是不好。”贾琏点了点头,挨着胤祥坐下,端起一碗粥舀了两口来喝,又随口问道:“咱们从京里出来的时候,竟带了这样多的东西在船上么,从不见有人下船去采买。”胤祥道:“倒是让你说着了,不是今日便是明日,也该靠岸一回了。”贾琏眸子一亮,忙问道:“不知道这一回,能够停靠多久?”胤祥道:“约莫也就是个把时辰的功夫,船上的米菜都不足了,下了码头去市集采买,用不了多一会儿的。”他瞧了贾琏一眼,笑道,“怎么,你可是想下船去走走?” 第55章 “兄台可是一个人?是否介意拼个位子?赶路赶的急,又是这样的时辰,实在难寻一处用饭喝茶的地方。”贾琏听到有人站在面前同自己说话,抬头瞧去,只见一个少年公子立于桌前,修眉朗目,唇红齿白,额上有些不明显的汗珠,看来是刚自外头进来。又是个帅哥……贾琏心底忍不住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命数太好还是这会儿人基因太好,怎么凡是给自己遇上的,都是帅哥?可是,那些本来就应该出现在这个故事里的人们,长的好看一点,贾琏也就忍了。现在连随随便便冒出来的路人甲,都是一张主角脸,到底还有没有天理了……贾琏一边腹诽了几句,一边想起人家帅哥还在旁边等着,连忙笑着点了点头,道:“请坐下吧,正好我一个人,待着也很无趣呢。”少年笑了笑,抬手抹了一把额上的汗,同贾琏问道:“不知兄台怎么称呼?”贾琏道:“在下贾琏,不知道这位小哥怎么称呼?”少年拱了拱手道:“洛风,听贾兄的口音,倒不像是这儿的人?”贾琏道:“确实不是这儿的人,我是京城过来的,你可真是好耳力。”洛风笑道:“只因我结拜大哥也是京中人士,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能明白几分。”贾琏点了点头,恰好这会儿小二将饭菜送了过来,贾琏便道:“咱们如此相识,也是有缘,若不嫌弃,那便一起吃些罢。“洛风倒是十分痛快,点头道:“我便是个最爱结交朋友的人,我再要上一坛好酒,与贾兄共饮。”贾琏忙道:“白日里头,还是莫要喝酒的好,若是你想喝,那便少要些,我是不喝的。”虽然这个洛风看起来没什么坏心,但是毕竟出门在外,不得不多一个防范的心眼,喝酒最是误事,贾琏哪里敢沾呢。洛风也不加勉强,点了点头道:“也好,那我便以茶代酒,敬贾兄一杯,多谢贾兄这一饭之恩。”贾琏看他的言谈举止,都不像平常人家的公子哥儿,便试探着问道:“洛兄弟瞧着不像寻常读书人,今次出来是为了何故?”洛风道:“也没有什么,替家里押一趟镖,差事办完了,便要赶路回去,只是耐不住今儿个日头太足,便进来歇歇脚。”啊,镖局的?果真是个练家子啊。贾琏顿时对眼前的洛风生出了一股敬仰之意,连忙又问道:“这么说,你是懂武功的了?”洛风潇洒一笑,随意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贾琏又道:“那,那可否露一手来瞧瞧?我对这武林功夫最是好奇,可是一直都未曾得见。”洛风瞧了贾琏一眼,悠悠然喝了口茶,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吃,而后忽然猛地一甩手,两根筷子霎时就不见了踪影,却听见两声钝钝的微响。贾琏顺着洛风的手指望去,只见那两根筷子牢牢的插在了一旁的木窗之上,竟然嵌进去了。“哇……”贾琏由衷赞叹一声,连忙喊来小二又给洛风上了一双筷子,道:“洛兄弟年纪轻轻,身手竟如此了得,不知师从何处?”洛风蹙了蹙眉头,道:“家师姓名,恕难告之。”“哦,明白明白,武林隐士,是不是?”贾琏一副十分了解的模样点了点头,笑道:“可惜啊,我都是这个岁数的人,若是年纪再小些,定要拜你做师父的。”洛风微微一笑,道:“会功夫有会功夫的好处,不会也有不会的好处,没什么好羡慕的。”贾琏道:“那当然不一样,你们嗖的一下就能贴着墙壁飞来走去,想取人性命也简单的不得了,而且啊,你们还有那个叫什么……啊对,暗器!哗哗哗的扔出去,躲都躲不开,多帅啊!”洛风愣了愣,神情有些费解,皱眉道:“帅?此言何解?”坏了,又说顺口了。贾琏支支吾吾了几下,含糊的解释道:“就是潇洒,英俊的意思,这是我家乡话。”洛风扬眉笑道:“京城还有这样的话么?待我回去可要好好问问大哥。”贾琏连忙摆手,“我家乡不是京城,是别处。”洛风道:“哦?不知贾兄家乡是哪儿?语言好生风趣独特。”贾琏想也不想,随口道:“东方明珠。”洛风闻言又是一愣,想了片刻才道:“果真奇特,竟从未听过这一处地方。”“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没有听过倒也没什么奇怪的啊。”贾琏大大咧咧的拍了拍洛风的肩膀,又道,“所以你说说,我们该不该羡慕你们会武功的呢?”洛风道:“其实贾兄瞧着也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只是观你气色,似乎身体有些发虚,若是练些强身健体的功法,就算不是学武艺,对身子也是很好的。”贾琏闻言眸子一亮,这破身体他早就想调理了,只是太医每次来瞧,都只管给开点温补的方子,又没人陪他打打太极拳什么的……如今听见洛风这样说,贾琏自然想要一闻其详。谁知洛风却道:“这功法我是可以教,只不过此地人多且乱,静不下心思来。这样吧,我与贾兄倒也很是投缘,我家里头的镖局就在城南杏花街前,我自己的宅院也在那不远处,若是贾兄明日无事,大可以到我那儿去,我再细细说与贾兄听,可好?”贾琏颔首道:“自然是好,只不过可真是给洛兄弟添了麻烦,咱们萍水相逢,我不过请你吃了顿饭,如今还要劳你费心费力。这样好了,只当我拜师学艺吧,明儿个我备上拜师礼,一起过去可好?”洛风皱眉道:“贾兄这可是看不起我么?我们江湖人,不似你们读书人规矩多,咱们既然认识了,那便是朋友,既是朋友,就不必如此客气。”贾琏没想到这个少年年纪不大,说话做事却自有一股老成,这样的性子,不自觉便让他想起了柳湘莲来。说不定俩人还能成为好朋友?都是这种有点侠气的小帅哥……自己怎么总是把关注点放在人家帅不帅上!贾琏暗自骂了自己两句,又记下了洛风宅院的地址,约下了时辰,两人以茶代酒,干了一杯。等贾琏回府之后,门房说胤祥已经回来了,让他回府便直接往书房去。贾琏听到这句后,不知怎么的,竟生出了一股做贼心虚般的感觉。 第57章 贾琏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不是那会儿电视剧里天地会的口号么!这个洛风八成是天地会的探子,把自己骗到了贼窝里来,刚才那句话没准儿就是暗示自己了。现在他说去后头取书卷,是不是去知会其他人了?贾琏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嗖的冒了出来,直窜到心窝里。完了完了,自己是跟着胤祥出门的,肯定是胤祥的行迹被乱党知道了,然后把自己抓来……抓来干吗呢?是要杀鸡儆猴?还是拿自己当人质?不管是哪一条路,感觉都不太好啊,万一胤祥到时候为了顾全大局不管自己,那岂不是要被撕票?贾琏猛的站了起来,三步两步的就往门口走,趁着这会儿洛风还没回来,只盼着自己能逃出去,千万别被那帮天地会的人抓住才是。别回来,别回来,别回来啊……“贾兄,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就像是一个维持许久的天平,忽然间噗通一下砸了个大秤砣下来,猛的歪向一边。贾琏条件反射一样,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也不回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下次再见,吃好玩好……”说到后来,已然语无伦次起来,洛风的脚步在身后响起,贾琏心底叫道,完了完了,怎么来的这么快啊!贾琏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洛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贾兄这是怎么了?好歹将话说明白,这样就要走,可是我方才得罪了贾兄么?”再不走,留着让你们宰么?贾琏欲哭无泪,心想自己这可真是得不偿失,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在宅子里待着,没事做学什么功法!门锁被洛风的手掌扣着,贾琏想想洛风那天甩筷子的身手,自己这样,就算再来上七八个,也打不过洛风啊。怎么办,怎么办……贾琏心里头七上八下,心脏都快从嘴里跳出来了,也不敢抬头去看洛风,生怕一眼望去,身后已经站了一排天地会的壮汉子。要是这会儿给他来口酒,他说不定还能拼死一搏,正所谓酒壮怂人胆……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贾兄,你这究竟是怎么了?”贾琏听洛风又问了一次,正准备要破釜沉舟慷慨赴义的时候,忽然间木门被从外头狠狠的推了一把,贾琏几乎都可以感受到那木门的摇晃。怎么回事?难不成他的同党不在屋里,而是在屋外么?贾琏如今觉得自己肯定是躲不过这一劫了,刚想对洛风说出我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门又被猛的撞了一下,这次连洛风都没能抵住,向后退了几步。只见门外站了七八个男子,形貌各异,其中一人见了贾琏便道,“同狗鞑子一起来的人,就是这个!抓了他回去,仔细别让人跑了!”有人问道:“那个小子呢?”为首男子道:“他们既在一个屋檐下,必定都是狗鞑子的人,一并抓回去再说!”贾琏的脑子几乎有点不够用了,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眼见着一个男子闪到自己眼前,反手一劈。贾琏只觉得颈窝一阵疼痛,而后眼前一黑,顷刻间便没了知觉。醒过来有了意识的时候,贾琏发觉自己窝在一堆柴火里,动了一下,发现双手被捆在身后的木桩上。贾琏侧眸瞧去,果不其然发现洛风就在他身旁,也被捆着,待遇相同。这是什么情况?贾琏微微挪了挪,朝着洛风低声喊了几下,洛风晃了晃身子,缓缓睁开了眸子。等他清醒之后,看见面前贾琏的模样,先是一愣,而后苦笑道:“贾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你可认得么?为何要将你我二人绑来此处?”贾琏道:“我哪儿知道……今天实在是连累你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原来你不是乱党啊?”洛风惊讶道:“乱党?”贾琏尴尬极了,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下去,自己躲了人家半天,结果不仅冤枉了人家,还连累了人家。长的挺帅的小伙子,在柴房里头陪着自己一块儿接灰……贾琏叹了口气,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天地会的人,只当你设了埋伏等着抓我呢。结果谁想到,他们竟跟着我寻到了你那儿去,这一下子,把你也给牵连了进来。”洛风到底是镖局出身,走南闯北经的事多了,闻言不过微一蹙眉,又不解道:“天地会,我倒是也曾略有耳闻,只是……他们为何要抓贾兄?难不成,贾兄还是朝廷的人?”贾琏苦笑道:“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咱们二人还是先想想,如何能够脱身罢。”洛风抬头瞧了几眼,皱眉道:“这柴房只有那小小一处窗子,且不说你我二人的身形难以出去,就是这绳子也实难弄断。我刚才用手略摸了摸,捆着咱们的并非寻常麻绳,结实无比,唯有利器方可克之。”贾琏连忙问道:“你们习武之人,不是都喜欢在靴子里头藏把匕首,或者腰间缠把软剑一类的么?你身上就没带点什么东西?暗器也行啊。”洛风闻言失笑道:“贾兄这是打哪儿听来的话?我今日在府上候着你,见客哪有带着兵刃的?莫说是没用,就算是有,如今也取不出来啊。”贾琏哀嚎道:“不是吧?好歹你还是个武林高手呢,拿出你甩筷子的能耐来啊。”洛风轻咳了两声,略微局促道:“其实我武艺并非绝顶,放在江湖中也不过中流而已,唯有那筷子,是打小练起来的,在路上倘若遇着了不轨之徒,用的也是这一手来震慑。”贾琏听完,顿时觉得心都凉了。“那你还跟我说不便告知你师父姓名?一般不都只有武林高手才这样干的么?”洛风眨了眨眼睛,摇头说:“我师父功夫是不错啊,当初在江湖也是极出名的,他有几个徒弟,我是最不成气候的一个。”“难道这次真要死在这儿了?我的天下第一花匠梦想还没实现……”贾琏喃喃自语,颓然的将头向后一仰。等等,花匠…… 第59章 第45章 如释重负麻子扫了贾琏一眼,负手问道:“你身为汉人,却甘愿为满人所趋,可还记着自己身上流的是汉人的血么?”贾琏双手被捆着,也不得动弹,抬头瞧着麻子道:“你是一心效忠前明,可是如今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百姓过得都很好。你非要反清复明,这不更多生事端,惹得民不聊生么?”采莲闻言怒喝道:“你怎么敢对师父这样说话?”说罢就要用脚去踢踹贾琏。麻子扬手,十分沉稳的摇了摇头道:“满人入关之后,强掠土地,毁我河山,如今更是贪官横行,朝廷坐视不管,如何还敢说国泰民安?”贾琏无奈道:“哪个朝代没点儿贪官污吏?那明朝还宠幸宦官呢,难道就不算污点?你这样把敌人的缺点无限扩大,却看不见自己的,未免不太公平吧?”麻子笑道:“你如今这步田地,还要和我们讲条件不成?”贾琏道:“你想怎么处置我?杀了我么?”麻子问他:“你这次和那位十三阿哥到江宁,究竟所为何事?你将事情始末原原本本的说出来,咱们自然可以饶你一命。”贾琏心想,信你才怪,你让我说出目的,就会让我想办法带你们接近胤祥,到时候再对胤祥不利。怎么觉得现在的情形这么像韦小宝呢……当时韦小宝是识时务的认了陈近南当师父,混的风生水起,可是最后还不是被发现了?险些没死在龙脉里。可见脚踩两只船这种事情,无论古今,都是行不通的!更何况胤祥待自己实在不差,自己就算脑袋给驴来回来去的踩十回,也不能糊涂到卖了他啊。贾琏想了片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出来奉旨寻书的,十三阿哥的公务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区区小吏,哪儿敢去随意过问,你就算这样问我,我不知道,也没有话好塞给你。”麻子又道:“你对满人一味效忠,怎么不想想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你在他们眼中,不过是走狗而已。等来日没了用处,你以为你如今的官职,就很是牢靠么?”贾琏道:“你同我说这些也没有什么用处,第一我是当真不知他来此要做些什么,第二我不过一个五品小官,又不近御前,家中也不过是靠着祖上的功绩得几分薄面而已,你就算逼死我,我不知道还是不知道啊。”麻子道:“你死咬不说,你的那位友人可未必会如此口风严密吧?倒不如,我让人去问问他。”贾琏无奈道:“他完全是被我连累的,实话跟你说,我们俩也是昨日才认得的,他家中是江宁府开镖局的,跟我们也不是一路子的人,你就算不能现在放了他,起码也别难为他。”麻子微微一笑,叹道:“你如今被咱们绑了来,那些满人不闻不问,可见你的死活压根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你想想,我若是放了你回去,他又知道你见过了乱党却毫发无损,往后你可还有好日子过?”哟呵,还用上离间计了。贾琏道:“你再问下去,还是浪费时间,其实现在满人对汉人也并无奴役驱使,朝中汉臣也极多,当今皇帝更是信奉满汉一家。只要天下百姓过的好,这皇权是满人握着还是汉人握着,有什么关系呢?”“呸!你是自甘下贱,愿为朝廷鹰犬,旁人可与你不同。”那先前打晕了贾琏的男子冷声喝道,“既然你一无所知,那留着也是无用,师父,不妨将这满狗的头砍了,送过去给那些满人瞧瞧!”贾琏纵是已经做好了几分献身的准备,可是真听见男子话中的杀气之时,还是从后背冒出一股子凉气,心里头砰砰砰跳的极快。来到这里的时候莫名其妙的就来了,也没尝到什么痛感,现在这些人说要砍了自己的人头,也不知道砍头的动作利不利索。万一刀子钝,砍一下还没砍下来……贾琏的脑中不可抑止的冒出自己的脑袋在一把生锈的刀下,像锯木头一样来回来去的拉扯,顿时一脸惨不忍睹的表情。这会儿那麻子却说:“国良,不可冲动,他虽是朝廷的人,却也并非什么无恶不作之人,若是就这样杀了,岂不成了草菅人命?”当头儿的就是当头儿的,幸亏你还有点良心,不然你这帮徒弟绝对当场就要把我宰了啊。那个采莲,肯定是首当其冲的……“那该怎么好?难不成真将他这样放回去?未免也太便宜了他!”采莲上前道,“他嘴巴上说不知道,我瞧着倒未必熟识,若是他和鞑子当真不熟,如何能同住一宅,而不住官邸和客栈?”麻子沉吟片刻,微微颔首道:“那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采莲干脆道:“给他些颜色瞧瞧,既不能杀了他,那不妨先从他身上割点什么下来。”说罢杏眸一瞪,从头到脚打量了贾琏一眼,不屑道,“依我看,不妨阉了他!”什么?!贾琏脸都抖了一下,脱口道:“你你你……你别乱来啊!”采莲道:“可觉得怕了么?若是觉得怕了,那就赶紧一五一十的交代出来!倘若不说,我手中的这把刀子,可是削铁如泥的利刃,一刀下去,一干二净!”贾琏顿时叫道:“不是我不说啊,问题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小姑娘长的白白净净,怎么下手这么阴毒啊!他再抬头去瞧那个麻子首领,只见他一言不发的站在一旁,定定的瞧着贾琏。完了,这个态度就是说明,如果自己不说点什么东西,就真的会被阉掉了。问题他也只知道胤祥到这里之后去找当地官员核查了收成和赋税之事,连细节都不清楚,能说些什么啊?他是一脸哀戚诚恳,可是采莲却全然不信,拔出匕首道:“既然这样,果真要给你些颜色瞧瞧才行了。”匕首在采莲的手中,反射出凌厉的寒光,屋子中的几人俱是冷眼瞧着,没有人想开口阻拦。眼看着采莲越靠越近,贾琏的心脏几乎都快从口中跳出来了,忽然间脑中光芒一闪,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地振高冈,一派溪山千古秀!”采莲一怔,抬头向麻子看去,刚才被麻子唤作国良的男子上前揪住贾琏的领子喝道,“你说什么?”此时此刻,贾琏的心绪反倒冷静下来几分,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没听过吧?”其实他也不确定这里的天地会到底用不用这个暗号,只是刚才灵光一现忽然冒出这句话来,如今瞧着这些人的反映,自己必定是误打误撞的蒙上了。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贾琏头一次这样感谢上天,感谢xx电视台,幸亏一直重播那个电视剧,幸亏让自己记住了那句话!国良问道:“这话你是哪里听来的?快说!”贾琏不紧不慢道:“我既然能说出这个话,你还要任由这位采莲姑娘伤我么?” 第61章 “自有人去打点,都这会儿了,你竟还惦记着马?”胤祥似笑非笑的瞧着贾琏,靠在一个软垫上,长腿交叠,双臂环抱胸前。贾琏被他这样看着,立刻就心虚了。低下头去,底气十分不足的道:“今儿个,实在是给十三爷添了麻烦。”胤祥道:“不是麻烦的事儿,我已经同你说了,让你别自个儿出门去,为何不肯听呢?”贾琏道:“不是不听,就是……唉,就是觉得不至于那么凑巧,江宁府那样大,怎么就会让我遇上乱党呢?”胤祥道:“你可知道,那些乱党形迹诡秘,只怕是一早就盯上了咱们的。我身边官兵侍卫环绕,他们不便动手,偏你这样傻,自个儿大大方方走出去,给人当靶子使。”贾琏也有些郁闷,只是胤祥说的又确实句句在理,只得低着头嗯了一声,又道:“以后必定谨记,再不会如此了。”“哪里还有以后,今儿个这一次,已是让人担足了心。”胤祥叹了口气,瞧着贾琏道,“倘若再来上一次,莫说你能不能有这样好的运气,便是我,也觉得不堪承受了。”贾琏听了这话,觉得心里有些别扭,随意一抬眼,又看见胤祥袍子上的血迹,急忙问道:“你到底受伤了没有?袍子上怎么这么多血,若是受伤了,回去赶紧喊大夫来瞧瞧。”胤祥淡淡道:“怎么,还知道忧心这些?”贾琏不假思索道:“当然忧心了,你到底伤着哪儿了?”胤祥眸子里增了一抹欢喜之意,微微摇了摇头,道:“没伤着,手腕子上被刺了个小口子,余下的血迹都是旁人的,你不必焦心。”贾琏闻言一惊,想也不想的站起身道:“手腕?我瞧瞧伤口。”结果这一下站的匆忙,全然忘了是在马车里头,只听“砰”的一声,贾琏哎呦大叫,捂着脑袋便弯下了腰。胤祥连忙上前来,关切问道:“怎么样?撞疼了可是?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毛躁,在马车里头,竟也这样一惊一乍的。”贾琏揉着脑袋,苦着脸摇头道:“没事没事,撞一下也死不了,你手腕子给我瞧瞧,伤的厉害么?那些人的剑上不会喂毒了吧?”胤祥笑道:“什么喂毒,当真是个小口子,你自个儿瞧。”说着,便挽起袖子,露出了腕子上的伤口。横切一刀,就在手背上方不远处,幸亏不是很深,血流仿佛也已经止住了。只是口子却不算小,贾琏见了顿时觉得心头一震,低声道:“这……这可怎么好,十三爷为了救我而伤,这……”胤祥伸出手来,拍了拍贾琏的手背,温柔道:“不打紧,小口子而已,有个三五日的光景就好了。”贾琏盯着那道伤口,不知怎么的,忽然觉得心里头有点难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胤祥怎么会受伤?他出身皇家,就算小时候受过冷遇白眼,却也绝对不会遭受身体上的创伤痛楚。没听过阿哥被打的事儿,况且在胤祥被圈禁之前,还是很得圣意的,连康熙都疼宠看重的儿子,现在为了救自己受伤了。这现在是只伤着了手腕,倘若那些乱党的剑锋再快一点,伤到胤祥其他地方……贾琏简直不敢去想,现在想起来才觉得后怕。胤祥见他久久不语,便伸手携住贾琏双手,握在掌心道:“当真没有什么。”贾琏叹了口气道:“十三爷对我如此,让我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了。”胤祥道:“谁要你报答了?这一次幸好是有惊无险,倘若你出了什么好歹……”胤祥没有再说下去,面色却沉了下来,重重的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望着贾琏,却又十分的温软。贾琏道:“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再替十三爷做些什么吧,这口子……回了宅院,还是赶紧唤个大夫来上药罢。”胤祥微微一笑,低声道:“你能为我如此挂心,我心里头实在非常欢喜,这点区区小伤,连疼也不疼的,还上什么药呢?”这样的话,就算贾琏一贯想的少些,也不禁觉得有些暧昧了。如今二人坐在马车里,面面相觑,自己的手还被胤祥攥着。这……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还是想的太多了?贾琏心里头觉得有些微妙,轻咳了两声,岔开话问道:“那个,不知十三爷是如何寻到此处的?”胤祥道:“若我说是机缘巧合,上天相帮,你信不信?”贾琏笑道:“十三爷是皇子,自然一言九鼎,我有什么不信的?”“我回府之后,见你又不在府中,本想着等你片刻,谁知却左右等不来人。后来,总是有几片树叶子在我面前飘荡,挥之不去似的,我便留了心。”胤祥皱了皱眉头,似是在回想那会儿的情形,“后来我站起身来,那几片叶子也往外去了,我心里觉得不对,便带了兵马前来,谁知竟当真找到了那些乱党所在。寻着你之后,那几片叶子也再没了踪影,你说说,这算不算上天相帮?”贾琏听的目瞪口呆,惊诧道:“那……那叶子是什么样子?可是柳叶么?”胤祥蹙眉道:“记不真切了,当时一心惦记着你,哪里有心思去理会什么叶子的模样。”啊……这可真是……贾琏相信胤祥这话绝不是信口胡诌的,当初自己在桃花源里,不也是被那几片叶子一路引着,发现了那两枚戒指的么?这叶子到底是什么东西啊,桃花源里的神明么?贾琏被自己这个有些玄乎的想法弄得心里头有点发毛,可是这一次又多亏了这些叶子引路,自己才能保命脱险。怎么弄得跟玄幻小说一样了,贾琏的脑子里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句,“飞升的最后时刻已到!”……为什么自己又开始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啊!这一路算不得远,二人回了宅院之后,便连忙命人去喊了大夫来,倒也确如胤祥所言,无甚大碍,大夫退下去煎药,贾琏和胤祥待在书房里头,又说起了那乱党之事。“十三爷预备如何处置那些人?”胤祥淡淡道:“这事儿你不必操心,那些人如此胆大包天,我自有发落他们的好法子。”唉,这么一说,必定是没有活路了。 第63章 贾琏抬眸看着洛风,问道:“真的假的?那你说说看,那个甲是谁?”洛风笑道:“就是昨儿个那一位英雄公子,我说的可有错儿么?”贾琏闻言心中咯噔一下,目瞪口呆的看着洛风。洛风拍拍贾琏的肩膀,笑嘻嘻道:“贾兄不必惊诧,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一位对贾兄的情意,昭然若揭。话说回来,贾兄如今这个模样,可是初初察觉么?”昭……昭然若揭?贾琏叫道:“不至于吧?我以前从来没觉得啊!还有你嘴巴严不严实啊,别出去乱说啊,我实在没办法了我心里头都要憋死了,但是我又没人可以说啊!”洛风蹙眉道:“哎呀,我如今都已经知晓了,你才同我说不可外泄,这可如何是好?我这个人,可最是个心里藏不住话的,贾兄你这……”贾琏顿时一脸的惨不忍睹,简直恨不得把洛风给吃了。洛风哈哈大笑,摇头道:“贾兄的心性实在是纯粹极了,我哪里像是那碎嘴之人了?贾兄放心便是。不过,贾兄心里头是如何作想的?”贾琏被他这样一弄,简直哭笑不得,无力的叹了口气,摇头道:“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从前只觉得他对我是照顾周全,现在看来,我以前真是太迟钝了啊……其实他好像暗示过好多次了,但是我觉得应该就是朋友情谊啊,我……我根本没往那方面想过呀。”洛风道:“你们二人的身份为何,我虽不清楚,不过也明白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人等,而那一位的身份必定又要高你许多。贾兄,你可要想仔细了,你对那一位公子,心里头是个什么想法?”贾琏道:“你这样忽然问我,我又如何知道?我以前根本没往这上头想过,虽然也怀疑过一二,可也是转瞬即逝,从未往心里头去的。”洛风唔了一声,托着下巴坐在贾琏对面,又问道:“那,贾兄心里可觉得厌恶么?”贾琏想了想,蹙眉道:“要说是厌恶,倒也谈不上,只是觉得有点……怪异。”洛风道:“贾兄可是因那人是个男子才觉怪异么?那若是他为女子,这样骤然露了情意,贾兄可否能觉得顺理成章些?”贾琏想了想,又摇头道:“大概也是不能,我心里一直将他视作知己朋友,如今忽然间要问起我对他有无好感,这……太突然了。我觉得我心里头一丁点儿准备也没有,我又不是柯南,没有那么良好的心理素质啊!”洛风皱眉道:“什么南?”贾琏摆了摆手,道:“不用管什么南了,我现在该如何是好啊?这事儿我又不能与旁人去说,只能同你说说了。”洛风和贾琏面面相觑,静默了片刻之后,洛风才问道:“那,若是贾兄并无此意,直言不就好了?我瞧着那位公子,看起来也是个很明理的人,应当不会勉强贾兄的。”贾琏问道:“可是,他也没有同我明说,若是我就这么过去讲了,是不是显得有些怪异?”洛风干脆道:“那就更简单不过,贾兄避而不见就是了,待回京之后,再慢慢疏远,日后不相往来,不就得了?”贾琏闻言怔了怔,一时间没有说话。洛风见状心中忍不住笑了笑,试探道:“贾兄想想,若是往后再不相见,心里可会觉得有些不适么?”贾琏只觉得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沉下心思静静想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道:“确实有几分不舒服。”洛风笑道:“如此看来,你便是对他未生爱意,心中也是颇为在意的。其实依我看来,情生无痕,与其躲躲闪闪,倒不如顺其自然。”贾琏问道:“什么叫做顺其自然?”洛风道:“就是坦然受之,这男子之间的情爱,不似女子,两人都应豁然才是。只是就我瞧着,那位公子,对贾兄也是极为在意呢。”贾琏听了,心里头竟跳快了几拍,支支吾吾的问道:“你……你为何这样说?”洛风笑道:“昨儿个贾兄拉着我的手时,那一位公子的目光,可是极为不快的。依我看,贾兄是很得他看重的。”贾琏捧着腮帮子,眼角耷拉着慢慢道:“但是就算他喜欢男人,也不该对我有意思啊,他身旁那些朋友,个个钟灵毓秀,天资聪颖。便说他自己,那也是百里挑一的难得俊才,怎么会这么不开眼瞧上我呢?我这身无长物,家中连女儿都有了,又不是什么青嫩少年……”洛风宽慰道:“所谓众口难调,贾兄如何能知道旁人的心事?说不准他眼光独特些,就喜欢贾兄你,也不是什么怪事。”贾琏听了哦了一声,半晌又觉得有些不对劲,狐疑道:“你这是真心夸我么?我怎么觉得听起来如此奇怪。”洛风笑道:“自然是夸奖了,这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贾兄难道不明白?”贾琏道:“我当然知道,但是……哎,怎么你对这男子相恋这样惊世骇俗之事,竟然如此……如此……”洛风见他话语踟蹰,索性替他说完,“贾兄是想说,为何我毫不惊诧,也不加鄙夷?”贾琏点了点头,只听洛风又道:“那是自然,我便是因着这点子事情,才从家里搬了出来的。”贾琏一愣,脱口道:“你也是个基佬?”洛风啊了一声,诧异道:“鸡什么?鸡老?那是何物?”贾琏恨不得封住自己的嘴巴,一激动就开始胡言乱语,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往外丢,尴尬的摆了摆手,摇头道:“没……没什么,还是我家乡话。你喜欢男子的事情,被家中知道了?那你爹还许你在镖局中押镖啊?”洛风道:“并非是我爹知晓,而是我从前对我一位表哥心生爱恋,他寄宿家宅,却厌弃我的情意,对我避而不见。我觉得留在家中,也是平添伤怀,便索性搬了出来。如今自个儿一人,倒也十分自在。”贾琏听他说的虽然轻描淡写,可是当初单恋未遂,又被人厌弃,想来也是十分心伤过一阵子的,不免同情道:“那你如今可是对他仍然痴心一片,所以才不愿归去?”洛风笑道:“哪儿会呢,他如今早已娶妻生子,我对他也不过是一时痴恋,如今再无其他了。不愿回府去,也是不想我娘日日催促亲事,徒增烦恼。”贾琏闻言了然,像洛风这样的,大概就是纯gay,他当初在酒楼同自己搭讪,不会也是看上自己了吧?不是吧?贾琏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自己这个样子,气场有这么gay么?洛风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拉下他的手笑盈盈道:“怎么,如今连我的心意也猜透了不成?”贾琏觉得被洛风抓住的手,鸡皮疙瘩顿时都冒了起来。洛风盯着他瞧了半晌,忽然哈哈笑道:“同贾兄说笑罢了,贾兄虽然模样俊俏,却不是我所钟情的。说起来,我方才握住贾兄的手,贾兄便如此不适了,那一位公子同贾兄举止亲密时,贾兄可曾觉得有何不适么?”贾琏一怔,想了片刻,诚实的摇了摇头。洛风笑意愈浓,道:“如此看来,那位公子心愿得偿,不过是早晚的事了。”贾琏道:“你……算了,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觉得跟你说了这事之后,反倒又遭你调戏了一通……” 第65章 怎么办?电视剧里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怎么发展的?好像一般男主角都会直接把女主角抱上床了就地正法一类的。……不想还好,一想就更觉得要命,贾琏觉得自己脸上热的都快冒烟了。胤祥又道:“躲了我整整一日,你躲着我作什么?”砰砰砰。“难不成,还怕我能吃了你?”砰砰砰。“怎么了?出去一日,回来竟成了哑巴么?”砰砰砰。胤祥见他不语,索性便伸手将贾琏的身子扳了过来,却见贾琏双颊涨红,手足无措的向后退了两步,不偏不倚的撞在了门上。“哎哟……”贾琏皱眉抬起手来,揉着被撞到的地方,抬眸瞧了胤祥一眼,又飞快的偏过头去。胤祥蹙眉道:“慌什么?你这个人,怎么一着急就撞着自个儿,疼不疼?”贾琏心里头突突突的跳个不停,说不上是紧张还是不安,和胤祥这样面对面的站着也不是头一回了,只是贾琏此刻却尴尬的恨不得把自个儿埋进地里去。刚才,那个算是告白了吧?唉,长这么大头一次遇着人主动告白,对方居然还是个男的……贾琏暗自叹了口气,抬头看着胤祥道:“十三爷是人中龙凤,天潢贵胄,又是如此俊才……”胤祥抬手道:“你同我说这些场面话做什么?过来这边儿坐下。”说罢,便执起贾琏的手,走到榻前坐了。贾琏的心跳,简直要突破极限了。屋子里有椅子不坐,为什么一定要坐床?是不是胤祥觉得床上坐着舒服一点?还是……还是……还是他打算把我就地正法了?贾琏简直要被自己的脑补吓死,只见胤祥悠悠向后一靠,枕着双臂,含了几分笑意瞧着贾琏道:“在外头一整日,还不觉得累么?可要靠着歇上一会儿?”贾琏立刻摇头,不动声色的朝外挪了挪屁股。胤祥道:“罢了,有什么想说的,想问的,只管问便是了。”贾琏想了想,觉得仿佛有许多话想说,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脑子里的念头千回百转绕了一圈之后,贾琏才迟疑的问道:“十三爷,对我……这……”天啊地啊,菩萨啊上帝啊!这话让他怎么问出口啊?胤祥闻言却了然一笑,颔首道:“我对你,是一片真心,你陡然知道这事儿,心中必定觉得忐忑,无妨,我如今便将事情原委都告之与你。只不过你这样坐着,我抬眼瞧着总觉得乏累的很。”说罢,拍了拍身旁,笑道,“躺过来歇歇,我又不是洪水猛兽,避的那么远做什么?你躺过来,我才好将事情都说与你听。”贾琏犹豫了一下,又觉得胤祥这样几次三番的打包票,自己在扭扭捏捏,反倒显得矫情。倒不如,深吸口气,躺过去就躺过去,反正躺一下也不会怀孕……贾琏略迟疑片刻,便褪了靴子靠躺过去,胤祥将软枕拉过来些许,两人并肩躺着。“……拿了那玉佩给你,本是想试试你的,谁知你却全不记得了。只是这冥冥之中果真早有注定,该是你的,总会到你身边去。”胤祥将往事说罢,回眸笑笑,握住贾琏手掌道,“咱们两人,总是有缘分的,姻缘天成,你躲就能躲开了?”贾琏被他忽然攥住手掌,心里又是一揪,向外挣了两下,也没挣脱,过了半晌才磕磕巴巴道:“可是……十三爷与我同为男子,这……这事情,只怕于理不合。”胤祥侧过身子,定定瞧着贾琏的面庞,忽然笑了笑,低声道:“我怎么不知道,你竟忽然讲究起那些劳什子礼法来了?”贾琏一时语塞,又听胤祥道:“你为何要躲着我?”贾琏无奈道:“十三爷一贯聪明,就不必再问这话了吧?我从前,一直将十三爷视为知己好友,从未想过要和十三爷……”滚床单三个字贾琏不好意思出口,只轻咳了两声道,“这事情,太过突然,我从前连想也未曾想过,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十三爷。”胤祥笑道:“总算是将话说出来了是不是?从前未曾想过,以后难道也不能想么?我这样牵着你的手,初时你像挣开,可是现在,让我牵的久了,你不也就从容了?”贾琏被他这话弄的,立时就想将手抽出来,却被胤祥握的更牢。“这事出突然,你如今一时间未能接受,倒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往后千万别避着我了,咱们顺其自然,我也不会做什么逾矩之事。难道对我,你还放心不下么?”是没什么放心不下的,但是……贾琏心里,说不出的感觉,似乎有点怪怪的,脑子里忽然间像是打开个灯泡,跳出一行话,“上帝为你关上一道门,必定会为你打开一扇窗。”……用在这里好像也怪怪的,为什么胤祥会看上自己呢?贾琏百思不得其解,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那十三爷,是小时候那会儿便……”胤祥挑起眉毛,笑道:“便什么?你今儿个是怎么了,话也说不利索,吞吞吐吐,全然不似往常。”我也想知道我今晚到底是怎么了啊!贾琏欲哭无泪,觉得自己舌头跟打结了一样,怎么掰都掰不顺溜。偏偏还要被始作俑者嘲笑……胤祥见他不语,便道:“你是否想问,我是打小便瞧上你了呢,还是如今才动了心思的?”这一番话,正是贾琏刚才想问的,只是却如何也不好问出口。自己是换了芯子的,倘若胤祥是打小便……贾琏想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里有点别扭。 第67章 然而被胤祥攥在手心的手掌,一直到睡熟了,也没想起来挣开。第49章 启程返京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贾琏还觉得脑子有些发木,伸了个懒腰之后,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了。恩……这床好像不太对?贾琏眼神涣散的坐了一会儿,忽然啊了一声,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衣服。外衫被脱下去了,中衣整整齐齐的穿在身上,屋子里也只有自己一个,胤祥似乎已经早早起了。这可实在是……自己昨儿个怎么就睡着了?好像每回都是这样,听着胤祥说这话,不知不觉得就眯着眼睛睡过去了。可是,今时又不同往日了,自己怎么居然还这么轻易的就睡过去了呢。贾琏简直想对着自己的脑袋狠狠拍上几下,可是手掌落下的时候又不自觉减轻了力道。本来就已经有点迟钝了,加上最近又撞了好几次,再多打几下,没准儿就真傻了。贾琏一边唏嘘感慨一边起来穿上衣裳,净面的水已经送了过来,还是温热的,贾琏就着洗了两下,擦净之后便推门走了出去。没有走出几步,便见着安顺迎面过来,同他笑道:“大人醒了,爷有吩咐,等大人醒后先去饭厅用早膳,爷稍后便来。”贾琏点了点头,道:“有劳安管家了,十三爷可是去审问乱党了么?”安顺一边引着贾琏往饭厅去,一边道:“是两江总督到了,正同十三爷在议事。”贾琏眉心一动,见安顺面无殊色,心想必定是为着那乱党一事了。没想到两江总督都知道了,那天地会那些人的性命,必定不保。对于他们来说,这死亡究竟令不令人惧怕呢?也许他们并不怕死,甚至于这是死于“大业”,兴许他们还会觉得死得其所。只是贾琏却觉得有些唏嘘,那几人的年岁同自己相仿,那个采莲瞧着比宝玉大不了两岁,还是花儿一样的时候,如今就要这样没了。早膳还是几样清淡小菜配着稀粥,贾琏坐下刚喝了几口,就瞧见胤祥走了进来。“不必起身,去给我也盛一碗粥来。”胤祥一边示意贾琏坐下,一边向旁吩咐,“今儿个这一早上,可是折腾极了,你可是刚起么?”贾琏想起昨夜胤祥说起的那些话来,一时间面露局促,僵硬的点了点头,恩了一声,就又低下头去。抓着勺子舀粥,心里头砰砰砰跳个不停。自己这到底是在紧张什么啊!胤祥也不多言,等下人将粥送上之后,他便挥手将人都打发了下去,只剩他与贾琏二人。抬头瞥了贾琏一眼,问道:“你这可是在喝粥么?”贾琏抬头啊了一声,点了点头,一脸的茫然。胤祥忍不住笑道:“你举着那空勺子,贴着粥面滑一圈儿,举起来往口中送一次,而后再贴着粥面滑一下子,照你这样喝粥,那这粥不知道要喝到何年何月去了。”贾琏连忙低头一瞧,手中的勺子果真是空落落的。胤祥扬眉道:“你紧张个什么?昨儿个夜里,分明还坦然了些,怎么睡了一宿起来,就又不对劲了?”贾琏又是窘迫又是无奈,简直欲哭无泪,如果不是你突然跟我告白,我怎么会一见你就紧张啊!还有昨晚上那不是坦然,那是困的啊!困的脑子发懵了,顾不上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可是今天不同,昨儿个夜里睡得极好,如今精神足的很,一看见胤祥,两人前胸贴后背说的那些话,就接二连三的冒了出来。太……太要命了。抬头见胤祥仍瞧着他,贾琏只得干干回了一句,“没有留意罢了,刚才……是两江总督来了?”胤祥颔首,翻起袖子夹了一筷子小菜,十分自然的放在了贾琏面前的碗碟中,道:“我一个阿哥,在江宁府遇上乱党,自然是他的罪责,今日才赶来,他已是诚惶诚恐了,直道前儿个才自别处返回来,路途难行耽搁了。”贾琏点了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那几个乱党,要如何处置?”胤祥道:“按大清律法,其罪当诛连九族,那几个乱党,其中倒真有些汉子,死生不惧。”贾琏听出他话音中的不对劲来,不解道:“有些?难道不是全部么?”胤祥道:“其中有个叫国良的,初时最是满口大义,却也是最先招供的一个。倒是多亏了他,否则这朱三太子的下落,一时半刻的,还真是难寻。”贾琏随口问道:“朱三太子?谁啊?”胤祥瞧了他一眼,淡淡道:“崇祯第五子,朱慈焕。”贾琏惊诧道:“前明皇子?天地会的一举一动,都是他授意而成么?”胤祥蹙眉道:“这里头的事情,你不明白根本,朱三太子是谁,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然而他这个名号若是荡然无存了,那民间那些个乱党贼子,心自然也就散了。我昨日便已将此消息快马加鞭送回京城,由四哥再派人前往汶上,将那朱慈焕一举擒获。”贾琏心中一震,胤祥所做之事,其实还是为了替胤禛修桥铺路。如此的忠心耿耿,倘若不是胤祥昨晚对自己的那一番言语,贾琏几乎要以为胤祥对胤禛……贾琏忍不住脑补了一下,总觉得把这两人放在一起怪怪的,拼不出合拍的磁场来。“那,那几名乱党,可是要就地正法么?”胤祥道:“今日两江总督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我将人都交与了他去处置,我已是比他们先了一步知道这事儿,就算他再问出什么信报来,也是鞭长莫及了。”贾琏虽然有时略为迟钝,可是在某些条理性的事情上还是不笨,胤祥这样一说,贾琏自然而然的就想到,如今八阿哥已经和四阿哥归为一党,那与他们对着干的,恐怕就是太子了。好像,这一段历史上,太子是被废过两次的,到如今似乎还未被废过,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遭殃。 第69章 贾琏认为,这一次去了江宁,途中颠簸坎坷,又遇上刺客,自己的心神都得到了极大的历练和提升。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错了!“唔……哇啊……”胤祥一边替他轻轻拍着背脊,一边道:“实在是奇怪了,刚出江宁府的时候,也不见你晕船了,怎么眼瞅着要到京师了,你却又不舒坦起来?”贾琏虚脱的摆了摆手,强撑着说话,“可能是……在南边儿待得久了,再回京城,就有些水土不服了。”胤祥失笑道:“胡说,哪里这样的说法?”嘴上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十分轻缓,将贾琏扶起之后,给他递了块帕子,又道:“好在,说话儿也就要到了,若是不出意外,明日午后咱们便可到了。”贾琏如获大赦,重重舒了口气道:“可算是能上岸去了,倘若再在这江面上飘荡几日,只怕我连现在这半条命也要没了。”胤祥道:“你今晚好好歇息,明日起身之后,用不了多久,自然就不必再受这活罪了。”唉,离京的时候就是一路吐出去的,现在回来了,又是一路吐回来。贾琏也觉得自己有些颇丢脸,只是这晕船就和晕车一样,是完全没法子控制的事情。只是胤祥对他实在太过体贴,非但亲自将他扶进船舱,还命人寻了海棠蜜饯那些玩意来给他压一压恶心,贾琏看着眼前的一罐子蜜饯,忽然觉得……自己这是晕船啊,不是怀孕啊!不用这样以孕妇标准来对待他吧。胤祥将蜜饯罐子递到贾琏跟前,冲他扬了扬下巴,贾琏心里虽然一直吐槽,却还是不由自主的伸了手出去。恩,今天这种比昨天的甜一点,肉质也厚。胤祥问他如何,贾琏很自然的就将对蜜饯的评价说了出来,胤祥忍不住笑着摇头,“我是问你如今觉得怎么样了?”贾琏啊了一声,摆手道:“没什么大碍了,我一听着要到京城了,心里头倒多了些期盼之意。这心思一散,就也没有方才那样难受了。”胤祥颔首道:“那便好,回了京城,你倒是颇为欢喜。”贾琏道:“也说不上欢喜,只是这人在外头飘荡,外头的风光虽能看的人眼花缭乱,心里头却始终不是安定稳妥的。”胤祥一怔,抬眸问道:“你这是思念家眷了?”贾琏想了想,又摇摇头道:“坦言说,我同发妻情分不浓,对女儿倒是还有些爱怜之意。只是就算再怎么不亲近,那儿也终归是自个儿的家,这冠上一个‘家’字的地方,与别处一比,自然有极大的不同。”胤祥闻言,敛眸不语,只是将蜜饯罐子又递上前来。贾琏拈了一颗,正要放进口中,却被胤祥飞快的捏住腕子,举着送到了他的口边。贾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自己的手指触到了一个十分柔软的东西,再回神时,胤祥已经将那蜜饯含入了口中。……这这这……贾琏的脸,刷的一下就烫了起来。一个俊美的青年,在他面前微微低下头,从他的手上把一颗蜜饯衔走,唇角勾笑,眸子微微挑起,透过浓密的眼睫注视着他。太……太挑逗了……贾琏的心怦怦直跳,他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在这样一副美景之前,性别什么的都是浮云啊。胤祥见他发怔,不觉好笑,手指滑到他的掌心处,轻轻敲了敲,道:“待来日,我也替你修一处人间仙境,水月洞天,你说好不好?”贾琏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一阵尴尬,打哈哈道:“什么水月洞天,还一帘幽梦呢。”胤祥玩味笑道:“一帘幽梦?”贾琏暗忖自己又说漏了嘴,含含糊糊的应付了过去,刚才那片刻的失神暧昧,也就随着云散烟消了。待到次日一早,用了早膳又漱了口,便听安顺进屋来道:“十三爷,约莫再有半个时辰,便可到码头了。”胤祥点了点头,安顺却俯身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胤祥闻言脸色一变,抬头道:“这话是四哥让人递来的?”安顺点头道:“正是,四爷派来的人如今就在船上,详细的也没多说,只说四爷请十三爷下船之后,即刻赶过去便是。”贾琏见胤祥面色不比往常,心想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待安顺退下之后,便听胤祥道:“出了些事情,本想着下了船先将你送回府上,如今只得要你先同我一起往四哥那儿走一遭了。”贾琏问道:“出了什么事儿?可方便说么?”“我同你,哪里有什么不便说的,只是这事情事关重大,今日恐怕只是个由头而已。”胤祥朝窗外瞥了一眼,微微蹙眉,沉声道,“恐怕,要变天了。”胤祥的话倒是不假,在船上还是烈日炎炎,一挨着码头便下起了瓢泼大雨,胤禛早已派了人前来等候,贾琏和胤祥上了一辆马车之后,也不必交代什么,车夫一拉马缰,驾的一声便跑了起来。刚才问胤祥的时候,胤祥也没有说清楚,那看来真是朝廷上的事儿了。胤祥刚才那一句变天,恐怕不会只是一个天气预报的作用吧?现在最大的天就是康熙,康熙还能活好久呢,若不是康熙出事,那就是……贾琏眸子一亮,陡然就明白了过来。胤禛这样急招胤祥前去,必定是太子出了什么篓子。难道是废太子了?可是这一路过来也没听说端倪啊,还是说半废不废,地位已经不大稳当了?贾琏自个儿猜测了一会儿,不知具体如何,也揣测不出个结果来,这会儿就算去问胤祥,恐怕他比自己猜到的也多知道不了多少。但是这种机密之事,胤祥带着自己一道过去,难道不会不便么?还是说,胤祥并未打算让自己在旁听取,只是时间上实在太赶,这才不得不带了自己同往?等到了雍亲王府后,贾琏顿时觉得,自己不仅是脑补帝,还是个预言帝。“你在此稍等片刻,若是烦闷了便看些书解解闷,我先去同四哥议事。”胤祥说完又连忙补上一句,“绝非信不过你,只是有些事情,我也不愿你牵涉太多。” 第71章 待用罢了饭后,贾琏同胤祥坐在马车中,贾琏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道:“你四哥和八哥的感情虽说是好,只是……是否也太要好了些?”胤祥笑道:“兄弟手足间,本就该亲亲热热的才是,若非我们生在皇家,只怕兄弟们都是这一样的热络呢。八哥的才干学识,其实都不亚于四哥,只是却一心辅佐,多年如一。你说说,你若是四哥,如何能够不动容珍视呢?”贾琏道:“就是这样才觉得奇怪,哎,你说……算了,没有什么。”虽说脑补不算罪,只是当着胤祥的面去讨论他两位兄长是否有暧昧……这事情也有些太过离谱了,贾琏想想,还是将话咽了回去。胤祥道:“你有空去想这些事情,怎么不想想咱们的事?”马车中十分幽暗,两人面对面的坐着,贾琏虽然看不清胤祥的神情,可是却仿佛能够看见那一双眸子中的光彩。心里头又快跳了几下。胤祥伸出手在贾琏的手背上拍了拍,道:“我这样日日问你,你是不是心里头也觉得烦了?”贾琏习惯性的摇了摇头,后来才反应过来马车里这样黑,胤祥是瞧不见的,便又道:“并未如此,只是……”胤祥问道:“只是什么?”贾琏叹道:“没有什么,只是心里头,总是觉得有些怪怪的……唉,我嘴笨的很,说不出是个什么劲儿。”胤祥微微一哂,低笑道:“你说自个儿嘴笨,便已经让我无措的很了,你若是再精明些,岂不是要活活为难死我么?”贾琏喃喃道,“无措的分明是我……”这话他声音虽低,只是车内静谧,胤祥听的真切,也不多言,笑着握住了贾琏的手掌,一路上便再也没松开。挣脱?挣开之后胤祥照例还会再握住,更何况贾琏手上稍一用力,胤祥的力道便会更加大几分。两个人如果这样拗下去,贾琏只怕最后自己要落个手骨骨折。两人你不言我不语,贾琏听着自己的心跳砰砰砰的跳的厉害,从没有想过,这样相对而坐的时光竟会过的这样漫长。直到了贾府外时,贾琏几乎有些急不可待的想下车去,胤祥却在后拉了他一把,低笑道:“慌什么?留神再撞了头。”贾琏窘迫道:“哪儿能次次都撞上,我……我先回府了,十三爷回去也早些歇息罢,这一路上又是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唉,罢了,待来日若有机会,我再来回报罢。”胤祥道:“嗳,怎么又说起见外之言,你应当明白的,若是要谢我,与其谈什么回报,倒不如——”贾琏仿佛料到了胤祥的后话,有些慌张的道了句先行告辞便要下车,结果这一下分神,再回过身来时,额头已是结结实实的磕在了马车的门框上。“哎呦——轻着点儿轻着点儿。”凤姐放下帕子,又从平儿手中接过一个瓷瓶,倒出来少许药膏,仔仔细细的往贾琏额头上摸着,口中埋怨道:“怎么这样不经心呢?出门这些日子,竟还挂了伤回来,亏得是没有让老太太瞧见。瞧瞧,都红肿起来了,平儿,再去投个冰帕子来,这得且敷着才成呢。”平儿哎了一声,又去换了块帕子来,凤姐接过之后,便命她退了下去。贾琏抽了两口气,用手轻轻摁了摁,抬眸问道:“我出门儿这些日子,府上可出了什么事儿么?”凤姐道:“府里哪儿能出什么事儿,前些日子老太太将史大妹妹接过来了,娘娘又说那园子空着也是在可惜了,便让宝兄弟和姑娘们都搬了进去。前儿些日子,宫里头的魏公公又打发人来了一趟,支了二百两银子去了。太太那一日仿佛又说起,姨妈给薛大弟弟谈和了一门亲事,像是有些眉目了。”贾琏点了点头,心想薛蟠这会儿成亲倒是快了,只怕是薛姨妈见他这回吃了亏,也是想给他娶个媳妇回来,好好规束。贾琏又想起一事,见平儿不在屋内,便压低了声音问道:“近日,你爹可有递过什么话儿来么?”凤姐不解其意,道:“并无什么,好端端怎么问起这个?”贾琏若有所思,摇头道:“没有什么,我也不过平白问上一句罢了,今晚早些歇下罢,明儿个一早我还要上衙门去。一下子去了这样久,如今既然回来了,总不好在府上躲懒。”凤姐眉眼一扬,巧笑着问道:“你这一路出去,可又长了不少见识罢?上一回送林妹妹回去,不得空瞧,顾不上看的,这一遭可都能瞧个周全了。”贾琏自然明白她口中所指,笑叹道:“我是出门去公干的,哪儿有那么多旁的乱七八糟心思?”凤姐笑道:“那我可不知道了,总归我待在宅院里,耳不聪目不明的,你就算真是在那儿做了些什么,我又能如何知道呢?”说话间,便轻笑着在贾琏的寝衣上划了一下子,道,“我这个笨人,也只明白用那笨法子来验验了。”这夫妻间的事情,不必说的明白,半遮半掩的反而更有一番风情趣味,只是贾琏今晚见了凤姐,不知为何却没有太浓的心思,摆摆手便和衣躺下道:“今儿个乏的很,我先歇着了,你也早点儿歇着罢。”凤姐怔了怔,将信将疑道:“当真是累了?从前你打外头回来,可没有这样乏累过,怎么今儿个倒喊起累了。”贾琏道:“从前我是什么年岁,如今又是什么年岁了,你快熄了烛光,晃得我眼疼。”凤姐见状,也不好多说,只得熄了烛火,又将纱帐掩上,依偎着睡在了贾琏身旁。奉宸苑的公务本就不多,贾琏虽是一去多时,却也没说什么,照例还是分派与他素日的那些活计。贾琏将手头之事做罢之后,便想起了胤禛那事,从旁取过一张宣纸,蘸墨思忖片刻,便开始列出一份大纲。数理精蕴那一部书,贾琏曾反复读过几遍,算得上是经典之作,如今要想回忆,倒是着实不难。只是若说要一五一十的详列出来,只怕是不能够了,贾琏将自己所知和那一部书相互结合,由浅入深,分门别类的都写了出来。贾琏用了五日,列出了一张粗略大纲,又反复看了几遍,涂改了几个细处,才觉得可以先交与胤禛过目了。而待他将那大纲交与胤祥之后,次日胤祥便道胤禛对其赞许有加,而调任武英殿修书处的御旨,亦在三日后交到了贾琏手中。此次不过是平迁,只是贾政却觉得尤为荣耀,他本就是个古板迂腐之人,只觉得这修书才是文人应做的尊崇之事。府上旁人的心思贾琏无心揣测,然而让他颇为意外的是,王子腾却命人送来了贺礼,且请贾琏携凤姐回府一叙。第52章 本性难移“小婿参见岳父大人。”“贤婿不必多礼,快坐快坐。”王子腾态度亲切,指了指贾琏手边的茶盏道,“此乃上品婺绿,这会子喝是最好不过,贤婿不妨一品,看看可还能入口么?”贾琏对茶叶全无概念,只是王子腾这般说了,他也只得端起来煞有其事的浅抿了一口,又沉吟片刻后方道,“果真好茶。”喝起来有点像康师傅绿茶啊,但是又没有绿茶那么甜……王子腾见状,面上笑意愈浓。凤姐在旁笑道:“父亲实在是好兴致,竟专要我二人回门品茶么?” 第73章 “琏兄弟,这可真是巧的很了,怎么琏兄弟身旁的人,总是这般出尘脱俗的。”一边说,一边用眸子上下打量着柳湘莲。贾琏简直想扶额了,吃了一顿牢饭他竟然还没学乖么?虽然柳湘莲不会把他扔进牢里去,可是柳湘莲动起怒来,绝对能把薛蟠打得七荤八素啊。到时候,估计连他妈都认不出他这张俊脸来。柳湘莲抬起眸子,扫了薛蟠一眼,不以为意的端起酒盅,又喝了一杯。贾琏心想,完了,你喝酒那个样子最勾人,薛蟠这下子估计打死也不肯挪窝了。不出所料,贾琏只听身后仿佛轻轻抽了一口冷气似的,而后桌子一晃,薛蟠笑嘻嘻的便坐了下来。“这位兄台实在眼生,从前竟无缘得见,不知如何称呼?”……真是孽缘啊。第53章 故人重逢柳湘莲长眉微挑,瞥了薛蟠一眼,唇角微勾同贾琏问道:“贾兄,这位公子同你可是旧识?”“何止旧识,我同琏兄弟可是最实在不过的亲戚呢。”不待贾琏开口,薛蟠便抢言道,嘿嘿笑了两声,“在下薛蟠,不知公子如何称呼?”柳湘莲道:“好说,柳湘莲。”薛蟠赞道:“柳兄弟人生的俊气不说,这名字也是一等一的好听,透着灵气劲儿。柳兄弟家住何处?往后若是无事,咱们大可以多走动走动。”边说,还边朝柳湘莲笑着挤了挤那对桃花眼。柳湘莲眸子一敛,又仰头饮了一杯,淡淡笑道:“好呀,柳某平素也没什么喜好,只是每每暮色昏沉之时,最喜在城郊东边的醉翁亭饮酒观花。倘若薛公子有此雅兴,大可同来。”薛蟠大喜过往,眼里直冒金光,忙不迭点头道:“自然极好,柳兄弟可真是个风雅之人,又懂得尝欢赏趣,实在是个妙人儿啊,哈哈哈哈。”贾琏现在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只能祈祷柳湘莲下手别太狠了,起码留条命。这眼瞅着就要成亲了,还这样不安分,怪道薛姨妈着急定了亲事,就该让夏金桂好好整治整治他。柳湘莲连瞧也懒得去瞧薛蟠,兀自笑道:“薛公子倒也很是风趣,与你交谈当真有趣的紧。”薛蟠笑道:“我这人还有更好的地方,只不过柳兄弟如今还未曾得见,咱们来日方长,自然有的是机会。”柳湘莲笑着同贾琏问道:“贾兄同来可好?”贾琏想也不想便断然回绝道:“不了不了,我府上还另有些事,柳兄雅兴,恕难奉陪。”“你如今成日叫忙,总也瞧不见人,却与柳兄在这儿饮酒畅谈,可见这忙字,说的不尽实在。”贾琏肩膀一僵,扭过脸去,看到那人的笑脸,当场就愣住了。要不要这么巧啊?胤祥眼眸一扫,瞧见薛蟠之后不禁笑道:“没想到,竟还有位熟面孔。”薛蟠显然不知胤祥的身份,更不知自己先前入狱便是拜他所赐,如今见了胤祥,心中只道今日实在艳福不浅,热络唤道:“竟是祥哥儿,可见咱们是有缘的,这样也能够遇上。”胤祥微微一笑,柳湘莲眸中微微诧异,正想起身,却被贾琏一步抢先,同胤祥笑道:“这阵子确实是忙,今儿个也是巧了,柳兄同蟠兄弟还另有事情,倒不如咱们同去走走?正巧我也有些话,想同你说。”胤祥一怔,随即意味深长笑了一笑,颔首道:“既是这样,那不妨坐下说?”贾琏为的就是把胤祥从薛蟠身边支开,否则这薛大傻子一会儿再口没遮拦的说出些什么,命就真没了。贾琏对他虽谈不上喜欢,却也绝不憎恶,落在柳湘莲手里顶多就是个半死,十天半月也就能下地了,要是再落在胤祥手里……太……太凶残了……贾琏急忙放下银子,同柳湘莲道:“今日怠慢了,改日再好好请柳兄一顿。”说罢,便一把拉住胤祥,不由分说的往外走。出了那酒楼之后,又往前走了好一阵子,贾琏都有些微喘了,才放开胤祥道:“刚才……多……多有得罪了。”胤祥扬眉笑道:“你这样急匆匆拉我出来,可是怕你那位兄弟又说岔了什么,引我不快么?”贾琏道:“我那位……我那位兄弟,阖府上下数他最是蠢笨,你大人大量,就别同他一般见识了。”胤祥道:“这可奇怪了,我分明话未出口,就被你拉了出来,你怎么还要让我大人大量呢?难不成在你心里头,我就如此小气?”贾琏心想,上回薛蟠被你整治的去了半条命,连家里头皇商的差事都丢了,你现在说这话倒说的脸不红心不跳……想了想只得道:“并非如此,只是当真怕我那兄弟不懂事,冲撞了你。”两人此刻在一个城楼下站着,来往行人虽多,却无驻足之人,柳枝轻晃,水面清漪连连,颇有几分闹中取静的意味。胤祥负手而立,腰间的玉佩流苏被风吹得有些飞散,他盯着贾琏的眸子,沉声道:“若是你想护着的人,便是再怎么冲撞了我,为着你,我也不会太过刁难的。”贾琏被他这样突如其来的话语弄的有些不知所措,支吾了两声又侧过脸去,抚着柳条道:“还是这会儿的柳叶好看些,比春日里那嫩黄更显得葱翠。”胤祥侧目瞧去,低叹道:“思量却是无情树,不解迎人只送人。”贾琏自然是不明白的,只是听了思量、无情这样的字眼,不自觉心里就有些怪异了,回眸同胤祥问道:“这两句诗,是什么意思?”胤祥微微一哂,悠悠道:“柳树亦作留树,这万条丝绦正如心头思绪一般,却不知,能否将心头之人牢牢缠住。”贾琏一时语塞,急忙低下头道:“十三爷,当真学识渊博。”“学识渊博又有何用?咱们二人的事,难不成你就想这样拖着,一辈子也不给我个答复么?”许是因着站在湖边,风意很是凉爽,只是贾琏却觉得自个儿脸上热的不成,手心也沁出了汗来。怎……怎么办……胤祥温声道:“你这些日子究竟想了些什么?又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可否一五一十告之与我?” 第75章 只是这牙婆最快也要明日起早才能赶来,洛风只得自己动手,将屋子大略拾掇了一番。贾琏本想邀了洛风去府上同住,只是洛风却执意不肯,贾琏无奈之下,只得替洛风缴了定钱和租金,只是看着四下,还是觉得简单了些。“住这儿成么?要么还是到我府上去住吧,虽算不得什么豪宅大院,多住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洛风将行李放下之后,笑嘻嘻的同贾琏坐在桌旁,道:“这儿的茶具必定不是什么名器,若不嫌弃就喝一口罢。我住到你府上去,一是你不方便,二是我不方便。”贾琏蹙眉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洛风笑道:“你不方便嘛,自然是因为你的那一位……你想想,他将你瞧得那样要紧,我这样大摇大摆的同你住于同一屋檐,他心里头能够舒服么?”贾琏道:“你这话说的……算了,那你为什么又说自己也不方便?”洛风同他眨了眨眼,“你以为,我做什么要巴巴从江宁跑来京城,我家中虽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好歹也是衣食无忧的,你给出的银子虽不少,却也不至于让我欣然应下。”贾琏盯着他,皱眉不解,洛风托着腮帮子,颇为狡黠的笑了笑。“啊——”贾琏忽然一拍桌子,“我懂了!”洛风微笑颔首:“咱们两人倒是越发有知己好友的意思了,这样一说,你便明白了。”贾琏颇为难的摆手,歉然道:“不行不行,他那一个人……已经够我烦心的了,咱们二人聊得虽然投契,只是我从未对你……唉,这事儿不成,你若是这样想的,那我就万万不敢留你了。”洛风闻言莫名看了贾琏一眼,“你当真明白了我的意思?怎么说出这样奇怪的话来?”贾琏道:“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不就是,你是为了我才来的京城么?”洛风抬手扶额,摇头叫道:“究竟我那一句话让你生出这种念头啊?我对你这种模样的,压根就不会……从前应当是同你说过这话的,怎么如今竟全忘了?”贾琏不明所以的盯着洛风,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贾琏才迟疑道:“那你是为何前来?”洛风道:“你瞧瞧我特意择的这处地方,再想想是何人唤我前来,难道还不明白?哎你这人怎么这样愚笨,你那一位成日守着你,还不得生生给气死?”贾琏却顾不上去计较洛风的话语,脑中灵光一闪,不可置信的叫道:“你——你你,你喜欢——”洛风微微一哂,点头道:“可算是开了窍么?不错,我钟情之人,正是师兄。”贾琏一时间觉得有些混乱,撑着额头皱眉道:“你……你且等一等,你是何时对柳兄……”洛风道:“情生无痕,我也算不出是何时……哎,别这样瞧着我,我又没瞒骗你,兴许是师兄从师父那儿回京的时候罢。从前朝夕相对的倒不觉着,他这一走,我心里头竟空落落的。”“从前在家中的时候,虽是对表哥也……但是这感觉似乎又不大一样,想想从前师兄同我练剑时的模样,那可真是……啧啧。”洛风颇为回味的感慨一声,“那会儿的日子,过的实在是逍遥恣意。”贾琏偏着头,手肘撑在桌沿上,看着洛风道:“练剑……练的什么剑才能练出你这么糟糕的武功啊,眉来眼去剑?还是卿卿我我剑?”洛风懊恼道:“什么呀,那会子同师兄一起的时候,从未动过这些的心思,不过是觉得要好罢了。倘若那会儿我就明了了自己的心意,早早的就……”贾琏好意提醒道:“柳兄虽然相貌不凡,只是性子却很厉害的,我家中一位兄弟,前儿就是觊觎他的美色,被打的惨不忍睹。你们是师兄弟,估计他不至于将你也暴打一顿,但是……你还是小心为妙。”洛风道:“我师兄的脾气是稍烈些,只是从来待我们都是极好的,当时在师门,我的年纪最小,师兄对我也是最好。”贾琏哦了一声,又问道:“柳兄是你几师兄?大师兄么?”洛风道:“当然不是,我大师兄如今都过了知天命之年了,比我师父小不了几岁,柳师兄是我的五师兄,比我早了一年入的师门。”贾琏道:“才比你早一年,武功好你这么多……那你六师兄呢?论理你六师兄应当和你相差不多,不该更亲近才是么?”洛风嘿嘿一笑,道:“哪有什么六师兄,只有个六师姐,是师父的义女,她生的虽美,我却对女子无甚兴趣,自然不会怎么亲近。”贾琏奇道:“那柳兄呢?以他这般相貌,你那位六师姐难道就不曾钦慕于他?”洛风道:“我那位师姐仿佛并不喜欢柳师兄这般男子,她后来嫁了三师兄为妻,三师兄相貌倒也算不得丑,只是生的魁梧些,面上还有道长疤,也不知是怎么落下的。”贾琏脑补了一下那副情景,忍不住道:“你师姐……口味略重啊。”洛风笑道:“话不是这样说,我三师兄虽然相貌平平,可待我师姐却当真是一等一的好,三师兄那会儿同我们说,他这辈子最得意之事,就是娶了师姐为妻。师姐亦云,这一世不求五花马、千金裘,只求一心一人,白首同归。”贾琏颔首道:“倘若是这样,那也真是夫复何求了,你可曾试探过柳兄的心意?倘若他对男子并无情爱之意,只作兄弟情分,那可该如何是好?”洛风轻叹一声道:“不说又怕往后后悔,说了又怕连这点子兄弟情分也灰飞烟灭,实在烦闷的很。只是如今既然同在京城,那来日方长,走一步算一步罢。”说罢笑了笑,又同贾琏问道,“你同你那一位又如何了?今儿个我私下同柳师兄问了问,那人的身份竟如此显赫,你给他瞧上了,多半是逃不出去了。”贾琏叹气道:“不知道,我近日忙得很,也顾不上去想这些,如今是就怕闲下来,一闲下来就不由自主的想,偏偏又想不出个结果。我看你说的很好,也走一步算一步罢。”两个人眼对眼的趴在桌沿上发愣,半晌之后,洛风忍不住哧的笑了一声,贾琏也跟着笑了笑。“人生苦短,奈何情路漫漫啊。”贾琏听了洛风的感慨,不禁想到,难不成胤祥心里,也是这般烦忧苦闷的么?若是这样,那自己倒真显得有些对不住他了。只是贾琏心里头却实在没理清楚,现如今就连他自己,竟也有些弄不懂对胤祥究竟有没有好感了。或者说,好感必定是有的,只是却分不出那究竟是纯粹的朋友之谊,还是掺杂了几分旁的……怪道古人说这剪不断,理还乱,贾琏哀叹一声,扶额闭目。铺子的事如此便稳妥了下来,洛风的身手虽然差强人意,只是那一手筷子功夫,倒是一等一的唬人利器。贾琏如今见了胤祥心里头便有些发慌,洛风又不好整日同柳湘莲痴缠着,故而从武英殿将一日公务做完之后,贾琏便时常过去同洛风饮酒闲话,去洛风府上之时,竟还让同僚遇上过两回。贾琏尤不觉有何不妥,只是那同僚却一副了然之态,笑得颇为熟络,“没有想到,贾大人也是性情中人,不过听闻贾大人家中那位……明白,都明白,只是贾大人可要留神,莫要大浪淹了龙王庙,到时候再闹个水火不容,岂不是伤了和气?”这话听着,竟是将自己和洛风视作那般关系了。贾琏哭笑不得,只是觉得这话纵是解释起来,也实在太过麻烦,索性也就没有理会。谁知,这一日贾琏回府之后,凤姐却遣退了平儿,似笑非笑同贾琏道:“你入股那铺子,可是新招了伙计来?” 第77章 贾琏打了个哈欠,大手一挥,“你……是谁,你说不让我走……我就不走了?”胤祥瞧了他片刻,失笑摇头,“不会喝酒还喝了这么些下去,今日心里不爽快之人分明是我,如今你倒喝了个尽兴。”贾琏皱眉道:“还……没尽兴呢……”胤祥道:“唉,罢了,瞧你这个样子,今晚若说要走,我也不放心让你回去了。不过你方才,既然说那洛风与你是朋友情谊,那你心里头,可有真正喜欢的人么?”贾琏仿佛当真乏了,半合着眼眸,支吾了一声。胤祥将声音放低,伏在贾琏耳畔,温柔问道:“有没有?你如今心里头在意之人,叫什么名字?”贾琏不耐烦的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忽然嘟囔道:“胤祥……”胤祥听见此二字,心中欢愉简直难以言表,谁知贾琏后头又说了一句。“郁闷死了……坑爹的……”胤祥一怔,蹙眉不解,喃喃道:“坑爹?何为坑爹?”此刻一阵晚风吹过,却明显比方才凉了几分,贾琏打了个激灵,慢慢抬起头来,眼神有些空泛迷茫。胤祥同他微微一笑,沉声道:“你方才可是说了要住下,如今就算醒了,我也不准反悔了。”贾琏盯着他瞧了片刻,皱皱眉头道:“住就住……谁怕谁……”胤祥失笑道:“怎么,竟还醉着么?罢了,外头风凉,别再受了风寒,先回屋去再说。”说罢,便要来扶贾琏。谁知贾琏却抬手一扬,摇头道:“别过来……我能走……慢慢的……进屋去……”胤祥瞧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作势要走,忍不住笑着摇头上前道:“竟不知你醉了酒,还有编起三字经的本事了,跟我面前逞什么强呢?嗯?”说着便伸手架住贾琏,搭上他的腰肢,半扶半搂着朝屋里去了。贾琏若说是醉了,倒还没有全然迷糊,只是若说清醒,却也决计不是。进屋之后,胤祥贾琏且先靠坐在罗汉床上,自个儿走到铜盆旁,替他投了条帕子。“听闻你从前最爱同人饮酒作乐,怎么如今才喝了这样几杯,竟不行了?”胤祥笑着搂住贾琏,温热的帕子从眼眉擦到唇角,贾琏低低嗯了一声,合着眸子倚在胤祥怀里。“成日里都躲着我,如今怎么不躲了?”胤祥轻笑一声,低头瞧去,只觉得如今贾琏真是说不出的温顺乖巧,心头一荡,便想俯身吻下。谁知刚要挨上,贾琏忽然睁开了眸子,同胤祥四目相接。半晌之后,贾琏嘿嘿一乐,“这不是十三爷么……”胤祥道:“怎么,醒酒了?”贾琏道:“压根……压根没醉!”胤祥摇头道:“到了这会儿还要逞强,偏偏还择了这样的时候睁眼,罢了,夜也深了,咱们歇着罢。”贾琏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看了那床榻一眼,又回身瞧瞧胤祥,嘿嘿乐道:“你,我,一块睡?”胤祥饶有兴味的瞧着他,颔首道:“那是自然,总归也不是头一回了。”贾琏点了点头,眼神仍是有些迷茫,扬起手臂道:“好,睡就睡……今儿个,伺候好了……”胤祥听着他越发不着边际的话语,忍不住笑着走上前去,手指搭在贾琏腰间,低笑着问道:“怎么,今儿个就要我伺候?你可别明儿个一早又反悔,怪我趁人之危。”贾琏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大手一挥,道:“你躺下罢。”胤祥先是一怔,而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走至床边坐下。他双腿交叠,手指轻轻敲着床沿,眼睫微垂下些,眸子透过浓密的睫毛向上瞧着贾琏,声音略哑,“过来。”贾琏歪着脑袋走上前去,手指搭上胤祥的肩膀,两人对视片刻,贾琏忽然迟疑道:“胤祥?”胤祥笑而颔首,抬手搂住贾琏,低低的嗯了一声。贾琏道:“你是男的,我也是男的……都是男的……那怎么成……不成不成……”胤祥道:“没有什么不成的,你若是不会,我来教你,可好?”贾琏的眼皮子仿佛又有些发沉,胤祥见他半晌不语,索性长臂一揽,将贾琏压在床上,俯身压下,与贾琏轻抵着额头,低声道:“我这样抱着你,你心里头可烦腻么?”贾琏微微抬起些眸子,颇为迷蒙的摇了摇头。胤祥在他的脸颊处轻吻了一下,又问道:“若是如此呢?”又摇摇头。嘴唇挪到喉头,胤祥又问:“如此呢?”仍是摇头。胤祥微微一笑,将嘴唇贴上了贾琏的,舌尖顺着轮廓轻轻勾勒一周,只觉得这人的唇瓣实在柔软,酒香顺着滑进口中。胤祥用舌尖扳开贾琏的双唇,贾琏低哼了一声,虽是无意之举,只是脸色却仿佛比方才更红了几分。两人唇齿交缠,胤祥极温柔的吻着,两人的心跳在这样的吮吸间越发剧烈,唇分之时,还有一丝银亮连于二人之间。“这样呢?可讨厌么?”贾琏脸色涨红,有意无意的先摇了摇头,又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胤祥看了他片刻,将唇抵在贾琏的颈间,吻咬了一下,又叹气道:“你这个样子,分明就是要我做不成柳下惠。”“若是今晚上便将你吞了,又怕明日你心里头不舒服,可若是纵了你,我这心中……却总是不甘心的。” 第79章 胤祥走到门外,吩咐人送来了净面的温水及面巾,忽然又想到一事,饶有兴味的同贾琏问道:“昨儿个你半醉半醒的,嘴里说了个很怪的词,我反复琢磨了,竟也不得其意。”贾琏心中立即警觉,忙问道:“什么词?”胤祥同他走至罗汉床旁靠坐下,递了杯茶给贾琏,又兀自端起茶盏浅抿了一口,微微一笑道:“坑爹。”贾琏噗的一声,刚喝了半口的茶叶,尽数都呛了出来。胤祥蹙眉道:“怎么了?喝的那么快做什么?”贾琏一边摆着手一边狼狈不堪的擦着嘴角,咳嗽着问道:“我……我昨儿个夜里说这话来着?”胤祥颔首,问道:“此二字作何解?”贾琏支吾了片刻,绞尽脑汁想着该如何作答,“如今有些记不真切了,我怎么会忽然提起这两个字?”胤祥微微一笑,道:“你我闲谈之时,你偶然提起的。”闲谈个鬼啊,刚才你不还说我半醉半醒么,难道我还能分裂状态跟你闲谈?贾琏见胤祥不说,只得含糊道:“这是一句俗语方言,平素用的也少,难怪你听不明白。”“那又是什么意思?”“啊……没什么旁的意思,大致就是说让人给戏耍了。”胤祥扬起长眉,似笑非笑道:“原来你这心里头,竟觉得我在戏耍你么?”这样一句问话,全然不似两人平时说笑的那副模样,贾琏一愣,连忙道:“自然不是,我……我方才就说了,昨儿个醉的糊涂,说下了糊涂话,做下了糊涂事。只是绝非我本意,我这……”胤祥摆了摆手,问道:“那我且问问你,你心里头对我可是喜欢的么?”贾琏没想到他竟问的如此直白,怔了片刻,嘴巴动了动又不知该如何作答。这怎么说呢?倘若说喜欢,岂不是明确了日后自己要同胤祥……可若说是不喜欢,贾琏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准了,昨儿个夜里两人该做不该做的已经尽做下了,如今自己若是再回绝了胤祥,未免又显凉薄了些。这种负心汉的感觉的真的好糟糕啊,贾琏觉得自己心里那个小人又冒出来了,催促着自己说,反正你也没和男的怎么样过,既然如今也不觉得反感,那就试试看呗,试试看又不会怀孕!只是这会儿心里头又冒出另一个声音来,傻瓜傻瓜,你别忘了啊,他以后可能是要被圈禁的啊,圈多久还不知道啊,到时候你就傻眼了!这边又道:想那么多做什么?红楼梦都到清朝了,你怎么知道历史还会按着原样走?没准儿到时候贾府也被抄了,正好你俩一块儿被关着好了。“怎么,竟要想这样久么?”胤祥见他久久不语,苦笑一声道,“看来,你这心里头还是过不了那道槛的,罢了。”说罢,又长叹了一声,让人觉得分外孤寂似的。贾琏愣愣的看着胤祥,心想自己可真不是东西啊,这么优秀的一个钻石王老五,做小伏低,对自己尽心尽力,而自己把人家吃干抹净之后,就想翻脸不认人了。这要是在八点档电视剧中出现,自己绝对要受尽谴责谩骂啊,也许结局就是被车撞死或者突发心脏病而亡,然后观众一致叫好。事情都已经到了眼前这一步,倘若自己只知道一味退缩,那也未免太没有担当了些。虽说自己一贯也没什么大作为,但是……贾琏轻咳了两声,斟酌片刻同胤祥道:“我……从前从未想过,会同男子如此亲近,自你那日同我说了之后,我这心里头总觉得忐忑不宁,七上八下的。实话说了,我是很喜欢你的为人的,只是若往那上头去想,当真是从未想过。”贾琏顿了顿,又道:“只是,昨晚我虽喝醉了酒,却也大致知晓做下了什么错事。我……我也知道,你心性豁达,不似女子一般,只是……我……”胤祥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而后迅速换上笑意,同贾琏问道:“这么说,你是想为昨晚之事负责了?”贾琏尴尬局促的点了点头,低垂着眼眸捧着茶盏又喝了一口。胤祥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欢喜,轻咳了两声后又道:“昨晚之事,倒也不能全怪了你,你若是心里头不愿如此,大可不必这样勉强。”“不是勉强,我……”贾琏挫败的叹了口气,低声道,“我觉得自己当真是怪的很,自打你同我说完那事儿之后,我……总归整个人都跟先前不同了。反正……反正我从前也没有同男子这样亲密的来往过,你我二人都是有家室子女的,也不必谈什么名分了……”贾琏说着,飞快抬头看了胤祥一眼,又低下头去道:“往后的事,顺其自然便是,我……我也不会再躲着你了。”“当真不会?”“自然当真。”“那……我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罢?”胤祥笑而起身,走到贾琏跟前,俯下身子将他拥入怀中,在贾琏耳畔道,“你放心便是,今日的决定,我必不让你后悔。”贾琏觉得自己脸上又烫了,支支吾吾的恩了一声,维持了许久这样的姿势之后,贾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按理说自个儿昨晚上强了胤祥,难道不应该是自己将胤祥抱在怀里好生安抚的么?为何现在全都倒了过来,贾琏隐隐觉得哪儿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是哪儿不对,思索了片刻之后,终于还是不解其意,便摇了摇头,将这念头暂抛去了一旁。都说这世事无常,贾琏如今也算是领悟了个透彻,若在从前,自己哪儿会想到会和一个男子如此亲密?这事是如此,朝堂上的事就更是如此,约莫过了五日之后,贾琏恰逢休沐,本想着多睡些光景,谁知平儿却来唤他道:“二爷,二爷醒醒罢,老爷喊二爷过去呢。”贾琏翻了个身,颇为不耐的问道:“老爷可说是什么事儿了?大清早的就让人不得安生。”平儿道:“这倒是没有,只是老爷身旁的小厮过来,说是老爷那儿急的很,连东府大爷也着人去请了,想来是要紧的事儿。”贾琏这才清醒了些许,起身净面换了衣裳,饭也顾不得吃了便往贾政那儿去。门口的丫头一通报,贾政忙让他进去,草草请了安后,贾琏才留意到屋里头已站了几人。除却贾政外,贾赦、贾珍均已到了,自己倒成了最迟的一个。贾琏刚要告罪,却听贾珍道:“如今可真是了不得了,太子爷立了三十余载,竟说废便废了!咱们府上同这些事本不来往掺和,只是终归是大事,琏兄弟如今又是办的得脸的差事,这往后当如何,现下可要想些对策了。”贾琏闻言先是一愣,而后一惊,又将贾珍方才所言在脑中过了一遍。太子被废了?是了是了,如今都已经是康熙四十七年,算算这时间倒也当真差不多了。只是历史上,太子是被复立了一次的,然后这复立的具体时日,贾琏是全然不知。况且,在现在这个世上,太子会不会自此就一蹶不振再无转机了? 第81章 洛风道:“你怕个什么,让人指点的是我,又不是你,我尚且还没有如何,你倒先觉得受不住了?”贾琏苦笑道:“你是无债一身轻,既无家眷,又无……”他顿了顿,又道,“总归,我前些日子可是怕了,再说若是柳兄也误会了,对你岂不是大大的不利?”“误会了更妙,正好试试师兄对我的心意。”洛风叹了口气,伏在桌上,“我怕只怕,他连误会的兴致都没有,压根没将我放进过心里去。”贾琏建议道:“要不,你强上一下试试?这生米煮成熟饭了,柳兄又一贯是个侠义君子,必定不会不对你负责的。”洛风狐疑道:“万一将他吓着了,往后都不愿再见我,那可怎么好?”“不会的,童叟无欺,百试百灵,效果包君满意啊。”“你试过?”贾琏心中悲愤,简直想拍案而起,大喊出声,我是被试过!“咳咳,我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你来京日子也有月余,同柳兄半分进展也无,自个儿便不觉得焦急么?”洛风闻言敛眸沉思,贾琏见状便想着去寻来账本将账目再对上一遍,谁知掌柜却自楼梯上来,同贾琏道:“东家,外头有个人想见见您。”贾琏问道:“何人?”“眼生的很,从前仿佛没见过的,东家要么还是下来瞧瞧?”贾琏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同洛风道:“我下去瞧瞧,你自个儿再琢磨琢磨罢。”说罢,便转下楼来,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少年,十分机灵的模样,见了贾琏连忙做了个揖,道:“我家主人,想请先生一聚,还请先生赏脸。”贾琏道:“你家主人又是谁?”少年道:“我家主人也是生意人,同先生一样,都是求发财的,先生如今这店买卖虽好,却只在京中有铺子。我家主人在各地均有商号,他的意思是,想同先生谈谈这合作之事。”贾琏心思一动,又问道:“你家主人如今在哪儿?”“就在宜瀛楼中候着先生呢,先生可愿一去?”贾琏心想,这光天白日的,又是在宜瀛楼这样的地方,纵是去见一见,想必也不会有什么事情。如果能就此打开外地市场,那对自己来说,实在也是好事一桩。如此一想,贾琏便点头应了下来,那少年将贾琏请上了轿子,一路便到了宜瀛楼外。少年请贾琏上了二楼雅座,只见一个身穿福团元宝绸长衫的男子已经坐在桌旁了,瞧着倒不很市侩,只是给人一种非常精明的感觉。贾琏坐下之后,同这人闲谈几句,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人名叫钱远道,是蜀地人氏,以刺绣制品发了家,在各地都开了秀行。瞧贾琏这“香奈儿”在京中的买卖做的如火如荼,又想着那花卉买卖和织品刺绣,本就可放在一处经营的,遂生了心思想与贾琏联手,先在直隶开上一家铺子,瞧瞧收效。至于这开铺子盘店面、雇伙计请掌柜的银两,皆由钱远道来出,得了收益,贾琏的净利每月提给他三成。“如此倒是无碍,只是不知钱老板怎会寻上我的?”钱远道笑道:“贾老板铺子的名声在京城中可是不小,我初来京城之时,就曾上贵店去瞧过,谁知铺子里的伙计竟还是个熟脸,如此就更加放心了。”贾琏奇道:“不知是哪一位?”“正是柳湘莲柳公子。”贾琏恍然大悟,柳湘莲在外交际甚广,又爱串戏吃酒,认识些公侯子弟、商贾富豪,实在不足为奇了。“既是这样,今天实在该喊了柳兄一同前来的。”“嗳,来日方长,不必紧着眼下一日。你我这也是头一遭合作买卖,我让些利出来,也不值什么。且我这个人是个直性子,贾老板心中所想,咱们都是生意人,我也多半明白些。”“毕竟是初来乍到,算不得知根知底的,这样,待直隶的铺子建好之后,贾老板大可以亲自过去瞧瞧,到时候再定下来,也不算迟。倘若贾老板不愿亲自去瞧,那到时候劳烦柳公子跑上一趟,也是可以的。”钱远道谈吐爽快,丝毫不拐弯抹角,贾琏心生好感,也点了点头道:“如此极好,你我二人实在应该共饮一杯,愿日后之事前途大好。”钱远道笑道:“本就应当如此的。”贾琏同钱远道谈拢此事,又听他说起些蜀地旧事,贾琏上一世祖籍四川,如今听见川普仍觉亲切,两人相谈甚欢,免不得又多喝了些。结果,后续之事,竟全记不得了,贾琏朦胧睁眼之时,发觉天色仍暗,脑子里晕乎乎的,不知自己是怎么回的府里。“平儿……”一开口,贾琏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的厉害,怎么昨儿个回府之后,连水也没喝上一口么?他皱着眉头半坐起身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这地方,压根就不是自己府上啊!贾琏几乎没有片刻犹豫,顿时想到,难不成那帮天地会的人记恨上了自己,又拐了自己一回?也不对啊,怎么这次的待遇这样好,竟没有将自己捆起来?贾琏走到门边推了一下,果真是从外头锁住了,又想去推窗子,却发现窗板也从门外扣死了。这叫个什么事儿,莫名其妙的就被软禁了?贾琏简直一头雾水,心想这回幸好戒指是带在身上的,他刚想去从香囊里将桃花源那个戒指拿出来,门忽然被从外打开。光线照入屋中的一瞬间,贾琏就觉得自己眼前被蒙上了一块黑布,手也被人束住。面前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走到自己面前停下。完了,这下子可坏了,要是现在忽然消失,不知道会不会被人传为异数妖孽。贾琏正挣扎着想究竟要不要破釜沉舟,忽然听到面前这人说话了。“你到底是谁?” 第83章 胤禩抬手道:“大人不必多言,谨言慎行方为正道,从前……我本还对胤祥与你之事,有些放心不下,如今看来,贾大人倒当真是个稳重妥帖之人。”贾琏忙谦虚道:“八爷过奖,下官也不过是……”说到一半,却忽然觉得方才胤禩那话中,仿佛更含了一层旁的意思。胤祥与你之事……胤祥与你之事……这六个字在贾琏脑中回荡了数遍之后,贾琏忽然啊的一声低叫出来,难以置信的看向胤禩。而胤禩仅是同他微微一笑,一副万事了然于胸的模样。……完了。贾琏脑中只余下这二字而已,胤禩在他面前表现的越是从容淡定,他就越发的不知该如何是好。这种仿佛被人捉奸一样的感觉,贾琏迅速被一种“丑媳妇见公婆”的感觉笼罩了全身。说不上是尴尬还是局促,只是心里却跳的比方才被绑的时候还要更快几分。喉咙一阵阵的发紧,有一点像高考之前的状态,坐在考场中等着发试卷,一颗心吊着,上不去也下不来。胤禩仿佛洞察出贾琏的窘迫来,了然笑道:“大人不必如此局促难安,我提起此事也并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只是,胤祥待你是一番真心,还望你待他也要一片实意才好。”这两句话,说的恳切而真诚,毫无一丝的促狭捉弄之意,贾琏怔怔的点了点头,又将脸不自在的低了下去。胤禩现在对自己态度温和,那是因为不知道自个儿已经将胤祥给……倘若让胤禩知道那晚的事情……贾琏微微打了个寒噤,心中想着,打死也不能让胤禩知道那事,以他们天潢贵胄的阿哥身份,如何能够容许弟弟给人压了?“那……既然八爷如今,对下官已无猜忌,下官不妨便……先行告辞吧?”胤禩道:“今日这事,虽说大人并不见怪,只是毕竟是我唐突了大人,不如由我来摆上一桌酒菜,只当给大人压惊了。”贾琏条件反射的立刻摆手,“不必不必,下官并未受到什么惊吓,今日之事只当八爷同下官开了个玩笑,十三爷那儿,下官也不会去多嘴的。”开玩笑,上次就是喝多了,结果被煮成了熟饭,这次再多喝一点,万一把胤禩也给……贾琏满头黑线,想想便觉得惨不忍睹,只盼着早早抽身而去,胤禩执拗不过,只好说将他送至门外。谁知二人刚走至庭中,胤禩府上的管家忽然前来,同胤禩道:“爷,十三爷过来了,正在前厅坐着呢,瞧着急的不成,仿佛是有要紧事儿的。”胤禩笑着摆了摆手道:“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说罢,又转向贾琏道,“看来,大人恐怕是走不成了。”二人入了前厅之后,胤禩屏退了一干下人,胤祥手臂一伸便将贾琏带到面前,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先是松下一口气来,而后瞧向胤禩道:“八哥,这事儿你欠弟弟一个解释。”胤禩微微一哂,道:“你是如何知道贾大人在我府上的?”胤祥道:“去他铺子的时候,伙计说他同人去了宜瀛楼谈生意,哪有谈了几个时辰的道理?又去宜瀛楼一问,老板却说他是给人架着出来的,打听了他身旁之人的样貌和口音,我便觉得同你身旁的钱四十分相近。八哥,你这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如今总可以说了吧?”“这一次倒着实是我多心了,只是眼下时局不稳,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胤禩道,“你且坐下,我再将这事讲与你听。”胤祥微蹙眉头坐在一旁,贾琏见状只得站在他身后,谁知胤祥却伸手一拉,硬要贾琏在他身旁坐下。贾琏本来被他这一把拉的有些尴尬,想要挣脱,谁知却给胤祥又瞪了一眼。这一眼,有担忧,有怪责,又有一股子浓的化不开的温柔情意,贾琏给他瞪着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心头涌出几分暖意来。这样真实的,被人惦念的感觉。贾琏觉得自己仿佛有些晕乎乎,不再挣扎,就势坐在了胤祥的身旁。第59章 顺水推舟明明,是自己被人绑架了。绑架自己的,还是胤祥的兄长。按照什么父债子还、兄债弟偿的套路来讲,胤祥难道不应该对自己诚挚的慰问一番,做小伏低殷殷切切的才对么?虽然对方是阿哥身份,不同一般人等,只是这事情的大体走向,总不该发生什么变化的啊。然而现在……“瞧着我做什么?方才不是要你坐下了?”贾琏被胤祥的眸子一扫,不自觉的心里打了个寒噤。开玩笑呢!打从胤禩府上出来,这位祖宗就一言不发,又硬是拽着自己到了他的府上来。书房就这么大的地界,躲也没得躲,胤祥方才是示意自己坐下,可是……贾琏很没出息的想着,就你这样一幅模样,谁敢坐下啊……我明明是受害人啊,为什么我还要来这里再受一次刑讯!“怎么还不坐下?”贾琏见胤祥已经蹙起了眉头,无可奈何只得坐了下来,只听胤祥道:“已是这般年岁的人,怎么竟连点子戒心都没有?那人你又不认得,竟敢同人举杯痛饮起来,亏了这是我八哥设下的局,倘若是旁人呢?倘若是要谋害你的人呢?你当你现如今,还能有个好么?”唉,就知道会这样。虽然胤祥说的句句在理,只是贾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年岁都在胤祥之上,如今给个较自己年幼之人板下脸来教训,贾琏心里头仍是有些不大自在。胤祥见他不语,不由也放缓了语气,“怎么,还觉得不服么?”贾琏道:“不是不服……只是,你说的这些虽是不错,但当时……人家那请帖都送过来了,又说的是买卖上的事情,我一个生意人,哪有将银子往外推的道理?”胤祥闻言不由笑道:“什么生意人?你乃堂堂的朝廷命官,怎么就成了生意人?纵是利益所趋,也不该只身前往,那洛风分明就在你铺子中,为何不请他与你同去?” 第85章 柳湘莲冷笑道:“怎么,不过是请薛大公子小聚一番,薛大公子仿佛不很愿意赏这个脸么?”薛蟠上次遭了他一通毒打,哪里还敢造次,赶忙道:“哪里的话,只是……琏兄弟同我说时,倒并未提起过柳兄弟……”贾琏在旁笑吟吟道:“蟠兄弟不必如此惶恐,柳兄也是性情中人,正所谓这冤家宜解不宜结,上一回你们二人之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误会罢了。蟠兄弟与我是兄弟,柳兄弟与我又是朋友,今儿个便由我做东,咱们满饮一杯,冰释前嫌可好?”薛蟠似有些不信的打量了柳湘莲一眼,只被他眸子冷冷一瞥,薛蟠心里便一个哆嗦,哪里还会说出个不好来,点着头双手捧着酒杯,仰头饮下一杯去。“好,如今虽已无嫌隙,只是这事终究有我一份干系。有些话,我可须得点蟠兄弟几句,也才好心安些。”薛蟠道:“琏兄弟有话直说便是。”贾琏道:“蟠兄弟家中原也是平顺的紧,只是近些日子却屡屡不宁,蟠兄弟这血光牢狱之灾,更是接踵而来。正巧我认得的一位高人,我将此事同他讲了一讲,他算出蟠兄弟命犯小人,而这祸患,还就在身旁。”薛蟠连忙问道:“琏兄弟请明示,何人是祸患?又该如何破解?”“这祸患并非旁人,只是红颜祸水,正是蟠兄弟上京之前买下的香菱。蟠兄弟细想想,无她之前,蟠兄弟哪里遭过这些罪?”薛蟠一听,心中也不禁犯起了嘀咕,将信将疑道:“当真如此?”“这事情,我倒是觉得宁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蟠兄弟如今也是该成家立业的人了,往后那标致女子多不胜数,何必非要收着个不祥之人在身旁?”薛蟠想到,这香菱是自个儿打死了冯渊才收在身旁的,可说这冯渊便是因她而死,自己来京之后,也是香菱伴在左右。这皇商被革,又进了大牢,更被柳湘莲痛打一顿,这些事情想一想,倒也着实蹊跷的很。如此一来,薛蟠便信了八分,又问道:“那又该如何是好?”“那高人云,此等女子,须得遇上一位富贵公子,以玉制衡,方可破了她身上的戾气。只是这公子虽为富贵,却不能福泽过厚,否则物极必反,更惹祸患。”“玉……富贵公子……”薛蟠道,“琏兄弟是知道我的,这些个门道我哪里明白,琏兄弟只说个法子,我照做便是了。”贾琏微微一笑,道:“玉者,璧也,璧者,环也。蟠兄弟想想,这府上名讳中带个环字的,可还有旁人么?”第60章 不期而遇吃完了这一顿饭,几人倒也都是无事,只是薛蟠瞧见柳湘莲仍旧觉得有些心有余悸,连忙便告辞了去。如此一来,倒也省的贾琏还要想法子打发了他,出了馆子之后,贾琏便想着回铺子去瞧瞧,柳湘莲自然与他同往了。“能让贾兄如此费心,想来贾兄同府上那位公子,情分必定很好。”“倒也算不上多么要好,只是……”贾琏叹了口气,“只不过觉得,都是可怜人罢了,难得又是我能稍微说上话的事情,能帮衬一把就帮衬一把吧。”柳湘莲点头道:“这人世上的事儿,又是最难预料的,今日贾兄所为,也算是种一颗善因了。”贾琏想起洛风之事,忍不住试探柳湘莲道:“说起来,柳兄如今年岁也是不小,怎么没兴起成家的念头呢?”柳湘莲道:“如今身无长物,空空如也,我这性子又最是个安分不住的,何苦误了人家好姑娘?”贾琏道:“那,也不能够终身不娶啊。”柳湘莲微微一哂,十分潇洒,“有酒有月,又有知己相伴,为何定要娶亲不成?”贾琏心中一动,笑问道:“这知己,说的可是洛风么?”“小风从前在师门中便同我十分亲近,他虽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出身,只是心思缜密,又最懂得替旁人着想,我也免不了便要多偏疼他几分。”“你离开师门之后,同他之间私下仍有往来么?”柳湘莲道:“鸿雁传书,每月一封,从未间断。”这么看起来,感情是真不错啊。真是不明白洛风,耽搁了这么多年,两人的情分也在,为何不肯向前多迈这一步去。这会儿男风盛行,尤其是高门公子,对这事儿更是见怪不怪,可以说他天时地利人和皆占尽了,还磨叽些什么呢。组织和人民已经提供给了你搞基的良好环境,你又不去搞,心里又想搞……柳湘莲见贾琏不语,不禁玩笑道:“贾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难不成是想给兄弟拉个红线么?”给你拉红线?那洛风还不得掐死我啊。贾琏忙摆手道:“并非如此,只是想着蟠兄弟婚期将近,柳兄弟比他还年长些,却也不……这便多嘴问了一句,柳兄切莫见怪才是。”柳湘莲道:“贾兄这是关心兄弟,兄弟又并非那起子浑人,岂会不知?只是觉着,这姻缘二字,强求不来,如今一直没有心思,想来也是缘分未到的关系。”可是你从前那段姻缘,也谈不上多么美妙,贾琏心想,与其让尤三姐抹了脖子,柳湘莲出游远走,那还不如让洛风把他拿下呢……贾琏丝毫没有发觉,自己从一个爱看美女的普通直男,变成现在这样费心想去撮合两个男子的变化是多么的可怕的一件事……他只是盘算着,该如何才能旁敲侧击去帮洛风一把。两人说话间便走到了铺子前头,许是因着今日赶上了市集的缘故,这一条街上人声喧闹,柳湘莲笑道:“今日,恐怕贾兄的铺子又要人满为患了,我自打在你这铺子中帮忙,可是没少承接过替旁人买物件的活计。”“客人多了虽是好事,只是那起子存了歪心的人,想要趁虚而入的也就多了起来。”贾琏笑笑,“多亏有你同洛兄弟在我这两处铺子,着实是让我安心不少。”“嗳,本就是应当应分的事情,贾兄何必客气。”两人正要进去,谁知走到门边时,前头的人群忽然一阵拥挤,仿佛是掌柜的又取了什么新样子出来,只听哎呦一声,柳湘莲也被挤得向后退了两步。而方才那门栏处的地上,却跌坐了一位公子女子,仿佛是被人挤倒的。柳湘莲一步上前,扶起那人道:“小兄弟没有大碍吧?”那位公子微侧着脸,脸色微红,轻轻摇了摇头,道:“多谢公子相助。”他微微抬眸,忽然吃了一惊似的,“柳公子?”柳湘莲扬眉道:“怎的这位兄弟竟知我姓名?”“早先,曾在一位朋友的府上,瞧见过柳公子在戏台上的风姿。”那人轻轻一笑,“只是今日竟如此凑巧,怎么柳公子也喜欢这家铺子的东西么?” 第87章 洛风笑眯眯道:“哪般模样?”贾琏道:“你心里头明明就是知道的,何必还要打趣我……”洛风道:“你们二人的事情,我又从何而知?不过话说回来,你如今可常常留宿在十三爷府上么?”“当然不会。”洛风笑的颇暧昧,“看不出来,你二人竟还发乎情止乎礼啊。”贾琏一时无言,只想着赶紧岔过这个话去,便随口道:“说起来,过些日子我恐怕要出一趟门,大概去个三五日的,这铺子又需托付给你和柳兄了。”洛风笑道:“怎么,可是同十三爷出门散心么?”贾琏被说穿了真相,有些羞恼的瞪了洛风一眼,不甘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我有旁的应酬?”“你这个人,又不沉迷酒色,又不喜好赌钱的,在外头往来的也不过是那几户商行,哪里有什么应酬。况且,你若是自个儿出门,又要去个三五日之久的,十三爷岂能放心呢?”贾琏蹙眉辩驳,“我这样大一个人了,哪有什么放不放心的。”“前儿个刚让人家给骗去绑了,如今就浑忘了不成?”洛风笑吟吟道,“你在生意上精明的很,怎么待人接物上头,就总是犯起呆病呢?”贾琏悻悻道:“一时大意罢了,哪儿就值得你们这样的念念不忘,时时刻刻都要拿出来讲上一讲?”洛风道:“你呀,也就是遇上了十三爷,这样处处维护,谨慎看顾的,倘若换了旁人,哪有那个本事护你周全?”倘若不是胤祥,我又怎么会被牵扯进这些烂七八糟的事里呢?只是,胤祥待自己,却也是着实很尽心的。贾琏叹了口气,心想,这两人的关系熟络到一定程度之后,只怕就分不出谁为谁付出更多一些了。一转眼便到了十月初一,告假之事不必贾琏操心,胤祥已俱数打点妥当,既然只是到城郊小住,贾琏也就带了两件衣裳,同府中说是有公差要办,那日一早便启程了。胤祥在马车中同贾琏道:“总算能够偷得浮生半日闲,与你出来逍遥几日。”贾琏却没有这样好的兴致,他脑子里全然被“晚上该如何是好”这个问题所占据了。既然出门了,胤祥……肯定不会让他一个人睡吧?那两个人一起睡,不可能光搂着睡觉吧?上一回是自己醉了酒,但是这回……万一自己是清醒的,万一自己对胤祥没有那个念头,万一……贾琏欲哭无泪的想着,万一自己到时候硬不起来,那该怎么办啊。这绝对是男人一辈子的耻辱啊!胤祥见他不语,不禁笑道:“怎么了?怎么这样一幅神情,难不成这次出门,你心里头还觉得不愿么?”贾琏摇头道:“并非是不愿,就是……就是略微有些……”“有些什么?”贾琏抬眸瞧了胤祥一眼,见他笑意温润,眉眼柔和,心情也不禁开怀了几分,低声道:“说出来你可莫要笑话,我就是觉着……有些紧张。”胤祥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为何要笑话你呢?只是,今儿个晚上,我可等着你送我一份大礼。”贾琏不解道:“这话是什么意思?”“没有什么旁的意思,只不过……”胤祥执起贾琏的手掌,微微一笑,“今日,恰好是我的生辰。”第61章 如斯厚礼贾琏啊了一声,愣愣的瞧着胤祥。胤祥微微一笑,同他点了点头。生日啊……贾琏下意识道:“这……这可怎么好,唉,也是我疏忽了,这样的事情竟全不知道。如今若要备礼,也着实晚了,不妨等咱们回了京城,我再择一份礼送去罢。”胤祥笑道:“我方才不是说了,你今儿个送我一份大礼便是。”贾琏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是想送的,按理说也着实应该今儿个就送上,只是我这不是没有法子么,如今你又让我上哪儿给你寻摸礼物去?”胤祥盯了他片刻,忽然抿唇一笑,摇头轻叹道:“你这是当真不明白我的意思呢,还是……在装糊涂呢?”贾琏一头雾水,不明所以的摇摇头,“当真是不明白你话中所指,还是说你有什么想要的物件?告诉我也好,我去替你寻来。”胤祥又叹了口气,捧起贾琏的手指贴到唇边,抬起眸子瞧着贾琏,含了三分无可奈何的笑意道:“我若说想要的大礼是你呢?”贾琏眨眨眼,胤祥也对他眨了眨眼。几乎是腾地一下,贾琏就觉得自己脸上的热度从脸颊一直蔓延到了后脑勺。这这这……这么露骨的话,他居然也说得出来!胤祥见他脸色通红的不言不语,不禁又笑道:“怎么,还害羞了不成?”“害羞?自然……自然不是,我又何可害羞的。”贾琏不自在的偏过头去,听着自己心脏砰砰直跳,嘴上逞强道:“你既然这样说了,那……那送你就是。”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吹了烛火垂了帐子,男人女人都一样……贾琏心里虽然这样豁达的安慰着自己,可是手指却还是不可抑制的蜷成了拳头。啊啊啊,他也很想邪魅一笑眉飞色舞的挑着胤祥的下巴说:美人儿,宝贝儿,晚上洗干净了等着我。可是这种话,谁说的出口啊。而且贾琏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那么怪异呢? 第89章 稳稳当当的坐在了胤祥身前。“如此,共乘一骑,我也总算可以安心许多。”胤祥的气息和笑意从耳后直传入贾琏的耳中,听得他心里猛跳了两下,不可否认,这样同人一起骑马,着实比自个儿方才坐在马背上心安许多。只是自己被胤祥说拽就拽了过来,还是有些……抹不开面子。于是仍旧要嘴硬一下道:“我自个儿,骑着也挺好的,没准儿咱俩赛起马来,我还能跑赢了你呢。”胤祥笑着吻了吻贾琏的面颊,“那是自然,只不过是我觉着咱们二人那样不好说话,这才拉你过来罢了。”恩,虽然还是略微有些被敷衍的感觉,不过贾琏的自尊心得到了良好的恢复,满意的点头说:“我自然明白,自然明白。”胤祥先是略微加快了几下步子,见贾琏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心底微微一荡,抬手猛的一拉缰绳,靴子微微加紧马肚子,黑马长嘶一声,扬蹄便向前奔去。贾琏只觉得重心忽然被向后一抛,却是跌进了胤祥怀里,他有力的臂膀,和阳光映在脸上的灼热感一样,让人心安踏实。满眼过目皆是绯红之色,贾琏的呼吸逐渐平稳下来,他想要伸手去握住缰绳,好让自己的身体坐的更笔挺些,手掌却被胤祥拉住,圈入掌心。回过头去,迎上来的便是一个温柔而绵长的亲吻,风极快的拂过脸颊,明明是在马上,却已经几乎让人忘了,这儿究竟是哪儿。贾琏被亲的七荤八素,迷迷糊糊的想着,这胤祥不仅是个长得英俊的王老五,并且还是个具有罗曼蒂克细胞的王老五……而两人从红叶林幽会回来之后,贾琏又同胤祥好好吃了一顿饱饭,酒足饭饱之时,贾琏才想到,呀,该上主菜了。他眼见着胤祥将房门掩上,一时间有些无措的站在一旁,屋内烛光映的胤祥的脸庞年轻而俊朗,贾琏想到下午两人那几个吻,一时间也有些口干起来,轻咳了两声道:“你……你要不要先洗洗?”胤祥笑道:“糊涂了不成?咱们二人今儿个跑马回来,分明就已经洗过了的,怎么竟给浑忘了。”贾琏尴尬道:“哦……哦哦,对,是洗过了……那……那那……”他深吸了口气,捏了把拳头道:“那你躺下罢。”胤祥好笑道:“我躺下?”贾琏道:“自然是你躺下啊,难不成还是我躺下?”胤祥同他对视片刻,忽然又笑着摇了摇头,走到床边半躺下道:“我躺下了,你还不过来?”贾琏见胤祥随手挑开了他腰间那根攒珠腰带,修长的手指啪啪解开几个纽扣,现如今气候还不算寒凉,胤祥体格又好,穿的一贯不厚重,除却外袍,里头便是一层里衣了。哇,虽然不是头一回见了,不过这种半遮半盖欲盖弥彰什么的……贾琏看着眼前衣衫半褪的胤祥,忍不住脑补了一下自己拿着一杯冰水从胤祥的喉结就这样浇下去会是一副如何的情景。湿淋淋美男诱惑图……胤祥勾唇一笑,“过来。”贾琏理智瞬时瓦解,三两步便走到了榻旁,满脑子都是一会儿要日翻胤祥……俯下身去刚要解开胤祥里衣的扣子,却忽然手腕一紧,一个翻身便被胤祥反压在了身下。诶?啊?!!贾琏顿时冒出一脑袋的感叹号来,只见胤祥低笑了一声,温柔不失亲昵道:“你这份的大礼,我可是盼了好久了。”第62章 洞房花烛这什么情况?!贾琏猛的一下子呼吸困难心跳剧烈,眼看着胤祥已将他的腰带取下,贾琏心里头那个不太对劲的念头越发强烈,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难道不应该是我……我在上面么?”胤祥笑的十分温柔,“你是头一遭,若要你在上头自个儿动……我又恐怕伤着了你,倘若你喜欢那样,咱们下回再试便是。”贾琏张牙舞爪的挣扎,“这这这……这不对啊!”胤祥微微抬起身子,拿眼瞧他,“哪儿不对了?”本来应该是我日翻你,不是你日翻我啊!贾琏憋红了脸,喘了两口粗气,抹了一把额头上急出来的汗,“我原以为,你说的大礼,就是咱们晚上……那个……那个什么。”胤祥扬扬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贾琏吞了口口水,尽量将语气放的平和柔缓,“你难道,不是比较喜欢在下面么?上一回,我喝多了那次……不也是……”啊啊,真要命,被胤祥这样似笑非笑的盯着,贾琏只觉得心里头砰砰砰跳个不停,有什么话都不敢说出来了。“原来,你是还惦念着那一次……”胤祥玩味一笑,悠悠道,“那你说说,咱们二人之间,是否也该讲究个公平?”贾琏一怔,条件反射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猛的摇摇头。胤祥忍不住笑道:“你瞧瞧,上一次……我可是什么都没说的,今儿个是我的生辰,难道……你还不肯么?”“你若当真不想,我自然也不会强了你,只是……唉,罢了。”贾琏见胤祥敛了敛衣裳,眉宇间露出几分淡淡的愁色来,贾琏心里头嘀咕了片刻,只觉得那两个小人又冒了出来。一个咧着嘴笑着说:“哎呀你就从他一次嘛,礼尚往来礼尚往来的,下一次再压回来不就好了?”另一个说:“不行,你这么有骨气的,怎么可以被人压?就算是生日也不能妥协退让,一定要守住立场!”“啧,反正你一贯没什么立场的,再说了,人家过生日,你让人家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好不好意思的哦?”“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是不好意思重要还是菊花重要?”“试试嘛,没试过怎么知道是什么感觉呢?万一你一试难忘呢?万一你觉得这感觉还不错呢?”“说的轻巧啊,你是觉得试试也不会怀孕是不是?” 第91章 胤祥笑着吻了吻贾琏的额角,从后方抱住他,搂进自己怀里,阖上眸子,唇角含笑,不一会儿便也睡了过去。第63章 喜忧参半次日一早,贾琏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胤祥英俊的面容。贾琏怔了片刻,忽然间倒抽一口凉气。昨天晚上,他和胤祥做了?真做了?贾琏有些怀疑的将手往下半身摸了摸,不禁光溜溜的,而且那个部位……果然不是梦啊,奶奶的,现在摸着还略疼痛啊!这个胤祥,平时看着斯文稳重,怎么到了床上这么奔放,折腾的他这个现代人都面红耳赤不好意思……只是下半身没有什么粘腻的痕迹,贾琏想起昨晚胤祥在事后为他清理的举动,脸上又有些发烫了。这也算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啊,自己就这么把自己打包送出去了,真是让人……贾琏挪了挪腰,皱着眉头想,让人事后有些吃不消啊……“醒了?身上可有哪儿不舒服的?”胤祥的声音略有些发哑,带着一丝略微的性感味道,笑着问贾琏。贾琏对上他的眸子,想到两个人在被褥下都是赤裸的,昨天晚上胤祥的那玩意还在他身体里……要老命啊,真是不能再想了,贾琏颇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低声道:“没事儿,挺好的。”胤祥道:“真的无碍?那今日再去跑马如何?”还骑马?!贾琏想到自己的小菊花昨天晚上刚刚被反复折腾了一番,现在被褥子碰一下都觉得不自在,要是在马背上颠上颠下的,那自己估计连下来都成问题了。想想就觉得惊悚,贾琏皱了皱眉,却不想说出示弱的话来,逞强道:“成啊,莫说是像昨日那样缓行,便是要赛马,我也大可奉陪。”胤祥笑问道:“当真?那咱们可莫要在床上磨蹭,还是早些起来的好,这大好晨光,可经不起耽搁。”说着,便作势要起,拿过了一旁的衣物来。贾琏咬牙切齿的撑着坐了起来,心里暗自咒骂胤祥。你奶奶个腿儿的……昨晚上让人操个半死的是老子不是你啊,菊花现在又疼又肿的是老子不是你啊!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人善被人骑……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连自己也骂进去了。贾琏越想越觉得自己实在苦情,只差声泪俱下了,忍着腰疼菊花残刚要起身的时候,忽然又被胤祥一个转身摁回了床上。“逗逗你罢了,你还真要起身同我跑马去不成?”胤祥笑道,“纵是你有这个念头,我也断然不许的,你身子还需养养,哪儿能胡乱折腾。你先歇着,我去命人送些温水来,还有早膳也一并端到屋里来用。”贾琏眨了眨眼,“那你不跑马了?那咱们今日做什么?”胤祥笑着俯下身,在贾琏的脸颊吻了吻,声音十分温柔,“你身子不舒服,我陪你在屋里头,下棋谈天,你说好不好?”贾琏的心里不可抑制的有种暖意绵绵升起,面上微微露出笑意,却又不想显得太过昭然,轻咳了两声道:“我也不觉得有什么,这样在屋里头白坐上一日,岂不是太闷了么?”“有你在旁,又岂会烦闷?”胤祥微微一哂,低声道,“我先命人去打些水来,一会儿你那儿,我再瞧瞧,倘若还红肿着,那就上些药膏罢。”贾琏闻言脸上顿时涨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胤祥也不再逗他,转身便掩门走了出去。待胤祥走了,贾琏才松了口气,皱着眉头揉了揉腰,可是下一刻,他就想到一个更为严峻的问题。胤祥命人端水,又命人送早饭,那那那……岂不是这别院里头的人都要知道,自个儿昨夜与胤祥同榻共枕来着?这下可坏了!贾琏满头黑线,正想着是缩进被子里藏起来还是穿好了衣裳装作是清早来串门子的,外头的门忽然便被推了开来。贾琏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谁知映入眼帘的,却是胤祥捧着铜盆,边上搭着一条干净的帕子。贾琏磕磕巴巴道:“你……你不是命人送水过来,怎么亲自端进来了?”胤祥将铜盆放下,投了帕子道:“你脸皮子薄的很,我若是让人进来,你必定要担忧会否让人瞧见了,到时候还不是弄得你心里不痛快?既是这样,倒不如我亲力亲为,反正是伺候你,我也乐得如此。来,我替你净面。”贾琏有些不好意思的躲了躲,“我手又没什么事儿,你给我我自己擦吧。”胤祥笑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不忍你劳动罢了,昨儿个夜里,也费了你不少力气,今日索性就让你省省力气,当一回甩手大爷罢。”恩,看来胤祥是个英俊的,温柔体贴的,具有罗曼蒂克的王老五,贾琏心里微微有些荡漾着粉红泡泡,心安理得的享受了贝勒爷的殷勤服侍。两人挨着床沿用了早饭,胤祥将剩下的残羹端出去之后,又让贾琏趴在床上,要查看昨夜的伤处。“这个,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吧,我自己抹抹药就行了。”胤祥挑眉,“那怎么成?你又瞧不见伤在哪儿,怎么抹?抹不匀怎么办?快点,别羞羞答答的,你这身上还有哪一处我没有瞧过的。”问题不是这么回事啊!贾琏摁着被子誓死不从,“不行,这个真不行,昨天那是晚上了,再说当时那个气氛,那个环境……现在你要我……啊啊这不是害羞的问题啊,我就是做不到,你……你把药膏给我,我自己来。要实在不成,你再给我找个镜子……”胤祥被他弄得只觉得好笑,摇头无奈道:“我纵是给了你镜子,我没瞧见你那儿伤的厉害与否,心里头总是不踏实的。难不成你就想我一直提心吊胆,于心不安么?”贾琏抬眸与胤祥对视,只觉得胤祥的眼睛犹如一汪清泉,无辜纯良的要命。一点儿都看不出昨天晚上那个逞凶的样子……贾琏心想,自己真是没出息,被他看上两眼,软话说上两句,立场就荡然无存了。倘若胤祥对自己是存了歹意的,那恐怕一百次也不够自己死的。 第93章 说罢,便不由分说,捏着贾琏的下巴,温柔又霸道的吻了上来。贾琏给他这样一打岔子,也就将心思放的淡了些,两人在马车里又温存了片刻,过了午后放到了贾府门外。贾琏整了整衣冠,走下车去,门外已有小厮前来相迎。兴儿欢天喜地的上前打了个千儿,同贾琏道:“恭喜二爷,贺喜二爷,小的先给二爷道喜了。”贾琏一头雾水道:“贺什么喜?何喜之有?”“二爷走的那日,二奶奶就觉得身上不适,请了大夫来一瞧,原是有喜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么?”兴儿笑道,“小的头一个来道贺,就是想斗胆跟二爷讨个彩头赏了小的,也好沾些喜气呢。”贾琏闻言脑子一愣,怔在原地,忽然听得身后车轴转动,猛一回头,胤祥的马车刚刚才缓缓行走。第64章 素笺定心“恭喜二爷,贺喜二爷。”“奴婢给二爷道喜了。”“呀,二爷回来了。”平儿迎上来笑着福了一福,“给二爷道喜,二爷现在可要去瞧瞧奶奶?”贾琏面对着一路走来不绝于耳的贺喜之声,还觉得有些茫然,此刻听平儿这样问了,他才略回过些神来,摆了摆手道:“这一身的风尘,仔细再给她招了病,我先去洗洗,换身衣裳再过去。”平儿举着帕子笑,同贾琏进了里间之后才道,“老太太欢喜极了,赏下来好些东西,宫里头娘娘也赏了东西下来,都是上品。奶奶这一回有孕,倒比先前反应大些,大家伙儿都猜着,兴许怀的是个哥儿呢。”“是哥儿是姐儿都很好,巧儿不也乖的很么?何必在意那许多。”平儿听贾琏话音之中并无过多的欢欣之意,心中不免也生出几分奇怪,又思忖着,难不成贾琏这回说是出去公干,实则是又会上了哪一位小娘子,在外私会?倒也不像,贾琏这一年多来,倒真是转了性子一样,在外头喝酒赌钱的时候少了不说,回了贾府,竟也不复以往那风流性子。除却凤姐,房里的丫头都一个不碰,外头那些人就更不沾染了。平儿想了片刻倒也想不出个什么,只念着是自个儿心思重了些,又见水温好了,便同贾琏道,“水已经得了,二爷可要现在沐浴么?”贾琏嗯了一声,一边宽衣一边同平儿吩咐道:“你先回你们奶奶那儿去,倘若她要用人又寻不见你,回头又要起急,我一会儿便过去。”平儿哎了一声,扭头转出了门去,隆儿问贾琏,“可要小的服侍爷沐浴?”贾琏摆了摆手,靠在浴桶边上半阖着眸子,缓缓道:“今儿个不用伺候,我身上乏得很,解解乏就成了。你且先出去候着,一会儿再唤你进来伺候。”隆儿连忙应下,退到了外间去,贾琏见四下无人了,这才抬手抚上眉心,低低叹了口气。这些日子下来,几乎都差一点忘了,自己还是有老婆的人啊。巧姐虽好,却始终不是自己亲生,凤姐如今有了身子,等于是自己在这个世界有了血脉的延续,本来是个很好的喜事的。倘若说他不欢喜,那倒也不可能,只是这欢喜里头,却又糅杂了几分无奈和酸涩,憋在胸口,五味陈杂,让人心里头十分的不适。刚才兴儿同自己道贺的时候,胤祥的马车还停在自己身后,兴儿那嗓门吆的又高,那样兴冲冲的言语,胤祥没有听见,只怕也是不可能的了。听完了就走……还走得慢悠悠的,贾琏想起那车轴声响,只觉得心里头更憋闷了。怎么总觉得,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呢……这种想法太不对了,要不得要不得!贾琏努力劝说自己,家里头的媳妇有了身孕是好事,胤祥膝下还不是有儿有女,自己也从未觉得有什么别扭。贾琏一边往身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撩拨着水花,一边忍不住想着,也不知道胤祥听见这事,心里头会作何念想。也许,胤祥压根就没往心里头去,反倒是自己在这儿有的没的乱猜一堆。贾琏这样安慰着自己,可是发现这样一想,心里头却更堵了。叹着气从浴桶里出来,唤了隆儿捧了衣裳进来,贾琏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这些日子,铺子上可还顺遂么?”隆儿道:“一切顺遂,如今春儿可是越发历练出来了,那一日柳公子不在铺子,有几个杂碎前去生事,还是春儿抚平了事端呢。”贾琏笑道:“他本就是个聪明人,只是他老子娘不曾多加管束,如今有柳兄弟教他几下子招式,性子也稳当了下来,往后怕是还要出息的。”隆儿忙点头道:“那是,他能够给二爷瞧上了,又给他机会历练,也是他的福分呐。”“成与不成,还要看他自己,若是自个儿没有那个心思,我纵是帮得再多,又有何用?”贾琏微微一哂,拿起放在桌上的戒指戴了,同隆儿道,“走罢,过去瞧瞧你们奶奶。”隆儿在前头替他打了帘子,贾琏刚往外走了几步,迎面却遇上了一人,正兴冲冲的走过来。“见过琏二哥哥。”贾琏看了眼前这人几眼,不禁笑道:“几日不见,环兄弟气色倒是真好,这精神也比从前好了许多。”贾环身穿一袭青色衣裳,衣襟袖口都绣了细纹,腰间缀着个云青色的荷包,一瞧便是新绣成的。兴许是因着贾琏帮衬了他两回的缘故,贾环便对这位哥哥生出了亲近之意来,如今四下也无旁人,便嘻嘻笑道:“不比哥哥呢,环儿在此先给哥哥道喜了。”虽然这话已经听得有些絮了,只是贾环这几声哥哥,喊得实在真心诚意,贾琏见他现如今总算有了几分少年应有的英气,心中也不免觉得高兴,便逗弄他道:“你既过来贺我,怎么,竟没有贺礼么?”贾环一怔,连忙道:“是我一听哥哥回了府,便兴冲冲过来了,竟将此事给疏忽了。是弟弟的不是,明儿个一定备下一份大礼过来。”贾琏道:“嗳,咱们兄弟之间,不必讲究那些虚文,我也不过是平白逗你一句。你若是真要送,也不必再多加打点,我瞧着你腰间这个荷包倒是不错,配色清雅,花样也素净,不如就以此为贺,你看如何?”贾环闻言迟疑片刻,低下头半晌又道:“哥哥喜欢,原不该推辞,只是这荷包旧了,我回去再让她们绣个更好的,给哥哥送来罢。”贾琏抚掌笑道:“瞧瞧你这个舍不得的样子,我也不过随口一提罢了,如何能要你忍痛割爱呢?”贾环这才明白贾琏是拿着自己打趣,脸上飞过一抹红晕,略有些羞赧的笑了一笑。贾琏道:“如今香菱服侍着你,可还好么?”“她心思细,手工快,再没有更好的了。”贾环又正色道,“说起这事,弟弟可真是欠了哥哥一份大情,如今弟弟是没有本事的,往后若能出息些,定要报答了哥哥待我这份恩情。” 第95章 王子腾道:“听闻近些日子,二阿哥多次恳请面圣,哭求不止。万岁爷一向对二阿哥疼爱有加,纵是当初犯下了过错,却也不至于就此成了死局。”拜托,当初还是你来找我,想抱上胤禛的大腿,现在怎么又玩起两面三刀的把戏来了。贾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王子腾为官精明,却有些精明过了头,这样的见风使舵,胤禛那样的人物,会看不透他?安分守己一点有什么不好,非要弄得惊险兮兮……贾琏轻叹了一声,劝道:“岳父大人不是一心要唯雍亲王马首是瞻?既是这样,二阿哥那儿的事情,岳父大人还是少插手为妙。”王子腾摇头道:“贤婿这就不懂了,这有些人如今瞧着是尊佛,可若是到了水里,你才发觉自个儿抱上的是尊泥菩萨,那可该如何是好?这几处都做足了功夫,这一尊若是不成,下水之前你也可有个更换,不至于在那一棵树上吊死呀。”问题是你抱得不是别人,是皇帝的儿子们啊!贾琏内心咆哮不止,又没法明着告诉王子腾,买好离手,别换砝码了,胤禛就是稳赢不输的那一位。想到胤祥那不知何时会被圈禁的事,贾琏就已经一个头两个大了,如今还要料理这要亲命的岳父。真是坑爹啊,早知道宁肯去种田也不来当官啊。贾琏又装傻充愣的劝了王子腾几句,一副谨慎模样,待回府之时,王子腾摇头喟叹道:“贤婿啊,这为官之道,你着实还要多些历练方可明白。”贾琏心想,可是这保命之道,我看你也不太明白啊。结果也不知道是王子腾真听到了确凿的消息,还是说圣意难测,刚过完了年,康熙便下了旨意,命众人推举太子。正巧这一日,胤祥又命人递了话来,请贾琏过府叙话。两人虽有许久未见,贾琏却一进屋便开门见山道:“皇上让你们推举太子,你推举了哪一位?”“怎么对这事情这样的上心,刚进屋,先喝口水润润喉咙。”胤祥递过茶杯来,打趣笑道,“这么些日子未见,竟也不说几句体己的挂念话。”贾琏道:“你就别玩笑了……你到底推举了谁?”“如今还未将折子递上去,皇阿玛只说过几日再递折子便可。”胤祥拿眼瞧了他几眼,皱眉道,“怎么仿佛瘦了些,你府上就有这么多要你操心劳碌的琐碎事?”“正月里头,哪有不忙的,这个串门子的,那个送礼单的。”贾琏噙了口茶,一样样的细数,“又要盘算着不能和去年的重了模样,又要稳重不失礼数,还有许多旁的事情。每日天不亮便起来,一整日忙下来,许多时候饭都顾不得仔细吃,清减些也是自然。嗨,总比好吃懒做,成了个胖子的强。”胤祥淡淡道:“府上那么多人,怎么凡事都要你去亲力亲为了?”贾琏道:“也并非都是亲力亲为的,只是我在这上头办事一贯笨些,又不熟络,故而步调就慢了些。”胤祥点了点头,静默片刻之后,又问道:“你家中夫人的身子如何了?”贾琏听他说到这个话题,不觉有些尴尬,只是看胤祥面容平静,仿若无事一般,也只得点头道:“还好,只是容易乏累,整日静静养着罢了。”胤祥道:“前儿个我又得了些燕窝,虽算不得什么珍品,但也是好的,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再带些回去。”贾琏连忙摆手道:“不必不必,府中这些东西也都是有的,你留着自个儿用就是。”胤祥笑道:“同我分的还这么清楚?我的便是你的,要你拿着你拿着就是了。”这样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将两人之间方才那尴尬氛围冲淡了许多,贾琏笑笑,又想到正事,“既然还没递折子,那……你打算推举谁?”胤祥饶有兴味的看了他一眼,不慌不忙道:“你怎么对这事如此在意,既然如此,不妨说说你的看法可好?”贾琏道:“你看,上一回我不是同你说过,觉得那一位的气数未尽么?这次我倒觉得,圣上说是要你们推举,实则心中已有既定人选,只不过是要借着你们的口,将这话顺理成章说出来罢了。但是若都说了那一位,未免也显得太……所以,还是挑选一位同这事情毫无瓜葛,平时谨小慎微的,最妥当不过。”胤祥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了,怎么你这一回又是同我八哥说的如出一辙呢,你们二人私下又没有往来,怎么就都往那一处上想去了?”贾琏想到,那时候自己同胤禩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胤禩想来也并未知会胤祥,如果现在又要他再说上一次,贾琏又怕自己说出纰漏破绽。索性就故弄玄虚的嘿嘿一笑,“我心中便是有这么个念头的,若要说为何如此,却也说不出来,这感觉,约莫也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了。”胤祥微微一哂,却也没有多加追问,只是走到贾琏身旁,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明儿个便是上元佳节,你可有什么打算了?”贾琏被胤祥的气息弄得有些不自在,向侧边躲了两下,“还能有什么打算,上元是大日子,必定要阖府上下都在一处的,听戏取乐,想想就无趣的很。”“宫里头也不过如此罢了,那一日,恐怕市集上要热闹的很。”胤祥漫不经心似的,又朝贾琏凑了凑。贾琏愣了一下,条件反射的回头看去,却正巧同胤祥的目光对在一处,两人对视片刻,胤祥微微一笑,恰到好处的吻了过来。“你既不爱听戏,那就寻个时机出来罢,皇阿玛近些年精神不复往年了,也不会留我们许久,到时候咱们去猜谜赏灯,瞧瞧这外头的上元是如何过的,你说好不好?”在两人刚刚亲亲热热的接了吻,现在又耳鬓厮磨的时候,谁能说出拒绝之言,贾琏点了点头,想了想又道:“那我到时候瞧瞧时机,若是出来的早,我就到老铺子那儿去等你。”胤祥道:“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有什么话想说的?”贾琏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跟你先打个报备,那猜灯谜可不是我的长项,到时候谜面能否看懂恐怕都成问题……你到时候可别笑话我啊。”胤祥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好笑话的,况且你这还没去,怎么就开始自灭威风了。”因为我是个连打油诗都不会写的废柴……贾琏哭笑不得的想着,摆摆手又岔到了别的话儿上去。上一回的上元节是元春回来省亲,阖府上下忙乱不已,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这一回却松快了许多,众人用罢了晚饭之后,便在大观园的戏台前围坐起来。凤姐如今是双身子的人,折腾不起,早早便告了乏回去歇着,贾母上了年岁,虽然喜欢热闹,却也支持不了多久。贾琏见贾母离席了,便也寻了有头,只说席间贪杯,吃多了酒,先下去醒酒了。他出来的时候,薛蟠眼尖瞧见,刚想起身与他同往,便被夏金桂一把拉住,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倒是克住了薛蟠,颇为不甘的坐了下去。贾琏从会芳园出了临街大门,心想着此处离铺子左右也不算太远,倘若回府去再命人备车,未免又要耽搁。索性就走过去罢,权当散步消食了,要不然一会儿看着彩灯,自己忽然打个饱嗝儿出来……贾琏顿时觉得惨不忍睹,负手便朝着老铺子走去。因着是上元佳节,这一趟街上都挂了不少的彩灯彩锦,映的五色琳琅,十分热闹。贾琏走到了铺子外头时候,发觉胤祥还未到,心中便思忖着,只怕是自己来得早了些。皇家的宴席同自家不同,万一康熙喝美了,不肯回去就寝,那他们也就都得陪着跟着。哎呀呀,真无趣,贾琏正盘算着要不要先上铺子去将账目理一理,肩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贾琏回过头去,只见胤祥一袭家常见客的衣裳,裹着件黑色的鹤氅,同自己微微一笑,低声道:“等得久了罢?我回府去换了身衣裳,紧赶慢赶的,还是耽搁了些。”贾琏摇头道:“没有没有,我也刚到,那……那……”不知为何,在远处喧闹的映衬之下,这一小块地方就更显得清幽,两人在月色之下相对而立,贾琏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在和胤祥谈恋爱。这样想也不太对,两个人好像本来也在恋爱,但是……谁也没明白说出来过。 第97章 胤祥道:“那这位公主,可是自己又回宫去了?”“自然不是,你不要打岔啊。”贾琏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润喉咙,“后来这个公主,就在街上寻找她的侍女,她见到一个带着面具的,就赶忙上前摘了那人的面具,结果一次次的失望,因为他们都不是她要找的婢女。后来她几乎绝望的时候,又掀起一个人的面具,而这一下,她就被面具下面的那张脸吸引了。”恰好这会儿元宵端了上来,贾琏舀起一个吹了吹,又道:“后来这公主被皇后接回了宫去,但是她最终还是嫁给了这个戴着面具的人,再后来……两人就好好过日子了。这就是一个面具引发的缘分,怎么样,有意思么?”胤祥却摇了摇头道:“你这话说的不尽然罢,这样的萍水相逢,又是公主之尊下嫁。依我看,此二人是这公主仰慕那男子更多一些,只怕故事结局,难能如此美满。”贾琏道:“你这到底是什么脑子啊,这样随便一个故事都要引申推敲?我是想说面具下的美妙情缘,又不是什么别的……吃元宵罢,一会儿冷了。”胤祥微微一笑,“我还不愿吃太烫口的。”说罢,托起贾琏的手,将他的手举到自己跟前,张嘴咬下了贾琏勺子里头晾着的元宵。这个动作做的很快,四下也没人留意,贾琏却刷的一下涨红了脸,磕磕巴巴道:“你也不怕让人瞧见,这么有伤风化的……”“什么叫有伤风化?哦,我懂了。”胤祥煞有其事的一拍手掌,笑道,“你这是嫌我没有礼尚往来了?不急不急,我再弄一个,喂了你吃便是。”贾琏生怕胤祥真的说到做到,连忙埋首就吃,草草吹上几下就将元宵往嘴里送,胤祥见了一笑了之,只是叮嘱他慢些吃,莫要给烫着了。比起被烫着,我更怕光天化夜被你调戏!又没有什么金手指的,别人看到了可以划拉一挥大手就抹去记忆一类的……外头这么多人,还敢做这种举动。天潢贵胄就是不一样,脸皮也比寻常人厚三层。贾琏心中这样想着,忍不住用力咬了一口汤圆,里头的馅一下堆到舌尖,猝不胜防的被烫了个正着。“嗷——”贾琏被烫了个结结实实,胤祥见了又是好笑又是疼惜,只得起身去一旁买了碗凉茶给他消消烫。贾琏喝完之后,胤祥又将茶碗送了回去,再折返回来之际,手中却多了两个面具。“既然面具之下藏着姻缘,那咱们也不妨戴上一戴。”胤祥笑着递了一个给贾琏,自己先扣在脸上,“如何,可还认得出我?”贾琏见了这面具,注意力都被拉了过去,倒也觉不出舌头有多疼了,嘿嘿乐道:“这两个面具长得还有点差别,不是同一款啊?”“那摊子上有几种模样的,你方才故事里那位公主也着实莽撞了些,怎么也不瞧瞧面具的样子就掀呢?只是若非如此,却也不会掀开一段姻缘了。”贾琏看了看手里的面具,也抬手罩上,玩笑道:“兴许是没有记住罢,既是这样,那我就吸取她的教训,记好了你这张面具的模样,万一真是走散了,我也好认准了再掀,免得闹了笑话。”两人起身后便朝着河岸走,一路上又瞧见了不少戴着面具的人,只露出两个眼珠子,贾琏觉得十分有趣,张头探脑的看个不停。胤祥道:“瞧什么呢?又不是往日不便出门的大家闺秀,怎么还这样新奇。”贾琏道:“不一样啊,这会儿人们都盛装打扮的,又有平时瞧不见的杂耍……啊,你看那个。”电视剧里常常出现的情节之一,一圈人围在一起,里头不知道是卖艺班子还是杂技团一类的人,在表演各种戏法。贾琏看的津津乐道,只是觉得身后的人越来越挤越来越挤,他皱着眉往旁边让了让,却发现大家好事凑热闹的心理不管是哪朝那代都一样,很快四周就被围了个结结实实。再这样看下去恐怕不被挤成肉饼也要瘦两斤了,贾琏扭头就想同胤祥说走吧,结果回头一看,贾琏却傻了。胤祥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不在自己身边了。这下子贾琏彻底愣了,这叫什么事儿?难道自己真的要学太平公主,挨个抓住路人掀面具找情人么?第67章 危机四伏这下子事情大条了,那种丢人事儿太平公主一个天真烂漫的小闺女干干也就罢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儿,也挨个掀人家面具去,实在有些不太像话。要说这会儿就是落后啊,如果这种情况发生在现代,商场里头,街道中央,到处都有大喇叭扩音器,只要一广播,“胤祥小朋友,请到一楼服务台,您的家人在此等候。”困难自然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贾琏心想,自己跟胤祥讲了那个故事,那胤祥应当不会还将面具戴在脸上罢,也许找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他心中想着胤祥那面具的模样,沿着街道向前走了许久,既没有见着身形相仿的人,也没有见着同样的面具。难道是发现同自己走岔了,胤祥就先回去了?贾琏摇摇头,这样的事情,不像胤祥会做的事,自己还是加紧找他的好,恐怕胤祥如今也正寻自己寻的焦急。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一趟街道,还真能丢了不成?贾琏又沿着河岸向回走了走,瞧见道旁有几个云吞元宵摊子,最靠边上的,便是刚才他与胤祥用了元宵的那个摊子。摊子中的一个长凳上,有个男子背对着贾琏,如今夜色昏黄,贾琏也只能看个大概。这男子披着黑色的大氅,与胤祥的那一件,瞧着倒是相仿。难道是跑到元宵铺这儿来等自己了?贾琏试探性的走到男子的侧面,见他果然也戴了面具,心里便已经笃定了八九成。笑着一拍男子肩膀,在那人抬头之际,贾琏一下就将面具掀了起来,口中笑道:“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让我好——”在看到面具下头那张脸时,贾琏的笑意僵在脸上,手指也维持着一个半落不落的怪异姿势,愣在了原地。这儿虽不必前头灯火通明,只是却仍能看的真切,这张脸,清清秀秀,白净细嫩。这鼻子眼睛嘴巴……这这这分明是……“竹青?”贾琏喃喃唤了一声,下一刻又醒过神来,“我方才莽撞了,将你错认为我一位朋友,失礼之处,还请多包涵。”竹青笑吟吟起身道:“贾大人不必客气,能够被贾大人错认为朋友,也是竹青的福分呐。”从前薛蟠入狱之时,这竹青曾来找过自己一起,贾琏没有买他的账,如今听他说这话,话里带刺,贾琏便是明了他还对当初之事耿耿于怀。反正他现在攀附上了三阿哥,有了说话的底气,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倒也很平常。贾琏无心与他周旋,拱了拱手道:“抱歉了,我还得去寻我那位朋友,那个……我先走了,再会。”贾琏转身要走,却听身后竹青悠悠道:“贾大人这样上心,看来……是很要紧的朋友罢,莫非是……心上人么?”贾琏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竹青一眼,竹青微微一笑,给老板放了几个铜板,转身便走进了人潮中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再瞧不见人影了。这是什么意思?贾琏心里忽然涌出几分不好的感觉来,这个竹青给他的感觉,有些笑里藏刀似的。而且怎么就这样凑巧呢,今晚恰恰好的,他也出现在了这个灯谜会中。也许真是一句玩笑话罢,自己跟他也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不过是些小过节罢了,现在他衣食无忧,随口刺刺自己的心,倒也不是说不过去。贾琏正站在原处发怔,忽然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声音自耳后传来,“四处遍寻不着,原来你是回了这儿来,方才那儿人也未免太多了些,咱们绕开那一处,择旁的路去河岸边罢。”贾琏转身见了胤祥,这才松下一口气来,问道:“我刚才沿着这儿走了个来回,都没瞧见你人,到哪儿去了?”胤祥道:“我以为你先去了河边,便朝着那儿去寻了一圈,幸好又折了回来,否则还真是难办了。” 第99章 贾琏也算是如释重负,这毕竟是给东府帮忙,更加格外要留意些,免得做出错事,惹人闲言笑话。他这些日子来,除了要理公务,还要办私事,实在忙得有些乏累,便想着早早家去,好生歇息一番。谁知贾珍却笑着拉他留步,道:“这些日子辛苦了琏二弟弟,哥哥这心里头啊,都记挂着你的好呢。如今忙完了这一茬子事情,咱们也可以快活快活。”贾琏见他笑成这样,一下子就明白过来,笑着摆手道:“实在是没有那个兴致,大哥哥这份美意,就暂且留着,日后再去不迟。”“嗳,哥哥领你见的人,又岂会是外头那些个庸脂俗粉?”贾珍笑意愈深,显出几分猥琐面目来,“一定要见上一见,保证你啊,一试难忘。”结果便半拉半推的,将贾琏带到了后巷的一处院子中,推门而入之后,贾琏只见迎面上前一个女子,容貌标致,气韵温柔,抿唇同自己微微一笑。贾珍道:“这便是你大嫂子的二妹妹,都唤她尤二姐,你瞧瞧,可是个可人儿不?”贾琏笑了笑,道:“着实标致。”他面上笑着,心中却将贾珍骂了千万遍,这是搞什么鬼啊?要给自己和尤二姐相对象么?贾琏对尤二姐没有什么意见,虽然她失身失德,却也只能说这女子太愚昧了些,再加上贾珍等人一边蜜糖轰炸,一边强权逼迫,便是不从也难。但是,他也从来没有动过把尤二姐娶回去的念头啊。从刚来到这个世界,贾琏就没生过纳妾的心思,如今家里的凤姐大了肚子,胤祥那儿又是不知何事要会否遭难的,贾琏哪还有这些五花八门的心思。别说这个尤二姐长得不错,就算她长得像王祖贤一样,贾琏也不想娶啊。更何况还不像王祖贤。贾琏打定了心思,想着既然进来了,贾珍就不会轻易让自己出门去,毕竟是长日来往的亲戚,不好全然不给面子。于是,便只有横下一条心,对敌人的各种战术死扛到底,绝对不沦陷在糖衣炮弹之下。于是……尤二姐端起酒盅,眼波流转,声音温柔,“敬二爷一杯。”贾琏抄着筷子吃菜,边吃边道,“对不住了,这会儿有些饿了,胃里头空得很,且先吃些东西,过会子再吃酒罢。”尤二姐只得放了杯盏,又捏了一块糖藕糕给贾琏道:“既是胃里头空,吃些这个,是最好不过。”贾琏道:“不喜甜食。”尤二姐抿了抿嘴唇,颇有些委屈的瞧了贾琏一眼,想了想,又起身道,“听说二爷整日劳累,不妨……妾身替二爷捏捏膀子,松快松快罢。”贾琏忙笑着挡了一下,道:“正所谓这男女授受不亲,怎好劳烦二姐,不敢当不敢当。”尤二姐屡屡碰壁,不解这贾琏怎会如此冷硬,瞧了贾珍一眼,自个儿又低下头去,轻轻绞着手里的帕子。贾珍见状忙道:“琏二弟弟一贯最懂得怜香惜玉,怎么今儿个犯起了左性子来?瞧瞧,这美人儿可要落泪珠儿了,琏二弟弟就忍心不成?”贾琏不置可否,笑了笑道:“是么?大哥哥这话我却听不懂了,今儿个不就是来用一餐便饭么?何来怜香惜玉一说?这尤二姑娘又非丫头,哪里好让她服侍弟弟,弟弟自问消受不起,没有这个福气呀。”贾珍本是想着,如今贾琏可是比自己强了许多,若是能借尤二姐的美色再更拉拢贾琏一层,那于自己只有好处,绝没有害处。更何况,贾琏这些年性子虽沉稳了些,然而哪有男子不爱美人的?更何况比起他家里那一位河东狮,这尤二姐的温柔婉约,便如一笼弯月似的,影影绰绰,让人见了心中就是一荡,这美人计绝没有不成的道理啊。怎么偏偏贾琏就能够免俗?贾琏想了一想,忽然心道,难不成贾琏是嫌弃尤二姐已让自己玩弄过了,不是个清白身子?想到这一层,贾珍不免懊恼,怎么算来算去,竟算漏了这一出去,如今这下子,可实在弄巧成拙。倘若将尤三姐送去给贾琏……贾珍暗忖,尤三姐那泼辣性子,只怕又未必肯从。贾琏见他久久不语,便执起帕子擦了擦嘴角,笑着起身道:“得了,这天色也是不早,我也该家去了,今儿个多谢大哥哥一通款待,改日弟弟做东,再请你好好顽上一日。”说着便抬腿向门口走去,尤二姐委屈的一甩帕子,歪靠在炕旁,贾珍见状跺了跺脚,赶忙跟着一起往外头去。谁知这说巧不巧的,走到门口时候,忽然有人从外头推门而入,贾琏定睛一瞧,当下便愣了一愣。不是旁人,正是那一日扮了男装模样的尤三姐,这一日倒还是那副打扮,而她身后未掩上的门外,却站着贾琏再熟悉不过的一人。“柳兄?”“贾兄?”两人皆是一怔,柳湘莲随即又笑道:“你怎会在此?”贾琏见状便回身同贾珍辞了一辞,又瞧了尤三姐一眼,几步踏出院子外头,拍了拍柳湘莲的肩膀道:“里头那位男子,是我家东府上的大哥,晚上在他这儿随意吃了几口,正要家去,谁想竟让我撞上了你。”柳湘莲笑道:“可见咱们总是有缘,在此地也能够不期而遇。”贾琏也是笑笑,可是随即便想到刚才他和尤三姐……连忙问道,“柳兄,你怎么又和那位尤姑娘到了一处去?你先前不是说……对她没有什么……如今怎么又……?”柳湘莲见他问的磕磕巴巴,大笑摇头道:“并非是你想的那般,只不过今儿个我去园子里头串戏,谁想这位尤姑娘扮了男装去听戏,散了场,她就来寻我,想请我给她说说戏。你可知道,她竟是懂的,我与她讲了几句,又见天色稍晚,便索性送了她回来,如此而已。”贾琏哦了一声,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这一个郎才,一个女貌,现在还建立了共同语言和兴趣爱好。洛风啊,让你生米变熟饭你又不肯,现在好了,小三横刀插足,再过些日子,你这个不算正室的伪原配只怕在柳湘莲身旁连站的位置都没了!贾琏思前想后,总觉得洛风对柳湘莲一片痴心,情意就这么荒废了,未免太过可惜。更何况柳湘莲要真和尤三姐处了对象,来日能不能成,那还是未知之数。万一柳湘莲又看破红尘,四处云游去了,自己还得雇保镖……到时候柳湘莲要是不在了,洛风估计也没心思给自己看铺子了。贾琏怎么想,都觉得不能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了,回去便同隆儿交代了一声,命他寻了一样物事来。“这行么?分量够不够?我怎么觉得轻了些呢。”贾琏掂量着手中的纸包,有些怀疑的看着隆儿。隆儿忙道:“够了够了,已是极富余的了,那铺子的老板的也说了,这东西……用量还是仔细些好,若是一下子用的猛了,只怕……对身子有损伤。”贾琏好奇道:“那老板有没有说,这个药效怎么样?” 第101章 贾琏对他所言有些不服,心想什么水到渠成,当时你还不是把我给煮成了熟饭……他打定主意,晚上见机而动,倘若在他二人即将离席之时,不管是谁饮下这么一杯……到时候怎么也会有点面色潮红,脚步不稳的症状吧,那另一个怎么也不会坐视不管,然后俩人进了院子……到时候……贾琏将计划设想周全,觉得虽然有胤祥这一个插足扰乱了少许,不过还是不影响大局。这个胤祥也是,早不来晚不来,非要在这时候出现,火锅嘛……啥时候不能吃……但是,在热气腾腾的锅子沸腾了,众人吃着碗中鲜香麻辣的兔肉时,贾琏就完全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腹诽和吐槽。“呼……呼……真好吃啊,今晚真是……呼……来对了!”虽然还是寒凉的气候,贾琏却吃得满头大汗,口吃含糊不清的说着话。胤祥道:“喝点茶漱漱,仔细明儿个起来喉咙疼。”贾琏摆手道:“不不不……这样,这样辣着麻着,才够味啊。”柳湘莲打趣笑道:“看来贾兄,着实是喜欢泼辣的。”众人一听便明白他是在说贾琏府中的王熙凤,一时间贾琏有些尴尬,洛风见状忙道:“泼辣的,素淡的,都有各自的味道,各花入各眼罢。师兄看着倒是也颇爱这辣味的,从前倒是没有发觉。”柳湘莲随口道:“先前倒也不觉得这东西有什么好的,只是那日同尤姑娘闲谈,听她说起来几样麻辣小菜来,又说这吃辣是何等的痛快,倒让我有些好奇。今日一试,果真是不错的,只是不可多吃,免得倒了嗓子。”洛风脸色一沉,勉强笑道:“师兄跟那位尤姑娘,倒是走得很近。”柳湘莲道:“那位姑娘很是懂戏的,并非只是看个热闹新鲜,是真能够说出些真知灼见的。她性子也随和大方的很,这样的女子实在少见,来日若有机会,再引荐你们认识。”洛风道:“多谢师兄美意,我只怕,没有这个福分。”柳湘莲听他这话说得颇有些不冷不热,奇怪道:“这叫个什么话?什么福分不福分的。小风,你一贯不会说这样的话,怎么如今却……”洛风心里头又是憋闷又是难受,忍了一忍,只能勉为其难道:“没有什么,是我失言了。”贾琏见气氛有些不对,也放下了筷子,在桌子下头轻轻推了洛风一把。柳湘莲蹙眉道:“你这是生出什么脾气了?好端端的吃着饭,怎么说了两句话,忽然就翻了脸呢?”完了,贾琏心里叹了口气,这柳湘莲的情商真不是一般的低了,这种时候,还能准确无误的在火上倒点油,添一把柴火。果不其然,洛风端起面前的酒盅,仰头饮下,冷笑道:“我也记得师兄一贯是喜欢洁身自好的女子的,那位尤姑娘的出身来路……罢了,没想到师兄如今,见了美人,就已经顾不得那些虚文了。”柳湘莲脸色也沉了下来,皱眉道:“小风!你这是胡说些什么,在十三爷跟前,这样的话也可随意出口么?”洛风抿唇不语,低垂着眼眸,看不出神情。贾琏忙打圆场道:“柳兄柳兄,何必动气呢?今儿个大家贪杯,都喝多了些,这醉话,也能够当真不成?”胤祥亦是开口道:“是啊柳兄,本来是一场好聚,何必弄得如此地步?”柳湘莲看了洛风片刻,叹了口气,端起酒盅饮尽了,又道,“罢了,也是师兄平时,太宽纵你。这话,往后不可再说,尤姑娘也是可怜人,她一个女子……”柳湘莲话音未落,洛风忽然就站了起来,吁了口气道:“对不住十三爷了,草民忽感不适,再留下来,只怕又要说出什么混话来,冲撞了十三爷。如今,便先行告辞了!”他说完这话,转身便出了门去,连瞧也没瞧柳湘莲一眼。桌上三人皆是一愣,贾琏暗叫不好,连忙对柳湘莲道,“柳兄还是跟着去瞧瞧罢,小风对你一贯很是敬重,今日这样,只怕是有什么别的缘故。”柳湘莲犹豫了片刻,却未起身,贾琏站起来往外头看了眼,又道,“已经不见人影了,最近听说护城河里头多了好多尸首,有些是想不开的,有些是喝得多了自个儿栽下去的。”柳湘莲脸色变了变,咬咬牙起身道,“我去瞧瞧他,对不住了十三爷,贾兄,这便先走了。改日我做东,再好好请你们二位。”贾琏见他也走了,不禁摇头,唉,自己寻来的好东西也没能用上,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给他们用的机会。胤祥为他斟了杯酒,道:“既然已经去了,柳兄功夫了得,应当是不会出事的,你瞧瞧,这还剩下许多,再吃些罢。”贾琏喝了酒,看着胤祥道:“你怎么好像一点都不怕他俩人出什么事儿啊,毕竟……也都是朋友啊。”胤祥道:“有柳兄在,不会出事,你啊,替别人操的那么多心,整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贾琏见他如此笃定,便也放下些心来,两人又吃了一会儿,贾琏喝下最后一杯,摆手道:“不行了,不能喝了,如今天也不早,我也……该回了。”胤祥瞧了他一眼,伸手扣住他的掌心,微笑道:“今儿个,就住下罢。”贾琏摇头道:“那怎么成,不成不成。”胤祥道:“有什么不成的?你今天瞒了我什么事儿,如今还不肯交代出来么?”边说,就边拉住贾琏,往怀里带了一下。贾琏愣道,“什么事儿?”“还装傻,非要我说出来?”胤祥在他耳边笑了笑,手里仿佛捏了一个什么东西,顺着贾琏的脖颈滑下。贾琏只觉得有些尖锐,扭头一看,登时傻眼,目瞪口呆道:“你你你……这东西怎么在你这儿?”不是别的,正是他让隆儿寻来的那一份秘药的小纸包。胤祥笑道:“怎么,不打自招了?你方才身上掉下来的,我一看就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先前不告诉我,这会儿,你可要自食恶果了。”贾琏有种不祥的预感,试探问道:“你……那里头的东西,你没动吧?”胤祥道:“哦,你说这个么?”他随手一拆开,里头早已空空如也,胤祥将纸向后一抛,捏了捏贾琏的下巴,温柔道,“你刚才,可是一口气就喝下去了。”贾琏顿时一脸的惨不忍睹,忽然觉得……身体的某个部位,好像有点不对劲了……第70章 一夜醉欢贾琏不自在的躲了躲,皱眉道:“你……你怎么给我用药啊!”胤祥笑道:“怎么?还害羞了不成?” 第103章 “喜欢我顶你这儿?嗯?”胤祥的声音也因为情欲高涨而有些发颤,但还是温柔如昔,一边舔吻着贾琏的脖颈一边问道,“喜不喜欢?”贾琏前端硬的感觉要炸开似的,后穴又被胤祥的连续顶撞弄得快感如涛似浪,连大口喘气都觉得费劲,哪儿有空去回胤祥什么喜不喜欢。他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的摇了摇头。胤祥挑眉,“不喜欢?”贾琏只觉得后穴的冲撞刚刚停顿了一下,而后胤祥就忽然一下子将阳根抽到穴口,手指压住贾琏阳茎顶端的一刻,猛的顶了进来。“啊——”胤祥的手指压着贾琏的马眼,肉根在滑腻的后穴里连续冲撞,笑着问道:“喜不喜欢?恩?”贾琏几近崩溃的大叫:“快点……松开松开……我快射了……”胤祥的指缝里,已经有少许白浊溢了出来,顺着滴到了床褥上。胤祥道:“说呀,喜不喜欢?”贾琏几乎无意识的点头,口中含糊道:“喜欢……喜欢……”胤祥问道:“喜欢哪个?”贾琏被顶撞的眼角都要沁出泪来,难受又难堪,呜咽道:“喜欢你……你快点……我……”胤祥这才满意,犹如疾风骤雨似的一通狠狠抽插,手指在贾琏的阳茎上来回抚弄,直到感觉一股热流淌在了自己的手心。贾琏身体颤抖了几下,精液潺潺流出,这种近乎崩溃的快感让他失神的喘着大气,慢慢有些意识的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后穴里面也是温热一片,有什么东西顺着股缝缓缓流了下来。胤祥从床边拿来帕子,替两人拭净了那些黏腻,又同贾琏道:“怎么样,还有力气动弹么?”贾琏皱着眉头道:“今天晚上先算你欠着我的……改天我再找你讨回来。”胤祥笑着吻了吻他,低声道:“不是说那个,这床褥都湿了,夜里头睡着不舒服,咱们到里头那间屋子睡去。你若是还能动弹,那就走过去,若是不能,我便抱你过去。”贾琏刚才被胤祥折腾的虽然有些乏累过度,却还不至于到了连路都走不了的地步,于是便随手抄起衣物,寥寥草草的穿上了里衣,姿势略显怪异的走到了里屋的卧榻上,松了口气躺了下来。胤祥在他身旁躺下,盖上被褥,伸手搂住贾琏,道:“柳兄和洛风之事,我觉得,你还是少管为妙。”贾琏本来已经被困意弄得昏昏欲睡,听了这话先是一怔,而后侧眸道:“你为何这样说?”胤祥道:“这姻缘之事,本就是两人之间的事情,旁人插手太多,倘若最后是皆大欢喜的圆满,那自然最好不过。然而若不是,你岂不是出力不讨好。往后再见了柳兄和洛风,你也是两边尴尬。”贾琏听了之后,心里头觉得有些别扭,辩驳道:“若是换了旁人,我自然不去管这些闲事,但是小风他对柳兄一片痴情,柳兄也未必心里就没有这个念头。或许……只是少了些机缘去推他一把,小风当局者迷,总是束手缚脚,我便想着,帮他一把罢了。”胤祥摇头道:“你呀,罢了,如今你已是帮了,往后就别再管这些了。这情分上的事情,不比其他,若是一下子弄巧成拙,再想法子去补救,可就难了。”贾琏心里有些不服气胤祥说的,可又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闷闷的应了一声,转过身去阖上了眸子。胤祥从后搂着他道:“再过上两个月,就要到了皇阿玛的寿辰,我近些日子只怕要忙些,若是冷落了你,心里头可千万别恼我。”贾琏蹙眉道:“我又不是女的,哪儿会那么小心眼,再说了,我这些日子恐怕也要很忙,顾不上你的话,别埋怨我啊。”胤祥被他的话逗得一乐,问道:“你忙个什么?”贾琏道:“那本数理精蕴,你四哥想在皇上寿辰之前修完,现在还差大概四分之一呢,要是不加班加点,恐怕就弄不完了。”胤祥闻言点了点头,轻叹了一声,握住贾琏的手道:“多谢你了。”贾琏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胤祥话中的意思,脸上有些微烫,低声反驳,“我也不是为了你才这么上心的,你谢我干嘛。”“究竟是为了什么,你我的心里头明白便好,不必详说了。”胤祥笑笑,声音温润柔和,“等咱们都忙完了这一阵子,再去别院小住几日,或者挑个更远些的地方,好好的逍遥一阵子,偷得浮生半日闲。”贾琏也不禁笑了笑,恩了一声,而后阖上眸子,倦意极快的袭来,不一会儿便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次日一早,贾琏先是回了贾府去换官服,平儿见他一夜未归,一边替他更衣一边问道,“二爷昨儿个夜里怎么又宿在外头了,也不让人递个话回来,白等你到半夜呢。”贾琏道:“没有什么,和几个朋友吃酒吃的迟了,外头夜路又难行,心想着再打发人回来知会你们,没得又吵了你们好眠,所以也就没说。”他顿了顿,又问道,“你们奶奶可知道么?”平儿瞧了他一眼,低头替他系着扣子道:“奶奶昨儿个睡下的早,今早上起来又喊头疼的厉害,没顾得上问这些,我也就没说。”贾琏道:“这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她既不舒服,可喊了大夫来瞧了没有?”“也是刚刚请来的,正在那边儿瞧着呢。”贾琏点了点头,衣裳换利索了便往外走去,谁知还未走出院子,便瞧着大夫从那屋里走了出来。贾琏见状忙上前道:“夫人如今这身子如何?”那大夫拈了拈胡须,瞧着贾琏颇有些欲言又止,贾琏又道,“先生有何话直说便是。”大夫道:“奶奶那身子,是常年亏损的厉害了,如今是体质虚衰、心悸气短,这会子虽然仔细调养着,但还是……”贾琏心里紧张了一下,忙问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样调养着也不成么?”大夫道:“贾大人不必焦急,奶奶这身子,阴虚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了,只不过有了身子,这才显出来了。咱们再用些温补的法子,慢慢调着,只要心境宁和,好生静养,应当也是无碍的。”贾琏总觉得这大夫是挑了些好听的出来说,只是他又不通医术,对这方面当真是一点法子也没有,只得同大夫叮嘱,千万要多多费心才好。第71章 终须一别“什么?你要同我辞行?”贾琏看着眼前的洛风,有些不可置信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辞行?出了什么事儿?”洛风自那一日冷着脸夺门而出之后,再见着贾琏便闭口不提柳湘莲之事,而柳湘莲却也好似刻意避开洛风一般。这半月下来,两人竟像是连言语来往都不曾有了,一派疏冷模样。贾琏随时想探问个究竟,只是想起胤祥那晚所说,又不由暗忖自己会否真的插手过多了。况且他心中又想着,这洛风和柳湘莲总是做不成鸳鸯,总还是师兄弟,往日的情分不能够就这么淡了,兴许只是那晚上两人都喝得多了些,拌了嘴吵了架,再过些日子,也许便好了。谁知道,贾琏这日一来铺子,洛风就毫无预兆的投了个炸弹过来。“没有什么,家中有些事情,再说我出来这么些日子,纵是无事也该回去瞧瞧。”洛风微微一笑,似乎当真无事,“就是我这走了,你可得重新给铺子找个伙计来盯着,如今你这买卖做得好,眼红的人多,不能没人瞧着。” 第105章 然而无论是喜是愁,日子总是一天天的过,一转眼,已是春暖花开的时候,离着康熙的寿辰之日,也为期不远了。第72章 当头一棒“你的寿礼已经备好了?要送什么东西啊?”贾琏坐在铺子楼上一边对账,一边同坐在一旁的胤祥说话。“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古物瓷器,手抄经文,这寿礼就是要个稳妥罢了,不必争那风头。”胤祥手里举着一卷书,瞧得颇有兴致,“我是比不得九哥家大业大,年年的寿礼,数他送的东西最贵重不过。”贾琏将最后几笔写完,伸了个懒腰随口道:“你可别一时心血来潮,为了图个新鲜,捉只珍奇动物什么的进献过去啊。”胤祥笑道:“你如今同我八哥说话的口气可越发像了,那一日他才提点了我这一件事,怎么今儿个你又说起来了。珍奇异兽究竟有什么送不得的,你同我说说这里头的端倪。”贾琏想起自己印象中的康熙朝来,八阿哥胤禩就是因为送了两只海东青过去,结果发现是半死不活的,从而更加没了夺嫡的指望。这种活物,本来就不太好保障,随随便便让人动点手脚,太容易出状况了,更何况是在如今这个步步为营的时候呢?贾琏虽是不解这会儿胤禩怎么醒过味来了,却也同胤祥大致说了说自己的想法,谁知胤祥听后却道,“真是奇了,连这一层说法都同八哥说的如出一辙,你们二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贾琏想到胤禩当时听了自己一番说辞后的神情和那番话语,不知道他是不是梦到过这么一番境遇,所以现在才格外小心仔细。他托说不知后,才看清胤祥手上拿的是什么,不由失笑道:“那是我写了给我那女儿看的,你怎么倒看起来了,”胤祥拿在手里的,是贾琏给巧姐写了解闷儿看的睡前童话,家里那本人鱼公主和小红帽早就巧姐翻看的快散了架,贾琏遂又重新写了本灰姑娘和白雪公主,只等回府去的时候,再带给小姑娘。胤祥道:“你女儿看得,我便看不得么?这是什么道理。”贾琏道:“这属于儿童文学,就是……十岁以下才看这个呢,里头的故事看了开头都能猜到结尾,基本没什么波澜起伏的。你……你看到时候,觉得有趣么?”胤祥颔首道:“故事倒是不同于平日所见的话本,很有些妙趣,这是你自个儿写的么?”贾琏摇头道:“不是我写的,是……是伏地魔讲的。”胤祥了然点头,又笑着问道:“这位伏地魔大师,多久来见你一次?咱们相识也有许久了,怎么从没见他现过身?”他当然不能现身了,如果他现身了,那不是他穿越了,就是你穿越了……贾琏只得道:“大师行迹不定,从前也没有同我定过具体的相见时辰的,也说不好是几年回京一次。若是他这一次去的路途远些,搞不好……十年八年也回不来的。”胤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叹道:“那可真是可惜了,你这位高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稀世奇才,倘若能够请他助四哥一臂之力,那就再好不过。”“一切都讲究机缘,如今大师未归,恐怕也是机缘未到罢。”贾琏见他仍拿着那本灰姑娘,不禁伸手要拿过来,“好了,这童话书你还看上瘾了。”“这故事明面上虽然浅显,实则却并非如此,比如这位灰姑娘,倘若她初时不是处处忍让,收敛锋芒,也不会让她二娘与姐妹放下心来,让她得以去赴那位王子的宴请。她忍气吞声,最后终修成正果,也算是卧薪尝胆了。”贾琏一脸黑线的听他把灰姑娘分析成权术谋虑来讲,干笑了两声,正想把书拿回来,胤祥又皱眉道:“只是这个地方的民风,也未免过于开化了些,未嫁女子,岂可同男子随意相会,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掉了鞋子,实在是……”贾琏无奈道:“要是都像你这么看故事,那就真是没法看了,这是别国他乡的故事嘛,也不是咱们这儿的,风俗自然有所不同。”胤祥有些颇不认同,贾琏将书拿回来,摇头笑道:“看个故事书你也能计较出这么多来,你们皇家长起来的人,想法就是与别人不同。”胤祥怔了怔,随即微微哂道:“你说的是,只是……这其中的无可奈何,却也是一言难尽啊。”贾琏听他语气颇有些感慨,不由觉得自己有些失言,转身放下书又端了杯茶递给胤祥道,“我刚才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往心里去。”胤祥接过茶战后,抬眸问道:“你可是觉得我心机过深了?”贾琏忙摇头道:“没有这个意思,你的处境和地位,注定了这许多的事情,我怎么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呢。”胤祥颔首道:“其实我心里头,对这些事情也并不很喜欢,时常觉得疲累的很,分分刻刻都要提着心思。”贾琏玩笑道:“那不如归隐田居,学陶渊明回去种菊花好了。”胤祥笑道:“种菊花不正是你如今干的活计么。”……为什么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这样一说,就让人感觉各种不正常了呢?“说起来,那会儿还曾同你讲过,等皇阿玛的寿辰过了,咱们便出去逍遥些日子。只是……”胤祥似笑非笑的看了贾琏一眼,拉了他的手在掌心轻轻摩挲,“你夫人的身子,如今你会否难以脱身?”贾琏想了想,道:“这个我也说不好,她身子也不大好,总有不适……要么,等过些日子,咱们再出去?”胤祥拉他挨着自己坐下,大大方方的揽过贾琏的腰,道,“我这儿没有关系,你府上的事才要紧些,等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再想这事罢。”贾琏点了点头,又忍不住问道:“你不会因为这个不高兴罢?”胤祥失笑道:“在你眼里头,我便那样小气不成?我虽然不愿意你同别人亲近,心里却也很是明白,你我这样的身份,除非是哪一日当真归隐了,否则……也不过是个念想罢了。”贾琏想了想,低声道:“她虽然泼辣名声在外,但是对我……也没做出什么错事来,我跟你说啊,就算有朝一日,你四哥真的如了愿。你……你也不能依仗着他撑腰,逼我休妻啊。”胤祥拍了拍他的脑门,蹙眉道:“整日都想什么呢,几时说过要逼你休妻了?且不说别的,我府里尚有两位侍妾,你都没有为了这些事情同我耍过性子,我又怎么好去对你做什么要求。”贾琏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耍性子?我又不是女的。”胤祥道:“不是这个意思……罢了罢了,有时候同你说些事情,你却总醒不过味儿来,依我看,你还是在床上的时候最老实不过。”贾琏的脸刷的就红了下来,不自在的喂了一声,把脸往旁边偏了偏。胤祥低笑一声,伸手环住贾琏,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两人静静拥着,一言不发。然而在这样的静谧之中,就连贾琏这样没什么浪漫细胞的人,也不禁觉出几分美妙感觉来了。数理精蕴如期修完,贾琏总算也可以松下一口大气来,胤禛将这书当做寿礼,必定能讨得康熙欢心。贾琏倒是没想自己的官职能否再进一步,只是想着,如今总算可以歇下一口气了。然而胤祥所说的两人出去旅游的事,现如今看来,肯定是没有可能了。也不知凤姐是因着前阵子打点元春之事费了心思,还是月份大了,身子越发受不住,如今这天也渐渐热了,凤姐的抽筋盗汗,却是犯得越发厉害。“从前怀巧儿时候,也不曾这样,如今难不成真是年岁大了,竟这样不中用了。”贾琏笑道:“说不定这一回当真是个哥儿,才折腾的你这样厉害。”凤姐勉强一笑,道:“但愿是这样了。” 第107章 搞什么飞机?贾琏一头雾水的抬头,下意识推辞道:“皇上有命,微臣本不该推辞,只是……微臣那一手画技,实在难等大雅之堂,只怕有碍观瞻,污了圣目。”康熙抬手道:“不必在意,朕命你画,你只管画就是了。倘若画的好,朕自然有赏,若画的不好,也不会罚你什么。”贾琏这下子是赶鸭子上架,没有法子,心想自己那一手画功,画个秋衣秋裤还凑合,书里头的图画的像样,那是自己毕竟有点经验,知道用什么器具比着画。现在康熙命他作画,丢人出丑是一定的了。贾琏心里忿忿不平,也不知道这康熙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己闲的没事儿干就要看别人丢脸才高兴么?不一会儿太监就呈来了纸笔和桌台,贾琏一瞧没拿座椅,看来是要自己跪着画了。算了,不赐座就不赐座吧,反正本来也不会画,随手涂两笔就得了。贾琏握了笔,又问道:“不知皇上想命微臣画何物?是花鸟鱼虫还是人物山水?”要是康熙说出个随便,那自己就干脆画个向日葵给他,争取模仿出几丝梵高的凌乱派风格来。康熙随手指了指立在一旁的太监,道:“你便,画他罢。”那太监满脸堆笑的忙不迭谢恩,贾琏神情僵硬的看着太监身上的衣饰、绘纹,繁琐的袖口和衣襟,以及那一笑几乎要数不清的鱼尾纹……就算是打死自己,自己也画不出眼前这个太监的模样啊。贾琏欲哭无泪,方才若是康熙说个别的什么,兴许他还能用现代笔墨画出点什么东西来,可是现在要他写实,手里还握着毛笔,这这这……怎么画啊!那太监倒是乖觉,一动不动的站着,贾琏却不知从何下笔,来来回回的看了几眼之后,忽然灵机一动,将毛笔像钢笔一样握在手里,把墨汁沥去少许,小心翼翼的在纸上落笔。没有办法,康熙硬要自己画,写实不会,素描不懂,只能画个q版简笔画交上去凑数了。反正康熙刚才说了不会责罚,顶多也就是嫌弃而已,贾琏心想,嫌弃了更好,最好以后都别再喊他来面圣,见这一次就受的够够的了。等贾琏画完之后,只觉得额头都冒了汗出来,康熙虽然一言不发,可他的目光就宛如一块重石,在你胸口压着。果然自己没有当大官的命,见了皇帝就紧张,贾琏不由想到了韦小宝,在皇帝跟前插科打诨,那是多大的能耐啊!于是贾琏又忍不住脑补了一下面前康熙年轻时候的模样,会不会也没有现在这么正直严肃,也有个小桂子在身边伺候呢?太监将那画托起,瞧见画中人时明显愣了一下,又低着头呈给康熙,康熙瞧了一眼,撂在一旁,淡淡道:“这画技笔法倒很新鲜,不过,倒着实是将他的模样画了出来。九功啊,你仔细瞧瞧,这可不是你的模样?”康熙身旁的梁九功忙笑道:“可不是么,不敢瞒万岁爷,奴才方才瞧见时候,也觉得这贾大人实在厉害。笔法虽不似平常一般的水墨白描,只是却独成一派,十分别致呢。”贾琏忙道:“不敢当万岁爷夸奖,雕虫小技,实在不足挂齿。”康熙颔首,看了贾琏一眼,而后道:“行了,你退下罢。”贾琏有些摸不懂康熙的意思,喊自己过来,先是表扬了一下工作业绩,然后让自己莫名其妙的交了个图,不赏不罚,然后就让自己又退下去了。康熙是真的闲的没事儿干了,还是这里头有什么深意?贾琏百思不得其解,一头雾水的过来,又一头雾水的回去。只是还不待他将此事告诉胤祥,两日之后,忽然下来一道圣旨,封贾琏从四品官职,继任云南府知府,即刻上任,不得有误。贾琏听见旨意时,几乎愣在原地,连叩首谢恩都忘了,还是贾政的一声谢恩唤回了他的神志,连忙跟着一并叩首。那传旨的太监收了贾政命人送上的孝敬,眯眼笑道:“贾大人,皇上命您即刻上任,您可好好准备着,到时候自有人前来府上相迎。”贾琏思绪混乱,已经有些顾不得那些客套的礼数了,贾政只当他是给这擢升欢喜过了头,连忙一路笑着将那太监送了出去。贾府众人听了此事,只道贾琏如今当真受了赏识,云南虽然路途远些,毕竟又是官升一级。一个个皆是想着,如此下去,贾府再复兴盛,恐怕指日可待。然而贾琏脑中虽是一片混乱,却唯独有一个念头,清晰异常:告诉胤祥,一定要马上把这事情告诉胤祥!第74章 险路迢迢然而贾琏刚一到了胤祥府外,却只见了府中仆从,同贾琏道:“爷领了旨意公干去了,少则三五日,多则月余,几时归来,倒还真是不知。”公干去了?贾琏心中疑惑,“怎么先前也没听十三爷提起过?”因着贾琏常来胤祥府上,下头的仆从都是见惯了他的,知道胤祥与他交好,如今也赔笑道:“咱们也不知呢,这主子的事儿,小的们哪里敢过问。许是圣上的旨意急,爷也就走的匆忙些,贾大人可有急事么?”贾琏如今只觉得心里头说不出的滋味,勉强笑笑,转身从胤祥府里走了出来。他一人走到街上,看着这四下的人来人往,只觉得到这儿两年,头一次感到这样的彷徨无措。自己见了康熙一面,莫名的被要求交了张画稿,然后就是一道升职,将自己调去云南当知府。这虽然是给自己升了官,可云南在这会儿乃是荒蛮之地,什么内忧外患啊,民族纠纷啊,流窜匪盗啊等等等等,烦人的事儿数不胜数。除了贾政这样满心迂腐之人和贾府那起子不走脑子的人之外,恐怕再找不出能为了调任至云南而感恩戴德的人了。连王子腾都遣人送了一堆东西过来,又传话给贾琏道,“韬光养晦,勿急勿躁。”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表示同情了,贾琏心想,他没对自己说出卧薪尝胆这样的话,大概已经算是客气的了。云南啊……那是个什么地方啊。在贾琏的印象中,哪怕是在二十一世纪,云南依旧是毒品、黑火交易的集中地。他还记得从前有个同学,在云南念了一年大学就念不下去了,说那儿天天枪响也就算了,自己还莫名奇妙的搞了个黑道老大的前女友,差点被老大砍了,好容易才逃了回来。贾琏当时听得只觉得惊险刺激,哈哈一笑,可是现在轮到自己过去了,并且还是在几百年前……人家都说这父母官最是难当,知府官职虽不大,可却正好被夹在当中,上有巡抚、总督,下有其他小吏。贾琏从来也不是个明白为官之道的,性子也不够圆滑,到了那地方……贾琏想想就觉得头大三圈。本来想着同胤祥商量一番,猜猜这康熙葫芦里头究竟卖的什么药,谁知胤祥却被派出去公干了……走的是有多急,连个口信也来不及留下么?贾琏心里有些郁闷,就算他不方便让人到贾府去,在铺子给柳湘莲留个话总是可以的吧,怎么连说都不说一声呢。这下子好了,听那太监的口气,这还是个急差,自己恐怕这两日就要上路。凤姐的身子越发重了,大约也就在这一两月内就要生产,要带她同去云南只怕也经不起路上的折腾。贾琏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正午的骄阳,阳光透过指缝映入眼中,分明同两年前所见到的景致无甚差别,心性却差了许多。那时候,贾琏只是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活着的感觉越发真实。而现在,贾琏却觉得,这个世界让他活的实在好累。这一趟路,谈不上乘兴而去,却是实实在在的败兴而归。平儿和房里的丫头兰清已将贾琏的行囊打点的七七八八,见贾琏进来了,平儿忙道:“二爷回来了,这几口箱子是已经收拾妥了的,还剩下一些,今儿个也可打点好了。”贾琏点了点头,道:“四季衣裳,都搁进去了?” 第109章 车夫道:“修是修得的,只不过要等上些时候,还请大人先下车来,待小的弄好了车轴,咱们便可上路了。”贾琏点了点头,同隆儿走下车去,后头的几名随从见状便也跟着走到树下等候,车夫将马车拉到一旁,贾琏一听,确实是车轴出了毛病,那声音都不对劲了。好在这儿的树林较之先前茂密许多,遮的阳光也不怎么毒辣了,贾琏便招呼了大伙坐在树下,又拿了水囊出来,喝了一大口。隆儿道,“二爷,这地方也不大干净,小的给您铺一块垫子再坐吧。”贾琏摆手道:“出门在外,还穷讲究那些做什么?也歇不了多久,等车轴拧好了,咱们还要上路的。”贾琏坐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内急,便要起身往后头林子里去,隆儿见了连忙跟了上来。“你跟来做什么?”隆儿道:“小的伺候二爷。”我是去小解,又不是要做什么。”贾琏失笑,“回去等着就是了,兴许一会儿我回来,咱们就能上路了。”隆儿迟疑了一下道:“那,二爷别往林子深处去,这荒郊野外的,倘若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贾琏心想,去解个手难道还能让野兽叼走了不成?古代的野生动物是多点,但是这林子看着平坦宽阔,应当是没有老虎或者熊的。他往前走了些,一回头便能隔着树影瞧见众人,贾琏的脸皮还是不足以厚到在人前解手,便又往里走了些,挨着个树干,松了腰带。等解放完膀胱之后,贾琏吁了口气,系好裤子又理好衣袍,朝着来时的大路走去,谁知刚往前走了两步,贾琏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贾琏就是觉得十分不适,仿佛有人在暗处,一双眼睛紧盯着他。贾琏疑惑的回头瞧了一眼,身后寂静无声,他一个人站在这树丛之中,心里越发觉得有些渗得慌。是太紧张产生错觉了?贾琏环顾了四周,确定除了自己再没有旁人之后,便皱着眉头往回走,谁知他刚迈出去两步,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贾琏心底暗叫不好,下意识的向前跑去,只是还没有跑出几步,肩膀便被人用力扣住,力道极大,只这一下,贾琏便觉得肩胛有些发麻。“救——唔——!”嘴上被人用手捂上,贾琏眸子瞪大,惊恐极了,冷汗顺着额角落下,只是还不容他去思考更多,便觉得脖颈骤然一疼,接着眼前便黑了下去。那绑了贾琏的人瞧了瞧前方,打了个暗哨,将贾琏扛在肩上,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等贾琏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待在一个小屋子里头,他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靠!怎么又被绑架了!只是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屋子虽然看着简陋些,却不像关人的暗房密室。窗子里外都没有钉上木板,随手一推就可推开。门口有人守着,每日有人过来送饭,贾琏问他什么,那人都答不出来,竟是个哑巴。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贾琏一头雾水,根本猜不出事情的始末来,他想用戒指就此脱身,可又觉得不能就这样走了。这里头的到底是谁在谋划些什么?自己虽说不算什么重臣,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那人连朝廷命官都敢绑了,究竟是有多大的胆子?而这人将自己绑来,却并不想要了自己的命,又打的是什么主意……贾琏如何也想不破这事,就这样过了几日,一晚入夜之后,贾琏皱眉想,这样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若是那人就将他困在这里一个月呢?要不然,就先到桃花源里去?反正从桃花源出来,能去各处,就是不能知道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了……贾琏正犯难着,就在这时,忽然门一响,他连忙看向门外,夜色中有一人身影立于门边,月色落在他身上。几乎是愣了半晌,贾琏才从喉头艰难地发出声音来,“八爷?”胤禩颔首,走进屋内,同贾琏道:“贾大人如今心中必定有许多的不解,是不是?”贾琏刚才猜测了许多人,却没想到又是胤禩把自己捆了来,就算是脾气再好的人,经了这样的事后,也难有好语气了。贾琏皱着眉头,同胤禩道,“还望八爷能给下官一个交代。”胤禩随手将门关上,示意他坐下,道:“那日之举,也是实属无奈,这一处地方,是四哥手里的一处私宅,贾大人不必惊慌,我也并无什么恶意。”贾琏见状,吁了口气,坐在胤禩对面道,“八爷究竟是为什么将下官带到此处?这里头到底是有什么事情,今日烦请八爷,都能同在下说个明白。”胤禩手指贴着桌沿,轻轻敲了敲,慢慢道:“皇阿玛封你为云南府知府,并非是出于爱才,只是这一路去云南路途遥远,你若在路上出了什么岔子,那都是再合情合理不过的事。”贾琏蓦地心惊,“八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胤禩看了他一眼,眼眸中颇有深意,“你与胤祥之间的种种,皇阿玛心里头大概明白了些,胤祥毕竟是阿哥,而你……却留不得了。”贾琏闻言怔住,眼睛愣愣的盯着胤禩,不知是风顺着窗沿吹了进来,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贾琏忽然觉得背后有些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皇阿玛是如何知晓的,如今已不重要,只是他交代了四哥,要送你一程。”胤禩声音平稳而低沉,听不出过多的情绪,“如今你的死讯,已传回京中,那替你而死之人,乃是个与你身形相仿的,身上被划了许多刀下去,难辨面目。如今,京中你决不可再露面,安分留在这儿,于你,于胤祥,于旁人,都是最好不过。”寒意渗入皮肤,直逼进心脏去,仿佛每一吸气,气管里都有一股子冰凉顺着往上窜来。贾琏怔怔听着胤禩的话,过了半晌之后,才低声开口,喃喃说了一句话。“是那画,一定是那画……”“你说什么?”胤禩抬眸。贾琏深吸了口气,抬头问道,“胤祥如今,怎么样了?”胤禩的眼眸忽然黯了一黯,沉声道:“先前皇阿玛命他前去直隶不过是个幌子,为着将他遣出京罢了。前日他刚一返京,皇阿玛便召他入宫,而后便下旨,将他圈禁于贝勒府内,无诏不得离府半步。”贾琏几乎不可置信,忽然站了起来,撑着桌子的双手有些发颤,“你说,胤祥被圈禁了?”见胤禩点了头,贾琏忽然觉得胸口仿佛被什么东西猛的击了一下,让他不由自主的慢慢弯下腰去,单手撑着桌沿,另一只手死死的攥成拳头,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去。逃来逃去,我改了这一处,动了那一处,却帮不到你丝毫。我想了千万条路,千万种可能,无时不刻都想着,若能帮你摆脱这圈禁数年的命数,那该多好。可是如今……如今怎么竟成了这样? 第111章 他抬手抚上门板,推开之后,忽然觉得身后起了一阵风,阳光从贾琏身后映入屋中,。不知道是不是起风的缘故,贾琏咳嗽了两声,刚才大概是吸入了些灰土。然而就在此刻,贾琏却忽然发现,屋里的窗边站了一个人。这个桃花源,贾琏都不知道究竟应该算是个什么地方,也许可以归为另外一个存在着的平行空间,而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别人来到这里。那个人显然也听见了贾琏的声音,肩膀微微震了一下,缓缓的就要回过头来。贾琏已然顾不得手上的伤口了,心里砰砰跳的厉害,只见那人的脸庞一点点的展露在自己眼前,然而等他完全转过来面对自己时,贾琏却愣住了,手中的玫瑰花轻轻掉到了地上。那人见到是贾琏,神情也怔了怔,喉头微动,却说不出话来。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着,相对而立,忽然听身后嘎吱一声,贾琏猛的扭过头去,才发现是风吹得那木门自己关了起来。而再一回眸,便已经被人拉的往前一带,耳边传来熟悉的嗓音,“接叶连枝千万绿,一花两色浅深红,怎么总是见你握着这花,看来你果真是爱这玫瑰。”贾琏深深的吸了口气,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片刻之后,磕磕巴巴的开口道,“我……我没听懂你这句诗。”胤祥一愣,而后忽然低笑出声,手臂收紧,气息呵在贾琏耳畔,“听了你这句话,我才放下心来,如今我面前的,果真是你不错。”贾琏此刻心情复杂,都不知该说些什么,而胤祥的下一句话,却让他觉得心里再度一紧。“这儿便是我八哥藏你的地方?八哥究竟是怎么将我从府中带出来的,那守备重重,他却也不怕招惹祸患。”贾琏一愣,“我还想问你,到底是怎么到这儿的?这不是你八哥的宅子,是……是……是……”怎么办,这儿究竟是哪儿,他该怎么说?!第77章 真相大白贾琏支吾了半晌,却不知从何说起,他瞧见胤祥眼底尽是笑意,心中便更忐忑了几分。怎么说呢?是说实话,还是瞎编乱造?贾琏有些踌躇,若是瞎编乱造,他实在不知该从何编起,也怕自己笨嘴拙舌,圆不上谎话。他几乎都可以预见到,胤祥问自己一堆问题的实话,自己瞠目结舌的模样。不行不行,肯定会被拆穿的……那如果告诉他实情呢?屋子的窗沿没有合实,外头风刮得越发大了,打在窗棂上都能听见声响,贾琏和胤祥相对而立,喉咙觉得有些微微的干涩。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感觉。眼前的这个人,不知不觉间,同自己的羁绊和牵连,已经如此的深了。到以后,也许还是会一直牵绊着彼此。那么……贾琏心想,面对这个人,自己也许,是可以坦诚一回的。把心里头,埋了这么久,连自己都觉得诡异莫名,不可思议的事情,统统都告诉胤祥。屋子里没有茶,贾琏便同胤祥在桌边坐下,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道:“我要同你说的这事,听起来也许会十分的不可思议,但是……算了,我还是从头讲起……”贾琏在讲的过程中,常常因为紧张和不安而发出一些不自在的声音,胤祥的眸子紧盯着他,然而目光却不甚锐利,一言不发。“……然后,我一睁眼,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这儿,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更不清楚……你怎么会到这桃花源里来。”贾琏清了清嗓子,吁了口气,“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他心里突突的跳,观察者胤祥的表情,然而胤祥神情复杂的问出的第一句话却是,“为什么叫桃花源?”贾琏一怔,道:“因为……陶渊明不是也稀里糊涂的找到了个桃花源么?我觉得自己也是误打误撞,莫名其妙就得了这一处地方,所以……就随口这样叫了。”“这样说来,难道人当真有前世今生,有几世轮回不成?”胤祥低声自语,“我从前,从来是不信这些的……”贾琏道:“我以前,也不怎么信的,当时我刚刚一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喊我二爷,吓死我了。当时,我去接受这件事情,也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所以……所以你现在要是觉得怀疑,其实也是正常的。”胤祥点了点头,又沉默起来,眉头微微蹙起。贾琏有些忐忑的开口道:“那个……你别害怕,我不会害你的。”胤祥抬眸道:“为何要这样说?你又能如何害我?”贾琏咬咬牙道:“我就算是,俯身在这个身体上的,基本可以说,是你们平时口里说的鬼魂了。你要是觉得害怕,其实也不能怪你,但是……但是我真的不会害你的,我在这儿两年多,感觉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我也没有法术的!”胤祥看了他片刻,忽然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摇头道:“我可从没将你视作什么鬼魂精怪,只不过,你从前说的那些个伏地魔之类的人物,是否也都是凭空捏造的?”贾琏点头道:“我没有办法,这种事情,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的,但是……我也不能平白无故就会了这些东西,所以,只好这样讲了。”胤祥道:“怪道人人都觉你改了性子,原来,是魂魄易主了。”贾琏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气恼的神情,试探着问道:“这件事情,我骗了你……你要是心里觉得十分在意,或者……或者仍旧不信我说的话,你都大可以说出来。总归,现在都到了这一步,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跟你讲的了。”胤祥沉吟半晌,颔首道:“好,那我只问你,你既然是数百年之后的人,那么,你可知道我们兄弟之中,最后是哪一位能够……”胤祥不再问下去了,然而贾琏却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这种剧透的事情,他本来是不想做的,而且他也害怕,万一自己把这事告诉了胤祥,再辗转传到胤禛和胤禩的耳中。也许本来胤禛登基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结果让自己这么一说,乱了心思,反倒弄巧成拙。贾琏想了想,便道:“我不能明着告诉你,理由也没有什么,只是我觉得这话说出来,实在不妥当。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你最敬重的人,最后一定能够如愿以偿。”胤祥眸中的欢喜之色一闪而过,缓缓点了点头,贾琏心中不免叹气,哪怕是他已经落到了这步田地,也是真心真意为了胤禛去着想。要不是胤祥跟自己……他真要怀疑胤祥是不是对胤禛有什么兄弟之外的情分了。“我再问你一事,你可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我才进了这……桃花源么?”贾琏摇头道:“想不出来,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了,这个地方感觉神秘的要命,好像上头有个老天爷一样的人,在盯着我似的。我跟你说,我从这儿拿到铺子里去卖的花,几乎不用浇水打理,种子埋下去,自个儿便长好了。”“总不会无缘无故便如此了,难道真有仙人相助?”想了想,又问道,“你在这地方,可有寻到过什么东西或遇到什么人么?” 第113章 况且那里面,也有他十分在意的人,比如凤姐,比如巧姐,比如宝玉……甚至是大观园里那些姑娘们,贾琏虽然同她们没有什么往来,只是一想到众人各自凋零的结局,就觉得心里有些发堵。当晚胤祥见着贾琏的时候,便觉出了些不对来,不禁问道:“你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瞧着一脸的心不在焉,心里头揣了什么事情?不妨同我说说。”贾琏摇摇头道:“没什么事儿。”胤祥道:“还要瞒我不成?如今咱们两个,可是除却彼此,再没有什么可以倾诉的人了。你不同我说,难不成想自己憋着,闷在心里头兀自难受么?”贾琏看了他一眼,叹口气道:“说了也没有用,你帮不了我,我也帮不了他们。”“他们?”胤祥顿了顿,道,“可是你府中的事?”贾琏点了点头,缓缓道:“今天,你八哥给我递了个条子过来,我府里头不是有位大姑娘在宫中伺候皇上么?前些日子才怀了孩子,然而今日却说是她不知因为什么,孩子没了不说,还被打入了冷宫去。”胤祥面容沉静,仿佛对这消息并不很诧异的模样,道:“宫里的手段多,勾心斗角,权术阴谋都绝不亚于朝堂。如今事已至此,你便是想也没有用处,我也只能劝你想的开怀些。她好歹还是保住了一条性命,冷宫虽是凄清孤苦,却总比做了宫中冤鬼来的强些。”“我知道,但是……”贾琏吸了口气,有些犹豫的开口道,“我的来路你大概也是知道的,这个家族发生的故事,它的兴衰成败,我大致也都清楚。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元春可能不会有太好的结局,但是我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她这一倒,贾府还能有什么好路子走么?我总是想着,她就这么被打入冷宫,会不会是因为皇上想到她与我乃是一家子人,心里头有所迁怒,这才……”贾琏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浮现出一种不多见的惆怅来,毕竟有些事情,你知道走向和结局是一回事,而自己在其中担任了某个推导角色,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别胡思乱想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性子,遇着事情,也不会这样多的感伤愁绪。”胤祥握了握他的掌心,温柔道,“倘若她真是命中注定如此,那也不过是早晚之事,如今这样,倒也助她避开了其他的权谋纷争。你在皇阿玛眼中已是一个‘死人’,他也决计犯不上因为你而去迁怒旁人。我说一句话,你听听有没有道理,那个贾府,已是外强中干,穷途末路了,便不是因为你,也会有旁的事情。砖瓦都已经四处松动,那随便在哪一处用些力气,大厦都可一夕倾塌。”贾琏道:“你这个话说的是有道理的,我心里大概也明白,但是明白是一回事,真正想起来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那也不必这样郁郁不快的,你就算自己再怎么懊悔发愁,也是事已至此,听我的劝,莫要多想了。”贾琏应了下来,然而心里头却还是觉得有些发闷,过了几日之后,胤祥便道,“你这个样子,不仅是你自己心里烦闷,连带着我也要一同烦闷起来了。”贾琏闻言忙道:“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不太容易笑的出来,而且贾府也一直没有消息,你和我都不知道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要我宽心,实在有些勉强。”胤祥温柔道:“既然是这样,那咱们不妨换个地方呆呆,你看如何?”贾琏一愣,“什么意思?”胤祥把玩着手中的戒指,唇角挂着浅笑,“既然你说,无论身处何方,这个戒指都能将你带到这桃花源中来。那我想着,它会否还有些别的用途?别如……能将你由此,带到别处去。”贾琏惊诧道:“诶诶诶?不行吧应该,你以为这是机器猫的任意门啊?”胤祥:“什么门?”贾琏:“……没事,就是我年幼时期很崇拜的一个人……我觉得你说的不一定行得通啊。”胤祥道:“可行与否,不妨一试,这几日我大约估算了一下,咱们在这屋子里头呆的时辰,应当就是四五个时辰的模样。咱们倘若往外头去转转,然后在时辰之内回来,不是同一只待在这屋里是一个样子么?”贾琏却不像他想的这么乐观,“那……要是出去了,结果发现去了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而且还回不来了,那怎么办?”“回不来便回不来了,总之你我在一处,有我陪着你,你还怕什么?”胤祥一笑,握住贾琏的手掌,另一只手摩挲着戒指,“让我想想,该去个什么地方才好呢?”贾琏见他一副当真要试的模样,忍不住道:“可是,万一咱俩没到一个地方呢?那到时候怎么办?”“有我牵着你,怎么会到不了一个地方?”胤祥一笑,口中喃喃说了一处地方,攥紧了戒指。两个人就这样大概等了十几秒,仍然没有动静,贾琏吁了口气,笑着说,“你看,我就说没有用,要真的能让你哪儿都去,那也太好了点——呃啊——!”他的话音未落,便觉得面前一阵疾风吹过,眼前一下子变得暗了下来,然而唯一让他神智清明的便是,胤祥的手掌一直牢牢握着他的,分毫未动。这风刮了约有片刻才停了下来,贾琏再睁开眼睛之时,先是一愣,而后不可置信的低叫了出声。“怎么样?我就说能成的,是不是?”胤祥捏了捏他的掌心,声音含笑,“瞧瞧咱们这是到了哪儿?”贾琏环顾着四下,此时因是夜晚,四周十分的暗,并不能看的真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贾琏却觉得眼前的情景,怎么瞧着有些眼熟呢?而且这四下的气候,仿佛也有些不同,贾琏困惑的眨了眨眼,难道自己和胤祥还一下子跨越了几个城市省份不成?“你知不知道这是——”还不待贾琏的话问全了,忽然听到身后吱嘎一声,而后便是一人极诧异的声音传来。“贾兄?十三爷?你……你们二人怎会在此!”第79章 忧心忡忡外头已是夜半时分,屋内燃着红蜡,窗下摆着一只更漏,四下皆是一片静默。四人围坐在桌旁,面上俱是有些僵色,其中以贾琏对面的洛风最甚。贾琏看了看洛风,又看了看柳湘莲,托着腮帮子问道:“说说吧,你们二人……这是怎么回事?”洛风的神情不自在极了,侧头道:“有什么可说的?倒是你们,怎么不声不响的便到了这儿?刚刚……我还以为是见了你的鬼魂呢。”贾琏同他玩笑,“那你现在又怎么知道,见到的不是鬼魂呢?说不准我还真是个鬼魂呢。”洛风摇摇头道:“这种时候就别开这样的玩笑了,师兄也是前几日刚从京城过来,他说了你的死讯之时,可当真是让我……唉,不提也罢。”贾琏从他神情之中便可看出他那时该有何等沉痛,连忙道:“我还活着这事情,在这世上如今真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其实那个时候……连我自己也稀里糊涂的,真是不知为何,便成了如今这般模样。”洛风叹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性命尚存,就比什么都强。”贾琏道:“我也是这般想的。”几人一说起此事,气氛又有些沉寂下来,贾琏想到刚从还没从洛风那儿问明白的事情,便抬眸看着柳湘莲道:“柳兄,我要是没有记错,此地是小风的私宅。你这半夜三更,不在京中宅子,怎么反倒在此呢?”相比起洛风的局促尴尬,柳湘莲便显得大方了许多,他微微一哂道:“贾兄是聪明人,何必要明知故问?说起来倒也多亏了贾兄先前的提点,我辗转反侧,思索良久,最后总算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说罢,还当着贾琏与胤祥的面,握住了洛风一只手掌。贾琏笑道:“恭喜恭喜,看来,我们二人是来的不巧了。”洛风的脸上红了一片,低声道:“瞎说什么,什么叫来的不凑巧了……正好,我还要问问你们,这夜半三更,你们究竟是如何到了江宁府的?还有十三爷,您不是被……”胤祥微微一哂,只道:“我们要出来,自然有我们的法子,夜半来访,倒着实叨扰了。”“十三爷说的哪里的话,说起来,今日能见到贾兄一面,我也有话要同贾兄交代。” 第115章 古人有云,偷得浮生半日闲,可见这人在繁忙之余,是多么渴望能够有那么一日半日的放松休憩。从前在现代的时候贾琏还不觉得,然而到了这儿之后,却是真切的感受到了忙里偷闲的可贵。起码他在贾府住的两年,一个懒觉都没睡过,整日不是有这个事情,就是有那个事情。不过古人到了晚上没什么娱乐活动,充分贯彻落实着早睡早起身体好的说法,贾琏入乡随俗,也就跟着做了,倒也没觉得哪一日过的太乏累或是太无趣过。只是现如今,他却陷入了一种贫乏无聊的生活状态。实在是没有办法,每天一睁眼,就是坐在屋里坐着,真正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一样。虽然对于每天晚上还有个盼头,只是白天毕竟占去了大部分光阴,而贾琏除了吃吃睡睡,在屋里来回踱步子之外,也找不出别的什么玩乐方法。他也曾想过靠练字绘画来排遣,可是还没等练出个名堂来,贾琏自己就先闷得受不住了。他骨子里从来就没有文人墨客那股子气韵,强求不来,后来他便只好自己给自己出起了数学题目。结果这题目没难住自己,倒让偶尔过来的胤禩见了,起了兴趣。他拿去给胤禛一瞧,贾琏在这之后便多了个任务,无事的时候要出些数理题目,胤禩会派人来取,等他与胤禛钻研出结果之后,再让人送来给贾琏批阅。没给自己找到游乐方式,倒开了个补习班,贾琏哭笑不得,只好又开始寻找别的游戏途径。贾琏相信,人类的智慧就是这个时代最大的宝藏,自己不管怎么说也算是数百年之后的来客,想几个打发时间的点子,总还是难不倒自己。于是,当胤祥见他握着一手卡片,给彼此分发的时候,不由问道:“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贾琏一边发牌一边头也不抬道:“双人斗地主。”胤祥一下子笑了出来,“斗地主?谁是地主?”“咱们轮流做,一会儿我给你解释这些卡片上的数字都有什么意思,哎哎,你可小心点啊。”贾琏见胤祥拿起一张牌,饶有兴趣的打量,“那些字都是我写上去的,别蹭花弄破了。”胤祥对他时不时冒出来的新鲜玩意已经有些习以为常,“这又是你从前家中的玩意儿?”贾琏点头道:“是啊,正统玩法应该是四个人的,不过现在只有咱们两人,凑合一下也能打。唉,我可真是笨,要是当初在外头的时候想到做出这玩意来,然后将玩法推广出去,没准儿我也可以赚一大笔了。”胤祥道:“你怎么整日都想着赚钱?要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用?”贾琏看了他一眼,摇头叹气,“你这个就是属于,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我为什么要银子?因为现如今做什么事情都要银子啊,我攒银子就是为了往后远离庙堂,寻一处有山有水的好地方,有几亩良田,舒舒服服当个小地主,做点小买卖,那样的日子多舒服?只是这一切的前提,都还是要有银子。”胤祥对他这一番话若有所思,手指轻轻敲着桌沿,“你想离开京城?”贾琏点了点头,却不料胤祥忽然问道,“那也是要与我分道扬镳了?”他的话问的贾琏一愣,开府别居是贾琏一直以来的念头,只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自己离开了京城,那么胤祥怎么办呢?这个念头一旦冒了出来,贾琏就不可能将它轻易压下了,他有妻有子,胤祥也不是孑然一身,两个人无论如何,都没法光明正大的凑到一处地方去。况且……况且贾琏心里明白的很,胤祥是绝不会离开京城的,他可以将自己的命献给胤禛,当他哥哥登基的垫脚石。胤禛大业不稳,胤祥绝不会离他而去。想到这儿,他不禁叹了口气。两个男人在一起,其实还是有点奇怪的,也有点不方便,如果胤祥或者自己是个女子,那这一切都将不成阻碍。贾琏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胤祥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声音低沉而温柔,“倘若有朝一日,我得了自由,你可愿意同我待在一起?”贾琏没有说话,他看着胤祥的眼睛,有些没有理解他的意思。胤祥道:“只要你肯留在我身旁,那所有的阻碍都有我去一力抵挡,咱们也算是共过生死的人了,难道……你就舍得,往后的岁月中再也看不见我?”他这样一说,贾琏自然也就更加犹豫,“可是,你我都是有家有室的人,很多事情……远远没有想得那样简单啊。”胤祥的声音更加轻柔,“只要你愿意同我长相守,我定不会辜负这一片相思意,难道事到如今,你还信不过我?”我是信得过你,但是我自己家拖家带口的怎么办呢?贾琏把话梗在喉咙,不上不下的过了片刻,才决定咽了下去,低垂着眼眸点了点头。反正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谁知道康熙哪一日才肯大发慈悲放胤祥出去呢?而且按照贾琏的经验来说,不到康熙蹬腿儿咽气,胤祥估计是不出去了。现在比历史让人安慰的就是,胤祥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很好,起码不会出来之后短短几年就撒手人寰。然而也只有这一点安慰了。日子便这样一日日的推进着,贾琏拿了个本子,做了一个代表日历的东西,每过去一日他便在上头划过一道。虽说等他出去之后,必定也能够知道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但是这样一天天的数着日子,仿佛也有了一种别样的盼头似的。起码自己知道现在是什么日子了,心里也能够踏实一点。他还做了一本日记,将每晚同胤祥去过的地方都写了下来,贾琏怕让人瞧去,幸好在大学时候曾经因为无聊辅修过一门西班牙语,他便干脆写了一本纯西语的日记。英文不够保险,康熙朝有洋大臣,但是西班牙语比起来就要冷僻许多,用起来也放心许多。只是贾琏仍然不敢在里头明着写出胤祥的名字,他选择了一个代号来表示胤祥,用的是一个“怡”字,也是胤祥日后的封号。他们每晚那几个时辰,都去了不同的地方,最远曾到过云南边陲,歇在一处木屋里,还见着了当地人养的大象。贾琏还玩笑道,“要是我真的到了这里上任,没准儿出门就不骑马,全是骑着大象走的,想想倒也挺威风。”胤祥却笑着拥住他,在他耳边低语一阵,贾琏满脸通红的将他推开。真是疯了,还在大象的身上……贾琏一脸羞恼的看着眼前含笑的公子,暗忖这样的念头他居然也想得出来。有时候胤祥的大胆和张狂,让贾琏忍不住想拽着他的衣襟去问,你好歹也算是个王子了,该有的矜持和节操去哪儿了……然而当他们二人在云南广阔的林木中奔跑的时候,贾琏看着恣意大笑着向他泼水的胤祥,又不禁觉得,他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雄鹰是不该被笼子囚着的,他从前就算没有被圈禁,也绝不会有如今这样自由自在的时候。算起来,在某种意义上,也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离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两年,贾琏渐渐找到了一些打发辰光的乐趣。他还在闲暇之余,编了一本简单易懂的英语学习教材,给胤祥和胤禩各抄了一本,如今胤祥已经可以说出一口地道英式口音的“i love you”了。虽然日子过得平稳安逸起来,但贾琏心里却仍旧有一份牵念。而在这一日,他终于得到了一个消息。 第117章 胤祥听他的说辞只觉有趣,不禁笑道:“你是三天大约两天晒网,我便是日日耕耘么?你这样说,未免冤枉了我。”“反正有没有的,我也无从知道,也没地方验,所以咱们两人还是都——啊,你干什么!”胤祥将他摁在桌上,笑着挑开领口,低声道:“今儿个你既不想出去,那长日无聊,不如做些什么,来打发辰光罢。”“从前来不及验的,如今便让你验个够本好了。”贾琏连抗议都来不及,就被胤祥以极快的速度褪了衣裳,刚才心里的纠结抑郁,在低哑呻吟的摇晃之中,也渐渐飘出了脑海。大约五六日之后,胤祥便告诉贾琏,置办庄子的事已经办妥,叫他放心。贾琏吁了口气,看着空空如也的两口箱子,心里头却没有什么太大的失落。他既然穿成了贾琏,也在贾府住了这样久的日子,那为贾府做些事情也是无可厚非。更何况,钱财都是身外物,现在用没了,再赚回来就是了。而且……如果真的能够只是抄家了事,那对于贾府来说,就该求神拜佛了。贾琏如今怕的,便是不能够这样简单,他想到巧姐的那位舅舅,心里头更是紧张忐忑起来。只希望,王家如今也受到牵连,能够让那个王仁无暇顾及其他,不会将手伸到巧姐的身上来。他虽然仍旧想回去贾府看看,只是胤祥同他保证再三,要他只管安分等着消息就是。贾琏已经托他料理了一桩事情,不好再胡缠,况且贾府如今正等候发落,必定乱的不像样子,自己也着实不该回去。回去的念头一旦出现,便被贾琏狠狠压下,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别因为一时鲁莽再酿成大祸。等待的日子往往格外难熬,而消息来时,又总是惊喜交加。贾琏看着胤禩命人递来的那一张薄纸,心头感慨万千,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贾府果真是被抄了家,一应爵位统统削去,家产充公。贾政贾赦二人处流刑,发配宁古塔。贾母在不日前病猝于府中,其余人等皆要迁出宁、荣两府,好在贾琏早先托胤禩置办了那样一个庄子,否则这些人当真要无处可依了。而相比于贾府,王府却遭难的更惨些,康熙三日前,下了旨意,废胤礽太子之位,与他相干的一应人等,除了赐死便是流刑。王子腾被罢官,及其子王仁一并下放天牢,近期处斩。只是,让贾琏心中忧虑的是,胤禩在上写到,贾府一干人等皆迁入西郊的庄子,却唯有宝玉、黛玉二人及贾巧贾芍姐弟未在其列。贾琏曾问道:“什么叫做未在其列?”胤禩派来的人只道:“仿佛是这四人不见了踪迹,爷是差了人特意前去打听的,只是却也寻不着下落。”寻不着下落?不见了踪迹?贾琏听完,便觉得脑子一懵,嗡嗡作响。这样四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贾琏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也根本猜不出来,这四个人究竟能往哪儿去。他们四个人,可以说是贾府里头心思最单纯,最没有门路的四个人。也许旁人都可出门去,往外寻一条别的路子,但惟独这四个人,是绝不可能。莫说是他,就算是胤祥,这一次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而这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胤禩却鲜少派人往他这儿来传话递信了。想来也是,胤礽二度被废,那便是再无复起的希望了。如今,这场夺嫡之争才真正开始愈演愈烈起来。贾琏对这事却没有什么兴趣,最后滑落谁家他早就一清二楚,所不知道的只是胤禛登基的时间而已。此时此刻,他心中想的,全都是巧姐他们的下落。到底会去了哪儿呢?难不成,真的让那个王仁给得手了?贾琏摇了摇头,心想不对,王仁不可能有那个胆子连宝玉和黛玉二人一并掳走,更何况他恐怕也没有那个心思才对。而过了月余之后,胤禩的人再度前来,却给贾琏带来了个十足的意外。“二爷,二爷!竟当真是您……奴婢今生今世都不曾想,也不敢想,竟还能瞧见二爷。倘若奶奶还在,知道二爷活着,那可该有多好啊!”眼前之人虽然女扮男装化作小厮,可是那眉眼模样,贾琏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平儿!第82章 庆生厚礼“……说起来,也亏得是奶奶走了,否则那一日的阵仗,她若还在,必定也是要承受不住的。”平儿提起凤姐,忍不住泪珠涟涟,声音哽咽起来。贾琏叹了口气,给二人倒了两杯茶,让平儿坐下,这才问出心底藏着的疑惑来,“她究竟是怎么走的?这事情从没人详尽同我说过,先前那一年多,不都好端端的么?怎么竟忽然就……”平儿坐在圆桌旁,捏着绢子抹泪道,“先前,都听说您……自打奶奶生产之后,身子一直不妥,这事也便一直没敢与她说过。谁知那一日,太太身边玉钏儿前来送东西,在外头屋檐下,竟与老妈子说起什么二爷的身后事来。”她顿了顿,又道:“奶奶听了后,当下便呕出口血来,此后身子便不好了。老太太虽也怜惜着,只是补品流水一样喂进去,就是不见起色。那日自清早起身,奶奶脸色便差的很,过了午后,便……便撑不住了……”贾琏心里微微疼痛,轻声问道:“她走的时候……走的可安详么?”“倒是没有受太大的苦楚,只是……可怜了巧姐儿和芍哥儿,这样乖巧的,却小小年纪便失了娘。倘若不是那个玉钏儿碎嘴,奶奶又何至于此……”平儿说道痛处,又哽咽起来。“玉钏儿不过是个下人,哪里会有这样大的胆子,要我说,必定还是有人在后头调唆的!”平儿恨恨道,“这样的心肠,死上千百回也不足惜!”贾琏想到往日在府里时候王夫人那副嘴脸模样,心里说不上是愤恨还是什么,只觉得这人心当真太过凉薄了些。嫡亲嫡亲的内侄女,竟能使出这样的手段来摧残。他亦不信是玉钏儿自个儿没缘没故的提起这些,若不是王夫人授意,他也着实想不出还能有何人。倘若能再让他见到玉钏儿,那一定要问个清楚,不能护凤姐周全,好歹也不能让她枉死之后,凶手还在世间逍遥快活。贾琏捏了捏拳头,开口问道,“那如今贾府旁人呢?都如何了?”平儿摇头轻叹道:“从前,怎么也没有想过,咱们那样大的一个宅院,竟说倒就倒了。说起来,倒是多亏了从前府上买下了一处庄子,那一日也不知是怎么的翻出了契书。倘若没有那一处庄子,便当真是连个栖身之地都没了。”“自咱们府被抄了家,老太太去了,老爷和大老爷又别判了流刑,大太太兴许是看着没了依仗,理了包袱便回娘家去了。至于太太……”平儿抬眸看着贾琏,忽然冷笑了一声,“她也得了福报,宝二爷没了踪影之后,她便仿佛疯魔了一般,成日呓语,神志不清了。“贾琏愕然,“她疯了?”平儿点头道:“自我离开那会儿,神智便已经不对了,应是疯魔了。”贾琏没想到,还不待自己去算账盘问,王夫人竟然已经变成了个傻子。他暂且将这事放下,又问道:“贾府众人既然都迁去了那个庄子,你如何会到这儿来?”平儿抿了抿唇道:“我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府里头的丫鬟婆子,大多都卖了出去。有一位贵人,点了我的名字买下了我。然而便将我带上个马车,又让人替我换了男装,只说让我去照看个人,谁知道竟是二爷……”贾琏眉头一动,“你可知道贵人的姓名?”平儿摇头,“不知。”贾琏大概心中有了计较,又问道,“宝玉和黛玉,还有巧姐和芍儿,究竟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四个人,怎么会忽然就没了踪影?” 第119章 贾琏蹙眉道:“问你正经事儿,你让我猜什么啊,洛风管管你家那口子,别让我着急啊!”洛风一脸尴尬的扫了眼宝玉黛玉,低声道:“说什么呢你!”黛玉唇角含笑,低头不语,宝玉也没有说话,柳湘莲大大方方的握了洛风的手掌道:“有一晚,十三爷忽然前来,要我尽快赶回京城,将这宝二爷及你的一双儿女带离贾府。”什么?贾琏错愕不及的看向胤祥,见他仅是一笑,不发一语。“我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贾府已经出了事,只是皇上还没下旨意来。当天夜里,我便摸着黑进了贾府,要宝二爷带上那一对姐弟,同我离开京城去。那会子我刚一说,宝二爷还当是我发了魔怔,说什么也不肯听呢。”宝玉笑意微苦,摇头道:“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二爷,只管叫我宝玉便是了。”“我当天晚上没有法子,只好又潜了出去,谁知第二日,便下来了旨意。我知道不可再拖了,就趁着府里忙乱,逼着宝玉他们出了贾府。宝玉寻了林姑娘来,说要死生都在一处,至于那两个孩子,却是林姑娘去哄来的。宝玉当时还有些将信不信,林姑娘倒是没有犹豫。”贾琏听了,颇为吃惊的看着黛玉,这样柔弱的女子,竟然敢迈出这样的一步,心性分明比男子还刚强些。黛玉见众人瞧她,只抿唇道:“我当时瞧着那情形模样,心里大概也知道,许是要不好了。柳公子同宝玉认得,并非歹人,我便想着,倒不如赌这一次。只是没想到……这一走,他们竟……竟……”她说着说着,想起贾府旁人的境遇,不由低声哭咽起来,宝玉叹了口气,用帕子替她拭泪,小声安慰。贾琏想到从前电视剧里的情形,若是黛玉哭了,宝玉总是要急的忙手乱脚,没了章法,可如今他却能稳住心性,像一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做黛玉的脊梁。也许是因为从前在贾府,他有意对宝玉提点许多,让他跟自己学着接人待物,让他知道外头的人情世故。如果说从前的宝玉就是一块美玉,那么现在的宝玉,正在被生活和现实一点点磨成一块坚韧的石头。贾琏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现在的宝玉更能够在这世上生存下去,可是他却没了从前单纯的性子,眼眸蒙上了一层灰土的沧桑。“我们出来走的水路,这一路行的并不算很快,主要是为着林姑娘的身子。我也在京中托了熟识之人,留意着贾府的动静。待走了十几日之后,便听说那儿被抄了家,众人也皆受了遣散。府里之事,他们二人也大约知晓,并不必隐瞒什么。”宝玉此刻抬头道:“琏二哥哥,太太她当真……当真……”贾琏心里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王夫人间接害死了凤姐,自己对她也是满心怨恨。只是看到宝玉这个样子,贾琏忍不住一下子回想起来自己得知父母的死亡消息时的情景。想他一介贵人公子,骤然也算是父母皆失,家破人亡了,心理上必定剧痛无比。贾琏看着宝玉,想说些安慰的话却也说不出口,只是慢慢点了点头。算了,恨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她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痛快。最后,宝玉携黛玉朝着京城的方向,下跪叩了三个头,等他再站起来的时候,贾琏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往后,切记不能再胡闹了,咱们家虽然是败了,可活着的还要好好活着。”宝玉含泪点了点头,贾琏心想,他如今还会落泪,但是相信往后,他就再不会哭了。众人散去之时已是二更天,洛风送贾琏和胤祥回房时,忍不住道:“会不会明儿个一早,你二人又不见了踪影?下回要走,好歹说一声,每次给你们备好的盘缠和东西,总是来不及给。”贾琏笑道:“你看我们两人气色红润,衣衫整洁,就知道不短银两,不必为我们费心了。倒是宝玉和黛玉,他们两人身子都弱,这一下子也算是受了些打击折腾,还要你们费心照料。”洛风瞪眼道:“还用你说么?你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那位姑娘过两日我也买个丫头回来照顾着她,等你下次见着他们的时候,必定养的白白胖胖。”“我怎么觉得白白胖胖是形容我那俩孩子的话呢……他们两个我也不便带走,还要请你和柳兄……”“你怎么这么罗嗦,咱们之间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吧?还需要跟我废话这些?”洛风不耐烦的推了推贾琏的肩膀,道,“明天早上可务必要同我们一起用了早膳,就算要走,好歹也知会一声。”说完,又小声嘟囔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总让人操心着。”贾琏觉得心底升起一股热腾腾的暖意,张开双手冲着洛风抱去,被洛风叫着挣扎了几下之后,才不情不愿的也反手抱了抱他,这才转身离去。阖上房门,贾琏同胤祥道:“人这一辈子遇见这么多人,但是能够遇到这样一心一意为你的朋友,当真是不容易。”胤祥看了他一眼,“怎么,难道只有朋友才难得?”贾琏今晚的心情无比轻快,像是打足了气的气球一样,飘飘忽忽的。他拉起胤祥的手掌,看着他的眸子,含笑说道:“你和朋友,那怎么能比。你对我来说,便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胤祥微微一怔,眸子中有种光芒微微闪烁,定定的看着贾琏。贾琏只觉得灯下的胤祥容貌当真俊美的很,自己初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他像是花架子当中的一棵青松。而如今这棵青松,已经越发的挺立昂然,褪去年少时的少许意气,多出来的却是温润和沉稳。胤祥微微向他靠过来一点,贾琏会错了意思,只是觉得今晚的氛围太过美妙,便也向前凑去。胤祥见状也没有多说,只是顺势吻了上来,将错就错。两人唇瓣相叠,辗转轻捻,只是这样轻轻巧巧的一个吻,便让人觉得心里头暖意融融,欢喜的不行。唇分之后,胤祥将唇瓣凑在贾琏的耳根子下头,耳鬓厮磨,两人气息渐浓,又是一夜春宵好景。只是在两人躺在榻上歇息之时,胤祥却忽然开口道:“刚才想问你来着,却让你一下打了岔子过去,你从前连剪烛之情都不知是什么,怎么竟还知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样的句子?”贾琏愣了两秒钟,然后摆手干笑道:“我也就会这一句,别的还是不知道的。”开玩笑,打死他也不要说自己是因为每天中午在食堂,看了某个电视剧才知道的这句诗!好容易想充一回文化人,结果还是失败告终,贾琏摇头哀叹,挣了几下还是没甩开胤祥伸过来的手指,心里头安安稳稳,合眼睡去。四年后。“爹,来陪我玩斗地主啊!”贾琏抬起在花丛中沾上泥巴的脸,看着前头粉雕玉琢一样的小男孩儿,摆摆手道:“爹忙着呢,你去喊隔壁的二狗子来陪你玩儿。”贾芍应了一声,跑出大门去隔壁喊人,贾琏继续将那几株花栽好,而后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这个小院是典型的江南院落,格局开阔,布局精巧。贾琏将它买下之后,后花园里头种的是从桃花源里挪出来的花木,院子虽不算大,住的却很是称心。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自从他来到江宁,重新开起了铺子之后,桃花源里的花就不像从前那样,开了金手指似的难以枯萎。如今的花,品种依旧是那些不变,只是比寻常花开的好些,花期略微长些。有柳湘莲替他照看,再加上洛风家里在这江宁的名头,倒是没有什么人敢来作祟。再看宝玉和黛玉,这两年日子过的却是很好,夫妻恩爱,儿女成双。宝玉在学堂谋了一份差事,黛玉便在家中做些刺绣女工,再放在贾琏的铺子中一并卖了。他们两人本是最不擅长这种柴米油盐的事情,只是如今黛玉也可讲家里操持的井井有条,实足让旁人羡艳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