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淬美人(倚天同人)》 第1章 烽火淬美人(倚天同人)作者:细品内容简介:倚天中第一美人(男)是谁?是宋青书!倚天中第一痴情人是谁?是宋青书!倚天中第一倒霉蛋是谁?还是宋青书!名门侠少,玉面孟尝,曾经前途似锦,却一眼看错了人,用错了情,在情关面前一败涂地,为一个狠心恶毒的女人闹到身败名裂,死于非命。不甘吗?不悔吗?可还有机会涅槃重生?所以此文是……被很多人yy过了,但我还是想继续yy的——宋青书的故事……ps:会对原文情节做些改动,比如张无忌辞去教主的时间。yy文,涉及的历史事件可能会和史实差距很大,请勿深究。内容标签:武侠江湖恩怨搜索关键字:主角:宋青书┃配角:张无忌,倚天人物┃其它:倚天屠龙记================================================================第一卷 幸余生乡舍闲适 第1章 没死就活下去宋青书闭上眼,迷迷糊糊睡去,耳边隐隐响起几人说话的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声音细细,时断时续,若有似无:……一个年轻男子道,“我瞧瞧宋大哥的伤势。”冰冷的女人声音应道,“猫哭耗子,也不用假慈悲了。”……另有一个粗豪的男子声音插话,“我教主顾念着和你掌门人的旧日情分,才给这姓宋的治伤。其实这等欺师叛父之徒,人人均得而杀之,你这恶尼姑罗唆甚么?”那女子冷笑道,“我峨嵋派掌门人世代相传,都是冰清玉洁的女子。周掌门若非守身如玉的黄花闺女,焉能做本派掌门?哼,宋青书这种奸人留在本派,可污了周掌门的名头。李师侄、龙师侄,将这家伙送回给武当派去罢!”……宋青书能分辨出前面说话那个年轻男子是明教教主张无忌,女子的声音是峨嵋派静字辈弟子静慧。满头冷汗直冒,就想大声喊出来,“我不是奸人!我是诚心对芷若的!让我在英雄大会上以峨嵋弟子身份出手的时候怎么不嫌我污了你们掌门的名头呢?现在我比武重伤,和废人无异,你们就要将我送回武当去受死!你们不能如此!不能如此!!芷若呢!我现在没有用了就弃之若蔽履吗!!芷若,你好狠的心!!”奈何费了吃奶的力气,口唇都一动不能动,拼了死命一挣,终于‘呀’的一声大叫,睁眼醒了过来,在黑暗中坐起身,用袖子擦擦满额头的冷汗。又在梦中想起那时候的事情了!挥之不去的梦魇,白日里可以强迫自己忘掉,但晚上一睡着就会入梦,好似心底的一条毒蔓,时不时的就要伸出来缠住他的心肝肺腑,然后再狠狠绞几下。梦中是他亲身所历,今生最痛最苦的记忆。那时候他以峨嵋弟子和周掌门丈夫的身份在少林的武林大会上力战二师伯俞莲舟,拼尽全力最后还是落得重伤落败的下场。躺在担架之中那几日,僵尸一般不能言语,不能动弹,但是偏偏却听得见,峨嵋弟子和张无忌的对话字字诛心,催得人肝肠寸断。当时没有心碎而死实在是个奇迹。宋青书坐在黑暗里晃晃头,告诉自己快忘掉,别再多想,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可是脑海中还是不受控的冒出来后面的一幕幕:峨嵋弟子真的把他扔回到二师伯俞莲舟的面前。众人都吃了一惊。俞莲舟甚至惊问,“甚……甚么?他不是你掌门人的丈夫么?”静慧那时恨恨回答,“哼,我掌门人怎能将这种人瞧在眼中?她气不过张无忌这小子变心逃婚,在天下英雄之前羞辱本派,才骗得这小子来冒充甚么丈夫。哪知……哼哼,早知如此,我掌门人又何必负此丑名?眼下她……她……”现在想起,宋青书还是觉得心中在滴血,原来是气不过张无忌变心逃婚……才骗他来冒充丈夫……还何必负此丑名……!!!!!这话听来让人想哭亦想笑,他宋青书的一片真情,生死相随原来不过就只值得被利用一下,冒充周芷若的丈夫用来刺激张无忌,用过之后还嫌弃周掌门有他这个丈夫是负了丑名……丑名……哈哈哈哈哈……竟然在骗他之后,还嫌因他背上个丑名……滑稽!天下还有比这更滑稽的事吗?还有比他更傻的傻瓜吗!哈哈哈哈……黑暗中自嘲的笑声渐渐变成惨笑……用手死死的捂住脸,却仍止不住泪水从指缝间流出来。眼前一亮,一个胖胖的中年妇人端着盏油灯进来,“宋公子,你又做噩梦了?”十分熟练的拿过床头的一个瓷瓶,倒出两颗朱红的丸药先喂给他,又去屋角的水盆里拧了一把湿手巾,给他满头满脸的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和冷汗都被擦得干干净净。“行了,躺下睡吧,这凝神丸的效力一会儿就能上来。”宋青书依言躺下,歉然道,“不好意思,牛婶,又扰你晚上睡觉了。”胖妇人十分慈和,“看你说的,客气什么,我住在这里不就是照顾你的吗。”待他睡下之后,又给他掖掖被角,这才又拿起桌上的油灯,转身出去。宋青书躺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受了那么重的伤,后来又被太师父在心脉上拍了一掌,他竟然也没有死,实在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有时想想其实还不如死了好,死了就不用受这些苦痛煎熬。不过也只是想想,他还年轻,还会留恋世间百态,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感觉凝神丸的效力慢慢发作,心神不再激荡愤懑,隐隐有睡意涌上。闭上眼,告诉自己,不想了,睡吧,既然没死,那就只好活下去。第2章 仇人?恩人?抑或只是友人?仲夏时节,农家院落里的一棵老槐树遮天蔽日的挡去了许多炙人的阳光,只有斑驳的余晖透过重重树荫星星点点撒漏下来。宋青书坐在树下的一张藤椅中乘风凉,他大病初愈,手脚都没有力气,每天无所事事,什么都干不了,因此不是躺在房中睡觉就是坐在小院里吹风。宋青书猜测这个院落外的不远处大概有一个水塘,他经常能听到蛙鸣,有时小风吹过还会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荷叶清香,淡淡的沁人心脾。‘吱呀’一声,小院的篱笆门被推开,进来一个俊眉朗目的青年男子,“宋大哥,这几日身体觉得如何?我今日有空,过来看看你。”来人是名满天下的明教教主张无忌,峨嵋派在少室山上将重伤垂死的宋青书扔给了他,他便带着宋青书和武当二侠俞莲舟,殷梨亭同上武当上请张三丰真人定夺。 第3章 好容易把自己洗刷干净,就好像以前练了两个时辰功夫一样累,回去内室,四平八稳的仰倒在柔软的床上,舒服得叹息一声,拉过一旁的薄被盖上,闭眼睡觉。忽然想起张无忌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看书看得入了迷,竟连他走也没有听见。好在这人不计较这些,不然可是大大的失礼了。张无忌,恩人?!世事当真奇妙,曾经最讨厌,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成了自己的恩人,这份救命大恩他无以为报,只怕是要背一辈子的。张无忌对他和宋青书的关系没有那么感慨,他向来心地宽厚,总愿把人往好处想,人家暗算过他害过他,他也很容易原谅。现在宋青书武功全失,废人一个,又很斯文和气,通情达理,对着这种人他无论怎样都不会再记旧恶的。第3章 练功宋青书这日晚上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一早神清气爽,自己慢慢起身,先活动开筋骨,再洗脸,漱口,出去吃牛婶一大早起来熬的小米粥。吃饭时被牛婶夸了两句,宋公子这两日行动间看着越发利落了。微笑答道,“是你教主的医术了得。”牛婶听他称赞自家教主,自然高兴,跟着道,“也是,我们教主年少有为,不但武功天下无双,论到医术这世上也无人能出其右。”宋青书耐心听她讲了一早上教主神功盖世,是百年不遇的奇才之后问道,“牛婶,这里可有纸笔,我每天闲着无事,想写几个字消遣。”“没有,不过这个容易,你只要别太挑剔,我今日就去市集上给你买套纸笔回来好了。”宋青书有得用就满意了,现在如何能轮到他挑剔,连忙道谢,“那有劳你了,买套普通的回来就行,我随便写着玩的。”牛婶办事麻利,早上就去了趟市集,买了些日常要用的油盐醋茶,顺便就给宋青书带了一整套笔墨纸砚回来。将他卧房里靠窗处的一张桌子收拾干净,权当书桌,“你想写什么就在这里写吧。”宋青书午饭后睡了一会儿,起来趁着日光不错,在桌前摊开纸笔,端端正正的写下四个字:九阴真经。现在想来,他在峨嵋派中做小伏低,甘心为人驱役也不是全然没有收获的。那时周芷若私下答应了他,待到杀了张无忌,雪洗了弃婚之辱后就嫁给他,因此他才甘心投入峨嵋派,向周芷若讨教奇妙武功。周芷若对他也不同,经常会避开众门人,单独指点。那时不知周芷若已经视他为可以为峨嵋派打头阵的弃子,还在为她的‘另眼看待’,为每日能与梦中佳人单独相处而沾沾自喜。周芷若教他的都是些阴毒狠辣,可以速成的功夫,宋青书学了数日后就发觉不对劲。他毕竟是名门出身,见多识广,对各派的武功均有涉猎,深知峨嵋派的功夫绝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而周芷若的这种练功之法也犯了武学大忌,只求速成而不扎牢根基,一不小心就会偏离正道,入了阴邪一流。随便想想便也知道,峨嵋派以前从不曾有过这种厉害功夫,而周芷若现在日夜苦练只求速成,那必然是她不知从哪里得了一套武学秘笈,最近才开始修炼。宋青书那时全心全意的想对周芷若好,隐晦提醒过她两次,这样练不行,必要先静下心来,慢慢打牢了根基才可以。她总要若有所思的答说她知道,只不过……只不过不得不如此。宋青书以为她是恨张无忌入骨,所以想要练功报悔婚之仇,心中十分怜惜她,想她一个弱女子在天下英雄面前受此奇耻大辱,想要报仇雪恨是理所当然之事。现在回想起来,周芷若口口声声说要杀张无忌只是气话,想要在天下英雄前扬名立万才是真。说不定还想借此威慑住张无忌,逼他回心转意。不管怎样,宋青书不能眼看着她误入歧途而不管,因此想要看看她修炼的秘笈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看明白之后再做道理。于是日夜苦练周芷若传授给他的阴毒爪法。宋青书的资质本高,在武当第三代弟子中是一等一的人才,又会说话,当年偶向灭绝师太请教过一次,灭绝师太就大显身手,好生指点了他一番,让许多跟在灭绝师太身边十余年的弟子都大呼受益匪浅。峨嵋派此时除了掌门周芷若之外再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人才,周芷若年轻,经验不足,自己摸索着练功,总会碰到些隐晦不明的地方,一直苦于无人可以指点探讨。宋青书在一旁名为请教,实是切磋探讨的问过几次之后,正是投其所好,周芷若就也愿意练功之时带着他。一来二去,宋青书便摸清了周芷若的规律,她外出之时,秘笈必然随身携带,留在峨嵋派时,秘笈就会被放在静室搁架的夹层里。周芷若知道宋青书对自己痴心一片,拿棍子赶都不会走,只要她开口,要宋青书剜出心来以表心迹只怕宋青书都会照办,所以并不十分防他。有时自己离开一会儿也任宋青书留在静室中自行练功,谅他这么一点时间里不可能把秘笈偷拿出来抄录一遍。宋青书也确实没有偷自己心上人东西的想法,他不过是找机会通读了两遍那篇名为九阴真经的秘笈,然后就背下来了——他有过目不忘之才。原先想自己先研究得透彻些然后再去向周芷若表功,可惜还没等他研究出个子丑寅卯呢,就已经被峨嵋派扔废物一般扔回了武当。这几个月躺在床上无事,将脑子里的秘笈细想了一遍,发现其中有一篇易筋锻骨应该是对自己的伤势大有好处,等过几日身体再好一些就可以开始修炼了,练成后不但能恢复以前的身手,还可以功力大进。宋青书现如今心灰意懒,对武功大进没什么想法,但是张无忌曾说他的身体就算恢复得好也就是这个样子了,只能慢慢行动,不可再习武,连重物都不能拿,简而言之,就是他的后半世都将是一个病秧子,生活必须要人照顾。听张大教主的口气,他答应了宋远桥照顾宋青书,那宋青书的后半世他就不会不管的,宋青书尽可以放心。但是宋青书对于这种前景十分不甘,他就算已经心灰意懒,再没有了什么宏图大志,也不愿废人一般的过他的后半世 。忽然想起了易筋锻骨篇,是个意外之喜,一有力气就要把它录出来,以防时日一久,自己在努力将前尘往事忘记的同时把它也给忘了。费了两日功夫,写两行歇一会儿的,终于将一部《九阴真经》仔仔细细的用蝇头小楷写出来,谨慎收好,这才放下了一件心事,安心等着体力再恢复一些就开始修炼。过了几日,张无忌又再来看宋青书,顺便带了些药来,把他正在吃的汤药换掉了几味。来得十分匆忙,留下药材就离开。这一去就走了月余,连牛婶都说了几次,不知教主最近在忙些什么,怎么这许久都没来了。就算以前看着张无忌再不顺眼,现在也只得见这一个外人,他不来,宋青书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因此宋青书也有些想念他。这天中午,天气炎热,,躺在床上只觉十分闷气,窗外一声接一声的蝉鸣,叫得人心烦意乱,干脆不睡,起身悄悄开了院门出去,想去附近那个池塘边走走。这是他第一次出门,有些心虚,怕自己半路体力不支走不回来,顺手拿过一根牛婶晾衣服用的竹竿,充作拐杖。烈日当头,沿路一个人影也无,宋青书尽量贴着树荫走,摇摇晃晃的走了半天,才来到一片池塘前,池中莲叶田田,荷花娇艳,看了精神为之一爽。在池边找个阴凉处坐下,最近心中清明,刻意什么都不去想,思路好像也变得简单起来,此时竟是泛上一点孩子气的得意,我就猜这边有个池塘吧,果然不错,以后每日都过来坐坐,这比小院里好看多了。出神看了一会儿满池的荷叶,忽然兴起,探身去够近前的一只荷花,附腰伸手,尽力去够,发现还差半尺,忘记了自己如今身手不灵便,再努把力,下盘稳不住,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就摔下了池塘。 第5章 宋青书有些黯然,他并非生来就是坏人。相反,自小长于武当,深受父亲与诸位师叔的熏陶教诲,宋青书一直把侠义二字看得很重。只是在碰到男女之情时把持不住,方寸大乱,一步错,步步错。为了周芷若倒行逆施,不顾一切。而今知道了周芷若绝情若斯,心碎之余,再没有什么好念想的,于是宋青书又恢复成了从前那个慷慨重义,头脑清楚的宋少侠。可惜张无忌不是他肚中的蛔虫,没法知道得如此透彻,重要事情都要防着他。夏日天长,晚饭时天色还很亮。牛婶端了菜出来,“教主,宋公子,屋里怪闷的,还是外面风凉,我看你们不如在院子里吃晚饭吧。”“好啊,”张无忌在外时从来不摆教主的架子,起身帮着将几碗菜肴和一大盆白饭端到院中的石桌上。远处的天边晚霞灿烂,地面上暑意消去,微风徐来,夹带着院门口两株合欢花树的香气,混着烹小鱼煎豆腐的味道,温馨宁和。宋青书吃过饭后照例又去翻他的《淮南子》,因为张无忌经常要说起明教反元义军的战事,不觉间就翻到了《兵略训》细看。看了好久抬头,见张无忌还没走,问道,“张教主今晚不回去了?”张无忌将带来一大堆药材摊在桌上,低头研磨,间或还会拿起一两片来闻闻,再放进口中轻咬一下尝尝味道,顾不上说话,只‘嗯’了一声。牛婶勤快,晚饭后也不肯歇着,正拿了块布四处擦拭,代张无忌答道,“教主说他找到两味少见的药材,对宋公子你的身体很有好处,因此准备今晚把它配好了放在这里,明日你就可以开始服用了。”寥寥数语说得宋青书眼睛有些发涩,他背叛师门,是个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败类,明教教主是什么身份,每天有多少家国大事要忙碌,何需为他费此精力。隐约间明白了明教许多桀骜不驯的枭雄为什么会甘心拜张无忌这个年纪轻轻,谦和温吞的人为教主的道理。感激却说不出来,谢字说多了只会流于形式,且张无忌肯定也不会在意这个,宋青书沉默了半天才掩饰般的轻轻咳嗽一声,“我这药早两日吃,晚两日吃也没什么区别,你晚上还是回去的好,免得赵姑娘独守空房,一个人孤单。”张无忌抬头一笑,“什么独守空房,我和敏妹还没成亲呢。她,她晚上当然是自己……”牛婶将屋里的桌椅架子都擦得发亮,出去转了一圈回来道,“教主晚上睡我那间屋吧,我给您换上新的被褥。”张无忌连忙推辞,牛婶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总是个女人,他如何能去睡牛婶的房间,“不用,不用,我和宋大哥挤挤好了。”牛婶便不多劝,大概也是觉得让教主睡自己的房间不妥,自去给宋青书的床上加了一套枕头薄被,又捧了两碗桂花百合绿豆汤出来,“吃这个解暑。吃完宋公子也该休息了。”宋青书喝了汤自去洗漱睡觉,听见背后张无忌在和牛婶说,“外头树上的合欢花可真香,我怎么喝着这碗汤里都有合欢花的味道了。”牛婶答道,“教主鼻子灵,我吃着这汤里就是桂花香味……”宋青书听着也没在意,今天出门走了走,还掉进池塘,回来赶着洗澡换衣,比往日的运动量要大不少,有些累了,只想早些上床去休息。躺上床不一会儿,张无忌也进来,十分客气,“宋大哥,今晚打扰你了。”宋青书往床里挪挪给他让块地方,“你是来给我治伤的,何谈打扰,张教主你再这么客气我可真要无地自容。”张无忌一笑,躺上床,觉得现在的宋青书不但温和有礼,而且说话爽快,和以前判若两人,要他从前便是这样,自己二人同为武当后辈,说不定早就结成了莫逆之交。宋青书身体弱,牛婶连绿豆汤都是热过了才给他吃,宋青书刚喝了热汤,不知是不是喝得急了,一直觉得腹中热烘烘的有一团热气顶着,消散不开。一时睡不着,就随口问道,“你怎么还不和赵姑娘成亲?她为了你连父兄家国都不要了,你一直不娶她岂不是耽误人家?”张无忌为难,“我当然也想早日和敏妹完婚,可她是蒙古贵女,教中杨左使和舅父他们虽然不明着反对,但也不赞成我娶敏妹,办婚事的话我提过两次,每次刚说个开头就被他们用教中的事务岔开。那日汤和来开玩笑,说要在濠州给我们操办婚事,也被舅父拎出去教训了一顿,我都听见了。况且,我曾经答应芷若要为她做一件事,她一直都没有想出来让我帮她做什么,上次却忽然说也许等我和敏妹成亲的时候她就能想出来了,芷若看似柔弱其实很厉害,又一直对我用情很深,这话不像玩笑,我只怕我和敏妹成亲的时候她会来阻止,那我可要为难之极……唉……宋大哥……你……!!”忽听宋青书的喘息声急促起来,侧头一看,只见他神色大变,一手捂着胸口,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立刻明白过来,自己这是说错话,他有内伤,最忌心神激荡,如何能在他面前提周芷若苦恋自己的事情。忙坐起来,拉过宋青书的手腕来摸摸脉象,发现内息有些混乱,伸手抵住他背心的至阳穴,缓缓的传了一丝内力过去,助他平息宁神。宋青书借助他传过去的浑厚内力慢慢调顺了气息,强作无事,“我没什么。”张无忌满脸的歉然,劝道,“宋大哥,你别想太多,放开些。神思激荡不稳是修养内伤之时的大忌。”宋青书不语,转开头不去看他那一脸的同情怜悯之色,望着床角,过了好久方低声道,“让你见笑了。”张无忌不知该如何劝慰,傻坐了半天,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淡淡月光,能看清宋青书俊美的侧脸,光洁无瑕,在月色下十分动人。看到刚才动作间,宋青书身上的里衣滑下来一些,伸手想帮他拉拉,只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般,却是在他露出的颈项锁骨上重重摸了一把,那光滑的肌肤有魔力一样,手沾上去就拿不开了,一路向下试探着滑了进去。被摸的人很瘦,隔一层薄薄的肌理就能感觉到根根肋骨,略一使劲,衣服敞开,不听话的手再无阻碍,摸到了腰间和柔软的腹部。张无忌除了看病治伤,从来没有这么细致的摸过别人,此时但觉手掌所到之处无不是极致的欢乐诱惑。心底有个声音在喊:不对,快停下!奈何就是停不下来。有一股心火燃得正旺,瞬间烧遍了全身,已经不满于只是用手去摸,拉开自己的衣服挺身紧贴上去,肌肤相贴间喟然轻叹一声,真是从未体会过如此美妙的感觉。宋青书根本就不是对手,被号称武功天下第一的张无忌抓着,分毫动弹不得,待到那紧实有力,温热光滑的身体贴上来时,脑中嗡嗡作响,差点也要反手相抱,艰难开口道,“你放手,快停下!”发出的声音低哑魅惑,搂在腰间的手非但没有放开,反而又紧了几分。有炙热的亲吻落在肩头胸前,宋青书神智迷糊起来,和人亲密的感觉畅美难言,不再想要挣扎,只盼继续享受。正在沉迷,肩头猛地一痛,是被张无忌使劲咬了一口,“哎呦”一声,怒道,“你干什么!”张无忌附在他身上喘息,哑声道,“快点想办法清醒一下,我们被人下了烈性春药!再不停下就麻烦了!”张无忌咬得十分重,宋青书能嗅到血腥气,知道自己肩上已经出血了,剧痛之下,果然清醒不少,恨得牙痒,心道是你在死命抱住我不放,你这般神功盖世的,把我咬清醒了也没用啊!晃神间裤子就被拽了下去,下身一凉,跟着一暖,又被人紧紧贴住磨蹭起来,吓得不敢再多抱怨,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其它妙招,只得有样学样,挣扎着从枕头下摸出一根束发的骨簪,朝张无忌的肩头狠狠一扎,“你也醒醒!”张无忌一顿,终于停下了动作,缓缓放开他,深吸一口气,盘膝坐起,运功想要压住药性。宋青书在一旁捂着扎人时被张无忌内力反震得差点脱臼的手腕欲哭无泪,心道你能用功力压住药性,我可怎么办?瞥到床头的一个瓷瓶,是前一阵常吃的凝神丸,暗道这个也许有用,一把拿过来倒出四丸,他以前每次吃两颗,这时欲火焚身的快要忍受不住,便翻倍要吃四颗。张无忌从旁边伸过手,两个手指轻轻一拈就拿掉两丸,道,“这药不能多吃。”说着转手将那两丸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第7章 张无忌看她一眼,暗道这牛婶当真会得寸进尺,自己口气刚松一点,她就又想救她侄儿了,她侄儿只怕是真的触犯了军中的军纪才被羁押起来,自己如何救法?牛婶最近经常见张无忌的,对他的性情也能摸到一点,见他不做声就继续哀求,“教主,属下求您了,我侄儿犯的事儿可大可小,他们就是想要用我侄儿来要挟于我才将小事闹大,现在我又没能把耿千户吩咐的事情做好,只怕我侄儿的性命要难保了。”张无忌叹口气,问道,“你侄儿叫什么名字?在花统领的军中任何职?”牛婶大喜,知道他是肯救了,忙道,“属下的侄儿名叫钱炯,几年十四岁,入起义军才半年,如今是个九夫长了。”张无忌差点要抚额嗟叹,十四岁的九夫长派去督运军粮,不出纰漏才怪,看来真是有心人特意安排的。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令牌是硬木所制,直接运力于指,在上面划了几个字,递给牛婶,“你拿我的手令去找韦蝠王,他如今就在军中。就说是我的意思,让他不论用什么手段,或是找个理由直接下令放人,或是用偷的,反正得把钱炯救出来,救出来后送去杨左使处,杨左使那里正在训练一批教众排风雷阵法,正需他这样的年轻人。”牛婶接过令牌,大喜过望,“多谢教主,属下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教主的大恩大德。”张无忌板着脸点点头,“至于你的过失……?却是轻饶不得了,你找过韦蝠王后自己去锐金旗掌旗使吴劲草处领罚吧。”牛婶惊恐的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敢下药暗害教主,那是死罪!张无忌接着道,“和吴劲草说是因你疏忽,耽误了我的一件事情,让吴旗使按照延误教中事务处罚吧。”牛婶放下心来,诚心叩头拜谢,“多谢教主,教主宽宏大度,属下做出那般对不起教主的事情实在是无地自容,属下没有别的大本事,求教主还让我回来照顾宋公子吧,属下这次一定尽心竭力,再不敢有任何差错。”张无忌低头沉思,按理说是不能再用这人的,不过一时之间也想不起有其它合适的人能去照顾宋青书,“我去问问宋公子,若是他还愿意用你,那你就再回来。”牛婶再重重磕个头,不敢耽误,起身去找韦蝠王,走前忍不住问道,“教主将宋公子交给谁在照顾?可要提醒伺候他的人,宋公子早起只能吃些粥,不能吃冷硬的东西,所有的药材我都放在厨房的架子上了,早晚有风的时候要记得提醒他加件衣服,宋公子体虚,稍一吹风就要发热。”张无忌经她提醒不由暗呼糟糕,半夜把宋青书一人扔在院外,还没给穿衣服,只怕这会儿已经病了。只是现在教中上下还有赵敏都在四处找他,不可能任教中乱糟糟一团不管,转回去照顾宋青书,只能让他先自己忍忍。提气奔回了明教在濠州城中的驿馆,先找到杨逍,“杨左使,麻烦找两个信得过的人来,我有事情吩咐。”杨逍等人寻了张无忌一夜,正在担心,此时见他无恙自行归来,尽皆松了口气。杨逍属下有雷电风云四门,各门数百人,高手不少,所擅长的功夫也各不相同,有内力了得,有轻功出众,还有擅于暗器的,不知张无忌要派人去做什么,问道,“教主要人作何用处?属下把雷电二门的门主调来给教主差遣可好?”张无忌道,“不用,不用,就杨左使你身边的童儿派两个来,借我用几日就好,牛婶出了点事故,我要另外遣人去照顾那人几日。”杨逍了然,他知道教主在照顾宋大侠独子的事情,虽然很不以为然,但是料得宋青书现在废人一个,再兴不起什么大风浪,教主心善,愿意照顾就照顾吧。依言找了两个平日里行事稳重有眼色的小童给他,张无忌仔细嘱咐了一番,又说明了宋青书住处的位置,将两个童儿即刻打发去了,这才召集了杨逍,殷野王这两个最信得过的属下来商谈正事。宋青书被药性耗得精疲力竭,又半夜在露天里吹了冷风,自己挣扎着回到房中后就一头倒在床上起不来了。没多久便开始浑身滚烫,发起烧来,半昏半睡得隐约听到有两个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唤他,感觉有人将自己扶起来喂水喂药,床铺也被重新铺得整齐舒服了,又再让他躺回去。又有人拿了半湿的手巾来帮他擦身。努力睁眼看了几次,见是两个十二三岁的小童儿在忙忙碌碌的服侍自己,估计是张无忌派来的,也就不再多管,安心闭目休息。张无忌不放心,晚上又再赶来,进门就听两个小童说宋公子烧了一日,这会儿才好一点。心中内疚,进去一看,只见宋青书闭目躺着,往日苍白的脸颊上晕着两团不太正常的绯红色,素颜桃花样,衬着翠羽般的眉毛眼睫,十分漂亮,不过一看就是病了。知道他是体虚受寒所致,好在这里的药材齐全,转身去到厨下找出几味柴胡,升麻之类驱寒退热的药物命童儿煎好,自己端去宋青书的房中,先弯腰摸摸他的额头,觉得温度还好,“宋大哥,起来吃药了。”宋青书睁来眼来,低声道,“方才有人喂过我吃药了,怎么又吃。”张无忌道,“不一样,他们喂给你的是治疗内伤的药,那个你不是每日都吃,这碗是退热的。”宋青书叹口气,撑着坐起来,接过药碗慢慢喝下。张无忌在一边看着他一张俊脸虽然红扑扑的,但板得僵硬,是个十分郁闷的样子,道歉道,“宋大哥,当真不好意思,昨晚是我一时情急,疏忽了,我应该把你先送回房里来,当时立刻就喝碗驱寒的药下去,你就不会生病了。是我的不是,你别生气。”宋青书一愣,看他一眼,随即苦笑道,“张教主你想哪儿去了?现在是你不计前嫌日日在照顾我,我如何还会对你抱怨指摘,那我成什么人了?”颓然道,“我是觉得自己怎么变得如此没有,随便吹点风也要发热,难道已经变成了纸糊的身体?”说者无心,宋青书闷躺了一日,确实是对自己这破败身体有些不耐烦,但也只是抱怨一下,没有太多的苦恼怨气。他已经开始修炼易筋锻骨篇,才练了数日就觉得九阴真经中所载的功夫深奥精妙,威力无穷,和周芷若当初教他的那些可速成的阴毒练法大不一样,相信只要持之以恒,努力修炼,假以时日他的身体慢慢就能康复。而张无忌看着他年轻俊美的脸庞,心中却是忽然一紧,宋青书当日所受的都是致命伤,身体是彻底毁了,能养成这个纸糊的样子都已经是万幸,日后是没有再更好一步的可能了,年纪大了只怕还会添些其它症状。终身都要这样小心翼翼的保养,稍有风吹草动就会经受不住。宋青书比自己大不了两岁,正是青春盛年,以后都只能在这一方小天地里坐看日出日落,纵马江湖的精彩,父兄师门的情谊,都再与他无缘,虽说是自作自受,但也当真是可怜。接过药碗送回厨房,让给准备些松软易入口的晚饭,再回来,“宋大哥这两日还住在这里吧,应该还是安全的,等过几天我另外找个地方将你搬过去。”宋青书点头,“好。”有些没精打采,“你要回去了吗?”现在牛婶也不在,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张无忌教中还有一堆杂务没处理,昨晚的事情也不能就那么算了,正和杨逍商议着要怎样敲打朱元璋一下,朱元璋在义军中的势力越发稳固,还是不能轻易动他,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本是打算叮嘱宋青书几句就回去的,但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落寞神情就不忍心走了,轻推一把,“你往里躺躺,给我让点地方,我今天跑来跑去的也累了,在这里睡了吧,明天再回去。”“和病人睡一床你也不嫌?”宋青书心中高兴,往里面挪了挪。“那有什么,你这病又不会过人,我跑来跑去的一身灰,你比我还干净呢。”晚上就把追到牛婶后的事情说给宋青书听,宋青书也听着也很无语,“让个十四岁的九夫长去督粮,事情没办好就军法处置!花云手下的千户把旁人都当傻瓜吗?张教主,恕我直言,你在军中的威信…这个……”没好意思往下说。张无忌自己接口道,“太差,我知道。”宋青书道,“你经常去军中立立威,露两手神功,震慑他们一下。”张无忌道,“一来我不爱吓唬人,二来军中的事情也没这么简单,等明日仔细和杨左使他们商议商议再做决断吧。”伸手帮宋青书拉拉被子,“早些睡吧。”得他感激一笑,心里十分舒服,暗道幸亏我留下陪他说几句话,看这样子比方才高兴多了。第二日一早,宋青书睡得正安稳,忽然被身边的动静吵醒,只听张无忌在轻声叫,“哎呀,糟糕,糟糕!”手忙脚乱的起身穿衣。问道,“你怎么了?”张无忌苦着脸,“我昨天回濠州急急忙忙的就见了杨左使和舅父,忘记去和敏妹说一声,哎呀,只怕她要生气了。”顾不得别的,穿上衣服,打个招呼就匆匆离去。 第9章 第8章 再次中招(上)张无忌回到濠州城明教总舵所在的驿馆,迎面就遇到了赵敏。赵敏看他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城外才回来, “无忌哥哥,你又去看宋青书那小子了?”张无忌一笑点头,“是啊,他最近身体好了不少,已经能在院中打一套武当绵掌。”赵敏惊讶,“你不是说他捡回一条命就是万幸吗,这才将养了年余,竟然都能练掌法,他武功都恢复了?”张无忌有些自得,玩笑道,“有本神医妙手回春,尽心竭力的替他诊治,他的伤势自然恢复得好。”十分惋惜的道,“不过武功是废了,练拳脚也只是花架子罢了,只能用来舒展筋骨,伤不了人,他现在走长路也走不动的。”赵敏‘哦’了一声,有些不赞成,“无忌哥哥,你为人也太厚道了些,宋青书当初为了和你抢周姐姐可是存了要杀你的心思呢。他连你莫七叔都能动手加害,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小心养虎为患。”几句话好像一盆凉水,立刻将张无忌的好心情熄灭无踪,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敏妹,我看宋大哥他本性不坏,这一次死里逃生之后性情也温和收敛了不少,言语行事间都十分的通情达理,对我也时常要称谢的,想他应该已经是改过自新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胡作非为才是。”赵敏温言道,“我知道你不愿将别人往坏里想,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特别是他这样有前科的,更加要小心才是,你现在统领着天下第一大教,一举一动间都牵涉诸多,还是小心提防些好。”张无忌对赵敏的智计眼光素来敬佩,知她是在为自己着想,点头答应,“敏妹,多谢你提醒,我会小心的。”赵敏一笑,“跟我客气什么。”挽起张无忌的手,“你快回房洗洗脸,然后便该吃晚饭了。”张无忌做这个教主做得着实忙碌,每天奔波来去,少有时间能坐下来和赵敏两人静静吃顿饭的,这日也是,吃到一半就有韦一笑进来,看到赵敏也在就含蓄道,“教主,属下有点事情禀报。”张无忌知他如没有十万火急的事情不会在自己吃饭的时候闯进来,放下碗筷,对赵敏歉然道,“敏妹,我过去一下,你自己慢慢吃。”赵敏点头,明教的起义军声势越来越大,最近教中人来找张无忌,全部和起义的战事有关,因她曾是大元的郡主,所以这些话都要避开她说。过了好久,张无忌又再快步回来,脸色有些担忧,“敏妹,我听杨左使说我们在大都的探子传来消息,你爹爹汝阳王他……”赵敏答道,“我已经知道了,我爹爹他病重,刚才是想吃完饭和你说。无忌哥哥,我打算回去大都一趟,探望爹爹他老人家。”张无忌十分为难,“敏妹,我,我,按理说我应该陪着你一同去,只是现在教中事务繁忙,我实在是脱不开身。”赵敏心里微微失望,不愿看他为难,“无忌哥哥,我知道你的难处,况且现在你去大都也太过危险,你就是要和我同去我也不能答应,我自己去看爹爹就好。”张无忌看着赵敏,觉得不妥,可是又想不出其它办法,要他只是自己一人,那无论再危险也要陪着她回去大都,可身为明教教主,张无忌没有这个深入险地的自由。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踏上一步,握住赵敏的肩头,“敏妹,真对不起,你跟着我就一直在受委屈。”赵敏俏眉一扬,脸上闪过一丝顽皮精灵之色,“知道我受委屈那张大教主准备如何补偿我啊?”“你说。”“那你就再答应我一个要求吧,保证不违反武林侠义之道。”张无忌一笑,想起以前曾被迫答应赵敏三个要求,那时经常要提心吊胆怕她会有什么非分之求,现在回想起来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意趣,“好啊,我答应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走?”“爹爹重病,我肯定不能拖延,明日一早就走。”张无忌道,“那好,敏妹你收拾收拾早点休息,明早我派锐金旗副掌旗使顾谦带几人护送你去大都,我和杨左使还有些事情要商议,就不扰你了。”低下头在赵敏如明珠赛美玉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再温然一笑,这才转身出去。赵敏一句‘无忌哥哥,你今晚多陪我一会儿’不及说出就又被咽了回去,待他走后轻叹口气,刚才脸上的顽皮娇憨之色一扫而空,心里空荡荡的失落。张无忌好是好,只性格太过谦和温吞,他这辈子做的所有大事几乎都是被旁人推着做的:练乾坤大挪移是应小昭之议;出任明教教主是应明教中一应教众虔心所求,加之他外公舅父动之以情;要和周芷若成亲是因那时身边的几个女子或是远离,或是身死,只剩周芷若一个,在谢逊和众位长辈的安排下顺理成章的只能娶周芷若;后来婚礼上逃婚又是应了赵敏自己的要求……来到濠州城之后张无忌属下的明教教众都担心赵敏的蒙古人身份,怕教主娶她会影响了反元大业,因此都支支吾吾,没人肯出头张罗他们二人的婚事,连张无忌的舅父殷野王也默不作声。张无忌每日被下属们用教中的大小杂务缠得分身乏术,也就将与她成亲的事情耽搁了下来。赵敏空有一身智计,却因为要避嫌所以一点帮不上忙。赵敏身为女子,就算有甘心背叛父兄而跟随张无忌的勇气,却绝对无法自己主动出头操办婚事,加之还有个神出鬼没的周芷若一直在旁虎视眈眈,赵敏从小就争强好胜,不输男儿,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心中的滋味委实是不怎么好,深秋时节,晚上十分风凉,已经不适合坐在院子里的树下了,张无忌和宋青书晚饭后坐在房中下棋。张无忌只是会下,但从来没有在这方面下过功夫,棋艺十分之差,宋青书比他厉害些,已经连赢了两局,脸上不由带上了笑意。张无忌偶一抬头,发现他竟然笑眯眯的,“宋大哥,我以后来了都陪你下棋。”宋青书奇怪,“你老是输,还这么有兴致?”张无忌郑重道,“输了才要多练。”宋青书遭逢大变之后就一直清清冷冷的,就算是笑也淡淡的,十分克制,如能经常这么发自心底里的开开心必然会对他的身体大有好处。宋青书落下一子后问道,“张教主你最近教中无事吗,怎么隔天就能来?”张无忌道,“敏妹的爹爹重病,她回去大都看望她爹,我晚上无事,一人待着也是待着,不如来你这里坐坐。”平时总觉得陪着赵敏的时间太少,一直有些愧疚,等赵敏离开后才发现赵敏不在竟能多出不少空暇来,管不住自己的脚,不辞劳苦,隔不了两日就要来宋青书这里一趟。拉过宋青书一只捏着枚棋子在桌上轻敲的手,“让我摸下你的脉象。”宋青书失笑,“张大夫,你进门的时候不是才摸过。”张无忌垂下眼,悉心号脉,感觉他体内那股若有若无的内力还在,刚才进门时并没有摸到,看来这股内力虽然很弱,但是有时也会出来冒冒头,太不稳了,实在是让人不放心。站起身来,“我把你的药换一换。”去厨房找到正要给宋青书煎药的牛嫂,将已经配好的那副药中的几味分量又加重了些。第9章 再次中招(下)张无忌睡到半夜时分迷迷糊糊的醒来,身边人不停在翻身,张无忌功力深厚,睡着时也十分警觉,旁边人一动他就醒了。心想宋大哥往常的睡相都挺老实的,睡着了就不太乱动,今晚这是怎么了。也没太在意,翻个身想要继续睡,身后一暖,一个热乎乎的身体挤进了他的被子,从背后紧紧抱住。张无忌浑身一僵,顿时睡意全无,后颈处有炙热的气息,还有柔软的触觉,……是他被人亲了。使劲转个身,“宋大哥,你……”话说半截就被忽然凑上来的双唇堵住,唇舌相交间有一丝淡淡的药气。轰地一声,血往上涌,张无忌瞬间绷紧了全身,反手抓住了宋青书的肩头一时却不舍得拉开他。 第11章 张无忌点头,“常大哥向来都是粗中有细,军中这些事果然也是要有人操心。”正说着,那几个竖杆子的人忽然大声呼叫起来,“小心!小心!要倒了!快让!!”粗大的木杆险伶伶的倒将下来,张无忌眼明手快,眼看着危险,立刻飞身而起,运出乾坤大挪移功夫在直直砸下来的粗旗杆上踢了一脚,这一脚蕴含了巧劲,硬是将需要十几人合力才能搬动的旗杆踢得转了个小角度,朝着侧方倒下去。张无忌落地时,平平略过,将差点被压在下面的两人拉了出来。大旗杆落地,十分沉重的振起一大蓬灰土。事出突然,张无忌这几下兔起雀落,利落干净,众人停了一会儿才大声喝起彩,“教主神功盖世,果然了得!”看着那根粗大的旗杆暗暗咂舌,一脚竟能将这粗大东西踢转了方向,这得有多深厚的内力才能做到!吴劲草走上前去,弯腰运气,试探着去搬了搬,大喝一声,使足了力气,只将粗木搬起了半尺,嘿哟一声,将木头又扔下,转回头来一竖大指,“教主当真厉害,我老吴是心服口服。”张无忌道,“这也没什么,我使巧劲罢了。”杨逍道,“教主不必太谦,这般惊人的艺业放眼天下也无人能及,我明教素来高手如云,但也没人能使出这般‘巧劲’。属下等甘拜下风。”张无忌笑一下就不言语了,他刚才分明看见身旁的杨逍手一动,便有两道劲风激射而出,两个正奋力扶着粗木的兵士就无故瘪了脚,手上一松,粗木才朝着他们那一边倒了下去。两个被救下的兵士上前跪下磕头,满脸的感激惊佩,“属下谢教主救命之恩。”张无忌温言命他二人起来,好生安抚了几句,这才带着众人进主帐议事。到了晚上,此事就已经在营中传得沸沸扬扬,教主出神入化的身手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这样年轻有为,武功深不可测,不愧为明教的教主,义军的首领!张无忌看看没什么事情了,拿了两本医书,并一件命人赶制出来的厚衣服正要出门,有下属来报,说是常遇春常将军在门外求见教主,连忙放下东西,命将常遇春请进来。常遇春和张无忌早年就相识,曾共患难过,交情匪浅,一直以老大哥自居,离得老远就哈哈大笑,“教主兄弟,你这是要出门吗,我来得不是时候了。”张无忌笑道,“常大哥快请进,有什么是时候不是时候的,你我之间就不要说这种见外的话了。”和常遇春一同进了客厅坐下,常遇春道,“听说我运回来那根大木头今天给教主添了麻烦,我特意来请罪的。”张无忌不喜,“常大哥,你再这样和我说话,我可真要拿出教主的身份命你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常遇春十分爽朗,一巴掌重重拍在张无忌肩上,“好吧,哥哥我其实是好久不见,专门来看看兄弟你的,兄弟你当教主须得日理万机,辛苦吧?”张无忌道,“多谢大哥惦念,我还好,只每日坐在濠州城里听听各地的战报就好,有什么好辛苦的,那比得你们带兵四出打仗的奔波劳累。”悄声道,“大哥,不瞒你说,我就是累心,有时真想和你们换换,纵马驰骋,主帅让打哪儿就打哪儿多省心啊。”常遇春哈哈大笑,“我可不想让你上阵冲锋,听说兄弟你今天在军营中大显身手,在场看到的众将士无不对教主神功钦佩得五体投地,你要是上阵杀敌,那必然是我义军中的第一猛将。可把我们都比下去了,所以你还是老实当你的教主为好。”两人说笑了一阵,常遇春忽然调侃道,“我听说兄弟你背着赵姑娘在外藏了个美人,可是真的?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何必遮遮掩掩的,也带回来让大家伙见识见识是什么样的美人能进了兄弟你的眼。”张无忌吓了一跳,“常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和敏妹都还没成亲呢,怎么会背着她又找一个,这话要是被她听去岂不是要气恼误会。”常遇春不信,“我刚回来就听到大家在纷纷议论,说教主你最近行踪不定,经常要晚出早归,在外面过夜,那不是在外养了女人又是什么?”一拍张无忌,“兄弟,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家伙可都盼着你多讨几位夫人呢。”张无忌目瞪口呆,没想到诸位教众对自己还有这种‘厚望’。有侍从进来通禀,“教主,杨左使来了。”常遇春站起来,“杨左使来怕是有事和教主商议,我不打扰,先走了,回头等教主兄弟你空暇时,咱们再一起喝酒。”张无忌含笑答应,将常遇春送到门口,杨逍已经走了进来,常遇春规规矩矩的行礼参见,“属下见过杨左使。”杨逍点头,“常兄弟在和州一战打得十分漂亮,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整几日。”等常遇春走后就对张无忌道,“教主今晚不出去了?”张无忌正在沉思常遇春刚才说的话,应道,“等一下再走,杨左使,我有些疑问……”杨逍看看他,“常遇春是个大嗓门,刚才在屋里和教主这一番话,我离得老远就听见了。”“他们怎会这么想?误会我在外养着外室,还想我多讨几位夫人,这是从何说起?”张无忌有些脸红。杨逍坐下,“教主,他们这些武人不少都是大老粗,言行粗陋些你也别介意才好。”张无忌道,“我自然不会介意,只是……”杨逍不待他说完,接着道,“粗归粗,但大家确实是这么想的,你贵为天下第一大教的教主,多几位夫人实在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谁也不会诟病。但你若是娶了赵姑娘,从此只和她一人相亲相爱,以她那个蒙古郡主的身份,大家反而会多有顾虑。我们也知道赵姑娘对教主情深意重,教主是不愿辜负她的,只不过教主你要是能再多娶几个女人,她混在其中不起眼,也就不会影响军心了。”张无忌叹气,“我知道敏妹的身份不好办,但她为我付出良多,我决不能做这种事委屈她的。”此事难办,杨逍只能尽责提醒,估计张无忌不会听劝,只能先拖着,转口道,“恭喜教主,教主武艺了得,今日营中大显身手,在军中的威望必然大受裨益。”张无忌摇头,“哪里是我武艺了得,是杨左使你眼明手快,那两枚石子弹得出神入化才是。”杨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瞒不过张无忌的眼睛,两人相识一笑,尽在不言中。杨逍看看张无忌随手放在一旁的东西,问道,“教主这是要送些东西去给宋公子?”张无忌应道,“是啊,上次答应宋大哥给他拿两本医书去,今晚有空,正好去送一趟。杨左使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就走了。”杨逍道,“教主你最近日日都去宋公子处,一去就是一晚,早上才回来,也难怪他们会瞎猜。”摇摇头道,“看来我这是来讨人嫌的,又要说点让教主不入耳的话了。教主,宋公子和你年纪相仿,我看他以前也是个侠义豪爽,聪明伶俐之人,你们又都是武当第三代的弟子,你喜欢和他相交也无可厚非,只是此人本性不善,常言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此等人不可深交,还是要提防着些才好。”此话在张无忌听来比刚才质疑赵敏身份的话更不入耳,不过也反驳不得,“我心里有数的,杨左使你放心好了。”到了宋青书的住处时比平时来得晚了些,发现宋青书还没吃晚饭,“宋大哥,你在等我?我不一定每天都能来,万一今天有事不来,你不是要挨饿了?”宋青书不在意,“就是多等你一会儿,也没什么,你再不来我就自己吃了。”张无忌低头一笑,心里十分妥帖,“下回别等了,你身体不好,每餐饭都按时吃才好。”吃过饭给他看带来的东西,“天气冷了,我让人给你准备了件夹棉的衣服,穿着不笨重还暖和。这两本医书给你看,有什么不明白的只管来问我。”他每次来必要带点这样那样的东西给宋青书,宋青书谢一声,就让牛婶收起来,习以为常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倒是牛婶在一旁笑,“教主当真细心。日后哪家的姑娘嫁给教主那可真是有福气了。”张无忌立时想起赵敏,一点没觉得她跟了自己是有福气,世事总有许多无奈,虽然万分不想亏欠了赵敏,可他们的婚事却障碍重重。 第13章 牛婶忙侧身,想用背后的大竹筐挡着她,谁知周芷若是虚晃了一下,收回向左跨出脚,身形灵活,抬脚就要从牛婶面前过去。忽然眼前人影晃动,一股柔和浑厚的力道扑面而来,周芷若抬手一托,无法与那股大力相抗,借着力道后撤,身形飘到了两丈开外。“芷若,我不是已经命人传话给你,在濠州城扫榻迎接峨嵋派掌门,你怎么自己找到了这里?”是张无忌来了。明教大军刚刚驻扎进集庆,张无忌看收拾元军的残余,重新安顿治理当地的百姓等事务都需要时日,他不用天天盯在那里,就留下韦一笑和范遥随军,自己带人先回来。走到半路听下属禀报濠州城附近有峨嵋弟子的行踪,估计周芷若也来了,不禁既喜且忧。周芷若对他一片深情,张无忌每每念起她时都会有些怜惜挂念,许久未见,她主动寻来正好可以见上一面,看看她是否安好;但是这人又太过难缠,心计厉害,手段狠辣,连赵敏都在她手上吃过不少亏,张无忌只怕自己应付不了,另外生出什么变故。急急的命人传话相邀峨嵋掌门率弟子入濠州城一聚。还没到濠州呢,又听留守濠州的厚土旗掌旗使颜垣派了得力下属飞马来报,说是峨嵋弟子都进城了,独不见掌门人周芷若,有人看到她孤身一个往城外东面葛桥镇方向去了。张无忌一惊,那里可是宋青书的住处,连忙施展轻功赶来,正好在门外拦住。周芷若缓缓抬眼,只见一个浓眉俊目,英姿爽朗的青年男子站在对面,正是她心心念念的张无忌。“无忌哥哥,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怎么把我这客人拦在门外不让进去呢?”张无忌轻皱眉头,一点也不想让她和里面的宋青书见面,只是她声音不小,恐怕宋青书已经听见了,“芷若,我听说峨嵋弟子屡有向我教传递元军的行踪,实在是多谢你了,这里实在不方便待客,和我回去濠州城吧,我已经命人准备了你们的住处,晚上我和杨左使设宴款待诸位。”周芷若咯咯一笑,“我听说赵家妹子回大都看望她爹爹去了,无忌哥哥你不会真如外面传言的那么薄情寡义吧,她一走就在此处置办了一个外室?”张无忌尴尬,主要是怕里面的宋青书听见,“乱说,没有的事。”身后‘吱呀’一声响,柴门被推开,连忙回头,见宋青书神色淡然的站在门口,看着没什么大喜大悲的样子,只脸色比平日还要再苍白上几分,牛婶轻声道,“宋公子,你怎么出来了?门口风大。”宋青书答道,“你们在这里说了半天,我再躲着不出岂不是要连累张教主被人猜忌,名声受损。”抬头对着一脸惊讶之色的周芷若道,“周掌门,你误会了,是张教主大义,让我在此处养伤,因我的名声不好,所以不愿给外界知道。”周芷若脱口道,“宋青书?怎么是你?你竟然还没有……?”宋青书在她心中早就是死人一个了。宋青书应点头道,“不错,我还没有死。”张无忌退后一步站到他身边,轻轻扶住,看他神色不动好似是没事,但是摸到胳膊就能觉得人在微微的发颤,担心道,“青书?”宋青书满心的苦楚激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保持住在周芷若面前不动声色,被他忽然声‘青书’叫得一愣,转眼看看,暗道你叫我什么?只见张无忌眼中满是担忧之色,心中一暖,低声道,“我没事。”周芷若看看他二人恍然道,“无忌哥哥,你可真是宅心仁厚,只不过你私自救了武当派逆徒之事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要对你太师父不好交代了?”张无忌道,“此事没人知道,还请周掌门代为遮掩一二,在下不胜感激。”周芷若一笑,“代为遮掩?这个却难。别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一件事没有做,现在又要让我帮忙……只怕……?”张无忌问道,“那你想要怎样?”暗道大不了就再答应她一件事,反正自己也是欠她份情,帮她多做两件事也没什么。宋青书却插口道,“在下本是个必死之人,苟延残喘得了条性命也是破败不堪,不值得两位一个教主一个掌门多费心思,周掌门你若愿意代为遮掩一二,那我们感激不尽,你若是想说与旁人知道也敬请随意,张教主救我是受了家父所托,情面难却,太师傅就算怪罪下来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到时侯我父子一力承担就是,大不了我回武当再被门规处置一次,反正能多活这些时日也是我赚到了。”张无忌大皱眉头,“青书,你别乱想,我不会不管你的。”宋青书从他手中把胳膊抽出来,点点头,“我有些累了,进去休息,你们随意吧。”转身回去房中,牛婶也跟了进去。张无忌看看宋青书的背影,再看看周芷若,久别重逢的喜意消失得无影无踪,“芷若,你还是先回濠州城吧,你门下的弟子都在那边,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正在接待他们。”周芷若以前拿捏张无忌向来是一拿一个准的,宋青书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就算死而复生,她也就是新奇一下而已,根本就不屑与他多说什么,宋青书在她面前也从来都是讨好奉承,不会逆她的心意,谁知忽然硬气,一番话将她堵住无言以对。隐隐觉得张无忌也有点不高兴了,张无忌为人宽厚,很少会有不高兴的时候,心中不安,“无忌哥哥,你不回濠州城吗?”张无忌道,“你先走,我随后就到。”硬耐着性子送了周芷若几步这才回去。宋青书正坐在桌边发呆,张无忌过去拉起他的手摸摸,觉得脉象时轻时重,很明显的心绪不宁,叹口气,进去拿了凝神丸出来,倒了两粒给他,“真对不住,宋大哥,我还以为此处足够隐秘,不会有人来打扰到你呢。”宋青书不答,接过药丸吞下。张无忌又道,“你刚才怎么那般冲动,芷…周掌门她无非就是想要我再答应她做件事,那也没什么,我答应她就是了,再怎样也不能让你回武当。”宋青书闷闷看他一眼,忽然道,“傻瓜,她不会去乱说的,不但不会多说还要千方百计的帮你遮掩救我之事。”“啊?为什么?”张无忌被一直斯文有礼的宋青书忽然称作傻瓜不由有点傻眼。宋青书淡然道,“周掌门心里喜欢着你,听到点风言风语的传闻都要巴巴的赶过来看个究竟,这么在意肯定不愿真的得罪了你。明教张教主很看重和武当派的师门渊源,对武当派的张真人礼敬有加,那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她又怎会乱来?我刚才就是那么一说,免得她以此为借口拿捏你。”张无忌叹气,暗道自己确实是傻瓜,这么浅显的道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只不过不是他不愿多想,而是不想太过自作多情。默默起身去拿棋盘棋子,“下棋吧。”宋青书奇道,“你现在要下棋?不回濠州城去待客了?”“明天再回去。”宋青书见了周芷若就一副失魂落魄,黯然神伤的样子,张无忌看在眼里十分的不舒服,也不明白自己干嘛要找不自在,明明看了不舒服还非要坐在对面使劲看,看一会儿还不行,还要看一晚上。下了半局棋之后终于想明白了,自己这是怕他今日心情太过激荡,伤到身体,不放心,所以晚上留下看护着。第12章 感同身受宋青书迷迷糊糊睡着,耳边隐隐响起很多人说话的声音,好像隔得很远,声音细细,时断时续,若有似无,努力睁眼看看,四周的场景仿佛是又回到了当日少室山的英雄大会之上。——这是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侵扰他的噩梦再次袭来了。宋青书甚至很奇妙的能知道自己这是在做梦,偏偏费多少力气都醒不过来,只能痛苦万状的让自己再重温一次当时的绝望:……所有的场景和声音好像都隔了一层纱,朦胧中泛着惨白清冷。张无忌正来到峨嵋派的木棚中和周芷若说话,周芷若头也不回的朝身后招招手说道,“青书,你过来,将咱们的事向张教主说说。” 第15章 张无忌没想到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对峨嵋派这么敬重,竟然将他们这次来的十余人系数安排进了驿馆,掌门人周芷若的住处更是跟自己一院之隔,那里本是赵敏的房间,竟被颜垣擅自收拾了一下就把周芷若招待了进去。一早回来发现不对就叫了颜垣来问,“颜旗使,你怎么把敏妹的房间也征用了,万一以后被敏妹知道了,她定要不乐。”颜垣生得矮矮胖胖,看着十分敦厚,这时就老实笑道,“教主,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昨天杨左使和教主您的舅舅殷野王两个,先后来嘱咐我,要把周掌门的宿处安排在教主的旁边,你昨晚没回来,他们还扼腕惋惜了半天呢。”张无忌脸上微微一红,“杨左使和舅父也真是的,周掌门是个姑娘家,住处和我挨这么近作甚么!你再去给她另找个地方。”颜垣迟疑道,“这只怕不太好,人家住都住进去。昨晚招待峨嵋派的酒宴教主你就没回来,现在又让周掌门换地方住,峨嵋派要以为我们故意轻慢他们了。”张无忌一想也是,“那就算了吧,峨嵋派此来一路帮我们传递了不少元军的行踪,我们也要领情才是。”打发走了颜垣不由十分头痛,再去找杨逍,“杨左使,你们下回可别这样做了,敏妹数月不在,空着的房间谁住住都是小事,可就是不能让周掌门去住啊,此事又不好下令命大家不许乱传乱说,敏妹回来肯定能知道,她要生气的!”杨逍嘴里答应,心里不以为然。周芷若清丽绝伦,以前又曾和张无忌有过婚约,看她现在的做派,也是对张无忌余情未了,否则不会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赵敏离开的时候前来濠州。峨嵋派一路上替明教的义军传递元军军情,事情做得十分漂亮,她峨嵋派身为名门正派,在此兴复反元的关键时刻主动出一份力,必然会得天下英雄敬佩赞赏,和明教的关系也缓和不少,转眼间就化敌为友,在少室山英雄大会上结下的小小梁子此时看来已经不值一提。有这么一位美貌聪慧,又情意绵绵的女子在身边,保管张无忌过不几天就要念起和她从前的情意来。这样的教主夫人,可不是赵敏所能比的。杨逍对赵敏其实并没有什么意见,赵敏精灵机智,杨逍和她两人有时还会有点臭味相投。但是杨左使以大局为重,为了兴复大业着想,认为张无忌娶赵敏实在是不如娶周芷若。在杨逍看来,让张无忌把这两个女子都娶了也好过只娶赵敏一人,起码有周芷若撑着门面,外面也就不会轻易起什么动摇军心的流言。教中属下们的这一番苦心张无忌自然是明白,不好多加责备,但也很不乐意。他原本还是很喜欢周芷若的,周芷若在张无忌心中的地位就算比不上赵敏,那也差不了太多。小时候在汉水舟中喂饭的情意,以及光明顶上出言指点,助他打败何太冲夫妇与华山二老联手的两仪剑阵,这些恩德都足够张无忌感激至今。哪怕周芷若后来杀殷离,害赵敏,偷盗倚天剑,屠龙刀,最后还想对金毛狮王谢逊杀人灭口,反正殷离没有死,谢逊也大彻大悟,皈依佛门。张无忌都能把她那些恶行归咎于灭绝师太的逼迫所至,周芷若师命难为,不得不为之。可是昨晚之后,张无忌就很难再这么大度了。半夜先是亲眼看到了宋青书被噩梦惊醒,又听了他貌似平淡,其实痛入骨髓的寥寥数语之后,张无忌明白了一个词:感同身受。谁看不起宋青书,对他喊打喊杀落井下石都可以,唯独峨嵋派不该。号称是名门正派,可是做出来的事情却如此薄情寡义,自私冷酷,张无忌想要对他们高看一眼都不行。第13章 隐忧濠州地处淮北,初冬时节的气候不像北方那么冷,雨雪也不多,一般人穿厚点就行了。宋青书却不行,他大病了一年多,体质虚弱,十分禁不住冻,每天在院中练武当绵掌的那点时间,都时常会被北风吹得瑟瑟发抖,坐在房中看一会儿医书也手脚冰凉,牛婶已经在屋里升起了暖炉,出门就给他穿上絮了厚厚几层棉花的棉袍。宋青书这天午后睡了一会儿,起来想去门前的小路上走走,一层层的穿戴好了,刚拉开院门张无忌正好进来,看了宋青书一眼,扑哧笑出来,“宋大哥,你要去外面走走?”宋青书奇怪他在笑什么,自己低头,在身上看看,以为衣服没穿好,答道,“是啊,我刚睡起来,立刻就看书会头晕。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张无忌想这个时候来就来了,没什么原因,也就不去答他的话,只原地转个身,“那我陪你。”一同出门,沿着门前的小路随意走走,到了村口时宋青书终于知道张大教主刚进门的时候在笑什么了。村口小茶棚前的一块空地上,几个五六岁大的孩子在玩骑木马,用几根柴火棍捆成一束,上面再装一个不知是谁家大人给拿木头刻的粗陋马头,充作木马,几个孩子轮着骑,玩得热热闹闹。其中一个身形滚圆的小家伙,穿了一件和宋青书身上那件一模一样的褐色小棉袍。这家似乎家境不错,做娘的也似乎是特别宝贝孩子,天气才转冷没几日,就给自家小孩穿上了簇新的棉袍,那孩子本来就胖,这一穿,裹得圆滚滚好似一只肉粽子。宋青书看看自己的衣服不由也笑了,“牛婶前两日说她忙不过来,实在没空帮我做棉衣,是央了村里的一户什么人家帮她做了我身上这件衣服,看来这家人做了好几件样子一样,大小不同的棉衣。”问张无忌,“我穿着这衣裳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圆滚滚的?”张无忌含笑道,“正是。”宋青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他从来都是玉树临风的英俊少侠,就算现在遭逢大变已经不太在意自己的外表如何了,但也不愿意用这样一只大号肉粽子的形象在外面走来走去。再瞅一眼那边玩得正起劲的‘小号肉粽’,很怕那些小孩忽然回头看见了自己会一起哄笑起来,忙道,“快走,快走,咱们回去吧。”快步回到住处,推门进去,张无忌跟在后面进来关好了院门,说道,“宋大哥,你恢复得当真不错。”宋青书问,“怎么说?看我能快步走这么长一段路了?”“不错,而且我听着你的呼吸悠长,并没有急促气短的现象,可见身体好了很多……”还没说完就停了下来,侧耳听了一下,皱起眉头,“她怎么又来了!”“谁来了?”张无忌不愿说,只道,“宋大哥,你先进去吧,我出去看看。”说着闪身而出,几个起落又来到了村口。宋青书住的这处地方在濠州城外东面葛桥镇卞硖庄,是一个中等大小的村落,村子里有百十户人家,位于出濠州城往东去的必经之道上,村口的茶棚就做些做给往来客人提供茶水的生意。张无忌再到了茶棚,果然就见里面坐着一个俏丽的绿衫女子,捧了杯热茶在慢慢喝着,茶棚的王老伯蹲在后面,在一盆水里刷洗着茶壶茶碗,还不时的要偷看几眼那个女子。一个不带行囊的美貌姑娘,孤身一人来到这乡下地方实在是很突兀,难怪王老伯要使劲看。张无忌叹口气,他明明今早才率同属下众人替峨嵋派送行,看着峨嵋派众人远去的身影,很有去了一块心病的感觉,周芷若怎么又回来了?走过去道,“芷若,你怎么自己在这里?你门下的众弟子呢?”周芷若朝他点头,“坐,无忌哥哥,你的功夫当真了得,我刚才稍靠近了一点就被你发觉了。”淡淡一笑,看向茶棚外的官道,“我舍不得走,这一分别又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张无忌心里一软,“芷若!你这又是何苦?”周芷若但笑不语,忽然道,“无忌哥哥,你这次对我冷淡了许多。”张无忌一愣,立刻否认,“乱说,哪有此事,芷若你想太多了。你率领峨嵋派弟子大老远的前来相助我教,我多谢还来不及,怎么会冷淡你。”周芷若不理他的辩解,径直道,“别骗我了,无忌哥哥,你这几日虽然在尽力遮掩,但我感觉得出,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因为宋青书?你看他现在的境况十分可怜,就也像武当派的那些人一样,认为是我红颜祸水,毁了好好一位武当少侠?”“当然不是。”张无忌望着她清丽的脸孔,脑中闪过另外一个苍白俊秀的人,说心里话,若是只论外貌和门派出身,周芷若和宋青书还真是一对璧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心底有一个声音紧跟着在轻轻的道:幸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第17章 开口欲问,张无忌却已经从锅里拿了她隔水温好的一盅药转身出去了,“现在给宋大哥吃药,再过半个时辰正好可以吃饭了。”宋青书看张无忌给他把药端出来就起身去接,玩笑道,“我自己去拿就好,你别总是做这些事,总使唤明教教主给我端茶拿药的,我可当不起。”张无忌道,“我顺手就带出来了,不费事,和使唤有什么关系,况且你身体不好,我照顾你是应该的。”宋青书很领他的情,不过不怎么赞成他的说法,坐去桌边慢慢喝药,“身体不好的人你就要照顾?那你们起义军打一次仗你不就要忙死了?”张无忌坐在对面看他喝药,随意问,“这话怎么说?”宋青书抬头一笑,“常言道杀敌一万自损三千,一场仗打下来,就算是大胜,你们的死伤者也会不少,死的不论,光算伤者,张大教主一个个都去亲自裹伤奉药,三头六臂恐怕也不够你用。”张无忌一晒,“宋大哥,你笑话我,随军自然有掌管医药的军员去救治伤病。我其实还真想做个随军的医者,定然可以救不少人,也没做教主的这许多烦恼。可惜不行啊!”“你教中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宋青书听他的言下之意是最近有什么棘手之事。张无忌微皱眉头,“唉,徐寿辉徐兄不知受了谁的挑唆竟然打算要在浠水自立。”徐寿辉的大名宋青书也听说过,他率众在罗田发动起义,义军迅速攻克了黄州和浠水,是个赫赫有名的明教起义军将领,一时没听明白,问道,“自立?他要反出明教自立门户么?胆子够大的。”“不是,他想要自立为王,自己登基当皇帝。”“啊!”宋青书下巴差点掉下来,“徐寿辉他一个明教的教众都要当皇帝,那你这个教主是什么?”张无忌十分无奈,“这些人拥兵自重,我们鞭长莫及,不好控制。他竟然还装模作样的呈上来一通书信,意思是他登基之事不是私自做主,还是禀报给我知道了的。我昨日和杨左使,舅父他们商量了一晚,最后决定还是我自己去浠水一趟,后日就走。”宋青书道,“徐寿辉既然敢送书信来,那肯定是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你去也不一定能拦得住。”张无忌道,“不错,他身边还有陈友谅那个奸人挑唆鼓动,我也十分头疼要如何去解决此事。而且这一去起码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我还不太放心你一人留在这里。”“陈友谅?”宋青书和陈友谅打过交道,深知此人的奸诈难缠。张无忌宽宏大度,碰到这种人只怕会缠受缠脚,难于应付,“杨左使与你一同去?”“不,这边的局势不比徐寿辉那里好应付,也离不开人,杨左使要在濠州坐镇,我自己去浠水。”宋青书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两圈,最后停住脚看着张无忌正色道,“张教主,你若是信得过我就带我一同去浠水,别的不敢说,帮你对付陈友谅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张无忌眼睛一亮,“对啊,我可以带你一起去,那样就不怕留你自己在这里会被……打扰到了。”宋青书觉得他和自己所说牛头不对马嘴,“你说什么?”第15章 浠水之行(二)明教众人商议下来,决议由青翼蝠王韦一笑带领从天鹰旗下选出来的五十名教众陪同张无忌去一趟浠水。张无忌特意从舅父殷野王所执掌的天鹰旗下选了五十个没有去参加少林武林大会不识得宋青书的人随行。不过韦一笑可是认得宋青书的,因此头天晚上专门把韦一笑找了来,第一次摆出了教主的气势,郑重道,“韦蝠王,我有件事要提前和你打个招呼。”韦一笑以为他有什么正事。肃然躬身道,“教主请说。”张无忌咳嗽一声,“我明日要带个人一同上路,此人住在濠州城外东面葛桥镇卞硖庄,咱们明天走时先弯到那里去接他一下。他不是咱们教中之人,不过和我的关系不同一般,我带他一起纯属私事,望你见到他不要惊讶,回来也不要对其它人说起。”韦一笑摸下巴,“住在濠州城附近的?教主你的私事?”顿时就想歪了,嘿嘿一笑,“是不是教主你最近晚上经常去探望的那位?教主你想带尽管带上就是,放心好了,我不会回来乱说的。”又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教主你就是年轻人脸皮薄,你堂堂明教教主,出行时带个人伺候也是应该。那人是不是十分美貌?长得比赵姑娘如何?”张无忌随他乱猜,反正明天见了自然分晓,只希望明日韦一笑不要太过吃惊才好,仔细想一想诚恳答道,“他生得确实漂亮,但是不能和敏妹放在一起比较,两人不一样,没法比。不过此人十分重要,这一路上我若照顾不到时,韦蝠王可要帮我保护好他。”韦一笑大赞教主艳福不浅,看上的女子从赵敏,到周芷若,小昭,不是娇美不可方物就是清丽脱俗,这个不能比的不知又是个什么类型的美人。出来碰到杨逍时还夸了张无忌几句,说道咱们教主现在是越来越有威严风范了,以前对咱们这些属下亲厚有余威严不足,除了教中的正经大事轻易不会吩咐谁做什么,也不知摆摆排场,现在总算是有了些教主的架子,甚好甚好。第二天看到了张无忌绕路去接的人之后,韦蝠王才明白为什么说此人确实漂亮,但是不能和赵敏放在一起比较。心里大惑不解,十分纳闷,教主带他干什么?……大元至正十一年底,明教徐寿辉在鄂东罗田一带拥兵自立,登基称帝,定都城在浠水县,任命邹普胜为太师,倪文俊为领军元帅,陈友谅为元帅簿书椽,铸铜印,发钱币,定国号天完。消息传出之后天下震动。明教教主张无忌此时正带了一队人走在去浠水的路上,刚过了皖西六安,忽然得探子报知了此消息,一时有些哭笑不得。来报信的是杨逍属下天地风雷四门中,风字门的门主杜伟能。风字门中多是释家道家等出家人,便于四处游走,所以被杨逍派做打探消息之用,这次情况突然,杜伟能怕耽误事,因此亲自赶来禀报。张无忌本是要去阻止徐寿辉称帝的,不想他动作这么快,前脚送了通书信给自己后脚就立刻登基称帝,摆明了是让教中这些首脑人物想阻拦也来不及,待到木已成舟就拿他没办法了。张无忌从马车里出来,听杜伟能禀报完后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杜兄,还要麻烦你再辛苦一趟,速速赶去濠州将此事报给杨左使知道,告诉他本座还是依照之前的计划前往浠水,让他派烈火旗掌旗使辛然带五百人赶来浠水和本座会合。”杜伟能作游方道士的打扮,四十五六岁年纪,随身一杆拂尘,牵着匹鞍上放了粗布褡裢的矮马,马看着不起眼,其实后劲很长,最善长途奔行,骑它往来各处报信正合适。大概是扮道士扮得习惯了,杜伟能在教主面前答话也是先一甩拂尘,然后才躬身道,“属下遵命。”说走就走,翻身上马继续往濠州城而去。张无忌摇摇头,看着杜伟能绝尘而去,又再坐回马车内,“这个徐寿辉!我真要说他一句目光短浅,他现在统共才占住了黄州和浠水两处,只这么小一块地盘就要做皇帝了!!名利心如此之强又如何是个心系百姓拯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样子!”马车宽敞舒服,是专门给宋青书准备的,不过张无忌自己也经常坐在里面。一路上谈谈说说,行程颇不寂寞。宋青书在车里将杜伟能的话清清楚楚听了一遍,这时就劝道,“你也别烦,这其实是意料中事,咱们不是早就想到徐寿辉会留有后手,不可能老老实实等着你这教主去下令不许他登基。”又问,“那你到了浠水准备怎么办?”张无忌道,“我还没想好。只不过不管徐寿辉登不登基,他都是我明教的弟子,他当初起义也是打着明教的旗号,除非他有胆量通告天下叛出本教,否则就要受明教的辖制。这次他自立称帝这么大的事我不露面那也太说不过去,所以浠水还是要去的,只是暂时还没有什么好办法压制他,等我晚上和韦蝠王商量商量。”宋青书看张无忌就事论事并没有很烦恼的样子,波澜不惊,很有大将之风,暗赞之余就放下心,自己也动脑子替他想想要怎样才能威慑住徐寿辉。他却不知张无忌自从推辞不过当上这个教主之后就困难重重,棘手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已经有些习惯了,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出问题了着急烦恼都没有用,想办法解决就是,所以能够泰然处之。马车又行了一个时辰,有教众到车外问道,“教主,前面有个茶肆,韦蝠王问您要不要停下来打尖?”张无忌因怕宋青书成日坐马车导致血脉不畅,所以路上会尽量多让他下车走走,就道,“好,停下来喝杯茶歇一歇再继续赶路。”马车一个拐弯,驶到岔道旁的一间小茶肆前停了下来。随行的几十人已经纷纷下马,大家各司其职,有进茶肆招呼伙计出来饮马的,有围过来护卫教主的,还有轮到休息的,看看茶肆里已经没有几个空座,干脆就席地而坐,拿出干粮水囊,自己吃喝起来。 第19章 他们一行人数太多,有客栈住时宋青书都和张无忌挤一间房,因此晚上见张无忌命小二送了一只大浴桶并半桶水进房也没在意,以为他要沐浴,还笑了一下,张大教主怎么忽然变讲究了?楼下明明有一处专供男子洗浴的地方,他方才就去洗过了,也挺方便,何必非要人送水进房来洗。张无忌有些闪烁其词,先问你累不累,再问这几日可有什么其它不舒服的地方没有。宋青书十分困倦,敷衍了两句就闭上眼睛,心里还在苦笑,自己这样大概是挺招人可怜,张无忌自离开了那个茶肆就神色怪怪,不挺要找点废话说说,帮他分心,其实他累得已经没精神多想了。沉沉睡到半夜,浑身燥热,好像掉进了一个火炉,硬生生的被热醒过来,不只是燥热难耐,还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小腹升起,难过得翻来翻去的翻了两下,身边的张无忌就立刻醒过来,“宋大哥,你不舒服?”一只清凉的手探过来摸摸他的额头,宋青书立时就忍不住循着清凉凑了过去,脸贴着手还不够,整个身子都挨了上去,抱住张无忌惬意轻哼一声。张无忌轻声道,“药效发作了?宋大哥你松开我,我去端水来给你擦擦身,凉水可以解药性。”宋青书清醒了一点,不可思议,“药效?你,你不会又给我吃上次那种药了吧?你想干什么!”张无忌歉意道,“宋大哥,我今天摸着你的脉象不稳,体内还是有股内力在窜动,这可不行,太危险了,我考虑来去,觉得还是要用药物压制一下,我怕你不乐意,所以就没提前告诉你。”宋青书要气晕倒了,怒道,“张无忌!你怎么能悄悄做这事!起码也事先和我说一声啊!我可以解释给你听,不是我的内息不稳,是我一直在修炼内功!”张无忌一听,也火大了,“一直在练内功?!宋青书,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能练吗!你不要命了!”宋青书一时解释不清,硬逼着自己放开张无忌,往床里躺躺,哑声道,“你快点去端水!这事等解了药性再说!”张无忌压下心头的怒气,起身去浴桶里捞了又凉又湿的手巾出来,回到床前拉开宋青书领口,刚把冰凉的手巾贴到宋青书的胸前,宋青书就一声惊呼,猛得往后一躲,重重撞在在身后的墙上。张无忌停下手,不敢硬来,知道这刺激对他来说怕是太过了,“宋大哥,你吃得消吗?”宋青书咬着牙瞪他,很想问问,吃不消要怎么办?第17章 浠水之行(四)同样的哑巴亏,吃一次可以解释为时运不济,劝自己想开点,但是吃两次算是什么呢?还是时运不济?宋青书一早实在压不住心头的火气,黑着脸质问,“张教主不是蝶谷医仙的嫡传弟子吗,怎么下药总是这样顾前不顾后的?”张无忌摸着后颈赔笑,“青书,你醒了,还难受吗?我昨晚不是顾前不顾后,是权衡之下觉得压住内伤更重要,那点催情的效用总不会致命,你受得住就洗个冷水澡压住,实在不行也还能……上次不是也……”宋青书脸上都能刮下层霜来了,“实在不行你也还能‘仗义相助’是吧?!”气得一把拍开张无忌伸过来给他揉腰的手,穿衣起身,下楼去吃早饭。想来想去,除了怪张无忌自作主张,用药前没和他商量之外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人家是大夫,本来也没必要每次用药时都来和他报备一遍,说多了他也听不懂。张无忌任劳任怨的照顾诊治了他一年多,是个仁至义尽的救命恩人,总不能为了一两次的失误就喊打喊杀的,所以这次他还是吃了哑巴亏!郁闷无比,气恼之下一时忘记自己身体不好,快步下楼,动作比平时利落敏捷了不少。在楼梯上迎面遇见韦一笑,收敛起情绪,点头招呼,“韦蝠王起得早啊!”韦一笑脸色十分古怪,嘴里呜里呜噜的应了一声,“早。”侧身而过,走过去之后却停下来,回头使劲盯着下楼去的宋青书看了数眼,被后面跟来的张无忌逮个正着,“韦蝠王?”韦一笑连忙收回追着宋青书的目光,“教主。”张无忌十分怀疑的看他,“你一大早盯着宋大哥做什么?”韦一笑神情僵硬,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没什么。教主你快去吃早饭吧。”低了头就要走,被张无忌伸手拦住,“韦蝠王,你这气色看着可不怎么好,出什么事了不成?与宋大哥有关?”韦一笑愁眉苦脸道,“教主,你让我过去吧,没事,我就是昨晚上没睡好。教主昨晚你们住二楼最东边一间房,隔壁睡的就是我。这小破客栈墙薄得跟纸一样。”说罢匆匆离去。张无忌,“……”等到大家都收拾好启程的时候,韦一笑又再趁着宋青书上马车之际细看了几眼,只见其人青衫素雅,乌发似墨,白净的脸上修眉俊目,五官分明,虽然有些瘦弱,但是动作间自有一股轩挺洒脱之气,看完后自己暗骂一声:操他奶奶的,这小子还真是生得漂亮,难怪教主要……张无忌跟着宋青书上车,背后像长了眼睛一样忽然回过脸来,朝着韦一笑微微一摇头,显然是不赞成他总是盯着宋青书研究。韦一笑‘偷窥’教主的情人被逮个正着,忙转回头,烦恼得嘶嘶直吸气,旁边一个明教弟子看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奇怪,大胆问道,“韦法王可是牙疼了?怎么不去向教主讨些药来含一含,前几日小五就是牙疼得吃不下睡不着,正好教主看见,给了两丸药,小五含了几日牙就好了。”韦一笑哼道,“本法王牙不疼,不过就算牙不疼我也快要吃不下睡不着了!”宋青书和张无忌在车上也不清静。“青书,你一直在修炼内功?”张无忌终于想起来昨晚说了一半的话。宋青书本来还在生气,被他这一问,立刻有点心虚,昨夜一着急把想要隐瞒不说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只好先把满心的郁闷放到一边,坐坐端正,“张教主,我……”一张口就被打断,“咱们又不是初相识,你别总叫我张教主,太生分。”宋青书瞪他一眼,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客气了,“好吧,无忌,我有件事没跟你说,不是我故意要瞒你,实在是因为有些苦衷。你可知道百年前武林中盛传有一部武学秘笈叫做《九阴真经》?”张无忌一挑眉梢,“你的意思是你在练《九阴真经》?”立刻想到了宋青书在少室山武林大会上曾以十分阴毒的爪法,击毙了丐帮的掌钵龙头和执法长老,和周芷若忽然展示的狠辣功夫如出一辙,自然是得她指点过《九阴真经》的。心里不舒服,问道,“你在修习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是,是峨嵋周掌门教你的?”张无忌之所以选择过些日损耗自身内力帮宋青书疗伤也不愿教他练《九阴真经》中的功夫,既有赵敏和杨逍先后提醒的原因,也是因内心深处不愿宋青书与周芷若再有什么瓜葛。谁知那两人的瓜葛比他预想的要深厚得多,周芷若表面看似对宋青书无情,暗地里却连这么高深的武功都传授给他了。宋青书听他一口就叫出了自己所练的武功,心里惊佩无已,张无忌虽然年纪轻轻,但武功见识实非一般人可比。脸现惭色,承认道,“我是在练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不过不是周掌门传授的,周掌门她只教过我一些真经中可以速成的外家功夫。”张无忌奇道,“那你是从哪里学来的?”“我在峨嵋派的时候伺机翻看过两次周掌门的秘笈。”“看过两次?” 第21章 徐寿辉手握重兵盘踞于此,要是真撕破了脸动手,就算张无忌身边又添了星夜赶来的烈火旗掌旗使辛然并他旗下的五百人也未必有胜算。再传到江湖上:明教下属自立为王,教主上门打架!那势必成为个大笑柄。门外传来敲门声,“宋大哥,你醒了吗?”竟是张无忌的声音。连忙坐起身来,“醒了。”张无忌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觉得怎么样?我就怕累着了你。”“你怎么这么早就进城了?”张无忌道,“不早了,徐寿辉率领他的文武百官从城外把我和辛然迎进来,设宴款待,我酒宴都已经吃完,去驿馆安顿,再换了衣服从驿馆悄悄出来,赶到这里。你说这还早?”“啊?”宋青书摸摸头,有些迷糊,“现在什么时辰了?”张无忌似笑非笑的看他,“申时都快过了,你起来正好赶上太阳下山。”宋青书汗颜,“我竟睡了这么久?还以为最多快晌午呢。你怎么样?徐寿辉表现如何?”张无忌道,“十分不错,恭敬守礼。总算是没有在我和辛旗使的面前摆他的皇帝架子,他这样正好,我只要他还承认自己是明教的属下就可以,其它也不多强求,只要他还承认是我明教的弟子就不能明目张胆的去和江苏的张士诚勾结,我教的大军在应天就能安稳些。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才是。据我们的探子回报,昨天半夜陈友谅曾去求见过徐寿辉,一大批去城外迎接我的仪仗都是昨晚陈友谅离开之后才临时准备出来的,可见徐寿辉是受了他的鼓动。韦蝠王说你昨日去劝说陈友谅甚有成效,此行功不可没。”宋青书道,“幸不辱命。”和张无忌两人相视一笑,心情甚好。张无忌把手里的粥递过来,“你先吃了它,睡到这会儿也该饿坏了。”宋青书接过来慢慢吃,心里十分好笑,暗道他这样子怎么看着有些‘贤惠’呢!不过不善乱开玩笑,自己暗地里偷着乐一下就算了,并没有说出来。张无忌看他笑眯眯的喝粥也十分高兴,暗道宋大哥总算是不生气了,下次要是再惹到了他就给他找些事情做,保证他一转身就忘记还要生气。张无忌此行虽然没能阻住徐寿辉登基,但是也得了他当众承诺,依然奉明教为尊。出行之前,张无忌和杨逍,殷野王商量下来的目的也就是如此而已。徐寿辉将在外已久,拥兵自重,明教早就控制不住他了,如果其人铁了心要当皇帝过过瘾,那肯定拦不住。硬派兵将来攻打也是下下策,本教内自相残杀惹人耻笑不说,也必然损失惨重,得不偿失,因此一致商定只要能让徐寿辉依然承认还是明教的人,张无忌此行目的便算达成。浠水到处都是徐寿辉的兵丁,张无忌不能久留,第二日就启程回濠州。徐寿辉又再大张旗鼓的率众送出十余里地,比迎接时还要有礼周到,看来是真心高兴教主大人这么快就走了,让他能继续清清静静的在本地独大。路上韦一笑忍不住问宋青书,“你到底和陈友谅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痛快就答应帮你?”路过一片树林,宋青书从马车里出来,骑着马透透气,看着前方道,“我告诉他,只要他帮我这个忙,我就劝张教主派人来帮他收拾了赵普胜。”赵普胜乃是徐寿辉的麾下大将,从徐寿辉在罗田起事时就追随左右,攻城掠地,横扫元军,立下了汗马功劳。论打仗,赵普胜的本事并不比陈友谅差;论和徐寿辉的亲厚,更是将陈友谅比下去了一大截,因此一直是陈友谅的眼中钉,苦于此人在徐军中根基深厚,轻易动不了他。宋青书的提议当真是雪中送炭。陈友谅只需去徐寿辉跟前说几句话就能换来这么个大好处,何乐而不为。韦一笑迟迟疑疑的问道,“那宋公子你是骗陈友谅的了?”宋青书淡淡一笑,“没有,怎么可以如此没有信用,我不过是取了个巧,正好知道赵普胜前月擅自带兵偷袭朱元帅在黄州附近的驻军,你们正要收拾他。”韦一笑“嘿”一声,没想到教主对宋青书如此信任,连教中只有几个首脑人物知道的机密也说给他听。归程一路顺利,二十天之后就到了濠州,杨逍等人出城相迎,张无忌的舅父殷野王离着老远就朗声笑道,“教主此行顺利啊!”张无忌已经早早的从马车中出来,迎上去,“杨左使,舅父,濠州的情况还好?应天那边如何了?”杨逍道,“这里还好,只是应天打了几场小仗。”一旁随来的布袋和尚说不得插口,“别提了,奶奶的!是常州张士诚的兵打过来了,这伙眼光短浅的鼠辈,蒙古人还在大都安安稳稳的做着皇帝,他们打着反元的旗号才攻占了这么点地盘就开始忌惮排挤咱们!岂有此理,我们和他打起来不是让元人在一旁看笑话偷着乐!”说着气愤不已。杨逍也摇头叹息,“这些人只顾眼前,占据了些许地方就开始贪图富贵享受,个个的要做皇帝,将别家反元的义军都看作威胁,如何能成得大事?!唉,教主,咱们回去再说。”张无忌迟疑一下,“杨左使,我还有些事情,你们先回,我午后就到,请韦蝠王先和大家讲讲我们此行去看到浠水那边的军务布防。”张无忌离开了快两个月,杨逍他们有几件教中的要紧事情专等他回来商议,所以今早人来得很齐,不过两个月都等了,也不用非急在这一时,听教主说还有其它事情便躬身道,“教主请便,我们午后在城中驿馆恭候教主。”张无忌和韦一笑招呼了一句,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了一事,“杨左使,敏妹还没有回来吗?可有消息传来?”杨逍摇头,“还没有回来,不过几天前接到了赵姑娘传来的一封书信,属下想着教主你再过几日就能回来便没派人递送,等教主午后回来给你。”张无忌点头,命驾马车的调转方向,去濠州城外东面葛桥镇卞硖庄。宋青书坐在车里听得清楚,很想对张无忌说不用送他,不过他是不能当众露面的,只得耐着性子,等走出一段路才探身出来道,“张教主,你许久未归,教中肯定有不少事情等你决断,还是和杨左使他们一起回去吧,不用送我。”张无忌笑笑,“要是教中有紧急的事情,杨左使刚才肯定就说了,既然没说,那应该无妨。”杨逍望着张无忌随着辆马车往东去了,心里微微疑惑,当着众人也不便多问,只是多看了几眼,身边有韦一笑道,“杨左使,快走吧,别使劲盯着看了,那车里是教主心中的重要人物,你再看他也要先送人家,然后才能回来议事的。”“重要人物?”韦一笑四周一扫,见没人注意他们方道,“这本是教主的私事,我们不该多管,不过……我总觉得有些不妥,等晚上有空时我再和你说知。”第19章 家居傍晚时分,宋青书在房前的空地上练剑。‘万岳朝宗’,‘百鸟朝凤’,‘清风拂岭’,‘一剑荡九州’……武当剑法一招招的使出来,这些剑招都是他从小就练的,越舞越顺手,虽然内力不足,但也有飕飕剑风,忽然院门处传来一声,“好!”听到有人喊好宋青书挽个剑花收势停手,转过身来,“张教主,我练的剑法牛婶称赞两声就算了,你没事也跟着凑什么热闹。”张无忌刚到,站在院门处观看,见他停下就走了进来,“我为什么不能称赞?宋大哥你的武当剑法招式绵密,法度严谨,没有十几年的苦功,出招绝不是这个样子,难道还不该夸一句。” 第23章 “真不用。”张无忌三口两口吃完,站起身来,“宋大哥,我走了。”出得门来发现牛婶还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问道,“牛婶,你还有什么事?”“教主,我,”牛婶小心看看他,“我还是怕您晚上睡不舒服,收拾个房间不费什么事的,我明天就……”张无忌挥手阻住她,“不用,这事你不用多操心。”牛婶不敢再多说,低头应道,“是,属下知道了。”看着张无忌披上蓑衣上马而去,自己默然回到房中,暗暗发愁,这可怎么办才好。她一手照顾了宋青书一年多,嘘寒问暖,呵护备至,这个年轻人聪明有礼,俊美谦和,她是越看越喜欢,几乎要把宋青书照顾成了自己的儿子,因此实在是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他落入一个尴尬难堪又见不得人的境地。第20章 世人的眼光又湿又冷的阴雨天持续了好几日,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早春时节雨下下来还是冷飕飕的,屋外也泥泞,不方便出去走动。宋青书有天练武不慎,出了一身透汗之后脱了外衣没有及时穿上,在屋外站了一会儿就受了风寒,晚间发起热来。正好张无忌晚上过来,就手给开了一副驱寒散热的药,勒令他立刻躺到床上去盖起厚被子晤汗,兼且十分不满,“宋大哥,你也太不小心,我是说你再过一年身体可以恢复旧观,可没说你现在就已经好了,练武时练到一身大汗本就已经过了,竟然还敢吹风,你这不是自己找着生病吗?”宋青书很觉歉意,“我最近感觉好,一时忘形了。”“唉!”张无忌摸他额头滚烫就不再多教训人,起身去帮牛婶煎药。宋青书重伤之后身体受了大亏空,调理了一年多,看似是好很多了,其实底子还很虚,一生病就不容易好,反反复复的闹了好几日才稍见起色。张无忌便不走,正好最近教中也没什么很紧急的大事,他就留在此处,方便照料。头两天还清静,第三日上就有韦一笑找了来,进门便道,“教主,有浠水那边传来的消息,徐寿辉那厮果然是个靠不住的,表面上恭顺,私下里却和张士诚勾结,想要两线夹击我们在应天的势力。”宋青书正穿着厚厚的衣服坐在堂屋里看书,忙站起身,“韦蝠王你来了。”韦一笑一点头,“宋公子。”宋青书看他急着要和张无忌说事,便道,“你们慢说,我出去走走。”张无忌拦住他,“外面冷,你别出去。我和蝠王出去说。”和韦一笑一前一后的出门。宋青书走到窗口张望,只见张无忌带着韦一笑绕到了屋后,两个人站在灶间的后墙外面,满脸严肃的说着话,不由一笑,张无忌这教主做得也太不讲究了,哪有和教中护教法王站在人家墙根下面商议教中大事的。韦一笑一走,牛婶就把午饭开了出来,宋青书问道,“牛婶,你刚才怎么不留韦蝠王一起吃饭?”牛婶脸色沉沉,有些心不在焉,茫然反问,“我为什么要留他吃饭?”宋青书失笑,“这有什么为什么的,他是你们明教的护教法王,在教中地位甚高,你和他混个脸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牛婶‘哦’一声,明显是不太上心,“我忘记了,下次他要是再来我就留他吃饭。”宋青书摇摇头不知道牛婶今天这是怎么了,按理说这个话她应该很听得进才是。吃过饭后就对张无忌道,“张教主,你教中有事就回去吧,我今天已经好多了,你不用总在这里守着我。”张无忌想一想,“我再留一晚,你今晚要是一直都不发热那就应该没事了,我明天晚些时候回去濠州也一样,要紧事情刚才都已经向韦蝠王交代过一遍。”宋青书万分内疚,“都是我不小心,一下子耽误了你好几天时间,下次要是我再生病,你真的不必自己守在这里,留两服药给我就好。”张无忌不客气,“你是挺不小心的,下回可别这样,我担心好几天。”捏一捏宋青书的胳膊,“你看看,好不容易长了点肉,才几天功夫就全瘦回去了。”转过天来的早上也不急着走,坐在桌前画经络走势图给宋青书看。宋青书最近练易筋锻骨篇又遇到两处晦涩的地方,站在一旁弯下腰,在张无忌画的图上指指点点的询问。张无忌解释了几句忽然抬头,朗声问道,“杨左使?”门外一个声音应道,“正是属下,教主好耳力!”话音落处人就已经推门进来。宋青书挺腰站直,只见推门的是一个身穿白袍做书生打扮的男子,约莫四十多岁快五十岁的样子,相貌俊雅,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定然俊逸出众,只是双眉略向下垂,有几分苍凉之相。正是以前在光明顶和少林武林大会上都遥遥见过的明教光明左使杨逍。有些迟疑,不知道该当如何应对。杨逍目光如电,先在宋青书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才去看张无忌,“教主,属下昨日听说韦蝠王来这里找过你今日便也不请自来了。”“是我的不是,让你们要跑出这么远来找我,我是打算今晚回去的。”张无忌一笑起身,“杨左使,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杨逍点头答应,跟在张无忌身后出去时又再寓意深长的看了宋青书一眼,宋青书被他看得浑身一凛。杨逍是武林高人,宋青书不过是个小辈,以前顶着武当少侠名头的时候就和杨逍不是一个辈分的,现在连武当少侠都不是,杨逍不搭理他也属正常,自己耸耸肩,坐到张无忌刚才坐的位置上细细研究起方才张无忌画好的人体经络图,自行记忆背诵。牛婶轻手轻脚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一拉宋青书。“有事,牛婶?”牛婶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做声,拉着宋青书穿过堂屋进了厨房。宋青书莫名其妙不知她要做什么,轻声问道,“牛婶,你要干什么?”牛婶摆摆手也将声音压得极低,“你别再做声了,小心他们听见。”万分小心的去墙上摘下一个竹篾编的大笸箩,露出墙上一条砖缝,把耳朵贴过去听了听,然后让开,做个手势,示意宋青书过去听。宋青书瞪大眼睛看牛婶,墙外面是昨天张无忌和韦一笑站着说话的地方,他今天没去窗口张望,不过想也知道,张无忌和杨逍应该也正站在此处说话。欲待转身离开,不去干这种偷听明教教中内务的事情,怎奈牛婶拉住他胳膊的手劲极大,不让他走。外面两人都是武功极高,被发现了必然百口莫辩,宋青书不敢乱出声,心里惊疑,牛婶脸色凝重朝墙缝处一努嘴,一定要让他听。宋青书无奈,贴耳过去,外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入耳中:“……教主,弄臣误国,此事古有明鉴,正所谓‘力田不如逢年,善仕不如遇合’男女皆同……你现在当以大业为重……况且此事要是不小心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于教主你的名声也是大有损害,你想想,史上和这些事情有关的,谁被说过好话,什么便僻弄臣,私恩微妾……”宋青书心中抽紧,侧耳再去细听,只听杨逍长篇大论的在对张无忌阐明奸佞误国,多少明主都是因为喜好男色而背上了一个遗臭青史的名声,万万不可沉溺云云。浑身冰冷,双手微微的发抖,以前从来不曾细想过的事情挣扎着就要浮出水面,心里只有一个惊诧万状又苦涩不堪的声音:难道他们在说我?牛婶松开他,转身去灶上加柴烧水给他做个掩护,外面两人就算听到隔墙有人声响动肯定也不会多想。 第25章 宋青书在练武当派的七十二招‘绕指柔剑’,剑势轻柔曲折,飘忽不定,是武当功夫中以柔克刚主旨化于剑招之中的精髓。对修习者的悟性和灵性都要求极高,有的武当弟子入门十几年都未能得到传授,江湖上也不常见到。张无忌和杨逍两人都是顶尖的高手,看了一会儿便觉得他的内力不足,招数的精妙大打了折扣。不过宋青书的武当剑法得自宋远桥的真传,苦练多年,招数正宗纯熟,舞得十分好看。杨逍对张无忌道,“教主,我记得当年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时,武当莫七侠在对敌你的外公白眉鹰王时使过这套剑法,委实是十分厉害。”“正是。”张无忌心里黯然,莫声谷正是死在宋青书的手里,看着眼前这个俊美无俦,又十分亲切,总让他想要陪伴左右,悉心照料的宋青书,再想想这人以前的恶行,实在说不好心里是什么滋味。看杨逍脸色悠然,不知他说这话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声音不低,只怕宋青书也听见了。果然那边宋青书收势停了下来,手腕一翻长剑入鞘,动作干净利落,转过头来长身玉立的站在当地,杨逍也不由暗赞一声,果然风神俊朗,玉面生辉。他故意说起武当七侠就是要看看宋青书的反应。不意宋青书没有反应,只是停下来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张无忌迎上去,“宋大哥,你今天少练一会儿,别累着,晚上和牛婶说,昨日的药再照样给你煎一碗来喝,我这就要和杨左使一起回去了,过两日空了再来看你。”“知道了,你们走好。”杨逍总算是比刚进门的时候客气了些,微微一笑,“宋公子,剑法不错。”宋青书客气回道,“杨左使夸奖了,我这点功夫在两位面前实在不值什么,只是练来强身健体的。”杨逍挑挑眉毛,心道这小子到鬼门关走了一圈后倒是谦逊不少,比他在少林大会上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傲慢样子看着要顺眼多了。张无忌不怕麻烦,硬把宋青书赶进房中,又去向牛婶嘱咐了一通这几日该吃什么药,才和杨逍一起离开。他二人走后,牛婶细细致致做了一顿午饭,哄孩子一样,不停让宋青书多吃点,宋青书也不让她失望,果然努力吃了不少,饭后起来围了屋子转了两圈再去午睡。牛婶看他既没影响吃也没影响睡总算是能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也回屋去休息休息,打算睡醒就去找村里的王木匠来给打张床放去西厢空房里,争取在教主下次来之前把他的房间给他收拾出来,到时不管他乐不乐意,拼着得罪教主呢,也不能放任他和宋青书一房睡了。一觉醒来,听宋青书的房里没有动静,以为他还睡着,就不打扰,自己收拾一下,拿了钱袋就要去找村里王木匠,刚走到门前要去开门,背心忽然一麻,被人点了穴道,软软瘫倒。宋青书扶起牛婶,歉然道,“对不起,牛婶,我这是迫不得已,我扶你去屋里躺着,被封的穴道过一会儿就能自己解开。”“你封住我穴道干什么?你难道要走?”“是,我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多谢你这一年来的细心照料。”牛婶大急,“宋公子,你这是何必呢!不就是不相干之人的几句风言风语吗,理它做什么!你这身体还没好,稍有不慎就会生病,禁不起折腾,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宋青书苦笑,“不相干之人的几句风言风语?杨左使,韦蝠王,个个都是江湖上响铛铛的角色,他们和我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这样说我?牛婶,空穴焉能来风?我要是还佯装不知,厚颜留在此处,那我成什么人了?不但拖累张教主的名声,我自己也要瞧不起自己,我已经错过一次,身败名裂,差点连命都赔上,如何还敢再错一次?”牛婶急得口不择言,只想要劝他别走,“以前的事情未必全怪你,是大家对你过于苛责,那女子也太过无情!况且什么叫你拖累了教主的名声?这些事是他自己不小心,带累了你的名声才是!”宋青书摇摇头,诚恳道,“不对,从前的事情都是我的错,不怪别人,我这般罪孽深重原本就是死有余辜的,能偷得一条性命活到现在全赖了张教主的大仁大义,妙手丹心,我感激他还来不及,怎能抱怨其它。麻烦你代我和他说一声,救命再造之恩宋某铭记于心,日后有机会定会报答的。” 第二卷 避流言落草从军 第22章 落草为寇(上)牛婶劝不住宋青书,一咬牙,“你自己走不了的,这周围有人把守!你放开我,我帮你出村。”宋青书愕然,“我听杨左使说明日才会派人过来。”“自从峨嵋周掌门来过一次之后教主就派了人手来这里看护,我试过一次,随意进和随意出都不行。”宋青书顿住,没想到张无忌竟然派了人手在自己的住处周围看护,要是这样那冒冒失失的走必然会被拦回来。迟疑道,“牛婶,你要是帮了我,只怕我走后你不好向张教主交代。”“我当然是不想你走,外面兵荒马乱的,你一个人要吃苦头。”宋青书坚定摇头,“不行,我已经下定决心了,一定要离开。”牛婶喟叹,“那我就帮你,宋公子,你不用太担心,教主一贯宽仁,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最多降一降,关一关。我在教中就是个平头教众也没什么好降的,关两日也不怕。”宋青书先给她解开穴道,“牛婶,你先坐一下,我给张教主留封信,请他别迁怒你,他应该能听的。”匆匆回房,摊开笔墨,斟词酌句写了封短信,折好拿出来交给牛婶,“等我走以后你直接去濠州城,把这个交给张教主看。”牛婶接过来收进怀里,还是想劝阻,“宋公子,抛开外人那些捕风捉影的闲话不说,其实教主他对你真是不错,我看你们二人也意气相投,你还是想开些,那些闲言就当作没听见,留下多好……”见宋青书还是摇头,幅度不大,但是神情很坚决,叹口气不再啰嗦,“我反正总是帮你就是了。”看宋青书两手空空,又回去给他准备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让他负在背上,“我们走林子边的小路,我去引开那边的看守之人,你出了林子往西,走一小段就有一个岔路口,记得要选左边那条,再走出去几里就还有一个岔路口,朝北那条是往泗州,朝东南方那条是往滁州。过了这两个岔口后你就可以歇一歇慢慢走,后面就算有人追也难选方向。”宋青书十分感激,“牛婶,多谢你,你多保重。”牛婶抹抹眼角,“谢我做什么,你这身体,自己要多保重才是。”推门出去,“我先去引开他们,你过一盏茶功夫再出来。”宋青书依言等着,算准了时间,出来后先不忙去村边的树林,而是绕到不远处的邻家,悄悄把人家家里养的一头小驴子拉了出来,牵到林中小路,看看四周无人便骑上驴子,按照牛婶指点的路径一路小跑而去。他选了往泗州去的方向,一路倒也顺利,只是越走越荒僻,濠州一带因为被明教的起义军占据已久,所以还算安稳,农耕商贩都正常,离开濠州地界就不同了。如牛婶所说,此时中原一片兵荒马乱,到处田地荒芜,盗匪纷起。宋青书走到一个叫做五牛岭的地方就路遇了山匪。据宋青书看,山匪者,流民也,几十个衣衫褴褛,扛着木棒锄头的人拦在山路上,当先一个瘦得脸上只见一双大眼睛的汉子喊道,“嘿,过路的小白脸,包裹,牲口留下,俺们就放你过去!”宋青书腹贬,这些人不但穿着寒酸,兵刃奇差,连喊的话都这么没水准,实在是给当强盗的脸上抹黑啊。从驴背上抽出长剑,“我今晚正没有落脚处,你们哪个是领头老大,上来比划比划,我若输了包裹牲口就留给你们;我若赢了,你们就要招待我一个宿处还有一顿晚饭。”大眼汉子十分老实,“住处有,山上草棚,不怕冷就能睡,晚饭没有,俺们自己也还没着落呢。”宋青书郁闷,一路走来,沿途都是些贫民饿殍,他包裹里有牛婶给装的银两也经常买不到吃的,凭着长相得好,说话客气,总是好说歹说才能从人家手里换点粮食。 第27章 大眼汉“哎”了一声跳起来就跑。宋青书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抚额叹息,自己怎么一个没留意就变成了山寨大哥了呢,若是放在以前他还是宋少侠时,这些人物都是他行走江湖的时候要顺手剪除的,如何还能同流合污。不过现在时势不同,这些个强盗们其实就是附近村子里的乡民,穷得活不下去了才干起了这没本钱的勾当。那大眼汉十分凑巧的也姓宋,家中原先有老子娘,还有个兄弟,是个老实本份的种地人家。原本日子还能过,只是他所在的村子年初时先被路过的张士诚军洗劫了一遍,接着被朝廷开来剿灭张士诚的军队又祸害了一次,被抢得家徒四壁,一粒米也没留下。两军过境之后,官差还照样凶神恶煞的隔三岔五上门,赋税徭役一样不少,家中的老子娘终于在春末夏初,青黄不接的时候饿死了,他走投无路,因往日里还算聪明能干,村子里不少人服他,于是带着兄弟又召集了周边一群眼看就要饿死的同乡上山做起了劫道的买卖。他们乡下人原没有正经上得了席面的名字,因为要做山大王,宋家兄弟俩临时去请教了一圈,后来不知从哪里听来武艺盖世这四个字,于是拆开来,一人一半,哥哥就叫宋武艺,兄弟则取名宋盖世。宋武艺和宋盖世在劫道劫到了宋青书,打了一架之后一齐拜服,甘心退居为二当家和三当家,将大哥的位置让给了宋青书来做。宋青书反正也没有地方去,眼看着自己要是不管,这伙笨贼很有可能饿死,念在大家都姓宋,五百年前是一家的份儿上就留了下来,稀里糊涂的变成了宋大哥宋大当家,每日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给这伙人找口粮,小心别饿死了哪一个。这年头遍地流民,路过的一个个都穷得叮当响,要想靠劫道吃饭,那还真有饿死的可能,于是宋青书先将自己身上带的银两拿出来,让他们下山买米面糖盐,然后领着众人在山上打猎。他随身带着张无忌送他那个有着鎏金雕花手柄的弹弓,手劲准头和那些个每天种地的乡民不可同日而语,每日都能打到点山鸡兔子,运气好时还能弄到野猪狍子。众山匪自从落草为寇后终于吃上了两天饱饭,一个个对这位新来的书生大哥敬若神明,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五牛岭有一位有本事的大当家,跟着他能吃上饭,因此附近赶来投奔的人络绎不绝。宋青书眼看这五牛岭上的人口越来越多,心里发愁,住处还好办,大家都不是讲究的,盖间茅屋就能睡进去好几个,问题还是口粮难解决,他随身带着的那点银子早就花光,几百口人眼看就要断粮,宋青书骑虎难下,大当家的做了数月,不能此时撂挑子不干,更不能眼睁睁看着手下人挨饿,忽然间觉得肩上的担子重逾千斤,有些明白了张无忌为什么做着堂堂的明教教主却总要慨叹他宁可是个平常人的心境。这一日,带着十几个身手敏捷的进山打猎,运气十分不错,小半天就打到了一头野猪,一只狍子,几只兔子,山鸡。众人扛着猎物回去,宋武艺跟在宋青书身后高兴,“大哥,你不光是弹弓准,功夫也了得,看你总是吃药,身体不好,竟然还这么厉害,野猪都能一剑杀了,今天这些东西带回去,大家都有份,配上点野菜,山芋,谁也饿不着。”宋青书问他,“咱们山上现在到底有多少人了?”“四百多快五百人了。”“刨去老的小的不算,真正能上道做生意的有多少?”他说的上道做生意就是这些人口里说的没本钱买卖,拦路抢劫。宋盖世从后面赶上来,正好听见这句,“大哥,你想带人去做一票?问题是最近没有什么有油水的客商过路啊?”宋青书先不答他,追问,“武艺,有多少?”宋武艺眨巴着大眼睛心里估算了一会儿,“应该能有四百个。”“好!今天回去你就给我把这四百人聚集到一起,总这么散养着不行,要操练起来,先将他们分成四队,每队一百人,你带一队,盖世带一队,祁家老五带一队,胖子带一队,我教你们些简单的拳脚功夫,还有规矩,明天就开始操练。”祁老五和胖子是紧随宋家兄弟后,山寨里能干之人。宋武艺和宋盖世一齐拍手称是,“对,对,练兵!还是大哥想得周到,总不能把这些人当大爷一样养起来,等到来大生意的时候他们也干不了。”宋青书点头一笑,“不错,过些日我就准备让他们去做笔大生意。”脸色一寒,嘱咐道,“你们操练得可要仔细了。记住,赏罚分明!有敢嬉皮笑脸不听话的该打就打,哪怕杀一两个呢,规矩要立出来,十日后我来查,哪一队的兵带得不合格,带队的长官就军棍伺候!”那兄弟俩吓得一缩脖,“知道了,大哥。”第24章 揭竿而起宋青书挑了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把宋武艺和宋盖世叫到跟前来,向他们说了说自己的打算。“大哥,你是想去攻打山下徐城县?那县城里头可都是官兵啊!”宋武艺将他本就很大的一双眼睛瞪得铜铃也似,声音都颤了,他一个世代种地的乡民,能上山做了山匪已经自以为是胆大妄为到了极点,从没敢想过自己有天也要去干攻城占县的壮举。“不错,所以让你们勤奋操练不可懈怠,等到攻打县城时可是真刀真枪的对敌。”“这个,这个,这个……”宋青书看他一眼,“你结巴了?”“没有,没有,大哥,这风险太大,万一攻不下来,被抓了,咱们可全都得被斩首示众,你还是再琢磨一下吧。”“再琢磨一下?我问你,咱们山上现在有多少人了?”“六百多,昨儿个来投奔的刘三儿一伙说他们还有几十个同乡,过几日也会到,等那些人一来就该有七百了。”“是啊,你给这七百人吃什么?天天上山打猎?山上有多少野猪兔子也不够这七百张嘴吃几天的,咱们现在山穷水尽,不打县城就一起挨饿。你选一样吧。”宋武艺无言以对,“大哥说得是,不过我就怕……”“怕什么?怕死还来当强盗!”宋武艺惭愧,“谁不怕死啊,我来当强盗也是没办法,总比饿死强。那,那就听大哥你的。”他兄弟宋盖世比较有豪气,旁听了半晌,忽然一拳锤在地上,“他奶奶的,反正都已经做了这一行,打家劫舍不如去抢官老爷,哥,你痛快点,别这幅孬种样子!大哥,咱们听你的就是!”他为了区分开,管他亲哥宋武艺叫哥,管宋青书叫大哥。宋青书看说服了他们两个就让再把另外两个也在山上管事,领队操练的祁老五和胖子叫过来。宋武艺在宋青书这大哥面前有些哼唧,在下面人面前却不含糊,跳起身来叫过一个小喽喽,大声喝道,“你快点去把四当家和五当家喊过来,就说大哥有事吩咐!”小喽喽应一声飞跑而去,不一刻领了那两人过来。祁老五五短身材,满脸的大胡子,生得十分精壮,是宋家兄弟的同乡。胖子姓汪,也是个流民,后来投奔来五牛岭的,天生大力,下手又狠,打架从来不输,因此当上了五当家。两人近前来,“大哥,找我们有什么事?”宋青书朝宋盖世一扬下颚,“盖世,你来和他们说。”宋盖世整整衣襟,咳嗽一声,郑而重之的把准备攻打徐城县的想法说了一遍。祁老五和胖子倒比宋家兄弟镇定,只眼中微微闪着兴奋,“大哥这是说真的?”宋青书点头道,“正是,这条路走出去就退不回来了,因此我事前叫你们来询问一声,你们要是愿意跟着我干,那今后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了富贵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要是怕死不敢干,那我也不强求,说清楚了,现在就立刻给我卷包袱下山去,我军中是不能容贪生怕死,存有二心之人的。”祁老五和胖子一起挺起胸来,大声道,“咱们绝不贪生怕死,大哥你尽管吩咐吧,让我们打哪儿我们就打哪儿!” 第29章 此事要真的只是个误会,自然可以不去理睬,一笑置之,可当真是误会吗?日日同床共枕,耳鬓厮磨,两个男人间如此亲近,竟然也不觉得难受。要他只和张无忌是师兄弟;或者张无忌就是明教教主,但他宋青书还是武当少侠,他们依凭父辈的关系结成朋友,那亲近点也不怕,只能说他们交情好。可偏偏他确实是在仰仗张无忌过活,再被人说这种话,那就受不了了,怎样也做不到假装不知,厚着脸皮继续留在那里。抓起一把五味子要放入药罐,身后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五倍子不是五味子,我给你开的药方里可不曾用过这味药。”这声音分外熟悉,只不过以前听到都是温和厚重,这次听到却是隐约有些怨气,怪怪的语调。惊喜回头,“张教主,你怎么来了?”张无忌站在门口,其实是非常想要生气的,但是看见宋青书清俊的脸瘦了一圈,偏又满脸的喜气,可见是看到自己来了十分高兴,这气就生不出来。叹息一声,走上前接过宋青书手中煎药用的小砂锅,手脚麻利的从一大堆药材中挑出几味有用的,沉着脸道,“有人顶着我们明教的名头在这里攻占了徐城县,我能不来看看吗。”宋青书一笑,“谁让你们名气大,现在天下造反的,十有八九都自称明教,我这也是随着大势而为之罢了。”张无忌将几味药材找出来,又找个等子细细称了称,“先带我去厨房,我嘱咐他们一下,这药不能煎过了。”宋青书出门唤来一个守卫,“你和他说,让他送过去就行了。”张无忌交代了煎药之事,回来关上门想要和宋青书好好理论一下前事,怎么能做出如此让人揪心的行径。进房一看,发现人不见了,听得内室有声音,绕进去,宋青书已经脱了靴子外衣半倚在床上,闭着眼睛,似睡非睡,听他进来就睁眼道,“张教主,我要累死了,咱们这么熟,就别多讲究那些客套礼仪,你自己也找地方歇歇。”张无忌过去坐下,熟门熟路的拉起他的手腕号脉,“怎么操劳成这个样子?前几日是不是还强运内力了?不成,得好好歇几天。”又气道,“你这是自找的!”“是,是,我自找。”“你何必呢,牛婶说杨左使那日来和我说话你听到了,我后面不是和杨左使解释了一番,让他别要误会了吗,男子汉大丈夫何必想不开,你这般挣命一样的跑出来,伤的还不是你自己的身体!”宋青书此时没劲和他多说,轻声道,“是,是我小心眼,听不得旁人的风言风语,我不是也怕带累了张教主你的名声吗。”张无忌哼一声,四处一看,见屋角屏风后面有水盆皂粉青盐手巾之类,盆里的水还温热,大概是宋青书刚才洗漱剩下的,自己过去草草洗了洗,也脱靴挤上床,“就你累么,我赶了三天赶过来,也要累死了。”“三天!”宋青书惊得睁开眼睛,“从濠州到这里?”“不错。”“我的天,太辛苦了!”“那是。”“我是说你的马辛苦。”“去你的。”……两人说笑几句,气氛融洽不少,仿佛是又回到了从前在牛婶那里的感觉。宋青书头枕着手臂,望着帐顶轻声道,“对不起,我刚才说话造作了,那时我其实是担心我自己的名声的,张教主私下里悄悄养两个宠娈,别人知道了最多说你句行径不羁,我却不行。”张无忌猛然侧过头,“那是他们乱猜的,难道你也疑我!”“当然不是,你我二人是什么关系我们自己还不清楚么,只不过那样子也确实是很容易让人误会,况且我也不想总是仰仗着你过日子,所以还是出来吧,当时怕你不同意,所以才伙同牛婶悄悄混过外面那批守护的人溜了出来,张教主你别见怪。”张无忌躺回去,“你不知我有多担心。”停一下又低声道,“我很想你。”“多谢,我这不是没事。”“没事?你还是小心些,这样勉力折腾会落下病根的。从明天开始,什么都不要做,好好休息几日。”“不行啊,现在骑虎难下,这伙山匪们刚进县城,看什么都眼红,一门心思的就想分钱分粮,我要不管,他们能乱成一锅粥。”“我过几天再回去,帮你看着,这可行了吧。”宋青书一笑,暗道那自然是行的,心里一放松,全身从里到外都透出了酸意,懒洋洋的一动不想动,只想就这样睡个天昏地暗。迷迷糊糊的,忽觉有条胳膊从颈下穿过将他搂了过去,也不介意,反而往过靠一靠,觉得这样睡着暖和。听张无忌在耳边道,“你手下这些人过些日还是并去徐达那里吧,你这样光明正大的在外行动只怕不好,万一过些日被武当……知道了……你还是和我一起稳妥些……”这个宋青书自己也想了很久,心里有些计较打算,只是这会儿实在懒得说话,便不吭声,暗道明日睡醒再慢慢说吧。昏天黑地的不知睡了多久,几乎要醒不过来,知道是心里一松劲后的反应,有张无忌在也不担心,只管接着睡,直到宋武艺来床边推他,“大哥,快醒醒,别睡了,出大事了!”勉力睁开眼,四顾一看,张无忌不在房中,“出什么大事?我那位朋友呢?”“唉,守卫说你那朋友一早收到什么消息,匆匆就走了,走了正好,咱现在可顾不上他,元军打过来了!”“什么!”宋青书清醒不少,坐起身来,“一早就走了?元军?”“是,他给你留了封信,”宋武艺把手里叠好的一张纸给宋青书,又道,“朝廷派兵来剿灭咱们,据说来了个蒙古万户,领了七八千兵马,离徐城县不过几十里了!”宋青书猛地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又再躺倒,手扶床柱,先展开信来看,只见是一个药方,张无忌在下面留了几句话,要他按这个方子吃药,又说一早得了濠州传来的消息,赵敏从大都回来了,所以他要赶回去,见宋青书还睡着就没吵他,让他好生休养,等过些天再来探望。宋青书捂着头苦笑,好生休养?恐怕不行。沉声道,“武艺,你快去集合咱们的人马,的东西带上,带足几日的口粮,往东面撤。”“大哥,咱们这就弃城?这……这太可惜了吧。”“不可惜,留下来打不过大家全都送命。”低声喝道,“你赶快去!”“唉,知道了,大哥!”宋武艺不敢再啰嗦,飞奔而去。第26章 再聚仲夏时节,山间比较凉爽,这大概是住在山上最舒服的时候了。 第31章 张无忌皱起眉头,先弯下腰去摸摸,“直接睡在地上太潮,你哪里受得住?”“我没那么娇气,这些天睡下来不也没事。”张无忌拉他躺下,“你歇会儿,等药煎好了我叫你。”宋青书本来顺势坐下的,一听这个就笑了,“怎么每次你一来就能赶上我立刻要睡下休息。”张无忌歉然,“上次没想到那么巧,我一离开元军就到了,早知那样我一定留下的。”“没事,我自己不也带人撤出来了么,赵姑娘许久未归,终于回来,你当然应该赶回濠州去。”顺口问道,“赵姑娘她怎么样?”张无忌黯然叹气,“敏妹的爹爹汝阳王病故了,她本来就心情苦闷,回来时正赶上我们和应天南面的元军交战,领兵的元将八思尔不花十分骁勇,我不得已,亲自上阵结果了他,敏妹,唉,敏妹她…”唉声叹气的说不下去。宋青书看他一脸的为难,十分同情,拍拍身边,“你也躺下歇歇吧,赵姑娘她是元人,碰到这种事确实是不好办。”第27章 羡慕张无忌接着道,“敏妹的父亲汝阳王不是病死,是被汉人降将田丰及王士诚刺杀,伤重不治而亡。敏妹回去大都蹉跎了数月,估计和她兄长王保保也闹得很不愉快,一回来就见到我杀元将八思尔不花,她那心里只怕不会好受。”宋青书再叹口气,遥想当年赵敏在万安寺中一举擒获了六大派诸多英雄的威风气派,堪称女中豪杰,若不是看上了张无忌,她留在大都,凭着父兄的势力自然也是能做一番事业出来的。现在为了张无忌放弃了所有的荣华富贵不说,还落到如此一个进退维谷的尴尬境地,她是蒙古人,张无忌要领兵抗元,这其中的冲突对峙不死不休,是没有办法调和的。张无忌就算再宽厚体贴也不可能做到为了赵敏背弃家国。忽然有点同病相怜,赵敏为了心中所爱抛家弃国,必然为族人所不齿;自己也是因为爱到疯魔而欺师叛父,遭天下人唾弃。只不过赵敏没有犯下什么不可挽回的大错,自己却亲手杀了师叔。这之后就算再撕心裂肺的追悔痛思,七师叔莫声谷也活不过来了。七师叔的事他从来不敢多想,只因想到最后就会发现,除了他再上一次武当山,向太师父请罪甘愿抵命外再没有其它路可走。上一次他是被人抬上武当山的,并非自愿,所以不能作数,必得他自己前去,才能彻底了解。可是他爹爹宋远桥拼着愧对兄弟师门,苦心救了他,好不容易活下来,苦熬了这许久,终于又再能走能动,和常人无异,什么都还没有做,就这样再去送死,实在是不能甘心。也许再等上几年,只要几年时间就好,等他做几件无愧师门,攘助大业的事情再回武当,到时候就算再被门规处置了,他九泉下见到七师叔也能坦然些。竟然有些羡慕起赵敏来。赵敏此时的处境虽然艰难,但比起他来却是强得太多了,起码赵敏身上没有背负至亲的血债,只要她能挺住心中苦痛,总能坚持过去。旁观者清,在宋青书这个局外人看来,赵敏眼前的路是明的,只需咬紧牙关走下去就行了。关键在于张无忌。他要是爱美人胜过江山,那只需带着赵敏隐居,远离了这中原的战火纷扰就是。若是张无忌放不下民族大义,那赵敏就只能狠下心来,与他一刀两断,回去兄长身旁,此举虽痛,但是还要不了人命,以赵敏从前的所作所为看来,她的心胸手腕不让须眉,应该不是那种没了情爱就一定要寻死觅活的痴男怨女。“青书,你想什么呢?”“我在想,我倒有些羡慕赵姑娘。”“你羡慕她?为什么?青书,你……”张无忌诧异。宋青书淡然一笑,“你不懂的。”坐起身来,“算了,不躺着了,我带教主大人在这山上走走如何?顺便看看山谷里那些被困的元军怎么样了。”带着张无忌先到伙房去喝药,发现张无忌带上山来几人背负的全都是药材,不由感激,“麻烦你了,大老远的跑来看我不说,还得带着这么多药材。”“你要是老老实实待在牛婶那里我自然就能不麻烦了。”宋青书脱口问道,“我那时如果不是自己悄悄离开,而是去和你商议,你会答应我走吗?”“自然不会。”宋青书心道,那我宁愿你麻烦点。晚间从宋盖世处强征了几坛子酒出来招待教主和韦蝠王。宋盖世十分嗜酒,那几坛老酒是他从徐城县撤出来时带着的,当时大家急于逃命,他竟然还能带着几坛酒一起跑,可实在是很不容易,一直藏着没舍得喝,不想就被大哥给征用了,肉疼得坐不住,唉声叹气的满地转悠。宋青书不去理他,料得再过些时日他们打回徐城县去自然就能有好酒安抚。命人炖了几大盆雉鸡,野猪,山蘑菇上来佐酒,“我这里只有这些粗糙吃食,两位见谅。”韦一笑嘿嘿的道,“我连生人血都常喝,还能怕这些熟食粗糙!”宋青书和张无忌一起被他说得胃口大减,捧起酒碗,“喝酒,喝酒。”喝一碗之后张无忌就不让宋青书再喝了,拿过宋青书面前刚刚又斟满的一碗,一饮而尽,“等下要喝药,混在一起不好,这碗我替你喝了。”宋青书照例要回他一句‘多谢’。下面人见状便不再上来敬酒,只有宋盖世暗暗可惜,早知大哥不能多喝,刚才那碗应该我上前去替他喝了才是,教主大人是什么身份,肯定不会缺酒喝。大家随口说些日间和元军作战之事,宋青书便说起他准备把山谷里困着的那批元军收拾干净后就再去攻打徐城县。张无忌有些迟疑,“你过些日还要下山攻打徐城县?”不放心,想要留在此地相助。韦一笑插口道,“教主,咱们在镇江那边已经和张士诚开战了,明日就要赶回去。”宋青书道,“你放心回去就是,我不硬来,能打就打,攻不下来便再退回五牛岭,现在正是夏秋时节,在山里也能待住。”张无忌点头,“那你一定要自己小心。”酒席散去之后,韦一笑等人被安排去宋盖世让出来茅屋睡觉,宋盖世去挤他哥哥宋武艺的住处,慨叹一晚,自己为了招待这几个大人物真是牺牲颇多,希望大哥能记得他的功劳才好。张无忌自然而然的就跟着去宋青书的宿处睡,韦一笑装作没看见,自去睡觉,只在心里感叹,教主当真厉害,找女人时不是赵敏就是周芷若,个顶个的美貌无双智计过人。现在换口味找男人了,也能挑到一个这么漂亮的,武功虽不济,但看这小子的样子,带兵打仗是把好手。只不过宋青书当初听了点闲言就立刻出走,可见是不大愿意顶这个名声的,教主最好是日后也慢慢淡了这个心,就让他在军中做个将领,人尽其才,宋大侠应该也能乐见其成。张无忌平常不太喝酒,酒量也一般,今晚猛喝了几碗,觉得有些头晕燥热,仗着内力深厚面上不显,没事人一样的跟着洗洗躺下,还在担心,“青书,我明日还得赶回去,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当心,做事都慢着些,干不动时千万不要勉强。”夏夜里山上还是很凉,宋青书觉得他躺在身边热烘烘十分舒服,挪近一点,笑道,“张教主怎么婆婆妈妈的,一句话说好多遍。” 第33章 宋武艺继续赔笑,“大哥你火气别这么大呀,这个事儿我们担心一下也不能算管闲事。”宋青书诧异,“你说什么?”“大哥,常言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你要是实在为难就拿出来和我们商量商量,我们虽然没你有见识,但是说不定也能想出点有用的主意呢。教主大人这次带了那位什么法王来五牛岭是不是想正式把咱们收入明教的义军中?大哥,这事你可要三思啊,咱们日后打不进徐城县就算了,打进了徐城县那就是咱的地盘,可不能这么轻易就给了旁人,咱们是用了明教的名头没错,但是他们一个人都没出就想要咱们的地盘和队伍,天底下可没有这么白捡便宜的道理。”宋青书料得他自己说不出这么番道理来,肯定是祁天宝和胖子汪大全两个人讲的,那两人在外行走闯荡了不少时候,见多识广,很有些头脑,相较之下,宋家兄弟就显得简单率直了,这兄弟俩最大的好处是忠心不二。沉吟一下道,“这个道理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咱们徐城县还没有打下来,先不用想那么长远。这样,你们今晚都到我这里来,我要安排一下,咱们三日后下山攻打徐城县。”宋武艺兴奋,“大哥,三天后就打?”“嗯,趁着他们的兵将元气大伤,我们一举将徐城县攻下来。”……张无忌和韦一笑离开五牛岭后直接赶往镇江,到达之前义军第一猛将常遇春已经飞快的打了一个打胜仗,大败张士诚军于龙潭。张军士气大挫,退守常州。明教自杨逍以下,除了殷野王留守濠州外,其余诸首脑齐聚镇江庆功。张无忌特意传信给杨逍,请他将赵敏一起带来,这一仗是和张士诚打的,庆功时带上赵敏应该无妨。众人到达之日,张无忌率众出城迎接,只见赵敏俏生生骑于马上,跟在杨逍的身后,一笑迎上,“杨左使,敏妹,一路辛苦了。”杨逍一拱手,“属下恭喜教主,我军龙潭大胜,已经打得张士诚一部成了惊弓之鸟,缩在常州不敢出来,大破张军必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张无忌笑道,“怎么能只恭喜我一人,我教的义军上下应该同喜才是。”布袋和尚说不得在后面接口道,“同喜,同喜,常遇春兄弟这次功劳大大的!等把张士诚这小子干掉,咱们就没有腹背之患,到时就能集中兵力与蒙古鞑子一决雌雄……哎呦,冷谦,你打我干什么!”冷面先生冷谦向来惜字如金,从不说半句废话,只冷冷的道,“闭嘴!”说不得愤愤的道,“教主都还没让我闭嘴呢,你凭什么让我闭嘴!我又不傻,当然知道你怕这里的谁听见,问题是我说不说都是这回事,郡主娘娘这般聪明的人自然心知肚明,她既然心知肚明,我为什么不能说……哎哟……”这次是被范遥给了一下,范遥道,“咱们是来庆功的,教主还没说什么,你罗罗嗦嗦的倒先讲了一大堆,像什么样子!想犯上么?”说不得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巴,明教素来教规严谨,最忌以下犯上,张无忌虽然为人宽和从来不讲究这些,但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却不能乱来。张无忌不好多说,只能当做没听见,对赵敏道,“敏妹我先带你去给你准备好的宿处歇歇。”又对杨逍道,“杨左使,你们先去聚义厅,朱元帅已经设好酒席等在那边,我随后就到。”恐怕赵敏心中不快,一路上一句不提说不得刚才的话,只是随口说些闲事,问问她自己在濠州可有闷气。一边说话一边觉得赵敏有哪里不对劲,等到了住处,有人领着他们一同进了给赵敏准备的房间坐下之后才明白过来,赵敏竟穿了一身十分普通的衣裙。赵敏虽然早已不是郡主,但习惯使然,一直都衣饰华贵,吃穿用度都十分精致,忽然穿了件普通女子才穿的衣裙,也难怪张无忌要觉得不对劲,“敏妹,你怎么换了这身衣服?”赵敏一笑,“怎么,很难看吗?”“那倒没有,敏妹你穿什么都漂亮。只是你做什么要委屈自己,难道是,”张无忌一拍手,暗骂自己粗心,“我一天到晚忙来忙去的也顾不上关照你,是不是濠州城里东西匮乏,衣物布料不好找?”赵敏摇头,拉他一同坐下,“不是,无忌哥哥,你先别走,和我说一小会儿话好不好。”张无忌依言坐下,“敏妹,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参加教中的庆功宴吧。我刚才没直接带你去是因为那边许多将领都和元军打过仗,怕你和他们坐在一起尴尬。其实也没什么,你现在早就不是朝廷的郡主了,去也无妨。”赵敏摇头道,“不要,你想的没错,我是不方便去和那些人一同饮酒庆功的。”不愿多说这个,话锋一转,“无忌哥哥,我听说周姐姐在我去大都这段时间来找过你。”张无忌点头承认,“是啊,她带着峨嵋弟子一路行来还帮我们传递了不少军情,大家十分感激,招待他们在濠州城中住了几日。不过给他们安排住处的人一时大意,将周掌门安排在了你的房间居住,我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住进去了,也不好再将人家迁出来,你刚回来那几日心情不好,我就没和你说,你别介意。”赵敏似笑非笑看他一眼,“你这样乖乖的说我就不介意。”张无忌被她看得哭笑不得,有种自己又被戏弄的感觉,“我和周掌门就住两隔壁,可以秉烛夜话呢,你也不介意?”说到秉烛夜话时微微一顿,忽然想起以前在牛婶那里不愿换房间就说自己和宋青书要秉烛夜话,结果被宋青书取笑自己每每夜话一半就会睡着,那张清俊的笑脸在眼前一闪而过,心里不觉有丝茫然。赵敏笑问,“你日日和周姐姐秉烛夜话,她怎么还那样急匆匆的走了?你每夜和人家说些什么把人吓走了?”张无忌道,“和她说你啊,还有什么能把周掌门吓跑。”两人说笑几句言归正传,赵敏道,“我知你是绝不会安排周姐姐住我房间,是你教中的人故意这么做的,我也能明白他们的苦心,有个峨嵋掌门做教主夫人自然是比我这蒙古女子强了百倍。”张无忌歉然道,“委屈你了,敏妹。”赵敏摇头,“无忌哥哥,我在旁人口中都是性情刁蛮的妖女,最受不得委屈的,要是从前有人敢背地里这样对我,我一定饶不了他。可是现在我愿意为你忍了,所以我把以前的那些做派收起来,连衣服也换一换,让他们看到除了不是汉人之外,周掌门能做的我也能做。”张无忌心中感动,近身搂住赵敏的肩头紧一紧,“敏妹,多谢你。”陪着赵敏说话不走,反倒是赵敏提醒他,“你快去吧,他们都等你一个了。”这才起身离去。施展身法赶到临时布置起来的聚义厅,除了今日负责守备巡视的花荣外,余人都已到齐,就等教主到了开宴。常遇春这次立了首功,又是教主的结义兄长因此不客气,上来就哈哈大笑,“教主迟了,罚酒三碗!”张无忌没话说,痛快连饮了三大碗,大家一起叫好,这才开席,都是武人,也不讲究,杯盘交错,吆五喝六的痛饮起来。张无忌坐在首席,左边是杨逍,范遥,右边是朱元璋,常遇春,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喝多了只怕又要出事,因此只微笑听他们谈论军情,管住了不敢再喝,默运内力去压住酒劲。过了一会儿韦蝠王笑嘻嘻走过来,给张无忌看手中的信笺,“教主,姓宋的那小子还真有本事,五牛岭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把徐城县又攻下来了,守城的几千元军全部溃散。”朱元璋闻言眼睛一亮,“徐城县临着徐寿辉的地界,那个地方又算富庶,属下还一直在担心徐寿辉会出兵把它拿下,却原来是教主的人先下手了。”张无忌低头细看手里的信笺,上面明白清楚的写着五牛岭地方,明教义军首领宋青书,于某年某月某日率众攻克徐城县。“他现在对外也这样光明正大的用宋青书的名字?”“应该是,”韦一笑答道,“咱们在那边的探子可并不知他是谁,既然能明明白白的把他的名字写上,那只能说明宋公子他甚是张扬,对外也是用的本名。” 第35章 宋盖世一直站在他身后没做声,此时忍不住大声道,“那我大哥呢?教主将我军一部拆散开来,两路左右先锋,两路守中,那准备将我大哥摆在哪里?”宋青书举起一只手掌,示意宋盖世稍安勿躁,“盖世,你不要叫,听杜门主把话说完。”杜伟能道,“宋公子胆识出众,才干过人,教主应该是另有安排的,不过教主没有明说,我们做属下的就不得而知了,他是要你随我一同回濠州的。”看眼牛婶,“教主怕宋公子会有什么疑虑,所以让牛婶和我同来对你说明此事。”宋青书看向牛婶,牛婶站起身来,“宋公子,我来之前教主吩咐了我几句话让我转告给你,咱们借一步说。”宋青书起身准备带她去内室,一瞥眼只见宋盖世虎视眈眈的瞪着杜伟能,暗道杜伟能武功不错,宋盖世惹着他只怕要吃亏,叮嘱一句,“盖世,去命人送茶来,好生招呼杜门主,不得无礼。”等宋盖世气哼哼答应了,这才领着牛婶入内,“牛婶,张教主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他怕你不愿回去,所以让我来劝你。”宋青书低头不语。牛婶又道,“宋公子,教主他这也是为你好。他说你这样挣命一样的出来,身体吃不消,虽说带领义军反元是好事,但是辛苦艰难,非强健武人不能胜任,你再这样硬撑下去只怕后患无穷。况且你日后树大招风,万一惹来了你从前的师门中人,教主他不能时时在你身边看护,也着实危险。”说着看看宋青书明显消瘦的脸颊,十分心痛,“本来人就不胖,这下累得都成皮包骨了!宋公子,你不用担心,听教主那话里的意思,他应该就快要和赵姑娘成亲,等他们成亲后自然就没有那么多功夫总来找你,牛婶我再注意着点,尽量不让教主晚上在咱们那里歇着,时间久了,那些个流言蜚语就不攻自破,没人会再乱说你们闲话。教主还特意让我同你说,他酒量不太好,上次来时喝得多了些,与你闹了一场,是他不好,你别介意,以后不会了。”说着好笑,“你们怎么好像小孩子一样,教主他怎么和你闹的?你看他都已经先道歉,你也别放在心上了。说到底,教主的为人真的是不错,对你也好。”宋青书了然,张无忌这话的意思是告诉他上次两人那算酒后乱性,别往心里去。日后见面还是如以前一般。依然沉吟不语,想了一会儿方才抬起头来,“牛婶,此事不妥,如今徐城县这点地盘兵马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就这样被人收了去,我肯定是不能答应的。”牛婶着急,“宋公子啊,教主的为人你还信不过吗?他是真的为你好,肯定不是贪图你这块地盘啊!我知道好男儿当志存高远,可是咱们不是身体不好吗,想干一番事业也不急在这一时,好好将养两年,把身体养好了再干也不迟!”“我当然不是对张教主见疑,他统领明教,起义军声势何等浩大,这么个小地方他怎会看在眼里。退一步讲,他于我有大恩,他要是真想要这块地方,那我也一定拱手相送。只是现在不是这么一回事,张教主他这是明摆着要收了我手里的这点人马好让我回去养伤,我好不容易出来了实在不愿再回去过依附他人的日子。你说的没错,我是挣命一样才打下这么块小地方,现在轻易放手,谁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命来再拼一次。”牛婶连着“呸呸呸”几声,“年纪轻轻的,别乱说丧气话!你以后定能身强体健,干什么都行。”又劝道,“我晓得你总是寄人篱下的,动辄又会被杨左使他们见疑,一定不开心。可是忍一忍海阔天空,你忍上一两年,以后再出来打拼不也是一样吗?”宋青书摇头苦笑,这一两年真是没法忍,张无忌能把那晚的事情当作酒后乱性,他可不行,他没喝多少酒!两人再凑到一处只会越来越难堪尴尬。况且谁知道两年后是个什么局面,并不是他想出来做事业了,就立刻会有一支队伍在手边供他驱策,一处小城池摆在那里等着他去攻占。“不成,牛婶,一来我到今日这个局面不易,不能轻易放手;二来我也不愿总被张教主庇护,有过那些传闻之后我再回去他身边总是不妥。麻烦你代我转告张教主,他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恕难从命。”说到‘恕难从命’时语气变得强硬起来。牛婶万分忧心的看着他叹气,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轻轻摸下宋青书的手臂,“宋公子,我能明白你的心思,只是你这样太为难自己。”两人说了半天,想起不能总让杜门主在外面干等,一起出来。宋青书开门见山道,“杜门主,对不住得很,只怕要劳烦你白跑一趟,教中的这个安排恕我难以从命。”宋盖世一直紧张着,听他这么说了,重重出一口气。杜伟能一顿,不过也不是特别意外,毕竟这个命令是要吞了人家地盘兵马,又不给明面上的好处,宋青书能老老实实听话倒奇怪了。他原以为牛婶是教主留的一个后手,暗地里定有什么能拿捏住宋青书的话来告诉他,不过此时看来牛婶并未成功。站起身来,“宋公子这是要违抗教中的命令?你可知教中对抗命不遵的弟子是怎样处置的?”宋青书淡淡一笑,“杜门主见谅,我当时仰慕明教的赫赫声威所以才打了明教的旗号起兵,但是并没有正式入门,不算明教弟子。还请拜上张教主和教中几位首领,宋青书对明教绝无歹意,也一直敬佩仰慕得很,只是我既然已经决意投身抗元大业,那我手中总要有点兵马才行,还请他们见谅。”杜伟能料得这里都是宋青书的人,自己强硬也讨不到什么好,冷冷一点头,“那好,我会将宋公子的话转告教主的。告辞!”宋青书客客气气将他和牛婶送出府衙,牛婶满脸的不舍担忧,“宋公子,你一定要自己保重!”“我知道,多谢你。”等把两人送走后,宋青书立刻叫过宋盖世,“盖世,快些去将浠水陈元帅派来送信之人追回来!”第30章 好意牛婶和风门门主杜伟能兼程赶路,数日后回到濠州,向张无忌与杨逍禀明了此去徐城县的经过,说道五牛岭义军首领宋青书公然抗命,不愿听从教主的安排。牛婶觉得杜门主所说太过生硬,待他说完后踏上一步替宋青书辩解道,“这难怪宋公子不愿,他年轻轻轻的,也想要有一番作为,花费了偌大的心血才拼出了这点东西,忽然就要被教主收回,自然不愿就这样放手。宋公子让我代为拜上教主和杨左使,他对我教一直十分敬佩仰慕,不会有二心的。”张无忌忧心忡忡的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我是好意,想让他回来休养,在濠州他也安全些,否则武当的师伯师叔们要是不愿放过他,他手边就算有兵也很难挡住这些武林高手的奇袭。”杨逍看他实在焦心便安慰道,“教主也不用想太多,宋公子本就是被武当派处死过一次的人了,侥幸活过来那是天意。我看武当派的俞二侠,张四侠他们不一定会这么赶尽杀绝,怎么也要照顾到宋大侠的心情才是。”张无忌道,“我也这么想,不过就怕万一被太师父得知,他门规严谨,不愿听任放纵。要是他老人家发话,宋大哥就危险了。唉,本该我亲自去劝说他回来才是,只不过我已经答应敏妹,尽快和她完婚,这里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开。”杨逍讶然,“教主?你这就决定要和赵姑娘成亲了?可是……这个最近教务繁忙,还是,还是再等等吧。”张无忌站定看他,“杨左使,你们的顾虑我自然明白,因此也一直拖着此事,可是敏妹对我情深意重,为了我付出良多,我绝不能做出辜负她的事情,我考虑来去,再耽误也没什么意思,还是痛快办了它吧,也好让敏妹安心。”“教主,我们现在和元军频频大战,你娶赵姑娘之事只怕会影响军心,还是三思为……”杨逍还要再劝。被张无忌摇头拦住,正色道,“男子汉大丈夫,若是连心爱的女子都要找借口敷衍,耽误她的终身,那我还有什么面目自称侠义,又有什么面目继续统领这许多弟兄,腆居明教教主之位!杨左使,我主意已定,你不用多说了。”杨逍这就不能再多说,张无忌是教主,平常劝劝可以,但要是已经断然做出了决定,那他们就只有遵命。应道,“我这就安排人手去筹备。”走出去几步,想起一事又再转回来,“教主,你的手令传下去了,宋公子那边却公然不遵,咱们要是就这样闷不吭声的随他去只怕不妥,于我教的威信有损。”张无忌敲敲额头,忖度道,“这样,等我和敏妹的亲事办完后我自己去一趟,总要把他劝回来才好。”“那我传话给徐达将军,让他调一队人马慢慢开过去。”张无忌忙道,“不可,我又不是想要占徐城县。”杨逍摆手道,“教主放心,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的,不然他抗命之后我们一点反应都没有,怕以后其他地方的将领会有样学样。我让徐达慢一点,你赶在他前面过去就是。”张无忌觉得他说的有理,答应下来,“也好。” 第37章 汤和是明教起义军中威名赫赫的大将,张无忌还没有入明教的时候他就已经在淮泗地区带兵与元军相抗,数年间战功累累,为人谨慎沉敏。张无忌带了几万援军赶到之后十分放心的将大军交到汤和的手上,命他统一调度指挥,自己居中观战。汤和前两日因为与对手的兵力相差悬殊所以不得不后撤,此时等来了援兵,就不再客气,摆开阵势和阿鲁温的大军开战。两军交锋,疆场上刀枪翻飞,人仰马翻,血光彤彤,喊杀声,嚎叫声,一波响过一波,震彻四野。张无忌骑马居于后方正中,左边是杨逍,右边是汤和,由一队千人的铁甲骑兵护持,看着眼前修罗地狱般的沙场不着痕迹的微收紧了眉头。按他的本性,莫说是领兵厮杀,就是这种场面也是不愿多看的,可惜身为明教教主,他避无可避。不但不能躲,连心中那股悲天悯人的感怆也丝毫不能外露。端坐马上看了一会儿,只见元军的先锋官分外勇武,轮一杆刃口泛着蓝光的大刀,身先士卒在阵前冲杀,所过处如砍瓜切菜,明教的义军纷纷倒地败退,回首对汤和道,“那人臂力不错,当真勇猛。”汤和答道,“他叫哈刺尔不花,是梁王阿鲁温帐下第一猛将。”张无忌嗯了一声,忽然一提马缰,“有此人在,这仗难打,我们要折损不少人马,汤将军你压住阵脚,我去!”说着人已经冲了出去。汤和只顾得在后面喊一声,“教主,你身为主帅,不可以身犯险……”张无忌早去得远了。杨逍阻住汤和,“无妨,千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本就是个速战速决的好办法,除了教主外旁人也没有这般本事。”汤和这才不叫了,他自然也知能直接取了上将首级敌军必乱,这仗要好打数倍,只是实在不敢让教主身入险境,万一出了意外他可担当不起,现在有杨左使发了话,那应该是很有把握的,也就安心观望,暗赞也就是教主神功盖世才能有这般胆识!张无忌纵马疾驰,转眼就冲入阵中,蒙古军发一声喊,四面八方围堵过来,张无忌眼看马已经跑不动了,飞身而起,弃了马匹,施展轻功朝哈刺尔不花飞掠过去,哈刺尔不花见形势不对,大声喝令身后的亲兵队放箭,箭矢飞蝗般射向张无忌。汤和远远看着额上冷汗直冒,可惜离得远了救援不得。张无忌速度不减,双手飞速舞动,射到他身周的箭被纷纷拨落,连背后也像生了眼睛一般,射向背心的箭被他一一挡开,顺手抢过一名元军手中的长矛,运力于臂,抬手掷向哈刺尔不花。长矛流星般疏忽就到了哈刺尔不花胸前,一旁的亲兵举盾牌来挡,‘当’的一声巨响,只觉飞来的长矛几有千斤之力,手臂都震麻了,身子后仰,摔下马去。哈刺尔不花策马调头,转身要跑,堪堪的第二根长矛又到了,后面的亲兵举着盾牌补上刚才落马之人的位置,拼死想要救援,可惜已然不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的长矛‘扑’的一声,刺入哈刺尔不花的背心,力贯而入,矛头又从胸前透了出来,哈刺尔不花坠马身亡。将领阵前被杀,元军前队的士气大坠,立时开始混乱散开,纷纷败退,后队远远的簇拥着阿鲁温督战,也被冲得阵脚不稳。汤和大喜,传令下去,命义军一鼓作气向前猛攻。一场厮杀下来,一举雪洗了前日退兵之辱,也将元军逼退了几十里回去。之后两日乘胜追击,一直将梁王阿鲁温打回了寿州。寿州城池坚固,蒙古军退守城中,占据地利,双方僵持下来,这就不是十天八天能打明白的了。张无忌看看局势已稳,放心交给汤和,自己和杨逍先返回濠州城。心道只怕敏妹都已经等得急了,又挂念着和赵敏办完婚事后还要赶紧去趟徐城县,因此不敢耽搁,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濠州便有留守的殷野王,韦一笑,说不得等人迎出城来。张无忌没见到赵敏,心里好生奇怪,按道理赵敏肯定会一起出城来接他才对。匆匆和殷野王等人说了几句,就直奔驿馆,穿过几近回廊,来到赵敏的住处,“敏妹,敏妹,我回来了!”迎头被范遥拦住,“教主,赵姑娘两日前已经离开,她留了一通书信给你。”张无忌以为自己听错了,“范右使,你说什么?”“属下说赵姑娘两日前已经离开,她还留了一通书信给教主。”张无忌一把捉住范遥的胳膊,提高声音道,“离开!她去哪儿了?你怎么不拦住她?”范遥十分沉稳,悄悄运劲去和捏着手臂的大力相抗,面无表情的递上一封信,“教主你看过就明白了。”张无忌放开他,一把抓过信,展开来看,确实是赵敏的笔迹,满心疑惑的速速看了一遍猛然抬头,“她怎么也去了两军阵前?看到我斩杀元将?”范遥后退一步,躬身道,“是属下带郡主娘娘去的,请教主降罪,属下甘领责罚。”张无忌心里又急又痛,瞪视着范遥,看了半天,咬牙道,“敏妹她已经不再是大元的郡主,她一心一意的只愿和我在一起,为此付出良多,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她?”“教主息怒,我们其实也是好意。”“好意!?”范遥恳切道,“教主,这个局面郡主她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当今起义的形势大好,各地的义军攻城略地已经占了蒙古朝廷近半数的江山,属下相信,终有一日咱们能高举义旗攻下大都,将鞑子赶回蒙古草原上去。到那时赵姑娘该如何自处?她是蒙古人,当真能这么彻底的背弃家国,眼看着咱们将大都中元人的高官皇族赶尽杀绝?到时就算她的族人骂她她听不到,她自己也能心安吗?”张无忌声音微微发颤,“这个局面不怪敏妹,她生下来时蒙古人就已经南侵建国了,我不能让她一人承受,她要是没法再在此处待下去,那我,我也要陪她一起……”范遥大惊,暴喝一声,“教主!不可!”声音震得房梁上灰尘都簌簌而下。也顾不上是否对教主不敬了,张开双臂拦住了大声道,“鞑子暴虐残酷,横征暴敛,杀戮无数,我汉人百姓受了这么多年的欺压终于有望能驱除鞑虏复我中华。教主你怎么能在此刻轻言隐退!明教自阳教主故世后就四分五裂,教中的众兄弟谁也不服谁,明争暗斗,这才惹来了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险些酿成灭教之祸,如今好不容易大家都服了教主你,你要是不管不顾的撒手就走,明教岂不是又要陷入四分五裂!”这番道理以前张无忌在初当教主想要推辞的时候就已经被众人翻来覆去的说过数遍了,他推脱不过才不得不担此重任,现在自然不用范遥再来多讲。狠狠瞪了范遥一会儿,一甩手,“敏妹是不是往大都去了?我去追她!”晃身就要走。范遥大急,“教主!”“放心,我会尽快回来。”张无忌头也不回,声音中带着几许阑珊沧桑,“我总要再去见敏妹一面,和她说说清楚。”话音落处人已经去得远了,被范遥一声大喝惊动来的杨逍,殷野王还有说不得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怎么了,待范遥把话说清楚,顿时一个个提心吊胆起来。说不得怒道,“你怎么就不知拦住,教主万一追上赵姑娘之后一个心软,想要和她一起退隐江湖那可就麻烦大了!”范遥一摊手,“教主那功夫,真想要走我怎么拦得住。”又道,“不怕,教主应该会回来的。我刚才喝得那么大声也只主要是喊给他听听的。”说不得嗤道,“你怎么知道,万一花容月貌的郡主娘娘对着教主抹上两日眼泪,那功效肯定比你这满脸伤疤的头陀大喊几嗓子强上数倍,保不齐教主就会心软,被她拐走。”范遥道,“郡主亲口告诉我,教主以前曾对她说过,虽然深感于她的一片真情,但是却做不到为她背叛家国,所以她才灰心离去的。我刚才几句话摆明了教主若是不回,必然会使我教的反元大业一蹶不振,这都是兄弟们用命拼回来,他自然分得出孰轻孰重。”话是这么说,但杨逍等人还是不能放心,探子一拨拨的派了出去,只盼能发现教主的行踪。这一日终于有杜伟能风门的手下回报,在大都附近见到了教主,教主命人带话回来,让大家安守濠州,他过些日就回。 第39章 因此也省了许多麻烦,不用多费心思,只敷衍好陈有谅就行了。而宋青与陈友谅打过交道,深知此人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也有好处,那就是敢作敢当,果毅干练,为人痛快,委实是个能人。只要和他说清楚了,两人目的达成一致,那和此人在一起共事反而会更顺畅。这日有陈元帅府送来一份请柬,请宋将军晚上过去喝酒,宋青晓得自己来了这许久,歇也歇得够了,陈友谅这是认为是时候该和自己谈谈要分派些什么军务给他做。他手下的宋武艺,祁天宝和汪大全三个都留在了军营之中,只有宋盖世领了一队亲兵随着住进浠水城内。到了晚间就带了宋盖世和几个亲兵去陈元帅府赴宴。宋盖世不够资格与陈元帅同席,老老实实等在外面,自有元帅府的下人来招待他们,宋青自行去见陈友谅,随着元帅府的亲兵穿过一个有着假山池塘的花园到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厅中,厅里摆着张八仙桌,桌上酒菜齐备,打眼一看,还有一碗雪白的鱼汤在冒着热气,这个时节能有鲜鱼实在不容易。陈友谅已经在坐着等。见宋青来了就朗声招呼,“宋兄弟,快来,快来坐!”宋青走近,抱拳见礼,“劳烦元帅久等了。”陈友谅呵呵笑,“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坐下。你这么气做什么,和你说了多少次了,没人时还叫我陈大哥就是,不要总是元帅元帅的,太也见外。”宋青从善如流,“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陈大哥今日拨冗找我来是想说说我今后该要带着人往哪儿去么?”陈友谅点头道,“不错,既然宋兄弟这么爽快,那我也不多迂回,咱们有话直说。宋兄弟啊,你前一向在泗州附近和皖西一带的作为我听说之后真是十分的赞赏!没想到宋兄弟你不但武功精湛,带兵打仗也这般厉害。我当年可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般本事,真是良才美质,怎样都埋没不了。为兄我想让你往豫南的信阳去,那里驻守的是元将脱因。”“豫南信阳府?”宋青在心里思忖一番,问道,“脱因在信阳有多少人马?”“五万。”宋青一凛,正色道,“陈大哥,我手下满打满算可只有两万人马,有大半还是最近才招募来的,操练不及,不是很能打仗,让我带这么一支人马去攻打信阳的五万元军只怕没有取胜的可能。”陈友谅一笑,“宋兄弟放心,我后面还会派人去支援你。”宋青在心中暗骂,这个奸猾之辈,明摆着是想让自己的人去打头阵探探路子,能打下来信阳府最好,要是脱因的五万人马十分厉害,那自己先去打一通,消耗他部分兵力,陈友谅后面再派人去攻打也要轻松许多。“陈大哥,兄弟我可是真心诚意的来到浠水,一心想要和大哥共谋大业的,这第一仗我自然不敢马虎,只是双方的兵力悬殊太大,真是没法打啊,要是等我打输你再派兵过去,那还不若让我一次把人都带去,他们早两天去,迟两天去又有什么区别。”陈友谅优哉自如举起酒杯,“来先干一杯。”仰脖喝下,等宋青也喝了之后才道,“不瞒你说,宋兄弟,现在我一时调派不出人手来,所以才让你带人先去呢,等我这边的兵马一筹备好,那一定随后就到。你不知,现在的局势艰难,咱们的东北边是张明鉴,东边是明教张无忌手下的朱元璋和徐达,南边和北边都有元军,哥哥手下这点兵丁应付起来真是疲于奔命……”长篇大论的说了一会儿,觉得不对劲,发现宋青也不插话,趁着他大说特说的时候,正在一碗接着一碗的喝热腾腾的鱼汤。哭笑不得,“宋兄弟,这鱼汤很好吃啊?”宋青脸色不动,“是啊,鲜香可口,大哥府上的厨子手艺不错。”知道自己这个举止有些不得体,所以特别要不动声色,装着很严肃。他也没办法,身体还虚,饿不得累不得,吃得不好都不行。带人在太平路征战一段时日,实在是亏空很多,最近一直不敢疏忽。这大晚上的来元帅府赴宴本就比平时吃饭的时间晚,陈友谅还不停的劝酒,他再不吃点东西实在是不舒服。陈友谅摇头,看宋青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做生打扮,坐姿端正,一碗碗的喝鱼汤也喝得斯文有礼,一点不像武将。大概是喝得暖和了,雪白的脸上透出些红晕,嘴唇也润红起来,衬着翠羽般的眉眼,看着十分赏心悦目。决定不去和他一般见识,继续说道,“明教有员大将名叫常遇春,兄弟肯定听说过,此人十分不醒事,上月才在九华山一带偷袭过我的兵,杀了不少人不说,还耀武扬威的挑衅,岂有此理,这可决不能听之任之,我正打算让康茂才带人去迎击。”有亲兵进来添菜,温酒。陈友谅就先停下不说,也伸手打算给自己舀了碗汤,“我尝尝,真有这么好吃。“一旁的小亲兵见状连忙接过汤勺,准备要帮他盛,陈友谅顺手连碗也递给他,忽然眼前一花,凭直觉疾向左闪,一盆鱼汤连汤带鱼伴着一股鲜香微腥的气味擦着他的耳边疾飞过,砸在了身后的墙上。装鱼的盆子被砸得粉碎,可见力道之大。跟着那小兵从袖子里抽出两柄明晃晃的尖刀欺身而上,“姓陈的恶贼,今日就是你给史帮主抵命的时候!”另一个温酒的亲兵也从腰间抽出软剑一起上来夹击,两个人身手老辣,招招致命,竟是两个一流高手。陈友谅武功也不错,但是最多和其中一人打成平手,此时赤手空拳的被两人一起拿着利刃猛攻,顿时险象环生。挡了几招后就被逼到墙边,再没地方可以退,高声呼喝外面的守卫,但是眼看已经不及营救。扮作亲兵的刺忽然齐声大喝,“纳命来!”两刀一剑一起抵到了陈友谅的胸口。旁边有青色的身影插入,一双白皙修长的手掌左旋右转,连变了七八般花样,蓦地里右手一伸,噗的一响,五根手指直插入执软剑刺的肩头。那人大叫一声,飞身后跃,手执双刀的刺也后退扶持,两人抬起头来,赫然竟是丐帮的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乔装改扮为前任史帮主报仇来了。掌棒龙头捂着肩膀瞪视宋青,又惊又怒,大声喝道,“姓宋的,你竟然没有死!又和陈友谅这奸贼在一起狼狈为奸!”宋青将一只血淋淋的手伸得远一些,免得蹭在衣服上,气气的道,“传功长老,掌棒龙头,陈元帅现在是抗击朝廷的义军首领,还望两位摒弃私怨,以家国大事为重,莫要伤了他而使义军受损。”掌帮龙头狠狠“呸”了一声,“你少来胡说八道,他这种奸恶之徒,人人得而诛之,还有你,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传功长老听得屋外杂乱的脚步声渐近,知道陈友谅的侍卫来了,掌棒龙头负伤,被众人围攻他们一定讨不了好去,架起掌棒龙头喝道,“咱们走!”飞身从窗子扑了出去。外面赶来的亲兵看到有两人从元帅的房里破窗而出顿时惊喝连连,大呼小叫的去追。宋青知道凭这些兵丁肯定是追不上丐帮的两大高手,也不多管,过去扶起陈友谅,“陈大哥,你没事吧。”陈友谅方才急运功力抵抗,使岔了气,坐在地上使劲喘息,被宋青扶起才说出话来,“他妈的,丐帮这伙阴魂不散的臭花子,竟然都追到这儿来了,看来以后府中要多派兵丁把守。”又道,“多亏了你,宋兄弟的武功当真……”心想说够邪门的,不过人家刚救了自己,不好出言不逊,改口道,“比从前高了许多。多谢了!”宋青看着他道,“陈大哥何必气,我早说我是诚心来助陈大哥共谋大业的,自然要尽力护陈大哥周全。这你总能信了我。”陈友谅哈哈一笑,在他肩膀上重重拍了一掌,“好,看在你对我这般诚心的份上,我再给你两万人马,你这次统帅四万大军去攻信阳,这可行了吧。兄弟,你可要尽力,莫要让为兄失望啊!”第33章 出征信阳府方今乱世,做事情讲究既快且狠,否则四周都是一个强过一个的人物,你看上的地盘不赶紧动手,保不准明天就被别人抢走了。因此陈友谅一刻也不耽误,调派了两万人马,再加上五牛岭本来的人,凑足四万,择日出征。出行的当日,有天完的陛下徐寿辉率领文武官员前来践行。徐寿辉此时已经和个摆设差不多了,远远的坐在马上,被一堆侍从护卫簇拥着,都已经不必近前。只陈友谅身后跟着他手下的一员将官康茂才驰马到了大军之前,高声道,“宋兄弟,愚兄在此恭祝你旗开得胜,早日拿下信阳!”今日是大军开拔的正日,宋青书为了应景,穿上了一套份量最轻的锁子齐腰甲,甲胄擦得铮亮,外罩白色披风,端坐在马背之上,英姿飒爽,只是脸色嫌太白皙了些,长眉入鬓,凤目含威,俊是太俊了点,但也气势十足,一拱手,“多谢元帅和陛下相送,恕属下甲胄在身,不能全礼,元帅请放心,我军此去定然要给元将脱因一个迎头痛击,不将鞑子赶出信阳府誓不罢休。”他身后是两个千人队骑兵,再往远处是粮草车,粮草车之前是一队队齐整的步兵。旌旗招展,军容肃穆,配上这几句话很有一番慷慨激昂之情。身周的亲兵齐声呼喝,“定要将鞑子赶出信阳府!”最近处的骑兵们也跟举起手里的大刀长矛呼喝,“定要将鞑子赶出信阳府!”远处的兵士全都跟着大喊起来。“赶出信阳府!赶出信阳府!”声震四野,威武雄壮!陈友谅十分满意,待得震天的喊声稍歇后朗声道,“好!为兄在浠水等着你的好消息!”宋青书举起了右手,身后的宋盖世大喝一声,“前队先行,大军开拔!”声音好似响雷一般,将令一层层的传了下去,黑压压的前方队伍开始移动。宋青书策马转身在亲兵队的簇拥下远去。 第41章 再等一会,元军各派出四个千人骑兵队开始从左右两翼侧冲上来,宋青这才传令下去,“传令左右两军,从外围包抄,援助祁天宝!”传令官飞马前去传令,左右两军的阵形变动,站在高处看,两拨人马好像二龙抢珠般向中间移动,两侧的蒙古骑兵队被迫分出部分人马调转方向,想要阻击义军的左右两路。宋盖世道,“大哥,这样子祁天宝也支持不了多久,不如让他们撤吧,再打下去损失惨重!”宋青道,“不怕,他能把元军的一个铁盾千人队和半数铁甲骑兵队引出来,就算他大功告成,只要他再撑一阵子,这仗就能赢了!你稍安勿躁,等一下也许要派你带人上阵了。 ”宋盖世眼睛一亮,他对宋青这位大哥极信服,宋青说能赢就一定能赢,虽然没听懂稍安勿躁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一定是让他少说话别吵吵,于是不再多问,凝神等待一会儿时机到了,大哥一声令下,他就上阵杀敌。宋青又再传下号令,“命左右两军的前队回撤,不许原路撤,要插入元军之中,从元军阵里冲回来!”左军统帅宋武艺和右军统帅汪大全战前早就得过宋青的指点,得令之后立刻明白,令旗变换,个人的前队兵士也都从背上取下一直背负着的盾牌,几十人一排排成数排,组成方阵,看准位置插入里元军阵中,开始往回冲。义军的盾牌和敌手的不能同日而语,多数都是用老藤编制,不过器物虽不同,但用处相当,都是组成方阵顶在头里将前面的敌军硬生生挤开,死伤定然比元军的铁盾队多,但是胜在轻便,队伍行进速度快。等到左右两路军回撤的先头队伍快冲到一半之时,元军将领发觉不对,自己的队伍被冲得四散凌乱,分隔成了七八块,向后军的主帅求援,不多时,后面黑压压一个元军大队缓缓压了上来,看来守信阳的元军是倾巢而出了。信阳城外一片地动山摇的嘶嚎喊杀声,打得血肉横飞,惨状空前。义军的队伍又起变化,自行分成了一队队,每队多则千人,少则几百人,四方冲击,看似毫无章法,其实暗合了道家的六丁六甲阵法。所谓画地局,出天门,入地户,闭金门,乘玉辕。这本是道家一种驱邪请仙,点眼安神之法,被后辈的能人巧士融入了武功步法,对敌抢位的变换之中。武当派的开山祖师张三丰笃信道教,宋青身为武当第三代弟子,从小就学这些。其实不止武当,中原的各大门派都有将奇门遁甲,两仪八卦之术化入武学之中的传承,其中的精彩奥妙,千变万化足够门下弟子参悟一世。当年张无忌在光明顶上就吃过不谙此道的亏,明明武功高过对手,却差点被华山二老和昆仑何太冲夫妇联手的正反两仪剑法打败。宋青家学渊源,虽然所学都是针对武功的步法变幻,但也知道殊途同归,阵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正反两仪剑阵是四个人应敌,那他打仗之时就用四个千人队应敌。此时的六丁六甲阵也是基于这个道理,不过要更加繁复一些,义军在元军中的一队队人马已经东一队西一队的隐约成了环形,按八卦阵法排列,合则猛攻,退则四散,元军被眼前一队队东奔西走的义军绕得眼花缭乱,晕头转向,也不知有多少队义军,更不知敌人是在身前还是身后,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围了。宋青在开仗之前没办法和几个没有一点根基的将领讲清楚何为乾兑,离震,何为巽坎,太阴,归妹如何转巽位,震位如何趋无妄。因此只能按东南西北的方向画出来,先往那儿走再往哪儿走一步步讲明白了让他们记牢。临阵一用却也凑效,看着义军已经从开始时的劣势变为上风,元军被分散开来,互相不能顾及,时间一长军心就要涣散,义军可以将他们分别击溃。正在看着,忽听宋盖世哎呀大叫,“大哥,祁天宝那边不行了。”举目望去,祁天宝的先锋旗正在缓缓倒下来,心中一紧,知道打先锋的这队人马已经打到精疲力竭,是强弩之末了。“盖世,我带咱们的两千骑兵冲中路救祁天宝。你领着余下的两个千人队殿后!看哪边吃紧就派一个千人队去那边援救。记着,你一定留在此处,帅旗决不能动。”宋青这边也准备倾全力而为了。宋盖世大急,不答应,“大哥!你是主帅,让我领骑兵冲中路!你领人在后面中策应。”“你不行,我去!”宋盖世还待再说,宋青已经大声呼喝着传令,自己一提马缰冲了出去。宋盖世眼睁睁看着他带人驰走,心里急得油煎火烤,偏偏身负看护帅旗的重任,不敢去追。眼睛紧盯着那个没穿盔甲的青色身影,直到他冲入乱军之中,看不见了为止。也不知等了多久据身旁的亲兵说也就不到半个时辰,宋盖世等得望眼欲穿,眼珠都要瞪出来了,终于看见一队骑兵掩护着一人冲了回来。连忙迎上,见那人是祁天宝,十分高兴,“好啊,老五,你可算是被大哥救回来了,没缺胳膊少腿吧。”祁天宝满身满脸是血,连大胡子上都挂了鲜红的肉渣,看起来十分狰狞,沙哑着嗓子,“呸,老子多厉害,谁能让我缺胳膊少腿!老子宰了他!”宋盖世心道你都成这死狗样了还敢吹牛,念在他方才冲锋辛苦,就不多说,“大哥呢?”祁天宝往后一指,“在后面……咦?大哥呢!?”……宋青和张无忌两人肩并肩靠在一个深深的土沟里使劲喘息,遥遥的还能听见远处战场上的厮杀声。喘了一会儿再互相看看,发现大家都是满头满脸的灰土草屑,衣服滚得已经看不出眼色,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两张脸上都只剩眼白和牙齿还是白色。真是自从相识后就没见过对方有这么狼狈的时候,看了一会儿不由相视笑出来。张无忌笑了一下,立刻收起嘴角,瞪他,“还笑!差点就没命了,我要是再来晚一步,你就……”心有余悸,他要是再晚来一步,宋青只怕就要死于乱军之中了。宋青劫后余生,虽然已经脏成了泥猴,腿酸得要抽筋,胳膊更是已经不像是自己的了,只能半躺半靠的瘫在这个土沟里,但是心情无比轻松,看着张无忌烟熏火燎样的脸无端就想笑。刚在鬼门关兜了一圈,本来的那点尴尬也都成了小事一桩,不再重要,能有个人这样惦念自己,愿意在生死关头鼎力相救,心里十分的喜慰。微笑,“就是因为差点没命,结果还能捡了条命回来,所以才笑。碰到这么万分幸运的事难道不该笑反要哭么?”宋青方才带着两千骑兵冲进敌军深处去救祁天宝,在祁天宝左支右挡,勉励支撑到再也撑不住时终于冲到他近前。正赶上看到祁天宝翻身撞下马来,宋青身先士卒,纵马上前,砍翻了周围的数个元兵之后把祁天宝从地上捞起。仔细一看,顿时放下了心,祁天宝没有受什么重伤,就是累到不行,马被人砍伤之后发疯一颠,他就坐不稳给颠下来的。把自己的马让给祁天宝,命亲兵护着他快撤,宋青自己打算再去抢一匹元军的马来。就这么一耽误,他和自己的骑兵队就被元军冲散,元军大概是听说了这不穿盔甲上阵的人必是义军首领,所以盯准了他,兵士潮水一样围上来,看那架势是打定了主意,用踩的也要把他踩成肉泥。宋青寡不敌众,双拳本就难敌四手,更何况这许多人,几百手也不止,奋力想要抢到一匹马突围,怎奈连抢了两匹马,都是他刚一坐上去马脚就被近前的元军砍断,然后等他一跃下地面,各种兵刃,长矛大刀就四面八方的朝他招呼过来,密得跟网一样,架不开也没处躲。正在危急,忽有人飞速从元军的头顶掠过,身法奇快,比骑马还要迅捷,转眼到了近前,一把拉起宋青就走,宋青看清来人的面目后就心里一宽,“张教主。”这番不用命丧疆场了。张无忌仗着武功了得,内力浑厚,硬是带着宋青闯出了重重围堵。不过他也是血肉之躯,带着一个人从乱军之中冲出来实在也是不易,随便找了个方向奔出来数里,确定身后已经没有追兵就一起坐在了这个小土沟里。张无忌是真生气,可是对着宋青那满脸灰土都掩不住清秀的笑脸实在发不出脾气,只能废话一句,“你不要命了!敢这么乱来,哪有主帅自己深入敌军的!”“我不是去救人吗,我手下统共就那么几个能用的人才,都是从五牛岭一起打出来的,自己兄弟一样,我可舍不得把他折损在这里。”“那你也要量力而行!!”作者有话要说:铁盾兵出自金大侠的原里,不知道蒙古兵是不是确实有过爱用这个兵种的记录;藤盾据说始于南疆,明中期才传入中原。不过从商周开始,直到汉,唐都有关于藤盾的记载,这里用用应该也不是特别突兀,主要是因为宋美人的兵比较穷,所以只能多用藤盾。 第43章 怕张无忌等得不耐烦,匆匆查看一番,命汪大全盯着,有事就赶紧来禀报,大哥我精神不济,这就要回房去好好休息休息了。宋青身边这几个近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不能太劳累,因此汪大全一叠声的请大哥放心,尽管去他们新占的脱因府里歇着,多歇几日好了,正好还能和这位在信阳遇上的友人尽兴叙叙旧,有他在呢,保管出不了什么大事。第36章 道不同之二信阳失守的消息传回大都,朝野震惊,其时的湖广与江西等处行中书省的大部为天完国徐寿辉所占;江浙等处行中书省的大部为明教与张士诚所占;东北方还有张明鉴军。元朝廷主要守着北边的疆域,信阳府是江西等处行中书省的门户,如今信阳一破江西危矣。天完得到此消息后则是大喜过望,陈友谅不几日就命人传来书信,告诉宋青书,他要亲自来犒赏三军。宋青书拿着书信对张无忌道,“我这边打得昏天黑地,血流成河的时候他不管,刚把信阳占住就不放心要来看看了。”张无忌对陈友谅的印象差极,“他以前跟着成昆助纣为虐,在江湖上得罪了那么多人还敢这样耀武扬威的抛头露面?就不怕旁人找他寻仇。”“怎么没有,丐帮就放不过他,我在浠水时,丐帮的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就去行刺过陈友谅。”慧黠一笑,“我还命人给传功长老他们指了指路。”“咦,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都是一流高手,两个人一起也没能杀了他?我记得陈友谅武功还算不错,不过应该还挡不住这两人联手。”“是挡不住,所以我又在一旁顺手帮了陈友谅一把。”“此等恶人,你何必帮他?”“帮过之后我就得了天完的两万人马,和我手里本来有的人一共凑足四万,才能来打信阳啊。”张无忌摇摇头,还是觉得他不应该和陈友谅这种心思既险恶手段又毒辣之人打交道,“宋大哥,我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了,陈友谅精明得很,你对他要多多提防。”“你这就要走了?”宋青书有些不舍。这些天有张无忌在,他仿佛又回到以前住在濠州城外的那段闲适时光。每日里清清静静的,下局棋,练练剑,有精神了还能带上一队亲兵和张无忌骑马同去信阳城附近跑跑,张教主又给他把药方换了换,喝了几顿之后就显现出功效,人比前段时间舒服不少。一应的琐事都交给祁天宝和汪大全两个搭理,宋青书只每日晚饭后去府衙里晃上半个时辰,查看一下。权当饭后消食。下棋张教主十局九输,输得虽多但风度极好,绝没有摔棋盘红脸的时候;练武张教主堪比名师,随口点拔几句就胜似自己苦练数日;出游更是舒心,两人年岁相当,水平也差不多。宋青书能想起信阳出过一代名相孙叔敖,张无忌就能说出此处亦是战国公子春申君的故里;张无忌说鸡公山景色不错,气势非凡,宋青书就道那是自然,上古时炎黄二帝就曾大战蚩尤于此山下。当日的慷慨雄壮你我后人只能遥想。宋青书又占据了元将脱因的府邸居住,宅子中能住人的空房间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自不必再和张无忌挤在一屋同睡,省去了无穷的尴尬麻烦。因此上对这客人无比满意,当日担忧两人间再无法坦然相对的顾虑也随之烟消云散。宋青书自己一人时总是心思沉重,很少有能过得这么舒心的时候,因此认为张教主此人有些能让人忘忧的特质,这时忍不住就想要留留客。可惜张无忌说昨日收到杨逍传来的消息,教中有些事务一直在等他回去定夺,所以他一定得走了。宋青书只好作罢,转念一想,张无忌走了也好,不然过些日陈友谅就要到了,那人精明无比,自己家中有个明教教主住着保不定会被她察觉。这两人要是碰了面必然不能善了。陈友谅伤了张无忌当然是决不能允许,但是宋青书也不想自己刚在天完站稳脚跟之际张无忌就杀了陈友谅,所以还是让张无忌走了的保险。晚上设宴饯行,席上也没有旁人,只他们两个。张无忌端起酒杯笑,“你还敢给我喝酒?我以前都不知道我喝多了会乱来。”宋青书一听,忙把他的酒杯拿过来,“那就别喝了,你要是醉酒闹事可没人制得住你。”张无忌有些遗憾的看着被果断拿走的酒杯,“宋大哥,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宋青书安慰他,“喝酒怪耗时间的,别喝了,吃饭吧,吃完早些休息,我明早送你。”第二日一早起来,穿戴整齐,名人牵了两匹好马来,带上一小队亲兵,亲自送张无忌出城。大战已经过去了小半月,宋青书管束住手下的起义军,进城后不得随意扰民,又派人原样在官衙中管起事来,城内外逐渐安稳,已经有了胆大子的周边乡民,担了蔬菜柴薪来城中贩卖。因此一路上三三两两的还能遇见几个当地人。出城走了十余里,张无忌道,“宋大哥,你回去吧,别送了,等过些时日方便时我再来探你。”宋青书点头,诚意道,“张教主,你说了我就信,不当你这是客气话,那我就等着你再来了。”张无忌没脾气,“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客气话?再说了,我要是没来,你不会来濠州探我么?”“不是我架子大,不肯主动去拜望你,我其实还想去看看牛婶呢,只是我现在是人家的属下,要听命于人,不方便乱跑,你是教主么,自己说了算,那就麻烦你跑动一下了。”张无忌摆摆手,看宋青书是诚心期盼着能再相聚首,心里也高兴,“我走了。”才纵马小跑几步,身后忽然道,“无忌,你等等。”一笑回头,“宋大哥,你总算是想开,不再张教主前张教主后的叫我了。”宋青书一晒,“咱们都这么熟了,我当你是朋友,总叫你张教主我自己听着也怪。咱们换换马,我看我这匹跑起来比你那匹稳,你走长路,骑乘着能舒服些。”张无忌知他军营里马匹很多,这匹给了自己,回去再重新选一匹好的就是,因此也不客气,“好,多谢。”两人下来换马,前面官道上有马蹄声响起,远远的尘土飞扬,有八九骑快马跑了过来。马上乘客打扮精干利落,各个都背着兵刃,一看就是些江湖人物。张无忌和宋青书不予和这些人起瓜葛,拉了马分别让到路的两旁,想让这些人先过去。那些人十分霸道,看到路上有人也不避让缓行,照样纵马飞驰,宋青书身后的亲兵不干了,大声喝道,“喂,喂,慢着点!撞到了我们将军你那狗命可赔不起!”宋青书回首喝止。头骑马上的乘客已经听见,“吁”一声拉住马缰,大嗓门道,“兀那小兵,你骂谁呢,不要命了?大爷今天有急事,你乖乖跟大爷赔个罪,大爷就饶了你,否则……”抽出背上背着的一把大刀,迎着日光一晃,刀口就有青光划过,可见十分锋利。众亲兵自从从军以来,没见过这么嚣张的百姓,一般就算是遇到了山匪恶霸,见了他们也都老老实实的不敢胡喘大气,顿时齐声喝骂起来,“你才不要命了!”“兀那疯汉子!”“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后面上来一个瘦长脸穿百衲衣的中年男子,劝道,“老胡,别和这些当兵的置气,咱们没时间耽误,快些走了吧。”转向宋青书,“这位军爷,我老胡大哥是个暴脾气,你们别……咦?啊!……你是那奸贼宋青书!”宋青书也已看清这几个是丐帮弟子,不过应该辈份不高,这老胡和瘦长脸他看着眼熟但叫不出名字,应该是以前在丐帮大会的时候见过,听那人当面就叫上了‘奸贼’沉下脸,“你们着急赶路就快点走!少在这里唧唧歪歪!”瘦长脸是掌棒龙头的门下弟子,两月前掌棒龙头去浠水刺杀陈友谅替前任史帮主报仇,结果铩羽而归,被人在肩头用五指戳出五个血窟窿,伤势至今未愈,据说伤了掌棒龙头的就是宋青书。这些日丐帮上下特别这瘦长脸,天天都要将宋青书挂在口头痛骂。此时见了本人更是怒气上涌。挥拳而上,“你这逆父叛师的奸贼,竟然还没死,老子今天就结果了你,替武林除害。” 第45章 宋盖世也知自己说了傻话,南阳有脱因的残兵是果不是因,对他们来说,探子去不去探都是这个结果。不过他本就是直性子的粗人,这些事情反应慢点情有可原,又知道大哥其实就喜欢自己的这点直爽,所以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摸着脑袋和汪大全一同出去。……南阳府在信阳的西边,也十分富庶。天完的大元帅陈友谅在来信阳的路上就得到飞马急报:定北将军已经带兵攻下了南阳府。陈友谅拍腿大笑,“好!兵贵神速!先破信阳再下南阳,我军在汴梁路的声威必然大震。”他身旁的副将康茂才有些不满,“元帅,你可没有下令让宋将军进攻南阳,他这是擅自出兵。”陈友谅再看看手中的战报道,“不然,是宋将军得到南阳有脱因残部的消息,这才出兵的。”“元帅,这种借口你也信?”“说不说得过去是一回事,信不信是另一回事,我现在只要他给我的理由说得过去就好。”抬手拍拍康茂才的肩膀,“手下想要有能人必得先要容人才行,否则难道所有的大仗小仗都本元帅亲自去打不成?宋将军能征善战,比丁普郎和傅友德他们只强不弱,又是冲着我才投奔来天完的,自当重用,不必苛求小节。”这下也不去信阳了,直接赶往南阳府,还没到南阳府又接到了消息,定北将军乘胜追击元军,一举攻克许昌,请陈元帅赴许昌同庆。陈友谅哈哈大笑,“好,没想到这姓宋的小子竟有点拼命三郎的劲头,一鼓作气,拿下了这一大块地方。”命随行众人接着往许昌行进。康茂才也不挑剔了,只咋舌道,“这小子可真够拼的,看他一副文弱小白脸样,竟然这么能打,这才几天的功夫,他又打许昌去了,他不累啊!”陈友谅懒得理他,心道,这老康忠心是没问题,不过烂泥扶不上墙,这种话也说得出,打仗还有嫌累的?宋青书这几仗打得十分漂亮,明教诸人在濠州也得了消息。杨逍拿了汴梁路暗哨的传书来找张无忌,赞叹之余十分惋惜,早知这样,他们决不能把这人放走了,劳心费力救了宋青书性命的可是他们教主,结果却被陈友谅捡了天大的现成便宜。可惜事已至此,暂时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张无忌道,“杨左使,你放心好了,宋大哥他亲口答应过我,他在天完只会领兵去攻打朝廷的元军,不会帮着陈友谅来和我们作对,要是陈友谅动了想和我们争抢势力的心思,他也一定会帮我们和陈友谅周旋到底的。”杨逍问道,“教主信他?”张无忌毫不犹豫,重重点头,“信。”“那就好,属下能放心许多。”随口又问道,“教主,你这次去信阳一趟是不是好生帮宋公子他调理了身体?我看他最近这个攻城略地的势头,精神好得很啊!”张无忌黯然不语,十分发愁,心道他那九成是被我气得,打元军出气去了!唉,这个不要命的打法怎么成,我还得赶紧再去一趟,只是要怎么赔罪道歉才好呢?第38章 攻坚宋青率领麾下众兵将在许昌城外排开了一个十分热闹隆重的场面迎接天完的大元帅陈友谅。他这次出兵虽然已经把所有的前因后果都报给了陈友谅知道,但说到底还是越权擅专了。陈友谅那人疑心病很重,因此见面后毋须做到面子给得他足足的,让他挑不出毛病。再将许昌县里最好一处达鲁花赤的住宅收拾齐整了,专供给陈友谅暂住。陈友谅抵达许昌的当日,宋青先在许昌城外十里处率众迎住陈元帅的车马队伍,高声笑语的好生寒暄了一番,一个道元帅远道而来,辛苦了。另一个道,本帅就是走走路,有什么辛苦,宋将军这些日才是劳苦功高,战绩傲人啊!哈哈哈!一路打着哈哈,热热闹闹的将陈友谅迎进了许昌县,先送去给他准备好的宅院,请元帅洗漱休息。宋青也回去歇歇,饭后小睡了一会儿,起来后再去见陈友谅,这次除了宋盖世带着一队亲兵随行外就再没有其他人跟着。将宋盖世和亲兵队留在前面,自己到后面房,进去一看,发现陈友谅也是一人坐着,正在等他。见宋青到了就微微一笑,抬手指指自己对面的座位,“宋兄弟,快请坐。”说着亲自动手,端起桌上的茶壶给宋青斟了杯茶。“让元帅亲自动手,这我怎么敢当?”宋青坐下谦虚。“宋兄弟,这点小事咱们就别讲究了,我特意没有留人在这里伺候就是想要和你两人单独说说话。”将茶杯往宋青面前推推,略向前探头,“我听说前些日丐帮那些阴魂不散的花子又来找你麻烦了?”宋青抬手轻抚了下嘴角,那里还有一点已经褪成白色的疤痕,“唉,别提了,丐帮这群人可真够难缠,在信阳时碰巧遇见了掌棒龙头的门下,我上次在大哥你那里不是伤到了掌棒龙头吗,他们这是怀恨在心呢。”“受伤了?”“不碍事,一点小伤。”“嘿,是大哥我拖累你了。”陈友谅说是自己的不是,但语气里透着满意。“哪里,丐帮的人一向看我不顺眼,也不缺那一桩事。”宋青没想到这件让他气得半死的事情拿到陈友谅这里倒是件好事,无形中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很有点同仇敌忾的意思。“放心,等大哥我腾出手来就去找丐帮那群自不量力的花子算账,掌棒龙头的门下一个也饶不了,保管给你出了这口恶气。”说了一会儿丐帮之后言归正传,陈友谅似笑非笑的望着宋青,“兄弟,你当真厉害,才投奔了我天完没几个月就战功赫赫,大哥我准备奏请陛下加封你定西招讨使之职,秩从二品,如何?”宋青连连摆手,别说徐寿辉封的二品招讨使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实在没看上,就算真看上了也不能要,“大哥,这大可不必,小弟我不用这些封赏。”陈友谅一挑眉毛,“不用?宋兄弟这话我可不明白了,你我都不是那等讲究假仁假义,沽名钓誉之辈,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上战场打仗,时刻都有性命之忧,费了偌大的心血气力不就是为了功名么?你为什么不要封赏?”宋青道,“大哥说话痛快,那我也就直说了吧。大哥,我和你们不同,那些封侯拜相的事情我没兴趣,我只求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你也知我是怎么回事,不但丐帮看我不顺眼,不时想来挑衅,武当派也不会放过我,所以我要是没有点势力手下,那后半世就绝不能安全。我这人又吃不得苦,不喜在穷乡僻壤里隐姓埋名的辛苦度日,所以才不得不出来带兵打仗。你别费心给我封什么官,只答应我一事就行了。”“什么?”“我打下这些地方的税赋给我抽五成就行了。”陈友谅微张着嘴,仔细看了他半天,发现宋青面色凝重不似在开玩笑,这才咳嗽一声,“兄弟说的也有道理,人各有志,你不要官只要钱也可以理解,不过这些地方的税赋你要抽五成可是太高了,我回去没法向陛下交代,这样吧,你抽三成,大哥我这个主还是能做的。 ”宋青为了打消陈友谅对自己的戒备,一力表明自己无心权势,只要手下有兵,囊中有钱就能满意,三成是不是有点太少了,还五成吧,陛下那么信任大哥,只要你点头,他自然不会有异议。两人讨价还价许久,最后决定凡是宋青攻下的地方,他可以抽掉四成税赋以为养兵之用。宋青假装为难了半日,最后才不情不愿的松口,“那就听大哥的,四成就四成吧。”陈友谅哈哈一笑,拍拍宋青的手,“兄弟,我以前都不知原来你这么爱钱。”宋青叹息,“我现在孤魂野鬼一样,有家不能回,身边再没一个亲厚之人,只好多攒点银子了,起码能笼络住手下这帮兄弟。”压低声音,“兄弟我也不求别的,日后大哥要是大业有成,封我在此处当个节度使,兄弟我就能安稳过下半世了。” 第47章 不想张无忌不躲不闪,也不运劲抵挡,应声而倒,宋青收势不及,一下子就将张教主按倒在了地上,耳边响起‘咦’‘吁’几下惊异之声,应该是韦一笑和那些明教弟子。宋青自己也愣住,看看被他压在地上的张无忌,“你干什么?”张无忌无辜耸肩,“问你,是你扑过来的。”宋青拉长了脸看他一会儿,忽然手起拳落,一拳打在张无忌的肩上,虽然没用内劲,但也使了挺大力,张无忌‘哎呦’一声,“宋大哥,你真打?”宋青长眉一轩,“你不就是想骗我来打你两下出出气的么,那我气什么!”眼睛瞪起,“我想明白了,咱们以后一码归一码,你于我有救命之恩,我自然记着,日后为张教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过平日里你也不能借此使劲欺负人,你要是再因些莫名其妙的理由欺负我我也不气的!”张无忌苦笑,“知道了,上次是我不好,没想到丐帮的人没资格来指手划脚,这不是赶来给你赔罪了吗,宋大哥你这可消气了没有,要是没消气就再打两下,我不还手就是。”宋青一笑起身,心里豁然开朗,比打下了南阳还舒服,“不打了,我没那么小气。随我回营去吧,最近没事,脱因闭城不出,我们兵力不够,也不能强攻,闲着呢,正好可以设宴款待几位。”回头看韦一笑神情有些古怪,顿时不好意思,一点头,“我回去命人给你们送几匹坐骑来。”飞身上马,带人回营。韦一笑走到张无忌跟前蹲下身,“教主,你起来吧,你这总是躺在地上可不大好啊。”有损明教教主的颜面。张无忌连忙挺腰站起,“咱们不用等他送马,这就自己过去吧。”这里离宋青的大营没有几里路,他们个个轻功都不错,自己过去比骑马也慢不了多少。韦一笑走到半路有些不明白,“教主,你刚才是故意给他扑倒的?”“是啊,我上次惹宋大哥生气了,让他出出气。”“那他都起来走人了你怎么还在地下躺着,受伤了?不可能啊?”韦一笑话问出口就觉得没有这个可能。“没有,我也不知怎么的,被他一扑倒就浑身发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张无忌自己也小有困惑。“咳咳。”韦一笑十分后悔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快走,快走,我们去看看宋公子的大营是如何布置的。咱们得住几日,我要先看看他把我的住处安排在哪里了。”心道一定要离你们远一点。第39章 中通外直张无忌,韦一笑等人不用马匹来接,施展轻功,不一刻就到了宋青书的大营。祁天宝没想到将军又把这几人给带回来了,心中十分不解,上次在五牛岭以为大哥和明教教主有交情,他们能得些好处,谁知没多久就被明教的大将徐达带兵抢了他们才攻下没多久的徐城县。害得他们转战皖西,现在好不容易在河南打下块地方稳住根基,这教主和这什么法王怎么又来了。宋青书悄悄把他叫到一旁嘱咐,“只对外说是我的朋友来访,千万不能让外人知道明教张教主来过咱们这里。”祁天宝扁嘴,“大哥,这张教主的手下可抢过咱们的徐城县呢,你还敢信他!”宋青书摆手笑一下,“那次是个误会,不用太过介意,你去吩咐人准备一下,我晚上要设宴款待这几人。”祁天宝看着宋青书一脸莫测高深的样子离去,还带着点笑微微的意思,暗道大哥这是在高兴什么,开封久攻不下,大哥这几日正烦着才是。转念一想,这恐怕与张教主前来有关,方今天下的势头谁也说不准,大哥还肯敷衍这位张教主必有深意,看他那么高兴应该不会有坏处,自己依吩咐招待他们就是。军营之中一切从简,晚间说是要设宴,其实也就是摆上一坛酒,伙夫给额外炖了一大锅猪肉。所幸大家都是豪爽武人,不讲究这个,有得吃就好。张无忌笑微微的不敢多喝酒,只是听宋青书说他前些日如何攻打南阳,许昌,怎样调派人马,迷惑元军,最后许昌的守将几乎是不战而降。宋青书口齿伶俐,这两战又是他的得意之作,说得绘声绘色,张无忌听着十分有趣味。来的一路上还在担心上次将人得罪得那么厉害,不知自己来赔罪他会不会搭理。在张无忌想来,宋青书应该也不至于彻底翻脸,将他赶走,但要是一直用冷脸相对那也不会好受。能这么顺利就与宋青书尽释前嫌,委实出乎了他的意料。还是有些心虚,瞅个没人注意的空档悄声问道,“宋大哥,你真的不生我气了?”宋青书悠然道,“我没这么小气。”在他看来张无忌短短几月里两度‘千里’奔波,第一次在腥风血雨的疆场上救了他,第二次专只是为了来赔罪道歉。明教教主并不是镇日闲着没事做之人,当今的时局如此不稳,张无忌还愿意将这许多时间耗在路上,可见自己在他心中十分重要,那还与他多计较什么。韦一笑这次明是陪着教主来,实际上得了杨逍的嘱咐,让他好生看看是否有机会能将宋公子劝回转来,这等人才明教不可轻易放手。宋青书要抗元在哪里不能抗,何必非要替陈友谅卖命。又道上次他们对宋青书言语不敬不过是误听了韦一笑的传言,既然没那回事大家解释开就好了。不可为了些许小误会伤了和气。韦一笑怒,我才没有误传消息呢。杨逍道晓得,晓得,不过教主自己都说是药物所致,咱们又何必揪着不放,语重心长,韦蝠王,凡事都当以大局为重啊!韦一笑便只能自认倒霉了。此来收拾起了不少桀骜不驯的脾气,打定主意少说多看。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人都不怎么喝酒,吃过了饭就打算回去休息。祁天宝命手下几个千夫长让出两个宽敞营帐来给韦一笑和几个随行的明教弟子。张无忌的身份特殊点,不好轻慢,只怕随便让个地方出来不够尊重,记得上次是大哥把自己的地方让了一半出来给他住的,便来请问将军这次是不是也一样。宋青书一想,他还真是再准备不出什么像样的宿处了,只好把张无忌带回了自己的大帐。睡觉之前才发现张无忌这次又给他带了不少药来,像上回一样,提前配好了,一份份用纸包包起,随来的每个明教弟子的行囊里都是药材,连韦一笑也背了一包。笑道,“张教主成贩药的了。”张无忌也道,“是啊,还是个亏本生意,挣不到银子的。”拉过宋青书的手腕搭了三根手指上去,细细摸了摸。宋青书问道,“怎样?”张无忌轻轻拧着眉头,抬眼看他,“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现在再说一遍难道你就会听劝?”宋青书只怕又是让他回去休养那一套,“我现在走不开,手下还这么大堆人马呢。”张无忌叹口气,“睡了吧,那就一定要记着按时吃药,多多休息。”躺下后忽然道,“宋大哥,刚才人多,我不好说话,我想着我还是应该要好生向你赔个不是才行。”认认真真道,“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好,你别生我的气。”宋青书从枕上侧头看他一眼,又再躺回去,“上次你是挺过份的,不过算了吧,谁让我喜欢你呢,所以就不和你多计较了。”轻笑一声,“张教主,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张无忌咽口唾沫,艰难开口,“为,为什么?”宋青书没注意到他的声音古怪,只是自顾自接着说,“和你救过我没关系,你救我只是于我有恩,我最多感激你,却还不至于喜欢。我之所以喜欢你是因为我看来看去,怎么看怎么觉得你这人像是一枝莲花似的。” 第49章 “什么叫我又说这个,上次就是你做的,那公平起见,这次也轮到我了。”张无忌不会和人计较,一听这话不由要老实道,“那倒是。”立刻又接着道,“不过青书你身体不好,这么晚了,还是先睡了吧。”“睡什么!这怎么还睡得着?”年轻人十分容易被挑起兴头,不说则已,一说就兴奋起来,加之以前做过的感觉十分之好,现在说开了,可以光明正大的来,那还客气什么。昏暗的光线里,张无忌的那张脸也变得诱人起来,手下的身体,柔韧光滑,宽肩细腰,肌肉线条流畅而不突兀,蕴含着蓄而不发的强大力量,简直堪称完美。宋青书心醉神驰的动作了一会儿发觉不对,自己的手往下一探就会被隔住,情急之下用上了武当擒拿手,连换了七八种招式,每次都被挡开。张无忌的这套武功不及他娴熟,招式是比不过的,因此以简制繁,每次都是简单一挡,手上带了几成力道,宋青书跟碰到了铁板一般,气得一锤床,“你干什么!这会儿和我比什么武!”张无忌苦笑,无辜道,“我没想要和你比武,它自己就是这个反应,自然而然的就要去挡着你的手,我也没办法,所以上次跟你说谁武功高谁在上呢,不是我要仗势欺人,是真的就这样。”宋青书狠狠瞪他一眼,翻身躺下,暗道骗鬼吧你!心念一动,问道,“我记得你说你在攻打万安寺的时候曾经配过一种药物,和十香软筋散差不多,无色无味,服下之后内力全失,不过药效没有真正的十香软筋散厉害,持续不了多久?”“是啊。”张无忌心中惴惴,大呼不妙。果然,宋青书十分高兴,“那你吃一点下去,反正药效不久,明早就没事了。”“嘿嘿,这个啊……”第二日一早,韦一笑冷眼旁观,发觉宋青书对他们的教主的态度又好了不少,甚至带了点殷勤的意味,给盛粥端菜的,都亲自动手。有点不明白,趁着宋青书被祁天宝叫开,问张无忌,“教主,宋公子他这是怎么了?”张无忌有苦难言,只能苦笑,他从昨晚苦笑到现在脸都要笑僵了,“没什么,宋公子他就是忽然想要对我好一点。”后半句话不能宣之于口,只好在心中说说:他想哄着我自己吃一剂十香软筋散下去呢,方便他……宋武艺从陈州那边也传来了消息,他被大哥催逼不过,只得提前动手,连夜硬攻,打入了陈州,整顿人马,这就往开封来,应该后日就能到。宋青书点头,知道他最快也只能如此了,调派人马,着手备战。他最擅长的是奇袭突变,因此每战前都要根据地形变化,敌军的强弱分布来安排战术,领军将领每人都要被授以几套变化,上阵后因地制宜,此种情况下这样用兵,彼种情况下那样用兵,宋青书自己居中调度,因此颇费脑子和精力,决不能分心。此时马上就要开战,便想让张无忌和韦一笑去许昌躲躲。张无忌不愿,“青书,你这时候让我们走,我怎么能放心。”宋青书道,“你留在这里我要分心。”他现在一看到张无忌就不由自主的要动脑筋去想怎么才能让张大教主自愿喝下一剂他自配的短效十香软筋散,此事只能智取不可硬来,主要是硬来也实在没有成功的可能,这可委实是太分散精力了,还是让他先去许昌待着,来个眼不见为净的好。张无忌还是不放心,不太想走,好在韦一笑想起件正事,“教主,咱们此行不是还要去陕西一趟,华山派邀集各路武林豪杰齐聚华山,商讨应对李思齐肆虐暴政之事。现在去日子也差不多了,等回濠州时再来宋公子这里看看,正好也是顺路。”李思齐是汉人,在陕西家大业大,各地起义纷纷的时候也瞅准了时机起兵,不过后来受了朝廷的招安,此时要算是镇守陕西的元军。其实也没什么暴政,只不过怕这些江湖人物闹事,派兵围剿过华山派,华山派这才广邀各路武林同道前去商讨如何反李。明教对此心知肚明,主要是李思齐打着大元的旗号,就是与他们敌对,所以才应了华山派之邀前往相助。 第三卷 展所长拜将封侯 第41章 吕公车开封城历经了宋金两朝的修缮,城垣十分坚固,易守难攻,元将脱因打定主意要关起城门死守等待朝廷的援兵,宋青书一时之间还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张无忌临走之时,很是不放心,问他,“你有什么好法子攻城没有?”“暂时还没有什么取巧的法子,只能硬打,我打算让祁天宝和汪大全两个各领两万人攻打东西两个城门,我自己带人攻正面。”韦一笑算着人数不对,插口道,“我们在濠州的时候就听说天完的徐寿辉派遣定北将军率领四万人马攻打信阳,那就是说你本来共有四万人,连打了这么多仗难道还有四万人?一个都没死?就算你一边打一边招兵买马,还能凑出四万人也不够啊,前锋军两万攻西侧,右路军两万攻东侧,那你自己光杆一人去攻正门不成?”宋青书道,“韦蝠王不必担心,我这里有不到六万人,左路军宋武艺手里还有一万五六千人明日就能到,我分出四万人马东西夹击,还有三万多人可以正面进攻。”韦一笑看张无忌一眼,见他也是一脸惊讶,脱口问道,“你小子哪来这么多人?”宋青书晓得这位韦蝠王向来桀骜,在江湖上见了各大派的掌门也不会有多恭敬的,便不去和他计较言辞无状,只简单解释道,“天下乱成这个样子,饥民遍地,我们有粮有钱还怕招不到兵么?我当初那么痛快答应陈友谅来信阳的一大原因也是因为此地富庶。”韦一笑嘿一声,暗道哪有你说的这般简单,你就是把钱和粮交到老子手里,老子自问也不能在短短几月功夫里招到数万人,还要给他们操练成军,能拉上战场。怪道杨左使总要后悔不迭,说咱们放走了人才。摸摸下巴,忽然客气起来,“宋公子,我说句心里话,若有莽撞之处还请勿怪。”宋青书忙道,“韦蝠王请说就是,不用客气。”“当今的抗元之势,虽然北有张明鉴,赣鄂之处有徐寿辉,陈友谅,南面还有个张士诚盘踞,但是细论起来,还当以我明教为正统,宋公子你和我们教主又颇有渊源,这个,亲如兄弟,何必舍近求远去给他陈友谅卖命?依我之见,还是归顺我明教为好,上次徐达将军攻打徐城县之事当真是个误会,杨左使为此痛心许久,相信教主已经向你解释过了,男子汉大丈夫,心胸开阔些,大家莫要因这些许小事伤了和气。只要你来濠州,杨左使必然要当面向你致歉的。”说着就老实不客气的替杨逍许下了愿,料得这种小事自己替杨逍做主了他也没话说。宋青书看张无忌,只见他脸色有些尴尬,朝着自己做个无奈的表情,知道韦一笑这么说应该不是他授意的,心里舒服一些,暗道明教的人大可不必急于此事,我的兵马地盘还不就是张无忌的兵马地盘,有什么区别。不过这种掏心掏肺的好,不能拿出来放在明面上说,说得多了人家会觉得不值钱,他以前在这种事情上所得的教训沉痛。心思转一转,不由又转到了那个只能‘智取’的问题上,微笑,“韦蝠王所言极是,不过当初徐城县被明教攻打虽然是出于误会,可我也不得不领着手下兵丁辗转奔波,多亏了天完陈元帅收容,他对我们总是有恩情的,不能轻易背弃。这样吧,只要张教主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带兵归顺明教,我手上的这些地方一分为二,西边的归陈友谅,东边的划给明教辖制。韦一笑一喜,“你想要我们教主答应什么?也封你一个定北将军?那肯定不成问题。”宋青书摇摇头,他自己手中有兵,实力是明摆着的,封什么都是虚衔,并不在意,只是看着张无忌意味深长道,“十香软筋散。”张无忌面色一垮,“你怎么又想起这个来了,都说那东西很难配制的。”一拉缰绳,“青书,我们该走了,你自己多加小心啊,记得每天吃药,要早些睡,每日最好睡够四个时辰,不能亲自上阵冲杀,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内功,九阴爪法可以练,不过要循序渐进,不能总去用那种速成的邪门功夫……”一口气说完后就纵马飞驰而去。韦一笑连忙去追,“唉,唉,教主,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宋公子他想要十香软筋散?这东西不是郡主娘娘的吗?咱们可没有啊。”张无忌略慢一点,解释道,“他不是要敏妹的十香软筋散,是要我们在万安寺救人时配的那种假十香软筋散。”韦一笑想不明白,“他怎么想起来要这东西了?难道想去下在敌军的饭菜里么?问题是那些小兵们也没什么内力,给他们吃下去用处不大啊!不过此事倒不难,教主你就配给他好了。一剂假的十香软筋散换回宋公子和一批人马,还有偌大一块地盘,十分划算啊!”张无忌万分严肃的告诉他:此药非常难于配制,各种原料都极其难寻,没有个三年两载肯定凑不齐不说,而且炼制过程艰难,劳心费力,说实话,本教主有生之年都不想再干一次这种事情了。韦一笑不好当面反驳教主,只好在心里不信,暗自嘀咕:真有这么难?那你上次是怎么配出来的?一路无话,快马加鞭赶到了陕西境内的华山,华山派自前任掌门鲜于通在光明顶毙命之后一直未立掌门,由华山派中辈份最高的华山二老主事。 第51章 估计上面会有敌人跳过来,元兵全神贯注的准备肉搏。不想吕公车上罩的皮革翻开,内中藏着的义军竟举起一架架铁罐一样的喷筒,对准城头一阵喷射,带着异味的粘稠黑汁在城头上淋淋漓漓溅得到处都是,不知哪个机灵的元兵忽然惊呼起来“火油!火油!”此话一出,城头上被泼溅一身火油的元兵大乱,发一声喊,惊恐万状的开始四散奔逃,领军的将领挥鞭呼喝也拦不住。站在吕公车顶层的义军点燃准备好的小火把,一支支扔上来,顿时火光四起,跑得慢的元兵身上立时着火,倒在地上狂呼打滚。城头上陷入一片大乱,义军抛出绳索爪钩,搭住墙头攀爬而上,转眼就攻上了城头,元军准备的滚木垒石,已经没有了用武之地,义军蜂拥而上,其中一员猛将领头,砍瓜切菜一样杀出一条血路,冲下城楼,率众从里面打开了城门。只见开封城东门处的城墙上下火光冲天,喊杀声震耳欲聋,几乎成了一片火海炼狱——半日的时间,开封城已经被攻陷!康茂才本来在南门外观战,半路忽然被宋青书派人请来东边,开始还在奇怪他这是什么意思,待看到吕公车在此处被架起来后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是要攻东门。等看到义军竟然利用吕公车用火攻时,惊佩无语,若是陈友谅亲来,那定能看出宋青书此招是借鉴了明教烈火旗的特长,可惜康茂才没有见识过明教烈火旗的本事,因此唯有敬佩宋将军的神勇奇思!宋武艺和汪大全已经领兵冲进城去,何人攻打开封府衙,何人占据官库,何人去南门里应外合,接应祁天宝,都在攻城前就安排分派妥当,众兵将各行其是,几万大军纷纷入城,人多而不乱,没有几个时辰,元军就挡不住了,脱因带着一队亲信从北城门出逃。宋青书自来河南之后和脱因相持了许久,打定主意要在开封灭了他,亲自带了宋盖世并一队骑兵去追,直到傍晚时分方回。康茂才此时已经喧宾夺主的在开封城中的府衙大堂中摆起了庆功宴。祁天宝等几个知他是陈元帅身边的亲信人物,因此也不多言,随他折腾,反正康茂才过两日就得回去浠水。先一起问宋青书,“大哥,追到脱因没有?”宋青书脸色沉沉,满身的杀气,衣服上满是灰土血迹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脸上也是黑黑红红的抹得乱七八糟,全没了平时的玉美俊秀样子,只两个眼睛还看着清澈有神,气道,“别提了,那人甚是狡狯,跑得倒快,换装溜了,我们费半天劲儿只抓到他一队亲兵!”康茂才挤上来一拍宋青书的肩头,大声笑道,“小事一桩,脱因已经屡次都是宋将军你的手下败将了,怕他还能起什么大风浪不成,下次再抓,哈哈,宋将军,今日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我已经命人准备了好酒好菜与你和众位将官庆功!”宋青书十分克制的点点头,和手下众人一个想法:此人就算再烦过两日也就走了,捏鼻子忍忍他吧。先去府衙后面,亲兵们给准备出来的住处沐浴更衣,顺便喝碗药歇一歇,这才出来入席,请康茂才同坐了首座。在席上推杯换盏客气一番,盛赞陈元帅这吕公车送来的及时,开封城能破,此车和康大人当居首功。康茂才虽然自恃是陈元帅派来的特使,高人一等,进得开封城来就要指手划脚一番,但这点事情还是能看得明白,连声谦虚。他本就是特意要来看看宋将军是如何用兵,这一仗看下来,心里便有了数,这种一仗就要耗掉无穷心血的打法,只要不是双方实力相差太悬殊,就自然有必胜的把握。宋青书战前事无巨细,把能想到的方法都想到了,只要是能克敌制胜的,无所不用其极,从开战诱敌,到调集兵力猛攻,到攻城的手段,再到入城之后一队队的人马井然有序的分头行事,支援南门;攻打府衙;攻占官库;在城中安抚百姓;搜寻元军余党……全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先怎样,再怎样,全部都在掌握之中。不过这可真是耗费心力啊,康茂才光是旁观一场就觉得累得慌,他是武将出身,讲究上阵就不畏死伤,痛快冲杀,从不知打仗还有这许多麻烦。若是事前让他先想出这许多事情步骤,再一一筹划安排下去,那不用等到上阵,他就要先吐血了。忽然想到了今日城头上所用的火攻,举杯问道,“宋将军,请教你个问题?”“康大人请说。”“你这铁喷筒喷油放火的油是从哪里来的,不会是百姓家里用的烧菜油吧,那也太奢侈了些?”宋青书失笑,“自然不是,是火油,中原人自古就有将火油用于征战的传统,前朝北宋时尤甚,”压低声音道,“开封本就是大宋的京城,设有军器监,掌管军事装备的制造,其中就包括专门加工‘猛火油’的工场,那块地方就在我大营的边上,虽然荒废已久,但是修整好了还能用。”康茂才张大了嘴巴,“兄弟,你可真厉害!”自己咂摸着赞叹了一会儿,一拍桌子,“来,我敬宋将军一杯!”说着不等宋青书说话,自己就像仰脖喝下。宋青书不好推辞,只得也喝了一杯。康茂才借着酒意坏笑道,“宋将军啊,你这般能干,元帅他一直都把你挂在嘴边夸奖,前些日还天天和我念叨,不知该奖赏你些什么才好。”宋青书一笑,“行军打仗是我份内之事,麻烦康大人回去告知陈元帅,真的不必费心替我去向陛下讨那些封赏。”康茂才摇头,“一般的封赏元帅也不会给你,要给就是好的。嘿嘿,元帅可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呢,过些日应该就能到了。”宋青书问道,“是什么?”“是个女人!”看宋青书一脸的不以为然,接着道,“可不是普通女人,元帅派了两个千人骑兵队去拿她呢!”宋青书万分诧异,“什么女人?元帅要派两个千人骑兵队去拿捕!”心中暗道别说我本来就不想要什么女人,就算想要,这种厉害成这样的我也不敢要啊!第43章 英雄救美宋青书对陈友谅要送给自己个‘厉害’女人不知说什么好。他手下的几个将官可都听得好奇心大起,宋盖世忍耐不住,当先发问,“康大人,那女人到底是谁啊,值得元帅这么兴师动众的去抓?”康茂才摇头晃脑的道,“是峨嵋派的掌门人,据说她不但武功高强,还是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冲着宋青书暧昧一笑,“元帅说和宋将军真正般配,而且宋将军你以前对她也很是倾慕,怎么样,元帅打算把她给你送来,算是个惊喜吧?”宋青书下巴差点砸到了地上,“峨嵋派的周掌门?周姑娘?”康茂才笑着点头。宋盖世等人对这些武林人物一毫不熟,面面相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宋武艺怯声道,“大哥,那什么峨嵋派不都是尼姑吗?你,你以前喜欢个很厉害的老尼姑?这,这兄弟们可真没想到,怪不得你从来不要女人呢,原来是我们给找来的不对你口味,你早说啊……哎呦……”被宋青书不轻不重的踢了一脚,也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没水平,吓得连忙闭口。宋青书踢过宋盖世之后问康茂才,“康大人,周掌门和她门下的弟子都十分厉害,你们已经抓到她了?”“没有,那女子确实是有两下子,她带同十几个门下弟子去华山的时候,被咱们的兵堵在了陕西旬阳,他们一群人且战且退,现在据说是在一处小山谷中,依仗地势和我们的兵僵持住,不过估计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了,所以和兄弟你说过些天能给你送来呢。”宋青书站起身来,“盖世,去点起人马,咱们也带两千骑兵,跟我连夜去旬阳!”康茂才奇道,“你带人去干什么?”宋青书忍住了没有当着他的面骂陈友谅个吃饱了饭没事干的,给他找这么大麻烦!勉强笑一下,“那位周掌门周姑娘性情刚烈,若是被这样硬压来恐怕心里不会乐意,兄弟我还是亲自去接一趟吧。”康茂才做恍然大悟状,摸着自己唇上的两撇短须微笑道,“是,是,兄弟想得周到,对美人么,不能太过生硬,当哄则哄,你这一去正好做成个英雄救美。”宋青书在心里哀叹,“英雄救美?累死我了!这要是被张无忌知道了就是个解释不清的大麻烦!”无可奈何,只能点齐了人马,连夜往旬阳赶去。 第53章 不过大哥说出来的话他不好当众阻止,只好闷不吭声。宋盖世要顾着大哥的颜面威信不便出言,有人可不用顾及,张无忌默默听了半天,忽然插口道,“青书,你这就嫌市侩了,堂堂峨嵋派怎么会将这些金银放在眼里,你过意不去好生道个歉就是,我可以帮你作证,此事绝不是你故意所为,周掌门是武林高人,拿银子向她赔礼岂不是要坠了她的威名。况且刚才她们还拿‘霹雳雷火弹’打了你,你也别介意,两厢抵过就是。”峨嵋派中静伽,静慧,赵灵珠等几个年长管事的,听了这番极不入耳的话,忍不住都暗中用白眼去瞪张无忌,心道又没打伤他,凭什么两厢抵过?你们明教家大业大,不把银两放在眼里可也别来挡我们的财路啊,这姓宋的害我们提心吊胆在这破山头上被围困了这么久,赔点银子也是该的。周芷若美目顾盼,看看宋青书,再看看张无忌,“我竟不知,张教主和宋公子的交情何时变得这般好了。有张教主出面调停,我们本该答应,只不过咱们也没得罪谁,无缘无故的就被人派兵围困了数日,若是不讨回点说法,我峨嵋派倒真的是要坠了威名。”第45章 齐聚一堂(一)宋青书被‘霹雳雷火弹’炸过的余韵还未消,耳边一阵阵的嗡嗡作响,实在没精神再耗,他曾在峨嵋派待过一段时间,十分明白送银子这个看似市侩的做法其实是很能凑效的,因此就想花钱了事。听着张无忌在一旁口口声声的帮他省钱,诧异之余就想把他揪过来仔细看看,这人还是不是张大教主。转头转得猛了,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不由一个踉跄。张无忌忙扶住,拉过手来搭搭脉,惊道,“怎么劳累成这个样子了!”宋盖世见识了峨嵋派娘们的厉害之后不敢再往前凑,躲到了人堆里,闻言接口道,“所以说这些娘…女人们不知好歹呢,我大哥才熬了几日夜,费了偌大的精力攻下开封,才进开封城连椅子还没坐热就听说她们被陈元帅的兵给困住了,立刻就调集人马赶过来,这一路跑得!好嘛,比打仗还辛苦,能不累吗!”张无忌顿时有些火,提高了声音,“都说了多少次,你的身体不能劳累!要出事情的!你怎么就不听呢!你要救周姑娘,派人传个话给我好了,我来就是!”宋青书差点想去捂耳朵,张教主对人一向宽容客气,很有耐心,就是在他这里偶尔会露出点真性情,发发小脾气,也不知他是否该荣幸一下,叹气,“这里有两千兵将围着呢,明教的大军调不过来,你自己一人来也没用啊。”硬撑着对峨嵋派道,“请峨嵋派的诸位放心,此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会派人上峨嵋金顶礼佛致歉,送香火金虽说市侩,但是我等俗人也只能想出这个办法道歉,还请诸位别嫌弃才好。”周芷若身后的赵灵珠踏上一步,“掌门,这里附近只有一处像样的市镇,咱们的弟子在山上好些日吃不好睡不好的,着实困顿,走不远,定要去那里休息调养几天才行,这位宋将军刚才被我们的‘霹雳雷火弹’震伤了,估计也不会立刻就赶路回去,同要去那边镇上,依我看他这话说得还算有礼,大家就化干戈为玉帛吧,省得到了那边镇子上也不消停。”赵灵珠是灭绝师太的几个俗家大弟子之一,在峨嵋派中资格甚老,人也一向持重,说出话来都很有分寸道理。周芷若点点头,朗声道,“好吧,既然宋将军这么解释了,本座也不能硬揪着不放,倒要显得我峨嵋派小气了。”一挥手,“咱们走。”张无忌对宋青书道,“你不要派人去峨眉,我让明教弟子替你去送香火钱好了。”宋青书不明所以,不晓得他为什么非得要替自己省这个钱,“不用,明教现在四处开战,军需一定吃紧,忽然为了个莫名其妙的原因送出去这么大一笔银子,就算你是教主也不太好说吧。”他其实是想问张无忌:你做得了主吗?后来想想此话有轻视张教主权威之嫌,所以就改说得婉转些。张无忌倒是不在乎这些,直接就老实道,“确实是不太好和教中的兄弟们交代,那我就派人去趟峨眉,告诉周掌门先欠着她。”宋青书头晕又好笑,“那我自己派人去送就好了,何必你这么麻烦,人家还以为我想绕弯赖账。”张无忌咬紧了牙关,一定要帮这个忙。“你到底想干什么?不用帮我省钱,我才打下了开封,一万两是区区小事。”张无忌心想我不是帮你省钱,你这银子要是花在别处我才不管,可是送上峨眉山,怎么听怎么觉得像是去送文定礼聘,委实让人不舒服。此处往西三十里有个中等大小的镇子,名叫保宁镇。峨嵋派当先,宋青书的队伍紧跟着,前后脚的都到了保宁镇。大队兵马驻扎在镇子外面,宋青书带同一队亲兵,并宋盖世,张无忌,去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投宿。不可避免的又和峨嵋派碰到了一处。客栈的老板连接了两拨大生意,乐得眉花眼笑,使尽浑身解数,硬是将峨嵋派的二十来人还有宋青书一伙连长官带亲兵全都塞进了他小客栈的十几间客房里。宋盖世跟随宋青书日久,知道这位大哥在没办法的时候挺能忍,但是能讲究的时候还是很讲究。于是抛出银子,命掌柜的给准备簇新干净的被褥还有浴桶到宋青书的房里。张无忌也没闲着,亲自去镇上的小药铺跑了一趟,买回大包小包不少药材。回到房间一看,发现里面水汽蒸腾,一个大浴桶放在当地,宋青书已经洗好澡上床去睡着了。掀开帐子探头道,“青书,吃了饭喝过药再睡。”却见宋青书正倚在床头发呆并没有睡,“青书,你想什么呢?没事少想点事情,思虑太重也伤身的。”宋青书幽幽的道,“我在想我现在比以前好得太多了,以前别说是见她,就是不小心想到了她都会心神激荡,难受半天,要吃你给配的凝神丸才行。我这次本来没打算在峨嵋派的人跟前露面的,没想到她们自己追上来。不过今日还好,对着她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没事。”“她?你说周掌门。”宋青书心不在焉的点头。张无忌叹气,扭头走开,“说了那么两句话就花了一万两银子,还说没事!你躺躺吧,我去给你煎药。”宋青书对着他的背影一笑,有这么个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当真舒服。……傍晚时分,峨嵋派的小弟子送了一壶茶到掌门人周芷若的房里,“掌门,请用茶。”周芷若颔首,“放在桌上吧。方才外面吵吵嚷嚷的,是宋将军带着人来了?”“是。”“那张教主呢?是不是也随着他们一起来了?”周芷若耳聪目明,宋青书等人一到她就听见了,不过张无忌自从到了之后就没有做声,周芷若听不到他的声音,自重身份也不能自己出去查看,所以逮着来送茶的小弟子就问问。那小弟子是个小尼姑,性情活泼,心里正在为这个纳闷,一听掌门问她,就照实说出来,“张教主也到了,不过挺奇怪的,我刚才去厨房给你泡茶,发现张教主竟也在客栈的厨房里,借用人家的炉灶在煮东西。他堂堂一个教主怎么会需要亲自下厨,却不知他在煮些什么。”周芷若再也按捺不住,站起来,“我去看看。”第46章 齐聚一堂(中)保宁镇的这家小客栈里一共只有三个伙计,两个厨子,忽然涌进来了这么一大批客人,这五人并客栈掌柜的一起忙到脚跟打后脑勺。张无忌找不到伙计帮他煎药,干脆就自己在小客栈的厨房角落里占用一个小炉子动起手来。一罐药煎好之后,用细布滤去药渣,倒在个干净碗里,放在一旁笼屉里温着。正在烧干菜炖肉的厨子不乐意了,说道这笼屉里的馒头都是给外面那群兵老爷准备的,你把这碗药放进去,全都熏成了药味馒头,他们怎么能答应? 第55章 周芷若也轻斥道,“静慧师姐,莫要在背后乱说人家。”静慧方闭上嘴不再做声,不过看脸色愤愤,十分的不甘。宋青书拉了张无忌快步出来,“张教主转性了,峨嵋派静伽,静慧那几个尼姑都是这种乖戾的性子,有什么好计较的,我都没打算搭理她。你不是向来宽厚的吗,怎么还闹起来。”看书就到~~~张无忌有些忧心的看着他瞬间苍白的侧脸,刚才还不是这个脸色,刚才下棋时,他明明高兴着呢,俊美中透着丝轩昂明朗气,看得人赏心悦目,一转眼就颓黯下去了。扣住宋青书的手腕一摸,果然气息翻腾不稳,不知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控制着,才能做到谈笑自若,只脸色稍白了点,自己要是粗心一点,大概只会觉得这人漠然得过火。不注意的时候不会发现,细致关心了就知道,宋青书不可能不介意,他只是隐忍不说,或许是因为说也没什么好说的,顶着弑叔大罪,被人骂了又怎样!硬撑着表面什么都不露出来,心里恐怕是苦得很了。第47章 齐聚一堂(三)一进到栈之中,赵灵珠忍不住就要埋怨静慧,“静慧师姐,你也太心直口快了,人家张教主又没得罪你,他这几日都在给咱们的弟子治伤,等会儿还要再请他来。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就看张教主的面子也不要这样当众去损宋公子!他们两个这几日同出同进的,明显交情不一般啊!”静慧嘿一声,气道,“是谁害得咱们的弟子受伤了,还不是那姓宋的,怎么说起因都是在他身上,要不是他以前对咱们掌门痴心妄想,还搞得人尽皆知,怎么会惹出这些事儿来,我骂两句出气还不行?”“人家不是已经赔礼了吗,还许诺派人来峨嵋金顶礼佛,算了吧。”静慧气哼哼的大摇其头,“赵师妹,你说明教的张无忌在想些什么?他堂堂的明教教主怎么会和宋青书那种人交往这么密切,日日跟出跟进的,不知道那小子以前曾对咱们掌门人心存不轨啊!我看他要是再这样敌友不分下去,咱们掌门就不能再理他……”赵灵珠看看周芷若,使眼色阻住静慧说话,把她拉到了一旁,“静慧师姐,你少说两句吧。”静慧性情有些急躁怪癖,又常年住在峨嵋山上,不通男女之事,赵灵珠等几个俗家弟子可都看得明白,她掌门人对张教主余情未了。心平静气的从为周芷若择婿的角度来看,张教主大义慷慨,名满天下,正配得周芷若。以前张无忌被赵敏那个妖女迷惑,和周芷若两人好好的姻缘硬被拆散,现在听说赵敏已经因为蒙汉之争和张无忌闹翻了,那么周芷若和张无忌之间就再无其它阻碍。这次机会这么好,都以为这两人可以多亲近些了,可是张教主不知脑子里在想些什么,除了来给峨嵋弟子看看伤,平时话都不和她们多说一句,碰到周芷若也是十分有礼的招呼一声‘周掌门’然后转身就走。只从早到晚陪着那位宋公子。她们掌门到底是个女子,不可能总是自己主动上前去示好,这些天十分郁闷,可不能让静慧再没遮没拦使劲说这些话。周芷若听着赵灵珠和静慧两人嘁嘁喳喳,心里也烦,明明听说赵敏因不满张无忌杀了不少元将,在婚前弃他而去。当时初闻此信时,周芷若心中是惊喜伴着一丝隐约的痛快,还有一点不甘。惊喜自不必说,赵敏一走,张无忌和自己之间就已经再没有其它阻碍;痛快是想:你也有被人弃婚的一日!不甘的是他弃自己,旁人弃他,这一圈因果转下来,各人在张无忌心中的位置孰轻孰重已经昭然若揭,不甘啊!虽然不甘,但情之所钟,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早知道张无忌爱赵敏胜过爱她,周芷若也放不开手了。硬忍了一段时间,终于等到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见面的机会——华山派发帖邀各路英雄相助。却没想到半路会遇到陈友谅兵的袭击,被袭的理由更是让峨嵋派上下羞愤之极。想方设法的假借丐帮弟子传出消息,并没有点名向张教主求援,但是周芷若心里十分笃定张无忌得到消息后必然会赶来相救。结果却让人哭笑不得,张无忌赶是赶来了,据说也确实是因为得知了峨嵋派被困所以前来救援的,可惜他没有赶上英雄救美,反倒是顺手救了此事的‘罪魁祸首’宋青书。对于宋青书,周芷若其实是没什么大想法的,此人一直不太入她的眼,唯一对他有过的感慨就是:张无忌要是能有宋青书对自己一半那么好,她也就心满意足了。后来为着刺激张无忌她假称已经嫁了宋青书,私下又对宋青书许诺,只要助她杀了张无忌,一雪弃婚之辱,她就下嫁。刺激张无忌是真,下嫁的承诺也不能算是彻底骗人,那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就算可能,她也不会允许有人真的去杀张无忌,反正宋青书是没有机会娶到她就是了。宋青书那时候一心一意的痴迷于她,真的卖命,最后终于在武林大会上重伤于武当派手下,周芷若开始时还命弟子看护,带着他一起走,后来自己频频‘遇鬼’,吓得险些要精神错乱,自然就顾不上管宋青书了。再后来就干脆将这人忘在了脑后。上次在濠州城外,发现他被张无忌所救,也只叹息了一下张无忌太过宽厚,怎么对什么人都好。这次又再相遇才发觉不对,张无忌果然是仁厚,对什么人都好,但也不会好成这个样子,这些日周芷若冷眼旁观,就发现张无忌好像全副心思都在宋青书身上,嘘寒问暖,看那架势,只要是宋青书的事情就都归他管。宋青书也有意思,从当初不名一文的武林败类,摇身变成了独占一方的起义军将领,来来去去的都被众亲兵们前呼后拥的,着实威风。要是不知他底细的人,乍一见,一定要夸赞一句:年轻有为!好一个气宇轩昂的玉面将军!只是其中还有很多蹊跷,宋青书大刺刺的被个明教教主前后照顾,竟也很是自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旁的不说,就说他们以前的那段过往,这两人总凑在一起难道都不尴尬的吗?况且宋青书一部属陈友谅管辖,陈友谅可是明教的对头,他私下里又和明教教主的私交搞得这么好,这是闹得什么玄虚?满怀的心思,理不清楚,周芷若不想回房,只坐在大堂里命伙计送壶茶来喝。她聪慧剔透,心机过人,还很少有这么想不明白的时候,心里烦乱,叫道,“赵师姐!”想着赵灵珠老成持重,年纪又长,人情世故见识得多,不如问问她。赵灵珠过来,“掌门?”周芷若正要说话,忽听有杂乱的马蹄声混合着吆喝呼叫由远而近,峨嵋派曾被陈友谅的骑兵围攻过,对此声音特别敏感,立时有几个弟子箭步窜到窗口张望。只见数十名骑着健马的兵士排成一长队,沿着栈门外街道飞奔而来,沿路的几个行人纷纷躲避。到了栈门前被宋青书的亲兵拦住,“什么人!”当先一个骑马的大声问道,“自己人,我们是康大人的属下,天完陛下特加封宋将军为信阳候!辖管河南汴梁路五州。宋将军呢?康大人亲自赶来向他报喜!”“嘿呀!”宋盖世胡乱披着件衣服,一看就是从床上刚爬起来的,从栈中快步出去,“康大人亲自来了!多谢!多谢!将军他去了镇外,请稍等,我立刻就派人去把他找回来。”大声呼喝过来两个亲兵,命他们立刻快马去把将军找回来。这伙人在外面热热闹闹的叫嚷呼喝,峨嵋派在栈里听得清楚,静慧忍不住嘟囔,“怪不得这么大方,开口就一万两,竟然占了汴梁路五个州!”赵灵珠轻声问道,“掌门,我们要不要让弟子们都回房避一避?”周芷若点头,他们这些武林人物,平常走在外面可以耀武扬威,横冲直撞,可遇到了大队兵马还是惹不起,前些日已经吃了不小的亏。赵灵珠小声吩咐下去,众弟子纷纷躲回了房中。只周芷若带着赵灵珠,静慧等几个大弟子坐在窗口观看。掌柜的好心,过来劝,“几位还是进房避避的好。现在这世道,这些兵爷们想干什么干什么,谁也不敢管,一会儿被他们进来看到几位,万一惹出事来你们要吃亏。”言下之意是几位都是女子,可别被他们看上了。赵灵珠道,“不要紧,掌柜的你自管忙自己的就是。”掌柜的不敢多说,这些女子成帮结队带着兵器,应该也不是普通人,暗道既然她们自己不怕,那就别多事了。宋盖世迎着那位什么康大人也不进来,只在栈门外高声大气的说笑,那位明显官职要高一些,宋盖世十分气,不停的催人赶快去把将军找回来。镇子不大,要找人十分便捷,不一刻就又有马蹄声响起,只见宋青书身后跟着几名亲兵赶了回来。到近前勒马朗声笑道,“康大人,有事情派铺兵传个话来就是,你怎么亲自来了?这兄弟可不敢当!”康茂才十分乖觉,他本是要从开封直接回去的,半路得了天完陛下加封定北将军的消息,一琢磨,觉得此人十分有本事,又正被陈元帅看好,日后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自己应该趁热打铁,再来卖个好拉拉关系才是,因此绕路前来道喜,大声应道,“宋兄弟这话可就见外了,恭喜啊,有陛下这道加封下来,兄弟你就坐稳了汴梁一路,堪比河南王了!” 第57章 那年轻的“咕咕”笑,“原来这样,赵师姐想得周到,我看张教主和咱们掌门坐在一起可真是越看越般配,他们一个明教教主,一个峨嵋掌门,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另一人道,“可不是,上次要不是那姓赵的女子来捣乱,咱们掌门早就已经和张教主结为了夫妇,希望这次别再出什么事了才好,不是我说,张教主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招惹的女子太多,他自己又有些优柔寡断的,被人家两句好话就能哄住,这回总该能定定心了吧,不为别的,哪怕只是为他自己呢,老大不小的总该成家立业才是,放眼看看,像咱们掌门这样才貌双全,又能对他不计前嫌的好姑娘,他上哪儿还能再找一个一样的来啊!”宋青书尽量放轻脚步,转身回去,一路在想:我真是糊涂到家了,自己是过一天算一天的人,多活一日就是赚到一日,私下里随着心意胡混混也没什么了不起,张无忌却不一样,我们这样下去不是要害了他么!第49章 齐聚一堂(五)宋青书心绪起伏不定,很是影响了休息,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睡不着。这一天里,早上和张教主下棋时还算十分平和喜慰,可惜出去时被静慧师太背后大声说了几句恶言,直戳痛处,心里就已经很不舒服,还要勉力忍着。与张无忌在镇外随意走了走就有亲兵飞马来找,说是康大人给送好消息来了,果然是好消息,徐寿辉这道封赏的命令一下,宋青书此后就能坐稳了河南汴梁路一带,虽然有被人当挡箭牌的嫌疑,但是大家各取所需,汴梁路数州确实富庶,陈友谅也没亏待了他,他宁愿在开封和元军顶着,也不愿去南边参与各家势力的混战。心情才好转了不到半日功夫,却又在栈后厨听到了峨眉弟子的对话,好似当头棒喝,猛然醒悟到当日只顾一时欢愉,草率决定下来的事情竟有着极大的弊端。张无忌直到午夜时分方回,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却见桌上的油灯未熄,宋青书倚在床头看他,一愣道,“你怎么还没睡?不都和你说了,这些日要多睡睡觉,不要操劳。”宋青书不答,反而问他,“峨嵋派那弟子好点了没有,你给他医治时周掌门一直陪着?”“是啊。”这栈就这么大一点地方,几间上房全在楼上右首,张无忌刚才和周芷若一起走过来,边走还边说了几句话,想来宋青书肯定是听见了。又再解释道,“其实我过去施了一套针之后峨嵋派那个弟子的剧痛就止住了,不过怕他会有反复,所以我在他房中多等了一会儿,周掌门有点过意不去,怕我一人干坐着无聊,就也过来和我说几句话。”“你们说什么了?”“我们……”张无忌不太想和宋青书提这些,但是又觉得不应该瞒着他,顿了一下还是老实道,“说起了一些以前我们在汉水舟上初相识时的事情,那时候我和太师父乘船渡江,遇到常遇春大哥护着周子旺的幼子在另一条船上被元军追杀,那条船正是周掌门和她爹爹的,太师父救下常大哥,可惜周掌门的爹爹还有常大哥护着的幼主都被鞑子射死了。”宋青书浅笑,“你们这就叫做青梅竹马。”张无忌就怕他会有这种想法,立刻反驳道,“乱说,哪有此事!”快手快脚的用架上盆里的凉水擦洗了一把,脱衣上床,“睡吧,挺晚的了,明早你还得去营里敷衍那位康大人呢。 明天记着也要少喝酒,让你的同姓兄弟顶着。”第二日一早,宋盖世乐呵呵的赶回来,拦住了正要往营里去的宋青书,告诉他,康大人宿醉,还在呼呼大睡呢,大哥你不用急着过去,吃过午饭再说吧。宋盖世昨晚一人鏖战群雄,喝倒了一片,今早又是最早一个起来,神采奕奕,一点没受影响,显然酒量比那些人高出了不止一个层次,因此十分得意。宋青书乐得早上多歇会儿,转身回去,想找张无忌下棋,走到栈后面,只见老树下的小桌旁端坐着两人,一个端方英挺一个娇美婉约,正是张无忌和周芷若两人对坐着不知在说些什么。两人都脸带微笑,看来自昨夜叙过旧后,这二人间的气氛融洽了不少。张无忌看到他过去连忙起身,“青,你怎么回来了,早上不用去招呼人?”宋青书在离他们两丈远的地方站定,“康大人昨晚酒喝多了,还没起身,我等等再过去。”再对着周芷若一点头,“周掌门,早啊!”周芷若睁着一双莹然妙目,看他长衫文雅,玉面生辉,现在的身份虽是武将,但是仍然做生打扮,只浑身上下带着点文人没有的坚毅之气。住到这里之后,宋青书刻意躲着峨嵋派的人,这是周芷若第一次正面和他相见,就算以前心中看不上此人,这时也忍不住要暗赞他一声好风采,“宋公子,你早。”张无忌不知怎的,有些见不得他们两人气气的说话,插口道,“青,既然早上没事,那我同你去镇子北面走走,你昨天不是说想去那里看看。”“不用,不用,”宋青书连连摆手,“你和周掌门刚才在说什么,接着说吧,我不打扰,盖世还有点事情找我。”不等张无忌说话,转身快步离去。周芷若看着他的背影,“无忌哥哥,你当真厉害,被你救过之后,宋公子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张无忌觉得宋青书的神情不对,很怕他误会了什么,无心再和周芷若多说,立刻就想去追宋青书,耐着性子道,“周掌门,华山派的情况就是刚才我说的那些,大家伙商议完事情已经散了,你们不必再过去。”周芷若脸现幽怨之色,“你一定要和我这么生份吗?无忌哥哥,这里没有外人,你不用总一口一个周掌门的叫我。”说完抬眼,殷殷的看着他。张无忌心中不忍,“芷若,我……”周芷若展颜一笑,好似春花初绽,“我知道赵家妹子走了,你心里一定难过,但那也实在怪你不得,天意弄人罢了……”“芷若,我以后都不会再娶妻了。”张无忌忽然没头没脑的打断了她。周芷若愕然,“你说什么?!”“我说我以后都不会再娶妻了,芷若,现在和你说这话也许有些唐突,不过我想还是说清楚为好,你是峨嵋掌门,咱们又非亲非故的,我不可能再娶妻,你自然就不会和我再有其它关系,我在人前唤你芷若一来不庄重,二来旁人也会误会,于你的名声有损,所以,所以我以后还是称呼你周掌门为是。”周芷若惊讶得将一双明亮的美目几乎睁大到极致,颤声道,“为什么?你就这么喜欢赵姑娘!她离开了,你眼里就再也看不进其它女子,宁愿一辈子不娶?你心里就一点都没有我吗!”“不全是因为敏妹,我也是最近才想明白的。”张无忌对着她瞬间没有了血色的脸,心中愧歉之极,“对不起,芷若。”周芷若喜欢了张无忌许久,从光明顶上那个土里土气,十分憨厚的仗义少年,到万安寺中那个勇救六大派群豪的少年英雄,再到少室山上对着他满脸歉意,苦苦忍让的明教教主,一颗芳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牢牢的系在了他的身上。她在少室山上曾问过张无忌,殷离,小昭,赵敏还有她自己,这四个女子张无忌心里到底喜欢着谁,张无忌思索了良久才说出他对赵敏是刻骨铭心的相恋。那些话周芷若虽然听得满心酸楚,但也没有像今日听到张无忌说他决定不再娶妻时的震惊伤痛。张无忌要想那么久才能说出他最喜欢赵敏,那可见他心里其实对这四个女子是不分伯仲的,只是赵敏为他付出最多,几乎是倾尽了所有,因此张无忌思来想去,认为对她最为亏欠,所以才选了她,且当时小昭远在波斯,殷离疯疯癫癫,周芷若自己才被揭露出来干了诸多恶事,张无忌和赵敏在一起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这些全是周芷若的猜想,其中那些心里的隐晦曲折之处恐怕张无忌自己都未必明白。不过周芷若觉着自己猜的没错,既然赵敏对张无忌最好,张无忌就能对她刻骨铭心,那从今后自己也开始全心全意的对张无忌好就是,时间长了不怕他不感动。没想到时不我待,她有机会日日和张无忌在一起的时候没有诚心以待,等到她想要诚心以待的时候,就很难再找到机会和张无忌相处了。等了两年,好容易等到了这么一个看似一切大好的时机,张无忌却给了她一句‘再不娶妻’。周芷若五雷轰顶一般,半晌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不全是因为赵姑娘?那还因为什么?”张无忌柔声道,“周掌门,还因为什么我不能说。张无忌只是个山野村夫,配不上你,你这般美貌绝伦,又聪慧过人,定能寻到一个强过我数倍的如意郎君。”周芷若苦笑,语意里几乎要带了凄凉的味道,“是啊,没有你还有别人,天下男人还多着,远的不说,就前面那位宋公子,他对我比你对我好一万倍,要旁人来看,我选他就是,可我有什么办法,我还是满心只念着你!”张无忌脸色一变,“那是以前的事了,青他现在…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改过自新,对你不再有什么念想,周掌门你去选别人吧,千万别再找他,我还有些事情,先走了。”一反平日里的温柔耐心,也不等周芷若再说什么,晃身往栈里去,竟然都用上了轻功。周芷若的泪珠本已经蓄在眼眶里,潸然欲滴,忽然被张无忌一句‘宋青书已经洗心革面,对她不再有什么念想’给噎住。对着张无忌倏忽离去的方向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继续伤心,难道在张无忌看来对她不再有想法了就是洗心革面,改过自新?这是什么话! 第59章 张无忌一直以来对周芷若都有些敬畏之情,此时被这眼神看着,不由背上一紧,压力徒增。他生来宽厚,旁人对他坏,他很容易原谅忘记,旁人对他好,他却能记很久。周芷若,赵敏,小昭等几个女子对他情深款款,张无忌喜慰之余自然而然的就会对这几人存有很深的亏欠之情,总觉得他是欠了人家的。因此只要是这几人有所要求,他一般都是宁愿委屈自己也要尽力去帮她们达成。可是周芷若现在这个要求委实是难住了他,闭紧了双唇与周芷若默然对视。周芷若只见他脸上的神情由为难到迟疑,由迟疑到凝神思索,由凝神思索到双眉一挑,好似是想通了什么之后的豁然开朗。果然,张无忌微微一笑,“周掌门,只怕这次我不得不食言了,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你,无关江湖道义,只是我若说出个中缘由来必然就会伤到一个人,而这个人对我十分重要,我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他周全的。”周芷若皱起了眉头,“张教主,你慷慨重义,名满天下,竟然会不守诺?你这么说难道是想要反悔赖账不成?”张无忌说出这番话之后,心意已决,不由轻松起来,“我自然是想要对你信守诺言的,不过真的做不到时,那也实在是没有办法,就只能做一次背信弃义之徒了。还望周掌门你不要太怪我才好。”“你宁愿违背诺言也不愿说,只是怕伤到一个人?!”周芷若的心思已经十分的敏捷的转到了他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是谁?”张无忌摇头,“对不起,周掌门,我真的不能说。”“你说拼了性命也要保护那人周全?你……无忌哥哥,难道你喜欢上了别人?又是个敌国的女子不成?所以你不能说出来也不能娶她?”张无忌为难苦笑,“我真的不能说。”……宋青吃过饭后回房歇了一会儿,也不多睡,掐准了时间,躺了半个时辰就起身,叫来宋盖世,“跟我去营中,让大家准备一下,明早就启程回开封。”宋盖世在这小镇上一无好酒,二见不着几个志趣相投的兄弟,每日来来去去都只能见到一堆黑着脸的大小尼姑,冷着脸的大小娘们,其中虽有几个长得不错,但他被静慧师太吓着过,对这伙女人视若洪水猛兽,避之不及,因此已经闷得要浑身发痒,就要长白毛了,此时听宋青说准备要走,顿时一精神,“大哥,你身体好点?赶路没问题了?那当真好。”宋青又叫过在他门外守卫的亲兵,“张教主一会儿回来要是问起,你就说本将军营中有些事,今晚不回来了,让他不用等我。”宋盖世抓抓脑袋不明白,“大哥,回来又不远,栈睡着可比营里舒服多了。”宋青道,“凑合一晚也没什么。”收敛起心思,去营中巡视了一圈,看看营中的兵将悠闲了数日,军风松散,走了一圈竟看到七八处嘻嘻哈哈,聚众闲聊逗乐的。 只有四处哨岗的兵丁还算规矩。立刻就将带骑兵的两个千夫长叫来劈头训斥一番,喝令两人去好生将部署约束起来,有闲空就集聚起来多多操练,下回要是再被他看到军中的兵士如此放纵,那你们两个就谁也别带骑兵队了,全都给本将军去祁天宝的先锋队中去当步兵打先锋去!两名千夫长被教训得灰头土脸,宋盖世站在一旁也不敢吭声了,全都立刻打点起精神,出去收拾各自属下的兵丁。宋青等到三人都走了之后,自己坐在帐中轻叹一声,心知自己这是迁怒了,现在附近又无敌军,营中午后松散一会儿这点小事教训两句就行了,实在不必发这么大火。也是他自己太要强,在人前总要装着若无其事,累得身心俱疲,所以火气不免大些。其实名声都已经坏成了这个样子,现在装得再自若又能保有多少颜面。周芷若他是真的不敢再想了,但是曾经那么痴狂眷恋着的一个人忽然日日都能见到,不但能见到,还可以面对面的说话,心境又怎能平和。要不是当时躺在担架上,亲耳听到静慧师太当众说出:‘我掌门人怎能将这种人瞧在眼中?她气不过张无忌这小子变心逃婚,在天下英雄之前羞辱本派,才骗得这小子来冒充甚么丈夫……咱们周掌门清清白白,跟这姓宋的奸徒没半丝瓜葛……’他只怕现在都还要陷在那段痴情里拔不出来。其实静慧师太性情暴躁,说话颠三倒四,光凭她的这段说辞,宋青也许还不能全信,可是紧接着峨嵋派的贝锦仪像是怕她们掌门撇不清这段关系就要名声受损一样,又清清郎朗地当着少室山上的群雄解释了一遍,用词虽然比静慧师太文雅气许多,但是内容和静慧所说一般无二,直叫他万念俱灰,坠入了无边地狱。此事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痴缠眷恋,自然赖不到周芷若的头上。可是今生唯一的一次情深无悔落到这么惨的下场,他再见周芷若时难免心情激荡复杂,甚至是有些怕的。周芷若还是那般清丽绝俗,在宋青的眼中倩丽依旧,因此觉得张无忌娶她应该算得上佳偶天成。说起来有些讽刺,他大难不死的救命之人是当初的情敌张无忌,而这段苦苦支撑的岁月里,张教主更是他的慰籍依靠,一人担当了诸多角色:救死扶伤的大夫,慷慨仗义的恩人,志趣相投的朋友,温柔体贴的情侣。张教主是个十分实在之人,很多事情不是说出来的,而是做出来的,因此更见真诚,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肯对他宋青真心以待的人,他就算没本事原样回报,但是不要拖累张无忌,害到张无忌总要做到。男子之间的那点私情隐晦刺激,确实有些动人之处,但到底不是正经事情。身为男人,这辈子最该做的两件大事:成家立业,传宗接代。都和它扯不上半点关系,唯有一日之长者,那就是两个人都开心,相伴相守,快活一世。可惜这长相陪伴他也做不到。低头钻出营帐,扬声叫道,“盖世,替我传令下去,今晚都早些休息,明日五更拔营启程。”宋盖世一溜小跑过来,“是,大哥,那我回去保宁镇,把你留在栈的那队亲兵叫回来。”宋青瞅他一眼,“派个小兵去就行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勤快,一点小事也要自己跑去。”宋盖世嘿嘿笑,“大哥说得也是啊。我不是想着大哥你在那边住了好几日,走时别落下了什么东西,我亲自去看看放心嘛。”他其实是看宋青回到营中之后就脸色不好,不是哪里没看顺眼,惹他生气了,这就想先躲一下,免得一会儿他训人的时候自己又遭受池鱼之殃。“你少找借口,我的亲兵是管干什么吃的,这种事情要你操心?你老实在营里看着。”想一想又觉得刚才的计划不妥,“我自己去,顺便和张教主告辞,这样悄没声的走人有些不像话。”说罢转头命人备马。宋盖世看大哥满身冒火星的样子,不敢迎其锋芒,乖乖的退避三舍,“我去几处哨岗看看。”脚底生风,转眼就溜了个无影无踪。宋青又再折腾回栈,命亲兵队长撤人,前后找了一圈却没见张无忌的踪影,不晓得是不是还在峨嵋派那边。没找到张无忌,宋青不能亲自道别,反而轻松了一些,留下一个口齿伶俐的亲兵,让他待张教主回来之后给传个口信,就说自己得了开封的急报,有元军来犯,所以先走了,请张教主放心,不是大股元军,自己赶回去尽能挡得住,也不再提邀张无忌同回开封住几日的话,只说过些时日会派人和他联络。暗道我这就回去拔营,连夜走人,峨嵋派那弟子伤势挺重,估计张无忌这两天还不能走,正好留他自己在此处和周掌门多聚几日。筹划得挺好,回到营中直接叫来那两个下午才被他收拾得提心吊胆的千夫长,命立刻准备,一个时辰后就动身。两人眼看着开拔的时间一改再改,以为有什么紧急事情,也不敢多问,急急的下去传令。宋青因总被张无忌谆谆嘱咐,不可劳累,不可劳累,所以习惯成自然的就能见缝插针,看看还有一个时辰,就打算回营帐躺会儿。这个时候,前后左右的亲兵将官们全都已经知晓了将军今天心情十分不好,脾气很差之事,紧张之下,人人勤勉,能找事走开的都忙忙碌碌的干事去了,走不开的亲兵们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垂手肃立,咳嗽也不闻一声。宋青也觉出自己吓到了人,不过懒得安抚,反正这些家伙们个个皮糙肉厚,大大咧咧,吓吓也吓不死,自行回入帐中,进去一抬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轻轻‘哎哟’了一声。只见黑着脸的张无忌正端坐在他的营帐之中。周围的亲兵闻声呼啦啦围过来,“将军?!”宋青冲着外面喊一声,“没事,没事,都回去!” 第61章 张无忌一时间想出了宋青书的无数好处,顺口就说出来最直白的一个,“你生得漂亮。”“嗤!”宋青书等了半天得来这么一个回答,险些要白他一眼,“张大教主就这点眼光?我是男人,漂不漂亮的又能怎么样,况且说起美貌,你身边的那几个女子个个堪称绝色,何必舍近求远。”“不一样的,我以前不懂,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也确实是觉得挺高兴的,可是每个都差不多,她们对我有情意我就十分感激,想要回报,她们在我身边时我觉得挺好,她们离开了,我会遗憾,我一直自以为这就是喜欢了,其实不然!青书,真心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不会放任他离开的,所以我不辞辛苦,一趟趟的来找你。开始时还能给自己个借口是担心你的伤势,后来这借口就不再够用,对心中思慕爱恋之人那种患得患失,牵肠挂肚的心情是骗不了自己的。”宋青书黯然,他也曾经对一个人患得患失,牵肠挂肚,千里追随只为让她多看自己一眼,那种感觉与其说是甜蜜不如说是酷刑般的煎熬,“张教主,你轻易不要和我说这些话,我这人是有点傻的,对谁动了心就会什么都不顾了,我现在还欠着武当派的重债,已经没有了这个不顾一切的资格。”眼前一暗,跟着身上一重,是张无忌翻身又压了上来,“你没有我有。青书,七师叔那件事我没法多说什么,但是武当派已经杀过你一次,你没有死,那是天意,日后我们慢慢赎罪就是,我陪着你。”宋青书身子一颤,这件压在心底的重责像个沉重的铁砣,化不去,取不出,几乎要坠得他肠传肚烂,苦痛难熬,忽然被人说到了当面,情难自控,颤声道,“七师叔那件事我自己都说不准到底是不是失手,那时候七师叔忽然现身,提剑就要杀我清理门户,我逃都逃不掉,满心都是惊恐,要是当时能给我一个时辰好好想一想,我也许就不会和他动手,直接让他一剑杀了就是。可是当时根本容不得我多想,我并没有干什么十恶不赦的恶行,只是在峨嵋派寝室的窗口看了看,是!这行径果然是很下三滥,但我也没想到这就要用性命去抵,糊里糊涂的就和七师叔动手了……你不知道我有多后悔,那段时间只要我一闭眼,就能看到七师叔来向我索命……”张无忌感觉他的身体在不停发颤,说话也慢慢有点语无伦次,气息十分不稳,是心神过于激荡之兆,这症状宋青书已经很久都不曾犯过,不想被自己一句话给勾了起来,伸手一摸,宁神丸也没有带在身边,着急之下干脆合身紧紧抱住他。“青书,青书,你别说了,已经过去的事情,多想无益,是我们欠了七师叔的,日后我们一同去还。”宋青书被两条坚实的臂膀拥着,心神逐渐平和,轻轻推开张无忌,“是我欠了七师叔的,与你无关,你不要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缓缓坐起身来,看看天色有些晚了,再出去传令,命埋锅做饭,全体吃过了休息,明早再拔营。宋盖世和两个千夫长对他今天的反复无常已经没有了脾气,都打定主意今夜一定和衣而眠,以防将军睡一觉半夜醒来后,忽然又变了主意,再传令启程。营帐中睡不舒服,宋青书和张无忌又再回去了保宁镇上的客栈之中,那个等着给张无忌传话的小兵还在门口站着,看到将军和张教主一起回来了,不由十分迟疑,不知道还要不要传话。宋青书一摆手,“你下去,让店家先送晚饭,再送浴桶热水来。”张无忌进房提议,“一起洗。”宋青书拉长脸看他,“十香软筋散。”……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张无忌就听身边有了窸窣穿衣之声,睁眼问道,“青书,你起这么早做什么?”跟着坐起来帮他去揉捏腰腿,“昨晚那么辛苦,你不累啊?”宋青书瞪他一眼,“你就好好赖账吧!又没有和你要真的十香软筋散,一副假药你也拖了又拖,几个月配不出来。一会儿是药材不齐,一会儿是没有空闲,下回也找个好点的借口。”张无忌嘿嘿笑,“那下回我再好好想想。”伸手也去抓衣服要穿了起来,却被宋青书按住,“你再睡会儿吧,我今日真的要走,这就直接回军营了,我看峨嵋派那个弟子的伤还没好,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再帮人看两天,等他彻底没事了再来开封找我就是。”又问他,“你教中有没有催你回去?”张无忌道,“前日韦蝠王派人送来消息,说是最近没有什么大事,让我不用着急,这一路往开封,信阳都有我教的据点,真有紧急情况了,他们可以飞鸽传书给我,耽误不了什么。”宋青书应道,“那就好。”张无忌也不睡了,起来送他到镇外营中,又嘱咐了几句吃药休养的事宜,看着宋青书的队伍走远,这才回去。宋青书等队伍走出了二三十里后忽然叫过宋盖世,“盖世,传令前面掉转方向,往湖北去。”宋盖世摸不着头脑,“大哥,咱们还不回开封啊?去湖北干什么?”宋青书忍着周身的酸痛不适,在马上坐得挺直,遥遥的看着前方,“我要去一趟武当山!”本想再拖几年的,不过现在看这样子是没法再拖了,欠下了总是要还的,生死有命,痛痛快快去了结了它吧!如果还能活着下武当山,那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逼着张无忌立刻配一剂‘十香软筋散’出来!作者有话要说:本文是金大侠原著的同人,原著里对宋青书杀了师叔的描写如下,摘出来给大家做个参考。“陈友谅悠悠闲闲的收起长剑,说道:“峨嵋派的周姑娘美若天人,世上再找不到第二个了,你竟甘心任她落入张无忌那小子的手中,当真奇怪。宋兄弟,那日深宵之中,你去偷窥峨嵋诸女的卧室,给你七师叔撞见,一路追了你下来,致有石冈比武、以侄弑叔之事。那为的是甚么?还不是为了这位温柔美貌的周姑娘?事情已经做下来了,一不做,二不休,马入夹道,还能回头么?我瞧你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可惜啊可惜!”宋青书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怒道:“陈友谅,你花言巧语,逼迫于我。那一晚我给莫七叔追上了,敌他不过,我败坏武当派门风,死在他的手下,也就一了百了,谁要你出手相助?我是中了你的诡计,以致身败名裂,难以自拔。”陈友谅笑道:“很好,很好!莫声谷背上所中这一掌‘震天铁掌’,是你打的,还是我陈友谅打的?那是你武当派的功夫罢?我可不会。那晚我出手救你性命,又保你名声,倒是我干错了?”第53章 武当宋青书出了武当的真武观,忍着背心上的疼痛,咬紧牙关,一路踉踉跄跄的往山下走,路上碰到的几个观里的大小道士都脸色怪异,对他退避三舍,绕道而行。宋青书顾不得理这些昔日的师兄弟,他心里翻来覆去都是方才太师父张三丰与二师伯俞莲舟在真武观中对他所说的话。幸亏这条下山的道路他从小到大走过无数遍,闭着眼睛也不会踏错,否则这般心神不属还真有一脚踩空,摔下去的危险。……他到了武当山,一鼓作气上山之后就直接跪进了真武观的正殿,求见太师父张三丰。而最先冲出来的却是他那位据说正被罚面壁思过的父亲,宋远桥。宋青书一眼看清楚宋远桥之后,心中就有如大锤砸过。宋远桥双鬓斑白,容颜憔悴,短短三两年的功夫,他仿佛是一下子老了二十岁,红着双眼,手提长剑冲出来,“你这个逆子,你怎么还有胆子回来!你难道还有脸面再踏上武当山吗?赶紧走!你给我赶紧走!”作势欲打,招招都是有形无力,口中喝骂,恨不得赶在师傅和众位师弟过来之前将儿子一口气骂下山去。宋青书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父亲一生侠义厚重,最后却不得不为了儿子而愧对了师弟,他这几年心中所受的煎熬只怕不比自己少。自己又如何忍心独善其身。“爹,您别赶我走,求您了,七师叔的事情要是不能真正了结,那我以后的日子也永远没法过得安心,与其行尸走肉一般躲在武当派找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拖累得您也愧对师门见不得人,我还不如主动来请罪,上次我是被人抬上山来的,并非本意,做不得数。这次是我自己真心来向太师父请罪,要杀要剐任由他老人家发落。”宋远桥颓然后退,‘铛’一声手中长剑落地,“那你就死了,你太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他虽平日慈和,但是门规严谨,这么大罪过,他绝不可能宽容放纵你。”宋青书跪在当地,深深低头,“我知道,爹,是孩儿不孝,让您失望伤心了。”殿后有脚步声传来,好似有十来人之多,迅捷而轻稳,一听就知个个都是高手。宋青书一瑟缩,经历了那么多艰辛苦楚,也告诉了自己无数次,来武当山是他必然要做的事情,但是生死关头,还是忍不住的满心恐惧。眼前忽然闪过了那个浓眉俊目,挺拔敦厚的身影,心里一暖,忽然就镇定下来,生死有命,如果太师父还是认为他应当给七师叔抵命,那他抵了就是;如果万幸太师父宽恕了他,那张教主就是他坚持了这许久的嘉奖,整个人都是他的。可惜世事总是出乎意料,不能像他设想好的那样痛快。太师父张三丰没有再要了他性命,但也没有轻言宽恕,而是抬手在他背上轻拍了三下。宋青书觉得背上一阵刺痛,有异物入体,自然而然的就要运功去抵抗,内息所过之处,刺痛变成了剧痛,差点叫出声来,硬忍住了没做声,双手在青砖地上都抠出了血来。 第63章 说不得苦着脸,“就是这么说呢,偏偏韦蝙蝠就是被他们擒住关押起来了,我实在是担心那老蝙蝠吃了闷亏的。”五散人和韦一笑交情过命,说不得是打从心底里担心韦一笑的处境。张无忌沉吟一下又再问道,“杨左使没有去向朱元帅要人?”“杨左使说姓朱的那厮十分精明,这次明目张胆的动手只怕是他筹划好了的,一定还留有后招,搞不好他正在坐等咱们发教中手令让他放人,他再借机大做文章。他在军中威信很高,要是以此为由煽动闹事,元人未灭,咱们内里先争权夺利闹了起来,岂不是要被天下英雄耻笑。所以杨左使只是让他手下的风门门主杜伟能先去了一趟,劝姓朱的在事情没有闹大前先放人,朱元璋果然不肯放。”“那常遇春将军,徐达将军还有杨靖,赵德胜那几个都是什么态度?”说不得摇头道,“不好说,我来得匆忙,杨左使应该已经派人去探那几个的口风了,不过他们虽说是咱们的教众,其实都是朱元璋的属下,还真说不好真的闹起来时会帮哪一边。”张无忌转身就走,“我回客栈收拾一下,这就回去。”一闪身就到了数丈之外,遥遥的道,“说不得大师,请你现在就往鄂西跑一趟,传我的口令,命现在在那边的范遥范右使,巨木旗掌旗使即刻往应天会合。”说不得应道,“是,属下遵命!”张无忌提气疾行,到了客栈门前时猛地顿下身形,回头道,“周掌门,我教中有急事,这就告辞了,你们那个弟子的伤势已经不妨事,你们明日就可以启程回峨嵋。”周芷若被他发现就从暗处闪身而出,解释道,“张教主,我刚才听到哨声就去探看一下,并非刻意想要听你们教中的内务。”张无忌道,“无妨,只是我教中有内争,不是什么光彩事,还请周掌门代为保密,不要外传才好。”点一点头就想转身走了。周芷若有些替他担心,这些手握大军人物的厉害之处她是深有体会,陈友谅麾下区区两千人的队伍,仅凭着强弓硬弩就差点将她和门下十几个弟子困死在座小山上,更何况明教属下这些掌有实权的将官。开口提议,“张教主,何不让宋公子给你帮帮忙。”张无忌压根儿就没想过还有让宋青书给他帮忙的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皱起眉头问道,“找青书帮忙?他自己一天到头不是病就是祸的,总忙得焦头烂额,能怎么帮我?”周芷若也很奇怪,暗道看你这些天跟前跟后,煎药煮粥的对他好,难不成真的只是要做回善人,一点没有想过与他交情深厚之后的好处?转念一想,又觉得应该也不会啊,据她的了解,张无忌就算心地仁厚,但也没有伺候人的瘾头,若说是一点没有所求,那他对宋青书可是好得太过头了。思索一下才答道,“宋公子不是天完的定北将军吗,下辖了汴梁路五个州,手下总该有些亲信的人马才是。你又救过他一命,和他的交情非同一般,只要你开口,他自然要帮你。你们明教有人在应天拥兵自重,想要作乱,那就让他带了兵马过去以壮声势,打不打仗的起码能起到威慑之效。只是不知他自己能调动多少人手,若是太少就没什么大的用处了。”“青书的人马大多是他自己的,他要调动五六万人是不成问题,不过我还不想去麻烦他。”张无忌想也不想,一口否决,“多谢提醒,周掌门。我今晚就要先走了,你们回去峨嵋的一路上自己小心。”周芷若便不再多说,看着他匆匆而去,心里惆怅莫名,原来被心爱的人彻底无视是这样的滋味。忽然想起宋青书以前对自己的痴缠,宋青书也不傻,应该看得出自己无心于他,可还是每日里拼命的讨好,想尽一切办法只为多和自己说两句话,他那时是否也是像自己现在这样凄苦不甘,又无可奈何?第55章 内乱(二)宋青书满腹心思,忍着背上三枚附骨针的剧痛从武当山上下来。宋盖世一直在山脚下原地转圈,踩平了一块方圆十几丈地方上的所有野草终于把宋青书等了下来,激动得差点涕泪横流。“大…大哥,你可算是下来了,等死我了!”说话呜里呜噜的几乎要带了哭腔,“我都想好了,你要是天黑之前再不下来,我就带着人打上去!大哥,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山上的道士欺负你了?”宋青书扶住他喘口气,先叫过一个亲兵来,命他快马去最近的市镇找辆舒服点的马车来,然后才有气无力的对宋盖世道,“讨打!我上山之前是怎么吩咐你的!”宋盖世闷气,“大哥,我担心你啊!你上去前说要是你明早还不下山来,也没派人下来传信就让我带人赶快回开封,告诉我哥会同了汪胖子和祁老五带着人马归顺明教张教主,咱们占下的地盘留给陈元帅。可是我怎么听着你像在交代后事一样,越想越不对,况且你无缘无故的上个武当山就失踪不见,我回去怎么和兄弟们交代?他们还不得拆了我!”宋青书看着他耿直的面孔,心里一阵安慰,这两年虽辛苦之极,但是至少给自己挣到了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还有几个忠心耿耿的弟兄。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忍住身上的不适,翻身上马,“我这不是没事吗,走了吧,回开封去了。”宋盖世拍拍胸口,“好家伙,总算能回去了。”上马跟在他的身后,一边传令让停驻在附近的人马都跟上。一路唠叨不休,“大哥,你忽然上武当山到底是有什么大事?还说那么吓人的话,我刚才在山下等得盼星星盼月亮的,难过死我了。”宋青书回头看他,“盖世,也就是半天时间而已?”“半天!大哥,说得轻松,你自己来试试,心中悬着件天大的事,等一个时辰那也难熬啊!”宋青书心里一颤,轻声重复,“心中悬着件天大的事,等一个时辰那也难熬……”那张无忌须得等自己一年,他要怎么熬?偏偏这是武当派的要求,宋青书即便有无数的方法来对付这种情况,却是打死也不能对武当派用任何心计。现在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解释清楚,不要让此事在张无忌的心中悬着,因此十分盼望峨嵋派那弟子的伤势好转迅速,张无忌这时已经先他一步去了开封,那自己回去时和张无忌碰上是属于无可奈何,不算违背了二师伯的要求,当面和张无忌解释清楚,让他耐心等一年,他应该能体谅自己。等手下人把马车置办来之后就弃马乘车,带着队伍一路东归,路途平稳时就坐在车里练《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来压制附骨钉锁带来的彻骨之痛。半月之后终于回到开封,宋武艺,祁天宝带了人列队到开封城外相迎,见到宋青书都眉开眼笑,“大哥,你总算回来了。天完陛下升了你的官,咱们都等着恭喜你呢。”宋青书对这个恭喜不恭喜的不是很在意,直接问心里最惦念的一件事,“张教主来开封了吗?”宋武艺和祁天宝都是一脸懵懂,对望一眼,祁天宝道,“大哥你说明教张教主?他没有来过啊。”……峨嵋派掌门周芷若率领众门人回到峨嵋时,正巧赵灵珠也刚从湖北武当山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周芷若便将赵灵珠叫去问问她此行到武当山事情办得怎样。赵灵珠在陕西保宁镇忽然说她想起一件重要事情需要即刻去武当山对武当俞二侠当面说知,周芷若也没多问,就让她走了,私心里以为赵师姐这一定是要撮合她与张无忌,想去武当对着张无忌的长辈师叔师伯们下下功夫。周芷若曾在少室山重重得罪过武当派的俞莲舟和殷梨亭,要想和张无忌重修旧好也确实是需要向那二人赔罪,赵灵珠和殷梨亭以前的未婚妻纪哓芙同门情谊不错,因此由她去武当调停最为合适,既然她这么体贴,自己想到了这一点,周芷若就顺势应允,因觉有些不好意思,所以没有细问直接就让她走了。现在静下来才发现不妥,门下弟子去别派交涉自己岂能不管不问,万一赵灵珠想起的是其它事情怎么办?将赵灵珠叫到掌门静室内问她,“赵师姐,你这次去武当可还顺利?张真人身体还好?”赵灵珠应道,“张真人老当益壮,看着精神十分矍铄。俞二侠也十分客气,我上武当山之后,他们招待得十分周到。我去时正好还赶上看到他们处置宋青书之事。”周芷若一愣,“宋青书和你是前后脚走的,他怎么也到武当山上去了?是武当派人来抓他回去的?我竟不知,怎么张教主也没管?”“不是,是那小子自己上武当山请罪的,嘿,我以前是挺看他不起,不过这次看他这个作为也算是有些迷途知返,悔过自新的意思。不过武当派也当真仁厚,犯了这么大罪就算上次侥幸不死,这次也不应该再放过才是,张真人竟然就饶过他了。”赵灵珠说这话是想起了自己的师妹纪哓芙。当年纪哓芙被明教杨逍所诱生下女儿,不敢再待在师门,悄悄离去带着孩子隐居,被灭绝师太找到后因她不肯遵从师命去刺杀孩子的父亲就被师傅灭绝师太一掌打死,要是宋青书这种重罪落到了峨嵋派,那只怕都不是一掌打死就能了事的了。周芷若道,“一来是武当派一直以仁义宽厚为本,二来也是宋青书他这段时间名声在外,做的都是起义抗元的事情,武当派大概也是不想无缘无故的就杀了一个起义将领,这种事做出来必然使起义军受损而元人大快,武当派不想担这个为一己之私而置天下大局于不顾的恶名。说来宋青书率众起义,这步棋走得十分聪明,他也算是个难得的人才了!” 第65章 宋盖世身后跟着两个亲兵,亲兵的后面跟着三四个做小丫鬟打扮的小姑娘,都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齐低眉垂眼,小心翼翼的不敢乱动乱看。宋盖世两步来到他身边,弯下腰,先把手里宋武艺送回来的战报递给宋青书,然后在他耳边低声笑道,“大哥,这几个是城里一个大户人家的下人,那户人家在我们来之前就逃了,剩下这几个小丫头没带走,她们都是本地人,我仔细查过了,身份来历绝对没问题,老老实实又会得伺候人,你这宅子里除了亲兵就是厨子,穿衣换洗的,总是难照管得周到,你身体又不好,格外要伺候得精心些,所以我给你找了几个丫头来,你看看,个个水灵灵的,能铺床叠被端茶倒水不说,摆在眼前看着也舒服不是。”宋青书前二年被牛婶照顾习惯了,也确实是不太满意身边亲兵的伺候,这些人总比不上女子细心,经常会出现没有干净衣服,洗澡水太凉,被子阴潮单薄之类的小问题。他要是个普通武人,那一点都不用介意,但他偏是个体质虚弱需要保养之人,最近又是病上加伤,这些小事就比较重要了,于是便打算笑纳了宋盖世的好意,只再追问了一句,“你查仔细了,这几个女子的来历都没问题?”宋盖世拍胸担保,“我办的事大哥你尽管放心。”宋青书知道他是粗中有细的人,别看五大三粗,其实很适合干这些细致的事情,因此得了这保证就放下心,让将这几个丫头带下去交给他的亲兵队长安排安排。几个丫头离开之前先上前拜见,一齐莺莺鹂鹂的道,“婢子们拜见将军。”宋青书听得有趣,在军中可是从来听不到这种声音的,入耳果然软糯舒服,不由笑了一下,一摆手,“下去吧。”宋盖世看大哥露了笑脸,知道这个马屁拍到点子上了,也高兴,咧着大嘴嘿嘿笑了一通又对宋青书道,“大哥,这几人可都不错,你要是能看上,就收两个暖床用,挺好的,你看走在最后面那个穿红衣服的丫头,叫秀芳,我刚问了一下,才十四岁,啧啧,这身段哪像十四岁啊!”宋青书没兴趣,淡淡撩了他一眼,“你要看上就把她带回去好了。”宋盖世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哪能啊,这几个可是我特意找来孝敬大哥你的。”“哼,你们也收敛着点,才打了这几仗,占住巴掌大点的地盘,一个个就开始奢靡享受起来,这要是懈怠了后面的仗还怎么打!你自己就算了,只要别过份,别耽误正事,娶两个女人也是应该,下面的人可给我管好了,谁要是敢公开抢民女淫乐,或者是因为逛窑子吃醋打架,耽误了正事的,我就先砍了他再找你说话!”宋盖世一缩脖,“知道,知道,大哥你放心吧。”宋青书借机敲打了宋盖世一通之后,当天晚上就享受到了有小丫鬟伺候的好处,饭吃得香,觉睡得好,连第二天早起穿衣洗脸都比往日舒服。具体也说不出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反正就是屋子里窗明几净起来,被褥都换了晒过,饭菜送来时不冷不热正合适入口,渴了手边就能有杯温热的香茶,在院子里多站会儿披风就送出来了。洗澡时不用多吩咐,干净衣服就自然会被摆在一旁,宋青书十分满意。这日阴雨绵绵,又湿又冷,晚上就又命人准备热水沐浴,要泡一泡活活血,他左肩上自从被钉了三枚附骨针之后一到阴天下雨就会酸痛难当,要泡在热水里才能舒缓些。在热气氤氲的浴桶中靠了一会儿,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知道是丫鬟给送皂粉,手巾之类的东西来,也没在意,只闭着眼睛假寐。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发现那人站在旁边还没走,睁开眼来看,只见秀芳正满脸红晕的站在一旁,大冷天的,她却只穿了身单薄衣裙,被宋盖世啧啧赞过,凹凸有致的身姿纤毫毕现。宋青书不由一皱眉头,“你干什么?”“我…我想问问将军要不要人伺候擦背什么的。”秀芳蚊子叫一样的答话,她也在大户人家干过几年,算是见过世面的,可是从没有见过这么俊的男子,还是将军,自初见之时起就心动不已,因为也知道自己几个就是被送来伺候将军的,所以忍不住想要抢在那几人之前‘毛遂自荐’一下。宋青书点点头,他自己一向后弯手臂就会牵动肩头的伤处,原本就想叫个人来帮他搓搓背的,于是往前一趴,嘱咐道,“小心点,不要用太大力,别碰我左边的肩膀。”秀芳欣喜,应一声,“哎,知道了!”挽起袖子,露出两截雪白圆润的胳膊,用布巾浸湿了水,伸到桶中帮他搓洗。一边洗一边在心中暗赞,不时的用手掌轻轻划过宋青书背上的肌肤,触觉如温玉一般美妙,正在既羞且喜,忽然觉得屏风旁透过来的灯光暗了一下,好像是被什么挡住了,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脸色黑沉的青年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屏风旁,吓得一声惊呼,“你是谁!”宋青书也觉出有人进来了,急忙侧身去看,和秀芳小丫头同时发出惊呼,“无忌,你来了!”只见张无忌脸色十分的难看,顿时想到自己身后的小丫头这穿着可是太容易让人误会了,暗道糟糕。第57章 内乱(四)宋青书看到张无忌发黑的脸色,立时想到了自己身后衣衫单薄的俏丫头,心里暗暗叫苦,转头对秀芳道,“你先出去。”听得门外有急促的脚步声,知道已经惊动了外面的护卫,“去告诉他们没事,是我的一个朋友来访,不要随意进来打扰。”秀芳轻应一声,“是,将军。”抬手拿起一旁木架上挂着的小袄,惊疑不定的垂头出去,路过张无忌身边时忍不住又偷瞄一眼,实在搞不清此黑脸人是什么路数,真是将军的朋友来访又怎么能不走前门让人通禀,反而做贼一样潜进内室,这其中只怕有古怪。将军刚还脱口说让他别生气,难道是受制于人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加快脚步,决定要去和宋青书的亲兵队长仔细说说,莫要被匪人混了进来他们还不知道。张无忌等她出去后,黑着脸哼一声,一甩手也走了。宋青书着急,“唉,你去哪儿,我有话和你说呢……”忙站起身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草草裹上件长袍,出来一看,还好,张无忌也没走远,就在外间坐着呢。松口气过去,“你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来?回去濠州处理教中事务了?”张无忌看他一眼,“是,就怕你等得急了,紧赶慢赶的赶过来,没想到你倒会得享受,惬意着呢。早知宋公子一点不急,还在温香软玉,倚红偎翠的开心快活,我就…我就……”宋青书一笑,顺口道,“你就怎样?不来了?别误会,我只是让人帮忙洗洗澡,没别的。”不意这句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反而有了越描越黑之嫌,张无忌咬咬下唇,“让她穿成那样帮你洗澡?还没别的?洗澡有什么好让人帮的?”忽然抬手扔了个东西到宋青书怀里,宋青书抓起来一看,是个小小的白瓷瓶子,“这是什么?”“十香软筋散!”张无忌说完抬脚就走。这一次方向明确,是往屋外去了。宋青书追出来,“张教主,你等等,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洗过澡没有仔细擦拭,身上还有水珠,又只穿了件单衣,出得门来,被夜里的冷风一吹,顿时打个寒战,提气起身,一个起落拦在张无忌的前面,伸手挡住,大声道,“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毛躁的性情了!进去说话行不行,冻死人了!”张无忌一愣,连忙拉他,“谁让你追出来了,快点进去。”宋青书对张教主此言十分鄙夷,心道我不追行吗?看你气势摆得挺足,脚下走得比秀芳还慢,那不是等人追又是干什么!有本事把你那绝世轻功拿出来使使,保证我想追也追不上。正要带了张无忌回房中去慢慢解释,却听得假山后面响起一声爆喝,“抓刺客!”跟着呼喝声四起,他的亲兵护卫们从三个方向冒了出来。分别是假山后,游廊侧,还有院子的正门方向,人人手持长矛利剑,一齐冲过来举起兵刃就往张无忌身上招呼,冲在最前的亲兵队长还在不停大呼,“小心!小心!莫要伤到了将军!”张无忌托着宋青书飞身而起,一个轻轻巧巧的回旋就上了屋顶,百忙中还不忘告诉他,“你那个洗澡的丫头办事十分不牢靠,不宜放在身边,太误事了!你看你方才让她出去传个话,她这是传到哪里去了?”宋青书暗道那也未必,说不定是因你刚才的样子太吓人了,她十分忠心怕出事情才去告诉尹队长有刺客也未可知。正要出声喝住下面的诸人,就见人影闪动,又有一人从墙外跃入,长剑挥处就荡开了数名亲兵的长矛,可见功力十分了得,一边还抬头叫道,“无忌,你怎样?青书,你这是在搞什么玄虚?!”宋青书正要出口的一句“都给我住手”被惊得立时换成了,“六师叔!”忙推开张无忌纵身跳下,“快都住手,是自己人!”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走上前来低声道,“将军,方才您的丫鬟出来说……我怕……所以就……” 第67章 “难说,”宋青书坐起身,靠在床头,“我总觉得六师叔这次来得有些莫名,那日在武当山上,二师伯特意提出来不让你我再往来,这怎么说变就变了,只怕其中还有什么隐情,六师叔刚才当着你不方便讲,半夜来单独和我讲也有可能。”张无忌有些不喜,“没什么要紧事,你别放在心上。是他们听说明教内部出了些内乱,有几个掌有兵权的人物要闹事,想到你手里有些人马,应该帮得上忙,所以才这样一时禁止咱们往来,一时又不禁了。”说着使劲摇头,看似十分的不满。宋青书恍然,“原来是这样。”看张无忌能够只身前来开封,那教中的内乱应该已经平息了才是,但还是再问了一句,“你教中已经没事了吧?谁这么大胆想要作乱?朱元帅?”被子被掀开,一个暖暖的身体坐到了身侧,“嗯,是朱元帅和他手下将领,不过已经解决了。青书,让我看看你的伤。”“就几个针孔,估计现在已经看不出来。”宋青书背过身去,怪不得张无忌进屋就点灯呢。身上的里衣被拉了下去,左肩上被轻柔的手指小心按了一下,“这里?”“嗯。”“还好,太师父没有真的想要伤人,一处筋脉也没有碰到。”宋青书自己也觉得是这样,不过张无忌这大夫说出来的话自然更让人放心。等了一会儿,肩头上有温润的触觉传来,是张无忌在低头亲他,心头一荡,侧脸笑道,“你消停点吧,刚才不是说我要小心一大堆事情,被撞一下都会有性命之忧,一会儿万一一个没把持好碰到了怎么办?这种死法可冤得很。”张无忌换一边,在他右边肩头咬了一下,埋怨道,“你现在知道小心惜命了!上武当山的时候怎么那么痛快呢,说去就去?万一太师父他没有饶过你,那我可怎么办!”宋青书轻笑一声,“我怕委屈了你啊,跟一个前途堪忧,性命都不归自己掌控的人在一起多难过。”“快要被你吓死了,不成,你得补偿我。”宋青书回手去推他,“别再闹了,另想个别的事情补偿你吧。我可不想做名副其实的‘风流鬼’。”张无忌将手探到他身前,在平滑的胸腹间摸了一把,“没事,也没那么严重。”另一只手臂也圈过去,一使劲就将宋青书翻成了趴着的姿势。宋青书手肘着床,使力撑起身子扭头追问,“不严重你刚才急成那个样子?”张无忌不动声色,“我做给六师叔看的。”宋青书手上劲力一松,噗通趴了下去,脸还侧着在看张无忌,满是不可置信,惊问,“张教主!你刚才竟然是在做戏?你还会这个!”“那有什么不会,又不是很难。我这样说得严重些于你日后和武当派的关系大有好处。”张无忌也跟着趴过去,尽量往右边侧,避开了他左肩的伤处。“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以前怎么从不见你做这类事情?你不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从无半句虚言的吗?”张无忌想一下,“很多手段并没有好坏之分,端看你怎么用,好比武功,在侠士身上就是救死扶伤的利器,在恶人手中就是行凶作恶的帮凶。谎言做戏之类的事情也一样。我小时候住在冰火岛,后来住武当山,再后来就住在蝴蝶谷和一个没有人烟的山崖下面,和人接触不多,不太懂这个道理,现在倒是深有感触。”宋青书硬翻身过来,“别使劲压着我,怪难受的。”叹息道,“你幼时的经历也实在坎坷。”停了一会儿又道,“原来附骨针没那么吓人,这可正好,我刚才还在可惜,你这药现在配出来也用不上呢。”微微一笑,从枕边摸出一个白瓷瓶子,“来,吃一点下去,今晚我来安慰安慰你,包你舒服开心。”张无忌眨眼,“这也算安慰?”“自然。”……武当派的殷梨亭殷六侠一早起来就看见张无忌和宋青书两个人在花厅前面的空地上练武。暗自寻思,从他昨晚到现在的所见来看,这两人真的是交情很不错,互相说话时都透着股自己人之间才会有的那种很不客气的随意劲儿,也难怪峨嵋派会有那般顾虑了。张无忌一眼看见殷梨亭走出来就立刻收势站住,“殷六叔,早啊!”宋青书也停住,“六师叔早。”殷梨亭点头微笑,“早啊。”他生来心软,现在对宋青书也不似从前那般憎恨,因此格外加一句,“青书也在练功?你要自己小心些。”“我知道,多谢六叔提醒。”遂命人摆早饭出来,几人到前厅入座。张无忌忽然道,“这硬木椅子太凉了,让人拿垫子出来。”宋青书虽然知道他是体贴好意,但还是忍不住在殷梨亭背后瞪了他一眼,暗道此人越来越不厚道,对明教来说应该是件利大于弊的好事,对自己来说可是不怎么妙,总要吃亏上当,气死他了!张无忌冲他讨好一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剂药配好之后我还专门找了杜门主的徒弟来试过的,十分灵验,却不知怎么我吃下去会没效,早知我自己先试试了。你还难受不难受?”宋青书木着脸装没听见,昨晚真是累趴下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的。殷梨亭回头问道,“怎么?”“没事,青书他早上和我过招时扭到了右腿,我问他好点没有。”殷梨亭点点头,在心里暗叹一声,这可真是自作孽,将自己的身体折腾成了这个样子,若是放在以前,武当派的三代掌门弟子,怎么可能随便练个功就扭伤筋骨?实在是让人看着又怜又恨。转个话头,提起了此行来的主要目的,“无忌,我们听说明教内最近生了不小的变故,师傅和几位师兄都很是担心你。”张无忌道,“多谢太师父和诸位师伯的关心,是几个将领蓄意生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叹口气道,“其实教中这些领兵将领的不满之情由来已久。他们冲锋陷阵,浴血杀敌,可是在教中的地位却远远低于总坛中的各位首领,别说左右使者,护教法王,五行旗使了,就是这些使者,法王们座下弟子的地位也远远高于他们,也难怪他们不满。”殷梨亭问道,“那为何不论功行赏?立有战功的本就应该提升才是。”张无忌摇头道,“没这般简单,明教到底是个武林帮派,教中历来都是凭武功论高低的。这些将领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赢内外兼修的高手,硬提拔他们在教中的职位,下面的人也不会服气。可是总坛这些功夫好的却实在没几个人会领兵打仗,碰到了重要战事还是要靠那些大将们才行,所以双方积怨颇深,互相的看不起。”殷梨亭有些不解,一指宋青书,“青书不都可以带兵打仗?你们教中的那几个法王,旗使的难道还不如他?”张无忌对着宋青书眯起眼睛一笑,感觉比人家夸他自己还高兴,十分的自傲,“不如,青书是难得的人才,杨左使现在日日都在后悔当初怎么没有下大气力将他拉入明教。”杨逍与殷梨亭有夺妻之恨,现在却又是他的岳父大人,提起此人来殷梨亭心情就会有些复杂,跟着一笑,“这样啊,也是,以前在武当时,大师兄就经常会让青书管些事务,他做得是比我们几个师叔都在行。”想起前事又再叹息一声,杨逍在可惜没有招揽到人才,他们武当又何尝不是痛失了下任掌门。第59章 内乱(六)宋青书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接着问道,“将领们要闹事,那你是怎么处置的?”张无忌还没答话,宋盖世的大嗓门就在外面响起了,声音移动很快,显然他是大步跑进来的,“大哥!大哥!好消息,祁天宝昨晚已经把阳武县攻下来了。好家伙,据说阳武县里被元军囤积了不少好东西,咱们缴获了无数的长矛,砍刀,还有冬衣!!”宋青书心中一喜,站起身来,“好!咱们的兵士正缺冬衣呢。” 第69章 宋青书想起父亲宋远桥憔悴苍老的面容心头就是一紧,再顶不住六师叔灼灼的目光,垂下眼帘,“是,多谢师叔。”“只是我还要再提醒你一句,很多事情是要讲究缘法,强求不来,你经历过这许多也应该看开些了,切莫再要因为自己的执迷不悟而继续纠缠周姑娘。无忌他不计前嫌,对你恩义深重,你再这样做必然要伤到了你们之间的兄弟之谊。”恳切道,“青书,听师叔一句劝,对周姑娘放手吧!你以后是不可能再回武当了,就算你有本事在这乱世中占地为王,意气风发的风光度日,也不能身边一个亲厚的人都没有,无忌他愿意和你交好你应当珍惜才是。”宋青书端正了神色,“六师叔,我知道你们一直担心这个,所以二师伯才会说出那样的话,我也不好多辩解什么,但是请你们放心,我以前对周姑娘再怎样执迷不悟,也终究是个凡人的血肉之躯,为了此事吃过了这么大的苦头,如何还敢再对峨嵋派的周姑娘存非分之想!无忌他娶不娶周姑娘那是他们二人的事,我管不了,但我定能保证我自己日后绝对不会再与周姑娘有任何瓜葛。”举起一只手掌道,“我宋青书今日在此立誓,我对峨嵋派的周芷若姑娘此后绝不敢再存半点逾越的心思,终其一生都只敬她为峨嵋掌门,武林同道,若违此言便叫我天诛地灭,不得善终!”声音郎朗清澈,一脸郑重,白皙精致的面孔迎着晨光,黝黑的眸子中仿佛被洒进了异样的光彩。这几句话不止是说给殷梨亭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心中那个清丽的姑娘依然秀美绝伦,飘然若仙,但已经是赞赏多于迷恋。对她,到此刻,终于能平心静气的对自己说一句:我已彻底放开!经历了一场啼血蚀心的情殇,万幸还没有赔上性命。人生一世,除了这份疯狂的情意还有许多虽然没有这样炽烈却更加真诚醇厚的情意值得珍惜;除了追随心中爱慕迷恋的姑娘还有许多意义重大的事情值得去做,那么就此为止吧,到此为止!把这份累人更加害己的情意埋入心底,此生都不必再想起来了。侧眼间,只见十余丈外的张教主一脸喜色,笑得眉开目朗,看来这位十分的耳聪目明,已经将他们的谈话清清楚楚都听了去。忍不住也抱以一笑,张无忌对他来说早已不再是恩人那样简单,而是取代了心中曾经那道倩丽无双的身影,成为此生新的羁绊。殷梨亭一愣,没想到宋青书会立下重誓明志,心中疑惑:难道真的是峨嵋派的赵灵珠误会了?点点头,温言道,“如此最好,青书,师叔这就该走了,盼你日后好自为之,至于那附骨针的害处,我……”宋青书抢着道,“六师叔,你真的不必对太师父提及此事!”殷梨亭深看他一眼,“好,青书,男儿汉原该有此担当,你自己多多保重,你上次上武当山是至正十四年的二月初九,那师叔就等着至正十五年的二月初九在武当山上再与你相见!”张无忌纵马上前,也不遮掩他刚才旁听了二人的谈话,和宋青书并排而立,郑重道,“殷六叔,你放心,明年的二月初九我会陪青书一起上武当山去见太师父!” 第四卷 争乱世群雄逐鹿 第61章 汉阳大元至正十六年,秋日,傍晚。汉阳县。陈友谅的元帅府中灯火通明,陈元帅今晚设宴款待刚从开封过来的定北将军宋青书。特意还邀了康茂才,丁普郎,张定边几位军中的将领作陪。元帅府中十分的热闹,一队队仆从们捧着杯盏酒壶,正在穿梭来去的忙碌。陈友谅这两年也没得消停,只因徐寿辉鼠目寸光,占据了浠水,黄州之后就急急忙忙称帝,引来了朝廷的重兵,大元皇帝重臣调集了西南几省的军队来围剿天完,一度曾攻破了天完的国都浠水。徐寿辉,陈友谅率领残部退到鄂北黄梅一带,整顿之后卷土重来,从新占据了湖北,江西,又在汉阳县从新建都,改国号为太平。宋青书听到这个新国号之后总算是舒心了点,窃以为‘太平’比以前那个什么‘天完’像样多了,不然每次他对旁人自称是天完国的定北将军或是定北侯时都十分之别扭。天完,天完,明天就完,这也太不吉利了。宋青书于前月带兵攻下了黎阳北面的彰德府,至此河南江北等处行中书省所囊括的河南地区已经全都在掌握之中。他现在已经称得上是这乱世之中的后起之秀。想当初因为不愿忍受流言蜚语而毅然脱离了明教的庇护时是大元的至正十二年初春。抱着须得给自己打出一个安身立命之处的信念,带了一伙山匪四处征战,忽忽数年之后他也成了独据一方的人物,虽然还不如陈友谅,朱元璋等人势大,但是隐然已经可以与之分庭抗礼。这次应陈元帅之邀前来汉阳一见,共商大事。为保险起见,宋青书带了五千精锐铁甲骑兵随行。陈友谅如今对宋青书的心思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当初能够慧眼识人,将他招揽到了天完旗下,这两年自己没费半点力气就坐享了河南富庶之地六成的赋税。战事连连,军用吃紧的时候这六成赋税可真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忧的是此人势力越来越大,麾下精兵十几万,坐拥河南一省,这都是实打实的根基实力,任谁手中有着这些东西就都不会再对旁人俯首帖耳,眼看他就要控制不住了宋青书了。宋青书说是他太平国的定北将军,其实与康茂才,张定边等人大不相同,宋青书来投奔自己时手里就是有兵有地盘的,这两年在河南招兵买马,攻城略地也是一人说了算,并不接受徐寿辉和他陈友谅的辖制。宋青书要是在河南拥兵自立,与明教在应天的大军对他形成夹攻之势,那局势就要大大的不妙了。好在此人出身武当,系名门正派之后,向来知恩图报,将信义承诺看得极重。只从他给自己送说好上缴天完的那部分地方赋税从来没有延误过的作为,便可窥知一二。天完在宋青书情势最为狼狈时收容了他,还派兵给他攻打河南,这点恩义他必然要念着,不会轻易向自己起衅。陈友谅思虑来去,最后决定趁着最近没有什么大的战事,将宋青书邀来汉阳,想要和他好好商谈一番。宋青书也正恐他忌惮自己,在背后使什么绊子,因此和陈友谅一拍即合,欣然同意前来。陈元帅府是汉阳县城中最豪华的一个宅院,比徐寿辉的行宫还要好得多。众人对徐寿辉现今被架空的地位心知肚明,因此谁也没有异议,全都认为这十分正常。宋青书身后跟着宋盖世与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快步进了陈元帅府宴客的大厅之中。厅中的酒宴已经摆开,陈友谅坐在正中的案几之后,右手下边一溜依次是他手下将领康茂才,张定边等人,左边的几张案几空着,是给宋青书等人准备的。宋青书一跨进厅中,陈友谅便十分客气的起身相迎,哈哈大笑,“宋兄弟,一别经年,你这风采可是更胜往昔啦!”在座相陪的众将官中,康茂才与宋青书,宋盖世等人最为相熟,还有一位郝宁郝统领,当初就是他带人去抓周芷若想要送给宋青书,因此也算有点‘交情’,一同上来凑趣,“宋将军,这两年我们屡屡听闻你的骄人战绩,兄弟们个个都羡慕赞叹不已啊!”宋青书微笑拱手,“不敢当。陈元帅,别来无恙!兄弟我早就想来拜见,只是战事繁忙,总也不得脱身,耽搁到今日才来,还请元帅莫怪才好。”众人一番寒暄客气之后,依次入座。陈友谅当先举杯,“宋兄弟几位远道而来,我敬你们一倍。”跟着仰头,‘咕嘟’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宋青书跟着饮了面前杯中的酒水,“多谢元帅。”喝完之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拔开塞子,倒了两粒药丸出来,放进口中咽了下去。陈友谅坐在他身边看得分明,奇道,“宋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宋青书苦笑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当年在少室山上被二师伯重重打了一掌,后来被带回武当又受了太师父的一掌,招招都是致命伤,虽然老天眷顾,侥幸不死,但是落下了病根,这些年身体越来越差,药就没断过,是个残喘挣命的病人。”陈友谅仔细看看他,果然见玉树临风的俊美中有着羸弱之象,不似一般武将那样威武健壮,心中惋惜之余,又是暗自一宽。宋青书在少林被俞莲舟打得重伤,之后又被带回武当都确有其事,并非虚言,受过那样的重伤之后病痛缠身是再正常不过。这些陈年旧伤越到年纪大越会闹得厉害,过得几年后他实力再强也都不足为惧,况且体弱多病之人自然不会有太多争勇斗狠的念头。 第71章 张无忌赞叹,“太师父功力深厚,又精研道家养生之法,百岁之后依然矍铄,实在是古今罕有!”又问道,“大师伯和三师叔怎样?”俞莲舟点头道,“都还好,特别是大师兄,自从你去年陪同青书一起上武当,师傅给他拔去了附骨针,言明前事就此作罢后,大师兄看着开朗了不少,只是还不愿下山,大概还是觉得无颜以对武林同道吧。”张无忌抿抿嘴,“青书他现在很好,大师伯终有一日要为有他这么个儿子而自傲!”殷梨亭在一旁笑道,“你和青书的关系倒好,总要帮他说话。行啊,我们也等着那一天,青书他也是我们从小看大的,我们难道不盼他好么。”说话间外面有礼炮响起,应该是又有地位不低的武林门派到了。布袋和尚说不得一溜小跑,进了武当派的木棚,对张无忌道,“教主,峨嵋派周掌门率弟子到了。人不少,有两三百名弟子!”张无忌昨日就见到峨嵋派两个静字辈的弟子带人到来,以为峨嵋以女子居多,又僻处蜀地,这次事情不想多参与,只是派几个弟子来应景,所以也没多问。不意峨嵋派那几个弟子是来打头阵的,周芷若带着大队人今日才到。和俞莲舟等人一起步出木棚,只见广场外有一排排峨嵋弟子列队而入,前面是八九十名女弟子,一色玄衣,落发女尼,老,中,妙龄女子都有。周芷若走在女弟子后面丈余,一身青衣,秀丽脱俗,缓步而行。后面是男弟子,也都身着玄色长袍,比别派武人看着斯文,步履齐整,挺长一队,起码有两百人。峨嵋派这个阵势,和当年参加少林武林大会时相类,只不过人数更多,气派更大。张松溪轻声道,“峨嵋派周掌门确实是个人才,比起她师傅灭绝师太更加的青出于蓝,武功智计都了得,峨嵋派这几年在她手中委实是壮大了不少。”说不得最近被派在明教的北路军中掌管军需,对花钱的事情都十分敏感,插嘴道,“有气派那是要靠银子堆起来的。张四侠你看她们这几百套新衣做下来就要耗费不少。且人人都看着这般整洁,那定然不能一套衣服穿一路不换,肯定还要再做一套路上替换才是,要我看是峨嵋派的资产十分丰厚。”众人正要对他这番市侩论调侧目,张无忌却接着道,“那是,青书上次与峨嵋派发生了些许小小误会,就一定要送一万两银子上峨嵋山赔礼,我怎么说都不听,其实哪里至于了,误会解释解释清楚就好,周掌门也不会心胸如此狭窄,他不送赔礼就不行。”众人立刻全都在心中反驳:那可未必,周掌门这般厉害的人物,怎能容人轻易得罪。杨逍赶过来要请张无忌一同出迎,正好听到这一段,不由苦笑,他知道其中的前因后果,接口道,“宋公子占着河南富庶之地肯定也不会在乎这点银子。”张无忌道,“他日日打仗,军需耗费巨大,有钱也应该省着点,以备不时之需才是。”杨逍含笑道,“不错,教主所言甚是有理,如今万事都应当以抗元大业为重。不过峨嵋掌门威望不低,亲率这么多弟子前来捧场,教主你身为主办之人理应出迎方才不失礼数。”张无忌与杨逍,并华山派的现任葛掌门一同走出迎接,葛掌门是华山二老的弟子,年纪也已不小,武功平平,但是为人十分不错,华山派自从出了鲜于通这个败类掌门后就十分谨慎,宁可立一个武功稍差,但是人品端正的做掌门。好在这位葛掌门武功虽弱些,但是十分活络,言语便给,人情世故上十分来得,当先就朗声笑道,“周掌门率同峨嵋派的诸位英雄大驾光临,我们真是不胜之喜啊!峨嵋派的诸位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素来为武林中人士所敬仰!”周芷若上前,“葛掌门客气了。”张无忌与杨逍也按照武林规矩与她招呼,寒暄一番后有专管知引的华山弟子将峨嵋派引去她们的木棚之中。张无忌看着周芷若被众弟子簇拥着离去,心中忽然想到:原来她一直很在意这些声势排场。上次在少室山上也是这样。摇摇头,心道,这都与我无关了。她能带弟子前来助阵,我们感激就是。只是她怎么总要穿青衣,就不能换一身么?看着怪别扭的。等到正午时分,看看该来的人已经都到了,明教烈火旗放出三声炮响,以示大会开始。明教光明右使杨逍当先站了出来,气运丹田,朗声说道,“诸位英雄请了,方今元人暴政,民不聊生,天下豪杰纷起抗争,正是驱除鞑虏,还我汉人河山的大好时机,我明教会同华山派在此邀集天下豪杰,便是为了共商驱除蒙古人的大计,得蒙诸位不弃,赏脸光临,咱们甚感光宠!”说着团团拱手。群雄纷纷叫嚷,“杨左使不必客气!”“明教这些年是天下抗元的领军人物,大家伙都十分钦佩,有什么计较就痛快说出来吧,咱们跟着出力就是!”也有没那么好说话的,叫道,“明教是一直在抗击朝廷,不过他们那都是统领着起义军作战,你我武林中人和起义军还是大有区别,不能一概论之,还是应当另选一个德高望重的出来发号施令才是。”此言一出,顿时有不少人响应,纷纷道,“说的不错,正是!”又有人叫道,“行军打仗非咱们所长,大家伙今日就在这里做成一个天下英雄抗元大会,各省各地都选出主持联络之人,安排大家伙专门刺杀元将,递送军情之类的,不是甚好?”众人一时间各抒己见,众说纷纭。杨逍等大家说得差不多,才大笑几声,运起了深厚内力,将场上乱纷纷的声音压了下去,接着道,“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啊!我教所想和诸位的说法差不多,其中细节已经和华山派葛掌门详细商议过,咱们便来请葛掌门给大家说道说道。若是大家没有异议,那咱们就也别耽搁了,今明两日就将各地的统领主持之人选出来,兄弟估计着难免一地会有几个威望相当的,大家武林中人,痛痛快快的手下见高低,比武夺帅就是,只是还请点到即止,莫要打出伤残人命,结了仇怨,那咱们抗元不成先内斗,可要给朝廷看了笑话去。”群雄轰然称是,华山派葛掌门当即站了出来,他最善做此类当众游说的事情,杨逍便人尽其才,请他代劳,省得再浪费自己口舌。此事听着简单,说起细节来也颇复杂,葛掌门侃侃而谈,说了一个多时辰,正说到将各地划分为九处,每处武林中选出一人统领,日后同气连枝,有什么要务就由这九人分别在各处传达指挥。有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快步进入明教诸首领所在的木棚,冲着张无忌一躬身,“启禀教主,陕西元军首领李思齐派出几千人马朝华山这边开过来了,看样子就是冲着咱们的武林大会来的。”杨逍一皱眉,“他明知是我们明教在此处召集的武林大会,竟然也敢来生事!”范遥道,“估计他是想着咱们的兵离得太远,调不过来,所以才有恃无恐。”说话间,华山二老也带着个弟子匆匆过来,“张教主,李思齐狗胆包天,派兵打过来了,估计明日就能到,咱们这武林大会看来得暂缓。”张无忌和杨逍商议了几句,对二人道,“先不忙声张,将今日该做的事情做完再说,此时要是散了,想再将这些人召集起来又要大费一番周折。”华山派的高老者仗着此时人多,擦拳磨掌的道,“咱们此处也聚集了两三千人呢,个个都有武功,不若明天聚集起来和姓李的打一仗,未必就输给了他!”张无忌摇头道,“不行,这一大堆各自为政的武人和训练有素的兵将不一样,你让哪个门派打先锋?哪个门派殿后?只怕令旗打出来前进后退他们都看不懂。”高老者抓抓头,“这倒也是,别要到时候一半人看成前进,一半人看成后退,大家挤成一锅粥,那就闹笑话了。”矮老者一瞪眼,“闹什么笑话,那就要死人啦!”明教到陕西来召集武林大会,原也防着当地的元军要捣乱,因此不是十分慌乱,叫过五行旗使,命他们调集五行旗四处布防,商议道要不然咱们就将这大会开个通宵,把各地的统领之人选出来之后再散。虽然仓促,但基本该办的已经办了。众人不动声色,继续听场上葛掌门高谈阔论。听了不过一盏茶功夫,又有华山派弟子并明教厚土旗下弟子一起进来。华山派的弟子满脸慌乱,当先叫道,“禀报二位师叔祖,大事不好,有大队的骑兵从东南方向过来,离这里不过半个时辰路程了!”高老者跳了起来,“哎呀呀!这可糟糕,我们光顾得提防西北方的李思齐军,没有派放哨的人往其他方向的远处走,这怎么又冒出来一路人马!!麻烦了!这可怎么办!……”矮老者嫌他大呼小叫的丢人,一扯他的衣袖,低喝,“闭嘴!”看向张无忌。那个一起进来的厚土旗弟子这才有空开口,“启禀教主,颜旗使说应该不妨事,那路骑兵看打着的旗号是开封的宋将军。”张无忌顿时一喜,转向华山二老道,“没事,是自己人,咱们的援兵到了。”宋青书带着一支五千人的骑兵过来,这五千人一起急速行进,声势十分浩大,没等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武林大会的会场之上就已经能隐隐听到远处大队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极目眺望还有大片的尘土飞扬,众人惊疑起来。华山派的高老者大声道,“大家不用惊慌!是张教主怕朝廷的军队来捣乱咱们的武林大会,因此找来帮忙的自己人。” 第73章 宋青书强作无谓,“就是我的才敢这么说,要是生在别人身上的,我说了也不算不是。”张无忌哼一声,过半晌才郑重道,“不会的,有我在,你只管放心就是。”这话胜过无数的劝说抚慰,张无忌让他放心,他自然就能放心了。此后两人依然各自奔波忙碌,两三月才能见一次,见面第一件事必然是给宋青书治伤。夜色深沉,帐外静悄悄的,只有巡逻兵丁的脚步声。张无忌盘膝坐在宋青书身后,一手抵在他背心的至阳穴上,帮他运功疗伤。宋青书自己修炼《九阴真经》中的易筋锻骨篇于伤势的恢复大有好处,只不过张无忌嫌他功力不够,有机会就要助他一起练。停下休息时宋青书忽然道,“这营帐不好。”“怎么?”“既透声又关不严,想干点什么都不行。”张无忌垂目一笑,“要不咱们搬去西岳庙里住。”“更不好了,周围个个都是耳聪目明的武林高手。”叹息一声,“忍忍吧。”回过头俯身过去,轻轻亲吻起张无忌的嘴唇。张无忌向后仰身,又躲又笑,“你这是忍忍的样子吗?”“自然,又不干别的,”宋青书伸手箍住他后腰,“你别跑啊,够不着了。”张无忌轻推他,“别,再这样兴致被逗上来可真没法忍了。”“我知道怎么把你的兴致再压下去。”“什么?”“十香软筋散。”“唉……”明教诸人的宿处是巨木旗在场地西侧搭建起的一排木屋,虽然简陋,但是比别的门派在和尚庙里数人挤一间要强多了。范遥睡到半夜,被杨逍的童子叫醒,“杨左使有事相商。”过去一看,只见杨逍背着手踱来踱去,好像有什么心事,走上前问道,“大哥,怎么了?”杨逍道,“教主他去了宋将军的营帐,这会儿还没回来。”范遥和杨逍相交多年,互相的心思都能揣摩得八九不离十,杨逍开口说了一句他就明白过来,“教主这却是有点托大了,这里人多眼杂,要是被人传出些风言风语可是麻烦得很。”杨逍点头,“所以我想让兄弟假借有事禀报去把教主找回来。”范遥爽快道,“行啊,我去,就算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我头陀不也在乎,正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管他男色女色。”杨逍笑道,“你想看教主还不能答应呢,我是恐怕宋公子因为前事对我心存芥蒂,我这个时候再闯过去不合适。他们两个的关系只有你知,我知,还有韦蝠王知道,韦蝠王此时不在,只有劳烦兄弟你跑一趟了。”第64章 武林大会(三)范遥半夜睡得好好的,却被杨逍叫起来给派了个肯定会讨人嫌的差事,还不能推脱,只好硬着头皮去了,心想等一会儿见到了教主定要抢先说明,是杨左使有要事要禀报教主,所以才让我来请他回去。到了宋青书的营帐外,当值的亲兵先进去通传,只听里面十分大方的道,“请范右使进来说话。”范遥略有点尴尬,暗道这两个年轻人怎么也不知避讳,就算我是知情的也不好这么大大方方叫进房中去相见吧。还不能这就溜走,只得举步入内,抬眼一看,不由暗呼一声惭愧,只见宋青书和张无忌两人衣衫齐整,都盘膝坐在床上,张无忌还有一只手抵在宋青书的背心。暗道我们心思都龌龊了啊,看这架势,教主半夜留在这里不走是在帮他运功疗伤呢。宋青书朝范遥微微一笑点头为礼,“范右使,我们现在不方便起身,失礼了。”范遥忙道,“无妨,无妨,是我忽然过来打扰了两位才是。”张无忌问道,“范右使,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范遥苦恼,心说什么事儿都没有。看张无忌这样子,姿势纹丝不动只坐在床上问他就知道一时半会儿肯定走不开,临时改口,将‘杨左使有事请教主回去细说’改成了,“杨左使让我来问问明日的布防是不是还派厚土旗去?”张无忌挑挑眉毛,“换锐金旗去吧,让厚土旗颜垣明早来见我,我另有安排。”范遥顺势领命,转身就出去了,走得这叫一个麻利爽快。宋青书等他一走就笑道,“张教主,你手下的人怕你干坏事,大半夜的还要来查看一下。”张无忌道,“杨左使他们多虑了,我就算不顾我自己的名声也要小心你的名声。”说着低头在他后颈上亲了亲,语气里带了丝苦恼,“不过这营帐也委实是太不方便了。”口唇所碰到的一小片肌肤触觉微凉,光滑细腻,亲着十分令人动心,却又不得尽兴,只能使劲忍着,郁闷之下忽然张口,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宋青书低声痛呼‘哎呦’,指责道,“张教主,你多大年纪了,怎么又咬人,你下次再咬我,我就不客气了!”张无忌莞尔一笑,“你准备怎么个不客气法儿?也咬回来,我不介意的。”宋青书‘嘁’一声,“我没有你那个古怪嗜好。”张无忌和他亲热到动情时经常就会动口在他他肩头后背不拘什么地方咬上一下,力道不重,咬不破,但也绝对不轻,很有些痛的,可又不至于为此和他翻脸,实在让人哭笑不得。张无忌笑微微不做声,心里也知道自己有这个急了就会咬人的毛病,上次发作还是少年时在蝴蝶谷和蛛儿争斗打架,打不赢就狠狠咬了人家一口,结果害得蛛儿带着手背上那个伤疤苦恋他数年。后来赵敏依样画葫芦,听说张无忌在蛛儿手背上咬了一个很深的伤疤就能让蛛儿苦苦思恋,于是她就也在张无忌的手背上咬了个伤痕出来,希望他也能因此而思恋自己。张无忌当时听了赵敏的解释心中颇为感动,还开玩笑道那我也在你手上咬一口吧,让你也永远记得我。但是说过就算并没有真咬。现在是真的跃跃欲试,想在宋青书身上咬个疤痕出来了,让这个越来越出众的人,日后就算被无数人仰慕追随也不会有忘记了自己的可能。不过想来想去的还是没敢付诸行动,他要是真干出这种事来,宋青书只怕不是要认为他变态了就是会蔑视他无聊,两个结果都让人十分不喜。只得安慰自己:我日后定然是永远也不会离开他的,有没有那么个记号都无所谓。西岳庙是供奉西岳大帝华山神祗的庙宇。位于华山脚下,始建于汉武时期,其后历年帝王均有修缮,传到元末,已经是一处规模十分宏大的庙宇。 第75章 正说着,忽见张无忌绷着脸,嘴巴抿得紧紧的,大步进来。宋青书跟在他后面说话,声音微有些急促,象在解释什么,“你别走这么快!不都和你说了吗,我是觉得她一个年轻女子,独自撑起一个门派,实在是很不容易。况且还有她门下的赵师姐,我们又不能把人怎么样,只能……”进来看见木棚里坐着许多人,就停下不再多说。张无忌绷紧了脸站在当地,背对着他,并不答话,杨逍上前解围,“教主,有几件事正等着和你商议。”说着对宋青书点点头。宋青书苦笑一下,张无忌这是头一次当众这么不给他面子,可见是气得狠了,还是避其锋芒,先躲会儿吧,等他气消了再说,“杨左使,你们慢慢说,我不打扰了。”转身出去,打算先回营帐歇会儿。其实刚才张无忌乍一听到赵灵珠揭出他每年都有派人上峨眉山之事时,虽然也不高兴,但还有这么气愤,说两句好话哄哄应该就没事了。可惜宋青书不愿对张无忌敷衍哄骗,张无忌不知道就算了,一旦知道问起,他必然要据实以答。能让他这样真心诚意对待的人世上只有两个,以前是周芷若周姑娘,现在是张无忌张教主。头一年派人上峨眉送了一大笔银子是答应了的赔礼,后来就的确是因那个‘觉得周芷若一人撑起如此大个门派很不容易’的理由。周掌门是个十分厉害的角色,比他只强不弱,他做这事对周掌门来说可有可无,主要是让自己心里舒服些,所以也难怪张无忌猜疑生气。张无忌为人宽和,很少有当众沉脸的时候,这一生气,搞得明教众人也都严谨起来,谁都不乱说话了,只老老实实坐着听杨逍向张无忌禀报李思齐军停在了几十里之外,并丐帮私下里和陕西李思齐有来往之事。张无忌默然听了一会儿方道,“杨左使,这消息是否可靠?”杨逍沉吟一下,“是风门门主杜伟能亲自探听来的,应该没问题。”张无忌应道,“好。”对范遥道,“范右使,这次咱们召集的武林大会险些被李思齐的人马打断,其中有你办事不当的因由在其中。”范遥当即站起,躬身道,“是属下疏忽粗心了。”“那就劳烦范右使再跑一趟,我把厚土旗派给你。李思齐来捣乱的人马不是停在几十里之外了吗,他停住不来我们就迎上去,突袭也好,伏击也罢,总之要给他们点教训,不要让人以为对我们明教言而无信之后就能没事。”又问,“我昨天让厚土旗颜旗使今日来见我,他人呢?”杨逍应道,“教主命锐金旗今日顶替厚土旗布防,他们正在交接换岗,颜旗使应该等一下就能来了。”张无忌对范遥道,“范右使拿我的手令去找颜旗使,让他带厚土旗兄弟直接跟你走吧。”范遥领命,“属下遵命。”不敢耽搁,拿了张无忌的手令立时就走了。张无忌再叫来五散人中的冷谦,“派人去盯着丐帮,待大会结束之后找个因由绊住他们。然后,”看眼杨逍,“杨左使,交给你可好。”杨逍含笑道,“交给属下就是,属下一定对丐帮的史红石帮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劝说他们弃暗投明,莫要再和李思齐勾结。”冷谦依然的惜字如金,只答一个字,“是。”张无忌站起身来,“好了,要是没有其它事情我还要去找趟宋将军。”众人面面相觑,张无忌难得处理教务如此雷厉风行,原来原因在此。说不得一直没吱声,此时忍不住提醒道,“教主,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露露脸可不太好吧?况且你刚黑着脸把人宋将军给冷淡走了,稍等等再去找他才好,免得宋将军在气头上,不见你不是很扫你颜面。”杨逍朝说不得嘉许一瞥,此人的口没遮拦,十年如一日的招人烦,今日总算派上点正经用场。张无忌只得又再坐下,“那我等大会开始一会儿再去吧。我刚才没有黑脸冷淡青书,就是刚才路上说起件事情我和他观点不合,争辩了几句,他没那么小气,不会因为这个就生气的。”耐着性子坐到华山派的葛掌门又再上场,接着昨日的提议,开始一地一地的请群雄推选首领人物,张无忌又再站起,这次也不和谁打招呼了,以免又被拦住,悄没声的从木棚后面绕了出去。说不得在他背后嘀咕,“这么急做什么,要是这么惦记刚才就不要和人争吵嘛,这样赶着去道歉不是要坠了教主的威名,朋友间偶尔意见不合,吵个架也没什么,想我们五散人,经常还会打起来,呜…”后面大概是被人把嘴给捂住了。张无忌无暇理他,快步去了宋青书的营帐,门外的亲兵却道,“我们将军又去庙里了。”张无忌转头往西岳庙里走,不愿被人看见,施展轻功掠过了前面几进僧舍,随后看着一大片的楼台殿宇有些发愁,这么大往哪儿去找呢?想到两人刚才打算去五凤楼还没去,就试探着先往五凤楼来,登上台阶就见一个高挑熟悉的身影在凭栏远眺,心里一宽,“青书!”宋青书回首看他一眼,对于张无忌跟着找来也不惊讶,转回头去依然望着华山五峰的峻岭峭壁,悠然道,“张教主不生气了?我还在费心思考虑要怎么和你赔礼呢!”张无忌赌气道,“干脆把你的汴梁路五州给我好了,免得在你手里你四处去瞎大方。”宋青书淡然一笑,“那有什么,我的就是你的,你要我就给你。”“如果是周姑娘和你要呢?”“不能给。”只简单三个字,却好比甘霖和风一样,张无忌心中的郁气一扫而光,过去和他并肩站立,极目远眺,心境跟着宽广起来,“青书,你在这里一动不动的想什么呢?”宋青书看着远处的险峰,“上将拥旄西出征,平明吹笛大军行。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悠然道,“我在想天下。如今说是天下大乱,也可说是机会大好。无忌,男儿本自重横行,你试想一下,将占据了中原尽百年的蒙古蛮族驱逐回大漠,复我汉人河山后是怎样一番光景,又是怎样一件名垂青史的功绩!”张无忌一笑,心中也自升起了一股慷慨之气,和宋青书站了一会儿,惦记着武林大会自己不能久离,“青书,咱们回去吧。”“你先回去吧,我还想再站会儿,这里景色不错。”看张无忌有些迟疑便道,“我等一下去找你。”张无忌这才放心走了。武林大会与宋青书没有太大关系,他也不耐烦去听葛掌门的长篇大论,心想许久未归,不知开封的情况怎样了,不如先回去问问宋盖世,看没有没开封传来的消息。转身要下五凤楼,走到楼梯口,忽有两柄明晃晃的长剑左右伸出,拦住了下去的通路。宋青书急忙后退闪避,喝问,“什么人!”第66章 武林大会(五)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姓宋的小子,识相的就莫要再做无谓争斗,乖乖跟老子走一趟!包你有好处。”话音落下,从石阶口的阴暗处转出两个身形高瘦的老者。宋青书一惊,“玄冥二老!”认得是当年被困万安寺时,赵敏最得力的两个手下,鹿杖客与鹤笔翁。方才说话的是师兄鹿杖客。鹤笔翁跟着道,“咦,你还认得咱们。”口中缺牙,说话有些漏风。这两人武功卓绝,宋青书自恃自己无论如何打不过,后退两步,“两位无缘无故拦着我有何指教?”鹤笔翁道,“宋将军这二年在河南攻城略地,声名鹊起,王爷和郡主对你都十分看重,想要邀你前去大都一见,共商大事。” 第77章 冷谦道,“再说,打你!”说不得知他纳于言而敏于行,说到做到,他们五散人就算自己要打架也得在没人的地方悄悄打,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脸面上须不好看。气哼哼的道,“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转而再去问杨逍,“杨左使,你到底有何妙策安排?”杨逍微微一笑,高深莫测的道,“午后便见分晓。”宋青书在一旁听得想笑又不好意思,硬忍着,等说不得闭上嘴之后就问道,“杨左使,你们这武林大会今日可否结束?”杨逍点头道,“可以了。”宋青书便对张无忌道,“李思齐的兵马驻扎在好几十里之外,天黑前无论怎样也赶不过来,那我就不需再侯在这里,我想这就去命他们准备一下,今日就启程回开封了。”张无忌道,“这么急?”“嗯,出来许久,有些不放心。”张无忌知道他是因今日玄冥二老的这一举动对朝廷起了警惕之心,想要早些回去布防准备。应道,“也对,该回去看看了,你放心吧,我已经派范右使带厚土旗去迎击李思齐的人马,这个时候恐怕正打得热闹,他们也无暇再过来。”宋青书问道,“厚土旗虽然厉害,但是人数比对方差很多,主动前去迎击能行吗?”张无忌一笑,“范右使不会硬来,一定选偷袭或者伏击,不会吃亏的。”宋青书放心起身,对杨逍等几人抱拳道,“杨左使,说不得大师,冷先生,不好意思得很,我还惦念着开封的事情,这就要先行一步了。”几人都道,“宋将军客气了,这次多亏你及时赶来,帮了我们大忙。”张无忌有些不舍,追上两步,拉住他手臂附在耳边轻声说道,“青书,你准备走哪条路回去?”“总要走最近的路了,大概走潼关,往东,过伏牛山。”“你们速度别太快,离这里八,九十里的地方有一个清丰镇,就在你们往东边走的正路上,带着人马晚上在那里驻扎歇息好了,我等这边武林大会的事情一了,就过去追你。”“还来追我,你不回濠州了?”张无忌几乎要将嘴唇凑到了他的耳朵上,低语道,“咱们在那边客栈里住一晚再走,你回开封,我回濠州。”宋青书被他当众凑近了说悄悄话,还说的是一件暧昧事情,不由脸红,忙回头去看明教诸人,只见杨逍眼望别处,只做不知。说不得也在低声和冷谦不知嘀咕什么。轻轻‘嗯’了一声,快步而出。收拾了人马,即刻启程,往清丰镇而去。宋青书带的一行五千骑兵,轻装简行,脚程很快,还没到傍晚就赶到了张无忌所说的清丰镇,镇子不小,酒馆,客栈俱全。五千骑兵驻扎在镇外,宋盖世先带了一大队兵丁去客栈里仔细巡视了一圈,顺带将客人吓走一批之后才回来请宋青书,“大哥,行了,我看过,客栈还成,已经让掌柜的赶紧给你准备一间上房出来,被褥浴桶什么的都要簇新的,现在先去用晚饭,吃过饭他应该就能准备好了,这些天一直住营帐,怪累得慌,今日早点睡,好好歇息。”宋青书十分满意,拍拍宋盖世,“辛苦你了,盖世。”他的亲兵队长尹德柱自带了大队亲兵随宋青书去镇上休息,宋盖世留在营中带着队伍。到了客栈之中,慢悠悠的用饭洗漱,直等到夜色深沉也不见张无忌的人影,不由怀疑他今晚恐怕是赶不过来了。自己上床睡觉,只留下桌上的烛火不熄。躺在床上寻思,两个人一直这样聚少离多,确实不好受,要想个什么法儿解决才好?想了良久,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此事目前看来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他们谁也不可能就此不管不顾的抛下手边的事情不做,去跟随在对方左右。怪不得汉时的大将霍去病要慷慨豪迈的说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不是不想成家,实在是没办法成家啊!想到成家,心思就转到了张教主温和体贴,很会照顾人,还经常能动手做点药膳什么的,要是放在家中,也堪称‘贤惠’了。想到好笑处,忍不桩噗哧’笑出声来。再躺一会儿,外面隐约响起人声,然后有尹德柱在门上轻叩了几下,“将军,张教主来了。”宋青书心中一喜,翻身起来。过去开门让张无忌进来。张无忌夹了一身夜里的寒气进房,可见刚赶到的,进来就笑,“青书,你的亲兵都要把这小客栈围成铁桶了。”宋青书在他身后拴上了房门,“那又怎样,难道是张教主想要翻窗而入却被害得不得其便?”张无忌转回身,要笑不笑的看他一会儿方才道,“就是呢,那多有意思,可以吓你一跳。”看宋青书身上披着衣服,是个刚才从床上起来的模样,“青书,你也不等等我,这都已经睡了。”宋青书顺口道,“躺在床上等不是一样。”话说完就觉得不太对劲,眼前一暗,身子后仰,已经被人压倒在床上,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旁道,“说得也是,那我就不客气了。”宋青书又气又笑,一个翻身,反将他压在下面,俯下头去在他的唇上亲一下,“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张无忌撑起身子,“好啊!”坐起来抬手就去脱宋青书的衣服。宋青书随他脱,只是问道,“你去洗澡,脱我的衣裳做什么?”“热水活血,你一起来,我正好用内力帮你通一下左肩上的筋络。”“你才赶了路,别费这个劲儿了,歇歇吧。”“没事。”……宋青书还是瘦削,不过总算是比前二年好一些,白皙的肌肤浸在热水里温润暖滑,张无忌用手轻轻摩挲着,忽然叹口气,“青书,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一直在一起,不要这样隔上几月才能见一次,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的。”宋青书不意他今日竟和自己想到了一处,向后靠一靠,背心肌肤正蹭在张无忌的胸前,心中划过一丝悸动,微笑道,“等天下大定,张教主登基做了皇帝时就行了。”张无忌不悦,“你敷衍我呢,皇帝哪有那么好做的,我也并不想做。况且你要怎么办,皇后么?”宋青书‘嘁’一声,反手一拍,“少胡说,我是你的开国大将。”第68章 谈心(下) 第79章 尹德柱赔笑道,“没有,没有,我就怕哪里还不周到,所以说给将军你听听。”宋青书扭头就走,“你省省吧,想到了什么去准备就是,怕不周到就去问问盖世,我没空听你唠叨这些。”尹德柱在他背后缩缩脖,心里对宋盖世愈加钦佩,怎么人家一拍马就能得将军夸奖,自己一拍马就成了哩唆呢。忽然想到还有一事没说,“将军……”将军已经下楼去了。宋青书举步下得楼来,站在楼梯口愣了愣,“无忌,你怎么还没走?”只见先他一个时辰起床,自称要快快回去与明教众人会和的张无忌还在居中一张桌上端坐着,他的对面还坐了一位身姿纤柔的青衫女子,那女子闻声也回过头来,宋青书更惊讶了,“周掌门?”周芷若点头为礼,“宋公子,巧啊。此处往南不远有一个宝林庵,庵主涅龄师太是家师的故人,我回峨眉之前想要来拜访她一下,不意又和二位在此处相遇了。”“哦,是巧。”宋青书回过神来,转头去看尹德柱,心想你嗦了半日,怎么要紧事不知道先说。周芷若这番话一听就是托辞,自己有这么大队亲兵在此驻守,她往门口一过就该知道了。而且亲兵们怕有不轨人物混入,一般只要自己一住进来,他们就会封了店门不再让其它客人入内,周芷若只怕还是硬闯进来的。尹德柱尴尬笑一下,在他耳边低声禀报道,“这位周姑娘一早就到了,咱们的人正要拦呢,就被张教主撞上了,我看她与张教主相熟,便没有让人再拦着,他两人对坐喝茶一直喝到了现在。”宋青书有些恍然,看样子是张无忌一早正要走时碰上了周芷若,警惕心发作,他又行事十分讲理,轻易不会仗势欺人,找不到理由不让周芷若待在这里,他就只得自己留下来守着。有些哭笑不得,暗道现在周掌门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是从前两年见面时的言行来看,明显一直都是她对你张教主余情未了,要警惕也该我来警惕才是。张无忌招呼道,“青书,过来吃早饭吧。”宋青书过去坐下,对周芷若点点头,“不知周掌门这是已经去过了宝林庵,还是正要去?”周芷若斯文道,“是正要去,路过这里。”宋青书问不出什么,干脆就不再做声,等亲兵把他的米粥和几样菜蔬端上来后就道声不客气了,低头开始吃饭。耳听得张无忌和周芷若在说昨日武林大会上丐帮的传功长老被杨左使当众揪出通敌之事。两人都十分客气,看样子只是在闲谈。说的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情,但是都坐得稳稳当当,谁也不肯先走。宋青书耐不住,吃好早饭后暗道你们有精神在这里耗,我可不行,再不出发,盖世就要带着队伍走远了。起身道,“两位,我急着赶路,要先行一步了。”张无忌就在等他这句话,跟着站起,“我也该回去了,一起走。”两人一起看向周芷若,周芷若微笑道,“二位请便,我还要在此处等赵师姐她们。”正好尹队长派去镇上给宋青书取衣服靴子的小兵赶了回来,捧着东西进来,被张无忌一眼看见,“青书,换上再走,早上外面冷。”宋青书的亲兵都知道这位张教主不但是将军的朋友,还是位大夫,一直在帮将军调理身体,平日只要他在,宋青书吃什么穿多少全都是他说了算,因此立时有两个亲兵上前来,一个给穿斗篷,另一个单膝跪下,把脚上的靴子换掉。宋青书被周芷若睁大一双妙目看着,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些脸红,解释道,“我这两年一直身体不好,十分畏寒,让周掌门见笑了。”周芷若温言道,“宋公子身上有旧伤,本该小心保养。”张无忌拉着宋青书一同出了客栈,陪他带着一大队亲兵往东走,直到离了清丰镇才舒口气,嘱咐道,“青书啊,我走了,赶去和杨左使他们会和,你自己一路小心,等过些时日我去开封看你。”他也真是耽误了不少时候,不再多说,调转马头,往北疾驰而去。宋青书等他走了之后就命众人放慢速度缓缓行进。尹德柱奇道,“将军,咱们不是要去追盖世领着的队伍?”宋青书道,“不急,先慢着点走,我等人。”“将军要等谁啊?”“就是刚才客栈里的那位周姑娘。”果然,过了没有半个时辰,后面就有人骑马追了上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喊道,“宋将军,请留步。”是峨嵋派的弟子贝锦仪。宋青书勒住马回头,“贝师姐。”贝锦仪跑到近前,“宋将军,我们随掌门人有几句话想要和你说说,刚才她不方便当着张教主的面和你讲,所以命我追过来请你稍等,掌门和赵师妹她们等下就会过来。”宋青书问道,“不知周掌门想和在下说什么事?”贝锦仪歉然一笑道,“是掌门忽然想起来的,我也不太清楚,你稍等一下,等掌门来了自然就知道了。”宋青书便不再多问,命众人到路边下马休息等着峨嵋派诸人。这要是放在几年前,他必然要想入非非,猜测周芷若避开张无忌找他会不会是另有深意。但是如今真的是不会再多想了,估计周芷若之所以找他说话,只怕和他今日的身份脱不了干系。至于具体是什么却不得而知,他只耐心等人来了听听就是。第70章 危局汉阳城,陈元帅府。陈友谅望着面前虎背熊腰,却一脸疲色,微微猫着身子和他说话的张定边,玩味道,“我让你去陕西华山的武林大会凑个热闹,开开眼界,你就给我带回来这么一个定北将军有异心的消息!你可真够让人闹心的。”张定边道,“元帅,绝不是我嫉贤妒能,乱说人坏话。那姓宋的小子绝对不能和咱们是一条心了。你想想啊,陕西李思奇去剿武林大会关他什么事,他要巴巴的星夜带兵马去给明教的人坐镇?我看明教的张教主进出都与他携手同行,神态亲密,关系可不一般。”陈友谅敲敲桌子,“不会啊,张无忌与宋将军有旧仇,再怎么尽释前嫌也不能一点芥蒂都不留,怎么可能好成这样?”转念一想,又道,“怪不得前年我帮他捉了峨嵋派的周姑娘,只因人家姑娘不愿意,他转手就把人给放了,我那时还以为这小子是个情种,不舍得对美人动粗,看来另有缘故。他是不想因此和张无忌交恶。”张定边瞪大眼睛道,“岂止不交恶,交情那叫一个好!我远远的看到过两次,明教张教主见了他也要一直笑脸相迎的,姓宋的和明教的交情一定不简单,张教主是什么人物,要不是有天大好处可图何至于要对人赔笑脸!”陈友谅腾得站了起来,“竟有此事!以前就听说他和明教的人还有往来,不过我总以为他和张无忌曾有夺妻之恨,最多对明教虚面上敷衍敷衍,不会真的勾结,没想到啊!唉,也是,是我疏忽了,女人算得什么。定边,亏得这次让你去华山探探消息,否则等他和明教商谈妥当,两家合到一处,咱们就危险了!”张定边道,“末将也是这么想的,在华山大会上看到那姓宋的之后我就没敢耽搁,当晚就往回赶,路上跑死了两匹马回来给元帅报信。” 第81章 王保保又看了半晌地图方抬起头来,“没有捉到吗?他跑得倒快!”“是末将无能,请王爷恕罪。”“算了,随他去吧。等过几日咱们打到开封时再一并捉拿。”王保保对跑了这么一个不甚重要的角色不太在意。从案后转出来,看着虬须武将道,“脱因,接下来进攻开封,本王有意继续命你打头阵,你可能胜任?”脱因听王爷如此问他,立刻端正了颜色,挺起胸膛,大声道,“王爷请放心,末将一定拼死一战!”王保保满意点头,“这两年本王屡次增兵,你却还是被那姓宋的逼得节节败退,终于丢了河南,这次本王亲自来,你这先锋只要能打好,本王就算你将功折罪了。”脱因脸现惭愧之色,“是末将无能,累得王爷要亲自前来。”王保保摆摆手手,“也不能全怪你,这位太平国的定北将军自领兵出征以来,用兵奇诡,几乎没有过败绩,端地是个领军打仗的将才。”脱因道,“就算他是将才,这次遇到王爷您这真正的帅才也必然要大败亏输。”王保保不去理他的恭维话,又在书房中踱了几步,然后接着道,“听绍敏郡主说,此人出身于武当派,前些年犯了大事,门规不容,被打成重伤逐出了师门,却不知怎么的又去带了兵。”脱因十分惊讶的张下嘴,就算他和宋青书势成水火,对其人恨得牙痒,却也不由得要说,“武当派的人也恁没有远见眼光了些,这样的人都要赶出来?”王保保道,“也不是武当派的人没有眼光,听绍敏郡主说他犯了个挺大的错处,好像是杀了一个师叔还是师伯之类的长辈。中原人十分讲究尊师重道,对师长辈的人物连冒犯一下都是犯了大忌,他竟然敢杀师叔,当真是手段狠绝,果然是个人物!”一个清亮的女子声音响起,“哥哥背后在和脱因将军说我什么呢,我可听见你提我名字了。”书房外间的门帘一挑,进来了一个明眸皓齿,容颜姝丽的女子,穿了一身蒙古人的皮袍靴子,看着十分精神。脱因躬身行礼,“见过绍敏郡主。”赵敏一笑,“脱因将军不用客气,今天咱们一举攻进了彰德府,脱因将军当居首功。”脱因在河南与宋青书连打了两年,被打得节节败退,最后竟被人打出了河南,现在要劳动得王爷亲自来帮他收复失地,因此心里十分惶恐,丝毫不敢居功,立刻道,“全赖王爷统军威武与郡主的巧计安排,末将不过是奉命行事,哪有什么功劳。”赵敏道,“你也不必太谦,今日你作战勇猛,身先士卒是大家有目共睹之事。”脱因不好再谦逊,只好道,“那是末将份内之事。”王保保道,“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去休息吧。”等脱因施礼告退后对赵敏说道,“你不用夸他,他把整个河南都丢了,现在还敢不卖力!倒是妹子你安排的佯攻之策十分凑效,不然咱们也不能这么快就拿下彰德府。我说你就留在我身边帮忙吧,别总想着要回大漠去了。”赵敏摇头,眼中闪过一丝伤痛寂寥,“哥哥,我的性子你还不清楚吗,我决定了的事情轻易是不会变的,你就别多劝我了。等河南这边的战事一了,我就带人回大漠去。”王保保凝视着她,“你还忘不了那个明教的反贼?妹子,你这是何必!你是蒙古贵胄,多么尊贵的身份,什么王公皇族不能嫁?难道还非他不行了!你看你离开了这两年,那反贼有来找过你吗,如此无情无义之人你还念着他干什么!”赵敏眼中的寂寥一闪即逝,神色一闪,又变回了方才的精明模样,玩笑道,“哥哥,你怎么知道他一次都没来找过我?你一直派人监视着我不成?这我可要生气的。”王保保捂着嘴咳嗽一声,“我这不是不放心你,怕你再受骗上当嘛。”赵敏是蒙古女子,没有汉人的矜持,被说兄长说到了痛处,忍不住叹道,“没人骗我,一直以来都是我自己放不下他,哥哥你不是早就知道。你派人监视着我是想万一能抓到他落单就想办法除掉他吧,劝你别费这个力气了。我刚离开他时,他曾追到大都来,我那时就已经明白告诉他,我要回蒙古大漠去,此生再不返还中原,所以他是不可能再来找我的了。”王保保摇摇头,十分为妹妹不值,“算了,我也不多强求,你能离开那个明教的反贼,回来我族人之中,我这做兄长的就知足了。”……祁天宝带着残兵败走开封,好在一早就抱了彰德府定然守不住的想法,早早就安排了后撤事宜,原先镇守彰德府的三万人马死伤并不严重,被他带回来了两万七八千。宋青书刚硬性拨出了五万人前去信阳支援汪大全,忽然能补充上祁天宝这两万多人也是好的。直接将祁天宝先叫到开封城内府衙之中问问情况。祁天宝的模样狼狈无比,丢盔弃甲,也不知他这一路是怎么跑的,逃命逃得连衣服都破烂成一缕一绺样,见了宋青书就请罪,“将军恕罪,末将没能守住彰德府。”宋青书蹙眉道,“不怪你,脱因二十万大军压境,你只有三万人,能坚持这些天已经实属不易。天宝,你很好,知道保存实力,尽量把人马给我带回来。好生休整两日,难打的仗还在后面,我估计元军马上就要乘胜追击,前来攻打开封了。”祁天宝因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所以十分乐观,“不怕,元军二十万,咱们的全部人马聚集起来也有十几万,比他们差不了多少。”抹抹脸上的尘土血渍,忽然爆出句本地粗口,“娘勒个脚的,这次脱因看来是个要拼老命的样子,攻打彰德府的时候竟然亲自打先锋。我撤走了他还在后面穷追不舍,追出来几十里!下次阵上再见到了,我一定要他好看!”宋青书告诉他,“天宝,咱们如今没有那么多兵力,陈友谅派了十万大军来进攻南线的信阳,除了汪大全那里原有驻守的三万人马,我又派尹德柱带了五万人前去救援,所以我们现在驻守开封,能和脱因大军正面一战的还不到十万人。”祁天宝惊得张大嘴,“怎么会这样?”宋青书无心多去解释,他也不知陈友谅如何就会忽然翻脸,不过强者为王是这乱世中的不二法则,他的势力越大,与他紧邻着的陈友谅就必然越忌惮,打起来是迟早的事,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当日的晚间终于等来了濠州的回信,宋盖世得到急报,半步不敢停,直接闯到宋青书的卧房中,“大哥,明教来消息了,他们会即日调派大将邓愈领兵五万进攻江西洪都!”江西是陈友谅的老巢,明教此举意在围魏救赵,如果陈友谅还是坚持在信阳和宋青书开战,那必然也与他一样,要面临一个双线作战的局面。明教虽然不是直接派兵来信阳救援,但是应该同样对陈友谅有威慑。只不过陈友谅根基深厚,兵广粮足,明教五万人攻打洪都不一定就能马上吸引回他派在信阳的主力。“这样……”宋青书沉思。宋盖世还在呜呜哇哇的乱叫,“大哥,还没完呢!明教朱元帅要我们立时改换他们的旗号,你不能再称定北侯,要改为接受他明教封的讨元西路军主帅。”宋青书从床上坐起身来,披衣服,沉吟道,“可以啊,反正日后咱们九成也是要归入明教张教主麾下的。此时平白无故的让人家出兵总要做出点承诺,否则张教主也不好和他的那些手下交代。”“没这么简单,朱元帅派来的信使说了,要大哥你立刻通告三军,允诺归顺明教,还要请他们派人来河南主持大局,那信使带了准信儿回去,朱元帅会派人带几万兵马来开封与咱们共抗元军。他妈的,这是什么话,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他的人进河南容易,等把元军打退后再让他们走就难了!!主持个狗屁的大局,大哥你是什么本事,用得着他派人来主持!要是对下面的人都通告一遍咱们归顺了姓朱的,还请了他的人来,那以后咱们的兵将要听谁的,河南这么大块地方算谁的!”宋盖世气得都要跳脚了。宋青书心里一沉,“盖世,你先别叫,让人好生款待着那位信使,别说同意,也别说不同意,先稳住他,让我再想想。”宋盖世答应一声,转身骂骂咧咧的又跑了。宋青书睡意全无,干脆穿戴整齐起身,出门叫过亲兵,“去传令给军中的诸位将领,一个时辰后全部都到开封官衙中议事。”宋青书心知张无忌和他不一样,虽然手中握有明教,看着家大业大,但明教之中不是他一人说了就立刻能作数的,教中有杨逍,范遥,殷野王等元老人物,遇到大事必要与他们共商;军中有朱元璋,汤和,徐达等大将把持牵制,关系错综复杂,如今明教在山东和元军正打着,张无忌能立刻给出这么一个答复已经十分不易。但就算是打定主意自己的就是张无忌的,日后必然要倾全力攘助明教建成大业,宋青书也不愿现在就这样被人拿捏,明教此举很有趁火打劫之嫌,河南这块富庶之地在自己手里自己就有充足的兵源粮草,若是拱手让人,那以后手中这十几万大军就撑不住了,周围的地方全都是有主儿的,让自己再去抢谁的地盘?带着亲兵队当先去了府衙里等着。他到得最早,众将官一个也没到,坐下来默然思索,忽然就想起了数日前在陕西清丰镇外和周芷若相谈时的情形:当时他应峨眉弟子贝锦仪之请等在路旁,周芷若不一刻就带着几名弟子过来了,几人施展轻身功夫,数个起落掠到了眼前,看得亲兵队长尹德柱咋舌不已。 第83章 有人长声一笑,“不是刺客,是来送信的。宋将军,你这屋外的守护当真严密!”宋青书连忙亲自去开门,“韦蝠王,好久不见,是张教主有信给我吗,劳烦你大驾跑一趟,实在不敢当。”黑影闪动,韦一笑从房上飘然落下,“教主知道你这边情势有些紧急怕别人送信送不到,所以特意让我来送。”说着递过一封信来。韦一笑的轻身功夫天下无双,让他送信是最合适的了,只不过他身为明教的护教法王,除了明教教主也没人有这个面子能劳动他当信使。宋青书接过,挥退了亲兵护卫,将韦一笑请进房中坐了,让人送茶上来,这才拆开张无忌的信细看。张无忌所写信的内容十分简单,寥寥数语,只说了两件事:一是让宋青书不要去理明教前面派来的那个使者;二是说他亲自率领了大将常遇春和张温并他们属下的几万明教义军星夜赶来,不日就能到达开封。宋青书方才被宋盖世几句张教主靠不住正说得郁闷,虽然也替张无忌辩解了,但心里感觉总是不好,此时心中的那股阴郁一扫而空。看着手中的信,忍不住就要微笑出来。转念想想,又有些担心,莫不是因为援助自己的事情让他教中出了内乱?抬眼看向韦一笑,“韦蝠王,我有些不明白,你们前日刚派了个使者来,说到要援救我们可以,不过提了一大堆的条件,我正在考虑。怎么张教主他转眼又送来一封信件,让我不要理前面那人?”韦一笑捧起丫鬟送进来的香茶连喝几口,然后往椅子里一靠,“让我先喘口气,好家伙,老子是轻功好,但这么赶路也够受的,宋将军你让人给我弄点吃的来吧,我要饿死了。”宋青书心里歉然,连忙吩咐人去做宵夜点心端上来。韦一笑这才道,“宋将军,你和我们教主的关系……这个关系十分亲近,也不是外人,我就直接和你说了吧。不怕你笑话,我们明教虽然是当今起义声势最为浩大的一支,但是教中的这些重要人物都是江湖出身,对带兵打仗多是一窍不通,那些能打仗的在教中的地位都不高,而且功劳越大越要自行其是,我们几乎就要管不住了。其中最难缠的就是应天的朱元帅,此人惯会做表面功夫……”看宋青书疑惑看他,又十分不情愿的加上一句,“也确实很能打仗,智计了得,在军中颇有根基,前年我小小疏忽了一下就被他瞅准时机,抓住把柄好生做了场戏,害得教中诸位头脑人物在起义军中的威望大大受损,后来教主和杨左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又牵制住他,不过也只是牵制而已。”宋青书皱起眉头,“我怎么听张教主说此事他已经解决了?”韦一笑摇头道,“说解决也算是解决,只不过教主他宅心仁厚总是不愿下狠手……”说到此处,宵夜送了进来,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韦一笑大概是真饿得久了,也不客气,捧过碗来就吃,边吃边说道,“这个说来话长,等以后让教主他自己解释给你听吧,反正这次你这件事在本法王看来是件大大的好事,终于敦促教主下定决心,出手管制住了那几个不听话,有异心的家伙。前面那个信使是姓朱的前些日自己做主派来的,你不必理他,明日打发他走人就是。”宋青书心里有了点数,虽然还是担心张无忌到底是怎么处置的,但事关明教的内务,估计韦一笑也不肯细说了,只能等张无忌来了再问。安置好韦一笑,回去房中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第二日神清气爽的召集众将到开封府衙听令。宋盖世照例先到府衙后面的达鲁花赤宅中找宋青书,见面就讶异,“大哥,今日看着气色真不错,昨晚睡得好了?你厉害啊!大军马上压境还能呼呼大睡,我昨天夜里可是老晚才睡着。”宋青书笑看他一眼,直接走了出去,“盖世,你看人不准。走了,去府衙议事。”宋盖世小跑跟着,瓮声道,“什么不准,这有什么看不准的,你敢说你今天气色不好?明明好得很。”宋青书不答,心道:我是指你昨晚说张教主那人靠不住没有看准。坐进府衙,等众将官都到齐之后开口道,“我昨夜又细细思索了一下,这样原地等着脱因带大军来打我们实属不智,到时被他的二十万大军困在开封城中咱们就被动了。”众将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只听宋青书接着道,“所以本将军决定趁着脱因的前锋还没有到达开封,咱们主动出兵迎击。”第73章 战事(三)中路先锋祁天宝,率军两万,即刻出开封北安远门,火速行军,正面迎击元军。左军参将杨靖,右军参将薛显各率自己手下所属五千骑兵绕东西两路,避开元军的先锋,侧翼尾随,不得擅自进攻,随时待命,等候调遣!万夫长赵国旺率军一万,随先锋祁天宝中路挺进,需和先锋军相隔十里的距离,不得擅自进攻,随时待命,等候调遣!左路军统帅宋武艺领兵两万,镇守开封。宋青书自己率兵两万,居中策应。传令完毕之后一挥手,“都去吧,咱们今日就要叫元军好看,让脱因从哪里来再回哪里去!”众将得令,看将军今天的军令,与前两日一意只想着固守开封的打算大不一样,应该是有了其他计较,不由人人鼓舞兴奋。他们跟随宋青书日久,知道将军用兵的风格,这样的安排一定还有后手,大家只管依命行事便好。宋盖世出来后跟在宋青书身后着急,“大哥,我呢?”宋青书回首一笑,人心总有偏颇,手下这些将官,他最喜欢的就是宋盖世,别看这家伙五大三粗的蛮熊一样,但实在是招他喜欢,因此留了份轻松差事给宋盖世,“本将军要你带人撤到三十里以东的龙塘一带,在那里等着伏击败逃过去的元军将领就行了,抓住了就回来领功。”宋盖世算来算去,没算出哪里还有剩下的兵马可以给他带去,“大哥,咱们没兵了,你让我自己去龙塘啊?”“我的亲兵队分五百人给你先带去,今天肯定还打不到龙塘,明日也未必,你过去做好准备,看准地形,看看哪里可以埋伏,在道上放置绊马索,等明日我派江禺带一队人马过去给你。”宋青书的亲兵队长尹德柱被他升了参将,领兵去信阳助汪大全守城了,江禺是新升的亲兵队长。宋盖世得令,对宋青书的安排万分信任,也不问问为什么会有元军往东边败退,只是拍胸担保,“好嘞,大哥你放心,只要有元军将领败逃过来,我定然能抓住。”百里之外,王保保也传出号令,命脱因率领的元军先锋加速前进,后日一早进攻开封!王保保传出将令之后对赵敏笑道,“妹子,我才刚知道,这次我们竟无意中占了个天大的便宜。”赵敏穿了身男子装束随军同行,昂首挺胸,英姿飒爽的骑在马上问道,“什么便宜?”王保保道,“这位定北宋将军最近时运不佳,不知怎地,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太平国的反贼陈友谅闹翻了,陈友谅正派了十万大军攻打他南边的信阳,他现在是顾南顾不了北,任他再厉害也是分身乏术,哈哈,当真是天助我也!此战必胜无疑。”赵敏想起当年在少林武林大会上,宋青书只学了几手速成的阴毒功夫就敢为了周芷若站出来向天下英雄叫板,一晒道,“这人资质不错,可惜经常会要意气用事。热血一上头就什么都不顾了。当初他就为了个美貌姑娘险些丢了性命,说起来还是明教张教主救了他。”王保保不语,过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妹子,你就从来没有担心过明教会出兵救援那姓宋的?”赵敏似笑非笑回望他一眼,“我看哥哥你也不曾担心过,那我这跟着帮忙的人就别瞎操心了。”王保保摇头,“你和我卖什么关子,说说看,你为什么不担心?让我听听咱们兄妹两个是不是想到了一处。”赵敏道,“这个道理十分简单,就算明教现在想要出兵来开封救援,宋青书也未必敢让他们来,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来了不走怎么办?而明教也不会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照你刚才所说,我估计明教去攻打江西陈友谅的可能更大些,一来做出个围魏救赵的架势,面子上能说过去,二来江西的地方打下来就能名正言顺的占住,何乐而不为。”王保保一拍手,“妙啊,和我想的分毫不差,妹子,你这般见识别说女子了,就是当今朝廷中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赵敏无奈挑眉,“哥哥,你不用再绕着弯费心夸我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哄一哄就会上钩,我是下定了决心,等河南这里的战事一了,我就带人回大漠去。” 第85章 赵敏在马上颤了颤,她不愿去山东而选择来河南就是不愿和张无忌遇上,没想到算来算去,还是没躲过,看着那个矫健英挺的身影,心神激荡,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张无忌也看到了玄冥二老,微皱眉头,心想这两人怎么无处不在,又跑这儿来了,中间那个被他们护住的元军将领只怕身份不低。凝目去看,见是一个细细瘦瘦,身材不高的人,穿着蒙古皮袍坐于马上,头上带了护盔,遮住了半张脸,只一双明亮的眼睛十分熟悉,心里一凛,一时之间竟有些不会动了,只管使劲看着。赵敏呆立了一会儿,忽然醒悟过来,催马上前,扬声道,“张教主,你好啊,咱们好久没见了。”抬手摘下头盔,露出整张脸来。玄冥二老连忙左右跟上护持。“敏妹!!”看着那张花容依旧,明艳无双的面孔,张无忌瞬间惊得呆住,“敏妹!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来相助兄长,平定河南叛军!”赵敏凝望着他,“张教主这是算好了我们会从这条路上撤走,所以提前等在此处要拦下我们?”“是青书的布置,……我……我不知是你。”张无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当日赵敏初离开时那股酸楚苦涩的心情忽然又涌上了心头,声音都有些发颤,“敏妹,你,你这几年难道都在中原,并没有回去蒙古大漠?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去大漠了?”赵敏淡然一笑,“我人在大都抑或是在大漠又有什么区别?你知道我在大都能有什么用,再来找我么?无忌哥哥,前事多说无益,我只问你现在是要拦住我还是不拦?”鹤笔翁在旁大声道,“姓张的小子,咱们郡主娘娘从前对你恩义深重,你这次要是翻脸抓她,那可是太无情无义了!”他们师兄弟二人如今已经不是张无忌的对手,要真打起来,只怕不能护得赵敏周全,因此想用话挤兑住他,最好不要动手,直接放行。赵敏举起一只手掌阻住鹤笔翁说话,也不回头,面朝着前方说道,“鹤先生,不必多言,我敏敏特穆尔是堂堂蒙古后裔,还不至于要靠以前的情意来求人,张教主要是愿意不动刀兵,直接让路,那咱们感激不尽;要是不愿,咱们就照两军阵上的规矩来,凭本事打过去就是!”几句话说得十分清朗,相信张无忌也听见了。果然,张无忌沉默一会儿后一拉马缰向侧面走开,传令道,“让开道路,咱们撤回开封。”身后有个将领上前低声说了几句,张无忌摇摇头,一摆手,那人无奈,只得回头传令。不一时,张无忌身后的队伍变换阵形,左侧变前队,呼啦啦的往南边撤去了,张无忌跟在队尾,回头再看赵敏一眼,“敏妹,你自己保重!”赵敏微微苦笑,“多谢!”张无忌这一路伏兵无功而返,走到半路遇到了赶过来的宋青书,被一大队亲兵护卫着,在人堆里只能大声询问,“张教主,你这支人马怎么这么齐整,分明有一路元军往你那个方向逃去了?没有遇上吗?”张无忌还有些心神恍惚,总觉得刚才忽然又见到了赵敏好似做梦一般,纵马上前,“宋将军,先回去吧,回去再说。”宋青书不明所以,看他神色不对就传令亲兵队掉头,和张无忌同行,两人并骑走出一会儿,张无忌才道,“对不起,青书,我把那队元军放过去了。”“为什么?”宋青书惊愕,“如此大好的机会你怎么能放过?”“是敏妹。”“什么?”“带军的人是敏妹,她身边还带着玄冥二老,”张无忌脸现苦涩,“我没法对敏妹动手!”宋青书惊讶的张张嘴,“你不是说赵姑娘回去蒙古了吗……”猛然想起一事,惊呼一声,“你把赵姑娘所带的整队人马都放过去了?还有玄冥二老?糟糕!盖世还在前面的龙塘一带,他身边只有几百人!!”猛然一拉马缰,坐骑一声长嘶人力起来,宋青书顾不得其它,大声喝道,“后队变前队,快!快些回去!往龙塘去救人!!”心急如焚,策马就走。张无忌吃惊跟上,“青书,玄冥二老也在,小心!”这么一折一返,到了龙塘时已经晚了,放眼一看,满地都是义军的尸首,宋盖世那一队几百人几乎是全军覆没。躺在地上死状各异,有的是被箭射死,有的是被枪挑,还有的干脆就是元军大队逃奔过来时闪躲不及,活活被马踩死的。“盖世!盖世!”宋青书只觉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乱跳。“将军,宋,宋统领在那边……那边……”死人堆里伸出一只血迹斑斑的手往东边指。宋青书翻身下马,“盖世!盖世!!”一径寻过去,终于在一个小土包后面找到了宋盖世。宋盖世已经没有了往常的威武模样,躺在地上,满身血迹,脸色煞白,胸口正中插了半截折断的枪头。“盖世!”宋青书飞奔过去,颤抖着手把他半抱起来,探一下,还有微微的气息,看着他胸口处的枪头却不敢拔,只怕一拔出来他就要立刻喷血毙命。轻声轻气,好像怕吵着人一般在宋盖世耳边道,“盖世,你醒醒,你听得见我说话吗,睁开眼看看。”手臂中的身体微微一动,宋盖世苍白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像是费力要醒过来。宋青书忽然想起身边带了吊命的东西,解下腰间的小葫芦,拔开塞子,往宋盖世的口中灌了两口参汤,一半溢出来,一半被他硬灌了进去。那棵老参果然是好东西,宋盖世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宋青书强笑一下,虚声道,“大哥……”宋青书强忍着泪水,“盖世,你挺住啊!别怕,我这就带你回去,找大夫来给给你治伤。”宋盖世轻摇下头,“大哥,没用了。”宋青书双臂用力,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胡说!怎么会没有,咱们这就回去,你敢不活过来,我就军法处置。”宋盖世的大脑袋靠在他肩头,口唇正好在耳边,“大哥,你力气挺大……能抱得起我,我知道你厉害……可是……可是平常看着你一副病弱……病弱样子就总想照顾你,唉……咳咳……”一口血喷出来,溅得宋青书半边脖颈里都是,“以后没法……没法再照顾你了……大哥……”声音渐低,终至不闻。宋青书一步一步往前走,脑中一片空白,反反覆覆的低喃,“盖世,你撑住啊,你撑住……”第74章 战事(四)大元至正十六年冬。天下兵马大元帅王保保统兵二十万北下攻进河南,誓要收复豫中的失地。河南的起义军此时正在南边的信阳和太平国陈友谅军开战,北边守御兵力不足,王保保轻取彰德府,但在继续进攻开封时却吃了大亏。五万先锋并后来派去增援的三万人马遭遇到了连环伏击,除了邵敏郡主带去的一支人马又完整撤回来之外,其余的死伤大半。王保保心惊不已,再一查探,才知道河南驻军首领宋青书与明教教主私下里交情深厚,当此危急之时,明教张教主在教中力排众议,亲自带了大批兵马来救援,宋青书手下兵马充足,调派得当,自己的先头部队才受挫惨重。王保保眼看现成便宜捡不成了,只得打点起精神,准备兵对兵将对将的各凭实力硬打一仗。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了任何优势。论人马,宋青书原有的七八万人加上明教过来的人手,又凑成了十几万,而王保保这边已经不足二十万大军了,双方几乎可以称势均力敌。 第87章 宋青书怒目瞪他一眼,“是又怎样?你一遇到赵姑娘就什么都不顾了,上次竟能那样把她放走!亏得你是明教教主没人能管到,不然还不得军法处置了你!你要是救不回来盖世,我也……”张无忌一把捂住他的嘴,“我一定救活他。青书,我知道这次是我的错,你不知我心里有多苦痛悔恨,我会尽力补救,哪怕拼了这条性命呢,只是求你别说那样的话。”“我别说哪样的话?你怎知我要说什么?”张无忌苦笑,“我当然知道你要说什么。青书,你让我做什么来赎罪都可以,只这一样不行。”宋青书现在对张无忌又是心痛又是生气,心里一股憋闷无处发泄,一把将他紧紧搂进怀里,使足了力气,双臂狠狠箍住,恨不得勒出骨血,变成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样子,此后干什么就必得一起干,好的坏的都两人同在一起,共同分担。一声呻吟响起,宋青书一愣,连忙放手,“勒疼你了?”张无忌一脸诧异,“不是我……是……”猛然醒悟过来,一起抢到床前,“盖世?”“宋兄弟?”床上的人微睁开双眼,眼神还有些茫然,嘴里发出的声音含糊之极,“大,大哥……我……”宋青书去被中抓住他的手,竟也能感到轻轻的回握,喜极而泣,“盖世,你总算是醒了!”张无忌站在床侧,“青书,你让一让,让我看看。”拉过宋盖世的手,号号脉,再轻轻翻开他的眼皮看看,又道,“你张开嘴,舌头伸出来让我看看。抬下手臂试试。”宋盖世果然十分缓慢的抬了下手臂,虽然只是微微移动,就不能算是抬起来,但张无忌还是脸带喜色,自语道,“好,还能动就好办。舌头呢?伸一下看看。”宋盖世眼珠缓缓转动,忽然向上一挑,白了他一眼,然后才吐出点舌头。宋青书在一旁看得惊喜交集,夸奖道,“盖世,你都会瞪人了!真好!”张无忌摸摸鼻子,“是挺好的。”看看时辰差不多,叫了两个小厮进来,用热水给宋盖世擦身,再周身上下轻按一会儿,他现在每日都要被这样伺候一遍,张无忌又把药方换了换,病人能说话,说得出哪里痛哪里痒,那诊治起来就方便许多,下药也能事半功倍。再让人去告诉了宋武艺,让他晚上来看看,和宋盖世说说话,不要激动,多挑些日常琐事讲讲,对宋盖世的恢复大有好处。忙到了晚间才和宋青书一起回房吃饭休息。张无忌这才有空问,“青书,你在陕西情况怎么样。”“李思齐降了。”“降了?张良弼,张良臣兄弟两个呢?”“那两人不识时务,还在顽抗,退守庆阳,我派薛显去追击了。”张无忌思索,“你这次是去陕西打李思齐出气,他也算是时运不济。下次你再碰到不顺心的事是不是就该往四川打了?四川的守将是哪一个?”宋青书看他一眼,“你说我打李思齐是出气去了?不错,难道要我回来打你不成。况且时机大好,本来我也打算去攻打陕西。”张无忌实在是倦怠得狠了,吃过饭就去床边半躺半靠的倚上去,“我歇一个时辰。”又道,“气结于胸要生毛病的,你去打吧,我就担心疆场上刀枪无情,你一定要小心。其实你要回来打我更好,起码安全。”宋青书轻嗤了一声,今日宋盖世醒来,他总算能够心平气和的对着张无忌了,“我打你干什么,我又不是不知道好歹,这次要不是你明教出兵,开封不一定能守住不说,我留守在这里的几万人只怕一半都活不下来。你们调派邓愈攻打江西洪都也确实是帮我引开了陈友谅派往信阳的大军,我才有余暇去攻占陕西。”张无忌摇一下头,“这是两回事,就算我来援助那没有权利视你手下将士的性命如儿戏,唉,没想到敏妹行事如此狠绝,我放她过去她却还要将路遇的伏兵悉数斩尽杀绝。”宋青书叹气,“赵姑娘没有做错,两军交锋又哪里有仁义道德可讲?她急急的撤走,路遇阻击自然就是杀过去。说起来我们都还不如她一个女子拿得起放得下。”言归正传,想起了要紧事情,“无忌,你在这里照料盖世的伤情,几月不归,教中会不会有麻烦?”“不会,我让杨左使暂代教主之职。”宋青书一愣起身,几步走到床前,“什么?那怎么行,他代教主,你怎么办?你为什么不早说?”“没什么,我等过些时候,盖世兄弟的病情稳住了,就回去一趟看看,要是杨左使做得还顺利,那就直接传位给他。”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宋青书直觉其中必有内情,一把揪住,“张无忌,你给我起来说清楚了,到底怎么一回事?是不是因为你这次强行调动人马进河南引起众人不满,所以才…?”张无忌苦笑道,“青书,我真的累了,让我歇会吧。”——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主要是写青书,但其实张无忌也是主角,金大侠塑造的这个人物,性格很有特色,我总是想挖掘一下。世事都是复杂的,人物也都有各自的两面性,很少有绝对意义上的好人或者坏人,当看问题的角度不同时,他的好坏可能会发生根本的变化。这个不好说,牵涉到哲学问题。当然了张教主上一章的表现那肯定是不好,不过他也有好的时候,并且他的那些好也是由他这样的性格决定的。本文设定是he,所以宋盖世不能死。张教主是神医啊,在倚天原著里是连粉碎性骨折都能接好不留后遗症的,这里跟着玄幻一下。第75章 先是我的宋青书想他真的是疏忽了,当初受到王保保与陈友谅南北两个方向的双线夹击,忙忙向明教求援的时候,其实就有想到张无忌未必能调派得出兵马,毕竟明教也正在山东和元军开战。后来明教不但出兵江西,攻打陈友谅的老巢,张无忌还亲自带人来了开封。当时是十分惊喜,后来紧跟着就发生了宋盖世的事情。宋青书已经几个月都没法儿心平气和的和张无忌说些什么,总算心里还明白:若没有明教这次鼎力相助,他自己不一定有本事能守住河南,数年的心血毁于一旦不说,驻守河南的十几万兵马更是不知要死伤多少。几万人的性命和宋盖世那几百人相比,其中功过的孰轻孰重自然是一目了然。因此虽然对张无忌惹出来的祸事恨得牙痒,却管住了自己,没有多说什么,安排他留在开封给宋盖世治伤,自己带兵出征。但是到底气愤难平,没法给张无忌好脸色看,这几月两人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还主要是说宋盖世的伤情,要不是宋盖世终于醒了过来,他也是想不到要和张无忌说这些的。不提则已,一问才知道其中大有问题,貌似张无忌这次为了帮他,连明教教主之位都要坐不稳了。宋盖世此番如此重伤不死,一来是因为张教主确实是当世屈指可数的神医,二来也是张教主不惜耗费自己的功力,每日两次渡内力给他续命。只是这个法子十分损耗人,也就是张无忌这种内力修为已臻化境的人才能坚持这么久,辅以针灸医药,让宋盖世慢慢恢复过来。宋青书抓住张无忌让他说清楚他们明教之中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张无忌明显不愿多说,只说自己很累要先歇一会儿。他一个时辰之后又要去给宋盖世治伤,也真的是需要休息,宋青书不能不让他睡,只得先放开。自己揣着满腹疑虑去营中召集留守的众将领议事,这一次一鼓作气,拿下了陕西多地,须得尽快派人手去各地驻守管治才行。 第89章 打发走了小丫头,就催着张无忌洗漱睡觉,不许耽搁。张无忌一笑,“青书,今天宋兄弟醒过来,你终于是愿意搭理我了。”宋青书看着他清瘦的笑脸心中一酸,知道这人性情和善,武功强,身份高就一直觉得他出手相助,做好事那都是理所当然的,只有他来帮别人的份,却谁也没有想到张无忌也是凡夫,他总也会有疏忽犯错心里痛悔难当的时候。这种时候又有谁来帮他安慰他?忽然因他死了那么多人,这几个月对张无忌来说只怕是种煎熬,万幸宋盖世醒过来了,否则……推了张无忌上床,自己也翻身躺上去,“乱说,我什么时候不搭理你了,快睡吧,盖世总算是醒了,你也好好歇歇,明日自己给自己开两剂补药出来,我让人煎给你吃。”那一边,杨逍深夜回去了暂时在开封落脚的一处民舍中,有此次同行的光明右使范遥正等得好似热锅上的蚂蚁,立时迎了上来,看杨逍脸色有些怪异,试探问道,“你去了这许久和那姓宋的小子谈得如何?”杨逍摇头不语,径直进了自己房中,范遥跟在后面急道,“快说啊,我都急死了。”杨逍进房,命身边伺候的两个童子都先去休息吧,掩上房门后才道,“宋将军说了,教主先是他宋青书的人,然后才是咱们明教的人,因此他虽然不会拦着教主回来,但也肯定不会帮着劝说的,一切看教主自己的意思,反正不做教主就跟着他,也没什么不好。”范遥眼睛都要瞪圆了,怪叫道,“跟着他,小子口气也太大了!他是谁啊!明教教主都敢私藏豢养!!!岂有此理,我找他去!把他抓回濠州,教主自然就跟着回来了。”卷起袖子就要走,被杨逍一把拉住,“你省省力气吧,他身边护卫亲兵无数,还有教主在,你打得赢吗?这种事情只能私下里说决不能乱嚷嚷!”范遥的精明不下于杨逍,刚才说的只是一时气话,因此一拦就被拦住了,坐下问道,“看大哥这沉稳的意思,好像是已经另外有了计较,说说看,你有什么妙计?”“早上接到风门传书,陈友谅派在洪都的守将向我们投诚了。”“投诚?好啊!只是这和劝教主回去濠州有关系么?”“陈友谅算得是个乱世枭雄,当年他师傅混元霹雳手成昆覆灭时被他机警逃过,后来就在江西借助徐寿辉的势力运筹经营做出好大一番事业,你我都要望之兴叹啊。不过这人厉害精明得过了,难免自傲量窄,只有他负天下人,没有天下人负他,所以洪都守将叛变,他一定大怒,会不惜代价也要将洪都夺回去。”范遥一拍手,“正是,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到时咱们就接连向教主送急报,请他回去主持,以教主的性子一定不会撒手不管的。”作者有话要说:不少读者很不满意情节发展,真是很遗憾,不过这篇文的设定就不是爽文,比较偏重人物性格分析,和进而由性格带来的一系列必然后果。我一直认为人的各种性格都具有两面性――好和坏。宋青书的痴情造成了他开篇时的悲剧命运,就也能在他遇到真正值得爱的人时让他真诚面对。张无忌的仁厚大度使他救了很多人,就也可能让他因为心慈手软而犯下大错。而在张无忌犯了致命错误的时候,最不应该嫌弃和打击他的人就是宋青书(这和贤惠小媳妇什么的没有关系)。因为在文章开篇的时候几乎有个差不多一样的状态,只不过犯了大错的人是宋青书。在宋青书为了女人弑叔叛父的时候,那时候的张教主是怎么对他的?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的个人观点,肯定还有很多不同意见的,但是众口难调,我肯定只能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写了。第76章 烦恼的盖世宋盖世醒过来之后恢复迅速,没两日就已经能在床上坐起来自己吃药吃饭了。宋青书对此大为高兴,着实将他夸奖了一番,这天早上亲自端了一大碗炖品给他送来,“盖世,来吃这个,山药炖排骨,补中益气,你吃十分对症。”宋盖世接过碗来一看就不乐意了,“大哥,你少说了一个字吧。”“我少说什么了?”宋盖世大声指责,“你少说了个‘汤’字!这明明就是碗清汤!山药看见两块,排骨压根没有!”宋青书失笑,哄劝道,“你这些时日昏睡着一直吃的是汤水,张教主说醒过来之后要循序渐进,不能猛一下子就吃很油腻厚重的东西。”宋盖世如今最不待见的人就是张教主,听了这话顿时一撇嘴,“又是张教主,怕了他了。”正好他哥哥宋武艺也在一旁,宋盖世重伤不醒之时他也跟着担惊受怕操了许多心,这两日得知兄弟的命终于从鬼门关里拉了回来,乐得天天傻笑,一副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此时就在一旁喜气洋洋的训斥兄弟,“乱挑剔什么,赶紧吃你的!也不看看这全开封府能有几人有这么大面子?让大哥亲自给他们端饭送汤的?”宋盖世捧起大碗来,咕嘟咕嘟开始喝汤,一边喝一边觉得腹中空空——好饿啊!腹贬不已,这张教主真是害人不浅。听得宋青书在问他哥哥,“武艺,薛显在陕西庆阳的战况如何,有战报送过来吗?”宋武艺起身应道,“回禀将军,还没有,不过我估计战报今天也该到了,我这就去府衙里看看。”宋青书道,“好,你再派人去探听一下太平陈元帅那边的消息。”宋武艺前脚一走,张无忌后脚就端着碗药过来。原先宋盖世所住屋子的外间有一个小炭炉,日日都在屋中煎药,宋盖世醒来能说出话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赶紧把药炉子搬出去,他太不爱闻这个味儿了!喝药的时候捏鼻子灌下去还能忍,这日日夜夜浸在药味里,如何忍得?前些日有时模模糊糊醒来就嫌熏得慌,可惜说不出话来,有意见无从表达,现在总算是体会到了能说话的好处。从那之后,宋盖世的药都要在远处煎好再端过来,有时是伺候他的小厮去端,有时是从不知摆架子为何物的张教主去府里的厨房中给端来。宋盖世接过药碗,对着一碗黑漆漆的苦汁咬牙闭气准备仰脖一口灌下,忽然房门又被人推开,是刚离开的宋武艺去而复返,探头道,“将军,薛显的战报到了,府衙里值守的人知道你在等,就只直接给送了进来,我在门口正好接住,江西洪都也有消息传来。”宋青书起身道,“走吧,我们去书房说。”将宋盖世与张无忌两人留在房中,自带着宋武艺去书房。宋盖世闭气,一口喝下药汁。刚把药灌下去就有个小丫头匆匆跑进来,“将军让我告诉张教主,宋统领刚喝了一大碗汤,等会儿再让他喝药。”宋盖世看看手里的空碗,“哪儿那么多讲究,已经喝啦。”小丫头一捂嘴又再退了出去。宋盖世把空碗往张无忌手中一放,故意看也不看他,又再翻身躺倒。过一会儿听见张无忌在身后说,“宋兄弟,你刚喝完药,略坐一坐再躺。”宋盖世不止是刚喝完药,前面还喝了大碗汤,装了一肚子水,自己也觉着立刻躺倒不怎么得劲,只得气哼哼的又再坐起。见张无忌站在床边没有要走的意思就出声赶人,“我已喝完药了,这会儿又不用针灸推拿的,你怎么还不走。” 第91章 宋盖世被张教主那天下第一的名头所折服,身不由己的跟到了濠州。开始时还有些紧张,只怕这不着调的张教主会不小心再干出点什么来,大哥不在也没人替自己做主。到濠州住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发觉,张教主名不虚传,武功确实是厉害,为人也很厚道,没有了宋青书在身边,他老老实实的,端方有礼,没有一丝教主的架子。兼且说话算数,在百忙之中还抽出时间来教了他一套武当长拳,宋盖世先还嫌弃这拳法有些简单,没见有什么大不凡的地方,后来辅以张无忌教授的调息之法,越练越觉得其中大有乾坤,无意中找人过了几招才发觉功夫已然在不知不觉中进境了一大截。就连张教主专门派来照顾他牛婶也烧得一手好菜,态度和蔼可亲,让宋盖世满意得不行。这下就再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老老实实住下来,每日里喝药,学拳法内功,吃牛婶烧的美味,也过得十分得意。这一日闲来无事,和牛婶聊天,这才知道,眼前这位胖胖的妇人和自己大哥也很有渊源,以前大哥曾受她照顾过很长一段时间。牛婶提起宋青书来那是赞不绝口,笑道,“我早就看宋公子有本事,绝不是一般人,这可不是,才出去几年就闯出了这么大一番事业!”这话宋盖世特别爱听,和牛婶两个一拍即合,两人越说越投机,几乎将他大哥宋青书夸成了鲜花一朵。宋盖世忽然提议,“牛婶,不如我回开封时带上你一起,大哥见到了你一定也会高兴的,你去开封大哥一定将你待做上宾,不是比在明教做个普通锐金旗下的教众强。”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人阴恻恻的反驳,“宋统领,我教主好心将你带回来疗伤,你却在暗地里想要挖我们的墙角,这不太好吧?”宋盖世抬头顶回去,“你进门不让人通报就这么横冲直撞的,也不太好吧。”韦一笑身旁跟着个胖大和尚一起进来,牛婶连忙轻拉了宋盖世一把,然后起身行礼,“属下见过韦法王,说不得大师。”宋盖世表面粗豪,其实甚有眼色,否则也不能就混成了宋青书身边的第一人,他看张教主待人随和宽厚,对他更是一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态度因此对张教主就不大客气,但是晓得张教主手下这些人没有哪个是省油的灯,他一个也惹不起。因此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并不愿在人家的地盘上肆意挑衅,被牛婶警示了一下,再看韦一笑和说不得两人进来后脸色不善就道,“张教主今日没来我这里。”言下之意是你们要找教主就上别处去找吧。说不得先挥手让牛婶下去,“我们有事情要与宋统领说。”等牛婶出去掩上房门后才嘿嘿一笑,“知道教主今日不在,不然我们也不能专门来找你说话。”宋盖世警惕起来,开始对着两人打哈哈,“两位可都是明教的高人,能来和我这老粗说话真是荣幸之至,就怕我人太愚钝,要是有什么听不懂失礼的地方,两位可千万别见怪。”韦一笑怪目一横,“你少谦虚了,以为我们不知道呢,你宋统领在河南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手下管带了几万兵丁,怎会愚钝。”宋盖世摸摸头,“那是将军看得起我。”心中暗呼不妙,听这口气,看这态度,可是不怎么和善啊!果然说不得道,“韦蝙蝠,别和他啰嗦了,直接拿下就是。宋青书把这家伙当宝儿,因为他受伤就拖住教主在开封几个月不得回来,咱们将他扣住,日后也好做商谈的价码。”宋盖世摸不着头脑,小心问道,“两位这是在说什么?我还真是听不明白。”说不得怒道,“你们宋将军趁我明教在江西与陈友谅开战之际,不声不响,忽然出兵攻占大都南面的顺德路,已经拿下了邢台、沙河、内丘,现在正攻打南和、任县。他奶奶的!这是怎么说的,就算是要抢占元人的地盘那也要讲个先来后到啊!我教攻下山东之后要不是被江西的战况牵制住早就准备往顺德路打了,却被他捷足先登,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宋盖世无语,心道大哥速度真快,难道这两人想拿自己去换大哥攻下来的顺德路,那也太高估自己的身价了。韦一笑一拦说不得,“你别吓着了他,此事还要请教主的示下,咱二人来只不过是想要先问问。”忽然探头到宋盖世的面前,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小子,你知道本法王以前最爱干什么事吗?”宋盖世老实摇头,“不知。”“吸人血!”伸手在宋盖世的颈侧一拍,“在这里咬个洞,那血水就汩汩而出,还冒着热气,甘甜鲜美,那可是难得的美味。”宋盖世打个寒战,心道还不如让那胖和尚说话呢,你说话更吓人。韦一笑接着道,“我问你,你家宋将军可是有了自立为王的心思?”宋盖世立刻大摇其头,“没有,没有,我们以前提过几次,但是都被大哥骂回来了,让我们少乱拍马屁,别给他丢人现眼,就占了那么巴掌大点地方还想称王,太也自不量力。”韦一笑和说不得对望一眼,“他以前的地方是不够大,如今却不一样,那时候称王是有些自不量力,现在呢?”宋盖世忍不住道,“两位是不是那个…有些多虑了,我大哥和张教主交情匪浅,我们就算是占了顺德路,那也是和明教相呼应的,到时候你我两军同时夹击大都,将鞑子皇帝赶回大漠去,不也是一桩美事。”说不得怒道,“谁说的,不用你们跟着夹击我教也能把鞑子皇帝赶出大都,现在军中都传开了,说教主这次怕是养虎为患,给自己伏下了个天大的对手。教主今日就是去应天和他们商议此事。”宋盖世背后寒毛直竖,暗道张教主啊,你去商议这种事怎么也不知提前让我躲一躲呢。苦着脸道,“韦法王,说不得大师,我家将军绝不可能与张教主为敌,你们真的想多了。”说不得问道,“为什么,你说个和尚能接受的理由出来。”宋盖世明明有理由却苦于不能说出来,急得唉唉直叹气。韦一笑却道,“不用说理由了,这就跟我们走吧。”宋盖世大惊,“你们方才不是还说此事要等张教主的示下,不能随便抓我么?”说不得‘嘿’了一声,“不用怕,是教主临走之前安排我们来看护住你,莫要被什么莽撞人伤到了。”宋盖世大松一口气,心想张教主这次做事还算靠谱,抱怨道,“早说嘛……”被说不得一瞪眼,忙将后半句牢骚咽回了肚中,乖乖起身跟着二人出去。等张无忌从应天回来之后就立刻打发宋盖世回开封,“宋兄弟,你的伤养了快一年的光景,到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开个方子给你,回去照着方子再吃一月的药就没事了。”宋盖世现在对张教主大大改观,认为这人其实也还是满靠得住的,因此态度好了不少,乐道,“还是我身体壮,那么重的伤,不到一年就养好,我大哥以前不知受过什么伤,可没我好得快,都连吃这么些年药了。”提起宋青书的身体张无忌就发愁,“唉,不一样的,你这是外伤,青书他是内伤,而且后来又被附骨针伤了,真正的后患无穷。”摇摇头,“别再多说这个了,我明日就安排人送你回去,你自己还是要小心着些,暂时不能上阵冲杀,就跟在青书身边吧,帮我照顾好他。”宋盖世点头答应,又听张无忌道,“我明白青书的心思,也知道他想要什么,你回去和他说,切莫急进,我过些日能抽开身了就去开封见他。”第78章 江山的诱惑开封是七朝古都,历经数代修缮,城池坚固,人烟稠密,虽然处于乱世,但自从被宋青书所率的起义军占住之后几年间未遭兵祸,也自有一番繁荣景象。宋盖世为了让初来乍到的牛婶看看开封的风土人情,到了开封后,先特意带着她在开封街市中几条主要的路上兜了一圈后才往开封府衙而去。一路上就发觉相较他走的时候,开封府路面上的兵丁多了不少,一队队衣甲鲜亮,戎装齐整。走到菜市口时,迎面遇上一大队配腰刀持长枪的护兵,个个人高马大,看着比前面遇到的几队兵士还要气派,骑马走在队伍中间的是一位身穿青衫的俊美青年。宋盖世一拉马缰,带着身后几个随从让到路旁,大声道,“末将见过将军。” 第93章 静伽颔首道,“多谢!”一指地下的箱子,“我们掌门说这些东西威猛厉害,用时还望小心。”宋青书称谢,唤来府中的丫鬟让领两位师太去后院牛婶处,告诉牛婶这是贵宾,一定帮他好生款待几日。两人一走开,宋盖世就问道,“大哥,这什么啊?峨嵋派送给你的?好家伙,这几年你可给她们送了不少银子啊,就换了这十几箱东西?”宋青书神秘一笑,“盖世,这可是好东西,我特意花十万两银子请峨嵋派帮我督造的。”宋盖世险些一跤摔倒,“十万两?大哥,你又单独送钱给她们啊,她们卖什么东西要卖这么贵?”宋青书命人将一口木箱撬开,从里面拿出一只黑黝黝的铁筒样东西,“走,跟我到校场去,演示给你看看就知道了,这批东西是我特意给亲兵营配备的,你可要掌管好了。”校场上点起了一圈火把,中间竖起三个人形靶子,都是用硬木制成,宋青书在十几丈之外站定了,举起手中的铁筒,不知是扳动了上面的哪一处机关,连板三下,就有砰砰砰三声巨响,黑夜里能看到有火光闪过。宋盖世被震得一机灵,等巨响过后再走上前去查看,发现三个硬木靶子上都被炸出了焦黑的大洞,坚硬的木头尚且如此,那炸到人身上的威力就可想而知了。宋盖世震惊得张大了嘴合不拢,半晌才道,“大哥,这是什么啊,太厉害了!”宋青书解释道,“听说西域大食国有人从中国学得造火药之法后,制出一种暗器,叫作‘霹雳雷火弹’,中藏烈性火药,以强力弹簧机括发射,威力无比,峨嵋派的前代祖师不知从何处得来了制造之法,在她门派中代代相传,峨嵋派多是女子,经常会要倚仗此物的犀利来弥补武力之不足,可是这东西做起来万分麻烦,耗费巨大,所以一直不增多造。”“所以大哥就斥巨资让峨嵋派做了一批给咱们。”宋盖世有些不解,“只是我看她们对大哥总有些敌意的,这么威力巨大的东西怎么就肯轻易给你了?”宋青书道,“因为我出价确实高,她们很难不动心,而且周掌门思虑长远,她是打算若我们日后得势了,峨嵋派也能跟着受益。”宋盖世反问,“得势?”宋青书不答,命人牵马,转身往校场外走,“回去吧,累死了。”宋盖世眼神好,看见他背对着自己又从怀中掏出一物,鼓捣了两下抬手仰脖,显是塞了什么东西到嘴里去。沉思一路无语,跟着宋青书回到府中终于下定了决心,“大哥,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宋青书脚下不停,直接往自己的卧房而去,头也不回的道,“说吧。”宋盖世跟着进房,看小丫头送来热水手巾,伺候他换衣洗漱,收拾的妥帖舒服,又都退了下去,这才上前道,“大哥,你今天吃了两次那药丸。”宋青书去床头靠着,看他一眼道,“你没事总盯着我干什么?有话赶紧说。”宋盖世给自己拉把椅子过来,双手放在膝盖上,规规矩矩坐下,低下头先给自己鼓把劲。宋青书闭目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不耐烦起来,伸臂在他手上拍了一把,“你到底要说什么,哼哼唧唧的,磨蹭这么久,不说就走,我还要睡觉呢。”宋盖世垂目看着拍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只手掌,手指纤长,肤色白皙细腻,十分漂亮动人,与他自己那粗厚的手对比鲜明,只是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这漂亮的手掌有多厉害,他们初下五牛岭时,这只手就曾一把拧断了徐城县守将的咽喉,这手也很有力气,能在他重伤时一把抱起他……“我回来时,张教主曾让我带几句话给你。”宋青书睁开眼睛,侧脸看他,“你怎么现在才说?”“张教主对我说完后又立刻后悔,让我还是别要说给你听了。可是我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告诉大哥为好。”宋青书这下睡意全无,挑起了眉毛,“无忌想让你带什么话给我,要这样反反复复的?”“张教主说他们和太平国交战的这段时间,眼看着战场上死伤无数,他心里很不好受。”宋青书轻轻‘唔’一声,“也难怪,这是我们汉人自己为了日后谁当皇帝而起的混战,并非抗元义举,打来杀去,死的全都是中原百姓,他那样一个仁厚的人自然不会舒服,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历来改朝换代都要经历一场的。”“张教主还让大哥你一定要好好考虑,仔细想清楚了,你果真是也想要这天下?”宋青书身子一颤,这心思埋在心底,并不会刻意去多想,只是最近越来冒头越频繁,一触及就会有隐隐的兴奋,胸中充满了壮志,有机会与各路豪杰一较高低,问鼎天下,这世上又有几人可以抗拒!?微笑道,“无忌说他明白我的心思看来还真不是吹牛,我曾经问过他一次,想不想做这天下之主,他若是想,那我一定全力辅弼,助他上位。可惜他生性淡泊名利,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他既然不想要,那我就自己要!”宋盖世看着他忽然闪现光彩,显得俊美异常的脸,一咬牙道,“大哥,张教主说了,这绝不是一件轻松事,你的身体受过大损耗,气血亏虚,要是再这样不管不顾的劳神费力下去,怕是活不过四十岁!”宋青书一顿,“他怎么又说这种话。”宋盖世恳切道,“大哥,我也能明白你的心思,大家舍生忘死的出来打了这些年仗,谁也不想再屈居人下,都打算要做一番能够光宗耀祖的事业,谁不愿后半世荣华富贵福荫子孙,可是我这次受伤躺了几个月,才明白一个道理,富贵也要有命去享才行,命都没有了,要江山有什么用?”宋青书默然,沉思半晌后摆摆手,“我知道,这话他也和我说过很多次了,只不过大好的机会就在眼前,轰轰烈烈的放手干一场才不枉来世上走一圈,活不过四十岁又怎样,就算我现在一点毛病没有,是个长命百岁的胚子,也不能保证今后就战无不胜,要是哪场仗打输了,那九成也是要死的,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行了,该传的话你都传到了,这就回去睡吧。”宋盖世叹口气,依言起身,走到门口又回头,“大哥,张教主还说不管你想干什么他总是陪着你的。所以才又让我不必转告你那些话了。”“他就是老实,大好处都敢随便许人,什么叫‘不管我想干什么他总是陪着我’?难道我活不过四十岁,他也陪着我活不过四十岁……”说到这里猛然抬头,颤声道,“他难道是这个意思?”宋盖世点点头,“是,我特意仔细问了,张教主就是这个意思。”第79章 放眼星垂平野阔(上)“将军!我们的人马在平乡和明教徐达的大军撞上,赵国旺派人投递书信,言明平乡是咱们先攻占的,可他们不肯退回去,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开战了!”祁天宝手持战报,飞步进了将军的书房。宋青书坐在宽大的桌子后面,手里拿了一卷书,一袭长衫点尘不染,不像将军,活脱是个俊雅的书生。手下众将官对他这个形象看习惯了,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祁天宝将顺德路快马加急送回的战报往宋青书的面前一放,抬手擦擦脑门上的汗,“赵国旺和宋武艺两个知道将军一向与明教交好,轻易不愿与他们为敌,但也没有道理我们辛苦打下来的地方拱手就让给他们,因此十分为难,和明教的兵马僵持在了平乡。”宋青书放下手中的书卷,一双清亮的眼睛中神色十分坚定,“这有什么为难的?出兵迎战,将明教的人马打回去就是。传我的将令,让他二人顶住了,寸土不能让!”祁天宝躬身道,“是,将军。”转身快步出去传令。宋青书又命身边的亲兵,“去将盖世叫来。”宋盖世,宋武艺兄弟两个在开封城中另有住处,只宋武艺最近被派去攻打顺德路,宋盖世一人在家中无聊,不去军营时就挤住在大哥的将军府中,日日蹭吃牛婶特意煮给宋青书的各样好吃的。因此十分好叫,那亲兵出去没一会儿功夫就把宋盖世找了过来。他也刚听说了平乡之事,进门就急道,“大哥,真的要和明教开打?张教主那边怎么交代?”宋青书撩了他一眼,“张教主在濠州给你什么好处了,将你收买得这般彻底,话里话外都要帮他?”宋盖世连忙否认,“哪里,哪里,我当然是先帮着大哥你的。”宋青书道,“没有什么不好交代的,明教的兵马能开到顺德路去和咱们抢平乡,那就只有两个理由可以解释。一是张教主默许了此事,二是这些人马张教主他已彻底管不住了。” 第95章 张无忌撑起身反问,“明教已经出兵平乡了?”“不错,你不知道?”“我去武当山请了大师伯就直接来开封,路上听到的消息肯定没有你军中铺兵传递的快。”“你真不知道?他们做这种事也不用先来问问你的意思吗?无忌,你最近在忙些什么,真的已经辞了明教教主之位了?”宋青书惊疑,“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没有辞,不过我已将教务与军务分开,教中众兄弟有愿意留下打江山的,归入朱元帅的麾下,余下人等由杨左使率领退回光明顶总舵,起义军的事务已全权交代给了朱元帅。”宋青书惊讶得无以复加,“你竟然大刀阔斧的做了这么一件事!无忌,你前段时间受什么大打击了?”张无忌拉他一起坐下,慨叹道,“没有,不过也可以说有。前些日我们和太平军连着几场大战,双方都死伤惨重,我心里实在感触良多,这不是什么驱除鞑虏的义举,这是实实在在的为着争权夺势而罔顾百姓与兵将们性命的争斗,杀来杀去,死的其实都是汉人,实在有悖我当初同意担任明教教主时所报的宗旨。”“无忌,大乱之后方才能有大治,历来都是如此。”“我知道,不过即便这大乱不可避免,我也不希望我是其中兴风作浪的一个。大师伯说自古敢于争天下的人都是亡命之徒,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为赌注,孤注一掷,然而十赌九输,最后赢的那一个也必然满手血腥,昧去天良本性,踩着无数的尸骨方能踏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我对高位没有兴趣,更不想做满手血腥之人。”正色对宋青书道,“我不会逼迫明教中人都听我的,但也不可能为了他们的私欲去率领明教争夺天下,所以我让他们自己选,有雄心报复的就留在军中,凭自己本事,或去追随朱元帅左右,或是与朱元帅一较高低。愿意跟着我的,就随我退回明教总舵光明顶,我们做回原先的武林门派。青书,我也不会来勉强你,你自己决定,你愿意和我退隐光明顶那是最好;你若真想要拼上自己的所有,与天下豪杰一较高低也无妨,反正我陪着你就是,我不打仗,给你做随军大夫,专管宋将军的起居药食。”宋青书怔怔看着他,忽然一笑,“那我就是你口中的亡命之徒,在大乱中兴风作乱的一个,你还愿意陪着我?”“愿意,你是亡命徒我也喜欢。只是……青书,医药并非仙丹,我以前和你说的话不是危言耸听,你要明白,人家争天下,拼进去的是兵马,你争天下,还要赔上你自己的身体。”“生死有命,不就是少活几年吗,你只要答应到时候替我照顾我爹就可以了。”张无忌摇头,十分认真的道,“青书,对不起,我做不到。”宋青书霍然站起身来,怒道,“你还说不逼我!不逼我你大老远的把我爹找来做什么,不逼我这么个要求你都不能答应!”张无忌苦笑,伸手拉他,“青书,别生气,火气大了要伤肝经。你也稍微替我想想,我不是不愿答应你,我是担心我真的做不到,现在答应了到时却不得不食言。……你要不在了,我怕我也……”……两人相对坐到东方泛白,宋青书看着眼前的张无忌,浓眉俊目,温润端厚,这人仿佛一直是这样子,没有变过,平时看着是温吞水,危急苦难时却是中流砥柱。当然,张无忌也不是神人,也会犯傻出错,但是张无忌出多大的错他都愿意容忍,全天下只这么一个人,让他能够如此包容。心情由不甘慢慢变成无奈,最后不得不颓然承认,也许真的是强求张无忌了,没有人能这样心平气和的与自己心爱之人谈论如何安排他的身后事。轻笑一声,“你还不如直接对我说,我没有了天下也能活,只怕会活得更好,而你没有了我却不行。”张无忌扁下嘴,“这么肉麻的话我才不说,我只在心里想想就行了。”“你傻的吗,你只想不说,别人怎么会知道!”张无忌眨眼,“你这么聪明,自然能知道,况且我真的不想勉强你什么,你按自己的本心去做就好。”“知道,你没有勉强我,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张教主一诺千金,你能说出‘我干什么都陪着我’,那你就真的是那么想的,也一定能做到。”站起身来,活动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手脚,走到桌旁拿起一只小酒壶,拔开软木塞,屋子里顿时酒香四溢,转身对张无忌道,“喝一杯,恭迎张大教主总算大驾光临了开封府。”“青书,你最好别喝酒。”宋青书不理,四处看一下,“没有酒杯,就这么喝吧。”走到床边坐下,自己先仰脖喝了一口。“青书,我也不太能喝,喝多了会管不住自己乱来的。”张无忌还要劝说,却被宋青书俯身吻过来堵住了嘴巴,牙关被撬开,一口酒度了过去。酒还没咽下,张无忌就已经心神具醉,这就没什么好再劝的了,反手搂住了宋青书的肩头,开始细密回应。宋青书自己不喝,只是喂他,张无忌从来没有试过这么香艳的喝酒法儿,三两个回合就被灌了小半壶酒下去,迷糊间只是在想这酒闻着香,喝着味道却有点酸,不过这种喝法,别说是酒了,就算是白水,他也甘之若饴。“觉得如何?”清朗的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在耳边呼出的热气炙得半边身子都在发酥。“真好。”“我是问你身上觉得如何?有没有手脚无力,四肢酸软之感啊?”“嗯?”张无忌没听明白,只是自然而然的一挺身,忽然发现手脚都使不出力气了,脑中阵阵发晕,顿时一惊,提口气要运内力去裹住酒劲,却觉得手腕上脉门一麻,已经被宋青书牢牢扣住。“青书,你这是干什么?你在酒里掺什么了?”宋青书凑近了一笑,双目弯弯,满是兴奋喜悦之情,几乎要像个十几岁的少年,张无忌看着呆了一下,发自内心赞叹,“青书,你真漂亮,从昨日见面到现在,就这下笑得最开心了。”“那是,”宋青书有些得意,抛开了刚才那一堆家国天下,前途功业的烦恼事,暂顾眼前,心道你让我干等了大半年不说,这一见面就是一堆让人心烦的事情,那我就不客气了,总要找点补偿回来才行。将张无忌平放在床上,自己先去拿桌上的冷茶漱了漱口,回转来,毫不客气,上床就压在了张无忌的身上,笑道,“我在酒里掺了点蒙汗药,哼,让你配副十香软筋散,竟然敷衍我,几年都配不出!”用力在张无忌的腰间拧了一把,“每次说谎都说得拙劣之极!”张无忌“哎呦”一声,“你轻点。”“放心,我等下会轻点的。”宋青书开始去解张无忌的衣服,一边自语,“我以前真傻,非得等什么十香软筋散,普通的蒙汗药就管用嘛。”张无忌指责,“青书,你过份啊,我大老远跑来看你,你给我下蒙汗药!”宋青书在他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下,“敢说我过份,你推脱抵赖了几年该怎么算?”张无忌理亏,无言以对。宋青书知道他内力深厚,一点普通的蒙汗药就算使计给他灌下肚,肯定也制不住多久,手下加快速度,没两下就扒光了两人身上的衣服,拉过被子盖住,拿过床头的药膏和张无忌商量道,“下回你再配一个兰花味道的药膏,那个闻着比较淡雅。”张无忌哭笑不得,“都要被你用到我自己身上了,你还要我再配个好闻的?”忽然奋力一动身子,“青书!停下,停下,快穿衣服,有人过来了。”宋青书嗤道,“张教主,这手段可不高明啊……”就隐隐听见外面的守卫大声道,“老爷来了,您起得早!将军还没起身呢!”惊得一跃而起,“我爹这么早就睡醒了!”听到外面的护卫在极尽委婉的拦阻宋远桥,宋远桥笑道,“你将军是我儿子,哪来这么多讲究,还要先通禀,我自己进去叫他,你小声点,他要是还没睡醒我就在屋里等他一会儿。”那亲兵眼看拦不住了,中气十足大嗓门应道,“是,老爷,那就请您自己进去叫将军吧!……其实将军他睡得轻,您要是想让他多睡会儿,不如让小的带您先去前面用早饭,等会儿再来。”宋远桥心道你知道将军睡得轻怎么还这么大声说话,不过看这小兵只有十六七岁年纪,还一脸稚气,摇摇头也就不多说他,直接自己推门而入。 第97章 张无忌接过来看看,“不错,他还没有忘本。”想起来一早上都没有看到宋青书,叫过人来问道,“青书去哪儿了?”那人不知,杨逍道,“我早上好像看到宋公子带大队出去打猎了。”“带着大队,多少人?”杨逍微微苦笑,“有个千把人吧。”张无忌也不由要苦笑了,宋青书当初说要带着他手下的宋氏兄弟,还有一众愿意跟着他一起走的亲兵同来,张无忌丝毫没当回事,随口就答应下来。等到走的时候,发现宋青书竟然带着一个长长的车队随行,箱笼无数,张无忌吓一跳,“青书,你搬的什么东西?这许多,快赶上军中押运粮草的队伍了。”“银子。”“啊?”宋青书理所当然,“我还带着好多人呢,没有粮饷怎么供养?”张无忌这才发现,他竟然在后面还有一个五千人的大队伍随行。上了光明顶后喧宾夺主,明教给准备的地方根本不够住,只得安排宋盖世带人在山下暂时扎营居住。宋青书养着这么一队人马,在光明顶几乎与他在河南做宋将军时的排场无异,出入都随从众多,只是苦了明教巨木旗,日日伐木造房,给这伙人在山下建住处。杨逍每次见了山下一片乱哄哄的景象都要不住安慰自己:嫁妆,嫁妆,教主娶个人回来,带的嫁妆多了些。殊不知宋家兄弟也不停在对自己说:入赘,入赘,大哥恁好的身家人品,还要入赘来这偏远地方,真是委屈了。说不得,咱们跟着大哥,也只能入乡随俗,老实在这儿过吧。正文完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总结一下,这篇文文风设定比较正,娱乐性不强,写得好累啊,看着应该也是有点辛苦,向追文到完结的mm鞠躬,大家辛苦了。我在这篇文里主要是想探讨一下人物因自身性格而起劫难之后依着这个人的本性应该怎么发展的问题,其实也还是yy啦,就是尽量想要yy得合理些。不是没想过让青书干脆扬眉吐气到底,君临天下,手握江山,金屋藏了张教主,那才是真正的翻身……不过,还是决定以后吧,看以后什么时候我能说服自己写一篇这样童话样的爽文。还有大家说张教主身上金手指开太大,我总是爱虐小受而宽待小攻,这个我也以后慢慢改正吧,这篇里面是木法改了。其实很想抵赖一下:这张教主身上的金手指是金大侠原著开的,不是我!!第82章 番外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是家人团聚的日子。光明顶上也排开宴席,教中各位首领齐聚一堂,喝酒赏月。明教光明顶总坛原先那数百间美轮美奂的房舍在明教被六大派围攻时付之一炬。后来杨逍陆续派人重新修建了一些,但都十分简陋,与以前的恢宏景象无法相比。直到教主张无忌决心退出天下纷争,带人撤回光明顶,此处才又开始被精心营造修缮起来。经过了这几年功夫,虽然不能说已经尽皆恢复旧貌,但已然又有了些当年天下第一大教总坛的气势。宋青书也没闲着,他带来的五千人马都是精锐,在光明顶山脚下安营扎寨,招兵买马的驻扎下来,几年下来几乎没控制了方圆几百里的地方,最近宋家兄弟频频领着小队人马在周边游荡,看那架势还有进一步的拓展的趋势。杨逍眼看着他们在明教的眼皮底下将势力越做越大,除了苦笑毫无办法。中秋当晚的宴席之上,教主张无忌居中而坐,其下依次是左右光明使者,青翼蝠王,殷野王,五行旗掌旗使,冷谦,布袋和尚说不得,周颠等人。还有宋青书带着宋武艺,宋盖世兄弟,并几个他手下的人坐在客座上。放眼一看,也是一派兴旺热闹之象,喝酒笑闹了一会儿,大家起身出去赏月,宋青书瞅空一拉张无忌,“无忌,咱们先回去吧。”“好。”“去哪边?”“去我那里,我让人给你准备了药浴,现在回去泡,等下睡觉正好。”他们两人不能光明正大住在一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因此各自都有房间院落,每晚睡觉前须得先知会一声,免得走岔了。当晚就回了张无忌的住处。宋青书舒舒服服泡了个药浴,带着浑身药香披衣来到床边,对着早就洗漱好了,正坐在床头翻医书的张无忌一笑,“无忌,我洗好了。”见张无忌手中的书页翻开,放在膝上,眼睛却瞅着纱帐,显然是没有看,样子像是在想心事,问道,“你想什么呢?”张无忌合上书,“今日八月中秋,是个亲朋欢聚的日子,我想起了好些人,我爹娘,胡青牛胡大夫,太师父,几位师伯师叔,我表妹现在也不知怎样了,还有……还有敏妹。她已带人回了蒙古,大漠风沙,她一个自小养尊处优的郡主娘娘也不知是否吃得消。”宋青书看他一眼,各人心中都自有一段过往,他也一样,不可能全都忘了,只珍惜好眼前人是正经。劝道,“元帝已经被朱元帅打出大都,退到上都,赵姑娘就算留下也没有养尊处优的日子过了。还是走远点好,以她的本事,当可在大漠老家扎住根基,为她和她那兄长准备条后路出来。你放心,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在蒙古也是郡主娘娘,不会自己去割草放牧的。”张无忌被他说得一笑,又轻叹口气,“唉,我只盼她没事。”宋青书道,“我也有些想念我爹,还有……”张无忌忽然道,“不许想周姑娘。”宋青书用白眼看他,“没有,要想也是你来想,还轮不到我。我是说我也挺挂念几位师叔的。不过凭什么你可以思念赵姑娘,我就不能想别人。”张无忌赔笑,他从来都不是不讲理的人,不过在这件事情上却忍不住的想要霸道,“我想起敏妹来,是担心她现在处境堪忧,周姑娘好好的在做峨嵋掌门,又没什么事。”拍拍床,“来,上床趴下。”宋青书依言上床趴好,除去身上披着的那件衣服,扔在一旁,“辛苦你了。”张无忌起身站在床边,双掌蓄了内力,依着筋络走势在他身上按摩起来,听了这句客气话,便俯头在宋青书的后肩上亲一下,“和我还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宋青书侧脸一笑,弯弯的凤目溢出几许诱惑,“无忌,你那栀子味道的药膏呢?等下拿出来用,咱们可是早几日前就说好今日该你的。”张无忌神色微微一顿,手下不停,“好,等给你按摩好了,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