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失格》 第1章 英雄失格 作者:浮云素 文案“英雄”失格这回是真的失格了。[排雷:有女性喜欢太宰][警告:不要在别的文下提我的文,不要发相关帖子,发帖视为黑子]内容标签: 综漫 少年漫 异想天开 文野 搜索关键字:主角:太宰治(a先生)第1章 [时间:前63天]少年人骨节分明的手捏着钢笔,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连串流畅隽永的文字。[距离小英雄剧情开始还有63天,我与身体的同步率达到75%,随着同步率的进一步提升,副作用也逐步加大,失眠、耳鸣、自毁倾向、施虐心,以及严重的自杀欲困扰着我,偶尔在午夜梦回时会思考“我”为什么会存活于世。]他停下笔,钢笔尖在纸上落下一墨点,略作思考后才继续写:[这具身体本身是不具备存活欲望的,或者说“我”并不认为生与死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游离不定的心性以及过分高的智商让我很容易被刺激的、危及生命的事情所吸引,昨日做梦,还梦见了八年前的那件事,醒后肾上腺激素分泌过盛,眼部神经末梢跳动异常,心跳速度达一分钟120次,很明显,“我”身体中存在着极度渴求黑暗的一部分][这一切都让我怀疑,这具身体是否具有成为英雄的潜质,事实上我觉得成为一个有逼格的幕后反派绝对是更简单的事情!希望总部以后在派遣任务时能分配一具更加合适成为英雄的身体!][“太宰治”自我纪录:第5340天]……静冈县夹在东京都与大阪府之间,是座远离纷扰与喧嚣的城市。——相对东京,确实如此。夜梦让a先生不大愉快,若以他此生的姓名来称呼,叫太宰治更合适,25%的常人神志提醒他,会因为“那件事”而激动的自己是多么不同寻常。鲜血、斗争、喧嚣、以及赴死的男人……各色纷繁复杂的画面从他脑海中划过,它们都是碎片化的,间或夹杂着血腥场景,倘若放在普通人的梦中,定会让心理承受能力不怎么样的人尖叫出声,但太宰治的表情却没有变化,相反,他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砰”,极富有生命力地跳动,似乎受到了某种鼓舞,搁笔,脱下睡衣,走进卧室旁的盥洗室,右手拧开水龙头,水哗啦啦啦地流淌,墙上树了一面方镜,镜边缘镶嵌的冷白灯将他本来就白皙的肤色映衬出病态的苍白。他的瞳孔是茶褐色的,日本人将其称为鸢色,这本是种十分温柔的颜色,与太宰治柔和近乎于精致的五官十分相配,但凑近了看又会觉得他的眼睛很冷很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又仿佛看透了一切,总而言之,十五岁的少年实在不该拥有这双眼睛。看着镜中倒映,他心中陡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如果撞上镜子,将平整的镜面撞得粉碎,横七竖八支拉着的碎片应该会以抛物线方式滑落,停留在半空中的尖锐碎片该很容易划破颈动脉吧?“哗啦——”他伸手接住了潺潺流淌的自来水,掬起一捧用冰凉的水拍打面颊,以此方法让自己清醒些,阻断可怕的念头。过会儿隐含无奈的声音在狭窄的房间中回荡:“啊,真是一不小心就要自杀了……”这具身体究竟有多么神经病啊!洗漱后他穿上老派的校服,衬衫扣子严丝合缝扣到从下往上数倒数第二颗,只留下了领子微微敞开。不用回头看时钟就知道,现在是上午七点三十四,距离学校铃声响起还有二十六分钟。速度快的话,正好踩点到。……在这不得不先介绍一下a先生的身份,他自认是穿越局一个小小的公职人员,工作是完成局里布置额各种任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一直是精英中的精英,任务的完成率高达百分之一百。或许是他的成绩太过出色,局里的领导对他寄托了过分的期待,任务难度系数呈阶梯式增长,对他的要求也越来越苛刻。——譬如这次。a先生正在往学校走,他打开任务面板,方正的屏幕框悬挂在虚空中,只有他能看见,旁人看了最多不过认为他的视线落点有些奇怪。任务框实在有些寒酸,偌大的屏幕中只有寥寥几行字,剩下是大片大片的留白。[任务:成为英雄][身份:太宰治(同步率75%)][倒计时:小英雄剧情前63日]没错,这就是他能够得到的全部信息,几个模糊不清的关键词,一具很有问题的身体,以及数值化的同步率。小英雄是什么,剧情如何,成为怎样的英雄,这具身体的能力是什么,都一无所知!头一次看到如此简陋的任务面板,就算是久经风霜的a先生都眼前一黑。好在他心性坚韧、富有耐心,系统也没有强人所难地将他扔入成熟的躯体中,而是从婴儿时期逐步成长起来。——然后他就认识到了,太宰治果然不是凡人,这具身体是他至今为止用过资质最好并且最神经病的身体。75%的同步率尚且让他无法招架,在他幼年时期发生过一些事,曾一度让同步率飙升至100%,那段时间中他究竟做了什么事,太宰治现在都不愿意回首。和英雄完全无关,甚至过分反派。“太宰同学!太宰同学!”属于十五六岁少年变声期的嗓音从脑后传来,不用回头太宰治脑中便呈现出一坨细碎的小雀斑。“早上好啊,绿谷君。”轻柔的问安之语从他口中倾泻而出,绿谷一阵猛追后终与太宰平行。他路上有事耽搁了,否则才不会遇上踩点狂魔太宰治。绿谷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一圈,落在新添绷带的脖颈上:“你的脖子……发生了什么事?”“脖子?”太宰眼睛弯了一下,声音一如既往地轻快,而他的脚步几乎飘起来,“啊,我昨天发现了一种自杀方式,就是用领带打结一路向上勒,据说能痛苦得窒息而死哦。”他似乎有些苦恼,“不过学校发的领带质量不怎么样,在送我去极乐之前就已经被脖子崩断了,稍稍留下了一点伤痕。”绿谷的表情停留在汗颜上,他讪讪笑了两声说:“是嘛……”那副表情分明是相信了一点儿,却又否决了大多数,太宰治耳尖地捕捉到他的碎碎念:“如果是颈脖受伤的话,声带也会连带着受损才对啊。”所以太宰挺喜欢绿谷的,他是少有真相信他在不断努力自杀的人。“你出门迟了。”太宰治转移话题,“遇上什么事了?”绿谷一下兴奋起来:“刚才在前面的商业街有一个敌人。”“哎,是吗?”他虽这么说着却一点儿都不好奇,“又是做什么的,抢劫?抢银行?”人只要有了过分的力量就很容易起坏心,当个性也就是异能成为社会的主流后,越来越多拥有力量的社会渣滓开始动歪脑筋,走偏门左道。“是抢自动提款机。”绿谷从包侧面掏出笔记本,他的书包鼓鼓囊囊,沉甸甸地压在背上,人有些佝偻,和太宰治完全不同。太宰拎着一枚老派的方正皮包,里面只插了寥寥几本书。 第3章 [现在的学生,啧!]他听见了太宰治的话,而他轻快婉转的语调多少会令职业英雄感到不快,好在相泽消太不是个多管闲事的人,听一嘴就过去了。太宰却不同,他的兴致降低了,打开任务面板就可发现,刚才一度飙升至80%的同步率又降低卡死在70%大关。[eraser·head][个性:消除]明明不是活跃的英雄,甚至连英雄宅绿谷都不知道橡皮头的能力,他却一清二楚。大约在他很小的时候,概念上的父亲就动用他所能调动的资源,将他的“相似个性拥有者”全部调查了一遍,只要是拥有户口的国民都会在适当的岁数进行个性测试,将其能力登记在案。[相泽消太,他的个性还算优秀,与你比起来却不堪一击,修治。]由记忆金属丝编织成的捕获带在半空中飞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裹住汽车人的身躯,刚才还在肆虐试图捶击死亡赤拳的敌人动作猛然一顿,伫立着的高大机械在半空中解体。那一秒钟,发生了何事,无人知晓。“怎么回事?”“他变回人类了?”“个性失控?”围观人也被此番大起大落惊到了。绿谷反应速度极快,从包侧面抽出笔记本奋笔疾书,太宰治刚才施加在他头上的压力烟消云散:“是新的英雄吗?个性是扰乱他人的个性?还是个性暴走,发动机制尚且不明,看上去不是很显眼,却是很厉害的一种个性,尤其适合奇袭……”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在绿谷出久的笔记本上戳了一下:“我们得快点了,绿谷君。”他说,“还有十三分钟就要打铃了。”“哎哎哎哎哎哎哎哎——”“要迟到了——”……一路狂奔后太宰与绿谷踩点到校,他们到的还算早,汽车人造成了不小的骚乱,光是附带的交通堵塞就将小半学生拦在半路,班主任未至,教室里群魔乱舞。绿谷进门时尚且无人打招呼,他在班上是大半个隐身人,太宰治进门时班中同学却稍微顿了一下,女性细弱却迟疑的声线从教室后半传来:“早上好,太宰同学。”稀稀拉拉几声问候,如同芭蕉叶上垂落的秋雨。若以太宰治的外形来看,他所应收到的招呼绝非寥寥几声,青春期的年轻女子会为他癫狂。只可惜他在折寺中学的处境却非如此,除却绿谷之外竟然无一可以被称为友人的存在,对国中生来说,可以说是非常可悲的境遇了。“早上好,明美、麻衣、优子。”他对女性态度一直很好,直呼她们的名字时声音中也充满了朝气,终于像十五岁的少年,而被叫到名字的女同学都露出了怀春少女似的害羞表情。“太宰君脖子上的绷带是怎么搞的呢?”“是因为我尝试了一种新的自杀方式,用学校发的领带上吊哦。”“讨厌,太宰君真幽默。”没有女生相信他说的话,明明是很认真地回答问题却被当成戏剧化的表演。绿谷坐在自己座位上,他在太宰右后方,三四女生在太宰周围逡巡,她们似乎很想靠近他,又忌惮着什么,而他身旁的男同学则已经开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发酸:“那家伙,又在说些哗众取宠的话。”“现在的女孩子眼睛都瞎了吗?”“瞎了也无所谓,谁叫那小子病很多,什么严重洁癖,连女生的手都不能握,长得好有什么用。”“小声点,别给他听见了。”“你想死吗?”绿谷在心中默默叹口气,啊啊啊,就是这回事,班上的男生对太宰同时存在着畏惧与嫉妒两重情感,而女性。即使女生对太宰治的好感度很高,有着严重洁癖的后者也恪守规则,不与任何人有肢体接触。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非常奇怪的人。但是很帅,认真起来还算有个人魅力,成绩又很好。再怎么好也是无个性啊,无个性等同于无能。太宰君,偶尔让人有点害怕。截然不同的评价勾勒出了复杂的形象,除却被美色糊住眼睛的女同学外,大部分人对太宰治敬而远之。因此,能跟他勉强称作“友人”的绿谷,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实在是非常感谢!”死亡赤拳给相泽消太深深鞠躬,他的身形高大壮硕,消瘦的中年人站他面前,只有其一半大小。“分内之事。”对英雄同僚,相泽消太还是比较客气的。“如果没有橡皮头先生,他一定很难逮住。”死亡赤拳想起呼啸而过的新干线列车就心有余悸,他先头还没想到有这一茬事,差点就上升到重大灾害事件了。“明明是很强力的个性,却用来犯罪。”相泽消太:“因为在走上社会前没有得到正确的引导吧?”死亡赤拳:“啊?”“不,没什么,只是有感而发。”他不过是忽然想到先头遇见的分析能力出色却薄凉过分的小鬼。啧。正在填高中志愿的太宰治:“阿嚏——”[身体:太宰治] 第5章 [完、完蛋了!]果然下一秒安静的汽油桶就被点燃了:“杀了你哦!混蛋!”好在此刻忽然打响的下课铃制止了即将燃起的战火,或者说,将战斗爆发的时间向后拖延了几分钟,朝仓爱站回讲台上说:“不管怎么样,已经到了最后一学期,同学们还要好好考虑一下未来的志愿。”“虽然各位的志愿,应该都是英雄科吧?”在一片“是”的喊声中,太宰治的声音格外突兀。“不是哦,老师。”“我的志愿和这些庸庸碌碌即使腐烂在泥潭里也不会被发现的蝇营狗苟之辈完全不一样哦。”[身体:太宰治][同步率:74%(持续攀升中)]作者有话要说:  注:出自谷崎润一郎的《痴人之爱》第4章 “碰——”[完蛋了]“你说什么自杀废物?”在掌中蓄势待发的火花直接向着太宰治冲过去,爆豪胜己带着百分之百的恶人表情低吼道,“谁是蝇营狗苟啊!废物无个性!”“轰隆——轰隆——”“噼里啪啦——”课桌炸成两截,人却没有被伤到分毫,太宰治轻轻往后一跃,躲出了爆豪的攻击范围,他的体术不算强,但躲开校园暴力还是轻而易举的。“暴力禁止哦,爆豪同学。”太宰坏笑说,“而且你这跟气炸了的小学生一样的反应是怎么回事?心智还停留在孩子王时期吗?”别说是从头就露出无力表情的绿谷,就算是其他被太宰治公然挑衅激怒的同学也流露出惨不忍睹的神色:“喂喂喂,别说了啊,太宰!”“你真想被爆豪杀了吗?”在教室里上演全武行之前,朝仓爱拍拍手,她的声音中蕴含着不一般的魔力,连霸王龙状态的爆豪都能安抚住,不过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他还保持着低程度的对教师的尊敬:“好了好了,不要闹了,爆豪同学记得赔偿课桌哦,如果损毁公共物件太多,就连内部保送名额都会受到影响的。”此话一出,爆豪就嗤一声,再坐会座位上了,眼神却恶狠狠地钉死在太宰治身上:这家伙……完全凭实力躲过我的爆破。对太宰治他无法像对绿谷一样,别看爆豪长了张暴躁的恶人脸,能够取得全校拔尖的成绩,他的脑子也非常好,在凶暴的皮囊下意外长了一颗谨慎并善于分析的心,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爆破虽瞄准课桌,太宰却绝对不会毫发无伤,说是欺凌也好、震慑也好,这是他树立权威展现自己强大的方式。但是……[那家伙,绝对是轻而易举就躲过了刚才的一击。]朝仓老师敲敲黑板,终于把学生们的注意力从喧嚣的闹剧中拨回来:“已经下课了,但老师我实在很好奇太宰同学的升学志向,暂时拖几分钟,以做问询。”她用词古朴,带着股国文老师特有的咬文嚼字,但太宰意外很喜欢朝仓爱的说话方式,他身上偶尔会冒出戏剧演员一般怪诞的特质,而繁杂的书面语与此气质十分相衬。偶尔从他的唇舌中也会吐露出些意味不明且似是而非的句子,恐怕朝仓爱就是因欣赏他的言语,才说太宰治是拥有谷崎气质的人吧?“太宰同学,你对高中怀有怎样的期待?又想在那之后成为什么样的人呢?”不止是朝仓爱,同学们也屏息凝神,听太宰说他的志愿,没办法,他可能是全校唯一一个志不在英雄的人。[而且,他可是那个太宰啊!][别的不论,偏差值能够达到95,已经是当之无愧的怪物了吧?]太宰治的笑容如同假面一般的苍白,眼角弯曲的弧度像是小丑面具上的笑眼,只要是直视他瞳孔的人,都不会认为这是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但朝仓爱却没有被吓倒,相反她脸上还带着慈母一般包容的温柔笑意,或许正是因为她的态度,才能蝉联折寺中学多年最受欢迎老师。朝仓老师是弱个性,这个所有同学都知道的事实,但问到她的个性是什么,只能支支吾吾说些捕风捉影的传闻。[嘛,好像是让人感到舒服什么的吧?][稍微能影响一下人的情感?提高好感度什么的?][就算是没有这种能力,我还是很喜欢朝仓老师啦!]“好过分啊,爱酱。”太宰又露出了宛若撒娇,又或者说是年下男性对年上女性狎昵的语气,色、欲大约是没有的,但仔细听来却能感觉到其中所蕴含的纯粹的情感,总之,是种让男同学感到牙酸,并让喜爱他的女性可以落泪的声音,“不是很早以前就说过了吗,我的升学志向。”他说:“我的目标啊,可是成为一名对社会富有影响力的文学家哦。”“哎————”不用怀疑,声音是班级同学集体发出的。似乎没有人预料到他的志愿会是如此,在他们心中虽然太宰治是个古怪的人,但比起文学家,他说自己想成为操纵国家政治的官僚,或是暗中统帅敌人的首领还更让人相信些,文学家,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再是高人一等的职业了。只有寥寥几人没有表示惊讶,那些崇拜太宰治的少女,坐在角落里蜷缩的绿谷出久,还有大爷似把脚翘在桌子上的爆豪,很难说他们是太了解太宰治,还是对他的一切言论都全盘接受,并且从不怀疑从他的狗嘴中能吐露多么惊人的言语。“很正常的吧。”他说,“对我来讲,生命本就是很没有意义的一件事,正如同你们腐烂的梦想一样,毫无可取之处,然而自己的生命如此,却不代表别人的人生中没有闪光点,即使是你们这般庸碌的凡人,偶尔也会做出些超出我预料,能够称之为希望的好事。”“文学家的工作便是观察人类,描摹各色人生,无论是生也好、死也好,开心的事情也好,悲伤的事也好,在冗长而又无聊的人生中选择那一两段贴近死亡的情感,亦或者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事物进行描摹,可是难得的趣味。”同学们:“……”这家伙,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不过他开了地图炮是吧!他是真的开了地图炮,并且把其他人的梦想以及人生贬斥得一分钱都不值对吧![真是好痒啊!我的拳头!]在场人无不咬牙切齿,即使是绿谷出久,都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打人的冲动了,他这人,现阶段可以被称之为“软弱又坚强”,无论如何,即便是友人都无法动摇他的梦想。[如果我跟太宰的关系再亲近一点,光是听他把英雄形容为在泥土中腐烂的职业,就一定要对着他的脑袋恶狠狠地来一拳]这样想着的他却无力这么做,没有人比绿谷出久更清楚了,他和太宰治远远不是能够互相殴打的好友,相敬如宾、忍耐才是他们两人关系的主旋律。“啪啪啪啪啪——”出乎意料的是,朝仓爱却拍手了,“了不起哦太宰同学,身为国文老师听说你志愿成为文学家不可能不为之动容。”她的语言还是踩着奇妙的韵律鼓点,“不过,老师要提醒你,不可以侮辱同学的梦想,以及,这个世界才不是腐朽并且充满不幸的,爱永远是世界的主旋律。” 第7章 绿谷扭头,眼睛变成了“= =”:太宰同学对自己的认知还真清楚,首次得知静冈书屋属于他时,即便是绿谷都吃了一惊,倒不是说他身上毫无有钱人的气质,事实上太宰一看就是高等受教育家庭出来的小少爷,但他身上有股旧时代华族的落拓气。比起挣钱,他更擅长的应该是花钱,金钱如流水般从他的指缝中倾泻而出,散尽家财艰难度日,到最后只能靠赊账与女性的补助才得以为生。太宰治合该就是这种人。……半个小时后,绿谷出久拿到英雄周刊,半透明的自动门打开以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出去说:“久等了,太宰同学。”原本填满半张脸的盈盈笑意在看清楚太宰治后却收敛了,对方正在与陌生的成年人攀谈。在日本,搭讪是非常流行的文化,无论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只要足够优秀——或者说外表足够俊丽都会有人搭讪。太宰的外表无疑相当出众,即便是社会女性都对他相当青睐。[但男性,这还是头一回。]抱着解围中心他走路速度越发快了,只可惜走近后却听见两人相谈甚欢。“哎,明田先生也是文学爱好者吗?”“诶,可以这么说,除了《文艺复刊》以外我还订阅了多种杂志,不过就文学本身的性质而言,还是几百年前的作品比较出众,这个时代已经很少产出像样的文学作品了,有的与其说是作品,不如说是垃圾蛀虫一样的腐坏生物。”“啊,真是相当有见地的说法。”[什么情况?书友交流会?]绿谷放慢了脚步。“啊,绿谷君,书买到了吗?”他轻松地转过身,“这位是明田先生,在等你的过程中遇见的书友,一个还算有趣的人。”[还算有趣……这是什么形容?][糟糕了,旁边的社会人会不会觉得不礼貌?]明田优二笑说:“还算有趣的人,已经是非常高的评价了,太宰君。”他说,“我简直受宠若惊。”他不仅是嘴上谦虚,心中也是这么想的,明田优二眼睛一眨一眨,就像是垂拱夜幕中闪烁的繁星。这异常的表现让绿谷心中腾升出警惕,他几乎是把“绝非善类”的标签打在明田优二的面门上,迫不及待想要将太宰治拉走。就外表来看,明田优二和善到了温顺的地步,他留有一头亚麻色的半长发,在发尾地步扎了一个小揪揪,衣服的布料柔软而飘逸,光是看他就有股森林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自称是名半吊子的艺术家,文学爱好者是他的第一职业,而制作标本的艺术家才是副业。绿谷:“听明田先生的口音不像本地人,是从东京来的吗?”明田优二:“是,我今天早上才到静冈。”他顿了一下,“听说这里是做生态保护较好的宁静城市,有些在整个日本都少见的昆虫将静冈当作繁衍地,眼下快要到昆虫交、配的时间,我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他们。”绿谷口称祝你旅途愉快,就迫不及待和太宰治走了。……“哼哼哼~”“哼哼哼哼哼~”太宰治的心情很不错,边走边哼唱着古怪的小调。他们已经走到了居民区,两排一户建夹道,街上静悄悄的,除了他们俩看不见人的影子。绿谷出久并不擅长干涉他人的想法,但看着前方已经走出华尔兹调的太宰治,踌躇许久他还是开口了:“刚才那人,太宰同学觉得很有趣吗?”太宰治笑说:“姑且算是一般有趣吧。”下一句话说得十分意味深长,“毕竟他的谎言编织的姑且算是天衣无缝,要不是自作主张地加上那句,就算是我也听不出来。”[谎言?天衣无缝?]“绿谷君知道他的破绽在哪里吗?”[不,完全不知道]“是天气哦。”太宰也不为难他,自问自答到得揭穿了谜底,他相当喜欢这样的说话方式带着股哈姆雷特似的戏剧腔调,“如果是今天才从东京来的话,他的衣服和鞋子绝对不可能是干爽的,天气预报有说哦,因为气流原因,从三天前开始东京就没有放晴过了,尤其是今天早上,可是难得一见的暴雨天。”“至于到旅社再换衣服也绝对不可能。”他指指自己的鼻子,“我的鼻子非常灵敏,他衣服的下摆粘到了商业街咖喱店的酱料,那家店开放时间特殊,下午一点前绝对会关门,而旅社办理入住的时间是下午两点。”“他一定在静冈呆了相当长一段时间,长到都不会在意东京的天气预报。”[喂喂喂,这种推理栏目][我们俩的画风完全不一样吧?][而且为什么你会关注东京的天气啊!]绿谷也陷入沉思:”那他为什么要说一个完全没有意义的谎言?哪天从东京来根本就没关系吧?”太宰说:“不,关系很大哦。”他看了绿谷一眼,那眼神怎么说?睿智也好、通透也好,绿谷出久相信凭借刚才的一个照面,他已经拼凑出了全部的事实真相,而能让太宰治提起些微的兴趣,一定不是什么正常的事件。他凝神屏息,等待太宰治揭晓最终答案,哪晓得他帅不过三秒,又像是泻了气的皮球一样,变成了扭动海藻似的q版表情。“这么简单的问题就不要问我了,绿谷君。”他随风晃动自己的四肢,“好好想想吧,多关注下最近的新闻,很快就能得到答案。”[怎么这样!]……太宰的住所还要远些,是静冈市少有的高档公寓楼,进门前他在一楼的信箱中顺手拿信件。那真是一大坨信件,连信箱都给塞得满满当当,开箱口的瞬间,信件如雪花一般哗啦啦地从小口喷涌出来,他手忙脚乱收拾了好一会儿才把满捧信件都塞进书包里。回家后拆开第一封,读者的名字叫做“神爱世人”,即便是娟秀的字迹中都流露出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在文章开始刊载的三年间,这名读者给他写了无数封信件。“焉岛众二(注)先生敬上,近日拜读了先生于《文学复刊》中连载的作品,深受触动,生命的本质莫约就同先生所说,死乃是生的延续,是生命日常线上一部分,只有体会观摩了诸多死亡,人生才能变得完整……”“以往我曾坚信,爱与恨一样,是构成人生整体最重要的部分,诚然一个人如若在漫长的人生中没有憎恨与被憎恨,他的人生便是索然无味的,但如果一个人从未感受到爱,他的人生则可悲到了连鹧鸪都要落泪的地步。”“我虽不想承认,但我的人生中不存在也觉到不到丝毫鲜活的爱意,令人悲伤的事,我已用各种方法寻求过真实的爱,结果却一无所获。”“我才明白,莫约只有在静谧的死亡下,爱才能给我真切存在的实感。” 第9章 “不,先前说的精神系个性只是推论,未必就有此个性存在。”相关警员争执成一团,面构犬金却向外行人相泽消太提问:“相泽先生认为,诸加在受害者身上的会是什么个性?”相泽消太:“复原类的个性?”他说,“比起这个,我到更在意标本的说法。”制作标本是极度小众的爱好,从这方面入手或许能更早发现蛛丝马迹。面构犬金点头:“我让下面人把案件进展整理一下,明天就召开发布会,呼吁青少年人提高警惕。”……要迟到了要迟到了要迟到了!红色球鞋的底与地面疯狂摩擦,带起阵阵热度,绿谷出久几乎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还是没赶上任课教师进门的刹那。几乎是在朝仓爱放下教具的同时,绿谷就脚底冒烟地冲进教室,还因急刹车而踉跄一记,差点摔个大马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逊了吧!”其中就属爆豪的态度最为激烈:“无个性什么时候都是无个性啊废久!”往常,绿谷会瑟缩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甚至不敢与爆豪对视,但今天,他像是全然无视了同学们的嘲笑与挑衅,眼睛死死盯着太宰治。那眼神像是想要把他的脑壳敲开,伸手在脑髓中搅动一番,看看他究竟在想什么一样。[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爆豪安静下来,当他面上不带挑衅的表情时,那双三角眼显得更加凶恶,在同学们的哄堂大笑中,他格外沉默,先看看不曾害怕的绿谷出久,再看看微笑的,几乎要哼出曲调的太宰治。[一定发生了什么,这两个废物。]“好了好了,快点坐回原位吧,绿谷同学。”朝仓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像是温润的水,缠绕在人心上,“要开始上课了哦。”……课间时分,绿谷出久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同太宰治对话,他不是在打电动游戏,就是被女生们围得水泄不通,好不容易捱到午休时分,他才找到机会连拖带拽把太宰治拉到天台上。走的时候太宰治像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摇摇晃晃、歪歪扭扭,还沿途与看热闹的同学们打招呼。“哟,太宰,你又犯什么事了?”“连绿谷都能被你惹怒,还真厉害啊。”说这些话的人或多或少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绿谷从头到尾就垂着头,海藻色的绵羊卷将他的面部表情完全遮蔽,而太宰治,还是带着即将赶赴舞会的轻松表情。“嘛,怎么会。”他轻飘飘地回应,“而且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与你没有关系,顶着路人甲名字的田中君,只有踩死了都不会被人在意的微小生物才会从他人的争执中获得快乐,你这样的角色在少年漫中是活不过三集的哦。”田中君被噎到了:“谁是田中啊混蛋,我姓山下,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啊!”“咔嚓——”天台的门被绿谷出久狠狠地摔上,就算是太宰治都不得不为对方爆发出的力量所惊到。[真是了不起啊,绿谷君。][明明是白斩鸡身材的柔软宅男,发起脾气来意外得有劲啊。]“有什么事情吗,绿谷君?”太宰治说。“……到底算什么啊。”他猛地憋出了一句话,抬头一看,爱哭的绿谷君果然已经泪流满面了,恐怕是从他拖着太宰治上天台时,就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发达的泪腺了吧?“你这样到底算是什么啊!太宰同学!”他哭着谴责,“既然知道对方是穷凶极恶的连续杀人犯,目标还是自己,还跟他攀谈,是真的希望他把你杀掉吗?太宰同学之前说过要寻找一种不会产生痛苦的自杀方式对吧?他杀算什么啊!而且那种把内脏掏空的死亡方法,真是你想要的吗太宰同学?!”[啊啊啊,爆发了。]鼻涕与泪水糊了他满脸:“我已经不指望你为自己考虑了,但要是你真的死了,还是因为这种死亡方式,会有人为你担心的啊太宰同学!”“为我担心,你是指自己吗?绿谷君?”太宰治突兀地插话,“如果我有朝一日迎来死亡,千万不要为了我担心啊绿谷君,死亡只是生命日常的延续,对我来说死与生的价值是同等的,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可不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欢送我,那绝对会让我连告别仪式都不想开。”“不过……”他话锋一转,“被做成标本的死亡方式,倒真的不在我考虑范围内就是了,我可是希望一把大火把自己存在的证明全都烧干净,变成飞灰湮灭在空中才是理想的死法。”“综上所述——”他说,“我们去报案吧,绿谷君,警署中应该有不少强有力的英雄,可以保护我。”他兴致勃勃,“就说遇见了杀人凶手,对方把我当成下一个对象,没有英雄和警察的拯救我就要死了。”绿谷出久:“啊?”[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完全摸不透!]躺在顶层水箱边的爆豪。[切!][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0%]第7章 绿谷押解着太宰治前往警署。押解这词出现在此处绝对不为过,事实上,他盯梢着太宰,一双常含瑟缩与恐惧的眼中盛满了坚定,他看上去甚至有点凶恶,绿谷出久的右手上绕着三匝麻绳,绳子的另一端连接着太宰治的手腕。简直就像是警官与伺机逃跑的犯人。“哎,拉手什么的,不行啊绿谷君,我的洁癖相当严重,是绝对无法容忍和人肢体接触的。”“没关系,我已经考虑过太宰同学的洁癖了。”绿谷出久颤抖着拿出绳子,明明是他做出的出格事,却好像比“被监管者”更瑟缩害怕似的,“可以把这根绳子绑在太宰同学的手上,我拿另一端。” 第11章 “很简单吧。”他说,“首先,我与明田优二先生,也就是很有可能炮制尸体的人,我们在静冈书店门口碰头,这段记录可以从静冈书店的摄像头中查到,我们在的那个位置可是汇集了四面八方的视线,摄像头大概有四个吧,放大后什么都可以看到,是王牌c位哦!”站在他身后的绿谷出久:所以你那个时候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了?“他说自己是昨天从东京来的,这段话早就被我推翻啦,具体情况可以问绿谷同学。”他说,“首先让我在意到他的并非是蹩脚的搭讪技术,而是一身百合花的香气。”“即便是用香水的男人也很少会有那样浓烈的新鲜花朵气息,只有与上百朵花相处一段时间才可能染上余韵。”“静冈并不是生产鲜花的城市,尤其是百合花,都是从种花厂直接空运来的,只有在比较大的鲜花店才能大量销售,那几家鲜花店的店主都是非常可爱的小姐,我与她们恰好认识,店中能接触到大量鲜花的成员绝对不包括明田先生。”“所以,他究竟是在什么场合接触到花的,就很值得探究,哪怕是结婚场所,也不会用上百朵的单一花种哦!”[是棺材]相泽消太想:他接触到百合花的场所是棺材,盛放被害人遗体的木质棺材中,堆满了象征着纯洁的百合花。“等看见棺材内部的照片后问题便迎刃而解。”太宰治的笑容绽放得更大,某一瞬间,相泽消太甚至从他的笑容中窥探到了不可捉摸的深渊,“而芦苇荡那就更简单啦,警方确实没有告知,不过棺材盖面上黏着的苇草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恰好明田先生的裤脚管上也有黄泥粘着草履,稍微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他先头去过什么地方啦。”[噩梦般锐利的洞察力]“至于标本,这里就先卖一个关子,警察先生们也请行动起来吧,等你们查清楚明田优二君的职业与个性,想来现在困扰着各位的问题就会迎刃而解吧。”[完全是在戏弄大人啊,这个小鬼。]就好像是预示着戏剧的盛大落幕,太宰治拿起放在座椅上的掌机,他将掌机收到左边的衣服口袋中,又从右边的衣服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新消息显示已读,他看过屏幕上的内容,眼底的笑意变得更加明显。“请英雄先生与各位警官们行动起来吧,就算是为了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我。”他笑眯眯说,“我晚上还有个课后辅导,它可是难得的,可以与美丽小姐独处的机会,我就先走啦!”以上,便是相泽消太与太宰治的第二次相遇。[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3%]第8章 “现在怎么办?”警察们面面相觑,在用语言的力量震慑晕在场所有人之后,太宰就拿着掌机走了,绿谷在后面“太宰同学”“太宰同学”地叫着,两厢犹豫后还是跟出了警局们。关于标本与案件的推理,但凡是听见的警察都信了九成,只可惜他们现在群龙无首,不知该如何处理,几番推诿下竟把视线锁定在相泽消太身上。相泽消太无语了一阵子说:“找个人去通知面构长官,其余人分批次行动,一队查找明田优二的个性,核实他在静冈的行踪,二队人去追踪他,随时准备逮捕,剩下的成员……”他思忖片刻作出决定:“剩下的成员紧盯刚才侃侃而谈的同学,看看他想做什么。”他对太宰治存在着一股不可名状的警惕,就好像不看着他就会做什么事似的。隐约间,相泽消太心中闪过一念头。[或许,比起明田优二,他才是更大的麻烦。]警官急匆匆地冲了出去,走到拐角处四下看看,却没发现太宰治他们的影子,无奈之下只得回头查摄像头记录,警署附近的监控摄像头也挺多。然而,绿谷的记录尚且可以追查到,从某路段开始,太宰治却突兀地消失了。急匆匆赶来的面构犬金仅看了一会儿录像就说:“就好像,他知道哪里有摄像头似的汪。”这句话,深深刻在相泽消太的脑子里。……“课后辅导?”绿谷双手攥着背包带,两人又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其实更希望等明田优二捉拿归案后太宰再离开,但看他的性子估计不大可能,毕竟留在警局里干等是非常非常无聊的事,对无聊的事情太宰治的免疫力非常低下。人烟稀少的街道中,太宰治在矮石砖上行走,他的平衡感似乎不怎么样,摇摇晃晃摇摇晃晃,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跌下来。课后辅导在学业压力同样很大的日本非常常见,但那是对后进生而言,太宰治的偏差值高的和怪物一样,怎么着都不肯能与辅导沾边。“是爱酱啦爱酱!”太宰说,“嘛,与其说是课后辅导,称之为文学交流会应该更合适吧,你又不是不知道,爱酱的习惯。”他说,“她真是个很有趣的人。”“太宰同学口中的有趣不是个褒义词吧。”绿谷今天实在是胆子肥了,连吐槽都敢说出口。”说起来,绿谷君参加过爱酱的文学交流会吗?”“只是听说过。”绿谷说,“朝仓老师毕竟是文学爱好者,就算是邀请人一同探讨作品,锤炼写作技巧,请的也是对文学感兴趣的人。”他不好意思地摸一头毛茸茸的头发,“我还是更喜欢英雄。”[朝仓老师的话,对英雄好像很不感冒]可别小看绿谷的观察力,到底是写了多年英雄笔记,并且能把搜集到的资料融会贯通的人,他对人的基础判断还是有可取之处,就比如他同样认为朝仓老师是个温柔的人,却能敏锐地感觉到她对英雄的不喜。甚至,她看向自己与太宰治两无个性的眼神中,还有些与他人截然不同的情感,并非是鄙夷与嘲讽,而是更深层的,中性的情感。再往深里去,绿谷也分析不出来,或者说他没想到这茬。“啊,是啊是啊,绿谷同学可是疯狂的英雄宅。”太宰好像不在意地说,“我要往左拐,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要不还是我送你到朝仓老师那里吧。”绿谷说,“明田优二还没有被抓住,多一个人的话,太宰同学的人生安全也多一分保障。”“完全不会哦。”他说,“绿谷君和我一样是无个性啊,而且是无个性的柔弱宅男,就算你来了根本就做不了什么吧,只会让受害人人数上升而已。”绿谷愣在原地,虽然潜意识中早就认识到了事实,但被说出来还是很伤人啊。“就这样吧,我先走了。”黑色的国中制服,消失在了拐角。[太宰同学,与我完全不同。]有的时候,就连绿谷出久都会陷入短暂的迷惑。[社会天生就是不平等的,这是我从四岁起就知道的事实。]只要是无个性,无论学业功课多好,外形多么优秀,也是对社会没什么贡献的废物。当个性社会进入第四代之后,全球的新生儿中少有无个性的,“无个性”三个字已经成为了社会底层的象征,而在霸凌现象频出的日本,绿谷出久受到的欺压是让人难以想象的,他瑟缩的性格是在被欺压的过程中不断锤炼出来的。 第13章 相泽消太的脸色立刻变了,面构犬金如是,他立刻吩咐:“去查他最近和什么人联系过。”“我的个性[标本制作]有个先决条件。”他假惺惺地宣布答案,“被我亲手杀死的有形之物无法被炮制成标本。”他恶劣而又慢吞吞地说,“你们抓错人了。”[等等]越是在关键的时刻,越是需要冷静,几乎是下意识的,相泽消太将太宰治戏剧似的夸张表演从脑海中提炼出来,他的记忆能力很不错,能够将对方当时说的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炮制尸体的人]他才发现,太宰治的用词暧昧不清,当时不觉得有问题的言语,此时听来却意味深长,甚至让他想发笑。[嘛,这样看来,即使是放眼全日本的国中生,也很少见到比这小鬼更恶劣的人了]教师特有的毛病此时忽然冒头[不过就头脑来说也是一等一的,在那个时候他已经推断出真相了,所以是想虚晃一招转移警方的注意力吗,这样的话行动模式就变得可循起来……]在思考的同时相泽消太说:“嫌疑犯的所在地我有猜测。”紧急情况让他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有气无力,“是叫太宰治对吧,集全员之力找到他参加补习的地点,或许能找到犯人。”没由于来的,他并不认为太宰治会遇害,仅有的两次照面中,太宰凭借他恶魔般的智慧给相泽消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在岁数达到二十之前再聪明也只是未成年人,成年人有义务保证他们的安危,和罪犯打交道绝不属于他该做的事]抱着这样的念头,相泽消太投入了犯人的搜寻工作中。……7:10pm,高档住宅中。太宰治换上了一身与烛光餐布相配的白西装。西装是朝仓爱准备的,折寺中学每学期一次的体检活动让她拿到了精准的数值,衣服十分合身,太宰的身量本来就高,穿校服时还不显,当换上白西装时,他身上忽然多出了不属于少年人的成熟感,若非身材纤细,面容也较为年轻,说他二十五岁怕也有人信。毕竟,那面对美丽女性游刃有余的态度,绝非是十五岁少年会有的。早已被时代淘汰的黑胶唱片按在同样可称之为古董的留声机上,黑胶唱片旋转,悠扬的乐声从大喇叭中倾泻而出,男性和女性轻柔的声音淹没在音乐中。“爱酱什么时候知道我的笔名?”太宰漫不经心地切割一块牛排。“从一开始。”朝仓爱抿了一口红酒,嫣红酒液覆盖上嫣红的嘴唇,“太宰君根本没打算掩饰过。”她放弃了太宰同学的称呼,“三年前《文艺复刊》76期,焉岛众二先生的处女作《无间奈落》,那篇作品的框架不正是太宰先生你在沙龙中叙述过的吗?”“能够在这精神倒退的时代写出那样的文字,也只有太宰君你了吧。”“真是可怕啊爱酱。”太宰治轻飘飘地说,“也只有你才能从框架中看见背后的作者吧,不过,在知道了笔名背后是年轻的男学生,还能写那么多信件,你果然是变态吗?”“当然不。”朝仓爱说,“我只是触碰到了太宰君的灵魂而已。这世界上能如此与众不同的,只有太宰君你。”她语出惊人说,“失礼了,但太宰君,你应该是有个性的吧。”……7:10pm,僻静的街道。“跑跑跑跑跑跑跑,你的脑子是坏了吗废久。”右手直接在绿谷出久脸附近炸开,带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火花。耐着性子听绿谷出什么事情后,爆豪本就不怎么样的忍耐力告罄,砰的一声,炸、药桶被点燃了。“想逞英雄也不看看时候啊无个性废物。”他说,“这时候当然是先找警察局啊,别告诉我你幼稚园的时候没有记下警署电话!”“但、但是……”绿谷毫无理由地犹豫了,他脑子里闪过诸多没什么关联的念头,那可是朝仓老师啊,他不可以举报朝仓老师,等等,为什么不可以,应该可以的……但是他很敬爱老师……这些念头搅乱了他的大脑,让绿谷察觉到了自身思维的古怪之处,从一开始他的脑海中就只有救回太宰的念头,但是举报朝苍老师,这条可能就像是被屏蔽了一样,未从心里冒头。[人不可出卖所爱之人]轻柔的话语在他耳边涤荡。他的表情越发纠结起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思绪在他脑子里打架,爆豪冷着脸看绿谷半天说:“你这废物,该不会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中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个性了吧?”……7:12pm,静冈警署。“找到了,嫌疑犯人的个性资料!”朝仓爱的个性与她生平中寥寥无几的几件大小事幻化作文字,记录在数据库中,几乎是在同时,警署收到了爆豪语气不满快要爆炸的举报电话,正在集合人员往朝仓爱居住的宅邸前进。坐在颠簸的警车上看文件,没有什么比这更让干眼症患者不适的事情了,但相泽消太现在连点眼药水的时间都没有,打开屏幕便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警方所查到的,并不是浮于表面的资料,出入警察记录,出入院记录,包括亲属与邻居在内的犯罪记录……寻常人一辈子或许也不会进一次警局,但这位朝仓爱小姐,她身边的人与她自己的出入记录,高得异常。“6岁,幼儿园猥亵事件,犯人为当班的男性教师。”“8岁,朝仓真子(母)杀害朝仓阔(父)后自杀,朝仓爱遭到侵、犯。”“13岁,养母因虐待未成年人被起诉,后自杀在监狱中。”“16岁……”“17岁……”“18岁,进入精神医院休养。”“21岁,顺利完成学业。”“22岁进入折寺中学当老师,生平记录疑似被修改。”“23岁到25岁,良好良好良好。”这就是朝仓爱迄今为止充斥着性、暴力、悲惨与罪犯的可悲人生。相泽消太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她的个性,到底是什么。”“是爱。”面构犬金已经看到了最后,他的声音中带有诡异的平静:“朝仓爱的个性,是爱。”……7:12pm,高档住宅中。“嘛。”太宰治并没有露出困惑的表情,相反,他兴致勃勃,“为什么这么说?”朝仓爱正想要开口,又被太宰打断了,“先等等吧,爱酱,在猜测我是否有个性之前,得先公布一下你的个性吧。”他的脸更加向前凑了,“让我猜猜看?”朝仓爱的脸颊上浮现出两团嫣红:“没关系哦,我可以等太宰君猜完之后再公布谜团。”她充满怜惜地说道,“以太宰君的天资,一定能知道原因。”“按照警方的推断应该是精神控制系的个性。”太宰说,“但精神控制,这种说法实在是太不浪漫了,爱酱的个性果然跟你名字一样,是爱吧。”他说,“就跟古早伊藤润二漫画中的富江一样,可以让人爱到无法自拔的扭曲的爱意。”“我不同意哦。”朝仓爱说,“虽然理念上大差不差,但太宰君认为我是那种虚荣并且庸俗的女人吗?”她耳朵尖上的圆润珍珠颤巍巍地抖动了一下,“我还以为就外表与穿着打扮来看,我是太宰君最喜欢的女性种类呢。” 第15章 [来的还挺快]死亡赤拳的腕力很强,他的任务非常明确,击碎门墙。拳头裹挟着万钧之力打在门上,绿谷出久努力再三也不过晃动两下的门化作四散的碎片,木屑在空中飞舞。绿谷眼中来不及泛起星辰,看见破碎的门洞,他满心满眼都是终于能进门这一念头,他几乎化成了一支离弦的箭,迫不及待冲了进去,身后英雄的阻拦,满屋子的煤气味,可能存在的危险都视若无物。[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太宰同学!]“喂!你等等!”死亡赤拳来不及伸手,“犯人还在屋里……”相泽消太戴上眼镜:“兵分三路,先看去二楼的房间,再看一楼。”他做了一个简单的推理,两层别墅的分布如下,一楼设有客厅和活动室,主卧次卧却都在相对安静的二楼,想来便是煤气自杀也不该大咧咧躺地板上,温暖而柔软的床铺更合乎犯罪者的细腻心思。不过……他心中疑问迭起,朝仓爱不会也在别墅中吧?以太宰治表现出的才智,会逃不过这拙劣的杀局?还是说他也去“爱”上了朝仓爱?他与太宰仅仅见过两面,从不超过五分钟的接触中,他仅能窥探到太宰性格的一角——比恶魔更加敏锐的洞察力、本不会被人类所拥有的超高智商以及一点点不知是否能被称为反社会的人格。而他病态的一面却不为相泽消太所知,所以他下意识否决了太宰真的很想死的可能性。[他会想自杀吗?][不,当然不会,即便是无个性,他也是这个时代少有的顶尖者]然而,当相泽消太撞破北面最里侧的房间时,却愣住了:这里大概是女性的闺房,却意外地很有中性色彩,映入眼帘的是层层叠叠陈列着的书架,房间的西角摆放一张床,旁边是床头柜,床头柜上立着几架相框,有朝仓爱幼年时期同父母的合影,有她才被养父母收养时笑容真切而甜美的照片,有她与学生的合照,有沙龙的影像……放在最中间的,是他与太宰在秋游时的合影,年轻而美丽的女性笑得素雅端庄,太宰则不合时宜地做了鬼脸,左眼睁右眼闭,舌头外吐。只可惜现在的相泽消太实在是无暇探究朝仓爱隐秘的心思,他跑到床边上,穿白西装的少年与穿白裙的青年女性躺在床上,脸微侧,面孔相对,无论谁看,都不得不承认,这是相当唯美的一幅画面。他的手稳健地搭在太宰治的脉搏上,相泽消太的表情一沉,几乎要不存在了,他的脉搏。[……]忽然,指间感受到皮肤层下轻微的跃动,相泽消太的心情起伏一下,他当机立断,抱起太宰治,从窗口跃出,房间走实在太慢,更不肖说狭窄的空间中充斥着一氧化碳。“医生!医生!有人需要急救!”……“无效!无效!医疗个性对他无效!”“太宰同学是个性特异体质,只要是通过个性施展出的医疗手段对他都不起作用。”“唉,真有这样的体质啊,还是第一次见到。”“嘛,就像总有人对花生酱过敏一样,个性特异体质的人是对个性因子过敏啊,这种人的话,常常是无个性哦!”“唉,真可怜。”“电击准备!”“咚!咚!”“一下,两下,很好,恢复跳动了。”“目前患者已经脱离危险,需要静养,等他醒来。”“探视,不可以,一律不能探视。”当太宰治醒来时,听见的就是医护人员对外人的嘱咐,绿谷出久泪眼汪汪地扒在监护病房对外的玻璃门上,门口还坐着面构犬金与相泽消太。[啊,真可惜竟然没有死成吗?]a先生的意识终于从高同步率中钻出来了一缕缕,打开任务面板,同步率还停留在令人绝望的88%,但还好不是98%,在以为自己永归安宁成功殉情的瞬间,他真的对死亡毫无波澜,甚至万分期待。[无效化个性,应该没有暴露,否则来的就不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果然最后带我出去的应该是橡皮头吗?如果是密林神威或是死亡赤拳的话,在触碰到我的瞬间他们都会摆脱非人的表象,露出就算是自己都不曾想象过的面貌][不管怎么说,还是应该感谢爱酱啊,你的葬礼我会去参加的,即使是不成功的殉情,也是一次绝佳的体验。][晚安,爱酱。]……朝仓爱没有葬礼可言,她的死亡为恶性的连环杀人案画下休止符,但那些受到伤害的家庭,那些悲伤的父母增恨她憎恨到了恨不得把尸体挖出来挫骨扬灰的地步。公开的葬礼是没有的,她所拥有的只有在城郊僻静角落一座小小的墓碑,为了掩人耳目,甚至还更换了姓氏。明田优二站在墓碑前,他弯腰放下一束百合花,焉岛爱三个娟秀的字刻在墓碑上:“其实我觉得,明田这个姓氏更好些。”他对身后的太宰治说,“毕竟是前女友啊,最后死的时候竟然还冠上了其他男人的姓氏,而且还是一个现实生活中都不存在的人物。”焉岛的焉岛取自太宰治的笔名焉岛众二。他絮絮叨叨地抱怨,“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我都实在是太可悲了吧,我是真的一心一意喜欢着爱酱啊,结果竟然因为爱她这一点,被从头到尾完全得否决了,真可恶啊。”明田优二不算是无罪,毕竟是犯下了亵渎尸体的罪名,在经过了漫长的审查期后他成功获得自由,甚至还倒打一耙将泄露他个人信息的警察们告上法庭,能有这出戏码,起诱导作用的太宰治功不可没。太宰治困扰地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毕竟明田先生对爱酱的微末爱意绝对上升不到能够与她殉情的地步,你又怎么不知道,所谓的情感不是在个性施加下诞生的虚伪爱意呢?更何况,你对标本的爱远远大于对人的爱不是吗?”明田优二是个喜欢死物远远大于活物的人,即使在他身上施加个性,他对朝仓爱的爱意也达不到他人有的地步,或许正因如此,朝仓爱才得以在他身边得到片刻的喘息。“而且明田先生的抱怨在我听来只会让你更加可悲而已。”太宰治不无故意地说,“哎呀哎呀我想想,自恃很有魅力的青年男性输给了十五岁的国中生,这种事情简直是男性一辈子的耻辱对吧。”“对了明田先生,要不我们比赛吧,去街上找年轻美貌的女子殉情,看答应的人数以表现个人魅力怎么样?” 第17章 “啊,那本书。”午夜插话了,“不是说是现实案件改编的吗?我记得当时负责这案件的是……橡皮头!”教师的视线如同利箭,刷刷刷全部锁定在相泽消太头顶,当事人却仿佛没感觉到炽热的视线,还在用一指禅敲击键盘,奇妙的是他一指禅的打字速度竟然比五根手指合力更快。普雷森特.麦克坐在他右边,说话时候声卷气浪,相泽消太的脑袋宛若被龙卷风欺负得七零八落的树,只有脑袋坚、挺依旧,长发被吹得往一方向飞。“莫非说橡皮头你认识书的作者吗?大声回答yes or no!”相泽消太充耳不闻。午夜凑上去说:“是什么样的人啊橡皮头。”有无良媒体披露作者是成功逃脱的最后一名事件受害人,但这已经是信息披露得最多的状态,作者的年龄长相外界人一无所知,只有太宰治三字写在书上。文学界倒是有“难得的鬼才”“年轻的怪物”诸如此类的称呼,也不过是让人知道他年岁不大罢了。是什么样的人,这问题让相泽消太的手指停顿一秒,恰巧水泥司进门,递给他包裹严实的快递:“有你的包裹,橡皮头。”他说,“好难得啊,竟然送到雄英。”相泽消太:不,我并没有寄包裹。他正想着送来的是什么,把包装拆开,发现盛放在其中的是一本书。《以爱之名》[嘛虽然知道橡皮头先生一定会买我的书,还是送上初版本聊表心意好了,想想你看此书时会有的表情,我就觉得超棒的]书封中夹着一张小纸条。[我会有什么表情]相泽消太想到了太宰治那种稚气未脱的脸。他自然不可能知道自己看书时的神态,相泽消太很关注《以爱之名》,甚至它何时得了第一个大赏都了然于心,发售之前更是通过某种渠道拿到书,并且通宵达旦地阅读。想要知道那时的神色,得在阅读的同时在脸边上立一面镜子,这是只有变态才会做的事情吧?“哎哎哎,竟然有人给橡皮头寄书了,还有字条。”相泽消太坦荡的姿态让关注他的人都看见了纸条。“笔迹娟秀,难道是一位小姐写的?”“想不到啊,连橡皮头都迎来春天了。”相泽消太舌头咂巴一声,把纸条收起来。白纸条上的字迹确不似出自男子之手,瘦长而又缱绻,像是风中摇曳的花朵,让人不由思索,是谁教他写的字,总不会是父亲。[莫约是,母亲吧]……终于、终于到填报志愿的时候了!经过躁动不安的半学期后,国三学生终于迎来最终志愿申报时刻,黄头发的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清点同学们的志愿:“和我想的倒是大差不差,同学们基本上填写的都是英雄科,不过除了太宰竟然还有人想要去读普通科。”“唉?”“是绿谷吗?”“肯定是吧,他们都是无个性啊!”老师浑然不觉自己炸下惊天大雷:“是小早川,绿谷的话,报得好像是雄英吧。”小早川的全名是小早川明美,在折寺中学中绝对算是数一数二的美人,班里同学心知肚明她报的不仅仅是普通科,而且和太宰治一样是东大附中的普通科。对女神无法肆无忌惮地发酸嘲笑,恶意便都灌注在了绿谷出久的头上。太宰治偶尔从掌机中抬头,扫过一眼蝇营狗苟般毫无亮点与希望的同学们。[啊啊,真是同草芥一般,微末的人啊]……除了宣布志愿事项,班主任在课上还宣布了一样前后矛盾的传统,就是国三人最后的春游。明明是在临考的档口,教师们都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却要为了“留下美好的毕业回忆”“适当的劳逸结合”组织短到令人发指的游玩活动,真是再虚伪不过的一件事了。便是太宰治都不由发出辛辣的嘲讽,当然,他向来喜欢语出惊人就是了:“神奈川县,前往这种只需要二十分钟车程就能到达的地方,难道不是另类的自欺欺人吗?”静冈是临近东京的小城市,而神奈川,为静冈与东京的中点。“明明是在毗邻静冈的地方却还要住宿一晚,简直像是在结账买到蟹肉罐头的瞬间却被告知开始进行半价销售一样地无力啊。”[这是什么古怪的比喻]“别这么说啊太宰同学。”绿谷倒不太经常去神奈川,距离的长短并不妨碍他对此趟旅行的期待,“神奈川县的话,有欧鲁迈特纪念馆!”说到这他闪烁的眼中几乎泛出激动的泪花,人也陷入了不自觉的碎碎念状态。对话间,太宰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闪烁了三记,他几乎是兴致缺缺地划开屏幕界面,却在扫完最新的新闻播报后露出了微笑。那笑容怎么说,简直像是来自两千年前的仙人一样。“绿谷君,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神奈川了!真希望明天能够快点到来,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遇见稍微有点趣味的事情了。”[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出于好奇他也打开了手机界面,刚在在神奈川县发生了一起恶性抢劫事故,敌人抢劫银行后成功逃脱,但与以往靠蛮力抢劫的敌人略有些不同。绿谷出久打开附带视频,只见一人摇摇晃晃走近银行大门,以寻常人不可有的蛮力砸破atm机,随后携带着大量的钱款往外跑,直到在没有摄像头的角落,窨井盖旁被发现了抢劫犯人的尸体。[好像前段时间也有类似案件报道]他下意识地开始分析:“出现抢劫犯人的尸体但金钱却不翼而飞,需要考虑被二次打劫的可能性,不过既然不是第一次发生这件事,很有可能抢劫犯本人都是受害者,视频中他们的走路姿势明显不对,还有打破atm机时感觉不到疼痛的表现……”“到底是什么样的个性,远程控制类还是……”太宰治双手向下按压,他的脸似乎也变成了肉嘟嘟的包子,而眼睛更是成了向下的弯月弧,像是简笔画画出来的人物:“等到神奈川县就知道了绿谷君,现在就把疑问全部按在胸口吧。”[这话说的,好像一定会遇到那敌人一样]爆豪从太宰治身边走过,肩膀毫不客气地在他的肩膀上撞了一下。 第19章 太宰治偏偏要说:“酒水的话,在我喝过的酒中不算最好的哟。老板考虑改成开饭店吗?”如此失礼的话却没有触怒饱经风霜的老年人,他只是以被夸奖厨艺的略带点骄傲的语气说:“目前不考虑。”在这件事情上相泽消太与太宰治有一样的看法,他却不说,这大概就是所谓成年人合乎情理的隐瞒吧?当太宰治说到“神奈川县也不是那么无聊时”相泽消太吃完了盘子里的三明治,他又喝了口蒸馏酒耷拉起一半的眼皮说:“你也关注了神奈川抢劫案?”[啧!][让他关注的事件吗……]他与太宰治见面不多,但对他妖魔似的聪明,与超过常人的古怪兴趣已经略有些了解,太宰治的关心已经为相泽消太敲响了警钟。太宰治笑了:“我有订阅英雄行为网推送。”英雄行为网是一集合英雄活动范围、敌人出没时间地点、避难指南为一体的综合网站,当事人可以选择订阅范围,就譬如太宰治在静冈,那么以静冈为轴心向四处延伸的城市内发生敌人袭击事件,他都能接到通知。这网站让三种人最受益:恐惧敌人的胆小鬼、追逐英雄的狂热粉、还有卡点上班急需知晓路况的社畜。“你有什么发现。”相泽消太平淡地问。“诶,我没听错吗?橡皮头先生你是在向我寻问,天呐真是荣幸,我这样寂寂无名的国中生,竟然能够帮助到英雄。”他做了个鬼脸说,推翻刚才那一段过于谦卑的说辞,“骗人的。”相泽消太平淡地说:“我讨厌浪费时间的事,更何况多放人敌人在外一天,受害者就会变得更多,如果你确实知道什么,又或者有能够抓到敌人的方法,我向你询问又有什么问题。”他与一般的英雄不一样,就行动模式而言,是绝对的结果论者,个人光辉在事件中有没有发散无所谓,甚至他希望深深隐藏在黑暗中。向太宰寻求帮助,不过是为了快点抓到敌人而已。“当然,是否要回应我,是你的自由。”[他今天的话,格外得多啊……]太宰治:“嘛,所以同样是英雄,橡皮头先生才比其他人稍微有趣一点点。”他露出了让相泽消太都忍不住心惊的神色、嘴上说着“有趣”,表情写着“有趣”,眼底却一片荒芜。[好无聊好无聊好无聊][无聊的人,无聊的事,无聊的工作][无聊到令人作呕的世界]在他眼中,活在世上的人都是蝇营狗苟,还在水面上跃动的蜱虫,是不拥有大脑的草履。“我想想,应该从哪里说起。”他弹玻璃杯的边缘,只听见清脆的,指甲盖磕在杯壁上的声响,“果然还是从地下水排水系统说起吧。”……太宰治晚上没有回去,他们游学居住的是很有气氛的大通铺,全班所有男生被安置在一和式的平面房间中。带队的男老师是姜黄头发的班主任,他心很大,睡觉前清点一次男生人数,第二次清点时间则是次日早餐时分,不查夜,这给太宰治的遛弯提供了充分的先决条件。太宰床铺的预定位置在绿谷旁边,故绿谷出久很容易就发现他不在,天边的第一缕熹微投射之后,太宰根据民宿看板娘告知的小道,偷偷从偏门插进来。他的脸对女性实在有无法抵抗的诱惑力,再加上身上充斥着的矛盾气质,只要不主动与女性提起神经兮兮的殉情话题,少有人能够抵抗他。绿谷睡得不死,但太宰的动作实在是太轻盈了,完全没有惊动他人,绿谷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在被窝里蚕宝宝似裹着打掌机的人。[……][他是打了一夜游戏?不对,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绿谷出久想到就小声问出来了,哪里知道太宰治带着耳机根本听不见他说的话,他不得不提高点音量,再晃动太宰治的棉被。“吵死人了,废久!”他身边传来低哑的,隐含暴怒的声音,他像是被扼住命运咽喉战战兢兢的小鹌鹑,连一句话都不敢说,身体还神经质地抖动了几下。[完、完蛋了!][忘记身边睡的是咔酱了!]好在大上午的,爆豪也不想把全班男生一起叫起来,在集体事件上他还是挺有公德心的,威胁两句“再吵就炸飞你废久”,被子一掀把头蒙住又睡了。闹出这番动静,就算是太宰治也不能装作没有听见了,所以他摘下耳机,暂停了游戏界面。绿谷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对,你到哪里去了。”太宰露出了略有些困扰的表情:“具体时间就连我也不清楚,大概是太阳升起的刹那,我进屋子的吧。”[又是这种似是而非的文学腔调]他一开口,绿谷出久灵敏的鼻子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他的嗅觉比常人要强,倘若有什么弱个性叫做嗅觉增强,他应该就是此个性的拥有者吧。“你喝酒了?”他慌张地问,国中生、尤其是国中男生喝酒非常正常,总有人会借走父母亲属的身份证去便利超市买几瓶,凑在一起,像是喝代表成人与勇气的琼浆玉露一样喝下两听朝日啤酒,其实到定食屋要一扎啤酒反而不会被盘查。可惜绿谷出久不是普通国中生,他是乖乖牌,是长期受到霸凌的对象,当然没有喝酒的经历。“是位于三木街7-3-11的店哦,他家的蟹肉罐头非常非常好吃。”绿谷出久的眼睛变成了混乱的圈圈。“而且在那里遇见了一个让我不由自主搭话的有趣的人。”他的声音忽然变得飘渺,“他让我又想起了一个忘记了九分之八的死人。”[][这种说法……]太宰治话音一转:“果然有趣的人与有趣的事是相辅相成的。”在说着话的时候太宰治的眼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我们今天的日程上到欧鲁迈特纪念馆对吧,我和你一起去。”欧鲁迈特纪念馆位于神奈川的市中心,纪念馆面积其实不大,就在一座百货公司的最高层,但在英雄时代发展至今,无疑成为了当地非常有名的景点,百货公司夹在三家银行之间,地处神奈川最繁华的地段。“啊?”[太宰同学对英雄啊欧鲁迈特啊,不是没兴趣吗?]心里是这样想的,但作为英雄宅,绿谷出久也有传教的天性,迫不及待想要跟不是粉丝的人宣传欧鲁迈特的好处。“行啊,神奈川的纪念馆里有不少好东西,譬如第三代战服远行,欧鲁迈特曾经用过的装备,还有一天会换播放的英雄时间集合,这里还有神奈川限定的英雄手办……” 第21章 “为什么要道歉?”“因为,我觉得太宰君的心情不是很好。”这话不全出于审视度势,其中夹杂这些女性第六感。太宰说:“嘛,昨天的话,心情确实不太好,但因为看见了有趣的人,以及说不定会遇见有趣的事,心情终于变好了。”他说,“明美酱,我们快点去市中心吧。”……流动的淤泥敲响了警钟,相泽消太与当地的英雄警察协力,将淤泥出现的画面截出来看了又看,终于确定敌人拥有非常少见,并且很全能的个性。“占据他人身体”“抢夺个性”“本体为流动的液体”“可能存在的物理伤害免疫”……光是陈列在相泽消太脑海中的这些关键词,就能勾勒出一可怕敌人的模样。他的消除个性有发动条件,如果说这敌人的本体就是淤泥,那么他的个性对其就是无效的。“真是多亏了你,相泽先生。”烈火克星说,“起码现在大致推断出了敌人的个性,可以提前将拥有有力个性的同僚召集过来。”他的语调非常轻松。相泽消太:“不,推理不是我做出来的。”烈火克星:“那是……”相泽消太说:“是一个非常特殊又非常聪明的人。”他又想起了太宰治凝视深渊的眼神,与他嬉笑怒骂的面具,最后想到了他似乎倾注感情写成的书。[这么说应该没错吧。]英雄事务所内的气氛空前地轻松起来,刚才相泽消太出门买了一只眼药水,回来时气氛就不同了,甚至对下水管道的监管也略有些放松。“一会儿协作的是哪位英雄?”他敏锐问道。烈火克星高兴说:“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他几乎手舞足蹈起来,“没想到他竟然会到神奈川休假,不瞒你说,在接到电话时我就松了一口气。”“他?”“是欧鲁迈特啊!欧鲁迈特来去神奈川休假了!”他十分兴奋,就好像欧鲁迈特能凭借一人之力保证整座城市的安危一样。……大丸百货,它坐落在神奈川最繁华的商圈,太宰从下往上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欧鲁迈特的巨幅海报,其次则是伫立在顶楼的真人塑像,凭他的目力只能看见模糊而微小的影。[真是被缔造得像神一样的人啊,欧鲁迈特]脑中响起不合时宜的讥诮的嘲讽。“啊,那是不是爆豪同学?”爆豪走在他们右侧,身后跟着俩跟班,他们的目标应该也是顶层的主题馆,在这个世界上,很少有人不喜欢欧鲁迈特。小早川他们并不想跟爆豪同行,拉着太宰就准备往前走,倒是爆豪看见了他,走过来,配上他凶神恶煞的表情,令小早川不由自主挡在了太宰的身前。[是来寻仇的吗?太宰君又惹到爆豪了?]爆豪在太宰面前站定,无视躲在小早川身后丝毫不准备出面的太宰治,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诸如嘲笑他“躲在女人身后”之类的,在爆豪眼中,男性与女性,没有区别,世界上唯二的划分标准是“强大”与“弱小”,还有更加老套的“正义”与“邪恶”。“喂,自杀废物,”他说,“你那天讲的感兴趣是怎么一回事?”太宰多聪明的一个人,当时就以夸张的语调说:“哎呀哎呀,爆豪同学,你的被动听墙角技能又发动了吗,每一次每一次在不经意间都能听见非常关键的信息,就算是我也很羡慕你的技能啊!”[你不要再说了啊,太宰君][爆豪同学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爆豪快要炸了,但他还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所以勉强按捺住自己糟糕的脾气,甚至还作出一番冷静的分析:“能让你这种自杀混蛋感兴趣,一定不是普通的敌人,你在装什么蒜,上一次不就是朝仓事件……”小早川听得更是云里来雾里去,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太宰治说:“也看情况吧,我对神奈川抢劫案本身并不感兴趣,毕竟只是老套的银行抢劫啊,不过相较其他敌人,这次的敌人稍微有点脑子,而且他似乎拥有非常不得了的,很难对付的个性。”他轻笑一声,把未尽之言吞入腹中,但看爆豪已经开始充血的眼神,知道对方猜到了他的想法。[物理免疫,并且能够攫取他人个性的个性,除非是欧鲁迈特那样的bug,绝大部分的英雄都无法处理吧。]他在想到这一点时,眼中充斥着黑色的光。[在面对不利个性时英雄们到底会怎么处理?想想竟然觉得十分让人期待,而且我查过了哦,用淤泥堵住口鼻的话,只需要45秒就可以成功死亡了,如果他的个性真的如同我推测的那么厉害,说不定还能让我静距离观看到喧闹的死亡。]爆豪又定定看了太宰一会儿:“你这家伙,要是以后成为了敌人,我绝对会抓住你的!”小早川[诶诶诶!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太宰治笑咪咪的:“怎么会,我可是要成为文豪啊。”他说,“不过完全想不到,明明是长了一张恶人脸的爆豪同学,却意外有热心肠,果然不愧是想要成为英雄的人吗?”爆豪正要发作,一声尖锐的叫声划破神奈川闹市区的街巷。“啊————”“抢劫!有人抢劫!”[身体:太宰治][同步率:76%]第14章 鲜血、恐惧、尖叫,混乱成为了主旋律,本来繁华而又平和的市中心因为敌人的出现顷刻间转变为人间地狱,即便是那些胆子很大,喜欢拿着手机拍摄敌人与英雄对战的人,都因淤泥怪人表现出的古怪能力而惊恐万分。淤泥无力地触探进被害者的口鼻,在短暂的挣扎后,人失去了神志,是死了吧?一定是死了吧?然而还未激起更大的惶恐,那死尸却又活动起来,不畏惧疼痛,并且能够运用个性,短时间内,淤泥怪人接连换了好几具身体。[死人了!死人了!] 第23章 [天哪天哪天哪,万万没想到明美酱竟然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太宰治的眼睛亮晶晶的,他盯着小早川的眼神,就好像炽热的岩浆一般,随时随地都会有喷薄的情谊从火山口溢出来。在某一瞬间,小早川明美的形象确实鲜活地镶嵌在了他的记忆中,就连印象中端庄而有静谧的女性形象也产生了一丝丝的裂痕。[修治会喜欢怎样的女性呢?]记忆中,一只纤细而白皙的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顶,母亲的手很美,很冰,留着大家太太不会有的深深凹陷在肉里的短指甲。她的指甲,为何会那么短?[这真是难回答的问题啊]幼小的孩童露出了困扰的表情,[我想想,如果真要归类的话,我应该会喜欢两种截然不同的女性吧?][说说看吧]母亲的声音比流动的水还要温柔,除却那只白皙的手,当时的场景在被他逐步逐步拼凑出来,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椅子,白色的三脚钢琴。母亲最为钟爱的琴房。[像母亲一样的女性,还有完全不像母亲的女性]他欢快地回答。布满裂痕的古董花瓶,充满生命力的向阳生长的烈火鲜花,他所爱的,大概是这两种女性吧?他真心实意地握住小早川明美的手,将其放在胸口处。[诶诶诶诶诶!这个动作?!]“请和我一起殉情吧,明美酱。”他无比认真、毫不轻佻地说了这句话。[生与死本身并不存在什么差别,说实在的,那些人能够庸碌地互相欺骗地存在于世间而不试图自杀,已经是很令人费解的一件事了。][比起活在充斥着污浊、混乱、畸形的社会中,难道不是死亡更让人心醉吗?][邀请钟爱的女性一同殉情,于我而言,是在充满谎言人生中难得真挚的告白。]……淤泥怪再度更换新身体,这次他看上的是一身材壮硕的男子,他躲藏在人群中偏后的位置,身旁是几名穿着校服的少年。“你的肉、体,好像很不错。”他怪笑着,淤泥借狠狠撞击在地面的反弹力,跳得老高。然后他的眼睛,就被火花炸得睁都睁不开。“去死吧!混蛋!”虚晃一招后,爆豪拉着快要吓尿的成年男人就跑:“愣着做什么啊,快跑啊废物!”淤泥怪眼睛修复的速度比爆豪想得还要快,而相泽消太距离他们的距离有点远,一时无法牵制住他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将贪婪的视线落在爆豪身上,流动的液体从四面八方包裹住他。“不错不错不错,非常不错的个性!”“我就先收下了!”[他是为了救人才被捉的]当爆豪被淤泥缠绕着拉到半空中时,围观的人,相泽消太心中陡然生出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实在是太丢人了!]英雄在深深为自己的无力而懊悔。爆豪他还在疯狂地挣扎,他的意志力十分坚定,窒息般的痛苦并没有摧毁他,相反在生死一线之中,他依旧凭借自身的力量不断地催动个性,一个个烟花绽放在淤泥怪的身上,对他造成源源不断却又能很快被修复的伤害。[想夺走我的身体!开什么玩笑!]抗争之中,他的视线左右逡巡着,在寻找逃跑的方向,更在人群中无目的地搜索着。直到他看到了那幅画面——在他与死生间挣扎时,不远处的太宰治站在人群的前端,含情脉脉地拉着小早川的手,好像在演一出花前月下的恋爱剧,而爆豪的惨剧则成为了恋爱中索然无味的调剂品。爆豪脑海中象征着暴怒的弦断成了好几段。“轰隆隆——”“轰隆隆隆隆——”更加强力的爆破在淤泥怪身上炸开,他挣扎得越发厉害了,即使是流动的液体都差点控制不住他。[去死吧你个自杀废物!老子正在拼命地挣扎啊,你竟然把这里当成什么恋爱片场!][等我解决这个家伙之后,信不信我炸了你的头啊废物!][身体:太宰治][同步率:78%]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了下昨天的评论,现在讨论cp真的太早了,首先我这本是剧情流,以剧情和事件叙述为主,基本上不会有纯粹的恋爱成分,中间就算穿插着各种纠葛,也是像爱酱和小早川这样,病病的而且结局又十分微妙,并且会有一定寓意其次,可能是我个人的看法吧,想要黑时宰谈恋爱,一定会出现非常严重的ooc,人物本身的性格就具有非恋爱性,我基本没办法想象他和小英雄中的谁来一段甜的不行的恋爱啊。并且不得不再次强调一下,小英雄的世界中不会出现其他文豪野犬的人物,也就是说呼声很高的中也在小英雄的世界中不会出现,并且这个宰不认识织田作,他是土生土长的,我比较想描述的是他在畸形英雄社会中的故事,谈恋爱的话,建议先移步lofter啦,有不少十分优秀的双黑作品~最后,为什么打上主攻,反正最后一定会有cp啦,毕竟第二卷 是文野世界嘛~ ps:反正恋爱文已经很多啦,就让我写个我宰剧情流文吧(捂脸)第15章 神奈川,1:00 am若是在不夜城东京,即使是凌晨三点四点五点,街上都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穿西装的上班族,jk妹,形形色色的人在街道上川流不息,有的面带酒后的坨红,有的神色萎靡……不管怎么样,东京的凌晨实在不足以称之为凌晨,那是另一个喧嚣的白天。 第25章 绿谷出久给他夸奖得脸通红,头都不敢抬起来,他一边摸着绵羊卷的头发一边说没有,来自他人的认可向来能让他精神振奋,如果是太宰的认可,作用就更大了。[因为、因为太宰同学明明也是无个性,但却不比有个性的人差呀][他才是我理想中想要成为的人吧]太宰治的声音成功点燃了爆豪的怒火,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炸过太宰,但是今天,炸药桶是真的被点燃了。“去死吧混蛋!”去死是他的口头禅,噼里啪啦星星点点的火花连成一串,他的战斗天赋很高,动作很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太宰治的面前。然后他的攻击,轻飘飘地落空了。“超级可惜啊,爆豪同学。”罪魁祸首躲闪的姿势很轻盈,像是一只振翅欲飞的鸟雀,“不过再迅猛的攻击,再强大的个性,如果打不到人的话,就一点用处都没有吧?”“所谓的暴力,不过是心灵弱小者才会使用的证明自身强大的方法而已。”事实上爆豪很少动用自己的个性,除非是面对绿谷,但太宰治完全完全不介意,在他受伤的自尊心上多插两刀,将其变得千疮百孔,“被无个性拯救的你,真的觉得自己很强大吗?”“完全没有吧?”他笑着说,“因为如果真正强大的人,是绝对不会被他人拯救,也不会向别人求助的,所以在个性铸就的空泛而又强大的躯壳之下,你灵魂的色彩究竟是什么样的?是像朝生暮死的浮游一般脆弱,同蝇营狗苟样庸俗而不自知,还是像蛰伏的狮子,沉浸的野兽?”听他说了一通长篇大论后,爆豪反而冷静下来,他的眼中沉淀着血丝,那副红色的瞳孔,怎么说,好像正欲猎捕的狮虎兽一般。“你想激怒我。”他说。太宰:“不,当然不是。”他笑了,那笑容中蕴含着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物质,“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谁叫你打断了我的殉情邀请?]他的思想中偶尔也跃动着孩子一般天真的音符:[你挣扎得太厉害了,明美酱没有听完我的殉情邀请,注意力就被你带走啦]……在太宰治绘声绘色地诉说完他的作为后,相泽消太又喝了一口酒:“爆豪很冷静啊。”他说。“唉,是吗?一般来说,就算是我们的班主任都认为他是炸、药桶。”太宰治说,“不过爆豪同学,其实对谁都那样,他的心思其实十分缜密,想得也多,是少有兼具了头脑与力量的人物。”[评价那么高的话,就不要作弄同学啊]“说起来,橡皮头先生。”太宰治换了个换题,但接下来的问题,却直刺相泽消太的正中心,“明明是英雄,为什么你这么低调。”他说,“单纯处理事件的话,英雄的报酬也不高吧,高额纳税榜排行前面的几位可都有肖像费与代言费用。”相泽消太说:“对我来说,当英雄还是当警察当忍者都无所谓。”他说,“这就跟长得好看的人不是每个都相当明星是一个道理。”他所在意的,其实是救人这件事本身,而不是附加的名声。[反英雄,他们是这么称呼我的吗?][听起来还挺帅,从今天起我就叫阿喀琉斯好了][是不是被承认无所谓吧,人的话,还是得做些自己觉得正确的事,而不是别人觉得正确的事情吧?说起来这也算是自我陶醉的一种了]跨越了恒久时间的话语再度在太宰治的耳边响起,在清晰声音的背后,他看见了一名青年,他剪了短发,笑容不蓬勃,也没有朝气,但他平淡的面容中却自有一股坚定的力量。“原来是这样啊。”太宰治轻声说道。……神奈川的边角有一块墓地。这座城市人太少了,连带着逝者也不是很多,东郊的墓园能够装下一整座城市的墓碑,太宰治踏着清晨的露水,踩在遍布在草丛中的小石板上。这石板的铺列顺序实在是很不人道,他一块一块地踩着,摇摇摆摆,就像是在耍杂技。东三区、西四区、北六区……数字越往前,死亡时间就越早,他最后在东二区停下来,风向标似的木牌上刻着“东二区”三个字。四排第六块……“啊,找到了。”他蹲下身,让自己的脸正对被护陵人擦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墓碑。“时隔多年,我又来看你了,阿喀。”#微小事件:淤泥怪,完#[身体:太宰治][同步率:78%]第16章 转眼之间,时间滑到了三月。在这几月中,发生了不少事,比如太宰治和小早川明美,他们成为了班上人公认的,古怪的一对,表现就是明美偶尔能够握住太宰的手,在后者允许的情况下。交往没交往,大家是不知道的,但是比起其他人,小早川明美距离太宰更近,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太宰治,几乎是锲而不舍地向明美发出殉情的邀请。“真是条漂亮的河流啊,明美酱,放学后一起入水吧?”折寺中学是所很有历史的学校,这历史并非体现在高升学率,而体现在它的地理位置上,建校时间大概有五六十年吧,它占据了静冈市最好的位置,东边有一条水潺潺流淌的宽阔的河流,河道两旁是日剧式的草坡。而西边,矗立着一座小山峦,与其说是山峦太宰更愿意将其称之为小土坡,坡上种满了山樱。今年的春天来得尤为早,某一天,不知怎么的,气温飙升了十度,学生们不得不脱下厚重的外套还有毛茸茸的围巾,穿单薄的衬衫行走在校园中,然后第二天,漫山遍野的樱花都开了,可爱的、细嫩的山樱颤巍巍地躲在褐色的叶子中,一阵昭示着北归寒流的风吹过,樱花瓣就呼啦啦地被卷起来,又落了满地。有的花瓣会由春风卷着,落在水中,随波逐流。此番景致被多愁善感的女国中生看见了一定会呼着“好漂亮”随即“咔嚓咔嚓咔嚓”地按下手机快门键吧?太宰说:“死在如此漂亮的河流中,真是令人深感幸福的一件事。”小早川明美却说:“抱歉了太宰君,殉情什么的,我果然还是做不到。” 第27章 /真冷血啊,就知道消太会这么说,没关系哦,我还要在东京多呆几天//……//工作啊工作,可怕的编辑一直打我电话,要是再不到东京的话,他就会带着杀人狂魔用的电锯与电钻,劈开我家的大门,把我拖出去吧?真可怕呀//升学考试加油,工作加油/无聊的口水对话结束了。考试时间在周末,全日本只有两所学校将时间安排在了今天,一所是东大附中,一所是雄英高中。对普通人来说,在个性社会,全日本当之无愧的no.1高中绝对是雄英,偏差值79,位列日本第二,从第三世代开始有名望的英雄有大半都是从这间学校走出来的。而东大附中,就低调得多。“那是什么?”“好像是所文化课很好的学校吧。”“偏差值日本第一?”“唉,真的假的,连英雄科都没有的学校啊。”但是政治家的孩子,那些名门与大财阀家庭,几乎都约定俗成地,将孩子送进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却又实打实传承近两百年的昔日豪门。[他们要成为的,是真正的社会顶层,管理着英雄的人][所谓的英雄,说到底就是种职业啊,就跟爱抖露一样,是受到民众热爱,每年还需要打榜的职业,要说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又兼职当警察了吧?][英雄,当然是需要管理的]东大附中与雄英遥遥相对,建立在东京都的西南角,其建筑古香古色,学校开放了最外围的三道门作为景点,供游客参观,有传言说光是修缮这些纯日式的,此时代少有的建筑,每年就要耗费大量的金钱。东京的四月樱也开了,与折寺中学野山坡上顽皮可爱的山樱不同,这里种植的是相当漂亮,极富诗情画意的枝垂樱,垂枝同瀑布一般浩浩汤汤地垂落在夹道两侧。寻常人看见校门口古拙的牌匾,说不定会心生畏惧,而太宰治,他还是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几乎是踩着鼓点,摇摇晃晃走进校园。一点都不庄重,一点都不典雅。太宰才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苍老而又颤抖的声音。“前面的莫非是,津岛君?”[身体:太宰治][同步率:78%]第17章 一声“津岛君”后无人回头,太宰治的呼吸都没有变得凌乱,平稳而极富有规律,他走在小早川身边,可能稍微前她那么一点儿。总之,前方的人没有谁认为自己是“津岛君”也无人回头。“校长?”稍微年轻点儿的男声。“没什么,可能是认错人了。”东大附中的入学试验没搞太多花头,就是考试考试,分文理两科,内容严重超纲,不仅仅是国中内容,就连高中甚至竞赛类的大学内容也多有涉及。一张试卷的考试时间是120分钟,先考理科再考文科,试题的量非常大,一般情况下绝不可能做完。但那是,一般情况。阅读理科试卷时,太宰治没别的感受,世人将年轻文学家的头衔冠在他的脑袋上,却不代表着他不擅长理科,只要是存在固定解题模式与答案的题目就不可能难到他。当然了,比起解答题他更喜欢填空,对太宰而言无论是大题还是小题都可一眼看到底,当他阅读完题目时,就已经看见了答案。解答题还要耐着性子,一步一步地写步骤,即使他已经尽可能地简化了,却还要浪费更多的笔墨。不得不承认,做学生,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压抑天性的无聊事之一了。文科试题,稍微有趣一点儿。拿到试卷时,他甚至没有先写下自己的名字,反而是轻盈地抖动纸张,似乎想要吹落不存在的灰尘。洁白的纸面,新墨的香气,标准印刷的字体……翻过那些印在脑子里的名著阅读题与其他,背面则是不应该出现在文科考试中的大段大段的政论,最先是选择和填空,确保前来考试的学生不是对政治毫无见地,甚至连电子报纸都不阅读的普通国民。随即是细化的纲要,不求理解,却需要知道政治家的策论。以及最后——/个性社会所面临的最大隐患是什么?/噢噢噢噢噢噢噢!他的眼睛亮了,就像是看到了一条适合入水的不错的河流,亦或是看见了适合上吊的房梁。太宰治拧开钢笔,信马由缰,随意书写。[想到哪里就写到哪里吧]/个性社会时代的隐患实在是太多啦,在此先举出两例比较有代表性的隐患,我将其称之为“英雄的青黄不接”以及“政府自我保护里的缺乏”//不可否认的是,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以欧鲁迈特为首的英雄对社会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可以说是单凭借英雄的个人行为就有效地阻止了敌人泛滥的情况。但在近十年内,没有哪一位英雄的影响力可以比得上欧鲁迈特,他以个人之身安定社会……//正因如此,我们不得不考虑,一旦欧鲁迈特宣布退役,社会会发生重大动荡,具有效时间统计,对比三年前,欧鲁迈特的英雄活动时间正在呈直线下滑,近半年内更是维持在三小时时间,与他巅峰时期的英雄活动时间相对比,可以推测出欧鲁迈特的身体状态或许在逐年下滑,英雄活动对身体造成的负担已逐步显露//可惜的是,放眼英雄团体,除欧鲁迈特之外无人具有象征作用,一旦支柱坍塌,短时间内社会绝对会陷入极度的混乱……/洋洋洒洒写了一大通之后,他笔锋一转开始对政府进行新的攻讦,而那些言论都是他觉得再正常不过,但是放在此世界十分异常的事。/诶,难道就我一个人觉得奇怪吗?首先英雄证实在是太容易考了吧?每年能够拿到英雄执照的人将近一千,但社会上哪里需要这么多的具有特权的英雄啊,既然拥有无视搜捕令直接逮捕敌人的权利,请把执照的考核范围变得窄一点吧……//按照旧时代的电影来说,除却英雄组织必须有凌驾于英雄组织之上或者与之齐平的政府监察组织,这点的话海对岸的国家不是做得很好吗?英雄监察组织的存在能够有效阻止英雄内部的腐败,即使吊销执照……//还有还有,这个国家真的还有职业军人的存在吗?拜托只是进入个性时代而已,请不要忽视正常武器的研发好吗,不要敌人一出现就显得束手无策,对敌枪械去哪里了?/一大通是似而非的抱怨,但在此之中确实指出了很多本应该被重视却奇妙被英雄社会抹杀的不正常内容,写的时候太宰治的心情很不错,都快要哼歌了,以至于监考老师恶狠狠地看了他好几眼。 第29章 朝日文库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立刻跟《文学复刊》联系,要出本联合的中短篇小说集,趁着《以爱之名》火热的余波上架。小庄速手提公文包,坐半小时新干线来到静冈,在太宰家门口蹲了大半天。“啊呀啊呀,竟然是小庄先生吗?”他慢悠悠地打开门,“讨厌啦小庄先生,我又不是jump的连载作者,作品也不是有大把大把理不清世界线的英雄小说,你这样蹲在房门口,会让我怀疑是来催死线的哦,我这人最经不起催促,要是太紧张的话可是会放鸽子的。”小庄速:“……”[看上去超级无敌难搞啊太宰老师,上次的彬彬有礼果然是装出来的吗?]太宰治是小庄速手上最王牌的作者,即使他比太宰大了十多岁,态度还是很恭谦:“您说笑了太宰老师,这次来是想谈谈出新书的事。”“诶,新书吗?”太宰治的头一歪,手指像是女高中生一样故作可爱地放在嘴角,“那先进来吧。”小庄在玄关处脱下鞋子,进门,即使是编辑也是有好奇心的,他趁太宰在前面带路,用眼角的余光四下打量。[太宰老师的房间会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跟老派文学家一样,到处都是书本,地上摔满了蒲团,说不定还有个壁炉,猫的话应该会养吧?感觉年轻的作家都很喜欢养猫。][说起来,房子好安静啊,老师的父母呢?]再往里走走,等看清楚房间的全貌,小庄编辑却说不出话来,他打心底里感到茫然,或者还有一丝丝的恐惧。首先,太宰的居所并非是单身公寓,甚至并非三口之家应住的住宅,他几乎是居住在静冈市内最豪华的公寓楼中,一层只有一户,而面积绝不是小庄能够想象的。其次,房间中只会出现两种颜色,非黑即白,夹杂在中间地带的灰色都少得可怜,这样的房屋中没有人生活的气息是理所当然的,但小庄又不得不想,究竟是出于怎样的心理才会将房屋布置成这样啊,居住在其中,不仅感觉不到生活得乐趣,反倒会十分恐惧吧?纯粹的颜色会带来心灵上的压迫。“坐下吧。”太宰将他带到客厅,“茶茶茶,我这里没有茶,咖啡和酒你要哪一个?”[酒?是我理解中的那个酒吗?太宰老师你才十五岁啊!不过文学家的话,喝酒也是正常的吧,据说酒能够带来灵感。]他拘束地说:“咖啡,谢谢。”玻璃打造的高跟酒杯中荡漾着冒着热气的咖啡,不是什么好咖啡,不过是把速溶咖啡加热水冲泡,其实太宰治家里是有咖啡机的,但他太懒了,只有在买的那几天才回兴致勃勃地摆弄两下,之后就完全荒芜费掉了,成为了精致的装饰品。高跟酒杯被推到小庄编辑面前,他给自己拿了只马克杯,至于里面的液体内容为何,小庄不想知道。两人先就出版问题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小庄说编辑部的推广排版方案,太宰笑咪咪地听着,只是偶尔一针见血地插两句话,身为作者他在细枝末节上并不是很在意,这样的作者无疑令编辑感到安心。在太宰的配合下,两人很快就完成了交接,当心情轻松起来时,人的话也会随之变多,小庄编辑一边整理文件一边问道:“太宰老师脖子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不仅是脖子上,他的右手手腕也有绷带,小庄速揣测,能以十五岁稚龄写出《以爱之名》的太宰绝不是那些满脑子妄想的中二学生,既然绑上绷带应该是真的受伤了。作者受伤,编辑不得不关心几句。“脖子上的伤痕啊,是在上吊的时候不小心勒出来的。”他笑着说,“学校发的领带质量实在是太差了,上吊到一半竟然断了,差一点点就能看到三途川了。”小庄速:“……”“那、那右手手腕?”“啊,这是我试验一种新的自杀方式,简称被撞死在青石板墙的方法时,被路边忽然蹿出来的野狗咬伤的。”“左手的胳膊肘?”“入水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水底的石砖块,不仅碰破了破而且骨头还受到了冲击,最近才能运用如初。”“太宰老师你是在开玩笑吗?”“不,我发誓每一句话都是出自事实哦。”小庄速陷入沉默,天知道他在考虑些什么,太宰治也不在乎,他用搅拌咖啡的小汤勺搅拌酒,那举动不仅不可笑,甚至还有点优雅。“太宰老师!”他忽然发出了气吞山河一声暴呵,太宰也被吓了一跳,他的眼睛睁得很圆,像是q弹的珠子。“是?”“请务必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太宰老师!”小庄的眉头紧锁,“我知道,旧时代的文学家常常会因为对生活充满厌倦而自杀,而社会对太宰老师的评价是最接近旧时代的现代作者。”他说,“偶尔有对死亡的好奇是可以理解的,但太宰老师您实在是太年轻了,请不要这样对待宝贵而来之不易的生命。”“考虑到太宰老师的身心健康问题,我可能会经常打扰,请太宰老师海涵。”他低下头,一下子从社畜硬汉变成了老妈子。太宰治:= =[嘛,原来小庄编辑是漫画似的热血编辑吗?完全看不出来啊。]……在初次访谈后,太宰与小庄便建立起了比一般作者与编辑更加亲密的关系,小庄不仅总是往静冈跑,还几乎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关心太宰的生活。当太宰踩着点,摇摇晃晃走到朝日文库门口时,就看见原地绕圈子踱步的青年猛地快步走向他问:“考得怎么样太宰老师?”他絮絮叨叨说,“东大附中有把握能上吗?您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填的也是同一间学校,如果上不了的话只能去普通的国立高中了,当时您就不应该三个志愿全部……”太宰摆动柔软的海藻手臂:“嘛嘛,不要担心啊小庄,我可是偏差值95集万千老师的喜爱于一身的男人,入学试验而已,轻轻松松轻轻松松。”小庄面色云歇雨霁:“太宰老师这么说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真的相信了!太宰在他的带领下走进编辑部,即使到了英雄时代,朝日文库都是了不得的庞然大物,它们善于顺应时代潮流,积极调整变化,现在的英雄小说英雄公式书,有一大半都是朝日文库发行的,除此之外还有英雄相关的独家专访等等,整条英雄产业链圈钱无数,足以供得起庞大而人员纷杂的企业。“叫我来有什么事?”太宰一边看一边走,文学部的地位较英雄小说部要低下得多,连带着办公室都在享受不到阳光照射的底层,好在装修还颇有点趣味,无论是墙上挂着的字画还是走廊角落的陈旧书架,都有股古早的韵味。“总不至于真是为了新书推广的事情找我来的吧?”他的声音怎么说,与其说是开朗,不如说笃定,不需要解释便能从蛛丝马迹中绎出事件的真相,总而言之,光凭借太宰的洞察力,想去写侦探小说也很容易。“别说别说,先让我猜猜。”他还孩子气地打断了小庄的话,其中未免没有卖弄的成分:“让我想想,应该是新书出了什么问题吧?”“如果是宣传推广类的问题,按照小庄你老妈子的性格,绝对会以不耽误学习为名,专门跑来静冈吧?所以说,一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不让我到场的事。”[谁是老妈子啊!我只是关心你!]“在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了警车哦,而且数量还不止是一辆两辆,这个时代能够让警察兴师动众出动的情况,果然只有敌人啊,再想想我新书的内容,要是我没有记错的话,好像增添了几篇犯罪类的试水文章,内容的话,啊,我想起来了,是跟袭击英雄有关哦。”小庄停下了脚步,而太宰也紧随其后站定了,他眼中折射出不符合当下年龄的,过分的睿智,惊人的洞察力似乎能将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切人或物,从内到外剖析清楚。 第31章 “其实我自认是名相当宽容的作家,不过就算是中短篇的悬疑小说,那也是我花心思写出来的不是吗?被肮脏并且没有胆色的蝼蚁用作无聊的行为,想想就让人不是很愉快。”他说,“简直像是在吃蟹肉罐头的过程中吃出了蛞蝓一样。”霍克斯的脚步一顿:“所以?”太宰治开朗地宣布:“所以就让我帮你们一起找到这名敌人吧!”……人都有三张面孔,一张面对自己,一张面对陌生人,一张面对朋友。霍克斯也是,就民众对他的感官来看,除非是他辖区内的普通百姓,其他人都认为“霍克斯能力很强,人却十分傲慢”。“也正常吧,毕竟他22岁就成为排名3的英雄了。”“天之骄子谁不傲慢?”在傲慢背后,他却有一颗比谁都要缜密谨慎的心。来朝日文库前,他路过雄英,与橡皮头进行了一场对话。本来雄英今天正在进行入学试验,不接受外客,但职业英雄那就不一样了,根津校长一直试图请来更多的职业英雄为学生们讲课,即使是偶尔开个讲座也不错啊,更不要说霍克斯是排名三的英雄,他来,雄英的大门是敞开的。霍克斯和一群教师呆在监控室中,看了一会儿就兴致缺缺,他的眼神时不时扫过相泽消太。监控室很黑,电子屏幕是亮的,人的脸给映得青青白白,像鬼故事中的脸。只有实战部分是所有老师都在的,持续时间也不长,相泽消太看得格外认真,托太宰治的福,他提前认识了爆豪胜己与绿谷出久,后者又成为了欧鲁迈特的继承人,出于多方面因素考虑,他对二者的关注要比其他学生来得更多,他看得也就更仔细。时间到,老师们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各位学生的表现,而相泽消太终于给了霍克斯一个正眼,朝他走过来:“找我有什么事。”他和霍克斯的交情可以归为认识。霍克斯说:“我遇见了一个棘手的敌人,性质同英雄杀手类似,但比他要恶劣得多。”相泽消太:“找我的原因是?”霍克斯:“他是模仿犯。”不知道从哪个口袋掏出本书,书名就带着股文艺范儿。《人间事》相泽消太的牙齿抵着舌头尖,“啧”一声,他什么都明白了。“敌人用的手法就是这本书中描述的,”霍克斯说,“依我的推测来看,敌人和作者应该是没有关系的,不过以防万一还是来找你问一下,听他们说你与最近声名鹊起的太宰治打过交道。”“橡皮头,你觉得太宰治是怎样一个人。”会不会跟敌人有关系。“他与这次的敌人,绝对没有关系。”相泽消太不假思索说道。[这次的敌人]霍克斯注意到了相泽消太的话,不过无所谓,他本就是个懒散的人,在乎的不过是此次发生在辖区内的事件罢了,下一次,跟他没有关系。“我明白了。”他说,“既然这样的话,就让作者本人排除在事件外吧。”相泽消太思忖了一会儿:“不,如果他愿意主动介入的话,你可以带着他一起解决事件。”霍克斯:“什么?”相泽消太:“我说你可以带着他一起解决事件,太宰治,他的洞察力是我遇见人中最强的,即使是你霍克斯,即使是职业英雄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评价太高了吧……]相泽消太无精打采地说:“虽然我不想对十五岁的小鬼有过多的期待,但他身上确实存在着强于很多人的希望。”[比起让他无所事事的,追着那些惊险刺激的敌人事件跑,不如主动给他找点事情做吧]这违背了他一贯的未成年人关怀,放在太宰身上却又合情合理。“如果站在善的一方,他能大有作为。”这是相泽消太,对太宰治的评价。[不过,怎么又是那小鬼出事?][他是传说中的柯南事故体制吗?]就算是相泽消太,也不得不在心中吐槽太宰治啦。[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0%]第20章 英雄事务所也有各自的偏好,比如说霍克斯,他事务所中的英雄大多拥有飞行的技能,是类鸟型生物。其中一名英雄原名鹰翔太,他的英雄名是歌利亚,带点女性色彩,个性被简单粗暴地归为“老鹰”,他有鹰翱翔的能力,有老鹰精准的视力,更有充满力量的翅膀与脚抓,擅长空中作战,也擅长巡逻突袭。在模仿事件后,他就每日每夜地盘桓在城市的高空,试图抓住黑夜中蠢蠢欲动的敌人。高楼、低矮的平房、错综复杂的小巷、宽阔的大街、车川流不息、人熙熙攘攘……一切一切都被他尽收眼底。只可惜他的能力不仅没有给他带来一丝丝的骄傲,反倒是现在,令歌利亚感到了无尽的懊悔。“滋啦——”“滋啦——”用作通讯的耳麦镶嵌在耳蜗中,他飞的实在是太高了,与地面的距离高过百米,信号被接通时最先听见的永远是电流的声响。“先回来休息一会儿吧,歌利亚。”地勤女郎的声音中流露出担忧之情,“我们放出了足够的无人机,还有地面上的摄像头每时每刻都在运作,你下来休息一会儿也没关系。”歌利亚忍不住说,“不一样,人与冰冷的机械完全不一样,当我在天空盘旋时,总会受到猎捕直觉的指引,一旦有什么问题都能先摄像头几步预知到。”但是摄像头,不过是后知后觉的产物罢了。歌利亚想:那天晚上我应该巡逻,应该多出去转一圈,如果我出去了,说不定就不会发生惨案? 第33章 “烈雀。”“我在这。”说话的人长张鸟类的脸。“歌利亚在哪里?”他说,“去休息了吗?”地勤女郎:“才休息大概十分钟吧,不过就以他的听力,一会儿就要一拐一拐地走出来了。”她说,“翱翔者接替他的工作去巡逻了,还没回来。”霍克斯叹口气说:“真是胡闹啊。”随后向后伸手,似乎想拽把太宰的领子,却被当事人轻飘飘地躲开了。[嗯?]霍斯克若无其事地介绍:“他就是太宰治,地勤女郎你可以考虑跟他要个签名,我身后的大个子是太宰的编辑叫小庄速,这次事件解决之前,他们会和我们同行。”“诶??”[胡说的吧,这张脸怎么看都只有……国中生还是高中生?][真是名副其实的天才了啊!][仔细想想好像是怎么回事,说是朝仓爱事件的相关人,却没有说是受害者还是旁观者啊,如果只是临时介入绝对无法写出细腻的犯罪场景,如果是受害人的话就另当别论了][实在是太年轻了。]太宰对地勤女郎的态度非常好:“是这位小姐想要我的签名吗?签在哪里都可以哦。”其他男人在他眼中,比微小的齑粉还要不起眼。[这糟糕的发言……]地勤女郎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喜欢的作者竟然是这样的,连连摇手说:“不不不,普通的签名就好。”太宰:“作为回报,可爱的小姐要不要和我一起殉……”情还没有出来,就听见小庄咳嗽一声说:“太宰老师,正事要紧。”恰如其分地打断了他新一轮的恶劣发言。像是在嘴里含了一颗水果硬糖,太宰半边的腮帮子鼓起来,鼓鼓囊囊说:“真讨厌啊小庄,总是说些不合时宜的话,这样不行哦,未来绝对会成为让儿女非常厌恶的,无论做什么都想逃离被监管的糟糕家长。”好在他的话多多少少对太宰还是有点良性影响,他转头说,“照片给我看看吧。”霍克斯一边吩咐地勤女郎抽调文件一边说:“我们这只存有一部分书面资料,如果需要看见受害者遗体,还需要前往警局,等会人我也要到警视厅一趟,这次来主要是叫上老鹰他们,你等会儿跟我一起去。”太宰:“嗨~了解了解。”映像被直接传递到了霍克斯的终端,太宰站在他身后,看地勤女郎已经撤退,便跟小庄说:“你也跟地勤女郎一起离开吧小庄,接下来的画面估计会对你造成很强的生理性不适。”[说白了就是呕吐吧?]小庄速想。他说:“还是不了,我是成年人,太宰老师你都看了我怎么能离开,总要陪在老师你身边啊。”“真是可靠的发言啊。”他坏心眼地挤挤眼睛,“那随便你啦!”“霍克斯君?”霍克斯摊手,大有“你要看我就不管了”的架势,他的手在屏幕上按了一下,色调灰暗的画面展现在众人眼前。拍照的时间是凌晨,闪光灯过度曝光,英雄临终前狰狞的神色尽收镜头底。小庄的脸色变了又变,先是白色,再是青色,最后变成了红色。“要憋到厕所才能吐哦,小庄。”太宰说。小庄编辑嘟嘟囔囔两声“失礼了”,就在不远处地勤女郎的引导下直往厕所里跑。太宰却不同,他不仅没有被吓倒,相反那双眼中还展现出了近乎于薄凉的冷静:“这个不自然的姿势,舞女的颈骨直接被折断了吗?真是干脆利落的格斗技巧,她面部的表情,图片拍摄的不够清楚,但能够看出死亡瞬间的痛苦以及茫然,原来如此,都不知道是谁杀的吗?”“首落的刀口,还需要看见实际切口才行,不过光从力气来看,最起码是男性或者是拥有强化个性的女性,敌人……果然不是我的书粉啊,恐怕只是偶然情况下才读到那几篇小说的吧,真无聊,完全被当成混淆视听的挡箭牌了……”他一边看一遍嘟嘟囔囔,口中吐露的话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听,或者被听见了多少,鸟类的听觉灵敏,除地勤女郎外在场的所有英雄都听见了他的话,烈雀看太宰治的眼神不一样了,而要摇摇晃晃才从休息室床上爬起来的歌利亚表情十分严肃,他迈着坚定的步伐走到太宰的身后,伸出手——“!”霍克斯抓住歌利亚的手,他的表情十分严肃,懒散不见了、傲慢也不见了,眼中满含警告,以及仿佛要把人看到灵魂深处的锐利。他在看谁?太宰还是歌利亚?“啊,果然还有留言吗?”太宰宛若感觉不到身边发生了什么,兴致勃勃地放大了画面。地上用鲜血写了两行大字。[淫恶之人][伪善之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点点头,“果然是我想象中的,如同腐烂白蛆虫一样粗糙而又恶心的无聊之举。”“我看好了,霍克斯君。”他转身,嘴角还噙着一抹意义不明的笑意。”“我们去警察局吧。”[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2%]第21章 不解、警惕以及对犯罪者特有的厌恶与审视,种种激烈的情感在瞳孔中碰撞,绽放出火花。后两种情感,或许歌利亚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光是听到太宰先前说的一番话,即使眼前人还保留着少年人特有的纤细体态,却足以让神经紧绷的他给人打上向恶的标签。对冷血的不适,对混沌扭曲的不赞同,还有对如影随形冰冷而粘糊糊的恶意充满警惕,只要是守序之人在听太宰治一席话后,多多少少都会有以上的反应。可惜的是,十五岁的太宰完全没有掩盖自身异常冰冷本性的爱好,让歌利亚感到毛骨悚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当然,说他想要对太宰做什么也太夸张了,他只不过下意识地想拍住太宰的肩膀,令他回头,看他此时的表情罢了。随即便被霍克斯阻止了。 第35章 “谢谢啦,霍克斯。”“非常感谢。”民众的呼声、道谢声像此起彼伏的潮水,太宰治浸润在声涛中,却好像被拴住鸟喙的夜莺,忽然就不说话了。霍克斯不适应他的安静,打一开始见到太宰治,他就像是戏剧女王一样吧啦啦说个不停,在面对特定人物时过分的表现欲体现得淋漓尽致,以至于他还不清楚在大多数情况下,太宰更倾向于安静地旁观,偶尔发出几声辛辣的嘲讽。等脱离人群后,他忍不住用手揩揩鼻子:“你刚才挺安静的。”“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啊。”太宰露出了神佛一般静谧的笑容,“倒是霍克斯君,果然是位非常细腻而且体贴的英雄。”少数情况下,太宰的话都有二重含义,需耐心解读,霍克斯在心底琢磨一会儿,含糊不清说:“还好吧。”“那么我就私自延伸一下,在走路时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连道路中央的猫都能及时救助的霍克斯君,肯定发现不少案件中的疑点了吧。”他说,“比方说,敌人不是与英雄事务所相关就是与警局相关这一点。”霍克斯笑了,他的笑容很微妙,混杂着傲慢与儿童的跃跃欲试,就太宰看来,他的傲慢反倒是更像种表演,是展现给世人的英雄面具。他原来走在太宰治的前面,但此时此刻霍克斯放慢了脚步,与他齐头并进:“我其实是个懒散的人。”他说,“做事情的时候,如果不是为了演出效果,我都会选择最方便直接的解决方法,能够自己处理的事情不会多找人帮助。”太宰说:“真是厉害的说法。”“就我个人角度而言,模仿罪犯事件即便缺少了太宰你,我也能够解决掉,只不过花的时间可能会更多。”他说,“但在见你之前,我去了一趟雄英,跟橡皮头咨询情况。”“听了他说的话以后,我才决定让你参与此次事件。”“啊,这样的话,下次见到橡皮头先生一定要好好感谢他才行。”太宰治说,他对相泽消太与霍克斯的对话内容完全不感兴趣,以至于也不想听见。霍克斯或许察觉到了他的想法,他们俩走着走着远离了闹市区,进入了坟墓般安静的旧城区,方圆几里的活人应该只有他们俩,这里无论是摄像头啊还是电线啊都是废弃的,不用担心有任何人看见他们出入,也不会有人监听二者的对话。他说:“‘如果站在善的一方,他能大有作为’,橡皮头是这么告诉我的。”“是吗?”太宰治的声音宛若风中摇曳的豆大的灯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风吹熄灭,霍克斯直勾勾地看他的脸,没有丁点儿的掩饰,他等待的就是太宰刹那的表情变化。于是他看见了,一双比海洋更幽深,比深渊更静谧的,荒芜的眼睛,两颗眼珠中孕育了灰蒙蒙的天空、黑色的海,与充斥暗淡无光沙粒的沙滩。[真是久违了的,非常非常耳熟的评价]……人的记忆存在触发点。从生下来开始,只要是人类所看见的所经历过的“过去”,无论记得与否都会被小心翼翼地存放在海马体中,它们中绝大部分,都没有拨云见日撕开封条的一天,但有些不可磨灭的,强烈的记忆,无论过去多少年岁,当遇见相似场景时,都会如同存放在潘多拉之盒底部的希望一样,被翻找出来。在过去的某长段时间内,a先生都处于“太宰100%”的状态,黑泥将他埋得密不透风,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当他退出100%的状态后,即便是出于防止精神污染的考量,都很少回忆当时的事。[修治,真是古怪的名字,我想想,有了,干脆叫你阿治好了,听起来可爱多了,对吧?]男人爽朗的声音闯入他的耳朵,连同在脑内拼凑出的还有他的形象,一张勉强称得上帅气的脸,刚毅的眉毛,短短的寸头,还有正气凛然的下巴。他像是不合格的新手父亲,带着幼小的孩子玩耍,被男人攥在手里的三色冰激淋球永远停留在记忆中,白色、红色、褐色,分别对应香草、草莓与巧克力三种口味。[如果是阿治的话,绝对会做得比我好得多。]他将滴血的双刀插回刀鞘中[因为阿治很聪明啊,如果是你的话,绝对能够想到流最少血改变这个社会的方式][去善的那一边,阿治!如果做不到的话,最起码要保证不要在恶的泥淖中越陷越深,离它远一点!]“太宰?”霍克斯的声音将他从记忆之海中拉出来,他并没有意识到太宰治短暂的失神,只是单纯想要得到反应。对此,太宰拿出手机,直接打了几行字去。霍克斯:“你写什么了?”“感谢函啊感谢函。”太宰游刃有余地说,“我现在心情超激动的,完全想不到橡皮头先生会说我好话。”他抱怨说,“明明我在他面前时,他总是一副超级头疼的样子,上次还说我加重了他干眼症的症状。”“真是超级不坦率的人对吧。”……相泽消太在备课。下午是教师会议时间,基于他在去年做出了开除了整整一个班学生的壮举,今年相泽消太依旧被任命成班主任。班主任需要备课,上的课程与他学生是谁无关。只可惜他还没有写几个字,骚扰短信就来了。为方便工作,相泽消太的手机屏幕正面朝上,以确保他不会看漏任何一条来自雄英的通知或其他英雄发来的任务援助,而他的社交圈中几乎没有闲着没事干发短信聊骚他的朋友。几乎。/啊,消太,我第一次知道原来你对我的评价那么高啊凸^-^凸/相泽消太叹口气,连缀在句子后的微笑表情让他看得脑壳疼,是回信,还是当作没看见?他想想,还是拿起手机打了行字。/不算高/他斟酌着写下。/我只是说了实话//我在备课,不要打扰我,跟霍克斯好好相处//好~/相泽消太放下手机,霍克斯追查的事件他也有所耳闻,对英雄来说,那是让人难以容忍的,非常非常恶性的可怕事件,想到太宰已参与了案件,他却莫名觉得,再过不久就能听见事件解决的喜讯。就连相泽消太自己都觉得诧异,在不算长久的相处之后,他对太宰智谋的信任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就好像世界上没什么他无法勘破的谜题一样][超越了年龄经验限制的,不世出的异才吗?] 第37章 “啪啪啪——”太宰鼓掌了,他语气中充斥着虚伪的崇敬,“真不愧是排行三的英雄,大公无私,铁面无情,即使是自己所信赖的员工都会检查,如果歌利亚知道的话一定会非常心碎吧,敬爱的上司一点都不相信自己,他可是一心一意将霍克斯君当人生路上的指明灯崇拜啊。”霍克斯完全没有被挑衅到,短暂的相处中他已经摸到太宰性格中恶劣的一面,他喜欢用辛辣的嘲讽激怒人,大多都是故意的:“没办法啊,我是个非常懒散的人,做什么时候都喜欢一步到位,如果要返工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比起把在意的人全部剔除出调查名单,还是直接检查一遍更加简单快捷。””而且,只是简单的嫌疑而已,拥有这嫌疑的人一点都不少,我没有将他排除在外,是因为那天晚上其他英雄和工作人员都在事务所,只有他一人因为要赴正义之矛的约提前走了,时间上他没有不在场证明,仅此而已。”“就我的判断来说,敌人是警局内部成员的可能性更高。”太宰耸耸肩,似乎在说“好吧好吧”。霍克斯话锋一转:“以上都是明面上的,凭时间就能做出的判断,我比较在意的其实是那三个暗示。”他说,“淫恶之人、伪善之徒、贪婪之卒,这三个词汇一定是有联系的。”太宰说:“当然啦,都已经给此次事件定性为复仇事件,要是他们仨没有关系就实在是太逊啦。”霍克斯说:“问题就在这里。”“警方目前的调查结果是,三人并没有直接联系,或者说工作上是绝对没有交汇处的。”他说,“快乐王子是本地的英雄,舞女来自九州,武士之首则是从大阪来的,三个地方根本是风马牛不相及,而他们的工作也没有重合过。”太宰说:“出行纪录检查过吗?”霍克斯说:“警方的说法是,没有异常。”警方的说法,太宰治的眉头微微上扬,他很喜欢霍克斯的说辞,事实证明,在英雄社会,霍克斯和相泽消太一样,已经是少见的聪明人啦,完全不是他平时经常见到的,根本听不见人话的蠢货。对那些人,他真是看一眼都觉得厌弃,连嘲弄他们的心思都失去了,这就像是人走在路上,只会看见树丛中精贵的野猫,完全不会注意街角的小石子一样。“警方啊——”太宰拖长了声音,“放眼下真是相当不可靠的说法。”他说,“如果敌人就混在警察局内部,稍微动动手脚,你就什么都不知道啦。”霍克斯说:“虽然我不认为他能手脚通天,以防万一我还是找了另外的增援,帮我查他们的过往。”太宰治说:“这可不仅仅是敌人的问题。”他的智慧比霍克斯来得要更加深邃,此时看到的,想到的也要更多一点。他直起身,开始往外走,两人在巷子里已经呆了够长时间,事发地点也看够了,太阳早已不悬挂在地平线,大半火球被划分出白天与黑夜的地平线吞没了,落日的余温无法照亮通往彼方的路,三两点明星撑在雾蓝色的天空中,地上的血迹与色块已经看不真切。霍克斯跟在他身后说:“还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这一刻他真的是潜心向太宰请教,希望他能够发挥超越年龄限制的智慧,给自己一点提示。只可惜太宰是别人询问了就会回答的人吗?当然不是,他只会将脆弱的现实收纳在胸膛中,看其他人为了蒙在现实之上的一层玻璃纸而奔走。“不,就掌握的那些证据而言,霍克斯君已经发现了所有能发现的,我所在思考的,不过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个人推论罢了。”太宰说,“就让我先卖一个关子吧,等到霍克斯君的线人把情报传递给你,你应该也是能做出进一步的猜想。”“不过,稍微给你一点提示吧,别相信警署中的任何一人。”霍克斯的双手抱臂,他走的速度跟太宰治一样快,但他的步伐十分稳健,而前面的人,就是不愿意好好走路,在平缓的路段上他蹦蹦跳跳,当路边出现低矮的墙或者水泥管时,又必须走到它们身上,小心翼翼地迈着模特都不会有的步伐,一点一点儿向前挪移,稍有不慎就会从管子上掉下来。孩子在八岁以前有这样的举动非常正常,但长大以后若在这样就会显得十分疯癫,但是放在太宰治身上,好像又不违和了,他整个人就像是矛盾的集合体。霍克斯说:“我原以为我已经够受人讨厌的,直到看见太宰你才知道人外有人啊。”说的是实话,谁叫霍克斯对同期的不少英雄态度都十分糟糕,爱理不理,在公共场合发出奇怪的嘲弄其他人的宣言,这些行为让他在小肚鸡肠的同行中评价很低。而且霍克斯也是以嘴贱出名的英雄啊。太宰说:“真过分啊霍克斯君,你是在说我不受欢迎吗?事实恰恰相反,我可是很受人追捧的,无论是在社交中还是在文学领域上,喜欢我的女孩子超级多哦。”两人斗嘴期间,不算很幽深的巷子走到头,警车横跨在路中央,树理英五郎,也就是警察局的副局长站在路灯底下抽烟,距离太远,太宰治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看见散落一地的烟头。霍克斯主动说:“久等了,树理副局长。”后者立刻掐灭烟头扔在地上,跟在身后的大山弯腰直接把地上的灰烬与剩余烟头收拾干净,就像一条任劳任怨的狗似的:“不不不,完全没有久等。”“快上车吧,霍克斯先生。”……同市内,6:30pm,夜眼事务所。夜眼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敲击键盘。东京,是日本国内英雄事务所密度最高的城市,就数据统计来看,其事务所的数量是其他地区的事务所加起来的总和,就算是国内排名第二的城市大阪,英雄事务所数量也远逊于东京。想要在竞争力如此之高的地区存活,并不是只要招募英雄就可以的,什么每家事务所管理一条街道或者一个地区的治安,各自为政、互不干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出于以上原因,就算是英雄事务所,也为了在大城市扎根作出了一系列个性化的改变。除却那些以强大力量见长的事务所之外,英雄们开始发挥主观能动性,制定个性化服务。比方说灾害类英雄就开始与消防员合作,帮忙灭火,此外还有追踪遗失物件的英雄,修复战后损害的英雄,负责在敌人肆虐时撑起防护罩的英雄等等。夜眼英雄事务所也是其中之一,他们以制定大型对敌行动战略为主要工作,此外还会对其他英雄在活动中提供信息与服务援助。总而言之、他们的英雄事务所是辅助性质的,主观维护治安的时刻少之又少,但其他英雄事务所还是很愿意跟他们合作,一是因为夜眼曾经是欧鲁迈特的助手,能力十分优秀;其次,他们英雄事务所的资料非常全,如果说想要查一个人,那他的生平事迹中,再小的点也不会被放过。如果没有这样的能力,他怎么会成为欧鲁迈特都认可的助手?泡泡女孩儿推开办公室的大门,她元气满满,热爱工作,即使长年累月地进行室内工作,脸上都带着像在进行户外活动的愉快笑容:“资料对比,完成。”夜眼打开另一台电脑,点击泡泡女孩儿上传的文件。“他们三人的行程记录被篡改得很高明。”泡泡女孩儿的脑袋向前凑,对自己打上红圈的部分进行解释,“警方出示的行程证明中,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两人,近五年内,都没有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同一城市,死亡事件已经是他们唯一一次相聚。”“但是,”她用了一个高明的转折词,“我所调查到的跟警方出示的证据完全不同,十年以及更早以前的内容无法追查,在有限的数据中可以看出,几乎每个月,正义之矛与因特利亚都会到东京一次,而他们新干线的车票时间在同一天。”因特利亚是舞女的名字。“警方数据中,他们订购的新干线班次产生了变化,稍微向前提两三天或者向后推迟几天,就能将两人的时间完美错开。”她说,“正义之矛来东京的时间比较固定,次数在稳定在一个月两次前后,但是因特利亚的事务所与首都毗邻,时常会接到都内的工作,密集的时候四到五天就来一次,稍微调动下时间,完全不会被发现。”夜眼推了下眼睛,近似三角形的镜片在屏幕亮度的照射下掀起一阵反光:“也就是说,他们的警局内记录被篡改了。”泡泡女孩儿说:“显而易见。”夜眼:“有没有调查到,他们到东京做什么。” 第39章 树理英五郎说:“完全想不到太宰先生竟然会如此年轻,实在是少年英才啊少年英才。”就算是警察局的副局长也听说过《以爱之名》,他先是恭维太宰治一番,随后低声喝令身后垂首的大山潜幸说,“快点,带太宰先生到法医哪里去。”那呵斥的语态,一点都不像是对下属,反而像是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一样。大山潜幸低头,一言不发,总是这样,领导的呵斥,同事们的排挤,最苦最累最脏的活都是他来做,这难道就是所谓社会中的新人效应吗?进入单位后新人永远是最底层要受到所有人的奴役。也未免太残酷了吧?太宰笑盈盈地看着大山说:“那就拜托了,大山先生。”[真是可悲又可怜的人啊]他凑近大山潜幸,轻悄悄地在他耳旁吹气:“为什么啊大山先生,树理副局长对你的态度,完全就不像是对人类的态度嘛?哪怕是养了条不那么名贵的家犬,都应该稍微友善些吧。”“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卑微的大山先生。”[我是个奇怪的人,按照现代社会的说法,大概是天生具有“犯罪意识”吧,那些不合法的、悲伤的、压抑的、可以称之为惨剧的事件,打心底里吸引着我,我扑向他们,就像是飞蛾欢快却又孤注一掷地扑向摇曳的烛火,倘若能够嗅到那些肮脏的,宛若石油一般可贵的血腥气,即使翅膀被烧成黑色的炭,我也就心满意足啦!——《人间事.假面的自白》]……霍克斯原本是想跟太宰一起去看被害人遗体的,但没想到的是,又有一通电话急匆匆地来了,地勤女郎告诉他,歌利亚不知道发现了什么,拿着手机,像是疯了一样冲出英雄事务所,满口都念叨着“要见霍克斯先生”“要见霍克斯先生”。他只能在警察局的门口等歌利亚,还好他没有让霍克斯等多久,很快,天空中出现了一抹极速翱翔的身影,是歌利亚。“霍克斯先生!”他一个俯冲,雄健而充满力量的翅膀掀起阵阵起浪,浪花拍打地面,卷升飞扬的尘土,“我刚才又翻看了一遍真一的空间,发现了一件事。”“这个地方。”他的手指间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几下,定格在案发前一夜他发的街景上,随后他又向下滑动屏幕,翻到了另一张照片,“这两个地方,其实是一起的。”第一张照片的左侧是城市公园,而第二张照片则面对一汪池塘。“他发的照片是附近的一个小城市公园,而池塘则是城市公园内的景点之一,从上一张照片来看,真一并不是随便晃晃到公园中,他是被人约出来的。”歌利亚激动地指向照片中池塘里模糊不清的第二人倒影,“你看!”霍克斯凑上去,只可惜照片拍得实在是太不真切了,只能看清楚,那是一个高大的男人。看着义愤填膺的男人,霍克斯冷不丁地开口了:“我们刚才得到了新的情报。”他说,“这次事件很有可能是阿喀琉斯崇拜者犯下的模仿案,你怎么看,歌利亚。”[人的面具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带着][如果你想在最短的时间内问出最多的信息,那么就挑人毫无防备并且情绪激动时,单刀直入地问出问题。][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表情看,解读细微表情,霍克斯,想要成为足够优秀的英雄,你就必须学会一切旧时代警察、刑讯大师应该有的技能。]所以,他也没有放过歌利亚脸上一闪而过的挣扎、犹豫、以及最后沉淀于眼底的愤怒。“阿喀琉斯?”他低声地咆哮,“怎么可能,模仿阿喀琉斯,他也配?”[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3%]第23章 [加更]诡异的沉默弥漫在歌利亚与霍克斯之间,前者的表情透着十二万分的滑稽,好吧,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话不仅是错误的,还是愚蠢的,暴露了他一直以来的想法。霍克斯换了个站姿,他以右脚作为支点,向那方向倾斜,而他的双臂,又交叠在一起。这样的姿势,只有吊儿郎当的年轻人做出来才好看。“喂,你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吧?”霍克斯的声音一点都不严厉,正因如此,歌利亚更加地羞愧,他竟然去钦佩一位敌人,这是职业英雄最不应该有的思想上的错误。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对反英雄阿喀琉斯行为的思考,贯穿了他整个学生时代,而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可悲的:什么是英雄,惩恶扬善才是英雄,他自认为做到了扬善的那部分,而惩恶,仅仅捉捕穷凶极恶的罪犯是绝对不够的。[为什么死刑会被废除?][那些流过的血,那些逝去的生命,难道不值得以恶人的性命相报吗?]来自英雄内部的恶,对歌利亚这种老派的、样板式的英雄来说是完全完全不能忍受的事,他对玷污英雄荣光的人,恨不得施以千刀万剐或者更加可怕的刑罚。所以,当阿喀琉斯出现的时候,他甚至松了一口气,认为终于有杀毒软件出现了,而那些明晰的罪行,让他顺理成章地将深陷泥淖的英雄们当做败类与耻辱。“我很抱歉,霍克斯先生。”他低声说,“我、我不应该那么说,我是英雄的耻辱,竟然钦佩敌人,我、我不配在事务所工作。”霍克斯摇摇手,好像很宽容地说:“这没什么,阿喀琉斯的做法也不是任何可取之处都没有,”他岔开话题,“你送来的情报,说不定能够起到大作用,我们一定会好好盘查的。”歌利亚好像得到了安慰,他长舒一口气。霍克斯说:“你先去休息休息吧,如果有了什么进展,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的,我可不希望手下的员工因为过度劳累而出什么问题,你已经连轴转好几天了。”他的话中透着一股子令人信服的力量,能成为no.3的英雄,霍克斯当然有可取之处,他带给人安定的能力或许不如欧鲁迈特,但只要他想,平稳住歌利亚的情绪却绰绰有余。歌利亚被他劝走了,地勤女郎驱车赶来,前者本来就拼着巡逻了好几个日夜,又才飞了跨越大半座城市的长途,情绪放松下来后,疲劳感如潮水一般向他涌来。霍克斯跟地勤女郎使了一个颜色:“交给你了地勤女郎,这次一定要让歌利亚好好休息。”聪明伶俐的女性从他的话中解读到了更深层的含义,她惊疑不定地看了霍克斯一眼,在歌利亚察觉之前微不可查地点头:“交给我。”等目送着车远去之后,霍克斯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刚才愈发笔直的站姿坍塌得不成样子,他找了棵树木支撑起没有骨头的身体,望了会儿被光学污染渲染得看不见太多星星的夜空。望会儿呆之后,他伸手在被发胶抓的很有型的头发上顺了一把,耙出了深深的沟壑。“啊啊啊,真麻烦真麻烦。”他已经开始自言自语了,为了理清楚思绪,在只有自己一人时,霍克斯经常会如此。“虽然可以想象到,按照歌利亚老派的性格,应该会主张对犯罪的英雄绝不姑息,但我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是阿喀琉斯的崇拜者啊。”“这样的话,嫌疑不是变得更大了吗?按照已知的情报来看,正义之矛他们说不定真会秘密犯下罪行。”“不过要是他动手的话,歌利亚的演技有这么好吗?”没错,在霍克斯的心中,他是主张歌利亚并非犯人的,但这重主张并非出于他对歌利亚的信任,而出于他对歌利亚的理解。 第41章 “并没有。”霍克斯说,“我高中不在雄英,是在士杰。”士杰是大阪的学校,而且,伪造身份证,怎么可能会成功,每年试图混进去的未成年人数不胜数,多年下来也没听见什么成功案例。“那你的学生时代真是无聊到了可悲的地步啊。”霍克斯:“……”“刚到十五岁的小鬼没资格这么说我。”霍克斯向前迈了一大步,随后他好像很不经意地说,“工作以后多多少少要出席这样的场合,歌舞伎町我已经来了好多次了。”完全就是被挑起斗志,彰显自己成年人身份时才会说的话。太宰歪头:“诶?”他的表情又变成了坏得出水的q版脸,“是和no.2的英雄安德瓦一起吗?真好啊,跟自己的偶像合伙逛花街什么的。”霍克斯:“不要得寸进尺啊小鬼,我们只是来工作工作!”[说到底,霍克斯君其实超纯情的啊。]太宰治站在霍克斯身后一丈远的位置,各种意义上都算是看透了no.3色厉内荏的表象。[霍克斯君的话,应该是那种生活超级规律的类型吧,睡得很早,起得也很早,男子高中生以及丑恶成年人该有的夜间生活完全摒弃了,外表看起来倒是放浪不羁、备受年轻女性喜欢的类型,事实上一直忙于英雄事业,反而连谈恋爱的机会都没有。][这样的男人即使到了歌舞伎町,也只是做出一副久经沙场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坐在ktv的包厢中玩手机,对靠近的女子不假辞色吧?]太宰治说对了吗?bing!全中红心,如果真把他的思想说出来,那霍克斯一定会非常非常恼怒,说不定连进门都会卡他,就算是为了见识一下传说中的街景,太宰都不会多说话的。即使,他要真想进去的话,即便没有英雄带,也能做到就是了。到底是进风俗店,太宰所钟爱的老派校服是排不上用场了,他内衬是白衬衫,在衬衫的基础上套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在穿上外套之后,他身上因校服而存在的少年感荡然无存,你看他的模样,绝对猜不出此人是15岁、18岁,还是20岁。“说起来,明明这个年代黑道已经销声匿迹,近乎于荡然无存了,为什么风俗店还会存在?”太宰的眼中闪烁着光,“就道德层面来看,二者是相辅相成的不是吗?”霍克斯耸耸肩说:“大人物的需求吧?”色情业几乎是这个国家的支柱产业之一,就算是为了好色的男性以及需要额外安慰的女性,也不可能被取缔。英雄的证件,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可当作通行证使用,即便是在歌舞伎町也是如此,几乎所有的未成年人都不可进入纸醉金迷的烟花之地,除了一种情况,那就是作为助手协助英雄查案。如此看来,英雄在日本拥有多么强大的特权,可见一斑。在接受检查时,霍克斯向太宰讲述最后的规矩:“进入町之前要签署保密协议,不可随意录像,不可随意录音,街道里的摄像机探头也少得可怜,记得紧跟我,不要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要不然就算你惹了什么人,突然失踪了,我也没法大张旗鼓地搜索。”“这里可是实打实的,东京领土上的法外之地。”“知道知道知道。”太宰治摇摇手说,“霍克斯君才要小心,千万不要一时不察,被女性拆吃入腹,连连骨带皮,全部吞进肚子里啦。”“我的话,完全不需要担心。”他微微笑了一下,瞳孔中荡漾着水波涛一般起伏的温柔笑意,再小肚鸡肠的男性都不得不承认,太宰,他确实具有令女人迷恋的资本。“女性的话,可是很喜欢我的。”他充满自知之明,又十分傲慢地说。[……]霍克斯什么都不想说,他与太宰治一起,穿过并不显悠长的门洞,闪烁的霓虹灯交织在一起,形成近乎绚烂的色彩。“欢迎来到,歌舞伎町!”……霓虹灯、闪烁的招牌,穿各色西装的牛郎、打扮或清纯或妖艳的女性,前者往往体贴地陪同作贵妇打扮的女性,而后者则被男人笼在怀中,三教九流,汇聚于此,无论是高官、英雄,还是白领丽人,皆可见到。然而在众人之中,年轻英俊的霍克斯依旧是相当显眼的那一个,他年轻、帅气、排名又高,即使是没有受过太多教育的男人女人都认识他。歌舞伎町有规定,在这里不谈身份、不谈地位,只有孤独的男性与寂寞的女性,但很快,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小声的呼喊,人们说:“霍克斯、霍克斯。”“要来店里坐一晚吗?霍克斯?”有人大大方方地喊道,“我不要钱,只要给我签名就行了。”“来我这里吧!”“我我我!”霍克斯充耳不闻,就像是没有听见那些男人女人的呼喊声,倒是太宰治,跟随在他左右揶揄道:“真是受欢迎啊,霍克斯君。”他抱怨似的感叹,“为什么美丽的小姐们都把视线投注在你身上,明明我也很帅啊。”久违的,霍克斯扬眉吐气,他觉得自己终于扳回来一局说:“死心吧,这是男人的魅力,你只是一个小屁孩儿,怎么会有人喜欢你。”太宰治还没有说话,他就被盯上了,那些人,他们都以为太宰治是霍克斯带来的助手,他身量很高,而脸则呈现出另一种完全不同的英俊,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如果一定要给那气质加上形容词,一定是“引女性迷恋的”。“黑衣服的小哥?要不要进来坐坐?”“霍克斯不来你来也可以啊。”太宰把手放在耳朵边上,跟起扩音之用的喇叭一样,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不仅传到他的耳中,霍克斯也听的一清二楚,后者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怎么说,他的脸有点痛,好像被人连环扇了十八掌。“哎呀旁边人说什么了。”偏偏太宰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死命地戳霍克斯的心窝子,“霍克斯君,方才谁说没有人喜欢我来着?”“所以说啊,用人的年龄来划分魅力实在是非常愚昧的做法,我可是非常得女士的心哦。”他还特别把脑袋伸到距离霍克斯非常近的位置,走路时都能感觉到耳朵边上冷风飕飕得吹。霍克斯:“……”结果就是,两人前半段路走得异常沉默,霍克斯摆出不为外物所动的,经验丰富的成年人模样,目光笔直向前,而太宰治跟他不同,眼睛好奇地左右看着,还时不时说:“慢一点,霍克斯君,难得到这种好地方来,当然要多走走多看看了。”随着二人向内深入,街道的景色发生了变化,如果说前半段是现代化的,极有气氛的风俗店,那么越往后段,建筑物就变得越发古雅起来。路过三排垂杨柳,地从水泥石板地变成了青石板,街道上的人越发少了,放眼望去,只有三两人。他们不再打嘴仗,霍克斯低声给太宰讲解起来:“歌舞伎町分为前后两块,前区是普通的风俗街道,而这一部分则是由仿照京都祗园建设,街道左右设有多间茶室,可在内观看艺伎表演,不过茶室不欢迎无人引荐的客人,只有找熟客带入才可预约。”“快乐王子的尸首发现在长坂坡后的水沟中,根据夜眼传来的资料,他是中村家的常客,只要来歌舞伎町便时常到中村家坐坐,所以他们家的人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太宰说:“中村家如果真是知情人,你亲自出马大概也问不出什么,毕竟霍克斯君的脸实在是太有名了,谁都认识你。”“没有办法,警局不值得信任,而我事务所中的成员,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可知,”霍克斯说,“所以就麻烦你出马了太宰,现在只有你是新面孔。”“不算新面孔啦。”他微笑说,“刚才我们已经在街道上招摇过世,如果消息流通得快一点,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我们是一起来的。” 第43章 “枝俏子小姐应该认识极速之星吧。”极速之星是已经死亡的“快乐王子”的英雄称号。“哎。”枝俏子说,“确实,那位先生生前很照顾我们中村屋的生意,听说了他的事,我也非常难过。”都是场面话,艺伎的表情十分悲戚,但是眼神,却毫无伤感之意,太宰治一直注意着,他精准地捕捉到枝俏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不是喜悦,也不是悲伤,是担忧,还有焦急。[啊,果然是这样。]他已经有了思路,目前为止,枝俏子小姐的表现和他想得一模一样。中规中矩的盘问还在继续。“他每次来做什么?”“就是看看表演,喝喝酒,那位先生似乎很喜欢日本传统文化。”“哎,是吗,有没有带朋友来过?”“偶尔带英雄朋友来过,但那些朋友也只来过一两次,之后就没有来了。”“枝俏子小姐觉得极速之星是怎样的人?”“先生的脾气似有点急躁,但却是出手大方的客人。”每一句话都说得天衣无缝,几个回合下来,霍克斯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出来,他又对太宰使眼神,还好这次没有被忽视,只可惜太宰第一句话就直接把他怼了一顿。“实在是太没有情调了,霍克斯君。”太宰说,“面对美丽的小姐,你就问这些问题吗?要是一直这样下去,你的女人缘会死光的,到最后只有仰慕霍克斯君英雄头衔的疯狂粉丝才会愿意与你谈恋爱哦。”他完全不看霍克斯的表情对枝俏子说:“我也不知道枝俏子小姐喜欢什么,所以就来单纯地聊聊天吧,让女士先说实在是太没有风度啦,就从我开始吧。”他说,“我是作家哦,而且跟那些写英雄小说的人完全不同,我写的是文学啦文学。”他像是在夸耀自己的本事,但因为对女性撒娇的,孩童般的语调,意外地不让人厌恶。“我写的书还算有丁点儿的名气,《以爱之名》,枝俏子小姐听说过吗,也描摹了一位非常非常可爱的女性哦!”那张画布一样美丽的脸产生了变化,终于流露出了活人特有的,生动而鲜活的表情,霍克斯眼睁睁看枝俏子睁大了眼睛,神色中流露出了正常的,二十岁不到年轻姑娘的娇羞与惊讶。[错不了了,她绝对是那小鬼的书粉]就算是霍克斯也没有猜到会有这样的发展。“真的?胡说的吧!”她小声说,“难不成您是太宰先生,不会吧,太宰先生这么年轻的吗?”太宰像是变戏法一样,从他的口袋里拿出一枚刻印小章,又拿出一小盒印泥,枝俏子很懂地令人送上白纸和笔,太宰先盖章,随后又签了名。枝俏子小声欢呼:“错不了了,真的是太宰先生,天呐我真的没有想到,您竟然会这么年轻。”太宰:“嘛,就算是我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可爱的读者小姐啊。”被排除在两人之外的霍克斯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说:“你们是在进行什么邪、教的接头活动吗?为什么他盖章再签一个名就确定太宰是太宰了?”他真的完全搞不懂好吗。枝俏子说:“因为这个章,是老师给读者回信时才会盖的章啊,只有少量最喜欢老师的读者才能够看到它,而且无论是太宰老师的签名也好,雕刻技术也好都是独一无二的……”她吧啦吧啦说了一堆,连“太宰老师身上有股特殊的,一看就不像是常人的气质都说出来了”,而那可怕的未成年人还大张旗鼓地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明。“啊,都说老师的名字是真名,我还不相信,真是有味道的文雅名字啊,老师。”“诶,能被枝俏子酱这么说真是我的荣幸。”[竟然已经上升到枝俏子酱了吗?你们俩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啊,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听懂。]美丽的女性又从闺房中拿出了珍藏的书本,交给太宰治签名,是他最富盛名的《以爱之名》,枝俏子抱歉地说:“《人间事》我也买了,但目前借给一个非常非常好的朋友看了,如果可以的话,请先给这本书签名可以吗?”“当然可以。”太宰听完之后揶揄地看向她说,“不是非常好的朋友,是喜欢的人吧。”他说,“刚才你的脸红了一下哦,枝俏子酱。”“诶诶诶,真的吗?”太宰说:“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啦,热恋中的女性永远是最美丽的,等我下次来的时候,还可以给你签名啦。”“那实在是太感谢了,老师。”枝俏子将书捧在怀里,面上带有小女孩儿吃到心爱糖果时的心满意足:“今天实在是再美好不过的一天啦,见到了喜欢的人,还碰见了喜欢的作家,又拿到了签名……”“枝俏子酱喜欢的人是在神奈川吗?”太宰说,“听老板娘说你是从神奈川赶回来的。”“啊、是的。”她说,“是一名非常非常好,非常非常善良的人。”“嗯?”太宰治突然闻到什么似的,嗅了嗅鼻子,“这本书的气味……枝俏子酱是用熏香了吗?纸张的味道相当淡雅,和墨香味完全不同。”“是干花书签。”她毫不避讳,“我老家盛产莲花,听母亲说,是从中国引来的品种,因为家乡的池塘非常适合种植,所以在短短几年中就形成了莲花满湖的情景。”“那些花实在是太多了,但让它们在夏季结束后凋零入淤泥未免太可怜,所以在凋谢之前,大家便会把它们做成各式各样的用品,干花书签就是其中之一。”“即使到了东京,我也保留下了当时的习惯,每年都会从家乡定购一批花来用。”“原来如此。”太宰笑着点点头说,“真是风雅的爱好。”……当他们从中村屋出来时,夜已尽,朝阳从地平线上探出来,如同海面上冉冉升起的火烧云,霍克斯一晚上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问到,还白花了那么多钱,最最令他生气的是,他的腿,盘坐得要麻了。这些不怎么愉快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就算是圣人都要发火,更不要说他不算是脾气很好的人了。“你们俩聊了那么久,真问出有用的信息了?”他看着太宰治,疲惫得要死,“不管怎么说,我再也不要去中村屋了,那种舞蹈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坐得又压抑,只有歌利亚他们才会喜欢吧。”“歌利亚先生喜欢日本舞?”太宰好奇地问。“不仅仅是日本舞。”霍克斯抓了把头发,“他是那种非常传统老派有武士情节的男人。”他举个例子说,“大和剧中的武士浪人,不是很喜欢一有钱就到吉原坐坐吗?我觉得可能是受到大和剧的影响,他也是如此。”“这样啊。”太宰说,“也难怪,毕竟歌利亚先生,好像也有武士一样的正义感。”“武士的正义感?”“你不知道吗?”太宰说,“就是那个啦,切腹切腹,想要给自己找个主君,或者找个能够坚守一辈子的信条,然后坚定地维持下去,要不是现代社会的英雄不允许过分伤害敌人,他一定会十分铁血却又快意恩仇地将恶除尽吧?” 第45章 在经历了漫长的时间后,他终于能够顺从自己的内心,对当时年仅五岁的孩子,与和她相依为命的母亲,道声发自内心地忏悔。“我们都对不起她。”[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26章 枝俏子的老家在一名为莲山的小镇,歌利亚亦步亦趋跟随在老人身后,他们走过纵横交错的田野,与套圈似一个套一个的大小池塘,终于到了老人家。木质门牌上写了“富集”二字,他家建在一小土坡上,陡峭的泥土坡被挖出条凹陷的道路,又灌上了混凝土,安装石头阶梯。老人一步一个脚印,借拐棍的支撑,慢悠悠地走上去,歌利亚纵使跟在他身后心急如焚,却也不能催促,反而时不时地搭一把手,安稳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帮大忙了,谷仓君。”歌利亚取的假名颇有诚意,谷仓翔太,翔太是他的真实名字,而谷仓则是母亲出嫁以前的姓氏。说这话时,富集已经拉开了房门:“进来吧,谷仓君,家里只有我一人。”歌利亚心急如焚,但他不得不保持住自己的人设,时刻牢记他只是为了实现母亲遗愿前来找枝俏子的远房亲戚,他低声念叨句“打扰了”,走进屋子。房屋建龄很长,富集进门后摸索了一阵才找到吊灯的拉绳,灯还是几十年前的款式,一根绳子悬挂在桌子的正上方,等地震来临时可以通过绳子晃动的情况来判断震情是否严重。矇昧时期社会混乱,而物质资源也十分匮乏,拉绳灯是经济大倒退时的产物。老年人都十分守礼,即使歌利亚内心叫嚣着,希望富集不要忙了不要忙了,他还是缓慢而不容置疑地烧水、泡茶,最后不知道从哪间收揽旧物的仓库中翻找出了一本灰扑扑的相片集。照片是彩色的,年岁久远,在相册封面有黑色马克笔留下的字迹,写“2130-2135”,现在是2144年。“莲山镇的经济情况一直不怎么样。”富集用沙哑的嗓音开始缓慢地讲述,“我们只是九州乡下的小地方,没什么特色,曾经也没什么旅游景点,想要找一条完整的商业街,甚至要坐一个小时的公车到市里,全镇只有两家便利店。”“大部分的年轻人在成年后都走出去工作了,我们这里只有些老人,还有妇女跟孩子。”他接连翻了好几页相册:“长枝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生的。”他的手指尖停留在某张相片上,歌利亚扭脖子凑过去看,只看见了襁褓中的小小婴儿,还有身旁的一对男女,男女身后是微笑着的村人,人们脸上洋溢着朴素而幸福的笑容。“这是她妈妈心野俏,男的是她爸爸,心野名城。”富集指了指两人,相片又往后翻了一页,这时的枝俏子大了不少,已经有一两岁了。“名城是莲山土生土长的男儿。”富集的思绪陷入了回忆之中,“他、他是少数在读完大学后回到家乡,致力于家乡建设的人,那时候我们开始思索,怎么样让更多人知道莲山的存在,有人提出将这里变成景点,有特色的,可以让人们与大自然零距离接触的景点。”富集说:“初步的构想是多种些花,弄出一个花田,但我们尝试过,这里的土壤不适合大部分花草生长,于是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不断地尝试,不断地失败,不断地更换新品种。”听到这里,歌利亚也明白了,他小心翼翼地说:“那资金……”“没有钱了。”富集局促地笑了一下,似乎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夜晚,“村人凑在一起开了个会,我们已经花了几年的时间,为了打造景点,每家都背上了债务,如果说直接放弃也就罢了,但那时候我们发现,由中国引进的莲花非常适合生长在莲山镇。”“只是没有一家银行,愿意借我们钱了。”话说到这里,歌利亚又猜不出事情的发展了:“但莲山小镇的荷花塘确实建立起来了,而且给小镇带来了一定的经济收入。”很长一段时间内,莲山镇相当有名,游客纷至沓来,拉动当地经济,这些资料都是他提前查到的。“是的。”富集的手指摩挲茶杯的边缘,“在我们借贷无门准备放弃的时候,名城,也就是长枝的爸爸给了我们很大一笔钱。”很大一笔钱?歌利亚模模糊糊抓住了些线索。“现在想来,名城找的理由实在是太蹩脚了。”富集说,“他讲他抵押了家里的土地,向银行借到了这些钱,但冷静下来想想,我们的土地一文不值,别说是那么多了,就算是十分之一都套不出来。”他顿了一下,“但当时村人们实在是太兴奋了,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所有人都义无反顾地相信了他的话,就算是没有相信,怀疑钱来处的,也默不作声。”原因很简单,他们都需要那笔钱,而心野名城,他又没说自己去借高利贷,只是向银行借钱的话,只要他们盈利了,很快就可以把钱还上,镇上的每一户人家为了种花都跟银行借钱了。“池塘中的莲花如期种下,很快就生根发芽,第一个夏天来临时,小众的摄影师扛着摄像机专门来莲山镇,就为了拍摄那些花朵。”他说,“村人都很高兴,认为名城是我们的英雄,不过,在那之后不久,另一群人来到了莲山。”歌利亚下意识地询问:“谁?”富集缓慢地说:“警察,还有英雄。”……“什么?”富集站在屋门口,磕磕绊绊说,“名城是敌人?怎么可能?一定是搞错了吧警官,他是个很不错很热心的人。”富集的家距离心野家很近,应该说只要是镇上的住户都是毗邻的,在大张旗鼓将心野名城押解到警车上后,警察们一户一户人家地敲门,询问他的作案动机与敌人平日里的行为。“没有出错。”警察公事公办说,他甚至还拿出了工作用手机,播放了心野名城抢劫时的视频,那异形化的个性确实是心野名城所具备的,看了几眼,富集的心就沉到了谷底,“我们在现场采集到了心野先生的指纹与他的dna,”警察彬彬有礼,“现在已确认他就是1141博多特大抢劫案的敌人,施行逮捕。”“哦。”他也唯唯诺诺起来,富集的妻子,似乎也想说什么话,但他们动动嘴皮子,什么都没有说。“是这样啊。”“抢劫案的话,心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不好说啊,最近正在严打敌人,虽然他的涉案金额不算高,但还造成了公共设施损害,这些因素都要被考虑在内。”“最起码是终身监、禁吧,而且家属还要赔偿其他损失。”“啊,原来如此。”“没错。”“但心野家、心野家只剩下两人啊!”富集的妻子终于忍不住了,她明明知道不应该对警察呐喊,却还是不由自主呼喊出了心声,“阿俏根本没有工作,而长枝,她才那么小,怎么可能能偿还金额?!”警察十分年轻,他也经不住询问,表情变了一瞬,好在声音还是稳重的,公事公办的:“这、这我就不知道了。”警察离开了。……富集又喝了一口茶:“按照过去的法律,敌人的家属应该也是受害人吧,让受害人偿还金额,实在是太不近人情了。”歌利亚下意识解释:“这是在矇昧时代颁布的严苛法律,在五年前就得到了更改,现在敌人造成的经济损失由政府承担。”富集诧异地看他一眼,歌利亚自知失言,揩鼻子说:“我在律所工作。”富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第47章 “那么这一次,为什么歌利亚君可以平等地对待我了,是受到了什么启发了吗?”歌利亚:“……”“因为,那是不正义的。”他说,“只要没有违反法律就不是罪人,我只是忽然意识到,所谓的好与坏正义与邪恶,都是外人冠在某人身上的头衔,真正的英雄应该是摒弃一切外界干扰因素,能够看到实质的人。”就像心野长枝,她是“弱小”是“无辜的孩子”却因为法律,因为父亲,被认为是“下一个敌人”。敌人的孩子也是孩子,弱小就是弱小,是他要保护的对象。“嗯~”太宰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哼哼声,“那么如果,法律定义上的正义,与歌利亚君心目中的正义不同怎么办,你想保护的弱者是他人眼中的恶人又怎么办?”多么奇怪的话啊,若外人在此,谁知道太宰在说什么,但歌利亚,他却意外地懂得了其中的含义。“那么。”歌利亚说,“我会按照我的方式,按照我的信念,虚伪却又十分狂妄践行我的职责。”“我会成为那孩子的英雄,即使晚来了十年,即使她根本不需要我这,迟到的充满了自我满足精神的善举。”[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27章 太宰成为了中村屋的常客。霍克斯当然不可能再带他到歌舞伎町,他对那地方厌倦得不行,似乎只要进去,他就得干耗一个晚上、脚尖发麻、什么都干不了。他是很在乎效率的英雄,不可能干浪费时间还没有好处的事。所以太宰治,他是自己去的。“你到底是怎么进去的?”他偶尔遇见太宰治时,也禁不住疑虑,歌舞伎町的身份审查很严苛,除了太宰之外他还没看过有第二人能随意进出。太宰耸耸肩,面上带着一贯的略有些轻佻的笑容说:“只要真正想去,其实哪里都去得了吧?”[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吗?]还好霍克斯也不是那种循规蹈矩,见未成年人饮酒也要絮絮叨叨半天的人,他在这方面开明得过分,并且只关注最后结果。“所以,你有什么成果。”他随便抽了一张电脑椅,坐在太宰治身边,椅子底部的滚轮在瓷砖地上拖出一长条逶迤的线,“去了那么多次,有没有其他进展?”太宰先不说自己,反而问他:“你的调查怎么样?”在从茶屋出来之后,他们隐约间摸索到了新的方向,歌利亚去追查枝俏子被拐卖的源头,太宰治负责突破中村茶屋,而霍克斯则小心翼翼地寻找深埋藏在地下的、盘根错节的人口网络。“查到了一部分。”霍克斯又从桌上拿了一支钢笔在手指间转悠,他这人闲不住,让他老老实实地坐着实在是太难了,“极速之星、河岸玫瑰还有正义之矛,他们身后确实有大笔的不正常金钱来源。”太宰举手:“等等,河岸玫瑰是谁。”霍克斯:“死掉的舞女,都开始追查了,不能再用舞女做代称吧。”“你继续。”“花销帐目没有被细细遮盖,就算是全日本的首相,在这年代也不可能遮掩住人生活的痕迹。”他兀自说,“我调查过他们作为英雄的纳税金额,正义之矛是最高的,但也就不到我十分之一的金额,他跟极速之星作为没什么特色的男性英雄,拿不到什么代言,这方面的钱可以直接pass。”“河岸玫瑰接过代言,拍过电视剧。”霍克斯点评,“她长得还不错,不过就英雄而言,花在娱乐行业上的时间实在是太多了。”太宰插嘴:“她很需要钱?”“应该是这样。”霍克斯说,“很多代言都是名不见经传甚至没有质量保障的小牌子,但会给她代言费。”“极速之星的花销也很高,先前听说他在歌舞伎町的风俗店中开香槟塔,而且是时常,还有开的跑车、穿的衣服等等,都要很多钱。”“所以。”太宰的声音十分婉转,“三人的共性是都需要钱?”“正义之矛的需求量最大。”霍克斯说,“他在慈善行业太活跃了。”他又问,“河岸玫瑰,她的资金流向我还没有猜到,你觉得是哪种。”“牛郎店吧。”太宰轻飘飘地说,“酒吧的女招待同我说,经常在这里看到舞女小姐,每次出入牛郎店时,都与不同的男人坐在一起。”[酒吧的女招待?你还去酒吧了?不对,这么重要的情报怎么不早说。]太宰说:“舞女小姐的话,应该是非常享受男性追捧,并且乐意为男性花钱的那种女人吧。”他又扔下一道霹雳,“但传言中,舞女小姐说不定对女性也有兴趣,她被目击出现在不少茶屋门口。”霍克斯用脑子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下来,其实太宰经常说假话,说完之后再来一句“骗你的”,把所有人都欺骗得团团转,恨不得暴起把他狂殴一顿,但就他目前的表现来看,太宰说真话的姿态跟他说假话的姿态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霍克斯说不上来,只能说是他的直觉。“你从哪里得到这么多消息的?”他站起身,回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张大纸。“只要多跟可爱的女性聊聊天,很快就能知道了。”太宰说,“千万不要小看人的八卦能力,那些在歌舞伎町工作的女性,可是掌握了一肚子的秘密,”他说,“当然啦,如果是霍克斯君出马,即便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绝对无法从她们口中打听出一点儿真实的消息。”“那你是怎么打听出来的。”他双手抱肩,好整以暇看向太宰。“因为我与每一位可爱的女士交流时,都是不带目的的啊。”他不自觉地说着根本不应该他这年龄人说的话。“以真心换真心,用对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态度对待女性,她们自然就会回馈同样的、充满怜惜的态度。”沐浴在浅薄的爱意中,想要知道什么消息,简直是易如反掌。霍克斯在他的大图纸上补充几笔,河岸玫瑰、也就是舞女小姐的金钱去向有了解释,而她在人口利益链条中的身份定位,他大概也猜到了。“是中间人。”霍克斯说,“她的工作应该是挑选女孩,将她们分门别类,送进她认为恰当的场所。”总而言之,就是干着古代老鸨兼蛇头的工作。“极速之星是负责看管女孩,摆平歌舞伎町事端的低级打手,河岸玫瑰是挑选她们的中间人,而正义之矛……”霍克斯想到了他之前做的暗访调查,正义之矛的罪行调查,他没有交给任何一个人,当然也不会交给歌利亚,而是亲自出马。接过就发现了一些,令人触目惊心的事。“枝俏子的身份具有特殊性。”他说,“敌人的女儿。按照这条线索顺藤摸瓜找下去,我调查了大阪境内那些敌人的亲属。”正义之矛的事务所就在大阪,可以说那是他的老巢。“结果怎么样?”太宰询问,但看他的表情,一点询问的意思都没有,只好像是萍水相逢的朋友在闲聊,“子女失踪?配偶自杀?日日以泪洗面?还是受到了街坊邻里的欺凌?”霍克斯说:“嘛,都有吧。”他的声音很平淡,眼中却燃烧着静静的冷火。逼仄矮小的棚户屋、神情麻木的中年人、畏畏缩缩的孩童,还有更加可怕的、更加让他不能原谅的,大批大批的失踪通告。 第49章 [现在才来,早干什么去了,那些英雄][我不需要了,我可以自救,我早就找到了,自己的英雄]“毕竟是职业英雄,如果过了这么久还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才是奇怪的事吧。”太宰说。枝俏子小口小口地吃完了和果子,还小心地没有破坏口脂,她吃完后拿出一面梳妆镜,细细地打量自己。太宰绕到他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把光秃秃的发簪往外拉了一小段。“说起来。”太宰的声音从枝俏子身后响起,“在警局的时候,我好像也看见了这个小玩意儿。”枝俏子的动作一顿。“大山先生,他用细链子串了树叶挂坠,戴在脖子里。”太宰说,“本来我应该是看不见的,但谁叫大山先生的口袋书从他口袋里掉了出来,弯腰捡的时候,坠子就一起落出来了。”“说来也巧,掉出来的那本书正好是《人间事》,于是我问大山先生,你是我的书迷吗?需不需要我帮你签个名。”“大山先生说不是哦,是他的心上人送给他的。”[扑通——][扑通——]枝俏子的心跳加快了。“不过真巧啊,为什么都带树叶挂件,这难道是最近的流行吗?”“不。”并不是的,枝俏子说,“因为没有一片树叶是相似的,而所有的树叶,都生长在枝繁叶茂的大树上,只是作为分叉的,微小如尘埃的小部分。”“树叶收到树主干的供养,并且以奉献自己的方式,进行光合作用,将那些从细节吸收来的太阳光,再反馈到主干上。”“这样啊。”太宰说,“真是令人悲伤的关系。”“为什么?”枝俏子说,“怎么令人悲伤了?”“因为,主干是恒定不动的,无论多少年过去,它都能屹立不倒,任凭风吹雨打。”“但树叶,那就太脆弱啦,稍微强劲一点的风,就可以让它们从树枝上脱落,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更多段时间,新的芽长出来,又是一片新的叶子。”“明明能够被随意取代,却还要奉献自身,实在是太可悲啦。”“是啊。”枝俏子说。“实在是太可悲了。”“不过。”她似乎只是消沉了一小会儿,就接着说道,“树叶的话,其实生命也没有那么短暂。”“什么?”太宰问。“就是干花书签啦干花书签。”她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珍宝匣,枝俏子打开盒子,在里面翻腾了一阵,找到了两片干叶子书签,塑料板中封存着京都的红叶。“如果在被大树赶走凋零之前,主动把树叶摘下,经过特殊处后,就能变成非常漂亮非常有古典美的新书签。”她把书签举起来,对着灯光看,灯光的穿透力与阳光比起来,差不了多少。“这样的话,就算是树叶,也能一直存在下去啦。”……树理副局长回到了办公室,他身后跟着从小饲养长大的,忠心耿耿的狗,大山潜幸。树理英五郎将自己摔回宽大的办公椅中,而大山,他还是低着头,一副随时等待指令的模样。“不行,霍克斯实在是太缠人了。”树理英五郎说,“他这段时间竟然不在东京,天知道跑到什么地方调查了,还有那个叫、叫歌利亚的,缠着枝俏子,我怀疑他有所发现。”大山静立着,等待即将到来的,抹杀的指令。树理英五郎接着说:“因为他们盯得太紧了,我不得不再多查看几遍河岸玫瑰他们的尸体,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会不会让他们从身体中看出点什么。”“咔嚓——”轻微的响声,而大山的身体,也不知怎么的,忽然晃动了两下。“然后我就发现了一件先头被忽略的事。”树理英五郎站起来,“虽然都是被、干脆利落地折断了脖子,但河岸玫瑰与正义之矛的骨头歪斜方向不同,正义之矛的话,是被从身后勒死的,也就是说,犯人一直跟在他身后。”“而河岸玫瑰,很可惜,她的脖子,是被向前勒死的,我想了一下这个动作,大概是把她拥入怀中时,趁其不备,忽然结果了她的性命吧。”“那个女人浪荡是浪荡,却也很惜命,对女郎不可能露出自己的脖颈,所以说,抱着她的绝对是她认识的,发生过关系的,并且与她一条船上的男人。”枪,上膛了,枪口抵住大山的额头。“提问,”树理英五郎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你觉得这人到底是谁,大山。”[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28章 东京,10:00pm,歌舞伎町。歌利亚在三棵垂杨柳外徘徊。据说百年前的吉原门口,也种了几棵垂杨柳,在中国古典文学的寓意中,柳树有送别之意,而柳的谐音则为“留”,种在这里,则是希望客人流连忘返,可再回归。从太宰一连串的模糊的话语中,他勉强懂了对方的意思,什么上回喝酒的地方,若非必要,霍克斯先生根本不喝酒,他出入酒吧的频率甚至还没有太宰这十五岁的少年来得多,讲通两人心知肚明的假话无非就是让他留下,说有秘密告知。但歌舞伎町,且别说是酒吧了,就算是走在人迹罕至的街道上,他都觉得盯梢的视线无处不在,那些淫恶的、畏惧的、试探的眼神让他充满了厌恶。想要在歌舞伎町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并不是容易的事,最后他选择了极速之星死亡的地方——垂杨柳后的长坂坡:放眼望去,四下无人,空空荡荡。也不知道太宰跟枝俏子谈了什么天说了什么地,两个小时后才从茶屋里出来,歌利亚吹了足足两个小时的西北风。太宰治合上茶屋的大门,以歌利亚所在角度,恰好可以看见他笑着跟枝俏子打招呼的模样,脚尖一点一点,并不稳重,而枝俏子,她面上则带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51章 “即便他们有英雄的名头。”歌利亚、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了自己的理想,看清楚摆在他面前的路。他想守护弱者,守护比平民更弱小,更加不起眼的那些人。“我一个人的力量很小。”他说,“但我想要尽我所能,做些能让我良心安定,认为是正确的事。”他说。“为此,没什么是我无法做到的。”[啊,你问我什么原因?]记忆中剃着平头,拥有开朗笑容的男人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原因吧,我这么做,仅仅是因为我觉得这是正确的,说不定能让社会变好的道路啊。][人的话,一辈子总是要做件能够让自己从内心深处认同的事情吧。]“原来是这样。”太宰治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歌利亚的脸与阿喀琉斯的脸在他眼中诡异地重合了,这种重合并非是相貌上的,也不是口头上拙劣的模仿,他们的眼中确实闪烁着出自同源的,过分相似的光芒。“歌利亚君。”他忽然说,“这样的话,告诉你为什么我确定树叶是个性也无所谓了。”他伸出手,猛地捉住歌利亚的手。电光火石间,那些在星光下依旧亮闪闪的羽毛、他鹰隼似的竖瞳、尖锐的脚爪……一切非人的,属于“鹰”的成分,皆在瞬间化作萤火虫般熠熠闪烁着的银色光点,随风飘散。他变成了没有个性的,完全的“人”。“这、这……”歌利亚手足无措,而太宰治,他后退了一步,放下歌利亚的手,那些从出生开始就属于他的个性,又尽数回到了身上。太宰故作神秘地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前:“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笃定了吧?”歌利亚知道了,但他又很迷糊,似乎什么都不知道,短短几分钟内,他实在受到了太大的冲击,满腹装满了疑问,以至于不知道从哪个问题开始问才好。你为什么装作无个性你的个性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三番五次提到阿喀琉斯你怎么会那么了解他你们究竟有什么关系……问题实在是太多太杂了,千千万万个问题,千千万万句心声汇聚一堂,只化作了他都觉得愚蠢的三个字“为什么”?太宰露出了过分静谧的笑容:“为什么?因为我跟虚伪的正义同行。”[我与阿喀琉斯同行]……东京,10:30pm,警局。局面僵持着,枪顶在大山潜幸的额头上,他身体麻木,那片树叶,树理英五郎个性形成的树叶与他皮肤紧紧贴合在一起。他的能力是“子母树”,简单说来,树理英五郎是树的主干,是发射塔,他可以凭借个性凝结出“树叶”,将树叶贴在其他人身上,树叶的功能有三,监听,监视,以及注射微量的毒素,毒素并不致死,但会让人身体麻木。凭借这项能力,树理英五郎省了许多功夫,树叶就是他的耳他的目他本身,他以自己为中心,构建起了缜密的情报网络。如果要说这项能力有什么弊端,那就是他一次性只能看一人,举例,如果树理副局长正在监听枝俏子,那他就没办法注意大山潜幸。而他休息睡眠时,也无法盯梢他人。总之,若将此项能力比作定位仪与监听器的混合体,实在是再恰当不过了,恰好树理副局长又是个十分多疑的人,乐意将情报掌握在自己手中。大山潜幸的脑门被枪顶着,神智却很清楚,他理智地为自己辩驳:“我、我真的不知道是谁。”他说,“河岸玫瑰,与她有交集的男人实在是太多了,不仅仅是我,副局长。”他说,“副局长对我恩重如山,如果没有您,我现在还在贫民窟里呆着,作为敌人之子的我绝对没有机会受到教育,也没有机会成为警官。”“恩义我都记在心中,绝对不可能背叛副局长。”树理英五郎的眉头舒展,但胳膊却没有挪动半分,他们还维持着微妙的,随时都能酿造死亡的姿势,坦白来说,他并不是很想怀疑大山潜幸,他手下的孩子很多,但大山,无疑是最忠心耿耿也最好用的一个,他就像是一架机器,执行他的命令时完全摒弃了自我的欲望,精准、高效、几乎不像是人类。而且,他还有弱点。“最近有去见过枝俏子吗?”树理副局长提到了另外一个名字,而那三个字,让大山的脸色一变,他的瞳孔一阵紧缩,而眼中也涌上了恐惧。树理洋洋得意,为自己精准地操控了另一人的心思,而他的嘴角也流露出一抹卑鄙的笑意,大山只觉得眼睛一阵刺痛,舌根深处泛起了苦涩的滋味,胃部在翻涌,不可名状的恶心感击中了他。他的心在叫嚣着:你不配提她,你不配提枝俏子的名字!手指微微弯曲,恨不得立刻以大力掐住树理的脖颈,他清楚地知道以怎样的姿势以怎样的角度能够不费吹灰之力折断人的脖子。——腐朽的生命凋谢在他手里。“没有。”但他只是乖顺地低下头,将那些阴暗的想法按捺回自己的胸膛中。[还不是时候]大山对自己如是说道。“最近枝俏子的工作相当繁忙。”树理还在继续讲述,考虑到他们都知道枝俏子的真实工作到底是什么,这些话无疑是在大山的心上扎刀子,“那个小孩儿作家,跟枝俏子走得很近。”他话中带不屑之气,不屑是冲向太宰的。“还有个英雄,是叫歌利亚还是欧利亚来着,反正是霍克斯事务所的,也天天盯着枝俏子。”他的话中染上了淫、秽之意,“你说她究竟有什么本事,才能把他们迷的三道五道,天天往歌舞伎町跑,对英雄来说这绝对算是丑闻了吧?”“是的。”他从牙缝中吐出两字。树理舒展眉头,他的态度好了不少,甚至带点儿安抚的意思:“我知道这件事应该不是你干的。”他循循善诱,“但你毕竟和河岸玫瑰交往了一阵子,也无法洗清嫌疑,这样好了,我也挺宽大的,你找到杀死他们的人,把人处决了,我就给你几天假期,再把枝俏子的日程空出来,让你们好好温存温存。”大山艰难说:“我与枝俏子……”“什么?”“我与枝俏子不是那样的关系。”他咬牙说,“我们、我们只是朋友。”“是吗?”树理拖长声音说,“但我看枝俏子看你的眼神不一样,那绝对不是看朋友的眼神。”他终于把枪收了起来,似乎已经相信大山了,背过身留下一道空门:“快点把事情处理了。”他摇摇手说,“就让这件事情成为无头悬案,人我们可以自己找自己处决,但是河岸玫瑰他们身后的网络记得处理干净些。”“绝对不能让霍克斯查到事情的真相,明白吗?”“是。”他的肩膀坍塌下来,似乎终于松了一口气,大山潜幸接收到了新的命令,开始一步一步往门口走。“记得枝俏子。”树理英五郎的声音如影随形,幽灵一般地黏在大山潜幸的身上。[枝俏子] 第53章 “人民心中的理想警察”,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大山是孩子中最出色的一个,他的文化课一般般,但论手起刀落杀人的功夫,完全继承了愉悦犯老爹。“他是天生的敌人,天生的杀人犯。”管理人洋洋得意地跟树理英五郎介绍,“带他走吧先生,他绝对能够成为最好的一把刀。”树理英五郎低头看他:“天生的敌人?”他若有所思地蹲下身,“你觉得自己是怎样的人?”大山看着警服上的樱花警徽,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是来捉我的吗,警官?”“不是。”树理笑了,“我是带你走的人。”他说,“听好了,你就是下一个敌人,就是天生的坏胚子,但在我手下你说不定不用那么坏。”他讲,“我会安排你上警校,等到时机合适时,会给你在警局里安排一个职位,你得给我工作一辈子。”[我,我原来也能当警察?]他几乎是诚惶诚恐地想着。“好的先生。”大山潜幸,弯下他笔挺的脊椎。遇见枝俏子是在大山20岁的时候,他已经从警校毕业了,此时的他跟在树理副局长身后几年,用他的话来说,坏事已经做了个遍。他还没有进入警察系统,因为树理说“还没到时候”,现在的他简直像是树理的代言人,他手下最好用的一杆趁手的武器,什么时候需要用到他就往哪里打一枪。“帮我去看看那批孩子。”某天他得到了新的指令。“新到了一批孩子,有几个还算不错。”他吸了口烟,让尼古丁在肺部过一圈后,乳白色的烟雾缓缓从他的鼻腔,从他的口腔中吐出去,副局长的办公室内一片乌烟瘴气,而理论上对烟雾十分敏感的火警装置,却像是坏了一般,凝固在墙上。火警装置只是摆设,只是迷惑人的装饰,大山悄悄在心中念叨,就像是树理英五郎的警察装扮,他挂在胸前的樱花徽章,全部都是摆设。“是。”他恭谦而又卑微地低下头,像是温顺的狗。[如果不听树理先生的话,如果不做他手下的一条狗,我应该去做什么?成为敌人吗?]20岁的大山潜幸,只能看见两条通向未来的路,成为树理英五郎手下的警官,或者成为对社会有危害的人。每个认识他的人都说,一旦他挣脱束缚便会成为敌人。“就是这些吗?”他到了熟悉的集中营,地方已经转移了,集中营的规模变得更大,里面的人更多,但压抑的气氛,小孩儿瑟缩的身形,麻木的眼神,却没有变化。“就是他们。”看管人恭敬地伴随在大山潜幸的身旁,“a3区住的都是些女孩,要是不出意外,她们会被作为流莺培养,安插进歌舞伎町。”他点名说,“有几个女孩儿潜力不错,只要培养得当应该能进茶屋,作为艺伎生存下去。”流莺是消耗品,艺伎是珍贵的奢侈品。“是嘛。”大山毫不在意,他过得像是苦行僧,对女色啊金钱啊一点都不在意,那些潜藏在内心深处偶尔冒头的罪恶感无时不刻地折磨着他,包括现在。管理人没有察觉到他的兴致缺缺,依旧像贪心的老鸨,孜孜不倦地推销那些女孩儿,他把女孩儿们比作商品:“看上谁就跟我说,大山先生。”他的姿态谄媚。“暂时不需要。”厌恶感从内心深处翻腾而出,涌上大山潜幸的喉咙口,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礼貌的,轻描淡写地拒绝了管理人。“那好吧。”管理人絮絮叨叨说,“前面的三个都还是小孩儿,但都是作为艺伎培养的。”他说,“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胚子,而且还十分有灵性。”“艺伎?”他接话道,“祇园的那种?”“没错。”管理人十分自豪,“是重现了历史上祇园盛景,各种技艺样样精通的老派艺伎。”[再怎么说,都是妓、女啊]他心中泛起一阵薄凉的、感同身受的同情。[对这些孩子来说,未来算是毁了吧。]然后,一双充满杂草似顽强生命力的眼睛,蓦地撞进他的眼中。“你们几个,过来介绍一下。”管理人呵斥说,“枝俏子,你先说。”那双眼睛的主人倔强地看向大山潜幸:“我是长枝,”她说,“心野长枝。”……东京,10:35pm,歌舞伎町。[我哼着歌出门,除了手上的一捆麻绳,什么都没带。路上遇见了邻家的芳子小姐,她问我是不是要去捆干柴,我轻快地回答“是”,事实上,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啦,需要用麻绳捆绑的当然不是干柴而是我的脖颈。][我是去自杀的。][按照我的想法,那些人究竟是如何能够存活在这污浊的世间不自杀也不被逼疯呀?每个人都带着虚伪的面具,说些自己都觉得荒谬的似是而非的言论,跟m先生说一番话,跟n先生说的又是另一番话,在短时间内网罗如此多的谎言,究竟是多么耗费心神的一件事,就算是为了脱离不断编织谎言的窘境,也是死来得更好些。][但是跟芳子说过话后,我的主意又忽然改变啦,她说到了九州老家的樱花,与东京的樱花完全不同,那些并不艳丽的野山樱种的满山遍野到处都是,四月天气转暖,一夜之后,千树万树的樱花都开放了,山上、风中、潺潺流淌的小溪上飘着樱花瓣,光是听她描述,眼前就展现出了樱花散乱的盛景。][现在是一月,距离四月还有三个月。][我对自己说,那等看完樱花再死也不迟吧。]——《人间事.九州的樱花》“枝俏子!枝俏子!”当茶屋中只有几人时,女老板娘的声音不再温柔,甚至带着一丝丝让人不耐烦的催促,“有客人枝俏子,你快点出来。”枝俏子稳稳地坐在矮桌前,她的房间很小,只有十张榻榻米大,若说房间中有什么现代化的产物,大概就只有箱箧中装满的书籍。各种各样的书,有漫画、有杂志、还有太宰写的那些不知道该称之为小说还是散文,充满颓丧文艺气息的作品。“我不要!”催促半天后只听见枝俏子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偏生说的话还有理有据,“太宰老师留下了度夜资,他只是不在而已,但我今晚已经被他买下了,其他客人一律回避。”老板娘恨恨骂了两句,但枝俏子说的确实是真,太宰留下的资费足够高,枝俏子不肯动她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腆颜让客人改日再来。枝俏子嘴角的微笑转瞬即逝,从刚才的对话中,她感受到了一股隐秘的胜利,随即敛眉看书,下一秒,她的注意力又被书中的内容攥住了。[我对自己说,那等看完樱花再死也不迟吧。]这句话像是猫的爪子,在她的心上抓了一下,枝俏子放下书本,抬头看向天花板,天花板的纹路很美丽,但无论是谁,一连看上几年都会看腻。她的眼神逐渐变得茫然,回忆指引着她回到一年零前的初冬。 第55章 被小纸条簇拥在最中间的,是全日本的地图,黑色的马克笔勾勒出地区的轮廓边缘,各色的彩笔做备注。他另辟蹊径,进行失踪人口调查,结果触目惊心。霍克斯从来不知道,每年,他们国家会有这么多的孩童失踪,并且无人问津。“叮叮当当——”事务所的大门被推开,悬挂在门口的风铃摇晃,发出一连串清脆的声响。“太宰老师?”地勤女郎惊讶地看着太宰治。“你去哪里了太宰老师?”小庄编辑立马迎上去。[太宰回来了?]埋首在书堆里的霍克斯停顿了一瞬。[他有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正当霍克斯想要出门询问太宰治时,他的手机响了,低头看眼屏幕,来电显示夜眼。[夜眼?]他连忙把太宰放置一旁,接通电话:“你好,这里是霍克斯。”电话另一端,夜眼过分高大的身躯蜷缩在电脑屏幕前。他的身量实在是太高了,再大的屏幕也无法让他保持垂直脊背的姿势,当他佝偻着背,窝在椅子上时,就像是一樽摇摇欲坠的稻草人。“你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夜眼说,“事态紧急,我就长话短说。”“正义之矛为人谨慎,在将善款捐助给慈善机构钱,他起码经过了三道洗白工序,确保他人寻找不到金钱的来处。不过他并非每一次都很谨慎,几年前他才成立事务所开始活跃在慈善界时,洗钱手段不如现在精湛。根据追查,五年前8月23号有一笔钱捐给了‘慈爱基金会’。”“这笔钱最后是由他长期资助的一名学生通过校园网络账号将钱转给正义之矛的,我试着对钱的来路进行了追踪,定位到了东京第四警局。”“同样,四年前6月11号钱款转入正义之矛的账号,追踪后发现钱款来源于东京第二警局……”“三年前12月4号,钱款来自东京第六警局……”夜眼推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感谢东京警察局的门禁制度,每日上班时警局内的员工都需要打卡,而我用了点小手段入侵了警局的内部网络。”其他英雄听到这里,免不了要大惊失色,霍克斯却不同,他冷静问说:“对比结果如何。”“把几次时间地点摆在一起进行对比,只有一人同时符合在精准时间出入三地的条件。”夜眼一字一顿道,“此人是东京第一警察局的现任副局长——树理英五郎。”霍克斯的呼吸漏了一拍。“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霍克斯说。夜眼说:“千万小心,霍克斯。”他推了下框架眼镜,屏幕上的光反射在镜片上,没人能看清夜眼现在的表情,“一般情况下,警察是英雄的最大后盾,现在警方高层背很大嫌疑,寻求他们帮助就变得十分危险。”“如果你要寻找帮助,介意寻找第一警局的局长小早川凛,他与树理英五郎的关系很差,理论上他可以制衡树理英五郎。”对话结束了,在道谢之后霍克斯掐断了电话,方才抬头,就看见太宰倚靠在门背上,他的表情让霍克斯寒毛直竖。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态,该怎么说,太宰的视线中并没有什么恶意,但他打量的眼神,实在是让霍克斯太不舒服了,就好像自己成为了舞台上的戏剧演员,而太宰,他是台下的看客,并且是过分早拿到剧本的看客。他的一切都被看透了。“是夜眼先生的电话。”他全然不顾忌地走向霍克斯,“怎么样,他终于查到正义之矛还是河岸玫瑰的资金来源了?我猜是正义之矛,他的援助行为实在是太高调了,有根源可寻的钱款走向比其他几人来的更多,金钱应该来源于警察局内部,考虑到忠心耿耿的,狗一样温顺的大山先生,果然汇款的人是副局长吧?”霍克斯更迷茫了,他像是追剧时跳过了中间几集的人,完全连不上前因后果,根本不知太宰怎么得出正确结论的:“等等,大山先生,大山先生是谁?”太宰轻巧地说:“还有谁,就是跟在副局长身后的大山潜幸,霍克斯君的观察能力实在是太不够了,连犯人的名字都没有好好记住。”[等等等等,他怎么又成犯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能不能把前因后果好好梳理一遍再说给我听?]他羽翼上的毛下意识地竖起来,就像是猫感到威胁时竖起自己全身上下的毛。看霍克斯迷惑的表情,太宰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真的是,到头来霍克斯君竟然摆出状况外的模样,什么都不知道。”“我从头开始解释吧,这一次的人物谱系中心是枝俏子酱。”他从桌子上随意抽出一张纸,正面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背面则是干净的白纸,太宰领口的口袋中插着一支线条流畅的派克钢笔,在纸的中间,他写下了枝俏子三个大字。“大山先生是枝俏子喜欢的人,他可能也很喜欢枝俏子。”在“枝俏子”的左边他写了大山潜幸,“原因嘛,枝俏子送给心上人的《人间世》在大山先生的身上,而我与他初见的时候在他身上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莲花香。”莲花香三个字写在了“大山潜幸”后,还打了括号。”莲花香是在枝俏子酱那沾染上的,她有太多莲花制品了,莲花香囊、精油、干花书签等等等等,不小心沾绕上味道,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然后则是可怜的,被从前方拧断脖子的河岸玫瑰小姐。”他说,“霍克斯君也看过尸体对吧?有注意尸体骨头上的断痕吗?”他瞟了眼霍克斯,“好吧,应该没有。”他轻快地说,“河岸玫瑰小姐十分可怜,是从正前方被拧断脖子的,请想象一下她死亡的姿态,被人拥抱在怀中,恋人的手搭在她的脖颈上,只听见咔嚓一声,脖子就断了。”霍克斯很迷惑:“所以说杀死河岸玫瑰的是她的恋人?”太宰说:“我更想讲其称为逢场作戏的情人。”他接着说,“酒馆的女招待认识河岸玫瑰小姐,对这位小姐的生活习惯也略有些了解,说她虽然换男伴换得很频繁,但情人,在同一时间中只有一位,而且河岸玫瑰有的变态的习惯,她喜欢调配与情人体味相似的香水,喷洒在身上。”“很不巧的是,在死亡当天夜里,她在女招待那喝过酒,身上的香水正好是莲花味的。”“就这样?”霍克斯说,“就这样你就推断,杀人的是大山潜幸?”“不,我说的只是推断他是犯人的其中一个原因。”太宰耸耸肩,“还有些其他原因,不过现在时间有点来不及了,如果想要听整场解释,请等到黎明到来之后。”[来不及?]“事实上,已经有人在往警察局赶了。”太宰说,“而在警局门口店铺做前台的漂亮的女员工刚才给我发了条消息,今天的树理副局长一反常态,到现在都没有回家。”他故作苦恼地说,“哎呀,我只是拜托那位可爱的小姐帮忙在意一下副局长的行踪而已,没想到她看得那么仔细,如果不要发些庸俗的情歌选段就好了,不过约会的邀请,我应该会去的,谁叫我不擅长拒绝女性。”他的女人缘好过头了,好像随随便便就能拜托人帮忙。[树理副局长,我记得他家中好像有位贤惠的妻子,还有两个女儿。]霍克斯实在是跟不上太宰治跳跃的思维,只能顺着他说的话接着延伸下去。[对了,我想起来了,似乎谁跟我提到过,副局长是女儿奴来着,平时天天准时下班,说要陪女儿来着,现在已经快到晚上11点了,就算是加班,也不会加到这点。]而从太宰口中吐出的轻飘飘的话语,成为了压倒霍克斯的最后一根稻草:“以上的推论,我在半个小时前已经跟歌利亚君说过了。”他的话就像是惊雷,在霍克斯的心底留下焦痕。“他啊,实在是太迫切了,在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理清楚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往警察局赶,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就算是想要拦截都拦截不住。”太宰愉悦地说,“算算时间,歌利亚应该已经快到警察局了。”霍克斯只觉得狂风暴雨在冲击他的内心,将他的思想搅得一团乱,他从牙缝里逼出了几个字:“你是故意的。”一时间他脑海中划过了许多念头,歌利亚的理想,他对弱者的极端保护,对罪犯的痛恨,还有言语中流露出的对阿喀琉斯的信仰。 第57章 大山确信,树理英五郎无法用个性“看”自己,他们间的联系,已经被短暂地切断了。世上的个性太多了,有杀人的,有监视的,也有能够屏蔽其他个性因子的。他从别人手中交易到了能够一次性屏蔽个性因子的道具,五分钟之内,树理的个性无法生效。“!”子弹突兀地停留在半空中,它距离树理英五郎的距离已经很近了,只需要再往前推进三厘米,就会钉进他的脑髓中,只可惜被忽然出现的结晶板挡住了子弹,它无法向前,无法后退。“真可惜,大山。”树理英五郎没有回头,他用低沉的嗓音宣判了另一人的死亡。“我给过你机会,你却不知珍惜。”“轰隆隆隆隆——”噪音由远及近传来,地面崩裂,嶙峋的水晶柱突兀地支在地面上,一层的车辆被掀翻,有的铁皮车干脆被从中间破开,像是条被开膛破肚的鱼,摇摇欲坠地挂在水晶上。戴口罩的人从一高大立柱的背后闪出来。大山连续几个后空翻,勉强躲过了第一波水晶攻击,攻击来得实在太迅猛了,饶是他也始料未及,躲闪时很狼狈,好在他的身手不错,及时撤到了安全范围,蹲坐在一辆suv的车顶。他从脑子里找出了戴口罩人的信息:死秽八斋会、结晶、北条。“!”他的脸微微一侧,血痕绽放在他的脸颊上。“目前是二对一。”树理英五郎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很快局面就会变成,三对一,四对一,n对一。”“你觉得你能撑多久,大山?”……东京,10:10pm,歌舞伎町。“先别急着离开。”太宰的声音像是一桶冰水,把歌利亚浇了个透心凉,后者在听说主使人为树理英五郎之后就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你知道树理英五郎在哪里吗?你知道他身边有什么人吗?”歌利亚讷讷说:“不知道。”“先听我说完。”太宰此时扮演的是全知全能的角色,他十分冷静,“树理副局长现在还在警察局,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在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内他都不会出来。”他说,“先别问我为什么,怎么知道,如果你希望行动能成功,就接着听我说。”[我的行动……]歌利亚不得不承认,太宰已经将他看穿了,连他接下来想做什么都知道。“中国的《孙子兵法》即便是在欧洲地界都很有名,我虽然对战事毫无兴趣,也看过其中几个篇章。”太宰气定神闲地说,“其中有些段落确实很有道理,比方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就算在我们国家没有听过这句话的人应该也很少吧。”“大概?”歌利亚不确定。“基于这句话,在动手之前需要知道敌人的数量与能力,”太宰说,“我本人的话对歌利亚君这样勇气过剩的人没什么恶感哦,毕竟你们总能给我带来不少意料之外的趣味,但要是因为过分的勇气提早离场,那实在是太可惜啦。”他说,“就当是开业大放送好了,感谢第一警察局的构造,大楼只有唯一正门,其他几个门在晚上六点之后就全部封锁上了,对比一天内进出的人,目前只有树理英五郎、大山潜幸,还有不知名的口罩先生在楼里。”“不知名的口罩先生?”太宰将手机递到歌利亚鼻子底下:“门口便利店的山下小姐真的十分敬职,明明只是拜托她稍微看着下往来的人,竟然还留下了照片。”照片拍得还算清楚,能辨认出口罩男的模样,“按照山下小姐的说法,他实在是看上去就不像是好人,因为长得过于凶恶,她就下意识按了快门键。”“歌利亚君认识这人吗?”“不,不认识。”他诚实地摇摇头。太宰叹了一口气,那姿态实在是太夸张了:“真可惜啊歌利亚君,看来霍克斯事务所的情报还不够全面。”他笑眯眯说,“是黑道的成员哦,这个男人,组织的名字好像叫死秽八斋会,很拗口是不是?”见歌利亚又露出了似乎想要说什么的表情,太宰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不行啊,歌利亚君,现在是单方奉送时间,你只需要好好听着就行啦,提问一概不予回答。”“在这个年代,黑道几乎不复存在了,出现在警察局简直像是自投罗网对不对?可惜的是到目前为止,警察局内部并没出现他被逮捕的消息,人大摇大摆地从正门口进去,还刷了只有内部成员才有的开门磁卡,内部肯定有人给他提供帮助。”“就目前的局势看来,东京第一警察局共分为两派,局长小早川凛为一派,副局长树理英五郎一派,如果不站队的话,在警察局里都不能活下去。”他弯曲手指在下巴上挠挠,“比起局长,还是长期参与人口贩卖生意的副局长更可疑点,暂时假定他为副局长请来的外援。”“为什么要请外援?”歌利亚的脑子比较直,不大会想弯弯绕的东西,“既然是副局长,他手下的人肯定不止大山潜幸一个,让其他人来帮他不就行了。”“当然不行。”太宰说,“从行事风格来看,能做出在每一位下属身上留下烙印的事,副局长的控制欲一定非常强悍,他这样的人习惯于将所有能用的人都扣在眼皮底下,正义之矛他们与树理的关系是互帮互助,不是完全的上下级,而像大山这样被他当成狗驯养的人,多数都会被他直接收纳在司法体系内。”“对其他人来说,大山是他手下的红人,如果贸然死亡,定然要对副局长进行调查,让手下的其他警官处决大山,很可能留下痕迹,因而他必须找外人动手,作出敌人袭击的假象。”太宰难得耐心地解释,末了还询问,“明白了吗?”歌利亚点点头。太宰表现出了相当惊人的耐心:“由此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如果你前往东京第一警察局,面对的敌人暂时有二,一是树理英五郎,二则是黑道成员,至于随后赶来的外援,暂且不谈。”“树理副局长的能力本身并不具有太多攻击性,如果没有被他打下烙印,排除微量毒素的影响,需要在意的就是枪的攻击力。”“那位黑道成员恰恰相反,他的个性很出色,攻击力也相当惊人。”太宰抬头说,“开一下蓝牙,歌利亚君。”“哎?”歌利亚一愣。“蓝牙啦蓝牙,手机上的设备。”太宰说,“我得把资料传输给你。”歌利亚手忙脚乱地打开了手机,一秒钟后,资料加载完成,打开文件包,其中的内容丰富到让他瞠目结舌的地步:样貌、姓名、年龄、能力,甚至还有一小段战斗的视频,北条挥挥手,空气中凭空凝结出了许多水晶,这些水晶像是山一样,层层叠叠地累在一起,水晶的“头”过分锋利,甚至能够轻易地刺穿钢筋混凝土,更不要说是人类柔软的身躯了。“攻击力很强,但使用个性时有距离限制,就目前得到的资料来看,最多能生成方圆五米内的水晶,生成的水晶柱越复杂,需要的时间就越长,”他说,“歌利亚君能飞,想要离开他的攻击范围并不难,但盘旋在空中就无法靠近他与树理,而且你还得防范出其不意的子弹,任务相当艰巨。”“是的。”职业英雄不是酒囊饭袋,歌利亚已经在心中模拟攻击,在躲避的同时寻找突破的方法。不过……“太宰老师为什么会知道他的能力。”他指向北条,“黑道的残余势力不多,剩下的成员都十分警惕,像是鼹鼠一样藏在地底深处,就算是职业英雄也无法得到确切的资料。”而太宰老师手上甚至有战斗用的视频,镜头距离北条还很近。“因为我是作家啊。”他给出了相当荒谬,却好像又能说得通的解释,“所谓的作家,就是一群非常八卦,又喜欢跟陌生人聊天的怪人,在聊天的过程中,我认识了不少了不起的人。”他说,“而且我还有读者啊,来自全国各地,从事着不同职业有不同人生经历的读者,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很喜欢我。”太宰说出了在正派人听来相当无耻的话,“有了‘喜爱’加持,拜托他们做些无伤大雅的事,一般人都不会拒绝吧?”“这个国家的人,相当不擅长拒绝其他人的请求哦。”[不不不不不,这绝对不是什么无伤大雅的事!]歌利亚几乎不吐槽人,听见太宰的话之后实在忍不出了,一肚子的诽谤差点儿从嗓子眼倾泻出来。[就算是私家侦探都调查不成你这样,连视频都搞到肯定是通过非法途径吧?而且对黑道了如指掌,太宰老师你的路子也实在是太广了!]歌利亚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他最后只能憋屈地说:“非常感谢太宰老师的帮助。” 第59章 “等等。”树理觉得不太对劲,他警告道,“稍微认真点,他应该是想躲起来等待机会。”他说,“大山不可能逃跑,我们得仔细点。”说时迟那时快,几乎在树理警告的同时,跑到安全出口的大山就猛地转身,他身姿轻盈,像只振翅欲飞的鹤,脚踏在水晶柱上并不尖锐的部分,像是踩梅花桩一样,借着现存的水晶柱不停地回撤。“什么?!”北条也是第一次遇上精于体术的对手,他创造出的水晶柱都硬度惊人,想要做出能够破除现存柱体的新柱体,需要更多的时间,就在他酝酿的时间内,大山已经跳到了距离他非常近的立柱上,他的脚蹬了把柱面,猛地向下跳。“蠢货!”北条声嘶力竭地呐喊,他的身侧陡然冒出新的尖柱,细细长长,似直插云霄的刀剑。做自由落体的人很难在半空中改变自己的动作,但大山绝不属于这一范围内,他空闲的左手将短刀从刀鞘中拔、出来,刀柄砍在水晶上,金戈相触碰,几乎摩擦出火花——他成功地改变了落点。“砰、砰、砰——”右手握了把小巧的手、枪,连开三枪,北条不得不多做出一面墙壁来抵挡,就在他分、身乏术时,大山果断舍弃了打空的手、枪,左手的短刀换到右手,自上而下用力挥刀。“!”刀刃没入血肉。“左手!我的左手!”北条抱着肩膀处的断口,几乎疼得满地打滚,强烈的疼痛感让他无法施展个性。现在只剩下……“咚咚——”大山的心跳速度加快了。[糟糕!是刚才花了太多时间了吗?理论上是有五分钟的间隙没错,不过按卖家的说法,确实会有十几秒的误差,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在四分四十五秒的时候,隔绝力就消失了。]想到这,他赶快从另一口袋中摸出枪,还是四下寻找树理的身影,只可惜刚碰到武器的刹那,他的手指就麻木了。“真可惜——”树理不屑于掩饰他话中的恶意,反派在杀人之前总会说一系列拖延时间的话,可能他们以为自己是胜利者,就可以随便羞辱敌人了,树理也是,他说:“就你的能力而言,能把我逼到这一步,已经做得相当好了。”“放心吧,我只会要你的命,枝俏子,我会替你好好招呼的。”他假惺惺说,“枝俏子可是我的摇钱树,她会先当艺伎,当到不需要她的那一天,等年老色衰时则会被送去做流莺,最后,她会染上梅毒凄惨地躺在卧室里实现她作为商品的最后价值。”“你知道这世界上存在不少变态吗?他们没办法玩弄女人,却享受凌虐的快感,使用各种道具,再肆无忌惮地鞭打肢解最下等的流莺,我向你发誓,知道活着的最后一天,枝俏子都会源源不断地为我创造财富。”他的表情并不狰狞,但他言语中流露出的黑暗色彩,几乎已经超过了寻常人类能承受的范畴,总之,就算是大山都忍不住颤抖了。“如果要抱怨的话,就下地狱去找你的死鬼老爹,问他为什么要成为敌人吧。”他说出了老电影《流浪者》中的名言,“‘法官的儿子永远是法官,贼的儿子永远是贼’,英雄的后裔永远是英雄,敌人的儿女只配成为敌人。”“永别了,敌人。”“砰——”[果然,我还是想成为警察啊。][成为能够伸张正义、驱除邪恶,将清明还给其他人的警察。][啊,真希望有人能看懂我留下的提示啊,那样的话,说不定、说不定就能顺着正义之矛他们的网络,查到其他什么。][最后,很高兴认识你,长枝。]……东京,10:51pm,歌舞伎町。[长枝!长枝!]正在阅读书籍的枝俏子猛然抬头,她好像突然听见了什么声音。紧随其后的是门外的骚乱,人的惊呼声,穿足袋在木质地板上跑动的声,争论声,花瓶被撞倒破碎时的声响……茶屋本该是安静的,即便是小步快走都不该发出一丁点儿的声响,传统的古代风情体现在一颦一笑一步一移中,侍者如此,已是相当失格。枝俏子蹙眉,她从箱箧中拿出一面折叠镜,端正地支在矮桌桌面上,微微低头,让高耸的发髻在镜面中展现出全貌,金簪底端摇曳的枝叶不见踪影,如太宰老师握住她手时一样。[大山先生]枝俏子合上了镜面。……东京,10:52pm,东京警察局地下车库。“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啊!”北条还抱着断臂在地上打滚,地下停车场只有两人,他们缺少足够的医疗器械,而北条没有常识的动作让无数的细菌涌入了他的伤口处。树理漫不经心地发短信,他需要一些帮手来伪造现场,凑巧的是在大山动手时他已经呼叫了数十名外援,现在他们有了新的任务。北条的叫声时不时刺入他的耳中。[太吵了,没素质的黑道。]无论心中多鄙夷,他的语言依旧礼貌而充满关切,毕竟副局长先生还需要盟友,而死秽八斋会的解修师还算有能力。“镇定,镇定。”他说,“拿上你的胳膊,待会儿我带你去找医生,大山的技术很好,胳膊断面很整齐,只要在半小时内找到合适的医生帮你接上胳膊,肯定能恢复如初。”他说,“我向你保证。”北条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哀嚎声小了许多,他勉强站起来,不忘拾起手臂。路过大山时,北条愤恨地踢了一脚大山的脸:“这家伙你怎么处理?”“不需要处理。”树理都没施舍眼神,“他是敌人的孩子,只是因为我相信他能够改邪归正才资助他上学,进入警校成为警察,但他却不知感恩,袭击自己的恩人。”他的头点了一下,“我想想,大山的父亲是愉悦犯吧,曾经有过科学调查,愉悦犯的孩子会遗传父母的犯罪基因,不管小时候多么痛恨身为罪犯的父母,长大后都会变成跟他们一样的人,大山的话,肯定也很容易受到鲜血的诱惑,即使穿上了警官的制服最后也沦为罪犯了。”[真恶心啊。]北条忍不住想[真恶心啊,官员。]解修师让北条保护这个人,让北条协助他,北条这么做了,但他还是歧视、鄙夷树理英五郎。[他做的事,就算是敌人,就算是最邪恶的人都会唾弃。][如果说世界上有什么比纯粹的恶还要让人厌恶,那就是非要伪装成善良的恶事。] 第61章 “你会得到公平公正的审判,法院不需要我代劳。”歌利亚说,“请放心,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也不是不可逆转的,只是让你暂时丧失了行动力,等警察到来之后,你会受到妥善的治疗,至于逃跑就不要想了,霍克斯先生不会放过你的。”他没有回头,但羽翼拍打的声音早已告知歌利亚他人的到来:“十分抱歉,霍克斯先生。”在说这话时,歌利亚的神态近乎于安详。“你知道你做什么了吗?”霍克斯的声音不再慵懒,他并没有严厉地谴责歌利亚,只是用很冷很冷,比泥古不化坚冰更凛冽的声音质问,“你知道你现在的身份吗?”“我知道。”歌利亚说,“穷凶极恶的敌人,罪大恶极的杀人犯,永远得不到宽恕只配被谴责的癫狂之人。”“不过。”他转身,介于胁差与打刀之间的利刃横跨在眼前。“十分抱歉,霍克斯先生,我还不能被抓。”他说,“我的理想尚未实现,法外的罪犯依旧在逍遥,还有许多事情等着我去做,弱者需要保护,公平与正义尚无人维系,被强权庇护的恶人依旧在戕害他人。”“你能分辨善与恶?”霍克斯说,“你以为自己能代替法律审判他人、给予死刑?你以为你是谁,是神吗?还是民众意识的结合体?你以为自己在做正确的事?”“不,我当然不能代替法律。”歌利亚说,“但我能分辨善与恶,我能尽我所能,用我认为适当的方法保护那些不曾受到保护的人。”“我想成为英雄。”他说,“我要成为阿喀琉斯那样的英雄。”“所以今天,我一定会逃走。”……东京,次日,5:00am,东京警察局地下车库。小早川凛西装革履,走进公安局。东京第一公安局,本是整座城市中警力最强最安全的地方,今日却被从他地借调来的警车团团围住,不仅有警车,还有来自英雄事务所的轿车,高耸威严的建筑物沐浴在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下,代表公平与正义的警徽却好像萌上了一层灰。“局长。”“局长。”“小早川局长。”早已到现场的小片警们看见他,就像是看见了救星,纷纷跟小早川凛打招呼,后者点了下方正的下巴,以作回应。多亏了歌利亚留在现场的信封,东京都内消息灵通的英雄、政府高官都已经知道了树理英五郎的罪行,不管暗地里还藏着多少人,至少他明面上的党羽全部倒台了。野心勃勃的副局长与其余高层交往甚密,想要在都内警局中找到与他完全不相干的警察调查案件,竟成了难事,兜兜转转一大圈,公务竟然落到了第一警察局的局长身上,任凭谁都知道小早川凛与树理英五郎水火不相容,后者无时不刻想要把前者从局长的宝座上拉下来。小早川凛的年纪比树理还要小一点,现年47岁,看他的身材却一点儿都没有47的样子,怕是27的年轻人都比不过他。充满了力量的身躯被包裹在西服中,他剃了利索的小平头,下颌处留了修剪成方块模样的胡子,无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精英二字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地下车库有谁?”副手动动嘴皮子:“霍克斯先生、太宰先生,还有我们的人。”“霍斯克……”小早川凛的嘴角扯了一下,他似笑非笑,谁都知道经过此事,霍斯克的英雄排名岌岌可危,怕是要连续掉好几个名次,而在同行及协作者中,他的威信也得扫地。不过太宰,这名字听起来太耳熟了。“太宰,是太宰治?明美的同学?”小早川明美是小早川凛的侄女,他好像不止一次从对方口中听说过此名,想到在车上匆匆忙忙阅读的卷宗,他终于想起来此次事件的导、火索——英雄被杀案件就是模仿太宰书中的内容作案的。“据说太宰先生的推理能力十分出色。”副手只说自己验证过,确定正确的部分,“霍克斯邀请他协同调查案件,犯人大山潜幸就是他找出来的。”“只可惜还是迟了一步。”小早川凛说,“不管再怎么聪明都只是十五岁的孩子,而且还是明美的同学,一会儿做完笔录之后就先让他回去吧。”“是。”……地下停车场的人很多,又因主心骨未至稍显混乱,天花板被打得摇摇欲坠,时不时落下几撮灰尘,偶尔还有碎石板直接落下来,稍有不慎就会砸伤人。维护现场的警察实在无奈,只能从其他警局抽调人,暂且支撑起防护罩,托起岌岌可危的b1层。太宰在角落里寻找到了霍克斯,他到的很晚。从查案开始他就睡在霍克斯的事务所,事务所是家二层小楼,一楼是英雄们办公的地方,二楼则是客房。本来,他与霍克斯进行了一番能让他感到愉悦的谈话,在霍克斯脸色大变带着几名值班英雄离开事务所后,太宰就心情大好地哼着小曲,进到临时的落脚所了。小庄编辑的居所在隔壁,他的自我定位相当明确,除却看着太宰老师,就是进行编辑的工作,开工次日就把小房间布置成了零食办公场所,联系作者,校对文案。“太宰老师?”听见钥匙插进孔洞旋转地声响,小庄便扭动门上古老的球形锁,打开房门,恰巧碰见太宰治,“今天回来得可真早。”他咬牙切齿。无法,太宰的落跑技巧实在是太高明了,未成年作者流连歌舞伎町总归不是好事,若被发现使用假身、份证更是天大的丑闻,更不肖说他本就不希望太宰过分深入案件,从霍克斯坐在办公椅上沉思的表情中,他已读出些信息。[很麻烦吧,这次的案件。][还是让太宰老师安分点,不要太插手好了。][敌人就应该交给英雄来料理。]但是!但是!想到这小庄都要抓狂了。[为什么就算我把门锁上了你还能出去啊太宰老师?!][是翻窗吗?这里可是二楼啊,还没有可供攀爬的树木,太宰老师难道不是身娇体弱的作家吗?除非是拥有强化类个性的人,寻常人从二楼跳下来根本不会不受伤吧?更不要说太宰老师还是无个性。][如果从门走的话,莫非太宰老师会撬锁吗?怎么解释都说不通啊!]为了看住太宰,小庄速费劲了心思,只可惜到现在还没有寻找到切实可行的方法。“呀,小庄先生。”太宰晃动他装蒜时独有的海藻手臂,“你还在工作吗?编辑的工作真辛苦啊,不过对作者来说正是有小庄先生你这样的编辑才会感觉到心安。”他说,“正好我有了新书的灵感哦,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就新书聊聊吧。”“新书?真的!”小庄速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带跑了,“从哪里获得的灵感,莫非是歌舞伎町?大概是怎样的题材?”“我想想。”太宰的手指尖顶着下巴,头微微抬起。“目前我有两个想法。”他伸出两根手指头,“一个是男女间的爱情故事,还有一个是英雄的故事。”“男女间的爱情故事。”小庄说,“《以爱之名》类型的?” 第63章 “不,不。”谷仓翔太说,“是我的,远房侄女。”“她可想来莲山镇了。”“是吗?”富集乐呵呵说,“那让她在这里好好玩。”“会的会的,谢谢您了。”[现是一月,距离四月还三月。][对自己说,那等看完樱花再死也迟吧。][等夏天,们起去九州看荷花吧。]面对连绵的荷塘,十里绿意的沃野,心野长枝张开了嘴,无声地呐喊:“—— ——”[我是心野长枝][大山先生,你看见了吗?]#事件:长枝山竹,完。#[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0%]第30章 四月。“亲爱的太宰同学:很荣幸通知你,你已被东大附中录取,请您核对附录清单,在开学前购置好需要的用品。开学时间为4月11日,望能准时入学。东大附中校长:上杉迹寻”“附录清单,我看看我看看。”与雄英高中不同,身为百年名校的东大附中保持着古老的做派,就算是送录取通知书,都是以书信方式告知,现代少见的牛皮纸信封被投放至公寓的信箱中,封口处还盖了一代表未拆封的小小红章。太宰对信件主体部分兴致缺缺,他虽然还是笑着,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早就料到结果的信件无论如何也无法掀起他的情绪波澜,反倒是附录让太宰很感兴趣。他才不会拿裁纸刀把信封口裁开,印红章的封口被撕得歪七扭八,狗啃似的,信封口倒扣朝下,他抄着信封在半空中,好好摇晃几下,掉落几张清单。“这是,校服的尺寸统计?”太宰捻起纸张细细打量,恰巧长枝从他身后走过,多瞥了眼校服清单,不由睁大眼睛感叹道,“竟然有七套校服!”枝俏子,也就是心野长枝身穿一袭水蓝色居家长裙,瀑布似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她精通修剪头发的技艺,给自己剪了排年轻女性常有的齐刘海,此时略施粉黛,站在太宰身后,即便是再熟悉她的客人见到此时青春靓丽的少女都不一定能认出长枝就是枝俏子。“正常学校的话,不是只有四套校服吗?”长枝好奇地询问,“两套替换的夏装,两套替换的秋装。”太宰说:“折寺中学的话确实是这样,不过折寺只是最普通的公立中学。”他说,“长枝酱对校服有研究吗?”长枝说:“小时候看日剧的时候了解过一点,还有最近也看了点相关漫画,”她露出向往的眼神,“jk制服真好看啊。”她受到的完全是古典的日式教育,不曾进过学校一天,而艺伎的培训课程,也更加倾向于私塾。因长枝对校园生活十分好奇,太宰便帮她抽了张椅子,在客厅坐下。太宰家的客厅空空荡荡,用小庄的话来说,就是一点人气都没有,白色的椭圆形桌,白色的椅子,就算是再喜欢白色的人走进他家都会感觉到生理性的不适。但最近,屋内陈设稍有点改变,虽然桌椅颜色不曾变换,却多出了几枚彩色的坐垫,圆桌中间静立一珐琅瓷花瓶,每日都会撞上花瓣上凝结着水珠的鲜花。“七套的话,多出来哪三套?”“就是冬季的两套和礼服啦。”“冬季?”“好像是羊角扣大衣外套。”太宰又在倒出来的一堆纸张中翻找了会儿,“啊,有了有了,就是这种。”被他拿在手上的,俨然是校服的宣传画册。等歌利亚端盘子出门时,就看见二人亲亲热热凑在一起,他左手右手各端了一个盘子,放烤得酥脆的面包片,上面抹了加热后的起司和蟹肉屑。做法很简单,先把面包放在烤面包机中烤好,把蟹肉罐头打开剁碎,最后把烤好的面包放在平底锅里,正面淋上蟹肉碎沫,加起司,用橄榄油干煎一下。“吃早饭了。”他看似是古板的日本男儿,却意外地擅长做饭,太宰和长枝面前各放一个盘子,随后还给两人倒上冰牛奶。“真香啊。”太宰捏起面包片咬一口,耳边传来“咯吱”一声脆响,他大加赞赏,“让你住进来真是再好不过了歌利亚君,其他不说,光是这手烹饪面包的手艺,完全能让你以厨师的身份在社会上立足哦。”长枝默默咬面包片,不言不语。歌利亚叹口气说:“请不要打趣我,太宰老师。”他把冰牛奶往前一推说,“务必要把它喝掉。”太宰弯着眼睛说:“知道知道。”牛奶杯旁边放了一把小汤匙,是给他抹平蟹肉的,但此时太宰却偏偏将它放在牛奶杯中,如搅匀咖啡一般搅动牛奶,他的姿势相当灵巧,若细心观察就会发现,汤匙的边缘不曾与玻璃杯碰撞。心野长枝的眼神一飘一飘,忍不住看了好几眼。“怎么了,长枝酱。”太宰说。“没什么。”长枝说,“只是觉得太宰老师的姿势非常优雅。”她进一步解释,“毕竟我的前一份工作是艺伎,想要成为合格的艺伎总是要学礼仪的。”日本的传统礼仪只在特定阶层中传播,一开始是公卿,随后是高等的武士,最近的话则是被称为旧华族的阶级,长枝的老师祖上曾是旧华族,不知出于何种心态,传下了在细节之处吹毛求疵的完整礼仪。[但那人的礼仪,充其量也不过是粗制滥造的刻板模仿,与太宰老师相比,就是萤火之辉与皓月。][所谓优雅的贵族,说的就是太宰老师这样的人吧?]以她不算贫瘠的词汇也无法形容出太宰通身的气派,只能说他定是出自教养良好的家庭,从小受到了父母的言传身教,故而才能将汤勺拿得婉转而轻盈,即便是转动茶匙都充满了魅力。“哎,是这样吗?”太宰说,“能被长枝酱这样的美人称赞,实在是太让人高兴了。”眼见着他还想说下去,歌利亚不得不出声提醒道,“稍微快点吧,太宰老师,一会儿小庄编辑还要上门。”他说,“今天是约定交稿的日子,太宰老师一定不要忘了。”“该怎么说呢。”太宰的两根手指张开,呈八字型撑在下巴上,食指的前端微微弯曲,摩挲下巴尖儿,“在让歌利亚君住进来前,完全想不到你是这种性格的人。”“什么性格?”歌利亚自嘲,“老妈子?保姆?” 第65章 [同步率:88%]第31章 太宰坐在玄关的穿鞋凳上,心野长枝把鞋拔子递给他,才将皮鞋从太宰手中救了出来。鞋拔子伸进皮鞋末端,终于把他的脚安放进去。“真是帮大忙了啊,长枝酱。”“太宰老师才是,要是一开始就用鞋拔子就不会浪费这么长时间了。”就算是心野长枝也忍不住吐槽,“就生活技能而言,太宰老师也实在是太低能了,你之前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啊。”“这个嘛……”太宰伸出手指挠挠脸,“果然因为死亡实在是太难了吧。”他说,“地狱不收我,所以无论多低能,遭遇了多少祸事都会活下去,我就是这种体质啊。”长枝突然不说话了。“那我就先走了,长枝酱。”太宰拿起手拎包,“学习加油!”[他的表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在说道“地狱不收我”时,确实露出了十分悲哀的笑容,他深色的瞳孔中,甚至不存在一戳即破的虚假的笑意,仅仅沉淀着让人无法呼吸的,沉甸甸的悲哀。就算是心野长枝,都无法担起太宰的黑色情绪。这或许是她能够窥探到太宰真实心灵的唯一瞬间。……三月末,静冈与东京之间又开了条新线,只需要二十分钟,列车便可将乘客送到东京市中心,无论是公司职员也好,学生也好,只需要在东京站换乘线路,就能在规定时间内达到指定地点。故而越来越多的人选择两地跨城市往返,而不是硬扛东京高昂的租金。“太宰同学!”绿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长枝的催促下,太宰出门的时间稍稍提前,而他距离车站的距离又比绿谷来得近,两重理由相叠加,绿谷出久就落在他后面。“好久不见,绿谷君。”太宰将他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遍赞扬说,“雄英的校服吗?还挺适合你。”“真、真的吗?”绿谷的雀斑都发红了,“果然西装校服跟老式校服完全不一样对吧,穿上以后很有成年人的感觉。”“绿谷君穿的话,与其说是成年人,不如说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儿吧。”太宰笑着说出刻薄的话。绿谷:“……”[啊,怎么说,不愧是太宰同学,一段时间不见嘴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吗?][既然最后要吐槽我,先前就不要说“适合我”之类的话啊,高兴过后被浇一盆冷水,实在是太糟糕了。]“不过,”太宰摇头晃脑,“校服好不好看,还是要进行对比啊,如果只看见绿谷君的话,肯定不会觉得穿得好,但是有了对比物——”他不怀好意地看向正前方。[难、难道!]绿谷战战兢兢向前看去,倒不是说他胆小如鼠,只是太宰说话的语气与在他脑海中回荡的不妙联想让他惊恐极了。映入眼中的是条松松垮垮的西装裤,同样一条裤子,穿在绿谷身上就笔挺而服帖,引子精心熨烫后连道褶皱也无,爆豪的母亲有没有熨烫很难讲,穿在人身上松松垮垮满是皱痕却是现实。“真厉害啊!”太宰的声音不算大,却也绝对不算小,尤其是他浸润在话语中,特殊的嘲讽气,放眼整座静冈市怕也是独一份的。[不不不,别说了,请千万不要说下去,太宰同学!]绿谷的眼神逐渐趋向于绝望,他伸出手,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太宰的嘴。即使他知道,自己根本连太宰的衣角都碰不到。……经过欧鲁迈特长达数月的训练,绿谷已脱胎换骨,并不是说他成为了出众的英雄,只不过与先前的柔弱宅男相比,他判若两人。从前的绿谷很少注意到太宰的身手,他只觉得对方是洁癖,因此会避开想要接近他的每一次触摸、每一次试探。“不可能的,绿谷少年。”欧鲁迈特多次从他口中听见太宰的名字,久而久之连带着太宰的异常之举也听说了大半,“太宰少年他的身手,绝不止是普通学生。”“一个人如果有严重洁癖,在社会小规模团体中是根本无法隐瞒的,他的特别习惯会被众人知晓。”金发的骷髅一边吐血一边解释,“举个例子,恐惧细菌与肢体接触的洁癖不小心被碰到了,会有怎样的反应?”“应该是,拼命洗手吧?”“没错!”欧鲁迈特竖起大拇指,“在日本社会中,洁癖是非常不受欢迎的,绝大多数的工作都要与细菌接触,人与人的肢体碰撞必不可少,如果每一次触碰后都有严重反应,无论是做什么工作都很麻烦,能穿着把全身上下都罩住的套装工作的职业只有两种,一是造型稀奇古怪的职业英雄,还有就是游乐园发气球的小熊。”“但这两项职业的从业者,99.999%都不是洁癖,也就是说大多数洁癖做的都是正常的工作,而他们为了拿到钱,把工作维持下去,会做什么事?”绿谷蜷曲手指放在下巴上:“拼命克制洗手的欲望,减少人与人之间的接触?”说到这,绿谷也发现了盲点,“等等,太宰的话不仅仅是不触碰人的肢体,根本是连衣服都不让人碰啊,但乘坐高峰期电车,除非他能巧妙地隔出空隙,避免其他人的碰撞,否则在接踵的人群中,怎么都无法避免与其他人接触,但太宰同学确实没有洗手,也没有恶心呕吐。”“有两个可能。”欧鲁迈特竖起两根手指,手指似干柴,皱巴巴的皮肤底下没有流动的血,更没有紧实的肌肉,只有嶙峋的瘦骨,“第一个可能是,他根本不是洁癖。”绿谷陷入碎碎念,他低着头,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等等,如果是太宰同学的话,很有可能,太宰同学是十分聪明没错,却总是喜欢捉弄人嘲讽人,而且只要他不说破谁都分不清内容的真假,如果他有特殊原因不愿意和其他人接触却以洁癖为托辞很有可能……”平假名与片假名化成实体萦绕在绿谷周身,硕大的汗珠悬挂在欧鲁迈特的脑门上,他单手悬挂在胸前,前手扇叶似的摇摆好几下,驱散了文字,也打断了绿谷无限接近真相的思路:“还有第二个可能,那就是太宰的体术不弱,避开你们绰绰有余。”绿谷猛地抬起头来:“哎?”欧鲁迈特说:“你们有体育课吧?太宰的体育成绩怎么样?”“这个嘛……”不知道想到什么,绿谷的表情变得十分微妙,“他说他对阳光过敏,体育课经常在医疗室躺着。”欧鲁迈特:“……体育老师不管吗?”“体育老师是年轻女性,喜欢帅哥的年轻女性。”绿谷说,“偶尔几次考试成绩肯定也不突出,否则我一定会记得。”欧鲁迈特假咳两声:“总之,如果要做到完全不与人接触,他的体术绝对不差,感官还要灵敏。”后者能够帮助他躲避人,而前者则代表快速。说一番话时,欧鲁迈特还不知道太宰与霍克斯搭档过,否则绝不会用“不差”两个字形容他的体术。“原来如此。”绿谷出久的脑子不错,经欧鲁迈特提点便开始回忆之前三年相处中的点点滴滴,他确定,起码自己不曾碰到过太宰。[咔酱的话,跟太宰同学的关系不太好,很多次咔酱的爆破都是冲着太宰同学去的。] 第67章 “只能在心里默默对爆豪君说声对不起咯。”“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可不行啊,明美酱。”他说,“如果你开口的话,说不定我就会做出改变哦,我的话,很少拒绝可爱的小姐哦。”“不,绝对不可能。”她斩钉截铁说,“那样的话太宰君就不是太宰君了。”“何况我是个伪善的人,嘴里说抱歉,心中却无法与爆豪君感同身受,实际上也没有感觉到歉意。”她说,“不过是从旁观者的角度提两句嘴罢了,这种程度,说完后我自己就会忘记吧。”“明美酱。”太宰忽然说,“你好像有点更加喜欢你了啊!”真奇怪啊,明明两人中表达出好感的是小早川明美,太宰却像是陷入热恋的那一个,会情感外露,会撒娇,会对明美说俏皮话。“是好事。”小早川明美点点头,“希望太宰君能保持下去,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加喜欢我,累积十年的话,说不定就能与我喜欢太宰君的程度持平了。”[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明美酱。][当然啦,我的喜欢与喜欢美丽的画,喜欢瓷器并没有根本上的区别,但若将人与瓷器放在平等的境地上,在众多人类中,我果然还是很喜欢明美酱。][如果一定要说原因的话,可能与我喜欢爱酱喜欢绿谷君的原因有相似之处。][她似乎能够意识到,我对她的喜爱,不是人类对人类的喜爱。][有这点了解,就足够我喜欢上她啦!][诚实,通透,聪明,还喜欢我,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女性呢?]……jr山手线有两站路,一站叫做“雄英高中站”,一站叫做“东大附中站”,在截然不同的两个方向,东大附中站出站后徒步行走5分钟,就能看见学校大门。无论是太宰还是明美,都已经走得尽量慢了,8分钟后他们却还是走到了校门口,路上不过聊了两个话题,爆豪相关的话题,还有开学相关的话题。“开学致辞的话,是太宰君吗?”“不是哦,入学成绩是第一没错,但无个性好像还是在教师群体中引起了轰动,多方考量下将致辞的荣誉让给第二了。”他笑说,“嘛,可以理解,个性时代就算是以学力出名的百年名校也无法免俗啊。”“啊……”“你呢,明美酱,春假做什么了?”“爸爸弄来了东大附中的学生手册,每个人的家境个性都背下来了,还有学校的派系分布,人物关系网络等等等等。”“好辛苦啊。”“是的。”“那,有什么明美酱在意的事情啊?”“在意的事情,同学学长学姐的面都没有见到,说在意也太牵强了。”她说,“不过,有个人的信息,和其他人稍微有点不同。”“真说的话,和太宰君有点像。”“嗯?”“去年入学的一位学姐,个性一栏为空。”小早川明美想了一会儿说,“不是无个性,是个性不明。”“名字的话,我记得好像是,渡我被身子。”[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32章 个性不明,现代社会确实存在着一群人,他们身体内存在个性因子,脚的指骨也缺少一块,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的个性到底是什么。没办法,个性的表现形式实在是太多了,曾经有人直到自己被车撞濒死,才发现他的个性是“受死亡威胁时细胞加速代谢”,继而捡回一条命苟延残喘。如果没有遇见触发个性的机遇,有些人到死都“个性不明”。论社会地位,个性不明也就比无个性稍微好一点,生存环境依旧恶劣,比起对无个性浅薄的同情,他们无疑承受了更多的嘲弄。[哎,竟然不知道自己的个性是什么,是笨蛋吗?][别说啦,人家不知道自己的个性已经够可怜了,再嘲笑就太不人道了。][但是不知道个性,不就跟无个性一样吗,要是到死都没找到触发契机,就太可怜啦!不是有人说过,不要给人徒劳的希望吗?][哈哈,要是无个性说不定更好点,一开始就不要有念想啊!]以上是绝大多数旁观者对“个性不明”的看法,来自群众的恶意宛若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小群体中的人圈在网中。东大附中是百年名校,虽如此却也不大收“残次品”,个性不明与无个性都是现代社会的残缺产物,好比人没有了手脚,几百年前,残疾人是不可能加入议院,成为政客,个性时代,个性上有损的人亦然。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有人愿意成为“个性不明”。一般情况下。“嗯——”太宰拖长了声音问,“个性不明?在东大附中?”他说,“学力很强?”“很强。”小早川点点头说,“但只是普通人意义上的强,与太宰君相比还差了很多。”她说,“我上了东大附中的bbs论坛,上面有不少关于渡我学姐的话题,她的出勤率并不高,上课也一点儿都不认真,几乎无法在读书馆看见他。”她说,“即便如此,成绩还十分优异,按照常人的理论,她就是‘一点即透’的聪明人。”只要随随便便上课,随随便便听讲,打着游戏都能成为全班第一,这样的人确实存在。不过即便“个性不明”,渡我在东大附中却很有人气,长得可爱的女孩子在何处都会受欢迎,这一道理在各国皆存在。但是……小早川明美想到了bbs论坛上的照片,是渡我与同班同学的合影,照片中她笑得十分灿烂,嘴角大开,露出两排白牙,眼睛向下弯折,勾勒出月牙的形状。看似开朗,但她蕴藏在笑容深处的情感却让小早川明美本能地感觉到不对劲。[假面下真实而扭曲的本我] 第69章 [第一是无个性哦。][那个太宰老师吗?][嘛,就算是出名的文学家,放在学校中还是没有特权啊。][这里的人才实在是太多了。][不过他是第一名吧,无个性怎么成为第一名的?][不知道啊……][所以,太宰是哪一个?]情田宏致辞后,则是名誉校长上台致辞,学校与时具进,时刻与现代个性社会接轨,聘请英雄作为名誉校长的学校很多,但无不是当地的英雄,而东大附中则是谁有名就请谁。虽如此说,目前为止排位最高的,也不过就是排名十来位的英雄罢了,前几位的英雄过于忙碌,不愿意浪费时间出席。不过这一次……“滋啦——”麦克风的线被扯了几下,刺耳的电波声传入众人耳中,无动于衷的同学们睁大眼睛,此些改变都因为台上出现的男人。[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摩西摩西,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霍克斯。”排名第三的英雄依旧支拉着酷炫的发型,他的手看似潇洒地撸了把头发,“本年度担任在座各位的名誉校长。”“请多指教。”在说请多指教的时候,他鹰隼似的眼神越过众人,精准地盯在太宰的脸上。“所以,你觉得太宰他有可能会做恶?”相泽消太咽了口酒,“我倒是不觉得,那小鬼虽然聪明得过分,却不是个无聊的人,他找乐子的方式和单纯的做恶并不一样。”“简单来说,就算是作恶,他也没什么动力吧?”霍克斯说:“或许。”他说,“但是他恶劣的性格以及过分精湛的语言,实在是太煽动人心了。”“你准备怎么做?”相泽消太问。“还没想好。”霍克斯说,“但我应该会,看着他,近距离地观察他。”[直到我找到歌利亚为止。][直到我寻找到心中的答案为止。][什么是英雄,什么是正义的英雄,什么是真正的英雄,怎样成为英雄。][请再指教,太宰同学。]#我透过你的眼睛,凝视深渊#……同日,同市内,22:38pm打扮得体的学生跪坐在地上,手脚,嘴巴,皆被胶带封住,他发出一阵绝望的呜呜呜呜呜声。被捆绑住的不仅仅是学生,还有穿和服的年轻女性。“来决定吧。”他说。“放了谁,又杀了谁。”“警官中的英雄先生。”[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33章 对太宰来说,融入校园生活是件简单而又艰难的事情,如小早川所说,只要他想,就能让任何一人喜欢上他,可惜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并无此闲情逸致,他人的喜欢并不是必要的东西,所以在开学小半个月,全班同学都认识过后,他还保持着时而融入,时而游离在班集体之外的生存状态。“没问题吗?”长枝对他倒有过分的担心,现在她正穿着围裙在空荡荡的厨房间里忙活,在两位住客住入两个月后,厨房中多出了不少富有生活气息的锅碗瓢盆。鹰翔太外出,一般情况下他们家的做饭顺序是这样,鹰翔太在的话会跟保姆一样将一切都大包大揽,其次是心野长枝,她精通精致菜肴的做法,做出来的料理很像艺术品。不过她也不喜欢下厨,一般情况下都是跟太宰凑在一起点外卖。而剩下的太宰,如果将做饭的希望寄托于他,那就真的只剩下速冻食品与外卖了,加点热水的泡面也在选择范围内。“我已经不想吃外卖了。”在鹰翔太离开的第三天,心野长枝忍无可忍地宣布,随后穿上围裙,买了猪肉和味增,学做平民料理。而两人的对话,就发生在等待米饭蒸好的时间内。“什么?”太宰躺在沙发上装傻,书本距离他眼睛的位置极近。“就是同学关系啊。”长枝说,“都开学一个多月了,跟太宰君说得上话的只有小早川小姐吧。”在同住之后,长枝实在无法用看待崇拜作者的眼神看待太宰治了,称呼也从“太宰老师”变成了“太宰君”。“不,班上的其他女孩子也很喜欢我哦。”他肆无忌惮地说着只有人渣才会有的发言,“大家都是非常可爱的女孩子,每个人都有闪光点,让我忍不住想要邀请她们一同殉情。”他以调笑的口吻说,“不过长枝酱要比她们还要可爱不少哦!”[你是人渣吗?][这种发言完全可以被举报吧?][莫非文学家都这样?][太宰君你才十五岁多吧?]“嘛,可惜我的殉情邀约大家都没有当真。”他说,“结果只有明美酱一个人会认真地回绝我,真让人难过啊,明明我是真心实意想死来着,不过正因为会回绝我,明美酱才显得那么特殊。” 第71章 “是的。”英雄们又陷入沉默。“警方那里对这件事怎么说?”胖胖橡胶询问,“是复仇事件,还是……”“定义是愉悦犯罪事件。”相泽消太的声音从几人身后遥遥传来,午夜跟在他身后,“目前确定受害的英雄与警察之间毫无联系。”“真的?”人群中传来质疑的声音,“难道不是类似于树理时间的协作关系?”“慎言!”霍克斯的表情忽然变了,不同于他平日里有点懒散的模样,现在的他十分可靠,眼神锐利,仿佛能看到人的心底深处。“树理事件确实是近些年来最大的恶性英雄丑闻,但我们身为英雄绝对不能因此对群体失望,英雄有英雄的样子,英雄有英雄的职责,倘若我们都不能相信同僚的职业道德,怎么能要求普通百姓信任我们?”“记住我们称为英雄的初衷!”“很抱歉。”发声的英雄打内心深处感到歉意。“稍微冷静一点。”相泽消太说。“已经调查过了,这次的英雄与警官毫无联系,他们都是些才入职不久,经营不是很丰富却有功绩的人。”“就算是想要做恶也需要时间,更不要说年轻人总是最怀有理想的人,在我看来他们或许没有成为英雄的资质,也没有成为坏人的资质。”相泽消太在英雄群体中很受人尊敬,想要成为大人物的人很多,脚踏实地做事不愿意被人认识的却就那么几个,他们或许挣不到额外的钱,却收获了同行的尊敬,相泽消太就是这样的人。霍克斯因为放走了歌利亚,英雄内部的人对他略有些非议,之前一个月中他甚至还面对了各种各样的审查,有了相泽消太的话,局面稍微平定,他也向对方投去了感谢的眼神。[谢谢。][……]“现在你们有什么想法吗?”相泽消太说,“警方那里束手无策,敌人小心谨慎,没有留下痕迹,最多就是通过残留嗅觉方式追踪,但他们与逃出来的受害者都无法见面,更别说是其他的了。”事件陷入了僵局。[等到受害者更多,就连名流之家都抱团想要找出敌人时,我们差不多就可以行动了。][不过那样的话,势必会出现更多的牺牲品才行。][啧!]……“太宰老师,您真的准备到场?”东大附中与朝日文库的距离不远,午休时分太宰拿了出学校的门牌,悠哉悠哉地踱步到文库。朝日文库有各个部门,在太宰加入之后,文学部的销量虽然还不及英雄小说部门,但也是好好地扬眉吐气了一把。太宰进门后,只看见走道的墙壁上,门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海报,而海报的主体永远是他的书。说来也好笑,他算是高产的作者了,目前出的也只有《以爱之名》以及《人间事》,而《人间事》中大部分都是前几年以各种各样的笔名发表在各种文刊上的,最近写的只有两三篇。但后者的销量可以说是常见后浪推前浪,初期甚至超过了《以爱之名》,在宣传追上之后更是大爆,《以爱之名》也再版了多次。“对啊。”太宰说,“其实我不想露脸啦,所以即使参加,我也会在脑袋上罩个套子,鳄鱼的、企鹅的、青花鱼的,什么都可以,小庄编辑接下来的工作就是给我找个合适的头罩子。”“这绝对没有问题。”小庄编辑说,即使他心中还在嘀咕着为何太宰会改变想法,突然想要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但他充分支持太宰一切正常的想法,对编辑来说,作者就是上帝啊!两人又聊了一会儿作品,小庄很认真地说:“绝对会大爆的,太宰老师。”他说,“无论是剧情也好文字也好都完美无缺,而且文中的晦暗基调也与之前一脉相承,唯一的问题就是太宰老师的剧情影射向实在是有点强,都内已经对英雄下了封口令,说是不能传播之前的树理事件……”“针对英雄的封口令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宰打断了他的话,“我只是文学家啊文学家,事件全凭虚构,若有雷同那就是凑巧,而且人的名字啊,事件的框架啊我都已经改了,唯一没有更改的就是男女主角可怜的爱情悲剧而已。”“看见后心生怀疑的人都心中有鬼哦。”小庄编辑点头说:“是,没错,即使是考虑到出版行业的自由,太宰老师的作品都是没有问题的,剩下的都是我们的事情。”他指了下身后的一叠小册子,“这是出版的样本,太宰老师要带一点回去送人吗?学校的同学都知道太宰老师的身份对吧,现在就算是jr地铁站内都贴满了《长枝山竹》的广告,应该有不少人想要看见实体书吧。”太宰说:“说的也是,那给我几本好了。”他数,“绿谷君要一本,明美酱要一本,我家的小姐要一本……”你家的小姐?小庄编辑惊呆了:“你家的小姐?什么时候太宰老师家有别人了?我怎么不知道……”他略有些惶恐地说,“太宰老师啊,这一个搞不好就能成污点啊!”然而太宰已经出门了,他左手抓了几本书,右手高高抬起,倒着对小庄摇摇手说:“安心安心,我很有分寸的。”[不,你一点分寸都没有!]……在学校门口,太宰与叽叽喳喳的可爱女生们撞了正着,这些女性,绝大多数都认识他,太宰却只认识其中一人,靠渡我被身子那极具辨识度的脸,太宰故作乖巧地站停,同她们打招呼说:“下午好啊,各位学姐。”“呀,是太宰同学。”“太宰同学贵安。”“刚才去做什么了,太宰同学你怀里的莫非是新出版的书?”太宰也是校园名人,男同学纵然不喜欢他,女同学却大不相同,即便是高年级的学姐也少不得议论他。“是啊,学姐的眼神真尖。”他假笑着说,“都是出版本哦,小庄编辑给了我好多,各位学姐要是感兴趣的话请拿去看看吧。”他直视渡我被身子压抑着笑的眼睛说:“这是则与鲜血、爱憎相关的悲剧故事哦。”“学姐们看了之后一定会有启发。”[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34章 第73章 “我明白了。”绿谷出久说,“谢谢太宰同学,我会带其他朋友一起来的。”太宰摇摇手,蹦跳着走远了。[拥有个性之后吗……][总觉得,好像没什么事能瞒得住太宰同学一样。]……/摩西摩西,消太君?/密林神威的临时办公地点在相泽消太隔壁,眼下他正在跟警官一起整理几起谋杀事件的受害人资料,眼见着相泽消太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便喊道:“橡皮头,有人跟你发消息。”[现在?]英雄的手机都经过专门加密,骚扰电话、保险公司的推销广告都无法发到他们的私人手机中,至于雄英高中的同事知道他与午夜正在忙碌,也不会打扰。想到这相泽消太就暂时放下手中的事情,拿起手机看消息。[太宰?]/什么?//消息回得真快啊消太君,我还以为你要等好久才能回复/下一秒太宰的消息接踵而至。/是作品发布会哦作品发布会,消太君要来吗?//新作品?//对。//你要去?//当然啦!/不大好的预感萦绕在相泽消太的心中,他对太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性还算有认识,同时也知道他根本就是矛盾与纷争的源头,是行走的潘多拉之匣。/为什么忽然要参加这种活动?//哎,就是想跟可爱的读者见见面而已。/[可疑][非常可疑][但我确实抽不出时间,要不然拜托朋友去现场看看吧,维护一下治安]/抱歉,最近实在没有时间。//哎,是嘛,真可惜啊~//这样的话我就不问霍克斯君了,他应该跟你在一起吧,工作加油啊消太君。/“果然……”相泽消太只觉得自己的额头一抽一抽地疼痛,竟然连话都要说不出来了。“怎么了?”相泽消太盯着手机屏幕太久,连霍克斯都被吸引过来了,正在因为太宰而头痛的他当机立断,决定让霍克斯一起感受精神攻击。“是太宰发的消息。”他把手机往人的鼻子底下一放,对话并不是很多,一会儿霍克斯就看完了,他的表情也变得奇妙起来。“啊,怎么说?”霍克斯在语言库中搜寻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语,“这小鬼,实在是太聪明了。”“他不会光凭借电视上播报的内容,就已经串联出政府力图隐瞒的真相了吧?”“很难说。”相泽消太想到了他在《以爱之名》事件中的精妙推理,无论是他把警方耍的团团转的说辞,还是一眼看破事实真相的锐利眼神,都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霍克斯说:“不,不对,这小鬼自己还有获得情报的途径。”打动歌利亚的,树理的罪状,就是太宰寻找到的。所以……霍克斯与相泽消太对视。“要找他吗?”相泽消太说,“让太宰来的话,事件说不定很快就能被解决。”霍克斯:“但……”他皱眉说,“怎么能保证不出现第二个歌利亚。”不出现第二个被太宰以言语扰乱,从内心深处开始拷问英雄存在的人?“不需要我们保证。”在这问题上,相泽消太的处理方式比霍克斯要冷酷得多,“如果被三言两语就说得动摇,只能证明他们本来就不适合成为英雄。”他说,“英雄考核实在是太容易了,通过率也太高,社会上有很多英雄本来就是没有成为英雄的资质。”[对了]霍克斯的脑门后挂了一颗冷汗。[这家伙可是干出开除雄英一整个英雄班级这种事情的鬼畜教师。]他不认为自己是个好脾气的人,甚至还有点傲慢,但论严厉相泽消太要厉害多了。“那么……”“还是找太宰来吧。”相泽消太说,“毕竟你也希望快点找到敌人对吧,在场的英雄中密林神威和死亡赤拳都跟太宰打过交道,午夜那里由我来说明,胖胖橡胶就交给你了。”“警察局方面……”“有两名英雄做担保应该没有问题,更何况,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太宰那小鬼跟小早川家还有点额外的关系……”[消太君消太君!这是小早川明美哦,非常可爱吧?][哎,是我的初中同学啦,不过现在跟我一起考了东大附中,要是不出意外的话还会是高中同学哦。] 第75章 “最近生病的人有点多啊。”“春季流感,还有精神压力比较大吧?”小早川压低了声音,“不过,爸爸妈妈倒是让我上下学的时候小心些,还专门派了人保护我,接我回家。”“最近似乎不大安全。”太宰笑着说:“原来是这样。”……同市内,10:35pm“来选择吧。”敌人露出了猖狂而又愉悦的笑容。“a还是b,你决定让哪一个活下来,英雄。”[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35章 “今早,在荒川附近发现一具新的无名尸体,死者为高中生,年17岁,尸体上并未发现侵害痕迹,杀人动机尚且不明朗……”电视屏幕下方,小字不断滚动[神奈川县附近发现遗体,死者为上班族,年29岁,生前供职于山下株式会社……]“啊。”长枝一边叼着面包片一边说,“受害者数量又增加了。”面包被烤得酥脆,每咬一口就能听见“咯吱”一声,她咬下一圈小缺口,咀嚼过后吞咽下去,“神奈川县的案件跟荒川的案件是一个人犯下的吗?”太宰正在摆弄手机,他一心二用回答说:“是哦。”“就是一个犯人。”“这么确定,是因为推理吗?”“当然不是。”他愉快地说道,“消太君已经把现场照片转发给我啦,除了普通人之外又有两名警察死了。”“这样……”长枝说,“那作案频率不是增加了吗?”她回忆先前的新闻,“之前是平均一周作案?”“不。”太宰看着手头的信息,“追溯到第一次犯案是半年前,而作案频率也在逐步提升,先是三个月一次,然后是一个月一次,之后以周的方式来计数,慢慢的,连一周杀一人都无法满足犯人。”他的笑容中蕴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感,那是人类不应该有的,对危险事件的兴趣,“截止昨天,犯案频率已经接近两天一次了。”长枝又咬了一口面包:“你之前说,这次的敌人是愉悦犯对吧?”“没错。”太宰满意地锁上手机频幕,“所以他已经失控了,杀人是有限度的,在五个人以内,只是杀人,但超过了五个就是杀戮,愉悦犯很特殊,与其他敌人不同,他们享受着杀人,也就是说在他们心中‘喜欢’与‘杀人’是挂钩的。”“这次的犯人非常聪明,他知道自己杀的人越多,留下的痕迹就越多,到目前为止警方都没有找到他的具体消息,但到了现在这一步,就算是理智尚存,内心的冲动也无法遏制,怕是他自己都知道,已经走在通向死亡的快车道上了。”太宰换了个面,胸膛贴在座椅的靠背上:“问你一个问题长枝酱,如果他已经知道自己绝对会被抓住,那么下一步的行动会是什么?”“应该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抓更多的人吧?”“不仅如此。”太宰说,“他是愉悦犯,而且是想要证明自己存在的,具有表演欲望的愉悦犯。”“所以,他最后的目标一定会尽可能得宏大,即便是被抓到,都会引起强烈社会反响的那种。”“为了把他引出来,我可是准备了相当完善的舞台哦!”长枝:“……”[怎么说呢,都让太宰君兴致勃勃了,真不知道是该同情犯人,还是该同情英雄与警方。]……“明美。”小早川家的布置十分温馨,即便父母都是相当有份量的政界人物,二者在经营家庭时也花了相当的时间。吃饭时,一家三口围绕着桌子坐,桌上的饭菜不算很精致,却十分可口。“有什么事吗,爸爸。”父母对视一眼,最后由父亲开口说:“最近东京很不太平,除了上下学的时间外最好减少外出活动,上下学有人接送倒还好,如果去其他什么地方,再出了事,我跟你妈妈就连哭都哭不出来。”明美放下了筷子:“这段话你半个月前已经跟我说过了爸爸。”她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儿,“既然要我闭门不出,总要告诉我理由吧,既然在半个月后的现在你们又提到了这件事,就说明在这段时间中,事情不仅没有得到改善,反而更加恶化了是吗?”她做出的基础推理让父母很满意,他们在心中赞美“真聪明”,面上,威严的父亲则假咳两声说:“确实。”他说,“香山美玲是你们班的同学。”他笃定说。“是。”或许因为父亲的表情太过严肃,明美也不由正襟危坐。“她请假了对吧,长假。”“已经有小半个月没来学校了。”“请假的缘由并不是生病等莫须有的原因,她在小半个月前经历了一次绑架案件。”父亲说,“你有看新闻的习惯对吧,最近从千代田区到港区到神奈川县都有杀人事件。”小早川明美说:“我也觉得很奇怪,最近的杀人事件实在是太多,而且每次案件就跟在大海中投入一颗石头一样,没有后续。”“每次都说警方介入调查,却也没有后续跟踪报道,不仅是电视上,报纸,网络新闻,都没有跟进。”“你都查了?”不仅是威严的父亲,慈爱的母亲也很惊讶,双亲的瞳孔都微微睁大。“当然咯。”被怀疑的小早川明美还有点不高兴,“请不要小看我的观察能力,的确,普通民众是很容易被糊弄过去的,只要媒体闭口不谈,与他们切实生活无关,就很好有人会在乎类似事件,即使暂时记住了,很快也会忘记,但我的记忆力本来就好,更何况我未来也有进入政治界的志愿,如果现在就不关心民生的话,又怎么说为民众谋划生活……”“嘛,真、真是了不起的志愿。”小早川明美打了个手势,父母被她庄严的态度、精密的逻辑震慑到了,让她接着说:“我猜测这次事件,被害的绝对不仅仅只有普通人,英雄、警方、权贵家的人都被卷入,否则也做不到情报封锁。”“是的。”父母双方不得不将小早川放在了相当的高度,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告知。“那样的话,隐瞒只是一时的下下法。”小早川说,“随着杀人事件的增多,民众会变得越来越惶恐,还有那些受害人的父母亲人,假以时日他们一定会聚集起来到都内厅前抗议。”“而且,不得不重视的还有一点,那就是敌人的态度。”她说,“敌人很聪明,而且很有目的性,他在绑架人时精心选择了政客名流的家眷,以及英雄、警察。”“显然他针对的人横跨了三个阶级,并且很容易造成普通人与名流的阶级对立,如果他手上有杀人视频、录音,并且放出来。” 第77章 [不,不可以,不可以暴露你的个性][求求你,求求你正常一点][爸爸妈妈求你了,这也是为了你好,被身子]为了我,好吗?但不是你们说,喜欢,就要表现出来吗?我到底哪里不正常了?……“哎,真的,渡我酱决定来参加发布会了吗?”不到几天的工夫,太宰就自来熟地将“渡我学姐”变成“渡我酱”了,他围在梳着直发的少女身边,步履轻快,简直像是轻盈的鸟雀。他围在任何一名女性周围都是如此殷切的模样,一开始还有人暗嘲,是不是他与小早川的关系出现了裂痕,结果看来,只不过是太宰对待女性的态度天生如此罢了,并不仅仅是他,就算是小早川明美对渡我都抱有超于他人的热情。跟才入学时不同,小早川长相出众,成绩优异,学年排位不断提升,又拥有即便是职业英雄都不一定会有的强大个性,就算是在高年级人群中,她都相当有人气。“是啊。”她说,“我啊,其实是第一次读太宰君的书,但是读完之后真的受到了很大很大的启发,忍不住想要读到更多。”她被同学们称之为开朗的笑容正在逐渐模糊。太宰直视渡我被身子的面容,他的表情怎么说,比仙人还要更加通透自然。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如果企图透过太宰的眼睛窥探他的灵魂,现在只能看见一片平静的海洋,有比蔚蓝更加深的天空,略有波涛的海水,还有灰色的沙砾。“诶,是嘛?”而他的声音,比仙人还要虚无缥缈一点,“受到了哪方面的启发?”渡我转了一个圈,水手服的下摆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她的脸颊上飞上两抹红晕,“就是关于喜欢与爱的部分啊。”[从今天开始就进入五月了,蝉开始鸣叫,离夏天不远了。我望着庭院内枝叶逐步茂盛的樱花树,却想起了老家的荷花:家门口父亲留下的荷塘有被好好清理吗?花草开得茂盛吗?游人多吗?][啊,一想起荷花,我的心似乎都跟着飞扬起来,这个国家的人似乎都以樱花为美,但对我来说,荷花却比樱花可爱多了,这种欢喜的情感可不是什么传统、规范、他人言语可以压倒的,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进入五月之后,我又不得不想起另外一个问题,我的生日是五月二十日,还有十几天,就将迎来活在世上受苦的第十九个年头,按照佛家的说法,人生来就是为了受苦的,今生的苦难则为下一世的福祉。][人受苦的方式多种多样,如果让我评价自身的苦楚,那大概是奔放的灵魂困在不自由的身躯之中,每一刻每一刻,我似乎都活在他人有色的眼神中,活在形形色色的监视之下,但我的灵魂,我的心灵,那绝对是我身上唯二属于自己的东西。][爱自己愿意爱的人,欣赏喜欢的花束,这是我对不自由现实的,小小的反抗。]真奇怪啊!渡我被身子想:明明我不是什么喜欢读书的人,如果不是为了应对考试,国文书本上的句子就算是阅读一百遍也不能记住,但是太宰同学的书,上面的词语,仅仅看过一两遍,却已经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了。每一次会想起那些文字,我就会脸红、体温身高,心脏扑通扑通不断跳动,好像要从胸膛口跳出来了。“这都是正常的反应吗?”她的右手抚上胸口,啊,果然,心脏跳动得太快了,扑通、扑通、扑通——正常人的心也会这样跃动吗?也会跳得像随时都能从胸口破出一样吗?“会哦。”太宰轻飘飘地说着,手指搭上了渡我被身子的脉搏,青色的血管被他肤色苍白的拇指压着,渡我的喉咙口一阵滚动,“失礼了渡我酱,但就算是存在着关系的男女,冒然将手搭在对方的胸口,都是性骚扰吧?”他笑着,“正常人的脉搏跳动次数与心脏跳动次数一样,所以就以数脉搏跳动的数量来测试好了。”[脉搏跳动的数量……]“嘣咚、嘣咚、嘣咚。”他口中讲述着可爱的拟声词,“听见了吗?脉搏搏动的声音,心跳的声音。”“……”“因为欢喜而心跳加快,因为欢喜而脉搏跳动加快,这都是很正常的。”他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渡我被身子的手腕,“作为作者,我听见你的真情吐露,真的是非常高兴,所有异样的感觉,所有心跳的加快,都证明渡我酱同文字产生了共鸣。”“共……鸣?”“对啊。”太宰鸢色的瞳孔中盛满了笑意,那是种介于温柔与残酷之间的笑容,温柔的部分一如他精致的、承袭了母方秀美线条的容颜,而残酷的部分则如同六出蔽空时日凛冽的寒风,可以穿透人的皮肉,深入内在,刮在嶙峋的骨头上,不管怎么说,渡我被身子都觉得,她被看透了,她不正常的部分正赤、裸地摊在太宰治的眼下,像是砧板上被开膛剖肚的,奄奄一息的秋刀鱼。[这种感觉到底是可爱,还是不可爱?]……同市内,10:00pm,东京第一警局,21层。个性的介入确实给人们的生活带来的不小的便利,就灾后修复而言,忽然涌现出了一大批比机器更加精通基础建设,可以在短时间内就修补漏洞的个性能力者。两个月前树理英五郎他们的战斗几乎损毁了东京第一警局的地基部分,但现在,樱花警徽依旧闪闪发亮,地下楼层与一楼的设施焕然一新。英雄们被安排在21层,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少量协助的警官。不过……胖胖橡胶挪动他富有弹性的宽广的身躯,凑到霍克斯边上:“真的没有问题吗?”他说,“太宰老师是现在正当红的作家没错,但怎么能确定敌人一定会在他的作品发售会上现身,更何况事情发展成了这样,那些名流除非是必要都不允许家里人出门……”他没有跟太宰搭档过,对他恶魔一般的智谋与洞察力并不知晓,甚至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橡皮头与霍克斯对此毫无不赞同之意,反而加紧准备。霍克斯说:“不,如果是考虑是否有名流的家人出席,太宰的作品发布会可能是近期有最多相关人士出席的活动了。”他的临时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形形色色的纸张、书籍、通讯录堆成了比萨斜塔,就外人看来,它们仅仅维持着摇摇欲坠,而没有崩塌,已经是力学上的奇迹了。他从中抽取一份文件,递到胖胖橡胶手上:“这些人已经确定接受邀请,要是不出意外地话都会到场。”胖胖橡胶带着一丝丝怀疑打开了文件夹。“这是……”小早川明美,东大附中,一年级。渡我被身子,东大附中,二年级。藤田智子,东大附中,二年级。……东大附中、东大附中,满眼望去全是东大附中,并且都是些学生,还以女性居多。“这是什么?”胖胖橡胶觉得十分荒谬,“女子读书会?还是郊游活动,为什么偏偏挑这个节骨眼,她们的父母知道吗?”清朗的少年声从胖胖橡胶身后传来:“我觉得,我可以解释这个问题。” 第79章 沉默、沉默。大凡是头次与太宰相遇,听他赘述长篇大论的英雄,都会被他话中让人不愉快的黑暗色彩所撼动,即便是胖胖橡胶都不能免俗,因听完太宰的话,他陷入了冗长的沉默。胖胖橡胶的思绪一路向前飞,回到了个性时代到来之前的法治社会。他为了成为英雄也看过不少实用案例,最前的可以追溯到法治时代的警官条例。胖胖橡胶先生认为,在当时最近似于英雄的并非是漫画中的人物,而是奋战于第一线的警察。当时警官界就一问题存在着争辩,那就是“在惩治违法者的过程中,该不该动用普通人作为诱饵”。按照某些国家的法律,使用诱饵本身就是违法的,然而在西方某些国家,为了破解“连环杀人、军火走私、贩毒”等影响较为重大的案件,诱饵是被默许使用的。但是……胖胖橡胶想,将一部分人至于危险之中,以拯救另一部分人,真的是对的吗?太宰笑盈盈地看着胖胖橡胶,后者几乎是鼓起勇气才能直视不过十五岁的少年,平心而论,太宰的笑容一点都不狰狞,也不显得病态,或许先前有病态的成分,却转瞬即逝,现在只剩下近乎美丽的端庄姿态,还有些许对英雄与对社会的嘲弄。霍克斯什么都没说,他几乎是无力地看着胖胖橡胶陷入自我怀疑,嘴唇动动,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说。忽然,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霍克斯急忙拿起手机,等一目十行看完其中的内容后,他眼神一亮,清清喉咙说:“等等,胖胖橡胶,这件事情解决了。”恰好单侧门被推开,永远没精神的相泽消太勉强支撑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借到了,特殊部门警官。”他扫一眼被震慑住的胖胖橡胶,还有“切”了一声的太宰治。太宰的表情实在是太生动了,他先看了眼霍克斯,再看了眼相泽消太,脸上的讥诮笑容荡然无存,深吸一口气,脸颊瞬间鼓胀起来,而他的眼睛,也变成了躺倒d的q版眼睛,还扭到一边,看似什么都没发生地吹口哨。[太虚假了!实在是太虚假了!]坐在办公桌后面的霍克斯发自内心深处指责[现在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有什么用,你刚才就应该什么都不说啊!][不过真是厉害啊橡皮头,原来你可以克制这个小鬼吗?]胖胖橡胶如梦初醒:“什么特殊部队?”“就是警察系统内的部队。”相泽消太解释,“为了应对个性时代的罪犯,他们专门集结了一批拥有特殊个性的人,为了完善安保活动,我提出借调人申请。”他用下巴点了下太宰治:“这小鬼制定的计划,说靠谱也靠谱,说不靠谱也不靠谱,我们进行英雄活动,考虑的从来不是什么现实的黑暗,也不是牺牲一小部分人救更多的人,只要在有选择的情况下,就不应该把任何人当作诱饵,正好特殊部门中有成员的个性,是在短时间内将人易容成其他人的样子,不仅仅是长相,身材也能改变,先前我跟霍克斯就说好,找英雄易容成东大附中学生的样子潜入会场,只不过不能确定他们会不会借调人给我们,所以没说。”“现在可以确定,‘诱饵’都被替换。”相泽消太转头对还在哼不成文曲调的太宰治说:“声音小点,要哼歌就出去哼。”太宰的嘴还在嘟嘟嘟,哼哼声却消失了。[太完美了吧!橡皮头!][超棒啊!加油啊teacher!]“所以不要太有负罪感,胖胖橡胶。”相泽消太的言词十分犀利,“我们是英雄,如果发现了有什么不妥的,就想办法努力解决,不要被小鬼的思想带着到处跑。”他冷静得吐槽,“尤其是这种满脑子都是黑泥的小鬼,如果听进去他的每一句话,就算是再乐观的人都会变得抑郁。”太宰伸出两只手抗议:“喂喂喂,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消太君。”“总之,情况就是这样。”相泽消太说,“我通知了午夜他们一会儿来开会。”他看了下手机,“差不多还有20分钟吧,太宰你也留下来。”太宰治说:“哎,就不怕我再精神污染其他英雄吗?”相泽消太说:“如果这么容易就被你精神污染,就不是英雄了。”他说,“等整理整理心情之后,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像支柱一样不容易被撼动,这才是真正的英雄。”“啪啪啪——”太宰鼓掌,动作夸张,表情戏剧化,“真是了不起的发言,我都要感动了,消太君。”“以及。”相泽消太放下手机,“你的智慧,确实是我们不可缺少的。”鼓掌的声音猛地一顿。“准备一下,要开会了。”……小早川局长翻看英雄们提交的报告。这段时间他也非常难做,从警察的职责来看,他需要维护公共治安,不让民众陷入惶恐,但在另一方面,名流之家的危机感被史无前例地激发出来。在个性社会,安全度最高的就是请英雄当保镖,可惜排名比较高的强力的英雄都有自己的管辖区域,对他们来说民众的安危更加重要,绝对不可能接受私人保镖委托,而排名靠后的英雄还不如警察系统内的精英。不少位高权重的人向他提出借调警卫的申请,有些小早川拒绝了,有些他不能拒绝。东京都内的精英警力不算多,借走了部分之后,剩下的想要维持都内治安就更难。既然能够坐上局长的宝座,他的预见性也绝对不弱,阶层矛盾的激化、民众的愤怒等等等等……但他没有更好的处理方法,无论是英雄还是警官,对神出鬼没的敌人都束手无策。“叮铃铃铃——”手机铃声响了。“喂,大哥?”“那个发布会,明美也要去吗?”“好的,我知道了,放心,我绝对会保证她的安全。”“没问题,我们已经跟朝日文库取得合作,这次的场合是我们布置的。”“放心。”又说了一通话后,他挂断了电话,原本浮现在小早川局长脸上的淡淡温情也消失不见,他翻开手边的一本资料集,打开封面的硬壳,就是太宰的资料。/绝密//绝密//空白/ 第81章 [你怎么能问红色?!你怎么能问红色?!修治!][对不起,我很抱歉,妈妈]‘红色代表着杀意。’‘这是母亲告诉我的真相。’……“黑色穿在太宰君身上是很好看。”小早川说,“但好看与看得舒服,并不是同一种意思。”“什么?”就算是太宰也没想到小早川明美会说这句话,然而,坚不可摧的面具挂在他的脸上,“很有意思的说法。”“过分尖锐的美会让人产生精神上的不适,有这种说法吧。”她说,“当然了,太宰君穿黑色让我看得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这原因。”“那是什么?”他似乎迫切得想要答案。”穿黑色的太宰君,看上去有点太孤独了。”明美若无其事地说出了直达本质的话,“黑色的屏障将你与周围彩色的世界完全割裂开了。”[啊,又来了。]太宰心中没有表情的小人脸上扯开了一条缝。[为什么,为什么会这么敏锐呢?明美酱?][是野兽的直觉?不、不是,明美酱只是很认真而已,会很认真地聆听他人的话,很认真地回答每一个问题,玩笑也好,荒诞不经的表演也好,在她眼中一切都是真的。][她根本就缺乏吐槽人的能力嘛!][不过,怎么说呢……]现实生活中的太宰露出云淡风轻的笑容,这个笑容,与先前讥诮的笑、不达眼底的笑、各式各样的笑都不一样。“明美酱。”“嗯?”太宰说,“你真的太有趣了。”他的眼睛弯弯的,“认真回答人问题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嗯。”小早川明美饶有其事地说,“因为我一直在很认真地看着太宰君。”[一直一直,非常认真地看着。]“那明美酱觉得我适合什么颜色?”太宰问,“说不定我会去买一件穿穿试试哦。”“我想想。“小早川明美看向虚无的天空,”果然应该是温柔一点的颜色吧,比如说杏色之类的。““哎?”“沙沙的杏色,很棒啊。”她努力地比划着,“就是比花生酱要浅不少的颜色。”“明白了明白了,我会去买的。”……银座,3:15pm,晴。[我好多余。]渡我被身子想。[明明我今天也新绑了头发,虽然穿的衣服还是学校附中的校服,但大家难道不觉得学校的校服很可爱吗?穿制服的女子高中生最可爱了不是吗?]她在心里想着,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渡我被身子喜欢各种各样的高中生制服。[真好啊,我也想跟明美酱相谈甚欢,我也想被称赞可爱,要是跟太宰君一样有人帮我挑衣服就更好了。][我也想要朋友,我也想要喜欢的对象,我也想被人关注。][我真的很喜欢小明美与太宰君啊!]疯狂的想法在渡我被身子的脑海中横冲直撞,名为“正常”的牢笼牢牢束缚着她,让她无法做出非正常人会有的举动。“感觉很糟糕,对吧。”进场后,他们的座位巧妙地错开了,太宰不用说,随着人流一同进去本就是他的恶趣味,至于小早川明美,她的座位排在第一排的最后一位,而渡我被身子巧妙地被安排到了第二排的第一位。依次落座后,她身边传来了轻柔的问候声。回头一看,撞进眼帘的是关切得过分的眼神。从视觉来看,皆闻雅也实在称得上帅哥,他的五官不算很立体,却温柔耐看,加上声音又刻意作轻柔,所谓如沐春风的草食系男子说的就是他这一类型的帅哥。“啊,不好意思。”他才发现了自己的唐突,抱歉地笑笑,“刚才我正好站在你们后面,所以……”他尴尬地摊开双手。[所以?]渡我依旧没有做出反应,她无聊地看向自娱自乐表演的人。[没接话?]皆闻雅也有些吃惊,在他的设想中,眼前的女高中生会有两种反应,打开话匣子,同他喋喋不休得抱怨,亦或是尴尬地点头,嗯啊两声,然而渡我被身子的反应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是不屑于抱怨吗?]他陷入思考,[三人一起来参加发售会,即便是在路上遇见,也应该是普通朋友关系,先前一对男女在粘粘乎乎地交往,跟在后方的女生,纵使对前方的男人毫无爱慕之心,也会发出诸如‘眼睛瞎了,耳朵聋了’之类的抱怨吧?]他换了种策略:“你们都是太宰老师的书迷吗?我也是哦,最喜欢的一本是……”[正常的女高中生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最后对帅哥说“你好帅啊,可以给我个电话号码吗”,还是说直接约他去咖啡馆?]像是单机恋爱游戏一样,渡我被身子的眼前出现了三条对话框,鼠标箭头在长方形的框框间游移不定,不同的选择似乎导向不同结局。“我最喜欢的一本就是新出的《长枝山竹》,你看过吗?”他手指轻柔地抚弄书本封面的文字。——我是长枝,我的灵魂如同在蔚蓝海平面上翱翔的鸟雀,比谁都要更加用力地舒展双翼,比任何一只鸟儿都更加得自由。 第83章 [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8%]第39章 “青、青花鱼?!”坐在第三排的丽日等人都愣了,惊呼出声,好在出声的不仅仅是他们仨,几乎所有的到场人员都被太宰老师惊人的头套给震慑到了。[太宰同学……]绿谷出久忍不住用右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的左手掌盖在左腿的膝盖上,而右手手肘正巧抵在右边的大腿,整幅动作若用言语来形容,就是坐立的失意体前屈。[竟然真的是是青花鱼啊!]“哈?!”饶是纵观一整个会场,第六排某人的反应都很不同寻常,不友善的疑问声后,爆豪正常时还算耐看的脸皱成一团,倒三角的三白眼凶恶无比,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一定会被愤怒冲昏头脑,忍无可忍地咬碎前排座椅的靠背,用锋利的牙齿让所有人知晓他的愤怒。[这家伙开什么玩笑?青花鱼,他是在愚弄我吗?!]蓬勃的怒气让周围男女都忍不住挪动座位,距离他远点。二排的绿谷猛得打个冷颤,青花鱼带来的精神攻击都不能让他聚精会神吐槽太宰,相反他的后背全是冷汗,甚至不敢回头。[刚才好像听见了,咔酱的声音?][按照太宰同学的性格,送邀请函给咔酱确实是他干得出来的事,但是咔酱真的会来吗?应该不会吧?][要不要回头确定一下?]就在绿谷纠结时,太宰已经说完了主办方要求的无聊话,开始进行重任期待已久的活动。抽取三名幸运观众回答问题,只要是与书本相关的问题原作者都会回答。坦白来说,这活动实在是没什么新意,然而人只要存在于世,大凡就有对隐私的窥探欲,对未知的好奇。尤其是读者,面对喜爱的作者,少有人不愿意探究,而太宰身上的谜团太多,可知太少,哪怕是为知晓更多,读者都愿来参加活动。“那么我要开始抽签啦。”欢快的少年音从头罩中传来,让人不由疑惑太宰的年纪究竟有多大。[是变声器吧?][一定是变声器吧?][嗯?][这个声音,果然,明田前辈没有骗我啊。]“那么第一位幸运观众。”大屏幕上的数字不断滚动,太宰看似随意地点击鼠标键:“三排十八座!”三排人一众哗然,是谁,谁是幸运观众?“是我!”饭田天哉腾地一声站起来,他太激动了,脸镶嵌在小腿里的运动引擎都在欢快地嗡鸣,喷出一阵气体,以绿谷出久的角度,只能看见他雪白的镜片,反射的光线将他的眼睛完全遮住了。他的手臂像是巨大机器人一样,直上直下地摆弄,一会儿摆放成直角的形状,一会儿摆成平行模样。太宰被他的举动逗乐了,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那么,这位同学——”他拖长了“同学”两字,“请问你有什么问题?”“是的!”他说,“我想问的问题,是关于刚刚发售的新小说《长枝山竹》,有人说这本小说是本半英雄小说,描写了英雄社会真实的黑暗面。”“我想请问太宰老师,如何消除英雄社会的黑暗面?”……戴在相泽消太耳边的耳机又在滋拉滋拉作响,双向通讯频道被打开了。霍克斯:“那是你的学生吗,橡皮头?”相泽消太:“……”“我看过哦,雄英a班的资料,有两个人原来跟太宰是同班同学对吧,竟然能对太宰问出英雄社会黑暗面的问题,也实在是太厉害了吧?”相泽消太知道霍克斯调查过太宰治,也知道后者的过去一边空白,所以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说话,反而在听霍克斯说。“不过,这个问题,我也非常好奇。”上一秒还在谈论着教师学生的话题,下一秒就突兀地转换成了霍克斯的喃喃自语,“如果说英雄社会的黑暗面,太宰应该看得非常清晰吧?”[只有比谁都更加清晰地看清楚这社会,看清人的灵魂,“太宰治”才能成为“太宰治”吧?][咦,就算我也会说这种拗口的话了,果然最近跟小鬼在一起呆多了吗?]霍克斯忍不住在心中取笑自己一番,他抬起了易容过的,根本看不出原貌的脑袋,锐利的眼神像一把箭,刺过凛冽的空气,穿透层层叠叠的、簇拥在一起的人,直射向高台。你的答案是?“英雄社会的黑暗面?”手指蜷曲,在青花鱼头罩的纤维面料上挠了好几下,“首先不得不说明一下,我啊,写的可不是什么英雄小说,目前为止也没有写这种小说的打算哦。”“十分抱歉!”饭田天哉的鞠躬幅度是标准的90度,从侧面看来,他跟直角三角形有异曲同工之妙。“嘛,这倒是小事。”太宰已经思考好了,连带着他的手指头都放下去,“英雄社会的黑暗面,没有办法解决哦。”“哎!!!”话一出口,震惊的并非是真正的英雄们,而是依次排列的观众。/英雄社会很黑暗吗?//《长枝山竹》你们看了吗?//还没有,不是才发售的吗,只有拿到先行版的人才能看。//我看过了,真的令人毛骨悚然啊。//没关系吧,我们有欧鲁迈特。/ 第85章 ……英雄们将场上的话全部收入耳中,在皆闻雅也坐下之后,公共频道打开了。死亡赤拳是最沉不住气的一个,他率先发问道:“刚才的人真的没问题吗?”“他问的问题,不太妙吧,心理上是不是有点异常?”密林神威说:“喂喂,这么说就太过分了,有疑问或者想得多都很正常吧,还有人看了漫画之后就想成为杀手或者特工,而且他们都提到《心理测量者》了,前些年这部动画还是挺火的,估计就是正常的交流吧。”“而且,既然是太宰治的读者,讨论深奥一点的话题还是挺正常的吧?”胖胖橡胶加入交流:“这么说的话,你莫非看过太宰的作品?”“看过一部。”密林神威说,他接受到了身边英雄们难以置信的眼神,忍不住为自己辩驳道,“喂喂喂,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啊,太宰的作品真的很火,事务所里年轻的女孩子都会看。”“是为了年轻的女孩子吗?”“啊,原来如此。”“不是不是不是!”密林神威急忙挥手,似乎想把其他人脑中混乱而糟糕的想象全部打散了,“我是真的自己感兴趣才会看的。”他假咳两声说,“太宰的作品很有深度,而且还挺黑的,他的读者论坛中天天有人在解读其中的情节内容,同时也会进行社会思考,所以那人问的问题,我一点都不奇怪。”“读者论坛?你登录过他的读者论坛?”“你绝对不止看了一本吧密林神威,难不成你是深藏不漏的读者粉丝?”[很有深度的作品吗?]胖胖橡胶想着,翻开了随意揣在怀里的本子,《人间事》,太杂的散文集,有人说是他的自白。作品发布会上堆满了他所写的三本书,基本上是捆绑销售,但偶尔也会因为包装受损,把三本合并在一起的书拆开单独卖。那些书,孤苦伶仃地对方在角落里,行走往来的人只要想,就可随意拿本,他神使鬼差之下,竟然也拿了《人间事》。[人到底拥有怎样的勇气,才能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地活在世界上,像爬虫一样,挣扎着、挣扎着,却从来没想过断绝?][归根结底,对大多数人而言,世界上总是存在着能够取悦他们的,有趣的事情吧?学生解开艰难的数学题会激动地拍桌子;男性遇见了心仪的女性会害羞得说不出话啦;升职加薪、男女恋情、考试顺利……普通人的心就是这么容易被填满啊!][但是我,对躺在榻榻米上,无所事事看着天花板的我来说,这一切都太过简单啦,生活就像是一张一张空白的白纸,把我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每当想起这件事,我只会感受到某种令人内心空虚、刺痛又酥麻的哀伤。][实在是太无聊了。]——《人间事.我的一天》胖胖橡胶想:这就是有深度的文学作品吗?[能够承受书页刊载的、沉重而又乌漆麻黑的情绪,已经很难了吧?更不要说是反复翻看,试图将诸如此类的文字铭刻在脑子里。][太宰的粉丝,真是顶了不起的一群人。]相泽消太有些不同,他的关注点牢牢锁定在皆闻雅也口中的“一个人”上,一个有着标本个性的人。明田优二。不得不说,大半年前发生的“以爱之名案件”给他留下了过分深刻的印象,连带着当时被捕的,明田优二的脸,还印在他的脑子里。英雄独特而灵敏的示警神经在脑中“乌啦啦呜啦啦”地响铃。“以防万一,还是调查一下吧。”相泽消太突然开口了。“但他的座位,并不是被邀请嘉宾指定座位,应该是幸运读者抽中了发布会的门票,这种读者我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朝日文库很早一起就开始准备作品发布会,门票以各种渠道在外扩散,想要做到完全的身份核实,根本是不可能的。“他应该在明田优二的关系网内。”相泽消太说,“只是有可能,并不是绝对的。”霍克斯说:“察觉到什么了吗?”相泽消太说:“目前为止,没办法把已知的信息连成一线。”他顿了一下说,“不过谨慎点总是没错的。”[谁叫太宰对这次的事件兴致勃勃。]……第三名幸运观众终于没出岔子,是身份上完美无瑕的普通人,问得问题也与作品相关,中规中矩,就算是太宰也无法正常发挥,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言论,而是就作品寥寥讲了几句话。绿谷出久长长舒了一口气。[真是太好了,太宰同学。]他的性格绝对与胆小怕事无关,但对那些非必要的争端,绿谷出久敬谢不敏,尤其在跟太宰相处三年后,他对太宰惹事情的能力已经十分清楚了。[太宰同学,根本就是行走的暴风眼,只要是他在的地方,就会掀起争端。]思绪一路向前飘,回到了血雨腥风的折寺时期。明明是在风平浪静的课间,却忽然听见一声暴呵从班级角落传来:“你个混蛋!太宰你又做了什么?!”巴掌拍在课桌的桌面上,响亮的啪声传入绿谷出久的耳中。他瑟缩瘦弱的身躯,恨不得把人蜷缩在课桌与椅子围挡而成的间隙中,心头无奈地浮现一句话:啊啊,又来了,太宰同学你又做什么了?班上的同学也见怪不怪:“这次是谁?”“旭川吧?太宰怎么他了?”“没什么过分的,好像是说了什么话。”“真可怜啊,又被戏耍了吧。”“还能追杀太宰,真有精神啊,他都没有习惯吗?”“习惯不了啊,谁叫太宰说话太让人火大了。” 第87章 协助的警卫忙得焦头烂额,嘀咕着“明明跟太宰都是同学,却非要签名,是个什么事。”总之,光是安抚她们的情绪,就已经要花不少时间了。午夜切断了通讯。监控室内,工作人员正在回报成果。“无异常。”“无异常。”“无异常。”满屏幕放眼望去都是无异常。相泽消太挤了下眼睛,不用对镜子看就知道,他眼睛里的血丝变得更多了。[没办法,我可是有干眼症的人啊,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看,一定会产生不良反应。]手在衣服口袋中摸索,却只摸到了柔软的布料。[啧,眼药水又用完了。]“!”介于坚硬与柔软之间的羽毛摩挲他的手指间,低头一看,在便利店就能买到的大众滴眼液静静地躺在羽毛上。“因为不知道什么好用,就买了谁都能用的生理盐水滴眼液。”耳麦频道切换成了双向对话模式,霍克斯说,“据说成分跟人体分泌的眼泪相似,如果只是缓解干眼应该没有问题吧?”“不要崩得太紧了,橡皮头。”他说,“我们可是一队的。”……东京站,5:05 pm,阴。“真可惜啊明美酱,不能跟我们一起回去了。”因作者发布会等一系列事,太宰暂居东京,今天是绝对回不了静冈啦,而渡我被身子,本来就是东京人。小早川明美说:“没办法,静冈的家里有些事要处理。”她说,“等周末过去就能再见了,太宰君。”随后对渡我被身子点点头说,“再见,渡我学姐。”ic卡刷过机器,明美头也不回地进了jr站,午夜对她一点儿都不担心,小早川明美的身份早就过了明路,即使没有英雄保护,警察局甚至可以专门拉一个连排的警力保护她。归根结底,她是小早川局长的侄女,又考入了东大附中,甚至有传言小早川想要培养她,承自己的衣钵。与东京警察局的人合作一阵子,诸如此类的闲言碎语总会在有意无意间传进耳朵里,当然了,午夜对此也没什么意见,最多不过是感叹一句“小早川局长的侄女,相当优秀啊”。英雄有英雄世家,政治家有政治世家,想要扶持小辈走上相同道路的先代比比皆是,争气的小辈却不见得有多少。东京站很大,人来人往,男人、女人、老人、小孩,比比皆是,想要在熙来攘往的人流中隐藏自己很简单,更何况易容后的午夜顶了一张名不见经传的,没有存在感的脸。她小心翼翼的,尽可能地凑近太宰治他们,将二人的对话收在耳中。“好了好了,明美酱已经走了。”太宰伸了个懒腰,风衣的下摆随他的动作而动,而渡我被身子,又有几缕头发丝从她凌乱的花苞头中跳出来,这时,渡我被身子的脑袋摆动了一下,让午夜成功捕捉到她半张脸瞬间的表情。[她的表情,怎么回事。]闪电般瞬时的颤栗划过她丰美的躯体,渡我被身子的笑脸突兀却牢固地印在了她的脑子里,微弱的扭曲感像是雨后抽藤的爬山虎,缠绕在她的脚部地段,坚定地捆绑着她的躯体,一路向上生长,最后停留在了心房的位置。[太不舒服了。]她想。[那个笑容,太让我不舒服了。]太宰说:“你还是笑起来可爱,渡我酱。”他甚至伸出手,在她跳动的头发丝上触碰了一下。这动作实在是太暧昧了,如果是熟悉太宰的人看见,譬如绿谷之类,还会在心中嘀咕一声‘太宰同学不是洁癖吗,怎么会主动触碰其他人’。午夜是不知道的,她对太宰的了解仅限于字面上的“少年英才”“足智多谋”,所以此时,涌上她心头的是大多数女性都会从心底迸溅出的,同仇敌忾的火焰。[这家伙,竟然劈腿了吗?][最低啊,劈腿的男人!]而渡我被身子,以太宰所在的正面角度看她眨巴眨巴眼睛,蒙在瞳孔上的那一层淡蓝色的光,像是被打了一拳的玻璃镜面,哗啦一声就破了。她恍惚了一瞬间,就连让午夜生理性不适的变态的笑容也消退了会儿,但等她回过神来时,嘴角上扬的弧度来得更大,眼睛眯成了向下的月牙,她的牙齿,她的喘息,她暂存在脸颊上的红晕都诉说着渡我被身子此刻心情的不同寻常。“感觉怎么样?”太宰意有所指地询问。“感觉……”渡我被身子忍不住伸出舌头,在湿漉漉的嘴唇上舔了一圈,她实在是太激动了,连成串的泪珠子突兀地从右半边的眼眶中滑落,顺着脸颊一路向下,几乎深入了脖颈中。就算是在东京站中,他俩也太特殊啦,夹着公文包的上班族们放慢了脚步,用眼角的余光记录下这对怪异的男女。[是被甩了吗?][哎,这个校服……][在公共场合,啧。]“我感觉……非常好。”渡我被身子流着眼泪露出绝对异常的笑容说,“我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一起去咖啡馆吧,治君。”……银座,5:35 pm,阴。“情况怎么样?”几乎过五分钟,相泽消太就要询问情况如何,每一位学生都顺利回到家了吗?有异常情况发生吗?有人被绑架了吗?“藤田已顺利送回家。” 第89章 “真的非常感谢您的帮助,明田前辈。”皆闻雅也正在打电话,他换了套装束,如果说在参加作品发布会时,他的打扮像是大学生,像是无所事事的宅男,现在的打扮就成了西装革履的社会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恭谦点头的模样,让人以为他在同自己的上司,同客户对话。“小事情而已。”玩世不恭的男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无论是东大附中的水手服还是普通的黑风衣都很好找,染黄头发的女子高中生更是遍地都是,稍微给她们一点钱就同意在咖啡厅里坐几个小时了,相当容易。”他紧接着说,“不过你确定,目标就是太宰同学了?他的话可不是普通的男子高中生。”“是的,太宰老师当然不是普通的男子高中生。”皆闻雅也说,“能在十五六岁的年纪写出这等优秀的作品,说是异才也不为过吧,但正因如此,要是英雄在他与渡我小姐中选择了渡我小姐,不正说明了这个时代的等级观念依旧牢不可破吗?”“哎?”明田优二说,“看不出来啊,皆闻学弟,你原来是这么有志向的人吗?”“没办法啊。”他似是而非地抱怨说,“我跟明田前辈不一样,是危险个性的持有者啊,对这社会存在愤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毕竟我可是小小年纪就已经尝到各种社会不公的人,向全世界表达我的愤怒,就是我的梦想啊。”“愤怒吗?”明田优二将两字放在舌尖上不断把玩,“那就祝贺你马到成功啦,皆闻学弟。”他仿佛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袋说,“对啦,你是不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英雄人选?”他说,“如果没有找到的话,不妨在咖啡厅里找找看,学弟你的动作太明显了,又有这么多东大附中的学生参加,警察局一定会派人默默保护权贵家的孩子吧。”“在咖啡厅里稍微等一下的话,会有惊喜哦。”“谢谢前辈的提醒。”他说,“不过这一点,我已经想到了,事实上,我现在就是在往咖啡馆里走。”他说,“刚才我在隔壁的店铺买到了不错的小玩意儿,带上这小玩意儿的话,就连真实声线都无法追查到。”“嗯,既然什么都准备好了,那我就不说了。”他说,“祝你成功,学弟。”“嘟嘟嘟——”电话中传来盲音。“我当然会成功。”皆闻雅也露出了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病态笑容。……“报复社会吗?”明天优二从手机里拿出电话卡,捏碎。个性社会真好啊,什么样的个性都有,有的人能够控制波,有的人能够潜入网络世界,只要你找到合适的人,花足够的钱,大部分的想法都可以被实现。就譬如这张手机卡,只要他单方向捏碎,即使皆闻学弟想要找到他都不可能。更何况,他压根就没做什么事啊,不过是与学弟提了一两个名字,比起帮爱酱那一回,他这次做的事情真是小巫见大巫。不过,真是有趣的人啊,皆闻学弟。他这么想着,把自己摔进了床里,床很大很软,他以大字型陷入了床铺中。“根本就不是什么报复社会吧,”他的声音很轻,显然是说给自己听的,“如果是报复社会的话,声音绝对不会这么轻快,明明你很享受吧。”这世界上就是有种人,会因为鲜血,因为游走在生与死之间,因为攫取他人的生命而感到愉快。“说到底,皆闻学弟就是这种人嘛!”……东京站周边,5:59 pm,阴。“游戏机厅?”饭田的眼镜又变成了白色。“对啊。”丽日御茶子说,“难得出来玩一趟,太早回去的话总觉得很不值。”她伸出两只属于女性的纤细胳膊,在空中挥舞好几下说,“时间还早,我们先去游戏机厅,随后吃个晚饭再回去吧。”绿谷低下头思考:“确实,我们三人中只有我离家最远,但东京站附近就有合适的游戏机厅,从东京站回家的话只要半个小时就能到了……”他说,“我没有问题。”“游、游戏机厅!”饭田天哉化身成复读机,眼镜反射的白光从刚才开始就没有停顿过,他的嘴巴已经张开成了正方形,与乐高积木拼成的人又异曲同工之妙。“怎么了,饭田同学?”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看见饭田的反应都知道有问题了,丽日御茶子深处一根手指,放在嘴边上,“你不会从来没有去过游戏机厅吧?”“不、不、不、不错。”他已经结巴了,“身为国中生,在国中时期应该要好好学习,即便假期有了闲暇时间都应该去图书馆充实自己,沉溺于游戏机厅的话会玩物丧志。”[啊,果然是饭田同学。]“但是。”丽日御茶子说,“一起去游戏机厅也算是可以增进同学情感的友好活动吧,如果说有班上同学发起邀请却没有去的话,会不会显得很不合群。”“原来是这样吗?!”饭田全身上下忽然爆发出了力量,“那我们就一起去吧!”[太容易被说动了,饭田同学。]“嗯?”丽日原本还想说什么,忽然,她的视线被身旁的一道人影带走了。“怎么了,丽日同学?”“没有。”她说,“只是那个黄头发的女生,刚才好像在作品发布会上看见过她。”绿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他的眼球差点从眼眶中落出来:“太、太宰同学?!”[怎么回事,为什么太宰同学会在这里,小早川同学去哪里了?}“哎,太宰老师?!”……东京站周边,6:03 pm,阴。“为什么我非要跟你一起打游戏啊,狗屎头!”爆豪已经全然变成了暴漫脸,他踢了下地上的石子,强力道几乎将石子踢成飞向天边的流星。“你不是心情不爽吗,不爽的话,打游戏休息一下正好啊。”切岛完全没有被爆豪恶劣的态度击退,他在爆豪的右肩膀上拍了几下说,“走吧走吧,还是说其实你打游戏的技术非常屎,不敢跟我进去了?”“你说谁技术屎啊,狗屎头!”“哈哈哈,既然这样的话就进去一拼高下好了。”“嗯?”爆豪的双手已经插在了裤兜里,他才往前迈了两步,忽然又停下脚步,眼角的余光瞄到了某道黑色的影子。[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1%] 第91章 [准备的人海战术,刚刚合适。]……店长只是第一位,人,源源不断的人涌入,有男人也有女人。午夜的催眠能力对女性效果远远不如对男性效果,更何况那些无辜的女性手持利器,几乎是以夺取她性命为目的,凶狠地冲上来。要同时制服复数的人,还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就算是午夜也有点焦头烂额,但绝对没有到无法处理的地步。本来,她应该能顺利地杀出咖啡店,本来……“请你先晕过去一会儿吧,英雄午夜。”熟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她好像听见这声音不止一次。睡意上涌,她以意志力与“想要晕过去”的欲望相抗衡,扭头,映入眼帘的是合身得体的服务生装束。动作也好,感知也好,都因那句“晕过去吧”而变得有些迟缓。午夜张了张嘴,刚想说话,耳廓便后知后觉地接收到了锐气与空气相互摩擦的破空声。皆闻雅也的口鼻上覆盖着简易的防毒面具,他温柔地夸赞挥下棍棒的女性,像是在夸奖自己宠爱的小女孩儿:“做得很不错。”嘀嗒、嘀嗒——汗滴顺着他柔和的面部轮廓,一路向下滚落,最先停留在下巴尖的位置,随着主人呼吸起伏,晶莹剔透的汗珠颤颤巍巍地晃动,最后一路向下,坠落在黑色皮鞋的尖头。皆闻雅也的状态实在不比午夜,比在场任何一个人来的好,可惜的是午夜看不见他,后者的脸被防毒面具挡住了一半,女英雄不甘心地晕过去,紧随其后,皆闻雅也的背靠着墙壁,刺溜地向下滑,最后无力地坐在地上。[真是不得了啊,果然排名前的英雄与排名后的英雄之间区别很大。][如果换成才出道的小英雄,最多用一两次暗示的能力就足够了,该说还好不确定来的是谁,故而提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吗?如果准备少一点,我就要绝于此啦!][但是不行,我还不能停下。]他借着墙的支撑力站起来,就算是再强力的个性,也存在着上限,皆闻雅也的个性也是如此,首先他的暗示是不能直接危及人生命的,也就是说他可以命令人“晕倒”,却不能命令人“自裁”;其次,他控制的人数理论上没有上限,但只要在一周内动用能力超过三次,他就会感受到强烈的偏头痛,人来得越多,偏头痛越发强烈。最后,暗示是否生效与被暗示人的精神力有关,他常年都在做冥想训练,精神力深厚,但越是排位靠前的英雄意志就越发坚定,比如说午夜,如果不是之前的战斗让她分心,最后又以棍棒击打,她晕倒的可能只不足30%,而现在,如果皆闻雅也的动作不够快,她也会很快醒来。他又给自己注射了一支止痛药,看着午夜因到时间而逐渐消退的易容,皆闻雅也露出了混合着疼痛与快慰的笑容。——疼痛使他的脸扭曲成一团,而心灵的快慰撕扯他嘴唇旁的皮肉,他的表情与其说是表情,倒不如说变成了一幅画,一副抽象主义,不知道是在诉说天使还是恶魔的画作。[我真的,好快乐啊!]……彩色的连成一乱的小灯泡,在耳边炸响的正耳欲聋的音乐,咕噜噜吞吐小钢珠的机器,“you are winner”的电子音响声……全世界所有的电玩城大同小异,不过与静冈市的游戏机厅相比较,绿谷出久不得不承认,东京的电玩成要吵闹得多。[或许是由于一楼的柏青哥机吧?]他的右手机械地操纵着拉杆,上下左右,屏幕中的赛车在绿谷堪称是精妙绝伦的操纵下左右晃动,在平稳的赛道上驰骋,它跑得实在是很漂亮,就算三连发卡弯都能毫不磕盼地闯过去,尤其与饭田操纵的卡丁车相对比,绿谷的技术简直就是高级别的艺术。“好厉害啊,出久君。”不仅仅是丽日御茶子,往来的游戏少年都被吸引过来,盯着绿谷和他面前的屏幕看。[按照太宰同学的说法,游戏机厅与职业场所之间的区别就是门口有没有摆放柏青哥机,只要有柏青哥的地方就是险恶的职场,有主妇指望靠它挣得养家糊口的费用,也有人希望能够凭借此一夜暴富,但正因多多了“挣钱”的属性,所以“玩乐”的性质就大大降低了。]他几乎能看看到太宰坐在柏青哥面前,随随便便操纵几下就吐出大把票据的模样:“就用这些票据去玩其他项目吧,从来没有进过游戏机厅的绿谷出久同学。”三年前他是怎么对绿谷说的。“可是……““稍稍把握一下学生时代的乐趣吧,绿谷同学。”他说,“人生中仅次于死亡的就是快乐啦,而游戏机的快乐就算是我都能感觉到。”“如果到学生时代结束为止,都没有享受到game boy的乐趣,那你的人生就太凄惨了。”他说,“一起玩吧。”“人的话,果然是要做要让自己感到快乐的事啊。”“you are winner !!!”丽日的赞叹并没有让他从思考中醒来,旁人的欢呼更不曾深入他的耳蜗,反倒是赢家的电子音猛地戳醒了绿谷。“我赢了?”他十分茫然。“当然了!”丽日竖起大拇指,“技术相当好啊!”而另一边的饭田则用手抱着脑袋抓狂:“原来!原来打游戏是这么困难的一件事吗?不仅需要应对情况进行思考谋略,手指还需要跟得上大脑运转的节奏,这样看来打游戏绝对能对控制力和头脑进行双重考验……”[不,你想多了,饭田同学。]绿谷放下手柄,怪不好意思地用手揩了下自己的鼻子:“这还是我第一次打赢。”“哎?”丽日惊呆了,“怎么会?”“之前的话,我只跟太宰同学一起到过游戏机厅,他打游戏也非常厉害,不管怎么练都赢不过他。”……“砰砰砰砰砰。”爆豪拿着机枪,对着小怪一阵扫射。“十分、十分、十分。”“超厉害啊,爆豪。”切岛锐儿郎都忍不住放下端着的看,看爆豪无情地蹂躏屏幕中的小怪。如果说爆豪有什么问题,那就是他的杀气实在是太重了,明明是在玩游戏,口中却真情实意地大喊着“去死”。天气炎热,即便游戏城内有冷气,在打了两盘游戏后,爆豪也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无袖背心,流畅的肌肉线条具有爆炸性的视觉美感,游戏厅内的女孩子已经在这转悠了好几圈,眼睛死死黏在爆豪的手臂上。[爆豪的话,虽然很凶,却是个池面啊。]“不玩了。”结束这局后爆豪停了下来,将机枪放回原处,他抓起外套说,“走吧。”“哎?”切岛说,“现在就走了?”但他也跟着爆豪往外走。“没意思。”在说话时候,他的眉头还紧锁着。不知怎么的,太宰离开的景象总是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连带着跟着他的疯丫头,也被爆豪牢牢记在心上,他一点都不介意称呼没有见过面的渡我是疯丫头,她的表情实在是太癫狂了。 第93章 后者的手被手铐牢牢扣死,那手铐绝对不是路面上随处可见的货物,而是警察局用来控制穷凶极恶罪犯用的特制手铐,没有钥匙,绝对打不开。[哎呀,看三排二座先生的表情,难不成在庆幸我老老实实带上了手铐?如果那样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渡我被身子与他背部靠着背部,她是真的睡着了,在靠着手铐无所事事等待的过程中,睡得十分香甜。倘若换个场所,譬如在学校,她定无法安睡,此时却不同,便是门被向上卷起也不过让她的眉头一皱,竟然还未醒来。“你已经醒了?”皆闻雅也说,“该说不愧是太宰老师吗?能快速从我的催眠中挣脱出来。”说着他从怀里掏出把美工刀,裁开面前的纸箱子,太宰觉得很有趣似的,“哦”了一声,伸长脖子,看午夜被从纸盒中抱了出来,相同的手铐反扣在她的手脖子上。“哎,为什么说我是太宰老师?”太宰治笑说,“我只是普通的学生而已。”“请不要妄自菲薄,太宰老师。”皆闻雅也指指自己的耳朵,“我的听力比寻常人还要好,细微的声线差别也能分辨出,恐怕老师您不知道,在排队时我正好站在你身后,作品发布会上老师也没有用变声装置刻意改变自己的声音,对我来说想要认出老师,实在是太简单了。”“原来如此。”太宰治点点头,“和我想的一样。”他说,“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做,直接给我判死刑吗?”他说,“如果是你亲自动手的话,请选择一种简洁明快,不带有痛感的手法,如果太痛苦的话,死亡的静谧就要大打折扣了。”“很抱歉,就算是太宰老师的要求,我也不能立刻答应。”在听了太宰治说的话之后,皆闻雅也的眼睛微微睁大,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回答,不过他以相当快的速度接受了现实,“动手的其实是这位英雄小姐啊。”他指向还没有醒来的午夜,“说不定她会选择身为文学界瑰宝的你,而不是身后的那位小姐。”“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先给午夜打了一针肌肉松弛器,随后摸出手机。“先让我给渡我小姐的家里人打一通电话吧。”他说,“随后我们再聊。”“哎,要跟男人聊这么久吗?”太宰摇晃着没有受到束缚的双腿,“稍稍有点不情愿啊!”……游戏城,8:25 pm。“情况就是这样,相泽老师。”“我明白了。”相泽消太说,“你们原地待命,不要去河口仓库,我马上就赶过去。”说完就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绿谷打电话给相泽消太是有渊源的,他与爆豪和相泽认识要早得早得多,相较与太宰关系并不怎么样的爆豪,绿谷与前者的关系称得上是亲密。三月后,在发现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英雄成为了班主任后,相泽与绿谷之间有过一场对话。“如果你觉得太宰有什么不对劲的。”相泽消太一顿,换了一个说话,“如果你觉得他又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记得通知我。”[原地待命?不要去河口仓库?]绿谷敏锐地抓住了相泽消太话中的怪异之处,他兀自陷入碎碎念的状态:“果然太宰同学一定出问题了,而且听相泽老师的语气似乎知晓内情,难道说他在与职业英雄合作,还有今天的作品发布会,无论是规模也好警力也好……”“出久君!”在形成实体的文字将绿谷出久包裹之前,丽日即使出声打断,“爆豪同学已经走远了,我们不走吗?”“!”[咔酱!]他在心中疯狂呐喊,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吧!……东京站,8:30 pm。“滋啦——滋啦——”霍克斯盘旋在东京的高空,在他的管辖地上,当地居民经常能看见张开硕大翅膀的鸟儿在天空中不分白天黑夜地翱翔,有的时候是他,有的时候是歌利亚,巡逻的英雄带给市民无与伦比的安心感,仿佛抬头招招手,就能呼唤来英雄。他曾在管辖地翱翔过无数遍,几百个日日夜夜,足以将一切富有特色的建筑物记在心上。但东京站,东京站是不一样的。霍克斯由高向低一个俯冲,密密麻麻的,像是小甲壳虫一样的车辆放大,而比蚂蚁更小,宛若地图上小黑点的人也拥有了各自的面貌,他甚至能看出其中几人拿出手机,对着在空中滑翔的自己拍摄。“霍克斯!”“霍克斯!”“是霍克斯!”[没有][没有][没有][到处都没有太宰治的影子]他眼下的心情就算没有太急躁,也算不上多好,就在此刻,耳麦的公共频道打开了,滋啦滋啦的电流声让他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耳麦,等待相泽消太的最新告知。只可惜传入耳中的并不是相泽消太的声音,而是好像从远处传来的,影影约约的“你已经醒了”。[什么情况,窜频了?]30秒后,太宰装模作样的“我只是普通学生而已”,成功让霍克斯的表情坍塌,他紧急联络上大部队,才发现乱套了。“喂喂,橡皮头,这是怎么一回事?”霍克斯说,“太宰被绑走了?可以定位吗?”“不可以。”相泽消太的声音都蔫蔫的,与他本人一样缺乏精神,“但位置已经差不多知道了,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他顿了一下说,“在河口仓库,要是不出意外的话失联的午夜与他在他们都在那里。”/怎么回事?这声音?//是连环绑架案的凶手?//橡皮头,给我个解释。//现在说话的是谁?/耳边忽然传来纷乱的杂音,霍克斯瞠目结舌,他切断了所有的多方向连线,仅仅留有与相泽消太的通讯:“太宰那小鬼?”“没错。”低沉的男声传入霍克斯耳中,“他打开的公共频道里可不止我们这些人,警署的高层,包括小早川局长在内的官员使用的频道都被打通了。”“也就是说,这通消息是向内部所有成员播报。” 第95章 [哲人?]他睁大了眼睛。[哲人?哲人?为什么会是哲人?][谁来救救他,救救他!][如果说世界上只有一个人活着,我希望是哲人。][至于我,我这种怪物,我这种天天想着用刀割开人脖颈的怪物,根本不配活在世界上。]……河口仓库,8:37 pm。“虽然很想告诉你我的故事,但其实我没什么具体的故事。”他说,“真要说的话,我只是一个天生的杀人鬼,所以很想要人的性命。”至于名字的由来,过去,什么都不重要。“我的话,已经正常地在世界上活了很多年了,太宰老师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吗?”皆闻雅也说,“就像人想要笑所以笑,人想要哭就哭,我想要杀人就杀人,吃美食、游乐、阅读、逛水族馆,能够给一般人带来快乐的事物无法给我带来快乐,而撕裂的肌肉,流淌的鲜血能够给我带来快乐,就是这么简单的事。”“对我来说,生命的消逝,才是正常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太宰笑着说,“所以你是天生的杀人鬼吗?”“或许吧。”他说,“我的性格,实在是非常容易作案不是吗?按照太宰老师的说法,假定我的能力不是催眠,而是其他什么弱个性,说不定我的行动不会如此简单地达成,但正因为我拥有了合适的个性,我成功了。”“或许个性不会对我的人格塑造造成大的影响,毕竟我是天生的杀人鬼,但它无疑给我提供了更好的途径。”太宰说:“嗯……”他晃荡着自己的手,被束缚的双手,“真的是,天生的杀人鬼吗?”他说,“毫无疑问,三排二座先生是实打实的愉悦犯,如果无法感觉到愉悦的话,确实犯不了如此多的案件。”“不过愉悦犯的诞生原因有几个,比较常见的有二。”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其一,三排二座先生你的脑域发展与其他人,与其他所有人都不同。”“不同的脑域发展会造成脑内激素分泌异常,省略其中过分复杂的医疗用语,结果就是,你感到愉悦的方式天生与其他人不同。”“是吗?”皆闻雅也说,“我大概就是这样的人吧,真惭愧啊!”“不不不,还有第二种,不知道可不可爱的愉悦犯先生。”他说,“就是后天啊后天,受到了某种重大刺激后,人格乃至于生理产生了扭曲,既而成为了后天的愉悦犯。”“说到这,你听过一个名字吗?”太宰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皆闻哲人,跟你的名字很像对吧?”皆闻雅也,他的瞳孔竖了起来。……8:32 pm。“听好了,犯人的身份已经查到了,皆闻雅也,这是他国中注册之后的名字,先前的名字是我善雅也。”这段话所有的英雄,包括开着麦的太宰也听到了。“下面,我会长话短说地叙述他人生中,或许起到重大转折作用的一些经历。”……河口仓库,8:37 pm。霍克斯在仓库外盘桓。“差不多了吧?”即使知道了皆闻雅也甚至没有对太宰提起的过去的故事,霍克斯对他却没有多同情,他是非常优秀的,在心中牢牢划下一条线的英雄,像他这样的人,固然会因悲惨的过去而产生些许的感触,但是更多,对敌人的同情,却不可能。[不管有多少理由,他说多少,事实就是,皆闻雅也成为了愉悦犯,他杀了很多人,很多无辜的人,造成了社会混乱,令权贵阶级与普通阶层的矛盾更多。][这一事实,是多少话,多少悲伤的理由都无法填补的,非常罪恶的事实。]“他似乎不想交代自己的杀人原因,我可以动手了吧?”霍克斯说。/行//不,不行,再等一会儿,他还有更多没有交代的//我善,这个姓氏,是我善议员吗?//他必须从下议院退出,竟然纵容人闹出了这么大的事/[啊啊啊,又来了,又来了。]霍克斯的心与其说冷了,不如说他对类似的言论已经厌倦到了不想听的地步。/个性,我早就说过要加强个性监管!//看看这些危险个性闹出了多少事//如果不是危险个性就不会出问题了吗?//现在的个性咨询已经相当完善了。//去查查那些敌人,大多数都是危险个性//现在不是谈这件事的时候。/“请问,我可以行动了吗?”霍克斯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不可以。//不允许轻举妄动。/“好吧好吧。”他几乎要盘腿坐在空中,一双眼睛从上至下俯视河口仓库,不放过任何一处细枝末节。然后…… 第97章 “真危险真危险。”体育成绩相当不错的渡我被身子从集装箱上一跃而下,她的步伐比猫还要轻盈,脚掌落地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那我必须在一分钟内解决掉才行啊。”她说,“渡我啊,还不想被英雄抓走。”……河口仓库,8:44 pm。杀人鬼与杀人鬼的斗争没有太多的花样,只有兵戈与兵戈的碰撞。皆闻雅也的能力已被破解,只要不回应他的喊话,能力触发条件就无法达成,而渡我,她没有摄取任何人的血液,就无法使用他人的样貌。两人的斗争是无个性的,全体能化的,技巧更高超的人会是最终的赢家。渡我被身子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边缘有齿轮,刃上起放血之用的凹槽,她挥动它,如同操弄自己的肢干,它与渡我被身子的身躯连成一体。“真漂亮啊!”年幼的女孩儿用捧起心爱小鸟的姿势,捧起刀,匕首大小的刀缺少皮革刀鞘,刀刃又被包养得太好,一根淡黄色的头发丝落到刃上,轻轻吹口气。“呼——”坚韧的头发丝,断了。“哇!”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盛着一条波光粼粼的小溪。“哈哈哈。”厚实的大手掌盖在她毛茸茸的鸡窝窝脑袋上,椭圆形的大眼睛被揉得也眯成一团,“很棒对吧,我的搭档。”父亲的朋友说,“这可是我的藏品,从中东战场上带回来的,看见中间的这道凹槽没?”他指向刀刃中凹陷的部分,“凹槽是用来放血的,只要刺中了人的身体,血就会顺着它源源不断地流出。”“哎?”她拖长了声音,“竟然有专门为了流血而发明的武器吗?”“当然啦。”那人大大咧咧的,无论是近乎于粗鲁的说话方式,还是下巴上的胡渣,都带有被风沙吹到粗硬的气概,“人类的战争哲学,你永远也想不到。”“尤其在进入个性社会后,小国家间的摩擦与矛盾就像是烟火被点燃时迸溅而出的火花,一下子爆发出来。”他兀自说着,忽然看见渡我被身子想要把她柔软的小手指头往刀上撞,立刻将它夺了回来,“小心点小心点,不要伤到自己。”他猛地一拍脑袋:“要是让详哥知道我让你玩危险的玩具,还不得把我撕了,它我就先收回去了,”他说,“小女孩儿的话应该还是喜欢玩洋娃娃吧,叔叔的藏品果然很无聊对吧,不过我好像只会用这些东西。”他的笑容尴尬又局促。“不不不,完全不会。”年幼的被身子说,“非常可爱。”她扬起圆滚滚的脸蛋说,“能送我一把吗,叔叔?”“啊?”硬汉的表情定格在惊愕上,“那得等我给你找到合适的坚韧的皮子,做个小皮套。”“不过你得答应我,别把匕首挥向自己或别人啊,被身子。”他感叹说,“到底不是在战场上,凶器的作用就被杜绝了,剩下的只是华美的装饰品而已。”“记住了记住了!”渡我被身子说。[匕首是凶器][是用来伤人的凶器][我都记住啦!]……[力道也太重了吧?]皆闻雅也的手臂被割破了,连成串的血珠子从伤口处挤出,渡我被身子被血的芬芳取悦了,她说,“这不是很好吗?有了血的装饰,就算是难看的你也变得可爱起来。”又是一刀挥下,破空声传递至风中,再及由风入人的耳朵。“哎哎哎,为什么要躲啊!”渡我一个错步冲到皆闻雅也的面前,她高高抬起手臂,动作很快,没有留下太长时间的空门,“变得更可爱一点不好吗?”皆闻以狼狈的后空翻躲过渡我被身子的袭击。[真是太糟糕了。]他想:[从以前开始,我就不是四肢发达的体力派,怎么看都是哲人那家伙运动神经更好,即便在大学时代刻意去学过些空手道啊、自由搏击什么的,却也被老师认作缺乏天赋。]“你的四肢很不协调,皆闻。”“就算是再训练也不能弥补,这是天赋上的差距。”“皆闻你的脑子很好吧,还是坐在办公室里工作吧,户外运动不适合你。”“皆闻,放弃吧。”[所以说啊,明明真正叫皆闻的人是不折不扣的体力派,甚至还拿过关东大会的空手道冠军,顶着姓氏的我,是个冒牌货啊!]他右手拿了把小刀,刀很好,品质与渡我被身子手上的那把不相上下,却由于使用人不善于挥动它,而成为了疲于格挡的器具。一刀、两刀、三刀。他的胳膊、胸膛、还有脸上的血越来越多,纵横交错的伤口像张密不透风的大网,把皆闻雅也牢牢地卡死在网里面。挥洒在空中的血滴落在渡我瓷器似的脸颊上,鲜红的舌头从她口唇中探出,够到血滴的边缘。“刺溜——”她笑得像小丑:“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真让人讨厌啊。”皆闻雅也甩刀子,他的脑壳中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啃噬脑组织,很痛很痛很痛,滥用个性的能力持续到现在,在极端的疼痛中,他眼中的疯狂没有消退,嘴角扯出的笑容与渡我被身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我终于开始觉得,比起太宰老师,你更有被杀死的价值了。”他迈动不是那么强健的双腿,冲向渡我被身子。[哲人。][什么?][我们考同一所高中吧。][哎,你说东大附中吗?好难啊雅也,我的学力不够超级危险啦。][但是哲人想要成为政治家吧?要成为政治家的话,就必须上东大附中啊。][这个,毕竟我的个性不算很强力,而且比起成为英雄,反而是政治家可以通过政治手段,解决困扰着民众的事情吧,平定纠纷,体察民意,提出对民众有利的法案……][所以你要考上东大附中。][到时候的话,雅也要跟我一起吗?] 第99章 护国者、卫国者和生产者。英雄、敌人和普通人。……同市内,9:27 am。“我的故事说完了。”太宰站起来,做了节舒展身体的广播体操。绿谷坐着,他的面孔凝固了,苍白的肌底上,小雀斑都不在跳动,而是静静地蛰伏着,如同三流画家在蹩脚画作上残留的斑点。“不要这样啊,绿谷君。”太宰伸展完胳膊与柔韧的腰肢,再坐回了坚硬塑料座椅上,“在看完一部喜爱的电影后留下影评可是美德,我虽然不要求读者对我的作品有什么反应,但你既然是唯一的读者,请稍微对我叙述的故事作出评价吧。”“提问,在这则故事中,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正确的,什么是错误的,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异常的。”“请告诉我你的答案吧,绿谷出久君。”#事件:异常,完。#[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2%]第44章 “讷讷。”年幼的孩童坐在扶手椅上,此扶手椅并非是西式洋房中烧火壁炉旁摇曳的木椅子,而是游乐园里花哨的装饰品,扶手部分是铁做的,铁丝卷翘,藤蔓般的缠绕在一起,摆弄出钢铁玫瑰的模样,屁股底下是刷漆的木板。孩子的腿不够长,膝盖弯卡死在模板外侧。“阿喀琉斯、阿喀琉斯,”他晃荡着腿,动作充满童趣,“什么是英雄。”年前健壮的男人与年幼精致的孩子一同坐着,论外表,他们委实无相似之处,但往来人看见孩子手中叠在一起的拥有三个冰激凌球的甜筒,与男人懒洋洋背靠椅背望天的模样,都会会心地说一句“多好的一对父子啊!”“英雄。”阿喀琉斯说,“我想想,真是难回答的问题,阿治你越来越难对付了。”“这是很难回答的问题吗?”“当然咯,你肯定知道那句话吧,‘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阿喀琉斯其人,若不涉及正事,便懒散得像条终日昏昏欲睡的秋田犬,从他的语调中便可感觉到渴睡的欲望,“我心中的英雄跟其他人心中的英雄不一样。”“还有,在外面别叫我阿喀琉斯,叫我宏义。”“阿宏。”“是宏义,算了,阿治你就不能好好叫我名字吗?”他的脖子卡死在椅背上,头微微向后仰,“算了,英雄啊……对我来说英雄就是能战胜黑暗的人。”他对孩子总是无奈的。“黑暗?”阿治问,“什么叫做黑暗?”“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算了,小孩子都喜欢问问题,就算是再聪明的人都不能免俗,”宏义说,“就是内心的黑暗啊,社会的黑暗啊,比如说你忽然想要掀起对面女孩子的裙子就是黑暗,社会上有道貌岸然的官员猥亵女学生就是黑暗,敌人把房屋震塌了也是黑暗,零零总总太多了,得你自己去体会。”“哎——”[阿宏也成为狡猾的大人了啊,“得你自己去体会”“得你长大了才知道”“你还小”,都是大人的万金油回答啊。]“怎么?”宏义问,“又有什么感触。”“只是忽然想起一个人。”阿治说,“大概是一年前吧,好像也有人回答过我‘英雄是什么’的问题,答案嘛,跟阿宏你的很像,却又不是很像。”“他跟我说,英雄就是铲除邪恶的人。”“哦,跟你说话的人现在?”“死了。”阿治的口吻与其说是不知事的孩童,倒不如带着百无聊赖的薄凉,“不仅身体死了,精神也死了。”最后一丝孩童特有的撒娇后的柔软消失殆尽,“中了七颗子弹,头、左足、左手、右肩膀,胸膛三枪,当中一枪穿胸而过,死得很惨,也很痛苦。”“我猜也是。”阿宏说,“就说吧,这问题没有唯一答案,你自己琢磨琢磨就好了。”不低头,他就能猜到太宰的眼神,必定是空落落的,像是广袤无垠宇宙中的黑洞,充满了吸引力,看一眼就心悸。“琢磨不出来怎么办?”偏偏他还要追问。“琢磨不出来的话……”阿宏说,“你就去当个英雄好了。”“自己当英雄的话,一定能找到答案。”……[我做梦了?]太宰睁开眼睛,灰蒙蒙的天花板压在头顶,隔光指数100%的窗帘将房间遮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他所在的公寓不大,只有20平方米左右,是东京典型的出租屋,这屋子是小庄编辑帮他找的。房间里家具很少,一张床,一座冰箱,木质地板上零散地躺着几本书:漫画、普希金的诗歌、国内的文学杂志……[真的不多买几样家具吗,太宰老师?]小庄头一次到太宰位于东京的公寓时,也被其极简的装修震撼到了,这种震撼不同于他在静冈的房屋,精美、却没有生气、单调的白色与黑色乍眼得过分。[太空了。]他想。[太空了,太宰老师的房屋,就像是摒弃了一切自我爱好,仅仅留下供最低生活水准的家具器物一样。]小庄编辑心中升起隐秘的担忧。[文学家的心理状态,经常会有问题对吧,特别是太宰老师,写得文字深邃是深邃,却抑郁过头了,考虑到他的年龄与生活状态,果然还是约见心理医生聊一聊比较好吧,可恶,身为编辑我竟然没有关心老师的身心健康,实在是太失职了。]至于当时的太宰,仅仅是坐在床沿边上,胳膊肘支撑在大腿上,津津有味地看小庄编辑。[哎呀,原来人的表情可以丰富成这样吗?单看表情就能在脑内模拟出一出戏剧,能用表情将内心的想法演绎得淋漓尽致,也算是很不得了的能力。]时间回到现在,太宰从床上站起身,他光着脚走到落地窗前,窗帘挂钩在拉扯下向两侧挪移,阳光霸道地探进屋子,将昏暗的室内劈成两半。[我忽然想起,似乎有一人,大概是叫弗洛伊德吧,总爱把人的梦境与潜意识里的情感联系在一起,一段时间内,班上的同学都津津乐道地谈论自己的梦境。多么羞耻的一件事啊,潜意识中的情感,难不成都是些不应该被宣之于口的隐秘事吧,将其像展开书页一般摊在众人的面前,真羞耻啊、真羞耻啊!][但我,偶尔也会想,如果他们知道,我很少,或者根本不会做梦,究竟会以怎样的态度看我,是口中假惺惺地安慰,心中却不屑地念叨“真是怪物”,还是流露出廉价的浅薄的同情,“你实在是经历得太少了”。][经历得多就会做梦吗?回顾往昔我的人生中几乎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会为人称道的事,我想那才是不会做梦的原因吧。] 第101章 [没错,洛可可。]素白的手又落在他的头上。[在法语字典中,洛可可有这样的意思,华丽明艳可爱的外表,与空洞无变化的内在,很棒的词对吧。]“说起来。”长枝又无聊地插起一片高丽菜,“我才知道,原来明美酱的明美与小早川明美的明美是一个明美啊。”太宰抬起头,他的眼神实在是太无辜了,仿佛没有听懂长枝的意思。“就是视频直播。”她说,“我看到了哦,明美酱还给你献了花。”她说,“我以为她会送向日葵来着,竟然是红玫瑰吗?”“唉,听起来你们似乎见过?”太宰的好奇心被拎起来了,“有聊过吗?什么样的话题?”金属叉子在长枝的嘴唇上一点一点:“太宰君的话是男性,对女孩子间的私密话题不要有过于旺盛的好奇心。”她笃定,“太粘人的男性,总是会被女性讨厌的。”“啊,超过分啊,长枝酱。”太宰他都要赖在桌子上打滚了。……[话题吗?]长枝看着天花板上的灯。[两个年龄相似的女孩子凑在一起会聊什么话题,除了简单的流行啊花卉啊装饰之外,最多的应该就是喜欢的人了吧。]“虽说是有了喜欢的人,关系似乎也有了进一步的发展,起码能够称得上是友人吧。”明美顿了一下,“但我的话,似乎还没有整理清楚对他的心情。”在说这话时,明美的高傲已经像是接触到明火的冰,冰雪消融,“喜欢肯定是喜欢的,但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他就连我自己也不清楚。”“但对于他做的事,他说的话,我却总想去包容,这是喜欢应该有的反应吗?”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对了,好像是……“也算是正常吧。”她听见自己说,“不过听了明美你的形容,就像是用慈母的心情来喜欢着那个人嘛!”[真伟大啊。]“或许真的是这样。”她喃喃地说,“因为就算那个人一直在逃避,一直不肯有人接近他,一直在排斥着所有的人,我还是想保护他。”[因为太宰君的样子,实在是太孤独了。]……清扬的音乐传入太宰耳中,手机铃声,响了。“我去接个电话。”他对长枝说。“喂?”“太宰同学。”胖胖橡胶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来,熟悉却陌生的英雄让太宰挑起了一端的眉毛。“胖胖橡胶先生?”他在沙发上坐下来,“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电话另一头,胖胖橡胶的左手拿了一张照片,在灯光的反射下,相片看得不是那么清楚,椅子上似乎坐了一位优雅的穿着白裙的女性,右手边站了位幼小的孩子。母子身后几步,有名男人,守望者似的看着他们。“我想问问,”胖胖橡胶深吸一口气,“你认识尖枪英雄,铁名巧吗?”[啊,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听过了。][原来梦真的有预示未来的作用啊!][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0%]第45章 与其他城市相同,静冈也有无数家风格各异的咖啡馆。以“回忆”为命的咖啡厅与太宰居住的高级公寓毗邻,装修风格不日不洋,欧洲风格的深红色挡雨棚上绣了几行分辨不出内容的法语字,墙壁上开的小门却偏偏是木质的,磨砂玻璃与正常玻璃卡在门框内,屋檐下吊了一枚风铃。是会津喜多方风铃,玻璃风铃面上以漆绘金粉,风吹过,声空灵。胖胖橡胶推开门,将自己稍显庞大的身躯挤入其中,擦洗杯子的中年咖啡师抬头看了眼胖胖橡胶,眼睑就垂落,“欢迎光临”。他声音淡淡的,不知是没有认出排名靠前的英雄,还是见怪不怪。下午二时,上班族都在上班,周末的学生们则在东京玩耍,咖啡厅里很空,好像没什么客人。抬头,正面便是一排高大的植被,少年与少女的声音从植被后传来,他们可能在调情,被遮掩住的表情是否带着青年人的朝气与羞涩不得而知。“唉,真的不能一起去海边吗 ,直子?”少年人说,“很近哦,就在横滨,有一片相当美丽的海,坐jr的话40分钟就到了,波光粼粼的海面,大小不一的船只,不是很美吗?”“再美的景色与殉情扯上关系就一点都不美了。”直子的下半身还肃立在桌边上,上半身却越来越向下越来越向下,脸都快贴在太宰的脸颊上了。偏偏她的动作一点都不暧昧,反而充斥着异样的压迫感:“比起在这里邀请我殉情,太宰先生还是先付了去年赊的账吧,现在已经不是经济萧条时期了,我们不接受熟客的长期赊账哦。”[赊账?]胖胖橡胶被词汇惊到了,据说东欧那里还存在着赊账的说法,但都是像西班牙那样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国家,日本的历史上也有赊账的说法,但不是出现在战后,就出现在个性出现后的矇昧时代。[这个时代还有人会赊账吗?特别是年轻人。]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胖胖橡胶咳嗽两声,植被后的少男少女声音一顿,当他拐过弯时,就看见穿着校服的太宰治笑着对他招手:“胖胖橡胶先生,过来坐。”而打工的女孩,左手持铅笔,右手端着记事板,表情严肃地等待点单。“一杯蔬菜汁。”胖胖橡胶的食谱很科学,窄小的椅子差点容纳不下他宽敞过分的身躯,等直子记下点单离开之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照片。照片正对太宰,他打量着其中的小孩儿说:“唉,这样子的我,真是好久不见了。” 第103章 诗微微低头欠身:“我马上就去准备。”“非常感谢你的关心,小先生。”她看着修治说,“所以接下来,请让我们一起挑选合适的护卫吧。”……眼下正是欧鲁迈特横空出世的第三年,新旧事务所同雨后春笋一般破土而出,高楼林立的东京都中冒出了无数家英雄事务所。最出名的不用说,是欧鲁迈特与夜眼合作的事务所,当然了,就算是天皇,也不奢望能够得到no.1英雄的贴身保护,他们可是早早就立下规矩,不为个人所服务,眼中看见的永远是受难的群体。排位靠后的英雄即使找到了也没什么意义,一张a4纸堪堪容纳下了排名在150位以内的英雄,再去掉灾害英雄、群体英雄组合等不适合作为保镖对象的存在,剩下的名字并不算很多。早餐结束后,寂小姐弹了一会儿钢琴,修治小先生学习的是小提琴,钢琴对他来说只是作为辅助会一点,但当母亲心情好时,总会让他坐在身边的钢琴椅子上,稍微教导他一点儿弹琴的技巧,甚至有时会即兴来一段四手连弹。黑白相间的琴键被一大一小两双手以相同频率按得上上下下起起伏伏,优美的音符流淌而出,都是些即兴的演奏,开始是代表着生命的乐章,一会儿又变成了静静的流水,修治努力跟上揣测母亲的想法,就算是以他的聪明通透,经常都不能明白寂小姐在想什么。[她好像很高兴?]修治想。[究竟是为什么而高兴呢?是读了一本喜爱的书,或是父亲又做了什么让她高兴的浪漫的事,还是说发生了别的什么?]“今天修治有什么安排?”她忽然问道。“安排的话,也不是很多。”他说,“国中的课业已经学完了,父亲最近在物色合格的高中老师,还是家庭教育,按照上回的进度,说不定不到一个月就能把无聊的课本吃透,他希望我能学得更多些,所以想要聘请知识渊博的老师。”“不过学富五车的哲人一般不喜欢当家庭教师,而普通的知识库存量又实在入不了他的眼睛,所以最近的话,只需要学习法语与英语,再进行自由阅读就可以了。”他说,“晚上的话,需要去研究所一趟,纪录个性的最新数据,除此之外好像没什么别的活动。”闲聊的空档中,诗小姐送上了名单,白纸被随意放在钢琴架上,寂小姐从上倒下扫视一遍,划过中段时,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睛。“这个人。”葱白的手指间滑过尖枪英雄,语调温柔,神色却很冷淡,侧面来看像尊白瓷人,“就拨打他们事务所的电话好了。”[是熟人吗?]修治想。……[忙死了忙死了忙死了……]周日,胖胖橡胶&尖枪的事务所中依旧忙碌,前台一共放了三部电话,从十点开始,三部电话的铃响就没停顿哪怕一秒,不是左边的座机响了,就是右边的座机在叮玲玲出声。”我一定要加薪!”前台女郎才挂断左手边的电话,就猛地爆发出歇斯底里的叫声,下一秒,右边与中部的电话响了,她左手拿着一部,右手拿着一部,脸上带着再标准不过的职业笑容。“喂,您好,这里是胖胖橡胶&尖枪事务所。”“加薪加薪加薪。”外出巡逻的两人才出来就听见女郎发自内心的怒吼,在对付完难缠的敌人后,堆积在胖胖橡胶身体周围的膨胀橡胶已经收缩成了正常人体型,能够操控铁的尖枪英雄也灰头土脸,后者说话的声音有些大,竟然拉扯到了嘴角的伤害,嘶嘶嘶,抽痛得不行。“最近的工作怎么这么多啊!”事务所内其他的年轻英雄也怨声载道。“因为没有固定的巡逻区域,又在冲排名的缘故吧。”“年轻英雄总是这样,想要出头的话就要多努力。”“我们事务所才成立一年,要不是工作多的话,排名怎么可能掉在100末尾。”“不过最近的敌人也未免太多了吧,昨天的杀人案件看了吗?超可怕,不仅有变态杀人狂,还有专门针对英雄的杀手。”“敌人的旺季也来了吗?”“让开让开让开。”前台女郎的能力是自动书记,整合工作清单再合适不过,挂断这一拨的电话,她便将整理好的工作清单依次放在英雄们的桌上,才歇下来没两分钟又要被派遣出门,即便是钢铁造就的人也要大声地哀叹。在其他人哀叹的同时,她将一张尚未确定回复的纸张放在两位事务所创始人的面前。“这个任务是指名尖枪去的。”她说,“给的报酬确实很丰厚,但性质上却不属于公开的英雄活动,我整理下来了,你看看,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她忍不住抱怨道,“但是委托人也太神秘了,只是报了名字,连姓氏啊工作单位啊都没有说,藏头露尾的,答应得可能性很小吧。”哪里知道铁名巧在看见内容的瞬间,脸色就变了。“帮忙回个电话。”他说,“这项工作,我接了。”[寂小姐。][我承诺过,只要您需要我,就一定会出现在你的身边。][身体:太宰治(津岛修治)][同步率:76%]第46章 长车在平整的马路上行驶,诗小姐依旧穿了身女仆才会有的装束,若非她长了张纯东洋化的脸,只要注意到她的姿态与装扮,准会让人联想到19世纪的英国。她坐在右侧的驾驶座上,后座的真皮坐垫被轻微地挤压,右侧的安全带服帖地束缚着寂小姐的白套装,她身旁则是尚未结束课业就跑出来的修治。“英雄已经接下了委托,直接让他来家里报道就行了,为什么还要亲自去找他?”孩童巴掌大的脸上,玻璃珠子似的眼球咕噜噜地转悠。“原因的话,我想想看。”寂小姐头微微抬起,右手食指在下巴上一点一点。[啊,应该有什么样的语言来形容她的姿态?][“就连指尖都泛出好看的颜色”,好像是川端康成说的话吧,文字的魅力真可怕啊,百年前的精妙形容却能严丝合缝地贴在母亲身上,换种角度来看,她真是美过岁月的古董美人。]“如果原右卫门先生问的话,我应该会说是出于礼仪方面的考量。”她说,“但是修治问的话,我会说是去见一位很久不见的同学。”“唉,尖枪先生是男性对吧?”修治说,“我还以为阿寂上的是女校。”他对寂小姐的称呼实在是太多了“美丽的女士”“美丽的小姐”“寂小姐”“阿寂”,偶尔会调皮地称呼她为“津岛太太”,在津岛原右卫门先生面前则会老老实实地叫“母亲”或者“妈妈”。“不哦,我上的是男女混合校,小先生。”寂小姐说,“铁名先生是国小、国中与高中时代的同学。”“真‘巧’啊。”他说了个一语双关的俏皮话,“因为阿寂从来不说自己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才会连女校与男女混校都搞不清楚。”“我的过去,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车的速度减慢了,车头驶入住宅区,车窗两排坐落着形状不一的一户建,有的古朴,有的现代,有的像是学校午餐配送的正方形牛奶。 第105章 ……[啊,应该怎么形容眼下的情况呢?]修治坐在沙发上,他面带微笑,像是无比精巧却不会动的玩偶,如果不是眼球还会转动,尚且有鼻息的话,任凭是谁都不会觉得他是活物。大人对孩童也存在着偏见,十岁以下的孩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安静,他们就像是成天无限散发自己精力的怪兽,奔跑与尖叫才是构成孩子这一成分的要素。[虽然早就猜到了,但果然寂小姐是那种很惹男性迷恋的女性啊。]他想到了诗小姐无意间流露出的话语,“修治的话,再过几年就会成为被所有女性迷恋的男人了”“女人的话,应该会像摩西海后,道路两旁的洪水一样,当你走过之后,前赴后继地倒下,将泥土淹没,哎呀哎呀,想想就是不得了的场景”。想到严肃的诗小姐在说出以上话语时的情态,修治差点露出会心的笑容。[不过,要是“被迷恋”也能遗传,我身上的这一特性,无疑来源于寂小姐。]想着,他的眼睛便锁定在铁名巧的身上,后者的眼神一动不动地黏在穿白套装的女性身上,西洋的套装与礼帽,与寂小姐极具有东洋美人范的长相贴合,达成了诡异的和谐,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无可挑剔,充满了魅力。“距离上次见面有多久了?”“七八年吧,大学的话,我上了东京的高校,阿寂是去伦敦了是吗?之后就一直没有见过面了。”“先前听说你结婚,我还不太相信,原来是真的啊。”铁名巧在说这话时,想要能维持平静是不可能的,他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眼神看向津岛修治,不知道是在寻找他身上属于阿寂的部分,还是寻找他身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部分。“是的,修治君的话,已经七岁多了。”寂小姐露出米粒般洁白的牙齿,“和铁名君打招呼吧,小先生。”“您好。”修治似乎点头了,又似乎没有,“我是津岛修治。”[津岛,是那个男人的姓氏吗?说起来,没有人知道阿寂到底嫁给了怎样的男人。][这孩子怎么说,实在是太像阿寂了,看着他完全没法想象津岛的长相。]肖似母方的长相平息了他心中的郁气。“你好。”铁名巧说,“修治君,很像阿寂。”[适合眼下场合的最好称呼,应该是津岛太太吧。]从修治与寂小姐如出一辙的笑容中,完全想不到他脑海中的语句,除却长相以外,母子最相像的,无非是笑容啊、气质啊,一类虚无缥缈的东西。[只要没有见到原右卫门先生,就可以欺骗自己并不存在了吗?不,就算是见到了,还可以用无名守护者的骑士精神默默安慰自己吧,男人的可悲和女人是一样的,真是罪孽深重的女性啊,寂小姐。][不过,为什么要找迷恋自己的男人当作保镖?费解啊费解,果然,在我能接触到的人中,最难理解的就是寂小姐了。”“是的,这孩子和我一模一样。”寂小姐说。“寒暄许久,不得已切入正题。”“阿寂请说。”铁名巧的脊背挺直了。“最近东京的治安很糟糕,不,不仅是东京,似乎在欧鲁迈特暂时离开之后,日本都陷入了混乱之中。”她用灵巧的舌头编织轻柔的诗篇,“简直像是日出之国失去了照亮黑暗的太阳一般。”“原右卫门先生很担心我的安危,即便是在混乱的夜晚,也总有些不得不去的沙龙,看些不得不看的戏剧。”她说,“中心大剧院的《图兰朵》只巡演两周,若因为糟糕的治安错过美妙的音乐剧,就太可惜了,中国公主的旋律实在美妙,我可不想与之错身而过。”要是给纪未小姐,或者任何一个女人听见寂小姐的话,她们肯定都会咬牙切齿,为了听音乐剧聘请英雄,多么奢侈的说法,纪未小姐说不定会给尖枪英雄一套连环巴掌,试图打醒他昏昏欲睡的,一点也不清醒的脑袋。[你想因为音乐剧放弃自己今年的英雄排名?][你在开玩笑吗?!]铁名巧却理所当然地点头说:“好。”他连“原来是这样”“真的好吗”之类的反应直接略过,推导出了最终结局,仿佛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寂小姐说什么话,他都会说好一样。“那我就放心多了。”寂小姐说,“今天早上看了报纸后一直急速跳动的心终于能安定下来,想不到在我外出会友的夜晚,竟然会出现杀人事件。”[昨天晚上。]修治想。[啊,没错没错,寂小姐是去参加了活动,好像是阅读沙龙吧,内容的话,我想想,她读的书实在是太驳杂了,每次进入书房总会在书架上发现新的书签,低俗小说倒是不会看,但是外国的诗歌、伊朗的童谣、德国的寓言、古希腊的哲学,甚至连天体物理之类的书籍中都会夹张纸条,让人不得不怀疑寂小姐的阅读量。]“请不要担心。”铁名巧说,“我虽然不是什么排名很靠前的英雄,保护阿寂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即便是出了什么问题,我也绝对会以血肉躯体挡在阿寂身前。”寂小姐仿佛被逗笑了:“说什么啊,铁名君,太严重啦,怎么会让你用上血肉躯题?”她咬文嚼字,词藻间带着股奇妙的韵律,“只要在背后看着我就行了,铁名君,有英雄在的话,对敌人也是威慑吧。”“只要看着就行了。”……在其他人面前,津岛原右卫门先生永远保持着政治家的严肃与平静,他年纪不轻,放在古早一点的时代,比寂小姐大上十七岁的他简直可以成为寂小姐的父亲。但光看脸,你绝对无法判断原右卫门先生是三十岁、四十岁还是五十岁,更不要说他的相貌,放在前后一百年中的政客中,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们到了哦,修治君。”上杉迹寻把他从车里牵出来,慈爱的姿态比父亲更像是父亲,日本的政客都是一体的,身为原右卫门先生的秘书长,上杉先生与他的关系比手足还要更亲密。首相很忙碌,忙碌到没有太多时间照看家眷,他回家的时间很短,又将其绝大部分都用在陪伴寂小姐这件事上,再加上对家人密不透风的保护,无论是寂小姐也好,津岛修治也好,除非自报家门,谁也猜不到他与首相的关系。“是要做测试吗?”修治问。“是的。”上杉说,“修治君的个性实在是太厉害了,理论上来说,所有的个性强弱都是随年龄的增长而发展,但我们现在根本没有找到修治君个性的极限。”“只有找到了天花板,才能够有强化个性的途径。”“如果一直找不到天花板怎么办?”“那样的话,修治君就是天花板啊。”进入试验机构的第四道门,他看见了熟悉的背影,首相先生从百忙中抽出空来,关心他的进度。 第107章 又是新的一天。[身体:太宰治(津岛修治)][同步率:83%]第47章 [蜻蜓掉队了,它顺着晚霞,飞呀飞呀,湿润的空气为其指引方向。越过低矮的草丛,是红树林,说是红树林,不过是日值深秋,枫树的叶子都变成了红色,晚霞也是火红火红的,像是肺结核病人卡出来的血,如果蜻蜓是人的话,说不定会为这逢魔时刻一般的景象而吓退,往回里去了。][翅膀嗡嗡嗡地拍打着,前方的湿意更加浓重,那是红色的叶子、被晚霞染红的树枝阻挡着它,一次又一次,交叉的枝桠遮天蔽日地盖过来,它穿过了,穿过那些遮蔽物,看见了远处的沼泽。][嗡嗡嗡、嗡嗡、嗡,看着远处的沼泽,蜻蜓不动了,它徒劳地摆动翅膀,却不得动弹,蜘蛛的网,网住了它,红蛛凑近,嚯,这里的红蛛真多啊,一只、两只、三只。][原来沼泽旁的红树林是蜘蛛的狩猎场啊!]——《人间事.红蜻蜓》上午十点,铁名巧驱车前往阿寂的家。整夜过去,他就没睡着哪怕一分钟,先是把只有薄薄几件衣服的衣柜翻箱倒柜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跟着电影中保镖的穿着打扮走,黑色的西装,他甚至还去门口的三百日元店买了副黑墨镜。等找好衣服,就开始胡思乱想,希望阿寂能平安,也希望发生点什么给他个英雄救美的机会,又想到了与阿寂结婚的不知名的男人。偶尔给修治君一个镜头,想他究竟是什么样的孩子……总之,能让他心心念念的事情太多了,以阿寂为中心,不断向周围扩散。约好上门工作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十点不到他就火急火燎地把洗漱用品等放进车里,催眠着自己早点走,否则堵车迷路怎么办,他为了早走两小时,找了两百条理由。[说起来,当保镖的话,也就是说这一个多月要跟阿寂住在一起对吧。]不浮想联翩是不可能的,他的脸,腾一声就红了。十点四十六分,车驶入别墅范围内,铁名巧才知道,原来在东京还有这么大的别墅。[比起别墅,这种范围应该算得上是庄园了吧?]房屋的面积不算很大,以他所在的位置,只能看见西式洋房隐隐绰绰躲在浓密的树林之后,但围绕着洋房的植被,那些山树花草,占有的面积能以奢侈来形容。第二道大门近在眼前,车辆徐行,黑铁栅栏门上明明不带人工痕迹,却在无人推门的情况下向后方缓缓展开,身穿西服马甲的仆从恭敬地走到铁名巧面前,低下头颅说:“请将泊车的工作交给我,先生。”他又说,“车内的行李会在稍后帮您一并送到房间。”铁名木楞楞地点头说:“麻烦你了。”[哇,这真是……]他稍微抬头就能看见洋房的正面,全貌太大了,别馆掩藏在正院之后,铁名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却又理所当然的想法。[哇,虽然知道阿寂是大小姐,这也太夸张了吧?][还是说别墅是夫家的?]第二个想法让他不是很愉快,甚至生出了诡异的挫败感,寂小姐对房屋的审美从小到大一直没有变过,才上中学时,大多学生都做过作文,写自己理想中的房屋。“阿寂理想中的房屋是什么样的?”他趴在桌子上,前桌是寂小姐,幸运坐在寂小姐身后的他为这位置没少被班上的男生找过麻烦,也还好他的体魄强健,个性也很强,即使国中的第一年在殴打与被殴打间度过,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理想中的房屋?”莫约是从小时候起,寂小姐的气质就与常人不同,真要说的话,她有股超越时间的,与生具来的从容与优雅,让人怀疑她是否生而知之。“我想想看,要有很大的院子,种了许多花与树与草。”她说,“房屋,果然还是要白色的,家具的话也要白色。”“唉?”他说,“阿寂真喜欢白色啊。”“不。”寂小姐微笑说,“只是不讨厌而已。”成为英雄后,铁名巧用挣来的钱买了套一户建,从庭院到房屋的样式都是自行设计的,很难说他的花圃,他的小房子,在设计的过程中没有受到寂小姐的影响。[说到底,她还是嫁给有能力给她更大庭院的人了啊!]惨淡的现实给了他致命一击,身边的景致称得上是艺术品,铁名却失去了看景色的动机,他浑浑噩噩地向前走,想一笔糊涂心事。“哎呀,是铁名先生。”悉悉索索的声音,间或夹杂着树枝树叶被摇晃的声响,他向右看去,转头的刹那恰好看见孩子的头从树槎丫中冒出来,修治灵活地调转了方向,让自己的脑袋朝下。“危险!”铁名巧脱口而出,换了其他人,皮实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担心,七八岁的小孩儿总是充满了创造力,就说他自己,在假山上爬上爬下也是常事,但一旦将“爬树”放在修治身上,怎么都不对劲。[他跟阿寂长得太像了。]“没事没事。”修治君又换了个姿势,从挺高的树上一跃而下,他像是只灵巧的猫,除了衣服头发中藏了几片树叶,毫无问题。“铁名先生是来工作的吗?”他像是彼得潘,转了几个圈后突兀地出现在铁名身边。“是。”铁名笨拙地接话。“哎呀。”修治说,“那你真是来早了,现在是寂小姐的阅读时间,就算有再大的事情都不能去打扰他。”他笑盈盈的,铁名巧又发现了母子俩的相似点,那就是他们都非常喜欢笑,而且脸上带着的笑容,怎么说呢,总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要是我没猜错的话,寂小姐应该是12点约的你吧。”[完、完全说中了!]铁名巧的脸一红,他的笑容趋向尴尬。[就聪明这点来说,也跟阿寂一样。]“我想想,现在到正午十二点的话,还有一个小时多,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好了。”修治说,“家里很大,庭院的话姑且称得上是能过眼,我带铁名先生您转一转吧。”“好、好。”[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铁名在答应的时候,感觉到了久违的汗颜。[这孩子完全不具备让人拒绝的能力。]不过…… 第109章 “什么?”提问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希望。“就是杀人分尸案件啊。”修治仰面躺在草坪上,“铁名先生听说过吗?第一个男人被分成了七部分,第二个女人被分成了六部分,最后还被一把火烧焦了。”“当然听说过。”铁名巧说,“这可是超恶性、事件,前后两人,包括一个月之前以同样方法死去的男人一点联系都没有,而且尸体还被玩弄。”是真的玩弄,残损的躯体被拼成了很奇妙的形状,像是跌贝壳一样叠在一起,或是被扭曲成弯月牙的模样。“就算是敌人也太过分了。”“然后呢。”修治接着说,“其实每一起案件发生的时候,母亲都在附近的区域进行活动哦。”他说,“诗小姐也在,听音乐会或是读书沙龙什么的。”“父亲的话,对这点非常担心。”他说,“我的母亲啊,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吸引人的特质,这种特质并不仅仅是吸引男人或者女人。”他笑着看了铁名巧一眼,后者给看得浑身不对,红色从脖颈一路向上蔓延。“你知道的吧,寂小姐身上有股惹人怜爱的气质,不仅是善意的喜爱还是恶意的喜爱,都会往她身上涌去。”“据说曾经也有过差点沦为人质的恶性、事件,来龙去脉我不清楚,那是在我出生以前的事情了,就是因为绑架事件,父亲和寂小姐才会认识,在那之后,他对寂小姐的安全系数就非常在意。”“可能是最近的杀人事件让他有点患得患失,才提出让英雄一起保护寂小姐吧。”“原来是,这样吗……”[怎么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样的话,为什么诗会那么憎恨我。]“小少爷,小少爷。”庸俗女仆的呼唤声从远到近传来,“你在哪里啊,小少爷。”“在这里。”他懒洋洋地回应一声,随后拽铁名巧的胳膊,示意他抬起手,给人指引位置。“原来你在这里啊,小少爷。”女仆长得不赖,但却没什么气质,像她这样只有皮囊的女人,放在其他地方或许还称得上是美人,但是在别馆中,却像是不起眼的,灰扑扑的麻雀。“先生一会儿要回来了。”她说,“寂小姐让我来通知您。””晚上先生似乎要与寂小姐一起外出看戏剧,寂小姐让我询问,小少爷想要一起去吗?”“啊,原来是这样。”修治说,“我就不去了,请你把话带给寂小姐吧。”等到女仆走远之后,修治又坐在草坪上,他还在继续刚才的话题:“不过,诗小姐如果讨厌你的话,就请尽量听她的话,不要出现在面前吧。”“唉?”铁名巧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间房子,看似很和平,事实上啊,却跟中国古代故事里的盘丝洞一样。”他笑吟吟地说,“误入其中的红蜻蜓,一不小心就要被蜘蛛精吃掉啦。”他两只手合在一起,手指向上飞,似乎是在模仿蜻蜓拍打的翅膀。夕阳的余晖,挥洒在充斥着芳香的草地上。[身体:太宰治(津岛修治)][同步率:83%]第48章 6:30 pm。[津岛修治的津岛,原来是津岛原右卫门的津岛]当看见那张时常出现在电视机上,出现在报纸上的脸时,这句话占据了铁名巧的头脑。“你就是内人请来的英雄?”首相彬彬有礼地伸出手,“幸会。”他的姿态可以说是平易近人,然而,若是看过原右卫门先生是如何慰问普通市民的,就会发现连他弯腰的弧度都一样。“我是铁名巧,首相先生。”铁名巧弯腰说,“我一定会好好保护阿……津岛太太。”在面目严肃的首相面前,他一直挂在嘴边的阿寂,终于说不出口了,不甘不愿地吞回肚子里。首相先生说:“难得我与内人都在,还请铁名先生务必同我们吃顿便饭,以感谢您答应接下保护任务的恩情。”他咬文嚼字,“内人有些任性,即便近期社会动荡,犯罪率上升,也不愿放弃外出游乐的机会,如果没有先生您的话,我真要好好担心她的安全。”“不,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闷闷地说,“饭的话,我已经吃过了,就不与首相先生一同吃了。”“这样。”原右卫门说,“那就麻烦您了。”……6:41 pm。“唉——”铁名巧才摸索到客房门口,就听见身旁传来拖长的童音,他吓了一跳,立刻低头,“修治?你来这里做什么?”才相处三天,“修治君”就变成“修治”了。“来慰问你一下啊。”修治说,“刚才我正好站在玄关的角落,不过无论是铁名先生还是父亲都没有注意到我的样子。”他摆出了孩童特有的、好奇的、想要撒娇的姿态,“铁名先生一开始是想称呼寂小姐为阿寂吧,为什么忽然改成津岛太太了。”他的话比铁名巧构造出的尖枪还要尖锐:“你还是第一次称她为津岛太太吧。”铁名愣住了,完全没猜到修治会这么问,他勉强笑笑说:“因为是在首相面前啊,称呼他的太太为津岛太太,才是礼貌之所在吧。”“我还以为铁名先生会像是发怒的公牛一样,横冲直撞想要彰显存在感。”修治完全没有接受他的解释,“称呼阿寂的话,不是能表现出青梅竹马的亲密吗?铁名先生难道你不喜欢寂小姐?”[完全说中了!]铁名巧窘迫地想。[一开始,确实是有直呼阿寂的想法,不管那个娶了阿寂的人是谁,起码要让他知道阿寂是个很有魅力的人,从来不缺少爱慕者啊!这种想法是很小孩子气没错,但很多男人都会做吧!][但是,那可是首相先生啊,跟首相先生比起来的话,我实在是个小人物,既然想要阿寂幸福,就默默守护一辈子算了,不要给人家添麻烦。]他在心中盘旋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于是也试图用这套说辞说服修治:“原右卫门先生是你的父亲吧,这样背后说话真的好吗?”“完全没有问题。”修治欢快地说,“寂小姐也不在乎对吗?” 第111章 [上卫生间?是厅内的洗手间被占用了吗?应该不是吧,火急火燎地离开,说不定是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不方便在戏院中说,去洗手间打电话了。][真忙,首相的工作太忙了。]原右卫门先生去上了趟洗手间,半个多小时都没回来,眼看戏剧再过半小时就要落幕了,他不得不在心头嘀咕会儿,这人到底是要回来还是不回来了,要是不来的话,寂小姐岂不就被一人孤零零地滞留在剧院里了?想着想着,心里徒然生出一股不忿来。[嗯?]包间对面的墙壁上开了几扇窗,窗户的玻璃都是特制的,不知道是防弹玻璃还是别的什么,与开满了吸音小孔的墙壁拼凑在一起,只得透过透明墙壁凝视东京的漫漫长夜,眺望闪烁着红灯的东京铁塔,至于外界的乱声与细小的飞虫,都被一道墙壁与宁静的戏院隔成两个世界。漫天的彩光炸在玻璃平面上,警车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车顶上红蓝的灯“呜啊呜啊”地转。铁名巧眯起眼睛,虚虚地望着,先是警车,再是密密麻麻的蚂蚁一样的人。[是出了什么问题?]他拿出手机,一点也不意外地发现无任何报道,媒体的速度没有那么快。[看看英雄论坛好了。]任何行业都有自己的bbs论坛,英雄也不例外,只有拿到了正式英雄执照的人才有资格实名制注册论坛,英雄排名越高的人能够看见的内容就越多,全日本的英雄数不胜数,即便是按照去年的新一轮排名,尖枪英雄能掌握的资料都是寻常人难以想象的。铁名巧点开英雄论坛的app,意外发现置顶第一条内容的定位就是戏院隔壁。点开,上来就是几张让人心惊的,非常需要打上马赛克的照片,英雄看过的凄惨情况太多了,尤其是负责救援的英雄,尸横遍野说不上,断胳膊断图却没少见,铁名巧看被切割成几块的尸体,本能地不适,却也只是皱皱眉头,接着往下看。/最近的敌人啊//又出来了吗?分尸案件//这几天犯案的频率也太高了吧,有什么原因吗?//欧鲁迈特不在?/同行们将讨论楼堆得很高,他划动手机频幕,心头升起隐秘的不安,即便铁名巧是个心大的人,也不会忘记被雇佣的原因,倒不如说先前听说过的,暂存在心底的隐秘担忧全都浮上水平面。[内人的话,很容易遭到各方人的觊觎][说起来,最近的几起分尸案件都发生在寂小姐周围][请保护好她的安全]担忧浮现,心却沉到了海底。手指停留在屏幕上不断向上划动,更多的细节、英雄的讨论被他锁在脑子里。/案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就是半小时到四十分钟前发生的事//那犯人//需要搜查,还没有跑远//但是旁边是东京戏院吧,今天晚上听说有歌剧来着,普通的观影人还好,更高级一点的//……噤声/过了好一会儿,一朵气泡被戳破了,泛起两三朵浪花。/先前几次分尸地点,也是在高规格场所附近,贵妇人读书沙龙,钢琴独奏会,珠宝品鉴中心//此条言论已被删除/“咔”他按了下手机侧边的按钮,把屏锁了,人脸倒影在黑屏中,很清晰,铁名巧能看见顺着脸颊缓缓向下流淌的冷汗,才刷了多久的论坛,汗水几乎遍布他的额头。时值秋日,微寒,戏院内空气流通,中央空调喷射出的绝不是暖气,大环境下憋出汗水,心头有多惶恐可想而知。音乐声停了,门缝里飘出震耳欲聋的拍巴掌的声音,比歌者唱的美声还要来得响亮得多,门再度打开,最先挤出来的是诗小姐,她的脸是铁白色的,冷光灯打在她脸上,配上过分严肃的表情,简直像座铁人。“先生打了电话,有事情要处理,就不回来了。”她低声嘱咐道,“戏院旁发生了一些事端,先保护寂小姐离开。”她说,“接下来戏院中的人应该会被堵在门口逐个审查,先生已经安排好了,我们可以从侧门提前离开。”[不一起参加审查吗?]念头在他脑海中转悠一圈,到底没有说出口,铁名巧自己都知道,这是个非常愚蠢的问题,“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无论在哪个国家哪个时代都只是口号一样的漂亮话。“我们的工作是保护寂小姐的安全。”诗小姐说,“你能做到吧。”她凑近铁名巧,两人间的距离低于男人和女人的安全距离,他甚至能闻到女人身上的味道。水果的香味不见了,反倒是有股若隐若现的铁锈味。在诗小姐看不见的角落,铁名巧的表情变了。那是血的味道。……“第三起杀人案。”修治从餐桌上抓了只可颂,酥脆的可颂中间开了条缝,塞了一只炸软壳蟹,据说这是澳洲的吃法,凡在修治君很喜欢,无论是海蟹、河蟹软壳蟹,只要是螃蟹类的,就是他的爱。“有什么看法吗,铁名先生。”他说,“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铁名巧眼下两道青黑,昨晚又是一夜没睡,他做了正经事,英雄论坛上与分尸案件有关的信息都看了一遍,还做了笔记,通过私人的名义致电负责案件的英雄与警察,卖了不知道多少个人情后认识到案件全貌。/尸体被切割得很整齐,三具都是,正常人的力量应该无法一次性干脆利落地砍断骨骼,如果不是被个性切断的,敌人应该拥有强化类的个性。//第二具尸体被烧得很厉害,部分肢体都烧成灰烬了//没错,是在烧完之后切割的,应该是想销毁证据吧。//死者的身份,烧成灰的那位还没有辨别出来,至于第一人,指纹与先前某次敌人肆虐场所留下的指纹对应上了。/ 第113章 诗的生物钟很精准,凌晨四点半,她准时睁开眼睛,几乎是在下一秒,设定好的闹铃就叮玲玲叮玲玲地作响。衬裙、领巾、丝带、皮鞋,一丝不苟地穿戴上。钢铁制的小军刀端正地摆在床头柜上,她拉出小军刀,个性从手指间溢出,肃杀的风包裹着小军刀,刀刃无限拉长,延展出将近一米的长度。她挥刀,锋利得可以斩断阳光。今天,又是新的一天。[身体:太宰治(津岛修治)][同步率:85%]第49章 [有些人的命运,生来就是注定的]诗在庭院的果蔬园中摘柑橘,她想,柑橘生长的意义生来就是被热爱柑橘的人吃掉,而她从出生开始唯一的意义就是消除寂小姐身边的所有灾祸。[我就是因此而出生的]“不会觉得不公平吗?与生具来的命运。”当诗说以上话时,修治正在打电动,掌机被他用两手持着,这是款赛车游戏,他身子左右大幅度摇摆。“啊,这里,三联发卡弯!”“过去过去过去。”“这是什么技能?秋名山车神漂移?好强好强,哎呀,被超车了。”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嗡鸣,虚拟的赛车撞破赛道围挡的边缘,从高耸的悬崖上一跃而下,云霄飞车的快感没体会到,随着车头撞击谷底,屏幕中腾地升起一股火焰,火焰做得太逼真了,让修治想到活跃多年的火焰英雄,安德瓦的烈火。“啊,输了。”他仰躺在草坪上,掌机散落在手边,“真可惜啊。”诗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接着回答刚才的问题:“说一开始就不在意是不可能的。”她说,“但是,随着相处时间的推移,我越发能够感觉到寂小姐的魅力,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成人来说,她都是致命的。”[每当看到寂小姐空洞的笑容,我就知道,有什么是我能做的,有什么是我能够守护的。]“为了守护寂小姐,做什么都可以。“当说完这句话后,她停止了摘柑橘的动作,今天摘的柑橘已经够了,无论有多少人吃都吃不完,她这项工作告一段落。但是修治,他难得生出了兴趣,并不准备放过诗小姐,他将凝聚在游戏机上的热情倾注在诗小姐身上:“‘爱情不过是一种疯’,昨天,我阅读莎士比亚集时看见了这句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诗小姐。”他说,“我一直在思考,假定寂小姐真的被穷凶极恶的敌人盯上了,你会怎么做。”诗起身的动作一顿:“按照诗小姐缜密的性格,应该会未雨绸缪,将危险元素扼杀在摇篮之中,处理的方法有很多,譬如提前将人约出去实战暗杀,又或者是以忍者的手段在水源中下毒,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于家中。”“无论用哪种方法,都必须让他们远离寂小姐,远离公馆所在之处,这样即便是警方介入调查,也不会联想到此地,寂小姐的生活还是洁白无瑕的。”诗淡淡说:“是吗,很有意思的推论,但修治君最好不要接着说下去了。”修治的唇舌像是抹了甜蜜的枫糖浆,说话时都带着一股子撒娇的调脾味,即便他一边说话一边晃动诗的袖子,扮作小孩子模样,都没有人会觉得奇怪:“不嘛,既然好不容易有了推论,就让我说下去吧。”偏生话语中藏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意味。“诗小姐接收的是忍者的教育,忍者夺取人性命,方法都大同小异,微小的创口,隐秘的手段,让人无法分辨被害者何时死亡才是动手的标准模版,盛大的场面只会带来不便。”他说,“但不说分尸这种粗糙的手段吧,近期第二起案件中,被害人先经过了高温火烧,再被切割,无论是谁到现场看,都会觉得‘啊,这是在销毁证据’吧。”“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什么样的情况下,精通杀人技艺的诗小姐才会留下证据,才会火急火燎地带着一身烟熏过的味道回家,才会让头发中沾上血珠,令鲜血的味道盖过水果的香味?”几连发问拨动诗小姐的心弦,她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与其说是苍白得像纸张,不如说像是冷冰冰的钢铁。“够了。”她哑着嗓子警告,“不要说下去了。”几乎是在同时,修治的最后一句话也脱口而出:“原因很简单,那些人不是诗小姐杀的,你所起到的,最多就是遮掩罪行,料理现场的作用。”“我说的对吗,诗小姐。”……凌晨一点三十六分,英雄事务所中灯火通明。夜间是敌人出现的高发时段,任凭是打架斗殴,还是抢劫砸店,都有可能在街头巷陌发生。前台女郎纪未小姐趴伏在办公桌上打瞌睡,胖胖橡胶留守于此保护她的安全。“滴滴、滴滴。”传呼装置响了,他愣了一下。胖胖橡胶起身,蹑手蹑脚地越过呼呼大睡的纪未小姐,出事务所的大门,紧靠着墙脚跟。在犄角旮旯地方蹲了一会儿后,铁名巧步履匆匆地赶过来,胖胖橡胶刚想打趣他,问护卫工作做得怎么样。事务所里的英雄们都知道,铁名给自己的初恋情人做保镖去了。他话还没有说出口,满肚子的调笑都被铁名严肃的神情堵了回去,他嗫嚅道:“出什么事了?”“我……”铁名又犹豫不决起来,坦白来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保护阿寂,全方位的,一点儿都不落地保护她,让她不要接触血腥的腌臜事,不知道自己身边的女佣成为了穷凶极恶的敌人。[但饮血的利剑就不再是利剑,而是凶器了,如果让她一直待在阿寂身边,终有一天会出事。]这只是其一,剩下的则是他属于英雄的正义感在作祟,铁名巧的思路空前得清晰起来。[身为英雄,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对社会可能造成重大灾难的敌人,神岚诗无非是最凶恶的一类敌人,更不要说她在首相府中,跟着阿寂,即便是首相他们知道神岚诗做了什么,都会为了情面而让这件事不浮出水面,倘若她与首相之间有着什么交易,说不定还会逍遥法外,借着得天独厚的位置,而继续作恶吧?][如果想要将她绳之以法,唯一方法是,在现场,在她作案的现场堵住人,叫来英雄,直接押送进监狱。]他的计划粗糙,却不是没有可行之处。“我……”铁名组织好了语言,“最近屡屡犯下分尸案件的敌人盯上了阿寂。”[阿寂,我好像听过这名字。]胖胖橡胶迷糊了一阵后惊觉:“是雇佣你的……雇主?”“没错。”“你怎么知道她被盯上了?” 第115章 [我应该,我应该抓住阿寂吗?]手机被他攥在手里,只要按下中心键,定位就能发出去,胖胖橡胶严正以待,还有他身后的那些英雄,或许他们抓不住阿寂,或许阿寂的罪行会被位高权重的首相遮掩住,但更多的可能是首相下台,事态发酵,敌人被绳之以法,她会成为本世界最著名的犯人之一。[我能这么做吗?]“为什么要杀人?”“一般情况下,我不喜欢回答这种问题。”她说,“不过是铁名君问的话,就勉为其难地回答一下吧。”“原因其实非常简单,一开始,杀人的并不是我。”她说,“我所希望的仅仅是观察死亡,观察那些寻常人日常中没有办法看见的东西,生活太无趣了,如果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临摹他人死前的模样,观察人类短暂的一生,或许会给我带来别样的趣味。”“或许人生,就不会那么无聊了。”“所以这些敌人……”铁名巧想到,之前死去的,好像都是敌人对吧?“我告诉他们如何复仇。”寂小姐说,“但其中有些人失控了,他们或许希望杀死我,或许希望做些别的什么,总之第一个人找上了我,而我杀了他。”她的笑容与其说是空落落的,不如说带上了病态的色彩,眼底的神经末梢在跳动,她在兴奋。“所以我杀了他,就是这样。”诗正好赶来,她看着铁名巧,瞳孔一阵紧缩,随后她的嘴角绽放出一丝近乎残忍的笑容。“那么,就这样吧。”寂小姐说,“真讨厌啊,原本我一点儿都不想杀死自己认识的人,虽然铁名君也很无趣,也跟其他人一样,但我并不准备杀死你。”“真讨厌啊。”她说。“砰——”枪响了。……“哐当——”果蔬汁杯打翻了,胖胖橡胶是不小心的,但他的情绪起伏实在是太大了。直子立刻赶来,收拾残局,胖胖橡胶深吸一口气说:“抱歉。”“哎呀哎呀,真是太可惜了。”太宰抱着自己的冰奶茶,直子先前端给对面人的奶茶被他征用了。直子一边收拾一边反唇相机:“你喝果蔬汁吗?喝的话我立刻给你端来一扎胡萝卜汁。”说着充满威胁性地扬起拳头。想到胡萝卜汁,太宰的脸色都差点变成了胡萝卜色,他讪讪说:“算了吧,胡萝卜汁的话,还是留给可爱的胖胖橡胶先生就行了。”直子接着臭着脸说:“而且,刚才胖胖橡胶先生会打翻被子,肯定是太宰君你说了什么话对吧。”她说,“稍微注意一下你那张嘴吧,像太宰君这样的人,放出去是要被打死的。”等直子离开之后,胖胖橡胶说:“那铁名,阿巧就……”“不。”太宰笑咪咪地搅动茶匙,“他还没有死,某位小朋友发了难得一见的善心,黑入了他所使用的对话网络。”“当时为了与其他英雄,也就是胖胖橡胶先生你聊天,他一直带着耳机,而那位似乎在看好戏的小朋友,通过耳机让他成功离开了。”……“摩西摩西,铁名先生,听见了吗?”修治欢快的声音在他的耳蜗中响起。“修治君?”“我想想,现在已经发展到哪里了。”修治面前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代表铁名巧的小绿点在弯弯曲曲的街道中横冲直撞,在他身后不远处跟着红色的点,诗小姐奔跑的速度非常快,甚至比职业英雄还要快,忍者的教育或许没让她女性的力量增长多少,敏锐度却很高。“接下来,如果你想逃离诗小姐的追杀,请听我的。”他说,“按照现在的速度,如果再狂奔一分钟的话就会跑到死胡同,所以在下一个路口右转。”“然后,记住拐口的顺序,右左右右左,我再说一次,右左右右左。这样的话,你应该能够摆脱诗小姐。”“在未来的半年中,不要联系任何朋友,不要联系任何人,我在你家右侧三街道的阳光旅社前台留了一个包裹,其中有新的身份证与一部分现金,如果还想活下去的话,就到国外去吧。”他喟叹似的感叹说:“到头来,果然铁名先生还是优柔寡断啊。”[如果作为英雄的铁名先生再坚定一点,再极端一点,说不定死的就是寂小姐了吧?][不,也不会,铁名君的话,是绝对不敢杀人的。]铁名巧:“啊?”“没什么没什么。”修治说,“请好好活下去吧,铁名先生。”“等等等等。”他察觉到修治想要挂断通信的意图,“修治你是早就知道阿寂在做什么了嘛?之前是一直在提醒我吗?你为什么要帮我。”“问题太多了,铁名先生。”修治说,“我知道与我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至于为什么帮你,就当是我难得的善心好了。”“虽然铁名先生是明很无聊的,又优柔寡断的英雄,但是因为莫须有的缘故死在这里,也实在是太奇怪了。”他说,“再见啦,铁名先生。”通讯,被挂断了。……“然后,他逃出去了?”胖胖橡胶无比期望,自己得到的骨灰是假的,铁名巧那样的人,不应该死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不应该死在巷道中,就算是隐姓埋名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那也是活着。“当时是逃出去了。”太宰说,“但是半年后,他又回来了。”他的右手支撑着下颚:“说实在的,到现在我都想不到他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太丢人了。][太丢人了。]铁名巧像个流浪汉,鹑衣百结,衣衫褴褛。 第117章 ……“就、就这样?”胖胖橡胶呆住了。“就这样哦~”太宰说,“嘛,修治君那时候还是小孩子啊,即便有超越常人的智慧,对上寂小姐也一下子就被看透啦。”他说了句相当恐怖的话,“不过,就算是现在的我,估计也对寂小姐没什么办法吧?”“我们本来就是互相理解的关系啊。”“她没有追究吗?”胖胖橡胶说问。“追究?”太宰耸肩,“当然没有。”、“真要说的话,她本来就没有那么想要杀铁名先生。”“按照你的说法,她难道不会从杀人中获得快感吗?”“不,当然不会。”他思考了一会儿,“真要说的话,只能说在生死之间,寂小姐能够切实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抱歉。”胖胖橡胶说,“我不太能理解。”“让我找个解释的方法。”太宰说,“你知道模拟人生吗?”“不、我不清楚。”“那是一款游戏。”他说,“在游戏开始之前,人生会打出多少种结局已经注定了,人会在什么时候成长,什么时候上小学,什么时候找工作,找到怎样的工作,最后积累多少的财产。玩家控制着游戏中的人物,过既定的人生,由此体会成长的乐趣。”“但是现实的人生是不可能这样的,别说是一年,就算是前一天,人都不可能知道后一天在做什么事。”太宰用轻柔的语调讲述着绝对不可能发生的荒谬事,“对寂小姐来说,人生就像是模拟人生的游戏一样,一开始她就是满级玩家,一开始她就把一切都看透了。”他一锤定音:“所以对她来说,生与死没有区别,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相似的。”“这、这可能吗?”胖胖橡胶将信将疑。[如果有人这样的话,那她的人生,该有多么悲哀啊。]“是可能的。”太宰轻声说。隐秘的声音在胖胖橡胶的心底响起。他忍不住想问。[那修治呢?修治君的人生与寂小姐的人生,是一样的吗?]“综上所述,在半年前,津岛家什么都没有发生。”太宰说,“寂小姐还是每天都看书、听音乐会,诗小姐是忠实的仆人,津岛先生在忙碌,而修治君学完了大学的课程。”“在这半年中,分尸案件愈演愈烈,无名凶手几乎造成了全社会的惶恐,如果说同期还有什么案件是可以与神秘分尸人相媲美的,就是后来很出名的反英雄事件。”他说,“当时正好是反英雄阿喀琉斯开始活跃的第一年。”“等等。”胖胖橡胶说,“阿喀琉斯,不是阿巧吧。”别说他想多了,任何人听见时间点的巧合,都会产生相同的遐思,更何况阿喀琉斯的真实身份到现在都没有公布。[不过,阿巧的骨灰好像是半年后……]“当然不是。”太宰说,“铁名先生才不是那么有决心的人,他要是有杀人的决心,当时寂小姐就不会活下去啦。”他说,“说到底铁名先生只有一颗普通人的优柔寡断的心啊。”“不过——”“就算是再普通的人,在短暂而又漫长的一生中,也会有几个瞬间迸溅出超乎常人的勇气。”太宰说,“所以半年后,他再度出现在了修治君面前。”……“很抱歉,修治君。”铁名巧与原来很不一样,他胡子拉碴,头发从板寸留成了半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像是从其他国家逃回来的流浪汉。他抱着修治君,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我是个非常没用的英雄,没有决心,没有力量,不能救所有的人,甚至都不能听修治君你的话,跑到国外一了百了。”“等等。”修治不太能理解现在的情况,这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等等。”他说,“请你先放开我。”[为什么铁名先生会回来,他不知道回来后就只能死吗,他回来是想做什么,莫非他在半年间有什么感悟,为什么要抱着我,为什么要对我道歉?]他第一次无法理解,弱小而优柔寡断的普通人。“请原谅我,修治君。”他说,“我是个愚蠢的人,无法找到更好的解决方法,你恨我也可以,埋怨我也可以,无论想对我,对我的尸体怎样泄愤都可以。”“我没有那样的情绪。”修治说,他的眼神冷冰冰的,看着铁名像是在看死人,“而且,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铁名先生,如果是为了我的话,也不需要做什么。”“我觉得我很好。”铁名巧笑了,笑得非常悲伤:“那么,就当是我的自作主张吧。”他说,“非常抱歉,修治。”……半年前,在嚎啕大雨中,他下定了决心。[如果无法保护别人,那英雄还算什么英雄。]他想起了在英雄课堂上受到的教育,想到了自己成为英雄的理由,不仅仅是为了被人崇拜,更重要的,他的初心是——铁名巧的记忆忽然回溯到了小时候,说小也没有多小,大概是国小时期吧,从那时候起,阿寂就是个经常独来独往的人,男同学喜欢他,而绝大多数的女同学无法对她产生什么好感。她们厌恶她。这种厌恶,不仅停留在阿寂身上,还延伸到了她救助的猫狗身上。学校里养了几只猫,是学生捡回来的,每天每天,他们的临时主人都会带着食物和水来学校,那是猫与狗一天的口粮。因为晚间值日和社团活动,铁名巧离开学校的时间有点迟,正好碰见了那幅画面。“是这只对吧?” 第119章 “就是说,从生下来,他就什么都知道,知道怎么样学习,知道怎么样为人处事,从拿到试卷开始,就能猜出答案。”铁名巧说,“就是所谓读过剧本的人吧。”“如果真有这样的人,那也太可怕了。”宏义说,“如果是我,假设我就是这样的人,应该会为了找乐子犯罪吧。”“哎?”“你想想看啊。”他翻了个身,“这个世界对他来说难度就是level 0,那样活着的乐趣不就从生下来开始就全被剥夺了吧?无论做什么都无法得到快乐,都无法感觉到成功,说的就是那样的人吧。按照人的天性,这时候他就应该为自己的人生找乐子了,就人类的基因密码来说,乐趣无非就那几样,杀人、流血、还有性。”“……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在困境中救别人吗?”“哈,你在开什么玩笑。”宏义说,“连他人困苦都无法了解的人,如何让他升起同理心,有救人的欲望?”他说,“如果对一个人来说,成为善人和成为恶人都无所谓的话,他果然还是更会成为恶人吧,毕竟‘人之初,性本恶’,你看看小孩子。”他老气横秋地说,“他们不就是通过麻烦别人,而得到快乐吗?”无论是尖叫也好、哭闹也好,孩子抒发情感、让别人为自己服务的手段就那几样啊。铁名巧不说话了。半晌,他说:“帮我一个忙,宏义君。”“帮我救一个人。”“哎?”宏义说,“你确定吗?我只会通过杀恶人的方式来救人。”“我确定。”铁名巧说。”有一个人,即使我成为杀人的敌人,也要救他。”……“故事到这里,就基本结束了。”太宰说,“铁名先生中了六枪,当场毙命,寂小姐被后续赶来的后手阿喀琉斯击杀,津岛首相,或许是因为失去了挚爱的,即便她作恶也深爱着的妻子,死于自杀。”“这场闹剧,以最啼笑皆非的形式结束啦。”他说:“就算是修治君,都没有想到,他人生的转折点,会这样发生。”胖胖橡胶沉默了,他已经沉默很久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要走了。”太宰起身,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真是的,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好久,刚才喝了太多的饮料,估计连饭都要吃不下了,明明长枝酱应该准备了不少好吃的,前两天的洛可可滋味很不错,真希望晚餐的桌子上会出现洛可可啊。”“我想问一个问题——”太宰明明已经转身了,胖胖橡胶在他身后,完全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他的声音,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声音,是嘶哑的,饱含悲痛的声音。“修治,那个孩子,有哪怕一个瞬间,觉得自己被拯救了吗?”太宰也沉默了。“有哦。”最后,他轻飘飘地说,“当听说寂小姐死了的时候,有某个瞬间,他确实产生了某种怀疑‘原来我真的在求救吗’‘原来真有人能看破这点吗’‘原来真的有人,会为了我这样的人付出性命吗?’诸如此类的想法”那时的他,尺寸还没有放大的手上同样握了一把枪,枪口正在冒着烟火,津岛原右卫门躺在地上,他的额头被开了个洞,血呼啦啦呼啦啦地向外流淌。‘如果不是你的话,寂小姐就不会死了。’‘永别了,修治。’……人的一生中,总会有被什么人拯救的机会。有的人会被拯救无数次,有的人只会被拯救一次。斯坦因坐在狭窄的出租屋中,看着眼前的电脑,他身后是一架小书柜,书柜中放了无数本他钟爱的书籍,有哲学的,有文学的。电脑中正在放签售会的视频,太宰老师用他少年的声音吐露着抨击社会的话语,他翻开书的第一夜,在太宰治的签名上抚摸了许久。……小酒馆里,死柄木暴躁地挠着头皮,黑雾一边擦酒杯一边听新闻广播:“其实,纵容英雄黑暗滋长的并不是宽松的考试制度,而恰恰是人民群众。”“关掉!”他暴躁地喊道。[什么时候,是什么时候,有人说过相似的话?][啧,无聊。]……太宰走回家,一边走,一边哼着歌,“嗡嗡嗡”“嗡嗡嗡”,口袋中的手机嗡嗡作响,他拿出来一看,是相泽消太传来的短信。/雄英体育祭的票,要吗?/他欢快地打了一个字。/要!/#事件:我想成为你的英雄,完#[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5%]作者有话要说:  好了好了,关于铁名巧的回忆结束,小英雄主要人物即将登场!ps:其实我觉得我主线还挺明确的,就是太宰以反派之身成为英雄的故事啊(捂脸),按照我的理解,目前出现的每个事件都是可以串联在一起的,正是有这些故事,太宰才会成为现在的太宰。不过确实,我原创人物出现的很多,说故事的节奏又很缓慢,要是不太喜欢这样的方式也没有办法啦,jj上优秀的小英雄文相当多,主角是太宰的也很多,可以去找喜欢的看哦!我的写作风格就是这样啦,估计也没有办法改了(捂脸)pps:对我自己来说,其实这篇文大概是近期长篇中收入最低的一篇了(捂脸),别笑,比起大唐第一厨这种赶时髦的题材,同人动漫收益却是很少啦,但怎么说呢,我算是找到了久违的写文的快乐,我就是喜欢这种有点文艺的文诌诌的,主角又蛇精病的风格啦!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快落,也会按照这种节奏,慢悠悠地写完的。ppps:回忆篇暂时完啦,我想要评论!我超级想要评论的!读者的评论是我的快乐源泉! 第121章 [等等,这个说法……][刚才我就想说了,上杉校长是不是跟太宰认识啊。]只可惜他并没有给霍克斯解答疑惑的想法,校长甚至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将一份文件放在了霍克斯面前的桌上。“真不愧是no.3的英雄,聘请你成为学校的荣誉校长真是做对了。”他说,“这份文件,非常有建设性意见,不管我们的学生未来究竟做什么,现在的社会,终究是英雄起到主导作用的个性社会,想要成为优秀的人才,总要与英雄多多接触。”“正好最近上层好像也在说关于敌人家属的安置问题对吧,很好很好,这项活动也很关注时事。”他微笑着说,“就交给霍克斯君你了。”……霍克斯在走廊上行走,在东大附中的校园里,很少能遇见对他尊敬得过分的学生,这间校园里,英雄宅的数量很少,即便有女同学驻足看他,更多也是对于池面英雄的热爱,其他就很少了。走近1年级a班的门,他刚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同学间的私语穿过门缝,飘进他的耳中。“听说了吗,渡我被身子学姐……”“好像说是失踪了吧。”“哎,真的假的,我们学校也会有学生失踪吗?”“之前不是说她成为人质,可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吧。”“真的假的,渡我学姐是多开朗的人啊。”“不过,每年都有这样的人吧,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学校里生存下来的。”“可能吧……”霍克斯的手顿住了。在日本社会,年轻人失踪是件不是很少见的事,北海道乡下的人涌入东京后,就与原生家庭切断联系,这是普通的失踪,有些则是年轻的男女踏上了上京的列车,随后父母再也寻找不到人影。碍于情面,孩子的父母会说他“出国留学”“外出深造”之类,羞耻得连寻人启事都不愿意张贴,不被任何人知道,这就是日本的社会。[渡我被身子的失踪,是哪一类的?]不知怎么的,对方被鲜血浸润半身的模样,猛地钻进霍克斯的脑海中。“哗啦——”班级的门被拉开了。霍克斯逡巡一圈,绝大部分人都端正地坐着,你无法想象上一秒他们是在拌嘴、传闲话、打闹、还是做些别的什么,学生都有特技,能够在老师进门前将一切归于平静。只有太宰不是,他趴在桌上,大大方方地摆弄他的手机。他正在聊天,跟绿谷出久通过手机聊天。/体育祭,哎,太宰同学要来看吗?//是哦,不仅是我,明美酱也要来。//嗯、嗯//绿谷君有信心吗?//得第一名的信心?//……//第一名,是我的目标。/[啊真是不得了啊,雄英高中,或者说是绿谷君。]他一边飞速传输着文字,一边在心中想。[才过了多久啊,记忆中畏畏缩缩的绿谷君就成现在的模样了,真想象的话,想要成为英雄的坚定梦想在他成长的过程中起了三分的作用,剩下应该是来自欧鲁迈特的认可与委托吧?][绿谷君,真是传说中jump系男主角一样的人物啊。]“咳咳——”霍克斯假咳两声。“咳咳咳咳咳——”又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该坐直的同学还是坐直的,而该大摇大摆摆弄手机的某人,还在大摇大摆地摆弄手机。霍克斯不是什么脾气很好的人,他眼睛半虚着,倘若锐利的视线可以穿透人,太宰已经被刺穿了无数次。[他是故意的。][这小鬼他一定是故意的!]他决定不再忍耐,三步两步地冲下讲台,试图夺走太宰手中的电子机,谁知道当事人好像头顶上多长了双眼睛,在他指尖差点碰到手机壳之前,就把那玩意儿藏好了。还故作无辜地抬起双手,示意他手中什么都没有。霍克斯:“……”他余怒未消地返回讲台:“半个月后,我们会有一次额外的课外实践活动。”他说,“地点是九州,活动内容与英雄活动相关。”下座依旧安静,仿佛没有人对尚未知道实体的活动感到好奇,霍克斯不得不承认,这群政客的幼苗,都非常沉得住气。“我们会与雄英高中的同学一起,前往九州,慰问曾经在敌人活动中受到伤害的人。”情田宏,也就是入学第二名举手。“你说。”霍克斯点他起来。““提问,霍克斯老师,我们是否要跟雄英英雄科的学生一起行动?”他说,”如果行动的话,是a班还是b班?”“a班对应a班,b班对应b班。”“但是雄英高中的a班,之前才发生过usj事件。”雄英高中学生受到袭击的事情,不仅使他们这些消息灵通的同学清楚,就算是普罗大众也清楚,那些记者就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豺狼,恨不得冲入高中,审问学生,将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而学校也因此开了致歉会。 第123章 [同步率:85%]第52章 土曜日,晴。雄英体育祭,说是代替了过去的奥林匹克未免太夸张了点,让太宰说的话,最多算是无个性时代日本国民、运动会,在国际上反响平平,但在日本这狭小的东洋岛国,却分量十足。“去年似乎有家无聊的网络媒体做过调查,论雄英体育祭的收视率。”太宰与绿谷稳稳地站在通往东京的列车中,绿谷还拉着拉环以支撑身体,而太宰则没有借助任何支撑物,什么柱子啊、拉环啊,都被视为无物。“我知道。”绿谷出久吞咽一口口水,他很紧张,上车前就在手心里写了无数个人字,啊呜一声吞入口中,“说是全国有百分之六十的人都在看雄英体育祭,剩下的人中,有超过八成也看过复播。”“没错哦。”太宰说,“数字肯定是有夸大的,但不管怎么说,就算是有三成人看,也足以雄英的同学们成为国民性新人啦。”绿谷有些纠结:“说是国民性新人也太……”太演艺圈了吧?太宰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在绿谷把剩下的话说出来之前,就堵住了话头:“但是英雄的晋升体质,真的很像是几十年前偶像组合的晋升体制不是吗?”他说,“就是akb48、宝冢那样的阶梯体系啊。”“欧鲁迈特是top,其他人则论资排位。”他意味深长地打量绿谷,这种眼神绿谷见多了,但每次每次,他都像是受到了威胁的胆小的猫,尾巴上,连同全身上下的猫根根竖立,恨不得惊恐地跳到树上,“真要说的话,绿谷君你的起点其实非常高哦,”他比划说,“雄英的舞台太高啦,就像是杰尼斯事务所一样,只要是雄英出生的人,就能在体育祭上亮相,光凭借这点,就一下子跃到金字塔的中段了。”“加油哦绿谷君。”他说,“得天独厚的机会并不是每人都会有的,啊,说起来我应该提前要你和爆豪同学的签名吧,如果以后你们有幸爬到顶点成为top,那签名就能卖出很高的价格了。”“请不要这样,太宰同学。”绿谷差点做失意体前屈,先前萦绕在他身边的紧绷感却奇妙地消散了,“请不要调笑我了。”[从很久以前开始,太宰同学总是这样,明明其他人都不相信我能成为英雄,他却总是开玩笑似的说着,我成为英雄以后的事情。][过去看来,就算是我,也不能把他的话当做是善意的吧,但是每一次每一次,他都会说……]“不,我是非常认真的。”[啊,就是这句话。]太宰说:“我是真的从你和爆豪同学的身上,看到了闪烁着的,成为顶端top的火花。”他说,“我这人啊,其实从来不说谎,而且,”他笑了,“你会说自己不想成为第一名吗?”“你会说吗?绿谷君。”“不,我不会。”绿谷的拳头悄悄地攥紧了,那些曾经与他形影不离的畏缩、胆怯、惊恐,都消失不见了,剩下来的情感与其说是自信,不如说是坚定,对梦想的坚定,“我再也不会退缩了。”他说,“我的目标就是成为欧鲁迈特那样的英雄,所以我要成为第一。”就连常年佝偻着的背,也挺直了。[该怎么说呢?]他看绿谷的眼神变了,这样突兀的转变时常出现在太宰与绿谷之间,前者总是口称自己的志向是成为作家。在国中时代朝仓爱的课堂上他发表过不少引得众人发怒的言论,班上的同学在太宰的眼中,那就是蝼蚁一样庸庸碌碌的人,说实在的,没有人会愿意听到如此的评价。[但是在庸俗的大多数中,偶尔也存在着闪烁光芒的极少数。]“怎、怎么了吗?”绿谷出久给看得不好意思了。“没什么。”太宰轻描淡写地说,“只是想,绿谷君果然是绿谷君啊,非常有趣。”他说,“接下来也请接着努力啊,如果绿谷君失去乐观的精神,我的人生也会因此失去不少色彩。”绿谷出久:“……”[你说的真的是人话吗?]他再一次见识到太宰毒舌的威力。[就算我知道,太宰同学的话中没什么贬义的色彩,甚至还在以自己的方式隐隐夸奖着我,却也没办法感到高兴啊。]“加油吧,绿谷君!”太宰脸上的表情忽然变成了q版,他圆溜溜的眼睛成了一道弯月,就连弧度精致的脸也软化成包子脸,而右手不知怎么的,从哪里拽出条手绢,还挥动了好几下。“争取做第一啊!”……霍克斯的视线在看台上逡巡,胖胖橡胶、密林神威、死亡赤拳、山岭女侠……大凡是有闲暇的英雄,都从自己的辖区赶到东京,参加一年一度的盛会,但忙碌如no.3英雄,一般是不会亲自出现在这里的。“霍克斯?”“他怎么也来了?”“是有看好的后辈吧?”“是三巨头吧,都是相当优秀的年轻人。”“好久不见。”他与胖胖橡胶视线交接了一瞬,后者接触到了霍克斯的眼神,主动迎上来打招呼。“好久不见。”霍克斯点点头。他们先礼貌地寒暄了几句,话题就不由自主偏移到了太宰治的身上,胖胖橡胶与霍克斯先前没有太多交集,他们真正熟悉起来,是认识太宰之后的事。“刚才我在门口看见了太宰君。”胖胖橡胶说,“应该是在等什么人吧?他站在c口,不断向四周张望,看见我时还手舞足蹈地打了个招呼。”[手舞足蹈地打了个招呼,真是惟妙惟肖的形容啊,胖胖橡胶。]几乎是在话说出的同时,霍克斯的脑海中就勾勒出的太宰的形象。——站在舞台正中央,手舞足蹈的戏剧王子。“他应该是在等朋友吧。”霍克斯随意接口说,“橡皮头给了太宰两张票,要是没猜错的话,他大概会跟小早川一起来看体育祭。”“小早川?!”胖胖橡胶的声音猛地拔高了,他难以置信,“那不是小早川局长的侄女吗?”[他们是正在交往吗?]年轻、英俊、有才华的少年有和年轻、貌美、有才华的女性站在一起,就算是内心不龌龊,不愿意多想的人,都会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胖胖橡胶就是其中之一。霍克斯很能理解胖胖橡胶的心情,光是看着对方的脸,就知道胖胖橡胶想要说什么,但他西洋式地耸了耸肩说,“不要问我,我不清楚。”他说,“小早川的话,应该是挺喜欢太宰的,不知是他,班上的女生都很喜欢太宰,毕竟他长了张很不错的脸,即使是在注重门第的东大附中,都很受人追捧。”霍克斯难以避免地想到了东京的歌舞伎町,明明是个还没成年的小鬼,面对女性却格外地游刃有余,说得不好听一点,就像是在情场上游荡许久的浪子一样。[但正因如此……]“他们应该是没有交往的。”霍克斯曾经听说过一些学生间的闲言碎语,他说,“太宰那小鬼骨子里生长着不安定的灵魂,他啊,几乎对所有的女人都很温柔,对她们撒娇,与她们推心置腹地聊天,帮助她想要帮助的可爱的女性。” 第125章 其实轰焦冻控制得不错,哪怕是最下层,最接近冰山的观众,也不过是被冻了一下,冰柱停在与他们近在咫尺的地方,人最多被凛冽的寒风冻得连打几个寒颤,没有受到实际性的伤害。但是……“那是什么?”霍克斯他们也在观众台上,在冰柱诞生的时候,所有的英雄都出动了,他分散出去了不少片羽毛,帮助疏散人群。当水蒸气散开后,几乎所有的英雄,目光都被小早川明美吸引了过去。冰山被突兀地挖开了一大块,那附近的冰都被高温熔化,料峭的山上多了块半圆,以小早川明美为中心,冰消失了。她将太宰治保护得非常好。“太危险了。”明美的语气非常厉害,带着严厉的指责,这股指责向着危机的始作俑者而去,“泼洒怒气的时候,稍微在意一下观众席上的观众啊!”她的声音很有分量,场上的同学应该是听不见的,但周围的观众、英雄,却都听见了,回头一看女孩儿,她的神情相当严厉,甚至带着股高位的指责。没有人听见,她声音中的颤抖。[差一点、差一点就——]“没事的,明美酱。”温暖的胸膛贴在了她的背后,号称有洁癖厌恶身体接触的太宰,触碰了她,男性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小早川明美的肩膀上,传递着生命的重量,声音中透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你做得很好了,明美酱。”[我很好。]这是太宰治想要传递给小早川明美的信息。“没关系,你将我保护得很好。”“放松下来,明美酱。”……“好厉害的个性。”英雄们已经开始议论了,甚至还有人上前对明美和颜悦色地发问,“这位同学,请问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真是非常了不起的个性。”“东大附中。”“那,东大附中……”英雄的语气中破带赞赏之意,然而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事务所邀请却没有再说出来,他们都默认,只要是东大附中出来的人,是绝对不会成为英雄的,那可是少有的,连英雄科都没有的贵族学校。霍克斯则对身旁的胖胖橡胶说:“你看,我刚才说什么了。”他耸肩,“真的是太阳一样的女孩儿对吧。”……“超、超厉害——”雄英a班的学生,也语无伦次了,谁也不知道他们是在感叹轰的力量,还是在感叹几乎烧穿冰山的热量,丽日御茶子的嘴巴长长了圆圆的o型,连同她脸上的小片红晕也跟着一同飞扬起来,“出久君,她是上次的那个女生吧!”她的记忆力还不错,记得签售会时的事情,当时,小早川明美也到场了,跟在太宰治身边。“啊、是。”绿谷愣神了,直到丽日御茶子出声才反应过来,“她叫小早川明美,是我的初中同学。”他想想,还是多补充了一句,“是现在太宰君的同班同学。”[初中同学?]丽日感叹:“出久君的初中同学,都好厉害啊。”掰着手指头计算,太宰治、绿谷出久、爆豪,现在又有了小早川明美,无论是从智力的角度考虑,还是从个性的角度来看,都是个非常了不得的班级。不过……别说是绿谷出久了,就算是爆豪,此时眼睛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小早川烧出来的缺口看,红色的瞳孔缩成了很小的一个点,紧接着鼻翼两侧额头上出现了褶皱的痕迹。“那个家伙……”嗓子深处压出好几声,声音太低了,旁人甚至能听到“嘶啦嘶啦”的杂音。这是爆豪最愤怒的状态,原本在他身边的切岛等人都退开了,他身体周围燃烧着火焰。“爆豪同学,怎么了吗?”“是因为轰吧?”“不对,轰的个性大家早就知道了。”丽日小声说:“出久君知道是怎么了吗?”绿谷沉默了一会儿,笃定说:“应该是小早川同学的能力。”“哎?”“现在看来,小早川同学是强个性,能力起码兼具光线与热度。”绿谷分析起来头头是道,“能够融化轰同学的冰块,而且是在瞬间蒸发,温度肯定超过了2000度,而且刚才的光,即使有水汽屏幕遮挡也能看见。”他说,“同时兼具了这两点,说她的个性是简易版本的太阳也不为过。”丽日点头说:“是。”“问题就在这里。”绿谷脸上的表情很复杂,“在国中时代,我们根本不知道小早川同学的个性有这么强大,她登记在学习手册上的太阳是热度,勉强算是中强等级的个性,但偶尔展现出来的能力,比咔酱要弱多了。”“不、不对。”他已经开始碎碎念了,身边的人都无法干扰绿谷出久思考,“真正回想起来,小早川同学根本没有在国中时代用过几次个性,啊,对了,一开始还有女生说类似的闲话,也就是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在隐瞒自己的强个性吗?但为什么,如果是我的话……”“出久君?”丽日抬起了手,随后又缓缓放下了,她的表情还挺无奈的,眼睛成了一条直线,额角点了两三点汗珠。[啊,出久君又开始碎碎念了。][不过,如果是那么强大的个性,为什么要隐瞒不让其他人看见呢?]……[一个两个都这样!]爆豪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想到。他脑海中划过了接连几张脸,有绿谷出久,还有才添加上的小早川明美。[明明拥有很强大的个性,却都隐瞒着,那些混蛋,究竟看不起谁啊!] 第127章 [真是的,明明才见面的时候那么崇拜身为作家的太宰老师,等到熟悉之后对他完全没办法崇拜得起来啊!不如说经常被惹生气才是与太宰君相处的常态吧!][明美酱到底是有多宽大的胸怀,才跟太宰君做朋友到现在还没绝交啊!]……东大附中a班的学生将在九州进行为期一周的慰问活动,b班也有活动,不过地点在其他地区,与他们碰不到一块儿去。心野长枝通过视频通讯的方式,盯着太宰收拾了一周的用品,生活方面,他实在不算个靠谱人,要不是心野长枝盯着,说不定两手空空就去九州了,随后小早川明美也打了通电话回来,看见太宰准备妥当,还挺惊讶。次日一早,他拖着拉杆箱出门,太宰的心情不错,边走路还边哼曲调,他是从静冈出发,小早川明美在东京站等他,即便路上偶遇熟人,也只有可能是……“绿——谷——君——”脱长了声线的呼唤从绿谷出久身后传来,绿谷面上浮现出一股熟稔的无奈,他的耳朵简直要起茧子了,明明已经上高中,却还坚持用小学生的方式来呼唤人,除了太宰也没有别人了吧。“早上好,太宰同学。”绿谷转身。“好怀念啊。”太宰在他身边转了一个圈,“有超长时间没能和绿谷君一起上学了,简直回到了国中时代。”“嗯。”在跟太宰的对话中,绿谷从来都是被动接受话题的那一个,源源不断的信息从他那里抛售过来,不过今天,或许是被小早川的问题困扰了很久,还有上回太宰被绑架事件……总之,诸多问题堆积在一起,猛地爆发出来。“太宰同学知道小早川同学的事情吗?”他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将困扰许久的问题问出,“就是她的个性,国中时代小早川同学登记的应该是光线热度一类的个性吧,但从她体育祭的表现来看,说是太阳也不为过。”[太阳与光线,强度不可同日而语。]太宰耸肩:“在高中开学之前,我也不知道哦。”他的动作很洋派,“绿谷君不要以为我什么都知道,折寺中学并没有测试个性一说,即便是我也不可能全知全能啊。”[理论上是这样没错,但太宰同学平日里实在是太万能了,说你不知道,其实理智上愿意相信,心理果然还是很难接受。]绿谷在心中碎碎念道。“高中的话,东大附中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学校虽然没有英雄科,却没有放宽对个性的锤炼。“太宰伸出右手一根食指,“就像是雄英体育祭上出现的超大机器人,我们进行个性测试的时候也有过哦,据说那些机器人是东大附中连同雄英一同研制出来的。”他意味深长地说,“所有人都要参加锻炼哦。”“是、是吗……”绿谷的眼皮子抽了抽。“政客的话,需要有基础的自保能力,矇昧时代接连三任首相都死于暗杀,之后随着个性越来越多,越来越泛滥,政客们的安保等级也不断提升。”[等等!]回顾刚才太宰说的话,绿谷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将记忆回转揣度好几次,终于发现了盲点:“刚才太宰同学说,所有人都要参加训练?”“嗯,对啊。”他说话的语调宛若在唱歌。“那也就是说,太宰同学也……”后者故作困扰地说:“哎呀,即便是没有个性的人,也不能有特殊待遇,从这点看来,东大附中真是固执而又死板的学校。那次,差点差点就受伤了。 ”他下一句话充分体现了靠女人养活浪荡子的嘴脸,往前推个几十年的话,说出这样话的太宰就成了当之无愧的小男人了,“多亏了明美酱保护,否则就糟糕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如果换成其他人,都不要说咔酱那种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自尊心的人了,就算是其他男人,应该也不会理所当然地接受小早川同学的保护吧,然而这话经由太宰君说出,也太自然了。]他在的手指头上几乎冒出了螺旋纹:“就是从那时候起,才知道明美酱的个性是太阳,无论是放在哪里都是数一数二的强力个性对吧,更加厉害的是,明明每次她都挡在我身前,在明美酱身后的我却完全感觉不到灼热,嘛,这方面绿谷君你可要好好学学,每次都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也太惨了些,长此以往,英雄的寿命是要降低的。”“是……”太宰越说越快乐,脸上浮现出两片椭圆形的红晕,可爱得让绿谷反胃,而他说出来的话比人还要危险:“多么了不起啊,明美酱,长得可爱,个性强大,性格也很好,真要说的话她的个性比爆豪同学要强太多了,性格却一点都不狗屎。”[等等等等等等,为什么要提到咔酱?]绿谷出久本能地觉得危险,[而且小早川同学的性格,只是在太宰同学面前比较好才对吧,我的话整个国中时代都被她以非常可怕的眼神盯着看啊。]光是想到对方不知道该说是厌恶,还是更深层的眼神,他都想狠狠地打一个冷颤。“你说什么?”爆豪的声音很低,却充满了火、药味,他已经被太宰的话点燃了。“自杀混蛋,你再说一遍,你说谁的性格是狗屎?!”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爆豪的手上闪烁着火花。[啊,我就知道……]绿谷的表情十分安详,[会突然提到咔酱,也就是眼下这种情况了吧]他似乎已经看见了在暴风雨中穿梭的海燕,海燕还在呐喊着“来吧来吧,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让绿谷出久意外的是,爆豪明明盘桓在暴怒的边缘,却没有动手,他好像费劲全力,将自己的愤怒给克制下来了。“喂,自杀混蛋,上次你跟废久说的那个问题。”他说的是很久之前,太宰作为人质,被皆闻雅也绑架的事,从那之后起,他就没有什么机会碰见太宰了,但有些事情,却一直没有被爆豪放过,萦绕在他的脑子里。“敌人就是敌人。”红色的瞳孔锁定太宰,“不管他有多么悲惨的过去,不过他有多少理由,只要伤害了其他人,就是敌人。”他嗓音低哑,“同样,只要是没有违法乱纪的公民,那就是英雄保护的对象,保护应该保护的人,惩治应该惩治的人,这才是英雄的职责。”他用唾弃的眼神看了绿谷出久一眼:“无论你说了什么,把敌人的过去讲得多悲惨,真正的英雄都是不会被动摇的,早点死心吧,自杀混蛋!”“嗯——”太宰非要做出绞尽脑汁思考的表情,他最后恍然大悟说,“啊,原来爆豪同学说的是之前的连续绑架杀人案啊。”他戏谑说,“阿拉,也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我什么都没有说,你却都知道。”他左手握成拳,敲击右手的手掌心,“我明白了,果然是爆豪同学奇怪的技能发动了对吧,‘百分之百听墙角技能’,是这个名字对吧,也太可爱了吧。”他夸张得笑着,前仰后合。[……][……][……]“去死吧自杀混蛋!”……新干线的起点是东京,终点是福冈,博多。为防止绕路,雄英中学的学生与东大附中的学生都直接聚集在东京站。太宰他们到的时间不算早,等出站的时候,正好看见相泽消太与霍克斯在包厢中攀谈,在雄英体育祭才结束的现在,无论是a班的同学们还是霍克斯都太显眼了,要是不进包厢,他们绝对会被蜂拥而至的人群包围住。“太宰到了对吧。”霍克斯扒拉一下脑袋,“这样的话,我们的人就到齐了。”“过来一下,各位同学。”他说,“我们这次的目的地是九州的佐贺县,是目前为止全国治安最好的城市之一,当地的英雄名叫骑士,先前一直在京都地方活跃,是作为人才被引进到当时治安很糟糕的九州,他才到九州两年,当地就有了巨大改观。”“哇哦。”太宰吹了记口哨。霍克斯狠狠瞪他一眼:“其他事情等上车之后我会逐一告诉你们,先进站吧。” 第129章 [真是辛苦啊,霍克斯/橡皮头]两位英雄心中同时浮现出对对方的同情。[雄英高中,果然很难管啊,都这样了竟然还对太宰他们产生兴趣,橡皮头一定很累吧。]这是霍克斯的想法。[东大附中,啧,果然是太宰会选择的学校,班上的学生简直把对英雄的不屑一顾写在脸上了。]这是相泽消太的想法。[还是太年轻了,如果年龄再大一些,起码会保证表面上对英雄的尊敬,不过我们国家未来的政客,果然是这样的一群人啊。]无论是霍克斯也好,相泽消太也好都是虚伪的大人,有些话他们是不会说出来的,只会把它们吞咽在肚子里,两人只是默默交换了一个“我懂你”的眼神,各自去整顿班级。“东大附中的人过来。”霍克斯举起手,将自己当成了竖直的柱子,“再往前走100米就是我们这次的目的地,佐贺市光明福利院。”他说,“不要吐槽名字,这家福利院是英雄骑士出资赞助,名字是全市征集后最终决定的。”“福利院的设施很好,来来往往志愿者并不算少,所以在主馆后还有生活区,专门给志愿者住的,接下来的一周我们会跟雄英的同学住在一起,希望大家能好好相处。”“原定骑士先生会很早就跟各位同学见面,不过他去处理唐津小学的事件了,我知道你们肯定从网络上查到了相关消息,目前事件已经解决,但骑士先生还要进行善后工作,所以今天无法与各位见面。”他说,“我们就放好行李,该工作的就直接工作好了,你们先前也参加过慰问家属的活动吧,流程就不用我说了。”“是——同学们三三两两地回应,倒没有给出什么拒绝的答案。太宰终于把游戏机收起来了,小早川明美与他走得很近,却带着股不是很明显的心不在焉,从踏上前往九州的列车开始,她就时不时晃神,即便是与她相熟的女性朋友,都不一定能发现明美的异常,但太宰却偏偏发现了。“如果是当男朋友的话,太宰老师实在是最合格,也是最不合格的人啦!”当年在茶屋的时候,枝俏子就曾经嗔怪地抱怨过。“哎,会吗?”太宰说,“明明我是个很体贴女性的男人。”“中央空调这种说法,太宰老师听说过吗?”她幽默地说,“不行啊,正是因为太宰老师太温柔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让人落泪,当你体贴时女性就会不由自主地依靠你,同你说些掏心掏肺的话。”艺伎调情的技艺已炉火纯青,即便男女的鼻尖无比靠近,却只能让人感觉到一股端庄的暧昧。“不过,如果是太宰老师的话,即便是与女性分手了,也会成为对方心中一条永不褪色的风景线吧。”她喃喃自语说,“因为你实在是太温柔了。”[我真是这样的人吗?]太宰也不由疑惑地想到,[最多只是敏感些,对女性体贴些罢了,没办法啊,即便我不想这么做,那也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啊。][谁叫我从生下来起,就在观察着寂小姐呢。]也正多亏了经由寂小姐之手而衍生出的察言观色,明美不合格的情绪控制,一下子就被察觉到了。“哎?”小早川明美忽然抬头。“说给我听听吧,明美酱。”太宰撒娇着说,“就算是不那么顺畅的纠结的回忆,在分享给其他人时,缠绕在心上的结也会少上许多吧?”“明美酱保护过我好几次,至少让我也帮助排遣你的忧虑吧。”他说。小早川明美张开嘴。她说:“也没什么。”“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从幼稚园开始,小早川家就有假期去乡下的习惯。日本现代社会人情淡薄是公认的,子女在成年之后与父母再也不相见,或者一年见一二次也是常事,然而,越是历史悠久的大家族,或者说是豪门望族,好像就越在意维持家人间的联系。小早川明美也是从小,就被父亲母亲带着,往乡下走。祖宅很大,与静冈的家还有东京的家都不同,远处最先看见的,是片密密麻麻的竹林。竹枝高而密,在成年人眼中,它们或许很风雅,但孩子看了却会觉得恐怖,明美童年的噩梦中,竹子经常出现。竹林间铺了几块青石板,组成小道,顺着道路一路向中走,就能看见同样古朴的宅院,圆木并在一起,围城一圈墙,父亲敲三下大门,就会有穿戴整齐和服的男人或女人开门,低头说“您回来了”。“这就是明美小姐吗?”为小早川家服务数年的仆人会对从来不曾见过的小早川明美露出笑容,表面来看,那实在是很慈祥的笑容,但不知怎么的,每一次每一次,她都很想躲到父母的身后。笑容,明明是快乐才会露出的表情吧,为什么笑容中,会有那么多虚伪的情感呢?“真是了不起啊,明美小姐。”“无论是个性也好,智慧也好。”“明美小姐太厉害了。”她的父母都是很洋派的青年,所以即便在这里也是不需要穿上和服的,而明美则穿了件小洋装裙,一年四季,无论是寒冬开始酷暑,她的裙子都是不变的,抗寒训练,很早以前就在日本的小孩子中流行,而她被要求比其他人做得更好。其实明美很怕冷,个性赋予了她比其他人更加耐热的体质,而对寒冷的抗击能力,就像是死掉了一点。[好冷啊好冷啊]她不会生病,但寒冷的风贴在腿上,却让她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仅仅是畏惧寒冷,不适应寒冷带来的感觉,仅此而已。九州的冬天很冷,与北海道相比要暖和一点,但等进了12月,圣诞节还没有来,雪花就哗啦啦地下,他们老家只过挂鲤鱼旗的或者女儿节之类的节日,更近的是元日。下雪了,明美一个人在院子里固执地堆雪人。她还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个性,稍有不慎,雪人就被融化了,但即便没有个性,也只能孤零零地一个人堆雪人。细碎的雪花漫天飘散,有的堆在她的尖尖帽上。爸爸和妈妈被长辈叫去了,不能陪她玩,只留下了堆雪人的小铲子,仆人的子女在别馆,有的躲在墙角后面看她。一把伞,斜斜地支撑在小早川明美的脑袋上。“雪下大了。”那人说。他是位相貌秀美的青年,长相该如何说呢,线条柔和,眉眼弯弯,看上去与其说是弱气,不如说带着股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总之,是看上去就很温柔的人。“你在做的是什么?”“城堡。”小早川明美很懂礼貌,只要是别人提问,就要回应。“一个人吗?”青年说,“我刚才看见还有些孩子。” 第131章 “真是熟悉的名字。”太宰装蒜,他还睁大一双眼睛,做作地表示疑惑之意,“霍克斯老师说的是歌舞伎町的枝俏子吗?”他双手一摊,“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忽然听见这三个字,还挺怀念的。”“你……”霍克斯没好气地看着他,哪里不知道太宰摆出这幅模样,根本是什么都不准备说。[所以说,你到底是怎么带她走,怎么洗白身份的,看枝俏子现在的模样,竟然还在福利院做义工,身份一定非常清白。][神通广大过头了吧,一身秘密的小鬼!]他烦躁地扒拉头发几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无论是多么不可思议之事,放在太宰的头上,好像都能得到解释。他就是这样的人。……等男女生都放好行李,便在大厅中集中,长枝连同另外几位在这工作已久的义工出来,给同学们讲解情况。长枝是口才最好的一个,她落落大方地站在同学面前,像只垂颈的天鹅:“今天的话,还请同学们先帮忙打扫福利院的卫生。”她在手机上操弄了几下,凭空投影出一块巨大的屏幕,是福利院的投影图。“a区是同学们的活动区域,有不少器械,还有小孩子的玩具屋,这两天阳光很好,毛绒玩具可以洗一洗晒一晒,c区是孩子们的宿舍,同理,杯子和床单被套需要清洁……”她几乎是abcde报了一长串,就算是坐在最前面的同学脸都青了,有人回头看看,寻找霍克斯,或许是希望霍克斯给他们讲句话,拯救一下,只可惜狡猾的英雄早就在心野长枝开口之前就脚底抹油跑走了。“等等。”终于有人说话了,“所以我们的工作就是清洁工吗?”“不。”长枝说,“这是义工们要做的事情。”“但是,我们只是来体验一下。”那人还在试图狡辩,不过是这辈子都没有做过佣人的活计,即便是课外活动,东大附中也只会安排些高雅的运动,故而更加不适应。“请开始工作吧。”心野长枝说,“我们没有多余的钱请钟点工,一般情况下,如果义工不够,都是孩子们亲手完成这些工作,只要是5岁以上的孩子都会加入帮忙,各位同学都是高中生了,不管怎么说,干活的能力应该比五六岁的孩子强吧。”在说则番话的时候,她脸上带着十分得体的典雅的笑容:“还请各位加油。”……高中生也是有自尊的,纵使不情不愿,还是抄着袖子干起活来,男生做些需要力气和搬运的活计,女生则拆线洗玩偶,他们基本上都不通这些俗物,还出动了好几名义工教导众人怎么弄。心野长枝跟东大附中的女生凑在一起。女性之间也存在着生态竞争,对长相秀丽并且让她们干活的长枝,很少有人给出好脸色,在学习洗被子的时候都爱理不理,动作拖拖拉拉。“——”身后猛地传来抖动被子的声音,那声几乎能用清脆来形容,只有干活干习惯的人才会抖出如此声音,长枝回头,发现小早川明美抓着一席被子,动作几乎可以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来形容。长枝对她的印象不错,走过去帮忙,将从洗衣机里拿出的被单一块儿晒在支架上。“这位同学,你的动作相当熟练啊。”她装作与明美初次见面的模样。“我以前也曾经到福利院帮忙过。”让长枝想不到的事,明美竟然回话了,她的语气中不带什么恶感,娓娓道来说,“那时候被人教导过一些整理家用的技巧。”……“就是这里。”记忆中的人将正在上小学的自己牵到了福利院前,那时候的福利院奢侈远远不如现在,大门都带着股陈旧的破败感,墙壁上的漆不知什么时候脱落了,露出了红色的砖块,别具匠心的人挥舞着画笔,在白墙壁上作画,将砖红变成了画作的一部分。“很漂亮吧,明美酱。”阿顺说,“是我学生画的,非常具有艺术天赋的学生对吧。”阿顺是青年的名字,追溯两人的交往过程,大概还要到幼稚园时的冬天,阿顺是世叔的儿子,恰逢冬日来佐贺老家拜访,他跟明美合作奋战了两天,终于堆出了一座大大的冰雪城堡。那真是座很棒的城堡,并不是稚龄小童堆出来的小沙丘,看不出房顶与墙壁的区别,仅仅在顶上插面小旗帜,她挥舞着小锉刀,对比照片上新天鹅堡的模样,一点一点打磨,一点一点雕刻,最后的成品堪称是宏伟的冰雕。“真厉害啊,明美酱。”从一开始阿顺对明美就不像是对待岁数差别悬殊的小孩子,反倒是像与同龄人交往,“我最多只能做出大轮廓,一点一点雕刻实在是太难了。”“明美酱果然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很厉害……往日里听了无数遍的词在耳边萦绕,其实明美一直一直非常讨厌别人说自己是个厉害的孩子,什么是厉害,个性强就是厉害吗,成绩考得优异就是厉害吗,如果她不厉害的话,难道就不是小早川明美了吗?为什么她必须是个厉害的人?“我一点都不厉害!”她的情绪尖锐地爆发出来,稚嫩的童音几乎可以刺穿成年人的耳膜,“我一点都不厉害,我很不擅长乐器,一点都不喜欢读书,没有人愿意跟我交朋友,我有很多很多的缺点,有很多做不到的事情,不是个厉害的人!”随着她情绪的起伏,原本被好好束缚住的个性猛地爆发出来,热能是冰雪的克星,周围的雪都消融了,露出丑陋的黑色冻土,而他们合力搭起来的城堡,也化作雪水。明美:“……”“啊,化掉了。”阿顺愣了一下说。“果然,我确实说得不对,应该说,明美是个很厉害的人,但也有些做不好的事情。”他笑着说,“比如明美酱会失落,会发脾气,会因为雕刻不好新天鹅堡的房顶而掉眼泪,会因为一时控制不住脾气而把得意的心爱的作品烧没了。”温柔的手掌盖在她的肩膀上。“再堆一次城堡吧,明美酱。”联系持续了下来,每个冬天与夏天,她都与阿顺在九州见面,平日里则通过网络手机通讯,社会发展到了现在,人与人交往早就被拉近了,地球变成了村子,而同在狭小的日本,联系也变得格外简单。/我找到工作的明美酱//准备去当政客?//当你爸爸的助理?//不,我还是想当老师,所以我到了当地的福利院//叔叔同意?//他那我没办法。//……/ 第133章 “……”太宰的话让霍克斯格外无语。“不过,”在连续说了一通后,太宰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停驻在嘴前,“英雄的直觉也不可小觑,某种意义上,相信自己的直觉也未曾不可,霍克斯君。”霍克斯愣住了,半晌,他说:“你这不是什么都没有说吗,太宰。”两种可能都放在面前,问他选择哪一个,也太糟糕了吧,这种做法。……孩子们都吃得差不多了,将干净的餐盘乖乖地放在回收处,各回各的房间,眼见着年纪小的孩子们不在了,福利院的院长便从冰箱里拿出几瓶啤酒,依次给英雄们送去。长枝捧着酒瓶,跟在他身后,斟酒需要最漂亮的女性,无论是在职场也好其他地方也好,都是永恒不变的真理。”今年也拜托了,骑士先生。”院长的脸上堆满了笑容,“九州的安全,还有福利院的安全都拜托了。”长枝在他身后跟着鞠躬:“拜托您了。”英雄骑士,或者叫他的本名山袋纯,他伸手挠挠自己的平头,面上不有带出了一个略有些得色的笑容:“说什么拜托,孩子是九州未来的希望,当然是要好好对待的。”他说,“今年的捐款够用吧?”“是,托您的福,今年才换上了新的空调系统。”他停顿下说,“不过,学校的问题还没有解决,有些孩子并不是很愿意去上学……”心野长枝跟在福利院院长身后垂首听着,忽然,也不知霍克斯是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的,他不大喜欢酒的味道,此时手上却拿了支玻璃杯:“辛苦了辛苦了,骑士先生。”他说:“我看新闻了,唐津小学的炸弹处理得非常漂亮,才处理完敌人就赶过来,实在是太辛苦了。”“不不、没什么辛苦的。”他说,“比起霍克斯先生,我所能做到的也只有这点力所能及的小事而已。”说话间,双手举着杯子同霍克斯捧杯。[嗯——]他轻轻抽动鼻子。[果然,我就说缺了点什么,按理来说骑士是今天上午才处理的爆炸案,虽说唐津小学内没有伤亡,但根据报道,敌人却是引爆了多枚炸弹,也伤害到了教员,在充满了烟火的环境中同敌人搏斗,纵使最后将敌人放走了,身上也会染上点味道吧。][说是一解决完事件就来了福利院,衣服上也确实有点尘土,与视频中穿得一致,那中途离开换衣服洗漱就更不可能了。]霍克斯本就缜密,在与太宰人时候,又刻意做过点有关思维、推理的训练,看骑士几眼,就给他察觉到不对来。在树理事件后,他变得更加善于怀疑。“骑士先生平时很经常来福利院吗?”他问。“我很喜欢与孩子相处。”旁边的院长倒是不愿意听捐助人谦虚,他挺起胸膛,与有荣焉:“骑士先生可是我们最大的捐助人,没有之一。”“哎?”“这里以前是个规模很小很破旧的福利院。”院长说,“相较于其他地方,我们收的孩子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放在其他福利院,一是其他院愿不愿意接受还难说,二是孩子会受到欺负,现在院里的大部分孩子,都是从其他地方转来的。”霍克斯一早就知道,这里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敌人的子女,就算是再天真的人也不会认为,他们能够完美地融入集体,被欺负才是常态吧。而日本社会的欺负现象,很可怕。院长抱歉地笑了一下:“虽说转到我们这里后,欺负现象会少很多,但一般的捐助人都不太喜欢往我们这里捐钱,也不会有人领、养孩子,政府的补贴有限,孩子却越来越多,很多孩子还需要上学,又是一笔新的支出。”“这里的孩子,过得非常拮据。”“有段时间甚至到了冬天没有火,吃菜要自己种地的地步。”霍克斯哑口无言,即便有了院长的语言辅助,他也无法描绘出这种景象。人总不愿意提起过往的苦难,以三言两语描绘之后,院长再度将话题引到了骑士先生身上:“但那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从骑士先生给我们捐赠的第一年开始,孩子们就没有受冻挨饿过,现在竟然都能够挑选学校了,实在是很大的进步。”他回头对骑士欠身:“真是很感谢您,骑士先生。”“不、不。”成年人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他面上带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社会人的笑容,像是上班族酒后吐真言似的,带着股浑然天成的笨拙的真挚,几乎可以让任何人放松警惕。[但是,这些都不是我做的啊。]只有心中的声音在呐喊,每一次每一次,当夸耀落在他身上时,都会呐喊。[英雄的名头也好,捐赠也好,除了对这些孩子的喜爱,还有什么是真正属于我的?]……一米高前后的孩子抱着球,她是个可爱的女孩儿,穿着印小熊头的t,半长不长的头发被梳成羊角辫,乖巧地垂在脸颊两侧。绿谷出久结束了手头的工作,他刚擦把汗,一低头就看见了这孩子。他半蹲着,把手掌盖在膝盖上:“要一起玩吗?”小孩子才六七岁的光景,面上却带着不属于她年纪的深沉表情,她扫视着绿谷,仿佛在估量什么:“你是雄英高中的学生?”绿谷的表情柔和了一下:“是的。”他见过不少这样的孩子,憧憬着雄英高中,希望成为英雄。“雄英的学生,以后会成为英雄吗?”“说全部成为英雄不太可能,但大部分都是吧。”绿谷诉说着事实,“我以后的目标就是成为欧鲁迈特那样的英雄。”皮球猛地向半空中跳动,以孩子来说,这球的力道已经非常不得了了,但绿谷出久到底是经过训练的英雄后备役,并没有被球大力砸个正着,反而用手接住了球。“哎?”他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姿势从单手拿球变成了双手捧球。小孩子在扔出球之后跑远了,她知道自己做了错事,却不准备悔改,跑到远处呐喊着:“我讨厌英雄!”“讨厌!讨厌!”绿谷愣住了,他身旁正好有东大附中的学生经过,看他这副模样不由插嘴说:“你们老师没告诉你,福利院中都是哪些孩子吗?”他指了下跑远的小孩儿,姿态随意,“都是敌人的孩子,从小就仇恨着英雄,因为在其他福利院中过不下来,才被送过来的。”“简而言之,都是些不被人喜欢的怪胎,连被领养的机会都没有。”他说,“这年头如果是正常的孩子,谁会讨厌英雄。” 第135章 “根据厚生省的统计来看,敌人中专职罪犯并不是很多,百分之七十以上原本都是良民,变成敌人多是因为工作没有起色,收入不够等原因,这样的人生失败者,即便是在家中也很少有能好好教育孩子的,酗酒者、使用家庭暴力的人非常多。”“以此为大前提,即使孩子们并不喜欢英雄,对敌人都会更加憎恨,更加年长的孩子,对带走敌人,阻止父母辈暴行的英雄,甚至怀有感激之情。”[……]“但是——”转折之后,是更加可怕的现实。“不管他们有多么憎恨自己的敌人父母,与他们划清界限,在其他人的眼中,敌人的孩子就是下一个敌人。”她说,“我们无法要求教师保密,因为所有的学生在入学之前就会填他们的家庭情况,总有神通广大的父母会知道孩子的背景,随后再要求自己的孩子远离他们。”“敌人的身份一个传一个,最后全班人甚至全校人都知道他们的情况。”心野长枝再也忍不住了,她的笑容讽刺至极,“你觉得,在此情况下,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待遇,同学?”“啊不对,我说错了,雄英的学生,在国中时代国小时代就非常优秀,被人欺负的感觉应该不知道。”“……不。”微弱的声音从绿谷出久的嗓子里挤压出来,他有些虚弱,但说话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坚定、越来越坚定,“我知道那是什么样的感觉。”他低着头,不知道是在看他的鞋子,还是蜷缩的掌心,“我知道被欺负是什么感觉,而他们,那些孩子体会到的,只会比我更加糟糕。”爆豪不由斜了他一眼。长枝错开眼神,好吧,她知道,自己刚才有点失控甚至有点迁怒,否则她不会跟这些其实是无辜的学生们说这么多,但人总是有个很容易被触怒的点,对她来说,英雄与敌人,这话题是不能谈论的,她发自内心地厌恶英雄。“当然很糟糕。”长枝说,“因为他们的同龄人,其他在学校的孩子从小就把他们当作敌人看待,孩子的恶意是最可怕的,有些孩子原本很期待上学,但是在学校呆了一学期之后,心理上产生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不得不将他们领会来,暂时中止学业,这样的孩子已经有好几个了。”“我有个不情之请,即便那些孩子做了些不恰当的事情,也请不要对他们迁怒。”她的腰深深弯下去,“他们与其他孩子一样,本性不说是纯善也绝对不是邪恶。”“请各位,用看待普通孩子的眼光去看待他们,拜托了。”……太宰很受福利院中女孩子的欢迎,无论是5岁的小由纪还是13岁的少女,都很喜欢他。午休时间已经到了,却没有人肯睡觉,年轻的女士们将他团团围住,问东问西。“讷讷,太宰君真的是电视上的那个太宰君吗?大作家?”“太宰君的血型是什么,a还是ab?”“真的吗,我是b我们很配哦!”“我好喜欢太宰!”说最后一句话时,小由纪猛地抱上了太宰的大腿,他常用做理由的洁癖仿若消失不见,然而等其他女孩子,尤其是那些具有非人特质的女孩子往他身上冲时,却被灵巧避开。小由纪是无个性,这或许是她被欺负的另一个原因。“可爱的小姐们,不要太焦急了。”太宰笑嘻嘻地说。“由纪也是可爱的小姐吗?”叼着棒棒糖的孩子奶声奶气地问道。“当然了。”他拽了一把洋文,“你不仅是可爱的小姐,还是位优雅dy。”他念英文单词与其他日本人不同,舌音卷翘,优雅非常,那些女孩子本来就被灌了迷魂汤似的,在听dy一词时,还甚至像后援会女孩儿一样尖叫出声。“真是的,我也想变成小由纪。”“太狡猾了!”女孩子们不分年龄段地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争吵着、笑闹着,东大附中的男生不由重复了折寺中学男生们的老路,挤在阴暗的角落肆意发霉。这种情况,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倒不是说福利院的女孩子有多可爱,只是跟太宰在一起,无论是怎样的女性,视线好像都集中在他身上。就算是在班上,就算东大附中的贵女知道太宰身世不明,没有个性,还有个相当厉害的女朋友,也总是在课余饭后,用眼角余光偷偷瞟他看。女生那些有关校草的排位,男生多多少少都清楚,太宰永远是不动摇的第一位。“他真受女人欢迎啊。”酸气十足的话从角落里溢出来。“别说女人,最多就是女孩儿。”伸手指向小由纪,“全年龄段通杀。”“太宰有什么好的,中央空调吗?”“温柔吧。”有个男生阴阳怪气地说着,末了还嘲笑了两声。女生那里也差不多,有人阴阳怪气地提醒小早川明美:“小早川同学,太宰同学还在被围着,你不过去看看吗?”小早川甚至没往那方向看哪怕一眼,女生手下的事还没有做完,孩子的衣物需要被折叠得整整齐齐,有棱有角,但她们在家里都不怎么干家务活,甚至从来没有干过,才做没两分钟就嚷嚷着要休息,即便分配在手上的工作不多,也干了许久,到现在更是只有小早川明美在动手。且别说,她只有一人,动作却胜过了众人一起涌上来。从进佐贺的福利院起,她的心情就不是很好,说是低落也不太对,只不过像是条绷紧的弦,被死死拉开,伸展到了极致。她深吸一口气,性格中“厉害”的那面再度冒头:“难道太宰君不就是那样的人吗?”她反唇相讥,“他对女性的吸引力我早就见识过了,而且见过了很多年,就算是藻川你,也经常偷看太宰君的侧颜不是吗?”她的视线充满压迫力,甚至有点居高临下,“坐在太宰君的侧面,实在是非常棒的位置对吧?”藻川被说破了心事,脸一红,继而露出了羞恼的神色:“你——”“我知道你们是怎么说我的。”她大大方方地说,“单箭头太宰君却一直得不到回应的可怜人是吧,但很可惜的是,在这方面上,藻川你与我,甚至还有更多的人,都是一样的,起码我能够看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并且也在为之努力。”“我能保护好太宰君。”藻川以为,小早川明美的下一句话是“他身边的位置最后一定是我的”,如果是那样,别说是她了,所有女生都要在酸的同时,于心底深处偷偷嘲笑,这到底是什么下三滥的电视剧台词啊。然而,她却说。“因此,他对在场的每一个孩子,每一位女性,都是相同的。”她讥诮的眼神看透了人的灵魂,让藻川,还有躲在她身后的其他的女学生,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把你们的小心思收一收吧,这可是在福利院,在这种地方议论孩子,议论他们是敌人的孩子,你以为不会被察觉到吗?活在这种环境下的孩子,比仓鼠还要更加敏锐,究竟是不是真正温柔地对待他们,都能判断出。”她的声音并不高,女子会谈话的内容限定在狭小的范围内,除了她们,没有人听到,藻川愤恨地看了明美两眼,端着衣服跑走了,身下的女孩子,虽然很畏惧她,也少不得在心中诽谤,却只是默默低头,干着手下的事。小早川明美,正如同在折寺中学的女性团体中一样,拥有非常高的威严。不远处,太宰给女孩子们缠得没办法了,不得不现场编个故事对他们娓娓道来。“哎,为什么不能直接读书啊,长枝姐姐说,太宰先生是非常了不起的作家。” 第137章 单肩背着书包的少年走进福利院的大门,那门是铁做的,细铁柱上布满了红色的斑驳的锈,门被推开时,发出了“咯吱——”一声,那声音听的人牙齿发酸,仿佛下一秒,铁门就会寿终正寝。“英志。”阿顺很无奈地呼唤一声,“这是明美酱,我先前跟你说过,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哎——”英志已经过了发育期,他都快要考高中了,自然比小早川明美高了好几个头,但看他的神色,一点都不理智,眉角上挑,脸的皱褶间塞满了戾气。“不,如果是你的话,请称呼我为小早川小姐。”明美说,她声音淡淡的,两人放在一起,若不看身高的话,绝对无法判断出谁是更大的那一个。“以及,我不认为他是个优秀的,值得结交的人,阿顺。”说着,小早川向前一步,挡在比她高大数倍的成年人面前,“正相反,我觉得你离开他越远越好,这种人就跟我们学校那些成绩一塌糊涂,空仗着还不错个性惹是生非的人一样,未来绝对会成为社会的底层人物。”“哈?你说什么臭小鬼?”英志低头,小早川明美抬头,视线几乎化成实体,噼里啪啦的火花不断闪烁。“等等、等等,你们俩。”阿顺在旁边汗颜。[啊想起来了,这是我跟英志的初见。][完全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回忆。]小早川明美淡漠地想到。至于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还是不要回忆了,毕竟,有些记忆是不会随着时间而消散的,每次从脑海深处挖出来,都血淋淋的,连着肉,痛彻心扉实在不足以形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耳边传来嘈杂的声响,是谁?是谁的嘶喊在回荡?“回答我啊,你不是说了会保护好他的吗?这就是你的保护?!”“如果是我在的话……”“就算你在也没什么用,你只是个国小的孩子,就像是我,即使拥有再强大的个性也不过是高中生,甚至连踏上社会的能力都没有!”“到最后,反而是他那个无个性一直在逞强啊!拥有再强大的个性又有什么用处?!”血、白布、肿胀的尸体、争吵、破旧的院落、瑟瑟发抖的孩子……还有永远保持着微笑的,黑白相片。“我跟你不一样。”她说,“我会保护好,我会保护好所有我想要保护的人。”……“初次见面。”英志的手是年轻男性的手,他摊开手掌,送到小早川明美的面前,露出一个充满另类感染力的,让人发自内心感到愉快的笑容。“我是芽英志,请多指教。”“请多指教。”小早川明美露出了在太宰面前特有的认真的、似乎在耐心倾听的表情,“我是小早川明美。”[结果,我们终究在不曾见面的年岁中,追随着那人的背影,成就了现在的模样。][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59章 九州,佐贺,22:30 pm。英志留在福利院中过夜,这是他的老传统了,寒暑春放假回来时,都要感受一把童年时的感觉,随后再回他的租房里。他的租房在佐贺市内,往返福利院需要两个钟头。晚上九点过后,孩子们陆陆续续上床睡觉,前来活动的高中生们也得到了片刻闲暇,东大附中的女生宿舍不外乎一片抱怨,说是手指上的皮打皱了,浸泡水时间太长了,胳膊酸了腿酸了。说着说着,言辞也变得越发恶毒起来,跟在福利院长身后的心野长枝也被提出来,像是被扔进油锅中的食材一样,反复煎炸烹饪。“那个女生,是叫长枝对吧,一直跟在院长身后陪笑,好恶心。”“对我们就摆上副训斥的嘴脸,她以为她是谁。”“话说有人一上来就介绍自己的名字吗?姓氏是什么,是在套近乎吗?”“这就是所谓的八方美人吧,迎合每一个人,甚至连职场性骚扰都能忍耐的女性。”“哇,你怎么知道人家不是自己愿意的。”[真恶心啊。]小早川明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双手抄起软白的枕头,盖在脑袋上,她没有太多的讲究,什么被褥枕头用的都是福利院的,枕头被浆洗得很干净,鼻息间尽是读作太阳写作螨虫烤死的阳光味道,小早川明美很喜欢这种味道,在阳光灿烂的好天气里,她会把枕头抱到院子里烘烤。从小小的枕头中,可以看出福利院的人有多么用心。她向来厌恶背后传些别有用心的流言蜚语,即便知晓嚼舌根是人类的天性,在传话途中添油加醋,说些对人格有侮辱的话,也实在是太过分了。[但我要是严厉地制止她们,又会怎么样呢?]结果她已经很清楚了,将顶在脑袋上的枕头抱在怀里,翻了个身。[恐怕是表面上讪讪地不说话,等到我不在了的时候,又像是蟋蟀一样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吧,然后被诋毁的对象中不仅没有少了长枝,还会多上我。]即便是再厉害的,太阳一样的少女也有自己的心事,正如同日光底下的阴影一般,她几乎是带着客观的第三者冷漠表情在心中默想。[我被如何诋毁倒不是什么事,反正从幼稚园时期开始,叽叽喳喳的雀鸟就跟在身后不曾停过,但是无用的重复劳动,多多少少有些厌倦了。]她不由回忆起太宰君书中的内容,只要是他的读者,多多少少承认自己会被书中的某些句子触动,偶尔,午夜梦回或者看见荒唐事的时刻,便会回想起书中的句子。[女性经常是可爱的,也是可恶的,尤其是她们聚集在墙角以手遮面说人闲话的时候。那时她们的脸上往往会带着微笑,真是容易让人联想到捧着黑匣子的潘多拉,在笑语间放出了瘟疫与疾病。当然了,男人也会这样,世上热爱捏造网罗流言的人大抵一样可恶,但又有谁能逃离恶心的人世间?我常常把死亡的静谧挂在嘴上,就是这个道理。] 第139章 “我明白了。”对话就到此为止,英志走出门,他向着另一方向走去,但太宰与心野长枝分明看见,他在楼梯道口停了下来。福利院院长的生活十分规律,英志离开了一会儿后,办公室的灯就关了,他的卧室就在办公室里面。天完全暗下来,只有些微月光照明,长枝的腿站得都酸了,却没法出去,挡在身前的太宰不准备走,英志也不准备离开。后者点了根烟,红色的小烟头明灭不定。也不知什么时候,小早川明美从另一路口出来,光太暗了,即便心野长枝的目力够好,也看不清她的样子,只能看见她似乎是目不斜视地从英志面前走过。[也太奇怪了,如果是素不相识的人,反倒是应该留下来寒暄一二,就算是说些晚上好之类的无营养话题也不错啊,什么都不说,反而很怪。]英志吐出一连串的烟:“好久不见啊,明美酱。”他的嗓音都好像变了,“上次看见你的时候,你才一小点儿大。”他说,“现在都快有阿顺当年高了。”明美很高挑,如果放在艺能界,说不定会被称为“天空树”。“真让我恶心。”明美说,“请叫我小早川。”“而且,你也敢提阿顺的名字吗?”“我讨厌你说话的方式,这么多年了,一点都没有变过。”英志说,“为什么不敢提,我遵循了阿顺的遗志,做了他没有做到的事情,保护好了福利院,然后你呢,大小姐,躲到了东京,还是静冈?一下子就是几年,从来没有踏上过九州的土地。究竟谁是胆小鬼,谁是逃避的人,一目了然不是吗?”“是吗?”明美的声音很冷,像是西伯利亚的冷风,“你竟然觉得你做的那些事情是阿顺的遗志?”她说,“本来我并没有把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要不是你出现的话,我这辈子说不定都不会想起来,但正因为你出现了,我就什么都猜到了。”[什么,猜到了什么?]长枝听得一头雾水,眼睛已经挤在一起,变成了可爱的豆豆眼,平心而论,她是个相当聪明甚至是聪慧的女孩子,然而若无太宰一样逆天的智慧,在不清楚前因后果的大前提下,怎么也是听不懂的。[太宰君的话,能听懂吗?]她抬头,等月光照在太宰的脸上时,心野长枝露出了非常不妙的,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的表情。[好吧,听得津津有味。]太宰脸上的表情,怎么说呢,他的眼睛亮亮的,瞳孔里盛满了璀璨的星光,嘴角不受到控制的向上勾起,他的笑容在长枝看来非常得邪恶,只要你看到他现在的表情,似乎就能想到无数个糟糕的坏主意。[太宰君在某种意义上是个再糟糕不过的人,好在他对女性还保持着绅士风度,更何况明美酱是他的朋友,想要多捉弄她也不太可能,这样的话,邪恶的笑意应该是冲着芽先生去的吧?]英志的全名是芽英志。但想想,她又觉得自己把太宰想的太好了。[也不一定,如果说这是芽先生与明美酱之间的问题,他一直持观望态度也很有可能,我当时不就是那样吗?说起来最后关头确实是会救人一命,但在此之前的剧目就任凭其自由发展,他不过做个偶尔推波助澜的,并不沉默的观望者罢了。][不过,能让太宰君露出如此闪闪发亮的眼神,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多么大的事情啊,明美酱。]初次见面时,心野长枝就从明美身上察觉到了一股只有最敏锐女性才能感受到的违和之感,但她素来知道,无论是外表多么光鲜亮丽的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她也学会了不去探究不应该探究的事,约束住自己的好奇心。[真要说的话,能坚持追逐着太宰君,能够包容他理解他保护他,本来就是寻常人做不到的事,要不然倒在太宰君西装裤下的女性多如牛毛,真正能更近一步的,不也只有明美酱吗?]从这角度来分析的话,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都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九州,佐贺,23:05 pm。小早川明美与芽英志打了好一会儿的哑谜,终于,两人散了,明美回自己的宿舍,而英志也回到暂居的房间中,太宰与心野长枝蹑手蹑脚地穿过院长办公室,进到浴室里。太晚了,浴室里一个人都没有,心野长枝说:“你速度快点,洗洗腿就走。”说完也闪回了自己的居室。太宰挥着半面手指送他离开,等到人不见后,一边哼着小歌,一边拨通了某部手机。……波澈健专门准备了两部手机,一部起工作之用,另一部手机的电话只有少数几人知道,第二部 手机他永远不打静音,放在自己垂手可得的地方,绝对不会错漏任何一部电话。 叮叮咚咚的铃声响起,吵醒了正在假寐的鹰翔太,他的工作实在是太繁忙了,又要调查又要制定计划,偶尔还要回到静冈当老妈与保姆,全日本的英雄都知道了他的大名,追捕人的通缉令贴在小册子的第二页,准备安全屋也耗费了他的经历。总而言之,他的休息时间实在是太少了。“阿健,电话。”短时间内东躲西藏的生活锻炼让他变得敏锐得多,一点风吹草动就能从深度休眠中醒来。“不需要你提醒。”波澈健的脾气一点也不好,甚至称得上是暴躁,在吼完鹰翔太后,他就小心翼翼地捧起手机,表情变得严肃,甚至到了凝重的地步,“您好,太宰先生。”鹰翔太确定,他从来没有听过波澈健发出如此温柔的声音。“阿健,寒暄就不寒暄了。”太宰治说直接报了一连串的时间与地点,“大概是七到八年前,九州佐贺福利院,有没有一个叫做阿顺的人,如果查到的话,直接把相关的资料发到我的手机上。”“是的!”被使唤的波澈健万分激动,对他来说能够被太宰使唤,是很荣幸的一件事,当年的小先生已经变成了太宰先生,岁月实在是太奇妙了。挂断电话后,鹰翔太插嘴说:“是太宰打来的电话?”波澈健已经忙着查资料了,根本没有时间管他,他直接在自制的超级电脑上输入地点与姓名开始在资料库中进行初级检索,而鹰翔太好奇地凑过去。“离远一点,满身咖啡味的大叔。”对闲人的新搭档,他嫌弃到了厌倦的地步。“九州佐贺?”鹰翔太精准地捕捉到了关键词,他伸手摸摸自己下巴上青黑的胡渣子,胡子很短,却相当扎手,“我记得,这地方好像是骑士监管的区域对吧?”一涉及到他付出全部心血的领域,话就变得多了起来,“那个英雄,好像很不对劲啊。”……“叮玲玲——”“叮玲玲——”山袋纯用被子蒙住他的脑袋。说实在的,他一点都不喜欢自己的英雄名,骑士,当年还意气风发的时候注册了一个响亮的名字,前二十年都霸占着许多人想要的称号,却没有做出任何的实绩,待人到中年时,就越来越厌倦当时少年轻狂的自己,在与那人合作了无数次之后,他不得不想:[如果当年没有取这光明的名字,自己是不是就不会被找上了?][不,真要说的话,那人也没有威逼利诱我做些什么,说到底还是被金钱和名气蒙蔽了双眼,而且随着年纪来越来大,就越来越不敢冒险,家里的孩子年纪还小,我得维持住父亲的形象,妻子已经在家里歇业许久,如果我英雄事业做得不行,谁能赡养她们,谁能支撑起这个家?] 第141章 “稍微可以理解,为什么英志君没有个性却可以在英雄事务所里工作了,果然,个性不代表一切,聪明的人在这个时代还是很吃香的啊。”“不过实在是太可惜了,如果有个性的话,哪怕是弱个性,凭借英志君出色的头脑,都可以成为很了不起的英雄吧。”“这大概就是人的命了,无个性是不可能成为英雄的,如果他能成为英雄的话,我们肯定也可以啊。”同情中夹杂着辛辣的嘲讽,诸如此类的对话常在事务所里有限的几名员工中蔓延,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恶意,就会有茶余饭后的谈资,倘若不把芽英志的缺陷拿出来单独鞭挞一次,这些人就实在无法体会到优越感,继而自卑起来。[真是人无完人啊。][果然,上帝打开一扇窗会,就会关上一扇门。][真是可怜啊,英志君。]“早上好啊。”才打开门,山袋纯就看见英志大张旗鼓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他歪歪头说,“我已经给今天值班的助手放假了,毕竟我已经毕业了,可以帮骑士先生你做很多事情,他们的工作量也可以随之减少,麻美小姐今天跟男朋友有一场约会,需要提前走,我就干脆跟她调班,今天由我来值班。”“你……”山袋纯忌惮地看着英志,仔细寻找一下的话,还能在他眼底深处读出恐惧的情绪,那绝对不应该是英雄看助手的眼神。“哎呀,别这么见外,快点坐啊,骑士先生。”英志非常热心地招呼,他实在是个非常能给人好感的人,声音很温柔,又有绅士风度,在鼓励人时更是充满了真诚的力量,很少有人会对他产生什么恶感。“不要这么见外,这是你的事务所。”嘴上说着,却没有把属于山袋纯的主座让出来,而后者也拘谨地蜷缩在属于助手的位置上。“我昨天晚上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的主意。”他说,“要是成功的话,骑士先生的名气一定会不仅仅限制在九州,绝对会声名远扬,即便在东京的街头都能随处听见你的名字。”他说,“说不定能像是欧鲁迈特一样,成为拯救了许多人的,阻止了大灾难的英雄。”“不、不可能。”山袋纯的手指搅弄在一起,“不可能,绝对是不可能的。”“我讨厌不可能三个字。”芽英志的声音忽然冷下来,“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只有是否努力做了,所以不要让我再听见那三个字。”说完之后,他又恢复到了正常的语调,“先听听我的计划吧。”“这段时间,我们都非常得努力,炸弹魔已经成为了九州很出名了,但是没有英雄抓到也没有英雄见到的敌人了,如果说他做一件危及九州的大恶事,然后你在危机之中拯救人们,留下视频的话,一定会被众人注视的。”他说,“不过因为我这次需要扮演炸弹魔,就不能穿着铠甲代替你上场了,没有关系,我已经都想好了,等到时候我们假打一场,把该毁坏的摄像头毁灭掉,只留下关键的几只,拍下你跟欧鲁迈特一样救人的英姿就可以了。”“还可以打开盔甲的罩子,让人们看见你坚毅的脸,记住了眼神一定要坚定,这样的话,你一定能够再火一波,多接几个代言,钱的话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我八你二,就这样吧。”他在极短的时间内,自顾自地决定好了一切。“等等。”山袋纯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沉默下去了,他鼓起在英志面前少得可怜的勇气说,“我还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他说,“炸弹魔要怎么做,要攻击多少地方,我怎么救人,救多少人?欧鲁迈特的成名战役可是救了两三百个人,而且只凭借一己之力,但那次战役的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救了两三百,却死了将近千人,而且建筑物也崩塌了很多,我认为这个年代基本上不会有这么大的恶性、事件了。”沉默。“嗯对说的没错。”英志笑咪咪地说,“是啊,这年头已经很少有这么大的恶性、事件了,所以我们可以考虑炮制一个。”“什么……”前者拿出一张地图,天知道他什么时候把地图放在了桌子下面,右手持马克笔,兴致勃勃地勾画,“想要成为欧鲁迈特那样的英雄,大前提是事件要足够恶劣,所以我决定让炸弹魔出马,在整个九州的各个地方放炸弹。”他说,“小炸弹一共30枚,安放在包括学校医院图书馆商场在内的各种地方,正好霍克斯他们也在,就忙一忙吧。”他说,“最为核心的炸弹放在这里。”政府大楼的旁边是学校,两者之间夹着一条大街。“我的个性你也是知道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就能创造出非常强力的炸弹。”他说,“目前为止最大力的炸弹,可以保证在同一时间让学校跟政府大楼砰一声上天,不过那实在是太夸张了,只要有建筑物倒塌破裂,有熊熊烈火就足够了。”他说:“在其他英雄拆弹的时候,你跟我在那里有一对一的对决,虽然没有阻止炸弹魔恶劣的行径,但是拯救了无数人,最后炸弹魔自己死在了自己的个性之下,被爆炸波及,怎么样,是不是非常好的戏码。”山袋纯的心却凉透了,他哆哆嗦嗦说:“等等,你说的三十多枚炸弹,是假的吧,是恶作剧吧?”“如果那样的话,就一点都不真实了。”英志说,“放心吧,英雄们肯定能够准时拆弹,你只要跟我在一起进行最终决战就行了。”“不行!”过度惊吓之后反而迸溅出了勇气,山袋纯摇头说,“不行,不可以,不能伤害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了成就自己的名声而主动炮制一起把九州都拉下水的案件,怎么可能,绝对不行,就算不是英雄,只要是有良知的人都不会那么做。“安心吧,我避开了你女儿在的学校。”英志说,“事实上,这所学校就是之前福利院孩子们上的学校,它成功地让大部分的孩子从社会又蜷缩回了福利院,而这个数量只会越来越多。”他安慰说,“要是英雄们厉害一点,最后出问题的只会是这所学校以及政府大楼而已,安心吧。”[至于那些死在火光中的人,我管他们去死。]英志脸上的笑容越发冰冷。[他们早就该死了。][疯了。]在看见英志笑容的刹那,骑士的心凝结成了冰块,冰渣子一点一点地掉落,他手脚冰凉,好像坠入了无间地狱。但他清楚地知道了一件事,眼前的人早就疯了,他只是披着人类的皮子,维持着正常的表象,谁知道在躯壳之下的灵魂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那一定是疯狂的,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灵魂。]……[什么是潘多拉之匣?我也不知道,不过对捧着匣子的人来说,一开始那只是别人赠予的,非常美妙的礼物,说是糖衣炮弹好像挺贴切的,但用词未免也太不文雅了,还是姑且将其称之为潘多拉吧,西洋的词汇在日本总是很受欢迎的。][但那些匣子,他们往往是一样的,外表精美,很容易引起人的虚荣心,才打开时,铺成在匣中的物品绝对是精美的,寻常事物无法匹敌的,随着那些物件一点一点消耗光,一点一点用完,最后的内里,却没有人知道是什么样子。][瘟疫、疾病、丑恶的嫉妒、黑死病,死。][剩给人类的,无非就是那些东西。][最后的问题是,潘多拉是谁。][啊,好像是位平凡且美丽的,人类的少女吧?]——《潘多拉的匣子》……次日,天气晴朗,绿谷出久起了个大早,在做完了手头的工作之后,他迈着坚定的步子,像是分海的摩西一般,分开了东大附中的人群中,找到了捧着手机兀自乐呵的太宰治。“怎么了,绿谷君?”太宰治放下手机。“我有事想要请教太宰同学。”他说,“我听其他人说,太宰同学与这里的孩子关系很好,但他们很抗拒我的接近,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与他们成为朋友。”他带着恳求的表情说,“拜托你了,太宰君。”“哎呀。”太宰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孩子都是很敏感的,只要你用看待人的眼神来看待他们,与他们相处,很快他们就会意识到你是值得结交的对象。”他一针见血地撕破了绿谷的心思,“不过绿谷君,你的目的仅仅是与他们做朋友吗?我看未必啊。”绿谷出久张了张嘴:“……”“像你这样的老好人,我想想看,绿谷君一定想说什么‘解除他们对英雄的负面看法,让他们能够正常的融入社会,和其他人做好朋友对吧’。”太宰的声音很轻快,但谁都能听出轻快之中的嘲讽,“不可能的,绿谷君,你想改变的实在是太多了,与其让这些孩子产生不可思议的想法,更加治标的方式是扭转他们生命路上遇见的每一个人的思想。” 第143章 眼下的情况意外与记忆中的场景很有不同,再往前推算七年,第三次来福利院时的景象与现在截然不同。当时与现在不大一样,福利院的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大部分的人在读完初中之后就前往外地谋生,或许是东京,或许是大阪或许是名古屋,总之有的人就连身份证明都没有带,他们的目的很一致,到一个没有人认识自己的地方,在那里无论是做什么行业,就算是进入风俗业也好,依旧能够重新开始。“就算是沦为陪酒女郎也比现在好吧。”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国小女孩儿说出了老气横秋的,只有社会人才会说的话:“我听季子姐说,陪酒女郎挣的钱能够养活自己,还能在东京租一个十多平的小间,而且还能买漂亮的裙子。”她说,“而且那也算是正当的职业吧,这个年头除了敌人,没什么职业是不正当的,我长得还算漂亮,只要学学化妆就能胜任。”小早川明美说:“高中呢?你就不想读高中吗?”“哎,那是什么。”阿重做了个鬼脸,“谁会读高中啊,一点用处都没有,而且我们这里能考上不错高中的,到头来就只有英志一个人吧。”谈到英志时,她的话中毫无亲昵之意,“那就是个怪胎,如果不是阿顺在这里,谁会愿意为他花钱,高中的课业太紧张了,就算是打工,挣的钱也不够啊。”“彦一就去做货车司机了,比起读高中,还是考个驾驶证更好吧。”阿重用向往的语气说,“真好啊,我也想要跟彦一这样的男人交往,但她很喜欢季子姐姐。”[不对。]在福利院听见的一切,她所观察到的东西,与小早川明美过往十年塑造的人生观是完全不同,甚至是孑然相反的,她不能理解怎么会有人想要当风俗女郎,怎么会有人觉得货车司机比上高中好。她完全不能理解。门口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阿重露出厌弃的表情说:“真讨厌啊,一定是英志回来了,就只有他会虐待铁门。”下一秒外面传来年长女性的吼声,“力气小点英志,门都要被你踢坏了。”庭院里拍皮球翻花绳的女孩子们一哄而散,还在嘴里嘲讽着:“讨厌鬼来了,讨厌鬼来了,大家快走吧!”“哎,真讨厌,那个怪胎。”“啊,你看我说的,怪胎回来了吧。”阿重用故作成熟的语气说,“我是不想和那个怪胎呼吸同一片空气的,你呢,明美。”“阿顺之前让我在这里等他回来。”“那好吧。”她耸耸肩,“那就你在这里应付怪胎好了,如果实在忍受不了他满嘴不切合实际的胡言乱语,就逃到我那里好了,昨天晚上阿顺给我们带了一点童话书,虽然我已经过了读童话的年纪,但你要是想来我这里打发时间却是个很不错的选择。”说着已经过了读童话的年纪,在说到书的时候眼中却闪烁着点点星光,明美想:还好她的眼中有星星,否则的话,听阿重的话,谁能想象到她是跟我差不多大的女孩儿,风俗店常见的那种市侩的满身疲倦的女郎,差不多就是这样吧。以她的年龄与家境,不太可能接触到风俗店,但是晨间剧中不是经常出现特定的场景吗?譬如池袋的红灯街区,从琐碎的台词中,她拼凑出了女郎的形象。英志比臭虫还要不招人喜欢,等到他进房子的时候,老旧的走廊上只有明美一个人。走廊很破旧,地板即使被擦干净了,也粘着经年的污迹,角落还能看见破洞,一开始还有人擦地板,最后除了阿顺就很少有人那么做了。“不管怎么擦洗都很脏,还不如让孩子们穿着鞋子随便跑。”英志和明美是少见的在室内换鞋的人,前者在门口脱下自己老旧的皮鞋,底快被磨破了,于是他自己重新打了掌。一边将鞋子收起来他一边说:“真难得,走廊上竟然有人,他们没有说我是怪胎,让你离我远一点吗?”英志的眼睛都没有看小早川明美,“还是说你也被排挤了,大小姐?”“我可没有你那么失败。”小早川明美冷冷说,“只是在等阿顺。”“是吗?”英志说。走廊十分狭窄,横向宽距甚至无法同时容纳国小生与高中生,当两人错身而过时,英志露出了非常恶劣的表情:“回你的家去吧,大小姐。”他说,“别来我这的狗窝了,别缠着阿顺,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着,从他的手中抛出了一枚炮竹大小的炸弹,那炸弹滞留在半空中爆出了一个小小的火花。明美的头发丝边,被烧焦了。她虽然是国小的学生,却早已锻炼出了波澜不惊的性格,即使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暴力冲撞了一下,却也只是发出了几声冷笑,英志感觉到不大对,然而此时已经来不及了,纵使他极速后退,还是被热度烧化了衣角。皮肤甚至没有感到灼烧的热度,部分布料就消失了。[这得是多高的温度。]头一次,英志也战栗了,并非是害怕,而是人在危急下的本能反应。小早川明美露出了十分厉害的笑容,与其说是笑容,不如说是居高临下的睥睨:“制作炸弹的个性?”她几乎是冷笑,“也难怪了,真是适合成为敌人的个性,怪不得其他人畏惧你厌恶你,就算是同为犯罪者的后嗣,你也是最特殊的一个吧。”当她心怀恶意想要刺伤别人时,没有人能躲得过,而小早川明美,她确定自己当时几乎是用人生最大的恶意来嘲讽英志的。她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人,没有理由。“像你这样的人,就是作为敌人出生的。”她说,“再怎么挣扎都会成为敌人,说到底你根本就没有正义的因子啊。”英志的瞳孔一阵紧锁,他身上几乎出现了非人的,宛若野兽一般的特质,瞳孔是竖立的,非常非常可怕,仿佛下一秒就会冲上来攻击人。明美不说话,却暗自绷紧了身体,她调动了个性因子,灼热的温度与刺眼的光蓄势待发。打断两人,让他们没有像野兽一样互相攻击的,是阿顺的声音。“我回来了。”他在门口高兴地喊着,手上的塑料袋轰隆轰隆地摩擦作响,小熊饼干还有其他的零食盒子零食袋子摩肩接踵,簇拥在塑料袋里,他还没有进门口中就说,“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又拉到了一笔赞助,我买了点零食,大家一起来吃啊。”走廊上,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消失殆尽,英志三步并作两步地出去,瞪了阿顺一眼,帮他拿了大部分的袋子:“买这些无聊的东西做什么,还不如多买点大米和面包。”而小早川明美则接过了对方怀中的果汁,他不甘示弱说:“又不是你花的钱,凶什么。”“啊,你们已经熟悉起来了。”阿顺的关注点很奇怪,但他写满了疲惫的脸上终于带上了虚幻的幸福的笑容,“真是太好了,无论是明美还是英志都实在是太孤僻了,我还挺担心你们俩很孤独,没什么朋友,如果两人熟悉起来的话,就可以作伴了。”他说:“英志是想考东京的学校对吧,明美平时就住在东京,可以好好跟她参考一样,虽然她还是小学生,但是计划已经做到上大学了。”明美:“……”英志:“……”“至于为什么买零食。”他终于想起来回答英志的问题,“怎么说呢,人确实是要靠碳水化合物,靠米饭啊、面粉啊才能活下去,但它们仅仅能帮助活下去,而零食糖果中,除了活下去之外,又多出了享受的成分,人如果为了活下去而吃东西,不就跟野兽一样吗,在有限的条件下享受,这才是人类应该做的事情。”那些躲在房间里,在院落里的孩子听见阿顺回来了,也不管大魔王英志是不是在这里,都接二连三地跑出来,乖巧的孩子说着“欢迎回来”,而有些叛逆的孩子想要直接拿零食,却被英志以及明美用眼神狠狠地瞪了回去。仔细想想,那时候的九州孤儿院虽然很贫穷,但每个人每个人都十分快乐。清贫却快乐,这就是他们当时的生活吧。“明美姐、明美姐?”孩子的呼声将小早川明美从记忆之海中抽出来,课本还放在她面前的书桌上,她晃了晃脑袋说:“很抱歉,我刚才在想这道题目怎么解。”随后又拿着铅笔在草稿纸上来来回回写起来。[比起当时,现在福利院的生活水准要好太多了。]她不由自主想到。 第145章 心野长枝推门进来,她偶尔会想起来看看太宰,大约在五分钟前,那人如同行动灵敏的黑猫一般,从她的视线中逃脱了,心野长枝总觉得有些惶惶的,四处寻找了一番,终于在庭院的角落中找到了他。“长枝酱。”他挥舞着手机说,“一起来看吧。”眼中噙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瞳孔像是一片溢开的黑海,泛粼粼波光。“我看到了一个老套却有意思的故事。”[当年7月14号,阿顺意外身亡。]初次印入心野长枝眼帘的,是这一行鲜红的大字。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理由,也没有那么的悲哀,不过是阿顺在加入福利院之后就跟家里断了联系,他十分好面子的父亲甚至登报与他断绝父子关系,森严的家庭中本就容不下无个性,更不要说他丢人现眼地经营着九州最破烂的福利院。一开始福利院得到的资源是他打了时间差,瞒着父亲找来的,等到登报之后,那些政府官员自觉受到了欺骗,资金链忽地就断裂了。每天每天辛苦地工作,一家一家上门鞠躬请求捐款,将自己的私人物品变卖……除却在福利院作为老师的时间之外,这些工作挤满了他所有的剩余时间。过度疲劳、精神恍惚、身体透支,某天,当阿顺变卖了自己最后的房产,并且拿着钱回到福利院时,精神恍惚的他闯了人行横道线,并且当场死亡。甚至因为触碰规则的是他,连最起码的赔偿金都得不到,就是这样一则悲伤却平淡的故事。“然后可爱的女孩子逃离了九州,暴躁的男青年考上了大学,并且日复一日地捐赠福利院,改善其他孤儿的生活,老师崇拜的英雄成为了当地的知名人物。”太宰笑着说,“是不是很励志,很暖心的故事?”长枝陷入了沉默。她敏锐地发现了死角:“问题是,他的钱是怎么来的。”她说,“挣钱从来都不是容易的事情,他明明是学生吧,怎么在短时间内筹集到了资金?就算是英雄捐赠的,也……”[太巧了。][巧合的就像是太宰君进门时,对我说那声“太巧了”一样。]“这个嘛……”太宰的话还没有说完,两人的手机就震了一下,划出手机,化开屏幕,是警方统一发布的,对九州市民的重大危机警示。他咔嚓一声又把屏幕按掉了,黑色的透亮的屏幕倒影着太宰让人捉摸不透的笑脸。心野长枝顿悟了。[等等,这个故事,说的难不成是明美酱的故事吧。]某些细节与她心目中的人物对应,在如此紧要的关头,心野长枝的思维却忽然歪到了一个很诡异的角度上。[无个性、无个性、无个性,太宰君的话,对外应该也是无个性对吧,再加上明美酱那很不正常的保护欲望。][到底是出于怎样的原因,她才喜欢上太宰君的呢?]最后一句话被她藏在心底深处。[如果是移情作用的话,未免也太令人难过了,太宰君。][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62章 “炸弹遍布九州,总共105颗,福冈31颗、北九州16颗、熊本13颗……为了方便辨认,我在它们的表面都贴上了小丑贴纸,图像如下。”嚣张的小丑图像占据了大半屏幕,这小丑与游乐园常见的小丑脸,古早漫画中的小丑形象,都没什么相似的地方,那些小丑的嘴角都是上扬的,而它,肥厚的嘴唇向下撇,脸上覆满白色粉末的地方被泪水拉下了两条深深的沟壑。哭脸小丑,网络上是这么称呼的。“至于存放炸弹的地点,图书馆啊、博物馆啊、政府大楼啊、住宅区,什么地方都可能有,建议警方采用地毯式排查的方式来排弹。”“爆炸时间是下午4点,如果从现在开始计算,一共有6个小时的排除危机时间,请各位英雄与警察努力工作。”“最后的最后,我在某个地方留下了一件神秘大礼,那枚炸弹的模样与其他炸弹都不一样,是直接做成了小丑的形状,至于威力,也是截然不同的,如果真的让它爆炸,小半个城市一定会‘砰’的一声被炸上天。”“你的敌人,敬上。”同一时间,九州各大地方台均被入侵,无论是新闻播报也好、晨间剧也好,屏幕短暂地晃了两下,视频被掐断,取而代之的是雪白的幕布。雪白的幕布上打印出以上文字与图片,此外还有电子合成的声音,以棒读的语调将文字读出,同一时间内,在看电视的、视频的人绝对不少,他们中的绝大多数看完后都“哈”了一声,不是很愿意相信插播的话,但心头,确实笼上了一层阴影。bbs论坛一下子火热起来,数不胜数的用户接上网络,就刚才发生的事情议论纷纷。/真的假的,炸弹的事情?//炸弹魔,之前不是已经被骑士打败了吗?//不,那次确实是化解了危机,但是人没有抓到。//所以通告是真的?//不会吧,九州的英雄很多。//等官方吧。//骑士先生会保护好我们。/……福利院中,雄英的学生们也接到了通知,当时,他们正陪着孩子们看电视。活动室的角落中摆放着一台电视,电视时时刻刻都打开着,有时候在放动画,有时候暂停在教育频道,有时候是运动频道播报。从屏幕变白的瞬间起,英雄的幼苗们就把视线集中在频幕上,就连原本在打闹的小孩子都安静下来,随着机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向下念,有孩子不安地扯了扯自己的衣角,脸上终于流露出了惶惑的表情。等到屏幕恢复正常,英雄预备役们却依旧没有出声,绿谷出久还有爆豪他们,几乎是第一时间,如离弦的箭一般,从房间中冲了出去,找相泽消太。空旷的室外,他正背对着几名学生打电话,表情是看不见的,但低沉的嗓音一阵一阵从不远处传来,像是拍打着礁石的巨浪。“绝对不能让孩子们冒险”,诸如此类的话断断续续传入他们的耳中。等相泽消太打完电话后,学生们再冲上来,最先开口的是饭田,身为班长他有义务作为传声筒,传递同学们的诉求:“相泽老师,刚才电视上……” 第147章 “其次,因为太宰你根本不是什么怀揣着恶意的人。”霍克斯摆出了在太宰看来非常理所当然的姿态,“你有想要保护的人吧,既然这样,我们就是同一边的。”[只要有想要保护的人,那他的本性就该是温柔的。]这是霍克斯简单,却直达灵魂本源深处的,直白的想法。[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63章 也不知道是霍克斯的哪句话触动了太宰,总之,后者就带着令人琢磨不透的、假面般的笑容同意加入了搜查的队伍。说实在的,霍克斯自认为与太宰相处了一段时间,已经很习惯他的笑脸,若是第一次与他见面,心大的女孩不免会因为对方的笑颜而将其判断为温柔的少年,拥有小动物般敏锐感知力的人,则会因若有若无的危险感而退避三舍,不愿靠近太宰。霍克斯算是后者,从初见时起,他对太宰就秉持着过分的警惕,然而经过了不短时间的相处,直到最近,却稍微放下心来。警惕还是警惕,但却不曾用看在正道与邪道中徘徊的眼神看向他了。[太宰的笑脸,说到底,那不过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模板一样的表情吧?]霍克斯想。[正如同有的人喜欢面无表情,有的人喜欢微笑,有的人喜欢斜着眼睛看人,他脸上那静谧到几乎有点诡异的笑容,就像是太宰的面具,对待不熟悉的人,或者提及到他不喜欢的、不想谈论的事时,就会露出那样的神色。]当这一想法在脑海中根深蒂固地落下之后,霍克斯发现,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用从前的眼神看太宰了,对方成为了他眼中无法理解,却能够尊重的个体。[正如橡皮头说的一样,当他站在善的一方时,会大有作为,至于恶的一方……英雄的职责不就是把人拉回正道吗?]霍克斯一边往福利院外走,一边跟太宰交代现在的情况:“他们以最快速度把九州划片,安排英雄与警方进行排查,我被安排在福冈附近。”随后他摆弄手机,将信息发给太宰,“这条消息是敌人额外发给警方的,并没有在电视中公布。”他顿了一下说,“我怀疑这条消息是故意给认识他的人看的。”太宰先没有回答,反倒是慢悠悠地打开手机。“我最痛恨的地方。”只有一行字。“原来如此。”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想要找到地方,必须先知道炸弹魔到底是谁,但就目前而言,他的身份是个谜,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所以这条消息是无效信息,霍克斯君是这么想的对吧。”“没错。”霍克斯说。“这可就难办了。”太宰慢条斯理地说,“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隐藏于其中的敌人啊,而且,要是有机会破解这条消息,倒不如率先去敌人所在的位置了。”他的睿智在于,瞬间就能想到常人花费许久才能理清楚的事,“炸弹魔的个性是炸弹对吧,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炮制普通的炸弹还好,却绝对无法生成可以让半个城市上天的武器,而且还遍布九州,丢失如此大量的热武器,绝不会毫无动静。但既然是个性,就一定有解决的办法,只要抓住当事人,让他解除个性,或者让消太君瞪他一眼,一切都迎刃而解。”“所以当务之急是寻找到敌人才对。”霍克斯“唔”了一声,仿佛在讲“你说得有理”,他想了一会儿说,“这样,我先去指定区域排除炸弹,在此期间我会以自己的名义申请九州内的资料调动权限。”他说,“你的头脑,再加上超级电脑的辅助,说不定能够搞清楚敌人的身份。”如果让别人听来,定然会震惊于霍克斯话中的内容,并且觉得他对太宰过于高看,只可惜,现在在这里的,也不过就只有两个人罢了。“真是信任我啊,霍克斯君。”太宰说,他的声线是飘的,好像人在梦中的喃语,而他的视线,以霍克斯所在的角度,似乎能判断是看向自己,但他又确定,太宰看的绝对不是自己。这种说法很让人费解,因为“看着自己”与“不看着自己”,这两句话是绝对自相矛盾的,不如这么说吧,太宰他透过“我”,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另一个人的灵魂。[他究竟在看谁?]就算是霍克斯都产生了疑问。“就当你答应了。”no.3的英雄很认真地说,他像个小学生一样,话中透着另外一层意思“既然答应,就不能反悔了”,下一秒他对太宰问说,“需要我带你去九州警署吗?”到警署的话,无论是查资料的速度也好,还是调动人手的效率也好,都会高上许多。想不到的是,在这严肃的关头,太宰却成了被戳破的皮球,身体里的起扑剌剌地溜走了,四肢也变得软绵绵起来,他从胸口的口袋里抽出一条手帕,在此之前,霍克斯并不认为那里放了东西,总之,就跟变魔术一样。他甩着小手绢说:“我留在这里就好了,霍克斯君,你就先去忙吧。”[这家伙……]明明说的话没什么不对,怎么就这么不爽呢?“拜拜~”他高举着双手,甩动小手绢,目送霍克斯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接下来。”等到人的身影彻底淹没在空中,太宰终于放下飞扬的手绢,四周空荡荡的,身后不远处是福利院,此外,四下张望,皆是旷野。“我最痛恨的地方吗?”他在跟自己说话,“如果是在明晰敌人身份的情况下,这地方似乎很好猜,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他点开手机屏幕,整个九州的地图尽被收入眼中,两根手指在地图上滑动,放大某一点,福冈市政府的标志大剌剌地落在图上。波澈健给他的那份材料,呈现在脑海中,逐字逐句地播放着。[柳阳顺为柳阳一生吕之子,后者供职于个性管理局,分管九州个性资料。7月14号,柳阳顺于毕业后同父爆发争吵,后供职于九州福利院,柳阳一生吕病发,卧床。期间柳阳顺假托父名拉到政府拨款。]故事实在是太俗套了,以至于令太宰感到新奇,他身边可是很少有机会出现这种“儿子气病父亲”的普通事。若说政府大楼是英志最讨厌的地方,倒也有可能,毕竟阿顺之后就是在这里屡次碰壁,拉不到钱款,最后过劳而亡的。更妙的是,他所上的高中,与政府大楼只有一街之隔,实打实的九州百年名校。想象一下,以他的背景,在学校被欺负是很正常的事,无论是政府大楼还是学校,都是他痛恨的地方。“但是……”对太宰来说,世上的绝大多数事件,那些在常人看来光怪陆离的事,那些邪恶的趣味,那些会对社会造成重大损害的案件,也就是不过如此。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并博学多才的人,从打开小说的刹那就能猜到结局一样,趣味被大大减少了。倘若还有什么事能让他感觉到有趣,或是出乎意料,大概就是人们在其中迸溅出的情感,那些冲动之下超脱于他原本计划的行为——“最痛恨的地方,吗?”……四个小时后。“北九州(129,42)发现一枚炸弹。”“福冈(23,64)发现一枚炸弹。”“熊本(78,156)发现一枚炸弹。”九州,这座城市被投注在了地图上,纵横交错的线组成网格,覆盖在地图上。警署应对危机的速度不是特别快,却也不是很慢,他们将州分成了均等的大小,当地的英雄与警察,还有从外地借调来的人手进行地毯式的搜寻。令人庆幸的是,除却敌人口中“可以将半座城市炸上天的炸弹”之外,普通的炸弹是可以通过雷达扫描的方式发现的,虽然花的时间有点长,但他们勉强在四个小时内扫描出了大半炸弹,并且着手拆卸。 第149章 相泽消太凑了上去。“……”他的嘴唇又动了动,过了好半晌,他以一种非常虚弱的声音说:“我知道炸弹魔是谁。”“什么?!”……一只手突兀地放在球形把手上。福利院保留着一栋别馆,远离本馆,还是未修筑的模样,这栋建筑物早就应该被推倒了,却因为芽英志,还有现在的院长都挺怀念老院长而保留下来。说是老院长,其实阿顺的年纪也不大,但他的资历实在是太足了,也让这家福利院在风雨飘摇中磕磕绊绊地活了下来。在阿顺死后,他的遗物被存放在别馆内,门上落了道锁,就此封存下来。“哎呀哎呀。”年轻人清朗的声线忽然从身后传来,“应该是芽英志先生吧,这时候不在九州,怎么跑到我们福利院来了?你应该是骑士先生的助手吧,临阵脱逃真的好吗?”芽英志回头,他的手依旧放在锁上:“我还以为来的是谁。”他扯出了一个非常恶劣的,浸泡着恶意的笑容,“这不是明美的小男朋友吗?”他说:“男朋友同学,你知道明美为什么会跟你喜欢你吗?”太宰眯起眼睛说:“自然是因为我英俊温柔又帅气啊。”他说,“而且,我们并没有在交往哦。”[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64章 英志愣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的,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原来你是个这么有意思的家伙吗?”他笑得实在是太厉害了,腹部一抽一抽,双手抱着肚子,前仰后合,太宰双手插在外套的兜里,他的表情很困惑,似乎没有搞清楚,为什么英志会笑成这样。“所以说,竟然是那个家伙单恋你吗?”芽英志笑得太夸张了,“没想到啊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小早川竟然变成这样了,真是太可悲了。”“那个厉害的小早川,竟然成了这样,我还以为她喜欢的东西都要不择手段地抢到手,她根本就是这样的人啊!”他充满恶意地说,“而且,他怎么会喜欢你这种夸夸其谈的废物。”“人类的话,都是视觉动物吧。”他说,“在进行更加密切的交流之前,首先印入人心的是长相,其次才是交谈过程中所呈现出的五花八门的性格。”太宰说,“明美酱确实很特殊,但同时她也是人类中的一员,会有自己的喜好,自己对人的判断方式,无论她最喜欢的是我的哪一部分,但是长相和性格,无疑是让她更加喜欢我的加分点,这样说的话,你能明白吗?”说着还歪了一下脑袋。如果让喜欢太宰的女孩子们看见了他的动作,大概就要一边“哎呀”一边呼喊着好可爱了。“而且,不要污蔑明美酱。”他终于不笑了,“正是因为她值得更好的,所以我们才仅仅是朋友啊。”英志才不是小女生,太宰的话只会让他觉得恶心,当然了这种恶心并不仅仅针对对方话中的内容,还有太宰这个人,他终于停下了夸张的笑容说:“啊,是吗?”[真恶心啊。]他想。从注意到明美喜欢太宰的时刻起,他就觉得非常非常的不愉快,请不要搞错,这种不愉快并不是因为他也暗恋着小早川明美,他们见面的时候明美才是个小学生,究竟是有多变态的人才会对国小学生产生好感啊!但对方在她心中却也不仅仅是小学生,真要说的话,小早川明美与他是经历了相同命运的,共同体一样的存在。因此,在午夜梦回,不断回放着阿顺死亡当天,包裹着白布的尸体,还有自己与小早川明美崩溃的表情之后,他也走向了牛角尖的深渊。——我已经那么不幸福了,那还能幸福吗?想要做到这一步其实非常简单,芽英志承认自己不算是很好的人,他在欺凌中长大,被勒令不能使用自己的个性,父亲是罪大恶极的犯人,他的智商很高,能够顺利地完成学业,但是福利院的孩子们认为他读书是在占用资源,成绩好不代表一切,而学校的同学们更因为他与背景不符的优良成绩厌恶他,霸凌他。糟糕的背景让他十分自卑,长期被欺凌而拥有暴力倾向,超出常人的成绩让他在自卑的同时又很傲慢,离群索居的生活令他独来独往,很容易走极端。这些性格与危险的个性叠加在一起,让芽英志这个人变得非常危险。阿顺意识到他的危险了吗?可能有可能没有,但是他确定,只要有足够的爱再加上时间,芽英志迟早能够成为出色的大人,解开心结,勇敢地面对未来。如果阿顺能一直引导着他的话,这样的结果确实指日可待。但因为中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差错,一切都崩盘了,芽英志回到了牛角尖的单行道上,并且对社会抱有巨大的恶意。他开始思考阿顺死亡的原因,如果能够找到对应的仇人,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复仇,说不定还更顺利一点,起码情况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然而,无论怎样梳理都会发现,阿顺的死亡中,并不存在着“所谓的罪魁祸首”,他的报复也是漫无目的的。正常人的话,这时候最有可能的是放弃报复,然而芽英志不是什么正常的人,他体内确实存在着敌人残留的暴虐的因子,无论童年时代有多么讨厌自己的身为犯罪者的父亲,在经过了漫长的时间系理由,他也终于变成了一样的人。[这种故事放在英雄小说里,应该算是悲剧吧,前提是有人愿意深挖敌人的感受。]太宰又在胡思乱想了,他的思维是发散性的,只有一个小点就能延伸出发无数条丝线。[但真说的话,他完全不值得同情,世界上经历了悲剧的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就譬如他心中的命运共同体明美酱,真要说的话,无论是人际关系也好,还是说悲剧性也好,明美酱与芽英志的生存轨迹都是十分类似的,造成截然不同的结果,原因分明出在个人身上。]芽英志盯着太宰,他眼中闪烁着冷光,那是属于敌人的光。太宰忽然开口了,刚才的那些想法被他凝聚到了一句话中:“你知道同样是经历过悲剧的人,你和明美酱有什么区别吗?”英志冷冷地说:“当然知道,她是个逃开的胆小鬼,而我才是践行了阿顺梦想,将一切都付诸于实际的人。”太宰笑了:“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他轻快地说,“恰恰相反的是,我认为她才是那个更加坚强的人,而你只是沦落成为敌人的,废物堆里的垃圾残渣而已。”比起废物残渣,更让英志痛恨的绝对是“沦落为敌人”这句话,倒不是他不愿意承认现状,而是有的现实,即便已经被认可了,每一次提到时还会戳得他很痛,伤口永远是血淋淋的。“她把一切都告诉你了?”英志发出了短促的鼻音,“好吧,如果知道一切的话,你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只能证明眼睛被糊住了,更何况,难道小早川会告诉你英志的事?”说不定在他眼中,太宰已经变成爱明美爱昏了头的人,“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好了。”一枚小炸弹静悄悄地黏上门把手,发出了极其轻微的爆炸声。它的威力被控制得刚刚好,从外部被锁上的房门打开,除了锁之外,小炸弹没有破坏任意的设施。[嗯……]太宰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空荡荡的拐角,随后晃荡着双手,跟随芽英志走入房间中。……爆豪与绿谷交叠在墙壁后,两人的目力都很不错,动态视力在经过训练后尤为强韧,芽英志的动作并没有被他们忽略,那枚小炸弹成功敲响了两人的警钟。 第151章 他们运气不错,男性的房间中并没有出现落地镜一类的产物,至于梳妆台前的镜子就更不可能有了,当他们探出头时,只有正对门的太宰看见了两人。太宰没有做出任何动作,甚至没有惊讶,然而在国中时期关系并不是很好的三人却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默契,绿谷与爆豪,别说他们的动作,甚至连呼吸的频率,迈步的大小都是一样的。“英雄的工作并不仅仅是正面对敌。”相泽消太讲课的声音与他平时类似,总之就是倦怠的,没什么起伏的声音,放在国中课堂会令人昏昏欲睡,日下却因他在同学心中不可动摇的可怕地位,即使是学习成绩最差的人都不敢睡觉,而是在午后令人昏昏欲睡的暖阳之中,强支撑起眼皮。绿谷出久与爆豪都是上课十分认真的类型,更不肖说相泽消太讲得都是干货。“英雄不是让你们跟敌人硬碰硬逞英雄的,绝大部分的敌人都能通过突袭与包抄的方式制服。”他说,“最典型的方式是三面包抄,正面有一位英雄吸引注意力,剩下两人从背面将人一网打尽,战略意义上这种方式是最容易成功的,前提是吸引注意力的英雄能够坚持足够的时间。”“下面来说说后面包抄的两人怎么做,首先,两名英雄必须有默契,达成高度统一。”脑海中相泽消太的讲课声源源不断,像是静谧的鼓点,一声一声,落在他的心上:“步子慢一点,静悄悄的,将与目标的距离拉到三米半之内,呼吸声音放轻。”太宰对他眨眨眼睛,当然,这可能是绿谷一厢情愿的想法。“然后,等待正面牵敌英雄的信号。”相泽消太说,“三、二、一,优先击打敌人头部等不致死部位,确保要在对方无法施展个性的前提下制住他,最好能够令人失去意识。”[就是现在!]绿谷的脚猛地一蹬,爆豪的手掌心中也泛起火花,他们的目标相当明确,攻击芽英志的头部。如果是没有受到过训练的普通人,一定无法躲过两人的联合攻击,只可惜与绿谷他们的判断不同,芽英志代替英雄骑士做了许多英雄的工作,九州的敌人与其说是英雄骑士抓捕的,倒不如说是他抓捕的,孤身一人陷入敌人的包围圈中是常事,更不要说所谓“英雄的直觉”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让他即使没有意识到爆豪与绿谷出久的存在,也能顺利躲过这一击。芽英志的柔韧性相当好,他几乎是在瞬间弯下腰,头向后仰躺,腰部与地面平行,躲过了二人的攻击,并且灵活地穿插在二者身体的缝隙中,脚在地上用力一蹬,腾空而起,以足球中倒挂金钩的姿态跃起,试图攻击爆豪的脸,手上也没有闲着,两枚小炸弹在手掌中成型,一枚向着太宰的方向而去,另外一枚则冲着绿谷的脸。芽英志将全身上下的肌肉都锤炼到了极致,若非如此,他也不能撑着远远宽于自己身躯的沉重铠甲,健步如飞、行动自如了。[该死!]爆豪猛地向后一撤,终于躲过了芽英志的攻击范围,他清楚地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同于他过去经历的小打小闹,敌联盟的流氓、雄英体育祭上遇见的同学,与他都不在一个层次上。经验、成年人的力量、精湛的格斗技巧,还有对方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杀心。最后一点是根本,英雄与敌人面对面时,经常会受到限制,究其原因,英雄的行为要符合法度,不能对敌人造成不可捉摸的伤害,而敌人却可以随意伤害敌人,乃至于令其死亡,有了这点区别,攻击的力度就会截然不同。“嗯,是英雄的预备役吗?”芽英志说,“气息隐藏得很不错,要不听见了最后关头的破空声,说不定就连我都躲不过你们的攻击吧,说到底你们比我平时遇见的杂牌敌人要强多了,真不愧是雄英科班出身啊。”[平时遇见的敌人?]“不过,毕竟我也代替骑士先生活跃那么久,怎么看都是你们的前辈。”战斗之中的语言并不是全然无意义的,只要运用得恰当,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扰乱人心神,“论战斗经验的话,高一的学生还不是我的对手,怎么样,现在撤离的话我还能当做没有看见你们,说到底你们也算是我英雄事业上的后辈嘛!”换个人出现在这里,一定会被他话中巨大的信息量所惊扰,无论是英雄骑士的替身也好,还是他的能力也好。如果人感受到自己与强敌之间有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切的行为都是徒劳的,想要退缩也是很正常的事。小炸弹并没有在绿谷眼前炸开,后者以耗损自己一根手指为代价,使用了百分之一百的o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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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借由疾风将炸弹弹飞。它打碎了窗户,一路向外飞,成为了天边的烟花。而太宰,他肯定也躲过了炸弹,那枚炸弹炸伤了一面墙壁,使其变成了焦黑色,但他好像并没有参与缠斗的打算,反倒是坐壁上观起来。“嗤——”爆豪的声音相当低沉,像是从嗓子眼里溢出来的,“我可没有你这种当敌人的前辈,真是可笑。”他不留余力地嘲讽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现在的敌人都这么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吗,炸飞你,混蛋。”手上火光噼里啪啦作响,爆豪用眼角的余光撇了太宰一眼,传递的信息非常明确‘快点走,自杀混蛋!’。英雄就是英雄,民众就是民众,不管民众有多强的能力,还是智近似妖,当危机来临时都是需要保护的。“去找炸弹。”绿谷说,“这里交给我们,太宰同学!”“嘛,既然你们这么说了。”太宰终于没有摆出为难的样子,转身就走,丝毫不担心身后两人似的,在芽英志看来,这无异算是逃跑,而爆豪与绿谷的内心想法,在这一刻惊人的同步了。[这混蛋,终于干了件人事。][终于走了,太宰同学。]他走了之后,爆豪他们畏首畏脚的等级低了一级,可以再放开手脚一点对付芽英志了。只可惜,他们与芽英志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大的悬殊,而这位已经在某种程度上陷入癫狂的敌人,并不准备留手,无论是爆豪也好,绿谷也好,身上都伤痕累累,不仅仅有炸弹形成的烧伤,还有徒手搏斗留下的青肿,以及被利刃切割流血的血痕。“真难办啊。”他口中念叨着,却在打斗的间隙又生出一枚炸弹,从几分钟前开始,他一直没有生成小炸弹,仿佛在酝酿着什么似的,而现在脱手而出的这枚,确实与先前不大一样,无论是外表也好能力也好都很不同,尤其是附带的,仿佛是看倒计时的小屏幕,让爆豪与绿谷都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绝对!绝对要避开!]“很抱歉,我还有些事情要做,有一个脾气相当糟糕的女孩子应该在等我。”他说,“如果不去找她的话,我会很遗憾,她也会很遗憾。”他笑了一下,随即低俯身子,后脚蹬地,短速冲刺,这一动作起源于骑士铠甲,在绝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披着沉重的铠甲,用大剑劈、刺、砍以做攻击,当脱下了沉重的铠甲之后,他的动作就变得格外轻盈而迅速,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人甚至无法用眼睛捕捉到他的动作,只留下一片残影。[好快!]小圆球型的炸弹,意外地黏在了绿谷出久的背上。“!”“我实在没有时间跟你们耗了,所以就暂时用它拖一会儿时间吧。”他以极快的语速说,“请不要动这位同学,它可是震动触发型的炸弹,如果你大幅度移动的话,就会被触发。”他说,“不过就算是不移动,一分钟之后他也会开始倒计时,然后你们有3分钟拆弹时间。”“让这座房子上天有点难,不过让你去三途川则绰绰有余。”在他说话的空档中,炸弹上的屏幕亮了。“那么就好好享受吧,另一位同学也可以继续追捕我,暂时我不准备在你身上贴炸弹。”他说,“就是最简易的炸弹,如果是熟手的话一分钟左右就能搞定吧,生手的话看图纸两到三分钟,只要你确定对自己的决定坚信不疑的话。”“当然咯,帮不帮主这位同学就看你的选择了。”爆豪愣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人跑了,而绿谷出久,他背上粘着炸弹,几乎是以爆豪都追不上的速度想要往远处跑。[如果要爆炸的话,起码不能拖累到咔酱]就算是没听见绿谷说出来,爆豪都能猜到他是怎么想的。他毫不犹豫的,并且一点都不温柔地将对方压着,随即从战术包里掏出了拆弹的工具。很幸运的是,爆豪的个性与爆破相关,也算是他精益求精,研究过炸弹的构造,英雄们都是多面手,雄英的通识课上也有讲解相关内容的,只不过讲得浅,两相结合之下,他还算有所了解。 第153章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汗水顺着爆豪胜己高挺的鼻梁一路向下滑,落在了他的手臂上。绿谷背对爆豪,看不清他的样子,现在绿谷的心被分割成了两部分。一半是焦急的,并非是因为粘贴在背上的死亡威胁,事实上,他另一半的心情获得了诡异的平静,偶尔还会想[原来我跟咔酱的关系没有那么差啊]。至于另一半,他无时不刻不在叫嚣着,让爆豪离开自己。“咔酱——”他再一次提起话头,却被爆豪怒喷回去,“少罗嗦,老子说能拆开就能开拆!”“老子不需要你的同情,不就是一枚炸弹吗,你小看谁啊废久!”就是这些熟悉的吼声,让他恢复了平静,可能是因为小胜的声音太日常了,让他实在无法紧张起来,他就好像在蝉鸣午后,被不知为何又暴怒的爆豪劈头盖脸吼了一嗓子一样。[110秒、111秒……]绿谷的心里数着秒,一秒钟都没有落下,他已经想好了,倒计时的时间是三分钟,如果两分钟时还没有成功的话,他就用one for all覆盖全身,让他在短暂的时间内像欧鲁迈特一样,痛苦地在天空中飞。那样的话,无论炸弹的威力有多大,起码地上的人是安全的,咔酱也是安全的。不过还有一件事……他扯下了一根头发:“咔酱,如果我没法回去的话,就把这根头发交给欧鲁迈特。”他说,“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请千万不要忘记。”[115秒、116秒。]爆豪并没有回答他的话,红石榴一般的瞳孔锁定在最后的两根线上。“咔嚓——”[119秒]“嘀嗒、嘀嗒、嘀——”倒计时数秒突兀地停了下来,原本吸盘似牢牢粘在绿谷背后的炸弹,竟然也蓦地脱落了。“搞定。”爆豪以最快的速度抹了一把脸,不让绿谷看自己急出满头大汗的样子,他用一如既往不爽的语调说,“哈,你刚才说什么,有什么要跟欧鲁迈特说的,自己去说就是了,你想指派老子吗,废久!”他比了个中指,“快点去追那个男人,老子要炸飞他。”爆豪的五官张扬而又明亮,眉眼之间挤满了少年人特有的锐气,而绿谷出久,他的沉静像是水,盘坐的身躯像是一座还不显得巍峨却已经峥嵘而又屹立不倒的,宁静的山。永远不会被挫伤的胜利,以及永远不会被颠覆的坚守,他们所代表的大概就是英雄的两面。绿谷只愣了一秒,遍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说:“走吧!”……“哎,太阳啊。”阿顺说,“怎么讲呢,虽然听起来很厉害没有错,但如果从另一种方面来解读,未免就太让人难过了。”“为什么?”“因为太阳燃烧,说到底并不是为了自己,照亮的是太阳系的其他星球啊,它本身的话,只是燃烧着燃烧着,等待最后的解体而已,不过话是这么说,它还能燃烧五十亿到七十亿年就是了,跟蜡烛还有萤火虫是不一样的。”[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的蜡烛与萤火虫吗?]小早川明美感觉到了灼热的刺痛,即使是她,在短时间内密集地使用了个性之后,也已经快要到极限了,而芽英志,或许是先前爆豪与绿谷的攻击奏效,他的体力条减了大半,更何况小早川明美也是用“杀死”的信念来对付他。普通的炸弹啊,甚至碰不到她的身体就会融化,论强度的话,只有最后的……“最后的小丑人偶,是带在你身上的吧。”小早川明美忽然开口,她说话声音有点含糊,因为嘴的耐高温不如其他地方,她的嘴角皮已经撕裂了,露出了鲜红的内里。“我最讨厌的地方,我最讨厌的人,你最讨厌的,难道不是自己吗,芽英志。”她笃定地说,“自卑的自己、懦弱的自己、自大的自己、害死了阿顺的自己、没有保护好他的自己,还有最后变成了敌人的自己,变成了怪物的自己。”[他的自我厌恶程度,早就达到巅峰了。]“呵。”芽英志发出短促的笑声,“所以我很讨厌你大小姐,明明跟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总能猜到我在做什么事?”他说,“你觉得你的个性,你个太阳,能够扛得住我的炸弹吗?即便是把自己这作为燃料燃烧殆尽,也不一定在它爆炸之间就能将它烧成灰。”“不过,如果你爆发出那么高的温度,在它完全成灰之前,你就要成灰了。”小早川明美沉默着,但是光与热却把他们俩包围在最中心。[太阳的职责,可能就是阿顺说的那样,燃烧自己照亮别人吧。]她想[如果那样的话,我便愿以己身化作骄阳。]温度不断上升,她皮肤上的灼痛感越来越重,人之将死的走马灯在脑海中放映着,爸爸、妈妈还有太宰君的笑脸。耳边似乎传来一声轻柔的叹息,冷冰冰的手穿过热度构建而成的弥补空间,停留在她的脸颊上。[好凉、好温柔。]“接下来交给我吧,明美酱。”她听见那个声音以无比轻柔的语调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太宰他几乎从不道歉,正因如此,他的歉意才显得弥足珍贵。“很抱歉,我来得不算早,”他顿了一下,以绢丝般轻柔的语调说,“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的骄阳女孩。”[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0%]第66章 [好凉快]太阳的热度实在是太高了,就算是有耐热体质,小早川明美也在被烫伤了,从某段时间开始,她几乎感觉不到自身的存在,只有“痛、痛、痛”的想法,在心底深处哀叫着。这绝对不是她的主观意愿,只是身体使然,当疼痛等级超过人的承受极限时,疼痛就无法忍耐了,她张开嘴,发出无声的呐喊。一双手悄无声息地蒙上她的眼睛,冰冰凉凉的,在灼热之中几乎是不可能感受到的舒适触感包围着他。“你已经很棒了。”太宰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第155章 “你来救她?”他用下巴尖点了点明美。“绿谷君。”太宰并没有直接跟他对话,而是回头喊了声绿谷出久,被他点名的人抬起头,似乎在询问太宰要做什么。“明美酱,暂时就拜托你照顾了。”他说,“她的话因为个性使用过度,现在有点脱力。”“不过,我接下来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就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下吧。”说着以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小早川明美推倒了绿谷那边,他难得诚心地说,“拜托了。”[等等。]小早川明美却是状态不是很好,她甚至无法开口说话,身体没有力气,哪怕是抬起一根手指都变得很难。绿谷出久其实很想帮帮太宰治,但是听见他请求的话,看见他的模样,却觉得此时现在能够保护好小早川明美的安全,就是他能做到的所有的事情。爆豪也是如此,换一个不太重要的场合,他早就冲上去,现在却按捺着自己的情绪,不远不近地戒备着芽英志。很快,太宰与芽英志面对面站着,两人说的话,只有他们能听见。芽英志说:“来不及了,我会死,杀死我的人是小早川。”如若她没有死,那会是一辈子的心魔。“我知道哦。”太宰冷不丁说,“你觉得,就算是你死了,个性被消除了,我们也会死对吗?”他开启的话题实在是太奇怪了,与先前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却让芽英志脸上残存的笑意消失了,“你做的功课还不错,不过真要说的话,消除英雄不是什么不得了的机密资料,消太君确实是不太出席公共场合,有心人的话想要发现他的能力并不是很难。”“特别在实行计划之前,他出现在了九州,就更要在乎了。”太宰脸上的笑容让人恐惧,因为他现在的笑容中绝对没有善意的成分,嘲讽占了大多数,对于芽英志,他已经没有笑模样了。太宰,他一步一步走近人,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了,鼻尖几乎要贴着鼻尖,太宰想着,臭男人真讨厌啊,又向后退了一步。“为了万无一失,或者说在结束的关头为了做点什么,你确实制造了一枚真实的炸弹。”太宰说,“嘛,我理智上可以理解为什么安放在福利院的别馆,为什么想要把阿顺一生的痕迹都消除了,是为了不让其他人探究他,因为他培养出了你而谴责你吗?”他的语调变的咄咄逼人起来:“说起来你早就能猜到吧,骑士确实很懦弱,只是个很平凡的普通人没有错,然而就算是平凡的普通人也是有底线的,也是有坚守的,当你做的事情太过分,狠狠地踩在他的底线上时,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一点没错。]芽英志想。[真的一点都没错。]“你个性制造出来的炸弹,与外界的炸弹构造一样,拆开之后,只要有足够的知识与材料就能够还原,说起来你大学的专业好像是军工类的吧,哎呀哎呀,真是得天独厚的专业。”“想要最后死在明美的个性下吗?”太宰的话语像是毒刀子,捅入他的胸膛中,大股大股的血液流出来。“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机会,让明美酱成为凶手?”他说,“她那样的女孩子,必须要有光辉的未来才可以,不是你这样应该烂在暗无天日的地底,被臭虫分食,最后成为和粪挨在一起的丑陋的化肥可以拖累的。”他的定语实在是太长了,充分表现出了对英志的轻蔑与不屑,外套地下鼓鼓囊囊的,在芽英志晃神的时刻,太宰慢悠悠地摸出一枚炸弹,是真的炸弹,鲜红的倒计时走了还剩八秒。他把炸弹放在英志脚下,转头撒腿就跑。绿谷出久:!!!爆豪胜己:???小早川明美:?![啪!]这一声重重地打在小早川明美的身上,她被猛地抓住了手腕,无力的身躯无法支撑急速奔跑,视角忽然腾地一声高了起来。明明是再紧急不过的画面,却如同日剧一般,青春逼人,他对怀中的小早川明美说:“我会牢牢地抓紧你,明美酱。”绿谷和爆豪意识到问题所在,跟着太宰一路向前跑。[6、5、4、3、2、1][!!!]气浪将所有人掀飞了。……[——]黑暗。[——]声音。[我在哪里?]小早川明美只感觉自己的意识沉淀在海中,起起伏伏,她脑中忽然出现了一连串细碎不成语的名词[等等我现在在哪里,太宰君、芽英志,还有绿谷出久他们。]她与世界隔了一层薄膜,即便是声音都很不清楚,像是人在水中听岸上的人说话,但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她忽然能够听见身边人的话了。“明美!明美!”[啊,是爸爸的声音,还有妈妈的声音。]她勉励睁开眼睛,天昏暗下来,时间已经近夜晚,身体太累了,她无法用手肘支撑起混杂着烧伤的身躯。看见她睁开眼睛,小早川夫妇喜极而泣,眼泪从半空中滑落,留下一道完美的弧度。她知道,我又回到了人间。……相泽消太在看文件,他打开的那页正好是芽英志的资料。“最后的死因是,炸弹爆炸吗?”他想到了小早川明美与绿谷他们身上的烧伤,就连那个太宰治,衣服都烧坏了。 第157章 [我期待着那一天。][日光之下,我们终将再度相会。]#事件:期待在日光下相逢,完#[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0%]第67章 “所以说,这次的九州事件,最后是由四个孩子解决的?”在雄英高中的最高楼,一场谈话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参与的人不仅仅有雄英高中的老师,还有包括夜眼与霍克斯在内的其他英雄。日本社会中,知道欧鲁迈特病情的人绝对不多,但也没有少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的地步,起码雄英高中的部分老师,还有夜眼都知道他与afo对战的全过程。霍克斯原来是不知道的,但他是太宰治的高中老师,这次九州事件又是他做主让太宰治加入了调查队伍。霍克斯的头上被打了太宰治的标签。[这体验挺新奇的。]他双手抱臂,背倚靠在高椅背上,头仰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好像什么都没有想,就是因为这幅姿态,霍克斯才会给人留下傲慢的印象。大多数情况下,他只是姿态如此,人却很认真地听着,但今天,他是真的在神游天际,脑海中回荡着诸多稀奇古怪的想法。[正常情况下,都是别人说,“是霍克斯认识的人”“是霍克斯介绍来的”,说我是“太宰的老师”,这不就让太宰成为主导了。][还挺新鲜。]夜眼推推眼镜说:“根据现有情报描述,结合多人口述,最开始是名为太宰治的学生发现了芽英志的问题,雄英高中的绿谷出久以及爆豪胜己尾随芽英志,却因为格斗技与经验不如这次的敌人,暂时掉入了陷阱之中,随后,东大附中的小早川明美同学发现芽英志,识破他的企图,以个性同他对峙,而太宰治在这空档中拆除了芽英志布下的真实炸弹,并且用他没有登记的个性,消除了剩下的炸弹。”“最后,敌人芽英志死于自己布下的炸弹爆炸。以上。”他推推眼镜,方形的镜片发出反光,“我说的没错吧。”他抬头,看向相泽消太他们所在的方向,相泽消太与霍克斯面对面坐着。霍克斯说:“理论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理论上?”夜眼反问。霍克斯叹了口气:“但实际意义上,我认为现实与报告是有冲突的。”“比如?”“比如说……”霍克斯说,“我认为小早川出现在那里并不是偶然的,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这点毋庸置疑。”他说,“东大附中的部分学生,在听说九州爆炸事件后迅速撤离了九州,但有小部分女学生在撤离的同时也安排福利院以及附近的人进行疏散,我询问过,这是小早川从背后指导的,她在女生团体中很有威望,并且以她现在的年纪而言,可以说是心中怀揣着百姓的,优秀的政治家预备役。”“但是——”“小早川明美,同时也是个独善其身的人。”他说,“如果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尤其是危险的敌人事件,她应该会带着太宰治率先撤离,而不是跟着他到危险现场。”他打了个手势,“当然,跟着太宰的可能性不大,只要他想,就能甩掉任何一人,而小早川对此应该也有了解,在她相信太宰治绝对平安的情况下,一同撤离才是正常的选择。”夜眼说:“听起来,你对他的评价非常高。”霍克斯说:“其实我看那个小鬼很不爽,但就事论事,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加才华卓绝的人。”在场人注意到,霍克斯说的是人,而不是限定在少年的范围内。“因此,我认为小早川明美出现在那里一定会有隐情。”“但是。”根津抬起老鼠的肉垫,“我们已经尽量跟警视厅沟通,却无法得到想要的资料,明面上来看小早川同学是与芽英志没有关系的,但是在座的各位都注意到,她的老家就是在九州佐贺,与当时的九州福利院在同一个地方。”“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深究比较好。”他说,“回到正题,那名叫做太宰治的同学,个性已经确定了吗?”这次发言的变成了相泽消太:“不,并不是很确定。”他说,“只是能大概知道是与我一个类型的个性,但是要强上许多。”“换句话说,他的个性说不定对afo也有用处。”夜眼说:“我已经遇见过太宰治,并且试图对他发动我的个性,结果也失败了。”他说,“因为无法读出他的过去与未来,所以无法判断太宰治究竟能不能成为计划中的一环。”相泽消太说:“我反对。”他的表情十分平静,“太宰治与英雄还有afo的争端并没有什么关系,无论他个性能力如何,都不应该卷入事件中。”霍克斯插嘴:“其实我倒觉得,如果跟太宰说的话,他应该会很高兴地进来搅合一番,他就是那样的人。”他说,“不过考虑到afo的风险性,这次我站在橡皮头一边。”“英雄有英雄的职责,普通人有普通人的职责,只要不是英雄也不是敌人,就应该被归入普通人的范围内。”沉默。在有如形成实体的,黑压压的空气中,人们默默回头,看坐在会议桌另外一端的欧鲁迈特,其实不用看向他,众人就知道,欧鲁迈特会说什么话,会做出什么选择,但是,他们想要听见,想要听见当代英雄的标杆,想要听见no.1的英雄,将那些话亲口说出来。“我同意霍克斯的说法。”他严肃地说,此时的欧鲁迈特并不是欧鲁迈特,他是八木俊典,他的身材干瘪得似柴火,但身上的气势却不相同。狭窄的身躯中住着伟岸的灵魂。“英雄,有英雄的职责。”他一字一顿说,“保护好普通民众,这就是我们的职责。”“因此,绝对不能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太宰坐在静冈公园的木条椅上,他身边坐着绿谷出久。绿谷有些局促,他实在无法跟身边人一样,仰着脑袋,看天上的云彩,他不是那种盯着云发呆一整天都没有事情的人。“找我出来有什么事情吗,太宰同学?”他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发出了如此的疑问。“嗯,有很大的事。”太宰的身子坐直了,他的表情十分严肃,严肃得不像是平时的太宰,声音压低,营造出可怕的氛围。“咕咚——”绿谷忍不住吞咽一口口水。[怎、怎么了吗?]“事实上——”他拖长了声音,“明美回九州去了,绿谷君!”“啊?”绿谷出久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第159章 霍克斯晃荡着酒杯,里面放的是冻乌龙茶,他讨厌喝酒:“你欠我个人情啊太宰,我可是好不容易帮你把人凑齐了。”他说,“是叫爆豪对吧,挣扎得太厉害了,就算是班主任在这里,也根本没有办法制住他啊,只能把人绑起来了。”他回头对瞪着凶暴三角眼的爆豪说,“喂,你这样的话,说不定会成为‘最像敌人的英雄’啊,小鬼。”爆豪:“唔唔唔唔唔唔唔——”在疯狂地咬带子。小早川明美坐在爆豪边上,她晃荡着杯子感叹说,“这么长时间了,果然爆豪君的性格一点都没有变。”绿谷出久的眼睛几乎变成蚊香眼了:“为什么相泽老师也会在这里……”相泽消太正在喝酒,他看了绿谷一眼:“我姑且算是这个小鬼的朋友。”他说,“不过你和爆豪都不许喝酒,听见没有,绿谷?”“是!”他站了个军姿,全是下意识地反应。“好了好了。”太宰说,“不要吓绿谷君了,消太。”他掏出手机,放在相泽消太的手上,“给,手机。”小秘密地解释说,“因为消太君的手是最长的,所以自拍就拜托你了。”“这可是难得的告别聚会,一定要自拍留纪念啊。”“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见面了。”相泽消太叹了一口气,好像在说“真烦啊”。“1、2、3.。”他有气无力地说,“茄子。”“咔嚓——”冒着蚊香圈眼的绿谷出久,被绑成木乃伊的三角眼爆豪,偷偷比着v的霍克斯,一脸厌倦的相泽消太,还有在中间,露出q版包子脸表情的太宰治,以及笑出四颗牙的小早川明美。这是夏天到来之前,最后的回忆。[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1%]第68章 夜深了。轻风吹拂,云滑动,银盘似的月亮从夜晚的云后探头,氤氲着光。那光线实在是微弱,甚至无法穿透厚重的玻璃窗,看窗外似乎是很亮的,别墅大宅中却是一片漆黑。这家的男主人有早睡的习惯,据说政客除非有要事,大抵如此,他是个严厉的人,很讨厌他人在他的睡觉时间点亮灯火,脚在地板上走来走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别墅中的仆人、他的妻与子,都不敢打破父亲定下的规矩。这习惯为阿喀琉斯的潜入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呲啦——”白刃穿透人的胸膛,尖锐的器物与肉、体摩擦,发出声响,抽刀而出,喷涌出大股大股的鲜血,绝大部分散落在地上,只有两三颗血珠凝聚在刀刃上,阿喀琉斯潇洒地甩刀,那些血珠应声而落。“轰隆——”男人有些干瘪的身躯倒在地上。“啊啊,终于完事了。”明明刚才阿喀琉斯身上的气势,还像是一把出窍的剑,锋利无双,等到人死后,他好像就忽然瘪了下来,就连说话的语调中都透着一股懒散的意趣,“果然,晚上进行过这种高消耗的运动之后还是要吃点夜宵吧,我想吃炸鸡块,再加上一扎朝日啤酒就再好不过了。”他对坐在椅子上,晃荡着腿,手上还拿着手机在刷的津岛修治说,“喂,修治,你要吃什么。”他头也不抬地回答说:“蟹肉罐头。”“每天吃一种食物会膳食不均衡。”“哎,天天晚上都在吃炸物的你能说我吗?”修治终于抬头了,小孩子似的与他反驳斗嘴。阿喀琉斯头疼地说:“带你去吃蟹粥好了,我知道有家居酒屋的妈妈会做蟹粥。”每天都罐头罐头什么的,他觉得很没有营养。宏义对罐头食品有种根深蒂固的偏见,认为其中绝对添加了防腐剂之类的成分,即使修治给他讲解了罐头的原理,靠隔绝空气以保持新鲜,他还是不能接受。在这方面,他像个固执的小老头。等出了别墅,修治还是抱着手机不放,他在津津有味地看视频,宏义也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你在看什么。”“视频啊。”他说,“阿宏你现在很火哦。”他掰手指头细数,其中难免有调笑意味,“后援会有了,论坛有了,专题视频有了。”他笑得还挺开心,“特别是论坛,很厉害哦,因为阿宏崇拜者注册的论坛都算是非法论坛,所以时常被警察啊相关人士删除,结果删除一次就像雨后春笋一样长出更多,现在的话,你也算是很有影响力的社会人士了。”宏义吐槽说:“小小年纪不要那么嘲讽,我听得出你话中的意思。”他指正,“这样说话是会被人讨厌的。”“啊,真的吗?”修治用近乎虚无缥缈的声音回答道,“但真的很有意思,你的粉丝们似乎随时都准备为了你赴汤蹈火哦。”他举起屏幕,“比如说这个,他的名字我是不清楚,但是在视频中他称呼自己为斯坦因,好像是为了你从雄英高中退学了,真厉害啊。”“有什么厉害的。”宏义吐槽说,“如果我是他父母的话,就算是打爆了他的头,都会把他摁进学校。”他点了根烟,火点明灭不定,“做我这行,最重要的一件事是自我认知。”他说,“首先明确的定义是我是个敌人、是个罪犯,没有审判其他人的资格,我做的事情是在自我满足,对社会来说这是错误的。”“只有抱着谴责自己的念头,无时不刻地回头看自己,才能不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他讲,“说到底我杀死的那些人都是放在过去会被判处死刑,却因为这个国家没有让人死亡的惩罚而杀的。”“哎,是吗?”他说,“但是那个人,斯坦因说你是真正的英雄哦,跟欧鲁迈特一样,是合格的英雄,但是现在在社会上活动的绝大多数都是虚伪的英雄。”“……现在的学生思想这么偏激的吗?”一根烟抽完了,“应该只是中二时期的发言吧,如果不是的话,就得找个人正正他的三观了,要不然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一语成谶。……九州学习后没过几日,许久不见的鹰翔太回到了静冈。钥匙插在孔里,向右转动两圈,厚重的木门咔嚓一声开了。他回来的时间是上午九点,这时段,本不应该有人在家,上回太宰与他通信时就说,长枝去九州了,她考上了九州当地的大学,要早开学前去收拾公寓,提前做一二准备。他回家时是上午十点,风尘仆仆,胡子拉渣,眼下挂两泡硕大的眼袋,黑色的眼圈围着眼眶绕了一周。实在是一幅看着就让人觉得疲惫的姿态。他带着兜帽,原因很简单,不过是躲避摄像头,波澈健的个性实在是太强了,锻炼到现在能够在网络媒体中行走自如,东京都的监控摄像头,静冈的监控摄像头,他清楚这些24个小时时刻在运转的机器的存在地点。鹰翔太花了两天,将各种位置牢记于心,从此往后,他来去自如地流窜在每一座城市的街道上。就算是英雄巡逻的地段,都会被精准地避开。波澈健对着电脑屏幕,看都没有看他:“只要是人制定的路线,就能从中提炼?绎出规律。”他的双腿翘在电脑桌上,右手边的键盘被可活动的小桌板托着,小桌板最底下是灵活的轮子,键盘随时出现在他最方便使用的,最好的位置上。他右手几乎在键盘上飞舞出残影,就算是鹰翔太也不得不以崇拜的眼神投向他。[每一次看都觉得太了不起了。][这就是科技的力量吗?]学习武斗技固然厉害,但人恰恰都憧憬着自己不曾拥有的东西,就算是鹰翔太都不能免俗,他称不上是对电子产品苦手,却也不太擅长,即便与波澈健相处了一段时间,还是忍不住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他。 第161章 四十分钟前。“摩西摩西,这里是太宰。”他用几根手指,捻起手机,“小庄先生?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有什么事吗?约定的交稿期还没有到哦。”“……”电话那一方并没有传来人说话的声音,正相反,只有几声过呼吸似的喘息,仿佛下一秒人就会被不可名状的情绪击倒,被打败一样。太宰脸上还带着苍白的面具,但他的声音却改变了,像水一样的清澈,具有抚慰人心的力量:“冷静下来小庄先生,我很安全,你也很安全,发生了什么事,警察叫了吗,你现在在哪里?镇定下来。”当他安抚人时,声音中会怀揣着一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高昂感,无论心里有多么焦虑,都会被他安抚下来。小庄的呼吸终于平稳了一点儿,他咔咔咔了几声,喉咙口干涩得不行,所幸没有受到伤害:“快点躲起来,太宰老师,英雄杀手斯坦因来朝日文库找你了,他寻找了你的联系方式,还好我没有存有关的信息,而是将你的号码记在心里,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小庄的记忆力不错,而且他很在乎保护作者的隐私,像是与太宰的记录都是进行完之后就删除,并且他的联系方式他都没有存储在手机中,而是靠记忆力背诵下来。同行的人嘲笑他作风古板,像个昭和时代的小老头,想不到的是,现在却派上了用场。“那你受伤了吗,小庄先生?”“不,并没有,只是身体不太能动,斯坦因没有太攻击我们。”“保护好你自己,小庄先生。”手机,挂断了。鹰翔太一直没说话,他在太宰边上,当一根安静的人柱,等到电话挂断才开口:“我就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太宰没有说话。鹰翔太说:”我一直在追踪英雄杀手斯坦因的消息,他原本活动范围很随机,但是最近到的几个地方却让我觉得有点奇怪,”他顿了一下,“比如说他到过你的作品发布会场地。”还有些别的来源,例如小道消息中斯坦因是太宰书的粉丝,以及他最近正在打听作者的消息等等,有了波澈健的帮助,鹰翔太像是一尾游鱼,以极快的速度融入在信息的海洋中,即便是那些敌人,那些游走在灰色地带人的消息,他也能打听到。“总之,就是这样。”他说,“我怀疑斯坦因盯上你了,太宰。”太宰治的关注点却有点奇怪,他向门厅走,拿起挂在玄关衣架上的外套,一边扣扣子,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翔太君的话,是为什么会关注斯坦因?果然是出于同为阿喀琉斯粉丝的执念吗?”鹰翔太僵住了,他露出了那种略带点不好意思的局促表情。太宰治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到他现在的模样,他说:“嘛,有这样的想法也算是人之常情没有错,不过,我稍稍给你提一个建议。”他说,“如果说翔太君是真的想成为反英雄的话,还是不要把自己局限在阿喀琉斯的影响下比较好哦。”手指灵巧地盘着扣子,“偶像的意义并不仅仅是给你顶礼膜拜,而是作为前行路上得道标,为你树立方向,一味的模仿只能让自己局限在阴影之下,成为远不如他的人。”鹰翔太没有说话。“如果说你真的想要践行理想的话,最好把眼界放得更加开阔一点,不仅仅是成为阿喀琉斯二世,而是成为你更加想成为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鹰翔太动动嘴唇:“大概。”[但是,这世界上的事情哪里有这么简单?]他又不禁问自己[就像是欧鲁迈特立在所有的英雄之前,却没有人是真正地想要超越他一样。]他始终牢记霍克斯的评价,[人在面对巨大的丰碑时,总是忍不住低下头颅,不断地模仿前人的行为。]崇古的思想,不管是在哪个国家都存在。他忍不住追问:“怎样才能成为那样的人,怎样才能超越?”“很简单。”太宰打开门,光透过狭窄的门缝挤进来,门框的大小并没有限制光线的形状,它们自由地散落在地面上,像是跃动的黄金。“给自己立一个更大的目标就行了。”他说,“比如,消灭全世界的邪恶。”[这是绝对不可能实现,却又无比鼓舞人心的,宏大的目标。]……目击斯坦因闯入事件的人并不少,在太宰他们赶来之前,到场的警察们已经搜集好目击者的口供,并且拼凑出了完整的真相。小庄速受到了惊吓,他原本应该去休息,但是现在他执意要求由自己向太宰治讲述,究竟发生了什么。[多视角的讲述固然很好,但其他目击者,也就是我的同事们,不过是在斯坦因闯入时抱头鼠窜和放声尖叫而已,他们诉说的真相,与其说是近距离观摩到的真相,还不如说是脑中臆想补充完全的真相。]他性格中爱操心的老妈子的一面占据了上风,如果不是由他事无巨细地交代,那是绝对无法放心的,他脱下外披的毯子,一次又一次地向人们保证,他可以讲述,他的思维很清晰。“交给你了,小庄君。”太宰的称呼忽然变了,对他来说“先生”是用来称呼作为编辑的小庄速,而“君”,那是更加让他亲近的赋予一定信任的人才能得到的称谓。“好的。”小庄喝了口冰水,坐在椅子上,开始娓娓道来,“他是在12点36分时闯入的。”……斯坦因是位忍者,或者说,他是用锤炼忍者的方式来锤炼自己的肉、体。即便在这个时代,伊贺一带依旧保存少许的忍者村落,他们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远离尘世。英雄也好,斯坦因的支持者也好,不少人曾经探讨过他出现的时间轴,以及从少许的影像中分析他一身的技巧是从哪里学习而来,比较统一的答案就是伊贺的某个流派。“他是从通风管道中爬进来的。”小庄说,“他的身手灵巧,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至于身材,虽然是成年人应该有的身材,却要精瘦很多,我们头顶的空调是中央空调,通风管道很宽敞,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应该是从大楼外连接空调管道的地方潜入,然后一路顺着管道爬到了我们编辑部所在的办公室。”霍克斯说:“是的,已经确定外部空调板被卸下来了。”小庄说的是对的。“他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长什么样子,本来我的身份就不是什么秘密。”他说,“当时我们还在工作,朝日文库的午餐时间是下午1点到2点。”“哐当——”“哐当——”“轰隆隆——”头顶的中央空调发出了奇怪的声响,工作的人也不得不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望望顶上的:“是空调出问题了吗?打电话找人来修吧?”小庄也抬头了,但他正好在空调底下,从细密的排风扇中他看见了更多的东西,比如说斯坦因那双狼一样闪着寒光的眼睛。“!”他腾一下站起来说,“快点走!”声音喊得很大,是对同事说的。正在工作的人都被他吓了一跳,他们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却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而过分迟疑,“怎么了,小庄?”“空调里有人!”这句话刚喊完,悬挂在天顶的空调板就应声而落,那块板子砸在小庄面前的办公桌上,所幸没有伤到人,办公室里的空气凝固了,下一秒就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声,那些靠近门口的工作人员慌忙地向外逃窜,女士跑掉了高跟鞋,而男的连西装外套都不能拿。 第163章 “而在东京,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有多名英雄以及欧鲁迈特任教的雄英高中,它的安保登记甚至比政府与都内厅还要高。”他说,“所以,太宰,为了你的安全,在这段时间内,你愿意到雄英高中上课,接受英雄们的保护吗?”[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2%]第70章 宏义准备了无数个安全屋。他是警察出生,但在一年前提交了辞职报告,这在警察系统内是极度常见的情况,那些有能力的,个性却不是很出色的警察们在系统内蹉跎几年之后,不约而同考上了英雄执照,辞职,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以英雄或者知名英雄助手的身份活动着。宏义的领导们以为,他也会走上这条路,却没有想到能干的下属不过留下句“回老家结婚”,就销声匿迹了。“哎,就这样吗?”津岛修治扒在桌子上,这是方矮桌,等到冬天,它就会变成更加日式的被炉,不知道为什么,宏义准备的安全屋中总是会出现诸如此类极具生活气息的用品,这似乎能表现,他自己就是个很有生活情调的人。“就是这样。”宏义漫不经心地回答,“一点营养都没有的故事,先前就告诉过你,我的过去没有什么值得探究的地方。”他正在给自己处理伤口,安全屋里有十分全套的基础医疗设备,修治见他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绑绷带,干脆绕着桌子换了个边,到他身旁,帮他系。他包扎伤口的功夫实在是好,不说是平整的绷带,蝴蝶结都好看得紧。宏义睁大眼睛,用纯男性化的口吻说:“挺不错的啊!”他的嗓门不大,语气却十分大大咧咧,在他之前,怕也只有铁名巧才会这么跟修治说话。修治把医疗箱收了起来,从随身携带的小背包中拿出一叠纸,一些纸是硬卡纸,轮廓硬挺,还有几张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笔记本纸张,被对折成四方形。钢笔的水是灌满的。他趴伏在桌炉边上,坐姿不利,环境不宜,却在纸上落下一连串漂亮却并不工整的字,撇得潇洒自如,捺得峰回路转。修治君用这样的字体,缓缓记录下了死刑犯生前的罪行。这是他跟着宏义的第一个半年。……半年前,宏义将修治从空无一人的宅邸中领了出来。说是空无一人其实不大贴切,真要说的话,应该是除了修治之外无一活人。这并不是什么充满智慧的举动,相反还十分鲁莽,首相猝然死亡,国家不说是陷入动乱,上层也是要忙乱一阵子,首相保护在手心里的儿子也失踪了,他的亲信自然要竭力寻找,带着修治君走,无疑是拽了一大箩筐的拖油瓶,就算是聪明如他都无法理解,为什么宏义要这么做。明明当时的他也不过就是一初出茅庐,手上沾了一二条人命的反英雄罢了。关于这问题,他追着宏义询问了好几次,青年给问得烦了,终于忍不住告饶,什么“不可以告诉小孩子”之类的思想给他抛到脑后。“如果说,他们送给我的称呼可以当真的话。”他点了根烟,站在四四方方的玻璃间隔内,这是东京都内少有的吸烟点,说是犯下了滔天的罪行,在这些细节方面,宏义却总是老老实实的,太宰几次想要跟他一起进吸烟室,却又被拎了出来,还美其名曰“不吸入有害气体”。他只能隔着阻断玻璃,听他模模糊糊的声音。“真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你露出了求救的眼神,英雄的话,是绝对无法对其他人的求救信号不管的对吧。”他缓缓吐出一圈眼,“所以我帮了阿巧,所以我带你走了。”就是这么简单。“哎?”修治的眼尾上挑,常常因微笑而眯起来的眼睛睁大了,他的惊讶实在不作伪,他没有想到宏义会给出这答案。[哇,出现了。]宏义差点夹不住烟。[小孩子的表情?原来这小鬼也能露出小孩子的表情吗?]心头猛地涌上一股渴望,想要用两根手指头夹住小孩儿的柔软的脸颊,向外轻轻一扯。“我真的露出求救的表情了吗?”他立刻换上了假模样困扰的神色,“那是怎样的表情啊。”眼中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彩,就好像是隐秘地得意于自己提出的问题一样,仿佛只要宏义无法回答出来,就能论证他没有求救。直肠子的男人对他千回百转的心思有所察觉,却不知道如何应对,也干脆不虚与委蛇,他只是就事论事地回答道:“说不出来,反正千百个人就有千百种求救的表情,但怎么说。”他以种十分形而上的说法解释,“就是看见你的眼睛,就觉得人在求救。”“以前没有人告诉你过类似的话吗?”[有。]修治的笑意不曾达到眼底,此时更在表面上凝结了一层冰。[铁名先生就说过。][但是啊,就算身体机能还算强大,心灵上来说,铁名先生完全就是优柔寡断的弱者对吧,甚至都没有我的心灵来的强大?我会求救吗?我会向他求救吗?弱小的、如果没有我就无法第一次逃出的铁名先生,是怎样觉得他有能力可以拯救我?]宏义第一根烟抽完了,他看了眼修治,差点打冷颤。“我觉得你在想不好的事。”他觉得自己不能抽烟了,走出四方玻璃亭,宽大的手猛地盖在小孩儿的脑袋上,在他蓬松的头发上随意一揉,指缝间甚至溢出几根调皮的发丝。“别想了,表情真难看。”他说,“给自己找点有意思的事情做做吧,事情多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哎?”他又故意扮孩子了,说实在的,以宏义的野生直觉来说,觉得修治的表情有些假,但若是让别人看见,尤其是爱心泛滥的妇女,怕是抱在怀中一边蹂、躏一边喋喋不休“好可爱啊,好可爱啊!”“嗯——”他苦思冥想好一阵,脸颊两侧的肌肉都僵硬了,“你要不要,帮我写信?”他说,“修治的字写得怎么样?”他说:“你希望我写什么样的字,我就能写什么样的字。”“没那么多的要求。”他说,“来帮我写罪状函吧。”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的,经由自己的手,最和平的工作了。[孩子的话,长大后的字迹与孩童时期的字迹一定不同吧。]他是这样想的。[现在写写的话,未来也不会有人认得出来,就把这项工作交给闲的发慌的修治君好了,省得他一有时间就思考生存与毁灭,这种题目对活在世界上的人来说,太难了。]“可以啊。”孩子轻飘飘地答应下来,他的声音实在是没有重量。书写失格英雄的信函、细数罪人官员的状纸,修治君一写,就是三年。……“好。”在太宰来之前,霍克斯想了一肚子的废话,准备说服他。说是废话,是因为他不确定太宰会听他的,这人看上去很有主意,你都没法用固执来形容太宰,因为他足够聪明,能够规避一切自己不想要做的事。以他对太宰浅薄的了解来看,他不一定会接受源于英雄的些微好意,更能找出一箩筐的理由,扯出大旗子拒绝去雄英。但他还是准备试试,并不是为了探究太宰与斯坦因有关的空白的过去,而是出于朋友的身份,希望另外一个朋友平安罢了。 第165章 峰田石都要飙泪了:“你难道没有看见树理事件吗?看到的人怎么会高兴起来?”他喋喋不休,“这件事情过去之后社会一定会对英雄产生信任危机,就不要说他们了,我都快要没有办法信任英雄了。”“哐——”爆豪伸出脚,脚底在桌上猛地一踹。“我才不管你信不信任英雄。”他的瞳仁是红色的,“我信任欧鲁迈特,而且老子就是未来的英雄,我信任我自己。”“哈,不过是英雄群体中一小部分的渣滓犯了事,就能推及所有的英雄了吗?”他的眼神好像锁定了在场的所有人,他的声音低沉却振聋发聩,“我会成为最强的英雄,名字也会登上高额纳税人榜单,失格的英雄与敌人,都是我要逮捕的对象。”没有任何人可以动摇他的信念。“叮铃铃铃铃——”上课铃打响了,无论是在做什么事情,同学们都回到自己的桌子上,爆豪放下脚,哪里管蜷缩在课桌之后的峰田,自顾自地回到座位上。在铃声停止前一秒,相泽消太踩着点推开门,他把教案放在桌上,对下面做好的同学说:“在今天上课之前,先给各位介绍一下从今天开始在a班的新同学。”他对门外的人说,“进来吧。”“哗啦——”门又开了。绿谷出久的眼睛一点点睁大了,他的眉头都被带着掀起来,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太宰同学?]“各位好。”换上衬衫与雄英浅色校裤的少年人,用有些轻佻的语调与下面人打招呼,“我是东大附中的太宰治,暂时会就读于雄英中学的a班,至于什么时候回去,目前还是个未知数。”“哎???”疑惑的声音快要把教室的天花板给掀翻了。相泽消太不得不曲起手指,在黑板上敲了敲:“好了,太宰突然转进来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我们留到下次再说,现在先上课。”他转头对人吩咐道,“你做靠窗边的位置吧,太宰。”前面就是绿谷出久。“好~”他走在过道时还对绿谷出久打了个招呼,“又要做同学了,绿谷君。”而绿谷,他愣愣地应了,然而一头绵羊似飘逸的卷发都由于脑子转不过弯而卷曲起来,满心满眼就是“什么情况怎么回事为什么太宰同学会出现在这里他难道不是东大附中的学生吗”等等等等。至于爆豪,他就冷冷地给了太宰一个眼神,随后又看向黑板,看他的模样,几乎是要把太宰治当成隐身人,当然了,最后会不会被点炸,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那我们开始上课吧。”相泽消太没精打采地说,“今天我们讨论的问题,就是刚才才你们才从推送上看见的。”他说,“关于英雄值不值得信任。”[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5%]第71章 雄英高中,是一所教师拥有高度教学自由的学校。教师拥有的权利太多了,制定科目的权利,开除学生的权利,建立奖惩机制的权利……同时,他们也拥有许多义务,首先,就是保护学生的义务。在赋予教师特殊权利的同时,雄英高中对教师的选拔也到了十分严苛的地步,除非像欧鲁迈特这样划时代的灯塔英雄,其他人,即使是英雄想要进入这所学校,都是非常艰难的事。教师证只是第一位的,在确保拥有教导学生的职业素养之后,还要对其英雄时代的活动,以及更早的活动进行严密的审查,确保他们有分辨未来英雄的能力,以及能做出有利的指引。而相泽消太,别看他常年一幅睡不醒的模样,作为教师的评分却相当高,严格是严格,教导出的学生却都成为了优秀的英雄。优秀的英雄在很年轻的时候就会展现出英雄的天赋,他是这么认为的。[而英雄的素质,很大一部分体现在思想上。他们必须要能独立思考,会明辨是非,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与信念。]他转身,在黑板上留下遒劲而工整的粉笔字:“来说说看吧,对这件事情的分析。”他说,“可以从几个方向来说,民众的反应,英雄失格的原因,如何杜绝防止等等等等。”他扒拉一下海带似的头发,“来说说看吧。”“消太君!”太宰的手臂像是笔直的旗杆,在他说话的同时就弹起来了,“我可以说吗消太君。”他对相泽消太的称呼惊呆了一片人,上鸣电气他们,原本垂着头,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不希望被老师发现,此时此刻却不约而同地抬头,用看勇者的眼神看向太宰。[消太君,是在说相泽老师吗,仔细想想老师的全名好像是相泽消太?太猛了吧。][他和相泽老师认识吗?][太宰,太宰,是不是在哪听过这名字。][啊啊啊啊啊,太宰同学!][……啧]相泽消太一脸疲惫地看向太宰:“你先等等。”他说,“等到其他人说完了我再让你说。”他对太宰治的了解不算浅,他的思想深邃吗?是深邃的,他说的话有道理吗?不仅有,有些甚至能上升到这里的层次。但并不是每一种哲理都是对人有益的,就譬如说吗啡,适量摄入可以镇痛,用多了就成了害人的毒。相泽消太想,太宰的英雄理论对雄英的幼苗而言,就是这样的东西。可以摄入,一旦接受了他的某些思想,在难过的同时却能建立起更加完备更加深的英雄观,但如果一上来就先入为主地让同学们吸食一大通黑泥,有多少人能够抗得住,就很难说了。[尤其是大部分的同学,心性并没有绿谷还有爆豪来得坚定。]他想。两位当事人并不知道他们的班主任对自己的评价很高,在他相泽消太的心中,绿谷出久就像是坚韧的苇草,即便是生长在石缝中,都能坚强地撕扯开一条缝。爆豪则相识悬崖峭壁上探出的松柏,任尔东西南北风地吹,也不会改变生长的方向。“哎,太不公平了吧。”太宰一边抱怨着,一边把手放了下来,“不能歧视外校学生啊消太君。”相泽消太不为所动地补上一句话:“以及,在学校时叫我相泽老师。”他说,“到一处地方就要遵守一处地方的规定,太宰。”“好~”太宰拖长了尾音。插科打诨后,班上的气氛稍微轻松了一些,但也只是相对的,有的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的人则双目失焦,神游天外,还有的人在思考,从他的眼中可以看见偶然闪现的智慧火花,更有学习态度认真的,还将自己想到的点记录下来,整合成文字。自由思考时间有八分钟,这是相泽消太从第一堂课起就制定的规则,他严格计时,手机的秒表刚刚跑到八分钟,就被他掐停了:“时间到。”视线在场下逡巡一圈,“有没有什么看法。”高中的课堂大同小异,沉默的大多数与积极的少数回答,让相泽消太没想到的是,第一个举手的竟然是丽日御茶子。“丽日,你来说说看。”丽日御茶子站起来:“我想以英雄骑士先生为出发点,谈谈我的想法。”她的表情有点局促,似乎自己也不确定自己的说法,然而,在怀疑之下,还是想要把关于这次事件的感触全部说出来,“我认为,无论是英雄骑士先生也好,还是树理事件的几位英雄也好,他们的行为都是可以被理解的。”她补充说,“理解,却不认同。”“现在的话,社会上主流的看法是一面倒地谴责失格的英雄,我认为是很正常的,然而那是民众的看法,身为英雄预备役的我们却不能这么看。”她说,“每个人成为英雄的动机都不相同,有些人是抱着很崇高的想要拯救其他人的理想成为英雄的,有些人则是拥有坚定的信念。” 第167章 “既然都当敌人了,聚集在一起难道不会犯下更大的罪行吗?”“并不会哦。”太宰愉快极了,“因为不管是什么样的罪犯,他们都是人类,都有家庭,也需要通过金钱维生,就像是过去的山口组,他们负责了整个东京的垃圾分类处理,一旦敌人形成大团体,合格的政府也会与他们进行交涉,给他们得以谋生的工作。”他顿了一下,“至于那些以犯罪为目的,真正具有反社会人格的敌人则会受到敌人团体以及英雄的双重打压,有了正当职业的‘敌人’并不会希望自己的生活规律被打破,回到被社会排挤在外的状态。”“社会无论怎样发展,最后都是殊途同归,即使是人人都拥有个性的社会也是一样的。”这是太宰的总结词,“我相信不久以后的将来,等到英雄与敌人身上的光辉还有有色眼镜开始褪色,国家依旧会变成矇昧时代以前的结构。”“与现在相比,那时候的结构要合理得多。”“叮铃铃铃铃——”下课铃声响了,铃声差点盖过了太宰的嗓音,但是绝大多数凝神屏息听他说话的人,都捕捉到了太宰的最后一句话。“欧鲁迈特是真正的英雄,但是,他所费力支撑起来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畸形的。”“在培养出更过优秀英雄的同时,这个时代真正需要的,是结构改革。”……“怎么样?”根津校长对其他教师问道。为了确保 学生们的安全,学校在公共场合设立摄像头,这在开学第一天就跟学生们交待过,有的摄像头是在教室,有的则是在走廊过道上。相泽消太上完课之后,这堂课的内容被专门从冗长的摄像记录中挑出来,制作成了纪录片。感谢摄像头的清晰度以及音质,太宰的话,同学们的话,都被捕捉下来,包括其他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老实说,很震撼。”说这句话的并不是别人,而是相泽消太,他将短片看了无数次,“人想要接受现有的理念是很容易的,但是对社会进行思考分析,参考过往的历史,?绎出改进的方案,却是非常艰难的一件事。”他说,“尤其现在还不是战争年代,能够说出以上的话,只能证明太宰是天生的思想家。”“但是——”有英雄提出了不同意见,“思想家之所以是思想家,是因为他们提出的仅仅是思想,即便是实践都要到几十年以后。”他指着屏幕,“这孩子说的是不错,甚至可以说很正确,但我们如何说服政府的人成立监察机构,又怎样从满社会撒野的敌人中找到一个能够组建团地,把其他人拧成一团的对象?敌联盟吗?”他说了个冷笑话,“我不觉得他们有道义。”从这人开始,英雄们被分外两派,然而绝大多数的人都不是理想主义者,认为太宰的话虽然很对,但是对现在的社会来说,想要实行的可能性并不是很大。然而……相泽消太陷入了沉默,并非觉得不能实现,相反,正是因为他对太宰有浅薄的了解,才认为他在说出这番话时,背后是有深意的的。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他们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会推导出必然的结果,而太宰治,目前为止,在他荒诞不经游戏人间的举动之下,却透着某种深意。仿佛人世间的那些难题对他来说都是一眼就能看透的薄白纸,而相泽消太隐约察觉,从他暴露自己个性的那一刻起,一张硕大的网,就已经开始编织,并且将所有的英雄、敌人、在这个社会中生活着的普通市民,都罩了进去。[他不会是想建立起所谓的三方克制体系吧?]下一个问题。[他想花多长时间,建立起这个体系?]“橡皮头、橡皮头。”有人不断喊着相泽消太的名字,终于将他从思考的海洋中拽出来了,抬起头,发现放映室中的人只有寥寥几个,根津校长还没有离开,霍克斯是正还喊自己的人,欧鲁迈特也陷入了思考,也不知道想了什么,思考着思考着就变成了使用个性的形态,没有人打扰他。霍克斯压低声音,他略带些烦躁地扒拉着自己的头发:“我觉得不太对劲。”他说,“从九州开始,我们就被那小鬼牵着鼻子走,你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相泽消太沉默了:“我不知道。”“就目前看来,我们只能观望。”“观望吗?”小小的鼠类借用他身姿灵巧的特点,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他抬起肉垫子说,“我倒是认为,如果太宰同学真的像你们说的那样,是位非常优秀非常聪明的同学的话,他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他说,“请帮我通知其他老师,我明天不来上班,相泽君。”根津校长说,“我与东大附中的上杉校长有场茶会。”……同市内,晚上八点。#太宰老师的签售会第二弹,坐标保须市,正在火热抽签中##想要与太宰老师面对面吗?##想要知道最新的书籍情报吗?##我们在保须市等你!#[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3%]第73章 在个性时代,一部文学作品,尤其是非英雄小说类的文学作品想要走红,需要具备天时地利与人和。首先,文字需要有古代的气韵,这里的古代并不是指平安京的古代,而只是现代文学兴盛时期;其次,内容要有深邃的思想,而且是能够打动普通人,让他们引起共鸣的思想,这点大概是最难的;最后,也就是能让作品在最短时间内出名的途径,就是获奖,最好不是国内的奖项,而是国际的知名奖项。甭管社会崩坏成什么样,犯罪率有多高,奥斯卡奖、诺贝尔奖还是屹立不倒,除此之外还有些零零散散却在国内颇有些盛名的奖项,只要拿到其中一个,就算不是英雄也是国家的骄傲。在少部分英雄纠结着太宰治个性的时间段内,他的作品集被悄悄地送到了国外某个评奖会上,文字像是匹奔腾的黑马,势如破竹地杀出一条血路,摘回了多年不曾出现在国内文坛上的奖项。……霍克斯盯着手机屏幕看,炽热的视线快要把屏幕给烧穿了。女主播长相秀丽,声音甜美,短发恰到好处地修饰圆润的脸颊,她在播报了几项英雄活动之后,与太宰相关的画面姗姗来迟。”太宰老师的处女作《以爱之名》在某国摘得学院奖,阔别三十二年,学院文学奖的桂冠再度落于我国……”他几乎是痛苦地想:[真能干啊那个小鬼,不过为什么是在这时候?]打开手机,只要输入太宰治的名字,便会刷出无数条相关的网页内容,他在第一次作品签售会上关于英雄社会构想的言论更是被再度从冷宫中拖出来,网友们点击观看,转发,硬生生推上了大热门。#太宰治,《以爱之名》##太宰治,英雄社会##作品签售会,太宰治#满屏幕都是太宰治太宰治太宰治的,看的人眼睛生疼。“叮铃铃铃——”工作用的手机响了,看一眼来电显示,是胖胖橡胶打来的,不用按下接听键,他就能猜到对方想要说什么事,霍克斯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喂,这里是霍克斯?” 第169章 小庄编辑像只丑陋的鸭子,他张开嘴,想要“嘎嘎嘎”地说话,却说不太出口,只是觉得心底深处涌上一股无力的悲哀,他悲哀的成份很复杂,不仅仅涉及到了无法劝说太宰的自己,还有针对太宰老师这个人。[您想要做什么,太宰老师?]太宰又开启了新的话题:“最近,我忽然有了灵感,想要写一本新书。”“是什么样子的书?”小庄编辑问道。“该怎么说呢。”太宰说,“说是小说也好,说是书信体的杂文也好,就是本有点奇怪的书吧。”“内容的话……”“大概是说说我自己的事情吧,当然跟自传也不太一样。”“太宰老师现在写自传,会不会太早了?”“哎,会吗。”他说,“我倒是听说过一种说法,自传什么时候写都不会算早。”“你看,人们不经常把‘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这句话挂在嘴边吗?也就是说,人的经历啊记忆啊都是会随着时间褪色的,如果不在当时就把想法经历的事情记录下来,多少年后追忆,说不定就会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了。”他说,“记忆是能够被美化还有欺骗的,而我不大想留下那些很有欺骗性的文字。”“等写完之后,我把自传拿给你看吧,小庄君。”“……”他沉重地点点头说,“好。”阴云压在了他的心上,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一场收尾似的,随意的闲谈,却让他的心变得沉甸甸的,就像是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的大海,天有点黑,水波平静,只有紧张的风间或地吹拂着。山雨欲来风满楼。……小庄编辑走了,太宰打开门送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条小手绢,攥在手里挥挥,右手放在嘴边上,就像是在送人远行一样,但他的表情分明是愉快的,脸变成了包子脸,脸颊上飘了两抹红晕,说实在的,还挺可爱。相泽消太的门拉开的一条缝,他光洁的脑袋挤出去,对太宰没头没尾地说一句:“没事?”乱蓬蓬的头发被扎成了丸子,留在脑后,额头往前都是干净的。房间的隔音很好,只不过小庄编辑太愤怒了,拍桌子的声音也太大,不止是他,可能附近的住户都听见了。“没事没事。”太宰晃动柔软的海藻手臂,“能有什么事?只是小庄编辑的嗓门大了一些,大概是更年期吧,他们做编辑的总是会面临各种各样的烦恼,比如说头发之类的,没有办法,他天生就是爱操心的那种人。”从他的脸上你永远看不出太宰在想什么,情感波动也有,但有的看上去太虚假了。相泽消太定定看他好几眼,他在组织语言,教师的话,有跟学生打交道的经验,可惜的是太宰不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学生,而他师匠的技能在对方身上也失灵了。“太宰。”最后他说,“年轻人的身上不应该背负太多东西,有些事情可以交给大人。”他说,“我就住在你边上,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哎——”当事人却没有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回应,“真是温柔啊,消太君。”他说,“安啦安啦,有什么问题我会告诉你的,到时候消太君记得在房间里备好蟹肉罐头,我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说话。”[早就买好了。]相泽消太食品柜的深处,放了好几罐蟹肉罐头,是他拜托酒吧老板带的牌子,太宰很喜欢那家酒吧的罐头,据说不是本土的品牌,要辗转些时间才能订购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家里就开始放罐头了,但是除了相泽消太,没有人知道,就算是太宰,他也没有说过。“那么,我就先关门了。”太宰说,“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做,课业还没有完成,书稿只写了三行字,昨天开的新游戏才打通了第一关。”他故作苦恼,而这些苦恼,确实是这个年纪的少年会有的。“明天再见啦,消太君。”他的头缩回去,“不管怎么说,感谢你的关心。”“咔嚓——”门关上了。相泽消太盯着那扇关上的门,久久地没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关上自己的门,只是在看着,专注地看着,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是产生了一个模糊的想法。[那扇门。]他沉默地想。[就好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一样。]太宰在里头,而他们所有人,都在外头。[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5%]第74章 /展信佳。最近还好吗,太宰君?生活顺不顺利?写书的灵感有没有枯竭?我与鹰翔太都不在的时候有没有好好吃饭?喜欢吃蟹肉罐头没有问题,但是天天吃却很不健康。上回的来信我已收到,听闻你转校至雄英,即便是出于保护的缘故,我依旧觉得十分惊奇,纵使知道太宰君不是什么坏人,似乎也与英雄不太搭边,也别怪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太宰君不是君子,一想到你进入英雄的苗圃,我就想你是不是又萌生出了什么糟糕的主意,这段时间我会密切关注新闻,看东京是否有大变。再说我自己,九州的生活已经走上正轨,学校的课业并不很辛苦,但多年以来头次感受校园生活,确实有很多需要学习的东西,男女同学间的相处也令我感到新奇,发生了些好事,也有不少坏事,等假期到东京后我会一一向您叙述。福利院那里,还要感谢小早川小姐从中打点,在她转学至九州后,我们又有几次短暂的交集,在媒体如蝗虫一般蜂拥而至以前,福利院便改头换面,藏在了隐蔽之处,孩子们的生活依旧平静,没有受到影响,我于假日常去福利院做义工,心情分外满足。由于此次并非寄送书信,而是将几件小事写在明信片上,便就此话别。这张明信片乃是福利院孩子所画,先前被有心人收购制成系列名片,所得金额尽数捐赠给福利院,望太宰君能喜欢。心野长枝敬上。/太宰把明信片翻过来,反面是心野长枝娟秀的字迹,多年的艺伎生涯在她的灵魂上烙下了刻印,倒不是说不能电话书信交流,只是比起使用电子设备,心野长枝对书信有异样的喜爱,她偏爱文诌诌的语句,喜欢搜集各地的明信片,会制作手帐。明信片的正面是孩子画的鸢尾花田,笔触有点稚嫩,但很美,鸢尾花的花瓣大体上是白色的,它就像是一块白色的画布,画家在画布上留下了点点紫色与黄色的痕迹,不管怎么说,这朵花安静而又洁白,非常可爱。看着明信片,他的心情也变好了,在书桌的抽屉中摸索一会儿,只找到了再常见不过的白纸,他的物质欲望十分低下,除了书买得多以外,一切从简。 第171章 “哎。”太宰蹲了下来,蹲在他的身前,他扬起头,那张脸该怎么说,明明是在微笑着,恍惚间却让鹰翔太以为自己看见了孩童的脸庞。天真的暴力,他很想这么形容太宰的表情。“翔太君想要知道吗?”他说,“那就坐下来听听吧,我与阿宏的过去。”[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5%]第75章 说故事要在吃饱之后,外卖蟹粥的滋味不如店里,比起蟹肉罐头却又好了,太宰很喜欢这家的蟹粥,只可惜他们只允许堂食与外带,只能让鹰翔太把粥装到塑料碗里,再送回来。他吃得愉快,另一人却坐立不安,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张椅子,一张是太宰买的,另一张是小庄编辑带来的,带来的椅子对鹰翔太来说太矮了,他一直在用自己的屁股在椅面上摩擦摩擦,仿佛下一秒就能生火。[真的准备告诉我吗,那是很私密的事情吗?]他忍不住胡思乱想[不,说到底还是我提问的,可恶,就不应该那么好奇,要是太宰不想说怎么办。]他又反转了自己的想法[不对,按照太宰的个性,如果他不想说的话谁也不能从他口中问出话,他应该是想要主动告诉我,或者主动等我问对吧,但是为什么……]想法像是一连串的肥皂泡泡,孩子拿着吹泡泡的机器在院子里玩着,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塞不下五彩的泡泡了,它们向墙外涌,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就是一堵墙,塞不住了。“啊啊啊啊啊啊——”人在抓狂时做的动作大抵是相似的,他头上只有薄薄一层头发,贴着头皮,以前鹰翔太的发型还挺花里胡哨,在被追捕之后就换上了最方便也最具有硬汉气息的平头,十根手指插在头发根里抓了好几下,什么都没有抓到。太宰放下了勺子,他吃完了,却还要损鹰翔太两句:“动作实在是太不得体了,翔太君。”他说,“我可是在吃饭。”“抱歉。”鹰翔太猛地僵住了,他立刻把手放下来,老老实实安在膝盖上,像是正襟危坐的小学生,他已经准备好听太宰叙述过往了。而当事人,还是不紧不慢的,他给自己泡了一杯奶茶,当然咯,只有自己有,鹰翔太是没有的,太宰的姿态很随意,仿佛过去对他来说就是过眼云烟般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他也是那么说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他轻声说,“一开始,宏义只是在朋友的遗嘱下接收了我而已。”他第一次叫对了宏义的名字。……大体所有跌宕起伏的故事都有一个平静的开头,阿喀琉斯与津岛修治的故事也是如此。铁名巧与正田宏义的认识时间并不是很长,也就大约一年,但也不知为何,两人的交情确实非比寻常,当铁名巧决心去拯救津岛修治的时候,他就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我有大概率会死在那。”当谈论起自己的死亡时,他非常平静,“仔细想想,无论是阿寂也好还是诗小姐也好,都是相当厉害的人,上次要不是有修治帮忙,我肯定就死在那里了,往后的一年不过是苟且偷生,活在世界上的绝不是原来的尖枪英雄,而是一抹幽灵。”正田宏义用小手指挖了挖耳朵:“有什么直接说吧,这里就我们俩,就别再神秘兮兮地拽文了。”明明是悲壮而感人肺腑的告别,却被他搅和得分外轻松,好像铁名巧并不是去做什么会堵上性命的事,而是去参加一场令人愉快的郊游。给他这么一说,铁名巧也变得轻松了,他说:“如果我不在的话,就帮我照顾一下修治君吧。”他说,“修治君是一个天使一样的好孩子,就拜托你了。”[天使……吗?][你的眼睛和脑子一样坏掉了吗,铁名?!]正田宏义一辈子都无法忘记初见修治时的画面。津岛宅邸很大,活人却不多,寂小姐喜欢安静,诗又是位再能干不过的女仆,只需要她一人就能将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铁名巧在宅中大半年所见到的人屈指可数,嘴碎的女仆很快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剩下的都是家具一样安静且没有灵魂的人。而那天,不知怎么回事,连家具人都不见了,他脑海中牢牢记着铁名画的地图,在房与房之间游蹿,一点儿活人的气都没接触到。[不太对劲。]他在心里想。正田宏义的个性说有用也有用,说鸡肋也鸡肋,他的感知力比正常人要高好几个档次,也就是说普通人类听不见的声音他能听见,普通人闻不到的气味他能闻到,对警察来说这是不错的能力,然而一旦闻到什么臭气,听见噪音,他也更容易失去力量。他的个性,优点与缺点一样多。走廊尽头是一间书房,铁名巧没有进去过,第一天来时诗小姐跟他介绍,那是首相先生的房间,他会在书房中思考国家的未来。“扑通——”突然,在静得宛若坟墓的房中,他捕捉到了沉重的一声,宏义本能地感觉到不妙,加快脚步,脚踹在门上,破门而入。[有呼吸声]他在破门之前听见了。[但只有一个,呼吸声清浅而急促,应该是小孩子的声音。]如果没有很善于潜行的人,房间里就只有一个活人了。“哐当。”他踹门的动静太大了,如果不是确定屋子里没有活人,他也不敢这么做,刺目的光线从门缝中透出来,铺天盖地地压在他的头顶,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白陶瓷似的脸,白得没有血色,但是黑发,黑眉毛,黑得又十分典雅,让他无端想到了国立美术馆挂的浮世绘画。小孩子的脸上有三两点红色,并不是鲜红,而是更为浓稠的红,他挺熟悉这种颜色的,人的血就近于黑。地上铺了地毯,首相先生背面朝天,他的发型具有标志性,不看脸宏义就把他认出来了,他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孩子的力气不大,却也能用双手把住枪,人的胸膛上只被开了个小孔,但他身下已经沉淀了大滩的血。修治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含杀气,什么情绪都没有,但是太空了,空洞得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眼神,倒像是一樽过分精致的人形玩偶,他原本穿着西装与小马甲,白领口下面系着精致的丝带,是诗小姐系上的。现在丝带散开了,领口的扣子被拽掉了一颗,与白天鹅差不多纤细的脖颈上有一圈红痕,宏义三步并作两步走近修治,查看情况,发现那道痕迹无疑是首相先生勒出来的。[这是天使?]他觉得太荒谬了[杀戮天使还差不多。]然而出于各种原因,譬如朋友的嘱托,修治荒原似的眼睛,宅邸中的古怪氛围,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直接把孩子抄起来,三步并作两步逃了出去。这就是他们的初遇。……“……”鹰翔太说不出话来,过分的惊讶让他失去了语言能力,手指尖指着太宰,颤巍巍颤巍巍,不知道从何处说起。是惊讶于他是首相的儿子,还是发生在当时的惊天惨案,又或者是他母亲做了什么,其中又有尖枪英雄什么事,还有为什么首相想要杀他。[不行,太混乱了,信息量太大了,根本问不出来!]“说起来。”太宰顺时针均匀地转动小茶匙,他的小手指微微翘起,弧度优雅,这是寂小姐言传身教交给他的动作,“当时的话,就算是阿宏都被吓到了吧。”他轻快地说,“比起什么想要拯救人啊,故人嘱托之类的理由,对他还说更重要的一点,应该是要把当时的修治君带在身边监视吧。”他摊开双手,故作幽默外国人,“说到底他实在很像是敌人的预备役啊,小小年纪就能不带任何情感地夺走人的生命,如果换成别人来说,那大概就是天生的敌人与破坏狂吧。” 第173章 ……“嗯——”正田宏义盘腿坐在榻榻米上,他双手交叉着,脖颈微微向下垂,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纸张看,眉头依旧是松散的,没有拧在一起,但他的表情却十分认真。宏义就是这样的人,你很难从他的表情上感受到多少的压迫感,无论是在做多么重要的事情,他的五官都很放松,倘若要判断人此时的心情,只能看他的眼睛。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用在他身上,实在是太贴切了。一双手忽然从他身侧蹿出来,轻飘飘地将他面前的纸张给抽走了,修治君看见了一个个熟悉的名字,那些姓名无疑是属于政治家的。托他那位父亲的福,不仅仅是日本的政治家,英国的、美国的、欧洲的,他全部都认识了个遍。放在同龄人中,太宰的身量绝对算高的,远看甚至有股风中杨柳的单薄意味,他的骨节十分修长,白皙手指搭在纸张的边页,竟有股超越了年龄的优雅。你看着他,总会产生总错觉,仿佛眼前的人并不仅仅只有十岁,但他的脸却无疑又是孩童的脸。真要说造成此情况的缘由,大概是他身上与生具来的神秘气质以及超越了年龄的智慧。“原来如此。”短短几分钟内修治君已经明了了现状,那位叫得出名字的政治家,私下里搜集了不少拥有特殊个性的孩子。孩子的来源多种多样,拐卖的占最少数,绝大多数的人,竟然是被亲身父母送来的。宏义烦躁地挠头发:“理智上知道会有这样的人,为了金钱就连亲身骨肉都可以出卖,情感上却觉得不能接受。”他说,“就像是那些犯罪的英雄一样,你永远不知道,为什么人会贪婪成这样。”“不,他们的话,应该不仅仅是金钱的原因吧。”修治说,“你看啊,说是特殊的个性,很多就干脆是失控的高伤害个性吧。”他随意翻了几页,“切割的个性、分裂自身的个性、抽取他人血液的个性……就算是父母,对诸如此类的破坏性力量,也会产生恐惧。”[因为恐惧,才会将他们抛弃掉。]“如果说杀死了那位政治家,解放了这些孩子,会有怎样的后果,阿宏想过吗?”他说,“被亲身父母抛弃,在童年时代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实验,即使被解救了也不知道何去何从,他们成为敌人的可能要远远高于成为正常人的可能哦。”修治说的问题,正是宏义担心的。“我最近常常在思考。”他说,“不,应该说是,从很久以前就开始思考,杀死犯罪者,在诸多解决事件的方法中,无疑是最为简单粗暴,并且后遗症最多的方式。”“就比如说,我杀死了这名政客。”他用手指虚虚地指向修治手上的纸张,“他的罪行被曝光,手下的资源解体,孩子们得到拯救,但很快,总有人会在事态平息之后接受他遗留下的财产,甚至还有人侥幸走上他经历的老路,那么我先前做的事情,效力就大打折扣。”“还有那些孩子。”他说,“作为受害人的他们值得同情,但如果将他们未来得不到好的引导,那么无疑有可能变成更糟糕的人。”“所以我想,我目前做的事情还太少了,太片面了。”“按照阿宏的说法,莫非是想要连他们的未来都一同负担起来吗?”修治坐下来,被炉的中间放了一个大果盘,果盘里面是三四枚形状美好的橘子,他拿起一枚,拨开皮,皮很薄,内里的果肉十分饱满。宏义伸出手指摩挲自己的下巴:“不,其实在你跟我说之前,我甚至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他讲,“负担起人的未来,实在是很沉重的一件事,就像是养孩子,我光是带着修治你就已经很忙了。”“哎,真过分。”他将一瓣果肉塞在嘴里,“明明我帮了你那么多。”“嗯,所以我很感谢你。”宏义从善如流地回答。“如果说要负担起那么多人的未来,起码要有个组织才行。”他伸出手指头计算着,“人手、金钱、名望、成熟的产业链……”“就跟会社一样。”“你要开公司吗?”“再说吧。”宏义说,“就算是开,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啊。”他说,“到时候修治君也长大了,一定要来帮我。”他说,“无论是挣钱也好统筹的能力也好,我都不如修治君,交给你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橘子已经吃完了。“哎,我才不要。”他把残羹冷炙留在桌面上,“听起来实在是太麻烦了。”宏义望着天花板下悬挂着的吊灯:“但我确实不太擅长这些,人员调配,整理资金,搭建框架,真要说的话行动到现在为止这么成功,修治君要占一大半功劳。”修治的声音中染上了笑意:“这些一开始就应该知道了。”他站起来拍拍手,“好了好了,如果真的哪一天,阿宏要做社长的话,虽然我不会做副社长,当个顾问却是没有问题的。”他说,“工作很麻烦是没错,不过要是我一个人的话,就没有办法像跟在你身边时一样,尝试许多有意思的事情了,谁叫阿宏就是个很有意思的,充满了奇怪思想的人。”“啊。”宏义说,“你没资格说我啊,修治。”“不过。”正田宏义说,“虽然还没想到怎么协调这些孩子,果然还是不能把他们放在奇怪的精神病院啊。”[先把他们救出来吧。]修治举起手:“带上我吧带上我吧。”他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很有趣的样子。”安全屋的窗开了条缝,冬日的寒风钻进屋子里,恰好吹在资料纸上,定成了一本的书被吹得哗啦啦哗啦啦作响,那些白色的内页上下翻飞着,终于固定在了其中的一页。“波澈健”。一张大头照,若隐若现。……波澈健比修治要大两三岁,但看他的身材,说是比修治小两三岁也是有人相信的。暴躁、阴郁、攻击性强,初次见到他时,就像是只被关在阴暗小屋子里,从来没有见过天日的猫。“你把他领回来了?”宏义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实在无法想象,修治会领什么人回来,做个精妙的比喻就是,一只高傲的,很有地盘意识的家猫,领了一只遍体凌伤的,同样具有攻击性的野猫回来。“对啊。”修治说,“嘛,说是领回来,其实也不一定在一起生活就是了,波澈君似乎需要一间隔光的地下室,还要晚上的电脑设备。”他苦恼地说,“不过,确实是给我捡回来了。”“喂!”后者不满地抗议说,“你以为是捡了什么流浪动物回来吗?”“难道不是吗?”他的笑容好像很有威慑力,波澈健看了一眼,都僵住了。“没办法啊。”修治说,“谁叫波澈君那么粘人,明明其他孩子都三三两两离开去寻找自己的道路了,却还是留在原地叫嚣着没有人需要我之类的话,于是我就问他,要不要来我们公司当小弟,波澈君竟然就欢天喜地地答应了。”他笑说,“换言之,也就是卖身给我们啦。”“修治……”宏义只觉得自己的脑门开始疼了,“公司的说法,你真准备实践?”“当然咯。”津岛修治半真半假地说,“毕竟是阿宏的梦想啊。”[而且,阿宏的梦想,听起来相当有趣哦。]第二年,他们有了个小小的梦想,关于还没有成立的公司,以及多了一名打杂专用的暴躁小弟。 第175章 少年人不说话了。太宰蹲着,双眼凝视着小庄速后脑勺上的发旋,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只是某一瞬间,太宰确实产生了困惑。[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担心我?][我并不是一个值得他人担忧的人。]他无意识地回忆自己的过去,有津岛首相在的家不用说,家庭中真正的中心是寂小姐,所有人都围着寂小姐转,他与其说是独立的“津岛修治”不如说是寂小姐的附属品。然后,他只有自己一人的生活中忽然闯入了各种各样的人:铁名巧、正田宏义、相泽消太、霍克斯、小庄速、绿谷出久、小早川明美、爆豪胜己……[啊,我大概知道了。]他想。[太宰治之所以成为今天的太宰治,就是因为有他们的存在啊。]“谢谢你,小庄君。”太宰很少说两句话,一句话是“对不起”,一句话是“谢谢”,这两年他说得可能要多些,但是对小庄速而言,听他从口中念出这几个音节,还是很稀有的。因为稀有,就显得弥足珍贵。“不过,我还是要拒绝你。”他说,“小庄君的话,还是呆在东京吧。”“很快就会结束的。”……雄英的学生们一早就知道,自己要去哪家事务所实习,学校并不负责接送他们,而是给出了地址让学生们自己走。一年级的任课教师们迎来了少见的假期,这段时间内,他们只要再做些分内的工作,或者协助其他英雄进行活动就足够了。巧妙的时间安排,给了相泽消太跟着太宰的机会。太宰执意不肯取消签售会,最终为了保护他的安全,警方还有与他熟悉的英雄达成了共识——干脆就将计就计,看看是否能把英雄杀手斯坦因引出来,并逮捕。与绝大多数下三滥的敌人不同,英雄杀手几乎是这个时代最富有影响力的敌人之一,他已经击杀了太多太多的英雄,并且全身而退,他还是个善于炒作自己,或者说是宣扬自己理念的英雄,常常在袭击现场留下活口,就为了让他们传递信息。一次、两次、三次……公众们逐渐对斯坦因有了印象,知道他是阿喀琉斯的崇拜者,知道他不认同现在的英雄,知道他崇拜欧鲁迈特,认为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民间形成了新的狂热,有些人疯狂地喜欢着斯坦因,比当年喜欢阿喀琉斯更加可怕。说到底,阿喀琉斯的崇拜者虽然多,但他的行动目的却很明确,如果是没有犯下滔天罪行的英雄以及公众人物,根本不用担心他找上门,但是斯坦因,他行动的思想中心是自己的判断,某种意义上,他与寻常的杀人狂是没有区别的。有远见的人能够意识到,一旦放任斯坦因会对社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大概从半年前开始,警署内就成立了专门的对策科室,想要抓住他,只可惜斯坦因的反侦查能力实在是太强了,想抓住他的把柄,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小早川局长坐在会议室的一端,他以严厉的视线逡巡一圈,对众人说:“我们这次的目的,是将斯坦因捉拿归案。”他说,“同时要警惕在追捕的过程中有任何视频流出,最好也不要让他说出多余的话,斯坦因这个敌人的特殊性你们是知道的,他是思想犯,我们要防止他的思想污染整个社会。”“现在的治安已经够糟糕了,不需要再多出些疯狂的,容易被煽动的罪人。”“那么,名为太宰治的作家……”“看看保须市有什么英雄吧,雄英高中也派出了橡皮头跟着,排名三的英雄霍克斯说一旦有空闲的功夫就要去,问题不大。”“以上,散会。”这就是警方的态度。散会之后,人们三三两两地走着,讨论刚才会议中的内容,太宰治的名字被拽出来提了又提,有人忽然想起来:“说起来最近的几次大事件,这个名字都出现了对吧?”“什么?”“你们看啊,就是树理事件、九州事件,还有之前的杀人魔,最开始是静冈的那件事吧。”“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啧,总觉得不太妙啊,这名作者的年纪还很轻对吧。”“而且他书中的内容,我是没看过啊,但好像那些敌人一个个都是他的粉丝。”“说不定也有反社会人格哦,这种人的话会很喜欢接近边缘的刺激的事。现在不就是吗,只要我们盯着他就能抓送上门的敌人。”“听起来不太妙啊……”对话到此,告一段落,然而几人走了一会儿,也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有人开口说:“我听他们说,叫太宰的好像还是高中生,这个年纪的学生,最容易因为些奇奇怪怪的思想走弯路了。”“唔,但他是东大附中的高材生,现在在雄英。”“应该能够得到正确的引导吧?”“高材生啊。”有人叹息似的说了一句话,“那可糟糕了。”“一旦他真的得不到正确的引导,或者想做什么坏事,社会都不够这种人玩的。”……离开东京之前,相泽消太与根津校长有场私密谈话。说是校长,其实是只小老鼠,但他的智力确实是超越了一众人类,否则也无法在人类至上的社会成为雄英的校长了。相泽消太站在办公室门口,他敲了三下门,门内传来“请进”的声响,他推开门,便看见根津校长坐在特制的皮椅之后。小哺乳类的身高实在有点矮小,对他来说办公桌的桌面实在是太大了。“来了啊,相泽老师。”他说,“请坐在沙发上。”[要促膝长谈?] 第177章 “快点上车吧。”[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6%]第78章 保须市是座普通的城市,它距离东京圈不是很远,在贯穿东西的新干线上有自己的位置,没有古都的名声,也没有太多的风景名胜,即便是游客到此,也不过去看看保须塔或者是博物馆海洋馆。它的经济不是很差,却也不是太好,总之,在众多城市里没什么存在感,城市外是大片的旷野,没有海洋,相对东京大阪,这里的流动人口并不多。新干线跑得很快,行驶一小时就到了保须,太宰跟相泽消太坐一排,眼中布满血丝的中年人一上车就闭上眼睛,似乎睡了个昏天黑地,而太宰,他捧着游戏机,两根大拇指在键上按来按去。动作幅度不大,总归没有打扰到身边的人。到站前几分钟,车厢内响起提示的音节,几乎是同时,相泽消太就睁开眼睛,看他眼神,察觉不到丝毫的睡意。“下车吧。”在太宰站起身前他就从货架上拿下了两人的行李,而后者的一双眼睛还黏在掌机上,走路时都不怎么关注脚下,只让相泽消太领着走。旅馆就在保须站周围,坐落于市中心。才出新干线站,就见西装革履的男性快步走来,对着太宰他们弯腰鞠躬,将人领到提前预定的酒店。等到酒店放下行李时,太宰还维持着之前的姿势,双手在游戏机界面上拼命地按着,他似乎在玩一款赛车游戏,过u字型发卡弯的时候还会夸张地晃动身体。“冲啊冲啊。”“run!”游戏机调成了外放状态,偶尔能听见背景的bgm,相泽消太在心中深深地叹一口气,随后走近太宰,以种近乎于专横独断地姿势强行从他手中把游戏机抽了出来。“啊。”太宰的手空空地悬着,他似乎还有点委屈,像是小孩子被抢走了自己最喜欢的玩具一样。“说说看吧,你有什么打算。”相泽消太说,“既然坚持把自己当作诱饵,暴露在斯坦因的面前,就应该有治住他的办法。”他以严厉的眼神扫视太宰,“为什么一定要把他引出来,为什么地点是保须市。”他从来不敢小看太宰,甚至将对方的智慧放在了很高的位置,现在时间地点都很合适,不抓着人问他就不是相泽消太了。“打算的话,就是什么都不做啊。”太宰说,游戏机虽然被抢夺走了,却没有停止运行,没有了操控人,车辆垂直地冲出轨道,撞在墙上,掌机处爆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就连相泽消太都被“game over”的电子音扰乱了一瞬间的思维。“game over!”“game over!”“只要我站在这里,站在保须市的土地上,故事就已经开始了。”他竖起一根手指,立在嘴唇前,没人能从太宰的表情中解读出他现在的想法,他神秘莫测的笑容,被相泽消太牢牢记在心里。……死柄木漫无目的地行走在保须市的街道上,夜幕降临,街道左右两边纷纷亮起了灯牌,有老式的霓虹灯,有简洁的白灯。“滋啦”“滋啦”,电流声在耳边流窜,高大的路灯也一座接着一座,纷纷点燃,那些飞舞的蛾子萦绕在灯罩周围。各式各样的杂音涌进他的耳朵里,有人们的笑谈,有崩溃的吼叫,汽车尾气的排放音,led屏幕投放广告的音响……他觉得自己的皮肤越来越痒了,手指忍不住在皮肤上抠挠,留下几道红痕。有人曾经告诉过他,皮肤的瘙痒,是他尚为人类的铁证。“为什么?”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那时候的他年纪不算大,甚至可以说很小,十岁肯定是没有的,因为不记得具体是哪天出生的,也无法精准判断年龄,他只记得自己的背佝偻着,头发留得不算短,向前倾的时候,就能把脸给遮住。无论是蜷缩的身躯也好,略长的头发也好,都给了他安全感。“为什么说,皮肤痒才是人类。”死柄木问,“津岛你的话,也没有过吧。”他比津岛修治年纪大,但后者,从那时候起就总是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大人派头,让死柄木不是很舒服。回答他问题时也是。“哎,怎么说呢。”他们坐在高背椅上,双脚提着,碰不到地面,死柄木不喜欢这种椅子,起码他希望脚能够到椅子的杆,让他有支撑的着力点,津岛修治却喜欢轻飘飘的,他甚至在天台的围栏上坐过,一旦重心不稳,就会直接摔下去。“对每个人来说,是否为人类的枷锁,都是不一样的。”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向死柄木,“比如说你,每次瘙痒的时候,都控制不住自己的个性,想要破坏什么对吧。”死柄木没有吭声,津岛修治说的或许是对的,当他烦躁的时候,当他不愉快的时候,当他、当他想要粉碎什么的时候,皮肤上的瘙痒就会变得愈发严重。而平时,只是隐约有所感觉。“但是,人活在世界上并不是本性如何就要做什么事情的。”他在说这话时语气淡淡的,就像是想到了什么浪费自己天赋肆无忌惮的人一样,“良知、道德、基础观念,这一切都会约束人,死柄木你大概就是被约束着,所以身体才会自发性地瘙痒,以抑制过分膨胀的破坏欲望吧。”“……”死柄木陷入了沉默,“是好还是不好。”“怎么说呢。”修治说,“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好事吧,在我的概念中,人就是应该被各种枷锁束缚着的,如果真的释放天性,追逐欲、望,不就跟野兽一样了吗?”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头美丽的野兽,寂小姐就是那样的人,当她开始为了趣味而不断将人的性命玩弄在股掌之间时,津岛修治便无法用以前的眼光看待她。[修治君,是个好孩子啊。]似乎有人这么说着。“还能感觉到皮肤的瘙痒,证明死柄木你依旧受到了某种限制,没有随着天性将一切都崩坏。”津岛修治说,“对我来说,这正是人类的象征。”[人类的象征……吗]死柄木还想说些什么,但那时究竟要说什么话,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修治把嘴紧紧地闭上,开始旁若无人地打游戏,他憋了好一会儿,在等修治抬头正眼看他,却等来了老师。“修治君和吊在做什么?”他和颜悦色地询问着,像是名好好先生。“打游戏啊。”记忆中的津岛露出了让他厌恶的,喉咙口犯恶心的笑容,像是尊空洞的人偶,只有躯壳,内里都是空的。“这样啊。”回忆到此为止,就结束了。[好痒好痒好痒] 第179章 [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79章 5:00 pm,新干线。[英雄杀手,斯坦因……]绿谷坐在前往保须市的列车上,他举着手机,通过多媒体网络查找斯坦因相关的资料。作为英雄迷,著名英雄与著名敌人的事迹他都了熟于心,但事到临头,看多少资料都不嫌多。网络上公布的最新资料是英雄杀手斯坦因再现,英雄英格尼姆致残,宣布不再进行英雄活动,这条消息让绿谷出久眼睛一痛,不由自主想到了他的好友饭田天哉。至于斯坦因袭击朝日文库的消息只在民间隐隐有所流传,官方并没有认可,但他却从这次训练他的英雄格兰特里诺口中听见此事。“喂,那个叫太宰的,现在也在你们班上吧。”格兰特里诺与欧鲁迈特的关系很近,雄英的一些动态他也都清楚,“他所属的文库被斯坦因袭击了。”“什么?!”“就是之前。”他老神在在,“你们这些学生都不知道,英雄们都传遍了,他可能是作家的狂热粉丝吧,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都盯着那人转。”那人说的自然就是太宰,“这次说开作者会,也是作为诱饵引斯坦因出来,据警署的人物侧写来看,斯坦因上钩的可能性很大。”“斯坦因与普通的敌人有些不同,说到底他是思想犯,有自己的行为模式,明知是诱饵咬上去的可能性也很大。”他说,“很多英雄都等在保须市守株待兔,想要抓住斯坦因。”“请带我一起去保须市。”话才说完,绿谷出久就深深地低下了头,“请带我去。”他说,“我的两个朋友很有可能被卷入这次事件之中。”[所以、所以我要到场,尽量帮助他们!]他心中只有这一想法。“那也要等你掌握使用5%的one for all才行。”格兰特里诺毫无同情心地说,“没掌握的话,就算是去,也不过是添乱送死的。”“是!”[我会掌握的。]他对自己说。[一定会掌握的!]……5:30 pm,保须市。霍克斯风尘仆仆地穿过书局长廊。作家举办发布会自然不可能在保须巨蛋或者其他什么体育广场,那些地方专属于歌星或者偶像,到了这个时代英雄们才会在会堂举行活动。作家的话不管影响力多大都要回归本源,在书店进行活动,这是社会对他们的要求。保须市不算是个很大的城市,而在其中找到合适的,能够容纳多人的书店难上加难,再加上比起东京的作品发布会,这次允许更多人进入,对场地的要求就更高了。最后主办方的人终于找到了一家书店,横跨商场的四楼与五楼,早在几天前,五楼就清空了,工作人员布置会场,四楼虽然还在营业,却也调整了布局,力图在并不狭小的空间中塞下更多的书。四五楼是连在一起的,无论是不是工作人员都只能乘坐电梯到四楼再走上去,霍克斯进门的时候,书局已经被清空了,无关人士不可进入。门口架起了金属隔离栏,弯弯曲曲、弯弯曲曲,像是游乐园项目口九转十八弯的通道,有男读者,但更多的却是女读者站在通道间排队。倒不是说读太宰书的都是女人,只不过日本的男性工作很忙,纵使再爱他的书,也不能不上班来参加发布会,目前排队的男性不是退休的老人,就是游手好闲的男大学生或者社会人。霍克斯胸口挂着代表工作人员的胸牌,而他的脸又具有很强的辨识度,当他走过排队的队伍,就带起一连串的惊呼,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十分惊讶,no.3的英雄竟然出现在这里了。“霍克斯先生。”看门的人早就被告诫过,他低着头放人进去。“我来得还及时吗?”霍克斯问道。“很及时。”那人说,“距离开始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们是七点开始活动,而在开始活动45分钟前才可以检票入场,由此可以看出,现在来排队的都是太宰的死忠粉丝,他们迫不及待想要看见钟爱的作者。他扫视一遍队伍,没太留心,只看见站在第一位的是瘦高个的年轻男人,长得很英俊,像是富家子。第二位是身材娇小的女性,打扮得很精致,第三位则是把自己打理得还算妥帖的青年,但他的头发有点长,身后背了只鼓鼓囊囊的书包。好像都是普通的书友,却好像又不太普通。霍克斯点点头,走进去了。四楼书架的顺序被打乱了,主办方别出心裁地用几排书架夹出了一条路,至于周围的墙壁上,有的贴了裱过的毛笔字,有的贴了布艺拼贴字,那些字被错落有致地列着,远看密密麻麻,却有股美感。汉字的笔体很细,有的是红色,有的是黑色。霍克斯辨别了一下,认出其中几句是太宰书中的话,想来其他他不认识的,也出自他的文章、他的作品。右侧正前方的话出自《长枝山竹》,这本书与霍克斯还算有渊源,他读得也仔细,其中的一些段落不免让他触动。[什么是英雄?长枝经常思考这一问题,倒不是说她真的喜欢那些社会上的英雄……不,不对,与其说是不喜欢,倒不如说是厌恶才对吧,毕竟她于之英雄,就像是被关在瓶子里坚守了一千年的精灵,与打开瓶子放她出来的人一样,这时候就算有英雄对她冠冕堂皇地伸出援助之手,也只会招来她的憎恨罢了。“为什么不早点来救我?”这样的想法肯定会在心中生根,说到底她只是普通人呵,如何能免俗,那些无处安放的仇恨,不放在英雄身上难道放在她自己身上吗?还是不了吧,她已经足够仇恨自己了,就让她仇恨下英雄吧。于是她忽然想通了,对自己来说,英雄啊不仅仅是拯救人的人,还是让她仇恨着的无辜的人呀。]话被打散了拼在墙上,如果不是很熟悉书中的内容,肯定看不出究竟说了什么,但霍克斯看一眼就知道了,当他第一次阅读文章时,这段思考就触动了他,心里是不舒服的,却不得不承认长枝的想法是正确的。英雄身上承载了荣耀与仇恨。[但不管怎么说,在公共场合贴有反英雄思想的话,也未免太过了,尤其这场作品发布会会有许多英雄到场。]他用小拇指想都知道是谁决定贴这些话。[主办方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们都很愿意迎合个性社会的主流,有权力并且一意孤行要贴出这些句子的,只可能是太宰。]霍克斯几乎是无奈地在心中抱怨[那家伙,真的对英雄没有意见吗?要不然干嘛总是要在作品中在会谈中cue英雄,而且没有好话。]过道不长,霍克斯走路的速度很快,他上了旋转楼梯,楼梯很宽敞,能容多人通过,两边的墙壁十分洁白,终于没有贴着红黑相间的字,霍克斯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他并不想那么近地看太宰书中的内容,远看时,他能获得视觉上的愉悦,因为那些文字排列组合得很漂亮,但近看,只能让他感觉到压迫。压迫或许来源于深重的颜色,或许来源于承载着的思想。旋转楼梯有点长,到了中间的平台层,灯忽然暗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灯,发现led灯面还是好的,大概是故意把光调得昏暗,拐过平台层,他忽然理解了主办方人的用心,与灯不同,五楼的入口实在是太亮了,就像是地狱上空悬挂着的天堂之门。 第181章 “是吗?”明田优二可能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太能理解这篇文章有什么好看的,却还是习惯性吹捧一句,“那你的思想一定很深邃。”赤黑血染:“是的,我每天都在思考社会何去何从。”“……那你想的可能有点多。”话题到底差不多结束了,在门口站着的公务人员如也接到了场内打扫完毕的通知,他引导着排队的人鱼贯而入,让不知道怎么结束话题的明田优二长长松了一口气。[下次聊天还是找可爱的女孩子吧。]他转念又想,[跟这种人聊天,除了把话聊死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赤黑血染跟在他身后,心无旁骛、虔诚地走向厅堂。……6:45 pm,保须站。“赶上了!”绿谷跟着格兰特里诺,匆匆往书局赶。“别那么急躁。”上了年纪的英雄狠狠瞥他一眼,“我说来得及就来得及。”绿谷出久局促地点点头,但他的心还是乱的,已经飞到了远处的场地。[我不会浪费你给的票,太宰同学。]……6:55 pm,保须郊外。“这就是最新的脑无?”死柄木将手贴在培养槽之外,粗大的玻璃柱中填满了营养液,营养液中浸泡着畸形的生物。在保须市无人的旷野区,他的老师建立了几间实验室,这些实验室当然不可能如同靶子一样立在地面,相反潜藏在地下一百米。“我要用他们。”他对黑雾说话很不客气,请求的成分是没有的,与其说是告知,他强硬的口吻似乎是在说条命令。黑雾打了个手势:“随便你。”all for one对他实在是很好,宠溺死柄木像是在宠溺婴儿,如果他有什么想要做的,从来都不阻拦,脑无几乎就是他的玩具。黑雾说:“姑且问一下,你要这些脑无想要做什么?”“当然是给斯坦因送上一份大礼。”他说着肆无忌惮的话,“那家伙搞什么,明明是单打独斗的敌人却有很多的支持者,他以为他是动画中的男主角吗?”“我管他是去什么作者发布会上当读者的,还是去干个什么事,总而言之,他想要做什么我就要破坏什么。”他的笑容越发狰狞起开,“我讨厌他,他也别想好过。”黑雾:“……”小学生思维,说的就是死柄木这样的人吧。……7:10 pm,作者见面会。赤黑血染右手紧紧攥着麦克风的把手,他似乎有点紧张或者是情绪波动太大,手心都是汗。摄像机镜头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他的身上。“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太宰老师。”他的嗓音沙哑,像是风吹过破损的鼓风机,“在你的心中,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嗯,这个问题啊。”太宰用手撑着他滑稽的头罩,“我心中真正的英雄是——”[身体:太宰治][同步率:87%]第80章 7:05 pm,作者见面会。伟大的著作往往有平淡的开头,跌宕起伏的故事则有简单的开始,太宰的作品发布会也差不多,不管后期内容有多劲爆,一开始的导入还是中规中矩,主持人怕是受到了嘱咐,不敢让作者肆意发挥,战战兢兢地把话说完了。太宰戴着滑稽的头罩,坐在桌后,他一言不发,而下面的读者,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粘在他身上,迫切地希望他能说些什么,主持人说的话被他们当作耳旁风,刮走了。介绍完作品之后,终于进入了正题,主持人抹着头上的汗珠,把太宰推了出来:“接下来是自由问答时间,太宰老师将会回答幸运观众的问题。”话音刚落,先前作为背景的白幕布陡然亮起,专用的抽签软件启动,数字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滚动。系统启动时,霍克斯与相泽消太都在幕后看着,除了乔装打扮的英雄,其他人皆居于此,几面临时屏幕悬挂在半空中,无死角地纪录场上情况。“是我错觉吗?”霍克斯嘀嘀咕咕,“明明知道抽出来的人一定是随机的,让太宰来干这事,就总怀疑他能操控数字。”他说,“就像他什么都知道似的,没有见过斯坦因的面却好像已经知道他是谁,用了随机抽号的软件却也能控制数字。”“别想太多。”相泽消太目不斜视,“太宰是人类。”[是人类吗……]霍克斯听了,总觉得怪,他想想说:“你说的挺对,但我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他发自内心地感叹,“如果把人换成太宰的话,就觉得他什么都能做到。”“像从无顺序的数字中抽取他需要的号码牌,对太宰来说应该挺容易的。”他进行了一个抽象的比喻,“你看啊,他总是跟拿着上帝视角的剧本一样,明明什么都没说,就都知道了。”“从智慧层面上来看,太宰不像是人类。”相泽消太不置可否。他们不过是聊了会儿天,现场的情况就改变了,第一位幸运儿被抽中,后台的工作人员急忙调资料,当事人登记的名字是赤黑血染。他的问题就像是在沸腾的油锅里倒一碗水,霍克斯平静的内心被炸翻天了,嗡嗡嗡乱成一片。“在你心中,什么才是真正的英雄。”……7:10 pm。“我心中真正的英雄?”太宰脑袋向右侧微微倾斜,“有人曾经告诉我,真正的英雄是蝙蝠侠那样的人。” 第183章 空间被划分成两大块,前台与后台,而作者的休息间则坐落在连接两台的通道之间,相泽消太跟随太宰治到过房间一次,不算很大,但容纳一人绰绰有余,沙发桌椅都被擦拭得很干净,主办方甚至还在其中摆放一台小小的冰柜,零食点心都能找到。没人敢让太宰在台上呆很久,原因很多,其一是担心英雄杀手找上门来,令他人身安全受威胁;其二,上回作品发布会引起了骚动,太宰大放肆词的视频还在网络上流传。挑战英雄社会的言论固然有人喜爱,却也不是谁都想在底线上试探徘徊,再加上到场的英雄又很多,在制定流程时书局的人就顶着满脑袋的汗找到太宰,点头哈腰恳求他不要发表过激言论,最好出场的时间也少点。他没想到的是,各种意义上都很难搞的太宰老师一口就答应了他的请求,顺畅得几乎让他产生错觉,譬如“真是善解人意啊,太宰老师。”7:55 pm,结束了活动的太宰老师应该坐在休息间内。霍克斯与相泽消太一前一后走着,后台跟休息室的距离很近,走两分钟就要到了,走廊不算太宽敞,却十分干净,明亮的灯光把过道照得亮如白昼,地是白瓷砖地,纤尘不染。“滴滴滴——”“滴滴滴——”霍克斯的脚步一顿,相泽消太也如此,两人放在兜里的手机不约而同地震动起来,霍克斯的心上陡然蒙上一层阴影,他不得不说,从太宰决定要保须市开作品发布会时,他心脏的跳动频率就不大对,松散的神经更是紧绷,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断。就跟一定会出什么问题似的。接通电话的瞬间,其他英雄气急败坏的嗓音就在他耳蜗边上炸响,那声音中还透着股掩饰不住的惶恐:“脑无,脑无在保须市出现了!”急得连霍克斯的名字都没有叫。他的脸色蓦地凝重起来,抬头看相泽消太,他眼白处血丝更多。“脑无在哪里?”霍克斯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脚下的步子却变快了,加上翅膀力助推,三步并作两步滑到休息室的面前,迫不及待地把门撞开。房间内空无一人。“该死的!”他忍不住骂了一声,天知道骂的是太宰还是突然出来捣乱的脑无,相泽消太后他一步到,手机依旧举着放在他耳朵边上,至于表情则越来越凝重。电话另一端的人惊恐极了,声音大得惊人,霍克斯耳聪目明纵使没有开外放也能听见他的声音:“现在外面乱套了,脑无,就是上次闹过雄英的怪物一共有四头,都在保须书局的附近,个性各不相同,甚至有可以飞的。”“它们没有人控制,已经在保须市扩散开了,在书局的英雄们尽数出动。”[怪不得听见了轰隆隆的声音]霍克斯想[原来是人跑动的声音吗?]相泽消太的脑子转的很快,他思考了没一秒就说:“我们兵分两路,你去找太宰,我去看看脑无。”他冷静地说,“我与脑无曾经有过接触,拥有对敌经验,现在赶过去应该能给其他人提供帮助,而你速度比较快,太宰才从台上下来没有多久,就算是跑走也不可能跑多远,当务之急是把他找到看住,以免又去做什么危险的事。”霍克斯明白橡皮头的意思,他干脆利落地点头:“好。”两人直接掉头,兵分两路。霍克斯的脑子转得很快,书局的平面设计图在他脑海中徐徐展开,退场后能通向的房间实在不多,如果没有回到休息室,就只有往外面跑,门口守着的便衣警察不占少数,但如果是太宰的话,想要溜出去易如反掌。他看了一下手机,距离太宰退场不过才五分钟,就算是跑走也走不了多远。[只要我速度快点,应该能找到他。][不,不是应该,是我必须要找到他。]……保须书局很有历史,承载着书店的建筑物是很久以前建的,四十年前它曾经是这座城市的地标建筑之一,几十年间它翻修也没落下,虽然不比当年崭新,却也十分好看,甚至多出了几丝沉淀历史后特有的厚重感。然而人前辉煌,人后却还是有些不为大众所知的腌臜处,几栋高楼分布在保须大厦左右,高楼与高楼之间夹了好几条羊肠小道,这些道路也不知怎么修建的,错综复杂盘旋在一起,并且还不是完全相通的,就算是居住在老城区的当地人,走着走着也很容易进死胡同,本以为能通到外界,走几步面前却忽然冒出一睹墙壁,或者是密布的铁丝网。敌人与社会中的不良分子尤为喜欢这里,高楼黑压压的,阳光射不进来,连带着巷子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缺少阳光,都说是月黑风高杀人夜,犯罪活动往往是在这些地方进行的。音乐声飘浮在空气中,配着男性皮鞋后跟踩在地砖上发出的声响,格外诡异。音乐发自人的喉咙,仔细听来都是没有歌词的曲调,少年人的黑风衣衣摆随他步伐上下浮动,于半空中划出优雅的圆弧。此时已是夜晚,较之白天,街巷更暗,狭窄的巷道中只有几盏灯闪着光,灯芯太老了,忽明忽暗。“嘎——”长着翅膀的脑无在半空中盘旋,他身体很瘦,羽翼丰满,飞起来就像是道极速的闪电,他在半空中自由地穿梭着,那些遮蔽路障对他来说都不起作用,长而尖的鸟喙起攻击之用,忽而俯冲,把追着他跑的英雄叼起来,飞到半空中,再张开鸟喙,把人甩下去。“啪。”地上多出来一滩肉泥。会飞的脑无摆脱了英雄的追击,他穿梭进密密麻麻的巷子,低空飞行,浑浊的眼珠子到处转,似乎在搜寻猎物,又似乎仅仅是在看地上有没有人。穿着黑衣服的少年几乎与夜晚融为一体,然而他超越了人类的视力却捕捉到了太宰治灯下的剪影。“嘎嘎——”张嘴,发出两声比鸟类更加难听的尖叫声,翅膀下压,角度倾斜,笔直得冲着太宰去。他似乎是想把太宰叼起来,又似乎是想用尖锐的鸟喙把人撕碎。脑无从背后而来,翅膀划破空气,锐利的风扬起太宰的头发。“!”人从大厦的某层一跃而下,脚精准地踩在了脑无的脊柱上,清脆悦耳的“咔嚓”声传入太宰耳中,不用抬头就知道,骨头断了。闪着雪白光芒的利刃自上而下穿透头盖骨,重力加速度令斯坦因本就强劲的力道有了加成,也就是几秒的功夫,刚才还在腾飞的怪物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脑袋被穿透了,花白的脑浆混着鲜血在地上蔓延开,有力的翅膀下意识抽搐两下,不动了。脑无死了。斯坦因抬起头,眼白部分布满血丝,在黑夜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裹挟着孤注一掷的狂热:“太宰老师。”他说:“我终于找到你了。”……相泽消太逆着人流跑。无论是样貌也好能力也好,脑无带给普通百姓的只有恐惧,个性并不适合战斗的英雄们站在街头,疏散人群,在有人跌倒的时候帮忙搭一把手,而剩下的英雄早已迎上去,试图治住脑无。他在跑动的过程中带上了眼镜,三头脑无站在英雄的包围圈中。其中一头与上回出现在雄英的相似,身材高大,一身蛮力;第二头长了四只手;第三头瘦小是瘦小,却能够运用特殊的个性,当他张开嘴时,喉咙里吐出具有强腐蚀性的黏液。相泽消太的消除个性对第三头脑无有效。安德瓦已经与第一头杠上了,高热的火焰包裹他的拳头,用尽全力向脑无挥舞,对方的皮肉在接触到高温火焰的瞬间就被烫焦了几层,先是碳化成粉末,随后却以极快的速度再生,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安德瓦陷入苦战。“橡皮头!”有英雄注意到了相泽消太,“你们上回是怎么对付这怪物的。” 第185章 “闭嘴!”斯坦因的手再度收紧了。“为什么不杀死给出否定答案的我?”他的声音更加微弱,内容却要比刀还具有攻击性,“快点杀了我吧,只要加强一点力道,我就能脱离这丑恶的尘世间了。”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神情近乎于虔诚。“对我来说,世上无英雄。”雷霆一击忽从斯坦因的身后蹿出,斯坦因的大半注意力都集中在太宰身上,剩下的小半注意力只让他匆匆避过来自绿谷出久的攻击,后者温柔的嗓音沉下来,像是暴怒的狮子。“放开太宰同学。”太宰治的脚落地了。斯坦因的脚掌在地上弹了一下,如同一只轻盈的鸟雀,落在墙角,他身侧是铁丝网,想要翻过纵横交错的网格对他来说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背微微佝偻着,这是极具攻击性的姿势,半身的爆发力都藏在腰腹与腿脚间,他随时都能像猎豹一样,俯身冲向绿谷。而后者脸上只带有一往无前的勇气。“你的对手是我。”……绿谷出久到的时机很凑巧,他站在保须书局的门口,格兰特里诺正在向保安出示证件,他不过是下意识地抬起脑袋打量四周,就看见在空中腾飞的脑无。“!”仅仅是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格兰特里诺!”矮小的老年人猛然回头,顺着绿谷出久眼神指向的方向看过去:“我们有麻烦了,小子。”话才说完,绿谷已经像根离弦的箭,猛地射出去。他追着会飞的脑无,跑了。奔跑的腿脚山上着电弧,刚刚才将ofa的力量稳定下来,就有了实战的机会。脑无移动的速度非常快,他的身体还很灵活,就算是拥有飞行个性的英雄在人生地不熟的场合也无法肆无忌惮地飞翔,而这头脑无就像是被安装了雷达装置,可自动规避路障。绿谷出久勉强在地上跟着他跑,然而在进入了纵横交错的小巷后还是跟丢了,他只能凭着直觉与细微的声响寻找,没想到竟然看见了太宰治与斯坦因。“还能走吗,太宰同学。”他以保护着的姿态挡在太宰的面前,甚至没有回头看他,“我会拖住他,然后在这段时间,你得跑走。”太宰张开嘴,刚想说话,就被绿谷堵住了话头:“听着,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但就算是自杀,死在斯坦因的手上也绝对不是个好主意。”他的话中透着股诡异的强硬,让那听上去很不绿谷出久,但同时又很像是绿谷,因为他的声音实在是太温柔了,“就算是要死的话,也要选择爽朗的方式,你以前不是说过吗?”“所以,无论是找棵樱花树吊死也好,还是入水也好,甚至从高楼上一跃而下也好,不要死在这里,太宰君。”太宰同学变成了太宰君。[啊呀,这真是……]他笑了,圆润的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缝,那是极其难得出现在太宰脸上的,毫无恶意的笑容。[如果这世界上多些绿谷君这样的人,说不定我就不会那么想死了。]他确实是这样想的。“好吧,绿谷君。”他对绿谷出久说,“我的脚是很无力没错,但要现在说自己不能走,就太煞风景了。”他说,“所以,你也要尽量撑更长时间。”“放心吧,绿谷君,你会没事的。”“很快就要结束了。”……拥有四条手臂的脑无实在不是善茬。他的力气很大,不如曾经对上欧鲁迈特的脑无,却也差不了多少,多出来的手臂帮助他抵御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而他的嘴巴,当他张开嘴巴时候甚至能够喷射出火焰。如果论综合能力,他甚至要超过最初的脑无。“怎么办?”英雄们几乎要绝望了,安德瓦去对付了另外一头脑无,而他们群龙无首,霍克斯本应该去追逐太宰治,却被另外一头脑无绊住了,保须市成了一片火海,用地狱来比较也不遑多让,总之他们没有办法对付它,刚才有名以力量称著的英雄试图挑战脑无,却被他拍碎了脊椎骨。已经有人死了,而人在逐渐变多。“疏散!先疏散群众!”“周围已经没有平民了。”“胡说八道,建筑物里不——”话来没有说完,脑无就张大了嘴,火焰柱从他口中喷出,直射向另外一栋大厦,玻璃窗户被撞破,明明隔离得很远,却仿佛能听见人的惨叫。“别说疏散民众了,先阻止他!”有人崩溃地喊,“橡皮头,你想想办法。”先前相泽消太一直盯着脑无,好歹封住了喷火的个性,但他有干眼症,就算没有只要是人类就无法一直不眨眼睛,然而就是瞬间,脑无又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啧!”相泽消太也在想办法,“我先牵制住他,看看能不能束缚住他的四肢。”“有飞行个性的人试着从上往下攻击,看能不能捅穿他的眼睛。”话音刚落,他就迅速逼近脑无,相泽消太也受到过忍者的训练,他的速度很快,体术很强,坦白来说与斯坦因算是一个类型的。坚韧的特质金属带被他攥着,一层一层往脑无的身上缠绕,他的目的很简单,暂时封住脑无的四条手臂,给其他人创造攻击的机会。这项工作很危险,却需要有人做,而在场的英雄中,似乎只有他才有足够的力量。“眼睛!”他高呼一声,希望拥有飞行个性的英雄能接上,相泽消太能感觉到,脑无在疯狂地挣扎,而凭借人类的力量他最多只能控制住脑无几秒钟。但是可以飞的英雄,他迟疑了。不知道是被脑无近乎恐怖的力量吓到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他起飞速度很慢,持着武器的力量也不够,手软绵绵的。[完了。]相泽消太听见了特制绷带被撕裂的声音,那一瞬间他仿佛预见了未来,以他现在的距离,是绝对无法与脑无拉开距离的,他要考虑的仅仅是自己的死法,是在眨眼的瞬间被火焰轰中还是成为下一个被拍断脊柱的人。 第187章 比起先前抓着太宰的脖子,将他惯在墙上时,现在的斯坦因要疲惫很多,可见绿谷出久确实对他造成了伤害。“我想好了。”他的眼中蛰伏着熊熊火焰,火焰大概是红色的,裹挟着能够吞噬天地的气势,刚才被太宰言语挑动的信念再一次坚定了,天知道他在与绿谷对战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他想了什么。他在一步一步向太宰走来,身上仿佛缠绕着黑色的火焰,现在的斯坦因身上裹挟着魔王般的气势,这就是思想的力量。即便他面前站着的是安德瓦,说不定都会因为感受到了慑人的杀气而无法动弹。但是太宰不会,他微笑着,像是油画中的人,含笑的眼睛锁定斯坦因,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杀气、信念,世上不存在可以撼动太宰的东西。能够撼动他的人,早就死了。“我做的事情,我的信念,不需要任何一人的认可。”他得到了蜕变,“即便是阿喀琉斯在这里,告诉我我做的是错误的,我也不应该为之动摇。”他举起了刀,刀的长度与鹰翔太打造的那把一模一样。“我的职责是肃清不合格的英雄,让社会意识到我们需要的英雄是什么样的。”他说,“为此,砍多少拙劣的家伙都是必须的肃清过程,说到底这世界上除了欧鲁迈特依旧存在着真正的英雄,英雄的幼苗正在成长。”“如果放任假的人,放任假的英雄冠冕堂皇地活在世界上,社会会变得更糟。”他的刀悬停在半空中,反射冷冷的月光。“为此,这世界上不需要动摇我信念的你。”“永别了,太宰老师。”刀在半空中划出优雅的圆弧,斯坦因的力量不小,顺利的话太宰会被直接斩断脖颈,只可惜,他的刀被另外一把刀架住了。完全相同的长度,无论是粗细厚薄甚至是刀刃的锐利程度,都是完全一样的。鹰翔太说:“你的对手是我。”斯坦因的眼中迸溅出了强烈的厌恶情绪。……“哐——”“哐——”刀刃与刀刃相碰撞,发出声声清脆的鸣响,月色朦胧,天台上几乎没有灯,若不是波澈健用的摄像镜头好,屏幕后的人只能看见黑漆漆的一团。英雄们很快就会查到他们在哪里,这注定是一场短暂的战斗,人的耳边只有刀剑的争鸣声,间或夹杂着人的喘息。斯坦因受伤了,歌利亚也同样受伤了。“你以为拿着刀过家家,处理了几名英雄几名官员,就能成为阿喀琉斯?”很明显斯坦因知道这段时间歌利亚做了什么,事实上他在密切关注着,并且是带着强烈的厌恶情绪关注着。“不可能的,一味的模仿你永远不可能成为他。”他说,“更何况,你以为自己的信念很坚固吗?别开玩笑了,本来就是个失格的伪英雄……”歌利亚嘴角带上了嘲讽的冷笑:“我的信念还容不得你质疑。”他说,“我是失格的伪英雄,你是什么,彻头彻尾的敌人吗?打着他冠冕堂皇的旗号却做着完全相同的事情,试图将自己的思想强加给每一个人,你真令人作呕,斯坦因。”刀光剑影中,他们在对话,思想与思想碰撞着。“阿喀琉斯是我的起点,是我梦想的根基,却绝对不是终点。”歌利亚诉说着自己的野心,说着他终于理清楚的头绪,说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惩治那些做了坏事的官员英雄,监管那些人只是第一步,我要让自己成为灯塔,成为道标,成为大海中的守塔人,那些迷茫的、对社会有愤怒的、对罪恶不满的人,我会接纳他们,整合他们,帮助他们,将零散的力量拧成一条细绳,站在黑暗的阴影中,重新打磨构建罪恶的社会。”“黑道不应该退场,侠士之风绝对不能断绝,英雄行走在阳光下,惩治敌人,而我要踽踽于夜光下,抹杀无序的罪恶。”“我要成为一切行恶之人。”他高高举起刀,不留下任何空隙。[你得去做恶事。]太宰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暗杀、流血、药物的流通,这些事情永远不可能断绝,如果你想要控制它们,想要减少这些事情的发生,就要将它们统统掌握在手中。][你得成为新的黑道,建立起新的地下秩序。]歌利亚看着斯坦因,刀中寄托着一往无前的信念——同时我要成为行善之人。“跟你不同,我需要更多人的帮助。”他说,“不是单纯想要行恶的敌人,对英雄感到不满,对现有的制度感到不满,对社会感到不满的人,我需要他们的帮助。”“帮助我,重新解构这个崩坏的社会。”“帮助我,在黑暗中建立起新的秩序。”刀刺入斯坦因的身体,带出一连串的血花。“我是歌利亚。”他说,“是要给社会带来变革的人。”[请看着我,太宰君。]他在内心深处,发出虔诚的呐喊。[我会做到的,将你的心血,将阿喀琉斯最初的设想,一一化作实物,呈现在你的面前。]……死柄木站在一栋大厦的顶端,凝视着对面的屏幕。太宰微笑着的脸,牢牢地印在了他的脑海中。[修治修治修治修治修治修治修治,津岛修治!][我终于找到你了!]……风带着热意,推动夜晚的云彩,云掩住月亮。直播停止了,歌利亚半跪在地上,他左边膝盖点地,肩膀上被穿了个洞,血簌簌地流着。斯坦因倒在了他的面前。一时间他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刚才说话时的壮志凌云全部随着斯坦因的倒地被抽离了,他的精神冲破了原本的桎梏,飘升到更高的境界,眼前的世界变得更为广阔。他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他不会辜负任何人的期待。 第189章 当津岛修治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们俩正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面前立着一面屏幕,弯弯绕绕的黑线耷拉在地板上,再往前是立手柄的游戏机盒,地上散落着卡带,整间屋子很乱,几乎没有能让人落脚的地方。他们打了许多游戏,赛车游戏、格斗游戏、冒险游戏……各种各样的游戏,津岛修治不是个有好胜心的人,但他也没有输给死柄木的理由,所以从打第一盘游戏到打第一百零一盘游戏,死柄木没有胜哪怕一局。他一开始很愤怒,孩童表现愤怒的方式无非是哭泣与破坏,前者不可能出现在死柄木身上,于是他发动自己的个性破坏了许多游戏卡带,房间倒是完好无损,因为津岛修治坐在地板上。于是他举起游戏机盒,将它狠狠地投掷向电视机屏幕,跟死柄木预料的一样,电视机屏幕破碎了。津岛修治冷眼看着他搞破坏,孩童的力气实在不大,死柄木又比寻常孩童还要瘦弱些,他把房间破坏了大半,气喘吁吁地说:“再来。”“还要玩吗?”津岛修治歪歪头,仿佛刚才的破坏对他来说不值得一提。“再来。”死柄木说。无限的游戏,无限的循环,无论换那种,他都永远得不到胜利,卡带被破坏了一卷又一卷,不管怎么样,等死柄木发泄完怒气之后只会说再来,时间仿佛陷入了无尽的循环。终于,再坚持了几天之后,津岛修治终于不准备配合下去了,他松开游戏机的手柄,平躺在榻榻米上,望着布满纹路的天花板说:“真无聊啊,死柄木君。”什么真无聊,是玩游戏真无聊,还是与他共处一室真无聊,还是……“你真是个无聊的人。”死柄木楞了一下,随即暴跳如雷,他已经知道了津岛修治的个性,是afo告诉他的,用自己的“崩坏”对付他是无效的。所以死柄木用上了手与脚,他像是匹矫健的小豹子,纵身一跃,压在了修治的身上,手掐胳膊,脚不停地踢弹,这是经常出现在孩童中的,不得章法的打架方式。津岛修治没有上过普通学校,却不代表他没有受到过类似的训练,体术与他的其他本事相比绝不算优秀,然而野路子在他面前却也不值得一提。“你看。”他居高临下地俯视死柄木,“我见过的人不算多,却没有比你更无聊的人了。”“人类之所以为人类,是因为他们会学习,会不断进步,别说是人类了,就算是巴甫洛夫的狗也会产生流口水的反射条件。”修治说,“但你不一样,失败、愤怒、再来,行为好像已经成了固定的模板,对于做不到的事情只会产生徒劳的愤怒。”“这样的话你连孩子都算不上,只是不会长大的婴儿而已,起码孩子还会思考,还会进步。”“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一尘不变的无聊的人了,最开始还觉得你的行为模式算有趣,现在看来,也就那样吧。”他的眼睛笑弯了,毫无疑问的是,在他的笑容中确实存在着某种恫吓的成分,“稍微进化一下吧,死柄木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像是困兽一般,在胸膛中发出枯燥的无谓的咆哮,死柄木确定他憎恨津岛修治厌恶津岛修治想要崩坏津岛修治。然而更多的却是其他。[我要赢过他。]在失去记忆之后死柄木的脑海中第一次回荡着强烈的个人意愿。[我要赢过他,我要摧毁他。]但他的皮肤确实没有传开瘙痒感,与先前不同的是,燃烧着的火焰般的愤怒把他空洞的内心填满了。死柄木成了不那么无聊的活人。……“老师。”死柄木问,“人怎样才能进化。”“什么?”afo蹲下来,他嘴角带着一抹恶质的微笑,当然了,放在其他人眼中大概是庄重的笑,“你想要进化吗?”死柄木点头。“思考。”afo说,“思考能力划分乐人类与其他动物,如果你想变得更加优秀,就不能停止思考。”“学习。”他说,“学习,掌握更多的知识。”[学习与思考能让人变得强大。]这个概念首次出现在幼小的孩童心中。“为什么想要进化?”afo循循善诱,“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吊?”死柄木不说话,他并不想瞒着老师,但是对上津岛修治百战百败的战绩让他感觉到羞耻,孩童是没有羞耻心的,只有对成年人的依赖,从他产生额外的情绪开始,进化就开始了。被称作老师的男人似乎发现了这一点,他改变话题说:“跟修治君相处得怎么样了?”[不怎么样。]他的神色萎靡,无神的眼睛被略长的头发掩盖。他忽然对津岛修治产生了好奇,在此之前他不曾拥有探究力:“老师是从哪里把他找来的。”死柄木说,“他跟我一样吗?”[一样都是无家可归,没有记忆的人,只是被老师发现了。]“不。”afo意味深长地说,“他有家。”成年男人抬起头,他凝视虚空中的某一个方向,他的视线极具穿透力,似乎穿透了厚重的木门,穿透了墙壁,像一枚网球,极速地向前游走,两侧的景物在迅速倒退。在一扇大门前,他的视线凝固了,门是白色的,极富有科技感,只要是看过的人就会瞬间联想到医院的大门。视线钻进门中,向前推进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房间很暗,百叶窗被拉下来,光线甚至无法从塑料片的间隙中溜走,靠墙的一端贴着一张病床,床的左右侧分布了许多仪器,那些仪器很先进,有的并非是单纯的器械,而是经过个性改造的产物。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男人,即便是从外表看来,他都不算完好无损,全身上下打满了石膏,露在外的只有小半张脸,现在他的眼睛紧紧闭着,从男人的脸上,感觉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嘀——”“嘀——”只有心电图机器上上下起伏的直线才能证明他还活着。“吊。”他语重心长地说,“你可以学习,可以思考,但是记住,学习的必须是些有用的东西,而不是让人变得软弱的无用的糟粕。”“什么是无用的糟粕。”他的三观完全没有构建起来,善与恶,有用与无用,死柄木无法对知识做出准确的判断。“就比如说,人类之心。” 第191章 “……”“啊,你还不知道。”医生恍然大悟,“阿喀琉斯死了哦。”“是津岛杀死的。”“拔掉了维持生命的留置针,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地流逝,直到迎来最后的死亡。”“真是残酷的孩子。 ”梦,醒了。[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2%]第84章 梦,还是梦。太宰治知道自己在做梦,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太熟悉了,过去无数个日夜,他都对着大片白墙,听心电图机器的嘀嘀声。“嘀——嘀——”那是让人无比安心的,心脏搏动的声响,代表着生命。阿喀琉斯躺在病床上,他面色苍白,没有血色,在过去的上百个日夜中,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药物通过导管流淌入他的身体,维持岌岌可危的生命。太宰治,不,那时候应该叫津岛修治,他站在阿喀琉斯的床前,单看脸色的话会弄不清楚,谁是活人谁是死人,毕竟他的脸色实在是太恐怖了,像净琉璃人偶。房间有监控摄像头,但当他进入的时候,总有本事让它们无法运作,在智谋方面他早就超越了年龄的限制,更何况津岛修治并不愿意有人打扰他与阿喀琉斯相处的时间,更不愿意让人看见他脆弱的样子。对此afo没有什么意见,医生与他说过“除非是发生奇迹,阿喀琉斯醒来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而他向来是个不相信有奇迹发生的人,在他的心中阿喀琉斯已经是个活死人了。他很高兴,只要能够维持活死人的生机,他就能把津岛修治君牢牢地掌握在手中,修治太优秀了,比吊优秀许多,不需要任何的催化培养,就能将一切事情处理得仅仅有条,不过正是因为这份优秀,让他不敢把修治君列为继承人。他终有一天会杀了自己,afo是这样想的。[羽翼未丰前稚嫩的鹰隼无法在天空中翱翔。]他只是想在修治君羽翼丰满前,尽可能地使用他,仅此而已。说到底,消除的个性与他的个性相抵消,他无法奈何津岛修治。又是一天,津岛修治站在病床前,他静静凝视着正田宏义,嘴抿成了一条直线。不知是不是他呼吸得太重了,空气卷起正田宏义的睫毛,让他的眼皮子跳动了一下。[!]津岛修治屏住了呼吸。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只有几秒,可能长达几天,阿喀琉斯睁大了眼睛,一开始他的眼睛是没有焦距的,无神的,只有神经末梢在跳动,但很快,瞳孔中迸溅出了神采。——那是有意识的人才会有的神采。有种说法是当人介于生与死之间时,精神与肉、体是脱离的,他们的灵魂可能被禁锢在无法动弹的肉、体中,但听觉触觉等还在运转,词汇语调钻入植物人的耳朵,他们的大脑接收到了一切讯息。当只有他们两人时,津岛修治会喋喋不休地说话,因为医生说,这样有利于正田宏义的苏醒,植物人忽然苏醒的例子屡见不鲜,人们常将其归类为爱缔造而成的奇迹,津岛修治知道,自己的人生与爱和温暖无关,但正田宏义是个好人,他值得命运的垂怜。“阿宏,今天我又跟吊君玩游戏了,他真是个无聊的人……”“破坏欲你知道吗。”“afo,他就像是最不入流的反派,如果放在漫画中他这样的人是一定会被正义的伙伴打倒。”有些话有营养,有些没有营养。“阿宏!阿宏!”当看见颤抖的眼皮后,他第一次露出人类似的急切神色,“你能听见我在说什么吗?”正田宏义费力地眨巴右眼。津岛修治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但他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没有维持两分钟,刚刚醒来的正田宏义,用他远超常人的坚韧不拔地意志力挪动自己的嘴唇。他真的没办法发出声音,嘴唇颤抖的幅度也很小,透过唇瓣间的细缝,可以看见舌头在艰难地移动。精通唇语的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津岛修治却偏偏看懂了,他的身体凝固成一团,像是夕阳下的石雕。[杀了我,修治。][不要让我这样活着。]……正田宏义什么都知道。他的身体只维持着最低等级的健康,灾害毁了一切,再强大的英雄在天灾面前依旧束手无策,事实上他以为自己会死在地震之中,甚至为了最后一刻推开津岛修治而沾沾自喜。那时的他绝对没有想到,自己的精神还能醒来,更没有想到津岛修治会为了维持他的生命付出怎样的代价。“他的个性实在是太好用了。”医生站在正田宏义身边评头论足,他不知道躺在床上的人能听见他的话,“虽然您的个性对他来说没有效果,其他人对他也一样,只要让那孩子出马,无论是多么强大的对手都能被封住行动,如果时机成熟的话,可以试着让他去对付欧鲁迈特。”“还不是时候,但那一天应该不远了。”[这声音,是afo。]正田宏义如果能做出表情,定然是皱着眉头,他与afo打过几次交道,很是看不上这个男人,如果给正田宏义选择的话,绝对会杀死afo,那男人说是日本罪恶的根源也不为过。可惜的是afo经营多年,势力庞大,他建立的组织他的力量盘踞在东京之下,错综复杂,就算是排名第一的英雄欧鲁迈特都束手无策,更不要说是单枪匹马行事的正田宏义了。 第193章 保须事件结束后,社会陷入了新的动荡。说是动荡未免也不大够格,就治安的角度来说,最近的社会治安等级急剧上升,那些街头巷尾游手好闲的混混一下子变得有组织性起来,是还有人打家劫舍没错,却有另外一批不是英雄的人会阻止他们,那些人自称是歌利亚的追随者。但这一情况,正是让英雄们警惕的。相泽消太去开了个会,会议结束后,他要从东京站乘坐地铁前往雄英高中,东京站的人流量很大,有年轻人、中年人、老年人。为了开会,相泽消太换上了西装,现在的他看上去与上班族并无区别。他只是四下里随意望两圈,就看到身旁年轻人手机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是歌利亚与斯坦因的对决,有关部门已经在极力封杀视频了,然而当时同时播放的频道实在是太多,封杀是绝对封杀不完的,先前会议上确实有人想要抹杀此事的存在,但剩下有理智的人,并不想过多地纠缠。“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歌利亚的目的。”霍克斯在会议上发言,他不是个积极的人,但在歌利亚的事情上,他必须更多地参与。这是责任,歌利亚是他事务所的英雄,就必须由他逮住。“他的目的,建立新的黑道吗?”有英雄发出嗤之以鼻的声音,“我们能剿灭黑道第一次,就能剿灭第二次。”“不,现在看来的话,黑道没有被取缔才是好的吧,当时就说了,他们中很多人并不会成为敌人,相反具有侠义之风,如果当时就没有赶尽杀绝的话,现在的麻烦说不定会更少。”“都到了这时候还去说什么过去。”“不过最近的治安确实是变好了对吧,如果不管歌利亚的话……”“你的意思是要放任他吗?就罪行来说一般的敌人都绝对不如他是吧。”[啊,吵起来了。]相泽消太保持沉默,在会议中他总是那么做的,比起在场的其他英雄,他的关注点有些奇怪,有的时候相泽消太都在询问自己,是不是他太高看太宰治了,但无论是在清醒的时候还是在不清醒的时候,相泽消他都认为,事情会发展成眼下的模样,与太宰治一定是有关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他想站在太宰治的面前,摇动他的肩膀询问。[太宰!]会议当然没有争辩出结果,把英雄与官员放在同一场合,效率当然会惊人地低下,想到他们谈论的那些内容,相泽消太不由叹口气。他站在车厢中,铁路从地下绵延至地上,阳光透过车窗玻璃落在人的身上,身边的青年在窃窃私语,但他的五官实在是很灵敏,人的话听在他的耳中,很清晰。“真的很帅啊,歌利亚。”视频中的男人在挥刀。“他原来是英雄吧。”“现在不也差不多,杀了人还留下罪状什么的,古代的英雄不就这样?”“但这是犯法的吧,最近的新闻不是天天在抨击。”“你还看新闻?”“反正我觉得他很帅,如果不是要会考,我都想去投奔他了。”“做梦吧,他们要学生干什么。”随即嘻嘻哈哈笑闹成一团。相泽消太又叹了一口气。[最让人害怕的就是这一点。]他在心中想到。[事到如今,就连英雄都准确说明,歌利亚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好还是不好,如果他还是杀人的孤胆英雄,从法律的审判角度出发,他做的事情都是不容置疑的错误事,直到现在杀人也是错的,但在宣言过后社会治安确实变好了,与此同时他隐秘的实力在不断涨大,很快说不定会发展到能与英雄相提并论的地步。][民意就是这样,他们得到了很大一部分普通百姓的支持,这会让英雄的活动变得更加艰难。][事到如今,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变成什么样,是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加糟糕。]相泽消太凝视着车窗外的海,那是一片无比美丽也无比平静的海平面,远处,海天相交,丝丝缕缕的云蜿蜒在碧蓝的天空下,偶尔有几艘渔船从海面上行驶而过,带起一条逶迤的波澜。[你眼中的未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太宰。]……1:30 pm,东京病院。绿谷坐在椅子上,对面的医生手持小电筒,命他张开嘴,光线在口中照了一番。“没问题了。”医生说,“你已经完全康复了。”绿谷出久低头说:“谢谢医生。”“下次要小心点。”医生操纵身下的高背椅,转了个圈,他面对电脑屏幕,十根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你被送来的时候虽然伤得重,却没有留下会妨碍英雄生涯的伤口,只能说非常得幸运,也非常得巧合,但你不得不记住一点,这么好的运气并不是每次都能有的,如果你以后真的想要成为职业英雄,在现阶段遇到无法对付的敌人,一定要远远地避开,知道吗?”“下次我会小心的。”在住院的这段时间中,绿谷已经跟好心肠的医生混熟了,对方担心他,他也不可能拂了对方的好意,只能口头上答应。只不过……[如果有下一次的话,我一定还会冲上去的。]绿谷出久比谁都要更加清楚这件事。[因为太宰君在那里。]“那么,”医生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把绿谷出久骂得狗血淋头,他只是对绿谷露出了非常善解人意的笑容说,“恭喜你出院,绿谷君。”甚至还调皮地眨眨眼睛,“如果可以的话,希望我以后都不用看见你了。”这是来自医护人员的,最好的祝愿。绿谷出久走出病院,受伤的事情他没有告诉妈妈,绿谷引子以为他还在实习,好在有个个性辅助,他身体也恢复得比较快。太宰与相泽消太都来探望过绿谷,当时,后者脸上流露出了熟悉的头疼表情,而太宰只是一边笑着一边吐出柔软的言语。“多亏了绿谷君的保护,我没有受伤。”他说,“实在是太感谢了。”这是绿谷出久当下最想听见的话,他几乎是瞬间松弛下来:“那就好。”实在是太好了。当看见完好无损的太宰治时,先前萦绕在他心上的、若有若无的惶恐看那个,似乎都消散了一点。 第195章 “所以绿谷,你之前是参与追捕敌人了吗?”班上一片其乐融融,但正在这样的气氛中,爆豪显得格格不入,大部分人都围着绿谷出久转,就算是轰焦冻也问了一两句话。绝大多数时候,轰都是那个不大会说话的人。但是爆豪,他坐在最后一排,脚翘在桌子上,双手交叠在脑后,这本来是个适合望天的闲适动作,然而此时此刻,他的眼睛却紧紧锁定在绿谷出久的侧脸上。[这家伙,那天肯定也到保须市了。]他不需要询问就知道答案,在相处了这么多年之后,爆豪胜己比谁都清楚,绿谷出久是个多么自大的人。[按照他的脾气,从知道那混蛋在保须市搞活动开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到保须去。]事实上,爆豪也试图做出跟绿谷出久一样的事,但在那天潮爆牛王的管辖范围内也出了点问题,他不得不协同处理,实在找不到前往保须的时间。一旦确定了大前提之后,推断出绿谷出久为何受伤,对他来说就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当天在城市里肆虐的敌人只有两类,斯坦因与脑无,脑无一共放出来四只,有三只一直在英雄们的跟前,还有一只脑无在小巷子里被找到了,尸检报告公之于众,是斯坦因杀死了脑无,一击毙命,干脆利落。[但是……]在事件结束后,爆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遍一遍,一遍一遍看当天的视频,斯坦因与歌利亚的对决也好,英雄们对脑无也好,他甚至记不得自己看的遍数。当看多了之后,自然就会发现一些问题,更不要说爆豪是个非常敏锐的人,大约在看到第二遍的时候他就产生疑虑,为什么斯坦因在天台上找到太宰时会受伤。那不算是遍体鳞伤,但他的状态与才同脑无战斗的歌利亚差不多,从他对太宰说的话可以看出,在此之前他就已经遇见过太宰,并且两人有交流,很有可能是斯坦因试图杀死太宰治,但被太宰逃脱了。[应该有英雄保护太宰。]当他冷静思考时,甚至能够摒弃绝大多数的情绪,就连混蛋的头衔都不被贯在太宰的名字前。[这个英雄本来应该是霍克斯与相泽老师,但很显然他们去对付脑无,而当时在保须的其他英雄,不是在疏散群众就是在围攻脑无。]他甚至列出了当日在保须的英雄名单,只要有心,找到完整的名单不算是难事。[没有人宣布自己与斯坦因交手,更没有人原因不明地受重伤。]在谨慎的,一个都没漏地查完英雄们的信息后,爆豪得出最终结论,与斯坦因交手的不算是英雄,至少是不能公之于众的英雄。他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假期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绿谷出久的身上。而现在,绿谷身上气息的改变更加验证了他的想法。爆豪自己都不想承认,但别说是雄英了,放眼全日本社会也少有人比他更了解绿谷出久的,他的懦弱,他的强大,他的志向,他的努力,与他的骄傲,或许正因为了解这些,了解了他内心的强大之后,爆豪才会格外地憎恶绿谷出久。“憎恶”这个词或许是恰当的。想到这,他血红的瞳孔一阵紧缩,视线几乎化成了实体,箭一般从后贯穿绿谷的后脑勺,当事人给他这样的眼神盯着看,当然不会忽视。绿谷微微向后看,在与爆豪眼神相撞的时候微微瑟缩一下,这是下意识的反应,多年受欺负的经验镌刻在灵魂上,无法消抹。但很快的,当他意识到爆豪眼神的真实含义时,佝偻的背又挺直了,他露出了近乎于“欲言又止”的神色,似乎有什么话想要对爆豪说。[去死!]爆豪凶暴地瞪了绿谷出久一眼,把他所有想说的话都瞪了回去,随后他换了个姿势,翻开课本,似乎在做课前预习。“叮铃铃铃——”上课铃响了。……一天过去得很快,绿谷出久迅速地回归了校园生活,上课、做笔记、吃午餐、与同学们交流,有人问他知不知道太宰去哪里了,问话的人当然不知道绿谷出久参与了保须事件,他们只是觉得,他跟太宰是非常好的朋友,应该对他的动向清楚。只可惜绿谷摇摇头,非常诚恳地说:“我不清楚,我最近也不怎么能联系得上他。”他讲,“上次太宰君告诉我,他要去为了新的作品搜集素材,要去采风。”他停顿了一下,“不过相泽老师可能会知道太宰君去哪里了,他们关系不错。”“饶了我吧。”问话的人苦这一张脸,“我可不敢去问相泽老师。”他最后感叹一句,“太宰同学,究竟去哪里了。”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他想知道的,广大网友,太宰治的书迷也想知道。视频曝光的不只歌利亚与斯坦因,还有太宰,他的书迷中有一部分是英雄迷,还有一批是单纯的书粉,不管怎么说,对这些人而言,比起关注社会上的动荡与争端,寻找自己钟爱的作者老师,好像成了更加重要的一件事。尤其是,太宰治太过传奇了。他年轻、富有才华、惊人得帅气,超高的偏差值就不用说了,当他容貌曝光在众人面前的刹那,他过去可以被挖出来的经历也一同暴露出来。真正打动书迷的,是他在斯坦因刀下的影子。刀光、月光、冷冷的光洒在他属于人类的白皙脖颈上,在面对斯坦因时,他的姿态近乎于温驯,但是他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嘲弄还该说是神秘,总而言之,他是没有丁点儿恐惧的。他在拥抱死亡。太宰的作品中本来就透露着一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美感,放在其他国家,非积极意义的文章大众应该不会买账,但这个国家的人,从古至今就被物哀之美包裹着,凋零的樱花、死去的人,国人能从这些代表着衰败的意象中汲取到惊人的美感,而太宰,他过分符合人们的审美,就连秀美的长相也是为人所爱的。太多标签贴在他身上,在并不算小众的圈子里,他被捧到了相当可怕的高度。书迷们开始疯狂地寻找太宰,很难说他们想要做什么,是想要见见他的人,还是想要说话,还是想跟太宰握手,又或者只是徒劳地做着寻找的动作。从折寺时代开始,最后一个太宰停留的地方是雄英。“他们跟记者一样可怕。”上鸣电气对绿谷出久说,“学校已经公布了,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校门口都贴了告示,太宰同学最近请假并未到校,但是那些书迷,他们甚至试图突破雄英的防御翻墙进来,当然是不可能的,那件事情后,学校的安保措施变得更强了。”但是想到当时的场面,想到那些疯狂喊着太宰治名字的人,他还是忍不住缩脑袋,“但我说真的,绿谷,追星真恐怖啊。”“没办法啊。”绿谷说,“那是太宰君啊。”在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态度包容得过分,上鸣电气打量他很久,差点从绿谷身上看见了慈父的光芒。[果然是我的错觉吧,慈父什么的,怎么可能。]他张嘴,还想说些什么,现在教室里只有绿谷出久与上鸣电气两个人,他们正在做值日。绿谷出久回来的日子太凑巧了,正好轮到他做打扫,为此上鸣还善意地嘲笑了两句。“哐当——”门又被推开了,但是推门的人显然有点粗暴,他的力气太大了,门板不受控制地撞在框上,光听见声音,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上鸣电气回头,刚想说声“爆豪”,就被对方的气势震慑到了,放平时,他的气场已经足够强了,但现在的爆豪胜己怒气冲冲,血红色的眼睛死死地黏在绿谷的身上。[噫,发生什么事了?也太可怕了吧,爆豪。]他这样想着,却还算有点脑子地插科打诨,主要是想保住绿谷。[糟糕糟糕,绿谷不是第一天回来吗,怎么就惹到他了,爆豪看上去好凶啊,不会真要打绿谷吧,我要是阻拦的话应该会被一起打吧,不过要是不管的话,也不行啊。] 第197章 爆豪关注绿谷,也关注太宰,前者的体现方式是欺负,而后者,很难说是因为太宰的偏差值比他高,还是出于别的原因。久而久之,他也看见了太宰身上与常人不大相同的一点,爆豪看在心里,什么都没说。之后基于那些事,譬如朝仓老师,又或者是其他事件,他跟太宰好像交集变多了,却也谈不上太熟悉,因此在听到绿谷出久“朋友”的说法时,他嗤之以鼻。只不过,太宰那天确实绑他去酒馆了,而他也确实能猜到,太宰的某些想法。在某种意义上,他也许称得上了解太宰,说到底,在三年中他把对方当成学业上最大的敌人,一直观察着试图超越太宰。想到这,爆豪又变得有些心烦意乱,一会儿想“废久那个废物,谁要听他的”,一会儿又是“自杀混蛋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家游戏机厅,爆豪有个不怎么样的习惯,一旦他不爽了,需要放松了,有的时候就会进游戏机厅,只不过以此方法消遣的可能性不高,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喜欢疯狂锻炼自己的身体,疲劳了,就没有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今天他凑巧心情不太好,念头一转就干脆进游戏机厅了,这时间段在厅里的人不算少,也不算多,爆豪估摸着去玩射击游戏,爆几个敌人的头发泄一下。谁知道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屏幕前的太宰治,他已经玩了一段时间,成绩不错,周围有几个小学生盯着他看,不知道是看太宰治这个人还是看他的游戏水平。爆豪目瞪口呆,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随后一阵心头火起,大步上前说:“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太宰闪身躲开,动作却牵扯到了电子机枪末端连着的线,屏幕中他操控的人晃荡一下,就被射中了,他现在打的关卡很难,中弹后游戏就结束了,大大的“game over”闪烁着,他轻巧地抱怨说:“你害的我死了。”他的话听在爆豪的耳中变成了双关语,显然爆豪被激得更加怒火高涨,他伸手去抓太宰治,于是头一回触摸到了太宰的外套,从未有过。爆豪愣了一下,更加愤怒了:“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失踪了吗?”“如你所见,我在这里打游戏。”太宰把枪放回了原位,而后一个问题,他竟然跟爆豪认真解释了,“而且在网络世界失踪不代表现实世界就失踪了。”书迷们交流太宰在哪里都是通过网络媒体,他们有一个两个或者无数个群,用来交流与太宰相关的信息,但这也意味着,一旦他们无法在网络上发布相关的资料或者图片,那么太宰的行踪就永远是个谜团。在电子网络成为主要交流方式的现在,能够在网络世界中自由自在行走的波澈健几乎就成为了神。“事实上,我有个认识的人,他的个性很厉害,能够对网络动手。”太宰愉快的、毫不避讳地告诉爆豪一些他绝对不应该知道的事,“于是我跟他说,我想要到处走走,想要休息,但是那些可爱的书迷实在是盯得太紧了,我不想被他们发现,如果是在街上意外遇见我能接受,但在发现我后蜂拥而至,那真的有点夸张。”他耸肩,像个西洋人,“他帮我屏蔽了一切可以找到我的检索资料。”[能够对网络动手的个性……]先前就说了爆豪的脑子转得很快,他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拖拽着把太宰拉出游戏机厅,走到人迹罕至的小巷,这是个谈话的地方,也不会有其他人打扰他们。“歌利亚的事情是你干的。”他话中全是笃定的色彩,“你故意进行全国直播,让所有人都看见。”他说,“在与斯坦因对决之后歌利亚受了重伤,按照时间来看,英雄们来得很及时,理论上可以抓住他,但在那之前受伤的人就消失了,也是你做的。”太宰又变得不那么慷慨了,他还是耸肩:“你可以猜猜。”却一个字都不准备说。爆豪恨得牙痒痒,想要给太宰一拳,他勉强维持着最后的理智:“这段时间你都做什么去了。”“什么也没错。”太宰说,“我给自己放了一个悠长的假期,为了下一步作品而采风。”他自顾自的说起了下一本书,“我之前听过一种说法,人要趁早出自传,或者说要在很早的时候就做准备,记忆是会随着时间不断消退的,与其在未来绞尽脑汁编纂些不存在的事情,不如早点动笔。”“我去了一些地方,拍了点照片,那些地方是我以前生活过的去过的地方,时隔多年再去,心情也变得不一样了。”他补充说,“我还去了些清单上列的想要去的地方。[以前。]爆豪注意到了这个词,他今天被太宰惊到了好几次,无论是他让人触碰到也好,还是说起以前也好,他对自己的过去向来讳莫如深,折寺时有许多女孩子想要知道他的过去,却被太宰笑着带过了。“你是老头子吗?”爆豪似乎冷静下来了,“只有老头子才会干这种事。”追忆自己的过去什么的。“我挺年轻的。”太宰说着,他的声音清脆,那无疑是年轻人的声音,“对了。”他忽然拔高了自己的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在意的有趣的事,“我正要想要去游乐园,你要跟我一起去吗?”“哈?”爆豪发出了无意义的短音节,他跟不上太宰跳跃的思维,更不知道对方是为什么忽然扯到游乐园这件事情上去了。“走吧走吧。”太宰几乎要推搡他,“如果是我一个人去的话就太无趣了,现在一时半会儿也约不到可爱的女孩子,就跟你凑活凑活好了。”他在爆豪耳边吐出无比让人火大的两个字,“小胜。”“自杀混蛋你想死吗你叫我什么?!”……津岛修治与正田宏义抱腿,团坐在沙发上,多数时候两人的娱乐活动比较贫瘠,他们得窝在家里躲过漫长的搜查期。为了打发时间,正田宏义弄来了一台老旧的投影仪,还有放磁盘的连接设备,他会去店里租电影碟,回来放映,带着津岛修治一起看。今天放的是部老电影,叫《遗愿清单》,津岛修治看得兴致缺缺,他没什么愿望,对死也缺少特殊的想法,而正田宏义,这男人的情感阀值很低,眼前的电影触动到他了。“我也应该做张遗愿清单。”当电影放到最后,字幕出现的时候,他向津岛修治宣布,“考虑到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或者会被监禁,在活着的时候应该尽量完成清单才对。”津岛修治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小大人似的叹口气:“阿宏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他说,“你能坚持把手下的事情完成就行了。”下一秒,成年男人的手掌落在他的脑袋上。“活得有点朝气。”他语重心长说,“还得有点童心。”他拉起津岛修治,“来吧帮我一起来做遗愿清单。”津岛修治很不情愿:“我才十岁都不到,阿宏你很快就会成为老头子了,但那时候我还回事风流倜傥的男性。”他说,“死亡离我太遥远了。”那时候的他,根本想不到死。“说是遗愿清单,其实只是想要做的事情。”正田宏义说,“你就当给自己找个乐子好了,也对看过的电影有个反馈,干什么不愿意做?”于是他们一大一小就拿着笔,绞尽脑汁坐在矮桌子前。“首先,我要实现自己的梦想,让社会治安变得更好,建立更加健全的社会制度。”正田宏义说。“哎。”津岛修治说,“不可能的,以你的速度一辈子都不可能说的。”“啰嗦!”正田宏义接着说,“然后我要在死前把曾经去过有趣的地方再去一遍。”“比如游乐园吗?”“你喜欢那个?”正田宏义有点惊讶,但还是在本子上刷刷刷写了游乐园的名字,“没想到啊没想到。”津岛修治抗议:“我才不喜欢,我只是提一句。”“知道知道。” 第199章 说完之后竟然双手插兜里,像螃蟹一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这家游乐园非常有名的点心就是堆满辣椒的丸子,听说爆豪很喜欢吃辣椒,想要买那样的丸子也无可厚非。——对爆豪胜己来说,太宰治和其他人一样,聪明是聪明点,但是毛病一大堆,是他会盯着的对象。但打一开始起,他就从未对太宰产生过恐惧感,哪怕一次都没有,这是连绿谷出久都做不到的事。……辣椒酱丸子的摊位距离云霄飞车有点距离,爆豪才不管太宰是留在原地还是跟他走,头也不回地去排队,这家游乐园的有名点心就这一种,流动餐车前排了好长的队。他的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但额头中间还是有两道褶皱,光看脸,他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烦躁,无时无刻不在想些什么。中年人把船型的纸盒递给他,里面一共有六枚丸子,红艳艳的辣椒碎末堆在丸子圆滚滚的脑袋上,有些散落在白纸盒里。他用竹签插起一枚,塞在嘴里,无声地咀嚼。“啊——————”远处传来一声划破长夜的尖叫,是从游乐园的另一端传来的,准确点说,是从云霄飞车那里传来的,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人们的哭喊声与敌人的咆哮相兼容,脚步声如鼓点,慌乱而又复杂。科学课上他们看过一则纪录片,讲的是亚马逊湿季动物迁徙时,被捕猎者冲破队伍时的反应,惊慌失措的动物与现在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该死!”丸子还没有吃完,他把它放在身旁垃圾桶的顶上,毫不犹豫地朝着人逃离的方向奔去。……在歌利亚与斯坦因对决之后,社会上不得志的人与敌人分成了三派,大部分人支持歌利亚,并且疯狂地想要加入他,一部分人持观望状态,间或嘲笑歌利亚的理想主义,这些人大多是职业敌人,没有被英雄抓走的那种;还有小部分人支持斯坦因。但说是支持,他们继承的绝对不是斯坦因的遗志诸如此类高尚的东西,而是抓住其中一个小点狠狠不放。“杀死英雄”,这是他们从斯坦因一连串思想中提炼出的唯一的东西。为此,斯坦因的少数派支持者们会酿造各种各样的祸端,打家劫舍只是小事,抢银行,恐怖袭击等等,他们什么都会做。偶尔也会将袭击的地点丧心病狂地定在妇女与儿童很多的地方。敌人的出场很有震撼力,他看上去像只巨型的地鼠,额头却镶嵌着强力的电钻,厚重的青石板在他的冲撞下不值得一提,脆弱得像是豆腐渣。地表忽然被撞破一个大洞,平整的石板碎裂,被掀翻的地面上还站着人,乍一看似乎是带着小孩儿的一家三口,地裂开了一条缝,人就被那么吞没了,连几声呼号都没有发出。人们因眼前的惊变而呆住了。太宰站在冰激凌车前,还有两个就要轮到他了,但忽然发生的变故让经营冰激凌车的服务人员率先逃跑了。在经过了矇昧时代后,全世界的服务业精神都有了新的改变,以保全人的性命为主,英雄接过了一切疏散群众的工作,而普通人,只需要逃跑就足够了。“英雄!英雄在哪里!”“游乐园里没有英雄吗?”人们在跑动的同时还不忘记寻找能够救命的英雄,鼹鼠的耳朵很尖,他听见了人们的话,于是发出了癫狂的笑声,像动画中最不入流的反派角色。“没用的,英雄才不会管你们。”他说,“来得敌人可不仅仅只有我一个,我们是地底小分队,继承了斯坦因的意志,要把在场的英雄统统破坏掉。”他们的打算还挺万全,游乐园中常有三名英雄巡逻,这还是看在此地人流量比较大的情况下,但是敌人小分队一共有五人,鼹鼠挖了四通八达的地道,他的同伴们与他粉墨登场的方式相同,此时此刻,英雄们早就忙于先处理其他的敌人,而无暇顾这地方。太宰站在角落里,没有跑也没有前进,他兴致缺缺地看着独角戏,脑中偶尔划过几句点评。[啊,果然,无论过多少年,大部分的敌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没有新意。]他想,[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制造混乱然后杀死英雄吗?英雄能考到执照就不太被容易消灭,果然先前的直播还是助长了一些人的无畏的想法吧。][伤害妇女和儿童,就算是作为敌人格调也真是太低了。]他约莫算是个女性主义者,对孩童老人也没有加害之心,游乐园出现敌人本就是始料未及的,而对方的做法也让太宰不太愉快,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厌恶,他站在原地没有动,先是冷冷地看着。鼹鼠没有注意到他,更没有看见太宰看垃圾的视线,他肆无忌惮地破坏着,地表本来就被他钻得松软无比,爪子一拍就凹陷了一大块地,人们的哭喊声更加大了,他的钻头滋啦滋啦地运转着,把旋转木马的中心柱捅了个对穿。中间的电路长短线都被扯断了,电流中断导致静电火花释放,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鼹鼠又不知道做了什么,转瞬间,冲天的火光窜起。孩子渺远的哭声与敌人张狂的笑声融合在一起,像是出拙劣的交响乐。太宰看着,发现在他破坏公共设施的同时,人已经跑了大半,他刚觉得这幕戏剧差不多了,剩下不过是英雄登场牵制喽啰,却忽然听见了近在咫尺的微弱喘气声。鼹鼠的身侧,一小女孩儿倒在地上,看上去不过是国小的光景,她的腿被落下的立柱砸伤了,总之跑不了,父母朋友似乎也不在身边,人浩浩汤汤往安全的地方跑去,没有人注意她。或许有人注意到她了,毕竟女孩儿的身侧跑过一个又一个人,但他们就跟没有看见孩子似的,跑动时候形成了真空地带,将她圈在最里面,没人“看见”她。作为敌人事件中的受害者,实在是再常见不过。鼹鼠终于笑完了,他的身型很高大,仰天长啸时都看不见脚底下的人,在过去他可能从来没有放纵破坏过,难得来这么一次感觉很好,他好像还准备做点什么,但是一低头却发现人都跑得差不多了,他发出几声滑稽的叫喊:“人呢?都到哪里去了!”作为反派实在是一点儿都不合格。无法跑动的小女孩儿就在这时进入他的视线,或许是抱着伤一个是一个的想法,又或者只是怒气冲上脑袋,想要重新竖立自己的威信,他挪动笨重的身体向着小女孩儿走去,躺在地上的孩子抬头就看见了恐怖的敌人,连眼里都回荡在眼眶里,哭都哭不出来。[谁来、谁来救救我!]制服样式的黑皮鞋忽然出现在女孩儿眼前,太宰的语调很飘,与他在课堂上偶尔发言时一样:“诚然,斯坦因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思想犯,但他的攻击对象却是有明确目的的。”他很讲道理,“平民、百姓,非英雄的人都不是他的狩猎对象,既然口中说着自己继承了斯坦因的意志,行动上也应该稍微切合一些,否则就是最单纯最低级的暴徒了。”他露出了飘渺似仙人的笑容,“这位鼹鼠先生,我说的对吗?”敌人的反应十分简单粗暴,他是太宰常见的最低级的那些人,当你跟他说些道理时,是不愿意听的,文字在他耳中会直接转化成没有意义的符号,鼹鼠嗤之以鼻,对太宰说的那些话,随后直接把拳头换了个方向,对着他的脸去了。“去死吧,谁要听你说话啊臭小鬼!”就连威胁的语言都显得贫瘠了。逃跑的人停了下来,并不约而同拿出手机,看客最喜欢这种戏码,有人逞英雄把自己送到敌人的手下,随后再牺牲。他们会记录下死亡的瞬间。“好吧。”太宰假惺惺地叹了一口气,随后伸出拳头。他的皮肤很白皙,手腕在鼹鼠爪子的面前显得更加细弱,而他的身体只有敌人大小的四分之一不到。大与小,野蛮与文明,非人与人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幅画面都充满了冲击力以及另类的美感。而被太宰挡在身后的女孩儿,泪珠从她的眼眶滚落,本人并没有感受到,她只是愣愣地看着身前的人,从心底深处发出声撕心裂肺的呐喊。 第201章 津岛修治跟死柄木在一起的时候,黑雾还没有入伙,故也就不认识太宰治,他不好开口去问死柄木,因为那孩子八成什么都不会说,故也就自己一人胡思乱想些,其中不乏些超现实的内容。他想得太入迷了,连死柄木从书房里出来都没有意识到。等他注意到人时,后者已经倚着门看了好一会儿了。黑雾有点慌,他思忖着要不要换台,死柄木对英雄才没有好感,他很不要看有关英雄的视频。很久以前他曾经含蓄地对afo先生报告过这件事,afo先生并不是很在意,反而宽慰他说:“就像是不爱学习的孩子一样,如果你天天告诉他要努力学习,只会起到反效果。”他比了个手势,“因为他觉得是为了家长在学习,如果激起孩子的逆反心理,他只会更加厌学。”黑雾忍不住提问:“那怎么样才会让他自发性地学习?”afo笑出了一排牙齿:“给他找个比他更加强大,更富有智慧的敌人。”“啊?”“只有通过学习,才能找到打败他的方法,只有通过学习,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他说,“以复仇心作为燃料,让那孩子意识到自己的弱小,他就会开始进步。”afo的话实在是太意味深长了,黑雾没搞懂他的意思,但是看着现在的死柄木,看他全神贯注盯着电视机屏幕的样子,黑雾好像忽然懂了afo的意思。[太宰治,就是他的敌人吗?]“吊君。”节目播完了,他清清喉咙,喊了声死柄木,后者回头,头发像是帷幕,遮盖住眼睛,没人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如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要不要喝点东西。”死柄木说:“要蛋包饭。”他不要喝的,却要吃的。黑雾好脾气地说:“那等做好之后出来吃吧,书房里的书太多了,在那里吃饭很容易弄脏。”死柄木没有说话,他重重地合上了门,以做回应。……[不应该是这样的。]死柄木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本接着一本疯狂地翻看书籍,他盘腿坐着,翻书的动作很快,有些文字被他记进脑子里了,但是绝大多数没有,然而就算是零碎的只言片语,也是可以起到作用的,它们串在一起,就能成为“知识”。获取知识并没有让他觉得愉快,相反更加烦躁了,脖子越来越痒,他右手翻书,左手却在抓着,细碎的皮屑落在毛茸茸的地毯里,不见踪影,脖子上只留下几道红痕。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烦躁——看更多的书,他就更加烦躁。很快,抓脖子已经无法满足他了,死柄木开始啃指甲,略长的指甲被啃得坑坑洼洼,留下锯齿,有的时候他啃得太厉害了,撕破了指甲上半月形的白边,深入内里,带出几滴血。有点痛,但并不是很明显,总而言之,对他来说是完全能够容忍的,但是看着血痕染在书页上,他又很不愉快,干脆动动小手指,发动个性,于是书也湮灭了。很早以前开始,他就不得不承认,仅仅是凭借自己,想要赢过津岛修治实在是很难,甚至是不可能的事。打游戏也好、学习也好、智谋也好,倘若说津岛修治真有什么短板,很有可能是体术方面的,但比起他,死柄木要更加孱弱,所以在唯一能够打败对方的地方,他也输了。小时候,他不太愿意承认自己的失败,却找不到打破此情形的方法,只能每一天每一天,不断暴躁着。现在想想,他说不定已经从心里接受了自己不如津岛修治的事实,就算是婴儿,如果一直嚎啕大哭却没有人满足自己的需求,也是不会继续哭下去的。[但是!]他的情绪不太稳定,个性从手指尖溢出,粉碎了一本书。[津岛修治和英雄放在一起,怎么可能?他跟我一样,天生就是这一边的,消除英雄的个性,将他们置于死地,甚至还设下计谋围困他们,这不都是津岛修治做的事情吗?你合该就是我们这里的,就算我很讨厌你,就算我恨不得崩坏你,也是一样。]他终于明白了,比起被津岛修治打败,比起被他羞辱,他更加不愿意看见的,是对方仿佛忘记了自己过去做的事,稍微一转身,就拍拍屁股走进光明那方的样子。死柄木对英雄那方是没有好感的,因为他就是所谓的天生罪犯,生下来就充满了破坏的欲望,什么身处黑暗心向光明,根本不可能,所以,他也更加无法相信津岛修治那么干。从他的角度来看,那就像是背叛一样。书房里有张厚重的书桌,以往桌面上是空的,现在却摊满了书籍、纸张,还有照片,凑近了看就发现都是些纪录,有文字的,书桌抽屉里甚至还存着视频记录,主角不用说,都是津岛修治。afo是个缜密的人,当然记得留下津岛修治的把柄,当他为了医治正田宏义而奔走时,做得所有的事情都超越了法律的底线,afo于是留下了记录。随便放任何一条出来,都会让他身败名裂。关于如何让津岛修治回到他们这里,死柄木忽然有了清楚的认知。[英雄,有了,他们那群人不都是对黑暗零容忍的吗,如果让那些道貌岸然的人看见这些记录,就算是津岛修治想要跟英雄们一起玩,都没有人会接受他吧。][不仅如此,别说是英雄了,对普通人来说他的所作所为都是犯罪对吧,在这个社会上,只要犯罪了就是敌人,敌人是需要被羁押的,他绝对不会愿意在收容所里呆一辈子,那样的话,就只能跟我们一道了,啊啊啊,我想起来了,他跟歌利亚那个小丑不是关系很好吗,到时候再歌利亚杀掉……]他的思想一路向着边缘跑,总之,已经有了对付津岛修治的万全方法,接下来就是将证据给谁更加合适。[英雄的话,还有冷处理的可能,把人秘密抓走,关在某个地方,这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如果想要让社会上每个人都知道津岛修治,知道他是邪恶的,果然还是要通知记者吧。]他想到当时记者冲入雄英高中的样子,几乎要笑出声来,从那时候起,死柄木对记者的不折手段就有了很深刻的了解,对英雄们来说,太宰治的个性或许很难处理,甚至会涉及战略层面的事,对记者来说,他只是新闻报道,只是博人眼球的手段罢了。[就告诉他们好了,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消息放在记者的桌子上,然后坐壁上观,任凭其发酵。]他将那些资料复印、整理、装入信封,在做好了一系列的工作之后,打开书房的大门,递给黑雾。“帮我把他们送到这些人的桌子上。”顺便还送上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扭扭排列了不少人的名字,字写得歪,却不是很难看,但比起成年人,这些字似乎是属于正在急速成长的青少年。“送过去就行了吗?”黑雾问。“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他说,“神不知鬼不觉的。”死柄木实在是很高兴,连带着他声音中缱绻的厌气也一扫而空,于是黑雾知道,他又有什么邪恶的勾当了。“好。”……[啧。] 第203章 “不过,那些网友都称他是下一代的英雄了,”有人举起手机,“连他多久能杀入前十排名都在争论了。”“应该是他的书迷吧?”“这样说的话,要是他真的当英雄了,群众基础其实比谁都要雄厚。”话说到这里,门又被哐当一声拉开了,太宰穿着白衬衫,他从来都不愿意好好穿雄英的校服,西装外套被他挂在臂弯里,他说雄英的校服太丑了,所以不愿意老老实实穿。“早上好啊。”他的姿态实在是太从容了,像是不曾离开过学校,之前长达近一月的失踪都湮灭于太宰嘴角边云淡风轻的一抹笑。同学们一惊,纷纷说:“太宰同学!”“你到哪里去了?”“去了很多地方,如果一一列举的话实在是太难了。”太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语调还是几年如一日的轻盈,像是在水上漂的落花,“不过我确实享受了一个绵长的假期,想要做的事情,做了一大半。”爆豪就坐在他附近,太宰的话听在耳朵里,却没有说什么,不屑的嗤笑也不曾出现,他的嘴巴拧成了一条直线,从侧面看来,爆豪的脸刚毅而严肃,线条是分明的。绿谷主要看着太宰,眼角的余光却扫过爆豪的脸。[小胜,在想什么。]“不过太宰,真有你的啊。”切岛锐儿郎说,“个性瞒得够严实。”“嘛。”太宰含糊不清地说,“因为并没有说出来的理由啊。”他们不约而同地跳过了,为什么太宰在国民系统中也是无个性的话题,同学谈论这个,就太伤感情了。绿谷还是仔细听着,他很会抓重点,心头涌上迷思:[现在就有说出来的理由了吗?为什么太宰君会挑这个时候让人们知道他的个性?]明明这不算一个好时机,社会在动荡,百姓、敌人、英雄,所有人的神经都紧紧绷着,再往上加一点砝码,线就要崩断了。太宰的横空出世,在富有经验的英雄眼中,可以被称作“搅浑水”,而这些学生,他们看不到这么深入的一层,只觉得太宰未来也要成为英雄了。出名的英雄往往在学生时代,就已经崭露头角,太宰的行为似乎无限符合这句话。“所以,太宰同学也准备当英雄了是吗?”雄英的学生们当然不知道太宰曾经说过什么话,更加不知道他对英雄怀揣着怎样的情感,当他们问出这一问题时,只怀揣着对职业英雄的憧憬,十分好心,“最近的网络调查显示,民众们对太宰同学的未来很期待哦,尤其是太宰同学的书迷,似乎很看好你兼任作者与英雄两重职业。”“是吗?”他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像是一轮明月,“那真是伤脑筋啊。”他又开始旁若无人地说些毁人三观,同时也发人深省的话:“明明只是在游乐园救了一个人而已,因为某些原因被偶然拍下,上传到网上,然后就要承受很多人的期待,坦白来说,其实是件非常不公平的事情对吧。”“哎?”同学们愣住了,有些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就当是听我随口一说好了,但是确实是存在着这样的事情。”他讲,“尤其是职业英雄,以后一定也会遇上相似的问题。”他说,“其实这就是普通百姓强加在我头上的想象而已,比如说,我救人,只是在那一瞬间很同情那个孩子,毕竟年轻可爱的女孩儿,不应该死于敌人的手下。”他举例:“于是我救了她,这件事情其实没有过分的动机。”“但是,现在所有人认为,我是因为想要成为英雄才救她的,那么,如果我现在跟公众说明,我其实一点都不想当英雄,我只是想要成为职业作家,不是会引起众怒吗?”雄英的学生们陷入了思考,过会儿有人开口道:“应该还是有人可以理解的。”太宰从善如流地接上:“但是只有小部分人,大部分人一定觉得自己的期待得不到回应,所以发怒了,说不定还会说‘你的个性那么强大,为什么不成为英雄’诸如此类的话。”他补充说,“现在不也是吗,经常有英雄的举动被恶意揣测,很多小报就是被这样养活的吧。”“是。”声音有点沉重。“所以说,这件事情在网络上发酵,其实会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他在整理书本,第一节 课快开始了,“现在他们都认为我是下一位英雄,简单的救人事件将我突兀地框死在英雄的身份中,然后把一些不存在的期待放在我的头上。”他露出了苦恼的神色,“虽然因为我没有很得意,所以算不上捧杀,但大体上也就是这个道理。”“如果所有人都觉得我是英雄了,但我却是个坏人,他们不久会非常愤怒吗?”切岛锐儿郎合上了一直张开的嘴巴:“别这么说,太宰你可不是什么坏人。”他深思熟虑后说,“不过,我准备去建12个论坛账号。”“什么?”他的思维跳得太快,没人理解切岛锐儿郎的意思。“为什么要建12个账号?”切岛大大咧咧说:“为了帮太宰说话啊,一个人肯定不够吧,12个说不定能派上点用场。”他的做法其实很扯淡,但同学们一个个好像获得了什么启发一样,都准备去建立账号了,这群想要成为英雄的学生,年轻、热情、富有同情心,他们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太宰不想当英雄,却都能认同他的决定。[太宰同学想要成为作家,那就当作家好了。][被误解是件糟糕的事。][啊,是不是应该跟太宰道歉啊,我之前也发帖了。][建新账号,建新账号。]总之,大家都是不错的年轻人。班上只有两人是沉默的,绿谷出久与爆豪胜己,他们知道得更多,所以想得也更多些。[民众的愤怒……吗……]绿谷出久的心情有些沉重,然而,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胸口会闷闷的。沉闷的,就像是山雨欲来前平静的湖水。……“轰隆——”波澈健工作室的房门被毫无征兆地撞开了,他十分不满地看了歌利亚一眼,后者像是头气喘吁吁的公牛,愤怒地睁大了眼睛:“你安静点。”他说,“我这里都是精密仪器,搞坏了你赔得了吗?” 第205章 平凡到不像太宰会做的。无论是期中排名好的同学,还是期中排名不好的同学都在用功读书,就连下课时间也不放松了,争分夺秒地学习。然而紧绷几天后,多的是学生撑不住,上鸣电气是最早不行的那个,他趴在课桌上,嘴里几乎吐出灵魂。“不行!不能这样!再学下去还没有考试我就要不行了!”他在短暂的崩溃之后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头发,那头立起来的金灿灿的皮卡丘似的发型给他扒拉得塌了下去。当处于考前焦虑状态时,个人的精神很容易影响其他人,峰田实坐在上鸣电气边上,两人又是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看他如此,自己也撑不住了,笔一丢,两只手抱着脑门上的葡萄,几乎在飙泪:“混蛋你不行了也不要说出来啊,这样的话我还怎么学习!”成绩好的同学倒是更从容些,八百万紧张是紧张,也不至于畏惧考试,她有点慌乱地调节同学间的矛盾,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这是副班长应该做的事。“如果学得太难受,想点高兴的事情怎么样?”她伸出一根手指,出谋划策说:“比如林间合宿之前不还有段时间吗,听说我们合宿的地点是在山里,夏天避暑就两个地方,大海与深山,趁着那段时间我们一起去海边怎么样,我家里正好有片私人……”话还没有说完,整个班都被惊动了,不仅仅是俩垂头丧气的男生,剩下在学习的人,女孩子们眼中也冒出了星星眼:“海滩!去!一定要去!”“哇,那我要去买泳衣了。”“我不会游泳,怎么办。”“等等!”峰田实又发表高见了,“私人海滩旁边有没有公共海滩?”有男生说:“喂喂,公共海滩的话人应该会很多吧,既然能去私人的……”“闭嘴!”峰田的眼球快要从眼眶中突出来了,眼白部分挤满了血丝,“你懂什么!去海滩就是要看漂亮的小姐姐还有欧派啊欧派!抛弃公共沙滩的话只能看见班上的人,虽然也很有意思但绝对是身材火辣的成年人更有看头吧!”上鸣电气一副受教了的模样,竖起大拇指:“哦!真有你的峰田,太聪明了!”切岛锐儿郎扒拉自己的头发:“不是,就算你们有什么想法,这个场合也不太方便说出来吧。”[这个场合……]峰田忽然感觉到,锐利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如利剑一般插在他的身体上,战战兢兢地环视四周,就发现班上所有的女生,不管是脾气好的还是脾气不好的,都用看垃圾的眼神看着自己,他们的眼中闪着寒光,随时随地都能进行单方面的校园斗殴,所谓的群殴也就是这样吧。上鸣电气也陷入了此境地,有一道眼神甚至比其他人还要可怕些。“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很抱歉!”两人直接以土下座的姿势跪在地上,向班上的女生道歉。[如果早知道现在这样,刚才干嘛要说出那种话啊,峰田同学、上鸣同学。]就算是绿谷出久都不得不汗颜地看着两人,他是腼腆的英雄宅,为人又正派,从来不会卷入诸如此类的战争之中。明明开头只是上鸣电气的抱怨,但雄英的同学们行动力都很强,三言两语之下海滩出行计划已经成型了,负责任的班长饭田已经在统计去的人数,目前被问到的人都准备去。太宰坐在绿谷的侧后方,从刚才开始他就一直在打游戏,耳孔里插着入耳式的耳机,看他神情,实在是很全神贯注,盯着屏幕的样子让人很怀疑他有没有听见同学们的话。绿谷毫不犹豫地上前,敲了敲太宰的课桌,他已经不再踟蹰了,对太宰的态度也由一开始的畏缩、小心翼翼地观察,转变成了对平等朋友的态度。与朋友说想要说的话,充分地交流意见,以正大光明的姿态关心自己的朋友。这是他现在对太宰做的事情。“等等等等。”太宰当然看见了他的动作,按下游戏的暂停键,摘掉耳机,他微笑着看绿谷出久,看什么事?”“太宰君,假期的海滩活动……”话还没有说完,太宰治就应了:“去。”他说,“我同意了。”“哎?”愣了一下的人反转成绿谷出久。“你好像很诧异嘛,绿谷君。”太宰调笑似的问。“确实有点诧异。”绿谷出久不好意思地摸后脑勺,“因为国中时期也有班级集体活动,但太宰君一次都没有参加过不是吗?”他自己其实也没有参加过,因为他被全班人排斥,根本没有人来通知他。倒是太宰,一定会有女孩子告诉他那些事,却也从来没有去过,剩下一个人则是爆豪,他对那些活动不感兴趣,放了班上人三年鸽子,连毕业之后的散伙饭都没有去。“真要说的话性质不太一样吧。”太宰说,“国中班上的人都有点无聊,一开始我跟明美酱也不太熟,去参加活动的人中又没有你和爆豪君,就一点趣味都没有了。那种看着开头就知道结尾的活动根本不值得去。”他抬起头,“之后的话就是长期不参加类似的活动,干脆就没有人通知我去参加了。”他说,“大概就是这样吧。”“原来是这样。”绿谷应了,心中却有点别的想法。他先在心底深处叹了一口气:[到头来太宰君还是没有说为什么同一参加现在的活动。]找不到官方的解答人就会胡思乱想,偏偏绿谷出久又是心底光明的那一类人,给太宰想的理由似乎都往好的方面想。[会不会是太宰君觉得现在的同学都不那么不那么无聊,都是不错的人,所以才愿意一同去的?]他很清楚,太宰看人实在是很苛刻,他判断的初级也是最终极标准是有趣与否,而他的有趣,在绿谷看来是在说人是否拥有独立的人格。能让太宰觉得有趣,是一件好事。[如果那样的话,就真的太好了。]他想,[有了太宰君愿意接受的班级这件事。]他大概从很以前就意识到了太宰对他人的态度,无非是隔墙而观望,想要接近他的人好像很多,却又被挡回去了。从来都不是环境不肯接受他,而是他审视着他人。他在拒绝庸碌的人。然世间种种,多为庸人。……津岛修治看正田宏义写的遗愿清单,还怪不愉快的。他对“遗愿”倒没有什么异议,反正在他心里,人都是要死的,但明明是正田宏义的遗愿清单,怎么会出现那么多跟他有关的事。当时的津岛修治还像个人,高兴的情绪、不高兴的情绪,皆洋溢在他身上,他抗议说:“明明是阿宏你的单子,一共99个愿望,有50个都跟我有关,甚至要我去实现,怎么回事。”他的脸颊鼓鼓的,里面都是气,手臂上下挥舞着,很像个孩子。而正田宏义,他并没有太把津岛修治的“恼怒”当一回事,他很清楚津岛修治才不会因为一点儿小事而发脾气,这不过是玩闹罢了,他打开冰箱,左手拿着玻璃杯,给自己倒了一杯牛奶,喝完之后再说:“但网上说遗愿清单要列99项,否则就没有仪式感了。”[仪式感,真是莫名其妙的说法。]他说:“但是我的愿望,其实凑不到99项啦,倒是我对修治你的期待还多一些。”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气简直像个老爷爷,“四舍五入的话,我也算看着你长大一段时间了,有老父亲的关怀之情很正常吧。”津岛修治一脸冷漠地看着他,随即阅读清单上的内容:“和相处得来的同班同学一起出游,这是什么。” 第207章 之后他们聊了些事,比如说最近过得怎么样,九州的生活如何,心野长枝与小早川明美不知怎的成为了室友,当然,她们也做了很好的朋友,五天之前太宰寄给心野长枝的信件中说了要去海滩,收到信之后后者难得打了一通视频电话,就为了看太宰带什么东西走。在生存能力上,太宰治不算是白痴,但也说不上多好,他家里太空了,冰箱里的食物从某方面来说堪称单一,说到底不过是各个牌子的蟹肉产品还有水与凉茶。填饱肚子是没问题,但即便是日本人也不崇尚每天就用罐头充饥。这样的生活状态,让人没法不为太宰多操心些。两个女生隔着屏幕,合理地规划太宰的行李,告诉他要带哪些,不需要带哪些,怎么把衣服折叠平整放进包里,而不是窝成一团塞进去,期间太宰晃动着海藻手臂,试图让两人放过他,然而无论是心野长枝还是小早川明美,都一副随时随地会从屏幕里跳出来的模样,若是他不听两人的,搞不好下午她们就坐飞机来东京了。折腾了一个多小时,行李终于打包完毕,太宰“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当然,只是装出来的。“太宰君。”小早川明美定定地看着太宰,她的眼神实在是很有存在感,“请一定要玩得愉快。”她说,“大海的水太咸了,不是什么入水的好地方。”“放心吧放心吧。”太宰凑近屏幕,他的脸被无限放大,在长方形的格子里塞得满满当当,“这一定会是个快乐的假期。”他对两名女士眨了下眼睛,“那么,先再见了。”屏幕,变黑了。……集合点定在东京站,说是东京站,他们却不需要乘坐新干线,更无需乘坐地铁,八百万家的沙滩是私人沙滩,她父母听说雄英的同学要去玩,干脆直接大手一挥安排了一辆观光巴士接送,同学们在感叹之余无不欢天喜地地答应了。“……18、19、20、21。”饭田一丝不苟地清点人数,最后以扭曲的姿势反手点了自己的人头,“很好,人都到齐了!”“班长。”有人举手询问道,“为什么你要穿成这样。”这不仅仅是个人的问题,而是全班的疑惑,暑假到了,全班的同学都穿着自己的衣服,大体上都是休闲装,走在东京的街上也不会觉得过分出挑,只有饭田,他的穿着实在是太岛屿了,夏威夷衬衫、大裤衩,配上梳的三七分的头发,还有精英才会戴的半框眼镜,某种意义上,古怪到了好笑的地步。“既然是去海滩,穿着打扮上也必须有海滩的风味。”他的回答一板一眼,配上手臂弯曲成直角的动作,像是古老的机器人。同学无奈地笑出声:“嘛,怎么说,还真是有班长风格的回答。”太宰站在人后,笑眯眯的,指不定在笑这件事,同时,他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爆豪站在太宰的右后方,看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完短信,笑得更高兴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原来只是浅浅的,但在某一瞬间,两侧的肌肉提得老高。只有嘴角笑了,眼里却不曾见到笑意,他浅薄的伪装只能骗过其他人,却无法隐瞒爆豪胜己。他懒得用什么辞藻形容太宰的状态,不管怎么说,在看完他超不过一秒的变脸之后,爆豪额头上的皮又纠结在一起了。[真难看。]他想。[能面都比他刚才的表情好。]然而,就算是日本的小孩子,三五岁时看见能面表演,除非是不知者无畏的,稍微有点意识的孩子都会被黑白面具吓哭。太宰的表情在他看来比那要糟糕多了。[信息上写了什么?他接到什么通知了?]烦躁涌上爆豪的心头,然而即便在心里喊三百声“去死”,烦躁却不曾消退,相反他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了,就好像有什么大祸将临头。“各位,车来了。”八百万挂断了电话,随即就通知班上的人,几乎是话音刚落,一辆载客30的巴士便徐徐开来,那巴士看上去很好,在阳光下驶来,外壳像是镶嵌了一层金子。“上车吧。”在正副班长的招呼下,人一个接着一个地上车。……保须市,7:56 am。波澈健整日整日坐在地下室里,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经年不接触阳光的苍白,就算是吸血鬼都会比他更喜欢出门些,起码他们不排斥沐浴月光。这是一间半圆形的房间,大大小小的屏幕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墙上,或许是成日成日受到辐射,波澈健的脸上有点点雀斑。他眼窝是陷进去的,身体疲惫,精神却亢奋,从昨日起,他就盯着好几面屏幕,一动不动地看着。从半空中忽然开裂的容一人通过的口子,穿着酒保服饰一团雾气,还有他放在记者桌子上的牛皮纸袋……种种情形都被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来,传递给波澈健。“他一定会找记者。”不知多少天前,太宰曾经跟波澈健面对面坐着,分析死柄木吊的下一步行动。对死柄木,波澈健是很不屑的,他当然不认识小时候的他是什么模样,却听太宰提过,总归没有什么好词,再加上先前敌联盟组织的两次袭击,都让他很看不上眼。格调也好,过程也好,都太粗糙了。“如果有太宰先生在的话,根本不足为惧。”在说这话的时候,波澈健眼中的恳求之意越发明显了,“为什么不自己去做呢,太宰先生,只是小喽啰而已,如果太宰先生想的话,别说是出入都内,就算是成为首相也是没有问题的,只要稍微等一段时间,无论有多少敌人都能解决。”[为什么、为什么会要用鱼死网破的方法?]太宰耸耸肩:“没什么特定的理由,只是我做完这件事,我就没有要做的事情了,仅此而已。”他又灵活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经过了记者入侵雄英事件后,死柄木已经清楚了记者群体的力量,他是那种好牌一定会迫不及待打出去的人,更何况对他来说,我站在英雄这边绝对是他无法忍受的。”三言两语就把死柄木的心思摸清楚了,“交给英雄或者官员也可以,但他潜意识里不信任当权者,或者说是拥有金钱权力的人。”太宰顿了一下,“这可能是他儿时经历导致的,此外又给afo教导得极度痛恨英雄。”“婴儿的心思很好猜,他们随自己的喜好进行判断,排除那些,披露对象就只剩下我刚才说的。”“然后是确定范围。”他手在键盘上敲击了几下,太宰所掌握的电脑技术不及波澈健,却远远高于常人,即便是做骇客,他也会是最顶尖的。在日本社会有立足之地的大大小小媒体标志,排列在页面上。“首先,死柄木虽然痛恨权威,但他其实相信权威的力量,对欧鲁迈特的敌意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哗啦啦,大半媒体的标志都消失了。“其次,只要是与朝日相关的企业,都不可能播报相关消息,政府的喉舌也不可能。”依次删除了英雄周刊等等,最后剩下来的只有寥寥几家,太宰又顺手圈点出有资格写批判文章的人:“大概就是这些。”他讲,“要是有行动了,快发表来,就跟我说说吧。”波澈健以崇拜的目光,送他离开。而之后事情的发展,跟太宰猜得一模一样,若真说有什么细节上的误差,大概就是死柄木附在牛皮信纸中的要求,他只寄送了一部分的情报,并且给每位记者都留下了一封信,要求第一部 分消息在某日某天准时发,然后接下来的情报他会分三天给这些媒体工作者。 一天只爆料一部分,不仅能够充分调动民众的积极性与好奇心,话题有时间发酵,还能让话题的中央受到煎熬。本应该是这样的。当把“第三阶段行动开始”的消息传递给太宰时,就算是波澈健也不得不产生了如此的想法。 第209章 连自身也感觉不到,什么都是无,什么都没有。寂小姐落泪了。津岛修治更加迷惑了,他从来没看见寂小姐哭过,尤其是对方现在的表情,简直像是教堂里悲天悯人的圣母像,头一次他从对方的身上感受到了同情:“寂小姐,你为什么哭了?”他说,“女士落泪,实在是再糟糕不过的一件事。”“因为,刚才讲了很值得悲伤的一件事。”寂小姐是这么回答的。她发出一声叹息:“真可悲啊。”[可悲的究竟是神佛,还是不为此而叹息的你呢?][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6%]第90章 车厢内忽然安静下来。本来,并不宽敞的空间中只有三股声源:聊天的女生、聊天的男生还有打游戏的人,女生聊天的声音大一些,也更活泼些,到底峰田实那里谈话的内容太猥琐了,若说话声音大了,就会被听见,听见了就没有好果子吃,类推下来,窃窃私语就成了必须的。这群男生,他们也忽然沉默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人拿一部手机,反复看着什么。“奇怪。”切岛锐儿郎发现不对了,他才说了一声,就发现爆豪已经game over,他把掌机摔到一边不看了,同时拿出手机,皱着眉头点开新闻推送。于是濑吕也放下掌机,开始看了,切岛有样学样,到头来只有太宰治一个人笑眯眯地切换成单机模式打游戏,他看着很镇定,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几道、不对、十几道视线锁定在他身上,躲躲闪闪的,生怕太宰抬头看他们,眼下这情况甚至无人有与他进行视线交流的勇气,太宰仿佛知道似的,一个人闷头打游戏,也不看他们,从他的侧脸能见到,太宰在笑。无言的恐惧笼上心头。[为什么他还在笑?太宰同学真的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他在满室寂静的大环境下打游戏,看似是稀松平常的,但谁都知道那一点都不平常,寻常人应该做的举动是什么?当然是跟其他人一样拿出手机看视频。你盯着他看,看他嘴角悬挂着的游刃有余的神秘笑容,看他从容的姿态,心中的惶恐却越来越扩散,思维变乱了,想得也变多了。[所以他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对吧?嗯?视频是真的吗?果然没有出现的人是太宰君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为什么太宰君会干这些事。]信任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名为“怀疑”的创口被拉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布帛上留了个丝线的头,只要拽着丝线疯狂地向外抽,整块布崩断分解成线也是迟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太宰同学是敌人吗,还是说……]绿谷出久解开了安全带,他看视频看得比较迟,但在看完之后,他就立刻站起来了,连一秒钟也没有犹豫,一秒钟也没有踟蹰。爆豪胜己还在皱着眉头看,峰田实看着绿谷的动作几乎要飙泪了,汗珠悬挂在他的额头,他一惊一乍,在绿谷扶着椅子边走路时还伸手拦住他,战战兢兢说:“等等等等,绿谷你要做什么,要过去吗,我觉得你……”话还没有说完,司机通过后视镜也看见了绿谷出久的行为,他扯着嗓子喊:“快点回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同学!快要到目的地了!”“好的。”绿谷回话,从他的声音中听不出丁点儿的失落,相反那是相当振奋人心的声音,光是用听的,就能感觉到一股力量,他越过爆豪,这时候忽然连小胜都不怕了,坐在太宰的另一侧。“咔嚓——”扣上安全带,不准备走了。“滴滴哒滴滴哒滴滴哒滴哒——”游戏的声音很古老,也很耳熟,就连绿谷出久都听过,那是他上国小时玩的游戏,超级马里奥的改版,有些游戏好像就有经久不衰的魅力,时隔多少年就会改头换面杀回来。[上次听见这声音,大概是八九岁的时候吧?]念头在脑里子过了一瞬,他就强硬将其摔在脑后,太宰正按键盘按得正欢快,游戏机蓦地被从手上抽离了。“啊!”就连他都没有料到绿谷出久的行动,眼睛睁大了一点。“做什么,绿谷君。”他摊开手掌,皮肤白皙,骨节修长,“把游戏机还给我吧。”他的语气,像在跟小孩笑闹。绿谷出久没有配合太宰治,他的声音不沙哑,眼神不畏惧,只是用澄清的双眼盯着对方的眼睛看,试图找到太宰治面具的裂缝,窥见其中孤独的灵魂:“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宰君。”是陈述句。“那个孩子是你吗?”第二个问题,“牵着英雄手的孩子。”太宰的脑袋像右侧歪:“你在说什么绿谷君,我刚才一直在打游戏。”“为什么要装傻。”绿谷出久很坚持,“很难回答吗这个问题,无论是你亦或不是你,只要回答一声就好了。”“你知道吧,马上社会舆论就会发酵,其他人会用什么样的眼神来看太宰君?等发酵到顶峰的时候,就绝对来不及了!”“有什么问题就说出来啊,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提高了声音,“而且那时候,太宰君根本不是成年人啊,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子而已,我没有办法帮助那时候的太宰君,却能帮助现在的你,就算我的力量不够,还有相泽老师他们!”[不是……成年人?]被绿谷出久声音唤醒的,绝不仅仅只有一人二人,那些视频实在是太残酷了,英雄们的死亡悲剧深深牵挂着人的心,观看者看完之后心中残留着愤恨与恐惧,所以刚刚,就算是把太宰与敌人联系在一起,同学们眼中的太宰也是现在的形象。聪明的、智近似妖的、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一样的形象。“对、对啊!”上鸣电气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不知道该说他是大智若愚好,还是大愚若智好,刚才心里的那点儿怕,全从脸上褪色了,说实在的,雄英的各位很熟悉太宰,更观摩过他个性使用视频无数遍,再加上那些英雄训练,普通人尚且不能判断个性是否出自同源,他们心里却很有数了。“孩子的话,小时候做什么事情都是不违法的吧,而且电视上不是经常演吗,把个性优秀的小孩儿训练成杀手什么的,或者就是拐卖胁迫孩子,就算是太宰,那也是小孩子,做这事也很有可能是被逼着做的。”误打误撞间竟然靠近了真相。太宰还是一言不发,他又把游戏机抢了回来:“让我把这局打完吧绿谷君。”他说,“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完全不行。]绿谷出久的表情十分凝重,他很清楚太宰这么说的意思,他根本不准备告诉自己哪怕一个字。爆豪也看完了视频,他先什么都没有说,却抬头看了绿谷出久一眼,脸上的表情分明是嗤笑。 第211章 十分钟,足够将凝聚在纸张上的人的大半生阅读完,甚至足够阅读两遍三遍,有的人看完第一遍后就把纸放下,眼角的余光扫视着,想要寻找关联者,还有些人,他们在思考,视线的焦点落在虚空中。“内容并不是很细致,但各位也能了解到,这就是太宰治,或者说津岛修治君的前半生。”根津总结,“津岛前首相将他的家庭保护得很好,就算是有首相先生的帮助,也只能将信息补全到这个地步,然而内容依旧存在疑问,根津前首相是怎么死的,他的母亲又是如何离世的,随后的几年间津岛修治君又去了哪里。”他在提问,豆豆眼却盯着胖胖橡胶,好像在说“我知道你的秘密”,又好像在催促他把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首相先生板着他那张精明的,正派的脸说:“在场的各位若有什么知道的,请一定要事无巨细地告知,这是足以颠覆日本社会的大事。”作为国民的话,听见这话会觉得首相先生夸大了事实,加利福尼亚的蝴蝶煽动翅膀说不定也能够颠覆日本社会,然而看见满堂高官与英雄,再看看手下的资料,谁都会对空白的五年在意起来,想:会不会真有什么事?胖胖橡胶就是那一个,他的心沉甸甸的,大块的顽石压在胸口上,与其说是喘不过气来,倒不如说是堵得慌。很短的时间内他产生了呕吐的欲望,人想呕吐的原因也很多,极端的精神紧张,又或者是强烈的自我厌恶情感,都会造成。[我曾经对自己的良知起誓,不会将太宰君与阿巧的事情告诉任何一个人。]然后他发现,个人的良知放在日本社会面前不值得一提。英雄就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们得学会取舍,得为了拯救100人而放弃10人。于是胖胖橡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说:“我大概知道一些。”相泽消太凝视着他。……蓝天、白云、碧蓝的波涛、细软的沙、海。梦寐以求的度假胜地。雄英a班的同学们扛着行李,食不知味地进别墅,别墅早有人来提前打扫过了,至于居所,二人间、三人间、四人间都是有的。房子里干净是干净,却静悄悄的,八百万的父母都是体贴人,想着同学们一起出来玩,肯定不想见到佣人,那些人打扫完就回去了,连厨娘都没有留。同龄人集体旅行的趣事也包括做饭,无论好吃还是难吃,皆是回忆。没精打采地放下行李,没精打采地换上泳衣,再没精打采地出门。芦户三奈穿着泳衣,还罩了一件衬衫外套,潜水眼镜的带子在手里攥着,空闲的手搭在门把手上,似是准备开门,但她犹豫再三,还是没出去,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丽日御茶子与八百万,眼睛上写了欲言又止四个字。“太宰同学的事情怎么办?”她憋着的一口气吐出来,“我们就要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跟在他后面吗,我明白小孩子不太可能犯罪啦,但要我们跟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去海滩玩,就算身体上强行动起来,心思还是飞远了。”丽日疯狂扒拉自己的头发,她说:“那怎么办?去找太宰同学对峙?”八百万走出来:“他什么都不会跟我们说的,而且——”她说,“不断让受害者回忆过去受到伤害的事,本来就是很不好的。”恰好蛙吹梅雨也在她们房间,她向来是有话直说,而且观察力还很强,所以她提出了两点,“首先,我们不能确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太宰同学,其次他有没有受到伤害还只是未知数,甚至有没有被胁迫都很难确定。”[小绿谷之前太聪明了,说的那一番话立刻把班上同学的心拉回了太宰同学身上。]倘若是作为同学,她是一百万个不愿意怀疑太宰的,然而她的头脑清醒,也不是那么容易煽动,虽然绿谷出久说的很对也很好,但知道会不会节外生枝。分歧,出现了。丽日御茶子也拿起了自己的草帽,“别想那些事情了,难得来一次私人沙滩,要是不玩也太可惜了。”她脑袋上戴了草编织的遮阳帽,手上拿了个沙滩排球。“先走吧。”她说。“就算是明天世界末日,也得认真地过完今天。”[再看看吧,再等等吧,发生在太宰君身上的事。]她想:终归是能真相大白的。……“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出去!”峰田实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的身材矮小,手臂也很短,手指死死抠着床的缝隙,任凭其他人怎么拖拽都不肯走。上鸣电气拽了两下,拽不动,低头仔细一看,恍然大悟:“你太狡猾了,竟然把手粘在床上,等走了之后人家还要清理房间,到时候怎么办?”“现在是想这问题的时候吗?”大股大股水柱似的泪花从他眼眶里涌出来,几乎能够把房间淹没,事到如今峰田实也是破罐子破摔,他实在是太恐惧了,“不管怎么说在事情搞明白前我绝对不会出去的,如果那个人真的是他怎么办,不对我们现在默认就是他了吧。”“我可以理解小孩子被胁迫,但也要理解理解我啊,现在一定要拖我出去跟他一起玩,我就算是沙滩排球都会抱不稳,手吓得直发抖啊。”心理上终究横着一根刺。上鸣电气扒拉自己的头发,无奈了,只能说:“你小声一点。”……[声音太大了,峰田同学。]绿谷出久坐在床上,十分疲惫,这种疲惫直接来源于心灵。[到底是什么情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是搞不清楚。爆豪胜己、绿谷出久、太宰治,他们三人住在一间房内,绿谷出久拿着杯子出门,想要去公共的厨房里接杯水,一下子,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了。峰田实的声音很大,绿谷他们都能听见只言片语,但谁都没有说话,太宰哼着轻快的歌换上海边沙滩可穿的衣服,听他的语调,似乎很快活。爆豪仰面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房间不算安静,但很闷,来自心灵的沉重压力让每个人都喘不过气来。绿谷出久暂时走了。“你想做什么。”爆豪从床上一跃而起,他的声音中隐藏着深深的怒火,“是你故意的对吧,上次明明在游乐园洋洋得意地告诉我,有人替你监管网络,所以连行踪都不会被其他人知道,现在却放了这么多的消息,是你故意的。”他现在的嗓音,就像是抽了烟后的人,太沙哑,其中又藏着太多情感,“你那么想要被人憎恨吗?”他与太宰的动作很不妙,爆豪直接拽起太宰的领子还有一大块胸前的布料,后颈的布深深地勒在他的脖间,这是经常出现在校园欺凌中的动作,爆豪就像是个威胁其他同学的恶霸。音乐声还在响着,即使在这时候太宰都在哼着歌,他半举起双手,那动作像是投降,更像是没有办法看孩子无理取闹的家长,他充分保持沉默,不让他人知道自己的打算,知道与自己有关的任何事。 第213章 “几十年前,afo一个人聚齐了一批人,把这个国家拖入了比战乱更加糟糕的时代,而现在的太宰君,他却是有这样的能力。”“你是他的朋友吧,霍克斯君。”他说,“你能把手按在心脏上,用灵魂起誓,说你知道修治君想要做什么,说你确定他是个对社会没有坏处的人吗?”霍克斯没有说话。“你看。”首相先生笑了,“我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人,而对修治君这样的怪物,你得更加警惕。”“如果是在军队维护国家的年代,尚且不必如此,但如今最大的力量是英雄,而英雄的反对者是敌人,无力的政客夹在中间,试图保护社会,我们总要更加的小心。”/你喜欢这个社会吗?我不大喜欢。/那句话还留在他的手机界面上,大概是在视频曝光的同一时间,那些曾经被津岛修治威胁过的,或者没有的政客们收到了这条消息,他们的手机、电脑被无声无息地侵入了。这也是他们出现在这里的理由之一。/新的城市,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房间又恢复宁静。首相先生满意了,他觉得自己说服了全部的人。然而。“我不知道太宰在想什么。”几乎是同时的,相泽消太与霍克斯开口了。“但我知道/我很清楚,他不会对社会造成威胁。”[他是善的。][唯独这一点,我可以确定。][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7%]第91章 死柄木的姿态是很难看的。他的站姿就很丑,含胸、骺背,走路时脚底板永远拖在地上,用裤脚管擦干净地板上的灰,衣服散发着清新的肥皂味,却偏偏像是拧吧拧吧成团再展开似的,皱巴巴一块布料。当他坐在椅子上时,就更难看了,他习惯把笔记本电脑放在吧台上,客厅里一共就只有这台面,然而台子高,吧椅也高,大概有个一米多的样子,年轻人抽条后单薄却瘦长的上半身突兀地支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他来说又矮了,想要看清密密麻麻蚂蚁似的文字,就必须弯折他的脖子,他的脖子低下来了,腰背弓得更厉害,从黑雾的角度来看,像是座高耸的拱桥。“难不难受啊,这姿势。”黑雾大抵有些老妈子,又或者照顾死柄木多了,也看不得他成日里虐待自己的身体,但他说了也是好心被当驴肝肺,死柄木头都没回地摇摇手,眼睛粘在屏幕上。[好吧好吧,随便你。]死柄木哪有功夫理会他,几乎是如饥似渴地看着那些评论,都是刀子样的文字,白刃捅进人心里,出来时带着一股子的血,血太靠近心脏的位置,太浓稠的,所以是黑色的,他操纵着鼠标不断向下滑,几乎能闻到血腥的恶臭味。相泽消太是个天天被社会毒打的成年人,尚且不愿意直面恶意,死柄木看了之后嘴角就越来越上扬,越来越上扬,最后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着笑着,都咳嗽起来,口水呛在气管里。黑雾看他的模样,更发愁了,倒了杯凉水放在他手边说:“歇歇吧,喝口水,等会儿再看。”他顺带着也凑过去看了眼屏幕,心中乍舌。[你说都是些喜欢英雄的普通人,怎么比咱们当敌人的还狠?]他嘴上还对死柄木说:“这样差不多了,只要是个人,看见这些东西就肯定会对普通人失望,而且只要他的个性在一天,英雄社会就不会忘记他,你如愿以偿了。”“不。”死柄木却说,“津岛修治才不会在乎这些人的话,人类在他眼中就跟蝼蚁一样,连踩死都觉得费劲。”他说,“老师说,那家伙是浸泡着恶意长大的,这点小事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几乎不像是黑雾认识的那个死柄木了,或者说他一点儿也不像个巨婴,从某个时间段开始,他忽然就能思考了,而且想得还很透彻。黑雾说:“那你现在的行为不是多此一举吗?”死柄木说:“怎么会,他不在乎人,不代表人在乎他。”他说,“这些事情不过就是为了销毁他的社会身份而已,如果跟先前一样,他不露面地写作,过一段时间后还能把这些事情洗了,换个身份重新来过,但现在,他的脸是明星,谁都认识。”说话时死柄木的嘴角一直带抹笑,毫无疑问,他的笑容很恶劣,“这些事,不过是为了让英雄们抛弃他。”黑雾想:[果然,死柄木真的变聪明了。]“但是还不够。”死柄木说,“黑雾,脑无准备得怎么样了?医生有联系上吗?”他对脑无的消息不是很清楚,afo与医生隐瞒得太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脑无的数量很多,是老师的私人军队,医生把它们“制造”出来,同时掌管他们,至于脑无的制造所在哪里,他们到底有多少,他通通不清楚。先前死柄木说想要脑无,医生并不同意,只是从手指缝里漏出三两只给他,那态度毫无疑问,就是给大吵大闹的小孩子送两个玩具,安抚安抚他。至于什么脑无军队,绝对轮不到他统率。“联系上了。”黑雾也知道医生的态度,故而还挺惊讶,“他说会有很多脑无,源源不断的脑无。”“真的?”“是的。”黑雾点点头,“但是那些脑无,医生说不会由你指挥。”死柄木先很暴躁,给他、协助他、却不由他来指挥,是逗他玩吗?随即他的脑子转了一圈,最近相对深入的思考与学习让他变得比过去聪明了,他立刻反应过来,佝偻的背都拉直了,“老师,是由老师来指挥对不对!”黑雾说:“我不清楚,医生没有说。”而死柄木已经陷入了狂热,他手指弯曲着,插在乱蓬蓬的脑袋里:“对,不错,一定是那样,老师要出来了,他要杀死欧鲁迈特,把英雄们一网打尽。”他说,“就是现在,这个时机很好。”杀死欧鲁迈特,把津岛修治拉回来,这是死柄木目前为止,唯一想做的两件事。……医生很矮小,他的身高甚至没有死柄木一半高。 第215章 曾经有段时间我希望这些手能够真正地拉住我,但我做不到,我已经失去回应人类期待的能力了,有的时候我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还活着。就像是现在,阳光洒在我身上,我觉得很冷,只有尸体才会是冰冷的。你、你们,是如何在悲剧过后心怀热意的?还说是只有我才是那个畏缩的胆小鬼?可能真的是这样吧。我或许是想活着的,却已经没有成为人的勇气了。]“喂——”太宰治的身后传来喊声,他把本子一合,回头看爆豪胜己的时候又在笑,那笑容令他做呕,毫无疑问,在过去的三年半中爆豪经常见到这笑容。反正太宰的笑是恒定不变的。“什么事?”他问。爆豪嗤之以鼻:“你在干什么,一个人在角落里缩着。”他根本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往常就算看见太宰这样都不会说一句话,但现在他多多少少也有所改变,绿谷出久一直在沙滩上心不在焉,时不时就往太宰这里看一眼,却又被什么牵扯住一样,不肯往前走,爆豪看他的窝囊样也变得很烦躁,干脆就来找罪魁祸首。他的行为给了绿谷动力,又或者给了他来找太宰的借口,反正后者也跟着来了,说话还很直白:“太宰同学,一起去游泳吧。”绿谷出久热衷于邀请太宰参加集体活动,从后者转到雄英就那么干了,爆豪看在眼里,却什么都没说,但他很清楚,自杀混蛋跟班上人相处得很好,一半以上都是绿谷的功劳。只是往往他那么做了,当事人却不大领情。“哎,怎么办,但我讨厌海水的味道啊。”果然,太宰又开始作了,他很会惹人生气,无论是说话还是别的什么,“绿谷君你也是知道的吧,我啊最喜欢清澈河水了,就算是入水也没有什么异味,海水的话太腥气了,泡在里面让我以为自己是只螃蟹。”爆豪觉得自己的手开始痒了,恨不得给太宰一拳头,他真烦。绿谷耐心地劝说着:“来都来了,更何况太宰君应该还算喜欢海吧,味道的话,等游泳之后再洗澡就行了,总能洗干净的。”两人纠缠了大半天,太宰治终于站起来了,他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后者的请求,纡尊降贵地来到海边。沙滩很好,沙子很细,所有人都赤脚踩在上面,连颗小石子粒都无。切岛锐儿郎他们似乎不太在意早上的事,反正对太宰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招招手对他说:“快点过来,爆豪、太宰。”海浪一阵接着一阵,拍打在地上,太宰往前走了两步,脚下与其说是沙子不如说是湿润的泥土地,一点儿水濡湿他的脚。“轰隆隆隆隆——”“轰隆隆隆隆——”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同学们并没有抬头,因为这片海岸有高空跳伞的娱乐项目,是不是就有人坐着直升飞机上天,才玩几个小时,他们就习惯了。但这次稍微有点不同,那飞机盘旋着盘旋着,竟然降落了,气流扬起一些水珠,又扬起一些沙粒,躲的不及时的人都落得一身灰。直升机停在空地上,还好这里确实有一块空地,就是为了这些突如其来的会飞的来客打造的,英雄一个接着一个走下来,没有相泽消太,也没有霍克斯,只有胖胖橡胶,当然了,还有欧鲁迈特以及安德瓦,还有潮爆牛王之类的,都是排名非常靠前的英雄。[审问中不能出现怀有私人感情的英雄,必须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一部分英雄下来了,随后是政客,同学们睁大了眼睛,他们手足无措,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来。第二架第三架飞机停在地面上,下来的是全副武装的警察,这年代已经没有军人了,不过这个国家,从战后起就不存在军队。那些人手上有机枪,在场人都知道用来对付谁。现在有许多个性,都是克制枪械炸药的,还有导弹也被废止了,因为你不知道谁会发射他们,有的个性就能无视技术与规则。“好吧。”太宰开口了,少有人听见他的话,但是爆豪与绿谷都听见了,他的声音很轻很浮,飘在空中,“是来找我的。”他向前走了几步,随后被警察们围住了,那些人每一个都比他高,每一个身上都穿戴着武器,太宰只穿了海边的服饰,甚至还没有穿鞋,他被人围着,如果换个其他人,肯定觉得这是一名囚犯,但因为是太宰,就显得好一些。但他还是很瘦,很单薄。“他们要做什么。”绿谷出久在问谁?他在英雄的队伍中看见了欧鲁迈特,正是有欧鲁迈特,才让他没有立刻冲出去把人抢回来。[如果是欧鲁迈特,做事应该是有理由的。]真的吗?“!”“!”他伸出了右手,而在同一时间,爆豪伸出了左手,他们一左一右,在太宰治莫入人堆之前抓住了他。“哎呀。”不远处的首相先生看见了他们的动作,挥了挥手,让警察松散开:“先把太宰君借给我们一下吧,两位小同学。”他脸上带着政客独有的和蔼表情,“很快就会送还给你们的,我只是有些话,想要跟太宰君聊。”“松手吧。”太宰轻声说。他的手灵活地抽动两下,从他们的掌中,逃走了。[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8%]第92章 谈话场所没什么选择,只有八百万家的私人别墅,首相出行前与她父打了通电话,到底是大财阀的掌门人,在慈善晚会、商界会议上也曾与首相攀谈过几句,知道此事发生后立刻忙慌不跌地应了下来,并说“有众多英雄在场,小女的安全也有保障”,首相笑笑,没有多说。太宰被人簇拥着,那些人的作用无非是保护首相安全,他们不会掩饰,也不屑于掩饰,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汇聚在太宰治的身上,哪怕是一秒钟也不敢错开视线,只怕自己一个不留神,他就会对大人物造成伤害。首相先生也被包围着,身边有英雄有警察,那些警察都是甄选出来的,成绩优异,无个性或者弱个性,往前几个世代,无个性的人要多多了,他们有共通点,沉默,不善交际,但是成绩够好,并且有英雄梦。要是没有的话,也不会当警察了。根据其他人对太宰治的了解,此时他应说些话,对身边的人大开嘲讽是常态,用他一贯讥讽却理智的语调解剖人的心,勘探他们的灵魂,首相先生有些警惕这个,他和一些政客核对过证词,每个人都被太宰治或者说津岛修治毫不留情地嘲弄过了,他们在这孩子面前,赤条条得像个婴儿,弱小又无力。对怀揣着秘密的人来说,没什么比看破他们更让人绝望的了。 第217章 全副武装的人站着,他端着不知道是枪还是其他什么的武器,津岛修治说了些话,那些话萦绕在欧鲁迈特的耳中,却停留在鼓膜的外侧,他觉得自己应该记住了,实际上却没有,只记得津岛修治嘴角病态的笑容。端着枪的人可能是英雄,也可能不是,反正他蒙着下半张脸,外露的眼睛没有特色,无人能判断他是谁,总之,欧鲁迈特只记得,津岛修治开枪了,姿势娴熟,嘴角挂着静谧的微笑,当那人一枪毙命到底时,枪声却没有停止,少年,或者说孩子,他像是找到了某种乐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露出了雪白的牙齿,而他的眼睛也睁大了,任凭是谁在看视频时都能感觉到病态的快感。他在小声的笑,笑声震动声带,胸腔在抖动。“我知道你是个有才华的孩子,修治君。”这是最后一句话,是视频的画外音,没人知道是谁说的,但是欧鲁迈特,他听见了,他的眉头拧在一起。是afo。是他。……/我开始喜欢他了。//看见他开枪的样子了吗?真棒!//我的天呐,这不好笑,那个人死了。//变态吧。//如果是我,一定会吓哭。//他可能就喜欢血。//杀人凶手,为什么英雄不抓住他。//如果他成为敌人,太可怕了,有许多疯子会拥趸他。//这样的人不配活在世界上。/现在网络乱套了,有人爱太宰治爱得发疯,很多人觉得那很酷,觉得他杀死人的样子实在是太棒了;有些人觉得那很恐怖,迫不及待想要英雄逮捕他。一条留言,埋在众多的话语中。/我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在看了那条视频后清楚地意识到,太宰老师,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他,因为我对他怀有敬畏。他与人类是不同的,你们理解我的意思吗?你可以爱他可以也他可以畏惧他,但是在开枪的那一瞬间我只觉得又冷又恐惧又兴奋,好吧可能我也是个变态,总而言之,他是个怪物,没人能在夺走人生命时像他一样,而且你们听见了吗,他根本就是把人玩弄在股掌里,他对面的人原本是想杀他的,但光是用言语就让他不敢动了。谁能做到,谁有这口才,只有太宰老师,而且他那时还很小。真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的感受,那人是来杀他的对吧,在他失败的时候我竟然感觉太宰老师很可惜,但对方死的时候他好像又挺高兴的。这不是说他是个天生的杀人犯,看见人死亡技能快乐,很明显在那些英雄们死的时候他并不高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他不一样。/雄英的学生们坐在沙滩上,一条又一条地刷评论,感谢这里的网络,速度很快,网上已经卡疯了,视频网站瘫痪,论坛瘫痪,社交网站炸了,但他们却还能看见新的评论继续向下刷。人是真的沉默了。“这个。”峰田实哭都哭不出来,他颤颤巍巍的,无论是身体还是声音都在颤抖,“杀人也判无罪吗?”不知道谁用艰涩的声音回答他:“是的。”饭田天哉说话了,他的声音里带着异样的沉重,而他的面色铁青,几乎不像个活人:“按照法律来说,他的年纪并不会判刑。”他特意去查了,因为之前有网友提到过,如果那是太宰治,他在当年做的事情会不会给他带来牢狱之灾,事实上是不会的,最多只是公众谴责,他实在是太幼小了,那还个孩子的年纪。而这群少年,这群孩子,他们还愿意相信自己的同学,他们所有人都觉得对方是受迫害的,是可怜的人,如果说他有什么错误,大概就是他的个性太容易被用在不好的地方了,峰田实有点害怕,有的同学心中存着恐惧,但他们没有那么害怕,心里有条底线告诉他们,自己所认识的太宰治是个不错的人。想法被赤、裸裸的现实打破了,在场的人,每一个人都感到恐惧,同时升腾起的还有诸多情感,其中难免有愤懑与憎恶,只是占比很小,更多的是茫然。太宰治,究竟是怎样的人?他的绅士、他的温柔、他的风趣、他的友善、他的所有……都是伪装的吗?绿谷出久忍不住了,他一直保持沉默,几乎每个人都说话了,但他保持沉默,但是很突兀的,在某个时间节点,他冷静的表现被打破了,他脑袋里的一根弦也断了,没人知道原因,可能是高压情绪摧毁了他,绿谷出久卡住自己的喉咙,半跪在沙滩边上的树丛中。他在呕吐。“呕——”“出久君!”“绿谷!”没有人能忽视这个,同学们都不约而同地行动了,绿谷出久可能需要有只手在他的后背上抚摸两下,来帮他顺顺气,让他吐得不要那么悲惨,但他不肯那么做,一只手卡着脖子,另外一只手挥退了所有人。爆豪胜己冷眼看着,他说:“别管他,让他吐。”声音太冷静,也太冰冷,一点都不相识爆豪,切岛锐儿郎回头看他一眼,却什么都没有说。表情是爆豪的表情,准确说来是他在思考时不那么暴怒的表情,但是他的眼中有两束火焰跳动着,它们很沉稳,像是凝聚在冰山里的火苗。绿谷出久还是在呕吐,他的身体与他的灵魂分开了,思考的重压,灵魂的力量加在身体上,让他很不适,因高压紧张而呕吐,这种情况从来都没出现过,即使他是个很容易紧张,也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人,但他的承受能力,往往是大于普通人的。他度过了被霸凌的十年,要是不能承受重压,早就活不下去了,英雄的信念支撑着他。[但是——但是——]如果是从英雄的角度来看,无论有什么样的苦楚,杀人都是不正确的,即便是报仇也只能引起人的怜悯,随后再被悲惨地逮捕。而太宰治,毫无疑问,只要是看见那段视频的人就知道,他开枪绝对不是为了报仇,而是出于某种能让他自身感觉到快乐的因素,按照绿谷出久的善恶划分,他必定会被划在恶的那一方,而且是不可以被宽恕的。但另一方面,作为指导他前进的人,作为相处了多年的朋友,绿谷知道自己没法那么做,甚至在看了视频之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帮太宰寻找借口,他意识到自己有个思想是无法改变的,那就是“太宰君是个善良的人”。几种不同的思想在他脑海中冲突着。太宰同学是个好人他帮助了很多人他杀了人他是敌人他在享受那感觉他不会被惩罚他要脱罪了我想帮助他我必须抓住他英雄的职责是什么我是不是受到私情的驱使我到底应该怎么做…… 第219章 “你在说什么?”对面人脸上绅士的壳子碎裂了,他的声调发生了改变,向上扬八个度,那让他听起来不那么像常常在屏幕中出现的首相,丁点儿的失误本是寻常人听不出来的,他的心里却咯噔一声响,并且告诉自己“完了”。“我在说,外面的英雄应该去救那些人。”……英雄们也乱套了,当然了,在执行保护任务的过程中他们本不应该携带通讯工具,奈何有的英雄确实具有非比寻常的能力,譬如在场的一位英雄,他的听力十分强悍,千百米之外的呼救可传入耳中,哭叫声自近处而来,规模惊人,他越听心下越是惊悚。这名英雄参与过保须事件,脑无非人的嚎叫声也记得很清楚,就他听来那绝对是与人不同的另一种生物才可发出的声。“出事了。”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就在前面的酒店。”“啊?”“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有很多人在求救,应该是敌人袭击。”他迟疑一秒之后说了真话,“我好像听见了脑无的声音,不是一头两头,是很多头。”“脑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句话是安德瓦说的,他脸色变得凝重,欧鲁迈特亦然。“你确定吗?”其他英雄问道。“我不确定,只是有可能。”他说,“我在保须听过脑无的声音,他们的声波很特别,酒店那里传来是一样的。”他闭上眼睛,双手捂在耳朵后面,此动作让他更加集中精力,“1、2、3……”他的瞳孔放大了,惊惧填满了眼,“有超过十头脑无在那里。”“怎么可能。”话一出来就有人觉得他夸大了,英雄分析脑无是战略物资,不可能有太多,据说强大的脑无堪比欧鲁迈特,如果有十多头,不就是十多个欧鲁迈特了吗?那世界就乱了。就在英雄们讨论可能不可能时,最先接到通报消息的人们已经开了个小会,按理说他们想要不管这件事,以监管太宰为第一优先事项,但根据情报部的分析,脑无也有明确的前进路线,他们无非就是想制造骚乱最后趁乱带走涉事人。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把人带走转移。不过又说脑无的出现十分蹊跷,其中又有具有飞行能力的脑无,即便想要把人带走都不得不扛过第一波攻击。“必须先克制住他们。”躲在屏幕后面的人讨论,“争取足够的时间。”“津岛修治如何?”“转移至底比斯监狱,谈判破裂。”“来得及吗?”“尽力,敌方的能力不可估量。”时间太短了,容不得他们细细讨论,于是迟疑中的英雄忽然接到了通报:“海滨酒店有脑无出现,欧鲁迈特留守,其余英雄前去支援。”“啊?!”“来真的?”谁都晓得脑无的厉害,救援刻不容缓,英雄们以极快的速度冲出去,门外是黑雾,天边映着火光,那不是花火,而是熊熊燃烧的真正的火焰,富丽堂皇的酒店被点燃了。抬起头来能看见天空有鸟一样的人在盘旋,眯着眼睛仔细看发现是脑无,还有四头。心像石头一样沉到了谷底,尤其想到作为支柱的欧鲁迈特不能一同前往,心中的火苗就腾得一声烧得更旺。愤怒需要有个发泄的出口,而那靶子明晃晃地立着,英雄先在心中抱怨规划者的决定,想他们真是老糊涂了,竟然不让欧鲁迈特去,他才是真正的主力,只要他在无论是英雄还是受害者都会被打上一针强心剂。接着追根溯源,谁都会想到太宰治,他被愤愤看了好几眼,一些视线来自年轻的英雄,他们有点沉不住气,想得也比较少,还有些甚至来自富有正义感的警察。“首相”站起来,玻璃罩子被打开了,两名警察一左一右站在太宰身边,给他戴上手铐。这算是非法禁锢,包括之后移交底比斯,但是非常时期有非常法度,尤其在某些时刻,民意确实能左右法律,现在不需要做调查就知道,有关太宰治是否送监这一点,风评是一面倒的。“辛苦你了,千面先生。”当事人穿着单薄的衬衫,警察的手压在他的肩膀上,上半身不得不向前倾,在此姿势下抬头变得格外艰难,他艰难地向上引着,像只垂死的天鹅。千面先生是个代号,他不是英雄,用古老一点的说法,他是首相的影武者,他是个秘密,因为在人权社会,影武者是不被同意使用的,尤其是对政治家而言。有些人可能猜到来的首相不是首相,比方说欧鲁迈特,他就疑惑于对方为何要亲自来,但“千面”,这名字万万叫不出来。千面的脸色没有变,小拇指却抽动了一下,就是很轻的一记太宰却看见了。欧鲁迈特的脸色也不大好,脸色不好的原因有很多,其一是脑无,作为英雄在民众受苦的时候他不能去帮助;其二是太宰治,非法禁锢对方有违他成为英雄的信条,对于未成年人他还是另眼相看的;其三是他意识到了一点,他不认识千面先生,没听过这个名字,却不妨碍猜到真相。这场看似平等其实一点都不平等的对话只是个幌子,政客们一早就想好了处置的方法,将少年投入底比斯监狱。他们按照有罪论的方式来推演太宰治同党人的想法,各方情报显示,太宰治与敌人歌利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后者已经在极短的时间内建立了武装集团,他手下的人有老派黑道的侠义之风,与英雄不同的是践行着以暴制暴的传统法则,但不管怎么样,治安确实变好了。若听说太宰治处境艰难,歌利亚武装集团的人很有可能打上门,将当事人中途劫走,而英雄与持枪的特警则会起到保卫与威胁的作用。太宰是人质。理清楚后,无论是背后的哪一条线都让欧鲁迈特不愉快,但他又什么都不能说,因为确实有人来了,而且还不是歌利亚而是脑无。他都不免生出些想法:[歌利亚与afo联手了?不会,我见过他,虽然理念有所差但歌利亚绝不会与真正的黑暗联手。][那么难道是太宰少年自己的关系?]脑中一晃,又想到了视频中afo的声音。总之欧鲁迈特一直沉默着,嘴唇抿在一起,善良洁白的牙齿都不可见到,他同时还在心里默默计算可以撑住完全状态的时间,即便中途出去断断续续休息了一会儿时间却不多了,最多不过一个小时的样子,但在这段时间中能不能把太宰送到底比斯也是个谜。“哐——”别墅的大门被推开了,往前走两步就是平台,台面上停了好几架武装直升机,荷枪实弹的警官早在那里等着,只要上了直升机随时随地都能出发。天边的云彩已经染上姝色,嫣红嫣红的,就连海面都被渲染出了红光,火映红了大半边天,偶尔还能看见硝烟缭绕,远处的空中有几个点,眺望着像是海鸥,但海鸥能飞那么高吗?必定是人,是拥有飞行个性的人。太宰用劲撑着脖子,他入迷地看那些“海燕”,本是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以极快的速度盘旋交叠着,忽然,有那么一只燕子坠落了,他睁大了眼睛,错也不错。“那是人啊。”他开口了,却不知道在跟谁说话,是在跟身旁两侧的警察,还是距离很近的欧鲁迈特?甚至连他话中的内容也不明所以。“人在从高空坠落时往往是那样的,最开始像一只轻盈的鸟雀,风托起人的身体,张开双臂时甚至能感受到鸟儿翱翔的快乐,那可能是人生中最自由的一段时间。”他说,“但越靠近地,越受到地心引力的驱使,就下坠的越快,当距离地平线只有一线之隔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只能顺着下落下落,像是受到了宿命的牵扯。”[什么东西。]警察在心中想。[这是文学家吗?]欧鲁迈特却忽然动了,他一飞冲天,速度攀升至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程度,然后接住了年轻的英雄。脑无将他打落。几个呼吸间,他就抱着英雄降落了,太宰没有逃跑,警察没有受伤,一切还都是好的。唯一改变的就是注定死的人,可以活了。“听着,太宰少年。”欧鲁迈特沉下声,他说话的声音与他对绿谷出久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在经过了那么多的事接受了那么多的信息之后,他还是愿意以长辈的身份来提点太宰治,或许这就是英雄的品格,“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宿命。”他讲,“没什么是不可打破的,尤其是人的命运。”太宰治笑了,他说:“你知道吗欧鲁迈特。”他轻柔地说,“我个性的名字,是我母亲取的,她说这是不应该存在在世界上的个性,就像我这个人一样,所以定名为‘人间失格’。” 第221章 第94章 [这是人间地狱吗?]丽日御茶子躺在地上,她半张脸上都是沙粒,另半张脸上则是烟灰,视线模糊了,模糊的原因是什么?是从额头前散落的头发,眼眶中缓缓流淌出的泪水,还是因被脑无击打?火光、浪潮、沙滩、逃跑的人、倒在地上的英雄、天上盘桓的脑无、地上争斗的人与怪物,眼底映衬着火光,耳中皆为咆哮与哭叫。[出久君?出久君怎么样了?]迷迷糊糊间,她还是记挂着另外一人,丽日御茶子已经尽力战斗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位英雄都尽力战斗过了。“欧鲁迈特!”“是欧鲁迈特!”好像有人在喊着英雄的名字,但她已经听不太清楚了,捕捉到了只言片语后,又冒出点其他想法。[哎,欧鲁迈特来了?为什么来了,他不应该跟太宰同学在一起吗?][太宰同学送走了吗?时间过去多久了,还是说太宰同学……][糟糕了,眼前越来越模糊了,额头上粘糊糊的,是血吗?][你还好吗,出久君?]……歌利亚他们到了。afo的行动是太宰早就猜到的,但他究竟会在什么时候放出脑无,又会放出多少,就算是神明也无法预计。“脑无的数量大概在千头左右。”太宰治盘腿坐在地上,那姿势像是在做印度的瑜伽,充分体现他筋骨的柔韧,歌利亚则在太宰的对面正襟危坐,背挺得比铁板还直,“千头”两字传入他耳中,放在膝盖上的松散拳头一下子握紧了。“也别太紧张。”太宰治看出他想什么,回了个轻飘飘的眼神,他左手拿了本本子,本子后是夹板,让他能以这姿势书写,“脑无不是可以批量生产的武器,他们的前身是人,是拥有个性的人。”他三言两语道出残酷的真相,“afo从很多人身上拿走了个性,他活了很久,现代社会的人早已接受了个性的存在,但是几十年前的人却把它当作一种病症,于是在那时他有了很多储备。”“而那些拿走的个性,他并不会全作用于自己身上。”太宰说,“人的肉、体强度是有极限的,个性因子太多,肉、体就会崩溃。”歌利亚明白了,afo把无处安放的个性放在了脑无的身上。“目前出现的脑无,看上去很强大,是因为他们等级为a,”太宰说,“但是在千头中,a能有多少,更多的都是b和c。”“不过afo很会声东击西,他会把强大的脑无放在最前面,让人自乱阵脚,或许他还会留一两头更加强大的放在身边,毕竟他是个惧怕死亡的人。”“海滩那里英雄的部署肯定不够,到时候还麻烦你支援。”“我明白了。”歌利亚点点头,“那么剩下的脑无——”“他们会跟afo在一起。”太宰治说,“而afo他会跟死柄木吊在一起。”“他一定会在那里看着。”太宰说,“看着死柄木杀死我。”[……]房间中的气氛一下子收紧了,房间里只有两人,太宰的四肢还舒张着,呼吸漫长,那么紧绷的肯定就是歌利亚。“你会死吗?”他问。太宰只是笑了:“人都是要死的。”他说,“就像是树叶会凋零,纸张会腐朽,火焰会熄灭,人也会死。个人的死亡永远代表不了什么,也不会撼动什么。”他终于合上了本子,“我的死亡跟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死亡一样,不会改变什么。”“但是,群体的力量跟个人的力量是不同的。”他直视歌利亚的眼睛,“你已经成为了群体的领袖,歌利亚,若是你死了,会有千千万万个拥有与你相同志向的人顶上,把个人变成许多人,变成群体,那就没什么能杀死了。”“不对。”歌利亚忽然说,“您已经改变了很多。”他说,“没有太宰老师,就不会有如今的我,就不会有长枝,很多人都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太宰老师你造成的改变,那些思想是不会消失的,若你消逝,这世界会蒙受巨大的损失。”他无比诚恳地说,“所以——”[您的生存,比您的死亡更具有价格。]“好了。”太宰却站起来,“哲学问题到此为止。”他谁也不看地走出门,“交给你了,歌利亚君。”“啪——”他的脚卡在门缝处,一只手被歌利亚紧紧拽着,太宰的嘴角向下撇了两个度,又向上扬起,他的眉峰轻微地抖动,眼尾无奈地被褶皱的皮肤压下去。“请您、请您再考虑一下,太宰老师。”不是太宰君、不是太宰先生,是太宰老师。太宰的右手搭上了歌利亚覆盖在他胳膊上的手,成年男性的力量应该是很大的,指节贴在他的肌肤上,贴得很紧,掰开指节,白皙的手臂上徒留下一圈红痕。“就拜托你了,歌利亚君。”太宰说,“起码把我的那些同学,活着带回来吧。”……[嗯?]迷迷糊糊间,丽日御茶子觉得有人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她还没有完全昏倒,意识漂浮在混沌间,好像已经晕过去了,却也好像能够感知外界。她的头发一缕缕的,血把发丝粘在一起,仅剩的没有被血覆盖的粉红色也不再鲜亮,灰蒙蒙的沙粒夹在发丝间。额头前的条缕头发被掳到脑后,软绵绵的身子被轻柔地抱起来,有人告诉她:“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是英雄来了吗?是来援助我们的吗?][好温暖啊。]她失血有点多,还断了根骨头,皮肤表面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擦伤,伤口让她很冷也很疼,现在就算是把丽日御茶子放在火堆边上烤,也感觉不到热度。尤其是酒店早就成了熊熊燃烧的巨型篝火堆,连海水都被晕得温热,更不要说是人。她体表很热,心却很冷。丽日半合的眼睛闭上了,她晕了过去也可以说是睡了过去,歌利亚带了些罕见的有医疗个性的人过来,他们接手了丽日御茶子的治疗。他逡巡四周,英雄们还没有出现死亡,受伤的却很多,正如太宰说的那样,派来的脑无是最强大的一批,就算欧鲁迈特与安德瓦在这里,也陷入了苦战。 第223章 这是一场发生在很久以前的对话。地点在哪里,已经不能够记清,或对津岛修治而言,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知道是在高处,从上向下鸟瞰,能见到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比蝼蚁还要小些,密密麻麻。高处的风吹拂他细软的头发,那些风厉害得过分,从耳边穿过,留下飒飒风声,鹰舒张翅膀,在碧蓝的天空下盘旋,下方不是草原,是钢铁都市。他跟afo站在楼顶,像一对父子,个性因子维持afo的细胞活性,他迈入老年很久了,从外表看来却正值壮年。三天前津岛修治协助他获得了某种个性,与“治愈”“分裂”“重构”有关,这些能力寄宿在人的身体中,个性的拥有者会得到密度更大、寿命更加长久的身体。津岛修治无意于探究afo这么做的原因,他已经搜集了太多关于“永生”“长久”的个性,有些作用于他自己,有些赏赐给了别人,还有些消失不见了。正田宏义的身体就是由部分个性因子维持的,但他肉、体受损太严重了,早已失去了自我修复的能力,残躯的身体若叠加上强力的个性,只会迎来崩溃,不会有更好的结果。“你想用新个性吗?”津岛修治坐在栏杆上,吹着风,他一半身躯悬挂在大楼之外,若稍微强烈一点的风从背后袭来,他就会起飞。afo距离他不远,但全部的身躯都在护栏内。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大部分的话题不那么重要,但有些听起来颇具哲理,甚至触及了afo的根源。“是的。”壮年人和颜悦色地说。“为了维持这具躯体?”津岛修治语出惊人,“为了达成个性的平衡?”afo也不得不被吓一跳,他向前走一步,恰巧能看见津岛修治雕塑般线条流畅的侧脸,对欧美人来说,这张脸的线条太柔和了,色泽也不够健康,即便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也不会泛着古希腊英雄似的色泽。但是日本人,这大概是他们基于审美能想象到的最美丽的侧脸,像是艺术品,像是净琉璃人偶。“为什么那样想。”afo却镇定下来,“你知道,大部分人,他们都觉得我的个性是没有极限的。”“个性或许没有边界,人的肉、体却有。”津岛修治说,“只要是人,就有容纳个性因子的极限,每多吸收一种个性,蓄能格就会向上走,医疗的、延长寿命的个性比较罕见,却也不是找不到,但每一种的修复力都是有极限的。”他轻描淡写地说着最让afo恐惧的话,“你不愿意接触我,是不是一旦我触碰到你,被个性因子戳得千疮百孔的身体就会崩溃?”微妙的平衡打破了,大厦也会崩塌。“很好的推论。”afo摇摇头,似乎有点无奈又似乎在赞许津岛修治的才华,“不过你说错了一点,大厦的崩塌有个过程,我身体的崩溃也是如此,暂时的触碰没办法导致那一切。”他就直白地承认了,“而且,修治君,你会那么做吗?”他是那么笃定,笃定津岛修治什么都不会做。年幼的孩子不说话了,他眺望远方,高楼林立,却遮蔽不住辽阔的天,天的尽头是什么,是风、是云、是海。“为什么会想要活下去,想要活得长久?”他忽然问。afo又笑了,他现在的笑容是对死柄木会露出的笑容,而看向津岛修治的眼神谈不上怜爱,却也像是看孩子了。[多么可悲啊]他想,[问出这样的问题,该是多么可悲啊。][明明是人类,却不像人类,甚至连生命啊欲望啊都不曾理解,倘若是完全异化也无什么大事,但他身边却偏偏有那么多正常的善良的人,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不像是人却又想要成为人,这实在是很可悲的一件事。]“让我来告诉你吧,修治君。”他和颜悦色说,“因为人只有活着,只有活得长久,才能改变一些事,才能被人记住,如果死了,就什么都做不到了。”他讲,“如果有什么愿望,还需要自己活着亲手完成啊。”“……”,修治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想afo话中的意思,他又缓缓说,“人的生命都是有限的,所以总有人把自己未尽的梦想与事业交付给后者,阿宏告诉我那叫薪火相传。”“薪火相传,这个词真让我恶心。”afo用和煦的语气说,“修治君你应该能明白的吧,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不如自己,那怎么能要求他们做的事情比你更好。”他说,“像你、像吊这样有天赋的孩子很少。”“如果想要做成什么事,还是自己去完成吧。”afo说,“死亡不会成就你,死亡不会让任何人记住你,死亡不会带来除失落意外的情绪。”“这是我唯一能告诉你的事。”……死柄木花了很长时间想津岛修治,想如何让英雄排斥他,如何让平民憎恶他,如何让他社会性死亡,等见到他的时候要怎样嘲笑他,要说什么话……但是,等真视线相接,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黑雾完成了最重要的任务,站定后才松口气,就看见死柄木难得乖顺的样子,他大跌眼镜,又有点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怎么事到临头什么都不讲了,你还是我认识的死柄木吗?]太宰治见怪不怪,他就猜到死柄木会这样,便扭头对黑雾说:“你们的窝就在上面吗?”他说,“我上去坐坐,然后帮我弄双干净的鞋子,我的鞋码是25.5。”[嘿!]黑雾在心里抗议,[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吧?]他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个扰乱社会的穷凶极恶的反派,而成了真正的酒保,被人指使着的佣人。黑雾回头看了一眼死柄木,发现他还是一言不发,沉默地跟着太宰,纵容他去任何地方,于是黑雾明白了,现在的死柄木一点儿都不值得依靠,你不能指望他说任何话。“好吧。”他泄气了,随即又在半空中撕扯一条裂缝,去给太宰治寻找他要的东西。死柄木的老窝并不很大,楼层也不高,他下来时急急忙忙的,同时也并没有关门锁门的习惯,木头门虚虚掩着,一推就打开了,渡我被身子从天而降,她一跃而起,像只树袋熊似的,吊在太宰治的身上,把他当作可以攀附的树干。“好久不见,治君!”她的语气实在是太活泼,也太亲昵,两人之间不曾相见的时间一下子从指缝里溜走了。“好久不见。”太宰治没有伸手拖住渡我被身子,那不是个好选择,他笑眯眯地说,“你看上去精神不错。”比在学校压抑着的时间好多了。“但你看上去还是老样子。”渡我被身子说,“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她发出了热烈的邀请,“反正学校已经回不去了,就在我们这里呆下来怎么样?偷偷告诉你,吊君买了好多电动游戏,就等着你来时一起玩。”“喂!”死柄木跟在太宰治身后上来,他慢了一步,没能阻止渡我被身子说话,她说的实话踩中了死柄木的尾巴,他就像是一只炸毛的猫。“哎——”太宰治却不置可否,“该怎么做。”“不管在哪,终归都比回去好多了。”渡我被身子笑着说出了诛心的话,“反正也没有什么好回去的对吧。”她说,“他们现在不喜欢你,就跟当时不喜欢我一样,不对,你的话应该更受人厌恶一点。”“来我们这里吧。”她说,“起码你能想哭的时候哭,想笑的时候笑,不想笑的时候也没有人逼迫你,讨厌就是讨厌,喜欢就是喜欢。”她说,“我们这里的人,都挺真诚。”[敌人比善良的市民真诚,多么讽刺的世界啊。]“事实上。”太宰说话了,“真诚的人本来就跟不真诚的人一样多。”他意有所指,“那本来就不是什么问题。”[什么人能打倒我?是辛辣的嘲讽还是毫不留情的辱骂?是外人的看法,还是无关之人的误解?][都不是,那些无法打倒我,无法伤害我。]“只有我爱的人才能伤害我。”他对渡我被身子说,“但恰巧他们都是不错的朋友,都是真诚的好人。”“哎——”渡我被身子拖长了音,她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过分快乐了,无论是向下弯挤成月牙型的眼角还是上扬的嘴唇都让人很不舒服,然而她的话是绝对不做假的,“那很好。”“那实在是太好了。”……“27。”欧鲁迈特擒住了脑无的身体。“28。” 第225章 “我会去阻止那些脑无。”歌利亚直视欧鲁迈特,“就算是英雄们不行动,我们也会行动。”他说,“这是为了维护岌岌可危的秩序,为了保护即将坍塌的社会,日本不能让那些怪物,搅得一团乱。”……“日本不能让那些怪物搅得一团乱。”太宰治还是那个动作,他像是瑜伽大师一样盘腿坐着,以简练而轻柔的语言向隔离呀剖析afo的行动。“但是……”歌利亚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你断定他会把所有脑无放出来?”他说,“脑无应该是战略资源吧,是能够颠覆整个国家的战略资源。”在大杀伤力导弹被废除的个性社会,说脑无是武器一点都不错。太宰含笑,他盯着歌利亚的脸看,看到后者毛骨悚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用手指点点自己说:“因为,我?”“还不算太愚笨。”太宰轻快地说,他拿起放在地上的小茶杯,翘着小手指优雅地搅动茶匙,这小动作与寂小姐一模一样,“你、还有你身后拧成一股的势力难道不是力量吗?”他说,“按照afo的想法,你的势力就是我背后的势力,你的力量就是我背后的力量,如果他希望能够对我下手,就必须先把你隔开才行。”“歌利亚君是富有正义感的人,是关注社会苦难、保护弱小的反英雄,按照你的性格,如果有脑无在街上肆虐,第一手要做的事情绝对是保护民众,击退他们。”太宰说,“脑无是用来声东击西的,为了把你钓住,当然了,也为了把英雄们都绊住。”[绊住他们,让他们没有办法营救太宰治。]afo的计划其实非常简单。“……”“荒谬吗?”太宰看歌利亚不说话,便轻描淡写说,“为了一个人的生死,摆出这么大的仗势,是不是很愚笨很荒谬?”“不。”歌利亚毫不犹豫地否认了,“如果是其他人的话我不会相信,但要是针对太宰老师你,花再多的功夫也是有可能的。”[毕竟是太宰老师啊。]但是……“究竟是怎么样的仇怨,才会让afo如此针对你?”歌利亚不是在询问太宰治,他只是在喃喃自语,声音很小,却被当事人捕捉到了。“不是什么仇怨。”太宰说,“只是他觉得,我终有一天会将他带向死亡,仅此而已。”“因此,他不得不先杀了我。”“……”“我确实准备那么做。”太宰站起来,他走到落地穿边上,拉开窗帘,现在是凌晨四点,还差一点点,太阳就要升起了。“讷。”他说,“你知道吗歌利亚君。”他说,“这个世界本身,其实是童话故事啊。”[什么?]“有正义也有邪恶,有主角也有反派,有好人也有坏人。”“善与恶二元对立的社会是畸形的,能被一个恶人搅动得天翻地覆的社会也是畸形的,一人支柱式英雄,”他轻笑了一声,“本世纪最伟大的英雄欧鲁迈特,恰巧提醒着我们,这个社会是不正确的。”“但如果说有什么好事的话,大概是全社会的大多数邪恶集中于一人,倘若他沉寂了,社会也能迎来喘息的时机。”他的右手贴在玻璃上。东方传来一丝丝亮光,那是黎明到来光球跃过地平线之前的第一缕熹微。“太阳要升起来了。”他说。[而我将埋葬于黎明前最后的夜晚。][身体:太宰治][同步率:99%]第96章 会议室坐满了人,感谢太宰治,他闹出来的事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官员不能做自己的事,英雄从各自的辖区纷至沓来,雄英的老师不用说,全都被迫赋闲。欧鲁迈特将歌利亚的话传达入众人的耳朵,开头倒是有人暴呵一声“荒唐”,但接下来塞满人的会议室安静又喧闹,没人讲话是真的,然处于其中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粗重的呼吸声。每人都能猜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在想什么,因为他们的想法是重叠的。[荒唐!上千头脑无!][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话……][那日本就要毁了,最起码东京是要不行了。][在战火上重建一座城市,现在人已经不是战后的那批人了!][会完蛋的,这个国家。]歌利亚按捺着性子等他们消化消息并下决定,他本不是个脾气好的人,过分的正义让他与善于虚与委蛇的政客格格不入,否则以他的才干倒不至于挤不进前十的英雄榜,他的战斗能力出色,最近更是日进千里。然而被太宰蹂、躏许久,再百折不挠的钢板也要化成绕指柔,他甚至甘愿与曾经最不屑的敌人为伍,更不肖说用张扑克脸对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男子。“你得将自身化为燃料,为理想添柴加火。”太宰对他说,“如果做不到的话,就什么都做不到了。”那人明明年轻得过分,却总是说出些残酷的话,歌利亚听了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了,但他插不了话,只能让太宰接着说。“必要时刻,连自身都可以舍弃。”太宰治说,“得有这种层次的觉悟才可以。”“结果讨论出来了吗?”歌利亚双手抱肩,手指歪在胳膊肘上一点一点,“我得提醒你们,时间差不多了,要是再不出结果我就要走了。”“我不想看见这座城市千疮百孔的样子。”他说,“如果英雄不行动,我会行动。”此话一出,气氛又微妙地改变了,歌利亚大概能猜到那些人的想法,无非就是不能让他钻这个空子,不能让他取代英雄,民间威望、人心、选民的选票,想的无非就是那些。“你能确定脑无会出现吗?”问题变得咄咄逼人起来,“他们会出现在哪里?”歌利亚不厌其烦地说:“就算是神也不能确定,太宰老师也说了,他做出来的不过是猜测,而且以afo的性格,他只会把主力的脑无放在那,剩下的肯定还是会随机出现,声东击西。” 第227章 “谁要跟你互相帮助啊废物,老子一个人去就行了,你快点回去躲在被窝里哭吧。”“我拒绝,我要去找太宰君,而且小胜一个人是绝对不行的。”两道影子在路灯的照应下拖得越来越长,他们吵吵嚷嚷,走向与家相反的方向。[什么是英雄?][英雄是笨蛋,是明明知道危险还要向火堆里冲的人。][英雄是想要拯救一个人的,另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人。]……“咔嚓咔嚓——”“咔嚓——”照相机在不断闪着,镁光灯打在相泽消太的脸上,他西装革履,松散的头发被撸到脑后。他的脸色很差,男人的皮肤本来不算是白,透着股黄种人特有的橘,但总体而言都是健康的肤色。现在却不一样了,在上台之前,他的脸发灰,看上去暗淡又憔悴,午夜看着直叹气,最后还是联合化妆师,帮他上了点粉底与腮红。“没事吧,橡皮头?”午夜说,“你看上去很不好。”憔悴得像鬼。“我没问题。”男人生硬地点头说,他站起身,午夜才发现原来橡皮头的身量是高的,他像座山,不如欧鲁迈特巍峨,却依旧如同南北极海面上泥古不化的冰,只能融化却永远不会被击碎。相泽消太推开了门。“咔嚓咔嚓——”“咔嚓咔嚓——”闪光灯闪个不停,他有干眼症,比起寻常人要更不舒服,眼眶里的生理盐水蒸干了,眼球干涩得不行。根津校长坐在左边,但他太小了,人类会本能忽视小型哺乳动物,记者的敌意媒体的问题都朝相泽消太蜂拥而至。“请问太宰治在校内是否有什么诡异举动。”“雄英高中是出于怎样的顾虑把他招入?”“是为了监视?”“他是怎样的学生?”“对于出了世纪末敌人这一点,雄英高中将会作出什么反应?”“他在的同班同学皆已遇袭,校方的英雄会出动抓捕他吗?”“————”话筒线被扯动了,发出让人极度不愉快的嗡鸣声,相泽消太凑近话筒开口了:“太宰同学在校成绩优异,与同学友爱,是全校成绩排名第一的优秀学生。”开口第一句话令全场哗然。“视频资料的真伪我方会验证,但在此阶段,关于他是否触犯法律这一点还不可下定论,我们正在等待警方的检查以及致力于搜集更多资料。”“现阶段,太宰同学被敌联盟绑架,我方的第一任务是营救他,以上,就是雄英高中的态度。”相泽消太冷静近乎于冷酷,比起人,他更像是钢铁构筑而成的机器人,生冷、不好说话,同时永远不会被打倒。[这是我应该做的。]他想,[这是我作为朋友,作为师长,现阶段唯一能为你做的。]一切都为了在不远的将来,绝对会到来的黎明。[什么是老师?][老师是教导你的人,是批评你的人,是将你领上正路的人,是保护你的人。][是给予学生信任的人。]……太宰很惬意。敌联盟总部的条件不太好,家的温馨味道是肯定没有的,光线又暗沉,沙发也是旧的,弹性不佳,但真比较的话,太宰的家说不定要更加冷硬些,除了床与桌椅就什么都没有了,就算是沙发的弹簧垫都要比他的床垫更柔软。渡我被身子很喜欢太宰,是正面的喜欢,说不定也想要他的血,却也按捺着没有那么做,她问太宰需要什么,太宰想了想回道:“给我本本子,还有一支笔。”“哦哦,是那个对吧。”渡我被身子还挺清楚太宰的习惯,“就是作家随身都会带本子和笔,把灵感记录下来。”“差不多吧。”太宰耸肩,“你也看见我现在的模样了,连个口袋都没有,当然不会带着纸跟笔。”“好的好的。”渡我被身子对他不切合实际的要求表现出了百分之一万的配合,“我书包在这,”她说,“里面有没有用过的本子还有我的文具袋。”“有课本吗?”太宰笑问。“当然不会有。”渡我被身子说,“我只是喜欢当女高中生。”真的学习,她才不会有时间。纸跟笔很快就找出来了,他盘腿窝在沙发里,姿势跟渡我差不多,只不过后者的膝盖并在一起,是另种姿势的抱膝,笔流畅地在纸张上行走,发出“沙沙沙”的声。两人头顶吊着电扇,它转动得缓慢,扇叶倒没有嘎吱嘎吱响,却总归不够安静,死柄木把自己在房间里关了一会儿,等出来的时候就看见两人靠在沙发上。黑雾看不下去了,他给太宰指挥得团团转,回来时又看见两人如此,简直把敌联盟当成了自己家。他的性格还是平和的,倘若没有跟afo一起做番大事,恐怕会成为朝五晚九的公司职员,太宰在黑雾的心中是个危险人物,他擅自不敢接触,于是便看向了房间中的另一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死柄木边上,寻求虚无缥缈的安定感。“你去说说他。”他小声对死柄木说,“或者你有什么想要告诉他的就快点说,别拖了。”太宰捉摸不透的行为给了他很大的压力。死柄木还是一言不发,渡我被身子却不让他逃跑了,她本是好心的,在从学校逃离之后渡我被身子就按照想要的样子活,想要哭就哭,想要笑就笑,喜欢鲜血就去攫取争夺,她的内在与外在是完全相同的:“吊君!”她挥舞着手,可爱而充满元气,“你不是跟治君有话说吗,快点过来。”黑雾在死柄木身后推了一把,力气很小,宛若催促。而当事人,他顺应着心中胆怯的回应向前走了两步,犹犹豫豫地站定在太宰身前。那不像是死柄木,反而像个沉默的孩子,像他小时候才来到afo这里时的样子。“那么,吊君。”太宰停下了笔,“大费周章地请我来,究竟想要做什么?”死柄木似乎想说话,他却没有给对方机会,直接一股脑儿地将他心里想着的那些事全都摊在对方面前,“难不成觉得让我在英雄那边过不下去,就一定会到你这里?”[是啊,没错,他就是那么想的。]渡我被身子在心里补充。[皮肤,又开始痒了。]死柄木尚未说什么,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放在脖颈那,不受控制地抓挠着。太宰看见他的动作了,却没有停下,他用语言一点儿一点儿地逼迫他,把他逼迫到墙角,到角落,“如果是以过去做对比,还算是有进步。”他冷酷又高高在上地点评着,“但说到底,你的计划还是太粗糙了。”他说,“如果你仔细看看法律就知道,那些过去的视频早就过了法律的追诉期,更何况我当时的年龄根本就在未成年人保护法的限度内,你做的那些事儿,不过只能掀起一时的风浪,社会性死亡是暂时的。” 第229章 [快点跑吧。]她用眼神说着,[别真在这里被吊君干掉了。]太宰治反对她眨巴眨巴眼睛,在危急关头还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魅力。后者意外地放松下来:[啧,按照治君的脑子,这一切不会都是他计划好的吧?]想着想着遂又有些不爽,继以杀意蓬勃的眼神看向医生,仿佛在质问,你对吊君做了什么?医生带着小圆眼镜,看上去像幅潜水镜,镜框后的松紧带把他皮肤勒得凹陷下去,表情是绝对看不清的,但他眼神的落点在死柄木身上,无声的催促让死柄木吊发动了能力,向前走两步,地板上烙印出一枚枚脚印。太宰治没有跑,正相反,他伸手拽了渡我被身子一把,与她调换位置,现在他与死柄木之间的距离不过就几根手指长,刀尖随时随地能够没入他的胸膛。他脸上带着死柄木常见的笑容,津岛修治就是那么笑的,仿佛看破了一切,像是来自两千年前的神佛:“我回来的原因不是很多,但你是其中一个。”花言巧语让死柄木的心漏了一拍,“那时候我就知道,你的个性很有趣,至于本人的天赋或许不是那么优秀,却也是可造之材。”他讲,“所以我告诉你,人要学会思考,思考才能进化,人要克制自己的欲望嘴,只有克制了,才能成为人。”[你是那么说的。]死柄木在心中薄凉地想,[跟老师教导我的完全相反。]绝大多数时候,他将太宰曾经说的那些话抛至脑后,听afo的教诲,但有些事情一旦知道了就不可以忘记,它们在心中留下了一株小小的芽。“但是现在,你告诉我……”他的右手伸直抚弄上了死柄木干枯如同稻草一般的头发,但是左手却恶狠狠地拧成拳头,快准狠地殴打在对方柔软的腹部。“!”“啊。”“!!”在现场的人,没有一人想到太宰会这么做,以至于连阻拦的时间都没有,医生的身材矮小得过分,只能在远处无力地看着,偶尔说出一两句“喂,你干什么”,连冲上去都显得无能为力。至于黑雾,刚才被借走了,执行afo给予他的秘密任务,直到这个点还没回来。渡我被身子看得津津有味,她又蹲回了沙发上,看死柄木被拳打脚踢:“下手稍微轻一点啊治君。”偶尔还说一两句风凉话。[嘛,没想到治君身手会这么好就是了。]“你被养歪了,吊。”太宰治毫不留情地踹他,“如果相处时间长些,我说不定还有把你纠正过来的兴致,但现在时间紧迫,能留给你的就这么点儿。”他说,“到了最后关头,我好像也变得有点急迫,倘若换个场合,我还不一定会对你做出这样的事。”手下被殴打的人,自始自终都没有还手的意图,他只是徒劳地用双臂护住自己的脸。[为什么不还手?]死柄木自己也搞不清。“稍微生出点自己的思想吧。”他抓着死柄木的头发,后者只觉得自己的头皮都被拎起来了,满脑子都是“疼疼疼疼疼”“你这个混蛋,在做什么”。“杀人、崩坏、毁灭,这事情本不是什么大事。”他说,“但在做之前起码保证干的每一件事都出自本心,都是你想要做的,都是你必要做的。”“而不是其他人所期望的,是其他人希望你那么做的。”太宰的语调平板,没有失望也没有高兴,“等你搞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时,就知道,为什么‘津岛修治’死了。”死柄木的身体跳弹了一下,却无力站起来。“好了。”他把死柄木扔在地上说,“帮我一个忙,被身子酱。”“暂时先把那个小老头看住了,别让他坏事。”他走近渡我被身子,把刚在还在“沙沙沙”写的本子塞进她的怀里,“如果有人来了,记得帮我把本子给他们。”他轻描淡写道,“今天之后,敌联盟差不多就不在了,如果不知道去哪里比较好的话,找歌利亚吧。”“哎——”渡我被身子拖长了声音,“我不要,他看上去就是很难搞的类型。”歌利亚是英雄,是堕落成敌人之后还有一大堆条条框框的反英雄。渡我被身子不一样,她喜欢鲜血、混乱与无序,看视频的时候是被斯坦因与歌利亚震撼到了没错,但勾得她心中小鹿乱撞的只有暴力相关的部分。太宰却说:“你可以找他试试看。”“歌利亚已经跟原来不同了,他什么都能容纳下,如果不喜欢他了,就再离开。”渡我被身子这才发现,他把一切人的归宿都安排好了。“好吧好吧。”她嘟囔着说,“你总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简直像是遗嘱托付。”太宰只是微笑。“这个。”渡我被身子举起了笔记本,“我要看你写了什么。”“笔记本没有封口。”后者耸耸肩,“只要交给合适的人就足够了。”他没搞什么隆重的仪式,只是信步向外走,医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阻拦他。推开咯吱作响的老旧门扉,迎着漆黑的漫漫长夜,太宰治伸出双手,几乎是在拥抱。——他在拥抱黑暗。……afo一脚踏出黑雾圈,源源不断的脑无是急先锋,已经让小半座城市投入火海,大部分市民得以及时避难,藏入防空洞。防空洞的顶端吊着电视机,让市民可以全方位地看这场战斗,事到如今,大众必须知道他们拥有共同的扰乱社会的敌人afo。“喂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地洞里的市民爆发了,对每个人而言,今天都注定是信息量过载并且漫长的一天。暴躁的中年男人站起来,对巡逻的警察说:“什么afo?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过我们,好歹我们是纳税人好吧?有社会公敌在难道我们没有知情权吗?”“先生,请你冷静。”警察说,“快点坐下。”此时脑无正好在天空中盘旋,他张开嘴巴,冲击波横扫大地,地底受到波及,站着的人摇摇晃晃,差点摔倒。雄英的记者会如期召开,也有人打开手机看他们的说法,显然,太宰治的罪行跟afo完全割裂开了,有些人满意,有些人不满,有些人只牵挂自己的安危,防空洞成了一座鸭子堂,人像畜生一样被关在里面,吵吵闹闹。年幼的孩子很不解,他理解不了眼下的状况,只能对妈妈说:“有敌人吗?为什么欧鲁迈特不出现打败他?”他天真地说,“只要欧鲁迈特打败他,我们就可以回家了。”她的妈妈看了眼头顶的屏幕,正好是欧鲁迈特,那些被称作是脑无的怪物像潮水,源源不断地向他涌来,把欧鲁迈特团团围住,他已经陷入了苦战。地表上的每一位英雄都是如此。妈妈紧紧抱住孩子的后脑勺说:“会的,欧鲁迈特一定会打败敌人。”她的心却在动摇。[我们真的能胜利吗?]……废墟、火、脑无、英雄、敌人。高楼倒塌,英雄的个性或者是脑无的个性撞击在钢筋混凝土构件而成的庞然大物上,石砖、细碎的玻璃与粉尘从高空坠落,有的撞入花丛中,有的就落在太宰治的脚边。他在战火之中闲庭散步,精妙地避开了每一道攻击,以及附加产品,偶尔路过一些呈现三角形状堆积在一起的石板,黑红色的血从石板的缝隙中缓缓流出,一只手卡在缝里,无力地向下弯折。 第231章 本子,落在了爆豪的怀里,风掀起首页,让纸张暂留在渡我被身子打开的位置。/请不要为了我的离去而难过。//我终于可以去见,我想要见的人了。/这是信的倒数第二句话。……“我很喜欢英雄之塔。”太宰治转过身来,正面对afo,“它象征着英雄时代的建立,还有英雄时代的衰落。”一边说着,他还一边走近afo,后者并不是很害怕,他带着枪械,这些对普通人来说脆弱至极的小玩意儿可以随时至太宰于死地。有了他们,afo根本不需要畏惧太宰治。“你已经见证了英雄时代的衰弱了吗?”afo摆出恍然大悟的虚假模样,“啊,没错,欧鲁迈特已经不行了,全国人民都看见了他失去个性的样子,而且等今晚过后,整个日本的英雄都应该大受打击吧,从这角度来看,全盛的英雄时代真的结束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afo问。太宰露出一神秘的微笑:“还有一件事。”“嘭——”子弹穿胸而过,太宰治的身体向后仰着,血花从洞口迸溅出来,一些洒在了afo的脸上。“抱歉了。”afo还是用假惺惺的声音说,“我并不想听。”“哐当——”点火的小装置落在地上,爆起一两朵细小的火花。“嗯?”afo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点儿血花落在他身上,本不应该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太宰的个性是消除没错,然而一旦血液细胞离开了人体,个性就不能作用,个性因子会失活。[除非,他用了什么方法,能让自己的个性因子一直“活”下去。]afo的身体开始崩溃了,从内部向外,他的肉、体迅速地腐朽老化,一滴血的力量有这么大吗?热气从脚下传来,蒸腾他的脚底板,落在地上的那点儿火星,忽然变成了燎原大火,他们顺着一条早已埋伏好的燃料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英雄之塔下蹿。“嘀嗒——”“嘀嗒——”太宰从英雄之塔的一楼向上爬,他走了多少步,就留下了多少燃料。他猛地回头,想要看看中弹的人,却发现他已经被火光包围住了。[这就是我想要跟你说的话。][大概在一年前,波澈君他们发现了一种物质,原理就不用多说了,反正将它制成胶囊摄入人体中,就能让人身体内的个性因子在短时间内保证相当强的活性。而在高活性下,我的血液,我的细胞,我身体的每一部分都能成为消除个性的引。][我的个性本来就很无解,它的延伸性就算我都无法预料,举个例子,倘若一个拥有个性的人碰到我的衣服,那么他的个性也会一并被消除,基于此再展开一些调查,发现火做媒介包裹着我,那触碰到火焰的人,也一样会被消除个性。][这已经触碰到神的领域了,如果父亲尚在世的话,绝对会这么说。]英雄之塔,倒塌了。……绿谷出久拼尽全力,穿过脑无与英雄,穿过平整的街道与废墟,高耸入云的铁塔被火焰包裹着,它在肢解,在倒塌,无数裹着火焰的重物落地,你分不清楚那是人,还是金属。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仿佛要把灵魂一起吐出来的吼声:“太宰——!!!”……“!”远在九州的小早川明美忽然顿了一下,她才刚刚保护了一群孩子,从脑无的爪下。无端的心梗从胸口处扩散。[太宰……君?]……一簇、两簇、三簇……火花仿佛有意识似的,落在了脑无的身上,它们不仅仅是单纯的火焰了,像是普罗米修斯从奥林匹斯山上偷下来的圣火,每一团中都积聚着人类的未来。火落在脑无的身上,它们发出一声声垂死时特有的尖锐好叫,花样百出的个性从身上褪去了,一道白光闪过,脑无忠于褪下怪物的外皮,恢复了人类应有的面貌。歌利亚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在英雄们迟疑的时刻砍下了人类的头颅,而他带来的那些人,那些支援的人都一言不发,抓住关键的机会,给予他们致命一击。霍克斯停手了,他盯着歌利亚的脸,喉结不断滚动,迟疑说:“你……”“嘀嗒——”血混着泪,落在泥土里。……相泽消太走出演播间,他站在窗边给自己点了烟,东边的天猛地爆发出一阵红光,有什么在燃烧。是英雄之塔!他一秒都没迟疑,撒腿奔了出去,就连皮鞋也孤零零地落在地上。……爆豪留在屋子里,他面目狰狞,两手撕扯着笔记本,手背上全是凸起的青筋,书页给他扯得太平整了,只要再加一点点的力气,脆弱的白纸绝对会被他扯成两半。他的眼睛在喷火。“这家伙……”上下牙齿凑在一起,开开合合,快要把肉给撕碎了。/感谢一切给予我爱的人。//作为太宰治,我度过了非常幸福的一生。/ 第233章 “我是说——”霍克斯忍不了了,他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像一头愤怒的狮子,连带着翅膀上的钢羽也全部张开,“个性因子的拥有者是谁?!”他眼睛怒张着,像是尊怒目金刚。冷静与暴怒,歌利亚与霍克斯,两人的位置好像颠倒了,曾经脾气伙伴的人静得像一潭死水,而霍克斯,他本应该是骄傲又冷静的英雄,却发了疯。“何必要知道。”歌利亚其实不如他看上去的冷静,悔恨的怒火在胸膛中熊熊燃烧,火舌时不时舔舐他的心脏,无法掩盖的讥诮在话语中流露出端倪,“知道和平建立在太宰的骨与血、灵与肉、年轻的生命上,会让你感觉到愉快吗?!”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近乎于嘶吼,这时候的歌利亚已经不是人了,而是一头悲伤的野兽。而他正在将自己的伤痛,传递给另外一个人。霍克斯只能轻微地挪动自己的嘴皮子,但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话,有没有说话。耳边模模糊糊传来歌利亚的声音,他是在说话吗,实在对自己说话吗?“他是英雄没错。”“但我宁愿他不是。”[……]霍克斯忽然想起老师教导他的话:“英雄的牺牲是崇高的。”[但如果崇高的牺牲是自己的朋友,是自己的父母,又如何?]他太年轻了,镰刀从未在他身边挥下,接触到的尽是些不屈不挠的努力,与战胜死亡的年轻。“嘀嗒——”“嘀嗒——”下雨了。雨点蒸发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打湿了干燥的土地,也打湿了霍克斯的脸。***十日。心野长枝。九州到东京不是很远,坐新干线要花费五小时二十一分,飞机则是一小时三十五分,算上从机场到市区的时间,也还是飞机更快。上午八时三十分,心野长枝准时站在了福冈的博多站内,她还是决定乘新干线去。她将去东京参加一场葬礼,而手包里的东西无非就是少量的钱币、手机、一本书还有一封信。今晚就要回九州,她参与了九州灾后重建的一些工作,很难脱开身。心野长枝的心情还算事平稳,太宰的决定早在网路上传遍视频时就有预料,她与小早川明美接连徒劳地拨打电话,几十通还是上百通?总之数不清了,得到的回复永远只有“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至于让英雄塔坠落的大火,她们也没有亲眼看见,当时她在防空洞里抚慰群众,小早川干脆冲到第一线参与对脑无作战。于是乎连他死的刹那都没有捕捉到,只能借助网络一边一边看复播。平日乘早班车到东京的人不是很多,尤其现在东京尚处于修复的关键时期,其他地区的人不大肯过去,同排的另外三座位都是空的,心野长枝独占一静谧的空间。她在读《长枝山竹》。以她为原型的小说出版好几个月了,她却从来没读过,原因也很简单,对心野长枝来说阅读自己故事的改编本是很羞耻的一件事,至于重新回忆没有结果的恋爱,也不是个好选择,她甚至一度埋怨太宰“为什么要把那种无聊的故事写出来啊”,每次太宰都笑嘻嘻地搪塞“你不觉得这故事挺美的吗?”“我可没觉得。”她负气地回答,“我讨厌日式的美感,更讨厌樱花一样瞬间凋零的爱情。”她忿忿不平,“我喜欢荷花,我喜欢能够长时间盛放的花朵,还留下好吃的莲藕。”“别那么说啊。”太宰早就看出她的心口不一,“那样的话,我的书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众所周知,心野长枝喜欢阅读他的书。现在再把当时的记忆挑出来看,竟也觉得十分有趣味了。心野长枝看书时很平静,倒不是说她忽然能够接受过往,接受完整的自己,只是她将阅读变成了独特的缅怀方式,她看了一会儿书,只觉得胸口积累了沉甸甸的郁气,就把太宰寄过来的最后一封信拿出来读。[五日的时差,是件很浪漫的事。][当收到信的时候,会感觉我还活着,我还活在文字里。]爆豪胜己跟绿谷出久一同回到沙滩,把写了一半的信挖出来,随后与渡我被身子传递的几张纸拼接在一起,寄给应该收到的人,寄送的过程中难免看到上面的文字,两位小英雄的心情不得而知,但心野长枝看了之后,实在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情感,愤怒、悲伤、沉痛、感怀、释然,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到头来却无法用言语表现,只是鼻头一酸,再用力把眼眶里的泪水憋回去,忿忿地骂一声:“太宰,真是混蛋。”长枝下车了,她实在是个标志的美人,比电视上见到的明星还要好看得多,此时又穿着哥特式的黑裙子,裙摆蓬松,袖子上都是写缎带花边。路上人见到她不免要多看两眼,哪怕是停顿三十秒拿出手机查路线,都有热心人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长枝一一婉拒了。换任何一人的葬礼她都不可能这样穿过去,但太宰说了,他喜欢美丽的女性,女孩子穿得漂漂亮亮会让他更快乐,以至于他自己参加别人的葬礼也从来不西装革履,更多穿着黑风衣。于是他的葬礼上,别人也要那么穿。……墓园的位置选了很久,有人说葬在津岛家的地方,但胖胖橡胶说他恐怕不想安眠在那,太宰的朋友们讨论了半天,觉得要跟正田宏义葬在一起是最好的,可惜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人的尸体收在哪里,也有人说回静冈好了,但太宰似乎又不是静冈人。到头来绿谷出久坚持说:“请让他葬在英雄碑。”历史上有头有脸的英雄人物都在那,欧鲁迈特早就在英雄碑预定了一个位置。当抛弃了那些对太宰的憧憬,因自卑而产生的裹足不前之后,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见太宰治究竟是怎样的人,连带着对自己的判断也变得不容置疑起来。绿谷出久笃定说:“他会同意葬在那的,起码不会不愉快。”“他是以英雄的身份逝去的。”“真难办啊。”面对绿谷他们的要求,官员却说,“英雄碑是对外开放的,因此每位葬在其中的英雄都必须有相应的功绩才行。”他注意到了英雄们不太对劲的眼神,赶忙说,“倒不是说津岛修治君……”“是太宰。”相泽消太说,“是太宰治。”“好吧。”小官员缩了下脖子,他显然很害怕,“太宰、太宰治君。”他喘了会儿气,才得以接着传达上级的指示,“就太宰君的功绩而言,到底是救了整座东京,绝对是能够被葬在英雄碑那里的,但是他的国民评价,却还不是很好。”他讲,“我们虽然安排了24小时巡逻,但游客是防不胜防的,以前就有过这样的事,公信力不足的英雄被葬在那儿,然后墓碑被人在夜晚涂鸦,如果太宰君葬在那里的话,肯定是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的。” 第235章 一模样略成熟的妇人进来,她面无表情,动作却灵巧。“怎么样?”他问道。诗小姐说:“二次审核吧。”诗小姐是在作品签售会上认识的,她排第一个进门,当时明田优二就觉得她看太宰的眼神很不正常,两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现在他们又被同时委托了出版作品,她带着大批的资本以及弯弯绕绕的关系加入进来。当被问到两人是如何认识时,诗小姐沉默了,她说:“我早就该是个死人了。”坚枪英雄的枪穿过她的胸膛,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活着,结果她却醒来了。“哦,是吗。”明田优二只能干巴巴地回话。他觉得这女人很不正常,但两人共事得却不错。明田优二把自己的脖子从椅子顶端拽起来,他向后仰,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随后站起身来活动全身上下每一块骨骼。“开始工作吧!”那本尚未成形的书,静静躺在他的桌面上。《生而为人》,这是书的名字。至于是幸福还是未幸福,悲伤还是未悲伤,痛苦还是未痛苦,失格亦或是未失格……那都是太宰的事。明田优二曾经是个很坏的人。但他现在只想做一个好编辑。[我只是想让更多人了解你,仅此而已。]第99章 一年。相泽消太。社畜的生活大同小异,英雄也一样。相泽消太已经当了不少年的教师,这职业一言以蔽之,从入职的那天起就能看清楚二十年后的自己是个什么样。他稍微好点儿,多少算个英雄,生活还有波澜。他在家里吃了早餐,一只太阳蛋,两片烤面包,一杯蔬菜汁,随后夹着笔记本电脑上班。从家门口出去,向东走三百米是条商业街,早上八点,商业街已塞满了人,多是些老人与主妇,在鱼店或八百屋外挑选新鲜食材,餐厅与音像店之类的尚未开门,多要至上午十一点后才开始营业。街东北角有家私人书店,屋顶被漆成红色,街坊邻居都称它为红房,相泽消太路过的时候正看见店主在往玻璃门上贴海报,是本期的新书推介。一本是太宰治的《生而为人》,第二本是《太宰通信集选》。他大概听心野长枝说过,明田优二想把第二本书命名为《亲爱的心野长枝》或者《太宰与长枝通信集》,另一位当事人却极力反对,并不同意让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书名中。“我只是想让其他人了解太宰,才决定把信公开。”她说出了一点都不符合她淑女形象的话,“如果你在宣传的时候把我渲染成了女主角,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明田优二耸耸肩,他真被威胁到了,但要是心野长枝不强调,他绝对干得出这事儿,他可是商人,商人是追逐利益的,卖书前要造势,最有用的方法就是弄些激情浪漫的头衔,没什么比给太宰造出一虚拟情人更好卖的了。但心野长枝说了这话,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在帮太宰整理出版书的这一年中,明田优二几乎成了一个好人。相泽消太看得太久了,红屋的店主已经贴好海报,从木质扶梯上下来,一回头就看见了中年人,相泽消太经常来他这里买书,两人也简短地聊过几句话,但他到底不知道这仿佛睡不醒的男人就是雄英的老师,只当他对新书有兴趣:“今天下午就开始卖了。”他笑得慈祥,“要我帮你留两本吗?它们应该卖得不错,好些人都提前预定了。”“麻烦你了。”他神使鬼差地点点头。穿过商业街就是地铁站,相泽消太走下隧道,大理石砌成的墙壁上贴着荧光广告屏,以往屏幕上贴的不是运动饮料就是化妆品推介,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却都换成了政府白纸黑字的公文宣传。/英雄塔倒塌,一周年/下方用黑炭笔描摹出折断铁塔的模样。其实英雄塔不是这样子,相泽消太垂下眼睑,思维跑了很远,画中的英雄塔经过艺术性处理,精准地从中间折断,变成了倒v字,而真正的英雄塔顶端部分烧没了,至于其他部件也散得散落得落,最终只留了个孤零零的底座。[已经一年了啊。]……学校的气氛跟以往也不大一样,大约从半个月前开始,雄英a班的学生就一天一天掰手指头倒计时今日,就相泽消太来说,大可不必如此,就算不数日子,也有人提醒他们今天非同一般。“反正校长是要讲话的吧?”老师们在聊天时说,“东京最黑暗的一天,也是最光明的一天,欧鲁迈特退役的日子,afo死亡当天,随便挑哪个主题出来都能滔滔不绝讲一天。”全日本开设英雄科的学校都是要讲话的。“根津校长的演讲题目是什么?”“不知道。”“没听说。”他们聊天都躲着相泽消太,饶是不清楚两人间的是非过往也都知道太宰是橡皮头看好的学生,往人伤口上撒盐,这种事情,他们做不出,于是乎橡皮头感受到了难得的体贴,再也没有人在他工作的时候烦他,打扰他。相泽消太开始有时间想自己的事,更准确地说是“神游”。周末的时候他去了英雄碑,去年之前相泽消太从来没有去过那地方,他的英雄朋友很多,但除却欧鲁迈特无人能进入此地,作为游览项目,其含义又太深重,看着石碑他会觉得自己干涩的眼睛愈发疼痛。上回去是太宰葬礼的时候,这一次则是一年,送些酒水过去,免得小小年纪就沉迷酒精的少年在三途川下找不到好酒。他是周末去的,周年当天是平日,要去学校上课,故也抽不出时间。相泽消太猜自己到得有点晚,墓碑前放了两个硕大的藤织箱,掀开盖子,里头都装满了。[蟹肉罐头、蟹棒、《海蟹大全》?]放在最底下的科教书让他露出了迷惑的表情,随后又接着数,[《生而为人》、《通信集》、《完全自杀手册》、游戏机、游戏卡碟……]相泽消太隐秘地松了口气,起码没有带酒来的,这让他的礼物多出了独一无二的仪式感。他把那些零散的、来自不同牌子的罐头垒在一起,留出一块角落,随即把酒瓶子塞进去,干完这件事后,相泽消太又沉默了,他低头看无字碑,有很多话想要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诡异的沉默在他身边蔓延,直到一束小小的白花,被放在了藤条筐上。 第237章 “是。”小早川明美面上依旧带着端庄的笑容,她在想什么,你是无法知道的。上杉首相叹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世界确实在按照修治君的设想发展。”有的时候他在想,是不是很多年前对方就布下局,帮自己洗刷作为政客的污名,而确保在多年后的今天能够登上此位?当时的修治君是怎么想的,他怎么能够确定自己会按照对方设想走?他冠冕堂皇地说着那些话,似乎是在安慰小早川明美,作为当时东大附中的校长,没有谁比上杉迹寻更加清楚,在少年男女之间涌动的暧昧气氛,混杂着爱的青涩憧憬是男女之间最近也最遥远的距离,回首过去,他每次抬头似乎都能看见跟在太宰治身后的小早川明美。他言语中充满了虚假的鼓励:“英雄应有与他相衬的名声,只要我们不断努力,只要社会在不断发展,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修治君的功绩,了解到他是真正的英雄,到那一天,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石碑上刻印下他的名字,民众会感激于太宰君的善行。”“倘若如此,三途川下修治君应该也能感到些许的快慰。”[他当然不会快慰。]小早川君已经练就出了政客的本事,纵使满心怨愤,面上也可带着被太宰治称为“充满生命力”的笑容,,就譬如当下,她很不要听上杉首相说得话,[太宰君,是很怕疼的]。她相当清楚这一点。[那样一个胆小的人,他甚至不愿意尝试会带来苦痛的自杀方式,却让自己在烈火中化为灰。]有的时候,小早川君甚至希望,在那之前太宰治就已经毙命了,afo的枪术最好精准些,能够在瞬息间穿透太宰治的胸膛。[那他就不会太痛了。]她把自己藏在跟随首相的队伍中,穿过墓园,视线掠过一块一块的英雄碑,当看过那块无名的碑时,视线略作停留。[东京活着的每一个人、日本的人民都是亏欠太宰君的。]如此狠绝的想法久久埋藏在她心中,并开出了一丛花。[但是……][当想到这是太宰君热爱着的世界,是他即使牺牲自己都要保护的世界,是令他感受到了人世间的一切冷暖哀乐的世界,我就知道,自己必须那么做。][热爱太宰君热爱的世界,守护太宰君想要守护的世界,成为他最希望我成为的那个自己。][燃烧着的太阳。]“我是小早川明美,个性是太阳。”她能看见那天,站在台上,对全日本的人民露出灿烂而和煦的笑容,说自己的首相就任誓词,“所谓的太阳,就是燃烧自己,给他人来带温暖、火光与明亮的人。”她说,“我会为了这个国家的人民、和平与未来燃烧我自己,直到最后,什么都不留下。”“我会比热爱这个国家的人更加热爱,只要是日光能够照耀到的角落,我就会用尽一切力量驱散黑暗,带来光明与希望。”她说,“我要将己身贡献给整个国家,直到每一位公民都感受到公平、正义、希望与爱。”[这是我为已经逝去的你,唯一能做的。]/成为太阳吧,明美酱!/[我要成为太阳。]***十年。森野纱绘子。录音笔上的红光一闪一闪,它运转正常,功能良好。她跟绿谷出久面对面坐着,六十分钟前那里坐着爆豪胜己,森野纱绘子很幸运,她在同一天约到了现在风头正盛的两名英雄,对他们进行访问。访问的内容当然不是英雄活动相关的事务,她是个英雄厨没错,追的却不是正当红的几位,从社会身份来说,年轻的森野纱绘子是一名学者,是业内专门研究太宰治,并且薄有名声的学者。“我很高兴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谈论他。”绿谷出久变了,他看上去跟以前很不一样,身量更高,身材更加精装,穿的制服也改良了多次,他看上去沉稳且自信,多年前的畏畏缩缩与恐惧早已被泯灭了,但他看上去好像也没变,头发还是蓬松的,脸也是娃娃脸,从他眼中迸溅出的光一如既往的坚定且充满了人性的感染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也可以正面谈论自己的朋友,事实上,从十年前的那天开始就可以了,绿谷出久的一切脆弱与屏障都被硬生生打碎。“首先,太宰君是英雄,这点毋庸置疑。”他说,“对我来说,他是朋友,是导师,是引导我向前走的人。”绿谷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但同时他也是个恶劣的、恶趣味的混蛋。”因这句话,太宰的形象忽然立起来,栩栩如生。“在国中时代,那时候我与太宰的关系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我是他的跟班吧。”他大大方方地承认,“我很弱小,没有个性,有怀揣着切合实际的梦想,却没有付出努力,嘴上说是要成为英雄,事实上除了做个英雄宅之外什么都没干,也没有锻炼自己。”他笑了,“想想看,那个时候大家不愿意跟我玩也是有原因的。”“太宰君不一样,他非常优秀,没有个性也非常优秀,比寻常人聪明太多,会哄女孩子开心,如果他想要交朋友的话,可以与任何一个人叫交好。”森野纱绘子问:“那为什么,太宰老师会选择跟人偶先生做朋友?”“一开始的话,应该是他想要观察我吧?”绿谷出久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推断,事实上,那不仅仅是推断,而是太宰存在着的真实想法,“太宰君喜欢跟有光芒的人在一起。”绿谷随后立刻发现了不对,他连忙摆手说,“当然了,不是说我就是个有光芒的人,也不是说我跟大家不一样什么的,真的不是。”他讲,“但我当时吧,确实是怀抱着常人看来不切合实际的想法,而且无论被多少人嘲笑却也没有清醒过来,太宰君他应该是基于这点,与我时常在一起的。”“他很喜欢嘲讽啦,比如说我想要出去,不自量力地拯救什么人的时候,他就会让我好好看清楚自己的弱小,然后让我打消念头什么的,但我从来就没有听过。”他的手指纠缠在一起,“对那时候的我来说,太宰君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拷问,他能让我看见更加真实的自己,看见自己的弱小,要是没有坚持住的话,可能早就放弃成为英雄的梦想了。”“哎?”[这样听来的话,太宰老师的行为有点糟糕啊。]“但他是没有恶意的。”绿谷出久却说,“我后来才意识到,那是太宰君特有磨练人的手段。”[他自己,好像就是在恶意、忽视与磨练下长大的。]绿谷出久笑笑,“那家伙,他的嘴巴是很臭的,很容易就能惹怒身边的每一个人,但就其原因,他让人发怒的点并不是因为侮辱性语言什么的,而是他能够看透最真实,每个人最不想让别人发现的自我,将人的错误与弱小揭露出来。”“如果能够克服人性上的弱点,就会成为更好的自己,太宰君大概是这么想的吧。”纱绘子在笔记本上“沙沙”“沙沙”地记载着。绿谷出就问:“不过,为什么纱绘子小姐会决定研究太宰君?”眼前的学者实在是太年轻了,比绿谷他们年轻了好几岁,她算是相当天才的学者,据说在上大学之前就开始不断发表太宰相关的文章,又因为这两年针对此人的研究愈演愈烈,实践派的纱绘子小姐也很快打出名气。“哎,我没有说过吗?”纱绘子小姐说,“我是太宰老师的英雄厨啊。”她说,“在英雄塔事件前几周,他第一次在人前签暴露个性,就是为了在游乐园中救一小女孩儿。”“现在的话,很多人都不记得这一点了,当然啦,跟人偶先生说是因为我觉得人偶先生肯定是知道的。”她耸耸肩说,“我就是被救的当事人。”绿谷出久顿悟了:“原来是这样。”“以此为原点,我想要了解更多的太宰老师,调查做着做着就成现在这样了。”她笑说,“不过,我一开始就相信太宰老师是英雄,因为他有英雄的眼神,早年为此在学校跟同学打了不少架,所以,能见到今天,我真的很高兴。”他们又聊了一会儿,绿谷出久与森野纱绘子看时间差不多了,同时站起来:“你也要参加今天的活动吗?”绿谷出久问。?“我好歹也是相关学者。”森野纱绘子说,“在无名碑上刻字,这么大的事情是绝对不能错过的。”“这是我期待已久的,划时代的一天。”……一束带着露水的白花被放在碑前。 第239章 “嘀嗒——”耳边又划过几声,雨滴落在斜切开的竹筒上,水流从竹枝的空洞中流过,竹筒尖磕在小石头上发出一声脆响。“我知道了。”……津岛家是津轻市首屈一指的大家族,津轻市则归于青森县。日本的绝大多数城市,譬如东京,早就完成现代化,说是后现代化也不为过,但以农业而出名的青森还保留了太多旧时代色彩,这里的森林覆盖面积达到70%,主要的经济来源是农业,陆奥湾的苹果闻名世界,富士苹果最早也是从这儿培育出来的。津岛修治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他也曾换上洋服被父亲带到东京大阪,父亲是官员,总是要外出,一些场合中家眷必不可少,而他也确实以津岛修治这儿子为荣。但绝大多数时候,他还是被关在古板的家里,家很大,规矩很多,母亲卧病在床,日常起居都由乳母阿重照看。前年曾外出上过半月国小,是青森本地首屈一指的学府,然而仅仅两周就回来了,老师告知没什么好教的,他做官员的父亲便了然地将人接回来,在外挂名国中,又请老师于家中好好教导。已经有两年了。津岛议员在雨幕中走入庭院,车停在森林外的车库,家里的古宅却坐落于林中,他自己打把黑伞信步走,凸起的石块积攒不了多少水,皮鞋踩在石板上,带起一连串的水花。管家出门迎接,主人已经有近一个月没回来了。“修治觉醒异能力了吗?”这是他问的第一句话。管家低眉顺眼地说:“暂未。”他试图说些别的话做补救,“但小少爷很聪明,尤其在国文上有天赋,大学以前的功课基本上都吃透了,数理也颇有见地……”“这都是应该的。”津岛议员冷硬地打断了,“他长那副模样,又被取了‘修治’的名字,怎么能不优秀。”话中饱含巨大的失望,“在他这年纪……早就觉醒异能力了。”他隐去了某人的姓名,就好像不愿意说似的。管家不说话了。津岛议员说:“到这时代,觉醒异能力的人变得越来越多,大阪神治家好像也有觉醒的青年,那人我见过,是个不错的英才,现在又有了能力,简直是如虎添翼。”老管家侍奉津岛家几代人,对他们家的历史与追求很了解,有些话议员就直接说了,“官方说异能力是随机的,但异能力者的血脉延续下去后,家族中出现能人的比例会大大提高,能力也都大同小异,出自同源,那家伙的能力是我家最优秀的,如果不是逃跑了……”话到这又戛然而止,津岛议员知道自己是在发牢骚,他每次回家都要跟老管家抱怨一通,及时止住话头后又说,“修治跟他一模一样,应当是能觉醒很不错的异能力。”老管家先说“是”,后又慢悠悠补充一句,“异能力的觉醒时间向来不确定,契机也多种多样,小少爷只是没到时候,老爷不用太着急。”“不。”津岛议员忽然打断管家的话,他说,“没有时间了。”他脸阴得可以滴出水来,瞳孔漆黑,像是宇宙里的黑洞,把一切光、声、英全吸进去了,某一瞬间,老管家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刻骨的仇恨与嫉妒。“那个混蛋,要回来了。”……津岛修治的老师很多,文化课的老师多毕业于名牌高校,课堂内容很深,也亏他能够理解。他挺喜欢国文,读的书也多,有各个国家的小说,日本的、俄国的、法国的、中国的,都会看,津岛议员似乎不大满意他对文学的兴趣,几次看他泡在书房里都会神色微妙,好像被什么刺痛了一样。[父亲看儿子的眼神,是这样的吗?]有的时候津岛修治会仔细品品,[他的眼神近乎于痛恨,好像透过我看见了别的人。]上午的课早就结束,阿重说父亲回来了,但直到现在,津岛修治都没有被叫过去谈话,他也不是很急,慢吞吞拖着步子走进一房间,社会学科的老师已经在等他了。社会学老师跟其他几名教师又不一样,是个老头,津岛议员当年也也听过他的课,只见他慢吞吞把教案放在桌上,也不打开,张口便讲解异能力的由来:“异能力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没人知道,但在飞鸟时代后就有记载了,平安时代的紫式部是相当优秀的异能力者,保护天皇的安危,多次救皇家人于水火之中。”他喝了口茶:“武家时代也差不多,异能力者很容易在战场上立功,他们中有许多人都被封了食邑,成为了大名,现在保有历史达到百年以上,传承未断的家族,基本上都是异能力者的后代,从很多年前开始就享有特权,用武力换取金钱,建立自己的家族。”他看着津岛修治说,“津岛的发家史也跟异能力有关。”津岛修治开口说话,他跟老师的交流较为平等,“我听说异能力是随机觉醒的。”他说,“如果说,一开始是以异能力发家,后续子孙却不拥有相同的本领,他们很快就会泯灭在历史中。”“你说的很对。”社会学老师说,“大部分的家族都泯灭了,比方说旧华族还有些武家,但还有一部分存活着。”他说,“而且异能力随机觉醒是战后提出的新论调,因为这一代人中的异能力者基本都没有血缘关系,就好像上帝随意从人中拽出几个,赋予他们异能一样。”“不过,从长远历史的角度来说,异能力觉醒是有遗传性的。”他说,“就以津岛家为例,每过几代就会有能力者出现,”他又避重就轻说,“听闻高野山还有将异能转让给血亲的秘法,由此观之,异能力与血脉有联系。”“但就我知道的,父亲还有再往上两代的长辈都没有觉醒异能力。”津岛修治说,“如果说四代都没有觉醒异能力,所谓的血缘联系就要再打折扣。”他冷漠地说,“父亲似乎一直坚信我会觉醒异能力。”[太盲目了。]老师却意味深长地说:“这你得去问他。”一番闲聊过后,他终于打开了文件:“我们开始上课吧。”……“啪——”津岛议员把笔拍在桌上。木桌面不是很宽,却很长,他跪坐在垫子上,左手边是书,而右手堆满了文件,身子正前方摊开几本本子,更远一点儿则是台与传统和风格格不入的笔记本电脑。他本应伏案工作,脑子却被一些情绪给扰乱了,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津岛修治、津岛修治、津岛修治、津岛修治……]他在心中苦大仇深地惦念着。有的时候,日本人会给自己的孩子取与长辈相同的名字,这种情况不常见,但每次都是出于某种美好的期待,比方说希望孩子能同长辈一样做出一番事业,又或者仅仅是因为孩子与长辈很像。津岛修治是他的心魔。那人某一天忽然被父亲带回家,长了张与他们家人十分相似的脸,母亲自然是不高兴的,却也在一场秘密谈话后默认了对方的存在。津岛修治年轻、聪慧、有异能力,有他梦寐以求的异能力。自己却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津岛议员深吸一口气,他想到了几天前送到自己办公桌上的信。[致津岛原右卫门先生:多年不见,不知您安好否。前几日路过东京墓园,看着满地的碑,忽然想起离父亲过世已有十年,我也近八年未回青森,想起陆奥湾的海蟹,十分想念。又闻说我已有一侄儿,至此未尽过叔叔的职责。我欲半月后回家一趟,稍作停留便走,不免叨扰原右卫门先生。顺颂秋祺落款:津岛修治]信中只有了了几个字,却被他记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嚼碎了研读,每每想起对方清俊又不失风骨的字体,津岛原右卫门只觉得自己的眼睛发疼发涨,没有异能力几乎成为他一辈子的心魔,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儿子,他聪明、富有天资,还有与他叔叔一样俊秀的脸,把两人放在一起看,准会认为是一对父子。他儿子比起像他,更像是那个人。 第241章 在想这些事时,他的神情也很冷静,没流露出一点儿自嘲的意思,但将此表情放在幼童脸上,又太成熟。他挂着面具似凝固的冷脸,一路向南走,穿过长长的走廊,前后院之间夹着块空地,山树花草暴露在雨中,长柄蝙蝠伞依靠门扉前的立柱,往来的人都可用。撑开伞,走入雨幕,横穿过宽敞的庭院,前院过后是后院,稍微小点儿看着却精致,家中的女眷大多住在这。津岛修治又收起伞,走进院子,他在母亲钟爱的书房里随意抽了本书出来,两人虽是母子,看书的品味却不大相同。他的那些书,母亲不大看。书房往右走三间就是里屋,穿和服的仆妇跪坐在门口,身侧放了张木盘,上面盛一套碗筷,津岛修治问:“母亲起来了?”“已经用过餐了。”女仆一板一眼地说,“夫人现在的精神还不错。”“哗啦——”他直接一把推开门,女人已经躺回床铺。她留着一头长而浓密的发,具体有多长,到脚踝是不可能的,却肯定及臀,她的脸无疑很美丽,甚至因为生病而呈现出了脆弱的病态美,头发虽好,却不是很黑,已经有很多白发了。“下午好,母亲。”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轻快起来,眼中也多出了莫须有的光,“今天外面还在下雨,我刚才从前院过来走一圈,身上都湿漉漉的,好像沾染上了水汽。”他似乎是在抱怨,却又忽然转过话头,“但要是您的话,一定很喜欢这种天气,用雅致点的话来说,就是太有诗意了。”他绘声绘色描述了院子里的景象,以津岛修治的文学素养来说,想要说得好听,太简单了,津岛夫人躺在床上,露出了一个虚弱的微笑。“其实我也听见了。”她说,“这里的隔音不是很好,雨淅淅沥沥淅淅沥沥的声音全传进我的耳朵里。”她感叹,“真是很妙的声音。”“我虽然看不见,却可以想象得到,雨从云端落下来,深入泥土之中,水珠一点点渗进去,包裹着泥土里的蚯蚓、树叶,滋润了种子,等雨过天晴,地上又有青色的草发芽。”她忽然睁开眼睛,瞳孔空洞,没有焦距。“真好啊,下雨天。”津岛修治知道女人看不见,他眼中闪过一道近乎于哀恸的神色,继而又恢复了,用欢快的,好像小孩子撒娇似的语调说:“那么今天,想要听什么。”“我想想看。”女人说,“就听听明子小姐的故事好了。”她说的那本书是阿治写的,他是这些年非常当红的作家,大部分的书都体现了人类的畸形与黑暗,看后心情都沉甸甸的,津岛修治还挺喜欢他的书。其中只有一本不大一样,前年出版的书,名字叫做《太阳光斑》,作者自述说是献给太阳的孩子,津岛夫人格外喜欢。“听修治读这本书,就算在寒冷的冬夜,身上好像都暖和起来了。”她幸福地喟叹,“能听修治君读书,真好啊。”“哎,是吗?”小小年纪,修治已练就一番油嘴滑舌的腔调,但听者却没有不喜欢的,“说反了吧,为年轻美丽的女性念书,男性应该感到骄傲才对。”他说,“我都要快乐得在榻榻米上打滚了。”说着就翻到前两天读到的位置,接着向下。“明子很喜欢向日葵,原因很多,或许是出于她本身的异能力吧,异能力是太阳,人就要喜欢像阳的花,人们都是那样想的。但她知道,并不是出于此种原因,很多时候她都在问’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异能力’’我能发挥出它的力量吗’’我该用自己的能力做些什么’。”“……她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大概是喜欢这种感觉的,喜欢爱人,喜欢保护人,尤其是燃烧自己化为明亮的火球,以保护身后的人。”“人一辈子能遇上一个值得全心全意守护的人,是多好的一件事啊。”书合上了。母亲睡着了。他帮母亲轻掖被角说:“午安,母亲。”……天晴了。乌云将退未退,洁白的云却飘上湛蓝的天空,太阳露出了一整个,发散着不是很刺眼的光。青森的树很多,路边也尽是嫩绿色的草,有的水珠悬挂在草的最前端,有的水珠停靠在叶上,小爬虫从草地上掠过,雨点差点滴下来。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芳草香。太宰治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比曾经十五岁时还要高几厘米,按照此世的年龄,他已经十九岁了。十九岁的太宰跟十五岁时的他有不一样,他之前的眼睛里黑洞洞一片儿,看不见光,现在光没有多少,但有层蒙蒙的水汽浮现在瞳孔表面,当阳光照射在脸上时,黑洞洞的眼睛好像会反射光。一道彩虹横在天上,起点是云的一端,终点是另外一道云,他抬头时正好看见这幅图像,便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把图画精准地记录下来。“咔嚓——”他留下了一张相片。才准备把手机收回兜里,音乐声就响了,他看都没看屏幕,按下接通键放到耳边。“久疏问候,老师。”也不知手机对面的人说了什么,他笑眯眯地回答道,“难得回到老家,跟十年前比起来,青森还是没什么变化,苹果很好,螃蟹也不错,等回来的时候我会记得给老师带点伴手礼,这是我作为弟子的一点心意。”“哎?家里,就那样吧。”他话的嘲讽之力不减当年,“我那位名义上的兄长,还是十年如一日。家里?家里跟他一样,没什么变化,家具散发出腐朽的陈旧气,说实在的,我真讨厌那里的气氛。”“哎?我其实很讨厌和服啊、古典建筑这一类的东西。”他摆出了苦恼的姿态,“真比较起来的话,还是住洋房更好吧,有果园的洋房,最好靠在海边。”“不不不,我没有给不回家找借口,只是真的那样,津轻真不是个好地方。”“但是我兄长的妻子,是位很了不起的女性,只不过她快要死了,美人总是容易凋零的,就像是绚烂过的樱花,黑泽先生的比喻很好。”“啊,孩子,是的,我看到他了。”话延伸到这,太宰治却停住了,他没有办法用调笑的、轻松的语调来谈论这件事,在对津岛修治时,他的态度是全然严肃的。[那孩子,与他长得一模一样。]想起这件事儿,他都不得不感叹命运的神奇之处。[当然是一样的,从基因学的角度来说,我们是相同的,但要是以人来看的话,我们又是完全不同的。]到了现在,他终于可以承认了,自己就是人,不是什么非人的怪物。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认识到这件事,即使到现在,还经常与世间有隔膜,但比起过去,已经好上太多。“你在想什么?”年老却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听筒另一边儿传过来,他想到了前几年的大学生涯,在这名严厉老师的课堂上听他的教诲,解读对方的人生。“我只是觉得,很奇妙。”他语气中带点儿含糊不清的狎昵,声带的两片膜都粘在一起了,“那孩子,看起来跟我一模一样。”他顿了一下说,“还用了一样的名字。”“相似点?该说是少还是多?我想想看,他应该连挣扎都没有挣扎吧,对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该不该用悲剧来形容他迄今为止的人生,我以前也那样,”语气忽然放柔了,“但我遇见了对我很好的人。”[比如说阿宏,比如说那些朋友,也比如说老师。]“是的,我猜他还没有遇到。”“那你为什么不成为那个人?”太宰又有点讨厌老师的犀利了,他看得很清楚,而且为人坦荡,堂堂正正,“你心里想帮他。”老师说,“那你就应该那么做。”太宰:“……”他语气有点儿虚弱,像是装出来的:“那对我来说太难啦!”他说,“我活了这么久还没有担任过这种角色,什么拯救人啊,帮助人啊,跟我没有关系。”“尤其是心灵上的拯救,你难道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老师。”他说,“我就算是教导学生,都只能以辛辣的言语鞭笞人,夸奖与宽慰,根本不可能的。” 第243章 她跟善壬的关系不好,善壬是社会学老师的名字。他绝对不是个好父亲,有了出身名门的妻子,却还是在外寻花问柳,放在现代,是女性极痛恨的人。惠子是他的私生女,从小时候起,就看着她柔弱的、性格并不强硬的母亲画上精致的妆容,穿绫罗绸缎裁成的裙子,坐在庭院里,痴痴地望着大门。每每想起母亲瘦削的、菟丝子一般需要缠绕些什么才能活下去的身段,她心中就充满了痛恨。——痛恨水性杨花的父亲,痛恨攀附男人才能活下去的卑微的母亲,痛恨被供养的自己。她拿着对方的钱上学,又做了善壬介绍的工作,厌恶这个男人,又不得不仰仗他的鼻息生活,到头来还是跟母亲一样,当了条吸血虫。她干这份工作很不上心,说是照顾小少爷,却总是姗姗来迟,言语也很轻慢,仿佛不好好做善壬介绍的工作,就能报复到他一样。[但为什么,你突然死了?]长久以来痛恨的目标忽然消失了,就像是断线人偶,了无声息地倒在地上,才看见身首分离的善壬时,惠子是茫然的,她甚至没发现自己跪倒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向下流。[不是都说祸害遗千年吗?越差劲的人活得时间就越长,你也应该那样,再活个二十年啊混蛋,让我在白发苍苍时对着你的灵柩吐口水。]她心里全是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而且你这么喜欢体面的人,干什么要死的那么惨,头颅跟身体间的切口一点都不平整,头发都乱蓬蓬的,粘满血浆,太不体面了!][我还没有、我还没有跟你说,我恨你啊!]门口堵着的人越来越多,看满地血迹,却没人驻足向前,他们都没有保护现场的意识,谁都清楚,古老大宅的主人不会将不名誉的事情外传,结果只是“私了”二字。“让让、让让。”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后,津岛修治来了。他身材矮小,在人群中挤了好一会,终得以看见房间的全貌,血像一条涓涓细流,从脖颈的断口流出,向四面八方淌,两串血珠迸溅在壁橱的拉门上,那些绘制着朦胧富士山景的精美壁橱面染上脏污。“少爷、少爷,不行。”有仆妇想要拉住津岛修治,却被他一个眼神盯死在原地。[这是什么感觉?]仆妇感觉自己被危险的有毒的蛇盯上了,不,比那感觉更恐怖,她一动也不敢动,五脏六腑结冰了,甚至连冷汗也发不出,一桶冰水,劈头盖脸浇在她身上。她不敢动,不敢说话,更不敢上前拉住津岛修治。他拉开惠子,掀开白布,死者狰狞的模样暴露在人前,一些仆妇受到了冲击不由后退两步,有些人用手掌挡住了视线,眼神却又躲躲闪闪往手指缝里钻。要是津岛修治看见了,多少会优雅地嘲讽一句:[真虚伪啊。]他现在却没有这心情。他把和服袖子卷上去,手上不合时宜地戴了副橡胶手套,以专业的手法勘探了老人脖子上的伤口。[并不是很完整,砍了两次,第一次刀刃卡在了骨头缝里,随后又补了两刀才彻底把它斩下来。]他在心中念念有词,冷静得不像是人类。眼神向前挪移,武、士刀落在地上。他走近几步,观测刀刃。[原来如此。]发出了然的感叹声。[原来是这样。]“别哭了。”惠子听见了小少爷的声音,从脑袋后传来,声音冷冷清清,让她的怒火腾得一声蹿上心头,甚至盖过了心里的痛。“你明白什么!”她泪眼婆娑,津岛修治的脸倒映在瞳孔里,他的五官有些模糊,看不太清楚,“你懂什么!”声音嘶哑得像野兽,“他死了!我血缘上的父亲死了!我很恨他,但我没跟他讲这件事!”她叫嚷着,“我要告诉他我恨他!”耳边传来比风更加轻柔的声音:“如果真恨他的话,干什么哭?”“我也有话想要跟善壬老师说。”他蹲下身,直视惠子的眼,“我想跟他说谢谢。”“但也没有机会了。”他几乎是苦恼地呢喃:“就像是我所喜欢的人,帮助我的人,最终都会染上厄运,不幸地死去一样。”他对自己说,“真是太糟糕了。”津岛修治在说这话时,表情忽然变得生动了,他的嘴角先向上扬,又往下挂。惠子想:[我几乎有点同情他了。]她能感觉到,小少爷的话,是打心眼儿里说出来的。“少爷!少爷!修治君!”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有人迈着小碎步在走道上狂奔,几十秒后,阿重穿着新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平整和服,从门外冲进来,她惊慌失措,大袖子立刻蒙上了津岛修治的眼睛,女士面对血腥的虚伪做作,一点儿都不存在。她真的担心津岛修治。“我们快点出去。”她说,视线全集中在津岛修治的身上,“别看了。”她低声说,“被吓坏了吧?”津岛修治的口鼻被宽大的和服袖子捂住,他闻到对方衣服上的熏香,迟疑地点点头说:“大概。”停顿两三秒后他又复说,“是的。”他拉拉阿重的和服下摆,对宛若第二个母亲一样的女人说:“带我出去吧,阿重。”“好的。”穿和服的女人,带他走了。……第二次遇见太宰治,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其实不过是善壬老师死后的第二日,阿重带着津岛修治,敲开了津岛原右卫门书房的大门,男人脸上带着显而易见地不愉快,可能是在处理善壬死亡的首尾,略有些焦躁。津岛修治躲在人后面,隐约听见二者对话。“是,那孩子看见了,我担心他受到刺激,想要带他出去放松。”“我家的孩子,不会那么脆弱。”“但毕竟是他的老师,还请您……”“……有什么变化吗?”两人说话声音忽然变低,津岛修治分辨不出来谈话的内容,只能尽力去听,得到的也不过是些只言片语。[又在说秘密了。]过了几分钟,阿重退回来了,脸上带着浮于表面的轻松神色:“先生同意我们出去了。”她用近乎于诱哄的语气说,“你想要去什么地方,修治君。”只有两人独处时,阿重不会叫他小少爷,这是津岛修治同意的,带他长大的女性在他心中地位特殊,可能有点像母亲吧。 第245章 “才不。”太宰说,“我笑,是因为我想笑,这是人类的权利。”他说起毫不相干的另一件事:“说起来,有的时候,人是哭不出来的。”“什么?”“如果一个人的内心一直在哭,他又怎么表现在脸上?”太宰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一双眼睛瞧着远方出神,淡漠似神佛。他是经历得太多已放下,还是在回顾曾经?总之他现在的表情,是津岛修治读不懂的。阿重买好蟹粥,迈小碎步从远处走来,太宰治站起身,准备走了,但看拿着甜筒的津岛修治,还有顺着筒身一路向下滑的冰激凌,他又忽然弯下腰,用近乎于捉弄的语气在对方耳边说:“你可以求助的。”津岛修治的眼神一动。“会有人听见,你从心底发出的声音。”……津岛原右卫门很焦躁。下午四点三十六分,是他应该改文件的时间,如果当天的任务较轻,他就会看书起打发时间之用。今日,效率极低,坐在书桌前几小时,文件只看了一半。这是人之常情,恩师在家中亡故,凶手未知,无论是谁也会惴惴不安,横刀夺走了第一人的命,谁知道会不会成为第二个第三个?比起恩师惨死,他更担心自己的安危,比起自己的安危,他又更看重家族的脸面。眼看着文件批也批不下去,他干脆打了通电话,响铃三声,被接通。“您好。”对面的男性十分严肃。“银狼先生,请问你什么时候能到。”“我已看见您家大院口。”津岛原右卫门腾地一声站起,前去迎接,打开院门,门口果然有一银发青年,他浑身上下萦绕着一股超越时间的气质,很难想象他是二十岁、三十岁还是四十岁。“津岛先生。”福泽谕吉沉稳点头。“您好您好。”津岛原右卫门迎上去,他们不曾有什么交集,只是听说绝顶的剑客正在青森修行,便托多重关系,找到此人。他领福泽谕吉一路穿回市内,还讲述了事件的原委。福泽谕吉听后眉头都不皱:“你是希望我保护……”“我儿子。”津岛原右卫门的眼中迸溅出慑人的光,他自己大概不知,每每想到太宰,想到自己剩下了可以超越他的孩子,他脸上都会增添几分狂热色彩。“我是无所谓的,但我不能接受孩子也受到影响。”他宣布,“我知道银狼先生你是日本数一数二的剑客,保护人的任务大概没有做过多少,按我的想法,这不需要太多经验,只要能斩人就行了。”他眼球中爆出几道血丝。“请把修治身边图谋不轨的人,全都斩杀了。”[修治、修治、修治。][你是我唯一的继承人,是我唯一的希望。]他几乎是病态地念叨着,[我要胜过他,我要打败他,我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这是作为我儿子的你,既定的命运。]……福泽谕吉不喜欢此类任务。就他的身份而言,挑任务没什么喜欢与不喜的,本就是为国家做贡献的,活在阴影中的一类人,所做的事情也经常从大局出发,需摒弃个人喜好。津岛议员是政府成员,国家栋梁,津轻区的一号人物,他认识很多人,也架构起了自己的关系网络,福泽谕吉倒没有欠津岛原右卫门的人情,却欠了其他人。今早他接到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要他即刻启程前往津岛议员的家中,以偿还先前的人情债。[如此,倒成不得不做的事。]他闭目养神,揣着自己的刀。[大丈夫在世,必须如此,曾有人救我于危难之中,即便是小帮助,也需得偿还。]他是最老派的武士,讲究义气,更尊重主人家的意愿,先前津岛议员领他看过善壬先生的头颅,只消一看,就知道握刀人是行家,就是力气太小。福泽谕吉都同津岛议员说了,对方只是沉吟片刻,对他说:“还请银狼先生别告诉他人。”[真是奇怪。]他抱刀站在树下,等待那位津岛修治小先生回来,此时正是夕阳时分,从树下远远望着津岛家历史悠久的大宅,精巧的院落披上一层红光,像是随时能把人吞吃入腹的妖魔。正是,逢魔时刻。三十岁的福泽谕吉望了会儿天,又想到自己来到青森的原因,他遇见了一些事,大概在前不久,终于对自己的工作产生了疑问。人都会有吧,工作上的七年之痒,他的问题还更繁琐些。但当他把自己的疑惑向夏目老师诉说时,夹着课本的大学老师只告诉他:“对自己的定位产生疑惑?那你去这个地方吧。”他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明信片,青森。“有个人也要到这。”夏目老师说,“别管别他自称叫什么,只要看见一个眼中盛满一潭死水却又让你觉得富有生机的青年,就是他了。”夏目漱石的两撇胡子都要飞起来了:“就说是我让你找他的。”想想一连串的长定语,福泽谕吉都要摆出死鱼样的眼神了。[夏目老师,为什么要我找他?] 第247章 津岛修治跪坐在床铺边上,他睫毛很长,向下看时,密而长的睫毛像把羽毛扇:“怎么感冒了?”他看似不经意说,“天也不是很冷,呆在家里更没有吹风的机会,以前从没见过阿重你感冒过。”据说她常常以冷水洗澡,即便是女性身体却很强健。“大概是抵抗力下降。”阿重没觉得修治的话有问题,“人感冒,哪又有多少理由。”[抵抗力下降吗……]津岛修治又眨巴下眼睛,没说话了。福泽谕吉没有进房间,他其实不是很古板的人,但深处规矩森严的老宅,他也会牢记远离女子闺房,剑客的听觉灵敏,他确保房内只有病殃殃的阿重与津岛修治,就任凭他进去了。过了几分钟,津岛修治就出来了,光看他的脸谁也猜不到孩子的心思,他领头走,福泽谕吉默不做甚跟随其后,穿过院子时又遇见另外两人。惠子难得没穿仆妇才穿的和服,一袭黑色连衣裙包裹青年女性妙曼的躯干,她脸色不好,步子却稳健,一步步向前走,比山岳还要沉重。她身后跟着一名女人,也穿黑色连衣裙,身量比惠子矮,怕是连一米五都不到,因是没见过的生面孔,津岛修治就多打量了几眼。是位美丽的夫人,岁月只在她眼角留下痕迹,她皮肤本就白,这几日因伤心太过,白上又添苍白,走路姿势像杨柳枝条一样摇摇欲坠,风吹来人就要倒了。惠子一夜之间就长大了,这不是说脸,而是气质,她看见津岛修治便停下脚步,低头以再合格不过的动作问安:“小少爷。”“惠子。”津岛修治点点头,“这位夫人是?”“是家母。”她大大方方地介绍,“听说静水夫人不想迎回父亲的遗体,家母就提议能否让我们领会置办后事,再不济她也希望能够最后同父亲见一面。”她说,“已请示过老爷,老爷仁慈,同意我带母亲来。”她说,“才从夫人那里出来,正准备往父亲处走。”夫人说的是津岛修治的母亲,他们家规矩森严,有男主人见外客,女主人见女眷的传统,虽因女主人身体原因,规矩精简了不少,但惠子母亲的身份太低,是要去拜会她的。至于静水夫人,她是善壬教授的原配,两人早就貌合神离,在善壬教授死亡前关系已降到冰点,听闻这位曾经武家的小姐在外也有自己的小家庭,当然不想领糟老头子的遗体。惠子知道津岛修治与夫人关系很好,就说:“今天夫人身体不错,能被扶着出来走动,我们去时,她正坐在游廊上晒太阳。”“我知道了。”津岛修治眼睛一弯,“谢谢你,惠子。”他意有所指地说,“你快点去看善壬教授吧,再慢的话就来不及了。”惠子的心咯噔一声,她没有太明白津岛修治的意思,却也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匆匆一点头后就带着母亲往后院走,善壬教授被放在后山,那里是津岛家人历代停灵的地方,冰馆是前几天从殡仪馆定来的,津岛原右卫门不允许有人把他的遗体带走,正好静水夫人也没有来接,等到母子两人真到时,正巧碰见殡藏行业的人已经把冰馆抬上卡车,准备往火化的地方运了,大卡车的后门已经被锁上。“等等!”惠子徒劳地伸出手。“等等啊!”……“就是这样。”惠子一脸冰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她的冰冷不知道是对着谁,可能仅针对善壬教授的那件事,“说是同意让我们见最后一面,结果还是没有见到,人是迎回去了,只有一坛骨灰,母亲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哭得差点背气,回家两天后就因悲痛过渡病倒在床。”她怀疑对面的男人没有认真听,却还是继续说下去:“这件事肯定有问题,人死在家里不让报案我能理解,津岛在这附近一手遮天,他不允许警员就算知道有凶杀案也不能上门调查,但是这么快把他的尸体处理了,我却很费解。”她说,“就像是在尸体上发生了什么,要毁尸灭迹一样。”坐她对面的青年实在不正经,他点了杯冷饮,正用小勺子挑起巅峰处的樱桃。“你有在听吗?”惠子的声音抬高了两个度,青年人仿佛被骇到似的,腰杆忽然挺直了。但他的表情却有点儿怪,惠子认为他脸上带着的应该是亲善的微笑,但他右眼的眼尾却偏偏向下压,两眉眼不在同一条直线上,就多出了似笑非笑的微妙意味。“我当然在听咯,可爱小姐的话怎么能不听?”太宰治说,“不过,以上所说的那些,是小姐你的推断吗?还是说有具体证据?”“绝大部分是女人的第六感。”她也直白得承认了,“但有一点儿不是。”她眯起眼睛,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惠子小姐的运气不大好,她是善壬教授死亡现场的第一发现人,打开门看见自己父亲的头颅与身体,还有大滩的血,这段记忆恐怕一辈子都忘不掉。“血迹有问题。”这些天她将当时的场景在脑海中回放了无数遍,想着想着,她竟然也能冷静应对,甚至剖析其中不同寻常之处,“我国中时是个不良。”她隐去了许多,只说最重要的,“当时为了在姐妹中出头,花大力气研究过刀具,什么刀的切口、平面走向,蝴蝶刀的使用方式,这些冷门的技巧都了解过。”她说,“如果从侧面将刀抵进人的脖子,血一定会因颈动脉被切开而喷出来,人当时正好站在血喷溅出的方向,就会挡住部分血。”“剩下的血洒在地上,底部呈现喷射状,上半部分却会被遮挡住,喷不到地上。”太宰治的联想能力很强,已从对方不精巧的语言中提炼出要素,在脑海中拼凑出真相,他点点头说:“原来如此。”他讲,“所以你认为,持刀的人有问题。”惠子迟疑一下说:“可以这么说,我认为也有可能是异能力。”异能力实在是千奇百怪,现代社会有什么不能解释的悬案,总是会被归结到异能力头上。“而且,前天我走后,听说大宅里又有人死了。”惠子说,“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太宰:“嗯——”“你在听吗?”惠子忍不住插嘴了。“我当然在。”太宰这么说着,却把尖细的勺子插进巴菲中搅弄一番,他眼珠都没怎么转,实在不想在思考的样子。惠子手指头搅紧了裙子,她真气了:“我是听说您是独立侦探才来找您的,说是什么专门解决些警察无法解决的问题,平时活跃在东京……”说到这她眼神又警惕起来,“青森这种小地方怎么能容下你?”[不会是假扮的诈骗犯吧?]太宰不用抬头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思考结束了,终于想到了合理瓜分巴菲的方式:“倒不是什么容不容得下,只是恰巧有点儿事回来罢了。”他似乎有点苦恼,“说是活动在东京,但我祖籍却是在津轻啊,不过是求学之后到了大城市罢了,哪里知道偶尔回家一趟,就会遇见这么有趣的委托。”“这样吧。”他伸直了桌子下的腿,跟鱼尾巴似的交错上下抬,拍打在地面上,这实在是小孩子的姿态啊,“为了让可爱的惠子酱放心,我就先不收定金好了,等到找到’真正的凶手’,你再看吧。”“哎?”这下惠子又觉得他是真货了,如果是诈骗犯,怎么会这么好说话?他俩又就细节讨论了会儿,不过惠子记得的事情就那么多,太宰听两遍就记全了,年轻的女性已经说完了要嘱托的事,却不知道怀揣着对独立侦探的不信任,还是不知道什么原因,用怀疑的眼神盯着太宰治看,就是不愿意走。到最后,一杯巴菲都吃完了。“我进来之前,太宰先生是在写什么吗?”她忽然说。“啊,我在写一封信。”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能穿越耳道,驻扎在人心里,“是未曾蒙面的可爱的小笔友。”“哎?”惠子小姐实在没有想到这个答案,在她看来太宰实在不像是能与笔友通信的人,说到底这时代,坚持写信的人就很少了。“很有趣哦。”他笑眯眯的,话中带着诱哄之意,“我一直觉得啊,无论机械多么发达,用文字记录下的心情才是最真实最古雅的。”他的每一句话都好像藏着某种深意,“你看啊,惠子酱,如果是用口的话,无论是我爱你还是我恨你,对日本人来说都太难说出来了,但是文字的话,写在少女的秘密日记里,不就很容易能写出来吗?”[哎,这话题是怎么扯到一边儿的?]惠子有点迷惑,却还是点头了。“我的情况,也差不多。”他说,“跟从来没有见过面,未来也很有可能不会见面的人倾诉自己的想法,那些不想被身边人知道的想法,因为是告诉不相干的人,就变得很轻松了。”太宰说,“这是人的天性啊,就比如说如果你有件事自己不愿意做,却又不得不完成,在有下属的情况下,不都是推给不相干的人干的吗?”惠子又点头了。“你看啊。”太宰摊开手,“这世界上的事,基本都是一个样的。”惠子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但是仔细回忆回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懂。太宰这人,给她的感觉,就跟他说的话一样,到处都是谜团。 第249章 “笑、笑了?”仆妇把不存在的事情说得逼真,就跟自己当场看见似的:“不是我说,小少爷哪里像个凡人,我到这家多少年,连看他哭都没有过,泽川管家对他很好,还不跟没事人一样。”他说,“普通小孩子看了哪个不吓哭,他又不吓又不悲痛。”“……”“我听人说有的人从小心里就是异常的。”“这么说来,我确实听说过。”“是吧,你也觉得他很像对吧。”“嗯……”“就跟被恶鬼附身似的。”仆妇神秘说:“难得对他好的两个人都死了,夫人也缠绵病榻,你没看见阿重都病了?这种情况放古代,就是灾星吧。”又是灾星又是恶鬼的,怕是佛陀来了都拯救不了,类似的传言早就在家中仆人间流传开了,明面上看见津岛修治时恭恭敬敬,背地里却不知道怎么嚼舌根,再加上津岛原右卫门对他态度委实奇怪,以上一切整合在一起,就连仆人都不愿意靠近他了。[。]津岛修治站在墙后头,静静地听两女人说话,他面上一片空白,什么笑啊哭啊人类有的情感啊,通通无法从脸上看出来。他以前大概不是这样的,泽川管家他们还能得到津岛修治不作伪的笑脸,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好像只会假笑了。(54%)……“昨天夜里,走廊上咚咚咚咚咚咚响个不停,是出什么事了吗?”母亲被人扶着坐在轮椅上,她的身体很虚弱,目又不能视物,打几年前开始,就被困在小小的一方院落里。津岛修治听其他人提到过,母亲在嫁入津岛家后就不怎么出门了。她本来也是如此,少出闺房,母亲是青森其他地方的大小姐,从小上女校,没怎么见过男人,又因为有异能力变得奇货可居起来,才完成到高中的教育,就早早被津岛原右卫门娶进来,成了夫人,又早早生了津岛修治。她现在还能年轻,不过二十几岁,容颜又娇美,但看夫人的侧脸,就觉得这女人好像过了一辈子似的。大抵目不能视物者听觉都会更灵敏,夫人也是如此,她还兼神经衰弱,有一点儿点儿声音就会影响睡眠。照顾母亲起居的健壮仆妇看今天阳光很好,就把她抱上轮椅,津岛修治到的时候她已经在阳光下晒了好一会儿太阳。“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他轻描淡写道,“真要比较的话,应该跟樱花在雨后落入泥土的模样差不多吧。”夫人是熟读古典的人,“武士的生命跟樱花一样,在绚烂过瞬间之后就迅速凋零”,她当然懂了,所以才露出了悲悯的表情说:“那可真惨啊。”话虽这么说却连是谁亡故都没有问。两人静静相处了一会儿,让春天的风吹拂在脸上,不是很暖和却还算轻柔,津岛修治用比风还要轻的声音问说:“异能力,真那么好吗?”他或许没有想问夫人,或许只是想问问自己,想质问他打心底里厌恶的津岛原右卫门。母亲却回答了。“异能力,当然是好的。”她的回答十分笃定,“这条道理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的,神明在创造人的时候早就把一切都计划好了,你要拥有什么,你不能拥有什么,都很清楚。”她说,“就算是再没有用的异能力都会有派上用场的那一天,所以,唯独在这件事情上不要怀疑原右卫门先生,修治。”她用母亲特有的充满爱的语调说,“他是在为你好。”(73%)津岛修治的嘴皮子颤动几下,即便知道母亲看不见,他也拉扯出了静谧的笑容:“好。”“这就对了,修治君。”她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爱你的。”……阿重的病症减轻了。除了还有些咳嗽之外,身体基本大好,但为防止唾沫横飞她戴了一副医用口罩。阿重与夫人的关系不大好,两人一是生了津岛修治的人,另一是实际教养他的人,若用现代的关系可用生母与养母来形容,生母与养母之间偶尔会生出的间隙与龃龉她们大概都有,想要独占孩子,想要他成为自己一个人的,若把胸膛扒开起底隐秘的心思,多少会有类似的想法。她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津岛修治才从夫人那里出来,她就匆匆赶到门口守着,看见孩子的身影,僭越地将他一把揽入怀中,周围没有什么人,就算是看见了他们也归于阿重的管理下,万万不敢打小报告。津岛修治只感觉自己陷入了温暖的怀抱中,阿重的年龄与母亲相似,不过三十未至,但看人却很具有母性,她手掌心的肉保养得当,很是柔软,骨节却粗大,在固定部位还有看到厚茧。为了保暖她穿了厚厚的衣服,即使隔着那些津岛修治也能闻到女性特有的幽香。阿重没有说话,只是以母子会有的亲密姿态静静站了一会儿,最后才说:“都过去了。”她又重复一遍,“都过去了。”“其实——”津岛修治开口说,“并不是什么不得了的事,管家先生是在睡梦中走的,十分安详,他本来就步入老年,该什么时候离开都不确定,早几天玩几天也没有太大区别。”他强调说,“比起担心这个,阿重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我更担心你的身体,之前说要带我去陆奥钓螃蟹,要是身体再不好起来,就要错过海蟹最美味的时段了。”他几乎是用撒娇的口吻说,“真的好想吃螃蟹啊。”听见津岛修治的话,阿重几乎要落下泪来,她鼻子特别酸。“放心吧。”阿重说,“我会保护好你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需要。][不行。]“说什么保护部保护的,根本没什么人要伤害我啊。”津岛修治笑说,“如果希望我过得很好,阿重只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就行了,只要有你这样美丽的女士在我身边,还有什么不幸福的?”(98%)……(100%)津岛家很大,房屋更多,具体算来大概有九十九间半房,这数字大概具有某种寓意,不过流传到现在也没人在意这个。家里的人也多,除了主人以外就是仆人,人却远远没有九十九个那么多,更何况绝大多数人都集中在主宅,偏院少有人问津。津岛修治对家里很熟悉,他耳聪目明又具有非同一般的智慧,仅是想要避人耳目太容易了,他闪进小院落绕过一片竹林,这里有栋小宅子,那有四间房与一厕所,津岛修治走进去,还不忘记把门反锁,随即蹲下来,对着马桶呕吐,几乎把肠子都要呕出来。[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他经常在想,人活着有什么意义,死了又有什么意义,活在世界上本来就是很艰难的事情,从这点来看所有还在活动的坚持着的人都是值得佩服的,但是死?他又暂时不太能,有那么多人说爱着他,人想要死去必须没有人跟他说“你能活下去”才行,津岛修治是这样想的。他活在大宅里,对谁都要露出笑脸,嘲讽的话在肠子里转了好几圈,却不知道对谁说出来,仆人都躲开他,觉得他是灾厄的化身,剩下在他身边的人又说爱他,以前还能对教授讲些无关紧要的嘲讽事,对管家露出死人样的脸,现在就连他们也不在了。 第251章 “是的、是的!”原右卫门像是坏掉一样地喃喃自语,“是相当美妙的异能力。”……“哼哼哼~”“哼哼哼~”橘把托盘重重落在太宰治面前的桌上,行动间充斥着不满之情,仿佛在说“不要再唱了,再唱就把咖啡泼在你脸上。”“不要再唱了,再唱就把咖啡泼在你脸上。”竟然就说出来了。“嘛嘛,稍微放松点吧,橘酱。”太宰却前后摇摆着双腿,就身形而言他明明算是个成年人了,却又因为那张俊脸,做这动作都会带股仿佛天真无邪的可爱,年长的女性看见了,一定会恨不得将他拥入怀中。橘跟太宰年纪差不多,当然是不可能有母性的,她只是冷哼一声,眼神更凶恶了。“反正咖啡厅里人也不太多,除了我之外,只有靠背后有位客人对吧,店长先生也不是很介意,我哼歌的声音还挺好听的。”店长先生是位慈祥的老人,听见太宰的话甚至还配合地点点头,至于橘,已经在脸上刻下“不知廉耻”四个字了。“我前两天啊,发现了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情哦。”他故作神秘地在嘴唇前竖起一根手指,“我看见了夜叉。”[夜叉?这人在说什么奇幻故事吗?]店长先生倒是接了一句:“是佛教里的那个吗?”“只是异能力吧。”橘说,“这世道不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异能力者吗?”“夜叉是佛教中的恶鬼哦。”太宰笑眯眯说,“不过在这国家,人们好像总认为夜叉是女性,生前有强烈嫉妒心、憎恨心的女性在死后灵魂会化为夜叉,向仇人报复,就算是异能力也具有相似源头的传说。”他神秘地眨眨眼睛:“换个角度也可以说,夜叉是由女性灵魂做成的。”“无聊。”橘冷笑出声。太宰却没有被打击道:“不过,还有种说法是,因为夜叉是鬼,鬼是没有瞳仁的,所以若是活生生转化成夜叉,那名女性在生前眼睛也会越来越差,等到人世间的身体差不多瞎掉后,彼世的躯体酒会形成。”他说,“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故事。”坐在他背后的福泽谕吉不动如山。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亲爱的o先生敬启:今天听见孩子把自己关在偏僻的角落呕吐,我顿生出一股怜悯之心,甚至觉得“比起自己,他说不定要更悲惨一点啊”。我能够把自己的异常表现出来,因为s小姐也是相同的人,啊,s小姐是我的母亲,但是他的母亲、他的父亲、他身边的每一个人虽是扭曲的,却又好像不是极恶的扭曲。啊啊啊啊啊,以我贫瘠的语言实在是太难形容孩子的处境了,只能说他压抑到了我都恨不得落泪的地步。即便如此,我却不会出手,因为这是他必须经历的,为了跨越死亡,成为连自己都杀不死的人,就必须承受超越常人百倍的磨难。我如此活了下来,他也必须可以。你又在胡言乱语的d]……“修治。”又是个不平静的夜晚,父亲站在他卧室的门外。“收拾一下。”他平静地说,“你母亲去了。”第105章 “你的眼睛,还能看见我吗?”[这是我生前最后一次睁开眼睛。]高仓寞很不喜欢自己的名字,长大后想,父母给她这名字怕也是出于奇货可居的心态,为凸显她的与众不同,连名字都不大普通。嫁入津岛家后,她更愿意别人称自己为津岛夫人,至于古里古怪的姓名,所有人忘记最好。她与津岛原右卫门举行神前式婚礼,其实让津岛夫人自己来看,她更喜欢西式婚礼,婚纱比白无垢美丽多了,这是她藏在心里的小小幻想,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是不能那么跳脱的,从幼童时她就知道,美丽的婚纱与她无缘。嫁为人妻后,她很适应作为主妇的生活,对她而言不过是从一处牢笼被转移到了另一处牢笼,但因为摆脱了令人生厌的名字,甚至觉得有点轻松,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房,这也是以前不曾有的,对活在夜晚的人来说,一点微小的光明就足以慰籍,对津岛夫人而言,大概也是这样吧。来年春天,她腹中多出了一团崭新的、还很弱小的生命,为此和服带子先放宽了三尺,后来干脆换上了西式的衬裙,当用手抚摸鼓起的圆润的腹部时,津岛夫人脸上总会绽放出母性的光辉。[这是我的孩子。]淡淡的喜悦弥漫在心中。津岛原右卫门先生也很重视孩子,与其说是喜欢,倒不如在未出世的小生命中寄托了某种狂热的情怀,若说自己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那津岛夫人的脑容量可就比金鱼还要小了,对此,她好像也不是很介意。[如果有异能力的话,是件好事啊。]她喉咙里轻轻哼着歌,是三木露风的《红蜻蜓》,津岛夫人也喜欢欧美的童谣,但从小环境并没有对这些有太多接触,倒是和歌、长短诗是听着长大的,也受到过专门的教育,古老的宫调如数家珍,仆人路过都恨不得驻足侧耳倾听。她是位很有才华的女子。“晚霞中的红蜻蜓,你在哪里啊,童年时代遇到你,那是哪一天啊?提起小篮来到山上,桑树绿如阴,采到桑果放到小篮,难道是梦影。”[快些长大吧,快些长大吧。]她想,[你要像鸟雀一样,拥有比谁都强健的双翼,飞得比天空的华盖还要高。]只有那样,才能飞出牢笼。孩子在十个月后如约出生了,是个粉雕玉琢的男孩儿,孩子在出生的时候,是不会知道有没有异能力的,有些人甚至在中年以后才得以确定能力,但等到孩子脸上的红与皱巴退去,她丈夫的态度却变得古怪起来,似乎对孩子有很大期待,又似乎在畏惧憎恨这个孩子。 第253章 福泽谕吉点头,抱着刀退出房间。身后房间静悄悄的,议员养气的功夫还算一流,即使被得罪狠了,也不肯多表现出来,不过是咬出一牙齿的血,随后连带口腔里的红色泡沫,一起吞进肚子罢了。……福泽谕吉做的决定有津岛修治有关,他要去寻找真相,惠子父亲死亡的真相、泽川管家为何死亡、津岛夫人的异能力究竟是什么,他得搞清楚这些。论理来说,这些围绕津岛家发生的事情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是政府旗下的员工,也是刽子手、雇佣兵,只要完成自己的任务就好了,干什么自找没趣。“武士不会那样。”记忆中夏目老师手持文明杖,坐在讲台上,他上课的风格很不固定,有的时候冷静自持,有时却激情四射,别看老师的作风很西洋,身体里却还是根深蒂固流着江户儿的血,对那些具有和式风情的作风情感,是极度推崇的。“你拿着刀,不就以武士自居吗?”他两搓小胡子违背地心引力地向上飞,“既然以武士自居,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理所当然的,武士就要有义气,就要保护弱小,就要帮助你觉得需要帮助的人。”他理所当然地说些在现代社会不适用的话,这时代,人情冷漠极了。“做你想要做的事。”文明杖挥舞着,杖身几乎要打倒他身上了。“这才是我夏目漱石学生应该有的样子。”并不是为了被老师认可,而是福泽谕吉本来就是个好人,当然,他是个好人与他是政府的刽子手不冲突。[任何孩子身上,都不应该藏有巨大的悲剧性。]在跟津岛修治相处了几天后,他萌生出了此想法,寥寥几天,当然不足以他彻底了解津岛修治,只是从对方木偶一样的笑容,以及面对不幸所表现出冷酷的麻木中,依稀能看见对方身后巨大黑暗的影子。完全消除黑暗,他做不到,成为拯救者一样散发圣光的人,福泽谕吉对此嗤之以鼻,但他固有的侠义精神告诉自己,把津岛修治丢在一边,也是不可能的。[我所能做的,只是些力所能及的小事。]他说,[比方说解决眼下的谜团,将他从可怕的悲剧循环中拖出来。]福泽谕吉向街心花园走,木屐踩在石子路上,发出“踢踏踢踏”的脆响,只要他想,就算是在铃铛上踩,脚下也不会发出声音。八条道自均等的方向涌向中间,走出遍布细竹的密林,视野变开阔起来,风自东方而来,轻抚他的发丝,连带着身后的竹枝都在“刷啦刷啦”地响,仿佛在跟人道别。左右都是些低矮的栅栏,栅栏中是精心培育的鲜花,向日葵尚未结子,花盘向着太阳,每一道长栅栏的重点都有架木椅,可容四人并排坐,无独有偶,福泽谕吉所走道路的尽头,就坐了一个人。他背对福泽谕吉,故而看不清什么,除了他黑色的风衣及相同色调的头发,他的头发蓬松且柔软,像是飘在空中的云。他向前走两步,跃过了坐在椅子上的人,风将他的轻言灌进太宰治的耳朵:“接下来的半天,就拜托你了。”身后人摆着幅怎样的面孔?可能是笑了,可能什么都没有。……“我不是很明白。”福泽谕吉跟夏目漱石打了通电话,这时候的夏目漱石远不如十几年后神秘,他是位大学教授,在教课上很有点名头,附近学校的学生会专门来听他的课,他讲古典文学讲现代文学讲比较文学讲哲学讲逻辑学讲历史讲政治。很少有人像他这样,在有限的时间学了无限的东西,而且还都学得很通透,按有些学生的说法,他就像是从几百年前活到现在一样,要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思妙想又怎么会掌握那么多知识?“唔。”夏目漱石沉吟,“不理解哪里。”即便是在疑问时,福泽谕吉都很稳健,“他故意告诉我那些事情,”他剖析太宰治的行为,“其实他什么都知道,也想要帮助修治,却不肯自己来做,反而要告诉我。”“那是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行动。”夏目漱石在电话那头捋胡子,他略有些骄傲地说,“太宰治是我学生中最聪明的一个。”他解构人心的能力,到了令夏目漱石称赞的境界。“那么。”福泽谕吉说,“为什么他不自己做。”他说,“这是最优解,不需要绕圈子。”他是光明磊落的人,好阳谋。夏目漱石说:“你不能用最优解来揣测。”他说,“一般情况下,他确实会找到最便捷的解决方式,除了面对他自己时。”太宰治不曾诉说过自己的过去,但夏目却能凭借他越超常人的经验以及超凡的智慧,猜测出一点儿真相,在人格形成的过程中,童年是至关重要的,太宰治的过去也如同津岛修治一样黑暗,但他最终成长为了一个让夏目漱石从心眼儿里为他骄傲的人,中间一定发生了很多事。他肯定有人对年幼的太宰治伸出援手,那人跟福泽谕吉一样,是个“直肠子”“死脑筋”。夏目漱石甚至能猜到,被质问时太宰治会说什么话。“我不行的。”他会说,“我不应该是救助他的人。”[我不配成为那个人。]“我也不会提前伸出援手,每个叫做津岛修治的人都应该承受不幸。”想想太宰治可能说出来的话,夏目漱石就气的胡子倒竖,恨不得用文明杖敲击他的脑袋。“反正你就按照你的想法走。”他说,“别管太宰了,你帮他查明真相,他帮你保护半天小孩,这是很公平的交易。”“到最后,说不定你就找到答案了。”……福泽谕吉先后拜访了一些地方,位于青森北部的高仓家,他们家的人据说搬到东京了,本家只有老人。阿重家是开日式旅馆的,不过因经营不善,旅馆卖给他人了,但她也曾经过了段小姐的生活。惠子家是最后一个地方,她家在市区内,是栋一户建,到时搬家公司的车辆停在家门口,身穿工装服的工作人员正在往车后备箱搬大型家具。她把头发剪短了,长发下秀美的脸在另种发型的衬托下很显英气,福泽谕吉不会刻意关注女性,在他眼中女人与男人是一样的,但他有正常的审美。女性的刘海被剪短了,眉毛露出来,即便用眉笔勾勒几下也能看出她上挑的眉峰,她的眉又浓又细又锋利,像把出鞘的宝剑,可斩断一切迷思。看见走近的福泽谕吉,她高高挑起眉,年轻女性的精神与先前不同了,她好像忽然把身体里那些颓废、自暴自弃、迷惘以及消极的憎恨全部剔除了,只剩下鲜活的生命力。“进来吧。”她把福泽谕吉带进家里,似乎猜到了他的来意,“我在他家见过你一次。”惠子说,“你跟在小少爷后面,是新来的保镖吗?”“是。”“那来找我有什么事,莫非你想当业余侦探,把那些事都查清楚了?”福泽谕吉沉默点头。惠子嗤笑一声:“你老是说,是不是太宰搔你这么做的,那个混蛋,我早就应该看清楚他的真面目,知道他就是想找人替他干活,自己什么都不想做。”话这么说,眼中却没有什么不愉快的色彩,相反,福泽谕吉恰恰认为是太宰治做了什么,说不定已经还他清明的真相,惠子才会变得如此不同。“好吧好吧,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也无所谓。”她讲,“反正我也不会呆在这里了,就当最后做个好事。”她先提到了母亲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太宰也不肯告诉我具体原理,神神秘秘的,只说她中了别人的异能力,所以身体异常,现代医疗手段解决不了那个,但是他帮忙解决了。”她讲,“说是魂魄上的原因,真搞笑,原来人真的有灵魂吗?”[魂魄、夜叉。]他把自己从太宰那里得到的资料,连同在高仓家附近得到的证词联系在一起,心里一片明亮。后来两人又聊了会儿天,惠子的话匣子完全打开了,曾经缠绕在她身上的枷锁,像是憎恨啊、担忧啊、畏缩不前的踟蹰啊,忽然就不见了,她告诉福泽谕吉:“没什么事情了吧?如果还有事情要问我,得三天内来找我,之后我就要搬到东京去了。” 第255章 “你和银狼先生是朋友吗?”津岛修治问,在问这话的时候,他怀抱着隐秘的恶意,因为他觉得像太宰治这样的人是绝对不可能有朋友的。“不。”成年人欢快地回应他,“目前为止还不是,但在未来,说不定我们能成为伙伴。”[……]津岛修治不是很愉快,他睁开眼睛看太宰治,这些日子压在心上的沉甸甸的思绪终于找到了解脱的途径,他无法控制自己对这男人的恶意,也不需要控制。“哎,你会有朋友吗,焉岛先生?”他说,“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大概是很难找到朋友的,举个例子来说,人与人之间如果要成为朋友,就需要一定基础的真诚,有什么样的人能接受跟一个连名字都是假的人做朋友?”他又说:“你怎样跟其他人介绍自己的过去?朋友之间都是要分享生活的吧,你会说自己是从青森走出来的吗,先生?”他其实最后想要叫对方叔叔,那绝对会恶心到对方,津岛修治保证,但在话出口之前,他自己就要恶心得打激灵,话在舌头尖上转了好几遍,最后喊的还是“先生”。太宰治格外适合这个称呼。“呵。”青年人笑着看他,津岛修治已经不去看太阳了,他只盯着太宰治的脸看,总觉得对方的表情里,虽然没有成年人对幼童的一贯轻视,却有些让他猜不透的东西。“一般情况下是这样的。”太宰治说,“但比起真诚的过去,当下却更重要。”他说,“就算是一坨沼泽里的泥,也有愿意包容的人。”[譬如说你,也譬如说我。]……从惠子家出来之后,福泽谕吉的资料也搜集齐了,他不是职业侦探,却因工作缘故与有高明洞察力的人相处过,知道“搜集证据”“合理推断”“大胆求证”的解题三部曲,人们的证词在他脑海中反复,他不得不找了间茶室,把随身携带的本子与笔拿出来,记载自觉有用的话。他首先在本子上写了三个字“高仓寞”。“是夜叉的异能力。”曾经照顾高仓小姐的仆妇已步入老年,她快七十岁了,却坚持一丝不苟地打扮自己,银色的发丝被梳成髻坠在脑后,身披一袭墨绿色和服,花样子很朴实,适合上年纪的妇人穿。出嫁高仓小姐的异能力在当地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她家里人很早就把女儿当作货品买卖,特殊的能力夸得天花乱坠,不仅不禁止人议论,反倒是还故意在背后推动,照顾她的老妇人没有被下封口令,福泽谕吉询问就直接说了。“高仓小姐的身体如何?”福泽谕吉又提出另一问题。“时好时坏。”老妇说,“据小姐自己说,她的异能力较之他人有缺陷,每用一次身体就会虚弱一阵子。”“那在她身体虚弱时,夜叉怎样。”“什么怎样?”“会衰弱吗?”“哎呀。”老妇说,“这我可没听说过。”她回忆起高仓小姐儿时的一件事,“但我想应该不会吧,对,是肯定不会的。”她接着讲述,“有段时间,小姐身体特别不好,大概是她十岁的时候吧,比起一般孩子她的骨头还要脆,很容易磕着碰着,那天听说是在庭院里跌倒了,脚就折了。”“那年的冬天又很冷,入秋之后小姐还染上风寒,这不奇怪,每年冬天她都会如此。”她口中的小姐一点儿都不像是被从出生照顾到出嫁的人,薄凉得可怕,“那年冬天病来势汹汹,后又转成了肺炎,已不是家庭医生能够解决的,于是准备往市内的大医疗所送,小姐的脸烧的通红,腿也很不灵便。”“但即使那样,夜叉却还出现过,似乎是因为她有什么不便之处,需要夜叉代劳吧。”老妇说,“夜叉的行动甚至比其他时候还要更灵敏些哩。”福泽谕吉在本子上写了一条:与津岛原右卫门先生叙述不符。他仔细勘察过几人死亡的现场,论专业程度,大半个日本的人加起来都比不上他,握刀的手法看似是外行人,起码是女性,但却没有留下足迹,血迹也十分可疑,完整地洒在地上,但持刀的人无疑正面对死者。津岛原右卫门急着掩盖真相,就连警察都不允许进入,更别说是他人,福泽谕吉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到违和之处,又因为主人并不愿他了解太多,也没有多说话。他得出结论。[前两案疑是夜叉所为。]惠子小姐那里是太宰暗示他去的,联系对方在咖啡馆背对着背说出的另一番话,可进一步推测出高仓小姐异能力的全貌。1、将自身灵魂化为夜叉,肉体留在原地。2、也可将他人灵魂抽出作为夜叉驱使,必要条件:女性。其他条件为知(但肯定有限制)3、(猜测,尚不确定)夜叉强度与人身体状况无关,有可能身体越弱夜叉越强。4、化为夜叉后,身体状况在短时间内恶化,此恶化状态应该可逆。福泽谕吉作为侦探未免太严肃,更不会有人想要看以他为主角的侦探小说,人们大抵喜欢福尔摩斯那样的鬼才,换言之要是太宰治化身名侦探,他身上便有一切引人疯狂的特质。[最后是阿重小姐。]古板的男人会对一切女性加上敬称,阿重的背景是最不易打探的,好在他的情报网络还算发达,太宰治也神不知鬼不觉给了些提示,后者仿佛什么都知道,却不愿意自己去揭露。[说是落魄日式旅馆的小姐没错,却也有很值得注意的地方。]福泽谕吉想,[阿重小姐也拥有异能力。]……“什么,阿重?”日本有许多温泉,箱根有温泉,札幌也有温泉,青森也是如此,阿重家的日式旅馆就是依温泉而建的,传到她是第五代,客人能在馆内享受青森的乡土料理还有当舒适的泉水。“她是个不错的姑娘,”上了年纪的老头子不愿挨冻,明明是春日,身上却套了件薄毛衣背心,他手持扫帚,在扫庭院内的落叶。这样的老头子,都是十分健谈的,而且喜欢跟年轻人聊天,说起阿重时他眼角带上了些微的怜悯,幸运者看不幸者往往都这样,“只可惜,她的父亲太……”福泽谕吉:“我听说,是旅馆经营不善,她父亲将旅馆卖了。”“怎么可能。”老年人嗤之以鼻,“我们青森的乡土料理,可是全本州最好的。”他说,“你知道今年的饮品大赏吧,第一就是本地的苹果汁,除了青森,哪来这么新鲜的蔬菜,哪里又有这么新鲜的水果?可能也就北海道才能比一比,但北海道太远了。”“这话由我个外人说可能不大妥当,但小松是个混蛋,把旅馆儿女都卖了。”“卖了?”“啊,没错。”老人从鼻孔里喷出两团气,“他是个赌棍,就跟其他赌棍一样,欠下巨债,然后借了暗金,利滚利利滚利,最后一分钱都没有了,开始变卖家产还有儿女。”“阿重是个不错的姑娘,而且她……用现代人的说法就是有异能力,卖的价格高,长得也秀美,据说是被好人家的老爷买走了,总比沦落到风俗店要好很多。”说着说着还是很义愤填膺:“小松真是混账中的混账。”福泽谕吉却抓住了重点:“您知道大概是怎样的异能力吗?”“知道啊。”他絮絮叨叨说,“哎,阿重真是个好女孩儿,从那时候起附近的人啊孩子啊要是有个小擦伤小伤口都会去找她,真要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异能力,她讲自己只能把小伤口复原,大一点的擦伤都不行,应该是真的吧,记得隔壁家的沫里磕到石头上,膝盖有好大一块创,她就不能复原,只跟沫里一起哭。”“她真是个心地柔软的好孩子。”……福泽谕吉在本子上又写下三字“屋林重”。 第257章 还是嫉恨于亲身父母给津岛修治带来的伤害?她不知道。只是,当津岛原右卫门的头颅落地时,她并没有觉得变轻松了。……“4。”福泽谕吉落笔,写下对阿重的最后一项判断。4、重度偏执。邻居先生打扫完了,他已满足了自己的倾诉欲,末了还怀揣满腹情感叹口气说:“阿重真是个好孩子。”福泽谕吉至此已经把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他点头致谢,又转身准备走。一人之词不得全信,他还想多问几人。哪里想到没走几步,就有人奔着过来,跑得气喘吁吁却还喊,“前面的先生,请您等一下。”是名青年,二十几岁,脸谈不上敦厚老实,却也没多狡诈精明:“我刚才听你跟我爷爷打探屋林重。”福泽谕吉想起来了,他确实看到了这青年,他跟老年人在门口说话,他则从房间里一闪而过,可能听见了他们对话,却没有太做停留,又回房间去了。“是的。”“那你可别信我爷爷的话。”说到这竟有些气急败坏起来,“是不是屋林重终于惹什么事了?她从小就会在大人面前作相,但我们却知道她究竟是怎么样的人。”他甚至从小就觉得,屋林重长达以后绝对会成为不得了的坏人,即使现在想想,那脾性或许是原生家庭带来的,她本来应不是那样,但在屋林重跟其他孩子认识时,她就已经截然不同了。福泽谕吉听说了另一个版本的她。“一般情况下她还行,但只要涉及到了她的东西,事情就变得古怪起来。”他说,“屋林重养过一只猫,但那只猫在发情的春天跑出去了,应该是为了交配,她几天没有上学,就在林子里找猫,还发动同学帮忙一起找。”他想到了什么恐怖事,率先打个冷颤,“我们都以为她很喜欢那只猫,就一起帮她,然后她找回了猫,把它掐死了。”思想又飘回十年前,每次想起她做的事情,他就觉得很冷。“你干什么!”不仅仅是男生,其他女生,甚至屋林重的朋友都涌上来了,他们试图叫女孩儿松手,几个人从身后拽着她,想要把她攥得死紧的手指扒开,但是屋林重的手就跟铁焊接的一样,怎么都不松开。猫死了。“你干什么掐死他?”“因为,它是我的猫,逃跑了。”女孩儿说,“我那么喜欢他,我不想要他离开我,所以只能这样。”她讲,“我要把他埋在家底下,那样就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了。”“妈妈跟我说,只有吃进肚子里饿的食物才不会被爸爸抢走,所有可以移动的东西爸爸都会卖掉,卖掉之后就不是我家的了,是别人家的。”她说,“得好好把自己的东西藏起来才行,只有这样,爸爸才不会把他们卖掉。”[这家伙,是在开玩笑吗?]几乎是每个人都这么想的,但等他们看清楚屋林重认真的表情,想到她毫不避讳的残虐表现,就又知道她真这么想的。他觉得很恶心,很恐怖,精神崩成一条直线,十分想吐。[那个屋林重是偏执的怪物。][她迟早会成为杀人犯的,把她爱的人全杀死。]……津岛家藏了无数把吹毛立断的刀,都是开过锋的,常有专人上门保养。太宰治跟津岛修治去一把一把细细看了,少了其中之一。“其实我很不喜欢这种东西。”太宰治耸耸肩,“放在这年代,它们作为艺术品与古董的价值,远远大于武器。”他说,“刀这种东西,若想使用好,需要积年累月的练习,除非到了银狼阁下那境界,是一辈子也不可能劈开子弹的。”“正相反,枪就很棒。”太宰治说,“灵敏,小巧,并且怎么说呢,对使用者的要求低。”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拿出一把小玩具似的枪,“只能放两发子弹,但就算是小孩子也能用。”他把那玩具放在津岛修治的手上,一板一眼地说,“我八岁的时候,就用它杀了父亲。”津岛修治眯着眼睛想爷爷死去的年龄,对不上号,却因为男人的表情太过认真,而猜不透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猜是假的。“现在我把它给你。”太宰治说,“给你保护好自己。”……家乱得很突然。仆人在走廊上,庭院里走动着、跑动着,大呼小叫,再也没有前几次发生凶案时的井然有序,立刻有人拨通了警局电话,津岛原右卫门定下的不许找警察的狗屁协定再也不做数了,人都死了,谁还要听他的。慌乱了好一阵子才有人想起家里的大少爷,理应的下一任老爷,现在该主持大局的人,于是乎就一个接着一个扯嗓子喊:“修治少爷、修治少爷去哪里了?”喊了好几声还无人应,在此时此刻,仆人们都恐惧起来:“修治少爷不在?他、他是没听见我们的话还是……”一些人想到了老爷的头,他没闭上眼睛,那张脸永远定格在严肃看你的模样。也太可怕了。“阿重、阿重说她去找小少爷了。”听见阿重的名字,全家人都不约而同放松下来,她是教养小少爷的人,又是老爷的情妇,年纪是不大,在家中的资历却很高。“那就好,交给阿重吧。”“阿重?”一道威严的男声从人背后响起,回头看,发现是这些日子跟在小少爷身后的银发男,老爷都要称为阁下。“是、是的,阁下。”仆人被对方身上的冷气吓怕了。福泽谕吉离开了,脚下生风。……津岛修治忽然对太宰说:“我想喝果汁。”太宰治不可能不抱怨,他说:“你要不喝水吧,这里水挺多的。”嘴上说着,他却也难得履行了成年人的责任,帮他去找果汁了。果汁在后院的厨房才能拿到,有点儿远,往返需要一段时间,正和他意。 第259章 满面墙的书架前是张大桌子,样式古朴,说是桌子,倒不如讲是一张拼接而成的木板,桌面够宽,够大,四角则被打磨圆润,以免磕碰伤人。桌面虽大,却没有摆几本书,只有夏目漱石在用的几本摊放在面前,书桌往前一米处放了张矮茶几,茶几两侧是沙发。太宰治没有骨头一样瘫在沙发上,夏目漱石禁止带酒进办公室,用他的话就是“喝得醉醺醺了如何写出清醒的文字?”他根本就不相信喝酒之后诗兴大发那一套。因为他不同意,太宰也就不冒然挑战,他对老师还有些尊重,只是以茶代酒,微醺似的在沙发上打滚,夏目漱石抽空抬头看他一眼,胡子都翘起来了,只觉得他像坨大型的蜗牛,在恶心地蠕动着。“像什么样子!”他呵道。“啊——”太宰治拖长声音,软塌塌的,“我还从来没有照顾过小孩子。”他撒娇的内容让夏目漱石都懒得听下去,“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凭什么要照顾另一个孩子。”夏目漱石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起来。“本来啊。”太宰治慢吞吞说,“我是准备让福泽阁下把修治君领走的,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好管闲事的,修治君又一幅无法独立存活的样子,肯定会动恻隐之心带他离开的。”他很会看人心,更懂福泽谕吉那样的人,无非就跟正田宏义一样,正义感、同理心、包容力什么都不缺,说不定还比正田宏义坚强,这样的人无疑能把津岛修治养得很好,说是成为正义的使者并不太可能,但他无疑会成为更好的人。原本应该是这样……“那是你太自大。”夏目漱石说,“世界上本就没有算无遗漏的人,如果有的话,就已经不能称作是人而是神明了。”他说,“尤其是人心变数最多,你虽然是个高手,”他指的是在勘探人心方面,“却不能说全知全能。”“其实我觉得,”太宰治却说,“我曾经算是全知,唯一无法揣测的只有我自己。”他想到了上一个世界。夏目漱石不大愉快地咳了两声。“但真要说的话,修治君会做出让我意外的决定,也是注定的。”太宰治又想:[我一直认为,只有自己是无法看透的,那修治君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我?]他的记忆回到了十五日之前,回到了那天傍晚。……“当我把那玩意儿给他的时候,是真的希望他走上和我一样的路。”说这话时,太宰治的表情冷漠得近乎冷酷,他喜欢把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掏出来,摊平了放在灯光底下,细细钻研,不带情感地剖析,对他人来说承认自己的想法是件很难且很羞耻的事,但对他来说,或许同样恶心,他却热衷于此。好像虐待自己会让他更加轻松似的。“我都想好要说什么了。”他平静地叙述给夏目漱石听,“她一定会那么干的,阿重本来就是偏执的人,她会想要杀死修治君,因为她觉得那样最好,只有死在手中的人才永远属于自己,她是有那样想法的女人。”“但是修治君,他还没有太搞清楚生与死的意义,现在应该处在’活着没什么不好,却也没什么好’的阶段,因为不甘心死在阿重手里,就会反杀,他就是那样的人。”夏目漱石没有说话,他知道要给太宰治足够的空间。“福泽阁下来的时间太晚,那一刀就算砍下也不会比子弹的速度更快,我甚至想好要对他说的话。”太宰治看着天花板,露出个略有些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杀死了养母?正好,我也杀死了我父亲。”他会说完这句话,把自己微凉的手放在修治君的头顶,抚摸几下他蓬松的头发。这是他想告诉津岛修治的全部。但是……“你是故意把枪给我的。”津岛修治直勾勾看太宰治,他是个高挑的孩子,身高却不及太宰治的胸膛,倘若年长者不善意地弯腰,就只能低头居高临下看他,此时此刻太宰治脸上带着人偶一样的笑容,嘴角的弧度像是用刀笔雕刻出的。津岛修治事无巨细地检查过阿重的身体,福泽谕吉来晚了,那一刀终究没有砍在她脖子上,夺走她生命的是一枚子弹,洞孔静悄悄绽放在眉心处,那当然不可能是津岛修治开的枪,他瞄准的是心脏,枪管里也绽放出一朵花,那是把变魔术用的玩具枪,只是做得太精巧,不像是玩具枪。太宰治站着没动,就让津岛修治翻口袋,那孩子仿佛透视了大口袋,从中又掏出了一把一模一样的两发子弹枪。津岛修治面无表情地将打开保险。“啪——”地板上多出了一个冒着硝烟的洞。这是把真枪。两把枪从外形到重量都一模一样,年幼的津岛修治看着它们,似乎有点儿疑惑,又似乎有了结论,他又问:“为什么不把它给我。”“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太宰治回答他又似乎在回答自己,“我一直准备把它给你。”他用下巴点了另一支枪,“另外一把,我只是想逗你玩玩。”他轻描淡写道,“一个游戏,你知道的,我很喜欢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无伤大雅的玩笑?]津岛修治想,[是黑色幽默吧。]“我拿错了。”他是这么跟小孩儿说的。“啊。”津岛修治还是很沉默,他几乎不像个伶牙俐齿的小天才了,太宰治看着他有些苦恼地想:[我小时候这么沉默寡言的吗?好像不是,明明我很会说话也很喜欢说话,无论是男人女人老人小孩儿,我都能找到合适的话题,我还格外喜欢嘲讽那些有正义感的人,不,真要说的话,以玩弄来形容才更合适。]他很清楚自己儿时是怎样一幅德行,因此下判断说,[在这方面,他跟我童年时完全不同。]福泽谕吉阁下还在外面,他在自发性地站岗,却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把空间留给一大一小两人,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太过于私密,让他觉得自己无法插足。“我决定了。”津岛修治忽然说,“我准备跟你一起离开。”“哎?”太宰治大跌眼镜,他实在想不通为何对方会做出此决定,“不考虑跟银狼阁下一起离开吗?”他竟开始努力劝说,“你也能看出来,比起我他是个要优秀不少的对象,虽然萍水相逢却愿意帮助你,只要稍微提点的话,他绝对会同意带你一起离开。”接下来的话却变得不那么动听了,撕开虚假的现实,道出血淋淋的真相:“修治君的话一定是不会愿意留在津岛家的对吧,自己跑出去虽也有可能,却也不免有被捉的危险。”他说,“你应该是会选择最优解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怎样对自己最好?”津岛修治却笑了,他的笑容跟太宰治一模一样:“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样吗?”他说,“就像是被无意间踩到尾巴的猫拼了性命想要把人推走,甚至不惜为此反咬一口,我留在你身边是什么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是会让你想到森严压抑的曾经,还是以前弱小的自己?”“就算是从血缘上说,在我父母双亡的前提下,成为监护人的也应该是你吧,叔叔。”他甚至不惜恶心自己。“总之我要跟你一起去。”他宣布说。“我得搞清楚,为什么你不给我另一把枪。”……“然后就被赖上了。”说完这句话后,太宰的脑壳直接撞在茶几面上,发出“咚”的一声响,“真是,难得的好心却招来这样的结果,果然我不适合当个好人。”夏目漱石说:“你大可以直接告诉他。”“怎么直接说。”太宰治抱怨,“承认我是一时心软吗,那也太丢脸了。”他半张脸被茶几面压着,另外半张脸好好的,说话也有点儿含糊不清,“我只是在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如果他没有杀死其他人,说不定会好过点儿。”不至于被暗无天日的黑暗所包裹,在漆黑的夜幕中还能点亮三两点明星。夏目漱石的眉头动都没动,他一直知道,太宰治是怎样的人,嬉笑怒骂,玩笑人世间,但不管如何心底深处又确实存在着善念,于是你不能说他是好人,但也不能说他是坏人。“既然都发生了,就不要抱怨。”他说,“带走了那个孩子,他就是你的责任,不管说你的教育方法是什么,你以后的职责就是将他教导成健全的人。” 第261章 “也就是说,目前为止案件还一筹莫展?”太宰治说。“可以这么说。”种田说,“一开始委托给普通警探调查,拖到今天还没有成果,前段时间重新进行了案件梳理后发现涉及到了部分异能者,那就得从普通案件中移出来了。”太宰却没轻易接受这番解释,他右手食指在嘴唇上一点一点:“为什么不去找我的后辈试试?”他语调轻松,与内容的秘密性相背,“就是绫辻行人君啊,听说他帮你解决了不少问题。”绫辻行人是太宰在社团里的后辈,他们是不同学校的,一个东大一个京大,但这俩学校的文学类社团办得同样有名气,推理文学社包含在文学社团内,学生时代曾有一活动,将二校学生并在一起,他俩就借此契机认识彼此。“饶了我吧。”种田露出相当头痛的表情,“你既然知道的话也就该明白为什么不能让他来了。”他说,“绫辻君的异能力才造成了不小的麻烦,正在反省期。”而且……[找太宰解决这件事,本来就是绫辻君的提议。][虽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提议了。]……“唔。”绫辻行人脱下常戴的猎帽,他深受大侦探同时也是强大异能力者的柯南道尔先生影响,从学生时代起就以当侦探为志愿,听京大的其他人说,好像从入学起他就与福尔摩斯的帽子形影不离。种田拜访他时,他正在制作木偶。这是绫辻行人的爱好,他有一间地下室,专门藏世界各地搜罗来的木偶,其中东洋人偶站多数,还有些则是他自己制作的,几月前他曾寻访人形净琉璃的偶人制作匠,进一步深化了制作玩偶的技巧,便着手雕刻新作。他在毕业前夕退学,此后销声匿迹了一阵子,等太宰再听说他时,绫辻行人已经是名实打实的侦探了,就是不知为何总有奇怪的言论伴随着他,比方说,只要是被他抓住的凶手,都会死于非命。种田直接进门,坐在了客人的位置上,他跟眼前的青年打过几次交代,知道对方不会招待自己,他只要找个地方坐下,说明来意即可,最好还能用房间里的咖啡机给自己与对方冲泡一杯咖啡。种田分开俩嘴唇,绫辻行人就说话了,他只是瞥了年长者一眼,就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才与同侪吵架,因为我的原因?”他连带着把自己的推理过程也说了出来,“每周一种田先生在开完例行会议之后都会来找我,因是例行会议,时间都是固定了九点三十分结束后出发,十点十五前后到达这里,现在是十点四十五,比以往晚了三十分钟,会议上提供茶水与咖啡,坐在你身边的人在喝过咖啡之后与你产生口角,因为说话太激动而唾沫横飞,参咖啡沫的口水点洒在你领口留下污渍。”种田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领,真有一个小棕点。“种田先生也十分激动,在争吵的过程中双手拍在桌案上,桌面上有烟灰缸,之前使用过后烟渍未得到充分清理,一小片洒落地毯,你的脚无意识踩在灰上,所以鞋侧面均匀地染上灰。”他兴致缺缺说,“最后,能让你争吵完之后就立刻来找我,一定与我有关,所以,是终于下定决心准备处决我了?如果哪天我推理出现失误的话。”他冷静得不像在谈论自己的死亡:“考虑到我的异能力是‘绝对会让被揭穿罪行的犯人意外死亡’,在使用这一异能力时势必会死无数的人,推理能力尚存时政府还会因为顾虑我的推理能力而持观望状态,不过一旦推理失败,就没有理由为我的异能力买单,耗费无数人力物力处理死亡现场了。”他正在雕刻人形的面部轮廓,“太宰治。”“什么?”种田甚至没有跟上他的思维速度。“我是说,一旦我出了什么问题,无法进行推理,可以去找叫太宰治的人。”他说,“是我大学时代的前辈,一个相当……”他竟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相当万能的人。”[万能?]种田很诧异,他想不到这两个字竟然会从对方口中说出来,他此生见过的天才人物不算很多,但绫辻行人榜上有名。“总之就是那样的人吧。”绫辻连手上的活计都停下了,全身心地投入思考中,“好像什么都能做,又好像什么都不会做,如果说你找不到人帮忙了,去找他也可以。”他说,“太宰学长一直无所事事,给他找点事情做反而是好事。”他说,“那人太聪明了,满脑子奇思怪想。”种田一脸若有所思。“怎么?”绫辻行人问。“没有。”种田有些感叹,“只是没想到,绫辻君会这么说。”他思索两秒到底没有在措辞中加入了成年人的虚伪,而是一五一十说,“因为你也是很聪明的人吧。”“唔。”他又摆出了思索的姿态,“就推理能力来说,我应该是数一数二的,但是综合来看,说不定太宰前辈要比我聪明。”[……]“又是这种表情。”绫辻行人说,“总之,你看到他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之后种田跟太宰确实产生了交集,绫辻行人所推荐的前辈帮种田解决了几项大小事,现在正好绫辻没空,案件也就落在了太宰头上。“我同意了。”他摇晃着腿说,太宰的腿很长,脚应稳稳踩在地面上,但他却会将腿伸直,上下小幅度晃动,“正好最近没什么事,就交给我吧。”他说,“所以,种田先生你能给予我多少帮助?支援的人手或是可以动用的资料库之类?”“支援的人手吗?”他沉吟片刻给太宰写下两串电话号码,“如果有什么资料要搜集,可以打第一通电话,火力支援的话,打第二通电话。”太宰从善如流地将纸张收进口袋。种田离开前又说:“最近,我在考虑一个组织的雏形。”他说,“是很有多异能者的组织,太宰君有想加入吗?”他说得不清不楚,太宰治却已经了解了大概,包括组织的结构与职能。“再说吧。”他只是含糊不清地应和。“那么,就先告辞了。”种田说,“期待太宰君的好消息。”他将平放在茶几上的礼帽单手拿起,盖在头上,同时又慈祥地对太宰身边的津岛修治点点头,毫不在意刚才的话全给他听去了,“等津岛君长大,如果对我的组织有兴趣,可以来找我。”他说话时一派认真,轻视全无,俨然把津岛修治当成了大人。津岛修治只是笑,没说话,笑意不达眼底,等门关上后太宰治问:“怎么,又不高兴了?”“很明显吗?”“很明显。”于是津岛修治也不笑了,他眼角微微向下倾斜,嘴巴抿着,从脸上就可看出他的不愉快,他说:“我跟你很像吗?”“简直一模一样。”太宰治大言不惭地说,“我们一起出门肯定所有人都会觉得我们是父子吧,即使我生不出你这么大的儿子。”“所以说,刚才那位先生,姑且称为种田吧,他看见的根本不是我,而是你,他邀请的也不是我的能力,而是你的能力。”津岛修治轻嘲道,“对那男人来说也是这样,我简直就是作为你的替身而存在的啊。”他眼中一点儿光都没有,空洞得让人觉得可怕,你看他的眼神就会怀疑,他是否是真实存在的。但是……“修治君啊。”太宰治蹲下来,“你知道在中世纪,不,不仅是中世纪,即便是在江户时代,日本的孩童都是属于父母的私产吧。”他毫不在意津岛修治眼中的黑暗,对他来说,那实在是太浅显了,他经历得更多,也更成熟,故能以更加平和的姿态面对他,“因为是父母的私产,出门时候是不会被称为某某君的,而是旗本武士家的次子,凭四郎的长子之流。”“至于妻子,那就更惨了,在史书上都不会留下一言半语。倘若孩子想要摆脱附属品的身份,只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成为超越父辈的人,否则他一辈子都会活在阴影下。”这是世间的真理,但听起来实在太残酷。“想要拥有自己的名字,就努力去超越好了。”太宰治说,“成为跟我完全不一样,却更加厉害的人,你得朝这个方向努力。”津岛修治又撇了撇嘴,他不大愉快地说:“我知道了。”“嗯?”太宰蹲着看他。“你不是就希望我超越你吗?”津岛修治说,“我会尝试。” 第263章 今岁夫人踟蹰说:“说是这么说,但当年警探已经来过两次,却毫无进展,更何况……”“阿止!阿止!阿止!”屋内传来三两声粗暴的呼喊,今岁夫人惶惑地一回头,提高声音回道,“是推销员,我马上就回来。”她转头加快语速说:“我父亲在家,他语气不是很好,也不大喜欢清水先生,如果有需求的话请三天后再回来,那时只有我一人在家里。”说着就关上栅栏们匆匆进去了。“嗯——”太宰治拖长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光,“挺有意思的。”他好像在对自己说话。……“卡塔卡塔卡塔卡塔——”墙上挂了一面钟,指针一个劲地向前走,只有在极静的情况下才能听到指针向前走的声音。津岛修治正在看书,书从太宰桌上抽来的,叫《完全自杀手册》,他一边看一边想[这世界上竟然会有人写这本书,他是一一求证过这些死亡方法吗?还是仅从科学角度推断?][谁会写这种书出来,又到底是谁在看。]他的个性目前不大鲜明,大多时候只是在安静观察,从另外一种角度来看,无论是在他面前发生了多么惨绝人寰的悲剧,津岛修治也能冷眼看着接受吧。“沙沙沙——”“沙沙沙——”太宰在奋笔疾书,没人知道他在写什么。大概写了大半个小时吧,他终于把笔放下了,拖长了声音打扰津岛修治:“我说,修治君啊——”津岛修治抬头,用无机制的眼神看他一眼,眼神空洞,又很澄澈。“要来玩推理游戏吗?”他说。“哎。”津岛修治一脸嫌弃,“那是焉岛先生你的工作吧,把大人的工作扔给小孩子,你是在压榨童工吗?”“压榨童工什么的,说得也太难听了吧,修治君。”太宰治却毫不脸红地对小孩子撒起娇来,是在撒娇吧,他的神态就是那么说的,“只是头脑风暴啊头脑风暴。”“不要。”津岛修治说,“太麻烦了。”说着又把书慢悠悠翻过一页。“哎——”太宰治又把声音拖长了,他喜欢这么说话,无论是跟小孩子还是跟女孩子对话时都经常这样,“是没什么动力吗?那就添个彩头好了。”此话一出,终于把小孩儿从书本的世界中拽出来了,他嘴角向下撇问:“什么彩头。”“我想想,有了。”太宰治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手心,“就回答你一个问题好了,什么都可以,不过只有一个。”“那好吧。”他不情愿地放下《完全自杀手册》,“那位今岁夫人很有问题。”“哪里有问题?”“首先,是她的穿着。”津岛修治回忆,“披在最外层的大丝巾并不是起装饰或保暖作用的,而仅是遮掩。”“丝巾的话,如果是起装饰作用绝不可能把结打在正中间,而且肩膀处见明显褶皱,肯定是才从衣架上取下的。”他观察堪称细致入微,“像今岁夫人那样的旧华族,不可能穿未熨烫平整的衣服出门。”太宰都不问为什么津岛修治知道对方是旧华族,说话的韵律,还有老宅坐落的位置都说明了今岁夫人的身份,尤其这一姓氏还曾出现在偏门史书中。“然后,领口的开张状态不对,还有根白线头露出来了,”他说,“她衬衫从上至下第一二颗扣子被拽掉了,屋内的男人肯定不是她父亲。”“而且,反应也不对,说是私家侦探第一反应总不会是找自己了解情况,她丈夫去世两年了,以及最后,她说警探只来了两次。”津岛修治顿了一下,“普通的谋杀案,警员肯定要往返十数次,两次只能说明她极度不配合,一直闭门谢客。”“她与藤原清水的感情不好,这样的话,直接称呼为’清水先生’又太刻意了。”太宰治鼓掌了:“把我要说的都说了。”他讲,“非常完美的推理哦,修治君。”“那就给我奖励吧。”津岛修治说。“行啊。”太宰还是笑着,“你想知道什么。”津岛修治说:“我想知道,那时候你想起了谁。”他补充说,“在看到今岁夫人的时候。”成年人忽然不说话了,连他面上的笑容都褪得一干二净,他只用让人毛骨悚然的机械眼神上下打量津岛修治说:“在敏锐的方面,倒是一模一样。”他十指交叉放在颌下,下巴没骨头似的:“我想到了我的母亲。”他用比幽魂更虚无缥缈的语气说,“她们完全不同,却又相似。”[我好想吐。]呕吐欲来得莫名其妙,自与太宰治一起住之后,幼童已很久没有产生过相似的欲望,那是压抑大宅与封闭悲惨过去赋予他的作用力,来自父母畸形的期待化作无形的锁链将他牢牢地束缚住,那些人把链条称之为爱,因为是爱着他的,他就要成为他们希望的人,津岛修治倒不是没想过反抗之类,只是他天生对人类的爱毫无招架之力,即便心里再怎么厌恶着,只要活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听她诉说高尚的爱意,就无法再动弹了。于是他被束缚了近十年,因为母亲说爱她、阿重说爱她,父亲就那样,却好像也怀揣着期待,一举一动不得不合乎他们的要求,从而在固定的框架里生长着。他觉得自己是一株草,草籽卡在大石的缝隙里,顽强地活着。自到太宰这里后,那些感觉消散了大半,终于无人逼迫他活下去,也没有限定生存的方式,这让津岛修治难得松口气,但现在,他似乎与成年人感同身受似的,不管怎样,对方身后深不见底的黑暗把他一起拉进了漩涡之中。理智告诉他自己不应该那么做,情感上却有些不听使唤,津岛修治听见自己问:“她是怎样的人。”“你有兴趣吗?”成年人又换了个动作,他用手指头绕略长的蓬松额头发,这无疑是女性才会有的举止,他做出来却没什么不适宜的:“我想想看,是那种西洋背景下长大的华族小姐吧,优雅、美丽、像具玩偶,同时……”“不像人类。”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她也不觉得自己是人类,因此被她亲自孕育出来的我,也被从人格上否定了。”“你知道她死的时候跟我说什么吗?”[……]在经历了良久的沉默之后,津岛修治提问:“什么?”“她用十分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说我是个可怜的孩子。”‘你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修治君。’寂小姐倒在血泊中,她的脸是那么清晰,即使过去十几年,午夜梦回时还历历在目,她眼中毫无对死亡的恐惧,以至于在那一刻都十分动人。‘在我死后,还有什么人能够了解你,知道你在想什么?’她想到了太宰治在黑暗中踽踽独行的未来,竟然还流了一滴眼泪,同情得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灵。‘不要追求成为人类了,你不会成功的。’她说,‘跟我一样不好吗?’“然后她就死啦。” 第265章 佐佐木哈了一声:“我们的案件涉及到妖怪了吗?”“保不准。”说话的还是草间,他耸肩回复说,“这世界上都有异能力了,有妖怪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别听他胡说八道。”中村看不下去了,“妖怪有没有存不存在不清楚,但前辈应该是在处理一宗无头悬案,我前两天看他把几年前的卷宗翻出来了。”他们司存了太多的的无头悬案,许多就是近两年的,找到了作案凶手,却因为缺少关键证据而无法抓人,又或者推断出了手法,找不到人,还有干脆一头雾水的。飞鸟干这行快十年了,习惯成自然,经验变多后就生成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想众多悬案背后有名幕后黑手,他还是很有情调的人,喜欢做古老的比喻。“你可以去看古书。”三个月前,他与一少年共同办案,只知道少年姓绫辻,对方听他说了几个案子,给出建议,“还有妖怪书。”“什么?”飞鸟没摸清其中的联系。“我是说。”少年也没叹气,他戴了副茶色的细框墨镜,脑袋上扣着不合时宜的猎帽,“如果说真有幕后黑手的话,他一定是个古典文学的爱好者,而且很喜欢非自然的东西,”他说,“你看,像是把手臂砍下放入铁箱,不是渡边纲对茨木童子做的事吗,更不要说是什么怀孕二十个月的女子,病院里消失的孩童之类。”他讲,“那家伙是神秘爱好者啊。”“看多点古书,说不定就明白他的逻辑了。”飞鸟不知怎么的,觉得少年侦探说得有点对,再加上他在上回的案件中大放异彩,就听了对方的话,看了三个月古书下来,思维逻辑没有理清楚,却将一些手法与古书中的奇诡事件对上了,起码了解为什么死者会被摆出肢体扭曲的模样。警署前有座城市公园,是对所有人开放的,飞鸟先花了一些时间把午饭吃完,自己做的食物没什么好吃不好吃,最多不过果腹,随后他就看着手下的书本,若有所思起来。他想到才翻出来的卷宗,上头部门电话通知,又把封存已久的卷宗拿出来查看,他记得这案件,死者是警校的学弟,全名是藤原清水,他们那一届习惯把人称为“藤水”。藤水的尸体是从东京湾的支流中捞起来的,潮汐推着尸体到岸边,肿胀的浮尸吓坏夜间在河水边散步的人,他也到现场考察过,那些宛若钢丝线勒入肉、体的痕迹让每个看过的人都毛骨悚然。几乎冲着尸体上的伤,就可判断为报复谋杀,没有深仇大恨,怎么会死成这副惨状。[前天夜里不知怎么回事,又梦到了藤水。]飞鸟想,他跟这学弟不是很熟悉,在校园里不过是会打招呼的点头之交,入职后因工作原因吃过两顿饭,然后就没了。梦里发生了件小事,是不是在现实中发生的已记不真切了,但梦中的情景却历历在目,藤水也看了他的便当盒,当时正好有“金平牛蒡”这道菜。他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说:“哎呀,好久没见过金平牛蒡了。”他说,“这是我妻子擅长做的菜。”不知怎么的,梦中藤水的表情很奇怪,但究竟怎么怪,他也说不清。“请问,是飞鸟警探吗?”一声呼唤将他从梦中拽出来,青年站在他身前,他身边又有个孩子,二者面容肖似,却又精美得不像寻常人类。尤其是眼睛,本不该是人应有的眼神。“是的。”他愣愣地回应了,却不由捏紧手下的《画图百鬼夜行。[我在艳阳天里,遇见了妖魔。]第110章 16:41 pm“阿止?”[好痛啊。]“阿止、阿止?”[好痛啊、好难受、不能呼吸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痛?]女性的手下意识捂住了腹部,与其说是腹部,不如说是曾经子宫的位置,她总觉得那里冷冰冰的,时不时就会传来神经质的抽痛,这种抽痛并非是真实存在的,而是徘徊在她的脑海里,像是一抹从来不会散去的幽魂,每当她出神的时,过去苦痛的记忆就会把她拉入其中。痛感是从心底溢出来的,永远无法抹灭。“你还好吧,阿止?”一双温暖的手搭在她的冰冷的手上,抬头就看见惠子,她正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来自女性朋友的热量让她心中熨帖,终于从无尽的噩梦中脱离出来。[偶尔会那样。][莫名其妙陷入泥泞中,莫名其妙不能呼吸,莫名其妙感到疼痛。]今岁止看过许多医生,以望能够治疗自己的病症,得到的回答却大同小异。“是精神紧张导致的。”“神经性疼痛。”“您可能更需要一位心理医生。”“为什么不出去走走放松下,街心公园的花很美,或者你想去上野公园看樱花吗,人很多,樱花却不错。”对这些建议,她只会微笑说:“好的,没问题,我试试看。”如果有下次约谈,她会克制地告诉对方“你的建议帮大忙了”,亦或根本没有下次。“没事吧?”惠子是新搬来的,今岁家隔壁的房屋一直空着,直到前段时间惠子带着她母亲搬进来,她的母亲是沉默的日本旧女性,而惠子则是新时代的事业女性。她带着点心上门拜访,以说明自己入住新屋,礼物是今岁夫人收下的,几日后今岁夫人送上回礼,来回几次又聊两句话,就成了朋友,今岁夫人的女性朋友数量不多,在她结婚后多不再联系了。“没事。”今岁夫人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啊,是那个吧。”惠子一脸了然,她以为对方犯了女性的老毛病还问,“你要红豆汤吗?”她们在的这家点心屋既有本国的点心饮料,又有咖啡冰激凌芭乐,在等待今岁夫人回答的期间,她先帮对方要了杯热水。水冒着腾腾的热气,她像是感觉不到温度似的,冰凉的手掌环绕玻璃杯,暖意透过手心,顺经络一路向下。[啊,空荡荡的腹部都变温暖了。]惠子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说:“你、没事吧,会不会烫手?”“不。”水汽一路向上,氤氲了今岁夫人的脸,在蒙蒙的水雾中,她的表情模糊不清,“我很好,谢谢你。”“真是……太温暖了。”……15:23 pm[到底怎么回事?]飞鸟坐在办公桌前,不是他的办公桌,而是地下室三层储物间的小木桌子。他抬头看做摆设的窗户,一片黑,地基深深凹陷在土里,透过大片的玻璃也只能看见黑漆漆的洞。很难想象在现代化的警署还有这样的储物间,天花板很窄,只吊了灯,还是用拉线绳开的,他打开门摸索许久才找到绳子,等昏暗的灯光亮起,却发现手掌心留下两道灰。太久没人拉灯绳了。 第267章 [装甲车,是能上的吗?计算一下直线距离以及到达下个补给点的时间……][冲啊!冲啊!]他一开始很安静,但或许是玩着玩着就感受到了游戏的魅力,身体随着界面的变化小幅度晃动,坐下的椅子发出了咔嚓咔嚓的响声。津岛修治在享受游戏。佐佐木他们吃饭吃得有点晚,回来得也迟,飞鸟手下的四名警探都是单身汉,每天在警局的食堂里解决三餐,饭后氛围不错,四人站在隔离吸烟室中抽了根烟,再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聊天。谈论的话题无非就是那些,哪家居酒屋的下酒菜最好,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以后的工作计划升迁目标。“没什么好挑的,只要有个活的好女人能看上我就行了。”草间做了个相当搞怪的表情,“前段时间被老妈拖去相亲大会,翻了八轮桌都没有人看得上我,一说是军警就退避三舍,倒是有几个胆子大的愿意往后听听,才说是在重刑组第一线又走了。”他深沉地叹了口气说,“干我们这行的,基本就这样吧,除非是找到真爱,又或者你长得够帅,否则谁愿意跟你结婚啊。”“不对。”中村插话说,“还有贪图抚恤金的,只要你愿在婚前签保证书确保她是唯一受益人。”这话题放其他行业是笑话,在他们这里却能引起所有人愁眉苦脸,聊天的气氛原本还算轻松,现在却一下子沉重起来,只有佐佐木还在游神,似乎没听见他们说什么,他眼中甚至闪烁着幸福的光芒。“喂。”和时比草间他们沉默,一群人站着聊天,他往往是负责倾听的那个,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自己的意见,相反,和时很敏锐,懂得不动声色地观察,更会蛇打七寸。现如今他的视线在佐佐木脸上逡巡几下,或是从他游离的眼神中、脸颊的红晕上、按捺不住微向上勾起的嘴角里发现了真相。他花了三秒钟思考要不要替佐佐木保守秘密,最后还是被好奇与揶揄压倒了,他们这年纪的男人再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子总是稀奇事,于是他问佐佐木:“喂,佐佐木,你想到谁了。”佐佐木吓了一跳,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其他人都用男子高中生般的眼神看自己,也不是很□□色情,好奇占大多数,就等着他把自己的恋情摊开来讲。“我、不、没……”他太慌乱了以至于选择了再错误不过的开局,三人的表情越发猥琐起来,将他团团围住,大有不说就不放你走的架势。“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他推拒了半天还是支支吾吾说,“也不是什么恋情,真要说的话是我自作多情,到现在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自顾自喜欢上了对方。”他们实在没想到,明明是等着听激烈的成人爱情动作片,却错入了校园纯情恋爱的片场,他们的表情有些诡异,最后还是最爱说话的草间开口道:“佐佐木啊。”“什么?”“你们是在哪里认识的。”佐佐木几乎不像个大男人了,他像个大男孩:“书店。”[更像是校园纯爱小说了!!!]挤牙膏似的诉说完后,他们也知道了前因后果,佐佐木是个推理小说的爱好者,他又做相关的工作,时不时就会光顾书店买推理小说锻炼思维,那位不知名女士,姑且称为t女士,也有相同的爱好,他们总是在书店上新时见面,久而久之混了脸熟,上一个雨天分享了一把伞打到车站。不用闭上眼睛,雨天的情景便历历在目,t女士的服装多样,有裙装也有裤子,但总是最简洁的那种,雨天时她穿了一袭白衬衫,下身穿收腿的西裤,她头发扎得随意,三两搓小碎发从朴素的发圈里跳出来,落在耳垂边。她的耳垂小巧而洁白,发尾束在左肩,留下大半脖颈,佐佐木不会用天鹅来形容她,那太庸俗,他能想到最典雅的比喻莫过于弯折的杨树枝,因树槎丫尖上停留的鸟雀而垂首,倘若用尖锐锋利的小刀划破树皮表面,流淌出来的汁液比最馥郁芬芳的美酒还要香甜。伞是一个私密的空间,他比t女士高太多,于是由他持伞柄,伞面无限度地向娇小女性所在的方向倾斜,只要有人从背后看他们定会发现佐佐木扭曲的姿势,他大半肩膀都在雨中,西服被雨水而显蔫,但t女士的衣服却很干燥,只有雨珠停留在皮鞋的表面。他听见了恋爱之花盛开的声音。“啊。”佐佐木忽然听见人说,“死了。”“完了,都死了。”不知怎么的,他一惊,甚至能感觉到心脏在砰砰得跳。是心惊肉跳。草间他们当然也听见了,纷纷回头看,就看见一小孩儿坐在椅子上不愉快地盯着手机屏幕,这一局结束了,但他死了。“嘿。”他问,“小朋友,你怎么会在这,是来找谁?”津岛修治不理他接着低头打游戏。“是走丢了吗?”[走丢?]当津岛修治心情不好时,你是不能与他对话的,他会极尽所能地用语言折磨他人,他脑子里有一座语料库,骂人也能做到妙语连珠。“重刑科所追查的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这是他的开场白,“罪犯不仅有武力还有智慧,我听说这部门对警探的要求很高。”津岛修治叹口气说,“我们国家要完了。”“啊?”草间丈二和尚摸不住头脑。“难道不是吗?”津岛修治又打开下一局,“想要抓住罪犯就要拥有超越他们的智慧,如果你们都能成为此部门的一员,国家就要遍地是极刑犯了。”[这孩子,到底在说什么啊。][他是在……嘲讽?]草间也明白了津岛修治的意思,只要是个人被侮辱被嘲讽就不会高兴,但对面口出恶言的又是个小孩子,这让他无法直观表达自己的喜怒,怒火在心中回荡半天,最后只能憋屈说:“你这孩子,在说什么,你家大人在哪里?”[等等。]佐佐木忽然发现了问题所在。他说:“草间君,这孩子应该是飞鸟前辈带来的。”他指向第三道门说,“我们这里是刷卡进门,首先能够防止无关人士进出,其次前辈应该回来一次了,你看门口鞋的摆放方法不太对,鞋尖没有对齐,应该是匆忙离开的。”他说着打开办公室的门,果不其然看见放在办公桌上的便当盒。“这段时间除了前辈应该没什么人回来吧,这孩子肯定是被前辈安置在这的。”他说。“连像样的推理都算不上,只能说是普通观察。”津岛修治一心二用能力太强,听他们说话还能打游戏,“不过勉强猜对了结果,起码比刚才那位先生好多了。”草间气得脸色通红,偏又不能做什么,只能站起身。佐佐木很尴尬,他觉得这孩子说话未免太不留情面。[啊啊啊啊啊,怎么办竟然直接说出来了,也太直白了吧这孩子。]佐佐木对草间的人品还算放心,知道对方不会因此给自己穿小鞋,但在短时间内影响同事关系是肯定的,他不得不在心里埋怨津岛修治。[这孩子太聪明但也太不会说话了。]世人对过分聪慧者也存在偏见。“竟然是飞鸟前辈带来的,没听说他家有小孩子啊。”草间也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他直起身说,“那你就在这里打打游戏吧,千万不要打扰我们工作哦。”“……”津岛修治没说话。[真无聊啊。] 第269章 [天才与凡人之间的天堑,说的就是眼下的情况吧。]小泽川甚至还挺高兴地笑了一下,他接受能力高,又或者是看了太多津岛修治这样的人:“又是个不得了的小怪物。”于是他又扭头对佐佐木说,“你要好好听听他的意见啊,佐佐木先生。”他说,“这可不是什么孩子,论才智的话,三个你累计在一起都没有一个他来得高。”他可能也不是什么精神有序者,还摇头晃脑说:“就是因为有你们这样的人,世界才变得更热闹了。”“并不是因为有你我。”津岛修治的眼睛一弯,他不常笑,尤其是在太宰治身边时,脸上总是无表情的,这让他们看起来像两人,但现在,倘若太宰站在他身边,就会发现,无论是嘴角上扬的弧度也好,还是隐藏在笑容深处的细微的颤动,抑或是眼底不健康的病态神色,都是一模一样的。“只要世界上还有会呼吸的两个人,就会变成这样。”孩童的呼吸也很轻,浪潮一半拍打冰冷的空气,“更不要说有76亿。”“人就是喜欢热闹的,”他看上去有点古怪,“你看,这世界被变得多热闹。”佐佐木又觉得心惊了,这是一天中的第二次。[你们在说什么啊。]他理解二者说话的字面含义,精神层面上却露出了茫然的姿态,孩子在他眼中是怎样的?是弱小的、需要保护的、站在他身后的,小泽川说的话,津岛修治表现出的惊人早熟,与他的固有思想产生了激烈碰撞。[他的笑容很眼熟。]佐佐木模模糊糊地想,他总觉得在记忆中出现过相似的画面,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他觉得古怪的笑容很美,当然没得并不是说孩子,他最多只会觉得孩子聪明可爱,如果说跟美感挂钩,他甚至会唾弃自己的龌蹉心思,于是乎那美感的既定概念一定是其他人带给他的。[那究竟是谁?]小泽川说:“你还有什么发现?”“发现。”津岛修治收回了笑容,“真要说的话也不知什么值得被称为发现的东西,说是推论可能更恰当些。”[真奇怪啊,感觉轻飘飘的。]津岛修治知道自己不对劲,但他控制不住,控制不住自己却接触那些普通人眼中危险的东西,并且从中获得了奇妙的趣味。他想要接着探究下去,更进一步,更加接近死亡,而不是想要接近真相。[我想要见到,更多、更多、更多。]他下意识地想,这是不是就是愉快的感觉,是不是就是活着的感觉,真奇妙啊,他竟然能从死人的身体里感受到活着。[焉岛先生热衷于当侦探,难道也是因为这感觉吗?]他控制不住自己了,控制不住自己的嘴角,津岛修治太想笑了。[真好。][我是说,我喜欢这种感觉。]“我恰巧看过一些资料。”他说,“近些年失踪的军警。佐佐木先生也参与了搜查事件不是吗,就是飞鸟警探一直在追查的,无故失踪,找不到人,甚至连他们是怎么失踪的都不知道。”“一些人的伤口与它们重合了。”它们指的是骨头。“枪是很常见没错,却也是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会受到枪击的无非就是军警还有私人武装成员,比如说黑手党以及雇佣兵之流,从这方向来想,就可以把一大批人给排除了,”他说,“我想了一下,这块骨头正好应挡在身体左侧脾脏之前。”他伸出手指在胸膛上指指点点,“恰好18年7月失踪的宝田君就在16年特战任务中受伤。”“18年8月失踪的多门垛先生右手小拇指骨裂。”“10月失踪的锦寸寺食指被削掉半截。”津岛修治说话很有条理,他不仅按照时间顺序排列,还能叫出人的名字,甚至知道他们是在哪次事件中受伤,小泽川听得有滋有味,佐佐木却胆战心惊。[怪物。]他实在无法用天才来形容眼前的孩子,天才这一字眼是给那些可以被理解的,情感上可以接受的聪明人,如果说普通人的智商是100,天才就是120,而180的就成了怪物。“按照这条线去查的话,说不定就连一直没有进展的失踪案件都会有新的突破。”小怪物说,“对吗,佐佐木先生。”“是、是的。”他含糊地说:“是这样的没错。”“你帮大忙了。”……16:40 pm“你。”佐佐木局促地搓两下手心,他带着津岛修治站在可丽饼车前,他问对方想吃什么口味的可丽饼,修治说“蟹肉的”。并非是自发性提出要求要吃可丽饼,而是他在车上忽然听见从副驾座传来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声音,佐佐木才惊觉这孩子说不定一个下午都没有吃东西,而正是那两声肠蠕动让他的思维打开了一条缝。[原来他肚子也会饿啊。][就跟普通人一样。]“你肚子饿了吗?”他试探性地问道。“有一点。”津岛修治还在看手机。[换个孩子,这么点大,要是肚子饿了,绝对会抓着大人的衣服下摆不断摇晃撒娇说“我饿了”吧。]“那……”佐佐木的视线穿透右侧车窗,“你要吃可丽饼吗?”他局促说,“不是什么正经的食物,但稍微垫一下肚子还是可以的,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津岛修治终于不盯着手机看了,他对佐佐木说,“我要吃蟹肉的。”车只要一摘警铃就是辆普通车,佐佐木找了限时停车场,p字高高悬挂在大厦顶,离开案发现场后津岛修治又恢复了以往的沉默,他只是跟着成年人走到车前,等他去买可丽饼。两个结伴而行的女人从远处走来,风格各异,但都很漂亮,其中一位或许是身体不太好,走得太慢,她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右手时不时捂住腹部。她很痛、很脆弱、也很美。津岛修治的眼珠子转动两下,夕阳西下,天边点缀红霞,橘红色的云朵沉甸甸地压下来,那些暗淡的光经由玻璃珠子似的眼球折射,迸溅出非凡的神采。他转身向前走了两步,到佐佐木身后主动接过了可丽饼,这让男人受宠若惊。[啊,小朋友这么饿了吗?]佐佐木没有转身。 第271章 ……“没问题吗?”飞鸟警探问。他办公室旁有间小屋子,房内有椭圆形的大桌与椅子,桌顶端的墙壁上白幕卷起,这房间有投影仪装置,平时给他们开会和制定策略用。两个成年人从地下室搬了有半个成年人高的文件袋,好在牛皮纸封面上的灰尘已经被擦干净了,落在桌面上也没有灰扬起。“什么?”太宰治问。“就是小朋友。”飞鸟惊觉自己不知道那孩子的姓名,甚至不知道他与太宰治的关系,只能以年龄代称,“放他一个人在外到处爬,就算有佐佐木跟着也不大好吧。”“有个朋友告诉我,”太宰打开第一份文件袋,“孩子健康成长的秘籍是让他们脱离大人的视线,自主交友。”[这么说其实没错。]飞鸟想,[但就佐佐木与小朋友的年龄差来看,他们无论如何都无法成为朋友吧,充其量就是大人带着孩子见识场面。][话说,太宰先生跟小朋友的关系究竟是什么?是父子吗?那太宰先生究竟多少岁?]飞鸟的大脑也疲劳了,故无法集中精力工作反倒是胡思乱想起来,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太宰治,只觉得这人实在是看不出年纪。他看他长相不过二十岁的光景,也许更小些,十八、十九?但他的眼神又实在不会是二十岁人会有的,且别说是而是,就是四十五十,都不见得跟他一样,眼里透不出一点儿光亮来。[大概是二十大几岁吧。]飞鸟警探猜,[这样的话确实生得出那么大的小朋友,果然还是父子吧。]“所以小朋友句那样?让他跟着佐佐木?”飞鸟问。“佐佐木先生的话,不是碰上了大案子吗?”他们刚才都听说了,警局内情报流传速度很快,“而且跟我们正在调查的事情有关。”太宰治说,“这样的话还是让修治君跟着他吧,会帮上大忙的。”飞鸟还试图打消太宰的念头,他说:“你要不再考虑考虑。”他说,“查案风险很大,万一受伤了……”“没事。”他说着说着又笑了,太宰实在是很喜欢笑,但他的笑容每次都不一样,嘴角上扬的弧度不一样,其中所蕴藏的深长意味也不一样,现在,他的脸冷白炽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像张轻飘飘的纸,贝齿才咬过上嘴唇,以至于两片红色的唇瓣不自然地充血,艳丽得咄咄逼人,“我知道那孩子的一切。”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他在说这话时的模样像极了寂小姐。飞鸟的瞳孔中倒映着太宰治,他、他战栗了。原身家庭带给人的影响是无与伦比的。“他会做的事情不过就那样。”[你看过夜莺吗?不、不是说金丝雀,它要更加稀有,有婉转的歌喉夜夜欢快地歌唱。][但歌唱,是在笼子里。]太宰说:“好了,先不谈这个问题,来整理一下藤原清水先生的生平吧。”他说,“我坚持,这是破案中最关键的一环。”[因为藤原先生是最早的牺牲者嘛。]……今天是5月3日。今岁夫人抬头看了眼日历,她家的日历是挂在墙上的,过一日就撕一张,纸是再生纸张,不仅不浪费还给它们创造了二次利用的机会。话虽如此,市面上生产此类挂历的厂家也越来越少了。昨日母亲从有马专程打电话来,她和父亲在有马温泉疗养,人年纪到了就会生出各种问题,关节骨骼也会变得脆弱,泡温泉可以缓解疼痛。“明天就是清水的三周年忌日了。”母亲嘱咐说,“记得带金平牛蒡去看他,阿止。”“他是个好小伙子,对你也很好,只是你的命不好。”今岁止右手持电话,这年头人少有在家中置办座机,多是一通手机横跨地球连接南北,她家却不尽然,古老的电话机是婚前的遗物,她坚持要接通电话线,就跟她坚持只用最简单的非智能手机一样。“好的,妈妈。”知道人不在眼前却还下意识地鞠躬,拖鞋内足背弓起,她把全部的忍耐都灌在无人知晓的雪白足面上,五只脚趾蜷缩着紧贴脚底心。这动作既不优雅,也不符合礼仪,若被年轻时的妈妈看见绝对会用薄竹条抽击她的脚背。“最近有相熟的男性吗,阿止?”电话另一头,上年纪的老妇双手捧电话听筒,她的左手贴耳朵,右手靠近脸颊,说是上年纪,除了眼角的鱼尾纹外就无甚留下岁月痕迹的地方了,银发丝被染黑,藏在发髻里。她连手背都弓起来了。“还没有,妈妈。”电话挂断了。[总是这样。]今岁止想,她很冷漠,从表情到心都如此,心似秋风,身像泥古不化的雪,每当听见母亲说这些话时她就想[我听过多少遍了?]“是你命苦,阿止。”“对不起,我不应该给你取这个名字。”“清水先生是个很好的人。”结婚时也是那样,听说藤原清水是她国中时代的学长,用听说二字是因为对方认识她,又拿了盖相同校徽章的毕业证,但他们学校一共有三个年级三千名学生,她又怎么可能认识上一年度的学长?有一天西装革履的青年敲开他们家的门,今岁不在家,她上的是女子高中,藤原拜访时家里只有父亲与母亲,他那时候已经很高了,就父母眼光看来是英俊的帅小伙,父亲讲了千八百遍,说他土下座跪倒在地请父母把自己嫁给他。父亲与其说是气氛不如说是感到荒谬:“你才见过阿止几次,就像要求亲了?她从来没有跟我们提过你。”“拜托了,伯父。”藤原清水肯定是有些问题的,他偏执得比精神病患还疯,“我只有这一个愿望,不能没有她。”“一派胡言!”父亲严厉呵斥,“想要娶我家的女儿,起码也要功成名就才行!”他不依不饶地问:“如果功成名就了,是不是就可以娶令千金?”“那要等你有成就再说!”[藤原是拼命三郎。]事到如今,今岁止可以用无限冷静的思想来追忆自己的前夫,[他很拼命,年纪轻轻就升任高级警探,父亲很满意,军警的身份在他眼中不仅不差反而很体面,母亲担心他年纪轻轻逝世,后又知晓藤原无父母,又愿意让我成为牺牲后的唯一受益人,于是就连她也同意了。][用现代话语来形容,这行为无疑就是卖女儿吧,但他们又不缺那份钱,也就是说是认为藤原前途无量才做主将我嫁给他。]“军警的话也不是能干很长的职业,等到退下来后正好可以帮你爸爸。”“得找个继承人把家业传下去才行,我看他不错。”“心性也合适。” 第273章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又增加了一句,“那些骨头虽然属于壮年男性,质地却脆,像是被用溶解性液体浸泡过一样,软得不太正常。”他最后说“努力点吧,佐佐木先生,真希望你能晋升到坐办公室那一步啊。”“说坐办公室什么的……”佐佐木挂断电话又开始研究地下水管道图,东京的管道错综复杂,由碎骨头片的发现地一路向上推算,既又衍生出无数条分支,他只能划定一个十分宽泛的区域,但又不能确定凶手就是从这里来的,他若是借用了公共管道冲下碎骨又怎么办?“不是公共管道,”津岛修治站在桌子边上,[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佐佐木没有察觉。“碎骨头是作为厨余垃圾从池子里冲下去的。”他说,“本来东京的排水系统就分为纯净水排水与厕所排水,后者用的是净化过的再生水没有达到人食用级别,流通的管道也不同,至于厨房用水,洗脸池供水就属于另外一个系统。”“这我也考虑到了。”佐佐木先辨驳了两句,“但从厨房管道走,这不可能的吧,那里的管道很细,骨头稍微宽点,立刻就卡死了。”“你见过厨房管道吗?”津岛修治忽然说。“不,没见过。”孩子夸张地大叹一口气:“我很讨厌那样,不过庸俗的大多数往往如此。”“你看,就比如说你佐佐木先生,明明没有看过厨房的管道,就先入为主地认为,如果把碎骨头放里面是不可能的,明明没有验证过就已经否定了,根本不讲究证据嘛。”[竟然、竟然被训斥了?]他目瞪口呆却偏偏没有反驳的余地,于是低下成年人没骨头支撑的脖颈说:“真的很抱歉。”他跑出去找家五金店买了管道,充分证明只要一点一点儿放那些骨头是可以被冲下去的,如果没有其他阻碍,就能顺畅地到他们所发现的位置。“这也就是只有在日本出现的奇迹了。”说这话的时候津岛修治毫无赞许的意思,“你看,放在其他任何一个国家,都会直接把细碎的厨房垃圾冲入管道中,本国的国民却不会,就连碗上的油污都要用报纸擦干净以可燃垃圾的身份分门别类,不让油污冲入下水道给排水系统的人造成负担,更不要说是碎骨头之流。“不管人品高低,在这方面是极度自律的。”那为什么就不可能是在公共管道扔的?”佐佐木却觉得津岛修治的话没办法完全说服他,“在公共管道扔的话,一样没毛病啊。”津岛修治夸张地笑了两下:“那你大可去查一下公共管道的堵塞情况,比家庭住宅区差远了。”“为什么?”不刚才还在说极度自律吗?“因为游客啊。”津岛修治说,“社会公共管道面向的可是大多数,日本每年接待的外国游客高达8000万次,倒不是说他们会随意丢垃圾,分不清本国错综复杂的垃圾分类把错误的垃圾丢入公共管道冲走是理所当然的吧。”[好吧。]佐佐木想:[我完全被说服了。]“不过。”津岛修治用两根手指头摩挲下巴,“有件事,却让我有点想不透。”[为什么,要把碎骨头扔进下水管道?][就像是故意露出破绽,对其他人说“就是我干的”一样。]……五月四日,夜,天上无云。今岁止去扫墓了,金平牛蒡是没有的,最多不过两三朵白花,她穿了一席黑裙,以白珍珠点缀柔润的合法,黑裙贴身衬得她身段袅娜,裙摆以a字型微微打摆。今岁坐在电车上,这个点铜像墓园的电车,往来乘客并不是很多,无论男性女性在路过这节车厢时却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她两眼。黑猫黑裙,抱束白花,像新丧的少妇。墓园静谧,铁栅栏环绕在外,圈出块私人领地,栅栏后是半人高的矮树丛,巧妙地遮挡住内外的窥视,更当初并列而行的石碑。园丁把墓园照顾得很好,树丛里不见黄叶,地上还盛放着小小的黄色的花,三两朵并蒂,它们的生命力中和了死亡的沉寂。今岁走在小路上,不觉得恐惧,反而觉得自己回家了。她拐过最后一道弯,见藤原清水的墓前站了一人。“好久不见,森前辈。”今岁以熟稔的语气说,“在政府的任期结束了吗?我们已经有三年不曾见了。”“唔。”穿白大褂的男人转身,“与其说是结束,不如说是被扫地出门了吧,现在我啊可又变成无所事事的无业游民了,真惨啊,真惨啊。”他看着很温和,甚至还有些中年大叔的颓废气,可能是男人下巴上的胡须没有刮干净才导致的。“太过无所事事,今天早上看日历的时候忽然发现已经五月四号了,想到几年都没有来看藤原君就过来看看,没想到还遇见你了。”他问,“最近过得怎么样,今岁君,有重操旧业吗,你在医学院的成绩很不错,现在应该成为名大夫了吧?”“你记错了,森前辈。”今岁夫人说,“我毕业后就直接嫁人了,没有在医院里呆过哪怕一天呀。”“是吗。”穿白大褂的男人用手摸摸后颈,“那大概是我记错了吧。”他嗅嗅鼻子忽然说:“你喷香水了吗,柠檬味的?”“不。”今岁说,“使空气清新剂的味道。”第112章 [阿止是我学生时代的后辈。][真按年龄来说的话,其实她比我年纪还大,别看我一副颓唐大叔的模样,今年也才不过28岁,还相当年轻。不过,学生时代的前后辈从来都不是按年龄分的,入学先后才是判断的唯一标准,我入学太早了,以旁人读国中的年龄入医科大学。毕业也很早。]上年纪的帝国大学大同小异,它们跟年迈的老伯一样,那些人都有白而长的胡须、佝偻的身材与不灵便的腿脚,而它们有飞满校园的春季樱花、碧绿的河川与兼容并包东西二种建筑特色的教学楼。12周岁的森鸥外第一次进入东京大学就被红砖砌成的阶梯形高楼、炸得火树银花的银杏以及加贺藩的御守殿门深深迷住了。[真美啊。]他是医学院的学生,并且在考入者中位列第一。又过一年,他成大二生,被委任接待新人,全院都被派出去了一对一,当时他所接待的正是今岁止。她很聪明,学习时连跳两级,16岁的少女亭亭玉立像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苍白的肌肤与油墨色的长发又很惹人喜爱,女性看她唯恐嫉妒,男性见了又少不得要手机号码骚扰,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只能从院里把森鸥外挑出来。他对比自己年纪大的女性应该没有企图。13岁,还是少年。[漂亮是漂亮。]过分早熟的森鸥外打量今岁止,他看得大大方方,人竟能在逡巡的视线中读出绅士二字,[年纪太大了,我只喜欢比我年纪小的女性。]“初次见面,请多指教,森前辈。”今岁不在意对比自己年纪小的人低头,她可能唯才论人,更有可能是对谁都疏离又客气。“请多指教。”于是森也眯着眼睛回应。 第275章 医生对着人的身份、来历、受伤的原因一概不知,他从男人身上取出了三发子弹,三种型号,在这里行医久了,森鸥外早就摸清当地组织惯用什么枪械。这男人同时被三方追杀。“你生命力很旺盛啊。”他对藤水说,“普通人早死了。”他早明白了,只有心怀求生意志的人才能在鬼门关前绕一圈又一圈,藤水的精神力强大,也很想活下去,他就是老话说的“有不能死理由的人”。藤水没有说话,他平躺在床上,望天花板,森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他聊天,他是谈话高手也是出色的情报搜集专家,从细枝末节中从言语中获得信息是他的拿手好戏。“是为了妻子吗?还是为了孩子?你这年纪的人要有什么执念大概也就是这几样吧,当然也有人为了钱和权利,但看你的眼神好像不是。”“眼神?”藤水忽然说话了,他嘴唇上传来一阵刺痛,刺痛比胸膛上腿上传来的痛小多了,却也是有感觉的。“啊啊啊。”医生无奈地喊了三声,随后任命把棉签塞进蒸馏水中沾沾,在他的嘴唇上来回扫荡,“说话幅度别那么大,”他说,“你嘴唇都开裂了。”“我有什么样的眼神。”藤原清水的嘴唇在流血,他不在乎,他就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从小时候起他就过分固执,国小老师隐晦留下评价,说希望他能“放宽心,别太执着于细枝末节的事”。他较真,而且情感充沛,后者在现代常被人解读为追求浪漫,相信一见钟情,很难想象两种特质同时融合在一个人身上,不过再回忆下过去,好像日本历史上,武士中不缺乏情种,同时又会将忠义道贯彻到底。你可以说他的特性是武士的变种。“什么样的眼神吗?”森鸥外微微抬头,他在思考,下巴生了点胡渣出来,白大褂也皱巴巴的,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厉害的人。“凶恶的爱情。”他花半天时间组织语言,突出了古里古怪的词句。“我从你眼中看出了它。”藤水不说话了,他闭目养神,关上了心灵的窗户,可能森欧外的洞察力让他害怕了,他不希望有人能看出那些。半晌,他说:“我可以问你些事情吗,医生?”“只要不涉及其他病人的病情隐私都可以。”森鸥外说,“我可是很擅长与人聊天的。”……后来听说藤水从黑帮中叛逃了,他是警方的卧底。他走后,几个仓库的货物都不见了。……“大概就是这样吧。”森鸥外坐在活动椅上,他又新开了诊所,这次不开在贫民窟外了,而在最深处,以前他服务的对象有富豪、警察、卧底与黑帮,现在病人的构成十分单一,只剩下黑帮了。在说话时他都拿笔在病历上勾勾画画,地下密医的工作是很忙碌的,他这里的护士就是一个小女孩儿,他叫小女孩儿爱丽丝,除此之外只有医生了。“听完故事后新作品有灵感了吗,太宰君。”他回头问坐在脏兮兮沙发上的青年。“已经构思好了。”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回答。“真是期待啊。”森鸥外露出一副有点废的孱弱大叔表情,“我已经好久没找到有意思的书看了,现在就指望太宰君的几本书过活,但真说的话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时间能看书就是了,这里的工作实在是太忙碌啦!每天每天都要压榨我的睡眠时间,这样下去身体一定会先一步撑不住的吧!”快要抱头痛哭了。“唔,工作繁忙什么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太宰治说,“森前辈还真是喜欢一遍又一遍重复早就知道的没用的废话,既然都成为社会人了好好做下去就行了,抱怨一点用处都没有。”他说,“而且,你不是很乐在其中吗?”“啊。”森鸥外卡了一下。“这样说,其实也没有错啦。”森鸥外,28岁。现任职业:地下密医。“说起来,森前辈是为什么会记住今岁夫人还有藤水?”“那个啊。”“因为,钻石要用钻石来打磨。”他说,“但如果有一方,或者两方硬度都不够的话,就会成为他们那样,也算是个很好的失败典型吧。”“唔。”太宰说:“真是坏心眼的答案。”“这话说的。”森鸥外讲,“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慈善家啊。”[我只是深爱着这座城市,仅此而已。]最后。“听说你养了一个孩子,太宰君。”森鸥外说,“是什么样的孩子。”太宰扯笑说:“是跟我完全不一样的,相当好的孩子。”第113章 五月九日,晴。10:00 am飞鸟在办公室里坐立不安,昨天太宰治没有跟他一起来上班,只发送了一条暧昧不清的短信/我去确认一些事,很快就回来/,人不见踪影,发消息打电话都不回,无论何时都不在服务区,像跑到了远离现代社会的深山老林。“怎么了,飞鸟前辈?”同办公室的草间问道,“是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吗?”他又四下看看说,“今天太宰先生没来吗?”“是啊。”听见太宰的名字,飞鸟心中烦躁更盛,以至于对下属抱怨说,“他前天晚上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就彻底联系不上人了,昨天打了一天电话都不在服务区,真头疼啊。”[不见了?该不会是见破案无望就直接溜走了吧。]草间想,却上却说:“莫名其妙的话?”飞鸟回忆起那天的情景。太宰治的阅读速度相当快,几天的工夫他就将藤水插手的案件全调查了一遍,连带着对方的身世,今岁夫人的履历,还有一些失踪警员的过去经历全看了,他出入尘封多年的地下仓库就像信步走在自家的后花园,每一株花草的名字都了熟于心。他被对方使唤来使唤去,只充当打下手的。 第277章 “是啊。”老板说,“今天正好来了新书,她约好要来拿书来着。”“哎?!”声音又调高了一度。门口传来叮当声,老板抬头说:“啊,来了。”t小姐今天穿了一席深棕色的大披肩,披肩下摆坠流苏,随她走路一晃一晃的,里面的衣服很朴实,高领黑色打底衫与同色的裤子,但大披肩看上去实在是优雅,令她的美更韵味悠长。“打扰了。”t小姐说,“我来拿书。”她抬头佐佐木的脸正巧入她视角中于是又说,“呀,好久不见,s先生。”“妖怪推理?”“是的。”t小姐说,“我最喜欢的就是络新妇的故事了,不过真要说的话,写络新妇最好的却不是我喜欢的推理作家,而是一为以此作为玩乐的恶劣文学家先生。”“他是个糟糕的人,性格很差却又天资纵横,”t小姐说,“无论是写什么内容的作家都会有擅长的题材对吧,以此题材得奖之后出产的作品则会被限定在此题材内,然后将此为作家的标签与代名词,写其他作品也会遭到死忠读者的反对与非议。”“倒不是说写的不好,只是不符合读者的内心期待,应该这么说吧,由此做对比写什么都很优秀都能得到社会广泛认可的作家就是鬼才了。”说完后她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中翻出本巴掌大的书,在佐佐木面前翻开了。[啊,是那个人的书啊。]他虽然没买,在看见书名时就懂了。“你看这一段。”/在我看来八方美人与蜘蛛美人是完全相同的,从语意理解上来看,八方美人是指谁都喜欢的,谁都讨好的,永远保持端庄姿态的人,而蜘蛛美人美丽的只有皮囊,心是恶鬼的。在雌性蜘蛛食人之前,她永远是自然界中最美艳的,人也类同,男人落网前无不被蜘蛛美人所俘获,或许是因无法看出其危险,无法逃离其诱惑,她们才会被人憎恨警惕吧?人与动物到底还是不同的,蜘蛛食人是因为生理属性,而人类除非是生来有精神病变以杀人为乐的绝少数,剩下的人大抵还是有救援性的,我喜爱人的根本原因就出于这点。/“还有这一段。”t小姐笑了。/我觉得蜘蛛很恶心、络新妇很恶心,这种恶心是从童年时期开始的,根深蒂固,所以从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就觉得她是个很让我不舒服的人,不过你们所有人都觉得她很美、很好,还觉得我是个怪人。现在又忽然不同了,你们说你们喜欢我崇拜我,唾弃她恶心她以她为耻。原来喜欢与厌恶是如此廉价的商品啊。/“他什么书写得都好,而且每一本一看就知道是他写的。”t小姐变得鲜活了。佐佐木只能倾听,他没法欣赏当代文豪的作品,治先生的书不符合他的胃口,绝大部分都太阴暗太晦涩,他喜欢向阳的文字。“说起来。”t小姐忽然说,“我准备在家里开个读书会。”她凑近佐佐木耳旁说,“是个很小规模很私人的读书会。”[哎?][哎哎?][哎哎哎???]佐佐木的心房里有个小人正捧着自己的脸不断尖叫:[这是什么?约会?是约会对吧,不不不不不,肯定是你多想了笨蛋笨蛋笨蛋!]“你要来吗?s先生?”他听见自己恍惚回应说:“来!一定要来!”……14:40 pm“这就是你耽误给我买蟹肉条的原因吗?”津岛修治一边吮蟹条一边说,“你在外面足足晃荡了一个半小时,7-11明明就在楼下对吧,走到商业街也只需要五分钟,剩下的一个多小时你一定是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呆呆看天上的白云对吧。”[完全被说中了。]佐佐木捂住自己的脸。“那你到底准不准备去?”津岛修治不像他口上说得无兴趣,“就是那个读书会。”他甚至还略有兴致地当起情感顾问,“一定会去得吧,喜欢的女性提出邀请,而且还着重强调很私人,说不定打开门后就会发现只有你们两个人。”佐佐木已经窘迫得无法说话了。[为什么我要跟个孩子分享细节啊,就算是跟草间他们说也更靠谱吧!]但他也清楚,一旦同草间等人说了,这事就会成为整一层楼的谈资,前几日他才说过自己的暗恋心情,次日女性同时见到他都露出怜惜的神色,更何况那几个人面对恋爱时略显嘲弄的姿态让佐佐木不是很高兴,简言之他如有条件的话,他的同事们多半是婚后会出入风俗场所的一群人。他们喜欢消费女性。“等明天去的时候姑且怀些警惕心吧。”津岛修治又说,他的眼神很澄澈,澄澈得什么都能看穿。“啊?”“你自己肯定没发现吧。”他说,“佐佐木先生你啊明明是不喜欢给孩子增加烦恼的那类人,甚至会觉得成年人的恋爱玷污了孩童的心灵。”他撇撇嘴说,“我不想承认,但你分明已经把我当成孩子了对吧。”[好像说的,挺对的?]津岛修治撇撇嘴:“告诉我这件事本身就是你自发性无意识的求救行为了,潜意识中意识到有什么不对的却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求助于身边人主动留下讯息。”“怎么可能。”佐佐木当机立断否定说。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些事,一些话,像t小姐身上过重的工业柠檬味,更多则是她谈论书本时说的话。/真是有趣的手法,好想试一试啊。//推理小说中的死者,不都有死亡的理由吗,那凶手也就有杀人的理由。//可以学到很多。//不,事实上我不喜欢绝大多数的男人,s先生你这样的人除外。//嗯对啊,我跟络新妇小姐很有共鸣。/“你看。”津岛修治说,“刚才你在回忆对吧。”他的思维是跳跃式的,问的下一个问题往往与上一个问题关联不大,“说起来,为什么佐佐木先生会选择做警探?说是因推理小说而选择这份职业并不具有说服力,现在活跃的私家侦探也很多,绝大多数选择此职业的人都是出于经济上的因素考量还有直接毕业于警方资助建设的学校。你是私立大学毕业的对吧,读的还是风马牛不相及的文学专业,家庭条件应该也很好,不需要住军方的宿舍。”“是因为喜欢危险,才成为警探的吧。”他不需要佐佐木的回答,心中已存答案。 第279章 “你的行为说到底就是自欺欺人吧。”“会死人的。”谈起死亡,津岛修治的眼睛更亮了,像黑夜中两盏闪绿光的灯,佐佐木盯着他看越看越不舒服,恐惧感从心底涌出来,追根溯源他的恐惧来源于人类对死亡的敬畏,世上能够坦然面对死亡的人很少他绝对不算其中之一。佐佐木大抵是有些敏锐的,他脑海中树着天然应对危险的雷达,很容易察觉那些高危人物又很容易被吸引,津岛修治年纪虽小却表现出了类似的特质。[他谈论死亡时,就像在说一出钟爱的戏剧,又像是在介绍自己的老朋友。][我不能确定他是什么意思,是在期待见到死亡,见到自己的死亡,还是仅怀揣孩童对死的好奇,有些孩子就那样因无知而无畏,总是把犯罪生死之类的事挂在嘴边上,说实话,我希望修治是后者,如果他已经了解死亡的意义却还很期待,那会让我害怕。]“总之。”面对孩童过分尖锐的言语,他只能气若游丝面色苍白地回应,“不管你觉得我是伪善还是懦弱,可能真的就像你说的那样。”佐佐木说,“但我是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你如果受伤了我肯定就先死了。”“为安全考虑,修治君就别再刨根问底了。”津岛修治毫不同情,他与佐佐木相处时间不长,至多认为对方是个平庸的好人,说感情基础是全然没有的,丝毫不为自己扰乱对方心思而歉意,相反他撇撇嘴,觉得很没有劲,就不再说了。[没意思。]他想着。时间点点滴滴向前爬,指针环绕中轴以圆形轨道运转,一个小时、两个小时过去了,飞鸟警探没来,佐佐木问了一句,有人告诉他飞鸟警探出外勤去了,大早上一通电话打过来说今日不在,稍后还有可能调派人手援助,原因不知。“告诉你一件事。”津岛修治的声音又响起,“我的监护人,他也两天没出现了,我猜他跟飞鸟先生一起。”佐佐木头脑里的齿轮艰难地转动,沟壑中塞满了各式各样纷杂烦乱的信息,他一会儿在担心前辈的安慰,一会儿又闪过津岛修治的眼,一会儿又回忆起案情发展,t小姐的脸在脑海中回荡,记忆宫殿里尽是些零散的碎片。“你……是不是在担心他?”佐佐木问。“担心?”津岛修治的表情很古怪,像是无意间吞下苦黄连,脸皱得像窝成一团的纸,“不、当然不可能。”他说,“我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你也不需要担心飞鸟先生。”“那个男人是杀不死的。”他说,“且别说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即便是神佛入世都无法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明明相处时间不久,太宰治却给津岛修治留下如是印象,他高深莫测不可捉摸,生命顽强得不似人类。“就连他自己都无法杀死自己。”他歪头说,“听着很不可思议,但他就是那样的人。”[杀不死自己?]佐佐木顶着惨白脸想,[可真是天方夜谭。]……5月10日夜。飞鸟一生中做过许多胆大包天的事,入职军警后更有很长一段时间把头颅吊在钢丝上,支点太细,平衡更是岌岌可危,稍有不慎他的头颅就会坠入万丈深渊连个空荡荡的回音都听不见。[这也太疯狂了。]他一句话都不敢说,只能跟在太宰治身后亦步亦趋地走,像座沉默且巍峨的高山,飞鸟身材高大,面相严肃,很有职业保镖的味道,他现在脱下警服,穿黑西装,脸上没做太多装饰,如果在这里遇见“熟人”就惨了。他忽然觉得以前的冒险都不是个事,没有哪一次比此次更加疯狂。[我被带到了横滨黑手党的活动范围内。]他想,[而且没有做任何伪装。]横滨是法外之地,市区尚且有军警驻守,但管的都是是民间的小打小闹,调节邻里矛盾夫妻关系是警察的主要任务,他们的枪不是用来发射子弹的。造成这一情况的原因根本不是什么当地治安优秀,恰恰相反,横滨治安之糟糕在日本排名靠前,这里有非法移民、偷渡者、孤儿、异能力者、黑手党帮派成员……尤其是最后一条,黑手党的帮派并不呈现一家独大的局势,现在几家黑手党平起平坐,时有纷争时有合作,从大方向看纷争数量更高。他们勉强算守规矩,把争斗控制在夜间港口旁,再不济转移到贫民窟,寻常不会打扰百姓生活,军警们懒得管也无法管理他们,就干脆把自己当成普通市民的一员,完全不看他们了。但不管怎么说,警察与暴力犯的相性度很低,城市里的军警不去找黑手党麻烦,后者还会自己送上门来,就像是在夸耀他们的存在似的。太宰治今天早上敲响了他们家的大门说:“我想要去横滨一趟。”“什么?“他没搞明白。“我说我想去横滨一趟。”他总是语出惊人,“在今岁止与藤原清水结婚三年后,后者独自前往横滨完成了为期一年半的卧底任务。”这是条机密资料,尘封至今普通警员还不能查阅,飞鸟只是有所耳闻,具体记录以他现有身份却不可过分探究,太宰治不同,他同坂口安吾要来了绝对机密的资料,并且申请令飞鸟同时阅读的保密协议,上头不出所料地批准了。“只要你帮我们找到那些。”种田长官说,“我们得回收。”“如你所见那个帮派已经覆灭了,但他们却留下了十分珍贵的研究材料。”太宰治说,“我去调查了那个帮派,他们并不是以传统的枪械起家,比起暴力他们更像是一群疯狂的科学家,为了研究超出法律限定范围的课题凑在一起。”他说,“能够让人短时间内获得异能力的药品,能力的起源,能力的具现化,非人的恶灵之类,你永远无法猜到他们的想象力有多么丰富。”“那与黑手党有什么关系。”飞鸟谨慎地提问。“他们在研究的过程中获得了一些副产品。”太宰治说,“比如说毒气、作用于神经学的药剂等等,甚至还有新型毒品的代替品。”他略作停頓,“他们有一位相当高明的药剂师。”飞鸟知道他话中有话,又听不懂他的指向,只能沉默。“我们接着说。”太宰叙述说,“因定位关系这个帮派本身是没有太多来自内部的武力,但他们出产药品,提供新型神经毒素,有许多小帮派仰赖他们生活,而大帮需要这些物品就干脆各自派出队伍保护临时集结武装部队,听起来天方夜谭却又真的出现了,藤原先生作为卧底潜入小帮派中又被派去保护疯狂科学家组织。”“中间经历了不少,我们简而言之就是他的任务成功科学家基本被捕。”他随手拿起躺在地上的玻璃器皿,是堵上木塞的试管,盛放在其中的液体微微泛着黄,灯光是冷白的,折射在液体中,黄色更浅了,飞鸟怀疑里面放了危险物品但又有谁会把装高危试剂的管子扔在地上?他不大确定。“但我发现,他应该是没有彻底完成任务的。”太宰治说,“他把一批药剂藏了起来而不是没有发现,至于当时的疯狂科学家中也有漏网之鱼。”“药剂给他藏在横滨贫民窟的深处,交给专人保管。”他口中的专人肯定是指黑帮成员吧,“现在为了拼凑出完整的案情,也为了达成先前我答应种田长官的,我们得把那些货物带出来。”“哎?”[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就我们两个人哦,飞鸟。”他说,“完成这项任务,案情就明了了。”……5月11日。昼。“怎么回事啊,草间那混蛋。”“上班迟到?他知不知道我们工作的重要性啊!”“不过还真挺奇怪的,他虽然口上花花,对工作却挺认真,平时叫他加班嘴上是会抱怨,人的话还是会到现场,今天已经不是加班了,少有太少有了。” 第281章 “北斋漫画森罗万象,鱼虫鸟兽山川海草浩瀚的星河汹涌的波涛都出现在其中,于是我把他抱在怀里讲述世界的浩大与浪漫,讲人的千奇百怪,说曾经江户的建筑,与现在东京的天空树。”她的最后一句话在津岛修治的意料之中,女性说:“你跟那孩子非常像,仔细想想如果他能活到跟你一样的岁数,就算是年龄你们都是差不多的。”“因此,从看见你第一天起,我就心生欢喜,想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男人会带你来拜访我。我期盼有那么一天。”“今天终于见到了。”津岛修治说:“你跟我妈妈也有点像。”“不,用母亲来称呼可能更合适吧。”他说,“她也是旧华族。”这句话让今岁夫人变脸色了,笑容不太真挚。“她或许没有那么喜欢自己的门第,但也不像您一样厌恶,她会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一切放在我面前却不顾及我需不需要,她喜欢古典文学喜欢紫式部却鄙夷井原西鹤,商人文学入不了她的眼。”“她可以把他人的生命视为无物,那在她心里绝对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可能也是那样。”他说,“她安于成为笼中鸟,或许在文学上有造诣却没有执笔成为女作家的想法,她甚至不介意我走上相同的道路,也被家族束缚。”他抬头看今岁夫人,对方的身体微微颤抖,像是被风吹雨打的白色杨花,“我觉得你们一样,但你们又好像不同。”“你说不定更忠实自己一点。”津岛修治的眼神说不上是探究还是羡慕,他把最赤条条的好奇心展现在女人面前说,“我想知道,杀人真的能给你带来快乐吗?还是说驱动你前进的是报复心。”他可能不是在问今岁夫人,已经逝世的母亲、阿重,所有剥夺过他人生命的人都站在今岁夫人的身后,这些人的身姿影影幢幢,随光线的折射变幻甚至重叠在一起,太宰治不会回答他的问题,那个人并不喜欢在他面前谈论死亡,就好像在下意识防备什么一样,于是他只能通过自己的方式寻找到答案。“请告诉我,当死亡来临时,你在想什么。”“要来我家喝一杯牛奶吗?”今岁夫人问,“你喜欢北海道产的牛奶吗?”“不讨厌。”……我曾经有个孩子。他是个很漂亮的孩子,五官与我很像,于是就有白皙的皮肤、紫葡萄似的眼睛、卷翘的睫毛,藤原清水的头发微微透着卷,发丝软绵,雅歌君遗传到了他的发质。他是个很乖巧的孩子,有点病弱却无伤大雅,又很聪明,我喜欢把他揽在怀里念书,只要是我念的书他都很喜欢。是不是真喜欢我是不知道的,但你看他的眼睛就觉得心宁静下来了,他的眼睛很漂亮,是黑色的,却闪着明亮的光,我对镜子看过自己的眼睛,像一滩黑沉的死水。于是当他在我怀里离开,用沾满鲜血的手触碰我的脸颊时,我知道自己的世界崩裂了。津岛修治打断她的话:“那你会因为制造死亡而感到快慰吗?”“当然。”今岁说,“那是报复,报复总会给人带来短暂的快感。”“那你觉得。”他右手持勺子,勺子挖通杏仁豆腐,豆腐的柔软度度与脑髓是差不多的,伸出鲜红的舌头乳白色的豆腐块上蘸两下,噬人血肉的鬼怪在吃鲜血淋漓的热腾腾的脑髓时估计跟他一样吧。“人会因为单纯地观摩死亡而感到快活吗?”他说,“站在生与死的界限中,感受生命消逝的瞬间,距离死亡太近了。”“更甚至,杀死人,一句轻飘飘的语言就能造成数人的死亡……”他放下勺子俨然进入了自己的世界里,“不对,还是要死得更富有趣味更有意义才行,那样才有趣些。”“以我的角度来看。”今岁夫人已经化身最可靠不过的母亲,耐心回答津岛修治的话,“只要没有神经激素异常,又没有外界仇恨的刺激,人是不会因为他人的死亡而获得快乐的,不过事情总有例外,比如说美国的杀人狂家族,每一代人都会出现凶手,在进行尸体解剖后医生发现,他们家的人脑域结构与寻常人类不一样,异常的脑构造让他们更加聪明,更加会学习,同时也能从杀死人中获得愉悦感。”“对有基础良知的人来说,那会很让他们痛苦,大凡灵魂构造成分中有一丝丝的道德成分,就无法成为肆无忌惮的杀人狂,但如果在最开始成长期就没有赋予足够的道德社会教育,说不定就会成为你口中相当可怕的怪物吧。”“啪。”茫茫虚空中,津岛修治听见了锁链断裂的声音,一个他思考多日的问题终于得到了解答。“原来是这样啊。”[我终于发现了自己与焉岛先生的不同之处。]他记忆中的太宰治总是很沉默,当他发现那些罪恶,当他看见死亡时永远摆着一副似笑非笑的面具似的笑脸,津岛修治也会有所感觉,非正常死亡让孩子心生雀跃,但他模糊地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让太宰治看出他的异常。[那人不会接受的。]他模糊地感应道,[他希望我成为一个有良知底线的人,可能他自己有道线画在心里,让他没有那么肆无忌惮,让他成为一个人。][我跟他是不一样的。]他想。[我跟他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我不想去克制自己的愉快,那没什么不好的。][说到底。]津岛修治的眉眼薄凉。[死了再多人,跟我又有什么关系?]第115章 今岁止短暂的生命里共孕育过两个孩子。生下来的是雅歌,另一个只能称得上是无名的胚胎。她从来没想过要成为母亲,即使知道那是必定会发生的,家族到这一代只剩下她,父亲不爱女孩母亲又因生育她身体有损,于是男方不断出轨寻找情人试图生下一儿,却好像被诅咒了似的怎么都无法成功。在她国中时代时父亲终于去做了检查,病例报告结果到现在还刻在她脑子里,[精子活性低],之后长篇累牍的诊断以白话文翻译无非就是他生育有损,能有今岁止一个女儿就是上天的恩赐,再想有孩子无疑是天方夜谭。从那时起,医学于她就充满了异样的魅力。[父亲那天的表情实在是太震惊也太绝望了。]当她回忆起自己是抱着怎样的心态选择上东大医学部时,只能给出如此的答案:[正因为看见了父亲的表情,我才决定学医的,我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又格外地厌恶父亲。从很小的时候起,母亲就抱着我一遍又一遍诉说父亲的不是,说他放荡的生活,说他不顾家,说他厌恶我们母子,说他犯下的恶事,听着它们长大的我理所当当地憎恨父亲,恨不得他去死。他当然不会死,不仅好好地活在世界上,还以强硬的、险峻高山一样的形象树立在我面前,我期待暴风雨或席卷山野的龙卷风降临,自己实在是太弱小了无法报复到他,只能希冀外界的意外突然降临,带来一场泥石流,摧毁险峻的高山。][医生的一纸文书就是天赐的意外。]于是她学医,不是出于医生拯救世人的动机,而是因为医生也会带来绝望的消息。今岁的父母很不高兴,她父亲自诩旧华族,没有迎接文明开化的新时代,旧华族的女性以成为职业女性为耻,他送今岁止上东京大学,是希望她念艺术或国文,毕业后以知识女性的身份相夫教子,而不是成为可贵的医生。母亲是没有主见的,她把一腔热情浇筑在抱怨父亲一事上,但等女儿表露出对父亲的厌恶时又会流露出被吓到的表情说“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父亲,他是你爸爸,他把你养大了,你竟然恨他?”[生长在不幸福家庭中的我性格缺陷很大。]今岁止通过阅读来填充缺少父母爱的冗长的童年时代与少年时代,她什么书都看,小说、画册、散文、行为守则、恋爱法宝、性格秘籍……多亏了书本,她意识到自己的人格很有缺陷,导致缺陷形成的原因无非就是原身家庭,从基因学角度出发跟旧华族间不断通婚劣化也有关系。 第283章 “我觉得一点儿都不像。”他忽然不想欺骗眼前的女人了,“最多不过长相上略有相似之处吧,但我从来不是什么善良体贴可爱的人。”“不。”柔荑抚上他的脸颊,“你们就是很相像的。”[她的坚持是没由来的。]津岛修治想,他任凭手上下摩擦脸部的肌肤,母亲也喜欢做此动作,无论是在她卧床前还是卧床后,津岛修治对母亲怀揣着一股淡淡的爱,即便到现在也是。[或许跟她一样,她从我身上看见了儿子的影,我也从她身上找到了母亲的一部分。]津岛修治想,[因此我不能拒绝她。]“我想对你说一句话。”女人的表情变得更加虔诚,她屏住呼吸,凝视津岛修治的眼睛,后者认为她看的不是自己,而是瞳孔中反射出的臆想中的“他”。[她在看藤原雅歌。]女人的眉头微蹙,她吸了几口气,鼻尖跟着颤动,上牙齿在咬靠近口腔内测的唇肉,以至于她小巧的嘴都皱在一起。津岛修治看她却想到了在画册上看见的圣母玛利亚的图,好像是叫哀悼基督,米开朗基罗的作品现在藏于梵蒂冈,鬼斧神工的技巧将圣母雕塑得栩栩如生,她悲伤难过又似乎充满歉意,今岁止是东洋女性,跟圣母国籍无缘,可此时她们面上的表情,某些更深层次的情感却是完全相同的。“我很抱歉。”女人把他揽在怀里,他只能闻到浅淡的柠檬香,再也不能细细揣摩她的表情了,“我真的很抱歉,雅歌。”胸膛一起一伏地颤抖,她的歉意悔恨全部浓缩在了两句话之中,纵使知道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津岛修治也感到自己被汹涌的情感洪流卷走了。于是他说:“没关系。”“没关系的。”……[没有军警能大摇大摆独自进入横滨贫民窟。]飞鸟干这行也挺久了,却从来没有到横滨执行任务过,那里是法外之地,派去的只有炮灰与最精英的分子,他很幸运又不幸地处于两者之间。太多同僚埋葬在横滨,即便是远离是非之地的军警也听过那里的传说,最先被提及的就是横滨贫民窟,说那里的孩子像野狗,没受到基础教育却精通枪械,往来的黑帮成员都敢射杀,更不用说是外来的军警。“他们能分辨出气味。”前辈语重心长地说,“知道你是外来的还是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他们会尊重些,如果是从外面来的,除非有人带领,就会被吞得骨头都不剩。”他意有所指:“有些小鬼太饿了,是会食人的。”“他们比东京本地的黑帮厉害多了,论狠劲,九州的同行都不一定能相提并论。”说话的老前辈不爱夸耀功绩,为人实诚,飞鸟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从来不去招惹横滨的事,哪里想到自己有一天要身穿黑西装打扮成黑手党人,光明正大进入贫民窟?太宰也换了身衣服,他没穿西装,只是把沙色的风衣换成黑色的,暗色很衬他,这人走路的步调没变化,走一步要蹦跳两三步,仿佛时时刻刻都在跳舞。他大摇大摆地拉开铁丝门,走进去,飞鸟拘谨地跟在太在身后,眼神一刻不离,此一路畅通得过分,各路人躲藏蜷缩在纸箱子里,不敢冒头。[太顺利了吧?]飞鸟都觉得古怪了。“看啊飞鸟。”太宰指着巨大的空洞说,“这就是擂钵街。”一年半以前曾在此地发生了不知名的巨型爆炸事件。“啊,是的。”路过擂钵街再往前走是森医生的店,上次结束谈话后他给了自己一把钥匙。“是藤水寄给我的。”森医生说,“他说是还救命之恩的礼物,让我自行处置,扔掉、去寻找宝藏或者送给其他人也行。”他说,“我想想,像我这种精明的人扔掉它是不可能的,但那些物资我也吃不下来,于是我决定交给你换个人情。”他耸肩说,“反正只是三分之一的人情而已,我去仓库看过了,要打开一共需要三把钥匙。”太宰问他:“那你想我还你怎样的人情?”“当然是先欠着了。”森说,“未知的欠条才是最恐怖的。”“那第二把钥匙?”飞鸟问。“在我这里。”太宰治说,“找到它花了我不少时间,好在我一向善于发掘宝藏。”“至于第三把……”他们在往回走,擂钵街又出现在飞鸟面前,这条街去年才出现,却已经有许多人居住了,绝大部分人仅支起帐篷,搭建棚屋,也有人用砖头砌墙,还在家门口铺楼梯。他停留在一座气派的房屋前,说是气派也不过就比周围的屋子大一点儿,它由砖头砌成,遮风挡雨不在话下,结构却不符合建筑学原理,是外行人搭起来的,如果海啸来了,它一定无法承重,但横滨没有海啸,更何况比起草屋棚屋,它要好太多。太宰治弯曲指关节在门上敲三下,嘴里还配音“咚咚咚”“咚咚咚”,极富童趣。“小心,太宰先生。”飞鸟不得不提醒他,谁都不知道房门后迎接来人的会是什么,是枪口吗?一定是的。“咔嗒——”门打卡了。橘色头发的小孩儿出来开门,他身后是寥寥几支枪,后座力不强,都是儿童与少年举着。飞鸟的心揪起来了,他厌恶把孩子与枪放在一起,但世界就这样。“谈一笔交易吧。”太宰治把两把钥匙的钥匙圈套在手指里不断转悠,对挡在最前方的孩子说,“我给你们干净的水、保质期内的食物、大量的药品还有少量的枪械,你把最后一把钥匙给我怎么样?”……森欧外送走太宰治。他落回旋转椅中,拉动与抽屉相连的圆扣,铁皮抽屉里躺着一堆废草纸似的诊断书,还有本旧的硬壳牛皮本。他很忙碌,又对青春期少年心事不感兴趣,这本本子落到他手后,森欧外只一目十行扫过几遍,看他需要的部分,大多数有关情爱的都直接略过去了。[一名专业的间谍,合格的军警是不应该留下日记的,日记里秘密太多,除了方便他人几十年后解密当年真相串联出各色故事外,对当时代的人,尤其是作者本身是没有好处的。][光从这方面看,藤水就是个生性浪漫的人。]打开本子,扉页上镌刻的话让他忍不住笑了,是嘲笑,是讥讽的笑。/对于爱情,年是什么?既是分钟,又是世纪。说它是分钟是因为在爱情的甜蜜之中,它像闪电一般瞬息即逝;说它是世纪,是因为它在我们身上建筑生命之后的幸福的永生。——雨果/藤水说:“我对她是一见钟情。”“我真的很爱她。” 第285章 孩子不应该做出这幅表情,佐佐木向来认为,坦然的笑与哭是未成年人的特权,嘲讽、讥诮、皮笑肉不笑是长大后才会有的。他又不得不承认,津岛修治适合它。早熟得有点过分了。[理智上说,果然应该带把枪。]他想到了t小姐的地址,早上才路过,神社的景观历历在目,幽深的灌木丛、参天的古木、神社光滑圆润的瓦片与居高临下的大屋顶,他看神龛不觉得敬畏,只感觉恐惧,或许是神社太幽静了,又看不到神官与巫女,自外照射来的阳光被翠绿的叶面吸收了,淋不到人头顶。佐佐木还记得正中午时,他刚想走出神社,却不知被什么戳了一下,猛然回头,他已经站在鸟居外了,透过朱红色的框架向内看,只觉得神社“活”了起来。它像是一头不知餮足的饥饿的猛兽,随时随地想要将进来的人连皮带骨地吞下去。神社周围的光、影、空气都扭曲了,他看到了无形的漩涡。“!”佐佐木吓出一身冷汗,他赶忙用袖子粗鲁地揉眼睛,眼球周围薄薄的肉被他揉得发疼,此后才将胳膊放下,好在神社恢复了平静的常态,这才让他松口气。[太好了。]不管怎么样,那间神社以及周围古老的街道都给他留下了深刻且恶劣的印象,好像踏入其中世界就会变得光怪陆离起来。做警探一行警惕心都很高,直觉也敏锐,如果不敏锐的话,早就倒在危险前。[真的要带把枪去吗?]他的手凝固在球形门把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僵持在那。然而在经过了短时间的思想挣扎后,他还是颤抖着手放下了,随后甚至把手抄近口袋里。“算了。”这回佐佐木出声了。他是个有点浪漫的人,你也可以说他有点愚蠢,但一想起t小姐,他就想起对方纤细的脖颈,看见喜爱书籍时闪着光的明眸,还柔软而蓬松的鬓角,一抹浅咖啡色的头发垂在耳朵边上,风吹过便扬起,这是他一生中看过最美的画面之一。于是他相信,微笑的t小姐不是虚假的,快乐的t小姐也不是虚假的,就算是冲她真实的一面,佐佐木也不认为自己需要带上裁决的武器。他拒绝相信自己的直觉。……9:40 pm太宰治的领子被揪住了,他衬衫扣子扣得紧,此时几乎喘不过气来,真说的话一米八前后的身高在本国算是绝对的高个,但谁叫飞鸟身材高大近乎一米九,于是他只有脚尖能点地。[啊,我就知道会这样。]“说清楚啊!”飞鸟的情绪忽然崩溃了,他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当太宰治说“跟我有什么关系”时,所流露出来的非人气息让他十分恐惧,也不知道是他对生命的漠视刺激到了飞鸟还是其他什么,总之在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对面的不是人类,而是以人类为食的恶鬼。在面对恐惧时人也有应激反应,有些人会用暴力来掩盖自己的无力与惊恐,他恰巧就是这种类型,在理智回神之前身体已经先动了,而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之举。飞鸟醒了,他的手却还攥着太宰治的衣领。年轻人看他却蓦地勾唇:“清醒了?”他声音沙沙的,像连续吸了三根烟。“我……”“你知道这是什么行为吗?”飞鸟以为他要说以下犯上,却见津岛修治歪头说,“是无能狂怒。”[什么?]“人在面对自己无法插手也不能理解的事情时往往会这样吧。”他感到攥紧领口的力道松了,脚底板也得以踏在实地上,只可惜滔滔不绝的劲头一上来就再也止不住,“你看,正是因为不知道草间是如何死的,在发现他人知道他死亡的过程并没有阻止时才会情绪崩溃,但如果我告诉你你其实应该知道并且有方法阻止时又会怎么样?”“是自责,还是为了让良心安定而不去追究,转而怪到受害人的头上?”飞鸟彻底不说话了。太宰整理下凌乱的衬衣往外走,飞鸟看不懂,就问他:“你要去哪里?”后者说:“我需要一名司机。”“你难道不想知道,佐佐木在哪里吗?”他发了难得的善心似的,想要将犯罪者的犯罪手法娓娓道来,飞鸟总算没做出错误决定,赶忙跟上太宰治,并且自发性地坐上副驾驶位,给他驾车。“太宰先生。”飞鸟发自内心地忏悔,为自己刚才的冒犯举动,“地址是在?”“今岁夫人家。”“什么……”他立刻把剩下的话吞咽回去,这怎么可能?!“觉得不可能吗?”车速飙得很高,知道目的地后飞鸟把警部的特供车硬生生开出了跑车的高速,一路风驰电掣,不断超车,车窗外的霓虹灯在无间隙闪烁,一开始是红绿相间的正常颜色,在驶入某片区域后,变成了红色、橘色、粉色,把东京的大半夜幕都照亮了。飞鸟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怀疑、质疑太宰治的能力,他几乎为此而羞耻,身为警探,永不褪色的探知能力是必须的,他不应该完全相信某个人,某件器物,甚至连机器都会欺骗人,更不要说是人类本身了。[我真的没办法质疑他。]他尝试了好几次,却发现自己真的是打心眼里觉得“只要相信太宰先生就好了”。因为太宰先生所具有的智慧是远超人类的,是一般人无法理解的,他就像是先知,而人类是要相信崇拜先知的。没有怀疑的余地。“先前的警员,都是失踪对吧。”太宰治说,“找不到死亡前的踪迹,摄像头也没有捕捉到他们的图像。真要说的话,其实还要归功于警校出色的训练吧。”[哎?]“侦查与反侦查,每个人都要学习,更不要说是在一线工作的优秀警探了。”太宰治说,“只要他们不想被捕捉到,就没有人能抓到他们。”他看向印在后车镜里飞鸟的双眼,“你能做到吗,飞鸟?”“短时间内的话,可以。”飞鸟一五一十地回答,“只要率先知道要去的地点,进行调查,就能避开摄像镜头。”太宰笑了:“你看外面。”后者不得不放缓速度下拉车窗,是池袋,是风俗区,店的灯光都大同小异,调成暧昧的红色,穿着暴露的女郎、清纯的学生妹,各色女性走在街上,男人也不少,大多是西装革履的,有人喝酒喝得醉醺醺的,还有些人则是精神百倍,他们与女人走得很近,表情不说是淫邪也偏向猥琐。硕大的招牌林立在道路两旁,更加私密的小旅馆酒店则深入盘旋曲折的巷道中,风灌进窗子里,于是他只能听见萧索的风声,那些暧昧的乐曲钻不进耳朵里。“很有意思对吧。”太宰说,“在性、交易合法化的日本,风俗店可以堂而皇之地利于东京最繁华的几个区域之一,我过去曾经看过一个调查,说超过五成的男性都出如果类似的场所,有的人是因为寂寞,有的人仅是出于工作需求,但追究根本原因,绝大多数的人并不排斥进入池袋,他们承认自己经不起诱惑。”“从这角度来看,军警的条例未免太严苛。”太宰的头发又长了,他发丝十分柔软,此时他右手空闲,便用手指绕发丝,一缕细而柔软的发丝缠绕指节,这动作很女性化,一点也不阳刚,却偏偏适合他极了。“放在全国都不违法的事,偏偏他们不能做,更何况军警中多是血气方刚且接触不到女人的年轻男子,相当不公平不是吗?”“不。”飞鸟板正地回答,“这是必要的。”他说,“军警实在是知道太多的秘密,在某些特定场所中,秘密极容易泄漏。” 第287章 佐佐木想要逃避,他希望自己从不曾有引以为豪的敏锐观察力。分类垃圾也放在厨房,大概是没有清理过,佐佐木唾弃自己像个变态,手却忍不住解开大垃圾袋上的结。[你在犯罪。]在进行搜查任务时,他们绝不会放过垃圾袋,许多犯罪者都会将作案工具丢进垃圾袋处理,高明点的军警还能从垃圾中推测出当事人的生活轨迹。今岁止应是一人独居,厨房垃圾不是很多,不过在打开生活用品时,佐佐木却发现了男性的衣装,这让他动作停滞了。[没有男性生活的痕迹,却有衣服。]他很确定食物仅够一成年女性食用。[而且这衣服,我好像见过。]他在第三个垃圾袋中翻出了一枚手表。是军警统一发的。……22:03 pm。[时间差不多了。]今岁夫人走下楼,她拿了一包花草茶,拐过门只见佐佐木端端正正坐着等她,桌面上放了块表。“请等一下。”她了然道,“等我泡一壶茶。”佐佐木无疑是冷静的,他看t小姐穿上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随即端着托盘出来,托盘上有俩精致的小碟,盛放羊羹,又配了银制的小叉子。茶装在壶里,壶口喷热气。两人面对面坐着。“草间前辈。”佐佐木开口了,“草间前辈还活着吗?”今岁夫人微笑。“不。”她说,“死了。”“……”“你们。”佐佐木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什么仇怨吗?”“不。”今岁夫人又说,“没有。”“你在说谎。”佐佐木说,“如果没有仇怨的话,为什么要杀人。”他在脑海中回忆过去的失踪事件,“是对军警整个群体有仇怨吗?”“你准备杀了我吗?”今岁夫人还没有说话,她在想,如果自己笑笑说“或许哦”会不会显得更加洒脱些,但一想到对面的是佐佐木,她又觉得没法那么说了。“可能是的。”“为什么要暴露自己。”两句话是一起说出来的,不分先后,今岁夫人的脸色变了,她微笑,笑意不达眼底,似戴上一块面具:“为什么那么说。”她说,“什么叫做暴露自己。”“就是暴露自己。”佐佐木还挺不卑不亢的,说话语调并不嗫嚅,却也不高昂,他剥离了理智从更为宏观的角度分析今岁夫人的行为,这是他跟津岛修治才学会的,“骸骨明明能用破壁机打碎却要扔进下水道,昨天的生活垃圾分明可以找地方掩埋,更简单的方法是更改读书会的时间与地点,你刚刚在楼上呆那么久的时间不是为了让我发现这一切吗?”今岁夫人哑口无言,她说:“你问得太直接了。”她摇摇头说,“我以为你会留有余裕。”“不。”他说,“换成几天前我不会直接说,但前几天起有人教我,直接的话是最具有杀伤力的,它像是一把刀子可以剖开人柔软的内心,”他说话声变得很低,“我得看清楚自己,也看清楚其他人。”[是不是早一点看清,就能制止更多的悲剧了?}他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暗恋t小姐,他美得像一潭死水,跨过了生与亡。“为什么要找我?”他最后问。于是t小姐说:“可能,我是希望你杀了我吧。”“……”“天花板上的恶鬼,你是用他们来杀人的吗?”他几乎是不抱希望地询问着。“什么?”今岁夫人却也流露出了迷惑不解的神色。“我是说,”佐佐木讲,”那些恶鬼,是你召来的吗?”……红色的血、白色的脑浆、血溅到地上变成了黑色,女性无声地尖叫,男人的躯体倒在了女人的身上,他以自身为盾,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尚且在徒劳地保护人。壁橱的门拉开一条小缝,恰好可以容一只眼睛看,津岛修治跪坐在一口的壁橱内,他坐姿规整,背挺得笔直,裤子上甚至没有褶皱。表情兴致缺缺,像是看了出没有意思的哑剧。[所以我叫你带枪啊。][枪不是为了杀今岁夫人,而是为了制止恶鬼。]他索然无味地点评,为佐佐木直到最后一刻都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眼珠子无趣地转动两圈,又停留在今岁夫人的身上。[最后一个报复的是自己。]他凝视那些从天花板纹路中走出来的恶鬼,早在进入这间屋子时他就见过他们了,越老的建筑越会产生妖物,就连茶壶都能变成扶丧神,老宅附着几个妖魔,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津岛修治忽然想到了名为京极夏彦的作者,他的监护人忽然发了短信来,说京极夏彦也是异能力者,他能够操控妖魔。[这不关我的事情啊。]津岛修治想,[我已经做出提醒了,用人的角度来看,事关死亡的提醒绝对算是莫大的善行了吧,但世上不听劝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或许是自作聪明吧,还是别的缘故,哎呀,深究起来实在是麻烦,归根究底就是没有听我的话,所以死了吧。][一点也不可惜。]他高高在上地旁观两人的死亡,像是执掌生死的神明。第117章 第289章 [是异能力吗?]千钧一发中他曾经受训的经历起作用了,飞鸟一秒都没有耽搁,拔枪,射击,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恶鬼被击退了,他们受到了伤害却没有死亡,在短暂地修整过后上前,咆哮着再度扑向人类,飞鸟也安定下来,他不得不直视眼前的画面,承认自己还在人间,恶鬼也不是自己的错觉。[异能力。]一道修长的人影忽然挡在他与恶鬼之间。[人间失格。]鬼的身躯像是浮世绘画卷的一部分,忽地消散了。[刚刚那是……]飞鸟还来不及多思考,紧张感攥住了他,他意识到无论刚才的恶鬼是不是异能力,还是世界上本来存在的无法用科学解释的一部分,在袭击普通人类时,被袭击者都是绝对不会有防范的,这一想法让他害怕,就无法把时间花在深究津岛修治上,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凌乱的饭厅。太宰治没有上前,他伫立在门口与津岛修治对视,小孩子再也不用古板而没有表情的丧脸面对他了。“这样微笑的话,是会让人讨厌的。”太宰治说。“哎,是吗?”津岛修治回应,“但我很高兴。”“我是因为高兴所以才微笑的。”他扬起脸,似乎是为了让太宰治看得更清楚,房间内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度惨烈的吼声,像哀恸的咆哮的野兽。在悲愤声中,津岛修治的笑容更诡异了。“你跟我一样,对吧。”年幼的孩子善用他敏锐的洞察力,“你跟我一样,不会为了他人的悲伤而悲伤,不会为了他人的快乐而快乐。”他歪歪头说,“我听过一种说法,所谓的天生杀人狂家族,并不是因后天环境而产生的,而是先天基因缺陷,他们拥有更强的记忆力、更好的学习能力,在数字、空间、逻辑或者其他领域超人一等,简单来说可称为是自闭症的某种变形,但这种变形是可遗传的,甚至是作为显性基因而在家族里传递。”“父亲觉得我们一模一样,其实我不想承认,但如果从遗传学的角度来看,我们一模一样的话,你是不是也与我会产生相同的愉快感?”津岛修治举起一只手,那手纤细而白皙,是孩童的手,也是贵公子的手,总之不是劳作的手,不是用来夺取人性命的手。他凝视手掌心中的纹路,就像是在看自己的未来,就像是破解了生命的密码,洞悉他人的命运。“我在佐佐木出门前就猜到了。”他说,“猜到了会发生的一切,这可以说是推理能力,但如果将推理做到了极致,又由过分幼小的孩童洞悉,不就成了预知未来一样的技能了吗?而拥有此能力的往往不会是人,简单来说,即使是让普通人判断也快要跨入神明,或者说是非人的领域了吧?”他并不是在自得,而是非常冷静地叙述着现状。太宰治看他,无喜无悲。[冷酷得像是神明。]他想:[啊,我终于放出了怪物。]……“信任吗?”飞鸟想了很多,想到了太宰治的飙车技术,想到了他的推理能力,想到了佐佐木与今岁止的尸体,想到了他挡在自己与恶鬼间的身影。“我想,是的。”他说。“即使我对太宰先生的信任是盲目的,是出于对他的恐惧以及非人智慧的崇拜,但归根究底,我是信任他的。”飞鸟讲:“他是个让我信任的人。”……太宰治坐在书桌前。他正在阅读自己刚写的信。/可爱的o先生:有人告诉我,得把心里的毒排出去。既然是人的话,就拥有极限,无论是身体上也好精神上也好,没有极限便意味着不死,但只要是存在于世上的有形之物就有消逝的一天,而人的生命则更加短暂,从这一角度来说,死对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的。以上这些知识无用的废话,我只是想从这一角度进行论证,自己还会生长,生长的极限是死亡,因为拥有死亡,所以我是人类。论证方式十分古怪,请你就当笑谈听听。我们来说排毒的事,如果人一直憋着不排毒就会成为卡夫卡笔下的毒虫,哎呀,就算是我也不想成为那么遭人厌的生物,皮囊是很重要的,我以自己拥有秀美的皮囊而欢欣鼓舞,多少姑娘都因此而迷恋我(不是假话)。但怎么说呢,就算是我也有烦恼的事,解决方法其实是有的,却不存在最优解,每个都又长又繁琐,让我十分头疼。还记得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孩子吗,我想更正一下,他现在不算个好孩子了,并且以肉眼可见的不省心,我曾对他的未来有些最糟糕的估计——无论以何种方式养育,只要还在我的羽翼下都必然会导致这一结局,唯一不同的只是时间长短,但若是落于其他人手中,我又不太确定,说到底这世界上温暖强大能够融化坚冰的英雄太少,而凡是个不那么正直的笨蛋,都会被他领着走向另外一条路。我其实一直都知道,却不愿意说出来,回想起来这是否又是欺骗自己的逃避新方式?若如此,那我也岂不沦为芸芸众生中的蝇营狗苟之辈了?这叫“被庸俗化”,不是个好名词。现在担忧都成真了,怪兽被放出来了,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灾祸降生了,我以双眼预见他会酿造出的祸端,又有无数人会因此而死亡,至于能否把盒子再关上,那实在是说不清,我擅长谋划算计,却因此缺少了真诚与打动人的能力,在过往长久的日子里我在学习他们,那些拥有打动人心力量的人们。老师告诉我只要是人就有颗真诚的心,这不是能学会的,而是与生具来的。但很可惜,我在这方面实在不是个高明的学生,于是用尽全力,拿我所拥有的全部方式来试图爱这个孩子,却还没有什么进展。我现在不得不承认这个荒诞的,能让我敌人笑出声的事实,我失败了。在信中承认自己的失败是很简单的事,未出口的语言化成文字,就能轻而易举在纸上留下痕迹。那么现在你能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吗?我空有颗想要帮助他的心,却没有与之相配的材料,说到底我这样的,本不就适合拯救其他人,哪怕是做了,也不应该是亲手为知,而是同国手一般高高在上地坐在棋盘手,操弄棋子等待盛大的谢幕。或许就因此,我才不能制止她。亲爱的o先生你说我应该如何。你迷惘的d/太宰咬了会儿钢笔的笔盖。他对自己说:“如果是o先生的话,会怎么回信?”他换了一只手,模仿他人的字迹写下两行字。/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291章 “不,是我猜的。”“你也是个可怕的人啊,织田。”“啊。”“那你为什么愿意给他回信,换个人的话,早就不干义务劳动了吧。”“我想帮助他啊。”织田用平淡的语气说,“能让垂死的人多活几天怎么看都是好事吧,只要能帮到他的忙,我就会无限地写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他能从小孔中看见太阳,我是这么想的。”老板听到这,烟也不抽了,更有可能是他把这根也抽完了,自称是热血九州男人的人几乎被少年平淡的话感动得热泪盈眶,用他厚实的手掌在织田背后大力拍打好几下。“真是个好人啊,你!”他又说了一遍。[我是好人吗?]少年很不解。[老板的力气也太大了吧。]……津岛修治被太宰治打发到图书馆了。书店的书不全面,时下流行的书没有几本是好的,总之津岛修治不屑于看,太宰治问他想要看什么,得到答案后给了他两个选择:“你可以去博物院或图书馆。”他说,“年卡给你。”他早就准备好了。“除了这两地方外,还有什么是值得去的吗?”太宰看似思索了一会儿说:“东大?”是他的母校。“哎,学校?”津岛修治兴致缺缺,他现在的表情要生动多了,说是生动得过分也行,光是笑容就能笑出几十种,每种含义不同,受众也不一样。太宰治的表情要简单多了,单一近乎坏死,就是笑啊,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笑容是面具,是表达喜悦的形式。]“学校就太无聊了。”津岛修治说,“那些老师讲得内容都千篇一律,很多是我不需要知道的,而需要知道的我已经知道了。”他不觉得自己明白天体运转的规律有什么意义,至于新型号水稻的培育又是农业科的人应该知晓的,每个人做好自己的既定工作,社会才能运转。“文学课呢。”太宰治又问,“想去听听吗?”“听其他人的解读方式吗?”津岛修治说,“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我又有什么必要去管其他人的。”他拖长声音撒娇,“而且,我跟你学还不够吗?”[我又想到寂小姐了。]太宰治苦恼地想,[真麻烦啊,这孩子究竟是像我还是像她?应该说两者都像吧。]“跟我学是肯定不够的。”他最后只说了这句话,就把两张卡给津岛修治了。津岛修治没有拒绝博物馆与图书馆,就算是他也不可能认为自己的知识储备超越了成百上千年中哲人思想的总和,他对知识还抱有最低等级的敬畏之心。太宰很放心他一个人出去,大门落上,屋檐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他回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抽出两封信,一封是种田山头火寄来的,还有一封是o先生寄来的,他当然选择先看o先生。[咦?]他眼睛睁圆了。[我像是发生什么事的模样吗?]他想想自己所发信件的内容,提示是没有的,文笔也承袭一贯的色彩,用理性来分析,那是一封无懈可击的信件,或许只有赖直觉以生存的生物才能意识到不对。[他是那样的吗?直觉笨蛋?]太宰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曾经遇见的直觉系都不是好相与的,他好像也不太善于应付他们,故而他的朋友大多拥有这一特质。于是他忽然想见o先生了,这一冲动却在下一秒被自己打破。[o先生是幻想朋友啊。]太宰治心想,[那是不能存在于现实的。]孩子小时候都会幻想出一个朋友,陪自己玩耍,陪自己学习,从另一角度来看,幻想朋友的出现多是由于孤独,在太宰治童年时,早熟让他不屑于“朋友”存在,那时候的他跟津岛修治一样,无畏无惧,把自己从人类籍开除了,但长大之后才知道这只是另类傲慢与愚蠢的体现而已。[不过o先生的建议是值得推敲的。]太宰治把脑海中的一些画面串联起来。[在横滨时,遇见了一个特殊的小孩子。]……5月10日正午“我给你们干净的水,保质期内的食物、大量的药品还有少量的枪械,你把最后一把钥匙给我怎么样?”他怀着真诚与善意同贫民窟的孩子们交易,眼角的余光也在打量这群人,都是未成年,最大不过十二三岁的光景,但这里的孩子缺乏正常的营养摄入,会长得矮点,他的实际年龄大概有十五六岁。更多都是十岁出头的萝卜头,手上端枪的人不少。吸引太宰治注意力的是他们的穿着,旧衣服是旧衣服,却都浆洗干净了,而不是破烂的布条,这与常见的贫民窟儿童组织不同,人只有在拥有余裕时才会在乎穿着打扮,显然这群孩子活得不错。[总要有原因的吧。]他又看被推出来站最前方的孩子,其他人以扇形簇拥在他身后,挤啊挤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被挡住。“我们才不相信大人的交易。”有个孩子率先说。“你怎么会知道我们有钥匙。”“应该胁迫他们,把物资交出来。”“他一看就是个大人物。”[竟然旁若无人地讨论起来了。]太宰治的眼珠子转动,他无视了其他的孩子,只盯着最前面的一个,那人一直是沉默的,什么话都没有讲,可能在倾听,也可能在思考。 第293章 但中原中也知道美丑善恶,明白渺小与壮阔,他居住在灰扑扑的矮垣内,看擂钵街的大坑洞,有时却也会透过铁丝网眺望壮阔的大海。“啊。”他仰头看这栋建筑物。[还怪好看的。][就是有点小。]前几天他跑商贩那里买本书,当然不是用羊的物资换,而是中原中也自己搜刮来的钱。商贩年纪不小,戴副小圆眼镜,姿态儒雅,他主要贩卖药品与防护用具,书只是顺带的,或许也就中原中也会来他这里买书吧。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小孩儿是来买防毒面具的,恰巧一本书压在堆得层层叠叠的头盔下,他也不知看到什么,将那本书扒拉出来,封面是全黑的,在一片漆黑下用白色小印刷体写了两行字。“往后,别在黑暗的夜里等我,你独自怀着痛苦的希望,在清晨的第一缕霞光闪出前,请别点亮烛光。”他还没读出来,古怪的语调偏偏传进耳朵里,小圆眼镜说:“这是本诗集,从俄罗斯来的。”“……”中原中也没说话。“感兴趣吗?感兴趣的话就拿走吧。”小圆眼镜说,“反正内容我都倒背如流了。”“喂。”中原中也喊了一声。小圆眼镜看他。“谢谢。”他扭捏地表达自己的谢意。关于书本的交易就延续下来了,在羊之中,中原中也无疑是最奇怪的那个,其他孩子就算是手头有余钱也会全部贡献给游戏机厅与小钢珠,他也会去那里玩,但更多时候却愿意拿钱换两本好书,找来的书大多与神话相关,偶尔也会有小说与诗集。就像能从文字中探寻到自己起源一样。他格外喜欢英雄人物为主的小说,小说有日本的,有西洋的,无论是手持长刀的武士,还是玩转左、轮枪的西部牛仔,以流血为结局守护他人,脊背直得像青松像山峦。也说不上是憧憬还是其他,反正他很喜欢这种主角。“喂。”最近去拿书时,他踟蹰了很久,站在原地磨蹭,就算是小圆眼镜也看出他有话要讲,叹口气问:“中也有什么问题吗?”中原中也问:“黑泽明是谁。”他得承认的,在横滨贫民窟,眼前的男人是他所认识的最博学的人,要是小圆眼镜都不知道黑泽明是谁,肯定就是那个黑手党人坑骗他。“啊。”小圆眼镜愣了一下,“黑泽明先生啊。”[他果然知道。]“是个大导演。”小圆眼镜沉吟道,“不过死了很多年了,他是二十世纪活跃的导演,是日本的瑰宝。”他说,“中也的话应该很喜欢他拍的电影吧。”中原中也对黑泽明更好奇了,不只是奇怪的黑手党人,小圆眼镜都觉得他会喜欢对方,原因是什么。同时,他心底还怪不服气的,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哪种,我这么好看透吗?“中也想要看他的影片?”小圆眼镜开始自说自话了,“网上肯定能找到,但横滨的信号实在太差了,除非你来我这里看,但时间又太长,我可没时间管理孩子。”“碟片的话都是古早以前的,想要找到合适的放映机就跟找放黑胶唱片的留声机一样难。”他说,“啊,有了,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国立电影资料馆今年还修复了《影子武士》的原片,画质比以前清晰多了,你要想看的话,就去那里看吧。”他撕下一张白纸,刷刷刷写,“吶,地址。”东京都中央区京桥3-7-6中原中也不屑地想:[开什么玩笑,为了看老电影跑到东京,什么蠢事,我怎么会做?]结果还是来了。决定存在的事实是,中原中也总是为了些莫须有的坚持,做些自己都知道愚蠢且没必要的事。……横滨到东京很简单,列车行驶二十几分钟就到站了,这是中原中也第一次出横滨,异能力让他无所畏惧,但说不对繁华的大都市感到好奇是不可能的,尤其是站在车厢里,透过车窗玻璃门看远处波光粼粼的大海,他惊讶地发现,东京的海与横滨的海又是不一样的。明明是同样的海水,却因为看的位置不同,而显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风采来。横滨的海怎样?它是平静的,客轮运载着沉甸甸的物资从远处驶来,一些巨轮保留原始的大烟囱,当他们驶向远方时,会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蜿蜒的白烟,海鸥绕空中的白带子盘旋,这里的海忙碌又静谧。东京的海又是另一种样子,他出门很早,以至于太阳尚未升至最高点,在东方斜斜地挂着,初生的太阳缺乏热度,但光线,总是明亮的。他看灿金色的碎片透射在大海表面,给蔚蓝的海镀上一层光亮的膜,太阳在远方,大半球体沉在海面之下。生命、波涛、阳光、与海。中原中也睁大了眼睛,湛蓝色的瞳孔里盛满大海。他没有手机,寻找电影资料馆略有难度,照着地图走,总算在下午找到了矮层建筑物,这里是预约制,没有预约不能进去,但对拥有异能力的他来说,潜入是小菜一碟,门口看守的保安没发现他,就让人遛走了。进了一楼大门后再也没有人关注中原中也,穿警服的人手持报纸,坐在木架子前打瞌睡,他们形同虚设。[黑泽明在哪一层?]中原中也分不清路了,他想电影的历史并不长,总能在书架子上找到对方的作品,哪里想到才走到第二层就看见了黑泽明三个大字。他先遇上了一堵照片墙,贴了许多黑白照片,有些是彩色的,但太少了,再多看两眼发现那些人分明是同一个,只是年纪不大相同,大多戴着黑墨镜与渔夫帽,在片场指点江山。“这就是黑泽明啊。”他不由说出口。其实中原中也挺唾弃自己的,只是个黑手党跟自己说了人名,他竟然就从横滨专门跑到东京找影片看,从这角度来说他完全输了,着了对方的道。“你不认识黑泽明吗?”悦耳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他回头看见一孩子,比自己稍微高点,打扮就大不相同了,中原中也穿其他人不要的旧衣服,其实不大合身,袖子比胳膊长了一截,浆洗得干净是一方面,却总有线头调皮地跑出来,他人一看就知道,穿这身衣服的孩子并不富裕。另一人就不同了,他穿小皮鞋,熨烫笔直的衬衫还有西装外套,整套衣服又新又合身,是定制的,中原中也看他,就觉得心头一阵不愉快。[哈,小少爷。]他其实对有钱人家没有恶感,中原中也不在乎那些事,但看身后的人,姑且称为津岛修治吧,他就是觉得不喜欢,不愉快。可能是他的笑容太假,可能是他的声线太丝滑,可能是他端着的样子太装模作样,也有可能是差几厘米的身高,他发誓自己很不喜欢身后的同龄人,如果在横滨贫民窟遇见他,而他又恰巧装模作样地挑衅自己,中原中也发誓一定会打断他的鼻骨。“你竟然不认识黑泽明吗?小矮子。”津岛修治口吐恶言,“那你应该多看两本书。”小矮子、多看点书,每句话都精准地踩中中原中也的怒点,他火气顿生,堪比爆发的火山:“你说什么你这个臭小鬼,叫谁小矮子啊!” 第295章 那是什么感觉,像蝗虫遇上蛙,蛇遇见鹰、长颈鹿碰上非洲狮,渡渡鸟遇见了人类。厌恶感是刻在基因里的,而天敌间的打压关系却不存在,很多年之后中原中也惊觉他对津岛修治的厌恶感从何而来,那是非人类刻在灵魂深处对成为人类的向往,公平、正义、忠诚、克制、名节,他打心眼儿里想成为那种人,但由于体内不定时呼喊咆哮的荒霸吐,在短暂的童年时期中每一次运用自己的异能他都要提醒一遍:你不是人类。但是津岛修治,从生理构造与基因学的角度来看他无疑是人类,但他身上却从来不具备人类的美德,中原中也想要保护某些人类,而他一个都不想留,骨子里尽是对生命的厌恶与对自我的嘲讽,他期待别人死胜过期待他们生。有了根深蒂固的对立,从开始遍两看生厌就成了再简单不过的事。“走吧。”中原中也花了一段时间整理自己的心思,最后还是先决定结束一日游回到横滨,他也知道自己还会来,为了黑泽明的其他作品。希望不要遇见该死的臭小鬼,他想,下次我会打掉他的门牙。……“啊。”津岛修治的心情还不错,就算他挨了一拳,扭开门时太宰治恰好在里面,他看津岛修治高肿的半边脸,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太稀奇了!]他几乎是在啧啧感叹,[我小时候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他指指自己的半边脸问津岛修治:“怎么回事?”小孩儿以轻松的语调回应:“撩了一只汪汪叫的小狗,被他咬了。”“啊。”太宰治才不会问:那为什么不是咬痕,他感叹说,“那你为什么要撩他。”“因为我讨厌他啊。”小小年纪吐出话的语气却轻柔得像抚摸情人柔韧的身躯。“我讨厌他讨厌得想吐了。”[我最讨厌的人之一,便是自以为是的愚蠢英雄。]他没头脑似的对太宰说:“其实我预约的是其他桌,但只是跟他打了个小谎,他就信以为真了,真的想把位置还给我,所谓狗的忠厚,说的就是这样的人吧?”太宰却回答:“不一定,或许只是他更愿意相信别人,从来不以谎言揣测,才会做出那样的事。”他说,“真诚的人往往如此。”[哎,傻透了。]……“中也!中也!中也去哪里了!”“快来救救我啊,中也!”第120章 /可爱的o先生敬启:哎呀,很抱歉用可爱作前谓,恕我语言太过贫瘠,接到前封信后实在无法生出其他想法。眼下我正正坐在阳台的小桌后写信,东京的太阳实在很好,而我住所的日照权也没有被侵犯,暖洋洋的光照在背上,右手是杯咖啡,香味很盛,闻后连同心情也变轻松了。先说我的决定,我准备写新作品。有人说“艺术源于生活”,我愿举双手双脚赞成,如您所见,我曾写的文字都是从日常中来的,譬如被世人称为疾病叙事的那些,还有感伤情怀、悲剧美学,称呼太多也不一一罗列,说到底就是些爱情悲剧,我是这么理解的。还有散文,那些散文、诗歌,不用怀疑,主人公的情绪便是作者的情绪,文字表达的内涵就是我心中的想法,从这角度来看,我人似乎也透明化了。但作品总归不是想写就能写的,需要灵感需要契机,前些日子近观了一出凄美复杂的爱情惨剧,说复杂是由于参与者太多,而惨则说每一人的下场,倒不是说此剧有警示作用,只是我觉得很美,又很受感动,便决定用文字记录下来。更关键的是另一则作品,我猜自己从一年前起未有产出,也与这作品息息相关,至于以前写的文字,是纪念、是追忆,是人死后的回忆录,当我想写的都写完后,便弹尽粮绝,再也不知如何下笔了。我还以为自己江郎才尽了,只不过才尽来得太突然,近几年又过得太浑浑噩噩,以至于我连自己想要做什么,要成为怎样的人,都不清楚了。大约在几天前,我终于看清楚了,破除迷障花了很久,而云雾散开往往只需一瞬,你就当做是愚人睡梦间呓语,姑且一听吧。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思考,什么是英雄,又应该怎样成为英雄。他人看了大概要笑出声来,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写作是爱好,但除了写作之外,就不知道干什么了,我听老师说人最好找个梦想,于是就借用别人的梦想。不是经常有这种事情吗,父亲的理想是成为正义的使者,儿子很崇拜父亲,于是也理想成为正义的使者,我的性质大概也如此吧。我过去有个大朋友,这个过去可以追溯到遥远的童年时代,我把他的目标当作自己的目标,把他未尽的事当作自己的事业,并为之努力奋斗,结果我成功了,毫无疑问。现在我又不知道做什么事情了,可能是把他的工作做得太彻底,又可能是社会不一样了,不需要我那么做了,于是我开始追求梦想,不是说没有梦想的人是行尸走肉吗(笑),我想要有灵魂,当活着的人类。可惜的是,社会不需要英雄,我是说、社会变得不同了,它是完整的、真实的,人是多面发展的、成熟的,社会不畸形也不扭曲,就不需要悲壮的孤注一掷的英雄,用鲜血与生命唤醒人,完成史诗类的宏大叙事,说到底,除非特定的历史时期怎么会产生一人崇拜,又怎么会能被单一人类所拯救,因为不能,所以英雄的格局就变小了。我终于意识到,我想成为的那类英雄是不存在的。我无聊度日,写写作品,解决常人无法解决的案件,给自己找点乐子,没有了阿宏的梦想,我就没有梦想了,于是做什么都可以,现在想来那时的我并不清楚英雄的定义是什么,对真正的英雄人物来说,拯救千百人的姓名与营救卡在树槎丫间的猫是完全相同的。生命没有贵贱,善举也没有。觉醒大概是一瞬间的事情,契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孩子。我决定推翻之前跟你说话,他跟我很像,又跟我很不像,悲剧的部分是相似的,我回首自己的过去,只能看见两三点熹微,更多却是浓重的黑暗,我问自己:你觉得那些黑暗应该在另一个孩子身上重现吗?我不那么认为。我把他从家里带出来,因为那对他来说不是家,而困在里面被条条框框束缚只会更糟糕,我无法忘记他把自己关在小门内呕吐的样子,这让我动了恻隐之心。[啊,原来我也会有同情心啊]当时我这么想。更进一步的思考,我同情他就像是同情我自己,我试图拯救他,就像是希望拉住过往的自己一样。可惜我失败了。他变得更加糟糕,那或许是必然的,但我加速了这一进程,我也意识到,我不具有足够的力量感化他。那我应该放弃吗?有很多个瞬间,我想那么做。结果我还是意难平。倘若被身边人知道此番心理活动,大多都会感叹“你还会意难平”啊,是打心眼儿里地感叹,我其实也在想,自己会如此吗。 第297章 “不见了。”中原中也重复一遍说,“也许去做别的事了。”从刚才开始一直很急切的孩子忽然爆发了:“不,绝对不可能!”他说,“最近这一带失踪事件频发,我们说好每天要互相联系一次,他们不可能与所有人不联系,更何况……”“等等。”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什么叫做失踪事件频发?”我怎么会听说过?吉次郎一愣,连蓬勃的怒意与焦虑都跟着一起凝固了,他嘴巴开合好几次,还是决定由自己来说这件事:“从半个月前开始,贫民窟里就失踪了很多人。”他苦涩地说,“都是20岁以下的,一开始四五岁的孩子居多,后来年纪大的孩子也开始不见了。”“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中原中也机械性重复。“我们觉得,没有人敢拐卖羊的人。”吉次郎诺诺说,“其他人的失踪跟我们关系不大。”中原中也的后槽牙卡在一起,咯吱咯吱作响,却没有说话。他是个聪明人,很容易明白了吉次郎的意思,他们自恃组织武力够格,不会有他人进犯,便干脆把消息向中原中也封闭了,免得他上街溜达时听见他人悲愿,连带着被说动多保护几个人。其实中原中也不会,他固然是羊的良心,却没有博爱至此,相反他的暴力性在黑手党组织也出类拔萃,如果他知道失踪的情报,就会把羊的人聚集在一起,看护他们的安全,而不是盲目扩大自己的保护圈。他也没叹气,只是把双手插进兜里:“失踪地点在哪里?”他问吉次郎。“我、我带你去。”……“侦探会接小案件吗?”津岛修治问,他们已经到横滨了,站在一条横跨南北的大路上。“偶尔。”太宰治说。他们面前是康庄大道,左侧是铁丝网与灰扑扑的矮楼,右边是天空树与电视塔,津岛修治第一次来横滨,却不妨碍他联想到东西柏林,于是他问太宰治:“会有人挖一条地道,连通城市的两端吗?”“事实上。”太宰治说,“这里不禁止通行。”“连身份证明都不需要出示吗?”“连身份证明都不需要出示。”太宰治伸手指向灯柱说,“但右边的城市有监控,有军警,物价不低,跑进商店后如果偷了东西就要被通缉。”更重要的是,“野狗在垃圾堆里呆久了,就不想从巷子里出来。”“人在龟壳里缩久了,也会变成胆小鬼。”……三天前夜。平太抓着香卉在街上飞奔。他是贫民窟常见的少年,小平头,身上有刀疤,可能有枪孔,但他从来没有给别人看过。平太的身材很单薄,一个人但凡从小挣扎在垃圾堆里与野狗抢食,都会跟他一样,好在他的个子很高,穿上有垫肩的外套后甚至有些魁梧,香卉帮他找了布料,一层一层缠在腰上,以充实空荡荡的外套,现在他看上去再也不像是瘦弱的稻草人,而像黑手党人的预备役。他对自己的未来规划也是那样,加入一个黑手党帮派,尽可能地向上爬,起码不要死得太早,如果他死得早了,不法收入的唯一受益者就是香卉。“你发什么疯。”香卉也听见他说话了,作为回报点了根烟,并且把烟圈全吐到平太脸上,少女其实不太会抽烟,她只是把烟草藏在裙子里下,在必要场合做出老练的姿态,为了吐出烟圈,她咳嗽了很久,以至于平太不得不拍她的后背,给人顺气。“自己挣的钱自己花,我不欠你人情。”她说,“你的钱养你自己,我的钱养我,不是很好吗?”她看似漫不经心地说,“我已经谈好了,下个月就到这家店做女招待,他们就喜欢我这种年纪轻的,到时候也能从羊里退出去,你找个工作,我们都出去了,刚刚好。”“你要退出羊?”平太惊讶极了。“要不然?”她没好气地说,“我16岁了,放日本其他城市都能结婚。”其实她才14,最多15,香卉对外一贯宣称自己16,她渴望自己成为年就最大的一个。她骄傲地宣布:“老是让个一点点大的小孩儿保护,丢不丢人,成年人了,就算不能肩负起责任也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她比了个高度说,“中也的身高比我还矮,他就是个小孩儿。”“那群人有脸,我没有。”她其实与中原中也交集不多,但前几次羊跟其他组织抢地盘,她也受到了切实的好处,甚至在酒吧里工作,别人都会因她的归属而尊重两分,从这角度看,香卉无疑很感谢中原中也,不过她是大姐头性子,也讨厌一直被人罩在羽翼下。她给中原中也送过几本书,还有点新鲜的牛奶,没说超过五句话,以上就是他们的全部交集。从此方面看,她很看不起羊里面年纪一把大的其他成员。平太没说话,其实他希望香卉一直呆在羊里头,中原中也年纪小是小,异能很强大,而且他重义气,再过几年就能在贫民窟威震一方了,倘若香卉一直在组织里,肯定能受到庇护,但他知道对方的性格,更知道她不会答应。“就这样吧。”香卉说,“我要去工作了。”“我、”平太出声叫住她,“我被雇用在酒吧门口看门。”他很局促,“是侧门。”“行。”香卉说,“结束后我来找你。”他们本来应该一起回家,香卉与平太各有小窝,两栋屋子紧挨着。[怎么会这样?!]平太抱昏死过去的香卉飞奔,他不懂眼下的情况,香卉很能喝酒,往常两三点钟就出来了,今天却迟迟不来,他狐疑地从另一个侧门绕进店里,却看见了能装一人的麻袋,仓库了陈列了好几具麻袋。他本能察觉到不对,于是颤抖手打开,第一人就是香卉。她开花的假睫毛掉了一半,妆被汗水糊成一团,好在人还是有气的。于是平太什么都不想了,抱起香卉撒腿就跑,他的目的地单一,就是医生那里。有人追上来了,一个、两个、三个,他挪动筷子似的两条腿,以最快速度奔跑着,试图脱离他们,甩开追兵。“中也!中也!”平太绝望地大喊:“救救我们啊!中也!”……中原中也捡起一串手链。粉红色的,由玻璃珠子串成。男性会觉得它很适合女性,女性会觉得它很土。 第299章 “闭嘴。”中原中也没有上拳头,理智与情感进行拉锯战,最后他决定先按兵不动,而作为恫吓手段,他露出了相当狰狞的笑容说,“你怎么在这里?”津岛修治没有接话,他用下巴点中原中也手中的粉红色串珠,姿态可称高高在上:“是失踪案件吧。”他讲,“应该是逃跑途中从女人身上落下来的。”他像是进入他人领地的猛兽,张牙舞爪地彰显智慧,以证明自身的强大,“这种颜色,是心上人送的,无论是男性也好女性也好,年纪都不是很大最多14、5岁。”他最后宣布,“两人是一起被抓的。”“我说闭嘴。”中原中也宣布忍耐结束,他以津岛修治只可以肉眼捕捉的高速晃到对方身边,拳头恶狠狠地捶向他的胃袋部位,津岛修治尽可能向后仰,却还是结结实实被打了一拳。“哇。”这声绝不是惊叹、赞许,而是被正中胃部发出的可怜悲鸣,他双脚勉强踩在地上,地是泥土地,前一日下些小雨,到现在地还是松软的。上半身向下弯折,与腰持平,双手捂住胃部。他吐出了一团胃酸。[失策了。]津岛修治的身体与灵魂分成了两部分,身体上受到了折磨,可能是他目前为止短暂一生中最重的冲击,灵魂却是冷静的,没有被疼痛撼动半分。[上次就知道他身手很好,超越了身体年龄的限制,现在看的话,也难怪能在贫民窟混得如鱼得水,成年人的力道与速度都没有他来得快。]“说你的目的。”中原中也走近他,一手直接攥紧津岛修治的领子,后者高一点,但中原中也挑选的时机很巧妙,挨了一拳之后津岛修治摇摇晃晃地站着,仅被拽了一下就倒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小少爷。”吉次郎躲在中原中也后面,他被津岛修治做出的推理震撼到了,以他草履虫的脑容量,并不认可那是推理,他更倾向于自己等人无时不刻被监视着,谁在深夜讲鬼故事时说,废弃的贫民窟里其实遍布各种摄像镜头,有的属于政府有的属于黑手党,还有属于各种组织的,他们这样的孩子每天都处在监视下,一举一动收录在摄像头里。他疑神疑鬼,并且把此说法讲给中原中也听,妄图他能帮助自己破坏摄像头,但中原中也只是“哈”了一声,或许还翻了白眼,就再也没说过这件事了。“他在监视我们!”吉次郎尖啸,他已经变过声了,却叫得比女孩子还尖锐,中原中也听了眉头直皱,却也没有多呵斥。津岛修治缓过来了,他慢慢说:“不好意思打断你,但那边的人,他是有妄想症吗?”“别转移话题!”中原中也凶巴巴的,“我问你你为什么在这里,快点回答,不要耍花招。”“好吧。”津岛修治吊儿郎当地举起双手,他摆出了投降的动作,心里却一会儿降意都无,“其实,这只是一个意外。”“什么?”“你该不会以为我像跟屁虫一样粘在你屁股后面,又同变态斯托卡似的寻找你的住所,才一路从东京都跟到横滨贫民窟,以达成今日让人不满的重逢吧?”中原中也还真是那么想的,但听其揶揄的语调,就知道是他自作多情了,他脸瞬间红了,持续时间不长,却被对面人捕捉到。他有羞耻心,目前羞耻的限度还很低。“你真这么以为了?”“闭嘴!”“那你说!”他脸扭曲道,“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因为监护人来这里了。”津岛修治从善如流地回答,“他来调查一些事,而我跟他来,现在如你所见,我与他走丢了,又在走丢的过程中恰好晃荡到这里。”[监护人……]中原中也直接将词汇与父母划等号,他多打量了一边津岛修治的脸,才发现了问题,上回见时就有隐约的熟悉感,此时看了则大惊。“喂。”中原中也眯起眼睛,“你有父兄在黑手党里吗?”“什么?”吉次郎一直竖耳朵偷听两人对话,他鬼鬼祟祟地抬头,想看津岛修治的面貌又只敢用眼角看。恰巧太宰治来交换钥匙时吉次郎就在场,众人一起叫让中原中也出手抢夺物资,他也出声混在人群里帮喊,等首领拒绝,用钥匙换后,他又跟着大部队去当搬运工,当时太宰治就站在一边跟中原中也说话,他大胆地抬头将那人的整张脸都刻在瞳孔里,那时候吉次郎羡慕地想:[真威风啊,我以后也要当黑手党,能成为干部就更好了。]印象太深刻,以至于看见津岛修治全貌时,他立刻把两张脸放在一起比对,随即叫道:“是黑手党人!”津岛修治全然无视了吉次郎,他说:“不,我不清楚。”“你不清楚什么?”“他的工作。”津岛修治说,“他只告诉我自己乃一介无业游民,只偶尔受人之托,做点工作,但我常常看不见他人,可能是出差了吧。”他的话诱导性太强,中原中也没有多想,只在心里确定了太宰治跟眼前孩子的关系,他颇为不甘地放下手心里攥的布料,恶狠狠说:“快滚,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吉次郎暗地里点头,他很怕死,更怕得罪黑手党帮派,他把津岛修治背后的组织同“满街道监控摄像头”的幻想联系在一起,只觉得要是津岛修治出了什么事情,他也会被追责,生活在贫民窟里的孩子都听说过黑手党的报复方式,先枪毙再沉东京湾,他不想尝试。“真不需要我推理吗?”津岛修治却又恋恋不舍了,他说,“你想要追查失踪事件吗,想要找到他们吗?以你目前表现出的才智来看,那是不太可能实现的。”他意有所指,“你固然拥有非同一般的暴力,我猜是异能力导致的,但正因为力量太过于强大,小小年纪就习惯了以力破道,智慧上却没有发展,只是普通孩子的聪慧而已,再加上手下一群乌合之众,是不可能探寻到事情真相的。”他不掩饰自己对吉次郎的鄙夷,后者鼻尖都气红了,却又不敢说,他怕得罪津岛修治身后的大人。中原中也很不服气,他不认为自己愚笨,更不觉得只有依靠眼前的臭小鬼才能找到答案,现在他的脸比冰霜更加寒冷,对津岛修治没有好脸色:“你再不走,还想留这挨揍?”“好吧。”津岛修治耸耸肩,“我猜我们还会见面的。”就干脆利落地跑走了。中原中也恨不得对他撒盐,去除邪秽。“去死吧,臭小鬼。”他大喊,“我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地低辛、可的松、庆大霉素、复方卢丁……”穿白大褂的男人在药箱中翻腾,“找到了找到了,吗啡。”他的双膝紧贴地面,人竟然缩成一团在地柜前翻来翻去,姿势很不雅观,白大褂也染上灰,外人看来绝对无法相信他为医师,更无法相信他在横滨享有盛名。“为什么要找吗啡?”“当然是为了减轻病人的痛苦。”森医生回答,“哎,真是可怜啊,难得外出一次肩膀上就多出一个孔,打的位置又妙,最近是阴雨天,只要一下雨就会疼痛难忍,作为医生也不能看自己的病人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少剂量地服用吗啡应该没问题。”“唔。”太宰治腿翘着,“真是负责。”“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森鷗外小说,“只是医生的天职而已。”就跟他真是救死扶伤的医生似的。“说起来,”他问,“最近跑我这里还挺频繁的?”“没办法。”太宰治说,“因为横滨是罪恶之源,只要追查都内的时间无论如何都要来到这里。”森医生坐回椅子:“你一个人来的?”“不。”太宰治说,“两个人,但那孩子,似乎跑丢了。”森鷗外饶有兴致:“是你收养的孩子吗?”“没错。”太宰治说,“是未来能在各地掀起风浪的聪明孩子。”“这种评价真让人期待。”森鷗外一边说着,一边拉开了抽屉,他把上首的文件抽出来,整理齐,递给太宰治,“你要的资料。” 第301章 “陪酒,被灌酒,按时离开。”葛塘从善如流地回应,“你可以调监控,她是从正门离开的,时间很晚。”“监控?”“我们当然有监控。”葛藤说,“经常会有人在这里动手,小偷小摸、非法交易总是在彩色灯光的隐匿下发生,有些会对我们造成损失,这时候起码要知道找谁去追责。”“给我看监控。”中原中也说。葛藤说:“那不归我管。”“那么……”中原中也的小手指动了动,葛藤只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陡然增大,五脏六腑都移动了,他喉咙口一阵腥甜,血顺着管道涌上来,又被他压了回去。橘发的孩子露出略显残酷的笑容:“现在能带我去看监控了吗,大叔。”……津岛修治坐在栏杆上。他不讨厌从上往下的视野,更不讨厌重心不稳就会从高处下坠的游离感,对津岛修治而言,栏杆必定要是高处的,最好在天台上,人从上面落下,就像只绑了石头的轻飘飘的风筝,下坠着,下坠着。他坐在12楼的天台上,这栋灰扑扑的楼是一片扇区内最高的建筑物,津岛修治被中原中也拒绝后不想去寻找太宰治,他大概知道那人离开的方向。津岛修治当然不是迷路,他只是跟监护人错开走了,说想要看“社会的黑暗面”,真是奇怪的糊涂话,成年人听后却没有表示,只让他保护好自己,就去干别的事了。“好无聊啊好无聊。”他手肘抵在大腿上,手掌托腮,脚前后大幅度地摇晃,以前津岛修治也经常觉得无聊,他只在心中对自己说,却不会形成具体语言,不知从何时起他养成习惯,要把负面情感吐露出来,不说过人听,也要让过往的风听见。来贫民窟是他自己要求的,想要看看人间的生死与悲剧,太宰治说:“那你可能看不见。”“如果贫民窟都不常见它们,又有哪里能见到?”他从书本中学知识,因此缺乏社会经验。“贫民窟也是社会,只要是社会就会追求安稳,那里无非就生活质量更差,食物都是过期的,而人长得更瘦小。”他说,“想要到流星街,还是去看漫画来得快。”津岛修治认为自己被无声地嘲讽了,等绕过一圈后他却不得不失望,因为太宰治说的是真。“相比之下,还是小矮子更加有趣。”津岛修治对自己说,“他愚蠢又强大,身后还有拖油瓶,守护的信念高得不正常,又遇见了奇异的事。”“从他身上能找到乐子。”津岛修治认为自己钟爱死亡,而死亡又与暴力息息相关,非比寻常的暴力、危险吸引他,他又认为是中原中也足够特殊而暴力,所以值得他驻足多看两眼。特殊的人与特殊的人之间有吸引力,他在一群庸庸碌碌的人中找到了玩具,孩童的贪婪让他不想放手。[就当打发时间吧。]他跳了下去。……吉次郎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他像只受惊的兔子,一点风吹躁动就能让他躲进废墟,他不准备回羊的大本营,那里一点儿都不安全,全是来来往往的人,还都没什么脑子。对羊的其他成员,他又嗤之以鼻,觉得他们愚蠢还不惜命。“还是躲到秘密基地吧。”他说,“起码哪里没人知道。”“哎?”声音是从耳边响起的,人离他很近,呼吸都喷在脖子上了,鸡皮疙瘩顿生,吉次郎像胆小的兔子一样,蹿得老高,往四四方方的墙角躲,还差点撞翻了垃圾桶。“秘密基地真好啊,可以带我去吗?”津岛修治的笑容在他眼中同恶鬼一样。“不不不、我……”“你是叫吉次郎吧。”津岛修治说,”你的秘密基地是在废弃的船舶制造厂吗,真酷,我曾经在电影里看过,船舶制造厂里全是垃圾与零件,捡垃圾的清扫人是一块区域一块区域清理过去的,扫荡干净的区域后续都无人问津,是隐蔽的好地方,于是就有人在那里建窝,从金属堆里掏出一个摇摇欲坠的小洞,以各色隔板做支撑架,最后再削弱上方的重物,没人的时候在门口立一块挡板,回来的时候再摘下,你的秘密基地不会就是这种吧。”[完全,说中了。]“我刚才去过那里。”他的下一句话让吉次郎腿都要软了,“恰巧就找到一间屋子,里面甚至还有只有两大子弹的手、枪,真不知道是谁疑心病很重,连基地里也要放枪械。”吉次郎的汗又顺脸颊下滑,他在心里呐喊:[没错,那是我的房间啊!][他想干什么?他一定是调查我了,否则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我的一举一动就在摄像头的监控里,他们捏死我就像是捏死一只蚂蚁。]不可名状的恐惧涌上心头,[原因是什么,为什么关注我,因为我那天符合说要杀掉黑手党人抢劫吗?明明不止我说了,也没有行动,为什么要找我?]“真可怜啊,吉次郎君。”津岛修治说,“沦为被报复的对象了。”吉次郎的眼球呆滞地转动:“什么?”“就是被报复啊。”津岛修治说,“黑手党的尊严不能被践踏,尤其是群孩子,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我、我……]“但我恰巧拥有点儿权利,或者说是我的监护人能够那么做。”他每一句话都踩在吉次郎的心上,“你只是从犯,而且杀死你还有点儿浪费子弹,只要我提一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你想知道什么?”吉次郎的膝盖全软了,他看津岛修治的眼神像看,像看先知,自己的一切都被看穿了。“我想想,你就告诉我失踪是怎么一回事吧。”津岛修治蹲在他面前,“围绕粉红色手链说起。”……[他是傻瓜吧。][贪生怕死的人建立秘密基地时,不会告诉任何人地址,这条路的尽头是废弃堆,没有清理完的区域具有经济价值,更有辐射,他必然是把老巢建在安全的地方,至于在垃圾堆里挖洞,想要不让空间坍塌,只能用挡板加固。][他疑心病很重,又怕死,内里肯定藏武器,现在这里弄到枪械真再容易不过,只可惜他手臂太细,想不折断手腕又只能选后坐力最低的。][我怎么可能是从那里来的,只不过是合理推测而已。监视?就算有人这么做,又怎么可能叭镜头浪费在他身上。]津岛修治细数吉次郎的缺点,越数越兴致缺缺,贪生怕死,自以为是,自私自利,有小聪明却无智慧,容易被蒙骗,人类劣根性的集合。 第303章 “要健康长大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摇篮曲。羊那时候并不是自卫组织,而是弱小者的结社,最大的人也就是十几岁的少年少女,他们偶尔会从街道上领来无所依凭的孩子,养育他们,即便只能提供过期的牛奶,这在贫民窟也是万分可贵的。在废墟上,善心浇灌出小小的花。平太已经在做苦力了,他跟香卉一样大,在港口做短工,抬行李,搬砖头,等偶尔回家时,他警告羊里面的小孩儿:“你们以后得报答我们,尤其是春琴姐他们。”他好像在叙述人世间的真理,语调却沉重莫名,“她为我们付出太多了。”大概也就是之后几天,中也意识到自己是有异能力的,年长的孩子对他们进行常识教育,他自己也懂得堪堪几百个汉字,却也能够教导一个字不懂的人。这里识字率不高。教着教着,他的思想会跑马,增添其他新物,有次就讲到了异能力。中也深深记住了。他花了好几天实验异能力,如何使用它,天生就刻在中也的脑海里,他以极快的速度掌握了,然后迫不及待想要告诉春琴。那天发生的事让中也叙述,大概是“哪怕电视剧里都不会有如此狗血的剧情吧?”“春琴姐?春琴姐?”他兴冲冲跑回去,却发现春琴躺在床上。床是块完整的沙发垫子,被一个孩子发现后费九牛二虎之力拖回来,他们一同洗刷干净后就成为屋内最好的一张床。春琴躺在上面。“怎么了怎么了?”他的力气很大,像只蛮牛,在人堆里横冲直撞,把所有人都撞翻了,中原中也挤到了最前面。“她、春琴姐她忽然晕倒了。”一小女孩儿蚊子哼哼道。“原因?”“她发烧了。”又有人说,“我们刚才测量过37度半。”“应该算是低烧吧?”“但春琴姐不舒服好几个月了,她之前让我找过温度计,也是低烧。”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随即他立刻把人抬起来,他很矮小,完全是孩子的身材,而春琴就算再瘦弱也已经是大半个成年人了。”“你要带他去哪里?”“我听说黑街里才来了个医生,医术很高,什么都能救治。”他讲,“我要带她去看医生。”“你有钱吗?”“没有。”中也想:[但我有异能力,可以用异能力抵债。]……“唔。”森鸥外看检验报告,“你带回去吧,我给你开点吗啡与止痛片。”拳头,陡然握紧了。“我有异能力。”中原中也沙哑着嗓子说,“是很强大的异能力,无论做什么只要与暴力相关的都能帮到你,即使是黑手党上门我也能摆平。”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与森鸥外两个,其余人都不在,他从椅子上下来,武士最高规格的请求无非就是土下座,中原中也与生俱来的傲骨都被他丢到一边,此时此刻只要有恩于他,抚养他,将他带到羊里面的春琴能够活下来,他什么都愿意做。“拜托你。”额头扣在地上,“请您救她。”森鸥外摆出苦恼的神色:“哎呀,这就让我不是如何是好了。”他讲,“你快起来吧,并不是你有异能力她的病就会好。”“我是一名医生,哪怕病患有一点点生存的可能我都会通知家属,但她是真的不行了。””别看是小诊所,我这里可是什么都有,包括可爱的护士与检测机器,血项检查、骨髓检查、尿酸浓度检查、细胞遗传学检查都安排她做了,结果也是大医院出来的。”“是血液病哦,小家属。”他说,“而且是晚期,绝对无法治愈的那种,我们能做的只有让对方尽量无痛苦地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路程而已,出于人道主义,注射一定量的吗啡也毫无问题。”“我明白了。”明亮的眼眸沉淀下来,中原中也站起来又对森鸥外鞠了一躬,“非常感谢。”……贫民窟忽然多了一个新组织,小范围的人知道组织的威名,羊,很久以前是一群草食动物互相取暖,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援助组织,从某一天起却获得了惊人的武力,就算是小的黑手党团体也不得不畏惧。“好厉害啊中也!”“我们有房子了。”“枪,竟然是枪!”“新鲜的面包实在是太好吃了。”“有了这些武器我们也可以对付大人了!”与中原中也年龄相仿的孩子手舞足蹈,稍微年长一点的也喜上眉梢,中原中也对几个雏妓说:“你们不用去辛苦的工作了,需要什么我都能带回来。”有些人放弃了工作,被供养,有些人惴惴不安尚且处于观望状态,有些人却直接离开了。春琴日复一日躺在床上,含笑看其他孩子,她的笑容里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隐忧。“你想看书吗,春琴?”中原中也问,他听说过春琴的背景,她不是贫民窟土生土长的,而是某一天忽然流落到此地,所以她有对文学的记忆对家族的记忆。“不,不用了,”春琴摇摇头说,“这样就很好。”“那你有什么要的,我都能给你找来。”中也迫切地说,“什么都可以。”“我只要你平安喜乐就足够了。”当她说这句话时,背后几乎在发光,春琴的一只手放在中原中也的脸上,眼神忧郁得能滴出水来。“怎么办啊,中也。” 第305章 他讲了一个笑话,森鸥外却能立刻接上:“是啊,因为没有给报酬,孩子们都被带走抵债了。”这是个常被提起的童话故事,一座城市内鼠患肆虐,全城人束手无策准备弃城,此时一个穿花衣的吹笛人出现了,他说自己能够解决鼠患,只要付报酬就行。城里的人同意付钱,花衣人走到吹响了笛子,老鼠们排列摇摇晃晃投河自尽。但在鼠患结束后,城里的农民又不同意支付报酬了,于是愤怒的花衣人再度吹响笛子,一边吹一边往城外走,孩子们拍成一排,跟着他一起出城了。“简直就是个黑、暗、童、话啊。”森鸥外说。“不,我不那么认为。”太宰治说,“我想将它称之为诉说契约关系的故事。”他用食指绕自己的头发,“你看,孩子失踪的原因,是居民没有遵守契约对吧,换言之,只要他们付出应该付的钱,就能解决这件事了。”“是因为他们贪婪,结果才如此的。”“你认为没有遵守的是什么契约。”听到这里,森鸥外已经明白了,怕是太宰治之前在贫民窟里转了一圈,受到了一些启发,现在才出现在这里,跟他悠哉悠哉地讨论情报喝茶。“我还不确定。”那人却又装傻了,“有些问题还需要论证一下,是不是真有笛声,孩子们又是怎么被带走的。”“说不定是异能力。”“说不定啊。”“异能力真破坏规则。”“谁说不是。”“不过。”森鸥外笑了,“世界说到底还是普通人主宰的,普通人制定规则,异能力者即使打破规则,也只是以城市为单位的,说到底只有团队的力量才是无限的,而个人是有限的。”“真的吗?”他听见了太宰治的声音,幽幽的,像是冬日里的冷雪,“个人能力是有限的,但它的限度可能没有你想象得小。”他笑了,拿起桌上的一张纸。他把纸举在窗前,阳光穿透玻璃,又穿透纸,字都变成透明的。“一个人只要不畏惧生死,就能超越自身的极限。”太宰治轻声说,“一个人只要不怕生,又不怕死,就已经在精神上成为神明了。”“这样的人,很难打败。”“唔。”森鸥外说,“还有你会觉得艰难的事吗?”“事实上,很多。”太宰治想,“光是想着如何活过今日,就已经要煞费苦心了。”“那我换个问法。”森鸥外轻声说,“还有会让你失败的事情吗?”太宰沉默了。“大概有。”他说。“我是个人,而人很脆弱。”“只要是人,就是会失败的。”……“啊。”织田作之助下车了。他仰起头,看宏伟的车站,看车站正门写的几个字。“到了,横滨。”第124章 下班后葛藤去看了医生。他可以去横滨国立医院,与贫民窟的孩子不同,葛藤有官方的身份证明,但他没有去,而是找了密医。国立医院的医生会问他受伤的原因,他该怎么说,自己是宇航员,在做重力训练时被压伤了?还是从二楼不小心跌下来,撞到内脏?把时间花在编造借口上太麻烦了,他更喜欢从不问出处的密医。森鸥外二十四小时营业,他像是不知疲惫的机器人,被病患从睡梦中叫起后能立刻操手术刀登台,葛藤在他这里治过三次毛病,体验感很好,就直接过来了。早上十点,诊所门大开,他到的刚好,会诊室内无人,森鸥外看见他眯眼笑起来:“是葛藤先生,有什么事吗?”葛藤的脸很苍白,他肤色偏暗,白起来就像一尊石膏像,又像静静躺在棺材里的尸体,路上有熟人看见他,问他是否身体不适,葛藤回答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熬夜时间太长了。”“我身体不太好。”葛藤说,“五脏六腑被压迫了。”“咦。”森鸥外戴上橡胶手套,“先检查吧。”检查结果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中原中也没抱杀死人的心下狠手,导致葛藤是受伤了却也没有那么夸张,森鸥外给他开药,只说让人静养些日子,就能恢复如初。“大概要静养多久?”他问。“这个,就算是我也不能给出确切数字啊,跟人自身的恢复力很有关系。”森鸥外说,“几个月总是要有的吧,要避免二次伤害。”“好,我明白了。”他说,“谢谢医生。”“说起来。”森鸥外又问,“令兄长身体怎么样了?”葛藤的嘴抿成一条直线。“就那样吧。”他生硬地回答,“活得像死了一样。”“啊。”森鸥外说,“很多人都这样,保持愉悦的身心,小心看护,总有好转的一天。”是医生会讲的话,关切又冷漠。“借你吉言。”葛藤回去了。……几个月前,葛藤曾经带一男人来森鸥外这里看病,病人的症状让他十分苦恼,从技术上来讲,森鸥外无非是优秀的外科医生,但他对心理疾病、精神疾病的研究却远没有他在其他领域来的深入。同样是上午十点,葛藤敲响诊所的大门,他下班的时间是在太阳升起之后,要联合看场子的年轻人把醉死在酒吧的懒汉全部扔出去,开窗通风,吹散前一日疯狂的烟酒味,除此之外还要打扫房间,清空废旧的酒瓶等等。做完这些事情,就已经七八点了,他会回家冲澡,换衣服,出现在人前时必定是得体的一丝不苟的,哪怕是身体最不适时都不允许自己懈怠。从这方面看,葛藤是完美主义者。 第307章 十一点半,穿一袭黑风衣的男人走进酒吧,葛藤多看了他几眼,那是一位非常年轻且非常帅气的男人,只要是看过他脸的人就不会忘记,因此葛藤确定,自己以前没有见过他。[可能是才外调至此的黑手党吧。]他想,[看气度,估计还身居高位。]也难怪他这么想,贫民窟里无非就两种人,小混混与黑手党成员,大多数的小混混都是黑手党低级成员的预备役,等他们到岁数了,就会被招进各党派,但高级成员就完全不同了,按葛藤的眼光来看,他们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外人看来怕以为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都是成功人士,他们从容、镇定、见识过大风大浪,看一场血拼就像是看杯子打碎了。“给我来杯蒸馏酒。”太宰治坐在吧台前,他长了副好皮囊,年轻女孩们在偷看他,葛藤都不看他的脸,一杯蒸馏酒放在年轻男人面前,“您的酒。”这是第一杯。接下来男人点了威士忌点了黑方点了其他鸡尾酒,他一杯接着一杯喝,像是在借酒消愁似的,但脸上一直带着盈盈的笑,他笑得令人恐惧。一名雏妓缠了上来,葛藤听见人群中爆发出嘘声。“那个贱人。”有年轻女孩儿在抱怨,“明明是我先看上的。”“谁叫你不敢上去?”“他看上去像是黑手党。”“但真的好帅。”“有什么烦恼吗,先生?”那女孩儿浓妆艳抹,葛藤确定她最多十五六岁,跟香卉的年纪差不多,这样的孩子,放在外面还在读高中,而在这里已经学会用自己的身体挣取零花钱了,“如果有什么烦恼的话,可以跟我说说,喝酒多没意思啊。”“这你就说错啦,小姐。”太宰治开口了,他声音悦耳,说话就像在唱歌,“喝酒几乎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情之一了。”他说,“如果没有酒精的话,我就会一直思考,一直想那些消极的、糟糕的、会给我带来压力的事情,哪怕是想要休息,都会因为无穷无尽的烦恼而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沉睡。”“那你为什么不用安眠药?”女孩已经坐到他的边上,并自发性地拿起一杯酒。“吃了安眠药的睡眠就不是睡眠了,是昏迷。”太宰治说,“哪怕是醒来,也只会让我的头变得更加沉重,沉重得几乎想吐。”“酒精可以麻痹我的神经。”他恍惚地笑着,似乎是喝醉了,嘴角上扬的弧度十分暧昧,他凑近那个女孩儿,不要说是女孩儿了,就算是葛藤也闻到了他身上酒的香味,那女孩儿抵不住,即便是雏妓,也很少遇见如此英俊的人,尤其他看上去有钱,还有思想。“它们一点儿一点儿流淌过肠道,让我几乎产生了被烧灼的错觉,同时,那些令人厌恶的烦恼在离我而去,我飘飘然,像是浮在云端。”他伸出手,来回抚摸女孩儿的脸庞,这一切都让人的心怦怦直跳,“酒带来的快乐,是没有副作用的。”“不,其实还是有的。”身后传来声音,葛藤也听见了那声音,他很惊讶,因为那道声音无论是内容还是语调都与酒吧光怪陆离的气氛格格不入,“酒会损伤人的神经、肾脏,有酗酒习惯的人精神无法长期集中。”他顿了一下接着说,“肾脏方面的影响是终生性的,男性的精子活性会下跌,甚至会导致不孕不育。”[太耿直了!][完全不会看气氛!]葛藤几乎要笑出声来,[这种对话竟然出现在酒吧里。]疑似黑手党的男人转头看向说话的人,后者是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穿着朴实,下半身一条方便活动的牛仔裤,上半身则是再普通不过的运动卫衣,大概率是从优衣库买的。他的形象与酒吧里的妖魔鬼怪格格不入。“唔。”太宰治没说话。“很抱歉打断你们的对话。”少年说,“给我一杯蒸馏酒。”雏妓第一个不满:“你这家伙,既然说了酒一大堆的坏处,干嘛还要喝啊,就去买牛奶喝好了啊!”“为什么要去买牛奶喝?”他说,“不,我说出了酒的坏处与我喝酒是没有关系的,坏处是存在,好处也存在,就像明明人知道吃食物是为了生存却还会比较出口味的高低一样,我很喜欢蒸馏酒的味道,所以我会买。”他思考一会儿又说,“而且我应该不会结婚生子,对生育功能的影响就无所谓了。”太宰治忽然爆发出一阵笑:“你这人,还真有趣啊!”他说,“这杯酒我请你喝。”年轻人诚恳地说:“虽然不知道我哪里有趣,但很感谢你请我喝这杯酒。”“你似乎挺喜欢喝酒。”太宰治慢悠悠说,“不过你看上去实在跟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更何况蒸馏酒不需要特意到酒吧才能喝到,你可以买现成的。”他问,“那为什么要特意来酒吧喝?”年轻人放下酒杯,似乎在想如何回答太宰治的问题,后者好像是看出了他的为难,右手握拳一拍左手的掌心说:“冒然发问实在是太失礼了,而且仔细一想你也没有回答我问题的义务,这样好了,我们进行交换吧,我告诉你我在忧愁什么,你告诉我你来酒吧的原因。”“我认为这是不等价交换。”少年人说,“我对你在忧愁什么其实无太多兴趣,说是等价交换其实只是在满足你的好奇心。”“说得很对。”太宰讲,“那我们要进行交换吗?”“可以吧。”他说,“我现在忽然有兴趣了。”“我接了一个任务。”这是他的开场白,“人进入社会总是这样,被上司指派些奇奇怪怪的工作,还总是以种如果不完成就不能回去的态度面对你,让我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了。”“啊。”少年,也就是织田作之助很给面子地疑问,“是什么样的任务。”“跟最近的青少年失踪有关。”他讲,“这块土地已经有太多的孩子与少年人失踪了,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让人愉快,从大人物的视角出发,在他们的领地肆意挪走人是对他们权威的挑战,从下属人力资源负责人的角度来看,贫民窟的孩子存活率并不是很高,但只要有一半能够长大就可以在未来很好地补充黑手党的资源,孩子自己的想法是不被考虑的,但他们总不想失踪吧。”他长叹一口气,“不过事情发展到下现在还没有得出结论,就知道很难查了,我可是被从东京调过来的,哎,横滨的本地人都不能处理,我又何德何能承接这任务?”他说,“想想看就郁闷极了。”“原来如此。”织田点头,“被调往不熟悉的地区,安排难以解决的工作,确实很让人不愉快,借酒消愁也能理解。”“那么,你为什么在这里?穿着朴实的先生?”“我?”织田说,“我听说酒吧里很容易打听情报,就过来了,受人所托我现在在寻找一个没有见过脸的陌生人。”“啊,也是工作上的事情吧。”太宰治面含同情之色,“真辛苦。”“不,既然想要得到钱以维持生活,就要好好工作才行,这是很公平的交易。”听他们说到这,刚做坐在太在身边浓妆艳抹的雏妓就翻个白眼离开了,她讨厌承认自己的魅力不如更加干瘪的男子,可惜是事实。男人间的友情,有时很奇怪。“说得很有道理啊。”太宰治抚掌说。葛藤自始自终没说话。“我们说得对吧,调酒师先生。”看着沉默的葛藤,太宰忽然发问了。“是的,先生。”葛藤只能回答,“你们说的很对。”“要我说啊,这世界上的老板实在是太讨人厌了。”太宰治摇头晃脑,“总是去逼迫部下做些不想做的事情,他们手中却偏偏掌握着生杀大权,也根本不给你拒绝的余地,你的工作中也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吗,调酒师先生。”“当然。”葛藤说,“无论哪种职业,在面对此事时都是一样的。”“哎呀。”太宰笑说,“那真是太不幸了。”……上午九点,太阳高悬,酒吧里应是空荡的,工作人员都已经离开了,只有看门的老头还住在里面。 第309章 他一扫刚才的郁闷,精神振奋,用嘲弄的眼神看向津岛修治,后者很不甘心,脸颊里吹气,像只气鼓鼓的包子,成年人看了怕是觉得怪可爱,他看了只觉得恶心得要起鸡皮疙瘩。“你的算盘落空了。”他眉飞色舞地说,“谁要你提示啊臭小鬼!”[马上就能知道真相了。]他一味地情愿着,[马上就要找到香卉他们了!]第125章 二阶堂厚的人生乏善可陈,他青年时期流落到贫民窟,凭借一手还能说得过去的调酒技术在此地立足,经营多年后拥有了自己的酒吧店面,与其他酒吧一样,在店里兜售些青年男女喜欢的小粉末,还跟黑手党组织搭上关系。如今他年近半百,心不仅没有变小还扩张得更大,听说有帮派靠贩卖人口挣了大钱,他也蠢蠢欲动起来,先组织酒吧里的下属对居无定所的青年下手。这些人住在棚屋里,瘦得像骷髅,日浑浑噩噩不知所云,失踪后也无人寻找。首批人只卖了低价,验货官说他们吸毒太久,毒素浸润五脏六腑,当苦力与人肉干都很不合格,也就只有眼、角、膜与部分器官还有用处。即便如此,在阿厚眼中也是不得了的高价。“老板、老板。”不是没有人害怕,看仓库的帮佣胆子不小,还曾参与了粉末的流通,试过两回人口绑架却打了退堂鼓,“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啊。”他咕咚吞两口口水,“他们大多数都是有主家的,要是我们的行动被发现了,主家找上门来怎么办。”那不就等死吗?其他人没说话,想来抱有相同心思的人并不占少数,老板阿厚不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听见手下人议论,难免害怕,更多的却是愤怒,认为自己权威被挑衅,他心野了,敢质疑自己了。葛藤贴墙壁站,无声地充当壁画,他冷眼看单方面的训斥化作争执,开口说:“只要没有内鬼,又有谁知道人是被我们绑了?”“葛藤!”老板像是看见了救世主。“他们的身份都不好。”他冷冷说,“酗酒人、瘾君子、小混混,”他无声地停顿,说出最后一个词,“雏妓,以这些身份行在贫民窟夜晚的街上游荡,本就容易出事。”他咄咄逼人说,“隔日清晨倒在街上的无名尸体还少吗?”人都不吱声了。“对、对啊!”老板声带在颤抖,脸也涨红了,说不清是激动的还是气愤的,“我们绑的人数量不多,细水长流,做工作也完善,就连监控录像都替换了,还留了什么证据?只要没有内鬼……”话说到这,眼刀子向人身上“嗖嗖嗖”地飞过去,“只要没有内鬼,就不会有人发现。”他像是喊给在场人听,又像在说服自己。葛藤又不说话了,他立在墙角,像樽石膏雕像。……“我不需要你的帮助,也能搞清楚问题。”中也试图给津岛修治一个上钩拳,却被对方灵活避开,津岛修治原地起跳,后空翻让他向后退了一大步,中也的动作不够连贯,给对方找到了可乘之机,二段踢逼近,他下颚被敌人踢个正着。“啊,是吗。”津岛修治说,“凑巧而已,而且你怎么知道自己搞清楚的就是真相。”他又给中原中也一套连环拳,两人死盯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速点击,可惜中原中也第一次接触任天堂,他或许在游戏上颇有天分,初学者却比不过练习几月有余的津岛修治。“game over!game over!”他狼狈地输掉了这一局。“蛞蝓就是蛞蝓,运动起来太迟缓了,脑子里还只有一根筋。”胜利者毫不留情地嘲讽,“只知道向前冲向前冲,所以你才会失败啊,简直就是用大脑里的肌肉在打游戏,一点儿都不讲究策略,软体动物的脑细胞大概就这样吧。”[说什么风凉话啊混蛋,赢了初学者让你很愉快吗?]中原中也瞪着屏幕,到底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也是很要强的,输了就是输了,哪里能找借口,他放下任天堂的机子说:“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混进酒吧。”津岛修治说:“不用太急,就算是早去了演员没有到场,剧目也不会开启,”他顿了一下说,“更何况按照我的推理,这件事情远远没有结束,酒吧的事情只是其中一环。”中原中也冷笑说:“那你去玩你的推理游戏吧,别拉上我,只要找回香卉平太就不关我的事情了,你一个人慢慢玩吧,青花鱼侦探。”“鼠目寸光啊,蛞蝓。”津岛修治叹息说,“你就不能好好想想,如果源头不消灭,羊下的孩子们就会处在危险之中,你永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又失踪了,英雄人物为了杜绝悲惨未来,总会未雨而绸缪,你竟然只能看见眼前的一点点,实在让我失望。”中原中也不理会他的挑衅:“按照你的逻辑,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我不仅要杜绝贫民窟的人口贩卖事件,最好还要消灭一切违法犯罪,让这里变成和平的天堂。”他冷笑说,“别傻了,有多大的力量做多大的事,我可不是自不量力的傻瓜。”津岛修治以看外星人的神奇眼光瞅他,中原中也警惕道:“干什么?”“没什么。”他说,“我只是刚刚发现,原来你不是笨蛋。”“你才是笨蛋!”他俩又打了会儿游戏,游戏机是津岛修治的,两人一直在酒吧附近大楼的死角呆着,从最近的窗口可以看见酒吧的门,员工往来被他们收入眼中。等到三点钟时,酒吧一楼的卷帘被拉开了,来的不是葛藤,而是一名人高马大的壮年人,他肌肉虬结,鼓鼓囊囊的手臂上还有模糊的刺青,天不算热,他却已经穿无袖了。“应该是打手一类吧。”津岛修治摸摸下巴,“一看就是炮灰人物。”中原中也明白炮灰的意思,他难得赞同对方的说法:“人口贩卖需要炮灰,他们可能会负责其中一环。”他说,“差不多可以进去了。”“唔。”“先说了,我可别给我拖后腿。”他凶巴巴说,“如果拖后腿了,我连你一起揍。”他很怀疑黑发小孩儿的用心,他说不定就是来找事的,会刻意破坏自己的营救行动。“谁给谁拖后腿还很难说。”津岛修治斜他一眼,“可别等到坏事了再惨兮兮求援,到时候就算蛞蝓捏着鼻子学狗叫我还不一定会答应。”两人凑在一起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非斗上几回合不可。……今日葛藤不值班。调酒师换了一位更年轻的,他长相俊秀,却面带轻浮之色,脸苍白得像纸,眼下青色浓重,他的调酒技术普通,却格外喜欢同男子女子调笑,常来酒吧的流莺雏妓都不喜欢他,因为他会占便宜,业内隐隐有传闻,说他手脚不老实,会在酒水里加料。老道一些的都会避开他,见到这名调酒师,就不来了。“真不明白他怎么还没被开除。”知夏同女伴抱怨,“他名声实在太差了。”“听说他手上货很多。”女伴努努嘴,“你知道吧,就是那种货,他胆子大愿意带,纯度又高,葛藤就不同了,他是老实的大叔,从来不参与年轻人的行当。”“哎呀,原来是这样。”知夏嗅嗅鼻子,她的五官很小巧,做此动作惹人怜爱,”我更喜欢葛藤大叔了,要是每个人都与他一样有原则,我们的生意也会好做很多。”她厌恶地说,“他们自己吸还不够,总是祸害别人。”“也没办法啊。”女伴说,“不想想我们是在什么地方。”沉默。“香卉呢?这两天没看见她。”“谁知道,可能身体不大舒服吧。”“但我也没看到平太。”“他们向来同进同出,你又不是不知道。” 第311章 香卉深吸一口气,放声喊道:“喂!我在这里!中也!”“我和平太都很好,你放心吧!”[结果,还是被中也救了啊。]……“什么嘛。”津岛修治蹲在酒吧外面,见证陋室的崩塌,中原中也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怪兽,发现失踪人士后,再也不按捺自己的性子,拳头暴力地砸在地板上,两拳而已,地就蓦然开了个大窟窿,那些喝酒喝到头昏脑胀的人也被轰鸣声吓醒了,他们只觉得脚下也震动了,以为是地震,撒腿狂奔,贫民窟的人没有接受过良好的避难教育,而他们的棚屋又不具备抗震的属性,逃跑是面对天灾的唯一方法。津岛修治冷眼看着,看逃跑的人,看他们落下的高跟鞋,看他们拥挤在狭窄大门口的丑态,只看了一会儿又不感兴趣了,于是把视线转向中原中也的方向。维持秩序的男人还有酒吧老板都注意到他制造出来的动静,他们愣了一下,也撒腿狂奔,奔的方向是中原中也在的地方,老板看他徒手砸地,都吓傻了,只能呼喊着:“快点拦住他!”冲上去阻拦的大汉被他迎面一击正中眉心,身体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不怎么坚固的楼宇又晃荡一下。中原中也处于暴怒的边缘,他打通了地下三层,从塌陷的地方直接跳下去,没有用力,坚不可摧的牢笼就被他破坏了,津岛修治冷眼看着:“就是野兽啊。”最多不过是有理智的野兽而已。酒吧老板当然是逃不掉的,他想要逃跑,却被津岛修治开枪射穿了小腿,后者的枪法很准,太宰治给他找来的枪是小孩子能用的,小腿骨精准断裂,哪怕接起来,以后也会有后遗症。他对好人坏人没有特殊的感官,只是酒吧老板这样的人太无聊了,微末得堪比蝼蚁,谁会考虑踩死一只蝼蚁时对方的心情?“没事吧,你们。”中原中也把人拽出来,对香卉跟平太问,后者几乎对羊的首领感激涕零了,他用沙哑的声音连说了好几句,“谢谢、谢谢。”香卉深吸一口气,再咬咬嘴唇说:“谢谢你,中也。”“谢谢你救了我。”“我以后会想办法报答你的。”“不、不用。”面对如此慎重的感谢,而且还是从女孩子口中说出来的,中原中也手足无措,“不需要,我来救你根本不是要你报答我,这是我应该做的,你跟平太只要没有受伤就很好了。”他又回头对平太说,“喂,你不是个男人吗,是的话,就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再陷入危机了。”明明是个孩子,却满嘴大男子主义的话,仿佛把所有的责任都扛在肩头似的,香卉听见他的话,眉头蹙在一起,却考虑到对方刚刚救了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而平太却被赋予了荣光使命一边,连脸都通红的。“是、是的,我一定会。”平太的点头却压断了香卉本就崩得紧紧的神经,她的脾气向来不好,又从不承认女性的弱势,她不以自己的工作为耻,那起码让她在贫民窟养活自己,而不沦为需要别人供养的没脸没皮的狗。“你觉得自己什么都能承担吗?”她压低声音对中原中也说,“你觉得那些人都是你的责任,你能一直庇护羊,一直保护好所有人吗?”“什么?”中原中也万万没想到,自己才救了人,就要被反责,他表情一呆,几乎有点儿不知所措。“我不是在指责你。”香卉又扒拉自己的头发,现在的她看上去就像个女疯子,“我的意思是,我很感谢你来救我,但这件事情并不是你的责任,你根本就不需要保护我供养我,我得自己供养自己,才能在贫民窟生存下去。”“明白了吗,我的意思,春琴肯定也是那么想的,她把你带到羊是帮助你,而不是束缚住你,你很强大,不需要给自己找那么多的后腿拖着。”香卉斩钉截铁地说,“我要退出羊,你今天帮助我的人情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只要有需要,你随时都能来找我,我就算陪上这条命也会帮助你,就是这样。”她一点也不潇洒地走了。平太看她离开的背影,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他像只憨憨的大狗,平时缺乏凶性,但在保护自己喜欢的女孩儿时,会展现出力量,他思索了一会儿对中原中也深深鞠躬说:“我也是一样,退出羊,这份恩情我会回报的。”“谢谢你这几年来的照顾,首领。”他也走了。“啊?”中原中也孤零零站在坑洞里,像只被遗弃的小犬,他也没想到会有这发展,分明是来救人的,两人却都从羊里退出了,他也没感到多失落,心里明白香卉离开的出发点是为他好,但就这事,让他十分迷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哎呀。”耳边偏偏响起了讨人厌的声音,津岛修治说,“你是被遗弃了吗,蛞蝓君,说的也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放心自己跟怪兽呆在一起的。”明明能猜到两者的心思,却偏生要曲解,中原中也不耐烦听他的瞎话,往津岛修治那挥了一圈,却被跳跃着避开。“走了。”他说。[反正失踪的人已经找回来了,没有他的事情了吧?]……悠扬的笛声飘荡在夜空中。[嗯?]津岛修治抬头,[什么声音?]他试图分辨笛声来的方向,却毫无收获,它从四面八方而来,包裹着自己,夜风是传递声音的信使,将音符播散到每一个角落,这些都没有让津岛修治奇怪,他在想,为什么乐曲像是在耳边奏响的。“喂。”他说,“蛞蝓先生,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中原中也没有回答。[奇怪。]津岛修治扭头,脸上依旧带着面具般的笑容,嘴上的话却越发尖刻起来,是中原中也听到后绝对会手痒给他好几拳的话:“小矮子,你没听见笛声吗,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还是没有回话。不仅没有回话,他还突兀地转身,向某个方向去了,津岛修治细细打量,才发现他的眼神是茫然的,变成了断线的人偶,思维被一并抹去了。他没有说话,只是跟着中原中也一起走,走着走着,津岛修治看见了奇妙的景象——路上的孩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他们站成了一排直线,摇摇晃晃向某个未知的目的地走去。走啊走、走啊走。[这就是儿童失踪案的真相吗?]津岛修治想,[异能力?找这么多孩子的原因是?]太奇怪了。“喂!阿牧!”青年的喊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津岛修治抬头,发现不是所有孩子都独自前来,有个孩子,他摇摇晃晃走着,身后却跟了一男人,那男人是清醒的,对眼前的画面十分不解,他冲入长条形的方阵中,拽住还想往前走的孩子说,“你是梦游了吗,快点跟我回去?”男人瞅着眼前的画面,很不安,他当然知道有问题,但他必须把自家孩子带回去。[这种异能力,应该是有防御机制的吧。]津岛修治想,[明明声势浩大,到现在却没有被众人所知晓,肯定有原因。]他想,[说不定是,所有看见的无关人士都被灭口了。]几乎是同时,那些呆呆前行的孩子猛地顿住了,他们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脚在原地站定,头齐刷刷地像身后扭去,动作整齐划一,见者无不毛骨悚然,青年人也被吓到了,连带着抓住孩子的手都哆嗦了一下,下一秒,列队整齐的孩子们如同蜂拥而至的蝗虫,朝他扑上去。 第313章 ……另一方面,织田的工作也陷入僵局。他们这一行的工作应该更加简单快捷,告知目标姓名,杀手出马,大体上只有两个步骤,没有太多的弯弯绕。以他的经验来看,这次的任务标了相当高的价码,上一次领相同的钱,他暗杀了一名黑手党的干部,只是中型组织,干部身边却有超过三十的护卫,还有一名异能力者。这次任务与先前不同,目标只是叫葛藤辉的普通人,没有额外要求,击杀即可,唯一的问题就是,在葛藤辉进入横滨贫民窟后再也没有消息传来,先前几波人接了任务都因找不到葛藤辉而折戟。“我听说他有个弟弟,叫葛藤谦。”他对相熟的同行试探问道,“他不认识吗?”“我们做任务得向普通人保密。”同行牙酸说,“只能偷偷窥探是吧。”“没错。”“那就可以了。”他说,“我跟踪葛藤谦半个月,连他哥哥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这条线可以确定放弃了。”还有人跟雇主匿名通话,询问葛藤辉死亡的可能性,不知怎么的,雇主一口咬定葛藤辉未死,原因是:“不可能,他的异能力还在运转。”雇主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他肯定是躲在横滨的某个角落。”“能具体说说他的异能力到底是什么?”“嘟——嘟——嘟——”通话结束了。“要我说,任务的定价是完全合适的。”同行咬牙切齿对织田抱怨,“他说话根本就遮遮掩掩,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们,连异能力都是,我敢说定价时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钱都出在晦暗不明的情报上。”“嗯。”织田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什么啊。”同行一下子泄气了,“你稍微给点大反应啊,跟我一起抱怨也行,说我说的不对也行,嘲笑也可以,就是不要跟个木头人似的,这让我很挫败诶。”“但你说的就很对啊。”织田说,“没什么可以抱怨的,也没什么好嘲笑的,因为没有深入调查过,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给出眼下的反应。”“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同行感叹说,“你就是这种人啊。”他又说,“可能因为你是这种人,我才会找你喋喋不休地抱怨吧。”“嗯。”听了他的话织田作之助也不是没有想法,他略有些困惑地想:[不少人都跟我说过类似的话,是应该顺着吐槽吗,还是别的什么。][我只是很认真地听了你们的话,并且给出带有自身意见的回复而已,真的很少见吗?]他记得d先生在信中解答他的困惑,不,不能说是解答,对方无情地写了一连串“哈哈哈”,他都能想象到青年人捧腹大笑的模样了,还留下些似是而非的“你真有趣啊”“不需要更改,o之所以是o,就是因为超脱的性格”之类他不太能理解的话。可以肯定的是,d先生认为他的性格是优点,是构成自身的一部分,于是织田也相信了他的判断。话题回来,接下任务的前辈都无一例外地失败了,有些莽撞的新人甚至因不了解横滨错综复杂的关系而折戟于此,织田接这任务,也没有抱着必须完成的决心,他只是想“试试看”。与他人不同,他勉强有一优势,那就是他也出生在横滨,入行后倒是天南海北到处跑,但与外地杀手相比,他尚能理清此地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求完成任务,却也不会有多大损失。进入横滨贫民窟之后,他盯梢葛藤几日,却也没在他的住所发现第二人的影子,任务陷入停滞状态。以他的个性,从不会在一筹莫展时逼迫自己,无论做什么都需要耐心,这是老师给予的教诲,织田作之助从小就是个慢性子,他自己都想不起令他发怒或急躁的事,可能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他暂时从贫民窟里退出来,找了家与铁丝网遥遥相望的咖啡厅来整理思路。整理的方式特殊,是写信。/敬爱的d先生:我的工作陷入了僵局。/[该怎么说?]钢笔尖悬空在纸面上,[我想要找一个人,已知信息却太少了,无法完成推理?]他想起来d先生自称副业侦探,还同他兴致勃勃地讨论过推理基本法。/其实也没有具体方法,说到底就是搜集信息,筛选相关数据,导出结论。/d先生在信纸上写,/不过当侦探的人很少,成功的人更少,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没有长双好眼睛,会把蛛丝马迹放过。/织田的思维越跑越远,他想:[如果d先生在这里的话应该怎么做?肯定是先整理已知的资料。]他把本子翻过一页,在空白页上列目前知道的寥寥几条信息。1、葛藤辉未死。{不对。}他听见了耳边的呢喃,回头看左右却发现没有人在耳边讲话,于是织田作之助明白,话是d先生说的。或者说是他想象中的d先生说的。织田作之助本身不善于谋划,但他拥有一项很出色的能力,这可能与他超人一等的理解力相关,譬如同d先生通信久了,深入了解他的为人之后,织田作之助的心里也出现了模拟的d。模拟的d先生偶尔能给他提示,让他茅塞顿开。[“d先生”的声音有些怪。]织田作之助想,[以前都是我的声音。]他不知道d真实声音如何,只能以自己为蓝本,可是这一次,对方的嗓音改变了。[声音不是最主要的。]他顺对方的提示思考下去,[第一条不应该是葛藤辉未死,严格来说应该是“葛藤辉的异能力出现了”。]{以此为基准进行思考,会得出完全不同的答案。}“d先生”又说,{你是异能力者吧,o,既然是异能力者的话就应该知道……}那人像是紧贴着他的耳廓,{不是人死后异能力就无法存在的。}[没错。]织田在心中回应:[是这样的,过去也有过类似的例子,比如说a和b拥有几乎完全相同的异能力,又或者人死后异能力化为实体接着运作,比较常见的还有用秘法将自己的异能力传递给血亲。]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一叶障目的境地,因为任务方笃定葛藤还活着,真实情况却是,如果仅是他的异能力出现,还会有以上三种可能。按照常理,也按照人的思考惰性,他最先想到的可能是葛藤辉把自己的异能力传递给了弟弟葛藤谦,不过织田作之助不能按照推论行动,他必须要证明。{你得先排除其他的可能。}“我明白的,d先生。”他对空气说话,语调太认真了,服务生路过听见了他的话,却连视线都没有向下倾斜,这里是横滨,是横滨靠近贫民窟的地方,什么人都有,什么事件都发生过。他见怪不怪。 第315章 “您真的,从来没有加入过黑手党组织吗?”“唔,该怎么说。”太宰治摆出了深思的姿态,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放在小腹前,广津柳浪心悸了,他觉得此姿态似曾相识,并不是从首领身上见得的,而是那些身居高位的富有智慧的黑手党成员就会如此,万事万物尽在掌握之中,背后又有深不见底的黑暗。“其实。”太宰治压低了声音,“我杀过人,广津先生,不是你这种武斗派,是坐在幕后运筹帷幄,构筑尸山血海。”“座椅是骷髅堆起来的,你明白吗?”他半阂双目,太宰的眼神太空洞了,一时间广津柳浪认为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自己的影子倒映在他的瞳孔中。[人的眼神,会如此吗?]“我、我……”他发不出声音,对方眼中酝酿着深不可测的混沌,让他恐惧了,这种恐惧不是机枪、不是榴弹能带来的。他即黑暗本身。“咕咚——”他吞了一口口水。“哈哈哈哈哈!”爆笑声从太宰治的腹腔发出,上一秒还给予他人无与伦比的压力,下一秒就同孩子一样笑得前仰后合不成体统。“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广津先生?”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哎呀,那真是不好意思,我只是开玩笑,看你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了,脸上写满了被吓到,哎呀哎呀,真是没想到。”“开……玩笑?”“我大学时代是话剧社的演员啊,先生。”太宰治笑盈盈地看他,“我喜欢表演,好吧,我道歉,如果你真受到惊吓的话,我原本以为黑手党的胆子会大一些,现在看来,是我的演技太好啦。”“哈哈。”广津柳浪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原来是玩笑啊,真的吓了我一跳。”“是吧是吧。”那年轻人活波者、雀跃着。[真的,只是玩笑吗?]……“警探?”警署工作人员盯着太宰治看,将信将疑。眼前的男人实在轻浮,让他们无法将人与严肃的警探工作联系到一起。[这身打扮,与其说是警探,不如说是黑手党。]横滨警署是全日本折损率最高的几个警署之一,工作人员除了负责统帅的精英就是被发配来的炮灰人物,炮灰也是有求生欲的,只要不想死在这里,他们的警惕心就会被拉高拉高再拉高。前方的警察对身后人打手势,让他们做好防范,以免太宰治是猝不及防杀来的黑手党成员。“没错。”太宰微敞开风衣,在隔层里掏来掏去,在场军警的警惕心被提升至最高,他们就怕太宰拿出枪械。“啊,找到了,就是这本。”他拿出了一本小本子,封面有樱花标记,它是军警的警徽。人将信将疑地打开看,终于确定了太宰治上司的身份,他真是拥有特权的警探。“失礼了!”他右手抬起放在警帽边,昂首挺胸给太宰行礼,“实在是抱歉长官,我们刚才……”“你,你做的很好,“太宰假惺惺地勉励两句,”身处此地总要多防范,现在可以给我看笔录了吗?”“是,当然可以!”军警处理昨日失踪案的速度很快,此案件从横滨开始向四周扩散,在几月中失踪了太多儿童,已成为了全国人的心腹大患。也不知什么情况,偏偏在案发时,位于城市各处的官方监控摄像头都被破坏了,让他们无法看监控视频,而有孩子失踪的家庭,也多是中下贫民家庭,父母没有受到太高的教育,会知情不报。“还有大部分,会主观认为孩子离家出走,而不是失踪对吧。”太宰治说。“是的。”军警头疼地说,“昨天的那些孩子,到现在还有很多无人认领,有的年纪太小了,问又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通过报纸网络张贴信息等家长来认领。”太宰想要知道的是那些孩子家庭住所与平时活动的范围,正如警察说的那样,小孩子连家住在哪都不清楚,但还有部分七八岁的孩子能够用清晰的言语叙述个人信息。“横滨居民区?”“是的。”“有去过贫民窟吗?”“妈妈不让我去那里。”“从来没有过。”“有铁丝隔着,进不去。”被送出来的孩子基本上都生活在城市,从来没有进入过贫民窟。太宰接着问:“那最近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奇怪的事情吗?”“奇怪的人?不,并没有。”“没有。”“我除了上小学,与上补习班,其余时间都呆在家里。”“太宰警探?”军警成员小心翼翼地询问。“很感谢你们的配合。”太宰治笑着点了点头。……“所以。”中原中也像在听故事,他听得甚至有点入迷,“从两方的资料中可以得出什么推论吗?”太宰治还没有说话,津岛修治就抢先回答了,他总是要先嘲讽一通的,说中原中也“想得太少,脑袋要生锈了”。“异能力的触发条件,大概能知道了。”他说,“首先,拥有异能力的人一定在贫民窟属于中上阶级,有合法身份,否则他就不能随意地出入在市区与铁丝网内,这样的话,无身份的人就能删减掉一大批,只要在有工作的人里找就行了。”“其次,触发条件中一定会包括,是异能力者接触过的人。”津岛修治说,“很有可能不是肢体接触,只要是与他相隔一米内的人或者其他类似的条件。”他说,“蛞蝓君请你调动少得可怜的脑容量,在海马体中细细搜索,将最近见过的生人全部找出来同我们说一遍。”“这怎么可能做到啊,你是在嘲讽我吗,混蛋青花鱼?”中原中也又一次被津岛修治苛刻的要求给激怒了,“我每天要见那么多人,怎么可能记住他们的样子!更何况是一米之内的,我又不是无法接受别人近身的变态。”“说到底,还是你三秒钟记忆啊。”津岛修治挖苦说。“差不多就跟修治君说得一样吧。”太宰治一锤定音,“从这角度来看,我的推理已经结束得差不多了,但犯人究竟是谁,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还需要森前辈出点力。” 第317章 “帮帮我,阿谦。”他绝望甚至卑微地说,“我把它给你,帮我找到春琴吧。”“求求你,帮我找到她。”……“啊,找到了。”森鸥外被纸张淹没了,各式各样的纸张,有标准的a4纸,有发黄的旧报刊,电脑也开着,他点开了好几个知名或无名的数据库,在花费了大半天之后,森鸥外找到了太宰治委托他寻找的原始资料。太宰治歪在沙发上,他正在打游戏。三人联机,另外两队友是津岛修治与中原中也,他是成年人,玩游戏时却能与小孩交流顺畅,反应也是孩童式的。“啊,有人狙击,在(341,64)方向。”他戴头戴式耳机,耳道里尽是轰隆隆的炮击声,间或夹杂着三两声枪响,吉普车从田野前的黄土地驶过,排尾气的嗡鸣声也由远处传来。太宰治玩过不少枪械类游戏,眼下这款做得尤为好,他欣赏其中丰富的声音,防空警报、汽车尾气、轮胎倾轧地面、鸟的声音、森林的声音,各式各样的声音。“简直就是声音构成的世界啊。”太宰治叹息,“与真实世界一样了。”“左边左边左边,别对着我扫射啊白痴青花鱼!”中原中也盘腿坐着,手指大力按键,动作幅度太大,表情更是凶神恶煞,“到你那边去了,快点隐蔽一枪崩了他!”“别对我指手画脚啊,只长肌肉不长脑子的笨蛋,听声音就可以分析出他在你的右边干什么一定要把人给我。”津岛修治流露出了丁点儿的孩子气,他前后大幅度摇摆身躯,仿佛身临其境想要借此躲过敌人的匕首,“快快快捡弹药捡弹药,还有医疗包我的血量不够了。”“太宰君——”“太宰君——”森鸥外一声声喊着,语调略带幽怨,太宰治听着,终于姗姗摘下耳机,这还没结束,他对生闷气的金发爱丽丝招招手,把她召唤至身边,然后在爱丽丝没反应过来时,将耳机往她头上一戴。“?”“剩下的半局就拜托你了爱丽丝酱。”他说,“我现在要去处理点儿事,希望等我回来时这局还没有结束。”往前就几步,他以手推半掩的门,今日不知为何,森医生这门庭冷落,半天不见病患,倒是方便了太宰治,可压榨前辈。“你要的资料。”森医生趴在桌上,一幅被吸干精气的衰样,他看似筋疲力尽地抱怨,“下次你再来我就要把人扫地出门了,你自己也能做不是吗,偏偏要劳烦学长我,想想看我也不再年轻,是经不起折腾的老人了。”“学长也太妄自菲薄了。”太宰治轻柔地说,“我可是给钱的呀,既如此就是工作,无论多艰难的工作都会完成,不是学长的信条吗?”“你是为了群体能够牺牲自己的人吧。”“真是,怎么聊到这里了。”森鸥外岔开话题,“还是先看资料吧。”“十多年前,神奈川周边曾经发生了无解的案件。”他说,“连续数日,有孩子在夜深人尽时趁父母不注意推开家门,在街上游荡,有父母试图阻止孩子夜游,却遭到了后者的疯狂报复,甚至酿成流血事件。”“官方的定性是梦游,但集体的大面积长距离的梦游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说,“梦游不是感冒,无法传染。”他对报刊的最终结论嗤之以鼻。“神奈川?”太宰治不置可否,他没对森鸥外的话做出直接回应,“那里有什么人吗?”“太多了。”森鸥外却理解了他无头尾的问话,“秘密结社、军警实力、本地家族、异能力者组织……”他说,“不如横滨错综复杂,却也是盘踞在当地。”“缩小点范围。”太宰治又说,“应该是现在已经破灭的,有孩子的家庭,与青年互助协会无关。”他又补充说,“孩子丢了,走失了。”森鸥外已等很久了,他喝了口咖啡:“有一家。”他终于张开眼睛,而不是眯成一条缝,“姓氏你也曾听过。”“葛藤对吧。”太宰冷不丁说。“是啊。”森鸥外点头,“是葛藤。”……“是葛藤哦。”津岛修治的耳朵贴在墙面上,中原中也站在他身后,皱一张脸看他的举动,这局早就结束了,爱丽丝的操作能力不行,津岛修治却是好手,中原中也首次接触游戏,却凭借过人的五感掌控全局,总之他们赢了。赢后第二局迟迟没开,津岛修治跑去听俩成年人的对话,耳朵贴在墙面上,中原中也看不惯他的行为,也没有吵着泄密,他不屑于干这事。至于爱丽丝,被设计成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傲娇性格,干脆同太宰一起听了。“是那个调酒师吧。”他没有碰见过这人,只抬头对中原中也说,“幕后黑手找到了,要一起去看看吗?”他顿了一下,“森医生与焉岛先生还有话要说,不如我们先去看吧,等焉岛先生到,就没意思了。”“焉岛先生?”中原中也说,“那是谁。”“我的监护人。”津岛修治说。“但森医生叫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焉岛先生告诉我他叫焉岛众二。”中原中也一愣:“你这家伙,还挺固执的。”[看不出来啊。]他甚至感觉到从津岛修治身上一闪而过的不快,太轻微,差点儿就放过了。黑发的孩子不想继续话题:“要一起去吗,蛞蝓君。”他说,“去看看那位凶手。”“哈?”“你不想揍他一顿吗?说起来蛞蝓君被对方的异能力控制了吧,难道心胸已经宽大到可以直接原谅的地步了吗,哎呀,那你真是圣人啊。”他怪模怪样地说,还对圣.中原中也鞠躬,装模作样得让中原中也牙疼,恨不得给津岛修治一拳头。不、不是恨不得,他真这么干了,中原中也看不爽津岛修治很久了,他清晰地知道论耍嘴皮子十个自己都比不上一条青花鱼,先前的怨气在打游戏中发泄了一番,又因为太宰治在场——他总不能当着救了自己的大人面暴打对方孩子吧?但津岛修治着实惹人厌,他嘴里吐出的不是言语,是沾毒的刀子,又从某一时刻起,他对自己的抨击打压变得更加剧烈,中原中也无疑能感觉到对方尖锐的敌意,便也不粉饰太平,而选择两成年人不在的场合,私了矛盾。他殴打的地方十分精准,位于腹部上方,又不触及到胃,除疼痛之外,不会产生诸如呕吐之类的不良反应,最多是掀起衣服看见一片青紫。换做别人,津岛修治一定会掀开衣服装模作样地撒娇告状,他不耻于使用能达到目的的任何手段,包括撒娇示弱,但这点却有条底线,他可不愿意在太宰治面前表现出自己柔弱孩童的一面,这份坚持无疑是孩子气的。中原中也可能是模糊地察觉到对方的心态,才敢动手,他是野蛮的生物,直觉了得。“你是不是有毛病。”他像只被惹怒的老虎,而不是猫咪,湛蓝色的双眼冷峻地盯着津岛修治看,“说到底这件事情本来就跟你没关系吧白痴,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情,无论是报复他还是揍他也好,跟你没有关系。”他说,“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人,关注与你无关的事,你得多无聊啊。”津岛修治眼神一下子变了,怎么变的,旁人说不出来,他的脸原因疼痛而生出了三条道褶皱,至于眼睛里,那还是有光的,但话才说完,褶皱就都收回去了,他的脸像从画里捞出来的,平铺直叙,白白的一张板。瞳孔又黑又暗,该说是没有生气好,还是情感太晦涩好?总之不像个活人。“无聊?”声音也是,简直是从地底缝里透出来的,冷冷的,幽幽的,中原中也不会被吓到,却也不会太愉快,“你觉得是无聊的事吗?”“哎呀,仔细想想对自有一番小天地的蛞蝓君来说,外面的世界当然是无聊的,井中的青蛙只要看见自己的一方天就觉得很满足,羊圈中的头领守护好幼崽便完成了职责,拖着一连串的后腿,每日光是忙于处理他们犯下的祸事就会耗费大半心神,自然没有其他想要追寻的乐趣。” 第319章 “不。”葛藤说,“那不是我,我‘它’。”“是异能力,是罪恶之源。”他说:“我没法控制它。”……“有什么比穷凶极恶的异能力者以自己的能力犯罪更可怕?”“有啊。”“异能力失控。”第128章 [我的人生简而言之就是一幕悲喜剧。][前半部分是喜,后半部分是悲。]葛藤辉清醒的时间不大长,一天中的绝大多数时间,大概有十五个小时吧,他都沉浸在无法逃离的噩梦中,剩下的九个小时要分四个小时给睡眠——一周中有几天睡眠时间会被无限延长,他撞墙,用额头、用身体,以至于医护人员会给他上临界剂量的镇静剂。剩下的五个小时,他是清醒的、有自己意识的,可惜少有人能辨认得出来,葛藤辉所做的不过就是站在窗边上,透过窗户呆呆望着外面的世界,他在看什么,可能是一朵云,可能是一枝花,也有可能是枯萎的樱花树。不得不先着笔墨介绍一下他身处的斗室,严格来说它是间病房,与脑科医院的无数间病房无太大差别,但与混乱的三人间、五人间、十二人间相比,它无疑能列入最高规格中,整间屋内只有葛藤辉一名病人,与一张床。斗室只有八块榻榻米大,有一张床,单人床,宽度在一米二上下,是医院内可上下调升弧度的病床,床底有轮子,可推来推去。值得注意的是,床沿边的把手被拆掉了,皮革束缚带取而代之,当他发癫严重时,男护士会用束缚带将他紧紧捆在床上。窗户开在床右侧的墙壁上,与门遥遥相对,内外有双层防盗装置,人绝对无法夺窗而出。葛藤辉看了会儿窗户,又转身开始看面前的墙壁,它本来是雪白一片的,眼下雪白的墙壁上却涂抹几片褐红色,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血凝固风干后的遗骸,他用脑袋撞墙壁,额头破了,血流得不多,却源源不断,于是那些血印在墙上,有的则向下淌。“葛藤先生、葛藤先生。”护士进来了,她一手拿夹板,板上夹了几张纸,很可能是查房记录,“有人来看你了。”[有人来看我?]他不想说话,就没出声音,[搞错了吧,我家里人都死了,怎么可能有人来看我?]他不想说话,更不想同他人交流,一切声音都是从心底响起,葛藤辉温吞地出门,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会客室,尚未确定出院的病人见亲属都在这里。说是会客室却设计得同监狱内的探监设施一模一样。“好久不见,大哥。”十几年未见的脸,又被从脑海里挖出来了,这么多年下来父母、妻子的面容已经模糊,记忆深刻的只有他们死前惊恐的表情,还有沾染了血污的、不得体的样子,春琴的笑颜倒是历历在目,但对葛藤辉来说,那已经是个遥不可及的幻梦,是日日夜夜砥砺他的心魔。但阿谦还是那样,和上一次见面时一模一样,没有哭、没有笑、没有惊恐、没有憎恨,板着张无喜无悲的脸坐在他面前,兄弟二人间隔了一道玻璃墙。他看那张十年如一日的脸,就想到了过去阿谦来家里的一天,春日融融,阳光正好,牵牛花与紫荆草相勾连,上午时春琴采了一大把说要把它们放在野趣横生的陶土罐里,阿谦看到了,夸她与生具来的天赋还有插花素养。他潸然泪下。“大哥?大哥?兄长?哥哥?”葛藤谦错愕。“阿……谦……阿谦啊。”只听见嘶哑的声音回荡在玻璃墙的另一边。……葛藤谦的房子不大,以太宰治的眼光看来,与东京的单身公寓并无多大区别,二十多平方米,连带厨房和浴室、单人床,内里一切陈设都摆放得井井有条。“他一个人住啊。”中原中也对闯空门毫无负罪感,横滨贫民窟内每天会发生三十起以上的入室抢劫案,他早已见怪不怪,“之前森医生不是说他带兄弟一起住吗?难道把兄弟安置在别的地方了?”“你觉得有可能吗?”津岛修治反驳道,他的心情停摆至正常值,还把太宰治当空气,却能跟中原中也斗嘴了。“这里有第二个人生活的痕迹吗?”中原中也说。津岛修治走到一面墙前,墙上有块“白疤”,白疤就是块漆,亮得人眼睛发疼,与周围灰扑扑的带黄斑的墙壁格格不入。“第二人生活的痕迹。”津岛修治说,“符合成年男人的高度,葛藤辉有严重的自残倾向,尤其喜欢用脑袋撞墙壁,将额头撞得血肉模糊并不是难事。”他说,“白漆是用来掩盖血迹的。”中原中也承认津岛修治分析得有理有据,但……“你说的最多就是推理,没有证据。”他还挺不服输的,“白漆遮住的有可能是血,也有可能是其他,如果他不小心打翻瓶子墨水糊在墙上怎么办?你推理得还算有道理,但推理出来的不代表就是真实存在的。”津岛修治努努嘴,一幅“我不和你计较”的模样,维持承认姿态的只有下半张脸,至于他的上半张脸,睫毛扑闪扑闪的,被浅薄眼皮遮住一半的瞳孔中尽是鬼主意:“说我没有证据,就真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是明白蛞蝓的脑容量远远不如人类,相处这么多天下来,你竟然还不知道我从不说没有把握的话吗?”[真可恶。]“羞辱人只有全方位的才能让人感觉到快乐,羞辱到一半被人推翻就太糟糕了,只会带来不愉快与羞耻。”高谈阔论一番后他指指白漆下的一角,那散落着两三枚小黑点,太小了,除非扒在墙上,谁也看不清楚,中原中也凑近看了好久,才确定那是三粒凝固的血点。“……”太宰治没理会俩小的,他进屋之后先四处打量一圈,最后直接坐上了书桌前的小椅子,很有反客为主的姿态。他穿了件大黑风衣外套,外套两侧分别缝有一个口袋,他在右侧的大口袋里摸索一会儿,竟拿出一支笔。“?”“?”津岛修治与中原中也不约而同地停住了,他们看太宰治,看他要做什么。太宰治弯腰,书桌的高度对成年人来说刚刚好,宽度却不够,以他看来这张桌子更加适合奋战高考的男子高生,成年人的公寓里很少出现书桌,他们就算看书,也可盘腿坐在地板上看。他先将右手边的抽屉拉出来,抽屉并不大,里面也空旷,板上摆了几支笔,随着抽屉抖动,圆珠笔从左滚到右,又从右滚到左。太宰治看了一会儿抽屉,突兀地笑了,他低伏身体,右手在抽屉底面摸索,不是内侧的底面,从外侧的,手指在光滑的板上摸索了几个来回,终于戳入坑洞中,那里应该是上螺丝钉的洞,细细长长的笔灵巧地捣进坑洞里,承受笔的木板层被撑起来了。中原中也没看过精妙成这样的设计,他双眼瞪得滚圆,向前走了好几步扒拉着看,他还挺谨慎的,记得不伸手触碰精巧的机关,以免打扰了太宰治工作。“你怎么发现的?”他问。“我猜的。”太宰治说,“进来时我先看了一圈房间,葛藤书架上的书有点意思。”大部分是小说,还有调酒相关的书籍。太宰治在书架顶层发现了一排漫画,日本是漫画大国,很少有人不看漫画,西装革履的上班也会在站内买本三百日元的漫画看看打发时间。一排漫画属于同一套书,他们被保存得很好,几乎没有卷边,却也被翻过了无数次,葛藤谦很喜欢这套漫画作品。 第321章 我没想到,当天晚上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竹笛真有寺庙神灵保佑,那我大概上辈子行了太多恶事,以至于今生不得不有此遭遇吧,但我本不是什么好人,神明该早就知道了。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也说不清,奇怪的是,我夜里什么都没听见,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家里太安静了,什么声音都没有,以往此时妻子早就醒了在厨房忙碌,春琴要上学。我从被窝里爬起来,奇怪的是昨晚收好的竹笛竟然落在枕头旁,当时没当回事,以为是睡前拿来把玩却忘了收回去。手机也放在榻榻米尽头,我看了眼时间,吓了一跳,上班快迟到了我却没有起床,妻子也没有叫我,是怎么一回事?我手忙脚乱套好衣服,一边蹦跳着穿袜子一边出门,放声大喊妻子的名字。无人应答。“高华子!高华子!”我喊了好几声妻子,无人应答,脚步也越来越快越来越凌乱,我闻到了血味,开始以为是错觉,等看到凝固的一滩才知道不是。妻子、父亲、母亲倒在血泊里,春琴不知所踪。我的天塌了。/一页刚好结束,太宰治问两孩子:“你们觉得,三个人是谁杀的。”中原中也没说话,他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实在太残忍了,而春琴在他心中的地位太高,高得像是一位母亲,她慈爱又善良,是从九天落下的圣女,不允许丝毫的亵渎,但中原中也从自己的异能力暴走中又得知,只要是听见了笛声,人就是没有意识的,并且会对阻碍自己响应召唤的人做出非比寻常的恶行来。[啧。]他并没有责难于春琴,只是光承认这件事,对他来说就有意义,绝对不是好的方面,而是负面的,他视春琴为母,降临在她身上的巨大悲剧令中原中也感同身受,他拳头紧握着,咬牙切齿。“当然是葛藤春琴。”津岛修治却没有那么多顾及,他听太宰治念忏悔录,听得眼中光彩大盛,先前就说过,他极度容易被混乱与悲剧吸引,从戏剧性与悲惨程度来看,葛藤一家的故事妙绝。他不由想到了那些有因果的悲剧,比如自己家,比如今岁止,这些故事同样是凄美的,却总有些不正常的因素,譬如过分出色的天资、疯狂的父亲、家中压抑的教条,由古老森严家族孕育出的悲伤未来最多是悲剧的延续,从结果追溯源头,听过完整故事的人都会叹息一声说:“报因啊!”倒不是说它们就不是悲剧了,只是看多了就觉得千篇一律。除了太宰治,谁也不知道现在的津岛修治有多激动。“真是个绝妙的故事。”津岛修治被吸引了,他骨子里跟太宰治一样,有成为作家的天赋,“我猜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异能力,”他喋喋不休,苍白的脸颊上浮现两抹病态的陀红,“在获得竹笛那天葛藤辉的异能力觉醒了,他在夜间无意识地吹笛子,酿造出了全家的悲剧,之后他大概是有意识无意识地发动过几次异能力,造成了儿童群体失踪。”“他发现无法找回春琴,又被负罪感压垮了,葛藤家的其他人将疯癫的他送进了脑科医院。”在他描述时太宰治以极快的速度翻看接下来的内容,到入脑科医院为止,津岛修治的推测都是完全正确的,于是他说,“修治君很聪明。”他赞扬的语调并不夸张,“说得全对。”津岛修治眼神闪了一下,没说话。“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中原中也急切地想要知道真相,他脑子姑且算聪明,却不如眼前一大一小两个绝顶聪明人,他干脆放弃猜测,直接索取答案。“12月16日,我见到了阿谦,他没什么变化,而我已经残破不堪了。”太宰治照着念,“他把我领回家里,像领一条野狗。”/在漫长的治疗中,我的精神没有一丝丝的好转,春琴的笑声在耳边出现得更频繁了,无数次我从梦中惊醒,发现竹笛又出现在我手边,我甚至不知道笛子是从哪里来的,他是最可怕的噩梦,缠绕我的骨。我应该去死的,但还不行,就算我无法进入天堂,春琴还没有找到,她或许活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除去那道貌岸然的心灵寄托之外,我猜测我内心深处依旧有股且偷生的愿望,我不敢去死。//阿谦他发现了什么,他向来是个聪明的孩子,从小开始又渴望力量,他渴望异能力,但在获得之前又有谁知道,它是罪恶之源?我没法跟阿谦说发生了什么,我没那个勇气,也不想把异能力给他。/“也就是说。”中原中也反应过来了,“异能力是可以传递的?”他抓重点的能力还算不错,“葛藤辉可能已经死了?用他异能力的是葛藤谦?”“等等等等,他不是说不敢死吗?”津岛修治说:“因为找到春琴了吧,但找到得太迟,她已经死了,而且以葛藤辉展露出来的性格,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女儿遭遇那些事的。”他说,“基督教的教义中,自杀是无法进入天堂的,他说自己不敢去死,哎,又不敢活着,又不能去死。”“太可悲了。”太宰治将忏悔录翻到了最后一页。/我无法进入天堂。/……“我跟大哥说,我知道春琴在哪。”葛藤谦接着描述,“但他想知道女儿的踪迹,就要给我报酬,我不要钱,只想要他的异能力。血亲间可传递异能,而他知道方法,大哥在发高烧时会胡言乱语,我听见了。”香卉端枪的手抖了一下。“你觉得我在趁火打劫吗?”他的语气终于不那么平静了,带丝愤恨,内容同语气又大相径庭,“我就是那么做的,从生下来起,我就未曾赢过兄长哪怕一次,那时的我想倘若有什么能胜过他的地方,必须得是神明显灵,给予我福泽,我渴望变得与众不同,在现代社会只有异能力能让我从常人的界限中超脱出来。”“他思考了几天,很痛苦,用脑袋撞墙,最后却同意了,这是很强大的异能力,你不那么认为吗?”他对春卉说,“只要运用得当。”“你疯了。”春卉只能说。“大哥知道春琴的经历后,十分痛苦。”他接着说。……/我感到了深深的羞愧与耻辱,并不是仅仅是因为春琴的遭遇,更多是“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孩子”。我后来又用过几次异能力,有的孩子记得听见笛声后的事,有的不记得,但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当时发生的事会逐渐以梦境的形式出现,到最后他们总归知道发生了什么。春琴一定是“看见”了,她看见自己杀死妈妈爷爷与奶奶,所以才会窝在贫民窟里,我知道她在做什么,她在赎罪。明明是我的罪孽,她却加诸在自己身上,以非人的慈爱去爱那些人,爱那些孩子,养育他们成人,春琴是个虔诚而温柔的孩子,在她的对比之下,我胆小、懦弱、肮脏,甚至将明知是恶的异能力传给自己的弟弟。像我这样的人,已经不配称之为人了。我很抱歉。我无法进入天堂。/“……”中原中也说不出话,只余沉默,他问:“葛藤谦的异能力也失控了?”太宰说:“他没法控制过分强大的异能力。”津岛修治说:“哎呀,真惨。”他笑着。中原中也:“……”他扳着张脸,拳头捏得太紧,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第323章 “哎呀,”太宰治说,“谁叫爱丽丝泡咖啡的技术太好,一不小心就流连忘返了。”在他面前森鸥外就不摆出颓废萝莉控的姿态了,他与太宰都清楚,爱丽丝只是异能力,是能量的集中体,就连傲娇的性格都是他设定的。显然,森鸥外也没听太宰治的鬼话,他挺直腰板后,颓废气象一扫而空,脸上写满精明二字,他问太宰治:“你终于准备给自己找个派系了?我猜种田长官找过你很多次,为了他即将成立的异能特务科。”他说,“你要加入他们?”“再说吧。”太宰治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姿势由仰躺变成盘腿坐,至于他的语气,起码在森鸥外面前,永远一个样,暧昧不明、不清不楚,两片声带粘在一块,语调连成串之前都在晶莹剔透的黄金蜂蜜里打了滚。他跟女人说话女人都以为是在调情,正经人给太宰治贴上登徒子的标签,而爱好恋爱游戏的则愿意与他逢场作戏。至于男人,尤其是聪明的男人,听见他说话便要在心里多提防些。“再说吧。”太宰治又说了一遍,“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我如此年轻,还不想把自己绑在耗费一生的事业上。”太宰笑着说,“若上了种田长官的船,想要下来就太难了,我对自己了解还算透彻,天性懒散绝不是劳碌命,答不答应需要经过缜密的思考。”森鸥外说:“也是。”他沉吟一会儿说,“你带来的孩子。”“什么?”“就是修治君啊。”他很感兴趣,“长得跟你一模一样,聪明的头脑也是。”“过奖了。”太宰说,“毕竟是亲戚,我早逝的……兄长还给他取了相同的名字。”森鸥外知道他以前叫什么。“意义深重。”医生耸肩,“期望远大。”“是吗。”太宰治说,“我倒觉得像诅咒。”“什么?”“跟我一样的名字,难道不是诅咒吗?”森鸥外没有说话,只是笑笑,他明白太宰治的意思,以他的眼光自然能看见隐藏在对方波澜不惊瞳孔后黑暗的过去,哪怕偶尔泄露出一点点气息,都能捕捉到,不仅仅是他,种田长官,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敏锐的人都一样。“太宰君啊。”森鸥外坐下了,他呼出一口气,“对那孩子,你怎么看?”他问,“你究竟是爱他还是恨他?”森鸥外听见太宰当时的话“不要发疯了”,他倍感诧异,并挑起左侧的眉头,那句话像是太宰说的,又不像是他说的。“怎么说?”太宰治反问。“我可没见过你关注人,尤其是个孩子。”他说,“你时时刻刻盯着他看,看似放任他又将他束缚得密不透风,据说一些父母会如此爱自己的孩子,但这爱很畸形,不像是聪明人会做的事。”“至于你跟他说的那句话——”森鸥外意味深长地说,“你真的不以他为耻、不憎恶他吗?”否则怎会在津岛修治的心上用刀划出条口子。“是啊。”太宰治说,“我为什么会那么做?”他极其难得的,用带苦恼之意的鼻音对森鸥外说,“我果然不适合带小孩子。”[任何靠近我的人都会蒙受厄运。]……织田作之助获得了一大笔钱。当然不是不义之财,钱是他辛苦工作挣来的,织田跟过去一样,留下了小部分的生活费,部分作为储蓄存入银行,还有些买基金。生活费不多,恰好够他日常开销。从横滨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老板那里吃咖喱,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但织田作之助分不清楚,自己是想去吃咖喱多一点还是想要看信件多一点,有的时候d先生忙于自己的生活,写信频率降低,他去咖喱店也是扑空门。没有收到信的织田有点失望,只有一点点。十点钟他就站在咖喱店的门口了,老板刚准备好营业,把写“暂停营业”的小木牌翻面,让“正在营业”朝上,中年男人根据以往的经验判断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准备出门抽根烟,同门口的织田作之助撞个正着。“啊。”他叼烟含糊不清地说,“你回来了啊。”他把含在嘴里的烟拿下来,在围裙上擦擦,放进口袋里说,“你等等,我先给你做咖喱,这个点,没吃早饭吧。”“是。”织田作之助点头。“哦,还有。”老板忽然想起什么说,“信收到了,有三封。”“三封?”太多了。“是啊。”老板也觉得不可思议,“可能最近有什么事吧,我摸了一下,三封信中有两封都挺厚实的,起码有三四页纸。”他俩一同进店,老板将三封信递给织田,他按时间顺序排列好了,而后者顾不上等待咖喱饭的神圣时间,从随身携带的小刀裁开信封,以往织田作之助会跟老板借裁纸刀,他随身携带的刀另有用处,今天就不同了。他没读信,却感到风雨欲来,直觉同织田作敲警钟,他被单细胞生物似的敏锐直觉救过多次,很重视萦绕心头的惴惴不安。(第一封信,6月1日)这封信是太宰出发横滨前写的,当时他与津岛修治的关系略有好转,两人一同阅读、一同看电影,并交流观后心得。太宰治跌跌冲冲走在曾经宏义养育他的道路上,游乐园与可丽饼是没有的,他不擅长带津岛修治去做“符合小孩子天性”的活动,甚至无法把他当孩子。[就算是带他坐过山车,也只是拙劣的模仿。]太宰想,[不是阿宏做的,就根本没有意义,同样的行为交给他就是“以宽容的父亲心态接受异常”,放在我身上则是“居心叵测不怀好意”,说到底我根本不是爽朗的、具有感染力的大人。][我不能做自己都觉得傻的事。]他只能用自己的方法,但他人眼中算无遗漏的太宰治不清楚是否走了步好棋。书架上的书变多了,而不是神神秘秘散落在房间的角落,抑或是堆在书桌上,他花了半个上午整理了自己的藏书,并且把他们按类别竖立在木板制造的隔间里。津岛修治从电影博物馆回来就看见了家里的变化,他试探性地拿了几本书下来,于是太宰治跟他一起重温了《田园的忧郁》、《高野圣僧》,他俩说商人小说,谈井原西鹤,念《好色一代男》,津岛修治看不起此人的作品,认为他是色情狂,写得文字不过是炫耀空虚的生活。“如果是我的话,早就羞耻得无法活在世上了。”津岛修治说,“也有可能是无聊的,太无聊而畏惧活着。”面对此番言论,太宰治难得坦诚,他是只别扭怪,内心之语化成文字又隔了层笔名,就能毫无负担地刊印出来,任凭大众赏玩也不在乎,但你若让他把真实想法诉诸语言,将给他人听,可就太难了。他极其厌恶被他人猜中心思,是个彻头彻尾的隐私至上主义者,常挂嘴畔的神秘微笑是太宰治的面具,他有千张面具,然第一张的笑面就少有人看透。他说:“修治君是这样想的啊。”“怎么?”孩子挑衅地看了他一眼,津岛修治和太宰治不同,他正意气风发,处于肆意向世界炫耀才智的年纪,于是他嘲讽、发表言论、成为意见领袖,同戏剧女王一般疯癫。跟过去的太宰治一模一样。“没什么。”太宰治笑说,“很好的理解。”“你是怎么想的?”津岛修治咄咄逼人,发誓撕下监护人的假面。“我?我与你想的一样。”他说,“我的主意无法代表他者,只能说是个人的意志,严格来说生与死没什么意义,生有生者的世界,死有死者的世界,前者是何模样谁都清楚,后者却不尽然。”“世界太恐怖了,我青年时代一度很想去死,没有勇气活在世上,那时活着的生物中没有让我留恋的,我在意的全都前往了死者的国度。”三言两语却让津岛修治听入迷了,他迫切想要窥见监护人的过去,于是他问:“后来怎么样了。” 第325章 “世上有些事情,不是尽力就能做到的。”他说,“我哥哥就是,他与他的夫人希望孩子能好,把他送进私立小学,给他报钢琴班,送他学英语,结果孩子高考落榜,嫂子精神崩溃了,小孩也离家出口。”他说,“依我看来就是用力过猛,怀美好的念想却打出了糟糕的结局,这样的事情常有。”“……”“没什么最受伤的,孩子与父母都是受害者,后者同时还是加害者。”他总结,“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养小孩。”织田作之助打开第三封信。6月7日。……从横滨出来后,太宰治直接去了东京大学的图书馆,他在这里度过几年岁月,对东大图书馆的陈设了如指掌。从外表看,是几栋圆柱体勾连在一起的建筑物,此起彼伏的模样像风琴上黑白的按键,最下层的门是常见的圆拱门,没有布满浮雕的女神柱,更没有拿竖琴唱赞歌的天使,太宰治第一次走进图书馆,只觉得朴实无华,连油漆色都脏兮兮的,黄色、棕色、深棕色,东大图书馆其貌不扬。内里也是如此,一人一桌是不可能的,书桌四四方方,无多余装饰,四人或者六人一桌,他看其他学校的图书馆,有的像教堂,有的像博物馆,有的窗明几净,还有后现代化的讲演厅,与之相比,东大图书馆的设施也太落后,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780万藏书,比斯坦福的650万还要多。穿过鳞次栉比的书架,人以肉眼可见变少,少数学者才会深入报刊区,学生更喜欢动用搜索库而不是亲自翻阅刊物,尤其这里存的并不是朝日新闻,而是前苏联的真理报。太宰想起了一则笑话“真理报中无真理”。种田山头火放下报刊,对太宰治点点头说:“你来了,太宰君。”他有点军人脾气,比起鹰派算是温和,却也不喜欢虚与委蛇,单刀直入说,“你考虑好了吗?”“异能特务科?”太宰治说,“我从森前辈那里知道了名字。”“人员、结构、情报网络……大致上都搭建完毕,我唯一稀缺的就是过分聪明的首脑。”他说,“你是团队中最必不可少的一个,没有聪慧、优秀并且能服众的首脑,异能特务科就无法成型,它是横跨全国掌管异能者白天的组织,要由最优秀的人掌握。”“同时首脑也是组织中的一颗螺丝钉。”太宰却说完了他没说的话,他笑了,笑容有点淡,又够嘲讽,“培育下一代,必要时奉献自己,成全团体,覆灭时首脑的命运往往是最残酷的。”“我给了你时间思考,太宰君。”种田长官没有否认,却也指出了另一点,“而你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说实在的,我其实没有抱太大希望,太宰君实在太聪明,又太独,你这样的人能把自己管得很好,纵使侵犯了某些人的利益也能全身而退,心中也没有大义,更不准备为国捐躯,我几乎想不到有什么能打动你,却因垂涎太宰君的才智而发出邀请。”他叹口气,“坦白说来,我没抱希望,只是出于执念问你声罢了。”“结果却跟我想得完全不同。”太宰治看他,睁着双眼睛,嘴角尤带笑意。“可以解答我小小的疑惑吗,太宰君。”种田问,“你是为什么答应的?定然不是为了自己。”“你有想守护的人吗?”……吃完咖喱后,织田作之助没有回家,他找了家咖啡厅坐进去,怀揣d先生寄给他的三封信。他出门总是背书包,包符合织田的年龄,说到底他不过十五岁,还是少年。跟学生不同,他没在校园内受到教育,识字掌握常识后就跌跌撞撞走在自学的道路上,优秀的杀手同时掌握数学、机械学、物理学,有些人懂化学和医学,他不懂。不管怎么说,织田的语言能力优秀,理科功夫扎实,同时他的个人爱好又给其打下了深厚的文学基础,跟十五岁的少年坐在一起,考分或许不如人,知识却掌握得更多。他要写回信。回信得在温度适宜的咖啡馆里写,空气中弥漫着现磨咖啡的香气,舒适的定义不外乎如此。他坐下,点一杯咖啡,女招待用托盘送上咖啡,再离开。期间,织田作之助对着记录心得的笔记本还有空白纸张发呆。[完全不知道写什么。]他想起d先生的话:/如果不知道写什么,就看看书吧,一本可能无聊也可能有趣的书,阅读一本书,再出去生活,或许能够获得灵感。/[他却没有说,如果看不下书,没有心情读该怎么办。]织田作之助想,[问d先生的话,他说不定会讲“那就睡觉吧”之类的话。]“你在读那本书吗?”他请见有人说话,抬头是一中年人,准确说来应该出于五十后半,你可以说他是中年,也可以说步入老年。“我很想读,却没有心思读。”织田说,“打开书本,才看几个字它们就从脑子里溜出去了,盯一页书看三分钟却毫无进展,到头来连简介都没搞清楚,书如果没有读进脑子就不叫读书,我只是在发呆。”“为什么在发呆。”老人问,“读书是件很痛快的事。”“有件事困扰着我。”他对陌生人吐露心声,人大概有如下倾向,一些话不可对朝夕相对的人讲,同初次见面并再也不见的人就能道出,织田猜自己与d先生的通信情况与之相似,因不能见面才可侃侃而谈。[但,我想见你。]打看完三封信后,念头在他脑海中盘桓不去。[我好想见你。]他常年维持匀速跳动的心脏陡然加快了,织田作之助不知道为何,他看了三封信,心中d的形象更加鲜明,他能感觉到对方的付出、爱与憎恶,能感到他的不被理解与别扭,他想要成为传声筒,成为推开大门的人,告诉他,你不必默默付出,你不是独身一人。“我没法跟他说。”织田作之助告诉老人,“如果我写了一封信,如果我告诉他想要见他,d先生说不定就吓跑了,他说自己懦弱,我不认为,却难免担心他像是埋沙的鸵鸟或是踟蹰不前的瓜牛,感受到一点儿来自外界的刺激,就把头缩回去了。”“d是个很别扭的人,他憎恨,不,他不承认自己获得幸福,他觉得自己不配。”太宰治没有跟他谈过自己的人生观,织田却敏锐地查出来了,敏锐的直觉让他破除弥彰直指核心。老人梳理他神气的两搓胡子。“真那么做,d就不会回信了。”织田作之助的双手放在膝盖上,腰略有些佝偻,他看上去太平凡了,与任何一个平凡的国中生没两样。“那你准备放弃吗?”老人问,“你准备放弃见他吗?”织田作之助好好想了想,摇头说:“不,我问我自己的内心,一点都不想放弃,我会先写信询问他可否见面,如果不同意的话,大概会执行我一生只有一次的强求,查其他信的地址,顺藤摸瓜找到他,d与我一直心照不宣地通信,没有人破坏规则,如果他拒绝见我,我可能会破坏规则。”语调略显平淡,蔚蓝海面下万里却有火山熔岩蠢蠢欲动,织田作之助平日表现得无欲,很难想象十五岁的少年会有磅礴的包容心,能忍下世间一切怪异。/我想帮助他,o。//我想拯救他。/他没办法忘记最后一封信上的两句话,给旁人看了说不定会读出d的坚守,读出他的奉献精神,读出成年人的博爱,但他看了瞳孔地震,眼前浮现出通往地狱的蛛丝,雪白丝线摇摇欲坠,却偏生攀附一身材单薄的青年人,他说要普渡人,又有谁能够拯救他?那时织田作之助在想什么?[我想帮助他。][我想救他。]平生第一次萌生出拯救的欲望。 第327章 [不,我收回我的话。]太宰治看完了信,准确说他在阅读最后一段,上一秒还挂在嘴边上的笑容已收回,他削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线,脸上毫无笑影,[他越过了那条线。]脑海中不知怎回事,浮现出堪称滑稽的画面,两个火柴小孩儿站在独木桥上,各自把持一边的绳索,也不知发生什么事,可能是飓风刮过,也有可能是汹涌的河水淹没独木桥,总之绳子要断了,一边的火柴人要坠落了,另一人却突兀打破两不相干的规则,伸出手,抓住即将掉落的那个。想象依旧没给他带来好心情。/我一直与d先生维持心照不宣的约定,从未试图在现实生活中打扰另一人,我知道对您来说与我永不相见是最好的,只要是文字传递就永远是文字,与化成音符完全不同,d先生的想法我能猜到一二,但很抱歉,我实在不想进行下去了,我急切的、迫切地想要看见您,请您同意我的请求。请让我们见面吧。/于是太宰治明白,o并没有辜负其敏锐的直觉,剥开层层雾霭看见那些他不想传达却不得不传达的混乱意志。太宰死盯着最后两行字看,请别搞错,他并没有慌乱,更没有手足无措,o的不情之请在他的意料之外,但接受与否却是太宰掌握主动权,他只是单纯表达诧异,因为在d心中,o是个相当识时务的少年,他像生长在自然界中的小动物,有趋利避害的本能,敏锐的直觉赋予他强大的生命力,不会主动触碰禁区。他陷入恒久的沉默。……“幽灵船回来了。”当那艘世界上绝无仅有的轮船从俄罗斯的港口出发时,全世界都将眼睛集中在游轮身上,日本的政界要人、家财万贯的商务人士、还有黑手党领袖以至于亡命之徒都在关注。“你知道哪些人在船上吗?”种田山头火感觉到警部的气氛不对,于是也同信得过的人打听一二。“听说前代警督上船了。”“前代?”“就是在病床上苟延残喘的那个。”熟人说,“有人想要延续他的生命,让他恢复意志。”“不可能吧。”种田说,“他的大脑已经死亡了,只有躯体是活着的,说到底不过是苟延残喘,靠插管维系生命。“这只是其一。”熟人的情报网络四通八达,没什么秘密瞒得过他,“财政部、内务省都有人去了,但他们都不是最主要的。”“什么是最主要的。”“你听说过传闻吗?”种田山头火的眼里闪过一道光,却没说额外的话。“要看是什么传闻了。”他表态。“还有什么?”熟人老练地说,“异能者的起源传说。”“啊。”种田不装傻了,他说,“听过一点。”“都是些都市传说,经由一代一代人流传下来,源头在哪又是否可信却不好说。”种田先给传说蒙上神秘色彩,“有一位异能者,他们说是最初的异能者,我认为不是,紫式部可是日本历史上绝少的也是最初一批有史可稽的女性异能力者,她生存的时代还没有书出现。”他插科打诨,“你不能说圣德太子时代的人就手持书本吧。”“总之,话题扯回来,就有名很早出现的异能力者,他的异能力十分强大,可以干涉现实,有人说当他死后,尸体啊灵魂啊都没有留下,身体无风自燃,在灰烬中出现了一本书,后人言,写在书中的内容就可化作现实。”“这是日本的传说。”熟人讲,“其他国家会根据国情改变,比如天主教盛行的国家就说耶和华手持书本,不管传说源头如何,结果就是有本可以改变现实的书,每个国家的神话里都还出现了。”“没错。”“书出现在了幽灵船上。”冷不丁放一枚炸弹。“什么?”种田没反应过来。“流言称,书就在船上,拍卖会竞价最高的人可以得到它。”熟人耸耸肩,“别问我,我只知道传言,连源头从哪流出来都不知道,散播谣言的人隐藏得太深,不管怎么说,很多人都冲它去的。”种田喘出一口大气:“我、我得好好考虑一下。”“那你可得快点。”熟人说,“再过几天船就要开走了。”……7月的第一个周末,织田作之助收到了d先生的回信。说实在的,他早已做好被狠狠拒绝的准备,以d先生平日里表现出的性格,很难答应他突兀的要求。为了第一手获取信件,他每天都到大叔的咖喱店家报道,让豪爽的九州男儿不由抱怨:“现在我真分不清楚,你来我这里到底是为了取信还是吃咖喱的。”“两者都有,”织田作之助一五一十说,“最近的话,等待信件更加重要。”他日复一日地吃辣味咖喱,又日复一日地等待,当雪白的信封被老板从桌肚底下拿出来时,织田竟然觉得心惊肉跳,他伸手在裤子上揩两把,为了不让手心的汗污信纸,怀着惴惴不安的心展开四方纸。[亲爱的o先生,敬上]第131章 [该怎么回信?]太宰治盯最后两行字,思忖许久,依照本心想一口拒绝,但平静如死水的人喷发起来往往比热情的人还要激烈,他与o先生信件交往许久,对方从不逾越,会发来这样一封信,肯定是做好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的准备。太宰倒是不畏惧情报战,不过为了一封信而搬家,也太麻烦了。他找了几个借口说服自己,譬如“搬家很累”“你难道不想知道o是怎样的人”“他现实生活中也很有趣吧”。更重要的是……难道你,不想见他吗?他眼神闪烁,眼皮上缀着的睫毛颤抖,太宰的睫毛十分浓密,末端又卷翘,女人盯着他的眼睛看时会因睫毛而产生怜惜之情,可能是母性本能对文弱男性的怜爱。[我就算答应了也没什么意义,相反,给予他人虚妄的希望是件很残酷的事。]心中想着,提笔在纸上写下截然不同的话语。/不得不说,o君永远会给我额外的惊喜,看完最后几行字,即便是我也快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信友之所以是信友,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不曾见面的神秘感,因为没有见过,就能不把信纸后的作者当成人,而给他套上机器、语音服务的名头,少了现实生活中的羁绊,人反而会变得坦诚,什么都能说出口。承认这点很羞耻,但o君在我心中就是幻想中的朋友,八岁以下的孩童可能会希望在现实中同梦想朋友见面,成年人则恰恰相反。/看到这里,织田作之助的嘴角向下垂,他感情不外露,表情波动也少,嘴角下撇是他能摆出最代表“失望”的表情。让他想不到的是,下一秒却峰回路转。/近日需出差,两周之内暂不在日本,倘若o先生真想见我,就在29日那晚来横滨港吧,晚上11点,横滨港的轮渡码头,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见上一面,以满足你小小的心愿。/ 第329章 “喂。”爱丽丝对森鸥外态度恶劣,明明对中也中原还古灵精怪的,换人后就张牙舞爪,像只炸毛的狮子,“人带到了。”“辛苦你了,爱丽丝酱。”大叔的眼睛又眯成两条缝,说实在的,略猥琐,“那就麻烦你先去招待一下病人……”话没说完爱丽丝就把门猛地一甩,走远后还能听见她气鼓鼓的抱怨声,“真是的,林太郎实在太会指使人了。”“你找我有什么事,森医生。”中原中也站得笔直,森鸥外看他一眼笑了说,“别那么严肃,中原君。”他说,“我可以叫你中也君吗?”中原中也不大在乎称呼问题,他谨慎点头说:“当然可以。”“这次找你来是有件事要拜托中也君。”医生好脾气地说,“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中也君有攻击型的异能力,而且格外强大对吧,听说是可以单枪匹马歼灭中型黑手党组织的异能力。”听到这,中原中也的回答变得更慎重,“您言过了。”“放心,中也君,我问你的异能力,不是要用它去做坏事。”他狡黠地笑了,森鸥外的笑容在某一瞬间与太宰治极为相似,“我认为你可以将其当作是私人委托。”“私人委托?”“我想雇佣中也君你作为我的私人保镖,保护我去参加一次集会。”他慢条斯理地说,“时间是两周十四天,地点是往返于日本海上的一艘游轮。”“要我离开横滨?!”中原中也实在是没想到,但同时,远离横滨的地点以及长达两周的时间让他十分犹豫。除此之外,他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唯一挂心的就是羊的人。中原中也将他们看作刚刚破壳的稚鸟,不愿离开视线哪怕一天。“请不要担心,中也君。”森鸥外却说,“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但我在贫民窟经营许久,也算有点人脉,短短两周而已,帮你看护好羊的各位还是没问题的,只要他们不出去惹事。”他说,“我会按照雇佣方式,在事后付你足够的金钱以及物资,有了这些,羊组织能在一段时间内衣食无忧。”他又跟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拍自己的脑袋说,“我们可以立字据,如果羊的人有损伤,我也会做出相应的赔偿。”森鸥外轻描淡写地说,“按照传统日本的谢罪方式,切腹谢罪怎么样?”中原中也一口否决说:“不,不需要。”他为难地说,“你等等,我跟他们商量一下,过几天给你答复怎么样。”“最好两天以内给我答复,中也君。”森鸥外说,“我们还得赶去青森港。”他说的就像中原中也已答应了似的。……7月16日。晴。11:30 pm。“超——厉害——”中原中也抬头,仰视停靠在青森港口的巨型游轮,这座常用于打鱼,甚至连商船都罕见的小港口迎来了百年难得一见的巨轮,且别说是中原中也,他在横滨呆久了,总有到港口看看的时候,来往的货船、承载游客的轮渡都看过,初见时被其宽敞浩大的甲板,庞大的身躯震撼过,之后就变的平平无奇起来。但幽灵船不同,正因看过千百艘轮船,才能感觉到他的可贵。青森港更逼仄了。“很厉害吧,中也君。”森鸥外笑咪咪的,一派好好先生的模样,”它可是世界上最大的豪华客船,据说你能在船上找到凡俗的所需之物。”中原中也听了,忍不住问:“森医生有什么想要的。”“嗯?”“你刚才说什么都能在船上找到对吧。”他说,“既然这样的话,船票应该很难弄到才对,你上船想要找什么?”他又接着说,“不说也没事,如果是秘密的话。”“我想找的东西,倒不是什么秘密。”他脸上略带苦恼之色,“比起其他乘客的所求之物,我想要的东西简直不能用平庸来形容了,该说微末到尘埃里了吧。”“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生了重病。”森鸥外说,“我曾为他看诊过,如果想要延长寿命就需要特殊型号的器官,那玩意儿可不是我这小小的医生能拿到的,就算动用港口黑手党的全部势力也无法博得,于是我只能来幽灵船上碰碰运气。”中原中也牙又酸了:“喂,怎么回事,这不是本末倒置了吗?”“怎么?”“一听就知道,船的船票超级珍贵对吧,怎么看都比你要的器官珍贵多了,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用船票去换你要的东西啊。”他说,“而且你能拿到票不就比港口黑手党还要厉害吗,为什么要当个小小的医生。”“唔。”森鸥外说,“其中的弯弯绕很难解释,首先,中也君,我的船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天降的,”他说,“你可以理解为,一名生命垂危的客人倒在了暴风雨里,而我送了他最后一程,作为感谢回馈,他将船票赠予我。”[骗鬼啊!]中原中也想:[你把那人干掉还差不多。]“其次,我想要的东西可不是一枚小小的船票可以给予的,港口黑手党却可以给我,只要再过几年。”如果在这里的是津岛修治,一定会用活波的语气说“看来我听见了一则阴谋”,中原中也虽然聪明,却也没有到那份上,于是他隐隐有所猜测,却不会多说。“最后,我也有点想知道,船上到底是什么样的。”他的话中带着某挥之不去的诡异,“就让我看看吧。”“哎呀。”“——”中原中也发誓,他听见了大脑神经紧绷的声音,那声“哎呀”明明是从远处传来的,却让他浑身上下的毛都炸了。“有意思吧。”成年人的声线,“就算是我,也没看过大成这样的游轮啊。”熟悉的声音。“上船吧,上船吧。”津岛修治说,“希望我作为行李,也能得到一间房。”“可能性不大。”太宰治说,“更有可能,你要跟我住一起了。”“唔——”津岛修治沉吟一阵,他在思考利弊,但下一秒,前方的橘红色头发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眼睛发亮,那模样分明是猫看见了小鱼干狗看见肉骨头,逗弄之意太过明显,“看看前面是谁——”他拖长音喊,“蛞——蝓——君——”中原中也咬牙切齿,连带着中森鸥外说话的语调都变了:“你们是说好一起来的吗?”“不。”一声蛞蝓君让森鸥外也回头,“我们没有联系过,这只能说是个美丽的意外。”他用手摸摸自己光洁的下巴,“不,不算意外,他在这里的话,至少能说明……”“你说什么?”森鸥外声音越来越小,中原中也听不清。“没什么。”两各怀鬼胎的大人走近了,脸上都带着狐狸似的笑。……14:00 pm。轮船在中午12点准时起航,太宰治与森鸥外几乎是最后到达的两人,至于船上的房间,不按照船票划分,而是上船后随机抽签,可以保证的是,船上没有三等舱,所有都是一等舱。 第331章 [喂,什么情况?]中原中也想,[他的镣铐难道是装饰吗?]他眯眼睛打量一会儿又觉得不像,镣铐低端拖着长长的锁链,锁链一头有平整的断口,它们是被用利刃斩断的。钢筋材料是实打实的,对瘦弱的孩子来说沉重得过分。“那桌怎么回事?”他身边恰好是俩交好的富豪,正在议论津岛修治他们,中原中也的听力很好,就竖耳朵听。“涩泽龙彦你不认识吗?”其中一人悄悄说,“听说是国家瑰宝,拥有不得了的异能力,他在收藏家圈子里很有名,喜欢收集奇珍异宝。”“二阶堂说是搞军工的。”“我当然认识二阶堂,没让介绍他。”另一人压低声音说,“我是讲那两个小孩儿,什么来头。”“穿黑西装的是一青年人带上来的,可能是父子,那青年的身份没人知道,看上去跟涩泽龙彦差不多大,年纪轻轻就能上幽灵船,肯定有过人之处。”他意味深长地说,“很多人在问年轻人是谁,目前没人知道。”第二人听他这话,心里打突,秘密让人恐惧,尤其无人知晓秘密背后的真实,汇聚在这里的人各个神通广大,遍布众多领域,忽然冒出个人,不被任何一人认识。自负的精英格外讨厌超出预计的事与人,而太宰治就是未知符号。“带镣铐的是谁家的孩子?”“你问我?”“对。”“可能不是谁家的,看他模样,搞不好是带上来的宠物。”说话人挤挤眼睛,“谁给正经子侄带镣铐?跟何况你看他的样子……”由心思龌龊的人来看,再高雅的画都会变得猥琐,费奥多尔苍白面颊上的病态嫣红,瘦弱的四肢,纤细的脖颈,直接点地没穿袜子的足尖,还有镣铐,在他的话语中都蒙上了淡淡的情色,他看费奥多尔,像是受到了低级的暗示,大脑皮层活跃起来。中原中也听懂对方的话,他由流莺抚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在理解他意思的刹那,中原中也依旧觉得恶心,呕吐的欲望是从胃底涌上来的,他花了好一阵功夫平息躁动不安的胃袋,又恨不得用眼神把成年人的脑袋打爆了。[真恶心。][太恶心了。]一桌人玩纸牌游戏,他们玩得是最经典的二十一点,很考验计算能力,桌上每个人的取牌动作都很娴熟,成年人二阶堂的表情最严肃,其他三人游刃有余,津岛修治又戴上了笑面具,其他二者嘴角向上扬,中原中也从远处看,认为他们三的表情一模一样。三局过后,二阶堂身前的筹码只剩一点儿,几乎全输出去了,其他三人的筹码都有增高,他额头上全是汗珠,终于在筹码输完之前宣布退出游戏。奇妙的一桌周围全是人,他们在看牌局,在观察坐着的三人。津岛修治对他人的话充耳不闻,他还是紧盯中原中也,看他没有走远,不怀好意地说:“蛞蝓君,来吧,我们还差一个人。”中原中也当没听见,他对自己的赌博技术有数,知道不可能赢过,也没有足够的筹码参与三人的活动,就干脆不玩。蠢蠢欲动的大有人在,大体上抱着“怎么能输给小孩儿”的心思,一个接着一个上来送死,只可惜没人算得过他们三,人上去,输完筹码,下来,循环往复,短短十几分钟内,已经“杀”好几个人了。中原中也觉得无聊了,他要出去,要往外走,心里不住唾弃自己:[看三人打牌,有什么意思,你真无聊。]前脚踏出宴会厅,后脚船内的警卫姗姗来迟,他们不配枪(说是会惊扰贵客),手上都拿电击棒,气势汹汹地冲进厅内,领头的长了双小眼睛,却很凶恶,他逡巡场内一圈,最后将视线锁定在费奥多尔身上。警卫长勾勾手指头,身后人应声而上,他一把拽住男孩儿的头发,以相当粗暴的姿势把他从椅子上拖下来,拽头发一定很疼,但费奥多尔偏偏像丧失了痛觉神经似的,一句话不说,姿态还很闲适,他活生生被从椅子上拽下来,瘦弱的身躯跌倒在地上。静默。全部声音消失了,人们看着小孩儿与警卫,神色各不相同,却一致没有发出声,在被暴力拖拽后,警卫长身后人高马大的青年们一拥而上,用捆绑精神病人的束缚带把费奥多尔绑成了一个茧。现在终于有人出面发问了,他关注的当然不是小孩儿的去向,而是自己的人生安全能否得到保障:“他是什么?”这话问的,好像费奥多尔不是具有生命的人,而是一样东西,“我们宾客的人生安全能得到保障吗?”“当然可以。”警卫长赔笑道,“他不是什么危险分子,只是一样出逃的拍卖品。”[拍卖品?][出逃?]中原中也的神色有点危险,他不至于天真到没听说过人口买卖,只不过,对警卫长的话他嗤之以鼻。[喂喂,开什么玩笑,这家伙还不是危险分子吗?]他瞥见被斩断的锁链,[能够让被拍卖品逃出来,就证明这艘船的安保系数堪忧对吧,现在来的是个孩子,要是什么角斗士也突破束缚跑出来大开杀戒怎么办,就这群弱鸡肯定碰上一个死一个。]他吸了下鼻子,发出不屑的嗤声:[我敢打赌,看守他的人肯定没命了。]他看得出来,费奥多尔跟津岛修治差不多,心脏。中原中也能想到的问题,其他人不会想不到,一时间偌大的宴会厅喧闹起来,质问声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警卫长的表情没变化,其他人却不行,高大青年的神色以肉眼可见混乱起来。[接下来是不是那谁要登场了?]中原中也费了好大功夫才想起对方的名字,[马拉卡佐夫,是叫这个名字对吧。]说时迟那时快,穿黑西装气宇轩昂的男人不知从哪个角落闪现出来,劝说大家稍安勿躁,他的声音很奇特,有强烈的感染力,听者的心情随他的话语上下起伏。[真无聊。]中原中也没意思地想。……7月16日21:10 pm阵阵音符涤荡在空气中,绝不是什么乐曲界传世名曲,而是太宰随意编造的荒腔走板的小调,他双手插兜里,穿他日常的黑风衣,在船舱内的隧道中歪歪扭扭地走着。其实船开得很稳,但他走得很斜。费奥多尔听见乐声,头微微扬起,他抬头的动作实在不留痕迹,看守他的人都没有多想。太宰治与警卫队的人狭路相逢。“哎呀。”太宰治停下步子说,“这是怎么一回事?”警卫队长认为他问的是小孩儿,就赔笑说,“我们在押送商品。”绝口不提费奥多尔出逃的事情。“商品?”他脸上写了“好有意思”四个字,在警卫队成员戒备的眼神中弯下膝盖,他稍微侧身,视线穿过警卫队长身侧的空隙,与费尔多尔四目相对,至于语言,也切换成了流利的俄语。“我每一次见到你,你都很狼狈。”他问,“你被迫害、被追捕、被束缚,人间的一切悲剧与残暴似乎都被你遇见了。”警卫队长懂日语跟俄语,听见太宰治的话,他脸色猛变,又碍于对方尊贵客人的身份,无法粗鲁地叫他闪开,只能以扭曲的姿势贴着墙角,试图避开太宰治走过去,他一手拽着小孩儿手上的镣铐,往前走。 第333章 “重点不是,是不是作家。”夏目漱石却说,“重点是,你想不想写,有没有从构造故事中获得乐趣。”织田作之助没说话。他猜自己大概是喜欢写作的,他把自己的热情灌在同d先生的通信上,他们俩的往来信件可以节选出一本通信集,他随身携带小本子,看见了有趣的事情,听见了有趣的句子就记录在小本子里,之后又反馈在信上,这何曾不是搜集素材的过程,不是写一本小说的过程?d先生是他文学上的前辈。[我,我想为它编织合乎逻辑的故事,写出我想象中的结局,然后把我写的故事拿到d先生的面前,请他看看,看看我在他教导下写出来的故事,让他看我的进步,看我的文字,看我的灵魂。d先生曾经说过,文字与文字的交流就是灵魂与灵魂的交流,他早就把灵魂摊在了读者的面前,现在则是摊在了我的面前,我想以相同的方式同他交流,诉说我对他的关心、崇敬与爱。]他说的爱并不是饱含了情、欲的爱,而是一颗孤独且包容的心灵,靠近另一颗孤独心的过程。“我明白了。”他站起来,对夏目漱石鞠躬,“我会试着写写这本书的结局,然后把它拿给作者看。”“说不定我们的想法是一样的,说不定不一样,但我相信,我写出来的拙劣文字,起码能让我自己感到愉快,也能带给他些许的乐趣。”他甚至能想象到,d先生拿着一沓纸阅读,嘴角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7月29日。他用油性笔在心灵的日历上重重画了个圈。第133章 我出生在冰雪里。十一月到来年四五月,满眼都是素白,跃动的溪流被冻成冰面,有人穿上冰刀鞋在上面滑冰,有人在打冰球。土坡变成皑皑的白雪山,据说俄罗斯人都会滑雪,他们不用雪橇,一块木板就能从陡峭的山脊上滑下。西伯利亚的极地犬被拴上缰绳,三头犬可拉载几百斤的货物,长在这里的生物,即使是狗都会高大而健壮,并生有厚厚的毛发。绝大多数的俄罗斯人也是,身材敦厚,不畏冰雪,不畏寒冷,徒手可与熊搏斗。而我从小就是异类。孕育我的人身体虚弱,我在孕中无法得到充足的养分,以至于出生时很瘦小,像一只老鼠。之后也没有得到改善,医生的判断是先天不足,身体机能很差,尤其是心脏,哪怕一辈子生活在保温箱里也不会发展完全,在俄罗斯的冰天雪地里活不过五岁。残酷的话语、医学测试报告、成年人担忧的交头接耳、仆人的闲言碎语……我都听见了,也记住了,我很早记事,一两岁的记忆都存储在脑海中。与我血脉相连的男性身体状况处于平均值以下,精子活性更低,在被称为家族的群体中只有我顺利存活,以世俗的角度看,养育我的家庭属于贵族范畴,我学习诗歌、文法、写作、外国的语言还有大提琴。大提琴是我很喜欢的一项,我爱她如同我爱阅读。马尾扫过金属琴弦,发出阵阵低沉的颤音,众多音乐家中我最喜欢巴赫,他说音乐是赞颂上帝的和谐声音,因为是献给神的奏鸣曲,他的音乐纯净而富有力量,能从中听出幸福、苦难、欢乐与爱情,我听见泉水淙淙流淌,听见风吹过树林,我感受到他坚强的意志,感受到崇高的信念,感受到他的自我牺牲精神。——我爱它们。五岁之后,我跟周围人的不同变得更多了,不仅有瘦弱的身躯,还有异常的感官——不知疼痛为何物。我从小被认为是天才,父亲、叔伯、家庭教师、农田里的佃户都怀有相同的看法,佃户是没受教育的人,他们的看法是更高层次的人灌输的,我每次看到他们,心中就升腾起悲悯之情,你看这些人,没有受到教育,生活也不安定,懵懂而庸碌,不懂人世间的道理,他们吃的是卷心菜汤,家里连一本书都找不到,地主让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对于蝼蚁般的人,不同情都不行啊。他们称赞我,我点头致意,低等人认为这是贵族气派,父亲认为是受到了良好教育的体现。因身体原因,我极少参加户外运动,最多不过是在短暂的夏日出门晒太阳,阳光太烈,皮肤又会泛红,又不得不缩回树荫底下。农户的孩子在一起玩,他们身体强壮,像野人一样在树上爬上爬下,突然,有一个从树上跌下来,他抱着自己的膝盖,痛苦地嚎叫,我看他的脸,眼睛周围的皮皱成一团,形成千百条褶,眉头蹙在一起,口中不断高呼,呼声含糊不清。自童年时我就有超人一等的学习能力,但对人世间的情感却无法很好理解,我大概是有情感的,但和世界却隔了一层膜,我同情其他人,这种同情是高高在上的,神一样的怜悯。但唯一有种情绪,我完全无法理解。被称为父亲的男人、叔伯、家里的佣人、仆人的孩子,他们总是会呼喊疼痛,会抱着自己的腿、手,会捂住心脏。痛到底是什么?“你没有痛觉吗?”到西伯利亚的第二年,我遇见了黑发的东洋人。在俄罗斯的领地内,东西伯利亚依旧是最寒冷的一片地,本国人少来此,除非是被流放,我是随家里人一同流放来的,健康的人已经死了,我却还活着。在这里看见日本人,实在罕见,尤其是他一眼看破了真相,就算是同一家族的人也没有谁发现,我掩饰得很好,平日也不会被打骂,父亲说“沉默是贵族的美德”,他渴望后代有忍痛的能力。“哎呀。”东洋男人脸上流露出怜悯之色,不是我看农户的怜悯,他的表情来得更生动,更加感同身受,更像个人类,与他相比,我的情感太单薄也太拙劣。“真可怜啊。”他给我戴上帽子,我的耳朵在冰天雪地里冻得发紫。“没有痛觉,天资聪颖,出身贵族,家道中落。”说家道中落也太轻描淡写,家里的男丁死了七八成,一些妇女是活下来了,用处不大,我一个月前决定从西伯利亚逃回莫斯科,又在出境之前被抓住了。现在得我,是北亚大陆上最低级的奴隶。“将这些经历放在一个人身上……”他忽然问,“你看劳苦的西伯利亚的奴隶,有什么感觉?”回答:“我同情他们。”太宰嘟囔:“又一个宗教意味浓厚的答案。”“那你相信上帝存在吗?”他问题跳跃性大,又很古怪。“我希望上帝存在,他带来苦难、磨练与爱,但当我看见农民被诬陷,活生生死在流放途中时,又觉得上帝可能不在,要不然世界上怎么会有不公平正义的事?”“上帝不能不存在,否则农民的信仰无处安放。”太宰治问:“假设他不存在……”“那我就是上帝。”我说,“当上帝存在时,他是,他不存在,我会成为上帝。”我替他给人以永恒的安息。“哎呀。”他又装模作样地说,“你这样的人,不是要成为圣人,就是要当毁灭世界的魔鬼。”他手在我脖子上灵活鼓捣,“咔嚓”一声后,脖子上的狗项圈应声而落。“走吧。”他伸出手,“离开西伯利亚,到莫斯科起去。”他笑着说:“圣人不应该死在苦寒之地。”我握上他的手。 第335章 津岛修治不说话,他很聪明,当然听得懂太宰治指向自己,内容解读上却出现了偏颇,他眼神幽深,嘴角似笑非笑勾起。[你看他,明明厌恶我的恶,将我视为怪物,却又要笼络我。]嗓音从心底幽幽响起,他对太宰治说:“这不是你我早就知道的事情吗?”太宰治看他,没说话,把发挥的空间留给孩子。“你想要的无非就是个好孩子。”他的语调尖刻,“可以不光明磊落,却要内心向善,有保护的欲望,蛞蝓似的大善人才是正确的标准,你将恶视为怪物,视为疯子,如果我是你,讨厌的东西就早就扔了,何苦带在身边折磨自己。”他咄咄逼人,口中吐出的不是话,是刀子,太宰治的暗示让津岛修治心烦意乱,怒火在汹涌地燃烧。“你想要拯救我,来成就你自己。”津岛修治一口咬定,“这游戏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你就不应该管我,让我自生自灭。”最可气的是,他发泄的对象,太宰治毫无反应,他笑眯眯地听他说话,好像津岛修治说的不是恶毒的咒骂而是说午间的美食。他无坚不摧,不会被刺伤,不会崩溃,像是座巍峨的山岳,压在津岛修治的肩膀上:“稍微休息一下吧。”刚才的话从他的耳边流淌过,比清风还要不值得一提,津岛修治快要泄气了,他以自己看透人心的本领为傲,却从来探明眼前人在想什么。“等会儿我们一起去拍卖会。”[就是这样,他只把我看做小孩儿,一切都可以改正,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没有长大。]津岛修治的眼球转动,[他厌恶怪物,又觉得能感化怪物。][他对我现在的模样感到失望。][为什么就不能放放弃我?]……[放弃你,等于放弃我自己。]太宰治走进包厢,津岛修治磨磨蹭蹭跟着他,包厢顺序又被打乱,主办方确保无人能通过拍卖编码得知购买人的身份,精妙的设计让人感到十分贴心。开幕仪式没有多盛大,比起繁琐的致辞,人们更加在乎拍卖的物品,司仪也很懂,最先在舞台上展示的是海洋之星,璀璨的蓝色钻石,路易十四、路易十五的情妇、路易十六的王后……众多名人佩戴过它,又都交上厄运,他先前被捐赠给美国的史密斯研究所,但在金融风暴过后,连研究所都破产了,蓝钻再度失踪,人们津津乐道,谈论失踪的钻石,而现在,代表了厄运的蓝色宝钻出现在了船上。森鸥外说:“真是不详之兆。”中原中也没听懂他的意思。拍卖会在继续,有人拍下了蓝色宝钻,森鸥外也买到了适合的器官,19日凌晨三点后,拍卖即将进入高潮,卡拉马佐夫上台,连带着还有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费奥多尔。他双腿并拢,两手大张开,十字架非银制,而是冰雕刻而成,天知道为何船上会出现这样一尊冰雕,他的腿脚、手,在外的部位冻得发麻,肌肤呈现青紫色。那很美。“这是今晚的最后一样商品。”卡拉马佐夫向四周鞠躬,“请各位定义他的价值。”幽灵船上有项不成文的规矩,每天最后一样拍卖品都是无价的。无价的意思是,不接受竞价,幽灵船的主人将他的黄金天平放在台面上,一端是筹码,一端是拍卖品。只有献上令黄金天平倾斜的筹码,才能带走心仪的货物。这是卡拉马佐夫的异能力——等价的天平。价值不是由人定的,而是上帝,上帝为他定价。第134章 “天平的异能力?”中原中也嗤之以鼻,“别傻了,真有人相信他的异能力不受人为控制?说是把评判的标准交给上帝,要是他能自行调整怎么办?不就花再多的钱也没办法将人换走吗?”他觉得相信卡拉马佐夫话的人是疯子、是傻瓜。森鸥外却有不同的看法,他站起身,向前走两步,脸几乎贴在包厢的玻璃墙面上,玻璃外层漆有保护色,外面人看不到里面,里面人却看得到外面,他饶有兴致,兴趣不是对着费奥多尔去的,而是架在高台上闪闪发亮的金色天平,它足有两名孩童横躺的宽度,模样与阿努比斯称重心脏的天平相同,但胡狼头人身的神明不会在天平左端放下羽毛,落于此的是灵魂、是珍宝,是世间一切具有价值的事物。“中也君应该没有听过守恒定律吧?”他问。“那是什么?”“跟物质守恒定律相同,在孤立系统中,不论发生何种变化或过程,总质量保持不变,异能力运转的定律也遵循物质守恒。”森鸥外右手圈着,贴脖颈放,“异能力千奇百怪,我看过把人生命换成等价宝石的异能力,用金钱强化身体的异能力,也有支付生命力给武器增幅的异能力……我的某位老师在听说了以上的异能力后,怀揣与你相同的疑问,发动社会各界的朋友,联系此类异能者进行调查,得出了相当惊人的结论。”“什么?”“只要是与交换相关的异能,异能者本身都不能控制交易定量,也就是说,一个人的价值有多少不是他们定的,而是天定的。”“……”“很奇妙对吧,究竟是谁设立了交换的标准,究竟是谁判断人的价值,没有人知道;虚无缥缈的神是否存在,也没有人知道。”“肯定的是,就像卡拉马佐夫一样,涉及交易的异能力都不是人能掌控的,就算是他也没法在天平的称重上作筏子。”别问森鸥外原因,他不知道,实验是夏目漱石老师做的,不是他做的,当他第一次听到结论时也觉得很滑稽,但夏目老师说:“这有什么滑稽的,都有异能力在了,有神明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说不定有旧神沉睡在地底下,天照大神躺在古坟里,是真是假又有谁知道。”他想:[这世界已经够疯狂了,再多几条古怪的定律社会也不会坍塌。]……在场的人除中原中也外都听说过异能守恒定律,待亮出天平与费奥多尔后就开始在心里盘算。盘算的人可以被分成两部分,赌场当日在的人为一群,有变态嗜好的人为一群。后者不用说,费奥多尔的长相十分出色,将他束缚在十字架上的构思很有宗教色彩,而他疑似神明般悲天悯人的气质,还有无视人间苦难的超脱表情更给他增加人气,总之,他让人联想到人间的神子,落难的耶稣,许多人好这一口。另外一群人的心理活动就复杂多了,他们看过费尔多尔算21点,看他拖着锁链出逃,无疑,他的计算力、心智都很高,倘若能养熟了,就是挣钱的机器。种种思虑过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出现了,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经过深思熟虑,在合约上签下一连串的数字。他牢记费奥多尔赢得了多少筹码,因为他是倒在对方高超计算能力下的残兵之一。[这个数字应该够了吧?]他签了九位数,单位还是美元,在船上的人都家财万贯,但这个数字依旧会令他斟酌一会儿。据说在拉斯维加斯连赢21把,所得来的钱就能买下整座赌场,他认为费奥多尔有连赢的潜力。太宰也在费尔多尔,津岛修治站在他边上,一大一小兴致勃勃,甚至能因此聊上两句。“本质上,这场拍卖就是赌博。”指着天平说,“没人知道上帝给货品的定价是多少,顾客在心里预估价位,签单,要是给出的价格无法打动神明,那些钱就会被天平吞噬。”“但今天是第一场对吧。”津岛修治说,“就算是为了之后的拍卖会能顺利进行,主办方也不会呈上真正无价的货品。”如果把人吓退了,之后几天怎么办。 第337章 他买下了来自俄罗斯的孩子,拍卖会结束后,黑发的冰雪国度的贵族被送到了他房间,艾蒙德感叹卡拉马佐夫的好品味,孩子身上穿粗布麻衣,镣铐还未解下,精明的商人将黑铁钥匙恭敬地盛放在床头柜的柜面上,如果主人需要的话,他可以亲自打开锁链。“你叫什么名字?”他踉跄几步走到小孩儿面前,艾蒙德早年也有副精壮的躯干,但在五十岁过后他懈怠了,开始聘请佣人,沉迷酒色,并且致力于某种“更高级别”的趣味,肌肉被油腻腻的脂肪所取代,粗糙的皮肤在雪花膏日复一日地腐蚀下变得细腻。“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名字才说完,就被打断了,艾蒙德说粗鲁地嘟嘟囔囔:“好吧,俄罗斯人的名字。”他嗤之以鼻,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俄罗斯人的名字又臭又长,像一根腐烂的臭麻绳。“从今天起你改名叫拉贵尔。”艾蒙德早年读的书不多,中年之后他拥有好几个书房的藏书,数量堪比小型图书馆,可惜其中大多数只是买来装点门面的,他出生于教诲孤儿院,诵读过《旧约圣经》《路加福音》《死海文书》《启示录》,连《利未记》都看过。他从自己知道的无数个天使名字中随意抽取一个。/神差其为冰雪天使们吹响号角、告诉立于左侧者天谴要降临了。/费奥多尔没说话,只是柔顺地低头,他猜艾蒙德忘记“拉贵尔”的其他含义,或者根本没想起来过。“天主的复仇者”、“招致对光世界的复仇。”被赐予了新名字的费奥多尔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amnhь。”(阿门)……7月19日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后,卡拉马佐夫回到房间。他的房间很大,装修得金碧辉煌,卡拉马佐夫对腐朽的罗曼诺夫王朝很有好感,于是他仿造东宫,修了一个微型的孔雀石大厅,碧绿碧绿的孔雀石贴满屋柱、墙壁,抬头可见贴金箔的穹顶,他的品味十分多元化,于是金箔拼凑出的景色并不来源于任何现存画册,而是浮士德中无数天使迎接浮士德进入天堂那一幕,他找了高明的画师跟雕塑家,经过无数的调整,才拼凑出了完美的壁画。房屋中间有一孔雀石的凳子,凳子上放托盘,托盘来源于东方国度,他跟大部分的俄罗斯贵族一样视青花瓷为美,不大能欣赏单纯的白瓷青瓷。托盘中间摆放一座沙漏,零点以前,沙漏上半端的沙子只有一半,现在已经堆满了。卡拉马佐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的表情幸福而满足。船上的人都不清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生命与黄金天平相连,天平完成的交易额度越高,他存活的时间几句越长,这艘幽灵船是他为了延续生命而打造的,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可以多活六十天。卡拉马佐夫坐下,给自己倒一杯红酒,他决定享受宁静的夜晚,为自己多出来的寿命。酒液倒在高脚杯里,他细细端详一会儿,又看了会儿堆满沙粒的漏斗。哐当——吱——啦——床底剧烈地摇晃,脚下发出令人不安的声响,就算是他常年漂泊在海上,也判断不出声音从何而来。这躺震动来得太激烈了,原本架得稳稳的托盘竟然从支架上滑落,卡拉马佐夫瞳孔地震,哪里管得上红酒,哪里又管得上自己的肉身躯体,当机立断纵身一跃,就想要抓住悬浮在半空中的沙漏。一秒。两秒。咔嗒——高脚酒杯碎了。哐——船又震动一记。他感到有坚硬的物体落入自己怀中,勉强睁开眼睛,发现是代表生命的沙漏,不上不下掉着的一颗心终于归原位,他认为自己拯救了生命。恰好,船也终于稳定下来,守门的人才摔得前仰后合,勉强爬起来之后就往卡拉马佐夫这里狂奔,但他们牢记主人的威严知道他不喜欢被打扰,如果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更不能逾越对方的命令往房间里闯,只能在门口一声一声地喊:“先生,你没事吧先生。”卡拉马佐夫心情很差,他不耐烦地让他们安静,门外果然就不出声了。低头,再细细端详沙漏,这一下不得了,看出问题来了,他心下大骇,忍不住叫出声,其他人听了更加恐惧,却又碍于威严不知道该说什么。漏沙漏的管子变粗了,假设说原本一秒钟只漏一粒沙子,那么现在,一秒钟能漏足足十粒沙子。[出什么问题了?]卡拉马佐夫慌张地想:[是刚才不小心磕着碰着的?不可能啊,我接住了,就算是有什么问题都应该是外面的玻璃层碎裂。][那是什么回事?为什么漏沙子的速度变了?这样的话我最多还能活十来天,而且后续的拍卖速度跟不上,不行,不能这样。][船,对了,船,刚才船剧烈地晃动了,是出了什么事?我要去看看!]……太宰在船底散步。他身上有硝烟的味道。他去了很多地方,一些是禁止进入的,一些是可以让客人参观的,一些房间是为人所知的,一些是不为人所知的。他想到了刚才进入的房间,看到的景象,嘴角不由带上一抹微笑。他在干什么,对了,不过是倚靠在墙壁上抽烟,太宰治会抽烟,他五毒俱全,又格外喜欢喝酒,一切不好的年轻人习性都能在他身上找到。他靠在墙上,身后的墙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靠了一会儿,竟然陷进去了,于是他仰头倒在了黄金打造成的屋子里,是真的黄金,四周的墙壁镀金箔,闪闪发亮。后脑勺磕在地上,摔得生疼,他爬起来,一边说着“疼疼疼疼疼”,一边摸自己的后脑勺,抬头后,钟摆屹立在自己的面前,钟摆的模样让他联想到了大本钟,下身为方方正正的长方体型塔座,钟面也是四方形的,数字用花体字写成,外人看来难免觉得花里胡哨。“找到了,原来在这里。”他说了句相当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是卡拉马佐夫在这里一定会奇怪,这件黄金屋他都不知道其存在,为什么太宰治会知道。他讲的话,就像是为了找他而在船底乱晃似的。但是卡拉马佐夫不知道,也不知道太宰治干了什么,于是,哪怕他将一罐易燃物体浇在钟楼上,又退出几步,将手指间还在冒烟儿的烟头往钟摆的方向奋力一扔,他也无法阻止。 第339章 走路时有记得跨过皮与血,但锁链太沉重了,他又不在乎钢铁链条被弄脏,就任凭它们从血里面划过,打开门,恰巧与津岛修治、中原中也四目相对,他嘴角上扬,戴上笑面具:“晚上好,我想找人来清理一下,”他说,“房间里太脏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场合>……[太恶心了。]就算是中原中也,看见房内的惨剧时也差点按捺不住呕吐的欲望,他见过的死亡场景绝对不少,但就他说来,即使是人被炸成一段一段的残肢,也比艾蒙德的下场要好上许多。津岛修治跟他不同,生理上的恶心厌恶是完全没有的,他皱眉头绝对是嫌弃房屋里的环境,还有诡异的恶臭,他垫着脚,努力避开液体,一步一步走到艾蒙德残骸的边上。“喂!”中原中也喊他,“你在做什么。”“勘探现场。”津岛修治说,他像神奇魔术师,从口袋里掏出一副橡胶手套,中原中也模糊地想:[不是吧,他从哪里找到手套的,又是什么时候放进口袋里的?][喂喂,真的假的,你竟然直接把皮掀起来了,不觉得很恶心吗?]他看津岛修治的动作,目瞪口呆,对方哪里像个孩子,分明就是最专业不过的法医,而费尔多尔的讲究更少了,他干脆就赤足,赤足踩在不知道溅什么液体的地毯上,盯着津岛修治,看得津津有味。中原中也没脾气了,他搞不懂对方的做法,只能有气无力地发问:“有什么发现。”“很多。”津岛修治的眼中闪着光,“你看,蛞蝓君,这位先生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变成了水球。”“什么?”“就是说,在他死前,就算是肌肉都已经被完全溶解了。”津岛修治解说,“你再看。”他还抽出了骨头,无论是粗细也好,长度也好,骨头明显不正常。“不像是人的骨头对吧。”中原中也不得不点头。“你知道蜘蛛进食的方式吗?”“哈?”[脑回路是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跟蜘蛛吃饭联系到一块的?]“好吧,蛞蝓到底是蛞蝓啊,脑容量是绝对不能跟人类相提并论的,看你愚蠢的表情就知道绝对没有学过自然生态构造,我就勉为其难地给你解释吧。”津岛修治得意的样子,让中原中也又想揍他了。“蜘蛛在进食之前,会吐丝将猎物包裹住,随后就是漫长的等待时间,猎物会被溶解成富有营养的液体,到时候他只需要将液体吸食就足够了。”“……”中原中也不是蠢人,他精准地理解了津岛修治的意思,并因此脸色变得更差。“哎呀,看来你差不多明白了。”津岛修治的笑容恶劣,他没发现的是,自己的一声“哎呀”跟太宰治实在是太像了,他受到了对方潜移默化的影响,受到了言传身教,自己却没有太多感觉。人本来就是这样,最难看清自己。他没发现的是,费奥多尔都回头看自己了,很难说是否由于听见了“哎呀”。“你想说我们是食物吗?”中原中也举一反三道。“你竟然能想到这一层,看来蛞蝓也进化了。”津岛修治说,“没错,但究竟谁是猎捕者,成为食物的界限又是什么,这些都很难判断。”他眼睛扑扇扑扇,有星辰在其中绽放,“相当有意思,这一艘船。”[恶趣味]中原中也想。“不过,有一点是我很好奇的。”津岛修治像是才注意到费奥多尔——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才想跟对方说话,“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船上?”他们俩明明是第二次见面,却熟悉彼此到了骨血深处,两条相似寂寞灵魂间产生了共鸣,谁也不好说共鸣究竟是好是坏。津岛修治想:[我了解你,像了解我自己。]太奇妙了。“没有特殊的原因。”费奥多尔开口,不是俄语而是日语,中原中也听后还挺震惊的,大体怀揣“什么嘛,原来你会说日语啊”此类的想法,同时他又烦躁得想:[怎么回事,现在同龄人都要会三语四语才正常吗?]他觉得自己在这群人中格格不入。“我只是想要拯救他们。”费尔多尔口中说着神圣的话,同时他眼球向下看,看一滩皮囊,“我是为此而来的。”[又怎么回事?]中原中也烦躁感更盛,他摸不准自己的想法,心理层面上想:[这家伙是圣人吗?]生理层面,或者说直觉上又完全相反,他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危险”“警惕”。“这样啊。”津岛修治笑说,“你的拯救方式,是他这样吗?”遂用下巴点地上的人皮。“尘归尘,土归土。”费奥多尔的表情不知道该说是低眉顺眼好,还是冷淡好,他是顺从的,但顺从的对象绝对不是人类,而是神明,是他心中的神明。心中的神明是怎样的,有什么准则,行动模式是什么,他对人类态度如何,说拯救又是怎么拯救……倘若连问一串问题就会发现,费奥多尔的信仰是不容世俗的,他处理罪人的手段是非正义的。“一些人是值得拯救的,一些人是不值得拯救的,而罪人,”他略卡顿,说出令中原中也毛骨悚然的话,“无论是否有忏悔之心,罪人都需要被清洗,以还大地清明,区别在于,神会给予有悔过之心的人怜悯,而蔑视神明,无心悔过的,则会被惩罚。”说起惩罚,他的眼睛蓦然亮起来,笑容则更病态。“这是七日的洪水啊。”洪水冲洗大地,连人类一并洗净了。“唔。”津岛修治训了一下,“听见了吗,蛞蝓君。”“听见了。”中原中也冷淡地回答,“这家伙反人类。”他的回答一如既往言简意赅,却让津岛修治笑得前仰后合,肚子抽搐,疼得不行。“精妙的回答,蛞蝓君。”他又对费奥多尔说,“明白了,你是来清洗人的,正好,与我的目的不冲突。”“等等等等。”中原中也大感不妙,“你有什么目的。”“刚刚才定下来的。”津岛修治说,“我想看人的死态。”“什么?”“人死前的状态啊。”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危险对古怪的事对会涉及生死的挑战很有兴趣,这些非日常的事件就像是卡顿的齿轮,大社会是精密运转的钟摆,只有卡顿的齿轮会带来噪音与错误。” 第341章 [好吵啊。]他感觉自己的脑袋要被大象踩扁了,嗡嗡叫的蚊子拧成一股绳,从左侧耳朵进去,在他的大脑里翻滚,头颅中的蚊虫横冲直撞,嗡嗡嗡,嗡嗡嗡,他的脑干、脑髓、脑浆混杂在一起,差点儿顺着右耳孔流出去。“卡拉马佐夫先生!”“卡拉马佐夫先生!”一声一声,一声一声。[安静吧!]他眼白变得通红,双手鹰爪似的紧扣头颅,手背上的青筋似隆起的沟壑,黄金天平突兀地架放在男人身后,船长大副还有在场的其他人都被变故惊呆了,他们不知道天平从哪里来,有人想起了异能者这一称呼,对莫名出现的天平十分警惕。船长年轻的时候遭遇过异能力者,在索马里海域,混乱地段出来的海岛异常有胆识,一艘小快艇、几枚导弹、五个人就敢劫掠商船,他又确实给远洋商队带来了不可磨灭的灾难,不是凭借小破船与粗陋的导弹,而是凭借异能力。“戒备——”船长传唤指令,他无法忘记年轻时冲天的火光还有海盗猖狂的笑声。卡拉马佐夫被异能力操纵了,他把羊皮纸捏在手上,摇摇晃晃向前走,船长确定,羊皮纸也是突然出现的。蠢钝的商人献上自己的一切换取财富,他不明白“一切”的量有多大,卡拉马佐夫把羊皮纸放在左侧,又捞起脚边的箱子,将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在天平右端,好多钻石啊!一颗一颗在光线下折射出璀璨的光,商人惊喜地尖叫,他是宝石贩子起家,没有谁比他更懂得这石头的价值。[好热。]商人不顾一切奔向黄金天平,景象倒映在卡拉马佐夫的视网膜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顺着异能力的按时,伸出右手,似乎在抓什么。“啪嗒——”拳头紧握,水被他抓在手里。不,不是水,是变成了水的人。“!”船长将惊恐的眼神投向卡拉马佐夫,他就在边上,刚才发生什么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前主顾被捏碎了,化成了一滩水,死前的悲鸣都被掐断在喉咙里,而后者,面色红润,眼神也变得清明,像是头吃饱喝足惬意的鲨鱼。[我明白了。]在大量生命力填补入身体后,卡拉马佐夫混沌一片的大脑也顺利运转,他忽然就知道自己的来龙去脉,知道他的身世,知道他的异能力。[我是从书中诞生的。][孑然一生,无依无靠,就连生命的长度也要用异能力赚回来。][陆地上没有我的姓名,没有我的过往,我生于辽阔的大海上,这里是我的起点。]他告诉自己,[绝对不是我的终点。]……[书是秘密。][少有人知道的秘密。]卡拉马佐夫不动声色,他睁眼打量眼前的青年,船上三千客人的背景他都打探过,每张船票都做过特殊标记,一些船票会定向发售,送给政府的高层,还有些则会出现在拍卖会上,他最在意的是半路被截胡的票,接手他们的是隐秘的亡命徒,查出身份需要更多的时间。太宰治手上的船票隶属于日本政府机构,那眼前的青年就肯定是政府的密探,就卡拉马佐夫对密探浅薄的了解来看,这群人都应该喜怒不形于色,并且善于隐忍,直接问到当事人面前是不智之举,除非他另有什么算计。他露出公式化的微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太宰表现得像个混球,他一副“我都明白”的模样说:“啊,是的,我了解了,这是个秘密对吗,要到最后一天才能公布的秘密。”[不,当然不是。]卡拉马佐夫想,[我是书的造物,它是我的上帝,如果我拿到了书,就可以更改自己的命运。]他又为什么要通过交易的方式苦苦支撑自己的生命。“你说的是哪本书?”卡拉马佐夫伪装不解,“达芬奇的真迹、初版的大百科全书还是说你喜欢jk罗琳?她的书昨天卖出了,还是签名本,好父亲会用它去哄小孩儿。”“真可惜。”太宰治遗憾地摇头,“我家孩子不喜欢读童话,不仅仅是童话,就算是科幻小说他都嗤之以鼻,就喜欢各国的名著。”卡拉马佐夫斟酌说:“他真是个,品味高雅的孩子。”“是吧。”太宰治把称赞全盘收下了,“他的阅读选择向来好。”“如果不是以上书本的话,就太可惜了。”他说,“已知的拍卖物品就是这些。”“我原来就不准备听见先生你的回答。”太宰治说,“只能期待最后一天,在拍卖会上看见那本书了。”“……”“先生你得知道,流言之所以是流言,是因为他们从来不空穴来风,即使事实与最初版本相去甚远,总有关联。”他若有若无地强调,“这艘船上的人,很多都听说过书,也是为了书来的。”“……”“那我先走了先生,希望今晚的拍卖会还能看到你。”太宰治离开了,像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卡拉马佐夫又将船搜了好几遍,没有找到破损,更不知道沙漏改变流速的真相,他勉强主持了20号跟21号的拍卖会,兴致却不很高,头上悬挂达摩克利斯之剑时,能够吃得下饭就证明他心理素质不错。书、书、书,太宰与他简短的对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卡拉马佐夫抬头,视线穿过摆放错落有致的餐桌,他看见了太宰毛茸茸的脑袋,青年的发丝细且柔软,他几乎没有用梳子打理头发,更不要说用发胶把额前的碎发抓上去,这跟餐厅里的其他人格格不入。他穿了一袭黑西装,跟涩泽龙彦谈笑风生,两人年纪差不多大。卡拉马佐夫知道涩泽龙彦,更明白他是个危险人物。他目光如炬,探照灯似的打在太宰治身上,后者感觉到了,他抬头,对卡拉马佐夫举杯。卡拉马佐夫没办法,他惊叹于太宰治的精准直觉,并不得不举起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同他致意。“你在看什么?”涩泽龙彦问。“一个老朋友。”他说,“我在同他打招呼。”听见老朋友三个字,涩泽龙彦也挑眉,他好奇心大涨,顺视线看过去。“卡拉马佐夫?”他说,“你们是朋友?” 第343章 他想。[谁不想成为造物主?]……“你做什么去了?”太宰随手打开门,无声无息,他居住的房间,地上铺设厚重的地毯,哪怕是陶瓷杯落在地上都不会发出声响,更别说是开门。他走进门,幽灵似的游荡到吧台,翻腾出装伏特加的瓶子。太宰治是酒鬼,什么酒都喜欢,他坚持喝酒要应景,在驶向俄罗斯的船上就该喝来自俄国的烈酒才对,他弄了点红茶兑酒喝,还有冰块,伏特加太烈,直接喝的话,食道都要被烧化了。喝了第一杯酒后,津岛修治的声音响起,原来他一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书。“先跟老朋友叙旧,然后跟新认识的朋友吃饭。”太宰治欢快地说,“新朋友你也认识,叫涩泽龙彦,几天前你们一起打牌,还记得吗?”“你那时候在场吗?”津岛修治的声音带有孩童似的尖锐,“我以为你无所事事地晃荡,倒在船的酒窖里。”“倒不至于。”太宰治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他脸颊变得红润,眼神却很清明,“我在做别的事,在那一天。”“是不能告诉我的事情吗?”津岛修治也不知道感觉到什么,不依不饶起来。“唔。”太宰作深思状,“不能这么说,只是,你明白的,有些事情从来不是靠人告知的,而是要你自己发现。”他摆出副哄骗的模样,“修治君也不是喜欢不劳而获的孩子吧,我知道的,你更喜欢自己探究自己发现。”[我格外憎恨这一点。]津岛修治对监护人的微妙厌恶,每天都在攀升至新的高峰。[“我知道的”“我明白的”,就好像他有多么了解我似的。]他皱起眉头,津岛修治的年纪还小,眉宇间却萦绕着股缱绻的厌弃,若让严肃的教导主任来看,定会为他的病气直摇头,坦白说吧,现代社会的孩童不应有太深邃的烦恼,他的病气是属于旧时代旧华族的,只有在森严的日式大宅中,在现在还谨记物哀之美,熟读各种物语的坏境中,才会孕育出风雅的郁结之气。津岛修治在离开家后,就再也没有穿过和服了,他狂热地爱着西洋服饰,尤其是正装,这一切太宰治看在眼里,监护人认为,他的孩子潜意识中想要摆脱古老家族给他套上的影响与束缚,无论是他严肃的父亲还是出生大家的母亲,从他们身上学到的,都是津岛修治想要摆脱的。他看津岛修治,总觉得对方的逃避跟自己过去很像,他小时候不承认寂小姐在自己身上留下烙印,但一举一动件却充满了对方的影子。多相同啊。太宰治不提津岛修治对过去的逃避,这是他的温柔与体贴。可惜小孩儿感觉不到,他走到了死胡同里,他不承认太宰治了解他。津岛修治君看清楚了自己向恶的本性,他认为太宰治不喜欢恶劣的孩子,也不愿意承认他身上黑暗的一面。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费奥多尔背后的人皮,又想到了对方噙在嘴边上炫耀似的笑容。“上午,我跟蛞蝓君遇见了陀思妥耶夫斯基。”拍卖的时候,卡拉马佐夫念出了费奥多尔的全名。“他被买下来了。”太宰治点点头,“那位先生还好吗?”“当然不好。”小孩儿轻快地说,“他变成了一张人皮。”“没有生命迹象的那种?”“血、脓液、脂肪流了一地,他骨头都被融化了,更不要说是心脏。”“太遗憾了。”太宰治假惺惺地说。“你好像并没有多惊讶。”津岛修治说,“你知道交换机制的真相对吧。”“哎呀,不能说知道。”他终于不喝酒了,一瓶伏特加被喝完了,”只是,你跟我说了人皮对吧,再动动脑子,差不多就可以猜出来了。“津岛修治不置可否,他的监护人有英雄情结,自己却不是绝对的好人,他满口谎话,信口开河。“你要知道俄罗斯人的反应吗?”津岛修治又说,“你们认识对吧。”“是啊,修治君的观察能力真强。”[不走心的吹捧。]津岛修治想,[别再进行不走心的吹捧了,比起你我差得太多。]他听太宰治赞许他,与其说感觉受之有愧,不如说是受到了某种侮辱,你看,他以前甚至会说“修治君真聪明,以后一定会比我强”之类的话,他不想听虚假的吹捧,让他听这些,还不如直接说“我对你很失望”。他想法来得快去得也快,俄罗斯人的话题到此为止,就津岛修治来看,陀思妥耶夫斯基无疑对太宰留下了极好的印象,他看上去就是个神叨叨的宗教分子,怀揣着净化世界的不切合实际的幻想,手段激烈又残暴血腥,更可笑的是,他又崇敬太宰治。津岛修治看他直想笑,他想问:[你知道吗,你崇拜的那个人是标准意义上的正面角色,他讨厌反派,而你恰巧是他厌恶的对象。][他绝对更喜欢蛞蝓似的蠢蛋,俄罗斯人就是个丑角。]“你带我上船,到底是做什么的。”津岛修治问,“我能发挥什么作用?是迷惑视线,还是探听消息,又或者你早就猜到了船上的交换机制,要我像俄罗斯人一样被卖掉,帮你完成什么事?”他相信太宰治心思缜密,做事又环环相扣,总有能用到自己的地方。“不,其实并不需要你发挥作用。”太宰治说,“我先前就告诉你,带你来看世界上恶的聚集体,来看众生百态。”[哦,我明白了。]津岛修治冷漠地想,[他希望我有所感悟有所学习。][他的主业应该是处理政府的事吧。]津岛修治大概猜到了太宰新加入的组织。成年人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对津岛修治说:”不,你想得都不对。”他眉眼弯弯,面孔透着静谧,“无论我做了什么事,修治君你都是最重要的一个。”他说,“这一点你不用怀疑。”糟糕的是,这句话的真意是永远不能被接受到的。[我很重要吗?不,我只是普通的无药可救的一个。]“哎呀。”口上又是另一番说辞,“先生你以后要是养育其他孩子,千万不能说这样的话。”“嗯?”“按照时下流行的解释,这是道德绑架啊。”他捏着鼻子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是最重要的,像这种话实在是太给人压力了,就算是有直系亲缘的家庭里,孩子都会因为日复一日的道德重压而不再开朗,更不要说我们这种重组家庭了。”太宰沉默了。他难得露出了一个有点儿无奈,人类似的笑容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你是最重要的。] 第345章 “他们是我的收藏。”涩泽龙彦在看到红宝石时,眼中略带情感,他笑得志得意满,同每个进入房间的人炫耀自己的富庶与强大,“你说你想借阅我的藏品,想要哪个?”“我只想要最新的。”卡拉马佐夫的声音冷静,“上个月时圣彼得堡发生了浓雾事件,当雾散开后,来自白俄罗斯的异能者离奇身亡,她的异能力还挺强大,是创造幻象的异能力,我猜在她亡故后,异能力结晶落到了您的手里。”涩泽龙彦在墙前驻足,他抠了块红宝石下来,以卡拉马佐夫的眼光看,实在发现不了他手上的红宝石与其他宝石有什么不同:“我记得她的异能力,据说叫‘二手时间’,是相当有意思的能力,当那些光怪陆离的幻想破碎时,简直像万华镜被打碎了一样。”“我喜欢华丽的图案,喜欢方形和矩形,喜欢她异能力的色彩。”涩泽龙彦说,“现在你跟我说,你想要借走我最新的收藏品。”你听他的语气,实在没法知道,对卡拉马佐夫的话,他是满意还是不满意。“是的。”俄罗斯男人点头说,“我要借用。”“为什么?”涩泽龙彦说,“对你来说它只是一块宝石。”“不。”他说,“事实上,我学了种密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支配他人的异能力结晶。”在上一趟行程,也就是从俄罗斯回到日本的航程中,有人将密法作为代价,从他手里购买了商品,现在想想,恐怕就是知道有今天,命运才会把方法送到他手里。“哦。”涩泽龙彦陷入沉思,他在想的无非就是那些,卡拉马佐夫手上的秘法倘若流落在他手里,一定能发挥更强的作用,他有一屋子的异能力结晶,而对方只能向他借。“那么,你为什么想要这块结晶。”他问,“你不是有书吗,既然有书的话,还需要异能力做什么,在书页上轻飘飘添上一笔,就能拥有异能力。“好吧、好吧。”卡拉马佐夫半真半假地嘟囔,“我就知道,如果要达成目的,不能什么代价都不付,我会真挚点儿,希望涩泽先生能够考虑我的请求。”他轻轻喉咙说,“准备说来,我的手上并没有书,我只有一页纸。”“哦。”涩泽龙彦承认,他的话听起来有点可信度了。“你要知道,先生,一页纸能写的字数,就那么多,即使用再小的字体也无法构建出完整的故事,对我来说,只能改变片段命运的书页,远没有这艘船来的有价值,我想要的东西,都能通过船交易到。”“是吗?”涩泽龙彦说,“那你现在想做什么?”“我,我想让别人相信,我拥有的不只是一页纸,而是一本书。”他说,“就跟变魔术似的,为了让庸碌的大多数相信,我需要一个托,让我的障眼法起效果。”“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涩泽龙彦说,“你的异能力,是天平,是神明控制的因果律天平,既然这样的话,书的分量和一页纸的分量,它们能交换多少物资,可不是你定的。”他熟悉异能力的小规矩,“就算是交换用的合约,也不能说谎话对吧。”“但我可以玩弄文字。”卡拉马佐夫讲,“这就是语言的妙处。”他说,“我写我的宝藏,我拥有的最珍贵的东西,又有谁知道是一页书还是整本书?而且我最珍贵的东西并不是主观定义,是神明定义的,都说书即为世界本身,就算是神也会把它看作最珍贵的吧。”“说实话。”涩泽龙彦说,“你并没有说服我。”卡拉马佐夫流下一滴冷汗。“但是。”他硬生生来了一道转折,“我喜欢美好的戏剧,喜欢有趣的事,而你丑陋的野心与微小的愿望,还有在船上发生的事,都让我感到欣喜。”他把手上的红宝石随手一扔,卡拉马佐夫手忙脚乱地接住了,“就先借给你好了,报酬的话,我要你的秘法,是不是很轻松?”他说,“尽量让我愉快一点。”“是,好的。”卡拉马佐夫深深躬下他的腰,“感谢您的仁慈。”……太宰治的房间来了位访客。津岛修治开门时还愣了一下,他看见了涩泽龙彦,几天前他们还坐在牌桌前一起愚弄世人,好吧,其实他觉得涩泽龙彦没那么聪明,起码没有旁边的陀思妥耶夫斯基聪明。对方自顾自地开门进来,他才不管有没有得到主人的同意,太宰治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他在打单机游戏。打游戏是低级趣味,涩泽从来不做他心中不高级的事情,但因为捧着游戏机的人是太宰治,他就猜是不是对方从屏幕中,从电子音里悟出了什么哲思。涩泽龙彦跟太宰治不同,他追求非人的部分,希望自己凌驾于人类之上,当然,他就那么以为的,他觉得自己是人上人。“像你说的一样。”他对太宰治笑了一下,“卡拉马佐夫是个有趣的庸人。”“是吧。”太宰治盯着屏幕看,他的语气漫不经心,“你能从他身上找到乐子。”“我很满意。”涩泽龙彦说,“我很满意这个玩具。”“啊,”太宰冷淡地回应,“真是太好了。”……卡拉马佐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他在做祷告。[请神明怜惜于我。]从涩泽龙彦那得到异能力结晶后,他久违地松了一口气,他想到了诞生时看见的笔记本,想到了机缘巧合下获得的秘法,想到了涩泽龙彦可以□□纵的自大性格,想到了他暂时顺风顺水的计划。[神明还是垂怜我的。]他想。[一切的机缘,肯定是他给予我的暗示,他告诉我我能度过难关,我能获得恒久的生命,我是从书中诞生的人,是神明的造物,无论是谁写下了我,他定然对我倾注了热情与情感。][保佑我,阿门。]……费奥多尔在床舱内游荡,他从一间屋子,走到另一间屋子,看似无所事事,饿了时到宴会厅给自己找点吃的,渴了就喝白葡萄酒,他没穿鞋子,白嫩的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他什么都没做,一个人都没杀死,像一抹幽灵,像一只老鼠,荡过船的每个角落。[还没到时候。]他对自己说,[还没到时候。][忍耐是恒久的美德。]……“啊。”中原中也看外面的天,“变暗了。”现在才是中午,前几天在同样的时刻,舱外阳光灿烂,森鸥外走过来看,天黑压压的,有海鸥贴着海面飞翔,水面太平静了,都没有浪花翻涌,波澜不惊。他叹了口气说:“山雨欲来啊。”暴风雨,就要来了。第138章 第347章 尤其,他是没有底线的。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让人不恐惧?也只有津岛修治才会自顾自地认为他是个好人,是个不能接受邪恶的善人吧。要让种田长官知道津岛修治的想法,一定会在心里默默吐槽“是戴了八百米厚的滤镜,才会产生如此恐怖的想法吧,这孩子究竟有多喜欢太宰君,又在心底深处多崇拜他啊”。“走吧。”他对太宰治说,“就去看看好了。”……“费奥多尔、费奥多尔。”行将就木的老人坐在轮椅上,他形容枯槁,眼球凹陷在青黑色的眼眶里,颧骨高耸,头发还剩几根,蔫蔫地贴着头皮,你看他的牙齿,其实都掉光了,现在嘴里的牙齿洁白而整齐,都是假牙。再看身材,他实在是太瘦了,骨头外面只有皮,又偏要在皮外面穿层西装,衣服是特意定做的,穿在身上正好,但出于身材原因,无论穿什么剪裁什么材质的衣服,都像在身上挂了麻袋。伊尔夫费因斯先生和短命鬼埃蒙德先生不同,他是俄罗斯人,准确说来是从沙皇时代便存在的大贵族的后裔,现代到来之前完成了商业转型,家族拥有丰富的矿藏,还有油田,他又是贵族又是老资本家,身上有乖戾的习气,宠物娈、童之流是从小开始见的,青年时期也沉醉在温柔乡里,到老后看美丽的俄罗斯孩子,让他们仆人似的服侍自己已经成了种习惯。费奥多尔是贵族的孩子,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是从西伯利亚回来的吧。”船舱内很暖和,费奥多尔却在咳嗽,他一阵呛咳,肺泡都要被撕裂了。“那里的风太寒冷了,雪和刀没有分别,森林里的棕熊在冰面上都无法存活,更不要说是人。”他说,“我年轻的继母死在北西伯利亚,跟我父亲一起化成枯骨,你能从北西伯利亚回来,只是变得更孱弱,生命力真顽强。”“是啊。”费奥多尔回答说,“不想死的人生命里都很顽强。”他说,“你也没有死啊。”“我有没做完的事。”伊尔夫费因斯说。“那我也有。”费奥多尔讲。“那我们都一样啊。”骷髅说,他笑了,干瘪的嘴角露出几颗歪牙,“来吧孩子,帮我推轮椅吧,这段时间跟在我身后,我能让你看见许多东西,看见你一个人无法看见的东西。”“哎——”费奥多尔力气不算大,他对掌握俄罗斯经济命脉的男人、腐蚀政府的蛀虫、俄国混乱的根源发出一声无意义的长叹,推轮椅向前走。“——”“——”轮子碾过地毯,什么声音都没有。……“久违的宝物将在今天登场。”黑色的舞台,探照灯,深色西装,卡拉马佐夫大张开双臂,想要拥抱天空,他肢体语言丰富,充满情感,人的眼神被他牢牢牵住住。“你看他。”太宰今天的包厢悬挂在卡拉马佐夫上方,他跟津岛修治站着看人表演,手指隔着玻璃指指点点,“像戏剧演员一样。”[还行吧,]津岛修治冷漠地想,[想成戏剧演员的话,你能做得比他更成功。]“上次旅途中我获得了一本无价的至宝。”“本”,特殊的数量词让某些人抬起了半边的眉毛。“我想朋友们在上船之前就听说过它,或许有人上来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买到书。”他故作困扰地说,“明明我已经下了禁止流传消息的命令,却总有人通过各种手段探听消息,甚至还将签订保密协议的传言带到地上,实在是太荒谬了。”津岛修治问:“什么是书。”他还没听太宰治提过。“是本空白的本子,在上面写的故事都会变成真实。”“哎——”难得,津岛修治眼中闪光,“还有这种东西啊。”仿佛在说太有意思了。“是传说啊传说。”太宰治说,“是不能确定真实性的传说。”“你上船是为了它?”“可以这么说。”接着往下看,卡拉马佐夫的宣言引起轩然大波,场面很静,因为包厢的隔音做得太好,哪怕是人在包厢内尖叫,外面的人也听不见,换言之哪怕人死在其中,都不会被发现。太宰治相信,每个人心怀鬼胎,对书对卡拉马佐夫的话。“我知道在场听过传说的人不少,相信书存在的人却没有那么多,因此,我决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一次试验。”他手伸入口袋内侧,西服的口袋不是用来装东西的,是用来别钢笔插花的。他两根手指头夹一页纸出来,动作流畅,纸就是普通白纸,折叠得四四方方,卡拉马佐夫把四方纸展开,平摊在桌面上,动作十分小心翼翼,像怕自己一粗鲁就损害了纸张的美丽一样。“这张纸,它看着像普通的一张纸,事实上是书的一页。”他说,“按照传说,写在纸张上的内容就能成真。”“为了让各位相信书的力量,请允许我斗胆撕下其中一页纸,在上面略做涂鸦。”他说:“编造怎样的故事,我并没有太多发言权,要是我来编故事,很有提前准备的可能,为了杜绝我弄虚作假,欺骗在场各位的可能性,我准备将在书页上写故事的光荣任务随机交给在场的一位客人,他可以写自己想到的任何事,看书会不会有反应。”……太宰治的运气一向很好。当代表被选中的红光停留在他的舱前,他露出了矫揉造作的愉快表情:“真是太好了。”津岛修治现在对书兴趣很浓,他听见服务人员敲门,随即毕恭毕敬地送上了一页纸,太宰治觉得一页纸太小,短篇小说也不太够,最多只能写一个桥段,桥段的篇幅还绝对不能长。真麻烦呀。“想要写点什么吗,”太宰治问他。“那干脆就写泰坦尼克号行了,船偏离航线一路向前,最后看见了冰山,轰隆一声撞击冰山。”津岛修治异想天开似的说。现在是夏天,又在日本公海上,哪里来冰山?几乎是他一边叙述,太宰就一边写,他在信纸上洋洋洒洒留几千字,几乎把泰坦尼克号的桥段还原了,只是最后无人伤亡,船内设备也没有受损。/天气转晴,海面上有冰山浮动,咚的一声巨响,轮船撞上了冰山,简直就像泰坦尼克号。/“会发生吗?”津岛修治问。“不知道啊。”太宰治回答。“轰隆——”几乎是话音刚落,船就猛烈地晃荡了一下。 第349章 [我就像是被蛛丝缠住的昆虫啊。]/人一生中时常会产生某种错觉,打个比方,你到了某个新地点,而这地方是从来没有来过的,但是粗粗扫一眼却发现眼前的景色如此熟悉,像是在梦中看到过。一些人将他们归为“预知梦产物”还有人说这是“命运的莫比乌斯环”,科学的解释与大脑皮层构造有关,这里就不一一追述。/津岛修治君认为自己处于命运的莫比乌斯环中,他现在就经历的一切都是首次发生的,过去从来没有见过的,但不管走向多么奇妙,他总认为似曾相识,在形式各异的人与他们千奇百怪的行动身后,津岛修治坚信,他们做的一切都是有人引导的,并且绝大多数人都没发现自己被引导,提线木偶似的,身上缠满了蛛丝。[好可怕,好可怕呀。]……7月23日插播些阳光灿烂的事。“见面礼?”咖喱店的老板惊叹。“前两天遇见邻居家的小女孩儿森绘,聊着聊着就说到要去见认识很多年的信友,她问我是不是第一次见面,我说是,森绘就尖叫起来,问我准备带什么礼物去见他。”说着织田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说,“森绘真是很聪明,也很懂得人际交往,如果没有她我很难记得要做这件事。”“那都是小女孩儿的想法。”老板嘴角叼烟,说话也因此不清晰,“要我说,男人的话……”他顿住了。“男人的话……”织田听着,等他发表高见。“男人的话,也应该挑选见面礼才对。”老板就像是泻了气的皮球,也说不出什么推诿的话来,他是很不拘小节的人,最烦礼物之类的事,但想到织田作之助与信友的深重情谊——绝对是深重,他们通信的时间太长,频率也太高,人都说写信是心与心的交流,老派的男人举双手双脚同意这一说法,他是反智派的,平时用手机电脑是一回事,喜不喜欢用就是另一回事了。“见面礼。”织田作之助却呆住了,他不算个正常人,也缺乏人际上的常识,来找老板就是出于此,“我不知道要送什么,茶叶吗?”“茶叶的话,应该是送长辈的吧。”老板不确定地说,一老一少二人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29是见面的日子,已经不远了,他却连送什么见面礼都不知道,织田作陷入颓唐,对他来说这是极难得的。[送书吗?不、不行,d先生的阅读量太大了,我听他侃侃而谈自己读过的书,甚至觉得世界上没什么书是他没有读过的,当然不可能,别说世界了,就算是经典文学领域也一定有他没有读的书。][我读的书没有他多,就算按照自己的品味挑选,找出来的也是老掉牙的名著,书本的乐趣就在于不重复,而如果随性抽一本,抽出烂书的话,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态度上很不端正。]他不得不含恨放弃了最普通的选项,[想想送别的吧。]织田作是直肠子思维,他跃不过书本相关,送不了书,就看看文具吧,他甚至进女孩子喜欢的可爱文具店,看了半天蒲公英信纸,结果还是没有买。[太可爱了,跟d先生不合适。]他是这么想的。最后他决定先把信件重读一遍,希望能在重读的过程中发现蛛丝马迹,窥得先生的秘密。东京风和日丽,天气很好,他坐在咖啡馆里,今天没有点任何东西,他准备先读信件,要是让墨汁污染纸张,织田一定会很懊恼。他一封一封信细细读过去,轻柔地抚摸雪白纸张面,像是在抚摸小孩子的脸,每一张信他都翻来覆去读了好多遍,以至于能够背诵,看见开头第一个字,织田就能想起里面的内容,即便如此,他还是看得十分仔细。“——”他的视线锁定对男人来说清秀却不失遒劲的字体,也不知道怎么的,可能是某种预感提示他,织田作之助告诉自己,就是它了,就是钢笔了。“好选择。”咖啡馆偶遇的学者大叔好像喜欢上了这座城市,时不时就过来喝一杯咖啡,有的时候能遇到织田,听闻他准备赠送钢笔给笔友,当时就大力称赞。“在西方事物刚刚进入日本时,钢笔是华族的证明。”老年人高举名为百乐的钢笔,放在阳光下看,织田作并不是很懂钢笔,于是他找第一流的牌子,再根据自己心中d先生的模样挑款式。他选的这支细而长,通体漆黑,边上镀了一层银,织田作看到后再也看不进去其他笔了,它在自己心中,就成为了d先生替身。“高贵、典雅、坚贞、清零、与时具进。”他几乎是叹息着说这句话,然后就走了,只留下织田作与一支笔大眼瞪小眼。“你还真是适合d先生。”他对百乐说。织田作坚信,无论经过多少苦恼与挫折,d先生都会跟流畅的百乐钢笔一样,怀揣着高尚的品质,碾过黑暗。[愿你平安百乐。][真期待啊,29日。]他打心底绽放出梅花似的小小笑容。[马上、马上就能见到你了。]……7月24日“可惜了。”太宰治站在阴影里说,“这艘船,马上就要变成地狱了啊。”堆满尸体的,地狱。第140章 23日至24日间,连接了伪书的羊皮纸亮了又灰灰了又亮,太宰治瞅几眼就不再看了,津岛修治看后说问:“他们都跟艾蒙德一样?”太宰治轻笑一声说:“不至于。”他用手缠绕鬓角的发丝,”卡拉马佐夫先生不是蠢人,也不是每个人看见书出现后都失心疯,用自己全部财产来换,肯定有人小心翼翼地划出部分财富,等试探石沉大海之后再接着考虑。”太宰治说,“这时候他们应该想要弄清楚,还有什么人与卡拉马佐夫做了交易,交易的内容又是什么。”“接下来可能是一场谍报战,一场智力交锋。”“不过。”他转折说,“不管不顾献上所有的人肯定有那么几个,等出去吃饭时可以看看,根据你先前的描述,就算是被船主人吃掉,也有段循序渐进的过程,更何况,在短时间内太多人失踪可不是什么有利信号,反正今天才25日,距离抵达岸边还有几天时间,他大可等到下船前再把人吃了。”太宰治低低地笑起来,毫无疑问,他的笑容中带有某种晦暗而嘲讽的情感,津岛修治想,他是在嘲讽谁,是卡拉马佐夫还是买了书的人?“如果,”津岛修治开口,“如果,书是真的,那世界上会存在与他等值的物品吗?”“哎?”太宰治说,“为什么那么问,你觉得书不存在吗?”津岛修治又疲惫又恶心,甚至有点想吐,他摸清楚自己呕吐欲望产生的原因:超乎寻常的心理压力以及强烈的被压迫感,他天生就不适合受到压迫,从某一天开始,他觉得太宰治说的话,每一句都在嘲弄自己,都是对自己的不认可与不信任。他在太宰治面前,弱小又无力。“当然吧。”他蔫蔫说,“书肯定存在,但他手上没有那么多,最多几页纸,可能连一页纸都没有。”太宰又逗他:“一页纸都没有吗,那天他不是……”“是异能力。”津岛修治强硬打断太宰治的话,“我的眼睛可不是摆设,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应该是与某个强大异能力者联合了吧,同时使用了创造幻象以及控制五感的异能力,冰山来袭时我东倒西歪,而你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连拿笔的手都没有颤抖,就算再强大也不可能克服重力,除非是蛞蝓君本人。在你心中,我就算这些都发现不了吗?”越到最后,津岛修治的话越尖锐,他几乎是在质问,而太宰治面对孩子咄咄逼人的语气,倒有些手足无措。他软下声音说:“我当然没有那样想。” 第351章 “你觉得没有人能拿到书吗?”费奥多尔询问,他认可伊万先生的博学。“是没有人能以交换的方式拿到书,我的孩子。”骷髅说,“多看、多思考,直到最后再行动,无论你要做什么。”“忍耐是比沉默更加重要的美德。”费奥多尔说:“你是快死了吗?”“什么?”“我听过一种说法,人在死之前,即便是再恶的人都会说出善良的话,它可能是从东方古国传来的,我实在想不通,是什么让你迸发出了教导我的兴致,无论是从放哪方面来说,你都是罪大恶极的人,这样的人也会有关心幼童的兴致吗?”“哈——哈。”伊万先生笑了,“咳……咳,你莫非觉得教导你是善行吗?”“那是必然的。”他说,“我心中怀揣着神明。”“好吧,行,你只要坚定自己的理想就行了。”伊万先生说,“你可以当做我心血来潮,反正,我们,大部分的活人,都无法用两条腿走下这艘船。”“从书的传言泄漏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是一艘驶向死亡的船只。”……[1、2、3……][14]津岛修治百无聊赖。他花了一天的时间把船舱逛了一遍,理论上这艘船上共有三千名客人,但他只看见了五百个,这五百个是指他一整天都以固定的路线晃荡,一遍又一遍地出入宴会厅、赌博场所,还有其他场地时遇见的。人无法用常理推断津岛修治的记忆力,他的大脑里有一座记忆宫殿,只要是津岛修治看过的人都能清晰地记住他们的长相,于是他给今天看过的脸排序,在502张脸中,有超过14个人同卡拉马佐夫献上了自身。晚上七时之后,他就长久地呆在酒吧里,前几日还好,人们衣冠楚楚地或站或坐,手上端着一杯酒,谈论世事风云变幻,但随着时间流逝,人类丑态毕现,今天津岛修治来时,酒吧已经成为了放浪形骸的地狱,无数的男女身处其间,往前看,窗帘布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高昂的弦音盖过了呻、吟。“喂!”中原中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湛蓝色的双眼清澈而明亮,像夜幕中的两点璀璨星光,他也不管什么“抓住青花鱼会沾上一手的鱼腥味”,右手化作铁钳,强行圈着津岛修治的手,把他往屋外拽,走到酒吧外,还花了大力气把木门合上,看那厚重的大木门,就算在门上刻汉谟拉比法典都不会觉得有失威严,门内却偏偏尽是乌烟瘴气。“你很闲吗?”他恨不得掰开津岛修治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里面的那些家伙有多恶心,他们……”中原中也在这方面的脸皮不够厚,也没能接着说下去,只是简单粗暴地总结,“买下俄罗斯人的倒霉鬼之前也到这里玩,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其实。”津岛修治说,“刚才已经有不少大叔找过我了。”说完还微笑,中原中也是真的想把他脑壳打开。“太宰先生在哪里?”他问,“他知道你晃荡到这里来吗?”“你又说笑了,果然蛞蝓是不可能理解人类的思维吗?”津岛修治说,“他才不会在意你晃荡到哪里去。”“别说这个了。”津岛修治说,“我刚才看到了好几个人,可能都步了悲惨的艾蒙德先生的后路。”“什么……”“人皮肤的颜色在灯光下是不一样的,当人身体内部逐渐变得多汁后,皮肤也会呈现出不同的色泽,他们在灯光下像是晃荡的水球。”他说,“但也只有到后期才会变成这样就是了,前期的话,还看不太出来。”“喂,怎么回事,门怎么被关上了!”才被中原中也关上的大门又被打开,开门的两侍者承受了来自客人的咒骂,略有些肥硕的中年男子步履蹒跚地走出去,他一走肚子上的肉就晃荡一下,过道上的灯比起酒吧内要亮多了,中原中也有所感应地看向他,终于明白津岛修治的话是什么意思,在橙黄色灯光下他很不一样。皮上泛着透明的水波纹。津岛修治说:“到目前为止,步入晚期的有十四人,这还只是我看见的,我猜绝大多数重病者都应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而不是外出寻欢作乐,以证明自己并不衰弱,他就是末期患者,蛞蝓君你明白我的意思吧。”他说,“他就是气球啊,随便用尖头的东西一扎,就要漏气了。”说着,津岛修治从口袋里拿出一枚叉子,中原中也有点蒙,他想:[喂喂,不是吧,这家伙准备做什么?叉子,他不会是……]他不确定地看叉子,尖头被打磨得光滑,有寒光在闪烁,这玩意儿能伤人吗?当然了,能不能扎进肌肉是未知数,但是皮,人的表层很脆弱,用它戳通皮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叉子“嗖”的一声向外飞,中原中也没阻止,天知道他是没反应过来还是别的什么,那从酒吧晃荡出来的倒霉鬼根本没想到大祸临头,他还艰难地向前走,像只摇摆不定的企鹅。[这家伙绝对疯了。][会有人看到的吧,绝对会有人……][等等,监控摄像头。]中原中也抬头,却发现监控摄像头都停止运转,机器地步本应该有绿光点在闪烁,现在灯不亮了。“真是太有趣了,蛞蝓君。”津岛修治发出一连串笑,说实话,中原中也认为他的笑声十分疯狂,说是病态也很合理,他强按捺住自己别过头的想法,端详津岛修治的神态,苍白而诡异,他眼底的神经末晒在跳动,此人兴奋得很不正常,与无血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嘴唇,红艳艳的,有血在薄膜下流动,再看他的手背与手腕,青筋暴起,分外突出。中原中也向前看,叉子的尖头没有感受到阻力,顺利地没入男人的皮肤,没入的位置是后脖颈,那里没有衣物遮挡,但接下来出现的场景才是更让他惊叹的,尖头叉子并没有停顿在后脖颈,而是一路向前,沐浴着稀薄的液体,又从前脖颈穿了出去,于是人就被一把叉子捅对穿了,那枚叉子再度笔直向前,向前摇摇晃晃地飞,抛掷者的力道没有太大,不足以它没入木门,在解除到墙面时,它干脆地落在地上。“噗嗤——”“噗嗤——”津岛修治看过一则纪录片,讲西班牙苹果啤酒的酿造过程,最后酒水被存放在大木桶里,当人需要接啤酒时,就拿匕首在啤酒桶上开一个孔,酒水就迫不及待地向外涌,还出发出挤压空气的声响,现在人身上就传出了相似的声音,混杂着血、脓水、脂肪的淡黄色液体向四面八方喷涌而出,液体喷溅了好远,以至于他不得不向后连续退几步,它们太臭了,津岛修治一点儿也不希望自己的衣服被弄脏。他无声地笑,身体在颤抖,声带被不停地压迫,丹田太痛了,是笑得发痛,津岛修治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高兴,他在想自己的监护人,太宰治会不会猜到有这一天,他对于生死的向往上升到了极致,做出了对方最忌讳的事情。想到太宰治难看的脸,他就从灵魂深处发笑,开怀出声。“疯子。”中原中也低声咒骂,随后不管不顾地抓住津岛修治的手,拽着他飞奔起来。他是用自己的异能力,只要是行进路上的摄像机镜头,都率先被他用重力摧毁了,没有人看见他们,也没有人知道人是津岛修治杀死的。中原中也其实什么都没做,但在这一刻,在逃跑的时候,他们结成了共犯,他拽着人想:[等把这疯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一定会后悔,管他做什么,让他死在那里算了。]但他就是做不出这种事,做不出直接看着津岛修治在他面前自杀。两个人,逃之夭夭。#开幕#第141章 森鸥外自嘲地想:[我只是来看戏的,怎么做上了法医的工作?]如果是让他照顾病人,森鸥外定不会有什么怨言,他好歹也是受过正规训练、发过希格拉底誓言的医生,又在阿富汗北非伊拉克的战火中逡巡过好几圈,他自认为对病人保有最基础的爱心与同情心,倘若在飞机之类的交通工具上遇见生命垂危的病人,即便他口吐白沫嘴中全是秽物,也会不遗余力地为挽救他生命而做出努力。 第353章 “放心,”太宰治嘴上说着,却在门口的柏青哥机前大咧咧地坐下,“并不是让你来赌博的,我们只是要在这里等一会儿。”解释下本层的娱乐设施位置,赌场与酒吧之间隔了一条宽敞的走廊,每面墙壁各开二扇门,门也是交错开的,并非面对面。“大概等多久?”“十几分钟吧。”“真可怕啊,太宰。”森鸥外说,“你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会。”柏青哥机内滚出连串的小钢珠,话没说完,太宰治又开出了一排立直,再这样下去,连续开奖十几次都不成问题,看他的赌博技巧,无论是归为强运还是计算力都太可怕,以至于森鸥外看后胆寒,想:[他莫不是看过未来?]极致的推理能力=预知未来,太宰就是这种人吧。10分钟前。森鸥外应该听见了古怪的声音,他们距离走廊最近,别看赌场内有两排柏青哥机,也只有太宰无所事事地坐在这,柏青哥就算是连胜,最大开奖不过65000日元,对场内的其他富豪来说,这点小钱不够塞牙缝,说到底这种游戏,就是为平民设计的,玩它们的人有谁,家庭主妇、失意的上班族、不良青年等等等等……“外面。”他不确定自己是都听见了,赌场内一点儿都不安静,尤其是附近,到处都是电子音,“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声音。”“等会儿再出去吧。”太宰治凝视游戏界面,“再等五分钟,等他们离开现场,等无人追得上他们。”森鸥外长叹一口气说:“你看你,什么都知道,我真怀疑为什么还要找别人一起来。”“当然是因为,我一人什么都无法做到了。”太宰说,“你看,有些事情,并不是知道就能做到的,集体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弥补个人不能填补的空缺。”他说,“我就算有异能,也不是如影分、身之流的能力,找帮手是理所当然的。森鸥外感叹说:“真难得啊。”“什么?”“我是说,人在太宰君这岁数,很少能参悟这么多吧,天才这种生物格外容易唯我独尊,认为自己能够处理好一切,不需要外人的帮助,只有走了弯路或者撞南墙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才会有所改变。”“听森学长的说法,好像是肺腑之言哦。”“哈,你说是就是吧。”森鸥外苦笑说,“我可不是什么天才啊。”[尤其是在你的面前。]5分钟前。“这是什么——!!”不同于以往听见的划破长空的尖叫,传入太宰耳中的仅是音量稍大的呼喊声,即便是他也不得不肯定宾客的素质,论镇定是一等一的。听见呼救声的人不少,他与森鸥外率先开门而去,那悲惨的一幕恰如其分地透过敞开的门传入后来着的眼中,不少人被非人的一幕骇了一跳,皮鞋底像是穿透了钉子,钉在地毯上一动不动,至于从酒馆出来的人,本是醉醺醺的,天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陷入迷醉,是酒精、性还是大、麻?不管怎么样,当他们看见地上的一滩皮时,再混沌的脑子都变清醒了,船上的侍者几乎是在听见高呼后就迅速赶来,打头阵的人训练有素,他没学过医,却知道不能把尸体摆放在这里,脸色一变就想上手清理,却被在场的绅士拦住了。“请等一下。”穿灰马甲的男士说,“请等等,让我们的医生看看。”有没有医生不知道,先把要毁尸灭迹的人挡下再说。其他人多少明白他的意思,都帮忙阻拦船上的侍者。“医生、医生。”穿马甲的男士喊着,“有没有哪位取得过行医执照。”森鸥外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推出来的。“哎呀,这不是森医生吗。”“我记得您的医术十分高明。”“不不不,您谬赞了谬赞了。”穿白大卦的成年人,在周围人的半推半就中,挤到台前,看他额头上的虚汗,应该是很不情愿的。“啊,您就是森医生吗?”不管是认识他的还是不认识他的,此刻都用熟稔的语气说,“可以请您帮我们一个忙吗,森医生,这位先生,姑且说不出他的姓名,但您也看见了,他倒在这,以一种极为惨烈的姿态,我们一致认为他躯壳的模样是不正常的,而这种不正常很有可能影响到我们,最起码得搞清楚他死亡的原因。“说话的人显然是这一圈最有能量的,他几乎是不急不缓地逼迫说,“我郑重得邀请你,为了在座各位的健康,看看他究竟死于何种缘故。”[逼迫啊。]森鸥外想,[这是场赤、裸裸的丑恶的胁迫,不过换作任何人在这里,除了答应又能怎么样,更何况我就是为了检查尸体而被带过来的,想来这就是太宰交给我的任务吧。]”好吧。“他垂头丧气,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勉强答应了不知名男士的请求,在接下来的时间中,他掏出随身携的橡胶手套,森鸥外告诉其他人,这是他的“职业病”,资本家们毫无芥蒂地接受了他的说法,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只有森鸥外在心里嘲讽:[手术刀不离身还可以说是为了自我保护,橡胶手套,别开玩笑了,除了洁癖谁会随身带它?]而生活在贫民窟里的他又怎么可能是洁癖。他先检查了不知名人的身体,发现他的脏器与骨头被腐蚀,变成了诡异的脓水,随后把他的皮摊开,终于发现了贯穿脖颈的漏洞,森鸥外宣布他死于一场暗杀,周围人因此而倒吸一口冷气,不是做作的表演,而是发现自己生命真的受到威胁。太宰治耳边传来嗡嗡嗡的响声,他看见了人们惊慌失措的脸,听见了他们的窃窃私语,为了不知名的死法,还有暗杀的人。“必须把暗杀者找出来。”领头人强硬地宣布,“还有他的死法,我们需要一个交代。”他很聪明,知道保留尸体是不可能的,而且谁愿意保留一块恶心的皮,所以只能施压,他让卡拉马佐夫出来,其他人跟在他身后纷纷点头。森鸥外退后一步,没入人群中,而太宰至始至终笑咪咪地站在那,他的存在感对周围人来说很低,对卡拉马佐夫来说却高得像一盏明灯,屏幕后面的男人夸张地吸两口气,他愤怒地喘息,鼻翼张得很大,对周围人咆哮着吩咐:“我要知道他刚才在哪!”他有理由相信,太宰治是杀千刀的暗杀者,是破坏他计划的万恶源泉。死于非命的人无法成为他的力量,他只从不知名者身上吸收到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力,剩下的三分之二都随着他的死消失了。[我要赔偿。][我要这杀千刀的小鬼赔偿我!]……“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动手的是谁了。”森鸥外与太宰治走到甲板上,迎面是咸味的海风,海藻、鱼腥味还有海鸥的体味,它们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大海上特有的,充满生命力的气味,两人都没有喷香水的习惯,他们沐浴在风中,闻着很好。就算卡拉马佐夫在船上贴满了监控装置,甲板上也不可能有,因为它的另一面就是大海,人是不可能控制住大海的,我们还没有征服自然。“哎,真过分。”太宰治嗔怪,“听起来我就像个幕后黑手,明明当时我们就在酒馆里不是吗?”“你难道不是吗。”森鸥外说,“最浅薄的猜测是,你猜到了发展的过程,看到了未来,但在这件事情上,我大可更深入猜测些,我预感命运发展背后有一双手默不作声地推动,这双手来自于神明,是命运女神吗?”他说,“不好意思太宰君,我把你比喻成了女性,算了,就直说吧,眼下的这一切不都是你计划好的吗?”“证据。”太宰治说,“我国的法律是无罪推论,就算森前辈没有亲自上过法庭,也听说过legal high吧,如果证据链不足的话,你的指控就没有办法成立哦。”“怎么能说是指控,我又不是警察。”他回以相同的微笑,“证据的话,只是直觉而已。”他摸着自己的下巴,“一切都太巧了,仔细想想我是从哪里得知书的信息,大概是从阿富汗战场上回来,在与夏目漱石老师的见面后,那时老师带着你在做民俗学的研究,你写了一篇把民俗学与文学结合起来的论文,民俗学的本质是各式各样的传说与故事,要到各地进行田野调查采集故事,我记得太宰君到四国地方采集传说,那真是个好地方,有狸猫、佛祖、浣熊跟纳豆小僧,是日本传统民间传说保留最完整的地方,在那里你采集到了一个故事,竟然是从古坟时代流传下来的,按照别的国家的说法,就是神代吧。”“神代时没有书,却已经有了类似的记录方式,雕刻石板、壁画、绳结、树叶,再往后的竹简、布帛、纸张……仔细想想,只要有了文字,书就会诞生,区别只是将文字写在哪里而已,那时候你把论文打印好放在桌上,我也偶然拜读了那篇文章,并且看见了你同其他国家神话的对比——”“总有这样的故事吧,比如说每个国家的神明都在造人之初用洪水冲刷了大地,还有西方的传统故事灰姑娘,竟然在东方古都有相似的表达方式,唐国的《酉阳杂俎》中有叫叶限的女子,跟西国的灰姑娘经历一模一样。”他说,“这些是你当时在论文中就告诉我的,随后,我对书的传说产生了好奇,再用各种方式调查论证了这一传说。” 第355章 “他是天空,还是没有云的那种,你别看他天天玩弄诡计,实际上心向正义。”中原中也表情古怪。他左思右想,最后带着古怪的小心翼翼说:“我觉得,你们可以开诚布公地谈谈,最好把你对太宰先生的说法讲给他听。”[见鬼了啊!][这是什么八千米厚的滤镜?][你眼睛瞎掉了吗青花鱼?!][不行我要笑掉大牙了,你知不知道刚才的话可以愉悦我十年啊臭小鬼!]他单细胞生物的敏锐直觉告诉自己,现在不能笑,要是真笑出声,津岛修治就要发飙了,考虑到他们正在逃亡,提前反目成仇不是可好选择。可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中原中也要笑死了,却又不敢笑。他说:我好难。第142章 “费奥多尔、费奥多尔。”伊万问,“外面出什么事了。”他仰面躺在四柱床上,厚重的床帘半遮半掩,房内几乎没有光线可言,唯一的小圆窗又被黑布隔断了,陀思妥耶夫斯基进门时,屋内唯一的光源竟然是两撮跃动的小火苗,他走之前按照伊万的吩咐点了两根上等白蜡烛,回来时蜡烛的长度只短了三分之一。房间内太安静,地又是瓷砖地,哪怕是根针落地都会发出响,更别说是其他,那屋外吵吵嚷嚷,费奥多尔听见了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放声大喊、侍者连接好言劝阻,分贝却越来越高越来越高。伊万老得不行,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听觉的灵敏程度却不属于行将就木的干尸:“去看看外面出了什么事,费尔多尔。”他对小孩儿说,“去看看,然后回来告诉我。”费奥多尔说:“不是什么大事。”他说,“三楼的阿吉纳松死了,有人控告他死于一场谋杀。”“阿吉那松,这是个北欧名字,他……我记得他是冰岛人。”“是的。”“他是怎么死的。”“一根叉子,掷飞镖似的从后往前扔,捅穿了他的脖子。”“捅穿是指?”“他的脖子里没有肌肉,只有液体,整个人就是一枚大水球。”费奥多尔说,“他既死于即兴暗杀,在场人猜测这位先生中了不知名的剧毒。”“啊。”伊万说,“可能中毒不仅仅只有他。”费尔多尔问:“我可以出去吗?”“什么?”“我想出去。”他毫不掩饰地说,“把其余中毒的人找出来。”伊万发出了“嚯”“嚯”的声响,他分明是在笑,声带却被捅出了个大窟窿似的,“看来你知道什么。”费奥多尔笑了两声,没见多他的人会以为他的笑声同他的面容一样,你不得不承认,当他演奏大提琴时,确实像个圣子,你能轻而易举把费奥多尔的形象与教堂拼凑在一起,他是唱诗班的成员,声音清澈、神圣,沐浴在阳光里,又有歌声萦绕,几乎能看见天国的大门打开,天使持竖琴手捧玫瑰花,轻柔地扇动翅膀。他的笑声合该符合以上幻想,只可惜,现实中灌入人耳朵里的笑容却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发出来的。“艾蒙德死前跟他一样。”他说,“根本就不是什么中毒,他们与卡拉马佐夫做交易,付出一切。”“我明白了。”伊万恍然大悟,“你要告诉他们是吗?”“是的。”他对老得不成样子的人说,“‘义人的思念是公平,恶人的计谋是诡诈’,我向他们展现真实,人应该感谢于我。”伊万问:“你必须要引用箴言的话吗?”所罗门王中年创作的《箴言》被纳入《圣经》中,费奥多尔说话时常常用其打机锋。“我的想法与箴言是一样的。”他说。“好吧,你去吧。”伊万叹了口气,“去做你想做的事,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也无法阻止,也没有阻止的必要。”当费尔多尔出门时,他手指缝内夹了几根银针。……惶惶不安的人聚集在一起开了个小会,主持人并不避讳被马拉卡佐夫知道他们集会这件事,领头的人站在高台上,板着一张义愤填膺的脸,台下的人不管心中想什么,此时此刻也与他同仇敌忾,太宰治跟森鸥外站在角落里,是视觉死角,摄像机镜头也很容易忽视过去,他们站在这见证一场代表同心协力的宣誓会。[真好笑。]“当务之急有二,一是找到杀人凶手,二则是探明阿吉纳松先生的死亡真相,”领头的具有雄辩才能,他声音浑厚,亮如洪钟,还极具感染力,以他者角度来看,他话中的内容又是正义的,“诸位都知道,我们在公海上,眼下不受到任何国家任何法律限制,但即便如此,人类心中的道德却不曾泯灭,无论是在任一层次的社会,杀人都不被允许,尤其是如此恶劣、惨无人道,让受害者丧失尊严的手法,杀手就在我们中,倘若不找到他,人人自危,眼下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团结一致,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森鸥外悄悄说:“白左精英。”太宰同样回以耳语:“他怎么不对伊拉克跟北非战场上的人说。”他讥诮地嘲讽,“告诉他们人命关天,杀人是不正义的举动。”“战争就是他们发动的。”下面的人欢呼,雀跃,拍手叫好。“是找卡拉马佐夫核对过了吗?”森鸥外问。“据说摄像机镜头全部作废,根本没有拍到人。”“那就糟糕了啊,会觉得是借口吧,有的人。”“哎,真是糟糕。”森鸥外几乎要笑了,“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们的危机感空前高了,安全一点儿保障都没有,要不然就是卡拉马佐夫对杀手情况有隐瞒,也不是不可能啊。”太宰治一唱一和:“都闹出毒杀事件了,什么都可能发生。” 第357章 [直接把人吃掉?但要是短时间内有大批人失踪,也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不管了, 比起看见水球人,还是直接吃掉来的很快。]他在几个呼吸间做出了最终决定,短短一瞬间将剩下的契约者都吸收了,等等,都……卡拉马佐夫睁大眼睛,不,不对,少了七个!……三楼。太宰治跟森鸥外一道走,森鸥外并不清楚太宰的计策,也不知道对方已经上了卡拉马佐夫的仇恨榜,森只是觉得,太宰此人除非自己想死便无人可以杀他,而他对自己学弟的心理解读尚未深入到“他准备什么时候去死”的境地。森只是单纯觉得,在太宰身边最安全才对,他有“不会死的魔咒”。他们作为籍籍无名的人被分配至船舱第三层的探索小队,堪堪一上楼,却被从后方涌来的侍者堵住了,他们在疯狂推搡,试图突破,于是其他人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他们不应该知道的事。“你是事故体制吗?”森鸥外问。“嗯?”“你看,前两层就没出什么事。”他在开玩笑。太宰也开玩笑:“按你的说法,我们都是事故体制。”人的胳膊、腿、腰、背,时不时挤在一起,太宰的位置巧妙,他在人群里,四周都是名流,他是奶油夹心饼干的中间层,身边的人可能不喜欢他,却也没有伤他的想法,太宰猜卡拉马佐夫一定很厌恶船舱的构造,为什么不能像高楼大厦一样多设置两条安全通道?让工作人员更早进入第三层,而不是跟他们在这里人挤人。他知道大厦有安全通道吗?“让一让!让一让!”“不要拥挤!”“可恶,这就是幽灵船的待客之道吗?”“你给我后退!”“太失礼了!太失礼了!”声音气得打抖。在风云变幻的几个小时后,乘客对幽灵船的评价降至最低,不过卡拉马佐夫毫不担心,他知道这艘船的固有效果,下船后人在船上的记忆都会模糊化处理。像是做了个噩梦。“各位,我们加快速度。”太宰又捏着鼻子煽风点火。“三楼一定发生了我们不能看的事。”他看一群穿着得体,酒会上彬彬有礼的绅士、淑女毫无风范地向前看冲。太宰以为自己看见了一处滑稽戏,捧腹大笑。森鸥外叹口气说:“收敛点吧。”太宰笑着说:“你看他们,像猴子一样。”三楼发生了什么?三楼成了人间地狱。死人、死人、死人、死人、死人……一小部分足够身强力壮率先冲上来的人看见这幅场景,侍者倒在门前,脑中插了长针,不,与其说是长针不如说是磨过的铁杵,圆柱体比螺丝钉要细,却没有细到哪里去。太宰的体术不算强,身姿却灵巧,不够灵巧的话怎能练就超人一等的逃跑之术?船上的侍者也被震惊到了,比起同僚的死亡,他们稍后便注意到了另一件事。[死亡人数不对。]不对的意思是,按照卡拉马佐夫的临时指挥,每扇门前应该有起码一侍者镇守,而现在,死状可怖没错,倒在这层楼的人却少了很多,只有预定人数的三分之一,此外可以确定的是,三分之二的消失的人并没有同上级取得联系,也没有从这一层逃离,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尘归尘土归土了。说起尘归尘土归土,他们不由想起了卡拉马佐夫先生令人胆寒的异能力,被他吞噬的人会先变成水球人,然后身体内部的“营养液”会被洗干净,最后连人皮也不剩,剧毒的蜘蛛以此方式进食,他也亦然。相较死亡本身,他们更害怕的是连残骸都无法留下的死。“……”“快、快点!”趁着船上工作人员陷入不知名的恐惧,仅是被眼前景象骇到的宾客倒是更显反应过来,他们不需要人指挥,无师自通分散敲门,或者暴力撞开门。“砰——”“咚咚咚!”有的门打开了,脸色苍白的青年走出来问:“发生什事了?”是完好的人。“没有人回应。”“那就撞开。”纵使为五十岁的成年男性,因保养得宜,身体还十分强健,几个人同时用力踹门,再沉重都会应声破开,更何况房间内部并没有反锁。“一二!”“轰隆——”“空的!” 第359章 “哎呀。”太宰苦恼地说,“按照大部分善教的教义,人活着就是奇迹了吧。”他看瘦弱的孩子,“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答案。”太宰看见费奥多尔拿着自己的手,放在孩童的头顶上。“我希望你给予我祝福。”他想到了初见当日,北国寒冷依旧,天空飞雪,辽阔的被雪覆盖的大地上依旧可见奔波的人。你在这看不见西伯利亚的原住民,看不见劳作的流放贵族,只有借道进行商品走私的罪人,他们用异能力开道,在风雪中如履平地,车厢上的货物是什么,是人?是畜生?费奥多尔想到圣经的教诲,曾经他家佃户拥有的唯一一本书,教他们神的语言。不要伤害他人,要宽容,要同情,要爱,要救赎,不要罪孽。他得到了异能力罪与罚。罪人前往地狱。而他在风雪中看见持书的神明。“我听说宁静之地*埋藏了宝藏。”他笑了,“而我发现了你。”***“一日二食,对吧。”费奥多尔听见身后的青年问。他沉默地吃饭,没有说话。“三层,是你的杰作吧,费奥多尔。”他放下叉子。“尘归尘,土归土,赐罪人以恒久的安宁。”他谦逊地说,“谨遵您的教诲,太宰老师。”“哎呀。”黑发的青年说,“我可没有教过你这个。”不过……他把手放在孩子的脑袋上:“帮大忙了,费奥多尔。 作者有话要说:  宁静之地:“西伯利亚”意为“宁静之地”,名称源自蒙古语“西波尔”(泥土、泥泞的地方)。第143章 先前提到过,客人被分配的船舱是打乱的,在上船同时他们随机抽取接下来半个月住所的位置,每间的内部陈设都不一样,中式、西式、和风、田园风、宫廷风……居住在哪间,全凭运气。卡拉马佐夫将其视做妙趣横生的小惊喜,譬如购买福袋礼装,拆开之前永远不知内核,他认为福袋的最大趣味就是刹那惊喜。“我们必须进行更精准的排查。”大白纸摊在宴会厅的桌面上,纸上勾勒出船内平面图,一层两层三层按照顺序排列,船舱内又打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形成网格,“精准统计失踪人口的前提是,列出完整的宾客名单,”主持人慢条斯理地说,“我明白,对在场各位绅士女士来说,船舱位置是属于私人空间,如非必要,绝不会公开私人信息,但眼下的情形我们都清楚,这艘船根本就是海上的孤岛,我们被困在上面无法逃离,与此同时,来自各方的威胁正紧逼你我,若不同心协力,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死得是谁。”大部分人的想法一致“只要死的不是我就行了”,同时,众人也被感动似的,对主持人点头,配合他的工作。[好吧好吧,就查查看吧。][说起来,你难道不好奇吗,卡拉马佐夫究竟隐瞒了什么。][失踪,确实是失踪吧。][安全毫无保障。][如果知道他动手脚,又能做什么?][还是早点跟涩泽龙彦修好吧,真要逃跑的话,必须找强大的异能力者傍身。]所谓的各怀鬼胎,说的就是眼下情况。居住在底层第一间的是位女士,她隔壁房间空荡荡的,目前无人认领,女士犹豫许久后说:“隔壁住的或许是西西弗斯先生,他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住在第三间的男士附议。他们花了大量的时间进行无聊而枯燥的排查工作,可惜等到26晚拍卖会开始时还是有大量客人离去,求生是求生,拍卖是拍卖,这是两件完全不相干的事。而在27号凌晨,如果不是有人老鼠似的藏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就是不愿意出现(肯定有这种人),失踪人口数量为103,哪怕放在三千的大基数面前,都是相当不得了的数字。森鸥外悄声对太宰说:“人比我想象得多。”他说,“超过一百很容易打草惊蛇吧。”太宰只囫囵说:“是吧。”失踪,也就是现实意义上的人不见了,据太宰所知,不仅是卡拉马佐夫,船上的异能力者也能令人完全失踪,费奥多尔的异能力几乎是为此创造的。他又问:“中也君他们回来了吗?”森鸥外说:“还没有,可能是在哪里玩吧。”一点儿都不担心两孩子的人身安全。接下来则是寻找失踪人口以及水球人的共同点,通过找到他们的共同点而推测卡拉马佐夫对其做了什么。不错,幽灵船的主人卡拉马佐夫先生已成为在场人士心中的假想敌人。证词逐步拼凑成型。“kk先生近日情绪低迷。”“左拉先生也是。”“说起来收藏家先生之前心心念念要弄到手的藏品。”“啊,是那个吧,传说中的玩意儿,他就喜欢有神秘色彩的东西。”“你们说的是什么。”“就是那个……书啊。”人的心情是好是坏,外人不说一看便知,也是难以掩盖的,尤其是长时间的遮掩,倘若人付出了大量的金钱,或者说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没有换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而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心情不愉快也是当然的,尤其当时他们正处在正常人类向水球人转化的过程中,各项身体机能都降至最低,外人从其身边走过,都能感觉到身边萦绕不散的低气压。“果然是与交易有关吗?”“看来卡拉马佐夫先生隐瞒了我们不少事。” 第361章 “爆炸、声势浩大,在船内,又没有人发现,说不定就在这。”口上说着“可能”“说不定”,津岛修治心里却很笃定。“之后卡拉马佐夫就不太好了,还迅速地把书拿出来卖。”“你是说。”中原中也说,“钟摆受损对他也有影响?”“可能。”中原中也想:[也不是没可能啊。]“你现在准备做什么?”他问津岛修治:“把它彻底炸了?”如果那样他头一个不答应,要是船解体怎么办,他带着森鸥外从日本海一路游回去吗,开玩笑。“怎么会。”津岛修治说,“就算想做,我也没有足量的炸、药啊。”中原中也松了一口气,又立即反应过来说:“难不成你准备上去后再配?”他一点儿都不怀疑对方的化学能力。津岛修治摇头:“不,怎么会,把它炸了对我一点儿好处都没有。”他说,“我只是在想,是谁毁坏它的,那人有什么目的,他知道毁坏钟摆的后果吗?”中原中也说:“真无聊。”他们在异空间里呆了十分钟,出来时,已经过去十个小时了。……商议结果是,讨伐卡拉马佐夫。——怎么可能。首先,幽灵船是卡拉马佐夫的领地,到处都是他的耳目。他下属的数量绝对比宾客的数量多,并且谁也不知道他藏了多少军火,又出于防卫目的打造了多少精巧的设施。与他相比,上船的人大多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又经历过搜身,什么强攻击性的武器都不能往上带。客人想要造反是不可能的。“我们只是提出合理诉求。”有人说,“让卡拉马佐夫先生还是我们失踪人员的数量,并要求他调出人生前的影像,不是什么难事,这是我们的权益不是吗?”“还有死亡原因,水球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先前热心且表现得极具煽动力的主持人都没说什么,他有看中的商品在最后一天拍卖,怎么都要留到最后一天才行。只不过,他们现在对某件事心知肚明。[船上的安保是极度脆弱的,他们这些宾客的性命缺少保障。][既然这样的话,若他们有足够的能力,在船上杀死敌人,无论是政治上的、商业上的,明的、暗的,只要有足够精妙的技术,也不是不行啊。]真正从他们心底燃起的,是以上想法。涩泽龙彦对庸碌人所为不很感兴趣,他在说了几句风凉话之后又离开了,他加入又离去的行为被常人视作是一次表态,代表他概念上加入谋求自保的队伍。目前没人觉得涩泽龙彦是个疯子,又只有少数人清楚他的异能力,于是在人们心中,他只是天生狂傲,年纪又轻,年轻人是可以被哄骗的,再聪明都会有经验不足之类的问。[总之,他应该是同意我们看法的。]下一个问题是怎样找到卡拉马佐夫先生,又通过什么方法交涉。“直接交涉……吧。”不直接交涉还有其他方式吗,写信?那谁会看,只能去堵门了。[谁来?]只要想到人选可能落在自己头上,再积极的人都要犯难了。[还有三天就要下船了,死加失踪共就一百来人,三十分之一的概率,谨小慎微一些,落不到我头上吧。][人数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如果踩中了就是百分之一百。][再不济也要知道成为水球人的条件并避开……]“啪——”是拍巴掌的声音,当然不是有人在鼓掌,只是借此吸引人们的注意力。房间太静,巴掌声又太脆,太宰治歪着脑袋笑说:“交给我怎么样。”……“涩泽龙彦先生。”卡拉马佐夫来到他坚定盟友的房间里,他面上不显,过快的心跳速却暴露了情绪。涩泽龙彦的房间还是那样,欧式建筑,华丽异常,可惜比其他的龙彦之间,朴实得像小土丘,当事人并不住在房间内,放眼望去,毫无人气,涩泽龙彦全天除出门之外,一直呆在异能力空间。卡拉马佐夫很信任他,就为了对方在伪造书时给自己的提供的额外援助,他认为涩泽龙彦与自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是盟友。“有什么事?”即便他的盟友都不用正眼看自己,红宝石收藏比他这个大活人好看太多。“关于其他宾客,我听说……”他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我猜他们不会真的来讨伐我,就算有问题也可以让侍者应对,不过……”“你在惶恐不安?”涩泽龙彦给了卡拉马佐夫正眼,但他的眼神很奇怪,里面有什么情绪卡拉马佐夫说不出,就是很奇怪,好像看见什么超乎想象的事。“不,也不能这么说。”“你……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吗?”涩泽龙彦不看他了,语气也回归无起伏。“我不大明白你的意思。”卡拉马佐夫生硬地说。“放心吧。”他轻描淡写地说,“他们只是说说而已,如果没有人站出来,就是一团散沙。”涩泽龙彦坐下来,品味他的藏品,“只要你的拍卖会还在继续,就没有人能动你。”“这条理论,你早就该知道了。” 第363章 “真是太感谢你了,太宰先生。”“哪里哪里。”接下来应该做什么,说是人间地狱,其实才开始第一步吧。太宰治回到房间,中途津岛修治回来一次,换了衣服,之后又出去,因太宰治一天都在外晃荡,就没有碰见他,跟森鸥外打了通电话,得知中原中也也不在,他跟太宰治不同,很有责任心,以保护森鸥外为己任。“太宰君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大概能猜到。”太宰说,“安心吧,森前辈,只要你不犯水球人的低级错误,就能安全从船上下来,你和中也君都是。”“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森鸥外真的松了口气。接下来……他先拿出代表交易的羊皮纸,签下自己大名,随后则拉开门,把前脚刚到的费奥多尔迎进来说:“我想请你帮个小忙,当然,是你愿意做的事儿。”……代表交易的羊皮纸,那用流畅水墨书写的字迹,永恒地灰败下来。人们坐立不安,忐忑而惶恐,说实在的,无人想到会发生这件事,也没有想到应对的方式。书是属于神明的,他不被人类所拥有,在场的宾客默认,它不能为有私心的人类所拥有,天知道对方拿到书会做什么事。他们因此忌惮卡拉马佐夫,但那人似乎更想把书拿出去,而不是自留。现在、现在……他会用书做什么?“福克纳先生?”“你在吗,福克纳先生?”松木材质的宽松办公桌后,上年纪的美国男性仰面躺在旋转椅上,他指缝间夹支缓缓燃烧的雪茄。“康拉德小姐?康拉德小姐。”来自德国的贵妇静静依靠大理石块堆砌的浴池,水在流动,人却陷入静谧的安眠。“托马斯托马斯!”餐桌前的男性礼仪周全,左右手分持刀叉,上一秒还在与人谈笑风生,两刻未到,他的脸色即变得苍白,额头有大颗虚汗坠落,他捂着心脏神色狰狞地到在桌上,餐盘被打翻,茄汁染红盖在人腿上的餐巾。死了死了死了死了。死了好多人。一则留言以极快的速度在人群间发酵,他们像是受惊的鹧鸪鸟,把头缩着,时不时抖动一身羽毛。[听说了吗,拿到书的人是个疯子。][他想杀死我们。]……试问:人在什么情况下会自相残杀。“很难说吧。”太宰治躺在沙发上,“你看大饥、荒年间还有易子而食的传统,先前很火的悬疑日剧,是叫《轮到你了》对吧,公寓里的人不也在互相谋杀吗。”津岛修治说:“也就是说,要陷入集体疯狂,当出于大环境中的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生命受威胁时,为了捍卫自己的生命就会开始杀死对方是吗?”“很精辟的解释。”太宰说,“人夺取他人生命也不会有快感对吧,而且只要是有基础道德的人都不会觉得滥杀是好事,所以嘛,也只有战场上,还有没有道德没有法律人人自危的特定场所才会变成屠宰场。”“啊,原来是这样。”津岛修治小大人似的点点头,“人间地狱啊。”“嗯,对啊。”“修治君对它怎么看,自相残杀,人间地狱什么的。”“……”你想听见什么答案?就算是我也不会喜欢吧,自相残杀、战场,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啊,相当讨厌这种场景。”太宰说,“人的话,活得时候最好尽量不给他人添麻烦,就算是死——听说现代人自杀之前会被生存痕迹都销毁,比如说曾经买过的漫画书还有航模什么的,一起卖掉,换成钱,后续给还活着的家人寄过去。”“这种死亡方式更受好评。”“……”“如果我哪天死了,会希望自己不被人记得。”他陷入了妄想,“没有人为我的死而笑,没有人为我的死亡而哭泣,活着与死了的区别不大。”“那样的话就太好了。”津岛修治感受到了一股寒意打心底升起。[你说,人要活得多空虚,多找不到生存的意义,多厌恶自己活着这件事,才会说出跟他一样的话啊。]/我活着,只会成为束缚,只会成为累赘,只会给你带来不幸。//希望我的死比我的生,更有意义。/[修治君是非常可怜的孩子。][他最大的可怜之处,可能是由我来当监护人吧。]第144章 离奇流言发酵只需要一天。 第365章 很好,当他冒出这些念头时,身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也就是说施加在他脖子上的枷锁对并没有思维警察的作用,不会因他想了不好的就处以极刑。他大胆地考虑下一个问题,如果解除交易把自己赎回来,根据以往经验,此问题有个非常简单粗暴的解决方式,那就是购买方死亡,当他死亡后,他买下的货品又会成为自由货品,这是船上的隐形条例。摆在天平一端的珍稀之物包括他的全副身家,因此船员也作为货品的一部分被买走了,卡拉马佐夫拒绝打草惊蛇,与其用自己的力量找到买方夺取其生命,此时此刻他更愿意相信自己可敬的盟友——涩泽龙彦先生。除了他以外,也没什么人好拜托的。……涩泽龙彦看着不请自来的客人说:“进来吧。”客人的身影高而瘦长,他随涩泽龙彦穿过冗长的过道,过道上唯一的照明物就是蜡烛,两排蜡烛把脚下的部分地照亮,头顶上的吊灯由红宝石组成,一颗一颗璀璨的宝石粒拼凑成等,从不同角度看,会焕发出不同的光彩,据说阳光会折射出其七种不同颜色,红宝石难道不能放大光吗?“你看,他们都是我的藏品,非常了不起吧。”来人报以欣赏的目光,他什么都没说,却让涩泽龙彦心情更佳,他哼了一声接着说道,“自卡拉马佐夫的伪书交换出去后,我倒是多了不少访客,无论是其中一位当事人也好其他人也好,来的人千千万,目的却大同小异,多是联合找出疯狂的交易者并将他扼杀于萌芽中。”“人命对我来说不值得一提,但既然不值得一提了,又有什么扼杀的必要,从此方面看,他们一点儿都不懂收藏夹最想要的是什么,当然是价值连城的藏品,”涩泽龙彦仰头,脖颈弯折的弧度如优雅的天鹅,“比起那些,我倒是对天平的异能力更感兴趣,除此之外大概就是看着场混乱的大戏了。”“多给我带来些乐趣吧,太宰君。”他说完这句话后,脚尖点地转面,脸几乎是贴着太宰的脸颊询问,“说起来,我挺想知道,卡拉马佐夫最珍贵的到底是什么?”“你能告诉我吗,太宰君?”……“又有人死了,伊万先生。”“有人在猎杀我们。”几名俄罗斯人结伴拜访了伊万先生,老年人躺在床上,费奥多尔打起一半窗帘,俄罗斯的贵族、寡头、民主派的敌人、保守党的庇护人眼睛都没睁开,他问:“怎么死的?”“死状千奇百怪,有些人是闭着眼睛无声地倒地,还有些人被针或刀或叉子刺穿脑袋与心脏,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地死在房间中,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我们猜是暗杀者干的,只能结伴而行。”“原来如此。”广袤北方土地上扎根的罪恶之源说,“来说说看理由吧,费奥多尔。”“什么?”其他人不明白他的意思。伊万和颜悦色地说:“告诉我杀死他们的原因吧,费奥多尔。”……“好,好,明白了。”森鸥外接了一通电话,是内线电话,中原中也当时就在森鸥外旁边,他竖着耳朵听了半天,竟然没有听见人的声音,而是听见了一系列长长短短的敲击声。森鸥外挂断电话,看中原中也以看怪物的眼神盯着自己,好笑地说:“中也君听见了吗?”[就是因为听见了才觉得奇怪啊,真的有人说话吗?]“是摩尔斯电码。”他说,“太宰打来的。”“太宰先生?”“他让我们不要出去。”森鸥外说,“除非是最后一天,靠近港口之前,无论听见多大的声音都不要出门,门内外世界被割裂了,外面即地狱。”“哈?”……织田作之助背了一个书包。书包里放的东西很少,笔记本,换洗衣物,写到一半的推理小说,还有装钢笔的盒子。“我出门了。”他对空无一人的房间说,随即露出小小的微笑。[马上,马上就要见到了。]……太宰治哼着歌回到房间,他刚才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天,干了许多事,同许多人对话了,为了给如此有意义的一天画上句号,他走进房间,拉开椅子,从抽屉里抽出三两张信纸,准备做最能让他感到幸福的事情——写信。信能否寄出与他是否写是两件事,太宰治认为,每写一封信就是给心灵排一次毒,让他不至于阴暗潮湿得生出蘑菇。这是他一天中最能感到幸福的时刻。“——”门打开了,有人回来了。“我回来了。”津岛修治说。“欢迎回来。”太宰治回答。平平无奇的对话。“我要问你一个问题。”津岛修治彬彬有礼地问,他心中有岩浆在沸腾,即将喷薄而出,“你是什么时候写出幽灵船的。”太宰治搁笔了。第145章 28日中午,织田作之助抵达横滨。今天是晴天,阳光好得过分,横滨又靠海,于是空气中湿度相对高,还有股鱼腥味,织田作之助感到庆幸的是,温度不是很高,日本的夏天很炎热,下午一两点钟气温可高达38度,现在最多不过二十八九度,风吹在脸上,还算怡人。他在靠近港口的地方定了酒店,安保很好的高级酒店,暗地里受到当地黑手党势力的避讳,织田作之助极少住此类酒店,他大凡到横滨都会在贫民窟落脚,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抽出电子卡片,放进口袋,外出直走,左拐,第二个街道右拐,再直走,他看见了横滨港,与停留码头边上大大小小的轮船,天很蓝,海水不算清澈,波涛随风一波一波打在牢固的混凝土上,少数小渔船用绳子固定在锚上,它们上下起伏。横滨港、横滨港,他抬头看天,除了海鸥,什么都没有。 第367章 津岛修治却说:“我做出的一切推论不都是建立在空谈之上吗?”他讥笑道,“书的存在才是最大的空谈,而能够获得它且驾驭住它的人除了你还有谁,是古怪的苹果爱好者,还是神叨叨的疯子俄罗斯人?”他说,“森医生还不行,他路数不够。”“这真是……”太宰摇头笑笑,“该说是评价高还是评价低?”他竟然装模作样地鞠躬,“各种意义上,感谢你的高评。”“我想不清楚原因。”津岛修治突然说,“你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嗯?”“我说书,大费周章设置一个局,把我们把很多人都引进来,为你个人的趣味吗,好像不是,可以告诉我原因吗,焉岛先生。”太宰无奈地耸动眉毛:“你还在叫我焉岛先生啊。”听见这句话,津岛修治都要冷笑了,他想,不是你告诉我此假名的吗?我按照你说得叫,又有什么错,你看你什么都不想透露,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双方对彼此隐瞒得太深,心与心之间有墙壁高筑,到最后根本连传递声音都做不到了。“是你告诉我的名字啊。”津岛修治在说这话时,神色甚至有点倔强,但他察觉不到。“我错了。”让津岛修治绝对没想到的是,太宰治,他的监护人,竟然低头了道歉了,他好说话得让小孩儿深感不可思议,过去太宰治从未如此坦诚过,“我应该早点告诉你我的名字。”他张嘴,似乎想说话,而津岛修治仿佛听见了什么禁词飞快说,“算了,我早就不想知道了,只是名字而已,名字是代号。”他说,“我想知道你接下来准备做什么。”“这个的话……”太宰治说,“就像我之前说的,给你看你想看的,混乱、死亡等等等等。”他的眼神太透彻了,透彻得什么都知道,“我渴望它们不是吗,人性最恶劣的根源,放大的欲望,我想你迟早会借助到他们,与其游走在生死边缘,一遍又一遍地放纵自己,不如我给你看。”他比谁都清楚,当“太宰治”走入探寻生命真谛与自我放逐边缘时会发生什么,你看,他从来不介意是善是恶,但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走到恶的一边,为了刺激。正确地引导孩子,是大人的行为。而且……他眯起眼睛,什么都没说。[太荒唐了。]他不由后退几步。[真的太荒唐了。]太宰治说的话承认的事在用力冲击津岛修治八百米厚的滤镜,过去对方曾经说的没有一个字被当成真,现在他似乎明白了成年人是以怎样认真的态度践行他的语言,并且弥补两人之间由于沟通不畅而产生的一系列关联反应。其震荡的第一股余波冲击的是津岛修治的自我认知,他有微妙的自我厌恶,厌恶程度绝对不轻,心因性的呕吐多来源于压力,压力的根源是如影随形的自我唾弃,太宰治教给他更加健全的价值观,比如说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书本上描写善是正确的恶是错误的,曾经解救他的几乎代替他父亲身份的太宰治是正义的,而他自己却好像天生属于邪恶,父辈对此表现出了厌恶情绪,并试图感化他,以上一系列是他的厌恶根源与发展过程。他乖戾的行为、不断彰显存在感的举动、对冒险的过分追求,很难说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出现的。但他在向谁证明?在向脑海中熠熠生辉的幻想证明。“已经来不及了。”太宰治说,“如果能让你感觉好点儿的话,我会告诉你,以上发生的事情是为了你,却不是全为了你,我也想要清理掉一些人,完成一些事,为了避免未来的悲剧与伤亡。”他强调,“不可能停下来。”津岛修治听见这句话,心跳速度加快,他转身就跑,冲出厚重的门扉,走向外舱,太宰一点儿都不担心他受伤,乌合之众又怎么能伤得了津岛修治。津岛修治,他冲出去了。……中原中也出去了一次,为了贮蓄干粮。要他说,按照船上的乱象,他即便把森医生放在屋内都担心他的安全,可是瘦弱的中年医生持手术刀(鬼晓得他怎么带上来的),非跟他说可以自保,让中也君放心到外看看。中原中也想说都是谬论,房间里能没有干粮吗,常备的华夫饼与糖不是吃的?更何况人饿一两天死不了,就要有水就行了,同样,房里又有气泡水又有酒又有饮料。他就是应该留在里面,以免其他莽汉冲进来。只可惜森鸥外分外坚决,他带着神秘的,中原中也口中令人退缩的微笑把他轰出门外,是的,没错,此处应该用轰。“出去看看吧中也君。”森鸥外说,“你当然能保护好自己对吧,若有什么看得上眼的,顺手救下来也没什么不好的。”[那句话绝对是意有所指!]中原中也的异能力在攻击上几乎无敌,枪械对他毫无用处,人与人之间的冷兵器斗殴同理,他出门,门外的情况比预计的还要凄惨,过道都不干净。[血、血、血,呕,白色的是脑浆吗,真恶心,搞得比黑手党的人恶心多了。]他私心觉得此规模的争斗很不正常,你看,有钱佬都惜命,他们身份尊贵,一挥手就有无数人为其效犬马之劳,怎么愿意自己来,就算是在船上,一两出闹剧得了,他们会不分身份地大规模械斗?简直像是食入了剂量不明的致幻剂。他看两人搏斗,像野兽一样,恨不得撕裂对方的喉咙,更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窗外是迷雾,蒙蒙的,连天也看不清了。[日本海上会有浓雾吗?]他觉得不会,于是忽然出现的浓雾必定有鬼。人疯狂的根源或许就是它。争斗、争斗、争斗……他看眼前两个男人,都人高马大,正值壮年,鲜肉与美酒浇灌出他们的身躯,强健的肌肉则是在健身房里练出来的,手上没有像样的刀具,于是餐刀成为了他们伤害彼此的武器,中原中也快速走过才没有让鲜血淋他劈头盖脸。他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走越快,到最后中原中也在撒腿狂奔,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将喧嚣甩在脑后,中原中也不排斥武力,却对屠杀和原始杀戮没有兴趣,他认为身后的两个人缺乏人性,他们的打斗更像是两头野兽在丛林中撕咬对方,绝不该是人类应有的模样。“真是的!”他骂出声,“这地方真是见鬼了。”悠扬的小提琴声从远处传来,他恍惚间发现,小提琴声一直是存在的,只是旋律与目下环境太过契合,声音又很悠扬,以至于嵌入空气中,他没太发现。连顿弓、跳弓、波弓、击弓、碎弓……各种技巧在演奏过程中穿插出现,当然了,中原中也感觉不到那么多,他只是越发烦躁,音乐不仅没有缓解他的情绪,还让他更焦虑了。“可恶可恶可恶可恶可恶——”他高呼发泄情绪,而有些沉迷于争斗的男人因听见声音而发现了他,便争先向他扑来,中原中也喊:“你们都是丧尸吗?”干脆加快脚步躲过了第一波攻击,后面的人追赶着,终于中也控制重力飘浮起椅子花瓶作为路障,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快点找点儿干粮回去交差的了,天知道森医生的小手术刀对上这群疯子有没有用处。]厨房与宴会厅相连,他先冲进宴会厅,好吧,尸体颇多,不用太小心翼翼地绕过他们,中原中也看太多,都习惯了。然而在食品储藏间。“!”他瞳孔地震,津岛修治与寻常孩童相似瘦弱的身体被吊在空中,男人手掌的落点是他的细脖子,天知道是不是下一秒他的脖子就会被折断,随后死。这时候他对津岛修治的讨厌,他们之间发生的不愉快通通被忽略掉了,中原中也勾勾手指,异能力发动。 第369章 他还有想写的,但有关中原中也的小片段到此为止了。……乱象发生时,卡拉马佐夫在做什么。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跪在房间里,对着童贞女玛利亚的塑像祈祷。由于是从书中诞生的,他该是无国界无政府人士,即使形象塑造时借鉴了斯拉夫人的特征,也不应该坚定信仰俄罗斯的宗教。但他是不同的,以日漫式的话语进行描述,就是在创造他时,作者捏造了完整的人设,包括他的长相、国籍、信仰、爱好、性格、思考方式等等等等,人类该拥有的无形之物都被填充进他身体里,卡拉马佐夫生而知之,是有血有肉的人。他不感到空虚,只是游离感如影随行,漂泊的人都如此,他能说自己是俄罗斯人,却不能说他爱俄罗斯。太宰治创立他时想到了上辈子看过的书,比方说《卡拉马佐夫兄弟》之类,当然最后的成品与这本书的关系并不是很大,他只是玩笑似的把名字冠在创造出来的人头上,以惋惜本世界不曾诞生的名著。其实问题不大,一个希特勒死了在相同的时间内还会有另一人代替他,文学作品也是,田山花袋还是小孩子,20世纪早期依旧出现了日本自然主义文学的经典作,只是不叫《棉被》而是换了个名字,娟子姑娘没有被塑造出来,却有了芳子姑娘,伕子姑娘,社会就是如此,向前滚动时从来不等特定的人,于是他只能把陀思妥耶夫斯基留下的瑰宝放置在心里,偶尔拿出来品味一下。话题扯回来,在太宰治的设定中,卡拉马佐夫对东正教有所了解,但他不信教,他信封书,你让书的造物相信上帝也太难了。有信仰又要有实物载体,他不想拿葛拉西安的智慧书当作书的本体,兜兜转转一圈竟然在房间里放了圣母玛利亚的像。[请您保佑我度过难关。]他什么都不想,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根本愿望是希望自己活下去。卡拉马佐夫的智商比普通人类高,却与太宰治相去甚远,甚至比不过涩泽龙彦,他明白自己是案板上的鱼肉,不敢跟太宰治呛声,怀着私心帮涩泽龙彦递请帖,希望他们能够咬狗窝里斗死了,那他就能重获自由。想着想着,五脏六腑却变得十分疼痛,绝对不是幻想中的感觉,而是真的,至于脑子也晕晕乎乎的,像是吸多了烟雾。船桅、立柱、甲板……伴随普通人激烈的打斗,船以想象不到的速度在受损,大姑大姑的鲜血呈放射状洒落在木地板上,卡拉马佐夫蜷缩身体,动作好比虾米。[怎么、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痛啊好痛啊!]他疼得在地上打滚。烟雾更浓,穿黄金铠甲的异能力,悄无声息地站在他面前。/卡拉马佐夫的生命与船相连。/他只得到了一行字。……费奥多尔在做什么,他试图杀死自己的异能力,他把异能力当作伊万先生的延续,那时他必须杀死的,或许是巧合,他异能力的形象是耄耋老人,身材干瘦,表情看不清,和躺在床上的已经死的人一模一样。小孩儿的眼球还是像玻璃珠子,太通透了,什么情感也无,好看是好看,却未免让人恐惧,他身材瘦弱,此刻手持餐刀,若有外人在更相信餐刀的装饰作用大于伤害效果,不过费奥多尔似乎打定主意拿餐刀杀人。太宰治分给费奥多尔的字比想象得少太多,他一共只写了以下这点儿:/费奥多尔自降为商品混上幽灵船,伊万先生要死了,寻找续命方法。/就这点儿,没了。年轻的太宰先生有太多名头,其中之一就是社会活动家,他十六七岁时在日本驻俄罗斯大使馆干过一段时间,名义上是公派人员,却被指使运用他超人一等的记忆力与分析能力打听秘密,可以说他是放在台面上的谍报人员,俄罗斯人要怨恨就怨恨同一时代没有诞生足以与太宰治媲美的天才。很快他的活动范围不局限在莫斯科,阿迪格共和国、萨马拉州……俄罗斯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足迹,他沿西伯利亚大铁路环游联邦,在富裕的喀山被伊万先生宴请。伊万先生的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出门要乘坐轮椅,他硬生生从对方的老干柴脸中看出了其年轻时的样貌,还多注意了伊尔夫费因斯家族的显性基因,男性特有的钩状耳垂。时隔几月,他在冰原上发现的孩子表现出了相同的性状,同时他长相与伊万先生肖似。找到了。/费奥多尔、费奥多尔、费奥多尔他肯定会走到那一步,犯下修治君被制止的错误,弑亲,无论杀死多少人罪孽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倒不是说生命有三六九等,只是对天生聪慧的小怪物们来说,与人类连接的绳索另一端就挂在亲人身上,杀死亲人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斩断人性,意味亲手解开锚,成为在异度空间漂泊的代码,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希望修治君保佑人类的特点,他或许会因此怨恨我,死前却绝对会感谢我。这孩子,费奥多尔注定要不成为人的。他们肯定会自相残杀,我希望人类性能帮到修治君,人性高于一切,现在我能这么说。悲、喜、善良、正义、友情、爱,老掉牙的问题,但这些情感赋予人超越自我的力量,非人的怪物战胜不了人类之心。/他过早预言了两人的未来。……津岛修治行走在茫茫迷雾中,他消失了一会儿,随即又回到人间。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可让普通人消失,这条定律在他身上生效得不够彻底,他重新出现了。那津岛修治是异能力者吗,可能又不是,他身前没有忽然跳出异能力给其添堵。涩泽龙彦要是发现他的异状,定会欢欣鼓舞,为自己找到了难得的实验材料,以前也出现过相同情况,一个人,他处在“异能力正在觉醒”的过程中,于是能够在涩泽的空间内随意走,异能力模拟人没出现。他该是相同情况,否则还有别的可能吗。津岛修治不知道那么多,他只是本能认为不对,路上目睹了几次异能力结晶杀死原主人的局面后,当机立断往船舱里奔,他猜测异空间可解决乱象,至于如何解决,暂时没想清楚。向下、向下、向下。他没停下思考,奔跑的同时大脑高速旋转,有关中原中也性命的疑问在脑里停留0.5秒,自身不同之处停留3秒,剩下时间全给太宰治。他还没从世界观破碎的冲击里缓过来。[他在哪里,不会也被异能力缠住了吧?][不,不会,他从来不做浪费力气的事,更何况他的异能力并没有攻击力。][更何况,他的异能力真的会变成人吗?]上次苦苦寻找的门畅通无阻地出现在他面前,津岛修治却没松一口气,他横冲直撞,直接进门,随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门合上。 第371章 [展示真实……吗?]还在想要不要换上西装的织田忽然下定决心,他带了西装来,是在咖喱店老板侄女的聊骚下买的,小姑娘说织田穿西装很帅,人的精神面貌与平时完全不同,听说他去见网友,连打了不知多少通电话就为了让他把西装戴上,织田拗不过,就照办了。[最后并没有用上。]他老实地想,[回去跟沙耶律道歉吧。]酒店出门到港口只要几分钟,踏入铁丝网内区域就感到情况明显不对,太多人了,不认识的面孔、低调奢华的商务车,他看见了职业保镖,政府安保部队,中东区域游荡的雇佣兵等等,织田作之助找了圈,还看见了些熟悉的脸,对方趁人不注意对他挤眉弄眼,等主管脸转过来又作庄严状。[什么情况?]他想,[是有很多大人物要来吗?]“嗡——”船鸣声悠长,伴随着海风从远处飘来,人群开始躁动不安,一个小黑点儿出现在了天与海的交际线上,是艘船,承载社会未来与希望的巨轮,织田作之助看不到船,他猜那一定是艘沉重庞大且华贵的水上怪物。船按照既定顺序往前行驶,视野中的小黑点儿逐渐变大,他浅蓝色的瞳孔中倒映出青铜色的船头,不知怎么的,织田作之助的心脏不规则地跳动起来,他“看到”船剧烈地晃动,一头神怪似的巨兽冲破了船舱,在天空中盘桓。不、不是他“看到”的,是异能力天衣无缝发动的效果。他的腿不受自己控制地摆动起来,织田意识到自己在飞速地奔跑。戒备的人注意到他的诡异行动,纷纷拔出枪来,但还没开机拉开保险栓,注意力就被海面上的风波带走了。[船、船、船。]身体行动远比意识要早,跑起来时织田作之助还没理清思路,现在他知道自己需要找一艘小船,前往海上进行救援的船只。多奇怪啊,织田作之助是个好人,却不是老好人,在与自己无关的重大灾难面前,你很难让他插手而不是选择自保。[找到了。]港口除了大轮渡外还有小渔船,一搜一搜排列,渔船平时有人看管,今天到横滨港的人太多,船夫在暖阳下头一点一点打瞌睡。他在码头助跑,一跃而起跳到船上,钥匙孔当然是空的,但织田受到多年的专业训练,在开锁上很有点本事,他一骑绝尘驾驶小快船在海面上乘风破浪,速度是那么快,快过了海风,快过了相关人士。他在心里发问:[我在做什么,我到底感受到了什么,身体就自己动起来了。]可能他接受到了远处传来的电波吧。从遥远彼方传来的,呼救的波长。……津岛修治觉得不对,以他在隔绝房中的体感而言,船颠簸得像是在海浪中,像是脚踏地震震动带。他知道一定是太宰治与涩泽龙彦在做什么事,可能是争斗吧,迷蒙烟雾绝不是太宰的手笔,至于卡拉马佐夫,他早就成了提线木偶根本不足为惧,应该是涩泽龙彦干了什么事,他在东京时听说过对方的威名,森先生又好心好意地同他科普一番。[他们要把这艘船折腾散架了。]津岛修治想。[只要浓雾不消散,船就会成为诡谲的死狱,除了他们俩,其他船上的人生命都受到威胁,而外来人,只要登上这艘船就会被迷雾领域所同化,也就是说外界的援助无法真正落实,眼下情况说是等死也不为过。]他看得很透彻,同时明白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领域干脆利落地消灭掉,津岛修治记得行程单,船是全自动化的,饶是驾驶舱的人死绝了,只要没出现特殊情况就会一直行驶在既定的航道上。他又想:[这一切或许是他计划好的,包括门会在哪里出现,幽灵船的实体,冥冥中有股力量把我跟蛞蝓引到这里,而现在,在最关键的时刻,我又看见了门,又进入了船的内部。]他想太宰治会给予自己多少笔墨,可能就一两句话,他是酸无遗漏的人,从来不写多余的废话,太宰说过“何必制造那么多的文字垃圾,只要写最关键的就行了,如果在写作时盯着商场前的广告牌描述个不停,那绝不是精通文字,笔韵高超,而是无聊,是浪费。因此自己的占地篇幅绝对很小。津岛修治小声对自己说:“就按照你想的发展好了,就一次,以后绝对不可能。”他把手枪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来,可别小看他的手作能力,只要津岛修治想,他能复制出绝大多数的武器,哪怕是内部构造足够复杂的枪炮,也能以最原始的打磨零件方式将其拼出来。目标是不知名的钟座,他抛出了自己能制作出的最强力的炸弹。“轰隆隆隆隆——”他忽然想到太宰治在三个月前同自己说的话。[“喜欢烟火吗,修治君。”年轻的监护人笑盈盈发问,我回答了什么,好像是“啊,就那样吧,没有很喜欢也没有很不喜欢。”“但人在看到美丽景色时总会心情愉悦,这是人世常情。”“啊,是吗。”“是啊。”太宰治忽然说,“夏日的花火大会,八月一号,到时候一起去看吧,我买几张在草丛上看的票,就算是为了看美丽的烟火,我也想活到八月了。”“随便你。”津岛修治冷淡地说。“说好了。”太宰治轻快地说,“等夏天,一起去看花火。”]真美啊,刹那烟火。……津岛修治不知道的是,太宰治花了整整六页纸写他的事,有多具体,连他的一颦一笑,咀嚼食物,与中原中也出门探索,在走廊上右右前左后前地穿梭,跌落进船心脏房间,全部都被他记载在书中。于是津岛修治以为的“自发行为”,全是太宰治设置好的,是由他操控的,由此看来,说津岛修治是他的提线木偶也不为过。他为什么这么做,太宰治反思过,他认定是家长对孩童隐秘的控制欲,是无处安放的担心,是他对算无遗漏本能的质疑。当说起津岛修治,他全副身心都挂在孩子身上,以至于爱都变得扭曲。[他能让我变成更好的人。]潜意识中太宰治如是想到,[倘若我能将他养育长大,将他培养成一个好人,那就是拯救自己,把我的灵魂从地狱深处,从虚无之间捞出来。][我不能失败,修治君得成为更好的人,必须。]这是让人毛骨悚然的,深切爱意。……“什么鬼东西?”“龙,是龙啊!”“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家的人,三菱家的人还好吗?”“救援船,救援船在哪里!”陆地上乱套了,好在他们不算是群龙无首,很快就组织了救援船向海上驶。 第373章 这人可以是a,可以是b,也可以是他想见的o先生。他要让o先生带自己离开横滨,过一段隐姓埋名的生活,修治君没有他会生活得更好些,再说了,他的视线如影随形,会看着那孩子。[跟o先生共处会很愉快。]他边写边转笔,面上洋溢轻松的微笑。[真想见o先生一面啊。]事情往往有意外,比如说此世界,说异能力者与书是大头,往上却有些古怪的传说与生命体,他看见过远古的旧神,协助捕获日本的荒霸吐,战神斯文托维特埋葬在斯拉夫的土地上,他在坟墓里发现了书,冰岛的遗迹里世界树的种子生根发芽,除了人类与异能力之外,他们还有各种古怪的神明与力量,只是还不被人所知。于是就有了盖亚与阿赖耶识,他作为津岛修治的同位体被盯上很久,对方却迟迟没有行动,太宰知道世界意识想要修正他,就像是杀死主机里的木马病毒。发动杀毒软件的要求很苛刻,没有实际意识的主神不能违规操作,他活到现在,本以为世界接纳了他,对方已放弃。却被摆了一道。他看真正伤到自己的武器,看穿透胸膛的匕首,费奥多尔保持刺出的姿势站在他身后,他瞳孔颜色变了,成了金色。“诞生在战神斯文托维特墓地上的神之子。”他恍然大悟。太宰治怜爱地半蹲下来,罔顾刺穿他的匕首,他问:“你听得见吗,费奥多尔。”他认识的孩子,对方的意志被压在身体底下,在外的是神明的化身,为了报复太宰治拿走书,而试图杀死他。[我听过一个传说,流传多年的伊尔夫费因斯家族出过无数的天才,有传言说在沙皇国度建立时候这群人就存在。有人说他们是供奉神明的一族。]“看样子是听不见了。”太宰治十分惋惜,他猜费奥多尔还会恢复神智,如果他能活下来的话,于是他把木偶人一样的孩子高举,同抛掷津岛修治一样把他扔出去。扔向不同的方向。能不能活下去是未知数,不过……他眼睛亮闪闪的:[他俩同时存在的时代,不是很有趣吗?]以及最后。他惋惜地想:[哎呀,见不到o先生了。][稍稍,有些难过。]……真的没有意识吗?费尔多尔真的被神明的人格取代了吗?他在半空中咳嗽两声,顶着金色的眼眸,微笑。[太宰先生,是我见过最接近于神的人。][但他的本质还是人类。][拥有异能力的人类。]太宰敌人的恐惧在意,敌人是太宰,太宰同僚的幸运在于,同僚是太宰。费奥多尔比谁都要早看透此真相。[我敬畏太宰先生。][所以我得杀了他。]费奥多尔说:“人类是世界上最高贵的生物。”……织田作之助等着等着,看见一黑点从船上坠落。他凭感觉操控船向前,计算角度,大半个身子探在船的外面,坚定地伸出双手,拥抱从天而降的生者。“噗通。”什么,什么从他口袋里脱落而出,掉在海里。“咔嚓。”织田手臂脱臼,人的脸色却变也未变,津岛修治暂时性休克,织田作之助努力将他拽到船上。火焰烧得越来越旺,近船处很不安全,他也担心小孩儿的受伤情况,干脆驶向岸边。织田作之助只有左手能用,他以左手圈着津岛修治,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忽然他听见了怀中孩子的呛咳声,织田作之助立刻以轻柔的力道将其放在地面上,问睁开眼睛的小孩儿:“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津岛修治低声说:“我不知道。”他睁大眼睛,瞳孔紧缩:“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来给幽灵船加一条铁律。//若非船的拥有者,或与之相关的人,当外来宾客脚踩土地时,关于船上的一切记忆都会清零。//这是卡拉马佐夫不知道的,他所拥有的,第二个异能力。/第147章 种田山头火叹口气问:“怎么样,找到了吗?”谁都知道他在问什么,谁都无法给出准确回答。“不,还没有。”坂口安吾谨慎地回答。 第375章 关于日本博士论文的小故事也是d先生告诉他的,准确说来凡是织田听说过的有趣小事大半都来自对方,他的朋友本来就少,又找不到第二个d先生那样博学而有幽默感的人了。[我听说过一则小故事,这些年倒是少见了,只有老派的教授才会维持此习惯,博士论文本该是完成课业后提交的,然而对自己要求高的研究者却会等到功成名就后,提笔写篇最让自己满意的论文作为博士毕业论文,在此之前毕业论文是空悬的。]他说博士的事,是与作家进行对比,作家不可能那样,想到什么就要写出来,一日复一日锤炼自己的文笔,不让自认为的坏作品面世,就要错过好时候了。“提交了论文。”津岛也有反应,“在学术领域上很自信吧。”“你也听过论文的传统。”“啊。”津岛说,“一个话多的人喋喋不休时说过。”他喃喃说,“他太吵太吵了,就算我不想听,也老是念叨无聊的事,到最后有部分自己钻进耳朵里,真烦。”同时他也清晰地意识道:[再也没有人会同我念叨那些事了。]……织田作之助从医院出来后心情挺沉重的,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沉重,各种意义上,他都是个共情能力比较低的人,说是迟钝也可以。情感上的失常体会在方方面面,就比如说是干杀手这事吧,他其实也可以转业的,当年一批的孩子没有多少干这个,大部分人直接死了,还有些因为家庭啊精神疾病的关系退出了行业。只要是训练过他的老师都会给出相似的评价。“织田你这样,是天生要干杀手的啊。”“就算是我死了,你都能活下来。”织田困惑说:“啊,是吗,我觉得自己没太多才能,隔壁的c君能在几小时后熟悉枪械构造,无论是他见过还是没见过的,与他比起来,我是最平庸的人吧。”“你太妄自菲薄了。”老师摇头,“他恰恰是最容易死的。”“为什么?”“他觉得自己是天才对吧。”老师轻蔑地说,“他是聪明没错,小聪明而已,对自己的评价过高让他容易脑热,接自己无法完成的任务,再加上粗心大意——”“会很早死吧。”老师的话真有前瞻性,毕业三年后,他从其他朋友口中听到了c君的死讯,当年他是成绩最好的人,却死得很早。“织田你就不一样了。”老师说,“你很冷静,情感波动很小,可以无时无刻处于冷静之中,不会被肾上腺激素冲昏头脑,做事之前多考虑考虑,不要激动,就能活挺久。”他说,“也许能够活到功成身退。”[那时候我怎么回答的?]“功成身退?”织田迷茫地说,“不,还是算了。”“你不想攒钱回家结婚?”“那样的话,要找新工作对吧。”织田说,“实在是太麻烦了,如果不干杀手的话,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真让我选的话,应该是做一辈子杀手,最后老死在工作上吧。”“哈。”老师说,“你真是无聊的人。”他随即又说,“对杀手来说这点更好了。”“为什么。”“心态平稳,没有波动。”他说,“我们要像山、像草、像一块巨石,像平静的死水。”“你明白我的意思吧。”[到现在好像有点明白老师的意思了。]织田走在路上想,[我确实就是个很无聊的人,说跟草木一样也不为过吧,唯一喜欢的食物是辣味咖喱,因为喜欢可以每天每天坚持吃,过去的爱好是写信,写信也不是主动的,而是机缘巧合之下收到了信,要不是d先生坚持根本不会养成习惯。][那为什么,会因他的境遇,感到悲伤?]……几天后,织田上了东海道线的列车,450日元就把他车到东京,夏目漱石给他留了纸条,今天他有堂课,讲当代文学。当代文学比现代文学还要往前一点,一般来说日本人的现代文学是说战败前的文学,战败后至今是当代文学,研究这一块的学者没有人想象得多,主要日本近年来实在没有太多的好作家。近代作家中“小菅治”算一个,这名作家早期在进行报纸连载时都阿治阿治地写着,直到主编说“不行了,快点起个像样点的笔名吧老师”,才姗姗冠上姓氏。夏目漱石看到坐在下手的织田,疲惫地对他点点头,织田看老者,觉得他身体出了状况,比起上次见到人,眼下黑青明显,身材又瘦削得过分,脸颊两侧的肉几乎凹下去了,他好好吃饭了吗,还是思虑过重?“你倒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下课后夏目漱石对织田说。他这节课说小菅治。“先来看他的选段,当然我知道,你们应该都读过他,不仅仅是因为它有名,而是因为我布置的课前预习作业。”下面发出一阵哄笑,夏目漱石说,“《甲虫》,他很早期的作品。”/从小到大,我一直过非人的生活。这里的非人,不是说我受到了虐待,而是说我的生活状态实在没有人的气味,真比较的话,我像虫子那样活下去,而且是有坚硬外壳的甲虫。/织田也读过《甲虫 》,很早以前读的,以青少年的标准来衡量,他的生活非常无趣,除了搜集资料做任务,业余时不知道做什么,前辈说手机会泄露信息,看电视类的视觉娱乐是低级品,他在对方的鞭策下找了个不大低级的爱好,就是读书,看小说。有段时间《甲虫》大热,他路过图书馆时顺便买了,内容记得不打真切,大概知道是第一人称小说,作者被称为鬼才,触动了无数人,很可惜,织田作之助没有被触动,他把看过的书分成“好看”跟“不好看”,除此之外倒没有别的了。[内容是什么来着?]他不记得了,只能以最快的速度重读,以试图赶上教授的讲课节奏。/国小三年级时深入老家的深山逮独角仙,邻居家的村山君同往,他跟我上不同学校,从长辈关系而言,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下属,但村山君是个不拘小节的开朗人,即便是与古怪的、过分害羞、不合群的我也能玩到一起去,我很感激啊,如果没有他我会是一个人。村山君的体格健壮,而我很瘦弱,童年时期大半时间都在床上度过,在山上走了一会儿我就气喘吁吁,那时我发现了草丛里的独角仙。“村山君,是独角仙。”“哪里哪里?”他一把将我推开,往草丛里钻,而我跌倒了,膝盖皮被小石子划破。啊,村山君在想什么我其实知道,无非就是“能压上司儿子一头”“带个瘦弱的小弟”“衬托他的高大”,我与他实属欺负与被欺负者关系,但我依旧很感谢村山君,如果没有他的话,我就真的独身一人了。//人,一个人是不能活下去的。/ 第377章 [那我在过去的人生中,究竟酿造了多少悲痛啊。]作者有话要说:  啧,其实织田作的人设超级微妙啊,从他完全不吐槽太宰这点来看,他真的是相当迟钝,他与其说是宽容,有些表现应该说是“不知道该吐槽些什么”或者“没有体会到吐槽点”工作时非常淡定也随遇而安,基本上就是天生的杀手了,完全不会因为杀人产生情感波动,换言之其实是没有负罪感的于是乎,他从[无负罪感]到叫太宰[到善的那方去]中间应该有个转折吧,就是关于善恶定论的转折,我觉得原著中单纯看了一本书其实无法补全价值观这块,就干脆在这里补全了[a宰的逝世让他意识到杀人会给他人带来无尽的痛苦]所以甲虫其实也影射织田作这种共情能力很低,缺少普通人类感的人啦~第148章 「苦夏」津岛修治出院当天,恰好是江户川花火大会举办的日子。他的伤势一点儿都不重,轻微脑震荡,此外都是皮肉伤,却硬生生在医院里挨了小几周。原因错综复杂,开始时异能特务科连同夏目漱石还未放弃,派船打捞异能者搜寻。他们的想法类似:[那可是太宰治啊,怎会死于此,肯定是用什么方法逃跑了吧?]搜寻坚持到了最后一只搜救船撤离,显贵、望族、巨亨,还真是应了那句话“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饶是花了多少功夫,也只救了极少数的人,三千宾客死得只剩十位数,大多是失踪,失踪的意思不是“还有生还的余地”而是“连尸体都找不到”。“也只能放弃吧。”种田山头火对夏目漱石说,他们是老相识。夏目漱石沉痛地点头,才过几天,他苍老了许多。“那孩子怎么办?”种田想:[太宰君和孑然一生的特务青年不同,他拖家带口,说有遗产也不为过。]如何处置遗产成了重要的问题。夏目漱石沉默一会儿说:“我原本认为,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留下遗书的。”他说,“加入异能特务科是有传统的吧,在加入机构的同时写遗书。”“哎。”种田点头,“信息是统一提交的,遗书按照最传统的形式存在信封中,一般情况下我们会为同僚保密。”“你们原来还有秘密意识吗?”夏目漱石是在针对异能特务科“世上没有秘密”的作风发出嘲讽,监听、跟踪,诸如此类侵犯人权的行为他们做过太多。针对他喷火似的询问种田却说:“这点权利,我还是可以保证的。”夏目漱石沉默了一会儿:“抱歉。”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半张脸,又或者说一只眼睛,“我……情绪不大好,向你发泄了,抱歉。”当说完这两句话后,他像是泄气的皮球,而他的头颅深深地弯下去,腰弓起,像座桥。他的影子倒映在阳光下,矮小又佝偻。种田山头火没有看他,转头,右侧是海,夏日的清风呼呼地吹着,码头上有二三水手吆喝,海鸥在低空盘旋,时不时俯冲捕食从海里捞得一两条鱼。你看这幅和平安宁的景象,又有谁能想到十天前大海被熊熊火焰笼罩,海面上漂浮焦黑的尸体?[生命是可贵的。]他想着更古不变的道理,几乎有些悲从中来,[每次每次,都是等失去后才会感慨。]他们俩一生未婚,把命奉献给国家,奉献给理想,到头来一生都在失去,可能就是宿命吧。……/请老师接替我的监护权,至于修治君的生活,一律不用操心,想做什么,就随他吧。这是我一生的请求,拜托了,老师。/“一生的请求吗?”夏目漱石认识的太宰治,是很少寻求他人帮助的,因此,他连“谢谢”“抱歉”都很少说,太宰是聪慧的,是天才的,是无所不能的,所有人都是那么想的。就算是夏目漱石,在看他身量越来越高,越来越有成年人的体态之后,难免忘记小时候太宰治的模样。他手攥紧学生留下的纸条,口里全是苦味,这种苦与茶叶的苦不同,一口下去,别说是回甘了,细细品味,越来越让他难过。[是苦夏的味道啊。]……“怎么样,修治君。”夏目漱石坐在病床边的小椅子上,他难得脱下小圆礼帽,趾高气昂的胡子可能感应到主人的情绪,竟顺从地向下垂,他看津岛修治的半张脸,惴惴不安的同时也有些恍惚,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跟太宰治没有区别,简直就像是一个人啊。头次见到太宰,他也是如此大小,十岁的孩子相较同龄人分外高挑,对大人来说却还是小小一只,他穿着合身衬衫黑外套,怀里抱着帆布书包,里面装满了书。“为什么不把书包背在背上?”他记得自己问。“书包带子被割断了。”小孩儿笑盈盈地回应。[被欺负了?]夏目漱石只能想。小孩儿慢条斯理地讲解:“弱者都一样,纵使有强健的身躯,大脑却不怎么好使,他们明明知道智谋上无法与我相提并论,坚硬的拳头又不会落在我身上,结果竟然想出这种阴招,被发现后立即一哄而散不让我逮到罪魁祸首,胆子小却还要做,一面瑟瑟发抖害怕报复落在自己身上,一面又要逞暂时的爽快。”他长叹一口气,在夏目漱石看来,滑稽又可爱,“真麻烦啊。”“你是怎么做的。”因太过好奇太宰的处理方式,夏目漱石干脆弯腰与他攀谈起来。“还能怎么做。”太宰治说,“一个人被关在女厕所的隔间,一个人被关在废弃的音乐教室,一个人被关在体育用品储藏间,最后一个正在教室办公室里罚站。”“对顽劣的孩童,只能用粗暴的手段报复。”“失陪了。”说完后,他装模作样地鞠躬,“接下来还有场考试。”夏目漱石记得,今天是东大开放少年班招生考的日子。“我是太宰君大学时代的老师,准确说我还是他修士与博士时代的导师。”他对津岛修治说,“按照太宰君的遗嘱,在他死后,我会成为你的新监护人。”夏目漱石是位巧言善辩的人物,你很少从他口中听见如此干涩又不经修饰的言语,“怎么样,修治君,你要搬来和我一起住吗,还是说……”小孩突兀地笑了一下,近乎于“呵”的气音在房间里回荡,夏目漱石听后不知道在想什么,低头沉默不语。“原来如此,就连你们都判了他死刑吗?”津岛修治说,“哎呀,看来太宰先生真没救了。”夏目漱石近些年与太宰治的交流不少,只可惜他们的通讯永远在谈国家大事,广义上的国家,有国没有家,私底下的事,太宰治从来都报喜不报忧,他只知道最看重的得意门生收养了本家的小孩儿,却连他不肯称成年人为“太宰先生”都不知晓,纵使修治君说了“太宰先生”他也听不出什么问题。夏目漱石不想说也说不出“请你节哀”“我很遗憾”,他终身未婚,没有小孩,只将些学生视看作半个孩子,在学生中太宰无疑是特殊的那个,他对他视若亲子。他把十多岁的太宰治捡回家,像是从街上领了一条孤零零的野狗,之后几年孩童成长于他的书房与课堂间。自己感受到了切肤之痛,就无法说风凉话,他失去了大半个儿子,津岛修治失去了大半个父亲,又谁能安慰谁。 第379章 织田作之助说:“我会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津岛修治仰头躺在地板上。横滨的房子并不是他买的,而是太宰治买的,那人狡兔三窟,在许多地方都有老巢,津岛修治继承了他全部遗产,才知道小叔叔以一人之力积累下的财富并不比津岛家族经年累月的经营少。倘若拥有财富的主角成了太宰治,这件事就再正常不过了,津岛修治转动眼珠子,这幅画面很诡异,您看他身体不动,摊放在地上,像是具没上发条的人偶,唯一动的就是眼球,玻璃珠子似的,真可怕。[知识就是力量,太宰先生的大脑是宝库。]他忽然意识到,教给他“知识能够转化为财富”,同时又毫不在意钱的人,已经离开一年了。[过去的一年我在做什么?]津岛修治回忆,最后艰难地发现,他无所事事,什么都没有做,每天都空虚地躺在地上,同一些奇妙的幻象对抗,如果说什么建树的话,就是他在极端无聊之下选择写日记来排解情绪,现在已经记了厚厚一本。他终日昏沉,想到什么就做什么,想到日记就去翻一年前的记录。/07/09/01晴为了庆祝恢复自由身,我开始写这本日记,不知能够坚持多久,依我脾性,能坚持两周就算多的,我决定将每天的心情与重要事记录下来,等想起这段空白的日子,还能回头看。……//07/09/18雨幻听与噩梦症状越来越严重了,中午吃饭时听见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让我去追求自由,听后脑壳发疼,随手抄起身边的玻璃杯就砸在墙上,它是本月第三只死于非命的杯子,比上月好多了,但我还是无法控制住自己的大脑。他的游魂一直缠绕着我,我没法解脱,我时常冷笑着想,如果他知道我现在的情况,应该会露出满意的笑容,幽灵船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记忆永远有个缺口,奇妙的是,我心中关于破坏的欲望被奇妙地克制住了,他做了什么?如果希望我能自由,请不要让我听见你的声音。ps:今天巴尔扎克也读完了,明天看什么。//07/10/11晴种田长官今日探访,说我与他长得越来越像,我以看似谦卑的口吻说:“哎呀,您谬赞了,我怎么可能与他相像,从觉悟上来说,我连他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过呀。”他当时的表情我无法忘怀,如果他即刻离开的话,我一定会捧腹大笑,直到肚子疼痛,气在丹田中抽搐才会停止吧。太宰先生生跟我不同,依稀记得以前我们俩站在一起,说话口吻也全然不同,他玩世不恭,说话时喜欢捏着鼻子,我曾问他会不会在神社一边打拍子一边唱阿波舞,他婉转的语调像唱歌练出来的,我的嘲讽他也全部接受了,摸我的头说,要是想看庙会就带我同去。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样子,冷冰冰的,像节木头人,说起话来阴阳怪气,现在也是吧,但古怪的方向却有了出口,就算是夏目老师,他没有说出来,但我明白,他看的其实不是我,而是我身后的人。哎呀,我是什么时候喜欢说“哎呀”的,又是什么时候开始跟他越来越像的,我也说不清楚,但一想到有人会因此悲伤,有人会因此瞠目结舌,心情就变得愉快起来。于是我又听见他的声音了,他似乎有点儿难过,用少见的,不见笑音的口味在我耳边说“不要这样,修治君”。我不免恶毒地想:我成现在这样,又是谁导致的,你若真希望我好点,就不要缠着我了,安息去吧,你这抹幽灵。//08/04/21晴……我早知道你已经死了,我耳边的声音是什么,是我幻想出来的啊。/手指捏着4月21日的纸张,定住不动。后面当然也是有内容的,津岛修治都能背出来,他记忆力很好,有意的话,连每天记录下的文字内容都可一字不差地复制出来,不过字可以写,当时的心情早已忘却。大多数情况下,他不在日记中谈太宰治,而是写“今日看了xxx,不知所云”“如果我是这本书的作者,大概会羞耻得无言活在世上吧”“人有活在世界上的勇气,实在是太勇敢了”之类的话。你看,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有书籍相伴,要是连书都不看,就太寂寞了。以上是时不时来拜访的,种田等人的想法。只有津岛修治自己知道,他一点儿都不寂寞,甚至很烦。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开始听见幽灵的声音,津岛修治比任何人都清楚,幽灵并非是异能力的产物,也不是太宰尚存于世的象征,他只是太……好吧,没什么,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脑子,无法掌握多巴胺的流向,以至于创造出了虚拟的太宰。他会说:“不能每顿都吃蟹肉罐头。”“你不出去走走吗?”“哎呀,京都的红叶开了,就算是为了赏叶,也要活到秋天吧。”意义不明意义不明意义不明意义不明意义不明……津岛修治以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属于太宰治的声音,他说过的各式各样的话,他存在的片段,他的一颦一笑,他坐在桌前翻动书页的模样,他失望的眼神,他说“怪物”时的语调……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满脑子都是他。“自由地活下去,修治君,不受任何人干扰,像是在晴朗天空中翱翔地飞鸟,天高海阔、千山百川,任你遨游。”[别开玩笑了。]他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脑海里深沉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只要有你在,我就永远不可能自由。][你难道不知道,我身上有你的烙印吗?]现在是秋天,屋内没开暖气,津岛修治的四肢百骸透着凉意。……/08/09/10 第381章 /他讲课好无聊。//做作业吧。//又是自习课。/他眼睁睁看见有学生拿出了杂志,香取的自尊心再度被戳痛,他多想走下讲台,冲学生嘶吼,跟他说你要好好听课,别以为自己有点小聪明,基础知识点掌握了吗?嘶吼一通后夺起杂志就往窗外扔,他可以听见书页在半空中翻飞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再联想到学生畏惧的、瑟缩的、有点儿怕他的表情,香取就觉得全身舒坦,连空气都变得清新了。咔嚓。他脑内幻想剧场戛然而止,现实还是现实,他站在讲台上畏畏缩缩地照本宣科,学生不屑于听他讲课,他们说听香取讲课还不如自己看书,自己看书都没有那么催眠,下手的学生刷手机的刷手机,看杂志的看杂志,有人打开电脑噼里啪啦地打字,他背对屏幕什么都看不到,却也知道对方肯定没有在做笔记。/津岛君上课时就没有人刷手机。//没办法,修治君太可爱了,看着就赏心悦目。//他还能引经据典。//会多少门语言啊,津岛君,之前跟我们说俄罗斯文学的时候竟然还说了俄语,挺有味道的。//八国语言吧。//我想听修治君说法语。/噼里啪啦的按键盘声,哗啦啦哗啦啦的翻杂志声,敲手机屏幕有声音吗,一定有,肉触碰到电子屏幕发出咚咚咚、咚咚咚的轻响。以上这些声音,有的是香取听见的,有的是他没有听见的,但他忍不住在脑海里模拟它们,不管耳朵有没有真实捕捉到,结果就是,他都听见了。下课铃声响声了,课堂又开始躁动不安。香取感到了难言的屈辱,他没说,脸上却闪过一丝难看,脸色更苍白得像纸,只可惜下面的学生没人关心,他们更关注什么时候能下课,香取博士上课实在是太无聊太无聊了。“下课。”他用嘶哑的声音说,随即以最快速度收拾文件,狼狈地逃出教室。“今天香取好像有点儿奇怪?”学生终于发现了。“谁知道,可能被甩了吧。”“哎,胡说,他那样的人怎么会有女朋友。”“啊啊,真的好想让津岛君来指导我的论文啊。”“痴女发言啊,小泉,津岛君还只是十来岁的少年呢。”“但他真长得好好看啊,而且津岛君到高中生的年纪,我也不过是上班族年龄对吧,就算是为了看他我都愿意在学校里读博士。”“你还不如早点出去工作,成为大会社的职业女性,然后养他做科研。”“但是他不是很有文学青年气质吗,就是宽松一代的文学青年。”“你是想说那种没事喝酒的家里蹲?”“是吧,脂粉堆里养出来的气质。”“还真有,嘻嘻。”“女人都爱他嘛。”这些话香取听见了吗?就算是今天没有听见,明天、后天也会听见的,他很有自虐的爱好,即使五脏六腑都在翻江倒海,脏器恶心地扭曲在一起,他还是喜欢躲在门背后,听人们高谈阔论,说太宰的好跟他的微不足道,被羞辱的自虐的痛苦,让他几乎想要一了百了,可是他忍不住啊,忍不住去比较,忍不住去听。香取是个很平凡的人,平凡的意思是,他的长相、身高在男人中都是中下游,家境也普通,小时候因为过分瘦弱受到班上人欺负,不,不仅是小时候,直到高中时代他都是不良少年的勒索对象。如果不是本分又成绩好,他几乎就一无是处了。想想他一生的高光时刻,大概就是考上东大的时候,即便上的不是理科三类,靠东大的光环都能在社会上谋取生存之处,那时他是这么想的,希望能进入大公司做社员。大学读到第三年时他进公司实习,现实却在他脸上狠狠地抽了一巴掌,所谓的高分低能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不会交际,不会挡酒,说话畏畏缩缩,工作时手忙脚乱,他的同事原本用敬仰的眼神看他,听说他是东大毕业的,称呼他为人中龙凤,不到半个月就以唾弃的眼神看他,还说风凉话“啊啊,所以说东大的人也靠不住啊,都是群书呆子”。他能怎么办,他屈辱地几乎都要死了,头深埋着,嘴上还要道歉,说“对不起”,他多想跟江户时代的年轻人一样,意气风发,被羞辱了就羞辱回来,啊啊地大喊着,可是他不能。香取想,自己是欠了同僚很多人情,他得罪的客户是同僚帮他擦屁股,没有做完的工作分摊到整个小组,倘若要像血性的江户儿一样提出自己的不满,在人情上是绝对不能欠缺的,人家就算是一杯五分钱的凉水都要还了,才能说自己与他人毫不相欠,而他的话,倘若冰水算恩义,那他就是欠了要用一辈子偿还的人情债。这样的他,有什么资格表达不满?实习结束后他就歇了进入社会的心思,一路向上读,还好东大读博士是有薪酬的,他不至于成为家庭的负担,只是父母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偶尔会打电话让他汇款,那时香取的生活就会变得紧俏。但在他读博士超过五年后,学校就不发给他补助金了,到了今年第七年,他有收入完全仰仗佐藤教授的支援,对方给他申请了一些项目补助,当他帮助做科研时还会发薪水,也得以在东京勉强度日。佐藤教授隐晦地提示他,他不是能做好科研的类型,就算勉强毕业,想要留在东大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对此,香取除了诚惶诚恐说自己会努力,还能做什么?他跌跌冲冲地回到办公室,老师和太宰都不在,可能失去找资料了,他把书本一股脑儿地塞进抽屉里,摊在桌子上好一会儿,半晌才慢吞吞地拿把钥匙,打开上锁的抽屉,从中拿出本老旧的本子。封皮上用黑色签字笔写了《越后物语》四个大字,这是他的小说。他写的小说。其实香取也是有梦想的,他想成为小说家,童年起就这么想,直到上高中前,他都偷偷摸摸参加各色文学比赛,只可惜最好不过入围奖,什么一举夺得新人赏,出道成为作家,是从来没有的。[即便如此,我也有想要做的事情啊。]他想着,翻开笔记本,差点儿就陶醉在文学的世界里,他写啊写写啊写,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本子塞回铁抽屉,正襟危坐。佐藤教授和津岛回来了,他听见佐藤教授对津岛说:“这样说起来的话,太宰的文学家生涯好像是从学校时代开始的,他写第一部 作品时也跟你差不多大吧,你要不要也试试看,许多成名作家都是从小时候开始写作投稿的。” 香取又听见津岛说:“写作啊,我其实没有太多兴趣,对这件事基本上抱着写写也无所谓的态度,不过既然是教授你说的,我就尝试看看吧。”他回头看见了香取,满不在乎地打招呼,“啊,是香取君,课上完了吗,你辛苦了。”“啊、啊。”香取只能控制自己面部肌肉,勉励向上提他的笑肌,但他心里一片冷,无论怎样努力,都笑不出来,最后只形成了一幅掺杂着笑与哭的恶心表情。佐藤迟疑说:“香取,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实在不行的话,就回家休息休息吧。”香取浑浑噩噩地说:“啊,我好像有点发烧,对不起教授,我要回去休息休息。”津岛修治一直冷眼看他,看香取跌跌撞撞走出办公室,他只是在收回目光前意味深长地看被铁皮锁锁上的铁抽屉,没说话。…… 第383章 2012年。/修治。//修治。//修治君。/[别喊了,你这抹幽魂!]津岛修治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他手撑床垫,一跃而起,脸色可怖得惊人。他睡觉时要一点光都不透,房间里全暗,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无论是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是横滨夜晚闪烁的霓虹灯光都被细薄塑料片挡住了。他看手机,屏幕上冒荧蓝的、幽幽的光,现在是凌晨3点45分,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半个小时。“你脸色真难看。”早上八点,织田作之助来探望他,与其说是探望,不如说是看他生活过得好不好,有没有把自己作出毛病,他来的时候手上共提了两个袋子,一个保温袋,一个大环保袋:“保温袋里有蟹粥,你过来喝。”他比津岛修治大个四五岁,可能是面容显老,不过二十未至,看上去已经很成熟了,津岛修治在被招呼之后慢吞吞向桌子挪移,在他挪过来的这段时间里,织田已经打厨房走了一个来回,拿一只陶瓷碗并钢勺。“给。”连勺子都是塞到修治手上的。修治习惯了他的照顾,开始慢吞吞地喝粥。他们的关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就算是津岛修治也说不清楚,反正从他自幽灵船逃生之后,织田作之助就自发性地承担了照顾他的重任,他住在医院时对方经常去探视,进入大学后织田也开始了文学修习生涯,同时还在横滨安家落户。大学时代,津岛修治的作息还比现在健康些,因为东大有食堂,不好吃是不好吃,但起码能够保证一日二食,结束课业从东京搬出来后,他的生活就又回到了不健康的状态,所谓“想起来吃吃一下”,指得就是他现在这样吧。“今天早上是几点醒的?”织田作之助从包里掏出几个小玻璃餐盒,每个玻璃餐盒中都放了辣味咖喱,津岛修治看后嫌弃地说,“怎么又是辣味咖喱。”“它很好吃。”真是老实而平和的回答,“好吃的咖喱吃多少都不会腻味,还有你的睡眠时间……”津岛修治不情愿地说:“三点四十五。”“做噩梦了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噩梦还真是恰当的形容。]“不,没有。”“是吗?”“没错。”对话又陷入僵局了,织田作之助的口舌不是很灵巧,说白了,他不是个善于运用语言艺术的人,也因此写出来的小说平实,鉴赏家说他善于用白描的手法,但你让津岛修治说,只会笑言“他这人就是如此无聊,所以连写出来的文字都跟白开水一样”,在两人进行对话时,只要津岛不想多谈,织田作之助也无法将话题延展下去。[其实我知道,津岛一定有事情在瞒着我。]织田作之助想,[但我与他的关系,说有隐瞒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我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可以想象到的是,那一定是充斥着悲伤与不幸的黑暗的过去。][做与我类似工作的人都知道,“不要妄图打探他人的过去,让秘密成为秘密”。]“你最近有什么打算。”他问。“打算啊。”津岛的眼神又在左右飘忽了,“说起来也是,明明已经大学毕业了却什么想做的事情都没有,我想想,真要说的话做个家里蹲也是很不错的选择,织田作,我可是宽松时代出生的青年啊,不想工作是常态吧。”织田困扰地说:“我不叫那个名字。”“念起来不是很顺口吗?”“别说我了,你最近又在做什么,还是在写小说,要我帮你看看吗,好歹我也是得过新人赏的前作家。”“唔,不,我还准备多积累些社会经验。”织田作说,“我的经历还太少。”他说,“再坐吃山空的话,我的存款要见底了,所以还准备去打工。”他在横滨买了公寓,公寓价格并不便宜。“打工?便利店。”“不,应该是薪水稍微高点的工作。”“那太好了。”津岛修治虚伪地笑,“你就没时间盯着我了,织田作跟老妈子一样,真烦啊。”“啊。”年轻人说,“太抱歉了。”他收拾收拾,离开。……“失踪?”津岛修治表情古怪,他看向门外熟悉的陌生人,对方以视线读完他的面容,也愣住了。飞鸟警探,几年前与他与太宰治有一面之缘,他应该是得罪了什么人吧,才会被下放到横滨,真可怜、真可怜,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回东京的机会了。下午三点,津岛修治和往常一样,在家无所事事地阅读,没想到有人会敲他家的门,虽是独居少年,他却不怎么做防范,门上的保险栓没有拉,就打开门,饰有樱花徽的警员证穿过小缝隙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说自己是警察,有问题要了解。“啊。”飞鸟微抬眉头,“真是好久不见了。”津岛修治不置可否说:“进来吧。”“独居青年织田作之助。”照片递上来,还是一寸的免冠大头照,“他的邻居向警署报案说他失踪了,可能是被绑架,现来找你了解情况。”他们在粗略调查后发现织田作之助的社会关系十分淡薄,这年头父母双亡的孤儿都这样,他与社会联系最多的时候就是前几年在东大做旁听生时,津岛修治是他学生时代的朋友,听邻居说织田现在还经常上门照顾自己当时的同学,于是飞鸟就立刻找人来了解情况。津岛修治不走寻常路,他笑说:“我没听错吧,在横滨失踪还需要调查吗?我以为会直接转到东京湾,派渔船打捞。”[什么话!]飞鸟眉头狠狠一皱,[哪里像是朋友会说的话,没弄错?]“言重了,日本是法治社会,有人失踪我们当然要调查。”他加重了语气,“请您配合调查。”飞鸟是个挺随和的人,而且他对曾经的太宰治很佩服,但是对津岛修治,说实话,印象没那么好,得意的部下死了,死状还十分凄惨,他当年非常看好佐佐木,对方有一颗正义的心,同时还兼备敏锐的观察力,以资质看来,只要略加打磨就可前途无量。他倒不至于迁怒于津岛修治,他是个孩子,对吧,只是午夜梦回,他难免忆起津岛修治的姿态,他站在不远处,垂首看佐佐木的尸体,眼神不喜不悲。[对,就像是在看破掉的碗一样。]当时的津岛修治给他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直到多年后的现在还无法忘怀。“好吧好吧。”津岛修治举起双手表示认输,“就先来说说,为什么认定’可能是被绑架好了’,”他伸出一只手作索要的姿态,“勒索信,绑架信,什么都好,让我看看吧。”“你……” 第385章 ……/你想见到我吗?/[闭嘴。]/你觉得我还活着吗?/[闭嘴,我只是讨厌被蒙在骨子里。]/那换个话题,你憎恨我吗?/[有人会不恨脑子里的蛔虫吗?你把我变成了真正的疯子、精神病人。]津岛修治冷笑,坐在他前面的飞鸟抬头看后视镜,只看见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我是为了杀死你而去的。]他对“太宰治”说:[我一定能杀死你。]津岛修治只听见了一声轻笑。“到了。”景润大厦的电梯早就不能用了,好在几人体力不错,连爬43楼只有点儿喘,这栋大厦的电力设备废弃了,于是津岛修治打电筒在房间里摸索,这间房子里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飞灰。飞鸟警探也到处看,但他没找到可疑的血迹,更没有碎骨,看一圈还是什么都没有,于是只能再看津岛修治,看他有什么发现。年轻人的目标很明确,他看墙壁,很仔细地看,手电筒的光照射在正对窗户的一面墙上,飞鸟问:“你在找什么?”津岛修治没说话,终于,在窗户左侧45度,大概半米远的高墙上,他发现了一枚小小的坑洞,这枚洞凹陷得很深,他嘴皮子向上扯。这是一枚子弹的残余。从几年的相处中,他早就猜到织田作是做什么的了,无非就是杀手,前杀手,他的杀人技巧肯定很不错,至于退休的原因,津岛修治不太感兴趣,他猜到对方几年前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无非就是任务,但这一定是场惊心动魄的任务,对方不仅有目标需要击杀,同时自己也成为了别人的目标。他问:“2006年5月11号,这附近有什么大人物死了吗?”飞鸟赶快检查,发现:“伊博岛酒店的三代社长死于心疾。”伊博岛是日本数一数二的酒店品牌。/真幽默。/脑海里的声音说,/心脏被打穿了一个孔,当然算心疾。/[闭嘴。]津岛修治冷冷地问,[你想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应该很清楚吧,我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幽灵,只是你脑子里的一段幻想。/津岛修治忽然晃了晃,他花了一段时间才稳住自己的身体。“你没事吧?”飞鸟问。“没事。”津岛修治伸手捂住自己的太阳穴,他头一阵一阵地痛,好吧,他毛病又变多了,偏头痛,犯多少时间了,几个月还是一年?他懒得去记这些事,津岛修治将他们归为“心理问题”,而他的心理问题太多,自己都数不过来。“现在可以搜查两个地方。”他说,“一是三代社长的死亡之地,还有就是狙击地点。”“什么狙击地点?”津岛修治略有些不耐烦:“当然是可以威胁到这个房间里人的狙击地点。”……“找到了!”伊博岛酒店的办公室内拆出了一个包裹,包裹里的东西很奇怪,飞鸟愣是看不出它是什么东西。来具体描述一下,它是白纸围成的小框框,成倒睡的“日”字型,左右共有两个空,飞鸟觉得这玩意儿很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来它是什么,话到嘴里又吞回去,总之看不出来。“走吧,飞鸟先生。”津岛修治就水吞了两颗药,是布洛芬的进阶版,止疼药,他的自毁倾向没有高得超过界限,否则早就用吗啡当替代品了。“我知道是什么了。”他的表情变得有点儿奇妙,“走吧,我们去江户川。”……“非常感谢你,夏目教授。”织田作之助对夏目漱石敬礼,“如果没有您的话,我很难有所防范。”他说的是仇家的事,他到底是前杀手,就算过往经历都洗干净了,也只是社会普通企业无法查到,像是法外组织,比方说异能特务科就有记载,当然不是以前杀手的身份被记住,而是作为因果异能力拥有者被记录在案。此外,他的同行和仇家也不可能忘记织田作之助的名字,业内折损率虽高,却不至于让他的同期死绝。此次绑架案件,准确说并不止绑架案件,而是同行报仇,我们姑且将敌人称之为k君,他偶然情况下得知了织田作之助的住处,并且上门索仇,夏目漱石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这一情报,临时告诉了织田作之助,让他躲藏起来,将k君反杀。k君当然是没死的,织田作之助立志不杀人,就当真再也不动手,他也并非给人骑在脑袋上的软脾气,以k君过于锱铢必较的性格,行业敌人只多不少,他只需要流出一点点消息,就能让更多人上门追杀。“不,别谢我。”夏目漱石说,“这当然不是我的功劳。”他说,“是太宰,是我学生留下来的讯息。”“在几年前,准确说是他上幽灵船之前,给我发了两封信,信上写得很明确,让我到五年之后再打开看。”他笑得略有些无奈,“我当然也想提前看内容,不过太宰君向来算无遗漏,尤其是在人心上,我想还是听他的比较好。”“他让我给你寄一封信,我就寄了。”夏目漱石耸肩说,“就是这样。”织田作之助说:“我还是要感谢您,如果没有您的话,k君一定会造成更大伤害。”他其实不担心自己,却很担心住在隔壁的满子一家。此外……“那我先走了,夏目教授。”他的口袋里耶揣着一封信,一封在景润大厦对面狙击点找到的信。……江户川。3、2、1。开始!“嗖——嗖——嗖——”几声尖锐的破空声扩散在空气里,津岛修治站在草坪上朝天上看,他看见了橘色的、绿色的、蓝色的,如锦簇花团般的烟火。 第387章 [这么说的话,我的生活还真无趣。]织田作想想又说,“再过几周我就要入职了。”“黑手党公司?”“嗯。”“那还是先别入职吧。”津岛修治说,“他们最近的动态有点儿怪。”也不知道他按了什么键,又跳出来一个网页,这网页的背景色是灰色,相当暗淡,织田作本能感到它视觉冲击力大,容易勾起人的恐惧心理。“你看。”汽车爆炸事件67例,失踪人口数量上涨,港口械斗,纵火……“啊。”织田作说,“最近治安变得这么差吗?”他想到,“说起来前段时间去警局,里面的人又换了,问飞鸟警探后他说港北区的警署才被屠戮过,现在的工作人员全是从青叶金泽等区域抽调过来的。”“他们最近的行动很大张旗鼓。”津岛修治用手摩挲自己的下巴,“有消息称是港口黑手党的boss年老体衰,还被医生多次下达了病危通知书,可能是走到人生的末期,连脑子都变得不够清醒了,或者恶意想要拖更多的人下水一起死。”他总结,“总而言之,最近帮派械斗的频率很高。”横滨港并不是被单一帮派把手的,只是相对其他帮派,港口黑手党的势力比较大,却不至于一手遮天,如果他们单方面挑起争端,其他帮派,贫民窟成员,还是一般市民都会被卷入其中。“现在加入港口黑手党,很容易被当成炮灰。”“啊,我明白了。”织田作说,“那等平稳下来再说吧。”“这个网站跟你说的新工作有什么关联吗?”织田作接着问。“关联的话,这就是我的新工作。”津岛修治转向,“咨询……之类的。”“咨询?”“就是咨询啊,替人消灾,找到凶手,制定报仇计划,破解案件等等等等……”[那样的话,不是连警察的工作还有犯罪者的工作都一起做了吗?]津岛修治就跟看穿了织田作的想法一样:“差不多就跟你想的一样吧。”他说,“举个经典的例子,就是把[咨询侦探]跟[咨询犯罪]的工作合一块儿了。”很可惜这个世界并没有出现名为柯南道尔的文学家,否则就能说福尔摩斯与莫里亚蒂,织田作只能说:“那不就是把侦探小说里主角和反派的形象揉到一块了吗?”“你这样理解也没什么问题。”“那真是辛苦啊。”织田作说,“两倍的工作量,不会出现自己指导犯下的案件又被委托调查的情况吗?”“哎呀。”津岛修治终于转身,他以奇妙的眼神看向织田作,“连我都没有想到,你提出来的观点真有意思啊。”他兴致勃勃,“确实要考虑自己打自己的情况啊。”织田作忽然看见网络界面的一角,他发现津岛修治的网络署名有问题。“dazai。”这个读音相当有趣,在日文读音中“太宰”与“堕罪”是相同音的,考虑到网站的性质,更多人应该会选择后面的意思吧,当然了,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联想到已逝的太宰治,异能特务科动用了前所未有的力量来洗津岛修治的情报,“太宰的遗愿必须好好完成”,种田山头火是如此想的。“啊,你说那个。”津岛修治说,“在我家里有个不成文的传统,跟欧美一样,出于纪念缘故,会给孩子取同长辈相同的名字,我的名字就是如此,津岛修治这名字曾属于家族近代史中最具有智慧的成员,我父亲把这个名字送给我。”“而太宰治……好吧,你可能没有完整地听过这个名字,他们很少提到,”津岛修治说,“夏目老师跟你说过吗?”“一点。”织田作说。“不管他说了什么,现在这就是我的名字了。”津岛修治如是说。“啊。”织田作点点头,“也会为了纪念吗?”“不。”津岛修治说,“是为了铭记、为了超越。”……“啊。”森鸥外坐在办公室里,从去年开始他就结束了贫民窟看诊,永远关闭了他的小诊所,港口黑手党的首领“邀请”他成为自己的私人医生,纵使他还有个情报贩子的身份,也无法违抗一个组织的命运,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几年前他从幽灵船上带下来的器官令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年迈的首领恢复健康,对他赞许有加,现在也寄希望于森鸥外能够妙手回春,然而人的生命是有限度的,哪怕将全身器官都替换成机械(据说有这样的技术了),大脑最多也就能活两百年不到,更不要说首领并没有像样的决心,也无技术条件了。“你来看这个,爱丽丝酱、爱丽丝酱。”他用挺正经的语气呼唤。“什么啊,林太郎。”小女孩儿蹿出来,蛮横地挤进森鸥外与电脑的缝隙中,她看见了论坛页面,“dazai——”拖长了音念出来,“是我们认识的dazai吗,林太郎。”异能力的思维是森鸥外设计好的,与其说他在跟女孩闲聊,不如说是在自问自答。“有可能。”森鸥外笑眯眯说,“有可能是还活着的太宰君,也有可能是小小的修治君,也有可能是其他人为了钓出相关人士而设立的无关网站。”他仰躺在椅子上,“可能性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我也说不准是哪个。”“林太郎希望是哪个?”“真难说啊。”他讲,“太宰君死了有死了的好处 ,也有死了的坏处,而且,其实我挺想知道当年船上发生了什么事,记忆拼图有片空白真难办啊。”“不过。”他在屏幕上看见了有意思的事,“要是网站功能属实的话,迟早能看见他的。”……[无聊。][无聊。][无聊。][无聊。]津岛修治操控鼠标,手指一直向下滑,建立网站的初衷是看更多有意思的事,只可惜“有意思的事情”也分三六九等,有些人是误入网站,并不把其中内容当真的,他自认为品味也没有太高级,但对普通的校园霸凌并不感兴趣,你就算是出主意,告诉弱小者该怎么做,他们也畏畏缩缩,不敢实行,只是用精神胜利法告诉自己“活着就已经够好了”“他们长大以后肯定是社会底层吧”,久而久之,看见这些人他就觉得非常无聊。除了无聊之外,他还觉得太小儿科了,有没有更加刺激、更加刺激点的事?他不强求自己成为好人,但也不会刻意成为坏人,津岛修治想:[他说我做什么都可以,我能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那就不要太拘泥于善恶了。][混沌要有意思多了。]翻看着翻看着,忽然发现一条很有意思的消息。/承蒙dazai老师的教导,已经没有人敢欺负我了,非常感谢。/ 第389章 “这完全就跟暗杀无关,是侮辱尸体啊。”织田作说,“人是在身前感受痛苦还是死后才被分尸,看不出来,凶手都有闲心整理尸体了。”他的情绪还是很平静,不会因视觉冲击而恐惧,也不会因对方过火的手法感到愤怒,织田作之助在细细思考津岛修治口中的有趣之处,最后他说,“这三张照片被发布在论坛上。”“相当聪明啊,织田作。”津岛修治赞扬,“除此之外还有别的。”他双击点开论坛:“这几张照片,是在7月11号被发布上论坛的。”织田作说:“今天是7月13号。”“没错。”津岛修治说,“但是在今天上午,崇明中学发布了一组照片。”崇明中学是横滨最有名的学校,就算在全日本也能排第五,这所学校的偏差值是77,能在里面读书的,都是脑子非常好的学生。津岛修治点开崇明中学学校的官网,首页新上了一张大照片,两男一女高举奖杯,他们可能是参加了什么比赛,织田作凑近了看发现是机器人竞赛。“世界机器人竞赛,真厉害啊。”织田作问,“照片是提前拍摄的吗?”“不。”津岛修治露出神秘莫测的笑容,“恰恰相反,照片是今天早上刚刚拍摄的,更听说这三人还去上学了。”“哎?”“然后,我就跟飞鸟警探打了电话,问这段时间崇明中学有没有什么人报案。”他说,“答案非常有意思。”“大概在10号的时候,有人从崇明中学打了一通求救电话,手机属于一名叫做’择野大拓’的教师,但是打电话求救的却是年轻的女学生,只留下了’救救我’三个字,电话就挂断了,之后再也打不回去,等他们派人到学校探查后,却发现学校里风平浪静,什么事情都没有,当然了,择野老师确实是把手机落在学校了。”“学生家长怎么说。”织田作又问,“这三个人回家了吗?”“崇明中学是寄宿制学校,不过我打听到了,第二张照片的女生,广田香明小姐原本约定了昨天出校拔智齿,结果没有出现,手机也处于无法接听状态。”“啊,”织田作说,“那他们究竟是死了还是没有死?”“不清楚。”津岛修治悠哉悠哉说,“但不管是死了还是没有死,是用计谋遮掩了死亡还是使用了异能力,这件事情都非常有趣。”“正好,我在论坛上接到了新的委托任务。”/请救救我。/“不明不白对吧,经过定位也是从崇明中学发出来的。”“啊。”“一起去看看吧,织田作。”他眼里有星星在闪烁,“非常有趣哦。”[我其实并不觉得很有趣,但对事情真相却也抱有好奇之心。]“那好吧。”津岛修治欢呼一声,对织田作说:“既然是名侦探暗访,总要取一个假名吧。”他眼球古灵精怪地转动,“有了有了,就叫我’太宰治’吧。”“……”织田作忽然说:“最近有部很火的小说叫做《三等公民》,你有看吗?”津岛修治愣了一下说:“没有。”他说,“我最近的精神力都投入它中啦,可没有阅读的时间。”“哦。”织田作诚恳地说,“有时间去看看吧,那是本相当有趣的书。”/敬爱的d先生:今天去看了津岛,他的精神状态很好,笑容也比以前诚挚,他告诉我要改名“太宰治”,我不大明白他家里的传统,但我知道,当他说起这名字时跃跃欲试,只有正面情感。我猜这是一件好事。太宰治对他而言不是枷锁。/第1799封未寄出的信。第152章 [崇明中学是全国位列靠前的中学,又开在横滨,安保应该很严密吧。]织田作是没进入过学校,却也有基本常识,在接受了津岛修治的邀请后,他还回家搜索了日本所有高中的资料,结果发现在崇明中学上只有四所中学,而且是两所男校两所女校,说它是位列第一的男女混校也不为过。“崇明中学建在山上。”津岛修治说。“横滨还有山吗?”一说到横滨,人们想起的都是海。“有座小山丘,顶峰就是崇明。”津岛说,“听说战前是日本有名的私塾,战后和其他学校合并,兜兜转转最后成了崇明高中,从地理条件来看,说它是横滨最安全的地方也不为过,除非那群人动用射程较远的中大规模武器,否则没有人能对崇明造成大规模打击。”那群人指的是港口帮派。“大概不会。”织田作说,“他们械斗也有原则,尽量避免给本地造成无法挽回的伤害。”“以前确实如此。”津岛修治的话很耐人寻味,“现在就不一定了。”聊着聊着,他们已经到了崇明的山脚下,从山下到山上更有两种方式,一是爬上去,二则是坐缆车,缆车要划学生证或者工作人员证才可使用。[说起来……]“你的衣服是崇明的校服吗?”织田作有些困惑,津岛身上的衣服实在眼熟,藏青色的西装并条纹领带,胸前还有徽章,是桔梗章,照片中的受害者皆作这身打扮。崇明的校舍周围种了一圈桔梗花,据说是学校的校花,这个时节还盛开着。“嗯,对啊。”津岛自上而下打量对方,“织田作也很适合西装,以前从来没见你穿过。”“完成特殊潜入任务,还有做保镖时是会穿的。”“实在是太好了。”津岛修治拍手击掌,一派雀跃模样,“有经验的话,完成眼下的小任务应该也是相当容易的事吧。”[不知怎的,我大致猜到了他的安排。]“刚来学校的转学生,以及新雇佣的生活老师,相当完美的搭配不是吗?”说着津岛修治还对织田作眨眨眼睛。[啊。]织田作抬头仰望封顶上的建筑物,[所以说,我们是偷偷潜入学校对吧。] 第391章 到底怎么棒,他还是说不出,只是当他看见凑在一起的明艳花束,觉得眼睛直发痛,心脏砰砰砰地跳,花像是在燃烧,越烧越旺,连他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织田作想,他可能是被感动到了,起码也是被颤动了。“平成年的艺术天才“,有人如是称呼,织田作才发现,这位多面手才出道三年啊。[不世出的天才,出道就一鸣惊人。]门被打开了,先前才见过的井伏老师走出来,跟了一连串叽叽喳喳的学生,他对学生是很温和的:“好了好了,该自由练习写生了,你们刚才说没意境,现在有了吧。”略显瘦弱的男生跟他跟得最紧:“再来一曲吧。”身后的学生也在央求。“板斋你不想听吗?”织田作不由看被称作是板斋的女生,她长得非常漂亮,是盛气凌人的漂亮,人说相由心生,凡是看过就觉得盛气的,人往往不会自卑。[崇明允许学生化妆吗?]织田作想,[啊,我记得他们在学生的穿着打扮上抓得并不严,听说甚至不用穿校服,只要学生能取得好成绩,什么都可以被容忍。]但崇明的学生都愿意穿校服,这是他们骄傲的源泉。“啊,当然。”板斋漫不经心的,“我当然想听。”井伏看见了织田作与他面前的教员,先跟教员先生打招呼,后又对织田作笑容满面,他的笑容实在是太热切了,根本不像是对偶遇一次的人,而是久别重逢的老友,奇怪的是,织田作对他的印象也很不错,故不认为井伏的态度奇怪。“又见面了。”他招呼着,“我们真有缘分啊。”“啊、啊。”织田作说,“可能是学校太小了吧。”“不,不是这样。”男人摇摇头说,“缘由天定,人与人之间的相遇都是早注定好的,你看蝴蝶在非洲煽动翅膀最后可能会引起亚马逊一场暴风,万事之间的联系浅薄得以肉眼看不出来,冥冥之中却有根细细的线绕在一起。”[啊,听起来好深奥,是说蝴蝶改变命运吗?]他又想,[可能艺术家都这么说话的?]”好吧,以上那些都是不知所云并且没什么根据的。”井伏又愉快地宣布,“我只是一个单纯怀有信仰并且认同命运的人,所以我们的相遇一定是安排好的。”他说,“我对你的感官很好,下次来我的画室做模特怎么样,先生你的身材非常好哦。”“模特。”他只对最后的邀请提出疑问,“是能穿衣服的还是不能穿衣服的。”[等等等等!]教员大惊,[为什么话题跳转到穿不穿衣服上了。]“半裸可以吗?”教员想不到的是,井伏很认真地回应。“啊,半裸的话应该可以。”织田作说,“全裸的话应该会很冷吧?不过现在是夏天。”“从艺术角度来说当然是全裸更好,但我只是社团的负责人,不是美术学院的教授,下面的学生也不能单纯以艺术的眼光看待人体,为了不扰乱年轻男女的思想,裸上半身就行了。”“老师老师老师!”“我对艺术是真诚的!”崇明的学生教养很好,没有打断他们的对话,但在说到少年人懵懂的春心时,却不得不为自己辩驳,井伏把他们打发走了,尤其是最靠近他名为东海的瘦弱年轻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塞回教室里,他又问:“板斋,你没事吧。”“哎?”板斋愣住了。“你看上去很没有精神。”井伏关照道。“不……我没事,只是睡眠不足。”“那还不知名的同僚先生,我就先回去上课了。”他对织田作说,“记得我的邀约。”“啊、啊。”……在学校逛了一天,津岛修治毫无发现,半夜时他给织田作发了条信息。/到天台上。/织田作才洗完澡,刚准备出门,第二条信息接踵而至。/避开摄像头。/随即发来校内布局图,是平面布局,点名了每一个摄像头地点。[真方便啊。]他想,[已经把校园掌握在手中了。]从教师住所到天台没有好路,他可以选择从楼梯上走,那样一定会被监控探头拍到,织田作干脆飞檐走壁,由外部围墙攀登上天台,对他来说不是难事。他身手非常好。到天台时津岛修治已经盘腿坐着等他了,他穿着整洁的校服,织田作则不同,穿了身体育老师才会穿的美津浓运动服。津岛修治睁大眼睛说:“哎呀,织田作,你穿了什么啊。”“美津浓。”他一五一十地说,“非常舒服,你要穿穿看吗?”“不,我才不要。光看你穿得喜感的模样,就让我决定避开这套衣服了。”“但你需要上体育课吧,体育课的话要换上运动服,它真的非常舒适,方便活动。”有关运动服的辩论只进行了一小会儿,津岛修治正色道:“你看出这是哪里了吗?”织田作以视线逡巡周围一圈说:“是死亡地点对吧。”他的记忆力就那样吧,不过出于职业训练,很难忘记与“死”相关的照片,一下子就把三人的死亡现场与这里对上号,“第二张照片出现了天台水箱的侧面,辨识度比较高,无意外的话就是这里。”“宾果。”津岛修治打响指,“说对了。”“你有什么发现?”“很遗憾,并没有。”津岛修治说,“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找遍了。”“啊。”我说,“真可惜。” 第393章 一边跳一边陶醉地哼唱。[井伏老师、井伏老师。][我如此地爱你。]第153章 崇明中学的效率很高,津岛修治以最快速度被安排至班级上课,此班的任课老师对他态度略显热切,可能是入学时一张张满分考卷迷住了他的眼。分数、分数、分数、奖项、奖项、奖项,除了以上这些,学校就没什么在乎的。教员隐晦地说:“比起公立学校,我校的人情要更加淡薄。”他说,“同学们可能更在乎自己的事。”[精致的个人主义者。]津岛修治忽然想到了太宰曾经给东大学生下的定义,世界上的精英,有许多都是功利切个人主义的。“我明白了,老师。”他微笑点头回应,教员更松了口气说,“有什么问题,可以找生活老师说。”拉开班级门,进入教室,教室静且宽敞,上课铃声还没打响,却不曾听见交头接耳声,津岛修治看下手埋头苦读的同学们,硬在脸上撕扯出一抹笑容来,他想到才走过的长廊,教员走路姿势非常奇特,先小心翼翼地探出脚尖儿,而后脚掌轻盈落地,像是恐惧制造噪音。“走路时尽量不要发出声音。”地是大理石的,而学校统一发的皮鞋跟中镶嵌了钢板,不发出声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会打扰到其他同学。”津岛修治只说“我明白”。教员把教案放在讲台上,制造出一点儿响声,只有少数学生抬头看他,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直到他咳嗽一声才姗姗抬头。“介绍一下今天新来的同学,太宰治。”津岛修治将太宰治作为自己的假名。那些学生齐刷刷地转头,用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他看,动作过于整齐的,从讲台居高临下看,只见他们转身的弧度,抬头的角度,眼睛撑开多大都是固定的,印在津岛修治眼睛里,总觉得盯着自己看的不是一群人,而是被程式化的人偶。看似各不相同,实则千篇一律。[真有意思。]……上岗之前,织田作之助经历了简短的培训,由其他年级的生活老师同他介绍工作内容,他听对方呱呱呱讲个不停,略有些疑惑:“是入校就开始工作吗?”生活老师眼神闪烁,说话也吞吞吐吐,织田作就盯着他看,他的眼神其实空无一物,但也不知怎么的,老师从对方眼中读出了包容,读出了耐心,于是说话也变得顺畅了:“一般情况下,我们会有一到两个月的培训期,考虑到现在是八月,这个学期才开始,上任的老师会从六月开始培训,如果是现在入职,应该要到冬季才进入岗位工作。”织田作说:“现在是特殊情况吗?”他敏锐且一针见血。“啊。”老师看看左右看看右,飘忽了好一会儿再说,“因为人手不够了。”“人手?”他说,“生活老师吗?”“对。”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缩缩脑袋,“这里的学生,他们对教员勉强还算尊重,但听说对一些软弱的、授课不是很良好的老师也会欺负,对我们就更没有恭敬之心了,上一任的三川就是被学生欺负到走的。”“啊,欺负,校园欺凌那种吗?”织田作还是没什么概念。“差不多。”那人嘟嘟囔囔,说着说着就有些义愤填膺了,“在衣橱里放青蛙、蚂蚁、蜈蚣,锁住厕所,撕碎书本,”他顿住了,更加怒意磅礴,头发几乎倒竖,“那些学生、小兔崽子,”说完之后他立刻住嘴,这不是教员该说的话,“之后又变本加厉,竟然敢殴打生活老师,到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干的。”织田作惊讶了,这跟他想得大相径庭:“殴打教员?”“对。”他说,“那些学生,根本没有尊重师道一说,压力也大,他们把压力通过暴力手段发泄出来,你没听说吗,这所学校的弱势学生也很受迫害。”他最后总结,“要不是为了高额薪水,谁会留在这种地方。”发泄一通后他心情好了许多,不过也担心织田作打退堂鼓,故把剩下要点讲了通后就与他说“明日开始上岗”,随即一溜烟跑了,做自己的事情。“对了。”人都跑开几步,还专门回头同织田作说,“如果发现了学生的内部问题,不要介入,让他们自己解决,介入的话,就算是你都会遭到报复,听到了吗。”他像是待宰的鸡,想到了什么令人瑟瑟发抖的事,脖子回缩,一溜烟跑远了。[说是这么说了,但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织田作准备先回学校给自己分配的房间,正如另一名教员所说,他们这些教职员工的待遇非常之好,居住场所堪比酒店,可以拎包入住,他在津岛修治的提醒下收了两身衣服来学校,自觉够用了。回房间的路上要经过大操场,老师的住所与学生分开,待遇更好,位置要稍微偏僻些。织田作走路时脑子空空,他只是借此机会再度欣赏校园的美景,欣赏几乎是纯西洋式的建筑,横滨西式残留物很多,在战后这里变成了士兵的乐园,绝大多数是美国兵,据说当时场内的女人有很多沦为娼妓,而男人则成为乞丐。[这栋建筑的前身是什么,也许是总督府,当时有总督吗?]他的联想是怪诞的稀奇的,津岛修治听过他的部分奇思妙想,捧腹大笑,说没想到他的联想竟然有巴洛克色彩。他说的应该是文学上的巴洛克,充斥刻意雕琢的艺术、华美的形式,内容却空虚,不值得深入推敲。悉悉索索的,低沉且微弱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里,他想到了小提琴,琴弓马尾在琴弦上高频率小幅度抖动,出来的声音是什么样的,就像是人的呻吟,其中伴随着揪心的苦痛。他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织田作之助加快脚步,绕过建筑物最后一个棱角,他的脚步轻盈到几乎消亡,只要他想就没有人能够发现他的踪迹。三个人在殴打一个人。被殴打的是男性,他跪坐在冰冷坚硬的瓷砖地上,双手护住自己的头,令人惊讶的是,三个人有男有女,更准确说是两个男人一个女人,男人对他拳打脚踢,而受害者的书包被踢到了更远的地方,内部的书本、文具散落成一团。这附近有个水塘,里面虽然有换水装置,但园艺匠近日疏于打扫,有段时间没有换水,水是深绿色的,面上浮层惹人生厌的青苔,还有几枚枯树叶,除此之外就是孤零零的课本,它大张着,看不清文字的白页面被恶心的水浸湿了。织田作之助花了一秒钟进行思考,关于他应不应该处理这件事儿,说实话,他过去的复杂程度,并非正常人类可以理解的,就像人们永远不知道,一个人如何同时拥有善良的灵魂与名为杀手的职业。他这人善良且麻木,对疼痛的耐受度很高,在太宰治出了那事儿以前,几乎不知道什么叫做疼痛,更加无法得知,死亡会给亲近之人带来痛楚这件事儿。因为被迫了解了——像是软体动物蜗牛忽然被生拉硬扯拽出壳,还有人在它柔软的躯体上撒了把盐,灵魂中善良的一面让他无法在体会痛苦之后再对他人做些造成苦楚的事。即便如此,织田作之助依旧无法体会到欺凌给弱者带来的伤害,他认为殴打是家常便饭,是人生长过程中必须体会的、不可割舍的一个部分。[老师的话,应该是不能对欺凌袖手旁观的吧。]对他行为起到指导动作的,其实是这一想法,他从小说中学到,拥有良知的师长不能无视自己的学生受伤害。“喂,你们几个。”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用津岛修治的话来说,永远的镇定是织田作身上少见的“迷人特质”之一,不过很少人能够体会,“在做什么?” 第395章 “会说奇奇怪怪的话。”“上次有人偷看他画的话,东海就爆发了,还把自己的书包扔出去。”“就是怪人吧,听说他还幻想自己从塔顶跳下去的样子。”“无法理解,根本无法理解。”“天天粘着井伏老师。”“井伏老师一定是同情他才跟他说话的。”[井伏。]津岛修治顿了一下,他不由想到井伏的样子,心中生出一股用无言无法形容的情感,他看井伏穿着小西装,听他谈论艺术相关的话题,想到他充满灵性的语言,总不由拿他跟自己心中太宰治的想象类比。[真讨厌。][真讨厌啊。]他说不清自己在讨厌什么,然而在太宰治逝世多年之后,他还是会被街上的一道影子,橱窗店里的一件风衣,书架上的一本书给吸引,就算是相似的声线,都会让他忍不住侧耳倾听。[我在寻找他的影子。]这是津岛修治不愿承认却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而他在井伏身上找到了太宰治的影子。“我明白了。”他看周围的人,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我是好心的”,你说他们丑恶吗,或许是丑恶的,但当校园暴力变成集体针对个人的运动时,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厌恶着受害者,并且认为自己是正常的。而且受害者真的无辜吗,不一定,他身上总归有让众人针对他的特质,有些可能是弱小,而绝大部分,他们被社会群体认定为“怪异”。“感谢你们的提醒。”于是津岛修治也露出了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笑容。……“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织田作又问。“你猜。”“应该是你去接触东海了吧。”织田作说,“津岛你性格中有恶劣的一面,又喜欢挑战,又喜欢扒开人的伤口,我觉得你肯定去找东海了。”他又敏锐地说,“他身上有什么问题吗?”“现在还不确定。”津岛修治愉快地回答。“不过,他真的很喜欢井伏老师。”巧合的是,当日津岛修治班就有井伏老师的课,时间排在下午最后一节,这是垃圾时间,在经历了忙碌的一天后,学生们的学习动力已经降至最低。“只有高一高二两个年级有安排绘画课,高一是一周一节,高二是两周一节,有会考的时期还会将其改成练习课。”津岛修治身旁坐着一身材高挑的女生,名为高原普丽,通过短暂的接触可以将其称为少见的好人,起码上午班上人你一言我一语嘲讽东海时她没说话。“他偶尔会带小提琴来。”高原说,“我们都很喜欢他。”津岛修治一直给东海留道视线,无论是在他颔首与身旁人对话,还是听课、完成课业时,都会用眼角的余光打量他,包括跟高原普丽对话时也一样。于是他知道,东海实在不是个让人喜欢的家伙,他的姿态很不好,背部佝偻,头发又过分长,刘海挡在额头前,看人时都要透过缕缕发丝,各种意义上他都是个阴郁的家伙,老师上课让他回答问题,他总是答不出,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情况却在某一刻转变了,就是倒数第二节 课结束的课间,蜷缩着的背的东海忽然变了,不是说他的长相变得俊美,只是他在尽力舒展自己的背,像是工人一点儿一点儿掰直弯曲的钢筋,效果如何不说,但你能看出他努力了。而神采,毫不夸张地说,简直像是木讷的人偶被注入了人的灵魂,他灰蒙蒙的眼睛变得闪亮,瞳孔里有跃动的火焰在燃烧,那是情感,是信仰。“啊,井伏老师来了。”班级鲜活了,带着伪善笑容社会人似的男男女女回归了他们应有的年龄,穿白马甲的男人走进来,井伏穿深色的衬衫配浅色马甲与同浅色西装裤,他衬衫暴露在外的部分无一丝褶皱,他穿皮鞋,鞋跟不守规矩地踩在瓷砖地上,发出悦耳的脆响。“下午好,各位同学们。”没人觉得他是老师,井伏身上有股诡异的感染力,他能把你拉入自己的“氛围”中,津岛修治眯眼睛打量,他的精神李远超在场的学生,故能用近乎冷静的姿态分析男人的特质。[我知道他身上为什么有太宰治的影子了,他有种艺术家的非人魅力,很难说那是什么,敏感脆弱、神神叨叨、超乎寻常的共情能力、泛滥的同情心怜悯心?反正就是些普通人没有的特质,你看窗外的阳光好像都更偏爱他,夏天的傍晚来得格外迟,四五点钟的光线还很灿烂,它们投射在大理石地面上,而这男人走进阳光里。]津岛修治蛮怀恶意地想:[他肯定是故意的,他这样的人要不然就是纯洁得分不清自己的魅力,要不然就是处心积虑打造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总之他跨越阳光的样子具有某种宗教性,恶心的是,他的宗教性让我想到了应该葬身鱼腹的俄罗斯人。]井伏在阳光里的样子,纯洁得像个圣子。[这跟太宰不同,太宰身上非人性绝非不像他,太宰,他要更加复杂……他渴望成为人类中的一员,现在想想,我总能从他脸上看见另类的忧郁,他的忧郁具有人性。][好吧,我搞不明白。]“我听说班上来了一名新生。”井伏调皮地眨眨眼睛,“欢迎你加入这个可爱的大家庭。”津岛修治笑容满面地回应,他想:[你把崇明称为可爱?]“好了,时间不多,我们来看看今天的课堂任务。”井伏说,“一节课肯定是画不完的,你们都清楚,我绝不会在成绩上为难大家,课后要不要继续画,需不需要交给我,你们可以随意,我不太在乎那个,甚至如果有同学不喜欢这次的画作,也可以不画,说到底我只是跟你们分享一下我的爱好,让大家一起鉴赏鉴赏。”他把一张巨大的纸展开,钉在黑板上。“有人认识这幅画吗?”穿长裙的少女静静地躺在湖泊中,她身体两侧栽种了些水草,还有花。“板斋同学。”井伏看一女生举手,就让她回答。板斋心是本年纪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她是学生会的干部,美术社的社长,美术社就是井伏带的社团,根据高原普丽的说法,板斋去年得了全国性质的美术奖项,作为一个非专业人士,她很了不起。“是约翰·艾瓦瑞特·米雷斯《奥菲利亚》。”她回答后就坐下,姿态娴静,状若名门大小姐。“没错。”井伏说,“奥菲利亚的故事应该不用我说了,雷欧提斯的妹妹,哈姆雷特的恋人,大臣波洛涅斯的女儿,她是纯洁善良与美貌的化身,男权社会的牺牲品,她在生命中重要男性的不理解与唾弃中陷入疯狂,飞奔着落入河水溺死。”井伏说话像是在唱歌,他动情地抚摸画作,“她是我喜爱的女性之一,美丽且脆弱,能想象她死前的情感吗?无助、愤怒、癫狂,以及还有归于死亡的高贵与宁静,我猜她可能渴求死亡,只有死亡才能给予她些许的快乐与安慰。”他说了长篇大论抒情,下面的学生不一定能够体会艺术家的情感,但他们愿意听井伏说话,他的声音太好听了,他的神色又很迷人。“米雷斯的奥菲利亚是我最喜欢的,他的奥菲利亚自然得像是被风吹落,落入水中,就连神态都是安详的。”东海实在是按捺不住了,他那里动静太大,津岛修治不关注他,这人喘着粗气,像是头蛮牛。[……] 第397章 [高原普丽找到我,跟我说“不行,东海,你要参与学长们的交际圈,再不行也要跟班上同学打成一片,要不然你会被孤立。”]她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我好好回忆了一下,发现脑子里只有一片模糊的影子,她不是我关注的东西,她来提醒我时,我甚至在想“她是不是又要坑害我”“我跟她很熟吗”。“哦。”结果我只是慢吞吞的回答。后来发生的事情证明,起码在那一天高原普丽是真的想要帮助我,她过早地了解了这所学校的真相,明晰自然界的生存规律,知道自诩为征服者的人要通过欺凌弱小来确立自己的地位,也知道人是社会性动物,若不参与抱团就会被猎捕。因为一些原因,我被高年级的学长厌恶了,我实在想不清楚原因,可能是他让我做一件事,我却拒绝了,妈妈说我骨子里就是日本人,信奉“不去打扰别人”,同时我也拒绝他人“打扰自己”,像是些绅士的、热心的人做的事情我不会去做。[其实我以前不那样,这是后遗症。]总之,不知怎么回事,仅仅几天全班人就都知道我被高年级的学长厌恶了,他们兴奋地交头接耳,像是发现了有意思的玩具,看我的眼神也充斥着某种病态的兴奋,随后我成为了所有人取乐的对象,一些人会无视我,他们已经是班上少见的具有良心的好人。老师也不会帮助我,甚至躲避我,我知道他们在这学校是弱势群体。[听妈妈说,我是个非常敏感的人,从小开始就那样,我不能辨别什么人是讨厌我,可能绝大多数人都对我没有好感吧,但我一定清楚,谁是真心想要帮助我的,只可惜,就算是父母对我的关爱也十分有限,他们更爱春生一点。][现代人常说“不被爱的”“被遗忘的人”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东海翔太认为自己是理性的人,他绝非时人常说的浪漫主义者,不信“天生我才必有用”,与生具来的敏感在他看来十分鸡肋。但是、但是……五月,他的宿舍被人闯入了,包括床垫在内的一众生活用品被从三楼掀翻,扔下来,生活老师根本不管犯人,他们先在东海翔太的阳台上耀武扬威,喊着:“竟然没被打到,真遗憾啊。”遂笑成一团。[那时候的我已经不会愤怒了,这段时间中受到的校园暴力太多,我又不是很喜欢反抗的性格,从我的角度来说,只能用看疯子的眼神看其他人,然后弓起腰背,收拾好残存的文具,再度逃跑。]只是这回,他们要更加猖獗,竟然把床垫抬起,根本不管从三楼扔下的床垫会不会砸到人,直接推下来。饶是东海翔太也被惊到了,他的运动神经不好,却也用尽全力转头跑,就怕被砸到,然而根据墨菲效应,越是畏惧什么,什么就会来,不用回头他就能感觉到,沉重的床垫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危险!“声音是从脑后传来的,大力猛地侵袭他的腰背,不是被床垫砸中倒地不起,而是温暖且富有力量的双手揽住他的腰背,并顺着惯性向前。[得、得救了。][我想活着的欲望并不强盛,却也不想死于床垫下落,更何况,要是没有死,仅仅是残疾怎么办,脊椎骨断裂,难道在轮椅上活一辈子吗。]在安定后,我努力支撑起身体,想看看救我的人是谁,就算是我也明白,被人救后是要道谢的。[不知怎么的,还听见了许多杂声,眼角的余光瞥向周围,竟发现学生从四面八方奔过来,嘴里不知道喊些什么。][难道救我的人挺有身份?]“太危险了。”他听见身边的人说。“就算是死,死于被床垫砸死,也过于痛苦,是完全欣赏不来的死法。”他伸出手说:“没事吧。”我恍恍惚惚回答:“我没事,井伏老师。”……6月13日“井伏老师、井伏老师。”“东海同学啊。”穿白衬衫的男人转身,他看见叫住自己的是东海,略有些为难,井伏本是在与板斋说话,他们可能是在聊参加今年全国比赛的作品。“井伏老师。”东海气喘吁吁地跑到男人身边说,“可以、帮我看一下作品吗?”“作品?”“是上次美术课的作业。”“你真的画了?”就算是板斋也不会做无聊的作业,无论做与不做,井伏都会给学生满意的分数,用他的话来说,“美术课存在的意义不过是让各位有个放松的时间,倘若能熏陶艺术情操就更好了”。板斋心双手交叉摆在裙摆前,她仪态很好,绝非中产阶级的女儿,高原普丽曾在耳边嘟嘟囔囔,说她是大财阀的女儿,论理还是下一任的学生会会长,她看东海的眼神跟班上人没有区别,些微的不屑被包裹在笑不露齿的淑女笑容外。她对打击下层人的恶劣活动没有兴趣,却也绝不会圣光普照地拯救他人。“那我就先走了,老师。”板斋心行礼后离开,而井伏也只能点点头说,“抱歉了,板斋同学,你先离开吧。”随即又转头对东海说,“同学,有什么事就到我的办公室说吧。”他们在走廊上,人并不多,除了来来往往在教室与厕所间走的人,其他多数坐在教室里,换言之街道上绝非空无一人,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好的,老师。”井伏到学校的时间并不长,他为受世人爱重的艺术家,校高层也不可能以对普通教员的方式对他,他有单人办公室,听说住所也很豪华。[超……厉害。]东海眼神发亮地看办公室,井伏有一面墙的书,上面不仅仅放了书,还挂了画,还有些诡异的图像。“太厉害了。”他忍不住赞美起来,“伊特鲁伊里亚、希腊、阿摩尔……”他走到一尊转轮王的小像面前,“是西藏的密教吗?”“是的。”井伏很惊讶,“你认出来?”伊特鲁伊里亚、希腊、阿摩尔都是他挂的图像风格,每个国家、每个宗教都有具有宗教特色的图案或者艺术作品,绝大多数人看这些作品只能赞美它们“好看、优雅、有艺术性”,却很少能说出来源。“是的,我喜欢研究宗教,也因此看了些书。”东海说,“这些图像我在书上看过。”井伏因为他的话产生兴趣,两人坐在办公室里天南海北地聊天,从日本自然主义聊到女性精神觉醒,从东方古国的四书讲到伦敦神话,从嬉皮士谈到伊斯兰国度,他们的对话是随性的,知识面也很广博,东海脸颊红扑扑的,他有自己的骄傲,认为他读了足够多的书,拥有知识,那些人对他的欺负完全就是天赋平庸者对拥有知识人的摧残,他告诉自己不能与低智慧的人志气,从过去到现在,不被爱着的他以此来建立信心,寻找定位。“你的知识相当丰富,那我猜,你也要比寻常人聪明得多。”井伏说,“正因如此我想你明白现状,这绝非大言不惭,我在学校内姑且还算受欢迎,而你的话,我想现状不用多说,倘若东海君想要安定地过完高中时代,不如更低调些,何必再去做触怒其他人的事,同我相处只会让你的处境变得更差,即便是为了自己我们也应该远离。”“不。”东海却头一次坚定地说,“只要没有给老师造成负担,请允许我时常来找你请教问题。”“对我是肯定没什么负担的。”“那么请允许我的失礼。”他眼神闪烁,“总有些事比低级的欺负重要得多,只要能向老师您学习,无论忍受怎样的歧视都行,只要您不驱赶我就行。” 第399章 桔梗花绕学校种了一圈,除了桔梗花外,学校里还有座花圃,下午绕圈时路过,却没进去看,晚上路过,不知怎么的,陡然生出兴趣,想着“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吧”,就进去了。[哎,原来是恒温花圃啊。]最先映入眼的可不是花,而是树,它们有长且宽阔的叶子,自高处向下垂,叶子一张叠一张,连视野都遮蔽了,抬起手,树叶脆而滑的触感接触手背,浓重的香味飘进织田作的鼻子里,他非植物学家,当然分不清花的味道,但老实说吧,这股花香实在让人不愉快下,活像是打翻了一瓶浓缩精油,熏得他大脑昏昏沉沉。昏沉之中,他看见了萤火虫,不知是野生的还是被养在花圃里,它们连成一条稠密的银河,乍一看像是月光下的银链,宛若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面的尽头是人,是花香捂得他产生幻觉了吗?织田作感应不到自己的身躯,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心中的幻影,从嗓子眼挤出迷茫至极的声音:“d先生?”[等等、等等。][不大对劲。][我闻到了尸体的臭味。]第155章 “老师、老师。”“……”“老师、井伏老师!”“……”一只素白的手忽得横躺在井伏鳟二眼前,还上下晃动,后者才回过神来说:“抱歉啊,板斋君,刚才在想事情,没有注意到。”[井伏老师对自己的名字不是很敏感。][一般人的话,就算是有人远远地念叨自己的名字,都能听得见,好像说人的大脑有种本事,可以从千万种不同声音中分辨出自己的姓名,这也算是人的本能,但井伏老师对自己的名字却有种古怪的陌生感,有的时候你喊他,他也不会应。]板斋心有点儿想法,却什么都没说,她又坐回座位,伸手翻过一页纸。她在为下一幅画做准备,对此画作她的父母寄予很高期待,希望它能够斩获国内外的奖项,为板斋本人的形象增光添彩。她是上流社会的青年模板,精致的容貌、端方的姿态、得体的笑容、拔尖的成绩,还有出色的艺术天赋,钢琴之类的还算精通,想要登堂入室需要十年如一日的刻苦练习与天赋,可惜的是板斋心的音感并不优秀,想要超脱于世太难,幸运的是她对绘画抱有兴趣,按启蒙老师的说法“阿心在绘画上还算有天赋,她落笔的图案有灵魂,跟呆板的描摹不一样”。因为这两句评价,她从幼稚园时代就与画笔相伴,至今已经十几个年头了。“想好主题了吗?”井伏问,“下一幅画的主题。”“不。”板斋说,“我还在寻找灵感。”男女师生之间本应保持距离,哪怕是在办公室里,都要开着门最好还有第三人在场,私自跑到居所是闻所未闻,但板斋与井伏的交流已经保持了将近一年,很多时候她不是来作画的,而只是坐在真皮沙发上借阅井伏堪称恐怖的藏书,听他高谈阔论。若非要给两人的关系下定义,板斋想把井伏称作“导师”。“你在看什么?”“阿尔塔米拉。”“哦。”井伏用鼻子轻哼一声,“史前洞窟,旧石器壁画,人类的瑰宝。”“你说的。”板斋说,“从过去的经验中寻找灵感,我正在干这件事。”“大多时候他们是有用的。”井伏说,“从某一宗教的观点来看,生命的形态越是朴实就越无限,能够接收到越多信息,他们把卵视为天地间最完美的形态之一,发出第一声啼哭前的婴儿能够通感宇宙,我不倡导这些,你知道的,卵没有手脚婴儿也无法传递信息,于是我们可以稍微往前推,看幼儿时代,若为人成长后的模样寻找根源,必定要探索幼儿时代的经历,而在摸索现代艺术时,不妨看看原始人画作中的生命力,阿尔塔米拉的画作是在描摹自然。”板斋早就发现了,井伏的三段论中总会出现“过去”“现在”“未来”,仿佛对他来说这关于时间空间的三个词,是一切的源泉。“那你刚才在看什么?”“你不知道吗?”[哈?莫名其妙地反问。]“我当然不知道。”板斋说。“在你来之前,我到楼下花圃转了两圈。”[啊啊,又在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了。]“花圃的话,每天风景都一样吧,而且那里的花都不是自然生长,而是培育出来的,并没有原始感啊。”“虽然没有原始感,却有不错的后天人造景观。”他嘴角噙着一抹微笑,板斋实在看不透他笑容的含义,是赞许还是嘲讽,是喜爱还是厌恶?“接着寻找灵感吧,板斋君。”他说,“比赛用的画作需要好好准备才行。”……[腐臭味。][是尸体的腐臭味。]花圃里的味道堪称难闻,花香压不倒尸臭,尸臭也压不倒花香,二者混合在一起,甜腻、浓烈、腥腐,好坏相互缠绕,气味一股一股钻进织田作的鼻腔里,他表情没有异变,只顺着道路向前走,走过树林,走过萤火虫编织成的丝带,穿过心中的幻影——光带的尽头,什么都没有。不,也是有的。他暂停脚步,居高临下俯视横躺在苗圃中的尸体,人的身体被泾渭分明划成了两部分,左侧是完好的,无论是人的头发还是皮还是姿态都很安详,织田作熟知人死后的身体变化,他有理由认为人身体中塞了填充物,要不然他的脸颊不会那么饱满。而在等分的右侧,映入眼中的景象却要可怕得多,首先,人身上的部分皮囊全部被扒下,他看见的与其说是人不如说是人皮下的肌肉,其次,这些肌肉上有被腐蚀的孔洞,这些孔洞绝对不是人体自燃腐烂形成的,而是施加了外力。广义上看,你能说它是变态的,是人的遗骸,但肯定有些追求死亡、混沌、残缺的人,能从它身上看出艺术感,它是作品。他镇定地掏出手机,“咔咔咔”就是几张照片,有从上至下的俯拍,有放大伤口的清晰照,织田作一边拍一边分析伤口来源,随后把照片传送给津岛。 第401章 “是井伏老师说的吗?”“这么简单的事情哪里需要井伏老师说。”东海说,“倒是你,在我身边苍蝇一样嗡嗡嗡地转来转去,是有什么意图吗?”“意图啊。”津岛修治的笑颜依旧可爱,“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而已。”他的笑眼睁开了一条缝,“不是含有欺凌意义的朋友,而是普通的,可以交谈的朋友。”“哼。”东海从鼻子里发出声音,他斜眼看津岛修治,不可思议的是,他现在的表情比起以往要轻松多了,总之不是块单纯的扑克脸,“不管你在打什么坏主意,我都劝你停止。”[真奇怪,他一点儿恶意都没有。]“在这所学校,只要跟我扯上关系就会带来不幸,跟你成绩好坏,长相好不好看,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东海冷笑,“你以为长了张好脸蛋就可以俘虏她们,让女生更喜欢你吗?做梦,她们是利己主义者,是社会动物,绝对会跟被欺负的人撇清关系。”“如果你想过得好点,就远离我,或者跟他们一样欺负我。”津岛修治看了东海翔太一会儿,遂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你这家伙,比我想得有意思多了。”[什、什么?][搞不懂这家伙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你看啊。”偏偏津岛修治还摆出了商量的姿态,“像你这种被长期欺负,我就归纳成有创伤的人吧,绝大多数性格都有点古怪,尤其是男性,男性的攻击性要更强,伴随长时间的心理压抑,变态的可能性要远远大于其他,我还以为你会承认那种心理变态的幻想杀人狂,试图将每个欺负过你的人都施以制裁之类的。”“……”“结果看来,完全不是那样。”津岛修治总结,“你啊,真是个好人呀。”“莫名其妙。”东海翔太合上了笔记本,回津岛一张扑克脸,又不说话了。之后连续几天,津岛修治都缠着对方,俨然跟他哥俩好的模样。……[啊,又是这种情况。]织田作很困惑,某种意义上,他为这所学校学生无限的创造力与强大的行动力所叹服,尤其是他们持之以恒的精神。[可能优等生都很执着,否则就无法坚持年复一年地学习了。]他用小技巧给居住的房间上锁,要是床垫给学生掀下楼,那今晚就无法睡好觉了,办公室没有设防,特别所有生活老师共用一个办公室,就算是他有办法防止学生进来,那其余生活老师怎么办。结果就是,他每天要最早到办公室,来排除前一天学生们的恶作剧成果。最先是入口进门处。不用说,昨天肯定有人进门了,光是从地毯硬毛卷翘的弧度就能看出,又因为尚保留在地毯上的三两点水迹,能猜到门顶端有装满了水的摇摇欲坠的水桶。[这时候还是先赞叹一下他们的物理能力吧,各种意义上,杠杆原理学得很好,可能还加上了其他辅助手段,否则以门的高度与宽度,绝对无法支撑水桶。]他使用了点儿巧劲,进门,手稳稳接住水桶,织田作呼出一口气。之后是图钉、青蛙之类的,对成年人绝对是不痛不痒的威胁,如果本来就畏惧这些学生的话,可能会被吓到吧,但织田作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的办公桌空空荡荡的,在津岛修治的提醒下把少有的办公用品全部搬回房间了,受灾指数0。“如果没有让他们获得满足的话,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记得津岛修治说话时的模样,他坐在织田作的床上,床垫十分有弹性,人深深地陷在里面,津岛有符合同龄人的童心,会在床上一压一压的。“啊,说到底是孩子啊,会有什么手段。”“应该是超乎你想象的过激手段吧。”津岛修治问,“上次组织的三人中有女性对吧。”“是啊。”织田作也反映过来了,“那真是相当恶劣的手段。”“交给我吧。”津岛修治眼中闪烁冷光。“织田老师。”咚咚,第二位老师来了,却没有进门的意思,而是曲手指在门上敲击两下。“校领导找你。”他脸上的表情,该怎么说,混杂着屈辱与怜悯以及丝丝缕缕的同情。他看织田作,就像是在看未来的自己一样。[这所学校,根子就是腐烂的。]……“太宰同学。”小声。“太宰同学。”小声、小声。是高原普丽。“有什么事吗,高原同学?”津岛修治抬头,他的同桌相当可爱,有一张饱满的苹果似的脸蛋,眼睛也圆溜溜的,下巴有个小尖儿,笑起来时嘴角边上两个窝,可以盛下一碗米酒。她真是那种会被男性背后说“可爱”“好可爱啊”那类的人。“没事吧,太宰同学。”高原小声说,“最近,你好像跟大家相处得很不好。”班上的同学一开始以为津岛修治只是一时兴起,抱着欺负东海翔太的心思接近他,结果发现根本不是,津岛修治开始对他们露出不屑的鄙夷的笑容,当有人欺负东海时,他甚至还会出手。后者是不可饶恕的。“没有办法啊。”津岛修治笑嘻嘻说,“我和其他同学,在某件事上达不成共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说的就是眼下情况吧,我也很遗憾呀。“ 第403章 局势倒转了,流言在学校满天飞。东海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当时他正在美术教室,津岛修治站在他身边,玩颜料玩得津津有味,井伏在讲台上说风景画的要素,板斋坐在下手第一位,高原普丽则坐在角落。“你不是机器人社的吗?”津岛修治悄悄问。“机器人社出去比赛了,要过三天才能回来,”东海平静地说,“更何况我早就提交了退社申请,只是一直被拖着没有批。”当他们说完这两句后,班上人的手机开始“滴滴滴”“滴滴滴”地作响,情况是在特殊,井伏说:“这样吧,我们一起看手机,到时候各位可不要举报我上课不专心啊。”同学们哄笑一阵,拿出手机看,随即社团也炸锅了。东海的反应尤其大,他的呼吸声都变得粗重,拿起洗刷子的,变成五颜六色水,就往外走,大步流星,目的明确。[哎?]连津岛修治都没反应过来,稍后才跟着他走,井伏还有那些想要看热闹的人,随即跟出去。[不可原谅。]东海的瞳孔中第一次闪烁着真实的怒气。[绝对不可原谅。]他将从校长办公室回来的小石堵个正着,这位同年级的女性,像是斗败的公鸡,连鸡冠都耷拉下来了。“哗啦——”肮脏的水,从她头顶上浇下来,哗啦啦、哗啦啦的。“啊!!!”女性刺耳的尖叫响彻走廊。[。]紧随而来的津岛修治驻足,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保持沉默。“你看。”他听见了井伏的声音。“很多时候,当我看见这些事儿,这些小事儿,就觉得我们生存的世界是畸形的,已经要没救了。”井伏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单冲世上的阴私事,我就在想为什么那么多人还有勇气活着,活在这样的世界上,你看,带着虚伪的面具,假装一切欺凌、丑恶都不存在,将邪恶合法化,都了解到了世界的真谛了,怎么会觉得活着是件好事?”“每次每次,我产生这样的想法时,身边却总是会出现一些微小的事,好事、善行、拥有闪光点的人,即便拥有悲惨过去却没有放弃善良、爱与希望的人,那些被称作是英雄的人。”“就忽然觉得,原来这个世界不是那么无药可救啊,或者说正是因为他们在,世界才没有堕入黑暗之中。”“活在这个世界上是很值得的,对吧。”他说:“我就算是为了看神奈川的花火大会,也要努力活到夏天啊。”第156章 “东海。”他一脸平静地抬头:“你最好不要嘲笑我被惩罚的事。”津岛修治才把东海从厕所隔间里放出来,因为一下午都没有见到人才去寻找,而被关了三小时的人还很坦然,也就是在崇明高中才会出现的情况。他被一些人报复了,那些人应该不是小石的拥趸,但同样看不惯东海的张狂。“没有。”津岛修治笑着说,“只是,你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意义不明。]东海很晚才回到宿舍,他宿舍是两人间,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倒不是校方出于好心,二是他人躲他如躲瘟神,谁都不肯一起。[如果跟东海一起住,也会被牵连吧。]在监管得力的前提下,他的宿舍切还算是净土,进门,换下校服外套挂在门背后,他盯着放留声机的盒子看了许久,到底没有拿出来,今晚他不想放任自己擦拭留声机跟黑胶唱片,有的时候东海会清晰地意识到,这种行为与爱好是病态的。[是过去的残影。]他盯着盒子看了半晌,最后还是把自己埋在柔软的床垫上,陷入动荡不安的睡眠。……梦中的东海翔太处在一片黑暗中,他听见老电影胶片咔嚓咔嚓轮转的声音,面前也投射下一团光圈。电影开幕了。[我的国中时代,简单说来是出现实主义悲剧。]黑白荧幕上投射出了一名学生,孤零零地走在通向校园的走道上,前后左右有人,同学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说些快活的话,他们脸都是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笑声却传进人耳中,东海身边是真空带。[其实也没受什么欺负,只是没有人愿意跟我相处而已。][怪人、怪胎、麻杆,本质上称呼是没有问题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东海能认清现状,他被排斥的现状,自己要负百分之九十的责任,他的性格阴沉,像长在暗处的蘑菇。[即便如此,我却不是不会感到孤独,国中时在想什么?大概在等凭空跳出一理解我的人,能够像温柔的圣母一样包容我,填补我的孤独。]本质上,我是缺爱的。学校的老师对我态度一般,数学老师英语老师态度平平,也就国文老师热切点,他是三十前代的男青年,没有结婚,戴副框架眼镜,很斯文。“最近生活上,有什么不好的吗?”“要多吃点蔬菜啊,东海君。”“这篇作文写得很好,想要参加征文比赛吗,东海君。”[他会轻言细语地跟我说话,像润物细无声的雨一样关怀我,不仅仅是我,寺老师对班上任何人都一样,他像天上的慈父,平等爱着班上的人。][高原是语文课代表,相对其他人,老师对高原更好。] 第405章 寺盯着东海翔太看,看他苍白的皮肤,山脊似高挺的鼻梁,他缺少血色的嘴唇,他瘦削的脸颊,缕缕过长的发丝被夹上脑门,架子是他犹豫之下买的,最普通的素色黑夹子,他曾经犹豫应不应该给学生送夹子,它……太亲密了,似乎在昭示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恰恰寺真一无法控制住自己,畸形而绵延的情感在胸中流淌,像植物新芽破土而出。[道德告诉我它是畸形的,良心阻止我诱骗年轻的学生,生物本能却催促我催促我犯下滔天的罪行。]在静谧的,氤氲着水汽的夏日,他吻上了东海苍白的嘴唇。。“我会下地狱的,翔太。”意料之外的亲吻过后,一切就失常了,我当我与寺老师躺在床上时,他会把背对他的我圈进怀里,我听见老师的心跳心“扑通、扑通、扑通”,跟我的心跳声一样。他一遍一遍地抚摸我的头发喃喃说:“我会下地狱的。”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没有拒绝,为什么让事态失控,我也不知道,有的时候我想,这说不定是我十四年来迟到的青春叛逆期,我把老师与我的关系看作是博纳科夫与洛丽塔,畸形的、扭曲的、互相依存的恋爱关系。事实上,当我摆脱过去,仔细回忆事情的起末,发现从社会道德的角度来说,寺老师依旧担当无耻诈骗者、丑恶成年人的角色,他做出无辩护的姿态,在秘密法庭上承认自己的过错,而巧舌如簧的律师以此为借口要求法官减免刑期,甚至传唤当事人试图证明他没有对我造成不可磨灭的伤害,从这可以看出,寺老师的忏悔确实没有那么诚恳,而后期查阅的更多文献资料显示,他或许没办法改变自己先天的变态性、癖,却可以避免把其他人,譬如未曾收到伤害的花季少年拉入其中。而我无疑是受害者。[最恐怖的是,当我沐浴着身边人小心翼翼的、同情的目光,佝偻着背行走在走廊上时,我却惊讶地发现,我并不憎恨寺老师。][我想要被爱。]这正是无可挽回的罪状本身。……板斋心,在崇明中学,她的名字代表“绝对精准”。五点五十起床,漱口水在口腔里回荡十二下,吃饭时一口咀嚼二十次,二十五分钟的晨跑训练,十五分钟的英文朗诵,永远在上课铃响起十五分钟前踏入教室……她活得像个机器人,就像座哒哒哒哒不停向前转的精密时钟,永不出错。你不能说她的行为是好是坏,但对校内的其他学生甚至教员来说,拥有绝对的震撼力,人可以一天两天循规蹈矩地生活,但坚持一星期、一个月、一年,那是非人能做到的事。我们渴求自己得不到的,憧憬自身不能够的,神明之所以是神明,是因为他们做的是人类无法做到,板斋心活得像个非人,因此学院里没有谁不臣服于她,不畏惧她。被人问道她是怎么做到的,板斋心说:“我只是活在当下。”每一天都是新的轮转。“那天我听人说,板斋君像一座机器。”井伏成日成日地呆在学校,就算是与他相熟的板斋心都因此感到诧异,她询问说,“你最近就没有别的事可干吗?”网传井伏有个新的画展。“我只是在履行教师的天职。”她终于定下了画作内容,显然,史前艺术文明并没有给她带来灵感,最后板斋说:“我要画《俄狄浦斯与斯芬克斯》。”“象征主义?”“大概。”“哎呀。”井伏惊讶,“真没想到。”他还说,“你得知道,你得油画技巧不比美术学院出身的学生高多少,贸然挑战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他们在我脑中萦绕许久了。”板斋心努力将脑海中的画组织成语言,吐出零散且对立的词汇:“淫荡与纯洁、英勇与畏惧、正义与邪恶、人与怪物、喜剧与悲剧……”她希望老师能懂,于是与井伏四目相对,手指紧紧搅在一起,“我想要描绘出对立感。”“很有意思的说法。”井伏走近她,“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想的?”“我不知道。”板斋说,“你曾经告诉我,艺术是灵光一现。”“好吧。”井伏握住了铅笔的尾端,板斋正在用铅笔勾勒主体部分。“就按你说得做。”他说,“让我看看,你眼里究竟有什么。”……“说起来。”女生小声议论,“一天没看见小石了。”“躲在寝室里吧,要我也没脸见人。”“刚才爱子说她昨天没有回寝室。”“刚才才说?”“嗯,她才想起来嘛。”“这回丢人了呀,不仅视频传得到处都是,竟然还被麻杆羞辱了。”“哎你说麻杆怎么那么激动。”“谁知道,可能是对织田老师有报恩之心吧。”“那个麻杆?怎么可能。”“公报私仇吧。”“应该是,过了昨天就算是小石也不是他能羞辱的。”“哈,真丑恶。”[完全没有被当人啊。]津岛修治想,[明明我跟麻杆,不,东海君就在旁边。]“请你们不要说了。”高原普丽小声说,“东海同学不是那样的人。”“啊啊,又是你啊高原,这种话可不能让其他人听见啊,你也会被欺负。” 第407章 是的,他们确定同学死于一场惨无人道的谋杀。“肯定是跟小石有仇的人。”“小石,那不是昨天?”“东海、那个混蛋有嫌疑,有很大嫌疑!”“等等,真要说的话,昨天的第一受害者是……”[当我回过神来时,已经被团团围住了,他们看我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小说里的幻想杀人狂一样。]第157章 [差不多了。][快结束了。]就算是织田作,也为近日生活的跌宕程度而惊讶,时隔一日,他坐在校长办公室内,桌对面审问的人却换了。飞鸟警探面容严肃,询问他昨日的行程。“晚上八点从办公室回到寝室,随后一直没有出门。”“有证人吗?”“没有,我们是单独一人一间房。”织田作说,“监控可以证明我没有出来。”过道上有监控,从房内出来的人,全部都被摄像头记录下来。“好了。”飞鸟警探的眉头还是紧锁,“你可以先出去了。”织田作依旧没走,他和飞鸟有几面之缘,两毫不相干人的生活交接点自然是津岛修治,他询问说:“刚才的对话是例行公事吗?”飞鸟说:“你是第一发现人之一,当然要对你进行常规问询,此外,我们也得重视校园内的留言,从动机角度对嫌疑犯人进行排查。”“动机?”对熟人,飞鸟也宽厚了不少:“有学生称,你与一名同学有充分的杀人动机。”他说,“那名学生你也认识,姓东海。”“我不那么认为。”织田作说,“我的问题可以先放下不谈,你知道我同意接受一切调查,东海的话却不是那样的人,我必须告诉你飞鸟先生,这所学校里存在极端校园暴力行为,而东海是处于食物链底端的受害者。”“那他就有更加充分的杀人动机了。”飞鸟冷冷说。[从这角度,飞鸟警探说得很对,但就个人了解来看,我却不这么想。]织田作想,[我的判断方式是不科学的、形而上的,理由的话当然不可能跟津岛一样,推理出犯罪过程与嫌疑人,只是回忆过去,在杀手生涯中也确实看过不少因仇恨而拾起刀枪的人,他们中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混沌的,而东海,他的性格是很阴沉没错,眼神却很清澈。]“坦白来说,”织田作讲,“东海应该不是凶手。”“具体是不是,我们要需要进行后续调查。”飞鸟伸出手,指向大门,“请你先出去吧。”……“辛苦你了。”一出校长办公室的门,就看见了津岛,他可能在这等一会儿了,手上拿着白毛巾与巧克力,他像是在老派温泉旅馆打工的少年一样,几乎是殷切地递上毛巾,脸上带着不知该如何叙述的有些虚假的笑容。“你生气了吗?”织田作不由问道。“哎?”津岛修治 说,“并没有,正相反,我是在愉快,新的尸体暴露出来了,犯罪者究竟是谁,我心里也有数,只不过直到现在都没想通,协助者到底是谁。”[话是这么说,但你的表情跟平常完全不同。]织田作问:“你说犯罪者,已经知道了吗?”“啊,是的。”津岛修治说,“因为我已经看过死亡现场了嘛。”“总之。”津岛说,“织田作的话只要保护好自己就行了,像个老妈子一样做生活老师的工作,力所能及地帮助受到欺负的学生,其他什么并不用担心,飞鸟他不是个聪明人,但也没有愚蠢到哪里去,总归不会做出因没有找到凶手而栽赃无辜人的蠢事,她的计划要落空了。”[她?]津岛修治冷笑一声,怒火烧上眉梢,他可能忘记了跟织田作说的“不生气”的假话:“算了,反正她本来就是个太聪明的犯人,如果不是一直有人帮她遮掩的话,恐怕一开始就会引起恐慌吧。”“津岛。”织田作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他毫不犹豫地说,“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吗?”“……”“一定有什么事我可以帮助你的对吧,这也是你带我过来的原因,既然这样的话,就尽情吩咐我好了,我除了帮助你也没什么好做的,至于自保,我想学校里还不至于有能够伤到我的人,更何况我还有异能力。”他诚恳地说,“让我帮助你吧。”津岛修治宛若泄了气的皮球,他其实不是个善于接受他人好意的家伙,小小年纪身后就藏了很多秘密,织田作尊重他,也不会去贸然探索,但有的时候,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人是无法独自活下去的”。从他们失去了相同重要之人的那一刻起,就成了命运共同体。“帮我去看看井伏吧。”最后津岛修治松口说,“那个男人,我不太清楚他,不清楚他扮演了什么角色,但毫无疑问,他是个特殊的人物。”[津岛可能更想说是危险人物吧。]”他肯定与案件有关联,而且我猜,他对你起码没什么恶意。”“其实。”织田作说,“他对你,应该也是没什么恶意的。”“哈?”津岛修治睁大眼睛,在他棕色的瞳孔里,织田作可以看见自己,该怎么形容他现在的神情?总之,眼睛圆溜溜的,像憨态可掬的猫咪,伸出柔软的爪垫试图捍卫自己,却忘记指甲早就剪干净了。“就是那天啊,我从校长办公室里出来,东海在小石头上泼水时,井伏站在你身后对吧。”[织田作的声音永远那样,平静如水,湖面上不泛起丝毫涟漪,我听见他说话,仿佛变成了从树上飘零下坠的树叶,伴随带有凉意的风,翩翩起舞,笼罩在心头的焦灼都要被抚平了。]津岛修治听他说话,思绪飘了很远很远。“他说话时在看你,准确说是你的后脑勺。”织田作说,“比夏目老师看你的眼神还要柔和,”他以浪漫的,具有艺术色彩的话作为结尾,“如同三月的春水。”“哦。”他不动声色地回答,“可能是你看错了。”织田作说:“我的视力还不错。” 第409章 “是吧是吧。”那人玩摇以撒娇的口吻说,他的身材瘦削而流畅,臀部微微翘起,腰窝当下弓,若有人居高临下看他,定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幅画面。“那为什么不把你的猜测,你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而非要进行侦探猜谜游戏?”“为了有趣。”井伏说,“你们一定能知道答案,我才这么做。”他把手放在嘴唇前说,“做个约定吧,织田老师,我希望你先思考,先试着从我的话中提炼部分真相,等到什么都想不出来了,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寻找治君解答,能答应我吗?”“好。”织田作点头。……人会被所有人喜欢吗?就算被所有异性喜欢,都不大可能吧。高原普丽在崇明中学里却几乎做到了这一点。说几乎是因为少量女性对她抱有恶意,譬如说她“太作”“对男人搔首弄姿”之类的,总而言之,将她丑化成了bitch,可惜她们的言论在人群中很没有人气,与假装纯情的高中生不同,高原普丽几乎是个完人了,热心、开朗,成绩还算优异,无论加入任何群体,都能迅速融入其中,她可爱的长相、甜美的笑容、温柔的嗓音、善良的天性,就是为了被人喜欢而生的。高原普丽夹在学生间,前一排是男生,身边是女生,他们在聊天。“还用查吗,肯定是麻杆啊。”“他是不是被警察带走了。”“他啊,畏畏缩缩的,跟暗地里的蘑菇一样,想不到能做出这种事。”“唉。”有个男生神神秘秘地招手,“我有照片。”“什么什么?”“小石的遇害照片。”“真有你的,快给我看看。”说话的男生有颗哗众取宠的心,越是被关注就越惺惺作态,他装模作样地把手机被在身后,恐吓周围人说:“非常恐怖,我看了之后总算了解为什么老师不允许外传,要是被胆子小一点的人看见,别说是夜不能寐,怕是要被吓出病来。”“唉唉,真的假的。”“别卖关子了,快点给我们看图。”“哎呀,我胆子一向小,太恐怖了我可没办法看。”[无聊。][无聊。][真无聊。][叶取被吓的腿在颤抖了,却还要借此成为众人的焦点,丽子明明最喜欢鬼怪灵异,却为了装可爱而扮作胆子很小的模样,香泽夏应该计划着尖叫一声扑进文轨同学的怀里吧,她暗恋文轨同学很久了。]“普丽、普丽同学?”“嗯,怎么了叶取同学?”她略有些迷糊地抬头,动作憨态可掬,“真抱歉,刚才在想事情,没有听清楚叶取同学的话,可以再说一遍吗?”“没办法,如果是普丽同学的话,就算是说上十遍二十遍都可以。”“喂喂,叶取,你什么时候叫上高原同学名字的?”一男同学转身,直接伸手勾住叶取的脖子,用看似小声,实则周围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喂,你这混蛋,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开始称呼高原同学为普丽的。”“唉,普丽同学说可以,所以我就这么称呼了。”[无聊,恶心,你明明就是想要其他人羡慕才故意这么做的。]高原普丽的眉头微皱,脸上虽带笑,笑容却不那么快乐,她很苦恼地说:“嘛嘛,只是名字而已,博同学你想用那个名字称呼也可以啊。”“唉,真的吗,普丽同学?”叶取身边的男性兴奋地喊着,高原普丽只微笑应和。[啊啊,已经多少年了,已经多少年带着笑面具根本就摘不下来?]她是由母亲独自抚养长大的。/在我很小的时候,该被称作父亲的男人就一去不复返了,母亲从来没说过原因,我猜要不就是赌博欠下巨额钱款,要不是就外面有的新的家庭,新的妻子。他离家出走后,母亲并没有选择再婚,而是一边赡养外婆,一边抚养我。母亲的文化水平还可以,在一家对外贸易公司工作,社会上的工作女性本就比同级的男性工资少,职场天花板又低得吓人,她的工作业绩是最好的,但连续几年下来,都没有晋升成功,直到几年前,日本经济受到了世界经济危机的印象,与国际接轨的贸易公司亏损连连,到最后只剩下骨架,为了维持运营,公司大幅度裁人,就算是物美价廉的母亲都没有留任。我的异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妈妈多打了好几份工,我希望妈妈能够休息多点,她拒绝了,还说:“普丽,妈妈是为了你才这样辛苦。”“你以为我工作是为了谁。”“就算在亲戚朋友面前丢脸,把我的脸面全部丢干净了,我也不能给你造成负担。”普丽、普丽、普丽、普丽……“想让妈妈跟你在一起不把你丢掉吗?那你更乖一点,做得更好一点。”有的时候妈妈会喝酒,喝酒后她就变成了另一个人,很少打我,但她会咆哮,那声音比雨日惊雷还要可怕,她完全变成了,我联想到了爸爸在家的最后时光,也是这样凶横地嘶吼着咆哮着,然后再也没有回来了。我很害怕,害怕妈妈也从家里逃走,害怕我成为一个人,从那时候我就发誓,为了让妈妈留下,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端上我最讨厌的青椒,我大力咀嚼,说它真好吃;我努力学习,努力成为优等生,让妈妈开家长会时能够直起腰板,耀武扬威;我帮妈妈捶背,唱歌给她听,做她一切希望看见的、喜欢的事。[我在努力讨好妈妈。][后来,我试图讨好身边的每一个人。]“过来看吧。”叶取高举手机,在众人眼前晃过一圈,他手机上一共存储了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小石只有额头在泥土外的照片,那还行,从视觉角度来看,连鬼故事的惊悚行性都没有达到,但第二张照片就大不相同了。“啊!” 第411章 下车了。……板斋心的过往在网络世界都是可追根溯源的,她从小就是个过分优秀的孩子,幼稚园时代就参加了许多比赛,织田作之助成功通过参加记录找到了她就读的幼稚园、小学、国中,让他惊讶的是,从幼稚园开始,板斋心读的就是寄宿制学校。[日本的幼稚园还有寄宿制吗?]织田作因此而困扰。他是孤儿,没有体会过家庭,却也知道,在孩子拥有生存能力之前,父母很少有愿意将其脱手带离身边的,小学国中都很少,不要说幼稚园了,于是他顺着资料查了板斋的家境,财阀之女,家中经营在日本酒店界颇有分量的大酒店,目前的掌门人是她的爷爷,她爷爷只有一个儿子,而她又是唯一的孙女。本着调查的心态将她家中所有人都搜索了一遍,得知板斋的父母拥有貌合神离的政治联姻,他的父亲是业界有名的酒囊饭袋,甚至不屑于营造自己的对外形象,常被小报媒体拍到与不同女模同进同出,母亲在结婚前也是常出入牛郎店的花花小姐,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板斋心拥有的可悲童年。[那她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织田作试着用津岛修治交给自己的方法推理,认为过去与现在之间必然存在某种联系,由结果推断源头,板斋的过激表现可能源于两点,一是对父母放荡人生的极端鄙夷,二则是对老派祖父的崇敬,听说她非常非常尊重自己的祖父。幼稚园时代的事情并不可追,她曾经念过的,少见的寄宿制幼儿园已经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倒闭了,具体原因没有多说,因倒闭时间是她毕业的三年后,织田作决定放弃追究,而预先来到了她曾经就读的小学。五年前的几家小报曾经报道过这所小学的灵异事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报,以贴色情女郎图片吸引读者,刊物内容驳杂,什么“花季少女激情浪漫秘事”“产女怀胎两年,是人是妖”,总而言之,是织田作看见标题就会避开它们。但有一件事,让他在意。“陈年腐尸校内现身,其人昨日还在学校上课,xx学校的灵异事件。”他先打了几通电话,想跟当时的撰写者核对事实,比较可惜的是,有的人换了电话号码,有的人对此事讳莫如深不肯谈,还有就是宣称自己已经忘记了,不做小报记者多年。值得庆幸的是,有两位作者还在做此不入流的工作,撰写些故事卖给杂志刊物养家糊口什么的,他们都表示对此案件记忆犹新,并且这件事是他们从业多年中遇见的,少见的真事。“你要看照片吗?”还有人问织田作,“我存在电脑里,只要付一点钱……”现代转账业务的便利让他即刻就收到了小费,随即织田作也收到了照片。“你看第一张,是学生们的毕业照片。”撰写者侃侃而谈,“死掉的孩子叫西乡,就是站在角落里的那个,表情有点阴沉,锅盖头。”织田作看到了一个留西瓜头的孩子,他的发型在现代很少见,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孩子留此发型的好多。“然后第二张第三张是他误入的,一些孩子在毕业前于学校里拍照留影,不小心把西乡拍进去了。”“最后是尸体照片。”男人感叹一句,“听说是突然出现在学校一楼草丛里的,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你懂吗,就是死了相当长时间的那种,警察根据位置推断,应该是从教学楼坠下来的,就不知道是自己主动跳还是不小心摔下来的。“第二张照片就是尸体发生前两天,而且在事件发生前一天,他还在校园里游荡,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他的朋友怎么说。”其实尸体的照片非常狰狞,织田作的表情却没有变一下,他问,“就算是存在感再低的人也应该有朋友吧?”“不,你想错了。”男人嗤笑几声,“那所学校里,没有人承认自己是西乡的朋友。”他说,“我后来倒是好不容易堵到偶尔跟他同进同出的孩子,说是同进同出,准确点应该是两个人小动物似的凑在一起互相舔伤口吧,他们就是俗世意义上最常见不过的,校园里的隐身人啊。”“啊,又是校园暴力。”“每个学校都有吧,但要是上升到人命程度,一定会在社会里引起轩然大波的,这样的话学校里的学生就会不得安宁,甚至因为学校里出了这种事情而名声大跌,有的私立学校在升学考试时是会考虑这些问题的。”顺着这个角度,织田作还进行了别的调查,不仅仅局限于死亡事件,还有校长贪污事件什么的,这样看来都不知道该说板斋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每所学校在她就读的时间内都风平浪静,但是一毕业走人社会丑闻就井喷似的爆发出来。[如果放在群体来看,只能说她过分幸运,又过分不幸吧,但联想井伏之前说的,总觉得话里有话,不管怎么说,就顺着他的提示调查下去好了。]……七点多,织田作达到了板斋上的小学,看门的警察以警惕的眼神盯着他看,织田作仿佛没感觉到对方的眼神似的,镇定地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我是横滨警视厅的飞鸟。”他在心中默默对飞鸟警探道歉,“有件事要调查。”织田作有些应对不同场合的证件,是津岛修治硬塞给他的,贴的大头照自然是他的,至于其他信息都仿造飞鸟警探。警察看了会儿证件,决定相信他伪造出来的身份:“警探来有什么事?”“是这样的。”他说,“横滨当地发生了一起案件,与五年前西乡同学的案件很是类似,我想再来了解下情况。”警察大约四十后半代,一听织田的话表情就变了,于是织田作知道,西乡死亡事件发生时,他一定在学校。“请等等。”他跟织田作打手势,“我要跟校长请示一下。”过了一会儿,不仅是校长来了,就连西乡当年的指导老师也来了,他们被问到当时的事,表情都不大好,尤其是校长,他脸颊肉向下垮,上下两排牙齿紧紧咬着,一脸苦相。“那是一件让人悲痛的事,我们都不知道是如何发生的。”他说,”在发生之后,学校的招生工作也受到了一些影响。”“所以在尸体被发现之前,确定西乡是活着的吗?”“是的,没错。”班主任说。“有没有什么异常,比如说身上传来怪味之类的。”“这,我不太确定,西乡上课的座次在很后面,无法跟我直接接触,但既然周围的学生没有说,应该是没有的。”班主任说,“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就是他的存在感,在升入六年级下后降低了,以前就很阴沉,六下之后就跟幽灵一样。”“幽灵?”“银吉,就是与西乡还算有交集的学生事后回忆,说他总是呆愣愣的,人跟他说话他也不回话,老是从窗户题向外眺望,就像是在看彼岸一样,还有就是医务室的教师,也说很长时间都没看到他。”班主任咬了咬下嘴唇,“说来羞耻,我们班当时确实存在着很严重的校园欺凌行为,西乡从四年级开始就总是遍体鳞伤的,为了不把伤在假日带回家,他会主动到医务室包扎,事后医务室的老师反映,说他已经有相当长一段时间没有去了,她还认为是西乡的校园处境有了好转。”“这样啊。”织田作问,“那板斋心,你们对她有了解吗?”“板斋同学?”别说是老师了,就算校长都很疑惑,“她是非常优秀的学生,成绩优异,能力也很强,在校时期是学生会的干部,听说她敬业到甚至全校每位同学的名字都记住了。”老师说,“她这样优秀的同学,是绝对不会与西乡有什么关系的。”“不,不是这个问题。”织田作说,“是私人问题,我听说她的时间观念非常精准。”“是的,没有错。”校长与有荣焉,“拥有精准的时间概念,是精英的证明,从这角度来看,板斋同学小小年纪就拥有超人一等的自控力,她还将自己的观念带到了工作上,由她带领的学生会组织了许多活动。”“她是会将自身观念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类型吗?”“是的,板斋同学深得板斋老先生的精髓。”她的爷爷作为酒店龙头之一最有名的就是位说一不二的暴君,直到现在,旗下的酒店还是家族垄断制,好在近两年调整政策后效益不错,否则在新时代光是保有家族制的产业这点,就足够让人惊讶了。 第413章 “东海君的话还没有看过小石的照片哦,要是看见的话,应该会直接来找你吧,不受欢迎也有不受欢迎的好处,全班人都避他如蛇蝎,谁都不关心他在绘本上究竟画了什么,而且那个本子,一般情况下他都是藏在寝室或者放在美术教室的,要不是刚才警察忽然带走他问话,根本不会遗落在这里。”他用软绵的,仿佛在对心爱女人撒娇的口吻说,“全校看过他作品的人一共只有几个,东海同学自己,才转学来的我,还有井伏老师,啊,还有高原同学。”“‘真是奇怪的人啊,高原同学,在美术教室学习的时候一定要坐我后面,明明我后面就是拐角了,而且也不画画’”,他把东海的声线模仿得惟妙惟肖,“怪人高原同学,有什么想法吗?”“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高原普丽镇定地说。“讷讷,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吗,小石也好,机器人社团的同学也好,明明都是跟你没有关系的人吧,做完之后还要发到网上,是在求关注度吗?还是因为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一定要在谁都不认识谁的网络世界上宣泄一下。”“……”“啊,莫非,你不会觉得自己是为了东海君才做这一切的吧,要帮东海君报仇,让他过得好一点,欺负他的人都不能放过什么的,哎呀哎呀,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少女心吗,是恋情吗,这个应该叫做自我满足的单方面恋爱吧,真是可怜哎东海君。”津岛修治微微睁开点眼睛:“光是想到被内心阴沉的恶心的女人盯着,我就要打心眼儿里同情的。”他对着迎面飞来的尖刀,露出一个“好像要坏掉”的表情:“这种自以为是的虚假的好意,我都要吐了。”[真正的爱与善意,绝不是这样的。]第159章 尖刀擦过津岛修治的脸颊,若不是他躲闪够快,脸上起码留道血痕,嘴上说着“真危险、真危险”,眼神也认真了好几分。与先前预估得一样,相较于普通人,高原普丽的反应速度、力量都要强上数倍,否则她也不可能同时击杀三名机器人社的社员,津岛修治怀疑她的身手是否来源于异能力。他向后退一步,脚尖点地,以其为轴心转了一个优雅的圈,借此躲过对方的直击,同时伸出小手指勾住高原普丽的衣摆,高原不可能没意识到他的小动作,她的学习能力并不弱,在短时间内接连进行几场杀戮后,显然成为了老手,津岛修治接触她的位置足够刁钻,刀尖不可能直接刺,于是她变化姿势直接改肘击。他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招,为了证明她的力量是否来源于异能力。“哐当、哐当、哐当。”后背狠狠撞上桌椅,定会留下大面积的淤青,一张桌子实在无法抵抗来自外界的冲击力,桌腿在地砖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响声,后退、后退、后退,桌子在滑行,人也在滑行,最后桌子们都叠在一块儿了,不知道是哪张桌子出了问题,倒在地上,于是剩下的桌椅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张接着一张倒下。津岛修治干脆倒在废墟里。[她的大力,竟然不是异能力啊。]他想了大概零点几秒,随即一跃而起,躲过下一招:“唉,高原同学,你的力气是天生的吗,真厉害呀。”高原普丽不算是个很聪明的人,但跟普通人相比,她的智商还算不错,因此此刻嘴巴紧闭,绝对不泄露声音。[她可能以为我录音频了吧。]津岛修治想,[不过确实,我有开录音功能就是了,即便没想过她那么好对付,要真如此我也乐见其成。]无声的默剧真无聊,在确定她过于强横的力量源于自身后,修治也没有跟她再耗下去的意图,干脆利落地开门逃出教室,在走廊上狂奔。而她身后的高原普丽,就像是不担心被警卫发现一样,提刀追逐。[到这段路还敢拿刀,是不担心被监控摄像头拍到吗?不,与其说是不担心被拍到,应该说是有恃无恐才对。][是笃定即便被拍到了,也不会呈现在录像中。]他抬头看悬挂在天花板侧面的摄像镜头,玻璃面反射冷光,不知怎么的,津岛修治竟觉得它身边的空间扭曲了一瞬,好像在冥冥虚空中出现了一枚极小的黑洞,把时间啊、空间啊,都吸进去了。奔跑、奔跑,他顺着进入教学楼的秘密通道回去,穿越空荡无一人的操场,不急不缓地跑向礼堂,门口守着的教师很不满地看了津岛修治一眼说:“你上厕所的时间未免太长。”津岛修治轻快地说:“没办法啊,我想出去透透气嘛。”老师不悦地说:”透气,到厕所吗?”津岛修治只是笑嘻嘻的,不肯多说话。“进去吧。”他才说完,就看见了以淑女姿态小步走入教学楼大门的高原普丽,女性柔美的面部线条在光线的照射下更加柔和,几乎看不见她的面部轮廓,她双手交叉放在裙摆前,对老师低头说:“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回来了,老师。”原则上现在没有学生能够出入礼堂,最多不过是去上厕所。老师缓和语气说:“快进去吧。”语毕又狠狠瞪津岛修治一眼,顽劣的男同学与省心的女同学,却偏偏还是一个班的。“我们一起回去吧,高原同学。”那刚才还被猎人追捕的,猎物似的男性眯起眼睛,他的眼神太缱绻,笑容又太可爱,即便是高原普丽看来都完美无瑕,于是她真正地心悸了,把东海的新朋友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对象。“你看,我们是一个班的,排的位置也在一块儿,干脆一起回去吧。”高原普丽:“唉?唉。”[糟糕了。][出错了、出错了。][第一声不够甜美不够可爱不够自然,我要暴露了对不起妈妈请原谅我我一定会不给任何人添麻烦请不要离开我]在短短的十多分钟内,高原普丽经历了很多,被人戳穿真相,试图了结目击者却让他逃走,“太宰治”像是□□似的在她面前晃荡,发现对方比“我”伪装得更加完美更加淡定面具戴的更牢靠,而他现在甚至对我笑盈盈,还伸出手,调情似的邀请共同离开。点被触发。她忽然崩溃了。恐惧感排山倒海向她袭来,高原普丽说不清楚自己在恐惧什么,她脑海中只是充斥着零碎的画面与声音:争吵声、玻璃破碎的声音、门开合的声音、母亲的斥责声,她红了眼睛的父亲,破碎的酒瓶,喝得酩酊大醉的母亲,双亲冷淡的、仿佛没有点儿情感的眼神,同学的窃窃私语,镜子中的自己、寺老师电脑屏幕上的文件夹、少年的视频、东海的眼神。“我出去买包烟,普丽。”父亲再也没有回来。“你必须乖乖的、乖乖的,否则妈妈就不要你了。”“可以帮我做值日吗,高原君?”“唉,当然好。”“高原啊,她超级惨的,看她的样子我就害怕,她是不会拒绝人吗,唉,这样的话下次也拜托她帮忙批改作业好了。”呼吸。[咕噜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第415章 我走到他的身边。“你看外面。”井伏老师说,“看闪烁的霓虹灯、看一闪而逝的火光、看灯塔、看led屏幕,看立交桥,桥上镶嵌了一枚枚橘黄色的细小的灯,我们从远处看,光莹莹簇拥在一起,这是个五光十色的世界。”我其实不知道该说什么,横滨的夜晚与其他城市一样,千篇一律又各不相同,他每天晚上与前一天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他与任何一座现代都市都没有什么区别,每天的不同则是,你永远不知道什么地方会炸起新的火光,你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灯会不亮了。这世界上的每一座城市都一样,我们的城市有繁华的地段也有贫苦的地段,有治安好的地方也有治安不好的地方,杀手、娼妓、黑手党人、枪支、弹药、危险异能力都被摆在了明面上,我认为自诩治安良好的东京与阿富汗的喀布尔没有两样。想到这,心情就变得十分糟糕。“板斋同学看夜色会有想法吗?”井伏老师说,“多少会有点儿启发吧。”[他的逼问成功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加糟糕,事实上,从今天下午开始,我的理智就悬挂在摇摇欲坠的边缘,我们学校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它严重打乱了我的生活,对未来的不确定还有日常失衡的惶恐一直笼罩我,我真的很不愉快。]“您是说什么?”“你的画,不是要画正义与邪恶的对立吗,那你看横滨,左边是灯光,右边是黑暗,港区附近到晚上都只有黑灯瞎火,偶尔炸火光,我们知道那是什么,有人死了,有人正在死亡,你能从现实中取材吗,你能感觉到生命的流逝吗?”“我觉得你说得没什么意义。”我听见自己说,“诚然它们每天都会发生,但已经成为了日常的一部分,我们只要管好自己的生活,并且庆幸并非贫民窟出生的可怜虫就行了。”[世界上的每一座城市都跟横滨一样,世界上不存在绝对的安全。]我又看了眼外面。[奇怪,今天的“火”是不是有点儿多。]“唔。”我听见井伏老师说,“你是这样想的啊。”[他真奇怪,总与我聊些莫名其妙的话题。]“是的。”我回答。“那么板斋君,你听说过异能力定律吗?”“?”“就是说啊,理论上异能力千奇百怪各不相同对吧,你永远无法知道异能力者拥有的能力是什么样的,但是美国那里最新的实验证明,异能力与人的灵魂形状有关。”“你看,不是很奇怪吗,当人觉醒的时候会连能力的名字都知道,很多参与试验者说是在梦中听见了名字,就理所当然地命名了,梦是潜意识的反馈,很多人都相信对吧,也就是说异能力本身就是潜意识的反馈,你是什么样的人就拥有什么样的异能力。”[意义不明。]“简单来说,就与文如其人、字如其人一样呀。”我口气变得相当不耐烦:“那有怎么样。”“不,没怎么样。”井伏老师回头,当我看清楚他表情那一刻,打心底深处感到恐惧,他看我的眼神是过去从来没有过的,简单说来,那绝对不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的眼神,探究、好奇还有冷冰冰的估量,像在看货物一样啊,我在他心中已经被开除人类的身份了吗?“你究竟是没有发现,还是不想发现?”他问我,“从五年前开始我就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拥有能称作是强大的、扭转现实的异能力,又是什么样的人仅把它用作维护平静的日常,我猜测它的主人一定会足够优秀、足够克制同时足够愚蠢、足够自欺欺人。”“老实说,当我看见你时,感到非常失望,因为你根本就没有出乎我的意料范围。”我说不出话,我被恐惧感笼罩了,最可怕的是,即使现在,井伏老师在我的脑海里还蒙着一层光圈,即使他拿出了一把枪,正对着我。山下的火光还在噼里啪啦地作响,火越烧越大、越烧越大,有什么事发生了,是横滨港湾的组织在械斗还是在做别的什么,他们想要把城市拖入火海吗,听说之前有一天所有在街上游荡的红发少年都被杀死了,不仅仅是贫民窟的人,还有富裕区的人。我活在怎样的世界里啊。——砰。……“咚咚咚、咚咚咚。”高原普丽躺在床上,她没法睡着,从很久以前起,杀死第一个人之前起,就无法入眠了。门响了,有人在敲门,她把刀从枕头底下抽出来。她的舍友给家里人接回去了,因为学校发生的事,在有了不在场证明之后,学生可以在家长的陪同下离开学校,一些人离开了,她还在学校里。“谁啊。”她询问,随即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刀柄紧紧攥在手上。“是我。”东海隔着门说。“……”“能让我先进去吗,高原同学。”东海说,“今天过得很混乱,生活老师也加强了戒备,我虽然钻空子溜进女生楼层,却也不知道能安全多久,如果可以的话,请先让我进去,否则我就要被带走了。”“咔嚓——”门开了一条缝,穿着睡衣的高原普丽露出了怯生生的笑容说:“请进吧,东海同学。”那笑容,好像是热恋中的少女,等到了自己心爱的人一样。……“红茶、绿茶、热可可、咖啡,东海同学要哪样?”她依旧没有披上外衣,夏天太热了,宿舍里是有冷气机没有,高原普丽却没有打开,用她的话说,夏日的海风就足够了。她的睡衣是淡粉色的,布料不透明,只是她的汗水濡湿了一部分的布料,贴身衣物展现她玲珑的身体曲线。她想做什么,她是不知道自己的打扮有问题吗?东海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说实在的,看着高原普丽的样子,他是毫无欲念的。“高原同学。”他看对方忙碌的背影,二人宿舍被细心的少女经营得像是温暖的家,她把各色饮品包按顺序放在框内,书桌上又放了一台小小的电热水壶,可以用它热水。“去自首吧,高原同学。”他说 第417章 “我来之前,其实想了很多事。”他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当你清楚地知道高原普丽做了什么事时,一定会惊讶于东海的镇定,他有股置生死于度外的超然气概。“我应该绝对不是一个好人,如果是个好人的话,当我看见那几张照片时,就应该来询问高原同学你了,怎么说呢,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吧,毕竟学姐他们还在动,我可以告诉自己,我看到的照片是艺术照,是经过处理的对吧,那样的话,就可以活得更加轻松。”“而且我思考当时的心态,我是绝对没有因为他们的死亡而感到悲伤的,人怎么可能不憎恨欺负自己的人?才进入崇明的时候我很恨那些人,恨他们恨得要死,国中转学前夕也一样。”“……”“那件事情,寺老师的事情,是高原同学报警的对吧。”“……”“其实我有想过,要是没有戳穿就好了,要是没有报警就好了,因为我没办法恨老师,甚至很喜欢他的怀抱,我真是个恶心的人。”“我这样心态扭曲的人,放在社会上也是死不足惜的,会有许多人想冲我吐口水。”“不、不是的。”高原普丽急切地阻止他。“请让我说完,高原同学。”他平静地说,“我知道,太宰同学一定去做了什么事,他可能进教室带走了我的绘画本,那是证据,只要销毁了证据,就绝对不会查到我的头上,他看过我的画,肯定什么都知道了。”他说的是真的,因为高原普丽手上的绘画本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何,画被从边缘线上整齐地撕掉了,肯定是津岛修治带走的,他那么聪明的人,应该会把画直接火烧了吧,烧了,成烟灰,就不见了。“同时我也知道,他会挑衅高原君,你们在教室见面了对吧,我听说你们是一起回大厅的。”“……”无法反驳,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可以说。[因为你说的,就是事实啊。]“高原同学接下来会做什么,为了让所有知道的人都不说话,为了维护自己完美的形象,应该会动手杀死太宰君吧?”“我……”她嘴巴开合,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我很了解。”东海的眉眼几乎是舒展的,他轻松吗?是的,他很轻松,即便马上迎来的是死亡,也能够昂首面对。[有些事情,是比死亡更加重要的。]“高原同学不可能会停手,你甚至无法控制自己。”东海说,“请自首吧,高原同学。”“……”她嗫嚅了半天说,“自首,嘛?”高原普丽轻声说:“我想问东海君一个问题。”“?”“我和东海君认识很多年了吧,从国小到国中到现在。”她说,“为什么不能当做这件事不存在,为什么一旦发现我可能会威胁太宰就主动上门要求我自首,你是不怕我失控,不怕我杀死你吗?”“你和太宰同学认识了多久,他、他就那么重要吗?”[比认识多年的我们要重要吗?]“嗯。”东海说,“太宰他的话,其实是知道些什么的吧。”他说,“他进入学校的时间也很奇怪,说不定就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进这所学校,才成为我们的同学,我有的时候猜,他或许就是因为看见了网上的照片,认出崇明的校服,所以才来我们这里的。”“那你……”“但他对我的态度,是真挚的,当他说希望我们成为朋友,跟我聊一些艺术的话题时,他是真那样想的。”他说,“太宰同学不屑就是不屑,嘲讽就是嘲讽,喜欢就是喜欢,厌恶就是厌恶。”他说,“我想,他和我之间浅淡的友情是真实的。”“我也是真实的!”高原普丽不住地辩驳,为自己的行为,她手抵在心脏上,不住地说,“我是真的希望东海君能够得到幸福,我希望东海君能够好好的,我想要帮你啊,我想要帮你才会做那些事!”她声嘶力竭地吼着。东海摇摇头:“高原同学的话,只是出于自我满足吧。”[哎?]“你一直认为寺老师的事情是自己的罪孽对吧,现在想想,那个时候高原同学应该是看见了什么,才选择退缩的。”东海说,“其实你不用自责,那也是我的选择,是我自作自受。”“至于讨好。”他无奈地扯嘴皮子一笑,“不是每个人都能被讨好的,高原同学。”“如果你真想为我做些什么,就请去自首吧。”“轰——”火,把住宿楼吞噬了。……“港口黑手党的人是疯了吗?”飞鸟接到了消息,但他接到的太晚了,炸响、火光已经冲到了很近的地方,他们不要命了,甚至放了一把山火,把崇明所在的山都烧了个遍。他们这群人被围困在山上,没有弹药,没有警力,敌人到山下,东京的支援刚刚出警,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那群疯子究竟想要干什么?他没办法了,把教师聚集在一块儿,让他们尽量安排留守在学校的同学们逃离,而自己跟其他警察,他们一块儿挡在各个入口,挡在港口黑手党可能出现的地方。他打了一通电话给织田作之助。“嘟嘟、嘟嘟”电话响了。“织田。”他问,“津岛修治在哪里,他有什么办法没有?”他为自己的想法而哑然失笑,过去这么多年了,对方的”父亲“,太宰治的才智依旧在他心里留痕,他想太宰治智慧近似妖魔,或许能从必死的局面中找出一线生机。”呼哧、呼哧、呼哧——”他听见了织田作之助的跑动声,他在飞速地跑,肺部扩张收缩扩张收缩扩张收缩,过了几个呼吸才断断续续地说,“我们去找太宰治了。”“哈?”他想到了津岛修治的假名说,“行了,我知道了,津岛的假名是吧,你在找他?”“不,不是。”织田作说:“我们在找太宰治。”“太宰治,五年前死于火光中的那个男人。”哐当—— 第419章 织田作说:“我认为,我在这个世界就能成为作家。”他皱皱眉头,似乎有点儿困惑,“而且就算你的方法成功,也不可能不付出代价。”“嗯,”太宰治说,“只是很小很小的代价。”[作为联结点的我应该会被斥力冲击到连灵魂都不存在吧,只是一点点代价而已。][到最后,让我做一次英雄吧,我可不想再英雄失格,人间失格了呀。]他说:“见到你们,我很高兴,太宰,织田作。”他向后跃,红水晶在手指间化成齑粉,张开双臂,拥抱黑夜。枪声在炸响,漫山遍野都是红色,他看见了一些人,看见了中弹的飞鸟,看见了挡灾东海身前的高原,看见了哭喊的人,看见了光,看见了火。[我会再度投入火海。]他这样想着,感官几乎要变得模糊了,但下一刻,下一刻他感觉到了温暖,感觉到了从双手处传来的握力。“开什么玩笑啊!!!”他头一次听见津岛修治失控的大吼。“你这家伙,想要抛下我一个人去死吗?”他说,“再一次的!”织田作说:“啊,虽然不是在港口边上,但好不容易等到d先生你,这次我可不想错过了。”“……”他眼中噙着笑,一点儿都不像是在迎接死亡,而像是迎来一场旅程,那时候太宰治不知怎么的,从他们背后看见了很多影子,他看见了相泽消太,看见了霍克斯,看见了小早川明美,看见了心野长枝,看见了绿谷出久,看见了爆豪。看见了一切曾经爱过,却分离的人。他张了张嘴,话淹没在白光里。[谢谢。]当迎来黎明时,我不是独自一人。——完。作者有话要说:  苦笑,这回是真的“英雄”失格了。辱华、反人类,还是刻画英雄的创作者干的知道731还拿它当梗,还是人吗???真讽刺我小英雄追了三年,万万没想到是这样落幕的,想起这篇文的写作初衷,我看见标题上的“英雄”两个字就觉得讽刺。我很难受,也很抱歉,这篇文以这样的形式结束了。这篇文因为有大幅度的我英剧情,而且构架本身就基于我英,只能先跳剧情完结了,我会陆陆续续放点番外出来,把大家想看的未来生活写出来。这辈子都不会写我英了,退坑了,过去的三年就当过去吧。我很抱歉,是我没办法直视这篇从我英中诞生的文,而且作为中国人,我想,在这时候还是请牢牢记住“我英辱华”吧。我希望网民的记忆能够长久一点,只有记得长久一点,才不会有我英这种事情再出现吧。真的很抱歉。————会有几个番外,各位想看什么,和我说说吧,我尽量写。对不起,真的很抱歉。————我的英雄,真的失格了。第161章 番外大家好,我是太宰治,一些人称我为a宰,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我的旅程被拉快进度条直接跳到了结局(笑),此时进行下前情回顾,是十分必要的。首先跳船之后我失踪了五年,因为是主角,是绝对不可能死的,但我过得也不是愉快,简而言之,我被盖亚意识,或者你说阿赖耶识、神明都可以,我被代表世界的非人力量盯上了,以至于不得不像地底的鼹鼠一般东躲西藏。在逃避追杀的同时我进行了不少调查,譬如将此世界与曾经去过的世界进行对比,发现其不合理之处,同时又借书的力量看了所有的平行世界——我发现,让修治君与织田作(对没错我知道他是o君)同时存活的世界是不存在的。老实说,得知此事时我并不多惊讶,充其量不过是轻轻挑眉罢了。我时常在想,这具凡人的躯壳究竟是被世界所钟爱还是被她厌弃,她赐予我超越人类的智慧,惊悚的异常感,我容易成功同时又失去了人刻苦后获得成果的趣味,以及,就大人生的角度来看,我绝对称不上是幸运,失去、失去,失去是人生的主题词。当我知道他们无法共存后,开始积极寻找解决方法,再次不得不感谢一下费奥多尔,他的想法虽然激进,却给我打开了一条全新的路,异能力是世界扭曲的根源,消除异能力确实能够打开新局面,但靠杀死异能力者带来和平其实是不可取的,并不是出于滥杀方面的考虑,而是更深远的,你怎么能确定不会有新的作家诞生?更何况,作家在历史上往往是身兼数职的,甚至有些先是政治家、教育家、改革家,最后才是作家,这个世界为了填补社会进步的空缺出现了不少专职的政客学者,却在某些方面有疏漏,于是我认为,“让作家干作家的事”,让他们回归普通社会本身是有必要的。问题出来了,怎样让社会回归“日常”,在综合多方面考量后我得出结论,那就是拉一个普通世界过来,让它与现在的世界重叠。当然了,在实行计划的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问题,比方说在崇明高中见过一面之后织田作与修治君就追着我不放,修治君甚至为了追寻我的踪迹而加入了港口黑手党,森前辈一定给他许诺了很多,然后就是织田作嘛,他倒是心照不宣地在港口等我,有的时候我会特意顶着不知名人的脸走到横滨港,跟他一起喝罐装咖啡。我跟他说真难喝啊,他说抱歉,这里的热咖啡只有它。听装咖啡从自动贩卖机里落出来时是热的,之后在海风吹拂下越来越凉,冬天时他会把咖啡揣进怀里,当我拿到时是温热的,我在想它的温度到底是人体的温度,还是余热?“以后你准备怎么办?”有的时候织田作会问我。“就生活啊。”还能怎么办? 第421章 “织田作织田作织田作。”他叽叽喳喳地念叨,“果然你最有意思了!”[有意思这种说法,]织田作想,[到底是什么意思?]津岛说他有意思,太宰说他有意思,哪怕是江户川乱步都点点头说怪不得他能看住太宰。有意思,指得到底是什么?“说起来,马上还要去孩子那里。”织田作说。他真是个不可理喻的男人,收养孩子的数量逐年增长,到今年已经有十三个了。某一瞬间就算太宰治的表情都变得非常无奈,他对织田作挥挥手说:“早点回来看我啊。”说到底,他只是在被织田作看守的“囚犯”嘛。……太宰治以为,自己的放风会来得更迟一点。可惜世上的猝不及防永远来得比他想象得多。先是地震,日本位于火山地震带上,小地震不断,级数高的地震却不是很多,三日前以横滨为中心发生地震,达到9.1级,放眼世界历史,也是相当不得了的大地震。他当时坐在客厅,感受强烈的震动。担心是不可能的,他所居住的房屋,外表看来不过是大厦顶层的一间房,实际上论说安保,可称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之一。高达120层,耸入天际,周围不可能存在第二个狙击点,至于其中的住户都是特务一流,他们比监狱的狱警还要尽职多了。太宰治就住在铜墙铁壁的最深处。震动持续时间很短,奇妙的是,平静下来后,并没有人来找他,连同织田作也是,似乎是一去不复返了,太宰治毫不惊讶,平静地生活着,读读书,写写文字,吃织田作留下来的食物,等待交涉人出现。第三日的上午,坂口安吾出现在他面前,对方眼下有两陀厚重的青黑色,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放平缓,只可惜光阅读他的肢体语言就可看出其焦急。“请告诉我,津岛先生。”他疲惫地说,“您没有对这世界又做了什么。”这个又用得很发人深省。“当然没有。”太宰治轻快地说,“我不是一直被监禁于此吗,我想异能特务科的监视一分钟都没有停歇过,而且这世界哪里需要我做些什么呀?”他又说,“而且我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想要做的事情已经全部完成了,对这世界并没有过多的期待。”坂口安吾听了都想冷笑,他觉得这没打过太多交道的太宰委实可怕,他很容易满足吗,他的愿望很小吗?你看看他做了什么,他想要逆天改命,想要必死的人存活,于是他颠倒了生死轮回,将世界推翻重置。他的愿望看似很小,其实是人类不应该出触碰的领域。他更改了命运。这就是太宰治的愿望。“你是说你什么都没做?”“对啊。”太宰说,“我可没有说谎。”坂口安吾泄气了,他十分颓唐,毫不掩饰对眼前一切的束手无策,这也是异能特务科部分留守人员的共同心态,地震过后,世界就变了。“其实我不介意听听你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太宰说,“你看,织田作还没有回来,我现在比较有空闲,而且我猜你会给我带点乐子。”坂口安吾实在讨厌太宰治,但他没有办法,不如说踏进这间屋子之前他就想好要求助于对方了,只是他还在挣扎,你看,人类是不可能放弃挣扎的。“事情是这样的。”他说,“在地震过后横滨就变得截然不同了。”……截然不同已是非常含蓄的说法,横滨现在的模样,已不是语言好形容的。视觉上最直观的改变就是陡然增高的建筑物,港口黑手党的大楼远不如现在高,照坂口安吾来看,怕是三十层加高到了六七十层,整座横滨都少有能跃过其的建筑物。黑手党的规模也很惊人,他调查了过去的网络纪录,只见先前的记录早已不见,眼下呈现在网络上的记录,可以说是闻所未闻。魔都横滨,即便是在太宰重置后的世界,也相当令政府人头大,别的且不说,这里的非法物品走私量居日本首位,械斗更是家常便饭,市民可熟视无睹,武装侦探社加入后勉强达成平衡,城市明面上的冲突少了许多。“港口黑手党势大,完全压过侦探社了?”太宰治笑咪咪地听着,“哎,真不错嘛,森先生一定很欣慰。”“不是完全压过侦探社的问题。”坂口安吾双手交握,手肘抵在桌面上,“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庞然大物,黑手党的触角已经涉及了关东的方方面面,该感谢他们没有侵占关西吗?总之,就算是政府渠道也被完全渗入了,他们的触手无处不在,横滨对外的港口线路已经是他们的天下了。”太宰治几乎要鼓掌了,为了森先生的努力。不过,将港口黑手党的手足拓展到全国,真是他需要的吗,真是他会做的吗,真是他有能力做的吗?他眯起眼睛,想到了书,书的缝隙中潜藏着不知道多少个未完成的平行空间,当然了,他在的空间不算,从维度来看,融合过的世界已跳脱出限定范围,远比书中世界要高级。坂口安吾接着说:“而且……”他盯着太宰看,仿佛在说“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从数据库中翻找出了一盘磁带,记载几年前的一次交易,双方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与种田长官。”他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男人,不说话。太宰治,他穿了一身宽松的居家服,表现得那么无害,他的笑容,他的长相,他纤长的体态。“你已经知道,出现的是谁了,对吧。”“嘛嘛。”太宰说,“你告诉我织田作去哪里了,我就回答你,怎么样?”……[得知世界上存在着另一个自己,这样的经历无论放在哪里都超级少见的对吧。]织田作坐在异能特务科的办公室里,看资料,照片里的男人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不,严格来说他比我年轻点,四五年前才的新人赏时,我似乎就长这样。他猜,世界又发生了某种巨变。“空间融合,很有可能哦。”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考虑到全球联合下达的禁出令,在此听见的“太宰”声线应该只有暂时隶属港口黑手党,更年轻的一位,只可惜织田作的太宰语十级,能轻易分辨不同,他只是疑惑了一会儿“坂口怎么把太宰带来了,他真的能出来吗”,就暂时搁置不谈。[不如想想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计前嫌放人出来了。]“说到底,毕竟是把两个世界强行粘合在一起,其中不可能没有缝隙,只能说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更好的磨合后,两个世界命脉血管能够成功对接,类似泡沫的细小孔洞可以被填满,现在的话,理论上还属于不稳定态,也就是说有被其他世界趁虚而入的可能。” 第423章 “我可以进去吧。”更加熟悉的声音,[中原]了解到了问题之所在,不就是他自己的声音吗?“当然可以。”官僚回答。他们在门口对话,没几秒的功夫人就进来了,[中原]有先发制人的机会,经过思考他下选择按兵不动。[到底怎么回事?]他第一个想法是异能力,有人伪装成他,有人克隆成他,既然这样的话,必须要再等等,等套出他们的计划才行。“喂,你这家伙!”哪里想到冒牌货并不以常理行动,对方气势汹汹地进入病房,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责问,“你肯定是醒着的,别开玩笑了,难道另一个世界的我就是失了血性的软蛋吗?”中原中也说,“等待、示弱、伪装,你什么时候也跟那条青花鱼一样,学了这些手段!”[哈?!][中原]心中的火焰被点燃了,他从床头暴起,哪里管连同手背上血管的营养液,站在床上,咬牙切齿,手边可以用作攻击的物体全漂浮在空中,它们表面附着异能力,随时都可以进攻。而身穿黑西装的中原中也看到他的模样,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还有点样子。”随即也动用异能力,两人呈对立之势。门外的坂口安吾未离开,他在仅一墙之隔的地方听他们制造出惊天动地的响声,除了赞叹中原中也异能力的强横之外,也只能感叹对方冲动的个性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拼了个势均力敌,站在床上穿病服的那个问西装革履的“自己”,他们真的一模一样,从外表来看。如果说有什么区别,就只有内在上,在被黑西装包裹的躯壳里,[中原]的伤疤更多,他的性格更加成熟、善于隐忍、谋而后动。这不是说中原中也没有脑子,只是他的心态尚且年轻,保有一腔热血,在过于复杂的计谋上比不过太宰,而他令人厌恶的搭档会坑害他不假,却也有处理大事的本领,但他开了污浊后,永远有人帮助他停下来。这是两个中原中也间根深蒂固的区别。“你问我,我也没有搞清楚。”穿西装的说,“大概能够猜到一点儿,你连同你在的那个横滨,直接穿越到我们世界来了,代替了我们的横滨。”他切了一口,“我当时正好在俄罗斯,否则也不会在这。”他质问,“喂,你们的世界是怎么回事啊,港口黑手党势力大得不正常,首领难道不知道这样会破坏平衡吗,还是说现在上位的根本就不是森先生,而是疯狂的前代?但他怎么有本事把势力拓展得这么大?”“你快点说,我们还得想办法将你们的横滨送回去,这是世界问题已经足够多了,不要随便给别人再增添麻烦啊混蛋!”“森先生?先代?”他请见对方说,“你们啊,还真生活在一个相当不错的,守秩序的世界里啊。”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中原中也]面上流露出一丝落寂之色,那神色转瞬即逝,从他面上消失了。[哈?]“我在的世界,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既不是森先生,也不是疯狂的先代,准确说来森先生才是先代吧。”他朝对面的人抬起下巴,“既然你也是中原中也,就不可能不知道那个人,港口黑手党现在的首领,名叫太宰治。”“哈???”才从俄罗斯赶回东京,没有被告知任何事情的中原中也,惊呆了。……津岛修治的场合。“嘀嗒——”雨滴从房梁边缘坠落,外面的雨太大了,本该是一滴滴的水粒连成了串,身材修长的成年人打了把黑伞,走在横滨的街头巷尾,泥泞的道路中间放了各式各样的容器,有铁皮桶有塑料盆,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残破的钵。生活在此地的孩子用它们接水,贫民窟的孩子住在铁皮片儿,那些屋子里少有自来水管道,有自来水管道的屋子都是尖货,只有小头领才能住,那住在铁皮屋里的孩子怎么办,他们只有在雨天时储备足够的水,用于生活。“真是糟糕呀。”打/黑伞的男人越过一只只铁皮桶,暗处都是打量他的眼睛,是铁皮桶的主人,贫民窟的孩子拥有野兽似的眼神。他从未在贫民窟里生活过,却因为同僚与“弟子”对这些孩子的秉性略有了解,但就算是在人下人中依旧分三六九等,于是中原中也不仅掌握英语还掌握部分俄语,而芥川龙之介说话时咬文嚼字,文诌诌的,像是从大正时代走来的古人。他们跟真在贫民窟底层生活的孩子,又不一样了。“就算是我,在看见这些乱象时也不免对孩子们抱有同情之心,他重置的世界确实要更完美些。”他背对着雨幕,更身后聚集来的人,他们,敌对势力的残党并不清楚为什么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会在无人保护的情况下出现在这里,他们怀疑有埋伏,可更多的人都愿意铤而走险。不说是报酬之类的问题,你知道太宰治的人头在黑市值多少钱吗?70亿,70亿美元,拿到这笔钱后生活已经不仅仅能用高枕无忧来形容,你可以买下一座海岛,建立自己的王国。“我认为。”男人忽然说,“就算是在横滨,在都是孩子的地方开火也是非常不绅士的举动,当然了,人是没有办法跟野兽/交流的,而且这座城市远远没有建立起它应有的秩序,所以——”他猛地回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亡命之徒的首领,毫不犹豫地开枪,装了消声器的枪支并没有发出什么“划破天际的呼啸”,在做出反应之前,几个人倒下去了,倒在了贫民窟的雨幕中,随后津岛并没有恋战,他撒腿狂奔,跑向远离人口聚集地之所。“!”“快追!”追击战悄无声息地开展在雨幕之下,津岛修治没有来过这里的贫民窟,却对地形很熟,他花了一段时间把附近逛遍了,顺带着规划好了逃生路线,于是拿着枪支扛着炮的成年人们被他吊着跑,他逃离时候还算小心,没有为此地艰难求生的孩子们添上更多麻烦。光是这一行为就让暗地里观察他的人好感倍增。他没有往港口黑手党的势力范围跑,这点让追击人感到奇怪,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个“太宰”暂时比他们更加厌恶被黑手党人发现的事。终于他跑到了拐点,跑到了道路尽头,面对高墙他举起双手,黑色的蝙蝠伞倒吊着落在地上,掀起泥点与水花。他似乎是放弃了,这让其他人倍感愉快,他们狰狞笑着举起枪。“还不出来吗,[织田作]?”津岛修治却忽然说。“砰、砰砰”,子弹高速向前,蒸发了半空中的雨,人全倒地了。从暗巷里走出来的男人一脸困扰:“我可不叫那个名字啊。”织田作之助,而不是织田作。“啊,是嘛。”他轻飘飘地说,“当然了,这可是只有我才会叫的名字啊。”……[书里可没有说过这种事啊。]男人非常少见地处于困惑状态,老实说,他并不很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光这一点在得到书之后就从未发生过。他是个未雨绸缪的男人,对敌人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理,因此在了解到未来,知晓美国组合与俄罗斯老鼠的行动后,他率先采取形容,封死了几人,让他们即便是活着也要东躲西藏,无法给自己增添额外的困扰。然而,兔子被惹急了都会反扑,更不要说是猛兽,横滨某天忽然发生了难以预计的天灾,9级地震碰上未做好防御的当地,即便是黑手党都有大量物资折损,曾受到他打压的各方联合起来,趁港口黑手党密不透风的防御撕出一条漏缝,发动进攻。他其实不大怕这种,毕竟养了一条很好的“狗”,[中原中也]会保护好他,但这一次,不仅仅是天灾,被翻阅过无数次的书不知怎么的,好像被唤醒了似的,藏在书缝里的世界被扰乱了。它们暴走了。总而言之,横滨与其他世界合并并不是[太宰]的意思,就算他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也担心织田作的,更何况现在他处于被追杀状态,完全不清楚新世界的情况。 第425章 [我没有自己的织田作,但我依旧十分快乐,这就是我的人生。]……太宰治是个神秘主义者,这点织田作很早以前就知道了。注意,他说的那个太宰是a宰,以下为了方便辨认,将他统称为a。光借异能特务科的资料,他就推断出异世界纷繁复杂的情况,稍后a宰与前往横滨打探情报的织田作打了通电话。“嗯,处理方式吗?”他都能想象到a的样子,他一定是坐在异能特务科的大办公桌前,高高翘起腿,a的腿修长且笔直,即便是t台上走秀的男模特也不如他,有的时候织田作也会想,他并不是善于体术的人,很多时候甚至懒得动弹,匀称的身材好像是天赐的。“莫西莫西,织田作吗?”他装模作样地问,“你现在已经到横滨了吗?”“是的。”他说,“这里情况比我想象得还要复杂,而且……”他看向不远处的深巷,“我找到他了,应该。”他接着问道,“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带他来见你吗?”“理论上来说,这是最优先顺序。”那人悠哉悠哉地说,“现实操作上,还是放到最后吧。”“哎?”[放到最后的意思是……]“稍微带他出去玩玩吧,织田作。”他把手机夹在肩膀与耳朵之间,脚也从桌子上放下来了,一台笔记本电脑静立在桌面上,屏幕闪光,身后的百叶窗早已被拉下,塑料片相互紧密贴合,哪怕是丝缕阳光都无法穿透,他一边浏览资料一边说,“如果说书的缝隙里真的夹杂着八兆个平行世界,那他的悲惨程度在八兆之中也算是数一数二了。”他想到了“书”中的内容,即便是在死前见到了织田作,得到的也不过是陌生人似的反应,对他来说可能是悲惨人生中的致命打击吧。就算是a宰本人,在阅读了首领宰的生平之后,都难得发出的感叹:“他到底是为什么诞生于世,为了受难吗?”他很是花时间揣测了一番首领宰的心态,真有人会为了书中的内容而为不曾相识的人献出生命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证明他过去的人生中一点儿好事都没有,一个能够温暖他的人都没有出现?光是想到这点,就算是a都要笑不出来了,于是他跟织田作说:“恐怕对他来说,最大的希望就是见到你了,很可惜的是,他所在的那个世界,[织田作]与[太宰治]根本没有见过面,说是他一头热也可以。”“没有见过面吗?”他惊讶地回问,“就连通信都没有?”“别说是通信了,就算是擦肩而过都没有。”“啊。”织田作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疑惑地想,自己难道是什么重要的人吗,就算是没有遇见他,[太宰]也能看见更多的人对吧,世界依旧是世界,少了自己的世界还是会运转。但他不会直接问太宰,就他对a宰以及津岛修治的了解来看,他们性格中都有非常偏执的一面,说是执念也不为过吧。[不过,带他出去玩玩,究竟该玩些什么?]“织田作、织田作、织田作!”[啊,与其说是太宰,简直就是第二个幸介啊。]他在居酒屋前停下脚步:“要进去喝一杯吗?”……[我仿若走在云端。]多少次、多少次,在梦中遇见过此时的场景,我与织田作坐在吧台前,一起喝酒,聊聊生活的琐事,自己亲手调配而不是下属做出坚硬的豆腐,给他尝尝看,听他说拆了哑弹、调解邻里矛盾,随后露出笑容。这是我期待的生活,如果不是以织田作的死亡为前提的话。他们去吃了饭,织田常吃的辣味咖喱店并不开在横滨,为了方便照顾收养的孩子,大叔也一起搬走了,他们在距离横滨有点近的神奈川,织田作带[太宰]来吃午饭。他想起了与a的通话内容:“午饭的话,带他去哪里吃?”“你带他去吃辣味咖喱好了,或者自己随便做点什么给他,那个人的话吃到你做的菜,说不定会感动得哭出来。”“我的手艺只是一般。”织田作也是奇人,无论说什么,都会拽出一股平淡的老实人滋味,他说,“正好前段时间买了北海道的蟹,就用来招待他好了。”“等等等等。”电话另一头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像是抢食的小孩子,“那是特意为我买的吧织田作,我明明还没有吃过你难道要做给他吃吗?”不满地大声控诉。“没办法啊,你的话想吃随时都能吃到。”织田作说,“另一个世界的我,既然跟太宰不认识,肯定也是不会做饭,每天都吃咖喱过活吧,这样的话,说不定是一生一次的蟹肉料理。”“……”他预感a在耍小孩子脾气,这时候不得不劝服,“下次买更好的回来。”“那说好了啊。”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答应了。织田作带首领宰来到神奈川,老板的辣味咖喱经营多年,略有名气,穿黑西装的青年抬头,看见了只有一层高的店面,店后有间带围栏的大院,看设计似乎还挺新,却比寻常的一户建大上不知道多少倍。“孩子们都住在这里。”他说,“到今年为止一共有十个孩子还在里面住。”他说,“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上大学后就自己搬出去住了,不愿意在家里,还有已经工作的。”他收养的孩子能够组小型军队了。[太宰]不说话,又似乎是说不出来话。织田作不知道怎么安慰他,说实在的,你连一个人过去的轨迹都不清楚,又怎么说“我懂”“我明白”“你辛苦了”,他只能沉默地推开店门。老板又在抽烟了,好在新换的排风系统很有力,烟被抽出去,随风飘散,几年过去,就算是老板的脸上也新添了不少道皱纹,他先点点头说:“你来了啊。”随后看见太宰的影子就直说,“哟,这不是修治君吗,好久没见到你了!”他对太宰明显比对织田作热情,“还是要老样子,辣度减半?”絮絮叨叨又说,“真是,明明不能吃辣还要坚持,又是织田作拉你来的吧,最近跟d先生关系怎么样了,好点没有?”他一直以为a是小宰父亲来着,明明被解释了很多遍,是监护关系,最多不过是叔侄,却还是那么坚信的。“从小养到大,这样的关系都称不上是父子吗?”老板有些江户儿的习性,他出生于尚且保留古老习俗的乡下家族,那里还存在着过继行为,太宰虽然从来没有细谈过自己,却也足够他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真相,对方是古老家族出生的,而这样的人,往往更在乎维持亲缘关系,而不是所谓的直系血缘。[太宰]从听见修治这个名字起,就僵住了,不动了。老板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织田作来的时间很赶巧,今天是咖喱日,他要个孩子们做饭,于是他关照了两句,又去后厨忙活,非饭点,店里只有两个人。“为什么。”他忽然问,“为什么知道修治那个名字。”他可不认为自己会主动告诉别人自己叫做津岛修治,名为津岛修治的过去是他非常想要抛弃的、非常想要遗忘的罪恶的根源。[这个问题……]织田作想了一会儿说,“可能对于我们这儿的你来说,津岛修治姑且算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名字吧。”“不过我给修治君打电话了,他好像并不想要见你,正如你不想见到他,不过,太宰,你要见见吗?”“什么?”首领宰也迷惑了,他几乎不能明白织田作的意思。“就是说,我们世界用过太宰治名字的一共有两个人,年纪更大的那个在修治君的父母死后收养了他,亲缘上两人是叔侄关系,说他是你的叔叔也不为过。”他用非常平和的语气道,“我现在跟大一点儿太宰君正在同居中,你想要见见他吗?” 第427章 “哎呀, 这么说也太过了。”那人笑嘻嘻的, 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他只是对坂口安吾说,“没办法啊, 这种涉及到了空间的能力,想想就知道谁的异能力与之相关了,而且, 就算是看横滨现在也没有因为书产生什么改变对吧,拿到关键物品的可怜人, 恐怕连宝物的作用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他说, “再仔细想想,这次根本谈不上什么滔天大祸, 只是个或许能够修正悲剧的机缘而已。”[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又来了。]坂口安吾确定,自己跟太宰这种生物的相处存在障碍,小的那个还好些,他花了很多年为了让自己能跟上对方的思维, 而a,就算是在他心中, 也是绝对大boss级别的人物,他的思想是不可揣测的。加上a本人又喜欢说些玄乎的话题,坂口安吾没有聪明到能同他匹敌的程度,又不具有单细胞生物的天然直觉,对他只剩下忌惮。“一言以蔽之。”他说,“今次事件很快就能解决了对吧。”“没错。”“以后还会发生吗?”“哎呀,就算是我也不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啊。”“换个说法。”坂口安吾推眼镜说,“本世界的稳定性可靠吗?”“怎么说呢?”他确定a宰的脸又变成q版脸了,可恶,他是掌握了变型技巧吗?真是可恶至极!“从内部是稳定的,不过要是又有人借用书,或者从平行世界动作把几片大陆串联在一起,就算世界稳定了,依旧会产生变化。”呵呵,坂口安吾懂了,明白了,他想到世界外还有千千万万个平行世界,千千万万个太宰,只要有太宰,世界就不可能安定,于是千千万万个坂口安吾要秃头了,要猝死岗位了。“总的来说就是这样。”a宰笑眯眯地说。坂口安吾面无表情地想:[我的末日,来了。]……“所以,找到涩泽龙彦,夺回他手上的书就可以了,对吗?”[织田作]询问,“不会弄混吗,你们世界有这个人吗?”“不,当然没有,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死了。”津岛修治说,他们刚巧在海边,于是他眺望横滨平静的港湾,某一瞬间他回到了当时的下午,蓝天、白云、海与火光。“知道在哪里找到他吗?”“哪里混乱他就在哪里,此外很有可能在高处。”说完这句话,两人一起抬头了,他们越过周围不够高耸的建筑,直接将视觉的落点放在地标大厦上,传说中日本最高的大楼,93年完工。“那里吗?”“不知道,只是有可能。”几乎是他们对话结束后的下一秒,以地标大厦为基准点,白雾猛地向四周散开,刚才还在街上的人隐没在朦胧的烟云中,[织田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默下判断认为是异能力导致的。“走吧走吧走吧。”与港口黑手党首领拥有完全相同的面容,却要更加快活的青年同他说,“去把事情解决了。”他说,“我还准备去织田作家吃螃蟹。”[哎,我家?]他想:[另一个世界的我,竟然会做料理啊。]一定是有人,一定是有挑食的,需要我好好照顾的任性的人活在身边,料理苦手的我才会学习做饭吧?……“哎——”首领宰问,“横滨的乱象,我们真的不用管吗?”“不用。”织田作说,“他说修治君会干脆利落地结束这件事。”“哎——”“而且你的话,应该很想见见他吧。”红棕色头发的男人,用平稳的语气说,“a,你叫他津岛修治,叫他太宰治都可以,你应该很想见见他吧。”见见他,得知终结悲惨命运的门法,这难道不是你最想知道的吗?……“欢迎、欢迎。”[我从来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一个太宰。][他怎么说呢,更淡然,更健康,更具有生命力,不像是会对自杀抱有执念的人。]“自杀?”果然,当我说起这件事时,他摇摇头,“不,我不会那么做。”“自杀的根本是因为耻活于世上,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吧,但是现在,这个世界上有抓住我的,让我留恋的东西,当然不会想去死。”“也没有值得我牺牲的,倘若我的牺牲能换来所爱之人的死亡,可以,现在他没办法,而且我意识到,如果我死了,给他们带来的伤痛说不定会更大吧。”[真奇怪。]首领宰看眼前的男人,他们俩在哪里,他们坐在阳光通透的房间里,身下的沙发是淡咖啡色的,墙上贴了浅色墙布,茶几是原木材质。典型的日式家庭装修风格,却因为有了名为“太宰”的搭配物而显得格格不入,首领宰沉着脸站在门口,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不肯向前走一步。房间内的画面诡异又好笑,两人明明在对话,却偏偏隔得很远,一人坐在阳光里,一人站在阴暗处,在阳光下的不肯屈尊向前走,站在阴影里的又恪守分界线。a感到好笑,却没说什么,他戏谑的表情分明表示: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听说——”首领宰谨慎地搭话,“你比这个世界的‘我’,年纪要大很多是吗?”他只是在试探,预想中a应该是与他打机锋,只可惜眼前的男人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略为惊愕地顿了一下,叹口气说:“好吧,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想站着就站着吧,我会坐着跟你聊天。”他开始讲故事了,讲自己在英雄世界发生的故事,讲名为“正田宏义”的男人究竟给了他多大的冲击,他像是书里面的织田作一样,把他从阴暗角落里捞出来,又死了,死的时候给太宰治留下了更多的枷锁,不是让他站到善的一方,是直接让他成为英雄,又偏偏生在了奇怪的支离破碎的世界里,所以他壮烈死亡,以身殉道。“很可惜我没有死,或者说我又复活了。”这一刻,a的表情近乎于沉静,首领宰觉得他像迟暮的老人,但又觉得他跟神像很像,立在教堂里静谧的、看着世人的神像。 第429章 自言自语还没有说完,就听见欢快的、小鸟似的灵动声响从房屋内传来,本该在东京的a宰邀功一样,高举装螃蟹的盒子:“他已经回去了吧,这样的话晚上做蟹肉料理吧,织田作!”都快手舞足蹈了。“……太宰”,织田作沉痛地说,“你不是为了独吞蟹肉料理,才那么快把他送回去的吧。”太宰治不说话了,太宰治眼神向右偏移了。“不管怎么说,这么大的螃蟹,两个人是绝对吃不完的,正好修治他们都在这附近,把人叫过来好了,晚上我们一起吃螃蟹火锅。”“哎哎?为什么啊织田作,一顿吃不完就吃第二顿嘛!”晚饭时间。“打扰了。”中原中也走进屋子,拘谨地递上作为礼物的红酒。“啊,中也君。”织田作感叹,“每次来都带这么贵的红酒,某种意义上真是我们占了便宜。”他招呼道,“随便坐,我先去开红酒中”“螃蟹螃蟹螃蟹~”身边的津岛修治已经按捺不住了,脱下鞋子飞快往里冲。只听见中原中也遥遥喊:“你这家伙懂点礼数啊!”当织田作端着打开的红酒进来时,只听见a宰嫌弃地说:“喂喂,筷子离远点,这是织田作给我做的螃蟹。”“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绝对不会叫我们一起来。”津岛修治反驳说。中原中也看他们用筷子大打出手,一脸无语。织田作刚想说些什么,忽然听见门口穿来声音,是收养的孩子回来了。“什么味道?”“好香!”“这么多鞋子,不仅是织田作,太宰先生也来了。”“咔嚓——”按下快门的声音。太宰与津岛修治抢蟹腿,织田作倒酒,中原中也道谢。“咔嚓——”幸介冲进来,扑向中原中也。“咔嚓——”孩子要爬到太宰治头顶上了。“咔嚓——”孩子大军与成年人一起端端正正坐在桌前。织田家的晚饭,开始啦!……“叮铃铃—叮铃铃——”横滨的一家酒吧门口拴了风铃,每当有客人来,风铃都会被推动,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织田作被另一世界的津岛修治带着来过这家酒吧,蒸馏酒非常好喝,于是他就记住了位置,等到世界置换成功,又恰逢工作闲暇之余,来喝杯酒。好在即便是在不同的世界,酒吧也一样存在。他推开门,看见了穿黑西装的年轻人。“——”织田作非常自然地坐在太宰治的身边,对老板说:“来一杯蒸馏酒。”身旁的男人也自然而然地开口说:“是织田作啊,我就知道会在这里碰到你。”他说,“我最新研究出了一种豆腐,其实是因为看见别人说,可以用头撞在坚硬的豆腐上自杀才研制的,结果当然没有成功。”“哎,是吗?”织田作说,“那成品豆腐一定非常美味对吧。”“老实说,真是意料之外的美味。”太宰问,“你要尝尝看吗?”“可以,不过要等侦探社的工作结束。”织田作说,“要是好吃的话,可以多打包一些带走,给我家的孩子们尝尝吗,他们对美味的食物非常好奇。”“十五人份?可真是大工程。”“对吧。”“但如果是织田作的请求,也不是不可以。”“……”“太宰。”“嗯?”初次见面的熟悉的陌生人说:“你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宰治睁大眼睛,后又露出一个浅淡的,不含任何嘲讽意味的微笑:“你也是。”“喂!混蛋太宰!”门口的风铃又丁零当啷作响,带着黑帽子的黑手党干部说,“你又逃班,还记得自己是首领吗?”“哎,去把森先生找回来我就不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