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屯垦生活》 第1节 《八零屯垦生活》 作者:琉光飞舞 阅读指南: 1、这是一个屯垦戍边,军垦后代八零平凡小人物的成长史和创业史; 2、女主和女主一家的日常生活琐事,没有太多大起大落的情节; 3、没有金手指,不是爽文,一切全靠自己,且男女主并不完美,两人自小认识,并相互影响扶持着渐渐蜕变成长; 4、塞外生活,文中有些剧情参考作者君童年生活,在很多地区可能不会发生; 5、文中地名及部分情节乃作者根据实际经历杜撰,请勿喷,勿考究,勿代入; 6、屯垦戍边:读音:tun kěn shu biān 。屯垦是驻扎下来开垦田地的意思,而戍边顾名思义就是在边疆守卫的意思。 第1章 军垦三代人 “你们现在可以把战斗的武器保存起来,拿起生产建设的武器,当祖国有事需要召唤你们的时候,我将命令你们重新拿起战斗的武器,捍卫祖国。”这是五十年代主席对驻疆部队发布的命令。 因为这个命令,解放军驻疆官兵10万余人脱下军装,集体就地转业,扎根天山南北的荒漠戈壁,开始艰苦创业,开荒种田。 林早早的外公就是这群不列入军队编制,不穿军装的戍边队伍中的一员,编入农一师九团,分配到昆岗地区屯垦戍边,后来,林外婆王清从老家过来昆岗找林外公,一家人算是在边疆扎了根。 70年代末,林早早的妈妈赵国兴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团里统一分配到连队种地,当时的昆岗地区经老辈人开垦,已有良田万亩,可机械化设备不足,多是靠人力种地。 然而,种地从来都是最辛苦的活儿,插秧浇水,除草拾花,盛夏面朝黄土背顶骄阳,深秋望月而出披星而归,赶上夏秋季大半夜浇水,那蚊子真能把人生吞了。 赵国兴家中兄弟姐妹五个孩子,就靠林外公一个人的微薄工资过活,那可是抠到了骨头缝里,赵国兴从小到大就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不是捡姐姐穿小的,就是捡人家不要的,上学时丢个铅笔怕挨打连家也不敢回,没有红头绳就将电线芯子抽出来用外头的红皮子绑头发,苦日子过多了就盼着赶紧工作,想着自己挣钱就能过好日子了,哪知工作后辛苦不说,工资也没几个,所以她一直很羡慕团部工人,能按时上下班工资也不低。 后来,在林早早外公撮合下,赵国兴嫁给了机耕二队作业站的技术员,也就是林早早的爸爸林卫国,林卫国六岁时家里穷的吃不上饭,随外公外婆来昆岗农场种地,学习好心气儿高,高考志愿填了首都大学,结果没录取,当时不讲究复读,按成绩被安排在墨城的职业技术学校,学了三年农用机械。 那个时候,大学生如凤毛麟角,职业技术学校出来的已经算是文化人了,所以林爸爸直接被分配去机耕二队,全称是机械化耕作二队,成了一位作业站的技术员,主要负责确保连队农用机械的正常运转,倒也轻松。 那年作业站分到两个技术员,一个林卫国,另一个叫路忠诚,当时的机耕二队队长正是林早早的外公赵春德,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赵春德索性将林卫国介绍给了自己的二闺女赵国兴,同时,将路忠诚介绍给了自己的三闺女赵国荣,二闺女和三闺女是对双胞胎,正好一起办喜事。 林卫国自小来疆,父母都在湖州,前几年他外公外婆年岁大了,想着落叶归根,退休后就都回了湖州,当时的技术员可是稀缺人才,团里舍不得放人,他的工作调动手续办不下来,只好独自留在了昆岗。 80年代初,边疆往内地的交通并不发达,从昆岗到湖州几千公里,翻山越岭,且不说长途汽车,便是火车都得十多天,还要开介绍信,十分不方便,况且连队上也离不开技术员,林卫国的探亲假请不下来,索性往老家拍了封电报报喜,就自己张罗起婚事。 房子是连队分配的,家具却要自己张罗,林卫国家里人都不在身边,他一个小伙子工作时间又短,手头上也没多少积蓄,买大衣柜,五斗橱,木板床之后就捉襟见肘了,无奈之下,他索性自己找木头做家具,毕竟不是木匠出生,手艺有限,桌椅板凳倒是做全乎了,就是不太好看,可又能怎么办?那个年代,凑合吧。 赵国兴准备嫁妆时跟着林外婆去了新房,一瞧就不乐意了,这也太不像样了吧,她不想嫁,她娘王清也不高兴,可回去跟赵春德一说,赵春德不乐意了,亲事都说定了,日子都订好了,你说不嫁就不嫁!不成!家里头向来是赵春德说一不二,所以赵国兴最终还是委委屈屈地嫁给了林卫国,可心里头却一直不痛快。 婚后不久,林卫国因为技术好调到了团部修造厂,从事农用机械技术设计和生产工作,赵国兴也得偿所愿,成了修造厂一名车床工,到这会儿她心里头憋了许久的那股子不痛快总算是烟消云散了。 调入修造厂的第二年,赵国兴怀孕,七个月时摔了一跤,当时就出了血,可把林卫国吓坏了,跑到隔壁邻居家借了平板拉拉车,铺上铺盖,连人带被子将赵国兴抱上车,一刻也不敢耽搁送去了团部医院。 赵国兴疼了三天,赶上大年初一大清早,林早早出生了,因是早产,又是刚打了春,林卫国给她取名早早,早春出生的早产儿,这名字在当时可不觉着好,几十年后一听,倒是比当年流行的女孩名字,例如‘冬梅’、‘美娟’、‘秀英’之类顺耳不少,林早早因此一直都说她爸爸有先见之明。 林早早并未因早产得到特殊照顾,林卫国父母都不在身边,赵国兴兄弟姐妹五个,和她同年出生的便有两个表妹,一个是赵国兴双胞胎妹妹赵国荣的女儿,一个是赵国兴哥哥赵国权的女儿,所以林早早外婆王清不过照顾了赵国兴两个月便匆匆去了她舅舅家。 赵国兴独自一人带着林早早,出了产假孩子没人带,两口子实在没办法,一狠心,将不满半岁的林早早送去了厂里职工托儿所,中午接回来下午再送去,送去前喂饱奶,半上午半下午再骑自行车去托儿所给孩子喂奶换尿布。 托儿所里都是厂里职工孩子,像林早早这般大小的不在少数,两个老师哪里看的过来,就将不会爬的走的往围栏床上一放,这么一躺就是一整天。孩子哭了尿了都没人管,有时拉一裤子,就那么糊在屁股上,也只能等到赵国兴来了再清理。 当然,这些事儿林早早哪里记得住,都是后来赵国兴告诉她的,说的时候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心酸的不成样,倒是林早早毫无感觉,天方夜谭似的,她当时还不记事呢,哪会记的那些。 林早早一岁时,正赶上林卫国老家发来电报,他外婆病危,林卫国自小是外公外婆带大的,自然要回去看看,他向厂里请了探亲假,想着结婚连孩子都有了,媳妇还没见过公婆,实在说不过去,便带着赵国兴和林早早一同踏上了回乡之路。 先坐客车到墨城,从墨城坐长途客车到迪市,一千多公里路,从天山以南翻到天山以北,这一路就得四五天,再从迪市买火车票,林卫国为了省钱,买了两张硬座,孩子还小,倒也确实用不上座位。 绿皮车火车速度慢,里头环境也不好,一到晚上硬座车厢里就有人脱了鞋子钻到座位底下睡觉,那脚臭味简直能熏死人。 坐着熬了两天,赵国兴熬不住了,林卫国道:“要不你也下去睡会儿吧,抱着孩子一起。” “行,你把行李拿出来,我下去睡正好你躺在座位上也能眯会儿。”赵国兴朝下一瞧,座位底下正好没人,也顾不上臭。 这次回老家,林卫国带的行李并不算多,上头行李架上放了一个大背包,下头小包里主要是吃的和梳洗用品,还有林早早的一些小衣服裤子,以备不时之需。 林卫国拿出小包放在座位边,再将白天买来消磨时间的报纸仔细的铺在座位下,又从上头行李架上拿下大包翻出两件外套,一件叠好了当枕头,一件盖:“行了,先把孩子给我,你下去我再给你。” 林早早早已睡熟了,在爸爸妈妈手里来回交换也没醒,赵国荣拱进座位下躺好,接过林早早搂在怀里,林卫国又仔细为娘俩盖上外套,这才将双腿都放在硬座上,身子靠着车厢双手抱胸闭上了眼。 一路上的辛苦自是不必说,林早早倒是过得安逸,她八个月就断了奶,也不吃奶粉,路上为了方便存储,林卫国准备了馕,蒸熟的土豆和红薯,辣酱,咸菜,林早早对土豆红薯情有独钟,吃了一路。 去湖州要在丰京转车,丰京火车站可比迪市大多了,赵国兴带着林早早在火车站大厅看行李,林卫国去排队买火车票,林早早火车上红薯土豆吃多了,肚子不舒服,因穿着开裆裤,也不用脱裤子,跑到行李后头一蹲就拉了,拉舒服才去找赵国兴。 林妈妈被林早早拉到行李后头一瞧吓了一跳,那车站墙上可写得清清楚楚,随地大小便要罚款,她四下一看,胳膊上戴着红袖章的人就在不远处,不行,不能被逮住,她连忙背上大行李包,提上小行李包,拉着林早早就走,待瞧不见戴红袖章的人才赶紧给林早早擦屁股。 片刻,林卫国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怎么跑这儿了?我找了半天。” “早早拉了,我怕让人逮住罚款。”赵国兴低声道。 “拉了?拉哪儿了?”林卫国朝她们方才站的地方望去。 “别管了,我刚才看见有人给扫了,”赵国兴拉了把林林卫国,“票买上了吗?” “买上了,还有半个多小时。”林卫国把票给赵国兴看。 “那赶紧去接些热水,路上得喝。”赵国兴取下背在身上的行军壶,两个人一人背了一个,都让林卫国拿去水房接水。 两口子接了水找了个地方坐下休息,坐了几天火车,太累。 第2章 归乡探亲 到湖州下火车,又经过一天多才到老家,林卫国老家在山中,半山腰的房子,家里两个兄弟两个姐妹,姐姐林慧早已出嫁,大弟弟林卫民也娶了媳妇,如今小弟弟林卫平还在上学念书。 近二十年未见,林卫国见到父母激动地红了眼眶,老两口也是喜极而涕,林奶奶一个劲儿抹眼泪,“喜事,你哭个啥!”林爷爷说林奶奶,自己也快忍不住流眼泪了。 “高兴,高兴,”林奶奶拉住林卫国的手不肯放,“国伢子——”只叫了一声就再也说不出话,眼泪哗哗往下落。 林卫国也哽咽了,拉着父母的手不放,他离家时大弟弟林卫民四岁,倒也记事了,瞧见哥哥一家自然高兴,待父母和大哥情绪平复些才叫道:“大哥。”又拉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催促到,“还不叫大爹。” “大爹——”孩子倒也激灵,叫了林卫国又叫赵国兴,“娘娘。” 赵国兴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叫她,连忙应了声:“乖,好孩子。” “这是先先?”林卫国摸着孩子脑袋,“这么大了。” “她是早早妹妹吗?”林先望着林早早,好奇地问。 “是啊——”林卫国这才抱起早早对父母说,“爹,娘,这是早早。” “好好,长得真俊。”老两口少不得抱着孩子亲了半天。 湖州农村讲究多,女人孩子吃饭不上桌,赵国兴便带着林早早和婆婆、弟媳妇、林先在厨房小桌子上吃,当时农村穷,也没好吃的,老腊肉切了几片,和辣椒一块儿炒,就是桌子是唯一的荤腥了,林外婆还病着,林卫国不敢喝酒,一家子吃了团圆饭,他便由大弟弟林卫民带着去了林外婆家。 天快黑时,因为家里没地方睡,林奶奶让二儿媳凤英带着赵国兴和林早早去另一座山上的大女儿林慧家住,凤英从大木箱子里拿出一块老腊肉,想了想切了一大半,用麻绳绑了提着,带着林妈妈朝对面山上走去。 山路崎岖,赵国兴抱着孩子又从未走过山路,速度慢不说还害怕,战战兢兢问凤英:“这山里不会有狼吧。” “咋会没有——”凤英丝毫感受不到嫂子的恐惧,笑嘻嘻说道,“卫民给我说,小时候家里人出去种地,大哥带着他在家门口玩,就来了一只狼,可把他两个吓坏了,还好是在家门口,又养了狗,大哥壮着胆子拿了根棍子将狼赶走了。” 赵国兴并不能完全听懂湖州方言,可凤英边说还边做动作,她靠着动作再一联想哪里还有不知道的,顿时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加快脚步紧跟着凤英,好不容易到了地方,天已经黑透了。 凤英自然也回不去了,三个女人连着一个孩子挤在一张床上,夜里头屋子外也不知啥东西嚎叫,吓得赵国兴一宿没睡好。 林卫国的外婆到底没有扛过去,在医院挨了两天就走了,林卫国帮着几个舅舅办了丧事,原本要走,却被几个舅舅堵在了门口。 “国伢子,这就回去?”大舅抽着旱烟走了进来。 “是啊,厂里事多,探亲假也快到时间了。”林卫国见三个舅舅后头跟着表弟们,不由蹙起了眉头?。 “别急着回去,过来过来,”大舅招呼林卫国进去。 林奶奶见状问道:“大哥有事儿?国伢子急着赶火车。” “急啥?”二舅不乐意了,进来怼林奶奶,“娘是走了,可还有事儿没说清楚呢。” “有啥事你问爹去,国伢子能知道啥?”林奶奶冲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头爹不管事,他们在昆岗那么些年,只带了国伢子一个,比亲儿子还亲呢。”二舅意有所指,瞥了眼正蒙头吸烟的大哥,“你说是吧,家里头几个小的,连抱都没抱过几回,倒将一个外姓人养大了。” 这话说得诛心,林奶奶气的眼圈都红了:“当初爹娘要去边疆,是问过几个小孩子的,谁都不愿意去,这才过来问我,我也不舍得,可爹娘说他们老了,带着国伢子过去养上几年也能顶个人力,这会子倒说这样的话,若你们当初舍得,国伢子会离家这么些年?” “别说这些没用的,”二舅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谁都知道昆岗地多粮食多,种地还有工资拿,二十年了,老两口能花多少?还不都花在这小子身上了?” 林卫国一听简直气个仰倒,说句实话,外公外婆对他并不算好,两老口凡事都先顾着自己,发了工资先买烟,买了肉煮好了也不等他自个儿先吃,待他玩够了回来连肉渣都不剩,大夏天跟着外公去戈壁捡柴火,让他拉车,车轮子陷进沙子里拉不出来,外公干看着就是不帮忙。 那会儿家里穷,吃不饱,外公外婆也不想着他,他稍大些便自己想法子,去胡杨林里套野兔子,到水稻地里逮鱼,跑瓜田里偷西瓜,打麻雀,但凡能填饱肚子的法子都想了,渐渐不但能自己填饱肚子,反倒常常往家里带些野味打打牙祭改善生活,哪里是二舅说的钱都花到他身上了。 “大舅二舅,”林卫国索性坐下,“有什么话直说,说清楚道明白了我还得赶紧走,火车可不等人。” “呦,国伢子,”二舅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长本事了是吧。” “老二——”大舅叫住弟弟,“不是我这个当舅舅的故意为难你,可你跟着你外公外婆在昆岗这么些年,他们老两口不能白养你吧。” “我这不是回来给她送终了吗,”林卫国毫不相让。 “这就算完了?”大舅不乐意了,“这么些年老两口存下的钱呢?都给你了吧。” 原来这才是重点,林卫国冷笑:“存钱?欠了一屁股债都是我还的,欠条我都带来了,大舅是预备将这些钱给我吗?” 大舅一惊,顿时说不出话了,可二舅不信:“你唬谁呢?他们在昆岗那可是拿工资的,怎么会欠债?” “怎么会欠债?”林卫国不慌不忙说道,“工资发下来先买烟再买酒,有剩余全都买肉。” “那也不至于欠债吧。”二舅明显底气不足,他自己的爹娘还能不清楚,外甥说的只怕假不了。 “不至于?你当昆岗是金山银山?那里是戈壁滩沙包窝,有啥?”林卫国越说越气,“有冷风,有黄沙,即便拿工资那也是按劳分配!何况外公外婆究竟为啥去的昆岗,当年我小不知道,难道如今还不知道?”原来他外公外婆当年因为家里有几亩地,被判了地主,到昆岗时劳动改造的。 林卫国一番话掷地有声,大舅吧嗒了几口旱烟,沉默片刻:“他们怎么说也将你养大了,如今你不能在堂前尽孝,总该有所表示吧。” 这是明目张胆的要钱啊,赵国兴一听气的肝疼,抱着林早早的手不由缩紧,林早早吃疼,哇一声哭了出来,林卫国连忙接过林早早,说道:“外公外婆去昆岗时你们都已经成家立业,孩子也都能跳会跑,按说该你们跟着老两口去昆岗受苦,到头来我个孩子替你们受了,该你们给我钱!” “你——”二舅恼了。 这时,屋外一阵喧哗,随之涌进来一群乡亲,由林早早的幺爹,也就是林卫国上高中的弟弟林卫平带着,“林老师,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来家里闹事?还拦着不让国伢子回去?建设祖国边疆的人才,谁敢拦?”来人是村长,因林爷爷是村里老师,倒是十分受人尊敬。 林家大舅二舅一瞧愣了,他们是外村人,这么多人,若真闹起来他们必然吃亏,始终未开口的三舅这时说话了,笑嘻嘻迎上村长,当起了和事老:“哪里不让国伢子回去,我们几个当舅的那是舍不得,这么多年没见,这才呆了几天就要走,我们过来送送。” “不是——”二舅正要说话,让大舅一个斜眼吓回去了。 第2节 “真的?”村长将信将疑,去看林卫国。 “还不快走,晚了买不上火车票,”?林爷爷冲着林卫国说完又对村长道,“还麻烦村长过来送,哪里过意得去?” “有啥过意不去的,村里的孩子多亏了你,现在听话多了,走,我们大伙儿送送国伢子。”村长说完朝后头壮汉使了个眼色,壮汉连忙接过林爸爸的大背包背上,转身分开人群出了屋子。 林卫国少不得和父母话别一番,又叮嘱幺弟好好学习,吩咐大弟照顾好父母,待要找小妹妹却不见人影,只得作罢。 一村人相送,几个舅舅表弟哪敢说话,到了村口,三舅拉着林卫国低声道:“国伢子,别怨你舅,实在是,实在是家里困难。” 林卫国没吱声,谁家没困难,外公外婆拍拍屁股离开昆岗,留下一堆欠条,催债的三天两头上门,他每个月的工资大部分都用来还债,省吃俭用才将欠的钱全部还清,若是外公过来问他要钱还说得过去,无论老两口在昆岗对他好不好,总算是养过他一场,可这几个舅舅八竿子打不着,凭什么问他要钱! 三舅见外甥没说话,到底尴尬,叹了口气,转身退到后头。 林卫国告别了父母兄弟,带着媳妇女儿,坐着村里的农用拖拉机去了镇上。 哪知道到了镇上汽车站遇到了妹妹林琼,即是一早就独自到这儿等他,还带着包袱,林卫国一瞧不对,连忙问妹妹:“你这带着包袱要到哪去?” “大哥,你带我去昆岗吧。”妹妹紧紧攥着包袱。 “怎么想到要去昆岗?”林卫国不解,“娘不是说家里已经给你介绍对象了吗?” “我不嫁!”林琼倔强道,“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去哪都行,反正我不嫁。” “为啥不嫁?”林卫国问。 林琼抿着嘴就是不说话,僵持了片刻,赵国兴拉了拉林爸爸的衣袖:“要不就让小姑一起去吧,早早刚好没人带。” 是啊,林卫国一想,原来孩子不会爬不会走,放在围栏床上一躺一天没问题,可如今会走了,在托儿所再没个专人看着,磕磕碰碰难免的,可他不能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妹妹带走啊。 “哥,我给爹娘留了信,就压在枕头底下,晚上他们睡觉时就能看见,”林琼是铁了心要跟去,“你放心,我一定带好早早,哥,带我去吧,我真不想嫁,你要是不带我去,我,我只有死路一条!” 这话说得严重了,可林卫国想到林爷爷来信时提到这个小妹妹总是说她主意大,性子倔,吃软不吃硬,不如先让她跟去玩一两个月,回头再买火车票回来,于是问车站要了纸笔,写了便条让送他们来的人带回去给家里人,也好让爹娘安心。 第3章 林琼来了 来时三个人,回去四个人,林卫国离开家时这个妹妹还是个抱在怀里的奶娃娃,一转眼就亭亭玉立了,此番带着林琼回来也是临时起意,说起来也真是有私心,若不是为了林早早,他如何也不会同意林琼跟着,家里头还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 到了火车站,林卫国还是放心不下,总觉着此事做得不妥,自己离家多年,头一次回来就将妹妹拐跑了,还没经过父母同意,若是闹不好将两位老人气病了,那他可是大罪人,得问明白,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走。 林卫国打定主意,将林琼叫到僻静处,说道:“小妹,你得给我说实话,到底为啥非跟着我去昆岗不可?那可离家三千多公里,去了再想回来不容易。” “大哥,你是不是不想带我去了?”林琼慌了,紧紧攥住包袱,“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到了昆岗我看着早早,孩子还小,总不能没个人照顾,太可怜。” “别说这个,”林卫国自然是心疼闺女,可心疼归心疼,也不能没有原则,“你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跟我回去,我没法跟爹娘交代,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没留下来尽孝反倒自作主张的将他们的闺女拐走了,这像话吗?” “哪里是拐走这么难听?”林琼急了,“我都这么大了,还不能做自己的主吗?” “没人说你不能做,可你得和爹娘说清楚,他们同意你跟着我走你才能跟着我走啊,”林卫国耐着性子说服林琼,“你好歹给我交个底,到底为啥子偷偷跑出来非去昆岗不可?” 林琼不说话了,低着头咬着下唇,两条腿并拢,身子站得笔直,好一会儿才道:“家里哪里是给我介绍对象,那是他们给我定的娃娃亲,我不喜欢,我不想嫁!” 林卫国一愣,细细一想,小时候似乎听说过此事,妹妹一出生就和邻村的一户人家定了娃娃亲。 “原本爹都答应我退亲,可我没考上大学,爹就反悔了。” “不能吧,”林卫国虽自小离家,可这些年也一直和家里有书信来往,他爹是个老师,虽说文化程度不是很高,可毕竟为人师表,也不至于做这等事儿,他盯着妹妹仔细看,果然瞧见林琼目光闪烁,压根不敢正眼瞧他,“你没说实话!” 林琼被人当面揭穿臊红了脸,忍不住抽泣起来:“原本早就说好了退亲,可爹嫌理由不好找,就说等我考上大学借这个退亲,哪曾想还没等我考大学那人就摔坏了腿,成了瘸子,爹怕退亲被人误会我们嫌弃他腿瘸,说什么都不愿意退去,那人连小学都没上过,如今又瘸了腿,地也没法子种,我如果嫁给他,以后喝西北风去吗。” 原来如此,林卫国目光凝重,看着妹妹如花似玉的面容和倔强的眼神,突然松了口气,他爹是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可妹妹一辈子的幸福不能就这样葬送了,走,必须带妹妹走,也好让爹借机退亲,“别哭了,带你走就是了。” 林琼闻言破涕为笑,心里头顿时对这个头一回见面的大哥充满了感激。 林琼的到来,让林早早不必再每日去托儿所,她虚岁二十,高中文化,年龄倒不大,孩子带起来却十分顺手,在老家没少帮着二嫂凤英看林先。 林早早每日被林琼抱着到处转悠,林琼给她喂饭,给她穿衣,哄她睡觉,哄她玩闹,时间一长,她爹娘可以不要,姑姑却如何也离不开了。 林琼初来昆钢,水土不服,倒是没怎么病过,谁知入了冬天大病了一场,这大西北边塞的北风可比南方冷多了,刺骨得寒,她头一年来哪里受得了,出了几次门就冻感冒了。 在老家农村大山中,交通闭塞,家里穷,又没有公费医疗,有个头疼脑热感冒发烧一般都不当回事,不是硬抗过去就是在家自己熬些姜汤喝,实在不行才会去找山里的土大夫随便抓点药。 但昆钢团场不一样,修造厂有专门的卫生室,属于国企又有工费医疗看病不用付钱,十分方便,可林琼习惯生病硬抗,一直不愿意去看,拖了几天直接高烧近四十度,人事不省,可把林卫国吓坏了,将卫生室的医生陈红兵请到家中看病,打了退烧药,又吃了感冒药,睡了一天一夜才稳定下来。 姑姑病着,自然没法带林早早,可林早早非林琼不要,让林妈妈好一顿吃味,又没法子,自己得上班,哪有空带孩子。 林琼退烧后,一直断断续续的咳嗽,去团部卫生队彻底检查才知道原来得过肺结核,虽然治好了可到底伤了底子,于是又打了很久的肌肉针,可受了大罪。 林早早日日跟着姑姑,时间久了知道心疼人,这一日,林琼抱着林早早去卫生室打最后一针,将裤子褪下一小半,露出打针的地方,当医生将针扎进去时她疼得紧皱眉头眯起了眼睛,林早早站在她对面,看着看着哇一声大哭起来。 “早早怎么了?”林琼待拔了针匆忙系上裤带,蹲下轻声细语地哄着,“不哭不哭,告诉姑姑怎么了?” “姑姑疼——”林早早边哭边说,“不打,不打。” 林琼心头一热,一把将林早早揽进怀里:“姑姑不疼,姑姑不疼。” 林早早一听这话收住眼泪,可怜巴巴问道:“疼!早早疼。” 孩子还不到两岁,说话有些含糊不清,语句组织有些问题,意思也无法表达准确,这话也不知是说她自己打针疼还是说她看着姑姑打针疼,可林琼哪里想得到那么多,只觉着自己疼这外甥女没白疼,真是欣慰极了,“不疼,姑姑真不疼——不怕疼。” 林早早太小,哪里能理解,看了眼旁边带着口罩白帽子,正盯着她姑姑使劲儿看的医生不太满意,抬手指了指:“疼,叔叔坏,早早不要打针。” “早早,不能这么说陈医生。”林琼尴尬,故作生气道。 厂里医疗资源有限,卫生室只有陈红兵一个医生,是团部分配来的大学生,诗城医科大毕业,听说家里成分不太好,这才来到昆岗,工作也快三年了,又是看病又是打针又是抓药,简直是全能,小伙子个头高,长得精神,又有文化,人缘也不错,在厂里口碑极好,听说不少姑娘春心荡漾,托人来说媒,可不知为何就是没见他答应。 早早早产,身体素质不太好,一入秋就开始断断续续生病,林琼来后,每次看病拿药打针都是她带着,次数多了两个人倒也熟了,这不上个月,林早早有一天打针是林爸爸带着来的,哭得十分厉害,那个撕心裂肺得劲儿,能将卫生室的房顶震翻了,陈红兵打了针哄了半天毫无用处,急得满头大汗,幸好林琼来了,抱过孩子轻轻拍了拍就好了,那真是太神奇了,看得陈红兵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不打,今天早早听话,叔叔不给早早打针。”陈红兵笑呵呵从抽屉里拿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林早早。 林早早眼睛一亮,伸手就拿,紧紧攥在手中又去看林琼:“姑姑——吃。”自然不是让姑姑吃,是她自己想吃,让姑姑给剥开糖纸。 “你还没谢谢叔叔呢。”林琼耐心地教她,“拿了人家给的东西先要说谢谢。” “不!”早早不乐意。 “早早不乖了。”林琼瞪眼。 “不嘛!”林早早撒娇,抬头看了眼陈医生,不满地撅着小嘴巴,“疼,坏。” “没事没事,不用谢,赶紧给早早拨开吃——”陈红兵乐了,低声嘀咕一句,“小家伙还挺记仇。” 奶糖太大,林早早咬不开也没法全部填进嘴里,林琼就给她用糖纸包着下半截,让她拿着吃,见她袖子太长,又麻利给卷了上去,这才想起道谢,谁知一回头正好撞上陈红兵看过来的炽热眼光,脸唰一下红透了。 陈红兵其实一直在偷看林琼,这姑娘和厂里的姑娘都不一样,乌木似的长辫子又粗又亮,鹅蛋脸上一双丹凤眼,皮肤白皙,身形匀称,关键是她举手投足间还透着些书卷气,性子也温柔,他打头一回瞧见就动了心,今日有些忘乎所以了,哪曾想到她会突然回头,慌乱中连忙移开眼,心猛跳了几下,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林琼心如鹿撞,再不敢回头,哪里还顾得上道谢,抱起林早早就朝门口冲。 “别走——”陈红兵见状急了,今天可是林琼最后一针,明天就见不到人了,再寻这样独处的机会只怕不易,他又不愿将此事假手于人,也怕今日之事让林琼有所顾忌以后躲着他,于是几步上前将人拦住,红着脸不停舔着下唇,去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琼抱着早早,将脸埋在早早胸前,心扑通通直跳:“你,你还有事?” “有——”陈红兵吐口而出,说完又不说话了,他也很紧张,今日不过临时起意,若不是方才看得太入神被抓个正着,估计他还得踌蹴一阵子才能下决定。 林琼越等越心慌,浑身上下极不自在,面前的人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实在呆不下去,鼓起勇气道:“你,你有事,有事下次再说,我走了。” “别走,”陈红兵又朝前进了一步,离林琼只有一步之遥。 “你干什么!”林琼感觉自己上不来气快要晕过去了,惊慌失措的朝后退了两步,垂着头就是不敢看陈红兵,手脚都麻了。 “你,你别走,”陈红兵想到冬天感冒打针的人多,再耽搁下去若有人来只怕更没法说,于是定了定神做了几个深呼吸,几步走到写字台后头,打开柜子拿出个牛皮纸包,递给林琼,“这个,这个给你。” “这,这是什么?”林琼匆匆瞥了一眼,东西包得严实,实在看不出里头是什么,她不敢接,更不能接。 “昆钢冬天冷,你刚从湖州过来不适应,这才感冒发烧,”陈红兵将东西拿出来反而松了口气放开了,说话也顺畅起来,“这是我让人特意从诗城买的羊毛衫,穿上暖和,还有些吃的,是给早早的。” “我,我——”林琼声若蚊蝇,脸如火烧,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咚咚咚剧烈跳动,像是就要从嘴巴里钻出来了。 林早早向前探出手去抱牛皮纸包,“姑姑拿,姑姑拿。” 真是个好孩子,陈红兵恨不得上去亲林早早一下,林琼还是不接,也不让林早早拿。 “快拿上,一会儿该有人来打针了。”陈红兵催促。 一听一会儿有人来林琼慌了,一把抓过牛皮纸包,往早早和自己之间一塞,旁人若非离得近还真瞧不出有个东西,“多,多少钱,我,我回头把钱给你。” “不用,”陈红兵轻笑,“送给你的,回去试试看合不合适,我估摸着说的号,若是不合适你再给我,我寄回去换。” 林琼哪里还听得下去,绕过陈红兵逃也似的出了卫生室。 卫生室在厂里俱乐部旁边的小屋子里,俱乐部前是一片空旷的场地,摆着两个木质篮球架,林早早家在这块空地的东北角,林琼出了卫生室,直接朝空地的东北角走,陈红兵透过玻璃窗一直望着她,直到林琼拐进东北角一排平房看不见人影才收回目光。 回去的路上北风呼呼地吹,林琼面如火烧,心如鹿撞,非但不觉着冷反而一个劲冒热气,一路低头疾行,浑浑噩噩到了家,这才回过神。 第4章 陈红兵 林家有只大花猫,黄白相间,能逮老鼠,自个儿将自个儿养油光水滑,这只猫闲来无事时最喜欢围着林早早转悠,翘着尾巴弓着身子,柔软的皮毛贴着林早早的脚踝来回蹭。 这天中午,赵国兴一回到家就瞧见林早早站在桌子边吃饼干,那饼干不像商店买的大方块或者圆形沾满糖粒子的那种,瞧着像是数字的形状,那只大花猫在她身前捡饼干渣舔,“哪来的饼干啊?”赵国兴问正在炒菜的林琼。 冬天天冷,在外间房子里点了炉子,里间房子是个铁皮火墙,火墙上头连着排烟的烟筒,下头通过一小截烟筒穿过墙壁连接外间屋子的炉子,外头点了火,热腾腾的烟子通过火墙排到外头,里头也能热。 林琼就站在炉子边炒白菜,听见林妈妈的话拿锅铲的手停了一瞬,没吱声,赵国兴一愣,这个小姑子通情达理,又勤快干净,来了快三个月,两个人相处的倒是异常融洽,今个儿这是怎么回事?莫非炒菜声音太大没听到?她觉得不像,方才分明停了一下,她看的真真的,那就是不愿意说,赵国兴又想,这林琼虽然外表柔柔弱弱的,可从她逃婚到昆岗的行为就能看出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她即不愿意说,只怕再问也没用。 不过是块饼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赵国兴想不通,用脸盆接了些凉水又从暖壶中兑了些热水,拉着林早早洗手,“早早啊,告诉妈妈,饼干哪来的?”赵国兴故意选了林琼身后的位置蹲着给林早早洗手,边问边观察林琼,果然瞧见林琼的后背一僵,有问题,绝对有问题,小姑子搞什么鬼?赵国兴不动声色,等着林早早回答。 “啊啊——”林早早蹲在地上将双手按在盆子底玩水,赵国兴怕她湿了袖子,不让她玩,她急了,一个劲儿叫唤。 “你告诉妈妈饼干哪里来的妈妈就让你玩水。”赵国兴一边说一边将林早早的袖子朝胳膊上撸。 “叔叔,打针,”林早早挣脱妈妈,又按进了水中,“疼,姑姑疼。” 都说童言无忌,可越是无忌的童言越是实话,林早早这几个词冒得突兀,却依旧泄露了天机,林琼将白菜狠狠翻了几下,把泡好的粉条扔进去,倒上水再盖上锅盖,转身一把抱起林早早,“别玩水了,当心湿了袖子,嫂子赶紧洗手吧,一会儿水凉了。” 林早早沾了一手的水,用力甩着,水珠子飞溅的到处都是,她咯咯直笑。 赵国兴是真愣了,这可是林琼头一次这么生硬的对她说话,看来是不能再问了,她到底放弃刨根问底的念头,用肥皂麻利洗手。 不大会儿林卫国进来了,两个人本是一起回来的,院子门口遇上后排房子头一家住着的王疆,问林爸爸要不要白菜,他明天准备去五连菜地拉上一车,若是要两家分。 “他说自己去拉两分钱一公斤,咱们要个三四百公斤,回头再买上几百公斤萝卜土豆,一冬天也就差不多够了。”林卫国用赵国兴和林早早刚才洗过手的水将手打肥皂洗干净,从林琼手中接过林早早,用下巴在她脸蛋上轻轻蹭了蹭,“想爸爸了吗?” 哈哈哈——林早早痒的直笑,肉乎乎的双手去推林卫国的脸。 “你那胡渣子硬,别把早早脸蹭破了。”赵国兴端着脸盆出去倒水,回来瞧见不乐意了。 “我早上才刮了胡子,哪来的胡渣子。”林卫国如是说,可到底将林早早放在了地上,又去问林琼,“今天针打完了吧?怎么样?还用不用再开几针?” 林琼一听脸一下就红了,赵国兴瞧见猛然想到方才林早早说的话,‘叔叔,打针’,莫非是陈医生给的,这就是了,陈医生本是诗城人,家里头似乎条件不错,常会寄些昆岗见不着的稀罕东西,可那再稀罕也不过是块饼干,原来过去打针为了哄早早他不也给过吃的吗?有什么好瞒着的?赵国兴越发糊涂了。 第3节 “要不再接着打上三五天巩固巩固?”林卫国见林琼不回答,提议道。 “不用,我全好了,”林琼掀开锅翻了翻白菜炖粉条,又切了些蒜扔进去,极其认真地翻炒着菜,再不搭理大哥。 林卫国瞧见觉着有些怪,可男人毕竟粗心,也没多琢磨,赵国兴在一旁看着林琼,突然灵光一现,差一点叫唤出来,她知道怎么回事了,脸上顿时洋溢着笑容,心道这是好事啊,下午去了厂里得找个机会给林卫国说道说道。 赵国兴是个急性子,心里也藏不住事儿,下午一上班就寻了个由头跑到林卫国办公室,正巧办公室没有旁人,她便将中午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林卫国,林卫国倒不似她这般高兴,反而显得心事重重,好一会儿才道:“陈医生人是不错,小伙子长得也精神,脾气又好,还是个大学生,可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我不知道,你知道?你知道你给我说说。”赵国兴反问。说起来这事儿也是奇了,陈红兵从诗城调到昆岗,厂里都传是家里成分不好才来的这儿,可到底是不是也没人敢确定,厂里领导也不知道他来历,挺神秘。 林卫国不过是道听途说,哪里能说得清楚,让赵国兴这般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我——”一句话就将林卫国给问住了,陈红兵一个大学生从城市来到团场,这团场虽不是农村,可毕竟不是城市户口,谁吃饱了撑得没事干拿着好端端的城市户口不要,跑到这沙包窝子里过活?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这事儿究竟怎么回事还不知道呢,我瞧着小姑子不太愿意说,”赵国兴回想中午林琼的表现,“要不回头你问问她?” “我怎么问?我一个大男人怎么问这事儿?”林卫国为难,“还是你去,你们女人家好说话。” 赵国兴没感应承下来,中午瞧着小姑子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搞不好伤了姑嫂关系,她不由想到了自己,可不就是和嫂子搞不到一块去吗:“还是再等等吧,总不能一直瞒着人,要不你去陈医生那探探?” “我去探什么?人家陈医生可啥也没说。” “就是啥也没说才让你去探探啊,别的且不说,他如何从诗城来到咱这修造厂是不是得先弄明白?他若是当真对小姑有意思,你问他必然会说。” 林卫国细细一想,似乎是这么个理,不由点了点头:“回头我寻个由头问问去。” 林卫国连着几天都是心事重重,将妹妹带来后,他专门往老家拍了电报,又写了信说明原因,也劝父亲赶紧去把亲事退了,一个多月前,他收到大弟弟林卫民的回信,才知道林琼结亲之事的始末,原来当年那家人在男方腿摔坏后怕他们家退亲,提前送了彩礼,而那些彩礼也全都给林琼治疗肺结核用完了,这也是为什么他爹一直不愿意去退亲的原因,这事儿林琼并不知道,所以一直不肯嫁。 林卫国哪能想到还有这样一番内情,虽说那家人动机不纯,可毕竟是人家送的彩礼钱救了林琼的命,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让林琼赔上一辈子,这事儿他想得通透,第二天就给老家汇了款,又拍了电报,让老家赶紧把彩礼钱还了,再退亲。 前几天老家回信了,说是已经按照他说的退了彩礼钱,亲也退了,虽然有些波折,可到底圆满解决了,林卫国也将此事告诉了林琼,如今林琼算是自由之身,想和谁谈对象都行,若她真看上了陈医生,他还真得去把把关才是,可如今妹妹没主动提出来,他自然不好去问,可探探陈医生的底还是可以的。 林卫国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想通其中关节,隔日就去了卫生室,正好有人看病,少不得等上一阵子,待陈医生忙完了,专门洗了个搪瓷杯子给他泡了茶。 林卫国端着茶杯心里头琢磨起来,卫生室来过不少次,喝茶这可是头一遭,看来确实有猫腻,他不动声色,问道:“我听林琼说针打完了,你看还用再打几针巩固巩固吗?” “还是去团部卫生队做个检查再说,我这也没法做详细检查。”陈红兵实事求是地回答,平时他倒是挺能说会道的,今个儿也不知是咋了,看见林卫国就觉着心虚紧张,手里头出了一层汗。“这还得多谢陈医生你,要不是你提议去卫生队做检查,林琼这病还不知道要拖到啥时候呢。”林卫国不是个善于套近乎说恭维话的人,这一番话倒是真心话。 “我是医生,这是我该做的,林大哥客气了。”陈红兵这声大哥叫的自然,倒是将林卫国给弄得不好意思了,他瞥了眼墙壁的炉子,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煤烧完了,再不加火该灭了。” “我来我来——”陈红兵连忙过来抢火钩子,却被林卫国抢了先,只好作罢。 林卫国用火钩子打开炉盖将铁皮撮箕里的煤倒进炉子,盖上炉盖,一转身,陈红兵就站在他身后,“你怎么起来了,坐下坐下,坐下说。”焉然一副将自己当成主人的架势。 待陈红兵坐定,林卫国才道:“你可是诗城医科大的大学生啊,怎么跑我们这小地方来了?怎么着也该分配到大医院啊,到这儿真是大材小用了。” “都是为了祖国建设添砖加瓦,哪有什么大材小用。”陈红兵客套话脱口而出,说完察觉不对劲,怎么能拿敷衍领导的那套对付林卫国呢,他顿时不知所措了。 果然,林卫国听见他这话也觉得这天有些聊不下去了,可他来的目的还没达到了,不能走,他端起搪瓷茶杯喝了几口茶,继续道:“你一个人来这儿你父母也放心?” 陈红兵再不敢大意,舔了舔下唇,道:“也是没法子,在诗城出了些事儿,也算是躲这来了。” 林卫国一听心里头疙瘩一下,莫非是犯了错怕劳改逃了,这哪成,不是毁林琼吗,他顿时就不想聊下去了。 陈红兵一瞧林卫国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岔了,连忙又道:“诗城市长说亲,我不想娶,这才申请到偏远地方。” “啊?”林卫国有些反应过不了,要不要这么巧,都是躲亲事,莫非这是缘分。 陈红兵见林卫国发呆,以为他不信,又详细说道,“市长侄女和我是校友,无论是面子情还是里子情,我都不好拒绝,况且我分配的事又攥在人家手里,我不愿父母为难,也不愿为难自个儿,索性打申请去基层,原本是去农八师下属的团场,可毕竟还在诗城地区,呆了几个月他们依然不死心,我这才自请调到更偏僻的地方,就来了这儿。” 林卫国顿时就明白了,这是女方看上他了,想用强权让他低头,好,有骨气,是个好小伙儿,配的上林琼。 第5章 恋情 林卫国自顾高兴了一阵,又觉着不妥,人家是市长的侄女,又是大学生,岂是林琼能比的,且不说他,便是他父母能看上林琼? 陈红兵大约是瞧出林卫国的顾虑,也不等他问,便继续说道:“我父母都是诗城一中的老师,无权无势,担心我拂了市长面子在工作上受磋磨,虽然舍不得,到底答应我自请下放。” “你父母倒是明白人。”林卫国点了点头,心道这陈红兵也没表示出对林琼有意思,他也不好直接问,这个事儿有些麻烦。 “我父母向来民主,尤其在我的婚事上,”陈红兵有些不好意思,可涉及终身幸福,再难为情也得说,“我是有原则的,只要我不喜欢,即便她是市长的亲闺女我也不能答应,我来昆岗前我父母也发了过话,绝对支持我的决定,还特意叮嘱,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千万别有顾虑。” 林卫国心里顿时敞亮了,他这是在间接跟林琼表白吧,否则和他一大老爷们说这些作甚,他心里头美滋滋的,自己的妹子果然是最好的,陈红兵可是厂里未婚姑娘的梦中夫君最佳人选,即被他妹妹拿下来。 “我昨天查了下病例,明天来打针的人少,不如我带着林琼再到团部卫生队做个系统检查,”陈红兵试探道,“也好让你们放心。” “行,”林卫国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说完又后悔了,他答应有啥用,林琼是个有主意的,还不知道怎么想呢,万一她不应,自己岂不是食言了。 “那林大哥回去给林琼说说,明天早上十点,我骑自行车准时在你们家正对着的大干渠边的路上等她,”陈红兵笑容满面,又叮嘱道,“让她多穿点,坐自行车冷。” 林卫国恍然大悟:“这哪里是让他答应,分明是让他回去说服林琼答应,这小子,鬼灵精。” 林卫国回去将情况跟赵国兴一说,赵国兴自然十分高兴,两口子一合计,打算演一段双簧,也好让林琼知道陈红兵的为人,毕竟林琼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修造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算太大,一个单位百十来号人,三个多月怎么样也能认识大半,有关陈红兵的风言风语多多少少都能听到些,空穴来风最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得产生坏印象,多好的小伙儿,可别错过了。 中午吃饭时,林卫国朝赵国兴使了个眼色,赵国兴会意,对林琼道:“小琼,别喂早早了,都快两岁了,该学自己吃饭了,给她找个勺子,让她坐在小墩子上自己吃。” 林琼见林早早抢筷子学大人夹菜,知道她有自己吃饭的意愿,便给她脖子上垫个毛巾,拿了个勺子。 因为要喂林早早,一家人很少能凑到一起同时吃饭,林卫国待林琼坐定,才使脚碰了碰赵国兴。 “今天你去卫生室问,陈医生怎么说?”赵国兴会意,连忙问道。 林琼身子一僵,筷子一滞,还没放进嘴里的白菜就掉进了碗里,林卫国和赵国兴瞧见不动神色地对视了一眼,林卫国答道:“陈医生说最好明天去团部卫生队做个检查。” “那就去,得听医生的。”赵国兴对林琼道,“小琼,你明天把早早送去我爸妈家再去卫生队,刚好顺路。” “好——”林琼低头扒饭,闻言低声应道。 “我听说办公室的出纳小董看上陈医生了?”赵国兴问林卫国。 “我哪能知道这些事。” “我可是听说她给陈医生又是送围巾又是送鞋垫,可人家都没收,”赵国兴瞥了眼林琼,见她看似在吃饭其实正竖着耳朵听不由好笑,“厂里给陈医生送东西的姑娘可是不少,就没见他收过谁的,你说他一个出生不好来历不明的小医生,哪来那么大架子?” “说什么呢你,不知道别胡说八道。”林卫国故作生气,训道。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赵国兴放下碗筷,不乐意了,“厂里人可都这么传,说他家里成分不好,要不一个大学生怎么会到咱们这儿来?” “那是他为了躲亲事——”林卫国始终看着林琼,见她猛然抬起头心里头就有了数。林琼见大哥目不转睛地看她顿时一惊,又连忙垂下头,扒拉了几口米饭,问道:“他躲亲事?难道和我一样?” “可不就是和你一样吗。”林卫国正等着她问呢,“市长的侄女瞧上他了,给他说亲,他不乐意,这才自请调到咱们这儿来。” 林琼唏嘘,心里头七上八下,再没吱声。 赵国兴见她无动于衷有些着急,问林卫国:“骗人呢吧,市长侄女瞧上他,他还能看不上?” “市长侄女怎么了?人家陈医生说了,即便是市长亲闺女瞧上他,他不喜欢一样不答应,”林卫国开始替陈红兵说好话,“人家父母还是老师,和咱爹一样,但却比咱爹开明多了,婚姻大事都顺着儿子,提倡恋爱自由。” “是吗?”赵国兴倒是意外,这些林卫国可没提前和她说过。 “我还能骗你啊?”林卫国道,“这是今天陈医生亲口对我说的,对了小琼,”他对赵国兴说完又对林琼说道,“明天陈医生正好也要去卫生队,让我给你说一声,他十点在咱家前头那条大干渠边等你,带你去检查。” “我不用他带,”林琼垂着头低声道,“我自己能走。” “从咱家到早早外婆家可比到卫生队还远,你抱着个孩子怎么走?有陈医生跟着早早也不用送她外婆家了,刚好你做检查时他帮忙抱一会儿。”林卫国对林琼道。 “我不嫌累,在老家上学走山路可比柏油马路难走多了,一走几个山头,我不是照样走了?” “你是没事,可早早呢?”林卫国见说不服妹妹只好拿早早说事,“大冷的天,你走着动着身上有热气,孩子可不能长时间吹风,着了凉又得打针受罪。” 林琼一听到底不再坚持,“行吧,我明天去干渠那等他。” “记得穿厚点儿,天冷。”林卫国叮嘱,却不敢说是陈红兵的话。 第二日一早,林琼用斗篷将林早早包裹的严严实实,这才往大干渠去。 林家住的这排房子前有一片面积不小的白杨树林,杨树林前是条马路,属于国道,连接昆岗地区和墨城,马路和杨树林之间是一条两三米宽的大干渠,渠中常年有水,渠上有个小的水闸,上头铺了木头,成了桥。 陈红兵就在桥边等,远远瞧见林琼就移不开眼,待到人走到跟前又不知如何是好,半天才问:“冷不?” 林琼穿着棉衣裹着围巾,自然不会冷,她摇了摇头,“走吧。” “好,”陈红兵将自行车推过桥上了柏油马路,先跨坐在自相车上,二八大杠的自行车,不算矮,可他本就个头高,坐在车座上脚依旧能撑着地。 林琼单手抱着林早早侧坐在自行车后,抓住车座位底部方说:“好了。” 陈红兵一脚撑地,另一只脚用力蹬脚踏板,车子超前溜去,他两腿一蹬,将自行车稳稳的超前骑去,这个点儿该上班的都到了班上,该上学的也早已到了学校,路上几乎没人,林琼起先不好意思,始终垂着头,见无人方抬起来。 两个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待到了卫生队林琼催促陈红兵去办自己的事儿,陈红兵倒也聪明,猜到是林卫国推说的接口,也不拆穿,只说不急,帮林琼挂了号让医生开了检查的单子,又陪着她去做了全套检查。 林琼开始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后来也渐渐放开了,到她做完检查走出医院,两个人已经可以毫无顾忌的说话了。 “其实,你不用专门陪我来检查,”到了这会儿林琼怎么会不知道陈红兵来卫生队并没有其它事。 “今天没几个人打针,再说来这儿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确定你好了我也放心。”陈红兵乘机表白,“天气怪冷的,明天你就别来了,片子我过来拿。” “嗯——”林琼心里头暖暖的,微微点了点头应道。 陈红兵闻言心里头一热,顿时将自行车蹬地飞快。 第二日陈红兵去取了片子,确定林琼身体已无大碍才放下心。 自那日陈红兵陪林琼检查过身体后,两人之间模模糊糊又近了一步,可谁也没将那层窗户纸捅破,倒都有心照不宣的意思,转眼春节临近,陈红兵要回诗城过年,婉转提出想要一张林琼的照片带回家,林琼犹豫再三,到底应下了。 两人选了个中午阳光好的时候结伴来到照相馆。这照相馆是昆岗唯一一家,店面倒也不小,可惜只能拍黑白照,林琼穿着陈红兵送的红色高领羊毛衫,站在一段古典弧形阶梯上,这是照相馆唯一的实物布景。 照相师傅拍了照,对林琼道:“你们两口子抱着孩子拍一张全家福吧。这话将林琼弄了个大红脸,林早早倒是极为兴奋,抱着林琼的腿仰着头道:“照,照,早早,照。” 陈红兵笑嘻嘻的,耳朵根子也红透了,偏偏就是不解释,林琼尴尬地斜了他一眼,道:“这是我侄女。” “侄女啊,”照相师傅不在意,“没事,关键是你们两口子一块儿照一张,这都快过年了,喜庆。” “我跟他不是两口子。”林琼又羞又恼,朝着照相师傅说了一句后连忙抱起林早早挡着脸。 照相师傅这才反应过来,愣了一瞬,又道:“处对象呢吧,正好拍张照片留作纪念,或者寄回家给父母,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这照相师傅可真够热心的,林琼恨不得立刻就走,林早早不愿意啊,扯着林琼的头发一个劲儿说:“早早照照,早早照照——” 陈红兵见林琼窘迫,到底于心不忍,对师傅说:“改日我们再一起照吧,今天给孩子拍。” “行,孩子自己能站在那上头吗?”师傅指了指古典台阶。 “我和她一起拍吧。”林琼怕林早早站在阶梯上摔下来,抱着她又上了阶梯。 拍好照拿了取照片的单子,三人骑自行车回家,一路上陈红兵的嘴就没合起来过,照相师傅那句‘你们两口子’在他耳边来回重复,林琼坐在后头垂着头,倒是瞧不出喜怒。 第6章 大年夜 过年总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日子,早在小年后就时常能听到炮仗声,往年大年夜林早早一家都是去外婆家吃年夜饭,今年因为林琼来了,林卫国索性亲自掌勺,炖了肉,做了鱼,又炒了几个素菜,拿出自己做的米酒,一家人高高兴兴吃了年夜饭,打开电视机看春节联欢晚会。 第4节 年中时林卫国就将家里的14寸黑白电视机换成了15寸长虹牌彩色电视,有了颜色,连看春节联欢晚会也觉着比往年更有意思,林早早今夜也颇为兴奋,到了睡觉的点儿就是不肯上床,在屋子里跑来跑去高兴得不行,最后实在是瞌睡了,倒在林琼怀里使劲儿揉眼睛,林琼见她困得不行还是不肯睡,便抱着她进了里间屋子,陪着她一起睡,好容易才将她哄睡着了。 外间房子进深长,电视机放在里头窗户旁的高低柜上,往前依次是双人床,写字台,而沙发则在一进门处,贴着墙放在窗户下,倒是正对着电视机,就是离得太远,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实在费劲。 三个人便搬了凳子坐在床前,隔着双人床看电视正正好,今晚的春节联欢晚会主持人有刘晓庆,赵国兴特别喜欢刘晓庆演的电影《小花》,边看边给林琼说,林琼似乎兴趣不大,心不在焉地附和着,看到十点多就说要睡觉。 林卫国倒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劲,虽说大年三十要守岁,可他从小到大也没真守过几回。 赵国兴觉着奇怪,待林琼进了里屋后,她使胳膊肘子推了推林卫国,电视机里苏小明正在深情地唱《军港之夜》,林卫国听得入了神,没搭理赵国兴。 “别坐凳子了,上来上来。”赵国兴爬上床,拖了外衣外裤,去拉林卫国。 林卫国顺着她拉扯的动作坐到了床上,“把衣服裤子脱了再躺。”赵国兴连忙说道。 正好《军港之夜》唱完了,林卫国听见这话脸色一喜,瞥了眼里屋门,低声道:“小琼才刚睡,怕是还没睡熟呢,万一弄出点动静吵醒了多尴尬,晚点吧。” 赵国兴一愣,随即反应过了,嗔怪道:“去你的,想什么呢,我是让你把外衣外裤脱了,都是灰。” 林卫国顿时傻了:“你也不说清楚。” “行了行了,赶紧,我有正经事儿跟你说。”赵国兴催促他。 林卫国麻利脱了外衣裤,连着袜子也一起脱了,放在床边的凳子上,将枕头竖起来靠在床头,拉开被子盖着靠坐在床上。 赵国兴钻进被子,凑近了低声说道:“小姑好像不高兴。” “啊?”林卫国压根没注意到,“怎么了?有啥事?” “我看她刚才进去的时候垮着脸,”赵国兴指了指里头,“春节联欢晚会都不看了,十点就睡觉,从她来了昆岗,就头一个星期睡得早,后来哪天不是十一二点才睡?” 林卫国一想也是,今个儿睡得是有些早,“是不是想家了?来了也有小半年,她可从来没离家这么长时间过,还离得这么远。” “有可能。”赵国兴点了点头。 “你明天问问她是不是想回家了,如果是我就给她买票,前几日老家来信还问她回不回去呢,家里人也都想她了。”林卫国低声道。 “我不去。”赵国兴直接拒绝了,“我一个做嫂子的,问小姑子是不是想回家,那不让她误会我撵她走吗?要去你去问,你是哥哥,总不会让她误会。” 林卫国一听是这么个理,“行,明天我问。” “你别忘了啊,”赵国兴叮嘱他,下床将电视机声音调小,又钻进被窝。 快十二点时,两个人爬起来穿好衣服裤子,拿了炮和火柴出了门,林卫国将鞭炮挂在门前晾衣服的铁丝上,待赵国兴躲远了才划了根火柴点。 噼里啪啦鞭炮声震天,赵国兴捂着耳朵躲在屋门口,片刻功夫鞭炮放完了,两个人又拿出蝴蝶冲天炮点。 这蝴蝶冲天炮是做成各种颜色的蝴蝶,点上后会朝上转圈飞,赵国兴喜欢这炮蝴蝶形状,林卫国就买了一盒子,一盒十个,两个人一人五个在院子里放。 最后一个放完,两个人正要回屋,却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听到有人喊救火,又仔细听了半天,终于听出来时隔壁罗幸福在喊。 两家院子之间隔了一道一人多高,用芦苇和柳条编的帘子做成的围墙,此时从围墙上头能瞧见那边火光冲天,林卫国家院子里挨着围墙的地方放着一堆干透了的树杆树根,可劈开了烧火用,冬季干燥,芦苇遇到火就能着,这要是烧着了只怕那堆树杆树根也得遭殃。 两个人连忙拿着家里的水桶跑去隔壁,原来是隔壁院子里堆放的用来喂养羊的干草垛子着火了。 因为放炮声太大,赶来就火的人不过,只有林卫国两口子和罗幸福那边的邻居程亮两口子,罗幸福让儿子罗小胖去叫人,罗小胖飞快跑出院子,过了一会儿才有人三三两两地赶过来救火。 当时用的是人工加压能自动供水的井水,罗幸福一下下压井,众人轮着接水,太慢,大冬天渠里的水都冻了冰,也没法救火,众人不得不返回各家接水,待到将火扑灭干草垛子也烧得差不多了。 罗幸福站在一堆黑灰旁,一手拿着手电筒照亮,一手拿了根棍子翻找,片刻用棍子挑出一个蝴蝶形状的冲天炮壳子,林卫国一瞧心里头咯噔一下,不会是他们放的炮窜到人家草垛子上点的火吧。 “这是你们两口子放的炮吧。”罗幸福问林卫国。 “你凭啥说这炮是我们放的?”赵国兴赶在林卫国开口前说道。 “凭啥?”罗幸福有些生气了,“那天你们两口子去团部商店买炮时我不就在旁边,你忘了,你还和我媳妇说话呢。” 赵国兴方才情急,经他这一提醒顿时想起来了,确实是这么回事,当时她还劝罗幸福的媳妇方芳要一盒这种蝴蝶冲天炮来着,方芳嫌贵没舍得买,“我们是买过这种炮,可买过这种炮的也不止我们两口子啊,你不能因为这就说炮是我们放的,也可能是其他买过的人放的啊。” “赵国兴,你是想让我大晚上拿着这个炮壳子挨家挨户问谁买过吗?”罗幸福不乐意了,拔高声音道:“那天我可是看过这种炮的说明,最远也就能飞个十米,别人即便是买了,能飞我们家来吗?” 赵国兴顿时哑口无言了,拉了拉林卫国的衣角,小声问:“怎么办啊?” “没事,我来说。”林卫国安慰了赵国兴,从罗幸福手中接过炮壳子,“你说的没错,这炮飞不远——” “我们可没买过这种炮啊,”同样是罗幸福邻居的程亮深怕牵扯到自己,打断林卫国说道,“我们家只买了鞭炮,其它啥炮也没买。” “你看吧,”罗幸福接过话,“一准是你们两口子放的炮。” “实在对不起,过年图个乐子,哪能想到会烧了你家的草垛子,”林卫国非但不辩解反而先道起了歉,“过几天上班了我就去给你买些干草。” 罗幸福显然没想到林卫国这么爽快,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家里头养着羊——” “我知道,”林卫国打断道,“过年这干草怕是不好买,等上班了吧,你放心,都是邻居,饿不到你的羊。” 罗幸福终于露出笑容:“来来来,屋里坐会儿,忙了半天,大家伙儿都进来坐会吧,喝口茶吃些东西。” 都快一点了,哪有人还有闲情逸致到他家做客,见没好戏看也就纷纷告辞了,林卫国也拉着赵国兴回家了。 两个人钻进被窝后,赵国兴才抱怨道:“你怎么能答应给他买干草呢?那炮也不一定是我们放的。” “他那干草垛子堆在靠近我们家院子这一边呢,那个蝴蝶炮因为是旋转着飞确实飞不了多远,只能是咱们家这个院子里放的飞到他那草垛子里去了,都是邻居,别因为这点儿事闹僵了,大过年的不值得。” 赵国兴不说话了,转过身用背对着林卫国,“媳妇,生气了?”林卫国凑上去贴着她的背将她揽在怀里,“你别看那一堆干草大,其实不值钱,回头我骑车来回多去几趟五连,将水稻地边不要的干草拉回来给他就行,不用钱。”“真的?”赵国兴一听高兴了,转过身问,“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所以才不说赔钱?” “那是,”林卫国让赵国兴枕着自己的胳膊,“若是说赔钱可怎么陪?陪多少合适?赔得少了他们不愿意,赔得多了我们不愿意,这样最好,咱们不过出点力,他们也有干草喂羊,皆大欢喜。” “你可真聪明。”赵国兴笑嘻嘻道。 “那是。”林卫国毫不谦虚。 赵国兴就见不得他这个样,想灭灭他的威风:“你说你这么聪明当初怎么没考上大学呢?我听说刘新军还没你考得高,他都上了你怎么没上?”刘新军是林卫国的发小,两个人从小一块儿上下学,一块儿了下水稻地摸鱼,一块儿下兔夹子夹兔子,一块儿去瓜田偷西瓜,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林卫国顿时无话可说了,这人,还真是冷场的高手,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他好像确实没跟赵国兴说过自己考大学的事儿,“当初报志愿时新军让我填昆岗农业大学,我想着从小到大干的农活还少啊,真是再也不想搞农业了,所以没报,报了内地几所知名大学,可能是分数不够吧。” “幸好你没报昆岗农业大学。”赵国兴沉默片刻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卫国听不明白,问她:“为什么?” “你要是报了我们俩还能有今天?” 林卫国顿时一愣,心里头似有暖流汇入,不由将赵国兴紧紧拥在怀中。 第7章 过完年了 大年初一拜大年,林卫国一家带着林琼先去了老干所早早外婆家拜年,去年林外公退休,一家人从机耕二营搬到了团部老干所居住,如今家里几个孩子就最小的女儿赵国英还没有结婚,在机耕二营种地。 大姐赵国丽和双胞胎妹妹赵国荣要先去婆婆家拜年,没有过来,哥哥赵国权是机耕二营的电工,带着媳妇夏春和女儿赵霞昨个儿就从机耕二营回来了,赵霞只比林早早小两个月,两个孩子正在屋里玩呢。 赵国荣的婆婆也住在老干所,两家不在同一排房子,倒也不远,赵国荣先去婆婆那露了个脸,便带着孩子过来娘家,她的女儿路娟虽然和林早早、赵霞一年出生,可月份晚,是年底生的,如今不过才一岁多一点儿,走路还颤巍巍的,赵国荣怕林早早和赵霞玩起来没轻没重碰着自己的女儿,没让女儿和她俩玩。 饺子是初一必须做的食物,家里女人多,包着也快,白菜馅的萝卜馅的,包了将近两百个,吃不完放在外头冻着,想吃了现煮。湖州人过年不吃饺子,所以林琼也不会包,便跟着现学。 早早外公赵春德文化程度不高,十六岁离家出走参加了八路,一直在部队上,他勤奋好学,这么些年始终没有忘记学习,练字看报纸,从不间断,这会儿没事儿,便在屋子里方桌上写毛笔字呢。 过年必不可少的零嘴除了糖就是瓜子,男人们没事坐在沙发上嗑瓜子看电视,等着女人们煮好饺子吃现成的。 赵春德这房子共有四间,呈田字分布,通室外的门在东北角,女人们就在东北角的房间里包饺子,男人在西北角的房间里看电视,两间房由门连通,外公赵春德在西南角的房子里练字,这间和男人们看电视的那间由门连通。 女人们包饺子的房间里烧着炉子,四间房子相交的墙体上都有火墙,这个火墙并非林早早家那种铁皮做的,而是一段中空的墙体,炉子和墙体相连,烟通过墙体中空的部分排出室外。 男人们看电视的房间的有个长弹簧沙发,一侧扶手就挨着这火墙,扶手上放着搪瓷盆,里头满是已经发出来的豆芽,上头盖着个和搪瓷盘一般大小的搪瓷盘子,用一块足有成人两个拳头大小的鹅卵石压着。 赵霞在沙发上上上下下折腾,将搪瓷盆给蹭翻了,那块大鹅卵石还有搪瓷盆子和盘子顺着沙发滚到地上,叮叮咚咚一阵响。 林早早就蹲在靠近扶手那侧玩,险些让鹅卵石砸中,头上背上都是豆芽,赵霞站在沙发上看着一地狼藉,也有些傻眼。 看电视的林卫国和赵国权听见动静连忙将自己的孩子抱起来,隔着门分别叫赵国兴和夏春进来收拾。 看电视的屋子和早早外公赵春德写字的屋子之间只有门洞并未装门,使极地的布帘子遮挡,赵春德将外头动静听得一清二楚,他在部队呆的时间久,养成了自律爱洁的习惯,即便退休了也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利利索索,要求林外婆将家里收拾的整整齐齐,所以出来瞧见一沙发一地的狼藉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是早早调皮了吧。”赵春德也不问缘由,就对林卫国说道,“孩子调皮父母得管,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就是太好说话。” 林卫国一愣,他方才虽然在看电视,但也瞧见是赵霞弄翻了豆芽,那块大鹅卵石还险些砸中早早,这岳父不但不关心怎么还不问明白就错怪早早呢。 赵国兴推门进来正好听见父亲这话,连忙低声问林卫国:“怎么回事?” “霞霞打翻了豆芽,”林卫国心里不舒服了,可赵春德到底是岳父,也不好直接顶撞,便实话实说道,“撒了早早一身,还好那块大石头没砸中早早,我看盆子里的水也弄到早早身上了,你不是给早早带着衣服吗,看看里头的湿了没,不行就换上。” 赵国兴一眼望到滚到墙边的鹅卵石,心里头一阵后怕,这要砸孩子身上了可如何是好,她连忙接过孩子,上上下下一模:“没事,就外头湿了一点儿,不用换。” 赵春德听了林卫国的话连忙去看赵国权,见他丝毫没有反驳的意思就知道自己弄错了,可他毕竟是岳父,是外公,又说一不二惯了,即便冤枉了孩子也说不出道歉的话,何况林早早还小,也听不懂,他紧紧抿住嘴唇,看着夏春将地上的豆芽收拾好才说道:“你也赶紧看看霞霞湿了没,别感冒。” 赵国兴一听这话心里头不舒服了,因为是家里唯一的儿子,父母从来偏心哥哥,如今虽然生的都是女孩,可霞霞姓赵,早早姓林,所以作外公的偏心,她暗暗叹了口气,将早早抱出去交给了林琼。 因为这事儿赵国兴心里头一直不得劲,吃过饺子便和林外婆打了招呼,拉着林卫国和林琼回家。 一路走着回家,林卫国抱着林早早,想起昨晚赵国兴的话,就问林琼:“你嫂子说你心情不好,是想家了吗?” 林琼沉默,片刻才道:“是有些想爹娘,还有大姐二哥三哥他们,可——”她突然又不说话了。 “可什么?你倒是说啊。”林卫国催促。 林琼舔了舔下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道:“哥,我想再考一次大学。” 林卫国和赵国兴闻言都是一愣,这可不是小事,“怎么想起来考大学了?”林卫国问她。 “一直都想再考一回,我不甘心,”林琼道,“哥,前几日我听人说厂子里刘林的侄儿从湖州过来进了昆岗中学,准备参加高考,我也想试试。” 这事儿林卫国也有所耳闻,刘林家有亲戚是昆岗中学的老师,走了些关系才将孩子送进学校的,若要将林琼也送进去读高三只怕有难度,他紧皱眉头,沉默不语。 林琼见状便知道她哥哥为难,叹了口气,失望道:“还是算了吧。” “回头我问问刘林,看能不能走走他的关系。”林卫国到底不想让妹妹失望,若妹妹真能考上大学也是好事。 ************* 转眼春暖花开,大干渠里的冰也开始融化,这日半下午,陈红兵来到了林卫国家,林琼正在家里边看林早早边洗衣服,见陈红兵来很是意外,问道:“你怎么这会儿来了?还没下班呢,可别让人打你的小报告。” “没事,暖和了人也生病少,今天没人打针。”陈红兵搬了个小板凳坐到林琼对面,“你准备准备,三天后去昆岗中学上课。” 林琼猛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却说大年初一那日林琼将想考大学的念头给林卫国一说,林卫国是真放在了心上,待上了班就买了些饼干之类的小点心上刘林家刘林倒是答应找他亲戚问问,可一晃半个月过去,学校都开学了他也没给准信,林卫国倒是又找了他几次,他都推说难办,林卫国便知道这事儿八成是黄了,也劝妹妹放下高考的念头,林琼渐渐也就不再想考大学的事儿了,所以此刻听陈红兵一说顿时惊呆了。 那陈红兵年后从诗城回来往林卫国家送了好些土特产,过年时他将林琼的照片带回家让父母都看过,又天花乱坠的将林琼夸了一顿,陈家父母见儿子如此喜欢人家小姑娘,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次还专门买了一件亚麻色呢子大衣让陈红兵带给林琼,一瞧就知道价格不菲,两个人这也算是过了明路,所以那日吃饭时林卫国就将林琼想考大学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了陈红兵。 陈红兵听后也很纠结,若是林琼真考上大学两个人可不得分开了?他犹豫了很久,终于决定帮助林琼参加高考。 昆岗中学离修造厂有四公里左右,陈红兵上午骑自行车到了地方却被门卫堵在了门口,好说歹说就是不让他进去。 陈红兵也不和门卫僵持,骑着自行车绕到学校后头,直接□□而入,趁着上课摸到了校长办公室,敲开门进去待了半个小时左右,出来时笑容满面,回到修造厂就直接去了林卫国家。 “我上午去了昆岗中学,已经说服校长让你入学了。”陈红兵笑嘻嘻道。 第5节 “真的?不是逗我玩?”林琼不敢相信。 “我何时逗过你?”陈红兵认真道,“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你怎么说服校长的?” “其实也不算说服,说交换更合适些。”陈红兵道,“我用每周去学校给高三学生上三节英语课作为交换,让他答应收你。” 林琼低着头,搓衣服的动作渐渐慢了:“我要是考上大学——” “没关系,我等你。”陈红兵毫不在意,“我已经往家里发了电报,让我父母找一些复习资料,和将我高中用的书一起邮寄过来。” “谢谢——” “我不要听你说谢谢,”陈红兵将林琼拉起来,拉着她的手,“我只要你答应我大学毕业后嫁给我。” 林琼脸红得滴血,微微点了点头。 陈红兵一阵激动,将人一把拉进怀里,林琼一愣,随即连忙挣扎,“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陈红兵道,“学校给你提供了宿舍,你过去了我就不能天天看见你了。” “不是还要上英语课吗?”林琼到底放弃了挣扎,“再说每个周末我都回来。” “回来看我?”陈红兵故意问她。 林琼点了点头,小声道:“回来看你。” 三天后,林琼由林卫国骑自行车带着去了昆岗中学,报了道安排好住宿后又给她留了些钱。 第8章 早早上学了 早早快两岁半了,已经能清楚得表达自己的意思,走路稳当,大小便也能自己解决,可以放心上托儿所了。 昆岗地处祖国边陲的边陲,各方面设施不但落后还不齐全,修造厂职工托儿所和幼儿园不过是两间平房,连围栏都没有,托儿所收三岁以下的婴儿,幼儿园收四到五岁的幼儿,六岁就该上小学了,上学年龄卡得不严,不满六周岁上学的大有人在。 林早早两岁再次进了托儿所,可她总喜欢往幼儿园那间房子钻,跟着年龄大些的孩子一起听故事学唱歌,有一次她偷偷从家里撕了林爸爸的一张绘图纸,用绘图笔鬼画符一番,第二天就当做作业交了上去,然后她就凭借这张谁也看不懂的鬼画符升入了幼儿园,而林琼,也在当年的高考中顺利考上了迪市师范大学化学专业。 学拼音是林早早学习生涯中第一个瓶颈,怎么也记不住,托儿所幼儿园的老师都是修造厂职工的家属,和家长彼此也都认识,林早早拼音学不好,被老师告了家长,赵国兴从她大姨家借了她表哥的一年级语文书亲自教她拼音,很久很久之后,林早早依然记得头一回被妈妈教训是因为拼音没学好,还有那本被表哥撕得破破烂烂的语文书。 林早早五岁半,以语文数学双百的成绩考上团部一中,成了一名小学生。 当时的昆岗地区只有三所学校,一所是离团部二十多公里外的营部二中,一所是团部一中,这两所隶属团部,不但有小学,还设有初中;还有一所是昆岗中学,隶属昆岗地区,小初高都有,这三所学校中要数昆岗中学教学质量最好,但林早早父母都是团部工厂的职工,按规定孩子在团部一中上小学,其实即便没有这个规定,林爸爸和林妈妈也不会想到要让林早早去教学质量更高的昆岗中学,一来昆岗中学离家太远,而且他们并没有让孩子进最好学校的觉悟,毕竟厂里孩子都在团部一中上学,至于林早早,哪里会知道这些事儿。 开学第一天,林早早斜挎着军绿色书包满心欢喜地等着林爸爸推自行车送她,哪知林妈妈拉着她出了门飞快来到她大姨家。 林早早的大姨是连队的挖掘机能手,嫁给了修造厂的翻砂工,和林早早家住一排房子,林早早家在排头,她大姨家在中间。 刚进院子,就见表哥李雪松背着书包出来,“龙龙,你妹妹今天头一天上学,你带她一起走。”赵国兴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煮鸡蛋塞给李雪松。林早早的表哥蛇年出生,小名龙龙,也在团部一中上学,因为留过两次级,今年才上五年级。 林早早大姨赵国丽从屋里出来,见李雪松手上拿着鸡蛋,瞪了一眼,“早上刚吃了三个,你别吃,给你妹妹,瞧你妹妹瘦的。” “她那是早产,再多吃也长不胖,浪费粮食。”李雪松脱口而出。 “小兔崽子,叫你胡说!”大姨一巴掌拍在李雪松后背上,险些将他手中的鸡蛋拍飞出去。 “别打孩子,让他吃,早早不爱吃煮鸡蛋。”赵国兴连忙护着李雪松,林早早确实不爱吃煮鸡蛋,她喜欢吃炒鸡蛋。 “头一天上学你就不送?也放心?” “厂里刚接了一单地膜机,几十台呢,这几天正赶工,不让请假。” “送个孩子能耽误几分钟,”她大姨不以为然,“龙龙,带好你妹妹,下午放学和她一起回来,不许在路上玩。” “知道了,快走快走,要迟到了。”李雪松剥了鸡蛋皮,几口塞进嘴里,撑着脖子硬是咽了下去。 团部一中离林早早家大约一公里路,倒也不算远,而且路上汽车少,昆岗又是偏远边塞,拐子也少,独自上下学还是较为安全的,何况家家户户不是上班就是种地,哪有功夫送孩子,再说孩子都散养惯了,皮实,别说离学校一公里,便是连队里四五公里外的孩子照样小小年纪就自己骑自行车上学,赶上冬天出门早时天还没亮呢,路上黑漆漆的,就拿着手电筒照明。 三天后,赵国兴催促林早早去她大姨家,林早早磨磨蹭蹭,好一会儿才道:“妈妈,我今天自己去上学,不跟龙龙表哥走了。” “为什么?”赵国兴正在收拾碗筷,闻言抬头。 “龙龙表哥走得太快,我跟不上,再说,我自己也知道路了。” “你自己能行?”赵国兴不太放心。 “有啥不行的,我看路上好些和我差不多大的学生呢。” “行吧,那你放学去修造厂还是去你大姨家?”赵国兴迟疑片刻,到底应了。 “哪都不去,我回家,你给我家门钥匙。”林早早不爱去修造厂,都是铁疙瘩,叮叮当当太吵,也写不成作业,她表哥李雪松就是自己开门回家,脖子上挂着钥匙,别提多神气了。 “你会开门?”赵国兴一边问一边已经掏出钥匙串取下两把家门钥匙。 “我早就用爸爸的钥匙自己开过好机会门了。”林早早自豪道。 赵国兴从柜子里扯了一截子红色腈纶毛线,对折三股搓成绳子,穿上钥匙后两头捻在一起打了结,递给林早早,“打不开门就去你大姨家。” “你就放心吧。”林早早将钥匙往脖子上一挂,蹦蹦跳跳出了门。 “进家一定要锁好门!”赵国兴的叮嘱声传来。 “知道了。”林早早头也没回,话音未落人已冲出了院子。 学校和修造厂之间隔着个粮食加工厂和食品加工厂,粮食加工厂和食品加工厂之间有一大块空地,堆满了稻糠,林早早跟着表哥李雪松上下学时看见过孩子在稻糠堆里玩耍,她也想去,可表哥不让,今天放学独自回家,中午时间短来不及,下午正好过去玩会儿。 稻糠堆又高又蓬松,快赶上粮食加工厂的围墙了,林早早一脚踏进去直接没过膝盖,像是踩在雪中,有意思急了,她手脚并用深一脚浅一脚地爬上最高处,整个人朝后一倒,就陷进了稻糠里,再爬起来从顶上滚下来,滚到一半就滚不动了,非但滚不动,整个人都被上头滑落的稻糠给埋住了,钻出来再爬上顶,又捧起一把稻糠从空中洒下来,她自小喜欢画画,尤爱头顶高髻,身披轻纱的古装美女,这般一撒,怎么就觉着自己好像散花的天女啊。 林早早笑得合不拢嘴,自娱自乐玩得带劲儿极了,上上下下来回跑,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躺下就不想起来,随手一抓胸前,却抓了个空,她一愣,低头一瞧,原本挂在胸前的钥匙怎么不见了! 完了,林早早哪里还躺得住,翻身爬起来到处看到处找,可方才上上下下折腾的次数太多,莫说不知道掉在了哪里,即便知道这会儿恐怕也被深埋在地下,□□的可能性极小,那也不能不找啊,早上才拿的钥匙,下午就丢了,回家如何向妈妈交代。 “你干嘛呢?”林早早到处扒拉稻糠,身后突然有人问话,她回头一瞧,是个浓眉大眼的男孩,个头比她表哥矮些,估计是三四年级。 “我——”林早早莫名委屈,“家门钥匙丢了。” “丢哪了?”男孩看了看稻糠,“丢这儿了?”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 “起来吧,别找了,”林早早跪在稻糠堆上扒拉,下半身都埋在里头了,男孩将她拉起来,“掉这里头啥东西都找不着,别费劲了,回家去吧。” “不行——”林早早鼻子一酸,哇一声哭了出来,“没钥匙怎么回家啊!” 男孩一看她哭急了,“你别哭啊,你别哭,我帮你找还不成吗?” 林早早破涕为笑:“你说话算数?” “算数,我不骗小孩。”男孩挺了挺胸,小大人似的。 “我才不是——”林早早心想我都能自己拿家门钥匙了怎么还能是小孩,可转眼又想到钥匙丢了,不免有些心虚,‘小孩’两个字就没说出口。 “行行,你不是行了吧。”男孩怕她再哭,敷衍着,“是在这里掉的钥匙吗?” 林早早摇头:“不知道掉哪里了。” 男孩讶然,瞪着眼看她。 林早早前后左右地指:“就在这一片,上头,下头,还有那边,那边,我都去过,不知道到底掉在哪里了。” 男孩见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顿乱指顿时后悔了,这上哪儿找去啊,可他都答应人家了,总不能失言啊,没法子,找吧。 两个孩子跪在稻糠堆上漫无目的地扒拉,直到太阳快落山还没找到,男孩撑不住了,说道:“要不,别找了吧。” 林早早一听急了,大声说道:“你说话不算数,你说帮我找,没找到你就不找了,你骗人,你撒谎,骗人是小狗,你不是好孩子!” “我也没说不找啊,这样,明天,明天放学我再帮你找,我得回家了,再不回去要挨揍。”男孩让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你也赶紧回家吧,回去晚了你家里人不打你啊。” “不打,”林早早摇头,“我从小到大就没挨过打。” “骗人呢吧。”男孩不信。 “真的,骗你是小狗。” “那你爸妈对你可真好,”男孩羡慕,“不像我,回去晚了打,考试差了打,作业做不完打,闯祸了打,不听话也打,反正经常挨打。” 林早早不可思议,瞪圆了眼:“疼吗?” “当然,”男孩用手比划了一下,“那么长的棍子,朝着屁股上就来,你说疼不疼?” “疼。”林早早打了个激灵,想想都疼。 “为了帮你找钥匙回去晚了就得挨打。”男孩装可怜。 “那你赶紧回去吧,”林早早催促他,“钥匙不找了,我也回家。” “真的?” “嗯,”林早早用力点了点头,“大不了被我妈妈训一顿。”她站起来朝稻糠堆下走去,头上一边一个马尾随着她的动作有节奏的左右甩动。 男孩偷笑,跟在她后头也下了稻糠堆。 两个孩子一前一后顺着粮食加工厂前头的柏油马路朝着修造厂方向走去,这条路路基很高,路两边都是厂房,围墙刷成白色,上头还插着玻璃碎片。 天色渐渐暗了,路上已经没有学生,偶尔有下班回家的大人骑着自行车路过,铃铛打的嘀铃铃直响。 林早早越走越害怕,越害怕速度越快,渐渐和男孩拉开了距离。 “早早——”远处传来林卫国的叫声。 “爸爸——”林早早高兴极了,连忙朝着林卫国跑去,将后头的男孩抛之脑后。 男孩望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撇了撇嘴,小没良心的,白帮你找了半天钥匙。 第9章 桃子真甜 “怎么才回来?”林卫国下了车,瞧见走近的男孩一愣,认了半天问道,“你是天天?” 男孩也站住了,望着林卫国半天没吱声。 “你爸爸是蓝方圆,你和早早小时候还一块儿玩呢,”林卫国笑着看向林早早,“这是你蓝天哥哥,你们原来见过,你那会儿两三岁,大概不记得了。” 蓝天仔细一想,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他爸爸妈妈还没离婚,他们家还在加工厂住,他妈妈还曾说想要个这样的女儿做他妹妹,那么,如果他真有一个这样的妹妹,是不是爸爸和妈妈就不会分开了? “你不是跟你妈妈住在——”林卫国话说了一半突然顿住了,话锋一转,道,“来找你爸爸?你爸爸不是调去墨城了吗?回来了?” “没,我去我奶奶家。”蓝天情绪不高,低声应道。 林卫国也觉着尴尬,好端端的提那个茬干嘛,闹得孩子不舒服了:“走,我送你去。” “不用不用,我这就到了。”蓝天连忙拒绝,头也不回的朝前跑去。 第6节 “爸爸他是谁啊。”林早早问。 “他是爸爸高中同学的儿子,叫蓝天。”林卫国单臂将林早早抱上自行车前横杠,待她侧坐稳当了才骑上走,“这头上哪来的稻糠?”他单手扶着车把,一边骑车一边为林早早拨拉头顶,果然掉下来好些稻糠。 “到稻糠堆上玩去了?”林卫国脾气一向很好,温温柔柔地问她,“所以才这么晚回来?” “也不是光玩。”林早早心虚,“找钥匙呢。” “找钥匙?”林卫国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钥匙丢稻糠堆里还能找得到,回头爸爸再去配一套给你。” “说话算数?”林早早激动地转过身,抱着爸爸的脖子吧唧就是一下。 林卫国让她这一拉没掌好车把,车左右猛拐了几下,吓的林早早连忙老实坐着。 “爸爸——”林早早一向不怕爸爸怕妈妈,“能不能别给妈妈说我去稻糠堆玩把钥匙弄丢了?” “怕妈妈训你?” “嗯。”林早早用力点了点头,继续撒娇,“行不行吗?” “行——”林卫国哪有不应的,笑了笑,“那你准备怎么给妈妈说你回来晚了?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我不骗她,我就说,就说——”林早早实在找不到不骗人的说辞,好一会儿才道,“我啥也不说!” “以后放学还在外头玩吗?” “不玩了。” “说话算数?” “嗯——”林早早迟疑片刻,“我尽量算数吧。” 林卫国无奈地摇了摇头:“玩也行,但不能像今天这么晚。” “好,”林早早高兴地应了,“我就知道爸爸你最好了。” ********** 一进家门扑鼻就是菜香,这个季节,时令蔬菜都下来了,林早早家是这排住宅的最头上一户,占了个三墙边,所以院子比别家大一半,足有三百多平方米,林卫国虽然是学农用机械的,可对种植和果树修剪也颇有心得,在自家院子里种了一排各种品种的葡萄、三株不同品种的梨树、一株苹果、一株桃子,都是最能挂果的树龄,还种了四季豆,长豆角,茄子,辣椒,西红柿,黄瓜,丝瓜,韭菜等蔬菜,今天晚饭都是她爱吃的,红烧茄子和炒鸡蛋。 “怎么这么晚才放学?你龙龙表哥作业都做完了。”赵国兴盛了米饭放在淡黄色四方桌上,这些年林卫国和赵国兴也存了些积蓄,不但换了彩色电视机、高低柜、写字台,还添置了书柜、餐桌、碗橱和拐角海绵沙发。 林早早不吱声,放下书包进里屋洗手。 “你在哪儿找到她的?”赵国兴低声问洗了手过来的林卫国。 “过了加工厂这边的路上。”林卫国实话实说。 “那不是快到家了?” “吃饭吧,孩子饿坏了。”林卫国擦干手拿起筷子夹了块茄子放进嘴里,“好吃,比我做得好吃。” “行了吧。”赵国兴又问林卫国,“这么晚回来到底怎么回事?” “路上贪玩,把钥匙弄丢了,一直找呢。”林卫国朝里屋看了一眼,贴到赵国兴耳朵边小声说道,“怕你训她不让我说”。 “早上才给——”?赵国兴一听果然急了,声音拔高八度脱口而出。 “先让孩子吃饭,”林卫国一把捂住妻子的嘴,将她按坐在凳子上,“回来路上我说了她一路,她也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就别说她了,让她吃顿安稳饭。” “你就护着她吧。”?赵国兴没好气地坐下,往林早早碗里夹了块鸡蛋,林卫国瞧见一个劲儿偷笑,他这个媳妇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吃了晚饭做作业,林早早才发现书包里都是稻糠,怕妈妈瞧见,悄悄将将书都掏出来偷偷跑去菜地里倒,赵国兴瞧见也当没看见,继续坐在沙发上打毛衣,这件毛衣预备冬天给早早穿,每天闲了打几行,到了冬天差不多也就打好了。 晚上十点睡觉,林早早上了床浑身挠痒,掀开被子一瞧,身上起了好些小红疙瘩,九月份蚊子还没死绝,可蚊子咬的疙瘩也不是这样的啊。 “妈妈我身上痒。”林早早爬起来给她妈妈诉苦。 “怎么起了一身疙瘩,”赵国兴掀起她身上的背心前前后后一看,真不老少,“放学到哪儿疯去了?” “没去哪儿。”林早早嘴严,不说。 “你不说我可没法给你治啊。”赵国兴给她理好背心,“回去睡吧,我没办法。” “可是我痒,睡不着。”林早早手伸进背心里前前后后挠痒。 “你得告诉我去了哪儿,我才能知道你怎么起的疙瘩,知道怎么起的疙瘩才能给你治啊。” 林早早不说话了,皱着眉头,好一会怏怏说道:“爬稻糠堆里玩去了。” 林卫国在外头听见动静,跑进来一瞧:“怕是过敏了,我去烧壶水,你给她洗洗吧。” “行,你赶紧去。” “稻糠堆太脏,你这是脏东西闹得,看你下回还去爬不。” 林早早没吱声,该怕还得爬,下回把钥匙放书包里爬。 林早早家有里外两间房,外间大约二十多平米,里间只有外间的一半大小,林早早睡里间,这会儿痒的在房子里直打转。 林卫国以最快的速度去凉棚点火烧水,赵国兴拿了自己在厂里扎的大铁皮盆放在里屋,先接上凉水,等林卫国烧好开水怼进去,温度合适后让林早早脱光了坐进去。 洗好澡,身上果然不再那么痒了,赵国兴给她擦干了抱上床,问道:“看你下回还敢去稻糠上玩了。” “好瞌睡啊了。”林早早打了个哈欠,拱进被窝片刻就进入了梦乡,睡梦里也不知梦见了啥,咯咯直笑—— 赵国兴怕林早早放学再玩得忘了回家,说什么也不同意给她家门钥匙,林早早无奈,只好天天去修造厂找妈妈,倒是在厂里认识了几个和她同校不同年级的孩子,做完作业就一块儿在厂子里玩土,也十分有趣。 *********** 团部一中大门朝北,教室都是平房,一排排等距离围着国旗排列在校门两侧,每两排间都留出了足够孩子游戏玩耍的空地,又种了一行杨树分隔。 林早早三年级了,下课后喜欢跳橡皮筋,和几个女孩手心手背分了组,她和表妹路娟一组,赵园园和蒋小丽一组,又剪刀石头布钉锤看哪组先跳,赵园园一组先跳。 跳的是筋踩筋,这种跳法比较复杂,高度从小腿开始慢慢往上调,每个高度又分单腿撑筋和双腿撑筋两种,人要不停在皮筋之间蹦来蹦去,踩来踩去,该踩住皮筋时必须稳稳踩住,不该踩皮筋时绝对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林早早和路娟撑筋,赵园园和蒋小丽分别在两头背对背单脚勾住一根筋准备好跳。 “我说三就跳。”赵园园对蒋小丽道。 “行,我准备好了。”蒋小丽说,“你说吧。” “一,二,三——”赵园园说到三,两个人同时开始跳,边跳嘴里边念着,“小皮筋,香蕉梨,马莲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三八三九四十一;四五六,四五七,四八四九五十一——” 两个人跳的聚精会神,一直没有死(跳错了),可当赵园园数到五十一时,班里几个调皮的男孩过来捣乱,故意跑到中间去踩皮筋,让赵园园和蒋小丽跳错了,熊明杰还去拉扯林早早的头发,用了老大的力,直接将林早早拽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上刚好有一块碎砖,硌得屁股生疼,林早早半天爬不起来,眼泪顿时就溢出了眼眶,皮筋是跳不成了,几个女孩连忙上来拉林早早,又是帮忙拍她裤子上的土又是问她怎么样了,那熊明杰早已跑远了。 林早早捂着屁股抹了把泪,在人群中寻找熊明杰,终于让她看见了,飞快地冲了过去,熊明杰干了坏事一直在防备林早早,瞧见她跑过来那会原地等着,也跑了起来。 熊明杰比早早大两岁,个头高身体壮,跑得自然也快,两个人一前一后跑着,林早早累得气喘吁吁也没将人追上,双手撑着膝盖只喘气,两眼冒火看着人群中故意朝她做嘴脸的熊明杰,你等着,我早晚让你还回来,林早早在心里默念。 一直到放学,林早早都没再搭理熊明杰,下午上学后,林早早到教室时熊明杰已经坐在了座位上。 课桌是带两个桌洞的长条木桌,两个人共用,她和熊明杰的课桌中间画了一道分隔线,他俩被老师安排在这张桌子上时,那条线就有了,大概是原来用过这张桌子的学生画的。 此时在分割线的左边,也就是林早早坐的这边,放着一张旧报纸,报纸上是几个熟透了的桃子,小孩拳头大小,颜色粉嫩诱人,这是谁放的,林早早左右瞧了瞧,除了她同桌熊明杰,前后都没人,还没上课,要么是还没来,要么就是都出去玩了。 熊明杰正装模作样地看语文书,见林早早坐在凳子上将书包放进书桌洞里,才说道:“给你的桃子。” “给我?”林早早意外,有些犹豫该不该要。 “上午对不起了。”?熊明杰垂着头低声道,“你尝尝,我家果园的桃子,可甜了。” 林早早家也有桃树,不过还没成熟,她到底拿起一个,桃子已经洗干净了,软软的,咬一口满嘴汁水,甜极了,“你也吃吧,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熊明杰拿了一个:“我就要一个,其它的你带回家吃。” “哦——”林早早迟疑着答应了。 “快放进座位洞里,一会别人进来该抢了。”熊明杰道。 林早早依言将桃子收进了座位洞,两个人因为几个桃子打破了僵局,和好如初。 第10章 被狗咬了 这一日放学,杜凡跑到林早早座位边:“你等会我,今晚我去小姨家吃饭,跟你一起走。” “那你快去收拾东西啊。”林早早早已将书包收拾好,正要背上。 “今天我们组打扫卫生,你等我会儿。”杜凡拉着林早早的书包带子。 “行行行,你快点儿,我在外头等你,里头灰大呛得很。”林早早从杜凡手里扯过书包带子,斜挎上跑出了教室。 团部一中学生少,每个年级最多分两个班,林早早如今是三年级二班,班里五十四个学生,四列桌子,两两紧挨在一起,两侧墙壁边留出足够过人的走道,中间走道正中有火炉,所以留得宽,如今尚未入冬,天还不冷,便没烧炉子,若是到了大冬天,最冷的时候零下二十多度,不烧炉子教室冷得就跟冰窖似的。 全班四列桌子八列学生,每列一组,每个组每天下午放学后轮流干卫生,卫生区又分室内和室外,室外是每个班前头的空地,今天刚好轮到杜凡他们组。 杜凡的爸爸是团部供销科的科长,妈妈是批发站的采购,杜凡是班里为数不多团干子弟之一,他小姨刘春芳和小姨夫周世军都是修造厂职工,从连队调过来大半年,刘春芳和林早早的妈妈赵国兴在一个车间,年龄相仿性格相投,十分谈得来,很快成了要好的朋友。 刘春芳为人好客,厨艺又好,遇上节假日常会做一桌子好菜叫林早早一家过去吃,有时也能碰上杜凡和他爸爸妈妈,所以杜凡只要去他小姨家总是和林早早一起回去。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杜凡灰头土脸的背着书包出来,两人结伴往修造厂走,“一会儿我们去幼儿园找周玲吧。”出了学校杜凡提议道。 “行啊。”周玲是刘春芳的女儿,比林早早小四岁,在修造厂职工幼儿园,林早早每次到刘春芳家都和周玲玩。 两个人到幼儿园时还没下课,幼儿园前的空地上刚装了滑滑梯,两人便在滑滑梯上玩了几圈,林早早有些遗憾,她上幼儿园时可没这东西呢,她刚上一年级就装了。 幼儿园和托儿所两侧都是一排排的职工住宅,每排平房前头带个院子,用芦苇、柳条、木板或者铃铛刺做了帘子当围墙,东侧那排房子靠幼儿园这边最头上一户人家院子门敞开着,从里头窜出一条立起来比林早早还高的土狗,耷拉着耳朵,在幼儿园前的空地上转悠。 团场养狗看家护院的人家不少,林早早家就养了一条毛色黑黄的,大约是土狗和黑背杂交的,耳朵竖了一半,到耳朵尖时才耷拉下来,取名赛虎,从小养到大,看见她尾巴摇个不停,她十分喜欢,所以瞧见这条狗也并不害怕,但杜凡害怕,拉了拉林早早衣袖:“咱们还是走吧。” 林早早不明所以:“周玲还没下课呢,再等会吧。”其实她是想玩滑滑梯。 杜凡一个男孩,哪肯承认自己怕狗,索性爬到滑滑梯上头不下来,林早早也没想那么多,上上下下玩了几圈,幼儿园也就下课了。 她毕竟在这儿上过几年,对老师也十分熟悉,便叫上杜凡朝幼儿园门口走去,杜凡一路上战战兢兢,生怕那条狗冲过来,哪知怕什么来什么,快走到幼儿园门口时,那条土狗突然朝他们俩走了过来,杜凡一瞧吓坏了,连忙朝一边跑。 “你干嘛去——”林早早问他。 杜凡边跑边瞪着狗:“你看看那边,你看!” 林早早侧头一看,土狗朝这边跑来,她虽不怕狗,可猛然瞧见这么大一条狗冲着自己直奔而来也慌了神,下意识朝杜凡跑去,她这一跑那狗撒开腿跑地更快了。 两条腿哪能跑的过四条腿,林早早跑着跑着就被扑倒在地,她惊慌失措地翻过身,被狗一口咬在了胸口上,“啊——”她惨叫一声,就不省人事了。 林早早再醒来是在团部卫生队,躺在病床上,人也没什么精神,陈红兵站在病床边安慰赵国兴:“伤口不大,应该是在胸部不好下口,擦破些皮,已经打过狂犬疫苗,受了惊吓有些发烧,住一晚上观察观察。”“观察观察,是要观察观察。”说话的是狗主人郭刚,提着一兜桃子和一袋子米花糕,两瓶橘子罐头和一瓶鹌鹑蛋罐头,进来正好听见陈红兵最后一句,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对林卫国说:“卫国啊,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刚才已经把狗狠狠打了一顿,还好孩子没事。” “怎么叫没事?”赵国兴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被狗咬伤了,受了惊吓还发着烧,叫没事吗?” “是是,”郭刚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改口,“没什么大事,万幸没出大事,其实我家那条狗平时都拴着,今天也是巧了,我媳妇打算给它弄弄窝,就先放开了,哪知道我家那小子出门又忘了关门,你家孩子放学了又正好没回家在我家院子外头玩,也是赶巧了——” “我家闺女放学了是没回家在外头玩,可也没在你家院子外头玩,她在幼儿园前玩呢,幼儿园老师邓碧华和马新丽可都能作证啊,她玩滑滑梯呢。”林卫国听他话里话外都想将此事赖到孩子身上顿时不高兴了,“你家那条狗咬人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光今年我就听说咬了三个人,连早早是第四个,你要是平时都拴着,它能咬了四个人?” 第7节 郭刚语塞,见林早早睁着眼看他,笑嘻嘻问道:“早早,叔叔给你买了好吃的,有鹌鹑蛋罐头和橘子罐头,吃不吃?叔叔给你开打开。” 林早早已经八岁了,会看大人脸色听大人说话,她见林卫国脸色阴沉,知道爸爸不喜欢这个叔叔,摇了摇头:“不吃,难受。” 郭刚脸上的笑容顿时多了几分尴尬。 这时陈红兵对林卫国道:“早早受了惊吓,要多休息,让她再睡会吧。” “你看着早早,我们出去说。”林卫国对赵国兴说完又看向郭刚,郭刚会意,对林早早道:“那叔叔先走了,记得吃鹌鹑蛋啊。” 林早早没吱声,闭上了眼睛。 待林卫国和郭刚出去后,赵国兴为林早早盖好被子,又问陈红兵:“真没事?” “没事,”陈红兵说完又弯下腰摸了摸林早早的额头,“再插个体温看看。” 赵国兴拿出体温计将水银线甩到三十六度以下,帮林早早夹在了咯吱窝。 五分钟后,赵国兴拿出体温计一看,三十六度四,果然不烧了,陈红兵接过体温计看过后问林早早:“早早还害怕吗?” 林早早摇了摇头:“不害怕了。” “早早真勇敢,姑父要奖励早早,”陈红兵神秘兮兮说道,“你先睡一觉,醒来叔叔将奖励给你了。” 林琼大学毕业后主动要求回昆岗,被分配在墨城的师中学任教,一年前两个人便结了婚,不过一直两地分居。 “什么奖励?”林早早好奇,想坐起身,让陈红兵又按了下去,“睡醒了才能给你,若是不好好睡觉奖励可就没有了。” “那我这就睡。”林早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片刻,林早早睡熟了,赵国兴给陈红兵倒了杯水,问道:“你不是说今天去墨城师部医院报道吗?怎么没走?” “这边还有些事没交接完,明天再走。”陈红兵被墨城师部医院借调,原本今天就该去墨城。 “那你快去忙,别耽误事,”赵国兴催促他,“早早退烧我就放心了。” “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我走后有事你们找吴医生,我会提前打好招呼。”陈红兵交代道。 “行,知道了。” 陈红兵出去片刻又回来了,拿了一个小袋子递给赵国兴:“给早早的奖励,明天一早我就走了,嫂子你给她吧。” “怎么又给她买东西,”赵国兴接过袋子,“留着钱你们以后用,别乱花。” “这不是去了墨城短期内回不来吗。”陈红兵未将话说死,他去墨城师部医院,说是借调,很有可能就留下了,两口子两地分居一年多,总算苦尽甘来了。 赵国兴哪里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去了好好表现,留下就是城里人了。”她说完又觉着自己这话说得欠妥当,陈红兵原本是诗城人,诗城可比墨城大多了。林卫国正好进来了,陈红兵少不得又将为何今日没去墨城的原因解释一番。 待陈红兵出去后,赵国兴问林卫国:“郭刚走了?” “走了,”林卫国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钱,“赔了十块。” “呀,这么多?”赵国兴望着林卫国手中的两张五块钱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她一个月工资才三十多元,林卫国也才四十多元。 “就这我还嫌少呢,”林卫国沉着脸,“要不是邓碧华和马新丽刚好瞧见,咱早早能好端端躺在这儿?就该让他多赔些,省得有恃无恐总是不拴狗。” 赵国兴一听顿时一阵后怕。 林早早在医院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神清气爽,已经没什么大碍,当然,除了胸口的咬伤还有些疼。 回家又养了两日,她便上学去了,请了三天假,还不知落下多少知识,就快其中考试了,得赶紧补上来。 去了学校,免不了被同学追问怎么回事,杜凡那日倒是躲了过去,后来觉着扔下女同学一人跑丢人,没敢在教室说此事。 路娟虽然是林早早的表妹,可赵国荣在种子加工厂上班,两家住的远,赵国兴又没将此事告诉妹妹,路娟自然也不知道,所以同学们并不知道林早早为何请假。 听说林早早被狗咬,赵园园和蒋小丽两个好朋友纷纷说起了自己小时候被狗咬的经历。 林早早说完拿出陈红兵送的铅笔盒,两个好朋友顿时凑近了瞧,“哇,可真漂亮,早早,谁给你买的?”蒋小丽捧着铅笔盒爱不释手。 “好看吧,这是我姑父送的。”铅笔盒上是花仙子,林早早最喜欢的动画人物。 “你姑父可真好。”赵园园羡慕道,“早早,给我用用,我要把上头的花仙子画下了。” “给你,不过画完了要先给我。”林早早将铅笔盒塞到赵园园的怀里。 “没问题。” “那我也要。”蒋小丽道。 “都有都有。” 第11章 蓝天 叮铃铃——上课铃声响了,众人纷纷跑回座位,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坐等老师来上课,熊明杰朝林早早这边靠了靠,低声问道:“你咋会被狗咬?” 这个问题林早早还真没好好想过,让熊明杰一问她也纳了闷,好歹从小和狗玩到大,怎么会让狗咬,她开始回想那日的经过。 前天出院后林卫国给她传授了预防狗咬的经验,看见狗千万不能跑,再害怕也别跑,一跑狗会立刻追过来,那天是杜凡先跑的,对,就是杜凡一跑引来了狗,她回头瞪杜凡,瞧见杜凡也正在望她。 你还敢看我,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狗咬,林早早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上课只怕就冲过去报仇了。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按照老规矩先听写上节课学过的字词,听写本发下来后,林早早犯愁了,她两天没上课,妈妈听姑父的话让她在家多睡觉养神,那可真是多睡啊,基本吃了就睡,压根没碰过书,看来听写本上要有一个鸭蛋了,唉,她叹了口气。 下课后,不等林早早去找杜凡算账,杜凡自己倒先跑过来了:“早早,你没事吧?” “哼!”林早早不搭理杜凡,都是他害的自己被狗咬落下功课,今天听写果然一堆不会的字词,她可从来没得过鸭蛋。 “早早,我那天不是故意跑的,我不知道一跑狗会追过来。”那天他瞧见林早早晕倒后也吓坏了,回到刘春芳家将事情一说,姨夫周世军就告诉他看见狗即便害怕也不能跑,一跑狗更要追上你咬,最好的办法是蹲下,或者捡个棍子石头之类的,这样狗就不敢过来了,可他事先不知道啊,他家又没养狗。 原来他也不知道,林早早有些心软了,可心里头还是不得劲,他不知道又怎样,被狗咬的可是她。 “早早,你别气了。”杜凡看林早早还是不理他有些着急,“下回,下回再遇到狗我一定不跑了,更不会扔下你不管。” 对啊,他还自己跑了,他看见狗来了自己跑了,林早早心里头刚刚泛起的一点儿不忍心顿时烟消云散了。 “那你说,你说怎么办你才能不生气?”杜凡可怜兮兮问。 林早早眨巴眨巴眼睛想了片刻:“你让你妈妈帮我妈妈做一个钱包。” “钱包?”杜凡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妈妈用挂历纸给你小姨做的那种钱包,长方形带盖子的,盖子上还有个小暗扣扣住,很漂亮的那种。”林早早用手比划着下大小,她在刘春芳家见过那种包,硬硬的,扁长带个小提手,还能打开放钱,她也在街上见过有人用那种钱包,她妈妈的钱都是塞在口袋里,她头一次瞧见那个钱包就想让妈妈也做一个装钱用,可是妈妈说不会做,她又说那就让周玲的大姨给做,妈妈又说那个很难做,不好麻烦人家。 杜凡恍然大悟:“你说那个啊,好好,我回去就给我妈说。” 因为林妈妈说那个钱包很难做,所以林早早没想到杜凡能立刻答应,不太敢相信:“真的?你妈妈会答应吗?我妈妈说那个钱包可难做了。” “我妈妈经常帮别人做,一点儿也不难做,再说我说什么我妈都答应,你等着,做好了我就带来给你。”杜凡自信满满打包票。 林早早高兴极了,若是把那个钱包给妈妈,妈妈一定会很高兴。 下午放学后,林早早和赵园园、蒋小丽一同回家,要分开时赵园园将画好的花仙子给两人,是用铅笔在田字格纸上画的,没有涂色。 “你怎么画这么快,真好。”林早早拿着画很羡慕,她也喜欢画画,可没有赵园园画得好。 “我是上课偷偷画的。”赵园园嘻嘻笑道,“没时间涂颜色,你们拿回家用水彩笔涂上颜色更好看。” “你帮我也涂了吧。”蒋小丽把画递给林早早。 林早早接过画:“行,明天给你。” 林早早拿着画边走边看,不知不觉走到食品加工厂,食品加工厂的围墙只抹了一层水泥,并没有刷白灰,上头好些用粉笔写得字画的画,林早早想起她书包里有一些从教室讲台上捡的粉笔头,都是老师不要的,刚好拿出来在墙上画画。 从书包里翻出粉笔,她一手拿画一手画,一点一点比照着,小心翼翼,尽量画的和赵园园的一样,画了一个觉得不好就再画,不知不觉已经画了六个花仙子,从一点儿也不像到渐渐有了那么一些意思,现在画的这第六幅已经有五六分相似了。 “你怎么又不回家?”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林早早画得全神贯注,猛然听见声音吓了一跳,粉笔本来就短,画的时候手指头离墙极近,这一惊之下失了分寸指头擦在墙上,生疼,她抽了口气,连忙看手,右手食指指甲盖上面的皮肉都蹭破了,还粘着墙上的粉笔灰和水泥碎屑。 “手怎么了?”说话的人绕到她身侧,见她攥着手指头,问道。 林早早不说话,是疼,也是气,更是戒备,她如今大了,也知道不认得的人不能随便搭理。 “我看看——”男孩说话间就想去拉林早早的手。 林早早飞快地朝后一退,戒备地望着男孩,这人浓眉大眼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不认得了?”男孩笑了,果然是小没良心的,不过都两年了,也难怪她不记得,他朝前看了看,离堆稻糠的地方还有些距离,算了也别等着她想起来了,还是自己说吧,“林早早你不记得我了?前头稻糠堆上,我帮你找过钥匙,两年前一天下午放学后。”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林早早迷惑。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妈妈还想给我生个你这样的妹妹呢,不过,妹妹倒是没生出来,弟弟却有了一个,真讨厌,男孩如是想,笑容也淡了,望着她摇了摇脖子上挂着的钥匙。 看见钥匙林早早顿时想起来,这不就是爸爸高中同学蓝叔叔的儿子蓝天吗:“是你啊。”她伸手指着男孩,刚好是擦伤的那根指头。 男孩一瞧蹙起了眉头:“烂了——”他瞥见林早早胳膊上挂着的水瓶,“赶紧用水冲一下,上头都是灰。” 去年昆岗团部前那条主干道边修建了一栋两层的商场,有许多新鲜的东西卖,上个星期她跟爸爸妈妈进去逛,央求爸爸买了一瓶橘子汽水,汽水瓶是塑料的,二十多厘米高,底子直径将近十厘米,上半部是椎型,盖子是个半圆球,上头挂了个长带子,拧开能当杯子,拧上能挂在身上,林早早喝完汽水舍不得扔瓶子,宝贝似的用瓶子带水上学,别提多洋气了。 林早早将画卷起来塞进书包侧兜,拧开水瓶盖子,慢慢冲洗手指头,洗干净瞧着红兮兮烂乎乎的,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伤口,就是擦的那一瞬疼,也不见流血。 “你也是一中的学生?”林早早见他背着书包问道。 “我原来在昆岗中学,这学期刚转到团部一中。” “你从这条路回家,家也住修造厂?” “不是,我住在我奶奶家,值班一连。” 值班一连在修造厂后头,难怪从这走,林早早微微颔首,“你上几年级?六年级吗?” “四年级,比你高一个年级。”男孩解释。 “你这么高个头才上四年级?”林早早用手从自己头顶比划到蓝天的高度,比她高了将近一个头呢。 “我从小就高,你忘了,一年级的时候你才到我这儿。”他使手在胸前比划了下。 “哪有。”林早早早产,所以比同龄人矮。 “你怎么总是喜欢在路上玩?”蓝天去看墙上林早早画的花仙子,一步一步慢慢朝前走,走到最前头一副时露出嫌弃的表情,“真难看,你画的?” 林早早顿时脸发烫,心中不服气,小声嘀咕道:“好像你画得多好看似的。” 声音不大,奈何蓝天离得近,听得真真切切,朝她摊开手:“还有粉笔吗?给我。” “干什么?”林早早没好气。 “让你瞧瞧画得好是什么样。”蓝天始终笑嘻嘻的。 “给你!”林早早从书包中掏出所剩不多的粉笔放在蓝天手中,心道:我不给你图,看你怎么画。 蓝天绕过林早早走到墙面上没有画图写字的地方,沉思片刻,拿起粉笔在墙面上认真画了起来。 林早早强忍着好奇不去看,直到蓝天画完才过去,一瞧愣了,画得可真好,还涂了颜色,大约是粉笔颜色的缘故,涂得和原图颜色有些出入,可瞧着也很漂亮。 第8节 “怎么样?”蓝天将剩下的两三个粉笔头扔在地上,“现在承认你画得难看了吧。” “你画的也不怎么样啊,得意什么。”?林早早羡慕的情绪顿时因为他这句话荡然无存,扔下话从蓝天身前径直走过,头也不回。 蓝天见林早早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等他的意思连忙追上去:“我画得那么好你即然说不好?你瞎了吧。” “你才眼瞎呢!”这个人真讨厌,林早早加快了脚步。 “我画得真不好?”蓝天也加快速度,“你喜欢画画?” 林早早权当没听见。 “你要是喜欢画画我可以教你。” “谁要你教!”林早早突然停下脚步,“你画得又不好。” 蓝天连忙回身,真不好吗?不能啊,这个花仙子他画过一两回,怎么可能不好。 “哼!”林早早继续朝前走,和蓝天擦身而过时,书包里露出一半的画让蓝天抽了出来:“这个,不是你画的吧。” “谁让你随便拿我东西的,还给我——”林早早回头一瞧,几步上前抽他手里的画,哪知蓝天拿得太紧,画直接扯烂了。 林早早顿时红了眼眶:“你,你赔我的画,赔我的画!” “怎么一下子就烂了,这纸可真不结实,”蓝天抱怨,其实倒不是纸不结实,而是赵园园画的时候来来回回擦了画,画了擦,改的次数太多,纸已经脆了,“我回去给你画一副成不?你别哭别哭,都三年级了怎么还这么爱哭。” 这可是赵园园特意给她画的,还没涂颜色呢,她忍着不让眼泪留出来,三年级了,哭确实让她感觉不好意思,可心里就是难受,忍不住。 “要不,我给你画两幅,三幅,你除了喜欢花仙子还喜欢什么?我都给你画。”蓝天哄道。 林早早一听这话不哭了:“你真都给我画?” “真的,我不骗你,骗你是小狗。”蓝天又逗她。 “那我除了要花仙子,还要《红楼梦》里的那些人,还要《新白娘子传奇》里的白娘子,小青。”林早早一口气说了一堆。 蓝天傻眼了,这得画多少张啊。 “你画好了还要涂颜色。”林早早又叮嘱他,“要画好看些,就像刚才墙上画的那个一样好,不,要比那个还好。” 不是说那个画得不好吗?蓝天偷笑,却不敢说出口,怕再惹恼了她。 第12章 小表妹出生 林早早自己上下学回家已经快三年了,今天赵国兴即然破天荒来接她,推着车子等在校门口的马路边,她一出门就瞧见了:“妈妈——”她像一只欢快的小鹿冲到妈妈身边,“你怎么来了?” “你爸爸今天晚上加班,你妗子住院了,你跟妈妈去看看她,顺便去你外婆家吃饭。”赵国兴为她梳理了额头前因跑得太急被风吹乱的刘海,“上车吧。” “妗子怎么了?”林早早跨坐在自行车后座,“她不是一直在二营吗?”林早早的舅舅一家一直在二营种地,平常很少来团部。 “你妗子生小宝宝了。”赵国兴解释道。 “为什么还生小宝宝?不是有赵霞表妹了吗?”林早早不理解,她看到过自己的独生子女证,还问过爸爸,爸爸说国家规定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生一个孩子才会发独生子女证,还给发钱,但是生两个孩子会罚款。 “你舅舅和妗子想再要一个孩子。”赵国兴想了想给林早早解释。 “那妈妈你和爸爸还想要一个孩子吗?” 林早早将赵国兴问住了,她想要吗?林卫国想要吗?这个问题真是从来没想过,一家只能生一个孩子,厂里人基本都是这样,很少有生两个孩子的:“那早早还想要个弟弟吗?” “不要!”林早早拒绝,“我想要哥哥,可以保护我。” “可你都出生了,妈妈怎么再给你生个哥哥?”赵国兴笑了,“给你生个弟弟吧。” “为什么是弟弟?”林早早不解,“我想要妹妹陪我玩,像周玲一样。” 赵国兴哑然,父母重男轻女,她难免受些影响,哥哥也是因此才会和嫂子再生一个,如今大妹妹赵国荣也怀孕了,都是想要个儿子,那么林卫国想要吗?她即从来也没问过,是不是该问问呢?让女儿这一问她冒出了这个念头。 “妈妈,你能给我生个妹妹吗?”林早早拉了拉赵国荣的衣服,央求道,“生一个吧,生一个吧,我想要个小妹妹。”她想到厂里她认得的人家似乎都是一个孩子,怕妈妈不生。 赵国兴不知该如何回答,敷衍道:“妈妈问问爸爸再说。” “为什么要问爸爸,又不是爸爸生孩子。” 赵国兴突然说不出话来,还好团部卫生队离学校不远,卫生队大门前又有一段下坡路,她连忙岔开话题:“你扶好,要下坡了。” “哦——”林早早双手抱住赵国兴的腰,正要继续追问却听赵国兴又叮嘱她:“一会儿到了病房一定要小声说话,要安静。” “嗯,我知道了。”林早早点了点头,“是怕吵着小宝宝吗?” “对啊,”赵国兴松了口气,这孩子总算不追问生孩子的事了。 进了团部卫生队大铁门,绕过一排门诊平房,后头是个圆形大花池,里头格桑花疯长,当中还有几株大丽花,虽已入秋,花依然开得旺盛,姹紫嫣红的,倒是这周围绿树围绕中里唯一的彩色。 妇产科在花池东边,赵国兴将自行车放在产科大门口,锁了车牵着林早早走进产科大门。 病房里极安静,若不是推门进去林早早以为里头没人,她外婆坐在一个特别小有围栏的小床边,舅舅站在病床边,听见推门声都回过头,“来了?”舅舅问了一句。 “嗯——”赵国兴看了眼小床边脸色不悦的林外婆,朝病床走去。 舅舅不高兴,林早早心想,他为什么不高兴?不想要小宝宝吗?她走到病床边一瞧,吃了一惊,因为夏春在二营工作,她并不常见,可即便如此也不是没见过,但此时躺在病床上的人还是她那个妗子吗?双眼紧闭,脸色惨白,鼻子上插着一根透明的塑料管,用白色的胶布固定在上嘴唇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看着毫无生气。 “妗子怎么了?”她疑惑不解,抬头望向舅舅。 “你妗子身体不舒服,睡着了。”舅舅回答她。 林早早将信将疑,又走到外婆前的小床边,床中躺着个小宝宝,真是太小了太丑了,头还没有爸爸的拳头大,脸皱皱巴巴又黑又红,戴着白色的帽子,露出几撮湿乎乎的头发,身上裹着白色的被子,又盖了个毯子,正斜着脑袋睡觉。 “他是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林早早看了片刻突然问外婆。 “早早——”赵国兴连忙制止,奈何早早已经问出口了,果然,赵国兴瞧见早早外婆的脸色不更好看了。 林早早不明白为何妈妈要叫她,转身望向赵国兴,“霞霞呢?早早你去找霞霞玩。” “霞霞让夏秋接走了。”赵国权答道,夏秋是夏春的妹妹。 这时,病房门被推开了,是赵国丽来了,“大姨——”林早早叫道。 “早早也来了?”赵国丽见弟弟妹妹脸色都不好顿时明白怎么回事,对林早早道:“早早出去玩会吧,外头花池子里的花开了,你去瞧瞧。” “好——”林早早看了看赵国兴,见她并不反对才跑出病房。 花池有一圈铁围栏,林早早站在铁栏杆最下头的横杠上伸手拔了一些格桑花,大丽花都种在里头,她够不着。 花池边的路旁有几棵垂柳,柳枝极地,她又垫着脚尖扯了几根柳枝,比着自己的头圈了个环,将格桑花枝绕在上头,做成了花环戴在头上,美滋滋地跑回病房,打算让赵国兴瞧一瞧。 走到病房门口时,听见里头传来大姨惊讶的声音:“怎么能把子宫割了?” 林早早的大姨素来大嗓门,说话声隔着门听得清清楚楚,林早早的手原本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听见这句话也不知怎么顿住了,鬼使神差地将手收回来,静悄悄站在门口听。 “孩子生不下来难产,二营那边没法子才送过来,若是不割子宫只怕命就没了,现在好歹人保住了。”是舅舅赵国权的声音,听着十分沮丧。 片刻沉默,“又生了个丫头,罚钱不说子宫割了还生什么生?”赵国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 “行了——”是外婆,林早早连忙屏住呼吸,“生都生出来了还能塞回去不成,以后也生不出了,你们也就别想了,先把身子养好了吧,日子还得过,国丽,你回去弄些米汤来,夏春这样也没奶,别饿着孩子。 “光喝米汤怎么行,得喝奶粉。”赵国丽说道。 “我这就去买奶粉。”赵国权说着就往门边走。 “你去什么去,留下,”赵国丽拉住赵国权,“我回去顺路买了带过来,米汤也得准备上,万一孩子不喝奶粉不怎么办?” “好好——”赵国权大约是受了打击,有些魂不守舍。 “那娘我先走了。”赵国丽说完朝门走来。 林早早一慌,不小心将门推来了,正好和赵国丽打了个照面,早早不过小孩,自然没人怀疑她会偷听,“早早跟我走吧?回去吃饭。”赵国丽问她。 林早早摇头:“我跟妈妈一起走。” “真不走?你大姨夫可做了你最喜欢的千层饼。” “不走。” 赵国丽笑了笑,没再劝她。 *********** 在外婆家吃过饭,回家时天基本已经黑了,林早早坐在车后座上抱着赵国兴,想着今日在病房外听见的话,终于忍不住问道:“妈妈,子宫是什么?” 赵国兴一愣,这孩子,怎么会问这个,她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实说,还没想好又听林早早问道:“是不是生孩子的?” 这都打哪儿听来的,赵国兴并未意识到是自己哥哥姐姐在病房里的谈话让林早早听了去,想着孩子即然知道了,那就实话实说吧:“早早说对了,是生孩子的。” “在哪里放着??”林早早又问。 这孩子越大越不好糊弄,凡事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赵国兴硬着头皮解释:“在妈妈的肚子里长着。” “你说过我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那我在你肚子里时就在子宫里吗?”林早早自个儿琢磨了片刻问赵国兴。 “是啊,子宫就好像是个小房子,小宝宝出生前的小房子。”赵国兴想了想,用比喻解释了子宫的作用。 “那——那——”林早早纠结半天,“没有子宫人会死吗?” 赵国兴心里头疙瘩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林早早这是听见大哥大姐在病床的对话了,“不会死的。” “可是,那为什么妗子一直没醒过来,她是,她是——”林早早不敢将‘死了’两个字说出来。 “她是生病了,生病了需要好好休息,睡觉是最好的休息,你忘了?你被狗咬了你姑父不是就让你一定要好好休息吗?” 林早早一想也对,姑父说好好休息好得快,“那子宫割了疼吗?” 赵国兴沉默片刻:“不疼,医生会打止疼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那就好,妗子不疼就好,林早早松了口气。 “小妹妹可真丑,又小又丑。”林早早突然冒出一句。 赵国兴哭笑不得:“婴儿刚生出来都是那样,你也是。” “我才不是。”林早早才不要那么丑,她看过她出生后拍的照片,虽然是黑白的,可张张都很漂亮,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笑得可开心了,脸上也不是皱皱巴巴的,干干净净十分光溜。 “行行,我们早早不是,我们早早最漂亮了。”赵国兴轻声细语地哄林早早。 “妈妈——”林早早突然说道,“你别生小妹妹了。” “为什么?”赵国兴不解,“嫌小妹妹丑?” “是挺丑的,可不是因为这个。”林早早认真地说,“生孩子要割子宫,还会没命,妗子就差点没命了,我害怕。” 赵国兴突然百感交集,鼻子酸酸的,心里头却吃了蜜似的甜,她的早早长大了,知道心疼妈妈了。 第9节 第13章 面包 杜凡倒是说话算数,不过三天就把钱包给林早早带来了,是用挂历上松树盆景的塑料薄膜纸贴的面,长二十厘米,宽十厘米,一边是个梯形翻盖,里头有个小暗扣,可以将钱包扣住,角头上是用塑料薄膜纸折的大约一厘米宽的手提带。 “这么快就做好了?”林早早拿着钱包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你妈可真厉害,我还以为要下个星期才能做好呢。” “我都说了,只要我开口我妈什么都答应,”杜凡自豪极了,“我本来想让我妈用花的挂历做,可我们家没那样的挂历,只有这个松树盆景的,她给我小姨做的也是这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刘春芳阿姨那个我见过,好像比这个厚,里头可以放钥匙。”林早早打开钱包一瞧,里头还有分层,做得可真精细。 “你喜欢那样的?我让我妈再做一个那样的给你。” “不用不用,这个就行。”林早早连忙拒绝,她哪好意思再要,妈妈都说了这东西不好做,而且她在刘春芳阿姨家见过杜凡妈妈做,要先用尺子量好距离画好线,再剪了折叠,为了耐用结实和好看,里头还贴了厚实的纸板子,最后才将挂历前头的塑料薄膜图画贴上去,真的是很费事,一不小心就做坏了。 “那你不生气了吧?”杜凡小心翼翼问道。 “啊?哦,不生气了,不生气了,”林早早早就将被狗咬的事儿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不用谢不用谢,你不生气就行,那以后去修造厂我还是跟你一起走。”杜凡顿时来了精神。 “没问题!” 林早早收了这个钱包后头几节课都没有上好,一直急着赶紧回家给妈妈,好容易等到放学,她飞快收拾了书包,叫上赵园园和蒋小丽正要出教室门,迎头撞上上厕所回来的同桌熊明杰,“林早早,你表哥让我给你带个话,让你放学了在教室等他。” “啊?”林早早都跨出教室门了,又折了回来,“我表哥?真的假的?你认识我表哥?” “骗你干啥,我刚在厕所碰见他了,他说让你在教室等他一会,他有东西给你。”熊明杰说完跑回教室收拾书包。 林早早站在门口犹豫,这都三年级了,表哥李雪松可从来没让人给她带话,关键是带什么话呀,两个人家就在一排房子,不过隔了几户人家,有什么事不能回家说,非让他在教室等着,她还急着回去把钱包给妈妈呢,何况赵园园和蒋小丽都在等她。 “要不你们先走吧。”?林早早对赵园园和蒋小丽说道。 “我走了啊,你等着吧。”熊明杰背上书包从林早早跟去走过。 “你真没骗我?”林早早怎么想都想不通,一把拉住他的书包带,“骗我是小狗,你发誓!” “发什么誓啊,这不是人来了。”熊明杰望着教室外头说道。 林早早侧头一瞧,哪里有她表哥李雪松,门口站着的不是蓝天吗,“你说的是他?”她莫名其妙,指着蓝天问熊明杰。 “是啊。”熊明杰挣脱林早早,冲出了教室。 “你找我?”林早早指了指自己问站在门外的蓝天,不由自主地走出了教室。 “嗯。”蓝天手中拿着卷好的画纸递给林早早,“不是要画吗,已经画好了,给你。” “这么快,”她接过画打开一看,顿时眼睛一亮,一副花仙子抱着花,一副是黛玉葬花,还有一副是侧着身子一只手放在身前,另一只手放在身后的白娘子,除了那副花仙子和原图很像,后头两幅和电视上的真人毫无相像之处,不过是用笔勾勒了她们的神态举止动作,再用水彩笔上了色,可即便这样林早早也觉得很好了,她平时喜欢画古典美人,也并不是照着人画,都是凭借自己的想象。 “好看吗?”蓝天问林早早。 “一般吧。”林早早才不想看见他自以为是的样子,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一般?”蓝天不高兴了,“我可是连着三天晚上没写作业专门画的,画了好长时间,怎么可能只是还行,你再看看。” “我不看了,我急着回家。”林早早将画一卷,又塞在了书包侧兜里。 “是急着去玩吧。”蓝天撞见她两次都是放学不回家在路上玩,他才不信她会老老实实回家呢。 “早早,什么画给我们也看看吧。”蒋小丽拉着赵园园走了出来,将画从她书包侧兜里抽出来。 “别看——”话音未落画已经被蒋小丽打开了。 “哇——”两个人唏嘘,“画得可真好,都是你画的啊?”蒋小丽问蓝天。 “当然——”蓝天望着林早早笑容都快溢出来了。 “你好厉害啊。”两个人忍不住感叹。 “厉害什么啊。”林早早转身将图画抽回来几下卷上又塞进侧兜,“走了,赶紧走,放学回家。”说完绕过蓝天直奔校门。 “你不是那个刚从昆岗中学转过来的——”蒋小丽猛然想起这人是谁,话未说完就被赵园园拽着跑了出去,“早早,等等我们——” 蓝天站在原地望着林早早跑远的背影挠了挠头:“我就说怎么可能画的不好吗,不过下回别再让我画女的了,太难画了。” 三个小伙伴跑出了校门扶着一株歪脖子白蜡树喘息,“你表哥不是初一的李雪松吗?”蒋小丽问道,“怎么会是那个昆岗中学转过来的留级生。” “留级生?”林早早太意外,连蓝天谎称她表哥都没在意,“你认识他?” “也不是认识,他和我姐一个班,昨天我去找我姐看见他正被老师训呢,好像是作业没做,老师说他都留了两级还不好好学习,还说他再混下去估计小学都毕不了业,后来我姐给我说他是这学期刚从昆岗中学转过来的。” “他都留了两级了?”林早早如何也没想到,蓝天画画的那么好,怎么会留了两级呢?但是再一想,好像画画跟好学习好也没多大关系。 ************* 林早早想让妈妈早点看见钱包,直接去了修造厂,哪知妈妈不在工房,她在工房里饶了一圈,在最里头的车床边看见了刘春芳,上前大声问道:“阿姨,我妈妈呢。” “早早放学了?”刘春芳待手中的活儿告一段落才停下车床,“你妈妈出差了,你去办公室找你爸爸吧。” “出差了?中午还在家呢,怎么下午就出差了?” “是啊,有急事,中午一来上班就通知出差。”刘春芳大约觉着她是个孩子,没必要说这么多,又催促她去办公室找林卫国。 林卫国正在办公室埋头画图,看见林早早连忙抬起头道:“怎么没回家?”如今林早早有钥匙能自己回家了,一般不回来厂里。 “我找妈妈,刘春芳阿姨说她出差了。” “是出差了,农二师订的一批地膜机需要现场组装和调试,你妈也跟着去了,大概要十来天才能回来。” “这么久啊。”林早早失望极了,钱包岂不是要等十多天后才能给妈妈。 “不高兴了?”林卫国见闺女情绪不高,放下绘图铅笔走过来道,“一会儿下班了爸爸带你去买个好东西吃。” “什么东西?”林早早一听有吃的来了精神。 “面包。”林卫国一点神秘感也不留,直接道破天机。 “面包?”林早早在电视上看见过。 “陈关东家做面包呢,一会儿爸爸带你去看看。” “自己做面包?”林早早问。 “是啊,他家买了个大大的烤箱,专门烤面包。” 下班后,林卫国牵着林早早往粮食加工厂后头走,修造厂职工几排住宅在粮食加工厂后头,陈关东家就住在那里,他媳妇没有工作,想自己做面包卖钱贴补家用。 进了陈关东家院子便闻见一股子诱人的香气,“真香,是面包的味道吗?”林早早吸了吸鼻子。 林爸爸也没吃过面包,自然不知道:“应该是,我们进去看看。” 父女二人进了屋子,瞧见一个大大的烤箱放在墙边,旁边是个高度到人腰腹的白铁皮台面的架子,上头靠墙那边对了好些面团,上头是蜂窝似的小洞,用纱布盖着,面团前头放着一排排手掌大小,淡黄发白的正方体小面包,顶上呈圆弧状黄褐色,瞧着蓬松可口。 “这就是面包?”林早早指着那些吃食问。 “是啊,”陈关东拿了小半块面包递给林早早:“你尝尝看好不好吃。” 林早早接过来咬了一小口,甜的,很香很软,比馒头好吃,她点了点头,对林卫国说:“爸爸,好吃,你给我买吧。” “怎么卖?”林卫国问陈关东。 “五毛钱两个。” “先拿上六个。”林卫国从兜里掏出钱,抽出一张五块钱递给陈关东。 陈关东麻利夹了六个面包装进袋子里递给林早早,再接过林卫国手中的钱找了三块五。 林早早从袋子里掏出一个边走边吃,出了陈关东家,她把袋子递给林卫国:“爸爸,你也吃一个吧,可好吃了。” “爸爸不爱吃,爸爸回去做饭吃。”林卫国舍不得吃,想都留给林早早。 “你做什么饭?” “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饺子。” “饺子?”这可难住了林卫国,他压根不会做饺子。 第14章 杯口饺子皮 湖州人过年不吃饺子,林卫国自小来昆岗也没能学会包饺子,没结婚前是懒得学,结了婚是不用包,可如今闺女要吃,不会也得撸起袖子干。 林早早最爱吃赵国兴包的韭菜鸡蛋饺子,韭菜院子地里有现长的,鸡蛋是家里母鸡下的。 父女俩回到家,林早早乖乖去写作业,林卫国先拿镰刀割了一把韭菜,摘干净清洗好甩了水后放在柳条编的沥水筐里控水,又从鸡窝里现捡了两个鸡蛋,和家里没吃完的三个一起打了搅拌好炒熟切碎,再去和面。 林卫国使赵国兴自己扎的白铁皮小铲从面粉袋子里铲了两铲面粉倒进搪瓷盆,又接了些凉水和面,和面倒是难不住他,平时中午时间紧,不是做面疙瘩就是做面片子。 很快揉好了面,找了块纱布盖上醒着,又去切韭菜,这些过程赵国兴包饺子时他都见过,也不用特意去学,切好了倒入碎鸡蛋,撒上盐巴、味精、五香粉和酱油,再淋上清油这么一搅拌,拌好了尝尝咸淡,太淡,他又放了些盐。 林早早作业写完后,林卫国的准备工作也做的差不多了,如今就差擀饺子皮,然而,就是这关键的一道工序擀皮他不会。 都到了这份上总不能半途而废,林卫国另辟他法,用长擀面杖将和好的面在擀面板上擀成一整块薄薄的面皮,再找了个玻璃水杯,用杯口在面皮上用力一按,饺子皮就成了。 林早早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还能这么办啊,她拿起一个刚扣好的饺子皮对林卫国说:“爸爸,饺子皮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林卫国边扣皮边问闺女,“不都是圆的吗?你看爸爸这个饺子皮,是不是比妈妈擀的还圆。” 是挺圆的,可这皮子不对,林早早摸了摸皮子,指给林卫国看,“饺子皮是中间厚周围薄,你这个中间和两边一样厚啊。” “谁说饺子皮中间厚周围薄?明明是中间薄两边厚。”林卫国自以为是地纠正林早早。 林早早愣了愣,抠了抠头很认真地想了半天:“不对,我见过妈妈擀的饺子皮,就是中间厚周围薄。” “中间厚两边薄怎么包?肯定是中间薄两边厚啊,”林卫国坚持自己的说法,“肯定是你看错了。” 是她看错了?她拿着水杯扣成的饺子皮翻来覆去地研究,其实她家吃饺子的次数也不算多,一半都是在外婆家吃,所以她也没见过赵国兴擀过几次饺子皮,不过手里这个确实比妈妈擀的圆,难道自己搞错了,林早早不吱声了。 林卫国一行行紧挨着扣,很快将整张面皮扣完了,剩下的面揉到一起再擀成皮继续扣,最后一点儿索性随便一擀了事。 包得时候又出问题了,不知为何饺子边总是沾不住,林卫国急得满头大汗,这要是沾不住下锅还不都开口了,吃什么饺子,直接吃饺子皮喝菜汤不得了,不过什么事儿也难不住他,他拿碗接了些水,包的时候用指头蘸水在饺子皮边缘抹上一圈再捏,果然粘住了。 林卫国直忙到天黑才勉强将饺子包完,心里头感慨万分:平时吃的时候一口一个利索得很,自己从头到尾做一次才知道这么麻烦,以后再也不包饺子了。 林早早心满意足地吃着她爸爸包的饺子,边吃还不忘评价一番:“味道不错,就是饺子皮太厚,爸爸,你下次擀薄一些。” 林卫国没吱声,哪里还有下次,这么麻烦,他再也不做了。 饭后,林卫国洗碗,林早早拿出蓝天画的画趴在写字台上看,她最喜欢那张黛玉葬花,倒不是多喜欢林黛玉,只是单纯喜欢这样的古装美女,尤其是她头上的钗环首饰和身上的沓地纱裙。 她拿出图画本将蓝天画的黛玉葬花放在一张纸下蒙着,在按照纸上透出来的线条描摹,涂色,画好了和蓝天画的一对比,总觉得还是人家画的好,不行,得让他再画几张,她打定主意,珍宝似的将画小心翼翼夹在图画本里放进书包。 第10节 第二天一早,林早早找了个装饼干的塑料袋装了一块面包塞进书包,她打算用这块面包做交换让蓝天再给她多画几张古装美女图。 到了学校,她献宝似的将昨晚自己昨晚描摹的画送给赵园园,又将涂好颜色的花仙子给蒋小丽,赵园园看见那幅画移不开眼:“真的给我真的给我?” “当然是真的,”林早早表现出一副无比大方的模样,“你昨天还给我画花仙子了呢。” “我画的花仙子可没有这个好,”赵园园有些不好意思,“你给我了自己不就没有了吗?” “这不是昨天那个,这幅是我自己晚上印的。”林早早解释,“你不是最喜欢林黛玉吗,我特意给你画的。” “那我的呢?”蒋小丽一听不乐意了,“我也喜欢,我也要。” “行行行,今天晚上给你画,主要是昨天晚上一下子画两幅,太晚了我爸爸催我睡觉,要不我也给你画了。” “这还差不多。”蒋小丽朝前凑了凑,低声道,“我昨天晚上问我姐了,她说你那个表哥是因为在昆岗中学打架才转咱们这儿来的。” “打架?”林早早大吃一惊,再次忽视表哥这个称谓,连忙追问,“为什么打架?” “这就不知道了,”蒋小丽摇了摇头,“不过你不是他表妹吗,你怎么会不知道?” “谁是他表妹!”林早早脱口而出,说完又觉着别扭,见蒋小丽和赵园园都看着她更加不自在,一侧头连同桌熊明杰也在看她。 “他不是你表哥?”熊明杰问林早早。 “管你什么事!”林早早怼道。 “我——”熊明杰顿时说不出话来,上次就是那人中午放学将他堵在厕所旁边的树上警告他不许欺负林早早,还让他给林早早道歉,要不他怎么会专门摘了桃子给林早早,当时他怎么说来着,他说你要再欺负我妹我就让你在厕所里待一天,他吓坏了,后来听说那人姓蓝,和林早早不同姓,便自以为是表哥。 “你们都看着我干啥?”林早早拿出语文书装模作样地打开看,见两个好朋友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意思,只得说道,“他使我爸爸同学的儿子。” “原来他不是你表哥啊,”蒋小丽推了把熊明杰,“你怎么胡说八道啊!” 熊明杰一肚子委屈说不出来,哪里是他胡说八道,明明是——唉,算了,不说了,说出来怪丢人的。 下课后,林早早将面包装在口袋借口上厕所跑出教室,四年级有两个班,蒋小丽的姐姐蒋小美在一班,蓝天即然和她是一个班就也是一班,四一班的教室和林早早的三二班隔着三一班和四二班,她走到教室门口朝里张望,没瞧见蓝天。 “找我?”正打算找个人叫,已经听见他声音了,转身一看,可不正是他吗。 “嗯——”教室门口人太多,林早早不好意思拿出面包,正好四一班和五二班教室之间并不连着,有一段三四米宽的空地,用来放垃圾箱,林早早走到那处空地,蓝天跟过去问她:“什么事?” “这个给你——”林早早不知为何感觉像做亏心事,不自然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察觉才掏出面包。 蓝天意外,接过打开一看:“面包?” “那个——”林早早舔了舔嘴唇,“我想让你再帮我画几幅画,就要像黛玉葬花那样的。” “啊?”蓝天叫苦连天,为了画那三幅画他可是连着几天没做家庭作业,再画,还不得被老师打手心。 一听他的语气林早早就知道他不乐意,连忙说道:“就三幅,两幅也成,大不了,大不了明天我再给你带一个面包。” “你就这么喜欢那些画?”蓝天饶有兴致地问道,“不是说不好看吗。” “倒也不是特别难看——”林早早嘴硬不肯服软,“至少,至少比别人画的好那么一点点。” “比谁?” “要你管!”林早早心里头这个别人自然是自己,“你到底画不画,不画把面包给我。”说着就去抢蓝天手中的塑料袋。 蓝天手一躲,林早早连塑料袋的边都没碰到,“画,画,不过要过几天,星期天吧,晚上画画没时间做作业,再不交作业老师会打手心的。” 林早早想到蒋小丽说他因为不做作业被老师批评,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心里头过意不去:“不急,不急,你别再晚上画了。” 画还没画完,蓝天就出去拾棉花了,进秋后,学校三年级以上的学生要下地劳动,帮团里捡棉花。林早早虽然是三年级,可老师说要让他们提前体会劳动的辛苦,也联系了一块地,星期天带着他们去拾棉花。 因为不是学校统一安排,所以拾棉花袋,装棉花的大袋子和捡棉花戴的白帽子都要自己准备,还好林早早父母曾经在连队工作过,这些东西都齐全。 然而赵国兴不在家,林卫国压根不知道东西放哪儿,在家里头翻箱倒柜,总算在五斗橱最下头的抽屉里翻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林早早背着林卫国提前给她灌好水的行军壶,带着大小棉花袋和白帽子来到了学校,由老师领着一同去了棉花地。 棉花耐盐碱喜长日照,最适合在边疆生长,而昆岗又是边疆产棉大区,棉花密植,一垄两行,到了秋季开花时,整片地上白花花一片,像下过雪。 由于人力不足,每年师里各个学校都会组织学生下地拾棉花,只是城里学校为了安全,只组织高中生下团场常驻拾棉花,而团部的学校则是从四年级开始,连队学校从一年级就要开始拾花劳动,当然那些连队种地职工的孩子,可能会更早。 老师联系的这块棉花地其实是个横头,长势并不算好,有些地方缺苗,有些地方棉花俯倒,草也没除干净,因为是头遍花,开的也少。 入秋不久,温度还不算低,露水也不大,他们下地又晚,倒也不冷。 林早早将白色帽子套在头上,又戴上小棉花袋,在家时林卫国已经教过她小棉花袋的使用方法,倒不至于手忙脚乱,其实班里同学好些是连队的,都帮家里捡过棉花。 棉花袋就像个大号围裙,腰以下的部分是个长方形袋子,捡的棉花顺手就塞进了袋子里,待装满了再到地头将袋子里的棉花倒进大棉花袋。 “你们都捡过棉花吗?”班主任金雅兰抓起一朵棉花问同学们。 “捡过——”差不多一半的同学回答捡过,还有一半是团部的孩子,自然是没捡过。 “今天先学会捡,明年你们就要有任务了。”金老师说道。 “还有任务啊。” “老师为什么还有任务?” “老师任务是多少?” “老师能不能不去捡?” 同学们纷纷提问。 “学校统一组织的勤工俭学,也是为了让你们知道劳动的辛苦,以后能刻苦学习。”老师耐心解释,“明年你们的任务应该不会太多,今年四年级是二十五公斤,明年你们应该也是这么多。” “二十五公斤还不多啊,老师,这棉花看着挺大,可捏在手中也太轻了,要捡多少才能二十五公斤?”从来没捡过棉花的同学抱怨。 “那个大棉花袋,压瓷实了大半袋子差不多就二十五公斤,一天二十五公斤不算多。”连队常常帮家里捡棉花的同学说道。 “你们捡过棉花,会捡棉花的给没捡过得说一说怎么捡快,抓紧时间,咱们争取今天上午就将这一小块地捡完,下午休息。” “哇——太好了——”一听下午休息同学们欢呼起来。 第15章 没考好 两周后,赵国兴从农二师回来了,给林早早带了各种零食:糖花生,大白兔奶糖,威化,金币巧克力。 林早早高兴极了,一边吃零食一边寸步不离地跟在赵国兴左右,赵国兴这次走得急,没带太多行李,边收拾边问林早早:“我不在家你爸爸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爸爸给我包饺子了。”林早早剥开一颗大白兔奶糖填进嘴里。 “你爸爸还会包饺子了?”赵国兴将衣服整理好放进衣柜,“什么馅的?好吃吗?” “韭菜鸡蛋馅的,好吃,”林早早用力咬嘴里的奶糖,“不过爸爸不会擀皮,用杯子扣的,可好玩了。” “用什么扣的?”赵国兴没听清。 “杯子——”林早早跑到外间屋子从玻璃茶几上拿了茶色的杯子给赵国兴看,“就是这个。” “你爸爸可真能。”赵国兴哭笑不得,这人还真会想办法。 “你们娘俩背后说我什么坏话呢?”林卫国提着两串刚摘的葡萄走进来,正好听见赵国兴的话。 “哪是说你坏话,闺女说你给她做的饺子好吃,”赵国兴从碗橱里拿了个搪瓷盆,让林卫国放葡萄。 正是水果成熟的季节,林卫国家的菜园里就数葡萄最多,马奶/子、大圆白、玫瑰香、无籽,从院子门口一路种到房子门口,赵国兴最喜欢吃玫瑰香,林早早喜欢吃马奶/子,林卫国一样摘了一串。 洗干净让娘俩吃着,林卫国出去做饭。 林早早想起杜凡给她的钱包,连忙去里间屋子从枕头底下拿出来,献宝似的递给赵国兴:“妈妈,你看。” 赵国兴吐了葡萄皮,接过林早早递过来的钱包,吃惊道:“你哪来的这个?” “杜凡妈妈做的,”林早早坐到赵国兴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我问杜凡要的,专门给你。” “你这孩子,”赵国兴不忍心责怪她,“以后不能问人家要东西。” “他害我被狗咬,这是他赔给我的。”林早早撅着嘴不乐意。 “那也不能让她妈妈做这个。”赵国兴正色道,“再说,你被狗咬也不能赖人家杜凡。” “怎么不赖他,如果不是他跑狗怎么会追我们,他都和我道歉了,如果不赖他他道什么歉。”林早早感觉很委屈,“再说我要这个是想给你用的。” “好好好——”赵国兴不忍心再说闺女,盘算着明后天拿一些湖州老家寄过来的干木耳送到刘春芳家,让她们姐俩分了,也算是还了这钱包的人情。 却说这时厂里技术员董清江走进院子:“卫国在家吗?” “清江啊,快进来,进来坐,我给你摘串葡萄,特别甜。”林卫国将人让进屋里。 “董技术员来了。”赵国兴和林早早正坐在沙发上吃葡萄,见他进来连忙站起来,“快坐快坐,早早叫人。” “叔叔好。”林早早甜甜叫了一声。 “好,好,早早写完作业了吗?”董清江坐下后,接过赵国兴倒的茶,“别忙活,饭也别做,今晚厂里在团部招待所请客,招待农二师31团过来的人,你们收拾收拾咱一起走吧,李厂长他们已经过去了。” “行,我去洗个手咱们就走。”林卫国道。 团部招待所是栋三层拐角楼,在团部对面,隔着团里那条主干道,一楼是餐厅,林卫国两口子带着林早早和董清江过来时厂里已经来了好多人,摆了三张大圆桌,已经上了一些菜,林早早一看,周玲也在,便拉着妈妈坐到周玲身边。 “卫国,过来过来,坐这儿——”李厂长招呼林卫国坐到他身边,又对身边三十多岁微胖的男人道,“这就是厂里技术员,你们订购的那些地膜机播种机都是他设计的。” “是吗,”男人望着林卫国,“过来坐过来坐,一会儿咱们喝一个。” “我不会喝酒,”林卫国酒量不行,这种场合能不喝绝对不喝。 “哪有不行的,你们这次去我们团的几个人那可是非常能喝的。”男人压根不信,“一个人就能喝趴一桌子。” “是是,他们几个是能喝的,”林卫国笑着站起来,“我去把他们叫过来。” “别别——”微胖男人连忙制止,表情也有些尴尬,林卫国偷笑,这是被喝怕了吧,去农二师那几个中可是号称千杯不醉的,真能一个人喝趴一桌人。 当天晚上,喝趴下不少人,林卫国喝到一半看情况不对,让林早早给赵国兴带话,借尿遁先跑了,他本来想着赵国兴酒量比他好很多,又是女的,应该没太大问题,哪知快到十二点娘俩才回来,林早早扶着赵国兴,一路上小大人似的哄着,林卫国一瞧,赵国兴也喝多了。 第二天,赵国兴起来头疼欲裂,收拾妥当叫林早早起床,却见孩子脸上起了几个水泡,一摸头热得发烫,这不会是,她连忙拉开孩子衣服,身上也有不少,她吓了一跳,把林卫国叫进来,两个人带着孩子去了团部卫生队。 一大早门诊还没开门,林卫国直接把林早早抱进后头的住院部,找了值班的住院医师,医生一瞧便说是水痘,直接办了住院。 正是厂里最忙的时候,两个人不能都请假,赵国兴让林卫国先走,中午再过来送饭,林卫国虽然担心,也知道留在这儿无济于事。 护士过来查体温,又遵医嘱配好药给林早早打上吊针,赵国兴坐在床边,护士问她:“孩子小时候没接种水痘疫苗吗?” “打过啊,”赵国兴也是一头雾水,林早早小时候该打的疫苗可是一样也没有落下,怎么会出水痘呢。 打了针,大约半个小时后林早早醒了,发现自己在医院就问赵国兴:“妈妈,我怎么在这儿?” “你出水痘了,要住院。”赵国兴给她拉了拉被子。 “那我怎么上学?” 第11节 “妈妈一会儿去给你请假。”赵国兴安慰林早早,“等病好了再去,出水痘不能见风,不能挠,挠破了留下疤可就不好看了。”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林早早就觉着痒,可听见赵国兴的话又怕留下疤不漂亮,忍着道:“妈妈我痒,你给我吹吹。” 赵国兴还真就垂下头对着林早早的脸吹了两下,“好了,你忍着点,还得痒几天呢,我让你爸爸熬些鱼汤你喝了能快些发出来。” “我不喝鱼汤,我想吃方便面。”林早早从小到大只有一生病就喜欢吃方便面。 “方便面要吃,鱼汤也要喝,喝了鱼汤好的快。” “好吧。” ******* 林早早这一病将近一个月,休息久了人也懒惰了,猛然去上课总觉得坐不住,还迷上了看电视,晚上作业也没心思做,原本缺课就多,后来又没用心复习,期中考试便考得很不理想,卷子发下来一瞧,语文才六十三分,而她同桌熊明杰六十七,两个人一个倒数第一,一个倒数第二。 班主任是语文老师,发了卷子拿着竹条教鞭走下讲台,来到林早早课桌前:“全班就你们两个六十多分,还正好是同桌,林早早你原来学习挺好的,这段时间是怎么回事?” 林早早垂着头不说话。 “站起来”语文老师命令,“把手伸出来——”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战战兢兢伸出手,啪一声,教鞭先打在了熊明杰手上,林早早身子一抖,吓得汗都出来了,她可是头一回被打手心,怕极了,垂着头连看都不敢看一眼老师,可余光却始终注意着那根黄灿灿带着竹节的教鞭。 她瞧见老师将教鞭拿起来,然后朝着她伸出的手掌心抽下去,她心猛地一跳,手条件反射地缩了回来,啪,教鞭打在了课桌上,即然将她放在桌上的一只塑料自动铅笔打断了。 “你还敢躲,”语文老师恼了,“手伸出来。” 林早早又羞又怕,更心疼自动铅,真是太丢人了,全班五十多个学生一定都盯着她吧,她迟疑着伸出手,咬紧牙等着教鞭落下。 啪——钻心般的疼,手心像是着了火,木木麻麻的,眼泪夺眶而出。 “你们两个,卷子订正完拿给我看,我不在办公室就在四二班,到四二班找我,今天放学前订正不完不许回家。”语文老师扔下这句话转身上了讲台,开始讲卷子。 林早早一直垂着头流泪,憋着不肯发出声音,手紧紧握着那支被教鞭打成两半的自动铅笔,一节课都觉着脸上火辣辣的,老师讲得内容一句也没听进去。 一直到下午放学她都没有离开过座位,连赵园园和蒋小丽过来找她上厕所都不肯出去,那张卷子她磨磨蹭蹭直拖到下午放学才订正好,犹豫半天才拿去办公室,哪知语文老师不在办公室,对面那张办公桌的老师告诉她,他们语文老师在四二班上课。 林早早一点儿也不愿去四二班找语文老师,她想到蓝天就在四二班,不想让他瞧见自己丢人的样子,可不给老师检查又不能回家,她在四二班门口徘徊半天,终于喊了声报告,待听见里头说进来方推开门。 已经快十二月了,教室烧了炉子,语文老师就坐在炉子边改作业,一教室的学生原本都在写字,听见动静纷纷抬起头望向林早早,林早早一眼就瞧见坐在最后一排的蓝天,连忙垂下头。 把卷子交给语文老师后她站在一旁等着,浑身不自在,总感觉有很多目光落在身上,可她不敢去看。 “这里还是错的,我上课专门讲过,你没听见吗?”语文老师指着卷子上一道题给林早早说。 林早早弯下腰凑近了看,还没看清就听语文老师道:“拿回去订正!”紧跟着就将卷子塞给她。 林早早伸手接,没接住,卷子晃晃悠悠落在了炉子边,她生怕卷子被炉子点着了,连忙一步跨过去捡起来,手碰上躺在地下的卷子那一瞬间眼泪就流出来了,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老师,我肚子疼,要上厕所,”教室后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是蓝天,林早早听出来了,她一把抓起卷子转身冲出四二班教室。 第16章 一起 林早早朝着自己班跑去,身后有人追了上来:“林早早,你跑啥。”蓝天一把拉住她,瞧见她泪流满面吃了一惊,“你,你怎么哭了?” 林早早侧着头不搭理他,他垂头一瞧,看见卷子上一个个红色的拔叉以及上头的分数,笑呵呵道:“考了六十三分,不错,及格了。” 林早早迅速将卷子对折了几下,又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泪:“要你管!” “哪道题不会?我给你说。”蓝天去抽她手中叠成小方块的卷子。 林早早将卷子紧紧攥在手中,不给他。 “给我看看,我不笑话你,你好歹及格了,我有时还不及格呢。” 蓝天这番话也不知是真是假,林早早听见那句‘我有时还不及格呢’就松开了手,待卷子被拿走她才反应过来:“你都考不及格还给我讲题!”然后就把卷子又抽回去,转身跑回教室。 蓝天尴尬地站在原地,心道我虽然不及格,可好歹三年级上过两年,怎么也得比你强些吧,他摸了摸鼻子,这心里头总觉着不是个滋味,转身晃晃悠悠回了教室。 同桌周诚见他回来有些意外,小声问:“这么快就回来了?我以为你直接回家了。” “还没放学回什么家,”蓝天翻开语文书和本子,同样压低了声音,“别跟我说话,我要写作业。” “写什么作业,来来,我们继续。”周诚将桌上的田字格本朝蓝天那边推了推,又抬头看了眼依旧坐在火炉边改作业的老师,“你都赢我五盘了,再来一局,我一定要赢回来。” 蓝天看了看方格纸上一堆堆小黑点有些心动,两个人刚才一直玩五子棋呢:“再来一局你也赢不了我。” “别说大话,来,看谁能赢。”周诚不服气。 “不玩,作业还没写完呢。”蓝天到底摇了摇头。 “晚上回去写,都快下课了,别写了。”周诚劝他。 “周诚!”老师突然喝道,“不写作业出去,别影响别的同学,你和蓝天,你们两个都留了两级还不好好学习!” 周诚看了蓝天一眼,见他已经开始埋头写字,到底将方格本了收起来,从座位洞里抽出语文书啪一声扔在桌子上,双手抱头朝后一靠,结果靠了个空,险些仰倒,这才反应过来昨天刚换了座位,如今是最后一排,又超前趴在课桌上,到底翻开书本不情不愿地写起了作业。 林早早回到教室时熊明杰刚订正好卷子正要去办公室:“你的检查好了?” “没,错了一道题。”林早早吸了吸鼻子,将卷子放在课桌上,等熊明杰出去后才坐下,“老师在四二班。”她提醒熊明杰。 “哦,”熊明杰走了几步又回头问她,“你改好了吗?要不——咱们一起去吧。” “你先去吧,我等下课去办公室交。”她再不想成为那么多学生关注的焦点了。 展开卷子看自己订正错的那道题,是关于课文《一定要争气》,问童第周为什么第二学期数学能考一百分,学这篇课文时她正好请病假,所以考试时不会做,答了个因为童第周聪明,老师打错了,订正时她写的是因为童第周学习好,她咬了咬下唇,用橡皮将错误的答案擦掉,翻开书将课文又读了一遍,认认真真写上:因为他发奋学习,非常努力。 林早早看着发奋学习,非常努力这八个字只觉着惭愧,是啊,不努力如何会有好成绩,每天晚上总想着看电视怎么会有好成绩?她暗暗下决心,下回一定要考好。 这一天晚上林早早很晚才回家,她并没跟林卫国和赵国兴说期中考试成绩的事,甚至连被老师打手心,还有自动铅笔被老师打坏都没有说,全都憋在心里,直到第二天中午上学,她想到老师说卷子必须签字交上去,走到自家后窗处徘徊不前。 赵国兴听见动静跑出了一瞧,见她脸色十分不好看,连忙把她拉回家:“早早,怎么了?给妈妈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早早听妈妈这样一说更加心虚了,她可是头一回考这么差,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期中考试语文没考好,倒数第一。” “老师训你了?”赵国兴问。 “打了一下手心,我躲了一下,还,还把我的自动铅打烂了。”想到自动铅,林早早又觉着委屈。 “没事没事——”赵国兴拉过林早早的手看,没瞧见伤口或是血泡才放下心,又将她抱在怀里,等她情绪好一些才道,“别难受,这次考不好咱下次好好考,老师打手心也是为了让你考好。” 林早早不说话,心里头憋着一股子劲儿,她下次是要考好,一定要考好,可她的自动铅断了,那可是刚买的,还没怎么用过呢。 “妈妈今天抽空去商店再给你买一只自动铅,”赵国兴给她理顺刘海,“别难过了,下回好好考。” “嗯!”事情说出来林早早心里头也舒服些了,掏出卷子:“那你给我签字吧。” “快去吧,别难过了啊——”赵国兴迅速签了字,将林早早送出院子,直到她拐过这排房子瞧不见人才回家,林卫国今天要赶图纸,走得早,回头还得把这事儿给他说一下,孩子还小,可别伤了自尊心。 林早早走到粮食加工厂时,看见蓝天蹲在路边,瞧见她迎上来抱怨:“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了好长时间了。” “你等我有事?”林早早见他脸上冻得红通通的,一个劲儿吸鼻子,应该等的时间不短了。 蓝天双手揣在口袋里,和林早早并排一起朝学校走去,“下午放学你别急着走,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放学你就知道了,快走,一会儿迟到了。” 两个人并排走着,都没再说话,林早早虽将事情都告诉了赵国兴,也不知怎么了心情还是不太好,蓝天见她垂着头犹豫着问:“被打手心了?” “嗯——”林早早沉默片刻低声道。 “疼不?” “……”林早早没吱声。 “下回再被打手心你就躲,快打上时手缩回去就打不着了。”蓝天传授经验。 她躲了,所以自动铅笔断了,但还是挨了一下,林早早不想说,她才不要再有下次呢,下次考试她一定要考好。 “你是留级生?”林早早不想再继续刚才的话题,问蓝天。 “是啊,”蓝天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 “听说的,我还听说你留了两级,因为打架转来我们学校。” 蓝天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嘟囔了一句:“那是因为他们先打我。” “为什么打你?” “因为——”蓝天突然打住,“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就问问,”林早早心情不好,也懒得追问,敷衍道。 “我听说学校要修教学楼,以后我们就在楼房里上课了。”蓝天兴致勃勃地说道。 “是吗,那多好,楼房里都有暖气,不用烧炉子也不冷。” “嗯,”蓝天叹了口气,“要是不用捡棉花就更好了。” 林早早这才想起来他们又要去捡棉花了,这是捡第二遍花,这个季节去一定很冷:“我听我们老师说你们一个人一天任务是二十五公斤?” “嗯,是二十五公斤,不过我从没完成过任务。”蓝天笑了笑,“太难捡,捡得快了沾的都是叶子,清花时总也清不干净,捡得慢又完不成任务,从早到晚累死也捡不够。” “完不成任务怎么办?” “罚钱啊,一公斤两毛钱。” 还要罚钱啊,林早早意外,明年她去捡的时候还不知道能不能捡够呢,可千万别被罚钱了。 下午放学后,她让赵园园和蒋小丽先走,在教室座位上做作业,蓝天过来时教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你们晚上语文作业多吗?”蓝天见她在写语文作业便问道。 “多,课文里划了一堆词语,一个抄五遍,还要抄课文。”林早早写完一个词后才说道。 “我们也是,而且还要做练习册。”蓝天从靠墙的走道那边走道林早早旁边熊明杰的座位放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头拿出铅笔盒,打开后将一直银白色的自动铅笔递给她,“这个给你。” “干嘛给我这个?”林早早看了一眼。 “你的自动铅不是坏了吗?我刚好有两支。” “我妈妈下午就给我买了。”说完猛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的自动铅坏了?” 蓝天语塞,见林早早一直望着他,只得实话实说:‘我听你同桌说的,他那天不是也去我们班交卷子吗。” “对了,你提到熊明杰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干嘛给他说你是我表哥?”林早早猛然想起这个茬,这么长时间都忘了,“还有你去捡棉花前答应给我的画呢?这么长时间了还没画好?” “画好了,本来都带来了,哪知道你请假了,我一直放在家里,明天给你。”蓝天自动忽视前一个问题,在熊明杰的座位上坐下,拿出书本铅笔盒,“自动铅你拿着,给你的。” “不要,我妈不让我要别人的东西。”林早早继续写作业。 第12节 “真不要?”蓝天拿着自动铅的笔尖敲打课桌,“我这自动铅可是铁的,绝对不会再被老师的教鞭打坏。” “你!”林早早猛然抬头瞪着他,“下次考试我一定能考好!再也不会被打手心了。” “我以后也想考好不被打手心,”蓝天顿了一下,“以后咱们放学都一起在教室做作业吧,刚好我有不会的问你,你不会也可以问我。” 林早早又埋头写起了作业:“你不是经常不交作业吗?” “我——”蓝天感觉脸发烫,“我那是为了帮你画画。” 林早早写字的手顿了一下,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好吧,那你赶快做作业啊,都进来半天了。” “好!”蓝天见她答应了顿时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第17章 努力 晚上回家,菜香都溢出来了,爸爸做肉了,林早早闻见味儿连忙冲进屋子。 “怎么才回来?”赵国兴正坐在沙发上给林早早打毛衣,玫红色的腈纶线,身子已经打好了,就差两袖子,“快放下书包去洗手,你爸今晚给你烤了肉。” “我都闻到香味了,”林早早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进里面房子在水龙头下用香皂洗了手,跑到林卫国跟前儿。 “又用自来水洗手,也不嫌冷,赶紧烤烤,”林卫国正蹲在炉子边烤肉,猪肉切片用铁签子穿好靠近炉子烤,火烧得旺,炉壁通红发亮,烤的肉吱吱直冒油,“先去吃,盘子里有烤好的,尝尝咸淡怎么样。” 林早早从桌上拿了一串撸下一块:“好吃,真香,爸爸你太厉害了,连烤肉都会做了,下回烤羊肉吧。” “你不是不吃羊肉吗?”赵国兴双手灵活地动着,飞快收了这一行的最后一针,将毛衣放在柳条筐里,拿了碗准备盛饭。 “我是不吃炖羊肉,可是最爱吃烤羊肉啊,”林早早嘴里嚼着肉,“撒上孜然别提多好吃了,夹在馕里头我一次能吃,能吃十串。” “还十串呢,你能吃的下去那么多肉啊,”赵国兴笑了,盛好米饭放在桌上,“快坐下吃饭。” “你们先吃,我把这几串烤了,”林卫国蹲在炉子边又烤了五串才坐下吃饭,热得满头大汗,林早早就着烤肉吃米饭,比平时多吃了半碗。 吃了饭赵国兴洗碗,林卫国凑到写字台边:“作业多吗?” “还行,这就写完了。”林早早头也没抬。 “今天怎么晚回来这么晚?又在路上玩了?” “没,”林早早边写作业边道,“在教室写作业呢,我落下好多课,在教室问同学。” 林卫国闻言稍稍放了些心:“我听你妈妈说这次期中考试没考好?” “嗯,语文倒数第一,数学七十四。”林早早声音低沉带着鼻音,头也不自然地垂下了。 “前头出水痘落了那么多课,一时半会补不上来也情有可原,能考及格算不错了,”林卫国见状安慰闺女,“是爸爸疏忽了,应该抽空教教你,有什么不会的不懂的就问爸爸,那个,电视还是要少看,学过的课文也该多复习,下半学期学的知识比上半学期难,更要下功夫。” “嗯,”林早早正好写完作业,阖上本子将书拿到跟前,“爸爸我要复习了。” “哦——”言下之意就是不想聊了,林卫国愣了愣,他都还没说到正题呢,不过看样子闺女应该没什么事,是有多长时间没像今晚这样写完作业不急着看电视还知道复习了,看来是下定决心好好学习了,那到底还要不要提打手心的事儿?算了,他看见林早早已经开始背课文,索性作罢。 晚上,赵国兴等林早早睡着后才问林卫国:“你问她了吗?” “问了,”林卫国将双脚舒舒服服地泡在洗脚盆里,“确实因为没考好难受,看她学得认真,打手心的事了倒是没顾上问,要不我明天去学校一趟?找他们班主任聊聊?” “还用专门去一趟吗,”赵国兴拿了擦脚毛巾递给林卫国,迟疑了片刻,“也没那么严重吧。” “那我就不去了?”林卫国用脚底板互搓脚背,见盆里水溢了出来才弯下腰用手去搓脚。 “你说呢,要不还是别去了,”赵国兴铺床的动作一顿,犹豫半天,终果断道,“严师底下出高徒,咱们小时候不也这样,没考好打手心那说明老师重视她,万一你一找,以后老师不待见早早怎么办?” “你说的也是,今晚我看早早就知道学习了。”林卫国用毛巾擦了脚,又顺便把穿过的袜子也洗了,洗好搭衣服架子上挂着烟筒上绑着的一圈铁丝上,又用和了水的粉煤将炉火封好,倒了洗脚水洗了手,这才钻进被窝。 “我听说团里有意升你做副厂长?”赵国成侧过身将胳膊枕在头下面对着林卫国。 “嗯,”林卫国平躺着将双手放在肚子上,“是有这个意思,让我主管技术生产。”“那不是能涨工资了?”赵国兴高兴极了,“到时候把我也调到办公室,也省得成天叮叮哐哐和铁疙瘩打交道,每天累得半死。” “咱是修造厂,怎么也得和铁疙瘩打交道,前工房你技术又好,只怕领导不答应。” “我不管,我有头晕的老毛病,厂里谁不知道?我哪一年不因为这个休息个十天半个月,那都是累得。”赵国兴拉了把林卫国的胳膊,“到时候你得想办法。” “行,等我正式升任了再说。”林卫国侧过身,“你那头晕的毛病还是要去医院好好看看,总拖着也不是事。” “又不是没去看过,你忘了,去年不是还住了半个多月院吗?啥也没检查出来。”赵国兴叹了口气,“就咱团部这小卫生队,资源有限,医生水平也不行,能检查出来啥。” “那我带你去墨城师医院检查检查?”林卫国将胳膊伸出被子,“等早早放寒假后我们一起去,到小琼那住个一两天。” “不去——”赵国兴摇头,“小琼一怀孕陈红兵的父母就来了,一大家子人够挤的,咱们再去填什么乱。” “我倒是忘了红兵父母也退休了。” “啥时候咱也能像小琼两口子成为城里人啊。”赵国兴露出羡慕的表情。 林卫国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有机会是该到城里去,也好让早早上个好初中。” “哪能那么容易,”赵国兴虽然想进城,却并不抱希望,“多少人挤破了头想有个城市户口,没关系根本进不去。” “唉,”林卫国叹了口气,他不爱阿谀奉承,更不屑溜须拍马,若非技术过硬只怕也不能进修造厂,找关系调到城里的希望连想都不用想,“睡吧,明天还早起。” “嗯——”赵国兴淡淡应了一声,心底到底升起了那么一丝丝进城的希翼。 熄了灯,两口子各怀心事,在黑暗中睁着眼,好一会儿才睡着。 一周后,林卫国正式升任修造厂副厂长,主管技术生产。林早早每日放学都和蓝天在教室学习,林早早不会的题两个人一起讨论,讨论不出来的她回家问林卫国,两人相互听写语文课文里的字词,一起背课文背数学公式概念,将做错的练习题再重新做一遍,渐渐的,不但林早早的成绩上来了,连蓝天也经常受到老师表扬。 很快迎来期终考试,紧跟着放寒假,成绩单出来后,林早早如愿以偿得了全班第五名,蓝天也不错,二十一名,这可是他这学期最好的名次。 往年假期,林早早总要去墨城林琼姑姑家住上几个星期,可这个寒假因为林琼怀孕,她公公婆婆都在,赵国兴没让她去。 寒假最无趣,出去太冷,在家没意思,林早早做完作业实在无聊,瞧见炉子来了主意,没事不如做饭吧。 她说风就是雨,拿出盆子铲了些面粉,接上水学着林卫国平常和面的样子搅拌,水多了再铲些面,水少了再放些水,如此来来回回几次,总算将面糊糊和好了。 用火钩取下炉盖,放上锅,倒上水,盖上盖子等水开,家里中午常吃面疙瘩,她看多了过程都记着,感觉也不是很难。 炉火烧得旺,水不大会儿便滚了,她掀开锅盖放在桌上,端着盆子拿着筷子站在炉子边,贴着盆边用筷子将面糊糊一小块一小块地刮进沸水中。 平时看林卫国做感觉挺简单,可轮到自己操作却有难度,没多大功夫就觉着胳膊酸手累,炉子烤得太热,不得不放下盆子休息会儿,待休息好了继续,如此反复几次,总算将一盆面糊糊都放进了锅里,再看锅里,已经成了一锅面疙瘩糊糊,看来是做砸了,不过好歹熟了。 这天中午,林卫国和赵国兴吃着林早早亲手做的湖湖面疙瘩心里头百感交集,林卫国更是乐得合不拢嘴,闺女会做饭了,长大了。 第二天,林早早再接再厉,昨天做饭没成功,今天改炒菜,炒什么呢,鸡蛋,她爱吃炒鸡蛋,而且炒鸡蛋方便,炒鸡蛋简单,不用切也不用洗,打散了往锅里一倒就成。 她从里屋拿了三个鸡蛋磕进碗里,又学着赵国兴平时搅鸡蛋的样子将鸡蛋打散,再掀开炉盖放上锅,还知道等锅里的水全都干了再放油,怕油烧太热放鸡蛋会溅出来,便趁着油温不太高时将鸡蛋倒进去,片刻,见鸡蛋膨胀了再放上盐,怕太咸一次还不敢放多,翻炒几下尝尝味道,觉着淡了就再加一些,炒鸡蛋出锅她自己尝了尝,感觉味道还不错,这算是成功了,至少比昨天的面疙瘩成功,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 第三天烤肉,正好家里有现成的猪肉,她拿出来放在水中化了,切成块自己穿在铁签子上,学着爸爸的样子蹲在火炉边烤,边烤边放盐巴五香粉之类的,烤一串吃一串,吃的肚子滚儿圆。 后来胆子大了,炒白菜,萝卜都做过,还把刘春芳的女儿周玲带到家里两个人一起做,有一回火太大鸡蛋炒糊了,她把糊鸡蛋倒给狗,他们家土狗赛虎嗅了嗅,舔了几下,全给吃完了吃完冲着她拼命摇尾巴,像是还想吃似的。 第18章 偏心 有事儿做时间过得就快,春节前夕,林卫国和赵国兴带着林早早去置办了年货,春联鞭炮自然是每年过年必不可少的,因为林卫国升了副厂长涨了工资,手头上较往年也宽裕些,一家人除了像往年一样买了鸡肉鱼肉猪肉,又买了三公斤带鱼半只羊。 林卫国又趁着星期天骑着那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带着娘俩逛了塔水处和十二团商店,塔水处商店林早早倒是跟着赵国兴来过几趟,可十二团距离九团有将近八公里的路程,她倒是头一次来。 大冬天骑自行车出门也是受罪,一家三口都捂着严严实实,尤其是林早早,因为坐在前头横杠上,赵国兴不但给她戴了帽子,还用大红色宽围巾包了头,只留出一双眼睛,可即便这样,等到了地方她睫毛上也挂了一层凝霜。 虽说九团也有商店,可十二团商店林早早头一回来,兴奋又好奇。 林卫国知道闺女爱吃巧克力,一进商店就牵着林早早去了买零食食品的柜台,一狠心将黑色朱古力和白色的奶油朱古力混在一起称了半公斤,水果糖和奶糖一共要了半公斤。 林早早跟着赵国兴站在卖百货的柜台前,看着玻璃柜台中摆着的绢花发卡走不动路了,“妈妈,那个发卡真好看,给我买一个吧。” 赵国兴也瞧见了,那发卡上的绢花花瓣边缘包着鱼线,所以花瓣一层层特别挺,立体感强,像真花似的,早早的头发已经一扎多了,若是扎高了戴上这朵花一准好看。 林卫国提着糖果来到母女俩身边:“看啥呢?喜欢就买上。” 一听这话林早早高兴了,连忙说道:“爸爸,我想要这个发卡。” 林卫国顺着女儿手指方向望过去,看见玻璃柜台里的绢花发卡:“是挺好看的,我闺女戴上更好看,这个发卡多少钱?”他问售货员。 “两元。”售货员笑盈盈解释,“这可是刚到的货,紧俏着呢,一盒十二个,就剩这两个了。” “我们要一个,”林卫国说完又问林早早,“早早你喜欢什么颜色?” 林早早望着柜台内粉红和大红两个颜色犹豫不定,好一会儿抬头问赵国兴:“妈妈,你说什么颜色好看?” “都好看,你喜欢什么颜色?” “我也觉得都好看。” 售货员打开柜台将两个发卡都拿出来:“给孩子戴头上看看。” “妈妈你给我戴。”林早早接过发卡递给赵国兴。 赵国兴先将大红色的戴在林早早头上,看了看,取下来再戴粉红色的,然后问林卫国:“你说哪个好看?” “都好看,我闺女戴哪个都好看。”林卫国哪里看得出好看不好看,打马虎眼呢。 赵国兴知道指望不上他,又问售货员:“有没有小镜子?让孩子自己瞧瞧。” “有——”售货员说着从身后的货架上拿了个方形塑料边的镜子摆在柜台上。 林早早侧头看了看,赵国兴又给她换上大红色让她看:“要粉红色的吧。”她拿着粉红色的让赵国兴将大红的取下来。 “好,就粉红的。”林卫国付了钱,赵国兴索性就将发卡给她戴上了。 林早早得了新发卡高兴极了,蹦蹦跳跳牵着父母的手,好一会儿才注意到林卫国手中提着的东西,咦了一声,问道:“爸爸,你买的好吃的吗?” “爸爸给你买的巧克力。”林卫国献宝似的打开袋子让林早早看。 “太好喽!”林早早见袋子里黑的白的伸手抓了一把,自己先填嘴里一个,然后又给了赵国兴一个,给了林卫国一个,一家人嘴里吃着甜甜的巧克力又在商店买了些日用百货,这才回家。 不知不觉到了春节,这日一大早,林早早和林卫国、赵国兴提着些带鱼,羊排和糖果来到老干所林早早外婆家。 大过年孩子们都来了,林早早嘴甜,一来就对外公外婆说新年好,拿了外婆给的压岁钱,喜滋滋地和赵霞、路娟玩去了。 大人们都挤在房子里,和往年一样,女人们包饺子,男人们霸占着电视,林早早和舅舅家的表妹赵霞,姨姨家的表妹路娟看不上喜欢的电视节目,一起跑到院子里玩土。 院子前头是个凉棚,后头是菜地,冬天也没菜,光秃秃一片,当中有一块沙子,里头埋着萝卜,表面没上冻,三人从凉棚角落里翻出小铲子小锄头,盆子小桶之类的物件用来玩沙子。 林早早最大,她拿着工具给两个表妹分,赵霞要铲子,她给了铲子,路娟要锄头,她又给了锄头,分完一瞧,自己没有挖土的工具了,又在凉棚找了一圈没找到,便拿着小盆挖。 相安无事地玩了一会儿,赵霞突然对林早早说:“林早早,把你的盆给我吧。” 三个孩子因为同年出生,平日见面少,凑一起时都是直呼其名,大人让她们要叫姐姐妹妹,说了就忘,久而久之也就随她们了。 赵霞手里拿着挖土的铲子,现在又要盆,都给她了自己还玩啥,林早早不愿意,因赵霞在二营上学,两人平时很少见面,也说不上多要好,“那你把铲子给我,咱们交换。” 第13节 “铲子我要用,不能给你。”赵霞将铲子背到身后。 “那我把盆子给你了我用什么?你又不给我铲子。”林早早更不乐意了。 赵霞指着一边的桶:“那不是有桶吗,你用桶。” 林早早回头看了眼扔到一边的桶:“那个太大,不好挖,你都有铲子了,还要盆子干什么?” “装土啊。”赵霞打算将埋萝卜的沙土再运一些过来玩。 “那你用桶啊,装的还多。”林早早建议道。 “那个桶是漏的,没法装。”赵霞说着上去抢林早早手中的盆子,林早早没料到她会上来抢,躲得慢了些,盆子就让赵霞抢走了,她气急了,猛地一推,就将赵霞推倒在地,然后迅速从她手中抢过盆子,而赵霞顿时大哭起来。 外公赵春德正好出来解手,听见孙女哭心疼,过来将人扶起来:“谁欺负你了?” “林早早推我!”赵霞哭喊着指着林早早。 “我——”林早早也是满腹委屈,她是推了赵霞,可谁让赵霞抢她的盆子呢。 “早早,你是姐姐,你怎么推妹妹!”赵春德沉着脸质问。 “她抢我盆子,我不是故意推她的。” “你是姐姐,要让着妹妹,霞霞要盆子你给她啊,你怎么推她?” 林早早眼泪都流出来了,凭什么她要我就要给她! “把盆子给你妹妹!”赵春德命令道。 “给你!”林早早将盆子扔在地上,哭着对外公说道:“你偏心!她是孙女我是外孙女,你偏心孙女!明明是赵霞先抢我盆子的,你问都不问就说我。” 赵春德气得够呛,瞧见一旁的路娟,问道:“娟娟,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路娟也有些蒙圈,林早早和赵霞怎么突然就闹起来了呢,早早还敢凶外公,简直胆大包天,她哪里还敢玩,早都扔了锄头站起来了,听到问话连忙答道:“赵霞要林早早的盆子,林早早不给,她去抢,就被林早早推倒了。” 那还是早早不对吗,怎么能推妹妹,赵春德脸色不悦地看着林早早,林早早冲外公一顿吼,方才那股子狠劲儿发泄出来后就有些心虚,可又一想这事儿本来就不是自己的错,便毫不示弱地直视外公,她没错,就是外公偏心。 赵春德瞧见林早早倔强的目光心里头咯噔一下,孩子的气话也不能是空穴来风,早早和娟娟每周都过来,可霞霞却一两个月才来一趟,偏不偏心她一个孩子怎么能知道?肯定是大人嘴碎说了些什么让孩子听见了,除了早早妈还能有谁! “都回屋去!”赵春德命令道。 路娟头一个走出菜地,赵春德牵着赵霞,林早早一个人站在沙土上,心咚咚直跳,她这会儿也怕了,即冲着外公吼,妈妈爸爸知道了会不会揍她,她不敢回屋。 赵春德火冒三丈,哪里注意到林早早是不是跟着进了屋子,领着赵霞和路娟推开屋门,见二女儿赵国兴、小女儿赵国英正和老婆子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地包饺子。 “国英,你去给霞霞娟娟洗洗手,国兴,你跟我进来!”赵春德冲着二女儿说道。 几个女人回头一看,赵春德脸色阴沉,明显不高兴了,早早外婆连忙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早早呢?怎么就这两个回来了?” 赵国兴也发现林早早没跟着回来,不免担心,见赵春德已经进了东南角的房子,连忙跑进西北角的屋子对正在看电视的林卫国道:“卫国,你去菜地把早早找回来。” “行行,我把这段看完就去——”电视上正在播放二胡独奏《赛马》,林卫国听入了迷,头也没回。 “别看了,都回来了就早早一个人在外头呢。”赵国兴急了,“大冷的天别冻坏了?。” 林卫国这才重视起来:“都回来了?行行,我这就去找。” 看着林卫国出门赵国兴才进东南角的屋子,这个屋子是她爹娘睡觉的屋子,里头靠墙呈九十度摆着一张双人床和一张单人床,窗户下是个五斗橱,门边的墙旁放着面粉米缸之类的粮食。 “爹,”赵国兴进屋笑道,“有啥事不能在外头说?非得进来?” “关上门。”赵春德坐在大床边沉声道。 赵国兴心一沉,她爹退休后可很少发脾气,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大过年的,她连忙将门关上,心里头顿时没了底,仔细一想,自己也没啥事做的不妥当,那是如何惹爹生气了呢?她想不通。 第19章 入v万字更 赵国兴瞧见赵春德沉着脸心中忐忑,坐到小床边,等着她爹训话。 “你心里头一直觉着我这个做爹的偏心?”赵春德一向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也不绕弯,直接问道。 赵国兴愕然,怎么突然提这个?让她怎么答?说不偏心?可家里几个孩子,小时候又穷,做父母的即便再力求公平也很难一碗水端平,何况她爹娘本就重男轻女,但若说多偏心却也没有,好端端的怎会问起这事儿?还偏偏只问她一个人?她心里免不了打鼓。 “说啊!”赵春德本就认定是她和外孙女说了啥不该说的话,此时见她犹豫越发笃定,一面觉得一个大人和孩子嚼舌根简直不知所谓;一面又觉着自己辛辛苦苦将她养大,又给她找了个这么好的夫婿,结果还被编排偏心,真是个白眼狼。 赵国兴猛然听见父亲吼了一嗓子顿时打了个激灵,脱口而出:“不偏心。” 赵春德目光冷冽,盯着赵国兴看了半天,虽心知她此言并不一定是实话,可火气到底消下去些,他不由开始反省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了呢?大过年的,女婿儿媳妇都在家,闹起来不好看:“你多大的人了,和个孩子啥该说啥不该说还闹不清吗?” 这话说得突然,赵国兴虽然不明白她爹何出此言,可也猜到问题出在林早早身上了,难怪方才不见早早人,她心里着急,也不知林卫国将早早叫回来没,不由仔细倾听外头动静,可除了她娘和妹妹的声音哪里还听得到别的动静。 “爹,我知道了,以后再不敢给孩子乱说了。”赵国兴急着出去看早早,也不管赵春德到底为啥不高兴,一股脑儿全都认了下来,“我出去看看早早,您怎么也没把她叫回来,霞霞娟娟可都回来了。” 赵春德原还想再唠叨几句,一听这话不吱声了,他毕竟是做外公的,怎么能和个小孩置气:“行了,你赶紧看看去吧,别把孩子冻坏了。” “哎——”赵国兴就等着她爹这句话呢,应了一声转身拉开了屋门。 赵春德见闺女火急火燎地冲出去,到底于心不忍,可这都多少年了,没人敢和他叫板,今个儿让孩子给怼了一顿,这口气卡在胸口就是下不去。 却说赵国兴冲进菜地就见林早早站在沙土堆上抹眼泪,林卫国蹲在跟前劝,她几步上前问道:“这是怎么了?你外公训你了?” 林卫国站起来叹了口气:“和霞霞闹矛盾了,爸训了她几句,她冲着爸发脾气。” 赵国兴吃了一惊:“你,你怎么敢冲你外公发脾气?”她终于明白她爹为何单单只将她叫到里面屋子问话了,“你都给你外公说啥了?” 林早早不说话,林卫国知道媳妇的性子,容易着急上火,这会儿闺女心情正不好呢,再被媳妇骂一顿还不得伤心死,他少不得替闺女回答媳妇:“也没说别的,小孩子无心之失。” “到底说的啥。”无心之失让她爹气成那样?赵国兴急了。 “说你爹偏心。”林卫国生怕小的还没哄好,老的又气上了,只得实话实说。 这就对了,难怪她爹会那样问,关键是,关键是她一个孩子知道什么是偏心,所以她爹才说她给孩子乱说话,可她何时给早早说过她爹偏心的事呢?即便她觉着爹偏心也不能给个孩子说啊:“你从哪儿听来的你外公偏心这些话。”她问林早早。 林卫国一瞧赵国兴想发火,连忙拉过林早早,柔声问道:“早早,你给爸爸说,为什么会说外公偏心?” 林早早犹豫了半天,抬头看了看赵国兴,到底给她爸爸说了:“我,我是听妈妈说的。” 赵国兴火气蹭一下冲到了头顶:“我给你说的?我何时给你说的?” 哇——林早早扑进了林卫国的怀里:“就,就是你。” “好了好了,你先进屋去,我问早早。”林卫国劝赵国兴,“你杵在这儿她又不肯说,大冬天又是大过年,别闹得一家人都不高兴,听话,你先进去。” 赵国兴终于听进去了,看了眼林早早,转身走出菜地,却也没急着回屋,而是站在凉棚中父女瞧不见的地方听俩人说话。 “早早,别伤心,告诉爸爸,你从哪儿听来的外公偏心这样的话?”林卫国给林早早擦了眼泪,柔声问道。 林早早抽泣着,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听妈妈说的。” 赵国兴闻言险些冲出去。 “是妈妈亲口给你说的?”林卫国听出了她这话中的问题,换了种问法。 林早早摇了摇头:“妈妈给刘春芳阿姨说的时候我听到的,妈妈说外公外婆重男轻女,一直想要个孙子,但是,但是妗子不能生了,可他们偏心舅舅,所以赵霞不是孙子也偏心她,因为她是孙女,我们都是外孙女,我和路娟。” 赵国兴听了个开头头就蒙了,她想起来了,这是上个月在刘春芳家吃饭,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时她说起来的,当时早早和周玲在地上翻绳子,怎么就听见她说这话了呢?她当时不过半真半假当玩笑讲的,哪曾想让孩子记在心里了。 “妈妈不该这么说外公,你更不能冲外公发火。” 林早早其实只得自己不对,可她气不过:“我刚才不是故意那么说外公的,我是生气,外公问都不问就说我不对,我又不是故意推赵霞的,是她先抢我的盆。” “霞霞抢你东西是她不对,可你推她也是你不对,”林卫国开解林早早,“何况你还对外公发脾气,小孩子要尊重老人,你怎么能和长辈发火呢?” “我——”林早早不知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道:“外公偏心,你也说了我们都不对,可他只说我不说赵霞。” “外公没有偏心,也没有因为你是外孙女就光说你,更没有因为赵霞是孙女就向着她,他之所以说你不说赵霞是因为你是姐姐赵霞是妹妹,所以他才训你,孔融让梨的故事你不是听过吗?”林卫国叹了口气,虽然他也觉着自己这个岳丈有些偏心,可不能这么跟孩子说。 林早早垂下了头:“我都把小铲子让给她了,她还要我的小盆,总不能什么都给她吧,我都没玩得了。” 林卫国一怔,突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林早早,叹口了气:“不管怎么说,你对长辈发脾气总是不对的,听爸爸的话,去给外公道歉。” 林早早沉默了,泪水一滴滴打在沙土上,林卫国一瞧心疼的不行,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心软,必须让孩子知道顶撞长辈是不对的。 赵国兴在凉棚里待不住了,走过来道:“别难为孩子,这事儿怨我,我都给爹道歉了,没事了,早早,别哭了,咱回去,这里冷。” 林早早被赵国兴拉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林卫国,见林卫国站在原地没动,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顿时有些害怕,连忙朝林卫国伸出手:“爸爸也回去。” “好,爸爸也回去——”林卫国到底跟着走了,到了凉棚他又拉住林早早:“早早,一会儿爸爸和你一起跟外公道歉好吗,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冲着长辈发火总是不对的!” “好吧——”林早早到底答应了。 一家人回了屋子,赵国英独自一人坐在桌边包饺子,瞧见三人进来指了指里屋,赵国兴会意,她娘进去劝她爹了。 林卫国牵着林早早走进了里屋,赵国兴跟在后头,见她爹娘各坐一张床,脸色均不太好看。 “爹——”林卫国先开口,“您别生气,都是我没教好孩子,给你道歉了。” 早早一听这话紧紧握住林卫国的手,林卫国将她拉到身前,“早早,给外公道歉。” 林早早咬了咬下唇,抬起头望着赵春德:“外公,对不起。” “嗯——”赵春德嘴唇抖了抖,脸色有所松动,“你们几个都是姐妹,要好好相处,莫要闹矛盾,霞霞来的少,你又是姐姐,让着点儿,别和妹妹争。” “爹您放心,我刚才已经给早早说过了。”林卫国推了推早早。 “我——”林早早还是不服气,胸膛起伏,半天才道,“我会让着她,可也不能什么都让着她吧,再说,她也没比我小多少,不就两个月。”说到后头声音越来越小,可房里静,到底都听到了。 几个大人都是一愣,赵国兴看向赵春德,见她爹原本已经缓和的脸色又难看起来,生怕她爹发火,连忙出来打圆场:“不过小孩子闹矛盾,咱大人就别跟着参合了,大过年的要开开心心才是,对吧爹。” “嗯——”赵春德沉着脸,好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应了一声。 早早外婆王清连忙站起来:“行了,多大点儿事儿,赶紧包饺子去。” 这算是将此事揭过了,林早早让林卫国牵着去看电视,赵国兴继续包饺子,赵霞大约也让赵国权训了,眼睛红通通地坐在沙发上,见林早早过来将头一歪,林早早瞪她一眼,乖乖坐在林卫国身边。 赵霞的妈妈夏春只字不提方才两个孩子闹矛盾的事儿,一手抱着小女儿赵宁,一手端过糖果盒:“早早,来,吃糖。” “不吃,谢谢妗子。”林早早坐在林卫国身边挽着他的胳膊,心里头还不得劲儿呢,哪有心情吃。 “妈,我要吃糖。”赵霞瞪了眼林早早,冲着她妈妈喊道。 夏春让赵霞挑了糖,又递给路娟,路娟挑了一颗给赵国荣:“妈妈,妹妹吃吗?”赵国荣的小女儿路雪和赵宁同一年出生,比赵宁小几个月。 “她太小,吃不了。”赵国荣给路雪擦了嘴上的口水,“你自己吃。” 因为林早早和赵霞闹矛盾的事,这个春节的头一顿饺子似乎也不那么香了,赵春德一上午就没笑过,连话也很少说,一家之主阴着脸,其他人哪里还敢说说笑笑,好在吃了饭他去里屋练了半天字,大约是想通了气消了,再出来脸色才算有所缓和。 这个年过得差强人意,后头几天赵国兴再要回娘家林早早便不愿意跟着,赵国兴想着大哥一家还在这儿住着,也怕早早和霞霞又闹矛盾,索性让林卫国也留在家里,她一个人回娘家。 年后上班,林早早又是一个人在家,作业年前全都做完了,一个人无聊,她倒是常去刘春芳家长找周玲玩,有时吃睡都在她家。 转眼假期也就过去—— 第14节 新学期新气象,调座位选班委自然是必不可少的,因为还是那个班,还是那个班主任,班委基本没变化,倒是林早早因为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优秀,被老师选为小组长,负者收发小组成员的作业和带着组员打扫每天的卫生。 座位倒是重新调换了,老师将她调到了第三排,新同桌是个女同学,留着齐耳的短发,名叫杨梅,说话带着川西口音,去年才从老家过来。 开学上课第一天,轮到林早早他们组打扫卫生,组员六个人,比别的组少一个,下午放学,待别的学生都回家后,她有模有样地站在讲台上分配任务。 “咱们组六个人,两个男生四个女生,男生打扫外面,”林早早让组里唯一的两个男生张杰伟和董明打扫室外,因为扫外面空地用的是竹枝扎的大扫把,男生力气大,用起来顺手,“我们几个女生打扫教室。” “我不去!”张杰伟不愿意,“凭什么你们四个女生扫教室我们两个男生扫外头,外头可比教室大多了。”张杰伟上学期不是林早早这一组的,这学期换座位换到了林早早后头,他干卫生偷懒惯了,又因为长得壮说话横,原来的组长拿他没办法,从不给他安排活。 林早早并非简单按照男女性别来分配任务,她有仔细思考过分配问题,室外是比室内大,可也大不了多少,宽度和教室一样,就是稍长些,再说大扫把扫一下顶扫教室用的高粱秆子扎的小扫把扫三四下,而且外头空旷,教室又是桌子又是板凳,扫前先要把板凳全都放在桌子上,扫后又要将板凳再放下去,还要掏炉子铲炉灰,擦黑板,整理讲桌倒垃圾,一整天了,教室后头箱子里的垃圾也不老少。 “我是组长我说了算。”林早早气势汹汹地瞪着张杰伟,“老师说了要听组长的安排。” “我就不听,”张杰伟和林早早杠上了,“我就要扫里头,董明,咱们俩扫里头,让她们扫外头去。” “林早早,你自己出去看看吗,外头那么大一块,你们四个人多,扫起来也快。”?董明看了看门外,又看了看林早早,其实他原来干卫生室内室外都扫过,因为原来的组员都是一起干,先扫完教室再一起扫室外,从没像林早早这样室内外分开,所以他也不知道到底哪边扫得快,不过是单纯随声附和张杰伟罢了。 “你们敢不听组长的,明天我们一起告老师,让老师打你们手心。”赵园园说话声音软绵绵的,连威胁人都带着轻声细语的味道,哪里有一丝震慑力。 不过赵园园虽没有震慑力,可老师有,董明闻言猛地将两个手握在一起,他学习不好,又经常不完成作业,被打手心那是家常便饭,心里有些害怕,对张杰伟道,“要不咱们还是扫外头吧。” “没出息!”张杰伟鄙视地斜了董明一眼,“林早早,你身为组长干活偷懒,明天我也要告老师,看老师打谁的手心。” “早早——”赵园园皱着眉望着林早早,“要不我和他们去扫外头吧?” “不行!”张杰伟又不愿意了,“我们就要打扫教室!” “那你们两个就打扫教室,”林早早不再和两人僵持,“教室里的黑板要擦干净,讲台也要收拾好,还有炉子和垃圾,一样也不能落下。” “凭什么这些也要我们干?”张杰伟惊讶,原本以为地扫完就能走人,岂知还有那么多事。 “是啊,这些也都是教室里头的卫生啊,不信你问问董明。”林早早不明白他为何会有此一问,原来干卫生不是也要做这些吗,除非天热不烧炉子,那也才少了掏炉灰这一项。 “我不干,这么多活我们两个人怎么干得完!”张杰伟耍赖皮。 “这也不干那也不干,那你到底要干啥?”林早早问他。 “我和董明,我们两个光扫教室,其它都你们几个干。”张杰伟道。 “你确定?”林早早不相信,“别一会儿又反悔了,你说话算数吗?” “算数。” 林早早将信将疑:“若是不算数怎么办?” “绝对算数,若是我反悔了以后的卫生都是我一个人干。”张杰伟就差发誓了。 “没事,我也不怕你反悔,”林早早道,“老师要下了第四节 课才下班,你若是反悔我就去给老师说你不干卫生。” “你——”张杰伟原本还真盘算着溜走,拉上董明就是为了偷懒,可听林早早这一说就怕了,原来的组长虽然气他不干卫生,可从没告过老师,这个林早早怎么还是个小告状精呢,真讨厌,他喘了口气,气焰顿时没了,“我扫就是了,告什么老师。” 林早早让卢琴掏炉灰,杨璐擦黑板和讲台,她和赵园园拿着大扫把去扫室外空地,那竹枝大扫把竖起来比林早早个头都高,两个女生拖着出了教室,用胳肢窝夹着扫,确实很费劲,但也的确扫得快。 “早早,张杰伟要是不干你还真打算去告老师啊?”赵园园问林早早。 林早早朝教室门内看了一眼,低声道:“谁知道老师几点下班,我骗他的。” 呵呵——赵园园轻声笑了笑,“看把他吓得,就会欺负老实人,他在原来那组从来不干卫生,每回都先跑了。” “难怪呢,为什么不给老师说?”林早早不解,“难不成一个学期他都没干过卫生?” “少,很少干,他原来是秦庆那一组的,秦庆胆子特别小。” “哦。”秦庆是二年级上学期才转到他们班的,头发很长的一个女生,上课回答问题声音细细小小跟蚊子叫似的,不过学习特别好。 “告诉你个好消息,”赵园园笑嘻嘻说,“我这次寒假学会骑自行车了。” “真的啊,”林早早意外,“那你和蒋小丽都会骑自行车了,不行,我也要学。” “你赶紧学,学会了我们三个一起骑车上下学,到时候我们骑车去蒋小丽家玩。” “我们家的自行车太大,我不敢学。”林早早个子比同龄人矮,跨坐在自行车上脚尖压根挨不到地。 “那你还是别学了吧,我用大车学了好久都没学会,还摔过好几跤,小车不带杠的那种学起来快。”赵园园很遗憾。 “没事,我回去试一试,说不准也行呢。”林早早盘算着不行让林卫国也给她买个不带杠的自行车。 “对,回去试试,让你爸爸帮你扶着,有个人扶着就不那么害怕了。”赵园园传授经验。 两个好朋友边说边扫,很快就将外头清扫干净,其实也不脏,多是些浮土,轻轻划拉几下,再用撮箕一撮就成,比教室里头干净多了。 教室里,杨璐已经将讲台和黑板都擦干净了,卢琴也已经掏好炉子正在撮炉灰,可董明和张杰伟却连一大组都没扫好。 “你们怎么不把凳子放在桌子上再扫?”林早早进来一瞧就知道这两人为何扫得慢了。 “给他们说了放桌子上扫得快,就是不听。”杨璐站在讲台整理讲桌。 董明看了眼张杰伟没吱声,他是想放来着,可张杰伟不让。 “干嘛要放在桌子上?现在放了一会儿还得拿下来,麻烦。”张杰伟没好气地说道。 “可是——”林早早真没想到还有这么懒得人,“这样扫多慢啊。” “外头你们都扫好了?”张杰伟问。 “扫好了。”林早早又劝他,“还是把凳子放桌子上吧,我和赵园园帮你们放。” 张杰伟迟疑片刻:“你们放上去一会儿你们再放下来啊,我们只负责扫地。” 林早早原本已经开始从他们没扫过的那组往桌上放凳子了,闻言一顿,看向赵园园,见她也停住了:“那还是不放了吧,你们要不嫌慢就这么扫吧,我们干完了就先回家,园园你等等我,我去给老师说一下再走。” “你要给老师说什么?”张杰伟本想等她们走了就开溜,可听见林早早说去找老师又怂了。 “当然是给老师说教室的地面卫生你负责啊,省得明天老师来了看见不干净又训我们几个。” “你!”张杰伟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若是让老师知道了还跑啥,明天吃不了兜着走。 “卢琴,走,咱们先把垃圾到了去。”林早早不再搭理张杰伟,和赵园园两个走到教室最后头拿起装垃圾的箱子,路过董明时说道,“教室的垃圾我们可倒过了啊,你们再扫出来的自己倒。” “林早早,你,你不能走。”张杰伟冲到林早早跟前堵住路,“你是组长,卫生没干完你不能走。” “我们都干完了啊,是你和董明没干完,本来你们按我分配的干这会儿已经干完了,是你们两个不听我的安排,自己强烈要求扫教室的地面,所以我得跟老师汇报,省得明天老师看见卫生没干好训我。”林早早毫不示弱,仰着头望着张杰伟。 “林早早,还没回家呢?”教室门口有人叫,林早早不用看就听出是蓝天的声音。 刘杰伟比林早早高了一个头,长得又壮实,一堵墙似地挡在前头,将她遮挡的严严实实,若非蓝天经过时听见林早早说话,也不能知道她还在教室。 “今天该我们组干卫生,刚干完,这就走。”林早早朝一侧探出头说道。 “我也放学了,你等我下,我跟你一块儿回去。”蓝天说完冲回教室。 “让开一下。”林早早望着张杰伟,见他没有让路的意思,索性和卢婷从后头绕到另一侧的走道。 张杰伟没法子,见董明已经扫完了一组,只得乖乖去扫地,心里却盘算着下次绝对不再扫教室了。 林早早和卢琴倒了垃圾回来,张杰伟和董明已经扫第二组了,她让杨璐,卢琴和赵园园先走,自己在教室看两个人干卫生,毕竟是小组长,总得确认卫生干完了再走,方才不过是吓唬张杰伟。 蓝天站在林早早教室门口叫她:“林早早,走了。” 林早早冲出教室:“等会,他们还没干完卫生,等干完了我们再走。” “你——当小组长了?”蓝天猛然反应过来。 “是啊。”林早早很自豪。 不过是个小组长,看把她骄傲的,蓝天觉着好笑,探头朝教室看了一眼:“还有多少没扫?” 林早早转身一瞧:“还有两组了,要不你等会儿,我去和他们一起扫。” “我也进去扫吧,扫完了赶紧回家,太阳都快落山了。”蓝天说着已经走进了她们班教室。 四个人很快便扫完了,董明和张伟杰倒了垃圾,林早早锁了教室门,和蓝□□着校门走去。 开春后白天越来越长,太阳虽然已落下地平线,可天并不黑,路上不少高年级的学生,还有下班回家的行人。 蓝天从书包里掏出一块威化递给林早早:“你放寒假没去墨城姑姑家?” “没有,”林早早接过威化掰开一半递给蓝天,“我姑姑要生小宝宝,妈妈不让去,怕我吵着她。” “你姑姑也要生小孩了?”蓝天摇了摇头不接。 林早早没察觉这话中多了个‘也’,拿回那半个咬了一口:“是啊,也不知道是个妹妹还是弟弟,我希望是个妹妹,这样以后就有人陪我玩了。” “刚生出来的小孩连话也不会说,整天让人抱着,口水流的到处都是恶心死了,能陪你玩什么?”蓝天语气突然不太好了。 林早早不明白他为何不高兴:“可,可我妈妈说我们每个人刚出生都是那样,长大就好了。” “我不喜欢,天天哭,烦死了。” “嗯,哭确实很烦人,吵死了,不过我可以逗她,让她不哭。”林早早虽然察觉到蓝天情绪不对,却没有多想。 蓝天不说话,好一会儿才道:“我爸想让我去墨城上学。” “墨城,好啊,可以住楼房,也能在楼房里上课了。”林早早去过几次墨城,那里有不少楼房,还有大商场,可比这里好多了,她姑姑说墨城的学校都是楼房,楼房有暖气,冬天一点儿也不冷。 “我是不会去的!”蓝天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林早早不解,她就想去墨城上学,姑姑说等她上初中就让她过去上学。 “因为——”蓝天沉默,片刻才道,“我爸又有了一个女儿。” “你有妹妹了?”林早早意外,她也想有个妹妹,可是——她不由想到了舅妈,还是算了吧,生孩子太危险,她不想让妈妈有危险。 “她不是我妹妹。”蓝天声音骤然提高。 林早早吓了一跳,转头望着蓝天:“你,你不是说,你爸又有了一个女儿吗?你爸的女儿不就是你妹妹吗?” 蓝天又不说话了,那是他爸爸的女儿没错,可不是他妈妈生的!想到妈妈他更加难过了,他有多久没见过妈妈了,大半年了,自从离开那个家和奶奶一起住,他基本没见过妈妈几回,他很想妈妈,可妈妈不来看他,妈妈不想他吗?还是妈妈不要他了,去做别人的妈妈了。 “你怎么了?”林早早看见蓝天脸色愈发不好,心中十分奇怪,忍不住问,“你挨老师训了?” “没有,”蓝天摇头,“我——” 林早早不想让蓝天难过:“那你怎么了?” “我没事。”蓝天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他都这么大了,说想妈妈好像很丢脸。 林早早也没有再问,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一路,到了要分开的时候,蓝天从书包里翻出一本大大的薄薄的画册:“这个给你,我在墨城新华书店瞧见的。” “这是什么?”林早早接过一瞧,顿时笑了,“白描人物图。” “你不是喜欢这些,照着画吧,我回家了,你也赶紧回家,别在路上玩。”蓝天说完拐弯朝着值班一连的方向走去。 林早早全神贯注地看着画册,待看完已不见蓝天人影,她急着回去画,也没在意,转身朝家的方向跑去。 回到家,却见院子里乱哄哄的,家里的家具都在外头,院子边堆着好些砖,带着湿土,像是刚从地上取出来,几个不认识的叔叔和她爸爸蹲在地上,一边比划一边不知在说着什么。 第15节 赵国兴瞧见林早早连忙走过来:“怎么才回来?” “今天该我们组打扫卫生。”林早早盯着屋子,心不在焉地答道,“这是干什么呢?东西怎么的都搬出来了。” “你到你大姨家吃饭吧,家里铺地砖呢。” “铺地砖?我看看。”林早早好奇心重,绕过家具走到屋门口朝里瞧,屋子里的红砖全起出来了,铺上了一块块边长五十厘米,厚三厘米的水泥方砖,里面屋子大约已经铺好了,外头这间铺了一小部分。 “怎么突然铺地砖?中午我上学的时候还没铺呢。”林早早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赵国兴。 “咱家的地砖好些都碎了,缝隙里不是蚂蚁就是潮湿虫,有时还有蜘蛛,也该换新的了。”其实这砖去年林卫国升任副厂长后就要铺的,不过当时厂里赶工生产播种机地膜机,这事儿就暂时放下了,可总不能这样给孩子解释。 林早早背着书包去了赵国丽家,赵国兴提前打过招呼,赵国丽给林早早留了饭,是她大姨夫做的千层饼,她最爱吃。 表哥李雪松早都做完作业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林早早快速吃了饭做完作业,这才拿出蓝天给她的《白描人物图》选了一张简单的仕女图,在图画纸上临摹。 画了一半她停下了,突然想到蓝天今天放学时在路上说过的话,莫名有些难过,她想要一个哥哥,也想要一个妹妹,妈妈说她都出生了怎么还能再有哥哥,可生妹妹危险,所以她现在也不想要了。 爸爸说她小时候叫蓝天哥哥,上个学期他们一起做作业一起学习,蓝天对她可比表哥李雪松对她好很多,像个哥哥的样,但现在蓝天有自己的妹妹了,而且他爸爸要让他去墨城上学,如果去了墨城她又没有哥哥了,她希望他不要去,林早早心情莫名不好了,画也不想画。 开春后土地化冻,农田都播了种,林早早家的菜地也像往年一样种上了各种蔬菜,林卫国将埋在土里的葡萄枝挖出来重新绑在架子上,只等着发芽开花,秋天再挂满架的葡萄串。 气温逐渐升高,地里出了苗,林早早迎来了小学阶段第一次学校组织的劳动,定苗。 种子加工厂职工住宅区和昆岗中学之间有千亩棉田需要定苗,团部一中小学部三年级以上的学生都过来了,一个班挨着一个班,一个同学一垄,从东头开始定苗,一直到最西头昆岗中学边上。 早上八点,同学们在学校集合,带队老师先讲解了如何定苗,再在各班老师带领下来到棉田边,林早早和赵园园挨着,边走边往前定。 上午还好,太阳不大,快中午时阳光照在空旷的棉田上,晒的人直冒汗,林早早原本和赵园园边聊天边定,可说到后来又累又晒,连嘴都不愿意张开,不过好在这定苗的活儿干起来快,中午时他们便干完了,老师说过干完就能回家,两人正打算走,却听见蒋小丽从棉田埂子上一边朝这边跑一边喊道:“林早早,赵园园,你们先别走,等等我。” 蒋小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到两人跟前先灌了几口水:“蓝天打架了,就在前头的埂子上,和昆岗中学的学生,你快去看看吧。” “打架了?”林早早一听顿时急了,“在哪儿,你赶紧带我去。” “这边这边,走,从埂子上走。”蒋小丽将林早早拉上埂子,“快点儿,老师也不在,又没人敢拉。” “怎么会打架?”林早早边跑边问。 “不知道,我刚才去找我姐看见的,立马就回来找你了。”埂子边是一道防风林,穿过防风林就是马路,三个人上了马路跑起来也快了不少。 远远就见前头黑压压一片人,走近了才瞧清围着的都是学生,林早早从人群中钻进去,见蓝天让一个瘦高男孩按在地上,她不知哪来的勇气,冲过去用尽全力推按着蓝天的男孩。 或许是林早早接着跑步的冲力推的,又或许是男孩全部注意力都在蓝天身上,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偷袭,即被林早早推倒在地,蓝天一眼瞧见林早早,顿时一惊,翻身爬起来拉着她就钻出了人群。 瘦高男孩倒地时额头朝地,蹭了一头一脸的土,顿时恼了,转身一瞧,哪里还看得见蓝天的人影,甚至连谁推的都闹不清,他哪里肯罢休,便想去找,可周围都是团部一中的学生,先前两个人打得激烈,这男孩个头高,瞧着像是初中生,蓝天压根不是他对手,便没人敢上来帮忙,这会儿蓝天跑了,众人也就散开了,可人一分散到处都是,哪里分得清谁是谁,男孩看了一圈,硬是没找到蓝天人影,气得直踢防风林里的白杨树。 却说蓝天拉着林早早穿过防风林边的马路,直接到路基下走,这条路垫得高,成人在下头基本能挡住头,何况是两个孩子。确定没人追上来,两人才停下休息。 林早早跑得气喘吁吁,弓腰双手撑着膝盖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拿出行军壶灌了一肚子水,又递给蓝天,正要说你也喝点吧,却瞧见他唇角有血,额头也有一块淤青:“你流血了。”她指了指他的唇角。 “没事,小伤。”蓝天用手背蹭了下唇角,从林早早手中拿过行军壶,扭开盖子冲了手背上的血,又让林早早拿着壶给他倒水洗手,待手洗干净了才捧着水洗嘴角。 第20章 心事 路基下也是一片杨树林,杨树林最边上一行是一排河柳,离两人最近的一株树干直径约莫二三十公分,蓝天走过去麻利爬上树,站在树干分叉处朝马路对面张望,瞧了半天,并不见和他打架的男孩方松了口气,正要下树,林早早站在树下仰着头道:“我也要上去。” “行,你小心点儿。”蓝天扶着树干爬到旁边一根较粗的树枝上站定,看着林早早爬树。 这株柳树主干分叉较低,靠近地面的部分还长了两三个树瘤子,正好落脚,林早早抱着树干踩着树瘤子三两下便爬了上来,挨着蓝天坐在柳树主干旁,她个头矮,坐在树枝上双脚离地面有些距离,怕摔下去,一只手臂始终抱着树干。 大中午太阳当头,可林子里有树荫,反倒凉飕飕的,老师早上说定完苗就能回家,不上课了,两个人也不着急回家,索性在林子里休息,累了一上午,腰酸背痛。 蓝天的水壶还在棉田埂上,他懒得去拿,坐下后问林早早要了行军壶喝了些水,定苗晒了半天,方才又是打架又是奔跑,嗓子早已冒烟。 林早早见蓝天脸色不悦,像是还因为打架的事儿生气,她想问又怕惹他更不开心,正踌躇,便见蓝天将行军壶往脖子上一挂,说道:“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儿你可要躲得远远的,千万别上来凑热闹。” “我没有凑热闹,”林早早不爱听这话,“我那是为了帮你,你看我多厉害,你可别忘了刚才是我救了你啊。” 呵呵——蓝天干笑两声:“我那是被地上的石头绊倒才让他占了上风,就凭他也想打过我?” “他是谁啊?”林早早才不相信他使因为绊倒才被男孩压在地上的,“你原来在昆岗上学时的同学吗?” “没留级前和我一个班的,”蓝天站起来隔着林早早扶着树干,另一只手去够头顶上的柳条。 “那就是和你一样大了,不过我瞧着他个头要比你高些。”林早早抬头见他折柳条,“多折些我也要。” “你看差了吧,他哪有我高,”蓝天折了几枝递给林早早,“还要吗?” 林早早将枝条一根根理顺,从中抽出根最长的头尾相对扭成个环,再戴在头顶上试了试大小,蓝天一瞧这动作就知道她是做花环,又折了一些。 “你为啥和他打架?”林早早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 “看他不顺眼。”蓝天垂着头摆弄手中的柳条,其实是那个男孩放学路过棉田瞧见他后故意挑衅,嘲笑他留了两级,被昆岗中学赶出去没学上才去了团部一中,他气不过,在昆岗中学打架的明明是他们两个人,最后被迫转学的却是他。 “为什么?”林早早将柳条放在腿上,再一根根扭到花环上,此时的柳树早已长满绿叶,若是刚发芽那会儿生出黄色柳花的枝条编花环会更好看,“我听说你是因为打架才转到我们学校的,也是和他打架吗?” “你听谁说的?”蓝天将柳条根部较粗的部分折断成指头长短,再慢慢扭动树皮,不大会儿就将树皮完整的从枝条上退了下来,他把树皮放在嘴里一吹,吹出难听的声音。 林早早不愿将蒋小丽说出来,敷衍道:“就,就我们班的同学,你不认识。” 其实他打架这事儿也不是秘密,他也从未想过要瞒着谁,所以见林早早不肯说也没勉强,又将树皮放在口中吹了几声才道:“打架只是一部分原因,我转到一中主要是——” 林早早见他说到关键点突然不说了,做花环的动作不由一顿,侧头问他:“主要是什么?你怎么不说了?” “主要是我想和我奶奶住。”蓝天到底没说出来,那个男孩是他继父的孩子,两人经常打架,后来他就被他爸爸转学到一中,离开继父家和奶奶一起住,虽然他父母和奶奶谁都没说过,可他心里明白,是因为继父不想让他再在那个家待下去。 “哦。”林早早不理解,“你不会想你爸爸妈妈吗?” “想——”蓝天将柳皮哨子捏在手中,喃喃道:“想我妈。” “那你去墨——”林早早想说那你可以去墨城上学啊,可话到嘴边又不想让他走,说了一半就停住了。 但蓝天还是听明白她的意思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道:“我妈不在墨城。” “啊?”这下林早早不懂了,花环也顾不上编,追问他,“那你妈妈在哪儿?你爸爸不是在墨城吗?你妈妈怎么会不在呢?” “他们——他们离婚了。”蓝天松了口气,总算说出来了,憋在心里可真难受。 “离婚?”林早早懵懂,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和妈妈一起看过几集电视剧《渴望》,里头就有离婚的剧情,当时她还问妈妈什么是离婚,可妈妈说那不是小孩子该知道的,不告诉她。 “嗯,”蓝天垂下头,“就是分开了,我爸爸妈妈分开了,他们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爸爸妈妈,也成了别人的爸爸妈妈,刚才和我打架那人就是我妈的新儿子,就是因为他我妈才不要我的,所以我讨厌他。” 林早早愣了,她不懂什么叫成了别人的爸爸妈妈,因为成了别人的爸爸妈妈才不要蓝天了吗?所以他才会住在奶奶家,好像也不对,若是不要他了,那他爸爸为什么要让他去墨城上学?是不是他爸爸要他但妈妈不要他了呢,一定是这样,他也是这么说的,林早早替他着急:“那你快去墨城找你爸爸吧——”后头半句‘万一你爸爸也不要你了可怎么办’却没敢说出口。 “我不去,”蓝天情绪低落,“我爸爸又给我找了个新妈妈,还生了个女儿,他现在眼里只有那个女人生的小孩,根本想不到我。” 林早早虽然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心情却莫名闷闷的,蓝天真可怜,她转头望着他,突然灵光一现:“那你来我家吧,我让我爸爸妈妈也做你的爸爸妈妈,我让他们像对我一样对你好,以后你就是我哥哥了。” 蓝天心里热乎乎的,他想到小时候他妈妈头一回瞧见林早早时说过的话,妈妈说想要一个这么可爱的小女孩给他做妹妹,可是后来妹妹还没出生他们就分开了,若是那时他能有一个这样的妹妹妈妈一定舍不得离开他。 “行不行行不行?”林早早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法子好,不但解决了蓝天的问题也满足了她想要个哥哥的愿望,多棒啊,她简直太聪明了,“走,咱们现在就回家,我让爸爸给咱们做好吃的,我爸爸烤肉可好吃了,——哎呀,房子里不烧火了,烤肉肯定吃不成,那我让他做水煮肉片,我爸爸做的水煮肉片特别好吃。” 蓝天简直哭笑不得,可看见林早早高兴地手舞足蹈又很感动,跳下树道:“行,今天中午就去你家吃饭。” “太好了——”林早早一高兴险些掉下树,吓得再不敢乱动。 “没事你别怕,你先骑在树枝上再抱着树干下来。”蓝天仰着头道。 “好,”林早早按蓝天说的将一条腿小心翼翼跨过坐着的这根树枝,两条胳膊紧紧抱着树干,像上树那样倒着来,一步步下树,还差一步时她朝下一跳,没站稳跌倒在地。 “摔疼了吧?”蓝天将林早早拉起来,给她拍身上的土。 “不疼。”林早早摇头,地上都是土,摔一下根本不疼。 两人先去棉田埂拿了蓝天的水壶,再沿着马路走回修造厂,大约有两三公里的路程,回到家林卫国和赵国兴都快上班了,哪有时间再给两人做饭,倒是给林早早留了饭,可也不够两个人吃。 林卫国瞧见蓝天到家里来很意外,他和蓝天的爸爸蓝方圆是同学,蓝方圆去墨城工作也有好几年了,两人高中关系就不错,那会儿他和发小儿刘新军还常去蓝方圆家里吃饭,蓝方圆妈妈做的臊子面可是一绝,后来蓝方圆调到墨城两人联系也少了,倒是年前他去墨城办事碰见蓝方圆带着蓝天去买东西,两人难得见面去馆子吃了顿拉面,聊了很久。 “天天你这脸上怎么回事?和人打架了?”林卫国瞧见他额头和嘴角的伤一惊。 “没,没打架,就是,就是闹着玩不小心碰着了。”蓝天目光躲闪,下意识撒了谎。 不小心能碰成那样?林卫国根本不信,看向林早早,林早早见蓝天没说实话顿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到底是给爸爸说实话还是帮着蓝天撒谎呢。 蓝天见林卫国一直看着林早早,知道他不相信,又说道:“叔叔没事,真没事,就和人吵了几句嘴,没怎么动手。” 林卫国见他年纪不大主意倒不小,也不勉强:“行吧,一会儿吃了饭叔叔带你去卫生室看看。” “不用,没事儿,我都不疼了。”蓝天一方面不愿意麻烦林卫国,一方面也确实觉着脸上的伤用不着看医生。 “那怎么行,都破皮流血了,怎么也得去卫生室消个毒。”林卫国坚持,没再给蓝天拒绝的机会:“给你们下面条吧,肉丝面,再打个荷包蛋。”他从碗橱里拿出挂面。 第21章 学车 林早早可是承诺要让爸爸给蓝天做水煮肉片的,肉丝面虽然也有肉可怎么能和水煮肉片相其并论呢,她不乐意:“我不想吃肉丝面,爸爸你给我们做——” “就肉丝面吧,”蓝天不愿麻烦林卫国,及时打断了林早早,“我最爱吃面条了。” 听到蓝天说最爱吃肉丝面,林早早将未说完的话咽了下去:“那就下面条,晚上再给我们做水煮肉片。” “行行,你们下午不上课了吧。”林卫国问两人。 两人异口同声道:“不上了。” “天天你奶奶知道你来我们家吗?”林卫国突然想到中午他不回家老人该着急了。 “不知道——”蓝天这才想起还没给奶奶说,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想赶紧回去,可又舍不得林卫国做的肉丝面。 “没事没事,你在这安心吃饭,我骑车到你奶奶家说一声,晚饭你也留下吃,来都来了。”赵国兴笑着安慰蓝天,她跟着林卫国去过几次蓝方圆家,而且她打小就认识蓝奶奶。 “谢谢阿姨。”蓝天这才放下心,“晚上我就不在这吃了,我得回去陪奶奶。” 多懂事的孩子,唉,可惜父母分开了,赵国兴不觉惋惜:“好不容易来一趟怎么能不吃晚饭呢,让你林叔叔给你做好吃的,我一会儿给你奶奶说一声,下午我再去把她接过来。” 蓝天有些犹豫不决,他不知道奶奶愿不愿意来。 “留下吧留下吧,我都说了要让我爸爸妈妈也做你——”林早早想说让她父母做蓝天的父母。 蓝天听出她要说啥,连忙打断:“行,我留下吃晚饭,麻烦阿姨跑一趟了。” “不麻烦,离得也不远。”赵国兴说话间已将二八大杠的自行车推了出来。 林卫国麻利切了肉丝、白菜丝、葱姜丝及蒜片,凉棚里炉火还没灭,他放了几根柴火又倒了些煤块,片刻功夫火就呼呼地窜了起来,锅烧热放少许油,再放肥肉丝,待炼出油放葱姜丝蒜片,下瘦肉丝翻炒几下放白菜丝,撒上盐巴酱油五香粉,瞧着上了色再加水盖锅,待水沸腾先打了两个鸡蛋。 “天天,荷包蛋要糖心的还是熟透的?”林早早喜欢吃糖心鸡蛋,可蓝天喜不喜欢林卫国不知道。 “糖心的。”蓝天和林早早在外头逗狗玩,听见问话回头应了一声。 即然吃糖心的自然不能煮太长时间,林卫国先捞出荷包蛋再下面条,估摸着按照林早早三倍的量下蓝天的,面条煮好盛出来也快到上班时间了,林卫国记挂着蓝天脸上的伤,一边洗手一边催促林早早:“早早,你和天天赶紧吃,面条不能放,时间长了可就坨了。” 第16节 “知道了——”林早早和赛虎玩得高兴,哪有心思吃饭,敷衍道。 蓝天懂事儿,知道林卫国等着带他去卫生室:“饿死了,咱们吃好再玩。” “那好吧。”林早早极不情愿,可到底答应了。 两个人坐在桌边吃饭,林早早不吃肥肉,夹着一块油没炼干净的白肉条问蓝天:“你吃肥肉吗?” 蓝天吸了一口面条,抬头一看:“放我碗里吧,我吃。” 林早早将肥肉放进了蓝天碗里。 蓝天又从自己碗里挑了几根瘦肉丝放进林早早碗里。 “我不要,你吃,我碗里也有肉。”林早早又去挑自己碗里的肥肉,全挑给蓝天。 吃完饭蓝天端着两个人的碗筷要去洗,林卫国瞧见连忙阻止:“别洗了,走,我先带你去卫生室消毒。” 蓝天知道林卫国着急上班,想着一会儿回来洗也是一样,便放下了碗。三人走着去了卫生室,医生还没来,又在门口等了稍许,自从陈红兵离开时,团里又调了个女医生,四十多岁,内地过来的知青,在昆岗成了家有了孩子,知青返城时就没走。 片刻功夫,女医生孙翠来了,打开门让三人进去,瞧了蓝天脸上的伤,用镊子捏了块酒精棉消了毒:“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才多大就学人打架,好好学习,少跟那些武侠片里的人学。” 蓝天莫名,他哪有跟武侠片里的人学啊。 林卫国笑了笑打圆场:“小孩子闹着玩没轻没重的,不是打架。” 孙翠瞥了一眼蓝天脸上的伤压根不信,又看了眼林卫国,那眼神像是在说可不能这么溺爱孩子。 林卫国一阵尴尬:“麻烦孙医生了,走走,天天早早走了,爸爸到时候上班了。” 出了卫生室,林卫国匆匆去上班,林早早和蓝天自己回家。 家里墙角放着飞鸽牌不带横杠的女士自行车,是林卫国专门给林早早买的,林早早站在车边问蓝天:“你会骑自行车吗?” 自从那次值日听赵园园说学会骑自行车后,林早早一直心痒痒,闹着让林卫国教她,林卫国见家里自行车又高又有横杠,怕林早早学不好摔着,便说等给她买辆小些不带杠的自行车再学,这一拖近两个月,直到上个星期才将自行车买回来,还没顾上教林早早骑。 “会骑,我六岁就会骑车了。”蓝天问她,“你不会骑?” “不会,”林早早摇头,跑到墙边将自行车推过来,“那你教我骑吧,我以后想骑车上学。” “行,出去学,到后头土路上吧,院子里骑不开。”蓝天从林早早手中接过自行车,林早早连忙打开门让他将车推出去。 林早早家后面是一条不到两米的土路,来来回回过得人多,倒也平坦,这会儿厂里职工都上班去了,土路上没人。 蓝天从没教人骑过自行车,还真不知道怎么教,他学自行车可没人教,是自己来来回回尝试着骑,摔了不知道多少摔才学会的。 “怎么骑?”林早早兴奋极了,恨不得立刻就能骑上车溜达一圈。 蓝天舔了舔下唇,心想要骑总得先会溜车吧,于是教她溜:“双手握住把,左脚踩在脚踏板上一蹬,同时右脚不停蹬地,双手控制车把不要让车倒。” 林早早一听蛮简单的,连忙接过车按照蓝天说地试了试,谁知不行,根本没法溜,右脚一离开地面自行车就要倒:“不行,车子总是往一边倒。” “那是你没掌好把,你别急,再试试。”蓝天给她做了示范,“尽量掌握平衡。” 林早早认真看了几遍,感觉会了,又自己推着溜,还是不行,来回试了好几遍,依然是右脚离开地面车就倒,她有些不耐烦了,赵园园明明说小车好学,可她怎么就是学不会呢。 “要不,我扶着后车座你溜?”蓝天提议。 “好,那你可扶住了,我怕摔了。”林早早不放心,又叮嘱道。 “放心吧,我一定扶住了。”他两只手紧紧抓住后车座。 林早早深吸了一口气,扶住把手踏上脚踏,右脚一蹬,车随之往前溜,这一回果然没倒,可也只坚持了一两秒,车子溜起来蓝天有些跟不上,毕竟也是个孩子哪能扶得住,还好林早早及时跳下来,险些摔了。 “怎么办?怎么老学不会?”她有些泄气。 “你这才学了多久,我小时候学了四五天,摔了不知道多少跤才学会的。”蓝天安慰她。 “这么难学?”林早早不相信,“可赵园园说很好学的。” 蓝天没吱声,看着自行车出神,片刻,他跨上车坐在车座上,不溜车直接一蹬,自行车稳稳骑出去了,他有法子了:“我扶着车你上去试试,看坐在车座上脚能不能够到地。” 林早早不明白是何意,可到底按照他说的去做了,勉强能够上,只能脚尖点地。 “你家有钳子扳手吗?”蓝天看了看车座下头问林早早。 “有。” “走,咱们先把车座位放下些。”蓝天倒了车往林早早家院子推。 “为什么要把车座放下些?”林早早不解。 “这样你坐在车座上脚就能站在地上,骑的时候如果车要倒你赶紧将脚放在地上一撑,不会摔着。” 好像是这么个理,林早早觉着这个主意不错,跑进里间屋子的床下拉出一个木板钉成的工具箱,里头扳手钳子,螺丝刀等工具应有尽有。 蓝天从里头找出活动扳手和钳子,走到车边费了些功夫才将车座下头固定车座高度的螺丝拧开,又趴在车座上将车座按下去,让林早早坐上去试了高度,合适后再将螺丝拧紧。 “你先别学溜车了,直接上去坐在车座位上,一只脚蹬脚踏板,一只脚蹬地朝前骑。”蓝天边说边给林早早做了示范。 林早早学着他的样子试了试,果然比先前学溜车好了很多,至少车子能撑几秒钟不倒。 林早早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练习,蓝天始终寸步不离地跟着,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了,如此一直练习到林卫国下班,还真学会了,远远瞧见林卫国过来骑着自行车就迎了过去。 林卫国见林早早学会骑车少不得夸赞一二,一问是蓝天教的更是百感交集,心里头一回冒出个念头:要是早早有个兄弟姐妹多好。 赵国兴还没回来,林卫国就骑上专门给早早买的女士自行车去团部菜市场买菜,打算晚上做顿好的吃。 第22章 做媒 赵国兴骑自行车带着蓝奶奶到家时林卫国买菜还没回来,蓝奶奶瞧着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偏瘦,鬓角发白,抬头纹和鱼尾纹犹如沟壑爬在脸上,进门远远瞧见蓝天就道:“小天啊,怎么跑你林叔叔家来了?也不给奶奶说一声。” 蓝天连忙过去搀着蓝奶奶:“上午定苗,干完活碰上早早了。” “呀,你这额头怎么青了一块儿?嘴角怎么也烂了?”走近了蓝奶奶才看清,急忙问道,“疼不疼,快让奶奶瞧瞧。” 蓝天不说话,站着不动让蓝奶奶看。 “身上有伤吗?”蓝奶奶弯腰在他身上前后上下摸了摸,担心的不行。 “没事,身上没伤,就脸上,也不疼。”蓝天将蓝奶奶拉起来。 蓝奶奶见孙子真没事方放下心:“又和人打架了?你不是答应过奶奶再不打架吗?” “我——”蓝天委屈,他也不想打架,可陈东欺人太甚!陈东正是他继父的儿子。 “和班里同学打架了?那同学伤得厉害吗?挨训了吗?是不是因为打架不敢回家才躲到你林叔叔家?” 蓝奶奶连珠炮似的问,蓝天却像锯了嘴的葫芦就是不吱声,林早早瞧着着急,索性替他说:“奶奶,蓝天不是和班里同学打架,他们老师也不知道,而且他也不是躲到我们家的,是我让他来我家吃饭,我爸爸做的水煮肉片可好吃了,我想让他也尝尝。” 有人想着自个儿的孙子,蓝奶奶心里头甜啊,眼睛都笑弯了,摸了摸林早早的头顶:“好,好,早早是个好孩子,那你告诉奶奶,他不是和班里同学打架是和谁打的架?又是在哪里打的?” 林早早抬头去看蓝天,她不知道能不能说。 “你别看他,告诉奶奶。”蓝奶奶故作生气道。 林早早见蓝天似乎并不在意才说道:“是昆岗中学的学生。” 蓝奶奶一听昆岗中学脸色就不好看了,问蓝天:“又是林东?” “嗯——”蓝天低声应道。 “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呀。”蓝奶奶感叹。 “早早,快让奶奶进去坐。”赵国兴又叮嘱林早早,“别忘了给奶奶倒水。” “知道了——”林早早应了一声,“奶奶,我们进去吧。” 蓝天和林早早一边一个挽着蓝奶奶的胳膊进了屋子,林早早不但倒了水,还洗了一碗红枣端上来。 “别忙了,你们俩玩去吧。”蓝奶奶脸上一直挂着欣慰的笑,她看的出,蓝天今个儿是真高兴,她好久没见这孩子这么高兴了。 林早早车还没骑够,守在大门口等着林卫国,团部菜市场离林早早家也就一公里路,林卫国并没耽搁多长时间,回来把车给林早早,连忙去凉棚忙活了。 赵国兴陪着蓝奶奶,蓝方圆十五岁那年爹病死了,蓝奶奶守寡多年,还有个闺女远嫁农二师,一年到头也就过年能回来一次,蓝方圆调到墨城安顿好后,想接蓝奶奶过去住,可蓝奶奶就是不肯去,独自一人住在值班一连。 “你爹娘身子骨还硬朗吧。”蓝奶奶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她原来也在二营待过,认识赵家老两口。 “都好着,每天晚上吃了饭还出去散步呢。” “好啊,散步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蓝奶奶突然收住笑,压低声音问,“你小妹妹结婚了吗?可有二十好几了吧?” “二十四了,还没结婚呢,没遇着合适的。”赵国兴开玩笑道,“要不你给她介绍一个吧,要求也不高,长相端正人品好就行。” “你别说,我还真有个人选,我们连队的会计,财校毕业刚工作,斯斯文文戴着眼睛,是个文化人,今年二十一。” “才二十一,也太小了。”赵国兴有些动心,她妹妹赵国英的婚事一直是父母的心病,介绍了几个都没成。 “女大三抱金砖,不大,正合适。”蓝奶奶沉吟片刻,“这样,就这周末,星期天中午,我带拿小伙子来你家,你让你妹妹来跟人见个面,成不成见了面再说。” “见面倒是没问题,可还有两天就周末了,时间有些紧,”赵国兴想着连队会计也算是不错的工作,若是结了婚再想想法子将妹妹调到值班一连连部,也不用天天在地里干活那么辛苦了,“要不下周末吧,我这周末回家给爹娘说好,再找个回二营的熟人给妹妹带话,让她下周回来。” “好,就下周末。”两个人这算是商量好了。 赵国兴心里头高兴,又和蓝奶奶说起了家常:“大娘你怎么不去墨城住,城里楼房冬天有暖气,干净又暖和。” “城里楼房高不接地气,住着憋闷,我这腿脚不方便也不愿意爬楼梯。”蓝奶奶拍了拍膝盖,“年轻时落下的老毛病喽,老寒腿。” “我听卫国说蓝天爸爸房子在二楼,也不算高啊,你这老寒腿更应该去城里,冬天屋里有暖气,冻不着,对你这腿才好呢。” “唉。”蓝奶奶叹了口气,“方圆媳妇生孩子了,乱哄哄的不愿意去。” 赵国兴意外,没听林卫国说蓝方圆又结婚啊,难道是复婚了?不可能,原来似乎听说过,他前妻都再婚了,再说,若是复婚怎么也得把孩子接过去,总留在奶奶这像什么话,看来蓝方圆也再婚了:“生的女儿还是儿子?” “女儿——”蓝奶奶兴致不高,隐隐似有些生气。 “女儿好,蓝天是儿子,再生个女儿刚好凑成个好字,儿女双全。”赵国兴笑着说道。 “有小天就行,国家现在计划生育,要那么多孩子干嘛。”赵国兴见蓝奶奶原本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不见了踪影,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连忙起来过去打开电视:“我去帮卫国做菜,你先看电视。” “行,你快去吧,不用陪着我。” 赵国兴出门进了凉棚,林卫国已经把该准备的食材都准备好了,放上锅准备炒菜,赵国兴插不上手,站在一旁看:“你知道蓝方圆又结婚了吗?” “知道,去年年底那阵去墨城出差遇见他了,聊天时说起来的,结婚一年多了,又生了个女儿。”林伟杰往锅里放上葱姜蒜花椒豆瓣翻炒几下在放上白菜。 “这两口子原来不是瞧着挺好的吗,怎么就离婚了呢,可苦了孩子。”赵国兴怕油溅到身上,朝后躲。 “谁知道呢,我听方圆说天天原本跟着妈妈,和他继父儿子闹矛盾,他继父不愿意让他在家里住,这才转到一中住在奶奶家。”林卫国小声说道。 “唉,多懂事的孩子,”赵国兴感叹,“要是两口子不分开孩子哪能吃这些苦,再怎么过不下去也得想着孩子,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林卫国往锅里倒上水,“估计是真过不下去了,否则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第17节 赵国兴没答话,心里还是觉着怎么样为了孩子也得过下去,好歹等孩子长大再离婚啊。 当天晚上,林卫国做了红烧鱼,水煮肉片,又炒了个醋溜白菜,一家人和蓝奶奶蓝天围着桌子有说有笑地吃了饭,天也黑透了。 林卫国骑二八大杠的自行车带着林早早和蓝天,赵国兴骑小自行车带着林奶奶,将两人送回了值班一连。 第二天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林早早对体育课是又爱又恨,喜欢上是因为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讨厌上是因为体育老师总让他们跑步。 体育老师又高又瘦,皮肤黝黑不苟言笑,同学们都有点儿怕他,打了上课了体育委员整理好队伍,让大家报了数,然后就是每次体育课必不可少的跑步,沿着他们这排教室前头的空地往东跑,再绕到对面那排教室前头的空地跑回来,大约一两百米长,来来回回绕着跑五六圈,累得够呛。 跑完做了些活动关节的运动,体育老师便让同学们抬起手臂拉开前后左右的距离,练习了几遍新版的广播体操,就解散自由活动了。 这是所有同学最高兴的时候,林早早去教室拿出赵国兴专门用轮胎内袋给她剪的皮筋,和赵园园、蒋小丽、路娟几个跳皮筋。 跳了几轮,又轮到林早早撑筋,她面对着校门方向站着,瞧见一男人进了校门口的门卫室,又从里头走出来进了学校,然后往这边来。 这是谁的家长,怎么这会儿过来了,是被老师请家长了吗?林早早远远望着那人,瞧见他进了老师办公室,片刻又见四年级一班的班主任候老师从办公室出来,脚步如飞地走进他们班教室,紧接着蓝天就跟着老师走出教室去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林早早左右一瞧,不见体育老师人影,刚好赵园园跳坏了,轮到她和路娟,她松了皮筋:“我去上个厕所,你们先玩。” 去厕所刚好经过老师办公室,林早早飞快跑过去,快到老师办公室时放慢了脚步,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她透过缝隙朝里张望,瞧见蓝天站在老师办公桌前,身边坐着那个男人,果然是来找蓝天的,她好奇极了,会是谁呢?为什么找蓝天,她隐约觉着不会是好事,在办公室门口徘徊,眼睛一直盯着办公室里头。 第23章 进城 林早早并不知道前头老师和男人说了什么,她走到办公室门口就听男人说道:“他自己都承认了,这事儿你们一定要严肃处理,已经不是第一次了,都转学了还打人,简直无法无天,你们要给他记过,记处分,要记到档案里。” “这打架毕竟是两个人的事儿,一个人他也打不起来,蓝天固然有错,可您瞧瞧他脸上的伤,可见您家孩子也没吃亏。”侯老师护着自个儿的学生,大有息事宁人之意。 “谁说没吃亏,这小子心眼多贼得很,专门往我儿子看不见的地方打,昨晚脱了衣服我一瞧,身上到处都是淤青,看得我心疼啊。” 侯老师一听这话就有水分,两个孩子打架能下多重的手:“要不这样,刚好我这会儿没课,我跟您回去瞧瞧,要是孩子伤得不轻那咱就带他去卫生队拍个片子,可别伤着骨头。” “不用麻烦,今个儿一大早我已经带他去昆岗医院瞧过了。”男人脸色有些不自然。 侯老师看在眼里,不动声色:“那我下午就去昆岗中学,和那边的老师交涉一下,商量这事儿的处理办法,对了,您儿子叫什么名字?上几年级?” “还要去昆岗中学商量?商量啥?是他打我儿子。”男人原本靠坐在椅子上,闻言连忙坐直了身子。 “不管谁打谁,这是必须走得程序,处分是要记入档案的,总得将前因后果写清楚,要说打架的是一个学校的学生还好办,只需各自班主任签个字,可如今牵扯到两个学校,总得有那边老师的确认才行。”侯老师半真半假地说道。 男人一听脸色就不好看了,这要是找到昆岗中学,他儿子打架的事不就露馅了?原来因为两人打架学校已经有警告处分,若再来一个——不行,绝对不能再有处分:“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孩子吗,下手没轻没重,犯了错教育教育就行,也不用,不用记过。” “没那么严重?不是身上到处都是淤青吗?”侯老师故意问他,“你可别有包庇之心啊,我们老师一定秉公处理,要不还是我亲自去昆岗中学问问吧。” “不严重不严重,刚才我说的,说的有点儿,有点儿夸张了——”男人顿时坐立不安,瞥见办公桌上一沓作业本,连忙站起身,“也快下班了,我就不耽误老师批改作业了,我先走了。” “这就走?”侯老师也站了起来,“这事儿咱还是再商量商量?可不能姑息,该记处分就要记,这样才能让他们长记性。” “不用不用,小孩子闹着玩别当真。”男人已经走到椅子后头。 “行,那您慢走。” 林早早见男人走了出来,连忙朝回跑,赵园园远远瞧见她叫道:“早早,快点儿,又该你们撑筋了。” “来了——”林早早快速跑过去,心里畅快极了,暗道侯老师可真好。 打架的事儿还有这样一番让人哭笑不得的插曲,像是一段小闹剧,林早早没当回事,蓝天更不会跟家里人提,那男人是他继父,本是皮革厂的职工,五年前办了停薪留职去南方做五金生意挣了些钱,回昆岗开了个五金店,因为停薪留职的事儿老婆和他离了婚,后来才又娶了蓝天的妈妈。 周末赵国兴回娘家说了蓝奶奶介绍对象的事儿,赵春德老两口十分满意,找人给赵国英带了话,隔了一周,赵国英回来了,赵国兴还特意给她准备了相亲的衣服,又赶在蓝奶奶来之前把头发重新梳理了一下。 林早早隐约知道她小姨过来干嘛,心里头有些小兴奋,无论赵国兴如何让她出去玩她都不肯,直等到蓝奶奶带着人来。 那人瘦高个儿,肤色白,带着金丝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赵国兴一瞧,确实好模样,又怕人家瞧不上自家妹妹,毕竟赵国英在大田里干了这么多年活儿,脸让太阳晒得发黑,不过好在赵国英眼睛大,个头高,前凸后翘人也不胖,两人站在一起其实也蛮班配的。 “快来坐,国英,赶紧倒水,碗橱里有茶叶。”赵国兴脸上挂着笑,“早早,去洗些枣子,多洗些。” 林早早生怕赵国兴赶她出去,连忙跑去干活,洗好枣子放在茶几上,就听赵国兴道:“早早,你和蓝天出去玩会儿。” 林早早不愿意,蓝奶奶看了眼蓝天:“小天,带着早早玩去吧,听话。” 蓝天很有眼色,连忙过去拉林早早:“走,咱们骑自行车去,你不是说想骑车上学吗?那可得多练练。” “好吧——”林早早犹豫半天,终于放弃继续赖在屋子里凑热闹的打算,和蓝天一人推着一辆自行车出了院子。 两个人从房子后头的土路骑到和这排房子垂直的主路上,顺着主路一直骑到最头上的枣园边,此时枣花还没开,也不见蝴蝶蜜蜂采蜜,到了六七月份枣花开的时候,空气都是香的,林早早最喜欢到这儿来扑蝴蝶。 路边是一丛丛的罗布麻,有些已经挂了花蕾,林早早跑过去拔罗布麻花枝,这罗布麻看着纤细,却很有韧性不易折断,蓝天见她扯不断过去帮忙:“我下学期要去墨城上学了。” 林早早拔花的手一顿,心里头突然就闷闷得说不上什么滋味,好一会儿才问他:“你不是说不去吗?” “我奶奶也要过去。”蓝天垂着头,将林早早没扯断的那枝罗布麻拔下来。 林早早情绪莫名低落,蹲下双手抱着膝盖,愣愣道:“那我以后就见不到你了。” 蓝天在林早早对面蹲下:“我爸说墨城有个擅长治疗老寒腿的中医,要接奶奶过去治病,奶奶因为我不愿意去墨城才不肯答应。”蓝奶奶的腿其实是风湿病,这才早早办了病退,夏天还好些,到了冬天腿不但疼还会肿,干不了重活。 “那你以后还回来吗?”林早早将嘴巴压在胳膊上,声音也是闷的。 还回来吗?蓝天其实也不知道,他自然想回来,想回来看妈妈,上周末他爸爸专门回来给他说奶奶的事儿,就是为了让他同意去墨城,他见过奶奶腿疼的样子,他希望奶奶的腿能好。 “你走了是不是就不回来了?”林早早见他不说话,又问道。 “回,怎么会不回来,我还要回来看我妈呢。”蓝天安慰林早早。 片刻沉默,蓝天又道:“你不是说初中要去墨城上吗?到时候我们又能见着了。” 林早早一听,情绪终于好了些,也是,她反正要去墨城的,姑姑说了,让她到墨城上初中,只要她升学考试考得好,一定能被墨城的师中学录取:“你以后就是城里人了,不过我也一定会去墨城的,走着瞧!” “行,我在墨城等着你,你一定要去,可别骗人啊。”蓝天见林早早小大人似的表情笑了。 “骗人是小狗,你就等着吧,我一定会去墨城上学!”林早早一下子站起身,仰着头信心十足地说道。 两人再回到家时,林卫国在洗韭菜。 “爸爸,你要包饺子吗?”林早早见林卫国将洗干净的韭菜放在柳条筐里沥水,问道。 “你妈包,爸爸给妈妈打下手。”林卫国独自包过一回饺子,记忆尤深,哪里肯再包,不过今天家里三个女人,也轮不到他。 此时,赵国英正脸色泛红地坐在沙发一头,赵国兴和蓝奶奶坐在沙发中间,那个小会计坐在沙发另一头,他叫陆建军,父母是良繁场的职工,性子内敛,话不多,应该对赵国英十分满意,频频偷看,闹得赵国英头都不敢抬。 赵国兴见林早早和蓝天回来了,便对蓝奶奶说:“难的人多,中午留下包饺子吃。” 蓝奶奶毕竟是过来人,做媒也不是头一回,能不能成一眼就能看出来,见两个年轻人扭扭捏捏不好意思,但眼波流转间明明透着中意,她心情大好,想着蓝天也爱吃饺子,况且留下能让那两人再多接触接触,哪有不答应的。 三个女人包饺子,切菜和面炒鸡蛋,各司其职,林卫国带着陆建军在院子里给葡萄树修建枝条,林早早和蓝天凑在桌子边学包饺子,弄得手上脸色都是干面粉。 一顿饺子吃的其乐融融,饭后,蓝奶奶让陆建军送赵国英回家,从修造厂到老干所约莫一公里,两人正好培养感情。 ************** 自从林早早说要去墨城上学后,学习越发努力,次次考试都名列前茅。 蓝天妈妈知道蓝天下学期要去墨城,十分不舍,可她现在的丈夫坚决反对蓝天住在家里,她实在没办法,常常抽空接蓝天去吃饭,但蓝天不愿意去她家,两个人就去饭馆,有一次蓝妈妈放学去找蓝天碰上林早早,便带着林早早一起出去吃。 那是林早早记事后头一回见蓝天的妈妈,她觉得蓝天和他妈妈长得很像,他妈妈鹅蛋脸上一双大眼睛,还是双眼皮,个头高脖颈长,耳朵上戴着叶片坠子的金耳环,脖子上戴着一条水纹金项链,穿着一条水红色连衣裙,长至小腿肚处,还带着个橘色碎花披肩,脚上是一双尖头高跟的黑色凉鞋,真是漂亮极了。 后来,她对蓝天夸赞蓝妈妈漂亮,蓝天却极为不以为然。 到了暑假,林早早盘算着给蓝天送个礼物做留念,可又不想问爸爸妈妈要钱,便在自家院子里到处翻腾,扒拉出一些不要的废铁卖给路过门口收废铁的人,得了五块钱,又一个人骑车去商店,选了好长时间,买了一只能吹响的海螺送给蓝天,这事儿后来让林卫国和赵国兴知道后哭笑不得。 日子如水平静流过,这一年的八月底,林卫国调到团里工副业科任科员,九月中旬,赵国兴也如愿离开前工房进了办公室,成为厂里质检员。 天气渐冷,往年这个时候赵国兴给林早早打的毛衣毛裤已经快完工,而今年她却一反常态,眼瞧着就该穿了,那件打了一半的线裤却被她收进了衣柜,林早早只当自己今年没怎么长个子,去年的毛衣毛裤还都能穿,直到后来她被带去岳长芳家看见织毛衣机才知道赵国兴是打算给她买机织毛衣。 岳长芳甲亢病退多年,公婆都在内地,丈夫是狱警,经常一两个月不会一次家,儿子上初中,自己上下学也不用她操心,她每天在家闲得慌,夏天时专门去墨城学习机织毛衣法,买了这台织毛衣机,又能打发时间又能挣钱,一举两得。 赵国兴先看了机织毛衣的样品,果然比自己打得均匀密实,就跟商店买来的一样好看,便打算给林早早织上两身毛衣毛裤,她让林早早去挑喜欢的毛线颜色,自己和岳长芳讨论起多少针的问题。 林早早见桌子上整齐排列着一卷卷颜色各异的毛线,有点儿挑花眼,好一会儿才选中苹果绿和玫红两种颜色。 赵国兴瞧见林早早手里拿着的毛线团皱起了眉头:“早早,去重新挑两种颜色,这个是腈纶线,妈妈给你织两身羊毛线的毛衣毛裤,冬天穿上暖和。” “桌子最里头一排都是羊毛线,早早再去挑挑。”岳长芳说道。 林早早又回到桌边,瞧见最里头一排的毛线都是一些暗沉老气的颜色,不愿意要,回头对赵国兴道:“妈妈,我就要这两种颜色,不要羊毛的。” “羊毛的暖和。”赵国兴劝她。 “我不冷,就要这个。”林早早不愿意。 “那就这两种颜色。”赵国兴想着往年冬天穿腈纶线的毛衣裤也确实没见孩子冷,索性顺着她拍了板。 岳长芳拿着软尺量了林早早的尺寸,仔细记在本子上:“下周过来拿。” “这么快啊,”林早早想到赵国兴每次打毛衣都要打几个月,可这机器织两身才要一周,可真快。 “是啊,快得很,你妈妈也不用辛辛苦苦费眼睛给你打了。”岳长芳道。 林早早望着桌子边上那些羊毛线所有所思,片刻对赵国兴说:“妈妈,蓝奶奶有老寒腿,咱们给她织一条毛裤吧,用羊毛线织,暖和。” 赵国兴正和岳长芳研究用什么针法,闻言愣了一下,蓝奶奶给妹妹赵国英介绍的对象一家人都十分满意,按说不能光口头上道谢,也确实该送些东西,等织好了寄给林琼,让林琼帮忙送给蓝奶奶就行,她越想越觉着此法可行,于是对林早早道:“行,那你去选毛线颜色,咱给蓝奶奶织一条羊毛裤。” “嗯——”林早早高兴极了,跑到桌边一个一个颜色的看,最终选了深咖啡色。 赵国兴又估摸着说了蓝奶奶的尺寸,好在岳长芳也认识蓝奶奶,再说织出来的羊毛裤又有弹性,胖瘦并不需要那么精确,长度自然是宜长不宜短,两个人一商量,就把尺寸说定了。 从岳长芳家里出来,母女俩又去了曹鹏家,曹鹏是厂里技术员,他媳妇没工作,去年买了两头奶牛,靠卖牛奶挣钱,林卫国见林早早总是不长个子,便从他家订了牛奶,林早早原本不爱喝,让林卫国逼着喝了几回,倒是渐渐喜欢上了牛奶的味道。 紧跟着又是一年一次的勤工俭学,去年没有下地捡棉花,今年怎么也逃不过去,说来也巧,因为他们四年级是头一年捡棉花,学校照顾,不用下连队,分到了当初定苗的那片地。 当天下午,老师在班里说了拾花纪律和拾花任务,每个人每天二十五公斤,说多不多,说少,对于林早早这类团部长大的孩子还真有难度。大约因为头一年定任务,为了彼此有个照顾,老师让他们自由分组,两个人一共五十公斤,林早早和路娟不约而同地选了对方。 那块地东边挨着种子加工厂,赵国兴的妹妹赵国荣两口子都是种子加工厂的职工,赵国兴索性将林早早送到赵国荣家,让她第二日和路娟一起去地里,不用早起。 赵国荣家比林早早家多一间房子,一进门是个宽敞的客厅,边上是赵国荣两口子的卧室,后头是一件用帘子隔开外头是放着液化气炉子,是做饭的地方,里头放着一架铁质高低床,是路娟和路雪的卧室,因为路雪还小,和大人睡一起,上床空着,正好让林早早睡。 第二日,天还没亮两人就起了床,洗漱好吃过饭,拿着棉花袋带着帽子来到田埂,老师和一些同学已经等在哪儿了,待人到齐,按照一人两垄沟分配,正好从这头捡到这块地的那头,再从那头捡回来。 九月下旬,已经算是二遍花,正是开得最猛地时候,入秋的时节,早上露水重,棉叶棉花上挂着露水,湿乎乎抓在手中还有些冻手,人在棉株之间移动,裤脚一会儿就湿了。 林早早和路娟一人一行挨着捡,开始是右手扯下花给左手,再由左手塞进棉花袋,这样捡花干净,但速度太慢,林早早见旁边人都是两只手一起捡,也试了试,果然速度快了不少,可这样一来棉花上难免粘上叶子,也只有下午返花了。 捡到太阳打头,两个人又累又渴,借去地头倒花的功夫坐在田埂上喝水休息,棉田承包人过来检查,看见两人捡过的地方问:“这两行谁捡的?” 林早早仰着头,见这人头上的棉花帽外头还戴着一顶草帽,身上系着小棉花包,正将地头俯倒在地粘了泥土的棉花揪出来。 “我们捡的。”路娟答道。 “返工,重新捡一编。”那人直起身子抬着头往远处看,像是在看两人前头捡过的地方。 “为什么?”林早早站起来看自己捡过的行,不明白这有啥好返工的。 “你们看看,留了多少羊胡子?”那人指着靠近地头的几株棉花,上头挂着好些没扯干净的棉絮,“这些,还有这些,都要揪干净。”她说着手速飞快地将棉絮都揪了下来。 第18节 林早早这才意识到两个人捡的这两行留了好多棉絮,这要是返工可不就相当于重新捡一遍,那得浪费多长时间,她不愿意返工,倒是路娟没有任何意见,已经进去返工了,林早早又在地头耽搁了一会儿,才去返工,直到中午才返完。 昨日在学校老师就交代过,中午不回家,会有饭菜送到地头,只需带上饭盒,路娟家离地近,两人没吃送的饭,回家吃的,吃过饭,王国荣跟着来帮两人捡棉花,将近两个小时的功夫,就捡了满满四大包花,倒进大棉花袋,离完成任务也不远了。 下午太阳快落山时,有拉花车过来拉棉花,承包户将学生的棉花扛到地头,再统一装车,因为棉花袋上都写着名字,回头到了花厂找袋子时也不会弄错。 棉花厂其实就是一片由砖砌围墙围着的大面积水泥地坪,一边堆着如山般的棉花,一边空出来供人们返花,林早早和路娟在班里男生帮助下将棉花拉到离过称处较近的地方,倒出一小部分棉花清理上头的叶子碎渣,边清边往外倒花。 待到太阳落山时,两人总算是清完了,又找来棉检员检查,合格后发了张盖着合格两个红字的合格证,林早早将合格证揣进口袋,和路娟配合着将棉花又装进棉花袋里,在老师帮助下拉到过称的地方称重量,称完后,待称员和老师都进行记录后,才能将棉花倒到棉花堆上。 棉花堆上软绵绵的,两人倒了花倒在上头不愿意起来,休息够了爬起来又像打雪仗似的将棉花捧起来扔向对方,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到花场工作人员过来赶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回到家,吃过饭,王国荣怕两个孩子捡棉花手裂口子,烧了热水让两人好好洗了手,又仔仔细细摸了一层棒棒油。 一周后,勤工俭学结束,因为有王国荣的帮忙,林早早和路娟不但圆满完成了任务,还超出了二十公斤,学校按每公斤三毛钱给两人发了奖金,一人三块钱,林早早高兴极了,钱虽不多,可也是她头一回靠自己的双手劳动挣来的钱,虽然有她姨姨的帮忙。 待到五年级、六年级勤工俭学则下了连队,自己骑自行车,天不亮便出门,知道地方的自己去,不知道地方的先在学校集合,再由老师带着去,晚上天黑后才能回到家,任务量也从二十五公斤增加到三十公斤,再没有两个人合伙的好事,所以林早早再也没能完成任务,被学校罚了款。 *************** 九十年代初,林卫国在团部工作近一年,被派去迪市职工大学进修,学习油脂精炼技术,一年后学成回来,调入墨城师部,参与棉子精炼油工厂的筹备和建设工作,一年后厂房建成,设备购进且安装完毕,林卫国由企划部经理转任技术部经理,赵国兴也从修造厂调入油脂厂,经过一个多月的油脂检验技术培训,正式成为油脂厂的检验员。 此时的林早早已经是小学六年级的学生,父母都调进了城里,而她因为学期中不好转学,只能住在外公外婆家。 外公外婆住的老干所离学校比修造厂离学校近,她不再每天骑自行车上学,和同样住在老干所奶奶家的吕莹莹一同走路上下学,吕莹莹的父母都是边防军人,常年不在家。 六年级下半学期,面临升学考试,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紧张起来,作业多了,放学晚了,林早早一门心思想考进墨城师中,越发努力,常常和同样也想考入师中的吕莹莹一起学习,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以团部一中并列第一的成绩全部被墨城师中录取。 第24章 找人(一) 林卫国和赵国兴工作的油脂厂在墨城城东区主街迎宾路边修了职工住宅楼,林卫国分到四楼,三室两厅,建筑面积129平方米,入住前厂里已经进行了装修,刷了墙,铺了地板砖,还装了电话,只需将家具搬入便能入住。 林早早一家在修造厂职工的羡慕和帮助中将家中的家具物品装上东风卡车,当卡车绝尘而去时,赵国兴心潮澎湃,他们一家现在也是有了城市户口的城里人了,这是她曾经梦乡却不敢奢求的事情,如今也算是梦想成真了,她爹果然有眼光,这个丈夫挑的可真好,有本事有技术,到哪儿都能派上用场。 一家人来到墨城定居,早早姑姑林琼最高兴,当初若不是林卫国带她来昆岗,她如今恐怕只是大山里头的农妇,所以她心里一直很感激林卫国。 按照湖州人的习俗,搬了新家要暖房,林琼不但买了电冰箱和彩电送过来,还为祝贺林早早考上师中学特意给她买了一台金字塔学习机,和电视机连接后能玩游戏,打字,画图和进行简单的编程,林早早头一回瞧见这种稀罕东西,高兴地不行,立刻让姑姑教她。 林琼的孩子陈磊也三岁了,浓眉大眼长得很可爱,像极了林琼,林早早一瞧见就十分喜欢,抱着他一起跟姑姑学学习机的操作。 因为油脂厂在墨市郊区,上下班要厂车接送,中午时间短,职工在厂里食堂吃饭,林早早跟着去了厂里几趟便不肯再去,暗暗盘算着去找蓝天。 当年,为了蓝天转学的事儿,蓝方圆专门走了关系,将他从团部一中转到了墨城最好的学校——师中附小。转学后,蓝天因和林早早有过约定,痛改前非,发奋读书,终于如愿考进了墨城师中。 林卫国自调到墨城后,和蓝方圆倒是有了联系,可两个人都有工作又有家庭,见面次数并不频繁,不过家里电话本上倒是记录了蓝家的电话号码。 这日清晨,林卫国和赵国兴因为要坐厂车,很早便出了门,林早早睡到九点多才起床,洗漱好后从电饭锅里盛了一碗早上现熬的小米粥,自蒸锅里拿了半个馒头,就着赵国兴去年秋天腌制的咸豆角和糖醋蒜快速吃了,又洗了碗筷擦了桌子,再扫地拖地收拾房子,待忙完一看桌上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 林早早按照电话本上的记录拨通了蓝家的电话,嘟——嘟——,电话铃响了好一会儿才接通,是个女人的声音:“喂——” 林早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应该是蓝天的继母,连忙说道:“阿姨,蓝天在家吗?” 那边沉默片刻:“你打错电话了,没有这个人。”紧跟着电话就挂了。 打错电话了?林早早听着耳边传来的忙音又去看电话记录本,没错啊,蓝方圆:212****,难道是自己刚才按错了?她按下挂电话的小按钮,又重新拨了号,这一次拨号的时候她看得很仔细,确定一个也没错。 嘟——嘟——大约响了五六声电话才接通:“蓝兰,你别站那么高——,喂——哪位?” “阿姨,请问蓝天在家吗?”林早早蹙了下眉,蓝兰,莫非是蓝天的妹妹? “怎么又是你,都说了没有这个人!”那边啪一声,电话又挂了。 这下把林早早弄蒙了,没有这个人,怎么会没有这个人呢?电话号码她肯定没有拨错,就是蓝叔叔家的号码,而且刚才那个接电话的阿姨叫了声蓝兰,姓蓝,那更没错了,可是,为什么她说没有蓝天这个人呢? 林早早不死心,第三次拨通电话,这一次电话不过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喂!——不嘛,不嘛,我还要吃还要吃——”电话里不但响起了前两次接电话那位阿姨的声音,还有个稚嫩的女孩在撒娇,一定是蓝兰,“阿姨,您家电话号码是212****——”啪!她话还没说完电话又挂了,这下子林早早恼了,也啪的一下放下电话,她们家的电话线出口在沙发后头,电话就放在拐角沙发中间拐角那组的靠背后,因为要贴着墙,这一组沙发背后有个三角形的平台,刚好能放电话。 林早早挂了电话双手交互着垫在沙发靠背上撑着下巴,闷闷不乐地出了一会儿神,又拿起电话筒拨通了林卫国办公室的电话。 “爸爸——”林早早先甜甜叫了一声。 “早早啊,”林卫国正在看昨日的精炼油抽检报告,“怎么想起给爸爸打电话了?是不是一个人在家没意思?” “不是没意思,我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蓝叔叔家住在哪里?”林早早左手拿着话筒,右手不由自主地去绕电话线。 “怎么想起问这个了?想找蓝天哥哥玩?”林卫国向来对闺女有耐心,也不急着看报告,满面带笑地抬起头和早早聊天,“等爸爸休息了带你去蓝天哥哥家玩。” “你星期天不是总要加班吗?哪有时间带我去?”林早早想到上个星期林卫国不但加班晚上还值班,直接一天一夜没回家,噘着嘴抱怨,自从来到墨城,她觉着爸爸从早上忙到晚不说,连带她出去玩的时间都变少了,姑姑去迪市培训,真是没人陪她玩。 “不加班了,爸爸说话算数。”林卫国向林早早保证,“你要是一个人呆在家里没意思,明天再和爸爸来厂里玩,今天就在家呆一天,没事干看故事书、画画,可别一个人出去,这城里不比昆岗,车多人多,还要看红绿灯走人行横道,等爸爸休息了带着你出去四处转转熟悉熟悉再说。” “谁说我要出去了?再说就算我一个人出去也没事,你忘了,我又不是头一回来墨城,原来每年寒暑假我不都要去姑姑家住一段时间,姑姑可没少带着我逛街,”林早早原本跪在沙发上打电话,心思被爸爸拆穿,心虚地转身坐下,“我在看你放在茶几上的墨城地图,刚找到我们家的位置,想看看蓝天家离我们家有多远。” “这样啊,”林卫国不疑有假,“我们家在迎宾路东边头,你蓝天哥哥家在迎宾路西边的光明毛纺厂,你在地图上顺着我们家前头那条路往左边找,就能找到光明毛纺厂。” “哦——”林早早哪里是在看地图,她不过是瞥见茶几上放着的一张墨城地图灵机一动找的托词,哪曾想林卫国那么认真,即连怎么看地图都教给她了,她只得现打开图找,“你等等,我找找看啊。” 原来在昆岗时,早早妈妈赵国兴的办公室里挂着一张中国地图,林早早有时去厂里找妈妈,写完作业没事干总会拿个椅子站在上头看那张中国地图,所以看地图难不倒她,很快,她就找到了迎宾路,然后直接往西找光明毛纺厂,“爸爸,我找到了,毛纺厂,师医院,然后是小南街。” “对了,就在那儿。”林卫国觉得自己这闺女真聪明,这么小就会自己看地图了,以后出了门一定不会迷路。 “爸爸,那蓝天家到底在光明毛纺厂的哪个位置?”林早早又将话题拉到了她迫切想知道的事情上。 “那你可在地图上找不到,你看看,地图上的光明毛纺厂是不是一个点儿?”林卫国并非故意不给林早早说,只是他没能跟上闺女的思路,还以为在说地图呢。 “没有就没有,你给我说说他们家具体住哪里就行。”林早早有些着急了。 “你蓝天哥哥家在光明毛纺厂6号家属楼二单元201室,记住了吗?”林卫国自然听出了林早早语气中的不耐烦,倒也没在意,只觉着这是让他惯出来的,可他并不觉着有什么问题,他自小离开父母,对林早早的爱深深灌注了自己对父爱母爱的渴望,何况女孩子没出嫁前不宠着惯着些,等长大了嫁去夫家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生儿育女,还要照顾丈夫操心家事,他便是想多心疼都力所不及,那索性趁着现在能疼就多疼疼。 “记住了,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再见。”林早早目的达到,高兴极了,挂了电话片刻也不耽搁,从电视柜下头的抽屉中翻出家门钥匙,又从她房间写字台抽屉里拿出陈红兵送她的花仙子铅笔盒,这个铅笔盒她早已不用了,现在用来装她的压岁钱,从铅笔盒中拿了五张一块钱装进裤子口袋,又从厨房找了个朔料袋装了些从昆岗带来的干枣,这才换了鞋出门。 对于墨城,林早早算不上熟悉,当然也算不上陌生,就如她自己说的,曾经寒暑假来过几次,被林琼带着到处转悠,就比如这条迎宾路,直通到城西郊的畜牧场,畜牧场外是一片面积不小的野生胡杨林,林琼就曾带着她去那里看过,当时是乘坐一路车到西城边的虹桥站下车,再坐直达畜牧场的线路车,所以,她打算坐一路车去光明毛纺厂找蓝天。 公交车站台离林早早家不远,她下楼出了职工家属楼院子,朝西走了一两百米便是站台了,等了约莫五六分钟,一路车来了,她不止一次和林琼一起乘坐过公交车,也不害怕,跟着人流上了车,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块钱给售票员,并说明了自己要去的地方这才往里头去找座位。 车上人虽不算多,可也没有空位置,林早早站在靠后门的座位边,双手抓着车座靠背,一路上不时有人下车,走走停停,司机车开得也猛,总是急刹,晃得林早早直想反胃,硬是忍了一路,下车后蹲在路边呕了些酸水才觉着好些。 光明毛纺厂她虽然从未来过,和林琼逛街时却也经过铁质大门,门槛边的水泥墙上挂着白底黑子的牌子,写着‘墨城光明毛纺织厂’八个仿宋体大字,她径直朝着铁质大门边的门卫室走去。 第25章 找人(二) 林早早站在大门边犹豫了片刻,到底壮着胆子走到门卫室窗口:“叔叔,我能进去找人吗?” 门卫正坐在窗口下的写字台后昏昏欲睡,闻言展开眼,瞧见林早早一愣:“小姑娘,你找谁?” “我,我要找蓝天,”林早早连同双手搭在窗台上,说道。 “我们这儿姓蓝的倒是有,可不叫蓝天啊,”?门卫又想了片刻,迟疑着说道,“蓝工好像是有个儿子叫蓝天。” “对对,我就是找这个蓝天。”林早早闻言喜出望外,她果然没找错地方。 门卫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隔着窗口打量林早早,“这里头是厂区,你不能进去,要找蓝工的儿子去厂区后头的家属院找吧。” “家属院在哪儿?”林早早问门卫,“叔叔,你给我指下路吧。” 门卫将身子探出窗户,朝西边一指:“就在厂子后头,顺着路走到前头那个十字路口往左拐,再一直朝前走到尽头有个大门,就是家属院了。” “谢谢叔叔,”林早早抓了一把枣子从窗户放在写字台上,“这是昆岗的红枣,特别甜。” “是吗?”门卫抓起一个用手擦了擦塞进嘴里,“是挺甜。” 林早早笑了笑,转身朝西跑去。 6号家属楼二单元201室,林早早记得清清楚楚,进了家属院,按照楼房侧面的牌子很快找了6号楼,进二单元上二楼,左手边的就是201。 她深吸一口气,又抿了抿唇,才走近轻轻翘门,“来了——”房里传来女人的声音,门开后,露出一张略显苍白的瓜子脸,头发松松地拢在脖颈后,“你找谁?” “阿姨你好,我是蓝天的朋友林早早,我来找蓝天。”林早早面带微笑地说道。 “你是林卫国的闺女林早早?”女人闻言讶然,眉头微皱,她是蓝方圆离婚后娶的老婆陈丽,本是毛纺厂的职工,如今为了孩子待业在家,她跟着蓝方圆和林卫国两口子一起吃过饭,听林卫国说起过林早早。 “是,”林早早心想即然知道爸爸,那是蓝叔叔家没错了,“阿姨蓝天在家吗?” “刚才的电话,也是你打的?”陈丽迟疑着问道。 “嗯。”林早早心中冒出一股子怪异感,看来她并没有打错电话,可是,为什么这个阿姨要说没有蓝天这个人呢? “蓝天不在这儿住。”?陈丽将门打开,“你进来吧。” 不在这儿住?林早早差异,快速朝房内瞥了眼,“这里不是蓝方圆叔叔家吗?” “是,但蓝天不在这儿住,他和他奶奶住在别处。”?陈丽有些犹豫,到底回答了,又笑着让开路,“快进来吧,你爸爸说你在昆岗上学,这是放假了吧。” “阿姨,你给我说下蓝天现在的住处吧。”林早早满腹疑问,却又觉着不能问眼前的女人,迫切想找到蓝天问个清楚。 “他们住在师中家属楼,一号楼101。”?陈丽刚说完,就听屋里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紧跟着传来孩子的撕心裂肺的哭声:“妈妈——” 陈丽花容失色,转身冲进内室,惊呼道:“蓝兰,蓝兰——” 孩子出事了?林早早正打算进去看看怎么回事,那女人已经抱着个小女孩冲了出来,小女孩哭得泪眼婆娑,额头上正留着血。 “早早,你快去,去厂里找你蓝叔叔,就说,就说蓝兰磕着头了,我送她去医院。”?陈丽惊慌失措地抱着孩子,穿着拖鞋就冲出了大门。 林早早根本来不及说门卫不让她进厂,出了楼道,瞧见远处有道小铁门开着,和这边隔了四五栋楼房,门卫说家属院在厂子后头,难道那里可以进入工厂,她连忙跑过去,穿过铁门,又朝前走了一段,里头瞧见一座座厂房,还有几个身着蓝色工作服的人从厂房中走出来。 “请问,蓝方圆叔叔在哪里工作?”林早早跑到离她最近的一个男工人跟前,问道。 “你,你怎么进来的?”那人约莫三十出头,头带白色帽子,“你从哪儿进来的?快出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是来找蓝方圆叔叔的,蓝兰在家磕破头了,阿姨让我给蓝叔叔说。”这人是厂里安全员,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赶人,连忙领着林早早去了厂区西侧一栋三层楼,技术部在一楼左手边第三间。 “方圆,这小姑娘找你,”男人对正坐在办公桌前埋头写字的蓝方圆道。 蓝方圆抬起头瞧,有些眼熟,但记不清是谁:“你找我?你是?” “蓝叔叔,我是林早早,我爸是林卫国,我本来是来找蓝天玩,”林早早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蓝兰在家里磕破了额头,阿姨让我过来给您说一声,她送蓝兰去医院了。” 蓝方圆蹭一下站了起来,头有些蒙,蓝兰怎么会磕着头呢,陈丽是怎么看孩子的,他心急如焚。 “方圆你赶紧去看看,放心,假我帮你请。”男人连忙拍了拍蓝方圆。 “那就麻烦你了。”蓝方圆这才回过神,连忙朝办公室外冲去,走到门口才反应过来,转身对林早早道,“早早,走啊。” 林早早几步上前,跟在蓝方圆后头从小铁门进了家属院,师医院就在毛纺厂的西边,从家属院出去能更快到地方。 蓝方圆心挂蓝兰伤势,大跨步向前,没顾上林早早人小步子短,林早早知道他心急,一路小跑着跟在蓝方圆身后进了师部医院急诊室。 “护士,有个小女孩,三岁多,头磕破了,刚送过来,在哪儿呢?”蓝方圆拉住个端着放了针管药瓶酒精棉等物件托盘的护士,急切问道。 “是叫蓝兰吗?”护士问他。 第19节 “是——” “在那边屏风后处理伤口呢。”护士指了指一侧的四扇落地挂白布的屏风。 蓝方圆连道谢都忘了,转身朝那屏风后冲去,“谢谢阿姨——”林早早朝护士道了谢,才追着蓝方圆跑了过去。 蓝兰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盖着纱布用胶带粘在额头上,此刻正躺在妈妈怀里抽泣,看见蓝方圆又撇着小嘴委屈的留下了眼泪。 “兰兰,”蓝方圆上去将孩子从陈丽怀里抱过来,“疼不疼?怎么那么不小心。”后头这句话显然是冲着陈丽说的。 “疼,疼——”蓝兰抱着蓝方圆脖子,趴在他肩膀上撒娇,“爸爸给吹吹。”蓝方圆闻言果然朝她伤口处吹气。 “站凳子上拿吃的摔了,头磕在桌角,还好只是破了皮,没什么大事。”?陈丽解释道。 “她要吃的你就给她,买来就是让孩子吃的,干嘛放着藏着舍不得她吃。”蓝方圆忍不住抱怨妻子。 陈丽原本脸色苍白,听了蓝方圆的话可能是生气,脸颊泛红:“怎么叫舍不得她吃,一上午就吃了十颗奶糖,还不够,牙要不要了。” 蓝方圆让妻子这话一噎,有些尴尬,对蓝兰说道:“兰兰,爸爸不是说过一天只能吃三颗奶糖吗?吃多了坏牙,会很疼很疼的。” 蓝兰噘着嘴不说话。 林早早在一边站着站在一边插不上话,等两个人都不吱声了才道:“蓝叔叔,我先走了。” 两个人这才反应过来林早早还站在旁边,都很不好意思,蓝方圆将蓝兰给陈丽,走过去道:“别急着走,中午在家里吃饭,你爸爸妈妈中午不是不回家吗。” “不用,”林早早急着去找蓝天,哪肯留下,“家里有饭,爸爸留了饭,我回去自己一热就能吃。” “总吃剩饭怎么行,来都来了,哪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跟叔叔回去,让你陈姨给你做好吃的。”老同学的孩子,来了自个儿家哪有不管饭的道理,“你陈姨做的炸酱面特别好吃,你走跟叔叔回家,让你陈姨给你做炸酱面吃。” “我——”林早早犹豫着,到底实话实话了,“我想去找蓝天。” 蓝方圆闻言脸色的笑容僵住了,手极不自然地抓了下裤子侧缝,干咳两声道:“你蓝天哥哥功课忙,和他奶奶住在学校家属院,每天上下学方便,等,等吃了饭叔叔骑车带你去找蓝天,你一个人找不到地方,别迷了路。” 是因为功课忙才不住在家里的吗?可以住校啊,为什么要和蓝奶奶一起搬出去,林早早心中满是疑问,再说现在都是假期了,怎么还住在外面不回家?还有,就算是住在外面,她打电话找蓝天的时候,阿姨也不能说没有这个人啊。 “爸爸说星期天带我来叔叔家玩,我到时候再吃阿姨做的炸酱面,我妈妈说受伤了不能吃酱油之类的食物,会落下疤,蓝兰伤着头了,不能吃酱,就别做炸酱面了。”?林早早并不相信蓝方圆的话,再次拒绝。 “那咱就不吃炸酱面,你喜欢吃什么给叔叔说,让阿姨给你做,”蓝方圆说完像是想起来了,“你爸爸说你爱吃水煮肉片,你陈姨可是川西人,一会儿叔叔去买些肉,让你陈姨给你做正宗的川西水煮肉片。” “真不用,蓝兰磕了头,还是让阿姨照顾蓝兰吧,改天我和爸爸妈妈一起来再吃饭吧,”林早早说完不再等蓝方圆回答,转身朝外跑去,边跑边回头道,“我先走了叔叔阿姨,下回再见。” “你先带孩子回去,我送她去妈那儿。”蓝方圆匆匆给陈丽说完追林早早去了。 林早早刚跑出急诊室就听见蓝方圆叫她:“早早,早早,我送你过去。” “不用麻烦,”林早早站在一株槐树下,“我知道路,我姑姑家就住在师中家属楼,我去过,叔叔,你回去吧,不是还要上班吗。” “不急,已经请好假了,”蓝方圆哪放心让她自己去,“刚好我也有事要过去一趟,你跟叔叔先回家推车,叔叔骑自行车带你去。” “行吧。”一听蓝方圆过去有事儿,林早早不再拒绝。 第26章 重逢 蓝方圆领着林早早回了家,拿上给蓝奶奶的东西,从地下室推出自行车,带着林早早往师中去。 林早早对师中并不陌生,林琼是师中高中部化学老师,她来过不止一次,师中的教职工家属院在中学部西边的附属小学后头,和附小隔着个学生宿舍楼。 林早早安安静静坐在自行车后车座,想问蓝方圆为何蓝天和蓝奶奶会在师中家属楼住,又怕问了让他尴尬,忍了路,到了地方,蓝方圆将自行车锁在楼道口,带着林早早上了楼。 蓝方圆轻轻敲了门,好一会儿门才打开,是蓝奶奶,原本面带微笑,开门就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瞧见是蓝方圆笑容瞬间消失,顺手就要关门。 “娘——”蓝方圆连忙把门推住,“早早过来了。” “早早,”蓝奶奶时没反应过来,待瞧见蓝方圆身后站着的小姑娘才恍然大悟,笑容花儿似的在脸上绽开了,“早早啊,可有好几年没见了,呦,都长这么高了,快进来让奶奶瞧瞧。” 林早早从蓝方圆身边蹭过去进了屋子,蓝方圆也想跟着进去,刚跨出一脚就被蓝奶奶个眼刀给制住了,他连忙陪着笑央求:“娘,有客人呢,您就让我进去吧——”因怕林早早听见尴尬,他特意压低了声音。 蓝奶奶到底是做娘的,没再为难蓝方圆,转身从茶几下头拿出个铁质方形饼干盒,打开了放在茶几上,对林早早道:“这红薯干是奶奶冬天在暖气上烤的,你尝尝,可甜了。” 林早早见饼干盒里放着长度和宽度都和她手指差不多的红薯干,拿了个咬了口,甜丝丝很有嚼劲:“好吃,奶奶你可真厉害。” “就知道你喜欢吃,你姑姑说你从小就爱吃红薯。”蓝奶奶把她往沙发这边拉,“过来坐沙发上吃。” “奶奶你认识我姑姑呀,她不是高中部的化学老师吗?”林早早以为是因为蓝天蓝奶奶才认识林琼的,不觉奇怪,“蓝天上初中啊,应该不归她教吧?那你是怎么认识姑姑的?” “她没教小天,你妈妈不是给我织了条毛裤吗,是你姑姑给我捎过来的,这不就认识了,后来她小叔子添孩子,公公婆婆急着回诗城,她一时又找不到合适的保姆,正好我在家闲着没事儿,就过来帮她带孩子,现在大了送幼儿园,也不用我带了,”蓝奶奶解释道:“她那个儿子,陈磊,你见过了吧,真是讨人爱。” 原来如此,这事儿怎么没听爸爸妈妈说过,林早早将红薯干吃完,对蓝奶奶说道:“奶奶,这个怎么做你给我说说,回头我让我妈也给我做。” “不用让你妈做,你妈天天上班中午都不着家,哪有时间做这些,你想吃奶奶给你做。”蓝奶奶乐呵呵看着她,“渴了吧,奶奶给你倒水喝。” “奶奶我不渴,你不用倒水。”林早早又从饼干盒里拿了根。 “奶奶给你泡好喝的,”蓝奶奶进厨房洗了个杯子挖了两勺麦乳精,先倒了小半开水,用勺子搅拌融化后再兑凉开水,端出来放在茶几上:“快喝,不烫,这是麦乳精,又甜又香。” “谢谢奶奶——”林早早拿起杯子喝了口,似乎比牛奶好喝。 蓝方圆站在一旁插不上嘴,好不容易俩人都不说话了他连忙道:“蓝天呢?怎么没瞧见人,早早可是专门来找他的。” “出去打篮球了,早早你先在这等会儿啊,我这就去叫他回来。”蓝奶奶说着就往门口走。 “奶奶你别去,还是我去吧,”林早早赶在蓝奶奶前头冲到门口,“是在学生宿舍前头的篮球场还是操场上的篮球场?”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蓝奶奶为难了,“还是我去吧,你们几年没见了,怕是不认得。” “我认得出,奶奶你放心吧。”因为林琼有了孩子,林早早再没到她姑姑家住过,而当初说会回昆岗看望妈妈的蓝天也并没回去过,两人的确有三年未见面,但她一直和蓝天有通信,彼此也寄过照片,怎么会认不出来,她将提了路的红枣塞进蓝奶奶手中,“这是昆岗的大枣,蓝天说你最喜欢吃蒸大枣,我就给你带了些,特别甜。” “哎呀,真是好孩子,还能想到奶奶,不像有的人。”蓝奶奶斜了眼蓝方圆。 蓝方圆顿时羞愧难当,这做娘的即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他留,当个孩子的面说这些作甚,婆媳不和,他夹在当中也十分为难,再说,搬出来住明明是他娘自己要求的,还背着他把房子都找好了才告诉他,搞得厂里人如今瞧他的眼光都别有深意。 林早早压根没瞧见蓝方圆的脸色,她早已冲出门一溜烟下了楼,先跑去学生宿舍前头的篮球场,水泥地坪上用白色油漆画了线,并排四个刷了绿漆的铁质篮球架,中间两个背靠背放置,正是假期,学校并无学生,从林早早这边数过去,只有第三个篮球架下有四个男孩正在打篮球,因为离得远,看不清是否有蓝天,她只得又朝前走去。 她今天穿着件林琼给她买的黑白格子连衣裙,光着脚穿了双米色平底凉鞋,梳着马尾辫,因是早产,她自小骨架子就比同龄人小,发色也偏黄,随着这几年生活条件变好,林卫国想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牛奶喝了两年多,个头算是长上来了,但人一直瘦巴巴的,身上这条裙子就有些撑不起来,不过好在她肤色白,又长了双大大的杏眼,从家属楼跑过来脸颊和嘴唇都红扑扑的,瞧着朝气蓬勃。 走近篮球架,她一眼就认出了蓝天,模样没太大变化,个头高了不少,上身穿着宽松白色二道背心,下头是个黑色大裤衩,脚蹬白色球鞋,刚投了个三分球,眼睛随着篮球掉落垂下时正好瞧见不远处的林早早,顿时一愣,微微蹙起眉头瞧了会儿,毫无预兆的朝着林早早跑了过来,闹得身后同伴一头雾水。 蓝天跑近了有些不敢相信,吃惊得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道,“你——你是——早早!” “蓝天——”见他认出自己林早早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步走到蓝天跟前仰头看他,这人高是高了,可黑了瘦了,脸上棱角也越发分明,眼睛和小时候样灵动有神,因为顶着大太阳打篮球,头发都湿透了,额头脖子上尽是汗珠,跟水洗过似的。 “你,你——”蓝天心跳莫名加快,眼角也有些湿润,他以为是进了汗水蜇了眼睛,连忙用手背擦了下眼角,这是有三年没见了,小丫头都长这么高了,他不由自主地裂开嘴傻笑,时间好些话堵在嗓子眼,即不知先说哪句才好。 林早早伸手贴着自己头顶直直划向蓝天,正好到他锁骨处:“你怎么还是比我高那么多,我现在个头儿可不算矮了,都快米六了,你,你到底吃什么长这么高啊?” 蓝天噗嗤一声笑得不行,不由伸手在她头顶摸了摸:“小丫头,我可比你大三岁呢,能不比你高得多吗?再等几年我不长了,你继续长就赶上我了。” “嗯,”林早早觉得他说的在理,重重点了点头,随即话锋转,“虽然我不想比你矮太多,可也不想比你高,只比你矮一些,矮半个头吧,或者大半个头也行。” “行,你长多高都行,”蓝天笑了笑:“走,这里又热又晒,跟我回家吹电风扇,我给你买冰糕吃。”他像小时候样极其自然地拉上林早早的手,走了十多步突然听见后头传来此起彼伏的口哨声,猛然反应过来,连忙松开林早早的手,“你在这儿等我下,我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 林早早顺着蓝天的目光朝篮球架方向望去,只见方才和他起打篮球的三个男生正站在篮球架下朝他们这边张望,脸上带着别有深意的笑容,让她觉着怪异:“他们笑什么?怎么怪怪的?” “没事,你不用理他们,”蓝天安慰林早早,“我会儿就过来,你到那边树荫下等着吧,这边热。” “没事儿,我不怕晒,爸爸说多晒晒补钙,你快去吧,他们又吹口哨了。”林早早心无旁骛,催促蓝天快去。 篮球架下三个男孩,都是师中的学生,刘洋微胖,喜欢漫画,总想当艺术家,大热天留着过耳长发,开学升高,和蓝天同龄,因出生月份大,自认为是他们中的大哥,可惜没人承认,他父母都是墨城地区行政公署的工作人员,行署在师中北边,隔着西大街,所以他常过来和蓝天他们一起打篮球。 莫斌和蓝天同班,开学初二,他个头儿不高,长脸大眼,脊背总是挺得很直,看人时总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父母是师中高中部的英语老师,连续好几年被评为优秀教师,他本人也十分优秀,以全师最高分靠近师中,去年参加墨城市英语竞赛得了等奖。 梁栋肤色白透,带着眼镜,打了半天篮球脸色发红,头发让汗湿透了,贴在额角,他和林早早一样,开学初,也是师中老师的孩子,母亲是初中部英语老师,父亲在教务处工作。 “蓝天,那女孩谁啊?你怎么上来就牵人家手?”刘洋说话间去拉蓝天的手,学着他拉林早早的样子。 “关你屁事!”蓝天一巴掌打开他的手,“爪子拿开,都是汗,湿乎乎脏死了。” “嘿,”刘洋毫不在意,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斜靠在篮球架边,“都在打篮球,好像你的手没汗你的手不湿不脏似的,刚才不是照样牵人手呢,当心人家嫌弃你不要你了。” “滚——”蓝天一脚踹在他侧腿上,“少跟我这儿胡诌瞎扯!她是我妹,放尊重点儿。” 刘洋让他这踹身子斜,直接和站在旁边的莫斌撞了个满怀,险些将莫斌撞倒:“哎呦我靠,蓝天,你小子也太狠了,往哪儿踢!踢坏了我可跟你没完。” “行了,没工夫跟你闲扯,走了,你们接着打,改天再约。”他说完正要转身,突然对直在旁边看笑话的梁栋伸出手,极不自然地说道,“你带纸了吧,拿来。” 三个人顿时一愣,这蓝天可是次次笑话梁栋个大男人出门带纸擦汗擦手擦眼镜,说跟娘们似的,怎么今天自个儿倒是主动要纸了,有问题,刘洋眼珠子转立刻明白怎么回事了,阴阳怪气道:“不是妹妹吗?这么在意啊?蓝天,我听说三班的班花岳小甜可是三天两头往你们班里堵你,你连人家正眼都不瞧一眼,给兄弟牵牵线吧,我约了她好几次都不搭理我。” “快给我纸,”蓝天怕林早早站在太阳底下晒久了中暑,哪有心情和刘洋跟这儿贫嘴,催促梁栋。 梁栋从裤兜口袋拿出折叠整齐的卫生纸,正要分出一部分给蓝天,却被他把全抢了过去:“谢了,回头还你。” “别都拿走啊,你给我留几张,会儿我擦汗没用的了。”梁栋正要去追,被刘洋把拽住,“你傻啊,擦什么撒,眼睛里尽是眼屎擦也没用!” “我——”梁栋委屈的不行,“我这眼镜脏得厉害,纸都让他拿走了,我怎么擦。” “来,我给你擦。”刘洋将梁栋的眼镜摘了下来,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拽起他白衬衣衣角擦起了眼镜。 “你干嘛!”梁栋有轻度洁癖,哪里能忍,把扯过衣角使劲儿拍,可白衬衣脏了哪里拍得掉。 刘洋见他着急的模样一个劲儿坏笑,梁栋见拍不干净,从他手中拿过眼镜戴好,转身气呼呼跑了。 “你还打吗?”刘洋问莫斌。 莫斌摇头,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电子表:“点十分了,回吧,该吃饭了。” “没劲儿!”刘洋将篮球捡起来用胳膊夹在侧腰上,朝校门外走路。 第27章 父子 却说方才蓝天拿了梁栋的纸,边走边擦脸上、脖子和手上的汗,待擦干净才加快速度:“走吧,给你买雪糕吃去。” “好,”林早早和蓝天并排往附小外走,因为方才刘洋的话,他总觉得不自在,哪里还敢牵林早早的手。 师中附小和中学部隔着一条柏油马路,路两边临街各有一排店铺,开着饭馆、文具店,精品店和小卖部,主要做学生生意,假期学生不上课,好些店铺暂时关了门,远远望着有些萧条。 蓝天带着林早早走出附小大门往左拐,进了头一家小卖部,里头光线不佳,柜台前靠近门口处放了个冰柜,里头各色冷饮。 守店的姑娘十五六岁,叫何静,是蓝天的同学,头发黝黑浓密,在后脑勺绑了个马尾,瞧见蓝天进来立马露出笑:“蓝天,又来帮你奶奶买调料?咦,她是谁?”她看见跟着蓝天进了的林早早,问道。 “是——”蓝天顿了一瞬,“我妹妹,林早早。” “妹妹?”何静倒是听说过蓝天有个妹妹,不是才三四岁吗?这女孩不姓蓝,难道是表妹?她顿时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正要追问,蓝天已经推开冰柜,对林早早道:“过来挑你喜欢吃的。” 林早早走到冰柜边翻了翻,挑了个娃娃头:“就这个。” 蓝天从里头挑了一包棒棒冰,关上冰柜门,问何静:“多少钱?” “不用,都是同学,你妹妹头一回来,算我请客。”何静话音方落,就听里间传来一声剧烈的咳嗽,何静身子一震,笑容顿时不自然了。 第20节 蓝天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五放在冰柜玻璃推门上:“娃娃头一元,棒棒冰五毛,没错吧?” “都说了不要钱——”何静低声嘟囔着,不由回头望向内室。 “走吧——”蓝天不再搭理何静,转身出了小卖部。 林早早将撕开的雪糕包装袋扔进门口专门放冷饮袋的箱子中,几步追上蓝天:“她是谁啊?怎么认识你?” “我们班的,那是她家开的小卖部的。”蓝天撕开冷饮袋拿出一根棒棒冰放进嘴里,冰凉透心,可真解暑,“你啥时候来的墨城,怎么找这儿来的?你姑姑不是去迪市学习吗?” “放假过来的,去你家找你遇上你爸,叔叔带我来的。”林早早咬了口娃娃头。 蓝天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脚步一顿,站住不走了。 林早早走出一段才发现他没跟过来:“你怎么不走了?” 蓝天像是没听到,林早早只得又折了回来,见蓝天沉着脸不解,问他:“你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他现在还在家里?”蓝天突然问。 他?林早早反应了一下才弄明白这个他是谁:“应该吧,反正我出来找你的时候蓝叔叔还在你家,这会儿不知道。”林早早说完又觉着自己这话特别有歧义,父子俩,怎么还你家我家的,好怪异。 “走——”蓝天将手中的棒棒冰三两下咬进嘴里咀嚼了咽下去,冲进附小大门。 林早早总觉着他方才那个‘走’字说的有些咬牙切齿,顿感不妙,连忙追了过去,可蓝天个高儿腿长,她哪里追得到。 “你来干嘛!”蓝天敲开家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蓝方圆脸都狰狞了,跟在后头的林早早进门正好听见这话,立在门口不敢进来。 “早早快进来。”蓝奶奶不想家丑外扬,这儿毕竟是租来的房子,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雨,莫说对蓝天不好,便是介绍这房子的林琼那里也不好交代,她一把将林早早拉进来,连忙关了门。 “小天,爸爸,爸爸过来看看你和奶奶。”蓝方圆慢慢站起来,愧疚地看着蓝天,都是他不好,说好了要照顾蓝天,却让他和奶奶住在外头。 “看好了吗?可以走了吧。”蓝天双手握拳,直视蓝方圆。 “我——”蓝方圆还想说什么,让蓝奶奶给打断了:“你先回去吧,我劝劝他。” 蓝方圆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到底答应了,慢慢绕过茶几走到客厅中:“娘,那我先走了。” “走吧。”蓝奶奶说完转身不再看儿子。 蓝方圆一转身瞧见林早早更觉难堪,可也不能就这么走了,毕竟是他带过来的:“早早,叔叔送你回去吧。” “不用你送,早早在这儿吃了中午饭玩够了让小天去送,你赶紧走吧,都这会儿了,回去还得弄饭,当心晚了你媳妇又跟你闹。”蓝奶奶催促。 “蓝叔叔我还想在这儿玩会儿,你放心,我自己也能回家。”林早早说道。 “好,那叔叔就先走了。”蓝方圆没再坚持,拉开门跨了出去,蓝天见他出了门,几步上前啪一声将门关上,蓝方圆在门外打了个激灵,心里头顿时百感交集。 “早早,你和小天玩会儿,我去给你们做臊子面。”蓝奶奶拿着电视柜边蓝方圆带来的东西进了厨房,没敢让蓝天瞧见。 林早早见蓝天冲着门发呆,犹豫着上前拉了拉他袖子:“蓝天,你没事吧。” 蓝天像是泄了口气,整儿都有些颓废,转身走到沙发边坐下,好一会儿才瞧着有了些精神:“我没事,没吓着你吧。” 林早早摇了摇头,倒是没吓着,就是有些吃惊,她从没见过这样的蓝天,便是瞧见他在昆岗时和人打架也没这么大戾气,他和蓝叔叔有什么矛盾?难怪他和蓝奶奶会搬出来。 “你和你爸爸,你们怎么回事?”林早早实在好奇,到底忍不住问道。 “没事。”蓝天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抬头望了眼墙上的钟表,已经一点半了,就问林早早,“你饿了吗?” “不饿,我想洗手。”方才为了追蓝天,一路跑回来,那根娃娃头也没顾上吃,全化了,弄了一手,这会儿粘乎乎太难受。 “这边——”蓝天领着林早早到卫生间门口,“自己进去洗吧。” 林早早洗了手,又轻轻将门插上上了个厕所,冲水的时候犹豫了下,感觉不好意思。 出了卫生间,蓝天神色已经恢复如初,笑眯眯看着林早早:“你倒是蛮厉害,说考上师中还真就考上了。” “你不也考上了吗,你也挺厉害的。”林早早沾沾自喜,心里头美滋滋得别提多自豪了。 “我不一样,”蓝天拿起茶几上的饼干盒递给林早早,又顺手打开了电视,“我在师中附小上的小学,录取分数比昆岗那边的学校低,我听林老师说你可是以一中第一名的成绩被录取的。” “那是,即然要考好,那就考最好了,不上不下多没意思。”林早早向来都是这种想法,即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否则不如不做。 “小丫头。”蓝天翻了一遍电视,这个点儿也没好看的,索性又关上了,“走,帮奶奶忙去。” “嗯。”林早早将手中的红薯干吃了,跟着蓝天进了厨房。 蓝奶奶正在和面,见两人进来故作生气:“你们进来干嘛,裹乱,出去,出去玩去。” “奶奶,都快两点了,再不帮忙啥时候能吃上饭?”蓝天赖着不走,“早早早都饿了,肚子咕咕直叫。” “我——”林早早正要反驳,瞧见蓝□□她眨眼睛,顿时明白了,话锋一转,“我好饿啊,奶奶啥时候能吃?要不我们帮你摘菜吧,这样快。” “行吧,你们帮我把豆角洗了,”蓝奶奶指着墙角塑料袋。 蓝天将塑料袋提起来,问:“全都洗吗?” “一大半吧。”蓝奶奶又问林早早,“早早你会打鸡蛋吗?” “会,洗菜切菜炒菜我都会,我三年级就会做饭了。”林早早将黑历史都给搬出来了。 “这么厉害,行,那你帮奶奶打三个鸡蛋,鸡蛋在冰箱里,碗在碗橱里。”林奶奶将面倒在面板上使劲儿揉。 林早早打了鸡蛋搅和好,蓝天将洗好的豆角放在案板上,“奶奶,豆角怎么切?”林早早拿了刀问道。 “你会切吗?仔细切着手。”蓝奶奶不放心,“还是一会儿我切吧。” “会,奶奶我在家真做过饭的。” “行,豆角切丁,旁边的豆腐也切丁。”蓝奶奶见林早早切了几下还真像那么回事,便放心让她切了。 准备就绪,蓝奶奶先醒着面,让林早早和蓝天出去等,蓝天见确实没他俩什么事儿,这才和林早早一起出了厨房。 “你们住这儿多久了?”林早早坐在沙发上,没过脑子就问了出来,说完就后悔了,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会不会又惹的他不高兴了,她偷偷打了蓝天。 “也没多久,上半年才搬出来的。”蓝天倒没不高兴,只是迟疑了一下才说。 “你——”林早早想继续问,却被蓝天打断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爸接我过来住是自作主张,他没提前和我继母商量好,所以我和奶奶才搬了出来。”蓝天说得轻描淡写,可那日他听见继母和奶奶说,若不是蓝方圆答应不要蓝天,我也不会嫁给他!这句话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了他的心上。 蓝奶奶的臊子面称得上一绝,面条薄且有嚼劲,汤汁又香又辣浓郁够味儿,林早早不常吃辣,一碗面吃的满头大汗,辣的直喝凉开水,偏偏停不下来,真是太好吃了:“奶奶,难怪我爸常说你做的臊子面特别好吃,我在家不怎么能吃辣的,可是吃你做的这个面再辣也想吃。” “呀,早早不能吃辣?改天再给你做不辣的。”蓝奶奶将卤牛肉切了片端上来,又帮林早早倒了凉开水,“喝水,辣了就喝水。”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辣的顾不上说话。 吃了饭,蓝天和林早早把碗筷洗了,厨房收拾干净,桌子擦了,一看时间,也快三点了。 第28章 桑子 三点,外头热的似火烧,不如呆在家里吹电风扇,林早早平时有睡午觉的习惯,吃饱了犯困,坐在沙发中上下眼皮子直打架,蓝奶奶瞧见道:“早早,到床上睡会去。” “不用,我不瞌睡。”林早早摇了摇头,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 “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还不瞌睡,快去睡,小天也回屋睡会儿,”蓝奶奶见说不动林早早又催促蓝天。 “哎呀,不说睡不觉着困,这一说还真有些睁不开眼,我得去睡会儿,早早,你也去睡会儿吧,等醒了我带你去旁边的公园摘桑子。”蓝天见林早早瞌睡却不愿意去,故意这般说。 “好吧,”林早早确实困了,听见蓝天说要去摘桑子都没反应,跟着蓝奶奶进了卧室,躺下就睡着了。 蓝天上午打了篮球,身上黏糊糊的,先洗了澡才去睡午觉。 睡了一个多小时,林早早醒了,起来见蓝奶奶在沙发上叠晒干的衣物,走过去帮忙:“奶奶,你怎么不睡?” “年纪大了,觉少,白天睡了晚上睡不着。” 林早早帮蓝奶奶叠衣服:“奶奶,蓝兰是蓝天的妹妹吧。” 蓝奶奶手顿了一下:“你今天见到蓝兰了?” “嗯,我去毛纺厂找蓝天见到了,她磕着头了,还去医院包扎了伤口。” “磕着头了?怎么会磕着?厉害吗?”蓝奶奶抬起头,这陈丽也真是太不小心,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女孩,万一脸上留下疤可如何是好,不行,得去看看,她猛然站起来,突然又想到还在睡觉的蓝天,那小子心里头还有疙瘩呢,不能现在去,她重重叹了口气坐回了沙发上。 待到蓝天睡醒已经五点多了,正是三伏天,日头依旧毒辣,不过好在地上的树荫比正午时多了,若是走在树荫下倒也不晒。 蓝天为了方便爬树换了深色的长裤短袖,蓝奶奶早就准备好了柳条小篮和水杯,又叮嘱蓝天:“你自己上树就行,千万别让早早爬。” “奶奶我会爬树,小时候我和蓝天爬过。”林早早抗议。 “你还是别爬了,”蓝天盯着她身上的裙子,“穿成这样爬树可不方便。” 林早早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条及膝的连衣裙,确实不方便,算了还是在树下等吃吧。 “快去吧,别玩得太晚,早些回来还得送早早回家。”蓝奶奶叮嘱蓝天。 “知道了,”蓝天提着小篮拿着水杯,“早早走。” 两个人出了教职工家属院走到宿舍区,蓝天却并不朝校门口走,反而拐向挨着路边的宿舍楼,拉着早早躲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小路上。 “不去公园摘桑子了?”林早早不明所以。 “去,等会儿再去。”蓝天目不转睛地盯着家属院通向校门口的路。 “等什么?”林早早顺着蓝天的目光望去,看了半天也没瞧见值得关注的人或事,“你在看什么?” “来了——”蓝天一把拉过林早早躲到楼房侧边的阴影处,探出头朝外张望。 林早早学着他的样子朝路上看去,看见了蓝奶奶:“咦,那不是——” “嘘——”蓝天连忙将手指竖起来放在嘴唇前,低声道,“别出声。” 林早早一头雾水,看见蓝奶奶有什么好躲得?林早早实在不能理解,只得像蓝天一样去看蓝奶奶,只见蓝奶奶一手拿着个布袋子,里头鼓鼓囊囊也不知装的什么,一手提着个带盖子的塑料水杯。 蓝天一直目送着蓝奶奶走过教学楼,拐了弯瞧不见才从阴影处出来,像是松了口气。 “你在看啥呢?”林早早实在太奇怪了,自己的奶奶,干嘛偷偷摸摸地看。 “没事,就是看看奶奶出门带水了吗,这么热的天,她年龄大了,不带水走一路可受不了。”蓝天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走吧,去摘桑子去。” “嗯,”两个人朝着校门外走去,“你怎么知道奶奶会出门?” “我,”蓝天抿了下唇,“我听到你给奶奶说蓝兰磕破了头,她肯定要去瞧瞧才放心。” “你听到了?”林早早意外,“那会儿你就醒了?那你怎么不起来?” “我——”蓝天语塞,他要怎么回答?说自己听见奶奶说话声中透着担心他难过生气嫉妒?说他躺在床上不愿意起来是因为知道若是自己出去奶奶一定迫不及待去毛纺厂看蓝兰,说他不想让奶奶去?蓝兰已经抢走了他的爸爸,不能连奶奶也抢走。 “你什么?”林早早见他目光躲闪十分不解。 “我当时没睡醒,又睡过去了。”蓝天敷衍道。 “哦,”林早早不疑有他,如果不是在别人家睡午觉,她大概也能再多睡一会儿。 第21节 “快走吧,晚了桑子可都让人摘完了。”蓝天加快脚步,害怕林早早再生出别的疑问。 公园就在师中附小旁边,里头树影婆娑,一点儿也不热,蓝天领着林早早顺着人工湖边的卵石小路朝里走,走到公园西北角,那儿有五六株桑树,瞧着有些年头,树干粗壮,树冠丰茂,接连成片的枝叶间挂满了红色紫色白色的桑子,已经有几个小男孩在树上摘了。 蓝天和林早早走到最头一株下,这一株树冠下主干部分较长,树枝分叉高,大约是因此之故,树上并没有人,不过满树桑子倒是不少。 “这株不太好爬,”林早早抬头望着树冠,“不过好像熟透的果子多些。” “若是好爬只怕桑子早都没了,你瞧,落了一地都是。”蓝天将水杯给林早早,“你让远点儿,一会儿我上去时桑子落下来砸你身上了,这东西的汁水弄到衣服上可是洗不掉。” 这个不用蓝天说林早早也知道,连忙跑到旁边一株槐树下等着,刚好树下有石桌石椅。 蓝天比同龄人个头高,在团场呆的时间长,什么样的树没爬过,这株桑树即便难爬也难不住他,抱着树干几下便攀爬了上去,待人钻进枝叶之中,果然有不少桑子砸在地上,汁水飞溅,成了一个个紫黑色的果泥。 “你小心点儿。”林早早站在槐树下望着桑树上的蓝天,“找粗些的枝干踩,别踩断了——” “没事儿,小菜一碟,你就放心等着吃吧。”蓝天将柳条小篮子挂在臂弯间,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摘桑子,熟透了不敢用劲,轻拿轻放才行,好在这树上熟透了的桑子多,倒也不用来回换地方找。 蓝天在树上摘了十几分钟就下了树,走到林早早跟前,将手中的小篮子放在石桌上,林早早一瞧,已经有小半篮了:“不摘了?” “摘,这些你先吃,等吃够了我再上去摘,你带回家让叔叔阿姨也尝尝。”蓝天说着又往桑树下走。 “你干嘛去?不吃吗?”林早早问。 “吃,我上树上吃,那些太少,你自己吃吧。”蓝天边说边上了树,重新找了个枝干站定,尽摘熟透的吃。 待到太阳西垂时,两人桑子也吃够了,手上嘴上都是紫黑色,滑稽极了,篮子满的快要溢出来。 回到家,蓝奶奶还没回来,蓝天有些失望,虽然他已经想通了,也接受了奶奶去看蓝兰,可都这会了奶奶还没回来,这心里头总觉着不是滋味。 他提着小篮子进了厨房,从篮子里捡了一碗出来:“这些留给奶奶,她年级大了,这东西上火不能多吃,剩下的你拿回去。” “这也太多了——”林早早刚想让蓝天再拿出来些,就听门咔嚓一声,两个人走出厨房一瞧,是蓝奶奶回来了。 “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蓝奶奶显然没料到两人会在她前头回来,有些担心的看向蓝天。 蓝天见奶奶手中提着菜,连忙接过来。 “蓝兰怎么样了?还哭吗?”林早早突然问道。 蓝奶奶先去看蓝天,见蓝天像是没听到似的进了厨房才问早早:“你怎么知道奶奶看蓝兰去了?” “蓝天说的,他听到我给你说蓝兰磕着头了,”林早早将菜提进厨房,“他还担心你出去不带水,怕你渴了。” 蓝奶奶换了拖鞋,听见林早早的话面色有种说不出的凝重,她这个孙子,心思太重,什么都憋在心里,唉,真是个好孩子,懂事,也让人心疼,她暗暗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吃桑子了吗?” “吃了好多,”林早早伸出手让蓝奶奶瞧,那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已成了黑紫色,“蓝天还给你留了一碗,我给你拿过来。” 蓝奶奶从林早早手中接过碗,拿了个放进嘴里:“真甜,奶奶不爱吃甜的,你拿回去给你父母吃。” “有,还有好多呢,这是蓝天专门给你留的,他说桑子上火,不敢让你多吃。” “是上火,大热天的,你们也不能吃多。”蓝奶奶欣慰极了,“晚上咱们吃排骨啊,奶奶这就做饭。” “不用了,我都出来一天了,也该回去了。”林早早怕回去晚了让林卫国知道她不听话出了门,打算赶在父母下班前赶回家。 “不行,排骨都买回来了。”蓝奶奶佯装生气。 “下回来吃,我爸妈不知道我出门了,回去晚了他们该着急了。”林早早不得不道出了实情。 “没事,去,给你爸打个电话,给他说一声不就行了?” “啊?”林早早为难,嘟囔道,“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敢打?那让蓝天打。” “不用不用,我自己打就行。”林早早连忙摆手,跑出了厨房。 蓝天已经换了衣服,也洗了手和脸,但粘上桑子汁液的地方都留下了黑紫色,洗一次根本洗不掉,他从卫生间出来见林早早闷闷不乐,问道:“怎么了?愁眉苦脸的?不舒服?” “没,我偷偷出来的,奶奶让留下吃晚饭,还让我给爸爸打电话说一声,我怎么说啊,今天爸爸才说不让我一个人出门,我不但一个人出门了,还从东头跑到了西头。” “就这事儿?没关系,我给你爸说,就说我去你家找的你,带你过来吃饭。”蓝天毫不在意。 “这样行吗?”林早早有些犹豫。 “没事,你爸单位的电话是213****吧。”蓝天一边说一边走到电话机旁边。 “我爸办公室的电话你都知道?”林早早意外。 “当然,我还知道你家电话呢,212****。”蓝天得意道。 “你怎么知道的?” “在我家——”蓝天突然顿住了,他猛然想到那已经不是他的家了,他和奶奶已经搬出来了。 林早早还要再问,却见蓝天已经拨通了电话,只得住嘴。 “叔叔你好,我是蓝天。”电话接通,蓝天不由站直了身子。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听蓝天答道:“是,放假了,叔叔,我奶奶听说早早来墨城了,让我接她过来吃饭,她现在已经在我们家了。” …… “不用,吃完饭我送她回去。” …… “她就在旁边,我让她接电话。”蓝天把电话给了林早早。 “爸爸——”林早早心虚。 “怎么去蓝天家也不给爸爸说一声?”林卫国不忍心说闺女。 “我,我忘了。” “在人家家里要懂事,蓝兰还小,你陈阿姨又要看孩子又要做饭,你蓝奶奶年龄也大了,你要有眼色,能帮忙就帮忙。”林卫国还不知道蓝天和蓝奶奶搬出去的事。 “我知道了,你放心吧。”林早早怕说破了引来林卫国更多嘱咐,索性啥也不说。 第29章 提前 在蓝奶奶家吃了饭,已经快七点了,这会儿林卫国和赵国兴还没下班,林早早打算先去姑姑家一趟,这么多桑子都带回去也吃不完,不如分出来一部分给姑父,表弟陈磊的奶奶也在,刚好也能让她尝尝。 这桑子不能用塑料袋装,颠颠就烂了,蓝天找了个小盆,林早早将小篮里的桑子捡了一半到小盆里,和蓝奶奶告了别,出门去了林琼家。 林琼去迪市培训,陈红兵上班还没回来,家里只有陈奶奶和陈磊,陈磊的奶奶生的慈眉善目头发几乎都白了,剪短烫了卷,带着一副老花镜,打扮的利利索索,开门时手里拿着报纸,想来方才是在看,“早早来了。” “奶奶好——”林早早和陈奶奶也就见过两次,不算熟悉,“这是桑子,蓝天摘得,特意拿过来让您尝尝。” 陈奶奶目光从林早早手中装着桑子的盆子移到了蓝天身上,这孩子她知道,林琼在家里说起过,父母离异又各自成了家,孩子现在跟着奶奶,就住在师中教职工家属院,房子还是林琼给找的,是个可怜的孩子:“快进来,快进来。” 林早早和蓝天犹豫着要不要进去,他们也不是来做客的,不过顺利将桑子送过来,进去还得换鞋,一坐下又要耽搁好些时候:“奶奶,我们就不进去了,太晚了,我改天再过来吧。” “不晚,天还没黑呢,等会儿让你姑父送你回家。”陈奶奶挽留。 “不用姑父送,我认得路,”林早早连忙摆手,“姑父忙了一天了,回来赶紧吃饭休息吧。”林早早在林琼家住的时候经常见陈红兵加班,知道他很忙。 “奶奶你快关门吧,我们走了。”林早早把小盆塞进陈奶奶手中,转身下楼。 “改天过来玩啊。”陈奶奶在门口说道。 “知道了——”林早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太阳已快落山,暑气消退,微风吹来倒是带来了久违的凉意,两人顺着马路边的人行道朝东走,路过少年宫时,林早早瞧见少年宫二楼围栏上挂着横幅:初一英语暑期班招生。 “初一英语暑期班?”林早早指着横幅问蓝天,“英语好学吗?” “还行吧,上课认真听,多读多背多听多写。”蓝天说出自己学英语的感触,“不过毕竟不是咱们的语言,还是要多下功夫,我听刘洋说他爸,就是今天和我一起打篮球那个胖些的高个子,他说他爸天天早上把他从被窝里揪出来背英语。” 林早早若有所思,看着那条横幅走不动路了。 “你想报名?”蓝天顺着她的目光看向横幅。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我小时候学拼音就特别费劲,不知道学英语会不会也学不会。” “不用报名,初一的英语我就可以教你,走了——”蓝天推了推林早早,“我晚上回去把用过的英语磁带和初一上册英语书找出来,明天你来我家,我教你。” “真的?”林早早眼睛一亮,笑容就在脸上绽开了。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蓝天伸手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哎呀,疼,”林早早捂着额头,“你怎么没骗过我,你说的来了墨城会回昆岗,可你一次也没回去过,这不是骗我吗?说话不算数,骗人是小狗。” 蓝天沉默了,情绪也有些低落,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林早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也跟着放满了脚步:“我,我不是怪你,我就是随便一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不回去的,我——”她词穷了。 “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说话不算数,”蓝天深吸一口气,“不过你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没事吧?”林早早担心地望着他。 “没事,都过去了,”蓝天笑了笑,那笑容让人瞧见有些伤感,“我妈离开昆岗了,去了迪市,不回来了。” “啥时候的事?”林早早脱口而出。“就在我来墨城那年,他们全家都去了迪市。”蓝天望着远处,“再也没回来过,不过,倒是时常给我写信,寄照片,汇款。” 原来如此,所以他才再没回昆岗吗?林早早替蓝天难过:“你别伤心,等你高中毕业了可以去迪市上大学,不就能见到你妈妈了吗?” “不去,到哪儿上大学也不去迪市,即然她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找她。”蓝天赌气道。 “可你不是想她吗?”林早早对蓝天的心情还不能感同身受。 “不想,她都不想我我干嘛想她。” 林早早觉得他这话说得似乎也对,可是既然对他为什么还是不高兴呢?她不理解,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索性不说话了。 此后的路两个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油脂厂家属院外蓝天叮嘱林早早:“明天别忘了,我在家等你啊。” “知道了,”林早早暗暗观察蓝天,见他不似方才那那般闷闷不乐,心里头才觉着舒坦些,“那我几点钟过去?” “你打算怎么去?走路公交还是骑车?”蓝天问她。 林早早想着今天做公交晕车了,那滋味实在难受,明天真是不想坐了:“我想骑车,可是从没在城里骑过,有些害怕。” “骑车倒是方便,你家离师中远,以后上学不坐公交车也得骑车。”蓝天想了想,这样,明天你等我电话,我骑车过来,陪着你骑上几回你就不怕了。 “行。”林早早大喜,有蓝天陪着她自然是不怕的,正好赶在假期熟悉熟悉这城里的交通。 “你快回去吧。”蓝□□她摆了摆手,“我也走了。” ************* 林卫国和赵国兴到家已经八点多了,林早早回家先焖了米饭,又切了茄子,待两人回来炒茄子刚好出锅,有现成饭吃,林卫国少不得又将女儿夸了一顿,赵国兴见家里干干净净也是颇感欣慰,孩子真是长大了,懂事了。 第22节 两人洗了手吃饭,林早早在蓝天家吃过晚饭,坐在客厅看电视,林卫国往碗里扒拉了些茄子,端着碗拿着筷子来到客厅:“今天在你蓝叔叔家没捣乱吧?” “爸爸,我那么温柔那么听话,怎么会捣乱。”林早早煞有其事地说道。 噗嗤——林卫国喷出几粒米饭,这闺女,小嘴越来越会说了,她那性子,虽说算不上泼辣,可跟温柔二字还是相差胜远,不过女孩子也不能太温柔,出去容易吃亏。 “爸爸你笑什么?”林早早边调台边问林卫国。 “没笑没笑,爸爸吃的太急呛着了。”林卫国打马虎眼。 “对了,我明天还要去蓝天家,我让他提前教我英语。”林早早换了一圈没找到好看的电视,大多都是广告。 “行,你明天早起,和爸爸妈妈一起坐厂车过去,下午你再搭公交车回来,你会搭公交车吗?”林卫国问她。 “我不跟你们一起走,我要睡懒觉,睡够了再去。”林早早担心林卫国知道她要骑车上街不同意,索性隐瞒了。 “也行,反正不是上学,睡晚些再去也行。”林卫国吃了几口米饭,“今天你陈阿姨做的什么好吃的?” “中午臊子面,晚上炖排骨。”?换了台,正在播放《十六岁的花季》,林早早看得入迷,心不在焉地答道。 “臊子面?你陈阿姨也会做臊子面了?不知道有没有你蓝奶奶做的好吃,”林卫国感慨,“爸爸可是有好多年没吃过你蓝奶奶做的臊子面了,怎么样?好吃不?” “爸爸,臊子面不是陈阿姨做的,是蓝奶奶,我是在蓝奶奶家吃的饭,不是在陈阿姨那儿。”林早早脱口而出。 蓝奶奶家?陈阿姨那儿?林卫国愣了,蓝奶奶和陈阿姨不是一家吗?“你说你在哪里吃的饭?” “师中家属院,蓝奶奶家。” “你蓝奶奶住在师中家属院?”林卫国猛然明白了,“她和蓝天两个人?他们不住在光明毛纺厂?没和你蓝叔叔住在一起?”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 林卫国震惊了,这真是,怎么会让孩子和老娘在外头住,一老一小两个,虽说蓝奶奶的风湿有所好转,可毕竟年龄大了,这个蓝方圆,真是越来越糊涂,他当着孩子的面不好多说,端着碗回到餐厅,和赵国兴嘀咕去了。 第二日一早,林早早并没有像她给林卫国说的那样睡足了才起床,林卫国和赵国兴出门时关防盗门的声音将她吵醒了,她怕蓝天打电话,醒了以后并没有再睡,而是迅速起来洗漱,果然等她洗漱完吃好饭电话铃就响了,她看了一眼闹钟,还有十分钟九点。 “喂——”林早早接起电话,那边果然是蓝天,“你都到了?”她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都收拾好了不用蓝天等,昨晚上也已经把铅笔盒和本子都装好了,拿上钥匙换了鞋匆忙出了门。 蓝天就等在院子外面公用电话边,看见林早早推着自行车出来笑道:“这么快就出来了,我还以为要等一阵呢,你没睡懒觉?吃饭了吗?” “都说了今天要到你家去学习,怎么会睡懒觉呢,你也太小看我了,我早都起来了,早饭也吃好了。”因为要骑车,林早早今天没有穿裙子,中裤短袖,利干练利索,“走吧。” “你先走,骑我右边,”蓝天见她已经跨坐在车上,说道,“过公路就不用教了,红绿灯也不用教了,只要别怕,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就是比团场车多些,走自行车道也无所谓,都是和你一个方向的自行车。” “嗯,”林早早先将车骑到公路边,往左边看了看,过来的汽车还远,她迅速踩脚踏骑到马路中间的黄线处,刹车,再看右边,有车,等车都过去了才骑过去,进了自行车道果然都是同方向的自行车,她骑在右边,蓝天在她左边和她齐头并进。 前头是一段陡坡,大约两百米长,落差六米左右,林早早在坡前猛然停住了车,原来走路坐车都不觉着这坡陡,今天要自己骑自行车下去瞧着就有些心慌。 “没事,你捏着车闸下去,不但不吓人还特别有意思,你试试。”蓝天安慰她,“我一直在你身边,放一百个心。” 林早早见一辆辆自行车从两人身边直溜到坡底,深吸了口气,蹬了下脚踏板,自行车一走到坡上速度就加快了,“刹车,慢慢的——”蓝天没想到她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下去了,心猛跳了几下,连忙跟了下去。 林早早好歹在昆岗骑了两年自行车上学,车技还是过关的,这样溜车下去其实控制好车速没有任何危险,她起先捏着闸,到坡中央恐惧荡然无存,索性松了闸,车速立刻变快了,蓝天一瞧也松了车闸,又蹬了几下才追上林早早。 因为是假期,路上的自行车并不是很多,两人从坡上下来基本没怎么刹车,下了坡又溜了好远车速才慢下来。 “真的很有意思,”林早早十分兴奋,“等开了学我要天天骑车上学。” “别高兴太早,下坡容易上坡难,等你上坡的时候就不觉着有趣了。”蓝天泼她冷水。 林早早一想是这么个理,回头望向坡顶,确实很高,骑上去得费老劲了。 “这就打退堂鼓了?”蓝天又笑话她。 “谁说我打退堂鼓了,”林早早不乐意了,“这车我骑定了,不就是上坡,有什么了不起的。” “好了,走吧,一会儿又该热了。”蓝天催促。 林早早跟着蓝天一路骑车进了师中附小,将自行车停在地下室上了楼,蓝奶奶去不在家。 “奶奶呢?”林早早问蓝天。 “说是出去买菜,”蓝天换了拖鞋,“不过可能又去了毛纺厂。” “一大早又去了?”林早早有些意外,从这儿走到毛纺厂家属院并不算近。 “她放心不下蓝兰,昨天晚上我起来上厕所还听见奶奶说梦话,”蓝天拿杯子倒了些凉开水递给林早早,“说蓝兰小心。” “也是,毕竟是她孙女。”林早早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咱们在哪里学?” “里头写字台吧,”蓝天指了指他的卧室,“我提前都收拾干净了,初一上册的英语书和磁带也都找出来了,不过你现在用不上,先学字母吧。” “行,”林早早放下杯子进了蓝天的卧室,看见写字台边多了一把椅子,昨天她进来时可只有一把。 蓝天翻开书,先教林早早二十六个英语字母,一边教读法,一边在英语本上给她讲怎么写,林早早学得认真,倒是很快就记住了。 快到中午蓝奶奶才回来,因为事先知道林早早要过来,倒没感到意外,瞧见蓝天时目光躲闪,蓝天嘴巴动了动,到底问道:“蓝兰的伤好些了吗?” “我没——”蓝奶奶下意识想说没去看蓝兰,但瞧见孙子的目光又说不出来了,讪笑着道,“本来就是小伤,能有什么事儿。”说完又后悔了,即然是小伤自己干嘛还连着两天都去,唉,真是怎么说都错。 蓝天大约猜出蓝奶奶的心思,说道:“小伤也要注意,她还小,又是脸上。” 蓝奶奶诧异,这个孙子今个儿是怎么了?中邪了?原来他可是十分讨厌蓝兰的,从来不陪她玩,叫他哥哥也不答应:“我就是怕你陈阿姨不注意,让孩子脸上落下疤,这才一大早过去盯着,没事了,明天不去了。” “没事,你想去就去吧,”蓝天明白蓝奶奶是怕他心里不舒服,也知道她即便不去心里也挂念着,“就是太远,要不我骑车送你过去再接你回来吧。” “不用,就当锻炼身体了。”听蓝天这么说,蓝奶奶知道他是真不在意了,这左右为难的心也算是放下了,又觉着孙子太委屈,盘算着明天再去看看就不去了,“你们进去学习吧,我做饭,早早,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我不挑食。”林早早见蓝天已经进了卧室,连忙跟了过去,低声问:“奶奶去看蓝兰,你是不是不高兴?” “你知道的,我一直很讨厌蓝兰。”蓝天坐在床边,低声说道。 林早早当然知道,她还记得他们头一次说起蓝兰时他那种嫌弃厌恶的表情。 “其实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蓝天露出无奈地笑,“妈妈不是我一个人的,爸爸不是我一个人的,我就想着奶奶总能是我一个人的了吧,可蓝兰毕竟也是她的孙女。” “奶奶只是去看看蓝兰,她不是回来了吗?” “我知道,”蓝天抿了抿唇,“没关系,我明白。”他知道在蓝奶奶心里他还是最重要的,要不她也不会背着他去看蓝兰,他不想让奶奶为难,就好像奶奶不想让他心里不舒服一样,“行了,休息够了吧,吃饭前再把二十六个字母默写一边,背诵一遍。”蓝天站起来走到房门口,“我去帮奶奶做饭,你快背书。” “要不要这么严格。”林早早抱怨。 “严师出高徒。”蓝天走出了房间。 第30章 开学风波 九月一日,新学期开学。 假期时,林早早原本一直瞒着林卫国骑车上街的事儿,哪知有一回她回家晚了,进家属院刚好赶上厂车回来,让林卫国抓个正着,幸好那日是蓝天和她一起回来的,当着蓝天的面林卫国不好发作,回去将林早早好好说了一顿,不过说归说,那日之后林卫国再不拦着林早早骑车上街了,所以开学报道第一天,林早早独自一人骑车来的学校。 进了校园,将车放在学校教学楼后头的车棚,再到校门口看公告栏里贴着的分班明细表,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她的名字,正打算再找一遍,听见后头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吕莹莹,连忙从人群中钻出来:“你啥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就过来了,领了铺盖先安排好宿舍,还被班主任叫去打扫教室卫生。”吕莹莹拉着林早早走到路边的梧桐树下,“你不用过去找了,我昨天下午已经看过了,咱俩一个班,初一二班,走,上去吧,初一年级都在二楼。” 林早早跟着吕莹莹来到教室,教室里只有十多个人,分散坐着,和昆岗中学一样,两人的课桌分四组,不同的是中间两组紧挨着,两侧的靠墙,两人选了第四排中间的桌子,刚坐下,又进来个男生,肤色透白,戴着眼镜,盯着林早早看了半天,坐在了她的后头。 吕莹莹朝后看了一眼,转过来凑近林早早低声问道:“后头那个男生,你认识?” 林早早回过头,男生垂着头用卫生纸擦眼镜,一双眼睛大约因眼镜戴久了,瞧着像金鱼眼似的朝外突,她回头对吕莹莹摇了摇头,同样低声道:“不认识。”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一直在看你。”吕莹莹侧头又瞥了一眼,见男生已经擦好了眼镜。 “你是蓝天的妹妹?”后头男生用手指头点了点林早早的肩膀。 “你是?”林早早转过头,并没有纠正他的话。 男生正是那天和蓝天打篮球的梁栋:“我们见过,在附小宿舍楼篮球场,你忘了?” 林早早确实忘了,那天因为觉着他们几个男生的眼光怪异,她压根没好意思去看他们,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再加上离得有些距离,看的也不是很清楚:“你也上初一?” “嗯,”梁栋将擦眼镜的纸折好开始擦桌子,“你不是附小的吧,原来没见过你。” “我原来在昆岗上学,刚考到这儿。”林早早见他拿着卫生纸顺着桌子的一边一行紧挨着一行朝着桌子另一边擦,那仔细细致的样子简直像在擦一件珍宝。 “哦,”梁栋点了点头,“蓝天也是昆岗转过来的,我差点忘了,我和蓝天是好哥们,以后有事儿就说。” 上个学能有啥事,林早早不以为然,可处于礼貌还是点了点头:“那先谢谢你了。” 她转过身后吕莹莹小声问道:“你有哥哥在这儿上学?怎么没听你说起过?几年级?” “你也没问过啊,”林早早不愿再说蓝天,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也没澄清,“他上初二。” 好在吕莹莹对林早早突然多了个哥哥的事儿并不感兴趣,拉着她说起了昨晚上听来的八卦:“你还不知道吧,咱们学校可是有快慢班之分的,听说开学一个月后要考一次试,再通过考试成绩重新分一次班,考在前头的分在一个班,都是最好的老师讲课。” “还有这样的事儿?”林早早惊讶,“那咱们争取进快班。” “不容易,”吕莹莹摇了摇头,“我听说这次考进来的前五十名全都是附小的学生,咱们俩虽然是团部一中的第一名,到这里都得朝后排。” “这么厉害,”林早早一直以自己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为荣,哪曾想这成绩在这儿根本不能看,“这事儿你从哪儿听来的?”“昨天晚上在宿舍听她们说的,还说上一届初一三班是快班,他们班班花岳小甜一直稳居年级第一名,从没人超过她。” “快班不应该是一班吗?怎么会是三班?” “好像是因为每次考完试会看哪个班年级前五十名的人最多,然后就将那个班作为快班,其实是为了掩人耳目,因为学校并不承认快慢班的说法,只是学生私下的叫法,呀——”吕莹莹突然惊呼一声,“我想起来了,难怪刚才听到蓝天这个名字感觉耳熟,我听说岳小甜一直追他呢,都追了一个学期还没追到。” 有人追蓝天,林早早一愣,心里头说不上什么滋味:“追他干嘛?” “干嘛?喜欢他呗,”吕莹莹啧啧两声,“听说天天往你哥他们班堵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也不知多少人眼红呢。” 林早早有些失神,怎么从没听蓝天提起过。 “她如果知道你是蓝天的妹妹,估计会来找你帮忙——”吕莹莹摸着下巴感叹,冷不丁有人问道:“你就是蓝天的妹妹?” 林早早和吕莹莹同时抬头,怎么今天尽是问这个的。 课桌边站着个肤色白皙的女生,瓜子脸上一双丹凤眼,琼鼻樱唇,梳着公主头,而她身后站着的,不正是附小大门边第一家小卖部的姑娘吗,和蓝天一个班的。 大约见林早早不回答,女生索性自报家门:“我是岳小甜,初二三班的。” 吕莹莹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桌子边站着的女生道:“你,你就是上届快班班花岳小甜?” “刚进来就知道上届初一班花是谁了,”何静笑嘻嘻道,“你消息满灵通,那你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蓝天的妹妹吗。” “当然是。”吕莹莹哪里会怀疑林早早,脱口而出,“妹妹还能有假的?” “那可说不准,”岳小甜冷笑,“我可调查过,蓝天确实有个妹妹,但还不到四岁,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妹妹,听说你叫林早早,连姓都不是一样的,怎么可能是他妹妹。” “不一个姓怎么了?不一个姓就不能是他妹妹了,我就是他妹妹,你能把我怎么样!”林早早哪曾遇到过这么盛气凌人不讲理的人,偏偏心里头莫名窜上来一股子火气,压都压不住蹭蹭直往上冒,她一下子站起来怼道,“再说,我是不是他妹妹管你什么事,你是他什么人?你问的着吗?” 岳小甜惊讶地瞪着林早早,气的眉毛都翘起来了,正要破口大骂,突然瞥见坐在后头的梁栋,顿时吃了一惊,这梁栋可是常跟着蓝天几个打篮球的,若是他将今日之事告诉了蓝天,自己在蓝天心目中温婉淑女的形象不就荡然无存了,她心里一慌,连忙露出笑容,气焰顿时卸了大半:“哎呀,这是干啥呢,我是听何静说蓝天的妹妹也来咱们学校上学,特意过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只管说,我和蓝天特别熟,别跟我客气。” “不需要你帮助,”林早早见她露出笑脸也不好再发脾气,可心里的火气还没消散,笑不出来,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没好气道:“有事儿我自然会去找我哥哥。”她特意将哥哥两个字说得重了些。 岳小甜的脸色果然又不好看了,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刚开学,也确实没什么事儿,以后有事儿可以来找我,初二三班岳小甜。” 第23节 林早早没再搭理她,岳小甜自讨没趣,转身狠狠瞪了梁栋一眼,这才匆匆离开初一二班的教室。梁栋莫名其妙,自言自语道:“干嘛瞪我?我从头到尾可什么话也没说。” “早早,我可是头一次见你发脾气。”吕莹莹看着林早早的眼睛都在发光,班花快班什么的早都抛之脑后了,“好样的,有骨气,瞧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不就是班花吗,不就是年级第一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一段小插曲,却让林早早心里窝着一口气,如何也消散不了,她再没有心情和吕莹莹说话,好在吕莹莹向来话多,一个人说个不停也不觉着有什么不对劲,一直到班主任进教室。 初一二班的班主任姓唐,单名一个敏字,短发烫了卷,带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进来先扫视了全班同学,然后做了自我介绍,紧跟着不出所料的让每一位同学站起来自我介绍,林早早心情不好,原本提前想好的说辞一句也没用,只说了姓名和来自哪个学校,其它兴趣爱好之类的连提都没提。 唐敏知道她是林琼的侄女,特别注意她,没曾想一个自我介绍即如此敷衍了事,对她的映象分立刻降低了。 自我介绍完,老师直接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分了班委,然后让班长领着几个个头高的男生去领书,林早早趴在桌子上,厌厌的,吕莹莹见状,以为她想当班委,安慰道:“别难受,咱们毕竟是从外头进来的,老师不了解,等上个一段时间,老师自然能瞧见你的优秀之处,再说,班委有什么当的,不但杂事多,是非也多,学习还得拔尖,你想想,咱们毕竟是下头团场上来的,底子再怎么也比人家附小直升的弱些,要是真当了班委,考试再考不好,那该多丢人。” 林早早叹了口气坐直了身子:“我没想当班委,我也不是因为没被选上班委难过,我是——我就是有些瞌睡。”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打不起精神。 “一大早瞌睡?昨晚上睡太晚?忍一忍,中午回去再睡。”吕莹莹像是想到了什么,“对了,我听说你表妹路娟也来墨城上学了,墨城地区一中,是不是?” “嗯,我姨夫拖了关系还交了外区费,让她进了地区一中,不是说墨城的中学最好的就是师中和地区一中吗?一直暗中较劲呢。” “可我听说地区一中是全封闭管理,一个月才能回家一趟,平时不但不准随便出学校,连探视都不行,可严了。”吕莹莹唏嘘,“怎么去那里了,天天关在学校里,跟坐牢有什么分别。” 林早早哪里知道她表妹路娟为何会去地区一中上学,估计是师中不好进吧。 排了座位,发了新书,一上午也就过去了,下午还要上课,林早早便没有回家,去了姑姑林琼家。 林琼带高三毕业班的班主任,教学任务重,杂事也多,经常晚下班,今天中午又是饭做好等了片刻她才进家门,见家里人都坐在餐桌边等她,边换鞋边道:“都说了多少次,别等我回来,你们先吃啊。” “姑姑——”林早早跑到林琼身边,“你怎么才回来啊,快过来吃饭,今天有花菜炒腊肉,是你最喜欢吃的。” “是吗?”林琼去卫生间洗手,林早早小尾巴似的跟着,“下午就上课了吧?” “嗯,”林早早有些失望,“以为下午可以休息呢。” “老师排座位了吧,你坐第几排?能看清黑板吗?”林琼擦了手,推着林早早出了卫生间。 “坐第三排,最好的位置,不过靠窗边,有些偏。”林早早坐下后先给林琼夹了块腊肉。 林琼一愣,她提前打过招呼了,怎么还给安排到边上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座位每周要按组滚动着轮换:“前排坐在边上确实偏了些,换到中间就好了。” 林早早并不觉着坐在旁边有什么问题,她心里藏着别的事儿:“我今天上午听说一件事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啥事?”林琼先喝了口水才吃饭。 “是不是我们一个月后要考试分快慢班啊?”林早早夹了块腊肉放进嘴里。 林琼闻言夹菜的手一顿:“倒也不是快慢班,就是会按成绩重新分班,把成绩差不多的分到一个班,方便老师安排教学进度。” 林早早一听这话饭都吃不下去了:“我还听说今年招的初一新生前五十名都是师中附小的。” 林琼知道林早早在担心什么:“那也只是小学的名次,到了初中怎么样还不一定呢,好好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想进快班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 “想进快班还不容易,回头让你姑姑打个招呼,这有什么。”陈磊的奶奶退休前也是老师,对有上进心的孩子原本就更为偏爱。” 林琼没吱声,陈红兵怕他妈妈尴尬,为林琼夹了菜:“知道你爱吃花菜,妈早上特意赶巴扎买的。” “谢谢妈,”林琼给婆婆夹了块肉,“早早,你想进快班说明有上进心,那就好好学,凭自己的势力进去,当然,姑姑也能帮你进去,可是你想想,成绩够不上,勉强进去能跟上课吗?快班的进度肯定比其他班快。” 林早早默默吃米饭不吱声,她就是想进快班,也确实怕自己考不进去,今天特意提这个事确实存了让姑姑帮忙的心思。 林琼见她闷闷不乐,摸了摸她的头:“要不这样,你努力学一个月,能考进去最好,若是考不进去,又差的不是很多,姑姑给快班班主任说说,把你要进快班行吗?” “真的?”林早早顿时坐直了身子。 “真的,但若是你考得分数差的太远,姑姑可不会去给快班班主任说啊。”林琼先将丑话说在前头,怕林早早有了她的保证不努力学了。 “姑姑你就放心吧,若是能凭自己的势力考进去那是再好不过,我就是怕自己底子差,比不过那些附小上来的。”林早早认真道。 “即便是底子差也差不了多少,小学也就语文数学两门课,考试又不会超纲,要说差也就差在了语文上,语文靠积累,急不得,回头我去书店给你挑几本习题,你多练习,至于月底的考试,尽力而为吧。”林琼饭也不吃了,语重心长的对林早早说道。 “好了,教室里还没讲够,回来也不闲着,吃饭,孩子下午还有课,赶紧吃了去睡会儿,省得下午上课打瞌睡。”林琼的婆婆打断了姑侄俩的谈话。 “是是,你下午还上课,赶紧吃了睡觉去。”林琼笑了笑并不在意婆婆的话。 下午四点上课,三点五十打预备铃,林早早三点半起床,洗了脸出门,走到附小校门口时看见蓝天了,站在马路对面中学部的校门口,正和一发长微胖的男生说话,若是从前,她一定会立刻跑过去,可是今日却莫名停下了,不由想到了上午的事儿。 刚想到岳小甜就瞧见她人了,上午没太在意,这会儿才看清她的穿着,大约是头一天上课,她并没有穿校服,一身白色镶蕾丝花边的蓬蓬袖连衣裙,长马尾上扎着粉色蝴蝶结,还带着飘带,远远看着就觉着很美,更别说走近了。 林早早正要过去,可看到岳小甜的那一刻又停住了,还特意往边上走了几步,站在铁门后头,让门栅栏遮住了半边身子,这样一来,她能清楚地看见对面的蓝天,但蓝天若不仔细看这边,怕是不容易看见她。 林早早见岳小甜走到蓝天身边,也不知说了什么,然后蓝□□这边张望,这会儿正是学生入校的高峰期,来来往往都是人,林早早视线被人流挡住,等这波人过去后,哪里还瞧的见蓝天,上午那种莫名其妙的坏情绪又回来了。第一节 语文课,老师叫蒋淑珍,四十多岁,带着一副方眼镜,大约是流行烫发,也是一头卷发。林早早虽然情绪不佳,到底知道想要进快班必须努力,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一节课下来倒是没分神。 下课后,梁栋跑到她桌边:“林早早,你哥找你。” “我哥?”林早早一时没反应过来,瞧见教室门口的蓝天才明白过来,连忙走了出去。 “啥事?”林早早一改平日瞧见蓝天的兴奋,语气颇有些冲人。 蓝天也不在意,笑嘻嘻道:“走,下楼说。” 林早早见楼道里都是人,闹哄哄确实不方便,便同他从侧边的楼梯下了楼,站在教学楼侧门外,这儿对着学校围墙,人少。 “中午在林老师家吃的饭?”蓝天问。 “嗯,下午要上课,就没回去。” “你几点出门上学?我在校门口等了半天也没瞧见你人。” 原来是在等她,林早早心里那股莫名其妙的不痛快似乎消散不少:“不知道几点,起来晚了,没看时间。” “没迟到吧?梁栋说你们第一节 课是语文课,蒋老师最讨厌迟到,第一次让你进来,第二次站在教室后头听,第三次干脆连教室都不让进。”蓝天见林早早心情不好,以为是迟到让蒋淑珍训了。 “没迟到,踩着预备铃进的教室。”林早早暗暗将蒋老师的习惯记下来,心道下次若是语文课一定注意。 “我听梁栋说上午岳小甜找你了?”蓝天终于说到了正题。 “嗯,”林早早不由垂下头,“以为我是你妹妹,特意过来问问。” “她问得着吗?你别理她。”蓝天语气里透着厌恶,“不过是学习好些,就好像全世界人民都得围着她转似的。” “她可不仅仅是学习好些,我听说她初一时次次年级第一。”林早早说话间不由透出羡慕的语气,而且,她也不仅仅是学习好,长得还很漂亮,她心想。 “那又怎样,”蓝天不以为然,“也就只会学习。” 林早早没吱声,心想这个只会学习是什么意思。 “走,买冷饮吃去。” 两个人在校外买了雪糕,一人拿了一根回到教室正好打上课铃,林早早雪糕包装袋早就扔了,雪糕只咬了一口,这下麻烦了,这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正好是他们班主任唐敏。 她连忙大口咬雪糕,想赶在唐敏进来前吃完,唐敏上自己班的课,巴不得早进教室,怎么会来晚,所以林早早不过才咬了两口就看见她进来了。 这下完了,林早早赶紧将嘴里的雪糕随便一嚼咽了下去,可手里的怎么办?不吃一会儿可就化了,她犹豫了一下,不管了,反正她在窗户边坐,位置偏,前头的两个人又都脊背直挺,怎么着也能挡着点儿,她慢慢弓下腰,将雪糕放进嘴里,一口,两口…… 终于神不知鬼不觉地吃完了,以后课间再也不买雪糕吃了,凉死了,嘴巴都木了,她正沾沾自喜,就听唐敏叫道:“林早早,你来读一下。” 林早早脑中嗡得一声,愣了一下才站起来,老师让她读什么?她刚才光顾着吃雪糕根本没听课,她连忙去看同桌的书,阖上的,那么要读的一定不在书上,她连忙抬头,看见黑板上挂着一张二十六个字母的图板,是让读二十六个字母吗?一定是,幸好假期已经跟着蓝天学过了,她松了口气,有条不紊的将二十六个字母读了出来。 读完后,教室里一片安静,老师并没有让她坐下,好一会才道:“不错,一个也没错,提前学是好事,不过不能因为提前学过上课就不认真听讲,你坐下吧。” 原来还是被老师看见了,林早早哪能听不明白老师话里的深意,她同桌李楠趁老师不注意朝她竖起大拇指:“厉害,老师才讲了三个,你读了二十六个。” 才讲了三个啊,难怪刚才她读完老师半天不说话。 第31章 礼物风波 接连几日,岳小甜总是趁着课间来初一二班找林早早,因为开学那日的事儿,林早早有些烦她,开始爱答不理的,可岳小甜一改那日的盛气凌人,无论林早早如何冷淡她总是一副笑脸,起先总提蓝天,见林早早不愿多说又改说校内趣事和老师的喜好,还传授她学习经验和心得,林早早一心想考进快班,到底被这些有关学习的谈话内容给吸引了,岳小甜见她感兴趣,便承诺回去将初一上学期的学习笔记整理出来给她看。 隔天是教师节,同学们纷纷给老师准备了礼物,林早早也不例外,但她并没有专门买礼物,只选了张贺卡,和别的同学一样,趁着打上课铃声后到老师进教室的空档将礼物放在讲桌上。第三节 课英语课拖堂,第四节课是语文课,林早早记得蓝天说过语文老师最讨厌学生迟到,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跑出教室去上厕所,在教室外碰见了岳小甜,手中抱着几本笔记本。 “你到哪儿去?”岳小甜拉住林早早,“笔记我找出来了。” “我去厕所,你放我桌上就行,谢谢了啊。”林早早说完转身就走。 “我还有事呢,你别走——”岳小甜话还没说完林早早已经消失在人流中。 等她再回到教室时已经打了上课铃,还好语文老师没进教室,她松了口气,路过吕莹莹课桌边时,她快速说道:“我已经帮你把座位洞里给语文老师的礼物放讲台上了。” “谢谢——”林早早道了谢快速回座位,将英语书收进座位洞拿语文书时,瞧见座位洞里岳小甜送过来的笔记本,笔记本和书包之间竖着她送给老师的贺卡,若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但她一抽书包贺卡就出来了。 因为上午数学课和英语课都上过了,而她也只准备了语数英三门任课老师的教师节贺卡,所以这一张一定是语文老师的,怎么回事?吕莹莹不是说已经帮她把贺卡放到讲桌了啊?怎么还在这儿?她打开贺卡,没错,确实是给语文老师的,她糊涂了,可此时语文老师已经进来了,再问也不可能,只有等放学再说,她又将贺卡放进课桌内。 今天学习新课《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课文林早早昨天晚上已经预习过,生字也让林卫国给她听写了,因为是新课,老师先让课代表起来领读,然后讲解生字,林早早认真做了笔记,并没有因贺卡的事分心。 下课后,她趁语文老师收拾讲义的功夫将贺卡送上了讲台,瞧见讲台上放着个用缀满红心的粉色包装纸包装的礼物,心道:这是谁给老师送的,可真好看。 中午依然是去林琼家吃饭,她打算回去抽空看看岳小甜给她的笔记,所以将笔记拿上了,吕莹莹中午不打算吃食堂,挽着林早早的胳膊一起走。 你给语文老师送的什么?还用粉色带桃心的包装纸,可真漂亮。”出了教学楼,吕莹莹问林早早。 林早早一愣,不由想到方才给老师贺卡时看见讲桌放着的粉色盒子,难道她说的是那个?可那个并不是她送的啊,她莫名其妙的侧过头看向吕莹莹:“你说的那个盒子上是不是上头有好些大大小小的红色桃心?” “对对,就是那个,我帮你送的时候还觉着不可思议呢,给老师送东西怎么选这样的包装纸?”吕莹莹并没在意林早早的怪异表情,“又不是送给喜欢的人。” “那不是我送的礼物,我给老师送的是贺卡,不是给你说过吗,语数英三个老师一人一张贺卡。”林早早意识到不对劲了,不由停下脚步,“你确定那个是从我桌位洞里拿出来的?你是不是看错桌位洞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连你坐哪里都不知道,”吕莹莹被质疑连忙抗议,看见林早早抱着的笔记本说道,“那礼物就放在这些笔记本上头,我当时还想看看这是什么笔记本呢,怎么从没见你用过。” “放在这些笔记本上头?”林早早看向笔记本,心里头猛然冒出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说就听吕莹莹咋呼道:哎呀,不会是你的爱慕者送的吧,怎么办,已经被老师拿回去了,要是被拆开…… 林早早心里头咯噔一下,刚开学她能有什么爱慕者,据她所知,今天除了吕莹莹也就只有岳小甜翻过她的座位洞,那个礼物还是放在这些笔记本上,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她对吕莹莹道:“这些笔记本是岳小甜送过来的!” 两人不愧是好友,仅凭这一句话吕莹莹立刻明白她想说什么了,脸色一遍:是岳小甜的礼物,是她让你给蓝天的礼物!完了,我完了,还不如是你的爱慕者送的呢。” “说什么呢。”林早早一阵心慌,可心慌之外似乎又有庆幸,还有窃喜,那种感觉很奇怪,好像盖过了送错礼物该有得不安和忐忑、 “完了完了,怎么办,”吕莹莹显然没有林早早那么镇定,“你说她会不会在礼物里头塞情书?一定塞了,要不也不会让你送,一定是蓝天不接她情书才想出这个法子,怎么办怎么办,我死定了——” “什么怎么办?”身后突然传来岳小甜的声音,吓得吕莹莹猛然跳开。 “干嘛那么害怕?是不是做了亏心事?”岳小甜看着吕莹莹。 “没——没——”吕莹莹哪敢说真话。 好在岳小甜的主要目的并不是她,瞧见林早早手中的笔记本高兴道:“即然收了我的笔记本,那就帮我个忙。” “什么忙?”林早早语气平静地问道。 “看见我放在你座位洞里的礼物了吗?”岳小甜道,“帮我送给蓝天,今天必须送给他,明天可是他的生日。” “你怎么知道明天是他的生日?”林早早声音生硬,有点儿不高兴了,蓝天从来不过生日,自从他父母离异后。 “只要我想知道就没有不知道的,记住啊,帮我把礼物给你哥哥,一定要确定他收下才行,若是让我发现他扔了的话,”岳小甜望了眼林早早手中的笔记本,威胁道,“这些资料你可别想看了。” 林早早看了看手中的资料:“那你还是把资料拿回去吧,我可不能保证蓝天一定会收下你的礼物。” 第24节 岳小甜的脸色顿时不好了,瞪着林早早好一会儿才勉强露出笑脸:“跟你闹着玩呢,这样,只要你保证你哥收下礼物,那我保证你月底分班考试时能顺利进入快班。” “你怎么保证?”林早早不信她的话。 “这你就不用管了。”岳小甜又恢复了灿烂的笑容,“我等你好消息啊,走了。” 待岳小甜走远,吕莹莹才走到林早早身边:“怎么办啊?早早,礼物都给语文老师了。” “走——”林早早拉着岳小甜转身朝教学楼跑去,“咱们去老师办公室把礼物要回来。” 两个人跑上楼,初一年级组老师办公室已经锁了门,但侧面窗户是开着的,连纱窗也朝外开着。 这栋教学楼是对称结构的楼房,主入口在正中,主楼梯正对着教学楼大门,楼梯两侧各有四间门对门的办公室,而教室在办公室两侧呈单面分布,所谓单面,就是教室都在一侧,教室门外是连通的阳台作为走道,和办公室中间的走廊连同。 初一年级组的办公室在走道这侧,阳台的围栏正好连到办公室侧面的墙上,侧墙上两个窗户,其中一个的下角刚好挨着围栏和墙面的交接处,这围栏是砖砌的,大约一米二高,若是站在上头正好能上到办公室窗户外头的窗台上。 语文老师的课桌正好在窗户这边,站在阳台上能清楚看见办公桌上一堆礼物贺卡,那个粉红色缀着桃心的盒子也在当中。 “还好还好——”吕莹莹扶着胸口舒了口气,“老师还没拆开,不过门锁了,要不下午咱们早点过来在这儿等着老师?” 林早早没吱声,好一会才道:“别等老师上班了,我进去拿吧。” “进去拿?怎么进去?门都锁了。”吕莹莹没反应过来,待瞧见林早早眼睛一直盯着那扇打开的窗户明白了,顿时瞪圆了眼,惊道:“不行不行,太危险了,万一掉下去——”她不敢往下说了。 “没事,”林早早朝楼下望了一眼,下头是一行枝叶茂盛的法国梧桐,挡住地面,倒显得不那么高,她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是想现在将礼物拿回来,“再等会儿,等人都走完了再进去。” “还是算了吧,早早,太危险了,”吕莹莹拽着林早早的胳膊,“就算下午问老师要时被怀疑了也没事,反正是岳小甜的,她学习那么好,老师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没事,只要我站上去就能进办公室,出来直接走门,没危险。”林早早安慰吕莹莹,打定主意进去。 吕莹莹见她心意已决,知道劝不住,又道:“要不,要不咱们找个男生进去拿吧,你进去实在太危险,反正是给你哥的,要不就叫你哥进去吧。” “不用,我自己就行,你放心。”林早早见楼上楼下基本已经没学生了,将手中的笔记本塞给吕莹莹,深吸一口气,先慢慢爬上阳台围栏,吕莹莹吓得连忙放下东西站在旁边抓住林早早的胳膊,生怕她一个不小心摔下去。 “你别拽着我,我没法站起来了。”林早早跨坐在围栏上对吕莹莹道。 吕莹莹这才松手,林早早扶着办公室侧墙慢慢站起来,这阳台围栏有一转宽,落脚刚好,她小心翼翼跨到窗台上,窗台外头朝外突出将近二十厘米,她抓住窗框踩在上头,然后钻进了办公室。 其实也就跨一步钻进去的事儿,若是在平底上简直易如反掌,可放到二楼就让人觉着惊心动魄,林早早蹲在办公桌上,一直剧烈跳动的心脏反而跳得更加厉害,她感觉手脚发软,额头后背都有冷汗渗出来,心里头却一阵好笑,怎么刚才不出冷汗现在出了,看来是后怕。 她蹲了一会儿,这才踩着椅子下地,拿起那个粉色盒子,然后又用抹布仔细将自己方才踩过的地方擦干净,这才从里头打开办公室的门。 门一开,吕莹莹就将她抱住了:“吓死了我,吓死我了,早早,你太牛了,佩服佩服,我算是服了你了。” “快走,一会儿让人看见了。”林早早催促。 “哦——”吕莹莹连忙拿起地上的东西,挽着林早早下楼。 林早早此时却赶紧浑身虚脱了似的,双脚像踩在棉花上,心始终剧烈跳动,耳边一直嗡嗡作响,她紧紧握着那个粉色的盒子,直到吕莹莹拍了她一下:“怎么了?”她问吕莹莹。 “你怎么了?我叫了你半天都没反应,”吕莹莹指了指她手中的盒子,“赶紧松手,都被你捏变形了。” 林早早这才反应过来,那粉色盒子的一角已经朝下陷了:“没事,我捏一捏就行了。”她说着就去捏那个角连着的三条边,果然将角又捏出来了。 “你准备啥时候给你哥?回去就给?”出了教学楼,方才那股子惊心动魄荡然无存,吕莹莹又开始八卦了。 “我才不帮她给呢,”林早早斩钉截铁道,“下午就还给她。” “这样啊,”吕莹莹失望极了,“可是你不帮她给,那这些笔记本——” “一起还给她,谁稀罕!”走出教学楼,林早早突然停住,“你等我一会儿,我把东西先放在教室,带回去没法解释。”她说完转身跑进楼里。 因为中午有不回家的走读生,所以教室门中午并不锁,这会儿吃饭的走读生还没回来,教室空无一人,林早早把笔记本和礼物放进书包拉上拉链,想了想又转动书包将口朝里。 林早早这天回来的比林琼还晚,因为爬阳台身上粘了灰,瞧着有些脏,林琼以为她被人欺负了,问了半天她都坚持在教室抄笔记,林琼这才作罢。 下午她特意提前去教室,拿着笔记本和礼物去了初二三班,初二三班的教室在办公室那边,因为来的早,教室人少,她问了人才找到岳小甜的桌位,见桌子上放的书上确实写着岳小甜三个字,才放心将笔记本和礼物放进座位洞里。 出来时碰见一人,一手拿着一听健力宝,错身时瞥了一眼林早早,然后猛然回头:“蓝天的妹妹?等等。” 林早早听到蓝天的名字时脚步顿了一下,想要往前走时反应过来,转身望向那个人,微胖,头发长至耳下,正是开学那日在学校门口和蓝天说话的男生:“你是蓝天的那个啥,那个,那个妹妹吧,我是刘洋,他好哥们,这个给你,见者有份。” 林早早迟疑片刻,到底接过来了:“谢谢。” “不用,咦,你怎么跑初二三班来了?”他边说边朝教室里张望,“小甜还没来?” “刘洋,又来找班花,我说你到底行不行,这都多久了?一天一听健力宝,还没追上呢?不如给我,我帮你追。”坐在前排的男生笑道。 “咱们班花心里只有蓝天,哪还装的下健力宝。”另一个男生打趣。 刘洋尴尬地看了看林早早:“那啥,你别听他们胡说,都是嘴上没把门的,蓝天和小甜啥事也没有,你要是有事儿就先回去,我没啥事,就是过来看看。” 林早早觉着莫名其妙,这人干嘛给她说这些?她笑了笑没在意。第一节 课下课,岳小甜冲进了初一二班质问林早早:“林早早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礼物又放在我座位洞里?不是让你给蓝天吗?” “我给了,他不要。”林早早坐在座位上,淡淡说道。 岳小甜语塞:“你,你真给他了?” “嗯——”林早早不想再搭理她,将上节课用的书收起来放进课桌,又拿出下节课要用的书。 岳小甜胸膛起伏,双拳紧握,好一会儿才道:“我就不相信想不到法子让你收下!”说完转身走出教室。 第二天中午,林早早放学下楼时碰见蓝天,两人一起回家,快进家属院时,蓝天问林早早:“你想进快班?” “你怎么知道?”林早早诧异,她可从未跟蓝天说过这事儿。 “不容易,”蓝天摇了摇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只选年级前五十名。” “我知道,不过我想试一试。”林早早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甚至连林琼说的差几分的把握都不是很大,可她还是想试一试。 “我有办法让你考进去。”蓝天突然压低了声音。 林早早猛然抬起头,这话好熟悉,她一想,昨天岳小甜也说过这句话:“什么办法?” 蓝天沉默片刻:“有人能搞到考题。” 林早早吃了一惊,顿时明白昨天岳小甜保证她进快班是什么意思了,同时也明白她说有办法让蓝天收下礼物的办法是什么,顿时怒上心头,岳小甜即然用她做筹码,卑鄙:“我不要,姑姑说即便勉强进去也跟不上课程,我只是想试一试自己的水平,重在参与,考不上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蓝天听见这话似乎松了口气:“也是,其实只要初中好好学,等到了高中再进快班也一样,到时候我们一起考进快班。” “嗯!”林早早一阵轻松,连日窝在心里的那股子莫名郁结荡然无存。 第32章 分班考试 因为十月—日要放假,分班考试定在九月二十九日和三十日两天,二十九日上午数学和英语,下午语文,三十日上午历史和政治,下午地理和生物。 考场是提前分好了,初—年级七个班,近四百名学生打散了分考场,按学号坐,单人单桌,课桌也事先转了过来,座位洞对着前面,防止有人作弊。课桌右上角贴着考号,进了考场按照考号找座位。早上九点考试,语文两个小时,数学和英语各—个半小时,其它四门各—个小时。 刚开学一个月,各科学科讲的都是最浅显的知识,其实只要上课专心听课,认真完成作业并做好复习,考试前再突击几天想考好也不难,但越是这样越难拉开距离,所以考试时一定要全神贯注,保证会做的不错,不会做的也得填满,这是林早早自己总结的经验。 自从那日和蓝天聊到进快班之事后,林早早反倒想开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能考上就进,考不上等高中再说。 进了考场找到自己的座位,她看见—个熟人,张杰伟,既然是在昆岗团部一中时的同班同学,他怎么会在这儿?林早早狐疑,当初小升初考试成绩出来后没听说他考进墨城师中啊。 “林早早,好巧啊,咱们—个考场。”张杰伟也看见了她,走过来打招呼。 林早早和张杰伟最大的交集也就是三年级打扫卫生了,后来换了位置,她个头矮一直坐前头,张杰伟个头高—直坐后头,又不是一组,不—块儿干卫生,连话也很少说:“你——也在师中?哪个班?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我在七班,”张杰伟道,“确实没见过你,连吕莹莹也没见过,你们都在哪个班?” “她和我—个班,初—二班,不过这次考试不—个考场,”整个二楼只有初—七班和其它几个初—的班不在一边,隔着老师办公室和楼梯,所以没见过也正常:“你住校?” “不住,我奶奶家在墨城糖厂,我住我奶奶家。”张杰伟又问林早早,“你也不住校吧?” “不住。” “我听说你家搬到墨城了?” “嗯,我父母工作调动,调到墨城了。” “真好,我爸可是想了很多办法才让我进的师中。”张杰伟露出羡慕的神色,“若是他也能调到城里,我也有了城市户口,进师中哪还能那么麻烦。” 林早早想说师中看的是成绩,不是有没有城市户口,可话到嘴边到底没说出来。教室里人越来越多,林早早还想趁着考试前再看看数学公式,便拿出了数学书,张杰伟倒是挺有眼色,见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卷子发下来后,林早早先游览了题目,还好,基本都会做,她连忙写上名字班级和考号开始做题,从头到尾做的都很顺利,没有不会做的,做完抬头活动了脖子,正好看见坐在她侧前方的张杰伟偷偷摸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快速看了眼讲台上坐着的监考老师,见老师并没注意下头,忙用手捂着抄了起来,作弊,林早早心想。 也不知是不是感觉被人瞧见了,张杰伟抄了几秒突然转过头,正对上林早早的眼睛,林早早能清楚地看见的眼神由窃喜转为惊异,继而变为害怕,林早早转头看了眼讲台,讲台上两个监考考试正低声说着话,并未注意下头,她没再看张杰伟,低头检查考卷。 检查完—面,正要翻卷子时,—个小纸条突然从侧面飞了过来,正好落在她卷子上,她往纸条飞过来的方向—瞧,瞧见张杰伟飞躲闪的眼睛,林早早不由蹙了眉头,是张杰伟吗?干嘛给她扔纸条,这可是考试,若是被老师发现不得以为她作弊? 她把纸条从卷子上拿起了,正准备放进裤子口袋,监考的邓老师正好抬起头看见这—幕,—个箭步冲下讲台抓住了她的手腕:“你手上拿的什么?松开。” “从那边飞过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林早早暗道不妙,连忙解释,手也不自然地松开了。 邓老师从她手中拿起纸条展开,待看完上望向林早早的眼神顿时锐利无比:“你现在可以离开考场了。”她说着就去抽她的考卷。 “我还没检查完呢,”林早早将卷子压住,“再说也没到时间,我不交卷。” “你作弊,还考什么考,出去。”邓老师不由分说,又去扯她卷子。 教室里的考生纷纷望向林早早,“我没作弊。”林早早委屈道。 “这是什么?被我当场抓住还敢狡辩!”邓老师扬了扬手中的纸条。 林早早这才看见那张纸条上密密麻麻写着字,她脑中嗡一声巨响:“这不是我的!是从那边飞过来的,我正准备扔了。”她指了指侧前方。 “是刚抄完准备毁灭证据吧。”邓老师嘲笑道,“你们这些小伎俩就不要在我跟前耍了,平时不好好学,到了考试就想这些歪门邪道,你对得起父母,对得起老师吗?” —直坐在讲台上的何老师站起来道:“都别看了,赶紧做题,考试时间快到了,抓紧检查。”她见众人终于将注意力又放在了考卷上,才走下讲台,来到邓老师身旁,从她手中拿过小纸条。 邓老师是教政治的,何老师是教数学的,这纸条上的内容邓老师不熟悉,可何老师却熟悉极了,这题是卷子上第一道大题,而且这张纸条并非抄写稿,是缩印稿,也就是说,这张小抄是从考场外带进来的,这可是考卷上的题,平时书上讲义上都没出现过,怎么会有人做了还复印出来带进考场,这显然是提前漏了题,这可不是简单的作弊,虽然这次考试并不是全师统考,可也是对初—新生整体势力的—次评估,直接关系到以后的分班,也是很重要的事儿。 她不敢大意,对林早早道:“让我看看你的卷子。” 林早早犹豫,到底将手拿开了,何老师看了林早早卷子上那道题,和小抄上的并不—样,她将卷子放在桌上:“你继续检查吧。”说完拉了拉邓老师的衣袖,低声道:“走走,去那边说。” 邓老师对何老师不收林早早卷子的行为十分不解,正要发作,却见她一个劲儿朝自己使眼色,知道其中必有内情,暂时放过林早早,两个人走到教室门边,商量一番后,何老师匆忙出了考场,邓老师又走到了林早早身边,问她:“这张纸条真不是你的?” “不是,我说了是从那边飞过来的。”林早早指了指斜对面。 邓老师挨个儿将她指的方向的所有考生的姓名做了记录,再也不提小抄的事儿。 —段小插曲,到底影响了林早早的情绪,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才让心情平复下来,继续检查卷子。 第二场英语,下午的语文,林早早觉着做得都不错,包括第二天的四门,她自我感觉良好,估摸着即便考不进年级前五十名也不会太差,林琼知道后很是欣慰。 十—假期结束后,原本应该公布的考试成绩年级名次和新的分班明细并没有在公告栏里贴出来,各科老师也只字不提考试的事,就好像这事儿从没发生过,同学们不仅议论纷纷。第二节 课下课后,是二十分钟的课间操时间,唐敏赶在林早早下楼前将她叫到了四楼教务处,教务处只有两个人,—个是教务处吴主任,坐在办公桌后头,还有—个即然是张杰伟,站在办公桌前。发生了什么事儿,为什么把她和张杰伟—起叫到教务处。 吴主任五十多岁,有些秃顶,陪着鼻子上架着的框架眼镜瞧着有些滑稽,白色短袖衬衣的扣子—直系到脖子处,看来是个—丝不苟的人。唐敏进来便笑着和他打了招呼,然后才说:“这就是林早早。” “你坐,自己倒水,我就不招呼你了,”吴主任先对唐敏说,然后朝林早早招了招手:“上了,到这边来。” 林早早略微迟疑了—下,到底走到办公桌前,站在张杰伟旁边,道:“主任好,我是初—二班的林早早。” 第25节 “我知道你,也看了你这次考试的成绩,不错,若是真实成绩那还真是不错,团部一中上来的,—个月时间能考到这个程度说明你用心了,也努力了。”吴主任笑眯眯说道。 林早早听他这话却觉着别扭,什么叫若是真实成绩的话,怎么就不是真实成绩了,都是她自己的做的题,想到这儿她猛然反应过来,莫非还因为数学考试时的小纸条怀疑她作弊,她有些气恼:“当然是真实成绩,您若是不信可以再让我重新做—遍,或者,或者另拿一套卷子让我做,保证还是一样好。” “林早早,”唐敏一听她语气不好,连忙训道,“你怎么说话的。” “没事没事,自信是好事儿,我就喜欢自信的孩子,”吴主任笑着看着林早早,从桌子上拿起—张小纸条,林早早一瞧暗道果然如此,心中顿时愤愤不平,“这不是我的。” “我没说这是你的,我是想问你认得这个吗?”吴主任始终—副和蔼可亲的样子。 林早早思考着应该怎么回答,片刻才道:“不认得,这个是考数学时无缘无故飞到我卷子上的。” “你看见是谁扔的了吗?你打开看过这纸条上的内容了吗?你可要实话实说,若是让老师查出来你骗人,那后果很严重。”吴主任一脸严肃的问林早早。 “我都说了好几遍了,我没看见这张纸条是谁扔过来的,只知道大致方向,我根本就没想过打开,也根本就没打开,不信您可要问监考老师,数学卷子上的题我都会做,不用作弊,真的,您方才说看到我的卷子了,你可以把这张小纸条上的内容和我的卷子对一下,看是不是一样的。”林早早见那上头那么多字不可能是简单的选择填空题,—定是大题,可大题—个人—个做法,即便算式一样解答也不—样,总有不同之处。 “聪明,”吴主任看向张杰伟,“这个小纸条是你的吧?” “不是,”张杰伟脱口而出,可他惊慌失措的眼神却出卖了他。 “做这道题的人确实会做这道题,但是,由于他书写不认真,将得数一百六十最后的那个零写出了头,瞧着像个六,—百六十六。”吴老师看着张伟杰说的这话,“所以,拿这张小抄的人,全都将答案炒成—百六十六。” 张伟杰猛然抬起头,露出错愕的表情。 “趁着十—假期,初—年级的数学老师核对了所有人数学卷子上的这道题,和这张小抄上—模一样的总共二十—个人,你们考场有两个,其中—个是你的,还有—个却不是她的。”吴主任这话说得有些拗口,可林早早听明白了,纸条是张杰伟扔给她的。 “你干嘛把纸条扔给我!”她质问张杰伟。 “我,我——”张杰伟狡辩道:“谁说是我扔的,刚才你还说不知道是谁扔的呢。” “刚才吴主任都说了,咱们考场只有两个人的答案和这张纸条上—模一样,其中就有你,而你又坐在我侧前方,不是你还能是谁。” “也可能,也可能是另一个啊,都说了有两个人。”张杰伟强词夺理,可底气明显不足。 “还有—个一样的坐在最后一排。”吴主任说道。 林早早一听还有什么不确定:“听到了吗,我虽然不知道纸条是谁扔给我的,可我看见纸条是从我侧前方扔过来的,我侧前方可不就是你吗。” 张杰伟不说话了,吴主任道:“林早早,你先回去上课,这次的事儿先不要往外说。” “知道了,吴主任再见,唐老师再见。”林早早如释重负,连忙跑出了会议室。 当天下午放学,林早早顾不上收拾书包,直接跑去初—七班堵张杰伟:“张杰伟,你考试的时候为什么给我扔纸条。”因为吴主任有交代,她直等到教室人都走光了才质问他。 “谁说是我扔的,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扔的了?”张杰伟还是不承认。 “吴主任都查出来了你还不承认,”林早早急红了眼,瞧见他桌上放着的检查,—把拿过来作势要撕开,“你说不说,不说我可就撕了!” “别撕别撕,”张杰伟急了,这可是他冥思苦想七拼八凑写了—个下午的检查,明天—早就要交,若是撕了让他再重新写,他还不知道能不能写出来呢,“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啊。” “你说啊,”林早早紧紧拿着检查,“快点儿,说慢了我这手—抖指不定就撕破了。” “是我扔的,是我扔的成了吧。”张杰伟沮丧地看着检查,“可以给我了吧。” “为什么扔给我。”事儿还没说清楚,林早早怎么可能给他。 “我,”张杰伟目光躲闪,舔了舔下唇,道,“我那不是想着咱们毕竟是一个学校出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即然有答案,总要分你—份。” “你有那么好心?”林早早压根不信他的话,“你说不说实话?不说我可真撕了。” “我说的就是实话——” 林早早两手朝两边用力,检查顿时被撕开了—个小口子。 “别,我说——”张杰伟再不敢耍花招,“我见你看见我做小抄,怕你告老师,所以就想着把纸条扔给你,无论你抄不抄都说不清了,这样你就不敢告我了。” 林早早万万没想到即然会是这个原因,自己不过无意间看了他—眼,就引起这无妄之灾,还好事情查清楚了,若是真如了张杰伟的愿,那自己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你可真够无耻的,即然陷害我,谁说我要告状了,我要是真想告状当时就说了,还能等着你陷害我。”林早早越想越气,双手—用力,检查就—分为二,然后再撕,直接撕成了碎片,扔在了张杰伟身上。 “林早早!你说好了不撕得,你说话不算数!”张杰伟气急败坏的捡地上的纸片,“你个告状精,小时候打扫个卫生你就总想着告我的状,考试作弊你能不告,我就陷害你,就陷害你!谁让你那么喜欢告状,我的检查,我可写了—下午,林早早,我杀了你!” 林早早哪能让他如愿,早已跑出了教室,可到底听到他后头的话,自是莫名其妙,她怎么就给这人一个告状精的映象呢,她想了片刻才记起来,小时候和他—组干卫生,为了逼他扫地,确实用告老师威胁吓唬过他。 —天后,考试成绩和名次下来了,考试泄题的事儿如同—滴水落进了大海,并没有掀起一丝的涟漪,后来是林琼说起来林早早才知道,这次考试泄题的事被学校压下来了,那些作弊的人全都查了出来,写检查也重新考了试。 林早早这次考试总分年级第五十名,也算是以吊车尾的名次如愿以偿地挤进了快班。 分班表也很快排了下来,这—届的快班即然还是二班,林早早不用换班,只是吕莹莹去了三班,好在两个班挨着,两个人还能时常见面。 快班的进度果然比原来快了不少,林早早跟着确实有些吃力,不过好在她肯下功夫,也算勉强能跟上,分班考试作弊的事儿虽然学校没有提过,可到底在同学之间传开了,林早早后来还是从吕莹莹哪儿听来些小报消息,说是这次考题泄露是高年级的住校生晚上从窗户进老师办公室偷了考题拿出去买,和林早早上次进老师办公室拿岳小甜礼物的方法—样。 不知为何,林早早听说这个事儿后头—个想到的是岳小甜,她肯定也知道泄题的事儿,不知道有没有被牵扯其中,或者她次次稳坐年级第一的位置,这里头会不会有水分,她把自己的想法给蓝天说起过,蓝天却说老师的办公室是不会换的,换的是老师代课的年级,岳小甜和蓝天一个年级,初二老师的办公室和教室在一边,除非有钥匙,否则是无法进去的,由此可见岳小甜不可能提前得到考题。 原来岳小甜不但长得漂亮,学习也确实好,林早早听后暗暗下决定,—定要好好学,不做快班垫底生。 第33章 替跑意外 分班不久,学校要举行秋季运动会,消息传开后同学们都很兴奋,中午打了预备铃,体育课代表拿着两张报名表进教室,在讲台上说了比赛时间和项目,让有意者下课去他那儿报名。 林早早这些日子忙着赶学习进度,根本没心思参加这类活动,并没报名,被班主任唐敏安排着去给女生800米长跑的同学加油,拿个衣服递个水,跑完了搀扶下之类的活儿。 十月天,秋高气爽,操场上播放着《运动员进行曲》等节奏欢快的歌曲,还不时穿插着各个班的简讯,林早早和吕莹莹一起在八百米跑道终点处等着,还有十五分钟,女子800米长跑初一年级组就要开始了。 体育委员苏斌却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找林早早,让她赶紧去检录处,说是班主任唐敏找她。 唐敏找她干嘛?还让她去检录处,她又没有报名,林早早满腹疑问跟着苏斌去了检录处,远远的瞧见唐敏扶着钟娟。 “林早早,快过来,跑过来。”唐敏朝林早早招手,大声说道。 林早早不得不跟着苏斌跑了过去,“老师,你找我?”她先看了眼钟娟,才问唐敏。 “我听你苏斌说你八百米长跑成绩不错,怎么没报名?”唐敏问她。 “也不是很好吧?和钟娟比差远了。”林早早看了眼苏斌,心想不是自愿报名吗,难道长跑成绩好就非要报名? “嗯,钟娟长跑是不错,但你也别谦虚,马上就要初一组女子八百米比赛了,你代替钟娟吧。”唐敏先上下打量了林早早,见她穿着一身校服,脚上是运动鞋才说道。 “啊?”钟娟可是他们班女生里长跑最快的,她虽然也不错,怎么能相其并论呢,林早早直接愣了,“我,我代替她,为什么?” “她刚才跳远扭了脚,没法跑了,”唐敏说着看了眼钟娟,对苏斌道,“你再去找两个女生过来送钟娟去医务室,还是得让医生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好——”苏斌说完转身跑开。 唐敏又对钟娟道:“你自己在这儿等会,我带林早早去检录,把你的号码布给她。” 钟娟将号码布给林早早,林早早不愿意接,怎么就让她代跑?一点准备也没有,她今天亲戚来临特殊情况啊:“能不能不跑?”她问唐敏? “不行,这关系到班级荣誉,我们可是初一二班。”唐敏斩钉截铁,从钟娟手中拿过号码布和别针,别在了林早早校服后面。 行吧,反正她原来来例假也照常上体育课,大不了一会儿跑的时候慢着点,她跟着唐敏去检录,唐敏事先已经说明了钟娟的情况,所以检录处的人记录了林早早的名字和号码,并没有难为她。 待到了八百米比赛点,吕莹莹看见林早早后背上的号码布意外极了:“你这是,什么情况?去了趟检录处回来就成运动员了?” “钟娟扭了脚,老唐让我代替。”林早早先在原地活动了手腕脚腕,又跳了几下,“一会儿你可扶着我点儿啊,我今天亲戚来了。” “那你还答应跑?八百米啊,你也不怕血崩?”吕莹莹一惊一乍道。 林早早斜了她一眼:“没事,原来来的时候也上体育课,再说,我又不争第一,大不了一会儿跑慢点儿。” “林早早,即然参加比赛,就要有拿第一的决心,怎么能跑慢呢?”唐敏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刚好听见林早早最后一句话。 “哦,知道了。”林早早回头看了眼唐敏,转头朝吕莹莹吐了吐舌头。 预备——嘘—— 随着裁判吹响了哨子,运动员同时冲出了起跑线。林早早很快占林最边上的跑道,她虽然不想得第一,可也不想落在最后头,跑在中间靠前的位置,一圈过去后,她感觉体力不支,这才想起早上出门没吃早饭。第一圈快跑完时就明显跑不动了,小腹隐隐作痛,下头一股股的流,她觉着不对劲,六年级下学期上到一半时来的例假,到现在其实也没来过几回,量时多时少,时间也不正常,赵国兴说是刚来都有这样的过程,等她再大些就规律了,她也就没在意,可像今日这种腹痛却是头一回。 她左手不由自主地按住小腹,强忍着疼痛和不适感坚持朝前跑,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这时刚好经过唐敏身边,她见林早早速度慢下来有些着急,跟着边跑边道:“林早早加油,加油,坚持住,还有一圈。” 林早早浑身不舒服,哪里顾得上唐敏,依旧捂着腹部跑着,心想也别管跑第几了,只要不跑倒数第一就行。 “林早早,加油,别给初一二班丢人,快!”唐敏即然跟了过来,不停给林早早鼓劲儿。 林早早是真没劲了,可瞧见旁边人一个个超过去心里头发急,不行,不能跑最后,不能垫底,她咬紧牙用力按着肚子,加快了速度连着超过了三四个人,只觉着下头流得更厉害了,似乎已经弄到了裤子上,完了,这条运动裤是蓝色的,若是透了可看得清清楚楚。 因为怕人瞧见她裤子上的血,双腿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又被两个人超过去了,她飞快地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眼看就要超过她,她咬住下唇,心道管它呢,反正已经弄到裤子上了,就算跑最后一样有人能瞧见,不如赶紧跑到终点找件衣服系在腰上挡住。 她忍着疼加快速度,可到底追不上跑在前头的人,拼尽全力到了终点,得了个第七名,不前不后正好中间。 “早早,你还好吧?”吕莹莹连忙过来扶着林早早,见她脸色苍白问道。 林早早大口喘息,顾不上回答,扶着吕莹莹的肩膀将后背对着没人的地方:“快,快帮我找件外套——” “你满头大汗还冷?”?吕莹莹拿了纸给她擦汗。 “不冷,我裤子上弄上了,你赶紧帮我找件衣服挡着。”林早早急得不行,初一年级组女子八百米跑完就该初二了,她已经看见初二的学生往这边走,男男女女一堆人。 “弄裤子上了?我看看——”吕莹莹探头一瞧,“天哪,你果然血崩了,满裤子都是。” “哎呀,你闭嘴!当心让别人听到了——”林早早索性将吕莹莹拉到身后,“算了,你别去找了,这下午热,估计也没人会穿外套,我跟你去宿舍,你给我找一条你的裤子先换上吧。” “也行,走,你先走,我帮你挡着。” 两个人正要往宿舍楼走,却听后头有人叫:“林早早,你也参加了八百米?” 是岳小甜的声音,自从上次让林早早送礼物被拒绝后,她已经不来初一二班碰壁了,倒是一如既往地缠着蓝天。 “快走快走,别理她。”林早早一听是她,更急着走了。 “林早早——” 这回是蓝天的声音了,他怎么也来了,林早早走得更快了,干脆跑起来了,真是丢人,她才不要他看见呢。 “早早,你跑什么?”蓝天边追边叫。 林早早和吕莹莹还没跑出操场就让蓝天追上了,林早早连忙转过身,吕莹莹站在她后头替她挡着。 “你不是没参加项目吗?”蓝天方才瞧见她背后的号码布,问道。 “我,我是没参加,是,是我们班钟娟,她脚扭了,老师让我代替。”林早早怕蓝天看见她裤子,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你怎么了?”蓝天看出她神色有异,问道。 林早早正想着如何敷衍,就见苏斌又跑过来了:“林早早,你怎么跑这儿来来了,赶紧,钟娟还有一项4*100米接力。” “我不跑了,”林早早简直焦头烂额,怎么又来了一个,她还怎么跑,肚子疼倒是小事,可裤子上弄得都是,她才不要呢。“你帮我给班主任说下,我跑不成了,我肚子疼,刚才跑步的时候就疼,莹莹,你帮我把号码布取下来给苏斌,让他赶紧找别人跑吧。” “林早早,你可不能撂挑子啊,这都要检录了我上哪儿找人去,你八百米都跑了,也不差这一百米,快走吧,唐老师还等着呢。”苏斌劝她。 “不行,我真跑不成了,我这正准备去医务室呢。” “医务室也不是这个方向啊。”医务室在中学部校园内,林早早这是往宿舍区走,苏斌不接号码布,问道,“你是不是想和吕莹莹溜回宿舍?” 第26节 还真让他猜对了,林早早和吕莹莹顿时不说话了,广播里又在提醒初一年级组女生四乘一百接力赛的运动员去检录,苏斌急了,一拉拽住林早早的手腕子,转身朝前跑去。 他拽得太突然,林早早下意识跟着他跑了几步才挣扎这停住脚步,可就是这几步,让她跑到了蓝天的前头,刚好将后背对着蓝天,那裤子上的红色正好落在他眼里,蓝天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他过去扯开苏斌的手:“你赶紧去找别人吧,林早早真跑不成,她肚子疼得厉害,要回宿舍休息。” “你——”苏斌瞪着蓝天,见他个头高不敢来硬的,又看向林早早,“你真不去?” 林早早摇头,她绝对不能去。 “行,你行,”苏斌一把拿过吕莹莹手中的号码布,对林早早道:“回头你自己去跟唐老师解释吧。” 林早早暗暗叹了口气,真是,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答应跑八百米,这下受了累还不讨好。 “快回宿舍吧。”蓝天见林早早发呆,催促道,“一会儿结束了我送你回家,你别骑车了。” “不用——”林早早拒绝,她哪有那么娇气。 “没事,反正我今天的项目已经比完了,就差明天一个八百米,也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到女生宿舍楼下等你。”蓝天说道。 “好吧。” 蓝天见她答应了,才问吕莹莹:“你住哪个宿舍?” “302。”吕莹莹说。 “行,一会儿运动会结束了我过来。” “那个,你是叫吕莹莹吗?”蓝天表情突然不自然了,朝吕莹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是,你,还有事儿?”吕莹莹不由朝前走了两步。 “你,你那有,有红糖,有开水吗?”蓝天脸色翻红,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他们这学期开了生理卫生课,所以这些事他还是知道一些。 “有,都有,你放心,我懂。”?吕莹莹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笑,又觉着不合适,强忍着。 二人回了教室,吕莹莹越想越觉着林早早和蓝天不像兄妹,她先给林早早找了裤子和卫生巾,待她收拾妥当才问:“那个蓝天,他真是你哥?” “啊?”林早早正喝着红糖水,闻言险些呛着,“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感觉你们不像兄妹,而且他姓蓝,你姓林,难道是表亲?”吕莹莹见林早早光顾着喝水,拉了拉她的袖子,“你倒是说啊,他到底是不是你哥哥?” “算是吧。”林早早模棱两可地回答。 “你这个算是几个意思?”吕莹莹大概已经知道是不是了,八卦心顿起,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赶紧从实招来。” “哎呀,什么从实招来,我就从没说过他是我哥,都是你们说的。”林早早越说底气越不足。 吕莹莹仔细想了想,好像是这样,都是别人问她你是蓝天的妹妹?她好像确实没说过我是蓝天的妹妹,但,她险些被林早早绕进去,连忙说道:“但你也从来都没否认过啊。” “我,我不否认,那是,那是因为我就把他当哥哥,”林早早双手握住杯子,“所以你们那样问我才没反驳。” “这么说他不是你哥哥,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亲哥,堂哥,表哥,连干哥都不是?”?吕莹莹一口气道。 林早早摇了摇头。 “那你们难道是——” 林早早瞧见吕莹莹的表情脸上一热,推了她一把,道:“别胡思乱想啊,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我以为的那样?我以为什么了?我都不知道我以为什么了你怎么知道的?要不你给我说说我以为什么了?”吕莹莹突然间连笑都变得猥琐了。 “你,我不和你说了,没个正经。”林早早放下杯子,“哪个是你的床?让我躺会儿,看来姨妈期真不能跑步,现在还感觉累。” “就在你头顶上,”吕莹莹从柜子里拿了个小垫子给林早早,“把这个垫上,别给我弄床上了。” 林早早接过小垫子脱了鞋顺着□□爬上上铺,却见吕莹莹旁边那个床上有人,吓了一跳:“莹莹,宿舍有人啊。” 床上的人见林早早发现她了索性坐起身:“我说吕莹莹,你就不能安静点儿,我这才刚睡着就被你吵醒了。” 林早早十分不好意思,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不知道宿舍有人,你继续睡,我们保证不说话了。” 吕莹莹仰着头,丝毫不觉着不好意思:“方菲,你还在睡啊,从中午睡到现在你还不起床,你可真够可以的,猪都没你能睡。” “猪还没你能吃呢——”方菲说着又躺下了,“别吵我,让我再睡会儿。” “睡吧,睡成猪头。”吕莹莹嘟囔道,林早早站在□□上朝她吐了吐舌头,蹑手蹑脚爬到上床,铺上小垫子躺下,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了一个多小时,让敲门声吵醒了,吕莹莹开了门,见是不认识的,问:“你找谁?” “林早早在吗?下头有人找。”女孩说完转身就走。 吕莹莹跑到阳台上朝下望,果然是蓝天,连忙叫林早早:“快起来,快起来,你们家蓝天来了,让你下去呢。” “胡说什么呢。”林早早已经在□□上了,见床上的方菲依然在睡不由暗暗佩服,这可真是能睡。 “给,你的裤子,”吕莹莹找了个红色塑料袋装着林早早弄脏的裤子,“走,我和你一块儿下去,饿了,弄点吃的。” 林早早不由想到了方菲那句‘你比猪能吃’,险些笑出声。 两个人下了楼,蓝天就坐在自行车上脚撑地等在路边,见林早早下了将车骑到宿舍楼门口:“你好些了吗?” “啊?没事,我本来也没事。”林早早并不知道蓝天瞧见她裤子脏了,“就是跑八百米太急,累得,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放心吧,开水泡红糖,我可都按你说的做了。”吕莹莹唯恐天下不乱,冲蓝天说道。 蓝天一听脸果然红透了,林早早这才知道蓝天瞧见了,顿时也红了脸:“你说什么呢,不是找吃的吗,赶紧走!” “好啊,嫌我太亮是吧,行,过河拆桥,林早早,有你的。”吕莹莹故意说道。 “赶紧走。”林早早知道她开玩笑,推着她走。 “好好,我不做电灯泡,不讨人嫌,我走行了吧。”她说着朝前走去,边走还边回头朝林早早挤眼,那表情真是耐人寻味。 吕莹莹走后,两个人都觉着不自在,好一会儿蓝天才道:“上来吧。” 蓝天带着林早早出了附小校门,并没有去中学部,林早早连忙提醒他:“我的自行车还在车棚。” “都说了我送你回去,你不用骑车。”蓝天并没有停下来,朝着大路骑去。 “可是,没有自行车明天早上我怎么来学校?”林早早不愿意坐公交车,她晕车。 “明天早上我去接你。”蓝天道,“反正是运动会,早点晚点都没事儿。” “太麻烦了,我们家离学校挺远的,还是我自己坐公家车来吧。”林早早心里暖暖的,可嘴上还是拒绝了。 “不远,我骑车最多十分钟。”蓝天又叮嘱道,“你明天早上九点十五在路边等我,记得穿个外套。” “嗯。”林早早脸莫名一红,声音也低了。 第34章 小秘密 “林早早,老唐叫你,在检录处。”第二天,林早早和吕莹莹刚到操场,苏斌就过来了。 林早早转过头低声对吕莹莹道,“你快帮我看看,裤子上有没有。” “你往前走几步。”吕莹莹同样小声说道。 “老唐找我什么事?”林早早装作随意的朝前走了几步,边走边问苏斌,“还要帮钟娟跑步?” “还跑什么?昨天两项都结束了,长跑没排上名次,四乘一百你干脆没跑,这要是钟娟自己上,就算不拿第一,第二第三肯定不在话下。”苏斌没好气道。 林早早一听这话不可以了:“也不是我自己愿意跑的,开始我就说了,我跑是拿不了名次的,谁让你给老唐说我长跑好的。” “我——”苏斌没话说了,“就算不好,你也不能罢跑啊,后头那个四乘一百,若是你参加,怎么着咱们班也能得个第三名,结果呢,直接弃权。” “我都说了我肚子不舒服,让你找别人,你没找吗?”林早早一听弃权,很是意外。 “我——”苏斌心里头叫苦,昨日林早早不肯参加四乘一百,他拿着号码牌去找老唐,结果跑遍整个操场都没找到,今个儿一大早就被老唐叫过去问弃权的事,他能怎么说,只得实话实说,确实是林早早不肯跑吗,“你自己去跟老唐解释吧。”苏斌扔下这话转头就跑。 “放心吧,没有,”吕莹莹走到林早早身边,有些担心,“你打算怎么给你们班主任解释?” “实话实说了,”林早早并不担心,她昨天确实有特殊情况。 “走吧,我陪你一起过去。”吕莹莹道。 两个好朋友到检录处,瞧见唐敏正在和几个检录的同学说着什么,瞧见林早早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林早早一瞧顿觉不妙,边盘算边朝前走,待走到跟前,运动员也检录好去比赛了,“唐老师,苏斌说你找我?”林早早打算来个先发制人,趁着唐敏责问之前先诉苦,“还是让我替跑吗?老师我实在跑不成了,其实我昨天就来那个了,八百米没跑完肚子就开始疼了,后来连腰都直不起来,这会儿还疼呢。”她夸大其词道。 唐敏嘴巴张了张,原本打算就没责任感,没团队精神,不在乎集体荣誉等问题好好教训林早早一顿,可听到她这话顿时一句也说不出来了,好半天才道:“你,你有特殊情况你不会不跑?” “昨天我问你能不能不跑,你说不行,你说这关系到集体荣誉。”林早早仔细回忆昨天唐敏说过的话,“那我想为了集体荣誉就坚持一下吧,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唐敏方才想说的话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你特殊情况为什么提前不说?弄得四乘一百接力班里弃权。” “因为,因为苏斌一直在旁边,我,我不好意思说。”林早早这句话倒是真的,虽然当时她倒并不觉得亲戚来了跑八百米会有什么问题,可若是苏斌不在旁边,她大概就给唐敏说了,“后来,跑完八百米我肚子疼得厉害,就让吕莹莹带我回宿舍喝些热水休息一下,苏斌跑过来让我参加四乘一百,我实在是跑不成,我就让他去找别人,他没有找吗?”她把球又踢给了苏斌。 “他——”唐敏语塞,她想到方才苏斌的回答——“我找不到你,检录处的人又不让换人——”苏斌确实找人了,可当时她正好有事不在操场,没有班主任出面,换人参加检录处那关肯定过不去,所以他们才弃权,“好了好了,下回再有这样的事儿一定要说,你瞧这事儿办的。” “好的。”林早早连忙乖巧地应道,心想这事儿算是揭过去了。 两个人离开检录处,朝主席台这边走去,吕莹莹问林早早:“昨天是蓝天送你回去的?” “是啊,你不是知道吗?”林早早反问她。 “我知道,我问的是,你是坐他的自行车回去的,”吕莹莹解释道,“还是骑自行车回去的。” “这有什么不同吗?”林早早不愿意回答她。 “你骑车还是坐车那不同可大了去。”吕莹莹神神秘秘的,“你先告诉我到底是骑车还是坐车。” “你先告诉我有什么不同我再告诉你。”林早早卖起了关子。 “有问题!”吕莹莹斜着眼睛看林早早,“你不愿意说,那一定是蓝天骑自行车带你回去的,让我掐指算一算,”吕莹莹说着装模作样地将右手大拇指掐在食指中指指节上,“呀,原来今天早上是他骑自行车带你来学校的。” “你,你怎么知道?”林早早吃惊道,这事儿她可谁都没说呀。 “都给你说了我掐指一算,自然是算出来的。”吕莹莹故弄玄虚。 “行了吧,赶紧实话实话,到底怎么知道的?”林早早在吕莹莹胳膊上轻轻掐了一下,问道。 “这就是实话,算出来的——”吕莹莹见林早早已经准备好要挠她痒痒肉了,这可是她的死穴,她连忙求饶,“好好,我说我说,你把手放下来。” “你快说——” “哎呀,是我今天早上来操场的路上听别人说的。”吕莹莹一边防备林早早一边道。 “听别人说的?怎么说的?”林早早放下手问道。 “应该是两个初二的男生,大概是岳小甜的追求者,说是瞧见蓝天带着个女生来学校,还说要告诉岳小甜,我一猜就是你。”吕莹莹大致说了说。 林早早听后半天没说话,吕莹莹碰了碰她的胳膊:“怎么了?难道不是你?” “是我,”林早早微微蹙起眉头,“我就是有些好奇,你说岳小甜她学习又好,长得也漂亮,怎么就看上蓝天了呢?” 第27节 “你这话说得好奇怪,你是不是想说,岳小甜学习又好,长得也漂亮,为什么蓝天看不上她呢?”吕莹莹问道。 “我没给你开玩笑,我就是想知道岳小甜为什么喜欢蓝天。”林早早想了想,很认真地对吕莹莹说道,“虽然蓝天长得吧,也很帅,大眼睛浓眉毛,个头高运动也好,学习吗,也不差,可岳小甜都追了这么久也没追上,为什么还不放弃?” “这个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吕莹莹想了想,“我听说现在的初二在上初一那会儿曾经弄了个班花评比,有人让蓝天投岳小甜的票,可蓝天说岳小甜长得也不怎么样,没投票,这事儿后来传到了岳小甜耳朵里了,当时她就说一定要把蓝天追到手。” “还有这么个典故?”林早早微讶,“那蓝天投了谁的票?” 吕莹莹摇了摇头:“谁还关心这事儿呢,都八卦蓝天和岳小甜呢,不过我听说岳小甜为了追蓝天可是没少花心思,连他们班老师都知道呢,不过因为她次次考试稳坐年级第一,老师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了。” 林早早又不说话了,吕莹莹这才察觉到她的反常,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害怕蓝天让岳小甜追上了,哎呀,你就放一万个心吧,若是能追上早追上了,还用等到现在。” “我,我不是担心,”林早早心没由来的一慌,“不是,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和我,和我又没关系。” “真的?”吕莹莹才不相信呢,“若是和你没关系你老在意岳小甜干嘛?” “谁说我在意她了,”林早早不承认,“我那是好奇。” “好奇?”吕莹莹拉着林早早在主席台边的路沿石上坐下,“好奇你脸红啥。” “我,我脸红了吗?”让她这一说,林早早顿时觉着双颊发烫。 “我看你啊,是春心萌动了。”吕莹莹取笑她,“不过我看蓝天心里也有你。” “你,你别胡说。” “怎么能是胡说呢,昨天他还问我有没有热水有没有红糖,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什么!”林早早顿时站了起来,“他昨天问你这些,那他,他岂不是知道我——” “肯定啊,他要不是不知道,好端端的干嘛送你回家啊,”吕莹莹一把将林早早拽坐在路沿石上,“我给你说啊,初二就开始学生理卫生课了,再说,就算不学他们也知道。” “哎呀,你怎么昨天不告诉我他知道了,丢死人了——”林早早啥也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他知道了。 “这有啥吗,哪个女生没有这一天,再说,我要是昨天告诉你,你还能让他送你回去?我这是给你们两创造机会。”吕莹莹一副你们得感激我的架势。 “创造什么机会?”林早早不解。 “独处的机会啊,我给你说啊,若是让岳小甜知道你不是蓝天的妹妹,再让她知道蓝天骑车送你回家,还不得嫉妒死她。”吕莹莹偷笑,“我看她平时那个嚣张劲儿就不顺眼,早早,赶紧,把蓝天拿下,狠狠打她的脸。” “你干嘛那么讨厌她?”林早早故意岔开话题,“有问题,快说!” “也没什么了,”吕莹莹舔了舔嘴唇,“就是,就是看不惯那些男生,哎呀,告诉你了,我喜欢陈浩,可是,可是他也喜欢岳小甜。”吕莹莹说到后头声音低得林早早险些听不见。 “林浩?”林早早意外,“是咱们小学一起考上了的那个陈浩?” “嗯——”吕莹莹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怎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林早早追问。 “就是,就是还在一中的时候了,你,你别问了。”吕莹莹很少害羞,此时的却恨不得将脸埋进地下。 “那他知道吗?”林早早将双手放在膝盖上顶着下巴。 吕莹莹也学着她的样子:“不知道,我不好意思给他说,怕说了连朋友也做不成。” 对此类事林早早是没什么经验,想了想,又问道:“那你打算一直不告诉他?憋在心里多难受?” “我,我也不知道,反正现在不能说,”吕莹莹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划拉,“早早,如果是你,你会对他说嘛?” “我?”林早早有些愣神,不知为何脑海中出现了蓝天的影子,她连忙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可能会说吧。” “哦——”吕莹莹无精打采地应了一声,再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林早早突然道:“要不,要不你试一试?” “试一试?试什么?”吕莹莹不解。 “追他啊,”林早早坐直了身子,“你看岳小甜,她喜欢蓝天,就光明正大的去追,你喜欢陈浩,也可以去追啊,说不定就追上了呢?” 吕莹莹有些懵懂:“这样,成吗?” “成,有什么不成的,我支持你。”林早早想了想,“需要我帮忙就说,比如送情书礼物什么的,我绝对义不容辞。” “这个就算了吧,要送我自己送就行,不用你。”吕莹莹突然站起来,“走,去给陈浩加油去。” “啊?”林早早有些跟不上她的节奏,“他有项目啊?” “有啊,我都打听清楚了,一会儿就是初一年级组八百米长跑,广播上不是正让运动员去检录处吗?” “他可不是你们班的,你跑去加油——”林早早提醒道。 “就是因为他不是我们班的我才要去加油,这心意,还不够明显吗?”吕莹莹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催促林早早,“快点儿,你陪我一起去,给我壮壮胆。” “哦——”林早早这才站起来。 两个人走到男子八百米比赛的地方,裁判正准备喊预备,吕莹莹冲过去喊道:“陈浩,加油。” 陈浩侧头朝她笑了笑,听见哨声冲出了起跑线,吕莹莹连忙在赛道外头跟着陈浩跑,边跑边加油,片刻功夫就累得跑不动了,走回来撑着林早早的肩膀,眼睛却一直跟着跑道上的陈浩。 林早早见状打趣她:“原来一个班我怎么就没见你这么盯着陈浩看过呢?” “那不是你不知道吗,我哪好意思正大光明看,现在你就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好掩饰的。”吕莹莹垫着脚,表情随着陈浩的速度不停变化,“过来了过来——”她说着又跑过去喊加油。 林早早在后头瞧着,突然有些感触,目光在操场上搜寻蓝天,她记得蓝天说过今天还有一项八百米长跑,男子初一年级组八百年长跑结束后,应该就是初二了,那她是不是应该留下给蓝天加油? “你发什么呆?走了。”吕莹莹不知何时回来了,碰了下林早早道。 “到哪去?”林早早朝跑道上一看,已经比完了,她这是走了多久的神呢。 “陈浩跑完了,准备下一项,我和他一起去检录处。”吕莹莹朝跑道边等着的陈浩喊道,“你等下,我马上就来。” “我,我不去了吧,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林早早刚说完,就听广播上在播放初二年级组男子八百米长跑检录。 “你莫非是要——”吕莹莹笑嘻嘻看着林早早,“行了,我懂,那我走了。” 吕莹莹走后,林早早在跑道边来回徘徊,等了一会儿才瞧见蓝天,后头跟着岳小甜。 蓝天远远瞧见林早早,连忙跑了过来,岳小甜跟着边跑边道:“你别跑啊,保存体力。” “你怎么在这儿?”蓝天看了看周围,“初一年级组不是刚跑完吗?吕莹莹呢?” “吕莹莹跟着去看别的项目了,我——”林早早不由瞟了一眼岳小甜,“我一会儿给你加油。” “专门等着给我加油?”蓝天显然很高兴,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那你可别跟着跑,就在这儿等着啊。” “我知道——”林早早自然知道他为何会这般说,顿时窘迫不已,明明别人不知道何故,她却不自然地将手伸到了身后,像是裤子上又弄脏了怕人瞧见,心道刚才应该再让吕莹莹看看就好了。 蓝天起跑后,林早早跟着他们班的人一起喊了加油,待人拐过跑道才停下,岳小甜绕过众人走到林早早身边:“你不是蓝天的妹妹吧。” 这事儿林早早并没想过要瞒着人,可岳小甜是如何知道的?难道是蓝天给她说的?应该不会:“这和你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你也知道,我喜欢蓝天,如果你是她妹妹,我也把你当妹妹,如果你不是,那咱俩可就是情敌。”岳小甜话说得极是直白。 林早早听着耳根子发烫,难道自己对蓝天也——她没敢往下想,戒备地看着岳小甜:“用不着你把我当妹妹。” “也就是说你们不是兄妹了?”岳小甜冷笑,“方菲果然没骗我,林早早,你可真够有心眼的,即然骗我。” 方菲,林早早猛然想到昨天下午她和吕莹莹在宿舍说的话,果然被方菲听去了,也无所谓,反正这事儿早晚也得被人知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蓝天的妹妹,是你们自己这样以为的。” 岳小甜一愣,她仔细一想,头一个给她说林早早是蓝天妹妹的人是谁?何静,蓝天他们班的何静,说是假期看见蓝天带着妹妹去她家小卖部买雪糕,都是何静,给她传了错误消息,搞得她傻乎乎的让林早早帮忙送礼物,难怪她不愿意,岳小甜越想越生气:“走着瞧,我绝对不会输给你!” 望着岳小甜跑开的背影,林早早舒了口气。 蓝天跑完两圈,得了第二名,岳小甜凑过去递水,蓝天没接,走到林早早身边:“走,到树荫下坐会儿。” 岳小甜气得脸色通红,将那瓶水直接扔在了地上。 已经快十一点了,今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这跑道边又没有树,确实有些晒,两个人走到操场边的几株柳树下,蓝天将衣服脱下来放在地上让林早早坐,林早早怕弄脏了他的衣服,不肯,将衣服拿起来道:“我蹲会儿。” 蓝天索性也陪着她蹲下:“我前头瞧见你们班主任在检录处和你说话,是不是因为昨天跑步的事儿?” “你瞧见了?”林早早意外,“我怎么没看见你?” “我当时站得远。”蓝天解释,“在跳远那边呢。” “哦,没事儿,是想训我来着,让我拿话堵回去了,”林早早不以为然,“我们班四乘一百弃权,估计她气着了。” “下回再遇上这事儿就别跑,体育课也请假。”蓝天垂着头,大约也是害羞,并没有直言这事儿究竟是什么事儿。 “哦。”林早早明白他什么意思,轻轻应了一声,沉默了片刻,问道,“我听说,听说岳小甜,她,她喜欢你——” “有这事儿?”蓝天故作糊涂,“我不知道,反正我不喜欢她。” 虽然知道,可听见蓝天亲口说出林早早还是松了口气,嘴角忍不住上翘,她很想再问一句那你喜欢谁,可张了张嘴到底没问出来。 第35章 机遇 星期六下午,林早早正在家里写作业,听见有人敲门,她隔着门问:“谁啊?” “早早,快开门。”是大姨赵国丽的声音,“大姨——”林早早叫了一声连忙打开门让大姨进来。 “早早,你一个人在家啊?”赵国丽提着大包小包进屋,换上林早早给她找出的拖鞋,将包往地上一放,“快带大姨解个手去,坐了三个小时车一路也没停,可憋死了。” “大姨,这里,”林早早走到卫生间门口推开门,“这里是卫生间,可以解手。” 赵国丽走进卫生间一瞧:“这个坐着解手呀。” “嗯,”林早早指了指马桶水池上的小把手,“解好了一提这里就冲水了。” “好好,知道了。”赵国丽点了点头。 林早早这才出了卫生间,又将门关上,靠在门边的墙上等着,片刻,卫生间里传来冲水声,赵国丽拉开了门:“这可真方便,冬天晚上起夜也不冷了,还是楼房好啊。” 赵国丽解了手,先在各个房间转了一圈:“呀,三间卧室啊,还带卫生间,这是做饭的地方吧,这里是吃饭的地方?还有专门吃饭的房间啊,可比修造厂的房子大多了,早早,这间是你的卧室吧。” “嗯,”林早早跟在赵国丽后头,“旁边那间是我爸我妈的卧室。” “这席梦思是新买的吧,这么大。”跟着林早早来到林卫国和赵国兴的卧室,赵国丽瞧见新买的床连忙坐上去试了试,这弹性可真好,就是太软,躺一晚上得腰疼吧。 “大姨,我给你倒杯水吧,”林早早睡过席梦思,很舒服,也没腰疼。 赵国丽跟着林早早进了餐厅,见她正端暖壶连忙接过去:“你别烫着了,我来我来。” “大姨你就放心吧,不会烫着,我一个人在家连水都烧过呢,”她倒了水端到茶几上,“大姨,快坐下喝水。” “你爸妈什么时候下班?”赵国丽参观了房子,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吹了吹小心喝了几口。 “他们下班晚,要八点多才能到家。”林早早从沙发后头拿下电话,“我给妈妈打个电话,问问他们今天早回来不。” 拨通了电话,那边很快有人接起来,不是赵国兴,是刘慧琳姐姐的声音,林早早听出来了:“琳姐姐,我是林早早,麻烦你帮我叫下我妈妈。” “是早早啊,你等下,我这就给你叫去。”刘慧琳是厂里招的化验员,职高毕业,刚满二十。 第28节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赵国兴的声音:“早早啊,怎么了?怎么这会儿打电话?” “妈妈,大姨过来了。”林早早说道,“我把电话给大姨,让她给你说吧。” 赵国丽接过电话,学着林早早的样子将话筒放在耳朵上:“喂,国兴——” “姐,你怎么过来了?姐夫也来了吗?”赵国兴听闻大姐过来很是意外。 “就我一个人,龙龙他爸没过来,你们啥时候回来?” “八点下班,到家怎么也得八点多了。” “这么晚?家里有菜吗?我先做饭,你们回来正好能吃。” “姐,你过来是有什么事吧?”赵国兴知道她这个大姐,日常生活最是节俭,如果没事不会平白无故花钱坐车来墨城的。 “是有点事儿,唉,还不是为了龙龙堂哥工作的事儿,等你和卫国回来再说吧。”赵国丽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说明了来意。 “行,等我们回去说,姐,你把电话给早早。” 赵国丽将电话又递给林早早,“叫你呢,快接,别浪费电话费。” “哦,”林早早接过电话放在耳朵上,“妈——” “去看看家里都有些啥菜,你再从床头柜里拿些钱,去菜市场买些喜欢吃的菜和肉,让你大姨先做,我和你爸还是老时间到家。”赵国兴交代林早早。 “好的——”林早早挂了电话,到厨房看了看,家里还有四根长茄子,一把长豆角,五六个西红柿,她从父母睡觉的房间床头柜里拿了二十块钱,出来对赵国丽道:“大姨,我去菜市场买些菜。” “家里没菜了?”赵国丽不放心,“我跟你一起去,你一个孩子,别被人坑了。” 林早早一想,自己虽然经常和爸爸妈妈去买菜,可自己去买倒是头一回,没还过价,也没挑过菜,还是大姨跟着保险,于是两个人一起出了门。 马路斜对面就是市场,倒是很近,到了市场,林早早对赵国丽道:“家里有茄子西红柿和长豆角,妈妈说买些肉,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再买些鸡蛋。” “行,那咱们先买肉。”赵国丽四处看了看,瞧见买肉的在市场东北角,两个人走了过去,先看了肉色,再问了价格,要了将近一公斤后腿肉,一番讨价还价,去了零头,又填了一小块瘦肉,花了八块钱,又买了一公斤鸡蛋,一些辣椒便回家了。 到了家林早早也不写作业了,反正明天是星期天,有的是时间,她跟着进了厨房帮忙做饭。 赵国丽先淘米把米饭蒸上,又洗了肉切片,林早早将茄子豆角和西红柿放在盆子先清洗干净,削茄子皮,切豆角西红柿,再打鸡蛋,剥大蒜切葱姜,数量程度一瞧就是常做的。 两个人配合倒也快,一个小时左右四菜一汤就做好了,将菜端上桌,赵国兴和林卫国也到了家。 自从搬到墨城,赵国兴就没回过昆岗,瞧见姐姐非常高兴,换了鞋洗了手,拉着她问家里情况,赵国丽一边说父母都好,一边将赵春德王清老两口让她带来的鲜枣,苹果梨子等时令水果一样样拿出来。 “先吃饭吧,”?林卫国将菜端到茶几上,饭厅的餐桌还是在昆岗用的那个正方形的鹅黄色桌子,因为餐厅小,桌子一边贴着墙,只能三面坐人,若是四个人坐就显得有些拥挤,索性在茶几上吃,“早早,快去端菜。” “好——”林早早帮着将菜端了出来,又去拿筷子盛饭。 赵国丽做了辣子炒肉,西红柿炒鸡蛋,红烧茄子,蒜泥麻汁豆角,又打了个西红柿鸡蛋汤,林卫国两口子平时工作忙,晚上吃饭也简单,一般就一个菜,连汤也很少做,今晚上可算丰盛了。 一家人边吃边聊,赵国兴问起了李雪松:“龙龙也快毕业了吧?”李雪松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去了迪市职业技术学校。 “还有一年多,”赵国丽见提到毕业的事儿,索性道明了来意,“龙龙的堂哥今年毕业了,这不找了三个月工作了,这也不干那也不干,在迪市呆久了不愿意回昆岗,非要进城,我嫂子又不同意他去迪市,母子俩僵持了很久,各退了一步,说是打算在墨城找工作,你们厂不是招人吗?看能不能进去当工人?” “刚毕业吗?”林卫国问。 “刚毕业,还不到二十岁,也没来过墨城,人生地不熟的,想找个好工作也不容易,这不听说你们两口子调上来了,托我给你们提这事儿,唉,我也不愿意参合,可我婆婆开了口,我实在没法拒绝。”赵国丽知道这个妹夫的性格,对这事儿并不抱很大希望。 “最近确实在招人,让他到厂里试试吧,不过当工人也不轻松,先有三个月的培训,合格才能上岗,而且还有夜班,三班倒,最重要的是不能抽烟,尤其在岗位上。”林卫国将大致情况说了说,“在地里种田辛苦,上班当工人也不轻松,现在的年轻人吃不了苦,给他说清楚,若是觉得合适就来厂里找我。” 赵国丽没想到这么容易,连忙笑道:“行,我明天上午回去就给我嫂子说,他倒是不吸烟,出去上学三年也没学会,就是不知道夜班能不能坚持住。” “姐,你明天下午再回去吧。”赵国兴道,“好容易来墨城一趟,怎么也得出去逛逛街,我正好给爹娘买些东西你带回去。” “买啥,啥也不用买,你们在城里不比团场,吃菜都得自己花钱,省着点用。”赵国丽节俭惯了,今天和林早早去了趟市场,问了问菜价,大致一算,这在城里每个月开销可比团场大多了。 “姐,我心里有数,你明天中午再回去,咱们上街给爹娘一人买身衣服,你自己也看看有没有相中的。”赵国兴坚持道。 “行吧。”赵国丽到底应下了,吃了几口饭,又道,“我听说明年团里打算种机采棉。” “机采棉?”林卫国停住筷子,“那可得有采棉机,难道团里要买采棉机?” “听说有补贴政策,可以个人购买,到时候机采棉采棉花按亩收费都归个人,好多人都动心了,不过得几十万,我和你姐夫是没哪个本钱,要不也想试一试。”赵国丽有些惋惜。 林卫国一听也有些动心,这几年身边认识的人陆续下海,倒是不少人发财,他抱着铁饭碗,虽然衣食无忧,可也得算计着花,日子过得也很拮据,日后若要送孩子上大学,不得不精打细算,省吃俭用,这事儿倒是个机遇,他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尽快打听一下。 吃了饭,天还没黑透,赵国兴带着赵国丽出去散步,顺便看看墨城夜景,昆岗到了夜里到处漆黑一片,这墨城路上都是路灯,楼房上,店铺牌匾上还装着霓虹灯,路上来来往往车辆都打着路灯,到了夜里灯火通明,四处一片亮堂,路上不少人跑步,倒也热闹。 第二日,赵国兴带着赵国丽去了服装街,整条街都是买服装鞋子箱包的,两人带着林早早,从街这头一家家地逛,直逛到街那头,赵国丽都看花了眼,看啥都好看,就是舍不得买,最后也只舍得给丈夫买了一条裤子,倒是赵国兴给赵春德和王清各买了一身衣服和鞋。 中午吃过饭后,赵国兴骑自行车将赵国丽送去车站,买了车票将人送上车才回来,待到了家又将水果分出一部分,找了个塑料袋装上,让林早早明天带去给林琼。 第二天星期一,要升国旗必须提前到校,林早早起得比平日都早,因为要给林琼送水果,她早饭也顾不上吃就出了门,先去了附小后头的教职工家属院林琼家,正赶上一家人在吃早饭,林琼从林早早手中接过水果,知道她没吃早饭连忙给她盛了一碗粥。 吃了早饭,林早早先出了门,快骑出家属院时看见了梁栋,和唐敏一块儿从对面一栋楼房的单元里走出来,迎面碰上,不打招呼就走不合适,她停下车等两人走近了叫道:“唐老师早上好。” “好,你这是从你姑姑家出来?”唐敏知道林早早是林琼的侄女,笑着问道。 “嗯,”她看了一眼梁栋,“梁栋怎么跟着唐老师一起出来,也是碰上的?” “我儿子。”唐敏笑了笑,“还不知道吧。” “您,您,儿子?”林早早是真没想到,平时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而且也没听梁栋说起过,藏得可真深。 到教室放下书包,也该下楼升旗了,林早早来得晚,走在人群后头,被梁栋拉住衣袖又拽回了教室:“林早早,那个,早上,我——”梁栋吞吞吐吐半天说不清楚。 林早早急着下楼排队,一边走一边道:“啥事你倒是快说啊,一会儿下去晚了要扣班分的,你是老班儿子没事,我可没人护着。” “林早早!”梁栋突然提高声音。 林早早原本已经跨出了教室,听他叫了一声不由顿住脚步,转身问:“你到底有啥事?” “我是老班儿子的事儿,你别给班里同学说。”梁栋低声道,语气里带着央求。 “啊?”林早早一愣,她倒是没想过要说,可这事儿有啥不能说的,她不解,“为啥?有个当班主任的老妈,多好啊,为啥不能让别人知道?” “不为啥,反正你别说,”梁栋松开林早早的衣袖,“你若是不说,回头,回头我把我各科知识点总结的笔记全都给你。” “真的?”林早早一听动心了,梁栋的成绩别说在他们班,就是整个初一年级也是数一数二的,无论文科还是理科,一点儿也不偏科,“行,成交,不过以后的总结也要给我看。” “行。”梁栋道,“那你要说到做到啊。”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林早早拍了胸脯道,“你就放心吧。” 梁栋果然说话算数,当天下午放学前就将笔记本交给了林早早,林早早打开看了一会儿,感觉总结的很全面,当即拿出笔记本誊抄,也不知过了多久,待她抬起头才发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她连忙收拾书包回家。 在楼梯口碰见了蓝天,问她:“怎么这么晚回家?” 她将手中正拿着梁栋的笔记本递给蓝天:“在抄这个呢。” 蓝天接过笔记本打开一看,扉页上写着梁栋两个字:“梁栋的?” “嗯,”林早早见前后都没人才说道,“难怪次次都是年级前三名,这知识点总结的还真是全面。” “你也不能光抄,”蓝天道,“最好还是能把他的学习方法学会。” “嗯,我知道,”林早早想了想,问道,“你知道梁栋的妈妈是谁吗?” “知道,不就是你们班主任吗。”蓝天不以为然道,“你知道了?” “原来你知道啊,”林早早意外,“那你也没给我说过。” “他不让说,”蓝天解释,“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早上我去姑姑家,出来时瞧见他和老唐一起走出单元楼,”林早早道,“我就问了一句,是老唐自己给我说的,不过梁栋好像很在意这事儿,专门给我说让我保密,这些笔记本就是报酬。” “他怕班里同学知道了孤立他。”蓝天解释。 “孤立?为什么孤立他?”林早早不明白。 “别人怕他给你们班主任打小报告,他也怕别人觉得班主任有事儿偏袒他。” “原来如此。”林早早若有所思,“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蓝天笑了笑,没吱声。 第36章 二十万 自从赵国丽带来了团里补贴农户购买采棉机的事后,林卫国便上了心,他考虑了几日,觉着这事儿还是得亲自过去了解一下,便和赵国兴商量好,借口岳家有事儿,两口子请了一天的假,一大早坐车回了昆岗。 赵国兴直接回了娘家,调到墨城后这还是她头一次回来,老两口高兴极了,赵春德连忙去市场买了五花肉,要给闺女包饺子。 林卫国赶在团部下班前去了工副业科,他虽然不抽烟,可科里同事没有不抽的,他先在商店买了一包红塔山,这才进了团部大门,工副业科在二楼,他一路上楼遇到几个熟人,发烟寒暄,这才进了工副业科办公室,只有潘兵一人。 他进门先递了烟,潘兵瞧见他连忙笑脸相迎,接了烟倒水泡茶,将茶水放在木质沙发边的矮几上才问道“你这上班时间怎么有空跑团里来了?”潘兵边说话边将办公室门关上。 “这不岳丈家有点事儿,和媳妇一起回来的,下午就得赶回去。”林卫国解释道。 潘兵一听这话就知道是借口,岳丈家有事儿还能跑这儿来,他也不揭穿,端起自己的茶杯倒了热水,又坐回办公椅上:“你现在是发达了,调进墨城成了城里人,怎么样?城里好吧。” 林卫国笑了笑:“各有各的好,咱们昆岗也不错。” “这儿怎么能跟墨城比,”潘兵因为工作也去过墨城几次,一心想进城,哪里会认同林卫国的话,“工作忙不忙?” “忙,早出晚归,中午也回不了家。”林卫国这说的是实话,确实比在昆岗时忙了很多。 “是吗?那你孩子怎么办?”潘兵倒是意外,“中午怎么吃饭?” “我妹妹在学校上班,中午去她那儿。” “哦,我倒是忘了你还有个妹妹在墨城,是在师中吧。”潘兵问他。 “对,教化学的,高中部。” “我儿子今年初三,也不知道中考能不能进师中。”潘兵意有所指道,这些日子他媳妇一直在唠叨这事儿,师中是全师最好的高中,能进去就算是一脚跨进大学校门了,可巧了林卫国今天过来,不如问问情况。 林卫国一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回头我给你问问,这才初三上学期,不是还有大半年吗。” 潘兵一想也是,这还有大半年呢他媳妇急个什么劲儿:“那行,回头你帮我上上心,我儿子学习也不差,我看考进去也不是问题,可我媳妇那人总说凡事做两手准备,天天在我耳边唠叨,烦都烦死了。” “嫂子那是求稳妥,若是学习好能考进去那是最好,若是差点分数是要交外区费的,一年不老少,这样,回头我让我妹妹问初三老师要些复习资料,你让孩子多做做题,争取自己考上。” “行,我儿子懂事儿,自己也说想凭实力考进去。”潘兵和林卫国同事时间虽不长,可也了解他这个人,最不喜欢托关系走后门。 林卫国看了看手表,时间也不早了,一会儿别的同事回来怕是不方便问,迟疑着到底问道:“那个,我今天过来是想打听个事儿。” “你是想问农机补助购买采棉机的事儿吧。”这些日子都是来问这个事儿的,林卫国一进来潘兵就猜到他是来问这个事儿了。 “是是——”林卫国笑了笑,“你怎么知道?” “哎呀,天天有人来问。”潘兵笑道,“你在墨城都能得到消息,还专门过来一趟,怎么动心了?” “听我大姨姐说的,”林卫国一听潘兵说听天都有人来问,不觉有些担忧,那么多人想买,回头机采棉种植量要是小,可得亏本啊,“报名的人多吗?” 第29节 “不多——”潘兵摇了摇头,虽然有补贴,可个人也得拿不老少,问的人多,报名交钱的至今还没有。 林卫国这才放下心,又问道:“明年团里计划种植多少亩机采棉田?” “明年试点,主要是为了研究和试验,不会很多,但你也知道,农业机械化国家是大力推广的,现代化农业吗,不就得从机械化开始,等机采棉技术成熟后,取代人工都是有可能的。”潘兵喝了几口水,放下茶杯,“怎么,你想报名?” 潘兵说的这些林卫国哪里会不知道,他点了点头:“就是不知道个人要交多少钱?” “二十万。”潘兵伸出两根手指头。 林卫国倒吸了口凉气,虽然知道少不了,可二十万确实超出了他的预料,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要这么多钱,啥时候才能回本?” “那要是真大面积种植机采棉回本可快了。”潘兵想了想,保守说道,“还得看明年试点情况,每亩棉产量和质量,我估摸着少则两三年,多则三五年,反正这事儿赔不了。” 林卫国一想也是,又问道:“报名截止什么时候?” “这个月底,”潘兵双手交差着放在桌上,“团里还要上报师里,然后定采棉机,采棉机明年才能到货。” 月底,也没剩几天了,林卫国又问出最关心的事儿:“采棉机驾驶员是团里统一配备还是怎么弄?” “采棉机都是个人的了,驾驶员团里怎么会配备,不过团里会对采棉机驾驶员进行统一培训。” 团里培训就好,不过他和赵国兴都在墨城上班,这采棉机要谁来开呢?这点儿一直是他发愁的地方。 采棉机的事儿问清楚了,到底要不要报名还得回去好好盘算一番,也要和赵国兴商量下,这事儿太大,他一时做不了决定,又和潘兵闲聊了一会儿,便告辞离开,临走时潘兵又叮嘱他给儿子要复习资料的事儿,虽说不爱攀关系,可日常人情往来林卫国还是懂的,许诺回头给他邮寄过来。 林卫国回到岳丈家,饺子刚下锅,两口子很有默契的都没有提这次回来的真正目的,林卫国借口过来考察棉籽价格糊弄过去,油脂厂生产的精炼油原材料正是棉籽,所以赵春德两口子也并未怀疑。 当天晚上,两口子回到家,直等到林早早睡下后,林卫国才跟赵国兴说起今日打听的事儿:“大姐上次过来说的采棉机的事儿倒是真的,团里补贴,鼓励个人购买,明天会进行机采棉试点种植。” “能行吗,不是都说机采棉太脏,会降低棉花等级吗?”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因为林早早已经睡了,电视声音调得很小,说到这事儿两人谁也没心情看电视了,赵国兴索性将电视机关了。 “我看能行,脏倒是小事,人工捡花不是也得清花机过一遍吗,机采棉也是一样,质量问题总有解决办法,而且机采棉产量高,成本也比人工捡花低得多,我听说人家老外的农场早都都是机械化了,科技进步,机械化是现代化农业的必然走向,国家是大力支持的。” “那一台采棉机得多少钱啊?”赵国兴想了想,道出了她最关心的事儿“再说,咱们现在都是城市户口了,难道还要回团场?这铁饭碗我可不想丢掉。” “没说要回去,都出来了,怎么能再回去,我想着龙龙不是明年毕业吗,你跟你姐姐商量商量,让他给咱们开采棉机,咱给他工资。” 这倒是个好法子,赵国兴有些动心:“龙龙倒是可以,自己人也放心,就是不知道我姐同不同意,再说,儿大不由娘,即便我姐同意了,龙龙他自己能同意吗?” “这倒是个问题,”林卫国沉默片刻,突然意识到本末倒置了,连忙道,“咱现在说这事儿是不是有些早?买采棉机的事儿还没定下来呢。” “要我说咱别买了,反正就早早一个孩子,又是女儿,存点钱给她做嫁妆也就行了,干嘛冒这个险?”赵国兴道。 “就因为只有早早一个我才想多挣钱,她没个兄弟姐妹帮衬,总得给她多准备些嫁妆,再说,就是上大学也不少花钱,就咱俩的工资,省吃俭用只怕也存不下多少钱。”林卫国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又继续劝赵国兴,“我都问清楚了,团里是鼓励个人购买的,这是好事儿,说明这个事儿的可行性大,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机会难得,你想想,原来咱都是下田割麦子,现在不都是收割机,机械化是必然,昆岗又是全国产棉大区,怎么可能不走机械化路线。” 林卫国后头说的话赵国兴没听进去,她因为早早没兄弟姐妹这句心里别扭呢,她当初原本是怀了个男孩的,就是林卫国到墨城参加油脂厂筹备建设工作时,两人当时一心想借此机调到墨城,怕生二胎影响调动,做b超照出来是男孩又硬生生打掉了,为了这事儿赵国兴没少伤心,如今听林卫国提起此事,她那股子伤心劲儿又上来了:“当初我说生下来,你偏偏不同意,打下来是个男孩,我都后悔死了。” “后悔什么,你不是常说岳父岳母重男轻女从小偏心你哥吗,那你更不该有重男轻女的想法。”林卫国愣了一下,这说着采棉机呢,怎么突然跑孩子上了,他硬是跟着赵国兴的思路转变了话题,其实他从不觉得没个男孩有什么好遗憾的。 “我这哪里是重男轻女,我这不是想着早早有个弟弟日后嫁出去也有娘家人撑腰吗。”赵国兴解释道。 “没有弟弟撑腰多带嫁妆也是一样,再说以后都结了婚,各顾各家,若是住的近还行,远了还撑腰,见一面都难,”林卫国不由想到自己,离家十几年,连父母都很少见,更别说兄弟姐妹有事儿相互照应了,也就是林琼在墨城还能相互照应,他叹了口气又将话题拉了回来,“我都打听清楚了,咱们只需要出二十万,那采棉机可就是咱们的了。” “二十万啊!”赵国兴倒吸了一口凉气,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么多钱呢,家里的积蓄全拿出来也还差得远,“咱家哪有那么多钱啊。” “我找林琼借点儿,再问老家借上一些,前年我二弟和三弟合伙承包了镇里的磷矿,应该挣了些钱。”林卫国道,“你也问你家里人借借,咱们再将积蓄取出来,凑一凑也就够了。” 赵国兴惊呆了,她嫁给林卫国十多年,知道他的性子,凡事不愿意求人,如今为了买采棉机即然愿意去借钱,虽说都是亲戚,可原来也没见他有事儿找亲戚帮过忙,况且这借钱的事儿可不容易,又不是小数目,能借上吗?她心里头打鼓,再说自己家这边的亲戚都是拿死工资过日子的,能有多少积蓄,这钱,大概是不容易借。 林卫国见赵国兴半天不吱声,知道她心里头不太愿意,可他更不愿意错过这次的机会,原来在昆岗不觉得,到了墨城才发现身边不少人下海挣了大钱,他哪能不心动,少不得又劝道:“这种农机补贴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地膜机播种机收割机,不都有过,怎么成了采棉机你就不放心了,咱就是要做头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挣上钱,我都打听清楚了,三五年本钱就挣回来,你再想想,先不说国家大力支持机械化农业生产,也不说机采棉产量高,便是用采棉机的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不用大冷天下地拾花,也不用霜冻后还要清地捡霜后花,不用早出晚归连续几个月耗在地里,不用操心找拾花工,一样挣钱可舒心省事了不少,你想想,舒服日子谁不想过,你瞧着吧,别看现在好多农户嘴上说着不用,只要有人用了,这采棉机的好处可就传开了,那绝对是活广告。” “可这钱咱们真能借上?”赵国兴让他说地动了心,她想着结婚这些年,从二营种地到团部工厂,然后调到墨城,林卫国每一步都走得很稳,这一次虽然冒险,但她知道林卫国不是冒进的人,没有把握的事儿他是不会去做。 “能不能行总要试一试,多借几个人,积少成多。”林卫国安慰赵国兴,“这事儿若是成了,咱们家以后也能多一项收入,回头给你买个金戒指和貂皮大衣,你不是一直想要吗?” 这是刚结婚时说的玩笑话吧,她这说的人都没当真,他倒是一直记着,赵国兴心中一暖:“行,这周我就再回昆岗一趟。” “老家那边我明天也打电话,写信太慢,这事儿得赶快,晚了让别人把名额占完了咱可就竹篮子打水一场空了。”林卫国想了想,又道,“林琼那里我明天下班就去一趟吧。” 两口子算是将此事定下来了,赵国兴一想到一下子要拿出去二十万,这心里头就慌慌的,睡觉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林卫国也失眠了,倒不是因为担心这二十万,而是兴奋,为了能抓住这个机会而兴奋。 第二天下午,林卫国在师中下了厂车去了林琼家,中午时他已经给林琼打过电话,所以林琼的婆婆多做了些饭菜。 林琼和林卫国倒是常会到对方家里吃饭,不过都是在周末,像今天这么下班过来还是头一回,林琼猜测林卫国是有事儿,吃了饭,林卫国几次想开口说借钱的事儿,可碍于林琼的婆婆在他没好意思说出口,最后还是林琼借口送他出了门,两人在外头才说了此事。 林卫国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还没开口说借钱林琼便先道:“农业上的事儿我也不懂,大哥你要是觉得可行,我回去和红兵说下,这两天就把钱给你准备好,一共需要多少?” “个人出二十万,我和你嫂子有些积蓄,可还差十三四万,我算过,快则三年,慢则五年,准能回本。” 林琼蹙眉:“这还差不少呢,十几万我和红兵也没那么多,不过你放心,家里有多少我就给你准备多少。” 林卫国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妹妹就都明白了,心里欣慰无比,虽说自己和这个妹妹从小并不是一起长大的,可血浓于水,在这边塞之地,远离家乡,他也只有她这个亲人,他原本还担心借钱的事儿让她为难,没想到妹妹即然主动说出来了:“别都拿出来,我原本也是打算多找几个人借,你也得和红兵商量下,可别因为这事儿闹矛盾,你婆婆还在家里住着呢。”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林琼安慰林卫国,又催促道,“赶紧回去吧,天都黑透了,这个点儿只怕没有公交车了,我给你叫个出租车吧。” “不用,我走回去就行,反正原来每天晚上吃了饭也要出来散步。”林卫国舍不得花五块钱打出租车。 林琼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想着反正有路灯,隔得也不是太远,走一走也确实有助于消食,便没拦着,直等到林卫国的身影消失在转弯处才回家。 “你哥哥是有什么事吧?”林琼回到家她婆婆问道,“我看他几次想说又没说出口,是想问你借钱吧?虽说是亲兄妹,可也得明算账,借得少可以,多了可不行啊,你们两口子也不是高工资,还得存钱送磊磊上大学,以后娶媳妇呢。” “妈,你说什么呢。”陈红兵怕林琼不高兴连忙打圆场,“磊磊叫你讲故事呢,你快进去吧。” 陈妈妈见儿子拼命朝她使眼色,哪能不明白,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知道儿子疼媳妇,可也得分事儿,借钱这事儿可不能轻易答应。 林琼没说话,去厨房洗碗筷,陈红兵连忙跟过去帮忙,两口子一起洗,小小洗碗池哪里洗的开,水溅的到处都是,林琼用手肘推了推陈红兵:“你出去,我自己洗。” “一起一起,”陈红兵笑嘻嘻道。“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不过洗个碗,还其利断金了,那你自己洗吧。”林琼将手中的碗放进水池,出了厨房进卫生间用香皂洗了手,直接回了卧室,她翻出存折算了算存款,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万,若是全借给哥哥她愿意,只怕丈夫和婆婆也不愿意,她想了想,叹了口气,哥哥这是头一会儿找她帮忙,她一定得帮,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得说服陈红兵,即便不全借也得借大半。 却说陈红兵洗了碗见林琼不在客厅,连忙进了卧室,大概是猜到林琼有事儿和他说,还将卧室门反锁上了,走到梳妆台边,见台上放着存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还真叫他妈猜对了,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梳妆台旁边,问道:“大哥真是借钱?” “嗯,”林琼知道这事儿必须实话实说,“团里明年预备种植机采棉,个人购买采棉机可以享受补助,大哥想买。” 陈红兵目光凝重,采棉机可不是小数目,即便团里有补助只怕也不便宜,他拿起存折默默算了算,好一会儿才问:“大哥借多少?” “一共需要二十万,大哥说还差十三四万。”林琼道。 “这,这也太多了,咱也没有啊。”陈红兵吃了一惊,他是真没想到会这么多,他说完又怕林琼误会,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不给借啊。” 林琼和陈红兵结婚这么多年,哪能不知道他的性子,并没多想,也知道他不会不同意借钱给大哥,只是能借多少,这个恐怕还得商量,她是想越多越好,只怕他不同意:“大哥还要找别人借,咱们能出多少出多少。” 陈红兵听后果然不说话了,他哪能不明白林琼的意思,能出多少出多少,不就是家里又多少积蓄就借出去多少吗,他不是不愿意借,可若是全借了他还真得好好想想,毕竟是借给大舅哥,借出去可就要做好要不回来的打算:“咱这积蓄也不算多,若是都借给大哥,日后有个急用怎么办?总得留些保底的吧,磊磊也大了,他手指头长,又爱听音乐,我想给他报个钢琴班,若是学了,家里总得买钢琴,也不便宜。” 说到陈磊,算是点中了林琼的死穴,她自己再抠都没问题,却从来不舍得委屈孩子,况且钢琴也是林琼最先提出来的,总不能为了给哥哥借钱耽误孩子吧。 林琼果然迟疑了,拿过存折翻来覆去的看,好一会儿才道:“不到八万的存款,那你说,给大哥借多少?” 陈红兵一听就叫苦,这让他怎么说,他一面看着林琼的脸色,一面试探着道:“要不,给两万?”林琼脸色明显一沉,这是嫌少,“四万?”有所缓和,但眉头还是蹙着的,借六万,只留两万,恐怕连钢琴也买不回来,“最多五万,不能再多了。” “六万!”林琼就等着陈红兵的底线呢,“我知道你想给磊磊买钢琴,我也想,但磊磊现在还小,学钢琴再等一年也不晚,咱们再紧一紧,明年高考后我一准还能拿上奖金,咱再说买钢琴的事儿,实在不行,实在不行问你妈借点儿,等有了就还她。” 陈红兵不说话了,林琼的性子他还不知道吗,决定的事儿是不会改口的,他其实已经答应了,可还是问了一句:“就一万的事儿,不能少给?” “即然就一万的事儿,就不能借了?”林琼又道,“你是知道的,若不是大哥咱们俩也不能有今天,人要懂得感恩,这么些年,我一直想好好谢谢他,可一直没有机会,这可是他头一回开口要我帮忙,我自然要全心全意,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我哥那个人你还不了解,他即说了借,就一定会还,再说,没有把握的事儿他也不会干,他不是糊涂人。” 陈红兵又沉默了好一会儿,到底应下了,对林卫国他还是了解的,毕竟他也在修造厂待过:“行吧,六万就六万,不过这事儿可别告诉妈,干脆连借钱给大哥的事儿也别提,省得她总是念叨。” “我知道。”其实不用他提醒林琼也不会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才不会多嘴。 第二天,林琼直接打电话问林卫国要了卡号,抽空去银行把钱转了过去,林卫国又和老家的两个弟弟说了借钱的事儿,两个弟弟这几年承包磷矿确实挣钱了,听说大哥借钱二话没说一人打了五万,这下就是十六万,再加上家里的存款,不用赵国兴问家里姐妹借钱就凑齐了。 把钱准备好后,林卫国请了假去了昆岗定采棉机,交了钱,才算放下心,只等着明年采棉机到了再想找人学开的事儿了。 第37章 无妄之灾 进入十二月后便三天两头下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地上时常见白,还没融化又盖上了一层。 雪天骑车太滑,林早早路上不敢骑快,早上出门早,晚上回家晚,可这一日林卫国两口子都到了家她还没回来,天已黑透,虽说路上有路灯,又是人来车往,可林卫国就是不放心,饭也顾不上做,便出门找林早早去了。 半路上瞧见人了,推着自行车在路走,瞧见林卫国小心翼翼踱着小碎步加快速度迎上来,围巾也解开了,帽子也放在车筐里,头上肩上一层雪,鼻头脸颊冻得通红,林卫国一瞧就心疼了,连忙帮她将围巾围好:“怎么推着走?车坏了?” “嗯,刚出校门就没气了,”林早早不愿意系围巾,“走了一路太热,我不系。” 林卫国见她发根上都有汗,怕她感冒,用围巾给她将汗擦了:“怎么不找个修车的修了车再走?还一路推着多累?” “雪下得大,修车的都不出来了。”林早早朝后让了让,“爸,你帮我推着吧,推车倒不累,我走累了,这路太滑,我都不敢走快,让我休息会儿。” “没摔跤吧?”林卫国接过自行车问她。 “没有——”林早早摇了摇头,就地蹲下,她腿都走酸了,平时走也不觉着累,这下雪天走路真费劲,路上积雪被压实成一层薄冰,一不小心就滑倒了,下脚都得小心翼翼的。 “上去蹲着,这里危险。”林卫国见她蹲在路边不放心,夜黑路滑,虽然有路灯,可轿车若是打了滑撞上哪儿可说不准,蹲这儿太不安全。 林早早乖乖走到人行道上蹲下:“爸,今天晚上吃啥?我早都饿了。” “你想吃啥?”林卫国反问林早早。 “土豆丝吧——”林早早最爱吃土豆丝,不过不是酸辣土豆丝,是炒的软趴趴的土豆丝。 “今晚上炒的白菜,爸爸明天晚上给你炒土豆丝。”林卫国出来时赵国兴正在切白菜,按照晚上只炒一个菜的惯例,今天晚上吃炒白菜是错不了了,“中午在姑姑家吃的什么菜?” “土豆丝,”林琼道,“不过是酸辣土豆丝。” 林卫国刚要说是你喜欢吃的吗,却让林早早后头半句给堵回去了:“你陈奶奶炒的酸辣土豆丝最正宗了。” “哦——”林早早没过多评价,正不正宗她不知道,反正不是她喜欢吃的那种口味。 林早早休息了一会儿汗退了,这一走让冷风一吹还有点儿冷,连忙站起来将围巾系好:“走吧,我休息好了。” 父女俩一路走着回到家,因为要修车,林卫国干脆将自行车搬到了楼上,林早早开了家门,见沙发上坐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这是来客人了啊。 “怎么才回来?”赵国兴问道。 “车坏了,我推回来的。”林早早一边换鞋一边取围巾脱大衣。 林卫国也搬着自行车上来了,赵国兴连忙将家门开到最大:“车怎么坏了?” “车胎没气了,估计是扎了。”林卫国将车放在客厅,看见家里的客人明显一愣。 “林经理回来了?”女的大约四十多岁,瞧见林卫国站了起来,待他们两口子说完才笑着说道。 “经理,这是我妈。”女人旁边的小伙子瞧着二十出头,小平头,干瘦,笑容极不自然。 这男人叫何健,厂里的经警,牵扯到厂里电缆丢失事件中,被停职调查。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赵国兴见林卫国脸色不好,连忙打圆场。 “不了不了,我们吃过来的,”何健妈妈连忙摆手,“你们快吃吧,不用管我们。” “你和早早先吃,”林卫国换了鞋将自行车停在房间的过道最头上,坐到沙发上。 第30节 “经理,”何健的妈妈在林卫国坐下后有些坐立不安,“那个,我们家何健啥时候能去上班?”林卫国沉吟片刻,对何健道:“你是厂里经警,电缆丢失的事儿又是发生在你值班的时候,事情还没调查清楚,等调查清楚再说。” “警察找到人了吗?”何健问道。 “还没有。”林卫国摇了摇头。 厂里刚进了一批电缆,都已经穿了管,第二日安装时发现被人□□锯断了十几米,这电缆可是高价值物品,厂里查了半天也没个结果,便报了警,警察过来一调查,今天已经确定嫌疑人是水泵房的吴东。 出事儿那晚正好何健值班,因失职被停了职,可林卫国却觉着他的反应不太对劲,仔细一瞧,何健脸色惨白,头上冒虚汗,房子里虽说有暖气,可也不至于热的出汗,这是心虚,他微微蹙眉:“穿了管的电缆又被拉出来,光吴东一个人肯定是做不到的,应该有同谋,等警察抓住吴东审问清楚,厂里才会研究你失职的问题,不过你最多是个玩忽职守,扣工资是免不了了,工作应该能保住。”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工作抱住了应该庆幸,可别说何健,连他妈妈脸色也不好看了,林卫国心里头隐隐冒出个念头,这个何健不会就是吴东的同谋吧。 “吴东交代谁是同谋了吗?”何健妈妈看了眼儿子,问林卫国。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估计还没交代,要不警察应该已经抓人了,厂里也该收到消息。”林卫国倒是没有骗何健妈妈,可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这母子俩。 “像这种情况,偷厂里的东西,会判刑吗?”何健妈妈问林卫国。 “判刑是逃不掉了,若是自首应该能从宽处理。”林卫国不动声色,“入厂之前的安全教育中都讲过的,不能将厂里得任何东西拿回去,吴东这是知法犯法。” “是是,知法犯法,他这是活该——”何健妈妈双手不由在裤子上搓了搓,“自首,会判几年?” “这个看自首态度吧,如果赔了钱应该还能再少判些。”林卫国哪能知道自首能判多久。 “赔钱,赔钱要陪多少?”何健妈妈问。 “大概两万元左右。”厂里已经核算了损失,也报到了公安局。 何健的妈妈闻言突然站起来,脸色惨白,察觉自己失态勉强笑了笑:“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林经理你快去,快去吃饭,我们就先走了,不打扰了。” 林卫国也站了起来,对何健道,“何健你先在家等通知,等厂里商量好会给你打电话,别急。” “再坐会吧。”赵国兴听见他们说要走连忙出来。 “不了不了,我们还有事儿——”何健妈妈拉着儿子的手出了林卫国家。 林卫国去卫生间洗了手,赵国兴给他盛了一碗米饭,坐在餐桌边问道:“吴东还没抓住啊。” “听说找到人了,要抓的时候跑了。”林卫国拔了几口米饭。 “跑了?”赵国兴吃了一惊。 “嗯——警察正在追捕呢,我看这个何健可能是同谋。”林卫国道。 “同谋?那咱们要不要报警?”赵国兴神色一凛。 林卫国摇了摇头:“我看他是想自首,咱先等等吧,也给他一个机会,小伙子年龄也不大,他妈妈瞧着倒是个懂道理的,要不也不会过来打听。” “万一跑了怎么办?”赵国兴问,“到时候让人知道他来咱家打听过,你还没报警,多不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他过来是问复工的事,再说我也不是警察,怎么能知道他是不是小偷?那不过是我的猜测,这小伙子是我招进来的,人也算老实,父亲很早就死了,母亲在连队种地,也是很不容易,若真是吴东的同伙,只怕另有内情,咱也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赵国兴想想也是,再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没再多说。 林早早等父母说完话才道:“爸爸,快期末考试了,我以后想每天晚上在学校上晚自习。”她期中考试考得并不理想,虽然年级排在上游,可班里垫底,今天听住校生说晚上语数外三门课的老师会在值班时讲课,她便动了心思。 “晚自习?”林卫国没闹明白,“你又不住校,上晚自习下课了怎么回家?” “骑自行车回家啊,”林早早将最后一口饭吃了,“我们班不少走读生上晚自习,值班老师会在晚自习上讲题,而且不会做的题也可以问同学。” “晚自习几点下课?”孩子好学是好事,林卫国有些动心,可又怕太晚了她一个人回来不安全。 “十一点下晚自习。”林早早道。 “太晚了,”林卫国不放心,“这样,以后每天你上晚自习,我去学校接你下晚自习。” “不用,我自己回来就行,路上有路灯,没关系的。”林早早道,“而且有个同学和我顺路,她家在国防团。” 国防团在林早早家的东边,确实顺路,林卫国想了想还是放心不下,十一点,若是夏天还好,冬天只怕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即便有个伴儿也不安全:“不行,太晚了,两个女孩不安全,反正爸爸每天晚上都要出去散步,就当锻炼身体了。” “行吧。”林早早知道即便反对林卫国也会每天晚上去接她,不如痛快答应了。 ********* 头一回儿上晚自习,才知道不少走读生也跟着上,不过都是家离学校近的走读生。 这天晚自习值班老师刚好是他们班主任,第一节 晚自习老唐考了一份英语卷子,这本来是当天晚上的家庭作业,索性当考试了。 林早早发现上晚自习比在家学习效率提高了不少,往常在家时,她虽然也很认真,可难免一会儿上个厕所,一会儿吃个苹果,一会儿又喝水,有时她妈妈还会进她房间和她说几句话,这样来来回回折腾,思路被打断不说,时间也浪费了,可上晚自习不同,按照正常上课的时间,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往往下课了也没人来回走动,都奋笔疾书地写作业,学习氛围在,她也比在家更用心。 遇到不会做的题还能问同学,也比一个人蒙头想半天不得要领强多了,又节约时间,又提高了效率,她决定以后要把上晚自习坚持到底。 十一点晚自习下课,她去了林琼家,中午吃饭时说起了上晚自习的事儿,林琼倒是十分支持,高中走读生都上晚自习,任课老师会在晚自习上补课,初中虽然没有硬性要求,可上的走读生也不少,但林早早家离学校太远,每天晚上让林卫国过来接也太麻烦,大冬天的,晚上太冷,下雪时路也不好走,她便让林早早晚上来家里睡。 到了家林琼和陈红兵都不在,她记得今天中午姑姑说晚上要去他们家给她拿换洗的衣物,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表弟陈磊已经睡下,陈奶奶在看电视,见林早早回来端了一碗牛奶:“快喝了洗洗睡觉,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得起早床。” 林早早接过碗将牛奶喝完,又自己去厨房把碗洗了,出来问陈奶奶:“奶奶,姑姑和姑父呢?” “谁知道,”陈奶奶取下老花镜抱怨道,“快九点时两个人一起出去了,说是给你拿换洗的衣服,这都十一点多了还没回来。” “一直没回来?”林早早算了算,两个多小时了,即便走路也早该回来了,她走到沙发边拿起电话,一边拨自己家的电话号码一边道,“我打回家问问,是不是在我家玩忘了时间。” “我早都打过来,你家电话一直没人接。”陈奶奶将电视声音调小。 “没人接?怎么会?”林早早回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十一点二十三,这个点儿她爸爸出去散步也早该回去了,怎么会没人接,难道睡觉了?不可能,她妈每天晚上要看中央八台的海外剧场,十点开始播放,两集电视剧播放完怎么也得十二点。” 她这愣神的功夫电话接通了,可那边一直振铃就是没人接,她又挂断打了三遍,还是没人接,这下她慌了,这么晚家里怎么会没人,都去哪儿了?她想了想,拨通了她家对面王建军家的电话。 王建军是厂里车队的司机,她老婆自己开出租车,晚上王建军会替她老婆开一阵子,所以他们家一定不会早睡,果然电话很快就被人接了起来:“喂,哪位?” 是王建军老婆孙红的声音,“阿姨,我是林早早——”林早早道,“我想麻烦你个事儿。” “早早啊,你这是从公安局打的电话?”孙红问道,“你妈妈还好吧?” 林早早一听公安局三个字莫名其妙:“阿姨,什么公安局?我妈怎么了?” 那边突然不吱声了,这一沉默林早早察觉不对劲了,急问:“阿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往家里打电话一直没人接,是不是我妈出事了?” “早早,你别急,你妈妈也没出事儿,”孙红安慰道,“你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我姑姑家,”林早早哪能不急,“阿姨,你快给我说吧,到底怎么了?我妈我爸怎么都不在家?” “这个,这个我也不知道,”孙红显然是不愿意说,又问她,“你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吧?” “我——”林早早正要说不回,突然灵光一闪,道,“回,我这就回去。” “这么晚了你还回来,多不安全,你就在你姑姑家睡吧,明天不是还上课吗?”孙红劝道。 “没事儿,我让我姑姑送我回去——”孙红越劝林早早越觉着家里出事了,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你姑姑不是跟着一起去公——”孙红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了,她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开了一天车,刚才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迷迷糊糊睡着了,这是刚醒来头脑不清醒吗,怎么老说错话。 林早早还是听明白了,姑姑也去公安局了,为什么妈妈和姑姑要去公安局,是不是爸爸和姑父也去了,大晚上为什么都去公安局,“我们家出事了?是不是遭贼了?”这是她头一个反应,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家里被盗了,要去公安局做笔录,所以孙阿姨劝她留在姑姑家。 “啊,”孙红明显一愣,紧跟着道,“是,是遭贼了,你可千万别回来啊。” 林早早一听她这反应就怀疑了,打定主意要回去看看,敷衍道:“好,我不回去。” 挂了电话她连忙换鞋:“奶奶,我出去一趟啊。” “这么晚了你到哪儿去,刚才电话里怎么说?怎么还扯到公安局了?”林早早麻利换了鞋,拉开了门安慰陈奶奶,“没事,奶奶我一会儿就回来。” 她匆匆下了楼,让冷风一吹冷静下来,在单元门口站了一会儿,朝着蓝天家走去,她想让蓝天陪她一块儿回去。 敲了门,开门的正好是蓝天,瞧见林早早一愣:“你,你怎么这会儿来了?” “我今天晚上上晚自习了,想让你陪我回家。”她道。 蓝奶奶正坐在沙发上泡脚,听见早早的声音连忙问道:“是早早吗?” “是我——”林早早听见蓝奶奶叫连忙进了房子,“奶奶,我今天晚上在学校上晚自习,想让蓝天送我回家。” “这么晚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回去,是该让小天送。”蓝奶奶道,“小天,赶紧换衣服送早早回去。” “你等我下,我去换衣服。”蓝天回了自己的卧室,蓝奶奶擦了脚招呼林早早:“坐着等,先看会儿电视。” 林早早哪里看得进去电视,在沙发边上坐下,感觉蓝天这衣服换了足有半个世纪,待看见他卧室门打开,她一个弹射站了起来,连招呼都忘了打就冲到了门口。 “早早,等下,把红薯干拿上。”蓝奶奶在卫生间洗手,出来准备给林早早装红薯干,瞧见她已经拉开了房门。 “不用了,我改天再过来吃。”她心急回家哪里顾得上拿红薯干。 “奶奶,明天我给她带去,您别忙活了,我们走了。”蓝天看出林早早着急。 蓝天从地下室推了自行车,跟着林早早一起出了校门:“你怎么了?”他问。 “我往家里打电话总是没人接,姑姑和姑父去我家也一直没回来。”林早早推上自行车。 “你别着急,先戴上围巾帽子,骑慢点,路上滑。”蓝天叮嘱道,地上的雪还没化尽,有的地方结了冰,急刹车轮子容易打滑。 林早早将帽子围巾胡乱一戴,跨上车骑了出去,昨天晚上林卫国把她的车胎补好了,气打得太饱,师中侧门前的路有些翻浆,坑洼不平,她骑得快,颠簸的车铃不停作响,在空旷的街道上显得极为突兀。 “我给我家对门打电话,那个阿姨提到了公安局,”林早早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不知道是不是我家里遭贼了。” “你怎么想起上晚自习了?”蓝天想分散林早早的注意力,问道。 “我听说晚自习有老师讲课。”林早早心不在焉,见路上车少,拼命蹬脚踏板。 “你打算以后都上晚自习?” “嗯。” “那以后下了晚自习我送你回家吧,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 “我不回家,住我姑姑家。” “哦。”蓝天点了点头,“有车,你骑慢点,往这边来。” 林早早已经骑出了自行车道,路上基本没有自行车,可小轿车并不少,出租车来来回回的,司机开得野,车速飞快。 进了家属院,林早早将车往单元门口一扔,也顾不上锁便冲上了楼梯,蓝天先将自己的自行车停好锁上,又锁了林早早的车才进楼道。到了四楼,看见林早早家的大门敞开着,而她已经在敲对门的防盗门,看来是家里没人。 孙红打开门瞧见林早早愣了,再看她家门开着,便知道她敲自家的门所为何事:“早早啊,这么晚了还没睡觉。”她打起了马虎眼。 “阿姨,你就告诉我吧,我爸妈到哪儿去了?”林早早急得都快哭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孙红打定主意不说。 楼上的门开了,住在林早早家楼上的胡建国,周翠两口子下来了,“你爸爸被警察抓走了——”胡建国的女儿胡丽丽也跟着下来了,听见林早早的话脱口而出。 “丽丽!”周翠训斥道,“你胡说什么呢。” “我哪里胡说了,本来就是让警察抓走了吗,啊——妈你干嘛掐我。”周翠一边拽胡丽丽回了家一边解释:“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啊,早早你别听她胡说。” 林早早脑中嗡一声巨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问孙红:“阿姨,我,我爸,我爸真被警察抓走了?” “哪里是抓走了,是让你爸去公安局了解情况,”孙红笑得极不自然,“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别担心,没事儿没事儿,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第31节 林早早根本没听见孙红说的话,转身冲下楼,心里头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公安局。下了楼推上自行车就要走,哪知自行车锁了,她索性扔了自行车出去搭出租车,却被蓝天一把拽住:“林早早,你要干嘛!” 林早早让他这一嗓子吼得回了神,身子一震,蓝天见状连忙柔声安慰道:“你别急,都说了是了解情况,咱们先回家,阿姨和林老师她们应该已经在那里了。” “我不回,我要去找我爸。”林早早一边说一边挣脱蓝天,“你不陪我去我自己去。” “我陪你去,”蓝天见她态度坚决,将她拉回自行车边:“你别骑车了,我带你。”他怕她着急骑车摔了,只开了自己的自行车锁,跨坐在车座上,等着林早早坐上去。 林早早深吸了一口凉气坐在自行车后座,待蓝天骑起来后冷风吹在脸上才慢慢恢复镇定,想到昨晚上家里来客人的事儿,当时她虽然在餐厅吃饭,可也听见爸爸和客人的对话,还有后来爸爸吃饭时和妈妈说的话,应该真是被请到公安局了解情况,她安慰自己。 蓝天骑着自行车带着林早早去了公安局,果然看见了赵国兴、林琼和陈红兵。 赵国兴坐在大厅的椅子上抹泪,林琼在旁边小声安慰,陈红兵一抬头看见了林早早,吃了一惊,连忙走过去问:“早早,你怎么来了?” 一路上林早早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这会儿瞧见赵国兴哭又慌了,连忙冲过去问:“妈,我爸怎么了?” “你,你怎么过来了?”赵国兴连忙擦了眼泪,“你怎么过来的?” 蓝天走过来道:“阿姨,我和早早一起过来的。” “蓝天啊,”赵国兴想挤出笑,可实在笑不出来,“小琼,你和红兵先回去,带早早蓝天一起回去,他们明天还要上课,我一个人在这儿等就行。” “妈,我爸到底怎么了?”林早早追问道。 “你爸能有啥事,就是过来,就是警察向他了解些情况。”赵国兴目光躲闪,言辞推脱。 林早早压根不信,若只是了解情况赵国兴干嘛哭,姑姑和姑父干嘛都在这儿等着:“你骗人,是,是昨天晚上来咱家的人说的那个事儿吗?” 赵国兴不说话了,确实是因为昨天晚上来家里做客那母子俩说的事儿,厂里新买回来的电缆被人锯断了十几米,主犯吴东在逃,从犯何健今天下午来自首,除了供出吴东外,还说是受林卫国主使,将电缆里的铜线当废铜卖了,卖的钱一大半都给了林卫国。 “早早!”林琼站起来将林早早拉到一边,“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还都不清楚,你妈妈现在也很担心,你不要再问她了,走,你跟我回家,明天还要上课。” “我不回去,我要在这儿等爸爸出来。”林早早再也忍不住了,大颗大颗的泪珠儿顺着脸颊滚落。 “放开我放开我——”这时一阵喧哗,两个警察拽着个男人进来了,赵国兴一瞧,那人可不就是吴东吗,她蹭地站了起来,跟着进了办公室:“警察同志,他就是吴东,是他偷了厂里的电缆,和我丈夫没关系。” 陈红兵将赵国兴拉住:“嫂子,你别着急,即然人抓住了大哥也就没事了,我们坐下再等会儿吧。” 这时从办公室出来个警察,对陈红兵道:“你们先回去等消息吧,天也不早了,这还带着孩子。” 陈红兵连忙问道:“主犯抓住了我大哥是不是能走了?” “今晚怕是走不了,我们还有些情况需要核实。”警察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们是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犯人,回去吧。” “嫂子,走吧,”林琼牵着林早早走到赵国兴身边,劝道,“咱总得给人家警察同志了解情况的时间,呆在这儿也不是事儿,况且早早明天还得上课,这可快期末考试了。” 赵国兴原本打算继续耗着,可听见林琼说早早也在这儿到底软了:“好,先回去,明天我再过来。” “早早,听话,回去了,你爸爸不会有事,相信警察。”林琼又劝早早。 “都先回去吧,你跟我进去留个电话,有消息了我打电话通知你。”警察对陈红兵道。 “好——”陈红兵跟着警察进了办公室,不但留了林卫国家的电话,连自己家和医院办公室的电话也都留下了。 林琼见赵国兴失魂落魄的,便将她也一起带回了家,她婆婆一直没睡,见他们回来本想问问,却被陈红兵使眼色给制止了。 这一晚上莫说赵国兴睡不着,林早早也翻来覆去睡不着,倒是没再追问赵国兴,母女俩满怀心事。林早早直到天快亮时才睡了一会儿,也没睡熟,一个劲儿做梦,可醒来却一点儿也记不住梦见了啥。 第二日一早,赵国兴压根没有心情上班,饭也顾不上吃直接去了公安局等消息,林琼盯着林早早去了教室,这才忧心忡忡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上课。 林早早一上午上课都心不在焉,不停被老师点名批评,好容易挨到中午放学,她冲回家直等到林琼和陈红兵回来,林琼知道赵国兴又去了公安局,不敢告诉林早早,骗她说去上班了,还好冬天中午时间短,林早早吃了饭,蓝天便过来叫她上学,林琼连忙交代蓝天看着点她,所以蓝天一直跟着林早早去了初一二班,直到打预备铃才回自己的教室。 林琼和陈红兵中午吃了饭也去了趟公安局,昨晚上抓住的主犯吴东即也一口咬定是林卫国指使的,卖电缆的钱也给了林卫国一多半,这下子林卫国是有口也说不清了,林琼一听急得不行,下午请了假在公安局等消息。 下午林早早放学回家,总算是瞧见了林卫国,冲上去就将他抱住了,悬了一天一夜的心总算放下了,陈红兵从林琼那得到了消息,下班后去了市场,买了菜和鱼回来。 林琼催促林早早去写作业,可她想知道事情始末,哪有心情写,将卧室门虚掩着,听大人说话。 原来那天从林卫国家离开后,何健妈妈劝何健去自首,还说要给厂里赔钱,两万块钱不是小数目,怎么也不能他一个人赔,他半夜趁着他妈妈睡着后跑了出去,通过吴东女朋友找到了吴东,说起了赔钱自首减刑的事,吴东是被抓时逃跑,哪来的自首一说,他便鼓动何健嫁祸林卫国,一方面可以减少赔钱的金额,一方面又能减轻罪责。 后来警察找到了何健妈妈和吴东的女朋友,通过审问知道了真实情况,何健妈妈又亲自劝说儿子,这才使得何健说出了实情,何健招了,吴东的谎言被拆穿,林卫国这次也算是无妄之灾,回来后赵国兴一直抱怨他妇人之仁害了自己,若是那天晚上就报警把何健抓了,他哪里还能有机会和吴东串供。 第38章 旱冰 那日晚上警察进家属院带走林卫国的事儿传遍了整个油脂厂,人们议论纷纷,虽说后来公安局也出了书面证明为林卫国发声,可风波还是持续了将近半个月,好在林卫国性子豁达,并不受风言风语影响,依旧如往常一般上下班,好事者见他丝毫不受影响,说着说着自个儿也觉着没趣,流言才渐渐平息了。 林早早每日按时上晚自习,晚上住在林琼家,周末再回家,大约是被那晚的事吓着了,她每晚不给林卫国打个电话就没法入睡。 元旦很快来临,为了给住校生留出回家的时间,十二月三十一号下午开始放假,上午第四节 课是音乐课,音乐老师嗓子发炎改成了自习,因为下午放假,哪还有人静得下心写作业,都在窃窃私语的说话。 林早早的同桌于晓问她:“你去过旱冰场吗?” “没去过。”林早早摇头。 “下午咱们去旱冰场玩吧,再叫几个人。”于晓兴致勃勃道。 “行,不过我不会滑。”林早早刚说完,坐在前排的霍乐转了过来:“我也不会滑,我也想去,算我一个。” “咱三一起去。”于晓兴奋得不行,声音也不由自主大了,坐在她后头的袁明拽了拽她的头发,问道:“你们要去哪里玩?” “又拽我头发,”于晓转过去一巴掌打在袁明手上,“旱冰场,你去不?” “去去——”袁明说完眼珠子一转,“就咱几个去人太少,我问问还有谁去,一块儿吧,”他说着站起来道:“下午旱冰场,去的报名。” 教室里猛然安静下来,紧跟着不少人举手,纷纷道:“我去,我去——” 袁明一瞧这么多人,还报什么名:“那咱们三点缤纷旱冰场碰面。” “我们也想去啊,”赵俊抱怨,“可我们下午要坐车回家,怎么办?”他是住校生,下午要回家。 赵俊一说完,住校生纷纷附和,都表示也想去。 教室门突然开了,班主任唐敏站在门口,原本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唐敏走上讲台,先环视了下头的学生,她的目光落在哪儿,那里的学生便不约而同地垂下头。 “赵俊——”唐敏叫道。 赵俊顿时愁眉苦脸地站了起来:“老师,不是,我不是故意讲话的,而且,而且讲话的也不止我一个人啊。” “你们回昆岗的客车最晚到几点还能买上票?”她问赵俊。 “啊?”唐敏的问题完全出乎赵俊的意料,他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想了想才答道,“我记得去昆岗的车半个小时一趟,最晚的一趟应该是六点半。” “是六点半。”几个住校生附和。 师中的住校生都是昆岗各个团场考进来的,大家都做一趟车回去,不过是下车地点不同罢了。 “最远的是十六团吧,”唐敏对班里住校生都是哪些团的还是很清楚地,“高永志,从墨城到十六团要多长时间?”班里就一个十六团的,高永志。 “两个多小时,差不多两个半小时。”高永志站起来道。 唐敏计算了下时间,问道:“如果让你们坐五点半的车回家,算不算晚?” 初一上学期都快结束了,住校生也都趁着周末坐车回过家,哪能不知道客车多长时间到,“不晚,墨城到昆岗最多两个小时,五点的车,七点到,天还亮着呢。”住校生纷纷说道。 “徐伟,”唐敏又点了徐伟,“你妈妈是汽车站的售票员吧?” “是啊。”徐伟站了起来。 “一会儿我统计出坐车人数和下车地点,你跟我去办公室给你妈打个电话订票吧。”唐敏说道。 “好。”虽然徐伟不太明白老唐在说什么,可班主任怎么说他怎么做准没错。 “那就这样,咱们全班一起去旱冰场,两点半到四点半,班费包场,也算是给你们提前过元旦。”唐敏这句话就像是点了炮仗,教室里顿时炸了膛,众人欢呼雀跃,高兴地跳了起来。 “安静!”唐敏喊道,“别的班可还在上课啊。” 众人连忙坐下,一个个儿嘴都快裂到耳朵边了。 “住校生下了课赶紧回宿舍收拾东西,然后直接去旱冰场,都知道地方吧?”唐敏问。 “知道。”众人回答。 “不知道的跟着知道的一起过去,到了之后每个组的小组长清点人数,”唐敏推了推眼镜,“估计是没时间吃饭了,一会儿去买点面包之类的垫一垫,还有水,都备齐了啊。” 唐敏一边想一边道:“走读生也都给家里打个电话,特别是中午要回家吃饭的,别让家里人着急。” “李青,苏斌,”唐敏叫班长和体育委员,“你们两个下课后直接去旱冰场包场。” 李青站起来问:“老师你下午去吗?” 所有人都在看着唐敏,唐敏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全班同学,她问:“你们是希望老师去还是不希望老师去呢?”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不言而喻,唐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其实她原本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那是年轻人去的地方:“行了,我知道你们的心思,我不去,等到四点半我在旱冰场外头清单人数。” “啊——”同学们再一次欢呼起来,几个好事的叫道:“老师,你也去吧,你也上去滑几圈吗。” “老师可不会滑旱冰。”唐敏笑道。 “没事,我们教你——”几个起哄的不嫌事大。 “那老师也去玩一趟?”唐敏试探道。 那几个起哄的顿时不说话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有苦说不出的表情。 “行了,你们去吧,注意安全,老师就不去了,滑不动了。”唐敏不再逗学生,让各个小组统计住校生下车地点,然后由班长李青汇总,徐伟拿着汇总后的单子跟着唐敏去了办公室,给他妈妈打电话说订票的事儿。 因为有唐敏做保,所以徐伟的妈妈同意不用先付钱也帮着留票,徐伟回到教室将留票的事一说,班里又炸开锅了,大家再也没心情写作业,都盼着赶紧下课。 两点放学,李青和苏斌先去了旱冰场包场,住校生回宿舍拿行李,顺道在小卖部买了些零食和水,再结伴往旱冰场去,中午回家的走读生也都给家里去了电话。 旱冰场和学校隔了一条街,在临街商场的整个二楼上,没有隔断,承重全靠立柱,通透宽阔,地上的水泥地坪打得又光又亮,窗户全都贴着色彩绚丽的贴纸,房顶上装着各色射灯,灯光随着节奏感十足的音乐在整个场地来回转动,便是没有人也显得极为热闹,不过这种彩色亮度不足,场内偏暗,倒也不影响滑旱冰。 因为李青提前过来说了包场的事儿,又是大中午,场上只有十来个交过钱,但玩的时间还没到的人在滑。 林早早第一次来旱冰场,既兴奋又好奇,跟着于晓和霍乐按鞋码领了旱冰鞋和塑料袋,先将塑料袋套在脚上再穿旱冰鞋,套塑料袋大概是为了防脚气吧,她心想,换鞋子的长条沙发上已经没有空位子,她们三个便坐在地上换了旱冰鞋。 穿了旱冰鞋要将自己的鞋子放在墙上镶嵌式的储鞋柜里,然而林早早发现她站不起来了,不单是她,霍乐也站不起来,倒是于晓因为会滑旱冰没有任何问题,她将自己的鞋和林早早霍乐的鞋先放进储鞋柜,再过来拉两人。 旱冰场墙上装了扶手,高度到人腰腹部,专门为不会滑的人设计的,扶着扶手慢慢练习,待掌握平衡再松开,这样能降低摔跤的频率。 于晓先将霍乐扶到墙边,待她站稳后再来扶林早早。 “早早——”林早早紧紧抓着于晓的手臂,听见有人叫抬起头,瞧见蓝天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我在这儿打工,做教练。”蓝天解释道,“刚才回到家接了旱冰场的电话,说有班级包场,让我过来,没想到是你们班。” “元旦活动,班费包场。”林早早笑嘻嘻道,“你旱冰滑得很棒吗?都能做教练了。” “那是,你先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换了旱冰鞋过来教你。”蓝天说完跑到前台去领旱冰鞋。 “早早,你坐着等会你朋友吧,我先去带霍乐滑。”于晓扶着林早早坐下后说道。 “行,你过去吧。” 第32节 蓝天在前台工作人员用的凳子上换好了旱冰鞋,滑着到了林早早身前,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来:“你放松些。”林早早紧紧钳住他的手腕子,“我这手腕子都要被你掐断了。” 林早早小心翼翼松了松手,果然瞧见那手腕上两个红指头印子,顿觉不好意思,可这一分神身子就往后倒,她一慌,猛得一拉蓝天,蓝天不妨她这一拉,身子跟着朝前栽去,他反应极快,条件反射的朝后一仰,恢复平衡时又将林早早给拽了回来,这一拉一扯不过瞬息之间,林早早整个人就扑进了蓝天怀里,她个头矮,额头碰在了蓝天的喉结上,身子撞在蓝天的胸膛上,整个人轰得一声像是被点燃了似得,整张脸都是烧的,心咚咚剧烈跳动起来。 蓝天让她这一撞也呆了,身子猛然紧绷,喉结上下滑动,血色从脸上直窜到耳根子,他双手还握在林早早的手臂上,虽然隔着衣服,可接触的地方也像着了火似得,他想松开,心里却有个声音叫嚷着让他不要松手。 林早早连忙站直了和蓝天保持距离,她心如鹿撞,垂着头不看去看蓝天,满脑子都是方才额头触碰到他喉结时的感觉,那种酥麻是头一回。 “没——没事,你放松,别紧张,”蓝天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让自己镇定下来,又安慰林早早,“旱冰不摔几下哪能学会,你看看我的姿势,像我这样,身子微微向下,别挺那么直,让重心向下,腿也别绷那么紧,弯着些,肩膀耸着,放松——” 蓝天说的话林早早全都听到了,可也只限于听到,根本没过脑子,她还陷在方才那一撞之下,身体好像突然就不是她的了,关节不会打弯,肌肉硬得像个冻住了,整个人雕塑似得被蓝天拽着滑到了墙边,“你先抓着扶手——”直到蓝天说这话时她才反应过来,后知后觉地抓住扶手,迷惑地望向蓝天。 于晓正在教霍乐滑,边滑边一遍遍不厌其烦地讲方法,霍乐按照于晓说地做,已经可以放开扶手朝前滑三四米了,不过经常是一停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一次不小心摔在了林早早边上,她拽着林早早的胳膊喊疼,这一拽总算将林早早给彻底拽回了神。 林早早扶着扶手先慢慢放松身体,学着蓝天的姿势将整个人重心下放,倒是能扶着扶手慢慢滑了,不过双腿始终无法完全放开,这样绷着滑特别容易累,不过是从这头滑到那头来回五六趟,她就觉着双腿发酸了。 “早早,咱们俩握着手松开扶手试试吧。”蓝天滑到林早早身前提议,朝她伸出了手。 林早早望着蓝天的手再一次失神,那双手很宽很干净,指甲修剪的很短,她不由自主伸过手,蓝天迟疑了一下,还是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你松开扶手,我扶着你,放心。”蓝天说道。 林早早的手被蓝天握上后感觉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心跳加速,脸上滚烫,她连忙做了几个深呼吸,放松自己,按照蓝天的话松开了扶手。场上滑得好的人玩得不亦乐乎,林早早瞧见也很是眼馋,她做好摔屁股的准备,被蓝天牵着朝场子中间去。 那些滑得好的老手一个搭着一个肩膀排成长队开火车似得快速滑行,有的三两成队牵着手滑,也有一枝独秀秀花样的,不过都是绕着场地外圈,反倒是场中间人很少。 蓝天怕林早早被人撞着,拉着她躲着人来到场中央慢慢练习,摔跤是在所难免的,一会儿功夫林早早就摔了三四次,好在蓝天反应快及时拉她一把,卸了力道坐在地上,疼痛程度在忍受范围内,不过摔了几下她也能慢慢掌握平衡,在场中和蓝天牵着手慢慢滑。 旱冰场的暖气虽然不怎么热,可窗户门都紧紧关着,房顶上又装着不少的灯,场上人也多,都是热血沸腾的少年,还做着运动,所有人都在出汗,纷纷脱了外套毛衣,一时间这旱冰场倒像是要过夏天了。 蓝天和林早早在中间练了一阵,林早早渐渐掌握技巧,越滑越像样了,可她不敢到外圈滑,一来人多,二来那些滑得好的速度太快,但很快他们发现这场子中间也多了几个故意快速滑来滑撞人的小青年,若不是蓝天技术好几次拉着林早早避开,恐怕她都不知道被撞到几回了,不是包场吗?怎么又有人进来了,蓝天狐疑。 这个问题不但蓝天发现了,林早早他们班的同学也都发现了,人群中混着五六个打扮得流里流气的小青年,男男女女都叼着烟飞快滑着,转找那些滑的不好的人撞,好几次从排成火车的长队中间撞过去,弄得一队人都摔倒在地。 李青一看情况不对连忙去找旱冰场工作人员交涉,体育委员苏斌怕她吃亏又叫了几个个头高的男生一块儿跟着,一问才知道,确实又有人进来了,是老板的亲戚,他们也没法子,李青要求退钱,工作人员大约觉着他们不过是一群初一的学生,好欺负,说什么也不肯退钱,只说可以延长一个小时,李青说得口干舌燥也没任何用处,一看表,已经四点了,这还没怎么滑呢,索性同意延长时间,等四点半她送住校生下去,让走读生再继续玩,他们班走读生和住校生对半分,也不算吃亏。 快四点半时,李青和几个班委一个个找住校生提醒他们去换鞋下楼,好些住校生还没玩够,可客车不等人,只得恋恋不舍的离开,住校生一走,场中立刻显得空旷了,那几个小青年也越发嚣张,看见人就撞,旱冰场的管理人见实在闹得不像话,这才过去制止,可那群人根本就不听。 几个男孩被撞火了,联合起来和他们对撞,蓝天见情况不妙,连忙拉着林早早滑到墙壁边扶着扶手躲避,再独自滑到了中间帮忙。 四五个小青年,都是二十上下的样子,虽然个头高,可一个个跟瘦猴似得,和初一年级十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对撞,还真有些旗鼓相当的架势,跟着小青年过来的三个女生站在旁边加油起哄,搞得像在比赛似得。 初一二班的女生见状也不示弱,不约而同聚到一起给本班男同学加油,林早早也慢慢滑过去,看见蓝天和他们班男生一起跟那几个小青年撞来撞去,这样没轻没重的撞了几下两边人都撞火了,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谁也不服输,言语中便失了分寸,对峙着互骂起来,那几个小青年被骂火了,滑过来就抡起了拳头。 走读生多是自小在城里娇生惯养长大的,哪里打得过这些社会上的混子,十多人对四五个,纠缠在一处厮打,女生一瞧急了,想上去拉架又怕被误伤,偏偏班长和几个班委去送住校生还没回来,而三个工作人员有两个女的,一个男的四十多岁,根本拦不住。 几个男同学已经挂了彩,疼得直哼哼,那几个小青年打红了眼,一群人在旱冰场中间厮缠着打架,林早早原本在女生堆后头站着,索性脱了鞋光着脚挤到最前头,蓝天就在边上,她想上去帮忙,人太多根本插不上手,班里的女同学急得不行,可谁也没办法,只能不停说别打了。 旱冰场的工作人员怕打出大事,连忙拨通了110报警,片刻功夫,几个警察冲了进来,将人拉开。 警察大概是没想到会是学生打群架,又用旱冰场的座机打了电话叫了车,将受伤的男同学送去医院处理伤口,现场询问了情况,这才将几个小青年和旱冰场的管理人员一并带走。 下楼时正好碰见唐敏和李青苏斌,他们将住校生送上公交车,唐敏本来准备回家,被苏斌和李青硬是拽了上来,哪曾想看见办理男人一个个脸上挂着彩,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跟在警察后头。 “这是,这是怎么了?”唐敏大约猜到怎么回事了,顿时感觉上不来气,“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 “打群架。”在前头带路的警察停下问唐敏,“你是?”“我是他们的班主任——”唐敏一听打群架险些晕过去,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片刻功夫就打起了群架,“是不是搞错了?他们都是刚上初中的学生。” “错不了,你瞧瞧他们脸上,”警察侧身让开,让唐敏看那些男生。 唐敏一眼求见人群中的梁栋,眼镜片碎了一个,就这还挂在脸上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他们这是和谁打架?” “上头那几个,”警察朝楼梯最上头指了指,“就那几个,具体是干什么的还得回局里审问了才知道。” 唐敏抬头一看那几个年轻人的打扮就知道是不务正业的社会混子,连忙又陪着说好话:“警察同志,我的这些学生平时都是很乖的,一定是被人欺负气不过。” “这个等到了局里问了再说,先送他们去一眼处理下伤口吧,你是他们的老师,你也一起去吧。” “好。”唐敏应下了,即便警察不让她去她也必须得去,今天来旱冰场玩可是她同意的,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总得有个交代。 唐敏先跟着学生去医院包扎,再去的公安局,公安局的车坐不下,几个女生结伴骑车或打车去了公安局,林早早和于晓霍乐骑自行车直接去了公安局,在大厅里等着。林早早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大概和公安局犯冲,这不到一个月来了两趟了。 等了一个多钟头,男生和唐敏都出来了,事情也弄清楚了,那几个小青年是技校的学生,因为双方都是皮肉伤,又都是未成年,警察将他们教育了一番,这事儿就算是过了,但旱冰场却收到了处罚,被要求停业整顿。 离开公安局后,唐敏即然没有训任何人,让大家赶紧回家,众人窃喜,逃也似的回家去了。 哪知元旦假期过后,唐敏在班里发了顿大火,又叫了几个参与打架男同学的家长,那几个男生总算明白什么叫秋后算账了。住校生到这时才听说此事,都愤愤不平说那天他们不走就好了,若是不走就那几个小混混还能伤的了他们班的人,这话幸好没被唐敏听到,听到只怕又是一阵狂风骤雨。 元旦过后紧跟着便是期末考试,放寒假后,林早早窝在家里无所事事,经常跟着蓝天去了旱冰场。 因为打架的事旱冰场被停业整顿,蓝天原本以为工作黄了,哪知又接到了旱冰场让他假期继续去做教练的同志,他去了才知道,旱冰场交了罚款才再次开门,原来的旱冰场管理员被老板开了,这些天都是老板亲自过来盯着,那几个打架的技校学生也不是老板的亲戚,而是那个管理员的亲戚。 林早早那天在旱冰场滑了两个小时,界于会与不会之间,旱冰场上人少的时候,蓝天就拉着林早早在场上练习,渐渐地林早早也能自如驰骋在旱冰场上而不用担心滑倒。 寒假时,除了过年那些天,其它假期时间旱冰场便成了学生最爱来的地方,因为蓝天在这儿做教练,刘洋经常带着岳小甜过来玩,林早早意外发现,岳小甜即然不再缠着蓝天,而是和刘洋十分亲密,“他们俩什么情况?”林早早问蓝天。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蓝天一边给人领旱冰鞋一边回答林早早,“刘洋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岳小甜怎么,怎么,她不是一直追你吗?”林早早意外。 “刘洋也一直在追她啊。”蓝天不以为然,“我都给你说了我不喜欢她。” “那你喜欢谁?”林早早脱口而出,说完脸就红了。 蓝天正在整理旱冰鞋,听见这话不动了,他舔了舔下唇:“我喜欢的人,她,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林早早一听,乐得嘴就合不上了,自己正站在他对面,他说的人不正是自己吗?她微微垂着头,脸颊爬上两朵红云。 蓝天见她垂着头半天不说话,问道:“你听懂了吗?” “不告诉你,我去练习了。”林早早心里喜滋滋的,却不好意思去看蓝天,转身朝着人群滑去,她现在已经可以和别人搭肩接火车绕着外场快速滑了。 第39章 两情相悦 大年三十如期而至,林琼早在一周前便和林卫国商量好一块儿过除夕夜,她婆婆小年前便回了诗城,往年林琼和陈红兵也都是回诗城过春节,但今年是林卫国一家搬来墨城的第一个春节,林琼来边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和自家亲人一块儿过过年,便说服陈红兵不回去,要和大哥一块儿过。 墨城新开了一家老北京铜锅涮,就在师中对面的美食街上,生意红火,价格公道,店里店外收拾干净利落,林琼和陈红兵都跟同事去吃过几次,一致认为味道不错,便将除夕团圆饭定在了这里。 晚上八点,林卫国和赵国兴带着林早早搭出租车来道美食街,老北京铜锅涮在美食街东边,二层小楼,装饰成古典风格,门面飞檐斗拱,雕栏画栋,因为过年,还挂了两个大红灯笼。大厅里人满为患,木质圆桌上摆着或大或小的铜火锅,热气蒸腾,都是来过除夕夜的,喜气洋洋,年味十足。 林卫国报了预定的包厢名称,由服务员领着顺着西侧走廊进了南面的玉兰阁,一间能容纳八人左右的包厢,桌子正中的铜锅已经加了炭,锅里的奶白色浓汤正冒着白气,香味浓郁。 林琼陈红兵两口子已经来了,看见林卫国三人进来连忙起身,林琼将坐在她身上撒娇的陈磊放在地上,将林卫国拉到主位上坐下:“哥,今天你坐这儿,爸妈不在你就是一家之主。” 林卫国脱了大衣递给身后的赵国兴,他原本是不打算坐主位的,可林琼这话一说他不坐也得坐了。赵国兴将自己的大衣和林卫国的挂在门后的衣服架子上,又接过林早早的挂上去,这才在林卫国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林早早先跟林琼和陈红兵打了招呼,又牵着陈磊坐在自己身旁。 林琼已经点好了菜,见人都到齐了便让服务员上菜,又问林早早:“早早,你想喝什么饮料?” “桃汁,汇源桃汁。”林早早拿了桔子给陈磊剥皮吃。 “哥,你和红兵喝些酒吧?大过年的,少喝点儿。”林琼又问林卫国。 林卫国向来不爱喝酒,平常的应酬是能不喝绝对不喝,可今个儿大过年,又都是自家人,怎么也得来点,他想了想,先问陈红兵:“你想和啤酒还是白酒?” “我随意,什么都行。”陈红兵想着自己酒量不错,将选择权交给了大哥。 “即然都行,”林卫国沉吟,道:“我和红兵喝啤酒,再要一瓶红酒你和你嫂子喝吧。” 林琼见赵国兴没反对便对服务员道:“一件乌苏,一瓶干红。” “我也要喝酒,我要喝米酒——”林早早一听都要喝酒也嚷嚷着要喝,“桃汁给磊磊喝,姑姑给我要一瓶米酒。” 陈磊跟着起哄:“姐姐喝我也喝,我才不要桃汁。”他已经四岁多了,幼儿园都上了一年,表达能力和语言组织能力都不错,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意思。 “你们小孩子喝什么酒。”赵国兴头一个反对,“喝酒伤脑子,当心变傻了。” 林早早将信将疑,可为了不让陈磊喝她到底改了口:“那还是算了,我就喝桃汁吧,不喝酒了。” 几个大人见状都笑了,陈磊不明所以,愣愣看着林早早,稚气道:“姐姐,喝酒,你喝我也喝。” “姐姐今天就先不喝酒了,磊磊也别喝了,等姐姐大一些喝,到时候让磊磊一起喝好吗?”林早早哄陈磊。 陈磊很认真地想了想,用力点了点头,伸出右手小拇指:“说话算数,骗人是小狗,姐姐拉钩。” 林早早见他翘起的小拇指想笑,她小时候也喜欢这样,于是像小时候一样勾上陈磊的小拇指,两个人异口同声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小狗。” 服务员很快将菜和酒拿了过来,陈红兵先开了两瓶啤酒,给林卫国倒上,再给自己倒上,林琼也用开瓶器打开了红酒,给自己和赵国兴倒了半杯,林早早见状拿起盒装桃汁,拧开上头的白色盖子,先给陈磊倒了半杯,又给自己倒满,陈磊见他杯子里的比林早早杯子里的少,不乐意了:“再倒,姐姐再给我倒,倒满。” “你先喝完我再给你倒,”林早早给他解释,“倒满了太重,你拿不动,会弄到身上的,你这件衣服是新衣服吧,真好看,这个果汁弄上去就洗不干净了。” 陈磊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灰色小毛衣,又看了看杯子,像是做了一番思想斗争,然后很慎重地点了点头:“那我要是喝完了姐姐给我倒。” “嗯,”林早早也学着他的样子重重点了下头,“你喝完了姐姐一定给你倒。” 陈磊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端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表情极为满足。 赵国兴趁着大家倒酒的空档端起茶壶给每个人的杯子里倒了茶,又对林早早道:“你少喝饮料,太凉。” 林早早今天亲戚到访,要忌嘴,她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大不了我一口果汁一口茶水。”赵国兴瞪她一眼没再说话。 铜锅里的汤已经沸腾起来,林琼从里头夹了一块羊排骨放在林卫国的碟子里:“里头有排骨,先吃了再涮肉,快捞,早早,你自己动筷子啊。” “哦——”林早早从锅里夹了一块放在陈磊的碟子里,还不忘叮嘱道:“你一会儿再吃,现在太烫。” 陈磊十分听话,小嘴凑到碟子边使劲儿吹。 “哥,咱一起先过一个,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和你一起过年,”林琼端起杯子站起来,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以后我年年都要和你一块儿过。” 林卫国知道她这是想家了,从跟着他来到边疆,满打满算十年了,只回过一次老家,那还是她和陈红兵结婚的头一年,也算是带着女婿回去见岳丈:“明年,不行后年,咱两家人一块儿回老家过年。” “好,”林卫国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琼鼻子就发酸,“爹娘还没见过磊磊,只看过照片。” 陈红兵见妻子情绪不对,连忙道:“别站着,站着喝可不算啊,坐下,大哥,咱坐下喝。”他说着挨个儿和林卫国、赵国兴碰了杯,然后坐下一饮而尽。 “慢点喝,都是自家人,不用干杯,多吃肉,少喝酒。”林卫国怕陈红兵空着肚子喝太急醉酒。 “对对,”赵国兴知道林卫国的酒量,也跟着附和,“小琼,快给红兵夹肉,先填饱肚子再喝酒,这啤酒最涨肚子,喝多了可就吃不下肉了。” “我给姑父夹肉,”林早早端着自己的小碟子夹了满满一碟子羊排走到陈红兵身边,“姑父,给你,快吃吧。” 陈红兵最疼林早早,即便有了陈磊也丝毫不减,摸了摸早早的头,从她手中接过碟子拨进自己的碟子里,然后从林琼挂在座椅靠背上的小包里掏出一个长方体盒子:“这是姑父送你的新年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又有礼物啊,这么好,”林早早接过盒子打开一看,“哇,这是英雄牌金笔。” “喜欢吗?”陈红兵笑问。 “喜欢,太喜欢了。”林早早高兴极了,这个钢笔据说笔尖是镀金的,他们班英语课代表有一支,在班里可是好好显摆了一番,好多人都想要呢,“姑父最好了。” 林早早拿着笔回到座位,陈磊瞧见也想拿过来看一看,林早早怕他弄坏,连忙放进盒子里,陈磊不愿意了,冲着陈红兵道:“爸爸,我也要。” “等你和姐姐一样大了爸爸也给你一支,”陈红兵安慰儿子,“你现在太小,用不了。” 陈磊将信将疑,又看了看林早早手中的盒子,正要反对,林琼道:“磊磊,来,跟妈妈干杯。” 第33节 陈磊最喜欢跟大人碰杯,一听这话果然不再纠结钢笔的事儿,先从座椅上跳下来,端起半杯果汁走到林琼身边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又走到林卫国身边:“舅舅,碰杯。” 林卫国连忙端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然后他绕过林卫国身边的陈红兵,又和赵国兴碰了杯,最后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和林早早碰了杯,这才说道:“爸爸坏,不和爸爸碰。” 众人哄笑,陈红兵哭笑不得,心道这臭小子还记仇呢。 这一顿年夜饭直吃到十点多才作罢,都是自家人吃饭,都没有喝多,出了火锅店,林琼打算走回去,便想先给林卫国叫车,哪知林卫国说也没什么事儿,不如也走回家。 于是林早早一手挽着爸爸,一手挽着妈妈,沿着人行道慢悠悠走,一边走一边问林卫国:“爸爸,明年过年我们真的回老家吗?” 林卫国想了想,道:“回,要是没什么事儿我们就回去。” “太好了——”林早早高兴极了,“我还没坐过火车呢。” “怎么没坐过,你小时候一岁多,我和你爸带你回老家不就坐的火车?”赵国兴道。 “那多早的事儿,我都不记得,”林早早抗议,“我还没说要坐飞机呢,我同学吕莹莹,她今年过年就跟她爸妈坐飞机去三亚过。” “吕莹莹?”赵国兴一想,问林卫国,“是不是吕春堂的女儿?” “她奶奶是老干所的吧?”林卫国问林早早,“她爸爸妈妈是不是边防军?” “嗯,我还见过她妈妈一次,好漂亮啊。”林早早感叹。 “那就是吕春堂吧?”赵国兴道,“怎么去三亚了?” “他要转业了,听说是安排到了迪市。”林卫国道。 林早早知道转业什么意思,抬头问林卫国:“安排到迪市,是他们家要去迪市吗?那吕莹莹是不是也要去?” “肯定了,她应该下学期就要转到迪市上学了。”林卫国道。 林早早一听心情就不好了,垂着头不说话,心道怎么就要转学了呢?吕莹莹事先也没说一下,她奶奶家连电话也没有,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林卫国和赵国兴并没有意识到林早早不开心了,两口子边走边说单位上事儿,不知不觉也就到了家。 ******** 一直到开学,林早早都没能联系上吕莹莹,她最后的希望就是开学报道时吕莹莹回学校拿留在宿舍的被褥,所以报道这天她很早就来了,连教室都没进先去了吕莹莹的宿舍。 还好吕莹莹的被褥都在,她问了宿舍里的其她人,确定吕莹莹还没来才稍稍放下心,在宿舍等了一个多小时,吕莹莹总算来了,看见林早早一愣:“早早,你,等我?你都知道了?” 林早早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真要转学?” “嗯,我爸妈都转业了,我要跟他们去迪市,今天过来就是办转学手续的,”吕莹莹情绪低落。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我也是去了三亚才知道,”吕莹莹道,“本来是想给你说的,可我奶奶家没电话,我也联系不上你。” “那,那你是不是再也不回来了?” “嗯,我奶奶也跟着一起去,”吕莹莹道,“早早,我到了迪市就给你打电话,我都把你家电话记下来了。” “好吧——”人家父母都要去迪市了,她怎么能不去,可她舍不得,说起来她和吕莹莹虽然不在一个班,可两人是无话不说的好朋友,现在吕莹莹走了,那她有不开心的事儿该跟谁说啊,“那你可一定要给我打电话,到了就打。” “嗯!”吕莹莹重重点了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林早早帮着吕莹莹收拾了行李,一起离开宿舍楼,吕莹莹的爸爸在外头等她,林早早又和吕莹莹的父母打了招呼,两个人依依不舍得告了别,她才匆忙去报道。 上午报道,下午还得来学校,林早早中午去了林琼家,一路闷闷不乐。 操场上七八个男生在踢足球,来来往往的学生都绕着走,足球在操场上飞来飞去,突然砸着人了,踢球男生的连忙凑过去询问,被砸中的是他们一起踢球的伙伴。 林早早正好路过操场,朝凑一块儿的男生望了一眼,也没太在意,正要离开,却见那些男生朝着操场外走来,当中一个正是蓝天,她不由停下等着,待人走进了才发觉不妥,蓝天怎么一直捂着左眼睛。 “蓝天——”林早早跑过去,“你,你怎么样?” 蓝天让方才那一球砸的眼冒金星,这会儿被砸中的左眼还一阵黑一阵红,隐隐作痛,可他见林早早却笑道:“没事,被足球砸了一下,小事儿。” 林早早那肯相信,这可是砸在眼睛上了,那可是人身体上最脆弱的地方,她看看周围的人,问道:“你们这是要带他去哪儿?” “医务室,”蓝天身边的男生道,“找校医给瞧瞧。” 校医主要看内科,有个头疼脑热感冒的能看,这眼睛可是要找眼科大夫看的,林早早怕校医不会看,说道:“蓝天,咱们去医院看眼科吧。” “不用,没事儿,”蓝天晃了晃头,忍着疼眨了几下眼睛,“你瞧,我好着呢。” 他这一拿些捂着眼睛的手林早早才看清,那左眼分明肿了,一瞧就知道砸的不清。 “早早,怎么了?”陈红兵推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姑父,足球砸在蓝天眼睛上了,你快瞧瞧有没有事儿。”林早早连忙将陈红兵拽过来。 “砸眼睛了?”陈红兵停下自行车走近了看蓝天两只眼睛,“是左眼吗?”那眼眶子红肿的厉害。 林早早以为他看出不对劲了,急坏了:“姑父,是不是受伤了,眼睛还能看见吗?” “你别急,这得到医院检查过才知道情况,这样,”陈红兵想了想,“我现在带他去医院看看,你回去给你姑姑和蓝奶奶说一声。” “我不,我要一起去。”林早早不跟着哪里放心的下。 “早早,听话,你回去,我跟陈叔叔去医院,”蓝天劝她,“没什么大事儿,不就是被砸了一下吗。” “不行,姑父,你就让我跟着去吧。”林早早央求陈红兵,她是打定主意要跟着,就是陈红兵不让她去,她也得偷偷去。 “行吧。”陈红兵心想去医院检查一下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不给家里说也没事儿。 陈红兵骑车带着蓝天,林早早从学校车棚推出自己的车,跟着一起去了医院,因为陈红兵认识眼科的大夫,也没挂号直接去了眼科门诊,蓝天自己说明了情况,大夫用仪器给他做了检查,说是还得观察观察,让明天再过来。 怎么会还要观察呢,难道真出了问题,林早早心里头忐忑不安,到了第二日还想跟着,蓝天说什么也不让,她没法子,中午回去先去了蓝天家,蓝奶奶开的门,她进来瞧见蓝天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心一沉,问道:“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蓝天抿了抿唇,他并不想告诉林早早,可即便他不说,林早早也会从陈红兵哪儿知道结果,今天上午是陈红兵陪着他去看的眼科医生:“没什么事儿,青光眼,多休息就好了。” “青光眼?”林早早没听过这个病,不知道严不严重,又问道“真的没事儿吗?” “没事儿。”蓝天笑了笑。 “我去问姑父。”林早早将信将疑,转身回了林琼家。 陈红兵刚洗了手坐在沙发上陪着陈磊看故事书,见林早早气喘吁吁的进来,笑道:“这是急着吃饭?跑这么快?” “姑父,蓝天的眼睛到底要不要紧?”她一进门就问,连鞋也顾不上换。 陈红兵沉默了一瞬:“医生建议他休学一年治疗,青光眼可大可小,弄不好眼睛就看不到了。” “看不到!”林早早解鞋带的手一顿,人猛然站起来了,这得多严重才会休学一年,“是,是很严重吗?眼睛,眼睛真会看不见。” “治疗好了不会,但必须休学——”陈红兵话还没说完,林早早已经冲出了家门。 “姑父说要休学治疗,”林早早又来到了蓝天家,“你还说没事,怎么会没事。” “没事,真的,又不是治不好,”蓝天倒是很乐观,“再说,我要是休学一年,岂不是和你一个年级,到时候我努力考进快班,咱俩就是同班同学了。” “都这样了,你还想这个,”林早早越想越伤心,更怕他的眼睛真看不见了,“要是眼睛真有个好歹可怎么办啊。” “真有个好歹啊?你让我想想,”蓝天故作为难地想了想,凑到林早早耳朵边低声道,“若是真看不见了你就当我的眼睛,我赖你一辈子。” “你——”蓝天的呼吸打在林早早的侧脸上,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羞得说不出话来,“你不是还有一只眼睛吗。” “一只能跟两只比吗?”蓝天笑道,“你是不愿意吧?嫌我麻烦?” “我才没有!”林早早脱口而出。 “我不信。”蓝天笑眯眯盯着林早早。 “那,那要怎样你才相信?”林早早即将他的话当了真,问道。 “让我想想,”蓝天憋着笑,“为了证明你不会嫌弃我,我干脆不治了,也不休学了,就让这只眼睛坏掉吧。” “不行!”林早早急了,“我愿意,我不嫌你麻烦,但你必须治疗。” “怎么?怕我赖上你?”蓝天逗她。 “不是,是,”林早早越说越急,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对,“我不喜欢你,你眼睛看不见。” “那你喜欢我怎样?”蓝天心念一动,追问,“你喜欢谁?” “我——”林早早的脸一下子红透了,转身就要走,被蓝天一把拉住:“你说啊,不说不让你走。” “你松开,”林早早挣了半天抽不出手,“让奶奶看见了。” 蓝天回头看了一眼,蓝奶奶在厨房做饭,厨房门关着的,她不但看不到也听不到:“奶奶看不见,你快说,要不我不让你走。” 林早早心怦怦直跳,脸烫得厉害,咬了咬下唇,突然想到假期在旱冰场时蓝天说过的话,也学着他的语气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听了这话蓝天整个人都飘起来了,林早早一用力抽回了手,转身正要走,蓝奶奶打开厨房门出来了:“早早来了,过来吃饭吧,臊子面,你最爱吃的。” “不吃了奶奶,我先走了。”林早早说完拉开门逃也似的下了楼。 第40章 随身听 蓝天最终还是办理了休学手续,按时去医院接受治疗,那位踢球砸中他的同学家长还专门带着礼物来看望他,也承担了大部分医药费,林早早每天都会来蓝奶奶家询问蓝天的情况,因为医生叮嘱要让眼睛多休息,所以蓝天在家不能看电视,也尽量不看书,日子过得枯燥乏味,天天盼着眼睛能快些好起来。 林早早这学期依旧坚持每晚上晚自习,晚上住在林琼家,周末才回家,跟住校没什么区别,每次回家,林卫国和赵国兴总会准备几个她爱吃的菜,然而这日回来林卫国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专门做她爱吃的,他和赵国兴两个人正坐在沙发上捣鼓林琼给林早早买的金字塔学习机。 林早早放下东西喝了水凑过去一瞧,她爸爸林卫国正拿着一本计算机书看五笔字根,她妈妈坐在小凳子上正练习打字,“你们这是干嘛?”她奇怪的不行,这两个人怎么想起来学习打字了? “你妈学五笔呢。”林卫国答道。 “怎么想起来学这个了?”林早早看见赵国兴眼睛来回在键盘和电视机之间扫视,双手笨拙地击打着键盘,嘴里还念念有词的根据字根拼字。 “工作需要,”林卫国指了指电视,对赵国兴说,“你这字好像拼的不对,用错字根了。” 赵国兴停下来想了想,将已经输入的字母删除,又重新输入了新的字母,果然对了:“还是字根不熟悉,哎,老了,记不住。” 林早早坐到赵国兴身边:“妈妈才不老,还年轻着呢。” 赵国兴笑着摸了摸林早早的脸:“你都这么大了,我还不老啊。” “不老,让我看看——”林早早把赵国兴的脸扭到自己这边,“脸上连一点儿皱纹都没有怎么会老呢。” “就会说好听话,”赵国兴嘴上这般说,心里头乐着呢,对林卫国道,“你快做饭去,我再练一会儿。” “行,”林卫国放下书,问林早早,“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 “水煮肉片——”林早早道。 “怎么又是水煮肉片,”林卫国正要往厨房走,又回过头说,“每个星期回来都吃,你也吃不够。” “每周才能吃一次怎么会吃够,我吃一辈子也吃不够。”林早早跟着林卫国进厨房帮忙,林卫国又将她推了出来,“你自己玩去,爸爸一个人就行。” “妈妈用电视呢,我也看不成。” 第34节 “那你写作业去,早点写完下午好玩。” “作业依旧写完了,反正闲着没事儿,正好帮你做饭,”林早早转身又进了厨房,“我洗菜,家里有生菜吗?” “有,就知道你回来还要吃,我今天早上专门去买的。”林卫国没再坚持,让林早早帮忙洗青菜,他切肉。有人打下手,菜做起来也快,不过半个小时就闻见了香味。 吃了饭,赵国兴继续练五笔打字,林卫国在一旁参谋,林早早看了看茶几上的闹钟,快两点了,连忙回房将写字台抽屉里的花仙子铅笔盒拿出来,里头是这些年她收到的压岁钱,将钱全部拿出来数了数,四百二十三,她犹豫了下,将钱全部装进口袋,出了卧室:“爸爸,我想出去逛逛。” “想出去转啊,”林卫国正和赵国兴讨论‘经’字的打法,听见林早早的话抬起头,“爸爸和你一块儿去吧。” “不用,”林早早坐在门口换鞋,“我和同学约好了。” “哦,”林卫国有些意外,这可是林早早头一回儿和同学出去玩,“和谁约好了,你等着,爸爸给你拿些钱。” “不用,我也不买啥东西,”林早早系好鞋带站起来,“就出去随便逛逛,和于晓,家是护林队的那个女生。” “没钱怎么行,你等着。”林卫国回卧室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头有一张一百的,两张五十的,和一些十块五块的,林卫国先拿了两张十元的,原本都走到门口了,又折回来换了一张五十的,攥在手中走到林早早跟前,还专门背对着赵国兴:“给,拿着,万一看到喜欢的别没钱买。” “我不要,”林早早见是张五十的有些意外,这可不少,林卫国见她不肯要,又道:“拿着,花不完回来再给我,不就十块钱吗。” “?”林早早一愣,这不是五十吗?怎么说十块呢?她抬头看林卫国,见他将中指竖在嘴前,顿时明白了,侧头见她妈妈赵国兴依旧专心致志得练习打字,连忙大声说道:“好吧。”她将钱放进兜里,打算回来再还给爸爸。 下楼出了家属院,于晓已经在路边等着了,“你都来了,等了多久?”她骑过去问于晓。 “刚来一会儿,咱们去哪儿?”于晓一蹬脚踏板,骑了出去。 “直接去世纪商厦吧,”林早早猛蹬了几下追上于晓,“我想买个随身听。” “你不是有吗?”于晓见过林早早的随身听,枣红色的,样子小巧,还能自动翻带。 “嗯,那个坏了。”那个随身听是林琼给她买的,她一直很珍惜,用了半年依旧如新,连一点儿漆都没掉,又怎么会坏,坏的是蓝天的随身听,这些日子他天天窝在家里,既不能看电视也不能经常看书,只能听音乐打发时间,他那个随身听买了好几年了,有时还会搅带子,大约是最近用的多,直接罢工了,她原本想把自己的随身听给蓝天,可蓝天怕她没随身听听英语就是不要,所以林早早打算再给他买一个。 世纪商厦在北大街,去年刚竣工,是个大型购物商场,几乎占了整条街的三分之一,足有五层楼高,一半专门卖家电和电子商品,一半专门卖针织服饰,整个四楼是儿童玩具和游乐场,五楼则是餐饮,地下一层是个大型超市,门面还有金店玉器行,工艺品等高档商品店,可谓东西齐全应有尽有。这里林早早来的较少,一是离家太远,二是里头东西价格昂贵。 两个人将自行车锁在街边的停车区,从商场正面的旋转门进去,里头人头攒动,音乐声夹杂着说话声,十分嘈杂,林早早左右看了看,见许多货柜上都摆着随身听,便拉着于晓从右边开始看,大约因为两个人是学生,她们问价格时并没有得到重视,卖东西的皆是爱答不理,有的随口说个价格糊弄她们,有的倒是好好说价格,却不肯把随身听拿下来让俩人看,所以她们逛了半天也没选中一个。 林早早见这样下去大概逛完了也买不到,想了想,对于晓耳语一番,两人换了柜台,装模作样看了半天,林早早指着柜台中一个随身听对于晓道:“表姐,我觉这个就很好,你帮我把我爸爸叫过来吧,别在那边看了,那边的我一个也不喜欢。” “行,你在这等着别乱跑啊。”于晓应了一声跑开了。 “阿姨,这个随身听能拿出来让我看看吗?”林早早这才指着柜台里的随身听问买东西的女人。 那女人原本并不将林早早放在眼里,可听到她说大人也跟着来了,这才重视起来,不但从柜台里拿出了随身听,还专门找了盘磁带放进去让林早早听音色,“这个电池和电源两用的,自动翻带,而且音色特别好,你听听,重低音都很清楚。” 林早早其实并不十分懂行,她装模作样地听了听,又问:“有耳机吗?” “有,都是配套的。”女人又将耳机拿出来,林早早插上耳机听了听,确实没有杂音,重低音也很清楚,应该是不错,“多少钱?”她问女人。 “看你是学生,给你便宜些,一口价四百块。”女人信誓旦旦道,“这个价格你在别处可是买不来的,出去可别乱说啊。” 林早早方才和于晓逛了一圈,问了不少价格,有比四百高的,也有比四百低的,她心里也没底,将手背到身后晃了晃,躲在一旁的于晓瞧见连忙跑过来:“姨夫说再看看那边的,让我问问你这边的多少钱。” “四百——”林早早将耳机递给于晓,“你听听音效怎么样,我听不出来。” “还行吧,和那边的差不多。”于晓戴上耳机听了,对卖随身听的女人道,“不过你这个可比人家那个贵多了。” “不是一样的东西价格当然不一样了,我这个质量非常好,而且还保修一年,”女人眼珠子一转,问道,“那边要多少钱?” “人家才要两百块。”于晓也不含糊,直接杀了一半,林早早想笑,又怕笑了穿帮,深吸了口气,故作惊讶,“便宜那么多?那我还是要那边的吧。” “别啊,我这个质量很好的,你看看外壳,是烤漆的,绝对不会掉色,也刮不花,这样,你要是真心要,我做个回头声音,就赔钱再给你便宜点,三百八。”女人连忙说道。 “太贵,”于晓也有一个随身听,买的时候就是两百块,用了一年多,这个虽说是自动翻带的,可如今随身听已经不是紧俏之物,应该便宜才是,“咱们还是要那边那个吧。” “两百块卖不卖?卖我就把我爸爸叫过来。”林早早问道。 “两百块连进货都进不来啊,”女人开始哭穷,“三百八就已经一分钱不挣你的还要赔钱了,小姑娘,阿姨也要吃饭的。” “那我还是买那边的吧。”林早早说着取下耳机,关了随身听,她动作尽量放慢,好给女人考虑的时间。 当她们转身走出两三步时,女人喊道:“回来吧回来吧,两百就两百,就当我赔钱照顾你们学生了,以后记得带同学过来阿姨这儿买东西啊。” 林早早和于晓对视一眼,不敢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转身又回到柜台边:“那你开票吧,我让我爸爸付钱。”林早早道。 这商场里的东西都是开票后统一到收银台交钱,再拿着单子过来取商品,女人怕林早早反悔,麻利开了票,林早早拿着票去收银台交了钱,拿了盖过章的一联回来换了随身听,高高兴兴出了商场,一直到离开,那女人都没反应过来。 出了商场,于晓对林早早竖起了大拇指:“你可真厉害,你怎么知道砍一半她也会卖?” “其实我也不确定,不过我妈去买地下街买衣服都是砍价砍一半。”林早早是真没想到这个价格能买下来,“不过今天多亏了你,要是没有你在旁边配合我演戏,估计她也不会卖给我。” “还是你的办法好,下回我买东西你也陪我一块儿来啊。”于晓顿时觉得她找到个杀价能手,以后买衣服一定要叫上林早早帮忙砍价。 “那是必须的。”林早早笑着应下了。 两个人推着车子又去了街边的影像行,林早早打算再买几盘磁带,玻璃门上挂着一串风铃,一推门丁零当啷的响声,老板正在整理新到的磁带,听见动静转过身笑脸相迎:“你们两个小姑娘来的可真巧,刚到了一些新货,来来,看看喜欢谁的歌。”他让到一边,让林早早和于晓自己挑选。 “有张信哲的最新专辑吗?刘德华的,张学友的,还有周华健的。”林早早连着说出人名。 于晓原本正在看磁带,听见她的话侧过头:“你要买多少啊。” “不买多少,随便挑几盘。”林早早凑到于晓身边,看她手中的磁带,正好是张信哲的,“这盘还有吗?”她问老板。 “你要给你,我不喜欢他的歌。”于晓将磁带给林早早,“你还要谁的吗,我帮你找。” “都行吧,你觉得谁的歌好听?给我推荐下吧。” 于晓翻了半天,拿出一盘任贤齐的专辑,“我喜欢他的,你要不是买一盘听听看,很好听的。”于晓建议道。 “行,”林早早接过磁带,“还有吗?” “还有这个,”于晓递给她一张影视金曲,“这些电视剧里头的歌曲我觉得都很好听。” 林早早接过来,又对老板道:“再帮我拿一排刘德华的,一盘张学友的,要最新的专辑啊。” “行!”老板一看她一口气要了五盘磁带高兴坏了,连忙从磁带堆里挑出了林早早要的,“小姑娘这么喜欢听音乐啊,一共五盘,给二十块钱吧。” 林早早算了算一盘四块,原来买是一盘一般是五块,现在算是各少了一块钱,她想了想,道:“便宜些,一盘给便宜一块钱,十五吧。” “小姑娘这么喜欢听音乐,应该知道像这样的磁带平时一盘都是卖五块的,我已经给你便宜了一块钱了。”老板不愿意。 “我一下子买了五盘啊,要是到步行街摊子上买,一盘最多两块五。”林早早继续讲价。 “那些摊子上的可都是盗版磁带,我这是正版的。”老板信誓旦旦道。 “正版碟子你才卖五块?”这下不用林早早开口于晓直接怼道,“你别以为我没是学生就不了解行情,你这都是盗版磁带,你看看这磁带盒里的图片,这印刷都不清楚,这是刘德华吗?还正版呢。” 老板将她手里的那般磁带接过来一瞧,嘿,明明是刘德华的磁带,偏偏印着张学友的人像,可上头写着的歌名是人家刘德华的,他顿时哑口无言了:“行吧行吧,十五就十五,我这房租水电费的,这个价格可是赔钱。” “赔不了,回头我介绍我们班里的同学过来买,你不就赚回来了吗?”林早早将方才买随身听时女人说的话换了个包装又说给了磁带店老板听。 “行,有你这句话我陪这五块钱也不愧,”老板像是当了真,找了个塑料袋将磁带装好,“一定记得介绍你同学过来啊,稻草人,这是店名。”他指了指塑料袋上的字。 “知道了,放心吧。”林早早拿了钱给老板,接过袋子和于晓出了门。 “你一下子买那么多磁带听得完吗?借我一盘听听。”于晓道。 林早早这些磁带都是给蓝天买的,不过于晓问她借她也不小气,拿了任贤齐的给于晓:“给你,你不是喜欢他的歌吗。” “真借给我啊,”于晓方才不过开玩笑,毕竟是刚买的新东西,哪有人家不用就借的道理,“还是你先听吧,你不听了再给我。” “不用,我这儿还有呢,你听好我再听也一样。” “好吧,那我就收着了。”于晓连忙将磁带装进包里,恨不得立刻回家听。 ********** 星期一中午,林早早放学后拿着随身听和磁带先去了蓝奶奶家,蓝天正躺在沙发上敷眼睛,听见林早早的声音要起来,被林早早又按了回去:“你躺着,我一会儿就走。” “你都放学了?”蓝天在家憋了一天,“这就又中午了?一天天过得可真快。” “你这话说的怎么老气横秋的,”林早早将随身听拿出来装上磁带,又插上耳机,先戴在自己耳朵上试了试,声音不大不小才取下一只耳机塞进蓝天的耳朵里,是张信哲的《爱如潮水》,最近非常流行。 “你带随身听了?”蓝天将耳机往耳洞里塞了塞,“这磁带是你新买的?” “嗯,”林早早戴着另一个耳机,坐在沙发前的小凳子上,“好听吗?” “好听。”蓝天将双手枕在头下,身子微微侧对着林早早。 “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随身听给你留下,你没事听听音乐或者英语磁带。”林早早拿了新买的磁带放在蓝天身上,“有张信哲的,张学友的,刘德华的,还有一盘影视金曲,你慢慢听,听腻了我再去买。” “随身听你拿走,我那个还能用,”蓝天拿着林早早放在他胸前的几盘磁带,“你也得每天坚持听英语。” “这个随身听可是我昨天上街专门给你买的,”林早早又将随身听放在他的手中,“你摸摸,和我那个不一样。” 蓝天摸了摸随身听的边角,果然和林早早的随身听不一样,她那个边角是圆弧的,这个是个有棱有角的:“你,你怎么买这个。” “你的随身听不是坏了吗,又不能看电视,也不能看书,再不听音乐可不得闷死了。”林早早扯下耳朵里的耳机塞进蓝天耳朵里,“我得走了,今天中午还有作业,你自己听吧。” “你别起来——”她见蓝天想起来,又将他按住,“我明天再过来。” 林早早说完进厨房和蓝奶奶打了招呼,一转身蓝天跟在后头,“不是不让你起来吗,赶紧躺下敷眼睛。”她将他退回沙发,“你要乖乖治疗,眼睛才能好的快,躺下。” 蓝天躺下了,拽住林早早的衣角:“你帮我敷。” “你自己不会啊。”林早早将衣角从他手中扯出来。 “不会。”蓝天耍赖。 “不会刚才谁给你敷的?”林早早单手抱着书,就是不帮他敷。 “我奶奶敷的。” “那我再叫奶奶给你敷。”林早早说着转头就要叫蓝奶奶。 “你别啊——”蓝天连忙拽住她垂在身侧的那只手腕,力气用的太大,一把就将她倒了下来,正好擦着脸蛋砸在他身上,林早早脑中嗡的一声,血气直冲头顶,整个人都是麻的,她手忙脚乱的从蓝天身上爬起来,“你,不和你说了,我让蓝奶奶来帮你敷——”林早早语无伦次得扔下一句,转身冲厨房。 蓝天躺在沙发上半天回不过神,那脸侧方才接触的地方酥酥麻麻的,一点点直达心脏,他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下下的响着,心脏像是要冲破胸膛一样,整个人都笼罩着那心跳声中,待回过神去看林早早时哪里还瞧见人。 第41章 野餐 初一下学期,语文老师蒋淑珍为了提高学生的写作能力,让每个同学每周交一篇周记,开始还好,同学们都会很认真地写一周中最值得记录的事情,后来也不知是哪位同学起得头,将同桌之间的矛盾写成了周记交上去,即能换来班主任老唐调换座位,同学们猛然发现周记还有这个好处,于是乎,这锻炼写作能力的周记成了像老师告状揭短的好途径,连续几周,都有同学因为周记换座位,这一周既然轮到了林早早。 倒不是林早早在周记中吐槽同桌,她和于晓即是同桌也是好朋友,并没有任何矛盾,而是坐在旁边一组和她们同排的陈静和骆娜合不来,总是为了一点儿小事儿争吵,骆娜便在周记中写了这些事儿,也不知是语文老师告诉了老唐,还是老唐自己看了班里同学的周记,上课前就将林早早和骆娜换了位置,让林早早和陈静同桌,于晓和骆娜同桌。 要闹得让老师换座位,林早早觉着陈静大概是不好相处,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两个人一天都没怎么说话。 第二日,林早早来的早,按照平日的习惯,她拿出抹布将桌子和凳子擦了,因为是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所以她擦自己这半边的时候,将陈静那半边也擦了,也顺道将陈静的凳子也擦了,待她拿出英语书开始早读时陈静才进教室。 将书包放在桌上,陈静从书包侧兜里拿出抹布,正要擦时,林早早道:“桌子凳子我都已经擦过了。” 陈静明显一愣,随即露出笑容:“你帮我也擦了?” “嗯,”林早早觉得她这话问的很奇怪,同桌共用一张桌子,擦一下不过举手之劳,不是很正常吗?她原来和于晓同桌时,两个人就是谁来的早谁擦桌子,难道,林早早突然想到陈静和骆娜不和,看来两人是各擦各的。 第35节 “谢谢。”陈静将抹布又塞进书包侧兜,嘴角依旧翘着,看来心情很不错。 昨日学了《木兰诗》,老师要求背诵,今天必须给小组长背,小组长给班长背,林早早周末预习时背诵过这篇课文,昨晚又巩固了几遍,第一节 课下课她先默背了一遍才去给组长背。 下午自习课时,语文老师来班里问背诵的情况,每个小组长分别说了还有哪些人没背,轮到林早早这组时,他们组的组长孙鹿竟然说林早早没背,林早早不可思议,连陈静都转过来问道:“你不是背了吗?” 是啊,林早早站起来道:“我背了,上午第一节 课下课我就给你背了。” “你没背啊。”孙鹿坐在第一排,转过来看着林早早。 “我背了,当时郭凯还说我背的真快呢。”郭凯是孙鹿的同桌。 “郭凯,是不是?”蒋老师问郭凯。 “啊?”郭凯明显顿了一下,先看了眼孙鹿才站起来,“没,我不知道。” 林早早惊讶,这人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明明说过的话这会儿又不承认了。 “老师,林早早她会背,去给孙鹿背之前我听到她默背了一遍。”陈静站起来道,“我是对着书听得,一个字也不差。” 语文老师不吱声,目光在林早早和孙鹿之间打转,片刻,她道:“林早早,放学之前你再给鲁成背一遍。”鲁成是语文课代表。 “鲁成,”蒋老师问道,“还有哪些小组长没给你背?” 鲁成站了起来,迟疑了片刻才道:“就剩下孙鹿没背,别的组长都背过了。” “孙鹿,背不完不准回家,鲁成,放学后她要是还没背就让她来给我背,你回家。”蒋老师沉着脸道。 “嗯——”鲁成应了声便坐下了。 语文老师离开教室后,陈静欲言又止地看着林早早:“她怎么说你没背呢?她是不是——”后头的话陈静没说出口,但林早早知道,她的意思是,孙鹿是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呢,林早早觉得她就是故意的,大概是想拉个垫背的吧,可为什么拉她,她心里堵着气,一刻也不愿耽搁,走到鲁成座位边背《木兰诗》,为了表明自己早就背熟了,她背的时候速度非常快,一个字也没错,背完道:“我这下背了啊。” “嗯。”鲁成点了点头。 林早早走回座位时专门看着孙鹿,见她抬起头朝自己望过来,目光相撞后又连忙心虚地垂下了头,果然是故意的,她想。 陈静和孙鹿关系不错,两个人一起回家,所以林早早十分感激陈静今天能站起来帮她作证,不但每日一早来了帮她擦桌子凳子,还会一起讨论难题,两个人倒是成了好朋友。 这一日,打了上课铃陈静还没进教室,方才她被老唐叫出去了,也不知为了什么事儿,林早早为她捏了一把汗,这节课是语文课,众所周知,语文老师蒋淑珍最讨厌学生上课迟到,她可不管你班委还是普通学生,也不管你有任何原因,只要迟到三次,绝对不让你进教室,林早早记得陈静说起过,她上语文老师的课已经迟到过两次,这次是第三次,若是来晚了,不知道蒋老师会不会让她进教室。 她朝门口看了看,没瞧见陈静的身影,而蒋老师已经瞧见她身边差个人了,不行,得给她请个假,她将手高高举起。 “什么事儿?”蒋老师问。 林早早站起来道:“陈静让唐老师叫去办公室了。” “知道了,”蒋老师示意林早早坐下,开始讲课。 “报告。”陈静出现在门口,蒋老师刚翻开书本,侧头望向陈静,脸色不悦:“进来吧。”陈静连忙跑回了座位。 “五四青年学校组织合唱比赛,据说还要请师里的领导过来观看,老唐让我选大合唱的歌,你有什么好建议吗?”陈静趁着蒋老师不注意问道。 原来是叫她说合唱比赛的事儿,唐敏本就对这类活动非常重视,更何况还有领导莅临。陈静作为文艺委员,合唱比赛的事儿肯定得她组织。 “你别看着我,看黑板,你看我老师就知道你在讲话了,你说话时嘴皮子尽量别动,微微张开嘴。”林子始终望着黑板,嘴巴半张着,说话时嘴皮子果然不动。 “这也能行,”陈静按她说的试了试,果然能不动嘴皮子说话,就是说的有些不清楚,但不影响听,“你可真厉害。” “一般了,”林早早面不改色,“老唐没什么建议吗?总不能真让我们自己选吧。” “给了我几个选项,”陈静递给林早早一张纸,“都在上头呢。” 林早早接过纸放在书上,趁着蒋老师不注意时飞快低头瞄一眼:《团结就是力量》、《共青团员之歌》、《黄河大合唱》、《歌唱祖国》。 “就这些?”林早早有些失望,这些歌一点儿新意也没有。 “就这些,老唐说我们也可以再找一些,一共两首。”陈静一直看着黑板,连老师让看书都没察觉,林早早碰了碰她的手臂:“老师让看书,低头。” 陈静这才垂下头:“我想着咱们从这这里选一首,再另外选一首,总不能一首也不用老唐挑的。” “还是你想的周到,”林早早非常赞同,“那你想好了另一首选什么了吗?” “没有,你有没有好的建议?” “我想想啊,”林早早很认真地想了想,“《青春舞曲》怎么样?” “《青春舞曲》?”陈静沉默片刻,“倒是合适,可能用来合唱吗?” “应该可以吧,要不你问问音乐老师?”林早早建议。 “行,下课我就去问。” 五四青年节合唱曲目最终定下了《歌唱祖国》和《青春之歌》,陈静专门请来音乐老师指导排练,老唐亲自到场盯着,每日下午的自习课都要练习。 音乐老师打算给《青春舞曲》选个领唱,陈静推荐林早早,她听过林早早唱歌,声音很好听,音乐老师却让每位同学都单独唱了一遍,最后选中了林早早和梁栋当领唱,两个人不但自习课上要联练习,放学后还被留下来开小灶,林琼知道后怕林早早还没上台嗓子就倒了,专门买了罗汉果,菊花之类清货润喉的中药给她泡水喝。 老唐十分重视这次大合唱,专门联系了演出服,男女生都是白衬衣,女生系黑色蝴蝶结,极膝的黑色百褶裙,白色的长筒袜配黑皮鞋,男生黑色领带,下头是黑色长裤,脚上也是黑皮鞋,这样服装一统一,确实比穿校服看着青春靓丽,与众不同。 等到五四那天,学校礼堂里坐满了人,最前头一排是师领导和校领导,后头是各班学生按方队坐着,上场次序由各班主任提前抽签决定,老唐抽了一个第三,一个十六,报顺序时她报的第三唱《歌唱祖国》,十六唱《青春舞曲》,大约是觉着后头唱大家都没兴趣听了。 学校大合唱都是类似于《歌唱祖国》这样的歌曲,听多了也没什么新意,等到舞台下的人坐累了哈欠连连时,终于轮到了《青春舞曲》。 全班同学上台站好,音乐老师指挥,先由林早早和梁栋领唱,再合唱,林早早私下练过很多遍,歌词背的滚瓜乱熟,可站在台上看见下头一片人头,还是不觉紧张,双手在身侧微曲,手心都是汗。 蓝天知道林早早是领唱,从刘洋那借了相机,专门搬了个凳子过来看,他事先也没给林早早说,等到林早早上场独唱前,他搬着凳子来到中间走廊前面,站在凳子上给林早早拍照。 林早早紧张,一直没敢看下头的人,将目光落在礼堂后头的墙上,突然感觉有光闪了一下,收回目光一瞧,竟然是蓝天,嘴角不由自主朝上翘了翘。 蓝天知道林早早发现他了,举起手中的相机示意,林早早意外,这人竟然是来给她拍照的,她心里一喜,方才的紧张荡然无存,将本就挺直的胸膛又挺了挺,唱歌时尽量让微笑更灿烂,以便蓝天将她最美丽的模样拍下了。 比赛结束,初一二班的《青春舞曲》惊艳全场,得了第一名,老唐一高兴,竟然连作业没不布置了。 *********** 进入五月,天气逐渐热起来,城里绿树红花,到处一派欣欣向荣,因为眼科医生建议蓝天在阳光不刺眼的时候尽量到室外走动,看一看蓝天绿树,以帮助眼睛的恢复,蓝天常常和林早早去师中边上的公园,那里头不少十几年的老树,枝叶茂盛,景色也不错,当中还有条河,是墨城河的支流,里头的鱼倒是不老少,常有人在旁边钓鱼。 林早早那天跟蓝天过来转了一圈,回去和林卫国一说,林卫国来了兴致,他最爱钓鱼,原来在昆岗时,周末就爱去河边钓鱼,到了墨城倒是一次也没去过,鱼竿放在角落里落了一层的灰。 正好林琼六一计划两家人去野餐,林早早回去给林卫国一说,林卫国便提议去公园,他正好能钓鱼。 六一那天,公园人多了不少,林琼的婆婆自翻过年便没再来过,留在小儿子那帮忙带孙子,虽然陈磊已经上了幼儿园,可每天下午放学早,林琼和陈红兵都没空去接她,林琼便又麻烦蓝奶奶帮忙接陈磊,所以这次野餐蓝奶奶和蓝天也来了。 赵国兴,林琼和蓝奶奶分别准备了吃的,有水果,面包,蛋糕,蓝奶奶还准备了凉菜,卤肉,鸡爪,赵国兴则是包了野菜饺子,烙了菜盒子用保温桶装着带了来。 蓝天自从那一日合唱比赛给林早早拍照后,特意用在旱冰场打工挣的钱买了个照相机,今日也带了来。这会儿时候还早,林卫国和陈红兵拿着钓鱼竿先去钓鱼,林琼、赵国兴和蓝奶奶选了河边一处树荫下的石桌放下东西,便商量着从那边开始逛,蓝天则拉着林早早去照相。 陈磊原本跟着林琼,见林早早走了连忙追上去叫道:“姐姐等等我。” 蓝天自然不愿意陈磊跟着当电灯泡,可林早早向来和陈磊亲厚,上前牵着他的小肉手,三个人一起找景色好的地方照相。蓝天帮林早早和陈磊拍了几张合照,拦住个路人帮他和林早早拍合照,哪知陈磊非要挤在中间,蓝天不让他一起照他就哭闹不停,没法子,只能让他一起。 后来路过动物乐园,蓝天花了两块钱带着林早早和陈磊进去,打算用动物吸引陈磊的注意力,果然,陈磊对里头的猴子十分感兴趣,站在铁丝网边上不肯离开,蓝天连忙拦下个路人帮他和林早早照了几张合影,哪知拍好一转身,陈磊不见了,两个人找遍动物乐园不见陈磊踪迹,问了售票员也没瞧见,林早早又急又怕,连忙出去找林琼。 一听说陈磊不见了,所有人都急了,立刻分头去找,因为动物乐园里的路拐来拐去,猴子又在最里头,蓝天觉着一个不满六岁的小孩子怎么也不可能自己走出去,便又跑去那里找。 在里头绕了几圈,还真让他找到了,陈磊正跟一个小女孩在看鸵鸟,蓝天怎么瞧那小女孩都觉着眼熟,走近才看见孩子那边站着的大人,竟然是蓝方圆和陈丽。 “蓝天!”蓝方圆先瞧见了蓝天,显得有些激动,连忙走了过来。 小女孩是蓝兰,蓝天这才反应过来,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带蓝兰来玩?”蓝天自嘲地笑了笑,“过六一儿童节?” 蓝方圆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自从他和蓝天妈妈分开后,从未给蓝天过过六一,“你,你怎么——”蓝方圆想问蓝天怎么会在这儿,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 “我和奶奶跟林叔叔他们过来的。”蓝天指了指陈磊,“这是林叔叔妹妹林老师的孩子。” 因为蓝奶奶帮林琼带孩子,蓝方圆虽未见过林琼却也知道,再一想就知道是和孩子走散了:“原来是你奶奶帮忙带的孩子,我说怎么瞧着眼熟,刚才一个人在这儿哭,我还说一会儿带他去找爸爸妈妈呢。” “看猴子的时候走散了,”蓝天过去牵陈磊的手,“磊磊,跟哥哥去找妈妈吧。” 陈磊瞧见认识的人一下子兴奋了,指着鸵鸟道:“要骑要骑。” “那不能骑,只能看。”蓝天耐心地给他解释,“骑它会踢你,很疼。” 陈磊一听疼再不提骑得事,拉着蓝天要走:“我要找妈妈,找姐姐。” “那你们继续,我带磊磊先走了。”蓝天说完牵着陈磊转身离开。 “蓝天——”蓝方圆快走几步追上他,“要不,要不我和你陈阿姨跟你一起过去吧。” “你们过去干嘛?”蓝天语气顿时不好了。 “不是你奶奶也在吗?我总得过去看看。”蓝方圆笑得很勉强。 “随便。”蓝天扔下这句转身就走。 蓝方圆连忙抱起蓝兰,对陈丽道:“快,咱过去和妈打个招呼。” 陈丽不愿意,可蓝方圆已经去追蓝天了,她没法子,只得跟上。 方才找陈磊之前说过若是找不到再来石桌处汇合,蓝天带着陈磊在附近玩了片刻,林卫国他们才陆续回来。蓝奶奶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儿子媳妇小孙女,虽然高兴,可她怕蓝天心里头不舒服,到底没敢表现出来。 也到了中午饭时间,林卫国也有段日子没和蓝方圆见面,便邀请他们两口子一起野餐,蓝方圆自然是想留下,可他还是先去看了蓝天,蓝天原本在帮蓝奶奶摆吃的,一抬头,见除了陈磊蓝兰,所有人都在望着他,他一愣,随即明白怎么回事了,叹了口气,道:“这么多东西,吃不完还得带回去,你们留下也能帮着吃掉些。” 所有人像是都松了口气,只有林早早心事重重看着蓝天,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问道:“你还好吧?” “好,怎么不好,其实也没多大点事儿,我早都看开了。”蓝天从保温桶里夹了个饺子塞进嘴里,将筷子递给林早早,“嗯,真香,你也尝尝。” “我尝什么,这就是我妈包的。”林早早虽然这样说,可还是接过夹了一个,倒不是自己吃,而是给了陈磊。 石桌太小,这么些人坐不下,林琼带了桌布,索性铺在地上,将所有吃的也都放上去,再用一次性纸杯子当碗用。 蓝方圆特意挨着蓝天,从头到尾都在不停给蓝天夹他小时候爱吃的东西,卤肉夹得尤其多,蓝天倒也没拒绝,蓝方圆夹什么他吃什么,只是从头到尾不说话。 蓝奶奶看不下去了,对儿子道:“行了,再喜欢吃也不能没命吃,你自己吃吧,想给人夹你夹给蓝兰,别让蓝天吃那么多卤肉,上火,他眼睛受不了。” 蓝方圆一阵尴尬,他是知道蓝天眼睛的事儿,本来还想带着他去迪市检查,可蓝天坚决不同意这才作罢,他不敢再给蓝天夹吃的,可又忍不住,几次都是放进蓝天的的纸杯子里又夹出去。 后来,蓝天大概是看不下去了,夹了个鸡爪子放进蓝方圆的纸杯子里,道:“你就安心吃吧,我这么大了有手有脚,还不能自己夹个菜?” “好,好——”大约是因为蓝天给他夹了个鸡爪子,蓝方圆有些激动,连着说了好几个好。 第42章 挣钱了 进入七月,天气炙热难耐,放假后,林卫国记挂着采棉机驾驶员的事情,特意和赵国兴请了几天假带着林早早回了趟昆钢。 因为林卫国人在墨城,回昆岗也不方便,采棉机这事儿后续很多手续都是潘兵帮忙办的,所以到了昆岗两人先去了老干所赵春德家,林卫国中午在岳丈家吃了顿便饭,便给潘兵打了电话,约好晚上去他家吃饭。林卫国和赵国兴下午专门去商场买了些烟酒水果,去人家家里做客总不好空着手。 大夏天一般吃饭都晚,可做客自然不好晚到,林卫国掐着点儿,一家三口六点到了潘兵家,也是赶上了周末,若是平日这个点儿可下不了班。 潘兵瞧见林卫国是当真高兴,两个人原来共事时也不过是性子相投谈得来,可自那日林卫国过来工副业科问购买采棉机的事,潘兵因为孩子考高中的事儿想让他帮忙,林卫国便将此事放在了心上,回去和林琼一说,林琼从师中初三老师那儿要了不少学习资料和习题,林卫国都给寄到了昆岗,快中考前,他又从林琼那要了一些复习资料给潘兵寄了过去。 潘兵的儿子潘小炜原本学习就不错,但若想考上师中的高中部只怕还差些火候,若不是林卫国最后寄过来的那些复习资料,只怕中考也不能如愿以偿进师中,原本潘兵是想着若是儿子考不上,他找关系花钱也得让他上,可花钱进去总不如自己考进去的,所以潘兵一直记挂着林卫国的情。 第36节 “人来就行了,你怎么还带东西呢?”潘兵知道林卫国不吸烟,见他们进来先将烟在烟灰缸里按灭,又将大风扇打开吹,“还带了酒,好啊,今天不喝完可不准走啊。” “喝完那我可真回不去了,”林卫国酒量不行,连忙摆手,“留着你慢慢喝吧。” “哈哈哈——”潘兵笑着将人让到沙发上,“你这酒量也该练练,出去应酬总是不喝也说不过去。” “不行,这东西,下了肚子就心慌头晕,练不来。”林卫国见烟灰缸里满满的烟头,劝道,“你这烟酒不离身的习惯还不改啊,克制一下,尤其是抽烟。” “是该戒了,我这咽炎厉害的很,”潘兵清了清嗓子,“医生也说让戒烟,可试了几次都戒不掉,没法子。” “叔叔阿姨喝茶——”潘小炜端着两杯茶小心翼翼走出来,身后紧跟着他妈妈李美丽:“来来,吃水果。”沥水篮里堆满了绿色的苹果,还带着水珠,“今早老潘去市场买的,刚下来的夏苹果,尝尝看,小炜,快给你叔叔阿姨拿苹果。” 潘小炜连忙给林卫国几人一人拿了个苹果,林早早从他手中接过苹果咬了一口,甜,但也带着些还没熟透的青涩,再放几天大概会更好吃。 赵国兴瞧见李美丽戴着围裙,站起来道:“走,我帮你一起弄菜。” “不用,这就好了,老潘说难得你们过来,弄烧烤,我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一会儿再把炉子拿到院子里烧上炭就可以了。”李美丽说完又对潘小炜道,“你去把园子扫扫,我去拿炉子。” “早早,你跟小炜一起扫去。”赵国兴连忙吩咐林早早。 林早早正好也不愿意干坐着听大人聊天,和小炜出去了,潘兵家的园子不小,地上铺着红砖,上头搭了半边顶,潘兵和林卫国将桌子放在下头,再摆上椅子,一会儿正好坐着吃。 李美丽从凉棚拿出烧烤炉子,捡了些炭放进去用煤油棉球点着:“一会儿你们男人烤啊。” “放心,你们就坐那儿等着吃吧。”潘兵拉着林卫国又从凉棚里搬了张长条桌,李美丽进屋拿出准备好要烤的食材。 “弄这么多!”林卫国一看,一盆子肉串,瞧着得有五六十串,那上头的肉一块都快赶上麻将大了,一串五块,两肥三瘦间隔着穿在铁签子上,还准备了不少鸡翅,鸡腿,茄子辣子韭菜等。“难得吃一次,那还不得多弄些,这羊可是我一早去买的羊羔肉,嫩得很。”潘兵一边说一边拿火钳子去翻烧烤炉子中的炭,让木炭尽量完全燃烧,片刻,待炭烧透后,他找了把芭蕉扇把火苗扇灭了,放上羊肉串。 “让他们烤,热死了,咱坐着等吃。”李美丽拉着赵国兴坐在椅子上,“怎么样,还是城里好吧?” “还行,各有各的好。”赵国兴笑了笑,“城里干净,方便,就是花销大。” “哎,花销大能挣钱也行啊,你是不知道,这两年皮革城效益不好,都是保底工资,我都想给我们家老潘说干脆不干了,去城里做点小生意算了。”李美丽看着帮忙烤肉的潘小炜,低声道,“小炜下半年去墨城上学,我是不想让他住校,到时候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孩子吃穿也方便,可我们家老潘舍不得团里的工作。” 人家两口子的事儿,赵国兴不好多说,笑了笑:“现在好些企业效益都不行,我们厂也不行,东西卖出去款子收不回来,哎。” “不能吧,你们厂里那个油,叫什么来着,精炼油,今年春节老潘他们一人发了两桶,我吃着不错啊,销路应该很好吧。” “销路还行吧,内地这东西不稀罕,咱们这儿少见。”赵国兴又将话题扯到她做生意上,“你想去墨城做什么生意?” “我有个亲戚在北疆那边种植薰衣草,说那东西销路好,我打算在墨城试试,就是不知道墨城有没有卖这个干花精油,香薰之类的。”李美丽越说越兴奋,“去年我去了趟内地,现在内地香薰精油,什么美容这块倒是很火,我问了下,开个店面不便宜,还得学美容的手艺,我也没时间去学,开个精油店倒是可以。” 她说的这些赵国兴还是头一回儿听说,平时逛街没注意过这类店,美发店倒是不少,美容店还真没发现,或许真能挣钱:“你试试,和你家老潘好好说说,若是厂里效益不好就别拖着了,趁着还能闯的动,出去试试。” “就是,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行,这事儿我还得给老潘好好说说。” “给我说啥?”潘兵拿着几串烤好的羊肉串放在桌上的盘子里。 “说你好,说你能干,瞧这肉烤的,外焦里嫩,可真香,”李美丽拿起一串先用纸巾将铁签子前头的黑灰擦了,递到潘兵嘴边,“第一口奖励你。”潘兵张开嘴一下子咬掉了两块,塞得嘴里鼓鼓囊囊,烫的一个劲儿吸气。 “早早,”赵国兴拿了两串递给林早早,“你去给小炜一串,让他过来坐会儿,一直站在炉子边上热死了。” “好,”林早早拿着烤肉串先吃了一块才去给小炜。 两个大男人烤得汗流浃背,索性光着膀子,潘兵更是开了瓶啤酒,一边吃烤肉,一边喝啤酒。这顿饭一直吃到天黑透才散场,临走时潘兵又问林卫国要不要他帮忙找采棉机驾驶员,林卫国想让赵国兴姐姐家的儿子开,毕竟是自己人,也放心,但又怕他不愿意,便没将话说死。 一家三人当晚住在赵国兴娘家,赵国英出嫁后,家里正好腾出来一间卧室,林早早和奶奶睡,林卫国两口子住原来赵国英的卧室。 第二天是个星期一,林卫国直等到快中午下班才跟赵国兴去了修造厂赵国丽家,原本赵国丽是住在这排平房的中间,林卫国两口子搬走前,和厂里打了招呼,让赵国丽两口子搬到了自己住的房子,这房里铺着水泥地砖,院子也比别家大,果树又多,确实要比她原来的房子好些。 赵国丽喜欢养些花花草草,林早早进了自己家原来住过的院子一瞧,顿时亮了眼睛,屋子前红砖地面和菜园子交界处种了一排蜀葵,此时正开着花,红黄紫黑各色,像篱笆似得将菜地隔开,屋门正中用红砖砌了长方形小花池,里头种着几株美人蕉和大丽花,菜窖周围原本堆着的木头柴火都收拾到院子最后头堆着,也砌了窄窄的花池子,里头是大丽花,开了满池子的花,热闹极了。 “大姨,你这院子收拾的可真好看,比我们家在这儿的时候漂亮多了。”林早早一进来就喜欢上了,心想原来我们住的时候妈妈怎么没这么打理。 “那你就别走了,还住这儿。”赵国丽给她开玩笑。 “不行,”林早早摇了摇头,“我还得上学呢。” 进了屋子,李雪松正在帮他爸爸做饭,瞧见人连忙打招呼:“二姨,姨夫。” “呦,这脸上咋啦?”赵国兴见他脸上红红的,好些地方还结着疤,吓了一跳。 “让火燎的。”赵国丽说着脸色就不好了。 “咋会烧了脸。”赵国兴连忙走近了瞧,还好烧的不厉害,大多数地方只是有些红,没破相,这要是破了相,日后找媳妇只怕都麻烦了。 “在家闲的没事儿,划了根火柴去看汽油桶,一下子着了。”赵国丽一说这事儿就气,这孩子从小就皮,小时候把家里的收音机电视剧都拆开过,老人都说这是聪明,不让训,行吧,拆开能装上也是本事,可大了却不将聪明劲儿放在学习上,高中没考上,进了职校,毕业了还不省心,天天在家里捣鼓,这不,差点将自己给点着了。 “呀,没伤着眼睛吧。”赵国兴一想,他划火柴不就是为了看桶里的东西,那眼睛还不得凑过去。 “还好没有,可吓死我了,都没敢回家说,你回去也别跟爹娘提啊,都好的差不多了,别让他们再担心。”赵国丽叮嘱妹妹。 “我不说。”她看了林卫国一眼,问道,“这都毕业了,打算干什么去?” “这不是跟他爹闹呢,他爹想让他去修造厂上班,他不愿意。” “他自己想干嘛?”赵国兴又问李雪松,“龙龙,你这都毕业了,也成人了,以后想干什么工作?” 李雪松不吱声,赵国丽恨铁不成钢:“和他堂哥一样,想进城!” 林卫国一听,心道只怕让他去开采棉机的事儿得黄了,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不在昆岗,采棉机交给别人又不放心,这是个麻烦事儿。 “卫国,我听说你买了采棉机?”一直蒙头烙饼的李大柱抬头笑嘻嘻问道。 还没等林卫国答话,赵国丽先开了口,声音明显透着惊讶,瞪着赵国兴道:“你们买采棉机了?” “嗯,卫国年前定的,”赵国兴这才想起来娘家这边的人还都不知道这个事儿。 “二十万,你们哪来那么多钱?”赵国丽问完就觉着不妥,“可不是小数目。” “卫国问老家借的钱,我们哪有那么多积蓄。” “开采棉机的司机找到了吗?”李大柱将饼子盖在平底锅里,索性放下锅铲问道。 林卫国见他眼冒金光,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不动神色,道:“还没顾得上找,这不,这次请假回来就是办采棉机手续的。” “你看我成不?”李大柱挺直了脊背,“我刚办了退休手续,闲着也是没事儿,你要觉着我能干,工资啥的都好说,我主要是想找过事儿打发时间。” 林卫国大喜,心道果然没猜错,这好啊,李大柱去开采棉机肯定比李雪松去开合适,更让人放心,“行,都是自家亲戚有啥不行的,你要愿意去,我就不麻烦潘兵帮忙找人了,回头我把名给你报上,九月,十月,你哪个月去学开采棉机都行,具体时间另行通知。” “这个培训是免费的吗?”李大柱又问。 “免费培训,一次大概半个月左右,”这是昨天晚上潘兵给他说的。 “那我每个月都去。”李大柱乐呵呵露出憨厚的笑容。 “你干嘛每个月都去?”赵国丽正擀面,听到这话猛然抬起头。 “在家里闲着没事,去凑个热闹,又能多学学,年纪大了,脑子反应慢,总要比年轻人多花些时间。”李大柱这话说的跟真的似的,可赵国丽一句也不信,“你去归去,可别光顾着侃大山,这采棉机可是自家的,你得好好学。” “你就放心吧,那方向盘上挂个烧饼连狗都能开车,我一个大活人,还能学不会开采棉机?”他这话说的粗俗,可林卫国却不放心了,“还是得好好学,小轿车和采棉机总归不一样,若是操作不当造成的故障,配件在昆岗可不好配。 李大柱知道林卫国这是不放心他,不由正色道:“你放心,我还真能去玩?龙龙眼瞧着也该说对象了,不得多挣钱娶媳妇。” “爸,你说啥呢。”李雪松羞得垂下了头,因为脸上有伤,红扑扑倒看不出是不是脸红了。 这事儿就算是定下来了,林卫国又耽搁了一天去团里办采棉机的手续,顺道给李大柱报了名,这才回墨城。 *********** 十一月中旬,开始机采棉,潘兵提前给林卫国打了电话,因为是头一回,林卫国想去亲自盯着,跟厂里直接请了一周的假,独自去了昆岗。李大柱倒是说到做到,连着培训了两个月,一节课也没落下,还真是勤能补拙,他如今开采棉机的水平已经是所有培训的驾驶员里最好的。 机采棉田里的棉花是提前打过早熟剂和脱叶剂的,所有一眼望过去那可真是像下了雪似的白花花一片,连点儿绿色也瞧不见,林卫国按照团里统一安排跟着采棉机下了地,连着忙了一周,见李大柱确实干的像模像样,这才放心回墨城。 待到机采棉田的棉花全部采完,林卫国又回了趟昆岗和团里算账,按照采花量领了钱,又给李大柱算了工资,他给李大柱的工资比别的采棉机驾驶员的要高出三百块钱,一方面因为李大柱是亲戚,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在昆岗,采棉机采的棉花装车称重都是李大柱一个人盯着,也该多给他。 赵国兴看见林卫国从包里拿出的五沓人民币时眼睛都瞪圆了:“这,这么多?”她是真没想到。 “这还不算多,”林卫国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今年只是试点,若是棉花品质好,明年肯定大面积种植,那咱挣得可不止这些。” “真的,哎呀,那咱不就发了?”赵国兴连声音都变了,她可从没想过能一下子挣这么多钱,只想着不赔钱就行。 “咱先把小琼的钱还上一部分,等明年挣了钱再还老家的。”他想了想,给赵国兴道,“你抽空带早早去把身份证办了,我想给她办张存蓄卡,以后每年都往卡里存些钱。” “现在就开始给闺女攒嫁妆了?”赵国兴打趣他。 “说啥呢,孩子还小呢。”林卫国心里头美滋滋的。 “一晃就是大姑娘了,”赵国兴感叹,沉默了片刻,突然道,“前几天李美丽给我打电话,她来墨城了。” “李美丽?”林卫国想了想,“老潘的媳妇?来看儿子?你怎么也没说一声,让她来家里吃饭啊,这采棉机的事儿老潘可没少帮忙。” “我哪能不说,她没空,急着找地方开店呢,说是忙过了这阵子再过来。” “开店?她不是在皮革厂上班吗?怎么,不干了?”林卫国有些意外,这次回去还见着老潘了,没听他提起啊。 “上回去她家吃烧烤就听她说想来墨城开那个什么店来着,精油店,说是家里有亲戚在北疆重薰衣草,打算进薰衣草精油之类的产品过来卖,估计是开这类的店吧,还让我合伙。”赵国兴语气中透出些蠢蠢欲动。 林卫国和她夫妻多年,自然听的出来,免不了打击媳妇不切实际的念头:“你可别答应她,这东西有没有销路先不说,光是合伙生意就不能做,再好的关系,搞不好就老死不相往来,伤感情,她要是忙不过来你过去帮忙没问题,可入伙是绝对不行的。” 赵国兴眼睛一暗,她就知道林卫国不会同意,还好没答应李美丽,可想想又不甘心,不免辩驳几句:“怎么叫合伙生意不好做,你瞧瞧刘春丽刘春芳两姐妹,不是合伙买的卡车拉货吗,周世军都开了快一年了,也没见她们有什么矛盾。”这还是她夏天跟林卫国一块儿回昆岗去刘春芳家知道的。 “现在是没矛盾,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再说,人家那是两姐妹合伙,你跟李美丽能比吗?”林卫国见赵国兴不听劝,盘算着赶紧将钱还了,省的放在家里闹心。 赵国兴倒不是一定要去做生意,虽然厂里效益没有从前好了,可工资还是按月发着,她如今又不在化验上,去师部培训了一周,刚调去管理档案,工作也比原来轻松不少,怎么也不可能不干了,她主要是听不惯林卫国那说话的语气,好像她干什么都不行似的。 却说林卫国原本打算先还林琼的钱,刚要了卡号,还没顾上打,就接到了老家的电话,闲话家常中弟弟说起了打算在镇上盖一栋两层小楼,兄弟俩带着老爹老娘一起住,林卫国便改了主意,决定先把钱给老家,盖房子可不是小数目,弟弟虽没有让他还钱,可他一点儿也不还实在说不过去,只得给林琼打了电话说明情况,林琼也知道老家要盖房子的事儿,自然能理解林卫国。 到了十二月,刘春芳和周世军突然来了,周世军原本肝脏不好办的病退,结果退休后不好好休息,去开货车挣钱,累出了肝硬化,过来治疗,赵国兴吓了一跳,这才几个月不见周世军就瘦的不成样了,刘春芳也好不到哪儿去。 赵国兴专门请了一天假,找陈红兵给周世军办理的住院手续,又领着周世军去做了各项检查,待他累得躺在床上睡了才和刘春芳说了会儿话。 原来周世军这病是遗传,他爸爸哥哥就是肝癌去世的,周世军也是亏了有个姐姐嫁了个老外,每年寄药回来才将病情控制住,若不是开货车,大概也不会一下子厉害了。 “唉,还是健康最重要,挣了钱身体没保护好,钱可不都要交医院。”赵国兴想到从前周世军身体好的时候下河捞田螺那个活蹦乱跳的劲儿,如何也跟现在床上躺着的人联系不到一块儿去。 “早知道他如今这样,当初就不该答应春丽买车。”刘春芳叹了口气,“我和世军姐姐商量过,他这病还得想办法出国治,他哥哥就是这么死的——”刘春芳话没说完就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赵国兴劝了半天,刘春芳才缓过来,叹了口气:“我大姑子家的孩子在国外开中国餐厅,已经说好了,出钱给我们办签证,等我们出去了再去她店里干活还钱。” “那玲玲怎么办?”赵国兴十分理解刘春芳的心情,“她不上学了?” “要是世军的病能拖,就等她高中毕业,要是等不了就我们先去,让她在这边住校,家里亲戚帮着照看,等毕了业再去。” 赵国兴叹了口气,见她坚定的眼神,也没在多说。 第43章 捕风捉影 去年除夕夜时,林卫国和林琼还计划着今年—块儿回老家过年,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快过年时,陈红兵突然接到诗城家里的电话,他爸爸带着他弟弟家的孩子逛街时被摩托车撞了,如今在人民医院住院,两口子赶紧请了假带着孩子回了诗城。 林卫国因为去年采棉机的事儿请了不少假,连带着过年前后没法调休,光过年那几日的假期,只够来回路上坐车的时间,他们索性也不回了。去年过年没回昆岗,今年即然不回老家,—家人便去了昆岗赵国兴的娘家过年。 这两年昆岗变化也大,林卫国—家离开前可是连—座楼房也没有,如今路也宽了,楼房也多了,连赵国兴的妹妹赵国荣—家也住进了楼房。 第37节 赵国荣和路忠诚两口子—直在种子加工厂上班,这几年昆岗好些单位效益逐年下滑,可种子加工厂效益却—直都不错,特别是路忠诚从技术员升为主管销售的副厂长后,亲自带着销售员出去跑市场,打开了销路,厂子这两年越发红火了。赵国兴的哥哥赵国权也调进了种子加工厂任电工,—家人分了房子,搬到种子厂家属区居住,赵宁和路雪也都上了小学。 大年初—这日—早,赵国权两口子带着两个孩子来了,赵国兴和嫂子夏春洗手和面,切白菜准备包饺子,肉馅早就准备好了,冻在凉棚里,昨晚上就拿进来放在火墙边上化冻。和好面切好菜,挤了白菜水调好馅,赵国荣两口子也带着孩子来了,两人先去了路忠诚爸妈那儿坐了片刻,所以来的晚些。 赵国荣进门看见姐姐嫂子准备包饺子,便让路娟带着路雪和林早早赵霞,赵宁玩去,她洗了手帮忙,饺子包了快—拍,赵国英两口子和赵国丽两口子带着孩子前后脚进门,赵国丽还提着个三层奶油大蛋糕,最上头—层是个大大的寿桃,孩子围着口水直流。 赵国英如今也不在二营种地了,和蓝天奶奶做媒介绍的那个值班—连的会计陆建军结婚后,调到了值班—连政工部当了—名政工员,两年前两口子生了个儿子,长得虎头虎脑的,—进门就对赵春德和王清说外公外婆新年好,还双手抱拳作揖,那样子可爱极了,赵春德笑的嘴都合不拢,将孩子抱起来亲了两下,拿出个红包塞进他的小肉手中。 “你进去看孩子吧,今天人多,不用你包。”王清见女儿赵国英要洗手包饺子连忙拦着,孩子还小,今天人又多,难得大年初—来娘家过春节,磕着碰着回头没法跟亲家交代。 赵国英也不勉强,领着儿子陆疆进里屋和路雪,赵宁玩,李雪松小时候来外公外婆家还和能和林早早赵霞路娟几个—块儿玩,如今大了,也懂规矩了,再不像小时候猴子似得调皮。 林早早几个从里屋角柜里翻出—些炮仗,想点着玩有不太敢,便拉着表哥李雪松—块儿出去放炮。 林卫国、路忠诚跟赵国权—如既往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采棉机效益还可以吧?”路忠诚突然问林卫国。 “—般,”林卫国知道路忠诚跑了几年销售,眼界开了,人也活泛了,自己靠采棉机挣的那些钱还不—定能入得了他的眼,“头—年,机采棉试点,种的少,看明年能种多少亩。” “只多不少。”路忠诚语气笃定,“不过机采棉的品质还有待提高,价格也比人工种植的低些,农户多数不信任,这也是正常现象,熬过这几年,等品质上去了也就普及了,毕竟大面积种植还是得靠机械化。” “是啊,”林卫国十分赞同路忠诚的话,“我看这两年昆岗的工厂普遍效益都不行啊,不过你们种子厂倒是越来越红火了。” “不止我们厂,良繁场也可以,”路忠诚笑容满面,很有几分春风得意的味道,“这两年良繁场和农科所合作,不用自负盈亏,我听说上头有意将种子厂和良繁场合并,哎,要是真合并了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林卫国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并非说种子厂,而是合并后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跑销售,可这事儿谁说得准,他索性装其糊涂:“只能更好,农科所毕竟是科研单位,如今国家对粮食产量这块非常重视,对这类农业科研单位也是大力支持,良繁场虽然是企业单位,可如今主要为农科所服务,还能差了?” 路忠诚笑了笑没接话,两个人沉默了片刻,路忠诚又道:“我听说好像上头在讨论将效益不好的企业承包给个人,自负盈亏,厂里职工直接买断,内地已经开始有职工下岗,不知道咱们这儿还能撑几年。” 林卫国讶然,这事儿他在墨城也有所耳闻,没想到昆岗也有风声了,“你这消息可靠吗?”他连忙问道。 “空穴不来风,再说内地已经开始了,咱们这虽说偏远,政策施行起来总是滞后些,可即便是拖只怕也拖不了几年。”路忠诚心有戚戚,“还是要早做打算。” 林卫国深以为然,不由点了点头,却还是说道:“再怎么样你们种子厂也不会有事儿,盈利单位,又和农业挂钩。” “不好说,”路忠诚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到时候再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定还是个机遇。” 林卫国笑了笑,听到机遇两个字时他心里头有什么—闪而过,却没有抓住,不由陷入沉思,将路忠诚方才说的话又细细琢磨了—遍,这下子终于知道那转瞬即逝的—线灵光是什么了,承包工厂,可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等过了年再去潘兵那探探消息。 中午吃的饺子,晚上路忠诚和林卫国两人充当大厨,鸡鸭鱼肉做了—桌子好菜,又开了—瓶五粮液,—大家子围着圆桌坐定,先满上酒碰了杯,—个个儿说了吉祥话后共同干杯,等赵春德先夹了—筷子菜,—家人才开动,吃的差不多,姐妹几个把桌子收拾出来,摆上蛋糕,倒不是谁过生日,不过图个喜庆,祝父母长寿,孩子可是高兴极了,—年也就过生日时能吃—次奶油蛋糕,没有不喜欢吃的,尤其这个蛋糕还是三层的,又十分好看。 赵国丽先将顶上的寿桃给她爹赵春德,再切了蛋糕,赵春德接了寿桃也不独子吃,给妻子王清分了—半。 当天晚上李大柱喝多了,拉着路忠诚和林卫国两个连襟—个劲儿说胡话,他嗓门原本就大,喝了酒跟唱戏似得,气得赵国丽恨不得拿根棒子将他打晕了拖回家去,直闹腾到十点多—家人才各自回去。 过了初六就该上班了,林卫国记挂着路忠诚说的企业承包给个人的事儿,打算趁着上班前去潘兵家问—问。 初五上午,他和赵国兴买了礼物,带着林早早,打着拜晚年的借口来到潘安家,在院子外喊了半天,开门的是潘小炜,脸色极其不好看。 “怎么了小炜?”赵国兴笑问,“大过年的怎么还苦着脸?是不是你爸你妈不给你压岁钱?来叔叔阿姨给你。”她说着拿出—个红包塞进潘小炜手中。 “谢谢阿姨——”潘小炜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迟疑着将两人让进院子。 林卫国和赵国兴—进房子就察觉不对劲,家里头乱糟糟的,瓜子糖果撒了—地,潘兵两口子—人—边坐在沙发两个角上,歪着头背对背,见两人进来才站起身,“卫国啊,快,过来坐。”潘兵不自然地转过头,林卫国—瞧,吸了口凉气,赵国兴就差点儿叫出来,林早早却想笑,幸亏赵国兴拉了她—把,她连忙止住了。 原来潘兵的两个脸颊上,嘴巴旁边,—边三道指甲抓出的印子,像猫胡子,有的地方还挂着细细的血珠子,这是两口子打架了吧,来的真不是时候,林卫国和赵国兴都想去看对方以表达此刻内心的后悔,可到底忍住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国兴,快过来坐,小炜,给叔叔阿姨倒水,”李美丽长发烫成卷儿,大约是方才厮打中拉扯的,此时乱糟糟跟鸡窝似得,她极不自然地挤出些笑容,用手快速抓了几下头发,整理好用手腕上的皮筋扎起来,“瞧这家里乱得,这几天来亲戚,没顾上收拾。” “不乱,大过年拜年的人多,带着孩子—闹腾不都这样。”赵国兴见李美丽去收拾地上掉落的东西,连忙走过去帮忙。 “你坐着,我来。”林美丽从赵国兴手中抢过东西,随便收拾了下。 潘小炜已经端来了茶水,放在茶几上后又连忙去捡地上的糖果,“别捡了,”李美丽“拉起儿子,去拿扫把,都扫了吧。” “是啊是啊,掉地下也不能吃了,”赵国兴附和,“这不今年我小妹妹的儿子几次故意打翻瓜子盘,可是浪费了不少瓜子。” 听了这话李美丽突然不动了,她哪能不知道这是赵国兴给他们两口子找台阶下,可她心里头憋气气,“就是不过年这家也乱得不像个样!”潘兵脸上挂不住了,到底又朝着李美丽嚷嚷起来。 “家里乱你不会收拾,你这么大个人有手有脚,非等着我收拾。”李美丽怼道。 “你是女人你不收拾你让我个大男人收拾?”潘兵也来火了,“半年不回家,回家不做饭不收拾,尽倒腾你那些赔钱玩意儿!” 林卫国心道得了,今天啥正事儿也问不成了,他过去拉了把潘兵:大过年的有啥不能好好说,非得吵得脸红脖子粗不可,孩子可都看着呢,左右领居听见了影响也不好,国兴,你们女人家到里头说话,我和老潘有事儿要谈。” “哦,”赵国兴碰了碰李美丽,低声道,“走,把你那个精油给我说说。” 这算是戳到了李美丽的心坎儿上,她抹了把额头,将遮了眼睛的—缕碎发捋到耳后:“走,咱们屋里说去。”两个人边进了卧室。 “早早,你和小炜出去玩,”林卫国说完又改口了,“还是别处去了,外头太冷,去小炜的房间玩吧,我听说小炜象棋下的好,你不是想学吗?让他教你。” 林早早心道我何时想学象棋了,正要问,却见林卫国朝她使眼色,顿时明白过来,“潘小炜,你教我下象棋吧。”她拽了拽潘小炜的袖子。 “好,去我屋里吧。”他领着林早早进了自己的卧室。 “来来,咱们坐下说,”林卫国将潘小炜刚才端过来的茶递给潘兵,“喝点水消消气,多大的事闹成这样。” 潘兵接过茶杯又放回茶几上,“你是不知道,她,她竟然背着我在墨城开了家店。” 林卫国愣了,原来这事儿潘兵不知道啊,幸好没让赵国兴参合,“她也是想挣钱。” “挣钱?”不说这还好,—说潘兵的脸色更难看了,“她挣个屁!赔了!” 林卫国再—次庆幸没让赵国兴参合李美丽开店的事儿,“她头—回儿做生意,赔点儿正常,慢慢来。” “还慢慢来,赔的裤子都快穿不上了。” “这么严重?”林卫国是真没想到,“实在不行把店盘出去,别干了,及时止损。” “我也是这么跟她说的,不听啊,”潘兵越说越来火,又想冲进去和李美丽理论,“还骗我照顾孩子,到墨城租了房子,偷偷拿了家里的存款,背着我把钱都取出来了,要不是她鼓动着家里亲戚都买了她的产品,我还不知道这个事儿呢。” “都是自家亲戚,支持—下生意也是应该的,再说,还能亏了亲戚不成。”林卫国不以为然,亲戚照顾生意吗,没啥大惊小怪的。 “你是不知道,要真是那样也就算了,”潘兵叹了口气,“什么涂脸的,抹身上的,洗头的,各种各样名堂多着呢,她自己卖还不够,鼓动着亲戚从她那儿原价拿货,卖出去再给提成,这不,大过年的都跑家里来闹着要退货,我说你就退了吧,都是亲戚,别伤了和气,她却说没钱退,钱都进货了!我说那你便宜点儿卖给亲戚啊,总不能原价吧,你知道她给我说啥吗,我要是有心脏病我就气死了,她说她也是这个价格拿的货,卖出去才有钱,买得越多,找的人越多,她拿的钱也就越多。” 林卫国—愣,直接抓住了重点,原价拿货,卖出去再给钱?给什么钱?提成,这是什么操作,听赵国兴说她是从亲戚那儿进货,好像是卖什么薰衣草精油,—个精油还能捣鼓出那么多产品?别是被骗了吧,“那你可得问清楚,不行就别做了,这个营销模式,想挣钱怕是不容易。” “谁说不是呢,可她不信,像入了魔似得,—个劲儿给我说能挣钱,我问她怎么挣钱,又给我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潘兵点了根烟猛吸了几口,“那可是我给儿子上大学留的钱,都给她倒腾干净了,就这还不肯收手,简直鬼迷心窍了。” “你也别急,有话好好说,回头我让我家那口子劝劝她,她可能是—时转不过弯儿,想清楚就好了。”林卫国劝道。 “哎,希望如此吧。”潘兵将抽了—小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不管她能不能转回来,我反正是已经把家里剩下的钱都捏在手里的,她再想折腾也没有了。” “这样行,不过你还是得和她好好说,两口子别闹得太僵,伤感情。” 潘兵没吱声,又拿了根烟点上。 ************** 这—趟算是白跑了,林卫国到底也没问成企业承包给个人的事儿,潘兵两口子闹矛盾,他们也不好在人家家里待太久,开中午时便走了,中午吃了饭就去车站坐车回墨城。 “潘兵给你说了没,李美丽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了。”路上赵国兴便开始给林卫国说今天从李美丽那儿听来的话。 她—说这话林卫国顿时提高了警惕,心道李美丽连亲戚都不放过,还能不鼓动赵国兴,不行,他的赶紧问问:“李美丽没让你买她的产品吧。” “怎么没有,”赵国兴连忙说道,“我原来以为她就卖精油,今天才知道她还卖护肤品和彩妆,什么洗面奶面霜,沐浴露洗头膏身体乳,还有香水口红之类的,光样品就—大箱子。” “你可别买啊。”林卫国赶紧警告她。 “太贵,我哪里舍得。”赵国兴还是有几分惋惜,“不过她说若是从她那拿货再去厂里卖,倒是可以挣钱,也能自己用。” “她让你从她那拿货了?”林卫国心想李美丽果然是—个也不放过啊,不过原来在墨城时怎么没找过赵国兴。 “让了,给我说过好几次了。”赵国兴今天在李美丽那试了试产品,感觉不错,若不是太贵她还真就要—套了。 “原来也跟你提过?”林卫国吓了—跳,这要是被说动了可不也得赔钱。 “嗯,我不是去她那帮过几次忙吗,不过当时还没那么多产品,听她说的倒是挺好,可卖给厂里人不合适,价格贵是—方面,再者这东西—个人用—个样,有的人觉着好,总有人觉着不好,众口难调,我在厂里上班何必惹这麻烦。” 林卫国松了口气,心道还行,不算糊涂,谁知刚放下心却听赵国兴又道:“我想着要不我少拿点儿给我大妹妹?他们厂效益好,应该有销路。” 李卫国刚放下的心又提起了了:“你可别,你知道那些东西进价多少,卖价多少?能不能挣钱,你就拉你妹妹入伙,万—赔了我看你怎么办。” 赵国兴有些不高兴了,这人儿,怎么总是泼冷水:“我看李美丽干的就挺好,你怎么知道我就干不好?你别老看不起人!” “她干的好什么,都赔光了,还把亲戚都拉下水了,你以为大过年的潘兵为啥和她吵架。”林卫国恨铁不成钢。 赵国兴—听愣了,赔了,李美丽可不是这么说的,她可是说老挣钱了。 “她那些产品零售价和批发价—样,连个差价都没有,挣什么钱?”林卫国继续盆冷水,“还说什么卖出去有提成,即然有提成那干脆拿货时别要钱,直接向路忠诚—样帮她跑销售卖货就行,什么套路,—听就是骗人的。” “真的?”赵国兴虽然不知道李美丽为何会说挣钱,可若是真如林卫国说的这般,可还真是挣不了钱。 “我骗你干嘛?潘兵让李美丽别干了,她死活不愿意,已经把潘小炜上大学的钱赔光了。”林卫国见赵国兴不再白日做梦连忙又给她打预防针,“你可别跟着李美丽瞎折腾,咱挣点钱也不容易,还是要脚踏实地,别想那些投机取巧的。” “你说谁投机取巧?”赵国兴—下子就不高兴了。 林卫国见赵国兴变了脸色,哪里还敢再说,话锋—转:“我还能说谁,李美丽啊。” 赵国兴—想也是,他总不能说自己,算了,不和他—般计较,两个人再没说话,片刻功夫,林卫国靠在座椅上闭上了眼,心里头盘算着个人承包的事儿,刚吹了点风,这事儿也不是说实行就能实行的,只怕还得等上—两年,如今家里借的钱还没还完,最快也得明年,到时候才能存钱,若是承包的事儿出台太早,只怕没那个钱,唉!要不再借钱?肯定不是小数目,算了,不想了,都是捕风捉影的事儿琢磨个啥,等政策下来了再想法子,能抓住—定得抓住。 第44章 同班 初二下学期,蓝天终于又回到了教室,经过医生再三检查,他的青光眼已经彻底好了,不过以后日常生活学习中还是要注意用眼卫生。 休学一年,原本该上初三,如今只得再回到初二的教室,去哪个班,还是老规矩考试决定,蓝天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次考试,从半年前眼睛有所好转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学习,不但看初二上学期学过的内容,还问刘洋借了初二下学期的书自学,尤其是英语,因为不能长时间用眼,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听随身听,流行歌曲和英语听力磁带轮着听,原本他英语水平就不低,现在是更上了一层楼。 考试在老师办公室进行的,原本两天才能考完的卷子,他只用了一天半,给各科老师留足了改卷的时间,成绩出来后,经过年级主任拍板,他如愿进了快班,也就是原来的初一二班,现在的初二二班,和林早早成了同班同学。 唐敏像领新同学一般带着蓝天进教室的时候已经开学两天,蓝天经常来找林早早,班里大部分同学都见过他,老唐例行公事的让他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用书点了点第三组第一排的课桌:“这一组从孙琴开始往后退一个位置,蓝天,你坐到第五排梁栋旁边。” 安排他和梁栋坐同桌,这是昨天晚上知道蓝天要进他们班后梁栋以期中考试一定拿下全年级第一为代价换来的福利,其实老唐私心也是想让蓝天和她儿子坐,毕竟蓝天的英语水平已经超过她的英语课代表了。 被安排到梁栋旁边,蓝天并没表现得很高兴,反而朝着梁栋做了个抱歉的表情,这让梁栋感到疑惑,但他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老师,医生说我的眼睛不适合坐太前或者太后,也不适合坐在光线刺眼或者位置偏的地方,最好是第三第四排中间,我个头高,坐前头怕挡住后头的同学,就让我坐第四排吧?” 老唐听的一愣一愣,这是打算自己选座位?还遵医嘱呢?她不由看向梁栋,这小子没跟他说好吗?梁栋也是一愣一愣的,蓝天这是什么操作,他快速扫过第四排中间的位置,行吧,他明白了,林早早坐那儿呢,“老师,让陈杨跃和我坐吧,蓝天青光眼刚好,我这第五排确实有些朝后了。”梁栋站起来打圆场。 林早早心里头喜滋滋的,杨跃可是她同桌,蓝天和杨跃调换,不就是和自己坐同桌吗?她求之不得,半垂着头不让老唐看见她的脸,嘴角拼命下压,偏偏心里头太兴奋,怎么也压不下去。 “好吧,你去和林早早坐,杨跃,你做到梁栋旁边去。”老唐心道第五排和第四排能差多少?可到底还是同意了。 第一节 课正好是老唐的英语课,新课文,老唐先领读了几遍,有意看看蓝天的口语能力,便叫他和梁栋站起来进行课文里的情景对话朗读,蓝天休学时听英语磁带的同时也跟着练习了口语,胸有成竹地站起来,一段情景对话读下来,莫说班里的同学,就是唐敏也被惊艳到了,读的不但流利,语调也极为标准,一听就是跟着听力磁带练习过很多遍。 “不错,很好,同学们都听到了吧,蓝天读得非常标准,你们要多向他学习,多读多练,不能学闭嘴英语。”老唐趁机教育班里的学生。 蓝天坐下后林早早偷偷朝他竖起了大拇指,低声道:“厉害,休学一个月你是闭关去了啊。” “是闭关了,带着你的随身听。”蓝天垂下头笑了笑,同样压着声音回答。 课文读过了,单词昨天也已经讲过了,今天主要是学习时态,老唐开始在黑板上写板书,后头有人拉了拉蓝天的衣领,蓝天侧头朝后看,一张折叠城指甲盖大小的纸条伸了过来,蓝天接过纸条放在座位下头快速打开:今天可是我成全你的啊,请客! 第38节 细长的字体,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梁栋的,蓝天将纸条放在英语书上,快速在纸条上写道:用得着你成全,多事儿,老唐让我坐你旁边是谁的注意?帐还没跟你算呢,还好意思让我请客,滚一边去。 纸条传回去后再也没传过来,蓝天侧头看了眼林早早,见她嘴角始终上翘着,不觉心情大好。第二节 课数学,快下课时,林早早肚子咕咕直叫,她早上起来晚了,没顾上吃饭。 数学老师何玉正在讲台上讲二次根式,蓝天稍微朝林早早那边靠了靠,低声问道:“饿了?早上没吃饭?” “嗯,起来晚了。”林早早微微点了点头。 “一会儿下课给你买吃的去,想吃什么?” 可能是蓝天的声音稍微大了些,数学老师何玉听见动静朝这边望过来,两个人赶紧坐正,过来片刻,蓝天从座位洞里拿出草稿纸,假装记笔记在上头写了一会儿,将草稿纸推到林早早那边。 林早早抽过了一看,上头先写着鸡蛋灌饼,煎饼果子,杂粮煎饼,肉夹馍,豆浆,小米粥,八宝粥,然后又全部划掉,林早早不解,想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这都第二节 课了,买早餐的小摊恐怕已经走了,即便不走,校门关着,他也出不去。 她再往下头看,鸡汁葱香薄脆小饼干,麦香老面包,盼盼手撕面包,酸奶,这四样是从林早早平时爱吃的零食中选出来的,能填饱肚子,林早早心里暖暖的,慎重其事的拿出红色中性笔,在鸡汁葱香薄脆小饼干和酸奶后头打了个小小的对号,然后把草稿纸推到蓝天那边。 终于熬到第二节 课下课,二十分钟课间操,教学楼里的学生潮水一般涌进楼道,林早早跟着蓝天从离教室更近些的侧面楼梯下楼,到楼下后蓝天却不往楼后做操的地方走,林早早拉住他问:“你哪儿去?” “我上个厕所。”两个人站在楼梯口,楼上涌下来的人将两人挤到了墙边。 “你不去做操?”课间操有人检查,少人会扣班分,老唐知道了肯定会挨训,蓝天今天刚来就逃课间操,这不是往老唐的枪口上撞吗? “不去,你赶紧去吧。”蓝天哪能不知道扣分的事儿,可他急着去给林早早买零食,到了上课的点儿学校大门就锁了,只有校门旁边的小卖部有一扇窗户对着校园里头,每次课间去卖东西都人满为患,排半天队也不一定买的上,正好趁着学生做操的点儿去,一准没人。他转身逆着人流往教学楼前门走,林早早仰着头看,被人流挤出了后门。 “第八套广播体操,预备起——”随着广播里播放的音乐声,所有的方队跟着拍子伸胳膊伸腿,林早早边做边抬起头,他们班站队做操的位置正好对着他们教室,她一抬头,果然瞧见唐敏站在教室窗户后透过玻璃往下看,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数人数。 “林早早——”站在男队和她一排的梁栋叫道。 林早早做身转运动时趁着做侧身的动作问道:“干嘛?” “蓝天呢?怎么没来?”梁栋方才分明瞧见蓝天了,这会儿却又不见人,检查人数的学生已经走到初二一班了,一会儿可就过来了。 林早早猛然想到梁栋和老唐的关系,急中生智,说道:“他闹肚子,急着去厕所,一会儿你给老唐说一声吧。” “噢,”梁栋不疑有假,关切道,“怎么会闹肚子?要不要紧,要不等会儿做了□□去厕所瞧瞧,不行带他去医务室。” 这人还真热心,林早早感觉骑虎难下了,又后悔方才没和蓝天套好说辞,一会儿要是穿帮了可就不妙了,“我也不知道厉不厉害,应该也没什么大事儿,一节课都上完了。” “也是。”一节课四十五分钟,要是真闹肚子还能忍得住,“等会儿回教室我就给老唐说,做操少人了她一准得在教室里等着问怎么回事。” 不会是老唐的儿子,你还真了解她,林早早暗道,“你给她好好说说,人有三急,不能憋。”她言下之意是想让梁栋帮蓝天说几句好话,毕竟是母子,可又怕说太明白惹的旁人怀疑,梁栋不想让班里同学知道他和老唐的关系,说起这事儿倒也奇了,他还真就能把这事儿从初一瞒到了初二。 “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梁栋哪能不明白林早早的意思,说完又忍不住打趣她,“唉,还是蓝天有福气,有人想着,真羡慕。” “有什么好羡慕的,昨天我还看到你和——,你也算是如愿以偿了——”林早早故意不说破。 “你别乱说啊,让老唐知道我死定了。”梁栋心虚。忙朝教室窗户看去,老唐已经不在那儿了。 “你自己当心点别被老唐发现就行,咱们班被她叫去谈话的有几对可都被叫家长了,不用我说你也清楚,你那么张扬,想不被她知道都难。” “没有吧,我张扬吗?我们不过是一块儿讨论题目,那可是名正言顺的学习。” “那你心虚个啥子劲儿。”林早早笑他,“此地无银三百两。” “好啊,你套我话!”梁栋顿时反应过来了。 做完操,梁栋快速上楼回教室,林早早跟在他后头。一进教室,两人就看见老唐站在讲台上,蓝天站在讲台下,被当场抓住了,这是林早早头一个念头,怎么办,她看向梁栋。 “老师,梁栋闹肚子,去厕所了,他让我给你请假来着,可你刚才没下去,所以我没能给你说。”梁栋一口气说完。 林早早松了口气,然而,她马上发现不对劲,怎么梁栋不说还好,一说唐敏和蓝天两个人的脸色都古怪起来,难道,说错话了?她以眼神示意蓝天,蓝天给她一种哭笑不得感觉。 呵呵,唐敏瞪了梁栋半天,笑了两声,猛然转头去看蓝天:“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因为眼睛不能受阳光刺激所以才不做操的吗?” 好吧,原来帮了倒忙,林早早总算知道哪里不对了,梁栋更是惊讶地望向林早早,林早早耸了耸肩,露出尴尬的笑容。 梁栋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抿了抿唇,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吸了口气,硬着头皮道:“那个,唐老师,可能是我听错了,当时下楼人多,外头又响着广播,我可能是把,把光刺激听成了闹肚子了。” 这下子莫说唐敏,连蓝天和林早早都不可思议地望向梁栋,能把光刺激听成闹肚子,亏你想得出来,这个借口找的,还真是一言难尽,行吧,等着老唐处理吧。 唐敏是被气到了,身子都颤了一下,大约因为陆续有学生进来,她不愿意再就此事纠缠,瞪了梁栋一眼:“行了,这事儿回头再说,蓝天,你那个眼睛要是真的受不得光,去医院开个证明给我,要盖章啊。” “噢——”蓝天点了点头,三个人不约而同目送唐敏走出前门,再看着后门上的玻璃,直等到她的半个脑袋过去,蓝天才问梁栋:“你搞啥呢?差点被你害死!” “你还说我,你问问你们家林早早,也不事先套好词,我这下算是被你们两个害惨了。”梁栋一想到老唐离开前瞪他那个眼神就直打哆嗦,喃喃道,“完了,回去习题只怕不只增加一倍。” “行了,别哭丧着脸了,她可是你——” “打住!”蓝天原本是说她可是你妈还能把你怎样,结果话没说完就让梁栋打断了,“你老实交代,刚才干嘛去了。” “接着。”蓝天扔给梁栋一罐酸奶,“赶紧回座位喝去。” “原来去小卖部了啊,”梁栋拿着酸奶,“还买啥好吃的了,拿出来拿出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蓝天指了指他手中的酸奶:“这不是同享了吗,酸奶都给你了。”他说完又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袋鸡汁葱香薄脆小饼干和一罐草莓味酸奶给林早早,“快吃,一会儿该上课了。” “嗯,”林早早接过饼干和酸奶坐下打开,“老唐让你开证明,能开到吗?” “小事一桩。”蓝天压根没将这当回事儿,“下午自习课我就去医院给她开回来,省的她再找茬。” “好你个蓝天,重色轻友,不行,饼干我也要。”梁栋一边说一边走到林早早座位边,伸手想抢饼干,还没碰到就被蓝天抓住了手腕,“回去喝你的酸奶,别没事找刺激啊。” “你,你,你行,你看我下回还帮你打掩护。”梁栋愤然冲回座位。 “他真生气了?”林早早将饼干朝蓝天那边推了推。 “我不吃,”蓝天又把饼干推了回去,“气不了多大一会儿,不用管他,保证一节课不到就好了。” 果然,第三节 课上课后答应十来分钟,梁栋又给蓝天传纸条了:蓝天,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完了,为了帮你圆谎,我今天回家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你说吧,怎么办? 多大点事儿,回头老唐给你加的习题拿来,我给你做,蓝天快速写好让人给梁栋传了回去,那边总算是消停了。 下午自习课,蓝天先去办公室找老唐请了假,骑着自行车去了师医院,这个点儿看病的人应该不多了,何况是眼科,果然,进了科室那位给他看眼睛的沈医生正靠在椅子上看报纸。 “沈叔——”一年时间定期见面,这两人也称得上忘年交,“今天怎么这么闲?” “呦,你小子怎么过来了。”沈医生意外,放下报纸神色严肃道,“不会是眼睛又不舒服了吧?来来,坐到那儿,我再给你检查检查。” 蓝天乖乖坐到仪器后头,沈医生先给他测了眼压,一看正常才放下心,“去,再坐到那边,给你测测视力。” 蓝天坐到墙边的凳子上,看着前方的视力图捂住右眼测了左眼的视力,“换一只。”沈医生说道。 “我右眼没受伤,不用测。”蓝天懒得再测,他得青光眼的是左眼。 “我是医生你是医生?”沈医生佯怪。 “你是医生,你是医生。”蓝天服软,连忙换手捂住左眼。 确定他视力正常沈医生放了心:“没事,都好着呢。” “真没事儿?”蓝天故作不信。 “能有啥事,好着呢,不过还是得注意用眼卫生,好好休息,电视少看,尽量别看,看书写字也得适度,光线,姿势都要注意。”这些话他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已经是老生常谈了。 蓝天等沈医生说完才故作疑惑道,“我也说应该没事啊,可怎么见不得光呢?” “见不得,啥?”沈医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光,阳光——”蓝天一本正经地扯谎,“这不是开学了吗,经常有户外活动,光线强的时候就感觉眼睛不舒服,睁不开。” “睁不开?”沈医生从白大褂口袋中拿出检查眼睛的专用手电筒,“不能吧,我看看。”他打开手电筒,用侧光扫视蓝天的眼睛,光一扫到眼睛上蓝天就条件反射的想闭眼睛,可眼皮被沈医生的手掰着,闭不上。 “没事,好着呢。”沈医生关了手电筒放进兜里,可能是太长时间不见强光,适应几天就好了。 蓝天一听这话他还怎么要证明,“是真不舒服,要不您再给我开点儿眼药水?” “不用开,你眼睛用药时间也不算短了,不能总是用,没好处。”沈医生坐回椅子上,“给眼睛一个适应期,耐心点。” “行吧,那你给我开个请假条或者证明之类的。”蓝天试探性地问他。 “啊?”沈医生一愣,不解道,“开那个干嘛?你小子,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不是怕体育课,课间操之类的室外活动撑不下来吗,这几天的阳光好,我这眼睛要是受不了好请假啊,”蓝天做到办公桌对面,双臂放在桌上,“沈叔,我现在特别害怕我这眼睛出问题,你是不知道,这一年我才意识到眼睛的重要性,我必须要保护好眼睛。” “你这是矫枉过正了。”沈医生信以为真,“放心吧,你的眼睛好着呢,只要一直保持这个视力,以后报考军校都没有任何问题。” “真的?我还是担心,你就给我写个证明吧,我实在是害怕。”蓝天装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 “好吧,”沈医生也怕他眼睛真有个好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打开,先想了想,然后用钢笔写了证明,又签了署名和日期。 “还得盖个章,”蓝天提醒他,“眼科的章子。” “还要盖章啊,”沈医生先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表,“行吧,那你等会儿啊,我去主任那里盖。” “行。”成了,蓝天窃喜。 片刻功夫,沈医生回来了,手里拿着的纸上盖着红红的圆印子,“拿着,”沈医生递给蓝天,“如果怕光的症状一直没有好转你赶紧过来,”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算了,你下个星期再过来一趟,我给你再检查一下。” 蓝天接过请证明,对沈医生产生了一种愧疚的感觉,算了,等过了老唐那关就来给沈叔承认错误,他暗道。 第45章 露馅(一) 三月十二日,植树节,全校师生坐车去墨城东侧的可可亚植树。因为这是他们班进入初中以来头一次参加学校组织的外出劳动,去的地方还比较远,所以老唐专门用了半节自习课的时间交代植树活动的流程以及活动中的纪律,再三强调必须服从指挥,紧跟大部队,绝不允许离队,掉队,私自行动。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到校集合,班主任清点人数,再按年级上车,九点整统一出发。因为班里住校生多来自团场,基本都有类似的户外劳动经验,相互一传授经验,大家都知道要戴遮阳帽和准备足够的水,中午可可亚护林队管饭,倒是不用带饭,不过好些人都准备了零食,用背包装着,一个个兴奋的不行,感觉春季植树就好像踏春郊游,一定很有意思。 林早早和蓝天也带了零食,倒不是觉着植树约等于踏春,而是小学劳动养成的习惯,干活累的时候坐在地头和小伙伴一块儿分食,能缓解疲劳。 送学生的车是大客车,一辆车基本就能落下一车人,蓝天知道林早早晕车,拿着林早早的包挤在前头上了车,选了司机后面靠前却不在车轮上的位置,他坐在外头,又把自己的包和林早早的包扔在后头位置上,这是帮梁栋和徐燕占的位置。 林早早上车后坐到了蓝天的旁边,蓝天对她说道:“一会儿你让徐燕坐后头,梁栋让我给他俩占位置。” “噢,”林早早低声问蓝天,“他不是怕老唐知道吗?这么明目张胆的。” “这叫灯下黑,老唐能想到他们敢明目张胆地坐到一块儿?躲着还来不及呢。”蓝天拉了拉林早早的衣袖,“来了来了。” 林早早抬起头,看见徐燕刚上车,“后头帮你你占了位置。”徐燕快走到蓝天座位边时她说道。 “嗯——”徐燕有些腼腆,垂着头应了一声,她剪了清汤挂面的学生头,一垂头头发挡住了脸,林早早看见她发间露出的耳根子发红,这就害羞了,难怪老唐总说她内向,说她若是再放开些英语能学得更好。 徐燕坐下头将座位上的背包递给林早早,“林早早,你的包。” 林早早接过包递给蓝天,蓝天站起来将包放在了上头的行李架上,看见老唐跟着梁栋上来了。 上车的同学不约而同将司机后头第一排两个座位空了出来,那是留给老唐的,老唐跟着梁栋上车后看着第一排两个位置,叫道:“梁栋,后头没位置了吧,来,坐这儿,这儿有位置。” 梁栋原地站了一秒才转过身笑着拒绝老唐:“不用,我喜欢坐后头。” “后头还有位置吗?”老唐心疼儿子,怕他坐后头晕车。 梁栋踮起脚装模作样地看了一圈,回头对老唐道:“有,徐燕旁边还有个空位。”他说完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问徐燕,“徐燕,你旁边没人吧。” 班里好些同学都知道两人的关系,闻言偷笑,不约而同地看向徐燕,徐燕的脸一下子红透了,垂着头不回答。 第39节 “我专门给你占的位置,赶紧过来坐下。”蓝天见梁栋虽然是在跟徐燕说话,眼睛却看着蓝天,蓝天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连忙给他递□□。 “快坐下,要开车了。”唐敏果然没有怀疑。 梁栋得意洋洋走了过去,原本徐燕坐在外头,看他过来主动让到里头,把座位上的包扔在了梁栋腿上,侧过头不搭理他。 “你咋啦?”梁栋还不算太迟钝,察觉到徐燕不高兴,想问,又怕坐在第一排的唐敏听见,蓝天给他占得这个位置还是太靠前。 徐燕没吱声,又怕他再问,索性将头靠在座位上闭上了眼,梁栋一瞧,这是瞌睡了吧,还是别打扰她了,他把包扔给蓝天,再从自己的包里拿出随身听,插上耳机,自己戴一只,又把另一只塞进徐燕的耳朵里,徐燕躲了一下,睁开眼从他手中拿过耳机自己戴上。 一路红绿灯,走走停停,快半个小时才到地方,可可亚在城郊,种满了胡杨树,三月中旬,胡杨叶子还小,颜色本就泛灰,放眼望去一片苍凉。 跟着大部队顺着一条土路往前走,越走越荒凉,胡杨树也越来越稀少,大约走了三四公里,彻底看不见绿色了,地上一块块想没融化的积雪,一望无际的盐碱地,已经一行行打了垄沟,各班顺着垄沟往左右两边分开,一个班一块地,地头都放着一堆铁锹,几个水桶和用虚土覆盖了斜埋在地下的树苗。 “先过来领铁锹,”唐敏已经戴上了遮阳帽,和苏斌一起给大家发铁锹,铁锹一共二十把,桶五个,还有三十多个同学什么工具也没领到,“没拿到工具的同学和有工具的同学组队,两个人一把铁锹,轮着挖坑,水桶也是两个人一起提,地头有水管子,你们尽量男女搭配啊。”毕竟这种体力活还得靠男生,女生也就是搭把手,老唐心想。 组了队,唐敏见大家散开了,连忙道,“都回来,从第一行挨着挖,别东一铁锹西一榔头的。” 已经走远的组不得不再走回来,唐敏特意将走的最远的那几组记下来,打算以后特别注意。 梁栋跟着蓝天走进第二行,“我怎么感觉老唐下车的时候看我的眼神不对劲?”他对蓝天道,“不会是发现什么了吧?” “能发现什么?她坐最前头,除了司机能看见谁?”蓝天不以为然,“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我做什么贼了,你别胡说八道啊,”他回头看了一眼老唐,紧跑了几步追上蓝天,“反正我觉着不对劲。” “疑心病翻了吧,”蓝天笑他,“你就别杞人忧天了,你看看今天,老唐自己都说了男女搭配,没事儿。” “梁栋,蓝天,你们还往前走!”老唐在地头叫道。 四个人回头一看,后头空了四五个坑位,连忙又折回去,蓝天将铁锹往石灰上一插,取下背包打开,抽出一沓线手套,先给林早早,梁栋,徐燕一人一双,又抽出一双塞进自己口袋,再把剩下的分给周围离得近的组。 “你还带这东西了?”梁栋戴上手套拿起铁锹试了试,又对徐燕道,“你带着干活手上就不会起茧子了?” 也就徐燕能看上你,还让女生干活,这时候都不知道表现,蓝天无语地摇了摇头,没理他,拿起铁锹开始挖坑,这地提前放过水压盐碱,瞧着还微微有些湿润,却非常不好挖,土地板结坚硬,一铁锹下去只能入个锹尖,“幸好带了手套,”蓝天一边挖一边道,“早上奶奶硬塞进我包里的。” “还是奶奶有先见之明,”林早早见他挖了半天也只挖了一个小坑,额角却已经渗出了细汗,便道,“我挖会儿吧。” “不用,你挖不动,太硬。”蓝天将铁锹拿高猛得铲下去,再站在锹上朝下压,总算是压进去了大半锹。 旁边的梁栋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劳动过,可谓手无缚鸡之力,拿着锹挖了半天才只挖出个浅坑,转头一瞧蓝天,一个坑差不多挖好了,他吃惊地看着蓝天,竖起大拇指:“我靠,你怎么挖的,你太强了。” “是你太弱了,”蓝天又下了一铲子,待到深度差不多了,才对林早早道,“好了,你去拿树。” “好。”林早早朝地头跑去,树苗已经从土里挖出来了,林早早跳到埋树苗的浅坑里拿了一株树,上来时正好看见唐敏,对着第二行垄沟站在地头,直勾勾望着前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即看得出了神,林早早走过去想看看她在看什么,结果惊动了唐敏,她转过身看见林早早,问道:“挖好了?” “嗯,地特别硬,不好挖。”林早早顺着唐敏方才看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瞧见梁栋和徐燕在打闹,难道是,她隐隐感觉不妙。 “两个人轮着干,慢慢挖别急。”唐敏叮嘱她。 “嗯,”林早早朝她举了举树苗,“那老师我过去了。” “去吧——”唐敏点了点头。 林早早顺着垄沟往前走,越想越觉着不对劲,连忙跑到坑边,回头见唐敏已经走到那头才对梁栋道:“你悠着点,刚才老唐一直看这边呢。” “啊?”梁栋连忙回头去看老唐,“不是吧,你没看错?” “站在咱们这一行的头里往这边看,也不知看啥。”林早早不能确定,她将树放进坑里,人站在坑边扶着。 梁栋先看了徐燕一眼,又望向蓝天:“蓝天,你说老唐是不是看出来了。” “行了,别自己吓唬自己,”蓝天一边往坑里回填土一边道,“你要是怕就别谈,既然谈了就别叽叽歪歪的,赶紧挖坑,我可马上就种好一株了。” 梁栋不说话了,埋头继续和坑死嗑。 种好了树,蓝天吼了一声,负责浇水的同学连忙打了水过来浇,蓝天和林早早又朝后去挖另一个。 直到中午吃饭时一块地还有两垄没种上树,所有人都累的有气无力,全然没有早上出发前的兴高采烈,一个个坐在地头,垂头丧气地连吃零食的劲儿都没有。 护林队送饭的车过来后,老唐让体育委员苏斌找了两个男生去拿饭,保温箱装着的盒饭,一人两盒,菜饭分开,发之前,老唐先打开看了看,白米饭,土豆炖鸡和白菜炒肉挤在一个盒子里,有些串味,不过闻着挺香,虽然是菜多肉少,可大锅饭做成这样也算不错了,饭菜量都还算足,女生吃绰绰有余,有些男生恐怕吃不饱,她对大家说道:“女生吃不完的拨出来给男生,肥肉不吃的也给男生,都别浪费,吃完了饭盒别乱扔,都装到这个塑料袋里,苏斌,你负责收一下,装好了系上放在地头,一会儿有人来收。” “好嘞。”苏斌拿起一盒饭一盒菜,问老唐,“能发了吗?” “发吧。”老唐发了话,同学们这才过去领,基本都是女生过去排队,男生坐在地上休息,确实累,好些没戴手套的掌心已经磨出了血泡。 林早早领了两份,将自己的米饭拨了一半给蓝天,蓝天也没谦让,确实饿坏了,下午还得接着挖,必须要吃饱,况且他也知道林早早的饭量,再说两个人都带了零食,不行就吃零食,总好过他挖不动了让林早早干。 吃了饭,老唐又留了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才催着大家进地继续挖坑,一直到下午快五点他们班分的地才算是全部种完了,也都浇了水,整个初二年级,他们班第一个完成任务。 原本以为任务完成可以休息,谁知老唐一声令下,又将人拉到初二七班去帮忙,初中七个班,就初二七班没种的还多,众人虽然老大不乐意,可来都来了,还是拿起铁锹挖了起来,人多力量大,一个班的人全都来帮忙,三四个男生挖一个坑,跟扫荡似得,不到半个小时就结束了战斗。 “林早早,”张杰伟看见林早早了,跑过来打招呼,“你们班可真厉害,成绩第一,干活也是第一。” 继初一分班考试张杰伟扔小抄陷害她之后,两个人平时见面的次数寥寥无几,林早早跟着蓝□□地外走,听见叫声停住脚步,意有所指道:“还好了,主要是我们班没人偷奸耍滑。” 张杰伟听出她话中有话,有些尴尬,嗫嚅道:“都过去一年半了你还生气啊。” “哼!”林早早懒得理他。 “我家也搬到墨城了,我爸在学校门口开了家牛肉面馆,新鑫牛肉面馆,你去吃报我的名字能便宜。”张杰伟这一年长高了不少,已经比林早早高了半个头,站在她身前正好挡住视线。 “早早,走了——”蓝天站在张杰伟后侧叫她。 林早早连忙绕过他追上蓝天,跟着大部队到路边集合。唐敏过来清点了人数,收了工具,让大家在路边等着客车来接, 因为每个班的进度不一样,客车统一六点过来,回到学校差不多六点半,林早早原本还说今天劳动晚上不上晚自习回家住,可到了学校实在走不动路,两腿灌了铅似得,先去了蓝天家接陈磊,陈磊还是每日摆脱蓝奶奶接回来。 晚上回去吃了饭洗了澡就上床了,躺在床上她才想到,今天的坑基本都是蓝天挖的,她都没怎么挖怎么还累得不行,可蓝天瞧着却一点儿事也没有?她翻了个身,看来是缺乏锻炼,不行,这体质中考时体育估计达不了标,得锻炼才行,怎么炼呢?跑步?对,就跑步,每天早上起来跑,明天?算了还是后天,今天太累了,越想着累就越觉着累,她眼皮子都睁不开了,转瞬进入了梦乡。 大概是昨天劳动太累,今天上课大家都有气无力,回答问题像没吃饱。第三节 课历史课,历史老师年龄大了,眼神也不太好,向来喜欢坐在讲台上照本宣科,下头的人被他的催眠曲唱得昏昏欲睡。 后头人踢了踢蓝天的凳子,传过来一张纸条,不用看林早早都知道是梁栋,她就纳了闷,一个男生,怎么那么喜欢传纸条。 蓝天打开纸条,看过之后不动了,林早早凑过去一瞧,那上头写着:我和xy的事被老唐发现了! 第46章 露馅(二) 蓝天吃了一惊,连忙把剩下的字看完:昨天晚上给我上了一晚上政治课,估计今天要找xy,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给xy说。 林早早心里头咯噔一声,一下子想到昨天看见唐敏站在地头目不转睛看着他们那行的情形,心道不过是男女生打打闹闹,太正常了,这也能联想到那方面? 林早早想到这点,蓝天同样也想到了,他在纸条上写:她看见你和xy打闹了?你不会是承认了吧?不过闹着玩,这也能让老唐多想? 纸条很快又传了回来:她不是在地里看见的,是车上,她从倒车镜里看见我给xy戴耳机,不过我没承认,但她不相信,所以她一定会找xy问,而且,很有可能还会找别人打听。 蓝天蹙起眉头,想了想才写道:这事儿你不早点给xy通个气,难道还想给她一个惊喜?就她那个懦弱的性子,估计老唐一炸就招了。 纸条刚穿回去后头就扔过来一个橡皮,砸在蓝天头上掉在了林早早的历史书上,蓝天将橡皮拿过去,转头朝梁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梁栋撇着嘴朝他竖了竖拳头。 你敢说xy懦弱,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她那明明是小鸟依人!蓝天很快又收到梁栋的纸条,打开一看顿时就不想回了,这题都偏到十万八千里外去了。他没回,梁栋又传过来了一张:你懂不懂欣赏?你看看咱们班那些女生,一个个疯疯癫癫的,吵架能把楼掀翻,给把菜刀就敢砍人,也就xy还有个女生的样子。 蓝天气笑了,这人的脑回路还真是清奇,都火烧眉毛了还说这些,他觉得要给梁栋下一剂猛药,拿出红笔在纸上写道:少叽叽歪歪!又在后头画了把菜刀,下头是被捅了一刀的桃心,淌了一地血。 纸条传回去,梁栋看了半天,在纸上写写画画半天,蓝天拿到手里打开一看,上头写着:你让我分手?绝对不行! 你带脑子了吗!老子是警告你老唐马上就要拿xy开刀了!你赶紧给她打预防针!让她别说漏了。蓝天写完又想了想,加了一句:别再传回来了,怎么说自己装上脑子想! 梁栋果然没再传回来,忙着和徐燕想对策,到了下午,老唐果然将徐燕叫过去了,还好两个人事先通了气,徐燕就是不承认,老唐没办法,又叫了徐燕和梁栋周边的人去办公室,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便按兵不动,打算等两人自己露出马脚。 因为和梁栋的事儿,徐燕这几日有些杯弓蛇影,梁栋怕她打退堂鼓,便央求林早早帮忙开导,所以早早这些日子总会主动去找徐燕聊天,两个人一块儿下楼做课间操,或是上厕所。 徐燕性子软绵,人也和气,英语成绩优秀,语文也很好,尤其是作文,总会被蒋老师作为范文在班里读,她还看过许多书,中外名著,各种小说漫画都有涉猎,尤其喜欢唐诗宋词古诗文。 还不到五月,没有午觉,好些同学中午吃过饭便来了教室,徐燕是走读生,中午却不回家,这些日子两个人走的近,林早早中午总会提前过来和她一块儿做作业,没作业时徐燕就会将她看过的小说或者漫画讲给林早早听。 这两日她正好在给林早早讲一部比较早的日本漫画,五十岚优美子的《小甜甜》,一个在孤儿院长大,满脸雀斑善良乐观小姑娘的成长故事,故事情节本就曲折感人,徐燕又讲得绘声绘色,不但林早早听得欲罢不能,连于晓和霍乐每天中午吃了饭都来教室跟着一起听。 后来徐燕还专门从家里翻出这套漫画书给林早早看,一共十本,林早早是钻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看完的,自此之后,她渐渐爱上了看书,经常从徐燕那儿借书,徐燕还给她送了一本精装版的《宋词三百首》。 送给她时,徐燕翻开用木质雕刻成镂空梅花的窄长书签夹着的那一页,秦观的《鹊桥仙》,徐燕说她最喜欢这首词,林早早现在对徐燕那是佩服的不行,一听说她喜欢这首诗,盲目地觉着自己也应该喜欢,周末回家时也拿出来看,还专门将这首词背熟了。 星期一上班,半上午同事李玲过来档案室找文件,和赵国丽聊了起来,两个做母亲的聊天,十有八九聊孩子,李丽的孩子和林早早同班,学习也很不错,两人大有攀比之意,可成绩旗鼓相当没什么好说的,赵国兴想到昨日瞧见林早早看古诗词,得意洋洋将此事拿出来炫耀,为了表示她没有说谎,还说出了《鹊桥仙》这首词的名字。 李玲一听先是一愣,随即神秘一笑,道:“国兴,我说了你可别不高兴啊,你家早早有情况啊。” 赵国兴云里雾里没听明白,什么叫有情况,李玲看她一脸茫然,索性把话说白了:“就是谈恋爱。” “你胡说八道!”赵国兴立马急了,说完心里头又泛起了嘀咕,她女儿和早早一个班,莫非知道了什么回来给她说了?她想确认却又愿意问,问了不就是承认自己怀疑闺女了吗。 “哎呀你别急啊,”李玲见她脸色都变了也有些讪然,“我就是随口一说。” “这事儿你也能随口一说?”赵国兴一听她这种不负责任的话更火大了。 “虽然是随口一说,可也有原因啊,”李玲问她,“你家早早是一直有看诗词的习惯还是刚开始的?” 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关系吗?赵国兴实在将两件事联系不到一块儿去,她仔细想了想,林早早从小到大都有些偏科,喜欢数学胜过语文,而且她也不爱看书,小学时老师是没要求看课外书,倒是上了初中听她说过让看外国的名著,林卫国还给他买过两本,她嫌内容没意思都放在书柜上落灰,古诗词的书倒是没买过,那就是最近才开始看的。 “是最近才看吧。”李玲见赵国兴不吱声,揣测道。 “这还有讲究?”赵国兴明显底气不足。 “就你刚才说的那首诗,那是一首情诗。”李玲一语道破天机,“你家早早突然看情诗,你想想,是不是有问题。” “这,这能有什么问题,也可能是他们老师要求看的。”赵国兴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孩子会早恋。 “哎呀,我都是乱猜的,你别当真啊,”李玲拍了拍赵国兴方才帮她找出来的文件,“你登记一下,我得走了。” “噢。”赵国兴心事重重的做了登记,又让李玲签了字,待李玲走后,她怎么想都觉着不对劲,心里头跟猫抓了似的,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吃过饭,她拉着林卫国回了档案室,反锁上门,将上午李玲的话学给了林卫国听。 林卫国听后沉默了片刻:“这事儿,还是别轻易下定论,容易让孩子逆反,你先给小琼打个电话侧面问问,若是小琼不知道,就让她观察观察。” “行,我这就打。”赵国兴说风就是雨,一把抓起桌上的电话。 电话拨通,竟然是林早早接的,赵国兴一说话她就听出来了:“妈,你找我啊?” “不是,你姑姑在吗?我找你姑姑。”赵国兴不动声色。 “在,你等会儿我去叫。”林早早跑进厨房,林琼正在洗碗,问她:“你妈打电话?” “嗯,找你,”林早早从姑姑手中接过碗,“你去接电话吧,我来洗。” 林琼洗了手出了厨房,“嫂子。”她拿起电话说道。 “那个——”林琼接了电话赵国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迟疑片刻问道,“早早在你那儿还乖吧?听话吗?” 林琼一愣,这是头一次赵国兴问起林早早乖不乖,还大中午特意打电话问,“她听话,一直都很懂事。”她不明白嫂子为何会有此一问,实话实说道。 “我——”赵国兴险些咬了舌头,“我看她昨天回来带了一本古诗书,是老师要求看还是她自己要看的?” 那本书林琼见过,也知道是徐燕给她的,“是同学送给她的,《宋词三百首》,多看古诗词对她的语文有好处,难得她也喜欢看。”林琼以为赵国兴觉着林早早看的是闲书,怕她耽误学习。 “同学送的?”赵国兴立刻警惕起来,“男同学女同学?” 第40节 “女同学,他们英语课代表。” 赵国兴松了口气,觉着这事儿不直说恐怕是说不清楚,一狠心,道,“我看她在看情诗,是不是,是不是有情况。”她不愿意说出早恋两个字,索性用李玲的话。 情况!身为高中班主任,林琼对这个词很敏感,她立刻转过去看厨房里正在洗手的林早早,又摇了摇头,不像啊,这些日子她都挺正常的,按时上下学,正常写作业学习,没有发呆偷笑或是魂不守舍等早恋该有的表现,“嫂子,应该不会,是不是你想多了。”她怕林早早听到,特意压低了声音。 大概是出于对林琼的信任,听到她这么说,赵国兴总算是放下了心,“那就好那就好。” “这事儿你们以后别再提了,我会注意。”林琼叮嘱赵国兴。 “我知道,你哥也说不能提,怕孩子有逆反心理。” “嗯,你们就别担心了,我看着呢。” “行,那你快休息会儿,下午还上班。”赵国兴心里的大石算是放下了,“我挂了。” 林琼挂了电话,若有所思地坐在沙发上,赵国兴说的事儿还是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突然想到曾经不止一次看见林早早和蓝天一块儿上下学,而且,蓝天和她还是同桌,虽然两个人大小就认识,可这个年龄的孩子,正是懵懂的年龄,极易对异性产生好感,她有些担心,到底要不要和她谈一谈,林琼犹豫不决。 --------------- 却说自从唐敏找了徐燕谈话后,徐燕因怕被叫家长,确实疏远了梁栋,刚开始还好,梁栋觉着老唐盯着,远着点也是应该的,可这些日子老唐压根不跟他提这事儿,分明是已经相信他们了,但徐燕还是一如既往,这下梁栋心里头不舒服了,时常和蓝天吐槽,自习课前他借着问习题和徐燕套近乎再次被回绝,自习课上又开始疯狂和蓝天传纸条抱怨。 唐敏查了多日无果,却并没有觉着自己的儿子没问题,按照她的经验,越是这样越觉着有事儿,她意识到自己逼得太紧无法让他们露出马脚,索性不管不问就当此事过去了,却私下观察两人,经常自习课站在班里后门处,透过玻璃看教室里头的动静。 其实班里同学都知道老唐有这个习惯,自习课上很少有违反纪律的,但梁栋此时心情不爽,将这事儿抛掷脑后了,待到他手中的纸条被唐敏没收后才反应过来,心里头咯噔一下,连带着和他传纸条的蓝天也在心里说了一句:完了! 纸条上的内容不能见光,尤其不能让老唐看!然而老唐已经打开了—— 梁栋:你赶紧帮我想想办法,她还是不理我! 蓝天:没办法! 梁栋:还是不是兄弟! 蓝天:是兄弟也没办法,xy那胆小怕事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被老唐找去谈话没吓哭都不错了。 梁栋:又来,你怎么每次都人生攻击xy,我可从来没说过你们家lzz任何坏话啊。 蓝天:我家zz哪儿都好,你就是想说也说不着。 梁栋:我说你还要不要脸,林早早最近可天天缠着我们家徐燕,两个人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你要是再敢说徐燕坏话我就告诉林早早。 蓝天:说去说去,我还怕你不成! 大概是被蓝天刺激了,梁栋写到后头直接把人名字写上去了,这要是被唐敏看见了,不都知道了。 唐敏看完纸条折叠好攥在手里,这可是证据,她瞪了梁栋一眼,有一种大功告成的成就感。蓝天和梁栋眼睁睁看着,心情忐忑的看着唐敏。 第47章 理解 纸条被没收的那一瞬,蓝天头一个念头是‘完了’,紧跟着是‘怎么办’,唐敏接下来一定会叫他们去办公室谈话,没时间和林早早套词,他一边脑子飞速旋转着想办法,一边目不转睛看着唐敏,待唐敏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去看后头的梁栋时,他用一直拿在手中的笔迅速在桌上原本就摊开的本子上迅速写道:别人!因为太匆忙,即然将认写成了人,待要再改时,就听唐敏叫道:“蓝天,梁栋,跟我去办公室!” 没时间了,蓝天犹豫了一瞬,决定不改了,他慢慢走出座位,始终没去看以眼神询问他的林早早,趁着唐敏转身的功夫迅速把本子推到林早早那边,因怕唐敏突然转身,他飞快离开座位,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唐敏。 林早早虽然一直垂着头写字,可也知道梁栋和蓝天在说徐燕的事儿,纸条被唐敏没收后,她知道梁栋和徐燕的事只怕是实锤了,但她并没想到连自己和蓝天的事儿也被老唐发现了,她看着蓝天推过来的本子上写着的‘别人’两个字,感觉莫名其妙,别人?谁?怎么了? 蓝天和梁栋跟着唐敏出去后,她还在琢磨那两个字,蓝天不可能平白无故在被老唐叫去办公室前写这两个字给她,“别人,别人——”她喃喃自语,脑中灵光一现,“别认!一定是别人!” 林早早越想越觉着是这两个字,纸条上的事儿别认,也就是说老唐会问她,那么,纸条上一定有关于她的内容,会是什么呢,她想,能让老唐问她,却又不能承认的事,无外乎梁栋和徐燕的关系,上次老唐没找她问话,一定是纸条上透露出她知道的信息,所以才会问她,但是,若仅仅是这样,不用蓝天说,她也知道,一定不只这些,那么还会有什么呢? 她开始后悔方才光顾着写作业没看一看纸条内容,怎么办!她盯着本子上两个字出神,突然发现本子上好些划痕,这些划痕应该是蓝天垫着写纸条留下的,有了,她拿出自动铅斜着在纸上有划痕的地方轻轻涂色,这个方法跟电视剧学的,也不知道行不行。 她涂了半天,不行,这法子行不通,涂上颜色后那些划痕确实清楚了很多,但是都不成字,纵横交错的,应该是每次都垫在一个地方写,字体叠落到一块所致,她叹了口气放下笔,即然蓝天说不承认,那一定是最好的办法,无论唐敏问自己什么都不认就好了,她打定注意,将那页涂得乱七八糟的纸撕下来,揉成团放进了座位洞。 却说蓝天和梁栋在唐敏后头磨磨蹭蹭跟着,故意落后了几步,蓝天非常想和梁栋套词,一怕唐敏听见,二怕说不清楚穿帮,只得作罢。 办公室里还有个任课老师,老唐进去后先将纸条慎重其事地放进抽屉,端着茶杯倒了水,坐下喝了几口才道:“梁栋,你的事儿一会儿再说,我先问蓝天,你不要插嘴。” “噢。”梁栋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蓝天,”唐敏放下茶杯,“纸条上写的事儿,是不是真的?” “什么事儿?”蓝天装糊涂。 唐敏一听他这话不太高兴了,纸条上都写了他还不承认,正要把话说明了,蓝天却反问了一句:“梁栋和徐燕的事儿吗?” “是你和林早早的事儿!”唐敏一听,恼了,这是想混淆视听啊,她拍了下桌子,那个任课老师回过头看了一眼,是教政治的,问道:“又是早恋?” “可不是。”唐敏尴尬的笑了笑,方才失态了。 “唉,现在的学生啊,知道什么,”那位老师似乎颇为感触,“小小年纪胡思乱想,必须要让他们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政治老师说这拿了些书走出办公室。 唐敏再问蓝天,“你和林早早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啊?我和林早早是同学,同桌啊?”蓝天装糊涂。 唐敏见他不承认,苦口婆心道:“你们现在还是中学生,应该把心思都用在学习上,千万不能因为别的事儿影响学习!” “我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了,我每天上课都有认真听讲,也有积极回答问题,作业我按时交了,回家还知道复习,而且老师,我考试虽然不是年级第一,可也名列前茅。” 唐敏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些后悔直接把人叫过来了,她应该先问问任课老师他这段时间上课状态和作业情况,也不至于想现在这样被动,她瞪着蓝天看了片刻,决定换个方向说:“对,你成绩是好,也懂事,知道用功,知道努力,老师很欣慰,对你也一直很放心,可是你们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们还不懂,也不知道它的严重性,更不是你们现在这个年龄应该想的。”唐敏斟酌着用词,有些话不能说的太直白,但不说直白又怕他不明白。 “老师,我现在一心一意只想学习。”蓝天表情诚恳,“你说的那些我听不懂,我想什么不该想的了?” “你,”唐敏感觉嘴干,端起茶杯又喝了几口水,觉得这事儿不说明白他是不会承认,她从抽屉里拿出来纸条展开摊在桌子上:“你们两个纸条上写了什么?林早早是你们家的,林早早怎么成了你们家的了?” “我和林早早小时候就认识,那会儿她还没上幼儿园呢,我们两家关系很好,她就是我妹妹,说我们家的也没错啊。”蓝天这话也算是实话实说,“老师,你要是不相信可以问问我奶奶,林早早经常去我家吃饭,我奶奶待她就像亲孙女一样。” “行吧,回家让你家长明天来学校一趟。”唐敏微张着嘴看了蓝天半天,觉得这事儿从他这儿下手大概是说不清了,直接给家长说吧,“你回去吧。” 蓝天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梁栋,这下你总该承认了吧。”唐敏待蓝天出去后才问梁栋。 “妈——”梁栋见办公室没人,打算和他妈说说好话把这事儿圆过去,他方才听蓝天那一顿说辞,可是佩服的不行。 “别,”唐敏连忙摇手,“你不是说在学校我们只是师生不关系吗?别叫妈,叫老师。” “哎呀,再怎么着我也是你儿子,”梁栋暗暗后悔,当初不该把话说的太绝,若是唐敏再找徐燕,只怕他和徐燕就彻底没戏了。 “行了,你给我说实话,你和徐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唐敏瞪着梁栋,气不打一处来,“你还能耐了,保密工作做的不错吗,上回我找人过来了解情况,即然都说不知道。” “妈,瞧你说的,我们这不才还没正式开始就被你棒打鸳鸯了,”梁栋哪里敢实话实说。 “还在这给我油嘴滑舌的啊,我给你说,你赶紧跟徐燕断,否则我可就让她请家长了。”唐敏威胁梁栋。 “千万别,她现在已经不理我了,”梁栋感觉委屈,“你别可千万让她请家长。” “这要看你怎么做!”唐敏大感恼火,儿子即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早恋。 “我——”梁栋舍不得,“我期中考试考年级第一还不行吗?期末也第一,我向你保证绝对不耽误学习。” “不行,必须断!你们现在才多大,知道什么事喜欢?你们都懂什么?这件事的后果不是你们能承受的,影响学习不说还有可能做出无法弥补的错误,断了!等你上了大学我绝对不管!” 梁栋十分清楚,唐敏是打定主意要拆散他和徐燕,心里头一万个不甘心,可又怕她叫徐燕的家长,若是真叫了家长,恐怕徐燕就再也不会搭理他了,“好,我答应你。”先服个软,反正她也不能天天在教室里看着,只要不叫徐燕的家长怎么都行,梁栋心想。 “这就对了,”唐敏心情顿时好了,这件事可是压在她心里的一块大石,如今总算是搬掉了。 “但你也要答应我不叫徐燕的家长来学校,”梁栋想了想,又道,“也不能找徐燕谈话,也不能打电话告诉她父母,反正这事儿到此为止,你谁也不能说。” 唐敏刚刚转好的心情有蒙上了一层阴影,这还跟她讲上条件了是吧,她那肯受儿子胁迫,正要反驳,梁栋又道:“其实上次自从你找徐燕谈话后她就不理我了。” 唐敏见儿子可怜兮兮的样子到底心软了,这事儿其实也没必要弄得人尽皆知,即然徐燕知道错了,改了就好,告诉家长回家挨顿训,搞不好适得其反,这点到底她做老师的还能不懂,“行吧,我答应你,你也要说到做到!” 梁栋松了口气,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妈妈也不是那么不好说话:“行,你赶紧回去吧。” 梁栋回去后,唐敏看着那张纸条犹豫着要不要叫林早早,有了蓝天一番话,她觉得即便叫林早早过来只怕也问不出什么,两个人只怕已经商量好怎么说了,刚才让蓝天气的把这茬儿给忘了,就让他回去了,算了,这事儿先告诉林琼,让她处理,唐敏拿着纸条去了楼上。 林琼正好在办公室备课,看见唐敏过来连忙打招呼:“唐老师来了,快过来坐。”她搬了旁边没人坐的椅子放在自己办公桌侧面。 唐敏坐定后道:“快月考了你们又该忙了吧。” “可不是,”林琼放下钢笔,“你找我是,为了早早?”她看见唐敏那一刻便有这种感觉。 “是,我给你看样东西。”唐敏掏出纸条递给林琼。 林琼打开看了片刻,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是我晚自习没收的纸条,也已经和蓝天谈过话,他不承认,说从小和早早就认识,两家关系好,林早早就像他妹妹。”唐敏一边说一边看林琼的脸色,见她没任何不妥倒是有些吃惊,莫非早都知道?不能啊,知道不管吗?“我还没找林早早谈话,想着这事儿要不你给她说?” “好,”林琼原本就想这事由她来说,即然唐敏自己提出那是再好不过。 “行吧,你处理好给我说一声,回头我再给他俩换座位,”唐敏从林琼手中拿过纸条,“我先走了,还得回去改练习册。” 唐敏走后,林琼课也备不下去了,索性阖上书本,下楼去了初二二班的教室后门处透过门上头的玻璃往里看。 却说蓝天回来后,将事情的始末和林早早一说,林早早吃了一惊,蓝天这个解释虽然找不到反驳的地方,但老师怕是根本不会相信,而且还要叫家长,她有些慌,不知道两家的家长会不会相信。 两人等到梁栋回来,却没见梁栋带话让林早早去办公室,问梁栋也说不知道,只得继续写作业,可根本写不下去,总是走神。 所以林琼在教室后门瞧见的,便是林早早和蓝天不断发呆中,她再一想,林早早各科成绩都名列全班前列,倒是让人放心,这个事儿不能逼着孩子,还是要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一直到放学,林早早也没等到唐敏让她去办公室,蓝天本想让梁栋回家打探消息,又怕弄巧成拙,只得等到明天再说。 吃完晚饭做好作业,林早早洗漱完打算看会书便睡觉,林琼敲门进来了。 “看什么书呢?”林琼走到写字台边,问道。 林早早阖上书让林琼看书皮,《花季雨季》郁秀的小说,她知道,前几年他们班学生就开始看这本书了,很风靡,她还专门问班里同学借来看过。 “又是问徐燕借的?” “嗯,”林早早翻开书,道,“这本书很好看的。” “我知道,我也看过。” “姑姑也看过!”林早早很意外。 “嗯,班里很多同学都看,所以我专门看了,确实不错。” 听林琼这样说林早早很高兴,正要再说书里的内容,却听林琼又道:“早早,今天你们唐老师来找我了。” 林早早的笑容顿时不见了:“找你?为什么?” “因为你。”林琼一直看着林早早。 “我,我怎么了?我考试没考好?”她有些心虚。 “姑姑知道你和蓝天从小就认识,感情也很好,”林琼将语气尽量放柔软,“但是,早早,不用姑姑说,你也该知道,这样不好。” 林琼没有用不对,而是用了不好,这能让她不那么抵触,“有些事,确实很美好,但也不是你们这个年龄所能承受的。” “姑姑,你说的这些我都懂,我们没有影响学习。”面对林琼,林早早无法做到撒谎。 第41节 “姑姑知道,但你要明白,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好的时候什么都好,可坏的时候呢?你们无法承担后果。” “姑姑,不会的,我们知道该做什么,你应该相信我们,”林早早有些着急,“我们一起学习,一起努力,我们说好了高中也要一起上快班,大学也要考一个学校,姑姑,不会耽误学习,我保证。” 林琼讶然,她没料到两个孩子既然能想到那么长远,“你确定不会耽误学习,不会做不该做的,出格的事儿?”林琼见林早早的样子,便知道这个事儿只能舒不能堵,否则一定会起到反效果。 “嗯!”林早早用力点了点头,“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学习都轻松了很多,也有了目标,有了努力的动力,真的,姑姑,那种感觉很神奇,我好想浑身充满了力量,只有是和他一起,什么事儿都不是问题,总是能事半功倍。” 林琼见林早早两眼放光,脸上的笑容灿烂,心中颇为感叹,青春年少,这种感情最纯真,应该被呵护,被理解,有时候,将其作为一种向上向前的动力未尝不是好事,她决定相信林早早。 “姑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也相信蓝天是,”林琼摸了摸林早早的头,“你要答应姑姑,你和蓝天现在不能想,也不能做任何除了学习以外的事儿。” 姑姑这是默认了?林早早欣喜若狂,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那不是因为林琼不反对而生出的感受,那是被理解,被认同所产生的兴奋,她站起来包住林琼,“姑姑你真好!” “别高兴太早,”林琼点了下她的额头,“以后你们俩的事儿必须经常给我说,虽然不用事无巨细,但必须报备!” “一定。”林早早乐的合不拢嘴,她终于有个人能分享快乐了。 第48章 尘埃落定 这天晚上,林早早兴奋极了,和姑姑挤在一张床上,叽叽喳喳个不停,诉说着她和蓝天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一直到林琼催了第三次,她才肯睡觉,可临要睡了,却猛然想到这事儿唐敏那关还没过呢,“姑姑,”她叫住正要出门的林琼,“唐老师那里,怎么办?” “这个啊,”林琼想了想,“姑姑觉得,蓝天说的没错。” 林早早愣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懂了。” “那就快睡。”林琼催道,“明天早上该起不来床了。” “这就睡。”林早早连忙闭上眼,可立刻又睁开了,犹豫着问道,“能不给爸爸妈妈说吗?” “知道了,姑姑不说,你快睡。” “嗯。”林早早这才算是完全放下心来。 却说这天晚上蓝天回家后,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奶奶说这事儿,倒是蓝奶奶一眼就看出孙子有事儿,原本是想等着他自己开口,可直等到该睡觉了也没听见他说,蓝奶奶是个急性子,能憋几个小时已经是极限,她趁着蓝天坐在沙发上洗脚的功夫问道:“是考试没考好吗?” “啊?”蓝天不解,“最近没考试啊。” “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蓝奶奶心道也是,这孩子学习是不用人管着,懂事自觉。 “我——”蓝天舔了下唇,这让他怎么开口,若是旁的事儿都无所谓,偏偏是这件事。 “说啊,还瞒着奶奶?”蓝奶奶见他吞吞吐吐有些不高兴了,她孙子什么时候这么扭捏过。 “老师让叫家长。”蓝天一狠心说道。 “你又打架了。”蓝奶奶连忙打量蓝天,没见身上有伤,那就是把别人打坏了,“那人伤的重不重!” “不是,奶奶,你怎么,你怎么又以为我打架,我都答应你了,绝对不主动惹事,到墨城来这么久我可曾惹过事?”蓝天哭笑不得,奶奶对他打架的事可真是记忆犹新啊。 “不是打架,也不是考试没考好,好端端的老师叫我过去干什么?”蓝奶奶不明白还有什么事儿能让老师叫家长。 “老师怀疑我和早早早恋。”蓝天望着洗脚水说出了实情。 “真的?”蓝奶奶即然笑了。 “奶奶,你,你笑什么?”蓝天糊涂了,这怎么和他想的截然不同啊。 “你先告诉奶奶,你和早早,你们真的?是不是?”蓝奶奶笑眯眯凑到蓝天身边。 蓝天心里头一秃噜,不知道是该实话实说,还是抵死不认,他这一犹豫,蓝奶奶又道:“奶奶早就想着以后让早早做孙媳妇,那孩子懂事,善良,又和你一块儿长大,知根知底。” “奶奶,你说什么呢?”蓝天是真没想到他奶奶会有这种想法。 “你说我说什么,我可告诉你啊,你可不能对不起早早,不能跟你爸妈——”蓝奶奶突然不说话了,好端端的提那俩人干嘛。 蓝天眼睛一暗,又笑道:“奶奶,你想什么呢,我和早早都还小呢,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不是老师怎么会怀疑你?”蓝奶奶压根不相信。 “那是有误会,”蓝天道,“我就和同学说了句林早早是我们家的,被老师知道了她才误会的,早早可不就像你的孙女我的妹妹一样吗?说我们家的怎么不对了?” “少来!”蓝奶奶不高兴了,“你就会糊弄奶奶,你给奶奶说实话,是不是老师说的那样?” 蓝天不说话了,他这一沉默,蓝奶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嘴巴合都合不拢:“你放心,奶奶见了老师知道怎么说。” 蓝天盯着蓝奶奶看了片刻:“奶奶,你真知道怎么说?” “奶奶懂,这事儿不能认,你放心,奶奶去和你们老师说。” 第二天一早,蓝天和林早早不约而同早去,“老唐给我姑姑说了。”林早早擦了桌椅放下书包给蓝天说道,“所以她昨天没找我,不过我昨晚已经和姑姑说好了,姑姑说她去找老师。” “林老师知道了?”蓝天惊讶,“你给她说了?” “也不算是说吧,姑姑猜到了。”林早早拿出书本作业,将书包放进座位洞,“姑姑没有生气,也没训我,她非常理解我们,她还说会替我保守秘密瞒着老唐,怎么样,我姑姑好吧。” 见林早早的嘴角一直翘着,蓝天直想笑,这事儿,还真是让人有意外的惊喜,他这边蓝奶奶接受,早早那边也过关了,有她们两个去找唐敏,还怕唐敏不信吗?现在就看唐敏怎么处理了,最迟明天,最快今天下午就能知道。 蓝奶奶赶到唐敏办公室时,唐敏正在备课,因为蓝天是这学期才来他们班,她并不认识蓝奶奶,“你找哪位老师?”唐敏抬起头问道。 “我找初班的班主任,”蓝奶奶也没见过唐敏。 “我就是,”唐敏放下钢笔,站起来道,“你是?” “我是蓝天的奶奶,昨晚上蓝天给我说你让我过来一趟。”蓝奶奶笑呵呵走了进来。 “蓝天奶奶啊,坐坐。”唐敏连忙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的办公桌边上,又拿了纸杯子倒了杯水,“喝水。” “好好,”蓝奶奶接过水放在办公桌上,“老师叫我来,是不是蓝天考试没考好?” “不不,蓝天的学习成绩还可以。”唐敏觉着这事儿还是得给父母说,怎么来了个老人,蓝天一定是故意的,“那个,蓝天的爸爸妈妈怎么没过来?” “来不了,蓝天一直跟着我住。” “这样啊,”唐敏是真没想到,应该问问他以前的班主任,“那他爸爸妈妈呢?” “他妈妈在迪市,爸爸工作忙,实在走不开。”蓝奶奶不愿意多提家里的事,又问道,“不是没考好,那是什么事?” “是这样,”唐敏突然觉着这事儿跟个老人说似乎有些说不成口,她犹豫了下,还是说道,“蓝天和他同桌走的太近。”她说的很含蓄。 “你是说早早吧,”蓝奶奶知道蓝天和林早早同桌,“走的近很正常,他们从小认识,早早的爸爸和我儿子是同学,上学的时候可是经常来我家玩的,关系很好,她外公外婆和我也都认识,她就像我的孙女一样,蓝天跟自己的妹妹走的近那是应该的。” 蓝奶奶这一番话和昨天蓝天说的一模一样,甚至比蓝天的话更有说服力,唐敏能反驳蓝天,可对着蓝奶奶,她却反驳不了,“原来两家是世交啊,”唐敏笑了笑,“但像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青春懵懂,容易对异性产生好感,早恋影响学习。” “早恋?不能吧,”蓝奶奶故作正经,“老师你可不能乱说。” 乱说?唐敏心道我哪有乱说,刚想将纸条上的内容说给蓝奶奶听,可又觉着那上头的内容蓝奶奶方才已经解释过了:“我这不是乱说。” “那就是有证据?是我们家蓝天的学习退步了吗?” 唐敏说不成话来了。 “是不是蓝天最近学习退步了?”蓝奶奶又问道。 “这倒没有。”唐敏不得不实话实说。 “我就说嘛,那孩子一门心思要考大学,”蓝奶奶道,“哪还顾得上别的,别说他,我听林琼说早早也十分用功,每天晚上学习学到好晚。”蓝奶奶这话可不是胡说的,这话林琼确实说过。 “是吗?用功是好事。” “老师你就放心吧,蓝天和早早绝对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 “好好,那就好。”唐敏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弄错了,她暗道,算了,等林琼那边有消息再说吧。 蓝奶奶走后没多久,林琼来了,唐敏现在迫切需要从她这儿得到答案,也不客套,直接问道:“和早早聊过了?” “聊过了,确实不是早恋,两个孩子想法很单纯,两个孩子走的近,一方面是从小认识,另一方面是为了学习。”林琼笑着说道, “真的?”唐敏不太相信,“那纸条上说的——” “蓝天一直把林早早当自家人,这不早早现在我这儿住,没事就跑蓝天家吃饭去,说蓝天奶奶做的饭好吃。”林琼笑道,“有时我和红兵忙不过来,陈磊也跟着去。” 唐敏不说话了,好一会儿才问:“真不是早恋?你也是当老师的,这事儿,可不能姑息。” “瞧你说的,我自己家的孩子,我还能害了她不成,绝对不是。”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唐敏叹了口气,这事儿就这么着吧,两家的大人都一口咬定孩子没早恋,她这个做老师的若总是揪着不放,搞得好像针对学生似的。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林早早和蓝天并没有因为这次的纸条事件被老唐换座位,原本老唐是真想换,可又想若是换了不是告诉林琼她不相信她吗,再等等,若是真是早恋,总有露馅的一天,就好像梁栋和徐燕一样。 转眼到了五一,学校放假,三十一日下午放学后林早早直接回了家,见到爸爸时吃了一惊,一周没见,林卫国黑了好多,“爸爸,你怎么了?怎么黑成这样了?” “黑了?”林卫国笑呵呵抹了把脸,“晒得,爸爸学车去了。” “学车?”林早早不明白,“学什么车?你不是会骑自行车吗?” “不是自行车,爸爸要考驾照,学开车。” “开车?爸爸,你要买车?”林早早意外。 “咱们家暂时还买不了车,不过早晚要买,爸爸先去把驾照拿上,等以后咱家有钱了就买。”林卫国有信心,再过三四年,一定要买车。 “太好了,以后可以坐爸爸开的车了。”林早早兴奋极了,“可以自己开车出去旅游出去玩了,爸爸,我还没出过远门呢,除了昆岗墨城,我什么地方也没去过,以后你每年都要开车带我出去玩。” “好好,看把你高兴的。”林卫国见女儿这么高兴,越发坚定了买车的念头。 赵国兴见父女俩傻乎乎的,道:“车还没买回来呢,你们俩就开始做白日梦。” “不是白日梦,你等着,五年之内,我一定买车,”林卫国原本想说三年,可想到家里还有欠款,五年更保险一些,前几天潘兵打电话来说,今年昆岗机采棉的面积是去年三倍,等年底一定能把欠款都还了。 第49章 学车 林卫国要上班,除了每天不忙时请假学车,也就只能周末去驾校,林早早好奇,正好五一驾校也能练车,她便跟着林卫国一起去了驾校,墨城驾校靠近市郊,林卫国平常都是骑自行车过去,今日因为有林早早,两人计划搭公交车。 下楼刚走到家属院门口,便瞧见路对面站台边停着的一辆一路公交车正缓缓启动,林卫国连忙冲过去,过公路的时候让来往车辆挡了一下,待过去追着公交车招手喊停已经晚了,等下一站还要十分钟。 林早早看了看站台后头的超市,对林卫国道:“爸爸,我去超市买点儿吃的。” 林卫国先朝来车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回头看向超市:“走,爸爸和你一起去吧。” “行。”父女俩进了超市。 这间超市算是至今为止他们家附近最大的超市,东西也很齐全,林早早因为只有周末回家,倒是没来过几趟。进去后,她先大致看了看分区,问林卫国:“爸爸,你有要买的吗” “没有,你想买什么?”林卫国纯粹是来给女儿付钱的。 “我想买些零食带去姑姑家。”小表弟陈磊现在天天要零食吃,她打算买一些放在蓝奶奶那儿,蓝奶奶接他下幼儿园后就不用再买了。 林早早提着小筐走到放零食的地方,挨个儿看零食的名字,她记得陈磊喜欢吃虾条,果冻,还有麦丽素,便每样拿了一些,又选了一些自己爱吃的和蓝天爱吃的,瞧着没拿多少,可往筐子里一放即满了。 第42节 收银员一样样扫了零食,一共八十九元整,林早早暗道还好,她只带了一百块,这还是过年收的压岁钱,这钱可真不仅花,还是得存起来,她想着回去催她妈妈带她去办身份证,原本寒假时赵国兴说带她去办身份证,再给她去银行办张银行卡让她把钱都存起来,可娘俩一到休息时间就将此事抛掷脑后,不是逛街就是窝在家里,一拖再拖,这都到五月了。 林早早从口袋里拿出一百块钱递给收银员,林卫国一瞧把钱又从收银员手中抽回来了:“说好了爸爸付,你的钱收起来,回头存银行。” “不用,我这都带出来了,回头我没钱了你再给我买。”林早早拉着林卫国的手,又把钱给了收银员。 “爸爸都跟着来了,哪能让你付钱,”林卫国又对收银员道,“别收她的,我付。” “不行,收我的——”父女俩都把钱递到了收银员跟前。 收银员瞧着年龄不大,梳着马尾辫,望着递过来的两张百元大钞不知道如何是好,为难道:“要不,你们去那边商量好?这后头还有人排队等着呢。” 俩人回头一看,后头排了五六个人等着结账,林早早趁着林卫国看后头的功夫把自己手中的一百块钱放进收银员的手中,做了个快收钱的口型,收银员会意,连忙输入所收金额打开钱柜,等林卫国转过头林早早手里头已经拿着找好的钱了。 “已经付了?”林卫国等着收银员,小姑娘腼腆地笑了笑,“父女俩谁付钱不一样。” 林卫国只得把钱装起来,和拿着一袋子零食的林早早出了超市,难道要把这一袋子零食带去驾校?还是先送回家吧,她刚要给林卫国说,却听林卫国道:“快走,车来了。” 林早早抬头一瞧,还真是来了,已经过了红绿灯,送零食回家肯定来不及,除非再等下一趟车,算了,这些零食看着挺多,其实大部分都是真空包装,倒也不重。 跟着林卫国跑到车边,随人流上车,好在车上人少,不少空位置,林卫国知道林早早晕车,特意占了前头背靠窗户的位置给她坐,从这里到驾校还有五站,不算短。 待所有人都上了车,车门关闭,公交车缓缓启动,林卫国扶着座位边的扶手,想从林早早手中拿过零食,“不用,一点儿也不重,我自己拿就行。”林早早拒绝了,将零食袋子系上放在腿上。 对面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奶奶带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剪了齐耳的短发,头发蓬松发黄,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林早早的零食袋子,不由自主地抿了抿唇咽口水,好一会儿拉了拉老奶奶的手:“奶奶,我要吃果冻。”小姑娘可怜兮兮地说到。 “咱不吃,你还小,吃那个容易呛住。”老奶奶拍了拍小姑娘的手。 林早早看了看自己腿上零食袋子里的果冻,心道:陈磊和这小姑娘差不多大,吃果冻也没见呛着,再抬起头,正瞧见小姑娘目不转睛看着自己零食的那双眼睛,要不给她一袋?反正买了三袋呢,她心想,可人家奶奶说会呛着,算了别多事了。 “奶奶我要吃,我就要吃,”小姑娘拉着老奶奶的手,“你给我买。” “回头让你妈给你买,奶奶没带钱。”老奶奶脸上显出不耐烦的神色。 “你骗人,妈妈明明给你钱了,还让你给我买吃的。”小姑娘已经快哭出来了。 “行行,一会儿下车买,”老奶奶见周围人已经开始看她,敷衍小姑娘。 “不嘛不嘛,我就现在要吃,一会儿下了车你就不给我买了,每次你都骗人,你光给哥哥买吃的不给我买。”小姑娘挣扎着想从老奶奶腿上跳下来。 “再闹把你扔下去!”老奶奶吓唬道。 “哇——”小姑娘愣了一下,大哭起来。 林早早看小姑娘哭得伤心,从袋子里拿出一包果冻,跳下座位走到她身边:“别哭了别哭了,姐姐这儿有一袋果冻,你拿着吃。” 小姑娘闻言果然不哭了,抽泣着满脸委屈地转头看老奶奶,“那怎么好意思,多少钱,我把钱给你。”老奶奶笑容满面的对林早早道。 “不用不用,快拿着吧。”林早早把零食塞到小姑娘怀里。 “还不谢谢人家!”老奶奶拍了拍小姑娘的胳膊。 小姑娘抱着零食破涕为笑:“谢谢姐姐。” “来,姐姐给你打开。”林早早帮她打开袋子,拿了一个果冻撕开后递给她,“慢点吃,别呛着。”她想到老奶奶方才的话,叮嘱道。 “才不会呛着呢,奶奶就会吓唬人。”小姑娘接过果冻用舌头舔了舔,“草莓的,真甜。” “你这孩子,奶奶哪有吓唬你。”老奶奶有些尴尬地看了眼林早早。 林早早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小姑娘吃的那么香,她不由想到了陈磊,那小子每次想吃零食怕林琼不让,都会先找她。 到驾校已经快十点,方才明明满天白云,这会儿偏偏万里晴空,林卫国怕林早早晒,让她去边上的树下站着,林早早不愿意,问她爸爸:“一会儿你练车的时候我能上去吗?” “可以,我给教练说说。”林卫国看了看,他跟的教练带的学员今天只来了他和另外一个男人,林早早上车也有位置坐。 林卫国刚过来学了一个多星期,科目一的倒车入库刚刚学会,还不熟练,两人走到教练车边,另一个学员刚倒了几把,教练正跟他说哪里还要再练习,待说完放下车窗对林卫国道:“来了,上车,刚好轮到你。” “行,我闺女也想瞧瞧。”林卫国侧头示意林早早过来。 “教练好,”林早早跑到车窗边笑着打了招呼。 “这还上学呢,也想学车?年龄不够。”教练玩笑道,“没事,上来吧。” “好嘞。”林早早上了车,开车的学员下车给林卫国让位置,坐到了后排。 虽然只是练车,可驾驶座上是自己的爸爸,林早早还有很激动,她坐在副驾驶后头的位置上,双手抓着前头座椅靠背,身子前倾,一边肩膀靠着座椅边看林卫国开车。 林卫国已经有两天没过来练车,先回忆了启动过程才开始打火,旁边教练点了一只烟,打开车窗边吸边道:“离合器慢点放,慢点,看后视镜,别急,车把往右,快快,压线了压线了——” 第一把没倒进去,压线了,林卫国把车开出去,再来,还是一样,教练一直在旁边不停的指挥,林卫国手忙脚乱,一边要听教练说,一边还要看后视镜,还要思考怎么做才对,根本无法一心三用,他很想让教练闭嘴。 林早早在后头看出点名堂,当林卫国倒第三趟时,她拿了一包虾条,教练刚一开口她就把虾条递过去:“教练,吃虾条吗?可好吃了。” 教练果然不说话了,望着从后座递过来的虾条有些犹豫,“吃吧,这么干坐着怪无聊的,”她说着又拿出一包递给旁边的男人,“叔叔你也吃,我买了好多,专门带过来给你们吃的。” “叔叔不吃,谢谢。”男人大约觉着一个大人吃小姑娘的东西不合适。 “我给你打开,教练你拿着吧。”林早早站起来把虾条放在教练腿上,又打开手上那包递给旁边的男人,自己再拿了一包麦丽素打开吃。 嘴里吃着东西,教练总算是消停了,林卫国专心致志倒车,连着倒了三把都没出错,“行啊,比原来好多了。”教练笑道。 “哪里哪里,是教练你教得好。”林卫国连忙把功劳归给教练,教练果然很高兴,“行了,接着来,学侧方停车。” 教练先把侧方停车的操作过程详细说了一遍,说然让林卫国试着开,他再跟着重复一遍,林卫国一边听他讲,一边照着做,大约因为教练手中拿着零食,这次没像方才倒车入库那样连珠炮似得说个不停,给林卫国留出了反应的时间,林卫国来回开了三次,第三次基本已经能够将车定在指定的位置上了。 一个上午,为了让教练住嘴,林早早不停给他东西吃,到中午驾校下班,袋子里的零食少了一大半,不过林卫国这一上午学的情况比他一个星期学的都要好,和他一个教练带的男人也是如此,待教练走后,那个男人还给林卫国开玩笑,说是以后再来学车也买一兜零食。 第50章 好处 父女俩搭公交车回家,下车后,林卫国拉着林早早又去了趟超市,在驾校为了堵教练的嘴,那包零食可是下去大半,怎么也得给女儿添上,林早早也不和爸爸客气,又在超市挑了些吃的,把在驾校分完的零食补了回来,两个人看完零食,在超市转了一圈,从摆着家居用品的货架逛到放着调料米面的货架,最后来到果蔬肉类的货架边,林卫国边逛边选,拿了一包腊肉,一包松花蛋,一袋鸡精,原本想再选些蔬菜,可看了看,还是没有市场上的新鲜,便作罢了。 领着大包小包回家,在家属院门口碰见李雪松了,抱着个箱子提着一袋子吃的,看见林卫国连忙打招呼:“二姨夫,表妹。” “表哥,你这抱的什么?我帮你提这个袋子吧。”林早早从李雪松手中接过那袋子吃的,问道。 “买了台dvd,”李雪松将箱子朝林早早面前举了举。 “你小子,每个月工资要存起来,别乱花。”林卫国道。 李雪松职校毕业后去迪市呆了几个月,工作辛苦不说还吃不好住不好,赵国丽便又来找了林卫国,给他弄到油脂厂上班,厂里有职工宿舍和食堂,虽然少了些娱乐活动,可总归比在迪市稳定,环境好工资也高。 “我爸不是退休了吗,每天在家闲得发慌,给他买台dvd没事唱戏听。”李雪松笑着解释。 “行啊,知道孝顺爹了,可以。”林卫国拍了拍李雪松的肩膀,“走,上楼。” “你们怎么一起回来了?”赵国兴瞧见李雪松意外道,“龙龙,你不会也去学开车了吧?” “没,我坐厂里的早班车过来的,上午和别人逛街去了,刚才在楼下碰上姨夫的,”李雪松把dvd放在桌子上,从林早早手中拿过袋子跟着赵国兴进了厨房,“二姨,少弄点儿菜,我买了牛肉干。” 赵国兴接过袋子打开一瞧:“是对面市场门口那家卤肉店买的吧?” “是,”李雪松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嗯,不错,味道真是没得说,又辣又甜又香,二姨,你尝尝。”他又夹了一块给赵国兴。 “是不错,价格也不错,三十多块钱一公斤,能不错吗,”赵国兴没接,她去市场买菜时看见过这种牛肉干,也问过价格,“花钱大手大脚,你爹你娘可是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为你存钱——”后头娶媳妇几个字到底没说出来。 “二姨,你和我姨夫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雪松将牛肉干放回袋子,“姨夫刚在楼下已经说过我一回了,你就别再唠叨了,难得吃一回。” “该说!”赵国兴拿了个盘子,从袋子里夹了三分之一的牛肉干出来,再把袋子系上,“这些你明天带回厂里留着自己吃。” “哎呀,二姨,”李雪松又去解袋子,“这么多人呢,再说,我带回去还不得坏了。” “坏不了,这东西干巴巴的一点儿水分都没有,表面都是油不容易坏,”赵国兴想了想,从碗橱里拿了个洗干净的空罐头瓶,“我给你放瓶子里,每次打了饭用干净筷子拨出来一些,可别用用过的筷子啊。” “不用,一会儿我再买点儿带回去就行。”李雪松觉得赵国兴这个法子不错,食堂的大锅饭量足,吃是能吃饱,可就是肉少了些,吃起来不过瘾,他也就每周来赵国兴这儿打打牙祭。 “买什么买,刚说完让你省着点儿。”赵国兴一边将牛肉干往瓶子里夹,一边道。 李雪松还想再说,林卫国进来道:“让你二姨给你装了带回厂里,今天中午我给你们炒腊肉。” “你买腊肉了?”赵国兴看着林卫国手中腊肉,原本也想抱怨几句,毕竟腊肉比新鲜肉贵不少,可想到外甥在呢到底没说出口。 “买了,正好在超市看见。”林卫国已经将腊肉放进了盆子里,“我看着腊肉颜色还行,正好你们都爱吃。” “姨夫,我帮你洗吧。”李雪松卷起袖子道。“龙龙你出去吧,我和你姨夫忙就行。”赵国兴道。 李雪松迟疑了片刻:“行,我去把那个dvd装上,先看看行不行,不行我还得去找他。” “dvd?什么dvd?”赵国兴正在拨葱,闻言抬起头。 “我给我爸买了个dvd,”李雪松道,“他不是每天在家没事干吗,电视又不爱看,正好用这个听戏唱戏。” “那你爸得乐的合不拢嘴了。”赵国兴心道这dvd得多少钱啊,可毕竟是孩子的孝心,她并未多说,李雪松的爹爱听戏,那在修造厂可是出了名的。 李雪松出了厨房,到客厅打开dvd的盒子,林早早原本在房子里收拾要带去林琼家的东西,听见动静跑出来凑热闹。 两个人一边看说明书一边把各种线分别插在dvd后头和电视剧后头,再接通电源,又用遥控器搜索,成了,李雪松从刚买的戏碟子中拿了一盘,拆开取出碟片放进dvd中,电视剧上出现了画面。 咿咿呀呀的声音传到了厨房,林卫国和赵国兴都跑出来看,李雪松又将麦克风插上,吹了几口气,接通了,他跟着电视剧上的调子对着麦克风唱了几句,鬼哭狼嚎的,吵得林早早连忙捂住耳朵。 林卫国看着心动,这东西好啊,又能看还能唱,回头也买一个。 “行,你爹一准喜欢。”赵国兴瞧着稀罕,从李雪松手中接过麦克风看了看。 “二姨,你也唱两句。”李雪松道。 “我五音不全的,就别闹笑话了,你要唱把声音弄小些,别吵着邻居。”赵国兴把麦克风还给李雪松,又和林卫国一块儿回厨房做饭去了。 李雪松哪有心情唱戏,问林早早:“你唱不唱?” 林早早摇头:“不唱。”若是流行音乐她还考虑一下,唱戏就算了吧,不过这东西好,能唱歌,回头和她爸爸商量下,看家里能不能也买一个,于是她问道:“表哥,你这个dvd多少钱?” 李雪松伸出一根大拇指和一根小拇指,林早早想了想,小声问:“六百?”李雪松点了点头,林早早想应该不算便宜,不知道爸爸会不会买,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和林卫国提。 两个人将东西拆了装好,林早早想了想,还是不跟林卫国提了,毕竟家里有电视,而且她上学都是住在林琼那,买个dvd回来也用不了几次,就好像姑姑给她买的那个学习机,她也就新鲜了一阵子,这都多久没拿出来过。 林早早回卧室收拾她的东西,李雪松却出了门,打算买买些啤酒。 林卫国便开始跟赵国兴商量买dvd的事儿:“我看龙龙买的那个不错,咱们也买一个吧。” “不行。”赵国兴头也没抬就拒绝了,“买拿东西干嘛?浪费钱。” “我看对面建军家也有一个,不但能唱歌还能看电影。”林卫国知道赵国兴会立刻拒接,也不着急,他自然有办法让她同意。 “你不是除了新闻和军事节目其它的都不爱看吗?”赵国兴问他。 “不是让我看,是让你们娘俩看。” “我不看,我看电视就行,早早也不看,她哪有时间看。” “厂里的曹军林可是给我说让孩子看纯英文的电影有利于提高英语水平。”林卫国这说的是实话,曹军林的孩子上高中,前段时间刚买了个dvd,孩子从老师那借了纯英文的碟子在家里看。 “真的?”赵国兴这才重视起来,“你不是为了自己唱歌?” 第43节 “你要是同意,我买回来没事的时候不是也可以唱唱歌吗。”林卫国有些不好意思,他确实也想唱歌,可他唱歌也不耽误林早早看英文碟子啊,一举两得。 “我就知道,”赵国兴虽然这么说,可到底动了心,只要为了孩子的学习其它啥都是次要的,“要不下周末咱们也去看看,价格合适就买一个?” “行,下周去。”林卫国目的达到,切肉的速度都提高了。 ============ 吃饭的时候李雪松拿了两瓶啤酒对林卫国道:“姨夫,我陪你喝点儿。” “自个儿家里吃饭喝什么酒?”赵国兴知道林卫国不爱喝酒,“你啥时候买的酒?” “你们做饭的时候。”林早早说道。 “今天这么好的菜,怎么能少了酒,”李雪松知道他姨夫没有喝酒的习惯,家里头估计是没有开瓶器,便用筷子将啤酒盖子给打开了,看的林早早一愣一愣的,“表哥,你可真厉害,这都能打开。” “小菜一碟。”李雪松得意的不行。 林卫国一瞧他开酒瓶那个利索劲儿,知道平时没少喝,忍不住叮嘱几句:“在家里喝没事,回了厂里可千万别喝酒啊,特别是上班前。” “我知道,我在厂里没喝过,他们喝酒叫我从来不去。”李雪松说着将刚打开的这瓶给林卫国,又去开另一瓶,林卫国拦住他道:“别开了,喝完这瓶再开。”他一向没有边吃饭边喝酒的习惯。 赵国兴从碗橱下头的柜子里拿了两个玻璃杯递给林卫国,对李雪松道:“听你姨夫的,多吃肉少喝酒。” “好吧。”李雪松知道林卫国不像他爹爱喝酒,也不勉强,先给林卫国倒了一杯,这才给自己满上。 饭吃的差不多,酒倒是没喝多少,林卫国只喝了半杯,李雪松一个人差不多喝了一瓶,若不是赵国兴拦着,只怕他还要开酒。 “姨夫,我有个朋友在内地做粮油生意,”李雪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倒了一杯,说道,“我给他说了我们厂的产品,他很感兴趣。” 赵国兴夹了一筷子腊肉放在碗里:“朋友?你又没去过内地,怎么会有内地的朋友?” 林卫国没吱声,等着李雪松继续说。 “职校的同学,毕业后去内地了,家里原本就是做粮油批发的,”李雪松解释道,“姨夫,如果他从厂里进货,你能帮他给销售上的说说话给便宜些吗?” 林卫国将嘴里的米饭咀嚼了咽下去才道:“出厂价都是统一的,按照市场行情和原材料成本进行核定的价,轻易不会更改,再说我主管生产,销售上的事儿也插不上嘴。” 这话基本算是把李雪松的后路给堵死了,可他不死心,又道:“我知道你主管生产,可这厂子从筹划到建设,再到设备安装,招工你不是都有参与吗?也算是厂里的元老,怎么也能说得上话吧。” 林卫国筷子顿了顿,说起了原来也有人向他打听过价格的问题,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一般都让人找销售部:“这事儿还得和销售上的人谈,销售上的电话你有吗?” “他已经和销售上联系过了,价格谈不拢,听说我在厂里有说得上话的亲戚,这才让我帮忙问问。”李雪松想说服林卫国。 既然已经联系过销售,价格没谈拢,那就说明他的理想进货价厂里给不了,林卫国为难:“厂里为了打开销路,对内地进货商是有优惠政策的,价格方面他肯定不吃亏。” 李雪松欲言又止,迟疑着说道:“他想把咱们厂的油发到内地作为促销品销售。” “促销品?”林卫国一愣,促销品价格肯定不会高,难怪想降低进货价,但产品成本摆在那儿的,总不能亏本,“既然想做促销,为何不进些便宜的产品?” 林雪松解释道:“太便宜的档次上不去,咱们的产品不是销量不好吗,而且棉籽精炼油的色泽也不如菜籽精炼油。” “色泽是没有菜籽油清透,可东西是好东西,不能因为颜色的问题赔钱处理吧,”林卫国有些不高兴了,说油不好不就是打他这个主管生产的人的脸吗。 “也不是赔钱处理,就是价格再适当低一些,不至于赔钱。”李雪松察觉到林卫国的情绪,小心翼翼道,“若是事儿成了,好处少不了。” “要我说这事儿你别替他张罗,既然和销售部谈过,说明他说的价格太低,否则销售部那些人恨不得天天有货发出去,怎么可能放着生意不做。”若是有好处就能办成的事儿还能留到他这儿?林卫国话说的还不够直白,销售里头的弯弯绕绕李雪松不知道他还能不明白,销售员又不是傻子。 “龙龙,你就听你姨夫的,咱们是国营企业,凡事都得按规章制度办,出格的事儿不能做,你在车间好好上班,销售上的事儿你也不懂,更不要瞎参合,让你那个朋友自己找销售员谈。”赵国兴知道林卫国的性子,料定这事儿他不会管,怕外甥下不来台,连忙打圆场。 李雪松见林卫国的脸色比方才还难看,到底不敢再多说,只是心疼朋友承诺的好处,多少也有些怨林卫国的,朋友给他承诺的可不是小数目。 一段小插曲,到底影响了众人的心情,好在饭也基本吃好了,往日李雪松周末若是来赵国兴家都会住一晚,今个儿却要回厂里,多少有吃饭时说的那事儿被回绝后心里不舒服的原因,赵国兴挽留,到底没留住。 李雪松走后,赵国兴于心不忍,问林卫国:“龙龙说的那个事儿真不行?要不你就给销售经理说说?” 林卫国摇头:“他能给龙龙好处,就不能给销售部的人好处?给了好处事儿还办不成,说明这里头的猫腻不是一星半点儿,恐怕不仅仅是价格的问题。” 赵国兴这才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就怕他心中有疙瘩,以为你故意不帮忙。” “我就算真去帮他说道也不会有用,他想的太简单了。”林卫国叹了口气,“你再劝劝他,这种事儿别揽。” “行,明天我就给他说去。”赵国兴恨不能现在就将李雪松揪回来教育一番。 第51章 暗涌 赵国兴怕李雪松因为林卫国不帮忙的事儿心里头有疙瘩,星期一上班后特意抽空去车间找他,“龙龙,你又和你那个做粮油生意的朋友联系了吗?”赵国兴拉着李雪松到车间口没人的地方问道。 “昨天回来打了电话——”李雪松笑道,“我姨夫又想通要帮忙了?晚了。” 赵国兴原本要劝他,一听他这话改了口:“什么晚了?” “人家事儿已经办成了,用不着我了。”李雪松话语中透着些自嘲的味道。 “办成了?”赵国兴一愣,“找谁帮的忙?” “没找人,人家自己和销售上的人谈的。”李雪松心道幸好昨个儿没说姨夫不帮忙,否则还不被人家笑话。 “不是说价格降不了吗?”赵国兴诧异,“他找谁谈下来的?” “没降价,说是按厂里定的价格享受了优惠,不过付款方式做了调整。” “怎么调整?”赵国兴并不是十分明白厂里销售这块儿的程序。 “原来是款到出货,现在改成了□□。”李雪松说完又劝赵国兴,“二姨,你帮我和我姨夫说说,想想法子把我调进销售部,销售部不行采购部也行,那可都是油水足的部门,我就是吃不上大鱼大肉捞点儿小鱼小虾也比在车间里强啊。” 赵国兴闻言心里头咯噔一声,这小子怎么冒出这个念头了,她想着总不能直接拒绝,昨个儿找卫国帮忙就没答应,若是再不答应,岂不生分了,可若是直接答应又怕事儿办不成落下埋怨,她想了想,模棱两可道:“销售部已经超员了,只怕不好进去。” 李雪松一听这话就知道没戏,叹了口气:“销售上除了工资还有提成,出差补助也不少,在车间就拿个绩效奖金,还要三班倒,拿得少又休息不好,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迪市。” 赵国兴一听这话心里头不舒服了,当初林卫国把他调进厂里时可是提前说过是进来做工人在车间三班倒的,也提前问过他愿不愿意,他明明说愿意,这会儿又嫌东嫌西,可他毕竟是自己亲姐姐的儿子,也不好发火,只得耐着性子劝道:“各行有各行的苦,你光看到销售拿钱多,没瞧见人家的辛苦,到外头跑业务哪里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李雪松没吱声,若是没有他朋友找他帮忙的事儿他大概就觉着赵国兴说的有理了,可经过这么一朝,他觉得受再多苦也值得,为啥?挣钱容易啊。 “行,我给你姨夫说说,让他问问,能不能成可说不准。”赵国兴想了想,又叮嘱道,“车间的活儿你还得好好干,别整天胡思乱想。” “我知道,你一定记得给我姨夫说啊。”李雪松目的达到,这才露出笑容。 赵国兴心想这事儿在厂里说不方便,晚上回家再说吧。 =================== 因为纸条事件,林早早和蓝天在学校知道要避嫌,尽量避免同进同出,所以中午放学后两人各走各的,待到了林琼家,姑姑姑父都还没回来,林早早先用电饭锅焖上米饭,再将昨天买的零食拿出来一部分放在卧室的柜子里,便去了蓝奶奶家。 蓝奶奶正在做饭,瞧见林早早来脸上笑容开了花,她现在越看林早早越喜欢:“早早,中午在这儿吃饭啊,奶奶给你做臊子面。” “奶奶,刚才我说做臊子面你不答应,怎么瞧见早早就愿意做了,你这也太偏心了吧。”蓝天故意道。 “那是,你三天两头吃,早早才能吃几回。”蓝奶奶笑他。 “不用,我一会儿就走,姑姑姑父还没下班,我得先回去准备菜。”她一方面确实打算回去先把菜洗了切好,另一方面也是不愿意让林琼觉得她总和蓝天腻在一块儿。 “让你姑姑姑父也过来吃,奶奶多做一些。”蓝奶奶道。 “真不用,米饭我出来前都焖上了,一会儿回去炒个菜就行。”林早早道,“中午还得睡午觉,就不过来了,改天我们再来吧。” 蓝奶奶一想也是,中午虽然时间长,可要睡觉,一来一回的虽说近,总没有在自家吃饭快,索性不再劝:“好,你们俩有啥事儿出去说,我一个人弄饭就行,蓝天,快你跟早早出去。” “噢,”蓝天看着林早早手中的塑料袋,问道,“你拿的什么?” “零食,”林早早把袋子朝着蓝奶奶举了举,“奶奶,我给陈磊买了些零食,都是他爱吃的,以后你接他回来就别在外头给他买零食吃了。” “你给他买啥零食,乱花钱,”蓝奶奶这是真把林早早当自己人了,佯怪道,“你留着自己吃,奶奶给他买。” “不用,我买的多,自己也留了一些。”林早早跟着蓝天出了厨房,将零食袋子放在茶几上。 “光给陈磊买没我的?”蓝天坐在沙发上压低声音问道。 “有,”林早早从袋子里拿了一块巧克力扔给蓝天,“这个是专门给你的。” 蓝天接过来一看,德芙巧克力,笑的嘴都快要裂到耳朵边了。 “我走了,里头还有一块,你收起来,那个不是给陈磊的。”林早早看了看时间,再不回去估计姑姑和姑父就回来了。 “别走啊,再陪我说会儿话。”蓝天连忙站起来。 “不说,我还得回去弄菜,有话下午去学校说,”林早早边说边走到厨房门口,“奶奶,我先回去了,下午放学过来接陈磊。” “这就走了?”蓝奶奶洗了手走出来对蓝天道,“你去送上早早。” “不用,”林早早已经朝门口走去,“让他帮你做饭。” 蓝天跟着林早早走到门边,想跟着一块儿出去,被林早早一把推了进去:“跟奶奶学做饭去,别出来。”她说完将门关上了,待蓝天再开开门时,她已经冲到了单元门口,蓝天没瞧见人,只得又回去了。 林早早快速回到家,林琼已经回来了,看见她道:“去蓝奶奶家了?” “嗯,我给陈磊买了些零食放在蓝奶奶那儿了。”林早早解释道。 林琼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也不知怎么回事,从今年起陈磊出门总闹着大人买零食,她自然是不主张给孩子吃零食的,不健康还坏牙,所以很少给他买,陈磊也会看眼色,闹一闹见她不给买也就罢了,可若是陈红兵就不一样,不达目的不罢休,她说过陈红兵几次,倒是把蓝奶奶那儿给忘了,若是陈磊要吃,蓝奶奶十有八九是给他买的,见不健康倒是其次,总让蓝奶奶买实在说不过去,不行,晚上她得说说陈磊。 中午林早早帮着林琼做了饭,吃饭时说起了林卫国学开车的事儿,陈红兵一听也动心了,对林琼道:“要不我也去报个名学学?” “可以啊,”林琼倒是不反对,“可你有那个时间吗?” 陈红兵一听也是,医院忙起来没白天没黑夜的,“要不我申请调到门诊?” “也行。”林琼无所谓,但若是真能调到门诊自然再好不过,最起码没那么忙,两口子都忙,实在顾不上家,陈磊也不小了,等上了一年级她也打算申请不带班主任,光教课空余时间也多一些。 陈红兵说完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再熬几年,等我年限够了,不行自己开诊所,老张去年就不干了,和他老婆在沧南路开了一家门诊,生意好的不行。” “你怎么做我都支持,不过这事儿还得和你爸妈商量好,你自己也得再考虑考虑,千万别一时冲动,离开医院容易,再想进去可就难了。”林琼道。 陈红兵一听林琼支持放了心,去年老张出去开门诊他就有这个想法,也一直想和林琼说,就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这不是还得再等等,等真要不干了再和爸妈说吧。” 林琼没说话,对林早早道:“你爸爸一只眼睛不好,怎么想起来学开车了?” 林早早一愣:“我爸爸眼睛不好吗?”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知道。 “嗯,那时候你还小,他干活时铁渣子打进了眼睛,虽然做手术取出来了,但视力非常差。”林琼道。 林早早大吃一惊,她还是头一次听说:“怎么没给我说过,也没见他戴眼镜。” “他戴不习惯,另一只眼睛是好着的,所以他一直都不肯戴。” 林早早不说话了,心里头盘算着周末回去一定要让林卫国小心开车,一只眼睛看位置可不像两只,定位不准啊。 ================ 过了五一,白天越来越长,以往林卫国和赵国兴回到家天已经黑了,如今不过太阳刚落山,林早早不在家,两人晚饭向来简单,菜也不炒,用韭菜炝锅,下挂面吃。 两口子向来有分工,林卫国做饭,赵国兴洗碗,所以回到家后林卫国在厨房里忙活,赵国兴坐在沙发上打毛衣,她打算给陈磊打一身冬天穿的毛衣毛裤。 面条很快做好了,两口子坐在桌边吃时,赵国兴给林卫国说起了今天李雪松那儿听来的事儿,林卫国正吸面条,听了赵国兴的话猛然抬起头,连忙将面条咬断:“你是说他朋友要的货没有付钱就出厂了?” 第44节 “应该是,□□不就是先发货再付款吗?”赵国兴道。 这话是没错,可厂里要求必须款到出货,至少也是要先付百分之八十的货款,一分钱都不付就出厂,还是发往内地,他摇了摇头,应该是他想多了,销售部的人也不是傻子,还能让人骗了? 赵国兴没注意林卫国的表情,继续道:“龙龙想进销售部。” 林卫国又是一口面条没吸进去咬断了:“他今天给你说的?” “嗯。”毕竟是姐姐的孩子,赵国兴免不了替他说好话,“难得他有上进心,你就帮忙问问?” “是知道销售部来钱快有别的想法了吧。”林卫国没好气道。 “那有啥错?谁不想挣钱。”赵国兴放下筷子,“再说,不让他试试,怎么知道他不行?” “你又不是不知道,销售上已经超员了,”林卫国有些为难,可到底是自家亲戚,“行吧,明天我去问问,不过我丑化说在前头,能不能进去可说不准,就算进去了,能不能干下去还得看他的本事,干不成工资可连他现在拿的都不如,你让他有个思想准备,还有,想挣钱是好事,可心思要放正。” “我知道,你先去问,有谱了我就给他说。”赵国兴这下高兴了,心想若是李雪松真能干成,无论是对姐姐一家还是他们家都是好事儿。 吃了饭,赵国兴洗了碗,两口子出去散步,到十点多钟才回家,一进门就听见电话铃响,林卫国顾不上换鞋,走过去接了电话:“喂——” “卫国,”是潘兵的声音,显得有些焦急,“你这会儿有事吗?” “这会儿?在家呢,没事。”林卫国暗道这是什么急事要说吗? “有个事儿麻烦你。”潘兵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啥事还说麻烦,见外了啊。”林卫国心里头翻起了嘀咕,这么晚了,能有啥急事? “那个,李美丽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她去迪市培训,让我去墨城照顾小炜,可这么晚了,我到哪儿找车去墨城。”潘兵越说越着急。 “你别急别急,我这就去把孩子接过来。”林卫国连忙安慰潘兵。 “好好,你赶紧去接,我明天一早就坐车过去。”潘兵激动地说道。 “我这就去,一会儿回来了给你打电话,孩子这会儿应该还在上晚自习,你放心,不是自己在家。”林卫国道。 “还没下晚自习?还好还好,他在五班,高一五班。”潘兵松了口气。 “好,你放心,我这就过去。” “怎么了?谁来的电话?接谁去?”待林卫国挂了电话,赵国兴问道。 “潘兵,说李美丽去迪市了,他不放心小炜一个人在出租屋,我去把孩子接过来。”林卫国说完朝外走去,边走边道:“你把那间卧室收拾收拾,换上干净床单,好让孩子来了睡。” “你赶紧去,我知道。”赵国兴朝林卫国摆了摆手,示意他快走。 出了门,林卫国讶然,什么培训这么着急,连孩子也顾不上了,这个李美丽还真是走火入魔了。 第52章 失踪(一) 林卫国怕耽误事儿,在路边搭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去了师中学。 到地方后学生还没下晚自习,他怕一会儿下课后出校门的人太多找潘小炜不容易,打算去他们班门口等着。 走到校门口一看,校门从里面锁上了,门卫室关着门,但亮着灯,林卫国走到门卫室的后窗,敲了敲窗户道:“师傅,给开下门吧。” “谁呀?”门卫室里有人问。 林卫国连忙答道:“我是孩子的家长,来接孩子下晚自习。” “在门口等着吧,一会儿就该下课了!”门卫并没有出来开门的意思。 林卫国没法子,他并不认识潘小炜的班主任,联系电话也不知道,刚才潘兵打电话时也忘了问,难道要再打电话问潘兵?算了,问潘兵要了电话还不如直接打给林琼。 学校两边的小卖部商店都还开着门儿,等着学生下晚自习做最后一单生意,林卫国走进紧挨着校门的商店给林琼打电话。 这个点儿也不知林琼是在家还是在学校,他先打了学校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正好是林琼,知道林卫国来了很意外:“哥,这个点儿你怎么过来了?” “有点事儿,你这会儿有时间吗?我想进校门,但门卫不让。”林卫国说道。 “你等一会儿,我这就下去。”林琼挂了电话匆匆下了楼,心里头想着能有什么事儿来的这么急,是早早出了什么事儿吗?不可能啊,下午放学回家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呢。 林琼一路小跑着到了校门口,看见林卫国站在门外,“哥,”她叫了一声走过去,“我这就给门卫说一下。”她一边说一边敲门卫室的门。 门卫打开门看见是林琼,笑问:“林老师啊。” “我哥过来找我有点事儿,能不能麻烦师傅您开下校门?”林琼说的。 “能能,我这就开门”门卫又回屋拿了钥匙才出来开门。 林卫国进了校园,跟着林琼往教学楼走。 “哥,这么晚急着过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吗?”林琼边走边问。 “咱家没事儿,是我在昆岗的朋友,他儿子在这里上高一,没住校,跟着妈妈在外面租房子住,晚上给我打电话说孩子妈妈去迪市了,怕孩子一个人在出租屋不安全,让我接回家去。”林卫国解释道。 “噢,”林琼又问:“是高一哪个班的?” “高一五班,”林卫国说道,“你直接带我去他们班门口吧,我去他们班门口等着他。” 林琼看了看手表,还有二十分钟下晚自习,“去我办公室等着吧,”林琼道,“我去找他们班主任说一下,让孩子先跟你回去。” 林卫国想了想摇头道:“还是算了,这事儿先别给班主任说,他家到底怎么回事儿咱们也不清楚,别让孩子心里别扭。” 林琼一想也是,领着林卫国到高一五班门口,“你不用在这陪着我,忙你的去吧。”林卫国怕耽误林琼的事儿,催她走。 “好,”快下晚自习了,林琼还得回自己班一趟,也不和林卫国客气,又叮嘱他,“有事儿给我打电话。” “知道了,你忙去吧。”林卫国朝林琼摆了摆手,让她快走。 林琼走后,林卫国在教室门口徘徊,只等到打了下课铃,原本静的落针可闻的教室瞬间闹腾起来,里头的人拥出了教室,林卫国在人群中寻找潘小炜的身影,直到再不见有人从教室出来也没有看见潘小炜,他疑惑不解,抬头又看了看班级,确实是高一五班没错,他走进了教室,潘小炜还坐在座位上写作业。 “小炜,下课了怎么不走啊?”林卫国在门口问道。 潘小伟听到声音抬起头,看见林卫国有些意外,“林叔叔,你怎么来了?”他站起来道。 “你妈妈去了迪市,你爸爸不放心你,让我来接你去我们家住。”李卫国笑着走进教室,“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潘小炜明显愣了一下,这才开始收拾书本,“我爸他,没来?” “他明天一早就来。”李卫国解释。 两人出了校门,搭了出租车回到家,林卫国给潘兵打通电话后,让潘小炜跟潘兵说话。 “爸--”潘小炜声音哽咽,委屈道,“我妈已经去迪市一个多星期了。” 林卫国在旁边听见这话诧异极了,走了一个星期,那孩子岂不是自己过了一个星期。 他能这么想,潘兵自然也想到了,果然就听潘小炜说道:“走前给我留了钱,让我每天在外面吃饭。” 那边大约又问了那你怎么不跟我说?潘小伟答道:“妈妈不让我给你说,她说她过几天就能回来。” 这个李美丽,多大的人了,做事情即一点儿分寸也没有,把孩子一个人丢在出租屋,也不怕孩子出事儿,赵国兴和林卫国相视而望,不约而同地想到。 潘小炜又和潘兵说了几句,就把电话给了林卫国。 “卫国,今天晚上真是太感谢你了。”潘兵发自内心的道谢。 “你看你咋老和我见外呢?”林卫国说道,“孩子住在我这儿安全的很,你也别担心了,早点睡,明天你几点过来?我算着时间去车站接你。” “行,我坐八点的车过去,咱明天见了面再说,你也早点休息,这么晚了还跑出去一趟。”到了这个时候,潘兵也不和林卫国客气,他到底来墨城次数少,人生地不熟的,办事儿找人有个熟人领着更方便些,他原以为李美丽今天才去迪市,哪里知道已经去了一个多星期,一个做母亲的扔下孩子几天不着家,说出去不让人家笑话?他这个做丈夫的连妻子出门这么久都不知道,也真够丢人的,还好林卫国什么也没问,到底怎么回事儿他也闹不清,只有等明天去了墨城再说。 挂了电话,林伟国对潘小炜道:“别拘束,就把这儿当自己家,你赵阿姨已经把床铺给你收拾好了,快去洗漱,早点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上学。” “好,谢谢林叔叔,赵阿姨。”潘小炜很有礼貌地道了谢,跟着林卫国去卫生间洗漱好便回房睡觉。 十二点后,李卫国和赵国兴也睡了,两口子躺在床上谁也睡不着,赵国兴问林卫国:“你明天要去接潘兵?不上班了?” “先请一天假吧,”林卫国叹了口气,“明天看情况,不行我跟着他一起去问问李美丽的事儿。” “家丑不可外扬,潘兵要是不跟你提你可别跟着掺和。”赵国兴叮嘱道。 “这我知道,小炜在咱家给他打的电话,说了那些话你以为他不知道咱听到了?”林伟国侧身面对着赵国兴,“咱采棉机的事儿多亏他帮忙,他有事儿咱们也得帮着点儿。” “这我知道,明天我去厂里帮你请假。”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煮了粥,又去市场买了三笼小笼包回来,潘小炜已经洗漱好开始背英语单词了。 吃过早饭,林卫国原本要送潘小伟去学校,可潘小伟说他自己坐公交车,林卫国将他送到站台,又给他说在哪里下车,看着他上车才去市场买菜,今天潘兵过来,总得做几个像样的菜招待。 八点的车从昆岗出发,将近两个小时的时间到墨城,林卫国怕去晚了,提前了20多分钟出发,到车站时八点五十,车还没到站,他等到九点十分才看到车来。 潘兵在车上就看到了林卫国,下车后一路小跑的到了林卫国前儿:“卫国,等多久了?”他问道。 “刚来一会儿,”林卫国笑容满面,问潘兵,“早上吃饭了吗?” “吃了,上车前在车站门口吃了碗拉面。”潘兵急于搞清楚李美丽到底搞什么名堂,对林卫国道,“李美丽的店你知道在哪吗?”因他一直反对李美丽开店,从没到她的店里去过。 “知道,跟着国兴去过一两次走,我带你去。”林卫国领着潘兵搭出租车到了丽景商厦,李美丽的店就开在这儿。 坐电梯上到三楼,顺着走廊走到第二排商铺,东边第三家就是,然而两个人走到这间商铺前,却看见玻璃门紧闭,里头货架上空空如也,地上不少垃圾,像是好久没有打扫过。 “锁着门的,”潘兵拉了拉门把手,嘀咕道,“难道真去迪市了?” “这不对呀。”李卫国左右看了看,没错,确实是这儿。 “怎么不对?”潘兵问他。 林卫国抬头看向玻璃门上,对潘兵道:“牌子怎么没了?我记得上回过来的时候这门上有个紫色的牌子。” 他这一说潘兵也发现不对劲儿了,左右看了看,两边的店都开着门儿,右边是卖袜子的店,店主正好坐在店门口的摇椅上看报纸,他走过去问道:“你好,我问下这家店怎么关门了?” 隔壁的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听见问话放下报纸坐起来道:“你是问卖精油的店吗?” 潘兵压根不知道李美丽的店具体做什么生意,听见问话回头看向林卫国。 林卫国连忙走过来说道:“对,就是卖精油的,还卖些薰衣草干花。” 男人打量林卫国和潘兵好一会儿才道:“你们两个大男人也被骗了?” 潘兵闻言心里头咯噔一声,林卫国笑了笑:“我们就是想买点儿精油。” “别买了,赶紧走吧。”男人劝道,“一会儿要债的来了,该以为你们跟她是一伙的。” “要债的?要什么债?”潘兵问道。 “开精油店的那个女的骗了好多人的钱跑了,这几天天天都有人过来要债。” 这简直是晴天霹雳,潘兵惊地说不出话来。 林卫国倒还镇定,又问道:“怎么会欠了好多人的钱呢?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男人摇了摇头,又摊开了报纸,也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第45节 “店里的老板到哪去了吗?”即便不报什么希望,林伟国还是问了。 果然,男人摇了摇头,将报纸翻了个面,看来是打定主意不愿意再搭理他两人。 林卫国又走进左边的店打听,这家店卖家居饰品,老板娘瞧着三十出头,浓妆艳抹,大约听到了林卫国和男人的谈话,还没等他开口便问:“你们找李美丽啊,你们是李美丽的什么人啊?” 一听这语气像是和李美丽比较熟悉,潘兵便想上去自报家门,被林卫国拉了一把,“我们是外地过来的,听说这里有卖精油的,想买上一些回去送人。” 女人笑了笑,显然不相信林卫国的话,倒也没追问,说道:“听她说是去迪市培训了,走了一个星期了吧。” “你能联系上她吗?”潘兵连忙问道。 女人摇了摇头,沉思片刻道:“你们等等啊。”她进去在收银台抽提里翻了一会儿拿出一张名片给林卫国,“这是一个经常来找她的女人给我的名片,你们打电话问问这个女人,看能不能找到她吧。” 潘兵拿过名片一看,姓名孙蕊,天丽化妆品墨城总代理,那下头一行是电话号码。 “李美丽的货都是从她那儿拿的,应该也是和她一块儿去的迪市,原本还让我也跟着去见识见识,可我这店里实在走不开。”女人笑着说道。 潘兵浑浑噩噩的跟着林卫国下了楼,心里头又急又气,这个李美丽到底在外面做了什么? “现在怎么弄?先给这个名片上的人打个电话问一问?”林卫国问潘兵。 “行吧。”潘兵此时脑中一团乱麻,李美丽不听劝,非要跑墨城来开店,他管不了,索性听之任之,原以为把钱攥在手里便万事大吉,没想到她即胆大包天四处欠债。 路边正好有公用电话亭,林卫国走到电话亭边看名片上的电话号码,这是一个墨城的座机号,如果孙蕊跟着去了迪市,这个号码恐怕找不到人,他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按照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好一会儿电话才接通,那边是个女人,明显压着嗓子说话:“喂,你找谁?” “请问孙蕊在吗?”林卫国道。 “不在!”那边的语气不太好。 林卫国灵机一动连忙说道:“我是来找她拿货的。” “拿货啊,找我也行,她出门啦。”那边的声音明显客气了许多。 “这样啊,可我都跟她说好了。”林卫国故作为难道。 “付钱了吗?光说好没用,付钱才作数。”女人又道,“你从我这儿拿货可以给你再多增加一些赠品。” 林卫国犹豫了片刻,:“行,那咱们见面谈?” “好,我在健康路医药公司家属院,四号楼一单元201室,你这会赶紧过来,我们这儿正好有个关于产品介绍的活动。”女人兴奋地说。 “我这就过去。” 林卫国挂了电话对潘兵道:“孙蕊没找到,不过接电话的女人也是做天丽化妆品的,要不咱们过去瞧瞧?” “行,”潘兵点了点头,他是真后悔由着李美丽瞎折腾,可她到底在折腾啥,总的先弄明白。 第53章 失踪(二) 医药公司离丽景商厦隔了大约三条街,林卫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两个人坐车直接到了地方,找到四号楼,上楼到了201室门口,林卫国先交代潘兵暂时不要说明自己的真实身份才敲门。 大约是从猫眼中看见了两人,门里有人问道:“谁啊?” “拿货的,刚才打过电话。”林卫国道。 吱嘎——门开了条缝,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露出一张精瘦的长脸,肤色泛黄,两只眼睛亮晶晶瞧着精神极好,“找谁拿货?”女人戒备地问道。 “孙蕊,”林卫国一听声音便知是方才接电话的女人,“刚打了电话,好心就是你接的吧?” 女人这才露出笑容,拉开门笑盈盈道:“这么快就到了,快进来快进来,我们这正开着会儿呢。” 林卫国犹豫了一瞬,回头看潘兵,见他已经在朝里头张望了,便率先走了进去,待潘兵紧跟其后,待两人都进来后女人连忙关上门。 两个人站在玄关处朝里张望,其实什么也看不到,这玄关左右两侧都用顶到天花板的玻璃隔着,玻璃上贴了乳白色玉兰花纹的玻璃纸,看不到里头,但能听见里头不时传来说话声和鼓掌声。 “来来,这边请——”女人紧走几步将右手边的玻璃推拉门打开了:“快进来,这后头还有座位。” 林卫国和潘兵走到玻璃门头,朝里一瞧,这客厅里头乌压压都是人头,一排排坐在小板凳上,看电影似得目不转睛盯着前头,眼里都冒着精光,顺着众人的眼光林卫国瞧见最前头站着的男人,大约三十出头,梳着三七分的头型,大约是打了摩丝,他说话时手舞足蹈发型也纹丝不乱。 “今天不跟着我干,五年后你会发现我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那个时候你再后悔吗?我告诉你,后悔也晚了!”男人声音铿锵有力,神情异常激动。 下头的人听得聚精会神,脸上呈现出一种痴迷的表情。 “来来,坐这儿——”女人低声道,“位置有点儿靠后,下次你们早点儿来。” 林卫国心道哪里还有下次,要不是为了打听李美丽的事儿谁来这儿,他坐下问女人:“孙蕊啥时候能回来?” “这可说不准,她带队去迪市了。”女人笑容满面,看了眼台上的男人,压低声音道,“不用找她,找我也一样,我叫钱玲玲,她的货都是从我这儿拿的。” “她到迪市干什么去了?”林卫国又问。 “培训啊,顺带旅游,她业绩好,公司的奖励,”钱玲玲像是来了兴致,“我给你说啊,我们公司这点可是别的地方不能比的,只要连续六个月任务超额完成就有去迪市培训旅游的机会,保证——” “你有她在迪市的联系电话吗?”赔光了还业绩好,潘兵哪有心情听她说这些,打断道。 钱玲玲正说到兴头上,猛然被打断有些不高兴,脸上笑容僵了一下,到底没表现出来,犹豫了下,道:“不用找她,你们要什么货,我给你们配。” “不是,她已经收了我们一部分货款了。”林卫国道,“这样从你这儿拿货也可以吗?” “那不行,”钱玲玲脱口而出,察觉失态连忙改口,“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不是说没付钱吗?” “是没全付,只付了个定金,”林卫国舔了舔嘴唇,生怕谎话圆不回去漏了陷,“她不是着急去迪市吗,价格方面你看能不能便宜些?” 钱玲玲露出古怪的表情,问道:“价格?孙蕊没和你们说啊,我们的产品价格都是定死的,不能随便更改。” “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谈吗,光说产品能挣钱,她说回来再谈,”林卫国急中生智,“我们两个刚好这天要去迪市进货,看能不能到迪市再和她谈一谈。” 钱玲玲不说话了,上下打量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做什么生意?” 这下可把林卫国和潘兵问住了,“化妆品——”林卫国道。 “服装——”潘兵道。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来的却不是一回事儿,还好林卫国反应快:“我做化妆品他做服装,这不准备去迪市进货。” “这样——”钱玲玲将信将疑,沉默好一会儿,“行吧,我找找看,是留个一个电话号码,当时我也是随手一记,还在不在可不一定。” “好好,真是太谢谢了。”潘兵连忙道谢。 钱玲玲进了卧室,片刻拿出一张巴掌大的纸递给林卫国:“这是他们住的招待所的电话,能不能打通我不确定啊。” 林卫国连忙接过电话看了一眼,折叠好放进口袋,“那我们就先走了。” “哎哎,别走啊,坐这儿听会,我们这个会议好多人求都求不来呢。”钱玲玲挽留。 林卫国哪能坐得住,他刚才边和钱玲玲说话边听了几句,且不说上头那个男人说的都些啥乱七八糟的煽动性极强的言语,就是下头听得这些瞧着一个个也不太正常,那满眼崇拜,还不时跟着喊口号表决心,他越听越觉着瘆得慌。 “不了,等从迪市回来有机会再听吧,我们还得回招待所收拾东西去车站买票。”林卫国道。 “行吧,下回儿让孙蕊通知你们,家里有认识的亲戚朋友都可以带来听听,这么好的发财机会错过可惜啊。”钱玲玲也不强求,站起来将两人送出了门。 出了单元楼,林卫国缓缓吐出一口气,问潘兵:“这到底是卖啥东西?怎么搞的跟——”他顿了一下,想了个词,“跟演讲似得,你看上头那个男人亢奋的,下头听得人也跟打了鸡血似得。” “谁知道,难怪李美丽鬼迷心窍的要卖他们的产品,就这蛊惑人心的本事,难怪。”潘兵深以为然,“走,找地方打电话去,我今天一定要问清楚,这个家她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离婚!” “别啊,离婚可不能轻易说出口,伤感情。”林卫国连忙劝慰潘兵。 “什么感情,她李美丽要是还有感情会抛下儿子去迪市!”潘兵越说越火大,“来墨市前说的好听的很,一定照顾好好儿子,结果呢,扔下孩子一个人出远门了,这是个做母亲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事情已经这样了,回头好好跟她说,总能把人劝回来。” “我劝个屁,就这一年时间还不到,赔了多少钱了,赔钱还不够,还敢背着我欠债,家里亲戚朋友骗了不够,骗到外头来了,真是长本事了。” “你先冷静些,等人回来再说,一会儿电话打通了你可千万别着急啊。”林卫国道,“先把人弄回来再说,总归夫妻一场,也别太难看,毕竟孩子都那么大了。” 提到孩子,潘兵总算是恢复了理智,“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电话号码呢?给我,我这就去打电话。” 前头正好有个书报亭,潘兵从林卫国手中接过写着电话号码的纸走到书报亭便,拿起电话拨通了号码,电话很快有人接接起来:“您好,好家乡旅馆,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 “你好,我找李美丽,麻烦帮我接她房间。”潘兵道。 “稍等,”片刻后那边有了回应:“李美丽是在我们这儿住过,一个星期前来的,不过昨天已经退房了。” “退房了,”潘兵心道莫非是回来了?“还有个叫孙蕊的,你帮忙看看是不是也退房了?” “好的,稍等,”片刻后那边说:“是的,和李美丽一天退的房。” “她们有说去哪了吗?”潘兵问。 “不好意思,这个就不太清楚了。” 挂了电话,潘兵有一瞬的恍惚:莫非真回来了,他对林卫国说:“不行,我的先去给小炜办住宿手续,不能让李美丽再待在墨城了,”说完又嘀咕,“不知道这开学半中央的还能不能住宿?” “我问问林琼。”林卫国一看表,差不多快放学了,“要不直接去学校吧。” “好。”潘兵也急着见儿子。 到了学校还没放学,两人又在校门口转了一圈,找了家做川菜的馆子要了几个菜,打算一会儿孩子放学过来吃,林卫国原本说回家做,潘兵不愿意,非要请他吃饭,他一想中午现做饭浪费时间,外头吃了还能让孩子回去休息。 放学后校门才开,先出来的是初中年级,林卫国和潘兵趁着学生出门时人多躲着门卫进了校园,直接去潘小炜的教室,他原本打算叫上林早早,想着中午时间紧,潘兵或许还有别的事儿便作罢了。 接上潘小炜三人去了馆子,要了个鱼香肉丝,糖醋排骨,炝莲白,酸辣土豆丝和一盆米饭,潘兵一直等到潘晓伟吃好饭才说了让他住校的事儿,原以为他不愿意,哪知一提就同意了,还给潘兵道:“爸,我妈回来你让她回昆岗吧,别再待在墨城做生意了,她不是做生意的料。” “好,我一定把你妈带回去。”潘兵感叹,孩子都懂的事儿,为何李美丽一个大人不明白呢。 下午,林卫国给林琼打了电话说了潘小炜住宿的事儿,这倒是不难事,林琼找了学校后勤部,带着潘兵去交了钱办了手续,又领了被褥脸盘水壶,潘兵和林卫国去宿舍铺床被,下午放学后,又和潘小炜去出租屋将他的生活用品学习用品等搬到了学校宿舍,帮忙收拾好安顿下来潘兵才算放下心。 这个点儿也没车回昆岗,潘兵便在林卫国家住下,第二天一早回了昆岗。 林卫国原以为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只等到李美丽回来后潘兵再想法子劝她回昆岗,哪知半个月后再次接到潘兵电话才知道事情不妙了—— “老潘啊,在哪儿呢?” “刚到墨城,”潘兵反问他,“你在哪儿呢?” “厂里上班,”林卫国这段时间从来没主动问过潘兵有关李美丽去迪市的事儿,一听他在墨城不由又想到了那件事儿,“上来办事儿?” “不是,李美丽好像失踪了。”潘兵声音低沉,语气不太确定。 “失踪?”林卫国不解,“难道她还没回来?” “是啊,”潘兵有些着急,“昨天晚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让我给她打钱,问她在哪儿死活不肯说。” “怎么回事?”林卫国神色一凝,给钱,莫非被人绑架了?这似乎也不太可能啊。 “我也不知道,自从上次我从墨城回来后,先后接到过她两次电话,都是让我汇款,说要进货,我没理她,”潘兵说道,“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我不汇款她就回不了了,卫国,你说她是不是被人绑了?” “你先别着急,咱们见面再说,你等着,就在车站等着,我这就过去。”林卫国不敢大意,挂了电话连忙接通小车队,问了有没有人要车出去办事,刚好财务上的要进城去银行,他跟着一同进了城。 林卫国见到潘兵吃了一惊,这人顶着大大两个黑眼圈,胡子邋遢,应该是早起没来得及刮,“吃早饭了吗?”他问。 “没有,不饿,”潘兵哪有心思吃饭,“你说现在怎么办?难不成我就听她的把钱汇过去?” 第46节 从厂里坐车来的路上林卫国已经想过,听了潘兵的话问道:“你还记得她上两次给你打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吗?你看来电显示了吗?” “看了,迪市的区号。”潘兵头一回没看,第二回 倒是留了个心,“电话号码我也记下来了,不过再打回去怎么也没人接。” “是迪市的号,那就是说她一直在迪市,”林卫国猛然冒出个念头,这事儿不会是李美丽想出来骗潘兵给钱的招数吧,可他不敢说,毕竟人家是两口子,他若是说了这话岂不是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要不咱们再去找钱玲玲问问?”林卫国提议。 “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潘兵大喜,“走走,去问问。” 哪知两个人到了医药公司四号楼一单元201敲了半天门硬是没人开,林卫国又敲了对门,开门的是个老太太,不用他问老太太就不高兴地说道:“别敲了,不在这儿住了,搬走了。”说完还嘀咕,“三天两头来敲门,吵死了。” 林卫国和潘兵对视一眼,潘兵赶在老太太关门之前一个箭步上去将门拉住:“阿姨,您知不知道他们搬哪里去了?” “我哪知道,烦死了,住这儿时候天天有人来,搬走了还是天天有人来,吵死了!”老太太说完呯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出了医药公司,潘兵又翻出孙蕊的那张名片,在路边电话亭打了电话,接通后始终没人接。这下是真没办法了,两人沉默着走到路边,林卫国犹豫着,到底说道:“实在不行,你报警吧。” 潘兵也有这个想法,只是一直下不定决心,听了林卫国的话叹了口气:“行,我这就买车票去迪市。” “这一来一去的怎么也得五六天,你不回家收拾收拾换洗的衣服?”林卫国提醒他。 “不用,都带来了,寄存在客运站。”潘兵道,“原本就想报警,又怕这是她为了从我这儿要钱耍的花招,怕闹到警察局没法收场,算了,总得给她点儿教训。” 林卫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索性没吱声,他送潘兵上了车才打车回厂里。 十多天后潘兵带着李美丽回了墨城,和林卫国赵国兴两口子在外头吃了顿便饭,赵国兴瞧见李美丽吓了一跳,整个人像是老了十岁,无精打采,看人目光躲闪,话也变少了,像是受了什么打击。 吃饭时,林卫国只字未提李美丽去迪市的事儿,赵国兴自然也没多问,看李美丽的样子像是受了刺激,人家不说她自然也不会多事儿,不过晚上回到家林卫国倒是告诉她了。 原来潘兵和林卫国上洗手间时把事儿说了,他到迪市后直接去了警察局,把记下的座机号和让他汇款的卡号提供给警察,警察顺利找到了李美丽,倒不是李美丽耍花招问潘兵要钱,她是被人控制了,不只是她,和她一起来迪市培训的五个人都被迪市这边培训的上级控制住。 其实一开始倒也不是控制,培训完后给了个优惠政策,一次性拿三万块钱的货能赠送一千元的产品,大家都动了心,可三万并不是小数目,几个人轮番打电话回家要钱,可无一例外的一个也没要到,给他们培训的上级就出了个馊主意,让他们待在迪市不回去,说是时间一长家里人着急总会给钱,几个人头脑一热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哪知开始几天还好好的,有吃有喝供着,可几天后就不对劲了,先是给他们换了住的地方,再然后也不让随便出门了,电话也不允许打,打电话必须有他们的人盯着,别的不能说,只能要钱。 到了这个时候李美丽才意识到不对劲儿,可想走已经走不了了,整天提醒吊胆的,被逼着给潘兵打了三次电话,又不敢实话实说,是真吓坏了,精神高度紧张,夜里也不敢睡觉,警察找打她时整个人都恍惚了。 第54章 看电影 李美丽的事儿算是有惊无险得圆满解决了,她也算是得到了教训,回来后只字不提继续开店做生意的事儿,对潘兵言听计从,两个人在出租屋住了两天,由潘兵做主把丽景商厦的店铺贴了转租的广告,又联系出租屋的房东退房,收拾了东西准备打道回府,临走前专门去了林卫国家道谢,林卫国留他们夫妻俩吃了顿晚饭,吃饭时问起了昆岗效益不好的企业转给个人承包的事儿。 若是往日,这种还没正式下文件的事儿潘兵不会多说,但经过李美丽的事,林卫国跟着跑前跑后,潘兵着实感激,便给他说了实话,原来这个事儿确实是真的,内地已经开始实行,但昆岗这边还没有正式确定执行的时间,以及补贴政策。 林卫国意在修造厂,这两年修造厂效益不好,职工经常是有活时上班没活时在家,若是真有这个政策,他倒是可以考虑承包,毕竟这是他的老本行,他又懂技术,赵国兴也能帮上忙,而且修造厂并不算大厂,厂房也不多,相对来说承包价应该会低些,而且农用机械的生产制造相对简单,不需要很多工人,何况这种事儿师里—般都会有惠民政策,就好像采棉机,意在百姓致富,着实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如今改革开放,机遇是多,但他不像别人能说会道,有经商头脑,停薪留职下海经商或许不行,但搞技术他还是有信心。 潘兵见林卫国打听此事,知道他动了心思,推心置腹地拍了胸脯打了包票,若是政策下来—定头—个告诉他,并帮他争取机会,林卫国这下算是放了心。 ============= 进入六月,天气炎热,班里窗户大开,屋顶上的大吊扇—直扇着也不管用,下了课后没几个人愿意出去活动,外头比教室还热,都昏沉沉地趴在桌子上。第三节 课下课后,班长李青从外头进来后走上讲台,见下头趴倒—片,便用黑板擦敲了敲讲台,同学们相继抬起头看向她,见她满面笑容就知道是有什么好事了。 好事者问道:“班长,什么好事儿?是不是明天休息?” “我看是下午放假吧?” “莫非又有什么活动,六月?六月能有什么活动?六—儿童节都过了。” 同学们议论纷纷,偏偏李青故作神秘就是不说,终于有人急了:“班长,你再不说可就上课了。” “刚才老唐叫我去办公室,”李青故意卖起了关子,“她说下午——” “下午什么?”全班同学顿时被她吊足了胃口,瞌睡瞬间没了。 “看电影!”李青提高声音。 同学们先是愣了—下,随即异口同声道:“真的?” “骗你们干嘛?”大约是没想到自这个消息会换来底下人的这种反应,她有些失望,“这可是老唐亲自说的,下午五点去电影院,电影五点半正式开始。” “什么电影?”有人问。 其实同学们都是—个心思,学校组织的电影能有什么好看的,无非是教育类的片子。 “《大话西游》。”李青说。 又是—阵沉默,片刻方有人说道:“这个电影我好像听说过,港台片。” 因为有‘西游’两个字,所有人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西游记》,“难道是香港人重新拍了《西游记》了?” “不能吧,《西游记》好长呢,—部电影才多长时间?演不完吧。” “班长你知道是什么片子吗?” 李青摇头:“我也不知道,你们也别猜了,下午去了看不就知道了?” 同学们还想继续议论,上课铃响了。 最后—节课是生物课,生物老师年近五十,因极为严格不苟言笑被同学们戏称灭绝师太,每节课前都会默写抽背,有错误的挨训罚抄,她的课上若是敢打瞌睡或是说话,会被拎出去,所以生物课上基本没人敢开小差,然而因为课前知道了下午看电影的事儿,所有同学都很兴奋,有几个胆大的到底没忍住,上课的时候讨论起来,被生物老师拎了出去。 中午放学后,林早早和蓝天—块儿回家,两个人兴致勃勃去小卖部买下午看电影吃的零食。 中学部北边第二家店最近进了—批动物夹心巧克力,林早早很喜欢,她打算买几块下午和蓝天—起吃,老板很会做生意,瞧见他们两人—块进来,又专门看巧克力,连忙拿出—盒心形的金丝猴巧克力递给林早早,这种巧克力林早早倒是头—回儿见,大约二十厘米长的硬纸盒,—半咖啡色,—半卡其色,上头还画了个蝴蝶结,林早早—瞧就喜欢上了,蓝天看在眼里,问老板:“这—盒多少钱?” “十五。”老板笑眯眯道,“这可是新到的货,很多学生喜欢,卖得快得很。” 这话是真是假不得而知,可这价格却不敢恭维,十块钱,若吃清汤牛肉面,那可以吃五碗,相当于—个跑校生中午在外头吃三到五顿的饭钱,林早早舍不得,见蓝天已经掏出了钱连忙说道:“我不喜欢这个,还是要那种,夹心巧克力。” 老板见她指着玻璃柜台中白色纸盒子的夹心白巧克力,脸上不可察觉地露出失望之色,他并不去拿白巧克力,反而对蓝天道:“贵是贵了点,但东西好啊,这种夹心的巧克力也就外头—层,还是加了牛奶白糖的,—点儿也不纯,哪像这种,实心的不说,巧克力也是好巧克力,金丝猴你们学生应该听说过,大品牌。” “那就拿—盒。”蓝天抽出十块钱,正要递过去被林早早—把拦住了:“这好也得我爱吃,就下头这种,别的我都不喜欢。” 老板不再说话,满怀期盼地看着蓝天,毕竟那种夹心白巧克力—盒才三块钱。 蓝天侧头望向林早早,见她双眉紧蹙,小葛朗台似得瞪着眼睛,不觉—阵好笑,到底顺了她的意,收回钱又换了三张—块的递过去:“还是要那种吧。” 老板有些失望,可毕竟也卖出去了东西,从玻璃柜台里拿了—盒白巧克力,又问:“还要别的吗?” “你还想吃什么?”蓝天问林早早,林早早望向货架上琳琅满目的东西,—时拿不定主意,其实这也是她来了墨城后头—回去电影院看电影,原来在昆岗时倒也去电影院看过,是那种露天电影院,最前头用砖砌了高高的投影屏,刷上白灰,下头—排排长条水泥凳,冬天冷,夏天咬,她去的也少,有限的那么几次去,林卫国都会在电影院门口花—两毛钱买—包瓜子,进去后—家人边吃边看,瓜子壳都扔在地上,会有专门的人打扫,可这墨城的电影院都是室内的,在文化中心里头,听说还是阶梯式的座椅,总不能进去后将瓜子皮扔在地上吧,所以到底买什么呢?她有些拿不定主意。 “叔叔,给我拿包虾条——” “老板,两包薯片。” “我要—包话梅糖,—包盐渍杨梅——” 片刻功夫,这不大的小卖部里就拥满了学生,将林早早和蓝天挤到了柜台最边上,“要不咱们也买些薯片虾条之类的吧。”蓝天提议道。 “好吧,”林早早点了点头,“我还要可乐。” “行,再加两瓶可乐。”蓝天挤到中间说了要的东西,老板—个人有些忙不过来,过了—阵子才给蓝天拿了要的东西,付了钱,两人挤出了小卖部。 下午来上课时,看见初—年级的同学都在教学楼下排队,这才知道他们先过去看,等初—年级看完后才轮到初二。 第—节课下课后,初二年级在教学楼下排好队出发,文化中心在师中学旁边,其实出了学校正门不过百十来米就到了,但因为学校正门对着主街道,为了不堵塞交通和考虑学生安全,正门—般不开,学生都走侧门,也就是对着附小的门,这样—来就要多走差不多—条街,好在沿路种植着法国梧桐,枝叶繁茂,落下—地树荫,不过因为每个班都排了三行,到底有—行遮不上,正好是唯—的—排女生,好在他们班男生都很有绅士风度,主动和女生换了位置。 文化宫前有—块铺着彩砖的空地,所有人按照班级先在空地上排好队,再以班为单位依次通过楼前直达二楼的台阶上去,电影院就在二楼。 进了电影院,依然是按照班级成方块队坐,待全年级都坐好后,年级主任拿着麦克风在最前头先说了看电影的要求,例如不许大声说话,不许来回走动,不许随地扔垃圾等。 关灯后,随着大屏幕亮起来,众人渐渐安静下来,字幕过后,大屏幕色调变暗,孙悟空、唐僧和观音菩萨相继出现,然后才是电影的名字《大话西游之月光宝盒》。 电影内容不同于所有人认知的那个六小龄童演的《西游记》,演员表演也很夸张搞笑而无厘头,但真得很好看,无论是剧情何时服饰,都十分新颖,原本听说是看西游后不以为然的同学也渐渐看得聚精会神起来,林早早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甚至连买的零食饮料都顾不上吃。 蓝天却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可以说是坐立不安,时不时侧头去看看身边坐着的林早早,原本按照队伍坐位置,林早早不该坐在他旁边,因为边上的过道窄,两队边走边合成了—队,他趁机挤到了林早早后头,连带着他身后五六个男生都挤了过来。 演到白晶晶为了救至尊宝被牛魔王杀死时,电影院里很多女生都湿了眼眶,林早早也不例外,蓝天见她抹眼睛,抿了抿唇,将—直想给她的东西递了过去。 林早早侧头—瞧,有些眼熟,但因为灯光太暗看不真切,待接过来拿近了才看清楚,是中午没让蓝天买的心形巧克力,你怎么还是买了!林早早碍于电影院人多,到底没说出来,只是以口型询问蓝天,蓝天笑了笑,假装没看懂。 买都买回来了,再说也晚了,林早早心里头喜滋滋的,—刻也等不及地打开了盒子,拿出—粒看了看,正面是凸起的圆弧状,上头还印着两个被箭贯穿的相交桃心,这是—箭穿心之意啊,这巧克力的含义不言而明,她咬了—口,确实比其它巧克力好吃,这大概就是店老板说的纯吧。 蓝天前后左右瞧了瞧,见大家都专注地看着大屏幕,便将身子朝林早早这边移了移,然后低声道:“我也要吃。” 林早早听见了,打算将手中这块放进嘴里再给他拿—块新的,哪知手腕子被他握住了,非但握住了,还被他扯了过去,正当她不解其意时,蓝天竟然张开嘴就着她的手将她咬过的半块巧克力吃了进去,大概是太黑看不清,咬的时候还碰到了她的指头,过电似得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心剧烈跳动起来,脸如火烧,她慌忙将手收了回来,再不肯和蓝天说话。 蓝天也愣了,摸着自的嘴唇半天回不过神,—直到电影结束亮了灯两个人还不自在,—言不发地跟着大部队出了电影院,又男女分开站好了队往学校返回。 第55章 心愿 七月一到,假期也不远了,初二即将结束,一转眼初中生活过去三分之二,等到了初三,面临中考,可算是人生头一次重大转折,学业只会越来越繁重,大约也没什么玩的时间,也不知是谁先起的头,说是不如班费出去玩,即初一去旱冰场那一次后,班里确实也没再组织过什么集体活动,几个班委商量着不如趁着假期出去旅游。 全班出去旅游,这不算小事儿,班委不敢擅自做主,举荐班长去和老唐商量,自习课后,李青去了将近半个小时才回来,满面激动,不用说大家也知道是商量通了,顿时欢呼雀跃起来。 李青待众人安静下来才道:“老唐说旅游没问题,但有两个条件,一是地方要她拍板,二是期末考试全班每一个人年级名次都必须进前六十名。” 她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瞪圆了眼,“你确定没听错,全班都得进年级前六十名不是前一百名?” 旅游的地方老唐拍板这谁都能想到,然而全班五十四个人,都要进前六十名,即便是快班似乎也有难度,何况距离期末考试还有两周时间,就是突击似乎也来不及了。 “老唐这是变着法子不想让我们去吧。”有人抱怨。 “是啊——”众人异口同声地附和。 “要不算了吧,咱们自己联系车出去玩,也不是非要经过老唐同意。” “对,要我说就不该问老唐,问了也是白问。” 同学们小声议论起来,大部分同学非常赞同自己组织出去玩,少数同学忧心忡忡,担心不安全。 “你们都别吵了,听班长的!” 待班里声音小了,李青才道:“这可是我据理力争的结果,老唐一开始说的可是五十五名,你们就知足吧,若是想出去那就努努力,咱班是快班,底子摆那儿,难道连这点儿信心都没有?” 片刻沉默,学习委员站起来道:“班长说的对,即然老唐想出这么个法子不让我们去,我们就考进前六十名让她看看。” 大部分同学都跟着说好,信心十足,可还有一些平时成绩靠后的同学不太有信心,李青见状,又说:“要不这样,咱们先按老唐说地做,如果能达到要求最好,如果不能,咱再想别的办法。” 一听班长这样说,底下人又来了精神,开始议论去哪里玩,李青拍了拍讲桌:“前后排四个人为一组,大家都商量商量,商量好了写下来交给我,我统计好后再给老唐拍板,对了,不能去太远的地方,最好是墨城周边啊。” 其实好些同学都没怎么出过远门,即便是想写远点儿的地方也不知道哪里好玩,商量到下课才陆陆续续将纸条交给李青,李青晚上回去统计出来后,第二天交给了老唐,老唐将旅游地点定在了阿塔古园。 有的同学很失望,大家都想走远一点儿,至少走出墨城地区,阿塔古园是墨城地区下属县城外的一个天然古植物景观区,虽然距离墨城市区大约一百多公里,但还是在墨城,好在很多同学都听说过阿塔古园,虽然没去过,也知道那里有能实现心愿的灵泉,不少人冲着灵泉心动了,尤其是女孩子。 接下来的两周堪称魔鬼训练,所有任课老师一致认为初二二班的学习氛围空前的好,别的班的班主任听说后纷纷来向唐敏取经。 唐敏这些日子也没闲着,全班出去玩,又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必须要向学校打申请,然而这头一件就卡住了,假期组织学生出去玩,学校是不赞成的,毕竟各种不可控因素太多,又是到那么远的地方,太不安全,所以无论唐敏如何向教务处保证,这事儿都没能通过。 其实唐敏从一开始就非常赞成全班集体出去玩,她比班里任何一个同学都清楚上了初三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可学校那边走不通,怎么办,唐敏考虑了一个晚上,决定曲线救国,即然学校不同意,那就不通过学校,直接发动家长周末抽空带着孩子去,约好时间在古园门口见面其实也行的通,昆岗还有直达的车,和墨城这边过去用的时间差不多,而且有大人跟着学生安全会更有保障,她也不必担心有个意外之类的。 第47节 即然决定了,那么首先是要确定哪些家长能去,她用下班时间给家长一个个打电话说,支持得很爽快,犹豫得就要劝说一阵,那些反对得最麻烦,她不能强迫家长必须参加,毕竟这不是学校的活动,少不得多打几次电话劝服,足足花了将近一周才把事情敲定。 紧跟着便是期末考试,改卷出成绩,发成绩单,一系列的事儿,不可能一放假就出去玩,所以考试完后她专门开了班会。 “都考的怎么样?”唐敏进教室后头一句便问,“能不能全部考进年级前六十名?” 底下人想说能又不敢说,唐敏见状倒没有追问,笑道:“把你们都留下来,是商量假期去阿塔古园玩的事儿。” “真去?”好些同学不相信,毕竟成绩还没出来。 因为唐敏在和家长商量时特意交代家长先不要将此事告诉孩子,怕影响孩子学习,所以大家并不知道,闻言都很意外。 “成绩还没出来,你不是说考不到年级前六十名就不去吗?”有人小心翼翼问道。 唐敏笑了笑:“我说的是,如果你们考不到年级前六十名这个集体活动取消,可现在这已经不是集体活动,而是你们假期里的个人活动。” 个人活动?众人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闹不明白。 “我已经和你们的家长都通过电话,也逐一说服了你们的家长,假期他们会带着你们去阿塔古园。”唐敏看着下头人一张张不可思议的脸,继续说道,“我计划两周后去阿塔古园,那时候你们的卷子也改完了,期末后续的事也都忙完了,我也能去阿塔古园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将去的时间定在两周后,可下头的同学有些反应不过来,一下子被告知这么些事儿,大家都需要消化,比如集体活动是班里自己组织,可让父母带着去像什么话,有些小秘密可不能让父母知道啊。 “你们要是没别的意见,那就定在两周后的星期一吧,七月二十六上午十点在阿塔古园门口集合,你们回家都给父母说下,到时候早点过去,家在昆岗的学生,直接从昆岗坐车到阿塔地区,不用再来墨城转车,这样能省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已经给你们父母说过了,回去后你们再提醒下吧。”唐敏又道,“到时候准备好水和吃的,家里有相机的也都带上吧,古园的植被很棒,值得拍下来留念。” 同学们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就问了:“老师,这不算班级活动,也就不能用班费了对吗?” 其实好些人并没有想到这点儿,大部分都卡在父母带着去上呢。 “确实不用班费,”唐敏耐心地解释,“其实即便是班级活动,咱班那些班也不够,最多给你们买个入园的票钱。” “噢,懂了。”那人点了点头。 “还有初三一年,要用到班费的地方很多,一次都花完了,回头还得再交。”唐敏转身在黑板上写了电话号码,“这是老师家里的电话,你们回去再和父母确定一下,到时候不能去的给我打电话说一声,听到了吗?” “听到了!”底下人异口同声道。 =============== 原本说好林卫国带着林早早去阿塔古园,但两周后昆岗团部组织检修采棉机,林卫国不得不过去盯着,而赵国兴又被师部借调过去帮忙,周末需要加班,两个人都没时间,好在林琼想带着陈磊出去玩,林早早便跟着她一块儿去了,而蓝天那边因为蓝奶奶岁数大了,一方面不爱坐车,另一方面出去风吹日晒地走一天也确实受不住,索性让蓝天也跟着林琼。 大概家长都有同样的心里,墨城这边还好,家长都在企事业或是政府部门工作,周末休息,基本都能陪孩子去古园,但昆岗这边的学生就并非如此了,这个季节,棉田要打药,要浇水,要除草,好些农活,虽说大部分已经机械化,可好些家里承包的田地多,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于是一个连队的索性商量好来一到两个大人,一个大人带两三个,这倒是出乎老唐的意料,不过合了同学们的心意。 阿塔古园位于戈壁之中,实乃一片古代墓葬群,也不知是古人种下的树还是野生的,林子里树种很多,常见的例如杨树,榆树,白蜡,胡杨这类边疆耐旱耐盐碱的树种,还有野生杏树、核桃、苹果、梨树,无花果等水果类植物,树冠披拂,遮住了如火的骄阳,投下一地的阴凉,树干多需几人合抱,看介绍足有上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树龄,大约是经过风沙和雷电洗礼,好些树干中空或是俯倒了,但树冠依然葱茏繁茂,有的主干游龙似得横向生长,有些枝条缠绕,或是从根部生出新枝,几株挤在一块儿,龙蟠虬结,尽显沧桑之态。 老唐事先问过园里工作人员,和往年做了比对,这两个星期因为气温高,出来的人少,所以园中游人并不多,大家进来后沿着石板小路绕过一颗颗古树,或是钻进树干空洞中,或是爬上俯倒的枝干上,一个宿舍的,平日玩的好的,甚至在同学之间心照不宣的早恋男女,都兴致勃勃的追着带相机的人拍照。 林早早,蓝天和林琼陈磊几乎每经过一株树便要拍照,林琼专门帮着林早早和蓝天找了好些合影,蓝天高兴极了。 到了园子中心有一处泉水,水是从沙地下冒出来的,又渗入沙地之中,周围用大块卵石围着,“原来这就是许愿泉。”瞧见的人都有些失望,可失望归失望,实现心愿的名头在哪儿搁着,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大家都不愿错过带些泉水回去的机会,拿出事先准备的瓶子排队接水。 “你的心愿是什么?”在后头排队的林早早问蓝天。 “我的?”永远和你在一起,蓝天默默想着,却只笑不说,反问林早早,“你的呢?” “我的可多了,”林早早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希望全家人身体健康,希望能考上好大学,希望能天天快乐,希望——”她转头看向蓝天,“希望你能永远快乐。” “放心,你的愿望一定都会实现。”蓝天露出笑容,心想:有你陪在身边我怎会不快乐? 因为夏季太热,泉水流量变小,全班五十多个人每人接一瓶还真费了不少时间,好些头一回来的大人等不住,交代几句便到别处转悠去了,留下的大人也都坐在周边的树下等着,逛了一上午,走的时候不觉着累,一停下才感到腿酸。 待孩子们都接好了水,大家又一同去了景区中专供游人用餐的地方,一下子来了几十号人,还真把餐厅的服务人员吓了一跳,全员出动招待,拌面,炒面,菜盖面,都是当地特色面食,虽说味道差强人意,可一来出门在外都没那么讲究,二来走了一上午也确实饿了。 林早早要了一份西红柿鸡蛋丁丁炒面,蓝天要的蘑菇肉拌面,林琼和陈磊吃一份,也要的红烧茄子丁丁炒面,三人吃了面又在餐厅休息了片刻,才跟着大部队继续逛。 说是大部队,其实人已经少了好些,一些家长实在不愿意走,索性在餐厅等着,刚走进古园,陈磊就犯困了,林琼只得抱着他回餐厅,叮嘱林早早和蓝天两人别走太远,下午五点在门口集合。 林早早和蓝天两个人其实也走累了,可难得有独处的时间又不忍浪费,便来到方才去过的一株中间空着的大树下,两个人弓腰坐在里头,从外头看压根也瞧不见。 哪知刚坐了一会儿便听见外头有脚步声,原本两人打算不吱声等外头的人离开,哪曾想到外头的人也是冲着这里头隐秘来的,绕过了弯下腰正要进去,猛然看见蓝天和林早早,顿时吓了一跳。 林早早一瞧,原来是梁栋和徐燕,吃了一惊,“你们俩,你们不怕老唐!” “嘘——”梁栋将食指竖在嘴唇前,“小声点儿,老唐没过来。” 蓝天笑眯眯的看着梁栋,道:“这里隐秘,留给你们了,别忘了时间啊。”他说完很自然得拉着林早早的手往前走去。 第56章 风声 到了秋季,油脂厂的效益越发不好,自那次李雪松的朋友按照先出货再付款的结款方式从厂子里要了一批货后,先付款后出货的结算制度算是被撕开了一条口子,之后销售部又出了好几车这样的货,然而这世上历来都是借钱容易要钱难,这些先出了货的单子,有将近一半没能收上款子,厂里资金不足,原材料进不回来,工人工资发不下去,银行贷款还不上,很快形成了恶性循环。 这事儿在厂里不是秘密,再联系内地职工下岗风潮,林卫国明锐的意识到墨城很快也会被波及,必须尽快找到退路,按照他的想法,即便厂子被承包出去,坐办公室的大约都得下岗,但车间有技术的职工可能会被留下一部分,他和赵国兴能留下的可能性不好说,尤其是赵国兴。 赵国兴距离退休还有十年,他也差不多,一旦离开企业,要自己交社保医保,每年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越想越庆幸,幸好当初买了采棉机,七月份采棉机检修,他的采棉机倒是没什么问题,也多亏了李大柱,当初用好后全部清理保养了一遍,停在车库里,又定期去检查,不像有几个人的,零件受损,光配零件就要花两三个月的时间从国外进口。 若是厂里效益始终如此,他打算十一月采棉机开始采棉时请半个月假亲自过去盯着,从潘兵那儿得到的消息,今年的机采棉种植面积是去年的三倍,采棉机却一台也没有增加,若是今年好好干,不但能把外头的欠款都还上,还能余下不少钱,这些钱得留着承包工厂,只要买断的政策一下来,承包的政策还会远吗? 林卫国每日看新闻,就怕错过新政策,对厂里的情况也越发关注,上个月他刚想法子让李雪松进了销售部,可如今销售部算是全厂最出力不讨好的部门,他便让赵国兴去问问李雪松的意思,是想继续留在销售部还是回车间,并直接说明了他估计的利害关系。 虽然进销售部时间不长,可李雪松也已经独自出过几次差,虽说没跑成一单生意,但见识倒是增长了不少,他自然知道朋友欠厂里货款的事儿,也庆幸当初林卫国没帮忙,可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愿意听林卫国的话回车间。 人各有志,林卫国也不强求,后来又专门叮嘱他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违反常理的规章制度,否则只怕后患无穷,这回李雪松倒是听进去了。 进入十一月,林卫国请了假,还专门让赵国兴也请了假跟着一起回昆岗,他盯着采棉机,让赵国兴去修造厂转转。 跟着采棉机下地其实也很辛苦,一大早出门,天黑才能回来,有了去年的经验,李大柱今年开采棉机可谓得心应手,多了林卫国帮忙,比他去年一个人干时多收了不少亩地。 赵国兴去了刘春芳家,自从上次周世军肝硬化住院后,两个人就没见过面,刘春芳瞧见赵国兴来又惊又喜,当即让周世军去市场买肉。 周世军气色好了很多,身体也魁梧起来,赵国兴瞧着稀罕,刘春芳告诉她,这是一直在吃国外寄回来的药,病情得到了控制。 两个人许久未见,都有说不完的话,刘春芳拉着赵国兴坐在沙发上,又拿了花生和干枣,倒了水才坐下。 “卫国过来看采棉机?”刘春芳先开了口问道。 “嗯,”赵国兴道,“今年机采棉产量高,他怕我姐夫一个人忙不过来。” “你别说,李大柱平时瞧着没个正型,喝酒唱戏喜欢玩乐,这真干起正事儿也不含糊。”刘春林想着自己老公若不是开货车出远门累的,也不会发病,早知道还不如存着钱等着买采棉机,每年也就干二三十天的活儿,够全家人吃一年,可哪里有卖后悔药的。 “那是,要不我姐也瞧不上他。”赵国兴向来护着自家人。 “他儿子龙龙还在你们厂吗?”刘春芳想了想,“该结婚了吧,我记得年龄不小了。” “还没呢,这才毕业几年,两年吧。”赵国兴倒不赞同李雪松这么早结婚,一来年龄还差着些,二来工作还没稳定,能找到啥好的。 “我看你姐姐托人打听年龄合适的姑娘呢,”刘春芳笑道,“人都在墨城工作,怎么在昆岗找对象,找个城里姑娘多好。” 赵国兴笑了笑,她哪里不知道自己姐姐的心思,怕找个城里姑娘压不住,不光自己压不住,也怕儿子压不住,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这样的思想:“我姐也是瞎忙,这事儿她能说了算?不得孩子自己看对了眼?龙龙现在在外头跑销售,去了一次内地,回来整个人就不一样了,还能看上我姐找的?” 刘春芳自然极为赞成:“倒是有人打听,大概想进城。” 赵国丽素来是个有主意的,赵国兴不愿意参合姐姐家的事儿,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最近忙吗?” 刘春芳摇头:“这两年订单量少了好多,哪里会忙,连工资都快发不下来了。” “没那么严重吧。”赵国兴是真没想到,在修造厂这么些年,还是有感情的。 “哎——”刘春芳心道哪里是没有那么严重,恐怕是更严重,“皮革城已经发不下来工资了,好些工人都到内地打工去了,我看修造厂也不远了。” 赵国兴是真没想到,看来林卫国说对了,这厂子效益不行,早晚得承包给个人:“皮革厂原来效益不错啊,怎么也不行了?” “现在昆岗的工厂普遍效益都不行,倒是种地的发财了,这两年棉花补贴,果树补贴,各种农业补贴,好多内地人过来承包土地。”刘春芳显得有些无奈,“咱们从工作起就种地,这好不容易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了,结果种地挣钱了。” “这效益不好,以后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吧?”赵国兴问出了她心里最想知道的事。 “我听说团里有意将效益不好的企业承包给个人,厂里有人动心思呢。”刘春芳神秘兮兮地说道。 果然有人想承包,这也是林卫国最担心的事儿,竞争的人越多,价位便会抬得越高,“谁啊?”赵国兴问,“承包工厂,得不少钱吧,修造厂谁那么有钱?” “我听说曹鹏想承包,他老婆养了这些年奶牛,倒是挣了些钱,别的就不清楚了,”刘春芳顿了一下,猛然道,“不如你们两口子承包了吧!” “啊?”赵国兴一愣,林卫国有这个想法可从来没告诉过别人啊,除了潘兵。 刘春芳顿时来了兴致:“真的,国兴,你们两口子承包了吧,卫国有技术,能设计,会画图,前工房的活儿你又都熟悉,正好啊。” 赵国兴没吱声,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卫国这采棉机买回来也干了两季了,怎么着也存下些钱吧,”刘春芳向来热心,和赵国兴关系又好,想起这一出就当做自家事儿一般盘算起来,“虽说厂里效益不好,但也不是一点订单都没有,你们要是真承包了,少找几个工人,一准挣钱。” 这刘春芳和林卫国想到一块儿去了,赵国兴不敢给她交了实底,只得说道:“这事儿还没谱呢,我回去给卫国说说,看他有没有这个打算,毕竟有正式工作,墨城和昆岗又隔得远。” “哎呀,你这思想得变通变通了,都什么年代了,还惦记铁饭碗,我给你说,这铁饭碗就快到头了,我老家的嫂子妹子可都下岗了,”刘春芳倒是看的很开,“早几年多少人下海,那会儿还能办理停薪留职,现在哪有这样的好事儿,千万别再错过机会,我们家是没那个家底,得留着钱给世军看病,还得想法子出国,要不我也得争一回。” 刘春芳这话说的赵国兴暗暗心惊,看来承包这事儿惦记的人不少,她得给卫国说说。 想知道的都知道了,赵国兴索性顺着刘春芳的话转移了话题:“你们出国的事儿有谱了吗?” 这算是说到了刘春芳最关心的事儿上了,“暂时出不了,”她面色沉了沉,“说是要先把世军的嫂子办出去,这不是他大哥去世了,周家唯一的独苗只有周明,世军嫂子答应守着孩子不再嫁人,他大姐让把他们娘俩先办出去。”这事儿赵国兴不好多说,毕竟是人家的家务事,她没吱声。 刘春芳大约平日没处说这些糟心事,逮到赵国兴忍不住吐槽:“说句不中听的话,死人还能比活人重要?他大哥就是得这病走的,如今世军也犯病了,不赶紧想法子让他出去治病,反倒先办他们俩,真搞不懂大姐怎么想的。” 赵国兴倒是明白周世军大姐的想法,劝刘春芳:“女人死了丈夫,又拖着个三四岁的孩子,守一辈子也不是容易事儿,她现在是答应不再婚,可时间久了呢?孩子还小,离不开母亲,可若是她再婚周家能同意孩子跟着走?如果出了国就不同了,一来人生地不熟的不好找,二来她总得依赖着世军大姐一家子生活,哪还能生出别的心思。” 刘春芳听了这话没吱声,其实这个理她也明白,就是气不过,虽说大姐从国外寄了药过来稳定住世军得病情,可得病不治总拖着也不是事儿啊。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孩子,周世军也就回来了,提着鸡肉,猪肉和鱼,还有水果,赵国兴一瞧笑道:“怎么买这么多?” “不多,你难得来一次,”刘春芳从周世军手中接过东西,“不多做些怎么成,一会儿让世军把卫国也接回来一起吃。” 赵国兴了解刘春芳好客的性子,没反对,跟着进了凉棚:“来来,把肉给我,我先洗洗。” ================ 原本赵国兴是想着回去再给林卫国说承包的事儿,可吃饭的时候刘春芳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都说了,林卫国暗暗记在心里,抽空又去找了潘兵,潘兵让他放心,这承包的事儿有他盯着,黄不了。 今年采棉机挣的钱是去年的两倍还多,除去给李大柱的工资,还了林琼和老家弟弟的钱,林卫国又往赵国兴给林早早办的卡里存了一万块钱,还把卡交给了林早早自己保管,为了此事赵国兴没少唠叨。 为了堵住赵国兴的嘴,林卫国带着林早早去了金店,给赵国兴挑了一枚金戒指,买了一件皮草大衣,赵国兴拿到手里爱不释手,戴上戒指穿上皮草,站在大立柜前照了半天镜子,最后又把大衣装好,还专门找了两个樟脑丸放进袋子里,这才放进衣柜,那枚金戒子也重新装进了红色丝绒盒子,锁进了大衣柜。 林早早瞧见不解,问她妈妈为何不戴,赵国兴甜蜜地笑了笑,上班戴那个干吗,万一丢了可不亏大了,林早早听了哭笑不得。 第57章 起疑 十二月九日,新团员宣誓,班里三分之一的同学去了阶梯教室,原本上英语课,老唐改了自习,课代表从办公室拿了一沓英语卷子,一组组分发后传。 啪一声脆响,紧跟着一声吸气,林早早猛然站了起来,和她一排但隔着走廊的文静桌上一瓶墨水被前排的孙浩朝后传卷子时碰到了地上,贱了林早早一裤子墨水。 文静吃了一惊,连忙道歉,又从座位里翻出卷筒纸帮林早早擦,然而墨水已经渗进布料里,怎么可能擦得掉,“都是孙浩,”文静仰头瞪着一脸茫然的孙浩,“你怎么传卷子的。” 孙浩这才慢悠悠站起来:“谁让你把墨水瓶放桌上的?”他一边说一边跨过一地狼藉朝教室后走去,拿了扫把先将玻璃碎片扫掉,这才拿拖把沾墨水。 第48节 “你没事吧?”蓝天走到林早早旁边一瞧,右腿侧面从下到上都是墨水印子,尤其是下部,裤子大约是要不成了,就是不知道弄到里头了没有。 林早早摇了摇头,这条裤子可是林琼送给她的生日礼物,黑白格子的直筒裤,样式很新颖,她一直非常喜欢,此时瞧见一裤子的墨水头都是懵的。 “要不回去换了吧。”蓝天道。 “好吧。”林早早心存侥幸,想着赶紧换下来洗或许还能洗干净,出了教室门,她猛然想起来早上忘带钥匙了,还得先去林琼姑姑那儿要钥匙。 到了高中部办公室门口,门虚掩着,里头人在说话,她先敲了门才推门进入,林琼背对着门站在办公桌前接电话,她站着没动,打算等林琼打完电话再说。 “怎么会出车祸,”林琼声音焦急,“伤的重不重?” “嫂子怎么样,让她别急,我这就过去——”林琼说完挂了电话,转身看见林早早瞪着眼睛望着她:“姑姑,是不是,是不是我爸爸出事了?” 虽然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些什么,可仅仅通过车祸,嫂子这两个词,林早早已经脑补了不少内容:爸爸出车祸了,在医院,妈妈很害怕,所以才给姑姑打电话,为什么会害怕,因为爸爸伤的很严重,这般一想,她也害怕了,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是你爸爸出了些事儿,车祸,不严重,你别担心。”林琼哪曾想到林早早听到了,一边心急去医院,一边又要安抚林早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姑姑,我和你一起去——”林早早怕林琼不同意,又道,“我乖乖的不捣乱,我保证把今天的作业全都做完。” 林琼清楚即便自己不同意林早早去,恐怕自己前脚走后脚她也得跟着,“好,你等会儿,我给你们班主任先打电话请个假。”林琼说着转身拨通了老唐的电话。 请了假,林琼和林早早出了校门打了出租车直奔医院,陈红兵就等着医院门口,瞧见两人连忙迎了过来,见着林早早一愣,原本要开口说话,此时又犹豫了。 “没事儿,她也不小了,你就直说,大哥到底怎么样?”林琼看了眼林早早,牵着她的手边走边对陈红兵道。 “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头受了些伤,轻微脑震荡。”陈红兵边说边看林早早,见她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睛始终有神这才放下心,“住院观察观察,一般没事儿。” 林琼始终握着林早早的手,在陈红兵说出脑震荡时,她的手明显用了力,林琼连忙回以同样的力道,以示安慰。 到了病房,林卫国盖着被子躺在病床上,赵国兴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瞧见林早早很是意外,回头和林卫国对视一眼,才道:“你不是上课吗?怎么跑来了?” “爸爸,”林早早没有回答赵国兴的问题,直接跑到林卫国身边,趴在他胳膊旁边凑近道:“你疼不疼?” 林卫国微微笑了笑:“爸爸没事儿,你放心。” “真的?”轻轻碰了碰他头上的纱布,“缠了那么多纱布,是不是留了很多血?” “没有,”林卫国想摇头,微微一动扯到额头伤处,他下意识想抽冷气,可又怕林早早担心,硬是忍住了,“就额头上碰破了些皮,医生小题大做才缠那么多纱布。” “早早,坐这儿,别靠那么近,让你爸多休息。”陈红兵又拿了两个凳子过来。 林早早心里不愿意,可她也知道病人休息好才好得快,乖乖坐到了凳子上。 “嫂子,大哥怎么会出车祸?”林琼问道。 “别提了,这不拿上驾照了,坐厂里的吉普车出来办事手痒痒,非要开开试试,”她瞪了眼林卫国,“当初学驾照我就不同意,他一只眼睛怎么开车,这不出事了。” 林卫国想辩驳几句,可一来他实在不舒服,二来赵国兴也确实没说错,他确实是因为单只眼睛看不准方位和对面的越野车撞了。 “以后还是别开车了,”林琼心有余悸,当初听说林卫国学车她就不放心,虽说那只坏眼睛没有完全失明,可其实和失明也差不了多少。 “不开了,不开了,”林卫国苦笑,他原本憋着一口气,谁说一只眼睛不能开车,他就不信了,结果驾照是拿下来了,可到了路上还真不是那么回事,车多人多,他看不准,学的时候判断位置时会根据自己实际看到的做少许偏移,可真上了路遇到紧急情况哪有时间让他重新判断方位,“一次就够了,哎。”有了这招,林卫国是绝了再开车的念头。 林琼还有课,不能总待在医院,林早早不愿意走,可她毕竟初三了,林卫国和赵国兴都怕她耽误课程,催着她跟林琼回去,她见林卫国确实也没什么大问题,神志清楚,谈笑自如,便跟着林琼回去了。 回到学校最后一节课正好打了上课铃,高中部和初中部不在一栋楼,林琼赶着上课,嘱咐林早早赶紧进初中部教学楼后朝着高中部疾步走去。 最后一节课是语文题,林早早站在楼梯口犹豫,这会儿上去绝对迟到,虽说自己有特殊原因,可谁知道语文老师会不会六亲不认,她犹豫片刻,决定还是不上去了,不如回去给做些好吃的中午给爸爸送去。 还好学校大门没锁,大约因为是最后一节课,锁在锁扣上挂着,门卫不在门卫室,她打开门快速出了学校,进了家属院才反应过来没有钥匙,去蓝奶奶那儿吧,刚好问问蓝奶奶受伤的人吃什么有利于恢复。 敲门进屋,蓝奶奶瞧见她即没觉着奇怪:“今个儿提前放学了?蓝天怎么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林早早在门口换鞋子,正要回答,蓝奶奶上前一把扯着她的裤腿:“你这裤子上怎么回事?怎么都是墨水?” 林早早这才想起来,即然将此事给忘了,而且去了趟医院也没一个人发现她这裤子上的墨水,“同学的墨水瓶掉地上了,刚好我在旁边。” “赶紧换下来,奶奶给你洗洗,兴许还能洗干净。”蓝奶奶摸了摸裤子的布料,“这是羊绒的吧,可不便宜。” “不用,我回去自己洗。”林早早连忙拒绝。 “还跟奶奶客气,”蓝奶奶嗔怪,“快脱了,一会儿该洗不掉了。” “真不用——”刚弄上去时林早早一肚子火,可这会儿已经烟消云散了,她换了鞋道,“奶奶,头部受伤的人吃什么好的快?” “谁受伤了?”蓝奶奶一听这话就知道有问题,顾不上她裤子上的墨水,连忙追问,“不会是你爸爸吧?” 林早早一愣:“奶奶,你怎么知道?” “真是你爸爸?”蓝奶奶吃了一惊,“快给奶奶说说怎么回事?” “没事没事,我爸开车出了点儿车祸,头受了轻伤,现在在医院里呢。”林早早怕蓝奶奶担心,轻描淡写道。 “怎么这么不小心。”蓝奶奶这才放下心,走进厨房道,“我早上出去买的排骨,本来准备中午做糖醋排骨,干脆给你爸爸炖个排骨汤。” “奶奶我来吧,你教我怎么做。”林早早跟着进了厨房,也不跟蓝奶奶客气,毕竟现在再去市场买肉大概中午也来不及吃了。 “行,我给你说怎么做。”蓝奶奶一想这是孩子的一片孝心,而且炖排骨汤也没什么难度,况且自己也在旁边盯着。 蓝奶奶已经把排骨过了遍开水:“你先把这些排骨洗一洗,上头有浮沫,一会儿炖汤腥。” “好嘞。”林早早将排骨倒进沥水篮,放在水龙头下冲洗。 蓝奶奶从橱柜里拿出煲汤的砂锅放在煤气灶上:”掀开盖子道:“洗干净了放进这里头,再切些葱姜蒜。” “好。”林早早洗好排骨放进砂锅中,蓝奶奶已经把葱姜蒜放在案板上了,待她洗好放进去后,蓝奶奶又拿了些枸杞、红枣、花椒放进砂锅,撒上盐巴倒上料酒加满水,盖上锅盖打开火:“好了,一会儿开了再放些萝卜。” “白萝卜还是红萝卜?”林早早一手拿了一种萝卜问道。 “都放些吧。”蓝奶奶道。 林早早连忙洗了萝卜削皮,“切滚刀块。”蓝奶奶道。 待切好萝卜锅里也开了,她放了萝卜,蓝奶奶又往锅里放了少许白醋,“行了,咱出去等,奶奶找找保温桶,中午让蓝天和你一块儿去医院。” ================== “奶奶,你炖了汤?”蓝天刚进门就闻见了香味,“我先去林老师家一趟,一会儿回来。” 林早早说回家换裤子,可直到下课也没回来,他有些担心,还是决定去林琼家看看。 “蓝天,”林早早冲出厨房,“我在这儿。” “你——”蓝天糊涂了,“你一上午都在这儿?” “小天,”蓝奶奶跟着出来了,“快过来吃饭,吃了饭去医院给你林叔叔送饭。” “林叔叔怎么了?”蓝天不解,似乎明白为什么林早早一上午没回教室了,“住院了?” “没什么事,出了车祸,受了些小伤,住院了。”林早早说着又对蓝奶奶道,“奶奶,我先回去给姑姑说下,让她不要做我爸妈的饭了。” “行,你赶紧去。” 林早早回到家林琼还没回来,她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才看到林琼,没敢提回来后旷课的事儿,只说了蓝奶奶炖了汤,一会儿她和蓝天过去送饭,也没给林琼质疑的时间,冲进房间换了裤子快速下楼又去了蓝奶奶家。 蓝天用排骨汤泡了剩米饭,拿勺子几口吃完了,提着保温桶骑车带着林早早去了医院。 赵国兴没料到来送饭的会是蓝天和林早早,心头一丝疑惑划过,却也顾不上多想,蓝奶奶不但往保温桶里装了排骨汤,还炒了白菜,米饭是用饭盒装着的,用小毯子包着,带过来还冒着热气。 林卫国头还有些眩晕,蓝天和林早早两人架着他靠坐在床上,由林早早喂着吃了些排骨汤泡米饭。 冬季中午时间短,等林卫国和赵国兴吃了饭也快三点了,赵国兴怕他们下午迟到,催着两人快走。 林早早上午基本没上课,下午再不敢旷课,收拾了东西跟着蓝天回去了。 待两人离开赵国兴才对林卫国道:“怎么是蓝天跟着来的?” 林卫国倒是不以为然:“他们不是一个班吗。” 赵国兴没再多说,可心里头总觉着不对劲儿。 第58章 惊变 林卫国的伤倒不严重,在医院住了一周便出院了,这还是在赵国兴和林琼的强烈要求下,若依着他,呆了三天就嚷嚷着回家。 公司的车都上了保险,因为对方司机及时刹车,车祸并不算严重,两个人也都是轻伤,所有费用保险公司核定后进行了赔偿,林卫国出院后事情基本处理完。 十二月一过,又是新的一年,然而厂里却人心惶惶,内地下岗热潮终于影响到边疆,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上了下岗名单,私下里找门口托关系的不在少数,便是林卫国这个主管生产的小经理也成了香饽饽,他暗暗苦笑,找他有何用,便是他自己恐怕也有下去的可能性。 春节过后,厂里领导连续开了几次重要会议,皆是关于企业重组的相关事宜,师里终于下了正式文件,重组企业里的重点单位便是油脂厂,下岗在所难免,林卫国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倒也冷静,赵国兴就有些接受不了,快四十的人了,铁饭碗端了半辈子,说没就没了,若是再熬个十来年她都能退休了,每个月拿着退休工资,可如今倒好,一下岗啥都没了,以后怎么办?她突然觉着生活没了着落。 然而再如何接受不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曾经风风光光的油脂厂,经过尽半年的清算买断,最终被内地开发商接手,领导层大患血,车间一大半工人下岗,赵国兴和林卫国都未能幸免。 两口子同时下岗,经济来源一下子断了,林卫国还沉得住气,赵国兴有些扛不住了,情绪低迷,总觉着以后的日子就没法过了,两个人都出去找过工作,奈何年龄摆在那儿,哪里有人要,好在林早早中考成绩优异,被师中学高中部录取,也算是了却了赵国兴心中一件大事儿,有女儿在家陪着,没事儿拉着她出去转转,倒也纾解了她心中的郁结。 林卫国向来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早在下岗前他就频繁联系潘兵,并让赵国兴和刘春芳常打电话,一直关注了昆岗团场的动向,只可惜那边风吹草动不止,却始终没有实锤,他没法子,只得耐心等待。 可两口子总待在家中也不是事儿,虽说年前采棉机挣了些钱,也不能坐食山空,他每天没事儿出去转悠,看能否找到挣钱的法子,连续转了一周,还真让他给找着了,不过是苦力活,在建材市场用三轮车帮人拉货送货,每天一早出门,中午回来吃个饭,晚上有时天黑了才能回去,每日运气好了挣个百十来块钱,运气不好也就一二十块,装车卸车,有时还要帮人把东西搬上楼去,是真辛苦,赵国兴看着心疼,劝他别干了,可林卫国就是不听。 见老公如此辛苦,总待在家里的赵国兴心里头过意不去,每日也开始出去碰运气找工作,跑了几日,被拒绝了无数次,终于让她找着了,手工艺制作,用小塑料珠子穿成领带,一条手工费十五块,有不少和她差不过年龄的女人干这个活,说是学会了可以拿回家做,赵国兴很感兴趣,这个活没有年龄限制,干起来也轻松。 她跟着学了一周,在老师的协助下能独立完成一整条领带后,便打算安心做这个份工作,却被告知要交押金一千元,赵国兴有些犹豫,回去和林卫国一商量,林卫国心里头犯嘀咕,一千元也不是小数目,何况这个活儿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正经的工作,又不交养老,也没有底薪,但话说回来,挣不挣钱倒是其次,好歹能让赵国兴有个事儿做,也不至于天天胡思乱想心里郁结,他打算跟着赵国兴去工作的地方看看再做打算。 第二天一早,林卫国货也不拉了,跟着赵国兴去了工作的地方,在建设路边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一片家属楼后头的平房,那片平房瞧着有些年头,好些房子已经空了,年久失修,窗户门都是破着的,林卫国一瞧就觉着不妥,可见赵国信兴致勃勃,又不忍心打击她。 两个人进了第三排最边上的院子,院子里打扫的倒是挺干净,进了房子,里头已经来了不少人,大约等了十来分钟,一个着黑色西装西裤,头发油亮的男人挤进人群,走到最前头。 一直教赵国兴等穿珠子的老师微笑着和他打了招呼后拿起话筒喊话,让大家安静。 林卫国一瞧那男人的长相打扮心里头咯噔一下,这不是当初和潘兵找李美丽时,在医药公司瞧见的那位鼓动众人买产品的男人吗,怎么跑这儿来了,他心里头暗道不好,看来赵国兴是被骗了,幸好今个儿他跟着来了,林卫国回头一瞧,大门没关,他拽了拽赵国兴,朝人群外头挤,赵国兴不明所以,跟着挤了出来,屋子里人多,倒没人注意到两个人的离去。 出了院子,林卫国拉着赵国兴朝巷子外走去,赵国兴一头雾水,问他怎么回事儿,林卫国就是不说,出了巷子走到大路上他才道:“当初我和老潘找李美丽就看见过那个男人,就头发油光发亮的那个男人,那就是一群骗子。” “啊!”赵国兴吃了一惊,若是没有李美丽一事儿她一准不信林卫国的话,可李美丽在迪城可是让人给软禁了,这事儿不小,那伙人后来被警察给抓了。 “这活儿你别干了,也别总急着找工作,没事儿先在家呆着,我估摸着过段时间修造厂的事儿就有消息了。”林卫国道,“到时候咱俩一起去修造厂,老本行,你干起来也顺手。” “真的?你怎么才给我说。”赵国兴乐了,她觉着林卫国盘算这事儿这么久一准能成,原来在修造厂干是给别人打工,若是自己承包下来,那就是给自己干,心情都不一样了。 但实际却是,潘兵那边还是没给林卫国准信,昆岗的企业重组正在进行,职工买断后厂子究竟怎么弄?现在可还说不准,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让赵国兴暂时放心。 两个人回到家,还没开门就听里头电话铃声响个不停,林卫国开门进屋接了电话,那边立刻传来潘兵的声音:“一大早你们这是跑哪儿去了?我打了四五回电话也没人接,赶紧收拾东西来昆岗,修造厂的方案下来了,这几天团里在考虑人选呢,我已经把你的名字报上去了。” 林卫国抓着电话半天回不过神,回家之前还拿这事儿安慰赵国兴呢,这就来了?这还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他觉着自己受了上天的眷顾。 “你倒是听到了没?”半天没得到回应的潘兵又道,“现在只有两个人报名,你赶紧过来。” “好好,我这就过去,”林卫国正想挂电话又问道,“那我是不是要把钱带上?”他心里头暗暗着急,这么些人竞争,可他钱还没凑齐呢。 “钱不着急,”潘兵想了想,“你把你那些奖状,什么先进工作者,还有农机方面的毕业证都带来,这些可都是你的资本,团里考虑选有经验的人,优先考虑下岗工人,这两样你可是都占了。” “好好,我记下了。”好在潘兵说的这些东西林卫国都留着。 第49节 挂了电话,赵国兴问林卫国:“你这是要去哪儿?” “去昆岗,”林卫国冲进卧室,“修造厂承包案下来了,我得赶紧过去,你和我一块儿去吧,说不准能帮上忙,赶紧收拾东西。” 赵国兴一听乐得合不拢嘴,连忙拿出包装衣服,“要去几天啊,我这带多少衣服?” 林卫国从大衣柜抽屉里拿出装各种证件的包找毕业证等:“带上几套换洗的,估计得多住几日。” 赵国兴一边翻找衣服,一边道:“要是回去久,得给林琼说一声,别早早周末回来咱们都不在家。” “对,我这就去给林琼打电话。”林卫国说着走出卧室,这个点儿林琼在学校,他直接拨了学校的电话号码,但是林琼在上课,接电话的是办公室另一位老师,林卫国只好给那位老师留了话,让他回头告诉林琼。 挂了电话他又赶紧回卧室找毕业证等,还把赵国兴的三八红旗手奖状和钳工证找了出来,装到了赵国兴放衣服的旅行包里,收拾好东西,两人片刻也不耽搁,连忙赶往客运站买了车票直奔昆岗。 ================ 却说林早早高一,正赶上林琼代高一年级,她便将林早早和蓝天都要到了自己班里,亲姑姑当班主任,林早早自然高兴,知道消息前特意缠着林琼,让她排座位时把她和蓝天安排到一块儿,林琼以每次月考两人必须进全年级前十名为条件答应了。 新学期开学后,班里来了不少新同学,原本的师中学初三年级的学生有百分之四十没能考进本校高中,这百分之四十成了下头团场的尖子生。 中午放学后,林早早和蓝天一同回家,换了班主任,再不用为了避嫌躲着走了,这让两人心情愉悦。 路上,林早早说起了林琼的条件,蓝天倒是不以为然:“为了能和你高中同桌三年,年级前十名算什么,就是次次年级第一我都考得到。” 林早早轻轻掐了他一下:“你就吹牛吧,还有两周,我看你第一次月考能考多少分。” “不管多少分,一准年级前十,”蓝天信心十足,“你也得考到啊。” 林早早斜他一眼:“那还用说。 两人心里都清楚,高一第一次月考其实是为了分快慢班,所以必须考在前头,否则进不了快班。 中午吃饭时,林琼给林早早说了林卫国和赵国兴回昆岗的事。 林早早倒不意外,假期时她就听父母谈论过去昆岗承包修造厂的事。 “都去了?”林琼知道赵国兴因为下岗的事儿一直心情不要,“过去散心吗?” “不是给你打电话了,你还不知道?”陈红兵问。 “我没接上电话,办公室的老师接的,看样子走的急,要不不会不等我下课。”林琼有些担心,大哥大嫂突然下岗,连她都有些接受不了,更何况当事人了,“不会是有啥急事吧。” “应该是修造厂承包的事儿。”林早早为姑姑答疑解惑。 “承包?”陈红兵一愣,“修造厂要对外承包?” “我假期时听爸妈说起过,好像是我爸一直想承包修造厂。”林早早也不是很明白。 可陈红兵和林琼听懂了,职工买断,厂子承包给个人,这不是新鲜事,不过大哥即想承包修造厂,那得不少钱吧,而且原本就是效益不好的工厂承包给个人,要想起死回生也不是容易事啊,莫说陈红兵这样想,就是林琼也是这个想法,她没想到这么大的事儿林卫国说办就办去了。 “你有姨姨或是外婆家的电话吗?”林琼想打电话劝劝林卫国。 “有我三姨家的电话,”林早早道,“姑姑你要找我爸爸吗?” “嗯,”林琼点了点头,“快吃,吃好给你三姨打个电话。” 吃了饭,林早早拨通了赵国荣家的电话:“三姨。” 赵国荣意外:“早早啊,吃饭了吗?” “吃了,”林早早看了眼林琼,见林琼示意她继续说,才道,“三姨你今天去外婆家吗?” 赵国荣要上班,自然是不去,但听林早早这样说,定是有事儿,便道:“去,下午下班过去,怎么了?你有事儿找你外婆?” “是我爸妈回昆岗了,你要是去我外婆家给我爸爸说一声,让他给我打个电话,”林早早想了想,有道,“让他明天就给我打吧,我找他有事儿。” “你爸爸妈妈来了?”赵国荣诧异,她还不知道姐姐姐夫下岗的事儿,“行,窝下班后去你外婆家给你爸爸说。” ================== 却说当日林卫国和赵国兴到了昆岗已经是中午,他顾不上进岳父家的门,先去了潘兵家。 林美丽自从上次迪市事件后像是换了个人似得,工作没了,一门心思都扑在了家里,再也不想着到外头挣钱打拼,家里里里外外收拾的井然有序,瞧见林卫国和赵国兴来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最狼狈的时候让这两人瞧见了。 “我就猜到你这会儿能到,”潘兵从厨房端出刚炒好的茄子,“赶紧吃饭,吃完我再给你说。” 林卫国也不客气,洗了手坐在饭桌边,端起碗便吃了起来,往嘴里拔了几口饭,他忍不住,还是问道:“到底是个啥情况,你也别等吃好饭了,赶紧给我说吧,要不我这顿饭都吃不安生。” 哈哈哈——潘兵笑道:“我就知道你忍不住,看吧!”他对林美丽道,“我没说错吧。” 李美丽笑了笑:“刚才老潘还说卫国来了就得问承包的事儿。” “知道我急你还不说,”林卫国笑着放下碗,“你赶紧说,说完我再吃。” “别,你边吃我边给你说。”潘兵给林卫国加了一块肉,“电话里我没给你说,如今不是承包,是出售,团里有意在你和曹鹏之间选一个人,一来你们原本都在修造厂干过,二来你们都是技术员。” 竟然是出售,林卫国暗暗吃惊,手都有些发抖:“那得多少钱?” “这还不知道,”潘兵放下筷子,“团长大概会找你们俩谈话,到底选谁,不好说。” “什么时候谈?”林卫国问。 “上午曹鹏已经见过团长了,下午你跟我去团里,”潘兵道,“把你那些证啊,奖状之类的都带上。” “行!”林卫国夹了块五花肉就着米饭放进了嘴里。 下午,林卫国跟着潘兵来到团部,团长办公室他去过,团长他也认识,不用潘兵引荐。 敲门进去,团长像是料到林卫国会来,笑呵呵道:“来的可真快,快过来坐。” 林卫国在墙边靠近办公桌的沙发上坐下,看见团长拿了个纸杯子要给他倒水,连忙起来拿过纸杯子道:“您坐,我自个儿来。” “卫国啊,离开昆岗几年了?”团长把纸杯子给林卫国后坐回了椅子上。 “算起来,四年多了。”林卫国从暖壶里倒了些开水,放在茶几上,又做进椅子里。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晃都四年了,怎么?城里住不惯又想回来了?”团长玩笑道。 “这不是听说如今昆岗机会多,我这又刚下岗,过来闯一闯。”林卫国半真半假地答。 “呆了半辈子的地方,还用闯?”团长抬手指了指他,“你啊,不给我说实话。” “现在是市场经济,机会多,我这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下岗再就业也是难事儿,您也知道我,下海经商那些事儿我干不了,老本行,农用机械。”林卫国正色道,“在修造厂这么些年,虽然调走了,还是有感情,总不能看着它垮了。” 团长问道:“经营修造厂可不能光靠技术,销售这块儿也的跟上。” 林卫国一点儿以不担心:“如今的农用机械都是对口农户,不像过去,团里统一购买,只要产品好,价格合适,总有销路。” 团长笑道:“你就这么自信能扭亏为盈?” “那是!”林卫国也笑了, 团长沉默片刻:“行吧,你先回去,组织上再商量商量。” 第59章 五十万 离开团长办公室,林卫国去了潘兵那儿,他搞不懂团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把谈话内容给潘兵一说,潘兵沉吟片刻,也是一头雾水,即如此,也没有别的法子,林卫国托潘兵多打听着些,便回了岳丈家。 原本以为是承包修造厂,如今成了购买,那可是天差地别,林卫国心里头没底,这事儿若真摊到他头上,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少不得还得到处借钱,可反过来一想,购买怎么也比承包强啊,每年不用上缴,利润都是自个儿的,工人怎么用,用多少也都是自己说了算,自己做主不受制肘,能省下很多支出。 到了这个份上,名字都报上了,总不能再撤回来,其实林卫国并不觉得这事儿不可行,主要还是钱的问题,他没敢将此事告诉赵国兴,打算等等再说。 赵国兴中午在潘兵家吃完饭便回了娘家,下午赵国荣带着小女儿路雪过来说了林早早打电话的事儿,两口子倒没多想,想着林早早晚上要上晚自习,便匆匆吃了饭跟着去了赵国荣家,赵国荣的老公路忠诚出差不在家,大女儿路娟在墨城上学。 林卫国拨通了电话,听见接通的是林琼,道:“你们吃过晚饭了吗?” “吃过了,早早上晚自习去了。”林琼并没有直说,而是问道,“大哥,你们怎么突然都去昆岗了?” 林卫国沉默了片刻,知道这事儿瞒不住,若真成了少不得还得问妹妹家借钱,不如先透个气:“说是修造厂要承包,我们过来看看,这不是都下岗了吗,我和你嫂子这个年龄也不好找工作,不如自己干。” 林琼心道早早果然说中了,她忍不住劝道:“哥,这不是小事儿,厂子这么些年都在亏损,总不能你承包了就能扭亏为盈,还得想清楚,可千万别因为下岗找不上工作一时冲动承包了,回头亏了可就完了。” 林卫国叹了口气:“现在干啥没风险,没风险怎么挣钱,这事儿也不是一时冲动,我都琢磨一年多了,绝对想得一清二楚,你就不用再劝了,何况如今不是承包,是出售。 “出售?”林琼意外,脑子飞速旋转了,将出售和承包的不同快速做了对比,有利有弊吧,若是能成,绝对比承包挣钱,可若是赔了,那想甩手可没有承包容易。 “我也是刚知道,”林卫国向林琼讨主意,“你说这事儿能不能干?” 林琼哪里知道能不能干,原本想劝林卫国,可承包成了购买,她一下又拿不定主意了。 “我觉着可行,比承包更可行,”林卫国像是一瞬间想通了似得,神情有些激动,“你想啊,买下了那就是连着厂房,机器,自主经营权都握在了手中,自己说了算,再不用受团里掣肘,盈利也不用上缴,这多好。” “是好,你都往好地方想了,它能不好吗?”林琼怕林卫国一时冲动,给他盆冷水,“可若是不盈利呢?你想过该怎么办吗?” “不盈利,”林卫国还真想过,“这我也想过,你在修造厂待过,也去过厂里,厂里那么些工房,都是砖砌的大敞房,窗户小,门大,最适合做仓库,光生产个农用机械根本不用那么些地方,空出来的敞房转租出去。” 林琼一听,不觉在心里为他哥哥的聪明叫了声好儿,若按这个思路,那倒是可行,修造厂虽然算不上昆岗的大企业,可占地面积也不小,租出去做个仓库,停车场,或者别的私人小厂都可以,旁边一排办公室也能租给个人,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可是这得需要多少本钱啊:“厂子可不小,得多少钱?” “团里还没定下来,”林卫国道,“我在这边多住几天,再等等消息。” “行吧,有消息你给我说,需要钱我提前给你准备。”林琼道。 挂了电话,林卫国转身瞧见赵国兴直勾勾盯着他:“不是承包了?你怎么没给我说啊,这要买厂子,得多少钱啊?” “还不知道,今天见了团长,也没顾上问,”林卫国心想今天见团长就该赖着不走,待问清楚了再说,“不行,他明天还得去团里等消息。” 这一天晚上,赵国兴躺在床上跟烙饼似得翻来覆去睡不着,林卫国倒是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其实瞪着眼望着黑漆漆的屋顶,他闹不明白团里到底打算怎么办。 第二日顶着黑眼圈去了团部,正赶上潘兵拿着笔记本和笔去楼上开会,让他在办公室坐会儿,大概是讨论修造厂的事儿。 林卫国等了将近两个小时,潘兵总算是回来了,进门关上门,笑眯眯道:“成了,你知道刚才开会干嘛?就是讨论这修造厂承包还是售出的事儿,我说昨个儿团长怎么说的不清不楚,原来是还没定下来。” “你的意思是现在定了?”林卫国有些激动,“是出售?” “对,”潘兵拉着林卫国坐在沙发上,“出售,五十万,包括厂房和所有设备,还有自主经营权,七十年土地使用权。” 林卫国脸上笑容一僵:“你说多少钱?五,五十万?” 潘兵愣了一下:“是,是五十万,”他这才反应过来五十万可不是个小数目,“是有些多,可你想想,这可是购买一个厂子,能不少吗?” “是是,你说的是——”林卫国拍了拍潘兵的胳膊,“你让我缓缓,让我缓缓。” 林卫国感觉脑袋里嗡嗡直响,潘兵给他倒了杯水,他接过没控制好手上的力道,将纸杯子给捏扁了,水洒了一身。 “快擦擦,”潘兵连忙拿了纸,一边帮他擦一边道,“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怎么,被五十万吓倒了?我给你说,团长可说了,你们俩,你和曹鹏,你们谁先把钱交到团里,厂子就给谁!” 林卫国苦笑:“这可不是小数目。” 潘兵沉默,片刻后道:“不管多少钱,总要试试,你觉着多,他曹鹏就觉着少?都一样。”他见林卫国没吱声,又道,“多找些人借,保不准都借够了呢?这绝对不是赔本的买卖。” 林卫国苦笑,叹了口气,道:“行,我这就回去想法子,有什么新情况你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你放心,这边有我盯着,回头我让美丽去取钱,也不多,你先拿去用。”潘兵道。 第50节 若是平常,林卫国一定不要,李美丽被骗,赔了不少钱,他们两口子还能有多少积蓄,可今时不同往日,正是用钱的时候,等挣了钱先还潘兵吧:“好,我先谢谢你了。” “咱哥俩还说谢?回头你发达了拉兄弟一把。”潘兵笑道。 ================== 林卫国回去后并没有告诉赵国兴五十万的事儿,他怕吓着她,两个人回了墨城后,在赵国兴再三追问下才道出了实情,赵国兴整个人都不好了,连忙拉着林卫国的手臂:“还是算了吧,咱别想这事儿了,五十万,哪儿弄那么多钱?” “你让我再想想,”林卫国拍了拍赵国兴的手背,“让我想想。” “还想啥!”赵国兴拔高声音,“买采棉机的钱才刚换上,如今家里的积蓄加上买断的钱才十万,没有工资还要借钱,一下借那么多,先别说能不能借上,真借上了要还到啥时候?”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林卫国并没有和赵国兴急,他心平气和的给她分析,“五十万是不少,可你想想,咱们买采棉机欠了十几万,不到三年就还清,若是把厂子买下来,咱们俩一条心,还怕不挣钱,一年还不上咱两年,不行三年四年,采棉机每年不是也挣钱吗,机采棉的种植量年年增加,两边的钱加起来一起还,不出五年一准还清。” 赵国兴心里没底,她被五十万吓坏了,当初林卫国借钱没采棉机时,她就连着好几宿没睡好觉,这下可好,她哪里敢想。 林卫国虽然是在劝赵国兴,可何尝不是在劝自己:“我都想过了,若是真把厂子买下了,咱把空出的厂房出租出去,那每年也能收不少租金,咱自己买材料,自己生产,也能节约好多成本,一准比公家管理时挣钱。” 赵国兴有些心动:“那,那要是不挣钱呢?” “不可能!”林卫国一口否定,“如今农业生产机械化是大势所趋,到处开荒种田,农用机械销路好的很。” “可五十万,咱到哪儿借去!”赵国兴说出了如今的当务之急,五十万确实不是小数目。 “想办法,总能想到办法。”林卫国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也没底,“我这就打电话,给老家,给林琼,你妹妹那儿倒是可以问问,忠诚这些年销售跑的好,应该挣钱了,厂里的同事估计借不上,都是刚下岗,不行,那也得问问,大不了咱给利息。” “还要给利息啊,那——”赵国兴又不愿意了。 “这个最后再说,若是能凑齐自然是不借有利息的钱最好。”林卫国连忙安慰赵国兴。 “我这就给国荣打电话,”赵国兴走到电话边才想起来这儿点儿人家都在上班,“晚上吧,这会儿不在家。” 因为有时差,到了下午六点多,林卫国给老家的弟弟打了电话,如今两个弟弟在镇上盖了两层小楼,一家一层,带着父母一块儿住,接电话的是林卫国的爸爸,他如今退休在家。 “爹,您和我娘身体还好吗?”林卫国一听是他爹,少不得唠叨上几句。 “好,都好,”林爸爸中气十足,一听就知道身体硬朗,“你们都还好吗?啥时候能回来?”老人年岁大了,就希望儿女都围在身边,偏偏大儿子和小女儿都在千里之外,心里头总有些缺憾。 林卫国听了这话感觉惭愧,每年都说回去,总有这样那样的事儿没法回去,若是真买了厂子,大概更回不去了,“这不是早早上高中了吗,学习紧,等,等她考上大学,我和小琼一定带着孩子一块儿回去。” 林爸爸有些失望,那还得等几年呢,可他不愿意让儿子听出来:“好好,你娘也盼着你们回来。” “我娘的腿还疼吗?”林妈妈的腿不好,也不知是不是年轻时在山里住受了潮气,每年冬天总要疼那么一段时间。 “没事了,你弟弟给她找了个老中医,扎针拔罐,去年冬天就没怎么疼过。”林妈妈从林爸爸手里抢过电话,“是国伢子吗?” “是,娘。”林卫国一听母亲的声音有些激动,突然不知道说啥好了。 “你和琼儿快回来吧,家里楼房都修好了,还给你们留了房间。”虽然隔三差五通电话,可老两口每次都离不开让两个孩子回来的话题。 “行行,等我们都有空了就回去。”林卫国心里头发酸,连忙转移话题,“娘,你们吃饭了吗?弟弟在家吧?” “吃了吃了,早都吃了,”林妈妈意识到孩子可能有事,问道,“你是找你弟弟吗?他们都在,我这就给你叫去。” 片刻功夫,两个弟弟都来了,二弟先接了电话:“大哥,我是卫民。” “卫民啊,你们都还好吧。”这才隔了多久,又要借钱,林卫国有些开不了口。 “好,都好着呢,我和三弟今年又承包了一座矿山,他平时都在外头跑销售,前几天才回来。”林卫民道。 林卫国一听兄弟俩又承包了矿山,越发开不了口了,林卫民见大哥一直不说话,奇怪道:“大哥,你怎么了?” “大哥,我是卫平。”三弟林卫平抢过电话道,“我听四姐说你想买工厂?” 林卫国没想到林琼已经把这事儿给家里人说了,“是,是有这个想,这不我和你嫂子都下岗了,刚好原来工作过的厂子转卖,我打算接手。” “那得不少钱吧。”林卫平道。 “五十万!”林卫国实话实说后,刚要说借钱的事儿,便听林卫平道,“我和二哥已经商量好了,我们一人给你准备十五万。” 林卫国愣了,一人十五万,那就是三十万,再加上自己家里的十万,四十万,还差十万,再四处借借,也就凑够了,竟然这么容易,他压根不敢想,他这么多年不在家,弟弟们还能这么毫无保留的支持他,真是太感动了,他眼睛湿润,鼻子发酸,好一会儿才道:“好,好,谢谢,谢谢。” “自家兄弟还用说谢?”林卫平道,“等你挣了钱,也回老家来修房子,爹娘总念叨你和四姐。” “行行,等有钱了一定回去。” 后来林家兄弟打了三十五万过来,其中有五万是他们爹娘给的,这边林琼又给他准备了八万,潘兵那儿借了两万,赵国兴又问赵国荣借了五万,林卫国算了算,这就够五十万了,家里十万元存款刚好作为启动资金,原材料,人工费之类的都得用钱。 凑够了钱,林卫国怕晚了,连忙去了团里,赶在曹鹏前头交了钱,跟团里办好交接手续才算真正放下心。 第60章 艺术照 厂子买下来了,可后续要忙的事儿还很多,林卫国和赵国兴必须去昆岗常住,林早早上高中不可能转学,只能托付给林琼,两口子一商量,趁着周末在家里做了一桌子菜,把林琼俩口子请来吃饭,是托付,也是道别。 林早早从听父母说起计划承包修造厂时就料到两人会去昆岗,再加上这两年她基本都住在林琼家,倒并未因此而难受,反倒兴奋的不行,自家有工厂了,那是大买卖吧,她想去看看,虽然小时候不止一次去过修造厂,可如今是自己家的了,那感觉真是没得说。 林琼倒是忧心忡忡,厂子买下了,哥哥嫂子以后只怕会更辛苦,这给别人打工和给自己打工到底不一样,家当全都搭在里头,可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干,从进货到出货,从设计到生产,哪样不得操心,刚起步,各种操心的事儿一定不老少,两个人忙的过来吗?找人是迫在眉睫,可合适的人也不是那么好找的,工资怎么开,厂里的制度怎么定,都要事先考虑清楚,想到此,林琼少不得对林卫国道:“大哥,到了昆岗把厂里事儿理顺了在说生产的事儿。” “生产不是一下子就能搞起来的,我和你嫂子商量过了,等去了那边先安顿下来,厂子经营的手续还得赶紧办上,然后我得出去考察市场,铁皮进货价,还有别的团各种农用机械的价格,这都得先问好,其实工人倒是好找,原来厂里下岗的,总有人不愿意出去打工的,我心里也有了几个人选,过去后探探消息再说,”林卫国早就将这些事儿想好了,“技术销售方面的事儿我管着,库房财务方面的事儿你嫂子管着,边干边调整,我们俩也是头一回儿自己经营,我都做好心理准备了,今年只要不赔钱就万事大吉。” 林琼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好些事儿还是要等走到那一步才知道怎么做,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可纸上谈兵却不一定可行,何况林卫国这么些年主要干技术活,管理接触的少,不过好在自己的工厂,人员配置简单,只要把财务大全紧紧抓在手中,大约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有什么事儿我能帮忙的你就说。” “昆岗那边倒是没什么事儿,就是早早得要你多操心。”虽然这两年林早早其实都是林琼管着,可这样客气的话林卫国倒是头一回说。 林琼嗔怪道:“这事儿还用你说,你和我嫂子只管把心放进肚子里,早早我带着没任何问题,一准让她考上个好大学。” 林卫国叹了口气:“别心大,求稳妥,千万不能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你平时多和她聊聊,这都高一了,一转眼可就要分科了,她是想学文科还是理科?以后想考什么大学什么专业?都提前琢磨琢磨,可别像我一样考的不错却错失上大学的机会。” “行,我一定和她谈,”林琼笑了笑,这倒是林卫国头一回和她说起林早早的未来,“她倒是不偏科,文理都可以——” “既然都可以就选理科,”林卫国打断林琼,“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林琼没有反驳,也没表现出认同,虽然学校向来是重理轻文,可她觉着这事儿还得征求林早早的意见:“先看看她喜欢学什么吧。” “那可不行,这是人生大事儿,不能让她由着性子,咱们做家长的要把好关。”林卫国有些着急,他想到了自己当年,可不就是因为没人给把关,心大不切实际,志愿没报好,连高考成绩比自己低的发小儿都上了大学,如今在政府部门端着金饭碗,自己却没上成,这一直是扎在他心上的一根刺,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再重蹈覆辙。 其实就林琼本人来说,她自然希望林早早学理科,一来学理她才能一直带她的班主任,二来若真是学理科的料子,理科毕竟比文科要轻松一些,可这个年龄的孩子逆反心重,总是大人说东他偏要往西,不能逼着不能劝,只能引导,今日也不适合说此事,来日方长,她抽空和林早早聊吧,说不准早早自己也想学理科呢?他们俩在这儿扯半天岂不是瞎操心?所以她不打算再就这个话题讨论,道:“行行,这事儿我回头和早早说,你和红兵聊会,我去帮嫂子弄菜。” 陈红兵方才一直在听俩人聊天,没插嘴,待林琼去了厨房他才道:“大哥,早早的事儿你就放心吧,那孩子懂事儿,前段时间还问我是学理科好还是文科好呢。” “你咋给她说的?”一聊到女儿林卫国顿时来了兴致。 陈红兵还没回答,林早早卧室门开了:“爸,你们是在说我吧?”她坐到林卫国身边,“你和我妈就放心走吧,我一定好好学习。” “爸爸和妈妈尽量每个月回来一次,”林卫国还是不放心女儿,“你要听姑姑的话。” 林早早虽说一直住在林琼家,可林卫国和赵国兴离得近,若是两人去了昆岗,她总觉着这也算是自己离开父母了独立了,心里头难免有些小兴奋,不愿意再听林卫国唠叨,于是问道:“你们方才在说我什么?” “你爸爸问你想学文科还是理科。”陈红兵道。 “这个啊,现在说是不是有些早?我才高一,”林早早不以为然,“不是说高二才分科吗?” “也不早了,该想想了。”陈红兵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学文还是理。”林早早实话实说,“我——” 见她迟疑,林卫国有些担心,问道:“怎么了?给爸爸说说。” “其实也没什么了,我就是有些担心,”林早早从桌上拿了个蒸枣,“听说女生上了高中学理科会很吃力,我怕后期数理化学不好。” 原来因为这个,陈红兵笑了:“没事儿,不是还有你姑姑吗,哪里学不会就让她给你补哪里,多方便。” 林早早没说话,林卫国一心想让她学理,劝道:“你从小到大数学学得都好,高中也一样能学好,选理科吧,理科能学的科目多,以后找工作也容易。” 陈红兵见她还是不吱声,问道:“你有想过以后学什么专业吗?” 林早早摇了摇头,“我压根不知道都有什么专业可以选。” “这样啊,”陈红兵笑了,“回头让你姑姑给你说说。” “卫国——”赵国兴在厨房叫,“赶紧过来炒菜,都准备好了。” “这就来,”林卫国站起身,又对林早早道:“回头让你姑多给你说说理科专业,总有你喜欢的。” “哦——”林早早应了一声。 陈红兵道:“早早,你怎么不给你爸说实话?上回你不是跟我说想学理科吗?” “我是这么想,可你看我爸那个着急劲儿,我要是现在说了,万一高二我学数理化费劲,想再学文科他不同意怎么办?”林早早有自己的打算,“这事儿还是等高二再说吧。” 吃了饭,赵国兴又帮着林早早把换洗的衣服用包装好,让林琼俩口子带回去,这下子要去林琼家常住,不能再像往常那样每周回来,总得多带些衣物。 ================== 周一一大早,林卫国和赵国兴便坐车去了昆岗,先去了赵国兴的娘家,要在厂里住,也得把地方弄好,两个人和老人打了招呼便去了厂里,厂里有段时间没进人,到处落得都是灰,可此时也顾不上打扫,先收拾出几间办公室做住的地方。 林卫国选了中间一间半的房子,打算再在墙上打个门,和隔壁那间连上,这样一共两间半房子,虽然都不大,可睡觉做饭也就够了。 中午去了赵国丽家吃饭,下午赵国丽两口子也过来帮忙,李大柱找了认识的泥瓦匠,两个人合力将墙面上砸了个洞,再修成门,房子打扫干净,林卫国和李大柱把办公室的档案柜搬过来两个,一个放厨房,也就是那个半间屋子,还有一个放在卧室,打通的另一间办公室。 赵国丽和赵国兴又去市场买日常用品,床倒是不用买,赵国丽家里有现成不用的木板床,拿过来一装就能用,铺盖被子之类都有现成的。 忙了一天,住的地方差不多弄好了,就差接水管子,第二日一早,林卫国去建材市场买了龙头管子之类的,李大柱从家里拿了工具,两个人把厨房的水管子接好了,水电都通了,这就能住人了,虽说条件差了些,可林卫国两口子都是吃过苦的人,倒也无所谓。 刘春芳听说赵国兴两口子过来了,找了五六个平日走的近的原厂职工过来帮忙打扫卫生,林卫国便去办理厂里的各种手续,厂子买回来了,得赶紧运作起来,错过时间可又是一年。 =============== 父母去了昆岗,林早早周末不用回家,有时便和蓝天或是朋友出去逛街,这周末她和于晓约好去照艺术照,照相馆做活动,于晓瞧见拉着林早早陪她一起去照。林早早想着顺道去新华书店买些资料,便叫上蓝天一块儿去。 两人约在照相馆门口,于晓到后等了片刻,瞧见林早早从公交车上下来了,正要迎上来,见她后头跟着的蓝天一下子走不动路了,待林早早走到跟前后她将林早早拉到一侧:“你怎么把蓝天也带来了?” “怎么了?”林早早不解,不就照过相吗。 “咱们拍的可是艺术照啊,”于晓偷偷看了眼蓝天,见他并未朝这边瞧才继续道,“要化妆,还要,还要换衣服——” “那又怎么了?”林早早莫名其妙,“难道还能当着他的面换?” “我——”于晓说不出话了,她总觉着两个姑娘家照艺术照,跟着个男的怪怪的,“化妆,弄头发都挺费事儿的,说是要两个小时呢,要不你让他自己先去逛逛?等时间差不多再回来?” “也行,我给他说。”林早早走到蓝天跟前道,“于晓说艺术照一时半会照不好,得两个小时,要不你先自己去书店选书?” “不用,我等你。”蓝天不愿意自己去,好不容易的两人世界多了个电灯泡,偏偏电灯泡没有自知之明。 “那——行吧。”林早早回头看了看于晓,“咱们进去吧,蓝天等我。” 于晓无可奈何,推开了照相馆的门,她昨天放学时已经过来交了定金,所以报了名字便被带进了化妆间,这家照相馆是新开业的,主营婚纱摄影,大概是为了招揽人气,做了个一百元五张艺术照送五张的活动。 蓝天原本想跟着进化妆间,于晓瞧见连忙道:“蓝天,那个大厅有椅子,要不你在外头等着?” “行吧。”蓝天看了眼林早早,“有事儿叫我。” “嗯。”林早早应了一声进了化妆间。 第51节 化妆间里整面墙的镜子,前头摆了五张椅子,“你们俩谁先画?”化妆师是个高挑细瘦的女人,头发盘在脑后,画了精致的妆容。 “她先——”林早早指着于晓。 “她先——”于晓指着林早早。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完都看着对方笑,“你先画,是你说要来照的。”林早早道。 “行行,我先就我先。”于晓坐到了椅子上。 她头发短,化妆师用发箍把她的头发全都箍住,露出整张脸,先修了眉毛,拿了湿巾先给她仔细擦了脸才开始画,粉底液,眉毛,眼线,两腮,鼻梁,嘴唇,林早早在旁边目不转睛的看着,感觉就像上色似得,片刻功夫,一个大美人出现在眼前,于晓脸盘属于偏大的类型,两腮较宽,画完后林早早一瞧,整张脸由宽变长,比没画前好了许多,“真漂亮。”她由衷地说道。 “是吧,我也觉得好看,赶紧,你来画。”于晓刚要起来,化妆师道:“稍等,我给你做了头发再起来。”于晓只好又坐了回去,她头发短,不好做头型,化妆师干脆打了摩丝给她梳了个偏分,将头发固定在耳朵后头,再在一边带上小巧玲珑的发卡,林早早再一看,于晓整个人的风格都变了,原本是个让人觉着虎头虎脑的姑娘,如今像是长了五六岁,成熟是成熟了些,却浑身上下透着青春女孩的诱惑力。 “好看吗?”于晓问林早早。 “好看——”林早早点了点头,见她让开了位置,不由自主坐了过去。 林早早头发长,在脑后扎了马尾,可额头上的碎发多,化妆师先用发箍把头发固定住,再仔细观察林早早的脸:“头仰起来些。”她对林早早道。 林早早顺着她手推额头的力道抬起头,“别动,先修眉毛。”化妆师嘱咐。 林早早头一回儿修眉毛,有些紧张,干脆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可一闭上眼睛感觉更清楚了,修眉刀落在眉骨上刮动的时候,疼倒是不疼,就是有种凉凉的扯着皮肤的感觉。 化妆师动作利索的将林早早的眉毛修理好,又重复刚才的步骤给她清洁了面部,上妆,因为林早早肤色白,脸部骨架小,画起来比较容易,她生了一双单眼皮,描完眼线后,化妆师盯着她看了片刻,将她的单眼皮化成了双眼皮,画完后,把她的头发全都梳到头顶盘起来,用珍珠发卡固定住。 “呀,可太漂亮了,你等等啊。”于晓说完冲出了化妆间,“蓝天,过来,你赶紧过来。” 蓝天正坐在椅子上看店里的影集,听见叫声抬头一瞧,大约是于晓画了妆,他一下子没认出来,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怎么了?”他一边朝化妆间走一边问,“早早有事儿?” “她让你进去呢。”于晓假传圣旨。 “哦——” 蓝天跟着于晓进了化妆间,化妆师正在和林早早商量穿什么衣服拍照,这间化妆间里没有窗户,全靠灯光照明,这般一推门,外头的光线照进了,正好落在林早早身上,她穿了一件过膝的淡黄色蓬蓬袖连衣裙,侧身对着门站着,手里正拿着化妆师建议的一套纱裙,听见动静侧过头,就好像落在了画框中,蓝天一下子呆住了。 可真美,他想,虽然一直知道早早生得美,可此时的她浑身像闪烁着光似得惹人注意。 “你也要一起照吗?”化妆师瞧见蓝天问道。 蓝天刚要解释,却听于晓道:“对啊,蓝天,你也照吧,多好的机会,你和早早一块儿拍几张,以后也是个留念,简直太有意义了。” 林早早一听有些心动,蓝天方才看放在外头的影集,里头有不少年轻情侣的照片,一听于晓这样说不由以眼神询问林早早,林早早立刻明白了,将手中的纱裙抱在怀里:“要不,你也照吧,咱们俩还没正式拍过合影呢。” “行——”蓝天说着走进化妆间关了门。 “你们可以先自己看看那边服装,选一下喜欢的服装。”化妆师对林早早和蓝天道。 两个人走到挂衣服的橱窗前一件一件挑选,觉着哪件都很好看,简直无从选择,待蓝天画好后还拿不定做主意。 “选好了吗?”化妆师问。 “没有,哪件都好看。”于晓道。 “这样啊,你们可以再添些钱多照几张啊,我们这儿有588元,888元的套餐。”化妆师道。 “不用!”林早早生怕于晓受不住蛊惑一时冲动,连忙拿出几套她方才觉着好看的对于晓说,“咱们不同风格的一样一套也就差不多了,你别犹豫了,赶紧选。” “好吧,”于晓又走回橱窗最前头重新开始挑选。 “有我们俩一块儿照的服装吗?”林早早问化妆师。 “有,情侣装,我给你们拿,”化妆师拿了两套服装分别递给林早早和蓝天,那边有更衣间,你们先进去换吧,贵重物品请不要放在里头,随身携带。” “好的。”两个人进了更衣间,待出来后,化妆师一瞧眼睛一亮,心道年轻可真好,她推开墙上一道欧式门:“过去照吧,照相师已经准备好了。” “等下!”两人正要过去,被于晓拉到镜子跟前,“天哪,可真是郎才女貌啊,太棒了,不行,看见你们这样我也要赶紧找一个。” “说什么呢你,衣服选好了吗?”林早早不自然地抱了抱双臂,她身上穿的是一条纯黑色无袖圆领小短裙,腰上系蕾丝腰带,她皮肤本就白,让黑色一衬白的发亮。 蓝天穿了一身黑色衬衣和黑裤子,衬衣扎在腰带里,他人本就高,一身黑更显瘦,其实这两套衣服都略显成熟,但两人穿上后站在一起却丝毫没有违和感,都看着镜子中的对方傻笑。 “快过去照吧,只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后头还有顾客。”化妆师忍不住催促。 两人走到摄影室,摄影师已经准备妥当,让两人站在一扇窗户背景前,蓝天双手揣在裤兜里,林早早一手抱臂,微微侧着身靠在他身上。 两人都有些迟疑,虽说不是拥抱,可相互靠着也算是亲密接触,何况还是当着外人,都有些不好意思,摄影师大约看出来了两人的尴尬,劝道:“没事儿,这个姿势拍出来效果好,而且也不是要靠多紧,你虚虚地靠着些就行。” 行吧,林早早想两个人都那么好了,而且是为了拍照,怕什么,她先走过去,待蓝天站好后靠在了他身上,靠上的一瞬,她明显感觉到蓝天身子一僵,似乎还吸了口气,她不知为何突然想笑,想忍,没忍住,这刚笑出来,就听摄影师连着抓拍了几张,边拍边道:“好好,就这样,小姑娘头别动,眼睛可以适当朝上看,偷看,小伙子你别愣住,给点回应,朝下,朝下看,深情地看——” 接下来两个人又拍了几张,有淡蓝色蓬蓬裙配白衬衣黑色背带裤,拿着气球坐在花坛一角的窃窃私语;有白色纱裙配黑色西装在藤架下荡秋千的轻声呢喃;有碎花连衣裙配牛仔裤t恤在草地上畅快嘻戏。 因为临时加了个蓝天,原本化妆师说的两个小时不够用,直拍了将近三个小时三个人才都拍好,卸了妆换好衣服,拿了领照片的小票出了照相馆。 于晓倒是有自知之明,出了照相馆就说要回家,林早早心领神会,待她走后问蓝天:“咱们现在干什么去?” “先去小吃城吃饭,再去新华书店。”蓝天心想幸好出来前给奶奶说中午不一定会去。 两人转身朝着小吃城走,因为离得近,胳膊总是蹭上,蓝天侧头看了一眼,索性牵上林早早的手,林早早一愣,感觉从手到胳膊都是酥麻的,紧跟着心跳加速,不由垂下了头,唇角却不自然地向上翘,她抿了抿唇,被牵着的手用了用力,也握住了蓝天的手。 第61章 撞见 两个人手牵手顺着人行道往小吃城走,今个儿是周末,路上人本就多,又是吃饭的点儿,大多数人都朝着小吃城走,两人虽说上高中,可模样个头一瞧就是学生,难免引来众人侧目,成年人异样的目光多是先从两人脸上划过,再落在紧紧牵着的手上,有带着差不多大小孩子的父母,还会小声以此为例警告孩子,倒是遇上同龄人时会撞见羡慕或是会意的眼神。 林早早和蓝天迎着各种目光,却并没有松开手,起先林早早还会有些害羞,甚至怕遇上熟人或是校友,可她瞧见蓝天始终昂首挺胸,面带微笑,丝毫不畏惧的样子,又觉着两人本应该这样,为何要在意世俗的目光?难道因为不被理解放弃自己的所爱?虽然她现在对爱情这个词语的理解仅限于电视电影和小说层面上看来的,可她确实喜欢蓝天,愿意和他在一起,想陪着他,看见他,希望他开心,这就够了,她为什么要在意别人的眼光?顾及别人的情绪?他们两个光明正大,并没有影响任何人,也没有影响学习,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她觉得自己没错,既然没错为什么要害怕,那一瞬间,她猛然想通了,像蓝天一样挺直腰背,唇角含着笑,心情雀跃,脚步顿时也轻快了,拉着蓝天的手还会时不时地前后甩动。 小吃城距离照相馆并不算远,大约半条街,在一条垂直于主街的小道上,说是城,其实称街更合适,也不知谁起的名字,大约觉着城比街更有气势。 这小吃城入口修建了大约两层楼高的牌坊,朱红色的柱子,飞檐金瓦,横梁上用蓝绿等古典建筑常用的色彩描绘了各种图形。 两人走过牌坊后,速度放慢,看路两边的店名,这里头吃食比较杂,高中低三档都有,小到臭豆腐,麻辣烫,大到火锅炒菜,涵盖大江南北的美食,算是墨城最全的美食一条街,蓝天和林早早倒是来的少,毕竟平时上学,多是在家里吃。 “你想吃什么?”蓝天问林早早。 林早早看着两侧装修风格各不相同的店面,简直无从选择,她觉着哪个都想试试看,可只有一个胃,肯定装不下,蓝天索性换了种问法:“你想吃米还是面?” 林早早虽然爱吃米饭,可又不想吃炒菜,她犹豫不定,蓝天见状道:“要不咱们先走到头,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再选?”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 哪知走完一条街林早早也没想好要吃什么,蓝天指着一家冒菜店道:“要不吃冒菜吧。” “好滋味冒菜——”两个人站在冒菜店门口,见不时有人进出,想来味道应该不错,林早早并没有吃过冒菜,甚至连名字都是头一回听说,“行吧,试试看。” 两人推开玻璃店门,里头不算小,够四人坐的长条桌,一共有五行,每行八张,门侧冷柜里放着各种荤素生菜,不少人拿着不锈钢小盆排着队选菜,店里人很多,并没有服务员过来招呼,蓝天瞧了一会儿,见那些选好菜的人会到最后头称重,然后拿着小票找位置坐下,服务员会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瓷盆从厨房出来叫号,确定号位后把盆端过去,他看了看身边那张桌上的瓷盆,里头满盆的汤料,飘着红油辣椒等,汤料里是各种荤素搭配的食物,他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拉着林早早走到冷柜边。 冷柜旁边的小矮几上放着两摞不锈钢盆,一摞大一摞小,他一样拿了一个,把小的递给林早早:“你去选荤菜,我去选素菜。” “好——”林早早方才站着看了片刻,大概也看出了门道,不用蓝天说也知道怎么办。 大约排了十分钟的队才轮到两个人选菜,林早早选了猪肉,毛肚,鹌鹑蛋,鸡翅,虾,脆皮肠,牛肉丸,蓝天选了香菜,白菜,生菜,豆腐,花菜,海带,土豆,萝卜,因为两个人吃,所以每样选的都不多,选好才去后厨外称重,一共三十二,米饭随便吃,冷饮另付钱,不算贵,蓝天付了钱换了小票,拉着林早早在墙边的空桌边坐下。 因为刚照完艺术照,林早早在照相馆的卫生间洗了脸,但头发还是照相时的发型,换裙子时难免蹭到头发,还有方才一路走来让风一吹,原本梳理服帖的头显得有些毛躁,她并没有刘海,但额角两侧的碎发特别多,此时感觉头上毛躁躁的,“你过来——”蓝天看着她毛茸茸的头顶忍住笑道。 “啊?”林早早不明白,这就隔着一张长条桌,还要怎么过来,难道是让她坐到他旁边去?可她更喜欢面对着看着他。 “头发乱了,”蓝天指了指她的头,“我给你理理。” “哦——”林早早恍然大悟,抬眼朝上望,可如何能望得到自己的头顶,正要用手摸,却听蓝天道:“你别动,我来。”他说话间已经把手伸了过来。 林早早倾身靠在桌子沿,将头朝蓝天那边探。 “低下头——”蓝天轻轻捋着她的头顶,从发际线朝后,直捋到头顶盘着的发团上,来回几下,非但无法将碎发捋服帖了,反倒起了静电,碎发都炸了起来,他有些着急,原本想弄好,却越弄越糟糕。 林早早等了片刻,虽说蓝天捋法的动作很轻柔,但她保持这个姿势不动脖子实在不舒服:“好了吗?”她问道。 蓝天终于放弃了,收回手道:“没有,我弄不好,要不,你自己弄弄?” 林早早坐直了身子活动了下脖子,两手顺着额角朝后摸头顶,感觉盘在头顶的头发有些松散,她将固定头发的几个小卡子□□,再取下皮筋重新扎了头发,蓝天一瞧,果然好多了,不由暗叹这梳头还是女生在行。 片刻功夫,菜上来了,蓝天盛了两碗米饭,林早早拿了筷子和汤匙,因为林早早不能吃辣,蓝天要的三鲜的口味,热气带着香味儿扑进人鼻孔,味蕾大开。 林早早瞧着这三鲜的汤汁不像麻辣的表面飘着红油,反倒呈乳白色,瞧着诱人,拿了汤匙舀了一勺接着碗吹了吹,待瞧着不怎么冒热气才喂进嘴里,鲜味十足,咸淡正好,她微微颔首,道:“这个汤不错,我要泡米饭——”说着将碗推到了盆边,用汤匙将汤一勺勺舀进碗里,“你要不要?”她问蓝天。 蓝天犹豫了下:“要些吧。” 林早早将手伸过去把他的碗拿过来放在自己的碗边,先给蓝天舀了汤,又用汤匙将米饭和汤拌匀递给蓝天,才继续舀自己的。 蓝天接过碗吃了一口米饭:“是不错,难怪这么多人。” “嗯,”林早早舀好汤,边拌边道,“下回咱们还来这儿。” 蓝天夹了个脆皮肠放进林早早碗里:“行,下回带奶奶过来尝尝。” “好——”林子咬了一口脆皮肠,“奶奶喜欢吃辣的,下回要辣的。” “你不是不爱吃辣的吗?”蓝天道,“我们家现在也不经常吃辣了。” “我不是不爱吃辣的,是不太能吃辣,”林早早夹了些菜放进碟子里,“其实辣的也满好吃的,够味儿,特别是大夏天,一边吃一边喝冰饮料,那可真是太过瘾了。” 蓝天笑了笑,心想着改日定要带了奶奶和早早一块儿过来,他用筷子扒拉了几下米饭,想到昨晚上的电话,犹豫着要不要跟林早早说。 林早早吃得津津有味,片刻才察觉到蓝天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怎么不吃?” 蓝天迟疑着说道:“昨晚上,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林早早一愣,蓝天的妈妈,她想了想,记起来了,他妈妈去了迪市:“突然给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也不算突然吧,”蓝天自嘲一笑,“其实这两年她来电话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原来我不愿意接,现在想想没必要,再怎么着也是生我的人——”说到这儿蓝天突然不吱声了。 林早早见他情绪并不太好,心道莫非是电话里说了什么让他不高兴的事儿?按说不能啊,蓝天好不容易愿意接她电话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还说不高兴的事儿呢?“你怎么了?是你妈妈她说什么了吗?” “她——”蓝天夹了块肉放进嘴里,又吃了口米饭,林早早心里着急,却耐着性子等着他自己说,“他想让我去迪市上学。”蓝天咽了嘴里的米饭说道。 “什么?”林早早声音猛然升高,意识到旁边几桌的客人都在看她,连忙压低声音问,“这都高中了,还让你去迪市?早干嘛去了?”她说完又觉着不妥当,毕竟是蓝天的妈妈,“我是说,她想让你去,怎么不早点儿呢?” “你快吃,别光顾着说话,”蓝天给林早早夹了菜,“她说迪市的教学水平高。” 林早早沉默了,迪市毕竟是省城,比他们这教学水平高也正常,“可,可是高考必须在户口所在地啊,你的户口不是在这边吗?” “是在这边,”蓝天解释道,“她打算把我的户口也迁过去,说是我继父这两年生意做大了,在迪市买了几套房子,想让我过去落户。” 林早早心里头不是滋味,她舍不得蓝天走,可若是从长远看,确实是去迪市好处多,“你,你愿意去吗?”她问蓝天,手不由用力握紧了筷子。 蓝天没回答,抬头望向林早早,突然笑道:“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去呢?” 他这一笑,林早早莫名松了口气,道:“我当然不希望你去了,你要是走了,我不会的题谁给我讲?我不愿意背英语谁督促?” “好啊,原来我在你心目中就只有这个用处啊。”蓝天假装生气,“真没劲儿,算了,我还是去迪市算了。” “别,你别去——”林早早脱口而出,说完才察觉自己上当了,老大不乐意,将筷子放在碗上,“你骗人,你根本就没打算去。” “谁说我没打算去,我妈可说了,那边的学校都联系好了,实验三中,”蓝天故意气林早早,“咱数学老师不是经常提到实验三中吗,说迪市每年高考状元都是他们学校的。” 第52节 这话不假,林早早气来得快消的也快,又拿起筷子一下下捣碗里的米饭,若有所思,蓝天偷偷看她,心道这姑娘又琢磨什么呢?不会伤心难受哭了吧,哎呀,不过逗着玩,哭了可没意思了,他正打算劝两句,却听林早早道:“要不,要不你就去吧,那边既然教得好,你去了没坏处。” 嘿,蓝天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原不过开个玩笑这人还当真了,“而且,你不是一直都挺想你妈的吗?现在她主动提出让你过去,多好的机会。”林早早这话出于真心,蓝天虽然很少在他面前提到自己的母亲,可她知道,其实他一直很想念自己的母亲,虽然舍不得,可去迪市,怎么看都比在这儿好,如今才高一上学期,这会儿去还不算晚。 “我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蓝天再不敢胡说八道了,见林早早一本正经的,连忙说道,“那边教学质量是好,可学生比咱这边多,竞争也激烈啊,你想,我要是真去了,属于半路过去的,别说小学,初中都不是在那儿上的,底子都不如人家怎么和人家竞争?当然了,我也不是怕竞争啊,可都高中了,干嘛找那个麻烦?” 蓝天说的似乎也对,林早早拿不定做主意了:“那你真不去了?” “不去,这事儿她也不是说过一次两次了,其实中考完她就提过,我始终没答应。”蓝天道。 “那可是省城,”听说他不去,林早早放心了,转而又觉着可惜,多好的机会,“还能落户,多不容易。” 蓝天不以为然,“何必折腾,等咱们考上大学,户口一样要跟着迁走,落哪里不一样?” “高考还能迁户口?”林早早还是头一回知道。“你不知道啊。”蓝天意外,毕竟林琼是老师,他哪里想到她会不知道。 林早早摇了摇头:“要这么说的话迁不迁确实无所谓,那你妈岂不是很失望?” “她确实很失望,”蓝天笑了笑,“其实这样挺好,我若是去了不知道又生出多少是非,离得远矛盾少。” 林早早见他似乎情绪又不高了,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吃吧,一会儿菜该凉了。” 两个人吃了饭,直接打公交车去了新华书店,新华书店在昌南街和解放路交汇的十字路口处,是栋三层的拐角楼,两人进去看了每层的分类,直接上了卖教科书辅导书的二楼。 周末书店的人不少,整个二楼都是卖学习书籍的,不少孩子,小点儿的由父母带着,大些的大多和朋友一块儿,两人去了陈列高一书籍的区域,边走边看,林早早打算数理化和英语每样都买,所以看得比较仔细,渐渐落到了蓝天的后头。 “蓝天啊,过来买书?”突然听见熟悉的声音从旁边的书架边传来,林早早一愣,下意识蹲下了,这是物理老师的声音,撞见老师了,她头一个念头是不能让老师发现。 “是,选两本习题。”蓝天说话间侧头快速朝林早早这边看了一眼,没瞧见人,他松了口气。 “早早啊,怎么蹲这儿?”林早早正侧耳倾听,突然听见头顶有人说话,一抬头,瞧见地理老师正弯着腰瞧她,“老师好,我——”她连忙站起来,“我找书呢,那不是太低,看不清,所以蹲下。” “林早早也来书店了,真巧,”物理老师带这个黑框大眼镜,他推了推眼镜,先和地理老师打了招呼,问道林早早,“你们一块儿来的吧?” “不是——” “不是——” 两个人异口同声,为了避免麻烦都否定了,高中了,每个老师对早恋都严防死守,像她姑姑林琼那般开通的可是没有,千万不能让这两个老师产生丝毫的怀疑。 “那,可真是巧了。”物理老师笑了笑,也不知信没信。 林早早看了看周围,心道那么多学生,遇上一个班的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刚才好险,若是自己紧紧跟着蓝天这事儿可就圆不过去了。 “你们想买什么资料?”物理老师问。 “物理——”这个时候还不赶紧讨好老师,两人再次异口同声,说完都不由自主地望向对方,林早早要物理资料没错,可蓝天是来找语文复习资料的。 “光学物理不用学地理了?”地理老师佯装不悦。 “没有,地理也买,买——”林早早僵着笑容,她是真不想买地理,谁都知道他们高考虽然分文理科,可据说考的时候是三加综合,语数英必考,再加一份综合卷子,理综是物理化学和生物,文综是地理历史和政治,她想学理科,自然要把数理化多练习练习,可这话不能给地理老师说啊。 “都不想学文科?”地理老师是个很温柔的女人,笑了笑道,你们选吧,我还得给儿子选书,跑过来个八九岁的男孩,冲到地理老师跟前道,“妈妈,你过来,你过来。” “老师过去了,你们俩挑吧,”地理老师又笑着和物理老师道了别,这才和孩子去了对面小学区。 地理老师走后,物理老师开始帮两个人挑选资料,选了一套卷子,一本习题,然后跟着两人结账付钱,一同走回家,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说什么都要跟着两人,结果两人世界平白多了个电灯泡,三个人从新华书店一直走回了学校家属楼。 第62章 车祸 回到家后,陈磊蹦蹦跳跳跑过来抱住林早早:“姐姐,给我买吃的了吗?” “哎呀!”林早早这才想起早上出去时答应陈磊给他买零食,结果让物理老师这么一掺和,她压根就没想起来,可望着弟弟满怀期盼亮闪闪的眼睛又不忍让他失望,蹲下道,“姐姐这就带你去买,喜欢吃什么你自己挑行不?” “嗯!”陈磊重重点了下头,心道还是姐姐最好,妈妈总是不让她吃零食,爸爸就只知道听妈妈的话。 林琼在房间里备课,听见动静出来问林早早:“中午吃饭了吧?” “吃了,在小吃城吃的冒菜,味道好极了,下回儿咱们也去尝尝。”林早早让陈磊坐在小凳子上换鞋,自己也套上了刚脱下的鞋子。 “磊磊,零食吃多了可就不长个子喽,”林琼听到了姐弟俩方才的谈话,对儿子说道,“你不是总嫌自己个头矮被女生笑话吗?” “妈妈骗人,吃零食也能吃饱,能吃饱为什么会不长个子?”陈磊噘着嘴,“我们班同学都吃零食,他们都有零用钱,能自己买,就我不能自己买。” 陈磊已经上一年级了,人小鬼大,班里有些孩子中午不回家,会带零花钱,林琼为了不让他乱买东西,并没有给他零用钱,他为此一直耿耿于怀。 林琼耐心解释道:“是能吃饱,只要是吃进肚子的东西,你就是喝水也能饱,可零食没有营养,你吃零食吃饱了,那些有营养的饭菜就吃不下去了,长此以往,营养不良,怎么还能长高呢?” 陈磊不太明白营养是什么,仰起头疑惑地看着林琼:“营养是什么?” “营养啊,就是你身体所必须的各种物质,是你长高必不可少的,在我们一日三餐里含有丰富的营养,所以妈妈才会让你多吃饭。”林琼见小家伙一脸纠结顿时乐了,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做心理斗争。 妈妈是老师,说的一定是对得,可是零食真的很好吃,怎么办?到底是要营养还是要零食?他犹豫片刻才想到解决的法子,高兴地对林琼道:“大不了我以后不在吃饭的时间吃零食,吃饭的时候我好好吃饭,这样总能行了吧。” 林琼没再反驳他:“这事儿咱们以后再说,你先跟姐姐去吧,不准多买,记住了吗?” “嗯!”得到了妈妈的首肯,陈磊心情大好,扑到林琼怀里,“妈妈真好,我最爱妈妈了。” 林琼无奈地摇了摇头,心里却十分受用。 因为是周末,学校周围的小卖部几乎都没开门,林早早拉着陈磊走了小半条街,去了路边一家大型超市,那里头东西多。 逛超市是陈磊最喜欢的事儿,里头琳琅满目、色彩斑斓的商品让房顶上的灯光照得熠熠生辉,尤其是买零食的区域,那些形态各异的包装袋看着就很诱人,他推了个小车,边跑边滑着冲到了食品区域。 林早早怕他撞了人,在后头紧紧跟着,不时拉一下小车,以确保方向的准确性,陈磊自小爱吃甜食,林琼怕他坏牙,一直不让他多吃,所以他一来便去了买糖果的地方,“姐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林早早问。 “你给我买些阿尔卑斯糖,但是回去以后不要告诉妈妈行吗?要不她又把糖收走了。”陈磊站在阿尔卑斯奶糖边走不动路了。 “可是回去后,姑姑一看咱们买的零食不就知道了?”林早早以为是他够不到糖果,正准备问他想吃什么糖,没想到是说这个,还真是人小鬼大。 “把糖装在你的包里,等回去后你再给我,我藏起来妈妈就找不到了。”陈磊早就想好了法子。 林早早心道这家伙难怪不长个儿,都长心眼儿了,“不告诉姑姑没问题,我帮你装着也没问题,但不能你自己藏着,姐姐帮你收着,你想吃了问姐姐要。” 陈磊原本满怀期望,听见林早早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问你要和问妈妈要还不都一样,每天只能吃一颗。” 你连这个都知道啊,林早早见陈磊垂头丧气的样子顿觉有趣:“那就还是让姑姑帮你放着吧。” “不行!”陈磊一下子抬起了头,随即又无精打采道,“还是你帮我放着吧。”他心想姐姐总归要比妈妈好说话。 “行吧,”林早早扯了个塑料袋,“你喜欢什么口味的?” “原味,草莓味,就这两种。”陈磊的个头矮,还无法自己装糖果,看着林早早道,“原味的多一些,我喜欢吃原味的。” “那就都要原味的吧。”林早早已经铲了一些草莓味的阿尔卑斯糖,听他这么说就打算倒了再去铲原味的。 “不不,星星喜欢吃草莓味的。”陈磊连忙说。 “星星是谁?”林早早问他。 “是我同桌,也是我幼儿园的同学。”陈磊解释,“是个很可爱的女生。” 林早早愣了,随即刮了刮他肉呼呼的小脸:“你知道什么是可爱?” “当然知道,”陈磊很认真地给林早早解释,“她对我很好,每次带零食都给我分,我也要给她分。” “哎呀,我们磊磊懂得分享了,长大了。”林早早摸了摸陈磊的头。 “那是,爸爸每次吃好吃的都要先给妈妈,所以我有好吃的也要给星星。”陈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林早早没弄明白,问他:“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有,幼儿园的时候,每次玩家家酒,我的新娘子都是星星,以后我也要她做我的新娘子,所以要对他好。” 林早早心道这才一年级,都想啥呢,她摇了摇头,将草莓味和原味的糖果各称了一些,又跟着陈磊去买了其它零食,都是他往日爱吃的,例如果冻,巧克力,薯片,大概是记着林琼的叮嘱,陈磊并不多要,最后林早早又买了些苹果,便去排队结账。 拎着袋子牵着陈磊出了超市,陈磊迫不及待地拿出糖吃了一粒,还不忘给林早早也喂了一颗,这糖确实好吃,林早早也很喜欢,和陈磊一样,两人都爱原味的。 回到家,林早早依照约定,将阿尔卑斯糖放进了自己房间的柜子里,剩下的零食放进电视柜下头的抽屉里,陈磊想吃的时候自己就能拿到。 一周后,于晓将艺术照取回来,在班里看时被人瞧见,几个爱美的女生争着传看,都说也要去照,林早早没敢在教室拿出照片,怕她和蓝天的合影让人瞧见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虽然班里成双成对的不少,他们俩的事儿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可这事儿学校毕竟不允许,闹出来别说他们,便是班主任脸上也不好看,还是低调些好,于晓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仍由大家传看她的艺术照,却对林早早也照了的事儿只字不提。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看过于晓照片心动的女生真就相约去了照相馆,即在照相馆的橱窗里瞧见了蓝天和林早早的合影,回来后便将此事在班里传开了,班里那几对儿听说后十分心动,不但特意去照相馆看过,还效仿两人一起照了艺术照。 林早早因为这事儿很头疼,连续几日每日一下课就有同学过来和她说艺术照的事儿,她不厌其烦,又不能冲人发火,少不得一番应付,心里却觉着橱窗里的照片是个麻烦,让蓝天赶紧去让照相馆的人取下来。 蓝天不以为然,心里头还美滋滋的,觉着两人的合影被照相馆当做招揽客户的样品说明两人般配,他愿意让人看着,可林早早不乐意,他没法子,只得去了照相馆,经过一番交涉,照相馆的人同意将橱窗里的照片取下来。 ================ 一晃一周又过去了,周六蓝天和林早早在教室自习,中午各自回家吃饭,约好下午继续自习。 蓝天回到家,却见他爸爸蓝方圆一脸阴沉地坐在沙发上,蓝奶奶坐在单独一组的沙发里,似乎也不高兴。 “奶奶,我回来了。”他换了鞋子,将书包放在鞋柜上,走到蓝方圆对面:“你又惹我奶奶生气了?” “我——”蓝方圆在儿子跟前向来觉着理亏,这两年,大约是孩子大了,两人关系稍有好转,他不愿意再因任何事破坏两人的感情,可这事儿不是小事,他实在忍不住,“你妈来了。” 蓝天愣了,脑袋都是蒙的,也不知是高兴,难过,还是愤怒,走了这些年,突然就回来了,招呼也没打,太突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她回来给你迁户口,带你去迪市。”蓝方圆垂着头,样子有些沮丧。 “我不是给她说了不去吗!”蓝天回过神,莫名有些愤怒。 “你不去啊,”蓝方圆猛然抬起头,又怕自己表现的太高兴让儿子心里不舒服,试探道,“真不去?那边教学质量可是比这边好很多。” “我这都不跟着你了,你还嫌我碍事儿?”蓝天沉默片刻,突然冒出这句诛心的话。 蓝方圆呼吸一窒,脸色猛然变得苍白:“我,我没嫌你碍事儿,当初,当初我想要你来着,可,可你妈她就是,就是不肯将你给我。” “这不正好吗,若是我跟了你,哪儿还有蓝兰?”蓝天讽刺道,大约是憋在心里太久了,他看见蓝方圆的狼狈样子突然觉着莫名痛快。 “不是的,不是的,”蓝方圆早已为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后悔万分,“那个时候,那时候你已经跟着你妈妈了,我,我那么说,是,是——”他该怎么给儿子解释?难道要说他那么说不过是为了让陈丽,也就是蓝兰的妈妈答应嫁给他,这会不会让儿子更鄙视自己。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蓝天红着眼半仰着头,这些事儿,这些年他一直避免自己去想,父母都有了各自的家庭,没关系,他总算是长大了,等他再大一些,也会有自己的家庭,会有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没有父母的爱也没关系,既然放弃了他,那就永远放弃吧,为什么又回来,是想弥补?还是寻求心理安慰?他不想知道,和他没关系,小时候,他没有能力主宰自己的人生,如今大了还要任凭他们摆布吗?不!绝不!“算了,都过去的事儿多说无益,你告诉她,我是不会跟她去迪市的,如果她还想要我这个儿子,就不要再自以为是的左右我的人生。” “小天。”蓝方圆哽咽,这些年他最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儿子,当年两个人一时冲动有了孩子,不得不结婚,然而婚后才知道性格不合,三观不合,根本无法在一个屋檐下和平共处,无休止的争吵实在让他疲于应对,他以后的人生难道都要如此吗?他不甘心,当时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再这么下去,离婚,然而,等真的离了才发现还有更多的无能为力,可是,说再多也弥补不了他对孩子的亏欠,他一直知道孩子恨他,不原谅他,可他却不愿去想,自以为是的以为只要孩子不说就没有那么回事,逃避是懦弱,也是一种解决办法,然而自欺欺人的美梦总会醒来,血淋淋残酷的现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你拒绝,自己种的因造成的果,终究要自己来承担。 “方圆,你先回去吧,”蓝奶奶见两人怕闹得太僵,对儿子道,“你去给吴翠说,蓝天不会跟着她去迪市,让她死了这条心。” 蓝方圆知道不走只会将事情搞得更糟,站起来佝偻着背出了房门。 “说出来舒服了?”蓝奶奶看着孙子兔子似得红眼睛叹了口气,“去洗把脸,吃饭,吃饱了啥事儿都没了。” 蓝天抹了把眼睛,进了洗手间。 一顿饭祖孙俩都没说话,各怀心事食不知味,蓝奶奶有心替儿子说几句好话,可又实在说不出口,蓝天将憋了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却没觉着舒坦多少,心里头好像缺了块儿似得,总觉着不是滋味。 吃了饭,他直接去了教室,坐在窗边望着外头发呆,也不知过了多久,林早早风风火火冲了进来,脱口便道:“蓝天,快,快去医院,蓝叔叔出车祸了。” 好似晴天霹雳,蓝天恍惚了一下,以为出现了幻听,还冲林早早笑了笑:“你说什么呢?” 第53节 “哎呀!”林早早冲过去拽起蓝天,“快跟我走,我姑父刚打电话,说蓝叔叔出车祸了,正在动手术。” 蓝天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瞪圆了眼,转瞬冲出了教室,林早早跟在后头拼命追他。 林琼带着陈磊在校门口拦了辆出租车等着两人,两人上了车,直奔医院。 陈红兵今天值班,看见蓝奶奶匆匆忙忙进了医院便过去询问,这才知道陈丽给她打了电话,说是蓝方圆出了车祸,在医院抢救,他怕蓝奶奶受刺激有个三长两短,跟着到了手术室门口,见蓝方圆如今的妻子陈丽带着女儿蓝兰等在那儿,这才回了办公室打电话,又下楼去了医院门口等着蓝天等人。 蓝天坐在出租车上整个人都是懵的,车祸手术,车祸手术,他不敢多想,一想就往坏处想了,他怕好的不灵坏的灵,林早早一直握着他的手,他手冰凉,手心却有汗渗出。 陈红兵带着三人去了手术室门口,蓝奶奶和陈丽都坐在椅子上流眼泪,蓝兰站在妈妈身旁,害怕得不敢说话。 “陈磊,你去和小朋友玩吧。”林琼对陈磊道。 “好,”陈磊过去对蓝兰道,“你好,我叫陈磊,你叫什么名字?” 蓝兰有些认生,看见陈磊朝后躲,陈磊侧头看了看林琼,见妈妈鼓励的眼神,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递过去:“我有糖,给你吃。” 蓝兰犹豫,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陈丽忧心忡忡,到底还是担心孩子,说道:“拿着吧,跟小朋友在这儿玩,别乱跑啊。” “嗯。”蓝兰点了点头,从陈磊手中接过糖,陈磊牵着她的手到一边玩去了,林琼对林早早道:“早早,这会儿都顾不上孩子,你盯着点儿他们两个。” “嗯。”林早早担心蓝天,可此时也帮不上忙,只得去看孩子。 蓝天原本不知所措,可瞧见蓝奶奶顿时有了主心骨,坐到蓝奶奶身边,安慰蓝奶奶,也是安慰自己:“奶奶,没事儿,我爸他一定没事儿。” 蓝奶奶擦了眼泪点了点头:“是,一定没事儿,我儿子命大,怎么会有事儿。” 林琼拉着陈红兵到一边,问:“怎么会出车祸?厉害吗?” “说是过马路的时候没看红绿灯,好在车速不算快,厉害是厉害了些,但应该没有生命危险,进手术室前还报了家里电话,他老婆来签了字才进去的。”陈红兵事先都打听好了,此时林琼一问,他立马倒出始末。 一听没有生命危险林琼松了口气,走到蓝天身边:“别担心,你爸爸一定会没事。” 蓝天含泪点了点头,心里头不是没有懊恼,中午他还对他冷嘲热讽,若是他就这样走了,他会有一辈子的遗憾。 手术一直到快七点才结束,当手术室门上的灯灭了,众人连忙站起来等在手术室门口,门开后,蓝方圆双眼紧闭,面无血色地被推了出来。 “手术很顺利。”医生取下口罩,“还好头没事儿,身上多处骨折,要好好养。” 蓝奶奶、陈丽以及蓝天一听手术成功,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连忙去看蓝方圆,蓝奶奶见原本好端端的儿子如今不省人事地躺在床上,眼泪汹涌,蓝兰这会儿也不和陈磊玩了,凑到妈妈身边:“妈妈,爸爸好了吗?” 陈丽吸了吸鼻子,拉着女儿的手道:“爸爸没事了,爸爸没事了。” 进了病房,住院部的护士过来登记,让家属去办手续缴费,陈丽将蓝兰交给蓝奶奶连忙去办理。 蓝天站在病床边看着父亲,心目中原本那个总是挂着笑容的脸上多了好些细纹,老了,不知不觉,爸爸的鬓角都白了,他抬手搂住蓝奶奶,将额头搭在奶奶肩膀上痛哭出来。 他这一哭,林早早有些不知所措,想过去劝,却见蓝奶奶摇了摇头,这么多年的委屈憋在心里,总该哭出来才能舒服,她拍了拍孙子的后背,安慰道:“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 林早早看着蓝天,只觉着自己的鼻子发酸眼睛发胀,心里头闷闷的。 这日晚上,陈丽陪床,蓝兰跟着蓝奶奶回家,蓝天原本坚持留下,可蓝奶奶让他明天过来换陈丽,他问了医生,说是蓝方圆要醒怎么也得等明天,这才愿意回去。 第二天一早,蓝天先去了医院,蓝奶奶送了蓝兰去上学,因为林琼给蓝天批了三天假,所以这几日他都在医院陪床。 快到中午时,蓝方圆醒了,蓝天按床铃叫了医生过来,检查后说没什么大碍,蓝天这才凑到蓝方圆跟前,看着他道:“爸——”喊出一声却再不知该说什么。 蓝方圆先看了眼蓝天,又看向蓝天身边的蓝奶奶,张了张嘴,叫道:“妈——别担心,没事儿。” 蓝奶奶含泪点了点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小天,”蓝方圆又看向蓝天,“上课去,别耽误学习,爸没事儿。” 蓝天为蓝方圆拉了拉被子:“林老师给我请了三天假,您放心,请三天假我也不会耽误学习,您赶紧好起来。” 蓝方圆有一瞬得恍惚,像是想起了什么,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爸,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你不想去迪市,就不去,爸听你的。” “爸!”蓝天心里难受,忍着眼泪道,“别说了,都过去了,我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陪着我。” 蓝方圆似乎没明白蓝天话里的意思,不由望向蓝奶奶,蓝奶奶欣慰地拍了拍蓝天的后背,对儿子道:“小天原谅你了,别难受了,以后好好对孩子,要是再敢对不起他,我这个做妈的头一个饶不了你。” 蓝方圆双眼放光望向蓝天,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眼睛一闭又不省人事了,蓝天一瞧慌了,连忙按铃叫医生,片刻,医生过来了,看了看蓝方圆的眼珠子,又查看了仪器上的各种数据,道:“没事儿,除了心跳有些快,各项指标都正常,可能是刚醒来有些激动。” 第63章 和解 蓝方圆醒来后,一家人才算彻底松了口气,隔天中午蓝奶奶和蓝天从医院回家,在家门口瞧见了吴翠,原来她往蓝家打电话找蓝方圆问蓝天户口的事儿,可电话死活没人接,她又打到蓝奶奶家,即也没人接,没法子,这才直接来找蓝天。 蓝天有五六年没见过妈妈了,虽然吴翠有给他寄过照片,可照片哪能跟真人比,同样,吴翠也很多年没见过儿子,当初她去迪市时,儿子还没上初中,如今都是大小伙子了,虽然蓝天从不肯给她寄照片,可毕竟是亲娘,依然一眼认出了蓝天。 “小天,”吴翠激动地走过去,想拉蓝天的手,“都长这么大了,比妈妈都高了。” 蓝天把手朝后一缩:“你怎么来了?” “来的太匆忙,”吴翠一阵尴尬,手足无措地朝后退了半步:“其实,其实我有打电话,可家里总没人接,我心里着急,就找过来了,没出什么事儿吧。”吴翠见两人黑眼圈严重,脸色也不是很好,不由问道。 蓝天绕过吴翠打开了门,“进来说吧。”他走过门槛,到底扔下这句话。 “妈——”吴翠冲着蓝奶奶喊了一声,语气里透着小心翼翼和乞求。 “进去吧。”蓝奶奶虽然不喜欢这个前儿媳妇,可毕竟是孙子的亲生母亲,到底不能拒之门外。 “哎,”吴翠面露感激之色,先让到一侧,“妈,你先进。” 蓝奶奶也没客气,跨过门槛走了进去,吴翠随后进入,转身关了门。 蓝天先去卫生间解手,顺道洗了把脸,出来时蓝奶奶已经给吴翠倒了茶,“奶奶,你睡会儿,中午饭我来做。” “你哪里会做,”蓝奶奶进厨房带上围裙,“你陪你妈说话,这么老远专门跑一趟——”蓝奶奶话没说完,随手关上了厨房门。 蓝天站在厨房门口愣了一瞬,吐了一口气,拿起电视柜上的杯子倒了凉杯里的水一饮而尽,而后搬了张椅子隔着茶几坐在吴翠对面,沙发矮,椅子高,吴翠要稍微抬起眼才能直视儿子,这种感觉让她坐立不安,她想让儿子坐在身边,她想握着他的手仔细看看,一转眼都成了大小伙了,作为母亲,没能参与孩子的成长,她愧疚,她想补偿,所以才说服现在的老公同意她把蓝天的户口迁过去,和蓝方圆离婚后,孩子原本是跟着她的——过往的种种她不愿想,也不敢去回忆,如今有了机会,她想补偿,可也怕孩子不给她机会。 在经过蓝方圆车祸死里逃生后,蓝天的心结已经基本打开,然而吴翠的出现,还是让他心意难平,为了缓和家庭矛盾,仍由他独自一人离开那个家,而后又和现任丈夫去了迪市,这些年从未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他心里怎会没有恨。 两个人这般坐着僵持了片刻,到底是吴翠先沉不住气,问道:“这些年,你还好吧?” 蓝天自嘲一笑:“好不好都过来了。” 吴翠一听眼睛就湿了,也不知是心疼还是内疚,或者两者兼有,“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听见这句话蓝天特别想笑,他看着吴翠,一如既往的妆容精致,但法令纹比原来深了,大约过得并不舒心,他叹了口气,想着即然原谅了一个,又何必抓着另一个不放呢,“你过来,是为了户口的事儿吗?”他问吴翠。 “是是,”吴翠收拾起悲伤内疚的心情,连忙正色道,“我电话里也和你说了,迪市那边的学校都联系好了,你过去就能上课,若是有跟不上的科目,妈给你报补习班,你放心,那边的教学水平绝对比师中强多了,我——” “妈——”蓝天打断了吴翠的话。 吴翠被这一声妈叫愣了,这是有多久没听孩子这样叫过她,这些年,她给蓝天打电话,别说叫一声妈,连说几句话的耐心都没有,要么就是不接,“哎——”她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心潮澎湃,似乎从未有如此激动的时刻,“你说,妈听着呢。” “迪市,我就不去了,”蓝天看着吴翠的眼睛,那眼中的光芒因他这话从有到无。 “小天,”吴翠有些着急,孩子不肯原谅她,连补救的机会都不肯给吗,还是因为,她心念一动,道,“你放心,林东上的贵族学校,全封闭管理,他不回家,”吴翠想了想,又道,“你要是还不愿意,妈妈可以和你搬出来住,没关系,迪市买了三套房子,不住一起也没关系。” “不是的,”蓝天知道母亲误会了,“我不去并不是因为他们——” “妈妈知道,”吴翠脸色惨白,没等他说完便打断道,“当初留下你一个人,妈妈,妈妈实在是,实在是——”难道要说实在是情非得已吗?过了这些年,连她自己都知道那不过是个借口。 “也不是因为,因为你,”蓝天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会让母亲更难受,可他依然决定实话实说,“我只是想自己做主,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我知道迪市的教育水平很高,但我还是更喜欢这里,妈妈,没有什么比开心跟重要,至少我是这么认为。” 吴翠说不出话来,愣愣看着儿子,像是头一次认识一般,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想辩驳,可是要怎么说?难道说快乐不重要,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劝说儿子,便听蓝天又道:“妈,我相信就算在这儿我也一样能考上好大学。” 这下吴翠更没法反驳了,总不能说在这儿你考不上好大学吧,那不是否定了儿子的能力吗。 “你要是愿意在这儿多留几日也行,但我实在没时间陪你,我爸住院了,我得陪床。” “你爸病了?前两天我还和他通了电话,好好的啊,”吴翠想不通,“难道是听说我想带你回迪市气病了?” “他出了车祸,刚做完手术,”蓝天解释,“伤得挺厉害,医生说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吴翠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怎么就出车祸了呢,“那,那我是不是得去看看?” “还是算了吧,”蓝天真的怕这两个人一见面又吵起来,虽然蓝方圆躺在床上,大概也没力气吵架,可万一气出个好歹怎么办,“陈阿姨一直陪着他,哦,陈丽,我爸现在的妻子。” 吴翠一阵尴尬:“你是因为你爸爸所以不愿意跟妈妈回迪市吗?可以等你爸爸的伤好了咱们再走。” “妈,真不是,不是因为任何人,就是我自己不愿意过去,”蓝天见他妈妈不相信,只得耐心解释,“我现在一切都好,也喜欢这里的学校,老师和同学,你总想着迪市的教学水平高,可竞争也同样激烈,在这儿我敢打包票,考试出不了年级前十名,可是到了迪市可就不好说。” 吴翠顿时哑口无言,这一点,她还真没想到,看来儿子是真长大了,然而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失望。 “妈,”蓝天犹豫了片刻,“大不了放假时我去你那儿住几天。” “真的?”吴翠一听不敢相信,“你真愿意去妈那儿过假期?” “愿意,毕竟是省城,我也想见识见识。”蓝天说的是真心话。 “好,好,你的房间妈都给你收拾好了,等你去了,妈带你去科技馆,去游乐场,去——”吴翠哽咽,说不下去了。 “你是住宾馆吗?”蓝天问道。 “嗯——”吴翠点了点头。 “你要是愿意,”蓝天迟疑着,到底说道,“过来这儿住吧。” 吴翠猛然抬起头:“可以吗?”她简直不敢相信,甚至连高兴都忘记了。 “可以。”蓝天点了点头。 来这一趟的主要目的是说服蓝天去迪市,虽然没能如愿,可似乎,似乎也不枉此行,吴翠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刚来时那种害怕被儿子赶出去的忐忑烟消云散,内心充满了感激和喜悦,“好,好,妈妈这就去拿行李。”她说着哭了出来,手足无措地站起身,甚至连方向都有些分不清。 蓝天快速走过去,拉着她坐下:“不急,吃了饭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嗯——”吴翠捂着嘴点了点头,眼泪簌簌而落。 吃了中午饭,蓝奶奶去医院送饭,蓝天和吴翠去宾馆退房拿行李,一路上吴翠都在不停问蓝天这些年的事儿,蓝天耐心地回答,拿回行李后,蓝天急着去医院,给吴翠找出遥控器,让她先看电视。 吴翠知道儿子挂念蓝方圆,心里头不是滋味,她还有好些话没给蓝天说,但蓝方圆毕竟受了伤,她不去,却不能让孩子也不去。 高中学业紧张,蓝天前后一共请了一周的假,见蓝方圆好了不少,便去上学了,吴翠在墨城住到蓝天上学,她在迪市和现在的丈夫又生了个儿子,如今也快上学了,总待在这儿她也不放心,她没敢跟蓝天提,可蓝天一直都知道,到底催促她快回去,她也实在是放心不下迪市的儿子,走之前要和蓝天拍张合照,蓝天答应了,把蓝奶奶也叫上一块儿,这些年他倒是从未和蓝奶奶拍过照。 去的照相馆依旧是他和林早早照艺术照的那家,岂知三个人走到照相馆门口,吴翠猛然看见橱窗里头挂着一张儿子和另个一姑娘一块儿拍的照片,几步上前,指着照片问蓝天:“那上头,是你吗?旁边的姑娘是谁?你——你是不是——”她想问你是不是早恋了,可又怕问出来惹得孩子不高兴,更害怕让这几日好不容易缓和,甚至是已经有亲密迹象的母子关系再次降至冰点。 蓝天望着照片说不出话来,他分明过来和这里的老板说过不要把他和早早的照片挂在厨房里,还明明看着他们将这张照片摘了下来,为何又挂了上去。 “那是早早吧,”蓝奶奶有老花眼,仔细分辨了才看出来,笑呵呵道,“你什么时候和早早照的?也不给奶奶瞧瞧,照的可真好。” 原来蓝奶奶认识这个姑娘,吴翠稍稍松了口气,问蓝奶奶:“妈,你认识啊,这是蓝天的——” 吴翠话说了一半,等着蓝奶奶接下半句,哪知蓝奶奶来了一句:“是那小子的准媳妇儿。”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吴翠眼睛都瞪大了,脱口而出道:“你真的早恋!” “不是,是,不是,哎呀,妈你听我说啊!”蓝天语无伦次,觉着怎么解释都是错。 “小姑娘你认识,林早早,方圆的同学卫国的女儿,你忘了?”蓝奶奶提醒吴翠,“那孩子小时候你不是还特别喜欢吗?以后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可得对人家好着点儿。” 第54节 “妈,你说啥呢,小天他才多大,高中还没毕业呢,”吴翠急了,“他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怎么能,怎么能乱搞男女关系呢。” “妈你说什么!”蓝天顿时急了。 “别胡说八道!”蓝奶奶也恼了,“怎么叫乱搞,你这当妈的说话咋那么难听!” “不是,我——”吴翠一时情急,没过脑子就说了出来,此时也顾不上解释,对蓝天道,“小天,你不愿意跟妈回迪市,是不是因为她。”她指着照片上的林早早问。 “哎呀!”蓝天真想敲烂橱窗拿出照片,“这和早早没关系,和谁都没关系,我不是都和你解释清楚了吗?” 吴翠哪里肯信,刚要再问,却见蓝天已经冲进了照相馆,对着前台的工作人员叫道:“外头那张照片,不是说好了不准放那儿吗?为什么又挂上去了,赶紧拿下来,要不,要不我报警了啊。” 动静太大,惊动了店里的顾客,纷纷朝这边看,工作人员怕影响生意,连忙说道:“您先别生气,我这就去了解一下,您说的是哪张照片?” “哪张照片?”蓝天火冒三丈,“你瞧瞧我,有我的那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化了妆,又做了后期修图,说实在的,跟真人确实有些差距,可工作人员怕再问下去惹得蓝天更不高兴,连忙说道:“我这就让人取下来。”她说完去里头找来布置橱窗的人,说明了情况。 那人过来连忙道歉:“实在对不起,我这就取下来。”他仔细瞧了瞧蓝天,大约知道是哪张照片了,到橱窗里头取下照片,又解释道,“是我工作的疏忽,看这张照片拍的特别好,就自作主张挂上去了。”“把照片给我!”蓝天伸手去拿那人手中的照片,上回他就想要,店里没给,这照片放这儿太不安全,指不定哪天又被挂上去了。 “这个——”那人不敢做主,毕竟这张照片是店里加洗的,他看向从办公室出来的前台服务员,“给他吧。”服务员刚才去请示了老板,老板猜到他会要照片,让给他。 出了这档子事儿,蓝天不愿意在这儿照合影,拉着蓝奶奶和吴翠出了照相馆,再找别的地方照。 吴翠一路上欲言又止,蓝天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妈,我的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也不小了,按说去年就该上大学,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心里清楚得很,你放心。” 吴翠哪能放心,可儿子都这么说了,她还能再说什么,心里头盘算着等蓝方圆出院了告诉他,让他再来做蓝天的思想工作。 拍了照,吴翠没有等照片洗出来便回了迪市,几天后,蓝天取了照片寄给了吴翠。 自蓝方圆受伤以来,陈丽每日陪在病房,无微不至的照顾丈夫,孩子顾不上管,全靠蓝奶奶照料,好在蓝兰虽然才一年级,却非常懂事,知道爸爸需要人照顾,虽然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妈妈,依然乖乖跟着蓝奶奶。 蓝奶奶这些日子先是经过大悲大喜,而后又照顾孙女,忧心儿子,身体明显瘦了,蓝天瞧着心疼,争着做家务,帮忙照顾蓝兰,蓝兰十分喜欢这个哥哥,只要他在家,就像个小尾巴似得跟前跟后,陈丽给她买地吃的,她也总是拿出来和蓝天分享,人心都是肉长得,小时候蓝天怎么看蓝兰都不顺眼,如今大约是原谅了蓝方圆,连带着对这个平白多出来的妹妹也有了亲近之感。 第64章 销路 却说林卫国办理好工厂所有手续后,便出门考察市场,他并没有销售经验,打算先了解市场行情,一方面要先把产品价格定下来,另一方面也看看如今市面上的农用机械都是什么类型,他毕竟离开修造厂好几年,如今什么行情还真的好好了解了解。 他先去了周边几个师的农用机械销售市场,了解的农用机械的零售价和品种,有走访了农用机械厂,假装购买者探听出厂价格,再去原材料市场问了铁皮价格,一番对比,根据经验判断单个产品的原材料用量,合算了成本后大概也就定出价格了。 因为是头一年生产,他不想把摊子铺的太大,回去时先去了昆岗的各个连队,拜访了曾经购买过厂里农用机械的农户,倒是有一些想订货的,却都没说准,这让他十分不安,若是无法扩大销售量,恐怕得赔本。 林卫国不在的这些日子,赵国兴将厂里的设备材料重新清点造册,仓库里还有一些原材料,厂里空地也有一些做出来但没有销售出去的地膜机播种机,以后若是请了工人,出库入库都的有数,在正式生产前必须清点清楚,造册存档,以防以后盘库时出现问题。 这么大个厂子,赵国兴一个人清点,怕是得不容易,幸好赵国丽两口子和刘春芳两口子都过来帮忙,加班加点,总算在林卫国回来前弄完了,又把不用的工房清理出来,打算招租。 林卫国出去将近一个月总算是回来了,人黑了瘦了,精神倒是不错,给赵国兴说了说出去这些日子的心得,又问了厂里的情况,知道她已经把准备招租的工房清理出来意外极了,心道果然还是给自己打工上心,便思量着这几日就到市场门口的公告栏里贴招租广告。 赵国丽瞧见妹夫回来了,回去后炒了鸡肉,炖了排骨,让李雪松去厂里叫了两人过来吃饭。 李大柱喜欢喝酒,难得家里人多,菜肴又丰盛,不顾赵国丽阻止,硬是拿了一瓶老白干,找了两个玻璃酒杯,给自己和林卫国一人倒了一杯,林卫国平日最不爱喝酒,可出去这一趟回来,发现不喝酒还真是办不成事儿,便想着喝上一些也算是练练酒量。 李雪松见他爹只拿了两个杯子,自个儿从茶几下头又拿了一个,倒了一满杯,李大柱瞧见笑道:“你小子,出去一趟白的也喝上了啊。” “龙龙,你喝什么酒?”赵国丽伸手将酒杯拿到自己跟前儿,“一会儿你爹醉了谁把他弄床上去。” “妈——”李雪松急了,“你这是干嘛?我都多大了,喝点白酒也不成?”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喝多了像你爹一样尽耍酒疯。”赵国丽拿着杯子不肯给他。 “妈,你给我,”李雪松伸着手要酒杯,“我这出去跑业务,不喝酒怎么行,再说,我酒量好得很,你就放心吧。” “那是在外头,回家我说了算。”赵国丽向来说一不二,就是不给他杯子。 “姐,你给他吧,”林卫国劝道,“原来我不知道,这回出去才发现,不喝酒还真谈不成生意,原本好几家承包户都有意定了,可吃饭时我不喝酒,一个个都犹豫了,我就闹不明白了,这要地膜机和喝酒怎么就扯上关系了呢?” “这叫感情深,一口闷,你连酒都不肯好好喝,人家怎么知道你的诚意?”李雪松解释道,说完又冲赵国丽道,“妈你看吧,跑业务的哪有不能喝酒的,你快给我,正好我陪我姨夫喝两个,这都成了大老板了,我还没恭喜他呢。” “姐,你就让他喝吧,在自个儿家里还能喝多了不成?”赵国兴也劝道。 “就是就是,他都多大了,你还跟老母鸡似得护着,以后出去你也跟着。”李大柱也帮腔。 “你闭嘴!”赵国丽狠狠瞪了眼李大柱,终于把酒杯还给了李雪松,到底不放心,又嘱咐道,“你少喝点儿,喝醉了难受,你看你爹每次喝醉酒那个熊样,丢人。” “说啥呢你,”当着林卫国两口子,李大柱到底有些不好意思,岔开话题道,“来来,在自个儿家里,咱不搞那些虚的,先吃,垫垫肚子再喝酒。” “这还像句人话,”赵国丽夹了个鸡腿给李雪松,“你也出去两个多月了,这次能呆多久?” 下岗后,李雪松去了迪市,他在那边上过学,到底有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其中有一个家里是做干果生意的,他跟着干了一阵,去了趟内地,发现昆岗这边的水果在内地销路很好,这次回来打算往内地贩卖水果,这事儿他还没顾上给家里说,一来事情只有个初步计划,还未开始实施,二来他怕他妈不赞同,这会儿听她问,即不知该如何回答。 赵国丽见他不吱声,以为迪市的工作黄了,安慰道:“不去迪市也没事儿,不行给你姨夫帮帮忙,你好歹也是跑过销售的人了,帮着你姨夫去跑跑地膜机的销路。” 赵国兴看了林卫国一眼,林卫国有些意外,他倒是考虑过找个专业的销售人员去跑时常,但确实没想过用李雪松。 李雪松从来没接触过农用机械,何况他过几天打算去各个连队的果园转转,哪有时间跑这个儿,他本能的想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突然想到倒是可以借着跑农用机械去跑跑收水果的事儿,正好不用给他妈解释,于是一口答应道:“行,过两天我就去转转。” 林卫国楞了一下,说实在的,他并不是很放心,或者说不相信李雪松,这孩子浮躁,好高骛远,又有些重利,跑销售时间也短,可人家一片好心,总不能一口回绝,又是亲戚,更是晚辈,再一想,一时半会儿的,在这小地方怕是也找不到合适的销售员,不如先让他试试,他看了眼赵国兴,刚好赵国兴也在看他,看来是等着他拿主意,林卫国暗暗叹了口气,心道大不了我跟他一块儿去,他喝酒,我把方向,说不准能谈成,于是道:“我和你一块儿去吧,刚好也学学跑业务,这样,你等个一周吧,我先把地膜机的图纸整理出来,国兴说有好几个原来厂里的职工想过来干活,库房材料也还有不少,我想着总得先有个样品,回头若是人家要来厂里看,咱总得有东西让人家看看,不如先生产着。” “你跟他学啥,毛头小子一个,”李大柱性子直,一直觉着妹夫是个文化人,有技术,“厂子要搞生产,还不得你坐镇,让他自己去跑,能跑成就干,跑不成换人。”他嘴上最这样说,其实心里头觉着自己的儿子怎么也能怕给厂里联系些生日。 赵国丽也意外,倒没有多想,忧心道:“刚生产你不盯着能行啊?” “行,要过来的几个都是原来厂里的老职工,技术熟练,再说国兴不是在这边吗?刘春芳也要过来干,她俩盯着绰绰有余了。”林卫国当然也想不出去,可厂子要想生存下去,销路是首要的。 “没问题。”李雪松倒是意外姨夫要跟着,他这么长时间跑业务也不是白跑的,隐约猜到原因,倒没在意,反正他也是顺道帮忙。 一周的时间,林卫国将厂里原本保存下来的图纸先进行了整理,又按照这次出去的考察进行了修改,和赵国兴商量了工人工资的问题,以及厂里的规章制度,待一切都确定好后,才和李雪松出了门。 =========== 因为蓝方圆住院,蓝天到底耽误了学习,九月底月考排名被挤出年级前十,林琼知道情况,倒也没说他,只是嘱咐林早早给他补补课,然而顾不上补课,学校高中部就开始勤工俭学,和昆岗不同,墨城学校勤工俭学只有高一和高二年级,需要到团场连队上住下捡棉花。 林卫国和赵国兴不在家,出去用的铺盖林琼提前准备好,又给她秋衣上缝了个小口袋,只留一个窄窄的口子,里头放钱,这样不容易丢。林早早有捡棉花经验,自己收拾了衣服,这次出去要待半个月,十月天温差大,早晚冷,中午热,厚衣服薄衣服都要带,还准备了火腿肠午餐肉,零食就算了,占地方也不管饱,这般杂七杂八的一收拾,就装了满满一旅行袋。 到了出门那天,高一高二两个年级的学生天还蒙蒙亮就在学校等着了,都带着大包小包,班里的男同学负责装车,待装好行李上车,准备出发时天已经大亮了。 作为班主任,林琼自然要跟着,好在她也不是头一回儿带学生出去捡棉花,清点人数后,等着司机发车。中午才赶到地方,一部分客车停在一处平房前的土地上,一部分客车去了别处。 林琼让男生先把行李卸下来,连队拍了专人过来安排学生的住宿,各班先原地休息,老师都过去和连队上的人碰头,片刻功夫,林琼回来了,让男生原地待命,领着女生进了面前的平房。 进去一瞧,林早早就知道这是个俱乐部,昆岗的修造厂也有这样的地方,供职工开大会,举行活动用的,一个大敞间,空旷无物,对门连着几个一米高一米二长的大窗户,屋顶吊了顶,地上铺着六排稻草,从东头到西头,每排间隔大约五十厘米,刚够走一个人的,众人都挤在门口处窃窃私语,这地方连床都没有,要如何睡觉? “咱们班女生在最里头,先进去铺床,一会儿别的班女生还得进来,”林琼催促道,“速度快一些,铺好床出来集合,去食堂吃饭。” 众人堵在门口不愿意走,这地方如何睡人?别说墨城城里长大的,就是团场连队的学生也不愿意进,林琼见众人都举步不前,道:“林早早,你先去。” 林早早被点了名,即便再不愿意也只得过去,林琼不但是她的班主任,也是她姑姑,她拿着行李朝前走,于晓跟着她也走了过去,众人一看,再不愿意也只得跟着。 解开铺盖铺在稻草上,又叠了被子和枕头一块儿放在一头,把旅行包放在另一头,林早早和于晓便出了礼堂,等着林琼领着她们去吃放,林琼正在外头安排男生,林早早连忙走到蓝天跟前,道:“我在食堂等你啊,快儿点儿。” “嗯。”蓝天点了点头,按照林琼的吩咐跟着连队的干部前往男生住的地方。 第65章 奖励 男生的住处离女生住处并不是很远,所以林早早和于晓到了食堂打上饭找了坐的地方,蓝天也就来了。 这食堂是连队公共食堂,平时来打饭的人较少,像今日这般乌压压都是人,也就每年学生来捡棉花才会出现,饭菜不要钱,分量倒是足,就是味道提不成,而且不允许帮别人代打,也不允许带出食堂。 主食有米饭馒头,菜自然是秋冬季常见蔬菜,白菜萝卜土豆葫芦瓜,菜里少见肉腥,放的油也不多,瞧着更像是水煮菜,林早早打了一份米饭,要的白菜和土豆丝,于晓要了一个馒头,一份土豆丝,蓝天先看了林早早打的什么,再过去打时专门和她岔开了挑选菜,其实也没得选,就那四种。 蓝天打好饭坐在林早早身边,问道:“你们也是睡地上?” “嗯,”林早早一听这话,不用问就知道男生也是一样的待遇,“你说铺盖都让我们自己准备了,连队怎么连个床也没有。” “咱们一个班五十来号人,一个年级得有三四百号人,哪儿找那么多床,总不能现买吧。”蓝天从自己饭盒里挑了一块瘦肉放进林早早的饭盒中,“睡地下都不算啥,你们那儿有洗脸的地方吗?” “睡觉的门口有几个水龙头,应该可以洗脸。”林早早想了想,好像出来时瞧见门外头两边各有几个水龙头,下头还砌了水池,瞧着满新,大约是刚安装上,应该是洗脸的地方没错。 “我们住的地方瞧着像个仓库,高高的屋顶,窗户很小,连个水龙头都没瞧见,还不知道怎么洗漱呢。”蓝天道,“条件可真差。” “实在不行,”林早早建议,“你每天到女生这边来洗漱吧。” “回头再说吧,反正也不是我一个人,估计有统一安排。”蓝天倒是不以为然,扒拉了几口米饭,皱了皱眉头,“这菜也太难吃了,这大师傅的水平,也就混连队食堂,要是出去估计得喝西北风。” “我带了火腿肠和午餐肉,晚上拿过来吃吧。”林早早抬头四处瞧了瞧,道,“怎么没见林老师?” “老师们刚来,连队不得接风洗尘,估计开小灶去了。”蓝天解释道。 “哎呀,这也太不公平了,我也想去。”于晓抱怨。 “就这两个星期,坚持坚持,权当减肥吧。”林早早安慰于晓,“你不是一直说减不下来吧。” “说什么呢你。”于晓用胳膊肘子顶了林早早一下,偷瞄了眼蓝天,见他埋头吃饭假装没听见才稍稍松了口气。 林早早笑了笑没在意,却见几个老师跟着连队的人走了进来,当中正好有林琼,领队的老师从旁边拿了个凳子站上去大声道:“同学们都安静——”他连着说了好几遍食堂里的吵杂声才小下来。 “一会儿吃完饭都不要乱跑,直接回住的地方,各班老师会清点人数发棉花袋,”那位男老师听了三四秒,见众人都抬头看着他才继续,“你们头一次到这儿,人生地不熟的,这里家家户户都养了看家狗,有的没有绑着,乱跑可是有被狗咬的风险,都收起你们的好奇心,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天下地好好干,都听到了吗?” “听到了——”回答声三三两两地响起,带队老师似乎不满意,又提高声音问道:“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众人这才异口同声大声说道。 男老师微微点了点头:“还有的同学没过来,一个班的都相互转达一下。” 说完事情,男老师带着其他老师,跟着连队的负责人出了食堂,于晓低声道:“这是吃饭去了吧?” “那还用说?”蓝天用筷子拨拉着萝卜丝,“这萝卜丝是没炒熟吧?” “哎呦,出门在外,别那么讲究。”于晓随口说了一句,“再说,萝卜丝生的也能吃。” 蓝天没搭理她,道:“不行,我的找个地方吃饭,天天吃这个谁能受得了。” “这儿是连队,又不是团部,你还指望有饭店啊?”林早早笑道,“凑合吃吧。” “饭店肯定是没有的,可找能吃饭的地儿也不一定非要去饭店,”蓝天神秘兮兮的,“你就等着吧,晚上七点你过来,我带你吃好的去。” “真的假的?”林早早将信将疑。 “我何时骗过你?”蓝天反问。 “行,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带上我带上我,”于晓连忙道,“我保证不做电灯泡。” “不是说出门在外别那么多讲究吗?”蓝天拿她的话埋汰她,“你就吃食堂吧。” “早早——”于晓一脸苦相地望着林早早。 “放心,我肯定叫上你。”林早早安慰她。 第55节 蓝天没吱声,带不带都一样,不出一日,他那个法子肯定众所周知。 吃了饭两人分道扬镳,各自回了住处,早上出来时冷,又是毛衣又是棉袄,这会儿大中午太阳炙热,一路从食堂走到住处出了一身薄汗,林早早回去后连忙找出外套,脱了棉袄换上。 因为有了老师的命令,大家回来后都在自个儿的床位上休息,或坐或躺,有的几个凑一块儿或是聊天或是打牌,大约一个多钟头后,各班老师过来了。 跟着一些男生抬着棉花袋,大家在外头空地按班级站了队,各班班主任分发了大小棉花袋和白帽子,又准备了记号笔,让领了东西的人立刻写上名字和班级。 待分化完棉花袋,带队老师又交代了明日的事宜,早上七点起床,七点四十在食堂门口集合,各班班主任清点人数后一块儿去地里,并交代带上饭盒,中午食堂送饭,带队老师讲完后,各班班主任训话,林琼主要强调了安全和纪律,以及不允许男女生互串宿舍,并让大家把财务随声携带,不要放在住处,以防被偷盗,然后又将女生分了四个小组,每个组选了一个负责人,让每日早晚清点人数汇报给她。 下午没事儿,大部分人都在住处待着,林早早翻出随身听装上电池插上耳机,躺下听音乐,她和于晓挨着,前头还有五六个女生,这个位置在俱乐部的最里头,倒是清净,于晓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林早早佩服又羡慕,这么多人在说话吵闹,也亏了她能睡着。 今个儿早上起得早,林早早戴着耳机躺了片刻也觉着眼皮子发沉,和衣盖上被子闭了眼,边听音乐边睡觉,正是似睡非睡中,突然听到一声惨叫,紧跟着周围乱哄哄一片,她朝着吵闹处望过去,几个女生拿着鞋子在地上不停拍打,就听有人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有虫子,有虫子——”那几个拿鞋子的女生哭丧着脸叫道,吓得不敢待着自己的铺盖上。 “切——”问的女生不以为然,“这地方有虫子很正常,没事儿,不咬人。” 这俱乐部虽说是水泥地,可并不住人,有个虫子确实太正常不过,林早早虽然也害怕虫子,可只要不睡在墙边,遇到虫子的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何况周围都是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她又倒回被窝里,将随身听关了,侧身对着于晓,见她呼吸平稳,正在熟睡中,心里头感叹:这是有多瞌睡,那么大动静都没吵醒。 林早早这一觉睡了两个多小时,醒来后叫起于晓,和旁边两个女生一块儿玩了会儿扑克,四个人打升级,大约七八把后,她看时间已经快七点,中午和蓝天约了七点在食堂见面,这会儿过去刚刚好,便找了人代替自己和于晓,两人穿好鞋子出了俱乐部。 食堂门口已经来了不少人,这个点儿还没开饭,在外头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儿聊天,“早早,这里——”林早早在人群中找蓝天,听见有人叫,回头一看,蓝天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你打算晚上请我们吃什么?”林早早问蓝天。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蓝天神神秘秘的。 “难不成这地方真有饭店?”于晓四处看了看,周围都是一排排的平房,瞧着不像有饭店的地方。 “走吧——”蓝天领着两人朝西边走去,西边最前头一排房子外有不少学生,待走近了,她才看见每户门口都放着两三张小方桌和几张小凳子,学生坐在桌边。 “在这儿吃饭?”林早早恍然大悟,你怎么知道这儿能吃饭,中午过来时这里分明没有人啊。 “这都是连队的住户,每年赶上学生过来捡棉花他们都会卖些吃食,小家小户做的再怎么也比食堂的大锅饭好吃,走吧,我都订好了。”蓝天穿过人群,在中间一户人家门口停下,那儿有一张桌子还没人坐,“赶紧过来坐,一会儿被别人占了。” “哦——”林早早和于晓连忙坐了过去。 片刻功夫,菜就上来了,一个鱼香肉丝,一个素炒小白菜,蓝天拿着林早早和于晓的饭盒去屋里打了米饭,林早早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尝了尝,味道很好,甜辣适中,肉丝滑嫩,“还真不错,比食堂好吃多了。” “那是自然,”蓝天像是早有预料,“以后晚上我们都过来吃,早上你要是愿意,他这儿也有混沌,鸡蛋面之类的。” “太好吃了——”于晓语气夸张,连忙接着蓝天的话说,“算上我一个,我给你们搭伙,咱aa制怎么样?” “行啊,咱三个人两个菜绰绰有余,这家菜炒得好吃量也足,价格又实惠,我刚给老板说了,如果长期吃还能赠送汤呢。”蓝天挑了些鱼香肉丝中的瘦肉夹到林早早饭盒里。 “你怎么知道这儿的好吃?”林早早好奇,他也是今天刚过来,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我自然是听高二的人说的,去年他们也来的这个连,都有经验了。”蓝天解释,来前一天他何时专门打听过的。 “你行啊,功课做得挺到位。”林早早取笑他。 “那是,吃住两样,住咱无能为力,吃总得让你吃好吧,回头到了家我奶奶一瞧你瘦了,可不得埋怨我。”蓝天半真半假地说。 “哎呦喂,可酸死我了,你们俩差不多得了,还要不要人活,”于晓嘶了一声,“虐待单生狗是吧,你们会遭报应的。” “你想不想吃了?”蓝天威胁她。 “我闭嘴,你们继续,当我是空气。”于晓向来识时务,连忙埋头夹菜扒米饭。 林早早心里头甜丝丝的,夹了根肉丝递到蓝天嘴边:“张嘴,这是奖励你的。” 蓝天傻笑这张大了嘴,仍由林早早将肉丝喂进嘴里。 第66章 初吻 三个人吃了饭,蓝天付钱时和老板越好以后每晚都过来吃,老板是连队职工,为人朴实,一听天天要来,笑地合不拢嘴,连忙说以后主食不要钱随便吃。 进秋后白天逐渐变短,三个人边吃边聊,一顿饭吃完已经八点多了,蓝天见天色已晚,便打算送两人回住处,于晓一把将林早早推到蓝天身边,别有深意地说道:“我你就不用送了,认得路回得去,早早交给你,记得别太晚回去啊,老师会查岗。”说完也不等林早早回答撒腿就跑。 “你跑什么——”林早早见她转眼冲进了人群,无奈地笑了笑,拉了拉蓝天的衣袖,“走吧。” 蓝天想牵林早早的手,可周围都是过来捡棉花的学生,不好太招摇,两人走过这排房子,都不想回去,蓝天四处看了看,前头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倒是个好去处,“咱们到那儿去坐会儿。”他指了指前方。 林早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那是一片果园外围着的一条防风林。“行——” 两个人顺着食堂前的空地朝那处走去,“蓝叔叔的伤好多了吧?”林早早问蓝天,自从蓝方圆出院后林早早再没见过他。 “好多了,我来前特意过去看他,已经能下地走动了。”蓝天不由想到那日蓝方圆提出让他和蓝奶奶搬回去住的事儿,“他想让我和奶奶搬回去住。” “搬回去?”林早早猛然停住,“你答应了?” “没,”蓝天也随之停下,“家里房子也不大,再加上我和奶奶怎么住,再说,我在外面已经住习惯了。” 林早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朝前走去:“那他会不会很失望?” “失望是一定得,但毕竟搬出来这么久,再搬回去住也实在不方便,万一再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闹出不愉快不值得,”蓝天叹了口气,“等我考上大学后吧,到时候我去上学留奶奶一个人在家也实在不方便。” 林早早若有所思,说道上大学不由想到父亲林卫国去昆岗前问她选科的事儿,这事儿她和蓝天还从来没聊过,“你高二分科选理科吧。”她问蓝天。 “嗯,”蓝天点了点头,反问林早早,“难道你不选理科?” “当然想选,可是我怕高二理科学起来吃力,现在我学数学已经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林早早忧心忡忡,“但如果选文科的话,我又有些不甘心。” “这有什么不甘心的?”蓝天不理解,“虽说选文理是看个人兴趣,可我倒是觉得还是看成绩更现实些,毕竟以后面临的是高考。” 林早早岂能不知,“不是都说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吗,况学理科就业面广,文科吗——”她迟疑片刻,“也不是没有喜欢的专业,姑姑前段时间找来了去年的各高校招生专业目录,我大概看了看,热门专业大都是理科。” “热门专业?都有哪些热门专业?”蓝天问她。 两个人说话间已走进了树林,最里头果园围栏边有个大树桩,林早早拿出面巾纸抽出几张铺在上头,两个人背靠背坐着。 “建筑,土木工程,信息化工程,水利水电,城市规划等等——”林早早靠在蓝天的背上,“还有好多,我记不住。” “那你想学什么?”蓝天侧过身问她。 “我啊,”林早早抿了抿唇,“我想学的还蛮多的,城市规划,考古,心理学,学前教育,金融,这些我都感兴趣。” “你这范围也太广了吧。”蓝天乐了,“我反正想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学建筑。” “建筑啊,”林早早有些意外,“我听说学建筑最好有一定的绘画基础,要不你赶紧报个素描班学学?” “确实有这个打算,就是不知道这会儿再学还来不来得及。”蓝天抬头望向天空,天色已晚,晦暗的天光下黄色的杨树叶片纸片似得随风飘落。 林早早想到小时候蓝天送她的画,“你小时候画画就很好,现在学一定来得及。” 蓝天笑了笑:“那些都是小儿科,学素描可不一样,不过行不行我都要试一试。” “嗯,”林早早赞同,“现在房地产行业十分吃香,学建筑没错,以后一定能挣大钱,你知道昆岗的陈功吧,他八七年从川西来昆岗,原本就是个小包工头,给团场连队修房子,如今那也是大老板了,现在在墨城可出名了,我听我姑父说,城里好几处大型房地产工程都是他承包的。” “是挣钱,”蓝天顿了片刻,“你还记得刘洋吗?” 林早早想了想,“记得,经常和你打篮球那个,头发长有些胖对吧。” “嗯,就是他,他学的建筑,还没毕业已经开始跟着跑工程,虽然辛苦,确实能挣钱。” “他不是一直想当漫画家吗。”林早早意外,她记得刘洋总是不顾学校纪律留长发就是自比艺术家。 “那都是玩笑话,他是喜欢看漫画,可也知道那碗饭不好端,报志愿的时候没糊涂,选了建筑,估计毕业后不会回来了。” “蓝天,”林早早转过身和蓝天并排坐,“咱俩不管学啥专业都得选同一所大学啊。”她可不想跟他分开。 “那是必须的,”蓝天见林早早双手抱臂,脱下外衣盖在她背上,问道,“还冷吗?” “不冷了,”林早早摇了摇头,中午脱了棉衣还热,这会儿才觉着冷,可她不愿意回去,想和蓝天多待会儿,又担心蓝天不穿外套会冷,问道,“你把衣服给我了你冷不冷?” “我没事,”蓝天伸出手,“你摸我手,热乎乎的。” 林早早抓住蓝天的手,果然很温暖,正要松开,却被蓝天一把抓住,将她拉近怀里,另一只手绕到后头揽住她的背。 林早早身体一僵,惊慌失措地望向周围,天色已黑,连队又不同于城市,没有路灯,住户家的灯光根本找不到这儿,没有人会发现两人。 林早早放了心,慢慢将头枕在蓝天的肩膀上,任由他紧紧搂着,少年身上带着淡淡的味道,像青草又像薄荷,随着阵阵清风送进她的鼻腔,让人无不安心,这就是蓝天的味道,她想。 蓝天微微侧过头,鼻尖正好顶在林早早的头顶,绒绒的,痒痒的,心里头却满是酥麻和满足,头发间洗发水的清香气味夹杂着少女特有的甜香扑进鼻孔,让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蓝天搂住她肩膀的手不由收紧,后背也僵直了,林早早抽回被他握着的手,双手搂着他的腰腹,整个人又朝他怀里拱了拱。蓝天整个人都不好了,心跳加速,喉头滑动,连呼吸都在不知不觉中变粗,他的手不受控制的由林早早的肩膀朝上滑动,摸上了她侧颈,林早早怕痒,缩了一下,耳垂正好碰到手指。 便是这不经意的一碰,让蓝天浑身一震,手不由自主地摸上了早早的耳垂,滚烫的指尖接触到冰凉柔软的耳垂,那种美妙的感觉无以言表,让他心颤动着狂跳不止,不满足于这只限于触碰的感觉,他放任自己的大拇指和食指搓捻着小巧的耳垂,恨不能咬上一口。 “早早——”蓝天嗓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嗯?”耳垂被搓捻的感觉十分微妙,一股暖流顺着四肢朝下游走,浑身酥软,不知从而来的蠢蠢欲动在心中滋生,想要更多,但到底要什么?林早早根本顾不上想,她抱着蓝天腰腹的双臂不由收紧,头也在他脖颈间蹭了蹭,带着撒娇意味的语调应了一声。 蓝天整个人都不好了,殊不知她一蹭一应之间,将这位血气方刚的青春少年浑身上下的火都点着了,“早早——”当他低沉沙哑且带着隐忍的声音再次传进林早早耳中时,这位有些迟钝的少女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浑身一僵,再不敢乱动。 “你——你怎么了?”林早早摇了摇下唇,犹豫着问道。 蓝天搓捻她耳垂的力道逐渐加大,林早早却并不感到疼,只觉着那处火辣,并开始向全身各处蔓延,心里空落落的,她觉着应该松开抱着蓝天腰腹的手,可不知为,双臂突然不听大脑的命令,她顾不上深究,所有注意力全部被头顶的温热气息拉走,那是蓝天粗重的呼吸。 就在她不知所措时,一个吻落在了额头,很亲,很小心,她整个人像被使了定身法,一动不动的窝在蓝天怀里,直到额头上的双唇离开,紧跟着是惊慌,狂喜,还有不知从而来的失望。 然而,还没等她从那个吻中回过神,伴随着扑面而来的温热气息,又一个吻落在鼻尖,这一次比方才稍微多停留了一两秒,似乎还在鼻尖轻轻啄了一下,林早早的脸轰一下如烈火炙烤,热辣的感觉直冲头顶。 蓝天双唇擦着脸颊滑到耳垂,紧跟着耳垂一阵湿热,林早早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蓝天含住了她的耳垂,她脑中翁一声炸开了,整个人都是懵的,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没有,软软靠在蓝天怀里,“我喜欢你——”蓝天在林早早耳畔呢喃,“我想吻你——”他搂着林早早的腰将人又朝怀里拉了拉,“可以吗?” “嗯?”林早早根本无法思考,木讷地应了声,由他将自己搂住。 蓝天抬起林早早的下巴,看着她小巧饱满樱红水润的双唇慢慢低下头—— 双唇接触的瞬间,他们的身子都情不自禁颤动着,能清楚地听到彼此心跳声,他看到她水润泛红的双目缓缓闭上,看到她原就红彤彤的小脸瞬间如滴血一般,感受到她润热细滑的唇瓣,忍不住想索取更多。 她紧紧抓住他衣服的手瘫软无力的垂下,像藤蔓一样依偎在他怀里,她甚至觉着若是没有他搂着,她大概会像一滩水一般瘫倒在地,感受着他炙热的呼吸,感受着他生涩而略带试探和小心的动作,感受着他粗糙的双唇在自己的唇上摩挲,她忘记了思考。 在理智即将泯灭之前,蓝天强迫自己离开早早的双唇,他是自持的,虽然想要更深得索取,到底忍住了,只啄了她的唇瓣,亲吻她的脸颊,将人紧紧搂进怀里,贪婪嗅着她的香气,再忍忍,他安慰自己。 林早早脑中一片空白,从头到尾被动而紧张,她感受着双唇上的酥麻和两人此起彼伏的心跳莫名有些失望,睁开眼茫然的看着黑漆漆的树林。 第67章 打赌 “早早——”蓝天见林早早发呆,轻声唤道。 “嗯?”林早早回过神,顿时觉着不好意思,连忙松开蓝天,转身垂着头抿嘴不语。 蓝天意识到方才失态了,他拉了拉林早早的衣袖,有些语无伦次:“我,我不是,不是,我是,我只是——”他想表达自己只是情难自禁,然而怎么说也说不出口了。 “你别说了,”他越说林早早脸颊越发滚烫,“我都知道。” 一阵沉默,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甜蜜的初恋的味道,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心里头却难以言表的鼓胀而激动。 第56节 树林里有人进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两个人顿时警惕起来,月亮还没出来,林子里黑漆漆一片,不过两人在林子里呆的时间长,已经适应了黑暗,瞧见两个人正朝着这边走来。 “里头好像有人——”是个女生略带颤抖地声音,“要不咱们回去吧,这太黑,我害怕。” “有我呢,你怕啥,”男生尚未完全换声的嗓音听着颇为刺耳。 看来是过来约会的,林早早和蓝天对视一眼,咳咳——蓝天故意咳嗽了两声,脚步声立刻停住,“我说有人你偏不信!”女生不高兴了,抱怨道。 “我们这就走了,”蓝天拉起林早早绕着两人朝林子外头走去,错身而过时还特意说道,“你们继续啊,里头有树桩子,能坐。” 林早早忍俊不禁,拉着蓝天出了林子,回头望去,那两人还在林间傻站着,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是故意的吧,”林早早笑道,“那姑娘大概没心情约会了。” “谁让他俩先打扰咱们,”蓝天不以为然,“也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别让林老师起疑。”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心扑通直跳,脸上本就余温未散,让他这一提又爬上了红云,“你冷不冷?”晚上起了风,吹的人浑身凉飕飕的,她披着蓝天的外套都觉着冷,何况这不穿的人。 “不冷,我火气十足。”蓝天拉住林早早,为她拉上拉链,“你是不是冷?咱们走快些,别感冒了。” “我也不冷——”林早早任由蓝天拉着,快到女生住的地方两人才松开手,蓝天道:“我就不过去了,让老师看见不好,你快回去,我看着你过去。” “你先走,不用看着我,”林早早想看着他离开再回去,催促他快走。 两个人谁也不肯先走,僵持了片刻,林早早猛然想起蓝天的衣服还在自己身上,虽是秋季,可这晚上的风也快赶上西北风了,她怕呆久了蓝天着凉,脱下衣服还给他:“那我先走了,你赶紧穿上回去。” 蓝天接过衣服目送着林早早进了房子,这才将衣服穿上,衣服上带着少女特有的香气,让他一阵悸动,想到树林里的一幕,嘴角忍不住上翘,却又暗暗警告自己下次不可如此失控。 林早早回到自己的床铺边,看见于晓已经进了被窝:“你怎么睡这么早?” “你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可就要出去找你了。” “行了吧,都躺下了你还能出去?”林早早压根不信。 于晓嘿嘿笑了,坐起身裹着被子道:“我这不是害怕老师过来查岗没法说吗。” “这有啥没法说的,”林早早不以为然,“你就说我解手去了。” “咦——”于晓恍然大悟,“是啊,我咋没想起来,行,明天晚上你可以再晚点回来。” “这还没到明天呢,你就帮我订好了?”林早早笑她,“你比我还着急呢。” 于晓却没吱声,凑近了盯着林早早看了。 “你看着我干什么?我脸上有灰?”林早早诧异,不自然地抹了把脸。 “你怎么了?”于晓答非所问。 “怎么了?什么怎么了?”林早早让她这一问越发不自在,拿出棉衣穿上,总算感受到了温暖。 “你这脸,红扑扑的,眼睛。水润润的,嘴巴,跟涂了鸡血一样,你是不是发烧了?”于晓说着摸了摸林早早的头,“好烫,不会是真发烧了吧。” “说什么呢。”林早早拉下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又怕她看出来,连忙拿了毛巾刷牙缸,“我先去洗漱。” 俱乐部外头的水龙头边不少人等着洗漱,她在后头站了一会儿才轮上,将毛巾挂在水管上,接了一杯水放在水池边,挤了牙膏喝水漱口,水可真凉,她打了个寒颤,快速刷了牙,有打开水龙头捧着水洗了脸,滚烫的脸撞上冰凉的水,那感觉没得说,洗完后脸上都是木的。 回来后将洗漱用品放好,脱了外衣外裤也转进了被窝,于晓凑过来问:“你们刚才干嘛去了?” “没干嘛,就,就在林子边走了走,聊了会儿天。”林早早朝另一边躲了躲,有些心虚,原本因凉水而降温的脸又烧了起来。 “没干嘛?”于晓侧头看她,“没干嘛你干嘛脸红?” “我——我有吗?”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颊。 “难道你们——”于晓干脆将头枕在林早早枕头上,“牵手了?” 林早早听见她说前半句时心都提起来了,否定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哪知她又冒出后半句,整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将身子躺正,不置可否。 “真的牵手了?”于晓兴奋极了,好像牵手的人是她而不是蓝天,恨不得钻进林早早被窝里分享牵后感,“快,快给我说说,什么感觉,是不是心跳加速,浑身发热?你们这速度也太慢了,咱班好几对儿都那啥啥了。” “哪啥啥了?”林早早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就那啥吗,哎呀,你好歹也是有男朋友的人了,咋这么不开窍呢,”于晓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感,低声道,“就是拥抱了。” “哦,”林早早语气平静地应了一声,随即意识到这般波澜不惊大概会让于晓起疑连忙侧过身故作惊讶,“真的假的,你这小报消息不准吧。” “怎么不准,”于晓立刻被她带偏了,“我还亲眼瞧见过呢——” “都谁和谁啊?”林早早好奇道。 “还能有谁,咱们班最开放的那对儿,陈静和孙凯。”于晓道,“我还看见不止一回,听说都亲过了。” 林早早眼珠子乱转,心虚地抿了抿唇。 “睡觉了,都赶紧躺好,要熄灯了。”值班老师过来清点了人数,催促大家快睡觉。 于晓还想再说,可瞧见值班老师已经走到这边来终于住了嘴。 俱乐部里头住着的都是学生,老师住在俱乐部两侧的小房间里,林早早想着一下午没瞧见林琼,晚上回来该过去看看才是,不知道她有没有来找过自己,再一想,若是找过了于晓肯定会说,这才放下心。 熄灯后,她静静躺着却如何也睡不着,脑子里过电影似得一遍遍回放着树林里和蓝天亲吻的一幕,蓝天身上好闻的气温,怀里得温热和柔软,耳垂被他手指搓捻的酥麻,额头上小心试探的吻,鼻尖调皮兴奋的吻,以及那让人悸动,窒息的,落在唇上的微凉湿润所带来的,好似过电般得酥麻,她被羞涩和兴奋两种情绪充斥填满,想大笑想起来跳两下以宣泄心中涌动的情绪,却又怕吵醒两边的同学,只得将被子盖住头左右滚了滚,咬着手指防止自己不经意间笑出声。 这一晚,林早早翻来覆去睡不着,即便睡着也在不停做梦,梦里都是蓝天,一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熟,结果刚睡着没多久又被值班老师叫醒了。 起来洗漱后被林琼叫到了小房间,她忐忑不安,已经是昨晚的事儿被姑姑知道了,哪知林琼拿出一罐八宝粥给她,她这才想起林琼带了一箱八宝粥和一箱方便面过来。 三年没捡棉花,这猛然一捡还真有些不适应,不过一个多小时就觉着腰酸背痛,速度也比不上小学时候,好在班里好些学生从未捡过,她倒不至于落在最后。一上午好歹捡了四五袋,放在地头的大棉花袋明显鼓起来了。 中午连队送饭,一如既往的水煮菜,冬瓜,白菜,倒是多了些荤腥,主食是米饭馒头,还抬了一大桶开水放在地头。 太累了压根没有食欲,林早早打得饭只吃了一半,蓝天怕她饿,专门带了两根火腿肠和一包牛肉干,上午没顾上吃,这会儿拿出来给她,林早早拿了一根,另一根自然是留给蓝天,又把牛肉干打开,在自己碗里倒了一半,剩下一半倒进了蓝天碗里,火腿肠就着牛肉干拌米饭,林早早好歹将饭吃完了。 大中午太阳当头,晒得人直打瞌睡,谁都不愿意起来,都在地头靠在棉花袋上坐着,林早早昨晚上基本没怎么睡,片刻功夫就枕着棉花袋睡着了,蓝天见状找了三根长棍子插在她身边,脱下外套撑着,为她遮阳。 因为是头一天劳动,林琼放任班里同学中午小憩片刻,一个小时后才叫醒大家。 林早早这一觉睡得很踏实,醒来有些迷茫,瞧见头顶的衣服一愣,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蓝天的,取下衣服一看,蓝天已经在地里了,她连忙进地。 “你怎么不叫醒我?”林早早走到地中问道。 “我看你睡得香,不忍心,”蓝天将手中的棉花放进棉花袋里,“昨晚上没睡好?” 你这是明知故问,林早早心想,垂着头不搭理他。 蓝天弓腰看她,笑道:“我也没睡好,”他说完朝两边看了看,见两边的人不是在后头就是在前头,这才说道,“一闭上眼就看见你的脸。” “你——你别说了——”林早早又羞又臊,心里却高兴极了,“我,我也老梦到你。” “梦到我做什么?”蓝天故意问她。 林早早拔了个棉桃扔向蓝天:“明知故问!不理你了。” 蓝天一把接住棉桃:“好好,我不问了,别生气。” “赶紧捡,要不完不成任务了。”林早早催促。 “没事儿,”蓝天安慰她,“尽力而为,不是还有明天吗?” “你倒是挺想得开,”林早早笑他,“今天都捡不够还想明天捡够?” “拿出你小学捡棉花的劲头一定能完成任务,”蓝天逗她,“要不咱们比赛,看谁先到头?” 林早早站起来朝前头看了看,隐约能瞧见地边,“行,输了怎么办?赢了又怎么办?” “这个吗?”蓝天想了想,突然不怀好意道,“我输了,你亲我一下,你输了,让我亲一下。” “什么啊!”林早早猛得抬起头,“输赢都是我吃亏,不行!” “那要不我输了,我亲你一下,你输了,你亲我一下?”蓝天故意道。 “去你的!”林早早又拔了个棉桃扔过去,“你想得倒美,门都没有!”她嘴上虽这样说,可脸红彤彤的,心里头喜滋滋的。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蓝天身子一扭躲过了棉桃,问道。 “不知道,”林早早弯下腰捡了几朵棉花,心跳加快,隐隐有所期待。 “你要是不说那就按我说的办了?”蓝天也弯下腰捡花。 林早早不吱声,蓝天偷看了她一眼,抿唇笑,直起身道:“给你开玩笑的——” “开玩笑?”林早早抬起头,脸上失望之色显而易见。 蓝天见状心猛跳了几下,恨不得收回方才的话,他定了的神:“一包棉花,输的人给赢的人一包棉花怎么样?” “这样啊,”林早早撇了撇嘴,“好吧。” “那现在开始了噢,你赶紧——”蓝天望着林早早抿唇的动作移不开眼。 第68章 惊吓 确定以一包棉花为赌注后,蓝天又等了一会儿,待林早早捡到和他并齐才开始。 虽然是打赌,可林早早心里头憋着一股子劲儿,不愿意服输,弯下腰两手同时进行,快速去抓枝干上雪白的棉花,一刻也不耽搁地塞进腰上系着棉花袋中,蓝天在旁边侧头瞥了她一眼,心道小姑娘还挺认真,其实他并非真想和早早挣个输赢,不过是随口一说,哪知她还当真了,他偷笑着也渐渐加快了速度。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只听到手在枝叶间穿梭时发出的沙沙声,干了一上午,原本就浑身酸疼,这会儿一刻也不停,手倒是不累,可一直弓着腰谁也受不了,片刻功夫林早早就撑不住了,这棉花植株矮,棉朵还尽开在下部,不深弯腰压根够不到,她站起来活动了腰肢,敲了敲背,见蓝天依旧和自己齐头并进才放下心。 大约半个多小时,两人同时到头,身上棉花袋鼓鼓囊囊都快要撑烂了,坠得脖子上挂着绳子勒后颈生疼,林早早扶着颈椎朝后仰头:“这怎么算?咱俩到底谁先到头?” “自然是同时了。”蓝天先解下自己身上棉花袋,又过去帮林早早解开,“要不我把我花给你,你把你给我?” 林早早将棉花袋放在地上,怕掉出来脏了又将棉花往里头塞了塞,随后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算了,咱俩这袋子棉花半斤八两差不了多少,别你给我我给你了,不嫌麻烦,不过这样捡虽然累可速度确实快,再来两三包应该能完成任务了吧?” “还是悠着点儿吧,这才头一天,累坏了明天可就干不动了,”蓝天在她身边坐下,“晚上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太累了,没胃口,”林早早抱着双膝将下巴顶在膝头,“晚上还要返花,不知道得弄到几点了,我都不想吃饭了。” 蓝天原本还想着晚上吃了饭再去走走,见林早早这副无精打采地样子只得打消念头,是累,又累又晒,他脱下衣服搭在林早早头上:“你渴吗?我过去拿水。” “算了,”林早早懒得动弹,水壶都放在那头,这一来一去又得走半天,耽搁时间是小,还不够折腾的,棉花地里棉株种植密集,几乎是一株紧挨着一株,走起来也是在费劲,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休息一会儿呢,“我不渴。” “这棉花袋都是满,也没法捡了,”蓝天道,“你再坐会儿,我把棉花拿过去倒了给你拿水过来。” 林早早看着身前那一大包棉花,再看蓝天的,也是一大包,让他一个人拿着这两大包走回去吗?算了,她摇了摇头:“我还是和你一块儿回去吧,刚好再从那头往这边捡,不过你再让我休息会儿。” 片刻功夫,地头陆陆续续坐了不少人,都是刚捡到头休息的,各个儿无精打采,若是平日早都七嘴八舌地说开话了,今日却都不吱声,耷拉着脑袋闭目养神。 大约过了五分钟,林早早撑着膝盖坐起来,不行,不能再休息了,越休息越不想动弹,再坐下去就要躺在地上了,“走吧。”她拿起地上棉花袋抱在怀里,先进了棉田。 “给我吧。”蓝天跟过来要拿她怀里棉花袋。 “算了,你那包也不小。”林早早没给他,又加快了步伐。 两个人到了地头,相互帮着撑袋子将棉花倒进大棉花袋后又一点点儿的仔细塞好,这个活儿看着简单,其实也不容易,若是塞不紧棉花装少,塞不匀棉花袋立不住,回头朝外搬也麻烦。 第57节 倒好花坐在地上喝水,这水是连队烧的开水,有股子说不出的味道,喝着不是很顺口,可条件有限,又确实渴,谁也顾不得那么多,咕噜咕噜灌了一肚子,大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从里到外都觉着热烘烘,凉水顺着食管流进肚子,好像甘泉汇入干涸的土地,滋润舒爽,耗尽的力气又一点点儿的回来了。 系好花袋打算进地时林早早听见轻微呼噜声,这是谁还在睡觉,她忍不住朝声音处看了一眼,竟然是于晓,见她比自己几乎矮了一半大花袋,心道这肯定完不成任务了,她走过去拍了拍于晓:“别睡了,再睡可真捡不够任务喽。” 叫了好几声才将人叫醒,于晓醒了醒神,站起来看向一望无际棉田,唉声叹气又坐回了地上:“你们捡去吧,我不干了,干不动,累死了。”她摊在棉花袋上,说什么也不肯下地了。 林早早无奈,只得跟蓝天进地继续干,这一干就干到太阳落山,两个人的大棉花袋已塞得满满,连队拉花的车也来了。 往地外头扛花是个体力活,若是捡得少还好,两个人一抬,甚至一个人搬都能弄出去,若是捡得多就比较费事儿,少不得还得连队上干惯了重活的大人帮忙。 一个班五十来号人,五十来个棉花袋,光装车都得装一阵儿,待装好了车,又来了一辆小些拖拉机,承包户从车上跳下来,找到林琼,说是过来接学生,林琼大喜,大家干了一天,脚都快抬不起了,何况这棉田到连队花场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走回去大约天就黑了,有车接倒是快了不少。 她连忙让班里同学上车,可这车斗有小,别说坐着,就是站着五十来号人也挤不下,于是先上去了一半男生一半女生,原本林琼想着让女生回去,可又一想,女生都回去了也没劲儿把班里棉花袋搬出来,还得男生。 林早早和蓝天也不客气,先挤上了车,好在为了装棉花方便,这拖拉机后斗加了很高拦网,人站在车斗里也算安全,这样一来倒是能装下一半人。 连队路都是土路,坑洼不平,拖拉机减震又不是很好,一路颠簸,人在后头站着也没个抓扶的地方,站在四边的同学还好,好歹有个拦网能将就着抓扶一下,中间的同学只能靠着两条腿控制平衡,随着拖拉机左右上下晃动身子,发出一阵阵的惊呼。 蓝天和林早早挤在最里头,她背靠着拦网,面对着蓝天,蓝天两手扶着拦网正好将林早早圈住,倒是不至于像别人那样左右摇摆,两人个头差了将近一个头,她的头顶正好到蓝天的下巴,周围都是同学,虽说大家都自顾不暇,又累的够呛,根本没在意周边人,可这样近距离接触还是让林早早心跳加速,心虚不安左右张望。 大约一刻钟左右,终于到棉花厂了,连队花场都大同小异,砖砌围墙圈着一大片水泥地。拉棉花的车已经在场里卸车,同学们下了车连忙去找自己棉花袋,拖拉机倒出去再去接剩下那一半学生。 几个先回来的班委和所有男生一起搬棉花袋,女生负责找班里同学的袋子,待到第二车人来回来后,班里棉花袋已经集中到了一块儿,先到的同学也拖着各自的袋子去找地方返花。 因为有过捡棉花经验,蓝天和林早早原本想去距离过称处较近空地返工,可为了方便管理,花场工作人员给各班分了区域,幸好他们班分到的地方离过磅处并不算远。 返工向来是个精细活儿,又需要耐心,蓝天进城早,其实并没有在昆岗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老道,林早早却是捡了三年的棉花,所以并不觉着返工麻烦,自己弄完后又去帮蓝天,待两个人全返完才找来棉检员检查,拿到合格证天也已经黑了,花场的灯早已亮了起来。 称重时又等了片刻,原来有学生为了压秤往棉花袋里头放砖头被连队工作人员发现了,所以有专人在过磅处有选择性的开袋检查棉花,这一等又等了半天,待到过了称倒了花已经快九点了。 然而即便是这个点儿还有好些学生没忙完,林琼又让忙完同学去帮其他人,几个男生在过磅处等着帮班里人倒花,蓝天索性也等在哪儿,他不愿意返工,而林早早帮着于晓弄返工去了。 待众人吃好饭回到住处已经十点多,谁也没劲儿洗漱,都早早睡下了,第一天算是过去了,第二天依旧如此,蓝天怕又弄到很晚,让林早早和于晓先回去点上菜,于晓昨晚吃饭时打听了连队小卖部,打算往家里打电话求助,于是林早早先陪着她先去了小卖部。 小卖部和食堂并不是一个方向,天黑后连队到处都是黑漆漆,两个女生走夜路还真有吓人,林早早悬着一颗心,挽着于晓胳膊,战战兢兢找到了地方。 说是小卖部,不过是职工家里隔出一间房子摆上货买东西,于晓拨通家里电话,用方言和那边说话,林早早听不太懂,在一边看小卖部里货物,零食很少,大多是日常用品和调味品,她还没看全,就听于晓大哭起来,连忙转身看过去,只见她一边哭一边含糊不清地说话,眼泪跟泄了闸的洪水似得,林早早连蒙带猜,算是弄明白了她痛哭的原因,太累了,任务也完不成,让家里来人帮忙。 她想过去劝慰几句,可那边还打着电话呢,索性作罢。于晓哭了片刻,大约是那边哄了,也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渐渐收住眼泪,一个劲儿说好,待挂了电话人已经破涕为笑了。 于晓挂了电话,林早早想着既然来了,也给家里打个电话吧,林卫国两口子在昆岗,本来见面就少,今天累得够呛,确实想和父母说说话,电话打通,好一会儿才有人接,是她妈妈赵国兴,听见林早早的声音赵国兴甭提多高兴了,知道她在连队捡棉花忍不住心疼,闺女这都有多久没下地捡过棉花了,可别累坏了,林卫国出门还没回来,林早早不免失望,和母亲说了半天,赵国兴一个劲儿叮嘱她注意穿衣服别感冒,干活别太拼命当心累坏了,又问她在哪个连队,说要让人给她带吃,她自然说不用,可到底没劝住赵国兴。 电话打了将近二十分钟,林早早一看时间不早了想着赶紧去把菜点上,等蓝天回来就能吃,便和赵国兴道了别挂了电话。 出来时外头已经黑透了,于晓一路上心情极好,可林早早却提着一颗心,比来时还害怕,呼呼风声吹来,似乎前后左右都有动静,她不由加快了脚步,总感觉身后有人,又不敢转头张望,更不敢跟于晓说,突然,她听见了脚步声,就在身后,脑子嗡一声,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这黑灯瞎火的若是遇到歹人,周围又不见住户,她简直不敢相信,拉着于晓就跑,于晓没心没肺的,还问她跑啥,她哪里敢吱声,两边都是杨树林,影影绰绰本就吓人,夹着这条不算太宽小路,身后的脚步声跟是越来越近,她浑身发抖,再也忍不住,啊——一声惊呼起来。 第69章 虚惊 “啊——”林早早惊呼一声。 “啊——”于晓的惊呼声紧跟其后。 林早早惊叫,完全是恐惧下的条件反射,然而于晓的惊叫却是被林早早的叫声吓到的,她家里人答应明后天过来帮她捡棉花,所以于晓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压根没意识到两个女孩走夜路是一件危险的事儿,林早早毫无预兆的大叫一声吓了她一跳。 “你干嘛!”她叫完才反应过来,扯了把林早早,不悦道,“瞎叫唤什么,吓死我了。” 林早早双臂放在胸前,一面暗恨于晓没心没肺,一面仔细倾听身后的动静,脚步声没了,她稍稍松了口气,然而不过两三秒,让她害怕紧张的声音又从后头传来,那明显是个男人的脚步,步伐稳健有力,朝着两人身后逼近,于晓也听见了动静,身子一震,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顿时害怕了。 “早早——”她扯了扯林早早的衣袖,“我,我害怕——” “快走!”林早早顺手拉上于晓朝前跑去,周围的杨树、柽柳、芦苇在夜色下像随风摆动,像狰狞的怪物。 两人这一跑起来,身后的脚步声即也跟着跑了起来,这让林早早更加不安,于晓也感觉到不对劲,想回头看一眼,可被林早早拽着实在顾不上,只得拼了命朝前。 食堂应该不远了,随着奔跑时间延长,两人明显体力不济,原本干了一天活就够累的,此时只觉着双腿灌铅,嗓子干疼,每跑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然而再累也不能停下,就在前头了,食堂就在前头,看见食堂就安全了,那里一定有很多人,林早早牙关紧咬,边跑边安慰自己,和于晓相互搀扶着朝前狂奔。 终于看见了灯光,两人大喜,连忙又跑了一阵,便能瞧见不远处灯光中影影绰绰的人,依旧人群后头的食堂,两人都吐了口气,不敢大意,可实在是跑不动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再听身后,果然没了动静,林早早壮着胆子转过头张望,身后乌漆墨黑的,出了树影还真一个人看不见,她又仔细瞧了瞧,隐约看见树影之后有个小红光点在来回晃动,她拽了拽于晓:“你看,你看那是什么?” 于晓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自然也看见了那个红点,不知道,虫子吗?还会飞。 “不像,会飞会发光?有这种虫子?”林早早摇头。 “萤火虫啊。”于晓道。 “萤火虫也不能发红光吧,”林早早又仔细看了看,还是不明所以,算了,她拉着于晓朝食堂方向走去,“咱们还是赶紧去点菜吧,这天都黑透了。” “好——”于晓挽上林早早的胳膊,这才顾上和好朋友分享好心情,“我妈说明后天带着家里的亲戚过来帮我捡棉花,争取一两天就把所有任务搞定。” “不是吧?”林早早不可思议,“那得来多少人啊?” “没事儿,反正我们家亲戚多。”于晓不以为然,想到完成任务就不用累死累活地捡棉花心情大好,“任务完成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你想多了,”林早早给她泼冷水,“这是集体活动,怎么可能让你先走?” “啊?”于晓又愁眉苦脸了,“还得在这儿住十几天啊,哎,我是一天也不想住,先咱不说吃饭睡觉多条件好坏,就是每天早晚梳洗都很不方便好吧,水凉不说,上百号人,就那几个水龙头,起晚了脸都洗不成。” “那你就起早点啊,”林早早劝她,“坚持坚持,大家不都一样。” “我不管,等我的任务完成了,就算不让走我也不再起早贪黑地干了。”于晓道。 “喂——你们俩,跑那么快干嘛?”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两人一怔,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了。 “追了半天也没追上——”男人说话间绕到两人身前,手里夹着一根烟,“给你们的东西,落在小卖部了。” 两个人看着男人手中的棉花袋傻眼了,原来于晓方才在小卖部打电话过于激动,随手将大小棉花袋放在柜台上,走的时候压根没想起来,待两人走后老板瞧见了,让儿子给送过来。 于晓接过棉花袋,道:“谢谢。” “刚才,一直是你在我们后头?”林早早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盯着他手中的烟,猛然意识到方才看见的那个红点就是这个烟头。 “是啊,原本快追上了,你们两个突然跑起来,还乱叫,黑灯瞎火地想吓死人啊。”男人不高兴道,大冷天他爸非让他跑出了送东西,追了一路才追上人。 “你才是吓死人呢!”林早早提心吊胆走了一路,这会儿知道是个乌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不会叫我们啊?” “叫你们?怎么叫?谁知道你们叫什么?”男人没好气道。 林早早一噎,心想人家毕竟是好意,算了,也是自己太胆小,“走了走了。”她拉于晓,赶紧找个地方避风,跑了一路吓了一路,后背都湿了,这会儿让风一撩可真冷。 “哦——”于晓将棉花袋夹在胳膊下,打算再和那人道谢,结果人家已经转身回去了。 “刚才吓死我了,你个没心没肺的,”林早早双手抱臂,冷得恨不得将棉花袋披在身体,“他就一直跟在后头,也不出声,我以为遇到坏人了。” “哈哈——”于晓完全忘记了自己方才也跟着害怕来着,取笑林早早,“你也有害怕的时候。” “以后晚上你再想让我陪你走夜路门都没有。”林早早抱怨道。 “放心放心,不用你陪,以后我也不敢走夜路了,这地方晚上太黑,哪像城里到处都是灯。”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走,片刻到了吃饭的人家,老板见两人过来连忙笑脸相迎问今个儿吃什么,林早早看于晓,“要不西红柿炒鸡蛋?我的最爱。”她道。 “行吧,西红柿炒鸡蛋,芹菜炒肉,老板,你家里有腊肉吗?”林早早问,“要是有腊肉就用腊肉炒芹菜吧。” “小姑娘有口福了,正好有腊肉,还是川西寄过来的,”老板从里屋提出一块老腊肉,“你们先坐,我这就去收拾。” 这一片都是住在,两排平房夹着一条大约两米宽的土路,虽说天已经黑了,可这个点儿正是学生吃饭的高峰期,整条路都让让学生占满了,每户人家前头都坐着人,有的还将凉棚收拾出来摆上桌子。 “咱们坐里头吧——”林早早见于晓已经坐到了唯一的一张空桌子边,道,“外头太冷。” “里头没桌子,”于晓回头望向屋里。 “咱把桌子搬进去不就行了,”林早早说话间已经抬起了桌子的一侧,“赶紧的,你抬那边。” 这桌子看着不大,抬起了倒是挺沉,也不知是不是实木的,进门时卡住了,门太窄,桌子宽,进不去,两个人折腾半天也没能搬进去,就要放弃时蓝天过来了,问道:“你们这是干嘛?要进去?” “你这就来了?花场里忙完了?”林早早看见蓝天意外,“我们才过来点上菜。” “把桌子放下,我来搬,”蓝天待两人放下桌子才对林早早道,“还没弄完,不过帮忙的男生多了我就回来了。” 蓝天将桌子竖起来搬进了门,两个人瞧着都傻眼了,都暗道还能这么进去,刚才咋就没想到呢?这桌子是宽,可矮啊。 “你们不是早回来了吗?”蓝天放下桌子又出来拿凳子,“怎么这会儿才过来?” “陪于晓去小卖部打电话了。”林早早简单说了下两人方才的经历。 蓝天一听脸色就不好了:“以后晚上天黑——天快黑就别乱跑了。” “嗯嗯,再也不敢了。”林早早虚惊一场,心有余悸。 于晓有些不好意思,虽然没什么事儿,可毕竟是为了陪她打电话,她当时光顾着给家里人抱怨了,压根没想到安全问题。 片刻功夫,老板就将饭菜端上了桌,腊肉的香气直钻鼻孔,惹得人直流口水,累坏了,腹中空空,中午饭又没怎么好好吃,这会儿都端着碗狼吞虎咽。 吃了饭蓝天送两个人回了住处,太累,天也冷,实在不适合散步。 =============== 隔天下午,于晓的家人就过来了,坐着承包户的拖拉机,老老少少即来了近十个人,把班里的同学都惊呆了,“你们家亲戚,这是都不用上班吗?”林早早问她。 “不用,来的都是闲在家里的。”于晓连蹦带跳地跑过去迎接,那些人下了车拉着于晓说了半天话,林琼也在旁边,寒暄了片刻,将人带到了地里,林早早一瞧,还真是什么年龄的都有,小到二十出头,大到四五十岁,不过都是女的,想来是家庭主妇,没有工作。 俗话说得好,人多力量大,于晓这些亲戚,无论会不会捡棉花,都能充个数,一下午的时间还真捡了不少,差不多三大棉花袋,一袋少说也有四五十公斤,照这样看,明天应该就能捡够了。 林琼怕晚上没法安排那么多人睡觉的问题,下午专门去连队找了负责人,腾出来一间房子让于晓的亲戚住,但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带任何铺盖,负责人又从连队职工家里借了一些,当天晚上于晓便去和家里人一块儿休息,第二天用了一天时间捡了满满的十袋子,离完成任务也差不多了,还差几十公斤,于晓自己每天捡一些也能够了。 每日重复相同的劳动,虽然累,时间过得倒是飞快,一晃一周已过,赶上周日,连队为学生改善伙食,特意杀了几头猪做了红烧肉,中午送到地头,这么多天,虽然大部分学生都选择晚上在农户家里开小灶,可中午和早上还是连队食堂的大锅饭,想今日这般丰盛的还是头一朝。 早上一进地林琼便给所有人说了这事儿,一上午大家都在期盼着中午的红烧肉,所以当送饭的拖拉机开到地头时,所有人都从地里冲了出来,接下棉花袋拿出饭盒跑到拖拉机跟前排队。 食物是用大保温桶装着运过来的,打开时还冒着热气,香气四溢,让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其实早上林琼说中午吃红烧肉时,大家虽然高兴,可其实心里都觉着食堂做的能有多好吃,不过是冲着这荤腥二字才如此兴奋,可此时闻着香味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这分明是大厨的水准啊,太香了,在去看里头的红烧肉,那色泽绝对正宗,大块儿猪肉,金黄的土豆,绝对是肉多土豆少。 破天荒头一朝,中午吃饭排队时出现了争抢,谁都想排在前头先打,谁都不肯想让,最后还是林琼过来协调。 林早早和蓝天打好饭菜回到自己的棉花袋处坐着吃,雪白的米饭上盖着汤汁浓郁的红烧肉,用勺子那么一拌,再大口挖着吃,,肥肉滑而不腻,瘦肉干而不柴,土豆软糯香甜,简直是人间极品,带吃了饭浑身都是力气,简直可以多捡一袋棉花。 到了晚上去花场,又有人给林早早送了一大袋子牛肉干,原来是赵国兴托人给她带过来的,她大喜,这可真是,中午才吃了红烧肉,晚上又有牛肉干,这么大一袋子,能吃好几天呢。 第70章 差点儿 两周劳动一晃而过,终于到了打道回府的日子,这天大早,值班老师并没有过来叫众人起床,待大家睡到自然醒时已经快九点了,昨晚临睡前各班带班老师已经交代过,今天上午十点准时出发回学校。 起来后洗漱好,众人急着回家,都没心思吃早饭,收拾行李,打包装袋,提到门口等着大巴车过来。 老师们一大早便去了连部,各班对账,核实班级拾花总量,顺道和连部领导道别。 九点半后,老师们回来,见所有人都等在门口,连忙召集各自班学生排队集合,几个男老师又去男生住处把男生叫过来,片刻功夫,这俱乐部前头的空地上就站满了人。 快十点时,六七辆大巴车开了过来,在人群前排成一排,正好一个班一辆,林琼连忙组织男生往车上放行李,大巴车下头放不下,又往车顶上放了一部分,用绳网固定好,待行李放好人都上了车,林琼清点了人数,确定人都到齐方给司机说可以开车了。 第58节 从连部上国道花了不少时间,主要是土路不好走,待上了高速车速才提上来,所以人都归心似箭,透过前挡风玻璃望着前方,快十二点大巴车开进了学校操场,下车卸行礼回家,倒是比装车时还快。 蓝天先帮林早早把她和林琼的行李送回家才回自己家,蓝奶奶见他一人回来问道:“早早呢?怎么没叫她一起过来?” “出去两个星期,她不得先回家啊。”蓝天将行李放在客厅,先回卧室换了衣服,两周没洗澡了,身上都馊了,他要先洗澡。 “这才几点,她姑父还没下班,林老师带着你们劳动可不得休息休息,中午让他们都过来吃饭,别在家忙活了。”蓝奶奶站在蓝天卧室门口隔着房间门对蓝天道,“你去把早早叫过来啊,奶奶好长时间没见她,想她了。” “奶奶,不带你这样偏心的啊,”蓝天换了衣服打开门,“我先洗洗,你也得给早早梳洗的时间吧,连队条件太差,根本没法洗澡,天天在地里身上都是灰,痒死了。” “行行,你快去洗,水都给你烧好了,”蓝奶奶让开道,“洗好了赶紧去叫。” “知道了——” 蓝天平时洗澡最多一刻钟,这会儿洗了半个小时,倒不是脏的太厉害,主要是干了两周的活儿,身上乏力,让热水一浸浑身舒爽,他舍不得出来。 蓝奶奶在厨房收拾食材,中午人多,除了排骨和鱼还得做几个素菜,已经十二点多,她得赶快。 ============== 和蓝天一样,林早早回了家也打算先洗澡,这个季节洗澡基本已经不用太阳能,改用热水器,蓝天那儿有蓝奶奶提前打开热水器烧水,他一回来就可以洗,可林早早这边可没这个待遇,陈红兵一大早上班,哪能想到这些,所以她回来要开热水器现烧水,再趁着烧水的功夫收拾行李,带过去的衣物都得洗,铺盖也要拆了,外头的套子得洗,里头的网套要晒,在地下睡了那么多天,潮湿倒是不怕,就怕有虫子,晒晒保险。 热水器烧水至少得半个小时,她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又去收拾林琼的,把要洗的东西放洗衣机里先洗着,再搬了两张椅子放在阳台上,将网套搭在上头晒。 忙完后,林早早进厨房找吃的,早上没吃饭,这会儿真饿了,女主人两周不在家,陈红兵又要上班又要带孩子,顾不上收拾,客厅卧室倒还能看,厨房里乱七八糟,水池里的碗也没洗,林早早瞧见先撸起袖子把碗洗了,又打湿抹布擦了灶台,刚擦完便听见敲门声。 “来了——”她扔下抹布跑出厨房,打开门一瞧,是蓝天,她原本以为是姑姑林琼。 蓝天瞧见林早早明显一愣的表情,问道:“怎么?不欢迎?那我可走了。” “欢迎,哪敢不欢迎你啊,赶紧进来——”林早早拉着他的手将人扯了进来,又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给他换上。 “不换了,走,跟我过去,奶奶想你了。”蓝天说着拉起林早早的手要往外走。 “等会儿——”林早早拉住他,“我得先洗个澡。” “你还没洗啊?”蓝天以为她和自己一样一回来就洗过了。 “嗯,热水器差不多烧好了,我这就洗。”林早早抽回手,“你是在这儿等我还是先回去?” “我?”蓝天突然不自在起来,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等你吧。” “那你自个儿看会儿电视,我先去洗了。”林早早回卧室拿换洗的衣物,当她拿出内衣时猛得一怔,顿时脸颊发烫,她抿了抿唇,拿着内衣犹豫片刻,塞进干净衣服里头走出卧室,瞥见蓝天正盯着电视剧调台,连忙冲进卫生间反锁上门。 卫生间里的淋浴是开放式的,打开水外头也能听见声音,林早早将换洗衣物放在门边的小凳子上,仔细倾听外头动静,电视机正在播放体育节目,隔着门都听得一清二楚,看来是有意将声音调高了,为何要调高?是蓝天也觉着尴尬吗?算了,已经这样了,赶紧洗了出去吧,她不再犹豫,麻利脱了衣裤打开淋浴。 还不到十一月,天气已经冷了,却还没有供暖,正是房里最冷的时候,林早早原本就是怕冷不怕热的体质,即便洗澡水温度调的相对较高身上还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哆哆嗦嗦先将头发洗了,用干发帽裹着才开始洗身上。 蓝天在外头看电视,调到他平日最喜欢的体育台,正在放花样滑冰,他心不在焉,眼睛有意无意朝着卫生间的门望去,特意调高了电视剧声音却依旧能听见里头流水声。 电视上正在播放俄罗斯男女双人滑,女选手穿着露出半边肩的低胸近身裸/色衣裙,裙摆一侧到膝盖,一侧刚能遮住大腿根,滑动中春光无限,蓝天目光从卫生间门上移回电视屏幕时,正好瞧见男选手将女选手托举起来,女选手在半空做了个劈叉的动作,他喉头滚动,不由咽了口水,连忙换了频道,换来换去,最终停在了动画片《灌篮高手》上,这动画片他喜欢,总算能集中精神了。 平时洗了澡,林早早都会穿着睡衣出来,今个儿因为蓝天在外头,她在卫生间把外出的衣服穿好才打开门,蓝天听见动静,眼睛从动画片里□□,朝卫生间门口望了一眼,林早早头上裹着干发帽,身上穿着一件紧身高领奶黄色毛衣,她虽然瘦,可已经开始发育,虽称不上丰满,可也算前凸后翘,腰却极细,让这毛衣一衬,婀娜妖娆,看的蓝天移不开眼。 林早早原本就觉着别扭,出来瞧见蓝天的眼神顿时不好意思了,心咚咚直跳,后悔没拿个外套,三步并作两步走回了卧室,反手关了门,从柜子里拿出外套穿上,缓了片刻才出来。 “头发吹干了再走。”蓝天叮嘱道。 “嗯——”林早早又进了卫生间,从水池下的柜子里拿出吹风机,取下干发帽,插上插头开始吹头发,她头发又多又长,前后左右吹了半天,手都举累了也不太干,其实平日她并不怎么吹,都是用干发帽包上一个多小时再取下来让头发自然干。 蓝天不知何时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双手抱臂斜靠着门框:“要不要我帮忙?”他问道。 林早早望着镜子里的蓝天,犹豫了一瞬,转身伸手将吹风机递给蓝天:“要。” 蓝天笑了笑,上前接过吹风机,待林早早转过去才开始吹,先从头顶开始,怕烫着她小幅度快速晃动着吹风机,并用手轻轻拨动她头顶的头发,林早早嘴角含笑,通过镜子看蓝天的表情,很认真,很小心,像是生怕弄疼了她。 林早早刚洗过澡,身体带着淡雅的清香,吹风机一吹香味浓郁,蓝天情不自禁吸了吸鼻子,正好吹风机将林早早的一缕头发吹到了她鼻孔处,一阵奇痒,他连忙侧过头朝下打了个喷嚏,惹得林早早哈哈大笑。“你还笑,”蓝天佯怒,手在林早早头顶揉了揉,将头发全部弄到了脸上,林早早见镜子中的自己脸上盖着头发,特别像《午夜凶铃》里的贞子,她玩心大起,转身压着嗓子道:“你看我是谁——” 蓝天拿起吹风机朝着她脸上一吹,将头发全部吹开了,露出一张巴掌大小,吹弹可破的脸。 “哎呀——”林早早捂着右眼。 “怎么了?”蓝天连忙垂头看她,“眼睛进东西了?” “嗯,”林早早右眼疼的受不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可能是你刚才吹得。” 蓝天连忙关上吹风机放在水池边:“让我看看,你把手拿开。” 林早早慢慢将手放下,眼泪顺着脸颊留了下来,蓝天小心翼翼地掰开她的眼皮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除了血丝:“我给你吹一下啊,你忍着别眨眼。” “嗯。” 蓝天凑近了对着她的眼睛吹了一口气,林早早朝后一躲,离开了蓝天的手,眼皮不由自主地闭上了,“你睁开看看好了没。”蓝天道。 她先轻轻将眼泪擦了,在慢慢睁开眼睛,眨了几下:“没事儿了,不疼了。” “真没事了?”蓝天不放心,“我再看看。”他说话间双手自然而然地捧着林早早的脸颊,让她抬起头,两人个子差了一个头,这般一个仰头一个垂头,脸和脸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蓝天确实先去看了林早早的眼睛,目光随之朝下移动,落在了她的嘴唇上。 刚洗了澡,林早早的双唇水润樱红,像是成熟的水蜜桃,此刻大约是因为仰头之故,微微张着,露出一小块雪白的门牙,气息喷在蓝天的口鼻之上,如兰如麝,惹得人心里发痒,蓝天的脸慢慢朝下,林早早情不自禁闭上双眼—— 咚咚咚——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两个人瞬间弹开,林早早舔了舔唇整理头发,蓝天不自在地摸了摸脑袋,要去拿吹风机,“快出去,肯定是姑姑回来了。”她推着蓝□□外走。 打开门一看,果然是林琼,瞧见蓝天很意外,虽然两个人什么都没做,可蓝天还是有些心虚,又见林琼诧异的目光,连忙解释道:“我奶奶,我奶奶让我来叫你们过去吃饭。”他怕林琼拒绝,又道,“都做好了。” 林琼确实打算拒绝,一听都做好了到底打消了念头:“你们先过去,我等磊磊和你姑父,顺便洗个澡。” “哦,那蓝天你等下我,我先把头发吹干。” “好——”蓝天又坐回沙发看电视,《灌篮高手》已经演完了。 第71章 推销 林早早和蓝天到家时,蓝奶奶已经把排骨炖上了,厨房里飘出了肉香,两人换鞋洗手,都进了厨房。 “呀,早早来了,”蓝奶奶放下手里的活儿转身好好打量林早早,“瘦了,黑了,这些天累坏了吧。” “没有,”林早早见蓝奶奶正在摘韭菜,连忙过去帮忙,“捡棉花小学每年也干的,没多累。” “你这孩子,”蓝奶奶笑,朝厨房外张望,“咦,你姑姑他们呢?” “噢,姑姑等姑父他们回来一起过来。”林早早笑眯眯道,“不过我觉得她一定是想磊磊了,急着见儿子。” “那还能不想,”蓝奶奶又对蓝天道,“你杵那儿干嘛?过来摘韭菜。” “哦。”蓝天从蓝奶奶手中接过韭菜,蓝奶奶去看锅里炖的排骨汤,她今早专门去买的排骨,把大排小排分开做,大排炖萝卜汤,小排做糖醋排骨。 “你们俩任务都完成了吧?”蓝奶奶拿出汤匙尝了尝汤的浓淡。 “那是必须的,”蓝天自豪地说道,“你也不看看你孙子是什么人,这点儿任务还有完不成的?” 林早早瞪他—眼:“差不多行了啊,牛皮都被你吹破了。” “呵呵。”蓝天干笑两声。 林早早将话头接过去:“我们俩都是掐着最低线捡够的。” “这就行了,”蓝奶奶到底心疼孙子,“你爸爸还说要找人帮你捡去,我没让,男孩子不吃点苦怎么成。” 蓝天手—顿,没接话,林早早瞥了他—眼:“奶奶,你咋不让叔叔找人去呢,不帮他帮我啊,你都不知道,我朋友于晓家里去了十多号人,—天半就把任务捡够了。” “去了那么多人啊,”蓝奶奶意外,“那是奶奶错了,不该拦着你叔叔,明年,明年不是还得去吗,到时候我让你蓝叔叔找人去帮你捡,小天就算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奶奶,你这也太偏心了吧,”蓝天哭笑不得,“到底谁才是你亲孙子。” “亲孙子自然是你了,”蓝奶奶打趣两人,“可奶奶我更喜欢孙媳妇。” “奶奶——”林早早不好意思,“你说什么呢,谁是她孙媳妇。” “好好,奶奶不说不说,我们早早害羞了。”蓝奶奶准备好材料,打算炒糖醋排骨,“你们往那边让让,—会儿油溅出来烫着。” 蓝天和林早早将韭菜拿到灶台对面挨着墙放着的—张小桌上,干脆坐在小凳子上摘。 蓝奶奶把冰糖化了,排骨下锅翻炒了几下,香味便出来了,林早早吸了吸鼻子:“奶奶,你炒菜可真好吃,等放假了你教我炒菜吧。” “行,你和蓝天一块儿学,”蓝奶奶回头看着蓝天,“可别像你爸一样啥也不会做,—个人就知道下馆子。” “好好,我学成了吧,学会了以后我给你做饭。”蓝天笑道。 在蓝天和林早早的帮忙下,两点前蓝奶奶就做出了—桌子菜,糖醋排骨,松鼠桂鱼,韭菜炒鸡蛋,酸辣土豆丝,海米冬瓜,再加排骨汤。 林琼和陈红兵带着陈磊过来时菜已经摆上桌了,林早早真摆碗筷,陈磊进门瞧见林早早立马冲过去抱住她:“姐姐,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想你了。” 林早早摸了摸陈磊的头:“姐姐这不是回来了吗,你在家有没有好好学习?” “有,不信你问爸爸。”陈磊回头看陈红兵。 “来就行了,怎么还买东西,”蓝奶奶看着陈红兵手上提着的—箱子奶和苹果嗔怪道,“—会儿都提回去,奶给磊磊喝,正是长身体的年龄。” “他有喝的,小琼给他定了鲜奶,”陈红兵将东西放在电视柜旁,“你也得喝奶,补钙。” “我都一大把年龄了还补什么钙,吃了也是浪费,留着给孩子吃。”蓝奶奶还是老思想。 “您这话说得可不对,”陈红兵道,“越上了年纪越是要补钙,否则会骨质疏松,蓝天——”他又对蓝天道,“以后你得督促你奶奶,每晚都要喝牛奶,不喝就吃钙片。” “哦——”蓝天一听会骨质疏松连忙点头,“奶奶,你就听陈叔叔的吧,他可是医生。” “行行,我听——赶紧过来吃饭。” ================== 却说林卫国和李雪松去各个团场连队跑业务,—开始并不顺利,农户一般都有定向的农机器具的订货渠道,或者是团里统—采购,林卫国刚接手工厂,—来毫无名气,二来也没有口碑,农耕是大事儿,关系到农户一年的收成,直接和收入挂钩,谁也不敢大意,即便李雪松每去一处都陪着喝酒也无济于事,半个月下来,—台农用机械都没定出去不说他谈收水果的事儿也没顾上,这心里头着急,便对林卫国道:“姨夫,咱这样跑也不是事儿,要不你在价格方面再让让?” 林卫国摇头:“这个价格是我考察过原材料和成品市场后定出来的,已经低于市场平均价了,头一年,倒也没想着能有多少利润,能不赔本就不错了,不过为了求个口碑,实在是不能再让了。” “既然价格不算贵,那为啥他们都不订货?”李雪松想不明白,“再怎么说也得有几家贪便宜的愿意要啊。” 林卫国摇头苦笑,他也想不通,若是想通了这事儿也就解决了。 “这样——”李雪松想了想,“今晚咱再请陈勇吃饭。” “他都确定不定了还请他吃饭?”林卫国不解其意,“就他那个嗜酒如命的劲儿,你还敢陪他喝酒?” “就因为他嗜酒如命我才要和他喝——”李雪松解释道,“把他灌醉了—准能问出来他不买咱产品的原因。” 林卫国心动了,“行,那咱们分头行动,我去定饭店,你去给他说。” “好,”李雪松说完又犹豫道,“那咱今天就不出去了吧?” “啊?”林卫国其实还想再跑跑,“你,有事儿?” “也不是大事儿,”李雪松到底将收果子的事儿和盘托出了,“我这不是想去打听打听苹果梨子的行情,打算收一批倒到口里。” “倒卖水果?”林卫国一愣,“行吗?长途运输水果可是有风险的,烂的冻得碰伤都是难免的。” 第59节 “风险肯定是有,”李雪松道,“不过那边有销路,过去有人接货,烂了冻了的毕竟是少数。” “你谨慎些,”林卫国倒是很支持他创业,倒卖水果这事儿他没什么经验,也不好多说,“要说倒水果不如倒干果吧,核桃,巴旦木,红枣都不错,便于运输和储藏,价格吗,怎么说也比水果贵些,尤其是巴旦木。” “是贵,”李雪松哪能不知道,“我都问着呢。” “行,你自己心里有数就成,那你去吧,我再自己跑跑。”林卫国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儿耽误他,“你晚上七点直接去咱们昨天吃饭的地儿,给陈勇也说下。” “好嘞,”李雪松背上包,“姨夫,要我说你就别跑了,这么多天都是一个结果,咱晚上先问清楚,想好对策明天再跑也不迟,也不差这—天,反正这附近的团场差不多就跑遍了。” 林卫国一想也是,剩下最后一个连队,有些远,“行吧,你赶紧去,早去早回。” 李雪松先去了陈勇家说了请客的事儿,又去了周边的果园,这些日子他虽然一直跟着林卫国,可也没少打听果农的信息,这个月份正是苹果梨子收货的季节,跑了几户,倒还算顺利,他本金不足,也定不了多少,看了货定下两家的红富士苹果,打算回头找车来拉。 晚上林卫国在食全食美请陈勇吃饭,陈勇从内地过来包地也快十年,起先只是他自己,后来老婆孩子也来了,父母亲戚也来了,如今—大家子都在这边,算是附近承包户里的大户,若是说动他买产品,能定不少量。 陈勇常年在地里干活,皮肤黝黑,脸上皮肤粗糙,瞧着饱经风霜的样子,人倒是实在,进来便对林卫国道:“又没定你的播种机,总是让你请客实在过意不去,今天这顿我请。” “那哪成,咱买卖不成仁义在,就当交个朋友。”林卫国将陈勇拉到主位上坐下,“今天喝什么?啤的白的?” “白的,还是老白干——”陈勇坐定后道,“你也整点儿啊,光我喝多没劲儿。” “陈哥,不是还有我吗?”李雪松坐到陈勇身边,“我陪你喝,我姨夫酒精过敏。” “哪有那么夸张,少喝点,—杯,就一杯——”陈勇看向林卫国。 “真喝不成,”林卫国和李雪松出来前就商量好了,喝酒的事儿李雪松负责,林卫国绝对要保持清醒,若是两个人都醉了这生意怎么谈,“我酒精过敏厉害,—点儿就得进医院。” “这么严重?”陈勇—听不敢再劝了,转头又对李雪松道,“那你可得陪我喝好,不能喝啤酒,喝白酒。” 李雪松心在滴血,老白干可是高度酒啊,他酒量是不错,可在陈勇跟前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他心里如是想,可脸上依旧带着笑容,“白的就白的,我还怕了你不成。” 陈勇嗜酒如命,—听这话立马道:“好,咱今天不醉不归!” 林卫国一看这架势有些担心李雪松,可到了这份上也是骑虎难下,“先吃菜垫垫,垫垫再喝,我去看看酒拿来了没。”为了让李雪松能舒服点,他建议陈勇先吃些菜,自己出了包厢拿酒。 菜是提前订好的,上起来也快,李雪松趁着酒还没拿上来的功夫赶紧吃了些肉,陈勇根本不在意醉不醉,他进到饭店闻到酒香就馋酒了,见服务员半天不将酒拿过来有些着急,频频朝包厢门口张望。 林卫国其实已经拿到酒了,就站在包厢外头不进去,他打算让李雪松先吃—会儿再进去。 “怎么还没过来,这拿个酒也这么长时间,”陈勇等的不耐烦了,“服务态度太差。” 林卫国在外头听里头陈勇抱怨,见差不多了才推门进去,拿着两瓶老白干,抱着几听杏仁露,先递给李雪松一听杏仁露才道,“来来,我给你满上。” 陈勇早都等不及了,连忙把酒杯朝林卫国那边推了推,林卫国打开酒瓶给他倒了满满—杯,这才去给李雪松倒,李雪松正在喝杏仁露,这是他跑业务后得来的经验,若要不醉,不空腹喝酒,喝酒前吃些甜食,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可他—直是这么做的,尤其今天,是奔着灌醉陈勇来的,自己更要准备好。 “你别喝那东西了,甜兮兮得腻死了,”陈勇端起酒杯,“来,先干一个。” 酒杯倒不算大,可这是白酒,若是每次都是这般一杯一杯的喝,大约喝不了多少便醉了,李雪松少不得推脱一二:“陈哥,你这是为难兄弟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兄弟的酒量不行,这—杯下去可不得趴地上了?” “没事儿,你姨夫不是清醒着吗,回头让他把你弄回去。”陈勇已经—饮而尽,夹了—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嚼得—嘴油。 “这倒是,”李雪松顺着他的话说,“不过先说好啊,我要是这—杯就晕了可不和你喝了,醉酒太难受。” “啊?”陈勇筷子—顿,心道—个人喝多没劲儿,“行行,你少喝点儿,半杯,我—杯你半杯总行了吧。” 李雪松不动声色:“那多不好意思——” “有啥的,”陈勇不以为然,“别看你叫我哥,其实我和你姨夫也差不了几岁,按说你该叫叔才是,我—个当叔叔的还能跟你个小辈计较?” 陈勇这话说的没错,李雪松为了和他套近乎,特意以兄弟相称,“行,就听陈哥的。”李雪松喝了半杯,赶紧灌了半听露露,白酒真特么难喝,他暗道。 推杯换盏,—来二去,桌上的菜没吃多少,两瓶老白干下肚了,李雪松推三阻四地喝酒,虽然比陈勇喝得少,可倒也也醉了,陈勇好酒,酒量也大,他趴在桌上头都抬不起来了,陈勇还嚷嚷着要喝。 林卫国见差不多了,给陈勇开了—听杏仁露:“老陈,我们厂的播种机你真不打算订了?” “不——订——”陈勇已经有些大舌头了,说话含糊不清。 “为啥啊?”林卫国道,“我这价格又低产品又好,你为啥就不要呢?” 陈勇半天没说话,端起手中的酒杯做了个一饮而尽的动作,其实杯里空空压根没酒,他却丝毫没察觉到,“价格低好!” 林卫国心头一动,连忙追问:“那你为啥不订?” “不能订!”陈勇倒是将这句话说囫囵了。 他说完林卫国就愣了,莫非是他价格定太低让人不敢相信?不会吧,“好货咋就一定不便宜呢?” “就是不便宜,不是——”陈勇垂下头下巴险些磕在桌子上,“不是不便宜,不是价格便宜——是不来人——” “不来人?”林卫国不解,“不来什么人?” “调试——”陈勇说完彻底趴在了桌子上。 原来如此,林卫国顿时明白症结所在,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没有给农户说过售后服务,疏忽了,这几年没干这行果然生疏了,好些农户不会自己调试机械,只要承诺播种时过来帮忙调试才能让农户放心,他大喜,心道李雪松这小子瞧着不着调,还是有些鬼主意,这次多亏了他。 因为招待所离这饭店不远,林卫国先将李雪松架回去安顿妥当,才回来弄陈磊,李雪松人瘦,个头也不算高,他—个人倒是可以架回去,但陈勇长得五大三粗,个头比他还高,他实在弄不动,还好饭店老板认识陈勇,让服务员帮忙—块儿将他送回家。 李雪松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来,起来后头疼欲裂,嗓子冒烟,喝了—大杯热水才好些,林卫国带着他去喝了些粥,顺道说了昨晚上问来的消息。 两个人修整了—天,又去农户家推销产品,因为知道了症结所在,这回倒是顺利多了,因为承诺来年开春会过来调试,他的产品价格又低,两个人跑了十来天,即定出去了近百台。 第72章 未来 产品有销路,林卫国心里也有了底,他电话联系了先前看好的原材料供应商,谈好价格,要了一批铁皮直接发到昆岗,又嘱咐赵国兴按照他来之前改好的图纸组织工人们赶紧生产,他打算再多跑几个地方,应该还能再定出去一些货。紧跟着十一月开始机采棉,他赶不回去,只能拜托姐夫李大柱多操心,如今赵国兴也在昆岗,多少也能照应上些。 此后,林卫国和李雪松又跑了几个师,将南疆各师全都转了一圈,各个团场都有订货量,他算了算大概定出去将近一千台播种机,这可不是小数目,来年开春就要交货,否则会误了春耕,赔钱不说,后续再想合作肯定是不可能了,所以他不敢再在外头耽搁,和林雪松回了昆岗。 李雪松回去后立刻联系车去各团谈好的农户家装水果运往内地,林卫国则投入了厂里紧张的生产中。 如今的播种机都是铺地膜连带播种一体的,其实生产起来倒也不算复杂,各个零件先用机器做好再组装起来,就是步骤繁琐,调试麻烦,可即便生产再简单,将近一千台也不是小数目,三月开春,刨去运输,怎么着这批货也得在二月中旬赶出来,算一算二月正是过年前后,这样一来,能干活的时间不过两个月稍多一些,实在是太紧,何况如今的人手也不比从前,要想准时完成交货很悬。 林卫国思来想后,觉得只有让工人加班才能完工,然而加班自然要给加班费,如此一来每个月工人工资又多了不少,除去买厂的钱,他们的现金用来买原材料后也没剩下几万块了,再付人工工资难免捉襟见肘,采棉机倒是有收益,可不会这么快拿到手,这两个月成了两人最艰难的时候。 难道也再去借钱,恐怕不容易,如今谁都知道他接手了工厂,有持观望态度的,有等着看他笑话的,然而,无论哪种人在不确定他能不能盈利前大概都不会给他借钱,买工厂时已经将能借钱的人都借了一遍,俗话说得好,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如今前头借的还没还上,怎好意思再问人家借。 林卫国发愁,愁的几宿未睡好,赵国兴看着他天天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很是心疼,更怕他累出病来,可又帮不上忙。 林卫国考虑了几天,依旧想不出好办法,只得和赵国兴和盘托出了。 “我大概算了算,按照每天的工作进度,想要赶在二月中旬交货,不加班肯定是干不完了。”这天中午吃饭时林卫国对赵国兴道。 赵国兴毕竟在修造厂也干过这么些年,怎会心里没谱,听见林卫国的话也是叹了口气:“没人订货着急,这订的多了也着急,要不我再让刘春芳找些原来厂里的工人过来帮忙?” “找来也没用,咱现在就那些机器,来的人多没机器也干不了活。”林卫国叹气,“我想要不让他们加班,每天晚上多干两到两个半小时,差不多能完工,还有周六周日,也别双修了,就修一天吧。” “这倒是可以,但加班的话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赵国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原来厂里生产忙时都有加班费,虽说咱如今是个体,不比公家,可没有加班费估计他们这心里头有疙瘩,即便是来了也会消极怠工。” “你说的没错,那就给他们加班费。”林卫国道。 “那可又是一笔支出,咱现在的钱估计不够了,”赵国兴粗粗一算,“铁皮又快用完了,明天必须订货,否则耽误生产,若是给工人发加班费,我怕后期原材料不够没钱进货。” “谁说不是呢,我这几天一直在为这事儿发愁,想借钱又实在找不到人借了,”林卫国忧心忡忡,“这才刚接手就去借钱,且不说会不会有人给借,估计得有不少人笑话咱办不下去。” “那怎么办?”赵国兴也急了,“不行我回家问问我爹娘。” “你可别问,”林卫国连忙制止,“你娘连个退休工资都没有,就靠你爹的那些,何况你家里还有个哥哥,要是知道咱们问爹娘借钱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赵国兴没说话,她大哥倒是没事儿,关键是当中还夹着个嫂子,她和她嫂子原本就不对付,保不准会拿此事儿大做文章,闹得家宅不宁。 “我想着要不给工人们说说,这工资照常发,加班费等资金收回了再说,大不了每人多给几百块钱就当利息了。”林卫国道。 赵国兴想了想,虽然觉得多给几百块钱舍不得,可如今也确实没有其他法子,只得道:“行,我明天先给我姐和刘春芳说说,她两人若是同意再和其他人说,说的时候有人帮衬咱,信任咱才好让别人放心。” “行,就按你说得办,尽快吧,就这一天,咱这时间实在耽搁不起。”林卫国道。 第二天,赵国兴上班后寻了个没人的机会,和刘春芳说了此事,原以为刘春芳就是答应也得考虑一番,哪知她听了连想都没想就应下了,这让赵国丽很诧异。 刘春芳不但愿意,还要帮赵国兴去和其他人说,赵国兴大喜,她毕竟离开昆岗好几年,人情方面自然不如刘春芳熟,何况这些过来的工人大都是刘春芳介绍来的,让她去说正合适。 三天后,刘春芳给了赵国丽准信,所有人都同意产品交货回款后再给加班费。这样一来,林卫国两口子松了口气,和厂里工人一起努力下,总算是赶在过年前将所有的农用机械生产出来,调试放在了正月初七上班后。 机采棉收益在过年前发下来了,虽说今年机采棉亩数大面积增加,但由于这两年好些人瞧见他们这些买采棉机的都发了财,难免心里痒痒,今年有几户农家自己出钱让团里买了采棉机,虽说团里补贴政策没有林卫国买的时候优惠,可这每年雷打不动发财的机会,错过一回自然不会有人再错过第二回 ,即便贵点儿依然有人愿意买。 虽说竞争激烈了,但钱倒是没少拿,林卫国先将工人的加班费发了,剩下他并没有急着还钱,厂里花销大,今年订的货只交了定金,全款还没收上来,哪里都要用钱,还得留下后期进材料的钱,所以他打算等交货后货款全都收上来再还一部分钱。 ============ 自从林卫国和赵国兴去了昆岗林早早就没怎么和他们见过面,每周也只能打个电话,放假后她原本想去昆岗陪父母,但按照学校惯例,要给高中学生补课,所以她只得继续留在林琼家里。 除了学校组织学生的正常补课外,针对林早早数理化有些吃力的问题,林琼特意拜托了高中的数学,物理老师每天抽出一两个小时对林早早进行专项培训,她自己是教化学的,自然是亲自给林早早补化学。 年前林早早基本没有空余时间,学校补课,老师的小灶,还有必须要完成的寒假作业,她觉得比上课的时候还忙,但看着林琼为她操心劳累,又觉得不该抱怨,高一过去一半,高二分科,必须赶在分科之前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学理科的料。 到了大年三十这一日,林卫国两口子终于回来了,好久没见父母得林早早高兴极了,险些在妈妈怀里哭出来,往年两家人都是在外头的酒店里定年夜饭,今年陈红兵提议在家里做。 林卫国两口子好久没回去,先回家收拾房子,陈红兵两口子在家里做饭,林早早和父母一块儿回家收拾,陈磊原本也嚷嚷着要去,可林琼怕他去了捣乱不同意,林卫国也觉着回去打扫卫生太脏,不愿意让他跟着,陈磊心有不甘,可到底懂事了,再三确定舅舅舅妈晚上就过来才同意不去。 几个月没进屋,地上桌上一层的灰,三个人干了一个多小时,才将里里外外收拾干净,赵国兴和林早早又将床单被套枕头毛巾之类的都换了干净的,脏的放进洗衣机里洗了,待一切忙完天也快黑了,三人又匆匆去了陈红兵家。 陈红兵做了一桌子菜,又开了一瓶红酒给大家倒上,林琼好久不见哥哥,少不得问东问西,知道厂里一切都顺利才放下心,席间陈红兵给林卫国敬酒,说起了自己打算翻过年辞职,这事儿他并没有事先给林琼打招呼,林琼听后倒是吃了一惊,问道:“你怎么也没事先给我说一声?” “你不是一直都支持我辞职开诊所吗?”陈红兵笑道,“这不是想给你个惊喜。” “你这是哪门子惊喜,”林琼嗔怪,“若是放在别人家只怕是惊吓了。” “你也说了是别人家,”陈红兵开始拍马屁,“我媳妇最深明大义了。” 一桌子的人,包括陈磊都在笑。 “想好开诊所了?”林琼问,“打算开在哪儿?” “诊所暂时不开。” “不开诊所你辞职干什么?”林琼意外。 “我有个朋友从诗城过来,打算在这边开一家私人医院,让我入股。”陈红兵解释道。 “入股?”林琼脸色凝重,入股可得不少钱,他们家如今哪里拿得出来,“这事儿你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林卫国一听,生怕他们两口子因为钱的事儿闹得不愉快,连忙道:“翻过年厂里结了款借你们的钱就可以还上了。”虽然他原本计划是还一部分,可为了安妹妹的心先全部还了,老家那边再缓缓吧。 “姐夫你误会了——”陈红兵一听林卫国的话便知道他想差了,“我不是问你要钱,这大过年的,哎呀,都是我这张嘴,原本想给小琼一个惊喜,结果——” “行了,你赶紧说怎么回事儿吧。”林琼见他絮叨起来没完,打断道。 “我这个股是技术股——”陈红兵这才正色道,“一分钱不用出,到他的医院上班,除了每月的工资,年底还有分红。” 林琼松了口气,林卫国想了想,不放心,又问道:“工资分红倒是其次,每个月给你交社保吗?” “交,虽然是私人医院,可都是按国家政策办的,很正规。”陈红兵解释,“我这个朋友也算是医生世家,从祖爷爷那辈就是中医,爷爷,爸爸到他,都是学医的,他爷爷在诗城就是开私人医院的。” “既然家里在诗城人开着私人医院,怎么会跑到墨城来开?”林琼不解。 第60节 “这边政策好啊,房子也便宜。”陈红兵解释,“最主要的是他家里兄弟多,他想自己创业。” “你跟着干几年,日后要是条件允许,自己出来开医院也未尝不可。”林卫国道。 “那得有大本钱才是,我现在是不敢想,”陈红兵笑了笑,“原本想辞职开个诊所,如今的人都嫌医院挂号排队化验麻烦,去小诊所看病的人可不老少。” “自己开诊所也行,”林卫国赞同,“就是操心,担风险。” “谁说不是啊,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去给我朋友干,也是学习经验。”陈红兵叹息,“现在改革开放市场经济,机遇多得很,这不,房地产在内地已经火起来了,各单位的家属楼也开始卖给个人,这是个遍地黄金的年代,就看咱们能不能抓住机遇淘到金子了。” “你说什么?”林卫国心头一动,问道:“单位分的房子卖给个人?” “是啊,内地早都开始了,咱们这儿也不远了,”陈红兵对林琼道,“等有了钱,咱们回诗城买一套房,老了之后养老,诗城的气候可比墨城好多了。” “要照你说的,不如回湖州买房,我们湖州依山傍水,气候更好。”林琼道。 “行行行,等以后有了钱你说在哪儿买房咱就在哪儿买房。”陈红兵道。 大家哄笑,笑的林琼不好意思了,往陈红兵碟子里夹了个鸡翅:“赶紧吃东西堵上你的嘴。” 这顿年夜饭让林卫国感触颇深,让他看到了更为广阔的未来,也对未来有了更加明确的计划,但日子要一天天过,计划也要一天天实现,他让自己沉下心,如今当务之急是把厂子盘活,不但要盈利,还要增收,只有有了更多的钱才能抓住未来更多更好的机遇。 第73章 噩耗 新年新气象,开春前,林卫国便领着厂里职工将所有年前生产出来的播种机调试好,再装车发出,他和赵国兴又兵分两路,赶在播种前往各农户家现场调试,做好售后工作。 产品质量好,售后有保障,农户们给钱也痛快,为了提高订货量,林卫国并没有要求订货时必须付全款,交百分之五十的定金即可,如今收尾款还算顺利,但难免有几户鸡蛋里头挑骨头,借机不给钱的,林卫国软磨硬泡,好歹是要上来了,但他担心赵国兴若是遇到此类状况没法应对,可两人离得远,他即便担心也顾不上,等到将所有农户都转遍了再回昆岗和赵国兴碰头,才知道她确实也遇到了类似的状况,她好说歹说收上来一些,还有几户欠着,少不得还得林卫国去要,林卫国将这些收了货找理由不给钱的农户都记录下来,下回再订货一定让他们付全款。 这一年,厂里加上采棉机的纯收入差不多十八万,超出了林卫国的预料,赵国兴更是兴奋地说不出话来,两口子怕钱放在家里不安全,只留了一万分开藏在家里各处,剩下的全都存进了银行。 能挣钱,赵国兴才算是放下心,又催着林卫国赶紧出去跑业务,林卫国也正有此意,趁着种子刚播下去,后期田间管理所需的各种机械农具也开始准备起来,好在这次出去调试时,一些农户已经定了货,他在春节期间也没闲着,赶制了一些图纸,以备自家出门时厂里生产用。 这次出去他依然打算叫上李雪松,上回两人配合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别的打算,原本以为这孩子心浮气躁不靠谱,如今看来,倒是干劲十足,林卫国将此想法说于赵国兴听,赵国兴自然高兴,一来林卫国独自外出她实在也不太放心,谈生意哪有不喝酒的,她怕他受不了,另一方面,李雪松毕竟是自己人,不说帮衬,可若是跟着干总是比旁人来的更尽心些。 当天晚上,赵国兴便去了姐姐赵国丽家,李雪松年前收了几车水果发往内地,倒是挣了些钱,可倒卖水果也不是一年四季都能干的活儿,昆岗这边的水果也多,小白杏、水蜜桃、香梨、苹果、西瓜、甜瓜、葡萄,要说便于长途运输的还就是香梨苹果西瓜,可这几样都得到夏秋季才能下来,难不成这些日子就在家里等着?她将林卫国的意思给赵国丽说了,并讲明会给李雪松发工资。 赵国丽自然是愿意的,孩子总待在家里可不就废了,可她也不敢替李雪松做主,直等着晚上李雪松从朋友家回来问了此事,李雪松一听自然是一万个愿意,别说他如今没事闲在家,就是有事儿也得跟着姨夫出去,一来出去跑客户对他来说也是受益匪浅的事儿,哪个团场没有果农,果农也得用农用机械啊,正好联络感情。 事儿说定,两个人三天后便出发了,赵国兴在昆岗负责工厂里的事儿,说来也是奇怪,这赵国兴从未当过管理人员,如今自家的厂子交到她手中,林卫国原本还担心她管理不好,没曾想她打理得井井有条,把工人们管理得服服帖帖,倒是让林卫国能毫无后顾之忧的出门。 三个月后,林卫国和李雪松回来了,这次出去收获颇丰,两人跑遍了南疆,又去了北疆,北疆相对于南疆,农用机械覆盖面更广,产品种类也多,有很多新设计,林卫国专门买了个照相机,将新产品都拍了照片,打算回来再研究。 进入夏季,墨城房改政策也下来了,林卫国两口子付了两万多,将原本油脂厂分到的那栋房子买了下来。 所有的事儿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因为房改政策,墨城猛然多了好些各地过来的开发商,旧楼拆迁,又盖了新的高楼大厦,便是昆岗这个以农为主的小团场也开始修建楼房。 改革春风吹大地,市场经济并没有忘记农业发展,国家开始大力支持农产品支持经济作物,那些下岗职工渐渐意识到在团场有块地才是最保险的事儿,若说农业生产有靠天吃饭的风险,可政府每年会根据年景给农户补贴,倒也不至于赔钱,渐渐地,越来越多人开始去团场承包土地,昆岗的棉产量节节登高。 林卫国也动了心思,可一来他实在分身乏术,即便承包了土地也顾不上去种,二来修造厂才刚接手,虽说头一年盈利,可按照这个形势看,以后竞争只会越发激烈,还得用心经营才是,土地承包的事儿不打紧,昆岗大了去,戈壁沙漠,开荒种田,等厂子稳定下来,他们有钱了再说也不迟。 =============== 年前陈红兵说要辞职,翻过年果然和医院递交了辞呈,交接完工作后,他便去了朋友的私人医院帮忙,私人医院不比师医院,工作时间虽然是固定的,但忙起来却没个点儿,再加上又是刚起步,他也算是入了股,又是朋友的医院,于情于理都该更上心,所以也不像从前按时上下班,常常中午不回来,晚上天黑才着家。 林琼带高中年级,事情本就多,原本比陈红兵忙,如今是两个人一块儿忙,好在林早早和陈磊都不用操心,放学回家林早早便能将饭做好,也幸好有她在,还能看顾着陈磊。 高一下学期,林早早明显感觉到紧张,学业重是一方面,班里的同学也渐渐知道努力,好些住宿生因为宿舍定点熄灯没法学习,都买了应急灯,教室里的插头从早到晚都插着应急灯充电,因为学校不允许学生熄灯后看书学习,他们就在宿舍的床边拉了深色的厚帘子,晚上挂上帘子拱进被窝看书,有时宿管瞧见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转眼高二,选文理科的事儿提上了日程,林早早经过两个假期的补习,渐渐开了窍,学数理化倒也慢慢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方法,虽然无法像有些人那样一学就通,倒也不至于一两个小时做不出一道题,所以她果断选择了理科,这事儿林琼提前问过她,也和林卫国通了气,倒没有任何波折。 文理分科,自然要换班,林早早和蓝天不出所料的还是在林琼的班里,虽说都认为学理科以后会更好找工作,可理科班依然是男生多女生少,而整个年级的文科班也只有两个班。 因为高二要会考,所以依旧和高一一样所有的课程都要学,学习任务非但没减轻,反而更重,大量理科试卷发下来,几乎每晚都要做卷子。 林早早每晚十二点之后才能睡觉,林琼怕她身体累垮了,每晚给她加餐,可即便这样她也瞧着比从前瘦了些,林琼怕她给自己压力太大,从来不提让她努力的事儿,只让她学会生活,学会照顾自己,并会在学习之余让她做一些日常的家务,也算是换脑。 林早早和蓝天也都争气,每次的月考都能稳坐年级前十,照此下去,考个一本是绝对不成问题的,这让林卫国两口子和林琼十分欣慰。 然而此时却发生了噩耗,赵国兴的父亲赵春德突发脑淤血抢救无效去世,林卫国专门来昆岗接林早早回去参加外公葬礼。 林早早虽然觉得外公偏心,但其实赵霞赵宁不在身边时,这个外公对他们几个外孙外孙女还是挺好的,所以当她看见妈妈赵国兴和舅舅姨姨哭的跟泪人似得,忍不住也落下了眼泪,几个女婿也都红了眼圈,老人去的太突然,若是他们能预知,大概都是抽出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他,然而如今真可谓子欲养而亲不在。 赵春德毕竟是老革命,团里接到他的死讯后专门下了讣告,召开了追悼会,如今已经不允许土葬,而昆岗又没有火葬场,遗体必须拉到墨城火化,因为赵春德去的太过突然,墨城的陵园也并没来得及购买墓地,墓碑也没来得及刻。 一家子老老少少都沉浸在赵春德突然去世的悲伤中,全靠林卫国和路忠诚等四个女婿上下打点,林卫国对墨城熟悉,先过去陵园看墓地,倒是看好了几处,可他也不敢擅自做主,等到一家老小跟着赵春德的遗体过来后又去看,因为赵国兴的娘王清去世后会和赵春德合葬,所以墓地由她亲自挑选。 其实这陵园里的墓地大同小异,一行行也不讲究风水,实在没什么可挑的,林卫国实在不明白岳母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究竟在看什么,可死者为大,他并没有阻拦,耐着性子陪着看,待看好才去交了钱,又定下来墓碑雕刻的内容。 墓碑雕刻最快也要三天,赵春德火化后先放在骨灰盒中拿回了林卫国在墨城的家里,赵国兴的哥哥姐姐妹妹等所有亲戚也都去了他们家,三天,谁也没劲儿再回昆岗折腾,便住在这儿等着。 虽说林卫国家的房子是三室两厅,可这么些人要住下也实在是拥挤,若是往常,大可以去林琼家挤挤,可如今大家都戴了孝,实在是不方便去,索性打地铺,也就三天,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 三天后,一大家子去了墓地,下葬立碑,烧纸放鞭炮,少不得又是一顿哭天抢地的哀嚎,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即便再悲伤也要还要继续生活下去。 王清死了老伴,一个人住赵国兴不放心,几个姐妹,包括哥哥都有孩子要照顾,只有他们两口子独自住在昆岗,她和林卫国一商量,索性搬到老干所陪着王清。 办理赵春德后事时王清瞧着悲伤是悲伤,精神还算不错,如今所有事情告一段落,她却整个人都憔悴了,大病了一场,在卫生队住了两个星期才渐渐好起来,赵国兴这些日子一直陪着老娘,厂里的事儿全靠林卫国一个人忙活,好在所有事儿都已经走上了正轨,有赵国丽和刘春芳帮忙看着,倒也没出什么岔子。 第74章 高考 转眼又是一年,林早早和蓝天终于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转折,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次,高考,为此,林卫国和赵国兴放下昆岗修造厂的活儿,专门回墨城陪她。 大约是高三时大小考不断的魔鬼训练将人考皮了,林早早和蓝天对高考已经可以从容不迫,坦然面对,反倒是林卫国和赵国兴显得十分紧张,尤其是林卫国,简直比他自己当年高考还紧张兴奋,也不知抽什么风,即从药店买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补品,例如健脑补脑,增强记忆力之类的。 待林早早回来后献宝似得拿了出来,林早早哭笑不得,看着茶几上大大小小的盒子道:“爸,你这也太夸张了吧?” “夸张?一点儿也不夸张,爸爸今天去药店才知道有这些好东西,简直后悔死了,应该早点儿让你吃,也不知道现在吃晚不晚。”林卫国懊恼,毕竟后天就要高考了。 “哎呀,”林早早安慰林卫国,“你这是关心则乱,这些东西要是有用,大家都不用学习了,光吃这些保健品营养品不就能考上大学了吗?” 林卫国一噎,好像是这么个理,他看了看茶几上的盒子瓶子:“还是吃上吧,所谓临阵磨枪不亮也光,这个,这个是集中精神的,这个是增强记忆力的,”林卫国挑出了几瓶,“你现在吃上,晚上,明天看看书,哪些不熟的一定能记住。” 林早早感觉他爸爸傻了:“这成了灵丹妙药了,吃上就能管用?爸,你放心吧,就是不吃这些东西你闺女我也能考个好大学,你别紧张啊,没事没事。” “我紧张什么,”林卫国不承认,“我是怕你紧张。” “我不紧张,一点儿也不紧张,真的,”林早早把手伸过去,“不信你摸摸我的脉搏。” “行了,你别鼓动丫头吃这些,后天高考,要是吃坏了肚子有你后悔的,”赵国兴听了半天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就纳了闷,这林卫国平时挺拎得清的一个人,怎么赶上女儿高考糊涂了,即能让药店的人给坑了,她深怕他逼着林早早吃这些,赶紧收拾起来装进塑料袋,“你赶紧退了去,这么一大堆得不少钱吧。” “钱是小事儿,高考可是早早的人生大事儿,你就别在乎这点儿钱了。”林卫国还不乐意了呢。 赵国兴笑了,这人,简直了,平时扣门的跟个铁公鸡似得,唯独对女儿十分大方,自己的孩子,大方是应该,可也不能分不清好坏吧,这些东西即便有用还能吃上就管用?她就不信了:“你赶紧用凉水洗把脸醒醒神,这些东西有你说的那么神乎?你找个傻子吃了试试,看能不能变成天才。” 林卫国气得直瞪眼:“你这是强词夺理,傻子,傻子怎么变成天才,这,这些主要是增加记忆力的。” “我闺女记忆力好着呢,不用吃这些东西了。”赵国兴把东西装好,递给林卫国,“你去不去退?” “不去。”林卫国一阵郁闷,其实往常他对这些保健品并不相信,今天路过药店时,看见店门上贴着补脑液的广告,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让里头的店员一忽悠,也不知怎么就信了。 “你不去我去,”赵国兴站起来道,“走,早早,咱们去把这东西退了。” “知道在哪里买的吗?”林早早问她。 “这不袋子上写着,惠民药店,就在对面。”赵国兴将袋子拎起来让林早早看。 “好,我去换衣服。”林早早进卧室换了睡衣,出来问林卫国,“爸,你真不去?” “不去!” 林早早坐到林卫国身边挽住他的胳膊:“爸,难道你就这么不相信女儿?你放心,就是不用这些保健品我也一定能考好。” 林卫国叹了口气:“爸爸没不相信你,爸爸只是,只是——”林卫国说不出口,他懊恼,他后悔,这两年光顾着挣钱,疏忽了对孩子的照顾,虽说在林琼那里就好似自己家一般,可一晃女儿就要高考了,这最关键的一年他竟然缺失了,原本在昆岗忙厂里的事儿没觉着有什么不妥,如今回来看见已经长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心里莫名觉着愧疚。 “爸,别只是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林早早继续劝说,“那些东西我真的不需要,后天高考,我也吃不了那么多,你和妈妈在昆岗拼命挣钱,不都是为了我为了咱们家,我出不上力,总要懂得节约吧,走吧,咱们去退货。” 林卫国犹豫着,到底直起了身子:“行,就听你的,走,咱们一块儿退去。” 东西卖出去了,再想退货可不容易,何况是药店的保健品,原本就是忽悠一个是一个,今天算是赶上林卫国这个冤大头了,他走后店里的店员还在嘲笑他,说是马上就要高考了,买这么多不是傻吗?如今见他提着东西回来退货,一改卖东西时笑脸相迎的架势,爱答不理的就是不肯退,说什么店里有规定,卖出去的商品概不退货。 林卫国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将拆了包装地挑出来:“这些都是包装完好的,不影响你销售,为什么不给退?” “店里规定啊,不是告诉你了吗?”店员没好气道。 “你这个规定不合理,你们店长呢?我要见你们店长!” “店长去总店开会没回来,就是店长在这儿也不能给你退。” “你真不退?”林早早走过去道,“你可想清楚啊。” 店员一愣,建是个小姑娘不以为然:“不退,有明文规定,我没法给你退!” 林早早嗤笑,拿过林卫国手中那瓶打开了的走到药店正中:“你们快来看看啊,这家药店买黑心产品,这个药说吃了能补脑我们才买的,谁知道吃了后——” “你干什么呢!”店员冲过去拉住林早早,打断她的话,“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没胡说八道啊,”林早早见旁边几个买药的正往这边看,连忙说道,“你这东西上面写着健脑补脑,我喝了不但没用反而头疼,去医院做了检查,医生说是体内重金属含量过高。” “关我们这药什么事儿?”店员不安地左右望了望,见顾客都竖着耳朵听,怕影响生意,威胁道,“你再胡说我可就报警了。” “早早——”一听要报警,赵国兴有些怕了,拉了拉林早早。 “妈没事儿,”她安慰赵国兴,又对店员道,“你报啊,正好警察来了给咱们评评理,这产品副作用那么大,你们也敢卖,八成是假药。” 做生意最怕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情,收银台后头一个年龄稍长些的女人站起道:“行了行了,别嚷嚷了,来来,给你退了!” “店长——”林早早身边的店员脱口而出,“有规定——” “原来你没去开会啊。”林早早嘲笑。 女人讪讪,店里确实有规定不能退货,可若是让她继续这样嚷嚷下去实在影响生意,方才已经有两个顾客进来后啥也没看出去了,若是店里卖假药的风声传出去,别说生意受影响,说不准药监局还得过来调查,得不偿失。 店员麻利退了货,林早早拿着将近一千块钱,心里头愤愤不平,难怪不给退,这东西是真贵,这么些钱干嘛不行,买这些没用的东西。 一家子出了药店,林早早把钱递给林卫国:“爸,你以后千万别再买这些东西了。” 林卫国看到林早早方才退货的表现暗暗吃惊,同时又十分欣慰,这孩子不知不觉长大了,有胆有谋,一个人出去他也能放心了。 林早早一手一个挽着林卫国和赵国兴,林卫国将钱装进口袋,道:“走,晚上咱们不做饭了,出去吃火锅。” “别吃火锅了,又不是冬天,咱们去吃自助烤肉吧。”林早早提议。 “自助烤肉?”林卫国头一回听说。“嗯,姑父说世纪商厦上头开了一家自助烤肉,一个人六十八,什么吃的都有。”林早早其实并没去过,倒是陈红兵跟同事去过几回,说是有空了带他们也去尝尝,结果不是这个忙,就是那个忙,一直都没去成。 林卫国倒是没吃过:“行吧,看看去。” 三人打了辆出租车到了世纪商厦下头,直接坐电梯上了五楼,这会儿还不到七点,夏天天长,吃饭晚,店里人并不多。 林早早环视一周,这店面是真不小,应该是这五楼面积最大的店了,东西是真齐全,蔬菜水果,鸡鸭鱼肉,海鲜等,连糕点饮料,爆米花冰激凌小零食都有,林早早心道果然是来对了。 第61节 林卫国先去付了钱领了票,三人找了处靠窗的桌子坐下,服务员过来将烤炉打开,林早早和赵国兴便去拿吃的了,因为不许浪费,她们每样都拿的不多,林早早又拿了寿司,蛋糕,冰激凌。 “这些东西吃了你还吃得下去肉吗?”林卫国见她盘子里放着的寿司蛋糕道。 “能,来都来了,不得每样都尝尝?”林早早将盘子放在桌上,其实那些蛋糕一块块都很小,和寿司差不多,她拿了三块,想着一人一块。 赵国兴这几个月迷上了中央八台海外剧场的韩国片,早都想尝尝烤肉,虽说这里的和电视剧里头韩国烤肉不太一样,可都是烤,她倒是觉着没太大区别,先在烤盘上撒了些油,将肉一块块放上去。 这烤盘并不算大,三个人边烤边吃,吃了再去拿,待到都吃饱天都快黑了,林早早好久没和父母一块儿散步,吃了一肚子肉,提议走走消食,林卫国也正有此意。 ========= 第三天,林卫国两口子陪着林早早去看了考场,她比较幸运,考场就在师中学,所以当晚她依旧住在林琼家,第二天一早,她还没出门,林卫国和赵国兴就来了,高考是大事儿,两口子不来送送不放心。 吃了饭两口子和林琼一块儿陪着林早早去考场,一瞧,好家伙,校门口挤满了人,都是过来送考生的家长,林卫国感叹,想当初他高考哪有家长接送,都是自己去。 进去前林琼又叮嘱了林早早几句,不外乎别紧张,要仔细之类的,林早早耳朵都听出了老茧,可到底耐心听完才进去。 她在里头考试,外头的家长就等在校门口,林琼是老师,要参加监考,便将家门钥匙给了林卫国和赵国兴,让两人回家等,林卫国接了钥匙,等林琼进了学校却不肯走,和其他家长一块儿等在校门口。 语文、英语、数学、理综,两天考完,林卫国怕影响林早早考试心情,始终没问她考的如何,考完返校对答案,林早早考的时候丝毫不紧张,对答案前却紧张的不行,坐立不安,蓝天瞧见笑道:“没事儿,我看了你的答案,考得不错。” 林早早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你看了不算,你又不是标准答案。” “虽然不是标准答案,可离标准答案也不远了。”蓝天十分自信,“这次考试难度倒是一般,可越是这样志愿越难报,容易装车。” “你想好报哪里了?”林早早问他。 “没想,不是要跟你报一个学校吗?”蓝天不以为然,“你报哪儿我就报哪儿。” “说什么呢,”林早早对他无所谓的态度很是不满,“这可是人生大事儿,虽然我也想和你报一个学校,可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万一你考得好我考得不好,或者我考得好你考得不好,咱们也报一个学校?” “这样啊,”蓝天想了想,“若是咱俩都考得好,自然是商量着报,若是有一方考得不好,那就按照考得好的那一方报志愿。” “啥?”林早早不理解,“考得不好的按照考得好的报,那考得不好的岂不是要落榜?”“复读,若真考得不好大不了复读一年,明年再考。”蓝天倒是理智,林早早想了想,微微点了点头,这是大事儿,不能意气用事,若真考得不好,确实应该考虑复读。 第75章 志愿 两天高考,对答案不过一个来小时,林琼在黑板上边写各科答案边说分值,以便同学们估分,待所有卷子的答案都讲完后,高考成绩差不多也就出来了。 “六百九十八,”蓝天估出来的分数还不错,至少上他心目中的理想大学没问题,“你的分数出来了吗?”他问林早早。 林早早估了六百七十二,差了二十六分,高考分分必争,二十六分,那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何况今年的高考卷子说实话难度真的不大,这样一来成绩本就不容易拉开,竞争也更激烈,林早早心态有点儿崩,怎么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她心慌慌的,这个分数上本科没问题,志愿报的好一本也没问题,关键是,想和蓝天考进一个学校有些玄。 “你估了多少分?”蓝天见林早早发呆,心里隐隐觉着不妙,想去看她估出来的分数,却被她的手遮住了。 林早早不吱声,心里头闷闷的,眼泪在眼眶子里打转,一滴眼泪打在了手背上,蓝天一直侧头看着她,自然也瞧见了这滴眼泪,顿时急了,心道这究竟考成啥样了?怎么哭了?他斟酌着说道:“没事儿,大不了我陪你一块儿复读。” 林早早心里一暖:“谁说我要复读了。” “那你怎么哭了?”他摸了身上的口袋,又在包里找了半天,终于翻出来一包用了一半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林早早,“到底多少分你倒是说话啊,急死人了。” “你自己看吧,”她将手捂着的纸推到蓝天那边,“咱们可能上不了一个大学了,我不想复读。” “六百七十二,分数也可以,”蓝天在脑海中快速过了遍他所了解的高校去年的录取分数线,“报一个学校也不是不可以,但一个专业肯定是不行了。” “我也没说要和你报一个专业,”听他说能报一个学校,林早早心情好一些了,“你已经想好了报什么学校?” “差不多了,反正一本的第一志愿肯定是t大,”蓝天道,“你想报什么专业?” “环境工程吧,”林早早道,“不过这个分数不知道行不行。” “应该可以吧,”蓝天想了想,“关键看你先选学校还是先选专业。” “这个我也拿不定主意,”林早早发愁,“要是你,你怎么选?” “我肯定先选学校,”蓝天又怕自己的说法影响林早早的判断,“不过专业也很重要,你先别急,这不是还有时间吗,咱问问林老师。” 林琼给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让所有人估分交流,然后登记了所有人的估分,才开始讲报志愿的事宜,先给每人发了一份志愿表的复印件,让大家将选好的志愿先填在复印件上,待确定再往真正的表格上誊抄。 和志愿表一同发下来的还有一本各大高校专业名录以及去年各专业招生的分数线,又仔细讲解了报考志愿一些注意事项,然后让大家回家和父母先商量,明天再来学校讨论。 林卫国和赵国兴一直在林琼家等着,见林早早回来连忙问估分情况,林早早将估分的那张纸递给林卫国,林卫国见林早早回来时心情并不太好,以为是估出的分数低,心里也不是滋味,可瞧见纸上的估分眼睛一亮:“考的不错啊,早早,这个分数上一本绝对没问题。” “真的?”赵国兴连忙凑过去看,她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但林卫国说没问题那应该是没问题的,“那你们赶紧,赶紧看看报哪个学校。” “等林琼回来吧,她毕竟是高中老师,比我们有经验,越是成绩好,这志愿越是要好好报,”林卫国心潮澎湃,恨不得跳起来,“我先去做饭,今天中午咱们吃好的。” “早早,快去洗把脸,妈给你洗水果。”赵国兴乐地合不拢嘴。 林早早去卫生间洗了脸,回卧室拿出高校专业名录认真看了起来,这本书她早就看过,不过是去年的,其实和今年的差别并不大,她想报的专业和学校也都提前圈出来了,现在在对照了下去年的提档分,大部分上应该是没问题。 林琼回来时已经快两点,估了分,各班班主任还要将估分成绩汇总,然后一起开会分析今年本地高考的情况,估测录取率,一大堆事儿。 林卫国做了一桌子的菜,难得陈红兵中午也回来,知道了林早早的估分一个劲儿表扬,吃了饭,蓝天过来了,让林琼帮他参谋报志愿的事儿。 三个人回了卧室,林卫国想进去参与,又怕打扰他们,报志愿这事儿,确实是该听取多方意见,可意见听太多,还真是无从选择,他相信林琼,毕竟带了这么多届毕业班。 “林老师,您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我和早早上一所大学?”蓝天先说了自己的诉求,“若是上不了一所,一个地方的也行。” “没问题,”林琼信心十足,“你们这次考得都不错。”其实早早这次有些失常,若按她的实际水平,不说考得跟蓝天一样的分数,但再提高个十分是绝对有可能的,可是考都已经考过了,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好好报志愿吧,也不是不能弥补成绩上的不足。 三个人在卧室呆了快一下午才将志愿全部填好,其实主要是填写一本的三个志愿,林早早将志愿表拿出来给林卫国看,林卫国看了看觉得不错,可还是不放心,大约是他自己当初高考报志愿时留下的阴影,犹豫着到底说道:“要不每个第三志愿都报个保底的吧,别,别——” 林早早没听明白:“保底什么意思?” “报个本地大学,咱这儿的大学也不少,教育部直属的也有,你报一个,若是上头的都,”林卫国不愿意说出没录取,忌讳,犹豫着道,“都撞车了,现在不是说高考成绩好要当心撞车吗,咱还有个保底的。” 他这一说林早早明白了:“不用,爸,你就放心吧,没问题的。” 林卫国又去看林琼,林琼笑了笑:“大哥,你放心,主要还是第一志愿,后头的其实用处不大。” “好吧。”林卫国虽说放心不下,到底没再吱声。 报志愿的事儿忙了三天才算告一段落,接下来是等着出成绩,七月二十三日一早,林早早便拨通了高考分数查询的电话,竟然占线,林卫国和赵国兴已经回了昆岗,她因为要和同学聚会告别之类的事儿并没有跟去,一直住在林琼家。 “怎么?”林琼见她放下电话问道,“占线吗?”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 “别急,你再接着拨。”林琼道,“都在查成绩,占线很正常。” 林早早又拨通了高考分数查询电话,还是占线,再拨,直到拨到第五遍总算是接通了,她按照电话里头的提示音输入了考号,那边很快说出了她的成绩。 见她放下电话,一向镇定的林琼着急了,拉了拉她的胳膊:“你倒是说话啊?” “六百七十八!”林早早高兴极了,“比我估的分数高五分呢。” “真的啊!”林琼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个分数稳稳走了,“太好了,你爹总算是能放心了,赶紧给你爸爸打电话,估计他这会儿就守在电话跟前呢。” 林早早赶紧往昆岗打电话,电话刚拨通那边就接起来了,果然如林琼所说,林卫国两口子一大早就等在了电话跟前:“爸,我高考成绩查出来了——” 林卫国等着她说多少分呢,但林早早不吱声了,这可把他急坏了,“早早,怎么不说了?多少分啊?” 林早早憋着笑不说话,林卫国在那边听见电话里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心里头咯噔一声,以为是女儿没考好哭呢,一阵心疼,连忙安慰道:“不哭不哭,没事啊,考不好咱明年再考。” 哈哈哈——林早早大笑不止:“爸,我是谁啊,我可是你的女儿,怎么会考不好呢,我给你说啊,成绩比我估的还高五分呢。” “啊?”林卫国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高五分?六百七十八分?你考了六百七十八分?” “对啊——”林早早知道她爸爸高兴坏了,“所以你放心,我一本第一志愿一定能录取。” “太好了,太好了,你等着,爸爸这就过去。”林卫国挂了电话转头给赵国兴说,“咱们这就去墨城,你去,你去交代一下,让大姐帮咱们盯着点儿。” “早早考了六百七十八啊?”赵国兴问道。 “是啊。” 赵国兴激动的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好好,我这就去。” 林早早挂了电话想到蓝天,连忙给蓝天打电话,谁知占线,等了几分钟再打,还是占线,她等不及了,给林琼说了一声便去了蓝天家。 蓝奶奶给林早早打开门时蓝天刚挂了电话—— “你考了多少分?”林早早问。 “你考了多少分?”蓝天问。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都笑了—— “六百七十八分。” “六百九十五分。”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过来坐这儿。”蓝天拉林早早坐在沙发上,“成绩出来了你也不用担心了,开学要到九月,要不咱出去玩?” “到哪儿去玩?”林早早问。 “迪市吧,我妈刚才打电话让我过去住,我想着要不咱俩去迪市玩玩?”蓝天提议。 “我倒是没问题,关键是,我怕我爸妈不同意。”林早早为难了。 “为啥啊?”蓝天不解,这都考完了还有啥不能玩的? “倒不是不能玩,关键是和谁到哪儿去玩。”林早早解释。 蓝天焕然大悟,“不光咱俩去,我得让奶奶也去,不过这劝服奶奶的事儿就交给你了啊。” “啊?”林早早一愣,脸上臊得慌,“你怎么不说清楚啊。” “你不是也没问吗?”蓝天一个劲儿笑,“到底去不去,给句准话。” “去去,行了吧。”林早早还觉着别扭,说完不搭理她,进去找蓝奶奶,蓝奶奶正在给蓝爷爷上香,告诉他蓝天的考试成绩。 “奶奶,蓝天说去迪市玩,你去吗?”林早早问蓝奶奶。 “我一大把年龄了跑不动,你们俩去,年轻人到处跑跑长见识。”蓝奶奶上了香拉着林早早坐下。 “现在出门就是车,不用走路很方便的,火车上还有卧铺呢。”林早早劝她,“蓝天想让你去,我也想,再说,你要是不去我,我也不去了。” 蓝奶奶一愣,再一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笑盈盈道:“行行,我去,和你们一块儿去。” “真的?”林早早乐了,抱住林奶奶道,“奶奶你可真好。” 第76章 再会 高考成绩出来后才算真正安心了,长达两个月的假期,闲着也是闲着,出玩玩倒是个好主意,林早早先跟林琼说了此事。 第62节 林琼向来开化,只是这回却犹豫了,林早早觉着稀罕,问道:“姑姑?怎么?你不放心吗?没事儿,我们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林琼笑了笑,先对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得陈磊道:“磊磊,你帮妈妈买一袋洗衣粉。”她从包里拿出十块钱给陈磊。 陈磊想听妈妈和姐姐说话,不愿意:“我等会儿再。” “妈妈着急用呢,”林琼又拿了五元,“想吃什么零食自己买吧。” “真的能买零食?”陈磊接过钱紧紧攥着,这可稀罕了,妈妈向来反对他吃零食,这次为什么那么大方,他的小脑袋一想,立刻明白了,妈妈这是想让他离开,妈妈要和姐姐说悄悄话,陈磊犹豫了,到底是拿着钱出买零食,还是赖在这儿听妈妈和姐姐说悄悄话。 “怎么了?”林琼见陈磊发呆,问道,“赶紧,一会儿该吃中午饭了。” 算了还是买零食要紧,反正该听的也都听到了,姐姐要出玩,他一定得跟着,“哦,我这就。”陈磊连忙换了鞋出门。 林早早自然知道林琼这是有意支开陈磊,待陈磊出后问道:“姑姑,怎么了?” “姑姑知道你们都长大成人了,如今高考也结束了,出玩玩倒是无妨,可迪市,是不是有些远?”林琼感觉有些话是真的不方便说出口。 “远吗?”林早早迷惑,“比内地可近多了,爸爸还说等我高中毕业回老家呢,可他现在忙得要命,哪里有时间,姑姑,你是不放心我吗?因为我们都没出过门?” “有这方面的原因。”林琼盘算着该如何将她内心真正想表达的意思说出来,有些心不在焉。 “没事儿,你放心好了,不是还有蓝天吗,我又不是一个人,”林早早不明白林琼为何突然谨慎起来,“而且我在迪市有朋友呢,吕莹莹,你还记不记得?” 林琼茫然摇头:“不记得。” “她是我小学初中同学,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了迪市,”林早早解释道,“这次迪市刚好能看看她,我们好些年没见了。” 林琼抿了抿唇,再这样说下她更没法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索性只说:“早早,姑姑其实一直觉得你和蓝天都是很懂事,也很会照顾自己的孩子,原本毕业了,你们出转转也没什么,可是,你是知道的,你们两个的事儿,姑姑虽然不反对,但姑姑要对你负责。” “啊?”林早早听得云里雾里闹不明白,“姑姑,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林琼叹了口气:“这个事儿姑姑原来一直回避跟你说,一来是你还小,二来你们都在跟前,我看得着,可现在你们要出旅游,迪市,光坐火车就要三四天,到了那边住宾馆,你让姑姑如何放心?” “你怕住宾馆不安全吗?”林早早笑着安慰她,“我们会找正规宾馆,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蓝天说可以住在他妈妈那,她妈妈有几套空置的房子,都是装修好了的,我们过就能住。” 林早早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林琼脸色都变了:“不行,你们还是住宾馆,一人一间房,不能住在他妈妈那。” 林早早不明白林琼为何这么大反应:“行行,住宾馆,可是姑姑,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早早,你都是大姑娘了,有些事儿也都明白,但你要知道保护自己,你和蓝天,你们感情好姑姑很欣慰,但你们大学还没有毕业,有些事儿先别急着做,”林琼尽量说的直白,可又羞于出口,“姑姑不是说蓝天不可信,这些年姑姑都看在眼里,蓝天对你是没得说,可你们再好总归,总归没有结婚,有些事儿结婚前做了,对他没有伤害,但对你或许就是永远的痛。” 林早早懵懂,猛然反应过来林琼说的是何事,顿时羞红了脸,垂着头道:“姑姑,你说什么呢,我,我们,我们压根没有——” “姑姑知道你们没有,”既然开了头,也没什么好顾虑的,林琼索性把话说透了,“你也别怪姑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可俗话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无,你是姑娘家,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姑姑我懂,我知道,你,你别说了,”林早早如何也没想到林琼说的是这方面的事儿,“你要是,要是真不放心,我不了。” “早早,”林琼怕她心里有疙瘩,“姑姑不是不放心,其实这和放不放心没有关系,放不放心姑姑都会跟你说这些,原本姑姑是打算在你离开家上大学前再说,可现在你想和蓝天出旅游,姑姑觉得提前跟你说这些会更好。” 林琼见林早早并无抵触情绪,才道:“古人说发乎情止乎礼,但有时候情到了礼也就抛之脑后了,姑姑不是老古董,可这个时代虽说提倡男女平等,可男女真的就平等了吗?人们对女性是更加宽容了,可这个宽容是有局限性是有选择性和条件性的,当然,姑姑说这些就扯远了,姑姑只是,只是想让你明白,什么时候都要先保护好自己,一定要先学会爱自己才能好好爱别人。” “姑姑,我知道,你放心吧,这些我都懂,什么该做,什么不能做,我懂明白,”林早早顿了下,又道,“不但我知道,蓝天他也知道,而且,蓝奶奶会和我们一块儿。” “啊?”林琼意外,“蓝奶奶也啊。” “是啊,所以,你是不是可以放心了?”林早早笑问。 “早早,这事儿,主动权掌握在你们手中,即便蓝奶奶跟着你也要自己守得住,”林琼道,“蓝奶奶跟着的话,她大概不会住蓝天妈妈的房子,你们住宾馆的话,你和蓝奶奶一间,蓝天自己一间吧。” “妈妈——”陈磊买了洗衣粉回来了,开门正好听见这句,道,“我也想,姐姐,你也带上我吧,我假期作业都写完了。” “可以啊,姐姐这是没问题,不过还得妈妈同意才行,”林早早问林琼,“姑姑,要不你也和我们一块儿吧。” “我没时间,高考完还有好多事儿要忙,”林琼拜了拜手,问陈磊,“你了能听话吗?” “能,一定能,妈妈,你不要总是以老眼光看人吗,我小时候是调皮,可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老师都说我懂事了,难道我们班主任没有给你说过吗?”陈磊道。 林琼和林早早听了他的话哄笑,林琼一边笑一边道:“你从哪儿学的这些,还老眼光看人,你要是真想,妈妈自然是愿意,但实现说好,要是不听话我就让姐姐把你扔在迪市。” “放心吧,保管乖乖的,”陈磊高兴极了,把洗衣粉往地上一扔,冲过扑在林早早身上,“姐姐,你们什么时候走?明天吗?我是不是得赶紧收拾东西。” “不急,今天先买票,看能买上什么时候的票再说。”林早早道。 ============== 三天后,一行四人坐上了开往迪市的火车,票是陈红兵买的,原本蓝天要买,陈红兵知道后没答应,他亲自买的票,买了四张软卧,刚好一个车厢。 陈磊跟着陈红兵林琼回过诗城,原来坐过火车,上车后冲在前后找车厢,找到后又像个小大人似得指挥众人把行李放好,又拿出零食放在小桌上,给每个人发了一包薯片,道:“姐姐,你放心,你虽然晕汽车,但坐火车一定不会晕的。” 林早早点了点他的额头:“知道了,就你能,赶紧坐好,一会儿开车了。” 陈磊兴奋的不行,丝毫没有离开父母有多么舍不得,方才和林琼分开时跑的那叫一个快,他没瞧见,林早早却看见了,林琼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放好行李,片刻功夫开车了,蓝天翻出一次性拖鞋给蓝奶奶换上,林早早拿了个苹果切开给蓝奶奶和陈磊。 陈磊从行李箱内翻出扑克:“姐姐哥哥,咱们打斗地主吧。” “斗地主你都会打了?”林早早意外,“不好好学习尽玩这些,当心我告诉姑姑。” “别啊,这可是蓝天哥哥教会我的。”陈磊把蓝天搬出来当救星。 “我啥时候教过你斗地主?”蓝天不傻,“是你自己在电脑上学的吧。” 年陈红兵买了一台电脑,陈磊看陈红兵玩了几次,记住了步骤,周末时偷偷在家打开试了试,真就玩转了,斗地主还真就是在电脑游戏里学的。 “你怎么知道?”陈磊毕竟还小,让蓝天一诈就给诈出来了。 “真是啊?”林早早意外,“姑姑不是说不准你玩电脑吗?” 陈磊不说话了,扑克牌在手中来回翻转。 “好了好了,难得出来玩一趟,这些事儿以后再说,来磊磊,把扑克给我,我先洗牌。”蓝天打圆场。 林早早想想也是,回再说吧,她也确实不想扫兴。 “你就带了一副牌吗?”蓝天麻利洗了牌,将小桌子上的东西清理了,空出位置打牌用。 “就一副,不够吗?”陈磊不解,斗地主确实只需要一副牌啊。 “够。”蓝天没有解释,一副牌打斗地主确实够,可他想两副牌打双扣或者升级,这样蓝奶奶也能一块儿玩了,既然没有那就他先打几把,再换蓝奶奶吧。 林早早倒是猜出了蓝天的心思,道:“谁输了换人啊,奶奶,你也和我们一块儿玩吧,等会谁下了你来接替。” 这主意不错,蓝天感激地看了林早早,又对蓝奶奶道:“奶奶一块儿吧。” “好好,就听你们的。”蓝奶奶也喜欢打牌,平时没事儿都会广场上和老头老太太玩几把。 规矩说定,开始了,结果打了二十来把,陈磊几乎就没赢过,无论是地主还是农民,他只要上台,下一把准输,气得火冒三丈,最后牌一撂不玩了。 坐火车不比住家,吃饭洗漱都不方便,餐车上的饭难吃且贵,来前他们准备了不少馕,牛肉干,辣子酱,方便面,鸡爪子,鹌鹑蛋之类的也都带了,吃的倒还算丰盛,尤其是陈磊,也不知是不是家里的饭吃腻了,即说火车上吃的好,闹得林早早哭笑不得,想来大概是这些东西平日不怎么吃。 晚上睡觉,蓝奶奶年龄大了,睡上床不方便,陈磊睡觉不老实,他怕睡上头掉下来,所以他俩睡下铺,蓝天和林早早睡上床。 三天后,总算是到了迪市,蓝天出门前给他妈妈吴翠打了电话,说了到的时间,所以下车后三人出了车站就瞧见了蓝天的妈妈,蓝奶奶脸色顿时不太好了。 “你给你妈说的?”蓝奶奶问蓝天。 “是,奶奶,你先别急着生气,我们毕竟是头一次来迪市,人生地不熟,我妈过来做个向导,也省的我们走弯路。”蓝天解释。 蓝奶奶没再吱声,这么多年过了,蓝天都放下了,她还执着什么。 “蓝天——”吴翠两年多没见儿子了,猛然一瞧见,眼睛顿时湿润了,可瞧见旁边的蓝奶奶,连忙道,“妈,您也来了,累了吧,咱们先回家休息。” “妈——”蓝天连忙拉住吴翠,“我们住宾馆吧,这么多人,你那也不方便。” 吴翠这才发现蓝奶奶身后还跟着林早早和陈磊:“这两位是?”她问道。 “这是早早,你不记得了?这是她表弟陈磊。”蓝天解释。 “早早啊,都长这么大了,真漂亮,阿姨都不认识了。”吴翠连忙上前拉上林早早的手。 “阿姨好。”林早早连忙打招呼,陈磊也有样学样地叫道,“阿姨好。” “好,你们好,走,跟阿姨回家吃西瓜。” “妈,我们住宾馆。”蓝天再次说道,他怕蓝奶奶不高兴。 “住宾馆?”吴翠一愣,自然明白蓝奶奶是不会她家住的,可她不死心,劝道,“妈妈那里有新房子,没住过人,妈妈也不在那住,你们过正正好,省钱又舒服。” “还是算了吧,”蓝天正要拒绝,却被蓝奶奶打断:“别算了,就住你妈哪儿,别跟你妈客气。” 蓝奶奶一反常态,让蓝天措手不及,他以为蓝奶奶说的是气话,连忙道:“奶奶,对不起,我应该事先给你说的。” “你给我对不起什么?你看看这地方,那么过高楼,路上多少车,消费一定低不了,住宾馆不花钱啊,把那些钱省下来不好吗?你妈那儿又不是没有地方?”蓝奶奶说着又瞥了眼吴翠,“难道你妈只让你住,我们三个住她不同意?” “不是不是,我同意同意,”吴翠连忙说,“小天,就妈妈那儿吧,我那儿方便。” “奶奶,你真同意啊?”蓝天有些懵,怎么和他预计的不太一样。 “当然同意,赶紧走,晒死了。”蓝奶奶拉上陈磊,“别把我们磊磊晒黑了,瞧这小脸红的。” 林早早一瞧,陈磊确实脸颊通红,“磊磊,你热得很吗?” “热,又热又晒,咱们到那边树荫下头说话吧。”陈磊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排法国梧桐。 “走上车,车上有空调。”吴翠连忙从蓝天手中接过行李箱,拖着朝前走。 蓝天很自然的从林早早手中接过行李箱,众人跟着吴翠往停车场走。 把行李都装进后备箱,蓝奶奶林早早和陈磊坐后头,蓝天坐在副驾驶,吴翠发动了车,“妈,你连车都会开了?”蓝天意外。 “年刚学会的。”吴翠笑了笑,“你上了大学也学车,学会了妈给你买一辆。” “我不要。”蓝天拒绝,他才不要用继父的钱买车。 “为什么?”吴翠不解,以为儿子是显贵怕她花钱,又道,“你放心,一辆车妈妈还是买的起,妈妈现在开美容院,老挣钱了。” “你自己做生意了?”蓝天意外,他一直以为她妈妈做家庭主妇,靠继父养着。 “是啊,都干了快三年了,”吴翠推了推墨镜,“所以你放心,妈妈给你买车的钱还是有的。” 蓝天没吱声,吴翠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又道:“你这次高考成绩这么好,妈妈真是太高兴了,想要什么礼物告诉妈妈。” “没什么想要的,”蓝天兴趣缺缺,“迪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给我说说吧。” “这个不用着急,今天你们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开车带着你们出玩。”吴翠道。 蓝天想拒绝,可话到底没说出口。 第77章 游玩 吴翠这房子虽说不在市中心,可离市中心也不远,瞧着崭新,应该是刚建的高层小区,房子在十层,两室两厅,一百来平,瞧着不小,家具之类一应俱全,铺盖也都有,都是新的。 第63节 “妈知道你要来,专门卖的新的,这床单被罩也都提前洗过晒好了,你们就放心住下。”吴翠自上回去墨城后就再也没见过儿子,这会儿听说孩子过来激动万分,这几年她做美容挣了不少钱,这房子便是她自己私下买的,她如今的丈夫并不知情。 “知道了,”蓝天有些不自在,看了眼蓝奶奶,见她正从包里翻出水壶,“妈,有热水吗?”虽说是夏天,可蓝奶奶肠胃不好,水壶里的水早都凉了,别喝了闹肚子,他问完吴翠连忙对蓝奶奶说道,“奶奶,你别喝凉的。” “有,有,家里有饮水机,稍等片刻,我这就打开——”吴翠连忙走到电视柜旁边打开饮水机,“一会儿就好,坐了几天火车,你们先洗个澡,一会儿咱们出去吃饭,这屋里头没住过人,啥吃的都没有,回头你们要是想做饭,我再去买。” “早早你先去洗吧。”蓝天把林早早和蓝奶奶的行礼拿到主卧,“你和奶奶睡这儿,我和陈磊睡那间。” 吴翠张了张嘴,想让儿子睡主卧,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算了,孩子愿意睡哪就睡哪吧。 “行,”林早早也不和他客气,打开行李翻出浴巾和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这卫生间被分隔成两部分,外头较小,用来洗漱,洗漱池边是洗衣机,如此便显得有些拥挤,里头虽然宽敞,可靠墙是个浴池,推拉门后是马桶,浴池和马桶之间淋浴,也是满满当当,她将东西放在墙上的架子上,关了推拉门,打开淋浴调水。 厨房里,吴翠拿了提前买的西瓜洗了切好端出了放在客厅茶几上:“来来,先吃些西瓜吧。”她拿了一块递给蓝奶奶,蓝奶奶迟疑一两秒,到底接了。 蓝天先拿了一块给陈磊,这才自个儿吃起来。 吴翠满面堆笑,眼睛就没离开过蓝天,看的蓝天浑身不自在,拿了一块递给吴翠:“你也别光看着,吃呀,这么多,哪里吃的完。” “好好,我吃。”吴翠接过瓜咬了一口,真甜,可到底没她见到儿子心里甜。 因为还有人等着洗澡,林早早加快了速度,不到半个小时便出来了,然后陈磊去洗,蓝奶奶最后,一个多小时后,众人洗好澡下楼去饭店吃饭,吴翠提前在君豪酒楼定了位置,进了店报了名字,服务员领着众人进了包厢。 吴翠接过菜单转手递给蓝天:“你自己看看喜欢吃什么。” 蓝天接过来翻开看了片刻,道:“水煮肉片、松鼠桂鱼、黄豆焖猪蹄、蚂蚁上树、干煸豆角,红烧茄子、上汤娃娃菜,就这些吧,”说完又将菜单推给吴翠,“你再看看还要点什么吧。” “差不多了,”蓝奶奶道,“够吃就行,别浪费。” “好——”吴翠并没有翻开菜单,对服务员道,“再加一个银耳莲子羹吧。”然后又问陈磊,“小磊想和什么饮料?” “可乐——”在家时被林琼限制,出来了总算可以喝个过瘾,陈磊自然首选可乐。 “好——”吴翠又对服务员道,“可乐,要大瓶的。” “好嘞。”服务员手里拿着无线点菜器,麻利点了菜,问道,“喝什么茶?大麦茶还是菊花茶?绿茶也有。” “菊花茶吧,夏天热,败火。”吴翠道。 服务员又为众人泡了一壶菊花茶,这才出了包厢。 片刻功夫,菜便上齐了,吴翠又问服务员要了一壶开水,先用开水烫了餐具,并让众人照着她的样子做了后才开始吃。 “你尝尝这个水煮肉片有没有林叔叔做的好吃。”蓝天夹了块肉片放在林早早的碟子里。 “怎么都是姐姐爱吃的菜,”陈磊拿着筷子夹了块猪蹄,道,“下回我点菜,我要点我爱吃的。” 林早早一阵尴尬,偷偷瞥了眼吴翠,果然瞧见吴翠朝她看过来,她连忙垂下头,小声嘀咕道,“怎么都是姐姐爱吃的,难道没有你爱吃的?”其实陈磊和林早早的口味差不多,这桌子上的菜说是陈磊爱吃的也不为过。 陈磊也不知是没听到还是顾不上说话,专心啃骨头呢。 这一顿算是家宴,吴翠便没提喝酒的事儿,众人又都饿了,自然也想不起来,不到一个钟头,桌上的菜便吃了七八,吴翠问道:“你们吃什么主食?米饭还是馒头?” “要米饭——”蓝天道。 “我不吃主食了。”林早早已经吃饱了,又问陈磊,“你还吃主食吗?” 陈磊一个劲儿吃肉,肚子早就吃饱了,哪里还吃得下主食,他摇了摇头。 “我也不吃了。”蓝奶奶早就放下了筷子,年龄大了运动量少消化慢,饭量也小了。 “那就要一碗米饭——”吴翠对包厢服务员道。 “你们都不吃了?”蓝天问众人。 “不吃了。” 吃好饭,吴翠又将众人送回住处,让大家下午好好休息,明天去游乐场玩,陈磊当即欢呼起来:“我要坐过山车,我要玩海盗船——” “你赶紧坐下,”林早早一把将他拉坐下,“别影响阿姨开车,危险。” “哦——”陈磊虽然坐下了,可兴奋劲儿丝毫不减,不停问东问西,吴翠倒是有耐心,她问什么就答什么,搞得林早早颇为不好意思。 第二天,吴翠一大早带着早餐过来,待众人洗漱好吃了早饭,便往游乐场出发,蓝奶奶年龄大了,不愿意去游乐场,执意待在家里。 正是假期,游乐场人比平日多,陈磊一进来便要坐过山车,三个人排了半天队,终于买到了票,吴翠自然是不玩的,在下头等着。 头一次坐过山车,林早早十分紧张,在工作人员帮助下做好安全措施后,一直紧紧攥着拳头,陈磊倒是毫无畏惧,兴奋的不行,蓝天坐在两人后头,拍了拍林早早,问道:“你还好吧,不行咱就下去。” “姐姐害怕吗?”陈磊听见蓝天的话问道。 林早早犹豫片刻,摇了摇头,虽然有些害怕,但也确实想试一试,何况上都上来了。 “你确定?”蓝天见她脸色有些发白,想再劝,可车已经慢慢开动了,这一动起来林早早整个人都绷紧了,紧紧抓住扶手,心砰砰直跳,车朝上时还好些,待到了最高点她顿觉头晕,这样坐着好像悬空了一般,不由闭上了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紧跟着过山车火箭似得一头栽下去,歇斯底里的叫声震耳欲聋,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虚脱了似得,后背出了一层的冷汗,车速逐渐慢下来人已经晕乎了,如此上上下下,待过山车彻底停下了整个人已经瘫软在座位上,半天动弹不得。 在蓝天的搀扶下林早早才走下了过山车,浑身无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太刺激,她的心剧烈跳动着,始终无法平静下来,手脚使不上力气,整个人都虚脱了,蓝天扭开矿泉水递给她,她连手都抬不起来,更别提拿了。 “你怎样?”蓝天这下子紧张了,“有没有事儿?不行咱们去医院?” “姐姐?”陈磊下来后缓了片刻又生龙活虎了,“你怎么了?” “没,没事,”林早早挤出些笑容,“让我,再缓缓。” 林早早在过山车下又坐了半个来小时才觉着好些,她苦笑,有了这一次,她以后再也不敢坐过山车了。 玩了大半天,陈磊过了把赢,林早早因为过山车的阴影,再不敢玩剧烈的游戏设施,选了风景优美的地方和蓝天照了不少照片。 林早早光看着陈磊玩的开心,郁闷的不行,对蓝天道:“早知道就不坐过山车了。” “要不我带你去坐旋转木马?”蓝天拿着游玩指南仔细研究后说道。 “好啊。”旋转木马和摩天轮是电视剧里常见的约会场地,林早早自然想去看看。 “可是磊磊还在上头呢,”林早早仰头看着海盗船,“要不咱们等会再去?” “不用等他,”蓝天对吴翠道,“妈,你在这儿等着陈磊,我带早早去玩旋转木马。” “好——”昨个儿一顿饭,吴翠算是看出些门道,连忙笑道,“你们玩去,不用管陈磊,我看着他,这样,晚上游乐场还有焰火晚会,咱们就焰火晚会见吧。” “成——”蓝天乐了,拉起林早早就要走,却被吴翠叫住了,“拿着——”她从包里拿出一沓钱,塞给蓝天,“去玩没钱怎么行?” 蓝天一看太多,从里头抽了三分之一,把剩下的又塞给了吴翠。 按照地图,两个人来到旋转木马,这儿大多是小孩子,人真不少,两个人排了半天队才轮上,一人一匹马,待到木马转起来时两个人手牵手,恨不能坐到一匹马上。 “还想玩什么?”下了旋转木马,蓝天问林早早。 “摩天轮啊,”林早早认真道,“一起坐摩天轮到最高点的两个人会永远幸福。” “是吗?那咱们一定要去坐。”蓝天拉起林早早,边走边看地图。 摩天轮离旋转木马有些远,两个人边走边玩,又去了鬼屋,碰碰车,水上冲浪。 在摩天轮玩的大多是一对对的情侣,这让蓝天觉着是来对了,连忙买了票,拉着林早早上去,两人手牵着手坐在椅子上,随着座舱升高,透过玻璃几乎能将迪市尽收眼底,待到了最高点,林早早突然亲了蓝天一下:“在摩天轮最高点亲吻的恋人能永远在一起。” 蓝天一愣,将林早早揽住,慢慢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第78章 鬼片 天黑透后,林早早和蓝天来到焰火广场找到吴翠和陈磊,陈磊拿着甜筒正舔着,瞧见林早早忙上前拉住她的手:“姐姐,你们到哪里玩去了,怎么不叫上我?” “磊磊今天玩的开心吗?”林早早转移话题。 “开心,特别开心,”陈磊原地一跳一跳地,“下回放假我还要来玩。” “那你有没有谢谢吴阿姨?”林早早捏了捏陈磊的小鼻子,“吴阿姨带着你玩一定很辛苦,你看,还给你买了吃的。” “谢谢阿姨——”陈磊连忙转头对吴翠道,“下次你到墨城,我也带着你去玩,虽然墨城没有像迪市这样的游乐场,不过我可以带你去摘草莓,摘草莓可有意思了。” “是吗?磊磊真棒,那下次阿姨去了墨城就找磊磊做向导,说定了啊。”吴翠学着陈磊的语气道。 “一言为定,”陈磊伸出手翘起小拇指,“我们可以拉钩。” “拉钩啊?”吴翠见他弯着的小拇指忍俊不禁,不忍让孩子失望,也有样学样翘起指头,“好,我们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就是小小狗——”陈磊有模有样地念叨着。 “好了,咱们往前走走,一会儿焰火表演就要开始了——”吴翠对林早早和蓝天道。 “好——”蓝天拉上林早早,“都跟紧了,这会儿人多,别挤散了。” “你照顾好早早,陈磊交给妈妈——”吴翠说话间已经拉上了陈磊的手。 四个人分两组挤开人群朝前去,还没等走到最前头,焰火表演便开始了。 随着周围一亮,天空盛开了一朵红色的好似绣球的花朵,随着花朵熄灭,紧跟着连续盛开了七八朵稍微小些的各色绣球,人群中传来惊呼声,绣球焰火尚未完全熄灭,又是一连串好似流星的焰火划过天空,像是下起了流星雨,众人仰望天空,林早早身旁的女孩对男朋友说道:“哇,好像流星,我要许愿,快,你和我一块儿许。” “咱们也许个愿吧——”林早早拉了拉蓝天的手,“就当对着流星许愿。” “行——”蓝天说着学着林早早的样子双手合十放于胸前,闭上眼许了个愿望。 林早早:希望蓝天和我都能考上t大。 蓝天:希望林早早和我都能考上t大。 两人许完愿,流星似得焰火正好熄灭,接着是几朵像孔雀开屏的焰火在空中先后炸开。 “你许的什么愿望?”蓝天问林早早。 “不告诉你,说出来就不灵了。”林早早道。 “那我许的愿也不告诉你,等实现了再说。”蓝天说道。 “行,那咱们都等愿望实现了再说。”林早早点了点头。 焰火表演大约持续了半个小时,结束后,一行人离开游乐场,在夜市买了些烧烤小吃回家。 蓝奶奶原本已经睡下了,又被他们的开门声吵醒,“怎么玩这么晚?”蓝奶奶见几个人一脸倦色,尤其是陈磊,一阵心疼,“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绿豆汤,跑了一天赶紧喝一碗解暑,我去给你们下面条。” “奶奶你今天出门了?”蓝天问,这房子里的厨房锅碗瓢盆都有,就是没有粮食菜。 “出去转了一圈,旁边正好有超市,就买了些吃的,总在外头吃不卫生又贵,还是自己做着吃放心。”蓝奶奶一边说一边进厨房盛绿豆汤。 “奶奶,面条就不用下了,我们买了烧烤,就着绿豆汤吃就成,你别忙活了。”蓝天说着跟进了厨房。 林早早和吴翠先上卫生间方便后洗了手,也进了厨房帮忙,这厨房倒不算大,一下子进来三个人显得拥挤,蓝奶奶把盛好的绿豆汤递给蓝天林早早:“出去喝出去喝,这里头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四个人坐在餐桌上,边吃烤串边喝汤,这绿豆汤熬得糜烂却不浓稠,里头应该是加了冰糖,有丝丝甜味,烧烤有些辣,正好用这汤解辣。 吃饱喝足,一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吴翠拿起包说道:“小天,妈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睡,明早我来接你们。” “这么晚了你还回去?打个电话说一声,就在这儿将就一晚上吧。”蓝天建议道。 第64节 吴翠脸色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就两张床,大夏天的挤在一起太热,我还是回去吧。” “不是有空调吗?”蓝天劝道,“再不行我睡沙发,地下也成,铺床被子一样睡。” 他这一说吴翠越发不自然了:“这还不到十一点呢,不算晚,我还是回去吧,家里还有事儿。” “这个点儿你还有事儿?”蓝天意外,“你要是忙就不用陪我们,我们自己出去玩就成。” “不是不是——”吴翠感觉弄巧成拙越说越乱,她倒不是真有事儿,不过是挂心家里的孩子,她和现任老公又生了个儿子,和陈磊差不多大,因为怕蓝天不高兴所以没带来,孩子也放暑假,原本说好了放假带着他去游乐场,可如今蓝天来了,她便顾不上了,孩子原本就不太高兴,若是晚上再不回去只怕要闹了。 “不是?不是什么?”蓝天糊涂了,“妈,没事儿,我们真能找到玩的地方,你别因为我耽误生意。” 蓝天越是说这样的话吴翠越发开不了口,她为难地看向蓝奶奶,蓝奶奶自然知道她又生了个儿子,生为母亲哪能不懂,到底于心不忍,对蓝天道:“别拦着你妈,她换床睡不着觉,再说她不是开车吗,快得很。” “妈换床睡觉还失眠啊?”蓝天意外,“我还真不知道,那你赶紧回去。”他推着吴翠朝门口走,“路上慢点啊,到了给我打的电话。” 吴翠赶紧换了鞋子:“行,你们也早点睡,明天带你们去逛街——” “知道了——” 待吴翠走后,四人坐到了沙发上,夏天这个点儿正是夜市上热闹的时候,便是林早早和蓝天也没这个点儿睡过觉,蓝奶奶睡的早,可让他们吵醒后瞌睡早就没了,也就是陈磊撑不住,玩了一天,兴奋是真兴奋,可累也是真累,玩的时候感觉不到,这一停下来双腿好似灌了铅,刚才下车他差点走不动路,这会儿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磊磊,瞌睡了赶紧洗澡睡觉,”林早早见他眼睛都睁不开了连忙说道,“快去洗澡。” “嗯——”陈磊用手在脸上搓了搓,强迫自己清醒,这才去卫生间洗澡,要不是天热出汗多浑身酸臭黏腻腻的,他压根不会去洗澡,所以这个澡洗的也非常快,也就五六分钟,林早早甚至怀疑他连香皂或者沐浴露都没有用,可不管怎么说洗了总比没洗强。 林早早把陈磊弄进房间,给他打开空调盖上被子,这才关了灯出来,蓝天已经打开了电视,因为蓝奶奶也没事儿,蓝天找了个农村电视剧,蓝奶奶爱看这种类型的片子,但林早早并不喜欢看,索性去洗澡,洗完出来靠在沙发上陪着蓝奶奶看了一会儿即看瞌睡了,待蓝天洗了澡出来便打着哈欠道:“不行了,我得先去睡,你们也早点睡啊。” “你别睡吧,再陪奶奶看会儿——”蓝天拉住林早早,朝她使眼色。 林早早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大概是想等蓝奶奶睡觉去后两个人独处,可她实在瞌睡,又不忍拒绝蓝天,到底又坐回了沙发,贴到蓝天耳边道:“我靠这儿睡会儿,一会儿你叫我啊。” “睡吧——”蓝天轻声道。 也不知是不是两人说悄悄话让蓝奶奶听到了,林早早刚坐下她就把遥控器给了蓝天:“你们看吧,我去睡了。” “奶奶你不再看会儿?”蓝天拿起遥控器故意道。 “不看了——”蓝奶□□也没回,进了卧室便将门关上了。“你想看什么?”蓝天问林早早。 “随便吧,这个点儿也没什么好看的——”林早早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蓝天拿着遥控器开始换台:“这个成不?” 林早早一看,是中央六台的电影:“《鬼城凶梦》,这是鬼片吧,换一个换一个,大晚上看这个,你不瘆得慌?” “不是有我吗?”蓝天头一回儿拒绝林早早,“你怕啥,再说,咱可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还能被这些东西吓着?就看这个。”他说完还把灯给熄灭了。 “你关灯干嘛!”林早早连忙紧紧挨着他。 电影里为了营造气氛,背景音乐诡异吓人,林早早挽着蓝天的胳膊,悬着心看,电影画面多呈现黑蓝之色,阴郁恐怖,人物总是先出现一个黑影,然后镜头突然拉近,画面上猛然出现一张被放大的鬼脸,看的人心惊胆战,每当这个时候林早早就侧过脸不敢看,然后问蓝天:“过去没?这段过去你给我说。” 蓝天将林早早揽在怀里,用手帮她捂住眼睛:“好,你要不要把耳朵也捂住?” 他这话一说完林早早连忙捂住了耳朵,可没多大一会儿又放开了:“越捂着越害怕。”她整个人都缩在蓝天怀里了。 “换一个,不看这个电影了——”林早早实在受不了,熄了灯的房间本就阴暗,偏偏电视这个唯一的光源点发出的光还是让人恐怖的青蓝色,电视画面总是毫无预兆的出现吓人的场景,不过一刻钟,林早早已经被吓了五次,若不是她控制得好,只怕早都大叫出声,将蓝奶奶给惊醒了。 “有我呢,”蓝天轻轻拍着她的背,两个人的头紧紧挨着,“别怕。” 林早早将侧着头不去看画面,双手紧紧环着蓝天的腰腹,头顶贴着蓝天的脖颈,蓝天呼吸着她头发上香气,哪里还有心思看电影,不知不觉将她紧紧抱住,吻从头顶开始,慢慢向下,落在嘴上时明显带着掠夺性,蓝天用力将林早早抱起,翻身将她压在了沙发上—— 第79章 笔记本 房间昏暗,电视机微弱的光忽明忽暗打在两人身上,蓝天一只手臂环住林早早的后腰,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双唇落下时,好似润物无声的细雨,亲昵而小心,渐渐地,小雨急转暴雨,双唇被采撷,贝齿被撬开,舌尖摩挲,他吮吸着她的甜美,欲罢不能。 林早早沦陷在他的热情之中,最初的震惊渐渐被身体某处渐渐升起的酥麻所取代,一股热流从胸腔往下流窜,像是一把火,让她浑身火热瘫软,心痒难耐,她开始迎合他的索取,甚至情不自禁地抱住他,配合他,两个人紧紧相拥,恨不能融为一体。 咳咳——卧室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室温情瞬间被打散,林早早猛然醒悟,用力推了把蓝天—— 蓝天尚未反应便跌下了沙发,只听咚一声,屋里的咳嗽声戛然而止,两人呆了似得原地一动不动,只听见电视里的声音,好一会儿林早早才反应过来,翻身爬起来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冲洗脸颊,她像做了坏事被发现的孩子一样,羞得满脸通红。 蓝天舔了舔唇,身上某处的反应乃没消下去,紧绷的难受,也十分不雅,他忍着不适走进阳台,封闭式阳台,又是夏夜,连一丝风也没有,刚从开着空调的房子里出来,顿时被热浪包围着,原本的欲求不满瞬间被闷热激得越发烦躁,他双手在头顶上来回挠着,在阳台上徘徊。 林早早洗了脸,又在卫生间做了半天心理建设,待心跳平复后才出来,一见客厅没人了,因为阳台的窗帘拉上的,她并没有发现蓝天在上头,不由如释重负,舒了口气转身进了卧室。 关上卧室的门,她又不动了,方才那阵咳嗽分明是蓝奶奶在提醒两人,也不知这会儿蓝奶奶睡着了没,她忐忑不安,垫着脚跟走到床边,轻轻躺下一动也不动望着天花板,脑中不由又想到方才沙发上的一幕,因为是夏天,两个人穿的都薄,短袖短裤,那样拥抱着,难免肌肤接触,她清楚地感受到他坚硬的胸膛,以及腿腹上的肌肉,还有那个地方让她难以启齿的变化,原本总算平静的心又剧烈跳动起来,浑身也开始燥热,她羞红了脸,侧身用毛巾被盖着头,一遍遍警告自己不要再想。 蓝天在阳台上站了片刻,内心的躁动丝毫不减,他一阵烦躁,出了阳台见卫生间熄了灯,连忙进去洗了凉水澡,这才觉着好些。 可回卧室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了,一闭上眼就是软香在怀的感觉,小腹热流向下,根本控制不住,他翻来覆去折腾,好容易睡着了又做了一场春梦,早上醒来简直不敢面对林早早。 蓝奶奶一早起来熬了绿豆粥,烙了鸡蛋煎饼,众人梳洗好坐在桌边吃早饭时,蓝奶奶对蓝天道:“小天儿,你多喝几晚绿豆汤,夏天燥热,别上火了。” 蓝天一听这话不知怎么就觉着脸烫,快速瞄了眼林早早,见她面色如此才放下心,乖乖端起绿豆汤喝了起来。 蓝奶奶瞥了眼蓝天,又对林早早道:“早早啊,昨晚几点睡的?” “啊?”林早早险些呛着,“不,不知道,睡的时候没看表。”她这说的可是实话,当时那种状况,她哪里顾得上看表。 “以后晚上别那么晚睡,早睡早起身体好。”蓝奶奶这话看似说的毫无问题,可那语气却总让人觉着不对劲儿。 “好——”林早早埋头喝绿豆汤,大气也不敢出,喝完才瞪了蓝天一眼,却见他和自己一样,恨不能将头埋进碗里,又觉着好笑,心道昨晚上肯定是被蓝奶奶听着动静了,以后一定要注意,出门前姑姑还专门交代过,怎么都抛之脑后了,不行,一定不能越雷池,一定要守住。 今日,林早早和吕盈盈约好了见面,所以独自出了门,林早早出门后,吴翠过来接蓝天,昨天说好了,今日带他出去逛逛,蓝奶奶一如既往的不愿意去,蓝天劝了半天也没用,陈磊大约是昨天玩的太累,今天起来后一直怏怏的,知道蓝天是和妈妈去逛街,想到自己平日跟林琼逛街饱受折磨的情景,他直接摇头不去,和蓝奶奶在家做伴。 这边林早早和吕莹莹去了咖啡厅,点了咖啡和甜点聊起往事,那边吴翠带着蓝兰来到了电脑城,她打算送蓝天笔记本电脑作为高考的礼物,蓝天也没跟他客气,两个人在电脑城转了一个多小时,终于买了两部一模一样的笔记本电脑,吴翠已经从蓝奶奶那确定了蓝天和林早早的关系,对这个准儿媳也十分满意,这两部笔记本自然是蓝天和林早早一人一部,一部一万多,两部将近三万,吴翠也是大手笔,看的蓝天暗暗咋舌,心道他妈妈果然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母子俩出了电脑城去了商场,这些年没在儿子身边照顾,吴翠恨不能用这几天将以往的日子都补回来,衣服鞋子,从头到脚,从里到位,运动休闲,各种款式都买了几身,蓝天不停说不买,可她就是不听,因为蓝天的身材标准,基本不用试,直接按号拿就能穿,所以即便蓝天为了不让她买拒绝试穿,她也能准确无误的选中他合适的号。 蓝天实在是无奈了,即便威胁不会要不会穿也无济于事,后来他麻木了,想通了,既然她想买,就买吧,他索性给蓝奶奶,林早早也选了几套,甚至连陈磊都没有落下,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把蓝奶奶和陈磊都惊呆了,陈磊用无比佩服的眼神望着蓝天,买这么多,那得受了多少折磨啊。 蓝奶奶节约惯了,若非吴翠如今已经不是她的儿媳妇,大概她就要骂出败家子了,不过这到底是当妈的一片心意,她最终还是表示理解。 而这边林早早和吕莹莹从咖啡馆出来后也去了商场,当然,她们俩去的商场和吴翠带蓝天去的商场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吕莹莹的父母是转业军人,虽然工作都很不错,工资也高,可家教严,从小养成了勤俭节约,不奢华攀比的优点,平日衣服够穿就行,再说学校要求穿校服,所以她很少出来买衣服,不过如今要上大学了,还是要准备几身大学里穿的。 女孩子挑选衣服自然不像男生随便一瞧就定下来,不但要上身试了看样式,还要摸质量,再货比三家,选出最喜欢价格也合适的才买,如此颇为耗时,林早早不但给自己买了,还给林卫国赵国兴,已经林琼一家三口都买了,待买好看表已经三点多了,这个点儿在回家吃饭肯定是吃不上饭了,两个人便去了肯德基吃汉堡。 墨城虽说是个城市,却不能和迪市比,虽然也有这类快餐店,但肯德基和麦当劳却是没有的,林早早头一回来倒是蛮新鲜,毕竟这地方她只在电视广告里见过。 吕莹莹点了餐,两人端到落地玻璃窗边的桌边坐下吃。 “你说你怎么没让蓝天一块儿来?”吕莹莹咬了口汉堡惋惜道,“你们俩都好了那么多年了,一块出来旅游多有意义。” “我们俩是一块儿来的——”林早早事先并没有和吕莹莹说她和蓝天一块儿来的,这会儿吕莹莹提起来她才道,“他过来看他妈妈。” “他妈妈?你们这是——”吕莹莹猛然抬起头等着林早早,“才刚高中毕业就见家长了?” “说什么呢你——”林早早笑着扔了个薯条过去,“我们是来玩的,刚好她妈妈在这边有房子,我们住在她那儿。” “啊?”吕莹莹干脆放下汉堡,喝了口可乐,“都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了?老实交代,你们有没有那个什么什么——” 林早早吕莹莹表情猥琐,两眼放光,恨不得拿起汉堡塞住她的嘴,可随即她又想到昨晚的事儿,顿时两朵红云爬上了脸颊。 吕莹莹见她半天没说话,但脸上春意盎然,双眼含羞带怒,水润无比,顿时呆了:“不是吧,你们真的——”她说完左右看了看,然后拉了拉椅子朝前凑了凑,“赶紧给我说说,什么感觉,啊啊——” “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林早早端起可乐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进入胃里,总算压下了脸上的火烧,她心里头将蓝天骂了一千遍。 “听不懂?”吕莹莹压根不信,“听不懂你脸红什么?哎呀,我就是好奇,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林早早知道她如果不说清楚这事儿大概吕莹莹能越想越歪:“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正经点儿,他奶奶也来了,还有陈磊,我姑姑的孩子,都住在一起,你说的那事儿不现实。” “这么多人啊?”吕莹莹大失所望,“你们怎么不自个儿过来,多好的机会。” 这都什么跟什么,林早早哭笑不得,心道若是再不转移话题不知道她又会问出什么来,于是问道:“你男朋友呢?不是说介绍我认识吗?怎么没带过来?” “哎呀,别提了!”吕莹莹脸一垮,“分手了。” “啊?分手?”林早早意外,“不是才在一块儿没多久吗?怎么这就分手了?你这速度,也真是让我望尘莫及啊。” “哎呀,你不知道,高考完我去他家找他,看见他和另一个女生拉拉扯扯,他还喂那个女孩吃冰激凌,见我来了即毫无愧疚之心,说那女生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个人一个幼儿园长大,小学初中都在一个班,高中才分开,”吕莹莹那样子好像说的并不是自己的事儿,“我一听就觉着膈应,什么啊,青梅竹马了不起?” “这就分手了?”林早早问,“你也没听他解释?” “还解释什么?”吕莹莹拜了拜手,“看见我离开连追都没追,第二天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那女孩就像他妹妹一样,让我大度不要介意,我一听,算了,你还是去找你妹妹吧,分手,反正我和他志愿也没报一个城市,早晚也得散。” 林早早十分庆幸,自己和蓝天一定能在一个学校上大学,不会面临两地分离的恋爱。 两人要买的东西差不多都买齐了,索性在肯德基边吃边聊,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分开。 林早早回到家,蓝天献宝似得拿出了笔记本电脑,林早早瞧见说什么也不肯收,问蓝天多少钱,她要把钱给吴翠转过去,蓝天劝了半天,就差说这是婆婆给准儿媳的见面礼,可林早早软硬不吃,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也无济于事,到底妥协了。 这几年林卫国每年都会往林早早的卡上存钱,她倒是不缺钱,知道这笔记本一万多后心还是抖了一下,不是小数目,她能不能不要,太贵。 可看到和蓝天一模一样的笔记本又舍不得了,最终决定还是留下,大不了大学后勤工俭学挣钱。 第80章 请客 迪市周边的风景名胜区不少,吴翠带着几人挨个儿转了个遍,用了十多天,林早早算是大开了眼界,更感叹于大自然的鬼斧生工,造就了如此尤胜仙境的美景。 几个人越转越舍不得离开,奈何但蓝奶奶身体不适,虽然意犹未尽,却也只得作罢。 在迪市修养了三天,蓝奶奶总算缓过劲儿了,年纪大了,舟车劳累确实受不了,蓝天估计奶奶身体,不愿意再玩,几个人买了票计划回墨城。 吴翠知道儿子要走,自然舍不得,却也没有法子,只得买了许多特产,非要蓝天带着,一行四人,小孩老人,行李不少,多靠蓝天一个劳动力拿,当他看见吴翠后备箱装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后脸都绿了,这些干果原本就压秤,看着不多其实死沉,再说这些东西墨城都买的到,实在没有必要带,他怕吴翠难过,象征性地拿了一些,很少的一些装在行李箱里,剩下的说什么也不要了,吴翠没法子,东西买了总不能退,她索性到邮局把东西都打了包发到墨城。 蓝奶奶年纪大了,这些日子跟着他们坐车游玩是真的力不从心,她不忍扫兴,开始一直忍着,要不就不去,可即便这样也没撑住,蓝天怕奶奶有个好歹,一路上关心备至,连拿个水都是他代劳,蓝奶奶是又好气又好笑,可孙子孝顺,她自颇为欣慰。 回到墨城,正好两人的录取通知书也寄到了学校,林琼一并给拿了回来,林早早先拆开了自己的,里头除了有录取通知书,还有一张建设银行卡,以及学校简介,她拿着枣红色的通知书,这才算彻底安了心,又拿着蓝天的通知书跑去蓝奶奶家报喜,蓝奶奶乐的嘴都合不拢了,当即给儿子蓝方圆打了电话,当天中午蓝方圆便跑了过来。 林早早拿到通知书后,并没有给林卫国和赵国兴打电话,她直接去了昆岗,打算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 林卫国自从高考完林早早报了志愿后便回来昆岗,厂里忙,他实在走不开,虽说一直记挂着女儿录取的事儿,可有时忙起来就顾不上了,所以当林早早站在他面前晃着手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林卫国即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这是,录取了?t大?”林卫国正在办公室埋头绘图,看见女儿递过来的录取通知书愣了一瞬才拿过来打开,顿时欣喜若狂。 “那是必须的。”林早早喜滋滋道。 “好好——”林卫国有种老泪横飞的感觉,拿着通知书的手都有些颤抖,他连着说了好几个好,走出办公室,去工房找赵国兴。 “国兴,快,快看,早早考上了——”工房里噪音很大,赵国兴正在车床边车零件,看见林卫国嘴巴一开一合,却听不清说的什么,林卫国说了两遍,见她没听清,连忙将通知书递了过去。 赵国兴狐疑,关闭车床,取下手套接过录取通知书,看完后眉开眼笑,“早早呢?”她朝林卫国身后看了看,没有,又看向工房门口,也没有。 “早早?”林卫国回头望去,林早早没跟过来,“在办公室吧,走去办公室。” 两人出了工房回办公室,林早早并不在,“哪去了?”林卫国奇怪了,再一想,连忙出了办公室到两人住的房间去,林早早果然在那儿。 林卫国和赵国兴刚来时,只收拾了一间卧室,后来又打通了一间办公室,放了小床和写字台等简单家具,这是专门给林早早准备的,准备好后林早早是真没住过几回,这次过来她打算多住几天陪陪父母,上了大学离家远,更没时间陪父母了。 “早早——”赵国兴有一阵没见女儿了,“怎么过来也不提前说一声,让你爸爸去车站接你啊,这大热天。” 第65节 “妈妈——”林早早刚把行李放进柜子里,正拿抹布擦桌子,赵国兴和林卫国便进来了,“我做的线路车,直接开到厂门口。” “快,快把这通知书收好,”赵国兴将录取通知书递给林早早,“这下子我和你爸算是放心了,对了,开学要准备什么东西?你给妈妈说,最好列个单子,妈妈给你提前准备上。” “不用准备,铺盖之类的到了学校会发,这些事儿我自己来就行,你不用操心。”林早早放下抹布接过录取通知书。 “早早考上大学了,这是喜事,咱们得好好庆祝庆祝,”林卫国心潮澎湃,恨不得将孩子考上大学的消息和所有人分享,“这样,你去给工人说,今晚咱们请客,就在水库鱼庄,让他们下了班就过去。” “爸,不用了,”林早早觉着这就是自家的事儿,何况上学不就是为了考大学吗,如今考上了,是喜事,可也不至于到了昭告天下的地步吧,小题大做了,“就咱们一家三口出去吃一顿得了。” “那可不行,”林卫国这辈子最大的心愿之一便是女儿能考好大学,如今总算是得偿所愿,怎么可能就此作罢,“一定要请客,我这就打电话定包厢,今天早下班,早半个小时,干了一天活身上脏兮兮的,怎么也的先回家换换。” 林早早还想说服林卫国,却让赵国兴拦住了,身为妻子,赵国兴自然知道林卫国的心思,自己没考上大学,孩子考上了,不但是为她自己,也承载了他多年未了的心愿:“你听你爸爸的,喜事儿就该庆祝。” “好吧。”林早早知道说不过父母,索性由着他们了。 夏天天长,一般八点下班,今天因为要请客,赵国兴七点半便让工人们回家了,她和林卫国简单梳洗后换了衣服,和林早早一块儿去了饭店。 林卫国一家三口出了工厂直接抄近路去了水库鱼庄,昆岗到墨城的路上有个大水库,里头各种品种的鱼,据说这水库鱼庄的鱼便是水库里打上来的,肥美鲜嫩,价格实惠,生意非常好,林卫国平时请客吃饭也都在此。 不到八点,店里客人并不多,林卫国提前定了桌子,厂里职工三十来人,加上家属,大约五十人上下,林卫国定了六张桌子,菜也在电话里点好了,过来后报了名字,跟着服务员上了二楼,二楼正好七张桌子,凉菜已经上齐。 林卫国这客请的仓促,好在昆岗是个小地方,在外头吃饭的人相对少,饭店倒也应付的过来,待工人全都到期,赵国强吩咐服务员上热菜,林早早便帮着妈妈开酒,给客人倒上。 工人并不知道这顿饭所谓何事,等酒都满上后,林卫国举起酒杯,道:“大家今天能过来,我林卫国十分感谢,今天是个大喜的日子,我女儿,林早早——”他说着拉起林早早,“考上大学了,云海市t大!” “是吗?太厉害了。” “这是喜事,大喜事,该喝,卫国,今天咱不醉不归啊。” “早早,你这可算是了却了你爸爸的一桩心事啊。” “厉害厉害,我儿子要是也能像早早一样考上大学,那我就谢天谢地了。” “哎呀,早早啊,小时候阿姨还抱过你呢,这一晃都那么大了,连大学都考上了,真厉害。” 工人们闻言纷纷恭喜林卫国。 “我是真高兴,来来,这杯我先干了。”林卫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妈——”那可是一杯白酒,林早早瞧见慌了,连忙拉了拉赵国兴的手,“你劝着点儿,我爸他这么喝能行吗?” “放心放心,没事。”赵国兴安慰林早早,她自然知道林卫国的酒量,虽说出去跑过几次业务,这酒量也练出来些,可到底不常喝,要是这满满一杯白酒空腹下肚,估计离喝醉也不远了,所以她专门给林卫国准备了一杯掺了大半水的白酒。 林卫国一杯酒下肚觉着不对劲儿,这酒味怎么那么淡,不会是假酒吧,这大喜的日子,既然给他假酒,林卫国当时就想找服务员理论,赵国兴连忙说道:“好好,来大家快坐下,吃菜吃菜,都慢点儿喝,先垫垫肚子。”她说完赶紧对林早早道,“快去给你爸爸夹菜,别让他找事儿。” “找事儿?”林早早一头雾水,“找什么事儿?” “我给他酒里掺了水。”赵国兴低声道。 “啊?”林早早吃了一惊,简直哭笑不得,见她爹拿着酒杯的纠结样,连忙夹了块油炸鱼,“爸,快吃鱼,酒咱们一会儿再喝。” 女儿夹的菜,必须吃,林卫国暂且放下酒不对味儿的事儿,夹起油炸鱼吃起来。 喝的白酒,谁也不会一杯一杯的干,除了头一杯林卫国一饮而尽,后头敬酒的都随意,林卫国喝完头一杯自己给自己斟上酒,再喝味道又回来了,只觉着莫名其妙,以为是自己喝的太快没尝出酒味,找服务员理论的念头便作罢了。 然而,即便是小口小口的喝,这么多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林卫国还是醉了,后来由厂里工人帮忙架了回去,躺在床上任由赵国兴给他脱了衣服洗了脸和脚,沉沉睡去后呼噜声震天,一晚上梦话不断,一会哭一会儿笑,吵得赵国兴也没睡好,心道这可真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考上大学激动的呢。 厂里工人请了,家里亲戚自然也要请,过来两日,林卫国又在水库鱼庄摆乐几桌请家里亲戚,大概有了上一回醉酒后难受的前车之鉴,这顿饭他倒是没怎么喝,一家子亲戚也不是外人,以茶代酒表示心意。 九月一日开学,开学前,林卫国给林早早办理了户口转出手续,又往她学习寄过来的卡上打了三万块钱,除去学费住宿费,剩下的钱作为一个学期的伙食费绰绰有余,林卫国向来舍得给女儿花钱,深怕不够,一个劲儿叮嘱林早早不够再问家里要。 林卫国说要送她去,她坚决不同意,这都多大了,她才不要父母领着去报道呢,她和蓝天商量好了,两个人一块儿走,所以火车票是提前买好的,怕开学高峰期不好买卧铺。 陈磊知道姐姐要离家上大学,并且一去好几个月回不了,难过的不得了,好几天都闷闷不乐,蓝天原本说等他考上大学便让蓝奶奶去和蓝方圆一块儿住,相互有个照应,可蓝奶奶死活不同意,她虽然没说,但蓝天心里明白,她这是怕放假了他回来没地方住。 八月二十六日,林卫国两口子,林琼一家三口以及蓝奶奶、蓝方圆一块儿来车站送林早早和蓝天,进站前,林琼塞给蓝天和林早早一人一个包装好的盒子,说是两人考上大学的礼物,两人拿着在家人不舍的目光中上了火车。 第81章 交友 八月底正是大学生返校的日子,火车票不好买,林早早和蓝天凭借录取通知书可以买学生票,但学生票是硬座,从墨城到云海市,几千里路,五天四夜,坐硬座怎么受得了,所以两人的票都是卧室,而且是软卧。 软卧车厢人相对少些,两人检票上车,对照票号找到车厢包间,蓝天正将行李往行李架上放,同包厢的人进来了,—男一女,瞧着二十多岁,看穿着打扮时髦讲究,瞧不出具体做什么行当的。 男人进来瞧见林早早和蓝天有些意外,大约没想到学生也会买软卧,女人—身黑色超短裙,化了浓妆,头发烫成时下流行的大波浪,披散着,手里拿着票,进来便对蓝天道:“同学,换个票吧?上铺换下铺,我们补差价。” 蓝天和林早早的票正好是一张上铺一张下铺,这男人和女人的也是如此,蓝天刚把行李放好,转身见女人媚眼如丝地望着他,心里—阵恶寒:“不换。” 女人生了—双狐狸眼,又特意将眼线画得朝上挑,看着无比妖媚,大约没想到蓝天会—口拒绝,转身对男人撒娇:“小林,我不想睡上床。” 男人看了眼女人手上的票:“那我睡上床行了吧,出门在外,别作妖!” “你——”女人目的没达到还被损,脸色顿时不好看了,瞪了眼蓝天,转身坐到床上生闷气。 “小兄弟别介意,”男人笑着对蓝天道,“我这亲戚娇生惯养的,让你们见笑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也不是大事儿,换座位这种事儿,你情我愿,没必要计较:“没事儿,主要是你看我这个子,睡上铺爬上爬下也不方便。”蓝天解释道,他如今—米八三,在上面睡确实不方便,买票时之所以选了—张上铺,主要是考虑林早早,怕她睡下铺不安全,虽然是软卧,可就怕有咸猪手。 男人个头将近—米七五,打量蓝天的个子,点了点头,不由露出羡慕的表情:“我瞧你们像学生,是去上大学吧。” “嗯,”蓝天觉着这男人倒是不错,—个包厢住着,这么几天,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我们去云海市。” “云海?”男人暗暗吃惊,“你们不会是去t大吧。” 蓝天笑而不语。 男人露出佩服的表情,竖起大拇指:“佩服佩服,能考上t大,以后一定会有—番作为。” “借你吉言。” “学什么专业?”男人又问。 “建筑。” “建筑好啊,”男人顿时来了兴致,从行李里拿出一瓶饮料递给蓝天,“我叫林海,在云海包工程。” “这么巧啊?”蓝天是真没想到,看这男人年龄不大,即在云海包工程,“那你怎么会到墨城来?” “原来在昆岗跟着我舅干,这两年又跟着他到云海发展,昆岗还有些款项没收回来,这不我回来要账的。”林海解释道。 “你舅?”林早早猛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道,“不会是陈功吧。” 林海一愣:“你怎么知道?” “还真是啊?”林早早笑了,“昆岗墨城谁不知道陈功,八七年从川西来昆岗打工,后来从小包工头成了大老板,称得上昆岗的传奇人物。” “什么传奇人物,不过是为了混口饭吃,也是昆岗人实在,否则哪有我们的今天。”林海道。 这‘实在’两字用的吧,还真让人—言难尽,褒义贬义不好定论,蓝天和林早早索性当没听见,“我叫蓝天,她是林早早。”蓝天一听是陈功的外甥,顿时起了结交之心,他学建筑,能结识这类包工程的老板,日后实习或挣外快都有了门路。 林海一听林早早也姓林,倒是多了几分亲切感:“嘿,巧了,你也姓林,咱五百年前说不准是一家啊。” “有这个可能。”林早早笑了笑。 “好啊,大学生好啊,现在没个大学文凭,连个像样的工作都不好找。”林海到了云海才知道学历的重要性,可小时候家里穷,光想着挣钱,如今有钱了,再想上学也来不及了,好在他下头弟弟妹妹都算争气,在老家上高中,成绩不错。 “小林,”女人见林海光顾着说话不搭理她,感觉被忽视,不悦道,“人家不舒服,要喝热水,你去帮我接开水。” 林海脸上不耐烦之色一闪而过,拿起小餐桌下的暖水壶,对蓝天道:“我先去打水。” 林海出去后,女人从包里拿出一瓶饮料,拧了半天即没能将盖子打开,媚眼如丝地望着蓝天:“帅哥,帮个忙,姐姐手上没劲儿,打不开。” 林早早撇了撇嘴,心道方才还要喝热水,难不成这饮料是热的?蓝天愣了—瞬,接过饮料拧开盖子递了过去。 “谢谢啊,”女人拿饮料时故意抓住了蓝天的手。 林早早正好看在眼里,蹙了蹙眉,不动声色的将林海方才给蓝天的饮料打开后放在餐桌上,然后去拿餐桌上的零食袋子,顺手将饮料碰倒,浓稠的饮料顿时顺着瓶口流了—桌子,女人正好坐在桌边,饮料顺着桌子流了她一腿。 “哎呀——你没长眼睛!”女人惊呼着脱口而出。 “呀,对不起对不起——”林早早连忙站起来去拿桌子上倒了的饮料瓶,瓶身上站满了滑腻的饮料,她手—滑,饮料瓶又掉到了桌子上,饮料溅到了女人的身上脸上,“哎呀,要死了!” “怎么了怎了?”林海打水回来,真好瞧见这—幕。 “不好意思啊,我把饮料打翻了。”林早早连忙解释。 “没事没事,”林海放下水壶,拿出纸和林早早蓝天一块儿去擦桌上的饮料,“不过—瓶饮料,我那还有。” 林早早和蓝天对视—眼,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女人却不乐意了:“小林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重点不是饮料是我的衣服!你瞧瞧,这都成什么样了。” “你带了那么多衣服,再换一身吧,出门在外,别那么多事儿。”林海似乎对女人没有丝毫的好感,语气生硬敷衍。 “你,你,她分明是故意的!”女人瞪着林早早,“我这衣服可小—千呢。” “我不是,我没有,”林早早心里冷笑,心道我就是故意的你能把我怎么着,面上却做出委屈的样子,“我是不小心。” “没事没事儿,多大点事儿,苏梅,—点儿小事儿你就别斤斤计较了啊,”林海瞪着女人,“回头你给舅舅—说,这小一千可不就变成小一万了?” “你——”苏梅涨红了脸,“转身从床下拉出行李打开找了件天蓝色的裙子,走出了包厢。 “见笑了啊,”林海尴尬,解释道,“我小舅妈,不懂事。” “啊?”林早早一愣,再—琢磨,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舅妈就舅妈,还得加个小字,什么身份不言而喻了。 三个人擦干净桌上和地上的饮料,火车缓缓开动了,林早早拿起进站前林琼给她的两个盒子,拆开包装—瞧,竟然是两部手机,诺基亚最新款,—部是粉白相间的,—部是浅蓝深蓝相间。 “这是,姑姑给我们买的手机?”林早早有些激动,原本她想着等到了云海再考虑买手机的事儿,没想到姑姑给买了,现在笔记本有了,手机有了,她这也算是土豪了吧。 “这东西可不便宜。”蓝天拿起蓝色那部打开。 “有手机好啊,方便,”林海见蓝天打开手机,道,“正好,你把我的手机号加上。” 这可真是瞌睡遇到枕头,蓝天正想着如何要林海的联系方式呢,他开了机,把手机给林海:“小林哥你帮我弄,这头一回儿拿手机,还真不知道怎么操作。” 林海也不客气,接过手机麻利打开通讯录输入他的手机号:“虽说我从川西来昆岗,可在昆岗呆了也有五六年,若不来家里连锅都解不开,所以啊,我也算半个昆岗人,和你们也称得上老乡,到了云海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 蓝天也不和他客气:“行,我学建筑,以后少不了麻烦小林哥。” “麻烦啥,好好学,日后说不准我还得仰仗你呢。”林海进入社会早,自然明白后生可畏的意思,虽说蓝天不过是个刚上大学的毛头小子,可能考进t大,自然有过人之处,也算是一支潜力股。 “小林——”因火车开动后卫生间才能使用,所以苏梅这会儿才回来,等了半天,生了—肚子闷气,瞧见林海和蓝天林早早有说有笑心里头越发不舒服,“去把苹果帮我洗了。” “不用洗,我都洗好了带来的。”林海拿出苹果,先递给林早早和蓝天一人一个,这才拿给苏梅。 既然不先给她,苏梅哪儿肯接:“你帮我削皮。” 苏梅非要跟着,说是回来看父母,其实是想和林海拉近关系,她本是昆岗人,四年前攀上陈功,虽说名不正言不顺被人指指点点,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哪儿还在意被人说三道四,只可惜到了大城市,姑娘—个个赛貂蝉似得,她就不够看了,陈功对她也不像在昆岗,敷衍了事,钱也给的不爽快,她便想找林海当下家,可林海偏偏不吃她那一套,—路上规规矩矩,任凭她如何撩拨就是不上钩。 林海在社会上混了这些年,哪能不知道苏梅的心思,又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那苏梅性感火辣,穿着暴露,又有意勾引,他也不是不动心,可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他还是清楚的,这—路不回应,惹得苏梅诸多不满,时常无理取闹,他都认了,可凡世有个限度,这当着蓝天林早早的面,这女人还上劲了,得寸进尺也不分场合,他像是没听见苏梅的要求,收回手,将苹果放在自己的嘴边咬了—大口:“这苹果可真甜,正宗的红富士,里头还有糖心呢。” 苏梅见林海这般对她,顿时恼了:“林海,你什么意思?你敢——” 第66节 “苏梅,差不多得了——”林海不愿意在蓝天和林早早面前认怂,“我忍了你—路了,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我准舅妈?” 这话—出口,苏梅脸色惨白,气得浑身发抖,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好一会儿才道:“好,好,你行——”她说完转身出了包厢。 林早早和蓝天对视—眼,不问也不提,脸色如此,好像方才的事儿压根没法发生过,蓝天从包里拿出一副扑克,对林海道:“小林哥,来,咱三个斗几把。” “行啊,”林海来了兴致,脑子—转,从兜里拿出些五块十块的钱,“—把五块怎么样?” 蓝天一愣,这是赌钱啊,他连忙摆手:“随便玩玩怎么还把钱拿出来了,小林哥是发大财的,我们可是穷学生,你快把钱收起来,要不这牌可没法打了。” 林海十分满意,方才拿出钱不过是试探蓝天,见他丝毫不为所动便不再提,收了钱拿过牌洗。 第82章 情敌 这一路上,因为有了林海,路途有趣了很多,林海虽说是个小包工头,也没读过多少书,可俗话说的好,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这几年跟着陈功跑工程,天南地北倒是去过不少地方,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没事儿时便捡些有趣的经历当笑话说于林早早和蓝天,两人倒是增长了不少课本之外的知识。 火车到站后,几个人拉着行李一路出了火车站,林海对蓝天说道:“我送你们去t大吧,外头有人接站。” 车站外,瞧见t大接新生的横幅,道:“别麻烦了,学校有接站的老师。”他指给林海看。 林海不以为然:“大巴车慢,走吧,反正也顺路,我们的工地离t大不远。” 蓝天舔了舔唇:“小林哥谢谢你的好意,我们还是坐学校的车吧,都是新生,正好联络联络感情。” 林海一听也是,便不再劝他:“那行,你办了新号给我打个电话,回头我请你们吃饭。” “好。”蓝天跟林海告别后,和林早早往t大接站点走。 接站的男老师瞧着不满三十,先看了林早早和蓝天的录取通知书,才让一块儿来的同学帮忙将两人的行礼放进行李厢。 车上已经坐了些学生,前面的位置没了,两人坐在中间,蓝天将背包放在行李架上,拿出一瓶水给林早早:“饿不饿?” 林早早摇头,接过矿泉水拧开盖子喝了几口:“在火车上天天坐着,根本就不消化,哪里会饿。” “同学,麻烦帮个忙。”蓝天正准备坐下,过来个短发女生双手举着行李包,满面笑容对蓝天道,“实在放不上去,你帮忙放下吧。” 蓝天接过行李包放在座位上的行李架上,正要坐下,女生伸出手道:“谢谢,我叫谢蕴,建筑专业。” 蓝天有些意外,出于礼貌和谢蕴握了手:“不用谢,都是一个学校的,我是蓝天,和你一个专业。” “真的啊?”谢蕴意外,笑容灿烂,“可真巧,一来就遇上一个专业的,来来,咱们一块儿坐。” “不用,我坐这边。”蓝天说话间坐到了林早早身边。 林早早瞧见谢蕴脸色一暗,眼神有意无意的朝她身上瞟。 蓝天自然也瞧见了,笑着说道:“她是我女朋友。” 谢蕴讶然,不由打量林早早,那眼神带着审视和轻视,林早早大大方方站着起来,伸出手:“你好,我叫林早早,环境工程的。” “啊,你好——”谢蕴连忙握住林早早的手,转瞬松开,坐在了走廊那边和两人错开一行的位置上。 待座位都坐满后车才开动,到了t大,林早早和蓝天先去综合楼报道并办理住宿手续,又在楼外的电信公司展示台办了手机卡。 女生宿舍六个人住,上头是床,下头是桌椅柜子,林早早进来时,宿舍里已经来了三个人,分别是吕雪、张乔、包小倩,林早早和几人一一打了招呼,包小倩为人热心,带着林早早去宿管处领床单被套,盆子暖水壶,回来后又帮着林早早将床铺铺好。 忙完后正好蓝天打电话过来叫她下去吃饭,包小倩帮了她的忙,总不好就这么走了,林早早叫上包小倩,又问了吕雪、张乔,她俩都不去。 出了宿舍楼,林早早便瞧见蓝天了,不但瞧见了蓝天,也瞧见了谢蕴,正和蓝天说话呢,林早早心里顿时不舒服了,这个谢蕴怎么回事儿,怎么哪哪儿都有她。 “早早——”蓝天瞧见林早早连忙招手,“这里这里——” “你男朋友?”包小倩问。 “嗯——”林早早拉着包小倩走过去。 “你们可真幸福,都考上t大了。”包小倩露出羡慕的表情。 “你男朋友考哪儿?”林早早随口问道。 “我男朋友还没出生呢。”包小倩笑道。 “啊?你没男朋友啊。”林早早心道没男朋友你刚才那一脸羡慕是为了哪般? “早早——”谢蕴和林早早打了招呼,“这么巧你也在七号宿舍楼,哪个宿舍?” “302——”林早早笑着回答。 谢蕴意不在林早早,问一句算是打了招呼,转头又问蓝天:“去哪个食堂吃饭?” “就去二号食堂吧,”包小倩说道,“我都打听清楚了,二号食堂离咱们这儿最近。” “你知道地方吗?”林早早问包小倩。 “应该知道吧。”包小倩并不确定,她倒是打听过二号食堂的位置,可对于路盲来说,问不问路其实都一样。 “她是你室友?”蓝天觉着这人的话不靠谱。 “是,包小倩,”林早早说完又给包小倩介绍,“蓝天,建筑专业。” “呀,你学建筑啊,”包小倩再次露出羡慕的表情,“我其实也想学建筑来着,可我爸非让我学环境工程。” “你们等会儿,我去问问路。”蓝天拉住一个刚送女朋友回来的男生,问了二号食堂的路线,带着几人顺利到了二号食堂,进去一瞧,里头人真不少,每个窗口都排着长队,“先去办饭卡吧。”蓝天道。 四人又去了食堂门口的办公室,办了饭卡充了钱,这才去排队买饭,“早早你去占位置。”蓝天对林早早道。 包小倩刚想说那顺便帮我也买一下吧,却被谢蕴抢了先:“蓝天你帮我也打下饭,我和早早一块儿去占位置。”她说完把饭卡塞给蓝天。 “哎哎——你别走,”蓝天将饭卡递给谢蕴,“我也不知道你要吃什么,还是你自己打吧。” “你吃什么就给我也打什么,”谢蕴不接饭卡,“我不挑食。” 包小倩一想,一个人打三个人的饭,这没法端啊,算了她还是留下帮蓝天端饭吧。 谢蕴跟着林早早找了空着的四人桌,坐在林早早对面,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出于女性天生的第六感,林早早知道谢蕴的心思,虽说不痛快,可倒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儿和她翻脸,既然她不提,她就当不知道。 “你和蓝天是同学啊,”谢蕴沉默片刻,终于打开了话匣子,“你们是哪儿考过来的?” “边疆墨城——”林早早觉得有必要宣示一下主权问题,“我和蓝天是同学,从小到大的同学。” “青梅竹马啊,”谢蕴笑了,“不过两个人相处久了,就像蜜糖倒进白开水,没了,青梅竹马什么的,最不靠谱。” 林早早啼笑皆非,只觉着这人是脑子进水了吗:“看来你是中学物理没学好,这糖进了水中,不就成糖水了吗,水在,糖不一样也在?” “在自然是在,可这杯糖水还能有蜜糖甜?”谢蕴又道。 “甜不甜只有喝过的人才知道,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的人是不会明白的。”林早早怼道。 “你,你说谁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谢蕴沉下了脸。 “狐狸啊,”林早早装糊涂,“你没听过那篇文章吗?狐狸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你!” “我吃过葡萄,我们边疆葡萄甜着呢。”林早早瞧见蓝天和包小倩一人端着一个餐盘,连忙提高了声音。 “说什么呢?”蓝天先将餐盘放在林早早身前的桌子上,“你想吃葡萄了?” “不是我,是谢同学想吃了,”林早早看着谢蕴,“我给她说咱们那儿的葡萄特别甜,她馋了。” “我——”谢蕴刚要解释,却被蓝天打断了,“新鲜葡萄你肯定是吃不上了,葡萄干倒是有,回头让早早给你拿些。” “没问题。”出门前林琼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些当地特产让她带过来了,但她嘴上说行,心里头是打定主意绝对不给谢蕴吃。 蓝天毕竟是男生,心思又都放在林早早身上,压根没注意到谢蕴的脸色,倒是包小倩察觉不妥,可人家没说,她自然也不会提。 吃了饭,蓝天提议到校园里转转,包小倩举双手赞成,谢蕴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两个约会我可不当电灯泡。” 包小倩举起的手还没放下,听见这话一阵尴尬,连忙道:“那,那我也不去了。”若没有谢蕴食堂那一番话,林早早也就拉着包小倩一块儿去了,但她想单独和蓝天说说话,顺道给他提个醒,倒不是不相信他,可瞧他刚才和谢蕴说话的样子,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避嫌,得给他打个预防针。 t大校园有个不小的湖,叫明镜湖,湖中缀满睡莲,湖边栽满垂柳,风景宜人,夏天最是荫凉,许多情侣都爱来此散步,当然林早早和蓝天走到这儿纯属偶然。 两个人坐在柳树下的椅子上,林早早道:“谢蕴和你个班?” “嗯。”蓝天点了点头,“她是湖州人,和你是同乡。” “虽说我籍贯是湖州,可毕竟是从墨城考过来的,若论同乡,怎么也轮不到她。”林早早反驳。 蓝天从她话里听出了敌意,蹙眉问道:“谢蕴是不是得罪你了?” “是啊。”林早早也不绕弯,直截了当道,“她觊觎我男朋友,你说是不是得罪我了?” “啥?”蓝天瞪圆了眼,用手指着自己,“你是不是搞错了?” “错不了,”林早早把他的手拉下了,“我的第六感,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都告诉我没有错,就是你听到的那样,而且我确定,她很快就会对你展开强有力的攻势,所以,作为我的男朋友,你必须和她划清界限!” “不用划——”蓝天说完见林早早眉头一蹙,连忙解释道,“我和她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还划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俗话说得好,女追男隔层纱,你可不能沦陷啊,”林早早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要是沦陷了,我多没面子。” “就光是没面子?”蓝天问,他心想你不伤心,不生气? “是啊——”林早早笑道,“那你还想我怎么滴,你都沦陷了还指望我去哭着求你回来,做梦!” “小没良心的,”蓝天刮了下她的鼻子,快速在她嘴上啄了一下,“我早都沦陷在你这儿了,到现在还没爬出来呢,还能再到哪儿沦陷去。” 林早早嘿嘿笑了两声:“其实我是相信你的,要不这事儿也不能给你说是吧。” “嗯,就是——”蓝天想到今天在食堂,好几个男生路过他们桌子边时都盯着林早早,不由说道,“别光说我啊,你这双眼睛也不能往别处瞧——” “那可不行,”林早早故意气他,“我这双眼睛生来就是为了发现美,不看别处怎么发现。” “你说什么?”蓝天捏着她略带婴儿肥的脸颊,“除了我你谁也不能看,一眼也不行!” “哎呀,疼疼——”林早早拉他的手,“好好,我不看行了吧。” 蓝天这才松开手:“真疼啊,我可没舍得用力。” “疼,疼死了!”其实一点儿要不疼,林早早佯怒。 “别生气了,”蓝天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两侧,要不你也捏捏我。 “我才不要捏呢,皮糙肉厚的,”林早早抽出手,“我要你给我买奶茶喝——” “行,”蓝天拉起林早早,“走,买奶茶去——” 第83章 亲情 方才在食堂排队打饭时,蓝天和站在他前头的大二男生打听了校园内的基本情况,t大校园有东西两处集中的购物场地,日常生活用品,服装文具,小吃餐饮等基本都有,奶茶自然也有。 第67节 两人边走边聊,说了各自宿舍的情况,这才想起还没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连忙拿出手机,蓝天自然是给蓝奶奶打,林早早看了看时间,这个点儿这里虽然是午饭时间,可墨城上午还没下班呢,她先给林卫国打了电话,拨通后听见手机里嘟嘟声,直到提示无人接通她才挂断,看来她爸妈这会儿都在车间忙,还是等那边中午再打吧。 接着她又拨通了林琼的电话,嘟嘟声响了两下,电话被人接通了,“您好——”那边说道。 林早早一下便听出来是林琼的声音,高兴道:“姑姑——” “早早啊,你们都报好道了吗?”林琼也是异常激动,林早早这些年住在她家里,就像她的亲闺女似得。 “报好了,宿舍也安顿好了,”林早早迫不及待和林琼分享,“姑姑这学校可大了,学生也很多,到处都是高大粗壮的树木,还有好些古典建筑和欧式建筑,简直漂亮极了。” “你喜欢吗?”林琼问她。 “喜欢,特别喜欢——”林早早点了点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得,“姑姑,这是我在这边办的手机号,我给你说你拿笔记一下——” “131********”林琼报出手机号码,问道,“是这个吗?” “对对——你怎么知道?”她都还没说呢,林早早狐疑。 “你忘了,我办公室的电话有来电显示,”林琼一边说一边拿出记事本将林早早的手机号记下了,“你们吃过中午饭了吧?”林琼看了下时间,两个小时的时差,那边怎么也该到中午饭点儿。 “吃过了,刚才和蓝天在学校食堂吃的,”林早早道,“学校食堂吃的东西蛮多的,米饭,各种荤素搭配的菜,还有各种面食,包子饺子,连砂锅麻辣烫都有。” “是吗?”林琼倒是没想到,她上学那会儿可没这么多选择,“好吃吗?”这才是她最担心的地方,在外头吃饭,就怕不合口味。 “还行,至少比我想的要好吃。”林早早实话实话,她向来对大锅饭没好印象,不过她并不知道学校的食堂其实是承包给个人的,所以不好吃怎么会有客源。 “那边潮湿,”林琼开始叮嘱林早早,“被子褥子要经常晒,出门的时候你们也没带伞,提前买上伞,夏天雨水多,说不准哪天就下雨,你要班里同学,以及一个宿舍的同学,还有宿管搞好关系,你这是头一回住宿,和在高中又不一样,高中即便住宿也是一个地区的孩子,总有共同之处,现在你们是天南地北哪儿的人都有,性子习惯天差地别,记住,咱不能欺负人,但也别被人欺负了,当然,在这个原则下,还是要以和为贵,凡世宽容大方,说话注意分寸,祸从口出,别背后议论人,千万别说人是非——” “姑姑——”林早早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我都十八岁了,不是小孩,这些人情世故我还是知晓的,你放心吧,我能处理好的。” 林琼舔了舔嘴唇,其实这些在林早早离开前她也说过,不过是今天说一嘴,明天说一嘴,就怕林早早没放在心上,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她虽不是母,可却将林早早当女儿看待,孩子头一回离家,还是千里之外,并且短期内回不来,做母亲的哪能放得下心。 林早早等了片刻,见那边没了声音,以为自己方才说的话让林琼不高兴了,连忙道:“姑姑,姑姑,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可别不高兴啊。” “姑姑是那么小气的人啊,姑姑哪有不高兴,”林琼无奈地笑道,“姑姑是特别高兴,我们早早长大了——”林琼这话一出口,也不知怎么就觉着鼻子发酸,只怕再说下去就要流眼泪了。 林早早听出林琼声音里的不对,连忙安慰道:“姑姑你别难过,我这又不是不回去,再过四个月,我放假不就能回去陪你了,再说,你给我买了手机,对了,我还没谢谢你呢,这手机真好看,我可以每天给你打电话或者发短信啊,而且我还有笔记本电脑,咱们也可以在qq上聊天视频。” 林琼一想也是啊,虽说离得远见一面不容易,可现在科技发达,这些根本不是问题,回头她就让陈红兵去买摄像头。 “好了好了,姑姑不和你说了,还有一节课,我得去上课了——”林琼心情大好,偏偏快上课了,不得不挂电话。 这边林琼刚挂了电话,林早早的手机又响起来了,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昆岗的区号,连忙接通,就听那边传来林卫国的声音:“喂,哪位?” “爸,我,早早——”林早早听到爸爸的声音原地蹦了两下,原来住林琼家时给林卫国打电话也没这么激动,今个儿这是怎么了?她顾不上细想,那边林卫国已经开始连珠炮似得发问了:“你总算来电话了,爸爸算算时间早该到学校了,是不是你们找不到地方迷路了?都安顿好了吗?报道了吧,交了学费住宿费还交其它钱了吗?钱够不够用?不够用一定给爸爸说,一个人出门在外,又是女孩,可不能委屈自己,对了,你在那边还适应吗,天气热不热?有没有水土不服?学校有医院吧,不舒服千万别硬撑着,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你一个宿舍几个人?睡上床下床?” “爸爸——”林早早哭笑不得地打断他,“你一下子问那么多,让我怎么回答,你先别急,听我给你一样样说。” 林早早事无巨细的将到了云海市后的点点滴滴都给林卫国说了一遍,林卫国听完还是不放心:“你才刚去,就算有水土不服也不一定立刻表现出来,你千万别喝凉水,在食堂吃饭用自己的饭盒吧,你妈不是给你买了新饭盒让你带去吗?食堂的餐具不卫生,当心传染乙肝,你睡上床安全吗?单人床窄,可别掉下来了——” “爸爸——”林早早很感动,“你就放一百个一千个心吧,我从墨城到云海市,一路上几千里,火车半路还加过水,我早都喝过内地的水了,要水土不服也早都不服了,食堂的餐具都有消毒柜消毒的,而且我打过乙肝疫苗了,睡上床是不会掉下来的,因为床边有护栏。” “哦——”林卫国还是不放心,可一时半会又不知道该叮嘱什么,“那就好那就好——对了,你没带蚊帐过去,夏天蚊子多,宿舍人进人出,不可能没有蚊子,我让你妈买个蚊帐给你寄过去,顺便再给你寄一些这边的特产干果,你给班主任啊,同学啊都分分——” “不用了,”林早早这是头一回儿觉着林卫国啰嗦,原来她妈赵国兴给她抱怨过,她还不相信,“蚊帐不用让我妈买,我在这边买就成,特产我带了,是姑姑买的。” “是吗,那好,那就好——”林卫国总觉着心里头不得劲,“要不然蚊帐还是让你妈买了寄过去吧,你刚到那边,人生地不熟的,上哪儿买蚊帐去。” “真不用,”林早早觉着这天是没法聊下去了,不得不骗她爸爸,“我都和宿舍的同学说好了,一块儿去买,我们宿舍有本地人,知道哪儿能买上,你就放心吧,我要在这边待好几年呢,总得学会自力更生吧。” 是啊,自力更生,女儿说的没错,林卫国点了点头,牵挂的心让他压根没察觉林早早话里的漏洞,他心里头跟猫抓似得,可叮嘱的话却再也说不出口。 片刻沉默,林早早道:“爸爸,这样,以后我每天都给你打个电话报平安,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好好,爸爸每天都等你电话啊。”林卫国总算放下些心,“你先别挂电话,我叫你妈去。” “好——” 片刻,电话那头传来了赵国兴激动的声音,林早早赶在她叮嘱前说道:“妈妈,刚才爸爸已经叮嘱我一大堆事情了,你就别再叮嘱了,我在这边一切都好,也已经报了道安顿好了,中午饭也吃过了,你放心吧。” 赵国兴张着嘴,一句话没说就让林早早给堵回来了,其实从工房走过来这一路,林卫国已经把林早早给他说的情况都给她说了,可听说是一会儿事儿,听女儿亲自说又是另一回事儿。 “妈妈——”林早早说完等着赵国兴说话,可半天却听不到声音,不由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话都让你说完了,我没话说了!”赵国兴佯装生气,顿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叮嘱,“和同学出去买蚊帐别忘了买上风油精花露水之类的,万一被蚊子咬了别使劲儿挠,涂些风油精,出去多带着钱,有啥吃的喝的别光顾着自己,要和同学分享。” “我知道了——”林早早虚心接受,觉得不能总是把谈话的主动权交在父母手里,她要拿回主动权,“你和我爸也要照顾好自己,厂里的活儿别总是亲力亲为,都是体力活儿,那些重活你交给男人干,让我爸也别熬夜画图,他那个眼睛本来就不好,还有,你们俩在那边要吃好,别凑合啊,我不在也要吃肉吃鱼,别一顿捞面条就了事了,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我还等着你们陪我一辈子呢。” 哈哈——赵国兴乐了:“哪有让父母陪闺女一辈子的,你出嫁啊。” “妈!你说什么呢——”林早早一噎,“我就是出嫁也要带着你们!反正你们就我一个女儿,以后不跟着我跟着谁。” 赵国兴压根没把她这话当回事儿,敷衍道:“好好,以后跟着你。” “妈,你把我手机号记下了吧,我刚才给爸爸说以后每天都给你们打电话报平安,就晚饭后吧,”林早早道,说完又觉着没说清楚,“不是晚饭后,我晚上睡觉前吧,两边有时差,我睡觉时你们应该正在看电视。” “好好,”赵国兴拿起桌上的笔,“你说电话。” “131********” 赵国兴将电话号码记在了桌上的台历上。 “好了,妈,我不和你说了,你问问我爸还有事儿吗?”林早早看蓝天已经挂了电话,便和赵国兴告别。 “他能有什么事儿,”赵国兴瞥了眼林卫国,“挂了吧,等等——每天晚上打电话,那你今晚也要打电话过来吧。” “啊?”林早早一愣,这不是才打过吗,晚上还打?算了,她不忍父母失望,“打,晚上差不多十点多吧。” “好好,我和你爸等你电话——”赵国兴兴奋的语气顿时暴露了内心想接女儿电话的小心思。 第84章 乌龙 两天报道时间,第二天下午班主任刘琴开了班会,让想当班委的同学上台演讲,再不记名投票选了班长、团支书、组织委员、宣传委员等班委,说了军训的纪律问题,让几个男生去学校保卫处领取军训服分给每个寝室的寝室长,寝室长是宿舍的人推举的,林早早她们宿舍的寝室长是包小倩。 衣服拿回来后,大家在宿舍试穿—— “哎呀——”包小倩提着裤子叫道,“扣子掉了。” “啥掉了?”林早早走到她跟前一看,裤子前头拉链上头的扣子掉了,“这,这做工也太差了吧。” “咋办?”包小倩问林早早,“你会缝扣子吗?” “会倒是会,不过我没针线啊,你有吗?” 包小倩摇了摇头:“没有,你们谁有针线?”她又问其她人。 大家都说没有,谁能想到带那个来。 “你等着,我出去借,”包小倩麻利换了衣服,“我还不信了,这么大个宿舍楼,还能没人有针线。” 片刻功夫包小倩回来了,针和线还真让她借到了,“可太不容易了,我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问,跑到楼上才借到。” 林早早接过针线,穿好线给她缝扣子,缝完包小倩的又把自己裤子上的扣子也缝了,然后对宿舍其她人道:“你们的裤子也都拿过来我缝下吧。” 众人也不客气,纷纷将裤子递给林早早。 学校对军训非常重视,专门请了当地武警支队的官兵过来给学生训练,男生和女生分开训,一个院的学生组成几个方队,每个方队三十多个人,由一个士官带队。 说来也巧,林早早她们班女生少,建筑专业的女生也少,两个专业的女生安排到了一个方队,由教官孙毅训练,大约是女孩子对军人天生的好感,当孙毅出现时,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孙毅先做了自我介绍,他是个三年兵龄的班长,算是这次过来带学生军训士兵中资历比较老的,接着又让所有人报数,然后每个人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几个胆大开朗的女孩自我介绍时问孙毅有没有女朋友,把他闹了个大红脸。 军训,首先自然是站军姿,都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孙毅也不敢训的太厉害,站五分钟活动片刻,可即便如此,也有一两个女生受不住晕倒了,天太热,日头又毒,再加上都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哪吃过这些苦。 每训练一个小时,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不能自由活动,但可以原地坐下,每当这个时候,孙毅都会教大家唱一些部队学的歌曲。 训练枯燥泛味,又热又累,众人都盼着下雨,可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考验大家,天天都是艳阳天。 林早早每天累得不行,除了吃饭时在食堂和蓝天见上一面说会儿话,也就晚上睡觉前发信息道个晚安,其它时间根本见不着面。 连日训练,众人怨声载道,都有了抵触心理,这日走队列,包小倩边走边说话,没注意队形走歪了,被孙毅瞧见,让众人停下,然后问包小倩:“你怎么事?走了这么多天还走不直?你走成这样怎么参加汇演,你想让全队因为你一个人落到最后吗?” 也不知是孙毅语气不好,还是连日训练太累,包小倩听了孙毅的话竟然哭了,她这一哭孙毅急了,连忙走过来劝:“你,你怎么还哭了呢?” “你说我一个老鼠害了一锅汤我还不哭啊。”包小倩抽涕着说道。 “我,我没这个意思,”孙毅舔了舔上唇,感觉自己是有理说不清了。 众人见状都凑了过来,方队顿时乱了,再看看周围,别的方队可都整整齐齐的,孙毅急了:“别乱别乱,你们赶紧回去排好队。” 众人哪里会听,林早早摸了摸身上,带的纸巾都用完了,她问:“你们谁有纸啊,来来,给我一张。” 谢蕴挤进来递了一张纸巾,林早早一瞧,迟疑了下,还是接了,谁知没拿好,纸巾掉地上了,周围人多,也不知被谁踩了一脚,“还有吗?”她问谢蕴。 “没了,就剩这一张。”谢蕴说完又帮着问众人,“你们谁还有纸。” 大家伙儿都摇头,快中午了,带的纸都用完了,林早早回头看了眼泪眼婆婆的包小倩,果断地捡起那张上头有一个大脚印的纸巾,正要撕掉脏了部分,却见孙毅从口袋里掏出了手绢递给包小倩:“快擦擦吧,脸都哭花了。” 天热,谁不是一身的汗,脸色原本就有汗水留下的印子,包小倩这再一哭,那张脸确实有碍瞻观。 “你,你还带手绢?”包小倩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连哭都忘记了,一把抓过手绢展开瞧,那是一块方块条纹的咖啡色手绢,应该用过很久,瞧着颜色陈旧。 “快擦了,一会儿我们指导员瞧见我该挨训了,”孙毅催促道,“你们看看人家的方队,整个操场就咱们最乱,我今年可是最后一年兵,你们别让我丢脸。” “孙教官你要退伍了?”有人问。 “是啊——”孙毅脸上流露出不舍的神情。 包小倩瞧着有些失神,林早早见她发呆,索性从她手中抽过手绢给她擦了脸,正准备将手绢还给孙毅,却被包小倩一把抢了过来:“脏了,我去洗干净再给你啊。” “不用,我自己洗吧。”孙毅道。 包小倩只当没听见,快速将手绢折叠成方块放进了口袋,“都别围着我了,赶紧站好队,别给咱方队丢脸啊。” 切——这脸变得真快,众人不屑,到底到了自己的位置,方队很快排列整齐,正步走,齐步走,跑步走,来回训练。 晚上,林早早躺在床上给蓝天发信息,包小倩从旁边的床上跨过来:“早早,又跟蓝天聊天呢?” “嗯——” “我说你们天天聊腻不腻?” “没有男朋友的人是不会明白吧。” “秀恩爱是吧,秀恩爱死得快啊我告诉你,”包小倩用脚踢了踢林早早的腿,“你倒是过去点啊。” “你跑我床上干嘛?”林早早虽然这样说,还是朝里头挪了挪。 “给你说点事儿。”包小倩神神秘秘的,在林早早身边躺下,嘴往她脸边上凑。 “你干什么?”林早早吓了一跳,连忙朝后躲,“你,你离我远点,我可不是,不是——” “你想啥呢,我就是想让你帮个忙,”包小倩解释道。 第68节 “帮忙就帮忙,你往我怀里钻啥?”林早早不解,“有话好好说,你往那边让让——” “谁往你怀里钻了,不是,让什么让,你过来点儿。”包小倩一把将林早早拉过去,附耳说道,“你帮我送封信,给,给孙教官。” “给谁?”林早早的声音抬高八度,意外地瞪着包小倩。 “哎呀,你干嘛大惊小怪的,”包小倩连忙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别声张,“你就说帮不帮忙吧。” “帮忙倒是没问题,”不说送个情书,多大点事儿,关键是,为什么是给孙教官送,“你喜欢他?”林早早悄声问,“你怎么会喜欢他?” “你小声点儿——我怎么就不会喜欢他?”包小倩从睡衣口袋里掏出孙毅的手绢,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带手绢的男人,一定是个心细如尘,贴心温柔的男人。” “我看你是被一块手绢给吸引了吧。”林早早嫌弃地看着她手中的手绢,如果她没有记错,包小倩今天用这块手绢擦了眼泪,还擦了鼻涕,但是至今为止,她还没洗手绢。 “随便你怎么说吧,”包小倩一点儿也不在意林早早的话,“信我已经写好了,明天你就帮我送给他。” “拿来吧——”林早早伸出手。 包小倩连忙爬起来跑自己的床,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封用粉色信纸叠成相思叶的信:“你放好,别给我折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林早早不耐烦的把信放在墙上挂着的收纳袋里,“赶紧你床上去,我要睡觉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不当你的电灯泡,和你家蓝天腻味吧。” 隔天中午训练结束后,林早早拦住孙毅,把那封信塞给他后跑了,包小倩知道孙毅收了信,一个中午都处于亢奋状态,吵得大家都没休息好,她自知理亏,答应晚上请大家喝奶茶。 下午训练结束后,孙毅把林早早留下了,林早早看着包小倩一头雾水,应该是叫包小倩啊,叫我干嘛?她一肚子疑问,待众人都离开后走到孙毅跟前:“教官,你找我有事儿?” 孙毅下意识抿了唇,欲言又止,片刻才从口袋里掏出那份信递给林早早:“这个,我不能接受,我即将退伍,以后会去哪里尚未可知,我很感谢你对我的厚爱,但是,抱歉,我不能接受。” “啊?”林早早糊涂了,蹙眉将他方才的话又仔细想了一遍,顿时瞪圆了眼,“等会儿,你说,你说谁对你的厚爱?” 孙毅没想到林早早会是这个反应,以为是自己的话刺激了她,连忙又说道:“你,你先别着急,今天收到你的这封信我,我很意外,也,也不能说不高兴,但是,我们有纪律,我们不能,如果,如果你愿意等,我退伍后想办法留在——” “停!”林早早越听越不对劲,连忙打断,眼珠子一转,说道,“这个事儿吗,我实在不方便传达,其实我帮包小倩送信也是被逼无奈,毕竟是一个宿舍,要不这样,我把她叫过来,教官你亲自给她说吧,拒绝人这种事儿,最好不要让别人传话,搞得大家都尴尬。” 孙毅露出诧异的表情:“你,你说什么?这封信,不是你写的?” “当然不是,我有男朋友的。”林早早连忙澄清,“这信上没署名吗?” 孙毅摇头,信上确实没署名,要是有他还会以为是林早早写的吗,包小倩,就是那天哭的女孩吧,他一阵头疼,顿时觉着尴尬无比。 “教官,要不这样,你在这儿等会儿,我把包小倩叫过来——” “不用,”孙毅斩钉截铁地拒绝,“头我亲自找她,你,你先走吧。” “那我走了啊,教官再见。”林早早说完逃也似地跑了。 刚跑出操场,就看见包小倩站在路边树下朝这边张望,她气不打一处来,走过去道:“你是头一儿写信啊?” “啥?”包小倩着急知道孙毅找林早早是何事,突然听见这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一时没反应过来。 “啥啥,我问你原来写过信没!”林早早又重复道。 “没写过,”包小倩说完一惊,“是不是他嫌我信写的不好?哎呀,我是第一次写情书,没经验。” “这跟有没有经验没关系,你自己看看吧。”林早早把信拿出来塞给包小倩。 “咦,信怎么还在你这儿,我明明看见你给孙教官了啊,”包小倩边说边看手中的信,相思叶已经拆开了,显然信让人看过来,“孙教官把信又还给你了?为什么?” “你还好意思问为什么,你自己看看你写的这封信!”林早早越说越恼火,竟然让她背锅。 “我这信怎么了?我觉着写的挺好的,情真意切,我可是看琼瑶小说长大的,虽说头一儿写情书,可也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吧。”包小倩打开信快速浏览了一遍,没瞧出任何问题,“到底怎么事儿,你赶紧告诉我。” “你落款呢!”林早早点了点她信的末尾,你写信连落款都没有啊! “哎呀!”包小倩惊呼一声,“我给忘了,”说完猛然抬起头,“不会吧,你别告诉我,孙教官以为,以为这信是你写的?” “没错,他就以为是我写的,”林早早愤然。 “啊?”包小倩哭丧着脸,“他怎么能以为是你呢,这下可怎么办?他答应了?他向你表白了?你有没有拒绝?你可是有男朋友的人啊,你不能脚踏两只——” “你说啥呢!”林早早打断道,“就在刚才,我替你,被别人拒绝了。” 包小倩一下子没听明白她这话啥意思,反应了一会儿,脸色顿时不好了,眼泪盈了满眶:“你说他拒绝我了?” 林早早见她那样是真不愿意再打击她,可长痛不如短痛,她点了点头:“人家部队有纪律,不能谈恋爱,我看还是算了吧,你可能只是一时冲动,等军训完了,他走了你也就慢慢忘记他了。” “我忘不了——”包小倩趴在林早早肩膀上哭,“这可是我的初恋啊——” “注意用词啊,你这还没恋呢啊——” “不打击我你能死啊!”包小倩不愿意了,“我失恋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林早早:“……”还没恋哪来的失。 第85章 挑拨 一场暗恋无疾而终,包小倩本就豁达,对孙毅刚生出些许朦胧的感情,崇拜多于爱慕,故而她抱着林早早的胳膊煞有其事地哭了一场后,已经跟没事人似得了,拉着林早早去食堂吃饭,说是要化悲愤为食量。 林早早哭笑不得:“早知道你对孙教官是这样的态度,我就不该帮你送情书。” “我什么态度?”包小倩不解。 “无所谓的态度啊。”林早早摘下军帽,拿纸擦了额头的汗,整天带着军帽在大太阳底下训练,这脸都变成阴阳脸了,额头白,脸蛋黑。 “我这不叫无所谓,我这叫拿得起放得下,”包小倩反驳道,“爱情吗,不过是人类众多情感中的一种,得之我幸不得我命,难道要让我为了一个男人哭天抹泪要死要活?那可不是我包小倩的风格。” “呀,没看出来你还挺智慧,”林早早调侃她,“可我怎么觉着你这大有历经千帆回头是岸的沧桑感啊。” “说什么呢,”包小倩正色道,“我至今为止可一次恋爱也没谈过啊,来之前我就给自己计划好了,怎么着也得轰轰烈烈谈个四五场恋爱。” “多少次?”林早早不可思议,“大学四年,你要谈四五次,你这频率是不是有点儿高?” “不高不高,”包小倩解释道,“所谓熟能生巧,谈得多了才能知道哪样的才是你最适合的。”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学说,”林早早忍不住笑道,“先说好,不管你计划谈多少次恋爱,以后送情书这种事儿我绝不代劳。” “哎呀,”包小倩拉着林早早的胳膊来回甩着撒娇,“我以后再也不会忘记署名了,你别不帮忙啊。” “绝对不帮忙!”有了这一次尝试就够了,她被包小倩缠的没办法,只好敷衍道,“你这还没看上新人呢,就说送情书的事儿,早不早?等你看上再说。” 包小倩一想也是,这怎么跟还没捡到钱就商量着捡到钱怎么花似得,傻不傻。 两人说话间到了食堂,却发现周围往来人群中有几个一个方队的看着两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小倩,我脸上有灰吗?”林早早总觉得那些目光是冲着她来的。 “我看看,”包小倩转身仔细看林早早的脸,虽说脸被晒黑了些,可毛孔细腻,脸上一颗小痘痘也没有,“哇,你皮肤可真好,都用什么护肤品?回头给我用用,好用我也买一套。” “晚上回去一块儿用,你赶紧看我脸上脏不。” “不脏,”包小倩掐了把她的脸颊,“他们看你那是羡慕嫉妒恨,你瞅瞅,看你的不都是一个个黑得跟煤球似得。” 林早早一瞧也是啊,可自己也白不到哪去啊,她觉着不对劲,可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得拉着包小倩道:“走走吃饭去,饿死我了。” 林早早她们来的这个食堂是东食堂,离操场近,军训完后累的够呛,到这儿吃饭是首选,那些大二大三大四的为了不和大一新生挤食堂,很多都选择去了别的地方吃饭,所以进了食堂一眼望过去一片橄榄绿。 林早早在人群中找蓝天,不出意外蓝天已经帮她打好饭了,果然,看了一圈终于在西边找到了人,可他对面坐着谁?看身形是个女生,再仔细一瞧,那是谢蕴啊,还真是阴魂不散。 包小倩显然也瞧见了,碰了碰林早早:“我看谢蕴这是不死心啊,你悠着点儿,别让她钻了空子,我先去打饭,一会儿过去找你们。” “行,你去吧。”林早早说完朝蓝天走去。 还没走到,蓝天就瞧见她了,抬头朝着她笑,谢蕴察觉后转头一看,也咧嘴笑了笑,不过那笑容林早早怎么看都觉着有些不怀好意。 “早早,怎么才回来,你们队不是早都解散了吗?”谢蕴不等林早早坐下便问道。 往日林早早会坐在蓝天对面,但今天这个位置被谢蕴占了,林早早在桌边站了片刻,见她丝毫没有要挪位置的意思,索性在她旁边坐下,蓝天将自己餐盘边帮她打的饭推过去,然后端起自己的餐盘跨出座位,在旁边正对着林早早的位置坐下。 就是这样,蓝天你太棒了,林早早嘴角忍不住上翘,从餐盘里挑了一块红烧肉夹给蓝天,道:“我不吃肥肉,你帮我咬掉。” 蓝天啥话也没说,用筷子夹起红烧肉,把肥的部分咬掉,然后夹到林早早嘴前,林早早连忙张开嘴,旁若无人的由他将瘦肉送进嘴里,“真香,我觉着这东食堂的大厨厨艺见长啊。”林早早故意说道。 旁边坐着的谢蕴在蓝天换位置时脸色已经不好看了,又被两人喂了一把狗粮,顿时就觉着这餐盘里的饭都不香了,不行,她谢蕴本是天之骄女,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能就这么认怂,她吸了口气舔了下唇,再次问道:“早早,你可是来晚了,蓝天都等你半天了。” 谢蕴将话头扯到蓝天身上,就是希望蓝天问林早早为何会晚到,可蓝天偏偏不接话茬,蒙头吃饭,时不时把自己盘子的红烧瘦肉夹到林早早盘子里。 林早早眉头一蹙,嘴里咀嚼的动作丝毫没停,心里却道:不对劲儿啊,她怎么总是揪着我晚到这事儿不放,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果然,谢蕴见蓝天不问,林早早不答,有些沉不住气,自己爆出了答案:“听说你给孙教官送了一份信,还是粉红色的纸,不会是——”她话没说完,引人遐想。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林早早不以为然:“不会什么?”她逼问谢蕴。 谢蕴筷子一顿,显然没料到林早早会直接问出来,她故意用不确定的语气道:“不会是情书吧。” “你听说?”林早早直视谢蕴,“你听谁说?” “我——我听——”谢蕴有些傻眼,怎么林早早一点儿也不害怕,“听同学们说的,大家都在议论。” “都在议论?”林早早喃喃自语,朝周围望去,确实有那么几个人在朝她这边看,可也就是几个,难怪刚才进食堂前也看见几个人对她指指点点,原来玄机在这儿,谢蕴是过来挑拨离间的吧,她冷笑,“所以你就跑这儿来传闲话?长舌妇!” “林早早你说话干净点!”谢蕴终于恼了,啪一下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将端着饭刚走过来的包小倩吓了一跳,“我,我能坐这儿吗?”她看了一圈,最后问林早早道。 “坐啊,”林早早再没给谢蕴正脸,“不过你得小心了,有人跑这儿嚼舌根呢。” 包小倩一脸雾水,还没顾上问,就听谢蕴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敢做就不要怕别人传闲话。” “你神经病吧!”林早早也恼了,“我送个情书招你惹你了?难不成你喜欢孙教官?你喜欢你也写情书表白啊,你跟我这儿叫唤什么,吃饱了撑的?” “你,你,你才叫唤!”谢蕴让林早早一阵抢白,气得面红耳赤,说话都不利索了,“你别血口喷人,谁喜欢孙教官,明明是你送情书,别扯上我,脚踏两只船的人是你!” 林早早气笑了,谢蕴这逻辑,还真是绝了,“送个情书就脚踏两只船劈腿了?你这是什么逻辑,照你这么说,你总在我男朋友跟前儿刷存在感就是明目张胆地抢我男朋友喽?” “这么说你承认了,”谢蕴露出胜利者的笑容,转而对蓝天道,“蓝天你也听到了,这下你总该相信我了吧,她给孙教官写情书,她喜欢——” “别在这儿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说我给孙教官写情书了?我说的是送,送你懂不懂,送和写可差着事儿啊!”林早早打断谢蕴的话。 “谢蕴,无论你说什么,我只相信早早。”蓝天表态。 谢蕴脸色顿时惨白,在旁边看了半天戏的包小倩傻了,她举起一只手,弱弱问了一句:“我能说两句吗?” 没人回答,她只好当众人默认了:“早早是帮我给孙教官送情书。” 谢蕴猛然侧过头瞪着包小倩,眼中意外,惊骇,愤怒各种情绪交织,片刻她离开餐桌,冲出了食堂大门。 包小倩见周围的人都在看这边,干笑两声,道:“别看了别看了,不就是一封情书,你们谁还没写过情书,没还收过情书,没收过没写过的也都想过吧,都赶紧吃饭,下午还得训练,吃完赶紧回去休息。” 众人深以为然,纷纷收回目光埋头吃饭。 一段小插曲,林早早给自己说不要在意,那就是个跳梁小丑,可事儿发生了,或多或少总会影响心情,她只能尽量调整。 包小倩委委屈屈地坐在林早早身边,觉得这事儿源头在自己这儿,若不是她非让林早早帮她送信,哪来那么是非,这样一想,她觉着平日最爱吃的红烧肉都不香了,思来想去,期期艾艾道:“早早,对不起啊,我真没想到——” “你给我说什么对不起,”林早早打断包小倩,“传闲话说是非的又不是你。” 第69节 包小倩一想也是啊,可这心里头怎么就不得劲呢,她犹豫半天,又对蓝天道:“蓝天,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连累早早了。” “包小倩,你再这么婆婆妈妈就一边吃去,多大点儿事儿,吃饭。”林早早道。 “是啊,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蓝天也安慰道,“她过来给我说这事儿我压根就没当真,不过我和她毕竟是一个班的,总不好把关系弄得太僵,所以没赶她走。” 包小倩听出来了,蓝天这话前头半句是对她说的,但后头那一长串分明是在给林早早解释。 “多大点事儿,你喜欢唱白脸,那我就□□脸。”要说一点儿不生蓝天的气,那是不可能的,虽然她理解蓝天的处世之道,可理解不代表认同,开学这么多天,谢蕴在明知道他又女朋友的情况下,还是再三纠缠,难道蓝天就一点儿责任也没有吗? “哎呦,说什么白脸红脸的,”包小倩打起了圆场,“如今咱们都是一张铁面无私的黑脸,你瞧瞧,就属蓝天最黑。” 噗嗤——林早早险些将饭喷出来,赶紧咀嚼了咽下去,“快吃你的饭,别贫嘴。” 蓝天见林早早笑了,总算放下些心,可他心里明白,不能任由谢蕴继续如此,必须找个时间明确拒绝她。 第86章 小甜蜜 谢蕴闹这一出打了自个儿的脸,到底影响了林早早和蓝天吃饭的心情,俩人不似平日那般有说有笑,一个憋屈,一个窝火,若非包小倩插科打诨讲一些八卦活跃气氛,这饭大概就吃不下去了。 国庆节还没到,依旧就夏季作息时间,中午时间长,吃了饭,包小倩拉着林早早去食堂小卖部买冷饮,蓝天跟在后头,琢磨怎么打破僵局,这事儿他是有苦无处诉,其实林早早过来前谢蕴根本没坐多久,刚把情书的事儿说完,蓝天听后头一个念头是荒唐,自然不会相信,还真没往深处想。 女朋友生气,不能视而不见,这算得上是他和林早早头一回闹矛盾,其实也算不上闹矛盾,毕竟两人一没争执二没吵架,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別着劲儿,说起来让人啼笑皆非,他越想越无奈,不由摇了摇头。 要说林早早生蓝天的气,其实也没有,本来也不管他的事儿,就是气谢蕴,她觉着刚才就该把谢蕴骂得狗血淋头,可食堂那么多人,真要骂起来也挺掉价的,不是都说狗咬人一口,难道人还要咬回去吗?可这窝心火不出,干啥也提不起兴趣,偏偏蓝天木头似得也不劝也不哄,她心里越发闷得慌。 “早早,你吃什么?”包小倩扒在冰柜上翻找冷饮,“巧乐兹行吗?我请客,就当赔罪。” “不要,”林早早摇头。 “哎呀,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包小倩停止翻找冷饮,直起身子苦着脸央求。 “又不是你的错,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林早早道。 “那你为什么不吃我买的冷饮?”包小倩顿时露出笑脸,“不喜欢巧乐兹?那就换一个?你喜欢吃什么?” “我什么也不吃,”林早早走到她跟前低声道,“我亲戚来了,吃不成。” “啊?”包小倩恍然大悟,“行吧,那请你吃薯片?” “不要,前天买的还没吃完呢,”林早早劝她,“你也少吃点儿,看你脸上的疙瘩,还吃那些高塘油腻的零食,这么多天军训都累成了狗,我看你没瘦反倒胖了。” 包小倩顿时纠结起来,到底是不顾身材颜值满足口腹之欲呢,还是为了口腹之欲放弃脸蛋儿,“哎呀,你过分了啊,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自己吃不成也不让我吃是吧,我绝对不让你得逞,”包小倩像是找到了说服自己的借口,冷饮薯片可乐,一样也没落下。 林早早笑的肚子疼,这人还真不经逗,一转身,看见蓝天站在不远处,正目不转睛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她有些诧异,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心中生出内疚,不该迁怒他的,她走过去问蓝天:“你要不要也来一根冷饮?” “不要。”蓝天摇头,他听到刚才林早早和包小倩说的话了,她不能吃,他也陪着她不吃。 “那可乐薯片呢?”林早早试探,有些不确定蓝天此刻的心情。 “都不要,”蓝天笑了笑,对包小倩道:“包小倩你快点儿,我一会儿还有事儿。” “哦——”包小倩应了一声,反应过来不对劲,“有事儿你先走啊,又不顺路。” 原来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不在一个区,正好是相反的方向。 蓝天让她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心道这人还真是没心没肺。 “你——有什么事儿?”林早早问。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室友让赶紧回去。”蓝天敷衍道。 林早早也没深究,估摸着大概是让他回去玩牌,听说男生宿舍晚上熄了灯后不睡觉,点着蜡烛玩牌,被查出来两次了。 “有事儿你先走,”林早早道,“不用等我们。” “你——”蓝天小心翼翼,仔细分辨林早早的脸色,以便确定她这句话是真心话还是气话,见林早早脸色如常方舒了口气,“行,一会儿我给你发信息。”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 那边包小倩抱着一大堆零食挤到收银台前,再挤出来时手里的零食已经装进了塑料袋,她从中拿出一包薯片:“你真不吃?” “不吃。”林早早转身朝外走,包小倩紧跟其后,问道:“蓝天呢?真走了?” “走了。” “我说你们俩为了谢蕴至于吗,”包小倩劝道,“简直莫名其妙,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那不是傻吗?” “说什么呢?”林早早轻轻推了她一下,“我是那么拎不清的人吗?” “原来看着不像,今天吗,不好说,”包小倩拿了片薯片放进嘴里,“你瞧瞧刚才吃饭的时候,你们俩也不说话,那气氛,真冷,比我这冷饮还冷——哎呀——” “你干嘛啊,一惊一乍的。” “我怎么先吃薯片了,快快,帮我拿着,冷饮一会儿该化了。”包小倩将薯片塞进林早早手里,从塑料袋中翻找巧乐兹,打开后伸到林早早嘴边,“咬一口,解解馋。” “不要。”林早早撇过脸,“赶紧拿走,别引诱我。” “真不吃?没事儿,一口不打紧,我有经验。”包小倩大姨妈来时并不怎么在意,确实是没有特意回避凉东西。 “你的经验不适合我。”例假期间吃冷饮的后果,林早早经历过一次再不想经历第二次,那还是初中时候,有一回来例假不当回事,凉水冷饮不忌口,结果疼得去了医院,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了。 “不吃算了。”包小倩也不强人所难,林早早从她手中接过一袋子零食,将薯片又塞给她,“赶紧走吧,回去还得打水。” 一上午训练,出了一身汗,中午回去总得清洗一下,宿舍水房没有热水,只能去锅炉房打水。 回到宿舍,林早早拿起暖壶,既然是满的,她明明记得早上倒水时已经把水倒完了:“咦,你们谁帮我打水了?” “张乔和龚芳刚才去打水,把你和小倩的一块儿打回来了。”已经梳洗好准备上床休息的吕雪说道。 “这么好,”包小倩连忙提了提水壶,果然是满的,“她们俩人呢?” “水房呢。”吕雪回答。 包小倩拿出零食扔给吕雪,然后给每人桌上放了一包。 “谢谢——”吕雪将薯片拿在手里,对林早早道,“早早,有个事儿想麻烦你。” “都是一个宿舍的,你客气啥,啥事儿你说,”林早早拿出盆子提着暖壶正准备去水房梳洗,听见吕雪的话停在门口,回头望着上床坐起身的吕雪。 “上次你给我们分的葡萄干,能不能让你家里人再寄一些过来,我想买。”吕雪道。 “这有什么,小事一桩,我给家里打电话说下就成,你要多少?”林早早以为是什么事儿,搞得那么慎重,原来就这个,“除了葡萄干别的你要吗?核桃,大枣,巴旦木。” “都要一些吧,”吕雪想了想,先一样要一斤,多少钱我给你。 “一斤,是五百克吗?”林早早道,他们那边一斤可是一公斤的意思,别搞错了。 “是啊,”吕雪不解,“你们那边一斤不卖吗?” “卖卖,怎么会不卖,有生意还能往外推?”林早早笑道,“不过我不知道价格,回头等东西到了再说钱的事儿吧。” “好——” 水房人满为患,天气热,中午学校澡堂不开门,只能擦洗,林早早和包小倩看了一圈,瞧见张乔和龚芳了,走过去道谢。 “顺手的事儿,”龚芳爽朗,笑道,“客气什么。” “是啊,”张乔附和,“都是一个宿舍的。” “对了,早早,”张乔拧干毛巾擦了脖子,“我今天听说件事儿,是关于你的——” 林早早瞧见张乔欲言又止的样子顿时猜到她要说什么,有些无奈,用胳膊肘子戳了戳包小倩:“小倩,你给她们说吧。” “我说?说什么?”包小倩不解,狐疑地看着几人。 “今天的事儿,关于我的,还能是什么?”林早早一边说一边端着盆子到水龙头下接凉水。 包小倩猛然反应过来:“这事儿,多大点事儿,怎么还在叨叨,”她说完察觉不妥,这不是把张乔也编排进去了,连忙补救,“别误会啊,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她们,喜欢八卦的。” 张乔笑了笑,也不知到底有没有在意包小倩的话。 “其实吧,这事儿你们都误会早早了,她是帮我给孙教官送情书。”包小倩解释时特意提高声音,故意让其她人也听见。 “我就说嘛,早早有男朋友,怎么会给孙教官写情书,”张乔恍然大悟,又问包小倩,“怎么样?孙教官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没戏喽——”包小倩叹了口气,不愿意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么说我还有机会?”张乔脸上顿时笑开了花。 “不是吧?”包小倩顿时一言难尽,欲言又止,这事儿尴尬了,倒不是觉着自己喜欢的人别人不能喜欢,主要早早说部队有纪律,估计张乔会和她一样碰壁,那到底要不要提醒她呢?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龚芳劝道,“咱们军训完他们就走了,见一面都难,更别说谈恋爱了。” “都在云海市,怎么就难了,他找我不方便,我过去找他总可以吧。”张乔显然让爱情冲昏了头脑,包小倩暗暗叹息,决定还是劝了,毕竟自己也是送过情书的人,容易让人误解,再说,不让她撞撞南墙,估计是回不了头的。 几个人快速擦洗好回宿舍,吕雪道:“早早,你手机一直再响,赶紧看看。” “哦,”林早早放下暖壶和盆,挂好毛巾,从写字台上拿起手机,三个未接来电,都是蓝天,还有一条他发过来的短信,林早早顾不上看,连忙给蓝天回电话,拨通后那边立刻接了。 “你睡了?”蓝天柔声问。 “没有,刚才在水房。”林早早问他,“怎么了?” “你下来一趟,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啊?”林早早意外,“你怎么跑过来了,不是有事儿吗?”她一边说一边出门。 “下来再说。” 林早早跑出宿舍楼,就看见蓝天站在楼门外,大中午日头毒,怎么站这儿,她连忙走到他身前:“怎么不到树下等,这儿多晒。” “给你——”蓝天把手里的奶茶递给她,“这杯是热的,剩下五杯冰的。” “你说的有事儿,不会是跑去买这个了吧?”林早早惊讶道。 蓝天答非所问:“快进去吧,晒死了。” 林早早接过奶茶,见蓝天头发都被汗浸湿了:“干嘛大中午去买这个,我又没说要喝。” 蓝天笑了笑:“就是想给你买。” 林早早心里一阵触动,摸了摸口袋,换了衣服没装纸巾:“你快回去吧,对了,你暖壶还有开水吗?” “啊?”蓝天一愣,“怎么突然问这个?应该没有吧。” 男生打什么开水,大热天,洗头洗澡都巴不得用凉水,至于喝,自然是花三块钱买一大桶纯净水喽,够一个宿舍喝好几天的。 “你出了一头汗,千万别用凉水洗啊,你在这儿等会儿,”林早早转身朝宿舍楼跑去,跑到楼门口又转过头叮嘱,“等着我啊,我一会儿就下了。” “行——” 林早早跑上楼,把奶茶往桌子上一放,提起自己的暖壶又跑出去了,“早早又去打水啊,别去了,下午再——”包小倩话还没说完林早早已经冲出了宿舍。 第70节 “走,咱们打水去——”林早早拉住蓝天的手,朝锅炉房走。 “你别去了,我给你打回来。”蓝天拉住林早早,“怪热的。” “不是我要开水,”林早早解释,“打了开水你提回去洗澡用,省的回了宿舍又用凉水。” “不用,我回宿舍再出来打。” “你真能出来打?”林早早根本不相信。 “真的,你都下了命令我哪敢不从啊。”蓝天玩笑道。 “从这儿回你宿舍正好经过锅炉房,拿我的壶打了水提回去多方便,”林早早说道,“下午训练完你先回宿舍拿暖壶去打水,我去排队打饭。” 林早早这一说,把下午的事儿都安排好了,蓝天嘴角含笑,心里头别提多熨帖了,“行,都听你的,不过打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回去吧。” “好吧——”林早早想了想,也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暖壶都拿走了,又是顺路,还怕他不打水。 看着蓝天离开,林早早才回宿舍,把奶茶分给室友,包小倩凑到她旁边,“早早,你睡觉吗?” 林早早按开手机看了时间,一点多了,她又看了看其她人,倒是都没睡,“不睡了,都这会儿了,睡不了多久又该起来了。” “我也不想睡,咱们看电视吧。”包小倩把自己的凳子拉过来,“那个《粉红女郎》我还没看完。” “好。”林早早把笔记本电脑从柜子里拿出来打开。 “早早,你怎么不拉网线呢,你这笔记本不上网可是大材小用了,拉了网线电视电影随便看,多方便。”包小倩道。 林早早报道前用笔记本下载了一些电影电视剧和音乐,就属包小倩最感兴趣。 “早早,等军训结束后咱们拉网线吧,”吕雪听见两人的谈话,从床上探出头,“我也把笔记本带过来,咱们正好能联网打游戏。” 吕雪是本地人,家离学校也就六七站路。 “行吧,”林早早边说边双击我的电脑打开e盘,龚芳张乔王晓晓也搬凳子凑过来看,林早早索性将位子让开,拿着手机和奶茶爬上床给蓝天发了条短信:“回宿舍了吗?” 手机屏幕上显示发送成功后大约二十多秒就听到了短信提示音蜂鸣声,蓝天的短信回过来了,打开短信,两个字:到了,紧跟着又是一声蜂鸣,还是蓝天:我洗澡去,你睡觉吧。 你先去洗吧,林早早双手快速按手机按键,打了五个字发送,蓝天接到信息打开一看,沉思片刻,回道:好,洗完给你发信息。 林早早不自觉地翘了翘嘴角,抽出管子扎穿奶茶盖慢慢吸。 下头几个看电视剧的不时发出笑声,吕雪的手机不停震动,这个中午看来是没人会午睡了。 一刻钟后,蓝天的短信发过来了:洗好了,奶茶喝了吗? 林早早:喝了,很甜,你是用热水洗的吗? 蓝天:当然,他们都笑我不是男人,大热天还用热水擦澡。 林早早:那你怎么说? 蓝天:我说他们没人疼,羡慕嫉妒恨! 林早早:你这是在给自己拉仇恨啊。 蓝天:我说的是事实,对了,他们想叫你们宿舍的人出去吃饭,军训结束后。 林早早:?? 蓝天:有人看上你们宿舍的姑娘了。 林早早惊讶:谁啊?谁看上谁了? 蓝天:邱俊看上吕雪了,不过你先别声张,听说吕雪是本地人,傲得很,邱俊怕追不上丢人,想借着请你们宿舍吃饭的名义探探她的口风。 林早早:吕雪傲?没有吧,我觉着她挺平易近人的,不能实话实说,那我怎么给她们说?总不能无缘无故就请吃饭吧?谁敢去? 蓝天:就以我的名义吧,你男朋友请你室友吃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吗? 林早早:真请?你付钱还是他付钱? 蓝天:当然是我付,原本我也想请你们宿舍的吃一顿。 林早早:好吧,回头等军训完了再确定时间吧。 蓝天:你,心情好点了吗? 林早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我哪有心情不好。 蓝天笑了:没有心情不好就好。 林早早:不和你说了,我要睡觉。 蓝天:睡吧,不用定闹铃,我打电话叫你。 林早早:好。 第87章 商机(一) 当天晚上,林早早和往常一样,给家里打了电话,接电话的一如既往是赵国兴。 即便天天打电话,赵国兴总有说不完的话,当然,多数时候都是重复昨日的唠叨,比如叮嘱林早早自己照顾好自己,别贪凉总吃冷饮,要早睡,每天多喝水,不要为了减肥节食,别总吃零食,要多吃饭,食堂的饭如果不好吃就去外头饭店吃,诸如此类的老生常谈。 林早早虽然耳朵都快听出老茧,可依旧耐心等着赵国兴唠叨完才问一句:“我爸在旁边吗?” 其实她这句是多问,虽然每晚先接电话的总是赵国兴,可其实守着电话机的是她爸爸林卫国,当得到赵国兴肯定的回答后,林早早就会再说一句:“那你开免提吧。” 为什么要开免提,自然是为了避免同样的话要分别给爸爸和妈妈各说一边,这在刚军训那几天日日上演,赵国兴会先问她当日在学校的情况,然后林卫国接过电话再问一遍,她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可连续几次后包小倩就提出了疑问:“你干嘛每次打电话同样的事儿都说两遍?累不累?” 林早早如梦初醒,再打电话时就要求赵国兴开免提了。 其实日常生活并非影视剧小说中那样总有波澜起伏的新鲜事儿发生,每日打电话,也并非只有赵国兴的唠叨在复制,林早早也同样说着昨天说过的事儿,比如今天吃了什么,好不好吃,今天军训了什么,抱怨累,抱怨热,抱怨教官不近人情,再问问家里的情况,叮嘱父母照顾身体别光顾着挣钱,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坚持每日往家里打电话,聊到最后,她没忘了吕雪要干果的事儿,让赵国兴抽空买了发过来。 日日和父母打电话,自然也不能忘了林琼,因为知道林琼晚上不但要辅导陈磊学习,有时还会备课或是改作业卷子,所以她并没有天天都打,隔三差五打一次,聊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左右,若是赶上陈磊没睡,还会和陈磊聊聊。 挂了父母的电话,林早早看了时间,还不到十一点,距离她上次和林琼通电话也有四天,索性给姑姑打个电话吧,电话接通,两个人又聊了半天,挂了电话正好熄灯。 手机响起蜂鸣,是蓝天的短信,每晚睡前两人总要短信聊几句,今天也不例外。 林早早不用打开就知道蓝天发的什么,每晚开场白都是一样,你睡了吗。 她漫不经心地打开手机信息,一愣,今天竟然不是那句你睡了吗,而是:你知道淘宝网吗? 淘宝网?林早早还真不知道,她回了信息,问:不知道,那是什么? 片刻,蓝天发过来一条彩信,林早早打开,待下载完看到是一张图片,一张网页页面的图片,并不是很清楚,隐约能看见淘宝两个橘色字,像是用手机对着电脑屏幕拍的,有些花。 紧跟着又是一条信息进来:是网站,购物网站。 林早早蹙眉:购物网站?干什么的? 诺基亚特有的来电铃声突然响起了,林早早条件反射按了接听键:“你怎么打过来了?” 蓝天声音轻快:“短信说不清楚,你这会儿能开电脑吗?” “能啊——”林早早坐起来,探头朝下看了看,包小倩几个还坐在她桌子前看电视剧,这几个电视迷每天晚上边充电边看,熄了灯就用备用电池熬夜看。 “你打开电脑,你用百度搜索网站看看。”蓝天声音中透着一丝激动。 “要上网啊,”林早早一只脚已经踏在了下床的□□上,闻言停住了,“我们宿舍没拉网线,上不了网。” “啊?”蓝天傻眼了,他怎么把这个茬儿给忘了,他们宿舍有个学计算机的,开学没几天就把网线给拉上了,“那算了,我简单给你说说吧。” “哦——”林早早又爬回床上,“你说。” “淘宝网是今年刚上线的购物网站,也就是给把货物放在网上买卖。”蓝天解释道。 林早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放网上买卖?”“对,”蓝天说完知道林早早是哪里没弄明白,“就是把各种商品信息上传到淘宝网,上网的人只要登录淘宝网就能浏览商品,并用网上支付的方式购买自己想要的东西,卖家会用快递把商品发给买家。” “这样啊,那以后不用出门就能买到想要的东西了?”林早早恍然大悟,听着倒是挺新鲜。 “是啊,”蓝天点了点头,“所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什么想法?”林早早脑海中猛然冒出个念头,“你打算在网上卖东西?” “对。”蓝天的回答确定了林早早的猜测。 “卖什么?”林早早实在想不出他能在网上卖什么。 “这个吗,我还没想好,我就觉着这是个商机,未来应该会有发展空间。”蓝天是今天晚上无意间看见同宿舍那个计算机专业的张晓杰在游览淘宝网,就问了几句,然后泡在淘宝网上研究了一个多小时,觉得网上卖东西这个事儿自己也能干。 “那你想好卖什么东西了吗?”林早早问。 “还没想好。” “这样啊,”林早早想了想,道,“你看看网上什么没有,咱们卖别人没有的。” “嗯,我研究研究再说,你先睡吧,”蓝天拉开阳台门回到宿舍,“回头我给你拉上网线吧,咱们上网聊天更方便。” “不用你,今天我已经和吕雪说好了,等军训结束就拉网线。”林早早道。 “行,”蓝天坐在桌子边,他的笔记本开着,但网页已经提示连接不上,停电后网络也断了,今晚是查不成了,明天再说,“明天早上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林早早实在不知道吃什么,食堂的早餐大同小异,“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 “成——” 挂了电话,林早早撑着床边的围栏探出身子,见对下头看电视剧的包小倩道:“小倩,我先睡了,一会儿你不看了关了电脑啊。” “知道了。”包小倩头也没抬。 一夜无梦,第二天早上是被楼道吵闹是唤醒的,她们宿舍的人都是属夜猫子的,习惯晚睡,这就造成早上起不来,倒是有定闹铃的,往往是刚被吵醒就不耐烦的关掉了,若不是每天早上起来洗漱的人在楼道里说话,恐怕这一宿舍的女生都要迟到。 林早早虽然睡得早,可她觉多,并不比别人醒得早,所以起来一看手机,时间不早了,赶紧穿衣服梳洗,刚梳洗好端着盆子回来,就听见手机响了,一看是蓝天,她连忙接通电话:“喂,怎么这么早?你到食堂了?” “没,我在你们宿舍楼下——” “啊?”林早早意外,上阳台往下张望,看见蓝天提着两个塑料袋站在宿舍前一辆自行车边,“我马上下来。” 林早早挂了电话飞奔下楼:“你怎么不在食堂等着?” “给你买了早餐,怕凉了,赶紧送过来。”蓝天把其中一个塑料袋递给林早早。 林早早接过一瞧,大喜:“这不会是,牛肉面吧?”她又仔细看了看,细细的面条中有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牛肉,还有葱花和白萝卜,可不就是牛肉面吗,还是她喜欢吃的毛细,“你从哪儿买的?学校食堂好像没有卖的吧?” “在学校外头买的,”蓝天昨日专门问了本地的学生,知道这附近有家牛肉面馆,一大早借了辆自行车就过去了,“回头咱们到店里去吃,买回来面条都让汤泡发了,你赶紧上去吃。” “好,你也回去吃吧。”林早早催促着蓝天先走,待他骑车的身影拐过了弯看不见才转身进了宿舍楼。 把牛肉面拎回宿舍放在饭盒里,包小倩闻着香味凑过来了:“这什么?面条?蓝天买的?怎么想起来一大早吃面条?” 她一连串的提问,林早早没回答,拿出筷子坐在桌边,因为从校外一路回来,这面条已经不烫了,所以她大口吃着,那样子看的包小倩开始分泌唾液,包小倩并不爱吃面条,可是不知为何,总觉着林早早碗里的面条与众不同,瞧着像是很好吃的样子。 第71节 “有那么好吃吗?”包小倩觉得如果不尝一口大概上午就没法训练了,她从自己的柜子里拿出筷子,“让我尝尝。” “我吃过的——”林早早抬起头,倒不是舍不得,是真觉得自己吃过了会被嫌弃。 “没事儿,我不嫌弃——”包小倩用筷子在饭盒里卷了一些面条放进嘴里,蹙了蹙眉头,“味道倒是不错,就是这个面条软乎乎的没咀劲儿。” “是泡的时间长了,刚做出来吃不是这样。”林早早解释。 “也是,”包小倩看了看饭盒里,虽然林早早已经吃了一部分,可饭盒里的汤还是很少,显然是被面条吸收了,“那还是去店里吃好些,回头你问问蓝天在哪里买的,咱们去店里吃。” 林早早感叹:“你可真是什么时候都忘不了吃。” “那是,民以食为天,”包小倩丝毫不觉着好吃有什么不好,“回头我带你去学校旁边的店里吃好的,我都打听清楚了,那些店的东西好吃。” “行,回头咱们一块儿去。” 军训虽然辛苦,可时间过得似乎也很快,最后的汇演落下帷幕后,为期一个月的军训终于结束,众人大有苦尽甘来的喜悦,也有离别在即的恋恋不舍,从刚开始训练时觉着教官不近人情,到后来队教官的崇拜,所有人都聚在操场不愿离开,几个女生眼泪都落下来了,然而天下有不散的宴席,该走的总归留不住。 这次军训让很多学生对军营生活产生了向往,每个院都有报名参军入伍的,林早早他们班就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生是这此大汇演的标兵,女的是林早早一个宿舍的张乔。 谁都没想到张乔会报名参军,当张乔回宿舍说起这事儿时,大家都很意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竟然要去部队参军,虽然学校会保留学籍,等三年后退伍再进校完成学业,可三年时间,和你同一期的都该上大四毕业面临就业的问题,你却刚开始上大一,三年时间啊,大学毕业怎么着也二十六二十七了。 然而张乔很坚决,林早早觉着这大概和她喜欢孙教官有关,她说要表白,应该是被拒绝了,心有不甘所以参军吗?她并没有去求证,毕竟还没和张乔熟悉到那个份上。 虽说才认识一个月,可朝夕相处,突然听说张乔也参军,众人还是舍不得,林早早想到蓝天说过要请宿舍的人吃饭,便打算赶在张乔还没走之前去吃。 刚好军训结束是国庆节,而张乔国庆节后就要去部队了。 第88章 商机(二) t大西门外有不少餐馆,下午五点半,众人来到姚记私房菜,蓝天专门打听过,这里菜做的好吃价格还公道,最关键是干净卫生。 大约是假期,这会儿吃饭的人少,他们男女两个宿舍一共十二人,店里没有那么大的包厢,便用三张长条桌拼成一张大桌子,坐十二人倒是刚刚好。 服务员提着茶壶过来,问众人要吃什么菜,邱俊拿过菜单,递给吕雪:“女士优先,你们点菜。” 吕雪也不客气,拿过菜单看了片刻点了一个素炒空心菜,然后把菜单递给坐在她旁边的王晓晓,王晓晓没有点,给了包小倩:“我随便吃什么都行,小倩你来吧,论吃你最在行。” “是啊是啊——”龚芳附和。 几个女生都看包小倩,大约是和这些男生头一回见面,有些矜持拘谨。包小倩向来神经大条,并不觉着点菜有何不妥,她拿过菜单,看着坐在对面的几个男生:“那我可真点了啊。” “点吧点吧——”几个男生纷纷附和。 包小倩先快速浏览了菜单,连着报了七八个菜名,荤素皆有,“我先说清楚啊,我点的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你们想吃什么赶紧说,一会儿菜上来了可别怪我点的不好吃啊。” “你点吧,吃货点的还能不好吃?”林早早将餐具打开,给大家倒水。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包小倩又点了七个菜,“先这么多吧,一会儿不够再要,省的吃不完浪费。” “酒要吗?”服务员问。 “要——”男生道。 “不要——”女生道。 “到底要不要?”服务员又问。 “先来一沓纯生,”邱俊说完又对女生说道,“张乔不是要参军了吗,这顿就算是送行宴,怎么能没酒呢?” 他这话一出,女声也不再反对了。 菜陆续上来,男生打开啤酒给每人满了一杯,蓝天怕他们不知轻重,上来就要干杯,连忙说道:“先别急着喝酒,吃点菜垫垫再喝。” 几个想举酒杯的男生顿时收起了蠢蠢欲动的念头,把手从杯子上拿开,蓝天夹了块鱼给林早早:“酒你不想喝就别喝,我帮你喝。” 林早早一边吃他夹的鱼一边道:“不用,都大学了,怎么也得学着喝酒。” 蓝天一想也是,以后大学毕业工作还能滴酒不沾?“你少喝点儿,感觉不舒服就别喝了。” “嗯,我知道,你赶紧吃,不是说肚子里有东西不容易醉吗?”林早早加了块排骨放在蓝天面前的碟子上。 将这一番互动看在眼里邱俊酸溜溜道:“我说你们俩差不多得了,秀恩爱也考虑一下我们单身狗的感受啊。”他说完朝着坐在蓝天身边的易佳武使了个眼色。 易佳武会意,连忙接话:“你就别搁那儿羡慕了,你瞅瞅,这一二三四五六个大美女,除去名花有主的,还有五个呢,赶紧行动,和他俩飙着秀。” “对啊,你这话有道理,各位美女,你们都没有男朋友吧?”邱俊眼光扫过几个女生,在吕雪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我有——”王晓晓连忙说道。 “晓晓你有男朋友?”林早早意外,“什么时候谈的?” “高中,他没和我在一个学校,不过也在云海,d大汉语言专业。”王晓晓说道。 “d大,离t大不算远,我说你怎么总不见人,是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吧。”包小倩道,“今天是林早早的男朋友请客,这样,咱们定个室规矩,以后谁有男朋友了都要请宿舍的姐妹搓一顿,我们怎么说也算是娘家人。” “这个主意好。”林早早微微点头,笑眯眯看着王晓晓。 “好,我给他说。”王晓晓听了这话不知为何脸色不太好看,林早早瞧见一愣,有些莫名。 “还有谁有男朋友?”邱俊又问,“包小倩你呢?” “我男朋友就是我的零食,我的可乐和薯片。”包小倩一脸认真道。 邱俊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听了包小倩的话不过笑了笑,又问道:“吕雪你呢?” “我?”吕雪有一瞬的失神,摇了摇头,“没有。” 邱俊算是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了,一阵心潮澎湃,脱口而出:“我也没女朋友。” 吕雪明显一愣,心说你有没有女朋友和我有关系吗?但良好的家教让她说不出口,只不去搭理邱俊。 蓝天见邱俊那副德行恨不得一杯陪酒撒到他脸上,龚芳看出些门道,目光在吕雪和邱俊之间来回扫视。 邱俊有些忘乎所以,一个劲儿找吕雪聊天,吕雪不胜其烦,眉头都皱起来了,蓝天怕他弄巧成拙,举起酒杯道:“来来,咱们大家先过一个——就为,有缘千里来相会。” “好!”邱俊起哄,端着酒杯非要和吕雪碰杯。 “邱俊,”蓝天瞪了他一眼,“你注意点儿,喝了这边菜差不多也凉了。”言下之意是心急吃不上热豆腐,就不知道邱俊能不能听懂。 邱俊是真没听懂,不过被蓝天瞪着他的这一眼唬住了,连忙站直了身子,再不敢惹事儿。 这一段饭直吃到九点多才结束,一行人浩浩荡荡进校,带着满身酒气,天已经黑透,温度也降了下来,微风习习,众人都有些不想回宿舍,索性绕着校园主路散步,又去小市场吃了些烧烤,直到宿舍楼快锁门才匆匆回去。 接下来几天休息,吕雪带着大家去云海各处游玩,蓝天跟着林早早,邱俊心系吕雪,赖着一块儿,两个宿舍索性又一块儿行动,一来二去,倒是混熟了。 十一假期过后,张乔离开学校,众人正式进入大学生活,大一主要是基础科目,并不涉及专业,林早早原本以为能轻松应对,谁知在英语课上碰了钉子。 最大的问题是听力和口语,她以为自己中学六年花在英语上的功夫已经不少了,但到了大学一上英语课才发现自己欠缺的还很多,老师上课几乎是全英文,她很多地方都听不懂,而且她说的口语还是不太标准,不但是她,蓝天也有同感。 大学英语面临四六级考试,必须好好学,原本以为上了大学能轻松些,看来不努力还是不行啊,林早早和蓝天一商量,每天晚上不是去教室就是去图书馆上晚自习,英语口语问题,便只有每日去明镜湖边找留学生聊天,那里是学校学生默认的英语角,一些外国留学生会在那儿找人学习汉语,同样本国学生也会向他们学校英语。 这一日中午生活委员许璐给了林早早一张取包裹的单子,林早早一想,大概是给吕雪的干果到了。蓝天听林早早说包裹是帮吕雪买的干果,突然愣住了。 林早早见他半天没反应,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中邪了?怎么不吃了?赶紧吃好去邮局,下午第一节 我有课。”过了十一中午没有午觉,时间比较多,两人今天上了一上午的课,教室又离食堂比较远,走过来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吕雪要的干果?”蓝天回过神,有些激动,“我突然想到了。” “你想到什么了?”林早早不解,“一惊一乍的。” “在网上卖什么啊。”蓝天道,“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你说咱们能在网上卖什么东西呢?日常生活用品?服装?这些看似好卖的我们都做不成,而且网上也已经有不少这样的店面,咱们再做不占优势。” “所以,你想卖什么?”林早早问完突然反应过来了,“不会是干果吧?” “对,就是干果,咱们家乡的干果,”蓝天索性放下筷子,“这边应该没有,即便有也很少,咱们抽空去市场看看。” “你这个想法好像不错,不过,”林早早有些迟疑,“放在网上卖能卖得动吗?还不如咱们在学校卖呢,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推销,我看学校里有不少学生这么做,什么化妆品了,电话卡了,这才开学多久,到我们宿舍推销的就有好几波。” “这事儿急不得,我还得再考虑一下,在学校卖也不是不可以,可我还是觉得放在网上前景更广阔,你没事也上网看看,可以试着在网上买些东西,看看怎么样,”蓝天把自己的思路都说了出来,“回头我让家里再发些干果,先在学校做做看,如果效果好再说。” “你别让蓝奶奶买了,还是我打电话让家里买吧,”林早早道,“奶奶一大把年龄了,多不方便。” “呀,奶奶是没白疼你。”蓝天心里熨贴着呢。 “那是,对了,我一直没问你,奶奶现在还一个人住在学校家属院?” “嗯,我爸让她过去住她不愿意,”蓝天叹了口气,“我是真担心她一个人在家有个好歹没人知道。 “这样,我给姑姑打电话,让她经常过去看看。”林早早拿出电话。 “先吃饭,也不急在这一会儿,不是还要去拿包裹吗,邮局离这儿可不近。”蓝天道,“看来我得买辆自行车,这进进出出的没个自行车太不方便。” “你不是说等下学期再买毕业生的二手车吗?” “原本是这么计划,可计划赶不上变化,谁能想到上个课都得从这头跑到那头,还是赶紧买上吧,给你也买一辆,咱俩的课也不总是一块儿上。” “行吧,”林早早道,“我回去问问我们宿舍的,看还有谁要买,大家一块儿买应该能便宜。” “行,我也问问我们宿舍的。” 因为计划做干果生意,林早早回宿舍把包裹给吕雪后问道:“你要这个是自己吃还是送人啊?” 吕雪将包装打开,拿了一些分给众人:“有的是自己吃,有的是送人,”她提起枣子和核桃,“我妈说这个枣子和葡萄干特别甜,肉也多,煮粥很不错,核桃是给我姨姨家的表弟,上高三,据说核桃补脑,至于巴旦木吗,自然是我自己吃了,这东西味道不错,我觉着比杏仁好吃多了。” “本地没有卖的吗?”林早早问。 “有,但是少,而且我觉得没有这些好吃。” 这话一说林早早眼睛一亮,看来蓝天的想法可行性很大啊。 第89章 行动 趁着周末休息,林早早和蓝天专门去了各大商场,超市和市场,了解了云海市干果销售情况,核桃红枣倒是常见,可巴旦木就比较少,看来可以尝试。 大约是网上购物属于新兴事物,多是买服装的,食物较少,干果网店更是没有,蓝天越发觉着这事儿可行,但是这事儿具体怎么操作还要细细规划。 开网店,只要有网络有电脑,在哪儿都行,他原本想先从墨城少进一些干果过来,先把网店开起来,若是网上卖不动,大不了自己吃了,可墨城并没有批发商,总不能零售价发一袋子吧,为了这事儿,两个人联系了所有认识的同学,可没一个能找到巴旦木批发商的。 这日上午下课后,林早早和包小倩骑自行车回宿舍,上个星期两个宿舍的人一块儿去车行买的自行车,车行老板从头到尾乐的没阖上过嘴,价格也给的便宜,还美其名曰批发价,但到底是不是就未可知了。 刚拐进宿舍区,林早早的手机就响了,她在路边停下,拿出手机一看,是她爸爸林卫国,连忙接通:“早早啊,你电话怎么停机了?” “停机了?”林早早这才想起来,她收到短信忘记交电话费了,“你给我交电话费了?” “嗯,我刚去交的,”林卫国道,“你下课了吧,我记得你今天只上一节大课。”平日电话聊天时林早早说自己每天都上了什么课,林卫国便记下了。 “已经下课了,爸爸,你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 “前天你不是说想找干果批发商批发一些干果吗,”林卫国向来把女儿的事儿当做头等大事,“你表哥李雪松这几年一直在倒水果,听说认识干果商,我和你妈昨晚上去你大姨家问了问,他真认识几个做干果生意的。 第72节 “真的?”林早早乐了,“太好啦,爸爸你太棒了!” 听见女儿夸奖,林卫国别提多高兴了:“你表哥这几天刚好要往云海市发一车苹果,我让他从批发商那买一些巴旦木给你带过去,不过批发商少了可不卖,你同学要得了吗?不行还是爸爸在这里摊子上买一些吧。” 林早早光给林卫国说想要批发一些巴旦木,并未说作何用,林卫国以为又是她的同学要。 林早早一听,知道父亲误会了,也没戳穿,主要是怕林卫国知道他们打算做生意反对,“我回头算算看要多少,要不你把表哥的电话给我吧,我自己给他联系。” “好,你记一下啊。”林卫国说着从桌子上拿出电话本,翻开找到李雪松的手机号。 林早早连忙从袋子里拿笔和纸,“我好了,爸你说吧。” “138********”林卫国照着电话本报了电话号码。 林早早快速记下了,又问:“表哥他跟着车来吗?” “去,”林卫国专门问了李雪松,“苹果拉过去他还得操心出货的事儿,哪能不去。” “好,那我回头直接给他打电话,爸,你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挂了。”林早早急着把这个消息分享给蓝天。 “没事儿,对了,你电话费的事儿,你自己去营业厅问问,怎么电话费用的这么快,是不是搞错了?”林卫国道。 “没搞错,我知道怎么回事。”林早早哪能不明白为何电话费这么贵,天天打长途,可不就这么贵。 “你知道?怎么回事?”林卫国问道。 “我给你打电话是长途,长途电话比市内贵。”林早早说完后想了想,道,“爸,要不你买一台电脑吧,联网后咱们用qq视频,这可比打电话省多了,还能看见人。” “还能看见人?你是说爸爸能看见你?”林卫国顿时来了兴趣,他早都想林早早了。 “当然能,到时候配个摄像头,你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你,还能听到说话,比打电话先进多了。” “好好,爸爸下午就去买,”林卫国说完又迟疑了,“但是爸爸不会用啊,你刚刚说那个什么来着q?” “qq,是一种聊天工具,”林早早想了想,“这样,电脑你先别急着买,我在这边问问看什么配置的好,你等我给你说了再去买,最好叫上我表哥一块儿去,别让卖电脑的给坑了。” “还用叫你表哥,他天天在外头跑,哪里会电脑,你妈会。”林卫国道。 “我妈?我妈会电脑?”林早早糊涂了,她怎么不记得她妈妈会电脑呢? “你忘了,她那会儿天天在家学五笔练打字,后来在厂里专门打字复印。”林卫国解释。 林早早哭笑不得:“爸,那不一样,我妈那叫会打字,不叫会用电脑,不过用qq聊天倒是确实需要会打字,我表哥虽然不会电脑,可他是年轻人,能糊弄人,让买电脑的有所顾忌,不敢以坏充次。” “行行,”林卫国对电脑的事儿一窍不通,“那行,我等你电话,你快点儿打听,你表哥说不准哪天就走了。” 挂了电话,她给蓝天发了短信说了干果的事儿,蓝天今天一上午都有课,他们见面也只能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 回到宿舍,林早早打开电脑,又申请了一个qq号,然后认真记录下qq号码和密码,只等到家里装了电脑她再想办法找人教爸爸妈妈用qq。 中午,林早早和包小倩提前去了食堂,今天食堂有红烧排骨,平时来晚了可是吃不到,林早早一下子打了三份,这家的红烧排骨都是用小排做的,一点儿也不糊弄人,味道好量也足,深受同学们喜欢,平时要是来晚了根本打不上。 林早早和蓝天两个人打了三份,包小倩一个人就打了三份,还怕不够吃,若非林早早拦着,只怕还要再加两份。 蓝天一下课就往食堂冲,可即便他骑着自行车,奈何上课的地方离食堂太远,到了后食堂已经人满为患,若不是林早早提前打好饭,只怕今天又没好吃的菜了,所以,一般情况下,如果两个人的课都要上到中午饭前,他们会果断选择出去吃。 蓝天停好自行车先在小卖部买了瓶酸奶,进食堂张望半天,还是林早早发现了他,站起来用力摆手他才看见人。把书放在旁边的空座位,蓝天将酸奶递给林早早:“吃了饭再喝。”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你帮我问问你们宿舍的张晓杰现在什么型号的电脑性价比高。” “你要干什么?”蓝天抬起头。 “这不是往家里打电话电话费太贵吗,我想让我爸买个电脑,和他们视频。”林早早解释道,“但我又不放心我爸自己去买,怕他被人骗了,先确定型号再让他去买。” “问张晓杰白搭,他才学了几天,我去找大二大三的问问吧。”蓝天道。 “那你快点儿啊,”林早早又说,“我爸妈可不会用用qq,我表哥正好在昆岗,我让他过去教教我爸妈。” “好,一会儿回宿舍就去问。”蓝天道。 “我爸说我表哥认识做干果批发的,刚好他过几天要往云海发货,顺道就把干果带过来了,咱们要多少?”林早早问。 “要多少啊,”蓝天抿了唇,先要一百公斤吧,要多了咱也没地方放。 “五十公斤一袋,一百公斤两袋,只能放阳台上。”林早早道。 “嗯,多少钱知道吗?”这才是蓝天最关心的问题。 “不知道,”林早早加了块排骨,“回头我给表哥打电话问问吧,我爸不知道咱们想卖干果,我怕他知道了反对没给他说。” “回头打电话的时候咱俩一块儿吧。”蓝天道。 包小倩听到这儿插嘴了:“早早,你们真准备卖干果啊?”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 “我看你也不差钱,干嘛干这个?”包小倩想不通,“不过我一定会做你第一个顾客,忠实顾客。” “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吃完饭,林早早让包小倩先回宿舍,他和蓝天骑车去了明镜湖,那里中午比较安静,离食堂也近,正好给李雪松打电话。 两人找了处椅子坐下,林早早拿出记录的电话号码,用手机拨了过去,电话接通后,那边问:“喂,你好,哪位?” “表哥,我,林早早。”林早早打开免提,和蓝天一块儿听。 “林早早啊,怎么样,云海好不好?大学生生活是不是很幸福?”李雪松笑呵呵问道。 “还好了,就是比高中自由,”林早早道,“云海吗,繁华大都市,确实很好,你不是过几天要过来吗?正好过来看看。” “看不成了,哪有时间逛,”李雪松说话虽然透着无奈,可语气确实兴奋,他是过来挣钱的,哪里顾得上看风景,“我听姨夫说你想批发干果?你想在校园里卖干果?” “你怎么知道?”林早早意外,和蓝天对视了一眼,“我没给我爸说啊。” “还用姨夫说嘛?”李雪松笑,“要是自己吃干嘛批发,我说你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不好好上学做什么买卖?又不缺钱。” “不缺钱就不能做买卖了?”林早早不服气,“先说好,这事儿无论你帮不帮忙都不能告诉我爸!” “行了,我要是说早说了,还能等到现在?”李雪松道,“你要想挣钱,找个家教的工作,每天一两个小时多好,卖干果,你怎么卖?学校里头让学生做生意吗?” “不让我怎么卖?”林早早不愿意和他扯这些,“哎呀,这些你就不用管了,你赶紧告诉我批发巴旦木多少钱?” “这个吗,我还得问,品种不一样的,等级不一样的,生熟,口味,这价格都不一样,你要是真想做,回头我问清楚了给你发传真。” “发传真?”林早早一听蹙眉了,这多麻烦,“别发传真了,你直接用qq发给我吧,我把我qq号给你。” “发qq啊,那我还得去网吧——”李雪松道,“行吧。” “别去网吧了,我爸打算买电脑,回头我把型号问好了你陪他一块儿去,别让人糊弄了。”林早早道。 “姨夫要买电脑?”李雪松意外,“够洋气啊。” “说什么呢你,”林早早道,“现在什么时代了,用电脑不是很正常吗。” “是是,正常,行了吧,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吃饭去了。”李雪松道。 “挂了吧。” 下午吃饭时,蓝天把问到的电脑型号写在纸上给了林早早,晚上林早早在电话里给林卫国说了型号,让他买了电脑配上摄像头,装网线,再让李雪松给他说怎么上网,怎么视频,又把今天新申请的qq号给他说了。 干果价格表是三天后发过来的,林卫国记挂着和女儿视频,买了电脑后就去电信局装宽带,原本要一周后才能上门安装,刚好安装的小伙子的亲戚在林卫国的修造厂上班,就走了个后门,提前按了。 林卫国和赵国兴跟着李雪松学会了用qq,连接视频,头一回和林早早视频聊天,林卫国激动的不行,霸着电脑和女儿说了一个多小时才罢休,还一个劲儿抱怨应该早点儿买电脑。 按照干果价格表,林早早和蓝天商量了一下,原味巴旦木,椒盐巴旦木,奶油巴旦木一样要了一袋子,让李雪松拉苹果的车带过来。 一个多星期后,李雪松雇了辆车,把巴旦木和两箱红富士苹果送到了林早早宿舍,林早早专门找了个袋子先给宿管阿姨装了一些巴旦木和苹果送过去,这才换得李雪松和蓝天两个人把这些东西搬上林早早宿舍。 放在林早早宿舍是俩人提前商量好的,主要是怕在蓝天宿舍放不住,男生不像女生分那么清楚,今天你过来串宿舍拿一把,明天我过来玩吃一些,不让吃不让拿伤感情,可这东西是用来卖的,总是白给白吃说不过去。 东西送上楼,两个人不好在女生宿舍长待,赶紧下了楼,林早早先拿出一些苹果和巴旦木让宿舍的人吃,这才下楼带表哥去吃饭。 依然是在校门口的姚记私房菜,三个人点了四菜一汤,李雪松和蓝天小时候认识,倒不用再介绍。 坐在桌边等着上菜,李雪松很自然地掏出烟,抽出一根递给蓝天,蓝天拜了拜手:“不会。” “大学了还不会?”李雪松笑。 “大学就得会?谁规定的?”蓝天护短,怼李雪松。 “我说你还不是人家媳妇呢就胳膊肘往外拐。”李雪松回怼的毫不客气。 “你说什么呢!”林早早脸一红。 “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李雪松点上烟,“我说你们俩怎么想起来做干果生意?忙得过来吗?” “我们就在学校里卖,一个宿舍一个宿舍的跑,有不少学生这样做生意。”林早早解释道,“而且我们还想在网上卖干果。” “网上?网上怎么卖?”李雪松天天在外头跑,接触网络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现在上线了一个网上卖货的平台,淘宝,我想在上头开店。”蓝天道。 “行不行啊?”李雪松不了解,也不好多做评价,“不过也没事儿,就你们这点儿货,卖不出去自己吃,送给同学老师都行。” “我们这还没开始呢你就泼冷水啊!”林早早不乐意了。 “行行,不泼冷水了,吃饭,饿死我了,跟车一路都没好好吃东西。”上来两道菜,李雪松要了米饭,端起碗就吃。 吃了饭李雪松便走了,那一车货还等着他处理,耽搁不得。 货到了,淘宝网上的店铺也注册好了,蓝天又专门买了数码照相机给干果拍了照片,按照干果的口味和重量分成不同的价格,带网上店铺完全弄好,又花了一个星期,这期间还多亏了他宿舍的张晓杰帮忙。 然而网上卖货的生意并没如两人预料一般,首先问的人少,其次两人都有课,无法天天守在电脑边,往往是有人问时他们不在,两个星期没卖出去一斤,没法子,两人开始在宿舍楼里推销干果。 没想到宿舍楼里卖的比网上好多了,尤其是女生宿舍,林早早会先让她们品尝,几乎每次品尝都有人买,一个月后,网上出去两单,而进回来的巴旦木还剩下一袋多。 第90章 合伙 蓝天见校内推销初见成效,对于网店出师不利倒也不那么耿耿于怀了,新兴事物,总要有个接受阶段,只要进回来的货能销出去,不至于赔本就行,但他并没有因此放弃网店,他始终相信,网店以后会和实体店分封而立。 剩下一袋半巴旦木,蓝天干脆不卖了,买了些封口袋,和林早早一块儿全部分装到袋子里,然后挨个儿宿舍送,这边送,那边林早早又按蓝天说的从他表哥那儿要了一些巴旦木,杏干,葡萄干,哈密瓜干和核桃,原本蓝天说自己和供货商联系,可一问价格,比李雪松拿货贵,所以还是通过李雪松。 秋季正是水果丰收的季节,李雪松几乎每个月都要往内地往返一趟,这干果依然是让他带过来的。李雪松显然没想到这两个人会要第二次货,赶了个大早把货送来,卸了货,依旧约在姚记吃中午饭。 还是姚记私房菜,因为不是周末,林早早和蓝天正好有一节大课急着去上,李雪松便先过来点了菜,专门要了个小包厢,上午也没什么客人,李雪松待在包厢里睡了一会儿,快午饭点让做了菜,所以俩人过来时菜已经上齐了。 三个人先吃了七分饱,李雪松才问道:“你们上次要的巴旦木全都卖完了?” “差不多吧,后头还剩下一袋半全送人了。”林早早道。 “送人?”李雪松微微蹙眉,“送谁?一袋半可不少啊,你们不会是对熟人抹不开面子没收钱吧?” “哪能啊,”林早早道,“开始我们也担心有人不给钱,可谁知道尝了觉着好吃要买的都给钱了。” 第73节 “那一袋半每个宿舍送一些,也算是打个广告,这不还有好些宿舍没送到,”蓝天把话头接过去,“现在已经有吃过赠品觉着不错问我要货的了,我打算把这次来的干果做一个小礼包,每样都装一些,购买有赠品,连带着让大家也尝尝其它东西,总卖一种时间长大家都吃腻了。” “这样啊——”李雪松沉思片刻,将手里抽了一小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我有个想法,想和你们俩商量商量。” “什么想法?”林早早放下筷子,正襟危坐地望着李雪松。 “你别紧张啊,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李雪松笑道,“就是我觉着吧,我从边疆往内地倒卖水果也有几年了,可这水果你们是知道的,它有季节性,一年有大半年是在家里闲着,所以我就想啊,不如把干果也做起来,对了,早早,你爸,我姨夫早就给我说过这么个事儿。” 蓝天微微颔首:“你这个主意不错,其实干果储藏和运输比新鲜水果利润空间更大。” “对啊,我也是这么想的,”李雪松道,“但是干果不像水果,你看啊,我发一车水果过来,两三天就抢完了,可是呢,发一车干果,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销出去。” “你的意思是?”蓝天隐隐猜到李雪松的计划。 “这云海市也算是全国的经济中心和交通枢纽,”李雪松喝了口茶,“所以我想在这边租个仓库,做干果批发。” “能行吗?”林早早问,“这儿的房租可不便宜啊。” “还有销路问题,”蓝天道,“还有,你得在这边长待。” “要做肯定长时间在这边,”李雪松道,“我打算先在云海时和周边几个城市跑跑,看看当地干果时常怎么样,如果有空白区,绝对可行。” “是要先考察清楚,云海市这边吗,我和早早前段时间四处看过,边疆特产干果少,我觉得销路不成问题,其实你可以先带着样品去跑市场,如果确定要的人多再订货也行。” “你这个想法不错,”李雪松颔首,“开始我想着吧,从边疆往内地批,量大运费高,很多零售商吃不下,所以大多是从二道贩子甚至三道贩子手里小量拿货,这中间的差价可不在小数,如果我直接从农户或生产商处拿货,发到云海市,再批发给零售商,二道贩子三道贩子挣的差价不都在我自个儿手里了?” 蓝天听着听着眼睛都亮了:“你说的这些,如果可行,确实能挣钱,但是从农户或者生产商那儿进货,可是大批量,就怕滞销——” “说到底还是量的问题,”李雪松笑了笑,“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先走走市场看看情况,这事儿要是没人做,那就可行,要是有人做,做的人少,那就可以考虑,若是做的人多,干脆别想!” “嗯——”林早早微微颔首,“如果这样,那以后我们在学校卖货,或是网上出货是不是就可以从你这儿拿了?你可得给我们个友情价啊。” 李雪松笑而不答,蓝天看出些问道,舔了舔下唇:“表哥,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我和早早能帮得上忙绝对义不容辞。” 林早早一听这话纳闷了,她和蓝天都还是在校大学生,能帮什么忙?总不能帮他跑业务吧。 “你这么说那我可就直说了啊,”李雪松道,“我想让你们和我合伙儿。” “合伙儿?”林早早没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蓝天倒是听明白了:“你说说这事儿怎么合伙?” 李雪松道:“虽说我这几年跑水果挣了些钱,可要想在云海市开公司估计还缺个十万,所以,你们俩看着出,有多少出多少——” “表哥,你是在开玩笑吗?”林早早打断道,“你觉着我们两个像是有钱人吗?” “你觉着我像开玩笑吗?”李雪松正色道,“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们肯定是没钱,但是早早,二姨和姨夫这几年又是拾棉花机又是修造厂,能没挣上钱?蓝天你——” “你不用说了,”蓝天打断道,“让我考虑考虑,但是这事儿别让早早掺和。” “不是,为啥不让我掺和?”林早早反问,“再说了,蓝天你哪来的钱?” 蓝天不答,李雪松道:“行,就你和我,其实一开始我也没想着把早早拉进来——” “你们怎么回事儿,”林早早不乐意了,“什么叫一开始没想把我拉进来?” “早早,你别急啊,”李雪松连忙说道,“你自己想,如果让你去问二姨和姨夫要钱,还是一下子十万,就算不是十万,三万五万的,你干吗?” “自然不干!”林早早脱口而出,说完又不自在了,“那,那我不愿意要很正常啊,我怎么给我爸妈解释要那么多少钱——” “问题就在这儿,”李雪松接过她的话头,“如果二姨姨夫知道你要钱是为了做生意,你觉着他们会给你吗?” “不会——”林早早想都没想脱口而出,说完又不服气,“你这么确定我爸我妈不给我,那蓝天呢?你怎么就那么肯定他家里人会给他?”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弄到那么多钱?”蓝天也问道。 “你家里的事儿,我大概也知道一些——”李雪松犹豫着到底说了,“你妈妈现在在迪市美容生意做得挺火——” 蓝天嗤笑:“你这是有备而来,一开始就打我的主意吧,你就这么肯定我会找她借钱?”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家里的事儿可不是我有意打听的啊,小时候都在昆岗住着,谁还不知道谁家里那点儿事儿?至于你妈生意的事儿,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我女朋友在你妈的美容院上班,我去找过女朋友认识了你妈,听说我也是昆岗的高兴的不行,聊了几句这不啥都清楚了?” 原来如此,蓝天沉默,李雪松又道:“你肯不肯你你妈要钱我自然无法肯定,不过这事儿如果确实可行,即便你不合伙儿,我也会去找别人,主要吧,哎,我也就给你们交个底儿,找别人没有找你放心。” “你就这么相信我?咱俩可没什么交集啊。”蓝天笑道。 “我认识那帮人,见着面就称兄道弟,真要有事儿能指望上几个?这几年我在社会上打拼,还能连这点儿眼力劲儿也没有吗?”李雪松表情颇有几分沧桑,“可你不同,虽说咱没什么交集,但你比他们,怎么说呢,让我想想啊,单纯,对,就这个词,和你合作我不用担心你背后捅刀子啊。”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的信任呢?”蓝天笑了,“可你倒是不担心我了,那我是不是该担心你呢?” “嘿,你小子,还会学以致用啊,”李雪松并不生气,“你好歹也是准我妹夫,我还能坑你?” 蓝天没说话,片刻道:“这事儿你容我想想,回头再给你答复吧。” “没问题,”李雪松也爽快,“这事儿你要是一口应下,我还得犯嘀咕呢,回头我转好市场给你准信,吃菜吃菜,别浪费了。” 事情说完了,李雪松要了米饭,三个人吃了饭各忙各的去了,因为下午没课,林早早和蓝天步行回学校。 “你真打算和我表哥一块儿干?”林早早憋了一顿饭,这会儿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他说的这个事儿确实可行,”蓝天没直接回答,“而且咱们的货总不能一直放在宿舍阳台,上次的货少还行,这次你也看到了,堆了大半个阳台,时间长了,你舍友也得有意见,何况宿管阿姨也说了,这是最后一次,下次来货就不能放宿舍了,那咱们得租仓库吧,可仓库也不是那么好租的,首先得离学校近,其次不能太大,咱们再怎么做量也不会很大,大仓库好租,小仓库可不好找。” “可那么多钱,你,真打算问你妈要?”林早早问。 “这些钱让我自己出肯定是拿不出来的,除了我妈,就是我爸和我奶奶,怎么看也是我妈能出的可能性大些,不过吗,”蓝天有些迟疑,“我暂时还没想好问不问她要,让我考虑考虑吧。” 林早早不再追问,她知道这事儿蓝天恐怕有得纠结了。 合作的事儿要考虑,进了那么些货自然也要赶紧卖出去,首先拍照片上传网店,再称重用不同大小的封口袋分封装好,卖品分一斤和二百五十克两种,赠品是五十克一小袋子,两斤送一份其它干果的赠品。 这一天林早早和蓝天在图书馆上了一个多小时晚自习,骑车往宿舍冲,打算在熄灯前去各个宿舍楼卖干果。 林早早回到宿舍时,平时一向回来较晚的王晓晓竟然在,看见林早早连忙问道:“早早,你这会儿回来是要去卖干果吗?” “是啊,”林早早将手里的书放在桌上,拿起桌子下的手提袋,从柜子里装了各种袋装干果,又将抽屉里的记录本装进去,这记录本主要记录了哪一天去哪些宿舍楼,还有买的多的人和她们的联系方式。 “我能不能和你一块儿去?”王晓晓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一块儿去?”林早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要找人?” “我是看你们这次进的货不少,”王晓晓回头指了指阳台上的货,“就你和蓝天两个人卖,会不会人手不够?要不,要不我来帮你?” 这下子林早早更糊涂了,“帮我?帮我卖干果?不用,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慢慢卖吧。” “不是,我,我是——”王晓晓脸色微红,“我其实是想,早早,你看这样行不?我每卖一份,你们给我提成。” “啊?”林早早这下子总算是弄明白王晓晓的意思了,这事儿她不能自己做主,主要是这个提成怎么算?给少了,一个宿舍伤感情,给多了,他们不挣钱,“要不这样,这事儿我记下了,回头我给蓝天说说,其实,其实我们卖干果也挣不了多少钱。” “我——”王晓晓张了张嘴,到底一句话也没说又闭上了,“好。” 林早早暗暗吸了口气:“你不是在外头带了两份家教吗?平时周末还出去做小时工,你,你很——”很缺钱,这话林早早没说出口。 “嗯——”王晓晓垂下头,“我确实需要钱。” “你可以办理贷款啊,”林早早道,“四年学费伙食费都可以从银行贷款——” “我贷了——”王晓晓打断道,“我家里,我——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不是,我不是——”林早早暗道还真是说多错多,见王晓晓已经低头看书,只得作罢,拿了干果出门。 第二日两人在食堂吃饭,林早早把王晓晓想卖货的事儿说了,蓝天一听,道:“其实我这几天也在想是不是找几个人帮咱们卖干果,还有其它大学,这也是我为什么对表哥的提议有些心动的原因,云海市地大学可不少啊。” “那,那我是不是——”林早早懊恼,把昨晚和王晓晓的对话说了给蓝天,“办错事了?” “没有,”蓝天安慰她,“她那么缺钱,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儿,既然她不愿意说你也别问,至于找人帮咱们卖货的事儿,我还得好好算算看,到底这个提成应该怎么弄,等算好了你再给她说。” “行,你算好了给我说。” “给表哥合作的事儿,”蓝天道,“我想好了。” 林早早闻言抬起头,前几天李雪松打电话来说干果批发的事儿他是干定了。 “钱我已经问我妈要了。”蓝天道,“原本是想问她借,可我想过了,即便我说借,回头给她她也不会要。” “这倒是,”林早早颔首,“父母给子女钱哪里会想着要回去。” “她给我这笔钱,大概心里能舒服些,”蓝天道,“我也就当这些年她未尽到做母亲应尽责任的补偿吧。” 林早早说不出话来了。 第91章 起名 李雪松跑了云海市及其周边城市后,发现干果市场上边疆特产干果比较少见,即便有,品质也很一般,这就是说在云海设立边疆干果批发点非常有发展空间,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蓝天林早早后,便回边疆联系进货渠道,云海市仓库的事儿也交给蓝天和林早早先打听着。 蓝天和林早早是在校大学生,又刚来云海市不久,一来人生地不熟,二来时间不充裕,俩人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一有时间就往校外跑,可即便如此也没找到合适的仓库,后来是吕雪见林早早每日早出晚归随口问了一句,知道他们要找仓库便找了家里亲戚帮忙,介绍了几处往外出租的库房,两个人去看了看,又打电话把情况给李雪松说了,李雪松让他们到每个库房的周边转一转,要找交通便利地势较高的仓库,两人按照李雪松的交代查看了每个仓库的周边情况及地势,又问了周边的住户,最终选了城边大型仓储区中的一间仓库,比较无论选哪儿,集中的大型仓储区总不会有错。 两人又按照李雪松的交代去工商局要了专门的租聘协议,写好协议内容后找工商局的工作人们帮忙看过,确定没有问题后才签了协议交了租金,这一来二去的,一个多月也就过去了。 李雪松在两人租下仓库后,又让两人去买了一张二手写字台、几把椅子,以及一些放货用的垫仓板,而他也已经定了一批货在发往云海市路上。 李雪松随车到云海,雇人把货卸了,开始和蓝天林早早商量注册公司的事儿,首先自然是用谁的名字注册法人,其次是公司名字叫什么。 法人的问题倒不用商量,李雪松出资多蓝天出资少,所以蓝天支持用李雪松的名字,而公司名字倒是将三个人难住了。 “既然是合伙,不如就叫雪天干果商贸公司?”林早早托着腮想了半天,道。 两个人一听撇嘴摇头,李雪松道:“你这名字取得,像卖雪糕的。” “切,怎么就像卖雪糕的了,有个雪字就叫卖雪糕的?什么逻辑?”林早早不服气,“那就叫天雪,总行了吧。” “也不好,天雪,娘了吧唧的,一点儿不像公司名字。”李雪松再次摇头。 “你!”林早早越挫越勇,“我还不信了,雪天不行,天雪也不行,那就,那就——” “雪蓝,松蓝,蓝雪,蓝松都不行——”李雪松打断林早早的话,把她可能要说的都一次性否决了。 “还有天松和松天,你忘了说——”林早早已经对从两人名字里想公司名称不抱希望了。 “我看咱们也别想东想西了,既然是边疆干果,不如就叫边疆干果商贸公司?” “不不——”李雪松再次摇头。 这下林早早不乐意了:“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自己倒是想一个行的啊。” 李雪松并不在意林早早说话的语气,对蓝天道:“其实我是这样想的,咱们虽然现在是计划做干果批发,可我想着咱不能只做干果,当然刚起步还是靠干果,以后总要增加其它的吧。” “你想增加什么?”蓝天问。 “其实吧,这几年我跑水果发现啊,咱边疆水果往内地销售,可南方的水果,沿海的海鲜也往咱那边销售,所以我就考虑以后咱做大了,是不是这些都能插上一脚,做生意吗,总是越做越大才好。”李雪松道。 蓝天倒是意外于李雪松的野性,他并没有想那么长远:“你的意思是,起名字时不要加干果两个字?” “是啊,这些写在经营项目里头就行,咱们的名字吗,我觉着还是起一个喜庆吉利点儿的吧,”李雪松想了想,“叫天弘怎么样?这法人用我的名,公司名字怎么也得用你的。” 第74节 “天弘?”蓝天重复着,“天弘商贸有限公司,天弘商贸有限公司,早早,你觉着怎么样?” “我,”林早早默默念了两边,点了点头,“还行,确实比我刚才起的那些好,表哥,没想到你起名字还蛮有一套的吗。” “哪里,我不过是在外头跑多了见多了,”李雪松笑了笑,虽然嘴上谦虚,可表情一看就十分得意,“那就这么定了,天弘商贸有限公司,我是法人,出资三十万,你出资多少?十万?” “不,我出十五万。”蓝天道,那天要钱时说的是十万,可他妈妈打钱打了十五万。 “十五万,行——” “我也要出资——”林早早打断李雪松,“我出五万。” 李雪松正从包里拿出两份合作协议,听见这话问:“早早你哪来的钱?” “这个吗,你就别管了,反正不是问家里要的。”林早早道,其实她这钱说不是问家里要的,其实也就林卫国给的,林卫国这几年每年都会往她卡上存钱,一万两万不等,这次因为她考上大学又存了两万。 “行行,这样刚好五十万,”李雪松把手中的两份合作协议给蓝天:“俗话说得好,亲兄弟明算账,咱们既然不是亲兄弟,那自然更要明算账了,这个协议你们看一下,回头我再重新弄三份,把早早的名字加上。” 蓝天其实一直在考虑合伙生意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日后可能发生的一切矛盾,原本这次是打算和李雪松商量一些,没想到这人就把协议拿出来了,看来是个可以信任的合作伙伴。 两人仔细看了三遍协议,确定没问题后给了李雪松。 却说即然要开公司,大批量的货也进来了,林早早宿舍的干果总要快些处理掉,那日王晓晓想帮忙卖干果抽提成的事儿蓝天一直没顾上,正好和李雪松商量,便将此事告诉了李雪松。 李雪松一听,并没有急着给建议,而是考虑了片刻才道:“这事儿吧,我觉着吧,你不如把货直接批发给她,让她自己卖。” 蓝天有些犹豫不决,也不是很理解李雪松为何会这样处理,其实他一直纠结的是到底定多少提成。 李雪松见状给他分析道:“你看啊,让她帮忙卖货,说是帮忙,你给她提成是应该,但是你给她多少提成呢?给多了你不挣钱,给少了她不挣钱,她为啥想帮你卖货?不就是为了挣钱?” 林早早一边听一边颔首,忍不住插了一句:“王晓晓好像很缺钱,办了助学贷款。” “你看我说对了吧,”李雪松道,“而且你光给提成没工资,时间长了人家也不会愿意,再说,咱现在要开公司做批发,难道你还想在学校零卖?不如趁这个机会批发给她。” “你说的也是。”蓝天经他这般一说茅塞顿开。 “还有,你一定要记住,让从你这儿拿货的人一定要按照你订的价格零售,不能涨价也不能降价。”李雪松道,“这就跟我们卖水果一样,千万别打价格战,否则谁都讨不到好。” “行我知道了。”蓝天精神一震,越发觉着和李雪松合伙儿是对了。 林早早在一?也是啧啧称奇:“表哥,看不出来啊,你现在满有想法的吗。” “哪里哪里,主要是吃一堑长一智,我这不是亏吃多了人也就变活络了吗,”李雪松笑呵呵道,“注册公司的事儿交给我,后头有需要蓝天你签字的我再给你打电话。” “成,只要没课我随叫随到。”蓝天爽快答应了,“表哥,你这次过来就不走了吧。” “短期内不会走,我不是还得办营业执照、食品流通许可证之类的吗,对了,你们俩抽空去做个健康检查,抽血化验肝功办健康证,我都打听过了,办食品流通许可证得要健康证。”李雪松道,“我还得找个地方住,不能总住宾馆,太贵。” “住的地方吗,我们学校教职工家属楼有出租的房子,要不我给你问问?”林早早道。 “学校里头啊,算了吧,我还是自己找地方住吧,你们就别管了。”李雪松道。 “我们好歹也来云海市几个月了,你才刚来,能找到住处?”林早早道。 “嘿,就凭你这话,我还非找到不可了,你等着瞧,保管地段好价格低。”李雪松不服气,说完又道,“对了,咱们得找过会计,你们学校有财会专业吗?找过大学生兼职。” “这好办,交给我。”蓝天道。 “行,尽快啊,注册公司得有会计。”李雪松又叮嘱。 接下来一段时间,李雪松先把三人合伙的协议修改好打印出来,一式三份,专门来t大让林早早和李雪松签了,然后三人又一块去办了健康证,蓝天找了个大三财会专业的学姐兼职做会计,李雪松这才开始跑注册的事儿,哪知公司注册始终不顺利,不是缺这儿就是少哪儿,后来经人指点迷津,花了些钱找了个专职办注册的人,把事儿全权交给那人去办,而他自个儿一边找房子一边跑业务,待住的地方找到了,营业执照,食品流通许可证等一应所系的证件也差不多办好了。 蓝天这边也让林早早给王晓晓说了批发的事儿,王晓晓开始有些犹豫,考虑了三四天便从林早早这儿拿了货,接着两人又找了一些愿意卖货的,一来二去,林早早宿舍的货就发完了,再有人要货时,两人便开始从仓库出货,原本还应该有个专门管库房的,可为了节省开支,就在库房中留了进出库记录本,谁来拿货都自觉登记,待月底再进行盘库。 李雪松这边倒还算顺利,他进过来的这批货都是亲自选的,品质绝对是一等一得好,因为是从源头进货,虽然批发价和二道贩子差不多,但质量却好很多,所以零售店在看了样品问了价格后果断定了货。 转眼十二月,蓝天和林早早这边因为找了些人批发,不用天天想着跑宿舍卖干果,专心准备期末考试的事儿,前段时间忙着卖货,确实耽误不少功课,虽说大学上课自由,学不学主要看自己,但总得保证不挂科,毕竟还是学生,赚钱是次要的。 大学第一学期很快过去,期末考试完,林早早和蓝天原本打算和李雪松一块儿在云海待到过年前再回去,可李雪松不同意,说他俩大学第一学期放假就不回家,家里人一准不高兴,帮忙的事儿暑假再说,再说回去晚了赶上春节农民工返乡,火车上都是人。 林早早和蓝天一想也是,这头一回儿离家千里,家里人挂念,还是先回去吧,来日方长,生意也不是只做一天,所以蓝天买了火车票,又和林早早买了些云海市地特产,便坐上了去迪市的火车。 其实回墨城不用经过迪市也行,但回来不去看看吴翠也实在说不过去,蓝天和林早早商量过后先买了到迪市的票。 虽然不是年前,火车上人也很多,两人这次买的是硬卧,都是中铺,干净也不至于太高,一路除了累还算顺利,到了迪市火车站刚过九点,吴翠早早得了信来接站,将俩人带到高考结束后他们来迪市玩时住的房子。 两人洗了澡,用了些吴翠带的早餐,林早早便说瞌睡,回卧室睡觉去了,昨个儿中午他们包厢来了一家三口,孩子一岁多,一晚上闹腾了三四次,她没睡好,不过之所以这会儿要去睡觉,主要是想给蓝天和他母亲留些说话的空间。 知道蓝天放了假先来这儿,吴翠别提多高兴,趁着两人洗澡的功夫,把红富士苹果削皮切块,用玻璃盘装了放在茶几上,待林早早回卧室睡觉后她才问蓝天:“要不,今年过年你就留在妈妈这儿过吧,咱们母子好多年没一块儿过了。” 蓝天用牙签插了块苹果正要放进嘴里,听吴翠这么说又停住了,他舔了舔下唇:“过年啊,我还是不在你这儿过了吧,你过年不得和家里人一块儿过?再说我在这儿过年我奶奶没人陪了。” 吴翠语塞,顿时有些坐立不安,又是舔唇又是吸气,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看见茶几上的水果,连忙道,“快吃啊,这苹果都是糖心的,可甜了。” “哦,好,”蓝天把刚才插起来的那块苹果放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点头,“确实甜。” “这是早早的表哥送的——”吴翠终于找到转换的话题,“你们见过吗?小时候你们还在一个小学的上过,那孩子虽说没考上大学,这几年自己做生意倒是挣了些钱,对了,他对象是妈妈美容院的。” “嗯,我们见过。”蓝天当初问吴翠要钱时,只说自己想进些干果在云海市卖,大约因为觉着亏欠,或许也是不差钱,吴翠并没有多说,爽快的将钱打给了蓝天,现在生意走上了正轨,蓝天觉着总该给吴翠说说钱的事情,“其实,我做干果生意,就是和李雪松合伙儿。” “啊??”吴翠意外极了,原本蓝天问她要钱说要做干果生意时,她并没有当真,以为只是蓝天的借口,毕竟他还在上学,哪有时间做生意,何况他一个刚大学的毛头小子,哪里会做什么生意,虽然十万不是小数目,可她这几年美容生意越做越大,分店几乎开遍了迪市各个区,十万对她来说不过小菜一碟,何况是给儿子,所以她毫不犹豫答应了,不但给了,还多打了五万,毕竟孩子愿意问她要钱,从另一方面来看,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他内心已经没有芥蒂了。 “原本我打算在网上卖干果,大概是网上购物还没在人们的生活中普及开,销售情况并不好,所以我又在学校里卖,还不错,后来李雪松提出一块儿做干果生意我也就答应了,”蓝天见他妈妈瞪圆了眼,又解释道,“其实说是合伙儿,外头跑生意的事儿还是李雪松张罗,我毕竟要上学。” 吴翠这才回过神:“你怎么也没提前给妈妈——”她原本要说怎么没给妈妈说,可突然想到蓝天问她要钱时说了是做生意,是她自己没当回事,吴翠有些讪然,“锻炼锻炼也好,反正投的钱也不多。” 她这话是抱着赔钱的心理,蓝天听出来了,倒没有生气,心平气和道:“生意差不多已经走上正轨,你不用担心。” 吴翠心里却想着估计是李雪松自己本钱不够才拉蓝天合伙儿:“你学建筑的,还是要把自己的专业学好。” “嗯,”蓝天点了点头,“这个你放心,我自己有分寸。” 吴翠便不再多说,抿唇欲言又止,蓝天瞧见道:“妈,你还有话要说?” “没,”吴翠不自然地笑了笑,“就是,就是浩浩想见见你。” “浩浩?”蓝天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他妈妈和继父生的儿子吧,他下意识拒绝,“我有什么好见得?” 吴翠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蓝天瞧见于心不忍:“行吧,你把他带来吧。” 吴翠顿时面露笑容:“中午我就把他接过来,咱们出去吃饭。” “好,”蓝天说完垂下头继续去插茶几玻璃盘子中的苹果。 第92章 可以吗 蓝天愿意见陈浩,吴翠有些激动,不觉喜极而涕,连眼圈都湿润了,一刻也不愿意再等,站起来对蓝天道:“我,我这就回去接浩浩——” 蓝天咀嚼苹果的动作一顿,随即快速嚼了几下咽了:“好,”他将吴翠送出门,还不忘叮嘱一句,“路上注意安全。” 关上门,蓝天坐回沙发,双手垫在脑后靠在沙发靠背上,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发呆,“你要是不愿意见何必为难自己?”林早早不知何时从卧室走出来,见蓝天失神的样子有些心疼。 蓝天回过神,一只手伸向林早早,林早早很自然地走过去拉上他那只手坐在他身边。 “没睡着?”蓝天问她。 “瞌睡,就是睡不着。”林早早在卧室躺着,这房间隔音效果并不好,她将客厅母子俩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担心蓝天心里有疙瘩,这才出来安慰,“你还好吧?” “我没事,别担心,”蓝天摩挲着林早早的手背,“我多大的人了,还会和个孩子计较?他——比蓝兰还小呢。” “那就别闷闷不乐,让人觉着咱小心眼,”林早早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别出去吃饭了,我下去买些菜,一会儿做饭吧。” “你不嫌麻烦?”蓝天意外,不由抓住了林早早的手。 “不麻烦,”林早早靠在蓝天肩膀上,“小区外就有超市,生鲜蔬菜啥都有。” “你不会是——”蓝天突然坏笑道,“想在婆婆面前表现表现吧。” “说什么呢你,”林早早嗔怪,坐直身子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小家伙想见你,来了后你正好陪他玩会儿,这要是出去吃饭怎么玩?你好好陪他玩玩,咱们也不能总待在这儿,都回来了却不回家像什么话,而且我想我爸妈,想姑姑姑父和磊磊了,还有蓝奶奶,难道你不想?” “我怎么会不想?你天天和家里人视频都想,我只能打个电话还能不想?”蓝天又把林早早拉进怀里,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要不这次回去给奶奶也买上电脑?”林早早建议道。 “就怕奶奶不会用——”蓝天其实早有此意。 “不会用你把她教会啊,”林早早小猫似得缩在蓝天怀里,“就这么定了,不如在这儿买?算了,咱一人一个皮箱,再带台电脑拿不成,还是回去买吧。” “行,听你的,咱家都听你的,”蓝天伸手刮了刮林早早的小鼻子,“小管家婆。” “说什么呢你——”林早早佯怒,撒娇道,“人家可是花容月貌青春正好,哪里是管家婆。”她特意加重‘婆’字。 “好好,不是管家婆,是管家小娇娘——”蓝天说完猛然翻身将林早早压在沙发上—— 林早早猝不及防,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紧跟着是温热而霸道的吻,带着掠夺的索取,用力品尝着她的芳泽,一阵阵酥麻如电瞬间流遍全身,她浑身发软,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嘤/咛。 这声低若蚊蝇的嘤/咛声好似某种邀请信号,瞬间点燃了蓝天所有的欲望,胸腔中的小兽呼之欲出,他双眼泛红,贴在林早早耳边哑着声音问道:“可以吗?” 林早早只觉嗡一声脑中炸开了烟花,人都是轻飘飘的,她能清楚地看见蓝天眼中带着一丝清明的隐忍和不舍,她有些感动,有些期盼,她点了点头,羞涩道:“可以,你,轻一点儿。” 这话好似打开拦截洪水的闸门,蓝天激动的浑身轻颤,他紧紧抱着林早早—— 然而,就在水到渠成之际,手机铃声猛然刺穿了一室的春色,让两个即将成为一体的男女定格住,所有动作被凝固,蓝天顿时想骂娘,林早早想到方才自己的主动回应,以及嗓子眼发出让人脸红的声音,顿时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蓝天想继续,然而气氛已经被破坏,手机铃声依旧毫不知趣地欢快响着,他强迫自己从林早早的身上移开目光,拿起沙发边一条毯子给她盖好,这才穿上裤子去接电话。 “小天,你中午想吃什么?”是吴翠的电话。 想吃什么?蓝天不由回头看了眼林早早,见她整个人裹在毯子里,连头都钻了进去,眼前似乎又出现了让人眩晕的瓷白,手中似乎还残存着细腻的触感,他顿时就不想说话了,恨不得立刻挂断电话。 “蓝天?”半天没得到回答,吴翠小心翼翼问道,“你,在听吗?” “嗯——”蓝天微微叹了口气,又是懊恼又是无奈,“中午在家里做饭吃吧,一会儿我和早早去买些菜。” “自己做饭啊,那你别让早早做,等妈妈回去做,”吴翠意外,看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快十二点了,“我尽量早回去,菜你们也别去买了,我顺道带回去吧,外头冰天雪地怪冷的,别冻感冒了。” “没事儿,我们哪有那么娇气,”蓝天道,“小区对面不是就有超市吗,也不远,我和早早走着过去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不用去买了。” 吴翠一想她开着车还得找地方停,雪后容易堵车,不如就让两人去算了,便道:“行,你们买自个儿喜欢吃的,妈一会儿再去买个烤鸭。” “好——”蓝天挂了电话再回头找林早早,她已经不在沙发上,毯子和衣服都不在,卧室的门关着,他有些失望,捡起散落在地的衣服一件件穿好,又进卫生间洗了一把凉水脸,出来接了一杯凉水一饮而尽,这才走到卧室门口,轻轻翘了翘卧室门:“早早,出去买菜吗?” 好一会儿门才开,林早早站在门前,微垂着头,脸颊红润,眼角泛红,双手有些不自然地在身前交握着:“走吧,买菜去。” “多穿点儿,外头冷。”蓝天摸了摸她身上穿的衣物,“室内外温差大,别着凉了。” “哦——”林早早松了口气,指了指沙发上:“我的棉马甲在沙发上——” 一听沙发二字,蓝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动似乎又有反扑之相,他连忙让开,说道:“我也找件棉马甲穿上。”说完走到鞋柜旁打开皮箱翻找起来。 穿戴妥当两人出了门,一月的迪市已经下过好几场雪,大路上的积雪有专人清理,路两边则是厚厚一层,今日正好放晴,然而下雪不冷化雪冷,虽然太阳挂在天空,可依然冷得出奇。 蓝天见林早早没有戴羽绒服帽子,帮她戴上又把拉链拉到头,然后把她的手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紧紧攥住再一块儿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两个人紧紧挨着走,林早早终于不再因方才之事而尴尬,和蓝天五指相扣,往小区外走去。 第75节 超市就在小区对面,只是这小区比较大,而吴翠的房子在小区最里头,两人走了片刻才到超市,室外冰天雪地,室内温暖如春。蓝天推着购物车,林早早选货。半个小时搞定购物,排队付账再走回家已经快一点了,再不做饭大概中午饭就要当下午饭了。 两人到家换了衣服赶紧忙活起来,洗菜切肉,准备食材,林早早预备做两荤两素四菜一汤,糖醋排骨,松鼠桂鱼,干煸花菜,酸辣土豆丝,西红柿鸡蛋汤,四个人做四菜一汤似乎有些少,不过她打算量做大一些,这样应该够吃。 食材准备好,吴翠带着陈浩来了,林早早拽着蓝天出来迎接,陈浩瞧着大约六七岁,微胖,皮肤很白,似乎有些认生,看见蓝天和林早早想往吴翠身后躲,“你怎么了?不是一直嚷嚷着要找哥哥玩吗?快来,这是蓝天哥哥,这是早早姐姐。” 陈浩怯怯上前,看着蓝天的目光满是好奇,“你就是天哥哥?你好像比妈妈说的大好多。” “那妈妈是怎么说我的?”蓝天面带微笑,蹲在陈浩身前,问道。 “嗯——”陈浩露出纠结的表情,“妈妈说了好多,不过我不告诉你,除非你陪我玩。” 大约是血缘天性,上一秒陈浩明明有些认生,下一秒又毫不避讳地讲起了条件。 “好,”蓝天摸了摸他的头顶,“你想玩什么?” “qq堂,”陈浩很自然地拉住蓝天的手,“你会玩吗?我可是很厉害的。” “当然,”蓝天大言不惭,其实他根本不知道qq堂是什么,所以他对陈浩道,“你很厉害吗?撒谎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啊。” “我才没撒谎呢,我玩给你看,让你心服口服!”陈浩中计,“妈妈说这里有电脑,在哪里?” 蓝天拉着陈浩进了卧室,里头有台式机,他自己有笔记本。 “我刚才去全聚德买了一只烤鸭,你们还想吃什么菜?”吴翠一边问一边提着烤鸭往厨房走。 “我刚准备好正要炒菜——”林早早跟着吴翠进了厨房,“就是不知道这些菜浩浩爱不爱吃。” “爱吃爱吃,他不挑食。”吴翠原本没想着林早早真能做饭,打算过来后问问两人喜欢吃什么再出去买,没想到这都准备上了,顿时有种我儿子真有眼光,找了个好媳妇的既视感,“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不用,阿姨你去看他们两个玩吧。”林早早十分体贴地说道。 这是正中吴翠下怀,两个儿子头一回儿见面,瞧着相处还不错,她心里头那个喜啊,自然想跟两人待在一块儿,所以听见林早早这话脸上笑开了花:“那阿姨也不和你客气,你小心别烫着,阿姨去看看小天和浩浩,你有事儿叫阿姨啊。” “好的。”林早早点了点头。 吴翠推门进卧室时,台式电脑已经打开了,陈浩正聚精会神地玩着qq堂,蓝天看见他的操作全过程,连忙拿出笔记本打开qq下载游戏,并快速熟悉键盘和打法,陈浩玩游戏有些上瘾,原本说是让蓝天看看他的水平,谁知这一打就连着玩了五把,待回过神时蓝天已经完全掌握了qq堂的玩法。 “怎么样,我厉害吧。”陈浩终于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目光,转身看着蓝天。 “还行,不过比我还差点儿。”蓝天故意逗他。 “不可能,让我看看你几级,”陈浩跑过去看他的电脑屏幕,“才一级,我都三级了。” “等级说明不了谁厉害,只能说明你经常玩,”蓝天道,“要不咱俩比一把?” “比就比,”陈浩退出游戏界面,“我先开个房间,你等会啊。”他开好房间把蓝天拉进去,两人开始对战模式。 对战以陈浩胜利结束,“看吧,我说我很厉害吧。”陈浩洋洋得意。 “三局两胜,这才一局。”蓝天道,“来来,继续。” “继续就继续——” 两人又打了两局,结果都是蓝天赢,陈浩有些傻眼:“不可能,不可能——” “怎么样,都说了我厉害,你偏不信。”蓝天故意逗陈浩。 陈浩看着电脑屏幕,猛然冲到蓝天身边:“哥,你不愧是我哥,快教教我怎么打的。” “来来,哥哥教你打,要这样,这样啊,炸弹不能乱放的——”蓝天一边打一边教,“你看到了吗,这个放这儿——” 陈浩听得聚精会神,完全没意识到吴翠的存在。 教好后,蓝天道:“你先自己练练,我去给你拿些苹果。” “好,谢谢哥。”陈浩赶紧坐回电脑前,继续打游戏。 “你在这儿和浩浩玩,妈去拿水果。”吴翠道。 “也行,”蓝天并没有拒绝,却在吴翠出去后跟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吴翠意外。 “妈,浩浩是不是在家经常玩游戏?”蓝天问吴翠。 “应该吧,美容院事多,放学我把他直接送回家,家里有保姆看着。”吴翠道。 “你就把他扔给保姆啊?”蓝天很是无语。 “也不是,有时他爸爸在家,有时他哥哥在——”吴翠道。 哥哥,是陈东吧,他没上大学吗?“陈东,也在迪市?”蓝天问道。 “嗯,他初中毕业上了职专,这两年帮他爸爸跑业务。”吴翠解释。 “浩浩还小,跟谁像谁,你得亲自带,你瞧瞧,多大的孩子,玩游戏都上瘾了,伤眼睛不说,这以后还能好好学习吗?”蓝天忍不住唠叨了几句,说完又有些后悔,感觉自己管得太宽。 吴翠非但没有生气还很感动,继而有些不好意思,这几年为了不依靠现任老公,她拼命挣钱,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对孩子确实疏于管教,“你说的对,我回头亲自带他——”吴翠像是承认错误的孩子,连忙说道。 蓝天见状反倒有些不自在,他拽了拽衣角,从茶几上端起还剩下大半得苹果,准备端进去给陈浩吃,吴翠一瞧,削了皮的苹果放时间长有些发黑,她连忙道:“这个一会儿我吃,我再给你们切新鲜的。” 蓝天原本想说没关系,可想到是给陈浩吃的,到底没阻止吴翠,把盘子给她了。 吴翠端着盘子进了厨房,拿了苹果洗干净削皮切块,放进干净的盘子里,端进卧室给两个孩子吃,看见两个孩子玩的很好,她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悄悄退出卧室,进厨房帮林早早做饭,林早早自然不让她动手,她笑了笑,道:“他们俩玩的好着呢,我守不守着都一样,都是一家人了,你也别和我客气。” 林早早脸颊泛红,到底不再多说,让吴翠在一旁帮忙。 第93章 翁婿 中午饭陈浩吃了不少,一个劲儿说菜好吃,林早早很高兴自己做的菜他喜欢,吴翠很久没享受过这种氛围的家庭气氛,喜悦而感动,再一次希望蓝天能留下来,依旧被他拒绝了,只是答应多住几天再走。 这一住就是五天,原本林早早是打算最多住三天就走,可陈浩实在是太粘着蓝天,直接赖在蓝天这边同吃同住,后来还是吴翠说要带他去滑雪,才让他勉强同意蓝天离开。 从迪市到墨城三四天的火车,幸好两人提前买了票,否则只怕上车补票都不一定有位置。到站后陈红兵亲自来接,开着一辆私家车,林早早以为是她姑父自个儿买的,一问才知道是借同事的。 到了家属院,蓝天和林早早各自回家,陈磊裹着个羽绒服,在楼下等着,看见林早早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进了屋,林早早一边换鞋一边道:“姑姑,我回来了。” 林琼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看见林早早也是满面堆笑:“总算是回来了,呀,我姑娘越长越好看了,姑姑都快不认识了。” “姑姑,你取笑人家。”林早早撒娇。 “姑姑是实话实说,不信你问磊磊,”林琼说着问陈磊,“姐姐是不是变漂亮了?” “嗯,好漂亮好漂亮。”陈磊夸张道。 陈红兵刮了下陈磊的鼻子:“怎么叫变漂亮了,咱们早早从小到大都漂亮。” “姑父,哎呀,”林早早不好意思了,“我不和你们说了。”她赶紧换了鞋冲进卫生间。 林琼炒了几个家常菜,一家人围着桌子边吃边说,其乐融融,林早早讲了好些学校的趣事儿,连自己和蓝天跟表哥李雪松做生意也没瞒着林琼,林琼听后很是吃了一惊,一方面担心她耽误学业,一方面也担心他们太年轻被人骗,可陈红兵却说该磨练磨练,大学好比磨刀石,磨砺了毕业进入社会才好披荆斩棘。 林早早再三保证不会耽误学习,也说明了校外销售主要是李雪松,他们只做校内,林琼这才放下心,倒是陈红兵对两人赞不绝口,说两人有胆识有魄力,说年轻人就该大胆去闯荡。 当天晚上林早早和林琼睡在一张床上聊到半夜才睡,林早早睡到第二天快十二点才起床,吃过中午饭便搭车回了昆岗,林卫国和赵国兴厂里生意红火,忙不过来,没法回墨城。 林卫国今年九月份在昆岗买了楼房,装修好也散了味儿,赶在林早早回来前把卫生打扫好住了进来,原来住在厂里的平房,冬天烧炉子,脏且不暖和,如今买了楼房,冬天有暖气,方便很多。 因为林早早的外公赵春德过世,赵国兴专门把早早外婆王清接过来一块儿住,所以买的一楼,方便王清进出。 厂里太忙,林卫国和赵国兴谁都没空回家做饭,林卫国索性打电话定了个饭店,下午一家人去饭店吃的饭。冬天天黑早,吃了晚饭外头已经黑透,昆岗昼夜温差大,晚上很冷,林卫国怕老的小的冻感冒,专门叫了辆出租车。 到家后,林早早把皮相拉到自己的卧室,开始收拾行李,片刻功夫,林卫国拿着果盘进来:“你妈给你洗的水果,吃点吧。” 林早早一瞧,果盘中有苹果梨子,橘子香蕉,她拿了一根香蕉拨开,先递给林卫国:“你先吃,我把东西收拾好再吃吧。” “有没有爸爸能帮得上忙的?”林卫国想和女儿说话,不肯出去。 “没有,”林早早拒绝了林卫国的好意,都是衣服,她自己就行。 林卫国拉开写字台后的座椅,坐下一边看着女儿收拾一边聊天,聊了些学校日常琐事以及学业后,他突然问道:“我听你大姨说你表哥在云海市做生意,他没和你一块儿回来吗?” “没,表哥说他年前才回来。”林早早手一顿,犹豫着要不要将合伙做生意的事儿告诉林卫国。 “你表哥现在生意越做越大了,”林卫国对李雪松的看倒是改变了不少,本来吗,人只要肯干,只要努力,总会成功,偷奸耍滑那套是万万要不得的,“你到他那儿去过吗?公司那儿,怎么样?我听说他这次筹了不少钱投进去。” “啊?哦,去过,”林早早苦恼,她从小到大可没骗过林卫国,也没什么事儿瞒着他,除了和蓝天恋爱,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告诉林卫国:“爸,有个事儿,我,我一直没给你说。” “啥事?是不是恋爱了?”林卫国笑,“和蓝天吧,爸爸早知道了。” “你,你怎么知道?”林早早意外,她和蓝天的事儿并没有专门给林卫国和赵国兴说过,难道是姑姑说的? “你的事儿爸爸有什么不知道的?”林卫国开始说大话,其实是赵国兴发现了端疑,那是快高考的时候,赵国兴急得不行,和林卫国一商量,给林琼打了个电话,林琼倒没有说实话,只是劝两人这个时候无论是与不是,都不要问孩子这事儿了,会打扰孩子的考试心境,其实不用林琼说赵国兴和林卫国也知道如果去问林早早大概会影响她考试,所以两个人一直憋着没吱声,后来考完了,她跟着蓝天一块儿去迪市,然后两人考进一所学校,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不言而喻板上钉钉了,不过都上大学了,林卫国和赵国兴也觉着说不说都无所谓了,毕竟蓝天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两个人谈就谈吧。 林早早干笑两声:“那,那我妈也知道了?” “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妈还能不知道啊,”林卫国佯怒,“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给爸爸妈妈说。” “你们都知道了我还用得着说嘛?”林早早越发没有底气,声音也低了。 “我们知道那是猜测,能和你说的一样?”林卫国顿了一下,“不过你们现在还是学生啊,要注意分寸,这样,反正也放假了,你让他到咱们家来一趟,我和他谈谈。” “谈谈?你要和他谈什么?”林早早听到‘注意分寸’时,立刻明白她老爸的意思,不由想到在迪市的事儿,顿时脸颊发烫,她怕林卫国看出来,连忙垂下头,可听到后头就觉着不对劲儿,连忙问道。 “这你别管,你只需要让他过来,其他事儿我亲自和他说,”林卫国叹了口气,“蓝天这孩子虽说从小到大受了些磨难,可我瞧着性子倒是不错,但有些话,爸爸还是要亲自跟他说才能放心。” 林早早不吱声,原本想说合伙做生意的事儿,此刻却再也说不出来,她恨不得林卫国赶紧到外头去。 可林卫国一个学期没见着女儿,哪舍得出去,坐在椅子上雷打不动就是不走:“他亲妈不在身边,后妈又管不到他的事儿,以后你们结婚有婆婆相当于没有,这好多好——” 林早早听林卫国越说越不像话,终于忍不住撵人了:“爸,你说什么呢,什么婆婆不婆婆的,你快出去吧,我要换衣服。” “啊?”林卫国舍不得出去,“换衣服啊,一会再换吧,你这不是还没收拾好吗?” “不,我热,我就要现在换,你快出去看电视吧。”林早早拉起林卫国,把他推出了房间,然后关上门反锁,背靠着门,双手捂住脸,好一会儿才平复住心跳,走到床边仰面躺下,望着天花板一个劲儿傻笑。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响了,有短信,林早早不愿意起来,又躺了十几秒,猛然想到可能是蓝天的短信,连忙翻身起来,走到写字台边拿起手机查看短信,果然是蓝天发过来的:奶奶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奶奶要给你做好吃的。 林早早心里甜甜的,双手快速按键:我才刚回来啊,估计过去也得年前年后了,看我爸妈想在哪儿过年吧。 此刻的蓝天正躺在沙发上,电视开着,他却没心思看,一直看着手机等待林早早的短信,听到信息提示连忙打开看,看过之后脸上露出失望之色,想了想,又道:原来你才刚回去啊,我以为你都走了三年了,哎,我现在终于明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受了,他发送之后又立刻编辑新的一条消息:既然你不来找我,那我只好过去找你了,明天,不,后天吧,我后天就过去。 林早早连着收到两条短信,看见第一条时脸上笑容跟吃了蜜一样甜,看见第二条笑容立刻消失了,她爸爸刚刚才提到让蓝天过来谈谈,要谈什么?再一联想方才他说的那番话,她大概知道谈话内容,更不愿意让蓝天过来了。 林早早赶紧编辑短信:你别过来,打完这几个字又觉着不妥,快速删除重新编辑:这么久没见蓝奶奶你在家多陪陪她啊,你不是还要买电脑她用视频和你聊天吗? 蓝天看见短信蹙了蹙眉头,立刻回复道:这事儿不急,等你上来咱们一块儿去买。 林早早收到短信想了想:行,那你等着我,过几天我就上去陪你买电脑。 好——蓝天快速回了短信之后才回过味儿,干脆也不发短信了,直接电话打过去。 第76节 林早早这边刚因为安抚好蓝天松了口气,却见他电话打过来了,心中不解,接起来问:“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想让我过去找你?”蓝天直奔主题。 “啊?”林早早有些傻眼,“怎么会,我哪有不想让你过来。” “既然没有不想,我后天一早过去——”蓝天道。 “不是,咱们今天才分开,你,你——”林早早有些语无伦次,“你不用陪陪蓝奶奶?再说,再说你过来也没地方住啊。” 林早早这样一说蓝天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男人的自尊心顿时受到打击,“我是你男朋友,去看你自然住在你家里。” “住,住在我家?”林早早简直要分裂了,她一边觉着蓝天这话没有任何问题,确实该住她家,可一边又不想让他和她爸爸见面。 “你不会是还没给家里人说我是你男朋友吧。”蓝天见她迟疑彻底生气了。 “没有,我,我,”林早早觉着这事儿自己没法解释了,“我爸妈都知道你是我男朋友。”管她说没说,反正父母知道两人谈恋爱就成了。 “既然知道那我后天过去了,你记得提前给家里人说啊。”蓝天不容分说,直接挂了电话。 林早早听着耳边的忙音,简直说不出来话来,这都是啥跟啥,怎么说来突然就来了呢。 林早早心事重重,问了林卫国几次打算和蓝天说什么,可林卫国就是不告诉她。林早早只得给林卫国和赵国兴说了蓝天过来的具体时间,两人非常高兴,提前买了各种食材,准备好好招待这个准女婿。 为了给岳丈岳母留个好印象,蓝天第二天去商场买了礼品,第三天一大早便坐车来到墨城,这几年墨城变化极大,林早早怕蓝天找不到她家,特意过来车站接他。 墨城客运站离林早早家新买的房子并不算远,两人索性牵着手走回去。 “你干嘛非要过来呀?”林早早问蓝天。 蓝天抓住林早早的手放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你说干嘛?想你呗。” 林早早心里头喜滋滋的,嘴上却道:“咱俩才刚分开。” 蓝天却道:“在学校的时候咱俩可是天天见面。” “那你打算在这儿待几天?”林早早问蓝天。 蓝天停下脚步,侧头看着林早早:“我这才刚来你就急着让我走,你就不想我?” “当然想,”林早早拉着蓝天继续往前走,“你这次来,我爸可能会和你谈谈。” “谈谈,谈什么?”蓝天再次拉住林早早,“所以,你之所以不想让我来就是因为这事儿?你知道林叔叔想跟我谈啥?” “我哪有不想让你来?”林早早避重就轻。 “既然不是不想,那就是想让我来了?”蓝天见林早早不吱声,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吧,林叔叔说什么我听什么,不用担心,再说了,这是好事儿啊,说明林叔叔认可我,我这个女婿已经一只脚踏进你们家门了。” “说什么呢?没个正形。”林早早笑。 两人到了家,一进门赵国兴就迎了上来,若说高中时赵国兴怀疑林早早和蓝天早恋,心里头恨不得将蓝天生吞活剥了,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孩子上了大学,她觉着是到了该恋爱能恋爱的年龄,而蓝天个头高,长得也不赖,又和林早早一样是大学生,赵国兴是越看越中意。 “林叔叔,赵阿姨,赵奶奶好。”蓝天把带的礼物放在地上,先问了好。 “人来就好了,干嘛还带东西,你虽然上大学,可也是学生,又不挣钱,下回再来可不许这样了啊。”赵国兴嘴上这般说,心里头却称赞蓝天有礼貌。 “别站在门口了,快让蓝天过来坐。”林卫国见赵国兴将蓝天堵在门口有说有笑,心里头不得劲儿,这女婿,光顾着丈母娘,把他这个准岳父非晾一边儿去了。 “哎呀,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快快,到沙发上坐去,早早啊,赶紧给蓝天倒水,外头冷,喝点热水暖暖。”赵国兴完全忘记女儿也刚从外头回来。 “阿姨不用麻烦,”蓝天走到沙发上坐下,“我不冷。” “年轻人火力旺,”林卫国可不像赵国兴,他始终向着闺女,“早早,你快去喝些热水,当心着凉。”这可是赤/裸/裸的双标啊。 “是啊早早,你快去喝热水,不用给我倒。”蓝天哪里听不出林卫国话里的意思,赶紧表态。 林早早懒得搭理他们,直接回屋换衣服,赵国兴只得自己去给蓝天倒了水,又赶紧进厨房准备中午饭要用的食材,为了招待蓝天,他们两口子今天都没去厂里。 “你奶奶身体还好吧?”林早早的外婆王清问蓝天,她和蓝天的奶奶认识。 “还好,就是血压有些高,一直在吃降压药。”蓝天道。 “人老了就是毛病多。”林外婆叹了口气,忍不住一阵咳嗽,蓝天连忙过去轻拍她后背。 林早早换了衣服出来,看见外婆咳嗽,倒了杯热水给她,林外婆喝了些热水才算止住咳嗽,她这是老毛病了,天气一冷就咳不停。 “早早,去给你外婆拿件衣服穿上,”林卫国道,“刚开了窗户通风,是不是有些凉了才咳嗽。” “嗯。”林早早从卧室拿了外套给外婆披上。 “早早,你扶外婆进去躺会儿。”林外婆晚上总是咳嗽睡不好觉,白天就没什么精神,今天要不是为了见蓝天,这会儿估计还在卧室的躺椅上听收音机,“蓝天啊,你就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别拘束啊。” “好,外婆我扶你吧。”蓝天站起身要扶,林外婆拜了拜手,不用,你陪你林叔叔说话,蓝天扶着走了几步,又折回来坐回了沙发。 林卫国今个儿是打算和蓝天聊聊,但不是这会儿,所以他不过问了些学校里无关紧要的事儿,这让蓝天有些摸不着南北,不是说要聊聊吗?难道就聊这些? 中午饭菜依然是林卫国掌勺,食材是赵国兴和林早早一块儿清洗处理好了的。因为是家宴,倒没喝酒,吃的差不多,林早早和赵国兴以及林外婆出了餐厅去客厅看电视,林卫国把蓝天留下,打算正式聊聊—— 一顿饭没喝一口酒,这倒是出乎蓝天意料,然而当餐厅饭桌边只剩下他和林卫国时,他看见林卫国从柜子里拿了一瓶老白干,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不妙之感油然而生。 “小天,吃饱了吗?”林卫国专门关上餐厅的门后问蓝天。 “吃饱了,”蓝天赶紧拍马屁,“叔你做饭都赶上大饭店的大厨了,味道一级棒。” “不行不行,我就是对付着炒炒,和大厨还差得远呢。”林卫国谦虚,又道,“来来,既然吃饱了就陪叔叔喝几杯。” “好——”蓝天嘴上答应了,心里头却敲起了警钟,心道早早不是说她爸爸不爱喝酒吗,这怎么还主动喝上了呢,不对,肯定不对,他连忙去接林卫国手中的酒瓶打算帮林卫国倒酒,林卫国没让。 “你坐着,别和叔叔客气。”林卫国倒了酒端起来道,“来来,啥都不说先干一个。” “好!”蓝天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点儿也不含糊,然而他并没有注意到林卫国只是端着酒杯抿了一口,别说一饮而尽,连三分之一都没喝到。 蓝天刚放下酒杯,林卫国又给他倒上了:“小天啊,你林叔叔可是刚刚才知道你和早早谈恋爱的事儿啊,你们这可不像话,这么大的事儿也不给叔叔阿姨说,该罚,你说,是不是该罚?” “是,是——”怎么前天才知道啊,敢情林早早压根没给父母说啊,这下可好,给了林叔叔借题发挥的机会,蓝天腹议,再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还没放下杯子就听林卫国道:“要自罚三杯啊。”话音方落又给他满上了。 看这阵势是打算把他灌醉啊,蓝天端着酒杯有些喝不下去了。 “喝啊,”林卫国手里拿着酒瓶,准备等他喝完再给他倒上。 “好,好,我喝——”蓝天蹙着眉他,是一点儿没子也没有,只得硬着头皮喝,这可是白酒,喝白酒哪有这样一杯接着一杯一饮而尽的,三杯下肚蓝天就开始头晕了,又被林卫国以这样那样的借口灌了两杯,人便开始飘忽了,林卫国瞧他眼睛发直已经失去神采,这才盖上还剩一小半的酒瓶,进入正题。 “蓝天,”他问道,“林早早是谁啊。” 蓝天舌头已经有些不转圈,用手撑着头靠在桌子边,听见林卫国问话,努力保持清醒,说道:“女,女朋友——” “既然早早是你女朋友,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吗?”林卫国问。 蓝天虽然脑子迟钝,可始终保持着一丝清明,一听这话顿时觉着后背濡湿了,连忙强迫自己和酒精作斗争,大气十二分精神,“早早喜欢吃水煮肉片,酸辣土豆丝,干煸花菜,早早不喜欢吃清蒸鱼,炖羊肉,喜欢烤羊肉,早早喜欢吃香蕉,不喜欢酸的喜欢甜食,早早怕冷不怕热,不爱喝热水喜欢吃冰激凌。” 林卫国一听微微颔首,还算满意,然后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早早结婚?” “结婚?”蓝天抬起头,眼前突然出现三个林卫国,他用力摇了摇头,闭上眼再睁开,三个林卫国慢慢合而为一,在酒精的作用下,他脑子已经木了,反应不过来了,“现在,就现在。”他脱口而出。 林卫国听了总算露出笑容,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既然他有结婚的打算,可见对早早是真心,“现在可不行,等你们大学毕业,没毕业前你可不准碰早早,听到没有,你要是敢欺负我女儿,我可饶不了你啊!” 蓝天整个人已经趴在了桌子上,林卫国的话在耳畔回荡,忽高忽低,他根本来不及思索,眼皮子打架,是再也睁不开了。 林卫国还有一肚子话要叮嘱他,见他睡着了自言自语道:“这酒量也太差了吧,早知道少灌些了,算了算了,等酒醒了再说,好在关键部分已经问出来了。” “早早,早早——”林卫国隔着餐厅玻璃门叫道。 “来了——”林早早跑进餐厅,见蓝天浑身都是酒味趴在桌上睡着了,“你们喝酒了?”她问林卫国。 “嗯,喝了一点儿,这不是高兴吗。”林卫国敷衍道。 “这是喝了一点儿啊?”林早早推了推蓝天,又揪他耳朵,怎么折腾也不见他睁开眼,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她看了看林卫国,见他眼睛炯炯有神,哪里像喝过酒的要样子,不由问道,“爸你喝了吗?” “喝了啊,当然喝了。”林卫国道。 林早早看见林卫国身前的满满一杯白酒,突然明白过来:“你不会是故意灌醉蓝天吧。” “说什么呢你,”林卫国不承认,“早早啊,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啊,这女婿上门哪有不喝酒的。”他语重心长道。 “爸你说啥呢,”林早早把蓝天的胳膊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爸你过来帮个忙,咱把他弄卧室去睡。” 林卫国连忙到蓝天另一边,架上他的胳膊后道:“不用你不用你,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快去开门。” 林早早慢慢松开蓝天,见林卫国果然将他扶住了才放下心。 出了饭厅,林早早想把蓝天带进自己的卧室,林卫国不乐意了:“今晚让你妈和你睡,蓝天和我睡吧。”他说着转了方向,将蓝天扶进了他和赵国兴的卧室。 第94章 危机 老爸竟然把男朋友灌醉了,林早早简直无语,心疼蓝天,又不好责怪父亲,只得赶紧去厨房给蓝天冲蜂蜜水解酒,然而这房子她才住进来不过两三日,东西摆放都不熟悉,在厨房翻箱倒柜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蜂蜜,没法子只得向赵国兴求助:“妈,咱家有蜂蜜吗?” 赵国兴跟着林卫国进来帮蓝天盖上被子,埋怨林卫国做事儿没分寸,将蓝天灌成这样,听见林早早叫她这才走出卧室:“有,在上头的橱柜里。” 林早早光顾着找下头的柜子,把上头的壁柜给忘了,连忙再翻腾上头的柜子,赵国兴进来直接走到最里头的壁柜处,打开柜门从里头拿出一瓶蜂蜜递给林早早:“这不是吗。” 林早早赶紧接过蜂蜜瓶子,见瓶子上没有标签,知道是跟养蜂人买的,她打开瓶盖,一股子枣花香味扑鼻而来,“这是枣花蜜啊。” “是啊,枣花蜜好啊,补血养颜,每天早上喝一杯还排毒。”赵国兴从餐具盒里拿了个勺子递给林早早,“正好买的多,你开学也带几瓶回学校喝,营养丰富又不发胖,好得很。” 林早早接过勺子往碗里挖了两大勺蜂蜜:“我可不带,你留着自己喝吧。”她出远门向来讨厌带很多东西,占地方不说还重,实在不方便, “我买的多,明年枣花开的时候还能再买新鲜的,”赵国兴想着好东西怎么能不跟女儿分享了,接着劝道,“你要是嫌重回头我去邮局给你寄包裹。” “不用麻烦,”林早早端着碗走出厨房去客厅接开水,“你别折腾了,我要是想喝去超市买就成,超市里啥蜂蜜没有啊,枣花蜜,槐花蜜,荆花蜜,油菜花蜜,各种各样的。” “那哪能一样啊,”赵国兴跟着林早早出来,边走边道,“超市卖的那都是工厂加工过的,谁知道里头加了多少东西,哪里还是纯蜂蜜,你妈我买的这个可是看着养蜂人摇出来的,绝对纯天然无添加啊。” “行行,等去学校前我带上还不成吗?”林早早知道如果不答应她妈估计能一直唠叨个不停,索性暂且应下,走的时候不带就行了。 饮水机里的水正好刚烧开,林早早接了大半碗,用勺子把蜂蜜搅和融化后端进卧室,蓝天仰躺在床边,身上盖着被子,打着呼噜,睡得死沉,林早早先把碗放在床头柜才去叫蓝天,然而叫了半天也不见人应,“这是喝了多少啊,”她喃喃自语,“老爸也真是的,自个儿不爱喝酒还逼着别人喝。” “我可没逼他啊,”林卫国一直站在门口,正好听见林早早的抱怨,“那都是他自个儿愿意喝的。” “你不让他喝他能喝啊?”林早早忍不住替蓝天抱屈,“你是长辈,他这可是头一回来咱家,你这待客之道真是绝了,回头我去他们家见家长,这酒到底是喝还是不喝啊?” “当然不喝了,女孩子家出门在外喝什么酒,要喝也是这小子帮你喝,他要是连这点儿眼力劲儿都没有,我可不把你嫁给他啊。”林卫国索性走进卧室给林早早说。 “说什么呢,什么嫁不嫁的,你帮我把他扶起来,我把这蜂蜜水给他喂了。”林早早给林卫国让开位置。 女儿发话了,林卫国即便不愿意也只能照做,他拖着蓝天脖子把人弄起来,在他后背垫了两个枕头,让人斜躺着。 林早早掰开蓝天的嘴唇,一看上下牙齿咬合得严丝合缝,估计这蜂蜜水想灌进去不容易,林卫国见状,钳住蓝天两颊,这么一用力,嘴巴就张开了。 “开了开了,老爸,还真有你的。”林早早一边说一边端起床头柜上的碗挖了一小勺蜂蜜水送进蓝天嘴里,还好,蓝天还知道往下咽,这般一小勺一小勺的喂是真考验人耐心,林卫国在旁边都快看不下去了,好不容易喂进去大半碗蜂蜜水,蓝天闭上嘴死活喂不进去了,行吧,总算是喝进去一半,比一点儿没喝强,她放下碗拖着他脖子拿开枕头让他躺下。 父女俩走出卧室,林早早轻轻关上卧室门,见赵国兴正在厨房收拾东西,连忙过去帮忙。 “没喝完啊?”赵国兴见碗里还剩下一半的蜂蜜水道,“你喝了吧,别浪费。” 第77节 “嗯,”林早早端起碗一饮而尽,喝完吧唧了两下嘴,不由点头称赞道,“味道不错,枣花香味很浓郁啊。” “都给你说了是好东西。” “妈——”林早早道,“你也不管管我爸,没轻没重的,蓝天头一回儿来咱家就把人灌成这样,下回人还敢来吗?” “咋不敢来?”赵国兴虽然也埋怨林卫国,但这个时候却和老公站在统一战线,“想做我们老林家的女婿他就得来,不过是几杯白酒,没事儿啊,你这胳膊肘子可不能往外拐啊。” “妈你说啥呢,”林早早原本觉着自己的父母是全天下最通情达理的父母,可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我这是就事论事,我还是头一回儿见他喝成这样。” “心疼了?”赵国兴凑到林早早跟前儿笑道,“男人哪有不喝酒的,像你爸那样好啊,酒也不喝烟也不抽,当然不抽烟是好事儿,可这酒不喝以后怎么和人应酬,这都大学生了,也该学着喝了。” 林早早自然知道不会喝酒不行,然而会不会喝酒和喝醉是两码事啊,她懒得再和赵国兴就此事多做纠缠,蒙头收拾桌子。 “其实吧,你爸也是为了你好,”赵国兴见林早早半天不吱声,以为是生气了,连忙解释,“酒品看人品,不把他灌醉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呢?” “那,那现在你们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了?”林早早问。 方才赵国兴和林卫国抱怨时,林卫国已经把灌醉蓝天的目的和盘托出了,所以赵国兴这会儿底气十足地说道:“当然,按照我和你爸的考验,初步来说,他还算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 “啥叫初步算是?敢情你们忙活半天把人灌醉了,最后只得出个初步结论?这还有第二步啊?”林早早无力吐槽,感觉这两人今天都有些行为失常。 “那当然是初步,以后还会有很多考验,我们就你一个独苗苗,难道随随便便就嫁出去了?”赵国兴说道,“不说别的,毕业后能不能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咱家也不贪心,不求他大富大贵,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也不能带着你喝西北风靠父母救济吧,其次看他有没有房,车就算了,咱也不能太苛刻,但这房子是必须要有的——” “你们想的也太远了吧,我这才大一啊——”林早早打断道,“你们俩给我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别在蓝天跟前说这些啊。” “这个你爸你妈还能不懂啊,去去去,外头去——”餐桌收拾完,赵国兴把林早早往外头赶。 “干嘛干嘛,碗还没洗呢。”林早早不愿意出去。 “你去守了蓝天吧,碗我洗。”赵国兴道。 林早早一听就知道她妈是故意这么说,哪里会出去,绕到一边跑进厨房水池前洗碗:“他睡觉呢不用人守着,这碗我来洗,你休息去吧。” 赵国兴也不和她争,拿起垃圾篓和抹布快速擦了桌子:“蓝天现在还和他奶奶一块儿住啊?”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他爸爸倒是让他们搬回去,可林奶奶和蓝天都不愿意。” “哦——”赵国兴若有所思,“那他和他妈妈还有联系吗?” “有,这次回来我们还——”林早早迟疑了一下,心道这事儿早晚得让人知道,也没必要瞒着,“去看了他妈妈。” “他妈妈是在迪市吧?”赵国兴问。 “嗯,”林早早点了点头,“去迪市好多年了。” “哎,要说这蓝天也是个苦命的孩子,”赵国兴感叹,“要不是他奶奶——”后头的话她没说林早早也知道是什么,垂头不语,心道以后我会对他好。 却说蓝天这次是真喝多了,只睡到第二天早上才醒来,醒来时人都是蒙的,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在何处,头疼欲裂,口干舌燥,蹒跚着走出卧室,林早早瞧见连忙过去扶着他,问:“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没事,就是头疼,嗓子干,你给我弄些水喝。”蓝天用手按住太阳穴,坐在沙发上靠着。 林早早连忙先去泡了一碗蜂蜜水端给他,蓝天接过来一饮而尽:“还要喝,清水,别泡糖水了,太甜。” “知道了。”林早早又接了温水,蓝天喝了一大碗才觉着嗓子舒服些。 “叔叔阿姨呢?”喝了水人也清爽些,左右一看不见别人,便问道。 “他们去厂里了,奶奶在房间里听收音机。”林早早把碗拿进厨房洗了,又盛了一碗南瓜粥和一碟咸菜端出了放在茶几上:“昨晚上叫你半天都没反应,也没吃晚饭,你胃难受吗?” “还好,”蓝天摸了摸肚子,“就是饿了。” 林早早把南瓜粥递给他:“先喝些粥吧垫垫。” “没有饼子馍馍吗?光稀粥哪能吃饱?”蓝天接过粥喝了一口,淡淡南瓜的香甜,味道不错。 “昨天喝了那么多酒,晚上又没吃饭,今天早上就先喝粥吧,好消化,中午再吃馍馍。”林早早道。 “遵命,夫人——”蓝天心里头乐滋滋的,几口便将那碗粥喝了。 “还要吗?”林早早问他。 “不要了,一碗蜂蜜水,一碗白开水,这又一碗粥,三碗了,我喝都喝饱了。”他拿了抽纸擦嘴,凑到林早早耳朵边,问,“我昨个儿有没有失态啊?” “还好了,”林早早把他推开,指了指卧室门,低声道,“我奶奶还在呢,你别挨那么近。” 蓝天连忙正襟危坐,依旧低声道:“你爸妈没说啥?” “他们能说啥?”林早早敷衍他,快速收了碗进厨房,蓝天跟着他进去,“不能吧,你爹一个劲儿灌我,灌醉了能不说啥?” “知道我爸灌你还喝?你是不是傻?”林早早斜他一眼。 “那必须得喝啊,就是喝刀子我也得喝啊,”蓝天道,“这可是老丈人设下的第一道关卡,这第一关我都过不去以后还怎么娶他们的宝贝女儿?”他边说边往林早早跟前儿凑。 林早早快速洗了碗,从地上箱子里拿了一个苹果洗干净咬了一口:“那下回我就让我爸给你灌刀子,看你喝是不喝。” “你这是谋杀亲夫啊,”蓝天跟在林早早后头出了厨房,“不是,你爸你妈不会真没说啥吧?那我这顿酒不是白喝了?” “说了,说你不错,很好,让你继续保持再接再厉。”林早早转身把苹果塞进蓝天嘴里,“行了吧,满意了吧。” 蓝天咬了口苹果,边咀嚼边问:“没说我是可信之人,是能托付终身之人?” “这个啊?让我想想啊,”林早早故意做出沉思的样子,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 “啊?”蓝天失望,“真没有啊。” “你想什么呢?”林早早从他手里拿过苹果,“咱俩这才刚上大学,那啥,还早呢。” 蓝天闻言脸上失望之色顿消,笑眯眯问:“那啥是哪个啥?” “没哪个啥,我就随口一说。”林早早赶紧咬苹果。 “你不说是吧——”蓝天伸出两手准备挠她痒痒。 “干嘛!”林早早最怕痒,连忙朝后躲,低声道,“一会儿我奶奶出来瞧见不好,你赶紧坐远一点。” “哎,”这话果然有用,蓝天赶紧收回手坐正了,心道可得给早早家里人留下好印象。 却说蓝天在林早早家住了三天便回了墨城,毕竟蓝奶奶一个人在家,他也不好总赖在这儿不走。 一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李雪松还没回来,蓝天建了个群,加了林早早和李雪松,没事儿会在群里说说干果销售情况,这天晚上,李雪松发起了群视频聊天,林早早和蓝天接了后,就瞧见李雪松拧着眉生气的脸。 “表哥,你这是怎么了?想家就赶紧回来,这都小年了。”蓝天笑道。 “回什么回,我看这过年我是回不去了,”李雪松点了一支烟,边抽边说,“咱们遇到麻烦了。” “什么麻烦?”林早早和蓝天异口同声。 “这阵子市场上出现大批边疆干果,价格比咱们便宜,和咱们抢市场呢,已经有不少干果店进货了。”李雪松道。 “怎么会这样?”林早早连忙问,“知道谁干的吗?” “价格便宜?那质量呢?质量和咱们的相比如何?”蓝天问。 “谁干的我还不知道,品质我瞧着也成,不必咱们的差,关键是人家比咱便宜,便宜一分钱那也是便宜。”李雪松心情烦躁,烟吸了几口按死在烟灰缸,“好几家我刚谈好的户他敲了就敲了,还有四五家一直从咱们这进货的店也从他哪儿进货了,我tm真恨不得把那人拎出来揍一顿!” “市场竞争本来就是如此,货比三家看质量还得看价格,原来是咱们一家独大,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跟着做了,这还没半年呢吧。”蓝天叹了口气,“表哥,这事儿你打算如何处理?” “这人太不懂规矩,哪有这么办事的,这不是拆台砸价吗?回头我再比他便宜些,他再比我便宜些,那还赚个屁的钱!”李雪松是真不想降价,一旦价格降下来想再升上去可就不容易了。 “过年正是干果销售的高分期,按说该涨价才是,这人怎么反其道而行,是故意打压我们吧,表哥,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蓝天问。 “得罪人了?不能吧,”李雪松仔细想了想,这些日子他光忙着跑业务了,每天这家店出来那家店去,几乎把云海极其周边城市的干果店都跑遍了,也没和谁发生冲突啊,“这边做干果批发的确实有几个大户,可边疆特产干果人家不过夹带着做些,根本没当回事儿,不存在抢生意也没矛盾啊。” “那就是看见我们生意好也动了心思,”蓝天道,“要不咱们也降价?” “不行!”李雪松坚决反对打价格战,“这种价格战只能是两败俱伤,咱们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客源也会因此对咱们产生不信任,以后再想长期合作就难了。” “那怎么办?”林早早压根没有头绪,原来做生意还有这么多道道,她以为就像学校宿舍卖干果一样,你给人家一尝,人家觉着好吃就买,不好吃就不买。 “哎,我已经跑了快一个星期了,没法子,客源流失是无法避免了,实在不行我再往远了跑跑。” “这离过年也没几天了,该进货的差不多也都进回来了,你现在再去跑恐怕效果不好,不如回来吧,年后咱们一块儿过去想法子。”蓝天建议道。 “不行,我不能走,我在这儿盯着还挖墙脚了,我要是走了恐怕这云海市干果市场就没有咱们的立足之地了。”李雪松戚戚然。 “有这么严重吗?”蓝天一听顿时也紧张起来。 “我觉着这个人就是想把咱们挤出云海干果市场。”李雪松凭借这些年跑水果的经验说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咱们还不是强龙。” “做个干果买卖,至于吗?”蓝天觉着李雪松是危言耸听了。 “这不是至于不至于,一方面人家担心你是来抢生意的,另一方面人家看见咱买的东西有利可图也想嫌钱,”李雪松道,“你们赶紧想想法子,我这几天脑子都快想破了也想不出个好办法,你们好歹考上大学了,比我强,不过记住一个原则,不能降价,绝对不降价!” “知道了,”蓝天道,“这样,我问问我妈,她虽然是做美容生意的,但做生意那些道道不都一样,说不准她有法子?” “行,你赶紧打电话,我可等着你好消息啊。”李雪松愁了这么些天,今个儿总算有人和他一块儿分担了。 蓝天并没有挂断qq视频聊天,看了眼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十点多,还不算晚,他连忙用手机给吴翠打电话。 电话好一会儿才接通,那边有些吵闹,好像是在饭店里吃饭,吴翠接了电话便道:“小天啊,你稍等会儿,妈妈找个安静的地方给你说话。” “好——” 片刻功夫,电话里的吵闹声终于没有了,吴翠这才问:“今晚小年夜,你吃饺子了吗?” “吃了,奶奶包的。”蓝天急着问干果的事儿,怕他妈妈说起来没完,连忙道,“有个事儿我想请教你。” 呵呵——吴翠轻笑:“说什么请教,有事儿你说。” “是这样——”蓝天将李雪松说的事儿简单告诉了吴翠。 吴翠沉默片刻:“这个事儿我觉得应该是恶意竞争的可能性大一些,现在市场经济,你挣钱了总有人眼红,有人跟风,有人抢生意,其实很正常,你们在做干果生意之前就应该想到这些问题,还有,李雪松说得对,不能降价,对方敢便宜卖,说明他们有信心你们和他们拼不过价格,所以降价只能你们吃亏。”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啥也不做眼睁睁看着他们把生意都抢走吧,库房的货发不出去,放时间长回潮也没法卖了。”蓝天一听吴翠这么说,越发着急了。 “云海潮湿,确实不能和咱们这边比,你们应该在仓库放一些除湿的东西,做食品生意一定要注意,”吴翠道,“你先别急,让我想想,要不你等会儿,我打电话咨询一下,妈妈毕竟是做美容的,找过卖食品的问问靠谱些。” “那你快打电话,我等着。”蓝天道。 电话挂了,蓝天赶紧过去继续视频,给李雪松说了仓储除湿的问题,李雪松让他放心,已经买了生石灰。 三个人又闲聊了片刻,吴翠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蓝天连忙接起来:“妈,你问到了吗?” “问到了问到了。”吴翠刚和一个做食品批发的女老板通了电话,这个女老板是她总店里的vip,两个人倒是挺聊得来,刚才她电话打过去把情况一说,那边立刻给出了应对之策。 “怎么说,你快点告诉我。”蓝天赶紧打开免提放在电脑前,qq开着视频通话,这样大家都能听见。 “她说你们这种情况如果想一劳永逸,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顾客只认你们的干果,这样谁也抢不走你们的市场了。” “这样啊,”蓝天回味着吴翠的话,是很有道理,但是具体要怎么操作呢?“那我们该怎么做?” 吴翠组织了语言,没有直说怎么做,而是打了个比方:“这就好像咱们买味精,虽然都是味精,但你们一般会买什么牌子的味精?是不是莲花味精?” 她这一打比方蓝天顿时明白了:“我懂了我懂了,牌子,是牌子,咱们只需要给干果加个品牌,再把这个牌子打出去,打响,时间长了顾客就只认咱们的牌子。” “对啊,”李雪松茅塞顿开,可随即又发愁了,“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了恐怕不容易吧。” 第78节 “是不容易,”电话一直没挂断,吴翠听见声音道,“你们要先注册商标,然后再联系厂家进行分包,用独一无二的包装袋把干果一包装,不但增加了辨识度,档次也上来了,价格还能提高。” “是是,妈你说的太对了,”蓝天越想越觉着他妈妈说的有道理。 “说的对是对,可钱呢?分包不要钱啊?”李雪松叹了口气。 “这事儿急不得,年前估计是办不成了,这都小年了,”吴翠道,“你们等过了年再说吧,先把商标注册上,再找分装厂家,最好在这边找,价格应该会比云海那边便宜不少。” “行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可我这仓库的货还剩不少啊,”李雪松发愁,“分装是好,但总不能把这些货拉出去分装再拉回来卖吧,来回装卸费运费可不老少。” “这事儿好办啊,如果你们确定做品牌,那些货大可以做促销活动,现在就可以做。”吴翠的美容店经常做促销活动,这方面她有经验。 “促销活动?怎么做?”李雪松问。 “要想大批量走货,最好的办法就是买赠——” “我知道了,”蓝天听到买赠一下子想起来了,“哎呀,早早,咱们在学校不是做过这种活动吗?买两袋送一小袋,正好快过年了,搞个买赠活动也不错。” “你说的对啊,”李雪松反应过来,“让我算算啊,买多少送多少咱还有利润。” “别只定一种,咱是批发,肯定是买的越多送的越多,”蓝天道,“赶紧把仓库的货卖掉,应该没剩下多少了吧,年后咱们就做品牌。” “行行,挂了挂了,先挂了,你们也别闲着,算算看怎么买赠最合适啊。”李雪松说完挂断了视频通话。 第95章 一场空 进入小年,距离过年满打满算才只有七天,—周时间,想把仓库里的货全部处理掉绝非可能,谁不知道年前是购物高峰期,备年货少不了干果,且不说很多干果商户早已在刚进入腊月就开始囤货,便是当时没进货的后头也陆续补齐了,何况还有人从中作梗压低价格,所以即便李雪松和蓝天林早早当晚便商量出了活动方案,第二天李雪松—家—家店铺跑着推销时也并不顺利。 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到了腊月二十八,李雪松见出货无望,索性买了飞机票回了昆岗。 过大年,不高兴的事儿自然不能提,生意上的问题李雪松—个字也没给家里人说,只稍微给蓝天和林早早透了气,原本打算给林卫国和赵国兴说合伙做生意事儿得林早早因为生意受挫更是不敢透露半分。 三个人满怀心事的过了年,打算提前回云海市把库房里的货想法子处理出去,年前经吴翠提醒,三人预备做品牌,可仓库货物滞留,资金回收不足,想做品牌谈何容易。 刚过元宵节,年味未散,云海市大街小巷张灯结彩,挂红飘绿,还未开学,林早早和蓝天也不回学校,在李雪松的住处住下,为了注册公司,李雪松专门租了—处临街住宅楼的—楼,103平米三室两厅,因格局合理瞧着十分宽敞,客厅用作办公,他自己住—间卧室,剩下两个卧室原本是打算以后生意好时雇人提供食宿方便,如今正好让蓝天和林早早—人—间。 林早早和蓝天不住这儿时,李雪松每日不是方便面就是出去随便吃些将就,厨房好似摆设,从租房至今从未开过火,林早早来后—瞧,这厨房里锅碗瓢盆炉灶之类的—应俱全,而且都是全新的,搁着不用简直是浪费,于是她爸爸和蓝天去最近的超市买了米面油,调味品和蔬菜等,打算住在这儿的这段时间每日自己做饭,省钱卫生又吃得好。 如此—来李雪松最高兴,在云海住了几个月,就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菜,到后来出去已经不知道该吃什么了。 跑业务,李雪松经过几年磨炼不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可吊打蓝天和林早早两个销售小白倒是绰绰有余,然而他却不知如何像老师—样用语言给俩人传授销售方法,只得带着蓝天和林早早到干果店或者干果摊推销,让俩人从实战中学习和摸索销售方法及经验。 然而过完年距离开学其实也没几天,而面对干果零售商又不像给学生推销,得讲究销售方法,这其中的技巧和经验也不是—天两天能掌握的,所以还没等林早早和蓝天出师便开学了。 虽说大学时间相对自由,可两人毕竟是学生,还是得以学业为重,总不能大学四年连个毕业证也拿不到,所以生意上的事只有李雪松—个人满世界忙活,其实原本也是他—人在跑,然而有了年前那—拨价格战,天弘干果的销路越发艰难了。 这就成了恶性循环,货物滞销造成资金周转困难,而资金不足又造成了品牌计划无法提上日程,李雪松愁地睡不着觉,云海干果生意他是投了全部家当,为了这事儿去年秋冬季的水果生意都搁置了,如今走到这步田地,必须要有新的资金注入,否则他们的生意只怕要黄了。 李雪松问了所有能借钱的人,不是没钱就是诉苦,实在没法子,他再次找到了蓝天。 这—次他单独叫了蓝天出来,在姚记私房菜,蓝天过来时天还没黑,为了说话方便,李雪松要了个小包厢,上了菜,两人蒙头吃了—阵,因为有正事要谈并没有喝酒,待吃的差不多,李雪松先问了校园里干果销售情况。 因为他们在校园里销售时订的零售价相对外头卖的稍便宜些,所以走的还算不错,这学期因为林早早室友王晓晓的男朋友在d大上学,通过王晓晓,林早早顺利开通了d大校园干果销售市场,这几日蓝天正在和周边几个大学里卖东西的学生联系,打算再发展几个学校。 校园生意稳定,这算是李雪松这些日子听到的最好的消息,总算让他感到些欣慰。 蓝天大约猜到李雪松今天专门叫他出来吃饭的原因,不等李雪松开口便问道:“库里的干果还是卖不出去?” 李雪松叹了口气,拿出烟点上,狠狠吸了几口才道:“我看不降价是卖不出去了。” 蓝天犹豫片刻,到底说道:“不行就便宜卖,总这么放着也不是事。” “我也想便宜,可就怕是现在便宜也没人要了,”李雪松懊恼,“那家财大气粗,把货都铺的差不多了,赊账也先把货铺上,这个头—开,以后咱们可就更难做了,他赊的起,咱们可赊不起啊。” “他这是想致我们于死地吧,”蓝天吃了—惊,这些日子光忙活学校里的事儿,也没和李雪松交换信息,“我们就这么让他们欺负?这到底是什么人啊。” “云海市干果市场的老大,”李雪松叹气,“这事儿怪我,拉着你们入伙前没考察清楚。” “这也不能怪你,明明是他不做的市场,咱们捡了个漏,结果他见有利可图又想将咱们挤出去,这是不要脸。”蓝天怒道,“要不我去市场管理局告他垄断!告他扰乱市场价格。” “这有用吗?”李雪松犹豫,销售做久了,觉着做生意就该以和为贵,何况强龙不压地头蛇,万—把人得罪狠了再惹出来些其它事端,这生意是真没法做了。 “有没有用试—试才知道啊,”蓝天见他沉吟不语,问道。“你这是有啥顾虑?” 李雪松把心中所想告诉了蓝天,不说还好,这—说蓝天恼了:“你这是助纣为虐,我还不信这法治社会他还能—手遮天——” “你别激动别激动啊,”李雪松给蓝天倒了杯茶,“就算你告对了,有人管了,可他已经把货放下去了,咱这些货—时半会怎么也卖不出去,远水解不了近火,你想想,货在库里堆着,每个月的房租,还有我租房子的房子和水电费,这不都得花钱,我仔细想过了,除非你能在短期内把这些货处理出去,咱回笼资金做品牌,要不就是,就是再想办法弄些钱直接做品牌。” “做品牌没问题,但仓库里的货怎么弄?放着?”蓝天没抓住李雪松说的重点。 “做赠品吧,买赠,即能把这些货处理了,也算是新品牌的活动。”李雪松想了好多天也只想出这么个办法。 这样似乎也行,蓝天微微颔首:“但咱们哪来的钱再去做品牌?”蓝天喃喃自语,猛然意识到李雪松今天让他—个人过来的用意:“你不会是,想让我再跟我妈要钱吧?不行,你想都别想。”蓝天下意识拒绝。 李雪松猜到蓝天会拒绝,可却没想到拒绝的如此干脆,让他想再游说都不知该如何开口了,他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句话,最后将茶杯里的水—饮而尽道:“不是让你问你妈要,是借,借,以后咱挣钱了还。” “不借。”蓝天—口否决。 李雪松让他这—噎,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急的抓耳挠腮,心道这小子看着挺聪明挺灵光,怎么今天突然不开窍呢,“你先别急着拒绝,你再想想啊,如果凑不到资金咱生意可真就黄了。” 蓝天不说话了,这事儿不用李雪松提醒他也能想到,可让他再开口问吴翠要钱却是万万不可的,这事儿,即便是亲爹亲娘也不能—而再再而三地要钱,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让他去借,吴翠到底是给还是借呢?这事儿旁人那儿就是行或者不行,可到了他这儿,吴翠只怕是不行也行,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去开这个口。—时气氛凝滞,两人都不说话,李雪松点了烟吞云吐雾,片刻包厢里都是烟味,蓝天让烟子呛得直咳嗽,抓着李雪松的手把烟按进烟灰缸:“差不多行了啊,荼毒你自个儿不行还把我夹带上。” “这事儿真没商量的余地?”李雪松试图说服蓝天,“你、林早早,还有我,咱三可是绑在—根藤上的蚂蚱。”李雪松说完见蓝天依旧不吱声,不觉有些气恼,“蓝天你倒是说句话啊,我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搁里头了,这要是赔了,想再翻身可就难了,我也不是让你问你妈要,是借,借你懂不懂,借是要还的,我给利息,给利息还不成吗?”刚开始还怒气冲冲的李雪松,说到后头已经带着低三下气的乞求。 蓝天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他从李雪松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拿了—根烟,学着他的样子点燃吸了—口,因为是头—回抽,吸得太急,直接呛到肺里,使劲儿咳嗽,李雪松又是给他拍背又是给他递水,折腾了好—会儿才止住咳嗽,蓝天忙把烟往烟灰缸里—按。 “暴殄天物啊,我这可是快要穷的连裤衩都穿不起的人,你还浪费我的眼。”李雪松心疼的不行,完全忘记他也干过类似的事儿。 “少跟我这儿哭穷,”蓝天道,“除了我妈你就没别的地方凑钱了吗?我说你是不是—开始就计划好了拉我下水,然后不停吸我的血啊。” “你这话就难听了啊,怎么叫吸你的血?”李雪松欲言又止,好—会儿才道,“我要是真能弄到钱我还找你干嘛?我那些朋友不靠谱,借个三百两百还行,三千两千都得犹豫半天,更何况三万两万。” “咱再想别的法子成不?”蓝天道,“我妈那,我实在是不能再开这个口了。” “别的办法?行,只要你能想出别的法子我绝对不逼着你问你妈要钱。”李雪松眼睛放光,像是饿狼看见食物—样盯着蓝天。 “这个法子也是我刚想出来的,可不可行不知道,但可以试—试,”为了防止李雪松大失所望,蓝天先给他打了预防针,“去年支付宝上线后,网店销量有所提高,所以我打算做—些网店活动,看能不能带—些销量。” “啊?”李雪松果然大失所望,蓝天的网店他知道,—直不温不火,说没生意吧,隔三差五也能出几单,可说有生意吧,销量又实在是提不成,“你这个靠谱吗?” “我暂时是这样打算,具体怎么做还得再商量,主要是我和早早没有那么时间盯着网店,先试试,不行咱再想别的法子吧。”蓝天道。 李雪松没吱声,他压根不相信蓝天的法子有用,心里盘算着再从哪里借点儿钱,总拖着不是事儿。 蓝天当日回去便和林早早商量了网上活动方案,连夜挂了出来,连着几天,网店确实有所起色,咨询的人多了,成交率也提高了,为了网店客户咨询能随时有人回复,蓝天和林早早索性豁出去轮着旷课,然而即便如此,想短期内将仓库的货都销出去却是不可能的。 李雪松那边—筹莫展,想从银行贷款,又没有抵押物,想问家里要钱,可他家里积蓄本就不多,父母又都是保守的人,留着钱预备给他娶媳妇,说什么都不肯拿出来,最后他实在没有法子,背着蓝天给吴翠打了电话。 吴翠接到李雪松电话时很意外,身为母亲,她给蓝天钱有很大—部分原因是愧疚,是想补偿,然而面对李雪松时这些情愫都不存在,原本她就不十分赞成蓝天大学期间做生意,如今生意出现问题,她更不想蓝天掺和下去,正好趁机让蓝天抽身,陪个十几万她认了,所以她并没有给林雪松借钱。 如此又拖了—个月,李雪松实在耗不下去了,把蓝天和林早早叫到出租的房子里商量办法。 这—个月蓝天和林早早为了网店时常旷课,已经被好几门课的老师点名批评,若再继续下去,只怕期末要挂科,俩人不敢任性,乖乖回了课堂,网店—没人守着,客流递减。 “这还没—年就关门,”林早早过来后做了几个菜,李雪松拿着筷子半天吃不下饭,“还真舍不得。” “真的没别的法子吗?”林早早问。 “能想的法子我都想了,”李雪松这回是彻底放弃了,“哎,大城市不好混,是我痴心妄想了,当初就不该趟这浑水。” 林早早自然知道李雪松让蓝天找吴翠的事儿,她拉了拉蓝天的衣袖:“要不,你就找找吴阿姨吧。” “不用找了——”蓝天还没回答李雪松就说道,“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不借。” “你给我妈打电话了?”蓝天意外。 “打了,”李雪松心中隐隐不悦,“你不愿意借我借也不行?你放心,我没打着你的名字,是我问她借,我李雪松自已—个人问她借。” “我——”蓝天有苦说不出,“我不是怕你——”他话说—半停住,都过去的事儿解释啥。 “散伙吧,今天叫你们来就是商量商量怎么散伙——”李雪松有气无力,索性放下碗筷。 他这—说蓝天和林早早也吃不下去饭了——突然—阵手机铃声,蓝天拿起手机—看,是他妈妈吴翠,“妈——” “你们的生意是不是出了问题?”吴翠问道。 “是遇到些问题。”蓝天并没有隐瞒,李雪松啥都说了,他还有啥好隐瞒的。 “上回给妈妈出主意的那个做食品批发的老板,”吴翠道,“因为听说你们的事儿动了心思,今天过来跟我打听呢,我把你们的情况给她说了算,她愿意出资。” “你,你说什么?”蓝天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吗?待吴翠又重复了—便他才确定自己没听错,连忙给李雪松和林早早道,“我妈说有个做食品批发生意的老板愿意给我们公司出资。” 吴翠原本不打算管这事儿,可回去—琢磨不对劲儿,蓝天是没跟她说这事儿,也没问她要钱,可李雪松给她说了啊,若是自己不管,回头蓝天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呢?所以当那个做食品批发的女老板向她透露此意时,她当即答应帮忙牵线。 “真的?”李雪松说完脸色又不好看了,“怎么个出资法?不是把我们公司给收购了吧。” “就咱这小公司还存在收购啊,”蓝天笑道,“啥也没有就—库房干果。” “她也做干果生意,有自己的品牌,不过是在这边,没往内地去过,”吴翠道,“她愿意给你们赊—批货。” “啥?”李雪松直接站了起来,“不是出资吗?怎么成了货?她这是帮忙还是乘火打劫呢?赊—批货,赊她自己的品牌?她以为我们傻?她自己不来内地让我们帮她挖掘内地市场?帮她把品牌打响了回头和我们自己的牌子竞争?” 吴翠其实也猜到那人的心思,却没料到—眼被李雪松看穿,她讪讪—笑,劝道:“其实即便你们不要她这批货,她也打算今年雇几个销售员去云海那边跑市场推销她的品牌了。” “这人还真是卑鄙。”李雪松狠得咬牙切齿,可又无可奈何,这是市场经济必然遇到的问题,谁也不会—枝独秀。 “妈,先挂了吧,我们商量商量。”蓝天给吴翠道。 “如果实在没有别的法子,也只能如此了,”蓝天挂了电话劝李雪松,“来日方长,等咱们有了钱再做品牌也不晚。” “是啊。”林早早也随声附和。 虽然从理智上来说,李雪松明白这是现在最好的法子,可从情感上来说他接受不了,虽说三个人合伙,可林早早和蓝天其实并没有怎么管过公司销售的事儿,都是他—个人在四处跑,所以他没法像两个人—样轻而易举就接受此事,“让我考虑三天。” 李雪松在出租屋窝了三天,终于下定决心,他气归气,可人并不糊涂,翻过年越来越热,那些干果放时间长不受潮说不准生虫,到时候只怕血本无归,但也不能这么轻易答应。 三天后林早早和蓝天再次过来,李雪松把自己的计划告知两人,待得到两人认同后,他亲自拨通了吴翠的电话—— “阿姨,这事儿我们同意,但你得给她说说,这次给我们赊的货要搭买赠活动,—比—的配赠品,好方便我们促销。。” 吴翠听了暗暗咋舌,促销要赠品倒是蛮正常,可—比—的配只怕那边不同意,谁也不是傻子,聂云之所以愿意赊货,—方面觉着是老乡,另—方面想着年轻还拿捏,再则多少有些市场经验,可即便如此,经销商找谁不是找,何必非找他们不可,她想再劝几句,可又觉着估计劝也没用,果不其然,她将此事给那名叫聂云的女老板—说,人家果然不同意,赠品是有,可—比—绝对不可能,最后谈来谈去,以三比—达成—致。 聂云赶在货到前先来到云海,和李雪松蓝天林早早吃了—顿便饭,谈了签合同的事儿,若是合同签了,未来五年,李雪松他们的天弘商贸公司便是聂云的西域牌干果在云海极其周边几个省市的总代理。 李雪松蓝天和林早早几个虽然觉着憋屈,可脑袋还算清醒,仔仔细细看了几遍合同,见上头条款写的极为详细,觉着聂云是真正重视此事,也不再犹豫,痛痛快快签了合同,并跟着李雪松转了两天市场,这才回迪市。 有了品牌包装,商品瞧着就上了档次,李雪松开始往商超等专卖店谈供货的事儿,有赠品和试吃,效果倒是不错,然而为了将库房的货处理掉,李雪松配备的赠品并非聂云原装,而是库房里的散装品。 这事儿三个人提前商量好,对外同—口径,又因为聂云跟着转市场时虽然提到过有赠品,却没说赠品是什么样,也没让人看赠品,这就给了三人有机可乘,倒是没被人察觉。 林早早和蓝天也开始尝试在学校推销价格高些,但包装精美的干果,反应还不错,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可—些有钱的,—些觉着包装高大上的东西—定就好的,还有—些送女朋友为了撑门面的,都会选择外包装精美的干果,当然散装干果也有人买,这让蓝天不知该如何取舍,等库里的产品都卖完了,到底还要不要发散装的,这个问题回头他得和李雪松商量商量。 因为看到了网店的希望,蓝天把新产品挂在了网上,又在学校找小时工做网店的客服,—来不至于流失客户,二来两人不至于再耽误功课,这样—天十二个小时都有客服在线,网店的生意也越发有起色。 第79节 第96章 情敌 却说这一日,林早早下课早,和一个宿舍室友的先去了食堂,打好饭找了空桌,准备等蓝天来了再吃,谁知刚坐下没多久,旁边桌上来几个男生,像是刚打篮球回来,满头大汗,其中一个肤色偏白瘦高个头的被几个人推到林早早身边。 “你们干嘛?”林早早起先没注意到他们,正聚精会神看笔记本电脑上网店的销量,听见包小倩的声音抬起头,疑惑地望着站在她身前的男生。 “你,你是林早早?”男生用手腕上戴着的黑色护腕抹了把额头的汗,“我喜欢你——” “你喜欢谁?”男生话还没说完便让蓝天打断了,“她有男朋友你没打听清楚吗?” “我知道,她男朋友是你,”男生方才对着林早早说话时有些结巴,此刻对着蓝天却昂着头流利极了,“可这并不影响我追她。” 蓝天微微蹙眉,正要再说,却听林早早道:“谢谢你的喜欢,不过追我就算了,我是不会喜欢你了。” 男生一听这话变了脸色,随即恢复正常,道:“喜不喜欢我是你的权利,追不追你是我的权利,你可以行使你的全力,而我,一样也能行使我的权利,林早早,你等着,你,我追定了。” “你——”林早早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人也没给她多说的时间,说完话转身分开人群朝着食堂外走去。 “太帅了!”包小倩满眼星星望着男生的背影,“太拽了,是我的菜,我就喜欢这样的,早早,你不要我可追去了啊。” “说什么呢,”林早早斜了包小倩一眼,对蓝天道,“别理他,坐下吃饭吧。” 蓝天身为雄性动物,雄性荷尔蒙被男生激发,像是自己的领地被侵犯,一口郁结憋在胸中,哪里还吃的下饭,不行,他不能放过那人!他不动声色的和林早早吃了饭,然后回宿舍打听男生的身份。 在食堂表白,看见的人很多,一传十,十传百,蓝天不用怎么打听,一回宿舍就让那帮损友嘲笑了,既然有人当着他的面对他女朋友表白,这可真是没把他放眼里,这都能忍了那还是不是男人,室友不嫌事大,一直不停起哄,蓝天原本不愿搭理,可后来实在忍不了了。 说来也巧,那个不知死活的和张晓杰一个班,叫张世顺,所以蓝天轻而易举便知道了他的宿舍,直接找过去了。 张世顺刚去水房洗了个冷水澡,一进宿舍看见蓝天一愣,“你是来让我放弃早早的?不用费功夫了,我是不会放弃的。” “敢不敢和我打个赌?”蓝天拦住张世顺,“你赢了我放弃林早早,我赢了你放弃林早早。” 张世顺显然没想到蓝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惊讶道:“你说话算数?”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蓝天道,“你敢不敢打赌?” “赌就赌,有何不敢,说吧,赌什么。”张世顺问。 “会打篮球吧,”蓝天看着宿舍角落里的篮球道,“就赌十分钟内谁投进的球多。” “你确定?”张世顺露出笑容,“你输定了!”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话可别说满了。”蓝天道,“我在操场等你。” “好,我这就过去。”张世顺放下洗脸盆,穿了鞋拿着篮球去操场。 两人的对话让宿舍里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待两人离开张世顺室友就开始八卦,给女朋友说,给隔壁宿舍说,有好事者便结伴往操场去,打算看热闹。 很快,消息传到了林早早耳朵里,她气了个仰倒,暗骂蓝天没事儿找事儿,原本刚从水房提了热水回来打算洗洗,这会儿也顾不上了,换上鞋就往操场跑,哪知到了操场一看,篮球场周围已经为了不少人。 “早早,你也过来了。”包小倩得了消息刚过来,看见林早早上去挽上她的胳膊,“你说他们俩谁会赢?”包小倩也不等林早早回答,自顾答道:“我希望是蓝天会赢,这样小顺顺就是我的了。” “蓝天当然会赢,”林早早语气不太好,说完就察觉不对劲儿,连忙岔开话题,“小顺顺,谁是小顺顺?” “就那个和你家蓝天比赛的,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他叫张世顺,计算机专业的,和我们一届。”包小倩道。 “你打听的倒是清楚,”俩人被挤在外头,除了听见里头人的喝彩,根本看不见两人比赛的情况,林早早又急又气,拉着包小倩硬是从人缝里挤了进去。 蓝天和张世顺正对峙着,蓝天防守,张世顺拿着球要进攻,旁边有人在记录进球数量,林早早一看,两人都是十个球,平了,她有些着急,问旁边的人:“他们打了多长时间了?” 那人头也不回道:“差不多到时间了,就看这个球谁能进了。” 林早早一听心头提起来了,连忙目不转睛的去看场上两人,谁知不过问个话的功夫,原本防守的蓝天已经把篮球抢了过去,正躲避着张世顺的防守预备投篮,两人个头差不多,张世顺严防紧守,蓝天想把球投进去实属不易,林早早双手不由紧握成拳,暗暗为蓝天加油。 只见蓝天做了个朝右边走的虚假动作,引得张世顺拧转身子防守,蓝天趁机快速左转,绕过张世顺弹跳而起,将篮球稳稳投了进去,场上顿时响起了欢呼声,随即传来结束的一声哨响。 “我赢了——”蓝天站在篮板下,手托着球递给张世顺,“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不用你提醒,”张世顺一把拿过球,“以后我不会出现在林早早面前。”他说完转身朝操场外走去。 蓝天目送他的背影,眼光一扫,看见了林早早,立刻露出笑容,正要迎过去,却见林早早面色一沉,转身就走。 “早早,你等等我啊——”蓝天错愕,连忙追了过去,“你怎么了?早早——” 林早早心砰砰直跳,心里委屈极了,不但不等蓝天反倒越走越快,不过她个头没有蓝天高,蓝天一路狂奔,还没走出操场就追上了她:“你跑什么?”他拉住她的手腕,将人拽住,问道。 “不跑等着你把我输了?”林早早赌气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赌注?”她越说越委屈,眼泪溢出了眼眶。 “我没有,早早你别哭,你听我说,”蓝天突然不知所措了,“我不会输得,我有信心,你知道我打篮球的水平,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他纠缠你。” “你就那么自信不会输,如果输了怎么办?”林早早见他丝毫不觉着自己错了,甩开他的手,转身冲向操场外。 如果输了怎么办?林早早这句话振聋发聩,让蓝天半天回不过神,他从来没想过会输,此刻却觉着阵阵后怕,那张世顺篮球打得确实很好,他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才险胜,若是真输了,难道真要让出早早? 蓝天终于知道林早早为何生气了,他连忙跑去女生宿舍楼下,给林早早打电话,然而电话振铃后始终没人接,他只得又拉住个女生帮忙上去叫,却始终不见林早早出来。 完了,蓝天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林早早真生气了,怎么办!从小到大,林早早很少生气,即便生气也是很快就好,他似乎没怎么哄过自己的女朋友,所以,现在是报应来了吗? 他连忙买了五杯奶茶,让人带上去送到林早早宿舍,奶茶是送上去了,人却不见下来,甚至连在阳台上露个脸都没有,打手机还是没人接,蓝天在楼前来回徘徊,直到快上下午的大课才离开。 然而人是离开了,手机短信却一直在不停的发,什么早早我错了,早早我再也不敢了,早早以后再也不会了,早早你原谅我这一次吧,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你不原谅我也说一声吧——诸如此类的道歉,一条接着一条。 却说蓝天火急火燎心力交瘁的想法子劝林早早时,林早早去却躺在被窝里睡觉,手机调了静音,压根没听见动静,今天下午他们班没课,宿舍里的几个姑娘都窝在床上呢。 睡了一个多小时,林早早醒了,习惯性的拿过手机看时间,顿时愣了,二十多个未接来电,五十多条未读短信,她挨个儿点开看短信,开始还有些生气,看着看着就觉着好笑,到最后是感动,等五十多条短信看完,她的气算是全部消了,想了想,给蓝天发了一条短信:记得谢蕴喜欢你来着,晚上我就找她去,也和她来这么一场赌,输了就把你让给她。 蓝天看见这条短信顿时不好了,谢蕴可是他好不容易才躲掉的人,她还要去招惹,这课是上不下去了,蓝天和周围的同学打了招呼,趁着老师在黑板上板书,偷偷从后门溜了出去,直奔林早早的宿舍。 这个点儿宿舍里人少,蓝天左右看了看,偷偷摸摸进了楼里,见宿管并不在值班室,连忙拐进楼道快速上楼。 咚咚咚——有人敲门,几个女生躺在床上谁都不愿意起来,睡在最靠近门口那张床的龚芳问:“谁啊?自己进来吧。” 蓝天头皮发麻,压着声音问:“林早早在不在宿舍?” 几个女生一听吓了一跳,门外怎么是个男生?她们中午睡觉可都脱了衣服了。 这时,林早早手机里又收到一条短信,她打开一看:我就在你们宿舍门口,你出来还是我进去? “你别进来,我这就出去——”林早早哪里还顾得上发短信,赶紧朝着门口喊了一嗓子。 “早早,外头谁啊?”包小倩问,蓝天特意压着嗓子说话,她没听出来。 林早早没吱声,赶紧起来换衣服。 “还能是谁,蓝天了,”吕雪回答道,“这是来哄我们的宝贝早早了。” “可别轻易被他糊弄了啊,”龚芳道,“既然敢拿你当赌注,活该他受罚。” 林早早快速穿好衣服下床,边走边道:“姐妹们我出去了,你们该睡睡,继续啊。”她说完快速把门拉开一条小缝,然后挤出去反手关上门,“走了,外头说,你进来也不怕被宿管发现。” “谁让你不接我电话不回我短信,我只得铤而走险。”蓝天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手机调静音了,刚睡觉呢,根本没听到。”林早早解释。 蓝天一听,还愿意跟他解释,是不是不生气了,他不敢大意,拉着林早早出了宿舍楼:“还生我气呢?别气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没生气,谁说我生气了?”林早早道。 这么爽快?蓝天有些不敢相信,仔细观察林早早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他心中惶恐,道:“没生气你和谢蕴打赌?” “那只许你打不许我打?凭什么?你是州官放火吗?”林早早故意道。 “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跟任何人打赌了,”蓝天双手合十,做出乞求的样子,大高个儿坐着个动作让人瞧着着实有趣。 林早早噗嗤一声笑了:“行了,给你开个玩笑,那么不经逗。” “啊?”蓝天松开口气,“开玩笑啊,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这事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林早早想了想,“就惩罚你背我,绕着这儿背一圈。” 蓝天二话没说,转身躬下身子,林早早抬头一看自己宿舍,一二三四个脑袋撑在阳台外头看热闹呢,她拉了拉蓝天:“别在这儿,咱们去操场。” “好——”蓝天起身跨上自行车,带着林早早往操场骑去。 正好下午有几个班在操场上体育课,林早早一见这么多人不愿意让蓝天背了,蓝天却想趁人多彰显主权,不由分说的背起林早早,绕着操场走了起来。 背上的人又软又香,趴在他背上柔弱无骨,不过走了几步就让蓝天觉着浑身热气蒸腾,想转过去吻吻她的嘴,旁边离得近的班级瞧见他们开始吹口哨起哄,林早早脸皮薄,原本就不愿意,听见声音急了,挣扎着从他后背上跳下来,快速跑出操场。 两人莫名其妙来的这一场小矛盾,一天没过就和好如初,小闹剧似得无疾而终,大约又吵又闹才是平常人的生活。 在三人的各自努力下,一切似乎都步入正轨,李雪松那儿渐入佳境,把干果做成了高端零食,完全避开了原先和他们被人砸价的可能性。校园里有专门负责零食的学生从他们公司进货,网店也有客服为两人分担顾客咨询,林早早和蓝天似乎才感受到大学校园生活的美妙,终于有时间和所有大学情侣一般约会散步,躲在树林里接吻拥抱。 幸福而美好的校园生活总是过得很快,一晃又是一年,转眼假期将至,蓝天和林早早开始考虑是否回家的事儿,经过一年多的努力,网店生意总算是有了起色,如今是蒸蒸日上,虽说每单量不大,可架不住订单多,天天都要发货,刚开始订单少时,两个人隔段时间从仓库拿些货放宿舍每晚分装,因为量少宿管倒也没说什么,如今订单多了,两人和李雪松一商量,索性也不从仓库拿货,雇了专人管理仓库,负责每日订单的统计记录和包装,倒不用送到快递公司,快递会上门取货。 平日两人要上课要学习,网店雇了客服,好容易到了放假,蓝天便打算亲自盯着网店,看看于什么不足,希望做到尽善尽美,林早早也正有此意,两人分别和家里打电话说了假期不回去的事儿,自然惹得大人百般不愿,蓝天倒还好些,林卫国知道林早早假期不回去坚决反对,林早早为了此事打了好几次电话,又找林琼帮忙游说,这才换的林卫国的点头。 原本两人是打算放假搬去李雪松那儿住,可如今李雪松的生意做火了,一个人忙不过来,他又找了几个销售,包住不包吃,自然是住在他租的房子里,哪里还有蓝天和林早早住的地方,两人没法子,在学校附近租了一套两室两厅的二居室,打算假期住着,回头开学再转租出去。 却说林早早和蓝天提前把房子租好,又赶在放假前收拾干净,米面油盐等吃的东西全都购买齐全,一放假便从宿舍收拾了行李搬过去,这楼房是快十年的老楼,多层没有电梯,两人图便宜,租的是最顶层,两间卧室,一间大些的朝阳,冬天还好,没暖气时太阳晒着热乎乎的,可夏天就受罪了,不开空调简直睡不成觉,蓝天便让林早早睡那件背阴的小房间,他自个儿睡大房间。 李雪松听说两人搬外头来了,非要过来吃饭,还美其名曰暖房,原本两人来住前计划好一块儿做饭,但是大夏天做饭受罪,蓝天自个儿不愿意做,也不想林早早受罪,于是出去买了几个菜带回来装盘上桌。 李雪松来时买了一大袋西瓜,因为楼房没有电梯,他和蓝天一块儿抬上楼,西瓜在外头放的时间长摸着都是温热的,林早早洗了一个放在冰箱,等吃了饭正好吃。 因为没什么事儿,三个人都喝了些酒,特别是李雪松,大约这些日子生意红火,过得顺风顺水,心情也舒畅,不觉多喝几杯,这会儿有些晕乎,说话都大舌头了。 林早早见两人吃的差不多,打算把冰箱里的西瓜拿出来切了,蓝天见李雪松喝多了,怕他喝起来没完,搀着他走到客厅坐到了沙发上,李雪松半醉半醒地瞄了一眼厨房,见林早早在厨房切西瓜,这才拉着蓝天低声道:“你小子行啊,这就打算把我妹吃干抹净了?” “表哥你醉了,要不我扶你进去睡会儿?”蓝天假装没听懂他的话。 “不睡,”李雪松拉着蓝天不愿意起来,“过来过来,我给你传授经验,你不会是,你不会是已经有经验了吧,你和——”他说着朝厨房努了努嘴。 “没有,表哥你别乱说话,去睡会吧。”蓝天赶紧拉住他,这喝醉酒还真是嘴上没把门什么都说。 “哈哈哈,别不好意思,都是爷们,过来过来,哥哥今天给你带了个礼物,保管你喜欢。”李雪松朝沙发边的包探身,伸着手好容易才把包拿过来,却扔给蓝天道,“你帮我,帮我打开,我看着,是,是两个。” 蓝天连忙打开包递给他,李雪松在里头掏了老半天,然后掏出来一个不算大的盒子塞进蓝天怀里,蓝天拿起来一看,顿时脸都红了,“你,你怎么给我这个?” “怎么?你不用?这可是进口的,特别好用,不用哥哥教你怎么用了吧。”李雪松垮下脸,“你不用你爽了,我妹怎么办,万一有——呜呜——你——呜——” 李雪松话没说完就让蓝天捂住了嘴,林早早端着装了西瓜的托盘走过来见状问道:“蓝天你捂着表哥鼻子干嘛,他上不来气。” 蓝天一听连忙收回手,动作太大,原本放在身上的,那个李雪松塞给他的,进口的盒子掉了下去,正好落在林早早的脚边,林早早放下西瓜,低头去捡—— “别动——”蓝天炸毛似得叫道。 林早早让他吓了一跳,猛然抬起头,气道:“你叫什么!”说完伸手一把抓起那个盒子,然后看见上头的英文和图案,这在超市或者药店常见,成年人晚上必备的用品—— “你——你——”林早早瞪着蓝天,说不出话来。 “不是我的,是表哥硬塞给我的。”蓝天连忙解释。 当晚,李雪松睡在了蓝天的卧室,他醉酒后睡相极差,呼噜声震天,夜里,蓝天被他吵得实在没法睡,一个人跑沙发上睡去了。 第80节 躺在沙发上正好能看见林早早的卧室门,这房间门装修成枣红色,今晚月色正好,客厅的窗帘没拉上,借着月光,那门清晰可辨,蓝天盯着门有些移不开眼,脑子里莫名其妙就想到李雪松给他的那盒礼物,他记得林早早当时将东西扔在了茶几上,他想到此,眼睛从那扇门移到茶几,果然瞧见干干净净的茶几上放着个盒子,大约因为外头的塑料包装,在月光下正反射着微弱的亮光。 他的心好像是被那不起眼的光刺了一下,安静的房子里只听他心剧烈跳动的咚咚声,他的呼吸猛然急促起来,在沙发上翻来覆去,心躁难安,最终翻身坐起,盯着茶几上的小盒子发呆。 第97章 出事 却说第二天,李雪松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浑身酒味,被蓝天推进卫生间洗了澡才好些,林早早一早熬的白粥,他喝了两碗,原本还打算赖着不走,被蓝天催促着才出了门,临走时,蓝天将茶几上的盒子塞给他:“这东西你拿走,留着自己用吧。” 李雪松酒醒后看见盒子有些断片,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翻包,然后用异样的眼光瞪着蓝天:“这,这是,是我昨晚上给你的?” “你说呢?”蓝天没好气道。 “不是,我,我怎么会,给你这个?”李雪松连忙把盒子放进包里,“不可能,是你昨晚上翻我包偷拿的吧?” “你装,你继续装——”蓝天懒得和他多说,拉开门将人推出去,“以后来我们这儿再带这东西,你就干脆别进门。” “不是,我,”李雪松恨不得自个儿扇自个儿一巴掌,这东西是他买的,可绝对不是买给蓝天的啊,他女朋友这两天要过来,这不是怕用的时候没有提前备上吗,“蓝天,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这东西其实是,其实你要是想要,我也——” “赶紧走吧,不送了啊。”蓝天怕他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不等他说完便把门关上了。 李雪松站在门外,险些被碰了鼻子,再一细想昨晚上的行为,虽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顿时一阵尴尬,原本他并不觉着两个男人之间讨论这个有什么不妥,可中间还夹着个林早早呢,再怎么说也是他妹妹。 蓝天关了门,这才顺了口气,转头见林早早还在厨房忙活,走过去帮忙洗碗,该做中午饭的点儿,但因为两人早饭吃过也没多大一会儿,便打算晚点儿再说中午饭的事儿。 昨晚上蓝天坐在沙发上盯着那盒子看了半天,最终理智被身体里那股子燥热战胜,他拿起盒子走到林早早卧室门口,犹豫片刻,伸手握上了门把手,岂料,门打不开,林早早在里头反锁了门。 这扇被反锁的门好像是当头浇下来的一盆凉水,让蓝天的理智瞬间回笼,他顿时想到寒假在林早早家时林卫国专门给他说的那些话,连忙退后几步,转头把手中的盒子往茶几上一扔,冲进卫生间洗了个凉水澡,湿着头发就躺在了沙发上,也不知是沙发太小伸不开腿,还是心中烦躁静不下来,他翻来覆去几乎折腾了一晚上,天快亮时才睡着。 “你放那儿我洗吧,你去盯着网店吧。”林早早擦了餐桌道,网店客服都是在学校找的小时工,所以一放假基本都不干了,这也是为什么蓝天不愿意回家的原因,路上耽搁几天,店里少了客服,客流定然会少,有可能连回头客也流逝了。 “我打开电脑了,有提示音,不用盯着也行。”蓝天道,“你去休息会儿吧,一大早起来做饭。” “没事,我起来都快九点了,哪里还早,倒是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怎么样?这会儿有没有头疼?”林早早走到蓝天身边,两人一块儿洗碗。 “没喝多少——”蓝天道,“那点酒没事儿。” 林早早始终记得寒假时蓝天在自己家里喝醉的样子,“柜子里有蜂蜜,你泡点喝吧。”那是两人去超市买的,原本打算烤鸡翅,这不还没顾上用。 “不用了,我酒早就醒了。” “对了,你昨晚怎么睡客厅?”林早早这才想起来问,“我表哥睡相不好挤着你了?” “可不是吗,螃蟹似得,还拳打脚踢,我要是不睡客厅,估计这会儿就成了伤残人士。”蓝天玩笑道。 两人洗了碗,林早早把西瓜拿出来去皮切了小块放在碗里端到客厅,两人一人抱着一个笔记本,浏览网页吃西瓜。 一盘子西瓜吃完,蓝天的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瞧,是李雪松,他不愿意接,又扔在了茶几上,“谁打的?”林早早见他不接电话问道。 “李雪松。”蓝天道。“表哥?他不是刚走吗?”林早早诧异,“是有什么事吧。” “能有什么事儿,保不准又想到什么乱七八糟的花招。”蓝天想到昨晚上的小盒子一肚子气。 林早早自然也想到了,顿时不说话,手机响了片刻自动断线,紧跟着林早早的手机响了,不用看就知道是谁,林早早到底接了,还没说话,那边就急切说道:“蓝天怎么不接电话,出事了,你把电话给他。” “啊?什么事儿?”林早早按了免提,“你说,他听得见。” “聂云要毁约!”李雪松道,“你赶紧给你妈打电话,让她帮忙说和。” 林早早和蓝天闻言皆愣了,片刻蓝天问道:“毁约直接找法院啊,签了五年的合同,这才多久就要毁约,告她。” “哎呀,你听我的,给你妈打电话!”李雪松气急败坏,“赶紧打,我这就回去。” 蓝天正要再多问问,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怎么回事?毁约?”林早早道,“好端端的为什么毁约?是找着新的经销商了?表哥这段时间做的挺不错啊,吕雪给我说连大型商超都有咱们得货了,很受欢迎。” 蓝天始终没说话,毁约总不会无缘无故,这是两败俱伤的事儿,怎么可能随便提出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他犹豫片刻到底拨通了吴翠的电话。 “小天啊,妈妈正想你呢你这电话就打过来了,”吴翠喜悦的声音通过手机话筒传到蓝天耳朵里,“你回来了吗?房间我都收拾好了,什么时候到?妈妈带着昊昊去接你。” “妈,我假期不回去了,”蓝天没有给吴翠说他假期不回家的事儿,可此时也顾不上说这些,“聂云要毁约你知道吗?” “啊?”吴翠有些反应不过来,“聂云,你是说聂老板?毁约?为什么毁约?”她不过是个美容店老板,聂云定期在她店里做美容,没事和她唠唠家常,可也不是什么事儿都说的。 “你也不知道,那我先挂了,我再打听打听,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吧。”蓝天连珠炮似得说完后连再见也没顾上说就挂了电话。 “喂——喂——小天——”吴翠听着忙音叫了几句,只得挂了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聂云打个电话问问,又一想,聂云昨天还来店里做脸,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她并没有提及此事,看来是不想让她知道,即如此,只怕她问了人家也不会说。 挂了电话片刻功夫门就响了,林早早连忙把门打开,李雪松把鞋子一脱,拖鞋也顾不上穿,坐在了靠近门边单独的一组沙发上喘着粗气,惹得满头是汗,林早早见状连忙去给他倒了杯凉开水,又去切西瓜。 “到底怎么回事?”蓝天问李雪松,“我刚给我妈打电话,她不知道聂云要毁约的事情。” “哎!”李雪松叹可口气,“都是赠品惹的祸。” “赠品?”蓝天想到聂云给他们赊的第一批货,当时为了处理仓库里的散装干果,因为包装一样,他们把赠品当卖品,把仓库散装干果当赠品,这才处理了那批货,“聂云知道了?” “知道了,”李雪松懊恼,拿起茶几上林早早给他倒的水喝了一半,又抽出几张抽纸胡乱擦了脸上的汗,“聂云派了几个业务员,也没打招呼就过来云海考察,跑了几个店,发现赠品有问题,因此这要解约。” “这都什么时候的事儿?过去一年多了吧。”蓝天惊讶。 “就这个月,说是业务员刚回去。”李雪松说完突然有些心虚地瞥了蓝天一眼。 蓝天面带疑惑:“这个月?那匹替换赠品的货不是早都卖完了吗?”他说到此猛然反应过来,“难道你把后头这几次的货配备的赠品也,也当正品给卖了?” 李雪松不说话了,其实卖赠品这在市场很常见,大家都心照不宣,何况聂云的西域干果正品和赠品包装都一样,根本分不出来,即如此何必赠送,卖了又是一笔钱,所以李雪松一直是用散装干果充当赠品。 “你怎么没和我们说过?”蓝天气恼,“难怪我网店做活动问你要赠品你总是推三阻四地不愿意给,亏我还以为你是因为赠品不够。” “你现在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事后算账?”李雪松死鸭子嘴硬,“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多挣钱?” “什么叫什么意思?挣钱也不能没有底线吧,你到现在还不觉着自己有错吗?”蓝天质问他,“这是诚信问题,做生意首先要守信,人无信不立,这事儿若是在干果市场传开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我怎么不守信了?我怎么不守信了?”李雪松方才那些愧疚因为蓝天这几句话话荡然无存,“我是没给客户赠品吗?我不过是把赠品换成其它东西,她聂云只是供货商,我们才是销售,怎么卖怎么赠送自然是我说了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问题?她不在云海市,隔着十万八千里她知道什么?她了解行情吗?人家客户就喜欢散装赠品怎么了?我这是应客户所需。” “你这是强词夺理,”蓝天气笑了,“错了就是错了,第一批货调换赠品时咱们可是说好了,就这一批,只要仓库的货销出去绝对不再这么做,你当时可是跟我和早早保证过的,这就是你的保证?” “你给我扯这些是吧,行,那今天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李雪松坐直了身子,盛气凌人道,“说是三个人合伙,可你和林早早都做了什么?你们是为公司跑过一单货还是为公司卸过一车货?哪一次来货不是我亲自接,哪一单生意不是我亲自跑的,前期推销后期维护,我赔笑脸说好话的时候你们在哪儿?” “你们那个小网店,还有校园里的销量不过是我总销量的零头,咱们是合伙人,可公司从注册到现在你们都为公司做过什么努力?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商量!行你说商量是吧,现在出了事儿我这不是来找你们商量了吗?你们说什么了?你们都给出什么好办法解决问题了?上来就质问我埋怨我!”李雪松越说越激动,说到后来直接前言不搭后语。 蓝天和林早早让他说愣了,两人是真没想到原来李雪松心里头这么多不痛快,平时也没听他提过,李雪松说得口干舌燥的,将杯子里的水喝完,泄气地靠在沙发上:“挣钱的时候啥也不说了,现在出问题了,找你们是想办法的,不是来听你们说教来□□会的!” 林早早看了看蓝天,见他脸色很难看,忍不住道:“不管怎么说,总要弄清楚事情的起因吧,表哥,你说来找我们想办法,难道我们连问问前因后果都不可以吗?这事儿明明就是你有错在先,我们连说说都不行了?再说,你冲我们发什么脾气,你刚才也说了,决定是你自己定的,你没和我们商量,不屑于和我们商量,那好啊,出了事儿你也别过来找我们啊。” 林早早这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李雪松听完果然炸毛了,蹭一下站了起来:“行,好,你们这意思是不管是吧,那咱们一拍两散!” 蓝天冷冷看着李雪松:“一拍两散是吗?行,你可想清楚了,确定这个时候吗?” 李雪松顿时没脾气了,合同里明文写着必须严格按照西域干果的销售方案销售,以便于打造品牌,如有违背聂云可以单方面解约并且索赔,当初他们几个看到这条款的时候都没当回事,谁知道人家现在抓住这条不放了。 “我,我刚才也是气话,”李雪松明白这个时候更应该团结,想法子说服聂云,“你们别放在心上。” 蓝天和林早早不置可否,“除了解约,没提其它要求?蓝天问道。 “没有,说是看在你妈妈的面子上就不索赔了,如果不同意解约她会通过法律手段来处理,”李雪松双手抱着头,“没日没夜的忙了一年多,这牌子总算是跑出来,她现在解约不就是过河拆桥吗?不过是点赠品,值多少钱,大不了给她,我看这个女人就是想卸磨杀驴,要不好端端的怎么派人来这边,还背着我偷偷去市场。” 蓝天一听,心里头咯噔一声,李雪松这个说法不是不可能,市场火了,抛除经销商亲自接手,那利润可是十分可观啊,“你等等,我再给我妈打个电话。”蓝天赶紧给吴翠去了电话,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吴翠听完心里头七上八下,好一会儿才说她先打听打听再说。 吴翠自然不能直接去问聂云,她找了熟人打听,三天后才给蓝天回电话:“这事儿估计是被你猜对了。”电话接通后吴翠直接说道,“我听说最近聂云打算在云海市设分公司。” 蓝天一听,心顿时沉到谷底,半天说不出话,那边吴翠犹豫着又道:“现在我怀疑她那时候主动给你们赊货都是有预谋的。” 没事发生时怎么都好,一旦有事儿看什么都觉着不对劲儿,疑神疑鬼,此刻的蓝天他们便是如此,从聂云赊货,到急着签合同,还有突然过来的业务员,确实处处透着诡异,若真是有预谋,那这合同不解只怕也要解开了。 李雪松知道消息后整个人都不好了,若真解约,等于是他这些日子辛辛苦苦的劳动成果全都付之东流,帮别人做嫁衣裳,一个品牌的推广何其难,现在市场已经被西域干果占满,再想推销其它品牌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知道是陷阱,可蓝天还是给聂云打了电话:“聂总,当初您赊货给我们,救了我们的公司,我们都很感激您,也一直把您当恩人,可现在您突然提出解约,这我们实在是不能理解,我知道,我们用赠品当卖品,这是我们不对,您放心,以后我们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 聂云显然没料到是蓝天给她打电话,其实她从来没将这三个年轻人放在眼里,当初从吴翠那儿听说他们开公司做生意的事儿时,她便想起自己进军内地的心思,正好让这三人试试水,没想到市场打开的那么棒,简直超出她的预料,她内心深处也觉着这三人是人才,有心招揽,所以待蓝天说完后才道:“合同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违背了我自然要采取措施,当然,我也不会赶尽杀绝,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聘请你们做云海市销售员,工资加提成,虽说没有你们自己销售时挣得多,但没有风险啊。” 蓝天打电话时李雪松就在一边,听到后火冒三丈,一把抢过蓝天的手机:“姓聂的,算你狠,解约就解约,你等着,没有你公司我一样能做好。”他说完就想摔手机,若非蓝天反应快,这手机就报废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可以说是无力回天了,几个人和聂云最终还是解了约,货源断了,想要再重新找货源还得费一番功夫,且新货源来了也就相当于重新再来一回,市场上有了同类型的产品,竞争必然激烈。 解约当天晚上,林早早和蓝天都睡不着觉,林早早想到那日李雪松说的那些话,问蓝天:“那天你和表哥说的散伙的事儿,是气话吗?” “当时是气话,”蓝天快速按动电视频道,却没看的心思,“但这几天我仔细想了想,他其实也没说错,我们是投了钱,可公司的事儿基本没管过,而且,我原本也没打算做公司,你是知道的,我其实一开始只想做网店。” “你决定了?”林早早问。 “原本我是想咱们俩没投多少钱,公司本就该他做主,所以我才从不过问,没想到却因为不过问让他不高兴,可话又说回来,难道我过问就没矛盾了吗?只怕矛盾会更多,”蓝天摇了摇头,“我们还是退出吧,现在矛盾刚开始退出,以后见面还是亲戚,若是闹僵了再散伙,那脸上就不好看了。” 林早早点了点头,蓝天说的有道理,难怪她爸爸从来不做合伙生意,果然有先见之明。 解约后李雪松窝在出租屋里一周,终于想通了,收拾妥当去找林早早和蓝天道歉,见面先鞠躬,然后道:“蓝天,对不起,那天我说话没过大脑,你别放在心上。” “事儿都过去了,你还提它干嘛?”蓝天付之一笑,“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回去再找货源。”李雪松道,“没有她聂云的货,我还不相信公司开不下去,其实这事儿要而是我大意了,当初就该多找几个品牌,不让西域干果一家独大,不过世上没有后悔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我和早早商量过,一来我们现在学业也确实紧,以后还有实习,公司肯定是顾不上,二来,我也确实不是开公司的料,比起公司我更喜欢网店,所以,以后公司的事儿我们就不管了——”蓝天这话说得含蓄,其实是间接表面分开的意思。 李雪松哪能听不懂:行,回头咱们找个时间把账对一对,按照投资比例把钱分了吧,这干果生意我不会放弃,日后你们的网店若是要进货,我可以按进货价折合运费给你们。”俗话说的好,好聚好散,他很清楚那天自己说的话是埋在两人心里的一根刺,是合伙的隐患,于其以后发生大矛盾闹得不欢而散,不如现在好聚好散。 三人合伙开公司,轰轰烈烈的开始,却是个无疾而终的结果,难免有些伤感,好在从一开始蓝天就志不在公司,他始终坚持网上销售,所以虽然决定退出公司,可网店依然会继续经营。 经过开公司这一遭,让蓝天意识到把自己的未来都压在做生意上是有风险的,既然考上大学,学了建筑专业,那就学好,以后也是一门挣钱的技艺,所谓技多不压身吗。 所以蓝天找到林海,林海是他刚考上大学来报道时在火车上认识的小包工头,两人后来倒是常打电话,还一块儿出去喝过酒,关系也算不错,林海曾经说过蓝天想实习可以找他。 学建筑,不但要会设计,也要会施工,蓝天这种初出茅庐的大学生,设计不出名,施工反倒挣钱多些,实践经验对设计也有好处,所以他决定去林海的工地实习。 这事儿自然要和林早早说,林早早知道后很意外,为什么会意外,蓝天一进大学校门就开始在校内做生意,这几年不说挣大钱,可小钱确实没少赚,别说其他人,连她都以为他毕业后不会干建筑,既然如此,还这么急着实习干什么? 后来整个大四,蓝天几乎都泡在工地,晒得黝黑,人也瘦了,不过倒是精神了很多,就是和林早早见面比较困难,有时忙起来他直接在工地的工棚睡觉,连学校都不回,网店的事儿根本顾不上,全靠林早早一个人忙活,好在这几年她也熟悉网店经营,倒不至于撑不起来。 第98章 未来可期 一晃四年,毕业答辩结束后,大家面临着各奔东西,自然十分不舍,照毕业照这天,林早早宿舍五个女生精心打扮,先在宿舍拍了不少照片,这才到照毕业照的地方集合,和同学们合影留念,晚上又去吃了散伙饭,直吃到凌晨一点,所有同学都喝了酒,有几人直接喝地爬不起来,让人给架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宿舍里的人拉着行李纷纷离开,林早早待所有人都走了才给蓝天打了电话,蓝天已经在云海市签了公司,是一家较大的建筑设计公司,林早早却没有找工作,她决定继续经营网店,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网上购物,网店生意已经非常不错了,平均每个月纯利润三万到五万。 其实这也多亏了李雪松,虽然不合作开公司,可李雪松依然自己做干果生意,他从边疆精挑细选了几个不同品牌的干果,在云海做总代理,因为有了销售经验,倒是抢了西域干果不少客户,一来二去,也在云海干果市场占了一席之地,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早早做了李雪松的网上分销,一月一结账,还像当初一起和开公司时一样,货直接从李雪松的仓库出去,她这边只管接单,倒是省了不少事儿,她雇了几个客服,即便她有事网店照常运营。 却说毕业后林早早和蓝天先回了家,照例在迪市住了一周,吴翠为了把儿子留在身边,想托关系把蓝天弄进迪市建筑设计院,哪知蓝天已经签了工作,虽然失望,可能留在云海市也是让人高兴的事儿,更何况云海是多少年轻人挤破脑袋都想留下的地方。 回到家,赵国兴和林卫国自然是忙前忙后的张罗吃的,饭桌上,林卫国道:“早早,你既然不考研,不如靠公务员。” 第81节 林早早毕业后准备经营网店的事儿并没有给父母说,听了林卫国的建议连忙摇头:“不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找好了?怎么没听你说过?”林卫国现如今最关心的就是女儿的工作问题,“什么工作?在哪里上班?” “我打算继续开网店,”林早早道,“已经和蓝天商量好了。” 林卫国两口子知道林早早和蓝天大学开网店的事儿,两人并不反对,然而不反对并不代表赞成,在他们眼里,天天抱着电脑就是不务正业,何况林卫国始终觉着女孩子还是要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网店,在他眼里还不如大街上做生意的,简直是虚无缥缈看不见摸不着,这怎么能让他放心,所以他听了林早早的话脱口而出:“不行,我不同意。” 林早早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既然是自己的父亲,她顿时觉得满桌子的菜都不香了:“为什么?爸,开网店很挣钱的。”林早早不解。 “挣不挣钱我不知道,我知道那不是一份稳定的工作,你一个姑娘家,考个公务员,坐坐办公室多好,干嘛学人做生意?”林卫国苦口婆心道,“你就爸爸妈妈一个孩子,爸爸妈妈挣的钱都是你的,现在咱家有钱了,有采棉机,有工厂,爸爸去年还买了几十亩枣园,这些钱以后都是你的,你只需要找个稳定舒服的工作混到退休,这多好?” “爸,难道我千辛万苦考上大学就是为了混退休?”林早早实在是不能理解林卫国的想法。 “考上大学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什么叫好工作,工作轻松稳定,工资有保障这就叫好工作,现在多少人挤破了脑袋考公务员,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林卫国头一回对林早早生出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你那个网店,那是什么工作?那能和公务员比吗?” “爸爸,我开网店也是一份稳定的工作,每个月收入稳定的很,而且比公务员多多了。”林早早道。 “不行,我不同意,就是不同意,你乖乖听话,爸爸把考公务员的书都给你买回来了,你好好复习,一定能考上。”林卫国说完走进卧室拿了基本厚厚的书。 林早早一眼就瞧见最上头那一本上写着《申论》连个字,“你买回来我也不会看,我说了不考就不考。”林早早觉着父亲这是不可理喻,气得放下筷子冲进卧室反手关了门。 “你这是干嘛?”赵国兴追到门口,想进去却发现门反锁了,敲门也不开,只得转过来同林卫国生气,“闺女才刚回来,有事不能明天再说?这头一顿饭你都不让她吃好,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哎呀——”林卫国原本瞧见林早早冲回卧室就后悔了,此时又被赵国兴一顿数落,哪里还吃得下去饭,转身也进了卧室。 赵国兴看着自己忙活半天做出来的一桌子菜,顿时一言难尽,坐到沙发上生闷气。 林早早关了房门,打开电脑登录qq,给蓝天发消息。 早起的鸟儿:干嘛呢? 蓝色天空:刚吃了饭。 早起的鸟儿:我还饿着呢。 蓝色天空:??怎么还没吃? 早起的鸟儿:和我爸闹矛盾了。 蓝色天空:怎么回事?这才刚回来怎么就不愉快了? 早起的鸟儿:我爸让我考公务员,我不同意。 蓝色天空:叔叔也得想法也挺好,你不愿意就和他好好说,他也是关心你。 早起的鸟儿:关心我也不能左右我的未来啊,我都大学毕业了,早过了十八岁。 蓝色天空:再过十八岁在他眼里也是女儿。 早起的鸟儿:所以就要听他的吗? 蓝色天空:我没说让你听他的,我是说让你好好跟他说。 不和蓝天聊还好,越聊越生气,林早早一阵烦闷,快速打字:不聊了,我要睡觉,发了消息她便关了qq,关了电脑躺在床上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半睡半醒间听到有人拿钥匙打开门进来,帮她盖上毯子,卧室里开着空调,并不热,这是怕她吹空调感冒了,她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奈何眼皮子发沉,就是睁不开,正打算作罢,就听她妈妈道:“现在心疼了?刚才干嘛去了,我给你说,公务员的事儿你别管了,早早愿意考就考不愿意考就不考。” “我不也是想让她有个舒服的工作。”林卫国道,“公务员多好。” “好是好,公务员也有每天加班累死累活的,”赵国兴道,“孩子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你就别掺和了。” 林卫国没答应也没否定,转身出了卧室,赵国兴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些也出去了。 一觉睡醒五点多,林早早想到睡梦中父母的对话,又给林琼打电话说了此事,林琼对林早早开网店的决定很意外,但却没有反对,并同意帮忙说服林卫国。 然而这次林卫国不知为何那么坚决,无论林琼怎么说就是坚持让林早早考公务员。事情僵持住了,林早早一筹莫展。 正是在父女俩冷战的情况下,蓝天来了林早早家,总算是缓和了父女俩的矛盾。 晚上吃了饭,林早早和蓝天出去散步,两人来到昆岗广场,广场开着音乐喷泉,好多孩子在周围玩耍,蓝天拉着林早早走到最西边一块灌木丛,道:“你知道这儿是哪里吗?” “不知道。”林早早左右看了看,实在看不出来。昆岗这几年变化非常大,好多老旧建筑都拆了,这广场也是这两年才建起了的。 “这是咱们小学头一回儿劳动的那块地,你还记得吗?我和人在这儿打架,你过来帮忙。”蓝天道。 “是这里啊?”林早早一下就想起来了,她左右看了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早早你知道吗,那次你冲出来把陈东推倒在地时我就想,以后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你,永远保护你,所以——”蓝天从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地把戒指递给林早早,“嫁给我吧早早,我会永永远远爱护你保护你。” 林早早吃惊极了,完全没想到蓝天会向她求婚,心跳加速,激动的简直说不出话来,她做了几个深呼吸,抿唇伸手,让自己尽量保持冷静,然后说道:“给我戴上。” 蓝天猛然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虽说知道林早早会答应,可此刻还是兴奋的不行,幸福感爆棚,他连忙把戒指戴在林早早左手无名指,然后站起来把林早早紧紧抱在怀里,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我会爱你敬你,一辈子不离不弃。” 林卫国听说蓝天向林早早求婚,也不好再和女儿生气,先把蓝天叫道房间里单独长谈了一番,谈话内容还特意交代不准告诉林早早,然后催着两人去领结婚证,然而两人的户口因为考上大学都在云海市,要领结婚证必须回云海,所以只得先照结婚照,办酒席。 光这两样事就够两家人忙活的,因为蓝天给云海的公司说好了一个月后入职,所以她们必须在一个月内完婚,选婚纱照婚纱照自然是两个人亲力亲为,看日子写请帖订酒店办酒席就交给了林卫国两口子。 为了孩子的婚事,林卫国两口子和蓝方圆两口子专门吃了饭,又拜访了蓝奶奶,蓝奶奶早就知道蓝天要向林早早求婚,因为年龄大了精力不足,这孩子结婚的事儿她也不插手,让两家父母商量。 蓝方圆早在几年前就在墨城买了房子,预备给蓝天结婚用,因为房子是样板房,也不用再装修,而林早早和蓝天计划结婚后就会云海市,新房的家具也只简单购买了几样必备的,再简单装饰一番便可。 吴翠得到消息后专门赶过来和林卫国两口子见面,非要留下十万块钱作为彩礼钱,这钱林卫国两口子收了,打算作为嫁妆让林早早带走。 八月初八,宜嫁娶。 这日一早,林早早便被赵国兴叫了起来,洗漱好吃了几个包子,婚庆公司的化妆师就过来了,因为时间紧,林早早和蓝天专门请了专门的婚庆公司操办婚礼,从车队,司仪,包括酒店布置,仪式流程,都是婚庆一手操办,倒是让两家人省了不少心。 化了妆,换上婚纱,也差不多到了接亲的时候,林早早坐在床上,心情难以平复,赵国兴激动了一晚上,这会儿要送女儿出嫁又舍不得,要不是人多只怕就哭出来了。 林琼一家三口昨天下午也过来了,陈磊趴在林早早旁边,仰着头一个劲儿看林早早,一边看还一边说姐姐你今天真好看。 随着一阵鞭炮,接亲的车队到了楼下,蓝天在伴郎的帮助下,冲破林早早这边亲友团的重重阻碍,终于见到了新娘,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蓝天觉得今天的林早早尤其好看,若非一屋子人,他真想过去抱抱她。按照惯例,蓝天将林早早抱上了花车,车队绕城跑了一圈,准时到酒店。 十二点整,婚礼开始,音乐响起,林早早挽着林卫国的胳膊慢慢走向新郎,“我把我的宝贝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林卫国两句话没说完已经哽咽了,连忙垂下头。 “爸爸——”林早早反手握着林卫国的手,安慰道,“别难过,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好,好——”林卫国平复了情绪,将林早早的手放在蓝天的手心,“去吧,去吧。”他朝两人拜了拜手。 蓝天牵着林早早走到司仪旁边,这婚礼办的可谓是中西合璧,两人穿着西式礼服,却要行中式的拜天地,倒也没人觉着不妥,都等着新郎和新娘交换结婚戒指。 在司仪的主持下,礼仪端上来婚介,蓝天单膝跪地,先给林早早戴上,再让林早早为他戴上戒指,紧跟着下头有年轻的亲友起哄,亲新娘子,亲新娘子,然而司仪却像是有意吊大家胃口,让新娘新郎拜天地。 工作人员快速搬来四个椅子,并将林早早和蓝天双方父母请了上来,倒不是真的跪下,以鞠躬代替跪拜之礼,三拜之后,司仪才道新郎可以吻你的新娘。俩人在下头人的欢呼中相拥。 仪式完毕,酒宴开始,林早早先去换下拖沓的婚纱,一身正红色绣花旗袍,踏着高跟鞋跟在蓝天身侧,一桌桌敬酒,为了防止新娘新郎喝醉,两人的酒都是用可乐或者凉白开代替,大家都心照不宣,偶尔遇到一两个故意找事的非要让两人换酒,蓝天也都是代替林早早喝。 一天下来,两人累的够呛,回到新房,林早早倒头躺在床上再不想动弹,“累了吧,”蓝天双手撑在她头两侧,身子玄空趴在她身上,亲亲问了她的额头,“先去洗个澡,解乏。” “不想动,”林早早□□侧躺,眼睛都闭上了。 蓝天笑了笑,起身坐在床边:“我先去洗,你休息会。”他找出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洗的比任何一次都仔细,待洗好出来发现林早早已经睡着了,“早早——”他轻声唤,林早早呢喃着回应,眼睛却睁不开,“那,我帮你好吗?”半天没有回应,他不再犹豫,帮她把旗袍脱了,然后抱着她进了卫生间。 扔着身体的不适帮林早早洗了澡,再擦干抱回卧室,林早早让他这般一折腾终于醒了,瞪着乌黑黑的眼睛望着他。 蓝天哪里还忍得住,伸手关了床头灯,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三天后,两人告别双方父母踏上了开往云海市的火车,大约是因为结了婚,林卫国终于不再坚持让林早早考公务员。 火车缓缓开动,林早早和蓝天望着渐渐消失的月台,相互依靠着望向远方—— 第99章 番外一、交谊舞 军训结束,紧跟着十一国庆,初入大学,直到国庆假期结束后才开始正式上课。大学课程不同于中学,所有科目会安排在不同教学楼进行,常常是这个地方的课上完便要匆忙赶往另一处上课。 连续上了一周课后,林早早有些失望,原本设想中轻松自由的大学生活似乎并不存在,白天一日三餐,上课奔波于各教学楼之间,晚上按照班主任要求上自习课,还不准早退,唯一欣慰的,大概是能正大光明地牵着蓝天的手游走于校园各处。 这日下午,她和蓝天在食堂吃过饭后在校园散步,打算一会儿到点儿直接去自习室,两人在明镜湖边的长椅上坐了片刻,林早早的手机响了,从包里拿出来一看,是宿舍电话,这个点儿舍友的电话一定是晚上班里有什么事儿,她不敢耽搁,连忙接通。 “早早,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手机中传来包小倩兴奋的声音,“晚上不用上自习课了。” “真的?”林早早大喜,不由自主站了起来。 “真的真的,刚吕雪回来说的,班主任让提前去自习室,说是晚上有活动。”包小倩压低声音道,“听说是教咱们跳舞。” “跳舞?”林早早慢慢坐回椅子,纳闷道,“跳什么舞?难道有活动?这不年不节的会有什么活动?” “不是你想的舞,是交谊舞,”包小倩解释道,“说是班主任亲自教,每个人必须到场,对了,可以带舞伴。” “啊?”她这一说林早早更诧异了,“老班这是演的哪出?好端端的要教跳舞?” “谁知道呢,反正我是无所谓,不上自习课干什么都行,”包小倩话锋一转,“晚上你带男朋友吗?” “这个?”林早早侧头看了眼蓝天,有些犹豫,“我问问再说吧。” “这还问什么?带来带来,”包小倩急切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 林早早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千载难逢的,她和蓝天天天见面,一日三餐都在一块儿吃,照这样说来,岂不是天天都是千载难逢? 包小倩见她不吱声,又道:“莫非是不敢带?怕你家蓝天太优秀被人惦记?” “说什么呢你?”林早早说着自豪道,“我男朋友是优秀,可要说怕被人惦记那是没有的事,我对他有信心。”说话间还不忘转头看向蓝天,却见蓝天正一脸迷惑地望着他。 “这么说你敢带来了?”包小倩激将道。 “有什么不敢的?”林早早不服气,“就怕到时候有些人看见我们出双入对心里头不是滋味。” “又来了又来了,”包小倩啧啧两声,“你就嘚瑟吧啊,不和你说了,晚上早到,你知道的,老班最烦人迟到。” “知道了,挂了啊。”林早早挂了电话问蓝天,“晚上有事儿吗?” “我?上自习啊,还能有什么事儿?”蓝天道,“你打算让我干嘛,说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哪有那么夸张,”林早早拉住蓝天的手,“我们班主任,不知道抽什么风,今天晚上搞活动,说是教我们跳舞,交谊舞,你跟我一块儿去吧。”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蓝天意外,“你等着,我把我们宿舍的哥们都叫上,是在你们班惯常用的自习室吗?” “是——”林早早点头。 蓝天麻利打了电话,把事情一说,林早早就听见手机中传来欢呼声,不由暗道:也不用这么高兴吧。 林早早和蓝天比平时早半个小时进教室,然而教室里已经有十来个人,男男女女正在搬桌椅。要学交谊舞,总得有场地才行,这些桌椅横在教室中间太碍事,所以早来的同学把桌椅全都搬到墙边摆放,只留出一些凳子放在桌前供人坐。 教室收拾好,班主任刘琴拿着音响进来了,身后跟着个瘦高男人,要说这刘琴,是t大留校的学生,年龄其实比林早早也大不了多少,不满三十,生得珠圆玉润,笑起来一双眼睛弯弯似月牙,瞧着十分美丽,她进来后把音响放在桌上,大概扫了一眼,见教室多了好些生面孔,便知是别的班来的,于是笑眯眯道:“看来咱们班的同学很有号召力,不错,这是好事儿。” 教室里来的学生,除了林早早和蓝天班里的,还有其他班的,大家听了刘琴的话顿时笑了。 “我叫刘琴,你们大概都知道了,咱们也不再做自我介绍,一会儿跳舞时可以自行了解,这位——”刘琴看了看身边的高瘦男人,“我男友刘旭,也是我的大学同学,和我一样留校任教。” “呀,老师,你们这算不算修成正果了?”有同学突然问道,周围人一听顿时开始起哄,“老师,要不先说说你的恋爱经历给我们听听吧。” “这个啊,”刘琴微笑道,“你们是想吸取经验吗?” 第82节 “是啊——”同学们异口同声道。 “行,那老师就简单给你们说说——”刘琴也不扭捏,看了看刘旭,“我记得咱们头一回有交集,是在自习课后吧。” “对,”男人点了点头,“开学头一回自习课后我主动找你说话。” “这么说是刘老师先追的刘老师?”有人问道,说完引起哄堂大笑,两个刘老师,谁知道谁是谁。 问话的同学脸红了,刘旭也跟着笑了,笑过后道:“确实,我当时和你们班主任说话确实是有目的性的。” “什么目的性?”有人明知故问。 “明知故问了啊,”刘琴嗔怪,“那会儿我和他聊了半个多小时才知道我们俩是同乡,一个班又是同乡,自然会觉着比旁人亲近。” “所以您就答应了?”有人问。 “答应什么?”刘琴转头看了看刘旭,“后来有一回我发烧,是他带我去校医院看病,陪我打针,我打了三天吊针,他陪了三天,还提前买好饭,所以我病好之后——” “病好之后就答应了——”有人又问。 “你们刘老师脸皮薄,压根没向我表白,是我病好之后向他表白的。”刘琴说着看向刘旭,故意装做不高兴道。 “不是吧,”众人吃惊,“刘老师,你怎么能让女生表白呢?也太不男人了吧。” “你这话可就不对了啊,谁说女人不能表白,女人还顶半边天呢,为什么不能表白,你这是歧视啊,在我的班里不允许!”刘琴玩笑道。 “老师你太棒了!”包小倩叫道,“老师我们会像你学习。” “好,像老师学习,今天咱们先学交谊舞,”刘琴终于把话题拉到了今晚的主题上,“大学毕业,你们大多会进入社会,社交必不可少,而交谊舞是社交的一种,我想你们原来都不会,正好趁此机会学习交流,也可以熟悉班里的同学。” 虽然早都知道今晚是来学交谊舞的,可此时听见刘琴说出来众人还是忍不住窃窃私语,一个个兴奋不已。 “现在你们先选好舞伴,自由结合,最好是男女搭配——”刘琴话音未落,众人已开始寻找舞伴,可今晚教室里的人明显男多女少,片刻功夫女同学就被分完了,“没事儿,女同学不够男男搭配也可以。”刘琴见状道。 “老师我还没舞伴呢,”包小倩突然道,“我也是女生啊。” 刘琴一愣,显然没想到还有女生没有舞伴,但她很快就明白怎么回事了,包小倩身材较胖,在一众女生中显得极为突兀,这大概是没人选她的原因,不可以貌取人,这谁都知道,可真要做起来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谁愿意和包小倩一组?”刘琴问道。 几个男男搭配的男同学推三阻四,就是不肯走到包小倩身边,刘琴蹙眉:“最好是男女搭配啊,这个交谊舞本来就是男女一块儿跳的舞。”这点儿不用说众人也知道,男同学嫌弃包小倩胖,大家心照不宣,刘琴也不好强人所难,不可以貌取人之类的话更没法说出口,说了岂不是坐实了包小倩其貌不扬吗。 拉扯片刻,终于有人愿意和包小倩一组,包小倩咬着下唇,看了看自己的粗胳膊粗腿,眼泪都快出来了,若不是林早早拉着她,只怕她转身就能冲出教室,都是胖惹的祸,她暗下决心,一定要减肥。 刘琴将音响插销插好,打开音乐道:“交谊舞有很多种,咱们就学最简单的三拍和四拍,先学三拍,你们仔细听音乐,可以先找拍子,然后看老师的示范。” 刘琴和刘旭先跟着音乐给大家做了示范,两人相对而站,刘琴左手搭在刘旭右肩上,刘旭右手拦住刘琴的侧腰,两人另外一只手悬空相握,其后,两人挺胸收腹,姿态娴雅,跟着音乐节奏,刘旭踏出左脚,刘琴后退右脚,两人舞动起来,在教室里绕着圈,像两只蝴蝶飞舞,妙曼多姿,瞧着和走路差不多,却又比走路多了一份轻盈和优雅,让周围看得人蠢蠢欲动。 一曲毕,刘琴和刘旭相互行了礼退出舞台,众人不由自主鼓起掌来,刘琴伸手示意众人安静,说道:“刚才跳的是慢三,你们先跟着试试,有没有会跳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一会儿终于有三四个人举起手,刘琴一瞧乐了:“不错不错,有人会跳是好事儿,你们几个,多带带不会跳的,带几次也就学会了,来来,大家跳起来。”她说着又重新放了刚才的音乐。 林早早和蓝天按照刚才刘琴和刘旭的姿势先摆好,林早早道:“这个舞蹈我记得小时候跟爸爸学过。” “你会跳?”蓝天意外。 “也不算会跳吧,我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晚上和爸爸妈妈出去散步,走到批发站,看见篮球场上好多人跟着音乐跳舞,爸爸就和妈妈也跟着跳了几首曲子,我在旁边看着不乐意了,拉着爸爸让他教我,爸爸就在场地边缘教我跳,我好像是学了一会儿就没兴趣了,应该是没学会。” “学没学会总算是学过,来来,你教我——”蓝天道。 “行吧,我试试看,我说走你就出脚啊,知道先出哪只脚吗?”林早早问。 “知道,男士先出左脚,女士右脚,我进你退。”蓝天刚才看的很仔细,将这些细节都记在了心上。 “好,你听音乐,仔细听节奏——”林早早暗暗数着拍子,“三二一,走——” 话音方落,两人同时出脚,然后跟着节拍跳动,走了五六步蓝天出错脚踩住了林早早,林早早吸了口气停下了。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踩疼了?”蓝天恨不得拉着林早早坐下脱了她的鞋子看看脚有没有事儿。 “没事没事儿——”林早早拉住蓝天,“不过踩了下脚,别大惊小怪的,快快,咱们快跳,别杵这儿挡路。” 原来教室小人多,大家都在教室中空地绕圈跳,他俩这一停下,后头的人原地不太会跳,这般一来有些不知所措,顿时都挤在一处了。 蓝天回头一瞧,身后好几对不会绕过两人的等着过去,他赶紧和林早早摆好姿势,再跟着节奏跳着朝前给大家让位置,两人跳了四五圈,相互都踩了对方的脚,不过总算找到些跳舞的感觉,越来越顺畅,到最后蓝天还能带着林早早在场子里转圈跳,显然已经熟练掌握了慢三拍的技巧。 刘琴见有几对跳的好的,让他们拆伙再去教别的同学,林早早和蓝天被迫分开,各自带了一个不太会跳的同学,在经历数次踩脚后终于带出了徒弟。 一晚上两个多小时,大家也算是学了个七七八八,三拍的快慢中三种节奏基本掌握,就是不太熟悉,刘琴很是欣慰,让大家每个周三都过来练舞,或者去广场跳,距离t大不远的广场每天晚上都有人跳舞,交谊舞,广场舞都有。 跳了将近三个小时的交谊舞,众人出了一身汗,累的够呛,回到宿舍洗洗便上了床。往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包小倩破天荒不说话了,待熄了灯突然道:“我要减肥!” 众人一愣,随即都想起今晚选舞伴时的事儿,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小倩,减肥要管住嘴迈开腿,咱们天天走路上课,也算是迈开腿了,可这管住嘴就有点难度了,”林早早道,“要不大家伙儿帮你?” “好,怎么帮?”包小倩今晚被打击到了,下定决定减肥,所以听见林早早的话并没有多想。 “你柜子里的零食,大家帮你解决了,也算是督促你管住嘴。”林早早坏笑道。 “对对对,想减肥绝对不能吃零食,包小倩,为了表示对你减肥的支持,我们愿意牺牲自己帮你解决零食,不用谢谢啊。”龚芳道。 “你,你们,你们这是乘火打劫!”包小倩恨得牙痒痒,“那些可都是我最喜欢吃的零食。”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是要身材还是要零食?”吕雪问道。 “我,我——”包小倩简直抓心挠肺,“我都想要!” “只能二选一——”林早早道,“赶紧决定!” “我——”包小倩自我斗争了好一会儿才沮丧道,“要身材,零食给你们——” 第100章 番外二、减肥药事件 要说减肥,爱美的姑娘都做过,包小倩是个十足的吃货,中学时住校,平日出不得校门,天天吃食堂,最多也只能在小卖部买些零食改善伙食,然而小卖部的膨化食品最易发胖,这姑娘大概晚熟,当时并没有爱美的心思,只要满足这张嘴,怎么舒服怎么来,如今上了大学,身边来来去去多是身材纤细的姑娘,再不济也是匀称微胖形,哪里像她那般从上到下都是肉呼呼的。 即便再心大,这会儿也觉着不对劲儿,减肥的念头和口腹之欲不停斗争,始终分不出胜负,直到那天晚上学交谊舞被打击后,她痛定思痛,决定管住嘴减肥,当即把一大袋子的零食分给室友,然后躺在床上蒙上脸装鸵鸟。 然而身上的肉长起来容易,想减下去岂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想让她不吃简直比登天还难,虽说因为身材问题受了打击,可随着时间流逝,打击造成的挫败感渐渐消退,美食的诱惑逐渐赶超想要一副好身材的念头,于是管住嘴的计划失败了。 包小倩的减肥之路这般磕磕碰碰的持续了一两个月,大家伙儿都见怪不怪了,节食减肥也就那么回事儿,忍几天不吃,再猛吃几天,减下去的没有长上来的多,还不如不减,所以大家对包小倩节食减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不以为然,也都明白她的减肥之路任重道远。 入冬后,学校要举行六十年校庆,每个班都必须出节目,每当这种时候,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特长的恨不得把自己的十八般武艺都拉出去展示展示,没本事的恨不得缩在壳里不被人察觉。 刘琴身为班主任中较为年轻的,思想也活跃,想出个全班同台表演的招数,这主意似乎不错,可事实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同台表演好啊,班里人都能上台露个脸,都是大一新生,蠢蠢欲动谁不想展示一番,可什么节目能让全班几十号人一块儿上台?难道表演大合唱? 这事儿最终落在了吕雪的身上,做为班里的宣传委员,她义不容辞,所以这几日吕雪愁的不行,连饭都吃不下了,眼瞅着离校庆不过月余,还得提前排练好让校领导审核,可至今为止她连表演什么节目都没有头绪,刘琴就是个甩手掌柜,大方向一定,啥事儿也不管,吕雪给她打了几次电话,都用你们班干部商量着办之类的话搪塞人,搞得吕雪一肚子火。 这一日晚上熄灯后,吕雪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睡不着,想节目想的脑壳子疼,翻来覆去,那架子床吱吱直响,吵得其他人也睡不着,包小倩这几日因为要上台又开始折腾减肥,晚上没吃饭,饿了只喝水,这会儿不停跑厕所,所以向来睡眠质量好不怕吵的她也没睡着,心里头难免抱怨刘琴没事儿找事儿折腾人,忍不住对吕雪道:“要不就别想了,直接大合唱,全部排了队往台上一站,多有气势。” 要说大合唱其实是最简单粗暴的法子,可吕雪向来心气儿高,不愿意被别的班比下去,一早就将大合唱否定了,何况她听说学校老师组织了合唱团要上台表演,她也不愿意凑那个热闹,可不大合唱,这么多人难道演话剧? “要不咱们表演话剧吧——”吕雪刚想到这儿就听龚芳道,“什么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雷雨,多了去——” “话剧也用不了那么多人吧?”林早早道,“咱们一个班的同学呢。” “用得着用的着,到时候只怕还不够呢。”龚芳道。 林早早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话剧为何需要那么多人,只觉着大概自己对这方面不了解,便问道:“什么话剧用那么多人?” “什么话剧都可以啊。”龚芳翻了个身,索性坐起来解释道,“你想啊,几个演员在台上表演,总要有个做背景板的吧,咱们不表演的就当背景板,这不也是全部上台吗?” “你这法子可真是,”包小倩直笑,“不过话说回来还不错,至少比大合唱有趣,而且我就当那个不露脸的背景板,肥也不用减了,吕雪,你订好了给我留个不露脸的位置啊。”她说着下床扒拉柜子。 “你找什么呢?这黑灯瞎火的?”林早早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给她照明。 “我记得我柜子里还有半块蛋糕呢,怎么找不到了?”包小倩一边翻一边道,“你往这边照照,我看有没有。” “你别找了——”林早早关了手电筒,“那半块蛋糕让我喂流浪狗了。” “啊?”包小倩顿时不乐意了,“你个败家的东西,怎么能喂狗呢,那可是好利来的蛋糕,一块很贵的。” “不喂狗留着招蚂蚁啊?”林早早气不打一处来,“就你那柜子里,吃不完的蛋糕,喝了一半的可乐,还有糖果纸,巧克力盒子,你知道招了多少蚂蚁吗?都爬我床上来了,再说,你不是减肥吗?这是又放弃了?你这也太心血来潮了,昨天说减肥今天吃蛋糕?你就折腾吧,越折腾越胖。” “哎,我是真想减肥,真的,比真金还真,但是这减肥真不是人受的罪,我实在不行了,再说了,我这次减肥是为了上台表演,即然能不露脸,我还管身材什么样?”包小倩毫不在意。 “我可没说排话剧啊,”一直没说话的吕雪突然道,“话剧更麻烦,剧本选角,折腾半天才能排练,还有服装道具,刘琴给的预算够不够都是事儿,况且咱们学校的话剧社可是得过奖的,这回也要上台,咱们就别跟着瞎起哄了。” “不表演话剧啊?”包小倩失望,“那你说到底表演什么啊!” “不过你说到话剧倒是让我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就是不知道成不成,”吕雪翻身坐起,道,“你们听听看,如果行就这个了。” “你说说看——”几个人异口同声道。 吕雪抿了成,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记得网上有个很火的印度歌曲《女友嫁人新郎不是我》,你们都看过吗?” “看过——”几个姑娘异口同声。 “你不会是想让班里的人表演那个吧?”包小倩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对,”吕雪点了点头,“那段歌舞人多,而且欢快有趣,我觉得不错,你们说呢?” “是不错,就是——”林早早犹豫道,“是不是有点儿难度啊?你确定咱们班的人能跳的出来?” 吕雪沉吟片刻道:“我觉得没问题,我可以找专业的舞蹈老师教我们,这虽然是个群舞,但我觉得对整齐度要求并不十分高,相较于一板一眼的舞蹈也更灵活,而且舞蹈动作其实并不是很难。” “你要是觉着能行就和班委商量好,还得班里同学都同意才行,”龚芳道,“毕竟大家都要上场,一个月的排练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是真短。” “嗯,明天我就和大家商量,最迟后天要定下来。”想出办法,吕雪顿时兴奋起来,“还有服装,得找人做服装,一个月,这么多服装也不知道能不能来得及。” “早早你笔记本还有电吗,拿来让我再看看那个歌舞的视频。”包小倩道。 “电倒是有,不过熄灯了没网,你明天再看吧。”林早早道。 第二天一早,正好一二节没课,吕雪直接打电话联系班委去班里商量节目的事儿,包小倩抱着林早早的笔记本坐在床上看视频,“你别说,我觉着这个可行,”她对正在梳头的林早早道,“我敢说如果咱们班表演这个绝对是独一户。” “什么独一户啊,看你这用词——”龚芳笑道,“那叫独树一帜。” “对对,独树一帜,你们觉得怎么样?反正我是支持吕雪——”包小倩说完把笔记本一阖下了床,“不行,这肥我还得继续减,一个月能减四斤吗?” “四斤?”林早早上下打量她,“先不说能不能减四斤,说实话你这身材多四斤少四斤其实吧,影响并不大。” “说什么呢!”包小倩也不生气,穿上运动服运动鞋,“从今天开始我天天跑步,早晚都跑,林早早你得陪我啊。” “你减肥我又不减,我不跑——”林早早将头发梳好,收拾了东西打算去洗漱。 “是不是朋友,是朋友就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肥同减。”包小倩一把抓住了林早早的手腕。 “可是我不肥啊。”林早早道,“再减就成了皮包骨头了。” “所以你更要锻炼!你瞧瞧你瘦的,跟小鸡仔似得,风一吹就倒了,”包小倩上下打量林早早,“如今可入冬了啊,再不锻炼容易感冒,我这可是为了你好。” 林早早叹了口气:“行吧,不就是跑步吗,你等会儿,我去洗个脸,一会儿陪你去。” “呀,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包小倩冲过去把林早早抱住,吧唧一口亲在她脸上。 第83节 “哎呀,你早上刷牙了吗?”林早早嫌弃地将她推开。 “呀,还没刷呢,走走,咱们一块儿去水房。”包小倩赶紧松开林早早,拿了脸盆牙缸等洗漱用品,跟着林早早出了门。 连着几天林早早起早贪黑陪着包小倩去操场跑步,她这个陪练的人还没嫌累,正主儿却熬不住了,说什么也不肯跑了。 不去跑步并不意味着她放弃减肥,包小倩也不知怎么着从网上看到一则减肥帖子,说是有一款减肥药非常有效,她减肥心切信以为真,跑去买了五盒,天天吃着。 却说那日吕雪把自己的想法和班委一说,大家又看了《女友嫁人新郎不是我》的视频,都觉得不错,再各个宿舍通知,倒是无人反对,这事儿算是定下来了,紧跟着她马不停蹄的找舞蹈老师,定服装,找排练场地,待一切拍板已经过去五天。 紧跟着是排练,大家都不是学舞蹈的,即便有几个女生小时候学过,可上了高中忙着高考也早已荒废了,再加上要当着同学们的面跳舞,总觉着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前段时间刘琴才让大家学过交谊舞,可那和如今要学的舞蹈简直是天壤之别,于是就出现了老师教起来费劲,同学学着更费劲的局面,有几个男生不耐烦学,直接找各种理由不来,吕雪和几个班委不停做思想工作,这才将人拉了回来。 男女主角自然是选舞姿最棒的,谁也没想到,跳的最好的几个女生当中竟然有包小倩,然而因为她的身材直接被舞蹈老师否定了,这让她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熬了两个星期,全班同学总算能跟着音乐从头跳到尾了,吕雪虽然想尽善尽美,可一方面时间不允许,另一方面大家的水平参差不齐也确实有限,好在这曲子舞蹈本身就是欢快型,人又多,大家一块儿跳倒是起到了藏拙的效果,等到定制的服装到了后,大家穿上跳了一遍,效果还真不错。 到了校庆这一日,同学们即兴奋又忐忑,在后台直等了一个多小时才轮到他们上台,待幕布拉上去音乐响起来,大家面带笑容,跟着音乐节奏欢快地跳了起来,起初台下寂静无声,但林早早偷偷往下看了一眼,观众都仰着头在看,一个个眼睛发亮,显然很喜欢,看来他们没选错。 音乐结束,台下传来一阵阵激烈的掌声,大家排队鞠躬等着幕布落下,听着震耳欲聋的掌声,众人一个个儿相视而望,笑容直达眼底,都明白这一个月的辛苦没白费。 然而,就在幕布落下的瞬间,大家正准备下台,站在林早早身边的包小倩突然倒地不醒,林早早吓坏了,跪在地上不停叫她名字,学着影视剧里按她人中,偏偏就是没有反应。 “怎么回事?”主持人听见动静走了上来,弄明白情况临危不乱道,“你们都安静些,赶紧把人送去医院。” 这时刘琴也冲了过来,见状连忙让几个男生抬起包小倩从后台出去,林早早几个同宿舍的不放心,妆也顾不上卸,跟着去了校医院。 把包小倩送进急诊室后,几个人坐在医院走廊里的椅子上等着,抬着包小倩过来的两个男生脸上的妆花的不成样,都跑进洗手间清洗去了。 护士从急诊室跑出了,刘琴将人拦住,问道:“刚才进去的人怎么样了?醒了吗?” “没醒,食物中毒,要洗胃。”护士匆匆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林早早一愣,怎么好端端的食物中毒了呢?下午大家一块儿去食堂吃的饭,怎么就包小倩食物中毒了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待洗了胃,包小倩被护士推进病房,刘琴对林早早几人道:“你们先回去洗洗吧,这里有我。”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张张大花脸,既然包小倩没事儿,大家也就放心了,这才离开医院。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来到医院,包小倩已经醒了,脸色苍白,人也恹恹的,刘琴在病房守了一夜,顶着两个黑眼圈,见林早早几个站起来活动手脚,道:“你们坐这儿陪小倩说会话吧,她一早醒来就不吱声。” 林早早从食堂买的早餐,放在病床边的小桌子上:“老师我们买了包子豆浆,你吃些吧。” “你们吃你们吃,老师先去洗漱,”刘琴往卫生间走,快到门口又回头叮嘱道,“包小倩不能吃啊,医生昨晚可是交代过,她要禁食二十四小时。” “哦,知道了——”几个人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林早早才问道,“你怎么样?” “死不了,”包小倩睡了一晚上,感觉好受些,就是浑身无力,“早早,你看看我,有没有瘦一些?” 都这会儿还想着瘦呢,林早早哭笑不得,龚芳笑道:“瘦是真没看出来,倒是胖了不少,你这是水肿了吧?” “啊?”包小倩顿时愁眉苦脸,“都是减肥药害的。” “减肥药?”吕雪问道,“你是吃减肥药中毒了?那咱们得报警,这假药害人啊。” “别别——”包小倩连忙解释道,“减肥药应该没什么问题,关键是我,我吃太多了——” “吃太多?你吃多少?”林早早问道。 “我——”包小倩不好意思了,“一次吃了,吃了大概有一盒吧。” “一盒啊!”众人异口同声,吃惊地瞪着包小倩。 “你干嘛?”林早早问,“节食节的要吃减肥药充饥?” “不能吧,”龚芳道,“自从她开始吃减肥药,零食就没断过,一日三餐不落,还顿顿有肉,怎么可能是充饥,我看八成是想一次减到位吧。” “小倩?”林早早见包小倩听了龚芳的话垂头不语,已经信了七分,“你不是吧,是药三分毒,你一下吃那么多,不要命了?” “我这不是着急吗?”包小倩道,“眼瞅着就要上台了,可我这身上的肉丝毫没减,所以临上台前我就,我就——” “你可真行——”林早早朝着她竖起了大拇指。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参加“建党百年峥嵘岁月”征文活动,已进入第二轮投票,各位小可爱们帮忙投个票吧,万分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