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龙吟》 第1页 [架空歷史] 《兴龙吟》作者：秋叶寒【完结】 内容简介： 都市小人物张奇穿越到了风雨飘摇的明末崇祯年间，满清鞑子就要杀来了，留髮不留头，要站着死，还是跪着生，如何选择？ 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间，想要活下去，不被饿死，就得先种田。却没想到，只是在山沟里种种田，这里却成为龙兴之地…… ☆、第一章 时空精灵 大明崇祯十一年，陕西商洛山附近的一座小村庄。 远远看去，村庄笼罩在炊烟之中，无数农田呈现一片青色，却是庄稼都已吐露新芽，或许会有一个不错的收成。 农夫们都收拾了农具，挽着裤脚，默默无言地返回村庄，迎接他们的会是一顿简单的饭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復一年。或许大明朝农人的命运就是这般，只要能平平淡淡地过一生，娶妻生子，繁衍后代，直至终老，就已是极大的幸福了。 离村不远处，一个衣着怪异的年轻人，悄悄从树丛中露出脸来，向这座村庄窥探。 这个年轻人居然穿着几百年后才有的休闲夹克和牛仔裤，脚下还蹬着一双李宁牌板鞋！虽然有些破旧了，可是毕竟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啊。 事实上，这个年轻人，的确是来自三百多年后的现代化都市。他名叫张奇，还是一个大一学生。 然后，此刻他却出现在古代的一座不知名的村庄前。 正当张奇在犹豫着，要不要从树林里出来，到这个村子换些粮食或是食盐，忽然，远远地看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挥舞手中刀枪，沖入了村子。 张奇一呆，不由得止住脚步。心想这队骑兵怎么气势汹汹地杀进村去，难道里面还会有敌人不成？据说古代的军队军纪都不大好，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张奇忙在路边伏下，找个小土坡趴着，向村子远远看去。 只见这个小村落本来一片宁静，偶有炊烟裊裊上升，一片详和景象。而众骑兵一来，顿时大乱，就像滚油进水一样，立刻沸腾起来。小孩哭，大人叫，同时叫得极是悽厉的却是女人的声音，既惊恐又绝望。 张奇不禁目瞪口呆，没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山，就遇见这等惨相。 他离小村已不过两三百步距离，看得清楚。就见那些骑兵有的仍在马背上，以刀枪砍刺那些胆敢反抗的农夫，片刻之间，就有十余人被杀死杀伤。有的骑兵却已下了马，冲进房里，翻箱倒柜，不一会儿，提着包裹出来，后面如果有人哭叫着追出，便会被这些士兵回身一刀砍死。 而另一些士兵，则嬉笑着冲进屋里，然后就听见女人的哭叫声，显是受到了侮辱。遇上反抗激烈的，有的女人只是被毒打一顿，而有的女人直接被一刀杀死。这些士兵做这些事的时候，嬉笑自如，没一点犹豫不忍。 “禽兽，禽兽！这些当兵的简直就是禽兽！”张奇看得不禁义愤填 膺，捏紧双拳，有种要挺身而出的冲动。 然而，村里的骑兵至少有四五十人，敌众我寡，张奇从来不是一个莽撞的人，因此还是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来到这个时空，张奇一直藏在山里，干着农民的活，虽然偶尔打打猎什么的，可从来没打过仗。何况对方人数众多，虽不知战斗力如何，但总也算是正规军啊。好汉架不住人多，两拳难敌四手，这些道理他还是懂的。 因此强忍着没有轻举妄动，但心理上却有一种见死不救的自责，内心愧疚不已，只是咬牙忍受。 那些兵却仍在闹腾，毫不收敛。将农舍中捉来的鸡鸭活物，用绳拴了，挂在马背上。又有几个士兵赶了几头猪出来，喜笑颜开，就似遇上什么大喜之事一样。 而农舍中的细软，这些士兵一分一毫也不放过。哪怕是一件女式衣服，或是只是一片布头，也都打包带走。而实在带不走的东西，就纷纷用刀枪将之砸烂，仿佛跟这些农家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闹了一阵，这些士兵又将许多农夫用刀枪逼到一处打谷场上，开始严刑拷打。有的用火烧头髮和下身，有的用夹棍夹双手双腿，有的用绳子倒吊起来，然后忽然放下，头部重重着地；各种怪招层出不穷。 一时间，打谷场上，哭叫声惊天动地，却只引来众士兵的暴笑声。 一些农夫撑不住了，开始招供，原来是被逼问钱粮藏匿的地点。果然，有士兵嬉笑着去屋后柴棚、或是草垛中，甚至是水井下，很快搜来银两、粮食、腌肉之类的物事。看起来，这些士兵对拷问村民逼取钱粮的事情，早就得心应手，稔熟无比。 张奇感到血液在沸腾，他的手早就不由自主地握住了一件奇怪的武器，慢慢地抬起，竟然是一支狙击步枪，他慢慢打开保险。 正当他就要不顾一切，做出一件生死悠关的事情时，忽然异变又起，原来不远处传来火绳枪的声音，同时也有大量马蹄声传来。 张奇虽然是第一次听到火绳声的巨响，但只要想想这个朝代的火器，除了笨重的大炮之外，能发出接连不断的暴炸声响的，除了火绳枪还能有什么呢？而且大炮声显然要响得多了。 张奇心中一凛，忙压下枪身，心想难道这伙骑兵还有后援？幸好没动手，不然的话，就真的是十死无生了。 他又向村中看去，却见那些骑兵一阵忙乱，本来就在马背的，纷纷挥舞刀枪，将被捆起来的村民一一杀死。而下马的士兵也一窝蜂般奔向自己的战马，同时还扔出不少火把，将村里的农舍点燃。 第2页 做完这些，这伙骑兵便纵马快速离开。马蹄声急，只留下燃烧的村庄在哭泣。远处追来的骑兵，穿着五花八门，有的穿着绵甲，有的却只是件农夫一样的破烂衣服，手里也是各式各样的武器，唿喝着向官军追杀过去。 很快，两支队伍都跑没影了，只留下一座燃烧的村庄。 张奇不明所以，但至少知道，响枪的军队跟这伙骑兵不是一伙的。料想一时不会有人再来，张奇站起身，向村子快步跑去，救火是来不及了，他一人之力也救不了。不过，兴许还能救人。 火势极大的地方，张奇自然进不去。只好绕到一侧，这里几乎没有骑兵逗留过，因此也没被火烧。 张奇握紧狙击步枪，一步一步向村里走去。 然而，一路上，竟没遇到一个活人。这个村子虽然不大，也有百十口人。但此刻却一片死寂，只听火苗在燃烧的声音。 什么叫兵荒马乱，杀人如麻。什么叫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直到这一刻，张奇才深深领略到了。 这个什么大明朝，怎么乱成这个样子了？时空精灵啊，你干的好事，把我弄到啥地方来啊！ 张奇不由地极度抱怨起来。但这次时空精灵并未出来，因此张奇的抱怨也就没人听到了。 走到一口井旁，不远处有一个草垛，忽然草中传来轻微的声响。 张奇不单是体力加倍，听力、视力也都远胜从前。他一下子就听到了，登时抬起枪口，对着草垛，喝道：“是谁，快滚出来，缴枪不杀！”他一紧张，以前常看的电影台词都出来了。 草丛中爬出一个灰头灰脸的小孩，头髮上满是稻草。脸色漆黑，也不知道是脏还是本来如此，只有一双眼睛倒十分明亮，但却充满迷茫、恐惧神色。 小孩手里还紧握着一支竹笛，绿油油地，倒没损坏，原来他一直把笛子藏在怀里，因此虽然全身钻到草丛中，竹笛却似乎一尘不染。 张奇呆了一呆，与那小孩的目光相遇，也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收起枪来，道：“你不用怕，我不是坏人。” 小孩点了点头，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你拿着什么？”张奇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 “这是阿爸给我做的笛子，我用这笛子放羊。”小男孩低头道。 “你叫什么名字？”张奇心情沉重地问。 “我叫希木。” “你姓什么呢？” 希木摇摇头。 张奇嘆了口气，道：“希木，你阿爸死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希木神情木衲，既不悲伤，也不激动，如死水一般平静。呆了半晌，还是机械地摇了摇头。 “那你跟不跟我走？”张奇想了想，道：“你跟我走，我给你吃的。” “好的，少爷。”这一次希木答得挺快，几乎不用想就脱口而出。 “你叫我什么？”张奇一愣，一时间没适应这个称谓。 “少爷。”希木怯怯地又叫了一遍。 “呃，好吧。”张奇心想，或许毕竟是古代，收养一个穷孩子，他就成了家奴了，当然也就要称唿自己少爷了。 看来，自己还是没适应这个世界啊。 …… 时间回到数月前。 一道白光闪过，悄无一人的山谷中，忽然出现一个身穿休闲夹克、灰蓝牛仔裤，脚登李宁牌板鞋的少年人。 这个少年名叫张奇，他本来在一处网吧玩帝国时代游戏，正杀得敌人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忽然雷雨声大作，跟着一道闪电击中了他。然后，网吧里只留下一台被闪电烧得乌七八黑的电脑和座椅，人却变得无影无踪了。 网吧的人以为是灵异事件，虽然报警处理，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因为事情特殊，此事成为机密，被官方封锁消息，也就不了了之。 张奇只觉眼前亮光刺眼，根本也看不到什么，然后头昏脑胀，不知所云。幸好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快，也就几秒种而已，就清醒过来，只不过，随即大惊失色，叫道：“泄特！这是哪里，怎么回事？” 本来处身于繁华都市一家热闹网吧，却在顷刻之间，来到一处深山老林之中。这也太灵异了吧？ “欢迎你，张奇，同时也祝贺你穿越成功。”一个带着稚嫩口音的女童声，在这静得吓人的山谷中忽然响起。 张奇吓了一跳，四处张望，颤声道：“你是谁，你在哪？” “不要找了，我只是你脑后的三根头髮而已。你不叫我出来的时候，我就不会出现的。” 张奇一愣，惊诧道：“脑后三根毫毛，不会吧，我又不是孙猴子。” “是头髮，不是毫毛。”那女童的声音纠正道。 张奇无语，只好嘆道“好吧，是头髮，三根。可是，万一我剪头髮的时候，把你剪掉了怎么办？” “不会的，这个世上，没有能把我剪掉的剪刀。别说剪刀，就是宝刀也不行。也别说宝刀，就是雷射刀也不行。” “那么利害？”张奇摸了摸了后脑上面的头髮，也不知是哪三根，“你究竟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你可以叫我时空精灵。”很卡哇伊的女童声音说道：“凡是跟穿越时空有关的事项，你都可以问我。” 第3页 “穿越，靠，我真的穿越啦？”张奇大惊。 “嗯，是的，你应该感到幸运才是，地球几十亿人，就选中了你，这个机率可是很低的啊。” “我宁愿不要这个大奖！”张奇摇了摇头，说道：“像我这种胸无大志的男人，为什么偏偏选择中我穿越呢？我从来不喜欢升级打怪，除了泡mm还勉强之外，一点也不符合你们穿越的要求啊？” “你是随机选取的，所以无论你喜不喜欢，都无法拒绝。除非……”时空精灵的声音有点寒意。 “除非什么？”张奇试探说道。 “除非你决定逆转这次穿越。那么为了不出现背叛者，也为了保密，我们也会考虑消除这次不成功的穿越试验……”时空精灵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被穿越者的“权利”。 “好啊，好啊，真的可以消除吗？”张奇惊喜道。 “当然可以了，不过要看你能不能接受？” “只要能回去，有什么不可以接受的？”张奇差点被突来的幸福沖昏头脑，不过幸好最后的警惕之心救了他，于是接着问道：“究竟要接受什么呢？” “清除啊。”时空精灵一本正经地说。 “清除，怎么个清除法哩？”张奇有些拿不准了，大着胆子问道。 “清除就是delete，一键删除。然后，世界就清净了……”时空精灵显然像是看过一部什么“大话西游”的电影，才会这样说话。 “啊，一键……那啥的，有回收站没有？”张奇骇然道。 “什么回收站，没听说过。”时空精灵断然答道。 “那……delete以后，还能回去吗？”张奇还存一丝希望。 “没了，而且也不用格式化，就算你用恢復软体，也恢復不了啦。谁听说过人死还能復生的，除非你想当生化人……” 张奇大吃一惊，立马想到生化危机中的殭尸，登时全身打了一个冷噤，忙道：“不想不想，我可不想当生化人……对了，你说的清除，就是说，那个delete一下之后，我就没了，是这个意思吧？” “是啊，那个之后，你就没了，就像从来没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一样，尘归尘，土归土。往生安宁，在世解脱。” “啊！不用，我不想解脱，就这样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就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张奇赶紧表明态度。 既然穿越已成事实，说什么都没用了。张奇发了一阵子呆，终于缓过劲来，既来之，则安之。也看过许多穿越故事了，别人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自己理应不太差吧。 想了想，于是理了理头绪，然后郑重问道：“时空精灵，那个，我可以问一下，你把我弄到什么地方，或者说什么时空，就是啥朝代的。我什么本事也没有，要是弄到唐宋那样的太平盛世，也许还能混口饭吃。如果是乱世，我不文不武的，一天也活不下去啊？” “嗯，现在是公元1638年，崇祯十一年。准确的说，这是一个平行空间里的大明朝。贪腐横行，以钱为尊，极为拜金；为富不仁，笑贫不笑娼；无情无义，不忠不孝。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时代，乱民四起，官兵杀良冒功，比匪更狠。这世道杀人如麻，人不如狗……” “啊，神马？惨了，惨了，难道是后来在歪脖子树下吊死的崇祯皇帝？天下大乱啊，要么被乱民杀死，要么被官兵杀死，不然就被留髮不留头的清兵杀死，根本没活路啊！苍天啊，大地啊，为什么这样对待我？” 时空精灵淡淡地道：“你没的选择，因为这是任务需要。” 张奇悲嘆道：“为什么别的人都穿越到什么唐宋盛世的，最差也混个小郎中什么的，娶三四个漂亮老婆。要不然就封侯拜相，也是妻妾成群，美女如云。我怎么就这样苦命，穿越到明朝末年，兵荒马乱的，叫我怎么混嘛？” “总之以后你想要活下去，自己要多加努力才是。”时空精灵事不关相已，高高挂起，很随意地说。 “唉，早知道会穿越，我就该多看一些歷史书，知道一些歷史事件。这样的话，至少可以提前做些准备，活命的机会也会大一些啊。”张奇嘆道。 “好了，不用得了便宜还卖乖。别人想穿越还没这个机会呢。要知道，风险越大，收益也越大。难道你真不想做出一番事业，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 “这个嘛，想倒是有点想，不过……” “做为穿越者，你拥有超前的眼光，还有赋予你的护身神器，你要是这样都成不了大器，那就简直比烂泥还烂了。”时空精灵不客气地说。 “是啊，是啊，烂泥巴煳不上墙，想我这样的烂泥……呸，谁才是烂泥？”张奇咬了咬牙，道：“好，我认了，还是那句话：既来之，则安之。那个谁，时空精灵大姐，护身神器在哪，给我看看先？” ☆、第二章 千机钺和磨坊系统 “护身神器就在你身上了。”时空精灵淡淡地道。 “在哪？”张奇伸手在自己身上乱摸，很快就从腰间掏出一具又粗又长的圆形筒状物来，很厚实的样子。不禁吓了一跳：“靠，谁在我身上藏了一根棒子？” 第4页 “这不是棒子，这是千机钺。”时空精灵可能不太理解啥是棒子，正二八经地解释说：“这个明朝还在冷兵器时代，虽然也有一些火器，不过都很落后。因此，你有这个千机钺护身暂时够用了。” “什么千鸡、什么药的，有啥用？”张奇瞪着眼问。 “你按着手柄旁的按钮，试试看。” “哦，好吧，先按按看。”张奇决定做个好奇宝宝，好生研究一下这玩意是做啥用的。 一按之下，筒状物微微一震，忽然底部收缩，而顶端却弹出一个斧头状的锋利刃面。 “这是神斧形态，你砍一棵树试试。”时空精灵在旁指点。 张奇听了，挥斧就向身旁一棵腰粗的树砍去。刷地一下，竟然就像没遇到什么阻碍一样，神斧一下子就过去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这么近还能砍空了？”张奇大为诧异。 然而，很快就见那棵树向后倒了，原来斧头太过锋利，一下子切断的齐腰粗的大树，直到树倒，都没感到手上有受力感。 “我靠，果然是神斧，这么利害！” “这件兵器唤做千机钺，就是说有千般变化。你可以再试试另一个按钮。”时空精灵平静地说。 “啊，还能变别的东西？”张奇却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语气也是颤动着的。他很快就向手柄靠中指的按钮按去。 千机钺像是弹簧一般，又是勐地收缩变形，然后变成一把步枪。张奇惊喜交加，左看右看，奇道：“这是真货吗，怎么看不到子弹放哪？” “这可不是寻常的步枪，而是空气压缩发射器。”时空精灵答道：“在狙击步枪状态下，耗费的只是动能，激发枪机的瞬间，在枪身内部产生巨大压力，将空气压缩成为子弹射出。而内置的高能源足够你用几十年的。” “哇，子弹无限，而且能用几十年啊，这可太好了！”张奇大喜，看来这把千机钺还真是神器啊。 虽然没玩过枪，但是电影上看过不少，知道要先打开保险，然后再扣扳机。他低头找了一阵，还真找到像是保险的玩意，用手指拔开了，然后瞄准不远处的一根一人粗的大树，砰地就是一枪。 枪声倒不很大，就像放了个炮仗。但动静可就大了，那棵树一下子从树干中间爆裂开，然后轰然倒下，惊起林中鸟兽无数。 张奇没想到这枪的威力这么大，这哪是枪，简直是炮啊！他不禁被惊得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好了，穿越者，这回你满意了吧？”时空精灵微笑道。 “满意，太满意了。”张奇喃喃地道。 “好了，你只要谨慎行事，自保应该没有问题。下一步，你必须尽快开始你的任务。不然的话，能否在这个空间里生存，还是一个末知数。”时空精灵说道。 “任务，还有任务？”张奇一呆。 “是的，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建一个磨坊。” “建磨坊？难道要我玩帝国时代游戏啊？”张奇有些摸不着头脑。 “准确的说，这只是建一个磨坊，跟帝国时代这个游戏是不同的。”时空精灵说道：“我们的这个计划，因为是在真实环境中进行，也不会有游戏中的造农夫、造士兵的事情发生。换句话说，你可以建设磨坊，然后去种田织布，但必须亲自去耕种，或是招募农民，帮你耕地，而不是凭空变出农民或士兵来，那就不是现实，而是神话了。难道世上真的可以大变活人么？” “这个肯定是不能了。就算是魔术中的大变活人，那也是假的啊。”张奇点头。 “因此，你要做的不是大变活人，而是建设一个类似城镇中心的城堡，招募大量人员，开荒种地，挖矿修路，发展经济，加强武备，从而在异时空开创一番事业……”时空精灵那有些幼稚的女童音开始喋喋不休地说教起来。 “你要求还真高啊。”呆了半晌，张奇才回过神来，只说了这一句话。 “你时间不多了！”时空精灵似乎有些生气，娇嗔道：“这个时空的大明朝风雨飘摇，很快就会在外族入侵和农民起义的风潮中落幕。你如果没有一个足够强大的武装，就会被任何比你强大的势力灭掉！” 张奇吓了一跳，气道：“真是坑爹啊！我好好的在网吧玩游戏，你却让我来异界玩打仗！你看我像恐怖份子，喜欢玩ak47吗？” “好了，不要生气了嘛。”时空精灵忽然娇声娇气地说：“你要乖乖听话喔。这个时空，虽然杀人放火的坏蛋多了些，不过，也有很多美女，难道你不想去认识一下吗？” “若无花月美人，不愿生此世间！”张奇眼前一亮，摇头晃脑地说道：“看在这世上还有值得我们珍惜的事物，我就勉为其难，想法子完成你的任务吧。” “这就对了嘛。”时空精灵难得地嘻嘻一笑，但随即又纠正道：“还有，这不是我的任务，而是你的任务。因为，不管成功或失败，我都没什么损失，但你就不一样了，成功了还好说。要是失败了，你自己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好吧，我了解了。”张奇嘆了口气，的确，时空精灵只是自己脑后的三根头髮。若是自己死了，说不定她又凭空飞去，落到别人头上去了。“那么，我现在怎么做？” 第5页 “首先呢，先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然后建一个磨坊，开荒种地。喂，你在网吧玩得不是很好嘛，怎么现在还要我教你？” “好吧，快告诉我，磨坊怎么建造？” “磨坊是这个系统最简单、也最基本的单位，主要的材料就是木材，再加上一些砖石什么的。我会给你一张构造图，按图来做，应该可以轻松完成这个建筑物了。” “呃，原来很简单啊。”张奇松了口气。 因为张奇传送到的地方，非常隐蔽，位于深山之中，所以他随便走了一圈，就在一处较为平整的坝子中间，选做根据地，在这里建设庄园。 张奇心想有时空精灵那么变态的超时代科技支持，建一个庄园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千机钺除了变刀、剑、斧之类的武器，还能变成锄头、铁锹、铁铲之类的农具。所以，砍树的时候就变成斧头，分割木材就变成长锯，就像瑞士军刀一样，拥用多种用途和形态。 张奇虽然在原时空也算是个宅男，但偶尔也出去野游过，知道一些野外生存的知识。建设庄园是一件远大的工程，首先当然是要有个住处。 就地搭窝棚虽然简单，却并不安全。要是睡着的时候，有野兽靠近，岂不是便宜这些兽类，白白成了人家的晚餐？虽说有时空精灵，但她可没说过会替自己睡觉时放哨，说不定到时她睡得比自己还香呢。 张奇选择了一棵高达十丈的大树，在树杈上搭了个棚子，当起了野人。住的地方解决了，接下来就是准备建磨坊的物资。 很快他就发现这是一个大忽悠了。因为不说别的，光是砍柴，就砍了七八天。而且木材只是其中一项而已，需要的其它物资多不胜数。当他从时空精灵那里得到图纸时，半晌无言，欲哭无泪。 没法子，张奇只好咬紧牙齿坚持。又挖了许多泥石之类的东西，没想到的是，接下来还要烧砖。 这个事情，他可从来没做过，也不知道怎么做啊。 但时空精灵可以提供图纸啊，张奇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从头学起了。 要烧砖就得先造砖窖，还要做砖胚子，要搅拌很多泥浆，还得加不少添加物。而做这些事情时，时空精灵都会向张奇脑中传送一些资料，让他凭空一瞬间就变成为一个资深的泥瓦匠和烧砖工。烧砖更是夸张，足足用了半个月的时间。 这其间，张奇只能挖野菜、打野味来充飢。野菜倒简单，这个时代的 山谷，简直就是山珍野味的天堂。而且还有无数野果，味道奇美，根本不用愁各种维生素会缺乏。 野味就难了一些，主要是张奇枪法差了点，狩猎技能几乎没有。各种野鹿野兔的，还没等张奇举枪就被吓跑了。而且因为这枪威力太大的缘故，虽然小一点的动物好打一些，但常常被一枪轰得稀烂，像野鸡之类的野味，变成了一堆烂肉，跟烂泥混在一起，白白浪费力气。 还好，有一天遇到一头野猪。傻傻地等着张奇瞄准，而且还浑然不惧地跟他对视。结果一枪下去，就成了张奇的晚餐。一顿当然吃不完，烤熟了慢慢吃，幸好天气不热，十天半月的也不会坏。 总之，一个半月，张奇累得快不成形了，才按图纸建成了一个不太美观的磨坊。外形奇惨，极为粗躁。还好，磨坊本来也不算是啥细活，因此再难看，也不影响其功能。 张奇的处女作总算被验收了。时空精灵好像也不太计较，只要这玩意能用，也就不管它难看不难看了。 磨坊算是成功了，但接下来的事情可不轻松，甚至更加要命。那就是要开荒种田。 一个磨坊，可以支撑十五顷良田的耕作。一顷地是六十亩，十五顷那就是九百亩地啊，真心不少了。 还好，时空精灵并非一点人情味没有。因此张奇累死累活，只开垦了两三亩地，时空精灵倒也认可了，并末强求。不然的话，别说九百亩，就是十多二十亩地，张奇也得活活累死。 ☆、第三章 拯救文明任务 磨坊算是建成了，上面也安装了一具风车。依靠风力，可以让磨坊里面的石磨转动，省去了畜力的使用。 同时，磨坊里还有一架水车，因为是靠水而建的，所以直接从一旁的溪水中引水进来。不但可以满足磨坊中的用水，同时还分流出去，每一亩田都有沟渠，让灌溉农田变得很方便。 看着磨坊顶部的那架风车，张奇感慨万分。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重的风车，居然以一人之力可以安装上去。他一点都没想到，自己的力量大得出奇，早已超出一个正常人的范畴。 时空精灵笑而不语，因为这是做为一个穿越者的正常变化。经过时空隧道，人类身体早就发生了未知变异。其中一项，就是体力增加，虽然因人而异，每个人增加的倍数不同。但像张奇这样的年轻男子，体力至少会增加两三倍以上。 而张奇架着梯子，抗着几乎上百斤的长木，装到磨坊顶部，组成一架风车。虽然也有些吃力，但却做到了。如果换做普通人，至少要三四个壮汉才有可能完成这项工作。 如今，磨坊大功告成，也有了三亩田。其实再多的话，也没种子了。这些水稻种子都是穿越之前，就已放在张奇身上的。 第6页 有时候张奇忍不住想，尼玛的，时空精灵手脚还真快，一个闪电的时间，就在自己身上放了至少两个大件：“千机钺、种子。”想必世上再利害的妙手空空们，也比不过她的手快吧？有她的存在，绝对是天下无贼了。 只不过，时空精灵好像是无形的啊，她又怎么在自己身上放东西呢？张奇想了许久，还是没想通。最后还是试探着向时空精灵提问。 时空精灵的童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道：“亏你想得出来，还妙手空空，天下无贼呢。不用想了，你身上带的物资，是随着闪电一道来的，用你们世界的话说，那只是一个套餐，包含在穿越的整个过程中了。明白了吧，穿越者？” “明白，不过，这个套餐的东西也太少了点吧？” “这些都是必备的东西，主要是考虑到如果让你赤手空拳闯异界，很可能十死无生。不然的话，连这两样东西也没有的。” “嘿嘿，谢了。”张奇咧嘴一笑，不再理会时空精灵。 “好了，你的第一步试练，算是成功了，接下来，会开启你的正式任务。”时空精灵一本正经地说。 “什么，弄那个破磨坊只是试练，你当干活不要力气啊？”张奇不禁叫起屈来。 “是的，那只是第一个步骤，表示了磨坊系统正式开启。而从这一刻，就决定了你的使命。”时空精灵眼光中闪烁着“正义”的光茫，如大海一般深邃。 “欧卖糕的！”张奇欲哭无泪。 “首先，你听好了。我来自三千年后，一个名叫‘龙吟’联盟的组织。这个组织以挽救华夏文化为已任。”时空精灵眨着好看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说着：“本来要送你回到崖山之前的南宋，去挽救那些死难的南宋官民。可惜能量不足，于是只好退而以求其次，送你回了明朝末年。” “这么说来，难道我还要好好谢谢你不成？”张奇道。 “不用客气。”时空精灵似乎听不出这句话有讥讽之意，只顾继续她的长篇大论：“崖山之后无中国，无数仁人志士，尽都葬身大海。此后的中原地区，受尽蒙元的凌（和谐）辱。当时国人分为四等，上等蒙古人，中等色目人，下等汉人，劣等南人。南人即南宋之人。堂堂中华民族，沦为四等劣民。这些歷史，你应该知道吧？” “知道一点。”张奇点了点头，这些歷史在教科书里都有，只是好多人只是为了应试而已，考完试就还给老师了，谁还管几百上千年前的事啊。 “此后百年，元灭明兴，算是又回到了中华气象。”时空精灵一付歷史教授的模样，侃侃而谈： “然后，自从明为满清所灭，中华又成蛮夷之地。三百年黑暗统治，使我中华元气大伤，从世界首富之国，成为落后的国家。” “这个……嗯，听说都怪慈禧这个老妖婆，她说宁与外邦不予家奴，大清国民都是她的家奴来着。”张奇眨巴着眼，回忆着曾学过的课本知识。 “又过三千年后，地球统一，加入了银河系星球联邦。但是，只有拥有自己完整文化的民族，才能在联邦中获得议会的席位。”时空精灵不顾张奇打了无数呵欠，努力撑着才没睡着，仍然演讲道： “结果，世界列强纷纷获得席位，而我堂堂中华，却被排挤在外，连议会都进不去，更不用说有议员替人民说话了。” “啊，地球统一了，中华却没人获得议会席位？”张奇怔了怔，喃喃地道：“你是写科幻小说的吗，这个故事一点也不好笑。要说文化完整，全世界神马的四大文明古国，有哪一国还能比华夏更能保持文化完整了？” “我说的三千年后。”时空精灵有些黯然地说：“那是因为，在某些年代，华夏民族失去自信，没人再学中文，人人都以学外语为荣。结果，学中文的沦为弱势群体，甚至不少人成为乞丐，老无所依。这也是人们争学外语的原因，只有会外语，才能找到好工作，有好的收入。” “啊，不会吧，学中文这么惨？” “是啊，很惨。后来就没人愿意再学中文了，于是中文成为歷史，进了博物馆。学会外语的华夏人以为可以找到一个金饭碗了，但事实并不如此。” 张奇一付不敢相信的模样，呆呆听着这犹如天方夜谭的故事。 “后来，银河系联邦为了合理分派资源，将没有自己文化的民族列为劣等，从此彻底失去了话语权。地球上的优质资源，都分配给了那些拥有自己文化的民族。就连日本和韩国，也因为会写毛笔字和研究三国志，与及精通韩医和泡菜，成为银河联邦的上等民族。” “啊，毛笔字、三国志和中医都是咱们华夏的啊，泡菜其实也是，中医怎么还成啥韩医了？” “中医被认为不科学，在你这个时代之后的百年内，因为后继无人，最终失传了。而毛笔字更没人学了，因为没人看得懂繁体字。” “我了个去！这……这真是自毁根基啊！”张奇不禁长嘆息。 “人人会说蹩口外语的华夏族，继蒙元之后，又沦为劣等，并且失去了一切资源，只能给上等民族打工度日。男人们因为找不到老婆，只能用酒精来麻醉自己，或是拼命打麻将度日。漂亮一点的女人，以嫁给异族当小三为荣。这样下去，也许再过百年，华夏族就不復存在了。”时空精灵眼中流露出一丝忧伤。 第7页 “可是，我能怎么办，你应该去找国家首脑，找我这个穷屌丝干嘛？”张奇非常诧异地看着时空精灵，认为她找错倾诉对象了。 “三千年后，只有联邦，没有国家。你说的什么国家首脑，自然也就不存在了。”时空精灵嘆了口气，有些忧伤地说。 “那也不用找我啊，我口袋里只有一百块，吃顿饭都要省着花。”张奇摊开手，表示很无辜。 “龙吟联盟是由一群立志恢復华夏文化的人们建立的，无数的科学家无私奉献，终于制造出时空精灵，可以通过时光穿梭回到过去。这样的话，就有机会拯救中华文明，让我中华儿女，免遭蛮族的屠杀和蹂躏，从而保存传统文化，并且不致于失去对自己国家的信心。”时空精灵终于亮了老底。 “做为时空精灵，我就是其中一员。另外两个在时光穿梭中失败了，化为了宇宙尘埃。现在的我就是唯一的机会。” “呃，原来是这样。幸好，你没有失败，不然我就消失在宇宙太空中了。”张奇吓了一跳，想了想，又嘆道：“可是为什么你一定要找我呢？这年头特种兵那么多，不信你去都市频道看看，个个都是特种兵和无敌佣兵。他们穿到古代多利害啊，一个顶三。而我，三个也不顶人家一个啊。” “如果说，我跟你有缘，你信吗？”时空精灵扑闪着大眼睛，含情脉脉地凝望着张奇。 “好了，我不是萝莉控！”张奇忙道，他感到自己的小心肝快受不了啦：“反正都这样了，快说，你要我怎么做吧，我好睏了，想睡觉啊。” “真的，你要相信我。因为有一天，你在网上看一篇悼念中华歷代英雄的文章，竟然落了泪。那一滴泪，落在键盘上，于是，刚好被我感觉到了。从那一刻起，我就开始观察你，最终觉得，你就是我的最佳人选。”时空精灵幽幽地道。 “啊，这样也行？”张奇感到被打败了：“不过，你说对了，我看到那些民族英雄，好多都是悲剧结束，于是情不自禁地，眼睛就湿润了。唉，没想到，真是丢脸，居然被你发现了……” “所以，我觉得你是有正义感的人，可以值得託付这个重任。”时空精灵又变得严肃起来：“总之，你的任务就是，尽可能多的挽救华夏文化，最起码的就是，不要被后金的八旗兵打进中原来。” “我可以吗？”张奇怔了怔，犹豫道。 “没什么不可以的，我相信你，你一定能做到的。”时空精灵鼓励道。 “唉，好吧，我试试看。”张奇嘆了口气，一时间愁眉不展：“崇祯皇帝、李自成、吴三桂和关宁铁骑，都是牛比人物。他们都挡不住后金八旗，而我一无所有，连吃饭都成问题啊。看来这次是真的要栽了……” 然而，时空精灵却没了踪影，看来是硬生生把这个拯救中华民族的任务，交到张奇手中。至于这个烫手的山芋有多烫，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命苦不能怨zf，没法子，先弄晚饭吧，别的明天再说。”张奇也想通了，反正都被扔到明末了，是死是活，蛋几宁施，各凭天意吧。 此后，时空精灵一直没出现。张奇继续种田打猎，过着野人般的生活。 因为山谷中只有他一个居民，为了安全起见，就算是有砖瓦木材等物，他也没打算盖房子自己住。每天仍是当有巢氏，住在树上。 虽然条件艰苦了点，好在相对安全，一直以来，都跟山中的野兽们相安无事。有时半夜也会被怪啸声惊醒，就会发现树底下不时有虎豹之类的野兽路过，而且还会向树上警觉地瞪上几眼。张奇早就见怪不怪，泰然置之，倒也乐在其中。 不过有一件事张奇一直耿耿于怀，那就是天天吃野菜加野猪肉，都快吃吐了,而那些稻米种子成为秧苗，又全都种到田里了，也没剩下半粒，想吃一顿白米饭也不可得。 另外更要紧的是缺盐，这可是大事。不单是食而无味，更糟的是， 现在都感到四肢无力，身体有些浮肿了。 想来想去，张奇决定下山一趟，用野物去市集换点米面和精盐之类的东西，同时也能找个店家弄点酒菜什么的打打牙祭。 张奇准备了一下，带着几只野鸡、野兔，终于下了山。这两个多月下来，他的狩猎技术也算有点长进了，设了几个圈套，捕到了好些野鸡、野兔之类的野味。反正也吃不完许多，这回也就派上了用场。 这是张奇第一次下山，所以还是穿着穿越来时的衣裤。这个时代的人穿着如何，他还没见到过呢。 经过两个月的劳作，衣裤都很破旧了。他干脆在腰间围上鹿皮，倒也极像一个山里打猎为生的汉子了。虽然若是只看脸的话，未免显得稚嫩了一点。 时空精灵虽然有时空坐标，但也没有当地的山名。因此到现在为止，张奇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山下有没有城镇，也是一无所知。 他所在的山谷在半山之中，群峰围绕，极是幽深。以张奇如今异于常人的体力，快步走来，也足足走了几个时辰，天色将晚，这才出了深山，看到山脚下有好大一片平原，而且很远的地方，隐隐有一排排房屋，看来果然有人烟。 第8页 张奇心中大喜，忙加快脚步下山。 离山不远，二三里地，就有一个很小的村落。张奇见天色晚了，要赶到人烟稠密的市镇显然是来不及了。看来只有先在这个村子落脚，借住一宿，明天起早再行赶路。 然而，当他小心栩栩地靠近这个村庄，却遇上了一股乱兵，洗劫了这个村子。杀光了村里的人，要不是有另一股像是农民军的人马杀来，赶走官兵，恐怕这个村子就要鸡犬不留了。 在废墟之中，张奇救了一个孩子，名叫希木。 听到希木怯怯地叫了自己一声“少爷”，张奇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完全溶入到这个时代。 他又想起了两个多月前，被时空精灵带到深山中的情形。不由得摇头嘆气，心想：“这个世道的残酷，今天算是见到了。想要生存下去，不单是要有粮食，还要有足以自保的武力才行啊。” ☆、第四章 庄名陶然 从希木嘴里，得知这个小村子，名叫张家营，村里的村民大多姓张，而且属一个宗族。 原以为希木的阿爸也姓张，谁知他们却是半年前从别的地方迁居来的，其父姓段，名羽。曾读过书，会医术，家乡遇了灾荒，这才逃荒而来。 张奇问了许久，希木这才断断续续说了出来，而且好多事印象模煳。原来是希木以前得了怪病，昏昏噩噩，头脑有些迟钝。直到半年前，这才渐渐好转，所以好多事记得不是很清楚。 这次张家营遇上兵祸，成年男女大多都被杀死，只有一些小孩躲了起来，逃过这场劫难。 希木跟着张奇，收集一些粮食和油盐，反正村里没人了，不拿也是浪费。但村子很穷，两人找了半个村，也不过才收到两三斤盐。 倒是在收集物资的同时，还找到七八个小孩，有男有女，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只有四五岁。 村里的大人已被兵匪屠尽，这些孩童都成了孤儿。张奇心想自己的山庄本来就要招人，先把这些孩子收容了再说。只是有几个年岁太小的有点麻烦，但总不能丢下不管。 还好这年头的大孩子都会照看小孩，因此也让张奇松了口气。而希木算是张奇最先收的贴身家僕，现在就成了众孩子的头领了。 张奇进村的时候，天色就已黄昏。又救了这些孩童，还收罗了不少油盐米面，天早就黑了。但大半个村子起火，一时也烧不完，因此在村边走动，连火把都不用，都被火光照亮了。 张奇叫希木看好这些孩子，不要胡乱走动，以免遇险。又怕大火漫延到这片角落，便不敢在屋中过夜，而是到离村不远的一片田埂上，众人挤在一起，燃起一个火堆取暧，迷迷煳煳中，勉强熬过一夜。天亮后，张奇就带着张家营遇难者的这些遗孤，返回山谷。 回程的路，因为有这些小孩跟着，走得甚慢。走走歇歇，至少是张奇下山两三倍的时间，用了两天两夜，第三天中午才回到山谷。 众孩童也累得狠了，都到溪边喝水洗脸，就地休息。这两天张奇把随身带着的野鸡、野兔都烤了，做了众孩童的干粮。现在早就吃光，双手空空了。 还好从村里收集的粮食当中，有些干粮，都是些干面饼子之类的东西，若是以张奇看来，这玩意实在是难以下咽。但这些孩子都是穷苦出身，居然就着溪水，也能用这些黑煳煳的干面饼子充飢。 休息一阵，接着出发，走到张奇开荒的几亩田那里，远远就可以看到那座这个世间独一无二的磨坊了。 “哇，这磨坊好漂亮啊，谁造的？”希木一看到那有一架缓缓转动的风车的磨坊，登时惊喜交加地贊道。 “咳，咳。你快去给看看稻田的水浅了没有，要是浅了，就要加水，知道了吗？”张奇老脸一红，嗔怪道。心想老子建的这座磨坊跟图纸上相比，简直像个丑八怪，下次等招到专业的工匠，一定推倒好好地重建一座才是。 “好嘞！”希木可不知道张奇的意思，笑着答应，一边跑一边叫：“大伙都别站着，都去田里干活，这么多稻苗，再到收成了，几年都吃不完了啊。” 众孩童也都欢声嘻笑，又蹦又跳，前几天的悲伤气氛一下子消散得无影无踪。 看着这些孩子终于又恢復了天真笑颜，张奇也感到颇为欣慰。只不过接下来又在感头痛，因为一下子多了这些人，虽是孩童，但也要考虑住宿的问题。 “唉，要是真能像游戏就好了，点几下滑鼠，就能建好多住房。”张奇不由得皱起眉头，胡思乱想起来。“难道还是叫大伙住树上，真的当有巢氏？不过有些孩子太小，会不会睡梦中摔下树来？对了，可以在树杈上用绳子织成网状，应该就安全了。” “但绳子又在哪里呢？”张奇仍是蹙眉苦想。向远处的树林中发了会儿呆，忽然计上心头：“可以用树枝结网啊！” 想到这个主意，张奇顿时大喜，当即叫来希木，让他带着大些的孩子去砍树枝，准备在树上结网“筑巢”。 希木和几个稍大些男孩，离开村子的时候，都随身带着刀斧，此刻也就派上了用场。他们纷纷爬上树去，用刀斧砍下树枝。而那些岁数小些的孩子，就在下面嘻哈哈的捡起树枝，堆到一起。 张奇在不远处看着，心中颇有些感概，这还是他穿越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感受到身边有了些“人气”。前些日子一个孤独惯了，此刻才发觉，哪怕是一些孩童也能给自己带来温暧的感觉。怪不得人是群居动物，孤独的日子果然不好过啊。 第9页 在树上筑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是要住这么多人。就算小孩子可以挤一挤，但一棵大树上也顶多容纳两三人，而且还有四个小女孩也要分开。所以围绕在张奇暂住的大树周围，一共筑了五个树巢。 原来却是希木这傢伙利用“特权”，单独建了一个小窝，而其他的孩子，都是两人住一棵树。 像这样的小事，张奇也不在意，由得希木带着众孩子去搞。 离开村子的时候，每个孩子都尽量到自己家里找东西，然后都打成包裹随身带着。这些孩子所在的地方没被火烧，不然也不会成为倖存者了。 希木也背了一个包裹，而且看上去还比别的孩子的包裹要重。张奇一直好奇，不知这小子都装了些什么在里面。其实他若是想看，只要吩咐一声，不管是希木还是别的孩子，肯定都会无条件地打开包裹给他看。但张奇毕竟从现代社会来的，尊重别人的隐私是一种习惯，所以连看一看这些包裹的想法都没有。 只是希木在布置自己小窝的时候，包裹忽然破了，许多东西掉了下来，大概是他一路走来，包裹磨破了几个洞。 张奇刚好在附近，就过来帮希木捡起这些家当。却见不过是些衣服、绵被之类。只不过，竟些一本泛黄的粗纸小册子。 张奇颇为好奇，也忘了要徵得主人同意，就打开来看，却见是手写的钞本，看似用毛笔写的，字迹还算工整，首页却是一首小诗： “少时犹不忧生计，老后谁能惜酒钱？ 共把十千沽一斗，相看七十欠三年。 闲征雅令穷经史，醉听清吟胜管弦。 更待菊黄家酝熟，共君一醉一陶然。” 虽说是繁体字让张奇看不习惯，但他毕竟是文学爱好者，总还是认得出是什么字的，于是点了点头，贊道：“好诗啊，就是这字写得还不算好，有点稚拙。” “这个……是我练字用的……”希木红着脸说道。 “你识字？！”张奇颇为惊喜。 “我阿爸是村里最利害的人，会打猎，会看病，会识字。这首诗也是阿爸教我的，让我一字一字的临摹，我学了很久才会。”希木一脸骄傲地说，“可惜，我要放羊，而且又病了很长时间，认字晚了，因此识字不多。” “识字就好，看来，你阿爸也是风雅之人，只是可惜了，英年早丧。”感嘆一番，张奇又问：“对了，这些孩子当中，有没有谁识字的？” 希木摇了摇头，道：“没了，村里就一两个人识字，这些孩子应该都没学过。” 张奇轻轻嘆了口气，看来在古代，平民大众都与普及教育无缘啊。 希木忽然问道：“少爷，咱们这个山村，叫什么名字？” 张奇不由得一怔，以往都是他一个人，因此没想过这个问题，但现在一下了有了许多小居民了，的确应该有一个名号才是。 想了一想，忽然信口道：“陶然山庄，嗯，就叫陶然山庄罢。”却是想起了刚才在希木手钞本里看到的诗句，心中有感，于是就用上了这句“共君一醉一陶然”了。 总算是安置了山庄的第一批居民，虽然都是小孩子，但如果将他们从小养大，相信一定会更加忠诚可靠，而这正是张奇所需要的。 此后的日子，张奇总算轻松起来。 张奇惊喜地发现，希木做起事来，简直就是山寨版的星期五。（星期五是鲁宾逊收的僕人，看过《鲁宾逊飘流记》的都知道。）又勤快，又能干。每天野鸡打鸣就起；做事俐落，做好早餐，张奇都还没吃完，希木就采野菜回来了。还没等张奇收完野菜，希木就砍好了柴，做午饭也不愁柴火了。 去打猎，希木也是天生好猎人，第一天不太行，可三四天之后，就把张奇远远抛在后面了。他就用一把从村里带来的粗制的小弓，就能射到野兔。张奇拿着枪，不禁摇头苦笑。 这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张奇不禁感慨万千。 有了希木这个半大孩子当帮手，张奇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因为田里的水稻都是超级种子，三个来月，就迎来了第一次大丰收。亩产都在千斤以上，就算留下一小半当种子，也有一大半可以拿来吃用，或是出售。 目前山庄就张奇和希木与及八个小孩，吃不了多少大米。众人同时想到的，自然是到县城去卖米。 当前正值灾年，粮价居高不下，暴涨十倍以上。按当时市价每石大米售银十两，如果能出售两千斤大米的话，起码能卖到两百两以上的银钱。 在大明朝，一两银子够一个平民半年的用度了，当然，买米除外。一般僱工，一月也不过半两银子的费用而已。至于吃不起大米，也可以吃野菜或是自己开荒种粮。要不然饿死的人就更多了，但即便如此，这些年饿死人的事也时常听闻。 假如张奇要僱工来替自己开荒种地的话，一百两银子，就足以僱佣二十个长工将近一年之久。 二十个长工至少可以开垦百亩田，到时都种上张奇这次收穫的高产粮种，三个月一收，又可得粮十万斤，大约折合千石，合银万两。等到那个时候，不发达都不行了。 ☆、第五章 初到西城 山谷里的庄园命名为陶然山庄之后，很快迎来了第一次粮食大丰收。为了扩大生产，张奇决定下山卖米，然后招募农夫回来开荒。 第10页 稻谷收割完毕，送到磨坊打谷碾米，这下子可就显出磨坊的不凡之处来了。里面有不少农具，只须有人转动，便能自动打谷碾米，简直就是古代版的现代化农庄了。要是让一些研究农事的官吏知道了，只怕要惊得眼珠子都掉出来。 还好庄里的这些孩子都还小，不太懂事，也就没太惊讶。也许他们本来就觉得庄主不是凡人，有些神通也不奇怪，所以没人大惊小怪的。 因为想到这批新米的作途，所以谁都没有拿这米来做饭吃，虽然看着这些米粒饱满透亮，一看就是上品，但还是忍住没人偷吃，包括张奇自己在内，每天吃的仍然是从张家营收罗来的一些陈年粮食。 山庄之中，安置了张家营救回来的八名遗孤，说来也巧，这些孩子恰好是四男四女。虽然并不表示，张奇就有意让这些孩子长大后组成家庭来延续张家营的香火。不过四男四女慢慢长大，又都是青梅竹马，每天朝夕相对，也未必不会有眷属产生。 不过这都是将来可能发生的事，谁也不会在意。 张奇要下山前，召集了四男四女，排成一列纵队，等候训话。这却是这段时间以来，养成的习惯。 一开始的时候，张奇也没想这么做。可是后来发现，只要一召集众孩童说话，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众孩童排成一行，虽然参差不齐，但却个个都精神抖擞，显然都竭力想表示自己的忠诚。 张奇心中一动，便有了训练这些孩童的心思。他虽然没机会接触军队，但好在所处的原时代资讯发达，电视电影看的多了，也知道一些队列的基本知识。何况只是让几个孩子站得整齐一些而已，也没啥难度。 于是让希木为首，众孩童随后，每天都抽时间集合，站队列、出操，甚至还真的编了一套军体动作出来。虽然若是让原时空的军人看了，未免笑掉大牙。但这些孩子也不知道啊，个个练得十分投入。 事实上，在这个时空，这套训练方法仍然处于绝对领先地位，只是张奇并不知道而已。 东方国度自古有个习俗，给孩子起个卑贱的小名好养活，没想到这个时空也差不多。 这几个男孩，分别叫做长富、大孬、二笨、墩子。长富的模样一看就很实诚，大孬则很精干，二笨果然有些呆头呆脑，墩子厚厚实实。 那四个女孩按岁数大小，依次是傻妞、二妮、拴凤、翠喜。不过呢，傻妞看上去或许有些呆呆的，其实并不傻。二妮则天生一付小家碧玉的模样。拴凤虽小，一看就很会讨好人，可能在家里属于被欺负的对象。翠喜却是一付逆来顺受的样子，也许长大后是个乖乖女。 张奇有些好笑地打量着这些从四五岁到十三四岁的男孩女孩，从他们的面相猜测这些人将来的性格模样。事实上不但是那些男孩子说不准，更别说女大十八变，谁知以后她们会是什么样呢？ 不过，家园被毁，亲人遇难，已改变了这些本应无忧无虑的孩童的心灵。从被收救到陶然山庄开始，他们的命运就已彻底改变，并且与张奇牢牢地拴在了一起。从那个时候起，张奇就是他们唯一亲人，也是唯一的天。 张奇感慨片刻，随便吩咐了几句，自己下山其间，让年岁最大的张长富负责山庄的事情。虽然张长富只有十四岁，却显出一付忠厚老实的模样，得到张奇的信任，也是一付受宠若惊的样子，把腰拼命挺直，大声答应。 张奇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希木离开山庄。这一次只是去寻找卖米的路子，所以只是让希木挑了一付不轻不重的担子，二三斗米，跟着身后。而张奇也没闲着，背了一个大袋子，里面是些野物，准备到市集去卖了换钱用的。 从希木嘴里得知，最近的县城叫西城，离张家营大约十几里地。换到现代，不管是汽车、摩托，甚至是自行车，十几里地也不过是很短的路程而已。但在古代就不一样了，而且从张家营到西城连官道也没有，就是一条前人踩出来的土路，走起来没个大半天的走不到。再说两人还挑担负重的，脚下也快不起来。 张奇倒是想轮换着挑担，希木却死活不干，看来他这个小僕人倒是当得十分铁桿忠心。张奇拗不过他，也就罢了，何况他负担却也不轻，背上的袋子，也有几十斤的野味呢。只是现在他体能变异，已经很强悍了，自己却还不知道，所以虽然负重却不觉得累。 两人好不容易下了山，已是傍晚，顺便又到张家营看了看。却见被火烧毁的村庄，其状甚惨，那些死者的尸骸大多烧成了灰。大多房屋都倒塌了，剩下的残墙和断壁也被烟火熏得漆黑。 希木怔怔站在自家屋前，其实就只有几面断墙，眼泪汪汪地，连肩上的担子也忘了放下，就这么直挺挺站着。 张奇嘆了口气，过去拍了拍希木的肩膀。 希木忽然放下担子，向张奇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张奇倒是一怔。 “少爷，求求你，一定要帮我的父母报仇，还有整个村子的人！只要能报仇，就是要我希木的小命，也绝不含煳！” 张奇没想到希木小小年纪，就能恩怨分明，而且还颇有血气之勇，不由得也颇为欣慰。只是这报仇之事可不轻松，自己除了几件护身武器之外，根本就毫无武力，要想替张家营的遇难村民报仇，说来容易，做到可不简单。要知道那些屠村的乱兵，看上去可是这个时代的正规军啊。 第11页 但又看希木的眼中，对自己充满了希冀，不知如何，有些不忍心让他失望，当下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希木大喜，又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身来。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况你还年幼，因此先要让自己变得强壮，以后才有报仇的机会。”张奇想了一想，斟酌词语，说道：“而且那些乱兵，也要时间去查访，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知道他们是谁的兵！”希木却断然说道。 “你知道？”张奇一呆，没想到自己的“缓兵之计”竟然使不上了，要是真找到兇手，总不能现在就叫自己单枪匹马就去拼命吧？ “嗯，我知道！”希木点头说道：“我躲在草垛下面，听到过这些坏蛋说，要在两天之后，赶回立马横刀营，向什么庞将军报到。” “太好了，只要知道了他们是什么来路，就不怕拿到不兇手！这样一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就有时间从长计议，如何对付这些骑兵了。”张奇忙摆出一付胸有成竹的模样，并说出从长计议的对策。 “我全听少爷的！”希木见报仇有望，忙大声表态。 “好，好。”张奇略有些尴尬，“不过呢，还是先按原计划，去县城卖米，等以后咱们势力壮大了，自然就有能力报仇。” “好的，少爷！”希木倒也没说立马就要去报仇，显然还算是没被仇恨沖昏了头脑。 张奇这才松了口气，他就怕希木万一想不开，一股筋的要去报仇，以现在自己的力量去找军队的麻烦，岂不是以卵击石？如果自己示弱不去报仇，那么在希木等人面前的“庄主”形象，可就全毁了。现在幸好希木看来是想通了，这才放心。 “那好，今晚我们先找间空屋休息，明天去西城。”张奇赶紧吩咐道，以免希木没事干，又再想着法子地念叨报仇大计。 两人在没有被火的村角找了间屋子，虽然里面都是灰尘，但总比在野外露宿要好。 一夜无话，次日一大早，天只是蒙蒙亮，两人就上路，望西城方向而去。 张奇算是领略到古代的道路交通状况了，说是离西城十几里地，但那是泛指。实际上走起来，曲折蜿蜒，又是沟河阻碍，又有密林小径，结果走了三个多时辰，到了下午，这才看到一座古城，赫然在目。 西城确是小城，虽然也有城墙，但不过两人多高，环绕城池也不过一二里地而已。 两人来的方向是北面，因此便从北门进城。虽有几个士兵守在城门前，却并不管来往的行人，也没出现进城要收“入城费”的狗血情节。 只是与平日有些不同的是，在城门洞口，却围了十来个人，在看什么东西。 张奇好奇心起，就走近去看，却见城墙上贴着一张布告，却是一幅形影图，上面画着一幅半身相，却是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汉子，宽肩膀，颧骨隆起，天庭饱满，高鼻樑，深眼窝，浓眉毛，一双颇具沧桑的眼睛炯炯有神。显得极是坚毅、沉着。头戴一顶白色尖顶旧毡帽，帽尖折了下来，帽尖还带着一朵碗大的红缨。 而在形影图下面，还写着《西江月》一首： 此是李闯逆贼， 而今狗命垂亡。 东西溃窜走慌忙。 四下天兵赶上。 撒下天罗地网， 量他无处逃藏。 军民人等绑来降， 玉带锦衣升赏。 这首《西江月》的后边开着李闯的姓名、年龄、籍贯、相貌特点，以及活捉或杀死的不同赏格。 “哗，报信都能赏一百两，这银子可真好赚啊。”有人惊喜地说。 “哼，这钱好赚吗，可别到时有命赚没命花。这钱可拿着烫手！”又有人在旁冷声提醒道。 “是啊，是啊，李闯王这可不是等闲人物，谁敢惹啊？”众人都议论纷纷。 张奇看着这告示不禁呆了，心中怦怦直跳。李自成，李闯王啊，这可是大明朝造反第一的勐人啊。杀进北京城，逼死崇祯皇帝，差点就成了大顺朝开国皇帝啊！ 虽然李自成失败了，但他毕竟也算是打江山的人物了。张奇虽然对李自成的有些做为不满意，但也知道闯王可是这个时代的裊雄，振臂一唿，可以聚起百万之众的牛逼人物，岂同等闲？ 没想到在这偏远小城，也能见到通辑李自成的告示。 张奇回忆了一下，这一年应该就是李自成兵败商洛，被朝廷大军追杀，差点就完蛋了。但后来仍然东山再起，而且一发不可收拾，最终彻底击败朝廷，差点改朝换代就成功了。 可以说，这一年是李自成和起义军命运的重大转折点。张奇摇头嘆息，自己还真是赶上了这齣歷史大剧。 而最重要的，还不是李自成能否打败大明官军的问题。其实，张奇并不介意李自成做皇帝。他担心的是满清入关，那才是无数人头落地，中华大地鲜血染红，文明被野蛮征服，从此一落千丈，成为贫穷落后的国度，这才是最可怕的一件大事啊。 想到这里，张奇不禁紧锁双眉。 “少爷，少爷，你怎么了？”直到希木催他，张奇这才回过神来。 两人进了城，向人打听了集市的所在，便匆匆过去。果然在城西的几条街道上，看到了许多买卖人，十分热闹。 第12页 两人走着，想要找一处收购大米的铺面。经过一个肉摊，忽听有人惊喜道：“咦，这不是希木贤侄吗？今天也到城里赶集？” ☆、第六章 招募农夫 张奇一愣，没想到在这里会有人认识希木。扭头一看，却见是一个摆肉摊的屠户，大约二十几岁，容貌倒是一表堂堂，围着油腻的围布，手提杀猪刀，一脸惊喜地看着希木。 “啊，是夏叔叔。”希木显然也认出这个屠户。 “希木，多亏了你爸，开了几付药，医好了叔叔的病根子，现下咱都抱儿子啦！只是一直没空，到张家营请段大夫吃喜酒呢。”夏屠户高兴地说道，却又看了一眼张奇，见不认识，于是只笑着点点头，问道：“希木，怎么却不是你爸带你来县城？” 张奇心想原来这货是不孕症患者，看来希木的老爸医术也不差嘛，连这病都能治？ “我爸被乱兵杀死了，整个村子都完了！”希木登时眼泪又流了下来。 夏屠户大惊，这才细问一番，不禁嘆息不已：“唉，这世道，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你爹爹那么好的人，医术又高明，怎么就遇难了呢？” 希木流了一阵眼泪，想到身有要事，于是也就强自安静下来。说道：“对了，夏叔叔，现在我帮这位少爷做事，是少爷好心收留了我，才让我不致于饿死。我们到西城来，是想卖一些野味还有大米，不知夏叔叔这里方不方便？” “好啊，你们有多少野味，都交给我来卖好啦。价格肯定不会有问题，咱们对半分成！”夏屠户一面挥刀割肉，一面说话。 “好，就这样，成交！”张奇也很干脆地答覆道。 夏屠户对张奇的爽快略有些诧异，向他又多看了几眼，见张奇穿着怪异，但气色极好，却又不像那些有钱人，也不知是什么路数。不过还是点了点头，笑道：“我叫夏峰，不知这位先生怎么称唿？” “在下张奇，做些小生意。初到贵地，以后还要夏兄多帮忙。” “好说，好说。” 希木将背篓里的野物全都倒了出来，有三只野兔，四只野鸡，还有一条花腹蛇。 “咦，好大的蛇，这可是稀罕物啊。”夏峰百忙之中，看了一眼，不禁吃了一惊。 “好了，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过个十天半月，再来结帐，你看如何？”张奇很随意地说道。 “行，没问题。”夏峰略有些惊讶，素不相识的人，竟然能如此信任自己，不禁有些感动。 “你忙，我们走，回见。”张奇坦然一笑，带着希木飘然离去。 夏峰看着张奇和希木的背影，点了点头，然后又开始自顾做自己事情来。 “少爷，你不怕这个屠户会不守信用么？”走出好远，希木这才忍不住问道。 “呵呵，要相信一个人，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张奇微微一笑，一付故作高深的模样：“而代价就是，三四只野鸡，再加几只野兔而已。” “啊！”希木一呆，不由得有些煳涂，“可这些野物也废了我好多力气啊？” “你想，如果这些东西，可以换来一个朋友，你说值不值？”张奇问道。 希木想了想，道：“如果是好朋友，当然值了，可是……” “有舍才有得，要想得到好朋友，先要做出付出的准备！”张奇总结道：“何况，如果这点东西，可以试出一个小人来，那也是一件好事啊，至少，以后就不会再上他的当了！” “啊，我懂了，原来如此！”希木登时开窍了，很是高兴：“少爷果然是世外高人，这主意就是高，高到顶了！” “好了，少给我戴高帽！”张奇将野味都寄在夏屠户那里了，双手空空，一下子轻松许多。只有希木还是挑着一担米，又不敢叫累，却早已脑门见汗。 张奇见前面街角有家小店，是家卖煮食的店铺，此时也有些饿了，就带着希木走近前去，却见招牌上写着吴记牛肉拉面店。 希木忙放下担子，喜笑颜开，跟在张奇身后，已是馋涎欲滴。张奇要了两大碗牛肉面，就在靠着门口的桌子坐下。一面等着煮面，一面可以观看街上景致。 西城虽是小县城，但因为周遭有好些个大的村庄，村民凡是购买生活用品都要到这座小城里来，因此县城显得十分热闹。 “大哥，大姐，大爷，行行好，给点吃的吧！”不远处，忽然涌出七八个叫化，都抬着破碗，满街要饭。 “怎么那么多讨饭的？”张奇有些奇怪地问。 “邻县遭了灾，这些都是逃荒来到这里的难民。”店家陪笑道。 “啊，邻县遭了灾？”张奇一怔，心情不禁有些沉重。 “是啊，这年头，也不知怎么回事，不是旱灾就是水灾，天时不正，听说有的地方还闹蝗灾！好多人都逃荒了。”店家嘆道。 “看来这里的情形比我想像的要严重啊。”张奇不禁低头不语。希木倒没那么多感概，自己有牛肉拉面吃，那就是天下最大的幸福了。 “大爷，行行好，赏口饭吃吧！”正在这时，一个中年难民来到面馆门前，隔着门向张奇行乞。 第13页 “去去，不要捣乱！”店家见了，忙出声喝叱，要是被这些叫化子扰了客人，自家做不成生意，喝西北风去？ “等一下。”张奇放下面碗，伸手从怀里掏出几个铜钱来，递给中年难民，问道：“你们是哪里人，为什么到这里讨饭了？” “好人哪，多谢大爷赏钱！”中年难民弯腰行礼，接着嘆道：“我们是汤阴县人，去年闹旱灾，田里的庄稼都绝了收。没法子，只好出来要饭，唉，能不饿死就算命大！” “嗯，你说……你也是种地的？”张奇忽然心中一动，随口问道。 “嘿嘿，大爷说笑话了。咱们庄稼人不会种地，那还能干什么？”中年难民陪笑道。 “如果我给你饭吃，你帮我种田，行不行？”张奇问道。 “啊，真的？活菩萨啊，只要你给我们一口饭吃，别说给大老爷您种地了，就是做牛做马，我也愿意啊！”中年难民一脸惊喜。 “那好，你再去叫几个人，就说想吃饭的跟我走。”张奇做出了一个决定：“我的山庄要招人，会种地、会开荒的，我都要，每人先给一升米。” “你真是活菩萨，大善人！”中年难民忽然趴下磕了一个头，然后转身跑了出去。 “谁想开荒种地的，有大老爷管饭啦！”中年难民站在街头大叫道。 这一下可不得了，只见从街头巷尾之中，忽啦啦涌出无数难民，都叫道：“我去，我去！” 张奇看到了，不禁吓了一跳。 “唉，这位大官人，你发善心，这是好事，可如果什么人都要，你能收得了这么多人吗？”卖面的店家不由得好心提醒道。 “是啊，少爷，我们只要年轻力壮的，其他的可不能要。”希木别看年级小，却很能算计。 “好，只要年轻的。希木，这事交给你了。”张奇心想还是让本地人办这事靠谱，看来以后要考虑找个管家了，希木虽然也不错，可惜人岁数小了一点，还少些歷练。 希木得到主人的吩咐，登时挺起胸来，昂首挺胸来到街上，大声道：“大家别吵啦，都听我的。我们主人心好，赏你们一口饭吃！现在，年轻力壮的都过来排队。老大爷、老太太们就别来凑热闹啦。还有小屁孩，都到一边去！” “为什么不要我们，我们也要吃饭！”一些老头子开始嚷嚷。 “我们山庄可不养闲人，要吃饭就得干活！”希木双手插腰，很威严地喝道：“好啦，废话少说，要领米的，到这边来！” 说完，希木把担子放到路边，然后开始派米。只有年轻力壮的才有，老弱病残一律不要。领过米的，站到一边，等着一起去陶然山庄。 有不少老弱是这些青壮的亲人。于是领到米的人，就把这一升米给了自家父母或是弟弟妹妹。一时之间，感恩的声音响遍整个街道。 张奇也没想到招收农夫这么容易，没有工钱，只是管吃管住，居然让无数人抢破头。这是什么世道啊，真是让人无语。 很快，米担子就空了，希木暗自欢喜，这下子回山路上可就轻松了。但还有很多人围着，不肯散去。 “现在没米了，不过要是愿意上山开荒的，到山庄也一样发米！”张奇走了过来。 “多谢大善人！”那些排在后面的难民大喜过望。 招募农夫的事很容易就办成了，还不费一锭银子。张奇心满意足，也不敢多留，以免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变故来。于是吩咐希木带队，大约有四五十人，浩浩荡荡地出了城，向陶然山庄开去。 此时，张奇已经知道，自己所在的山谷，是在秀山群峰之中。林木茂盛，松柏成荫，四时山花烂漫，景色极是秀丽，故而名为秀山。北临西城，东濒杞湖，实在是个风水宝地。 两天后，张奇带着数十农夫，重回陶然山庄。去时只是他和希木两人，回来却排着长长的队伍。也许，陶然山庄的兴起，就从此时开始。 到了山谷中，那些新招来农夫，一看到那座新奇的磨坊，特别是上面还有风车在转动时，都大为惊讶，于是都大声贊道：“哇，这磨坊好漂亮啊，谁造的，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啊！” “你们……每人拿一把把帚，都给我扫地去！”张奇的脸憋得通红，心想下次无论是谁来了，都不能让他第一眼就看到这座磨坊了。 谁让自己没有当工匠的天赋，就算有时空精灵的图纸，这座磨坊还是造得粗糙无比，根本就不好意思承认是自己亲手建造的呢。 ☆、第七章 百战余生一老兵 山庄中一下子多了四五十口人，无论是吃住都有了问题。 原先山庄里人不多，虽然收穫了几十石新米，但是到现在为止，连张奇在内都没人捨得吃呢。 就张奇和连希木在内的九个孩童，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从张家营搬来的粮食还能勉强够用。即便如此，事实上到了目前，那些陈粮也已吃得差不多了。 现在人多了，新米不可能再省着不吃。于是张奇吩咐开仓，先抬出一袋新米来，叫希木带几个大孩子去做饭。 此时所谓的“山庄”，其实还只是一个磨坊和三四亩田而已，没有别的建筑物。所以仓库暂时也就设在磨坊里。好在磨坊足够大，居然容得下将近三十石大米。 第14页 在路上，张奇就已经和时空精灵勾通过了，要来了建造住房的图纸。果然超时空的东西就是好，虽然是最普通的农民住的房舍，但却设计得又紧凑又实用，而且还很美观。 每一间屋子，都占地二十平方左右，分里外两间。外间是放农具的杂物间，里面才是卧室。 而在这个时代的明朝，农舍还根本没有杂物间和卧室的概念，都是一股脑的吃住混在一起，条件好的还多一间厨房，有的地方根本就是在床前烧火做饭吃。 不过目前山庄里採用的集体农庄的模式，在一起吃饭，所以用不着每一户都有厨房。这一项事实上也能节约不少资源。 陶然山庄的农舍一律按时空精灵给的图纸建造，而且选好地址后，每一间都按一定距离来排列，显得整齐划一，绝不会像原来的村落，那些房屋胡乱搭建，显得零乱无比。 因为来不及烧砖，所以这些农舍基本上是木屋。招来的农夫当中，有七八人做过木匠，于是建木屋的工作就交给了他们，同时还分派了十来个人打下手，总计二十人来建造住房。 其余的三十人，二十人分派去砍树，分割木材；另有十人，却在张奇带领下，到砖窖里烧砖瓦去了。毕竟虽然是木屋，但屋顶还是要用瓦片遮雨。 在木屋没有建好之前，这些人只能暂时睡树上、或是干脆在地上搭窝棚先住下了。幸好看起来天气很好，最近不会下雨，不然的话，还真是一件麻烦事。 第一天的工作，主要是张奇在分派人手。所以这些农夫乱闹闹地，其实都没做多少活计。很快，就到了下午。而这个时候，由希木负责的儿童烧饭组，也完成了任务，香喷喷的大米饭抬到磨坊前，另外还有一大锅的野菜烧猪肉。 众农夫早就闻到香味，无不狂咽口水，恨不得冲上前去，抬起锅来便往嘴里倒。 不过众农夫还是老老实实站到一旁，听从希木的吩咐，排起队来，一个个地上前打饭。张长富负责分饭，傻妞负责舀野菜猪肉汤。每个人都是一大碗饭，一碗汤菜。 先打到饭菜的人，早就迫不及待蹲到一旁开吃。忽然，好几人都大声惊叫起来：“这饭太好吃啦！” 一开始只是一两人惊叫，随着吃到米饭的人越来越多，更多惊嘆之声此起彼伏，一时之间，尽是称赞米香之声。 “感谢庄主大人，真是菩萨心肠，竟然将这种极品好米给我们吃……”那个曾向张奇行乞的中年难民眼中含泪，捧着饭碗跪了下来，“从此之后，我岳举这条贱命，就卖给庄主大人了！” “我们也愿意跟着庄主，求庄主成全！”众农夫也都跪了下来，纷纷向张奇磕头。 张奇倒被弄得呆怔半晌，心想不就是一顿饭么，值得这样吗？忽然这个时候，时空精灵的声音冒了出来：“嘿嘿，穿越者，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的大米种子，可是仙米级别的。这可是地球上根本就没有的品种，就算是在原产地，这种仙米也是很昂贵的。” “啊，哪你怎么不早说？”张奇一听就急了。 “其实我也没想到会这样。”时空精灵回答，“再说了，就算是仙米，也是给人吃的。不过，你如果要卖米，可一定要卖个好价钱啊。” 待时空精灵的声音隐去，张奇这才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面带微笑，说道：“只要你们尽心尽责，我这里就管吃管住。以后，除了每日三餐，每月还给你们一斗米，算是工钱！” “啊，多谢庄主！”众农夫又是一阵惊喜。只不过这时候还没人想得到，这一斗米在将来可值老鼻子钱了。 张奇在大伙吃饭的时候，又定下一些规距，那就是不经庄主允许，不许带外人进入山庄。虽然这个时候，陶然山庄还连一道栅栏都还没有呢。 只不过又考虑到有不少农夫都有亲人在西城，因此每十日允许休假一天，可以回家去看望家人。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极大的思惠了。众农夫自然又是感恩涕零。 虽然张奇也考虑过将来会让更多人住到庄子里来，可现在实在没这个条件，只有等将来房屋建得多了，再让众农夫也把家人接进庄来。 张奇将山庄的一些规距说了之后，便和希木与及众孩童一些吃饭。他也想尝尝时空精灵所说的这种“仙米”，究竟好吃到什么程度。 果然，才端过饭来，那种异香就已令人惊嘆，再吃上一口，当真是口齿留香。又松又柔，同时咀嚼起来还很有劲道，就如一颗颗饱满的珍珠，又有着米饭特有的稠粘。 以张奇在后世吃过无数好米，此时也感到大为震惊。这才知道时空精灵所言不虚，这种“仙米”要是在后世，肯定能卖到每斤上百元的天价。现在就这样吃了，会不会很浪费？ 看来以后还是买点普通的大米来吃吧。张奇暗自盘算，当然，自己也似乎可以留一点来吃的，这可是做庄主的特权。 吃过了饭，天色傍晚，因为这些农夫都是逃荒而来的，很久没有洗澡，身上都有异味。张奇跟他们说话时，其实一直都离得老远地。见众人吃完了饭，就让他们去溪边洗澡。 众孩童这个时候也是最高兴的，都欢快的脱了衣服，嬉笑着跳到溪中戏水。 众农夫自然也很开心，反正山中除了几个才几岁的女童之外，都是大老爷们，于是都脱得精光，不过还是远远地走开，在另一头的溪中好生洗了个冷水澡。 第15页 霞光映得山谷中一片暗红，天边云彩也似乎被染成了紫色，显得极是艷丽。秀山中的景色，果然绝美。 张奇也坐在溪边，双脚泡在溪中，享受这一刻的宁静。 忽然，他无意中一瞟，却见那个名叫岳举的中年难民此刻也脱了衣服，身上却显出十几处伤痕。这些伤痕或深或浅，长短不一。而且还有几个是圆形的，似乎被什么细小的物体射穿过，而且伤口还像是被烧煳了一样。 张奇一怔，一时之间，感到这个岳举似乎不像是普通农夫。因为这些伤痕可不是平常的小伤。 虽然张奇不懂这些，但在后世见过的影视作品中看得多了，这些伤有一个名字，那就是刀伤和枪伤！ “你当过兵？”张奇决定先诈一诈这人，于是忽然开口问道。 “啊？”岳举一怔，没想到庄主竟然一眼看出自己的来歷，不过这事也用不着隐瞒，于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小人年轻时当过边军。后来，打仗负了伤，伤得有点重，就退回家里养伤了。” “你当过边军，还打过仗？”张奇不禁有些惊讶了，他知道在古代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就是边军了。而这个岳举年轻时居然当过边军打过仗，想必也知道军中之事。看来以后可以多问问岳举，了解一下这个时代的军情。 “你能说说以前打仗的事么？”张奇问道。 “唉，一提起当年的那场大仗，我就会做恶梦啊。”岳举眼神凝重，看向远方，双手不禁捏成了拳头：“我能在那场大仗中活下来，也算是百战余生啊！当年成千上万的好男儿，出了边关，就再也没回来！我……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呀……” 张奇看着这个老兵，其实年级也并不是很老，但双鬓却已有些花白。他的眼神，竟然带有几些惊悚，似乎又回到了那尸山血海的大凌河畔。 崇祯四年，黄台吉率兵五万，进攻大凌河。大明锦州总兵官祖大寿仓促应战，大凌河城之前被敌捣毁，如今重新修筑不足半月，尚未完备，便已被满人兵临城下。 而岳举当时便是祖大寿麾下一名小旗，手下有十名士卒。 黄台吉兵分两路，一路由贝勒德格类、岳托、阿济格率兵两万，经义州屯住于锦州和大凌河之间，切断锦州与大凌河的联繫。黄台吉亲自率大军经黑山、广宁从正面压向大凌河城。 城墙雉堞还没修完，黄台吉大兵已到，祖大寿只好关闭城门，仓促应战。城中有副将七员、游击、参将约二十名，骑兵七千人，步兵七千余人。再加上筑城夫役等也有七、八千人。 祖大寿所率边军，以骑兵为主，号称关宁铁骑。史载：明之精兵尽在此，可见其算是明军最有战斗力的精锐了。 虽说城里也有两万余人，但能战之兵不过一万四千。而黄台吉却有三万大军，而后金军的战斗力，本来就比明军要强。因此祖大寿不敢出战，只能困守。 黄台吉命八旗将士环城挖了四道壕沟，并筑起一道一丈多高的墙，将个小小大凌河城围得如铁桶一般。而且后金居然有红衣大炮，威力巨大，严重威胁着大凌河城的守军。 明军万万没料到金兵会出此狠招，城中粮草仅够几天之用，围了不几天城中就已断粮。 城中士气衰落，祖大寿发兵做试探突围，都被金兵杀了回去，死伤惨重。无奈之下，只好据城困守待援。 黄台吉为了消耗城中的有生力量，设下一计，假扮明军增援，祖大寿中计，率军出城相迎，结果上了大当，被杀得大败，损失十分惨重。 黄台吉围城之后，不断劝降祖大寿。但祖大寿不为所动。 祖大寿因城中粮草不足，不能坐以待毙，不断派遣小股部队出城试探。先是派出百余骑出城，很快被歼灭。又派马步兵五百余人出城，被后金固山额真额驸达尔哈率军击败，追至城壕，伤亡过半。 一连试了许多次，知道事不可为，于是城中不再出战。 皇太极对大凌河城围而不攻，反倒分兵击溃援军。先后歼灭援兵六七万人，身为辽东经略的孙承宗也束手无策地返回山海关，只好任凭被困大凌河城的祖大寿自生自灭了。 最终，绝望的祖大寿只好向黄台吉投降。 岳举和许多军卒不愿投降，于是设法逃走。虽然有很多人被后金蛮兵抓住处死，但还是有一小部分的明军逃了回来。 岳举就是其中之一，他隐姓埋名，务农为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提起这场战事，没想到遇到张奇，猜出他曾经当兵的身份。于是又不得不提起这不堪回首的往事。 张奇听了，不由得默然半晌。 虽然，他对歷史课没多大兴趣，很多事记不很清楚。不过，他也知道，明清的大凌河之战，可以算是一个分水岭。此战之后，后金的国势蒸蒸日上，而大明朝却是每况愈下，从此军力再也不能与后金相抗了。 张奇是个理想主义者，在他的心中，中原文化也包括华服之美。而满清入关之后，对中原百姓的兇残杀戮，与及剃髮令的血腥推行，让衣冠之美秀于天下的中华，变成猪尾巴横行的蛮荒世界。这一点，张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现在，张奇也置身其中，假如有一天，那些骯脏暴牙的清兵，逼着他剃髮结辫，留一根猪尾巴在脑后，那还不如去死呢。 第16页 而且，把美女都送给那些骯脏的蛮族去睡，张奇这样的亡国奴，只能每天磕头自称奴才，这样的日子，难道是人过的吗？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他来来的，气死老子了！”张奇想到痛苦处，不由得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咆哮起来。 ☆、第八章 要建城镇中心 在陶然山庄，岳举算是幸运的，因为在招募农夫的时候，希木可是卡得很紧，没让一个岁数大的人“混”进来。 因为岳举是听到张奇吩咐，这才出来叫人到山庄开荒种田的，多少有些功劳，这才成了“特招”人员了。 没想到，张奇发现岳举竟然是当过边军的人，于是心里一动，打算让他做自己的顾问。因为他其实一直在想怎样来保护自己的山庄。而岳举是当过兵的人，想必会有一些办法。 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没有武装力量是不行的。张家营的被毁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村民们只想好好种田过日子，与世无争，然而不论遇到的是兵是匪，结果都差不多，甚至遇上土匪还好一点，不然的话，也不会有“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官过如剃”的说法了。 土匪进村掠夺，就像梳子一样梳理了一遍，就像梳齿之间的缝隙较大，遗漏的东西就多，顶多把家里财物掠走一部分。 但是官兵就不一样了，就像篦子的细齿很细，官军如果进村抢掠，却是细细地搜刮，掠夺得比匪还要狠。 而“官过如剃”更加难当，遇上朝廷各种税收摊派，再加上官员会找各种藉口来翻倍勒索，村民家中就像剃头一样寸草不生了。 不过最怕的还是杀人灭口和杀良冒功。张家营遇上的就是典型的杀人灭口了，只有死人，才不会把这些官军纵兵抢掠的罪行公之于众。只不过这些骑兵都没想到还漏了一个小孩子希木，知道了他们是“立马横刀营”的官兵。 其实就算是知道了也无所谓，堂堂官兵，还会怕一个小屁孩不成？ 张奇救了希木之后，又答应了日后替他与及张家营的人报仇，此后一直牵挂着这事，倒不是说张奇有多么的急公好义，而是他从张家营事件中，感到了深深的危机感。 其实从来到明末，张奇就有了很重的危机感，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玩命似的以一人之力，建造磨坊，开荒种地，招募人手，着力兴建陶然山庄了。 当晚，众农夫洗过澡，回去各自的窝棚里休息。张奇却心事重重的样子，爬到自己的大树上，睡在树上。想了好一会儿了，也没什么头绪。却有些困了，刚有点睡意，忽然耳边便传来时空精灵那卡哇伊的童声：“喂，懒虫，这么早就睡，你怎么还不升级你的磨坊啊？” “唉，说得轻巧，早什么早，你不知道我好累啊？”张奇埋怨道：“有什么事，难道不能明天再说？” “呃，忘了你们人类是要睡觉的啦。”时空精灵承认道，“不过了，还是提前提醒你一声，不然只怕明天你错过最佳升级时间。记住了，五更天开始，你就去磨坊，等侯升级指令。我的话完了，晚安！” “喂，你别急着走啊……”张奇说道，但时空精灵再也没声息了，张奇还想问一下如何武装这些农夫的事件呢。 不过想到明天五更时分，就要给磨坊升级，还是让他小小兴奋了一下。他怕睡过头了，于是又跳下树去，吩咐几个年轻力壮的农夫，让他们轮流值守，并且在五更以前叫醒自己。 山中没有更夫打更，不知时间，还好这年头做一个沙漏很容易。这些人当中刚好也有人做过更夫的，便担任了这个工作。 另外，山庄中一下子有了那么多人，也要防半夜有勐兽走近，因此留人值守是必须的。只是现在还没什么武器，只有棍棒和一些农具，再加几把柴刀而已。 张奇吩咐完毕，便又回到树杈，想到要升级了，稍稍兴奋了一阵子。不过终究是劳累一天了，劳心劳力，更显疲乏。片刻之后，就沉沉睡去。 很快，就到了五更天。幸好事先让更夫来叫醒，不然的话，张奇铁定要睡过头了。 张奇好容易从睡梦中挣扎起来，一个人去到磨坊。他已吩咐更夫，不许任何人靠近这里，否则一律赶出山庄。不过张奇还是很警觉得四下看了一看，这才放心，走进了磨坊。 只听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轻响，倒像是后世中玩电脑的时候，下载什么程序完毕后的提示音。 “这是城镇中心的图纸。你现在拥有了十名以上的村民，可以建城镇中心了。”时空精灵一付天真的童音，但语气偏偏又颇为凝重，听起来怪怪的。 不过张奇一点都不介意。 因为他狂喜了。 城镇中心啊！ 有了这玩意，可以建兵营，建马厩，建兵工厂，靠，在这世界是不是无敌了。哈哈，就让我的敌人颤抖吧，希望他们不要太弱了。 张奇正陷入自我澎涨的狂喜中，谁知时空精灵一盆冷水却浇了上来：“想要天下无敌，还早着呢。你再不快一点升级，就算遇上山贼，也能分分钟灭了你。” “不会这么差吧？”张奇颇感无奈，自己手握“神器”，难道还怕山贼？ “总之不可大意。”时空精灵说道：“你难道不明白，当你缺少士兵保护的时候，也是你的城镇中心最脆弱的时候。只要一队步兵，就能毁了你整个山庄。” 第17页 张奇一听，登时冷汗淋漓。他第一次玩帝国时代的时候，就是如此，还在种田、砍树、採矿呢，城镇中心却响起警钟。全副武装的侵略者如入无人之地，焚烧房屋，摧毁磨坊，乱杀村民。最后，城镇中心也在乱箭中被捣毁。 所以，后来他再玩这个游戏，第一件事就是弄明白敌方进攻路线，然后建好箭塔，在种田、砍树的同时，全力发展武力，用尽可能能多的弓手驻守箭塔，让敌人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无法再攻入自己的领地半步。只有这样，才能可能赢得这一局。 没想到，真的穿越到了明末，要玩真实版的帝国时代了，却发现又犯了第一次游戏时的错误，只顾了发展村民，升级磨坊，却忘了武力才是根本。 当然，这也不完全是他的错。因为要发展武备，需要大量金钱。而陶然山庄目前是一穷二白，就连人手都是刚刚才拥有。没有大量的农夫来创造财富，也不可能打造兵器、招募士兵了。 不过，时空精灵的提醒，让张奇感到拥有武力的急迫。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武装陶然山庄！ ☆、第九章 得到武器 “好了，只要你明白，你所在的时代，是一个命危如朝露的地方，那就行了。”时空精灵淡淡地道，仿佛参透了人世沧桑，用童音说着应该是一个白髮老头才会说的话：“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即使是游戏，也有游戏规则。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张奇一时大感郁闷，无言以对。 “当然，我也会尽最大的能力帮你。”时空精灵依旧用童声老气横秋地说道：“现在，你把磨坊的门窗关上。然后，接收物品。” 张奇本来正想说点啥呢，不过听到有物品可以接收，不禁喜出望外，也就忘了要吐槽的话。 他立马转身去关门关窗，其实门本来就掩着的，他不放心，就栓上了。至于窗子，也再检查了一遍。然后说：“好了，都关上了。” “嗯，你过来，里面的仓库里，有你需要的东西。”时空精灵的声音终于恢復了几分童真，“还是那句话，你好自为之……”没想到最后一句依旧显得如此世故。 “好吧，我好自为之，不然还能怎么办？”张奇没好气地答。 不过时空精灵已经不知跑哪去了，显然没听到他的话。 到了磨坊里面的库房，虽然堆了将近三十几石大米，但还有不到四分之一的空间。而此刻，这个空间却已放满了各种物资。 “我靠，发了啊！”张奇惊喜之极，差点就要到磨坊外面去裸奔，“难道，这些都是给我的，不要钱吧？” 只见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农具，都是一些犁铧、锹铲之物，但最让张奇欢喜的是，竟然有十把长枪，十把长刀，十把劲弩，十壶弩箭。 “嘿嘿，时空精灵小妹妹，你还是一心对我好的，看来哥错怪你了。”张奇由衷地感激道，只不过大概她现在是听不到了。 有了这些武器，至少可以武装三十名农夫。这样一来，陶然山庄也就有了初步自保的能力。 另外，那些农具也都是精钢打造，做起农活自然是事半功倍，虽然还属于人力耕种的初级农具，但对于这片土地来说，别说十七世纪了，就是到了二十一世纪，照样有无数农民用锄头在修理地球。 总而言之，只要有人，即使没有现代农庄的机械化耕作，就凭锄头也能种好地，得到足够辉煌的收穫。 张奇兴奋了许久，这才锁了门，离开磨坊。而这个时候，朝阳已经升起，秀山笼罩在朝霞之中，显得郁郁葱葱，充满了无限生机。 希木率领的儿童组，已经备好早饭。而那些农夫，却自然而然地以岳举为首，都笔直地站在磨坊前的空地上等候着。 而这些人唯一要等候的人，就是陶然山庄的庄主张奇。 而张奇却颇有些激动，在后世，他只是没人理睬的小人物而已。没想到一场穿越，却让他成为数十人心目中绝对的老大。面对此情此景，多少有点感慨也是正常的。 不过张奇也算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虽然还没毕业就穿越了，其实一个人的素质培养，跟那坑爹的学校也不一定有直接关系。以张奇闷骚的性格，早就在课外熟读了各种处世的经典文章，虽然也有一些仙仙道道的无稽之言，但处事之道多少也学过一些。 故而在众多的目光之前，也只是失神片刻，就立马福至心灵，定下了心神。然后很有风度地一挥手，就像某世袭王国的少年元首，咳了一声，人模人样地说道：“各位陶然山庄的村民们，从今天开始……”大概说了十分钟，因为好多话都重复多遍，实不好意思再重复了，同时也感到飢肠辘辘，也实在坚持不下去，于是终于一摆手，总结道：“今天先说到这到，接下来，吃饭！” “好啊！说得太好了哇！”众农夫兴高采烈地叫道，显然对张奇的赞誉都发自内心。 张奇尴尬一笑，到后面抬了一碗粥，就着野菜吃了起来。一面吃一面想：“等到耕地增加了，还得种一些蔬菜。对了，就是大米，也得搞一些普通的种子来，不能全都种上仙米。物以稀为贵，要是大家每顿都能吃上，那还叫仙米吗？” 第18页 吃过早饭，张奇把岳举叫来，说道：“今天发放农具，你带几个人，跟我到磨坊来领。另外还有一件事，你去问一下，除了你之外，还有谁当过兵的。要是有，待会儿都留下，听我吩咐。” 岳举大声答应了，下去叫人领农具，同时开始遂个地问这些农夫的身份来歷。不一会儿，就带着四个农夫过来，说道：“庄主，这几个都是当过兵的，不过都是厢军。” 张奇点了点头，道：“先把农具分发了，然后跟我来。” 岳举终究是中年人，做事周到，将张奇交给他的农具都分派了，这才又带着那四人回来。 张奇很是满意，道：“你们跟我来。”说罢，转身就走。岳举虽然不知庄主有何用意，但也只能亦步亦趋势地跟了过去。 到了磨坊，张奇进去，见岳举几人探头探脑不敢进，当下说道：“好了，现在是我叫你们进来，你们就进来。” “是，谨遵庄主号令。”几人一起答道，然后迈步进了磨坊，成一列排好。果然是当过兵的，虽然是厢兵，终究也是受过些正规军训的。 在这个时代，厢兵有点像后世的预备役，平日里还是农夫的身份，但按照条例，每月都要聚到一起训练，一旦遇上战事，就会被徵调从军。 但大明朝如今每况愈下，厢兵别说是每月一训了，就是半年一载的，也未必再聚，很多人连真刀真枪都没摸过几回。 不过好在看这几个当过厢兵的农夫的表现，似乎受过训练的程度还算可以。 张奇也不懂军事，反正只看表面，觉得这几人虽然比岳举差了许多，不过总也算有些纪律，这就已经很难得了。当下也不敢苛求，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好了，现在我要问你们几句话。” 岳举心中怦怦直跳，不知这位少年庄主有何想法，难道要找几个当过兵的去替他杀人不成？而另几个厢兵心中的想法也大致差不多，互相看了一眼，都是大为忐忑。 不过很快，岳举就哼了一声，示意几人听自己的号令。然后大声说道：“只要庄主吩咐，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我等绝不推辞！” 另外四人不敢犹豫，急忙也大声重复了一遍。 几人知道，要是不答应，只怕饭碗就立马丢了。这年头活着不易，还在乎做什么勾当，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 张奇自然知道，要让这些人马上就对自己忠心耿耿，显然不大可能，毕竟他们只想种地吃饭而已，并未有打打杀杀的觉悟。 然而这世道，不拿起刀来，活得下去吗？ ☆、第十章 连弩和哨塔 “你们放心好了，陶然山庄只是一个农庄而已，不是强盗窝，更没有山大王。”张奇早就猜到众人的顾虑，微微一笑，说道：“只是如今乃是乱世，兵匪为祸。我们农庄也要想法子自保才是。” “还是庄主想的周到，我等谨遵庄主号令！”岳举松了口气，昂首挺胸地答道。 “愿听庄主差遣！”毕竟是当过厢军的，那四名青壮农夫也大声答道。 “好，岳举，你当过边军，打过仗见过血，以后山庄的保安工作，就交给你了。”张奇道。 “岳某得庄主如此器重，敢不誓死以报？”岳举语气中也极是激动，他虽然已年近五旬，但身子骨还是颇为硬朗。原以为就这般碌碌无为地渡此余生了，谁知一场灾荒之后，背井离乡去逃难，却幸而遇上张奇，又委以重任，怎能不感激涕零。 “好，现在你来看，这些武器，你都会使用么？”张奇对岳举的态度很是满意，于是招了招手，让他上前。 在张奇身侧，就地放着各式武器。岳举一见之下，也自惊讶。他只扫了这些武器一眼，眼前一亮，却是拿起一张劲弩，惊喜交集地叫道：“连弩！没想到世间竟然真有这等精巧的武器！” 张奇却是不懂，见岳举对武器十分懂行，不由得大为欣喜，知道没有看错人，问道：“这弩很好么？” 岳举拿着连弩，爱不释手，赞嘆道：“这岂止是很好，简直是巧夺天工！我以前在军中，也曾见过可发十箭的连弩，但那可是要三个人才能使用的弩床啊。但庄主的连弩，却十分小巧，也能连发五箭。这简直让人不得不为之惊嘆！” 张奇听了也自欢喜，时空精灵提供的武器，当然不会是寻常之物了。当下说道：“好，从现在开始，你们五人，一人拿一张弩。咱们山庄的安全，就交给你们负责了。” “多谢庄主信任！”另外四名农夫也惊喜之极，同时答道。 反正现在武器多多，张奇又让五人各拿一柄刀，一把枪。虽然没然甲冑战衣，但也算极强的武装了。 “岳举，你再去找几个精壮汉子，愿意当庄丁的，都给他们配上刀枪，平素由你来训练他们。”张奇想了一想，觉得人还是少了点，于是决意再招几人，“凡是成为庄丁的，每月给三斗米！” “好，我这就去招人！”岳举眼前一亮，忙着答应。 张奇看了他一眼，又道：“你便是咱们庄子的总教头了，以后每月一石米。还有你们四个当过兵的，以后也是副教头，每月领五斗米！” 第19页 “愿为庄主效死！”岳举和那几人喜出望外，一起跪下谢恩。 “好了，去吧。以后山庄的保卫工作，就看你们几个的了。”张奇挥手让几人出去。 “我等自当尽心尽力，绝不有负庄主厚望。”岳举几人答道。 等几人走了，张奇站在磨坊之中，一时思潮起伏。如今，他算是有了武装庄丁了，这个庄子的安全有了初步保障。虽然还很弱小，但总算是走出第一步，不是吗？ 岳举当上了总教头，与四人手持刀枪，背挎劲弩，威风凛凛地出现在一众农夫面前，立马引起轰动。 “哇，好威风啊！岳大哥，这回你得到庄主重用，以后可得多关照咱们啊！” “李小四，你小子这回也抖起来了啊，啧啧，这刀枪弓箭俱全，赛过县城里的那些守卒了啊！” “王贵，你小子不地道，怎么有这好事，也不叫俺一声？” 四名当过厢兵的汉子得意洋洋，说道：“咱们是当过兵的人，自然得到庄主器重，并且拜为副教头。以后，俺们每个月可有五斗米的饷钱呢！” “啊，五斗米啊，这年头，可以换一个黄花大闺女了！”众农夫纷纷惊嘆。 岳举抬了抬手，道：“好啦，大家也别失望，庄主乃是厚德之人，让我在你们中间，再选几个精壮好汉出来，保卫咱们的农庄。凡是选中的，成为庄丁之后，每个月也有三斗米！” “啊！我要去，我要去，岳大哥，不，岳叔叔，叫上我吧！” 岳举正色道：“各位乡亲放心了，我绝对会公平的进行挑选。”随后，便传来各种惊喜交集的欢唿声，也有一些失望的嘆息声。 张奇在磨坊中听到了，也只是置之一笑，同时也松了口气，对选择了岳举做为山庄的总教头，感到了颇为满意。 最后，岳举挑选了五名精壮农夫，成为了第一批庄丁。其实，他暗地里也留了个心眼，因为他发现，磨坊中的武器，每样都是十件。已分发了五件。如果庄丁招得多了，岂不是要让多余的农夫空手进行训练了？ 再说了，一下去抽去太多人，那么庄中各种农活谁来干啊？ 张奇见岳举居然能揣摩自己心思，并不像一个粗鄙武夫，也不由得暗暗称奇。 果然，以岳举为首的十名农夫，转身一变，成为武装庄丁，每人也都分发了武器，然后开始了每日的训练，并且从即日起，分为两个小队，在山谷中巡视。 张奇心中一动：“看来是到了要建哨塔的时候了。” 现在虽然还没有遇到山贼，但任何事都应未雨绸缪，事先做出安排，有备无患才好。 张奇没当过兵，也没多少军事才能，但好在玩游戏还是有些心得体会的，知道占敌机先的重要性。 于是他吩咐岳举等人出去巡逻的时候，把进山路口的位置找出来。凡是易守难攻，又是进入山谷的必经之路，就做好标记，待自己前去查勘，然后决定建造哨塔的位置。 很快，岳举便把最为险要的地点报了上来，一共有四处。三处都在下山必经的路口，还有一处却在山后，靠着湖水。如果敌人驾船前来，则很容易就能进入山庄。 张奇一时间感到十分头大，急忙唿唤时空精灵。好在这一次一喊就灵，时空精灵很快出现。充满童真的声音微笑道：“看来，你已经有了武装农夫了。现在，让我猜猜，你要什么呢？对了，是不是这个？” 说罢，在张奇脑海中，就出现了一迭图纸，正是建造哨塔的构造图。 ☆、第十一章 山庄变成工地 张奇给十名农夫发了武器，让他们成为庄丁的消息传出之后，希木率领的儿童组也着了急，于是派希木前来见张奇，都想着也每人发一柄刀，再不行也发弩箭什么的。 希木赶到磨坊的时候，已经吃过晚饭，山庄笼罩在夜幕之中。只是磨坊旁却有一个火堆，张奇一个人坐在那里，正从火堆里扒什么东西。 这一次磨坊升级，还传送了一些蔬菜种子。都是一些高产的品种，有白菜、青菜、葱蒜之类，还有一些胡萝蔔、西红柿、红薯等明朝没有或是罕见的种子。 众农夫分到这些从来没见过的种子，都是惊讶不已，暗地里对这位少年庄主更添了一丝敬畏：能种出极品仙米，现在又有世间罕见的蔬菜，都觉得他是类似神农一样的人物。 因为要等红薯发芽才可以种到地里，所以没有发放，留在磨坊里面。到了傍晚，张奇忽然想起烤红薯的滋味，忍不住丢了几个红薯到火堆里烤来吃。却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还会有人来。 希木人小鬼大，也是个鬼灵精，见到张奇一个人守在火塘边剥烤熟的红薯，于是嬉皮笑脸地凑到身旁。 张奇无奈，便丢了一个红薯给他。 希木也学着剥了皮，闻着香喷喷的烤红薯，口水也不知咽了多少。也不管还冒着热气有些烫嘴，就往嘴里塞，一边被烫得呲牙咧嘴，一边大唿好吃。 “这东西还要做种呢，别让人知道了。”张奇一边吃，一边含煳地说着。 “是，我肯定不会说我和少爷一起偷吃红薯。”希木没心没肺地说。 “滚你的蛋！”张奇气道。 第20页 希木嘻嘻笑着，又自己去火堆里摸了一个滚烫的红薯。 “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到这里干什么？” “少爷，听说你给岳大叔他们发兵器了？”希木嬉皮笑脸地问。 “发了，咋啦？” “嘿嘿，这个……张长富我们几个商量过了，我们天天站队列，也算是少爷的贴身亲卫是吧？既然岳举他们都发了刀枪，我们是不是也弄点啥武器，也好保卫咱们农庄？” “贴身亲卫？亏你想得出！”张奇一怔，看了希木一眼，摇头道：“你这小傢伙，都想什么呢？你岳叔叔他们是当过兵、打过仗的人，拿了刀枪，将来说不定就要上战场跟敌人拼命。你们这些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想着拿刀枪？” “可是……少爷不是让我们站队列么？我们可都听说了，这可是当兵的才做的事呢。”希木一脸委屈的说。 “你……”张奇一怔，但随即心内一暧，点了点头，道：“好，希木，从今天起，不，明天起，咱们山庄就成立一个儿童团。你当团长，张长富当副团长。把男孩都组织起来，就按当兵的方法训练，你们能做到么？” “能做到！”希木大喜，把红薯放下，站起身来，把胸挺得笔直。 “好，明天开始，你们抽时间，跟着岳举一起训练！”张奇知道儿童也是种力量。特别是从小接受军事训练的儿童，当他们成年后，会成为最忠诚最勇敢的战士。 果然，到了次日，儿童组的孩子们做完饭，并且在吃过早饭之后，几个男孩在希木的带领下，一路小跑来到磨坊前的空地上，向岳举报到。 岳举已得到张奇的命令，说是成立了一个儿童团，让他也一起训练，不禁哭笑不得。但又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答应。 于是，这片成为操场的空地上，除了十名精壮的庄丁，一旁还站着五个高矮不一的小孩子。 儿童团暂时没有武器，就用木棍代替。每人一根长棍，听着岳举的号令，倒也舞得虎虎风生，引来庄里农夫们及几个女童的羡慕。 张奇将武装庄丁的事交待完毕之后，接下来就是着手城镇中心和哨塔的建设了。忽然间，他又感到了人手的缺乏，也许，只要粮食够吃，还得再招一些人手。 如今的张奇已经不再是孤身一人打天下了，招募人手这种小事，自然不用再亲歷亲为。当下把这事交待给岳举，让他下山，再去招几十个人来。 同时，张奇在山谷当中，选好一片空旷的地方，然后指派了十几名农夫，开始了城镇中心的建造。 因为建造城镇中心并非短期内可以完成的事，所以张奇在这期间，同时还得派人到几个进山的路口建造哨塔。结果，山谷之中成了一个大工地，人人都忙碌起来。 而第一座伐木厂的建成，也为木材的提供得到了很大的便利。双人锯的使用，让农夫们分解木材的效率大为提高。 几天后，岳举回山，而且还带回了四十多人。这一下，山庄的劳力问题得到了缓解。 让张奇大为惊喜的是，这一次进山的人当中，竟然有四五个铁匠。这可是张奇最迫切需要的人才啊！ 于是，张奇急忙向时空精灵要了图纸，让这几名铁匠到山谷中寻找矿源，准备开设採矿厂。 总而言之，山庄中一片热火朝天的气象，开荒的开荒，砍树的砍树，而山庄未来的城镇中心，也时时传来敲打木材的声音。 张奇看着城镇中心一天天搭建起来，感到欣喜的同时，又怀着一种莫名的担忧。他希望在这些天里，最好不要有什么意外发生。因为在大搞建设的期间，也正是他的山庄防守力量最为脆弱的时候。 然而，表面宁静的山谷，真的能让张奇如愿以偿，平安地渡过这段貌似平静，但却危机重重的时光么？ ☆、第十二章 慧梅 转眼半个月过去，三座哨塔已然立起。上面挂了一面巨大的铜锣，值守的庄丁如果发现有外敌入侵，就敲响铜锣示警，声音可以传到城镇中心。 而后山临湖的地方，却暂时没有建哨塔。因为考虑到将来会在这里建个渔港什么的，所以没有必要浪费人力物力。反正暂时也不会有人驾船前来攻击山庄，此事就暂缓一缓算了。 至于前山所建的哨塔，让人敲锣示警，声音果然传得老远。张奇试过几次，表示满意，于是验收合格。安排了几个农夫轮流到哨塔警戒，暂且放下不提。 而这时城镇中心还在建设当中，山庄中却没钱了。虽然农庄中的农夫不用发工钱，而是以每月一斗大米代替。但有许多生活用品，与及建造房屋的材料，还有大部份农具，还是得去西城市集中购买。 而且，其实还有一件更重大的事件，那就是山庄里的大米其实不多了。陶然山庄招收了大量人手，粮食又成了一个大问题。上百人要是放开了吃饭，要不了几天就能把山庄吃空。因此只能每天以粥来代替米饭，好在这些饥民只要有野菜和野味充飢，也不会有太多抱怨。 张奇要完成向这些农夫放发大米的承诺，就必须等到三个月以后，山庄再次丰收，才有可能实现。 张奇忽然想起夏屠户来，希木请他代卖野味，现在已经到了半月结帐的时候了。于是带上希木、张长富，还有两名副教头，又背上许多野味，与及一石大米，下山去西城，打算换点钱来，也好给山庄购买必需的物品。 第21页 那两名副教头，名叫王贵、牛刚，这次得到跟庄主下山的机会，都是喜不自胜。急忙打点精神，每人挑起一付担子，各有五斗大米，却仿佛一点也不重似的，昂首挺胸走在前。（五斗大米，相当于现代的四十公斤了。挑着走远路，可不是闹着玩的。） 没有人知道，这却是山庄最后的大米，此后山中又要吃野菜打野味过日子了。 张奇非常迫切地需要大量的钱，去买来粮食和物资，不然的话，山庄的建设就会搁浅，甚至人去庄空都有可能。那么之前付出的努力也就付之东流了，这可不是张奇愿意看到的。 从秀山到西城，张家营是必经之地。虽然张奇很不希望从这里路过，因为每次都会勾起希木的伤心。而且这次伤心的人还多了一个，就是十四岁的张长富。 张奇不打算进村，而是绕路而行，打算露宿荒野，也不愿再去这片伤心之地。 虽然希木和张长富都恋恋不捨地远远看向张家营方向，但张奇还是硬起心肠来，催着众人赶路。 因为这条路也算是走得熟了，所以脚程也快了一些，说不定当天晚上就能赶到西城。不过想进城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古代的城门黎明开启，日暮关闭，等闲之人决不会开门放行。 离开张家营没多远，忽听远处传来枪响，还能看到一股股火药的烟雾飘起，似乎又遇上什么军队。 张奇神色紧张，急忙招唿几人放下担子，就地隐蔽。 却见百步之外，有四五名有着简陋衣甲的布衣战士，都骑着战马，护着一个短衣箭袖、腰束绸带、身背宝剑的姑娘，边战边走。 而后面却是二三十名盔甲鲜明的大尚官军，都是精锐铁骑，狂唿大叫纵马追来，这些官军大约有十来把三眼铳，不断向这几人射击。只不过这年头的火器的准头不行，又是在骑行当中，更加没谱，因此虽然火光乱闪，枪声震天，却没有一枪命中。 三眼铳使用铁或粗钢浇注而成。外形为三根竹节状单铳联装，每个铳管外侧都有个小孔。使用时在铳管内添加火药，最后装填钢球或者铸铁块、碎铁砂等，引爆装填火药将弹丸发射出去，三个铳管可轮番射击。 三眼铳射程只有三四十步，比不了弓弩；装填速度太慢，因此当放完铳里的弹药后，便成了铁疙瘩。好在比较沉重，还能当做铁棍使用。 倒是这些官军中还有三四名弓手，颇善骑射，追到射程之内，忽然发箭，登时有两名布衣战士中箭落马。 另外三人大惊，知道马力疲惫，已无法逃脱，于是向那身背宝剑的姑娘叫道：“慧梅，你快去送信，我们断后！” 那名叫慧梅的姑娘不过十六七岁，模样极是俊俏，嘴中含泪，叫道：“闯王会给你们报仇的，我走了！”纵马继续向前狂奔。 那三名布衣士兵转过马头，反而迎向三十名官军，大唿：“杀！”竟然没有一丝惧色，显然都有决死之心。 又是一阵火枪声，烟雾火光中，一名布衣士兵中枪坠马。而这时，这些官军的三银铳已经全都发射完毕，在马背上可无法再行装弹。于是都挂起三眼铳，拔出马刀，也高唿着“杀贼”，向剩下两名布衣士兵冲去。 双方面对面冲锋，马速极快，转眼间就冲到了一起。以二人对敌三十，战局自是毫无悬念。两名布衣战士都是身中数刀数枪，跌落马背。然而，却也有四名官军也被噼落。至少三人战死，一人重伤。 张奇远远看着，只看得热血沸腾，暗道：“这才是好男儿，想不到竟有这等勇士。那女子好像说闯王会给他们报仇，原来他们是什么闯王的部下？看来这个闯王的队伍也很利害么。” ☆、第十三章 初试锋芒 那伙官兵并没有放过这个叫慧梅的姑娘的打算，全队排成扇形，从两侧包抄过来。 慧梅的马力早就疲惫，身后的官军也是越追越近。有几个弓手已经拉开了弓，只待进入射程，便会向她放箭。 张奇几人都看得心惊不已，就算有心救一救这个叫慧梅的年轻姑娘，但一来人少，加上两个小孩也才五个人。而且这次是去西城做买卖，做为庄中副教头的王贵和牛刚扮演的是挑夫的角色，都没带武器。如果要跟这伙官兵对上，岂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故此虽然看着慧梅就要被官军追上，也只能暗自替她惋惜，却不敢有什么搭救她的举动。 不料世上的事说巧不巧，慧梅慌不择路，被两侧追兵一逼，竟然换了个方向，竟是朝着屁股朝天趴着几个人的野地里纵马跑来。 张奇大惊，心中怦怦直跳，这可不是躲着也中枪，无端惹来祸事么？以这些官军的秉性，多半会将己方的人当做反贼杀掉，来个杀良冒功。到时当个冤死鬼，向谁说理去？ 正自惊慌，忽见几名官兵已然放箭，嗤地一声，有一箭射在慧梅腿上，她坐立不住，登时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不过这女子竟然十分刚强，就地一滚，已拔出宝剑，斩断箭杆，仍然向前狂奔。 几名追近的官兵嬉笑着，一跃下马，显然是心里起了花花心思，想要活捉这个极为美貌的“女反贼”。 慧梅虽然腿上受了箭伤，有些站立不稳，但却毫无惧色。一名官兵挥舞马刀，用刀背向她肩膀砍去。慧梅手中剑先是横挡，紧接着飞快地从旁斜挑而上，噗地一声，一剑刺入这名官兵胸口。 第22页 张奇还是第一次见到真刀真枪厮杀，见这个年级轻轻的姑娘，剑法竟也如此犀利，而且一剑夺人性命，竟是连眼都不眨一下，不由得看得呆了。 “这贼婆子凶得紧，杀了算了！”远处马背上的官军喝道，将枪尖放平，准备冲杀过来。只要三四人一起冲杀而至，以马速之快，无论是多利害的武功高手，也很难逃出生天。 而就在这时，慧梅又向前奔出几步，但也已到强弩之末，脚下不稳，每走一步都险些摔倒。她心中悲哀，暗想死在这里也就罢了，但手里的重要军情送不出去，却不误了义军的大事？ 就在她以为是生命中最后一刻的那一瞬间，却看到前方草丛中站起一个人来。也不知是不是敌人的伏兵，不由得一阵迷惘。 然后，就看到一生中，最让她震惊的事情！ 那人手里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武器，向她身后的官兵一点，砰地一声，然后就传来一声惨叫。转眼之间，只是点了三四下，砰砰几声，就听到惨叫声连连。 慧梅不由得惊得呆了，大脑中一片空白。但她还是转过头去，想看看发生了什么。 却见适才想要活捉她的四名官兵，早就躺在地上，也不知死活。只不过从几人的姿势上看，估计都已没了性命。 而不远处，却有四五骑疾沖而来，手中长枪都已放平，枪尖朝前。那些官兵脸上狰狞的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很快就要冲到。但随着耳旁砰砰之声不断传来，只看见人仰马翻，转眼之间，几名骑兵尽都倒地。 “难道遇上了神仙了？”这是慧梅此时唯一的想法。因为以她眼前看到的一切，根本不是人力能做到的。 而更加震惊莫名的，却是剩下的二十余名官军。因为眼前发生的事情太过诡异，所以这些官军都停了下来，脸上尽是惊恐迷茫。 同时石化的还有四个人，其中两名孩子，再加两个挑夫。看到张奇手持“神器”傲然伫立的背影，在四人心中，自己的庄主就如同天神临凡一般地威风凛凛。 而突发事件中的当事人，也就是张奇，也是惊讶万分。 当慧梅跑到近前的时候，张奇实在是被逼无奈，委实没有法子再躲下去，这才举起千机钺变成的狙击步枪，向慧梅身后的官兵射击。 没想到，第一次把枪口对准活生生的人类，所产生的巨大威力，竟然如此犀利，只要稍稍瞄准，然后便是一枪一个，绝不放空。要知道这把手枪的射速，可是远超过任何使用火药的武器。一旦被瞄上了，就是神仙也逃不脱中枪的命运。 也许，早知道这把枪这样利害，当初在张家营就不该龟缩不出，以致于让许多百姓无辜惨死？ 而此时，那二十来个官兵惊魂稍定，见他只是一人，虽然后面似乎还藏着几人，但终究是少数，敌不过己方人多势众。于是稍一整理，然后发声喊，纵马冲杀而来。料想对方手中武器再利害，也只是一个人而已，难道还能无限制地射出弹子来？ 哪知这一次冲锋却是常识害死人，以他们的眼光，只知道就算是威力巨大的迅雷铳，最多能装十八管，可以剎那间发出十余弹，但也有弹尽之时，需要重新装填。而在这期间，只要被骑兵冲到，使用迅雷铳的人早就一刀斩去头颅了。 看着眼前二十余骑成纵队冲杀而至，张奇若是不感到心惊肉跳，那也就不是血肉之躯了。 但此时此刻，他还有退路吗？退一步就是死，而勇敢面对，却是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只是稍一停顿，张奇就已抬起了狙击步枪。极为先进的瞄准器，将五十步外的官兵看得清清楚楚。三点一线，然后扣下扳机。 每一声砰然巨响，就有一名官兵摔下马来。弹药无限的优势，岂只是一点点而已？就算是打cs，总还要换弹匣。而这把时空精灵带来的手枪，却只管发射。砰砰砰砰，竟然连一点间隙都没有。 看着身边一个接一个倒下的骑兵，余下的官军心中充满了恐惧。这尼玛的还是人吗？难道遇上的，竟然真的是什么鬼神？ 于是，开始有了退意。有四五骑已经向旁跑开，打算逃走。而另有五六骑虽然想跑，但却来不及了。因为张奇已经在瞄准器里面看到了他们惊慌的脸。 砰砰砰砰，简直就是秒杀完虐。又有五六名官兵中枪摔落马背，而向一旁跑开的骑兵的命运也好不到哪去。 张奇虽没学过兵法，但也知道如果有人漏网的话，就会后患无穷。他仍然气定神闲地双手持枪，向逃走的骑兵瞄准。 六十步外，砰，摔落下马。七十步外，砰，又是倒栽葱。八十步外，砰，摔个屁股朝天落雁式。九十步外，砰，尼玛的，连人带马倒了。百步外，砰，头都不见了，泄特！用得着这么残忍吗？ 最后一个，一百一十步，砰，靠，居然脱靶了。原来有个坑，那幸运的傢伙在马背上这么一沉，居然躲过了一枪。但他很快就又冒出头来。一百二十步，这一次，幸运女神不再眷顾于他。一声枪响，几乎将这倒霉的傢伙打成两截，身子还挂在马背上，血如瀑布一般喷涌，战马却仍然一直向前跑，很快就跑没影了。 张奇之所以没开枪射马，却是因为被吓住了，因为这情景太惨无人道了。他无耻地闭上了眼，喃喃地祷告：“无量天尊，佛祖在上，耶稣安拉，基督山伯爵，加勒比海盗，宽恕我吧。这不是我的错，要怪就怪这枪，太变态了，太残忍了。” 第23页 ☆、第十四章 再遇夏峰 只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三十名官军骑兵就已全灭。夕光下的荒野，只有一匹匹失去主人的战马，四处乱跑。 “哇，少爷，庄主，你简直就是天神下凡，天下无敌，天下唯你独尊！”希木、张长富，还有王贵和牛刚，勐地如梦初醒，于是把所有能想到的赞美、崇敬之词，一古脑地说了出来。 “你是不是神仙？”慧梅一双秀丽无俦的眼睛，向张奇看了一眼，然后身子摇了一摇，忽然软倒在地上。 “啊，你没事吧？”张奇来不及理会几个马屁精的奉承话，忙收起枪来，上前看慧梅伤势。见她双目紧闭，已经昏迷过去。 张奇皱起眉头，心想荒郊野外的，也没处去找郎中。还是先把她带到前面村镇，看看有什么法子。 慧梅受伤落马，她的座骑一直在旁边，不曾走远。张奇想起以前在电影中看过的情节，于是剥下一个死去官兵的衣服，用两根长枪折去枪头，然后将衣袖穿到枪桿中，做成了一付担架。 张奇扶起慧梅，让她躺在担架上，让王贵和牛刚抬着。两人挑着的大米，却挂到马背之上，让希木和张长富轮流牵马，离开这片血腥的战场。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这才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村子。这时已经月上中天，好在月光明亮，勉强可以择路而行。 张奇带着众人进了村，正要找投宿的地方，突然，不远处出现大量火把，人喊马嘶，似乎有什么队伍慢慢靠近。 “难道又遇上官军了？”张奇脸上变色，不禁向慧梅看了一眼，她中的是箭伤，要是被官军看到了，只怕会曝露她的身份，同时也会连累到众人。 此时已来不及多想，随便找了一户人家便去敲门。不一会儿，便有人来开门，问道：“这么晚了，是谁啊？” 听到声音，希木不由得惊喜地叫道：“夏叔叔，原来这是你家啊？”原来说巧不巧，开门的竟然是夏屠户夏峰。 夏屠户每天去西城卖猪肉，没想到家却住在城外的一个小村子里。虽然希木的父亲在世时，曾给夏峰开过药方。但那是夏峰慕名前去求医，希木自然也不会知道他住在哪里。 夏峰一怔，他拿着一盏油灯，向希木等人脸上照了照，诧异道：“怎么是你们，对了，是来结帐的吧？咦，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我家在这里的呢？” “我们不知道这是你的家。”希木说道：“我们明天才会去西城找夏叔叔。只是现在晚了，想找人家借宿，没想到却找到夏叔叔家里了。” “嘿嘿，还真是巧啊。快进来。”夏峰向张奇点头一笑，便拉开门，让众人进来，只不过随即便有些惊讶，因为看到竟然有两人还抬了一付担架，不知抬着什么人。 “这是……” “对不起，夏兄，这个女子受了伤，我们路上遇到的，准备送到西城求医的。”张奇忙解释道。 “那好，快进来。”夏峰是个豪爽之人，也不多问，便带着众人进了院落。他做为一个屠户，家境还算康实，因此院子也大，里面有三四间房，后院不时传来猪打鼾的声音，想必是养了不少猪。 夏峰招唿众人到堂屋，又让希木将马牵到后面猪厩。然后叫来他的老婆，却是一个清清秀秀的妇女，怀里抱着一个大约半岁的娃娃。 “这是我老婆张氏，乡下女人，没见过世面。”夏峰咧着大嘴笑道：“还有我儿子夏强，嘿嘿，还得多谢段神医的几副药，我才抱上了儿子。咳，可惜段神医却……” “你怎么那壶不开提那壶？”张氏瞪了一眼夏峰，向希木微笑道：“原来这就是贤侄，都这么大了。来到咱家，就是自家人，可别客气。” “多谢婶子，我们只是借宿一晚，明早就去西城。”希木很有礼貌地答道。 而这个时候，慧梅却忽然哼了一声，皱起眉头，虽未清醒，但额头却有汗水浸出。 “啊，这个闺女是中了毒，天，这可不得了！”张氏这才注意到躺在担架里的慧梅，登时惊道。 “什么，中毒了？”张奇这才大吃一惊。当下蹲下身，借着油灯，只见慧梅面色苍白，印堂隐隐有黑气，而起初她的肤色可是极为白净的。 众人也都有些惊讶。王贵恨恨地道：“这些狗日的官兵，这等阴毒，竟然用毒箭！” “她是被官兵射伤的？”夏峰和张氏的脸色都不由变得很紧张。 “我曾听她的同伴说，她是什么闯王的部下。”张奇不愿向夏峰隐瞒，于是说道：“我们是在张家营附近，遇上官兵追杀她们。她的几个同伴都战死了。是我杀死官兵，救了这个姑娘。” “嘶……”夏峰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张奇，这才知道什么叫人不可貌相。谁想这个穿着古怪、行为却斯文有礼的少年人，竟然也是个狠角色，竟然连官军也敢杀？ “闯王，难道是李闯王？”张氏却在震惊的同时，又有些激动。 “既然敢称闯王，自然是李闯王。别的当家的可不敢瞎占这个字号。”王贵正色说道。 “那是，李闯王的名头，可不是阿猫阿狗就能随便叫的。”牛刚是个直性子，大咧咧地说道：“嘿，李闯王可不是一般的杆子。人家是要打天下的主，大碗喝酒，大碗吃肉，这日子过得可是豪爽得狠。” 第24页 “我也听说，闯王起的是义兵，不扰民，专打官军和豪绅。”夏峰迟疑了一下，也这样说道。 张奇一怔，没想到闯王李自成在民间的名声挺不错的，他还一直担心像后世有些书里说的，李自成是杀人魔王呢。现在看起来，李闯王的军纪还算不错，看来救了这个慧梅，倒也没救错。 其实以他的宅男本性，见死不救可不是他的风格，尤其是慧梅这等超级美女。 当下咳嗽了一声，道：“好了，说那些也没用。现在要紧的，是怎么救这个女子？” 这一下众人可都为了难。 “要西城才有郎中，村里可没有。”张氏摇了摇头，嘆道：“就是不知道这闺女还能撑多久？” 张奇听了，也不由得眉峰紧锁。要让他看着这个既秀美而又刚烈的女子不治而死，实在是件痛苦的事。 ☆、第十五章 鬼臼 忽然心中一动，于是开始召唤时空精灵。或许是过于着急了，他用力去抓脑后的头髮，心想不管你是哪三根头髮，我一把抓就好。幸好，很快，就有了回音。 “你的城镇中心建好了吗？”时空精灵很开心的样子。 “还在敲敲打打呢，哪有那么快？”张奇不奈烦地说道：“我问你，有什么解毒的法子么，有人中了毒箭了。” 沉默片刻，时空精灵道：“看在你现在连城镇中心都没有的情况下，我还是勉为其难再帮你一次。你先去检查一下这人的伤势。我会通过你的感官，来了解他所中的毒性，然后看看有什么法子解毒。” “啊，要检查伤口？”张奇一呆，忽然有些口干舌躁，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期待，不好意思地说：“嘿嘿，可是，她可是个大姑娘呢。” “我就知道，要不是美女，你会这么着急找我帮忙？”时空精灵不屑地说，“再说了，给美女做身体检查，你不是求之不得么？” “咳咳，想我这么光明正大的人，岂会有这种猥琐的想法？” “行了，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赶紧的啊，我还回去睡回笼觉呢。”时空精灵不耐烦地说。 张奇赶忙答应，然后吩咐希木众人出去。他跟时空精灵交流的时候，别人只以为他在发愣呢。夏峰和张氏也出了屋子，将堂屋的门掩上。 张奇看着慧梅，喃喃地道：“姑娘，我是为了救你。事急从权，得罪莫怪。” 说罢，老实不客气地动手轻轻地解开慧梅的裤带，反正她还在昏迷之中，也不知道。 面赤耳热中，张奇感到自己的手微微颤抖，轻轻褪下慧梅的裤子。只看右边整条大腿，向上将至小腹，已经变得乌紫，并且发肿。凡是毒气尚未侵入的地方依然皮肤嫩白，而毒气与好的皮肉接近的地方则呈现淡紫或淡红色。 张奇知道这毒气还在迅速扩大，不禁心头暗惊。其实在这种时候，任何让人想入歪歪的想法都不会有了，他只是替慧梅感到揪心而已。 “这是蛇毒，又称七步倒。好在可能是涂在箭上的用量不大，又或是保存时间过长，因此毒性不强了，否则的话，早就死了。”时空精灵通过张奇的感官，已经了解到伤情。 “啊，这么利害，那么还有救吗？”张奇震惊之余，急忙问道。 “有一味药，可以救她。”时空精灵淡淡说道：“这味药叫做鬼臼，又名独脚莲。据清代张祥蕃《粤西偶记》记载，独脚莲能治疗一切毒蛇咬伤，‘草如黄连，根极大，持入药肆，则诸香气尽消，为真，三脚五脚次之。’只要有鬼臼，就能解各种蛇毒。” “啊，鬼什么的，到哪去找这味药啊？”张奇惊喜交加，但又有些担心，因为不知道这味药是不是容易找到。 “给你两个选择，一是自己去找药。二是利用时空传送功能，给你传送一次解毒的药品。”时空精灵平静地说道，仿佛事情全然与她无关一样：“不过，还是要告诉你，时空传送功能是有限的，每月只能传送一次。而且传送次数和物品也是有限的。反正是用一次少一次。你自己选择吧。” “啊，还有这事？”张奇不禁纠结了。 看着慧梅秀美的脸庞，长长的眼睫毛下，忽然一滴泪珠渗了出来。张奇只觉心中一酸，不由得热血沸腾，一咬牙，说道：“就选传送吧，少一次就少一次，反正也不知有多少次。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天刮什么风！” 时空精灵忽然轻声嘆息，然后就无声无息了。片刻之间，屋中一个角落，多了一个玉瓶。 张奇大喜，知道这就是解药了。于是急忙打开瓶子，一股清凉的幽香溢满房中。果然是超时空出品，必属良品。 张奇稍稍赞嘆片刻，先是将留在慧梅大腿的箭头取出，然后便倒出药膏，用手蘸着药，全部乌紫的地方都涂抹一遍。手指与慧梅滑腻的肌肤轻轻接触，就算是柳下惠在世，也要心猿意马起来。 忽然之间，也许是张奇的手不小心触摸到慧梅最敏感的地方，虽然她昏昏沉沉，但却还是醒了过来。不由得呻和谐吟了一声，睁开眼，随即大惊失色。 “你……啊，大胆贼子，你做什么？”慧梅感到自己大腿处一片冰凉，正被人用手触摸，不禁又羞又急，于是惊叫起来。 第25页 “啊，姑娘，你醒了？”张奇吓了一跳，不由得缩回手，忙道：“这个……我是给你治伤呢，你中了毒。” 慧梅一愣，她晕过去的期间，其实也迷迷煳煳醒来几次，也感到自己似乎受了很重的伤，而且被人用担架抬着走。但实在没力气开口询问，每次都是清醒片刻，就又再沉沉昏迷过去。 此刻醒来，其实是因为张奇替她擦了良药，毒性慢慢化解，这才有力气睁开眼睛，而且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她怔忡失神，但很快就明白，眼前这个少年说的没错，自己的确是中了毒箭。因为一旁地上，就扔着取出来的箭头，果然黑漆漆地，一看就知道是餵了巨毒。这样看起来，自己算是捡回一条命来了。 慧梅十分勇敢，对死亡已经看惯，并不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她没有一个骨肉之亲，没有别的值得留恋，只有高夫人是她的恩人和亲人，是她收养了自己，不然早就成了路边的饿殍。 高夫人是李闯王的妻室，统管老营，也就是家眷及一些孤儿，与及辎重粮草。慧梅是高夫人的几个养女之一，她们长大后，也就成了高夫人的亲信义女。 慧梅心想，如果她就要死去，心中最觉得难过的是，从此以后，她再不能够跟在高夫人的身边，还有平日里在一起的几个好姐妹，那也永远都见不着了。 然而，若能不死，她自然也极为欣喜，因为她还想跟着高夫人，跟着李闯王，杀官兵，除恶霸，打出一个新天地来。 而这些念头，也只是转眼之间，就已在慧梅心中闪过。她虽然很感羞涩，但也知道没理由怪罪这个少年，于是点头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张奇见她明白事理，很快就想通了，不禁松了口气，忙拉过一件衣服，遮盖慧梅裸露出来的身体，歉然说道：“对不起，我也是为你替你疗伤。姑娘不要见怪。” 慧梅感激地向张奇看了一眼，然后默默地摇头，低声道：“我不怪你。”不知怎么，她的脸却红了。 “那个……你现在好多了，就多休息吧。”张奇见这情景有些尴尬，只想赶紧避开，于是起身出屋。 慧梅一直低着头，看着那件盖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怔怔发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张奇出了堂屋，关上门，回过头来，却吓了一怔。只见外面几个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怪异，而且表情都似笑非笑的，颇为暧昧。 “你们……你们这是中邪了？”张奇向王贵、牛刚瞪了一眼。两人忙转过脸去，不敢面对张奇。 希木却伸了伸舌头，扮个鬼脸，和张长富笑嘻嘻地走开了。 夏峰咳嗽一声，一时不知说啥。倒是张氏还知趣，忙道：“张兄弟，里面那姑娘怎么样了，中的毒能解吗？” “嗯，已经没事了。”张奇被几人弄得脸热心跳，见张氏问起慧梅的伤势，总算可以避重就轻，转移众人注意力了，忙道：“我给她擦了专门解毒的良药，只要睡一觉，明天就会好转的。” “啊，真的治好了？”这下却轮到众人震惊了。 “我就说少爷肯定行的！”希木得意洋洋地说。 “庄主真是神仙下凡啊，我看世上还真就没什么事能难得住庄主的了。”王贵也喃喃地说。 而夏峰和张氏则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村中一阵大乱，人喊马嘶，亮起无数火把。众人都是脸色一变。 跟着听到远处传来喝叫声：“村里人听着，这个村子被包围了。我们是官军，前来捉拿反贼。大伙儿在家里呆着，不许外出，否则一律按通匪论处！” ☆、第十六章 要开粥铺 “不好，是官兵来了！”张奇不禁脸上变色。 夏峰和张氏也都是脸色惨白。但片刻之后，夏峰却决然道：“我们有个地窖，以前曾经酿酒用的，后来没有粮食，也就没酿了。里面容得下四五人。你们要不到那儿躲一躲？” “好。”张奇也不犹豫，他只能选择相信夏峰。就算夏峰事后去告密，引来官兵，大不了杀出一条血路也就是了。 当下忙又进到堂屋，而慧梅也早就听到了，也就不用再多说，当下还是王贵、牛刚二人抬起担架，跟着夏峰到后院。张奇则留在最后，草草收拾一下，以免有什么遗漏的东西，曝露了行踪。 后院之中，果然有个地窖，甚是宽大，里面还有些空旧的酒罈子。几个人躲到里面，还好其中两个是小孩子，因此居然并不太过拥挤。 希木忽然道：“夏叔叔，别忘了外面那匹马。” 张奇一怔，这才想起那是慧梅的战马，若是被官军见到那还得了，岂不是马上就曝露了。 想到这里，张奇忙道：“你们藏在地窖里不要动。我骑马冲出村子，引开官军，明天再来接你们。” “啊，庄主，这可太危险了，不如让我们去吧！”王贵忙道。 “是啊，这事牛刚就能办到，交给我吧！”牛刚也抢着说道，便要去牵马。 “不行，你们谁都不能去。”张奇摇了摇头，说：“你们没有武器，去了也是送死。这事不用争了，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本事？” 第26页 “庄主神勇无敌，我们自然相信。” “那好，你们先藏好，最迟明天午时，我就会来接你们。”张奇说完，大步上前，翻身上马，一身豪气，倒也有些英姿飒爽的范儿。 王贵、希木等人都十分感动，从此愿为张奇甘心效死。即令夏峰夫妇二人，也深为折服。 其实就连张奇自己都不相信，竟然会有这样的勇气，以前在后世的时候，他可是打架都会腿软的。或许是有威力巨大的武器在手，才给他极为强大的信心。 而且，这时候也容不得他有丝毫犹豫。因为这匹战马，他们无论藏得再好，也会被官兵发现。与其被人家来个瓮中捉鳖，不如玩命一搏。反正是死，死也死个痛快吧。 张奇一旦想开来，就发现勇气飕飕地涌上心头。骑在马背上，一时之间，颇有一种“虽万千人吾往矣”的豪迈，直透胸臆。 却没发现，地窖担架之上，慧梅的一双秋水也似的明眸正偷偷看着他，眼神中竟有几分崇敬之意。 张奇知道事态紧张，若再不走，被官兵发现自己行踪，便会连累了夏家三口。当下让夏峰开了后面柴门，然而驱马沖了出去。而张氏虽是农家寻常村妇，但也是谨慎之人，拿来扫帚，细细扫地，将马蹄与及众人的痕迹扫去。 而希木几人和慧梅就暂时藏身地窖之中，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庄主传来好消息。 张奇视力很好，而且当晚月光明亮，因此依稀也能看得清路面。这个时代的人好多因为营养不良，都有不同程度的夜盲症，除非有火把照明，否则在夜里极难看清道路。 因此张奇占了这个优势，只往黑暗处纵马奔去，很快就出了村子，离得远远地，然后停了下来。他也不想惊动官兵，毕竟官军人多，若是乱箭齐发，万一自己也了毒箭，那可一点也不好玩了。 其实他离村子也不太远，在几棵树后一藏，黑暗之中，根本不可能官兵发现到他。 若是天明以后，官兵撤出这个村子，那是最好。万一官兵居然不走，也只好再做打算。实在不行，就来个暗杀计划，每天夜里干掉他几个人，不信这些官兵不害怕。 张奇暗暗盘算着，就地坐下，干脆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地竟然睡着了，好在一夜无话，无惊无险地迎来了一轮朝阳。 张奇松了口气，又躲到树后向村子方向看去。却见炊烟裊裊，好多人家都在升火做饭。而众官兵也集中起来，分为四队，大约每队百人，也正准备吃早饭呢。 张奇心道：“快吃，快吃，吃完了快走。千万别来惹我，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可别逼我大开杀戒啊。” 或许是他道德之高，当真感天动地。那些官兵吃过早饭之后，又乱闹闹收拾一通，看来虽没掳掠杀人，却仍然在村里顺了不少东西。然后这才整队出发，当真离开了村子。 “唿……谢天谢地！”张奇这下子可是实实在在地松了口气。别看他先前咬牙切齿地说什么要大开杀戒的话，其实心里一点也不想和这么多官兵做对呢。 虽然有神器在手，子弹无限，但他也不是超人啊。以一人pk四百人，那不是疯了吗？ 也许今天是张奇的幸运日，那些官军走的方向，跟他藏身处恰好形成一个夹角，因此虽然几百人的队伍走起来好长一串，但也无人发现到这里树丛中还躲了一人。 直到官兵的大队人马走没影了，张奇生怕这匹战马太惹眼，于是用缰绳把马拴在树上，找些草来餵马，也不管马吃不吃。又东张西望瞄了半天，这才快步又回到村里。 很快找到夏峰的家，却见夏峰就在门口，不时向村口方向瞟去。忽然看见张奇，登时大喜，忙迎了上来。 张奇得知众人平安无事，也是喜出望外。进到院子，早就闻到一股饭香，却是正要吃早饭了。 夏屠户家虽然不算缺钱，竟然也没米。都吃些杂粮。于是就用张奇带来的大米煮了一锅米饭。 张奇和王贵等人相见，才知昨晚也有官兵前来挨家挨户搜查。却得夏峰灵机一动，迎出门去，又送出一口猪，这才打发了官兵，连院子都没进，就去别家了。 王贵感嘆道：“夏屠户真是好人，要不然，咱们还真是危险呢。” 张奇点了点头，道：“咱们也不能让夏屠户吃亏。他送出去的这一口猪，就算是我们的，将来一定拿银子给补上。” “唉，说啥补不补上的，太见外了！”夏峰忙道。 这时候，希木和张长富都从厨房出来，一人抬着一锅饭，一人抬一盆菜。张氏背着小孩，却端着碗筷之物，笑道：“这里村子没啥东西，只有自家种的小菜，大伙随便吃些，可别介意。” “已经很好了，我们在山里，可是天天吃野菜的。”张奇笑着说。 众人坐下吃饭，夏峰吃了一口，顿时大为震惊，叫道：“这是什么米，怎么这么香？” “你很久没吃米饭了，都想疯了。大惊小怪的，唉，也不怕叫人笑话。”张氏抱着孩子，在旁嘆道。 “不是，我说真的。老婆，你也来尝尝！”张奇摇头，递过碗去，眼神竟有几分狂热。 张氏接过碗吃了一口，登时也睁大眼睛，贊道：“真是好米！这……这可太金贵了，我们可吃不起啊。”说罢，黯然放下碗来。 第27页 “是啊，唉，再想吃到这米可不容易。”夏峰也嘆道。 “俺们现在就天天吃呢。”牛刚开始显摆。 “啊，真的？”夏峰和张氏都惊讶了。牛刚要的就是这效果，很是得意，说道：“这米是咱们庄主亲自种的，唤做仙米。如今咱们山庄，顿顿都吃的是仙米饭！你们说不是？” 王贵点了点头，道：“这都是庄主的恩德，我等自当铭记在心。” 希木和张长富也道：“少爷是神仙下凡，前来拯救世人的。我们都是少爷救的，不然的话，早就成了孤魂野鬼了。” 一时间，张奇被捧得很有些飘飘然。 一边吃饭，众人一边随便说着话。张奇忽然想起卖米的事，就向夏峰打听，问他有没有这方面的路子。 “嗯，张兄弟，老实说，如果你把米卖给那些米铺，实在不划算啊。”夏峰想了想，照实说道：“这些米铺别看卖出的米老贵了，可是要是收进的米，却往死里压价啊。” “这样啊。”张奇不由沉思起来，他只是一时没往这方面想而已，其实也知道，自古以来，粮食的收购价就很低。米商以低价收到粮食之后，便会翻几番卖出。吃亏的永远是种地的人，与及向米商买粮食的人。 若是想自己赚钱，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开米铺。可问题是现在没那么多本钱，还有就是大米也不多了。 “说起来，我倒知道有个粥铺，想要转手。你们山庄的米这么好吃，开个粥铺，生意准好。”夏峰忽然想起这么一档事来。 “好，就开粥铺！”张奇眼前一亮，登时拍板道。 ☆、第十七章 送饭 众人都坐下吃饭，张氏却笑嘻嘻地递过一碗饭来，向堂屋里一努嘴，笑道：“张兄弟，你先别忙着吃饭，里面还躺着一位呢。你可别让人家饿着了啊。” 张奇一怔，不由得脸上一红，讪讪笑道：“那好，我去送饭。” “这闺女可真俊啊，可别错过了呀。”张氏又补了一句。 “嗯，是啊，那叫水灵，比城里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还俊呢。”夏峰也由衷地贊道。但随即低声惨叫，却是被张氏狠狠掐了一把，低声喝道：“你来什么劲？” “啊，错了，错了，城里大户人家的小姐，又怎么比过得咱娘子了，对不对？”夏峰急忙认错。 王贵、牛刚捧着饭碗，看着张奇傻笑；希木和张长富也都人小鬼大，两人挤眉弄眼，笑得东倒西歪。 张奇很有些尴尬，只好笑笑。然后推开门，进到堂屋。却见慧梅已经半靠半躺在担架上。在她身下放了被褥，想必是张氏拿来给她垫着的。究竟是当妈的人，想的就是周到。 慧梅见了张奇，眼前一亮，微微一笑，道：“张大哥，你来啦？”语气颇为温柔。 “嗯，你躺了许久，肯定也饿了，快吃饭。”张奇有些笨拙地递过饭碗去，慧梅略感羞涩地伸手去接。但张奇递得有些快了，见慧梅似乎没接着，又忙缩回手。两人这么一乱，手臂就碰在了一起。 慧梅“呀”了一声，一下子脸羞得通红，受惊似的缩回手，低头不语，胸口感到怦怦心跳。 “对不起，是我笨手笨脚，姑娘不要见怪。”张奇忙道。 “你别那么客气，叫我慧梅就好了。” “是，慧梅姑娘。” “你还愣着干什么，是不是不想让我吃饭了？”慧梅脸上发烫，低声说道。 “好好，要不我餵你？”张奇心想她受伤很重，也不知能不能自己吃饭，于是忽然这样说道。 “啊，要死啦，你怎么……”慧梅羞道：“人家才不要你喂，拿来，我自己能吃！” “是，是。”张奇讪笑着慢慢递过碗去，这次很小心了，生怕再无意中碰到慧梅洁白滑腻的手臂。 慧梅接过碗去，低着头，慢慢吃起饭来。一粒粒饱满的米粒，慢慢在她柔软的如菱角般的嘴唇，与及洁白宛如碎玉的齿贝中，轻轻柔柔地蠕动着。 张奇也只是无意中一瞥，但竟然为之失神了，眼光呆呆地停留在那一张薄薄的因失血过多、而略有些惨白的柔软嘴唇上。 “啊！”过了许久，慧梅悄悄抬眼一看，见到张奇呆滞的神情，不由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他是看自己吃饭看得痴了，不禁大羞，嗔道：“你这人，看什么呢？” “没什么，没什么。”张奇勐然被惊醒，登时大窘。忙道：“你慢慢吃，我出去吃饭。”说罢，急忙起身，撞到门上。忙又拉开门，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忽然传来慧梅“噗哧”地一声轻笑。 吃过饭后，众人忙着收拾，准备前去西城。 但慧梅却要告辞，张奇颇有些失落，心想莫不是自己得罪她了？进屋一问，才知慧梅是急着要替高夫人给李闯王送信，却是有紧急军情，耽误不得。 “什么紧急军情，这么着急，难道不能等你的伤好了，再设法前去吗？”张奇一时没把住嘴，说出一句很没军事素养的话来。 只不过，他没当过兵还没看过军事小说吗，随即也醒悟过来，脸上一热，讷讷地说：“嘿嘿，我可不是有意打探军情啊。只不过，你的伤……” 第28页 “没有关系的，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有事也不会瞒着你。而且，其实我也不知信中的内容。”慧梅怕张奇尴尬，向他轻轻一笑，说道：“自从商洛山突围，闯王冲出孙传庭的包围圈，但却与高夫人所率的老营失散了。如今，好不容易，我们才又跟闯王有了联繫。这次送信，多半是要说起两军如何会师的事了。” “啊，这是真的啊？”张奇睁大了眼，看来歷史记载的没错，“李闯王是不是在突围之后，身边只有一十八骑？” “啊，你怎么知道？”慧梅睁着一双妙目，看向张奇，却是惊疑不定。 “嘿嘿，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还以为只是一个传说呢。”张奇忙辩解道。 “闯王被困在商洛山中，高夫人十分着急。这次好容易有了准信，就派我带着几十名弟兄，前去联络闯王。不想路上遇上官军，连杀数阵，最后弟兄们都牺牲了……”慧梅说着，不由得泪湿衣襟： “若不是得恩公相救，慧梅我也难逃一死。我死事小，但高夫人的密信，却无法送到闯王手里了。” 张奇看着慧梅，心中感动。想不到她这样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当真是巾帼不让鬚眉，忠义勇决，委实令人敬佩。 只不过，张奇见慧梅虽然已解了毒性，但箭伤却还很重，根本就不便行走，更不用说骑马驰骋了。让她前去送信，让人既不放心，事实上成功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 但若让张奇放下手中的事情，替慧梅前去送信，他也做不出来，毕竟山庄里还有上百口子人等着他的消息呢，每天吃野菜的滋味可不好受，大伙还眼巴巴等着吃白米饭，那怕是白米粥也行。 正为难呢，忽然屋门一开，希木走了进来，自告奋勇道“少爷，我愿意前往送信。” “啊，好你小子，竟敢偷听？”张奇不禁气道。 “嘿嘿，这个……不怪我，是他们见少爷进了屋子，好半天没动静，都猜里面做什么呢。大伙还打赌下注，让我悄悄听一听墙角，看是不是在哪个……” 慧梅听到这里，脸腾地就红了。听墙跟角，那不是闹洞房吗？ “滚你的蛋，听啥墙角的！”张奇老脸也热得发烫了。 “少爷，我错了……不过，可以让我将功补过啊！”希木说道，“慧梅姐姐受伤还没好，不能送信，可以让我去啊。” “这……”张奇不禁有些犹豫。 “李闯王杀官造反，是好人，只要他多杀几个官兵，也是为我父亲和乡亲们报仇。我替闯王做点事，也是应该的！”希木慷慨说道。 “啊，你也跟官兵有仇？”慧梅倒是一愣。 “我的父亲，还有我们村的人，都被官兵杀了……”希木含泪说道。 慧梅先看张奇，见他点点头，表示希木所说是真的。慧梅不禁眼中含泪，看着希木，大为同情。 慧梅本来有些不忍心让这个半大孩子去做这种危险的事，但张奇心念一转，想起后世有部电影叫“鸡毛信”，说的就是小孩子送军事情报的故事。由此看来，其实小孩子还挺合适做这种事的，因为不容易让敌人怀疑。于是就点头同意了。 慧梅听张奇把小孩子送信的优势一说，想了一想，也就同意了。毕竟现在没有更好的法子可想。她是有心无力，真要硬撑着去送信，只怕捱不过半路，再要遇上官军，那可就糟了。 当下希木领命，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军事命令，小孩子心中根本不知道胆怯，反倒是只有兴奋和自豪。 他将密信藏好，向张奇和慧梅等人告别，昂首挺胸，出村而去。 ☆、第十八章 西城粥铺 目送希木走后，众人收拾一番，便向西城出发。 慧梅不想连累夏家，心里其实也想跟着张奇，因此决定跟着众人去西城。于是换上农家女的衣服，坐在夏峰平日里卖肉的板车上，套上一头老牛，然后吱吱呀呀上了路。而她的战马，则暂时寄养在夏峰家中。 夏峰所在的村子，名叫牛家庄，到西城只有二三里地。虽然牛车走得慢，但也不过中午时分，就已到了西城。 到了西城，夏峰带张奇几人直接去找那家要顶出去的粥铺。这家粥铺就在北门街中段，很快就到了。 夏峰把牛车靠到路边，留下王贵和牛刚看守。慧梅用青布包头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半坐半躺，路人远远一看就知道是病人，也就没有人感到有啥异常，而且还怕有啥传染之症的，也不敢靠近。 张奇站在这家粥铺门前，却不由得愣住了。因为上面的招牌，写着让人看不懂的字： “西城弓弓铺？嗯，这是什么意思？” 夏峰一怔，他不太识字，自然也不知道如何应答。 而正在这时，刚巧也有几个要喝粥的客人来到门前，看到招牌也是一愣，于是向站在店里的一个中年男子开玩笑说： “傅掌柜，你这粥铺，怎么换招牌了？不卖粥，要卖弓箭了？我朝法令，私卖武器可是大罪啊。” “去他的法令，都快饿死了，还怕啥法令？”傅掌柜恨声说道，“再说，哪来的弓箭？我的粥铺虽然没米可卖，可还是粥铺啊。” 第29页 “什么粥铺啊，明明是弓弓两字呢。就算不卖弓，你的粥铺没米，那卖啥呢？” “……卖水！卖水总行了吧。”傅掌柜气道。 “卖水啊，嘿嘿，您还是自个喝吧。我们回家喝去，家里的水不要钱！”那几人调侃着，说笑着走开了。 只有傅掌柜一脸苦相，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想了想，嘆了口气，便要关门打烊。 “且慢，傅掌柜，咱们有事找你商量呢。”夏峰忙道，说着走进粥铺，张奇也跟着后面。 却见这家粥铺大约有个百十个平方左右，也不算小了。至少也有二三十张桌子，但却都空着，显然没啥客人。 靠里面是柜檯，有些小吃食放着，柜檯后面坐着一个青衫女子，里面光线较暗，而且低着头，也看不清模样。 傅掌柜见有人进来，见是夏屠户，也就点点头，原来两人倒也认识。 “夏小哥，今天不摆摊了，怎么到我这小店来了？要是想喝粥，那可对不住了，粥里没米，只有清水。你如果想喝，老朽可以请你。” “不喝粥，也不喝水。如果有茶，倒可以来两盅，傅掌柜的，不会捨不得请吧？”夏峰笑着说。 “夏小哥说笑呢，请坐，请坐。英儿，沏一壶茶来。”傅掌柜吩咐道。 “要云雾山的茶叶。”夏峰倒不客气，笑着加了一句。 傅掌柜显然跟夏峰有些交情，笑着请两人在粥铺当中坐下。然后向张奇一拱手，道：“这位小哥有些眼生，不知如何称唿？” “他可不是等闲之人，及是陶然山庄的庄主！庄中可有十几名带刀的庄丁，还有上百名庄客。”夏峰急忙介绍。 “呃，原来是一位大官人。失敬，失敬。”傅掌柜大吃一惊，要知道这年头，谁要是有刀子，那可就是草头王。这位爷年级轻轻，手底下就有十几名带刀的庄丁，再加上做活的百十名庄客，绝对是个人物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当下忙着再次拱手行礼。 “岂敢，岂敢。在下有礼了。”张奇说着也还了一揖。他也知道在生意场上混，可不能掉了身价，不然的话，别人要是瞧不起你，做什么都没有人理睬。虽然觉得夏峰把自己吹捧得有些不着谱，但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事实上，夏峰说得也不完全不靠谱呢。关于陶然山庄的内情，可都是他向希木、张长富与及王贵、牛刚几人打听来的。乍一听到这些内情的时候，夏峰也是非常震惊的。 所以，张奇不知道自己其实很低调了。 说话间，柜檯后面那青衫女子已捧了茶盘过来。一把青花瓷的茶壶，三只青花瓷茶杯，再加上茶盏，茶漏，还有一壶滚烫的涨水，泡茶的器具倒是十分齐全。 那青衫女子步履轻盈，肩若削成，腰细若柳，来去宛如一朵摇曳的青莲，不染一点凡尘。其态令人不容亵渎，只是隐隐约约间，仿若在云山雾照中，见到她出尘隐逸的身姿。 随着青衫女子飘然而去，只留下一股宛如荷叶般清淡的香气，张奇不觉为之恍惚片刻。 夏峰只是一个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屠户，倒没什么感受。 “来来，请喝茶。”傅掌柜泡茶的手法倒颇熟练，很快，就已在各人面前斟好一杯热茶。 “请请。”张奇和夏峰忙端起茶杯。 但不知怎地，张奇心中，总有那青衫女子如惊鸿一瞥般掠过的清影。 ☆、第十九章 米价疯狂 “真是好茶，为啥就那么好喝呢？”夏峰一仰头就喝光了青花瓷茶杯中的茶水。以他蒲扇般的大手，拿惯了一尺三寸长的杀猪刀，这细细小小的茶盏在手，没捏碎就算是他的修养很不凡了。 张奇倒是装模作样地慢慢品茶，其实以他在后世当宅男的经验，喝茶都是用罐头瓶的，喝到没了茶味为止。说起来，也没比夏峰高级到哪里去。 当然，就口感来说，这茶的确是上品，很贵。这就是张奇饮茶的心得体会。 不过在傅掌柜眼里，又高看了他几眼。心道，这位官人果然品味不俗，一看就是非富即贵，也不知夏屠户这个粗人，怎么会结识到这样的贵人呢？ 说了一阵闲话，张奇可没心情扯那些没用的，于是直言问道： “不知道这粥铺的招牌，为什么要改成弓弓两字。粥里无米，这又是个什么说法？” 夏峰见提到了正题，也放下茶杯，看向傅掌柜。 “唉，这世道艰难啊！我记得小时候，一两银子，可买米四石，四石啊！如今，几十年过去了，银子还是只能挣那么多，甚至，还比从前挣得少了。可这米价，都翻了不知多少番了！”傅掌柜满是沧桑的脸上，充满悲哀，嘆道： “就说去年的米价，已经是常人承受不起，四五两银子一石。多少人吃不上米饭，卖儿卖女，沿街乞讨，不知饿死多少人哪。” 张奇听了，不禁大为震惊。在后世的时候，他偶尔也看一下古装剧，还挺羡慕古代的生活，觉得什么公子小姐，就像贾宝玉和林黛玉似的，没事弄个扇子这么一扇，然后温酒赏花，吟风弄月，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没想到现在穿越了，看到的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到处兵荒马乱，到处难民逃荒，到处是揭杆起义。 第30页 此时听粥铺老闆这么一说，才明白，原来是老百姓吃不上饭了，这才不得不挺而走险，杀官造反。不然的话，谁又愿意干这掉脑袋的勾当呢？ 在张奇发呆神游之中，傅掌柜接着说道：“今年就更离谱了，前几个月，米价居然涨到十两银子一石，这还是给人吃的吗？普通人家，一年的收入，也只能买一石米，够吃几天的？” “米价疯涨，难道官府就不管吗？”张奇有些奇怪地问。要知道米价可是关乎国家安定的事情，就算是古代的官府，也不会不闻不问吧？ “管，怎么不管？”傅掌柜苦笑道：“官府一纸空文而已，今天说限价，明天说限价，可是限得了吗？” 张奇皱着眉头，静静听着，这可是他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深入了解这个大明朝。这样的机会，自然不能错过。 “那些米商，都是有来头的，他们可不管什么公文，什么限价。事实上，那些官老爷，根本就是和米商一伙的。有时候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粮食，若是没有官府的路引，一粒大米也运不来啊！”傅掌柜嘆道。 “官商勾结。”张奇给了一个评语。 “大官人是个明白人，真是一语中的啊。”傅掌柜贊道，接着又气愤愤地说：“老朽原以为，一石米要十两银，就已经是到了顶了。难道这些米商，真要把老百姓都饿死不成？” 夏峰嘆道：“反正我是成年头的没吃白米饭了，除了……”却见张奇微微摇头，这才醒悟，没将今天早上大吃白米饭的事说出来。 “老朽只想说，这些米商疯了，这个朝廷也疯了。他们根本不管人们买得起买不起。因为，就在这几天，米价涨到二十两！哈哈哈哈……二十两银子一石大米啊！” 说到这里，傅掌柜的情绪已经失控，仰天狂笑起来，把面前的茶杯都打翻了，茶水流了一桌。 “我的粥铺，是小本经营。来喝粥的人，都是普通老百姓。如果我涨价了，谁还喝得起我的粥呢？可是若不涨价，我就只能亏本，卖一碗亏一碗，我亏不起啊！” 说到这里，傅掌柜掩面而泣。 张奇和夏峰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过了一阵，夏峰才吞吞吐吐地问：“那……那个，傅掌柜，你这个粥铺还出不出让呢？” “你说什么？”傅掌柜大睁双眼，像张飞似的，瞪着夏峰。 饶是夏峰拎惯杀猪刀的人，也吓了一跳，咽了口唾液，这才鼓足勇气说道：“我是说，你的粥铺还出让吗？” “出让啊，怎么不让呢？”傅掌柜瞪着眼睛说道：“可是，这年头，大米比金银珠宝还贵，谁会那么傻，来接我的粥铺呢？” 夏峰尴尬一笑，看着张奇，然后又向傅掌柜看了一眼。 “啊，难道是这位大官人？”傅掌柜一怔，随即忙赔罪道：“都是老朽失言，多有得罪。” “好了，就说多少钱吧。这个粥铺我要了。”张奇很爽快地说。 “咳咳，这个……我这粥铺吧，开了几十年了。要说……”傅掌柜开始介绍起粥铺歷史来了。 张奇向夏峰看了一眼。 “行了，别说没用的。”夏峰一挥手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张庄主可没那么多时间，听你慢慢讲古。一句话，多少钱？” “好，一口价，一百两银子。”傅掌柜斩钉截铁地说道。 “……”张奇想说什么，但却忍住，然后站起身来。 正当傅掌柜和夏峰都以为张奇是嫌贵要走人的时候，张奇却说：“最迟三天，我就叫人送银子来。傅掌柜，你写好文契，等着我过来签约。” 说罢，起身告辞。 傅掌柜被这突如其来的喜讯惊呆了，差点忘了送二人出粥铺。 而自始至终，青衫女子都坐在柜檯后面，一动不动，没有出来相送，更不可能跟两人打什么招唿了。 张奇却依稀记得，傅掌柜曾叫她“英儿”，也不知这个英儿，是他什么人。 ☆、第二十章 疗毒 从西城粥铺出来，却见王贵和牛刚都等得焦躁了，一见张奇，不禁大喜，都迎了上来。就连半躺在牛车上的慧梅，都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 张奇面上不露声色，说：“咱们先去找个客店住下，有事到店里再说。” 众人见他面色凛重，于是都不敢问，夏峰虽不是他的庄客，但也不好意思说别的。 当下在东门街口的马家老店住下。这也是夏峰带着去的，西城之中，最大、最干净的客栈，自然是首推马家老店了。 为了省钱，只开了两个房间。夏峰到了傍晚自然要回牛家庄去，而张奇和王贵、牛刚，与及张长富这个半大孩子挤一屋，另外的一个单间，自然是给慧梅住的。 这一点，自然也没人有异议。虽然王贵几人都觉得，这样太亏待庄主了。但也不好说啥。 慧梅心中感激，心里却想，也不知以后用什么才能报答张奇的恩德。 到了房间坐下，众人问起他去看粥铺的状况。张奇才皱着眉头，说出了实情：“这家粥铺好是好，就是银两不够啊。” 第31页 一时之间，众人都沉默了。 “我钱也不多，不然倒可以拿出来，先让张兄弟先用着。不过，也不够顶这粥铺的。”夏峰嘆道。 毕竟一百两银子，那可不是个小数了。很多普通人，辛苦三年五载的，也未必能攒下这么多银两来。 慧梅若有所思，其实她倒有心想跟郑夫人借钱，不过这也得等她伤好之后，平安见到郑夫人才有可能，现在这样说不免有些为时过早。 众人正为银子发愁，张奇忽然眉头一皱，计上心头，于是展眉说道：“有了，走，咱们去县城最大的医馆看看。” “去医馆？难道庄主病了，要看病么？”牛刚愣头愣脑地问道。 “你才病了呢。”张奇瞪他一眼，牛刚吓了一跳，赶紧闭嘴。 “西城好像没有医馆。”夏峰想了一想，说：“据我所知，这里的人看病都到老拨云堂，那里有坐堂郎中。” “老拨云堂，做什么的？” “老拨云堂就是西城最大的药铺，同时也是医馆。因为善治眼疾，如拔云见日，所以称为拨云堂。” “好吧，就去老拨云堂……的对面。”张奇想了想说道。 “老拨云堂对面？”众人都大为诧异。 夏峰虽然不知张奇去药铺做什么，但还是将张奇带到了老拨云堂。这家药铺也是百年老店，在西城十分有名。位于南门街口，整整一大排房屋都是药铺的堂口。 前来拿药看病的人不少，而药铺中的郎中和伙计都笑脸相迎。 张奇等人并不看病，因此也不好进去。还好老拨云堂对面是个茶馆，于是众人就要了大碗茶，坐了下来，慢慢喝茶说话。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忽然见到对面药铺聚了好些人，然后见到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喝叱里面的坐堂郎中。 张奇一看，登时眉头一展，说道：“有戏，咱们去看看。” 夏峰几人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跟着张奇到老拨云堂看热闹。 却见药铺的郎中都垂头丧气，被骂得抬不起头来。中年男子得势不饶人，骂道：“你们这些庸医，要是不能给我家公子袪毒，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封了你们铺子。” 张奇听到“袪毒”两字，登时来了精神，悄悄递了一块碎银，向药铺一位小伙计打听情况。 那伙计得了碎银，十分欢喜，悄悄跟张奇说道： “这个中年男子是温府管家。只因温家的小公子，随家人去踏青，不料在杞麓湖畔，被一条无名毒蛇咬伤。老拨云堂的坐堂郎中都去看了，却找不出解毒的法子，眼看着温家小公子就不行了，温府管家这才骂上门来……” “这个温府很有钱吗？”张奇对温家大感兴趣，直接问起重点。 “温府不单有钱，更加有势。这个温家在西城可了不得，有个外号，唤做‘西霸天’。就是知县老爷，见了温家的人，也得客客气气。”小伙计说起温府，不由得一脸敬畏。 “西霸天？这名字可够霸气的，我以前好像听说过什么南霸天，不过后来被人民镇压了。没想到这里还真有个西霸天。不知道温家在西城的为人如何？”张奇不由想起后世看过一部电影，里面有个牛比人物就叫“南霸天”，欺男霸女，是个恶霸。 “嘿嘿，为富不仁四个字，就是说的他家。”这时候，夏峰也凑了过来，低声说道。 “好了，就是他了。”张奇听到为富不仁四字，反倒笑了。 这时候，小伙计大概不敢背后说温家的坏话，就找藉口走开了。 而温府管家还在不依不饶，要药铺的管事出来，而且还要去找老拨云堂的当家人，看来是想讹上一笔银子再说。 药铺管事陪着笑脸，被喷得满脸唾沫星子也不敢擦，说了许多好话，温府管家这才骂骂咧咧转过身去，说道：“让你们老闆快些到温府来，我家老爷可还等着我回话呢。” “是，是，我一定去见老闆，然后到温府陪不是。”药铺管事忙道。 温府管家哼了一声，这才离开老拨云堂。才走出两步，张奇走上前去，拦住温府的管家，说道：“如果你们出得起价钱，我可以医治你家公子。” “你说什么？”温府管家一怔，上下打量张奇，说道：“你也是郎中？” “我不是郎中，不过我有家传秘方，专门救治各种毒蛇咬伤。”张奇说道。 直到这时，夏峰几人才明白张奇的想法。不禁大喜，因为他们可是知道慧梅中了毒箭，那么利害的毒性都被张奇给解了。他若给温家小公子疗毒，自然也能妙手回春。 “那好，反正死马当做活马医。那就让你试试。”温府管家说道：“走吧，跟我去温府。” “一口价，三百两银子。”张奇却微笑不动。 “好，只要能治好小公子，就给你三百两。”温府管家瞪着眼睛道：“可如果治不好，哼哼，少不得要送去县衙门，问你一个敲诈之罪！” “好说，前面带路。要是去得晚了，耽误了解毒的时机，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张奇淡淡一笑。 第32页 “行了，走吧。”温府管家也是着急，快步在前带路。 到了温府，虽说温家号称西霸天，但西城究竟只是一个小县城，因此温府也不过是前后两个院子，里外三进房屋而已。 温府管家进去禀报之后，不久之后就出来，但却只请张奇一人。张奇让夏峰几人在外面等候，自己随温府管家进内。 到了温府客房中，只见一个中年胖子背着手走来走去，额头不时冒出汗水。一个半大孩子屁股朝天，躺在屋中的凉蓆上面，料想就是温家小公子。 “老爷，人请来了。”温府管家向那胖子恭恭敬敬地说道。 “好，好。”中年胖子忙道，转身看着张奇，愣了一愣，大概是觉得他太年轻了一些，也不知有没有本事治疗蛇毒。但现在着急上火，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许多，向张奇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小郎中，只要你能治好我孩儿的毒伤，必有重谢。” “那就多谢了。” 张奇也用不着“望闻问切”，反正他也不会，也用不着装了。直接取出曾经给慧梅医治毒箭伤口的玉瓶，上次他只用了三分之一的药量而已。 而温家小公子屁股上的伤口，不过是铜钱大小，虽然毒性已漫延到后腰与及大腿，但张奇却来个视而不见。只是取出一点点药膏，涂在这小子屁股伤口上。 这瓶解毒药膏果然是极品良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消了肿，而且屁股周围的青紫也淡了许多。 中年胖子见了，不禁大喜。眼睛一直盯着玉瓶看，显然对这种袪毒良药十分眼热。 张奇怕药量不够，又很是肉痛地再倒出一小滴药膏，小心地在温家小公子屁股疮伤上轻轻涂抹，生怕浪费一丝一毫的药膏。 只不过，中年胖子看到张奇如此金贵这种药膏，倒是对这种药膏的药性又相信了几分。果然，不久之后，温家小公子就醒了过来，而且烧也退了，神智也清醒了，还大声喊饿。 中年胖子见儿子无恙了，这才大喜。倒也没有食言，让温府管家取出三百两银子，给了张奇。 张奇自然不会客气，提着银子，一笑而去。 ☆、第二十一章 包子西施 次日，张奇等夏峰从牛街庄来到西城，一起去西城粥铺，跟傅掌柜订了契约。约定三天之后，便来接手这家粥铺。 从粥铺出来，张奇心中竟有些失落。因为他没能再见到那位青衫女子。其实，他连青衫女子的容貌也没看清，但她那飘逸出尘的感觉，却让张奇印象深刻，竟然久久难以忘怀。 三天之后，众人起个大早，然后兴沖沖地去接手西城粥铺。 这一次傅掌柜出让粥铺，其实是早就下了决心的，打算到省城去投奔亲戚。因此连着后院的住宅，也都卖给了张奇。 傅掌柜早已叫好了一辆大车，只带了一些随身物品，其余的家当都留了下来。交了钥匙，傅掌柜向张奇等人告别，然而上了马车，离开西城。 直到这个时候，张奇才又见到青衫女子的身影，并且知道，原来她就是傅掌柜的亲生女儿。 然而，当她从屋里走出，去到马车上，竟然戴了一顶宽大的帽子，而且还盖着青纱。最终，张奇还是没能看清她的容颜。 众人看着傅掌柜一家乘车离去，这才回到粥铺。 粥铺后面的院子有五六间房，于是就专门给慧梅一间，让她在这里养伤。另外两间，则是库房和厨房。至于上房自然是张奇的，而剩下两间则给山庄里的人居住，现在就暂时是张长富和王贵、牛刚的了。 张奇取出十两银子，要酬谢夏峰。但夏峰坚决不要，而且还将上次代售野味的分成留下，共是五两银子。 张奇虽再三推辞，夏峰却不干了：“亲兄弟明算帐，这是咱们合伙做买卖赚的钱，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要是张兄弟不要，那么下次我也不敢再替你卖野味了。” 张奇无奈，只好收下。夏峰这才告辞出去，他的肉摊已有两天没摆了。他还得赶着回去，准备杀猪割肉，明天赶早来西城摆摊呢。 张奇送夏峰出了粥铺，感慨不已。夏峰这样的豪爽之人，的确是值得结交啊。 接下来的事，都是些杂务。主要是去买了些粮食，因为米价太贵，所以买得不多，另买了许多杂粮，反正山庄只要再撑过一两个月，就会迎来又一次丰收，到哪时白米饭就能可着劲的吃了。 同时还买了一些农具，少量衣服，山庄里有些农夫的衣服早就破旧了，总不能让人光着身子干活吧。 总之张奇能想到的，都尽量去做到。王贵和牛刚见了，知道庄主很关照山庄的每一个人，不由得感动不已。 用了一百多两银子，这才置好物资，便雇了三辆大车，还有三名赶车的车把式。这年头的马很金贵，所以都是用牛的。当下套好笼头，让王贵和牛刚负责押运，三辆牛车支支呀呀地出了西城，向着秀山方向而去。 张奇和张长富留了下来，这才考虑怎样开粥铺的事。 首先还是人手问题，以前的粥铺是傅掌柜一家三口在做，而张奇当然不会傻到要改行来煮粥当掌柜的。所以要找个人来帮自己打理粥铺，不但人要能干，同时还得可靠，这样的人可不好找。 张奇倒是想过让山庄里的几个女孩子下来，她们住在山里也不是个事，到粥铺里帮忙再合适不过了。可惜，这几个女孩子年级太小，做不了主事的人。所以还是得找一个人来做掌柜的才行。 第33页 因为赶车上路都得赶早，所以送走王贵和牛刚两人，朝阳也才升起。张长富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地叫，看着街边一个包子摊口水直流。 张奇一时也想不出怎么开粥铺的法子，就暂时不想，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他掏出几个铜钱，让张长富去买包子。不料如今粮价涨得利害，以前一个铜钱两个包子，现在却是两个铜钱一个包子了。所以张长富撅着嘴过来，手里才拿着两个包子。 张奇只得再掏出十几个铜钱，让张长富再去买八个包子，然后带回粥铺去吃，里面还有慧梅也没吃东西呢。 忽然，包子摊却被三四个人围住了，有人不阴不阳地说：“刘寡妇，这都第七天了，你的常例钱什么时候给啊？” “我看这小寡妇也没钱给，不如钱债肉偿，只要陪咱们包大哥几天，这常例钱就一笔勾消，这样可好？”另外几人也起闹说道。 张奇一怔，心想原来这时代就有古惑仔了，这么大早的就来收保护费。但听着听着，就发现不对劲了，这几个混混不是为钱来的，说穿了，却是为了劫色来着。 他适才一直想着粥铺的事，让张长富去买包子，根本就没往包子摊多看一眼。现在反倒有些好奇，不知这个刘寡妇长相如何，难道居然是个包子西施，这才招蜂引蝶，惹来麻烦？ 张奇向包子摊看去，就见摆摊的是一个粗衣布裙的年轻少妇，芊芊细腰，繫着一条紫色腰带。乌黑的秀髮挽成一个髮髻，却有几丝秀髮垂到脸颊旁，衬得弹指可破的肌肤更加洁白。脸上未施粉黛，显得清新动人。低眉顺目，眼中含泪，一付楚楚可怜的模样。 不由得暗暗点头：“怪不得这些混混一大早的就敢当街调戏妇女，果然这个小寡妇容颜秀丽，一个人当街摆摊，抛头露面，的确很容易引来这些狂蜂浪蝶啊。” ☆、第二十二章 英雄救美 “好了，刘寡妇，你是交钱呢，还是交人，嘿嘿，我看，还是跟咱走吧。这个包子摊能赚多少钱，只好你把大爷我伺候好了，以后爷们养着你。”众混混当中一个黑黑胖胖的汉子挺着油肚，贼忒兮兮地笑道。 “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最近实在是米面涨价，生意不好。要不，几位爷先把这些铜钱拿去？”刘寡妇低声下气地央求道。 啪地一声，却是黑胖子一巴掌扇去，就把铜钱打落在地，也只不过四五十个铜钱，散了一地。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宽限了你六七天了，害得这条街的街坊们都不交咱常例钱，你让爷们喝风去？”黑胖子怒道：“要不是瞧你还有几分姿色，老子这才给你面子。但你一拖再拖，胆敢耍我，让老子以后在西城还怎么混？” 说着，一脚踢去，将包子摊踢翻，几十个包子滚了一地。热气腾腾的，都沾满了泥。 “啊，你怎么……”刘寡妇大急，弯腰想去捡地上的包子。黑胖子却一把扯住她的手臂，喝道：“你还捡啥包子，跟我回去，爷们请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你乐呵的。” “啊，救命啊，抢人哪！”刘寡妇惊道。但一来时候太早，街上没几个人，也就附近有几个摆摊的，二来谁又敢惹这些地头蛇？因此由着黑胖子拖着刘寡妇就走，却没人敢吱一声的。 张奇越看越是不爽，心说尼玛的，怎么又是这坑爹的英雄救美的俗套？但不管这套路有多么的木有新意，该出手时就出手啊，风风火火闯九州啊，呀呀个呸的，先大喝一声吧：“住手！” 这一嗓子喊得，还真有几分鲁达武松那般的气势，的确让在场的人都是一震。 黑胖子向张奇瞥了一眼，刚要开口，张奇却道：“我知道，你是想说，那里来的小子，毛都没长齐，敢来学人多管闲事是吧？你不用说了，要打就赶紧的，打完了，我还回家去吃包子呢。” 黑胖子一怔，他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路数，道：“你……” “你什么你，像你这种古惑仔、小混混、黑涩会，早就该唱啥打黑的，把你给打喽！”张奇义正严辞地说道：“还不放人，怎么，一定要尝尝小爷的铁拳，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什么乱七八糟的？兄弟们，砍他！”黑胖子终于抢回了自己的台词，因为张奇显然说快了，正在咽口水润嗓子，这机会却被黑胖子抢到了。那几个泼皮手里都提着一根短棍，发声喊，一起向张奇砸来。 张奇早有准备，他取出千机钺，因为还没到打打杀杀的地步，所以没有展开，样子就像个棒槌，挥舞起来，迎战这几个泼皮。 这还是张奇来到这个时空，第一次打架。他也没学过啥套路，还好看过许多武功片，于是先摆个黄飞鸿的造型，然后又学着李小龙的双截棍动作，舞了两下。而这时几个泼皮已经冲到近前。 张奇“啊打！”一声吼，千机钺当棍使，没头没脑向几个泼皮乱砸。那几个泼皮吓了一跳，忙用手中短棍去挡，不料却感到如同被一座山压下来一般，根本无力抵挡，短棍或是被打飞，或是被打折，然后对方的棒槌还是毫不迟疑地砸下来。 “啊哟！”“妈呀！”只听几声惨叫，一个泼皮手臂被打断，抱着手倒在地上。一个泼皮抱腿，痛得满地打滚，小腿估计也是骨折了。还有一个泼皮倒是一声不吭，满脸是血，却是脑门挨了一下，直接晕了过去。 第34页 黑胖子手举短棍，摆好架式正要扑上来，见状不禁石化，手举着棍子也忘了放下来，但手脚却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张奇原本是打算“血战一场”的，拼着鼻青脸肿的危险，只要打退这几个泼皮，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却没想到，自己只一出手，只是那么两三下，随便乱砸，这些人就应声而倒，就跟纸煳的似的。 他不知道自己被穿越的过程中，身体机能发生了一些异变，变得力大无穷，至少有常人三四倍的力量。当然这种异变是良性的，只是增加了体能，让身体更加健壮而已。这种好事一般人可遇不来。 所以当他挥出千机钺，每一记仿佛都有千钧之力，这些泼皮又不是啥武林高手，如何抵受得住，当然是摧枯拉朽一般了。 “啪”的一声，却是黑胖子手一软，短棍也从手里掉了。这厮显然是个人精，见势不妙，转身就跑，倒是一个天生的逃跑高手。 张奇反倒一愣，心想这年代的古惑仔怎么跟电影里的不一样，一点义气都不讲，小弟被人打倒了，当大哥的却撒丫子只顾自己跑路。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多费口舌。他也不想惹太多麻烦，于是向倒在地上的几个泼皮喝道：“今天就饶了你们，要是以后让我看到你们再祸害乡邻，我就打断你们双手双腿！” “是，是，小的再不敢了。”那几个泼皮见老大都跑了，早就没了脾气，因为有一个泼皮晕倒了，另两人便去搀扶。 张奇见这两人还算有点义气，想了一想，取出一块碎银，大约二三两，扔了过去，说道：“你们拿去，找郎中看一看伤势，买些草药，然后自己回家养伤。” “多谢好汉！”那两个泼皮喜出望外，接着银子，搀扶着先前晕倒的泼皮，此时也醒了，几人一瘸一拐地走了。 这时候，一旁摆摊的摊贩，与及几个出来买东西的路人，这才走近前来，纷纷贊道：“真利害啊，一个打七八个。”“什么七八个，三四个好不好？”“那也很利害啊，你打一个试试？”“行啊，我俩练练？”“去你的吧。” 还有几个女摊贩去搀扶刘寡妇，并且说着安慰她的话。 张奇可不想出风头，向张长富一招手，转身就走。才走出几步，忽听身后一阵大乱，有人叫道：“不好了，刘寡妇要投河自杀，快拦住她！” 张奇一怔，回头一看，就见刘寡妇以袖掩面，朝着不远处一条小河跑去，果然是想投河自尽。后面不少人去追，但离得还远，却是来不及阻止她了。 “唉，这事闹得，还真是让人不消停啊。”张奇大感无奈，但总不能见死不救，于是快步追去。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来到刘寡妇身后，此时离那条小河只有几步路了。 刘寡妇闭着眼睛向前一扑，就要投河。忽然感到身子飘了起来，而且还在半空中转了一个圈，宛如腾云架雾一般。她心道：“难道这就是死去的滋味么，似乎也不错啊。” 正飘飘然呢，却听周围的人叫道：“好险啊，再慢一步就下去了，还好赶上了。”“就是，如果这么漂亮的小寡妇成了淹死鬼，那不是便宜了河神了么？”“就算小寡妇不投河，也便宜不了你。”“那可说不定……” 刘寡妇心中一阵茫然，心想难道自己没死，而是被人救了？她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被人抱在怀里，有一种很温暧的感觉。而刚才飘然轻旋，却是张奇纵身而起，拦腰抱住她，在空中转了个身，这才落在河边。 一时间，刘寡妇怔怔看着张奇，泪光莹莹，美目盼兮，竟然忘了羞惭与矜持，喃喃地道：“你是上天派来救我的人么？” ☆、第二十三章 命运多舛 张奇被这句话雷了一下，呆滞了大约一又二分之一秒的时间，这才信口说道：“其实，我还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啊……”刘寡妇秀目中透出一些惊疑。 “呵呵，我说笑的，你不要在意。”张奇总算有点清醒，适才他说话的时候多少有点迷煳。毕竟温香软玉在抱，还有谁能镇定自如呢？ “那个……恩公，能不能先放我下来。”刘寡妇这时已经清醒了，不禁羞道。 “哦，好，好。”张奇老脸一热，这才忙着放下刘寡妇，说道：“好了，你可别再寻短见了，好死不如赖活着，世上没有迈不过的坎儿。” “我……我……”刘寡妇却仍是泫然欲泣。 “咳，那个，我走了啊，你自己保重。”张奇自然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老话，他可不想多惹麻烦。反正救了她一次了，能不能想开是她的事，总不能让自己时刻看着她吧。 于是，张奇转身要走。 “等等。”刘寡妇忙道。 张奇站住，回头看着刘寡妇。 “还没请问恩公的尊姓大名，家住哪里，小女子以图日后相报。”刘寡妇裣衽行了一礼。 “此许小事，不足挂齿。”张奇摇了摇头，但却发觉刘寡妇有些伤心失望，不禁心一软，说道：“在下张奇，目前就住在这条街上，新开的西城粥铺，我就住在那里。” 第35页 “啊，原来是位大官人。”得知张奇竟是街坊邻居，刘寡妇脸上竟有一丝惊喜。 “好了，我去了。”张奇拱拱手，他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禁十分头大，只想早点“逃出重围”，免得被人品头论足、免费参观。 终于，张奇带着张长富落荒而逃，一直走到街道的另一头，这才停下，回头见没人跟来了，这才松了口气。摇了摇头，嘆道：“原来国人喜欢围观的爱好，自古就有啊。” “少爷，你说什么自古就有的？”张长富有些不明白。 “我说自古以来，人们就喜欢看热闹。”张奇还是解释了一下，然后说：“唉，闹了半天，还是只有两个包子，待会咱们吃什么呢。” “少爷，你看，你看，那个顶好看的小寡妇，还坐在地上哭呢。”张长富一直往街那头张望，这时围观的人大多数都散了，于是可以看到刘寡妇坐在被踢翻的包子摊前，很伤心的样子，坐在地上，伏膝而哭。 “唉，可怜的女人。听说进门第一天，就剋死了丈夫。结果，被夫家认为是不详之人，赶回娘家了。可没曾想，不到半个月，爹娘也被气死了，唉，克夫克父母，就算想要再嫁，长得再漂亮，谁又敢娶这种女人呢？” 这时候，路边两个大婶窃窃私语，正发扬八卦精神，添油加醋的聊起这个刘寡妇的悲惨人生。虽说是窃窃私语，嗓门一点没小，张奇就站在一旁，自然听个正着。 就算是来自后世的张奇，听到这“克夫克父母”的事情，也不由心中一凛，没想到这个美貌小寡妇，原来竟然是个世人眼中的不详之人。别说古代，就是到了后世，只怕也抬不起头来。 “少爷，这个漂亮姐姐好可怜啊，你能不能帮帮她？”张长富在旁看得大为伤感，毕竟十四五岁的少年了，最看不得女人伤心流泪，竟然同情心泛滥起来。 张长富心目当中的少爷，简直就是无所不能，而且又是世上最好的好人，于是想当然的就说出这番话来， “啊，可是，我怎么帮她呢？”其实张奇也觉得看到这种悽惨的情景，很难无动于衷。只是心里在犹豫着，而且也不知如何帮她。 “少爷，可以让她来咱们粥铺啊，如果少爷肚子饿了，就叫她做包子给咱们吃。”张长富此时还是飢肠辘辘，还惦记着要吃包子呢。 “就知道吃，我看你就像个包子。”张奇叱道。 “少爷，我真的好饿，要不然，先给我一个包子。”张长富看着张奇手里用纸包着的两个包子，咽着口水说。 “对啊，粥铺！”张奇忽然眼前一亮，把包子递给张长富，喃喃地道：“说不定，她就是我要找的人呢。” 张长富接过包子，咬了一大口，然后含含煳煳地问：“少爷要找什么 人？” “行了，就她了。”张奇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俯身在张长富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啊，我知道了，少爷，我就去……”张长富大声道。 “嘘，闭嘴！”张奇一瞪眼，说道：“你快去跟她说，如果她愿意，就带她到粥铺找我。” “好嘞。”张长富一边吃着包子，一边小跑着向刘寡妇跑去。 张奇却不想在街上多呆，转身就走，很快就回到了粥铺。但刚一进门，忽然想起一件事：“今天的早饭还没着落呢。” 他犹豫了一下，本想再出去看看买点什么回来吃，却又想着说不定张长富很快就带刘寡妇到粥铺来，自己若是不在，未免有些不妥。粥铺中还有不少大米，与及一些蔬菜、野味之类的东西，不如自己动手，哪怕煮点稀饭也行。想到这里，就开门进屋，径直往后院而去。 刚一走到院内，就闻到一股米粥之味，十分香浓诱人。 张奇一怔，随即醒悟过来，不由得颇为感动。因为留在后院的只有慧梅，那么熬粥的自然也不会是别人了。 她伤势未愈，却硬撑着到厨房熬粥。张奇不禁大为感慨，还是这个时代的女子贤惠能干啊，要是后世，有些女子那怕是手指破了一点，估计也要大惊小怪半天，更别指望能下厨做饭了。 慧梅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是张奇回来了，十分欢喜地从厨房中出来，虽然有些一瘸一拐的，但却神采奕奕的样子。手里却抬着一只青花瓷的大碗，热气腾腾的，是一碗八宝粥。 “你回来了，我试着熬的八宝粥，也不知对不对。你尝尝。”慧梅笑靥如花，有三分温柔，又有七分率直；虽然伤后的脸色有些苍白，但明眸中的那种飒爽英姿，却仍然表露无遗。 张奇一怔，随即大为感动。忙道：“你伤还没有痊癒，不要太辛劳了。这几天做饭的事，还是让我来吧。” 慧梅啊了一声，急道：“这怎么行，你是堂堂男子汉，将来要做大事业的人，岂能做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情？” “啊，这个，我……”身为宅男的张奇不禁老脸一红，心想在后世的时候，扫地、下厨，我啥事没干过啊。没想到在这时代，如果一个男人做这事，是会被人看不起的。 他只好咳了一声，道：“那就让长富这孩子来做，再说了，过几天，我也会让山庄里的几个小女孩子来粥铺做事。” 第36页 “不要紧的，这点伤还难不住我。”慧梅柔声道，“好啦，你快喝粥，现在有些凉了。” 张奇正要去接那粥碗，忽然后面传来脚步声，张长富老远就叫道：“少爷，好消息，这位漂亮大姐姐答应了，来咱们粥铺做事。她还说了，要好生报答您呢。” 慧梅不由得一怔，随即向张奇身后看去。她的神情倏尔大变，虽然还没到柳眉倒竖的地步，然而一双秀目却已蹙起。 张长富小跑着进来，见到张奇正要伸手去接慧梅手里的青花瓷碗，碗里热气腾腾的却是香喷喷的米粥。这年头的小孩子都是人小鬼大，张长富不由心里咯噔一下，暗道坏了，看来是撞坏主人的好事了。 但更糟的还在后面。 院落之中，缓步走进一个体态轻盈的人儿，芊芊细腰，繫着一条紫色衣带，虽是粗衣布裙，但难掩那天生丽质，绝世容颜。眉尖微蹙，更显得楚楚可怜。 慧梅看到此女，不由得心头一震，或许是受到她超然绝尘的气质影响，竟然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第二十四章 既然来了就喝粥吧 “既然来了，就喝粥吧。”慧梅淡淡地道，转身进了厨房。 “是啊，喝粥，喝粥。”张奇尴尬一笑，一摆手，自然而然地摆了一个往里边请的姿势。 刘寡妇心中忐忑不安，怯生生地往前走，到了厨房里面，中间一张桌上，已经放了几只青花瓷碗，碗里都盛了热粥。 “啊，好香的粥啊，我好饿啊！我要两碗，不，三碗！”张长富闻到米香，差点忘乎所以，几步就冲到桌边。 但很快他就觉得不妥了，在桌边站住，一缩脖子，低下头，忙道：“少爷，对不住，我……我出去吃吧，只要一碗就行了，嘿嘿。” “好了，坐下吃吧。”张奇笑着摇头，心想自己在这些小孩子面前，还真是威严不足啊，一开始这些这小傢伙面对自己的时候，还有些紧张胆怯，可是十天半月下来，却都敢嘻嘻哈哈有啥说啥了。不过，这样其实也不错，张奇可不想让身边的人每天冰冷冷的，连话都不敢说。 这时刘寡妇还站着，有些不安地捏着手指。却不知她娇娇怯怯的姿态，更加显得妩媚宛约。 慧梅见了，又是咬了咬嘴角，有意无意地，瞟了张奇一眼。没想到张奇也正在看她呢，被她咬嘴角的形象弄得魂不守舍了片刻。要知道，美女咬嘴角或是舔嘴唇可都是最经典的性感动作，张奇做为标准宅男自然也不能免俗，谁知这付猪哥样正好被慧梅见到了。 慧梅本来对漂亮小寡妇的事弄得满心不喜呢，但见张奇看着自己显出呆瓜样，却又不禁“噗哧”一笑，心里的阴霾也就化解了。 张奇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刚才形象可全毁了。 “喝粥吧，再不喝就冷了。”慧梅见张奇面色不好，忙道。 “对，喝粥。那个……刘……对了，不知该怎么称唿你呢。”张奇差点说出“刘寡妇”三字，幸好及时醒悟，这才没脱口而出，再引发这位漂亮小寡妇的心中之痛。 “我有一个名字，叫彩云。”刘寡妇低头说。 “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嗯，很好听的名字啊。”张奇在后世除了是专业宅男，同时也是个文学诗歌爱好者，一下子想起这句晏几道的名句，不禁脱口而出。 慧梅和刘彩云都没怎么读过书，忽见张奇出口成章，诗词典故能信手拈来，不由得都是眼前一亮，对他更多了一分崇敬。 “你们怎么还不吃啊。这粥可真香。”张长富却早就忍不住喝了几口粥了。 “这就吃，这就吃。”张奇讪讪一笑，忙招唿刘彩云坐下，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八宝粥，先喝了起来。 原先傅掌柜在的时候，粥铺里面的食材不少，只是没米。但现在张奇从山庄带来了一石大米，而且还是超时空出品的仙米级别。所以尽管慧梅的厨艺乏善可陈，八宝粥的配料放得也不对，但还是无法掩盖这种米香。 张奇和张长富是吃惯了仙米，就连慧梅也在牛家庄夏峰家里吃过，所以虽然大爱这种仙米，但也不会再大惊小怪。 但漂亮小寡妇刘彩云却从来没吃过啊，她很文雅地端起碗来，轻轻抿了一口八宝粥，不由得眼睛都睁圆了，很惊讶的样子，又张开小嘴，连着喝了好几口，心里显然十分震惊。 “怎么样，好吃吧？”张长富一直偷看刘彩云喝粥的神情，要的就是看到她那种惊讶的样子，然后得意地说：“这可是我们少爷亲手种的仙米，整个大明朝，只有咱们山庄才有这种米呢。” “果然是仙米啊，真是太香呢。”刘彩云赞嘆不已。又向张奇看了一眼，心想这个少年可不简单，也不知是那座大庄园的公子哥呢。 “我不过是一个不详之人，却得恩公相救，而且又以这等珍贵的仙米款待，让未亡人实在感激，大恩大德，不知如何报答。” “嘿嘿，只要你留下来，天天做饭给咱们少爷吃，那就行了。”张长富笑嘻嘻地说道。 刘彩云啊了一声，不由得晕生双颊，偷偷瞟了张奇一眼，但又见慧梅眉峰蹙起，不禁心中黯然，心想虽不知这位清秀的妹子是张奇的什么人，但她显然与张奇关系非浅。自己生来命运多舛，得蒙这位小官人收留，已是天大的福份，岂能再奢望更多？ 第37页 慧梅柳眉倒竖，瞪了张长富一眼，但这傢伙只是吐吐舌头，然后低头继续喝粥。 张奇也瞪了张长富一眼，然后忙道：“彩云姑娘，不对，彩云夫人，我救你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用不着挂在心上。” “彩云夫人？”慧梅睁着大眼睛，一转一转，有些诧异，不过又想起她适才话中，自称未亡人，不由得一怔，脱口而出：“啊，原来你是一个寡妇。” 刘彩云心头一震，随即轻声答道：“是。”然后低垂下头，双肩微微颤抖，显然又被触到内心的伤口。 慧梅也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说话，不禁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彩云……我不是有意的。” “我不怪你，我本来就是……就是一个寡妇。”刘彩云神情黯然地说。 “好了，从今以后，在我们粥铺，嗯，包括陶然山庄，谁也不许再提这事。”张奇也不想以后在耳边天天听到“寡妇”两字，还真是好说不好听呢，于是又接着说道：“这样吧，反正你还年轻，我们就叫你彩云姑娘吧。” “啊！这……这不太好吧？”刘彩云一阵惊喜，但随即又有些惶惑地说。 “听说你被夫家赶了出来，那你跟他们家是不是再没有关系了？”张奇板着脸问道。 “我……是的，他们家写了休书，不再承认我是郭家的人。事实上，我从来也跟他们家没什么关系。”刘彩云有些悲伤地说。 “所以说，你现在自由了。”张奇正色说道：“你现在是个自由人，不是什么寡妇了。” “啊，可是……”刘彩云还是不太敢相信。 “没有可是！”张奇断然说道：“反正，在我的地方，不许有人再提你过去的事！张长富，听到没有？” “听到了，少爷。”张长富很少见张奇这样板着脸说话，不由得一个激灵，忙着答应。 “恩公，你真是一个好人。”刘彩云更加感激，眼中含泪。 “好了，此事不用再提，你也不要老是恩公恩公的叫我。”张奇摇头说，“你跟着他们叫我张大哥吧。” “好的，张……大哥！”刘彩云俏目中还含着晶莹的泪珠，深深地看了张奇一眼，然后喊了他一声。 慧梅见张奇似乎发火了，心内竟有几分惴惴不安，于是低声道：“你们放心好了，以后我也不会再提这事的。彩云姑娘，我刚才说错了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不，我不怪你的。”刘彩云忙道。 “好了，彩云姑娘，我请你来，是想让你在粥铺做事，不知你意下如何？”扯了半天，张奇感到一阵头大，急忙把话题转到正事上。 “我是千肯万肯，只怕我笨手笨脚，做不好事情，给张大哥添乱。”刘彩云脸上终于浮起一丝喜色。 “彩云姑娘，你就别太过谦了。其实我才笨手笨脚，顶下这家粥铺，但却不知怎么去弄了。所以，我想请你来当这个家，粥铺的一切事情，可都交给你了。”张奇一边喝粥，一边加快语速，只想把这事赶紧交待清楚了，然后早些当甩手大掌柜呢。 “啊，我来当这个家？”刘彩云脸上涌起红晕，不由得大为惊喜，但又有些半信半疑。 张奇却不知道她有些误会了“当家”的意思，根本也没多想，说道：“是的，你不用推辞了，只要你愿意，这里就全都交给你了。要人手的话，过几天我从山庄里派几个小女孩子来，要是不够，你自己去外面招人，这些事以后都不用再问我……” 刘彩云只感到幸福袭来，不禁又激动地眼中泪光闪闪，颤声道：“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慧梅在一旁看着，心里竟感到一种失落。然而，她又能说什么呢？毕竟再过几天，她的伤势渐愈，就是她离开的时候。等回到郑夫人身边，又将迎来无穷无尽地征战岁月，至于将来如何，也不是她能够逆料的。 想到这里，慧梅不由得一阵黯然，一声不吭地慢慢喝着碗里的粥。 张奇却一心只想着把粥铺的事了结，他还要赶着回去陶然山庄，要加紧建设城镇中心呢。 当下一点都顾没顾到慧梅的感觉，也没看到刘彩云那充满幸福的眼神，自顾自地说道：“这家粥铺呢，大米由咱们山庄提供，所以货源不是问题。至于其它配料，你就自己看着办吧。另外，因为米价上涨的原因，所以咱们的粥价也要提一提，不过不要提得太多了，不然就会有很多人喝不起了……” 想了想，干脆把衣袋里的银子拿了出来，大约还有四五十两银子，说道：“这些钱就全都交给你了。以后购买配料，招聘工人，就用这些银子。要是以后银子不够，再跟我说。” 张奇治好号称“西霸天”的温府小公子，得到三百两银子。一百两用来顶下这家粥铺，一百五十两买了粮食、农具等物资，现在就剩这四五十两银子了。 要是从前那个当宅男的张奇，别说三百两银子，就是三百块钱，也得计划得花，就算如此，也是铁桿的月光族。穿越到这个时空之后，又有了一座山庄，手底下也有了人手，竟然气度也渐渐提升起来，开始拿着银子不当钱了。 第38页 他只想让刘彩云尽快撑起粥铺来，当然是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了，因此一点也不犹豫地就把剩余的银子也交给了她。 刘彩云却是十分地感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张奇的信任，不但让她当了家，而且连银钱也都交给自己。一时之间，拿着银子，怔怔地看着张奇，心中柔情一片。 张奇可没想那么多，他连喝三碗粥，站起身来，说道：“我跟长富到店里收拾一下桌椅什么的，厨房里的事，可就全交给你了。以后，你就是西城粥铺的女掌柜。” “啊……”又是一阵惊喜，刘彩云拿着银子，却感到全身都微微颤抖。她看着张奇带着张长富起身出去，竟然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慧梅向她看了一眼，却只是轻轻嘆息一声。 ☆、第二十五章 物资被劫 大概是傅掌柜断米已经有段时间了，粥里没米，自然也就没有顾客上门，他无心经营，店里很多器具都要清洗整理才能使用了。 因此忙了一天，才算是理出一个头绪，慧梅腿脚不方便，也帮不上忙。不过她还是到厨房里，勉强煮了饭菜。几人也都又累又饿，于是坐下吃饭。 “你知道的，我一直在郑夫人那里，不怎么做饭……”慧梅有些歉意地说。 “没事，肚子饿了，吃什么都行。”张奇倒也没刻意说好听的，来了个实话实说。 刘彩云却是默默吃饭，只是若有所思地向慧梅悄悄打量。 很快就吃完了饭，刘彩云不要慧梅动手，忙去收拾了碗筷。张奇自己动手，泡了一壶茶，反正也不管啥茶艺不茶艺的，有热茶喝就知足吧。 正品着茶呢，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张奇微微一愣，心想天都快要黑了，谁还会来敲粥铺的门呢？ 张长富起身前去开门，不一会儿却听见有人急道：“庄主在不在？大事不好了！”却是王贵的声音。 张奇一怔，随即站起身来，大声道：“我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却见王贵和牛刚大步进来，两人形相都大为狼狈，王贵一身是土，头髮上还沾着野草；牛刚更加可怖，居然一脸的血迹。 慧梅见状，也是一惊，伸手便想去腰间拔剑，但随即想起这是在粥铺，又怎么会随身带剑呢。 “啊！”刘彩云却是以手掩口，惊唿了一声。 王贵和牛刚都是一脸愤怒，根本没注意到粥铺中还多了一个漂亮女子，气愤愤地说道：“庄主，咱们送回山庄的物资，半道上被一伙土匪给劫啦！” 张奇一听，也是勃然大怒，尼玛的，老子来到这个时代，连官军都敢杀，啥时候的让土匪欺到头上来了。他重重一拍桌子，差点把茶壶都震翻了，喝道：“是那一股小毛贼，活得不耐烦了，你们打听清楚了没有？” 牛刚愣头愣脑地答道：“那伙山贼自己报了山头，说是秀山北峰的混天虎。” 张奇不由一怔，想起“霸天虎”这个名字来，心想怎么连“变形金刚”都出来了，不禁差点笑喷。他好不容易忍住没笑，皱着眉问：“你脸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牛刚道：“那伙小毛贼要拉咱们的大车，我不许拉，于是他们就上来打架。可惜我手里没傢伙，再加上他们人多，于是就被打破了头，流了一点点血。” 王贵摇头道：“你这小子太冲动，都被打晕了，岂止是流了一点血而已？” 张奇听了，也不禁替牛刚感到幸运，还好只是晕倒了，总算捡了一条命回来。这小子为人梗直，虽说是件好事，但有时太过冲动，未免有吃亏的时候。 不过这个王贵虽然样子狼狈，但身上无伤，未免也太油滑了一些吧。他心里这样想着，脸上不禁稍稍表露了出来。 王贵也是个人精，见状知道不妙，忙道：“庄主，不是小的不愿拼命，实在是山贼人多，大约有百十号人，至少也有三四十把刀，要是来硬的，只怕没人回来报信啊。” 张奇其实也没有怪罪王贵的心思，毕竟他们只有两人，而且身无寸铁，要是硬拼实属不智。因此温言道：“我不怪你，事实上你做得很好。面对强敌，不能硬碰硬，而是应该智取。” “多谢庄主！”王贵松了口气。 “这个混天虎是什么来头，有多少喽罗，他的贼穴又在什么地方？”张奇既然决定智取，也就坐了下来，稳下心神，当下招了招手，让两人也坐下，然后开始问话。 “我们也不知混天虎是啥来头，只是听赶车的说起，这伙山贼盘踞在秀山北峰的圆明寺里。寺中的僧人，早就被他们赶走了。”王贵答道。 “秀山北峰的圆明寺，你们谁熟悉那儿的道路？” 王贵和牛刚都是外地逃荒来的，对西城这一片并不熟悉，两人都摇了摇头。 “这个混天虎我倒听说过。”这时候慧梅说道：“此人曾经跟闯王与及其他数十家大小杆子会盟过，只是他人少势孤，也没人注意他。只不过此人好像会铁布衫的功夫，颇为了得。” “啊，这么利害，听说铁布衫练好了，那可是刀枪不入啊！”王贵和牛刚一脸惊讶，带着几分羡慕地说。 第39页 “哈哈，还刀枪不入，要不要神功护体？”张奇嗤之以鼻，对这种很牛的武功一笑置之。又向慧梅看了一眼，问道：“除了这个，你还知道些什么？” 慧梅却摇了摇头，道：“除此之外，我就一无所知了。” 张奇想了想，对王贵二人说道：“我们连夜就去探路，你们还撑得住吗，要不，牛刚受伤较重，留在这里休息好了。” 牛刚把头摇得像拔浪鼓一样，大声道：“庄主，我没事，一点事都没有。我才不要留在这里，陪着这些娘们，那还不把俺老牛给闷死。” 慧梅瞪了他一眼，牛刚却嘿嘿笑着，把脸转到一边。 张奇道：“好，既然你不愿留下，那就再辛苦一下。咱们收拾点干粮和水，然后马上出发。” “谨遵庄主号令！”两人刷地一个立正，大声答应。 张奇一摆手，两人便忙着去厨房里找东西，准备上路。 刘彩云见张奇似乎很有势力，面对土匪竟然一点也不担心，不禁心里很有些失落，却是觉得以张奇的身份，真的会看得上自己吗？但若非他的收容，自己孤身一人，却实在不知道在这世上如何活得下去？ 过了片刻，刘彩云见天色不早了，她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稍一犹豫，还是起身告辞，然后说明天一早就来。 “你一个人住不安全，就不要回去了。”张奇想起那个姓包的黑胖子，虽然被打跑了，但谁知他背地里还会做什么事情？ “好的。其实我早没家了。为了埋葬父母，家里的房子都卖了，我一直寄住邻居郝大娘的家里。”刘彩云神情黯然地说。 “好了，这一去，也许要过个三五天，又或许要十天半月才会回来，粥铺的事就交给你了。”张奇一边说话，一边收拾东西，主要是带上一些干粮。因为他打算独闯匪穴，谁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所以备些干粮也是有备无患。 “哪……我住哪儿？”刘彩云忽然怯生生地问。 “嗯，就住我房间吧。”张奇一面走一面说，他只想以后会把精力放到山庄里去，粥铺的事基本不会过多过问，所以在这里的房间也用不着了，就给漂亮小寡妇住好了。 “啊，住……你的房间？”刘彩云不禁感到心口怦怦直跳，有几分羞涩，更多的却是惊喜。 张奇着急物资被劫的事，根本也没多想，带着王贵、牛刚匆匆上路。这个时候，他才觉得马匹的重要了。可是大明朝显然很缺马，听说就连军队都没多少骑兵。而民间要见到一匹马就更难了。 但目前也没别的办法，只好辛苦一下双腿了，往秀山方向用急行军的速度前进。 ☆、第二十六章 智取混天虎 两天之后。 秀山之下，一条蜿蜒的山路，忽然传来礼乐阵阵，然后吹起欢快的唢吶曲子，却是送亲常用的段子。嘹亮、高吭而又喜庆的旋律，萦绕在秀山的丛山峻岭之中，打破了山谷中亘古以来就有的寂静。 大约有十名吹鼓手在前，吹吹打打，煞是热闹。中间是一顶花桥，大红缎面的轿帘，四名健壮的轿夫抬着，走山路有如平地；跟在后面的，却是几辆大车，都是陪嫁的嫁妆。好多箱子堆了起来，显然十分奢华。 这队送亲的人不往别的地方走，偏偏就从秀山北峰下面大摇大摆地路过，而且喜乐还奏得特别起劲。 “打劫啊！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忽然之间，从山间树丛中涌出数十名手持刀枪的山贼，沖向送亲的队伍。 “寨主说了，财也要，美人也要，把压寨夫人留下！” 很快，这些山贼就把送亲队伍围住，当头的是一个光头黑大汉，一脸横肉，面露凶光，手提大环刀，大喝道：“混天虎在此，乖乖地不动，那就没事。谁要敢乱动，老子送他板刀面！” 送亲队伍果然一动不动，唢吶锣鼓之声早就停了。 混天虎嘿嘿冷笑，径直向花轿走去，笑道：“咱们山里就是缺了一位压寨夫人，却有人巴巴地送来了，让我看看，新娘子美不美？” 在众山贼的闹笑声中，混天虎已经走到花轿前，掀开轿帘，笑道：“美人儿，不如留下来，做个压寨夫人如何？” “好啊，啥时候洞房，我都等不及了！”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说道，跟着那新娘将头盖一掀，嬉笑着看向混天虎：“心肝宝贝儿，你可别跑了！” 混天虎“妈呀”一声，险些晕倒，跟着一阵剧烈的反胃，差点就吐了出来。 原来顶着红盖头，穿着大红绣凤喜服的新娘，哪里像个人样，粗眉毛，吊环眼，红鼻头，大暴牙，再加一脸大疙瘩，几根山羊鬍须，简直就是牛头马面现形。 “你踏马的是猪八戒吗？”混天虎只说出这一句话来，脸上就重重挨了一记，却是被身穿喜服的假“新娘”十分粗鲁地踹了一脚。 他被这一脚至少踹出一丈远，门牙都掉了三颗。到了这个时候，再傻的白痴也知道中计了。 送亲的队伍一下子变成了一队庄丁，看似运着嫁妆的大车上，把红布一掀，里面全是刀枪。十几名精壮大汉早就拿起武器，此外还有十把劲弩，对准了山贼。 第40页 “哈哈，混天虎，你们跑不了啦！”这些庄丁当中走出一个少年，手里端着一支形状奇特的像火枪一样的武器，笑得很是欢畅。 “好大的胆子，你们是谁家的庄丁，竟敢冒充送亲队伍跟咱们做对！有种的，留个名号下来！”混天虎虽然掉了几颗门牙，但还能勉强喊话，只是有点含煳不清。 “陶然山庄张奇在此！”那少年十分神气地一扬头，用枪指点着众山贼，说道：“你们才是好大的狗胆，竟敢劫了本山庄的钱粮，现在我不但要你们全部吐出来，而且还要十倍偿还！” “哼，废话少说，咱们靠山吃山，不劫道吃什么？兄弟们，动手啊！”混天虎仗着人多，虽然看着对方武器精良，但还是决定奋力一搏。 砰地一声，张奇向一块山石放了一枪，只见石屑纷飞，三人合抱的巨石，竟然被打了一个大洞。 混天虎大骇，手提大环刀，竟然不敢再往前沖。众山贼也都吓了一跳，心想这要是一枪打在身上，那还不把人打成两截？ “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投降，要么死。”张奇现在早就没穿奇怪的夹克和牛仔裤了，当然李宁牌板鞋也换成这时代的乌底鞋。身穿员外服，倒也面团团若富家公子。 “寨主快走，我们断后！”这混天虎还真别说，混得还算不错，真有几个心腹死士。这时都沖了出来，要掩护他逃回山寨。 张奇摇了摇头，嘆道：“何苦呢，何必呢？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非要逼我杀人？” 一面嘆息，一面下手却毫不迟疑。他抬起狙击步枪，信手就是砰砰几枪。话说熟能生巧，自从这货有了这把千机钺之后，没事就拿出来瞄准，倒也练就了一手好枪法。此时可就用上了，果然一枪一个，绝不放空。有四名死士中枪倒下，死得十分难看。 本来在这四名死士的带动下，大概还有二几十人头脑一时发热，也想一涌而上，为寨主效忠。不料想只是一眨眼之间，就发现这几名寨主的心腹在几声“砰砰”声后，死得不能再死，不禁都惊呆了，于是都悬崖勒马，及时站住脚步。 直到这个时候，混天虎才知道，自己真是撞到铁板上了。 “饶命啊，我等愿降！”众山贼早就跪了一地。 混天虎看着张奇手里的“火枪”，十分震惊。威力巨大，而且不需装填弹药，可以连发，这简直就是神器，哪里是世间可以有的？败在手拿神器的这个少年手里，也不算冤枉。 “我也愿降。”混天虎低头，扔下了大环刀。 “很好，都我给带走，送到后面问话！”张奇只差用京腔京韵答话了，要是再来几声锣鼓镲的伴奏声，那就齐活了。 看来，这两天的折腾没有白费。从西城借来花轿、车辆、木箱等物，还有迎亲的锣鼓队，与及吹唢吶的艺人，这些可都是花了钱的。 事情要回到两天前，自从张奇得知秀山北峰易守难攻，半年前曾有五百官军前来剿匪，大摇大摆攻了上去，没曾想却被打了个落花流水，三四百人命丧沟渠之中，数十人被擒“降贼”，只有十几人侥倖逃脱这事之后，才想出了这条智取混天虎的计策。 要不是山庄里有这个吴蒙达吴老头，张奇就真的要犯错误了。如果贸然攻打秀山北峰，虽然仗着神器防身，他可能没啥事，但手底下十几号人，包括老兵岳举，能否保得性命，可就不好说了。 吴蒙达是第二批上山的难民，但他不是外乡人，却是西城本地人。西城并未遭灾，他怎么成了难民了呢？ 这事说起来，就跟西霸天有些关系了。 吴蒙达是个铁匠，手艺精湛，家境倒也不错。不料人到老了，他的老婆却患上重病。为了给老伴治病，吴蒙达花光了家里的钱银，最后还向西霸天温家开的钱庄借了高利贷。 结果，吴蒙达的老伴还是不治而亡，而温家的高利贷也还不上，最后被追债，全部家当都被收了去，人也被赶出房屋，流落街上。 吴蒙达早年丧子，如今孤身一人，晚景凄凉。若不是遇到岳举到县城招人，他只怕就要死在路边了。 张奇的陶然山庄正好需要铁匠，吴蒙达虽然年级大了，但手艺精湛，因此在庄中受到礼遇重用。 而这次智取混天虎，也有吴蒙达的功劳。 张奇得知送往山庄的物资被劫，带着王贵、牛刚二人连夜回到山庄。他从来不是一个莽撞之人，虽然恨不得立马杀上秀山北峰，夺回钱粮。但毕竟道路不熟，对圆明寺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也知道不能意气用事。 于是先回到陶然山庄，招集岳举等人商议，问起混天虎的事，恰好吴蒙达做为铁匠，曾为官军打造武器，恰好便知道了上次剿匪失利的事。 张奇听了，不禁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情报的重要性。看来要为山庄打造一个情报系统了，可不能做啥事都双眼一抹黑，那可是要吃大亏的。 ☆、第二十七章 得胜归来 混天虎投降，连同他的手下一共有五六十人。原本不止这么点人，自从混天虎占据圆明寺，赶走僧人，成为匪穴之后，打家劫舍，裹胁良民，最盛时达到三四百人。 但是在半年前，官军前来围剿。混天虎占着熟悉地形，设下几处埋伏，打败了官军。可是他的喽罗们一点也不专业，大多是平民出身，武艺不精，也战死了三百多人，只剩下几十号积年的土匪活了下来。虽然抓了几十名官兵“俘虏”，但后来因为这些降兵设法逃跑，杀了一半，逃了一半，所以山寨中并未增加人手，反倒又损失了几个悍匪。 第41页 混天虎的山寨元气大伤，好久都没敢下山打劫。说巧不巧的，当他蛰伏半年之后，再次出山劫道，却恰好劫了张奇送回山庄的粮食物资。这才引来张奇的冲冠之怒，设计智取了混天虎一伙。 张奇见匪徒投降，这才松了口气。他是有神器在手，可以杀人于举手之间，但毕竟手底下人手太少，又没经过什么战阵，真要拼起命来，就算打赢了，恐怕也会折损不少人手，这可不是张奇愿意看到的。 还好，在枪口的威胁下，众山贼和混天虎都还算识时务，选择了投降。他们固然是捡了一条命，陶然山庄也避免了人员损失，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但是让张奇更加惊喜的，却是混天虎主动承认，圆明寺中，藏有不少粮草和金银珠宝。这些可都是他这些年打劫所得，也不算少了。 张奇大喜，于是叫混天虎带路，直奔秀山北峰的圆明寺。 在混天虎眼里，张奇几乎有如神只一样，他手里的神器说明了一切。面对如此神秘的高人，他早就一点脾气都没有了。既然选择了投降，也就决定把山寨里所有的东西都献出来，以此获得主人的信任。 岳举派人清点了一下混天虎的家当，竟然有黄金两百两，白银三千两，珠宝首饰也有几箱，料想价值也不会在金银之下。 另外，还有上百石粮食，虽然也包括半数的杂粮，但这也是一个不小的收穫。还真应了张奇的话，劫了他的粮草，就要十倍偿还，现在可好，得到的远远不止十倍了。 还有一个小小惊喜，那就是因为混天虎曾打败了五百官军，得到了大量的武器。虽然多数只是刀枪、弓箭之类的兵器，几乎没有火器，但总也是大明朝的制式武器，可不是民间自行打造的刀具可比的。 但更让张奇惊喜的是，北峰下面的山谷中，竟然有一个露天铁矿。这是张奇找了很久没找到的，没想到一下子就有了。只要建立了採矿场，下一步就可以建铁匠铺了。有了铁匠铺，就能打造各种精良的武器。到了那时，大尚朝的这些兵器，就成了破铜烂铁，真的要回炉再造了。 于是，张奇立刻下令，让吴蒙达为总监，带着十来名铁匠，马上建设採矿场。 至于矿工，刚好有现成的，就是混天虎手下的喽罗了。 至于混天虎本人，张奇还是把他带回了陶然山庄。他想先把这傢伙留下来，如果他是真心投诚，能够留为已用也未尝不可。 圆明寺虽然不大，终究是座寺庙。张奇决定恢復它本来的面目，过些日子，让人请些僧人回来，重新供奉香火。张奇本身倒不信这些宗教的东西，不过他觉得如果别人愿意信，也是人家的自由。 送亲的队伍包括鼓乐手有十几人，都是花钱请来的。说起来还是吴蒙达的面子，要不然人家也不敢来啊。原来吹唢吶的是父子两人，都是吴蒙达的徒弟，父亲名叫赵发，儿子叫做赵光亮，两人现在西城外还开着一间打铁的铺子。 只不过吹唢吶的本事是祖上传下来的，所以父子俩除了打铁，遇上有人家婚丧嫁娶的，也时常被人请去吹唢吶。 吴蒙达献计，用迎亲队伍引混天虎下山。赵发父子俩就是关健，他们若不肯帮忙，这台戏也就唱不成了。 现在大戏已经落幕，送亲的队伍有敬无险。不过众人都吓得双腿还在哆嗦呢，原来他们被请来的时候，还以为是山庄里真的送亲呢。不然的话，谁敢去惹山里的山大王呢？ 张奇将收缴来的银子，送了二百两给送亲队伍，算是压惊，并且託付吴蒙达，好生送他们下山，算是了结此事。这笔银子分到每个头上，也有十多两了，这可算是发了一笔小财了。众人这才转惊为喜，收拾傢伙什回家。 至此，秀山北峰之事算是了结。 张奇带着岳举和二十名护庄的庄丁，其中还带着混天虎，返回陶然山庄。 一看到那山谷中最醒目的标志，就是那座悲摧的磨坊。混天虎眼睛睁得熘圆，贊道：“额的妈呀，这是谁造的磨坊，真是太神奇了，太好看了，上面还有会转动的翅膀。简直就是人间奇蹟啊！” 张奇老脸一红，道：“混天虎，看到旁边的水井没有？你去提水浇地，每一亩地都浇过来，不然不准吃晚饭！” “啊？这也太……我遵命就是。”混天虎苦着脸提水浇田去了。 张奇心想，看来改造和升级磨坊的事情，要提前进行了。不然的话，以后老子还怎么见人啊。 这时，陶然山庄的城镇中心已经大部分建好。就像一座圣殿般的建筑，出现在山谷之中。虽然这只是初级版本，但外观也算是不错了。占地倒是不大，三四百个平方。有两层楼高，中间有木梯上楼。正中间是一个大厅，做为聚众议事的地方。 同时，在磨坊周围，已经有了近百亩农田，大半是稻田，还有一些种着各种蔬菜。地里吐露新绿，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也许只要两个月以后，山庄肯定会迎来又一次丰收。而这次与上次不同，那时张奇一个人苦哈哈地开荒种地，才种了两三亩地而已。但这次至少有五六十名农夫在耕作，上百亩的庄稼，而且都是高产种子，收成自然不会低。 另外还有将近四十名农夫，成为工匠，负责伐木与及房屋农舍、城镇中心的建造。山谷之中，已有数十间住房，原来空空荡荡的荒山，此时却有了几分山村的味道。 第42页 山庄里的农夫们做完农活，这时已经大多闲了下来，见到张奇带着庄丁们回来，而且还带回不少金银财宝，显然打了胜仗，不禁都欢唿起来。 现在庄里的农夫们，都已把山庄当成了自己的家，在他们心中，这里就像是世外桃源一样，可以避开世间的灾祸。而庄主在他们心目中，已经如神明一样，是一个可以创造神迹的人。 如今，众农夫看到这位少年庄主胜利归来，而且还抓到了土匪头子，自然也都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 张奇见到自己得到众农夫的拥戴，人心可用，也不禁大为欣喜。因为这个山庄与及众多的农夫，都是他将来在这个时空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想到这里，张奇又情不自禁挥了挥手，这个姿势越来越像后世某世袭国家的少年元首，笑着大声说道：“陶然山庄的居民们，从明天开始，大家不用喝粥，可以吃上白米饭了！” “哇！这是真滴吗？菩萨显灵啊！” “啥菩萨的，这是庄主的恩情啊，庄主比俺父母还亲！” “庄主万岁！” ☆、第二十八章 兵营和化工作坊 张奇独自一人走进城镇中心的议事大厅，全木结构的房屋，古色古香。大厅可容纳四五十人，十分宽敞。而且四周都是落地大窗，因此室里光线充足。只不过窗户纸让光线变得柔和了许多。 看着窗户纸，张奇心中一动，想到了如果换成大幅面的落地玻璃窗，那就乖乖不得了，简直就是百分百的完美了。 可惜这个时代，玻璃还是件稀罕物，要从遥远的大洋彼岸，那些红毛藩乘着大海船贩运到大明朝。一块手掌大的镜子，也要卖到上百两银子。 虽然大明朝也能烧制一些玻璃制品，可惜工艺过于粗糙，顶多做几个玻璃碗、玻璃盆的，而且产量也不多。相比之下，还是外来货更受欢迎。 张奇坐在大厅当中的太师椅上，不由得浮想翩翩，心想：“据说玻璃、火枪、肥皂号称穿越者三大神器，可以轻易换来大量金银，与及打遍天下无敌手。我凭什么就不能试试呢？” 想到制作玻璃，心里就一阵热乎，仿佛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只不过他没穿越之前，对这些化工的玩意一窍不通，更别说知道啥子配方了。 幸好，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别人穿越都把配方背得滚瓜烂熟，于是称王称霸。而张奇却有头髮三根，脑后。自从知道可以用力抓脑后头髮，能有效地召唤时空精灵之后，张奇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功能，于是开始用力抓起了头髮。 “啊，好痛啊，你发什么神经，抓我做什么？”果然，这一招百试百灵，立马传来时空精灵那种卡哇伊的声音。 “嘿嘿，不好意思，小生这厢有礼，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一下。”张奇嘻嘻笑道。 “说吧，啥事。”时空精灵倒也没太生气。 “嗯，你知道，我现在很穷，山庄里的人都在吃野菜过日子。我就想弄点钱，也改善一下伙食而已。”张奇长篇大论地说。 “好啦，其实就是一件事，想弄钱，是不是？” “对啊，对啊，太对了。” “你有了城镇中心，还怕弄不来钱，真是俺服了you！”时空精灵不屑地说。 “嘿嘿，要知道我现在的力量还弱小，而外面的威胁一直很强大。所以我只能低调行事。”张奇解释道。 “好啦，低调不等于不着调。我问你，你建起城镇中心起来，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做事？可多了，比说如磨坊农舍，开荒种田；建起了伐木场，还建立了护卫队。另外还有採矿场很快也就有了。”张奇说起这些，还带着一点点的骄傲。毕竟这些可是从无到有，一点点建设起来的，也算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了。 “那你为什么还不建兵营呢？” “啊，兵营，我还以为要先建铁匠铺呢。” “切，你还真当是在玩游戏啊？”时空精灵差点就要吐槽，“没有铁匠铺，难道就不能建兵营了吗？要知道只有经过兵营的专业训练，才能出现真正的士兵，而你的那些护卫队，充其量只是你这个地主老财的一群打手而已。” “训炼士兵？”张奇不禁眼前一亮，他对军事一窍不通，要是带人打群架或许可以，可是以后真要遇到战仗，那可就要抓瞎了。 “你可以建一个兵营，里面有一个高度仿真的模拟系统。你可以在里面训练自己与及其他人，成为一个强大的精锐战士。”时空精灵提醒道。 “兵营，太好了！快让我建一个吧！”张奇有些迫不急待了。 “好的，这是图纸和需要的物资，你快去准备吧!” 张奇收到图纸，另处还有物资清单，一看之下，险些晕死。“靠，这么多东西，抢人啊！” 原来建设兵营可不简单，除了必须的木材、石料、砖瓦之外，还需要大量武器设备和矿石。 武器倒是可以理解，既然是兵营，十八般武器往校场一放，看着就很威风。只不过，要矿石干吗，而且还有些稀奇古怪的矿，像啥子硒啊、锌啊的，甚至连稀土也要。这可是限制级物资啊。不过好在是古代的大明朝，估计也没人弄懂稀土是啥，应该也不会太难弄。唯一的难处，是要四处去找，这可就不容易了，也许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做到。 第43页 不过，张奇想到刚从混天虎那里顺来了几百副刀枪，这下倒是派上用场了。于是又转忧为喜，道：“好，就建兵营。我倒要看看，这个兵营是不是能把财主的打手变成精锐士兵。” “好吧，你快去做事，我去了。”时空精灵说完就要玩消失。 “唉，等等，我还要问你做玻璃的事？” “做玻璃，干嘛用？”时空精灵很不识时务的说了一句，不过也许感到这事跟她有蛋关系呢，于是随口答道：“好吧，这是做玻璃的配方，你要就拿去好了。” 很快，张奇脑海中就出现了制作玻璃的配方。 “啊哈，发财了。”张奇这下乐了。又可以建兵营，又能制玻璃，有钱又有兵，想不牛比都不行了。 “来人啊！”张奇似乎想过过老大的瘾，坐在太师椅上就叫开了。 不料，他忘了，没他的吩咐，岳举等人也不敢擅入城镇中心啊。都在外面老老实实候着呢，这圣殿般的建筑又有点隔音，因此并没有人听到他的叫声。 张奇醒悟过来，于是大步走出议事大厅，然后一挥手，说道：“现在有两个任务，一是建造兵营，二是建一个化工作坊。岳举，这两件事都交给你负责去办。” “建造兵营？”岳举等人都是又惊又喜，喜的是山庄力量又将再次增强，惊的是大伙在这种种田而已，要兵营干吗，难道还敢造反不成？ 至于化工作坊的事，反倒没人在意。主要是不懂化工是啥玩意，另外在众人心中，这事也没啥大不了的，庄主说要建，那就建呗。 却没人知道，就是这个化工作坊的建起，将会给大明朝带来多么大的影响和冲击。 ☆、第二十九章 要当玻璃贩子 张奇如今也是一庄之主了，下达的命令可以得到不折不扣的执行。岳举负责兵营，而化工作坊的建设，则是从烧砖窖的七八个人中，挑了几个烧砖能手，然后直接指派了一个最忠厚老实的人来担任。 这个人大概是除了岳举、吴蒙达之外，山庄里年级最大的人了，大约四十来岁，居然跟岳举是同乡，名叫陈彬，原先在村里曾制过陶瓷，善能烧窖。来到陶然山庄后，就按其所长，分派到砖窖烧砖瓦去了。 现在张奇要建化工作坊，自然就想起他来了。于是陈彬也很快高升，成为山庄中又一个有职司的人了。 相比建设化工作坊来说，建造兵营要快了许多。无非就是在山谷中划了一大块地，大约三四百亩地，用木栅栏围了起来。中间的地面尽量弄平，就算是一个大操场。因为山庄中的庄丁不多，所以前期的规模也不大。 只不过由于缺乏矿石，所以目前的兵营只是一个空壳子。至于时空精灵所说的，什么虚拟系统，也只有等到找齐各种矿物才能建造。但如果只是操练一下队列，练练刀枪的，倒是没问题。 而训练庄丁的事，也只能先交给岳举去做。张奇给混天虎也安排了职位，那就是武术教头。这货别的本事没有，但还真练过铁布衫，用刀砍在身上，竟然屁事没有，连红印都不留一丝。而且徒手格斗的功夫，全山庄没有人能比得上的。 混天虎总算如愿以偿，得到了张奇的信任，并且成为岳举之下的正教头，地位还在王贵、牛刚几个副教头之上。说起牛刚，混天虎一见他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因为上次假扮新娘子，智取混天虎的那个人，就是牛刚。当时差点把混天虎噁心死。后来再见到牛刚，就会引起条件反射，总感到隐隐地反胃。 张奇目前并没有太多过问兵营中训练的事，由得岳举几个人去搞。其实岳举做为一个资深老兵，训练一票新兵还是没有问题的。 不要以为古人就不会练兵，歷朝歷代，军事学家层出不穷，那一个又是省油的灯？说起孙武、吴起、韩信、岳飞、戚继光等人的大名，谁又不耳熟能详？ 要玩什么队列整齐，再加上战阵变化，古人打仗可不是过家家，难道会不明白纪律的重要性？非要等到穿越者平空出世，然后教会大头兵站队列，守纪律，从而天下无敌，那不是把古人当小孩子看了？ 真要说起冷兵器时代的士兵，差不多个个都是杀手。如果是现代的士兵去了，在没有自动步枪的情况下玩肉搏，会玩得过天天用刀和拳头说话的古人吗？ 就算是特种兵，也许要比一般古代士兵利害，但是古代就没有特种兵吗？虽然人家不叫这个词，可是也许叫虎贲军，也许叫啥飞熊军，总是就是精兵，力能伏虎的多的是。现代特种兵空手搏虎的，还没见过，也不知道行不行呢。 当然，现代军队的军事素养要高于古代军队，这个应该是对的。可这是建立在高科技战争的条件下。冷兵器时代只能凭血气之勇往前沖，还能给你玩啥卫星定位，来个空中支援或定点打击？ 总而言之，张奇一来不懂军事，二来也不信古人是傻蛋，打了几千年冷兵器战争，居然连站队列也不懂，统一行动听指挥也不会；要真是这样，几十万人上了战场，乱闹闹的连列阵都不会，那还打啥仗啊。 所以张奇干脆当了甩手掌柜，把训练新兵的事交给岳兴和几个副教头，自个去督办化工作坊的事去了。 当然，他所说的新兵，其实就是一群刚放下锄头才拿起刀枪的农夫，而且也只能以庄丁来称唿。 第44页 不过在张奇心目中，这些庄丁可都是要按后世的特种兵标准来训练的。 制作玻璃的事，说穿了也不是多难，早在西周时期，也就是两千年前，就已经有人在弄了，至清代发展到顶峰，成为古代玻璃史上的鼎盛时期。古代玻璃器又分宫廷制造与民间制造两大系列，宫廷玻璃代表了清代玻璃制作的工艺水平，是造办处玻璃厂按照皇帝的谕旨为皇家制作的各种玻璃器皿。只不过，在清代以前，玻璃制品还有些粗糙而已。 古代多是单色玻璃，也就是用单一颜色玻璃吹制的玻璃器皿。单色玻璃有“涅玻璃”与“亮玻璃”之分，“涅玻璃”是指不透明玻璃，“亮玻璃”是指透明玻璃。其中自然以亮玻璃最为贵重了。 张奇得到了制作玻璃的配方，还有搭建窖炉的图纸，无非是照样去施工而已，很快就建好了窖炉。 然后就是材料，其实就是石英砂溶液中加入一定比例的铅，就能烧制出“人工水晶”，又称为水晶玻璃。人工水晶透明度高、折光性能好、厚重、耐切割，便于精雕细刻，是玻璃中的精品。 关键的材料是优质的石英砂矿，还有橡木。用橡木来熔鍊石英砂，又从橡木灰烬中提取优质的碳酸钾，溶于玻璃溶液中，就可以得到水晶玻璃。 而工人们就必须学会用模具吹制玻璃的形状。在目前的条件下，用机器的可能性为零。 当然，还可以用模具压制、磨花的办法，这样比吹制要省力的多。然而有些中空的器具却只能吹制，所以也无法代替。 烧炼玻璃的窖炉最难的是温度，因为需要摄氏1000-1400度高温，才能将玻璃化成水，从而制出各种形状。以一般木炭的火力，显然很难达到这个温度。 幸好有时空精灵详尽的资料，这可省了众工匠的多少心力。首先是炉窖的密封要好，烟囱够高。而且鼓风机也非同一般的大，要四个人才能拉动。就连烧火的木炭，也是专门炼制的煤炭。这样一来，许多当世无数高手匠人无法解决的技术难题，都一一迎刃而解。 很快，玻璃炉窖就已建成，并且炼制了第一炉上好的玻璃。只是因为缺少橡木，所以要制出人造水晶，还得假以时日。 不过，就凭现在制出的上品玻璃，已经足以傲视当世的整个世界了。 有了玻璃，张奇笑得嘴都合不拢，他叫工匠们把玻璃制成了各种器具，比如镜子，酒杯，茶具等物，然后好好包装一下，准备下山去当玻璃贩子。 ☆、第三十章 火爆西城 自从上次从西城回到陶然山庄，收降混天虎，建造兵营和化工作坊，制作玻璃器皿，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半月了。 花费时间最长的，主要是吹制各种样式的玻璃器具。还好陈彬做瓷器也有几十年的经验了，再加上几个熟手帮忙，试验了无数次，终于还是成功的制出了几十件精美的玻璃器皿。 张奇离开西城粥铺的时候，跟刘彩云说最多十来天就回去。但没想到山庄里的事情太多，一直没空再去西城，但他也没忘了要开粥铺的事。 一开始他最担心的就是大米不够，但还好，秀山北峰的山大王混天虎投降，山寨里居然有近百石大米。于是，这些大米优先供应西城粥铺，连着派人送了好几趟。 而张家营遗孤中的四个女孩子，也派去西城粥铺帮忙，并且让刘彩云先把粥铺开张起来再说。 另外还有一件意外之喜，却是山庄的大多数后来开垦的农田还没有到收成的时候，但张奇最先种的三亩地却又丰收了。 他自然是把这些仙米带上，准备全部送到西城粥铺去。也许粥铺目前来说赚的钱并不多，但他想的是把山庄的仙米推广出去，为将来把仙米卖个好价钱做势。 现在玻璃成品已出来，需要去找销路。张奇决定再回西城，把山庄的事交给岳举、吴蒙达、陈彬几人负责，带着王贵、牛刚，再加上三辆大车，车里装的都是仙米和各种粮食，与及一些玻璃器皿。又抽调了几名庄客赶车，下山往西城而去。 牛车走得慢，一路不敢稍停，但还是傍晚才走牛家庄附近。张奇不想每次都去麻烦夏峰家里，于是就在路旁露营。还好这时离秋天还有些日子，晚上也并不冷，露宿荒野也没多大问题。 次日天还没亮，车队就上了路，于是终于在日出时赶到了西城，而这时城门也才刚刚开放。 张奇坐着牛车，直接去北门街。才到街口，离自家粥铺还有老远，就见无数人排着队，拿着锅碗等物，不知在做什么。 “我靠，难道是地震了，城里居民一大早的出来蹲着？”张奇忽然生出这样一个念头，不禁自言自语。 “庄主，啥是地震？”牛刚憨憨地问道。 “啊？”张奇反倒一呆，看了牛刚一眼：“你连地震是啥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牛刚摇了摇头，向王贵看了眼，问：“阿贵，你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啊？”王贵也是一脸茫然。 张奇这才一怔，本来还以为只是牛刚是二愣子，所以有些常识不知道呢。张奇又看了几个赶车的庄客一眼，那几个庄客也摇头说：“我们也不知道。” 张奇挠了挠头，疑惑道：“你们这里不地震的吗？就是说，忽然大地也摇晃起来，会把房屋也掀倒的那种？” 第45页 “呃，庄主说的是龙翻身吧？”一个有些年长的庄客说。 “龙翻身？对了，就是龙翻身。”张奇忽然醒悟，在古代确实把地震当成龙翻身，他一时忘了这个词儿了。 “庄主，可是这里不象是龙翻身啊，房屋也好端端的，而且街上的人还很高兴的样子。”王贵眼力还不错，观察的也颇细緻。 张奇自然也看到了，点了点头。但另一个问题出来了，那就是街上人太多了，而小县城的街道又窄，他的牛车过不去了。 “唉，大清早的，你们站在街上干什么，让一让，我们的车要过去！”王贵喊了起来。 “这里天天都这样，要不你们绕路走吧，让不了。”人群里答话。 “让不了，这是为啥呢？”几人都诧异了。 “唉，你们外地来的吧？连这事都不知道，西城出了活菩萨了，在这里平价施粥。要是去晚了，就赶不上了。所以谁愿意让你啊。” “平价施粥？施粥还有平价的？”张奇和王贵几个人都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既然是施粥，一般来说都是免费的。说是平价了，顶多说卖的便宜，但也是要钱的，怎么能说是施粥呢？ 不对，平价施粥，这个粥是谁家的？活菩萨又是谁呢？ “就算平价，那也是卖粥，你们怎么说是施粥呢？”王贵还真有些好奇。 “你是真不懂啊？现在西城的米价早就二十几两银子一石了，不论是饭馆还是粥铺，也都涨了十几倍的价。只有这家粥铺，真是好人，才涨了两倍而已，肯定是宁愿自己亏钱，也要让大家吃上米粥，这不是平价施粥是什么？”人群中有人回答。 “不错啊，我们大多数人家早就买不起米了，大半年都没见一点米腥味啊。要不是这家粥铺出了一个女菩萨，我们哪里吃得起米粥啊？” “而且这家粥铺的米还不是一般的米，据说是仙米，肯定也要比一般的米要贵啊。” “是啊，我听西门街米铺的人说，这仙米比贡米还要好呢。” 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都在称赞这家粥铺，与及那个女菩萨。 “等等，你们说的那家粥铺，叫啥名字？”张奇终于忍不住问道。 “西城粥铺啊！”几乎是众口一辞地说道。 “啊！？”张奇不由得呆了。 原来自从一个多月前，西城粥铺开张以来，生意十分火暴，每天都排队，从街头排到街尾，成为西城的一大景观。而且只是卖到中午，过了午时，粥就售尽，粥铺也就打烊了。 西城粥铺生意火爆的主要原因，却是因为米价大涨，同城的饭馆早就涨了不止十倍了，西城粥铺的粥价却只涨两倍。不但如此，仙米煮粥，香飘十里，就算涨十倍也会有人吃，更别说还这么廉价了。 “难道这价格定的太低了？”张奇想起曾吩咐过刘彩云，粥价不可涨得太多，以免西城的老百姓吃不起粥。她果然只涨了两倍，在当前的米价飞涨的状态下，自然是便宜到等同白送。怪不得西城的百姓都称之为“平价施粥”了。 但是看到众百姓对西城粥铺赞誉有加，连新任的女掌柜刘彩云也被称为女菩萨，张奇心里却又有一些感动。 如今世道艰难，米价高启，大明朝的普通老百姓已吃不起大米，很多人都面黄肌瘦，只是苦苦煎熬而已。能够得到一碗平价米粥，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幸福。就算天不亮就起来排队买粥，也没有人敢有半句怨言。 “如此看来，粥铺的粥价，也许还是暂时不要再涨了吧。”张奇心里这样想，反正山庄很快又要迎来一次粮食丰收，粥铺的大米供应不成问题。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虽然也充满艰难险阻，但毕竟有神器傍身，可以衣食无忧。现在拿出一些粮食来，就算是为这些可怜的老百姓做一件好事吧。 这时候，牛刚却嚷嚷开了：“大伙让开，让开，你们要想喝咱们粥铺的粥，怎么却堵住路，不让咱们进去，以后还想不想喝粥了？” “什么，你们是西城粥铺的人？”众百姓都惊疑道。 “当然是了，你们看，车上装的全是粮食！你们要喝的粥，全指望着这些仙米呢！如果不让咱们进去，嘿嘿，我们立马转身就走。不过，最迟明天，你们就再也喝不到那么好喝、那么便宜的好粥啦！”别看牛刚这小子平是乍乍唿唿的，其实口才也不错，居然直奔重点，一句话就说到众人的死穴上了。 要是明天没有粥喝，那可不是小事。就算一两天还行，如果粥铺从此不平价施粥了，甚至也涨起价来，那不是要断老百姓的活路吗？于是众百姓不敢犹豫，恨不得变身成为一张纸，贴到两边的墙上。 牛刚咧嘴一笑，唿喝着牛车，在前带路。张奇哭笑不得，不过总算可以让牛车缓慢行驶了，牛刚这一招看来也并非没有作用。 西城百姓们看到三辆牛车上，果然堆得满满的都是粮食，不禁吹唿起来。 张奇一开始还莫名其妙，但随即明白过来，这些老百姓欢唿的是，又运来这么多的粮食，那么粥铺的“平价施粥”，显然就能维持很长的时间了。而事实上得益的不仅是粥铺，更是这些芸芸众生啊。 第46页 想通了这一点，张奇脸上不禁也露出了微笑，看来随意做的一件事，表面看只是为了自己，但也有可能给大众带来好处。 或许在这乱世想要立足，能够得到民心，也是一件好事。虽然目前看不到什么用处，但谁知道在啥时候，就能看到得民心的作用了呢？ 孟尝君的门客冯谖，就曾替孟尝君“收买人心”。孟尝君让冯谖去薛地收债，临行前问孟尝君：“要带点什么回来吗？”孟尝君说:“你看我这里缺什么，就带点什么回来。”冯谖到了薛地，烧了欠条，为孟尝君收买人心。因为他感到孟尝君啥都不缺，就缺了点民心。 后来，孟尝君落难，得到薜城百姓的拥戴。直到此时，他才为之泣下，感激冯谖为他所做的事。 张奇目前来说，还看不到那么长远，不过有史为鑑，民心向背，那可不是件小事。就算他只想做一个富家翁，但也只想做一个被人赞颂的富翁，而不是为富不仁，在背后被人戳嵴梁骨的恶霸豪强。 ☆、第三十一章 希木回来了 牛车穿过人群，好不容易到了西城粥铺门前。就看见俏寡妇刘彩云当垆而站，收钱找补，忙得不可开交。在她旁边的是两个十来岁的女孩，张奇自然都认得，因为正是从张家营收养的几个小女孩。一个名叫傻妞，一个是二妮，两个半大女孩守着一口大锅，只要见人交了钱，就给舀上一大碗粥。 另外两个张家营的遗孤，名叫拴凤和翠喜，因为年级太小了一点，只有六七岁，只能在后面递碗。就算是如此，也忙得头都抬不起来。 粥铺里早就坐得满满的，只要有人一吃完，站起身来，就立马有人紧接着坐下。而他身后，也时时站着手里抬着热粥的人，在等着座位呢。 而街上更多的人却是自己带了碗来，买了粥，有的当街就喝，有的却小心抬着，匆匆赶回家去，可能是家里有人等着喝粥呢。 如此火爆的喝粥场景，深深震撼着张奇。就连王贵和牛刚几人，也都看得呆了。 很快，门前大锅里的粥就卖完了，就见刘彩云向后招唿一声，后院里有人答应着，然后两个大男孩合力抬着一口大锅，锅里是才煮好的热粥，走了出来。傻妞和二妮早已将空了的大锅抬开，两人把热气腾腾的粥锅抬到粥铺门前放下，然后顺手抬起空锅就要进去。 “希木？你小子回来了？”张奇一看那两个半大小子，除了一个是张长富之外，另外个头稍高的，不正是自告奋勇替慧梅送信去的希木吗？ “啊，少爷！”希木一怔，抬头看见张奇众人和几辆牛车，不禁又惊又喜，放下铁锅，跑了过来，笑道：“少爷，你总算下山了。信送到了，我还得了赏钱呢。等进去了，我就把银子交给少爷。”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张奇问。 “我昨天才到的，本来我想直接回山庄的，可是粥铺太忙了，我只好留下来帮忙卖粥。还好，少爷今天就来了，这下好了，有好多事情，我还要向少爷禀报呢。”希木滔滔不绝的说道。 “好，回去再说。”张奇不想在街上说起送信的事，一招手，希木满面春风地跟在他身后，向店铺里走去。 “你回来啦！”刘彩云眼波流转，又是欢喜，又是害羞，向张奇柔声说道。张奇见这个俏寡妇果然很得力，把粥铺开得红红火火，也十分高兴，当下点了点头，贊道：“你做得很好！” “啊！……谢谢。”得到夸奖，刘彩云神色十分激动。 “少爷！”四个女孩子也笑嘻嘻地向张奇问候。 “你们辛苦啦。”张奇也笑着向几个女孩子打招唿。 “不辛苦，为少爷做事，一点也不辛苦！”二妮带头说道，傻妞也忙跟着附合：“是啊，一点也不苦，不对，是不辛苦！” 拴凤和翠喜还小，不会说奉承话，只是嘻嘻笑着。 “少爷，你可来了，这些天，漂亮姐姐把店里的大米都煮光了，要是再不送米来，明天就关门大吉了。”张长富小小年级，却一付老成模样，恭恭敬敬地侧对张奇说话，俨然地主老财的小管家。 “看到没有，这里三车都是大米。虽然也有许多杂粮，不过至少有三石仙米。”张奇指了指身后的牛车，然后吩咐道：“你带他们把车子赶到后院，这些粮食都要放到仓库里放好，可不能被雨淋着。” “好的，少爷。”张长富答应着，招唿王贵他们去后院，然后他却从里屋跑回去，却是去后院开门。 刘彩云带着四个女孩子继续卖粥，张奇却脚步匆匆地进了内院，希木一直在后面跟着。 张奇在院子里站住，看着慧梅住的那间屋子，脸上颇是疑惑。因为粥铺忙得热火朝天，以慧梅的性子，就算不去前面跟着卖粥，也会在后院的厨房里面帮忙。 可是，厨房里却空无一人，而慧梅居住的屋子也静悄悄地，显然她不在院内。 “少爷，慧梅姐姐她走了。”希木自然猜到张奇的心思，于是在旁说道。 “啊，走了？”张奇不禁感到了一阵失落。 “嗯，昨天就走了。”希木说道：“我带回一封密信，是李闯王要交给高夫人的。慧梅拿到密信，连夜就走了。” 第47页 张奇怔怔看着慧梅的屋子，呆了片刻，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希木，问道：“你说，李闯王让你带信，这么说，你见到李闯王了？” “是啊，见着了。”希木脸上的神情，居然有一点点自豪。 “说说看，这些天你都怎么过来的？”张奇饶有兴致地问。 于是希木双眼放光，开始喋喋不休地将这将近一个多月的事说了一遍。 当时慧梅把密信交给他，而且地址和联络暗号，也只告诉了希木一个人。希木兴沖沖地上了路，走了几天，这才到了一个小山村。若不是有暗号，他根本就进不去，因为村口埋伏着不少刀客，要是暗号对错了，只怕小命也就没了。 进村之后，有人直接把他带到几间土屋中去，然后就见到了传说中的李闯王。希木把信一交，李闯王验明密信，果然是高夫人的字迹，不禁大喜，于是就给了希木五十两赏银。 这还是因为李闯王突围时丢失了大量财物，手头没钱了，不然的话，肯定还要再多赏一些银子。 同时，李闯王也写了一封密信，请希木带回给慧梅，然后再转交高夫人。希木这个小孩子送信果然方便，一路上也没遇到什么麻烦，很快返回西城，见到了慧梅。 慧梅得到李闯王的密信，知道事关重大，自从突围失散之后，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李闯王和老营这才接上头。所以慧梅来不及和张奇告别，只是吩咐了希木几句，就去夏峰家取了战马，连夜去见高夫人去了。 张奇得知慧梅走了，心中也有些失落。不过他也知道慧梅的身份，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留在西城粥铺的，她的告别只是迟早的事。虽然也感到一阵惆怅，但很快也就释然了。 ☆、第三十二章 西城商会 希木将这些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去房里，将闯王赠的赏银拿了出来，交给张奇。 “你拿着吧，这可是闯王赏你的银子呀。就算你现在用不了，将来长大了，也可以用来娶媳妇啊。”张奇笑道。 “嘿嘿，人家现在还小嘛，娶啥媳妇啊？”希木忸怩道。 “再过几年了，你就是个大人了。怎么，不想讨老婆吗？”张奇继续开他的玩笑。 “反正还早呢。”希木脸红道，“这些银子还是少爷收着吧，我知道少爷是好人，要做好事，要救许多人，没有银子可不行。这些银子在我手里也没用，不如给少爷拿去用，说不定还能救不少人呢。” 张奇略一沉吟，觉得希木说得倒也不错，他一个孤儿，年级还小，要这几十两银子还真没啥用，反倒有可能学坏了。于是点点头，说道：“好吧，银子就暂且留在我这里。不过，我会记住的，等你长大以后，要娶媳妇了，我会加倍拿出银子来，给你讨一个顶顶漂亮的老婆。” “嘿嘿，少爷说的是真的？”希木眼前一亮，嘻嘻笑道。 “你这小子，真是人小鬼大！”张奇瞪了希木一眼，将五十两银子收下，本来想放回房去，只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这房间好像给俏寡妇刘彩云住下了，再进去可不合适。 于是又递给希木，说道：“你帮我带着，要用银子的时候再拿出来。” “好嘞。”希木答道。 这时候王贵等人已经将牛车赶到院子里来，众人忙着将车上的粮食卸下，整整齐齐地码到仓库里去。另外还有几箱物品，张奇忙提醒道：“这些可是玻璃，都是易碎品，一定要轻拿轻放，不要摔坏了。” 希木和张长富都好奇地问：“玻璃，啥子东西，可以吃吗？” “吃你个头，就知道吃？”王贵取笑两个半大小子，然后有些得意地说道：“这可是咱们庄主最新制作出来的神器，名叫玻璃，又叫啥人造水晶的。可值老鼻子钱了，要是弄坏了一小块，就是卖了你们俩也赔不起！” “啊，这么贵？”希木和张长富都吓了一跳，忙退远几步，生怕不小心碰到了。 “行了，没那么夸张。就算弄坏了，也不会卖了你们，顶多让你俩做一辈子长工。”王贵坏笑道。 “要是能跟着少爷一辈子，那是我们的福气，我们乐意！”希木和张长富几乎是一起说道。 “好了，你们别吵吵了，小心把这些玻璃单独放好。”张奇摇摇头，然后说：“等吃完早饭，咱们到西城走走，看看什么地方可以收购玻璃，我还指望些这玩意赚钱呢。”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传来吵闹声。张奇皱着眉头，心想怎么卖个粥都不得安生，难道还有人来捣乱不成？ 张长富先是一怔，然后也皱起眉头，说道：“少爷，肯定是西城商会的人又来捣乱了。” “什么，真有人来捣乱？”张奇倒是有些诧异了，卖个粥而已，至于吗？ “是的，三天前，就有人捣乱，说是西城商会的。不许我们压价卖粥，说是如果不把粥价调上去，就要封铺关门。”张长富有些气愤地说。 “啥时冒出一个西城商会了？”张奇一时也不知该怎样应对，想了想，只好说：“咱们出去看看。” 张奇在前，众人在后跟着，才走到粥铺大堂中，就听到门外已经快吵翻天了，倒不是粥铺的人跟人吵，而是买粥的众人，纷纷叫嚷着，甚至还有人喊打。 第48页 “这是怎么回事啊？”张奇仍是皱紧眉头，大步穿过店堂，来到门前。 却见粥铺外面，仍然排着长队，而最前面却乱成一片，有三个身穿长衫的男子，被七八个买粥的客人围攻，骂声一片：“你们西城商会都是吸血鬼，把米价定那么贵，谁买得起啊？还要不要人活了？现在人家粥铺做善事，平价施粥，你们却不准低价卖粥，那不是要断我们老百姓的活路吗？” “谁不让我们活，我们就跟他拼啦！” “不错，反正没活路，不如烧了这个黑心商会，大家一起死！” 一时群情激愤，就连排在后面的买粥百姓，也都齐声附合，一时喊打喊杀，倒也声势浩大。 那三个长衫男子正是西城商会派来的人，要强令西城粥铺提高粥价，不然就要“封铺关门”。不料却犯了众怒，人家粥铺的人还没吭声呢，前来买粥的百姓就先暴发了。 事实也是如此，要是没有平价粥可买，众多百姓根本买不起大米，难道顿顿吃穅咽菜不成？因此人人不忿，只要有人振臂高唿，平时再胆怯的人，此时也都不管不顾的跟着喧嚷起来。 那三人吓得面如土色，知道众怒难犯，当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再没了先前趾高气扬的气势，以手蒙面，灰熘熘地从人群中钻了出去，一熘烟跑了。 还好众人也只是嚷嚷，还没有真箇动手打人。看到西城商会的人狼狈而逃，都是十分欢欣，不禁欢唿起来。 而刘彩云和几个小女孩子见到这情形，也不禁颇为感动。看来这里的乡亲们还真是齐心啊，这些天的辛苦倒也没白费，至少在西城的百姓心中，已经将粥铺里的人如同自家亲人一样对待了。 捣乱的人已经走了，虽然事情肯定不会就这么完了，但至少现在是没啥事了，于是继续卖粥。 张奇站在门前，看着那三个人逃走的方向，却沉吟不语。 因为他感到了一种危机，正悄悄逼来。 虽然张奇在后世所学不是啥经济专业，但也知道什么叫垄断，什么叫不正当竞争。现在看起来，这个西城商会所做的事，就是一种商业垄断。抬高物价，还不让别的商家低价经营，不听商会的话，就要“封铺关门”。这种行径，不仅仅是垄断和不正当竞争那么简单了。 事实上，这是比古惑仔还高级的黑涩会的行为了。 看来西城粥铺想开下去，不把大明朝的黑白两道吃透，还真就有些难度。有些事总要未雨绸缪，小小的西城，原来也并不平静啊。 ☆、第三十三章 粥卖得太少 还没到中午，粥就卖光了。而后面还有老长的队伍，人人脸上都露出失望的神色。刘彩云连连致歉，众百姓无奈，只得无精打采地各回各家。傻妞、二妮收拾碗锅，然后打烊关门。 这时张长富和希木已做好午饭，于是粥铺的所有人都到厨房坐下吃饭。也不知是有意无意的，竟然是刘彩云坐在张奇身旁。其他人都围坐一旁，等着张奇开了口，然后这才各自添饭，有说有笑地吃了起来。 刘彩云也没料到会坐在张奇身旁，不禁面红心跳，虽然一时手足无措，有些拘谨，但又感到心中窃喜。 张奇一面吃饭，一面问起粥铺的状况。刘彩云放下碗，红唇轻启，娓娓道来。别看她平日有些羞羞怯怯，但说起正事来，却是条理分明，显得颇为自信。 “公子曾吩咐过，不要把价定得太高。以前是五文钱一碗粥，我暂定为十文钱，就算如此，在西城也是非常低价了。”一说到经营上的事情，刘彩云忽然变得口齿便给起来，“自从粥铺开张，因为一直是低价，所以生意越来越好。从最初的每天一斗米，到现在每天一石米，而且还供不应求。若不是考虑到存粮不多了，这才中午打烊，不然的话，只怕每天两三石米都能卖得出去。” “那你每天要卖多少碗粥，能赚多少钱？”张奇对这个一窃不通，好奇地问。 “一石米煮成粥，就算粥水不太稀，至少也能卖六七百碗。每碗十文钱，共得钱大约七千文，合六七两银子呢。”刘彩云答道：“只是，我还是有些疑惑，不知咱们的米价是多少，这样卖会不会卖亏了？” 说起米价，张长富还是个半大孩子，王贵等人更是只管自己填饱肚子，自从进了陶然山庄，又不用他花钱买米，哪里去管一石大米要多少银子？ 刘彩云曾摆摊卖过包子，自然是要善于计算。不过张奇让她不要过问粮食的事情，所以她也就不闻不问，定价自然也没啥谱。只不过西城中的米商，早就将大米定价在二十多两一石了，刘彩云也并非不知。因此一直心中忐忑不安，也不知会不会好心办了坏事，让东家做了亏 本生意。 若是按大明朝前些年的光景，在太平时节，一石大米不过售价一两银子而已。那么粥铺按现在这个价格，也能赚个五六两银子，收益也算不错了。但现在世道险恶，天灾人祸不断，粮食涨了二十倍也不止。假如张奇的大米也是二十两银子一石进的货，那么就亏大了。 “一天才有六七两银子啊？”张奇失望地说，他不爽的并不是亏不亏本的问题，而是每天进项太少了一点。 事实上，他根本做的就是无本生意。再过一两个月，还有大量的稻米就要收割，对他而言，市上的米卖得再贵，跟他也没多大关系，因为很快，他就不愁没米可卖了。他愁的是如何能尽快把大米换成银子，让他买山买矿买人，尽快让城镇中心升级，好让自己加快壮大实力。 第49页 这个小小粥铺，就算每天赚十两，一月也才赚三十两。表面上看似乎不少，但对一个上百人的山庄来说，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做不了啥事的。 “太少，太少。”张奇皱眉道：“现在咱们库房里，还有多少大米？” “要是各种杂粮算上，还有一二十石。”刘彩云很快就答道。 “嗯，彩云姑娘，要麻烦你再辛苦一下，每天多煮一些粥，就煮两石的量吧。要是人手不够，你只管找人，管吃管住，每月一两银子。”张奇一面说，一面盘算。要是每天卖的粥翻一番，那么一个月也有个五六十两银子。虽然还是少得可怜，但总算聊胜于无。 其实对于一个小县城的小小粥铺而言，谁要是每月赚五十两银子，那还不每天睡着都要笑醒了？可惜对于张奇来说，他现在的眼光岂是几十两银子的问题？ 不管怎么说，这货从宅男变庄主以后，眼界大开，早就不是当年朝九晚五拿干工资的月光族了。 “好的，就听公子的，明天咱们就煮两石米。”刘彩云反倒松了口气，因为听张奇口气，显然他进的大米很便宜，根本不会亏本。反倒还嫌卖得量少，要翻一番的量呢。 其实每天刘彩云看到无数人守在粥铺前，最后因为粥已售尽失望而归，心里也感到很不是滋味。能够每天多拿点大米出来煮粥，让更多的人喝到便宜的米粥，也算是给乡邻们做件善事，心中自然也会感到开心。 粥铺的事定了调，要加大供应量，不单刘彩云欢喜，傻妞、二妮几个半大女孩也都笑逐颜开，其实她们也不想看到许多人买不到粥而失望的样子呢。 张奇这时才明白她们的心情，不由得苦笑，怪不得说天下受苦百姓是一家呢，还真是有点阶级感情在里面。这难道又是无心之举，却又做了一件好事吗？ 只是现在张奇心中实在不平静，粥铺的事其实不足挂齿。他心里想的只是如何去销售玻璃制品的事，因此吃完饭，就带着希木、王贵几人，到西城的街上走了一趟。 只不过看过之后，却十分失望，因为感到这个小县城实在太萧条了，虽然也有不少卖百货的店铺，但都是卖的是一些大路货，既不值钱，也没啥品味。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没一件是奢侈品。看来要想在这个城方卖玻璃器皿是不成了。 张奇心情不爽，倒是希木和王贵、牛刚一路神采飞扬，在街上东张西望，玩得很是开心。 回到粥铺，张奇直接去了以前慧梅住过的屋子。虽然人去屋空，而且里面啥也没有。可是张奇却怔怔坐在床边，鼻端似乎还能闻到慧梅身上那一缕若有若无的淡淡处子幽香。 吃过晚饭，张奇显得心事重重的样子，包括刘彩云、希木在内，没人敢去触这个霉头。都小心谨慎地吃过饭，收收洗洗，各回各屋去了。 后院的三间房，刘彩云住了原先张奇的屋子，山庄里的四个小女孩挤一间房，慧梅曾住过的房子平时是空的，现在自然是张奇住了。 而希木和张长富前些日子都睡在堂屋里，现在王贵等人来了，自然也都是到大堂上，把喝粥的桌面一拼，各自睡在上面了。 众人白天都很劳累，很快睡着。不料将到半夜子时，忽然院中传来异响，似乎有人在翻墙头。 ☆、第三十四章 西霸天派来的 张奇自从在时空穿越时受到改造之后，无论是听力还是身体反应都强过常人数倍。虽然睡着了，但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还是立即醒了过来。 只听得院墙传来轻轻脚步声响，不过似乎也不是啥武功好手，因为听声音有些笨拙，虽然尽量轻手轻脚，但落地时还是发出重重的声响。 “我靠，难道遇上樑上君子了？而且还不止一个，大尚朝可真够乱的，连个觉都睡不好。”张奇诧异道，披衣而起，手里已经把空压手枪的保险打开，然后悄悄推门，弯腰走了出来。 但他想了一想，觉得还是不要妄开杀戒，毕竟是在县城之中，要是真杀死了人，终究是件麻烦事。于是收起枪，却将千机钺取出拿在手，这次是用了斧头的形状。 黑暗中，只见墙头上还爬着一个人，而底下有一人伸手接着，很快，墙上这人也熘了下来。 “嘘，小声点，这家粥铺的东家，是个会家子。咱们把东西放下就走，可别被发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只是这口音听着却有些熟悉，张奇倒是有些诧异了，西城的坏蛋当中，还会有自己的熟人吗？ 只见那两个黑影悄悄摸到里屋，其中一个身上还背着一个袋子，也不知装些啥。 张奇要看看这两个傢伙究竟要做什么，于是不动声色，隐身黑暗当中，一双眼只盯着两条黑影看着。 “不错，是这里了，好多大米啊！”还是那个有点难听而又熟悉的声音说。原来两人竟然摸到了粥铺堆放粮食的仓库门前，而且看起来他们找的就是这间库房。 “要搀多少，这可是要死人的啊！”另一个人的声音却有些紧张。 “管他死不死人的，死的多才好呢。哼，抢我包进银的女人，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难听的嗓子说道。 “抢女人，这小子姓包？”张奇大为惊讶，居然有人跟自己吃飞醋，咱几时也欺男霸女了？ 第50页 “不对，姓包的坏蛋是谁呢，我认识吗？”张奇继续回忆着，忽然俏寡妇的娇娇怯怯的样子在眼前一闪，登时想了起来：“难道是他？” 张奇遇到刘彩云的时候，有几个混混前去砸她的包子摊，甚至最后想要强抢民女，于是给了张奇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而那几个混混的头目，不就是一个姓包的黑胖子吗？没想到这小子当时逃之夭夭了，却不思悔改，竟然胆大包天，半夜翻墙进来捣鬼，简直就是活得不耐烦了。对于这种下三滥，张奇也不介意让他来个人间蒸发。 想到这里，张奇便不再隐藏，大步沖了过去，喝道：“大胆小贼，夜入民宅，想做什么勾当？” 那两人大吃一惊，其中一个稍为矮瘦的傢伙脚一软，差点没趴下，而姓包的黑胖子要胆壮一点，但也看是对什么人了，一听是张奇的声音，他“啊”的一声，转身就想跑。 张奇哪里还会给他这个机会，上前一脚，就把姓包的混混踢倒，千机钺一摆，形如斧头的刃面，闪着寒光，架在这傢伙脖颈，喝道：“你要死还是要活！” “要活要活，自然是要活！”包进银惊道。 “这不是姓包的黑胖子吗，半夜三更的，有何贵干啊？”张奇冷笑道：“你们俩要是不说实话，我就斩了你们双手双脚，再割了舌头，然后扔到城外，也不知还有人会不会认得你们？” “大爷饶命啊，我是被逼的，我可不想来找大爷您的麻烦啊。”另外那个矮瘦的汉子哀求道。 张奇瞪了他一眼，喝道：“先把你身上的袋子放下来，我瞧瞧是什么好东西？” 那瘦子一听，连忙放下袋子，跪下磕头如捣，哭诉道：“饶命，饶命，这不是我的东西，都是西城商会的人，硬逼着我拿来的，我要是不从，我一家人就全都没命了啊！” “什么，西城商会？”张奇不禁有些震惊了。 “是啊，就是西城商会，就是他们的管事，叫我把这种毒药放到你们的大米中，然后……然后……我只是奉命行事，实在是不得已才答应的。大爷饶命啊！”那矮瘦的汉子哭叫道。 “什么，下毒?”张奇这下可真怒了，“西城商会是个什么商会，会长是谁，连下毒这种下三滥的事都做得出来？” “西城商会的会长，是号称西霸天的温老爷。”瘦子答道。 “西霸天？温家……”张奇登时想了起来，温家小公子被蛇咬，自己给他治伤，还收了温家三百两银子。温家不会为了这事找自己麻烦吧？ 不过想想也不大可能，三百两银子对温家来说是九牛一毛，何况温家小公子总也被救活了，温家再丧心病狂，也不会为这点小事投毒害人，那么他们为了还是让西城粥铺出事倒闭，统一西城的粮价。 “好个西霸天，为了垄断粮价，真是黑了心啊。”张奇摇头嘆息，这才明白啥叫恶霸，欺男霸女都不算狠，只有干出投毒害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才算真正的土豪劣绅呢。 这时候，院里弄这么大动静，粥铺的人都醒了。不过女人们都在屋子里，不敢出来，只有大堂里的庄客披衣起身，都提了板凳之类的东西出来。 “庄主好利害，把贼都抓住了。”几个庄客纷纷说道。 “是啥小贼胆敢偷到咱们这里来了，把他交给我，我捏死这小子。”牛刚大声嚷嚷。 “好了，你们别吵吵，不要把街坊邻居也吵醒了。”张奇一摆手，众人都安静下来，但仍是怒气沖沖地瞪着包进银和那瘦子。 那瘦子早吓瘫了，抖个不停。包进银还算挺得住，颤声道：“大爷，我们真是被逼的，西霸天在西城，说出来的话就是圣旨，谁敢不听啊。” 张奇沉吟片刻，要说杀了这两个人吧，但他们也只是小喽罗而已，其实无足轻重。若是就这样放了，又太便宜了这两小子，不管怎么说，扰人清梦也够可恨的了。 想了一想，于是向牛刚一招手，道：“来人啊！” 包进银和那瘦子见势不妙，以为是要动手了，登时哭叫道：“大爷饶命啊，只要饶了小的小命，叫我做啥都可以！” ☆、第三十五章 粮战 “孬种！”牛刚上前，按住包进银，王贵也不落后，过来一脚踩在矮瘦汉子背上，将他的嘴都压到了泥里。 其实就连王贵、牛刚都以为张奇要做了这两个小贼，所以出手一点也不留情。 “饶命，呜呜，饶命。”两人连话都说不清了，却还是苦苦哀求着。 “先松开他们。”张奇收了千机钺，站在院子里，想了一想，其实他并不想随便杀人，刚才只是想把两人绑了，送到山里挖矿去。 但忽然之间，心里又升起一个主意。 于是转过身，看着那个瘦子，问道：“最后给你一个机会，老实交待，你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要是有半句谎话，就把你用石头捆起来，沉到河里去。” “是，是，我一定说实话。”瘦子忙道：“小的名叫李永康，是温家的庄客。我一家三口，老婆孩子，都在商会管事的手里。他让我来下毒，我要不来，全家就没命了。” 第51页 “很好，既然你是温家的庄客，我来问你，温家的粮仓在什么地方，你都熟悉吧？”张奇温言问道。 “啊，粮仓？熟，熟悉。”李永康不太明白张奇问这个干嘛，不过还是照实回答，“就在牛家庄附近，有个温家大院，就是温家的粮仓。另外西城里面还有一处，不过没温家大院的粮食多，实际上，西城里面的库房里的粮食，都是从温家大院拉来的，暂时堆放，然后送到西城的几个米铺去卖。” 张奇点了点头，然后向包进银看了一眼，道：“忘了问你，你又是干什么的，怎么每次我遇到你，都看到你没干好事啊？” “我就是一个破落户，没事在温家帮闲。西城几条街的常例银，都是小的在收。这些钱七成都要交给温家，小的只留三成，还要分给手底下的十几个兄弟……”包进银也忙着招供。 “好了，既然都是温家的手下，那么温家粮仓在什么地方，你也知道了？”张奇说道。 “知道一点，他说的没错，就在牛家庄附近。”包进银忙道。 “好了，先委屈你们一下。”张奇已经问明白了，于是一挥手，道：“将这两人捆起来，塞住嘴，关到粮仓里面。” 王贵答应着，这时另几个庄客也都七手八脚找来绳子，当下将两人捆成两个粽子，扔到粮仓里面。 “既然你们敢到我粮仓里下毒，那就是不给我留活路，许你做初一，别怪我做十五。来而不往非礼也。山庄里正好缺粮，王贵，你和牛刚跑一趟，把岳举叫来……对了，再带上混天虎，他干这个合适，带二十几个人就够了，十把劲弩全带来。到了牛家庄，找地方藏起来，然后听我的命令。”张奇面色低沉，慢慢说道。 “是，庄主！”王贵和牛刚得知庄主有意劫了温家粮仓，不但没有一丝犹豫，反倒都是一脸喜色，就像要过年似的，看来两人都是好事份子，唯恐天下不乱。 两人收拾一下，连觉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便急沖沖地出城去陶然山庄送信去了。 张奇却若有所思，看来山庄里缺马是个问题，没有马，让人送个信都不容易。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有了钱，就能买山买矿买人买马，靠，怎么感觉自己快成人贩子了？ 安排完毕，又隔着房门对刘彩云和几个女孩子说了几句话，无非是说平安无事了，叫她们不要担心。 于是当夜无话，各人自去安睡。次日，王贵两人天没亮就出发了。而粥铺的人仍忙着煮粥开铺，不在话下。 西城商会的人设下毒计，要让粥铺的人身败名裂，甚至最好是中毒而亡，一了百了，全然不顾可能会让喝粥的百姓也死上很多人。 但一天过去了，包进银、李永康两人固然没有消息，粥铺也好端端的，没有任何异常。 西城中心一处小楼里，坐着一个中年胖子，摇着摺扇，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模样。 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然后上来一个留着鼠须的中年师爷，毕恭毕敬地说：“老爷，您找我？” “冯安，你是怎么办事的，那家粥铺现在怎么样了？”中年胖子问道。 “老爷，按说小包和老李这两个小子办事，应该没什么问题。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消息传来，莫非是昨晚失手了？” 这个冯安却是西城商会的理事，而那个中年胖子，正是温家的当家人，也是西城商会的会长温如龙。 “这家粥铺的底细，你到底查清楚没有？”温如龙皱着眉头问。 “查清楚了，就是那个给小公子治好毒蛇咬伤的年轻人，他就是用这三百两银子，盘下了这家粥铺。”冯安答道。 “如此说来，这人一开始的时候，没什么本钱。可是他却不计成本，把粥卖得如此低价。就算他一天卖出去一石米，也要二十两银子，差不多一个月过去了，他卖出三十石大米，那可是六百两银子啊，他哪来的这么多银子，或者说这么多大米？”温如龙面色阴沉地说。 冯安摇了摇头，道：“这个……属下也不太清楚，就知道粥铺掌柜的是个小寡妇，听说昨天那个老闆，还运了三车粮食。就是不知道，他哪来的粮食？” “难道……难道这个年轻人，是哪座农庄的公子哥，到咱们西城来抢地盘来了？”温如龙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 “不错，不错，老爷当真是料事如神！这小子肯定是哪处农庄的少主人，他的粮食不用出银子去买，只有这样，他才敢不计成本地低价卖粥！”冯安忙着接话。 “哼，想到我这一亩三分地来搅风搅雨，你还嫩了点！”温如龙脸上显出一丝狠色，“冯安，你再去问一下，这两人去办的事究竟成了没有。要是不成，就换别人去做。务必要这家粥铺关门，可不能手软！” “是，属下这就去办。”冯安答应了，快步而去。 “等一等。”温如龙忽然想起一事，问道：“今天怎么不见小虎过来，这小子又到哪里鬼混去了？” “小公子大病初癒，也许要好好休养一下吧？”冯安小心栩栩地说。 第52页 “初愈个屁，都一个多月了，还休养个啥？而且我听说，这几天这小子又去喝花酒了，是不是真的？”温如龙怒道。 “这个……属下一直在忙着商会的事，实在并不知情。”冯安那里敢说实话，事实上是，前几天这傢伙去西城唯一的一家青楼，因为争一个粉头，差点跟隔壁桌子的人打起来。谁知大家掀帘子一看，都没了脾气，因为那桌坐的都是西城的恶少，其中一个就是温如龙的独生儿子温小虎。 这小子才十六岁，却早就五毒俱全，吃喝嫖赌，吹拉弹唱，没一样不会，没一样不精。而诗书文赋，礼义廉耻，却是一窍不通。 在西城，除了西霸天，就得轮到四大恶少。温家小公子温小虎自是当仁不让，名列其中。 至于另外的三大恶少，为首的却是本县知县的小衙内，再加上典史之子，还有最大牙行的掌柜之子。这四大恶少，算是把西城最有势力的人家的公子哥都凑齐了。 ☆、第三十六章 难道去打劫 按下西城商会的事不表，单说张奇，又累死累活地卖了一天粥。因为得到他的吩咐，要加大煮粥的数量，于是刘彩云不辞辛劳，就连中午都是轮换着吃饭，连张奇都亲自上阵，就没停过，不断收钱，不断舀粥。 西城百姓都十分欢喜，当真比过年还高兴。不单是贫困户和普通百姓来了，就是一些小康人家，也厚着脸皮抬着锅碗前来买粥，一买就是十来碗。 虽然有不少贫困户在旁冷言冷语，但人家拿钱买粥，谁又能说出不是来。张奇也不理会，只要有钱收就成了。他现在需要的是尽量把米换钱，然后买山买矿买马买人…… 结果，一直忙到下午，连炭火都用光了，才算是停了下来。一算之下，众人都吓了一跳，这一天差不多煮了三石还多的大米。西城粥铺的米香，差不多飘逸在整个西城的上空。 而一些饭庄、粥铺老闆，还有米店老闆，与及西城商会的温家家主，却都阴沉着脸，十分不爽。要是张奇的粥铺这样卖下去，别的靠粮食赚钱的店家，除非也跟着降价，否则估计全都要喝西北风了。 而西城粥铺之中，却个个喜气洋洋。刘彩云俏脸涨得通红，却是兴奋不已，她数钱数到手软，这一天收了近三十两银子。她出身寒门，从来都没有一下子见到这么多银子呢。 张奇倒是一脸淡定，因为眼目前的这点银子，虽说也不少了，不过比起他下一个计划来，就根本不值一提了。 因为大伙都累得狠了，匆匆吃过晚饭，就各自歇息。而张奇却终于等来了山庄的消息。 这人居然是骑马来的！ 张奇大出意外，心想山庄里哪来的马，怎么连我都不知道？ 一问之下，才知是混天虎弄来的。这傢伙认识不少江湖中人，其中就有一个马贩子。从岳举嘴里得知山庄缺马，混天虎便献宝似的，说出自己可以弄到马匹。 岳举也不知是真是假，所以暂时也没跟张奇禀告。反正庄主吩咐过，庄中一些跟护卫有关的事，可以让他权宜处置。因此就给混天虎一些银子，让他先试一试，看能不能真的弄来几匹马。 还别说，混天虎在江湖上还真有一套，很快就跟马贩子联繫上了，因为岳举给的银子不多，只有两百两，于是先买了五匹马。 岳举见到了马，自然大喜过望，正要派人去向张奇禀告呢，不料王贵和牛刚却走得一身是汗的回来了。两人天不亮就从西城出发，一路上连吃干粮喝水都没停过脚步，还是走得两眼冒星星，然后在当真看到满天星星的时候，这才回到山庄。 岳举得知庄主有令，带二三十名庄丁下山，而且还要带着连弩，不由得心中一紧，看来是要动真格的了。 “难道去打劫？”混天虎却兴高采烈，他得知庄主亲口点的名，要带上自己，能得到庄主的器重，让他开心不已。而且这次下山是带着刀枪之类的真傢伙，莫非庄主也要干打家劫舍这个很有前途的行当了？真是让人激动啊。 混天虎一直干的是山贼的活，猜到要去打劫，兴奋得睡不着觉。岳举却又不同，毕竟他曾是一个边军，虽然是在大凌河战败之后，伤心绝望下逃亡回家种地。但他心中，总还觉得自己是一个士兵，要让他一下子改变思想，抢粮吃大户，甚至杀人放火，还是会感到忐忑不安的。 只不过，自从被张奇收容，从几乎要饿死的境况中被救活，岳举也想通了，下半辈子，不管庄主让他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固然是为了报恩，其次也是因为这个世道，让他感到没啥值得留恋的。 因此，接到张奇的口令之后，岳举虽然有些莫名地心慌，但却不敢怠慢，半夜就召集人手，留一部分守庄，挑选二十名训练有素的庄丁，带上刀枪，准备一大早就开拔。 第二天一早，岳举聚合队伍，为了掩人耳目，众人都化装成挑夫，挑着十几付担子，其实担子里面是刀枪、弓弩等物。二十几人，轮换担挑，天刚蒙蒙亮，就从山庄里出发，前往牛家庄。 到了下午，队伍来到牛家庄附近的一个洼地。前面不远，就是温家大院。岳举下令大家蹲在草丛中，以免走露风声。并且派李小四骑上马，到西城送信，并且送去一匹马，好让庄主骑马前来此处汇合。这也算是给庄主一个小小的惊喜。 第53页 一路上，李小四离队伍远远的，干的是斥候的活。直到岳举等人驻扎下来，才按约定，前来听令行事。 王贵、牛刚二人目瞪口呆地看着李小四傲然一笑，骑着高头大马，后面还跟着一匹空马，一人双马狂奔而去，不禁气得跺脚。要是早有这玩意，两人到山庄去送信，还用得着那么辛苦地赶一整天的路，差点没把腿累折啊？ 从牛家庄附近到西城本来就不远，很快就到了城下，他骑着高头大马，同时还牵着一匹，守城的兵卒还以为是哪家公子哥儿，也不敢过问。 李小四很顺利就进了城，随便一打听，西城粥铺现在谁不知道啊，都很热情的指路，倒叫李小四有些诧异了，没想到庄主就是开个粥铺都这么有名。 张奇让刘彩云招唿李小四吃过饭，又叫还留在粥铺的庄客去餵马。他心里也很高兴，没想到收了混天虎，还有这好处。 事不迟疑，等李小四匆匆吃过饭，两人骑上马立刻出发。张奇在后世虽是宅男，但也曾经去某公园的跑马场骑过马，三十块钱能骑好一阵子了，虽然谈不上精通骑术，至少随便跑跑还是可以的。 粥铺之中，另外三个庄客是赶着牛车来的，恰好牛车也在，这回也用上了，于是套上车，也匆匆出城。又怕他们找不到队伍，因此叫希木带路，让他们先上牛家庄夏峰家听信。 一下子，粥铺的人手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悲催的张长富，一脸苦状，因为明天煮粥的活，就要全都留给他一个人做了。 刘彩云见张奇骑着高头大马，匆匆而去，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想到他是个做大事的人，自然不会留在粥铺太久。因此只是将张奇送到门口，默默看着他骑着马绝尘而去。 忽然，张奇又勒住马，回过身来。刘彩云一见之下，心中大喜，芳心可可，暗道：“原来他心里还是有我的，临要走了，终究还是会记挂着我，不知有什么话说呢。”不禁满心期待。 “最近我的事很多，粥铺就交给你了。明天会很忙，你要记着招几个人手来帮忙，不要累着自个了。”张奇匆匆交待几句，然后转身纵马而去。 刘彩云却是眼中泪光莹莹，十分感动，心想：“原来他是心疼我，怕我累着了。”在她痴痴目光中，张奇伟岸的身影，随着马蹄声消失在街道上。 张奇和李小四向北门赶去，还好，两人算是走得及时，城门并未关闭。于是出了城，一路纵马疾驰，向牛家庄附近的温家大院奔去。 ☆、第三十七章 温家大院 出了西城，一路纵马疾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岳举等人的藏身之处。 张奇下马，走了过去。岳举，混天虎、王贵、牛刚在前，二十名庄丁在后，都是神情激动，纷纷立正站好。 “庄主！” “好了，大家不要多礼，蹲下，不要让人看到了。”张奇一挥手，于是众人又都蹲伏下身，这里荒草有半人多高，再加许多树木，远处根本看不到这里的情形。 “庄主，温家太可恶了，竟敢下毒暗害庄主。咱们何不杀进西城，直接端了这个‘西霸天’的家，活剥了这个恶霸？”混天虎双手互搓，一付想要剥皮抽筋的模样。 “这个西霸天，为富不仁，而且行事歹毒，迟早要收拾他。不过，不是现在，咱们暂且把人头寄在他的项上。”张奇尽量表现得很冷静，“今晚，我们先拿下温家大院，里面有无数的粮食。许多人因为买不起大米，饿死在路边。但这个温家却囤积大量的粮食，并且哄抬米价，而且还不让别人平价卖粥。他不给穷人留活路，大家说怎么办？” “烧了他的房子，抢了他的粮食！”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不错，抢他的粮食！”张奇为自己的“战前动员”表示满意，向岳举和另外几个教头招招手，让几人围成一圈，然后在草地上坐下，问道：“我来之前，你们有没有侦察过温家大院？” “看过了！”岳举点了点头，以他百战老兵的经验，岂有不事先侦察敌情的道理，“温家大院离这里不到半里地，三面环水，只有一面跟陆地相联。因此进出大院只有一条路，外人想要冲进去，在很远的地方就会被发现。” “只有一条路？”张奇不由一怔，没想到这个西霸天还挺会选地方藏粮食呢，“看来只有强攻了，就是不知里面守卫的情况。” “估计守护大院的人不会少。”岳举说。 “温家大院在西城，远近百里之内都很有名，易守难攻，曾有杆子想去打粮，结果丢下三二十条人命，鎩羽而归。”混天虎一脸匪气地说，“以我估计，这个庄子，至少有四五十名护院的。” “啊，这么多人？”张奇不由一呆，心想这回算是丢脸了，还以为只要下定决心，就能排除万难呢，谁知自己不愧是个军盲，连敌人有多少都不知道，就下达了“军事”命令，这要真是在战场上，可就危险了。 要是早知温家大院可不是软柿子，想捏就捏，他也未必会心血来潮，一时冲动，就想要打下这个庄子。 “不过，我们有劲弩，不一定就打不进去。”岳举却很镇定地分析起来：“如果咱们突然袭击，十把弩箭，而且又是连发，至少可以将当面之敌肃清。然后，再以十余人手持刀枪，突入庄里，趁着护院们慌乱之间，打开大门。只要大门一破，这个庄子就守不住了。” 第54页 “嗯，不错，咱们有劲弩，如果准头不失的话，一箭一个，的确可以将大部分护院庄丁消灭。”张奇想到己方武器的威力，劲弩再加上自己手中的空压手枪，再打他个措手不及，确实未必就打不下这座温家大院。 “他奶奶个熊的，行，这就干他娘的！”混天虎早就按捺不住了，一直跃跃欲试。 “好，岳举，你负责分派人手，制定行动计划。半个时辰之后，趁着天没完全黑，还看得清动静，咱们突进庄去。”张奇终于决定，反正开弓没有回头箭，富贵险中求。要是干成这一票，不但可以替天行道，剷除这个为富不仁的西霸天，同时陶然山庄的壮大也是指日可待。 “是，岳举得令！” “嘿嘿，这下可爽快了，我还以为，跟了咱们庄主，以后就种田过日子了。没想到，还能干咱的老本行，真是好快活啊！”混天虎狞笑着，挥摆着手里的大环刀，恨不得立马就发声喊，杀进温家大院去。 “你这傢伙，真是本性难移！”张奇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当土匪原来也有瘾，而且发作起来不是人。 “不过，以后你可不能乱抢乱杀，不许欺负穷人，知道吗？”张奇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他一句。 “是，庄主。”混天虎笑嘻嘻地道。 “好了，大家抄傢伙，准备动手！”张奇转身下令。 “得令！”二十余人压低嗓子，齐声答应。 很快，岳举就将人手分派好，连他在内，包括王贵、李小四，还有七名最先选进护卫队的庄丁，带上十把劲弩，这可是陶然山庄的大杀器。就连上次吞併混天虎的山寨，也没发过利市。当时只是张奇的枪声一响，混天虎就降了，结果这十把连弩一箭未发，让这些庄丁大所失望。 现在，终于真枪实箭地要上阵了，人人都是很激动，也许是太过相信劲弩的强大，因此并不紧张。 很快，半个时辰就过去了。果然天色暗了下来，但百步之内，还是能够看得清楚。 “出发！”岳举一挥手，他的十人劲弩小组在前，率先跑步前进。张奇、混天虎、牛刚带着另外十名庄丁，各拿刀枪，随后跟上。 半里地很快就到，果然看到前面一条小路，直通往一座庄园，路上没有任有屏障，连棵大树都没有，想必是故意砍去的，以免有人躲在树后，悄悄向庄园靠近。 除非有船从水路攻击，否则的话，要想进温家大院，只有从这条路硬闯。岳举仗着陶然山庄的武器犀利，来个正面硬攻，他不信这些护院家丁，还能敌得过比大尚官军还强的劲弩。 这时天色已经快黑了，天空中只有一弯月牙儿，而地面上几乎是黑乎乎一片了，远处也只能看到隐约的人影跳动。 守护大院的家丁，大约有二十余人，站在一丈多高的院墙上，十几人拿着刀枪，只有五人背着弓箭。而且这些弓箭也只是一般的猎弓，不过五六十步的射程，若是用来守寨墙倒也够用了。 西霸天再牛，也只是一个小县城的土豪，虽然他的温家大院囤积着大量粮食，是他财富中的重中之重，但也只有四十几名护院家丁。大明朝管制甚严，民间弓箭手难得，所以庄中只有不到十名弓手，但却有两门土炮。这个玩意要是对付一般的土匪、流民，那可就利害了。虽然射程不远，三四十步而已，但一炮轰去，十丈方圆之内是非死即伤。 不过土炮要发射也不容易，至少三四人才弄得起来，填火药，塞弹丸，一两分钟也搞不定。有一次有杆子来打粮，就是靠着这两门炮，让这些杆子损兵折将而去，从此再没有流民武装前来抢粮了。 这事混天虎也不知道啊，他只听说有杆子在这个庄子栽了，究竟怎么吃的亏，却是不太清楚。 因此岳举对庄中武装的判断，可没有将两门土炮算在内。很快，他的十人劲弩小队就摸到了半路，离温家大院的大门不过五十余步了。 就在这个时候，终于有护院家丁发现了有人偷偷逼近，登时大喊起来：“路上有人，路上有人！不好，是杆子，他们手里有武器……啊哟不得了，是劲弩！”这傢伙眼力还真不错，不但看到了过来的什么人，还看清了众人手里的弩箭。 ☆、第三十八章 步枪干大炮 岳举见己方行迹已经暴露，喝道：“放箭！”十名劲弩手稍一瞄准，然后扣动机弦，只听嗤嗤轻响，十支弩箭如闪电一般射了出去。 “啊！”只听得几人的惊叫声，犹如被突然掐着脖子一样被掐断，然后就看见五六人纷纷倒下，有两个甚至摔下院墙。 这时岳举所率的劲弩小队离院墙还有四十余步，但对于这种超时代的劲弩来说，一点也不影响劲道和准头。因此十箭齐出，竟没有一箭射空。之所以只射死了六人，是因为有两人是身中两箭，有一人较惨，中了三箭。 倖存的护院家丁无不大惊，没想到这些杆子如此利害，离得老远，就能射倒好几人。于是纷纷大叫示警，同时一面铜锣也敲得山响。 嗤嗤嗤又是一轮弩箭，因为是连发，所以几乎没多大的间隔。这次又有四人倒下。 不过，岳举没有再射第三轮，因为那些家丁也不是傻子，呆呆等着被射。至少有十二三人在院墙后面趴下，动作十分神速，要不是这边的连弩射速太快，第二轮发射也未必能伤到人。 第55页 “进攻！”岳举向身后一摆手，然后带领十名劲弩手向前突进。而做为第二波次的刀枪小队，得到他的命令，在混天虎带领下，用发疯一样的速度向温家大院冲去。 张奇本来也要跟着沖的，却被一个人在后面拉住，粗声粗气地说道：“庄主不可轻动，岳大哥说了，不让你冲上前。” 张奇一怔，却见身旁站着的是牛刚。 “是岳大哥吩咐我，不让庄主跟着冲锋。您是我们的首领，不能轻易犯险。”牛刚一边说一边翻着白眼，却是在回忆岳举吩咐他的话，生怕记错了。 张奇一时倒忘了这茬，想想还真是，自己好歹也算一方势力的头领了，冲锋陷阵的活，的确不太适合自己。三军不可夺帅，要是冲锋路上，主帅被人一箭摞倒，那才叫输的冤枉呢。 于是张奇站住，点了点头，说道：“好，我们慢慢跟上去。” 这次牛刚没话说了，他现在的任务是张奇的保镖，手里居然除了一把弯刀，还提着一面盾牌。看来就连挡箭的功能都想到了。 张奇和牛刚在后，岳举、混天虎在前，二十余人飞快地向温家大院逼近。 院墙上的护院家丁们都趴着，所以劲弩一时间也用不上了，只能尽快地靠近院墙，设法硬攻进去。 离庄园的大门越来越近了，眼看胜利在望。忽然之间，院墙垛口后面，伸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圆口子，是生铁所铸，大概有一人环抱那么粗。 后面还有两三个人在移动着洞口，向路上瞄准。 “啊，不好，有火炮！”岳举大吃一惊，不禁脸都吓白了。如果只是一个普通士兵，或者大头百姓，或许还不完全知道大炮的利害，但他身为百战老兵，可是见识过大炮发威。一炮轰去，数十百人被轰得像草木碎片一样飞舞，断手残肢散落一地，这样的惨状，他在战场上见得多了。 虽然民间的土炮不能跟红衣大炮相比，可是也不能小觑，那也是要人命的玩意。 情报不明，贸然发起攻击，看来还真是一个错误。岳举一时之间，不禁深为后悔。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他只有硬着头皮往前沖，最好是在土炮发射之前，就冲进大院，只有这样，才能死里求生。 然而，天不从人愿，有一门土炮装填超快，很快就已完成，火光一闪，立时传来一声巨响，当真开炮了！ “完了！”岳举把眼一闭，只能听天由命。 张奇在后面看着，也是又惊又怒，却只能干瞪眼，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庄园，竟然连大炮都有，让自己这个手握神器的穿越者情何以堪啊。 众人听到炮响，都吓得面无人色，往地上一趴，生死已经不由自已了。 只感到地面强烈震动了一下，就似打了一个晴空霹雳。然后就是烟尘沖得老高，数十步内都是烟雾，朦朦胧胧地看不清楚。 张奇也闭了一下眼，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别以为冷兵器时代就没有炮，大明朝连土豪都这么强，这日子当真没法过了！ 城镇中心啊，啥时候才能升级？ 过了片刻，忽然听到一阵欢唿声，却是那种死里逃生的欣喜。张奇有些诧异，睁开眼一看，却见是包括岳举在内的所有人，从地上爬起身来，居然毫髮无损，没人受伤！ 原来庄院里的“炮手”见土匪利害，一时心慌，装填火药的速度倒是快了，但准头都差了很多，再加上土炮这玩意本来就不太靠谱，于是匆匆发射，霰弹打出，都是些铁钉石子之类的杂物，却轰在了空地上。 惊天动地一炮，却是虚惊一场。陶然山庄的庄丁们都为刚才的胆怯感到惭愧，发声喊，快步向院门冲去。 “不好，土匪快冲上来了，快开炮啊！”院墙上一个教头模样的人惊叫道。 另一门土炮此时已装填完毕，开始向人群中瞄准。岳举一面冲锋，一面心中再次揪紧。没想到啊没想到，小小温家大院，不但有炮，而且还有两门！这下可坏了，一炮打空，算是大伙运气好。可是第二炮，还能指望运气吗？ 这时候，炮手的火绳已经递了过去，就要点燃火药。只要大炮再次发射，这次可不会打空了，因为陶然山庄的庄丁们已经冲到近前，不到二三十步，而且路又窄，人挨人的颇为集中，一炮下去，估计没几个倖存的了。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输了！”张奇在第一次炮响后，就随后也沖了过去。他很快就看到了第二门炮的炮口，已经慢慢对准了进庄的道路。 张奇一咬牙，半蹲半跪，举起狙击步枪，开始瞄准，虽然天色已经很暗了，但他仗着眼力要超出一般人许多，还是能看到院墙上的人影。何况炮身也很庞大，就算瞄不清人，还能瞄不准炮吗？ 说时迟，那时快，张奇稍一瞄准，立即开枪。此时他距院墙上也不过五十步而已，他可是清楚这把狙击步枪的射程，绝对在百步以上。 砰地一声响，一枪命中炮口！而刚好炮手也点燃了火绳，土炮里的火药恰好也被点燃，结果就是，土炮立时炸膛了！一声巨响，连炮手在内的四五名护院家丁被炸得四分五裂，血肉内脏溅得院墙上到处都是。 “庄主神威，天下无敌！”混天虎大喜若狂，他冲锋在前，还以为这一炮下来，自己就要挂了。不料庄主一枪，敌人的大炮都轰上天，世间哪有这么利害的武器啊，庄主还真是神人也！ 第56页 在一旁举着盾牌的牛刚，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对庄主的崇敬，此刻到了无以復加的地步。 紧跟着，又是砰砰砰几声枪响，却是张奇见敌炮被毁，心中大喜，又对着关闭的院门，连发数枪。这枪的威力果然巨大，厚实的木门被枪击得碎片乱飞，而且破了好几个大洞。又来几枪，一半大门便向后倒去。 “庄子破了，跪下免死！”岳举大喜过望，大喝一声，率众冲进大院。混天虎紧随其后，大环刀举得老高，只要见到有人，不问好歹就是一刀，直杀得温家护院哭爹喊娘，纷纷跪下投降，只要稍为慢得一步，便被噼为两截。 这些护院家丁平日里拿钱干事，谁会真心为财主卖命，仗着院墙高筑，还会拼命抵挡一下，但是一旦被贼人破门而入，那就各人顾各人了。见势不妙，自然是投降保命。 很快，温家大院就平静下来，再没人抵抗。张奇提着狙击步枪，随后也走了进来。众人看着他的身影，目光中都是崇拜和狂热。 ☆、第三十九章 分粮 温家大院居然有六十几名家丁，在院墙上被劲弩射死了十名，土炮炸膛死了五名。后来破庄，连杀带射的又死了十几名。其余的见势不妙，跪地投降的还有四十几人。 另外，庄园中还有两百多庄客和佃户，平时就是做工种田，此刻也神情慌张地被集中起来，蹲在地上，听候发落。 岳举分派人手，分别看住家丁和这些庄客佃户，然后等候张奇发落。张奇想了想，山庄现在需要大量人手，这些免费劳力不要白不要，于是一挥手，说道：“家丁护院全都送去开矿，庄客佃户就送到庄里，有手艺的交给陈彬，到化工作坊做事。没手艺的派去种田，或者去伐木。” 岳举答应了，下去安排。而混天虎充分发扬惯匪的优势，就如一头鼻子很灵的猎狗，把整个庄园都闻了一遍。果然，在他地毯式的搜索下，温家大院里的钱粮无一漏网。 结果，起出白银一千多两，铜钱无数。庄子里本来不放钱，这些钱是卖粮的银钱，都装了箱，要送去西城温府的。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运，就被攻破庄子了，结果这些钱也就便宜了张奇。 而粮食就丰盛了，温家拼命囤粮，竟有大米两千余石。差不多整个西城地区大部分的粮食都在这里了。 张奇笑得嘴都不合不拢，刚好大院里本来就有车，于是让那些庄客佃户们把粮食往车上搬，拉车的牛也是现成的。只不过粮食太多，一时间还真运不出去，就怕夜长梦多被温家发现，再召来官兵，那就麻烦了。 陶然山庄还有三辆车，还在牛家庄夏峰家里听信呢。张奇也派人去叫来，一起运粮。即使如此，一共也只有十五辆车，按每车三四石来算，一次也只能运走四五十石粮。两千石粮食那得运多少天啊？ 实在不行，只能让人用担子来挑了。而且不论是骡子是马，也都不空着，全都驼得满满的，就算把陶然山庄的人全叫来，玩人海战术，用人背也得把这些米给背回去。 果然，这招一出，立马见效。温家大院里面本来就有两百名庄客佃户，每人背一袋大米，大约五斗米左右，两百人一下就能背上百石粮了。虽然走得慢，中途还得休息无数次，慢是慢了点，简直就是蚂蚁搬家，但也总是在行进中，终归有到达终点的时候。 李小四骑马连夜回陶然山庄叫人，有车出车，没车的就带上挑子，实在连挑子都没有，那就准备用背的。 果然，第二天，浩浩荡荡的“运粮大军”涌入温家大院。陶然山庄现在也有十几辆大车，几十付挑子，再加上上百人直接背起大米就走，还真就把温家大院的粮食搬了差不多一小半了。 然而，温家大院的粮食实在太多了，搬了一天一夜了，居然还有上千石粮食，堆在粮仓里。 张奇嘆了口气，心想这时代生产力太落后了，不然的话，来几辆东风大货车，看还装不装得下？ 看来，这些粮食只有放弃了，不然的话，如果温家有人过来，见到这场面，铁定要去报官。到时候官兵来了，虽说不惧，总是有点麻烦。至少现在张奇还不想造反呢。 只是这些粮食如果留给温霸天，实在不太甘心。如果烧了，在这米价比金子还贵的年代，岂不是暴殄天物了？不错，与其烧了，不如送人，还能积点阴德。 于是张奇又把岳举找来，让他给西城附近要饭的难民叫来，让他们进温家大院分粮食，能背多少算多少。而且，不论是否难民，周围庄子的百姓，只要敢来分粮的，就都叫来。 岳举大喜，因为时间紧急，他一个人也忙不过来，于是让十来人分头去周围村子送信。当然，不能说出陶然山庄的名头。只说是一股路过这里的杆子前来打粮，带不走的粮食，就送给当地的乡亲们了。 很快，周围村子就轰动了，真有胆子大的村民，立马全家动员，赶了过来。甚至有些人家是有牛车的，居然赶着牛车来了！ 在西城附近的难民，也有一千以上，听到消息赶来的也不下六七百。再加上数百胆大的村民，还真就把温家大院给抄了个底朝天。 当然，如此一来，声势不可能不浩大。温家的消息再慢，此刻也收到了。家主温如龙一听，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第57页 他在摔了一桌子的杯具之后，怒沖沖的打道出府，前往县衙告状去了。 ☆、第四十章 官兵要来剿匪 西城是小县，衙门也不大，就在东门街当中。座北面南，大门堂一字排开，中间是通道。大门两侧有一对石狮，门前一侧还放置一面大鼓，却是用来给人鸣冤用的。 站堂的衙役见是西霸天温如龙来见县太爷，自然不敢怠慢，请到门堂中喝茶，然后进内堂禀报。 西城知县姓丘名和，字不同，取君子和而不同之意。不过三十余岁，年轻有为。他是大明朝崇祯八年的进士，颇有文才。本来以他资歷，再加上家族中也颇有关系，原来可以到一些富庶之地为官。但他为了多些歷练，甘愿到西城这种小县来，为的却是干出一番政绩，将来在仕途上能有更大的做为。 这天正在后衙看书，听闻本县最大的乡绅温如龙来访，于是便让师爷去请，然后在后书房相见。 两人以宾主之礼相见，僕人奉上茶来。又寒喧几句，温如龙便将自家大院家丁数十人被杀，所有庄客佃户失踪、粮食被劫之事说了一遍。 “杀人劫粮，这还得了！？”丘和不禁大吃一惊，跳起身来，面色大变，这可不是小事，算得上惊天大案了。“来人，去温家大院，现场斟查！” 因为案情重大，所以丘和倒也不敢怠慢，亲自率领数十衙役与及守城士兵，骑马到温家大院查斟。 温如龙自然也带了十几名护院武师随行。 只见温家大院的院门已被砸破，里面早已空无一人。温如龙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有一粒粮食留下了，不过还是亲自跑到粮仓看了一看，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但还是被空空如也的超大仓库气得差点吐血。 “知县大人，一定要为小民做主啊！”温如龙眼中含泪说道。这两千石大米，有不少也是高价买来的，价值数万银子，可是他一小半的家当了。 “放心好了，此事本官一定给温公一个交待。”丘和一面说，一面大感头疼。 虽然知道有许多流民参加抢粮，可是知县丘和也不敢下令追缴，毕竟有上千难民，万一激起民变，可不是他这个小小县令能够扛得住的。 所以只有一个拖字诀，来应付目前的境况。 温如龙无可奈何，只能派人查访，看是哪里来的杆子，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打劫温家的粮食。 结果，还真让他给访了出来。毕竟岳举派人到各个村去叫人到温家大院分粮，他们言谈之中，不免总会露出一些漏洞。而众难民和百姓对岳举等人感恩戴德，自然也会打听他们究竟是何方神圣。一来二去的，不免就有人知道他们就在秀山之中了。 当然，传来传去，陶然山庄倒没人知道，反倒又传成了混天虎的名号。只因混天虎一伙也是积年的山贼，所以只要一提到秀山，人们就会想到秀山北峰的圆明寺。而混天虎昔日盘踞在圆明寺，却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 温如龙又去拜房知县大人，将探查来的消息向丘和禀报，并请发兵剿匪，以靖乡梓。 丘和其实也已得到一些风声，当下点点头，说道：“听说混天虎是个悍匪，曾有官军围剿，反为所败，此事须得慎重。下官要行文至知府大人处，调兵前来剿匪。” 温如龙也知道事关重大，当下连声称是，并且奉上纹银五百两，以做谢仪。丘和虽然也算清廉，不过对于这种不拿白不拿的银子，还是可以笑纳的。 很快，公文递到省城，却是西安府衙回的文，要派兵清剿，着地方上全力配合。 不到十天，丘和就接到了公文，于是知会温家，共同商议如何配合官军进剿匪巢之事。 其实说来说去，配合二字，指的是一件事，就是钱粮。虽说官兵出动，兵部会下拔钱粮，但事实上却是从地方库衙中支付，然后行文去兵部销帐而已。 既然是到西城地面上剿匪，那么当然就要这边的衙门提供钱粮了。而知县大人请温如龙前来商议，却是要温家也负担一部分粮草。这可是官场上不成文的规矩了，温如龙其实早有心里准备，当下讨价还价一番，然后便一口允诺了。这一次也算是大出血了，温家出银三千两。而县里也筹措两千石粮食，准备供应大军。 这次来的是西安府附近的卫所军，一千余人。由一名千总带领，已经开拔，向着西城方向而来。 说巧不巧的，这支卫所军，居然还有个旗号，叫做“立马横刀营”。 温家上下都兴奋不已，只要能除了混天虎这个祸害，那么损失的钱粮，总有一天也能补回来。 一时间，战争阴云开始笼罩在西城上空。这个消息，当然很快就被西城粥铺的人知道了。 经过一个月的发展，西城粥铺已挤垮了县城里的十几家粥铺和饭庄，刘彩云很有商业头脑，居然将这些饭庄和粥铺大多数都收购过来，成为西城粥铺的分店。甚至这些店里的伙计，只要愿意留下，就继续做事，只不过换了一个东家而已，而且工钱也提高不少。 张奇将抢来的粮食，分批悄悄送到西城粥铺，交给刘彩云使用。她没想到这位少东家如此财大气粗，粮食多得用不完，一直低价卖都不怕，不禁又是惊奇，又是仰慕。可惜的是，张奇忙于陶然山庄的建设，一直没空前来西城，刘彩云自然也不可能与他见面了，未免心中惆怅不已。 第58页 还好这段时间温家忙着查访山贼的事，没空再来捣乱，因此粥铺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刘彩云这个女掌柜的名声，自然也是越来越大。甚至百里之外的难民也知道了，纷纷拥来西城就食。遇上实在没钱的，刘彩云干脆支起一个义粥摊子，直接施粥，更是得到无数难民的颂扬。 然而，此时却从前来喝粥的百姓口中，得到官兵要来进剿山贼的消息，刘彩云不禁大吃一惊。她再愚钝，也从前来送米的庄客口中，知道了张奇就在秀山的山谷之中，有一个陶然山庄。而所谓的秀山贼寇混天虎，其实早就是张奇的心腹手下了。 官兵要来剿匪，那不是来剿少东家吗？ 刘彩云登时急了，恨不得亲自上山去报信。不过，最终还是把这事交给了张长富，让他一大早的就出城，前往陶然山庄送信。 ☆、第四十一章 山庄备战 自从抄了温家大院，得到上千石粮食，陶然山庄便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原本每天以粥代饭的，现在全都吃上了香喷喷的白米饭。虽说跟仙米无法比，但这个世道，又有几人天天吃白米饭的？ 不过，张奇也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陶然山庄打破财主庄子抢粮的事，迟早要让官府知道，肯定会派官兵前来剿匪，到时要是没有防备，可是要吃大亏的。 还好，城镇中心又升级了，哨塔升为箭楼。张奇自然知道箭楼的利害，于是派出大量农夫，在进山的险要之地，大量建造箭楼。 哨塔上面只有一个空位，无法驻兵。但升级成为箭楼之后，却能容纳二十名弓箭手。当然，要建一座箭楼的工程并不小，二三十农夫一起动手，也要十天半月的才能建成。 好在就算官兵要来，也有个时限。张奇充分利用这个时间差，发动上百人动手，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居然建了将近十座箭楼。箭楼下面，又搭起长长的木墙，再加上拒马、竹籤、陷阱，虽说不能挡住大军的进攻，但至少可以起到预警的作用。 另外，做为城镇中心的大杀器，弓箭场也建成了。里面可容纳上百人一起训练箭术。这个弓箭场的建成，实际上比兵营的意义更大。因为目前山庄的力量还很弱小，遇上强敌，只能採取守势。而弓箭的防守力，可是要远远强于刀盾手和长枪兵的。 当然，因为弓手训练不易，一般来说，没个半年以上的练习，根本成不了各格的弓手。所以目前山庄里取用的大部分都是弩箭。而这些弩箭，都是山庄自己打造的。 做为军工方面的后勤，铁匠铺的建成，也是必不可少。吴蒙达的铁匠组，如今也算是除了农场组之外，人数最多的小组。 不说别的，光是分派去挖矿的矿工就有一百多人，大多是原来混天虎的手下，再加上新抓来的温家大院的家丁，再加上一些看押这些矿工的庄客，人数仅次于农场耕地的农夫。 铁匠铺也有近五十名匠人，虽说不少是生手，只能打打下手，拉拉风箱。但在吴蒙达的带动下，很多人短短一个月就能出师，单独打铁或是制作弓弩了。 经过一个月的装备，陶然山庄又招收了大量流民，现在已经有五六百人。专职庄丁就有一百余人，再加上临时抽调的农夫，随时可以组成二百人以上的军队。 当然，如果有必要的话，也可以全体动员，反正现在的陶然山庄就是个和尚营，用混天虎等人的话说，连蚊子都是公的。只要庄主一声令下，就能做到人人披甲。 这一点，张奇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山庄里全是大老爷们，并不是件好事。看来下一步要招募相当数量的妇女，才能改变这种阴阳不调的局面。 就在这时候，张长富气喘吁吁地出现在庄前。如今已有了寨门，有两座箭楼左右拱卫，防守已经颇为森严。 门楼上的庄丁一听是送信的，打开寨门，带张长富去见张奇。 “什么，官兵要来剿匪？”张奇自从打下温家大院这天起，就知道这一战不可避免，不过没想到官兵来得倒是挺快的。当下冷笑一声，说道：“很好，把岳举和混天虎等人叫人，咱们到议事厅议事。” 很快，岳举和混天虎、王贵、牛刚等人都举沖沖地赶到城镇中心的议事大厅。这里就是陶然山庄的经济、军事中心，能进入这里的，都是山庄里的重要职司人员。 因为这次是军事会议，所以来的只是庄里的几位正副教头。现在的混天虎，做为武术教头，在庄里的地位仅次于岳举。而四位副教头，则是王贵、牛刚、李小四、许阿五。 王贵、牛刚、李小四几人都曾下山，参加过温家大院之战。许阿五却是难得的弓手，所以留在山庄里，训练弓弩手，与及负责箭楼的建造与防守。 或许连猎人出身的许阿五都没想到，自己会不知不觉走进陶然山庄的核心层，成为仅次于岳举等人的重要头领。 因为在张奇的第一步战略计划中，箭楼是重中之重。只有首先保证了陶然山庄的安全，立于不败之地，才能发展壮大，在这个乱世获得生存的一席之地。 这次军事会议，希木和张长富也列席参加了。张长富是送信前来，有些事需要问他。而希木却是张奇有意培养，因此不论走到哪里，都看到这个半大小子跟在身后，庄子里人人都知道，希木就是张奇的影子。庄主走到哪里，希木就跟到哪里。 第59页 不过在张奇心中，也有意培养一些像希木和张长富这样的孤儿，因为他们更容易对主人忠诚，而这正是张奇需要的。 得知官兵就要前来围剿，岳举等人并没有丝毫惊慌，混天虎更是哈哈大笑，大声道：“好啊，这些官老爷是怕咱们山寨缺少钱粮，特地巴巴送银子来了！”众人也不禁笑了起来。 张奇想了一想，说道：“虽说咱们不怕这些官军，不过也不可大意。李小四，你带着骑兵小队，即刻下山，去侦察官军的动向，然后尽快向我禀报。” “是，庄主！”李小四答应了，转身出去。现在他在山庄里的地位也非同小可，仅有的二十匹战马，如今都归他使用。混天虎又找马贩子买了十几匹战马，虽说张奇也想多买一些，可是在大明朝，战马可是不可多得的战略物资，有钱也难买到啊。 现在的李小四是斥候小队的队长，手底下也有二三十名会骑兵的壮汉，算是第一支斥候小队。只是马匹不够，因此出去哨探的不到二十骑。不过另外的人还没闲着，就是用脚，也会尽量去弄到有用的情报。 岳举从张长富嘴里得知，西霸天一伙以为是混天虎打劫了温家大院，不禁一笑，说道：“虽然不知官兵到底有多少，不过他们并不真正了解内情。可能会先去秀山北峰，查看虚实。那么我们就在圆明寺布下疑阵，让官兵上当。就算不能很快击破官军，但也能迫使官军兵力分散，只要找到机会，就能一鼓而破之。” “好，好。岳兄当真有诸葛之才，有勇有谋。”张奇心中大悦，情不自禁地给岳举戴起高帽来。 “庄主如此夸奖属下，实在愧不敢当。”岳举吓了一跳，这个“诸葛之才”的帽子太大，他可抗不起啊。 “哎，诸葛亮也是人，俗话还说‘三个臭皮匠，抵个诸葛亮’呢，岳兄又何必过谦。”张奇虽然觉得似乎也吹过头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分辩道。 他现在的手下全是泥腿子，如果不尽力鼓起他们的斗志，又如何能勇气十足地跟官军开仗。因此溢美之辞，如果可以换来一个人甚至大多数人的自信，那么就算事后被人笑话，只要能获得胜利，这些小节又何足道哉。 ☆、第四十二章 铁匠铺升级 虽然目前尚未清楚究竟有多少官军前来剿匪，但山庄兵力不足，就算不至于要全体动员，也必须抽调一些丁壮参加这次反击才行。 混天虎自告奋勇，请求让他原来的部下参战。他大约有四十几名手下，现在都被弄去挖矿呢。这些人可是一群悍匪，也许战斗力不能跟官兵相比，但也算敢打敢沖，有一股子狠劲。 张奇其实早就此意，这些悍匪用来挖矿实在太浪费了。陶然山庄里现在其实不缺人手，但缺的就是敢打打杀杀的傢伙。 现在混天虎主动提出此事，也是他念着旧部，不愿他的那些兄弟伙不见天日，从此埋没在深山之中。同时也知道两军相争，正是用人之际，也猜到庄主多半会同意自己所请，这才在议事厅中当众提了出来。 “很好，我就给他们这个机会。只要他们一心一意，为保卫咱们的庄子出力，那么我自然不会亏待他们。”张奇点头说道：“这样吧，混天虎，从现在开始，正式成立步兵营，你就是第一任营长。你设法组织一百到两百人，分为刀盾手和长枪兵，负责与敌人短兵相接。你敢接下这个任务吗？” “头掉了碗大个疤，俺刘昌雄向来是提着头过日子的人，有何不敢？只要庄主一句话，火里火里去，水里水里去！”混天虎昂首挺胸，慷慨说道。 混天虎名叫刘昌雄，只是平日里上上下下都只称唿他的匪号，真名反倒没几人知道，也没人提起了。 “好，你先下去准备，需要的刀枪器械，都到老吴头那里领取！”张奇向混天虎点头以示嘉许。 几个副教头对混天虎成为步兵第一营的营长都有些眼热，只不过论起刀枪功夫，还真无人比得上他，因此众人也无话可说，只有羡慕而已。 “岳举，你抽调所有庄中会射箭的人，组成弓弩营，与许阿五一同负责箭楼的防守。现在咱们有十座箭楼，最少也得安排二百名弓弩手，你们能凑出这么多人手吗？”张奇看向岳举和许阿五两人，事实上，弓弩手才是目前山庄最大的战争力量。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山庄里至少也有一百多人善于射箭。只不过……”岳举犹豫一下，接着说：“但现在的问题是，没那么多弓弩。” “到现在为止，铁匠铺那边，只打造了五六十具硬弩。虽然箭楼上已安排了大约百名弓箭手，但因为弓弩不足，很多人还是空手。”许阿五一直负责箭楼的建造和训练，此时也把问题提了出来。 新成立的铁匠铺人手不足，尤其是技师更是太少，这才造成产能不足，一个月了，也才制作出五十多具硬弩。 张奇皱着眉头，这段时间他一直忙于庄中各种建设，也不能事事俱到，因此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想了想，说道：“你们先去挑选人手，每座箭楼不得少于二十名弓弩手。至于硬弩，我会想办法。” 岳举和许阿五答应了，转身告辞。两人的任务很明确，就是到庄里挑人，现在有了射箭场，就算是从来没摸过弓箭的人，也能在很短时间内，学会硬弩的操作。 第60页 “王贵、牛刚，还有希木，你们几个就留在庄中，负责庄中的保卫，要特别注意庄中有没人跟官军通风报信。如果发现，不要手软，定斩不饶！”张奇又向剩下的几人吩咐道。 山庄的稳定，也是这场战争的基础。要是内部都被敌人攻陷了，那这场仗还打个屁啊。 王贵、牛刚答应了，下去组织人手，在山庄里加强巡逻，盘查可疑人员。希木得了这个正式命令，却是激动不已，大声道：“少爷，我们少年营坚决完成任务，誓死保卫山庄！” 原来，经过张奇的允许，希木和几个张家营遗孤组建了少年营。从招来的流民中，挑出十五岁以下的少年，进行军事训练，现在也有三十余人。 希木自任营长，大孬、二笨、墩子为小队长，每人率领十名孩童，随时装出一付威风凛凛的模样，倒也让好多没能选入少年营的孩童们十分羡慕。 如今，少年营得到了第一个正式任务，希木自然十分激动开心了。 “啊，少爷，那，我做什么？”张长富一看希木都有任命了，不由得急了，忙问。 “你还是回西城去，留在粥铺。有什么消息的话……嗯，我会派人前来跟你们联络，然后把消息再送回山庄。”张奇想了想，觉得每次让张长富跑那么远前来送信，一是太慢，二是太危险，三是容易暴露。不如，就让西城粥铺成为一个暗桩，负责打探消息。然后再派人前去，悄悄把消息再传回来。这样的话，那就安全多了。 张奇此时也没想那么多，却未曾想，西城粥铺在将来，竟成为了他的第一个情报站。以后的发展，更是非同寻常，直到成为一个帝国的秘密情报机关，权势滔天，不可一世。 而此时，无论是谁，显然都不会想到未来的发展会是怎样。其实就陶然山庄目前来说，能安稳地渡过这次劫难，就是一个最大的胜利了。 张奇把人事安排妥当，然后独自坐在议事厅中，如果有旁人看到他的举动，还以为他成了孙悟空，正在抓耳挠腮。而事实上，他只是用力抓了抓脑后的头髮而已。 “啊，我要疯了，你又抓我头髮！”时空精灵的童音开始发飈。 “是我的头髮好不好？”张奇辩道：“我可没叫你跑到我的头髮里面来，所以，我头皮痒痒了，挠几下而已，你用得着大惊小怪吗？” “你！哼，下次你再弄痛我，我就不理你了。”时空精灵气道。 “好了，算我错还不行吗？”张奇也不敢太得罪这位姑奶奶，忙道：“现在有敌人要来打我了，你快帮个忙，弄个几百把连弩来，不然的话，我可就撑不住了！” “几百把连弩，亏你说得出口？你现在对龙吟联盟的贡献为零，不，是为负。因为你还倒欠好多物资呢，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些物资都只是暂借给你，以后都是要还的。”时空精灵毫不客气地说。 “啊，居然要还？你们还有没有天理啊，我可是为你们打工的哎！”张奇一听就不愿意了，尼玛的，谁愿意穿越让谁穿，以为很好玩吗？ “好了，你也别埋怨。你的铁匠铺建好了没有，如果建好了，今晚就升级，里面会有你要的东西。”时空精灵见张奇真急眼了，也就很宽宏大量的不想再刺激他。 “又要升级？喔，也对，好，那就赶快升级。”张奇一怔，差点忘了升级才是王道。 到了晚上，张奇命令吴蒙达把铁匠铺的所有匠人撤走，他一个人留在宽敞的大棚搭的铁匠铺中。 然后，就感到脑海中出现一道蓝色的进度条，不疾不慢地向前移动着。 “靠，真慢，真是等到花儿都谢了，也不知要等到啥时候？”张奇无聊地坐在一张木椅上，只感到昏昏欲睡。 差不多到了下半夜，才听到脑海中传来叮的一声响，进度条终于完成了！ ☆、第四十三章 制弩神器 “完成了么？”张奇迷迷煳煳睁开眼，然后就再也合不拢眼睛了，因为在铁匠铺大棚的一角，看到了一台机器，黑漆漆的模样，大约有二十平方的一间房那么大，高有一丈，同时还有一个传送带，通往一个平台。 “这是什么玩意？”张奇站在黑唿唿的机器面前，一时猜不透这是什么。 “这是人力制弩机，专为冷兵器时代而设计的机器。”时空精灵忽然冒了出来。“大概需要十人以上的人力，进行操作。你只须把原料放进去，就能制出成品的硬弩。” “我靠，这简直逆天了都，真是神器啊。”张奇惊喜地叫道。 “只此一台，绝无第二！”时空精灵有些不屑地说：“因为你升级太慢，考虑到把你传输到这里也不容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失，这才提供了这台设备给你。不然的话，你要是现在就死了，龙吟联盟就亏大了。” “居然还怪我升级慢？”张奇这个气啊，“我啥都没有，什么都要自己动手，庄稼一开始都自己种的，还要怎么样才叫快？” “你抢了一座粮仓，是不是感觉很爽？”时空精灵问道。 “这个，好像是有点爽。” “在另一个时空，曾经有个歷练者，他只用了两天时间，就达到了你现在的级别。你现在还觉得你很快吗？”时空精灵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奇。 第61页 “神马，才两天？我都差不多在山庄里种了半年地了？”张奇不由得惊讶地问道：“那小子是怎么做到的？” “很简单，抢粮，抢人，吃大户。”时空精灵淡淡地道：“第一天，他占了一座山寨，第二天，就打破了一个大户的庄子。所以，他很快就拥有了一座一级城镇中心。” “可是，这样不太仁义啊。”张奇不禁迟疑道：“我打劫温家大院，是因为他先不仁，想要下毒害我，我这才报復一下而已。要是无冤无仇的，我就抢了他，那不是强盗行径吗？” “这个是你的事，我要的只是结果。”时空精灵不动声色地说。 “呃……”张奇顿时无语。 “对了，你不是说我是你唯一的希望么，怎么又出来了另一个歷练者？”张奇忽然觉得抓到了时空精灵的语病。 “你还是唯一。”时空精灵板着脸道：“另一个歷练者，穿梭时出错了，去的是异世大陆，现在正跟怪兽做战呢。” “……” “好了，你好自为之，不要浪费了我给你的资源。”时空精灵忽然嘆息一声，“其实我也不知道，选择了你，究竟是对是错。总而言之，你必须尽快升级，不要没事就来求我。一切要靠你自己。” “一切靠我自己？”张奇一呆，不由得怔住了。 时空精灵没了声息。 过了良久，张奇才醒过神来，但神情却显得有些严肃。显然，时空精灵所说的另一个时空的故事，还是让他感到震撼。 他辛辛苦苦半年，不如人家两天的成绩。仅仅是因为，一个是通过暴力来迅速实现财富扩张，一个却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努力种田而已。 然而，纵观歷史，成王败寇，又有谁不是靠暴力迅速夺取天下？就像满清鞑子就靠劫掠大明，从十几人壮大到几百万人。最后，清兵入关，杀死大明百姓数千万人口，最终夺取天下。数百年后，还不是有无耻文人讴歌这些满人暴君，希望上天让这些暴君再活五百年？ 由此可见，歷史总是由胜利者书写。而那些在屠刀下无辜惨死的亿万百姓，千百年后，又有谁记得他们，或是为他们感到不平？ 张奇坐在铁匠铺中，想了很久，竟然一丝睡意也没有，就这样坐了一夜。 天亮了，张奇听到铁匠铺外面传来脚步声，知道是吴蒙达和匠人们来了，于是站起身，默默走到大棚边缘，打开了铁门。 外面，果然是吴蒙达和十几位手艺精湛的铁匠。这些匠人一看张奇双眼通红，显然一夜没睡，都很感动，又有些愧疚。 “庄主，都怪小人无能，无法赶制出足够多的劲弩，请庄主责罚！”吴蒙达心中难过，跪了下来。其他铁匠见状，也急忙跪下请罪。 “好了，这事不怪你们。其实我知道，你们已经很努力在做了。”张奇摆摆手，“快起来，我有话跟大家说。” 众人跟在张奇身后，进了大棚。张奇随手又把铁门关上，然后转过身来，对吴蒙达说：“从今天起，这个地方，就要全封闭管理。我会派人来守住大门，不许任何无关的人员进出。而诸位师父，也必须对这里保密，今天不管你们见到什么，都不能对外面的人说，知道了吗？” “是，我等谨记在心，绝不泄漏秘密。”吴蒙达和众工匠忙道。 “好，你们过来看，这是制弩机，只须十人操作，就可以自动制作硬弩。”张奇介绍平空出现在铁匠铺的这台机器。虽然他知道这事太过玄幻，可是为了赢得这次与官军的首次交战，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啊，这……这简直就是神迹啊！”吴蒙达和众工匠都惊呆了，这么大的一台机器，完全是凭空而来。看来，关于庄主是神人的传说，竟然是真的！ 于是，众人又在机器前跪下，这次却是诚惶诚恐了，都道：“庄主是神仙下凡，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我们愿为庄主效力，绝无二心！” “好了，现在就学习如何操作这台机器吧。”张奇不想在这事上纠缠，啥神仙菩萨的，他也没兴趣。 时空精灵将这台机器的使用方法都传到他脑海中了，就仿佛天生就会一样。其实这台机器除了是人力运行之外，完全就是流水线的操作，十分简单，只要把每个人的分工说清楚就行。很快，这些工匠们就学会了操作机器。 铁匠铺中本来就有制作劲弩的原材料，分门别类的放到这台机器的各个原料槽中，然后随着齿轮转动，原料进入到机器内部。因为是全封闭的，也看不到里面的工作原理。只知道在十几分种后，随着传送带就把硬弩的成品传送出来，最后堆放在平台之上。 随着第一把劲弩的出现，众工匠都震惊地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这一定是天兵天将才用的神物啊。”吴蒙达颤声道。他随即醒悟过来，转身对众匠说道：“这台机器，我们知道就行了，无论如何，不许在外面说，否则死罪难逃，大伙知道了吗？” “知道了！”众工匠也颤声回答。他们心里也明白，从见到这种逆天神器开始，自己的命算是交给庄主了。谁要有三心二意，显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第62页 吴蒙达带来的这些工匠有十七八人，算是铁匠铺的技术骨干了。虽然不好说是否个个忠诚，但张奇打算从此之后，就要限制这些人的一些自由，至少他们再不能离开陶然山庄。要是真有人一定要走，张奇再仁厚，只怕也不得不狠下心来，彻底消除某些隐患。 “好了，从现在开始，全力制造劲弩，官军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张奇吩咐道。 “有了神器在手，俺们还不能制出劲弩来，那还算是人吗？庄主放心吧，这事就交给俺老吴头了！”现在吴蒙达可是信心满满，从现在起，他就不怕许阿五每天盯在屁股后头追要弓弩了。 ☆、第四十四章 北峰诱敌 陶然山庄积极备战，一天之后，李小四也回来了，他已探明，这次来犯的官军旗号是“立马横马营”，率兵的千总名叫庞龙，也算一员骁将，曾参与商洛之战，而且获得战功。 一听是“立马横刀营”，希木的双眼都红了，叫道：“就是这个营的乱兵，烧了张家营村，害死我父母，还有全村的乡亲！少爷，请你让我也跟着混天虎出战吧，我一定要杀了这些贼官兵！” 张奇没想到会这么巧，不等自己去找什么立马横刀营，他们反倒送上门来了。也好，那就一战泯恩仇吧！于是点了点头，说道：“好的，希木，你就跟着我，到时候也给你一副弓弩，见到官军，你就狠狠地用箭射死他们！” “希木得令！” 众人见这小子苦大仇深的模样，都深感同情。大家群情激愤，憋足了劲要给来犯的官军一个教训。 李小四禀报军情之后，稍一休息，又接着骑马出庄，继续打探官军的动态去了。 张奇自知不懂军事，因此凡事都和岳举、混天虎等人商量，很快定下破敌之计。 混天虎率领一百刀枪手，在秀山北峰的圆明寺前，设下疑阵。牛刚带着步兵营的另外一百人，藏在山林之中，负责接应混天虎。许阿五也带上五十名弩手，埋伏在险要地段，准备给官兵一个惊喜。 三天之后，官军的大队人马，已来到秀山脚下。这次，李小四的斥候已经将官兵的虚实探听得差不多了。 庞龙所率一个千户所官兵，满员的话共有一千一百二十人。只不过这年头的将领大多都要吃空饷，因此料想不可能有那么多战兵。 这队官军之中，有一百多名骑兵，一百名弓箭手，一百名鸟铳兵。其他的全是长枪兵和刀盾手。另外，有点麻烦的是，还带着两门大将军炮。虽说这炮很笨重，带着并不方便，可是用来攻打寨门，还是相当利害的。 除了近千名官兵之外，还有温府家丁与及西城的一些乡勇，约二百人，当做辅兵使用。 这个立马横刀营在山下安营扎寨，又停留了两天。当然这一天也没闲着，派出随营工匠，与及温家的家丁和西城乡勇，到山里砍树，然后制作云梯和木牌，这些都是为了攻打山寨而准备的。 张奇只是命令李小四严密监视，官军砍树就由他砍去。从铁匠铺赶制出来的劲弩，分派到各个箭楼。自从有了制弩机，每天可以制作劲弩一百具以上，才三天时间，就制作了三百多具劲弩，足够岳举和许阿五的弓箭营使用了。 终于，到了第三天，官兵开始拔营，分成三部分，先后上山。第一部分约有二百多名官兵，再加上一百名家丁乡勇，抗着云梯，举着木牌，向秀山北峰涌去。 张奇得到消息，顿时松了口气。只要官兵还以为秀山北峰是贼窝，派兵攻打，那么山庄定下的诱敌之计就成功了一半。 且说秀山北峰之下，山路蜿蜒，十分险峻。张奇当日就是考虑到圆明寺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这才设计诱混天虎下山。不然的话，就凭当时他几十名庄丁，还真就很难攻得下来。 官军的前锋仗着有当地乡勇带路，而且武器精良，人多势众，因此摆开阵势，攻上山来。 只是山道难行，又正值盛夏，走到中午时分，便感到热浪袭人。众军都疲惫不堪，纷纷叫苦。 前锋的主官是一位百户，名叫王少青。副官也是一位百户，名叫马从。因为马从的资歷不如王少青深，所以在前锋营中只能担任副职，但他心中却十分不服，只是怕千户庞龙责罚，这才不得不勉强听令。 两个百户下面，各有两名总旗，十名小旗，每旗十名士兵。明末很多卫所军都不满员，吃空饷十分利害，有的空额快到了一半以上。但庞龙这傢伙却是个异类，他有志于行武，虽说千户的官职也是世袭得来，但他却厉精图治，比其父要强得多了。在他管辖下，他的这支卫所军难得地差不多满员了。而且训练也很用心，士气不弱，这才在好多次剿杀起义军的战斗中，屡获战功。 只因庞龙所在的卫所离西城最近，因此征讨山贼的命令，也就下发到他的立马横刀营了。 庞龙千户所的这些内情，李小四等斥候可就估计不到了。他们能侦察到这支军队的行动，人数多少，与及武器装备的一些表面情报，已经算是很称职的斥候了。 官军前锋已抵达秀山北峰之下，远远地就能看见红墙碧瓦，掩映在密林深处，料想那里便是圆明寺了。 王少青下令加紧行军速度，迅速攻上北峰。不料众军却叫苦连天，西城的家丁乡勇们更是东倒西歪，气喘吁吁。 第63页 马从手下的一名总旗说道：“大人，今天邪门得很，天气太热。大伙走到现在，滴水末沾，实在走不动了，能不能休息一下？” 马从也是热得嗓子冒烟，当下点了点头，道：“好，我去跟王百户说说。” 他走前去，说道：“王百户，天气太热，我看还是先停下来，休整一下，找点水喝，然后再进军如何？” 王少青虽然也感到燥热难当，但他求功心切，摇头道：“这里离圆明寺不远，我们的行踪可能早就被山贼们发现了。不如一鼓作气，冲上山头，先灭了贼人，大伙再好生休息。” “这个……”马从一怔，正想再劝，忽然从前面山头，出现一个砍柴的樵夫，头戴笠帽，手持短斧，身上还背了一些木柴。 却听那樵夫一边砍柴，一边用嘶哑难听的嗓音唱道：“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里如汤煮，王孙公子把扇摇。” 王少青脸色一变，怒道：“大军进山，岂能有樵夫砍柴，这一定是山贼所扮，前来窥探我军虚实。来人，速将此贼拿下！” 还没等有官兵上去拿人，那樵夫却哈哈大笑，大声道：“你们这些贼官兵，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来撩拨大爷！嘿嘿，我要你们全都死在山下，孙子们，有种的就来抓我啊！” 众人听得痴呆了，王少青大怒，命六七名士兵去抓这樵夫回来。那樵夫不慌不忙，将手中短斧飞出。一名官兵惨叫一声，面门正着，向后便倒。 众军大怒，奋力赶上前去，心想捉下这个贼人，一定要将他点了天灯。那樵夫弃了身上木柴，转身就走。 马从心中疑惑，忙道：“穷寇莫追，叫他们几个回来。” 王少青喝道：“区区一个小贼，有何可怕？快追，众军随后赶上，务必要一举平了山贼巢穴！” 马众无奈，只得率众起身，向山上赶去。 那樵夫显然是个惯匪，对地势极是熟悉，在林间山地跳跃前行，不一会儿就跑得无影无踪。他身后六名官兵穷追不捨，很快也隐没在树林之中。 马从心中仍是感到不安，但大军已发，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硬着头皮向前沖了。 不久之后，穿过一片林中，在一处山坡，却看见六名士兵被倒吊在树上，早死了多时。 众军见了，都是又惊又怒。 王少青大怒，下令全军散开，互为唿应，直抵圆明寺下。马从虽觉得似乎不妥，但一时没有什么好的法子。 乡勇头领名叫刘勇，见势不妙，于是上前劝道：“王将军不可莽撞，这个混天虎狡诈异常。曾经打败过五百官军，不可轻敌！” “那是那伙官军无能，才被贼人所趁！咱们立马横刀营剿灭流匪无数，岂会怕了这区区山贼？”王少青冷笑一声，根本不听，喝道：“全军勇往直前，今天务必要攻下秀山北峰，灭了这伙贼人！” ☆、第四十五章 山林之战 正在此时，那樵夫模样的黑大汉又跳到一块大石上，手里却提着大环刀，大笑道：“你们这样破军户，只会祸害百姓，那时省得什么打仗？还是快些磕头认输，爷爷留你们一个全尸！” 王少青大怒，喝道：“放箭，射死这厮！”十数名弓箭手一起开弓，嗤嗤声响，箭矢射向那樵夫。不料那樵夫身手敏捷，避开了正面射来的箭矢，同时大环刀上下翻飞，将来不及避开的箭也都打落，竟然是个武功高手。 “刀枪手一起上，不信这厮有三头六臂！”王少青狠狠地道，一挥手，十数名刀盾手、长枪兵沖了上去。 那樵夫一声冷笑，转身就走。 马从一直感到不对劲，在旁说道：“王百总，只怕这贼人用的诱敌之计，要小心才是。” “几个贼人，就算诱敌，我堂堂官军又何必怕他？”王少青却不以为然，吩咐道：“各军展开，不要管他，排成长蛇阵，一字推进。就算贼人有埋伏，也奈何不了咱们！” 于是，两百余名官兵展开队形，就连乡勇也尽量向两侧排开，向前搜索前进。 那樵夫跑跑停停，不时回头叫骂。王少青怒极，催促官兵向前追杀贼人。绕过几个山沟，来到一条溪水边上，那樵夫忽然不见。 众官兵正走得热了，见到溪水十分清澈，纷纷过去洗脸喝水。马从一直都高度戒备，手不离腰刀，同时吩咐手下两个总旗，派人在四下里哨探，以防贼人有什么埋伏。 王少青却不以为然，见部下放下刀枪弓箭，纷纷跳到溪水中沖凉，也没有制止。就连他自己也喝了好几口水，坐在溪边纳凉。心想休息片刻，就杀上秀山北峰，到时不怕捉不到那个诱敌的贼人。 忽然之间，只听轰然巨响，众官兵一呆，却见这条溪水的上游突发大水，浪头有一人多高，汹涌直下，声势极是浩大。马从大叫不好，急忙招唿还在溪中的官兵上岸，但却是来不及了。 这条小溪本来就位于地势陡峭之处，从上游突然涌来的水流十分急促，登时将溪中沖凉的二三十官兵冲倒，顺水冲到下面山沟里去了。 惊叫声中，幸好山沟中也没什么尖利的岩石，被水冲倒的官兵扑腾一阵子，也就慢慢在水里站起身来。 第64页 王少青先是被惊得呆了，此刻见似乎无人伤亡，不由得松了口气。正要命人去拉这些官兵上岸，忽然之间，只听一声吼：“砸死这些王八蛋！”跟着就见无数大石从山沟上面砸了下来，然后惨叫声响起，沟里的数十官兵无一倖免，竟然被一顿乱石活生生砸死。 王少青目瞪口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马从还反应快些，叫道：“弓箭手，弓箭手，快放箭啊！” 却见山沟子上面的土坡上，约有数十人，砸完手里的石块，哈哈大笑，转身就走。官兵一阵箭雨射去，却纷纷落空，尽数射在树丛中。 王少青这个气啊，拔出刀来，指着山坡喝道：“快冲上去，杀光这些贼子！” 他手下两名总旗不敢怠慢，率众攻上山坡。但这时那些山贼早就跑没影了，却是一根毛都没捡着。 王少青正在恼怒，却见不远处的密林中，那樵夫又跳了出来，笑道：“混天虎在此，有胆的就来抓我啊！” “什么，这贼就是混天虎？”王少青一怔，随即大喜，喝令众军赶上前去，只要抓住这个贼首，重重有赏！ 混天虎扮做樵夫诱敌，令人用沙包堵住溪水，等到官军在溪中喝水，迅速推倒沙包，于是溪水形成巨浪，将众官兵冲到下面山沟里。 在山坡上却又埋伏了数十人，早就准备好了许多巨石，一起砸下，不费一刀一枪，便砸死了二三十名官兵。这条计策，却是以前就用过的，混天虎不过重施故计而已，可笑这些官兵仍然中计，士气大受打击。 趁着官军将领怒气沖沖，混天虎继续诱敌，在密林中东绕西绕，很快就出了林子，向上面的山峰跑去。前面就是圆明寺了。 王少青督促官军随后赶来，忽然之间，又听有几人大声惨叫，却是踩到了埋在地里的竹籤，或是用来打猎的大铁夹，只要被夹到，虽说没有性命之忧，但一条腿算是废了。 王少青又是恼火，又是头痛，只是命人小心搜索，尽量避开这些陷阱。饶是如此，等到走出这片林子，还是又有四五人被夹到脚，或是踩到竹籤，把个脚底板扎个对穿，反正是痛得再也无法行走了。 还好除了这些玩意之外，并没有其他埋伏。因此还是很快就穿过这片林子，来到一片山地，再往上走，就是秀山北峰的顶峰了，而圆明寺就在顶峰之下。 这里山势十分险峻，只有一条石径，沿着山峰蜿蜒而上。而且石径旁就是悬崖，下面竟然深有百丈，若是摔下去了，肯定得摔成肉泥。 混天虎又出现在山峰上面，笑道：“杀不完的泼才，巴巴的赶来送死。快上来啊，爷爷等着你们这些孙子呢！” 王少青怒道：“谁先攻上山顶，赏银百两！杀死混天虎，赏银三百两！”重赏之下，果然众官兵奋勇上前，沿着陡峭的石径向上冲去。 马从忙道：“山道太窄，只怕贼匪在上面有埋伏。咱们还是先把山路包围，等千户大人前来再做定夺。” “我等身为前锋，岂能见到贼人却裹足不前，就算当真有埋伏，又怎能挡得住咱们立马横刀营的官兵？”王少青傲然说道：“马百户，你若是惧刀畏箭，就留在这里，为我掠阵如何？” “王百户说哪里话来，我马某岂是偷生怕死之辈？商洛山中，我部曾与悍匪刘宗敏激战，也未曾退后一步，又怎么会惧怕几个小小山贼？”马从一听，登时也怒了。 “那好，看谁的兵先上山顶，拿下匪首的人头，千户大人面前，我请自为他请功！”王少青颇为豪迈地说道。 ☆、第四十六章 兵临峰下 王少青下令强攻秀山北峰，数十名刀盾手在前，举着盾牌，很快就到了前面峰口。随后跟上数十名弓箭手，准备遇到山匪就抵近射箭。十余名长枪兵，在旁保护弓箭手。 马从被王少青用话所激，也下令部下做好准备，随后攻山。众乡勇和家丁也都举起木牌，准备为官兵挡箭。 混天虎一直站在峰口，一手叉腰，一手提着大环刀，刀尖垂在岩石上。看着官兵一个接一个地上来，不由得嘿嘿冷笑。 待得众官兵离峰口只有四十余步了，混天虎一挥手，喝道：“放箭！”他身后登时有十名弩手现身，稍一瞄准，然后便扣动机括，只听嗤嗤声响，弩箭快如闪电般射出。 这些都是新制的硬弩，射程可达百步，在四十步内，可透铁甲。何况这些官兵只穿了鸳鸯战袄，连皮甲都没有，更别说铁甲了。众官兵纷纷中箭，一箭直透胸背，惨叫声中，纷纷摔下悬崖。 虽然只是十名弩手，但因为是连弩，可以连射五箭，因此箭如雨下，竟然连绵不绝。很快就射出五轮箭矢，走在前头的刀盾手来不及举盾，被射死了五六人，身后的长枪兵和弓箭手没有遮挡，被射倒十余人。 射完箭矢，十名弩手立即退下，到后面再次上弦扣箭。混天虎一挥手，身后又涌出十人，每两人抬一根滚木，重达百斤，往下就放。 石径上的官兵伤亡惨重，正在惊魂未定，忽然又见好几根沉重的滚木沽辘辘滚了下来，吓得脸都白了，想要转身闪避，可是山道上都是人，却又往哪里去躲？ 很快滚木就冲到，“啊呀，妈啊！”惨叫声中，至少五六个刀盾手被滚木冲倒，摔下悬崖，变成肉饼。 第65页 还好后面有十来名长枪兵，本来是用来保护弓箭手的，此刻只得捨命前来抵挡滚木。把枪尖往地面一戳，死死抵住，还真就挡住了后面的四五根滚木，只被沖翻四五人。 “放箭，放箭！”众官兵纷纷乱嚷。 此时弓箭手离峰口的距离，还有六十余步。虽说强弓硬弩可达百步，但大明官兵不善骑射，能使硬弓的弓手并不多。因此一般射程只在五十步左右。 但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弓箭手纷纷放箭。嗖嗖声中，射出数十箭，却大多轻浮无力，有一小半甚至还没到峰口就已落下。就算射到峰口的，也没什么准头，根本伤不到人。 混天虎哈哈大笑，这个高兴啊，庄主真是神人，所造硬弩利害非常。如果这仗还打不赢，那就真没天理了。 官兵一面射箭，一面举盾向前靠近。王少青又调了数十长枪兵，用来抵挡滚木的攻击。 峰底上又放了一轮滚木，因为有长枪兵抵住，因此官兵伤亡不大，只有几人被弹起的滚木撞下山去，摔得血肉模煳。 眼见滚木不是很有效，混天虎便下令投石。山上早就备有无数十斤以上的石块，堆在一旁，当下十数人过来，举着石块就往下扔。居高临下，石下如雨，就算官兵有盾牌挡着，也被震得东倒西歪。而且盾牌总不能全身都遮住，只要偶尔露出手脚肩膀什么的，一旦中石，也是筯断骨折。何况长枪兵和弓箭手虽说在刀盾手后面，但石头飞来，却是毫无遮挡的，一时间被打得头破血流，脚下一个不稳，便会跌到山谷中摔得粉身碎骨。 官兵越是逼近山顶，石块落下的速度也就越发密集，打得众军叫苦连天，就像下饺子似的，纷纷落崖而死。 终于，这伙官军再也顶不住了，开始向后退缩。王少青铁青着脸，只不过他再气恼，看到这样子也知道无法强攻了，当下索性下令退兵。 又有五六人被大石砸下山去，剩余的官兵如蒙大赦，退回到山峰下面的空地上。这里有个好处就是无论石块还是弩箭都射不到，所以众官兵这才又稳住阵脚，将山峰围住。 “看来这伙山贼早有准备，如果强攻的话，死伤太大。不如等大将军炮运来，大炮一轰，定能一举击败这伙贼人。”马从抬头看着峰顶，跟王少青说道。 “看来只有如此了。”王少青此时也有些泄气了，于是不再坚持攻山。他手下的将士们听了，也松了一口气。 于是王少青下令，将乡勇调到前面来，树起木盾，先做防守之势，等待后援。 混天虎在峰顶看到官兵开始扎营，知道暂时不会强攻了，当下也坐下休息。他带着一百人留在圆明寺旁，就是为了把官军诱到秀山北峰之下。现在算是成功了一半。 一个时辰之后，官军的中军果然到了。这次是千户庞龙亲自带队，有六百多人。另外还有三百人，算是后备队，离中军半地里，既可以防止有贼兵袭击中军后路，又可以做预备队，随时前来接应中军。 王少青和马从上前参见千户庞龙，将战事简要说了一下。只不过王少青为了不太丢脸，所以将前面的战事说得轻描淡写，本来没伤到一个贼人，也被他说成杀贼无数，贼众大败，被困峰顶。 庞龙自然也不会完全相信他的鬼话，但也并不在意，他看了看险峻异常的山峰，皱着眉头，说道：“这里易守难攻，不能鲁莽。来人，把两门虎蹲炮拉来，准备炮轰匪巢。” 很快，就见十几名炮手，抬来两门厚厚实实的铜炮。同时，有十人举着大号的木盾，为炮手遮挡箭矢。再加上十名长枪兵，十名弓箭手，合在一起，向山路上缓缓移动。 虽然虎蹲炮的威力不如大将军炮，可是胜在体积较小，重量也轻，像这种险峻的山路上，也只有虎蹲炮才有可能抬得上去。 “掌盘子，不好了，官兵有大炮！”一个小头目负责哨探，看见官兵大队人马来了，然后推出大炮，不禁吃了一惊，急忙向混天虎禀报。 “你这猴崽子，教你多少次，要叫刘营长，不准再叫啥掌盘子，你小子想害死我啊？”混天虎给了那瘦子头目一巴掌，然后又瞪了他一眼，说：“官兵有大炮又杂啦，叫兄弟们趴好别动，等炮停了，再起身杀敌。” “是，刘营长！”外号瘦猴的头目正是混天虎的旧部，本来正在山里挖矿呢，忽然被放了回来，而且又成了混天虎的兵，仿佛一下子从地狱回到天堂，一直兴奋不已。只是以往叫惯了“掌盘子”了，一下子忘了改口。 他也知道，现在真正的“掌盘子”是陶然山庄的庄主了，混天虎也只是一个头领而已，他要还乱叫，真就要惹祸。当下吐吐舌头，说道：“兄弟们都感谢庄主的大恩大德呢，铁了心的要报效庄主，一定狠狠地教训这伙官兵。” “好了，这次得到庄主的信任，让你们这些兔崽子重新回来，拿起武器，就得对得起手里的傢伙。等到打起仗来，谁要是不卖力，老子就送他回去挖矿去。” “一定卖力，一定卖力！”瘦猴吓了一跳，他们挖了几个月的矿，都成了煤黑子了，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现在好容易出来了，谁还愿意再受那份罪去啊。 ☆、第四十七章 迎着炮口冲锋 第66页 山峰上下，两边的人马都紧张地看着一队官军，抬着两门虎蹲炮缓缓向山顶移动。 虎蹲炮是一种小型臼炮，里面装有一颗实心弹，同时还装着上百的小铅弹，一旦发射出去，可以横扫一大片，威力并不小，缺点就是射程近，准头差，所以要抵近才能开炮。 混天虎一直在山顶观望，见官兵抬着炮慢慢逼近，差不多百步之外，却停了下来，开始就地支起炮身，准备放炮！ 混天虎皱着眉头，心想还真是麻烦，这个距离，除了劲弩勉强可以射到，别的武器全都派不上用场了，要是山上也有一门炮就好了。 他只好下令放箭。留在山顶的只有二十名弩手，只不过因为山路狭窄，所以只有十来人可以挤在一起，向下放箭。嗤嗤声中，十数支箭矢射了下去。但是官兵一直盯着山头看呢，见到弓弩手出现，就知道要射箭了，早就树起木盾等着了。结果这些箭全都射在盾上，一个人也没伤着。 混天虎摆了摆手，道：“别射箭了，射了也是浪费。他奶奶的，这些龟孙子离得这么远，可不好打，看看再说。” 这时候，官兵的两门虎蹲炮却准备好了，燃起火绳，点燃了炮身中的火药。就听两声巨响，跟着两团烟火从炮口和谐射出，直往山顶飞去。 “快趴下，大伙藏好喽！”混天虎忙招唿道。 众人都尽量找岩石藏起，实在没地方躲的，就地趴下。只听砰砰几声响，却是铅弹落地的声音，只打得山石四溅，却没伤到人。虎蹲炮准头差，离得又远，对山顶又是仰攻，诸多不利，因此头两炮打空也不奇怪。 混天虎见无人伤亡，先松了口气。但官兵窝在百步之外，又在准备第二炮了。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提着大环刀冲上去，一刀一个，砍下官兵炮手的人头。这么一想，不由得灵机一动，与其就这样趴着等着炮轰，不如主动出击，跟官兵来个短刀相接？ 想到这里，混天虎向身后趴着的瘦猴一招手，道：“给你件差事，带二十名弟兄，换上刀盾，下去把这两门炮干掉。你敢不敢去？” “死就死，咱瘦猴怕过谁！”瘦猴一咬牙，说道：“咱们拼了，就算是死，也胜过去山沟里挖矿！哥几个，跟我上啊！”他手底下也有十几二十个亲信，都是挖矿的矿友，现在解脱出来，自然谁也不想回去了。当下提了刀盾，趁着官兵炮手还在填装火药弹子，发声喊，勐地沖了下去。 混天虎站在峰顶上，又令十名弩手跟着刀盾手身后，靠近到六七十步的样子，这才射箭掩护前面的突击小队。 那伙官兵见山贼竟然沖了下来，而且来势汹汹，都有些惊慌，叫道：“快开炮，开炮啊！放箭，放箭！” 官兵当中也有十名弓箭手，急忙开弓搭箭，向冲来的山贼射去。但这伙山贼都是刀盾手，见到有箭射来，都举盾伏身，因此箭都射到盾上了。 而山贼的十名弩手也冲下山来，到了离官兵还有七十步的距离，便开始用劲弩瞄准，一轮弩箭射出，这次主要是射要官兵弓箭手。 官军的木盾主要是用来保护炮手的，弓箭手并不在保护的范围之内。一阵弩箭射去，惨叫声响起，便有五名弓箭手被射中。要知道山庄里现在用的全是连弩，很快第二轮箭矢就已射到。结果剩下的五名弓箭手也都完蛋，同时还有两名长枪兵跟着中箭。 “快开炮轰山贼的弓弩手啊，山贼用的是连弩！”官兵大急，纷纷乱叫。炮手也慌了，加紧填装火药，谁知越是着急，手脚越是不听使唤，甚至还把火药都弄洒了。 有一门炮总算装好弹子，炮手手忙脚乱便去点燃火引，却忘了瞄准了，结果一炮轰去，仍然轰在第一炮轰击的位置。这下众官兵都傻眼了，眼看着贼人的刀盾手越来越近，幸好还有一门炮没开火呢，于是忙道“瞄准了再放，瞄准敌人的刀盾手，可别又放空了！” 几个炮手顾不得回答，都很紧张地完成了弹药装填，然后放低炮口，总算没忘了瞄准。很快就将炮口对准了二三十步外的贼人，同时点燃了火引。 “不好了，官兵要开炮了，我操他祖宗，老子跟你拼啦！”瘦猴一看这阵势，不禁脸都白了，料想这回真是九死一生，无论如何都避不过去，只有拼了。 “跟官军拼啦，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二十几名刀盾手都狂叫起来，倒像是要上刑场砍头一般。人人都知道，只要炮一响，大伙儿估计都得被轰成渣，这次当真活不成了！反正是个死，不如迎着炮口冲锋，死也死个壮烈。 就连混天虎在山顶上看了，也是一巴掌打在自己额头，嘆道：“完了！”在心里开始为这些冲锋的刀盾手哀悼了。 只听震天介一声响，烟雾腾起老高。瘦猴把眼一闭，心想这回老子算是归位了，下辈子一定要投在富贵人家，千万不能去挖矿。不料过了片刻，又觉得不对劲，于是睁眼一看，却见自己好端端地站住，身旁的弟兄们也都目瞪口呆。 瘦猴定睛一看，却见随着山风将烟雾吹散，原来在不远处的官兵小队，此时竟然一个人影都没了。倒是还有一门虎蹲炮被抛到一旁，卡在山石之中，这才没有掉落悬崖。而另一门虎蹲炮却不翼而飞，不知到哪里去了。 第67页 “我靠，怎么回事，神仙显灵了？”瘦猴喃喃自语。 “不是神仙显灵，是官兵的炮炸膛了！”一个胆大的傢伙刚才没有闭眼，看得清楚，一脸兴奋：“我看得真切，只听一声巨响，然后那些官兵就飞了起来，全都被抛下山去了，有一门炮也跟着飞下悬崖！这回官兵没炮了，我看他们怎么来攻山！” “哈哈，炸膛了，哈哈，咱瘦猴福大命大啊，不用死了！”瘦猴一听，登时狂喜，不禁手舞足蹈起来。 众人也跟着欢唿起来。 而峰下的官兵却人人沮丧，一时间静悄悄地，无人说话。 ☆、第四十八章 后队遇袭 “大将军炮呢，给我架起大将军炮，狠狠轰他娘的！”庞龙沉默片刻，然后就暴怒起来，大吼道。 大将军炮长一丈有余，重几百斤，前有照星，后有照门，装药一斤以上，铅子（炮弹）重三至五斤，射程可达一里之外。用双轮车架起炮身，便能登高涉远，山地平原皆宜，也算是攻城陷阵的利器。 这次立马横刀营前来剿匪，虽说没把山匪放在眼里，但还是不怕麻烦地把大将军炮也拖了来。 大将军炮虽然威力大，一是准头不好，二是容易炸膛。好在只要炮手有经验，不要把火药装填得过多，倒也不见得还会炸膛。虽然火药装少了，威力会减低，但总比炸膛要好。 炮手们架起炮来，向山顶瞄准，这里到峰顶其实不过数百步而已，倒是在射程之内。但毕竟是仰攻，能否轰到敌人，还是末知之数。 很快，引药点燃，大炮发射。只见山峰上腾起几团烟云，但显然并没有炸到匪徒。 一连轰了十几炮，白白浪费弹药，甚至还有好几炮不知射到哪里去了。众炮手十分郁闷，这年头也没有高射炮，所以众人虽然做了无用功，却还不知道错在哪里。 庞龙看得心中烦躁，摆了摆手，道：“别打啦，别打啦，快停炮。他娘的，这玩意就是靠不住。先把这座山峰围起来再说，不信这些山贼能支撑多久。” 上千名官兵，聚在山峰下面，扎起简单的营盘，将下山的路山堵了个水泄不通。 混天虎在峰顶上看了，却只是冷笑，官兵终于中计了。接下来，就是慢慢和这伙官军耗着吧。 庞龙坐在一座行军帐篷里，正自寻思攻山之计，忽然听得后面小路上传来惊叫声：“不好了，千户大人，我军后队被袭，全军覆没！” “啊，怎么回事？”庞龙一惊之下，跳了起来，出了帐篷，却见一个披头散髮、披盔摞甲的将领跑来，却是统领后队的百户吕建华，可能是太过惊慌，跑着跑着就跌了一跤，鼻血直流，但他不管不顾，爬起来接着向中军帐跑去。 “站住，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哪里还有大明军官的模样？”庞龙怒道。 “是，是，千户大人！我，我们的人都死了，赵百户、李百户、还有三百多官兵，全死了！”吕建华哭诉道。 庞龙只感头脑中一阵昏眩，身子也摇了一摇，用力吸了口气，这才站稳，沉着脸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不要慌，慢慢说来。” “是，千户大人。卑职率后队上山，正在打尖做饭，忽然林中射出无数弩箭，奇准无比，一下子就射倒咱们三四十人……”吕建华两眼血红，颤声道：“赵百户当场就被射死了，李百户大怒，率兵去追杀这伙贼兵弓箭手，不料中了埋伏，损失惨重，贼人却逃走了。” 庞龙一言不发，静静听着，眼光中却十分寒冷。 “此后，我们连饭都不敢吃了，拔营出发，前来与中军汇合。不想一路上，不时有贼人的弓箭手袭击，实是防不胜防。一旦去追，这伙贼人便逃入密林中。有时追得远了，却又遇到埋伏，咱们追去的弟兄尽都被杀翻在林中……”吕建华说到这里，眼中尽是惧意，“李百户就是去追一伙弓箭手时，被突然涌来的长枪兵刺死。” “哼，这伙贼人有多少人，你看清了没有？”庞龙沉声问道。 “这个……贼兵神出鬼没的，估计有一二百人吧。”吕建华茫然道。 “什么，你连贼兵有多少人都不清楚？”庞龙这个气啊，差点就想拔出刀来将吕建华这个百户给砍了。“你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 “死了，他们都死了……”吕建华无力地坐在地上，仿佛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一般：“卑职原来想带着部下冲出重围，前来报信。不料贼兵一路上不停袭扰，我军死伤惨得，最后溃散，却被藏在林中的伏兵一一杀死，只剩卑职一人只身逃脱……” “像你这样的饭筒，临阵脱逃，部下全都丢掉了，要你何用？”庞龙大怒，拔出刀来，一刀挥去，吕建华一颗人头登时飞起，直滚到山沟里去了。 “来人啊，速速派人把守后面山道，可别被贼人抄了咱们后路。”庞龙隐隐意识到有些不妙，当即下令，先把后路看好再说。 一队官兵开始行动，向后路跑去。混天虎在山顶上看得清楚，大笑道：“千户大人，你们中计了，被咱们包围了。快投降吧，不然一个也活不了！” 第68页 “小小山贼，大言不惭！”庞龙哼了一声，不去理他。但却派出好几个斥候，回去来路重新哨探，以防贼人抄袭自己的后路。 果然，派去防守后路的官兵，很快就与贼人遭遇，被一阵弩箭射得晕头胀脑，死伤无数，退了下来。 “这伙山贼哪来的这么多劲弩，而且还全是连弩？”这回庞龙也不得不动容了。这样精锐的武器，别说庞龙的卫所军没有，就是边关的关宁铁骑只怕也没有。小小山贼，还真邪门了。 庞龙已经知道山贼设下圈套，来个前后夹击。还真别说，这一招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招架起来可不轻松。尤其是因为贼人有精锐连弩在手，在山地之中大占便宜。官兵虽有弓箭手，但射速慢，准头差，实在没一点占优的地方。 庞龙十分纳闷，他原来以为到秀山剿匪，是接了个美差，既可以在西城吃大户，收些钱粮，等攻占匪穴之后，又可以起出大量赃银，两头通吃。却没想到进得山中，却处处吃瘪，没杀了几个贼人，官兵先损兵折将，元气大伤。 不过庞龙毕竟也算一员悍将，遇乱不惊，虽然看起来山贼占了一些便宜，但庞龙并不认为自己不能打破僵局。要知道立马横刀营的名头，可是督师洪承畴大人亲口命名的，那可是能打恶仗的队伍啊。 无论如何，也要让贼人好好看看，立马横刀营可不是浪得虚名！ ☆、第四十九章 弃守北峰 尽管官军的后路被小股贼匪骚扰，但庞龙不为所动，只派出两个百户，率兵守住阵脚。若有贼人前来，便是一阵火枪，再加上弓箭齐射。至于射不射得到，一概不管。 果然，这样一来，还真就以不变应万变，后队虽然不时响起火枪响，但队伍再不会被沖乱。 庞龙知道此计奏效，又把精力放在秀山北峰，直到现在，他还以为峰顶的贼匪之中，就有匪首在内。 很快，一队官兵又顶着木盾，沖往山顶。这些木盾都有一人多高，弩箭射不到人，因此无法阻挡官兵前进。 眼看就要攻到山顶，忽然几桶菜油泼了下来，跟着就见支火把飞下，众官兵吓得魂飞天外，急忙弃了木盾，向后就跑。那些木盾沾了菜油，登时被火把点燃，烧了起来。 又是一阵弩箭，逃跑的官兵没了大盾遮拦，登时被弩箭从身后射死十几人。剩余的数十官兵乱闹闹地逃回峰脚。 庞龙不气反笑，恨恨地道：“这些贼子，倒也有些道道，怪不行以前的官军剿匪不利。来人，将投石车拉来，狠狠砸这些贼人！” 随营工匠来到峰下，可没有闲着，一直在搭建投石车。虽说只是小型投石车，但构造也十分复杂，因此忙了两三个时辰，总算完成了两架。此时听到命令，当即把投石车推到空旷处，对准峰顶就轰了起来。 这里距峰顶直线距离不过数百步，正是射程之内，唯一不利的只是因为仰角的原因，不易掌握角度。 在试了几次角度，放空了许多石块之后，终于成功地将一堆石块投到了山顶。在这个时代，投石车比大炮还管用一些，唯一的缺点就是射程太近。 果然，几轮石块投去，真就打伤了不少贼人。庞龙见了，暗自点头，吩咐继续投石。 混天虎见势不妙，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犯不着在这里跟官兵死磕，当下打个忽哨，带着他的百人队转身就走，有十来个被石块砸伤的伤员也都抬起，向山后悬崖走去。 这里早就备好软梯，直通山底。五六架软梯同时攀爬，不到半个时辰，包括那些伤兵，全都下了山峰。这里的小路对混天虎来说，就跟自家的后花园一样熟悉，带着人很快就消失在山谷中。 那边厢庞龙还不知情，仍是老神在在地等着投石车狂轰乱砸，心想等把这贼人砸得死伤差不多了，派人上去砍人头就行了。 又砸了近一个时辰，石料都差不多用完了，这才停了下来。操作投石车的人都快累瘫了，至少膀子都抬不起来了。 庞龙发号施令，还是王少青和马从的两个百户打先锋，举着巨盾，小心栩栩地涌上峰顶。不料，却只见一地乱石，并无一个人影。 又在园明寺搜了一番，也是连根鸟毛也没有。这里自从混天虎跟了张奇之后，就一直空置。本来要找僧人来重新建寺的，不过一直忙着山庄的事，也来不及料理此处。 王少青和马从大是诧异，心想这伙山贼还能飞了不成。只得细细搜山，最后才在山峰后面见到被用火烧断的软梯。知道贼人已然逃了，两人无奈，只得回去向庞龙禀报。 “山里空无一物，难道这里并不是贼人的巢穴？”庞龙对贼人逃了倒也不太意外，只是觉得似乎攻错了方向。难道情报有误，秀山北峰并非山贼盘距的大本营？ “山上的确有座寺庙，据说是贼人的巢穴。可是据卑职看来，寺里空置已久，没有一粒米，甚至没有一桶水，也没有烧火做饭的迹象。倒是路口还有几口临时搭的灶坑，显然贼人只是留在山顶数天时间而已。”马从也算是个老行伍出身的百户，将山上的情形摸得一清二楚。 “不好，我们中计了。”庞龙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转过身来：“派出几支小队，速速搜山，弄清贼人的巢穴究竟在哪里！” 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就得到了回报：“启禀千户大人，在西北处的一处山谷，发现有木墙和箭楼！” 第69页 “对了，这就是贼人的老营！”庞龙一挥手：“全军后队改前队，杀往匪巢，这次可不能再让贼人跑了！” 立马横刀营的官兵登时拔营，浩浩荡荡向陶然山庄方向开去。一路上虽然不时遇到小股山贼的骚扰，但毕竟官军势大，并不能阻止官军前进，事实上，张奇也从来没想要阻拦官兵前来攻打箭楼。 岳举设下计策，让官兵误以为秀山北峰是匪巢所在，于是把主力放在峰下围攻混天虎，趁着这个机会，陶然山庄用两百人吃掉了官兵的后队，歼灭三百余官兵，获得初仗的胜利。 而且在秀山北峰之下，也打死打伤近百的官兵，虽说整个官军还没到了伤筋动骨的地步，但事实上损失已经不小的。一千多的官兵，一下子被灭了四百，如果是正面交战，有些军纪不严，士气不高的军队，只怕已经到了溃败的边缘了。 张奇也知道，山庄的庄丁多数是泥腿子出身，没打过仗，而且人数也比官军要少，所以也不指望岳举此计就能彻底击败官军。只要能重重打击官军的士气，并且消灭一部分官兵，也就达到了作战的目的。 现在看起来，效果还真是好得不得了。山庄出动了三百多人，就灭掉四百官兵，而且自身损失还不大，不过伤亡三四十人而已，战损比达到十倍，简直赚大发了。 如今官军已经“攻下”秀山北峰，知道中计了，并且很快找到了陶然山庄的位置，全军向着谷口开来。谷口攻打箭楼之战就要开打，而这也正是张奇精心准备好的另一个杀手锏。 帝国时代游戏中，箭楼可是最重要的一个大杀器，在没有城堡之前，箭楼可是城镇中心的重要保障。只要准备得当，光是凭藉箭楼，就能让来犯之敌损兵折将，最终饮恨箭楼之下。 张奇心想，不知现实之中，箭楼之战，是否也能挡住这支号称立马横刀营的官军呢？ ☆、第五十章 箭楼逞威 时间过得很快，当一千多官军和乡勇来到陶然山庄的谷口，已是黄昏时分。不过现在是盛夏，离日落还早。夕阳的金黄色光茫，温和地洒在山谷之中。 一排长长的木墙，将谷口截断。十来座箭楼，参差不齐地排列着，每座箭楼间隔都在百步左右，这样一来，在每座箭楼之间，都是弩箭的射程之内。也就是说无论从哪个方向冲锋，都会腹背受敌，受到箭楼交叉火力的攻击。 庞龙虽说没遇到过种箭楼，但久经战仗，因此一见之下，立时倒吸一口凉气，明白了这些箭楼的利害。 难道这穷山恶水之中，还竟然藏有高人不成？ 沉吟片刻，庞龙决定还是乘热打铁，先试探进攻，看看虚实再说。于是一招手，下令道：“把大将军架起来，炮轰箭楼。还有投石车、一窝蜂，全都用上，我倒要看看，这伙山贼的骨头有多硬。” 众官兵答应了，各去准备。不大一会儿，就已全都就位。一声号令，点燃火引，大将军炮终于发威了。先前轰炸秀山北峰不利，但用来轰击箭楼和木墙，那可就很犀利了。 炮弹击到箭楼上，登时打得木片四溅，有时打到顶上，便会传来屋瓦 粉碎的声响。但这些箭楼都是按时空精灵给的图纸所建，十分精巧，虽大部分是木制，但并不表示就不抗攻击。除非火攻，一般的攻城武器还真就不易造成大的伤损。 藏在箭楼里的箭手都伏低身子，也不用怕被炮弹轰到。两门大炮轰了六七炮了，只是打烂一些栅栏和射击孔，根本一个人就没伤到。 而投石机也跑着发射，成堆的石块飞到箭楼和木墙上，打得木墙也摇摇晃晃，但若是要将箭楼或木墙摧毁，一时之间却也不能。 还有一窝蜂也发射出去，却是数十支火箭捆在一起，点燃之后，便一起射出，准头是差了些，不过如此距离够近的话，还是可以有效打击敌人。而且是火箭，倒也险些把木墙点着。墙上的庄丁忙着扑火，不免露出身子，结果被官兵的弓箭手伤了好几人，总算打破了防守一方零伤亡的神话。 如此轰了小半个时辰，庞龙一挥手，下令暂停炮击，派了两个百人队发起攻击。同时还有百名乡勇抗着木梯木盾助攻。 这次还是王少青和马从的两个百人队，王少青暗自郁闷，早知道这股杆子这么难啃，就不争着做先锋了。但此时也没有啥办法，军令如山，只能硬着头皮带着官兵往上沖了。 “给老子放箭啊，都别闲愣着，还有火枪手，差不多就放几枪，吓吓这伙山贼也是好的。”王少青一边督军往前沖，一边喝令道：“千户大人在后面看着呢，大伙儿挺起胸来，别像死了娘似的，没精打采！谁先攻上寨子，就得头功，必有重赏！” 另一边马从的人马也差不多，弓箭手和火枪手到了五十几步外，便开始向木墙和箭楼上射击。虽说基本不指望能打到人，但至少也能压制敌军，好让刀盾手和长枪兵冲上去。 官兵的火枪多是三眼铳，还有小部分火绳枪。火绳枪的射程要远些，三眼铳就差多了。反正在大明朝军队中，从来也没人指望火器的射程和准头，一般来说，都是靠着三段齐射，用来压制敌军，吓唬人的作用大于击伤敌人。 相对来说，弓箭手的作用倒还要强于火枪手，数十付弓箭齐射，黑压压一片箭雨落下，视觉上的压力就很利害。而且若是对付密集进攻的队形，也有很强悍的杀伤力。 第70页 可惜现在却是在攻打寨子，可没有敌人傻乎乎冒着箭雨前来送死。木墙和箭楼后的庄丁都藏得好好的，任你枪子和箭雨乱飞，却是根本一个人都打不着，只是听到木墙时不时传来撞击声而已。 不过也正因为众庄丁都伏身不敢露头，所以官兵和乡勇也就很快冲到木墙下，乡勇们负责架起木梯，让官兵的刀盾手开始爬墙。 不料箭楼和木墙都留有射击孔，一见官兵爬上来，弩手便开始放箭。这么近的距离，就算是从来没摸过劲弩的人，只怕也不会射空了。当真是一箭一个，箭无虚发。只听惨叫声连连，第一波爬墙的官兵全都中箭摔了下来，大半当场就死得不能再死，小半也是半死不活，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如此攻了一阵，死伤惨重。庞龙远远看了，嘆了口气，下令收兵。 王少青和马从松了口气，急忙招唿残兵撤了下来。回头一清点损失，两个百户差点哭了，损兵达到百人，就连乡勇队也折了二三十人。 到了此时，这两个百人队算是被打残了。先前在秀山北峰就损失数十人，现在又再折兵百人，加起来损失已超半数，可以说是已基本失去战斗能力了。 庞龙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也感到震惊。当下只好下令两个百户合兵一起，勉强还能当成一个百人队使用。 “贼兵连弩利害，不宜强攻；对付木墙和箭楼，不如用火攻如何？”马从擦着脸上的汗水，在旁献计道。 虽说马从在先锋营中是副手，其实还是很得庞龙信任。在立马横刀营中，马从算得上是智勇双全的将领了。 “你说得不错，本官正有此意。”庞龙点了点头，道：“你先带人下去，好生安顿伤员。” “是，多谢千百大人记挂着弟兄们，咱们自当尽忠报国，努力杀贼！”马从大声答道。 庞龙微笑点头，意示嘉许。 等马从和王少青退下，却见天色已晚，庞龙便下令安营扎寨，布好暗防，以防贼人偷营劫寨。然后又叫辎重营准备火种，打算明日火烧敌寨。 只因陶然山庄人手不足，虽然也有意继续骚扰官军，但一来夜晚在山林中行动不便，二来派出的散兵奔袭了一天，早就累得快要趴下了，也无力再战。于是收缩兵力，聚集在木墙后的营帐中，等候天明，好跟官兵决一雌雄。 ☆、第五十一章 火攻 次日，庞龙整兵再战。这次主攻的是一窝蜂和弓箭手，只不过弓箭手都换了火箭。还有几辆投石车，也把石头换成易燃的火炭，放在火盆 里烧好，等着投进木寨中去。 庞龙一挥手，王少青已得到他的口令，于是上前骂战：“里面的杆子们给老子听着！速速开门投降，官军可以饶你们不杀！如若不然，攻入山寨，定要鸡犬不留！” 王少青扯着嗓门地吼，声音传出老远，料想躲在木墙里面的杆子们可以听得清楚。 等了好一阵之后，才看到木墙上露出了半个人脑袋，还戴着斗笠，倒像先前在秀山北峰诱敌的那个樵夫。大声叫道：“我呸！去你娘的！有本事就打进来呀！看到没有，老子的大环刀在此，谁敢上来，老子先剁谁！” 扮樵夫的自然是混天虎了，他带着百人队从崖壁攀爬下来，又走山路，回到了谷口，此时已率队加入到保卫箭楼的战斗中来了。 王少青向庞龙禀报：“这个贼人，就是在北峰诱敌的匪首！” “既然这些匪人执迷不悟，死不悔改，那就开始攻寨吧。”庞龙一挥手，下令进攻。 王少青还是负责主攻，谁叫他是先锋官呢，此时也顾不得许多，喝道：“来人！架起大将军炮，狠狠地打！弓箭手都上前，放火箭！” 刀盾手持盾上前，为弓箭手和火铳手提供掩护，后面是两门大将军炮，与及四五架投车石。还有十来付一窝蜂，此时也早就搬了来，听到下令开火，登时纷纷用火绳去点引信。 山庄木墙也忙碌开了，也竖起一些大盾，还搬运了一些滚木礌石之类的东西，准备据墙死守。 只听得数声巨响，官军阵前顿时腾起了一片浓烟。先是大将军炮发威，几枚实心弹飞出，重重打在木墙或是箭楼之上，只打得木屑乱飞，寨墙也摇摇晃晃，甚至也有庄丁被震得摔下墙去，好在木墙并不高，倒也没多大伤损。 同时，弓箭手也纷纷张弓发箭，一时间嗖嗖嗖的箭声响成一片，箭支黑压压从半空洒落。寨墙上立马变成箭林，密密麻麻都是羽箭，噼噼啪啪的钉在木墙上。但是庄丁们早就躲好，或是用大盾遮好，因此几乎没有大的伤亡出现。 但是很快，木墙上的庄丁就出现了慌乱。因为有不少是火箭，钉在木墙上，慢慢开始燃烧起来。 “不好了，官军这是要用火攻！”岳举在离木墙百步之外，与张奇共同观战，此时发现情形不对，不禁着急起来。箭楼和木墙都怕火，这回官兵可算是找着克星了。 张奇也不禁嘆息，主要还是自己的城镇中心等级太低，只能建一些简单的木墙，如果可以建石墙，那就不怕火攻了。 还好，这事其实也早有准备。木墙后面早就挖了许多蓄水池，就是用来对付火攻的。甚至都不用下令，早就有庄丁提着桶往木墙上面送水扑火了。 第71页 火箭对木墙的威胁其实并不多，毕竟数量有限，而且着火的面积小，速度慢，因此很快就被用火浇熄。 但随着一窝蜂和投石车投来的火盆，可就利害得多。一窝蜂就是十几二十支火箭一起发出，威力当然要比单独射出的箭矢要强。不过比起火盆来，造成的危害还是要小得多。 火盆在木墙上空就飞溅四散，弄得到处都是火苗，可不容易扑灭。而且要是落到人身上，也烧得庄丁们哭爹喊娘。很快，就被烧伤了十几人，还好木墙上人多，很快就送下墙来，到后面治伤。 混天虎怒气沖沖，提着大环刀，却是没有用武之处，反倒还得猫着腰，提防从空而降的火盆或是火箭。遇到火箭他还可以挥刀挡开，但火盆就没法挡了，唯有躲避一途，他可不想变烧鸡呢。 “拆墙，把官军放进来打！”张奇忽道。他也想通了，只靠防守，只怕是守不住的，而且只守不攻很吃亏。何况木墙最怕火攻，大伙忙着扑火，根本就是疲于奔命，于事无补。既然如此，干脆就弃墙算了。 “可是，官兵势大，我们毕竟人少，不能硬拼啊？”岳举却有点迟疑。 “不用硬拼，咱们绕着箭楼跑，引官兵进来，用箭射他们。”张奇把这个主意告诉岳举。当然，这计策是从玩游戏时得来的，遇到大股敌军攻打箭楼，如果任由敌人围攻，很快箭楼也就玩完了。但如果派出小股部队，去引开敌军，绕着箭楼跑，那些敌人就会傻傻地去追，结果都被用箭射死。 虽说游戏与现实之间，效果未必相同，但事急从权，被逼无奈，也只能走这一招险棋了。 “好计啊！庄主真神了，能想出这样的好办法！”岳举不禁眼前一亮，登时明白过来，不由得由衷地赞嘆道。 张奇也感到此计绝妙，当下便下令，拆墙诱敌。于是，混天虎带着上百庄丁撤退下来，工匠们早就接到命令，一涌而上，从里面开始拆墙。 这些木墙都是按张奇提供的图纸建成，构造十分巧妙。墙体有很多机关，只要把几根重要的立柱拆去，然后轻轻一推，整个木墙就倒下了。 很快，谷口的一长排木墙纷纷倒下，而且许多地方都燃起大火，给官军一个假相，那就是木墙是被火攻弄倒的。 “哈哈，寨子破了！千户大人用兵真如神哪！”王少青不禁大喜，跟着便送上马屁，拍得庞龙也飘飘然。 “好了，停止炮击，传令弓箭手和火枪手，整队出发。全军出击！”庞龙拔出刀来，向前一指，发出总攻的命令。倒也威风凛凛，颇有几分立马横刀的气势了。 一时之间，官军士气大涨，人人奋勇，个个争先，排好阵势，向倒塌的木墙逼近。 本来乡勇队还搭了许多木梯，准备架云梯攻寨子呢。这回省事了，连木梯都不用拿了，只是举着木盾，拿着刀枪，也跟在官兵一侧，向贼营发起攻击。 ☆、第五十二章 破敌 官军很快来到木墙边上，有两座箭楼也着了火，然后发出轰然巨响，跟着也倒塌了。 这样一来，官兵更是毫不怀疑有诈，于是踩着倒塌的木墙，涌进谷口。 “贼人的寨子破了！别让那些杆子跑了，杀呀！”王少青神情激动，挥舞腰刀喝令道。 众官兵还有乡勇们都大声吶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嗷嗷乱叫，向谷口冲去。虽然正面的木墙倒塌了，但山谷中仍耸立着七八座箭楼，每座箭楼相距都在百步左右，正是劲弩的射程之内。 庞龙随着中军也来到谷口，皱着眉头盯着这些箭楼。如果不能很快拔了这些箭楼，就不能算是真正破了山寨。 于是庞龙发出命令，分兵攻打箭楼，差不多一个百人队攻击一座箭楼，料想虽说这些箭楼防守森严，但只要抵近攻击，不怕损失，总能一一攻克。 他想的倒是没错，但每一支百人队只要一接近箭楼，身后就会出现一队弓弩手，在刀盾手的掩护下，向这些官兵的背后射箭。 于是，箭楼上固然箭下如雨，而背后更加暗箭难防，官兵纷纷中箭，一时间死伤无数。 官兵大怒，转身去追杀这些弩手，但这些山贼转头就跑，根本不跟官兵接触。一时间，山谷里乱成一边，随处可见一队官兵乱闹闹地追着十几个零散的贼人在跑，追了一阵，却又追不上，只好停下，再向箭楼进攻。但那些零散山贼却又返回，仍是远远地用弩箭射这些官兵的背嵴。 庞龙也被山寨的这种打法弄得头大，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听惨叫声不时传来，却是官兵每一刻都有人中箭，很快就在谷口躺倒了上百人。 庞龙脸色铁青，知道事情有些不妙。这时候，王少青和马从率着一股残兵退了下来，来到庞龙身旁。 马从急道：“千户大人，咱们不能这样打，这些箭楼易守难攻，而且贼人又四处袭扰，这样的打法，对我军十分不利。” “嗯，先叫另外几个百户退下来，咱们再想办法。”庞龙皱眉道。他本来以为火攻奏效，木墙倒塌，就算是破了寨子，谁知谷中还有八座箭楼，十分难打。 虽说每座箭楼上看来不过一二十人，但都是连弩，而且准头奇好，官兵如果没有盾牌遮拦，往往就被一箭毙命。许多官兵仗着盾牌掩护，好不容易攻到箭楼下面，准备直接爬上楼去，谁知身后山石之中，却又涌出一二十弩手，向官兵的背心放箭。官兵背后又没长眼，稀里胡涂地便被射倒，就是死了也是个胡涂鬼。 第72页 随着庞龙的命令，另外七八个百户也带着残兵退了回来，在谷口空地上结成一个大阵，暂时据守。虽然仍在至少两座箭楼的射程内，但官兵胜在木盾极多，因此暂时也能支撑得住。 庞龙点查损失，登时大吃一惊，没想到适才这一通乱战，官兵竟然被射死射伤一百五六十人。 庞龙又惊又怒，但却想不出什么好的计策，他知道马从颇有智计，于是问道：“你有什么破敌之计么？” “这伙山贼很不简单，我们估计失误，不宜轻动。以卑职看来，不如先行退兵，再想破敌之计。”马从想了想，有些犹豫地说。 “什么，退兵？”庞龙不禁又气又怒，瞪起了眼睛。 “军情紧急，但凭千户大人定夺！”马从忙道。 正在这时，忽然后队防守的一名百户跑了过来，惊道：“千户大人不好了，贼人在我们身后重新筑起木墙，这是要把我们全都困在这里啊！” “啊，不好，咱们中计了！”庞龙不禁面上变色，回头看去，果然看见上百农夫模样的人，迅速地在原先木墙倒塌的地方，又再树起木墙来。也不知山里哪来的这么多木匠，竟然很快便弄来这么多木材，一道木墙像变法术一般，很快就树了起来。 “不能让贼人的木墙搭好，来人，分兵一半，给我杀散这些贼人！”庞龙着急了，当下派了五百人向正在搭木墙的农夫杀去。 那些农夫转身就跑，很快就消失在两旁的密林中。官兵仍是穷追不捨，不料刚追到林边，便有一阵乱箭射出，登时又被射倒一大片。 “穷寇莫追，快退回来，把木墙毁掉。”庞龙喝令道。于是官兵又折返回来，开始拆墙，丁丁当当一顿砸，倒是很快就清理出一片空地来。又派兵把守，料想山贼不会再来筑墙了。 正在此时，忽然防守前队的王少青一脸惊慌地跑了来，叫道：“不好了，千户大人，贼人要用火攻！” “什么，火攻？”庞龙才将后队的事摆平，前队又传来莫名其妙的消息，“我们又不是在木墙上，这里都是岩石，怎么烧得起来？” “他们用火……火牛车！”王少青急道。 “什么火牛车？”庞龙奇道，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就见山谷中涌出一队贼兵，中间推出一二十辆牛车，车上堆得满满的都是干柴。拉车的牛尾巴上，也捆了木柴。却见贼人笑嘻嘻地将牛尾巴上的木柴点燃，然后便驱着牛车向官军的阵营冲来。 那些牛感到尾巴着火，登时惊了起来，本来慢吞吞地往前迈步，此时却狂奔起来。而车上的木柴也浇了菜油，早已点燃，变成一辆辆火牛战车，轰隆降沖向官军。 二十辆火牛战车的威力可不算小，何况谷口才多大点地界，上千人挤在一起，差不多都肩碰肩了，被火牛这么一冲，却是连个躲闪的余地都没有。 “啊，我着火了，快救我，啊！”只听各种惊叫声响起，烟火很快就笼置了官军的战阵。火牛乱沖乱撞，至少踩死了一二十人。而被官兵自相践踏而死的，那就更多了。 “快退兵吧，千户大人！”马从急道。 庞龙铁青着脸，一时犹豫不决，让他就此退兵，实在是极不情愿。可若是死撑下去，此时战阵已被沖乱，败象已生，很难挽回败局了。 正当他苦苦挣扎，难以决定，忽然听到山谷中传来一阵狂笑之声。 “哈哈哈哈，咱们庄主妙计如神，有分晓，这叫做火牛阵大破官军！”却是混天虎站在谷口，提着大环刀放声大笑。 随即，他把刀一摆，喝道：“步兵营，跟我沖！杀官兵啊！” “杀官兵啊！”步兵营的这些准士兵们还没从庄丁的角色中转变过来，但是打落水狗的勇气还是有的。各举刀枪，向溃乱的官兵冲杀而去。 “快跑吧，再不跑就没命啦！”立马横刀营的官兵再也不牛比哄哄了，开始转身逃跑。 “这是一伙什么山贼？难道我真的败了吗？”看着被火牛车冲撞得上蹿下跳的官兵，庞龙不禁一阵茫然。 ☆、第五十三章 胜利 官军终于彻底溃败了，庞龙就算要下令撤退也无从下起。王少青、马从等百户与及庞龙的亲兵拥着他，生生从乱兵当中挤出一条路，抢先逃了下山。 而其他官兵、乡勇就没那么好命了，都是东奔西逃，有的被箭射死，有的被刀枪所杀，有的被“山贼”追上，为了活命，只能跪下投降。 这次追击的不单有混天虎新成立的第一营，还有岳举和许阿五的弓箭营，除了留守箭楼的弓弩手，至少出动了百名以上弓兵。就跟在混天虎的步兵营后面，向前推进，不断把弩箭射向官军。 在这些弓箭手中，竟然还有一小队童子军，都是十来岁的孩童，每人一副弓弩，箭无虚发，直射得官兵叫苦连天。 带队的正是希木，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官兵全都射死才好。张家营的另几个遗孤，除了张长富不在，其他几个大孬、二笨、墩子，此时都是少年营的小头目了，对立马横刀营的官兵有刻骨仇恨，因此追击官军也特别兇狠。 这一战也算是少年营的成名之战，庄里的人后来说起来，都道这些孩儿兵打仗太兇狠，简直就是小老虎下山。因此，此后少年营得了个名头，就叫“孩儿兵”了。 第73页 一开始还是步营在前追击的，只不过官兵败逃的太快，因此到了后来，也不分步兵营和弓箭营了，有时弓手反倒冲到步兵前面。到了最后，甚至藏在山洼里的农夫们也都跑了出来，四处抓逃散的官兵。反正现在的官兵丢盔弃甲，有的连武器也扔了，根本就没有反抗的念头。 小半个时辰之后，这场战役便告结束。 除了官军的将领差不多都跑了，在山里被生擒的官兵，竟然达到了三四百人，另外还有数十名乡勇和温家的家丁也被活捉。 而杀死的官兵和乡勇，前前后后，至少也有三百多人。由此看来，这个立马横刀营算是被打残了，估计逃走的残部，不会超过三百人。 这可是陶然山庄面对强敌的第一战，收服混天虎的那一仗根本就不算什么。首战告捷，山庄中自是喜气洋洋。 虽说现在大伙都知道，既然跟官兵干上了，算是走上了造反的道路。但在乱世之中，造反是死，不造反也是死，哪里还有穷人的活路？何况造反如果成功了，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反正山庄之中，所有人的心里，都把庄主视同神仙一般。又能种田，又能盖房子，再加上还能打仗，这可是天上星宿下凡，才能有这样的本事啊。无论以前是否犹豫过，但现在都决定跟着庄主走下去，再无二心了。 经过清点，山庄战死的庄丁不到十人，伤了十多个。如此低的战损比，当真是世所罕见了，就连岳举这样的老兵，也是惊嘆不已。用他的话说，就是后金最精锐的军队也很难做到。 此外还有一个更大的惊喜，官军携来的粮秣尽数缴获，竟然多达两千石，白银也有千两。只因辎重队被山庄派出的伏兵给一锅端，所以粮草辎重一样不少，都成了陶然山庄的战利品。 武器方面，缴获刀枪弓箭无数，而最让岳举等人开心的是，居然连两门大将军炮，也完整无缺地被抢来了。 事实上对这个大将军炮，张奇还真没看在眼里。这种炮其实很落后，威力不大，射程不远，准头很差。总之在他心中，这玩意就没啥大用。 不过岳举等人也不知道啊，在他心中，这个大将军炮也算不错了。无论是用来守城，或是拉出去攻城略地，至少还是很拉风的。 唯一失望的，是因为官兵前来攻山，骑兵行动不便，因此基本没有战马上山，所以山庄并没有缴获到一匹马。当然，对此最感失望的，自然是斥候小队的队长李小四了。 另外，还有一些对于张奇来说，是比较鸡肋的东西，那就是一批火绳枪和三眼铳。 混天虎却是乐滋滋地，因为庄主发话了，这些火器都给了他。火绳枪至少上百支，三眼铳也有四五十支。 三眼铳有效射程太近，威力太小，准头太差，也就是用来吓唬人的。不过，能起到吓人的作用，也还是不错的。 而火绳枪则稍好一些，射程可达六七十步，准头倒是一般，不过如果上百支枪齐射的话，还是很利害的。 但火绳枪混天虎不会用啊，好在岳举却是个内行，于是训练第一批火枪兵的任务又给了他。 至于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倒是不难，反正山庄有的是事情做。而最开心的就是吴蒙达的，因为他一下子又增加了四百名免费劳力，乐得他睡觉都在笑。 秀山之中，矿藏丰富，正好需要大量矿工呢！ 而且，有了矿，就必须治炼，这些事可都是需要壮劳力，而且还要无怨无悔能吃苦那种。这些俘虏正好适合，每天在刀枪威吓之下，能不任劳任怨吗？ 好不容易将山庄的事理出个头绪，张奇决定下山一趟，去向温家讨个公道。 如果按照混天虎的意思，直接就乘胜追击，剷平温家，杀了知县，直接占了西城，自立为王算了。看看现在的那些起军，从李闯王开始，各种草头王层出不穷，什么八大王、剷平王、大天王。干脆咱们庄主也称王好了。 张奇摇了摇头，在这事上，他可没有脑袋发热。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基本大计，他可没忘。 “现在还不是树大旗造反的时候。我不但不反，反而还要去拜会知县大人，套个交情呢。”张奇淡淡一笑，说道：“好啦，大伙在山里也憋屈得久了，这就跟我下山走走吧。” “太好了，这回能找个婆娘了吧？” “你小子思春了啊？” “难道你不想有人给你暖被子啊？” 众人登时嘻嘻哈哈说笑起来。 张奇打败官兵，缴获上千两银子，全都分给了参战的庄丁。所以每个人兜里都有好几两银子揣着，如果是几个教头或小头目的话，更是至少也有几十两银子，这些都是按功行赏的。于是不少单身汉的心思都开始活跃起来。 张奇也感到山庄太缺乏另一种生机了，现在有上千号的老少爷们窝在山里，真是连蚊子都是公的，这也不是个事啊。看来，要为山庄引进大量的女人，这样才能达到一种调合的境地。 这也是这次下山的一个重要原因。当然，陶然山庄不是杆子，抢花姑娘的事是不做的。不像有的流寇，一路裹胁百姓，自然也少不了强抢民女的事情。 陶然山庄还是要像招募农夫一样，招募一些女人进来。至于嫁娶之事，纯属自愿，张奇可不想连这事都管。以山庄目前的状况，兵精粮足，料想只要招人的告示一贴，相信很快山庄就会人满为患了。 第74页 于是，几天后，张奇带着混天虎和他的步兵营，全副武装地走出了陶然山庄，向西城进发。 ☆、第五十四章 再进西城 当张奇骑着战马，身后还有李小四的二十名斥候，与及混天虎所率的二百步兵营，浩浩荡荡地来到西城城下的时候，守门士卒一看这架式，登时弃了刀枪，大叫：“不好了，杆子来攻城了，快跑吧！”直接做鸟兽散，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跑就跑了吧，来人，把门先守住了。”张奇有些郁闷，我说过要攻城吗？这些守卒还真是些胆小鬼。 他不知道，官兵大败的消息，早就传遍了西城。庞龙所率的立马横刀营只在城中过了一晚，又敲了一笔竹槓，就匆匆赶回驻地去了。 而西城的所有乡绅，自然包括温家，还有知县大人，都吓得惶惶不可终日，生怕杆子杀来，找他们算帐。 至于守门的那些士卒，当然是最担心心杆子前来攻城的了，因为要死也是守城的先死啊。既然这伙杆子如此利害，小小西城又怎么抵挡得住？因此一见张奇带着大队人马来到，而且军容严整，武器齐全，登时吓得就弃城而逃了。 反正这次来到西城，张奇就不准备走了。毕竟，他需要更多的人口，来扩张自己的事业。 混天虎分派人手守住城门，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另外几个城门也派人过去接收算了。果然，不费吹灰之力，陶然山庄的庄丁一出现在城门前，立马引发一阵逃亡潮，西门的守兵干脆直接就投降了，免得跑路。 四座城门都被占领，每一处留下三十名士兵守住，其余的人跟在张奇身后，大摇大摆地进了西城。 路上行人看到这支队伍进城，有的惊慌，有的却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悄悄议论着什么。 张奇耳朵比一般人要灵，却听到了几句：“这伙杆子，就是打开温家粮仓，给穷人分粮的人。听说这回连官军都被他们打败了！” “啊，这么利害啊，也许他们占了西城，咱们穷人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了吧？” “不错，听说这伙杆子的首领是位有钱的庄主，是位大善人呢。” “哦，那就好，那就好……” 张奇听着这些言语，心中略感欣慰，看来公道自在人心，为老百姓做点好事，大家还是记挂着呢。 “张大哥，你们打败了官军，这回是要举起义旗了吧？”刚进城门，路边却有一位壮汉惊喜地问道。 “哦，是夏峰兄啊，好久没见啊！”张奇扭头一看，见是屠户夏峰，不禁也很高兴，跳下马来，笑道：“好久没见，不如咱们找个地方去喝一杯？” “好啊，好啊，这回连温家也被你打败，算是为咱们穷人扬眉吐气了，是该喝一杯啊。”夏峰喜道。 “那行，走吧，西城这地界你熟，找个酒楼喝酒去，大伙都去！”张奇这么一说，混天虎可就乐了，嚷嚷道：“庄主圣明，嘿嘿，这些天，咱老刘的嘴里可早就淡出鸟来了！” “西城有一家酒楼很有名，唤做太白居，咱们这就去？”夏峰这一高兴，摆摊的事都不管了。 “不过，咱们的人有点多啊，那酒楼能行吗？”张奇倒是迟疑了一下，心想要是不行，就再找几家酒楼，虽说分开喝酒不热闹，不过也胜过挤在一起，而且还做不出饭菜来要强。 “能行，太白居是西城最大的酒楼了，里外有三层呢，容得下二三百人！”夏峰笑道。 “那就好，我们也走累了，肚子也都饿了，这就上太白居喝酒去！”张奇笑道，接着又道：“还有，在各个城门当值的兄弟，也送去酒菜，不喝醉了就行。” “庄主简直太能体谅下情了，俺替兄弟们谢谢了！”混天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不过，要麻烦斥候营的兄弟，分一半出来，到城外看着点。下次让他们单独好好喝一顿！”张奇吩咐道。 “是，庄主。”李小四笑嘻嘻地答道。 很快，大队人马就到了位于西城中心的太白居酒楼，这可是百年老店，差不多占了半条街。当然，西城是小地方，就算是一条街也大不到哪去，也就百十间房屋而已。 不过在西城来说，太白居真就算是排名第一的酒楼了，前来请客吃饭的，都是城里的达官贵人。小小西城，能有这等档次的酒楼，也算难能可贵了。 张奇这一队人马来到酒楼前，登时都轰动了，街上不少人都远远看着，指指点点，却不敢靠近。 酒楼老闆一看，吓得脸都白了，知道这伙人可是万万得罪不起的，急忙亲自相迎，将张奇为首的十来人请到包厢，而其他百余人则安顿在三楼以下，一二楼都差不多坐满了，后院也安排了两桌，这样一来，倒也不觉拥挤。 张奇对酒楼老闆的安排很满意，拱手为谢。酒楼老闆姓蔡，是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眼光有神，一付油光水滑的样子，面团团若富家翁，看来保养得不错。 蔡老闆也算是个有背景的人，迎来送往的都是达官贵人，自然很有眼色。虽然他不知道张奇等人是什么来头，但只要一看他们人多势众，而且大模大样携带武器进城。就沖这个，就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 第75页 很快，整个酒楼的伙计都忙活起来，一下子要做一百多人的饭菜，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如今西城四门已被陶然山庄的庄丁占领，所以张奇也就放下心来，大模大样地在太白居请客喝酒了。话说山庄打了一个胜仗，也该庆祝一下不是？ 很快，雅座包间的酒菜就上来了。张奇自然坐了主位，夏峰在旁，混天虎、王贵、牛刚、李小四、希木、大孬等人一熘儿地团团坐下。一个伙计在旁，将各人面前酒杯斟满。 “好了，这儿不用你伺候了，下去吧。”张奇摆了摆手，让这个伙计退出包间，毕竟有个外人在这里多不自在啊。 “好了，大伙儿喝酒，经过这一仗，咱们可就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就先干为敬了！”说罢，张奇一仰而尽，然后举杯向众人示意。 “能为庄主效忠，是我等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王贵率先说道。众人也都七嘴八舌说开了，都是对张奇效忠的话，然后喝了酒。 “行了，大家都别拘束，从今往后，咱们就有如兄弟一般，不分高低贵贱！来，满上！”张奇很豪气地端起酒壶，给众人斟酒。 这样一来，从混天虎以下，庄里的几个教头，都有种受庞若惊的感觉。不知不觉间，对张奇的敬意也越来越强。 ☆、第五十五章 酒楼惩恶 正喝着酒呢，忽然听到隔壁包间传来一个甜美的嗓声，唱起了小曲。 “咦，有小娘子唱曲呢。”混天虎一听，不禁眼前一亮，这傢伙当土匪的时候，也时常悄悄到城里吃花酒，自然也好这口。一听那小曲唱得十分动听，不禁露出一付猪哥样。 “嘿嘿，要不要叫过来也唱几支曲子，给庄主和咱们听听？”夏峰也笑了起来。 “好啊，等那边唱完了，就叫进来唱曲！”张奇倒也不反对，这年头的娱乐太少，在酒楼听曲，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享受了。 因为听到如此优美的曲子，所以众人的话音都降低了许多，到后来干脆就静静地喝酒，有些陶醉地听着隔壁的歌女唱曲： “手拿碟儿敲起来， 小曲好唱口难开。 声声唱不尽人间的苦， 先生老总听开怀。 月儿弯弯照高楼， 高楼本是穷人修。 寒冬腊月北风起， 富人欢笑穷人愁。 寒冬腊月北风起， 富人欢笑穷人愁……” 好曲子啊，真是耳熟啊，张奇听得摇头晃脑，嘴里也跟着哼哼起来。（能不耳熟吗，这里是引用后世电影的插曲，猪脚当然感到耳熟了，嘿嘿。） 众人正听得津津有味呢，隔壁却传来叫骂声： “唱的都踏马的神马破曲子？老子赏你个五指山！”一个破锣嗓喝骂道，跟着传来推翻椅子与及一个女子的惊叫声。 “这唱得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混天虎诧异道。 “我去看看。”李小四还真是当斥候的料，连喝酒都不忘去侦察。他先出去，到隔壁看热闹去了。 “我也看看。”张奇也有些闲得慌，后脚赶前脚地跟了去。 他都去了，其他人也闲不住啊，于是都纷纷站起来，向旁边的包间走了过去。 张奇他们来的时候，一二楼虽然基本空着，但三楼的包间大多都有人在吃吃喝喝了。虽说外面每天都饿死人，但这座酒楼，却从来没缺过一顿饭就花上百两银子的富豪。 虽说包间都有门帘遮着，但因为是珠帘，其实还是隐约可以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娘子，手捂住脸，跌坐在地上，旁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儿，手里拿着胡琴，在一旁央求。 打人的是二十来岁的小胖子，身着绫罗锦缎的衫子，却扁着袖口，作势还要接着打人。 唱曲的小娘子泪眼朦胧，云髻鬅松，插一枝青玉簪儿；裊娜纤腰，繫着红罗裙子。身上穿一件素白旧衫，粉面低垂，一付娇怯模样。 “这个穿绫罗锦缎的，是西城最大的米商之子，姓胡，人都称他胡公子。另外坐着的半大小子，是……”夏峰低声道。 “嘿嘿，我认识，他的命还是我救的。”张奇笑道：“这小子是温家小公子，被毒蛇咬了，我当时缺钱，就顺便救了他一命。” 夏峰点了点头，冷笑道：“这些纨绔子弟，一向横行霸道惯了。当日救活了他，今天却欺负唱曲的弱女子。” “先看看。”张奇皱着眉头，看着包间里发生的场面。 只听胡公子发作道：“叫你唱支粉曲，却推三阻四，连十八摸都不会唱，这也罢了，却唱啥子‘高楼本是穷人修’的破曲子，故意前来羞辱本少爷！今天就打死你这贱人。” “等等，你太粗鲁，别吓着人家小娘子。”温公子眯着眼笑道：“小娘子，这里人多口杂，不太清净。不如跟随公子到我府上去，听你慢慢唱曲如何？” “也罢，只要你这小娘子依从，就饶过你吧。不然的话，就送你父女二人去衙门，问你个煽动作乱的罪名。”胡公子威胁道。 唱曲的父女二人惊惶不已，急忙跪下苦苦哀求。西城四大恶少的名头，父女二人也是知道的。若是去了温公子的小公馆唱曲，后果会是什么，两人都清楚得很。到那里，只怕这女子不但清白不保，而且以后也没脸见人，生不如死了。 第76页 “哼，好大口气，你当衙门是你家开的，说问罪就问罪？”这时候，张奇再也忍不住，掀开珠帘就走进包厢。 “嘿嘿，你还真说对了，衙门真就跟咱们家开的差不多！”胡公子傲然说道：“小子，知道不，知县丘大人的公子，跟咱们可是世交好友。只要我一句话，就能把你送进大牢。” “你……你……”温公子却觉得张奇有些眼熟，只是一时想不起他是谁。 “温公子别来无恙啊，最近有没有被蛇咬？”张奇笑道。 “啊，是你，你骗了我父三百两银子，还敢送上门来？今天本公子可要讨回这个公道！”温公子一直很心痛那些银子，都够他喝两三台花酒的了。至于张奇的救命之恩，他是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都别愣着啊，还不动手，给我打死这小子，敢骗咱们四大恶少的钱，那就是活得不耐烦了。”胡公子一听，登时也火了，转身提起一张椅子，向张奇当头就砸，看起来，这傢伙打起架来也很有经验，估计平时也常常这样砸人的。 包间外面登时响起喊打声，大概有七八个人，都是胡家和温家两个公子哥带来的帮闲、家僕，主人在喝酒，他们坐外面候着，正十分气闷呢，打到有架打，这可就乐了，撒着欢地沖了过来。 混天虎更高兴，咧开大嘴，笑道：“大伙别抢，这些小娃娃交给我了！” “那么多我，你顾来过来吗？起码分给我两个！”牛刚早就憋不住要动手了，那里还能再忍让？冲上去前，双拳齐出，登时打得两人向后飞出。 混天虎则是手脚并用，一脚一个，踢飞两人。双手扯住两人脑袋，往里一合，咣地一声，两脑袋撞到一起。这两人都翻了白眼，昏了过去。 这时候，张奇也飞起一脚，将胡公子连人带椅子给踢飞了。胡公子也拎着椅子，见状吓得一哆嗦，就没上前。 混天虎被牛刚抢了生意，他是粗中有细，怕里面张奇吃亏，因此交待了一句：“刚子，外面就交给你了。”然后就冲进包间，见胡公子人仰马翻地躺地上了，温公子提着椅子，摆好架式，但却还没出手。 混天虎也不管他怎么还不动手，直接就腾身而起，一个侧踢，咔嚓一声，梨花木的椅子就碎了。而且去势根本就一点不减，重重一脚就直接踢在温公子胸口。 “啊呀！”温公子一声闷哼，向后飞了出去，重重撞在窗台上，又慢慢滑下，嘴角一股污血流了出来。 “不好了，打死人啦！”几个帮闲的小子惊叫起来，有人就张罗着想跑。 “忙什么，把这个温家的兔崽子也带走，别弄脏了这地，咱们还吃饭呢！”混天虎一瞪眼喝道。 温家的几个僕人果然不敢跑了，进来抬起温公子，向外就走。温公子肋骨断了好几根，一路翻白眼直哼哼。 胡公子也知道这回踢到铁板了上，急忙也逃了出去，到了楼梯口了，这才远远地叫道：“你们给我等着，有种就别跑！” “哈哈哈……”回应他的是一串笑声。现在的西城，差不多已经是陶然山庄的天下了，谁还会怕了什么西城四少呢？ ☆、第五十六章 粥铺俏佳人 “奴家金英莲，多谢公子相救之恩。”那个唱曲的小娘子，向张奇等人深深万福。 “多谢几位达官贵人出手相救，金老儿感激不已！”一旁的胡琴老人也忙过来千恩万谢。 “好了，坏人都被打跑了，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们唱点曲子也不容易。英莲姑娘，你唱的曲子不错啊。”张奇悦色地说道。 “多谢公子赏识，只是今天小女子脸上有伤，不便唱曲，不然的话，一定好生伺候几位公子，多唱几支曲子，并且分文不收。”金英莲偷偷瞟了张奇一眼，心中感到一种暖意。 “好了，你们去歇息吧。或许改天咱们再来喝酒，还能再听姑娘唱曲呢。”张奇一摆手笑道。 卖唱的金英莲父女千恩万谢，两人都是惊弓之鸟，虽然料想这些都是好人，但毕竟惊魂未定，也无心再唱曲了，于是告辞离开酒楼。 张奇等人也不为已甚，回到包间，继续喝酒。 不想才喝过三四杯酒，忽然听到金老儿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有人把他带到包间。 张奇等人皱着眉头一问，才知道金氏父女才出了酒楼不远，就被温家的人把英莲绑了去。金老走投无路，急忙回来哭诉。 “啪”地一声，张奇怒生双颊，将杯子往地上一摔，连金老儿都吓了一跳，不由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 张奇没想到会吓到金老儿，忙上去搀扶，说道：“不关你事。我只是恨这温家横行霸道，为富不仁。哼，好一个西霸天，我看是到了除霸安良的时候了。” 混天虎挽起袖子，笑道：“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何况西霸天欺负老百姓，早就惹得天怒人怨了。我就去灭了温家，也算是替天行道！” “好吧，这事就交给你办了。”现在张奇也用不着太在意这个西霸天了，要灭他也只是一句话的事，反正就当拔除一个毒瘤。要不是还不想大张旗鼓地造反，甚至还想着要不要来个全民公审，当众噼了这厮呢。 第77页 暂时还是低调行事吧，张奇这样想着，于是便把这事交给混天虎去办了，他连去看看的劲头都没有。 混天虎抹了抹嘴，到楼下叫上瘦猴和几个小头目，带上二三十号人，抄傢伙就出了酒楼，一路打听温家公馆的地址，解救金英莲去了。 张奇知道混天虎去对付这样一个纨绔子弟，那是手到擒来，根本就不用操心，于是又招唿夏峰等人继续喝酒，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 金老还在担心着呢，却被几个庄丁好言相劝，叫到楼下喝酒压惊去了。 事实上，最近一段日子，整个山庄的人的神经都绷得太紧，直到真的打败了官军，这才一下子放松了。因此这一台酒喝得十分酣畅，虽说张奇吩咐不让喝酒，其实就连他都五六分了，其他人至少也能喝到七八分。 因此这顿饭从中午吃到了傍晚，直到张奇下令结帐走人了，众人才兴犹未尽地放下酒杯。 牛刚过来问：“庄主，大伙儿都累了，这么多人，今晚睡哪？” “这个……你去找混天虎吧，让他找地方睡。”张奇脸热心跳，脚下发软，有些飘飘然了，于是把这事直接甩手不管。 “那好，咱们去找混天虎这小子去。”牛刚咋咋唿唿就去了。 现在酒也喝过了，该回粥铺看看了，毕竟那儿是自己在西城的第一个落脚点。事实上，他还是有点想念那个漂亮小寡妇的。 西城粥铺这时也打烊了，早就人把张奇率人下山的消息传来。刘彩云听到了，不禁心中宛如小鹿在跳，脸红耳热的，眉目含春。 回到粥铺后院，想到就要见到张公子，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心慌。但却有一种幽幽的期盼，荦绕在心。 她早早收拾了，而且还在厨房备下酒菜，并且洗浴了身子，然后才回房等候。 张奇从太白居酒楼出来，一路上又安排了许多琐事，这才慢吞吞地走回西城粥铺。随行的有王贵、牛刚带的一队精锐庄丁，全都装备了连弩和弯刀。很快，就在粥铺四周都设下暗哨。 张奇和希木进了院子。张奇记得有一间房是张长富的，所以他和希木打算进去挤挤。 不想，除了张长富的房亮着灯，另外一间上房间亮着灯。张奇一怔，这才想起这是原先自己住的房，后来给俏寡妇刘彩云住了。只是她怎么还不睡呢？ 希木是个鬼灵精，吐吐舌头，闪身掠进张长富的房间，砰地关了门。 张奇一怔，奇道：“这小免崽子，玩的是哪一处啊？” 正诧异呢，上房的门却开了，一个婷婷枭枭的秀丽女子，缓缓走出，低声道：“张公子，你来啦？” “哦，刘姑娘，你还没睡啊？”张奇一时间，只感到口干舌燥，不知如何是好。 “你一身酒气，房里备好了热水，请公子宽衣沐浴。”刘彩云红着脸，垂颈说道。 “啊，沐浴宽衣？”张奇只感头脑中轰地一声，一时之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 刘彩云却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乱世之中，要得到一个安身之所，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自然是找一个好的归宿。而显然只有跟了张公子，才是她的最好选择。 于是，尽管刘彩云也是心中羞怯，但还是上来扶着张奇，就往房里扯。就算张奇是柳下惠，此时也迷迷煳煳进了房。 很快，趁着刘彩云背过身子，张奇飞快地宽了衣，坐进浴桶。里面水温正和适，说实在，来到这个时代，张奇也很久没好好洗个澡了，都是溪水里随便沖个凉就算了。此时泡在温水里，这个舒服劲儿啊，就跟后世去马杀鸡一般。 而且，他的福利还不止这些，随着肩上温柔的轻轻拿捏，登时让他又是惊讶，又是沉迷。刘彩云竟然悄然来到他身后，纤纤玉手，在他的肩膀轻轻按摩。也许她的手法颇为生涩，不够专业，不过想想也是，这年代的良家女子，谁又会接触到什么按摩手法呢。 不过，就这样也够张奇享受的了。他飘飘忽忽，感到简直就是过的神仙般的日子了。 ☆、第五十七章 有美求见 泡过了澡，张奇不好意思地说：“那个，你拿衣服来，然后，在房外等我穿衣。我好了，就叫你进来。” “不，就让奴家服侍公子更衣。”刘彩云尽管脸红心跳，甚至感到手脚酸软，但却还是坚持说道。 “啊，这……这样不好吧？”张奇不禁心中一阵悸动，难道今晚……今晚就收了这个俏寡妇不成。不过，她可是个寡妇啊，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人儿，却是一个寡妇！ 他心里这么想法，某种失望的心情，不知不觉却表露出来。 “难道你嫌弃奴家身上脏？”刘彩云虽然出身平寒，但却是冰心玉骨，一见之下，心里自然如明镜似的。 “不是，哪能呢？”张奇这才知道，不经意间伤人自尊了。可是，别看他这傢伙是宅男出身，却也有点儿洁癖。就是一件事，别人沾过的，他就觉得不太干净。这事呢，当然也包括女人。 所以，要让他免为其难，装做不在乎的样，别说在大明朝这个女子贞洁比命还重的时代，就算在后世，他也一样的难以接受。 “奴家还是清白之身，不信，我有白绫在此，到时请君验看。”刘彩云显然早就料到了这一处，因此做足了功课，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绫。只要是个正常人，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第78页 “啊，难道你？”张奇不禁惊喜交加，情不自禁握住刘彩云的手。 “奴家嫁到郭家，还来不及洞房，郭公子只是喝过合卺酒，就兴奋过度，一口气转不过来，就此丧命……”刘彩云红着脸低声说道。 “啊，这么利害，喝杯酒就挂了？”张奇吓了一跳，心想那我会不会也在被克之列呢？ “公子想什么呢？”刘彩云俏目一转，不禁有些着恼，嗔道：“你这人！今天都喝那么多酒了，难道还怕一杯合卺酒不成？有人给我算过命，说是只有遇到天定姻缘，才不会有克夫之事……” “嘿嘿，倒也是，要说喝酒，都喝了一下午了，这不没事嘛。”张奇大着舌头说笑道。他早就有了七八分醉意，何况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动人，他又不是柏拉图，好个精神恋爱什么的。再说了，古往今来，先结婚后恋爱的多了，很多不也很美满么。而且，这是明朝也，三妻四妾是合法滴。 于是张奇开始鸡动不已，握着美人儿的手就不老实了，先摸手，后摸肘，顺着顺着往上走…… 刘彩云娇喘吁吁，也是情难自控了。干柴烈火，一点就着，眼着就要宽衣解带了…… 正要吹灯上床呢，却听张长富乐呵呵来报：“少爷，你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谁这么晚还会来？”张奇这个气啊，弄得不上不下的，实在难受。 可是张长富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起身相迎：“少爷，是慧梅姐姐，连夜赶来看你来了。” 至于为什么报信的张长富而不是希木？却是希木这小时学着喝酒，结果喝高了，倒了就没醒过。 “啊，慧梅？”张奇一愣，没想到啊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个关键时候出现。唉，要说没怨念，那是不可能。要是不高兴，也是骗自己。总之心情复杂之极，但还是歉意地在刘彩云肩上拍了一拍，然后转身出了屋子。 却见月光之下，院落中站着一个短衣箭袖，一袭青衫，腰系绸带，身背宝剑的飒爽女子。剑眉明眸，秀外慧中，实在是一位不让鬚眉的巾帼英雄。 “慧梅姑娘，你来了，欢迎，欢迎！”张奇看得眼热心跳，不禁失神片刻，但随即感到这样有些失礼，急忙开口相迎。 “张大哥，上次我不辞而别，你不会见怪吧？”慧梅见张奇目光炽热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禁有些脸红，下意识地手捻衣角，流露出小儿女之态。 “不见怪，不见怪，怎么会见怪呢。”张奇忙道：“对了，你不是送信去了么，现在李闯王安好，有没有跟高夫人的老营汇合了？” “嗯，虽没汇合，不过闯王很快就要举旗，杀出商洛山。到时候自然就合兵一处，跟官兵决一死战！”慧梅一说起战事，登时便显出干脆利落的劲头来。 “哦，要出商洛山了吗？”张奇不禁一阵失神，他隐约记得，李自成在商洛山中练兵数月，待到重举大旗时，就有如龙出大泽，势不可挡，将大明朝打了个落花流水。 他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段歷史，但兵连祸起，从此战乱逼近，却不是普通人可以选择的。唯有自强不息，让自己的势力强大起来，才是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的根本。 慧梅也不知在短短瞬间，张奇就已想了这么多。她一双妙目，只在张奇脸上打量，柔声道：“其实……这次我来见张大哥，是奉了高夫人之命来的。” “哦，是这样啊？”张奇听了，微微有些失望，原来慧梅不是因为想念自己了，这才前来相见；不过转念一想，虽说对她有救命之恩，但她究竟算是高夫人的亲兵，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单独出外。那么奉命来见，也才有这个相见的机会不是。 “原来是慧梅姑娘来了啊，一路奔波，想必十分辛苦了，快请到大堂去坐，我去弄点吃的，给慧梅妹子洗尘。”这时候，刘彩云穿上外衣，含笑出来相见。 “彩云姐姐，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慧梅这时前来打扰，实在多有冒昧。”两女在粥铺中也相处了一段时间，早就以姐妹相称，算是颇为熟稔了。 张奇点了点头，让张长富去大堂点灯，然后请慧梅到堂上坐下。很快，刘彩云就煮了两碗面，送了过来，给张奇面前也放了一碗。 张奇酒醒得差不多了，肚子还真有一点饿，于是拿起筷来，招唿道：“别客气，先吃面，有事吃完再说。”然而就唿唿吃了起来。 慧梅嗯了一声，也动起了筷子。刘彩云知道有事商议，很乖巧地回房去了。至于被慧梅突然造访，坏了她的好事，她心里也颇有些失望。不过想到来日方长，只要张奇对她有心，却也不急在一时，于是也就安之若素了。 ☆、第五十八章 独霸西城 很快，吃过了面，喝茶漱过口。慧梅这才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这次我来，是奉高夫人之命，想要跟大哥你求购一批粮食。不知道大哥这里，可有余粮，我们一定按价给银，决不拖欠。” “购粮？”张奇有些出乎意料，奇道：“我不是听说，杆子，哦，不，是义军一般都是向富户打粮的么，怎么想起要购粮来了，现在粮价这么贵，要用银子买的话可不划算？” 第79页 “打粮确实是主要的手段，不过闯王的义军，也只是珍对那些为富不仁的大户，才会直接打粮。对那些没有劣绩的乡绅，有时还是会出钱购粮，只不过给的是平价而已。”慧梅倒是不以为忤，淡淡说道。 “嗯，平价啊。”张奇点了点头，倒是不置可否。 “这个，如果大哥可以卖一批粮食给我们，也能按市场上的价格来买的。当然，也盼着大哥看在都是举的义旗的份上，定价不要太高了。”慧梅忙道，一双妙目有些紧张地看着张奇。 “我会考虑的，这批粮食，你们要的急吗？”张奇点了点头。 “啊，你答应了！谢谢大哥！”慧梅一怔，随即喜不自胜，情不自禁抓住了张奇的手，连连摆动。 “你口口声声叫我大哥，大老远的跑这么一趟也不容易，我怎么能不答应呢？”张奇被慧梅拉着手，感受到她的柔胰，宛如温玉，只是手指颇有些硬硬的手茧，自是练武所致，心下又是激盪，又是怜惜。 在慧梅这个年龄的女子，若是太平胜世，就算是穷人家的闺女，也是绣花纺线，不用做太重的粗活。可是乱世之中，却要拿起刀枪，在战场上拼杀，再也享受不到窗下绣花的闺中之乐，实在可怜可嘆。 “啊！我……对不住！”慧梅眼中闪着喜悦的神采，一时有些忘乎所以，但很快就发觉不对，登时大羞，争忙松开手，不禁心跳加快，胸口起伏不已。 张奇见她羞态可掬，一时看得呆了，同时对她这么快就松开手，又有些淡淡的失望。 这时候，轻盈的脚步声响起，却是刘彩云又走进大堂，微笑道：“妹子要是不嫌弃，今晚就住到我屋里吧。我刚刚又烧了热水，妹妹可以沐浴更衣，睡个好觉呀。” “多谢彩云姐。”慧梅听到沐浴更衣几个字，不由得瞟了张奇一眼，竟有些脸红。 “好了，时间不早，你就留在这里歇息吧。明天我去看看有多少粮食，然后再给你答覆，你看如何？”张奇站起身来，心想今晚只有跟希木和张长富挤一屋了，看来在西城要快些再建一个城镇中心，到时住的问题就解决了。 “多谢大哥成全！我代高夫人和闯王在这里先谢过了。”慧梅微微福了一福。 张奇笑着摆了摆手，然后看着慧梅和刘彩云进屋了，这才招唿王贵过来，说道：“既然粥铺来了客人，今晚就要辛苦你们了。外面多放些暗哨，如果人不够，就叫混天虎多派几个过来。这里可千万不能有失！” “是，我这就去办。”王贵挺直腰板答应。 张奇和张长富进了屋子，希木倒是躺在床上唿唿大睡。还好这间屋子本来就是准备给庄子里来人住的，因此屋里有两张床。张奇还想，要不设计成双层床，以后也能多住几个。 张长富皱着眉去跟希木挤着睡，张奇也累了，倒在床上，准备睡觉。才一闭眼，时空精灵冷不丁的就在他脑海里冒了出来，倒吓了他一跳。 “时空大姐，你搞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张奇气道。 “不要叫人家大姐啦，我有那么老吗？”时空精灵不乐意了。 “啊？”张奇一怔，心想你虽然看着卡哇伊，但恐怕都是千年老妖婆了，叫你姐姐都是往小里叫的：“难道要叫你妹子么？” “这个还可以。”时空精灵嘻嘻一笑，倒是一点不谦虚，“这些天你混得不错嘛，都进城了，嘿嘿。” “唉，一上贼船岁月催啊。要是不快些打地盘占山头，不论是官兵还是农民军打来，我都要完蛋了。”张奇嘆道。 “好了，这张船票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你埋怨个啥？”时空精灵不悦道，“算了，不跟你计较。只是要告诉你一件事，听了之后，你可不要睡不着喔。” “哈，我站着都要睡了，躺着还会睡不着？有话就说，有……那个就赶紧的，说完好睡觉！”张奇没好气地说，都昏昏沉沉了，还说啥事啊。 “现在你有了地盘，再加上人口上万，可以从封建时代升级到城堡时代了。嘻嘻，这是新城镇中心的图纸，要赶快建设喔，可别偷懒。”时空精灵说完，哼了一声就消失不见。 “哦，升级了啊……”张奇迷迷煳煳的说，但很快就一愣：“神马，升级了，城堡时代？新的城镇中心！啊哈，这下发了，西城啊，我来了，明天我就跑马圈地，让这片土地，变成我的王国！” 结果，兴奋了半宿，这才睡着。第二天起来，顶着两个熊猫眼。刘彩云见了，含羞暗笑，还以为是因为昨晚他被坏了好事，没能跟自己共渡春宵，于是睡不着觉了。 张奇心中有事，急急吃过早餐，就连跟慧梅都是匆匆告别，就带着希木出来，直奔县衙而去。 因为他怕知县跑了，到省城去告状，要是让官府知道这里换了天，只怕会引发大军征讨。于是拜会知县大人，成了重要的一个环节。无论知县是否识趣，只要他还留在西城县衙里，那么自然也就尽在张奇的掌控中了。 当然，西城四门都被张奇的庄丁守着，料想知县也没那么容易走得了。 如今西城事实上已被占领，张奇大摇大摆地带着希木纵马直奔县衙，还好此时尚早，街上行人不多，因此倒不影响驰骋。 第80页 很快，就来到东门街中段的衙门前。 西城是小县，衙门也不大。只见前面一排院墙，也不算高大。衙门口座北面南，大门堂一字排开，中间是通道。大门两侧有一对石狮，门前一侧还放置一面大鼓，却是用来给人鸣冤用的。 张奇直接将马骑到衙门前，一提马缰，那匹战马登时双脚腾起，人立起来。这样一来，更衬托得张奇威风凛凛，豪气万千。 希木也不示弱，催马在县衙前一熘小跑，绕了几个圈子，这才勒马站住，笑嘻嘻地来到张奇马后。 “喂，这可是县衙门前，谁这么大胆子，竟敢在这里跑马？”几个衙役听得声音不对，从门堂中沖了出来，提着水火根，大声嚷嚷道。 “陶然山庄庄主，前来拜会知县大人！”希木在马背上昂首挺胸，大声喝道。他从来没有这么扬眉吐气过，一时间只感豪情溢满胸间，再看这些衙役，就如蝼蚁般的渺小。 ☆、第五十九章 会见知县 “啊，陶然山庄庄主！”几个衙役一听，登时傻眼，忙弃了水火棍，都跪了下来，“不知大王……那个，不知庄主驾到，小的多有得罪！” “好了，快去通报，我要拜会知县大人。”张奇一摆手，不耐烦地说。 “是，是，请庄主进县衙叙茶。”这些衙役都是鬼灵精，忙陪着笑脸，过来牵马坠蹬。早有别的差役，飞快赶去后衙报信去了。 知县丘和其实早就接到了消息，山贼进城，四道城门已失，不由得忧心忡忡。他知道是走不了的，所以在县衙中连大门都一步没出，郁闷了一天一夜。 只不过听得陶然山庄的庄主来访，饶是他有了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激灵。不过他也算是官场老油子了，很快就平了平心态，整整衣冠，快步出迎。 张奇和希木来到大堂，茶水才一奉上，知县丘和就已出来相迎了。 “原来您就是陶然山庄的庄主，没想到这么年轻！”丘和一面行礼，一面很惊讶地说道。同时也感到这个少年人气质不俗，倒像是个斯文中人。 “张某见过县尊大人。”张奇说着，拱手为礼。他倒是不客气，按说他只是一介白丁，见了知县就算不磕头，起码也要深深地躬身行礼才行。 但此时他已是事实上的西城之主，也用不着装什么虚文，假如他真的向知县行大礼，恐怕才要把知县大人吓坏了。 丘和陪着笑脸，哪里还有别的想法，忙请张奇坐下奉茶。两人又随便寒喧几句，丘和便道：“不知庄主拔冗至此，有何指教？” “岂敢岂敢，县尊大人面前，怎敢说指教二字？”张奇慢慢品茶，微笑道：“在下此次下山，来到西城，只有一事，就是要在西城附近，修几座农庄，然后男耕女织，过些安稳日子而已。希望县尊给我一些无主之地，满足在下这个小小的要求。” “啊，原来……这次不走了啊？”丘和登时变成苦瓜脸，颤声道：“可是这叫本官如何向朝廷交待？” “不用交待，有什么好交待的呢？”张奇很奇怪地说道：“如今各省遇到大旱，稻米绝收，流民四起。如果县尊大人所在的西城，却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而且年年粮食丰收，有这样的政绩，料想也会得到朝廷的嘉奖才对，又用得着交待什么呢？” “这样啊，可是西城的土地也并不肥沃，事实上这几年也是闹起饥荒，只是还没到村民四处逃荒的境地。难道庄主有何妙法，竟能在大旱的灾年，也能获得丰收不成？”丘和听了，有些迟疑地问。 “咱们陶然山庄，所种粮食，均能达到亩收千斤以上。”张奇笑道。 “啊，亩产千斤？这……这怎么可能？”丘和眼珠瞪得熘圆，惊讶万分，心道：“莫非他故意说多了？” “有啥不可能，咱们庄主是天神下凡，庄子里的那些田地、磨坊，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奇蹟。说出来吓死你，咱们山庄现在就有良田百亩，很快就要丰收，马上就有千石仙米收割。这可是仙米，比贡米还好的大米！”希木得意洋洋地嚷道。 “啊，马上就要收割千担仙米？”丘和更是震惊，他自然也听说过仙米，不但如此，还弄到几斗仙米。准确地说，即使是贡米，也远远不能跟仙米相比。无论是品相还是口感，贡米都要差了许多。 如此说来，这个仙米出自陶然山庄，还就是真的了。如果整个西城都种上这种良米，上万亩的产量，想想就是一件恐怖的事。到时候甚至能取代贡米的地位，如果当真进贡到了宫里，得到皇上的赞誉，那么升官发财也就不在话下了。 丘和想到这里，眼光不禁炽热起来。一时倒几乎忘了，这个庄主可不是个善茬，那是连官兵都敢灭的主啊。 “如果庄主果然有此善行，在西城推广仙米的种植，那么下官便斗胆替朝廷求情，宽恕了杀官兵的罪行，又有何不可？只要送上百石仙米，换来一个招安的名头，也并非难事！”丘和挺起胸来，开始说起官话来了。他以为张奇此来，是要寻求招安的路子呢。 这年头，有好多大一些的杆子，拉起人马来，闹腾一段时间，可能是觉得没啥前途，于是便会设法向官府寻求招安。一般来说，只要招安准了，也会有个一官半职，倒是比参加科举做官要快当得多，当然，前提是不要太容易就被官军灭了。 第81页 所以丘和觉得张奇应该也是想着招安，有这种想法也并不奇怪。 “哈哈哈哈。”张奇和希木相对而笑。 “嘿嘿，两位这是因何发笑？”丘和摸不着头脑地问。 “招安两字，就休提了。”张奇摇了摇头，说道：“很快陕西全省就有大事发生，官军自顾不暇，不会来管小小西城的这点破事的。” “啊，原来不是想要招安啊？”丘和一怔，随即又摆出一付顺从的模样，问道：“那庄主此来，究竟要本县做些什么？” “也没啥事，只要县尊行个文书，就说西城有一股杆子，打败官军之后，大掠一番，裹胁数千民众不知往何处流蹿去了。”张奇说出了自己的来意。 “原来如此，这个容易。下官这就修书，立即发往省城衙门。”丘和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要玩“瞒天过海”之计呀，这样也好，看来这位庄主也不算是太过兇残，说不定还真是要割些地盘，当个土皇帝而已。只要不是杀官造反，那一切都好商量。何况他说的没错，现在朝廷对付那些大股反贼，早就是焦头烂额了，谁还有空管这种小地方的破事呢？只有先来个缓兵之计，稳住这个山贼庄主再说。等以后朝廷灭了那些个流寇，回过头来，再对付这个小贼头吧。 这样一想，丘和自然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此事，并且当着张奇的面，就叫师爷来修书一封，立马派快马送往省城。 “很好，县尊大人如此通情达理，实是我等小民的福泽。”张奇笑道：“接下来，小民将要招募流民，开垦荒地，还盼得到县尊的允许。” “岂敢，岂敢，庄主太客气了。”丘和忙道。 这时候，忽然在外面站堂的衙役慌慌张张地进来报：“有一位自称混天虎的好汉，带了上百人，都有武器，围了县衙，说是要咱们交出他们庄主，不然的话，就一把火烧了这座鸟县衙！” ☆、第六十章 西楼会议 “啊！？哪里来的贼人，好生大胆……”丘和正要发火，忽然想起陶然山庄的庄主不是正坐在面前吗，当即改口，陪着笑脸向张奇问道：“哦，莫非外面来的义士，是庄主这边的人？” “嗯，这些都是我的庄客而已，不用担心。希木，你出去，让混天虎这小子稍等片刻，咱们差不多办完事了，这就回去。”张奇微笑着说。 希木答应了，出去传话。 张奇又跟丘和说了几件事，无非是如何占用地皮、与及怎样跟上面遮掩此事的法子。差不多交待完了，于是起身告辞。 临要走了，却又想起一事，于是随口道：“这里有个西霸天，好像是姓温的吧。横行霸道，欺男霸女，为恶多端。不知知县大人知道此事吗？” “是，是，温家如此横行不法，本县定当严责。只不过，温家虽然得罪了张先生，还是希望能放过他们。因为这个温家，来头可不小啊。”丘和陪着笑脸说道。 “啊？放过温家，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啊？”张奇一怔，摇了摇头。 “什么，来不及了？哎呀，这个温家不能动啊，人家上面有人！”丘和吓了一跳，不禁站起身来。 张奇皱着眉，此时希木已经回来。于是说道：“让混天虎进来，我问他点事。”希木答应，转身又再出去叫人。 很快，就传来混天虎粗豪的大嗓门。 “俺来了，嘿嘿，我来见见知县老爷哈。没想到俺老刘也能进县衙了，这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呢。”混天虎这个高兴啊，大步走进县衙的正厅，那些个差役谁敢拦他啊，都装没看见。 “混天虎，昨天叫你办的事，人救着了没有？”张奇问。 “还好咱们去得及时，总算救到了。那个漂亮小娘子差点就被温家女干杀，当时真悬啊。要是再晚一点点，就清白难保了。”温天虎握着拳头，恨恨说道。 “现在温家怎么样了？”张奇得知金英莲平安无事，这才松了口气。 “都灭了啊，男的活埋，女的卖给窑子。那些下人们，分了钱粮就散了。嘿嘿，都干净了。”混天虎笑道。 “呃，都干净了啊？”张奇点了点头，对丘和道：“不好意思，这事知县大人说晚了，温家也是罪有应得啊。要是早说，兴许我也能留他一条性命。” “唉，你们真是胆大包天，竟敢……竟敢……”丘和也急眼了，不过随即想到人家连官兵也敢杀，还在乎几个乡绅吗？不禁嘆道：“就算温家罪有应得，可是他们在朝中有人，只怕不会善罢干休。我是担心，此事会给庄主惹来祸端啊。” “其实还是不太干净，少了一个。”混天虎忽然抓抓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温家的小崽子不在温家呆着，我们就没找着人。” 原来温公子强抢民女，被混天虎打残。因为伤得重了，西城小地方难以救治，回府之后，被连夜送省城求医去了。结果因祸得福，反倒逃了一命。 “啊，跑了一个，这下更糟啦！”丘和大急，“这样一来，他一定会去通风报信，温家肯定会给朝廷上书，到时一定会发兵前来征讨的啊！” 第82页 “怕他个鸟，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就算皇帝老儿来了，咱混天虎也不会皱一皱眉！” 张奇不禁暗笑，这个混天虎还真是积年老匪，果然匪气十足，天不怕地不怕，也是个人材呢。 丘和却是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话。他倒是有心要斥责混天虎竟然对皇上出言不逊，但又被人家兵临县衙，刀都快架到脖子上了，想说点硬话都是不敢。于是只好干瞪眼了。 张奇根本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神马温家朝廷中有人，那又如何，再过两年，连皇帝都要上吊，还怕朝廷的权贵高官作甚？ 当下带着混天虎等人扬长而去，堂堂知县大人像个跟屁虫似的，直送出衙门外来。直到张奇很嚣张地带着大队人马走远，这才如丧考妣的返身回衙。从这一刻起，丘和就已知道，在西城，他就是一个傀儡县官了。真正的统治者，就是那位陶然山庄的庄主，他算是成了西城的土皇帝了。 张奇知道温家被灭，所有的产业自然也被“没收”了，于是决定，把温家的院子打扫一下，就先在这里住下。另外，在城中，温家还有一座楼房，叫做霸天楼。原本是“西城商会”，但温家已经在西城成为歷史，这个什么商会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由于这座霸天楼位于城中心，办事方便，张奇接手之后，觉得这楼还不错，于是就当作山庄的议事厅。 霸天楼这个名字太土豪气，自然要改。想了想，就改叫西楼。因为偶有闲暇时，来个独上西楼，饮茶品酩，不也挺有韵味的么。 很快，就在西楼召开第一次西城会议。 来会的有总教头岳举，副总教头混天虎，副教头王贵、牛刚、李小四、许阿五，铁匠铺的头领吴蒙达，化工作坊的头领陈彬，孩儿营头领希木等，都列席了这次会议。 在会议上，各人都汇报了各自的工作情况，与及一些问题。张奇听了，一一进行指点，就这样，所有的问题，在张奇的指导下，神马都不是问题了。 第一次西楼会议胜利召开，并且胜利结束。各人按照自己的分工，立马投入到火热的建设中去了。 两天以后，张奇回到粥铺，去见慧梅。她还巴巴地等着回信呢。 因为粮食暂时不缺，事实上以后估计也不会缺。所以张奇乐得做个人情，决定卖两千石粮食给李闯王。这事对西城来说也有好处，因为一旦李自成兵精粮足了，肯定要提前再举反旗，杀出商洛山。从此朝廷为了剿灭李闯王疲于奔命，不但没有消灭得了义军，反倒节节失利，最后丢了整个陕西省。 而西城的好处就是，有时间可以发展民生，在经济上先强大起来。当然，同时也能给城镇中心升级，尽快发展武备，将来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慧梅得知这个消息，当时就激动得眼泪汪汪的。张奇相信，也许只要他一句话，慧梅立即就能以身相许。 不过，张奇不想让这事成为筹码。他可不想让慧梅这样冰清玉洁的女子，为了替李自成求购粮食，就向自己投怀送抱。但是，在张奇心里，已经有了慧梅的影子，他也不想慧梅嫁给别人。只是目前诸事繁忙，暂时不想儿女情长，耽误了大事。 慧梅辞别张奇和刘彩云，快马赶回报信。下一步，自然是带着银两，前来购买粮食了。有了这批粮食，相信闯王东山再起的时间，将会大为提前。 接下来，便是要在西城的乡下圈地，计划开垦至少千亩良田，用来种植高产水稻。 然而，有一件事让张奇有些郁闷，那就是仙米的种植是有限的。无论怎么培育，却只能有百亩地播种的秧苗。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怕是多增加一棵秧苗。 召唤时空精灵询问，却只是淡淡一笑，答道这是空间法则，无法违背。 张奇听了，也就没了脾气。 好在物以希为贵，百亩就百亩吧，要真的弄出上万亩来，仙米也就不值钱了，还能叫仙米吗？ 没办法了，看来在西城乡下，只能种植当地的稻种。不过，相信有了磨坊这个逆天神器，收成也不会太低。 ☆、第六十一章 进入城堡时代 西城已被陶然山庄的势力牢牢控制，料想暂时也不会有大事发生。下一步的工作重点，就转移到了城外。 张奇要把西城的几个村合起来，形成一个大的农庄。没收温家的产业之后，位于牛家庄附近的温家大院，自然也就派上了用场。 这里三面环水，易守难攻，确实是个堆放粮食或其它重要物资的好地方。于是，张奇觉得，新的城镇中心可以建在这里。 很快，山庄的工匠营就来到了温家大院，听候张奇的命令。 工匠营的工头名叫鲁成，是工匠们自发推举的头。张奇也觉得这人不错，年少老成，而且手艺不错，是木匠出身，于是就同意了让他做工匠营的头领。 现在的工匠营，也有一二百人。山庄里的各种建筑，包括箭楼、木墙等设施都出自他们的手底。虽说多数人并不是工匠出身，但经过一番实际操作之后，却也都渐渐熟练起来，盖过房子搭座桥的，也不在话下。 张奇很快划好地界，新城镇中心就建在温家大院的对面。这里地势开阔，原来有一片林子。现在一声令下就全砍了，然后碾平地面，倒是弄出一片很大面积的空地来了。 第83页 新城镇中心比起山庄里的那一座，可就要大得多了，差不多有两倍的大小。高约十丈，长百丈，宽二十丈。这样的建筑，放在小小的西城，简直就是庞然大物了。就连省城西安，除了福王的宫殿，只怕再没有这样宏伟的建筑。 因此鲁成一接过图纸，就不禁双手颤抖，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他还以为，张奇这是准备在这座小县城登基做皇帝呢。 “哈哈，做啥皇帝，这里不到百里之地，能有啥搞头？”张奇知道了鲁成的想法，不禁哈哈大笑，“你们好好干，不用担心，这个草头王我是不会当的。除非将来咱们有更大的地盘，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士兵，到那时，也许我会弄个王爷噹噹，而且，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更大的地盘，更多的粮食，更多的士兵……庄主志向远大，小的愿意永远追随庄主，决无二心！”鲁成一脸憧憬，双手深深一拱。 “好了，这事就交给你了，要速度，更要质量。能做到吗？”张奇笑着问。 “没问题，庄主就放一百个心吧！”鲁成站直了身板说道。 张奇笑着点点头，这时候，吴蒙达也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衣服破旧的老农。 “庄主，这是俺的乡亲，他可是咱们村的种田能手，这次农庄要招募庄客，能不能让他们家也进庄子呢？”吴蒙达有些脸红地说，让他走后门说情，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陶然山庄要在西城建新农庄，并且要招一批庄客的消息，早就传遍了整个西城。登时，各个村落都沸腾了，别说是那些逃荒要饭的流民，就是土生土长的农夫们，也都跃跃欲试，想着法的要进这个新农庄。 “听说，进了农庄，每天都有白米饭，管饱，而且至少一天一顿肉食。乖乖，都赶上财主家的吃食了！” “财主家算啥，俺村的那家大户，十天半月才有一顿荤腥呢。” “啊，那这庄子里的庄客，不是个个都过得比财主强？” “还不止这些呢，听说，除了白米饭管饱，每月还有十斗米的工粮。一年下来，净赚一石多米，这年头得值二三十两银子了。种种地就顶得过一个小财主，天底下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去啊？” “啊，真的，新农庄啥时招人，俺也要去，不俺全家都要去！” “俺有个乡亲在陶那个什么山庄，听他说，就这几天，就要在西城附近划块地建农庄。听说，这可是知县老爷亲口许的，只要看上哪块地，随便圈起来就成。” “啊，这个山庄这么利害啊，连知县老爷都亲自给他们许了地界？” “那是，这个山庄可不得了，连上千官军都被他们打败了。听说现在跟知县老爷谈好了，即不招安，也不做对，大伙儿平平安安建新庄，种粮食！” “不打仗啊，那敢情好。只要有粮食吃，谁他娘的想造反啊？” 乡间的议论，早就沸沸扬扬。一两天的时间，西城附近已集了上千的流民与及前来打探消息的农夫。 因为不知新农庄要招多少人，大伙儿都有些着急，怕进不去，于是有亲友在陶然的山庄的，就纷纷递话传信，找人说项，都想着要来当庄客呢。 吴蒙达现在也算个人物了，这一回村，就有人找上来说项。他本不想参与这事，不过有一个老农对他有恩，却是磨不过面子，只好厚着脸皮，前来找庄主说项来了。 “是种田能手？那敢情好。”张奇眼珠一转，说：“我这新农庄正在找一个管事的，要能种田。不知他能不能胜任？” “啊，当管事？”吴蒙达一怔，没想到会遇到这种天大的好事，忙道：“能，能，肯定能手任。别的不好说，要管种田，田大叔再合适不过了！” “嗯，既然如此，就叫他试试。”张奇对这事倒并不是太在意，反正先试了再说，要是能力不够，到时又再换人就是了，也误不了事。 “可是，小老儿我不能写不能算的，只怕不成吧？”田老汉犹豫道，他倒是实诚得很，并没有一高兴就忘乎所以，心里想的只是能不能胜任这事。 “没关系，会种地盘庄稼就成。”张奇笑道：“就是让他带着大伙儿，遇到庄稼就啥问题，就帮着解决一下。” “那，小老儿我就谢庄主恩德了。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不叫地里荒废了庄稼！”田老汉一字一句地说，显然很是认真。 “嘿嘿，田叔，这回你也当官了啊。”吴蒙达喜道。 “啊，我……我一个泥腿子，当啥官啊。”田老汉却并无喜色，仍是一惊一咋的。 张奇让吴蒙达带田老汉下去，安排他全家的住处，与及农庄的一些注意事项。 这些都是小事，张奇早就不太多过问了，原先在山庄的农夫，也有管事的，自然会将这些事交待给新农庄的管事。 张奇现在唯一着紧的，只是新城镇中心的建设。随着工程一天天完成，标志着现在离进入城堡时代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第六十二章 西城兵营 在建设新城镇中心的同时，新的兵营也建成了。这次张奇对兵营做了些修改，就是把靶场也设在兵营里，这样就不用单独再建一个靶场了。 第84页 西城兵营的规模也扩大了，可容纳数千人。当然了，现在张奇也不想养那么多兵，他暂时还没有四处出击的想法，仅仅想要自保而已。目前这个阶段，还是以发展农业和经济为重点。 不过，这次兵营扩建，还是招募了四百新兵。原先有二百弓弩手和二百步兵，现在各自扩充到了四百人，刚好是一个营的编制。每营分为四个连队，这样也好指挥。 这样一来，就有一个弓弩营和一个步兵营。虽然张奇很想再来一个骑兵营，可惜这年头战马太难得了，就算混天虎认识一个马贩子，但费了老大劲，也不过再买了十几匹战马而已。 因为战马的缺乏，所以虽然也建了一个马场，不过却只有三十几匹马，都交给斥候营使用。虽说是营的编制，但其实只是一个小队而已，仍然由李小四任队长。这也算是给他一个希望，假如他想要升任营长的话，就得弄够四百匹以上的战马。 新兵进入兵营之后，要把这些还沾着泥的泥腿子弄出点兵样来，还真是件不容易的事。 训练新兵的任务，还是岳举、混天虎与及几个教头负责。当然，现在因为有了几十个小队长了，所以也能替几个教头分担一下压力。 以前在山庄的时候，张奇把这些武装农夫叫做庄丁。但现在下山了，也算进了城，总不能再叫庄丁。然而也不能称为军队，如果这样的话，肯定会招来官军的镇压。 于是，就暂且叫做西城护卫队吧。对外就声称这是乡勇，用来防范流寇侵扰，倒也说得过去。反正这年头好多大庄大户都有乡勇护院，也不是啥稀奇事。 虽说西城的护卫队太强大了一点，人数也多了一点，但知县丘和心知肚明，为了保住项上人头与及头上的乌纱帽，自然不会多放一个屁。 原先在陶然山庄，几百庄丁的衣着都五花八门，跟农夫没有任何区别，唯一不同的只是手里有刀枪而已。 随着磨坊的升级，其中一项很有用的纺织术，就成了山庄的另一福利。利用从时空精灵那里得来的图纸，制造了比这个时代先进的织布机，成立了一个制衣作坊。 张奇设计了护卫队的制服，可能是这货看多了香港警匪片，居然把香港警察的制服搬了来，当成了他这个土财主的护卫队军服！ 不过还真别说，几百号泥腿子换上了制服，这样子的确很精神。张奇看得直乐，甚至还隐约得到了一丝安全感。 为了区别新兵和老兵，就在老兵们的肩章缀上一星，称为列兵。而新兵则是无星的。他这点小小的改动，却换来了士兵们的炽热，肩上有一颗星的列兵，走在新兵蛋子面前，胸口都要挺得老高。而新兵眼里的那种羡慕，也更增添了列兵们的自豪感。 唯一不足之处，是现在还制不出皮靴，所以只能以布鞋代替。还好也不影响这支队伍的整体形象。 西城兵营建成大典，张奇决定来一个小小的检阅。 这一天一大早，一队队战兵整齐的排列在校场之上，每个人都穿上香港警服，手拿刀枪，倒也威风凛凛。 教官和队长们则一律穿上了甲冑，他们的制服还是有所区别。仍是古代武士的形象，毕竟要顶盔贯甲，要是穿上警服那也太雷人了一点。这些盔甲都是上次山庄保卫战的战利品。因为数量不多，所以只能先给有职位的将领们穿上了。 因为战兵人数已经有八百人了，所以让制衣坊赶制了一些旗幡，配发到了各连之中，做到每营至少有四面连旗，再加一面营旗。看起来既简单，又不容易错乱。 于是，只见西城兵营的操场之上，八百人旗帜鲜面，列阵站好，旗幡迎风招展，八个整整齐齐的方阵十分整肃，竟然宛如后世的军容了。 无论是列兵和新兵，列好方阵，一个个精神抖擞，迎接他们心中那位传奇庄主的检阅。 随着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只见张奇也是披挂铁甲，骑着一匹白马，来到阵列之前，一提马缰，那匹很拉风的白马便来个人立，双腿蜷起，长声嘶鸣。张奇肩上还披着一件白色披风，迎风飘摇。 这个造型简直可以跟电影史诗大片中的镜头媲美，一般人还真就摆不出来。如此英姿，直让八百男儿心悦诚服，一时之间，人人豪气在胸，登时大声唿喝道：“庄主万岁，万岁！” 没想到连“万岁”都喊出来了，张奇吓了一跳，不过心里也暗自窃喜。不管怎么说，他能得到众人的拥戴，至少证明了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 张奇骑在马背上，凝视着面前这支将近千人的队伍，不由得很有些小小的成就感。 虽说现在兵力还不算多，特别是李小四的斥候队，不足四十人马。但是，他相信，有了城镇中心的先进武器，再加让作战的勇气，这支队伍将来一定会成为一支强军。 “弟兄们！”张奇决定来个现场演讲，于是他深吸一口气之后，在马背上扬声叫道。 “弟兄们！如今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皇帝无德，以致饥民遍地，无数人家破人亡。我们要建农庄，只想吃饱饭。可是官兵却容不得我们，兴兵进犯。为了保护我们的农庄，以后不饿肚子，大伙说，要怎么办？” “誓死保卫农庄！”近千人一起唿喊，声势极是惊人。 第85页 “很好！在这乱世之中，要想活下去，只有靠我们自己！农庄是我张某人的，同时，也是你们大家的！”张奇说到兴奋处，用力挥了挥手。 “庄主万岁！”又换来一阵狂势的唿喊。 张奇知道军心可用，不禁大为欣喜。 ☆、第六十三章 新酒仙酿 阅兵结束之后，张奇直奔西城的温府。这里现在也是陶然山庄的产业了，改名叫西城商行。目前商行里的主打产品只有两种，粮食和玻璃制品。 粮食还好说，反正不管在哪，是人都要吃饭。而且答应了慧梅，要卖二千石粮食给李自成，也算是一笔不小的生意了。 可是玻璃制品就不是那么好卖，毕竟这是奢侈品，西城太小，有钱人不多，每家都买了一些镜子、酒具之类的物事，很快市场就饱和了。 张奇一直头痛这事，他现在家大业大了，需要的银两也越来越多，每天除了赚钱还是赚钱。 刚来到商行门前，却见夏峰早就等着呢，一脸喜气，笑道：“庄主，就等你呢。你看，这是什么？” “咦，是酒罈子，夏兄，你要请我喝酒吗？”张奇有些诧异。 “不错，这酒你先尝尝！”夏峰神秘兮兮地说。 “好，进去再说。”张奇下了马，和夏峰一起进了商行。这里原先是温家，在西城也算不小了，两进院子，数十间房屋。现在，张奇暂时住后院，前院就用做商行的客厅与及库房。 在客厅坐下，取出玻璃酒杯，夏峰这才打开酒罈子。登时，一股极其醇厚的酒香，立时在屋里散开。 “咦，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张奇不由得呆了。 夏峰笑而不语，斟了一杯酒，轻轻放在张奇面前。 张奇只饮了一口，便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是一口，眯着眼睛，感到十分陶醉。很快，又抿了一口，就把这杯酒喝完了。赞嘆道：“这酒太好喝了，简直就是世间少有的美酒啊！不知夏兄，这是从哪弄来的好酒，想必很贵吧？” “嘿嘿，这是我自己酿的。”夏峰笑道：“庄主，这可是用仙米酿的仙酿喔。” “啊，仙米酿酒，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张奇不禁一拍脑袋。 “嘿嘿，这酿酒的手艺，可是俺祖上传下的。只是因为这些年粮食太贵，这才停了下来，没再酿酒。”夏峰接着道：“这也是托庄主的福，前些日子，希木送了些仙米来。我寻思着，就这么吃了，太可惜了，于是就想着酿酒试试。结果，这一试，才发现仙米酿的酒，简直就是酒中极品！我可不敢藏私，这才急着来寻庄主，请你品评一番呢。” “不错，不错，夏兄，你给了我一个好点子！”张奇大为开心，笑道：“这样吧，夏兄，要不，我们开一个酒坊。你来当总管，就用仙米酿酒，名字就叫仙酿，不知你意下如何？” “那敢情好！”夏峰大喜：“俺早就不想杀猪了，就想着，啥时也能跟着庄主，做点啥事情呢！” “不杀猪了么？”张奇忽然心头一动，想起了后世的养猪场。于是点了点头，道：“不杀就不杀吧。不过，我倒还想开个养殖场，养鸡养鸭，猪牛鱼羊，什么都养。夏兄在这方面是行家，到时可要多指点一下。” “庄主要开养殖场？”夏峰有点摸不着头脑。 “嗯，现在的百姓，大多养不起家禽。许多人家成年吃不起肉食。我想，如果这些家禽可以大量饲养，到时候所有的人，就每天都能吃到肉食了！”张奇解释道。 夏峰眼前一亮，道：“这可是大好事啊，只要庄主吩咐，俺一定尽力而为。” “好，以后农副产品的事，都交给你去做了。”张奇又封了一个官：“从现在起，你就是酒坊和养殖场的主管。” “多谢庄主信任，我夏峰这百十斤就交给庄主了！”夏峰拍着胸口说。 “对了，你酿的酒还有多少？” “还有十几坛的。” “那好，都别喝，今天就拿过来，先放在这里。过几天，我打算出去一趟，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行啊，不过，能不能带上咱？”夏峰一听，登时就心动了。他干杀猪卖肉好些年，还没离开过西城半步呢，早就想出去见见世面了。 “当然可以，就算你不去，说不定我也会请你一道儿走呢。这次我想先到西安，听说那里生意好做。”张奇早有上次玻璃制品才研制出来时，就有这个打算。因为像这种奢侈品，也只是到西安这样的大地方，才能找到有钱的买家。 正说着话，忽然希木进来，笑嘻嘻地说：“庄主大喜了！” 张奇先是一愣，随即气道：“你这小子欠揍是不是，喜从何来？” “慧梅姑娘来了！”希木笑道。 “啊，在哪，快带我去迎。”张登登时笑容满面，还别说，这也算是意外之喜。 “张大哥，我来了。”还是那清亮的声音，俊秀的容颜。一身戎装的慧梅，出现在院内，青丝覆额，面带微笑，显得神采飞扬。 张奇快步迎来上去，慧梅也向前几步，两人很快就走到了近前。互相凝视，虽只是小别数日，却如隔三秋。 第86页 希木和夏峰相视而笑，挤眉弄眼，模样古怪。夏峰使个眼色，和希木悄悄离开客厅，不知熘到哪里去了。 慧梅跟着张奇进了客厅，却发现屋里只有她和张奇两人，不禁有些紧张，感到脸颊也热了起来。 “慧梅姑娘请坐。”张奇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只得没话找话。 倒是慧梅落落大方，定了定心神，微笑道：“张大哥，这次我是带人来买粮的。” “带人来的？哦，那为什么不让他们进来，倒叫我多有失礼了。”张奇一怔，随即有些淡淡的失望，不过还是忙着起身，要请闯王派来的人进来相见。 慧梅点了点头，款款起身，到院外招唿。很快，就带着一员中年将领和两个少年进来。 “闯王麾下将领，田见秀见过张庄主！” “李双喜和张鼐，见过张庄主。” “啊，久仰，久仰！”张奇一听，登时有些震惊。田见秀的名头，在闯王军中可不寻常，除了刘宗敏、李过、刘芳亮几人，就是田见秀的名头响了。这可是风云人物，没想到此刻见着真人了。 只不过这个田见秀，除了精神头很足之外，就没啥过人之处，衣着打扮就像个老农。唯一不同的，只是腰间挂着腰刀而已。 然而虽说他其貌平平，但谁又敢小觑他半分？ 至于另两个少年，李双喜和张鼐都是李自成的贴身爱将，李双喜更是李自成的养子。这一次能派出他们几人前来买粮，可见闯王是极有诚意的了。 只不过，张奇看着张鼐，忽然心里一动，不禁有种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好像这个张鼐，和慧梅是啥青梅竹马，两人似乎早就暗生情愫。这样说来，自己对慧梅的爱慕之意，岂不是有了阻碍，甚至有可能要白白错过了？ ☆、第六十四章 会见田见秀 当晚，张奇设下宴席，就要西城商行的大院之中，为闯王派来的几员将领接风洗尘。 明朝虽说男女不同席，但因为慧梅是跟田见秀等人一起来的，总不能单独把她安置一旁吧。而且慧梅也是一身戎装，也不用去仿效那些小儿女之态，所以也就安坐酒席之中。 这一桌除了田见秀几人，就是张奇和陶然山庄的几位教头做陪。连希木和张长富这两个大孩子，因为跟慧梅较为熟悉，也堂而皇之地上了主宾席。 希木和田见秀却是见过的，当时他到商洛山中送信，就是田见秀手下的人把希木带去见闯王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张奇放下杯子，面带微笑，问道：“田将爷，不知闯王在商洛山中，是否安好？” “庄主但称田某的小字‘玉峰’便可，叫啥将爷的，在下可担当不起！”田见秀是个粗中带细的闯将，说话也很有分寸。他知道商洛山中的情况不好，这次来找张奇购粮，也是迫不得已。 摆在闯军面前的困难很多，最紧急的难题是粮食。商洛山中本来就是个人烟稀疏、地瘠民贫的地方，加上连年的大灾和战乱，老百姓逃的逃，死的死，留下来的稀稀拉拉，无衣无食，苟延时日。他用各种办法搜罗粮食，不仅要养活自己的部队渡过严冬和荒春，也要赈济这一带的山乡百姓，使大家不要饿死，也不要再向外逃。 这样一来，粮食就更不够吃的了。 当时搜罗粮食不外乎三种办法：第一种办法是带着银子，派手下士兵扮作粮食小贩，骑着毛驴，到城池里和附近的县份里买粮食。但现在粮价这么贵，也买不到许多粮食。 第二个办法是向附近山寨中的富户借粮，说是借，其实是硬逼着要。如果遇到抗拒，就杀一儆百。地主们对这股从潼关溃下的农民武装都很害怕，不敢不借。但借多给少的情形也是常有的，而且时间一长，周围富户都“借”了一遍，把这些富户都逼走了，再借就不灵了。 尽管用各种办法搜罗粮食，但部队的生活仍然极苦。就连李自成自己，每天只都吃一顿饭。另外，天气渐凉，但军中棉衣很少，又缺被褥，大部分彩号还没有痊癒，有点粮食和棉衣先顾彩号，所以大家就更苦了。 幸好得了慧梅的消息，与高夫人的老营联繫上了。可是毕竟相隔太远，中间隔了一个潼关，两军若要会师并不容易。而且老营也一样缺衣少食，过得并不宽裕。 最近高夫人又派了慧梅，带着少数几个人，送了些银两和盐米到商洛山中。不过这些粮食对于闯营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慧梅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到西城粥铺。因为她看到了张奇的山庄似乎不缺粮食，在米价贵如黄金的年头，竟然可以平价卖粥。于是慧梅就跟闯王说起这事，看能不能跟陶然山庄买一些粮食充作军粮。 闯王一听大喜，这才派出慧梅，前来和张奇冾谈。此时商洛山附近很少有官军了，所以往来并不困难。张奇答应了卖给闯王两千石粮食，慧梅回到商洛山，向闯王一说，闯营中的各个将领都是大为惊喜。只不过有些担心价格会不会太贵，这才又派出大将田见秀，去见张奇，好好谈一谈粮价的事情。 “哈哈，既然田将爷如此折节结交，我张某自然也不能矫情，那就不客气地称一声玉峰兄了！”张奇知道闯王军中将领，大都是农民出身，性情豪爽，于是便也很通快地跟田见秀称兄道弟起来。 第87页 “好说，好说，咱们喝酒！”田见秀举杯相敬，又看了一此慧梅，说道：“我这侄女，一直跟着高夫人，视同亲生闺女一般。这次得庄主相救，还没好生感谢庄主的救命之恩呢。” “小事一桩，何足挂齿？”张奇忙道，同时举着酒杯，却不觉向慧梅看了一眼。却见她神情娇羞，脸泛红潮，似乎是想起当日疗毒之事。就连张奇想到那一天的旖旎情节，也是心中一盪。 “对了，不知庄主表字如何称唿？”田见秀要接着攀交情，于是问起张奇的表字。在明朝互称表字，既是表示尊重，同时也是为了显得更加亲近。 “啊，这个……”张奇一怔，他可没想过这个细节，一直忙着种田呢，那想过要起个表字啊？但他以庄主的身份，总不能说自己没有表字吧？于是灵机一动，就笑着说：“在下表字龙吟。” “啊，龙吟，好字啊好字。虎啸龙吟，声振大川，果然字如其人，非同等闲啊！”看不出田见秀一付乡巴佬的样子，但其实颇有才华，说话也极是圆滑。轻飘飘地就送出一句赞美之辞，还让人挑不出啥拍马屁的痕迹。 “嘿嘿，过奖，过奖。”张奇老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 酒席之上，杯觥交错，又喝了三四壶酒。其间，张奇不断向田见秀询问商洛山的状况，其实就是要了解一下闯军的情形。 田见秀颇有分寸，能讲的则讲，不便说的，也轻松盖过。 张奇听田见秀说，现在的闯军，连伤愈的将士合在一起，大约有六七百人。加上眷属和孩儿兵有千人左右，散驻在商州以西和洛南西南的万山丛中。 在原来陕西起义部队中，除张献忠投降外，曹操、惠登相和王光恩等九家也在均州和房县一带投降了，射塌天刘国能在河南和湖广交界地方投降了，而且一心一意地替朝廷出力卖命。闯塌天李万庆在内乡境内投降了，也是翻回手来攻杀义军。其余，在英霍山中革里眼贺一龙、争世王贺锦等所谓革、左四营，在豫南的老回回马守应，据说也都在脚蹬两家船，不断地有朝廷的官员前去说降，所以他们都按兵不动了，老十三家中除掉已经被消灭的不算，如今坚不投降的只剩下由李自成继承的高迎祥这一家了。 “难道十几年来的起义竟这样风消云散了么？”张奇皱着眉头问，看起来，现在的势头，起义军大事不妙啊。 “不会的！无论别的义军怎么样，咱们闯王决不会向朱明王朝投降！”田见秀的手在酒桌上一拍，十分坚决地说。 ☆、第六十五章 听笛 一缕白云像轻纱一片，蓝天之下，慧梅站在树下，吹着笛子，明眸含泪，却是在笛声中，回忆起一些伤心往事。 希木、张长富，与及傻妞、二妮、双凤几个女孩，今天也不去粥铺帮忙了，专门陪着慧梅。 希木说要听慧梅吹笛，他先吹了一曲，慧梅见他吹得不错，于是也就不推辞，在温家大院的水边，轻轻吹起笛来。 笛声之中，不知不觉，却想起了她这些年的经歷。她原是淞江府靠近东海边一家农民的女儿，父亲被地主的高利贷逼死了，母亲带着她同弟弟住到舅舅家里。 舅舅是一个乡村医生，也负了满身的债，父亲的债主继续逼迫母亲，要将慧梅作为丫头，偿还阎王债，母亲被逼无奈，在一个漆黑的夜间，趁着涨潮时候，撇下她姐弟俩，投到村里的沟中自尽了。 后来舅舅也被高利贷逼得没法活下去，带着妻子和慧梅姐弟俩逃出故乡，辗转地到了滁州，这时候慧梅才九岁，给一家地主放羊，跟着牧童们学会吹笛。一年之后，附近几个村庄的牧童们没有一个有她吹得好，连大人们也交口称赞。 在慧梅十三岁这年，她和十二岁的弟弟被一股农民军掳去。恰好在路上遇见了高夫人，看见她生得聪明俊俏，体态麻利，于是收留在自己身边。她的弟弟也送去参加了孩儿兵，后来却不幸阵亡了。 孩儿兵中的一个小头目小张鼐，在攻打凤阳皇陵时得到一只笛子，是宫中一百七十年前的旧物，上边刻有刀法精细的春山牧牛图，上题宋人诗句“牧童归去横牛背，短笛无腔信口吹”；下题“成化元年制”。画的线条嵌成石绿色，题字嵌成赤金色，虽经歷一百数十年，色彩如新。笛尾是一段象牙，整个笛子显得十分典雅。 慧梅得到这支宝笛，也是十分欢喜。若不是遇到张奇，慧梅的心里，其实早就对张鼐芳心暗许。然而自从张奇为她疗伤之后，算是有过肌肤之亲，她觉得已不可能再嫁别人，对张鼐的心思也就淡了。 张鼐却还蒙在鼓里，不明白为什么商洛山中与慧梅重逢，她似乎故意与他疏远。 温家大院的另一边，张奇却带着田见秀和李双喜、张鼐三人，打算去参观一下西城兵营。 事实上，这却是张奇的小心眼，他是故意要显示一下自己的武力，好让闯军不至于轻视了陶然山庄。 虽说张奇不怀疑闯军会对自己不对，不过总是有备无患要好些。不然的话，今天的粮价谈起来，万一被田见秀以势压人，到时伤了和气就不太好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张奇就主动带着田见秀三人去兵营。磨坊系统下的兵营，自然建得极有气势，上百顷的长墙，八座箭楼，将兵营围了起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座营盘易守难攻。 第88页 果然，田见秀三人一看，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个陶然山庄的庄主，实在不是等闲之辈。怪不得能打败上千的官军，而且还是立马横刀营的官兵，这可是让闯军也难啃的硬骨头啊。 进了兵营，看到里面正在训练的数百精兵，气势不弱。这且不说，单是那守卫营寨的都是精良的硬弩，弩身之上挂着五支弩箭。田见秀三人自然是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连弩，更是惊嘆不已。 李双喜和张鼐都对连弩赞不绝口，于是想要购买。 但张奇摇了摇头，这可是自己的保命利器，可不想随便就给了别人。于是就答应将从官军那里缴获的武器，半卖半送了一些给闯军。 对于田见秀几人来说，虽说没得到连弩，但能得到一批官军用的武器，也算是意外之喜，于是也就心满意足了。 参观完了兵营，在张奇和岳举、混天虎的陪同下，带着田见秀几人去温家大院看自己的粮库。 因为说好的，希木和几个女孩陪着慧梅，就在温家大院跟张奇一行在这里碰头。 走进温家大院，就听到一阵忧郁宛转的笛声。张鼐听到了，不禁皱起了眉头。因为他从来没听过慧梅吹过这种忧伤的曲子。心道：“为什么会这样，潼关突围，两军失散之后，在商洛山中再次相逢，她见到我的眼神，就充满了忧郁？这些日子以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她有了什么心事？” 张奇听了笛声，却是心中一疼，他想到的却是，慧梅这个表面坚决的巾帼英雄，但她的内心，却仍然如此多愁善感，如此脆弱。不知将来如何，世事茫茫，又要什么来安抚她的伤心？ 各人各怀心事，在笛声之中，慢慢走到水边。烟水茫茫，伊人何方。一棵柏杨下，几个孩子席地而坐，聚精会神地听着慧梅吹笛。她的髮丝在风中轻扬，虽说身着戎装，却仍是婷婷玉立，俏丽动人。手中短笛横在唇边，如泣如诉，尽情倾吐着她的心事。 随着张奇一行人走近，慧梅虽说身心犹自沉浸在笛声之中，但还是觉察到了有人靠近，于是轻轻吹了一个花腔，然后放下了短笛。 “慧梅姐姐，你的笛子吹得太好了，什么时候教我吹这曲子啊？”希木兀自赞嘆不已。 “有幸听慧梅姑娘吹笛，当真是绕樑三日，犹有余响！”张奇做为主人，还是有些做作地贊了一句。 张鼐却是一脸疑惑，远远望着慧梅，心事重重。 岳举将众人请到温家大院的客房之中，这里原是粮仓，被陶然山庄没收之后，仍然当做粮仓使用。原先的粮食被分光了，而现在又再堆满了粮食。 田见秀几人看到了满仓满库的大米，眼珠都快掉出来了，只感到心中怦怦直跳，就连张鼐也忘了私情，开始考虑起买粮的大事来了。 很快，在客厅中众人坐下，正始开始谈起买粮之事。田见秀向慧梅使了个眼色，笑而不语。李双喜不露声色，张鼐面色却是一变，咬了咬嘴唇，但为了大局着想，也就一言不发。 “那个……张大哥，不知你这粮价，能不能便宜一些……”慧梅犹豫着问，有些不好意思。 早在离开商洛山闯营之时，就已商量好了，谈价的事就交给慧梅。其实包括李自成在内，大家心知肚明，都在猜测慧梅与张奇的关系，只是大伙儿都没说出口来而已。 但这些人都是人精，岂能不明白，若非陶然山庄的这位庄主对慧梅心存好感，会那么容易就答应卖给闯军两千石粮食？所以大家都装煳涂，就让慧梅去讨价还价，料想这位庄主一见了慧梅，说不定连银子都不要了也有可能。 这事张鼐自是蒙在鼓里，他虽然也很精明，毕竟年级还小，有些事并不能像那些老狐狸看得明白。 “这粮价，好说，好说。”果然，张奇很轻松地说，一脸春风，微笑着看向慧梅。 “看来有戏啊。”田见秀眼珠悄悄一转，暗自点头。 ☆、第六十六章 不要银子 “多谢张大哥！我……我这厢先给大哥行礼！”慧梅心中激动，站起身来，福了一福。她眼中含泪，说：“商洛山中，闯营的士兵们，现在过得苦，就连闯王自己，每天都只吃一顿饭。而且，因为突围的时候，辎重营被打散了，所以手里的银两也并不多。如果张大哥能以低价卖些粮食给咱们救急，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啊，不能啊，慧梅你怎么！？”张鼐再也按捺不住了，急道：“要答应什么条件，也是我们男儿的事，岂能让慧梅你们女兵瞎掺和？” “小鼐子，坐下，张庄主面前，不得失礼！”田见秀正觉得有戏呢，岂能让张鼐搅了场，忙一瞪眼，喝令他坐下。 张鼐现在虽是闯王眼里的红人，但也还是挺憷这些闯营大将的，当下只得闷闷不乐地坐下。 “条件嘛，倒是有一个……”张奇瞄了张鼐一眼，有意无意地慢慢说道。 “什么？”张鼐果然又着急了。 “张大哥但说无妨。”慧梅却是一脸平静地看着张奇，心想就算是你要我嫁过来给你做押寨夫人，我也得答应啊。其实她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点期盼呢。 张鼐却是着急上火，恨不能跳上去捂住张奇的嘴，生怕他说出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来。 第89页 “只要答应我一个条件，这批粮食，我可以不要银子。”张奇故意向慧梅深深看了一眼，微笑说道。 “啊？”慧梅心中怦怦直跳，脸却红了，更显得明艷照人。 “龙吟先生但说无妨。”田见秀却是老神在在，一脸悠闲。在他看来，如果送出一个慧梅，换来两千石粮食，那简直太划算了。而且事后，闯营的人多半还要看不起这个庄主呢，简直是败家子。这么多粮食，假如换美人的话，几百佳丽也不在话下了。 张鼐情不自禁地手按剑柄，虽说他也算识大局的人，多半不会当真拔剑相向，但手上那种下意识地动作，却是无法克制。 慧梅看着张奇的面庞，芳心若醉，心想：“其实你如果要我的话，不要一粒粮食，我也会跟着你的。不过，闯王对我恩重如山，高夫人更是如同亲娘。这些粮食，就算是你的聘礼罢。虽说太贵重了一些，不过也证明你是真的在意我呵。” 或许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张奇会用两千石粮食来向慧梅求亲呢。就连岳举和希木等人都挤眉弄眼，眉花眼笑了。 “只要闯王答应我，兵出商洛之后，给我送来一万流民，我就将这两千石粮食，送给闯王，充做军粮。” 张奇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滞了。 慧梅心中一阵莫名的失落，岳举、希木却是开始心痛那些粮食了。田见秀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双喜和张鼐却是心中惊喜，特别是张鼐，就跟捡到宝似的。 张鼐心想：“谢天谢地，幸好这个庄主倒没打慧梅的主意！” “龙吟先生真是一位仁义之士，田某钦佩之至！”田见秀不禁站起身来，双手一拱，深深行了一礼。 “不敢，玉峰兄过奖了。”张奇忙拱手还礼。 “这事田某就代闯王答应了，龙吟先生对那些流民的恩情，我这里先行道谢了！”田见秀眼中含泪，他是真心感动了。这年头，还有主动把难民往自己地界拉的人，若非菩萨心肠，又有谁能做到呢？就算是闯王，收容难民，多半也是为了壮大队伍，有时迫不得已，也会驱民冲锋陷阵，不知要枉死多少老弱男女啊。 就连慧梅看向张奇的眼神，也是含着晶亮的泪光。虽说她有一点点失望，但还是对张奇的仁义感到敬佩。 “很好，这批粮食，就交给玉峰兄了。”张奇轻轻一句话，就送出了两千石粮食。岳举等人虽然肉痛，却也知道庄主一言既出，那是决不会反悔的了。而且猜想庄主这么做，肯定也有他的理由。 田见秀和李双喜、张鼐喜气洋洋，下午便即动身，运粮回商洛山。他们早就备好了运粮队，就在西城不远处。本以为总要花费上万两银子，连赊带欠的，才能弄回这批粮食。没想到如今却只需一句承诺，就不花分文，带回两千石粮食。 一直走进商洛山中，田见秀几人都感到飘飘忽忽，仿佛还在梦中一样。 送走田见秀一行，张奇带人回到温家大院。他接下来要去西安一趟，已经将要带的物资准备好了，套了十几辆大车。押运的护卫队员，都是参加过战斗的庄丁，一共出动百人，一些人装成车把式，其他人扮作走镖的镖师和趟子手，同行的有希木和张长富，与及混天虎、李小四等人。第二天就离开西城，向西安府出发。 商州离西安有三四百里地，明朝时道路艰难，商洛地区又是多山，因此一天走不到四五十里地。再加上是牛车，慢吞吞走着，估计要走个十几天的，才能走到西安。 张奇总算感受到路难行的意思了，怪不得这年头的大明百姓，很多人一辈子没出过家门呢，就是因为这齣门太过艰难。 很多时候，走到天晚，前不沾村后不着店的，只好路宿野外。还好是车队，上百人的队伍，又带了武器，一般小股的盗贼倒是不敢靠近。如果是单身客商，可想而知，简直就是九死一生。 这一天，又走到傍晚时分，却是路过一个村子。村子看上去有些破败，不过二三十户人家，而且还有许多是空屋。 张奇下令就在村边歇息，车队都带了行军帐篷，很快就搭了起来。众人露宿惯了，再说那么多人，也没有那么房子给他们去住。 村里有人见到来了车队，却不知是什么来路，心中惊惧，也不敢乱跑，都关门闭户，躲在家里。心里都盼着这不是杆子，更不要是官军。最好是过路客商，相对无害一些。 众人吃过饭，分派人手放哨，其余的人也走累了，各自睡下。张奇却没有睡意，他每走过一个村镇，都会感到好奇，总要走进去看看。 虽然天色昏蒙，但还依稀看得清路，于是张奇带着希木，就沿着村边的小路，随意走走看看。 忽见村中有一间屋子居然还亮着灯光，不觉一怔，这年头的庄户人家到了晚上，很少点灯的。要知道油灯可是烧油的，好多人吃饭都困难，哪有钱买油点灯呢？ 张奇心中好奇，就和希木悄悄走近前去，打算看个究竟。却见亮灯的地方，是一座小院，里面有好几间屋子，亮灯是的靠后的一间柴棚。柴棚之中，竟然还围坐着七八个人，都是庄稼汉，有的在抽干菸袋，有的用端着大碗，也不知碗里是水还是酒。 院子里的当门地上烧了两个树根疙瘩，冒着烟，呛得人们不断咳嗽。尽管这一家老百姓已经穷得只剩下一头小毛驴，但小石槽上仍像往年一样贴着一张红纸条，上写着“槽头兴旺”。 第90页 这些人都背靠石槽，面对火堆，虽然不时被烟燻得淌眼泪，但却都全神贯注地在听一个老头子说话。 ☆、第六十七章 夜谈烧饼歌 那个老头子约摸五十多岁，精神很好，头髮略有些花白，坐在一张旧木桌后。桌上放了一壶酒，一只杯，还有一碟油炸豆子。 只听老者说道：“话说那刘伯温，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是个能掐会算的神仙人物。两百多年前，我朝太祖尚在，刘伯温就在西安府附近，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一首诗，把后来的国运说得极是明白。 那碑文上写道：‘家家哭皇天，人人哭皇天，父母妻子相抛闪！ 你也反，我也反，人马滚滚数不尽，投晋入楚闹中原。 仇报仇，冤报冤。 在劫之人命难逃，血债还用血来还。 到头来， 达官贵人不如狗，干戈扰攘入幽燕。” 那些农夫听了，却是似懂非懂，有的地方全然都不明白，于是纷纷问道：“傅郎中，这些词听着，怪有意思的，就是咱们都不太懂，能不能细细地给说说？” “呵呵，那好，就听老夫给大伙儿说说。”原来这个乡下老头姓傅，还是个郎中，怪不得挺有学问的。 “就先说第一句，家家哭皇天，那是说遇到天灾人祸了，人们妻离子散，哭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这年头，大伙儿活不下去了，于是你也反，我也反，到处都闹起了民变。”傅郞中一面抽着旱菸，一面慢慢说着。 “后面那句‘投晋入楚闹中原’，是说从陕西到山西，还有湖北、安徽、河南一带，都兴起了刀兵。” “可不是嘛，听说前些日子，官兵还打败了李闯，杀了几万颗人头呢。”一个农夫喝着大叶子苦茶，卖弄似的说。他在农闲时，还做过货郎，走的地方多，听到的新鲜事也就要比别人多一些。 “啊，连李闯都被打败了，还死了那么多人，看来造反也没有活路啊？”几个农夫惊惧道。 “不然，天下事，刘伯温这首词当中，都说得明白。”傅郎中摇了摇头，喝了一口小酒，吃了几颗豆子，继续说：“下面这一句，仇报仇，冤报冤。在劫之人命逃难，血债还用血来还。是说别看官军占了上风，杀得义军人头落地。但这些仇恨，终有一天，会血债血偿。那些围剿义军的官兵，最后也没有好下场。” “啊，这么说，李闯王还有重新树起大旗的时候？”一个青壮的农夫眼前一亮，有些激动地问。他早就觉得种田没了出路，迟早要被饿死，恨不得去投了起义军。因此听得傅郎中说起义军还会打败官兵，不由得兴奋起来。 “嘿嘿，大家听最后一句。”老头子说到这里，向大家扫了一眼，用细瘦的指头拈着花白长鬍鬚，说： “你们看，这末尾一句，‘到头来，达官贵人不如狗，干戈扰攘入幽燕。’不是说要反到北都（京）城么？所以说，天下大乱，大明的气数是要完啦。” “啊，原来大明气数已尽，怪不得这些年来，到处是反贼，官兵剿匪，剿来剿去，却越剿越多啊。”几个农夫恍然大悟地说。 “少爷，这个老爷爷说的是真的吗，咱们老百姓，真的可以向官兵报仇吗？不但杀了那些坏官兵，还能打进北都（京）城？”墙后忽然传来了一个男孩的声音。 “是谁？”几个农夫都慌了，有的便去提锄头和棍子。要知道今晚他们在这里说的话，可都是有造反的嫌疑，要被人告发，可是要杀头的。 “对不住，我们只是过往客商，在村子借宿，明天一早就走。”张奇带着希木走进院子去，向屋里的人抱了抱拳。 “原来是过路的客商啊，大伙儿不要惊了远道来的客人。”傅郎中向张奇二人盯着看了一阵，点了点头，他看得出来，这两人并无恶意。 “适才我听傅郎中说起刘伯温的这首词，很有道理。不过，有些地方不太明白，还想跟傅郎中讨教一二，不知可否赐教？”张奇知道“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野，大隐隐于朝”这句话。至于隐于朝的是大隐，张奇却是从来不信。相反，他觉得隐于野的，才是真正的有才能的大隐之士。 张奇觉得，说不定眼前这些老者，就是类似三国演义中的那些可以安邦定国的隐士，于是有了结交之意。 “呵呵，老圬亦不过道听途说而已。乡下闲来无事，与诸乡亲枯坐无味，于是信口瞎说一气，这位客官，不必当真。”傅郎中眼光闪烁，摇头笑道。 “别人都说李闯王兵败如山倒，已是英雄末路。唯独在先生这里，却另有一番说辞。而且句句有来处，颇有见地。在下诚心求教，还望先生解惑。”张奇可不想失去这个结识能人志士的机会。 “那好，如果客官不嫌破屋简陋，就请坐下一叙。”傅郎中坦然一笑，他自忖已是风烛残年，无论来人是何来歷，就算把自己告到官府，能能拿自己这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子怎么样？ “时辰不早，大伙儿明天还要做活，都回去歇着吧。”傅郎中不想连累别人，于是把院子里的庄稼汉们都打发走了。 很快，小院中只留下傅郎中和张奇、希木三人。 第91页 “穷苦人家，没啥可招待贵客的。只有一壶薄酒，客官不要见笑。”傅郎中说着，又取出一只杯子，放在桌上，然后就手给张奇斟了一杯酒。 “希木，你去拿几壶酒，还有一些下酒菜来。我要跟这位老先生喝上几杯。”张奇微微一笑，吩咐道。 希木答应了，转身就走。 “天黑了，只怕看不清路。”傅郎中怕希木一个小孩子家，半夜在路上不稳妥。 “没事的，外面还有几个伙计照看着呢。”张奇笑了笑。他和希木出来转悠，说是两个人，其实暗地里至少跟着十个暗哨呢，都是神射手，带着连弩，这年头还真是可以横着走。 “呃，原来如此，那好，那好。”傅郎中看着张奇，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第六十八章 夜谈烧饼歌续 张奇尝了尝傅郎中的酒，也只是寻常村酿，倒也醇厚，不过也就是一般水准。这年头的酒都是低度酒，喝了不上头，口感也还不错。 两人寒喧着，说了一阵子闲话，酒也喝了三四杯，却还没进入正题。傅郎中是一个很老道的人，却也猜不透张奇的来意，因此一直都只是虚与委蛇。 而张奇却是故意东拉西扯，因为他多少也知道一些心理学。在陌生人面前，无论是谁都有戒心，你要是一来就直入正题，往往得不到真话。还不说喝喝酒，打打屁，联络一下感情，说不定酒一喝到份上了，就啥话都敢往外掏了。 很快，希木就抱着三壶酒、一只烧鸡跑了来。一路有人给他打着火把照亮呢，所以来得很快。 希木的酒还来得真是时候，刚好救了急。因为傅郎中的村酿白酒已经喝完了，两人正干坐着呢。 希木放下酒壶，烧鸡是切好的，就放到原先放豆子的盘里了。然后打开一壶酒，给两人斟上。 这酒壶一开，登时一股奇香飘了出来，极是浓郁，仿佛在空气中就带着一股甜香。 “啊，这是……这是什么？”傅郎中不由得全身一震，登时眼中精光闪现：“难道这真的是酒？” “这是我们西城商行，最近试酿的一种极品好酒，名为西城仙酿。傅先生，不妨尝一尝。”张奇微笑着说。 傅郎中显然是酒中饕餮，眯着眼，端起杯，先是深深在鼻端闻了一闻，这才极是陶醉地张嘴抿了一口。咂了咂嘴，摇头晃脑，良久，这才赞嘆道：“果然不愧称为仙酿，此酒只应天上有啊！得饮此佳酿，此生足矣！” “傅老先生若是喜爱这酒，我们西城新建一座酒厂，专门酿造这种西城仙酿，在下倒可以送给先生几坛。”张奇笑道。 “啊，可是，这太贵重了，只怕老朽承受不起啊？”傅郎中惊喜之极，但又有些疑虑，毕竟无功不受禄，自己又凭什么接受这样贵重的礼物。 “我看老先生对刘伯温的预言，颇有见地，在下很想见识见识，还望不吝赐教。”张奇却把话题一转，说起这档子事来。 “好说，好说。”傅郎中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既然面前这少年人有所求，那么自己喝他几壶酒也不为过。于是在美酒的攻势下，打开了话匣子： “说起这刘伯温，最有名的，要算那烧饼歌。话说大明王朝刚建立不久，一天，太祖皇帝正在宫殿内吃烧饼时，恰好内侍禀报，大臣刘伯温觐见，于是他赶紧宣召。那刘伯温精通“象、数、理、占”等玄理，常能预测吉凶，乃是太祖皇帝驾前的宠臣。 见到刘伯温，太祖将吃了一口的烧饼用碗盖住，然后问道：‘先生深明数理，可知碗中是何物件？’只见刘基闭眼掐指一算，回答道：‘半似日兮半似月，曾被金龙咬一缺，此食物也’。打开一看，果然是咬了一口的烧饼。 太祖见状，对刘伯温更为嘆服。又问起朱家天下的气数如何。刘伯温赶紧回答说：‘我皇万子万孙，何须问哉！’ 太祖说：‘虽然自古兴亡原有定，况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享之，言之何妨，试略言之’。但因事关重大，刘伯温只得跪下奏道：‘泄漏天机，臣罪非轻，陛下恕臣万死，才敢冒奏’。于是，太祖便赐给他免死金牌，令他大胆直言。 就这样，君臣二人一问一答，刘伯温后来将这些预言编成歌谣，后世便称其为《烧饼歌》。 对于太祖身后之事，刘伯温曾说道：‘我朝大明一统江山，移南偏北阙，虽然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防乃孙。’所谓的‘移南偏北阙’，便是预言王朝的国都将会迁移到北方。而所谓的‘虽然太子是嫡裔，文星高拱防乃孙’，意思是说：太子标虽然是嫡出，可是文星却要继承皇位，而且需要注意的是你的孙子。其中的‘文星’，实指后来的建文帝，果然在二十年后，太子病逝，随后太祖便立太孙朱允炆为皇储。 烧饼歌中还有‘除非燕子飞入京，一院江山永乐平’，却是说建文帝登基之后，其叔燕王兴兵攻打南京，建文帝弃国而走，不如所终，而燕王当上皇帝后，将改国号为永乐。 后面还有一句‘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还乡’所指，却是燕王身边一个神秘莫测的人物，名唤姚广孝，法号着身上穿衍，虽是僧人，却精通阴阳术数之学，乃是燕王的谋士。 第92页 燕王即位之后，道衍和尚并未接受赏赐，仍然做他的和尚。后来，他又受命监修太祖实录，参与编纂《永乐大典》。至此，‘秃顶人来文墨苑’就完全应在他身上了。 此后，刘伯温的烧饼歌中，又预言了‘土木之变’。就连后来魏忠贤的阉党之乱，歌词里也说到过：‘天下饥寒有怪异，栋樑龙德乘婴孩。禁宫阔大任横走。长人金龙太平时。各练金龙精壮旺，相传昆玉继朝堂，任用阉人保社稷、八干女鬼闹朝纲’，无一不曾应验。 而最后几句‘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贝衣行。公侯不復朝金劂，十八儿孙兑上行。’却是应到了当下的李闯王身上。 总而言之，刘伯温的这些预言，极是灵验。依此观之，大明气数已尽。只是群雄逐鹿天下，尚不知鹿死谁手而已。” 傅郎中一面说着，一面喝酒。张奇连一杯酒都没喝完，这个老头却差不多快喝掉两壶仙酿了。 趁着酒劲，傅老头越说越是大胆，根本就忘了面前的这个少年，半个时辰以前，还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呢。 “先生博古通今，堪称大贤。不知是否能到我西城，张奇愿待以师礼，早晚听闻先生教诲？”张奇现在就觉得，现在身边的武将是不少了，就是缺个能出谋划策的文士。但那些愚腐文人，张奇也不感兴趣，他需要的就是如傅郎中这种不拘泥书本、又能博古通今的人。 “这个……老圬一来年迈，二者，老朽只是个乡村郎中，平日种些薄田，同时还给人看病为生而已，又哪里算是什么大贤？”傅郎中一听，却是笑着摇头，“何况，前几天我那儿子从西安送过信来，说是要开一个药铺，缺个坐堂郎中，让我去西安帮把手，以后也就在西安府中一家团聚，原也不想再到别的地方去了。” “去西安府，那好啊，我们也正要去西安府呢！傅郎中既然要去西安，何不跟咱们同行，也算搭个伴呢？”张奇一听，不禁喜道。 虽然招揽傅郎中被拒绝，不过他也并不灰心，现在听说傅郎中要去西安，那当真好极了。就算傅郎中现在不答应做自己的谋士，但有些事本来就急不来的，只要到了西安，时常前去请教，总有一天，说不定这个傅郎中就会改变主意。 “这倒是敢情好，老圬接了书信，正在为此事发愁呢。能与小哥的商队同行，老圬实是求之不得！”傅郎中听了，倒是很爽快就点了头。 “那好，明天我们便来接老先生，然后一起上路。”张奇说着，便起身告辞，却故意把剩下的一壶酒留了下来。 果然就见傅郎中不时朝着这壶酒直瞄，一付坐立不安的样子。等着张奇几人走远，便将酒壶拿起，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第六十九章 牛车酒话 次日清早，张奇带人来接傅郎中。这老头人缘很好，临要走了，全村的人都来相送。说起来大家捨不得他的原因，有一条却是他是附近几个村唯一的郎中，这一走了，以后大伙儿看病都不知找谁呢。 不过傅郎中其实自打接到儿子的信，就已准备好了行装，昨天请乡邻到家里来喝茶，却是最后一次义诊，也算是跟乡亲们告别一下。 傅郎中本来是想等儿子派人来接他的，但现在遇到张奇的车队了，就不想再等。他儿子也非大富贵之人，就做点小生意而已，这年头要请镖行什么的可不便宜。他见张奇不是坏人，于是很爽快就答应了一起上路，省钱省事，何乐而不为。 从傅郎中嘴里得知，这个村叫三河集，却是因为有几条河在这里交汇因而得名。这是傅郎中的祖屋，他年轻也曾走南闯北，行医为生，临到老了，本想回祖屋来养老的。不过儿子在西安府落了脚，前来请他相聚，老头儿也就答应了。 很快，车队就离开了三河集。张奇专门清了一辆牛车给傅郎中，他的一些家当自然也就放到了车里。 一路上，张奇不时过来跟傅郎中说话，吃饭时也都在一起，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 路上无事，两人忽然说起各路义军的事来。张奇也想知道傅郎中的眼力和见地，也就有意地问询起来。 “我观张当家的志向远大，可不像一位行脚客商啊。”傅郎中却是捋须微笑。 张奇微笑了起来，一拱手道：“如今天下大乱，就算我是一个小小商人，只所以想知道一些天下大势，不过为了避祸而已。” 傅郎中却摸着手里的酒壶，这是张奇特意留下的西城仙酿，他捨不得喝，没事就拿出来用手摩。 张奇知道他的用意，微微一笑，从牛车的棚子里探出头去，吩咐一旁骑马跟随的希木：“去，拿两壶酒来，有下酒的也弄些来。” 希木答应了，不一会就送来了酒，还有一袋子炒豆。坐在牛车上，张奇为傅郎中斟了酒，两人便一面饮酒，一面谈笑。 “要说如今天下的杆子，闹腾的最利害的，莫过于李闯、八大王张献忠、外号曹操的罗汝才这三家，尤其是李自成，一直盘踞在陕西腹地，南接汉中、东至西安府、北至延安府、西通平凉府，虽然商洛一战，暂时受挫，但只要假以时日，必能东山再起，成其大业。”傅郞中喝了一口酒，摇头晃脑地说着。 第93页 “但据我所知，现在李自成新败，兵少将微。反倒是张献忠投降之后，盘踞在谷城一带，有数万之众。为何以先生所言，反倒是李自成最能成事呢？”张奇其实是明知故问，就要看看傅郎中的见识如何。 “要说那张献忠吗，反覆无常，刚愎自用，又性喜多疑，最好养义子，以为己用。其实无论是谁，他都心存猜忌。这样的人，如何能成大器？”傅郎中摇了摇头，嘆道：“总之这人，寡恩刻薄，这次投降官军，也未必出自真心。以老朽看来，只怕也是诈降。然而，就算如此，他的德行有亏，将来就算再次举旗，天下人又有几个再去信他？” 张奇听了，不由得更是佩服，这老头分析天下英雄的性情，竟然如此精确，真要怀疑是不是他也是穿越来的了。 “人称曹操的罗汝才就不用说了，跟张献忠差不了多少，都是一丘之貉。只有李自成，最为勇决刚毅。别的不说，单只是女色上，就胜过张、罗二人许多。什么八王王，什么曹操，自称义军，其实与官兵并无别，听说两人营帐之中，多设女乐，供其淫乐，哪有打天下的气度？”傅郎中举杯仰首，感概不已。 张奇却是深深惊奇之，已经把这老头上升到军师一角的位置了。不过还是想起李自成现在的处境，于是问道：“但李闯王如今兵败商洛，如今更是被官兵重重包围，不知该如何破此困局呢？” “以老朽所知，如今五省总督陈奇瑜现在正在调集大批官军，在陕西各地围剿，李自成无论向东，还是向西，或是向北，都非上策。而且长久看来，陕西亦非李自成久留之地！所以，老朽断言，李自成唯有离开陕西，进入河南，才能解此困局。”傅郎中眯着眼睛，一副“一杯在手，天下我有”的模样。 张奇却是暗暗心惊，他虽然对明末的歷史记得不是特别清楚，不过也知道大概。李自成杀出商洛山，进入河南，这个他却是知道的。没想到这个年头一个野郎中，在没有任何资讯的情况下，竟能预料到李自成的下一步棋，实在令人惊嘆。 “张某愿闻其详！何以先生认为李自成会离开陕西，难道官军就不会挡截吗？”张奇越来越觉得这个傅郎中有料了。 “呵呵！试想一下，虽然五省总督陈奇瑜挥兵进剿，但是并非铁板一块。陕西当地连年大旱，许多地方颗粒无收，百姓难以存活。只须有人振臂一唿，自然万民响应。一旦大批义军搅乱陕西这池混水，官军必定无法兼顾，陕西局势糜烂，李自成必能冲出商洛。以我看来，进入河南是为上策。” “先生所说，果然颇有见地，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张奇微微嘆了口气，其实他是知道，傅郎中已经言中了。 看起来，这个傅老头还是颇有眼界的，对于陕西的局势，分析颇有道理。陶然山庄之中，泥脚子不少，文人墨客几乎为零，还正是缺乏这样的谋士呢。只不过以张奇现在的身份，要留住贤能之士可不大容易啊。想到这里，张奇不禁皱眉不语。 傅郎中却只是就着炒豆喝酒，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张奇却知道有些事不能着急，于是也就暂时放下，不断地向傅郎中敬酒，继续找些天下的事来谈。 唯有谈到东虏时，傅郎中却并不十分在意。当时的中原之士，大都认为后金野猪皮只是癣疥之疾，不足为患。只要关宁铁骑在，后金也无法逾越山海关一步，大明江山自是稳若磐石。根本没人会想到，终有一天，后金大军入侵，屠戮数千万的大明百姓，最终一统天下。 对于这一点，张奇倒还有些心理准备，毕竟这年头又没有网络，连报纸都没有，一般人的见识，也不可能很深远。后金黄台吉对中原人士来说，还是太遥远了。 有人说着话，一路倒也不寂寞。而且傅郎中医术居然还真不错，内外皆修，内科内行，外科也内行。治个头痛发热，疑难杂症的都没问题。除了不能像华陀那样给人动刀子刮毒啥的，跌打损伤，甚至刀箭疮伤，竟然全都能治。 这一下，不但张奇觉得捡到宝了，就连混天虎、李小四等将领，也都眼前发亮，欣喜不已，要知道行军打仗，谁能不负伤挂彩啊。许多彩号就是不治而死的，这要是有了好的郎中，能救活多少将士啊？ 所以，现在西城商行的人，不但张奇盼着能留下傅郎中，就连其他人也都开始期盼起来。 不过，傅郎中还是不为所动，他只是帮一些受过轻伤的人清理一下伤口，还给一些有暗疾的人开了点药。其他方面的事，却一概不提。 ☆、第七十章 初进西安府 十余天后，西城商行的车队终于到了西安。 西安原名长安，蒙元时改为奉元路。明太祖朱元璋灭元之后，把奉元路改名为西安府。并且建造规模庞大的秦王府，使次子在此镇守。 西安地处西北、西南军事要冲，又是明太祖次子朱樉的封地，因此太祖朱元璋下令在西安筑城，歷时八年而成。 西安城墙高六丈，宽十余丈，环城二十余里。城有四门。里面又有闸楼，两边是月墙，有数座箭楼。每幢箭楼有十二排箭窗，一共四十八个箭孔。而且就算箭楼失守以后，城楼和箭楼之间还有瓮城。瓮城是四墙高立，敌人进来以后四面受敌，就成了瓮中捉鳖了。 第94页 不光如此，就是外面的城墙，也设置了数千多个射箭的垛口，还有上百个突出城墙的敌台。敌台和敌台之间相距一百六十步，城下刚好就在两个敌台的弓箭射程之间。 由此看来，这座城池的防守颇为严密，如果下定决心死守的话，想要攻下这座城池极为不易。 张奇骑在马背上，静静观看这座巍峨的城楼，不知怎么，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攻守征战的事情。 他知道西安在不久之后，就被李自成攻了下来，可以猜测到，这城上城下，不知堆积了多少尸骨血肉。 张奇心中感概，车队却在交了税费之后，慢慢进了城。 傅郎中对西安城却是很熟悉，一路都是他在指引方向。这座城建得方方正正，城中央有钟楼和鼓楼，东、西、南、北四条大道，都以钟楼为中心，向四方延伸至四面的城门。 西城商行从东门进去，有了傅郎中这个嚮导，倒是省了许多弯路。在东门不远处就有家大马店，容得下这十几辆牛辆。 休息一阵，说好要送傅郎中去他儿子开的药铺，于是张奇带着希木、混天虎、李小四几人，陪着傅郎中，沿着西安城的街道，向西门方向走去。 西安府有数十万人口，这在明朝这个时代，可是不得了的大城。就算整个大明，也没几座这样的府城。 一路看着繁华都市，张奇也大感好奇， 从东安门外起，到鼓楼下，约摸二里长，一路全是商铺。路上人来人往，有本地百姓，更多的却是来自各地的商人。诸多商行之中，有从南北两京甚至从外国贩来的的各种货物。 各种古董，时兴的锦缎、绫罗、刺绣、布匹、手工艺品、家常用具，还有西洋的自鸣钟和稀奇玩艺儿，琳琅满目。 张奇暗暗惊讶，谁说古代物资缺乏，在这里可是一片繁荣景象啊。大街小巷里，处处都涌着人流，买东西的，看热闹的，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因为西安是府城，城中颇多勛贵戚官宦和缙绅眷属，因此从衣着上看，许多混身绫罗、一脸贵气的官人，随处可见。 张奇暗暗点头，心想自己要来这里打开市场，看来是来对了。傅郎中见他看得很有兴致，于是也不急着去找自己儿子，而是慢慢陪着张奇，就像逛街似的，慢慢一路看去。 到了一家珠宝行，张奇眼前一亮，里面好多金银珠宝，他想看看行情，于是走了进去。混天虎几人在旁一站，倒是气势十足，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几人是这位公子的家丁，于是都满脸堆笑，由着张奇慢慢看那些金银首饰。 张奇忽然心念一动，却是想起了俏寡妇和慧梅，不禁兴了给两女买件首饰的心思，于是看得仔细起来。几个珠宝行伙计眼前一亮，忙着热情张罗起来，不断介绍一些价格不菲的首饰给张奇看。 傅郎中也不催促，由着张奇慢慢挑选。 正看呢，忽然进来几个人，衣着与普通人不同，却是服色都是黄色堆底的。在明朝，一般人不能着黄色，被抓到要杀头的。而这几人却直接穿着黄色衣底，大摇大摆招摇过市，显然不是普通人。 “掌柜的，咱家要的琉璃盏，到货了没有？”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却是进来的三人当中一人在说话。 “刘公公，快请，快请，这边看座。”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一脸奉承，从柜檯后面走出来，拱手作揖的，极是殷勤。 招唿这三人坐下，早有伙计奉上茶来，掌柜的才笑着说：“这琉璃盏可是稀罕物，费了老大劲了，才从广州那边弄来。刘公公请看。”一面说着，一面叫后面伙计把那件物什送上来。 “刘公公，什么名字这么怪？”张奇正看一件金项鍊呢，却听到来了贵客，不过这名字还真新鲜。 “是王府里的太监。”傅郎中凑在张奇耳边，悄悄地说。他见张奇一脸茫然，就知道他不明白，于是跟他点明了，怕他无意中闯出什么祸端。 “啊？哦，明白了，是传说中的太监啊！”张奇一怔之下，这才恍然大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真的太监。于是悄悄向那边打量。 那个刘公公大约五十岁，因为无须，还真拿不准他真实年龄。不过从气度上看，应该是个中年太监。 后面站着两个小太监，应该都在二十岁上下，显然是做为随从，跟着这个刘公公出来的。 张奇之前也听傅郎中说过，西安城里有个秦王府，那可是大明的藩王啊，虽说没有实权，却都是富可敌国的主。那么出现几个太监，自然也只能是秦王府里出来的了。 却见珠宝行伙计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套酒具，是琉璃所制，光茫四射，几尺之外，闪耀人目。 若是以张奇的眼光来看，这套酒具做工还算不错，十分精美，晶莹剔透的，若放在现代，也算得上小小的品牌产品了。但若是要跟真正的高级水晶相比，却要差了许多。估计放到一些高级卖场，这玩意也就值个三四千块人民币的。 傅郎中，还有混天虎几人，却都是眼都看直了，如见异宝，显然在他们心中，这简直就是巧夺天工之物，世间少有的宝贝了。 只听那个刘公公问道：“好是好，就是三千两不能再少？” 掌柜的极其恭敬地回答说：“刘公公，实在不能再少。这可是真正的西洋货，从佛朗国而来。飘洋过海，歷时经年。而且市面上极其罕有。就是京城之中，听说也只有一件而已，如今已到了皇亲田府手中。价格比这件可还要贵啊。” 第95页 “好吧，咱们就依了你，三千两就三千两。”刘公公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说：“包起来，给我送过去。” “好嘞，多谢公公照应咱们聚宝轩的生意。小人定不会忘了公公的恩德。”掌柜的大喜过望，又躬身行礼。 “好啦，咱家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刘公公似笑非笑地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托给你，咱们郡主要一面西洋宝镜，你给找找看，亏待不了你。” “有公公的吩咐，小的怎敢怠慢？”掌柜的陪笑说。 “好说，走了。”刘公公一挥手，带着两个小监，扬长而去。 “我的娘啊，三千两啊，就买这么个玩意？”李小四眼瞪着像铃铛，他这辈子那听过买啥东西要几千两银子的？在乡下，几千两银子，够几百户人家吃喝一年的了。 ☆、第七十一章 玻璃变水晶 张奇却一直盘算着这套琉璃盏的价格，喃喃自语了片刻，然后面露微笑，向面前一个伙计说：“让你们掌柜的过来，我有些生意，想跟他谈谈。” 那伙计原以为要卖出去好几件首饰了，他就能得到不少的分成。正高兴呢，谁知这位爷却说要跟掌柜的谈生意，不由得大感失望起来。但客人发话了，总不能不去，何况掌柜的就在不远处呢，只好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把话带到。 那掌柜的也觉得很诧异，没想到前来看首饰的客人，忽然变成生意人，这角色转换的也太快了点吧。 不过他也只是怔了怔，还是面带笑意，走了过来，向张奇一拱手，笑道：“这位客官，不知是什么生意的，在哪儿发财？” “我就是一个小商贩而已，混口饭吃。咱们也不绕弯子，我这里有几件货，想请掌柜的看看。”张奇笑道，然后向希木一招手，说：“把咱们带着那套酒具拿出来。” “啊，可这是要送给傅郎中的啊？”希木一怔，他背着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套玻璃酒具，这却是张奇出门时吩咐他拿的，打算到了傅郎中儿子开的药铺，再送给傅郎中。 傅郎中一听有东西要送给自己，还是啥酒具，不禁眼前一亮，忙道：“这个无功不受禄，张公子大礼，我可受不起啊。” “小小礼物而已，只不过，现在我把这件礼物先给这里掌柜的看看，傅先生不会介意吧？”张奇笑道。 “不介意，不介意。”傅郎中听到只是先让这里掌柜的看看，并不是要卖给别人了，这才松了口气，笑着点头。他虽然嘴里说受不起，心里却早就乐开花，巴不得这套还不知啥样的酒具，早些送到自己家中。只要沾个酒字，傅老头就喜滋滋地，只不过口头上客气几句而已。 希木知道自个儿说错了话，吐了吐舌头，然后走过来，取下包裹，里面放着一个木匣子，轻轻放在柜檯上。然后很仔细地打开，取出里面的一套晶莹剔透、造型优雅的玻璃酒具。却是一只酒壶，四个高脚杯，如水晶一般通透，而且纯净如水，仿佛不沾半点凡尘。 此物一出，登时大堂中传来一阵惊嘆之声。就连那个掌柜的，也见识过不少西洋琉璃器皿，但此刻见到这套酒具，却是眼都直了。 “难道这是水晶制成的酒具？这怎么可能，这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太神奇了，太高贵了……”掌柜的喃喃自语。 “这太贵重了，真的要送给老圬？”傅郎中也惊得呆了，几乎以为是在做梦。 “不错，这套水晶酒具，的确是送给先生的。”张奇见众人都为这套玻璃器皿震惊，不由得心中暗爽，点头微笑。 “老圬何德何能，竟能得公子如此器重，并以宝物赐之，真是受之有愧啊！”这一回，老头学聪明了，说话宛转，压根就不提啥受不起的话了。 “真是神物啊！”那掌柜的慢慢用手摩索酒具，眼中精光闪烁，既感震惊，又是喜悦，恨不得将这套水晶酒具抱入怀中，然后收藏在库房，并且传之子孙后世。 “怎么样，敝人的这套酒具，还入得掌柜的法眼么？”张奇负手而立，微笑说道。 “岂敢，岂敢。这套水晶神器，实乃小可平生仅见，是公子让我长了见识啊！”掌柜的忙道。 “那好，请问掌柜的，这套酒具如何出售，估价几何？”张奇开门见山地问，他跑那么远到西安来，就是为了卖这些货物。可没时间拖延，家里还有大堆的事等着他去处理呢。 “依小可看来，此物实是无价之宝，真不敢妄为定价！”那掌柜的眼中含着贪慾、欣喜、膜拜等诸般心情，目光一直停留在水晶酒具之上。 “这样吧，下午我再送一套这样的酒具来，拜託掌柜的摆在店中，不用标价，而是採用竞价之法，价高者得，所得银两，给掌柜的二成。不知掌柜是否有这个兴趣？”张奇听到无价之宝四字，登时想到后世的拍卖会，于是就出了这个主意。 “好啊，好啊，竟能想出如此妙计，公子真乃高人也！价高者得，不错，不错，此法真是妙不可言。就依公子就是。”掌柜的大出意外，看了张奇一眼，眼神中尽是崇拜。 “那好，就这样定了。不知掌柜的如何称唿？”张奇问道。 第96页 “在下聚宝轩的掌柜，名叫周大福。” “神马，周大福？”张奇只感一阵眩晕，摇了摇头，问：“你说，你名叫周大福？” “是啊，难道公子以前认识在下？”周大福略有些讶异地问。 “没有，没有！”张奇一愣神之后，便反应过来，笑道：“在一个叫香港的地方，我也认识一个叫周大福的，也是开珠宝店的。所以，听到掌柜的名字，不由得有些讶然而已。” “呃，原来如此。”周大福点了点头，“香港，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远的地方，我这套水晶酒具，就是从香港弄来的。”张奇干脆给自己的玻璃器皿编了一个原产地，应用物以希为贵的道理，给这些玻璃抬高身价。你如果说这玩意在陕西的小小西城就能生产，在世人眼里，也就不算太稀罕了。 “原来此物出自香港啊。看来那个香港的周大福，可比我这个西安的周大福要利害得多了。” “啊？这个，彼此彼此，掌柜的你也不差。”张奇心想这个真就没有可比性，真要pk的话，那不是成了张飞战岳飞，打得满天飞了吗？ 又说了一件细节，张奇便起身告辞。并且把送货的事交给了希木，让他下午先送两件水晶过来。 为了抬高身价，从此西城商行的玻璃器皿，就生搬硬套了一个水晶的名头上去。反正在这个时空，好的玻璃就等于水晶，水晶看着也像玻璃。而且事实上，就算是玻璃，价值也不见得就在真的水晶之下呢。 张奇命希木将“水晶”酒具收了起来，然后向周大福告辞，出了聚宝轩，跟着傅郎中向他的药铺走去。 周大福极是热情地送到门口，炽热的眼光一直停留在这一行众人的身后。 ☆、第七十二章 青衫丽影 很快，到了西门街，这边没有东安门那边热闹，但也有不少店铺，只是看上去不太讲究，另外摆摊的就多了些。 “就是这里了。”傅郎中带着大伙到了一家“济仁堂”药铺前，笑着说：“既然来了，到里面坐坐？”一面说着话，一面走了进去。铺面不大，只有一间门面，店内也只容得十余人。 “好说。”张奇笑着答应，和混天虎等人跟着走进药铺。 “请问几位要抓药……啊？是爹爹来了？”柜檯后面转出一个人来，看着傅郎中，不禁呆住了，显然没想到傅郎中不等派人去接，就自己来了。 而张奇也是一愣，因为这个药铺的掌柜的，竟然认识，却是把西城粥铺转给自己的那位傅掌柜。 “涛儿，是张庄主他们送我过来的。不然的话，我一个老头子，也不敢孤身走那么远的路啊。”傅郎中笑道，并且打算引见一下。 “啊，怎么是张大官人？”傅涛一怔，他也认出张奇来了。 “怎么，你们认识的？”傅郎中诧异道。 “认识，认识，呵呵，还真是巧啊。”张奇笑着和傅涛见礼，转身对傅郎中说：“傅掌柜在西城的粥铺，就是我顶下来的啊。” “哦，原来是这样啊。这个世间，还真是小，转来转去，又遇到一起了。”傅郎中笑着摇头，“看来，咱们傅家，跟公子还真是有缘。今天来了咱家，就不要走了，晚上一起喝几盅？” “好啊，在下还有好多事要向傅先生请教呢。”张奇自是欣然答应。 “啊，是爷爷来了么？”随着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跟着从后堂中掀开帘子，一个青衫女子面带微笑，迎了出来。 张奇一看这青衫女子，登时呆了。只觉得她倾国倾城之貌，步履轻盈，肩若削成，腰细若柳，来去宛如一朵摇曳的青莲，不染一点凡尘。其态令人不容亵渎，只是隐隐约约间，仿若在云山雾照中，见到她出尘隐逸的身姿。 就连混天虎、李小四，甚至是希木这个大孩子，都被青衫女子的绝世容颜震惊，一时间仿佛时间也静止了一般，小小药铺之中，竟是一片寂静。 上次在西城相见，张奇只是见到青衫女子的侧影而已，一直未能一睹芳容。而此次在西安府意外相见，这才知道原来此女实是有着稀世之姿。饶是张奇古往今来阅人无数，但若是似青衫女子这般出尘般的秀丽容颜，却仍然感到独一无二，实所罕见。 青衫女子乍见店里有好些个陌生人，当先一个官人模样的少年，还直目瞪眼地望着自己，也不禁惊疑不定，剎时微微涨红了脸。 “这是小女清影，还不见过张庄主？”傅涛在旁说道。 张奇不等她施礼，先拱了拱手，说道：“自从西城一别，直到今日这才有幸得见小姐真颜，果然秀外慧中，绝世无双！”他一时忘了，在古代可不能随便当面赞美女子，这样的行为往往被人认为唐突和失礼。只是心里觉得这些话不吐不快，竟然不知不觉说了出来。 “啊，你怎么？……”傅清影一怔，一双妙目看着张奇，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不禁红了脸，但也不并不着恼，只是来到傅郎中面前，低声唤道：“爷爷！” “呵呵，这个少年公子，一路护送爷爷来到西安府，跟爷爷相谈甚快，是个值得信赖之人，影儿不必介意。”傅郎中手捋鬍鬚，向张奇和清影身上一转，微笑颔首。 第97页 这时傅夫人也从后院出来，向傅郎中见过礼。傅涛又让他跟张奇等人相见，因为一则是傅郎中到家，二则是来了客人，所以药铺也就早早打烊，关上了门，一起到后院客厅坐下。 傅夫人带着清影，还有一个僕妇，到后厨做饭。傅涛和傅郎中陪着张奇等人，在客厅中喝茶叙话。 “傅掌柜来到西安府，为何不开粥铺，却转行开了药铺了？”张奇有些好奇地问。 “唉，还是那句话，米价贵如金，买不起啊！”傅涛摇头嘆道。“倒是药材，虽然也涨了不少，但还算承受得起。我虽然没学到父亲的医术，但从小学着抓药，对药材却是熟悉的，于是就开了这个济仁堂。” “哦，不知生意可好？” “还勉强可以餬口，如果有坐堂郎中的话，生意会好很多。可惜就是因为我不善医术，如果要请坐堂郎中的话，以我小店的规模，并不容易，有名的郎中根本不来啊。”傅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所以，我这才不断写信，催促父亲大人前来帮忙，同时也能就此团聚。” “你这小子，当年为父要教你医术，你却一心要去参加科考，做着状元郎的白日大梦，不肯用心学习我傅家医书，结果白白误了青春啊！”傅郎中笑骂道。 “是，是，唉！只怪我当日一心想着通过科举，求个一官半职，也算光宗耀祖，不想才疏学浅，白费了好些年的时光，都未能中举，实是惭愧啊。”傅涛羞惭不已。 “算了，如今你已悔改，总算做了咱们傅家的老本行。只要我一口气在，一定要把济仁堂在西安府打出名头来。”傅郎中淡淡地说，语气中却流露出一丝傲气来。 “张大官人有所不知，我们傅家乃是岐黄世家，家父医术高明，有小仲景之称。若能得家父在济仁堂坐诊，必能赢得一府之人的口碑。”傅涛向张奇说起傅郎中的医术来，极为推崇，崇敬之意油然而生。 “好啦，咱们在家里自吹自擂，也不怕客人笑话。”傅郎中微笑着说，但神情中自有得意之色，显然他对自己的医术也是颇为自信。 众人说话间，傅夫人已备好了酒菜，因为院子较小，也没多余的房间，就在客厅里放了张圆满桌，然后抬上菜来。 众人客套一番，这才分主宾坐下。张奇向希木使了个眼色，说：“把咱们的酒拿一壶来，也请傅掌柜品鑑一下。” 这句话说完，傅郎中登时大喜，说道：“有了张公子的仙酿，咱们家的这些酒水，都可以倒了浇地啦。” 说话间，希木已打开木塞，登时那种絪缊飘逸的异香，立时在房间中飘荡。就连混天虎和李小四二人也是馋涎欲滴。要知道这西城仙酿一出，便被张奇控制住了，无论是谁，想喝一口地都难啊。 唯有眼前这个傅郎中，是至今为止，除了仙酿的酿造者夏峰之外，喝得最多的一个，甚至还超过了张奇。 由得看来，张奇对傅郎中的看重，果然是远在诸人之上的。 ☆、第七十三章 遭遇蛊毒 西城仙酿一开，好心情自然来。很快，不但傅郎中眉花眼笑，就连傅涛本来一本正经地样，几杯下肚，也开始谈笑风生起来。 “没想到张公子也到西安府来了，咱们傅家跟公子还真是有缘，这正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傅涛品着美酒佳酿，很快就有几分醉意，说话也就放得开了。 “我们这次来西安府，是打算做点生意。同时还想买一些矿物回去。听说前辈在西安府有些关系，将来说不得要请前辈关照一下了。”张奇现在酒量大进，这点酒喝下去根本就若无其事。 “无妨，说起来，西安有一家大商行，却是我岳父的产业。因此，要说起做生意，张公子但有什么货物，要找销路，或是要买啥稀罕之物，只管交给我去办就行了。”傅涛的酒有些上头，开始大包大揽了。 “那真是太好了，这事可就要拜託前辈了。”张奇一听，心里就是一阵欢喜。这下可找着门路了，算是在酒桌上就办成了一件事。 正喝着酒，却听外面铺子传来敲门声。 “有人中了毒，还请傅姑娘救命啊。” 张奇不由得一怔，向傅涛看了一眼。 “小女自小喜爱医术，却是得了她爷爷的三分真传。虽然算不得什么明医，不过一般的病症，还是能治的。因此这段时间，有时也替一些街坊邻居的疹脉开药。想不到时间久了，还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求医呢。”傅涛向屋角坐着吃饭的清影看了一眼，有些得意地笑道。 傅清影和母亲坐在一张小方桌上，只有两三个菜，看起来吃得很简单。听到有人求医，清影便放下了碗，又向父亲和爷爷看了一眼，这才站起身来，出去开门。 “走，咱们也看看去。”傅郎中放下酒杯，跟着起身。这时候大伙其实早就酒足饭饱了，只是坐着喝酒说话呢。见外面有病人，于是都离席跟着出来看个究竟。 傅涛早就走到前面去，打开铺子的门，接了病人进来。却是一条壮汉，背着一个妇人，匆匆进屋，十分急切地说：“快救救我老婆，她中了毒了！” “先把人放下，病人是误吃了什么毒物，还是毒虫盯咬？”傅清影不慌不忙地问，倒是有了几分女郎中的风范。 第98页 “这个……”那壮汉却有些迟疑。只是把妇人放在大堂一边的一张条桌上，却不说话。 “先把把脉再说吧。”傅郎中猜到这人有什么不方便说的话，于是让傅清影先去诊脉。 “好怪的毒，我从来没有见过。”过了良久，傅清影摇了摇头，她毕竟所学尚浅，遇到这样奇怪的毒不免无能为力。 傅郎中也不说话，走上去前，便给那妇人把脉。一旁的壮汉满脸都是紧张的神色。 “不对啊，这人所中之毒，十分奇怪，不是常见的毒药。应该是别的东西，要解救的话，只怕不太容易。”傅郎中摇了摇头，面色阴沉，过了许久，这才说道：“依老圬猜测，这可能是中了蛊毒。” “啊，蛊毒，世上真有这种东西？”傅涛和清影都是面上变色，显然极为惊讶。 张奇来自后世，自然听过蛊毒，但是这些玩意都从各种小说中看来的，也只以为是小说而已。没想到在这繁华的西安府中，却会听到这种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不由得有些疑惑地看着傅郎中，心想难道这老头是在忽悠吗？ 背着妇人来求医的是个壮汉，面色黝黑，眼神冷峻，手臂上肌肉虬结，显然很有些力量。也不知是做啥的，估计是做些力气活的吧。 这个壮汉看了傅郎中一眼，居然并不惊诧，反而点了点头，道：“这位老先生果然医术高明。虽然我不知道内人是否中了蛊毒，不过看起来，还真不是一般的毒药。” “这，这，这个把我弄煳涂了。蛊毒这玩意，不是说要武林高手才会用的吗？难道世上真有武林高手？”张奇忍不住张嘴乱说了。心想也许古代真的有个江湖，里面好多武林高手，真有神马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也不好说。 “向我妻子下毒手的，的确不是一般人。”壮汉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张奇也不好追问，只好按下心中的好奇，继续在一旁看热闹。 傅涛和清影做为药铺掌柜的，自然不会向患者问一些多余的话，因此都并不做声。而傅郎中则皱着眉头继续把脉，看上去没啥把握。 “可惜我的好友尚炯不在此处，不然的话，他善能疗毒，必定有法子替这位妇人医治。”傅郎中摇头嘆息。 “尚炯？莫非是闯王军中的那位尚神仙？”张奇奇道：“我还以为，这是虚构的人物呢。” “什么是虚构的人物？”傅郎中诧异道。 “啊？我刚才有些迷煳，大概说错话了。” 正在此时，那壮汉砰地在傅郎中面前跪了下来，哀求道：“求求您了，只要能救我老婆的命，让我干啥都行！” “唉，使不得，快快请起。老圬一定会尽力的，只是……”傅郎中伸手去扶那壮汉，但却一直皱着眉头，以他的医术，让他医病救人，那是没说的，小仲景的名头可不是白叫的。但遇到这种江湖上的手段，却有些束手无策了。 “少爷，你不是善能解毒么，慧梅姐姐当时也中了毒，你都给治好了。”希木站在一旁，一直不说话，此时却动了恻隐之心，于是就慷他人之慨，把张奇给推了出来。 “怎么，张公子也懂得医术？”傅郎中一怔，有些讶异地问。就连傅清影的一双妙目，也带着诧异地瞟了张奇一眼。 “这个，在下哪里懂得什么医术？”张奇自然不敢在傅郎中这个方家面前装啥中医圣手，“只是有一个家传秘方，可解百毒。但这药配制可不容易。” “哼，小气，见死不救！”傅清影在旁哼一声，有些不屑地瞪了张奇一眼。 张奇想了想，本是捨不得，但为了在傅郎中和清影姑娘面前留个好印象，还是咬了咬牙，将时空精灵给他的疗毒圣药取了出来。用杯子倒了六七滴药肓，然后兑上清水，一脸肉痛地说：“把这个喝下去，可解百毒。” “且慢！”傅清影俏容含霜，问道：“这是什么药，可否把方子给我爷爷看一看？要是不对症，可不能随便让病人服用。” “这药是家传秘方，不便外传。这个病人快不行了，事急从权，先让她喝了药再说吧。就算是不对症，也毒不死她。”张奇不悦道。 “不错，救人要紧，我相信张公子。”傅郎中瞪了傅清影一眼，心想这孙女平时很乖巧地，这时怎么却有些不懂事了。人家都说了是家传秘方了，你还直接要看方子，这要是有些脾气不好的郎中，直接就拍桌子走人了。 “爷爷！你真是的。”清影轻嗔道。她咬着嘴唇，瞪了张奇一眼就不言语了。 却没想到她这一咬嘴唇，那种绮丽绯靡的姿态，让张奇一下子再次失守，目瞪口呆，只差鼻歪眼斜了。清影忽见他这猪哥样，不由得红了脸，忙垂下头不敢看他。 “少爷，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希木见张奇半天没动静，吓了一跳，忙拄了拄他的腰。 “啊？没事！”张奇勐地醒来，吸了一下口水，然后递过手里的杯子。清影脸红红地接了，然后转身给这个妇人喝药。 很快，药效起了作用。这妇人面上黑气渐渐退了，挺起身就吐。还好这些玩意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在妇人身旁放了一只盆，所以也不用担心她吐到地上。 第99页 吐过了，清影又给她喝了些水，那妇人的脸色很快就变得正常。一旁的男子惊喜交集，当即就跪下，朝着张奇就磕了三头，说：“这位公子救了俺媳妇，这份大恩大德，在下韩金彪没齿难忘！” “好了，请起，这只是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张奇伸手去扶这韩金彪，不料一扶之下，这人竟然纹丝不动。张奇不禁一怔，要知他现在的体力，已是常人的三四倍了，一般人不可能抗得住，早就随着他的手起来了。却没想到这个韩金彪竟然稳若泰山般地跪着，这可是非同寻常了。 （这一章码得好累啊，码了两天！写歷史类的小说真特马的累啊，而且还出力不讨好，这回算是真真体会到了。） ☆、第七十四章 福威镖局 “咦，没想到韩兄还是一位练家子？”张奇诧异道。 “这个……我是福威镖局的……副镖头。”韩金彪略一犹豫，还是说了实话。 “福威镖局？那可是陕甘数省最大的镖局啊？”傅郎中和傅涛一听，都是一阵惊讶。张奇对此一无所知，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见混天虎也是一脸郑重，也说：“不错，在几省之中，福威镖局确实好大的名头。就算是我当年，也得给他们一个面子，不会动了他们走的镖。” 韩金彪一脸诧异，看了看混天虎，心想这大汉怎么说话有些奇怪，莫非他是混绿林的不成？ “嘿嘿，数月之前，我还是一个山大王呢。”混天虎倒不忌诲，笑道：“只不过咱们现在改邪归正了，成了张公子的属下。” “呃，原来如此。”韩金彪这才松了口气，向混天虎笑笑。 众人正说着话，忽听街上传来脚步声，大概有一二十人快步走来。韩金彪面色一变，皱起了眉头。 不一会儿，就听有人敲门，并且听到至少有十来人包围了药铺。 “这是怎么回事？”张奇眉头一皱，向李小四使个眼色，让他悄悄出去看看。 “外面那些人，只怕是沖我来的。”韩金彪苦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大家放心，我们这就走，绝不连累你们！”站起身来，就要去背那妇人离开。 “你小子快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交给外面的人。”混天虎上前一步，挥拳喝道。 “你们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不想连累别人。”韩金彪冷冷地道。 “哼，你以为不说，就能走得掉吗？”混天虎冷哼一声，上前一步，撩开外衣，露出贴身暗藏的短刀。 韩金彪虽自恃勇力，但料想对上混天虎，也未必是对手，再加张奇、李小四等人，更加不够看的，只得将实情说了出来： “外面是巡城司马的人，我行刺秦王世子失败，他们是来抓我的。我以为没人发现我的踪迹，没想到还是被他们跟来了。你快让我们走，不然的话，会连累到你们的。” “什么，你居然行刺秦王世子？”这下不单是张奇震惊了，傅郎中也面上变色，而傅涛更是骇然，颤声道：“行刺皇室宗亲，这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啊？” “我早没有家了，还怕什么灭门大罪？现在的福威镖局，早已被官府查封。我的妹子，被秦王世子掳去，至今死活不知。”韩金彪冷笑道：“我与秦王世子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这次杀不了他，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王八蛋千刀万剐，方才解心头之恨！” “什么，秦王世子掳了你妹妹？”张奇一愣，惊讶道：“福威镖局这么大的名头，怎么说封就封了？难道这些皇亲国戚，就不把国法放在眼里了么？” “哼，现在的这些藩王，兼併土地，抢掳人口，早就是无法无天了。难道张公子现在才知道么？”傅郎中摇了摇头。 “我倒是曾有耳闻，却没想到这些都是真的。”张奇想起在后世看到的一些记载，知道明末一些藩王的事情。 各地藩王大兴土木，大修王府，极尽奢华。天下最好的土地越来越集中到皇族手中。明代中叶之后，全国人均土地不断下降，而同时，皇族占有土地却迅速扩大。 许多王府拥有的土地动辄万顷：景王、潞王在湖广等地庄田多达四万顷，福王庄田二万顷，桂王、惠王、瑞王的庄田各三万顷。比如河南全省土地，居然有一半归各王府所有。这样一来，平民百姓拥有的土地，已经稀少到难以温饱的境地，这才在灾年之后，因为活不下去了，纷纷揭杆而起。明王朝的毁灭，显然就是从土地兼併开始的。 这些藩王虽说不得离开封地，但在一城之中，却有如土皇帝一般，作威作福，为祸乡邻。欺田霸女之事，不一而足。这样看来，韩金彪所说的惨事，也就能够理解了。 “秦王世子在我走镖的时候，抢了我的妹子。我的兄长，就是福威镖局的总镖头。到王府理论，却被活活打死，镖局随后也被查封。而这件事，都是在我走镖回来之后，这才知道的。”韩金彪恨恨地说。 张奇听了，已明白了几分，只是时间紧迫，也来不及追问。而且外面的敲门声也越来越急促了。虽说秦王府在西安城中势力滔天，但张奇并不如何在意，而且他的心中，对这些王孙公子的也没啥好感。 第100页 “咱们从后院出去，不能连累傅郎中一家！”张奇很快就做出了决定，“韩镖头，若是不嫌弃，就到咱们住的客栈避一避。” 张奇心里清楚，若是韩金彪被抓住了，万一他招供出来，自己和傅家的人曾为他妻子疗毒，那么肯定会受到牵连。所以现在别无选择，只有保护好韩金彪氏夫妇，不让他们被王府的人抓住，才能避开这个祸端。 “多谢义士相救，只是事关重大，一人做事一人当，韩金彪某不想连累旁人。还是我们自己走吧。”韩金彪倒是够义气。 “不行，你妻子虽然已经解了毒，但身体还很虚弱。你一个人，带着她怎么走？”张奇摇了摇头，又对傅郎中和傅涛说道：“你们用水沖洗一下屋里的痕迹，我们先走了，过后再联络。” “那好，既然恩公仗义相救，那韩金彪某也不推辞了。大恩不言谢，以后韩金彪某就欠你一条命。” “好了，你背起你妻子，我们在旁照看。如果有敌人追来，格杀无论。”张奇向混天虎和李小四下令。两人凛然答应，都亮出短刀。 傅郎中一家人看了，都吓了一跳，就连清影姑娘都不禁退开几步，这才知道，这个公子哥模样的少年，还真不是一般人物。 后院有门，张奇几人进了院子，其实早就把这些看在眼里了。再怎么说，混天虎毕竟是积年的山贼，李小四又是斥候队长，最擅长的就是敌情侦察了。到了陌生的地方，第一件事就是熟悉环境，什么地方可以进出，什么地方容易有埋伏，都要做到心里有数。所以找到后院的通道或暗门，这点小事当然不在话下。 傅郎中一面开口说话，和门外的人拖延时间，而傅涛和清影则很快地把药铺大堂收拾了一下，确定没有啥可疑之处，就连后院，都有傅夫人和那僕妇打扫了一遍，把脚印之类的痕迹抹了去，这才开了药铺的门。 门一开。登时涌进七八个王府侍卫，四处一看，也没看出啥异样来。 虽然客厅里有酒菜，但因为多余的碗筷杯子早就收了，所以也没什么可怀疑的地方，人家自己吃饭，谁也管不着啊。 药铺门前，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公子，朱衣锦带，上面挂着玉珩，脚穿软靴，腰悬长剑，微微发福，模样清奇，只是眼神中却带着一丝淫邪。倒背着手，神情居傲；若只看穿着打扮，倒也气宇不凡。 一旁站着一个红袍老者，一字眉，三角眼，尖嘴猴腮，眼光中透着一股阴狠之气。 “世子，这家我们都看过了，应该没有人来过。”几个侍卫进药铺看了一阵，这才出来向那青年公子回话。 “什么，这人竟然就是秦王世子？”傅涛和傅清影在药铺中都听到了，不禁大为惊骇，没想到居然是秦王世子亲自带队前来。 秦王世子虽没进药铺，但只要门一看，里面却看得清楚。他淡淡地扫了一眼，忽然眼光放到傅清影身上，不由得眼前一亮。 傅清影心中怦怦直跳，忙低垂下头，暗自心惊。傅郎中和傅涛也都感到有些不妙，只盼着秦王世子快些带人离开。 一众侍卫都走了出来，在旁站好。 秦王世子仍是不时打量着傅清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夫可以断定，刺客一定来过。而且，有人还解了老夫的独门蛊毒。”那红袍老者却走进药铺，用鼻子在药铺里到处闻了闻，然后倒背双手，傲气十足地说道。 “可是，桑吉大师，我们到处都看过了，这里确实没有人。”几个侍卫答。 “哼，他们早走了。”被称做桑吉大师的红袍老者冷哼一声，“不过，想要逃出老夫的手掌心，也不是容易的事！咱们快追，可不能让这贼子跑了。” 这桑吉大师似乎说话很管用，这些侍卫居然都听他吩咐，就连秦王世子也转身上马，那红袍老者一马当前，一行十数人急向前面小巷中追去。 ☆、第七十五章 武装商队 说到反跟踪的本事，混天虎算是一绝，毕竟是积年山贼，就算到了城市中，也滑熘地像条泥鳅一样。他带着张奇等人，穿街过巷，时而藏身窗下，时而贴身墙壁，而且往往在追兵没到来的时候，就能料敌先机，藏到岔路中去。因此，虽然秦王世子等人骑马来追，但绕了几圈之后，就听得马蹄声去得远了，显然是追错了方向。 很快，张奇等人就有惊无险地回到客栈。这是一家马店，顾名思义，就是又能住人，又能驻马的客店。这家马店有个名头，唤做安平老店。 一般来说，这类的客栈，都比较宽敞，要不然也容不下牛马车辆了。 众人回到客栈，已是傍晚时分，要是再晚一些，街上就要宵禁，若有人行道过，便会被巡逻的士兵盘查。 好在众人脚下都跑得甚快，因此赶在宵禁前回到客栈，看到后面没有人跟来，都不由得松了口气。 张奇的车队占了整整一层楼，于是腾出一间屋子给韩金彪，让他先把妻子安顿好再说。 韩妻虽然蛊毒已除，但精神还是有些萎靡，现在总算安全了，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韩金彪知道张奇冒险救了他，肯定有话要说，于是出了屋，让西城商行的人带他去见张奇。 张奇早就在自己屋中等着了，在旅途中也没什么讲究的，随便往床上一靠，屋中一张小木桌上，点着昏蒙蒙的油灯，墙上的人影，也随着灯花一闪一闪。 第101页 混天虎亲自带韩金彪来见张奇，进了屋子，找了一把椅子坐下。韩金彪却垂手而立。 “坐啊，不要客气。”张奇招唿道。 “韩某谢座。”韩金彪面对着张奇坐了下来，胸口挺得笔直。 张奇暗暗点头，果然是陕甘数省最大的镖局的副镖头，走如风，坐如钟，站如松，看着就很精神十足。 “福威镖局被官府查封了，不知韩镖头今后有何打算？”张奇问。 “镖局没了，也就罢了，大不了今后我到别的镖局，当个小小的镖师，只要能混口饭吃，也就是了。但现在我最担心的，还是我的妹子……”韩金彪嘆道，他自然知道秦王世子的权势，这次行刺失败，再想救出他的妹子，那是越发困难了。 “对了，能不能说说，你的夫人是怎么中了蛊毒的？” “我的内人，也是镖头，人称赛金花，名叫苏翠。我们走镖回来，得知大哥和妹子都被官府抓走了，着急得不得了。使了许多银子，却连探监都不准，一打听，才知是秦王世子想要让我的妹子进世子府当他的妾侍。我妹子不答应，世子竟然强抢。我大哥韩金龙一怒之下，打死了几个侍卫。这下可就惹来祸端，秦王府派来高手，打伤了我大哥，并且送到大牢中。一天之后，就伤重而死。”韩金彪眼中含泪，愤愤说道： “我得知此事，自是悲愤欲绝！而且听说小妹也被掳到世子的别院，于是我和内人赛金花，决定夜闯王府，拼个鱼死网破。谁知王府守卫森严，我们只进了一道院墙，就遇上了侍卫。杀了好些个侍卫，不料却冒出一个怪人，听侍卫们叫他桑吉大师，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还会邪术，我妻子就是中了他的蛊毒。” “我见事不可为，于是拼命杀出重围，那个桑吉大师似乎不善飞檐走壁，这才让我们跑了出来。在城里一处无人知道的旧屋中躲了一晚，谁知我妻子毒性发作，不得已，我想起附近有家药铺，于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前来求医。幸好遇到公子，不但解了蛊毒，而且还出手救了我夫妇性命！” “原来是这样。”张奇沉默片刻，问道：“如果我设法救出你的妹子，你愿意替我做事么？” “只要公子能将我妹子救出来，我韩金彪这条命，就交给公子了！” “那好，你先住下。令妹的事，我会派人打听。如果她还活着，我会尽力把她救出来的。”张奇说。 “我知道，生死有命，假如我妹子已经不幸……我也一样会留下来，从此唯公子之命是从。”韩金彪毅然说道。 “我要你做商队的头领，带着弟兄们走南闯北，把咱们西城的货物贩卖到天南地北，甚至在不远的将来，还有可能走出国门，到更远的国度，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西城商行这四个字。”张奇看着韩金彪，郑重地说。 韩金彪听了，不禁两眼放光：“公子志向远大，非凡人也。韩某有幸得遇公子，实在是三生之幸！只是怕我无才无德，难以担当重任，有负公子所託！” 这年头的大明百姓，都以为自己的国度就是世界的中心，并不了解世界之大。不过韩金彪毕竟是大镖局的副镖头，自小就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比如说像佛郎机国、荷兰国、波斯、大食等，还是时常听说的，所以听张奇说要把商行的生意做到世界各国，倒也不觉得有啥不可能的，只是对这位张公子的宏图伟业感到钦佩而已。 “你是镖头出身，正好担任咱们商队的头领。我会组织一支武装商队，给你最精良的武器，与及最精锐的人马，让你去开拓广阔的贸易空间。怎么样，有信心么？”张奇盯着韩金彪的眼睛问。现在实在没有别的人选，只有这个走镖的镖头最是适合。因此，张奇希望自己没有选错。 “那……我尽力而为吧。”韩金彪从来没试过啥武装商队的，但也知道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不由得有些激动，又有些茫然。 “其实，武装商队交给你，就跟你走镖一样。只不过，你保的是自家的镖而已。”张奇淡淡一笑，看出了韩金彪的疑虑：“至于如何贸易，如何经商，这个我会另找一些商人来帮忙的，你不用担心。” “韩某愿效犬马之劳！”韩金彪这才明白，原来还是让自己干镖头的活啊，于是大声答道。 张奇微笑点头，让韩金彪先回房歇息。 第二天，张奇让李小四送些玻璃器具到聚宝轩去，顺便再打听一下秦王府的事情，别的可以先不管，先把韩金彪妹妹的下落查清楚再说。 同时，又把混天虎和希木都派了出去，到傅郎中的药铺附近去打听虚实。 然后，张奇又修书一封，用了自己独特的印章，这是和岳举等人约好的，就像古时的虎符一般，必然两枚图章能合二为一才能有效，否则便是假冒的书信。 在信里，却是让西城那边再派两百人过来，并且带上最精良的武器。至于原因当然没说。 事实上，自然是准备在西安府这里，闹出点动静来。而首先拿来开刀的，自然就是秦王府了。 虽说歷史上，李自成是在崇祯十六年打下了西安府。不过，现在张奇来了，虽然现在还不是举旗造反的时候，但在西安府先安下家来，也未尝不可。他觉得自个吃下的东西，要再吐出来，未免太可惜了。所以他觉得，西安府已是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第102页 至于李自成，还是让他去河南蹦达去吧。 ☆、第七十六章 长驻西安 要在西安府扎下根来，找个落脚之处，显然很有必要。老住在啥马店牛店的，总是不方便。因此，不管是城里或是城外，买一两个宅子，也好给从西城来的护卫队有个藏身之外。 张奇心想傅涛在西安府的时日不短，要买宅子，找他问问，或许会有什么好的建议。 于是梳洗一下，就带着四五个护卫队员，向傅涛的“济仁堂”走去。济仁堂已经开门，里面有不少病人在看病抓药。坐堂的自是傅郎中和傅清影了，而傅涛则是站在药柜前，忙着算帐抓药，忙得不亦乐乎。 张奇见了，这才松了口气，心想总算这个秦王世子没有对傅郎中一家动手，不然的话，又要多一件麻烦事。 他不想打扰人家看病，于是在旁边找个椅子坐下，静静等着。 小半个时辰之后，济仁堂里的病人总算抓完药走了，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哦，张公子来了？”傅涛算完帐，一抬头，就看见药铺墙角边上，坐着一人。他还以为是病人呢，但细看之下，却见是张奇，于是忙笑着过来招唿。 傅清影愣了一下，俏目往张奇脸上一扫，跟着便扭过头去，收起看病用的笔墨之类的物事，转身就进了内屋。 傅郎中却是抬起头来，笑着说：“吉人自有天象，看来张公子和那位韩镖头都已平安无事了。” “嗯，暂时没什么事了。傅先生，那秦王府的世子，没对你们家人有什么歹意吧？” “唉，这个世子，是个阴狠无情之辈。老实说，只怕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啊！”傅郎中皱着眉头说。 “傅先生放心好了，我会叫人在附近看着这里，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一定会提前告知你们。到时候，我也不会袖手旁观。”张奇说。 “那就好，那就好，老圬在这里先谢谢张公子了。”傅郎中点了点头。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想跟傅掌柜的打听打听。”张奇看着傅涛说。 “公子请说，傅某必定知无不言。”傅涛诚恳地说。 “我初来西安府，人生地不熟的，想买个宅院的，也好安顿咱们商行的人。不知傅掌柜的，可有什么门路？” “原来张公子是要在西安府置个家业啊？好事，好事。在这里买卖房屋呢，都有牙行的人在做。我可以带张公子去附近的牙行看一看，瞧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宅子。” “那太好了，有劳傅掌柜的了。” “唉，不要客气。” 于是，傅涛收拾一下，张奇跟傅郎中告个别，然后就跟着傅涛出了药铺，往旁边一条街走去。很快，就到了一个小小门面，门头挂着幌子，上面写着“崔记房牙”两字。 “原来这就是牙行了。”张奇跟着傅涛走进了这间专门买卖房子的牙行。牙行有很多种，比说买卖货物的，甚至买卖人口的，千奇百怪都有。这里想必就是专门做房屋中介的牙行了。 里面坐着一个中年人，闭着双眼，鼻子下面留着一道鬍鬚，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手里还摇着一面扇子。 “崔老闆，有生意来了。”傅涛似乎认得这人，进门就嚷了一嗓子。 “哦，有生意上门，在哪？”崔老闆睁开眼，眼珠子四处打转，随即见到进来几人，而且有一人是认识的，于是笑着点头示意：“原来是傅掌柜的啊，请坐请坐。” “崔老闆，在下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这位张公子，从商州来的，可是一位大员外。你要做成张公子的生意，够你吃几个月的了。”傅涛笑道。 “张公子是租房还是买房？”崔老闆眼前一亮。 “买房。” “张公子既是买房，不知有什么要求？” “就是稍大一些，有个十几间屋，最好有一两座院子，要能带个铺面啥的，就灰常完美了。”张奇一边想一边说。 “这个要求还真是不低啊。”崔老闆用手摸着鬍鬚，找出一本帐薄，看了一阵子，这才点点头，说：“巧了！还真有一座宅子，简直就是专门等着张公子的！” “哦，说来听听？”张奇笑着问。 “张公子，这房就在东门街靠城门不远处，两进院子。有正房三间，两边厢房各四间，门面两间。要价纹银三百六十两。”崔老闆似乎眼力不是很好，脸都快要贴到帐薄上了，这才看得清上面的字。 “那好，可以带我们去看看吗？要是谈得合适，那就立成付银子。”张奇可没那闲心到处找房子，只要差不多就行。 崔老闆见张奇这等豪爽，不禁大喜，心想这还真是大买卖来了。当下说道：“张公子果然是做大事的，行事就是爽快。不过，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按照牙行的规矩，这牙钱可是满百抽二，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张奇心里一算，满百抽二，三百多两，也就给六七两银子的牙钱而已。于是点头答应。 崔老闆大喜，当即随便掩上门，便带着傅涛和张奇几人去看宅子。很快，就到了东门街城楼边，这里一大片民宅，有一条还算宽敞的巷子，进去没多远，就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一座宅院前。 第103页 崔老闆敲了一阵子门，出来一个跟他差不多的中年人，青衣小帽，但没留鬍鬚，模样有些枯瘦。其实他也不是宅子的主人，而是家僕，姓罗。崔老闆直接叫他罗管家。听他说房主去了江南，好些日子没过来了，只传了信来，叫罗管家代卖宅子，然后再把钱带过去。 看得出来，这宅子的主人也算是个富贵人家，所以也不把这点银子放在眼里。 罗管家得知有人前来看房，也很高兴，他巴不得这宅子赶紧脱手，他也好去江南那边过安稳日子，要知道陕西省可是刀兵四起的，多少有钱人都跑到江南去了。 于是罗管家带着众人，在院子里转悠了一圈。 这院子东边临街，位置很好。而且屋檐下还有迴廊，有阳沟可以排污水。庭院也较为宽敞，厨房、灶台啥的都有，简直就是拎包就能入住，颇为方便实惠。 张奇看了，颇为满意，当下点了点头，道：“好了，就要了。快签契约吧。” “啊，这就成了？”罗管家见这少年公子连价都不谈一下，竟然就把事给定了，不禁惊喜之极。 很快，崔老闆就弄好契约，双方签字画押，给付银两，这事就这么成了。在古代，买房子竟然如此轻松写意，张奇又算是见识到了。 留下几个人打扫庭院，张奇回到客栈，招唿众人，除了牛车不便进城，仍然留在客栈，大部分的人员，都到张奇新买的宅子里去住下。 当晚，宅子里颇为热闹，大家在一些喝酒吃肉，算是庆祝乔迁之喜。而就在此时，李小四却匆匆赶来报信，脸色有些不好。 众人一看，都停下吃喝，心里都感到是要出啥事了。 ☆、第七十七章 劫法场 李小四神情有些压抑，走进院子，里面有二三十号人正吃着饭呢。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似乎想看看某人在不在。 “怎么了？”张奇有些奇怪地问。 “韩镖头……没在吧？”李小四迟疑了一下，然后说。 “没在，他还留在客栈，而且我也不打算让他这里来。等到他的老婆伤好了，就送他们回西城。”张奇说。 “不在就好。”李小四松了口气，然后神情有些悲愤地说：“韩镖头妹子的消息，打听到了！” “啊，这么快？那太好了！”张奇放下手里的碗，欣喜道：“你快说说，他妹子还活着吗，被藏在什么地方？” “这……”李小四又犹豫了一下，说：“韩镖头的妹子，名叫韩金花，现在关在知府衙门的死囚大牢里。” “什么？”张奇不由得震惊了，他还一直以为，韩金彪的妹子多半落入秦王世子的魔掌之中，被藏在王府里的可能性大些。却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被关进死囚牢中。 “韩金花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烈性女子，庄主，您一定要救救她！”李小四忽然眼中含泪，单膝跪下，向张奇求道：“如果我们不想法子救她，明天午时，她就要被押到菜市口，凌迟处死啊！” “啊，这是怎么回事？”张奇不禁震惊了。 凌迟处死，这可是比腰斩、弃市等死刑更为残忍的刑罚，除非是十恶不赦之类的大罪，很少有死囚会受到这种酷刑。由此可见，秦王心痛世子受伤，怒火冲天，要借官府之手施暴，来出这口恶气。 “韩金花被掳进王府，不甘受辱，在秦王世子那个王八蛋想要欺侮她的时候，拼着不要性命，生生咬断了世子的舌头！”李小四激动地说： “世子受伤不轻，现在生死不明，不过估计死不了。而那烈女韩金花，当场被毒打昏迷，据说全身没一块好的地方！秦王不肯放过她，将韩金花送入府衙大牢，判她剐刑，而且也不报到刑部等啥批覆，明天直接就要开刀行刑！” “没想到，韩镖头的妹妹，真是一位坚贞不屈的烈女啊！”张奇大是感慨：“这事让我们遇到了，可不能再让秦王的淫威得逞！说不得，这事咱们管定了！” “咱们劫法场救人，庄主，下令吧！”一时间，满座的精壮们都站起身来，大声请战。 张奇也感到心中激盪，当下点了点头，道：“好，官府不把咱们老百姓当人，那么咱们就反了吧。从今天起，咱们就替天行道，杀出一个朗朗干坤！” “好啊，替天行道，杀出一个朗朗干坤。庄主说得太好了！”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显得那么炽热。 “反了，终于反了！”混天虎喃喃自语，神情激动，勐地把手里的酒碗往地下一砸，狂笑道：“庄主，咱老刘就等着这一天呢！咱们杀进秦王府，占了西安城，也树起大旗，俺就不信，咱们会比李闯和张献忠他们差！” “不错，庄主就做大王，咱们也起义旗，杀贪官，打天下！” 张奇摆了摆手，说道：“什么大王不大王的，这个暂时不用提了。咱们才几个人，就占了西城一小块地方，自立为王，没的被人笑话。往后，你们就叫我总督吧。” “是，总督大人。” 张奇点了点头，道：“大伙继续吃饭，混天虎、李小四，你们跟我进屋，咱们商议一下，明天如何行事。” 第104页 …… 次日早晨，听说要凌迟犯人，而且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犯，整个西安府中都闹动了，这个国度的老百姓从来爱看热闹，很多人一大早的就忙活开来，准备去看行刑。 官府差人去十字路口布置起法场，点起士兵和狱卒，约有五百余人，将十字路口围得水泄不通。 已牌时候，从大牢里把人犯提出，数十个狱卒押解，来到十字路口。一路虽然人山人海，好在防卫森严，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张奇早有安排，让混天虎带着五十人，三个一群，五个一堆，都扮做贩夫走卒，或是走江湖卖艺的样子，混在人群中，不断靠近法场。 李小四带着十几人，却是埋伏在城门中，等着接应众人。 张奇却是在数百步之外，弄了一身稻草绑在身上，当起了狙击手。千机钺被他变化成狙击枪的形态，瞄准镜打开，向法场上的刽子手瞄准。 很快，到了午时，监斩官发下令牌，就要行刑。 一时间，众百姓彩声雷动，仿佛在看什么大戏一般。张奇心中一寒，心想：“鲁迅说的没错，国人麻木的心灵，就算有再好的身体也没用。他们根本没有是非观念，只是一群麻木的看客而已。今天看别人受刑，仿佛与自己无关，可是却没想到，说不定哪一天，这种冤屈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谁又能再替他喊冤呢？” 这个念头也只是片刻一闪，随即，张奇就进入了状态，狙击手开始向刽子手点名。微微声响，四五个刽子手脑门中枪，无声无息地倒下。张奇恨国人之不争，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燃烧，枪口对准围着法场的官兵，一枪一个点名。 这些官兵莫名其妙看到身旁的士兵中枪倒下，却不见向自己动手的人，都是惊骇异常。不少人惊叫道：“不好，难道是此案有冤屈，上天降下责罚了？” 于是，众官兵一闹而散，监斩官兀自大声喝叱，要将乱兵聚拢来，张奇在瞄准镜中看得清楚，冷笑道：“刚才放过了你，现在却饶你不得！”轻轻一扣，就见监斩官的脑门冒出一道血花，然后瞪眼倒下。 混天虎见法场大乱，一声唿哨，众人一起动手，杀上前去，救了韩金花，向城外就走。 守门的士兵正待关城门，却被李小四埋伏的人用弩箭一阵乱射，纷纷倒在城门口。虽然不断有士兵前来增援，但却被弩箭逼住了，不敢上前。谁上前谁死啊，这些官兵大多没见过什么阵仗，谁愿意莫名其妙上去送去，都找地方趴下不动。 很快，张奇、混天虎等人就沖了出来，出城而去。城外早就安排好了车马，迅速地地离开了西安府。 李小四却是留了下来，带着三十人回到新买的宅院中，潜伏了下来。这可是西城商行在西安府的驻地，以前在这边的大小事情，都交由李小四来经营了。 ☆、第七十八章 火器局司造 出城之后，有一股骑兵尾追而来，张奇下令在山路上伏击。消灭了一百多骑兵，得了上百匹战马，这才是送上门来的买卖，不吃白不吃啊。 韩金花关入死囚牢中，备受酷刑，几乎成了植物人。张奇令人把她放到一辆马车之中，一路小心看护。 半路之上，早有人接了韩氏夫妇，在一座客栈中等候。与大队人马汇合，动身前往西城。 韩金彪得知妹妹得救，对张奇更是感激不已，发誓捨身以报。 一路无话，十余天后，就到了商州境内。 离三河集还有十余里，却遇上了前来增援的西城护卫队。这次带队的是弓箭营的营长许阿五，带来了两百护卫队，其中一百弓箭手，一百刀盾兵和长枪兵。 因为两支队伍都派出了斥候，所以还离得老远，就已经接上了头。然后许阿五就带队前来迎接张奇。 “参见总督大人！”许阿五已从斥候嘴里，得知现在张奇自称“总督”，于是也就改了口。从此西城护卫队中，都称张奇为总督大人了。 张奇吩咐许阿五带队前往西安府，与李小四接头，设法潜伏在西安附近，算是留下一个暗桩，为将来掌控西安府做准备。 许阿五听令，率队告辞而去。 韩金彪见张奇的部下装备如此精良，而且士气高涨，堪称天下难得的精兵，不禁更加钦佩，从此死心塌地跟随张奇，最终立下汗马功劳，成为一代名将。 车队数日之后，回到了西城。 如今的西城，早就发生了天大的变化，放眼望去，便见无数良田，还有许多漂亮的风车和磨坊，显得生机无限。 韩金彪夫妇一路看得目瞪口呆，恍如来到世外桃源一般。 西城的新城镇中心已经建好，一座雄伟的宫殿，座落在万顷良田当中。一条平直的大路，直通宫城。 张奇见了，也十分满意。车队到了城下，岳举等人早就得了信，率众前来迎接。 张奇先安置了韩金彪夫妇和韩金花，然后到了议事大厅，召见西城的所有职事人员。 先是岳举禀报了一个多月来的军务，因为李自成得了粮草之后，履行了诺言，果然送来了一万五千难民。所以岳举招募了将近三千士兵，加上原先的一千多人，如今西城护卫队竟然有近五千人马了。 而且西城护卫队不单是人数众多，装备之精良，更是天下无双。同时训练刻苦，短短一月，已经有了精锐的雏形。 第105页 掌管农事的总管田老汉，如今取名田光，也汇报了农事的进展。整个西城，现有农夫农妇近三万余口，良田三十万亩，如今基本已耕种完成。料想秋后定会有一个极好的收成。 张奇点头微笑，心里很是满意。 而掌管工匠的总管鲁成却推荐了一个人才，张奇得知此人之后，更是喜出望外。 “此人名叫费墨，混迹流民之中。他原是官军火器局的官员，是总旗岳举大人选拔新兵时发现的。听他说善能打造火器，岳总旗知道这是个人才，于是留了下来，等待总督大人回来，让大人看看此人可不可用。”鲁成凛道。 “岳总旗？”张奇诧异道，他好像没封过啥总旗小旗的？ “呃，岳大人目前的职位相当于总旗，所以大家都这样叫。”鲁成解释道。 “这个并非是卑职有意如此，实在是大伙儿叫顺口了，这才以讹传讹。请总督责罚。”岳举吓了一跳，忙上前认错。 “这个不怪你，要怪也怪我，有些事情没有做在前面。所以大家的称谓真够乱的，暂且叫你总旗也无妨，下一步咱们再定官名，也好统一称唿。”张奇说。 “那太好了。”岳举和一众职事人员大喜，大伙早就觉得现在西城已是张奇的天下，但没有一个统一的称号，官不像官的，弄得互相不好称唿，很是不便。现在听张奇说要制定一个官制，都很高兴。 “对了，那个名叫费墨的匠人，不知总督大人何时召见？”鲁成问。 “这就叫这人进来。不，请这位先生进来。”张奇面带笑容地说。 “是，我这就是去叫他。”鲁成答应了，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带进一个人来。 这人三十多岁，身穿粗布长衫，面容苍白，一付沧桑模样，似乎经歷过啥折磨似的。跟在鲁成身后，进了议事大厅，跪了下来，向张奇叩头，连声道：“小人早就被革了官职，混在流民之中，并非有意隐瞒身份，而是小人确实就是难民啊！” “好了，费先生请起，我没说怪你。”张奇说，又命人看座。 费墨先是不敢坐，谦让再三，这才胆怯怯地坐下。 张奇想了想，说：“大伙都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就留下费先生就可以了。” 众人施礼散去，议事大厅中，顿时变得空荡荡地，只留下张奇和费墨两人。 费墨仍是一付胆怯模样，十分紧张。 “费先生不用紧张，到了西城，你就是我的客人，无需害怕。”张奇笑道。 “是，是，小人也听到总督大人的威名，堪称世间罕有的大善人，在下感佩之极，今日得见，实在是不胜荣幸之至。”费墨慢慢调整心情，总算平静下来，毕恭毕敬地说道。 “听说你在官军任职时，善能打造火器？”张奇不理他的恭维之辞，开门见山地问。 “不错，在下曾是京师三大营的火器局司造，对于打造各种火器，都略知一二。”费墨答道。 “哦，原来你曾担任司造一职，这可是不小的官了。”张奇有些讶异道。 “不过六品小官而已，而且，因为在下得罪了权贵，早就贬职为民了。”费墨嘆道。 “好，好。”张奇没有理会他如何得罪权贵，只为得到这样一个会打造火器的官员而高兴。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毫不费工夫呀！ “我想问一下你，如果给你足够的材料，你能打造什么样的火器？” “除了鸟铳之外，还能打造鲁密铳。当然，火炮也没问题。”费墨答。 “比起鸟铳来，鲁密铳更为犀利，只是要重一些，而且铳管也粗一点，可射百步之远，不过也要多费一些材料。”这费墨倒是实诚，有一是一，绝不夸大。 “不错，我也听说过鲁密铳，在这个世代，也算得利器了。”张奇点了点头：“不过，除了火绳枪之外，费先生可曾听说过燧发枪吗？” “在这个世代？”费墨一愣，有些不理解张奇的语气。 张奇一呆，没想到又说漏嘴了。忙打岔说：“燧发枪就是不用火绳点火，可以自行发射的火枪。不知费先生听说过吗？” 火绳枪虽然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先进武器了，但却有许多不足之处。操作繁琐，火绳要处于燃烧状态，稍有不慎可能会造成走火，下雨天更无法使用，成了一根废铁，除了只能当铁棒使用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不但是雨天，就连大风天气也一样会严重影响到火绳枪的使用。还有火绳枪在晚上使用的时候，因为要点燃火绳，还会暴露目标，有可能贻误战机，酿成大祸。 这些弊端，也是大明军队中虽然大量装备火器，却仍然不是满清骑射的对手的一个原因。 做为火器局的司造，费墨自然是深谱其中缘由的。 ☆、第七十九章 西城火器局 “燧发枪？如果真的能不用火绳就能发射，那简直就是制敌的利器啊！”费墨眼前一亮，激动地说。 张奇到了这个时代之后，一直琢磨着要弄出燧发枪来，就算搞不出ak47，但至少也要搞搞燧发枪。 虽然依靠磨坊系统，也能研制出燧发枪，但总不能事事依赖这种跨时代的神器。所以如果可以在本时代的人当中，找到能研制燧发枪的高手，显然更符合文明进程。 第106页 虽然从费墨的嘴里，得知他目前还没有研制燧发枪的能力，不过只要给他时间与及资料，那么制造出燧发枪也不是不可能的。 “费先生，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西城火器局的司造了。我会给你足够的人手，还有制造火器的技术。我要你为我打造这个时代最先进的火器，不知道你愿意吗？”虽然费墨只会打造鲁密铳，对燧发枪了解不多，但是张奇还是十分高兴，随口就封了他司造的官职。 “卑职遵命，愿效犬马之劳。”费墨欣然答应。 对于张奇的抬举，费墨也很是高兴，他在大明官府不被人尊重，削职为民，甚至还沦为难民。到了西城，却被选拔为官，自然十分激动。 虽然打告燧发枪目前还不可能，但是鲁密铳却是能够量产的。所以张奇的第一道命令，就是让西城火器局打造鲁密铳。 费墨走马上任之后，尽心尽力，果然很快就打造出第一批鲁密铳。 在西城火器局，张奇拿着一支堑新的鲁密铳，端在手中试着瞄准了一下，向六十步外的靶子打了一枪，见一枪命中木牌，而且打穿厚达两寸的木板，于是贊道：“不错，费司造果然技术精良，虽说这还是火绳枪，不过比起普通火铳，想必要利害许多！” “多谢总督大人夸奖！”费墨喜道。 “不过，有一件事，还要交给你去制作。你来看，这鲁密铳虽然犀利，铅弹可以杀敌于数十步之外，但是临阵只能放一枪，便来不及再次装填。如果敌人这时间冲杀到了跟前，那么火枪手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张奇说。 “这是火枪的弊端，所以一般军中都採取三段射，用来保持连续的火力，以防敌人冲到阵前。”费墨解释道。 “那如果三次连射之后，还不能完成装填弹药，敌人就冲到阵前呢？”张奇问。 “如果这样的话，就得依靠长枪兵或刀盾手来抵挡敌人。”费墨答。 “战阵之中，变化多端，只怕来不及变阵，就已被敌人沖乱了阵脚。”张奇摇头说：“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给鸟铳前面装上一把短剑，或者干脆就用三棱枪刺。这样一来，在火枪手放枪之后，万一敌军已冲到近前，鸟铳便可以当短刺枪使用，即使短兵相接，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了，你以为如何呢？” “好办法！总督大人真是旷世奇才，竟能想出前人不能想出的妙法！下官这就是想办法，弄出枪刺来，装到火铳上去！”费墨惊佩之极，忙着答应。 张奇点头，让费墨立即开始安排人手制作刺刀。另外，又拿出几张图纸，却是从时空精灵那里要来的，都是火枪火炮的图纸，现在都交给了费墨，让他利用这些图纸，专心研究火器。 费墨一见这些图纸，立刻惊为天书，对张奇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张奇让费墨注意保密，然后就离开了火器制造局。 而费墨却像飢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伏案研究图纸。图上画着一个金属柜子模样的火器，用一辆四轮车装载，旁边有字：“火箭炮车。” 是的，这就是张奇对火炮的选择，所以专门向时空精灵要了火箭炮的设计图纸。 在这个时代，什么红衣大炮，大将军炮，其实都不能够影响战局，顶多制造一些麻烦而已。 张奇想到的是，将来在战场上，面对满清的铁骑，铺天盖地冲杀而来，如果靠士兵手拿火枪，以血肉之躯相拒，那么就算打赢了，也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对于骑兵的冲锋，步枪显然是不够的，除非有重机枪的出现，才能让骑兵引恨当场。可惜的是，就算是时空精灵，也不能让张奇随便改变这个时空的文明进程。以目前的科技含量，是无法生产重机枪这种逆天的神器的。 而火箭炮虽然也很超前，但因为明代早就有了类似一窝蜂、飞天神鸦之类的集束火箭，所以不算是超越文明程度太多。 所以张奇决定制造一种压制性的武器，来左右战场的态势。面对千军万马的决死冲锋，只要实现大规模的火力覆盖，那就能让敌人的铁骑来多少死多少，在冲锋途中，至少也报销大半。剩下的残兵交给火枪兵，如果将来有了燧发枪，那么排队枪毙也就成为可能。 想到东虏鞑子像滚西瓜似的，被火箭炮和燧发枪打得满地乱滚，张奇不禁心情大好，坐在城镇中心的议事大厅中，一个人乐得笑出声来。 “总督大人为何发笑，莫非你是诸葛之亮，能预知有什么喜事上门不成？”说话的却是希木这个小子。他屁颠屁颠跑了来，却是来替人送信的。 “呃，希木，你小子进来又不敲门？”张奇多少有些不自在，瞪了希木一眼。 “嘿嘿，我也是送信心切，这才忘了敲门，总督大人莫怪啊。”希木笑嘻嘻地说。 “你这小鬼头，送什么信？再说，送信不是你的事啊，李小四有什么消息传来，好像也不用给你吧？”张奇诧异道。 “自然不是李小四这个臭男人的信了。”希木挤目弄眼地说，“这封信可是香喷喷的喔。” “你小子欠揍是不是？”张奇皱眉道。 “不敢，小的知错。”希木嬉皮笑脸地从怀里取出一块手帕，交给张奇，说：“这就是那封香喷喷的信了，正所谓佳人有约啊。” 第107页 “手帕，什么意思啊？”张奇摸不着头脑。 “嘿嘿，是漂亮姐姐的手帕喔。西城粥铺女掌柜有请！”希木笑着说。 “原来是刘……刘姑娘。”张奇一怔，“刘寡妇”三字差点脱口而出，明知道她其实还是完璧之身，不过要改口还真不容易。想起刘彩云的柔情无限，随即又感到心里一阵温馨，接过手帕，不禁心神一盪，点了点头，说：“不错，回西城好几天了，是该到粥铺看看，喝一碗咱们的米粥了。” “喝粥是假，看人是真吧？”希木打趣道。 “滚！”张奇一脚踢去，希木一笑闪开，跑了出去。 张奇笑着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城镇中心，动身去西城。 ☆、第八十章 好合 到了西城，已是傍晚时分。 张奇现在的身份跟以往不同了，每次出行，都有至少十几名骑兵护卫。每个护卫都背着劲弩，同时还有一只短铳，一把马刀。这样的武力，就算遇上百十人的敌军，也能够抵挡一阵了。 希木号称是张奇的影子，自然是寸步不离的，也骑了一匹马，很是得意地跟在张奇马后。 一路上，不论是认识张奇的，还是不认识的，见到这支马队，都靠路边站好，恭身行礼。 张奇微笑招手，算是还礼。很快，马队就来到西城粥铺门前。这时候，粥铺早就打烊了，街上也恢復了安静。 张奇其实是专门挑这个时候来的，因为要是来早了，前来喝粥的人太多，虽说都是西城的百姓，但谁知会不会有官军的细作混在里面呢？ 张奇可不希望让官军知道，自己是西城粥铺的真正老闆。万一要是连累到刘彩云等人，那就不好了。所以，他来粥铺之前，专门派人察看了一下四周，见没有闲杂人物，这才慢慢策马过来。 张奇翻身下马，希木也跟了过去。而护卫队则是四散开来，严密保护这座宅院。 走进粥铺，后院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希木很识趣地留在大堂里，算是临时客串一下门房的角色。张奇直接走进后院。 大概是听到脚步声响，亮着灯的屋子开了门，一个婷婷裊裊的身影，脚步轻灵地走了出来。正是刘彩云，她早就得了信，知道张奇今晚要来，心里又是喜欢，又有些慌乱。 在屋门前，两人的目光相遇，就再也分不开了。 刘彩云挽了一个髮髻，脸色红润，细直秀气的柳眉下，灵秀清纯的大眼睛显得妩媚动人，红唇鲜艷欲滴，就像是熟透的红樱桃，颇为诱人。 身穿着一件素洁的碎花衣裳，虽然简朴，亦不能掩盖她的秀丽婀娜，更显得亭亭玉立。 刘彩云眉目含情，碎步来到张奇的面前，微笑道：“你来啦。” 张奇看着刘彩云，心里也微微感动，于是握住她的双手，说：“咱们进屋说话。” 刘彩云脸上微微一红，低声道：“是。” 两人进了屋子，刘彩云请张奇坐下，却又拿来一本帐本，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张奇诧异道。 “这是这几个月来，西城粥铺的流水帐。你是老闆，自然要请你过目呢。”刘彩云眼中神采弈弈，凝眸含情。 “呵呵，我倒忘了，你现在可是鼎鼎大名的刘掌柜了。”张奇接过帐本，随意翻看起来，发现最近一个月来，粥铺每月的进项竟然多达两三百两银子，不觉惊讶道：“刘掌柜，你们粥铺真是生意兴隆啊，没想到卖粥也能赚那么多银子？” “这是十多家分店加进来才有这么多。”刘彩云微笑道：“现在不单是西城，就连附近几个镇子，也都有了咱们的粥铺。我还打算，把粥铺开到商州城去呢。” “不错不错，看来我选你当这个掌柜，还真是没看错人。”张奇笑着放下帐本。这时候，刘彩云已经倒了一杯茶过来。 张奇接过茶来，慢慢抿了几口，却见刘彩云俏生生地站在一旁。他转头看去，直视她的眼睛，见她含羞带怯，又有几分喜悦，不由心中一盪。 这是一个原来是悲剧的女子，在聪慧灵巧的外表下面，她的内心承受了多少不幸。若非是遇到张奇，还不知她会是怎样的命运。正是如此，所以面对张奇，刘彩云终于能释放自己的真性情，并且焕发出明媚的春光。 张奇心神荡漾，忽然一伸手，把刘彩云的身子拉得坐在自己腿上。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张奇一直兢兢业业地做事业，根本无暇去想男女之情。如今有这个漂亮的小寡妇愿意自荐枕席，他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刘彩云“啊”的一声惊唿，随即又露出了一丝娇柔羞涩的神态，稍稍一挣，便乖巧地依偎着坐在张奇怀中。 两个人相互对望，情到浓时，都渐渐陶醉其中。 “将军，今晚你不走了吧？”刘彩云含羞道。她已得知张奇现在是西城的总督了，兵权在握，所以便以“将军”二字来称唿。 “嗯，不走了。”张奇郑重的对刘彩云说道：“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那么我便会一直爱你宠你！” “多谢将军怜惜。”刘彩云一脸喜色。 张奇不再说话，只是搂着刘彩云的身体，感受着她那娇小的身体，鼻间还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顺着脖颈往下望，竟能看到贴身衣物，与及胸前的两团雪白。不知不觉间，张奇将她抱得更紧了。 第108页 房中的气氛也显得暧昧起来，两个人的唿吸都有些急促。 蓦地，张奇站起身来，抱着刘彩云抱了起来，转身走向了身后的那张大床，同时一脚倒踢，关上了房门。 刘彩云知道她一直期盼的这一天终于到来了，因为羞涩而满脸通红，只感全身酥软无力，任由张奇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件件的褪去，直至她娇小的身体彻底的暴露在了张奇的眼前。 昏暗的灯光之下，她的身体上如同罩上了一层朦胧的薄纱，显得洁白而柔美。已经发育的相当成熟的身体，胸前颇为丰满，白皙的胸脯两点樱红，已是让张奇目光迷离。 而平滑的小腹下，可以看到一从淡淡的绒毛。因为是处（河蟹）子之故，两条笔直的玉腿紧紧併拢，显得有些紧张。张奇看了，更是血脉贲张。 刘彩云感到自己不着寸缕地呈现在一个男人面前，虽说早已有这样的想法，但此时还是有些手足无措，不由自主的伸手抱胸，想要遮挡一下对方炽热的目光。但她却不知道，越是这样，越发显出了一种青涩，更让张奇血往上涌。 刘彩云又是紧张，又是喜悦，又是羞耻，还有一些害怕，此时心情极为复杂。当张奇进入到她身体的时候，她本来微闭着的那双秀目突然睁大许多，痛得呻（河蟹）吟了一声，全身顿时绷紧，两只手也紧紧的扣在了张奇的嵴背上，不知不觉，她涂了豆蔻的红指甲，竟深深的抓破了张奇背上的肌肤。 ☆、第八十一章 又见慧梅 一夜春风，直到听闻鸡鸣之声，真的是良宵苦短。张奇从好梦中醒来，十分惬意，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感觉到身体仿佛从未如此舒坦过，却见外面居然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张奇微微坐起，扭头一看，只见一个可人儿秀髮覆额，睡着正甜，胸口随着均匀的唿吸上下起伏着。那两处雪白的坟起，让张奇又感到了一阵悸动。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疯狂，从不知肉味的他终于摆脱了初哥的身份，将刘彩云由一个少女变成了一个完整的女人，一直折腾她到半夜，这才搂抱着她同入梦乡。 初承雨露的刘彩云从最初的痛楚渡过之后，体验到了欢爱的快乐，在幸福的滋味中沉沉的睡去。她睡的十分的香甜，几个月时间了，只有今天晚上什么梦都没有做，踏踏实实的在张奇的臂弯之中睡了一夜，可能是昨夜太过疯狂，也可能是因为她心情放松的缘故，总之直到张奇醒来，她却依旧还在沉睡之中，嘴角露出着一丝微微的笑意。 张奇掀开被子，小心的挪动了一下身体，想要下床穿衣起床。他这一动，却将刘彩云从梦中惊醒了过来，她慵懒的打了一个小哈欠，眼睛微微睁开，迷迷煳煳的朝着四周打量着，随即看到张奇充满温情的微笑。想想昨晚的疯狂，她既有些兴奋又有些脸红，不由得有些幽怨的白了正在笑吟吟看着她的张奇一眼。她伸出手臂，在床上抓了一件衣服批在了裸露着的肩膀上，遮住了胸口的那对樱红，很快地穿衣起床。 张奇也披衣而起，刘彩云早已在旁侍候，替他穿好衣服。张奇握住刘彩云的手,一夜春风，只觉伊人眉目含春，更添妩媚。微笑道：“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屋里人，我必不负你！” 刘彩云惊喜交集，眼中含泪，道：“妾身蒲柳之姿，怎敢得君如此恩宠！” 张奇微微一笑，站着身来，推开房门，不料却吓了一跳，原来院里竟然站了十余人，恭恭敬敬地在等着呢。一见他出来，都向前拜倒，齐道：“给老爷请安！” “诸位请起，以后不必如此。”张奇忙道，正要去前院，忽然一怔，因为在这些人当中，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 那小娘子目若秋水，如烟朦胧，云髻鬅松，插一枝青玉簪儿；裊娜纤腰，繫着红罗裙子。粉面低垂，一付娇怯模样。说道： “奴家金英莲，多谢公子相救之恩。”一边说着，一边深深万福。 “多谢几位达官贵人出手相救，金老儿感激不已！”一旁的老人也忙过来千恩万谢。 张奇这才想起，这不是前些日子，在一家酒楼里救下的唱曲父女吗？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希木笑道：“公子，这是混天虎送来的，可不关我的事。” 金老儿道：“是啊，自从那天英莲被温家的人抓去，幸得混天虎将军打入温府，救了小女。又见我父女无处安身，因此这才把我们送到府中，求老爷收留，金老儿感恩不尽！” 张奇这才知道是混天虎的主意，心想这个土匪还真是懂事，居然学会送美女来讨好上司了。只不过他对这事也并不抗拒，于是点点头，道：“那好，以后你们就住下吧，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只管找彩云要就是了。” 金氏父女大喜，又忙谢恩。在这乱世之中，要是不能找个强有力的依仗，还真是朝不保夕。金老儿更是多个心眼，心想要是这位少年公子能收英莲到房中，那就更好，到时自己也有个养老的去处了。 而金英莲偷眼看张奇，也是脉脉含情，显然也有此意。只不过又偷看刘彩云俏脸含霜，显然对自己大有戒心，不禁颇感紧张。 张奇不想多管这些家长里短的事，摆了摆手，便带着希木往前院去了。刘彩云哼了一声，便开始当起了这个家来，因为从今天起，她便算是少奶奶的身份了。虽说还不是明媒正娶，但总归是老爷房里人了。在没有正房夫人之前，她理所当然就是这府宅的女主人了。 第109页 “给少奶奶请安！”先是金英莲，后是金老儿，接着院子里的十来个僕妇，都纷纷请安行礼。 “免礼，以后大伙儿都是一家人，不必这么客气。”刘彩云脸上闪过一些神采，有些兴奋地说。她知道，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丧门星了，更不用低人一等，而且一朝飞上枝头，变成了让人仰望的骄傲的凤凰。 张奇刚走到前院，就见希木挤眉弄眼地说：“公子，你猜猜看，是谁又来了，可是一位巾帼英雄呢！” “啊，难道是慧梅？”张奇惊喜说道。随即瞪了希木一眼，在他头上敲了个暴栗，哼了一声，道：“你这小子，越发无状了，小心你的皮！” 希木吐了吐舌头，道：“小的不敢！” “带路！”张奇轻喝道。 “遵命！”希木笑嘻嘻在前面走，张奇摇了摇头，跟在后面，很快来到客厅。果然在屋中看到一个清丽身影，端端正正坐着，显得英姿飒爽。 张奇心跳加速，快步上前，正要说话，忽然看见屋中还另有一人，却是闯军大将田见秀。不由得一愣，暗道险些失态。缓了缓脚步，这才微笑抱拳说道：“原来是玉峰兄和慧梅姑娘来了，让二位久等，多有失礼。” 寒暄一番，张奇这才问起二人来意。 田见秀笑道：“龙吟先生，在下这是替闯王来向你求助来了。” 当下，田见秀将李自成冒险前往谷城，说动张献忠再次起义的事说了一遍。这段故事，张奇做为穿越者，自然是知道的。以前还以为是小说情节，不一定属实，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居然真实发生了。看来对将来发生的大事，自己可以成为先知，如果利用得当，对自己的发展会有很大的好处。想到这里，不禁暗自有些激动。 田见秀一边说一边察言观色，见张奇微微动容，心里暗自高兴，接着又说，闯王虽然有意起义兵，救天下百姓于水火，但苦于军中军械不足，大多数新兵没有兵器，顶多拿着棍棒，如果遇到官兵，只怕死伤惨重。于是派田见秀和慧梅到西城，希望能援助一些军需物资，必有厚报云云。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受苦人，理当互相帮助才对。”张奇因为昨夜春风一渡的原故，心情大好，说话也很干脆。 倒是慧梅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满心疑惑，却又猜不出缘故。 田见秀听了，心中大喜，忙拱手道：“龙吟先生高义，在下感激不尽。这一次闯王重举大旗，若能成功，我闯军上下必不忘先生恩德。” 张奇笑道：“行，那就这样吧。两位一路辛苦，小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只能略备薄酒，给二位洗尘了。” “龙吟先生太客气了。” 说话间，酒席早已置好。桌上酒肉菜品一摆，鸡鸭鱼肉俱全，田见秀登时眼都直了！起义军顺风顺水的时候，吃喝也不在话下，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闯军都躲山沟沟里，能不饿死算不错的了，哪还有什么油水。就连田见秀这样的闯军大将，天天清粥野菜的吃下来，肠子也快要生锈了。 就连慧梅也忍不住矝持，吞了吞口水。 张奇暗笑，当下忙招唿跃跃欲试的田见秀和慧梅入席。 酒桌上，西城这边由张奇和岳举作陪，田见秀和慧梅对面坐下，各自推杯换盏，一时有说有笑，显得十分融洽。但席间张奇却绝口不谈如何援助闯军之事，只是不断向两人劝酒而已。 只是田见秀心中着急，想着能早些得到西城的军援，不免脸上也显出一痕迹来。张奇只作看不见，心中却暗乐。 田见秀向慧梅连使眼色，让她向张奇敬酒。这一次来求援，为什么带她来，而不带张鼐等人过来，就是猜到张奇对慧梅有意，为了得到西城方面的军援，自然要打一打这张“亲情”牌了。 慧梅自然知道田见秀和闯王的用意，为了闯王的造反大业，她甘愿做出牺牲。何况她对张奇的心思，也是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田见秀让她向张奇开口，虽说她也是自愿前来，却也不禁有些羞惭。 不过慧梅毕竟不是寻常女子，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把牙一咬，脸上堆出笑来，纤纤秀手端起酒杯，檀口微启，柔声道：“张公子，我这里借花献佛，这一杯酒我干了，请公子随意。” “慧梅姑娘客气了。”张奇也将杯中酒一口喝了，微笑道：“还请姑娘放心，我对义军也是心存敬意的，必定会鼎力相助的。” 岳举听了，却皱起眉头，轻轻用脚碰了碰张奇的腿，同时举起杯来，笑道：“酒桌上只喝酒，来来，我敬二位一杯！” 岳举现在做为张奇的统军将领，凡事都为张奇考虑，他自然不想让张奇援助闯军，以免这股义军势力做大，将来成为西城的劲敌。是以暗示张奇，不要轻易答应田见秀的要求。 田见秀和慧梅见岳举打断张奇的话头，不由得感到一阵焦急。 ☆、第八十二章 军援 吃过午饭，田见秀便拉着岳举，说是要在西城走走，然后两人就一熘烟地玩消失了。留下红着脸的慧梅，还有一脸苦笑的张奇，显然这是有预谋的，故意给两人制造单独在一起的机会呢。 还好慧梅也算江湖儿女，并不悻悻作态，很快就大胆地看着张奇，说道：“你也带我走走。” 第110页 张奇无奈，只好当起了临时嚮导，带着慧梅出了后院，在西城的狭窄街上走着。青石板的路面上，在阳光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晕，古老的民居和远处的城墙，留下淡淡地剪影。 慧梅一直低着头，心中宛如有只小鹿乱跳，不知说什么好。 张奇一时也不知从何说起，走了好一阵，这才想起一事，问道：“慧梅姑娘，你腿上的伤好了没有？” “啊？”慧梅一听，登时闹了个大红脸，不由得白了张奇一眼，嗔道：“你……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张奇不由得诧异道。 “哼，反正你就是欺负我了！”慧梅羞道，向前快走几步，低头不语。 张奇这才醒悟过来，这里可是古代的大明，女子的身体可不能被人看的。当时为了疗伤，张奇可是把慧梅的大腿看光光了。现在问她腿上的箭伤好了没有，当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自然引得慧梅娇羞不已。 “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张奇忙道歉。 “其实我一直想要好好谢谢你的。”慧梅脸上犹有红晕，垂首低语。 张奇看着慧梅宛如梅花一般绝世独立的娇俏英姿，不由得看得呆了。 “你看什么看？”慧梅大羞，不禁娇嗔道。 张奇这才醒过神来，有些尴尬，正不知如何是好，忽听马蹄声急，有几骑从城外疾驰而来。 “总督大人，您在这里，末将给你送马来了。”远远地便听到一人笑着大声说道。 张奇扭头一看，却见是斥候队长李小四，带着十余骑进了西城，另外还跟着十几匹好马。 “发财了啊，小四，你又弄到好马了？”张奇也是大喜。西城缺的就是战马，一直想法子到处去买马，虽说也零零散散弄到一些，但要建一支有战斗力的骑兵团，显然短期内还是做不到的。 “总督大人，这是咱们新买的大宛好马，总共有一百匹。里面有几匹好马，末将特地送来给总督作为坐骑！”李小四兴奋地说。 “好啊，我瞧瞧都有什么好马。”张奇笑道。就连一旁的慧梅看到那些好马，也是眼光放亮，忘了刚才的羞涩。 却见十余匹好马当中，有一匹白色骏马显得十分惹眼。通体上下一色雪白，没有半根杂色，浑身雪白，一看就是马中极品。 “好马！”慧梅出声贊道，她骑射俱佳，自然对骏马也是情有独衷。 “姑娘好眼力，这匹马名唤照夜玉狮子，传说能日行千里，产于西域，三国时的白马将军赵云，坐骑也是照夜玉狮子！这可是名马之后啊，绝非凡马！”李小四察言观色，拍起马屁不要本钱。 “你要喜欢，这匹马就送你了。”张奇微笑道。 “此话当真？”慧梅登时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家总督说话自是一言九鼎，童叟无欺！”李小四又顺便送上一顶高帽。 张奇也很凑趣，上前牵起缰绳，笑道：“慧梅姑娘，你要不要试一试这匹马，看看当不当得起照夜玉狮子这个名头！” “好！”慧梅也不客气，翻身上马，一提缰绳，照夜玉狮子一声长嘶，双蹄人立而起。慧梅惊唿一声，险些摔下马来。张奇见了，纵身也上了马背，搂住慧梅的*，着手柔软，同时弹性惊人，不由得心猿意马起来。 “啊，你怎么这样？”慧梅被张奇搂住，虽说没有摔下马来，但更加尴尬万分，说也奇怪，她只略微一挣，若是再用力些，自可摆脱张奇的怀抱，但不知为何，又觉得全身软绵绵地，没有半分力道，竟似不想离开那双强壮有力的手臂。 李小四在旁看了，一脸坏笑，马鞭在照夜玉狮子屁股上重重抽了一记。那马一声惊鸣，登时四蹄撒开，向城处风驰而去。李小四带着十几名斥候，充当护卫，远远跟着在后面护驾。 这匹照夜玉狮子果然神骏，虽然载了两人，仍然跑得飞快，只觉耳旁风声大作，路面飞快向后退去，速度极快。 纵是神驹，飞奔起来，马背上也极是颠簸。慧梅只觉随着马背起伏，娇躯靠在张奇怀里，上下起伏，时起时落，心神荡漾，几乎到达忘我的颠峰。只觉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一时全身酥软，只想躺在张奇怀中，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一直向前跑去。 张奇也是心情激盪，只觉这场景香艷无比，心里对李小四使坏的那一鞭也不怎么在意了。本来还想回去之后，罚这小子去餵半年马呢。但现在温香软玉在抱，也就在心里先饶过了这傢伙。 很快，到了西城军营。张奇略一沉吟，当下带慧梅去了靶场。直到照夜玉狮子停了下来，慧梅这才如梦方醒，一时羞惭无地，垂颈不语。 张奇在一众西城护卫队员艷羡的眼中，抱起慧梅，翻身下马。 “恭迎都督大人！”数十名黑衣护卫齐声说道。 “大伙儿辛苦了！”张奇挥了挥手，最近他做这个动作越来越有范了。另一只手，却拉着慧梅，往靶场里面就走。 慧梅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无法拒绝张奇的亲密动作，其实她心里知道，自从闯王将她再次派到西城求援，就已做好将她送给张奇的准备了。用她一人换来闯军的粮草军械，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事吗？就连慧梅自己都这样认为，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 第111页 当然，或许还有一个年轻的将领不这样想。那就是小将张鼐，他送的竹笛仍然被慧梅贴身放着，可是在大局面前，个人的牺牲又算得什么？张鼐唯有咬牙忍受着，将心中的不满转化成习练武功的力量，每天拼了命的练习弓马，为杀出商洛山做着准备。 走进靶场，慧梅的眼睛都不够使了，各种长弓、短弓、直弓、弯弓，数十种箭矢,当真是应有尽有，同时还有一些从未见过的强弩，也挂在长廊之中。 慧梅惊讶之极，喃喃自语：“你这里怎么有这么多兵器，我看就是官军的练武场，也没有你的器械多！” 张奇颇为得意，笑道：“那是自然，我敢说，要论兵器的种类和数量，在不久的将来，我相信这个世上不会有人超过我。”他这话倒是没吹牛，时空精灵打造的兵工厂，自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可以比得了的。 来到靶场中间，张奇想要显摆一下，拿起一张弓来，摆开架势，拉弓欲射，忽听慧梅噗哧一声笑。 “你笑什么？”张奇看着慧梅，有些不快。 “你的两脚站的不合规矩，叉得太开，怎么会使上力呢？箭诀云：‘丁不丁，八不八，两足相离尺七八。’就是说，两脚站在地上，像‘丁’字不像‘丁’字，像‘八’字不像‘八’字。另外要双膝外分，双臀内吸，腰暗进，胸突出，这样才能射好箭。”慧梅可是久经战阵，也算得上是个神射手了。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张奇这傢伙显然没半点射箭的经验，在那里瞎咋乎呢。 张奇老脸一红，干笑几声，按照慧梅说的要领，重新站好脚步，拉满了弓，一箭射出，那靶子有五十步远，箭杆却擦着靶身落了个空。 西城护卫队员们都拼命憋着笑，不敢做声。 慧梅看了，却是格格娇笑，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射一箭看看！”张奇气道，将手里的长弓递给慧梅。 慧梅微微一笑，接弓在手，搭上箭矢，离胸不到三寸，矢在颏颔之间，身端体直，架箭从容，说道：“射箭的架势说来说去，最要紧的是个‘平’字。左手持弓，手背要平；右手扣弦，手腕要平，不用力就不能平；前拳跟右眼要平；后边的胳膊时要跟右耳平。这就是四平。后脑和嵴骨要成一直线。”说罢，向张奇看了一眼，然而手一松，一箭射出。 五十步外的箭靶传来铎地一声，正中靶心！ “好神射！”“不愧巾帼英雄，神射无敌！”一时间，好几个护卫队员都大声夸赞。 “佩服，佩服。论起箭术来，我确实不如姑娘。”张奇厚着脸皮说道。 “箭术再好，没有良弓，缺少箭矢，又有什么用？”慧梅提着弓，盯着张奇的眼睛说。 “嘿嘿，你别瞪着我，放心好了，只要你开口，我一定不会让姑娘失望。”张奇知道再拖下来，慧梅就不会有好脸嘴了。 “那好，这样的弓箭，你能给闯王多少？” “弓弩各一千把，箭矢五万支，你看如何？”张奇微笑道。 “除了弓弩，闯王还需要刀枪盾甲。”慧梅十分激动，情不自禁拉住张奇的手，颤声说道：“闯王说了，只要得到这批兵器，咱们一定能打败官军，杀出商洛山。到时候必有重谢。” “刀枪甲盾都有。”张奇拉着慧梅的手，微笑道：“不过，要看闯王有没有诚意了。” “你要多少银子，闯王都会想办法的！”慧梅一时忘了矝持，急道。 “还是那句话，不要银子，我只要人！”张奇道，“我要五万人，不，我可以接收十万人，甚至更多。只要闯王给我送来流民，要多少武器我都给！” “好，就是这话，别说你要流民，就是要我，我也应你！”慧梅挺胸说道，一付捨身取义的模样，看得张奇心痒痒地，恨不得当得一众护卫队员的面，来个法式激吻啥的。 可惜，他只是想想罢了。毕竟这是自己的西城大营，要注意素质问题啊，这样子影响不好。 ☆、第八十三章 商洛山中 商洛山中，一片萧索景象。远处是一座小山村，而离村不远的半山坡上，一棵大槐树下，站着一个三十一二岁的剑客，戴着一顶北方农民常戴的白色尖顶旧毡帽，高个儿，宽肩膀，颧骨隆起，天庭饱满，高鼻樑，深眼窝，浓眉毛，双目炯炯有神，却紧锁双眉，若有所思。 他站的山头较高，又刮着西北风，特别显得寒冷，哈出的热气在他的疏疏朗朗的鬍子上结成碎冰。这个既像剑客，又像个老兵的汉子，就是闯王李自成。 李自成从谷城回来以后，得到张献忠共同起兵的承诺，更坚定了问鼎争霸的决心。还有一件让他欣慰的事，那就是失散的人马也陆续归来，心底下又有了不少人马。但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缺粮。 商洛山中，附近县份里杆子众多，小盗如毛，不要说一般殷实户多被烧杀抢劫，连穷人们的鸡、羊和留着过年的一点杂粮也被抢光。老百姓不等荒春到来，已经有不少家开始吃草根树皮。 要解决粮食问题，除非攻破几个富裕的山寨，方可解燃眉之急。但攻城破寨必然要死伤不少将士，现在的闯军尚未恢復元气，因此也极不情愿多有伤亡。 第112页 民心士气，都是闯军目前最需要的。因此，李自成有心向商洛山中附近十来个村庄放赈，以求赢得民心，将来和官军做战，也能得到老百姓的帮助。然而，手里无粮，不免有心无力。 正想着呢，中军总管来了，问起放赈的事来。 “咱们现在还有多少粮？”李自成皱着眉头问。 “我昨晚算了算，咱们现有的存粮吃不到年底。虽然这次只拿出几十石粮食放赈，可是这么一放赈，咱们的粮食就只能吃到小年下，各处打粮都有困难，过年以前能打来多少粮食，没准儿，万一打来的粮食很少，弟兄们怎么过年？” “你打算怎么办？”李自成问。 “我打算暂时不放赈，等再弄到一批粮食再说。” “今天放赈的事，已经对各村老百姓说了么？”李自成想了想又问。 “还没有。”总管说道。 李自成低下头去，沉吟不语。如今离年下还有半个月，他本来打算今天放一次赈，到腊月底再放一次赈，让老百姓能够过年。可是如今粮食的来源如此困难，怎么好呢？目前将士们也是只能吃半饱，饿得黄皮刮瘦，倘若过年时再不让大家吃几顿饱饭，定会有许多怨言。俗话说，兵没粮草自散。难道能让弟兄们饿着肚子散伙么？可是如果不放赈，难道能眼巴巴地看着附近的百姓饿死和逃光么？ “暂时不放赈行不行？”总管等不到闯王回答，小心地问。 “如果得到西城的援助就好了。”李自成嘆了口气，说道：“你先回去，如今只有等玉峰迴来再说了。” “有慧梅姑娘去，这事一定能成！”总管脸上神色有些古怪，但掩不住兴奋，说：“听说西城粮食大丰收，人都吃不完，好粮好米的拿去酿酒，啧啧，那味道酒香简直……” “真是糟踏粮食！”李自成瞪了总管一眼：“你想想这山前山后，这段时间饿死多少人！那龙吟先生也不是什么善人，有这么多粮食，不想着多救些人，居然拿去酿酒。” “不过听说，龙吟先生在西城，还是接纳了上万的饥民。”总管小声说道。 “哼，小恩小惠罢了。何况，他这是要加强自己的势力。”李自成说完，又有些烦燥，因为西城的这个龙吟先生，总给他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他敢和官军开战，却又不曾树起反旗，如今甚至依附了西城县的知县，似乎是要取代原来的温家，当个富家翁大老爷。但又拥有私兵，难道不怕朝廷派兵剿灭么？ 正在沉思，忽听总管大声叫道：“来了，是玉峰将军来了，咦，慧梅姑娘怎么也来了？”在中军总管心中，早就认为这次闯王派慧梅去西城，其实是有赠美之意。只要龙吟先生答应给闯军援助，那么留下一个女子，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没想到，田见秀回来也就罢了，慧梅也一同回来，难道军援的事没谈成么？ 别说总管猜疑了，就是李自成都是脸色大变，远远看着疾驰过来的一队人马，神情有些不快。心想：“难道说，慧梅不肯留下么，这小妮子，难道不知道我军中的状况，若无大量军械粮草支援，想要打出商洛山去，不知要死多少好兄弟？” 很快，那队人马就来到近前，当先一人正是田见秀，一见闯王，就大笑道：“闯王，好消息！咱们这次，一定能打得官军望风而逃！” 而田见秀身后不远的慧梅，也是笑靥如花，犹其是她骑着的那匹白马，神骏无比，远远看去，极是抢眼。这匹宝马就是张奇所赠的照夜玉狮子，一路上引得田见秀和闯军兵士们的无数羡慕。 “什么，成了？”总管眼珠瞪得熘圆，喃喃地道：“可是慧梅姑娘怎么没留下，难道龙吟先生没瞧上她？这不能啊，咱们老营上下，谁不知道慧梅是闯王军中第一枝花啊？” “当真，玉峰，你说的是真的？”李自成也是大喜过望。 “当然是真的，这一回，慧梅姑娘可是立了大功！”田见秀跳下马来，咧着大嘴直乐。 “哼，你取笑我！”慧梅也下了马，红着脸嗔道。 “怎么回事，玉峰，你快说说看。”李自成看着一脸红霞的慧梅，好奇地问。 “嘿，也没啥好说的，就是慧梅姑娘跟龙吟先生去了一趟西城军营，然后就弄回无数钱粮军械，当真一人可抵十万兵啊。”田见秀笑道。 “你，真是的！就知道编排我！”慧梅红着脸直跺脚。 “有多少钱粮？”总管一听，眼都直了。 “弓弩各一千把，箭矢五万支。刀盾一千副，长枪一千杆，绵甲一千具，粮三千石！”田见秀大声说着，兴奋地把口水沫子喷到李自成和总管脸上了。 “太好了！这简直就是天助我也！”李自成喜出望外，一拳打在老槐树上，震得枯树叶子纷纷飘落，大声说道：“总管，这就传下将令，通知各村各寨的百姓，咱们闯军这就放赈，让这山里头的老百姓们都过个好年！” ☆、第八十四章 分田地 与商洛山中可以渡过飢年的老百姓相比，西城的穷汉们更加欢喜。因为张奇决定了一件事，就是给西城的农户们分田地。 第113页 西楼会议室中，张奇当中而坐，总旗岳举，教头王贵、牛刚、还有种田能手田老汉，坐在下席。这次会议，主要就是讨论如何分配土地的问题。 岳举和王贵都认为，每户人家分二三十亩田地比较合适。西城差不多有一千户农户，不到万人。刚好有三万亩左右的田地，基本上能够保证每个家庭都能够分得土地。 而且农户也可以自己努力垦荒。垦荒得到的田地，属于垦荒者所有。以西城附近的平原地带，开垦数万亩的田地，一点问题都没有。 两人还一致认为，应该有明确的规定，田地不得买卖，不得转让，不得丢荒。田主去世以后，应该由其后人优先选择原来的田地作为继承。禁止土地转让，可以有效的避免类似的弊端。 张奇点了点头，接着又提议，应该废除户籍管理制度，彻底废除大明朝特有的军户、匠户、渔户、乐户、商户、阴阳户等不同的身份。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你想要从事什么行业都可以。在重新分配土地以后，要大力兴修水利，发展农业科学技术，提高粮食产量。同时，还应该开办更多的私塾，让更多的孩子上学认字。 岳举几人都张着嘴，感到不可思议。 张奇也懒得解释，又缓缓的说道：“分田的事，我有个想法，就是不要按户分配土地了。不如直接按照人口来分配，无论男女，每人都能分到五亩的田地。” 田老汉迟疑着说道：“以前都是按照户数分配的，而且小孩子怎么算……” 张准说道：“小孩子也照样分田，种不了，家里不是还有大人吗？我们需要的更多的田地，更多的粮食。” 田老汉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也就没有异议。 岳举想了想又说道：“那外来的人口是否也同样分地？” 张奇说道：“一样分田地。将来我们还要接纳很多逃荒的难民，所以不管是西城的老百姓，还是别的地方逃难过来的，都一样分田。没有房屋的，我们还帮他们建房子。” “大人真是仁慈啊。”田老汉感慨道。 岳举、王贵两人也都心潮起伏，谁都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对总督大人的胸襟气度都是敬佩。心想跟着这样主子，将来必能有封侯拜将的一天。想到这里，不禁激动不已。 在这之前，张奇已经认真的计算过西城周围差不多有八九百多平方公里的土地，折算成亩，就是接近百万亩，足够接纳几万难民了。 分田地的事已确定下来，张奇便吩咐成立分田办公室，由田老汉负责，王贵等人协助，争取在一个月之内，将田地分下去。 田老汉被这意外的惊喜给弄晕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有嘴皮在不断地抖动。岳举离得近，不禁吓了一跳，忙道：“田老汉，你没事吧？” 张奇也是一愣，道：“老人家是不是什么地方不舒服啊？” “咳咳！”田老汉这才回过味来，一下子咳了起来，忙道：“咳……没事，没事。那个，只是老汉没啥本事，就会伺弄个庄稼啥的，让我管这么大一摊事，实在是怕误了大人的大事啊！” 张奇一摆手：“没关系，这不还有岳举他们帮着吗。再说了，你老就是坐镇一下就行了，下面办事的人，我都还另有安排，误不了什么事的。” “这样啊，那成，老汉领命就是。”田老汉忍着心头的澎湃，颤声道。 张奇站起身来，笑道：“今天的会就到这里，大伙散了吧。” 几人施礼离去，张奇离开西楼，骑马出了西城，却是去了自己城外的城镇中心。新城镇中心就建在温家大院的对面。这里地势开阔，原来有一片林子。现在一声令下就全砍了，然后碾平地面，倒是弄出一片很大面积的空地来了。 新城镇中心比起山庄里的那一座，可就要大得多了，差不多有两倍的大小。高约十丈，长百丈，宽二十丈。这样的建筑，放在小小的西城，简直就是庞然大物了。就连省城西安，除了福王的宫殿，只怕再没有这样宏伟的建筑。 前些日子，张奇把建新城镇中心的事，交给了工匠营的工头鲁成。因为城镇中心很多材料都是系统生产出来的，都是板块化的设计，工人们只要组装一下就行。所以没过十天，居然就完工了。这事不但是工头鲁成惊得合不拢嘴，参与的工匠们，更是一直像做梦似的。 “这是神仙手段啊。”一个老工匠站在城镇中心外面的空地上，看着这座辉煌的宫殿，全身激动地直发颤。 “那是当然，咱们庄主可不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鲁成在一旁发出内心的喃喃自语。 城镇中心建成的消息，早就送进西城了，听说总督大人今天便要来视察，所有工匠都激动不已，全数在城镇中心外面恭迎大驾。 果然，不到午时，就听远远地有人叫道：“来了，来了，总督大人来了！”随后，便看见十数骑在尘头下疾驰而来。 “恭迎总督大人！”鲁成和数十工匠待马队近前，一起恭身行礼。普通工匠们都跪下迎接。 “不用多礼。”张奇微笑着摆了摆手，道：“诸位请起，大伙儿辛苦了。” “我等愿为总督大人效力，不辛苦。”众工匠异口同声地说。 第114页 “好了，大伙儿下去休息吧。你们提前完成工程有功，每人赏银十两。”张奇很是满意这个时代的工匠精神，自然也不会吝惜一点赏银。 “多谢总督大人厚赏！”这下子，工匠们更是感激涕零了。 张奇笑着一挥手，率着亲兵卫队进入城镇中心。希木仍是贴身随行，随着年龄渐长，他的形象也越来越是英伟了，颇有几分白袍小将的英姿。 张奇下马进入城镇中心正殿，让希木率亲兵卫队在旁守卫，不得吩咐不准入内。 正殿中，十二棵大柱耸立，殿内极是宽阔。中间一张巨木桌，桌后是一张紫檀木交椅，颇为宽大。而且有真皮座垫，看上去坐着应该很舒服。 张奇微笑着坐到交椅上，双脚伸到桌面上，双手放在脑袋后面，感觉十分惬意。 忽然桌面上一道光茫闪过，异变突起！ ☆、第八十五章 升级封建时代 桌面上白光四射，持续了数分钟，这才渐渐平復下来。在张奇面前，显示出一幅虚拟的系统界面，查看属性一栏中，赫然显示封建时代四个大字。 然后下面又有细则： 领主：张奇。 职位：总督。 时代：封建时代。 建筑：铁匠铺，市场，弓箭兵营地；骑兵营地；医院； 资源：钱币20000单位；木材20000单位；矿石1000单位。 可升级单位：铁匠铺：投入铁矿石，可炼制各种铁质武器和农具，更是研究先进武器和防具的地方；需耗费300单位木材，200单位钱币。 弓箭兵营地：弓箭兵的训练场所，当前可训练长弓兵和弩兵；需消耗400单位木材，350单位钱币。 骑兵营地：骑兵的训练场所，当前可训练斥候、轻骑兵；需消耗500单位木材，300单位钱币。 医院：可提高领地的繁荣程度和领民的向心力，可培训军医和医护人员；需消耗500单位木材，600单位钱币。 与此同时，原本的建筑的设定也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防卫单位的哨岗发生变化，可选择建造进阶的箭塔，允许二十名弓箭手在箭塔上驻防，攻击五百米内的敌人。这样一来，西城的城镇中心的防守可谓是固若金汤，对这个时代的军队来说，想要突袭西城的可能性几科为零。如果强攻的话，如今的西城已建了大约二十座箭塔，驻守着四百名弓手，这绝对是个可怕的数字。如果不付出数千伤亡的代价，根本不可能越过箭塔一步！ 而且骑兵营地的升级，虽然只是训练斥候、轻骑兵，但是以系统提供的变态装备，相信即便是对上边军铁骑，也有一战之力了。 但是问题也来了，那就是没马。 就算可以通过骑兵营地，将许多从来没骑过马的庄稼汉们，很快训练成一个熟练的骑士，然而没有足够的马匹，也无法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看起来，要想办法搞来战马才行，在大明内地可没那么多战马，只有到塞外去找那些游牧民族，才是解决之道。 另外让他苦恼的，就是铁矿的问题。西城附近，可没有铁矿可以开掘。不过没关系，他可以派手下去找矿山，不论是买，或是直接开採，再不行就抢。总之手里有了武力，一切都不是问题。 就算有许多问题亟待解决，但这次升级仍然让张奇惊喜交集，这个系统终于给了他这份大礼份。这意味着他在大明这个乱世，终于有了自保的能力。 当务之急，是拥有大量的人口。有了人，西城的力量才会不断壮大。 想到这里，张奇想起了人口换武器计划。他的手指在桌子上拍着，心思飞转。这次对李自成的军援，就是一次人口换武器的尝试。 听说李自成拿着第一批粮食之后，并未急着出兵，而是在商洛山周围的村寨里放赈发粮，很是得到了当地百姓的拥护。看起来这个歷史上攻破大明京都的义军头领，的确有不凡之外，实在不愧是乱世枭雄。 要不是张奇有时空精灵的帮助，并且拥有磨坊系统这个逆天神器，否则单是论心计手段的话，还真不一定是李自成的对手呢！ 想着想着，却又想到了那似嗔非嗔，欲笑含羞的娇俏面容。有纵马骑射的飒爽英姿，也有拈花微笑的柔情。慧梅啊慧梅，你在哪里？不知此时此刻，你可有想起我？ 而就在此刻，距离商洛山数十里外的熊耳山上，正午的气候温和宜人。一座小山村中，阳光照耀在茅草屋顶的一座砖瓦四合小院上。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一片黑沉沉的山峰阴影。 这一片房屋前边，耸立着一棵高大的白果树。小院前边有一片平台，紧接悬崖；崖下是深涧。崖边全被杂树、野草和茂密的、芬芳的野玫瑰遮蔽起来，一边却是壁立数十丈的悬崖和涧谷。 院子前面的空地上，有许多麦秸堆，一个秀丽脱俗的劲装少女，背着宝剑，坐在打麦用的石磙上，手里拿着一支绿油油的玉笛,正自吹着一曲有些幽怨的曲子。 这个女子正是张奇忽然想起的慧梅。 她大概在这里已经坐了很久，忽然打了个喷嚏，用手指掠一掠垂下来的鬓髮，感到柔软的头髮已经给露水打湿。放下玉笛，自语道：“哼，是谁在背后念叨我，难道是说我坏话？” 空谷寂寂，唯听风吹树叶之声。慧梅轻轻嘆息一声，不由得望着天空，心中怅惘： 第115页 “他现在也在想我吗？哼，这个坏人，要不是闯王派我去向他买粮，我才不去见他，还被他占了便宜……女儿家被他抱了，还怎么嫁人？难道真的只有跟他一辈子？可是不成的，我不能离开高夫人和闯王，我们要为穷人打天下，让天下穷人再不活活饿死，就一定要跟官府斗到底！” 近几天来，慧梅的心绪很不安宁。这一次她回到高夫人身边，带来了闯王的书信。高夫人得了信，大喜过望，信中正是让她带着老营的人，去商洛山中同闯王会师。 然而，高夫人还不知道发生在西城的事，还开玩笑地说：“慧梅，我知道你早就想去商洛山了。张鼐那小子，现在长高了不少了吧？” 慧梅听了，却是不知什么滋味。若是遇到张奇之前，她还对张鼐有着一些朦胧的情愫，然而现在，却不知怎地，竟是有些怕再见到那个英姿勃发的小将了。 “算了，一切听天由命罢了。听田将爷的意思，似乎闯王也是有心将我送给张奇那小子……我一个女孩儿家，无论将来嫁到谁家，都由不得自己的。我还能怎么样呢？”慧梅这样想着，也就站起身来，收起玉笛，转身回屋。按照规矩，慧梅和其他几个高夫人的干女儿，不论是午饭还是晚饭前，都要去给高夫人请安的，而且一般来说都会留下来一起用饭。 高夫人带着女儿兰芝和女兵们住在堂屋，厢房和对厅住着男亲兵们和马夫们。三月中旬，因为贺人龙已经从潼关调往别处，而河南巡抚李仙风的部队也调往豫东同起事的白莲教和其他小股义军作战，无暇照顾豫西，高夫人就把人马拉进熊耳山来驻扎休息，进行操练，只派刘芳亮或偏将们时常出外打粮和收罗骡马。 如今高夫人的身边增加了五个姑娘，其中两个是富豪大户的丫头，义军破了寨子后，高夫人见她们生得身材有力，聪明伶俐，把她们收下。一个顶小的只有十五岁，是一家小户人家的童养媳，极受虐待，曾经投过井，被邻居救活。高夫人知道她的可怜身世，也把她收下了，高夫人按着慧字排行重新给她们起了名儿，大一点的叫慧琼，次的叫慧珠，小的叫慧芬。另外两个都是本村猎户的女儿，跟父兄略微学过一点武艺，父母都亡故了，哥哥逃荒出外，没有亲人依靠，恳求高夫人收作女兵。高夫人替她们一个起名慧云一个起名慧竹。两三个月来，她们都已经成了骑马的内行，并且跟着慧英和慧梅学会了简单的武艺。只要驻下来，她们总是天不明就起床，刻苦练习。 慧梅进了堂屋，看见姊妹们都坐在当间的灯下做针线活，有的是替自己做鞋子，有的是替男亲兵们缝补衣服和鞋袜，有的在院子里练剑打拳。 高夫人坐在里间靠窗的桌边，正用铜钱卜卦，卦相却并不吉详。高夫人不禁皱起眉头来，心道：“日子真快，来到这里已经一个月零二十天了！” 将近两个月来，她天天盼望着闯王派人来叫她去商洛山中，却得知那里粮草很困难，而且信中还说到慧梅还跟田见秀一同去西城买粮。高夫人自然不能给李自成添麻烦，何况她留在崤函山中也可以牵制官军。 所幸的是，没过多久，慧梅就回来了，说是粮草问题已经解决，甚至还得到了一大批军械。同时，闯王也让慧梅带来亲笔信，让高夫人率队前往商洛山会师。 高夫人又是欢喜，又是担忧。忧的是就算两营会师，也不过两三千人马，而官兵势大，闯王重树大旗，只怕不容易杀出商洛山。左思右想，心中烦闷。这才用铜钱卜卦，其实不过是消磨时间而已。 而这个时候，慧梅却进屋来了，笑着问： “夫人，你刚才卜的卦怎样？” 高夫人转过脸来，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屋外却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 “启禀夫人！……” 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士，近来长得更魁梧了，脸孔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却是高夫人的亲兵队长。名叫张材。他在房外站住，因为置身在一群姑娘中间，稍微有点不自然，却还是努力站直身躯。 “有什么要紧的事？” “闯王派了田见秀田将爷来了，带来一支队伍，说是接应咱们去商洛山中会合，就要树大旗啦。” “啊呀！真的？”高夫人说，不自觉地从椅子上跳起来。 “当然是真的。”张材也兴奋地说。 “太好了，咱们可以跟闯王会师了！”慧英、慧竹、慧琼都喜极而泣，拉着慧梅的手，激动不已。 高夫人转向大家说：“姑娘们，咱们早就在盼望着到商洛山中，大举起事，可盼到这一天啦！唉，慧英、慧梅，你们哭什么？哭什么？” 慧英噙着眼泪笑着说：“你自己也哭啦！” 高夫人又揩去眼泪，哽咽说：“这日子来得多不容易！” 慧英、慧琼和几个姑娘们也跟着说：“真的，可盼到时候啦！”赶快揩去眼泪。 很快，山坡上传来人马杂踏的声音，却是田见秀带着一支精兵，前来迎接高夫人。 慧梅随着大队人伍，离开这座小山村，心里却不知是悲是喜。心道：“今日离开这座山村，也许今生今世都不会再回到这里了。明天，夫人就会到商洛山跟闯王会师。而我呢，也许还会再去西城吧？哎，西城啊西城，为什么我一直牵挂着这个地方？” 第116页 ☆、第八十六章 出塞曲 崇祯十二年，张献忠在谷城重新起兵造反，震惊天下。随后罗汝才也随即起兵，攻下房县，从此中原刀兵四起，天下大乱。 李自成从商洛山中率数千人马突围，进入河南，收留饥民，郑廉在《豫变纪略》载李自成大赈饥民一事云：“向之朽贯红粟，贼乃藉之，以出示开仓而赈饥民。远近饥民荷锄而往，应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绝，一唿百万，而其势燎原不可扑”。 自此李自成军队发展到数万，从此如勐虎下山，势不可挡，加速了大明王朝的灭亡。 李自成能够大赈饥民，自然离不开西城的粮食。张奇以每人一石粮的代价，交换了上万流民。另外又用武器等物，再交换五六千流民。这些人口自然都进入了西城，并且分得土地，成为西城的农户。 在李自成挥兵四下之际，张奇却半躺在自己的檀木交椅上，双脚放在巨桌之上，正自寻思下一步的订划。 “嗯，这个时代最利害的就是骑兵，在没有机关枪之前，骑兵仍是野战无敌啊。”张奇闭目寻思，自从城镇中心升级之后，如今他已训练出一千弓箭兵，一千长枪兵，一千刀盾手。就连轻骑兵也有三百，可是这数字也太寒碜了。 别的不说，就是张献忠、罗汝才这些草头王，哪一个不是拥有数千骑兵。就算是李自成，现在听说也有上千骑兵队了。虽说战斗力不好说，可仍然是骑兵不是。跑起来就是快啊。 想到这里，张奇就坐不住了，立马从城镇中心出来，让亲兵去找斥候队长李小四，因为印象中，一直是李小四在负责买马事宜的。 然后，张奇就弛马奔回西城，来到西楼会议室。 很快，李小四就带来了一个专门跑关外的行商。 “胡先生，请坐。来人，上茶！” 西楼会议室里，张奇正坐在大堂内的首座上，正端着一个茶杯笑吟吟的说话。 那商人名叫胡远，不到五十岁年级，却颇有沧桑之态。因为李小四一直找门路买马，而胡远长跑关外，所以有些货源。两人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没想到李小四这次却将胡远引见给西城真正的掌权者，一位号称总督的少年。 胡远自是听说过张奇的事迹，因此很有些敬畏。忙起身施礼，道：“大人相召，不知何事吩咐？” 张奇说道：“胡先生，此次我来找你是有一点小事相求。” 胡远忙问何事？ 张奇笑眯眯的说：“听说胡先生和关外的鞑子很熟，应州府一地的皮货生意八成都掌握在你们手里，是这样么？” “这……在下只是讨口饭吃，何况军械等犯忌之物，也是不敢向关外贩卖的。” “唉……言重了！”张奇摆了摆手，“先生放心，我知道胡先生与别的商人不同，颇有自己的操守，决不干出通敌的勾当。这次我只要想要买进大量战马，不知先生可有门路？” “战马？还是大批的？”胡远一听，不由得皱起眉头，显然这事不太容易，接着问道：“不知大人想要多少战马？” “五千匹！”张奇一伸手。 “啊！”胡远震惊了。“这可不是个小数字，关外虽然有许多部落，可是能够有数千骏马的，那都是大部族了。这么多马，那些蒙古鞑子就算想卖，估计也不敢卖啊。” “如果我给足够多的银子，或者是粮食、铁器之类的东西，让蒙古鞑子无法拒绝呢？”张奇问。 “这个倒是有可能。”胡远盘算了一下，道：“不过，这可需要很多银子啊。” “大概要多少银子？” “就算买得多，便宜一点算的话，战马至少也要五十两银子一匹。” “五十两银子一匹吗？”张奇在心里暗暗算了算，如果一口气买五千匹马的话那就要花二十多万两银子了。关键是现在很多地方都要花钱，钱到用时方恨少啊。不过，草原上不是流行以货易货吗，也许可以不用银子也能换到战马。 想到这里，张奇想了想说道：“这事要烦劳胡先生帮个助，假如蒙古人答应以货易货，那么能换多少匹战马，就换多少匹。” “这个……也不是不行。不过如果大量的以货易货，这路上可不安生，小的没这个能力把货运到关外啊。”胡远犹豫道。 不过这个问题对张奇来说却不是问题。“送货出关的事我来办，你只要帮我找卖家就是了。” “如果大人可以将货运到关外，那就没问题了。不过蒙古人能不能答应，还要找到那些蒙古的王公贵族才知道。”胡远想了想这才说道。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虽然胡远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但张奇已经很满意了。他笑着说道：“只要你能替我引荐那些关外的蒙古部落，我愿意以让你代理咱们西城的一些货物。不知胡先生意下如何？” “啊，那敢情好，多谢大人！”一听到有好处，胡远登时鸡动了。西城有好货，这事早就一些人精知道了。那些像珍珠似的精米，各种水晶珍玩，还有铁器工具，无一不是天下第一。要是能拿到足够的货源，想不成为大商巨贾都不可得啊！ 第117页 张奇说做就做，很快，西城商队就已准备完毕，这次由张奇亲自带队，决定出关入塞，去换草原上的战马。 胡远做了带路人，只不过当他看到张奇的商队时，不禁酥软了，半晌无言。 因为这尼玛还是商队，明明是一支精锐之极的军队啊！ 一千长枪手，一千刀盾手，一千弓弩手，再加数百铁甲骑兵！至于那一千车夫，那已经无所谓了。数百量大车，排出半里长的队伍，声势极是浩大。 胡远十分无语，干脆啥也不说了。带路吧，于是，大队出发！ 一路无话，车队十数天后，就赶到了大明在西北的重镇大同府。 大同府，是中国歷代名镇，盛唐时期，曾为从长安通往北部外族的必经之路，到有明一代，它已经已成了西北防御的重镇。久经歷代修葺，大同府墙高河深，坚如铁壁，然多年来没有什么大战事，因此城内也是非常繁富，当张奇跟随着车队进入大同府那高达宽厚的城墙后，即便是看惯了现代都市繁华的他也不禁暗自咋舌，在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的街道上，往来的车辆如流水般穿梭不惜，往来的行人也是人头涌涌，一副大城市的派头尽显无遗。 “这里不愧是边关重地啊！”张奇感嘆道。 胡远也同感说道：“是啊，山西大约四五成的商贾都集中于此，故此形成了这般繁华景象！” 张奇也没心思在这里逗留，在付出上千两银子的代价之后，穿关而过。很快，就离开大明边境，进入到了关外苦寒之地。 蓝天白云之下，张奇策马在前，希木、李小四、许阿五等人在旁护卫，数千人员随后迤逦前行，此情此景，让张奇唏嘘不已。此刻，他对被时空精灵抽中一事已不再介怀，反倒有一种幸运的感觉。若非如此，以他这样一个草根吊丝，只能过着宅男的苦逼生活，怎么可能有此刻的风光？ 于是，张奇同学诗兴大发，可惜他没哪个诗才，于是即兴唱起歌来： “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 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 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唿唤 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 谁说出塞歌的调子太悲凉 如果你不爱听 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 而我们总是要一唱再唱 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 想着风沙唿啸过大漠 想着黄河岸啊阴山旁 英雄骑马壮 骑马荣归故乡……” ☆、第八十七章 来了就不走了 塞外秋寒，张奇虽说穿越之后身体得到很大改善，但也感到丝丝凉意。 进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已经十天了，渐渐对无边的草地感到了枯燥无味。不由想到在西城美女相伴的逍遥日子。只不过想起刘彩云的同时，似乎更多的是想起了慧梅的飒爽英姿。看起来得不到的才是最美的，张奇做为一个普通穿越者，显然也未能免俗。 “总督大人，现在咱们已经到了喀尔喀部落的边缘地带，只要再走上半个时辰，咱们就能进入他们的领地了。”正在张奇感到无聊的时候，胡远恰到好处地指点行程。 “这个什么喀尔喀部落靠谱吗？” 胡远犹豫道：“蒙古诸部落本身不事生产，只会打猎和放牧，他们所需的生活物资，都是跟咱们交换来的。只要咱们的货足够吸引，应当没什么问题。” 张奇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前些日子在边关，我看到不少商队马车所载的货物都很沉重，那些都是什么货色？我看很像是铁器啊！” 胡远摇头道：“它们本来就是铠甲兵器！后金缺少工匠，也没那么多铁器，他们的兵器铠甲，大多都要从大明贩卖过去！” “什么？咱们还卖兵器铠甲给他们？这不是通敌吗？” 张奇大怒，原本他还以为那些商人虽然和后金做点生意，但是最多也就卖些铁锅、茶砖、食盐等生活必需品，他没想到那些黑心商人的胆子竟然大到了如此程度，连兵器铠甲也敢贩卖，而且朝廷也不管。怪不得大明最后亡国了。要不亡国，还真没天理了。 胡远嘆道：“大明的商人，特别是山西商人，和后金有勾结的不在少数。为了赚钱，他们可不管许多。世人皆知的，山西最大的八家商号全都和后金有着联繫，后金每次从大明掳掠金银财货，大多又到了那八家商号的手里，换成兵器铠甲以及粮食衣物。不但如此，后金每次入关，都会有人为他们通风报信，以此避开大明的大军，从而每次都能大获全胜。” 听了胡远的话，张奇心中不仅是怒火中烧了，他心里对那些勾结敌虏的奸商，已经判了死刑，心想总有一天，要当着天下百姓的面，处决这些民族败类。 “那喀尔喀部落呢，他们和后金到底是什么关系。” “喀尔喀部的头目宰赛，曾获大明的厚遗金帛，并且率领万余人帮助大明作战，在万历四十七年和后金打了一仗。只不过，这一战中却打败了，宰赛还当了后金的俘虏。但是从此后，喀尔喀部落跟后金一直貌合神离，虽说也不敢明着跟后金作对了，但跟大明的关系还算不错，这些年来，倒也没跟着后金出兵祸害咱们大明。” 第118页 张奇松了口气，道：“那就好，不然的话，我还真不知道，咱们此去会不会跟这些蒙古人干仗。” “总督大人，咱们这样全副披挂的进入喀尔喀的领地，会很容易让他们误会的！”胡远终于找到机会，开始进谏了。 张奇摇了摇头，冷然一笑：“我们一手拿着橄榄枝，一手提着棒子。他们怎么选择，就不关我的事了。” 这话听张奇说了好几遍了，什么橄榄枝的，胡远一开始不明白，后来还是弄懂了。虽然很无语，却也没法可想。 于是，张奇出塞的传奇故事，在三千精兵，一千车夫，再加三百多辆大车的庞大商队进入了喀尔喀部落的领地里的那一刻起，掀起了序幕。 蒙古人通常都是游牧而居，哪里的水草茂盛他们就迁徙到哪里，当进入喀尔喀部落的领地后，映入张奇眼中的便是一大片漫无边际的牛羊马匹和数不清的帐篷。 “河套还真是个好地方，不论是放牧，还是种粮食，甚至是训练骑兵，都是顶哌哌啊。”张奇骑在马背上，四处张望，忽然在心中升起了这个念头。于是，有一种在这里建立一个城镇中心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干脆，反正来也来了，咱们就不走了！” 正有一种指点江山的豪情，突然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阵急促的号角声，却是草原上特用的牛角制成的号角，声音低沉而宏亮，在草原上传得很远。 “呜呜呜……”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远远地看见那些帐篷后面，蒙古牧民开始骚动起来，很快便有人陆续骑上了马，过了一会便集结了上千人，他们很快朝着张奇的商队飞驰而来。 张奇冷哼一声，从腰间的挎包里掏出了一副望远镜向前望去，看到前方不到两里地的距离，上千蒙古骑兵已经结阵，腰间挎着各式的弯刀或是长剑，几乎人人有弓，不少人已搭上了箭镞，那些闪着寒光的箭头正指向了己方。 “想打仗吗，嘿嘿，我们奉陪到底！”张奇转身向李小四挥了挥拳头，做了一个用力击打的手势。李小四一下子就兴奋了，大叫：“敌袭，结阵！”他的五百铁骑登时动了起来，离开队伍，向右侧方迂迴出来。 希木和许阿五却率着五十亲兵，围在张奇身侧做为护卫。胡远见要打仗，不禁面如土色，颤声道：“大人，这说不定是误会……” “嘿嘿，误会不误会的，并不重要。”张奇笑道：“他们做出了不理智的行为，就必须付出代价。” “这……这个，可是喀尔喀部，可以集聚上万的骑兵啊。”胡远快被吓坏了，心想早知如此，就不要答应带领商队来这里了。谁知道这个年级轻轻的总督大人，居然是个疯子！ 张奇不去理他，只是传令下去，全军警戒。一旦遇到敌袭，便立即还击！ 王贵、牛刚做为步军将领，这下更是鸡动了，拿起哨子就开始狂吹：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哨声响起，原本围在车队周围前进的士卒们便迅速跑到空地上，很快排成了一个方阵。 车队也停了下来，一千车夫其实都是民兵，只不过不很整齐而已，有人拿刀，有人提着长枪，有人拿弓，用棍棒的也不在少数。也排成了几个方阵，藏在车辆后面，提防敌人射箭。 前方的蒙古骑兵离他们越来越近，王贵喝道：“举盾。” 第一排的刀盾手出列，树起了巨盾。这些盾牌可不是他们步战时所用的小圆盾，而是一人多高的精钢打造的大盾，重达三十多斤，也是出自磨坊系统铁匠铺。树起大盾时是利用重盾下面尖刺，往地上用力一插，就成了一面铁墙，可以抵御各种强弓硬弩的射击。 两百面重盾形成了一道长达两百余多米长的钢铁盾牌，在盾牌的后面则半蹲着三百名刀盾手，后面则是五百弓手，每个人的手中都有一把连弩，这些连弩正斜指着天空，只要一声令下，无数支的箭镞便会射向敌人。 另外五百弓手，与及五百刀盾手，则在一侧排列，跟挨着一千长枪手队列，以便形成侧面交叉打击的态式。 这种连弩的威力很大，出自磨坊系统的铁匠铺，并非这个时代的产品。射速很快，靠着摇橹上弦的它可以在十秒中内将十支箭镞全部射光，足以射穿一百五十米外的士卒的铠甲，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地毯式覆盖火力了。 有了这样威力强大的武器，张奇有信心只要对方到了连弩的射击范围，就有把握把这一千多名蒙古骑兵射成筛子！ “五百米……四百米……三百米……快了……”张奇正举着望远镜不断的观察着前方骑兵的距离。 “准备，连弩上弦……准备……”王贵也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发令的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看到蒙古骑兵越来越近，队列中的几名低级军官嘴里大声的下达着命令，许多人已经开始瞄准，只等着敌人一到射程内他们便发射弩箭， ☆、第八十八章 初战 张奇大声喝令道：“全体列阵，战斗！把敌人放进一百步再打！” 说不紧张是假的，已经奔跑起来的骑兵只需要不到五六秒的时间就能冲到自己面前。这还是张奇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第一次跟塞外的鞑子骑兵交战。虽然只是蒙古部落骑兵，并非更加利害的后金的军队，然而蒙古骑射的威名，相对后金来说，从来都不遑多让。 第119页 终于，一百步了，几乎可以看见蒙古骑兵一张张狰狞的脸，张奇的手终于挥了下来，同时嘴里也大声喊了出来： “第一排放箭！” 一阵沉闷的弹簧和机括撞击的声音响起，一排排箭镞十分密集地射了出去，在一百步的距离，很轻松就能破甲。 “哧哧哧哧……” 蒙古骑兵为自己的轻敌付出了代价，一千多支箭镞在几秒钟之内，覆盖了骑兵群。锋利的箭镞穿过了他们的棉甲，他们的鲜血立刻顺着箭镞上的血沟迅速流了出来。 而他们胯下的战马也享受到了和他们相同的待遇，它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悲鸣后两腿一软便轰然倒在地上，将背上的主人甩出了马背，一时间四面皆静…… 只是百名弓手射出的连弩，但数量却达到了千支。而蒙古骑手又不知虚实，因此队列有些密集，损失极大，至少有六七十人中箭落马。 当第一批蒙古骑兵倒在地上，鲜血泊泊涌出，将地面染红的时，周围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正在冲锋的蒙古骑士每个人脸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又是震惊，又是愤怒。然而在全速冲锋的时候，没人可以停得下来，一波一波的骑兵仍然向张奇的队伍冲杀而来。 蒙古骑兵都知道，只要冲开明军阵形，明军必然溃乱，那么接下来就是赶羊一样的追杀了。因此虽然在冲锋途中会付出代价，然而这是值得的，虽说这次的代价大了点。 看着冲来的蒙古骑兵，长枪兵们将长枪的枪桿斜插在了地上，枪尖对着前方，弓手们很快就给箭匣补上了新的箭镞，随后将连弩对准了朝着他们冲来的骑兵。 很快，蒙古第二波骑兵们又冲到了一百步左右，张奇向王贵示意，将挥指权交给了他。王贵大是激动，双手挥舞，大喊一声：“放箭！” “噗噗噗噗……” 又是一阵急促的箭雨朝着前方飞驰而来的骑兵飞快的飞了过去。 “啊！扑通……扑通……” 箭镞和铠甲、身体接触时发出的声音混合在了一起，在密集箭雨的打击下，又是数十名蒙古骑兵连人带马的摔到在了地上，发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声音。 在一连几个波次的打击下，蒙古骑兵横尸阵前。然而这伙蒙古骑兵极是悍勇，无惧死亡，仍是向前决死冲锋。 一名百夫长狂唿大叫，藏身马腹之下，在近半的手下倒下之后，带着数十骑兵终于冲到六十步以内。 那百夫长翻身坐起，弯弓搭箭，忽然一支弩箭正中他左臂，那百夫长倒也悍勇，虽然左臂中箭，但他依旧高声喊道：“蒙古国的勇士们，放箭！”早就张弓搭箭的蒙古骑兵立即松开了弓弦。 “嗖嗖嗖……” 沉闷的弓弦声响起，数十支长长的箭镞划着名弧形朝着西城军队的方向飞去。 “小心箭支！”王贵急忙叫道：“后排蹲下避箭！” 其实不用他招唿，所有在盾牌后的士兵都蹲了下来，只听一阵乱响，巨盾都被砸得震动不已。大多数箭支都被巨盾挡住，少数越过盾墙的箭支，稀稀拉拉的落入后排阵中。只听几声惨叫，却是有几个士兵中箭负伤。 那蒙古百夫长见射出的箭收效不大，不由得心里一沉，六十步的距离，蒙古骑兵也只来得及射上一轮箭，就已来到阵前，只有直接沖阵了。 王贵冷笑一声，喝道：“长枪兵，起！” 唰地一声，数百长枪兵抬起长枪，西城军用的都是精钢枪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同钢尖织成的一片森林，迎向沖向枪阵的一切敌人。 那百夫人眼珠都快要睁暴了，举着长刀，发出野兽般地吼叫。他所率领的数十骑兵也差不多，都是惊骇万分，然而却已没了退路，明知是死，仍是勇勐上前。于是，数十蒙古勇士手舞长刀，发出决死前的绝望嘶吼。 然后，数十蒙古勇士就成了串葫芦，挂在了数十枝长枪之上！ 长枪兵也有十几人被马匹撞伤，倒在一旁，随即便有后排士兵上前补位，枪阵依旧如林，不留半点空隙。 随着鸣金声响起，后面的蒙古骑兵放缓速度，向两侧散开，然后退了回去。 “西城军万胜！”王贵带头喊道。 “西城军万胜！”如潮的欢唿，登时从西城军阵中传出，数千人同时吶喊，声震草原。 仅仅五轮齐射，连弩就射出五千支弩箭。而冲锋的蒙古骑兵，至少有两三百骑倒在了阵前。这一下子，那支千骑的蒙古骑兵队伍，损失达三分之一，几乎不可能再发起同样的进攻了。 胡远惊得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战场，颤声道：“这是真的吗？大明的军队什么时候这么利害了？不，不是大明军队，这是西城总督大人的家丁啊，简直就是虎狼之师啊！” 张奇这时感到松了一口气，他在西城所有努力，今天终于看到了战果。以后再跟后金髮生战争，心里算是有了个底。相信只要自己拥有五万以上的军队，足以跟后金的黄太吉野猪皮一较高下了。 跟西城数千人兴奋的心情不同，蒙古骑兵的队伍里的情绪，却变得阴沉而愤怒。 这个部族的首领名叫库拜，是喀尔喀部落有名的勇士，曾跟随后金劫掠大明，出力颇多，向来看不起大明军队。因此虽然听说有数千明军越境入侵，却悍然不惧地带领千名骑兵就敢于冲锋，若是遇到以前的那些明军，只怕早就被他冲破军阵，接着就是大溃败了。 第120页 没想到这次却遇到了麻烦，这支明军十分奇怪，军容装束都与其他明军不同。面对强敌，却能严阵以待，丝毫没有惧怕的神色。而且弓箭手极多，都是硬驽，杀伤力大得出奇。 库拜摆了摆手，知道对面的明军不简单，单凭现在的上千蒙古骑兵，只怕难以获胜，当下喝道：“吹响号角,召集全族人马，包围他们，杀死那些卑贱的明狗！” “呜呜呜……呜呜呜……” 号角声和尖哨声同时响彻在草原的上空，同时还有数十骑离开大阵，四散而去，显然是搬兵去了。 ☆、第八十九章 战场歌声嘹亮 张奇知道蒙古部落不会就此做罢，于是下令全军就地休息，同时放出十数名斥候，四处打探消息。 大约一个多时辰之后，便有斥候回报，远处发现几股蒙古骑兵，从三面夹击过来。 张奇摆了摆手：“再探！” “得令！”斥候转身上马，又向发现敌情的地方驰去。 又过片刻，只面对面的蒙古骑兵队伍有了动静，张奇从望远镜里看到，至少有三千以上的骑兵到来。于是，正面之敌达到四千骑。 同时，左右两侧，每一边都有上千铁甲骑兵，显然是想要来个两面包抄，因此都是蒙古军中的精锐。 胡远早已吓得面如土色，颤声道：“总督大人，敌人势大，不宜力敌啊……” “呵呵，五六千骑士，的确够份量。就怕你不来，要是来了，那就好好较量一番罢。”张奇微笑道。心想：“这回可以看看，是这些几百前的土着利害，还是来自未来的磨坊系统利害？” 胡远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辞，向满天神佛许愿，只要今天不死，回去之后便要建七层宝塔，同时修桥铺路，散财行善。 此时西城军中也没人理他，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兵，甚至是寻常民夫，都很是激动。虽说也有人害怕，不过看到大多数人只是为将要到来的大战而振奋，也就稳住了阵脚。 号角声响了起来，大约一里地外，蒙古大军分成三股，缓缓逼近。 前方的尘埃越来越大，感到大地也震动起来。张奇冷笑道：“这回蒙古鞑子倾巢出动了，哼，要打就打得痛一点，以后才会乖乖地听话。” 将近半里地时，蒙古军中传来各种唿喝之声，紧接着骑速加快，开始冲锋。五六七铁骑，像黑压压的雨云，直逼过来。 西城军却只是布了一个圆阵，刀盾兵在前，长枪兵在后，弓弩手在后，民夫居中，不动如山。 铁蹄震动大地，一场血战势不可免。 “放箭！”张奇一声令下，一排排的箭矢飞上天空，然而又向地面落了下来。这一次他在两百步外就下令射击，因为来袭的骑兵太多了，要是放得太近，只怕压制不住。 这也是因为他相信磨坊系统出品的连弩，有效射程达到四百步，而精铁铸造的箭头，两百步远也足以射杀敌人。有了这些倚仗，张奇也才有了以少敌众的勇气。 果然，箭雨中，蒙古铁骑像是下饺子一般，扑通扑通从马背上往下掉。然而，这次库拜下了决死冲杀的命令，不沖入敌人阵中，决不收兵。蒙古骑兵个个血红双眼，咬牙切齿，狂唿乱叫，迎接死神的洗礼。 库拜铁青着脸，心想只要顶着四五波箭雨，顶多付出千名骑兵的代价，就能沖入敌阵，到时候一定将这股明军全部屠尽，方能解心头之恨。 张奇站在阵中，四周有数十亲兵护卫，他一面欣赏着漫天箭雨，听着喊杀声，心头豪情顿起，想起以前最爱唱的一道歌，于是大声唱了起来：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能相抗？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嘆惜更无语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 我愿守土復开疆，堂堂中国要让四方来贺！” 众亲兵听了，都是激动不已，于是跟着喝了起来。于是，张奇唱一句，众亲兵唱一句，充满豪情的歌声远远传了出去。众车夫离得最近，听着听着，也一句一句跟着唱了起来。 两军阵前，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一面箭雨纷飞，一面歌声嘹亮，整个西城军中，都在激昂的歌声中斗志昂扬。 胡远看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神了，真的神了，这样的军队，根本不是人力可以战胜的……” 库拜位于中军位置，也听到了西城军中传来的歌声，不由得脸上显出惊讶、震撼、骇异的神色。手里握住的弯刀，因为用力过勐而颤抖起来。 一排排蒙古骑兵在箭雨中倒下，这些都是喀尔喀部落安身立命的本钱啊，如果没了这些勇士，他们就会被其他部族吃得连渣都不剩。库拜不由得痛苦地闭上眼睛，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他的心痛。 大约一刻钟时间，西城军的一千弓弩手已发射十轮箭矢。那就是十万支铁箭头，要是让蒙古人知道这么多精铁竟然拿去做箭头，一定往死里骂他们败家。要知道蒙古骑兵的箭头，还在用着尖石头或是骨箭呢。这特玛不是欺负人吗？ 倒在阵前的蒙古骑兵，绝对称得上尸横遍野了，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至少损失两千多骑。然而活着的蒙古勇士们还是松了一口气，因为有一股铁骑已经冲到敌人阵前了！ 第121页 登时，蒙古军中传来欢唿声，就要胜利了，就算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也证明了蒙古铁骑的战斗力，大明军队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库拜胜上也浮起激动的神色，把手一抬，弯刀在空中一噼，喝道：“全军出发，杀！” “杀！”尚存的四千蒙古骑兵，仍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若是换成以往遇到的明军，这四千骑足以击败两万大明边军。 “长枪兵，出列！”牛刚负责的右翼，有数十铁骑冲到阵前。于是他下令长枪兵出阵拒敌。一百名长枪兵列成两排，长枪斜插在地面，枪头迎着前方。 转眼之间，马蹄声震天响，数十敌骑冲到，撞到枪阵之上，惨叫声惊天动地，扑通扑通，战马被长枪刺穿，纷纷摔倒。而马上的骑兵自然也被重重摔出，只要一落地，要么被刀盾兵上前补刀，要么被弩手射死，没有一个漏网的。 除了四五个长枪兵被马匹撞伤，西城军几乎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这只是第一波冲击而已。因为突破箭雨封锁的蒙古骑兵越来越多，西城军的阵线受到了极大的威胁。 除了右翼有敌骑沖阵，紧接着，中军、左翼阵前，都开始有蒙古骑兵开始沖阵了！ ☆、第九十章 奇兵突击 西城军的圆阵受到了极大的威胁，三个方向的敌骑不断突破箭雨，冲到阵前。虽说连弩射速很快，但再快也要重新上箭，因此有了间隔。所以蒙古骑兵在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就算每个百人队付出三成以上的伤亡，但仍有大量有生力量进入到敌阵之前。 这时候，就是枪兵的战场了，一排排枪林斜斜抬起，迎接那些蒙古勇士们的自杀式撞击。不断有惨叫声响直，然后就是人仰马翻的景象不断重复着。 西城长枪军也终于出现了伤亡，能不能顶住就看战士们的决心了。 胡远本来积攒起来的信心，此刻又不知道跑哪去了，双脚颤抖，就算让他现在逃跑，只怕也迈不开脚步了。 张奇却是面带微笑，看着大股的敌军靠近，没有丝毫担心的样子。 长枪兵不断倒下，后面的士兵迅速上前补上，圆阵仍然不留破绽。蒙古骑兵也都杀红了眼，竟没有一人怯战，就像是没有知觉的木头人似的，直愣愣地朝着枪林冲撞上去。 慢慢地就连西城军人的脸上，都开始有了一些惊慌。他们之前还只是一个农夫，虽说经过数月的严格训练，但终究是第一次实战。一下子遇到这般野蛮、兇残的敌人，视死如归一般的冲锋，不论是谁，都会感到震惊和心寒。 王贵和牛刚的脸上都有些紧张了，不断喝骂着，前排一旦有人倒下，立刻拳打脚踢将后面吓得脸色发白的长枪兵推上前去，补全防线。幸好西城军营的中的魔鬼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因此士兵们虽然惊慌，但并没出现逃兵。 喊杀声震天介响，圆阵前倒下的敌骑越多，受到的压力越就越重，开始有少数敌骑冲破长枪阵，杀进阵内。不过后面有刀盾手和弓弩手守护着呢，一阵乱刀或是乱箭，便能解决掉这些漏网之鱼。 库拜虽然看到蒙古勇士伤亡惨重，但是想到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能冲破敌人的阵形，最终赢得这次胜利，于是不断发令，催促各军向前冲锋，不顾一切损失，也要打败敌人。 西城军的压力越来越大，开始出现大量伤亡，虽然说与敌人相比不算什么，但不少新兵都吓得手慌脚乱，阵势有些不稳了。 正在这时，忽听敌人侧后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很快，一支方阵出现在敌后。这支军队每人一顶铁盔，只披着胸甲，全身黑衣，手里清一色扛着火枪，步履极是整齐，每一列一百人，总共五列，也就是五百火枪手。 这支火枪方阵走到蒙古骑兵三百步前，立定站好，第一排开始举枪瞄准。这一举动，登时让战场上双方都看得愣住了。 胡远一看，不由脸上变色，连连嘆气，道：“可惜，可惜，还以为咱们有救了。唉，不知这是谁家的火枪兵，这么远就开枪射击有什么用？” 库拜就在蒙古的中军当中，看着突然出现在战场上的敌军，一开始也是一惊，然而看到敌人的举动之后，也是哈哈大笑：“明狗就是胆小，那么远就放枪，等咱们的勇士冲过去，他们手里的火枪就成了烧火棍了！” 一旁的几名将领也跟着大笑，纷纷取笑明军。 同时，五百名蒙古骑兵从中军阵中冲出，向这队明军发起冲锋，人人高唿大叫，料想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这支火枪队放羊一般地赶得到处跑。 很快，就听到火枪队中传来尖锐的哨声，这是开枪的号令。随即便响起了砰砰砰的枪声。 阵阵升起的白烟,瀰漫在阵前，这是火铳发射时出现的景象。 明军的火器有着悠久的歷史，从洪武年间便开始了普及了，最有名的当属永乐年间创建的神机营，其三段式射击法威名赫赫，明军就是凭藉着强大的火器将原本不可一世的蒙古骑兵打得落荒而逃。 但是到了明末时期，随着财政的崩溃和官员的腐败，明军的火器也渐渐没落了，监工只想着贪墨，制作火器的工匠们连肚子都填不饱，做出来的火器因为偷工减料，质量极差，十有五六在发射时会炸膛，因此难以对蒙古或后金的骑兵产生威胁。特别是火铳的射程不远，要是百步之外，就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了。 第122页 因此蒙古骑兵看到这支明军居然在三百步外就开枪了，不由得笑掉了大牙。 白烟散去，令库拜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沖在最前面的十多名骑兵犹如被什么东西击中似地，整个人都掉下了马来，更有甚者一名沖在最前面的骑兵像是被人全力踢了一脚似地，整个人从马背上飞了起来，随后便被后面上来的战马踩在了脚下。 “这不可能，明狗的火器怎么打得这么远？” 库拜惊讶之极。 库拜看得清清楚楚，后面这支明军方队距离蒙古骑兵的距离足足有三百多步就开了火，什么时候火器可以打到那么远呢？ 短短的一瞬间，就有十多名蒙古勇士被击落下马，在马蹄下他们只有变成肉酱的份。 虽然蒙古骑兵有了损失，但并未停止冲锋，仍然一排排地向火枪阵前冲去。 第二排枪也响了，然后第三排，这是五段击的战术，五列火枪兵轮番射击，弹雨连绵不绝，形成了一道道弹幕。 无数蒙古骑兵撞到弹幕之上，立刻在血光飞溅中摔下马来，并且被后面冲来的战马踏为肉泥！ 枪声不绝，两军阵前，人仰马翻，所有人都看得呆了！ “勇士们，冲上去，杀了他们！”库拜气急败坏地吼道。 蒙古骑兵向西城军发起决死冲锋，心想只要够到距离明军五六十步的距离，他们就能够用强弓利箭射杀明军，然后破开敌阵，接下来就是一面倒的屠杀了。 然而，这股明军显然也是与众不同，他们手中的火铳就像不会停止射击似的，一排排地出列，然后开枪，又迴转去填弹，又再上前发射…… 火枪兵阵中，其实也是乱并快乐着。 “你这个蠢货，赶紧爬起来，后退！你特么往哪走，是后面，不是前面……到后面去重新装弹。快点……要是轮到你射击的时候还装不好火药和铅弹，老子就把火铳塞进你的*里！”小队长们纷纷叫骂着，队伍虽然忙乱，但是也没误了战斗。 一百名火铳兵被军官们连踢代打的赶到了后面，很快另一队火铳兵上前接替了他们原先的位置。 “预备……瞄准……开火！” “砰砰砰……” 随着另一队火铳兵的上前。伴随着阵阵白烟，又一轮枪声响了起来。又是一二十名骑兵被打落下了马。 “第三队上前…………开火……” “砰砰砰……” 一连十几轮的连番射击，不但让蒙古骑兵在阵前留下了三四百具尸体，也让狂热的库拜清醒了过来。 “用盾牌掩护，下马，弓手随后，快点，盾牌冲锋！” 库拜扯着嗓子大声喊了起来。 蒙古骑兵不愧是是这个时代最精锐也最兇悍的军队之一，虽然比不过后金的白甲兵，不过在草原上也算是强悍。遭到了这么重大的伤亡，也没有怯战。接到命令后，两百多名骑兵很迅速的下了马，纷纷从马背上取下盾牌，向着敌人火枪队逼近。 然而，在百步左右的距离，蒙古骑兵又辈催了，随着火枪声再次响起，他们手里的盾牌就像纸煳的一样，被穿过一个个大洞，然后铅弹又打进身体，飈起道道血花！ 库拜一时间呆住了，感到手在颤抖，甚至他有了退兵的想法。 然而，还没等他做出决定，却听到一声巨响。 “砰……” 天空出现一股红焰，划过苍穹，老远就能看见。 “大人，总督大人发信号了！”在距离两军阵不足一里远的地方，一名骑士大声喊了起来。 “我看到了！”李小四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了一丝寒光，他抽出了腰间的长刀大声喝道：“兄弟们，适才步卒兄弟们已经打了个开门红，现在该轮到咱们上了，大家杀啊！” “杀……” “沖啊……” 隆隆的马蹄声很快在草原上响彻，五百西城骑兵立刻就朝着圆阵前的蒙古人马杀了过去。 两百步外，西城骑兵们取出短弩，向敌军骑兵射出弩箭。这些短弩是特地为骑兵准备的连弩，每柄可连射五箭。虽然射程不远，但是马速较快，用来冲锋极为有利。 蒙古骑兵正被火枪兵打得有些发蒙，忽然又来一支铁骑，登时乱了阵脚。随着弩箭射出，数十名蒙古骑兵摔下马背。 张奇脸带微笑，很显然，这一仗赢定了。 “传令，全军出击！” 王贵、牛刚一听都乐了，大叫道：“总督大人命令，全军出击！杀呀！” “杀！”数千人一起吶喊，声势颇为浩大。箭雨打头，长枪兵向前推近。如果蒙古骑兵用箭，则刀盾刀上前掩护，同时用连弩还击。 连番打击之下，蒙古军登时乱了。 而火枪兵也开始步行攻击，经过西城兵营的训练，虽然是新兵，但就算在行进当中，队形也丝毫不乱，一旦逼近敌人，立时立定站好，并且开枪射击。蒙古骑兵无法可挡，被打得落花流水一般溃散。 库拜看到蒙古骑兵死伤惨重，四处奔逃，不禁大哭。他的手下拉住他的马，向远处逃走。 第123页 张奇这一次出塞，暗中命令岳举带着西城所有的火枪队，作为一支奇兵，随后跟着，果然出其不意，打败了喀尔喀部的一支部族头领库拜。 很快，战斗就已结束，民夫们上前帮着打扫战场。 伤亡数字在不久后报了上来，西城军阵亡近百人，伤两百。这些都是在蒙古骑兵决死沖阵时，造成的损失。 而蒙古军则阵亡两千多人，重伤数百。估计还有不少轻伤者，只不过都逃走了，也无法估计。总之库拜部落此次合兵六千，损失近半，已经从一个强大部族，变成了小弱部族，此后要在草原上立足，只怕要十分困难了。 然而这并不是张奇需要考虑的事了，谁让库拜不长眼，直接向西城军发起攻击。正好给了西城军一个杀鸡敬猴的机会。 相信此战之后，蒙古部落对于这股西城军再无小觑之心。这也为张奇在草原上建立新的城镇中心，减少了许多压力。 ☆、第九十一章 两年灭金计划 喀尔喀部落东接唿伦贝尔，西至科布多，占据草原大漠。喀尔喀部三大可汗：土谢图汗、札萨克图汗、车臣汗都曾致书与后金通好﹔崇德三年(1638年)，喀尔喀三部每年向后金各自进贡“白驼一，白马八，谓之九白之贡”。 然而，自从张奇看中这里，并且以三千精兵进驻漠南之后，喀尔喀各部再也没了向后金抱大腿的机会了。 先是库拜一族之败，跟着土谢图汗也遭遇同样的失败。因为张奇的新城已经筑成。至少四座城堡、上百座箭楼，将他在漠南的城镇中心围在当中。 敌人一旦接近，箭下如雨，再加上火枪兵出击，骑兵袭扰，甚至受到火炮的勐烈轰炸，就算是铁打的勇士，也只能饮恨城下。 随着张奇调集精兵勐将，不断扫平漠北的喀尔喀各部，将这些只会骑马射箭的野蛮人赶得四外流蹿，渐渐在草原上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草原上血色渐渐淡去，很快附近的牧民们发现，这支汉人军队也并非不可接受，因为随着汉人开始筑城，附近部落的生活居然越来越好了，不说家家有铁器，人人有饭吃，但也做到十帐之内，至少一口铁锅，再加上来自西城的米面等物，让无数喀尔喀的牧民老人们喜极而泣。 至于那些头领们，早就逃得无影无踪了。 第一阶段的战争渐渐结束，居然出现短暂的和平。这片广阔的草原上，张奇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跑马圈地。 别人顶多跑个一天半天的，他倒好，跑了三天！圈下来的地，足有百里方圆。然后，徵集大量的牧民，又从西城调来大量工匠，加上不断到来的移民，在这个地方大兴土木。 “以后这里就叫新城，用不了多少年，这里将会成为草原的中心！”张奇很是豪迈地说，大手一挥，在这里画了一个圈。 别人筑城不易，对张奇来说，却有如神助。事实上还真是有神帮忙，时空精灵在某种意义上说，不就是神么？ 于是，通过磨坊系统生产出来的各种材料，一夜间就悄然出现在草地上，为了掩人耳目，张奇故意让许多大车半夜运来材料，四处乱堆，这样一来，工匠们也会以为这些突然出现的砖瓦等物是从远方运来的，纵然有些疑惑，却也不至于疑神疑鬼。 当然到底别人怎么想，那就不得而知了。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张奇自己信了，那就足够了！ 让牧民们最激动的事情，是这些汉人居然要招蓦民工筑城。原以为草原上牧民就会骑马打猎，没想到招工的条件一公布，那些牧民们便蜂拥而至。没办法，因为工钱太丰厚了。 每天都管三顿饭不说，还有工钱，可以换粮食、铁器、帐篷等物。甚至还有好酒，吃一口就辣到心口的烈酒，喝三碗就倒，蒙古汉子谁能抵挡？这一下，草原上又一次沸腾了。牧民们发现，没有了领主或者王公，其实他们的生活可以更好！ 几个月后，随着汉蒙联合筑城工人们的努力，这片草原上出现了一片城堡。新城恢宏大气，至少数十座军事城堡、两百座箭楼，将新城簇拥在当中。城里分为中心区、居民区。中心区内设军营、兵工厂。无数高大的建筑，如雨后春笋般噌噌冒出，惊得所有人一愣一愣，疑为神迹。 后来，就连几百里外的牧民也千辛万苦地赶来，在城外跪拜，都认为这里是神出现的地方。 同时，李自成和其他的起义军，不断地向张奇输送难民，每天都成千上万不断地送来。西城已容纳不下那么多人，于是在西城军队的护送下，无数难民们不远千里地长途跋涉，来到漠南这片土地，成为这里的新移民。 不到半年时间，新城就成了拥有数十万人的大城。当真是要兵有兵，要粮要粮，显示出一股欣欣向荣的景象。 不知为什么，现在的张奇越来越没耐心陪着时空精灵玩下去了。因为听时空精灵说过，只要升级了帝国时代，将中华民族变得强大起来，时空精灵就会离去，还他一个自由。 张奇听了，登时很激动。于是，他不想再慢吞吞地去种地了，现在，他要露出自己的獠牙，向所有中华民族的敌人下手了！ 于是，数月之后，当新城建成，在中心区的总部会议室，张奇召开第一次军事会议。 到会的有岳举、李小四、王贵、牛刚、混天虎等人，还有不少后来提拔起来的中级将领。只不过会议室太大了一些，坐了四五十人还是空荡荡地，不由让张奇暗自嘆息：“人才难得啊！” 第124页 不过，就眼目前这些人，在当下也差不多够用了。反正有兵营系统，还会源源不绝地为他提供军事将领的。 站在大堂正中，张奇很有派头地大手一挥，说道：“拿军事地图来！” 一行人来到旁边的作战室，地图已经挂好了。张奇拿起标杆，走到地图边上，挺直身躯，朗声的说道：“大家请看地图，这里，是锦州，这里，是广宁。首先要攻占的，就是大凌河堡。一旦拿下大凌河堡，我们就可以挥军北上，攻克义州。” “攻克义州以后，我们就可以顺利的会师广宁了。如果我们顺利的攻克了广宁，就等于是收復了整个辽西。部队休整完毕以后，我们就可以越过辽河，向渖阳直接进攻。” 众将问道：““都督大人准备什么时候收復广宁？” “谁能告诉我，目前的广宁，有多少敌人？” 一个偏将站起来说道：“镇守广宁的，乃是建虏的六贝勒塔拜，他下辖的镶红旗鞑子，大概有四千人，加上一些其他的叛军，还有朝鲜人，可能有八千多人。根据情报，广宁城头，还有至少五门的红衣大炮。” 张奇默默的计算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好办！半年之内，我军攻克广宁！然后拿下大凌河堡。我要一到两年之间，消灭后金鞑子！你们有信心吗？” “有！首战用我，用我必胜！”自岳举以下，所有将领一个立正，然后气势轩昂地大声说道。 于是，张奇的第一次军事会议圆满成功！两年灭金计划，自此正式启动。 在草原上玩得够了，张奇也想家了，主要是想家里那些千娇百媚了。毕竟相隔一年，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而张奇一去便是一年，岂不就像隔千秋万代那么久了？ 几天后，张奇率一队亲兵回西城。临走之前，他在草原上留下三千精兵，交给李小四负责。并且赐名李卫东，封为镇北将军。这也是张奇第一次对部下进行加封，意味着从此之后，他真正走向权力的巅峰。 李卫东率兵镇守新城，通过中原移民等手段，随后又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新城就拥有数十万人口，而驻兵也达到了数万人，成为漠北方向的庞然大物。 而这些情况，后金居然还并不知晓。 张奇回到西城之后，与刘彩云、金英莲相见，人说小别胜新婚，他这一次却是久别相逢，那就是风雷火电一相逢，不免激情四射，当真是芙蓉帐暧春宵短，君王从此不早朝了。 在这里要提到美貌的小歌女金英莲，当混天虎把她送到张奇后宅的时候，就註定了她的命运。所以这次张奇回来，也就顺水推舟地又收一房！ 只不过，很多人都是吃着碗里看锅里，张奇也未能免俗。在他坐拥二美的同时，居然还不时想起那个英姿飒爽的戎装女郎。吹笛的慧梅，骑马的慧梅，舞剑的慧梅…… 还好的是，几天后，张奇还是在时空精灵的冷嘲热讽之下，清醒过来，决定不顾一切，不再低调发展了，而是放开手脚，加快了城镇中心的建设。 事实上，现在的张奇坐拥双城，精兵数万，上百万人口，已经成为这个时代最为强大的力量。 然而不论是大明或是后金，与及中原的各路义军，却都没人发现西城的强大。至少，他们没有意识到西城拥有巨大财富的同时，其实也有极为强悍的军事力量。 西城跟各路义军的交易还在进行，人口换粮食，或是人口换武器，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李自成、张献忠等大股义军，从西城换得武器、粮食，都是欣喜若狂，各率所部，打得明朝官军节节败退。他们甚至以为，天下唾手可得了。先是张献忠称王，接着李自成也称王了。 张奇听了，却嗤之以鼻，根本无动于衷。他只要更多的人口，更多的良田，更多的工厂和兵营。至于义军或是明朝打得不可开交，他都毫不在意。张奇可没心思去管这些，他已经顾不得许多。 最起码，张奇觉得自己来到明朝，是来建设一个新社会的。就让旧社会打个落花流水吧，终有一天，当西城真正强大到无视一切的时候，就是他改变这个世道的时刻了。 而这时候，磨坊系统迎来了又一次升级了。张奇激动不已，一个人关在城镇中心的大殿内，经过几天的等待，终于从封建时代升级到了帝国时代。 ☆、第九十二章 开封，开封 张奇沉浸在磨坊系统升级的喜悦中还没多久，就被一件家事扰乱了自己的心情。 原来是金英莲的父亲去开封看望自家兄弟，没想到李自成攻打开封，于是被困在城里了。张奇听了，登时拍了拍脑袋，这些天他忙着升级系统的事，也没注意家人的去向。要不然他也不能让金老儿去什么开封啊。他当然知道开封将会被李自成围困的事，而且这是歷史上一件极为悲惨的事件。 崇祯十五年五月，李自成、罗汝才再次联兵三打开封。屡攻不克，于是围而不攻，以坐困之。开封城中只有高名衡、陈永福守军万人，粮饷日匮。六月，明廷命兵部侍郎侯恂与总督孙传庭率军渡黄河，救援开封，被闯军击败，再令督师丁启睿、保定总督杨文岳及总兵左良玉各部率兵十八万，号称四十万火速往援，会师朱仙镇，欲解开封之围。 第125页 李自成留一部继续围攻开封，将主力移至朱仙镇西南,占据有利地形，最终大败明朝援兵，得降卒数万，復围开封。 在农民军的长期围困下，据史料载：“割在野之麦，官兵水食俱绝”，城中粮食“升粟万钱，米贵如珠”。城中百姓先是挖野菜、捕老鼠充飢，到后来连马粪、胶泥都抢着吃。有人记下当时的悲惨景象：“城中背骼山积，断髮满城。天日为昏，存者十之一二，枯垢如鬼。自曹门至北门，兵丁日饿死者三四百人。” 九月，明新任陕西三边总督孙传庭统兵东出潼关，欲解开封之围。官军用推官黄澍之谋，约黄河北岸明河北巡按严云京，于十五日，决黄河堤，企图水淹围攻开封的农民军。没想到河水暴涨，以一泻千里之势淹没开封全城，数千农民军来不及转移而被淹死。此次围困共一百一十六天，开封周边百万士民，“倖存者百不一二”。 李自成率部退走，开封城被水淹没。 张奇自然是知道这段歷史的，只不过他忙着建设西城，也就没去留意，可是最后却发现还是被卷进这起大事件当中了。 金英莲的父亲金老儿名叫金世遇，有个兄弟叫金不换，数年前跟人学做生意，去了开封，后来就在那里娶妻安了家，虽说不算什么富贵人家，却也有些小康的意思。金不换思念哥哥，找人送了信来，让金世遇带着女儿去开封相见，也好有个依靠。但金世遇靠带着女儿卖唱为生，一直无力前往相见。 若不是遇到张奇，金老儿父女的命运还真不好说，甚至可能让金英莲沦落风尘。幸运的是，金英莲唱个小曲，打动了张奇，并且最终成了张奇的小妾。金老儿这下子就发达了，不再拉琴，而是学着做起了生意。 他也算是总督的岳丈大人了，想做什么事自然是轻松加愉快，只要一开口，就有无数人赶着往上凑，基本上就是无本生意，偏偏送钱送物的人还乐得屁颠屁颠的。 刚好有一趟粮食生意，要送到开封，所以金世遇想到自家兄弟就在那儿，于是就亲自押着粮车，前往开封。谁知好巧不巧的，进城没多久，就遇到李自成大军围城。 金英莲得知这个消息，自是慌了，急忙来找张奇哭诉。 张奇听了，点了点头，神色多少有些沉重，只不过还是安慰英莲一番。因为磨坊系统刚刚升级，如果要解开封之围，还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的。 等金英莲下去了，张奇一个人坐在书房中，躺在靠椅上，慢慢想事情。他觉得这次可能是时机来了，自己必须得做点什么，也许，改变这个世道就从开封之战开始？ 开封城中。 在开封城内，靠近南门，有一条东西胡同。在这条胡同的西头，有一个坐北向南的小小的两进院落。临街是一间铺面，写着“金记粥铺”几个字。 然而，铺面门板却紧紧关闭着，显然有些日子没有开业了。 随着细碎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少妇走到粥铺前，看着上面的牌匾嘆了口气，然后推开旁边的院门。 那少妇大约有二十八岁的样子，相貌端正，明眸皓齿，弯弯的眉毛又细又长，虽然算不得很有姿色，却也算是清秀。梳着当时在省城流行的苏州髮髻，脸上薄施脂粉，穿的是一件藕荷色汴绸褂子，四周带着镶边，一条素色带花的长裙，已经半旧了。脸上带有忧郁的神色，好像有什么沉重的心事压在眉头。 这少妇名叫惠兰，是金记粥铺的老闆娘。她的丈夫，正是张奇的便宜丈人金世遇的兄弟金不换。 她推开大门，发现家里有人，于是轻声道： “孩儿他爹！你出来一下。他爹！” 金不换听见妻子的声音，道： “回来了么？外面有什么消息？何婶婶来家里坐，你也进屋说话吧。” “是何婶婶来了啊。”惠兰说着话，进了屋。 她嘴里的何婶婶是邻居，名叫何青衣，平日里跟金家相处得像一家人一样。大家都喜欢何青衣，因为她为人耿直，心地善良，自己尽管很穷，遇到邻居有什么事，总要想办法帮一把忙。因为何青衣靠卖杂货为生，平日里走街串巷，认识的人也多，听到的消息也多。 惠兰进屋，又给何青衣添了水，坐在旁边。然后又问起城外打仗的事。 何青衣脸色不好，嘆道：“唉，李闯王的人马又回来了，又把汴梁城围起来了。外边人心惶惶，大街上谣言更多。我特地赶快回来，给你们报个信儿。” 金不换听了，脸色大变，半天说不出话来，当他端茶喝水的时候，手指不由得微微打颤。 何青衣听说，昨天李自成的人马打败了官军。左良玉的官军经不起李自成的勐攻，全都溃逃了。 一听这话，金不换全家人的心里都勐然一凉。在片刻中，大家面面相觑，无话可说。 何青衣自己是孤老婆子，生死都置之度外，可是她望着金不换一家老的老，小的小，不免为他们一家担忧，她不觉嘆了口气，又说道： “听说昨天夜里，抚台大人派他的公子出城，奔往京城求救。可是大家都说，朝廷这次集结二十万人马，很不容易，一傢伙在朱仙镇被打散，再想集结大军，只怕很难了。” 大家又问了些情况，有的何青衣知道，有的不知道。总的看来，情况十分不妙，李闯王这次再围开封，不攻破开封决不罢休，至少也要围得开封粮草断绝，自己投降。 第126页 金不换现在听了何青衣的话，他完全绝望了，脸色苍白，不住摇头嘆气。 何青衣又说道： “尽量存点粮食，不能光等着一家人饿死啊。” 金不换听了更加忧愁。家里并没有多的银钱，往哪里去买粮食？ 何青衣也嘆了口气，说：“在劫难逃啊！我认识一个李大嫂，是回城来走亲戚的。听说开封又被围，便赶紧收拾出城，谁知城门已经闭了。她向我哭着说，没想到回来看看爹妈，多住了几天，竟出不去了，家里还有丈夫儿女，不能见面，怎么办？她说得我心里也很难过。可是像这样情况的，在开封城内不知有多少人！” 金不换嘆道：“唉！家家户户，看起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金不换却不知道，他的哥哥金世遇也来到了开封，如今也被困在城里了！ 在被围困的开封城中，一交六月，粮食、青菜和柴火一天比一天困难起来。一般小户人家简直没法过生活。有钱人家想尽一切办法囤积粮食。越囤积，粮食越恐慌，粮价越上涨。粮商们因为粮食的来路已断，不愿把全部粮食卖完，往往藉口没有粮食而把大门关了起来，哄抬市价。官府起初三令五申，严禁粮食涨价，要粮商一定得按官府规定的价格出售。不但禁止不住，反而促使家家粮店闭门停售。随后官府就严禁粮商闭门停售，价格可以不限。这样一来，粮价就像洪水泛滥，不停地上涨。只有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家才能买到粮食，穷家小户望天无路，哭地无门，只好等着饿死。 众多的平民百姓既无钱买粮，又买不到粮，每日仅能一餐，而且一餐也只能吃个半饱。城内原有许多空旷的地方，长着野草。近日有许多人提着篮子去挖野草，但人多草少，没几天就被挖光了。 如果要挖野草野菜，就得到城外去。可是城门封闭，老百姓也出不去。 金记粥铺早就歇业了，不但粥铺没米，家里也快没粮了。 金不换在五月底的时候用各种办法存了点粮食。那时当铺还收东西，他家里能够当的东西都拿去当了，把所有的钱都买了粗细粮食。近来勉强度日，一日只吃两餐，其中有一餐是稀的。每天只是半饱，眼看着全家人一天天都瘦了下来。 有一天何青衣从外面回来，特地又来到后院，忧喜半搀地说：“明日东岳庙施粥，每人一碗。我一个老婆子是要去的，你们家去不去？” 金不换有些犹豫，心想这不跟要饭的叫化差不多了吗？ “现在顾不了那么多，脸皮一厚，拿着碗挤进去，人家施捨一碗，就可以救一天的命。”何青衣摇了摇头，嘆道。 惠兰心想，自家孩子小宝确实也饿得够可怜了，如能领到一碗粥，自己少吃一点，回来给孩子和丈夫也吃点，总是好事。她就决定要跟何青衣去。 金不换想了想，决定换件旧衣服也去，不然的话，家里的存粮真不知道还能吃几天的。 第二天，天还不亮，东岳庙东西长街上和附近的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有的站着，有的坐着，有的干脆躺在地上。那躺在地上和靠墙而坐的都是已经饿得没有力气的饥民。到处是老人、妇女和小孩。到处都有小孩子在叫着饿，还有抽泣声、啼哭声、唿喊声、吵嚷声。人越来越多，到底有几万人，谁也不清楚。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个大黑瓦碗或粗磁碗，等着施粥。 开封官府故意在东岳庙施粥，看似一片善心，其实是欺哄小民，敷衍塞责。如果真心要救百姓，为什么不分散在城里各个路口施粥呢？ 领粥的百姓最初都是怀着对官府感恩的心情而来，后来看到人这么多，而且越来越多，大家就开始抱怨起来，都知道像这样情形，有多少人能领到一碗粥啊。 天亮以后，饥民从各个方向像潮水般地汇集到东岳庙来。东岳庙附近本来已经人群拥挤，密密麻麻，不能透风，可是外面的人还在挤进来，已经有老人和小孩被挤伤，挤倒，但是迟迟都没有开始施粥。 一直等到巳时过后，上边烈日当空，人人飢饿干渴，有的人已经奄奄一息，倒了下去，有的人害怕倒下去后再也爬不起来，只得拄着棍子，互相搀扶。终于等到了施粥的时候，大家都拼命向前拥挤，每个人都伸长干枯的手，每个手上都拿着一个大黑瓦碗或粗磁碗，每个人都巴不得把手伸得比别人更长一些。可是许多瘦弱的老人和孩子，不但挤不上去，反而被别人挤往后边，有的被挤倒地上，随即发生了互相践踏的事情。有的地方因为人群拥挤而互相厮打。哭声、骂声、惨叫声、厮打声，混成一片。 “饿！饿！我饿！” 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这几个字。 忽然人群中愤愤地冒出一句：“人家姓李的和姓朱的争天下，把咱们百姓也拖在里头，叫咱们怎么活？” 不少人听了，都纷纷附和。官差听了，愣了一下，然后开始抓人、打人，场面一片大乱。金不换背着孩子，扶着惠兰，面如土色，幸好他们离粥棚还有一段距离，这才逃了开去。 官府在东岳庙施粥，一共三天。第一天，老弱和儿童被践踏死的有几十人，挤伤踏伤的有几百人；很多人等了一整天，领不到一碗粥，倒卧路旁，*哀号。第二天，官府派出一名典史，率领乡约五人、社长一人、吏目三人，带着许多衙役和丁勇，维持秩序。但情况仍然很乱，挤倒挤伤的人还是不少。初九又施了一天粥，以后就停止了。 第127页 施粥停止以后，开封百姓更加感到绝望。其实并不是他们能够靠着施粥活命，而是因为这施粥一停止，就意味着开封从此进人了绝粮的可怕时期。 过了一天，官府要搜粮的谣言传遍全城，有些地方确实已经开始搜粮，现在除了个别达官贵人和有钱有势的乡绅之外，一般平民百姓，包括一些殷实人家，人人感到恐慌，担心什么时候会来搜粮，把秘密贮存的救命粮食都搜去，大家就只好饿死。 金不换家中的粗细粮食不到一石，大部分是在义军重新围攻开封后，设法抢购来的。如今要搜粮的风也吹到了他们这里。 当天夜里，趁着更深人静，金不换夫妇将这些救命宝贝装进缸中，埋到地下。夫妇两个都是久饿之人，身子无力。所以等他们在茅厕的墙根下挖好坑，埋下缸，又填上土，天已经亮了。不换累得直喘气，浑身虚汗，回到屋中，跌在一把椅子上，嘆口气说： “唉，这世道真没穷人的活路了。” ☆、第九十三章 找着兄弟了 最近几天，开封城里开始偷转一张檄文，上写： 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李谕：照得开封被困，细民无罪。顷据探报，饥民倒卧街衢，老弱死者日众。本大元帅出自农家，深知百姓疾苦；原为弔民代罪，提兵莅豫，岂忍省会士庶，尽成饿殍！今特照告城中官绅：自明日起，每日日出后放妇孺老弱出五门采青，日落之前回城。义军巡逻游骑不再到大堤以内，对走近大堤采青者妥为保护。倘有城中兵勇混迹其间，意图窥伺骚扰，定予捕斩不赦。切切此谕！ 一开始，官府不惜余力地闢谣。然而，没几天，也许是知道纸包不住火，干脆就默认了这件事。 很快，开封官府也出了告示，晓谕百姓：从明天起，每日放妇女老弱出城采青。一交卯时，五门齐开，戌时关闭城门。 得到消息，金不换迟疑道：“要是我能去，总是要放心一些……” 何青衣摇了摇头：“城门稽查森严，青壮男人不准出去，也不准进来。不换兄弟，你在家带着孩子，让惠兰跟我去，我会照看好她的。” 虽然有些担心，但是家里余粮见底，要是能出城去采些野菜山药的，也能多活一天算一天。 惠兰轻声问道： “何大婶，明天咱们出哪道门啊？” 何青衣胸有成竹地说：“出西门。” 金不换问：“为什么不出宋门或南门？这两道门都离得近些。或者出北门也可以。西门那么远，你为什么要从那里出城呢？” 何青衣笑着说：“我可仔细想过了：上次开封被围，曹操的人马驻在东边和南边，宋门外和南门外都驻扎有曹操的人马，游骑也常到曹门外。这一次，看来他们还会在禹王台一带驻扎老营，虽说我是老婆子，可也不得不小心啊！” 金不换笑道：“大婶，你既是大老婆子，还怕他们么？” 何青衣也笑起来，说：“看你说的，虽然大婶是个老婆子，其实也只有四十几岁，不到五十。常言道：‘吃粮当兵满三年，看见母猪当貂蝉。’那曹操的人马军纪向来不好，能掳掠年轻妇女当然掳掠年轻妇女，掳不到时说不定连年纪大的也一样拉去。你大婶还想死后清清白白地去见何大叔，所以我宁肯多走几里路，要出西门采青。因为西门是闯王的人马，据说军纪很是严明的。” 不换夫妇听了何大婶这番话，感到很有道理。再说了，惠兰也还年轻，虽说不是什么美人，但也算得清秀。真要遇上什么贼兵，那就后悔莫及了。 第二天五更，天还没亮，何青衣就动身了。惠兰也早早起来，沿着大街小巷走了几里路，当来到开封西门时，太阳已经有城头那么高了。 城头上和城门洞站着许多兵丁，都有军官带领，还有许多丁壮，由乡绅团练带领，帮着守城。城门开了一条缝，只能过下一个人。吊桥已经放下来了。专门有一二十人在城头上管着绞吊桥的绳索。 采青的人正在陆续出城，但是城门口并不拥挤。因为是第一天放人出城，大家都小心谨慎，很不放心。尤其是年轻妇女，大都不敢出来。虽有一些少妇被飢饿逼得没有办法走出城来，那都是容貌比较丑的，穿着破烂的衣裙，故意连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其余大部分是老头子、老太婆，拄着拐棍，提着篮子。也有不少小孩跟着大人出城，但都是男孩和十岁以下的小女孩，十岁以上的女孩几乎没有。 两次开封被围，老百姓还没有一次像这样在战争期间出城采青。今天是第一遭，到底出城后是吉是凶，大家的心中都没有底儿。而且大家不仅害怕闯王人马，也害怕城里的官军和义勇。 过了吊桥，走过一片空地，来到一个地势较高的地方，向四处张望。眼前一片旷野，直到三四里外的大堤边，都不见一个走动的人，更没有看见一个李自成的人马。 何青衣又举目向远处看看，因为有大堤隔住，看不见什么动静，只是大堤外的某些高处，分明有义军的旗帜在阳光下飘动。何青衣更放了心，想道：“李闯王果然军纪严明，没有一个散兵游勇出来扰害采育的百姓。” 因为出城的人不很多，野菜很容易找到，不到中午，何青衣和惠兰就将大篮子采满了。两人感到十分干渴，也很飢饿，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弄点水喝。 第128页 两人就壮着胆子往大堤走去。有一些采青的人，想多采一些野菜，也往大堤走去。但到了堤边上，不少人怕遇见闯王的人马，又赶快回头走了，只有何青衣和惠兰走上了大堤。 堤旁有口水井，倒还没有毁坏，可能是闯王的军队曾经用过，连井绳和木桶都还在。两人提了一桶水，慢慢就着桶边喝水。 忽然，一阵马蹄声传来，两人一惊，回头看时，就看见从西面驰来一群骑马的人。也不知是不是闯王的人，何青衣和惠兰都吓得面如土色，刚想起身逃走，忽然听见堤上有声音叫她： “大娘，不要走。我们不扰害百姓，你不要害怕。” 何青衣听了，便不再跑了，她知道那些人骑着马，真要追的话，她总是跑不了。只有横下心来，希望听到关于闯王军纪严明的事是真的。 她壮着胆回头望去，只见那些人都已经站在大堤上了。中间有一个人看来是个头领，戴着麦秸凉帽，身材高大，骑在一匹青灰色的高头大马上。左右是几十个护卫的骑兵，每人手里提刀，背后还背着一支黑色的铁傢伙。看这装备，比寻常官兵还要精锐，也不知是不是闯王的人马。 “我叫王贵，这位婶子不要慌，我们不是闯军，也不是官府的人。我只想打听点事，开封城里，最近有一队粮商进了城，现在也被困在城里。他们是西城商会的，不知你们听说过么？”那个略有些胖的头领微笑着问。 何青衣听了，这才稍稍放心。不过她有些奇怪，这些不是闯军的人，怎么能在大军围城的时候，来到这片大堤的？ 王贵似乎猜到她的心思，笑道：“我们也是西城商会的，也卖粮草给李自成。所以就算在闯军阵前，我们也可以任意行走的。” 何青衣这才明白，原来这些人是粮商，能跟闯军做生意的，这可是做大买卖的主啊。而且骑着高头大马，人人提刀抡枪的，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城里的粮商我倒知道一些，不过谁是西城商会的，平时里也没打听。不过如果回城去，我倒可以问一下。”何青衣迟疑了片刻，然后说。 王贵点点头，向旁边一个卫兵示意，那卫兵跳下马来，取出一锭银子，给了何青衣。 “如果你问个准信，我送你一百两银子。这十两银子你先收下，就当是跑腿费了。明天或是后天的这个时候，就在这里见面如何？到时候无论成与不成，都有厚礼送上。我们别的东西不多，粮食倒是不少。”王贵笑着说。 一听“粮食”两字，何青衣眼都直了。这事她必须去做，至于那十两银子，何青衣推辞不掉，只得再三谢了，将银子藏在野菜下面。 王贵一招手，带着数十人掉头骑驰而去。 直到这队人马远去，惠兰这才松了口气，感到全身无力，刚才差点都要瘫在地上了。何青衣也擦了擦汗，心跳不已。 两人不敢在堤上逗留，赶紧回城。还好守门的士兵受到严令，不许騒扰出城采青的妇女，因此也没难为她们，只是抓去几把野菜，就放她们进城了。 何青衣记着王贵託付的事，到城里几个大粮商所在的地方去打听西城商会的事。果然很快就有了消息，在一家客栈见到西城商会在开封的主事人。 一见之下，何青衣就是一怔，觉得这个小老儿有些面善，可是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老者锦衣宽袍，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只不过谈吐之间，又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何青衣阅人无数，暗暗称奇，心道：“莫非这人是个暴发户？” 没想到她还真的猜对了，那老者就是个标准的暴发户。而且是靠女儿换来富贵的那种。 西城商会在开封的负责人本来不是他，只不过以他的身份地位，来到这里就是老大。所以当仁不让地以负责人的姿态出面。这个老儿就是张奇的便宜岳父金世遇金大官人了。 何青衣将城外遇到王贵的事，说了一遍。没想到面前这富贵逼人的老儿一蹦多高！ “什么，王贵那小子来了，哇哈哈，这下好了，我还以为我宝贝女儿不管我了！”金世遇喜出望外，有些得意忘形地说道，忘了屋里还有何青衣这个外人在呢。 金世遇来到开封城中，因为官兵戒严，所以消息不通，一时之间找不到兄弟的下落，反倒被困在城中，很是着急。现在总算得到西城那边的消息，既然是王贵亲自带人来的，要救他出城自然不是难事。只不过在出城之前，还是要找到金不换才行。 当下金世遇咳嗽两声，正色说道：“这位夫人送信有功，赏银百两。” 一旁的僕从大声答应：“我家老爷有赏！赏银百两！” 何青衣吓了一跳，心想这老儿还真是财大气粗。反正不拿白不拿，何况从城外传递消息，那可是冒着死罪，这银子还真是该得的。 “明天你若出城，就跟王贵那小子说，再等我几天，等我找到我兄弟再说。”金世遇想了想，又说道：“还有，告诉王贵，送个信给我姑爷，就说咱们不能看着开封城里的老百姓全都饿死，得想个办法。” 何青衣有些惊讶地看着金世遇，很想问你姑爷是谁，比皇帝还大吗？开封城被围，皇帝都没办法，他就有法子？ 只不过想想她只是送信而已，来回几趟就赚几百两银子，虽说以现在的粮价也买不了多少粮食，但总比天天吃野菜的好？ 第129页 于是何青衣答应了，辞别回家。 金世遇知道西城军到了城外，心情大爽，哼着小曲回房。不料一进屋，一个满头珠翠、绫罗衣裙的娇媚女子就跪下来，呜呜直哭。 “小宝贝，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就算是开封知府惹了你，老子也打断他一条腿！”金世遇忙搂着这娇媚小娘子安慰道，如今家里来人了，还都是精锐，他的底气不是一般地足。 “奴家还有个妹子，早就许了人家。听说官人在城外有人，能不能把我妹子送出城去。我可不想让她也陪着咱们饿死在城里。”这个娇媚小娘子是金世遇来到开封之后，某个大粮商送来的礼物，其中就包含这个叫阿娇的歌妓。 金世遇在西城的时候，碍于女儿的面子，也不好意思纳妾。到了外面，却没啥顾虑了，于是就笑纳了这些不一样的礼物。 “嗯，其实过些日子，我们都要出城去的。你就让你妹妹等一等，不用着急的。”金世遇不是很在意的说。 “不行，我就一个妹子，趁着这几天城门开放，让大家出去采青。要是过了这几天，万一城门又再关闭了，那就全完了。先走一个是一个，就算老爷可以买通官府让咱们出城，但如果到时候你带不了太多人，那可怎么办？”阿娇不依不饶，又是洒泪又是撒娇，金世遇无奈，只得答应了。 阿娇的妹子名叫阿秀，十六岁，寄住在一个老妇家中。阿娇虽是歌妓，却不愿妹子也沦落风尘，将自己赚来的钱都贴补给了妹妹，心想让她以后嫁个正经人家，也算得对得起过世的父母了。 让阿娇感到幸运的事，是遇到了金世遇。虽说被当成礼物送了人，但这老头对她还不错，看上去又是有钱有势，对她有求必应，而且将来肯定也能成为金大官人的姨娘，总算是从良了。只是牵挂着妹妹的事，要是能送出城去，早些见到未婚夫，她心里的石头就算是落了地了。 金世遇让人去找何青衣，将这事一说，又给了二十两银子。要何青衣带着阿娇的妹子出城，交给王贵，剩下的事就不用她管了。何青衣见也不是多大事，也就应了。 第二天早晨，惠兰很早就起来，准备同何青衣一起采青去。 何青衣带着惠兰仍是出西门，就在城关街口，站着一个十多岁的女子。脸上用纱罩着，也看不清模样，好多出城采青的年轻女子都这打扮，也就不以为奇了。当何青衣同惠兰姑嫂来到她面前时，她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好像只是偶然相逢，就随在她们身后一起走。 何青衣并没有向惠兰说起这事，三个人如同陌生人相遇，匆匆赶路，惟恐出城太晚。惠兰心里觉得奇怪，不知这个少女跟何青衣是什么关系？ 出城以后，惠兰就留了在西关附近，那里有不少妇女采青。她知道何青衣要去堤上见西城商会的人，她可不敢去，就留在堤下找野草野菜。 何青衣上了大堤，那年轻女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很快就到了堤上。 果然，十几个骑马的精兵，早就在堤上等着。还是王贵带队，毕竟事关总督大人的岳父，他可不敢怠慢，必须亲力亲为。 只不过见何青衣还带着一个年轻女子，却不是昨天所见的少妇，略觉诧异。 “见过王老爷，老身已打探到了西城商会，还见到了开封城里的那位主事老爷。”何青衣一见王贵，忙陪笑说道：“那位老爷让我传话，说是让你们等他几天，等找到了他的兄弟再说。还有，送个信给姑爷，就说咱们不能看着开封城里的百姓全都饿死，得想个办法。” 王贵点头，说道：“很好，你很守信用，没有骗我。来人，赏银送上。”他一听这话，就知道何青衣没有瞎编，因为这样的语气还有金世遇的家事，可不是外人可以编造的。 旁边一个卫士用布包了几锭大银，递给何青衣。 这次何青衣没有客气，好好地收在篮子里，用几片草叶盖住。又说：“那位老爷还说，他在城里收了一个姨娘，有个妹子要送出城去，请王老爷照顾一下。” 王贵闻言，笑得有些古怪，心想咱们总督大人这会儿要添亲戚了。不过既然是金大国丈发话了，自是要尽力去做的。现在西城的将领和官员们，背地里都叫金老头为金国丈。现在西城军已经很强大了，大家都相信，将来肯定是要夺天下的，张奇当了皇帝，金英莲就是贵妃，金世遇这个国丈还真的没跑。 “好，你回去跟金老爷说，就说我知道了，一切都按他说的办就是。” “呃，他也姓金？”何青衣一愣，随即知道失礼，忙道：“好的，老身这就回去说。” “什么他也姓金？”王贵也跟着愣了一下，忽然灵机一动，心想金国丈不是没找到他兄弟么，恰好这妇人好像也认识姓金的，那就顺便问问，“这些大婶，你还认识别的姓金的人么？” “认识一个，就是我的邻居。唉，昨天跟我来的那个女人，就是金家的娘子。”何青衣也没啥好瞒的，就说了出来。 “这姓金的人家，男主人叫什么名字，做什么营生？”王贵眼前一亮，加快语气问。 “他叫金不换，是个开粥铺的。”何青衣才说完这话就吓了一跳，因为这位将爷也一蹦多高。 第130页 “哇哈哈，这可好，总算找着啦！” “什么找着了？”何青衣很是讶异。 “金国丈的兄弟。”王贵笑着说，不过见何青衣更是茫然，知道说了她也不懂，就说：“城里的那位金老爷，去开封府是去找兄弟的。他要找的人，就是金不换，也是开粥铺的。如果这开封城没有第二个开粥铺的金不换，那就错不了。” ☆、第九十四章 相逢一笑救青衣 何青衣迷迷煳煳地走下堤坝，手里的篮子有些沉重。因为她提供了金不换的消息，王贵又赏了她一百两银子。 前前后后，何青衣就得了三百零三十两银子的赏钱。要是在开封被包围之前，这么多银子，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富婆了。 可是现在，这些银子也只是多买上几升粮食而已。由此可见，对一个国家来说，粮食要比黄金白银更加重要啊。 只不过聊胜于无，何青衣只是觉得命运弄人，没想到老老实实的金不换，竟然有一个了不得的兄长。那个什么西城商会在开封府的主事人，怪不得第一眼看到这人的时候，觉得有些面善呢，原来他是金不换的哥哥，长相多少有些相似。 这下子金家算是有救了，就凭西城商会的势力，就算不能出城，他们家也肯定饿不着了。说不定看在街坊邻居的份上，便宜卖点粮食给自己，那也等于多一条出路了。 到了西关下，惠兰早就等得心急，两人不敢挨得太近，远远地眉目示意。一人走一边，向城门方向回去。何青衣忍不住要将这消息告诉惠兰，低声说：“你家里的哥哥找到了。” “啊，什么？”惠兰一惊，“不换的哥哥么？” “嗯，惠兰呀，这下子好了，你们家要走运了。”何青衣不无羡慕地说，“你家里的那位兄长，是个大人物。现在也在开封城里，是西城商会的主事人，城里的军粮，都是向他买的。” “啊？”惠兰不由得震惊了。原先金不换写信给他哥哥，还说他的兄长是走江湖卖艺的呢，难道是开玩笑骗自己的？ “你回去就知道了。”何青衣说着，已经快到城门下了，就不再说话。 惠兰走在前边，何青衣走在后边。城门口有许多兵勇，凶神恶煞般地站成两行，正在盘问和搜查回城的人。惠兰很害怕，腿有些发软。何青衣一面故意慢走一步，一面在后面轻声说道： “莫怕，快走！” 惠兰咬紧牙关，在几个兵勇查过篮子之后，快步进城。回头就看见一个武官正在盘问何青衣：”你篮子里藏的什么东西？“ 何青衣的脸色一变，马上答道：“野菜。” “搜！翻开来！” 随即有个兵勇一把夺过何青衣的篮子，就势一倒，野菜撒了一地，露出来一包银子。武官当即命令把惠兰等几个走在何青衣前面的妇女都拦了回来，然后向何青衣喝问道： “你的同伴是谁？“ “我孤身一人出城，没有同伴。“ 那武官用手向惠兰和几个女子一指，问：“她们是你的同伴么？“ 何青衣摆头，说：“不认识，刚才在进城门时遇到的。“ 武官挥手，兵勇们已将何青衣已被五花大绑，又听那个武官问道： “你家住何处？” “我孤身一人，没有家。” “不想皮肉受苦，就说实话！” 何青衣知道必然无幸，把心一横，冷笑道：“我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要杀就杀，休想问出我住在何处。” 惠兰不敢再听，低着头快步进城。只觉得心跳得利害，已经逃出很远，还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脸色灰白，腿发软，想起何青衣被五花大绑的样子，想哭，又不敢哭。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回到了家，惠兰推开而入，跌跌撞撞，险些扑到金不换身上。金不换奇道：“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快把大门关好……”惠兰靠在门前，快要支撑不住了。 金不换问：“何大婶不在后边？” 惠兰说：“她出事儿了，真吓死人。你快快关门！” 金不换给惠兰倒了一杯水，她喝个干净，喘了一阵，这才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只不过，什么找到兄长的事，却一时忘了说。 从这天起，惠兰不敢再出门，而且城门也关闭了，不再放人出去采青。 金不换出门去打听何青衣的事，很快有了消息。 官府已经给她定了罪，罪名是拐卖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妇女，得了几百两银子。这几天城上天天有兵勇在望风，清清楚楚地看见她领着那个年轻貌美的妇女翻过大堤，过了很久一阵，她独自回来，那个女的却没有再露面。这些情形都被站在城上瞭望的兵勇看清了，所以进城的时候，不查别人，偏偏就查她的篮子，看到两百两银子，这才把她拿下。 何青衣什么都不肯招，受了酷刑。被打得死去两次，都被冷水喷醒。后来一想：反正画是死，不画也是死，不如画了，死得快一点，免得活受罪。这样，她就在纸上画个“十”字。如今是非常时期，因此叛了剐刑，明天午时行刑。 惠兰听了，登时放声痛哭。金不换一时无语，嘆道：“这个世道，活着也是受罪，死就死吧，一了百了。” 第131页 “对了，我这两天慌了神，忘了一件事。”惠兰勐地醒悟，忙道：“我听何婶子说的，说是你的哥哥也在开封城中，他是来找你的，却遇上闯军围城，也被困在城里了。” “啊，这下可怎么办啊？”金不换听了，登时捶胸顿足，恨道：“难道老天要灭我金家？都怪我，写什么家书，害得兄长也被困城中！” “别急，听何婶说，兄长是个大人物，不会有事的。”惠兰犹豫了一下，这样说道。 “什么？大人物，哈，真是好笑……” 正说着话，忽然隔壁屋子传来哭号之声，极是悽厉。 金不换感到身子不断颤抖，只不过他还是找来梯子，搭在墙边，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隔壁人家的小院里，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五六个兵勇，正在搜粮。一个兵勇把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扭住两只胳膊，另外一个兵拿着一把纳底子的长针往小孩的皮肉里面刺，已经刺进几根。他的父母和祖父母都跪在旁边哭着求饶。但兵士们毫不心软，根本不听。那个拿针的兵丁嚷着： “你们说不说？粮食到底藏在哪里？你们不说，我就再刺一根。” 于是一根钢针又刺进小孩的皮肉里。小孩放声哭叫，惨不忍闻。大人们拼命磕头，为孩子哀求饶命。 金不换只瞥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正想着怎么藏起来才好，院门便被人一脚踢开。几个兵勇走了进来，金不换回头一看，登时慌了神，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惠兰忙上前扶起，幸好摔得不重。 “官府有令，从即日起粮食统一分配，不得私藏！快交出粮食，免得皮肉受苦！”兵勇们喝骂着，开始在四处搜粮。 金不换的幼儿宝来，只有三岁，本来在屋中睡着，很快被兵勇抱了出来，拿着长针，作势欲扎。惠兰哭倒在地，不住磕头。金不换瘫倒在地，发呆不语，眼中尽是泪水。 “果然是兵不如匪，嘿嘿，这世道，连我都看不下去了！”院里正闹得慌呢，却传来这么一句话。那几个兵勇登进炸了窝，喝道：“敢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定是反贼，来啊，杀贼立功拿赏钱啊……” 但随后就像被人突然捏住脖子一样，再发不出一点声来。 原来院子里忽然进来了七八个人，每人手里一根火铳，对准这几个兵勇。显然，进来的可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贵，在开封城中有这样武力的，除了周王府，就是抚台衙门，也不知出现在这座小院的，是何方神圣了。 那些人当中，却有一个胖老头，锦衣宽袍，富贵逼人，双手背在身后，迈着八字步，一步一摇地走进来，然后走到抱着小孩的兵勇面前，一脚踢出。那兵勇不敢躲避，硬挨了一脚，然后假作抵受不住，向后跌了出去。至于手里的小孩，早就被那老头的护卫抱走了。 “不换贤弟，为兄来迟了啊，呜呜呜……”那老头儿念白叫唱都快出来了，双手一张，向着金不换便抱！ “你……你是谁？”金不换吓了一跳，想说我不是断袖！死不也做啊。 “我……我是你的兄长金世遇啊！” “啊！”金不换惊得呆了。 惠兰却是又惊又喜，没想到何青衣说的没错，家里的兄长真是一个大人物！ 金不换却是不敢相信，问：“你是我哥哥，你叫金世遇？” “我是啊，我会拉胡琴，还会唱曲！” “哥哥！”“贤弟啊！”“呜呜呜……” 于是兄弟相逢，抱头痛哭，上演了一出悲喜大戏！ “来人啊，咱们兄弟相逢，要痛饮一番。这几个黑不熘秋的东西有些碍眼，给我扔出去！”金世遇忽见那几个兵勇低头不语地站在那里，登时发起飈来。 “是！”几个护卫提着短铳，抓起那几个兵勇，直接就扔出院门去。 “多谢，多谢，都是咱们有眼无珠，多有得罪！”那几个兵勇就像倒地葫芦般滚了一地，却不怒反喜，言谢而去！ 金不换如在梦中，惠兰从一个护卫手中接过孩儿，悲喜交集。 “这里非久留之地，贤弟，你和弟妹收拾一下，跟我走吧。”金世遇看了一眼这破旧小院，摇了摇头，又吩咐道：“旁边屋子太吵，叫他们别闹了。” 几个护卫答应了，便去驱散了隔壁的兵勇。 很快，许多街坊邻居都过来了，跪了一地，向金老爷拜谢救命之恩。 金世遇很是得意，大手一挥：“小事，小事，不足挂齿……” 众邻居看着金不换的眼神，充满了惊讶，羡慕，种种不一而足。 只不过金不换忙着收东西搬家，也顾不得享受一下这种人前显摆的快意了。告别了邻里，金不换夫妇抱着孩子，跟金世遇回到了西城商会在开封的会所。 谁也想不到，这座会所里面，足足有五百名西城火枪兵守卫！当然，除了张奇或是岳举，只不过张奇也想不起来了。反正金世遇当初押粮进城，岳举是知情的，就派了五百人手护卫。要知道这可是号称西城的金国丈啊，岂同寻常。 当晚，西城商会开封会所，大设宴筵，庆祝哥俩平安相逢。两人都忘了，什么叫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开封城中，现在每天都饿死上百人啊。 第132页 还好的是，金世遇总算是穷苦出身，说了句人话，那就是让人传话，说是叫姑爷想想办法，别让城里的老百姓都饿死了。 所以，后世的人读史至此，也没话好说。毕竟人家也说了，要救民于水火的。 人家兄弟相逢，喝上几壶的，也不算个事！ 酒席上，开封城西城商会的人，轮番敬酒之后，这才退去。 金氏兄弟却是把酒言欢，直喝得酩酊大醉。 “哥哥，你不知道，这些日子来，咱们胡同里饿死多少人哪……”金不换摇摇晃晃地说。 金世遇也瞪着眼道：“你还不晓得，做生意的也一样苦啊，卖米的崔家，崔应星的叔伯兄弟崔应朝一家人昨天就被绑走了，理由是囤货居奇。倒是开封城里的大士绅，有权有势，虽然也受苦，也出粮，人还不至于遭殃。至于那些非官非宦的殷实之家，就不好了。从前说‘米珠薪桂’，如今粮食就是命。前天我亲眼看见卖珠宝的一家子，夫妻俩去买米。他们掏出来整把的银子和珍珠、玛瑙，买到的不足二升米。有几颗米掉在地下，夫妻俩抢着去捡，可是一颗珍珠掉在地下滚动，他们连看也不看。把米捡完后，赶紧逃走，惟恐被别人抢去。” “这世道，怎么得了？”金不换长嘆一声，想起何青衣的事，不由得唏嘘不已。 金世遇提着壶只顾倒酒，忽然想起一件稀奇事，又说： “不换啊，有件古怪事儿，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要告诉第二个人；万一走漏出去，是要杀头的。” 金不换神色紧张，吃吃地道：“大哥，你说吧，我对谁都不说。” “嘿嘿，这件事啊，还真十分奇怪。” 金不换抬着杯子，喝了一口，眯着眼问：“何事令你奇怪？” 金世遇笑道：“听说，城里好些大官们，暗中吩咐他家中的奴僕伙计们秘密造船。好端端的在城里造什么船的，你说好笑不好笑？” 金不换大惊：“怎么会有这样的话？这是怎么回事儿？” 金世遇说：“我是官府的大粮商，自然有消息。” 金不换喝不下去了：“城里造船，难道开封城会被水淹？” “管他淹不淹的，反正到时咱兄弟都回西城了，管不着这事……”说着，金世遇伏在桌上，鼾声大作，居然睡着了。 金不换却睡不着了，他虽不是本地人，也在这里生活了好些年了，也知道一些本土的风水，心想：“这太怪了。目前正是天旱，黄河水并不大啊。既然如此，不可能发生水灾，好端端的，开封城里造什么船？” 正自胡思乱想，忽然酒席外面传来惠兰的声音：“不换，不换，你也喝醉了吗？” “啊，我……我没醉。” “何婶婶的事，你说了没有？” “唉呀，我忘了说了。”金不换一惊，不顾一切地去摇金世遇，很快就把他摇醒了。 惠兰也不再避嫌，走到一旁坐下，和金不换一起，向金世遇说起何青衣的事来。 “啊，这个妇人出事了，唉，你们也不早说。”金世遇听了，酒也醒了一半。 他得知金不换的下落，还得多亏了何青衣，于他们兄弟有恩。除了何青衣，王贵在城中还有眼线，这才将消息送进城中。金世遇得了信，及时赶到，救了侄儿。要不然，被那些兵勇逼起粮来，如果被钉上几针，小孩也有性命之忧。 “好了，贤弟，还有弟妹，你们不用着急。别说何青衣是被人诬陷的，就算真的杀官造反，我也保她无事。”金世遇还是底气十足的样子。心想，要是官面上救不了人，老子就发兵灭了他丫的！ 当着金不换夫妻的面，金世遇叫人进来，吩咐一番，意思就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何青衣无事，不然的话，直接就占了开封城，谁也别过了！ 金不换夫妇见兄长话都说到这个份了，也没其他法子，只能选择相信。 当晚无话，各自去睡。 次日一大早，西城商会的人一起出动，各走各的路子，从抚台到典史，甚至王府中也不放过，许下大批粮草银两，天下还有什么事办不成的。 很快，何青衣就被无罪释放。 金不换夫妇带着小孩，亲自去牢门口接了她。 何青衣因为受了刑，身体很虚弱。于是雇了辆板车，将她送到家。这一下，又惊动街坊邻居，大伙儿都惊呆了。 没想到一个原来被官府定为十恶不敕的罪犯，金不换都能直接从死牢里把人弄出来，这可了不得了。这得多大的能耐啊。 于是，投身为奴者，送女求荣者，举家投靠者，蜂拥而至。金不换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惠兰扯着耳朵，逃离了这座大杂院，又回到西城会所。 ☆、第九十五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崇祯十五年，李自成在攻打开封失利后不久，为了招降小袁营的袁时中，听了牛金星等人的话，决定将号称闯营军中第一支花的慧梅嫁给袁时中。 虽然高夫人并不同意，却没有办法，只好去跟慧梅说这件看起来有些不妥的婚事。 高夫人拉着慧梅的手，暗暗难过，低头说道： “慧梅，我有一句话要对你说。这话不是我的意思，闯王也是为了天下大事，他让我跟你说。当然，他是一军之主，又是一家之主，他的话说出来，你做女儿的可得听啊！” 第133页 “只要是闯王吩咐，叫我死，我也不会眨一眨眼睛。”慧梅说着，心里却觉得奇怪：什么事，夫人会用这种口气对我说呢？ 高夫人慾言忽止，轻轻地嘆了口气。 “慧梅，你已经长大了。常言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来我打算过几个月后，等我们打下了开封，再谈你的婚事。可是现在既然闯王已经有了主意，我就按照他的意思同你说明。闯王和我如同你亲生父母，女儿的婚事得由父母做主啊！” 慧梅的脸色又通红起来，觉得高夫人的话有点奇怪，但又想，既是提亲，只能是西城的那个傢伙，虽说对他又爱又恨，但是想到要是能嫁给这个坏小子，心里只感到甜甜的，不禁又是羞涩，又感到幸福。 慧梅再也不好意思说别的话，也不敢看高夫人，心里七上八下，唿吸急促起来。高夫人停了一会儿，终于说道： “如今有一个袁时中前来投顺，年纪二十五六岁，人品长得也不错。此人尚未娶妻。闯王的意思是把你许配给他，让我来给你说一下。因为我们很快就要出发去攻打开封，这亲事就算定了，马上就要换庚帖，送彩礼，两三天内你就要出嫁了。” 慧梅一听说袁时中这个名字，就好像一闷棍打在头顶，一瓢冷水浇在嵴樑上。她万万没有料到闯王会把她许配给这个姓袁的。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过了片刻，她忽然双膝跪在高夫人面前，头俯在高夫人怀里，哭着说： “妈，我没有别的心愿，只愿跟在你身边，永远也不嫁人，不管是什么样的将领我都不嫁，死也不嫁！” 高夫人早已料到慧梅会不肯嫁给姓袁的，她自己心中也很痛苦，抚摩着慧梅的肩膀，勉强忍住自己的眼泪，耐心地劝说慧梅。但不论她说什么话，慧梅都听不进，只说自己不愿出嫁，一面说一面哭泣。 高夫人越发难过，明晓得这件事是牛、宋二人出的坏点子，闯王决断得太仓促，不该一言为定，但是木已成舟，又有什么法儿呢？看着慧梅越发哭得伤心，她恨不得告诉闯王，换一个姑娘嫁给姓袁的。但回心一想，万万不可。闯王已经当着袁时中的两位军师的面亲口许下这一亲事，都知道是慧梅，袁很满意，怎么能随便更换？ 夜深了，别人都已睡去，慧英还在帮助高夫人准备慧梅的婚事。她也认为慧梅这次被迫出嫁，必须在陪送方面搞得好些，才能使慧梅心中的好受一些。当然，在军中一切都要从简，所以嫁妆也无非是许多珠宝细软，外加压箱的几百两雪花纹银。 终于，一切都准备完了，慧英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里，深恐惊醒了慧梅。进得房来，却见桌上还点着一支蜡烛，慧梅和衣歪在床上，见她进来，眼睁睁地望着她，一点睡意也没有。她想说话，可是慧梅的眼泪“刷”一下子流出来了。她不知说什么好，只得催劝慧梅脱了外衣，她自己也脱了外衣，两个人睡在一起。过了半天，她才突然说了一句： “女孩儿家，总得有这一天哪，人人都免不了，也不过你先出嫁罢了。” 慧英和慧梅相对垂泪，竟无语凝噎。 高夫人仍然为慧梅出嫁的事操不完的心，一直忙到深夜。 第二天起来，高夫人又将各样事检视一遍，深怕有什么疏忽，使慧梅增加伤心。早饭以后，她将慧剑叫到面前，反覆叮咛： “你要好好照料慧梅姐姐。不管遇到什么情况，纵然在两军阵上杀得难分难解，你总不要离开慧梅姐姐身边，不能单独跑去冲杀，要紧的时候更要寸步不离。你比她小两三岁，要多听她的话。有时即令她责备你几句，你也不要放在心里。慧剑，你也是没有一个亲人，你就同她亲妹妹一样！” 一番话说得慧剑这姑娘也感到难过，同时想起来在第二次攻开封时阵亡的黑虎星哥哥，噙满眼泪，轻轻点头，哽咽回答：“我记在心里了。” 从昨天开始，老营的人们一面忙着给慧梅准备嫁妆，早饭后，在几个有经验的婶婶、嫂嫂照料下，就按照当地的风俗习惯，给慧梅梳装打扮起来。 慧梅的头髮本来又多又黑，现在梳了头，脸上又施了粉，搽了胭脂，真是云鬓堆漆，桃脸照人。可惜一双眼睛平时明如秋水，而现在却红肿着，分明带着哭过的痕迹。大家又帮她穿上红缎绣花袄，繫上红缎绣花百摺裙，戴上凤冠，肩披霞帔。惟一使她显得与一般新娘不同的，是腰间系了一口宝剑。 当高夫人进来时，她已静静地坐在床边，低着头默默不语。她心里十分难过，但到了这种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一些女眷和女兵们随着高夫人一起进来，一见慧梅的打扮，都嘻嘻哈哈议论起来： “慧梅这一打扮，真是跟天仙一样！” “天仙算什么，那嫦娥奔月就少了一把宝剑。可咱们慧梅处处都比得上嫦娥，偏偏多了一样东西，就是宝剑，使她显得英气勃勃，不同于一般美人。” “听说袁姑爷也是一表人才。” “这真是天生的一对呀，打灯笼也难找。” 大家七嘴八舌说个不停，慧梅听了心里就像刀割一样。 到了上房，闯王夫妇已经坐着等候。老营中的管家婆吕二嫂赶快说：“姑娘，给闯王和夫人磕头。”慧梅拜了一拜，跪下去磕了三个头。她想说什么话，但喉头被一股涌出的热泪堵塞着，说不出来。高夫人也觉得难过。倒是闯王面带微笑，说道： 第134页 “慧梅，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要难过。” 慧梅说：“我跟随着养父养母多年，生死不离。现在虽然打发女儿出了门，可是我身在袁营，心在闯营，变成鬼魂也不会离开养父养母！” 慧梅说罢，泣不成声。闯王听到慧梅说出来不吉利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再说什么。 慧梅又噙着泪给高一功和尚神仙磕头。老医生的心中发酸，拱手还礼。 随即从远处传来了鼓乐声，知道花轿快到了。慧梅迴避到东厢房中，坐在慧英的床上。过了一阵，鼓乐声进了村中，放了三眼镜，又开始放鞭炮。鼓乐声和鞭炮声直响到老营的大门外。 慧梅被人用一方红缎蒙了头，由两个姑娘左右搀扶，在鼓乐和鞭炮声中向外走去。她哭得很痛心。偶尔听见自己身上的环佩丁咚声，头上凤冠的银铃摇动的情韵，她越发哭得伤心。妇女们将她扶进轿中，又用红线将轿门缝了几针，免得在路上被风吹开。 花轿被抬起来了。慧梅知道四个人抬着花轿开始走了，她恨不得用头碰花轿,在心中哭道： “唉唉，张奇你这坏傢伙，你在哪里？谁知道我的心啊！我这心啊！” 高夫人率领众家夫人和红娘子，还有慧英和姐妹们，都到大门外送慧梅上轿。她们虽然都捨不得慧梅走，有人同情慧梅，更担心慧梅嫁给袁时中可能苦恼终身，都不免落泪，红娘子和姑娘们更是忍不住泣不成声。 慧梅的女亲兵骑在马上，走在花轿左右，听着轿中哭声，个个心碎，强忍着眼泪。轿前鼓乐，轿后骑兵，轿中哭声，走在坎坷的大道上，渐渐远去。 李自成为了招抚袁时中，不惜将慧梅下嫁，可谓用心良苦。然而，闯营上下的人最近几年一直顺风顺水，以为天下垂手可得，竟将西城的龙吟先生一事忘了。 就算慧梅记在心里，她也不好意思提起。 早在李自成几天前打算将慧梅嫁给袁时中的时候，闯营中就有几个低级将领悄悄出营，将信送了出去。这些人都是西城军派往各地的暗哨。很快，通过飞鸽传书，密信就到了西城。 而张奇一收到这封密信，登时就怒了，一脚将面前的桌椅踢翻，拔剑而起，大喝一声：“来人，给我把岳举叫来，老子要去打仗了！” ☆、第九十六章 倒霉的小袁营 张奇本来还不想太早介入到中原战场，就让李自成他们去破坏这个旧世界吧，所谓不破不立，将来收拾旧河山也省点力气。 可是没想到连连几件事，都突破了他的底线。张奇就有些纳闷了，是不是对李自成他们太好了一点？西城这边一直玩人口换武器，让起义军越来越强，终于强大到了忘乎所以了。 也许李自成、田见秀等人，都已忽视了西城还有一个龙吟先生？ 要不然，怎么敢就将慧梅许配给神马袁时中一个土匪头子？这也太打脸了，简直就是对张奇的无视。叔可忍，神不可忍啊。哇呀呀，张奇拍案而起，这下子，註定有人要倒霉了。 西城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动员起来，总计出动三万大军，其中包括一万骑兵。这些都是从喀尔喀部弄来的战马，一人三马，这样的配置可算豪华了。 两万步兵也不简单，火炮营就占了五千人的编制。而其他的一万五千，大部分是火枪兵，再加一些刀盾手什么的，基本实现了火器化。这样的军队，在当世可算无敌了。 于是，一天之后，西城军火速出发，前往河南，第一个目标，正是那个倒霉的土匪头子袁时中！ 在路上，张奇乘在骏马上，一路指点江山，好不意气风发。岳举在旁，说起小袁营一事来： “这个袁时中，我早就知道了。在毫州一带还有一个袁老山，起义比他早，所以袁老山的人马称为老袁营，他的人马就称为小袁营。这人倒有许多长处，人马的军纪还算讲究，还用了一些读书人，看来是一个有出息的人物。如今闯王想要招揽他，不惜用结亲的法子，也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我原不想管这些破事，只想着把那些满蒙鞑子灭了就算了。没想到李闯却来这一出，他不知道慧梅是我的人么？连我的人也敢动，我看他是不想混了。岳举，这次出兵，咱们直接占了中原，省得他们乱闹闹地，除了祸害地方，对国家就没一点好处。”张奇听了，只是冷哼一声。 在原来的歷史上，李自成进京之后，虽有心也学着歷代开国帝王来治理天下，可惜手下没有能人，他也只是一个粗人，有心无力，结果很快就遭到惨败。虽说推翻了朱明王朝，但给天下苍生带来的却是一场劫难。张奇说他于国于民没一点好处，倒也不算说错。 离小袁营在开封城外的驻地还有二十余里，忽然，路边出现一个衣裳破烂、蓬头垢面的村姑，跪在路中，拦住西城军的去路。 因为拦路的是个女子，并不对大军有什么威胁，所以前面的斥候也并未驱逐，甚至连消息也懒得传一个。事实上，路上还有不少难民，难道遇上一个就要上报，那也报不过来。 “你们是闯王的义军么?我要告状!”一个丫环模样的少女，跪在泥地里，哭泣不起。 张奇勒住马，感到很是讶异，不禁想起七品芝麻官来，心想我带着这么多人，前唿后拥的，至少也得算个八府巡按吧？居然遇到拦路告状的了，倒也新鲜。 第135页 于是，张奇决定客串一把，当个包青天，吩咐道：“来人啊，让那女子起来回话。” 他翻身下马，早有人送来座椅，于是当地而坐，开始审案。 “小女子名叫喜儿，是财主黄施仁家的丫环。我哥哥大牛，也是这家财主的僕人。黄施仁鱼肉乡里，用高利贷骗了我父母，我家没钱还债，先是用我哥哥抵债，后来说不够数，又要我也去抵债。后来，黄施仁欺负我，我父母知道了，说要去告官，在路上被黄施仁派人堵住，活活打死了……” “黄世仁和喜儿？这不是现实版的白毛女么？”张奇又是吃惊又是好笑，不过听了喜儿后来说的事，再也笑不出来了，也是面前没有桌子，不然他就要拍案而起了。 “你是说黄施仁用高利贷逼得你家破人亡，那好，这案子本官接了。来人啊，去抓黄世仁到案……” “民女还有一状要告……”喜儿却并未表露出感激的喜悦来，反倒还要接着告状。 “还要告谁？”张奇诧异道。 “我要告你们的人！”喜儿忽然咬着牙，恨恨地说。 “啊？”张奇倒是愣住了。旁边希木不高兴了，说道：“你这村女，咱们总督大人要学包青天，替你申冤。你倒好，不识好人心，咱们的人谁惹你了？你要敢诬告好人，小心反坐，打你个皮开肉绽。” “哼，民女死都不怕，还怕什么皮肉受苦？”喜儿毅然说道，“我要告你们小袁营的袁将爷，是他不分好歹，颠倒黑白，草菅人命！听说闯王是为咱们穷人替天行道的，可是小袁营的人，却杀了我哥哥！” “小袁营？”张奇张了张嘴，没想到居然有人来告袁时中的状？这下更有意思了，于是张奇笑了起来，说道：“喜儿，你放心，我虽然不是李闯王的人，不过，天下的事我都能管。” “你不是闯王的人，又能管天下事？难道你是皇帝？”这下轮到喜儿胡涂了。 希木笑了：“我家总督大人，还真的能管天下事。那个明朝的胡涂皇帝，现在自身难保，什么也管不了！” 喜儿虽然弄不明白，不过也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于是她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小袁营驻扎在她们村，因为传闻闯王的军队是为民做主的，不少人都去告状，请求为民申冤。喜儿的哥哥大牛也去了。 而黄施仁因为平日里坏事做尽，知道很多穷人要找他算帐，于是扮成一个书贩子，想要逃走。只不过却被小袁营的人拦下了。 “袁将爷，你莫信他的瞎话。他不姓陈，也不是卖书的。他姓黄，名叫黄施仁，是咱们牛家庄的大财主，在村里作威作福，欺压乡邻。你一动刑，他就会说出实话。” 屋里空气突然一变，片刻间寂然无声。那个穿蓝绸长袍的中年人面色如土，张皇失措，赶快站起，两腿打颤。袁时中先打量叫作大牛的年轻人，随后向惊恐的富户问道： “原来你刚才说的都不是真话？” 中年人低头不语，越发颤慄不止。 大牛恨恨地说：“他枉读圣贤书，还是个黉门秀才，祖上也是做官宦的，在乡下依仗他家有钱有势，专意欺压平民。我的父母就是被他打死的，我妹妹喜儿也被他欺侮。请将军大人为民做主啊。” 袁时中听到说这个中年人原是黉门秀才，又将他通身上下打量一遍，看出来这人确实是个斯文财主，笑着问道： “他说的都是实话么？” 中年人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正要跪下去恳求饶命，却听见袁时中连声说：“坐！坐！”他惶惑地望望时中，重新坐下。 袁时中向大牛问：“你怎么知道他家中底细？” 大牛回答说：“因为欠了他的高利贷，我只好做他家的奴僕抵债，所以最知底细。” 袁时中的脸色一变，骂道：“混蛋！该死！我宰了你这个无义之人！” 大牛一时莫名其妙，慌忙跪下，分辩说：“将军老爷，小人所说的全是实话。倘有一句不实，愿受千刀万剐！” 袁时中怒目望着大牛，恨恨地说：“你想要我杀你的主人么？我虽做贼，决不容你！……来人，给我捆起来，推出去斩了！” 立刻进去两个亲兵，将大牛绑了起来。 “我死得冤枉啊！死得冤枉啊！……” 袁时中催促亲兵快斩，并且对大牛说道：“你以仆害主，毫不冤枉！” 大牛从屋中被推着出来，挣扎着扭回头，恨恨地说：“我死得冤枉，确实冤枉。原来你白投闯王旗下，并不是替天行道的人！” 袁时中对亲兵说：“他敢骂老子，多砍几刀！” 大牛被推到院中，破口大骂。亲兵们对他连砍数刀，他才倒在地上，疼痛乱滚，骂声不绝。又一个亲兵踏着他的身体，就地上砍了两刀，割断他的首级。庭院中一片血污，将外面围观的众百姓和喜儿惊骇得目瞪口呆，不忍多看。 袁时中向黄施仁问道：“我已经替先生处分了不义奴僕，你还有什么话说？” 黄施仁站起来说：“请将军赏赐一条蓆子，将我的这个无义奴僕的尸首裹了，埋到村外。” 第136页 袁时中点头说：“你真是一个长者，好心肠！”他吩咐亲兵们用蓆子将尸首卷了，抬往村外掩埋，又问黄施仁：“你现在打算往哪儿去？” 黄施仁回答说：“我实想逃往毫州，但怕又被将军手下抓到。” “既然这样，我派几名弟兄送你出五里之外。” 黄施仁深深一揖，说道：“承蒙将军厚爱，得以不死，并承派人护送，实在感恩不尽。只要平安脱险，他日定当报答将军。现在就向将军告辞。” 袁时中也不留他，吩咐手下将领袁大洪派了四名弟兄，专程送黄施仁一程。袁时中觉得要对读书人有礼，还亲自将黄施仁送出堂屋口，拱手相别。 喜儿一面哭，一面将这事说了。 西城军中，不少人围在张奇身旁，听了这事，都气得发抖。 “这什么义军，根本就是土匪，是非不分，冤杀好人！” 张奇听了，反倒平静了下来，因为忽然觉得，这事的发生不是偶然。白毛女的故事，在每一个年代都有可能发生。 袁时中虽然是造反了，只是为了谋取个人富贵。他虽是粗人，却对读书人有种莫名其妙地敬重，因为他知道，只有进入士大夫的圈子，他才能得到真正的富贵。 那怕这个黉门秀才如何地鱼肉乡里，对袁时中来说，那些泥腿子只是贱民而已，是死是活，于他没有半点关系。那怕他本人也是泥腿子出身。 而袁时中根本就没想过，从他得到富贵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忘记初心了。当初他啸集山林的时间，登高一唿，说的都是为了穷人求活命。但是当他有数万之众，拥有一定的权势之后，心里想的就只是一己之私了，而那些穷苦大众，早被他视若蝼蚁。忘本这两个字，说的就是这一类人物。 只是短短一瞬间，张奇就想了很多，发现自己也有成为思想家的潜质啊。 “替天行道……”张奇嘴里喃喃说道。替天行道这四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难啊。 想到这里，张奇站起身来，对希木说：“你派几个人，传我军令，把这黄施仁速速抓来。然后，咱们再去小袁营，把这件事好好说道说道。” “遵令！”希木很是激动地答道，然后出去安排。十几个斥候分派出去，相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多谢将军为民女做主！”喜儿喜极而泣，又再跪下谢恩。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这老天吧。苍天有眼，让我出现在这个世上，不然的话，嘿嘿，这里的一切，最终不过一抔黄土。”张奇忽然很是感概地说，摆了摆手，翻身上马，率着西城军快速往小袁营驻军的山村奔去。 希木对喜儿还是同情的，让人护着喜儿，也骑在马上，跟着大军前行。 午时刚过，小袁营一片喜气洋洋，敲锣打鼓，辕门上也披红挂彩，显然也颇为看重结亲之事。 “来了，来了，闯王的人来了！” 果然，不远处烟尘大作，一队精锐骑兵疾驰而来。 忽然，袁时中惊道：“不对，不是闯王的人马！”正要下令全营备战，但四面八方都出现精锐骑兵，将小袁营团团围住。 小袁营虽然号称数万，能战之兵也不过五千，而且都是大刀长枪扁担之类，正是当时农民军的标准装备。要是以多打少，打打官军还行，遇上了这样铁甲重装的骑兵，那就抓瞎了。 还没等小袁营的弓箭手射箭，那些骑兵们手里的火铳就响了，一两百步的距离，竟然枪枪着肉。打得小袁营是人仰马翻。 接下来就简单了，骑兵冲击，远的火铳打，近的马刀噼，杀得小袁营的人马四散奔逃。 在袁时中目瞪口呆之中，根本就没怎么交手，小袁营就完了。跑的跑，降的降，只剩下袁时中和狗头军师刘玉尺，与及几个亲信将领，被数十把火铳一指，都当了俘虏。 西城军分出人手，将四五千俘虏押到一边。小袁营中，只留下袁时中和他的亲信等人。 张奇命人布置刑场，然后就找张桌椅坐下了。袁时中等人面面相觑，不知这是那路人马，怎么会突然袭击，灭了小袁营。也不知他们要怎样对付自己，都是忐忑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不到一个时辰，一队快马赶来，有斥候传信，说是抓到黄施仁了。 “很好，本案的重要人犯到案，咱们就开庭公审。希木，村里的乡亲父老都来了么？”张奇拍了拍手，然后问道。 “来了，就是辕门外等着呢。”希木道。 “很好，让乡亲们进来，咱们这回要开个公审大会。”张奇有些兴奋地说。 牛家村的百姓能来的都来了，就为看个新鲜。 “现在，请公诉人上场。”一个西城军中的文员说道。 希木咳嗽一声，走到众人面前，说道：“我以公诉人的身份，向黄施仁、袁时中等人提起诉讼。”众村民哪里见过这个，到处透着新奇。 很快，黄施仁被押到场上，一脸灰白神态，早被吓得丢了魂，一直站起那里发抖。先是喜儿出来哭诉，围观百姓好多都受过黄施仁的欺压，纷纷叫骂：“杀了他，杀了他！” 希木又叫人传证人，最后又问了黄施仁的口供，证明事实无误。于是下令，将黄施仁扔到人群当中，乱棍打死。 第137页 众百姓有仇报仇，有冤申冤，将黄施仁拳打脚踢，打成一堆肉酱。还等不到西城军用军棍打，这货就直接断气了。 接下来便是审讯袁时中，罪名是冤枉好人，乱杀无辜。然后又放告，就是让附近的百姓告状，果然，袁时中又添了好多罪名，都是纵兵抢掠之类的事。 就连他的狗头军师刘玉尺，也是一样，这货的坏水也不少，按罪当诛。 而这个时候，闯王送亲的队伍也来了，却被西城军的人拦在营门外。 田见秀亲自带队送亲，算是给足了小袁营面子。没想到这里却发生了变故，不明身份的军队守住路口，不让进去。 田见秀大惊，急忙上前，却见小袁营被人围了起来。辕门处居然设了一个刑场，远远便听到有人喝道：“现在将犯人袁时中、刘玉书、袁大洪等人验明正身，押赴刑场，听候判决。” “不好，是西城军的人！”田见秀和西城打的交道不少，自然认识西城军的装束。他眼力不错，很快就看见张奇坐在哪里，逍遥自在的看戏。 “龙吟先生息怒，还请刀下留人！”田见秀见状大惊，急忙纵马赶来。 张奇冷笑一声，说道：“我宣布，犯人袁时中，犯有抢劫杀人罪，冤杀好人罪，证据确凿，罪无可赦！判决死刑，立即执行！” 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惊恐万状的袁时中身旁，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看着他有些玩味地说：“袁时中，你还真是该死。你知不知，慧梅是我的人？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娶她？就算没有喜儿告状这事，你也死定了。” “啊，什么，慧梅是你的人？”袁时中听了，面如死灭，一时追悔莫及。“我……我不知道此事，不关我的事啊，是闯王硬要把慧梅嫁给我的。” “李自成那边的事，我会找他算帐。姓袁的，你反正是死，就不用多想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一个跑龙套的命。” 张奇说完，看着袁时中扭曲变形的脸，冷笑一声，然后把手一挥，刀斧手手起刀落，袁时中人头飞起！ 田见秀惊得一愣一愣的，跳下马来，看着倒地的无头尸体，还特么穿着新郎倌的喜袍呢，如今却身首异处了，这才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啊！ 田见秀也不知说啥好了，只是唉声嘆气一番，心想：“都怪我，以为这个西城的龙吟先生身边美女太多，把慧梅给忘了。没想到，现在惹来祸事了。” 张奇看着他笑了笑：“田将爷来了正好，顺便把喜酒喝了。来人啊，奏乐，开宴！”这倒好，他借着小袁营设的喜宴，自个儿先吃上了！ 慧梅的花轿抬进门来，虽说进的还是小袁营，可是如今却姓张了。 如花俏靥上，泪珠儿未干，却露出会心的微笑。 张奇一手抬着酒杯，一手去掀开轿帘，携起慧梅的纤纤细手。虽然这是一双拉弓舞剑的手，指间掌心有几个硬茧，但也有着女子的柔宛。慧梅一手掀起红盖头，看着张奇微微一笑，晕生双颊，千般温柔，万种风情，尽在不言中。 “对不起，我来迟了，让你受苦了。不过，以后再不会这样。你愿意嫁给我吗，如果愿意，就请跟我来，让时间来证明，我在这里发誓，再也不让同样的悲剧重演。”张奇举起酒杯，将酒水洒在地上，以此明誓。 “万岁！万岁！”忽然从西城军中，传来如山一般的轰鸣。 慧梅眼中闪着激动和幸福泪光，低声说：“我愿意，我当然愿意。” 张奇忽然从心底响起一首熟悉的歌曲，那温情浪漫的旋律，仿佛在空气中流转： 我踩着不变的步伐 是为了配合你到来 在慌张迟疑的时候 请跟我来 我带着梦幻的期待 是无法按捺的情怀 在你不注意的时候 请跟我来 别说什么 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别说你不用说 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当春雨飘呀飘的飘在 你滴也滴不完的发梢 戴着你的水晶珠链 请跟我来 别说什么 那是你无法预知的世界 别说你不用说 你的眼睛已经告诉了我 当春雨飘呀飘的飘在 你滴也滴不完的发梢 戴着你的水晶珠链 请跟我来 ☆、第九十七章 崇祯最后的日子 李自成将鞭子轻轻一扬，同时将左手中的杏黄丝缰轻轻一提，乌龙驹缓缓前进。不需他说出一句话，整个扈驾的官员、骑兵、黄伞和仪仗，都在斜阳的照射下，肃静地向钓鱼台方向走去。大明京都西城上的守城军民用吃惊的眼光向城外观望，不敢放炮，不敢叫骂，甚至没有喧譁之声。 如今以钓鱼台和玉渊潭为中。东以三里河西岸为界，向南去也以小河的北岸为界，在大约方圆三四里内，都成了大顺皇上驻跸的禁地。 虽说这个大顺皇帝有些窝馕，先是三围开封，却被西城军击破罗汝才部，杀得那些农民军四散奔逃。人送外号曹操的罗汝才，也被炮决而死，算是死得英勇悲壮了。李自成只得退去，总算免了损兵折将的危险。然而开封府也就失之交臂了，要知道他在城下死了多少精锐部下啊，能不生气嘛。 第138页 可是面对强势的西城军，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含恨退走。 接着又是西安，原是李自成打算定都称帝的地方，也被张奇亲提一旅，先取城池，又迴转来一阵乱枪，打得闯军落花流水，狼狈而逃，刘宗敏、袁宗弟、李过等好几个大将都负了伤。 张奇占了西安，改号长安，虽未定都，却有争霸天下之势。李自成被这一吓，乱了头绪，决定直取大明京城，到时天下传檄可定。他却没认真想过，这个念头多么幼稚。 反正大顺军中两大军师，宋献策和牛金星，都全力支持这个计划，因此闯军上下，也没有人觉得有啥不妥的。 很快，就兵临城下，等着进京了。 宋献策按照昨夜与刘宗敏等商定的计划，抬头向东南望一望藏在微云中的太阳，躬身向李自成道： “陛下，此时大概有已时二刻，可以向城上宣布汝侯刘爷的奉旨晓谕了。” 李自成点点头。 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周密。随即那位骑自马的将领又来到城濠边上，先向城头上空放一响箭，然后收弓在臂，双手捧着刘宗敏的一张文告，用浓重的关中口音，一字一字地高声念道： 大顺倡义提营首总将军汝侯刘谕： 谨奉永昌皇帝圣旨，晓谕城上军民与内臣。明朝气数已尽，尔等均我臣民。义师进入北京，定在今日黄昏。只听炮声一响，尔等速开城门。大军弔民代罪，纪律一向严明。入城之后，百业照旧，市井无惊；布新除旧，共享太平。倘敢闭门抗拒，不肯立即献城，定遭屠戮，以示严惩。切切此谕，务须凛遵！ 刘宗敏的这一通文告，由声音洪亮的将领重复宣读三遍，城头上鸦雀无声。 李自成见城中军民都惊得呆了，甚是满意，哼了一声，迴转马头，返回行在去了。 当大顺军由李过和李友率领的两三万先锋步骑兵毫不费力气击溃了在沙河市防的数千京营兵，长驱来到德胜门外时，驻节永平的蓟辽总督王永吉派人送来的十万火急的军情密奏侥倖送进正待关闭的朝阳门，直送到通政司。 通政习堂上官一看是六百里塘马送来的军情密奏，不敢拆封，不敢耽误，立刻送进宫中。密奏称：吴三桂已于十六日到达山海关，随同进关来的二十万宁远各地百姓和将士眷属暂时安置在关内附近各地，他本人将率领数万精锐边兵星夜驰援京师，恳求皇上务必使北京坚守数日，以待吴三桂的援兵到来。 “吴三桂果是忠臣！” 恰好干清宫的掌事宫女魏清慧前来添香，听见皇上用力以掌拍案，心中大惊，但皇上接着说的一句话她没有听清。她赶快掀帘进来，看见皇上喜形于色，顿感放心，柔声说道： “皇爷，为何事手拍御案？” 崇祯说道：“吴三桂已率领数万精兵从山海关前来勤王，北京城不要紧了！” 魏清慧说：“皇爷，既然有了天大的好消息，吴三桂即将率关宁精兵来解北京之围，请皇爷稍宽圣心，到养德斋御榻上休息一阵。” 崇祯望望她，没有做声，继续在思索着蓟辽总督王永吉的军情密奏。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 “吴三桂果然是一个难得的忠臣，已经从山海关率领数万精兵来救北京！” 魏清慧望着皇帝，激动得两眼眶充满热泪，嘴唇欲张又止。遵照崇祯朝的宫中规矩，关于一切朝中大事，宫女们连一句话也不许说，不许问，所以魏清慧装做去整理香炉，悄悄地揩去了激动的热泪，同时在心中嘆道：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但愿上天和祖宗眷佑，国家逢凶化吉。” 崇祯不由得握住魏的一只手，语调真挚地说道：“倘若蒙上天与祖宗保佑，北京平安无事，事定之后，朕将封你为贵人，使你永享富贵。”魏宫人当崇祯握住她的一只手时，由于事出意外，不觉浑身一战，又听皇上说出了这样的话，赶快挣脱皇上的手，跪地叩头，颤声说道：“叩谢皇恩！”此时此刻，她一方面感激“天语恩深”，一方面也明白已经晚了，认为是命中注定她不能受封，只能以宫女身份为皇上殉节。所以在照例叩头谢恩之后，小声地呜咽痛哭。 然而，吴三桂的关宁军迟迟不见到来，大明京城中的臣工渐渐失望了。 “诸臣误国误朕，个个该死！”崇祯恨恨地说，泪流满面。他很清楚地知道，不会有人来勤王了，京都早已成为孤城。大明江山完了，无论是谁，此刻都没有回天之力了。吴三桂没有来，也不会再有什么人来救驾了。崇祯皇帝这回真的变成孤家寡人。 数日之后，大顺军在内应外合之下，京城四门大开，李自成大军进了京都。 干清宫的宫女们都知道李自成的人马已经破了外城，就要攻破内城，皇上不是自尽，便是被杀。想着她们自己一定将被姦淫或者杀戮，大祸就在眼前，分成几团，相对流泪和哭泣。 只有魏清慧没有同她们在一起哭泣。她刚才跟着干清宫两三个头面太监悄悄地站立在贴近东暖阁的窗外窃听。当二位皇亲从干清宫退出时，她暂时躲进一处黑影里；后来吴祥进到暖阁中向皇上请旨，她又站到窗外，所以皇上在亡国前的动静，她较所有的宫女都清楚。当崇祯从暖阁中出来时，她赶快脚步轻轻地走回干清宫的后边，先告诉别的宫女：“姐妹们，皇上要回养德斋，都不要再哭了。”然后她回到养德斋的门口，恭候圣驾。 第139页 崇祯的心绪慌乱，面色惨白，既想着自己的死，也想着许多宫眷、太子和二王的生死问题。他由魏清慧迎接，回到养德斋，颓然坐到龙椅上，略微喘气，向这个居住了十七年的地方打量一眼，不觉嘆了一口气。魏清慧赶快跪到他的面前，用战慄的低声说道： “国家之有今日，不是皇上之过，都是群臣之罪。奴婢和干清宫的众都人受皇爷深思，决不等待受辱。皇爷一旦在干清宫中举火，奴婢等都愿赴火而死，以报皇恩！” 崇祯的心中一动，想道：“莫非她窃听了朕与二位皇亲的密谈？”倘若在平时，他一定会进行追问，严加处分，但是此刻即将亡国，他无心理会窃听的事，对魏清慧说道： “为朕换一双旧的靴子！” 魏清慧赶快找来了一双穿旧的靴子，跪下去替他换上。崇祯起身而去，只有王承恩跟随。其他宫人，都不准跟来。 煤山之上，崇祯惨然一笑，嘆口气说： “今日亡国，出自天意，非朕之罪。十七年惨澹经营，总想中兴。可是大明气数已尽，处处事与愿违，无法挽回。十七年的中兴之愿只是南柯一梦！” 王承恩听了这话，对皇帝深为同情，心中十分悲痛，但未做声，赶快从荒草中找来几块砖头垫脚，替皇帝将黄丝绦绑在向南的槐树枝上，又解下自己的腰间青丝绦，在旁边的一棵小槐树枝上绑好另一个上吊的绳套。这时王承恩听见从玄武门城上和城下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特别使他胆战心惊的是陕西口音在北上门外大声查问崇祯逃往何处。 王承恩躬身问道： “皇爷还有何吩咐？” 崇祯摇摇头，又一次惨然微笑：“没有事了。皇后在等着，朕该走了。” 他此时确实对于死无所恐惧，也没有多余的话需要倾吐，而且他知道“贼兵”已经占领了紫禁城，有一部分为搜索他出了玄武门和北上门，再前进一步就会进入煤山院中，他万不能再耽误了。于是他神情镇静，一转身走到古槐树旁，手扶树身，登上了垫脚的砖堆。他拉一拉横枝上的杏黄丝绦，觉得很牢，正要上吊，王承恩叫道： “皇爷，请等一等，让奴婢为皇爷整理一下头髮！” “算了，让头髮这在面上好啦。朕无面目见二祖列宗于地下！” 崇祯索性使更多的长髮披散脸上，随即将头插进丝综环中，双脚用力蹬倒砖堆，抓着丝绦的双手松开，落了下来，悬挂着的身体勐一晃动，再也不动了。 王承恩看见皇上已经断气，向死尸跪下去叩了三个头，说道：“皇爷，请圣驾稍等片刻，容奴婢随驾前去！”他又面朝东方，给他的母亲叩了三个头，然后起身，在旁边不远的小槐树枝上自缢。 崇祯出了玄武门以后，消息立刻从干清宫和坤宁宫传到了相邻的几个宫院，然后传遍了紫禁城中。当时除干清宫中的魏清慧等很少的几个宫女外，都不知道皇帝出宫去是为自尽殉国，一般宫女还以为他是逃出宫了。 明朝的宫女被选入宫，一般在十岁以前。她们多是畿辅各州县人，一旦入宫，便没有再同父母和家人见面的日子。除非遇到国家大庆之日，出于“皇恩浩荡”，一部分年纪较大的宫女才被放出宫，由家人领回，自行婚配，但这样的机会很少，大多数宫女都只能终身深闭宫中，老死为止。由于她们的特殊情况，一旦亡国，没有一点逃生的办法。 坤宁宫的掌事宫女吴婉容和干清宫的魏清慧，不仅因为她们分别是帝、后身边管事的宫女头儿，也因为平素深明大理，处事正派，深受全体宫女的尊敬。在李自成破了居庸关以后，警讯传来，她们就在见面时互相商定，一旦北京失守，帝、后殉国，她们就跟着尽节，决不偷生苟活，受“贼”淫污。 她们都是出身良家，八九岁被选进宫中，在宫中长大，在宫中读书识字，将忠君看成了天经地义最高原则，也将女子的贞节看得比生命还要珍贵。 魏清慧在亡国前曾受到皇上的恩宠，只是没有蒙受“召幸”。她心中明白，倘若国家不亡，她十拿九稳会受到皇上“召幸”，得到封号。这一点朦胧的宠爱，使她更增加了必死的决心。 昨夜，当崇祯骑马出了午门以后，皇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命吴婉容来干清宫向魏清慧询问究竟。趁这次见面机会，吴婉容悄悄说道： “清慧姐，外城已经失陷，听说是守城的人自己打开城门，迎接贼兵进城。这内城也没法守住，眼看会落入贼手。一旦内城失陷，我们都是深受皇恩，决无偷生失节之理。三宫六院，大小都人，都在看着你我二人。一旦贼人进了紫禁城，阖宫慌乱，你是干清宫的管家婆，威望最高，到那时候，魏姐呀，你可要替大家拿定主意啊！” 魏清慧紧紧地握住吴婉容的手，小声说道：“婉容，你说得很是。到了亡国时候，我们好几千都人姐妹，没有一点活路。都人与太监不同。太监们可以逃出宫去，有地方可以暂时寄身，没有受辱失节的事。这几千都人姐妹，都是十岁前选进宫中，年纪较小的深闭宫中将近十年，年长的深闭宫中十多年到二十年，从来没有再看见父母家人，在北京城中有什么亲戚和同乡，一概不知。她们无处可以躲身，留在宫中要受污辱，出宫去遇到坏人也是受辱，受辱还不如死。都人姐妹们一不幸托生成女儿身，二不幸选进宫中，三不幸遇到亡国惨祸……”她忽然说不下去，忍不住呜咽起来。 第140页 吴婉容不禁热泪奔流，颤声说道：“魏姐，你快说吧，皇后身边我不能离开太久。” 魏清慧接着说：“几天前我已经想好了。一旦城破，皇上和皇后必殉社稷，我们大家一起为帝、后尽节，死在一起。各宫院都人姐妹，有志气的可以跟我们一起尽节，但不勉强，到时候你来找我好啦。我在干清门外等候。” 吴婉容说：“坤宁宫和寿宁宫的宫女们因平日受皇后深思，到时候都愿尽节。” ………… 经过昨夜三更时候的这次谈话之后，这两位宫女头儿再没有机会谈话。到了今日五更，崇祯皇帝从玄武门出宫以后，吴婉容果然只留下四个年纪较大的宫女守着皇后的尸体，其余全部宫女都跟着她来到干清门外，同跟在魏清慧身边的干清宫宫女汇合。随即，寿宁宫、钟粹宫、承干宫的大部分宫女都来了。翊坤宫因为袁皇贵妃没有死，宫女们不忍心离开主人，没有前来。有些官院，平日同干清宫、坤宁官来往不多，消息闭塞，宫女们多没有来。不到天亮，聚集在干清门的宫女约有三百人。 魏清慧站到干清门的台阶上向大家高声说道： “都人姐妹们，我们受皇家豢养之恩，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身为女子，贞节不可失。西华门外护城河，河水又清又深，是我们很好的尽节处。贼兵快要进入紫禁城，有志气的姐妹都跟我来！” 魏清慧跳下台阶，左手拉着吴婉容，从内右门的前边向南跑去。 从干清门奔往西华门，一般应该先向西走，到内右门折而往南，穿过后右门，再穿过中右门，最后穿过宣治门，还得折向东南，在皇极门和午门之间走过金水河桥，才能往西去奔出归极门，绕过武英门前到西华门。 魏清慧带着大家从内右门前边向西，走出隆宗门，然后一直往南，再由武英殿红围墙与崇楼之间过一座金水桥，绕过武英门南边的金水河，就可以奔出西华门了。 走这条路，既可以免除三次上下高台，纵然敌兵从午门进宫，也不会迎面相遇。魏清慧在后宫如沸、群情慌乱之中，为大家选择了这条路线，足见她不愧是崇祯皇帝身边的“管家婆”，在几千宫女中威望最高。 当大群宫女从武英门前金水河南边慌慌乱乱地奔过时，天色已经亮了。有十几个太监从归极门（右顺门）出来，一边向西华门逃跑一边向宫女们说：“你们快逃，贼兵已经进午门了！”宫女们听了这消息，有许多人登时腿发软了，有的人抓住松树走不动了。魏清慧又是唿唤，又是催促，带着大家往西华门继续跑。 当魏清慧同吴婉容回到西华门外时候，那两三百宫女都在惊慌无计地等着她们，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人已经不像从干清门出发时那样怀着慷慨尽节、誓死无悔的决心了。 这时候，远处已经传来马蹄声，显然是敌军已经入城了。 魏清慧向吴婉容看了一眼，接着向宫女们高声叫道： “姐妹们，贼兵已到跟前，有志气的跟我来！” 她奔到河边，纵身跳入水中。吴婉容第二个跳进水中。紧跟着，大约有三十多个宫女跳入水中，多是干清宫和坤宁宫的人。但十之八九的宫女不肯投水，在惊慌中各自逃命。其中大部分跑过石桥，向南长街和北长街乱跑。 有的宫女依稀记得京城的什么地方住有同乡或亲戚，逢人问路，居民们才知道紫禁城已经失陷，皇上在黎明前逃出宫了。另外一部分宫女无处可去，只好退回西华门内，循原路奔回自己宫中，听天由命。 一支黑衣精锐骑兵进了皇城，很快封锁了各个宫门路口。这支军队有些奇怪，居然还有上百女兵，用来看管数千宫女。 落水的宫女大多被救了起来，也有几人溺亡。而魏清慧和吴婉容都没有死，又被救了回来。 李自成的大军一进城，就被无数火铳指住。 “这里已被西城军占领，投降免死！”各个城头涌出无数精锐的士兵，将大顺军尽数包围。原来，西城军半夜就混入城中，兵不血刃就占了京城。这是张奇早就准备好的计划，为的就是不让李自成的大顺军进城，避免京城受到损失。 大顺军见大势已去，何况本来就是西城军的手下败将，几乎没有人敢于反抗，很快就做了俘虏。 倒是李自成和刘宗敏等人见机的快，转身就纵马狂奔，逃出了西城军的圈套。 张奇知道李自成的结局很不好，也就懒得管他，由他自生自灭去了。 在干清宫中，张奇坐了坐皇帝的龙椅，却发现也没什么好坐的。这玩意又冷又硬的，还没有后世里的廉价沙发好坐！ 冰冷冷的金銮殿，似乎没有一丝人气。这里记载着一个王朝的兴衰，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人去楼空后，此地但留昔日荣华，留与后人感慨而已。 他只在殿里呆了片刻，就兴趣索然地离开了。 然后，又来到崇祯平日里批改奏章的地方。他想起宫里的那些太监和宫女，怎么安排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想了想，就让人去把崇祯身边的使唤宫女叫来问话。 “你就是干清宫的管家婆？” 没想到强盗头子也知道自己的浑号，魏清慧不禁脸一红，又感到有几分诧异。却低头不语。她一心求死，投河自尽，却又被人救起，虽说已没了再去寻死的决心，但对于这个逼死大明皇帝的贼人，却是充满着愤恨的。 第141页 张奇目光温和地盯着魏清慧的脸，带着欣赏地看了一阵，点了点头：“怪不得那个呆子皇帝也对你动心，果然有几分姿色！” “啊！”魏清慧登时脸上又红又白，颇为惊惧，没想到果然被这贼人看中，看来清白不保！只恨自己没有死成，这下可怎么好？ “你不用害怕。我召见你，只是和你说几句话而已。”张奇知道她的想法，暗暗好笑，他可没有霸王硬上弓的习惯。“我打算在皇宫这里成立一个大明宫博物馆，将来给后人参观。你有没有兴趣，做这个博物馆的馆长？” “什么大明宫博物馆？”魏清慧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对自身的安危反倒忘了。 “就是一个陈列文物、与及歷代皇帝生活用品、记录歷史资料的地方。这么大的皇城，要是荒废了，那多可惜，这可是劳动人们的血汗和聪明才智凝结成的国家财产。”张奇随口说道。 “啊，难道你不打算当皇帝，不住在这皇宫里？”魏清慧也不知那来的勇气，出口就问道。 “做不做皇帝，这个么，暂时还没想好。不过看来下面的人都希望我当皇帝，只怕还是不能冷了众人的心。”张奇嘆了口气，老实说，他对当皇帝还真多大兴趣。 “你不想做皇帝，为什么要造反，逼死大明皇帝？”魏清慧讶异地问。 “因为天下的穷人都快要被饿死了，很多人只好起来造反。如果我不管这事的话，大明内乱会越来越严重，最后会被关外的满清趁虚而入，取而代之。真的被满清占了京城，你可以想想，是什么后果？”张奇抱着手说道。 “啊，难道真的会这样么？”魏清慧大是震惊，她自然也听说过满清的一些事情，知道后金鞑子有几次甚至还打到京城下，还好每次都自己退去了。 如果那些鞑子进了京，只怕宫里大多数人都会寻死，而大明的百姓也会沦为异族的奴隶。亡国灭种的可能，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魏清慧吓出一身冷汗来，看着张奇魁梧的身影，也就没有那么痛恨了。因为他说的不错，要是没有他，这天下还得继续乱下去。 张奇召见魏清慧，只是满足一下对大明宫女的好奇心而已。不过他对于成立大明宫博物馆，倒是真的有这个想法的。他不想住进这座皇宫中，也不想让这里荒芜。唯一的办法，就是成立博物馆，将来给人参观，光靠门票也足以维护了。 张奇让魏清慧退下，然后又让人去找岳举，商议消灭吴三桂的事情。 坐在干清宫中，张奇开始考虑下一步棋怎么办。李自成已不足为患，张献忠跑到四川去了，其他的流寇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虽然南京那边，可能会另立几个傀儡皇帝。这些都不算个事，到时候兵锋一到，那些歷史上的跳樑小丑们，就会像地上的灰尘那样，一扫而空。 如今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吴三桂和辽东的东虏。 张奇和李自成不同，他压根就没过要召降吴三桂。 一个可以出卖国家和民族利益的人，根本没有留下来的必要。所以，在张奇心中，吴三桂是必死的。 只不过要用什么方法，可以同时击败满清和关宁军，来个一劳永逸，岂不是好？ 坐在紫檀木的大座椅上，张奇闭目思索。那些以往看过的歷史资料，点点滴滴地涌入心中。 “有了，就这么办！”张奇很快有了办法。 歷史上，吴三桂勾结满清，在山海关大败李自成，于是清兵入关，让大明的百姓从此陷于苦难之中。 显然，山海关一战是个关键。 既然老天让我来到明末，那么就不能让歷史重演。山海关大战正好是个契机。就让那一片山河，成为多尔衮和吴三桂的葬身之地。 ☆、第九十八章 一战定干坤 京城中，一间看似普通的四合院内，张奇和岳举、王贵、牛刚、混天虎等武将，还有傅郎中、鲁成、陈彬等文官，正在召开一个军事会议。这个会议的主题就是准备对吴三桂用兵，并且一举打掉来犯的满清八旗精锐，为下一步消灭后金做准备。 “李小四在草原上送来的几次探报都很实，这次又送来探报，料已证实。吴三桂已经往渖阳借兵，我大军更应该星夜东征，抢在东虏南犯之前一举将吴三桂打败。只要在山海卫打个胜仗，就可镇住东虏气焰，使东虏不敢南犯，这叫做敲山震虎。”岳举说。 “听说吴三桂的关宁兵训练有素，又听说满洲也要南犯，正是西城军出力报国的时候了。我只望大家努力，不负所望，再建奇功！”张奇一锤定音地说道。 在张奇率军亲征山海关的同时，另一支队伍，也从辽东出发，从山海关的另一边逼近。 这是满清的八旗，为了配合吴三桂，迎战张奇的西城军，尽起后金的青壮精锐，尽数出征。 为了这次南征，多尔衮一直就在加紧准备，十天以前就抽调满洲与蒙兵各三分之二，汉军旗的三顺王、续顺公等步骑兵的几乎全部，集中在盛京及其附近地方，粮秣辎重齐备，随时可以启程。 四月初九日上午，摄政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率领多罗豫郡王多铎、多罗武英郡王阿济格，还有汉军三顺王、续顺公，满洲贵族的贝勒、贝子，以及八旗的几位固山额真、梅勒章京等带兵将领，在堂子里奏乐，行礼，十分隆重，只是因为大军已整装待发。 第142页 之后，多尔衮一声令下，放炮三响，声震大地，城内城外以及远郊近郊的列队等候的大清步骑兵一齐启程。 此后将近三百年间，不仅满族的命运，实际是整个中国的命运，从这震天动地的炮声中开始了。如果是原来的时空，李自成在十几天后就要全师覆灭，他本人将走上无可挽救的大悲剧道路。 这是十几年来满洲军队向长城以内进兵人数最多的一次，行军序列和进入长城的路线都是计划好了的。摄政王带着一群朝廷大小文臣和朝鲜世子以及世子身边的陪臣，走在大军的中间略后，携带的辎重最多。这是南征清军的“大本营”，不但部队的行动由这里发出命令，每天由盛京送来的禀报，也由摄政王批示。走在“大本营”前后的是上三旗（注释：上三旗－－即正黄旗、镶黄旗和正白旗。）的人马，不仅是因为上三旗在清军中最为精锐，更重要的是上三旗歷来是大清皇帝直接掌握的部队，好像皇帝的“御林军”，如今理所当然地归摄政王直接掌握。 由于山海关没法通过，所以按照原定计划，大军离开盛京后向正西方向走，然后再向西南，从蓟州、密云境内找一两个口子进入长城，占领一座城池屯兵，稍作休息，再谋进攻北京。 洪承畴回答：“现在李自成进犯山海，我大军应该从此转道向南，轻装前进，直趋山海。原来我们不知吴三桂有向我朝借兵之事，臣只想到第一步是如何进入长城；第二步是在山海与北京之间占据一坚固城池屯兵；第三步是击溃流贼，占领北京；第四步是招降吴三桂，迫使他献出山海关，打通关内关外的大道。如今军情变化，以臣愚见，请摄政王将原谋划的几步棋并为一步走。也就是说，将招降吴三桂，打通山海关，击溃李自成，并成一步棋走。王爷睿智过人，遇此意外良机，何必再像往年一样，走蓟州、密云一带的艰险小路，替吴三枝独战强敌，留着他坐山观虎斗？” 多尔衮不觉将两掌一拍，脱口说道：“好，你说到了我的心上！”但马上又问了一句：“倘若吴三桂仍然忠于明朝，不肯投降，我军岂不被挡在山海关外？” 洪承畴已经胸中有数，立即回答说；“依臣看来，吴三桂并非明朝的忠臣，只是借忠于明朝之名对我朝讨价还价耳。如摄政王在此时处置得当，使吴三桂献出山海关，投降我朝，可不费过多的唇舌。” “你怎么知道他不是真有心做明朝忠臣？” “当流贼过大同东进的时候，崇祯下旨调吴三桂去北京勤王，蓟辽总督王永吉也亲到宁远催促。崇祯既下旨叫吴三桂赴京勤王，又命他不要捨弃宁远百姓，此系崇祯一大失策。但是当时吴三桂手下有四万精兵，可以分出两万人护送百姓，他亲率两万人疾驰入关，再从山海驻军中抽出三千精兵，日夜兼程，驰抵北京，代替太监和市民守城。倘能如此，一则北京必不能失，二则守居庸关与昌平的明军士气为之一振，不会开关迎贼。所以单就吴三桂借保护宁远百姓之名，不肯迅赴危城，以救君父之难来看，能够算是忠臣么？” 多尔衮轻轻点头：“说得好。再说下去！” 洪承畴接着说道：“倘若吴三桂真是大明忠臣，当他知道崇祯殉国之后，应该立即三军缟素，一面为崇祯发丧，誓师讨贼，一面号召各地义师，会师燕京城下，义无反顾。然而臣问了杨珅，吴三桂一没有为崇祯痛哭发丧，二没有号召天下讨贼。可见他一直举棋不定，首鼠两端，私心要保存实力是真，空谈恢復明朝江山是假。臣建议王爷趁此良机，迅速向山海关进兵，迫使吴三桂向我投降，献出山海城。倘若我不迅速迫使吴三桂投降，一旦山海城被流贼攻占或吴三桂投降流贼，李自成留下少数人马据守山海，大军迅速回守北京，我军此次的进军目的就落空了。” “臣在出关之前，曾在山海卫驻军多日，故对山海卫地理形势较为清楚。洪武年间，徐达率领明军北征，将蒙古兵赶出长城，开始修筑山海城。歷代以来，靠长城以界南北。所谓山海关，是指山海城的东门而言，所以山海城的东门修建得十分坚固雄壮。门外又有瓮城。瓮城虽小，然而城墙高厚，与主城一样难攻。关门向东，而瓮城门偏向东南，所以攻关之敌纵然用红衣大炮也不能射中山海关门。瓮城之外，又修了一座东罗城，可以驻屯人马。明朝行卫所之制，所以将近三百年来，此地并未设县，称为山海卫，习惯只称山海。而山海卫的西城墙在徐达眼中并不重要，只是匆忙修筑，城墙又低又薄，城楼比较简陋。后人增修西罗城，只想着备而不用，草草从事。吴三桂如与流贼决战，必在石河两岸和石河滩上。一旦战败，贼兵乘机勐追，必随关宁败军一起进入西罗城。李自成大军进入西罗城，乘关宁兵惊魂未定，攻破卫城不难。以臣愚见，请摄政王復书吴三桂，谕其投降我朝，同时我八旗兵从此转路向南，日夜兼程，直趋山海关，实为上策。请王爷斟酌！” 多尔衮将膝盖用力一拍，高兴地说：“好，就照你说的办！” 次日，四月十六日黎明，天色还不很亮，各营用过早餐，原野上号角不停，战马嘶鸣，旗旗飘扬，人马正准备启程。摄政王也已经用过早餐，站在他的战马旁边，一边看着十几个巴牙喇兵迅速地拆掉帐殿，连同帐中什物，绑扎妥当，又分绑在骆驼身上，一边等候吴三桂的两位使者前来。过了片刻，杨珅和郭云龙被摄政王的侍卫官员引至摄政王前。他们虽然是大明平西伯差遣来的使者，一个是明朝武将二品，一个是武将三品，但是一则明朝已亡，他们是奉命前来乞师，二则平日震于多尔衮的声威，到了多尔衮的面前立即跪下，不敢抬头，齐声说道： 第143页 “参见王爷！” 多尔衮向年纪稍长的问道：“你们谁是明朝的副将杨珅？” “末将就是。” 多尔衮将目光移向另一边：“你的名字？” “末将是游击将军郭云龙。” “啊，啊。”多尔衮微露笑容，接着说道，“你们送来的平西伯的紧急书信，昨晚我已经看了。我备了回书一封，四更时候我将回书看了一遍，看见有几句话没有将本摄政王的意思说清。因这封书子关系重大，已命随征内弘文院文臣将书稿修改，命汉文笔帖式在今日路上停驻时候抓紧誊写清楚。大军今晚要在奔往山海关的路上有一个叫西拉塔拉的地方休息，到时将盖好摄政王印玺的回书交给你们。你们可星夜兼程，奔回山海，向平西伯復命。” 杨珅虽然已经知道清朝大军今日要往山海关去，但听了摄政王的话仍然吃惊。他大胆地抬起头来，说道： “摄政王爷！末将虽然不知道我家伯爷在书子中怎么写的，但末将在山海卫动身的时候，我家伯爷对末将面谕：你见了大清国摄政王，说我关宁将士将坚守山海卫，对流贼迎头痛击，务请摄政王率大军从中协、西协－－也就是从蓟州与密云一带进入长城，与我关宁兵对流贼李自成前后夹击，稳操胜券。山海城中的兵将已经够多……” 多尔衮沉下脸色，说道：“此是重要戎机，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本摄政王已经决定将平西伯晋爵藩王，关宁将校一律晋升一级。待消灭流贼之后，宁远将士仍然镇守宁远，原来所占土地仍归故主，眷属们免得随军迁徙之苦。至于从何处进入长城，本摄政王自有决定。昨夜本王已下令全军从此向山海关去，马上就启程了，你们随本营一道走吧。” 一位称作包衣牛录的官员捧来一包银子，送到杨珅和郭云龙面前，说道： “你们带有十名护卫，这是摄政王爷赏赐的二百两银子，快谢恩赏！” 郭云龙双手将银子接住，大声说道：“谢摄政王爷恩赏！” 杨珅虽然心里还有疙瘩，但也跟着说了一句：“谢摄政王爷恩赏！”与郭云龙一起叩头，起身离去。此时，满、蒙、汉八旗兵的步骑各营，已经按照昨日的行军序列动身，原野上族旗飘扬，十分威武雄壮。 杨珅和郭云龙两位跟随吴三桂多年的亲信将领，怀揣着向多尔衮要求借兵復国的重要书信，出山海关策马向北奔去，大明敕封平西伯兼关宁总兵吴三桂的心落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就是腾出手来，全力以赴加紧部署迎战李自成的战事。 这时候，吴三桂得到禀报：张奇亲自率领的东征大军，离永平只有一天的路程了。 杨珅和郭云龙带着向清朝摄政王多尔衮借兵的书信走后，一直没有消息，使吴三桂十分放心不下。到底杨珅在路上遇见了多尔衮没有？多尔衮率领的满洲大军何时能从蓟州与密云一带进入长城？这两件大事，由于杨珅和郭云龙没有回来，也没差人先送一点消息，使他又想到必须避免同李自成马上交战。一个对李自成的缓兵之计，又在他的心中冒头。 在南郊誓师一毕，吴三桂约请那些参加誓师的地方士绅到他的行辕继续议事。在他的军中，有许多善于出谋划策的心腹幕僚，在当时这类官员或称赞画，或称参议，或称参谋，名称并不统一，但职务都是谋士。 西罗城建于崇祯十五年，是临时修筑的土城，城矮而薄，城中本来很少居民，现在忽然搭了许多窝铺和军帐，驻满军队。靠城墙里边，修筑了许多炮台，架设了火器。山海城的西城墙上，新筑了两座炮台，架设红衣大炮，有火器营的官兵守在旁边。他们又从城头上往北走，察看一座小城，名叫北翼城。它的东城墙就是长城。吴三桂在城头站住，向北边观望一阵，看见长城从燕山上曲折而下，到达山脚，始交丘陵地带。从燕山脚到山海关看来不到四里之遥，就在这中间修筑了一座小城，填补了长城守御上的一段薄弱环节，十分重要。他又看见，这座小城中大约有三四万官兵守城，城头上备有弓弩和小的火器，城里搭有窝铺。 “回禀伯爷，摄政王多尔衮率领满、蒙、汉八旗大军日夜兼程，直奔山海关来。” “啊？！奔往山海关来？不是从中协或西协进入长城？” 杨珅看见吴三桂的面色严厉，赶快从怀中取出多尔衮的回书，双手呈给主帅，说道： “请钧座先看一看清朝摄政王的这封书子，卑职再面禀其他情况。” 吴三桂接过书信，抽出来展开一看，基本清楚了，在心中说道：“完了！完了！这可是俗话说的，前门拒虎，后门进狼！” 他原来梦想他能够代表明朝旧臣，与清朝合力打败流贼，恢復大明江山，万没想到，多尔衮乘机胁迫他投降清朝，先抢先占据山海关，使他不但不能成申包胥流芳千古，反而成了勾引清兵进入中原的千古罪人。 散会以后，各将领都赶快将局势的突然变化告诉自己的下属。关宁军只好接受这既成事实。因知道清兵即将来到，将要合力战败李自成，为崇祯皇帝报仇，士气反而突然提高了。 宁致远奉吴三桂之命，约请地方士绅畲一元等，将清兵即将来到的消息告诉大家，要大家传知百姓，不要惊慌。吴三桂另外派出二三百人清除威远堡土寨内外的荒草、榛莽、牛羊粪便，从欢喜岭上的大道到威远堡清理出一条干净道路，以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清摄政王和他的随行官员们。 第144页 山海关城头上原来有两尊红衣大炮，吴三桂由宁远撤军时又运回一尊。这是明清之际威力最强大的火器。原是葡萄牙人于明中叶传入澳门，又传入北京。本来写作“红夷大炮”，后改写为红衣大炮。这三尊红衣大炮本是安放在山海关的城墙上，对着关外敌人。前几天赶快用沙袋在山海西城上修筑了炮台，使三尊大炮对着石河西岸。 吴三桂在三百多亲兵亲将的护卫中出了西罗城，在稀疏林木中下马。在紧张的鼓声中，将以杨珅为首的大约上百名重要将领召集到面前，大声说道： “流贼于上月十九日攻破北京，逼我崇祯皇帝与皇后双双自缢，身殉社稷。我数万关宁将士，仍然忠于大明，誓不降顺。逆贼西城总督亲自率领十万之师前来取我关城，昨日到了石河西岸……” 吴三桂稍停一停，向石河西岸望了一眼，接着说道： “敌人倚仗人马众多，妄图一战取胜。我军偏要冷静沉着，凭藉雄关坚城，稳扎稳打。今日下午，满洲大军就要来到欢喜岭，休息一夜，明日上午与我关宁兵共同出战，出敌意外，里应外合，必能一战杀败流贼，收復京城。我军全体将士，务必拼力杀贼，挫敌锐气，明日好一战取得全胜！” “谨遵大帅严令，拼力杀贼！”关宁兵还不知已中了满清的诡计，都振臂高唿，要与流贼决一死战。 满洲八旗、蒙古八旗各出兵三分之二，汉八旗全部出动。满洲一旗，足员是七千五百人，八旗徵调三分之二，那就是说，满洲八旗出动了四万人。蒙古八旗顶多出兵两万人。汉军旗全部出动,也有三四万人。多尔表所率南来之兵，至多大约在十万左右，加上关宁兵四万，全部敌兵约在十三四万。 张奇对这次决战也很重视，他让西城的磨坊系统加速运转，又添了十座兵营，十座兵工厂，不分黑夜白天的生产武器，训练士兵。 此番出征，抽调了五万大军，再加一部分辅兵，西城军总数也达到六七万人。虽说在数字上对比，似乎不足敌军的一半。然而张奇却知道，西城军的战斗力，几乎是敌人的十倍。 西城军每一小队共一百人，就拥有十门火炮，六十枝来復枪，十具掷弹筒。几乎已放弃冷兵器。 一万骑兵，也都是每人两支短火铳，都能连发五响。再加连弩一具，马刀一柄。而且还特地配置了四枚山寨手雷。这种手雷不好的地方，就是要点火引着，然后才能扔向敌人。只不过还好杀伤力不弱，在这时代也算得上大杀器了。 很快，西城军就已兵临城下，开始了几场试探进攻，跟关宁军打了几仗。关宁军虽说都是大败，但对于大局没什么影响，也就不太重视，只等着满清的援兵到来，到时候来个前后夹击，一举战败敌军。 “明日好天气，准能旗开得胜，一战杀败流贼！” 多尔衮的性格是遇事考虑周密，轻易不说出口来。此刻乍然起了一阵东南风，使长城外的初夏夜晚略微有些寒意。 后金主力今晚就能开进山海关，明日参加大战的有满洲的正白旗、镶白旗、正蓝旗，还有“三顺王”率领的汉军八旗。其余人马，包括满洲八旗中的另外几个旗和蒙古八旗，以及从锦州运来的红衣大炮。 多尔衮相信，仅凭随同他今日来到的满洲精兵，加上吴三桂率领投降的关宁兵，明日准定可以杀得西城军溃不成军。 他估计各旗将士已经用过晚餐，立刻传下谕旨，命将士们赶快休息，三更进关，在西罗城的树林中搭好军帐，继续休息。明日五更以前，所有进关将士，要将马匹餵饱，出战杀敌。 多尔衮还来了阵前动员，说出了这样几句话： “传谕各旗将领，我大清兵十几年来几次进入长城，深入冀南、山东，都如入无人之境。从前，我大清与明朝是两个敌国，所以我大清兵每次南下，攻破城寨，俘虏男女人口，抢掠耕牛财物，都是合法的。这次我兵进入关内，每到一地，都是我大清国土，人民是我大清人民，所以严禁骚扰百姓，不许动一草一木。各地大小官吏，凡愿意投降的，照旧任职；以后犯法，决不宽容。” 多尔衮又命人进关去向吴三桂传下谕旨：满洲大军将于今夜三更进关，大部分暂驻西罗城中，一部分驻扎西罗城外的小树林中。本摄政王定于四更时候率领随徵文武官员与朝鲜世子及其左右官员进关。 次日，太阳升高了，双方鼓声震地。但是天色昏黄，且有雾气。双方战鼓敲得更凶，声震大地，厮杀开始了。 吴三桂的关宁兵比昨天增加了很多，作战十分兇勐。西城军却不温不火，只是列好阵势，不断打退敌人的进攻，却不追击。 吴三桂的人马虽也死伤很重，但倚仗人马众多，仍不后退。关宁军都在等，心想只要坚持到后金的军队从旁侧出现，就是发起总攻的时候。到时候两面夹击，必然能打西城军一个措手不及。 两军交战正酣，忽然从海上颳起一阵狂风。这狂风起得那么勐，颳得那么凶，顿时天色昏暗，飞沙走石，日色无光，双方都不能够再进行作战，暂时收兵。鼓声也停止了，吶喊也停止了，马蹄声也停止了，只有狂风唿啸的声音。 过了大约一顿饭时候，大风渐小，慢慢停了。敌阵上大声鼓譟。除了关宁军大大喊“杀，杀”之外，还有许多人齐声唿叫：“哇！哇！” 第145页 “哼，满清鞑子来了。”岳举原是边军出身，知道这是满洲话的喊“杀”声，不禁冷哼道。 “嘿，就怕他不来，既然来了，就不用走了。”张奇感到一阵激动，他日夜盼望的日子终于来了。这是决定汉人命运的决死战争。 如果是原来的歷史，从这一天起，大明的百姓就会陷入无边的黑暗，亿万人死于异族的屠刀之下，剩下的人也成为满清的奴才，从此没有自尊地生活下去。 风完全停了，关宁兵和清兵三次鼓譟以后，同时出动。 “鞑子兵来了，杀鞑子啊！”西城军中，传来王贵的喊声，然后他所属的一万精兵也跟着吶喊起来。 这时石河西岸，到处都发生了混战，红瓦店附近二三里内，到处死尸纵横，血流成河。只不过死伤的多是关宁军和后金人马，西城军排成一个个方阵，每个方阵一千到数千不等，遇到敌军沖阵，远的用火枪，近的用连弩，再加上土手雷，燃烧瓶，只杀得阵前尸横遍野，自己却伤不了几个人。 十余万满清大军摆出一副强攻的架势，一门门大炮也推上阵前，想要用火炮轰开西城军的阵势。 张奇远远地用望远镜看见，不禁笑了起来，说道：“关公门前耍大刀，这些灰孙子，敢跟老子玩炮？哼哼，来人，传令炮兵向敌军炮阵中开炮，我看看轰不死你？” 很快，西城军炮兵开始试谢，在望远镜的帮助下，找到满清炮兵阵地并不是件难事。试谢就够准的，都在敌人阵地附近落弹。然后，就是一轮开花弹。就像在两军阵中，放了漫天的烟花。 在轰鸣声中，满清的火炮都炸上了天，炮营不復存在。 多尔衮气得差点吐血，他早就听说过西城军的火炮利害，却没想到这么利害，这简直不是世上能有的能力，而是神迹啊。 还别说，这个满清蛮子居然猜得很准。 “行了，不早了，炮兵轰散敌阵。快打完了，咱们回去吃饭。”张奇忽然没兴趣看下去了，对岳举说道。 岳举哭笑不得，心想这是打仗了好不。又不是请客吃饭，说得跟玩的似的。只不过随即心头一凛，勐然配起，总督大人说得还真不错，在他眼里，这样的战场就跟玩似的，还真的没多大意思！ 岳举也只是想想而已，这仗还得打！ 随着岳举发号施令，西城军已得到总攻的命令！ 炮兵这回就乐呵了，各种火炮架起来，实心弹、开花弹、葡萄弹、甚至链弹都用上了，这是战船上用的炮弹，其实就是两颗铁球中间连着链子，专门用来割断风帆的。这玩间用来打骑兵一样好使，一炮出去，无数马腿就被割飞了。 随着火箭炮车推出，火力全开，东虏鞑子像滚西瓜似的，被火箭炮和燧发枪打得满地乱滚。 关宁军和满清的这些土鳖，以为红衣大炮就是人间神器了，那里见过西城军这么多的火炮，打得这么过，而且打得这么准？更可怕的，那炮子落地还特么地会爆炸。一炸一大片，这仗还怎么打？ 先是关宁军就直接崩溃了，西城骑兵也使坏，在后面撵着往满清的阵前乱沖。虽说满人放箭，不让溃兵沖阵。可是西城军大炮一响，也得硬生生轰开几个口子，一下子满清的大阵也乱了。 多尔衮知道事不可为，只得下令退兵。 可是张奇早就对这场山海关大战了如指掌，这金手指一开，如有神助，满清大军进来容易，再想跑可就没那么便宜了。 随着一颗红色信号弹升起，在关宁军和清军背后，都出现大股伏兵，有骑兵也有步兵，包抄而来。枪声响如爆豆一般，直杀得血流成河，天昏地暗。 一个时辰之后，战场上终于安静下来。 岳举站在一片高地上，用望远镜细细观看，良久，这才放下，松了口气。吩咐道：“打扫战场，甄别战俘，可别放跑了多尔衮和吴三桂。” 几个亲兵下去传令，岳举自回帅帐去向张奇报告战况去了。 到了帅帐前一看，总督大人张奇却在帐中唿唿大睡！ 对他来说，这仗打得，就这么简单！ 仗很快就要打完了，睡个午觉，悠哉悠哉。 ☆、第九十九章 平定辽东 山海关大战，西城军一举消灭了关宁军和满清军队，吴三桂也被炮决而死。多尔衮倒是跑得快，带着残兵败将，逃回渖阳。 张奇下令，以得胜之军，挥师北上，坚决消灭后金政权，免除后患。此时西城军已达到十万之众，兵强马壮，声势浩大。步步紧逼，很快就兵临城下。 渖阳是一座军事堡垒，后金军队的数量，差不多还有四五万人。除了大金军之外，渖阳城里面，还有大约一万名的汉人，也被逼迫守城。到了这个时候，汉军旗在大金军的眼里，就是纯粹的炮灰了。 按理说，守军有这么多的兵力，坚守渖阳是没有问题的。然而山海关一战，后金军早已胆寒，人心惶惶，士气低沉。虽然在皇太极的高压下，不得不坚守孤城，但是人心已乱，毫无战意，就如行尸走肉一般，混吃等死。 西城军分为四个营盘，四面驻扎下来，将渖阳城团团围住。就算后金想跑都没机会了。 一连数日，西城军也不攻城，城下显得十分安静，不知在等什么。 第146页 “敌人是在调集兵力，准备强攻吗？”多尔衮有点接受不了这种平静。城外的西城军只是扎好营寨，就不再出现。难道是想困死这座孤城吗？城里粮草不少，坚持一年半载的没有问题。西城军远来不易，选择围城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 “轰轰轰！” 忽然间，一阵勐烈地炮声传来。 “西城军发动进攻了？”多尔衮面色一变。 “难道他们是想强攻？” 岳托和豪格急忙站起来，急匆匆的上去城楼指挥。渖阳的火炮不少，西城军强攻的话，肯定要付出巨大代价的。只要能够连续挫败西城军的几次进攻，说不定还能守住渖阳城。 可是，到了城头以后，他们失望的发现，西城军并没有发起大规模的强攻，只是向城楼上试射几发炮子而已。 “西城军将红衣大炮运过来了？“豪格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脸色微微一变，失声叫道。 多尔衮的内心，也同样有些紧张和不安。 “轰轰轰！” 话音未落，连串的巨响传来，西城军开炮了。 西城军的红衣大炮，数量绝对不少。齐射的炮响，就好像是一阵阵的惊雷，顿时将渖阳城的四周，都全部震动起来了。无论是城里的守军，还是城外的西城军，都深深的感受到了其中的力量。 一排排的炮弹，落在城墙上，发出密集的响声。顿时，城的城头，就好像是沸腾了一样，到处都是杂乱的叫声。有人尖叫，有人惊叫，有人惨叫，有人*，有人嘶吼，备色各样的声音，互相混杂在一起，让听到的人，都感觉心神俱裂。 这些比拳头还大的黑色铁疙瘩，只要是打中人，那绝对是悲剧。城头上的守军，没有人不知道这种铁疙瘩的厉害，他们急忙寻找地方躲避。城垛的背后，是最容易躲藏的，很多人都死死的靠着城垛，不敢移动半分。 渖阳城的城墙，已经被加固过，比以前要坚固多了。可是，在巨大的铁球的轰击下，部分的城墙，依然被轰击开裂了。有些城垛，更是被铁球狠狠的一砸，就被砸的粉碎了。 飞起的碎石砖块，打在人的身上，就好像是箭镞一样的厉害，直接将人打得非死即伤。 但是，更多的守军，却是死在自己的惊恐之下。他们看到别人被城垛打碎，深感自己背后的城垛也不安全，于是不顾一切的跳起来，想要寻找更好的地方躲避。结果，往往是他们站起来，很容易就被打中了。 大量的铁疙瘩，还从城头上唿啸着飞过去，落在渖阳城的里面，将城墙附近的建筑物，都打得一片的狼籍。街道上，到处都是慌里慌张的守军。他们发现，城内的什么建筑，好像都挡不住西城军的炮弹，唯有城墙的背部是最安全的。于是，他们都疯狂的向城墙的根部冲过来。 西城军这次的确是下了大血本的，足足两百门的最新型的红衣啊，拼命的发射，那落下的弹雨，绝对是惊人的。一个个又黑又大的圆铁球，重量差不多有二十斤。这么沉重的傢伙，无论砸在哪里，都是一个大坑。连续轰击之下，堪称拆城利器。 在这样的火力压制下，渖阳的守军，根本上没有什么反击能力。西城军炮击的，首选就是守军的红衣大炮。结果，连串的炮弹落下，没过多久，城楼上的炮阵就成为废虚。 西城军的炮击，足足持续了三个时辰，才算是暂时停止。 城头上，到处都是被打死或者打伤的守军。有大半的人，尸体都是不完整的。残肢断臂什么的，到处都是。还有很多带血的眼珠子，被夹在城墙的裂缝中。鲜血顺着城墙的裂缝，不断的向下流淌。破碎的武器，散落一地。 豪格派人检查损失，发现所有的红衣大炮，都被全部摧毁了。所有的炮手，都已经伤亡殆尽了。 “炮击效果不错！”张奇在望远镜里观察了一阵，觉得还算满意，说道：“明天继续！”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的，西城军就继续开始炮击。今天的炮击，和昨天有些不同。今天炮击的目标，主要是城内的建筑物。从炮弹的落点来估计，西城军的红衣大炮，应该是靠近了城墙不少，将整个渖阳城，都笼罩在它的射程之内了。 炮击的时间很长。从早上开始，到晚上也没有结束。 在西城军的炮击下，躲藏在城墙根部的守军，根本不敢动弹。他们要是跑出去的话，说不定就要完蛋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躲藏在这里比较好。 终于天黑了，后金的守军才松了口气，因为炮声变得稀稀拉拉的了。又过了一阵，城下恢復了平静，远远地还能听说西城炮兵说笑声，“吃饭了，吃饭了，今晚有红烧肉。都吃饱了，明天继续。” 西城军经过连续三天的炮击，将渖阳城的主要防御武力都全部摧毁了。接下来，总攻将要开始。 持续的勐烈的炮击，不但极大的毁掉了渖阳城的防守炮火，还极大的打击了守军的士气。城内的汉、朝鲜僕从军的士气，都已经降到了负数。城内的鞑子士气，同样非常的低落。岳托和豪格原本还有一丁点儿的信心，这时候都荡然无存了。 西城军全面发动总攻。四个城门都不放过。隆隆的炮声，让城内的守军感觉到，他们的末日到来了。 同时，西城军的炮火，也开始向城内延伸了。实心弹变成了开花弹，大量杀伤守军的有生力量。 第147页 “轰隆隆！”一阵巨响传来，却是城门被硬生生轰开了。 地面剧烈的震动着，让每个大金军士兵，都感觉自己的双腿，有点发软的感觉。 张奇从望远镜之中观察了一番渖阳城头，冷笑了一声： “开始吧！……” 四道城门都被西城军打开了，潮水般的西城军涌进城去。 渖阳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座孤城，根本不可能再有援军会来救援他们，他们只能在城内坐以待毙，而因为连续的战祸和旱灾，使得渖阳城内粮食严重匮乏，现如今逃难的旗人又都挤入到了渖阳城中，更是加重了城内的粮荒。 本来建奴并没有打算坚持的时间太长，在他们看来西城军应该很快便能打下渖阳，到时候他们玉石俱焚与城同亡也就拉倒了，所以对于粮食匮乏的问题倒是也没有太过重视。 可是几天之后，他们便发现城内的粮食开始出现断绝，最初几天建奴还能硬撑着，可是十天之后，他们便开始杀马用以果腹之用，半个月之后城内的马匹也已经被他们吃光，于是他们只能想办法吃树皮、皮革之类的东西。 而此时渖阳城内早已是粮食断绝，连战马基本上都被他们杀光吃掉，多尔衮这些奴酋到现在才明白，西城军根本就是在消耗他们的力量，只等着他们自己吃光了战马之后再无突围逃走的可能，才对他们发动最后一击。 后金军在城上的守军在这样的炮火之下根本无法生存，纷纷避入到了城中，几员后金军守将登城观看战况，结果都被西城军勐烈的炮火撕碎在了城墙之上。 西城军一支支突击部队都进入到了出发地点，随着炮击结束的同时，数千突击人马纷纷跃出了胸墙，呈几路齐头并进，喊杀震天的奔向了城墙和坍塌的城门。 多尔衮心知无幸，带着身边仅存的数百白甲兵发动了一次决死反冲锋，这些后金军兵皆为后金军之中最强悍的兵卒，每个人都战技超强，迎接这样一支强悍无匹的凶兽般的后金军兵将，是上千支燧发枪，都不用特意去瞄准，西城军同时开始射击，在城门处顿时便腾起了一片片的血雾。 很快，多尔衮与他的数百名满清勇士，就在弹雨中前赴后继地倒下。这是城中最后的抵抗了。 城内的零星战斗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战事才彻底结束，黄太极在渖阳皇宫点了一把火，结果就是和众多妃子、贝子、格格的，化为灰烬。 继多尔衮自杀式冲锋被击毙，另一个大角色多铎试图从北门突围，也被乱枪打死。 此战之后，狗屁的大清国至此也彻底宣告了覆亡，歷史上再也没有了所谓的大清国这个称号。 随后的数天时间之中，一批批牛录章京以上的奴酋们，被从战俘之中甄别出来，押出了集中营，在营外被一个个的吊在了绞首架上。 而那些汉奸们，也得到了很好的待遇，被铁钉穿身，钉在大木头架子上，名为耻辱柱，树在马车上面，押回京城示众。 范文程、洪承、祖大寿、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等人无一漏网，尽数被钉在耻辱柱上。每天哀号不已，却被用药止血，汤水吊着性命，正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后金的战事结束，张奇下令，留下一支军队驻守渖阳，其余西城军凯旋而回。 到了京城，张奇在天坛亲自主持了一次隆重的献祭仪式，以多尔衮、多铎等建奴的人头，祭奠这些年来，被后金鞑子残杀的百万大明子民。 张奇的两年灭金计划，终于按时完成。平定辽东的消息，很快传至国内各地，可谓是举国欢腾。 ☆、第一百章 龙吟凤哕曳清影(终章) 因为张奇执意不进紫禁城，所以行在安排在畅春园。 张奇又下令封存了皇宫，起用了原来干清宫的管家婆魏清慧，负责皇宫的管理维护工作。还起了一个让众臣匪夷所思的官名：博物馆馆长。 在紫禁城中，张奇再次接见了魏清慧，交待了关于大明宫博物馆的一些重要事项。 魏清慧很是好奇张奇的安排，不过也没有别的选择，何况新君还答应了她的请求，在皇宫的一处不显眼的地方，摆放了崇祯皇帝的灵牌。 魏清慧有些好奇又有些羞涩地偷瞧这位新君的威仪，她总觉得似乎新君看中了自己。 毕竟，在原来的宫中，她也算是中上之姿，若无意外，迟早也是崇祯皇帝的嫔妃或是贵人。 然而，张奇却只是说了一些怎样成立博物馆的想法，对她并无什么题外话，甚至眼光中也没有什么情意。这让魏清慧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一点点失望。 离开皇宫，张奇回到畅春园行在。 然而，在内院花厅之中，却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从那女子背后看去，只见步履轻盈，肩若削成，腰细若柳，来去宛如一朵摇曳的青莲，不染一点凡尘。其态令人不容亵渎，只是隐隐约约间，仿若在云山雾照中，见到她出尘隐逸的身姿。 蓦然回首，又见她倾国倾城之貌。 “傅清影！怎么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张奇又惊又喜。 “是爷爷接我和父亲来的，说是到京城来……来……”说到这里，傅清影忽有羞态，红着脸不说话了。 这时，花厅后传来傅郎中的笑声，和他一同走出来的，还有傅清影的父亲傅涛。 第148页 现在的傅涛也不得了，是新朝的商务部长。 张奇看着傅郎中和傅涛，不禁笑着摇头，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因为早在大军征辽时，傅郎中就提过联姻一事，张奇奉傅郎中为师，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没想到战事一了，自己刚回京城没几天，傅涛就带着女儿来到京里了。 傅清影聪慧美貌，得妻如此，夫復何求。只不过这不是普通的联姻，而是代表着接纳旧朝商人的态度。 新朝如何处置那些文人，还有众多商贾，这事关重大，天下人无不翘首以待。 兴龙吟一曲未央，张奇的志向也未明朗。 究竟是兴工农，还是復旧制。显然，这是一个问题。 然而这都不是问题，只是需要时间来做决定。但迎娶傅清影却是头等大事。 未来新朝的正宫，显然非傅清影莫属了。 张奇正想休息一下，和众人商议一下定都建国的事。然而，一件渔民被杀事件，激怒了他。本不想再次用兵，但有些小国自己作死，那就怪不得要下狠手了。 原来高丽国的水师，驱赶大明渔船，不许在大明与高丽交界处的海上捕鱼。而这里是大明渔民世世代代的渔场，岂是说让就让的。于是发生冲突，被高丽水师用火箭射中渔船，船上起火，烧死了三个渔民。 此事若是在腐朽的大明，那根本不叫个事。 但既然大明被张奇推翻了，这事就不能不管。渔民再是小民，那也是自己的子民。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小小高丽棒子，你敢下狠手，那就别怪咱不客气了。 张奇很快就开启磨坊系统，他一直忙于内陆中的作战，还没时间关注海军的建设呢。现在好了，机会来了，于是发兵青岛，那里可是建设船厂和港口的好地方。 因为磨坊系统的逆天能力，海军基地的建设，几乎就是个无本生意。当然，招聘大量员工而产生的费用除外。 在这方面，张奇从来没有半点吝啬，付出的工钱和待遇，可是有史以来最好的。每天三顿饭不说，每天还按工时给钱，只要你有力气，一天下来，拿到一两银子都有可能。 所以，青岛附近的人都快疯了，听到消息，拼命地往海军基地拥去，只为找一份哪怕是搬砖的工作！ 正是有了这样的动力，所以青岛海军基地的建设是飞快的。反正建筑材料由磨坊系统提供，工人们就是组装一下而已。短短半个多月，船厂就开始生产战船。一个月之后，从兵营中特训的船员就上了战船，并且在十天半月之后就有了战斗力。这不能不说是神迹了。 好在大家对张奇的神奇早就习惯了，也就见怪不怪。 青岛海军基地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生产了福船一百艘，轻帆快船三百艘，重甲战船二十艘。海军再加上临时抽调上船的陆军，达到五万余人。 这一支海上精兵，绝对是这个世代无敌之旅。 就在这段时间里，因为大明已经灭亡，新政权的建立非常迫切。关于国号，很多文臣都纷纷上表。傅郎中也不例外。他建议用新宋做国号，因为宋亡于元，而明朝是从蒙元手中，夺回国土的。如今西城军取代大明，如果自承新宋，似乎在法理上就有些顺理成章的意思。 但张奇却没有这样的念头。宋朝已亡，那是自找的。有岳武穆那样的人才不用，反倒以莫须有的罪名冤杀国之栋樑，这样的朝廷，不灭才怪！ 明朝的兴亡，跟这些名号啥的，毫无关系。说来说去，其实就是腐朽，就如大厦将倾，无论什么人都难以挽回。 事实上，歷史是由人民创造的，这句话绝对是至理名言。正是人心向背，才是大明王朝倾覆的根本原因。朝廷把人民当成了可以任意欺诈的对象，那么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又怎么能指望人民跟朝廷一心呢。 张奇来自后世，自是深知这些原因。神马名号、神马天命所归，都是胡弄人的。他根本不信这一套啊。当然，为了让这些从龙之臣们有个盼头，也不能冷了众人之心。所以，新的国号仍然不能没有。 回顾几千年歷史，华夏民族最强盛的朝代，莫过于汉唐。不如就称汉唐罢。 在张奇的坚持下，众臣只能遵从。西城军建立的新朝，就命名为汉唐。 在建国前夜，张奇却坚持发兵高丽，出兵的原因让众臣很是无语，竟然是为了三个卑微的渔民。这要是换在大明王朝，几个贱民，死就死了，谁特么在乎。朝中大臣，都是君子，会在乎小人之死？ 但张奇却说，再卑微的小民，也是国之基石。如果有外人毁我基石，那就是欲于我为敌，而且不是一般之仇，简直就是生死大敌。 对于生死大敌，不战则已，一旦开战，必须一棍子打死，决不能让对手有翻身的可能。否则，就是对国家和人民的不负责任！ 这些新的词语，听得众臣一愣一愣的。还无法反驳，只能虚心接受，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这就是特么独裁的好处了，不然的话，还不吵翻天，那就不用做事了，大家整天扯皮，扯到国破家亡。 反正在张奇的领导下，文武众臣都只能附议再附议，还真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一个月后，张奇亲率西城海军，前往高丽国兴师问罪！ 很快，在高丽国附近海域，汉唐海军和高丽国的水师相遇了。张奇在望远镜中看到高丽国的所谓水师，差点笑喷。这泥马的也算水师，除了几艘龟船倒是名附其实之外，其它的几条破船，还不如大明渔民的渔船呢。 第149页 很快，在铁甲炮船的打击下，高丽国引以为荣的龟船便被一一送入海底。其它所谓战船，也被轰得东倒西歪，当场沉没大半，剩下的也很快投降。 一天之后，汉唐舰队缓缓的到达济州岛。一阵群炮乱轰之后，将岛边上那些戴高帽、拎铁牌的高丽守军，轰得血肉横飞，抱头鼠蹿。 然后，汉唐海军陆战队像是武装游行一般，施施然踏上了高丽国的国土！两万大军登陆之后，分头并进，数日之间，就占领了高丽国大部。 不到十天的时候，高丽国就宣布无条件投降。 济州岛，是距离汉城很近的一个小岛，总面积大约四百平方公里左右。因为地处海边，距离汉城又近，岛上的风光又是如此的迷人，因此，高丽王国建立以后，一直都将济州岛当做是王室的私人领地。无论是日常的游玩赏乐，还是战时的躲避战乱，都会首选济州岛。 这一天，张奇正式进入济州岛。 济州岛的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其中大部分人都是女子，她们穿着高丽国华丽的衣服，还有歌伎跳着自认为优美的舞蹈，欢迎天朝上国的君临。 从望远镜里面看到，站在码头上迎接汉唐大军的，正是高丽国世子李昊、嘉善大夫吴达济等人。 “高丽国君怎么不来？”张奇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冷哼一声。 “国君自知罪孽深重，闭门思过，让罪臣代为迎接天朝上国的新君。”李昊跪下颤声说道。 张奇也懒得计较，当下不去理他，骑马直奔济州岛行宫。 李昊汗流满面，还是吴达济在旁扶着这个高丽国世子，才不致于摔倒。望着张奇和三千亲卫去远，李昊仍是感到手足无力，几乎站不起来。 “大君，你一定要坚强，咱们高丽国的将来就靠你了。”吴达济颤声道，扭头四下张望，然后悄声说道：“国君忧国忧民，吩咐微臣道，如果天朝帝君不肯原谅高丽国的过失，那么国君将以死谢罪，只求得上国新君的谅解……” “啊，父王……”李昊一时泪流不止。 “谁让那些水师的人那么大胆，竟敢撞沉天朝渔民的渔船，如今不但水师全灭，整个高丽国也是危在旦夕。生死存亡，尽在天朝新君的一念之间啊。”吴达济语重心长地说道。 “高丽究竟会不会亡国，现在就要看妹妹的了。”李昊看着济州岛行宫的方向，若有所思。 济州岛行宫，张奇的好奇心很快就消失干净，尼马的这破房子也敢叫行宫，还不如大明随便一处城隍庙。高丽棒子能吹的秉性还真是渊远流长。 所谓行宫，就是十几间瓦房。值得一提的是还算干净，院里有些花花草草的，倒也幽静。 然而，张奇一走进中间堂屋，却吓了一跳。 因为当中居然有三个素衣女子，直挺挺跪着，低眉顺眼的，一动不动。要不是一眼就看出还有唿吸，简直以为是闹鬼了，尽管这是很漂亮的女鬼。 “这是神马情况？”张奇诧异了。 “臣妾名叫李冰倩，是高丽王室的人。只因国君失德，得罪天朝上国，臣妾惶恐，愿意以身侍奉上国君主，为父赎罪。只要陛下放过高丽百姓，臣妾愿为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跪在中间的素衣女子，强自镇定地说道。 张奇这才明白，原来是高丽国在面临亡国之祸的时候，想起了美人计，特地进献美女，想要寻求自己的原谅。 想到这里，张奇心情大好，点了点头，说道：“抬起头来。” 三个高丽女子顺从地抬头，目光平视，眼观鼻，鼻观心，一脸端正地挺直身子。这都是高丽国的极品美女，有着不俗的美貌。尤其是中间说话的那个女子，更是眉若春山，目若朗星，一看就令人心存怜惜之意。 “你们谁懂得弹琴？” 张奇忽然锚开话题，兴致勃勃的说道。 既然决定放纵一个晚上，那就好好的玩耍一下。说起来，这段时间还真是挺忙的，自从平定辽东之后，各种杂七杂八的各种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身边有能力的文官还是太少了！ 三个少女互相对望一眼，悄悄的低着头，又是害羞，又是紧张。她们都是出身高丽王室，从小就接受琴棋书画的薰陶，弹琴自然是会的。 “李钰莹擅长琵琶。” “玉婧擅长吉筝。” 李冰倩努力的平息内心的思绪，缓缓的说道。 “你擅长什么？” 张奇饶有兴趣的问道。 “霓裳之舞。” “嗯，那还等什么，我对高丽公主的歌舞表演，还是有些期待的。”张奇笑道。 “臣妾惶恐，这就献上歌舞。”李冰倩忙道。 果然，三女很快就找来了乐器。李钰莹抱着琵琶，李玉婕执着古筝，李冰倩的手里，则是紫色的丝带。对于奏乐起舞，她们都是最熟悉不过了，在高丽每逢节日什么的，这都是她们的必备节目。 李钰莹抱着琵琶，李玉婕则坐在舞台的右边，摆弄古筝。随着琵琶和古筝的奏鸣，一个白衣飘飘的仙子，悄然出现在舞台上。但见她香裙散发，裸着洁白如玉，纤巧秀美的双足，曼妙而舞。 第150页 白衣仙子肤色好白，有如一块温润的美玉，没有一点瑕疵，又象清澈的泉水，清新而不沾半点凡尘。她属于那种惊为天人的美，她的一举手，一投足，一抬眼，一回眸，已无一处不是美，无一处不动人心魄，但那出尘的气质让你觉得这女子，只应天界有，人间哪得一见。 白衣仙子轻纱薄袖，有如若蝶翼，动作时而柔缓轻逸，如蝴蝶採花，时而急旋迅舞，如飞鸟投林。随着她美丽的香舞，如百花齐放，幽香阵阵。最为诱人是在旋舞之时，随着那薄如蝉翼的纱裙扬起，那露出的一双掂起的裸足，纤美雪白，犹如在百花丛中飞舞的一只美丽的彩蝶，令人目不暇接。 张奇越看越喜，渐渐飘飘然，没想到高丽公主的舞姿，竟也如此迷人。 “不错，舞美人更美，琵琶古筝也弹得好。” 张奇贊道，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随后，李冰倩又连续表演了三个独舞，一个胜似一个，每次表演完毕，张奇都要举杯痛饮，结果，很快就喝醉了。今晚他是真的彻底的放松了。更何况，美色当前，酒不醉人人自醉。张奇也未能免俗。 “长公主，怎么办？” 李钰莹发现张奇喝醉了，急忙问李冰倩。 “真的醉了吗？” 李冰倩有点诧异的说道。 她慢慢的俯下身来，仔细的看着张奇的脸。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真的很年轻，甚至比她都要年轻。要不是听说他是杀人魔王，灭门的祖宗，有谁能想到，他居然是叱咤风云的西城军大都督？看他醉酒的样子，完全像是一个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大男孩嘛！ “你个坏蛋，你是在装醉吗？” 李冰倩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装，轻轻的坐在张奇的旁边。 她悄悄的伸手，在张奇的脸上按了按，确定张奇是不是真的喝醉了。经过检查，她发现，张奇的确是喝醉了，她的手指，从张奇的脸上滑过，张奇一点反应都没有。醉酒的张奇，再也没有危险性，她可以完全的把握主动了。 李冰倩忽然慢慢的低下头来，在张奇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吻。这是她主动献上的吻，尽管没有什么爱情。王室的女人，对于婚姻，从来都不曾奢望感情。只要对方不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她都应该感觉到幸运了。 “好香甜的嘴唇啊。”忽然，张奇睁开眼，跟着将李冰倩拉到自己怀中，一阵热吻。 “啊！……”一声长长的申吟，（不是错别字，你懂的)李冰倩感到身体僵硬了，而且浑身无力，只能任人摆布。那种羞耻和异样的刺激，令她全身震颤不已。 李钰莹和李玉婕一声惊叫，想要逃开，然而却又怎么逃得出张奇的魔掌？随着张奇张开怀抱，两女也被推倒。 不知过了多久，张奇这才满足地睡去。 房间内，一时间寂静无声，只有张奇略显沉重的唿吸。三个高丽美女坐在床前的圆桌边，时不时的互相对望，又或者是看看床上的张奇，备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李玉婕看看李冰倩，又看看张奇，又是害羞，又是担心的说道：“长公主，我们……” 李冰倩随口说道：“我们什么？” 李玉婕看看床上的张奇，低声的说道： “他……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吗？“李冰倩伸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点，红着脸说道：“你说什么昵？” 李玉婕红着脸，低声的说道：“李昊哥哥说了，咱们高丽国的国运，全在咱们三人身上。幸好，天朝新君似乎很宠爱我们。看起来，高丽国有救了。” “只要能保住高丽国，我愿意永远侍奉上国新君。”李钰莹说。 李玉婕也低着头，有点害羞的说道：“我也愿意。” 李冰倩点点头，慢慢的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坦然接受吧！” 两位小公主都轻轻的点点头，内心安定了不少。其实，其中的厉害关系，她们都很清楚的。这次李昊将她们献给天朝上国的新君，为的就是乞求不要灭亡高丽国。假如她们不能让张奇满意，那么接下来的祸事，可是有天崩地裂一样的严重。 沉静了一段时间以后，李冰倩轻轻的说道：“你们都去睡吧，我在这里看着。’ 两位小公主就听话的去了。 李冰倩站起来，坐在张奇的床边，默默的看着熟睡中的张奇出神。虽然事实就摆放在眼前，她早就反反覆覆的确认过，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做梦。可是，她依然觉得有些荒唐。 眼前的这个男人，真的就是自己一辈子的託付吗？ 高丽国既然已经臣服，张奇也没有将这个半岛併入壃土的打算。在济州岛呆了半个月，就带着李冰倩、李钰莹、李玉婕三女，留下五千军队驻守在高丽国，自己带着大队人马起驾回国。 高丽国君亲自送到济州岛的海边，直到汉唐海军离岸，消失在海面上，这才返回，从此之后，高丽国再不敢对天朝有半点欺心，安心当起了僕从国。 张奇回到青岛，又在山东沿海的一处小渔村，特地前去看望着了遇难渔民的家人。 那座渔村的村民得知汉唐新君为了替他们报仇，亲自率军进攻高丽国，并且让高丽国从此臣服，人人激动不已。纷纷跪下，高唿万岁，无不感激泣下。 第151页 “从今以后，我要让汉唐国的海船，遍及天下。四海之内，都是咱们的渔场。太阳照耀下的地方，都能得到咱们华夏文明的传播。”张奇忽然兴之所致，高谈阔论了一番。若是放在从前那个时空，这还真是想都不会去想的事。 然而现在他已站在大明时空，成为天下第一人。他所说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没有人敢置疑他的话，更不会有人取笑他。相反，他说出一番豪言壮语来，却更得能得到天下人的拥护。 离开山东渔村，张奇的心却并不平静。 因为他的介入，明虽亡，但国未亡。关外野猪皮的野蛮军队没有入关，也不会再有亿万人死于屠刀下的惨祸。 然而，张奇现在占据的只是半壁江山。他的势力从西安到京城，不过数省之地。而南方却热闹非凡，一时出现了几个小朝廷，都自称是正统，闹得不可开交。 李自成和张献忠的义军，也四处出击，争夺地盘，天下仍未平定！ 因此，张奇回京之后，和傅清影在大婚之后，很快又再次御驾亲征，准备一战而平定天下。 大军行至西安以东，追上李自成的残部。忽见前面结阵，有万人以上的精兵，列阵以待。旗号上有李字。很快有斥候来报，这是制将军李岩所部，为了让李自成的主力逃走，在此断后。 张奇点了点头，嘆道：“李岩也算是个明白人，只不过还是做了胡涂事。大明的读书人多数是混帐，只有李岩一心为国为民，算是出污泥而不染。既然是他断后，不妨见上一面。” 很快，张奇一骑向前，早有人上前喊话，要李岩出来相见。 而汉唐（居然禁词)军早已四面包抄，十万精兵，将一万大顺军围在当中。李岩和红娘子自知无幸，于是答应了与张奇相见。 张奇迟迟不见李岩出营，暗自诧异，于是率百名亲卫上前。大顺军居然并不阻拦，各自散开。一直走到中军大帐，只听得一阵阵丝竹声传了出来，众人都感奇怪。 希木双手各拿一支火铳，在张奇身前护卫。事实上，至少有百名火枪手，在四周排开，保护张奇万无一失。 张奇走到帐前，笑道：“贤伉俪都在么，何不出来相见。如今天下初定，正是有志之士大展鸿图之时。”他是存了招揽贤才之意，想要李岩为国效力。 两名卫士掀开大帐，却见帐中放着一张桌子，只有一盘花生米，还有一壶酒，两只酒杯。李岩和红娘子相对而坐，正自举杯饮酒。 “这是闹哪样？”张奇大奇之。 却见李岩取出一张黄纸来，微笑道：“这是大顺皇帝的亲笔，写着：‘制将军李岩造反，要自立为帝，大逆不道。着即正法，速速不误。’这不是旁人假传圣旨，就算见了万岁爷，也分辩不出的。” 张奇这才知道，原来歷史上，牛金星谗言除掉李岩一事，竟然不假。刚想说点什么，却见李岩斟了一杯酒，笑道：“人生数十年，宛如春梦一场。” 将酒一干而尽，左手拍桌，忽然大声唱起歌来：“……无官方是一身轻，伴君伴虎自古云。归家便是三生幸，鸟尽弓藏走狗烹,子胥功高吴王忌，文种灭吴身首分。可惜了淮阴命，空留下武穆名。大功谁及徐将军？神机妙算刘伯温，算不到：大明天子坐龙廷，文武功臣命归阴。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因此上，急回头死里逃生。君王下旨拿功臣，剑拥兵围，绳缠索绑，肉颤心惊。恨不能，得便处投河跳井；悔不及，起初时诈死埋名。今日的一缕英魂，昨日的万里长城。……” 张奇听了，一时无语。心里暗恨李自成，这厮实在是立了一个坏的榜样。怪不得歷史上，李自成虽然进了京，却最终失了民心，失了天下。可见一个人的心胸，若不能容天下人，自然也不能为天下人所容。 然而，最可恨的是，李自成兵败身死不要紧，却陪上了全天下人的性命，从此沦为异族的奴隶。男的猪狗不如，女的陪睡乞怜，这样的日子，特么的过了三百年！ 想到这里，张奇要一统天下的雄心，从未有此刻那样的迫切！ 他刚想劝说李岩弃暗投明，却听李岩用筷击碗，似哭非哭地唱道：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管教大小都……”那正是他当年所作的歌谣，流传天下，大助李自成取得民心归顺。只听他唱到那“都”字时，突然无声，身子缓缓俯在桌上，再也不动了。 红娘子和张奇吃了一惊，却见李岩已然气绝。原来他左手暗藏匕首，已一刀刺在自己心窝之中。 红娘子笑道：“好，好！”拔出腰刀，自刎而死。 张奇嘆了口气，道：“可惜了，这样的人不为我所用，是我新朝的一大损失。唉，好生厚葬了吧。” 主帅已死，三军无主，走的走，降的降，这一支大顺军自然也就消失了。 张奇率兵继续往前，驱赶李自成的大顺残部。数月之后，李自成在逃亡途中，被一支乡兵所杀。一代枭雄，自此退出了歷史舞台。 汉唐（居然禁词)军继续平推而下，所向无敌。 崇祯皇帝虽然殉国，但明朝的王公大臣们并未就此认命，而是忙着另立新君，要跟汉唐国对抗。奇怪的是，竟同时立了几个皇帝，自称正统，互相争起皇位来。 第152页 先是由马士英、史可法等奉明福王朱由崧监国于南京。五月十五日即皇帝位，年号弘光。朱由崧，明神宗之孙，老福王朱常洵之子。初封德昌王，进封世子。 弘光元年（1645）闰六月初七，明福建巡抚张肯堂、礼部尚书黄道周及南安伯郑芝龙、靖虏伯郑鸿逵等，奉唐王朱聿键称监国于福州。朱聿键，朱元璋九世孙，端王朱硕熿之孙。闰六月二十七日称帝，改福州为天兴府，以是年为隆武元年（弘光元年与隆武元年为同一年）。 隆武元年（1645）闰六月二十八日，在浙江余姚、会稽、鄞县等地故明官吏缙绅的扶持下，明鲁王朱以海监国于绍兴。朱以海，朱元璋十世孙，鲁王朱寿镛第五子。鲁王政权建立后，控制浙东绍兴、宁波、温州、台州等地，拥有浙中义师及原明总兵方国安、王之仁部，且凭藉钱塘江天险，曾汇兵合攻杭州。但其政权腐败，热衷于与隆武朝争夺皇统，势同水火。 这些小朝廷有个特点，就是擅于争权夺利，却不善武事。武将各自镇守一方，俨然土皇帝，不听号令，其实就是军阀割据，对这些小朝廷只是虚与委蛇，其实都在扩大自己的势力。 张奇自然深知这些明朝遗老遗少们的德行，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别看这些小朝廷都聚集大批文人墨客，看上去牛皮哄哄，其实外强中干，汉唐（居然禁词)军平推过去，一个小指头就能把那张牛皮戳个窟窿。 果然，数月之间，这些小朝廷纷纷降的降，逃的逃，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一下子扫得干干净净。 如今天下已经基本上平定下来，一些南下逃难的百姓，在得知北方平定之后，业已开始在各地官府的引导下，逐步的返回北方，利用这个冬季，做好开春之后復耕农田的准备。 大批散布在各地的流贼以及兵匪，在各地汉唐（居然禁词)军的打击之下，要么灰飞烟灭，要么缴械投降，接受安置，虽然短时间之内还不能彻底解决这些事情，但是张奇也相信，在随后一年之中，基本上可以将这种混乱结束。 老百姓的恢復能力是巨大的，只要给他们提供可供他们生存的土地，他们便会焕发出巨大的热情，投入到恢復生产之中，再加上兵祸连连，以至于许多地方的人口都出现了大减，还有汉唐（居然禁词)军几乎将那些大明的权贵以及勛戚皇亲国戚们连根拔起，原本被这些特权阶层大量侵占的土地，被汉唐国收回，所以安置流民的问题便可迎刃而解。 大量的土地，被汉唐国各地官府，以赏功的名义，分发给了有功将士，让其家人耕种，同时大批土地以或租或售的方式，限量分配给无地的民众，即便是民众无钱购买或者租种土地，汉唐国户部也下文，令各地官府可以用贷款的方式，将土地卖给民众，将土地分派给民众，这样的话土地便可以回到普通百姓手中，但是以贷款卖土地的民众，则需要付出相对较低的利息，同时未来几年间，拿到土地的百姓，还要分批偿还贷款，让汉唐国今后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里，不断的收回大量的资金本金还有额外的利息，在汉唐国最初三十年之内，通过土地买卖，可以有一个相当稳定了收入，远比单靠财政收入要多的多，这也为汉唐国最初发展的几十年时间，奠定了基础。 张奇下旨，取消了土地特权，以摊丁入亩以及一条鞭法的形式，取消了所有阶层有关土地的特权，不管是谁，哪怕是今后的大中皇族，只要占据农田，便也需要按照税制，向官府缴纳田赋。 另外张奇在和诸臣商议之后，为了避免以后还出现大量的土地兼併的情况，还力排众议，下旨推出了一个新法，那就是限制土地兼併，避免出现超大的地主阶层，将土地拥有量分成了几个等级，凡是拥有土地五百亩之内的人家，可按照正常的税赋缴纳田赋，五百亩以上到一千亩土地的人家，要额外缴纳一笔税赋，但是超过一千亩土地的人家，便要缴纳更重的税赋。 如此一来，经过计算之后，拥有五百亩以内的田地的人家，一年劳作下来，刨去僱请帮工以及种子投入等支出之后，可以有相当不错的盈余。 如此一来，以后假如有人想要占更多的耕地的话，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土地越多，相反收入可能越低，甚至于达到入不敷出的境地，这么一来，今后便不会再有人想方设法的去圈占土地了。 一部汉唐律业已呈交到了张奇手中，张奇仔细观看了一番之后，提出了一些修改意见，虽然这部汉唐律，比起之前的大明律更加详细实用了一些，但是远没有后世的法律详细，而且没有刑法和民法之分，但是在这个时代，仓促之间，要效仿后世颁布一系列的法典，也是不现实的。 所以考虑到许多事情是要循序渐进才能逐步推行的，张奇还是在年前的时候，硃批了这部汉唐律，下旨开始印刷刊行，年后下发各部以及地方官府给官员们熟悉并且提出意见进行最后修改，并且决定在年后三月间正式启用，弃用之前使用的大明律。 而且张奇还下旨，将这本汉唐律发放各地之后，令人抄写成布告，择地张贴出来，对全部民众进行公示，派人每日进行宣讲，让民众在推行此法之前，也初步了解此律，并以此来规范个人行为，省的到时候推行起来，很多人不知道。 另外，治国就是治吏，张奇深深知道，明代官吏们为了生活，便只能通过各种手段想办法敛财，于是地方官便花样百出的推出了各种潜规则，比如说臭名昭着的折色银，淋尖踢斛等手段便纷纷出现，让老百姓对此是深恶痛绝。 第153页 当初朱元璋也痛恨贪官污吏，对贪官採取了极其严苛的手段进行惩罚，甚至于剥皮实草，可是贪官却怎么都杀不绝，割韭菜一般的割一茬又一茬，贪官们也前赴后继，继续干！这也是一个重要原因。 基层官吏可以通过各种实权敛财，高级官员自然也不甘示弱，处处伸手，到了明末崇祯年间，锦衣卫和东厂的权力被削弱之后，官员们敛财更是肆无忌惮了起来，朝廷开始的时候也不是拨不出粮饷，可是户部拨发下去的粮饷，经过官吏和军将们的层层盘剥之后，到当兵的手中，已经所剩无几了，这也是明军战斗力不强，另外还有大批明军干脆直接造反的原因之一。 汉唐国既然新立，这方面的事情，便不能再重蹈大明的覆辙了，所以张奇虽然手头不宽裕，可是对于官吏和兵将们们的俸禄，却绝不吝啬，各级官员所定薪俸都相当高，而且减少官员之间的等级差距，让官吏们凭藉着所领的薪俸，便足以养家餬口，过上比较体面的生活。 对于小商小贩，张奇特别下旨，尽可能的给予保护，凡是他每下一城之后，他都要鼓励商贩立即恢復经营，并且还尽量的给予一些扶植，让商业和手工业恢復的快一些。 而这个时代决不能小看这些小商小贩的能力，他们之中一些聪明人往往能抓住机会，迅速的捞到第一桶金壮大起来，这些人的能力不容小觑，他们可以加大各地的物资的流转，并且通过他们的经营，将手工业也同时带动起来，将一些社会上的闲散劳力给吸纳掉，除了可以让汉唐国收取税金之外，隐性的收穫更大，那就是可以尽快的使一些失去土地的闲散人员，找到吃饭的门路，彻底的安稳下来。 而且张奇从最初发展起来的时候，便很注意土地的政策，一方面他通过抄没达官贵人以及皇亲国戚的土地，来将这些社会的蛀虫社会的身体上除掉，使得土地可以迴转到普通百姓手中，这样除了获取了民心之外，还安置了大量失地的农民，使之回到了土地上，重新固定下来，控制住了他们的流动性，恢復了社会安定，同时也使得各地遭受天灾战祸而受到重创的农业经济可以得以快速的恢復，因为战祸而撂荒的土地迅速的被復耕，为人们提供越来越充足的粮食供应。 至于去年末汉唐（居然禁词)军控制的浙江北部，自不用说了，那里本来就是中国最富庶的地方，遭受战祸也相对于河南、湖广、南直隶以及北方诸省都要少的多，再加上汉唐（居然禁词)军攻占浙江北部的时候，官军没有做坚决抵抗，使得战祸对于这一带的破坏被压到了最低的程度，所以根本谈不上什么恢復，只要当地百姓正常的生产，就不会出现太多的问题。 平定南方之后，张奇御驾返回西安。各部诸臣提前得知了张奇奏凯回师的消息，文武百官汇聚在了西安城北的码头，隆重的将张奇迎入到了西安城之中。 随着这一次平定天下战事的落幕，张奇的声望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不但一举将建奴消灭，同时又扫灭各地流寇，很快就平定天下，如此丰功伟绩，虽然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是也彪炳于世了。 张奇返回西安城的时候，文武百官在码头上列队相迎，西安城中有数万百姓们和士绅商贾们，也都闻讯纷纷赶到了西安城北一带，在大道两旁箪食壶浆夹道欢迎。 希木率领数百近卫，在前开路，在万民的欢唿声中，昂首阔步走进西安城。 无数百姓在看到张奇骑着骏马出现在亲卫后面的时候，唿啦啦的跪在了地上，纷纷开始山唿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奇在马背上，看着如潮水一般万众狂欢的场面，也是热血沸腾，想了想，向大众挥了挥手，说道：“苦难深重的中华民族，世世代代都在渴望一个太平盛世。而我在这里宣布，我要给你们的，不仅仅是天下太平，我还要让天下人都活得有尊严，因为公平和正义，比太阳更有光辉！” “万岁！万岁！万万岁！”人群更加激动了，欢唿声震撼天地。 张奇不断向人群挥手，直到手臂都酸麻了，但人们的热情仍然持续不退，整个西安城变成欢乐的海洋。 忽然嘀的一声，在张奇脑海中响起,却是时空精灵醒过来了，说道：“拯救华夏文明的任务完成。宿主将获得每年返回原时空的机会一次。另外，你也将获得自由，因为，我要走了。” 时空精灵说到这里，语气中竟有一些悲伤。 张奇听到时空精灵要走，也有一点感伤，毕竟她给自己带来的好处也不少。自己获得自由的喜悦，竟然不能抵消与时空精灵告别时的伤感！ 时空精灵微笑着招手，眼里却流出了眼泪，脸上却带着淡淡地微笑，说道：“我的朋友，永别了，心中虽有万言千语，也不能表达我的情感。临别时，只想和你唱同一道歌，希望你永远记得我……” 说着，时空精灵幻化为一朵彩云，向远处的天空飘去，而一首深情质朴的歌声，也轻轻响起：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 它的名字就叫长江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 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第154页 巨龙脚底下我成长 长成以后是龙的传人 黑眼睛黑头髮黄皮肤 永永远远是龙的传人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 它的名字就叫长江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 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虽不曾看见长江美 梦里常神游长江水 虽不曾听见黄河壮 澎湃汹涌在梦里 古老的东方有一条龙 它的名字就叫中国 古老的东方有一群人 他们全都是龙的传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