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级宠爱》 第1节 ========== 《皇家级宠爱》 作者：飞翼 作品简评： 祖父是国公，爹爹是大将军。姑母是贵妃，叔父是状元。阿宝一直以为自己掉进了福窝窝，躺赢人生。谁知回到国公府才发现，重生的堂姐孜孜不倦毁她名声，夺她宠爱，处处陷害，还抢了她前生大好姻缘，温文尔雅的三皇子。面对堂姐的咄咄逼人，阿宝没有一蹶不振，反而兴冲冲进了宫，成了众人羡慕的御前小红人，盛宠加身。本文情节轻松欢快，积极向上，展现了女主面对逆境依旧对生活和家人充满美好期待并且用善良的心获得了大家认同和喜爱，最后收获了真挚爱情的成长人生。 ========== 第1章 春日，午后。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带着春日的暖风花香，透着令人沉醉的甜蜜，让人昏昏欲睡。 阿宝偷偷地趴在上房门外的门槛儿上，缩成小小一团，掀起了一片帘子，不敢让里面的人看见自己，只能竖着一双小耳朵，小心翼翼地听着。 偌大的上房外，美貌的丫鬟屏声静气地站在门口等着里头主子的传唤，垂头，看着门口正在偷听的阿宝，目光落在她那格外浑圆圆润的小背影上，眼神闪烁着，却都不敢吭声叫嚷。 因为没有人给里面通风报信，阿宝很满意地转头，对这些没有吭声叫嚷暴露自己的丫鬟们露出大大的笑容，弯起了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她小小一颗，胖嘟嘟的，一张雪白的小脸眉目似画，虽然年纪小，可是也能看得出是一个美人胚子。 且穿着精致的小红裙子，套着笼着一圈兔毛的坎肩，头上包包头上插着圆润的粉红珍珠做成的小步摇，衬托着乖巧的小脸儿，别提多讨喜了。 她的身边还站着两个脸色肃容的大丫鬟，气势瞧着就和人不一样，眼神扫到旁人身上都是冷冷的，只在姜国公府内宅当差的丫鬟哪里见过这样眼神锐利的女子，忙在阿宝乖巧地对大家拱了拱小爪子，仿佛是在感谢大家没有惊扰里里头的主子的时候纷纷无声地福了福，不敢对阿宝无礼。 虽然说眼前这位出身二房，姜国公府四姑娘不得她祖母，姜国公夫人的喜爱，还隐隐带着几分厌恶，可是与姜国公夫人不同，刚刚带着四姑娘回了京都的姜国老大人却是极疼爱这个二房嫡出的孙女儿的。 这满府里头，姜国公最疼爱的就是二房的四姑娘，至于其他的几位姑娘公子，老国公虽然对晚辈从没有疏远，却都只不过是淡淡的。旁的不说，只说四姑娘不过是二房之女，可是在国公府里却因老国公的疼爱，占了好大的一个大院子，里头精巧贵重的东西无数，这就是别的姑娘们都比不上的。 好在四姑娘虽然年纪小，得了长辈的疼爱却从不恃宠而骄，也从不对人颐指气使，除了淘气了些，待人接物却格外有教养，倒也不像是刚刚从那苦寒的没管教的关外回来的没见识的样子。 更何况四姑娘的父亲，姜国公次子姜二爷如今正得皇帝信重，命镇守东海领兵抵御海寇，权势赫赫，谁敢在国公府里怠慢了四姑娘呢？ 除了……国公夫人…… 站在门口的一个丫鬟正看着胖嘟嘟，珠圆玉润的小姑娘发呆，就听阿宝已经扶了扶头上的包包头，压低了声音奶声奶气地问道，“里头是谁家长辈呀？怎么，怎么还把大伯娘给叫过来陪客啦？” 她今天刚刚睡午觉醒了，本想去长房陪伯娘姜国公世子夫人笵氏吃饭，撒娇，没想到却扑了个空，她伯娘身边的丫鬟说有府里姻亲女眷过来，叫了世子夫人去陪客。 说起来，姻亲上门本不是一件奇怪的事，这京都贵族姻亲往来，联络有亲，都是极亲近的。且姜国公才得新君召唤，从边关回到京都，眼瞅着是要被新君倚重，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这做姻亲的不论是为姜国公接风，还是与姜国公府更亲近往来，都是时常会有人上门的。 只是说是姻亲来看望是高兴的事，阿宝虽然年纪小，却瞧见这一回跟自己回话的丫鬟脸色不对劲儿。 笵氏身边的丫鬟瞧着脸色抑郁。 姻亲到府，本来该喜洋洋地接待，怎么听说姻亲上门却抑郁了呢？ 阿宝与笵氏这位待她极为疼爱的伯娘很亲近。 因她母亲姜二奶奶跟着父亲都在东海镇守海疆，她一个才四岁上的小姑娘孤零零辞别爹娘跟着祖父回了京都，留在姜国公府后宅，她伯娘是格外心疼照顾她的，因此阿宝就多了几分担忧，偷偷摸摸来瞧瞧，到底是谁叫笵氏这么不愿意见到。 她才摇头晃脑地站在门口问了这一句，也不愿意惊动了里头的长辈，比如这几日总是看她不顺眼的祖母姜国公夫人，就见丫鬟嗯脸色都变了变，垂着头讷讷不敢多说。 阿宝歪了歪小脑袋。 瞧着这姻亲应该来头不小。 不然怎么连国公府里的丫鬟都不敢随意开口呢？ 倒是她正贴心地想不要为难了这些丫鬟了的时候，正安静得不得了的上房突然传来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妇人的声音。 “侄媳妇儿，按说，这是国公府的自家事，本没有我张嘴的余地。” 那妇人的声音顿了顿，阿宝呆了呆，嘴角抽搐了一下。 虽然不好吐槽，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不过……既然知道是国公府的家事，那就别插嘴了呗。 她觉得这话有点刺人，又觉得这妇人无礼猖狂，扭了扭胖嘟嘟的小身子，撅起了小屁股重新趴在门槛儿上，又把帘子给掀开一点，往里面看，就见暖香袅袅中夹带着一丝药材苦涩气味儿的上房，她祖母姜国公夫人正一边轻轻地咳嗽，一边脸色冷淡地靠在一个软垫上，身边坐着一个得意洋洋，三角眼，穿得倒是极为华贵五旬上下的年老妇人。 她一身贵重的绫罗，眉目之间又带着几分嫉妒地看向坐在下方的姜国公世子夫人笵氏。 当看到笵氏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浑然不把她给放在眼里，这妇人眼底露出几分嫉恨，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也知道侄媳妇儿是个自己有主意的人，眼高于顶，不把我，也不把你婆婆，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只是今日既然我来了，好歹也得腆着这张老脸替你婆婆说句公道话。虽然说知道侄媳妇儿与皇后娘娘是极亲近的闺中姐妹，可是好歹也得顾着贵妃娘娘的死活些！贵妃娘娘是咱们姜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姑娘，你是做嫡亲的嫂子的，旁人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是侄媳妇儿怎么也在贵妃娘娘的头上踩一脚。” 她喝了一口茶，便对身边脸色不好看的姜国公夫人叹气说道，“我也是一心为了贵妃娘娘。娘娘是妹妹你嫡亲的闺女，是国公府嫡女，当初掌上明珠一般地养着，如今得陛下青眼进了宫，旁人薄待娘娘些也就罢了，可是咱们自家人怎么也在贵妃娘娘头上踩一脚？这不是挖你的心肝儿肉么！我这做舅母的可看不过去。你说不出这样的话，我却要为你与贵妃娘娘要个分明的。” 她一副为了姜国公夫人出气的样子。 姜国公夫人的脸色果然也很难看，看向笵氏的眼神如同带着刀子。 “更何况，谁不知道皇后的娘家如今已经被抄家，她是罪臣之女，没准儿赶明儿就要被陛下给废了。咱们贵妃娘一等一的尊贵人，论家世是嫔妃中的翘楚，论宠爱……娘娘可是陛下亲自选进宫，进宫就是贵妃，恩爱非常。” 那老妇人一边笑着夸赞，一边对身边隐隐露出了淡淡笑意的姜国公夫人笑着说道，“还是妹妹会调理人。养了一个姑娘，进宫就做了贵妃了！这满京都的豪族女眷捆一块算算，谁又能比得上妹妹的福气。如今皇后摇摇欲坠，我料想，怕是贵妃娘娘还有大前程呢！” 她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姜国公夫人本想忍耐些喜色，却也忍不住笑着说道，“嫂子说的这些话，我是不敢想的。只想着娘娘进了宫，能陪伴君侧，就是极大的福气了。” “说起来，当初娘娘尚在闺阁，三丫头就说娘娘日后贵不可言，是凤凰命，如今想想岂不是都成真了。”那老妇人忙笑着说道。 姜国公夫人眼睛一亮。 “嫂子说的是，三丫头当真是有几分福气。” “可不是。不仅张嘴就旺了贵妃娘，还旺了咱们国公府！可不是四丫头那个小扫把星……” “广安侯夫人！”笵氏本眉头都不皱，脸色冷淡地听着自己被数落，然而听到这妇人说起了阿宝，顿时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身为长辈，怎能没有半分长辈体统，诽谤一个孩子！何其下作！” “下作？莫非我还说错了什么不成？侄媳妇儿，今日我也非要说说你的不是！你口口声声心疼个小扫把星，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你婆婆？只顾着四丫头，你就不顾你婆婆的死活了不成？好一个人见人赞的世子夫人呢！” 见笵氏又要反驳自己，这妇人眼珠子一转飞快指着姜国公夫人对她说道，“四丫头当年一降生，你婆婆就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好的这丫头在外头几年也就罢了，这才回了京都，你婆婆又是一场病……侄媳妇儿，你心疼四丫头，可是也得心疼心疼你婆婆。听说当初是你与老二侄媳妇儿修书一封，要了四丫头回京都的？” 五旬妇人，广安侯夫人一边偷偷瞧着身边姜国公夫人带了几分不悦的脸色，见她恼了笵氏，心中一定，便颐指气使地说道，“如今，我不过是替你婆婆讨个公道，你不知体恤长辈，反倒说出这等没良心的话，真是令人寒心！” 阿宝呆呆地趴在上房的门槛儿上，歪着小脑袋听了一会儿，听得分明，哼哼了两声慢吞吞地把小脑袋从帘子下头缩回去，看着门外噤若寒蝉不敢看她的丫鬟们。 她慢条斯理地拍着绣着胖胖的红莲花的小褂子，肥肥的小爪子上是分明的几个小肉窝窝。 哦，她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她祖母姜国公夫人的娘家嫂子，广安侯夫人。 说她是个扫把星…… 还骂了最疼爱她的大伯娘。 在国公府里，欺负国公府的姑娘，欺负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好嚣张，好春风得意。 如此深仇大恨，不去跟她那最厌恶广安侯府的祖父姜国公告状，她祖父不打劈了这劳什子长辈，她就不是姜国公府四姑娘！ 不是说她是个扫把星么？ 她扫把给她看！ 第2章 阿宝包子脸鼓了鼓，也不进去给姜国公夫人请安，转身，小鞋子蹬蹬蹬地走起来，抓着急忙俯身牵住自己手的大丫鬟，奶声奶气地说道，“走，走，走，先去给祖父请安去。” 反正她祖母姜国公夫人是格外不喜欢她的。 这两日回了家里，姜国公夫人不仅是不喜欢她，对她疏远冷淡那么简单。 甚至还背着她祖父，沉着脸不许她来给她请安呢。 那些阴阳怪气的“你不来请安我倒是还能多活几年！”这样的话，阿宝只装自己年纪小听不懂，从不往心里去。 不然，但凡心事重些的孩子，怕是都要憋死了。 恐怕如今广安侯夫人嘴里的那些难听话，不仅是她自己这么想，也是姜国公夫人自己的心声。 因此，既然觉得她不吉利，那她时常来给长辈请安的话，不是叫老人家生气么。 阿宝最体贴孝顺，可不愿意叫老人家为了自己为难了。 她才不去给姜国公夫人请安。 她扭着小身子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儿，背影圆滚滚，穿着簇新漂亮的裙子，油光水滑的一只胖团。 两旁的国公府里的丫鬟们是不敢阻拦她的。 虽然四姑娘不讨姜国公夫人的喜欢，可是她讨老国公的喜欢！ 这府里头，虽然前十几年是姜国公夫人说了算，可是如今老国公从边疆回来了，这府里头最说话算话的就是老国公，连国公夫人也不敢违抗老国公的话呢。 因阿宝得姜国公疼爱，长了一双富贵眼，最踩地捧高的国公府下人也不敢怠慢阿宝，相反，还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护着，唯恐阿宝跌了去。 阿宝从不拿下人撒气，对几个紧张的美貌丫鬟点了点小脑袋，目光扫过这几个丫鬟美貌年少的脸，想了想，没说什么，到底就要出了上房的院子去前院告状去。 她虽然小小年纪，可也是个老告状了，告起状来又自然又熟练，也不觉得告状有什么为难羞耻的……作为一只才四岁的胖团，对长辈告状自救，要长辈给自己出气，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回京都之前，她娘亲还殷殷叮嘱过她，回了京都谁怠慢了自己，一定要记得告状的呀。 为了叫自己的告状能更被长辈听进去，她娘还教了她许多告状的学问。 都说青出于蓝。 阿宝觉得自己应该比她娘更会告状才行。 她摇头晃脑，捂着小嘴巴偷偷地笑着就要出门去前院，才出了院子门，就听见斜刺里一个稚嫩的柔和声音唤了一声，“四妹妹？”她一扭头，就见另一条路上几个秀丽婀娜的丫鬟分花拂柳而来，中间护着一个身穿罗裙，挂着一个八宝赤金锁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才六岁上下的年纪，可是却与胖嘟嘟还是一团孩子气的胖团不同，纤细可爱，眉目精致，也是格外秀丽的。她脸上挂着笑容走到了阿宝的面前，目光在阿宝的包包头上粉红色珍珠步摇上一晃而过，不动声色地抿了抿嘴角，这才笑着问道，“你是给祖母请安去么？” 阿宝看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小姑娘，礼貌地叫了一声，“三姐姐。” 姜三姑娘姝宁看着阿宝那张圆润可爱的小胖脸，脸上微笑，眼神却闪了闪，压抑着几分复杂。 谁会想得到，眼前这个无忧无虑，玉雪可爱的孩子，上一世的时候得国公府阖府疼爱，是京都之中赫赫有名的名门贵女，得皇子恋慕，亲自求娶…… 她垂了垂眼睛，努力掩饰着眼底的几分阴郁，嘴上却依旧温和地说道，“若四妹妹还没有给祖母请安，我有几句话想劝劝四妹妹。” 她露出几分柔和体贴，上前拉住了阿宝胖嘟嘟的小手，带着几分贴心地对阿宝细声细气说道，“四妹妹愿意孝敬祖母，这孝心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四妹妹你……”她顿了顿，露出几分说错话了的不安，又急忙掩饰一般地说道，“祖母最近病着，我也是日日在祖母的面前服侍，担心祖母才口不择言，四妹妹别与我见怪。” 见怪什么？ 就是说她的的确确是个扫把星，克了姜国公夫人，叫她离长辈远点儿。 第2节 阿宝呆头呆脑地看着面前笑容温柔善良，其实非要把扫把星这名分给她坐实惠了的长房堂姐。 她有点想不明白，姝宁为什么非要和她过不去。 按理说，姝宁是长房庶女，和她这个二房嫡女不过是隔房的姐妹，就算姐妹相争，也是长房的几个庶女相争罢了，怎么反倒和她占锋相对起来？ 打从阿宝回了京都，不过两三日而已，这府里头到处都是阿宝是个克了祖母的扫把星的风言风语，下人背地里说说也就算了，可是姝宁这话……对一个四岁的胖团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压力呀。这没准儿都得成了童年阴影了。 阿宝就懵懂地看着姝宁，呆呆地问道，“三姐姐你……” “三姑娘，咱们边关出身的人都喜欢有话直说。您这说一句吞半句的，阴阳怪气给谁看呢？”跟着阿宝回了京都的丫鬟都是边关的人，早就得了姜二奶奶的话，命不许叫人欺负了阿宝的，顿时横眉立目。 她们凶神恶煞，瞧着比弱花弱柳的可爱女子自然是多了几分凶悍，姝宁小脸儿发白，急忙退后了一步，忙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阿宝低声说道，“四妹妹，我，我只是最近服侍祖母心有所感，不是有意伤了四妹妹的心。” 她年岁不大，瞧着在凶神恶煞的丫鬟威胁下格外可怜，阿宝是个以和为贵的好团子，最与人为善不爱争吵，急忙扶着身边丫鬟的手说道，“算了算了，三姐姐也不是故意的。” “姑娘！” “没事儿，三姐姐不是有意的。我能理解。”与人为善的胖团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包头，美滋滋地觉得自己今天也很好看，对急忙松了一口气对自己露出几分感激的姝宁奶声奶气地说道，“三姐姐照料了祖母好些天，嫌累了，对祖母的病都不耐烦了，懒得侍候了，口出些怨言，我听见了就算了。你们为了祖母抱不平，可是如果大声叫嚷起来，叫祖母知道三姐姐这么嫌弃抱怨，得多伤心啊。算啦算啦，三姐姐再坚持坚持，我今天就当没听见，你也别在旁人的面前说这样的话了。” 她善良地挥了挥自己的小胖手，格外通情达理。 堂姐天天侍候长辈心生愤懑，她懂！ 她懂她。 姝宁看着胖嘟嘟一团一心体贴的胖团，目瞪口呆。 “没有，我只是……”她惊疑不定地看着阿宝。 阿宝才四岁，刚刚的那些话，是有心还是无意…… “没事儿，我给三姐姐保密。”阿宝乖巧地捂着自己的小嘴巴，对姝宁甜甜蜜蜜地说道，“三姐姐放心，我一定不让祖母知道。你快去服侍祖母吧。” 姝宁看着一脸天真无邪的堂妹，许久之后才垂了垂眼睛，柔和地说道，“多谢四妹妹提醒。” 她似乎是欲言又止，只是却只是对阿宝笑了笑，带着浩浩荡荡的丫鬟们一同往上房的院子去了。 阿宝做妹妹的，自然是请她先走，见她与自己擦肩而过，又随手拍了拍自己身上的小衣裳。 “这个三姑娘，不过是世子庶女，怎敢这样猖狂。” “耐不住有了好外家。你忘了，现在屋子里那广安侯夫人可是她嫡嫡亲的亲外祖母呢！” “侯门贵女给咱们世子做了二房，又是什么好名声不成？” 阿宝对这些丫鬟们的议论完全不放在心上，也不听身边丫鬟“姑娘，她还回头看你！”这样的话，哼哼着说道，“她先放放，现在先去告状。” 比起姝宁，当然是她伯娘范氏更重要，更何况阿宝与姝宁虽是一府的姐妹，其实根本不熟，如果不是她回到京都就被祖母迫不及待按上了扫把星的帽子，成了福气满满的堂姐姝宁的对照组，她也不怎么喜欢和她大伯父的这庶出的得宠闺女一块玩儿。 不过姝宁的确是个有点奇怪的人，要不怎么连广安侯夫人都得意地宣称姝宁是个福星呢。 阿宝的姑母姜贵妃尚未出阁时，姝宁人还是小小的，却张嘴就说她姑母，如今宫中宠冠后宫的姜贵妃贵不可言，是凤凰命。 当初还没有人相信。 可是如今姜贵妃已经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与新君柔情蜜意，宠冠六宫，且风言风语都说皇后因娘家犯了事，可能要被陛下给废了，那皇后若是废了另立新后，必然得是陛下心坎儿上的人，还能有谁……都说新后八成得是新君迫不及待迎进宫的姜贵妃呢。 因这一句话，姝宁就极得姜国公夫人的疼爱，福气满满，出口就是福气来着。 不过这样的福气阿宝想了想，觉得还是算了……巴望着人家的妻子被废，被赶走而取而代之，怎么这么不要脸呢？ 她心里一肚皮的小心思，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觉得自己满肚子都是小心眼儿，懒得和姝宁计较，踢踢踏踏地往前院去了。 前院也依旧安静，小厮下人见了阿宝，顿时笑得脸上开了花儿，也不去阻拦她，眼看着胖团扭着小身子一头推开了关着的书房的门。 “祖父……”奶声奶气的声音撒赖一样叫起来，阿宝推开门，一头撞到正站在门口，仿佛来接她的人的腿上，熟练地抱住，蹭蹭，仰头，准备告状！ 她抬头，撞入眼睛的却不是姜国公那张粗糙满是风霜的老脸。 一个英俊逼人，眼底带着几分戾气肃杀的陌生少年，垂头，冷冷地看着抱着自己修长的腿蹭来蹭去的小家伙儿。 胖团的脸僵硬了。 抱错了大腿怎么办？ 在线等。 ……有点儿着急…… 第3章 不过抱都抱了…… 她僵硬着小身子，厚着脸皮地拿小胖脸继续蹭了蹭他。 俯身冷冷地看着她的英俊少年眯起了眼睛，看向脚下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家伙儿，带着几分审视。 这就有点尴尬了。 倒是，倒是摸摸她的头，给她个台阶儿下啊！ 少年的身后，传来姜国公的大笑声。 “这是老……老夫的孙女阿宝，唐突了世子，世子，世子……嗯？”姜国公五大三粗，膀大腰圆，看着就是军伍中的糙汉，眼见自家心肝儿儿撞上了不好惹的人物，上前就要把呆头呆脑，一脸装死的阿宝给抱过来。 他抱……少年的袍子还被捏在阿宝的胖爪子里，一起被掀起来。姜国公粗糙的老脸完全不疼不痒，在少年冷冷的注视之下仰头道了一个哈哈，摸着急忙撒手，对那少年露出讨好笑容妄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阿宝的小脑袋说道，“就算是冲撞世子，世子大人大量，别和我家阿宝计较。”他厚脸皮，完全没想叫自家小孙女认罪的。 那英俊少年沉默了片刻，看着瞪圆了一双眼睛，对自己讨好地拱着小爪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大人大量，别计较啦。”的阿宝，沉默了。 他没说什么，沉着脸转身跟着姜国公坐回了座位里。 阿宝跟她祖父坐一张椅子，躲在祖父的身后，对对面的英俊少年探头探脑。 他高大英俊，目光锐利，谁不过是少年人的年纪，却已经开始有了成年男子硬朗强势的轮廓，身上又带着几分杀意凛然的血腥气，叫人瞧着格外畏惧。 只是阿宝是谁啊。 那可是从边关回来，见惯了沙场杀伐的有见识的胖团。 虽然觉得这少年身上的煞气极重，不过比起她祖父姜国公刚刚从沙场下来的肃杀威严，还差得远。 她就依旧对少年探头探脑，没有被吓哭什么的样子。 “这是蜀王世子。”姜国公人高大如熊，声音也是个大嗓门，带着几分军伍中的粗豪气，见阿宝躲在自己的身后扒着自己的手臂去看那少年，便对阿宝说道，“给世子去请个安。” 他摸着阿宝的小脑袋格外疼爱，阿宝默默地想了想回京都之前祖父跟自己说起前一阵子新君登基的时候的京都变故，再看眼前的少年顿时恍然大悟。 她记得祖父说过，先皇驾崩得极为突然，让人措手不及，就算早就立了太子，可是京都先皇皇子们也起了纷争，先皇最宠爱的皇子淮王兵变，几乎杀到了宫中，还是从小就跟着太子读书的蜀王世子机警，直接去了京都外，斩杀了数个不听调令的京郊大营的几位主将，横夺兵权，带着京郊大营进了京都，镇压了淮王叛乱，扶着太子，也就是如今的新君登基。新君登基之后，最信重的宗室就是要紧的时候忠心耿耿为他拼了命的蜀王世子，如今蜀王世子在京都可火热了呢。 只不过是因他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因此格外令人畏惧，传言中都说他是个极为狠辣凶残的人。 阿宝想了想，又觉得传言可能有点误会。 蜀王世子虽然看起来冷淡了些，可其实人也挺好的。 至少自己冲撞了他，人家也没有把她的小脑袋瓜儿给拧下来不是？ 想到这，阿宝就觉得蜀王世子是个极好的人了。更何况能被她祖父姜国公这样亲切地请来书房，可见人品必然不坏。 作为一只聪明的胖团，阿宝在心里板着胖手指算了算，顿时发现这是一条自己或许抱的上的金大腿。她急忙从姜国公的椅子里滑下来，蹬蹬蹬地跑到了冷眼看着自己的蜀王世子的面前，捏着小拳头念念有词地说道，“见过世子，世子不和我计较，真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世子了！” 她随手给蜀王世子发了一张好人卡。蜀王世子沉默地看着似乎并未畏惧自己，也并未畏惧自己身上血腥气的这个胖嘟嘟的小姑娘。 她的包包头刚刚在姜国公的手下歪掉了。 瞧着呆头呆脑。 蜀王世子的心里冷哼了一声。 看着就蠢兮兮。 不蠢，怎么敢来他的面前。 如今，京都中不都是他的坏名声么。 都说他杀人不眨眼…… 他抬手给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姑娘整了整包包头。 阿宝抱着自己的小脑袋，看着面前的英俊少年惊呆了。 虽然猜想蜀王世子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可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细心的。 “劳烦世子了。世子，你喝茶么？我给世子倒茶……这个点心可好吃了，可是祖父说吃多了会胖，一次只给我吃一点点。要不，你一半儿我一半儿……” 胖团摸了摸被整好的包包头，眨了眨眼睛，顿时决定要趁热打铁稳固住她和世子之间这一见如故的友情，忙扭着小身子在蜀王世子的面前忙忙碌碌，又是端茶……她个子不高，围着茶桌团团转，看起来就不怎么聪明，蜀王世子嫌弃地看着这个谄媚的小姑娘，看见她垂涎地踮脚看着桌上的点心，抿了抿嘴角，从软软的点心上扯下一点，塞进了阿宝的嘴里。 阿宝被投喂了，叼着点心惊呆了。 “世子，世子，你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她叼着点心，恨不能再去抱蜀王世子的大腿。 总觉得眼前的蜀王世子更英俊了。 “萧闵。”蜀王世子突然冷冷地说道。 阿宝歪头看着正垂头冷淡地看着自己的英俊少年，突然恍然大悟了。 “阿宝，我叫阿宝。”互换了名字，那就是朋友了，一想想才进了京都就交到了愿意喂点心给自己的好朋友，阿宝眼睛里都堆起了大大的泪花。 她搓了搓小胖爪，觉得眼前的蜀王世子是这样的好，急忙踮脚艰难地也拿了点心，双手捧着送到了垂眸看着自己，脸色冷淡的萧闵的面前说道，“世子也吃，世子也吃。吃多点。吃点心，幸福！” 她很大方，又乖巧可爱，萧闵看着这个天真乖巧的小姑娘，下意识想到了自家王府里的几个不省心的异母妹。眼神冷了冷。 他抬手摸了摸对自己傻笑起来的小姑娘的头，拿了点心吃了。 姜国公捧着茶，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家孙女儿狗腿地跟性情冷淡的蜀王世子关系好得很了。 “好了，一次只能吃一点点。”见萧闵似乎还想喂给阿宝点心，胖团厚着脸皮仿佛刚刚的“一点点”是错觉，张着小嘴巴就等待投喂，姜国公忙把孙女给抢过来咳嗽了两声说道，“晚上祖父给你做好吃的。” 看见阿宝乖巧地窝进了自己怀里，也不哭闹任性，姜国公拿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摸了摸孙女的脸颊，低声问道，“这两日府里没有下人怠慢你吧？” 他镇守边关几十年，前两天才带着阿宝回了京都，这国公府……十几年没回来，他唯恐下人待阿宝有半分不周到。虽然这府里前院有他盯着，后院还有叫他放心的长媳，可是姜国公还是担心，唯恐阿宝有半点不好。 阿宝看着祖父关心的脸，眼睛顿时亮了。 吃了点心，她有劲儿了，急忙搓了搓小爪子。 “祖父，什么是扫把星？”她就问道。 正沉默地坐在一旁的萧闵眯着眼睛看向她。 “扫把星？”姜国公一愣。 第3节 “今天我去给祖母请安，祖母屋儿里来了客，说是广安侯府的长辈。”按理说阿宝应该还得管广安侯夫人叫一声舅祖母，可是想想广安侯夫人挤兑她大伯娘的样子，阿宝就不肯叫了。 她也不能替范氏告状，不然姜国公这样暴跳如雷的性子，若为了儿媳出头，那传出去算什么事儿啊。 阿宝想想广安侯夫人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德行，恐广安侯夫人说出难听的话坏了范氏的名声，就决定只告自己的状，回头偷偷再跟祖父说她大伯娘的委屈。 她鼓起了包子脸，对沉下了脸的姜国公说道，“我才想进去请安，就听见她说我是个扫把星。出了门儿遇见了三姐姐，三姐姐也好些抱怨，说我扫把星，冲撞了祖母的安康，连累得她还得服侍祖母，哎呀，别提三姐姐多挨累啦。”她叹了一口气，对姜国公好奇地问道，“祖父，我听说府里都说我是个小扫把星，是真的么？” 对面，传来蜀王世子一声冷笑。 姜国公脸色铁青。 他刚刚回了京都，这些天忙着前朝的事，忙着进宫面君，疏于后宅，竟然还不知道府里还有人敢说这样可恶的话。 且还叫阿宝听到了耳朵里。 “这下作女人，竟然还敢来我家！”他出身草莽，起于微末，本就不是世族出身，自然学不来文雅容忍，听见阿宝受了这样大的委屈，霍然起身，杀气腾腾地说道，“我不是从不许广安侯府的人登门么？好啊，我在边关出生入死，脑袋挂在马鞍上，他们在后头就敢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还来毁阿宝的名声！” 冲撞祖母，晦气得祖母生病，是个扫把星，就算姜国公在后宅事上一向粗糙，也知道这样的话传出去了，对阿宝绝对不是好话。 万万没想到自己离开国公府十几年，国公府竟然连他的话都敢不不放在眼里。 他千叮万嘱好好照顾孙女，国公府里竟然还能闹出这样的事， 姜国公气极，一把把软绵绵靠着自己肩膀的阿宝扛起来，一边对正起身冷眼旁观的蜀王世子大声说道，“世子，今日我有一些家事要处置。今日世子登门，我……” “妇人口舌阴毒，诋毁无辜胖……”萧闵英俊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漠，顿了顿，慢慢地说道，“诋毁无辜孩童，卑劣无耻。这等毒妇，该拔了她的舌头，以儆效尤。” 这么凶残的么？ 阿宝看着这一言不合就要拔人舌头的凶残世子，惊呆了。 她打小儿信奉与人为善，就没有那么凶残了。 “祖父别生气，”她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小手给自家老当益壮的祖父顺气，乖巧地说道，“为了旁人生气，亲者痛仇者快……别拔舌头啦，没舌头多可怜，多疼啊。马马虎虎，打断腿算了……” 第4章 在胖团善良的目光下，姜国公不由一叹。 “我这个孙女儿，打小儿心地良善，却不知人心险恶，时常令我与她父亲母亲忧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孙女儿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姑娘，看看……被人欺负了都不舍得要人命的。 见萧闵在一旁微微颔首，带着几分不赞同地看着心地善良的阿宝，姜国公想到自家那些糟心的家事，越发叹息说道，“这京都……我也不怕世子笑话国公府的家事。我多年未归家中，这家里头妇人任性妄为，瞒着我也不知做了多少的事，待我知道的时候，都已经阻拦不能。” 这话姜国公是当真有感而发。 他在边关出生入死，疏于万里之外的家中，因此家中的事有些的确让他知道了格外震怒。 就比如姜贵妃进宫这件事。 亲闺女进了宫，姜国公这当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知道的时候惊怒交加，差点没在边关气死。 他着实想不到自己远在边关，在京都的妻子与女儿竟然就瞒着自己做了这么无耻的事。 如今京都里里外外都嚷嚷着皇后恐怕会被陛下给废了。 姜贵妃这时候赫赫扬扬，志得意满地进了宫，这不管知道不知道的，提到这件事都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都觉得这是姜国公想要当老国丈呢。 天可怜见。 皇帝陛下前一个老国丈的脑袋还在午门挂着呢。 说是皇帝的老岳父，可这听起来就很高危的一职业。 姜国公哪里敢争这个先。 且他本就手握重兵，先皇在世与他君臣相得，格外宠幸信任，由着他在关外手握重兵一力扶持。 按说，边关重将每隔几年都会换防，免得天高皇帝远，在军中坐大。 可先皇却命他在边关一待就是十几年，这是何等信任。 可是如今新君登基，他从前与新君关系只不过是寻常，如今于新朝却手握重兵心里本来就带着几分小心忐忑，生怕行事踏错半步，引得整个家门都被牵连。 姜贵妃这时候进宫又哪里算得上是好事？ 说起来，他本给女儿相中了一户人家，因疼爱独女的缘故，姜国公本想给闺女挑一个人口简单，家中和睦的人家，好叫被妻子宠爱得娇纵任性的女儿日后嫁了人也过得简单舒坦些。 谁知道姜贵妃母女竟然自己不乐意，赶着他的家书到了京都，商量都没有和他商量，姜贵妃就进了宫……宫中再好，皇帝再宠爱，那也是嫔妃无数，三宫六院美色三千，难道一个贵妃的名号，当真就比得上一夫一妻的岁月？ 姜国公说起家中的糟心事便忍不住搓自己的老脸。 如今，他百口莫辩。说姜贵妃进宫没有他是意思在，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虽然有在蜀王世子面前剖白，等蜀王世子回去跟皇帝去去疑问，免得新君也怀疑他是不是真的想给自己当老岳父，可因为家事上的劳心也泰半是真心。 “国公既然有事，来日我再来请教国公。来日方长。”萧闵见姜国公忙着回去收拾不省心的后宅，也不在意，只是皱了皱眉，看向躲在姜国公怀里乖巧地哄着祖父不要生气的胖团。 小小一颗的小家伙儿软绵绵，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一笑露出雪白的小门牙，看起来无忧无虑。 她明明受到了这样大的恶意与诋毁，可是眼睛却依旧明亮，也并没有阴郁，更没有伤心难过，这样没心没肺整日瞧着快乐的小家伙儿，瞧着也让人心里柔软。虽然他一向厌恶蜀王府中的那几个矫揉造作的异母妹，更厌恶女子的那些诸般心机，却并不讨厌这个小家伙刚刚撅着小屁股告状的样子。 只是想到自家蜀王府，萧闵的眼底闪过片刻阴郁。 当听到阿宝被家中女眷诋毁，他就忍不住想到当年，自己是怎样在王府被女眷陷害，王府都住不得，如丧家之犬一般逃入了京都。 女人…… “若国公下不去手，来日我可以替国公动手。”他突然沉着脸说道。 “下，下不去什么手？”姜国公觉得自己跟这些京都皇族说话那么累呢？ 萧闵抿紧了嘴角，眼底闪过一抹冰冷的杀机。 “阿宝不可受委屈。”他冷淡地说道。 虽然不知姜国公府里又是为了何故去诋毁一个小小的无辜孩子，不过左右不过都是那些后宅女子倾轧贪婪的手段。 看到年幼无力反抗的阿宝，萧闵恍惚着仿佛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当年的他无人为他出头，可如今，他也不是当年那个无力的孩童了。 他的脸色阴郁，姜国公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世子放心，不打断了她的腿，当老子没吃饭不成！”他骂骂咧咧，卷着袖子送走了没再说话的蜀王世子，气势汹汹扛着阿宝直奔后院。 他又高大又强壮，虎背熊腰，身上还带着经年沙场上沉淀下来的杀伐之气，远远地大步流星过来仿佛是要杀人，国公府里的下人再没有人敢上前请安的，纷纷躲避，眼瞅着自家国公爷冲进了上房，声音如同雷鸣一样震耳欲聋。 外面的下人都听到了姜国公的大声嚷嚷，瞧着姜国公一脚踹开了上房的帘子大步进门的姜国公夫人也被这杀气腾腾的模样唬了一跳，忙起身问道，“不是说蜀王世子来了么？国公爷怎么这般快就回了？” 她同样是五旬上下，虽保养得好，雍容端庄，可也发鬓霜白，眼下病着，带着几分虚弱，在胡子拉碴虎目圆瞪，凶神恶煞的姜国公面前，格外单薄可怜。 姜国公的目光扫过她，也不回应她，只死死看向她的身边讪讪起身，赔笑上前的广安侯夫人。 广安侯夫人看着一脸凶恶的姜国公，在心里骂了一声粗鄙，脸上却堆着笑忙上前说道，“原来是妹夫回来了。多年不见，妹夫真是雄风不减，老当益壮。” 她陪着笑，完全没有刚刚在上房里的高谈阔论，志得意满，姜国公却懒得和她周全，只抱着歪着小脑袋对自家大伯娘眨眼睛的阿宝，盯着广安侯夫人不客气地问道，“谁准你来我家的？！” 这话格外不客气，广安侯夫人脸上挂不住，只是想到如今姜国公在新君面前仿佛也要被重用，自家还得靠着姜国公府的时候多些，只能勉强地笑着说道，“妹夫这话奇怪，都是姻亲……” “谁是你妹夫，谁是你姻亲。一个小妾的娘家，也敢在老子的面前充姻亲？”姜国公打断了她的话，大声说道。 他的声音大得很，这样羞辱广安侯夫人，广安侯夫人一想想这样不给脸的话恐怕国公府的下人全都听得一清二楚，顿时眼前一黑。 这野蛮人…… “妹夫……”广安侯夫人气得浑身突突直跳。 “当年我就跟你们说过，老子没有没脸没皮，上杆子送女儿给我儿子当小妾的亲戚。当初我怎么说的来着？你们广安侯府与狗不能入府。怎么着，我在边关久了，你们就忘了这府里是谁当家，自己飘起来了是吧？” 这话也叫姜国公夫人颜面扫地，她本就虚弱，颤抖着咳嗽了几声，气得浑身直哆嗦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沙哑地问道，“国公爷这是在说我？说我不配当家，说我不该当家么？” 姜国公镇守边关，她在国公府里自然说一不二，十几年顺风顺水。 如今丈夫才回来，就给了她这么一句话，这叫她如何在国公府立足？ 且他们都年岁不小了，孙子都快要成亲了，人要脸树要皮，丈夫怎么能当着这么多的晚辈这样不给她面子。 因出身广安侯府，姜国公夫人也是名门贵女出身，自然受不得这样的折辱，哪怕如今已经头昏眼花，可也一定要跟丈夫争辩个明明白白。 姜国公觉得自己的确得跟老妻说个明白。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我自然说的是你。”他见姜国公夫人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自己，便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大步先走到上首坐下，这才对转身颤巍巍瞪着自己的老妻说道，“当年信任你，临走的时候我把国公府交给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他沉默了一下，虽然心思粗糙，也知道不能拿阿宝说事儿，不然顶撞忤逆祖母这话可不好听，便沉着脸说道，“我才送了蜀王世子出门，大门口就听见下人嘴里说些可恶的话。说阿宝是个扫把星……你就是这么给老子管的家？一群奴才就敢说主子的是非？奴才爬到主子的头上来张狂？反了天了！我看你这家当得不好，反正你也病着，且还老了，以后国公府就给老大媳妇管着，你颐养天年吧！” 他转头就对守在上房门外的几个下人喝道，“给我把那几个嘴里嚼过主子舌根的都捆了，算上这个，”他指了指捂着心口一脸惊恐的广安侯夫人说道，“诋毁我的孙女，都给老子打断腿。” 他威风凛凛，如虎啸山林。 阿宝扭了扭小身子，躲在自家祖父的怀里，捂着小胖脸嘴角抽搐了一下。 老了…… 颐养天年…… 有点扎心。 第5章 只是如阿宝这样还能悠闲地心疼她家老祖母的内心伤痛的人，除了她再也没有了。 上房中鸦雀无声，人人自危。 姜国公刚刚回了国公府没两天，就这般震怒，又是训斥了老妻，又是指着要把广安侯夫人给打断腿，这谁不在心中噤若寒蝉呢？ 就连本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的姜国公夫人，本想和姜国公争执，只是看见了姜国公那铁青凶狠的脸，心里也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想到了曾经姜国公在家中发火儿的骇人。 说起来，姜国公虽然出身军伍，五大三粗也没读过多少书，粗豪得很，却也不是轻易会在妻儿面前动怒耍威风，或者指着妻子非打即骂的人。他性子虽然粗鲁，可是打从姜国公夫人嫁过来也只见过他两三次的震怒罢了。 虽然姜国公震怒的时候少，可是一旦震怒就是暴雨雷霆，绝对不会客气。 他从不对妻子动手，不过那副凶恶的样子，却是叫出身世族 ，见惯了和气优雅人物的姜国公夫人所不能承受的。 哪怕知道丈夫不会对自己动粗，可看着他此刻这番模样，姜国公夫人心尖儿微微发抖，到底闭了闭眼，坐在一旁扶着一个丫鬟不说话了。 她不说话了，广安侯夫人顿时慌张了起来。 看着姜国公瞪着一双虎目看过来，身上的气势逼人，仿佛随时都要杀人，广安侯夫人哪里还有刚刚的得意，又唯恐自己受了姜国公的欺凌，急忙叫着说道，“妹夫，你怎样血口喷人！” 第4节 她怕姜国公这粗鲁鬼真的敢打断自己的腿，毕竟想当初，广安侯府与姜国公闹起来的时候，姜国公当真打上过广安侯府的门，便一边惨白着脸，一边直接就慌慌张张往外走去说道，“你这样无礼，我可不会留在这里，与你计较。” 只是她又是满心惶恐，又也不是年轻的年岁了，脚下发软，才走到门槛儿抬脚要出去，就听见背后传来奶声奶气的问候说道，“您要回家啦？” 这一声在刚刚寂静下来的屋子里突兀得不像话。 广安侯夫人本就心里提着心，骤然听到这一声，吓得脚下一抖，顿时磕在了门槛儿上。 “太太！”她身边的丫鬟们传来一声声尖叫，扑了过去。 广安侯夫人却已经趴在了大门口动弹不得。 待丫鬟们不安地扶着被绊倒在地的广安侯夫人起身，阿宝探头探脑，仿佛啥都没有发生，天真懵懂地从冷哼了一声的姜国公的肩膀上探出一颗小脑袋。 看见刚刚在她大伯娘面前那样嚣张的老太婆嘴上全都是鲜血，门牙都差点磕掉了，衣襟上满是血迹，又是恼火又是记恨地瞪着自己，仿佛自己那一声让她格外生气，阿宝哼哼唧唧地扯着姜国公的衣摆就把广安侯夫人对自己仇恨的样子指给自家祖父看，告状，无辜地说道，“祖父，祖父，老夫人流了好多的血。” 快看！她竟然还敢瞪她！ 哎呀，梳着包包头，玉雪可爱的胖团子脸上满满的都是对长辈的担忧，别提多善良了。 姜国公看着这装模作样的团子，觉得自豪极了。 懂得告状的团子才是好团子。 他粗糙的大手顿时欣赏地摸了摸孙女儿的小脑袋瓜儿，转头，果然看见了广安侯夫人正恼怒地瞪着自家天真善良的孙女儿，顿时大声喝道，“你想对我的阿宝做什么？！你还敢吓唬她！” 他一声大吼，广安侯夫人看着歪着小脑袋可关心地看着她，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心里恨得眼睛都红了，却不敢多说什么，转身，扶着两个丫鬟踉踉跄跄地就走了。 她好不容易逃出生天，没叫姜国公这粗鲁的男人给当真拖到庭院里被姜国公给打断腿，心里愤愤不提。只说上房里，看见在自家调三窝四的广安侯夫人就这么走了，只剩下姜家自家人，姜国公便沉着脸看着坐在一旁，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妻子。 他的目光在姜国公夫人那抱怨与羞愤的脸上闪过，刚刚暴怒的样子却平息了下来，大马金刀地抱着阿宝在上首坐着，只对一旁恭敬起身的范氏说道，“日后这家就由你来当家。我也知道，国公府里事儿多，当家辛苦。日后，如果有人敢与你在家事上歪缠，你只管来告诉我，我倒是要让人知道，这国公府里到底是谁在当家做主。” “国公爷何必拿这话来挤兑我。”姜国公夫人见范氏恭敬地应了，完全没有推脱，竟毫不将自己这个婆婆给放在眼里，只恨得眼睛通红。 范氏敢这样忤逆，还不是没规矩的姜国公给纵容的。 到底不过是个军伍中的糙汉，不知家规，也不知长幼尊卑，如今，叫儿媳当家，反叫她这个做国公夫人的倒退一射之地，这还有规矩没有？ 堂堂贵妃之母，超品的国公夫人，被儿媳给夺了管家大权，竟还束手无策，传出去了，她岂不是成了京都笑柄？ 虽然畏惧姜国公这粗俗人，可是姜国公夫人到底忍不住说了这一句。 “挤兑的就是你。真是巴掌不落在自己的身上，你就不知道巴掌扇脸疼！”姜国公见姜国公夫人正靠着两个美貌的丫鬟脸色发白，又看了看着上房里，又是香料香气奢靡，身边的丫鬟竟然插金戴银，这般骄奢，心里便骂了一句怪不得广安侯府败落得快。 他只沉着脸冷冷地说道，“我说的是什么，你心里有数。我懒得今天跟你计较，你也别以为我这些年远在边关，什么都不知道。老三月月给我书信，这府里头你干了什么，我全都知道！” 他沉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老脸，用力地哼了一声。 正走到门口要进来的一个生得格外俊秀的锦衣青年听了嘴角抽搐了一下。 阿宝看见了那一片俊秀斯文的青年 ，包子脸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可真是……她祖父可精明呢。 姜国公府这些年的事，她祖父的确全都知道。 虽然她伯娘范氏性情清高，在府里受了委屈也从不爱告状，这府里头又许多不如意的事，可姜国公若是只说有人跟自己提了这些不好的事，姜国公夫人必然只会把这些都给清算到范氏这个她一向都看不顺眼的儿媳的头上去。 如今，姜国公倒是“大义灭亲”，把亲儿子姜三爷给暴露出来，让姜国公夫人如今才知道，原来京都国公府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全都传到了姜国公的耳朵里，不是可恶的长媳在吹风，反而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在掀亲娘的老底。 要知道，姜国公夫人最喜欢的就是长子姜国公世子与幼子姜三爷了。 知道是小儿子在背后偷偷给姜国公报信还能怎样？ 当然只能原谅他啊。 只是姜三爷嘴角抽搐地看着亲爹刚刚回了京都就把自己给卖了，又看着姜国公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再看看小侄女儿正趴在祖父的肩膀上同情地看着自己，他无奈地揉了揉眼角。 他心里自然也清楚姜国公为何会把自己给卖了，比起让母亲去恼火性情温和，对自己一向不赖的嫂子，或者去迁怒天真无辜的阿宝，姜三爷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一力承担算了。 他是个生得极为俊秀的青年，生来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面容白皙，嘴角似笑非笑地进来，见了姜国公夫人正不敢置信地扶着丫鬟看着自己，他无声地扫过了母亲身边那两个美貌的，正带着几分羞涩地给自己请安的丫鬟，顿了顿，对姜国公夫人问道，“母亲今日病得可还好？说起来，还是舅母不对。” 他声音温柔，走到了将脸色发白的姜国公夫人的面前柔声说道，“既然知道母亲病着，今日怎么还在母亲面前说那些令母亲不快的话。这不是明着叫母亲生气么？我虽然尊重舅母，可是也觉得舅母这般不将母亲的喜怒康健放在眼里，因此也恼了舅母几分。” 他生得斯文温柔，又俊俏，温文尔雅，令人如沐春风。 姜国公夫人看着这个总是会宽慰自己的孩子，虽然没想到他竟然就是那个给姜国公时常通风报信的叛徒，却舍不得骂他，只含恨说道，“你知道什么！你舅母也不容易！” “谁的日子过得容易呢？”姜三爷便笑了笑，坐到了姜国公的身边，把胖阿宝从父亲的怀里抱出来笑眯眯地问道，“一会儿跟三叔出去逛逛？” “不好，不好。”阿宝摇头晃脑地说道。 她胖嘟嘟一团，又圆润肥软，一张小脸漂亮娇憨，扶着小脑袋摇头晃脑，让姜三爷忍俊不禁，点着她的大脑门儿继续问道，“为何不好？” 他生得极好，阿宝虽然不是一个小色鬼，可是谁都喜欢美人不是？又因打从阿宝出生，姜三爷往边关的书信里总是要问候阿宝，还时常送一些京都的小玩意儿给侄女儿，她虽然回京前从未见过她三叔，可与三叔也已经神交日久呢。 她就抱着姜三爷的脖子奶声奶气地说道，“要科举啦，三叔，三叔要好好读书，不要懈怠，考完试，我天天陪三叔出去玩儿。”她还吊书包摇头晃脑地劝学道，“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书中，书中自有黄金屋啦。” 姜三爷俊俏的含笑的脸，顿时抽搐了一下。 看着鼓着包子脸，一心担忧他学业的胖团子，那一刻，姜三爷的心里好生抑郁。 好不容易想拿胖团当借口出去散散心。 不提读书，他们还是好叔侄。 第6章 这当会儿，姜国公大口大口喝茶，仿佛没听见姜三爷与阿宝之间在说话似的。 只是这样安静的，胖团子无忧无虑的话音儿里，姜国公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上房外头。 上房外头，慢慢传来了下人们的哭喊与央求声。 姜国公夫人本皱着眉看着小儿子与阿宝在说话，有心想拦着儿子不要跟阿宝凑到一块儿，免得沾了阿宝的晦气影响了前程，可一听到外头的求饶声，顿时脸色变了，顾不得儿子，转头怔怔地看着姜国公轻声问道，“你当真是不给我半分体面么？” 她本以为姜国公刚刚的震怒不过是做给人看的，说要打断那些非议过阿宝的下人的腿也是说给人听的，不过是说说，吓唬吓唬人立立威罢了，可是万万没想到姜国公仿佛是动真格儿的，外头已经有亲兵抓了下人过来的声音。 这些敢在府里头非议阿宝的，大多有些身份体面，不然，也不敢说道主子姑娘的闲话，更多的，又是她身边的人……因她这些年从不喜欢阿宝，嘴里就抱怨得多些，这一次阿宝回了京都就晦气得她大病一场，她自然会说了阿宝一句两句，这身边的人看她的眼色才会在府里说那些阿宝不吉利的话。 如今，姜国公真的要处置这些她身边的下人，而她竟不能救下他们，日后，这些下人岂不是全都明白，这府里头她是说话不中用的那个？ “我给你面子，你给我面子了么？阿宝是我的亲孙女儿，也是你的嫡亲的孙女儿，都说虎毒不食子，你就叫人这么败坏阿宝的名声？” 姜国公不再和说不出话的妻子分辩，沉声说道，“这群狗东西犯了口舌，赏他们每人三十板子，领了板子了，都打发到外门去，不许他们再管事，再进国公府内宅。再敢有下一次，老子就把你们给卖到关外去！” 要不是不乐意让人觉得阿宝一回京就闹得家中不宁，引来非议，他这一次就想把这群东西给卖了。 可就算没卖了他们，只说夺了那些下人的体面差事，日后只能打杂了，那也是极大的责罚了。 阿宝歪着小脑袋看着姜国公夫人摇摇欲坠的样子，见姜三爷仿佛对手里那个甜白瓷茶杯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就也靠着自家三叔的肩膀，一起欣赏这除了白啥啥花样儿没有的小茶杯。见姜国公这一声令下之后，外头姜国公带来的亲兵顿时动起手来，就眨了眨眼睛。 “我是国公夫人的人！”外头有人承担不住板子，顿时大声哭嚷起来。 姜三爷端详茶杯的目光更专注了。 姜国公夫人看了看脸色严肃的姜国公，又看了看斯文温柔一声不吭的儿子，眼前一黑，险些没有厥过去算了。 “把……”姜国公就开口说道。 姜国公夫人急忙期待地看着他。 “把你管家的钥匙，账册，对牌，全都拿给老大家的。”姜国公缓缓地说道。 姜国公夫人的眼睛顿时瞪大了。 “不……” 只是才拒绝了一声，看着姜国公那凶巴巴看过来的目光，她的手一颤，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打定了主意要拿她立威，给范氏把威风给撑起来，也让府里头的下人都知道，姜国公这一回来，国公府的天就变了。 从前，姜国公夫人一手遮天，范氏这长媳不讨她喜欢，只能憋屈着过日子。可是如今，她不讨姜国公喜欢，就失了势，反倒叫给国公府生了嫡长孙的范氏从地上爬起来了。 看着姜国公瞪得凶狠的眼睛，姜国公夫人恨得浑牙根痒痒，许久之后才慢慢地叫丫鬟把钥匙对牌都叫丫鬟拿给了范氏。 范氏恭敬地接过来，再没有二话的。 姜三爷笑了笑。 阿宝也捂着小嘴巴偷偷地笑了。 要说做小辈的，眼见祖父祖母似乎起了争执，坏了情分，应该忧心忡忡的。 可是对姜国公夫人这祖母，阿宝实在生不出半分同情来。 这世上再也没有谁比姜国公夫人更刻薄的婆婆了。 不说范氏这世子夫人嫁进门以后，因姜国公夫人的私心处处冷淡刻薄，才成亲就小妾不断地往姜国公世子的房里塞，最后还拿了广安侯府的姑娘给姜国公世子做了二房。 只说阿宝出身的二房，因不喜她母亲谢氏出身低，打从谢氏嫁进门，哪怕二房一家远在边关，姜国公夫人都千里迢迢送了两个千娇百媚的丫鬟服侍她爹姜二爷“沐浴起居”。 亏得她爹性情端肃，从不爱这些丫鬟小妾的，把那两个羞答答的丫鬟给送到厨房当烧火丫头，没两个月这两个丫鬟就哭哭啼啼自己求了寻了边关的寻常军户发嫁了出去，要不然，这不是给人添堵么？ 她祖母还有一句口头名言。 “大家族的公子，身边没有服侍的丫鬟看了让人取笑。” 既能说出这样的话，又这样一个个地往儿子的房里塞小妾，且还天天都说阿宝是个丧门星，由着下人这样诋毁她，阿宝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心疼她祖母。 没顺手踩一脚就已经很孝顺了。 她只一边偷笑，一边看着姜国公夫人咳嗽了两声，听着外头那些下人惊天东西的惨叫浑身起得发抖的样子。 姜三爷随手放下了手里的茶杯，这才对姜国公夫人说道，“母亲，父亲这样心疼母亲，不忍见母亲劳心管家，我瞧着心里也为母亲欢喜。且父亲好不容易回了京都，母亲多陪陪父亲吧。这十几年夫妻分离……” 姜国公得先皇信重，镇守边关，兜兜转转几十年夫妻之间聚少离多。 说起来，本朝并没有大将在外妻儿就得留在京都不得随行的规矩，因此，当年姜国公夫人本可以跟着丈夫一同往边关去。 只是……姜国公夫人出身世族贵女，娇生惯养长大的。颠沛流离，吃沙子的日子她过不惯，因此只带着长子几个留在京都，只命姜国公与喜欢舞刀弄枪的姜二爷一同往边关去了。 因边关大将无召不能随意回京，因此姜国公回京与妻儿团聚的次数寥寥可数。 这么十几年下来，姜国公功勋卓著，从寻常武将一跃封了国公，位列超品，姜二爷也依仗功勋成为镇守海疆的主将，成了三品大将，姜国公府越发兴盛了起来。 如今姜国公回了京都，其实本也不是坏事。 姜国公已经年纪不小了，虽然不至于老迈无力，可好歹回了京都能多享享清福，与儿孙团聚，这有什么不好？ 且姜三爷心里想着，国公府如今的确是有些不像样。 姜国公回来发作一番，肃清了府中不规矩的事，摆明了嫡庶尊卑，在他而言倒是愿意看到的。 第5节 哪怕姜国公夫人是他的生母，姜三爷也不得不说一句，这国公府有些人被他母亲给纵容得不像话了。 姜国公夫人听着儿子如此贴心的话，竟说不出话来。 儿子自然是为她着想，愿意让父母团聚，夫妻恩爱，可是她……她与姜国公夫妻之间，又算是有什么情分呢？ 哪怕生了三子一女，皆为嫡出，姜国公也从未往家里带一些小妾通房，可是她的心里，姜国公于她而言，也只不过是敬而远之的粗俗莽夫罢了。 她出身世族，乃是礼仪规矩教养出来的世族贵女，却嫁给一介草莽，又有什么趣儿。 只是这话是不好说的，姜国公夫人也不预备叫人知道自己心里这些煎熬，只垂了垂眼睛没有再说什么。 看她不说话了，姜三爷便笑着对姜国公说道，“大哥才在前院与广安侯府家的表哥说话，许一会儿就回来了。”他笑容斯文，阿宝却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桃花眼温润多情，却一张嘴就告了自家亲哥一状，很会告状的她三叔……怪不得她的告状技能出生就点满了，原来这是家学渊源。 因此，阿宝觉得她三叔更亲切了，急忙蹭了蹭她三叔俊俏白皙的脸，呆呆地问道，“大伯父原来在前院是在忙这个的么？” “是啊。”姜三爷就很满意胖团子侄女儿跟自己一唱一和，见姜国公沉着脸果然露出怒意，便漫不经心地说道，“仿佛是广安侯府闹了什么事惊动了衙门，表哥过来求大哥去衙门里疏通着。” 这话就让姜国公夫人不安起来，急忙在一旁说道，“广安侯府的那事儿，我知道。不过是个姨娘自己自己无能小产，自己跳井死了，谁知道她外头的家人非嚷嚷说是府里头逼死了的，闹得去见官。一群刁钻的刁民罢了，叫你大哥去疏通疏通，也是为了咱们两府的名声啊。” 若说是从前，不过是死了一个外聘的姨娘，就算告到天皇老子那儿，广安侯府也不疼不痒。 可是如今不行了。 广安侯府败落了几十年，无一人在朝为官，只剩了个爵位，如今这点子小事也要来求姜国公府帮忙。 这种事，姜国公夫人本也觉得说出来丢脸，不预叫姜国公知道，免得本来就讨厌广安侯府的丈夫对广安侯府给排斥……如今广安侯府的吃穿用度还得靠姜国公府帮衬着，姜国公既然回来了，她想如从前那般处处照应娘家，拿金银细软给娘家就不是那么方便，自然不愿让姜三爷把这种事挂在嘴边。 果然，她的担忧极有道理，姜国公听说长子半天不见踪影原来是干这个去了，顿了顿，扬声对外头的一个亲兵说道，“把马鞭给我取过来。” 这明摆着是要拿姜国公世子正一正家法。 他不打女人，又没说舍不得打混账儿子。 阿宝想了想她祖父的马鞭，正觉得小身子都抖来抖去，却见一个婆子匆匆进门，脸色惨白地进门就急忙叫道，“国公爷，夫人，不好了！”她吓得浑身哆嗦，一下子软在地上大声说道，“广安侯夫人在府门外，撞上了蜀王世子。侯夫人不小心冒犯世子了，世子，世子大怒，拉弓给了侯夫人一箭！” 第7章 “你，你说什么？” 姜国公夫人看着这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声音都打颤的婆子震惊问道，“蜀王世子……怎么可能！” 广安侯府跟蜀王世子没仇啊！ 按说，虽然打从陛下登基，蜀王世子这名声就不太好，有说太心狠手辣，下手过于狠毒血腥的，又有说心性乖僻，六亲不认的，可是姜国公夫人想来想去，都想不出来广安侯夫人一介女流，能跟蜀王世子有什么冲突。 无论怎样，广安侯夫人好歹是一位上了年纪的豪族命妇，蜀王世子就算是再骄横，也不应该对一位长者，还是一位女眷这样狠辣。更何况，广安侯夫人竟然是才出了姜国公府就挨了这样的一个跟头，蜀王世子这也太狂妄了。 “有说因为什么没有？” “说是，说是……” “是什么？！” “仿佛是广安侯府的轿子正拦在世子的路上，世子就说，就说……”这婆子虽然害怕，可是却讷讷地抬头飞快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姜国公夫人说道，“说是好狗不挡路。”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这么一句话，简直把广安侯府上上下下全都羞辱了。 虽然广安侯府如今已经日薄西山，是不成的了，可是好歹也是勋贵，也是侯府，是姜国公府姻亲。蜀王世子怎能光天化日这样凶狠。 前脚对姜国公毕恭毕敬，后脚才出了门就翻脸不认人？ 姜国公夫人到底是看重娘家的人，听说广安侯府受此奇耻大辱，眼泪差点落下来，急忙转头求助地对姜国公说道，“国公爷……” 这算什么广安侯夫人麻烦了蜀王世子。 这不明摆着蜀王世子无事生非，找茬儿么？！ “这种事我可管不着。”姜国公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正窝在姜三爷怀里奶声奶气地跟他说话的阿宝，沉着脸说道，“跟咱们国公府又没有关系。” 他早就不把广安侯府当做姻亲。 更何况蜀王世子骤然对广安侯府发难，老国公默默地想着，怎么就那么想要自作多情一番，想要觉得这仿佛是跟阿宝有关系呢。 怎么那么想觉得这是在为阿宝出气呢？ 虽然不过是一面之缘，这么想有点厚脸皮，不过想到蜀王府中的那些同样乱七八糟的事，还有当初蜀王世子尚未长成时在王府中受到的磋磨，闲言碎语，倒是与阿宝今日的处境有几分异曲同工，一时听说阿宝被内宅非议诋毁，激愤出手倒是也情有可原，姜国公就更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广安侯府就与蜀王世子这样注定了前程光明的皇族子弟闹出冲突。 他摊开手一副完全不管的样子，姜国公夫人万万没有想到丈夫竟然是这样无情的人。 她死死地盯着姜国公。 姜国公脸皮厚着呢，叫那一脸慌乱的婆子出去，完全不在意老妻那杀人一样的目光。 “国公爷，广安侯府是我的娘家，姜家王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姜国公夫人艰难地放下脸皮，希望姜国公能看在彼此都是姻亲的份儿上为广安侯府主持公道。 只是她不说这话姜国公也就罢了，说了这话，姜国公只冷冷地说道，“我早就与你说了无数遍，王家可不是老子的姻亲！少往脸上贴金！” “国公爷还拿陈年旧事在怨我？” “什么陈年旧事……既然做了这种无耻的勾当，就别想用陈年旧事撇清。”姜国公沉声说道，“不仁不义，无耻下作，言而无信，背信弃义……”他说了许多难听的话，阿宝竖着耳朵听着，觉得这些话大概都已经掏空了她家祖父肚子里这辈子的墨水儿了。 不过看着姜国公夫人含恨瞪向一旁的范氏，阿宝又觉得姜国公夫人有一种恶人先告状的感觉。 想当年，她听跟着姜家去了边关的婆子们说，姜国公不喜欢只出混吃等死不求上进的酒囊饭袋的广安侯府，可其实也还是当做姻亲，当妻子的娘家认真走动的，毕竟，娶了人家的姑娘，怎么也得容忍几分。 谁知道到了她伯父姜国公世子的时候，姜国公世子先娶了出身清流的范氏为妻，谁成想，范家在先皇末年时因弹劾了先皇最疼爱的儿子淮王因此坏了事，被先皇罢了官，一家子哪儿来的回哪儿去，罢官回了老家种地。 那时范氏就已经生了姜国公府的长孙姜松，可姜国公夫人本就看不上长媳不过是一个御史家的女儿，见范家坏了事，就想顺着先皇的意思，把范氏给休了，继而叫长子续娶自己娘家广安侯府的姑娘。 没想到姜国公说什么都不肯答应，还在先皇的面前为范家说了好话，不然，范家怎么可能在惹怒了先皇与淮王却只落得回家种地这么简单。 正是因姜国公为了姻亲里里外外斡旋，范家平平安安地回了家乡能够安稳度日，也是因姜国公的看重，虽然府里头都隐隐有人说范氏可能被休，其实范氏的地位还是很稳稳的。 只是姜国公夫人却看长媳不顺眼极了。 她的娘家广安侯府那时正有一位待嫁的嫡女，就是嫂子广安侯夫人所生之女小王氏，秉性温柔可人，最孝顺不过，又听话乖巧，与姜国公夫人最能一条心的。 见姜国公护着范氏不许姜国公世子休妻，姜国公夫人就动了脑筋，只叫自己的侄女儿与长子一同亲近。 都是从小相熟的表哥表妹，本就熟识亲近，小王氏又生得美貌温婉，羸弱可人，把一个端肃沉稳的范氏比到了泥沟里。 姜国公世子就也想休妻。 为了能休妻，他冷淡着妻子，又与小王氏暗中往来，直到小王氏珠胎暗结，生米煮成熟饭了，才带着小王氏得意洋洋地到了姜国公的面前摊牌。 姜国公世子盘算得挺美的。 小王氏好歹也是广安侯嫡女，又是出身勋贵，世族贵女，这如今有了他的骨肉，无论是为了国公府与侯府的清誉，还是为了勋贵之间彼此的面子，姜国公怎么也都得给王家一个交待不是？ 可惜姜国公世子想得挺美，却万万没想到姜国公完全不是那等为了名声还有勋贵与姻亲往来就会默默容忍的性子，听说小王氏有了长子的骨肉，姜国公勃然大怒，翻了脸，直接告诉小王氏不会认她肚子里的孩子，也绝不会叫她进门，外面爱说什么说什么，说国公府睡了人不认账不干人事也无所谓。 姜国公一翻了脸，别说为了小王氏肚子里这块肉就委屈地长媳退位让贤，甚至因此在家门口竖起了一个牌子，就说广安侯府与狗都不准入内。他没想到自家出了这种畜生，奈何小王氏这个外人不得，可是亲儿子却随时都能收拾。 阿宝她大伯父就这么险些被扒了皮，被打得浑身皮开肉绽，听说腿都打断了。 小王氏自然是哭哭啼啼地被赶回了家。 见姜国公这样凶狠残暴，也不通情面，是不可能叫姜国公世子休妻了，姜国公夫人又只求丈夫说让小王氏进府做二房也是好的。 反正范氏与姜国公世子已经夫妻情分断绝，小王氏虽然做了二房名分上委屈了些，可上有嫡亲姑母偏爱，又有姜国公世子宠疼，做个二房慢慢地熬着，或许熬死了范氏扶正也未可知。 这已经是姜国公夫人与广安侯府自认极大的退让，谁知道就这样儿姜国公也不答应，声音轰隆隆的，只告诉妻子长子，他就根本就不会答应叫小王氏进府，名分就更别说了，想当二房简直就是做梦，别惹急了他……反正小王氏挺着个肚子不顾脸面都跪在姜国公府外头了，姜国公都没叫她进门。 虽然对于小王氏是残酷了些，可是阿宝当初小小一颗，听婆子跟自己说的时候，又觉得她祖父并没有狠心。 若是对小王氏让步，对她不狠心了，那对那时候内外交迫的范氏，又算什么？ 如果姜国公都退让了，那就是要逼死范氏了。 若不是后来先皇急着命姜国公再一次往边关平定战乱，姜国公夫人大着胆子眼瞅着姜国公为了边关乱局数年不会回来，边关大将也不能随意回京因此把小王氏给接进了门，那小王氏恐怕也只能去出家了。 可因这样的一闹，姜国公在边关知道了这件事气得暴跳如雷，与姜国公夫人夫妻之间就起了嫌隙，只修书命国公府几个忠心自己的婆子亲兵护着范氏母子，也越发地恼火姜国公夫人。这本就是一段心结，又有这一次姜国公夫人竟然把姜贵妃送进了宫，迎头给了姜国公一棍，这新仇旧恨的加在一块儿，姜国公能答应去帮广安侯府才叫见了鬼。 从前鞭长莫及也就罢了，如今他是不准备再给姜国公夫人体面，让她以为自己可以继续在国公府里横行妄为的。 更有见老妻对阿宝这样厌烦，嫡亲的孙女儿都容不下，姜国公就更不会对姜国公夫人的请求再有半分动容。 他摆出一副冷淡的样子，姜国公夫人气得肝儿疼，见阿宝还趴在姜三爷的怀里探头探脑，脸色就越发不好看。 蜀王世子在京都这么多年，虽然从前也凶横，可也从未对勋贵这般无礼。 广安侯夫人来往京都多年，也没有敢冲撞贵人的时候。 如今，蜀王世子却难得这样羞辱了广安侯夫人……难道是被阿宝身上的晦气给冲了？ 第8章 她的脸色阴晴不定，想着阿宝从前不在京都，广安侯夫人太太平平。 今日广安侯夫人才撞上阿宝，竟然就受了这样的磨难，再想到曾经广安侯夫人与自己说过的那些阿宝的晦气的话，又想到自己身上的几次病容，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指着一脸茫然的阿宝怒道，“还不快快叫她离了你们三爷！” 她声色俱厉，突然叫了这一下子，阿宝都呆住了。 她茫然地看着对自己急赤白脸，眼睛通红的姜国公夫人，又茫然地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胖肚皮。 胖嘟嘟的小姑娘一脸懵懂可怜地坐在姜三爷的怀里，姜三爷愣了愣，紧了紧怀里这软乎乎的胖团子，说道，“母亲别吓到阿宝。” “你懂得什么！你明年还要下场，她……” 姜三爷刚刚中了举，正好赶上即将到的明年的春闱。 他是打小儿读书长大的，从小科举顺遂，才学出众，是姜国公夫人的骄傲。 那些请过来给姜三爷教书的大儒们都说，姜三爷这是有状元之才的。 姜国公夫人只盼着姜三爷明年能一切顺利，若是能高中状元，那对她来说得是多大的荣光。 可阿宝这么晦气，别再冲了她儿子的文曲星…… “母亲这一说儿子才想起来，阿宝刚刚还敦促儿子读书呢。”姜三爷打断了姜国公夫人的话音，带着几分笑意地对姜国公夫人说道，“可见阿宝心里也格外记挂儿子。我真高兴。” 他笑眯眯地捏了捏阿宝的小鼻子，见阿宝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瘪了瘪红嘟嘟的小嘴巴，默默地把大头埋进自己的怀里，显然虽然年纪小，也听懂了长辈的厌烦，他心里怜惜侄女儿几分，一边抱着怀里这团暖暖软软的胖团，一边对又想说什么的姜国公夫人正色说道，“我知道母亲是不愿阿宝打搅儿子读书，心疼儿子。只是日日读书，能空闲时与阿宝玩玩闹闹，我心里也松快，再读书也会更轻松。更何况，就算不能高中，也只是儿子无能，学识比不得天下才俊罢了。” 他能不能高中，与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事半功倍。”胖团本觉得恼了，毕竟姜国公夫人当众说自己晦气多让人生气啊，不过她三叔温温柔柔，还觉得她好，顿时又美滋滋起来，还偷偷地给她三叔递话。 第6节 姜三爷抽了抽嘴角，咳嗽了两声，看着在自己的怀里扭来扭去的胖团，忍着笑点头说道，“有阿宝陪我读书，当真事半功倍。” 也就是没有尾巴。 不然姜四姑娘的尾巴就要翘起来了！ “说起来母亲还病着，还是不要为我多操心，好生养病才好。”姜三爷哄着姜国公夫人温和地说道，“母亲总是为了广安侯府操心这，操心那，连累得心中郁结，病也不大好。” 他不动声色地把姜国公夫人生了病的黑锅都扣到了广安侯府的头上，便带着几分担忧地说道，“母亲好好养病吧，不然父亲与我们都为母亲悬心。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听舅舅家的家事，免得母亲又受了舅舅家的气怒牵连，影响了身体，却让侯府倒打一耙，拿咱们家的孩子生事。” 他是姜国公夫人最疼爱的儿子，姜国公夫人哪怕知道儿子这是在为阿宝开解，好生生阿宝这小晦气鬼连累她生病却成了广安侯府的错，却到底舍不得反驳。 只是看见阿宝软软地趴在姜三爷的怀里，眉目漂亮雪白，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姜国公夫人又忍不住心里生出几分厌恶。 看见阿宝，就让她想到了阿宝的生母谢氏。 一个出身寻常的边关小百户家的小门小户的丫头，攀附了国公府公子，让她的儿子失心疯了一样非她不娶，什么豪族贵女都不屑一顾，且这么多年，她送到次子身边的美貌丫鬟不知多少，可却都被打发出了门去，没有一个能留在她儿子的身边服侍。 这样一个妒妇，又心机深沉，打着服侍丈夫的旗号不肯回京都孝敬婆婆的没孝心的，仗着自己生得几分颜色，把她的儿子迷得团团转……闭了闭眼，姜国公夫人今日心情激动，也过于劳累了，姜三爷见她露出疲惫之色，忙看向姜国公夫人身边的那几个正有些不知所措的丫鬟说道，“扶母亲去后头休息吧。” 他说话这功夫，姜国公的亲兵已经捧了儿臂粗的马鞭过来了。 姜国公夫人本想去休息，见了这马鞭，顿时双腿发软，觉得透不过气来。 这马鞭她当年见姜国公挥舞了一回，就是姜国公世子带着小王氏来姜国公面前坦白的时候。 姜国公二话不说，拿这马鞭把姜国公世子的皮都给抽拦了，血流成河。 那么多年过去，当时的血腥与恐惧早就已经慢慢淡去，不然姜国公夫人也不会有胆子在家里又成了得意人。 不过眼下马鞭被拿过来，那时候的回忆再一次叫姜国公夫人眼里露出了恐惧。她双腿一软，在姜国公伸手就把马鞭拿在手里摩挲着，忙白着脸说道，“老大如今已经是做父亲的人了，国公爷好歹给他留些颜面吧！” 她如今才明白什么叫做大势已去。 本以为姜国公回了国公府，她经营了国公府这么多年，姜国公很难再改变什么。可是她如今才明白，姜国公回了府，这府里说了算的依旧只有姜国公一个。 “他当了父亲还四六不通，不干人事，我这个做爹的当然得教他做个人。我听说他不仅宠妾灭妻，还宠爱庶子庶女，薄待大哥儿这个嫡子，是不是？” 姜国公世子与范氏夫妻反目，姜国公世子当年都动了休妻的心，与小王氏暗中私通，做出这样的事，范氏对他自然也没什么情分可言了。 因此，姜国公世子与范氏夫妻之间只得了一子，就是姜国公嫡长孙姜松，之后就再也没有与范氏同床共枕过。 他更宠爱为了自己委委屈屈做了二房，名声尽毁的小王氏，还有与小王氏所生的一双儿女。这些事，姜三爷都跟姜国公说过。 姜国公都记着呢，知道长子靠不住，妻子也不是一个能信得过的，也不怕家丑叫先皇知道，还给先皇写了信，把自家的难言之事说给先皇听，求先皇在自己在边关无法照应长孙的时候多庇护自己的孙子……这直通天上，规格是可太高了，先皇虽然觉得姜松这范家的血脉怪让人生气的……谁也不乐意在朝堂上被个御史给骂得狗血淋头的。不过到底满意姜国公坦诚……家丑都跟陛下说了，那对陛下真是坦诚无比。 先皇心里满意，命姜松小小年纪就去宫中随宫中禁卫习武，美其名曰日后姜家再出一个大将军。 姜松打小就在宫中禁卫堆儿里长大，性情坚毅，哪怕姜国公世子对他冷淡，更偏爱小王氏所生的庶子姜柏，不过却并未因此连累了心性。 可哪怕姜松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姜国公也不准备把这件事就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 他沉着脸把弄着手里的马鞭，姜国公夫人见他执意回了家就要重责长子，不由泪如雨下，露出几分软弱说道，“你还不如打我！” “老子不打女人。”没用的男人才会对自己的女人动手。 虽然妻子让他格外生气，也的确不得他的心意，可既然娶了这个女人，姜国公就觉得自己对她是有责任的。 对妻子动手的男人那成了什么人了。 他不耐烦地看了看那两个在姜国公夫人身边发呆，之后看向他带了几分畏惧，眼神好生奇怪的美貌丫鬟，觉得丫鬟们身上的香粉味儿呛得慌，摆手说道，“扶太太回去。” 他眼下已经没有那么暴怒，可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却再也没有人敢怠慢，两个丫鬟忙扶着呼吸急促的姜国公夫人往里屋歇着去了。 眼见她走了，姜国公这才对范氏挠头说道，“老大媳妇儿，你也回去吧。”他一个做公公的也实在不知道有什么能跟儿媳说的，见范氏目光落在阿宝的身上，姜国公就对范氏说道，“阿宝日后还得你多用心教养，辛苦你了。” 笵氏读书人家出身，清正端慧，教养阿宝他还是信得过的。 “父亲何必说这样的话。阿宝伶俐孝顺，能养在我的身边，我也觉得欢喜。”范氏见阿宝趴在姜三爷的怀里，对自己甜甜地笑了，端肃的脸上忍不住露出真切的笑意。 做女子的，就没有不喜欢香香软软的小闺女的。 范氏自然也喜欢乖巧贴心的女儿。 只是她与姜国公世子夫妻早就翻了脸，别说姜国公世子再也没迈进过她的屋子，就说姜国公世子“不计前嫌”愿意来，她也不乐意和他睡在一张床上。 正是因此，她这一辈子只得了一个儿子，虽然儿子如今也出息，小小年纪已经在宫中站稳了脚跟，能给她做依靠了，可范氏的心里总是遗憾的。因此，自打她知道弟妹谢氏生了一个女儿，心里不知多羡慕，与谢氏书信往来，看着谢氏与她说养闺女的点点滴滴，把范氏给羡慕坏了。 正赶上前些时候姜二爷更上一层楼，成了镇守海疆的大将，姜家二房举家去了海疆，她听谢氏忧心忡忡地说阿宝在海边住不得，身上起了一层层的疹子，大夫说是耐不住海上的潮气，顿时动了心思，许了无数的好处，总算是哄着谢氏把阿宝送回了京都。 第9章 她说愿意教养阿宝自然真心实意。 姜国公欣慰地看着范氏。 这样的长媳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他甚至万分羞愧。 姜国公世子当年干的那些恶心事，直到如今，姜国公都耿耿于怀，觉得对不住范家。 想当年，是他仰慕范家的风骨与学识，对犹豫着齐大非偶的范御史拍着胸脯打包票会善待范家的姑娘，才让长子娶到了范氏， 长媳再没有半分不好的。 谁知道转头，范家刚刚罢官，他儿子就跟小王氏闹出那些无耻的勾当。 若说姜国公厌恶与姜国公世子眉来眼去的小王氏，觉得小王氏人品不好，那在他的眼里，跟小王氏私通，做了那么多无耻的事，还想要休了正需要他庇护安慰的妻子的姜国公世子，才是让姜国公最为厌恶的。 毕竟一个巴掌拍不响。小王氏再千娇百媚，也没有硬是压着姜国公世子往她的床上爬。 既然闹出后面的那许多事，就别昧着良心只说是女人勾引的错，反而是男人的错处更大一些。 因这些令人恼火的事，姜国公当年都想把长子的世子之位给废了算了。 可若是废了长子的世子位，那无辜的姜松又该怎么办呢？ 他为了长孙，捏着鼻子没有废了长子，当年，如果不是边关突然生了变故，姜国公是想把姜国公世子扫地出门的。 不废了他，可是也不让他在国公府里住了。 阴差阳错的，姜国公就叹了一口气。 他对范氏更加温和地说道，“等过几日我把陛下的差事好生整顿以后，就过去见你父亲。这些年是我对不住他。”拍着胸脯跟人保证照顾好人家的闺女，谁知道却成了这样。 范氏见姜国公将小王氏的事至今还耿耿于怀，忙对姜国公说道，“您不必介怀。我父亲这些年一直都与我说，多亏了当年您的庇护斡旋之恩。若非是您，范家哪有如今的日子过。”当年如果不是姜国公频繁进宫为范家求情，先皇不会简简单单地放过范家。 就算先皇放过范家，淮王也不可能让范家平安度日。 这其中的缘故说起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淮王这么一个皇子，而是先皇晚年对东宫起了提防之心，总觉得自己老迈，而正当盛年的太子有了不轨之心，因此更宠幸在自己面前孝顺听话的淮王。 先皇信重淮王，也有拿淮王与东宫分庭抗礼之心，不说淮王的心里因此起了野心，只说朝堂上，对淮王也生出几分期待，想要当一个从龙之臣的臣子也不是一个两个。 那时候淮王是朝中很强的势力，又娶了东宫太子妃的妹妹，权势极大。 她父亲范御史看不过去淮王的几件霸凌狠毒之事，当朝弹劾，被先皇厌弃罢官，却保住了性命，已经是幸运的事。 虽然她这些年在姜国公府，只能半死不活地当着这个世子夫人，可范家到底因她这个嫁到国公府的女儿，在老家也没人敢怠慢，她心里只有感激的。 见姜国公因姜国公世子再三与自己愧疚，范氏忙劝慰他，不愿让姜国公因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她正劝着姜国公，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之后一个身穿锦衣，面容英俊的中年男人快步走了进来。 他身穿锦衣，腰上悬着美玉，眉目英俊带着几分雍容，只是进了门，见了虎目圆睁的姜国公，就仿佛老鼠见了猫一样，笔直的脊背也垮了，勉强挤出了笑容上前对姜国公说道，“请父亲安，儿子来得晚了。”他扫过了姜国公难看的气色，见妻子正站在姜国公的面前，心里一沉的功夫，便听姜国公已经冷冷地说道，“你给老子跪下。” “父亲！”姜国公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国公。 他刚刚想要说什么，姜国公已经一马鞭抽在他的身上！ 姜国公世子惨叫了一声，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世家雍容，顿时滚在了地上，锦衣被抽得裂开，显出了一道刺目的血痕。 阿宝呀呀叫了两声，小胖手装模作样地捂着自己的眼睛。 姜三爷嘴角抽搐地看着那张开的大大的指缝儿，还有胖团子贼兮兮从指缝儿里往外看。 他咳嗽了两声，偏开了头去。 这个侄女儿，三爷觉得投缘。 “小畜生，你还敢在老子的面前装模作样，真以为你能欺上瞒下？整日里自己不学好，习武不行，你读书也不行，拢着一屋子的小老婆风流快活，真是给老子丢脸！”说起这事儿，姜国公就觉得恼火。 他虽然是草莽出身，草芥之人，想当年如果不是投身军中，回头其实是想当个山大王来着，可是再没读过书却也知道一个男人只应该娶一个妻子。 哪怕妻子不得他的心意，他也没有在外头有什么花花肠子，不说国公府里清净，只说他宿卫边关风风雨雨几十年，也没说弄一个女人在身边服侍。他三个儿子，小儿子姜三爷尚未成亲先不说，次子姜二爷如今已经是三品武将，也只守着妻子与一双儿女过日子，没有风流事。 可只有长子，简直把姜国公给气死了。 虽然才回了国公府没两天，来不及里里外外地收罗国公府里的事，姜国公也知道，长子身边莺莺燕燕无数，除了那个当初与他苟且的小王氏，他竟然还网罗十几个小妾通房，把国公府的院子都给占去了大半。 想到儿子这么好色无状，姜国公心中恼恨，又是一马鞭抽在了惨叫了一声的长子身上指着他骂道，“老子和你弟弟在外头出生入死挣的家业，是给你挥霍，给你养小老婆用的么？你对府里有什么功劳不成？整天听你那些小老婆的笑话，老子在军营都跟着丢人！”他挥着马鞭抽打这个不成器的长子，越说越是恼火，姜国公世子疼得厉害，什么都顾不得了，浑身流着鲜血就死死抱住了姜国公的腿央求说道，“求父亲饶了儿子，儿子知错了！” “你倒是认错的快。”姜国公拿着马鞭，失望地看着姜国公世子。 姜国公世子的骨头也太软了。 若是咬着牙挨着马鞭一声不吭，只任由姜国公训斥抽打，姜国公虽然恼火，却也觉得长子还有可取之处。 可是挨了几鞭子就跪地求饶，这哪里像是他的儿子。 比起曾经被敌人一刀砍在肩膀上，流着血咬着牙换了一只手继续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次子，眼前的长子，不像是姜家人，却仿佛像是那一家子废物的广安侯府的人。 怪不得……跟广安侯府的女人对上了眼， 沉默地提着马鞭看着疼得浑身冒汗，眼泪都流下来，死死地抱着自己大腿的姜国公世子，姜国公沉默片刻，才缓缓地说道，“从前我不在京都，没有对你严加管教的功夫，这也就罢了。如今陛下恩典，我已老迈，得以回到京都。从今日后，你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再敢做出什么事来，就别怪我下手狠辣。”他的声音冷冷的，姜国公世子被打得浑身都疼，却不敢反驳，急急忙忙地点头说道，“儿子明白，父亲，儿子全都明白。” “日后，不许与广安侯府往来。” 虽然犹豫了一下，可是姜国公世子刚刚春风得意地进来就挨了鞭子，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广安侯府，急忙用力点头。 “儿子，儿子知道了。” “还有那个小王氏。”姜国公见他这样乖顺，觉得辣眼睛。 他最喜骨头硬的人。 无论是武将还是文臣，若是少了骨头，他都是不喜欢的。 因敬重那些脊背挺直的人，就如当年的范御史，铁面无私，犯言直谏，哪怕明知道范家从此是个巨大的麻烦，可是姜国公还是心甘情愿，不顾先皇可能会因此迁怒自己，而在御前为范家奔波求情。 那样有骨气的人，如今对上了姜国公世子，看似油光水滑，一副世家温润雍容，可是一鞭子下去就哭求起来的家伙，姜国公不想看见他了，只平静地说道，“你日后不必回府里住了。” “父亲？！”姜国公世子不敢置信地挣扎抬头，看着姜国公。 第7节 这是要赶他出府么？ “带着小王氏，还有小王氏生的那两个……出府，少在老子的面前晃。” 都说孩子无辜，若这些年姜国公世子能善待嫡长子姜松，对孩子们不偏不倚，姜国公也不至于连庶出的孙子孙女都赶走。 可是长子这些年偏宠庶子庶女，还有一个不知好歹的姜国公夫人在背后教导这两个孩子，养发了他们的心，留在府里，姜国公只恐生祸乱。 庶子若是养大了心，觉得可以与嫡兄争夺姜国公府的爵位，与其到了那样，不如如今就把庶孙送出去，绝了他这可能的野心，未必不能自己立业，争出自己的前程。 只是姜国公这番心事，却让头破血流的姜国公世子脸色都变了。 “父亲，儿子，儿子……儿子舍不得他们母子三个吃苦。父亲不知，柏儿学识极好，小小年纪就有小神童的传说，已中了秀才呢！还有三丫头……她天剩有福，兴旺咱们姜家，连贵妃娘娘都……” 阿宝正竖着耳朵听着这些八卦故事，却觉得姜国公世子顿了顿，探头一看，却见姜国公世子不经意地扫过了自己。 她愣了愣，顿时瞪圆了眼睛。 ……她不是又要做姝宁的对照组了吧？ 第10章 果不其然，姜国公世子已经对沉着脸的姜国公絮絮叨叨地说道，“姝宁虽然才六岁，可正经是世家之女的风范。她母亲……” “哪里冒出个她的母亲！”姜国公喝道。 “她，她姨娘。”这些年，姜国公世子是将小王氏当做自己的妻子的，因此，姝宁大大咧咧地叫小王氏为“母亲”他并不以为意。 只是今日看着姜国公手里那还滴着自己鲜血的马鞭，姜国公世子忍着身上的剧痛，艰难地说道，“她姨娘好歹也是世家嫡女，品行贤惠端庄。” 姝宁虽然不是他的第一个庶女，可却是小王氏生的，更尊贵一层。 比起不过是通房丫鬟生的前头两个女儿，姜国公世子自然更喜欢姝宁。 且姝宁早慧，小小年纪不仅知冷知热，孝顺乖巧，又很是说中了几件于姜家有福气的事，姜国公世子就觉得这个女儿特别好。 他与正妻范氏不过有个嫡子姜松，又没有女儿，因此在他的心里，姝宁就如嫡女一般尊贵。 如今姜国公回来了，姜国公世子自然更希望让姝宁讨姜国公的喜欢，日后在祖父的面前得几分体面。 他才眉开眼笑地说到了姝宁，姜国公便冷笑了起来。 “端庄贤惠的世家嫡女？可别笑坏老子的大牙！”他声音如雷鸣，在边关早就习惯了的，在素净的国公府就特别不能让人接受了，至少姜国公世子不能接受，瞪着眼睛，哆嗦着嘴角看他半分也不优雅的老爹大声说道，“这世上有没有人家的媳妇好生生的，就撺掇人家休妻另娶，与人私通，无媒苟合大着肚子来逼婚的世族嫡女？有没有好好儿的正室夫人不去当，偏要往人家的家里钻，还往脸上贴金，管自己叫二房的世家嫡女？二房……告诉你，没门儿！老子活着一天，国公府里就没什么狗屁二房！” 更何况，一个想要夺人夫君的女子，哪怕这其中是男人的罪过更大一些，可是于姜国公而言，这副心性也是极坏的。 他也算是看着小王氏长大的。 当初，只恍惚记得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谁知道抢人家的夫君的时候，别提多生猛了。 如今，见姜国公世子还想给小王氏争辩，姜国公便沉声说道，“你再给她说半句话，我就要动鞭子了。” 到底自己的性命比爱情更要紧些。 姜国公世子便不敢吭声了。 只是许久之后，他还是捂着身上的伤口对姜国公低声说道，“虽然王氏……可孩子们却是极好的。”他不敢说什么，只一心对姜国公举荐姝宁与次子姜柏，毕竟若是孩子们讨了姜国公的喜欢，那姜国公也能看重小王氏几分。 他忙又看了阿宝一眼，这才对姜国公继续说道，“父亲，儿子不是与父亲胡说八道，想当年府里来了一位高僧，见了姝宁就说福气极旺，出口成福。也果真如此。大妹妹尚且待字闺中，姝宁就说过大妹妹贵不可言，当初都以为是稚子玩笑。可如今，大妹妹可不就进宫做了贵妃了么？还有儿子记得当年父亲在边关军情紧急，兵力不足，全家都替父亲与二弟担心，姝宁就说父亲福星高照，必然会大捷，击退敌寇。没两日，竟也应验了！” 他念念叨叨这些年的许多事，就对姜国公说道，“还是叫他们母子留在府里吧。如今四丫头回来了……” 他本想说阿宝晦气，留在家里是个小祸害，不如让姝宁的福气旺一旺。 只是骤然想到姜国公刚刚为了这件事在府里发了火儿，如今院子里还有血迹呢，他就强行挤出了笑容说道，“她年纪小，也让姝宁陪陪她，也旺旺四丫头啊！”因知姜国公疼爱阿宝，姜国公世子就想拿阿宝当垫脚的，毕竟姝宁聪慧孝顺，比看起来呆呆笨笨的胖团子更讨人喜欢，哪怕姜国公如今不喜欢姝宁，可时日久了，有个瞧着仿佛说话都不太利索的阿宝衬托着，姜国公会喜欢谁就不用多说了吧。 阿宝默默地看着姜国公世子。 她觉得她大伯父把她当个小傻子什么的，特别小人。 她，她才四岁，姜国公世子怎么好意思欺负一个四岁胖团子的？ “你把老子还有那么多的将士的浴血奋战，舍生忘死的牺牲，一句三丫头有福气就给抹杀了？”姜国公没回头，没看见孙女儿正用记仇的小目光去看姜国公世子，只看着长子缓缓地问道。 大军抵御敌寇不知死了多少人，多么艰难才拿到捷报，却都成了一个小丫头片子有福气的证明？ 把那么多人的牺牲，那么多的赤诚鲜血都当成什么了？ 最可笑的是，说出这话的，竟然还是他这个主将自己的家里头。 这要是让旁人知道了，不得说姜国公拿着无数将士的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孙女的一个荒谬的名声？ “这样的话你都说的出来……”见姜国公世子茫然地抬头看着自己，仿佛不明白说错了什么，姜国公摇了摇头，顿时失望了。 他连抽姜国公世子的劲儿都没有了。 英雄一世，他怎么生出这么一个玩意儿。 坐回了椅子里，姜国公脸上就冷淡了下来，淡淡地说掉，“你出去吧。” 他虽然不再喊打喊杀，可是姜国公世子却陡然觉得心里一沉，虽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让姜国公露出这样的气色，可是他本能地觉得不好，急忙目视正皱眉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见弟弟只管摸着怀里胖团子的小脑袋若有所思，又急忙去看妻子范氏。 他知道范氏最讨姜国公的看重，在姜国公面前说话的分量比他要重多了，只是才盯着范氏想要开口，就听见上房门外传来一声不安的声音。 他急忙转头看过去，就见门口正跪着一个脸色不安，羸弱可怜，身段如纤纤弱柳的美丽女子。 她红着眼眶对他露出含泪安抚的笑容，却急忙在门口磕头，讷讷地说道，“求姑丈别恼了表哥。表哥说了好些话，都只是为了保全我而已。若是因我的缘故，让姑丈与表哥父子生隙，那就都是我的罪过了。” 她惴惴不安老实极了，虽然得宠了许多年，却依旧格外卑微胆怯。 姜国公冷眼看着她。 她从小就住在国公府里，得姜国公夫人教养，不怎么回广安侯府去。 因后来姜国公夫人生养了姜贵妃，想着爱女身边也应该有个年长的姐姐陪着起居说话，处处妥帖照顾，因此，小王氏说起来算是姜国公府养大，与比自己小了好些的姜贵妃同吃同住，起居与姜贵妃都是一样的。 姜国公能征善战，得先皇看重到处打仗，不说皇家的赏赐，只说做武将的，到处征战的战利品的分润就是无数，姜国公府短短数年就已经是豪富。 他又不是一个小气的人，更不会薄待了妻子儿女，因此，小王氏在姜国公府里的生活是远远超过了广安侯府的。 或许是这样，她才知道姜国公的生活奢侈，后来见范家坏了事，就对范氏生出了取而代之之心。 只这一条，哪怕小王氏再看起来无辜不安，顺从乖顺，姜国公也不会对她生出怜惜慈爱的心。 “语儿，你怎么来了。”姜国公世子急忙问道。 小王氏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心疼得红了眼眶，伸出颤巍巍的手探身想要摸摸他的伤口，却似乎犹豫着不敢进门，只敢在门槛儿外跪着。 这样心疼忧虑，比对着脸色冷淡，仿佛丈夫血流满地无动于衷的范氏越发无情了。 “表哥。”小王氏哽咽地唤了一声，眼泪落下来了。 姜国公世子膝行到了门口，握住了小王氏的手柔声说道，“语儿莫怕，无事的，不过是皮外伤。” 可不是刚刚满地打滚儿哭着求饶的时候了。 阿宝呆呆地看着这唱作俱佳的二位，觉得这也太投入了。 她慢吞吞地托着胖腮看着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 姜三爷揉着眼角，大概是觉得辣眼睛，转头对姜国公低声说道，“说三丫头旺了父亲大捷这件事，我身在府中并未听说。”如果他听说了，早就写信给姜国公告状，让姜国公修书回京都让长兄闭嘴了。 这种事兹事体大，一不小心就会引起军中对姜国公的不满。姜三爷若是知道，必然不敢怠慢，怎么也得约束着府中不许往外胡说八道。 只是他都没听说过这个说法，大概是姜国公世子背地里自己的心思，好在他今日自己说出来了，尚未在京都流传，日后让他闭嘴也就是了。 “我知道你是谨慎的性子。”姜国公微微颔首。 只是看着正与小王氏握着手低声安慰她，好不容易让小王氏勉强露出笑容的姜国公世子，姜国公又顿了顿，喃喃地说道，“他这么不知轻重，如今，我倒是不敢逐他出门了。” 把长子连带着小王氏母子几个一起赶出家门，眼不净心不烦倒是简单了，可是就这种不知天高地厚，张嘴就要坏事的蠢货，没有他盯着，放出去了还了得？ 关在国公府里，好歹能时时刻刻看着，有点苗头就给打杀了过去。 可如果放到外头，但凡说出些胡言乱语，那恐怕整个国公府都要被牵连。 如今信重他的先皇驾崩，新君意味不明，虽处处加恩重赏，看似风光无限，可不仅在他身边摆了一个蜀王世子，还把他闺女给弄进了宫，次子虽是高升一方主将却也调离边关。帝王心术翻云覆雨，令人心里惶恐。 如履薄冰。 姜国公抓着马鞭，粗糙的大手用力地搓着自己粗糙的脸皮，看着姜国公世子这么一个傻缺，特别怀疑。 次子勇武坚毅，小儿子聪慧机敏，都随他。 长子这么一个愚蠢无能又自作聪明的脾气，又随了谁了？ 第11章 姜国公难得露出几分疲惫。 他在军伍中久了，一向习惯了金戈铁马，大开大合，面对着眼前这哭唧唧的样子，如果是自己的心思，直接打死算了。 可如今看了看长子那副为了小王氏要死要活同命鸳鸯的样子，他摆了摆手冷淡地说道，“给老子都滚。” 他不能让这样不分四六，不知死活的儿子带着一个搅家精出门。 不然，不仅坏了国公府的事，日后恐怕还会坏了他长孙姜松的前程。 姜松有这样一个糊涂的父亲…… 如今对长子失望透顶，姜国公只想回头慢慢儿来，寻个由头把他给关起来算了，自然就不大在意儿子。 只是这份冷淡，却让姜国公世子眼睛微微一亮，哪怕已经人到中年，不那么年少轻狂了，却依旧露出惊喜的样子放开了小王氏，转身对姜国公惊喜地问道，“父亲，您原谅我们了么！” 天可怜见，打从小王氏进了国公府的门，姜国公就对这个长子一句话都没有，摆明了不待见。 如今态度回转，自然让姜国公世子惊喜无比，觉得自己的感情已经让父亲动容认同。 小王氏的脸上也露出期待的样子，有些不安，又有些期盼。 “我永远不会原谅背信弃义，宠妾灭妻，暗中私通的下贱东西。你们两个都是一样。”姜国公冷淡地把大手拍在桌面上说道，“老老实实地在家里呆着，还有，日后我不想听见这府里再有什么福星，福气的话。谁再敢说什么福气重的话，别怪老子叫她立刻就没了福气。” 他警告地看着哑口无言的姜国公世子，姜国公世子咬了咬牙，没敢多说，到底身上全都是伤口与血迹，又狼狈又难看。 姜国公不想看到这么一个窝囊的东西，便起身理了理身上的衣裳对姜三爷说道，“你跟我过来，我问你一些话。” 他明显更重视姜三爷，却把长子撇在一旁，姜国公世子愣了愣，下意识看着如今也已经长成了优秀青年的弟弟。 第8节 见弟弟笑着抱着胖嘟嘟的阿宝起身，站在姜国公身边优雅秀丽，年轻又俊俏，不知怎么，姜国公世子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儿，只对姜国公不安地说道，“父亲若有差遣，不如差遣儿子吧。三弟还要读书，别耽误了明年下场。” 姜三爷便笑眯眯地摸着阿宝的小脑袋瓜儿。 胖团子窝在自家好看的三叔的怀里，想了想，觉得她大伯父这话咋酸溜溜的呢。 都已经是国公世子了，不能这么见不得弟弟讨老爹的喜欢吧？ 姜国公看了一脸紧张与疼痛扭曲成了难看样子的长子片刻，没有理会他，只对一旁正起身恭送自己的范氏说道，“我听说你与中宫时常往来，这很好。皇后母仪天下，本就该受命妇敬重侍奉。你既然与皇后能说得上话，就不要避忌，如从前一般往来就是。” 就算是皇后娘家失势，皇后娘家的人被新君给砍了个遍，可皇后就是皇后，外头就算是有无数流言蜚语，姜国公府的人也没有资格跟红顶白，怠慢中宫。 更何况姜国公最烦这种跟红顶白，仿佛皇后要完蛋了，就谁都能踩一脚一样。 他的目光郑重地落在比较靠谱的长媳的身上，缓缓地说道，“且皇后是陛下原配嫡妻，与陛下的情分非比寻常。这样的身份，不是谁都能怠慢。哪怕日后……”他顿了顿，便继续说道，“身份也比寻常女子贵重，你既然与皇后交好，那无论她是皇后还是旁的身份，都该与她一样相处。” 就算皇后被废，姜国公也不觉得这就是可以什么人都往皇后的头上踩一脚。 皇后得先皇赐婚东宫，先做太子妃，再做皇后，除了无所出，与闹出了娘家的这事之外，自身并无错犯。 既然如此，也很不必如今兴致勃勃地就要往皇后的身上来一脚。 他的一句“原配嫡妻”，范氏便垂了垂眼睛。 小王氏清丽的脸顿时惨白，只是进而又想到了什么，又格外不安地扯了扯姜国公世子的衣摆。 姜国公世子初时还没想明白，没觉得父亲这话有什么不对，被爱妾扯了扯，他茫然看这小王氏，见她如水的眼睛里全都是惶恐忧虑，想了想，顿时想明白，脸也白了。 也不知是失血还是何故，他觉得浑身都冷，急忙伏在姜国公的面前忙忙地说道，“父亲，您叫范氏去与皇后交好？那，那把大妹妹至于何地啊？！” 姜贵妃进了宫，正得陛下宠爱，宠冠后宫风光无限。 家世好，宠爱盛，年轻美貌，又不是皇后那种嫁给陛下十几年却生不出孩子的无能之人，这明显是奔着中宫去的。从前，范氏与中宫往来也只会叫人觉得这不过是范氏与皇后的私交，不妨碍什么。 可如今姜国公回了京都，世人都知道他才是姜国公府做主的那个。范氏再进宫，那就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这不是明摆着姜国公不支持自己的女儿姜贵妃么？ 姜国公宁愿对皇后毕恭毕敬，也不愿意扶自己的女儿往上走一步？ 这让正满心期待姜国公能为自己做主的姜贵妃情何以堪？！ 姜国公世子与姜贵妃兄妹之间感情最好，且姜贵妃与小王氏之间表姐妹的感情是极好的，想当年小王氏能进了姜家的门，那时候年岁还小的姜贵妃也是出了大力气，他们二人与姜贵妃共进退，只希望姜贵妃赶紧成了皇后，日后惠及姜国公府与小王氏的一双儿女。 如今见姜国公是这个态度，姜国公世子就急了，姜国公却只是冷冷地说道，“她自己进的宫做了陛下贵妃，就只管在贵妃的位份上老实地坐着，少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选的婚事，女儿看不上，瞒着他就跟陛下这样那样的进了宫，当姜国公不知道姜贵妃的心思不成？ 他闭了闭眼睛，带着姜三爷就出去。 “还有，日后府里没什么二房。没名没分住着就是。” 小王氏是不能放出国公府的。 不然，随便在外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姜国公都要胃疼。 “日后你院子里的女人，都归你媳妇管束。谁敢对主母不敬不重的，全都打死。”姜国公冷冷地看了一眼脸色惨白，却不敢与自己吭声的小王氏，想着自己与姜三爷还有许多前朝的话，京都最近的动静要琢磨，就让范氏把阿宝给接了，父子两个就这么走了。 阿宝可怜兮兮地被从好看的三叔怀里放出来，转头就扑进了范氏的怀里，抱着范氏的脖子哼哼唧唧地说道，“大伯娘，困了。” 她可不想叫范氏面对此刻怒气冲冲想要寻事的姜国公世子。 范氏本就与姜国公世子夫妻相敬如冰，如今姜国公又回了京都，她更对丈夫没了顾虑，见胖团子趴在自己的怀里装模作样揉眼睛，贴心得让人暖和，她忍俊不禁，抱着沉甸甸的侄女儿柔和地说道，“那伯娘送你回去。” 谢氏信任她，把阿宝托付给她，她自然绝不会辜负了谢氏的信任。 且刚刚阿宝处处为她担忧，范氏如何能不知道姜国公是被谁请过来为她做主，打了广安侯夫人的脸，压住了姜国公夫人的气焰。 她只觉得窝心极了，看着正仰头对自己露出乖巧笑容的小东西，垂头，亲了亲阿宝的额头。 她想来端肃。 陡然如此温柔，如春风一般，阿宝捧着大脑门儿，看着近在咫尺笑容温柔的大伯娘，呆住了。 “大伯娘，阿宝最喜欢大伯娘啦。”她甜甜蜜蜜地趴在范氏的颈窝里，把自己的大头蹭进去，小狗一样蹭来蹭去。 做团子的，遇到了喜欢自己的长辈，当然要顺杆爬，努力固宠，日后才能更得宠呢。 阿宝蹭来蹭去。 范氏忍不住微笑着摩挲她圆溜溜的小后背。 “表哥，表哥？”小王氏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来。 范氏正抱着阿宝微笑，听到小王氏的声音，皱着眉看过去，却见一向与自己感情极为冷淡的姜国公世子正怔怔地看着自己，仿佛新认识自己了一般。 这样的眼神让范氏心里恶心，她顿时沉下了脸，依旧如从前一旁刻板严肃，见丈夫恍惚了片刻转头去看脸色惨白的小王氏，她不乐意看到这两人在自己的面前演戏，抱着阿宝就出了上房，往阿宝的小院子走去。 虽然阿宝年纪小，可好歹代表着的是姜家二房，姜二爷如今位高权重，阿宝又得姜国公的疼爱，因此哪怕只是一颗团子，却与姜国公世子那几个都住在一块儿的庶女不同，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小院子了。 这院子就在范氏院子边儿上，便于范氏照料，范氏虽然觉得这已经是很近了，却又觉得有些不足，待送了打着小哈欠的阿宝回了屋子，见阿宝的丫鬟们都很有条理，便摸着阿宝软软的脸颊柔和地问道，“真的不与伯娘一同住么？” 她其实是期待让阿宝和自己一起住的。 长子姜松宿卫宫中很少回家，姜国公世子早就不进她的院子，虽然这是范氏自己的心愿，可面前没有孩子，难免觉得寂寞。 姜国公世子倒是还有几个庶女，可都因姜国公夫人在府中一手遮天的缘故，从不敢与她这个嫡母亲近。 范氏也没有心思要去疼爱姜国公世子的庶女。 如今见了乖巧肥软又知冷知热，为她一片操心的阿宝，范氏怎么舍得放她一个人住着不能照顾。 “其实我也想跟大伯娘一起住，我多喜欢大伯娘呀，和大伯娘一块儿住幸福。”阿宝甜甜蜜蜜地趴在范氏的怀里，亲亲热热地说道，“可以后大伯娘还要管家，我还在一旁碍手碍脚，您多辛苦呀。反正我住得近，天天都陪着大伯娘，一样儿的，一样儿的。” 范氏疼爱她，喜欢她，她当然知道。 可是她一个侄女儿能住在范氏的跟前，姜国公世子的庶女们却被范氏丢到一旁，那传出去范氏只怕会有很多的麻烦。 她虽然嘴上没说，可是娇娇软软，全都是为范氏考虑的心意。 可如果叫范氏一样去亲近那些庶女……听说她那几位长房的庶出堂姐对范氏一直都敬而远之的，虽趋利避害是人之常情，可又凭什么让范氏全然不计较，做一个慈爱的嫡母呢？ 范氏柔和地看着面前又乖又舍不得刺她的心的小姑娘。 她笑了笑，轻声叹了一声。 还是女儿贴心。 第12章 半晌，她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抱着软乎乎地趴在自己怀里的阿宝，又笑了。 “也好。只是伯娘担心照顾不到你，委屈了你。”若是她也有一个女儿，怕也不过就是如今阿宝的模样了吧。 贴心乖巧，会软软地依偎在她的怀里，让她觉得人生都是暖和的。 她拍着阿宝的后背柔和地说道，“伯娘想给咱们阿宝最好的。” “那伯娘你多疼疼我。”阿宝眼睛一亮，急急忙忙地扭着小身子对范氏说道，“我，我可招人疼了！我也多疼疼大伯娘啊。” 她撅着小屁股毛遂自荐，在范氏的怀里扭股糖一样撒娇，恨不能立刻就占据她大伯娘的心。 这么卖力地争宠，范氏又微笑起来，好歹发了无数的誓言，跟胖团子发誓说侄女儿里头最喜欢的就是胖团子了，阿宝这才心满意足地睡了，浑然忘记，姜国公府三房，二房只有她一个闺女，三房她三叔还苦哈哈地读书没捞到媳妇儿，她其实也没啥竞争对手。 她今天累了半天，正想睡午觉，等她圆溜溜地滚进了被子里，抱着被子小肚皮小小地起伏着睡了，范氏这才轻轻起身，往门外去了。 她如今得了姜国公的话，开始掌管国公府，自然是有许多的事要忙碌。 阿宝也不打搅她，每天乖乖地去陪她吃饭，又去姜国公夫人的面前点卯请安。 自然，姜国公夫人如今又气又丢脸，更病了，是不会见她的。 阿宝也不在意。 她就算不讨祖母喜欢，也依旧没心没肺的，这等事完全不放在心上当做负担。 倒是姜国公夫人这番冷淡的态度让姜国公恼火。 他眼下日日忙着整顿刚接手的差事，没时间去说老妻，只时不时带着阿宝在府里到处散心。 又有姜三爷时常出门去各家大儒的门上去，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给阿宝带一些好吃的好玩儿的，阿宝觉得自己的日子很幸福。 这国公府里如今都知道她得宠，姜国公夫人一个人的态度完全不会被人奉若圣旨，二房的饮食起居又有范氏的看顾，没有人敢怠慢，自然生活是很舒心的。 倒是这一日，姜国公从外头回来，脸色有些踌躇地去了阿宝的小院子里。 见了祖父，胖团子眼睛一亮，顿时从小椅子上跳下来，扭着小身子甜甜蜜蜜地往姜国公的身边，被抱起来了，就摸着姜国公的胡子孝顺地说道，“祖父在外面忙了一整天，喝点热乎的羊乳吧。” 她最喜欢姜国公这个祖父了，因此，特别舍得地把自己最喜欢的桂花羊乳给贡献出来，邀请姜国公跟自己一起滋补滋补。 姜国公看着胖团子挥着小爪子一副很大方，乐意分享的小模样儿，哈哈大笑起来。 他就坐在屋子里，抱着揪着自己花白胡子咯咯笑的小孙女儿心情不错地问道，“今天有没有淘气啊？” “阿宝，可乖！” 胖团子一脸严肃地说道。 仿佛今天在园子里招猫逗狗的不是她一样。 姜国公也觉得自家孙女儿是最乖的小姑娘了，闻言便点头，见阿宝身边的丫鬟果然忍着笑给自己端了羊乳，他觉得不能辜负了孙女儿，一口把羊乳给喝了。 见他喝了，阿宝的眼睛都笑得快要看不见了，抱着姜国公的手就说道，“回头每天都给祖父喝一碗，多补补，好好补身子。祖父多忙啊。祖父可辛苦呢。”她听说姜国公回了京都，新君并没有让姜国公在京都养老，相反，还把最重视的京郊大营给了姜国公打理。 京郊大营才被蜀王世子砍了十多个武将，又恐新君追究当初兵变京郊大营没有及时入京平叛的罪过，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姜国公如今忙里忙外地安抚动荡的京郊大营，心累，身体也累。 不仅忙着京郊大营，还有那些因新君对姜国公这格外的看重而簇拥过来锦上添花的人。 “我帮不上别的，就希望祖父每天回家都好好补身子，多歇歇。祖父的身子骨儿比什么都重要。。”阿宝就对姜国公说道，“父亲母亲不在，阿宝多孝顺祖父呀。”正是因为心疼姜国公，因此，阿宝除了一开始告了家中女眷一状，之后无论姜国公夫人怎样待她厌弃，她都没有再对姜国公抱怨过。 她不想姜国公因为家事更加辛苦生气。 她才多大，小小的一个孩子话才能说得流利一些，就已经这样孝顺了。 姜国公脸色有点异样，想了想最近每天都得听孙女儿的喝一碗羊乳，身上总会带着些奶香味儿，因此这两天蜀王世子跟在他的身边，虽然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却有些怪，抽了抽老脸，就从怀里拿出了一点东西递给阿宝说道，“蜀王世子给你的见面礼。” “见面礼？” “你们之前见面，他那时身边没有送你的见面礼，这次补上。”姜国公看着阿宝伸出胖嘟嘟的小爪子跟自己接过来。 雪白的小爪子上，一只玲珑可爱，温润精致的羊脂玉小狗活灵活现的。 ……拿贵重无比的羊脂玉雕小狗儿送奶团子，怎么这么叫姜国公觉得顺眼呢？ 第9节 败家。 败家得好啊！ “好看！”阿宝见这羊脂玉小狗儿活灵活现，雕工不同寻常，特别是张开的嘴巴里不知怎么还被塞进去了一颗小小的红宝雕出来的小球，巴拉一下还转起来，精致可爱，眼睛都亮了。 她拿着蜀王世子送自己的见面礼玩儿了一会儿，胖嘟嘟的脸上突然也一抽，想起来有什么不对了……见面礼……这怎么仿佛蜀王世子当她长辈了的样子？ 不过如果能做晚辈就能获得这么好的小玩具，阿宝厚着脸皮想，蜀王世子想当她叔啥的，那她不介意。 团子么，都有奶就是娘。 她一团孩子气，正是喜欢这样精致漂亮的小玩具的时候，姜国公笑眯眯地看着阿宝，想到了一事，便对阿宝提醒说道，“这两日你伯娘要进宫，你也进宫去请个安。” 说起来阿宝刚刚回了京都，做姑母的，姜贵妃好歹也该召见阿宝，给阿宝这个体面。 可是阿宝自从回了京都，姜贵妃在宫中仿佛就是个死人，一声不吭，仿佛阿宝不存在。 这让京都其他王府勋贵家的女眷们怎么看？ 世人都知道姜贵妃不待见阿宝这个侄女儿了。 姜国公想到这一点，懒得生气，只暗示了范氏。 范氏前儿进宫，状若如意地跟皇后提到如今膝下养着阿宝。 皇后听了范氏跟自己说的好些阿宝的事，只觉得格外好奇，下了懿旨，要召见阿宝进宫瞧瞧她。 这本该是姜贵妃这个做姑母的给阿宝的体面，如今却成了皇后的事，姜国公沉着脸想了想，不愿让阿宝因这些事坏了心情，心里有了不悦，便也不说，只专门交待了阿宝身边的丫鬟说道，“好好服侍你们姑娘，这进宫去给皇后请安，是难得的体面。” 皇后就算再失势，如今也还没有被废呢。 更何况如今虽然姜贵妃得宠，可听宫里传出来的话都说，陛下也时常在皇后的宫中坐坐，哪怕只是坐坐，那也不算是决然无情的样子。 姜国公虽然投身军伍，可是能从一介草莽就入了先皇的眼，得先皇无比看重，那也不是个傻子！ 他身在局外冷眼旁观，怎么都觉得皇后不像是传言那样摇摇欲坠。 因此回了京都这么久，姜国公就干脆不提姜贵妃了。 姜贵妃既然不喜欢阿宝，那也算了。 也不缺姜贵妃这一个。 皇后……如果阿宝能讨皇后的喜欢，也未必不是好事。 “奴婢明白。”阿宝身边的丫鬟都是从边关带回来的，对二房忠心耿耿，最近府里的事也都看在眼里，如今见阿宝得皇后传召进宫，自然是不肯有半点错漏的。 见她们都明白，姜国公才想跟阿宝再祖孙同乐一番，就有人来找姜国公说京郊大营有些军情请姜国公处置。 这京郊大营按说姜国公虽然在军中颇有威望，可刚刚接管京郊大营，按说没这么顺利收拢人心。 不巧不久之前先皇驾崩时正巧赶上了京都兵变，蜀王世子一把钢刀把京郊大营的刺头给砍了个遍，如今还被新君也安排进了京郊大营做姜国公的副手，如今大营上上下下都瑟瑟发抖呢，正便宜了初来乍到的姜国公。 如今姜国公掌管了京郊大营，处处用心，听了这话便往前院去了。阿宝撇着小短腿儿一路把自家祖父送出了小院子，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动怒。 看着她小小一团奶声奶气，偏要摇头晃脑做老气横秋状，姜国公老怀大畅地走了。 阿宝摇头晃脑半天，见姜国公感受到了家庭温暖，心情美丽地走了，转身，抱着自己新得的玉石小狗儿就准备去跟范氏献宝。 这不仅是玩具，还是小金库！ 都说羊脂玉珍贵极了，且看看这雕工，非同寻常的！ 起码是个内造。 胖团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觉得大大地发了一笔，正眉开眼笑地往范氏的院子过去，就觉得仿佛自己被盯上了似的。 她疑惑地停下来，四处看，却见远远的地方，阳光照耀的一处树下的阴影里，正露出一个俊俏的少年人的半个身体。 他生得格外俊秀，虽尚且年少，可是却已经展露出了十二分的俊丽。 只是此刻脸上的明晃晃毫不掩饰的嫉妒与不甘。 发现阿宝看到自己，他恶狠狠瞪了阿宝一眼，唾了一口扬长而去。 “那不是……二公子么。生得倒是好，只是……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旁的两个陪着阿宝的丫鬟低声说道。 阿宝收回了眼睛，哼哼了一声。 那是小王氏所生的庶子姜柏，就是当年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私通，小王氏珠胎暗结而出的庶子，最得姜国公世子的疼爱，充作嫡子养的，只可惜姜国公一回来，他就被打回原形了。 在她祖父姜国公的面前，姜柏顺从文秀，乖得跟小猫儿似的，对她也和气着呢。 背着姜国公，就是这么一个德行。 想必素日里都要呕死了。 不过别说……阿宝就是喜欢她堂兄堂姐明明嫉妒死她了，却还得在姜国公面前对她强颜欢笑的憋屈样子…… 第13章 阿宝想着想着翘了翘尾巴。 她与姜柏不熟，也没有想和姜柏兄妹情深的意思。 别说姜柏两面派，就算姜柏是个大好人，她也只会敬而远之。 姜柏虽不过是个庶子出身，听起来蛮委屈的，可是也却比她堂兄姜松过得好太多了。 她大堂兄祖母不疼，亲爹不爱，还得让远在千里之外的祖父来照顾。 本是嫡子，过得日子还不如庶子，还要被庶出的弟弟当成拦他青云路的大仇人。 姜松招谁惹谁了？ 她晃了晃小脑袋，没有把姜柏刚刚的无能狂怒的态度放在心里，一门心地捧着蜀王世子的见面礼去范氏的面前显摆。 在她的心里，为自己仗义出言，之前还羞辱了广安侯夫人，现在还给了自己见面礼的蜀王世子已经是这世上最好的人之一了。 只可惜蜀王世子忙得很，虽然做了姜国公的副手本该与国公府更亲近，不过因为时常要在京郊大营做事，也不再来姜国公府，阿宝也没有机会跟他道谢。 她心里有点小遗憾，蹬蹬蹬地举着玉石小狗进了范氏的上房，就见上房里安安静静的，范氏正在一个人看账册。 虽然说范氏如今管家，有了姜国公的支持，可姜国公夫人积威尚在，后宅的那些姜国公世子的小妾也都左右为难。 如今范氏明显是要咸鱼翻身，按说这些小妾都应该到主母的面前讨好侍奉。可是如果在范氏的面前卖好儿，却又得罪了姜国公夫人母子还有小王氏，这对于这些在后宅讨生活的小妾们来说也是不能承受的。 好在范氏也不爱摆主母的谱儿，更懒得磋磨姜国公世子这些小妾，因此，只发了话叫人都不用来自己的面前，倒是让这些小妾都松了一口气。 阿宝站在门口看着认真地看着账册的范氏。 虽然范氏不爱笑，可是她觉得范氏是一个很温暖的女子。 作为正室，如今那些从前就不把她放在眼里的小妾算什么？ 如果是阿宝，最小心眼，什么都爱告状的性格，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倒霉了。 那些小妾得罪姜国公夫人，得罪小王氏，日后左右为难又怎么啦？ 她看戏才觉得高兴呢。 可是范氏却很宽容。 哪怕只是因范氏性情高洁，懒得低下了身份和这些女子计较，可阿宝也觉得范氏是足够宽容了。 换了是她一朝得志，她不仅要计较，还要幸灾乐祸，落井下石…… 正抱着玉石小狗站在门口发呆的胖团子被范氏一眼看到，见阿宝今天穿得圆润漂亮，一件簇新的桃红色小衣裳上绣了开得灿烂的桃花，整个小姑娘都像是一团花骨朵儿似的，正合了春日灿烂娇艳之景，范氏忍不住笑着放下了手里的账册叫阿宝过来。 见她举着蜀王世子给自己的见面礼跟自己献宝，她便笑着摸了摸阿宝的脸柔和地说道，“下一次若遇见世子，阿宝要记得道谢啊。” “我肯定要跟世子道谢。您不知道，世子为人可好可好了。”阿宝蹬了小鞋子跟范氏一块儿坐，见范氏看的账册上头密密麻麻的小字看得眼睛都疼，她便把玉石小狗放在一旁，乖乖地给范氏揉着眼角说道，“这字儿小，看得多了累眼睛，大伯娘看一会儿就歇歇，在有亮儿的地方看。” 她软乎乎的小手搭在范氏的眼角，范氏心里熨帖，由着阿宝卖力地给自己按摩眼睛，只对她轻声说道，“明儿进宫也别怕，皇后娘娘是极温和的性子，也喜欢孩子。” 她想到自己与皇后提及阿宝如何如何贴心，最近还经常让人给自己端一些明目滋补的吃食来，说起那些的时候皇后眼里的艳羡，又想到皇后这些年都无所出，只眼睁睁地看着后宫里嫔妃们生子，便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如今京都内外都传得沸沸扬扬说皇后会被陛下给废了，也无一人觉得皇后还有生机，不就是因皇后无子么。 但凡皇后有个一儿半女，也不会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踩到头上去。 “我记得了。”阿宝知道范氏这是让自己不必担心会冲撞了皇后，软软地答应了一声。 “至于其他……皇后娘娘最喜欢穿戴鲜亮的孩子。你今天这身儿就极好看。”阿宝本就胖嘟嘟，白皙漂亮，穿上鲜亮的桃红色的衣裳，越发衬得小脸儿雪白透亮，眼睛乌溜溜的伶俐可爱。 范氏笑着摸了摸阿宝的发顶说道，“也不必拘谨，在娘娘的面前，就如同在伯娘面前一般就是了。” 如臣女侍奉宫中之道，固然是对皇后的尊重，可是那又有什么意思？也失了阿宝的本心。 范氏与皇后这些年的感情一向都不错，她的儿子姜松在宫中这些年，皇后做太子妃的时候也没少照应，也正是因这些年关系很好，因此，就算是如今外头关于皇后之位风言风语，姜贵妃还进了宫，可范氏却依旧没有和皇后疏远。 她旁的帮不上皇后什么，一切都要看陛下的君心，可是若是阿宝能在皇后的跟前自在些，让皇后也高兴些，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更何况，如今姜国公显然对宫中抱有善意。 阿宝得皇后宣召进宫，姜国公并没有不悦，相反还大力夸赞了范氏，很满意范氏为阿宝做的事。 范氏就想，既然疼爱阿宝的姜国公这么愿意让皇后召见阿宝，那想必阿宝与皇后亲近不会再有什么坏事。 不然，姜国公也不可能把阿宝往火坑里推呀。 她心里想得透彻了，便叮嘱阿宝了一些，阿宝乖乖地听着，又挥着小手让一旁的丫鬟推开了屋子里的窗户，让外头的阳光多照进来几分，奶声奶气地对范氏苦口婆心地说道，“伯娘看账册的时候，多开开窗户，阳光也好一些，空气也好一些，心情也好呀。” 她一团孩子气，说着孩子话。范氏笑着听着，见身边的丫鬟已经端着一盘子点心进来，便叫丫鬟把点心放在阿宝的面前。 胖团子眼睛亮晶晶，扶着范氏的手臂站在椅子上，看着点心垂涎三尺。 她伸出罪恶的小爪子，伸向看起来最大的那块。 范氏笑眯眯地握住她的小爪子，拿了一旁的一小块，还给掰开了，只拿了掰开后的一小块给她。 胖团子哀怨地看着她。 “才你在屋子里已经吃了点心了吧？”范氏看着侄女儿那可怜兮兮，眼睛里堆着大大泪花样子不为所动地问道。她才这么一说，阿宝的大丫鬟红豆就已经在一旁掀自家姑娘的老底，快人快语地说道，“可不是。姑娘刚刚喝了一碗桂花羊乳，吃了两块绿豆糕！” 她飞快地卖了主子，就往一旁站着去了，阿宝抽噎了一下，垂头看着自己胖嘟嘟的小肚皮，可怜巴巴地说道，“没有没有。其实，其实只吃了一点点，一点点。” 虽然范氏希望自家孩子吃得胖嘟嘟的，不过小孩子吃多了点心可不好，狠心地问道，“只能吃这些。要么咱们就别吃了吧。” “那还是吃吧。”多吃一点是一点，阿宝不是一个挑食的孩子，一边接过了自家伯娘的点心，一边假假地说道，“都掰开了，不吃也要坏掉。别浪费。” 第10节 只是她舍不得一口都吃了，只把点心捧在手心儿，小牙齿慢慢地在上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 见她是真心喜欢点心，范氏心里一痛，也觉得自己仿佛太狠心了一般，不敢去看阿宝可怜巴巴的样子，转头就见了端了点心的丫鬟脸色不好，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她在府中不得势了这么多年，愿意留在她身边服侍到现在的自然都是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见她问了，那丫鬟犹豫了片刻，却摇头说道，“没事。” 她虽然欲言又止，强忍住了想要抱怨的话，可是目光却下意识地看了阿宝一眼。 阿宝便好奇地问道，“是有什么涉及到了我的事么？” 莫不是又有人说她是个扫把星了？ “姑娘别多心，不过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罢了。”这丫鬟便笑着说道，“厨房里的人想问姑娘偏爱什么点心，我就说了她们……姑娘都回来了好些天，如今才知道问姑娘偏爱什么点心吃食，这也太没把姑娘放在心上了，这训斥了几句，脸上带了恼色罢了。” 虽然这也的确是一件会让人懊恼的事，不过阿宝敏锐地觉得仿佛还有其他的事。 倒是既然丫鬟没说，她也就没有多问，珍惜地把手里的小点心都给吃了，她又板着胖手指，对范氏说道，“我得去给三叔请安啦。” 她日日都去看姜三爷，也能从姜三爷的身边得“一点点”点心，因此美滋滋地盘算着走了。 等阿宝圆滚滚的小身影从屋子里消失，范氏的脸色才沉了下去，看着一旁的丫鬟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那丫鬟顿时眼眶都红了。 “刚刚太太的屋儿里传出了话来。”这太太说的自然是姜国公夫人了。丫鬟一提到婆婆，范氏便垂了垂眼睛问道，“小王氏又对母亲说了什么是非？” “不是她，不过也和她有关系。”这丫鬟便低声对范氏愤愤地说道，“说是宫里贵妃娘娘刚刚传了话儿出来，说要王氏和三姑娘明日进宫给她请安。奶奶，这话，我怎么好在四姑娘面前说……她听了不知得多伤心。” 明明知道阿宝得皇后娘娘懿旨明日进宫，姜贵妃什么时候不好见三姑娘母女，偏偏也要在明日见，且半句都没有提四姑娘一句，这都不仅仅是要跟四姑娘打擂台了。 简直就是隔空一巴掌抽到了阿宝的脸上，摆明了给阿宝没脸。 第14章 只是哪怕知道姜贵妃干了这事儿，能在阿宝的面前说么？ 阿宝这些日子与范氏感情极好，因有她在，范氏这段日子心情特别快活，眼睛都是亮的。 这些丫鬟都看在眼里，心里很是欢喜，与阿宝越发格外亲密，那阿宝当做自家姑娘看的。 见姜贵妃这样给阿宝没脸，都舍不得让阿宝知道。 范氏闭着眼睛，强忍着怒气听了。 半晌，她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姜贵妃是姜国公夫人唯一的闺女，从小就娇宠，如掌上明珠，因此养成了骄纵任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顾及旁人心情的脾气，谁都不能要她的强，都得听她的话。 因小王氏与姜贵妃表姐妹感情极好，想当年姜贵妃没少明着埋怨范氏不贤良淑德，不肯接纳小王氏进府，这些年在国公府也只与小王氏走动频繁，不把范氏这个长嫂放在眼里，也不怎么把姜松当回事儿。 姜贵妃待她无礼，范氏不恼。 可阿宝才多大，又是头一次回了京都，与姜贵妃又有什么矛盾，要被这么作践？ 任性妄为到这个份儿上，实在令人恼火。 “奶奶？”见范氏脸色铁青，双手微颤，这丫鬟忙扶住了她，又急忙劝着说道，“都是我的错，不该在奶奶的面前说这些不中听的话。其实就算三姑娘进了宫又怎样？到底比不上咱们四姑娘是皇后娘娘懿旨召见那般体面尊贵。” 她自悔失言，唯恐范氏当真因此动了真火，范氏却已经摆手叫她不必扶着自己，一边忍着怒气说道，“这事你不让阿宝听见也好，免得阿宝心里难受。只是她既然要三丫头进宫，姓王的安有不炫耀的，明日必然赫赫扬扬进宫，显摆给阿宝看。” “要不……跟国公爷说一声？” “父亲如今忙着前朝的事，女眷的事再叨扰他，这也不合适。更何况没有千日防贼的。贵妃既然在宫里有了这个意思，必然千方百计要做成的，何必让父亲跟着恼火。” 只是范氏想到姜国公不许府里再提姝宁的那些“福气”的话，心里也有数，慢慢地说道，“我听父亲的意思，他这段日子还要住在京郊大营。” 如果是寻常人家，姜国公回来发作了那么一通必然是不敢再戳姜国公的底线，不过姜国公夫人……她婆婆自许勋贵贵女，嫁给姜国公这粗鲁的军伍中人是低嫁，一向意难平的。 范氏闭着眼睛想了许多，便缓缓地说道，“她想进宫，那就让她进宫。” “可是四姑娘怎么办？” “阿宝是得了中宫懿旨进宫，叩见的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那些外八路进宫的野鸡能与她相提并论么？谁更尊贵一目了然，愿意做阿宝的垫脚石，随她们去！” 只要皇后多称赞阿宝，多多赏赐，一个不知道从哪儿飞来的姜贵妃再得脸也光辉不到姝宁的脸上去。 真以为披上一身羽毛就能当凤凰了不成？ 姜贵妃再得宠得意，再自以为自己比皇后高贵，她也还没母仪天下呢。 “那时候要丢脸也不是咱们阿宝丢脸。是阿宝看不上她一个妃妾之身罢了。” “就怕贵妃娘娘因此恼了二爷与二奶奶……” “她这样待阿宝，二叔与弟妹本就该先恼了她才是。白眼狼一个，这些年，边关二叔与弟妹想着她，给她捎带的东西还少了不成？别说她了，不知好坏的东西。” 当真知道好坏，就不可能一头削尖了脑袋往宫里钻！ 范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因姜贵妃竟然敢这么给阿宝没脸，心里也憋了火儿，到底等阿宝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见阿宝果然穿了另一件簇新的桃红小衣裳，鲜嫩可爱，头上还戴着粉红色的珍珠小步摇，便又给她套了个大大的讨喜的八宝金项圈，打扮得像是个画里的福娃，这才牵着阿宝的手上了国公府的车。 她才上车，就见后头小王氏牵着姝宁来了。 见这母女俩都眉目间春风得意，难得姝宁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的裙子，灿烂明艳，范氏只冷淡地没说什么。 “姐姐。”小王氏见了范氏，脸上的欢欣就小心翼翼地褪去，上了车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见范氏不肯理睬，眼皮子都没有多看她一眼，小王氏强忍着眼泪与委屈，又急忙牵着珉起嘴角的姝宁往角落里坐了。 她柔柔弱弱的，弱不禁风，看起来也不像是掐尖要强的，相反在范氏的面前，反倒是范氏瞧着更厉害些。 阿宝抱着范氏的手臂，把脸埋进了范氏的臂弯里，打着小哈欠跟范氏说道，“大伯娘，今天进宫能看到大哥哥么？我听说大哥哥现在宿卫陛下跟前，可体面，可出息啦。” 她也只回来京都的那一天见了她大堂兄姜松一面，虽然没说上多少话，可是姜松人可好了，还摸她的小脑袋来着。 因姜松随了祖父姜国公，小小年纪就高大魁梧，阿宝看见了就觉得亲切，时时念叨。今日能进宫，她当然就问了。 见她这么孩子气，范氏虽然不愿意理睬小王氏母女，却也忍俊不禁了。 “宫里那么大，你哥哥又是在陛下面前当差，你想必是没法见了。” “其实也未必见不着。”姝宁见阿宝与范氏那副感情极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的模样，只觉得眼睛疼。 她的眼神晦涩，想到上一世，就是嫡母对只身住在国公府的堂妹万般怜爱，为阿宝掏心掏肺，这世间男子只有配不上阿宝的，断然没有阿宝配不上的。 就算尊贵的三皇子想要迎娶阿宝，嫡母却只摇着头说三皇子与阿宝不合适。 这虽然已经很委婉，可谁听不出来这是嫡母连三皇子都没看上，觉得三皇子配不上阿宝。 多可笑。 在范氏的眼里，皇家血脉，堂堂皇子，竟然配不上阿宝。 范氏心心念念为阿宝筹谋婚事，那副样子，与如今看着阿宝的疼爱混杂在一起，让姝宁忍不住便小声儿说道，“四妹妹想见大哥哥么？” 见阿宝歪了歪小脑袋看过来，天真懵懂，她握紧了手，也不在意小王氏惊慌地看着自己，扫过脸色微沉的嫡母对阿宝柔声笑着说道，“大哥哥是在陛下面前当差的，陛下如今只去姑母的宫中，等四妹妹去给姑母请安，八成就能见到大哥哥了。” “哈？” 阿宝看着姝宁，想了想。 这是在她的跟前炫耀姜贵妃得宠，还是在提醒她姜贵妃不待见她呀？ “我是说，四妹妹，你今天也该去给姑母请安的。”姝宁虽心里出了一口气，只是又觉得过于显露出对阿宝的不善，忙回转，在阿宝迷茫的目光里对她贴心地提点说道，“若是进宫了又不去给姑母请安，怕是有人会说道你的不是。” 她俨然一个好姐姐的样子，阿宝看着她就都替她觉得累得慌……这么天天憋着，就算想出口气还得阴阳怪气，不觉得憋得慌啊？ 憋得狠了，容易心灵变态。 她同情地看了姝宁一眼，想说她的阴阳怪气其实没有影响到自己与范氏。 不过且见姝宁自己还挺高兴的，阿宝宽容地觉得还是算了。 就算姜贵妃再得皇帝宠爱，可得宠的又不是姝宁，姝宁在这儿得意个什么劲儿呀。 她也没有理会姝宁的“好意”，只当作没听见。 她本来也不怎么想去拜见姜贵妃。 姝宁和小王氏今天进宫，明显是姜贵妃允许的，既然这么偏心，偏心还不是她，她为什么要热脸去贴冷屁股。 不过姜贵妃这么不待见她，阿宝决定回头给她爹娘修书一封，好好告状，让爹娘知道姜贵妃不是什么好玩意。 她心里正憋着一肚子的告状经，车轮滚滚就到了宫门口。待到了宫中下了车，小王氏牵着姝宁如弱柳随风一般给范氏福了福，怯生生地说道，“姐姐，我和三姑娘先去贵妃娘娘宫里了。” 她说了这些话，见范氏没有回应，眼眶一红，便楚楚可怜地与姝宁一同走了。 范氏也不在意小王氏的做派，垂头摸着阿宝的小脑袋笑了笑。 “咱们去拜见皇后娘娘。” 阿宝眼睛亮晶晶地点头，便见一旁走出了两个穿戴与众不同的嬷嬷给她与范氏福了福。 “娘娘说极想见四姑娘，又恐四姑娘头一回进宫拘束了，因此叫了奴婢们过来迎一迎。” 只单论这份看重，就已经是难得的体面，范氏心中感激，脸上不由露出笑容，对这两位中宫的嬷嬷笑着说道，“那就劳烦两位嬷嬷了。” “世子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娘娘如今……”这嬷嬷们顿了顿，便笑着请她们往中宫去，沿途经过什么亭台楼阁，便给阿宝讲其中的来历典故，比如这个宫殿是前朝宠妃谁谁谁的，那个小楼是某某先帝为了搏佳人一笑的，又是这个锦鲤池，又是那个小假山，阿宝正听得津津有味，就见前方正大步走过来了一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 嬷嬷们脚下一顿，阿宝却眼睛骤然一亮。 这不是蜀王世子么？ 只是在宫里不好大声喧哗，阿宝又不好大声嚷嚷，只急忙瞪圆了一双圆滚滚的眼睛，看着蜀王世子的方向，希望他能跟自己心有灵犀。 如背后灵一般的视线。 目光灼灼。 蜀王世子骤然一顿，不耐侧头，正对上阿宝亮起来的眼睛。 萧闵迟疑了一下，对她招了招手。 胖团眼睛更亮了，撒开小胖腿儿，得令！直奔他而来。 她的目光满满地落在好人世子的身上。 下一秒，也不知怎么，脚下一个踉跄，胖团应声扑倒。 五体投地。 萧闵沉默了。 第11节 第15章 一时四周静悄悄的。 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胖嘟嘟的团子趴在地上，抽搐了两下，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从地上爬起来，装作无事发生。 范氏和两个宫中的嬷嬷都在看着远处说风景。 仿佛什么都没有看到。 …… 阿宝默默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又四周紧张兮兮地看了看，见到没有人看过来，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天可怜见，第一次进宫，多风光，多体面，这五体投地的，太伤她小淑女的形象了。 她可怜巴巴地抽了抽小身子，垂着小脑袋想要拍打一下身上的泥土。 这漂亮得不得了的小衣裳上满满的都是泥土，就在阿宝垂着小脑袋好生可怜的时候，萧闵已经走到她的面前，看着这蠢兮兮的走路都能自己摔倒的胖团子。 阿宝抬头，紧张地看着他，眼睛瞪得圆圆的。 “世子，你刚才看见什么啦？”她竖着耳朵看着他。 萧闵嘴角抽搐地看着这自欺欺人的胖团子。 他又看了看仿佛对天空发生了浓厚兴趣，更加自欺欺人的几个女人。 为了一颗团子的脆弱的心灵，竟然真话都不敢说，呵…… “没看见什么。”他淡淡地说道，“不过是看见了你，与你打个招呼。” 他云淡风轻，似乎果真一切都没有发生，别管真的假的，反正阿宝厚着脸皮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就仰着小脑袋对高大的蜀王世子感激地说道，“才见了世子，还想跟世子道谢。” 她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有许多话想跟萧闵去说，只是自己进宫是为了拜见皇后，不能怠慢了皇后，正犹豫着呢，一旁的嬷嬷便笑着说道，“四姑娘还是先和世子说些话儿吧，娘娘眼下宫里还有几位娘娘在，姑娘不必着急去拜见。” 她既然这么说，显然不是托词，阿宝急忙对这嬷嬷道谢，又急急忙忙去扯萧闵的衣裳说道，“世子送给我的玉石小狗，可好看了。还贵。” “你很喜欢？”萧闵垂头看着这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 姑娘家家的，怎么可以牵男人的衣裳，这么不矜持。 他俯身，看着阿宝满是灰尘的小衣裳，冷淡着脸伸手给她拍打起来。 “喜欢！”阿宝眼睛亮晶晶的，又虚伪地说道，“只是太贵重了。羊脂玉的呢。” “没关系。”萧闵不在意地说道，“抄家抄来的羊脂玉。白来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阿宝沉默了。 白来的……果然意外横财不被珍惜呀…… “抄家？”她又露出好奇的样子。 “抄了淮王的家。”蜀王世子完全不把自己抄了个新君对头的王府放在心上的，见阿宝的眼睛瞪起来，呆呆地看着自己，思考了一下自己从淮王那死鬼的王府里都抄了什么宝贝，就对阿宝慢慢地说道，“还有一块碧玉不错，回头让宫里的人雕了玩具给你。” 他好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阿宝默默地盘算了一下大块的碧玉雕成玩具还不气死个人啦，一边谦虚地说道，“还是不要了。浪费。” “你拿着玩高兴么？” “高兴。您不知道，那小狗可精致了，小宝石还能转。”阿宝奶声奶气地跟对自己很好的蜀王世子比比划划地说道，“还温温的，拿着玩儿不凉手。” 羊脂玉能冻到手么？ 萧闵见这小家伙儿的眼睛都在放光，便淡淡地说道，“那就没有浪费。” 他不过是淡淡的一句话，可是阿宝一下子眼睛亮了。 她觉得这样好的蜀王世子真的可太好了，顿时就往他的身边凑过来，小小声地说道，“可是我现在年纪小，拿着有点沉。” 沉？ “玉石也是石头么，多沉啊。”胖团子矫情地说道。 英俊冷淡的蜀王世子垂头看着这矫情得不得了，竟然还嫌弃玉石沉的小家伙儿。 可是他的嘴角却微微勾起。 “那你说怎么办？” “先把宝贝都在世子的身边存着罢。等以后我长大了再给我雕成玩具，我就拿得起来了。现在，世子记得多记挂我，有好吃的多想着给我留一份儿就行了。” 胖团子，嘴馋，在家里忙忙碌碌到处混“一点点”总是吃得不尽兴，现在就想要骗蜀王世子府里的好吃的。她为了吃几口好吃的也是拼了，眼巴巴地看着萧闵。萧闵抿紧了嘴角看着这只紧张得不得了的团子，想到她可怜兮兮的“一点点”，顿了顿，应了一声。 “好。” 阿宝恨不能抱住这么好的蜀王世子哭起来。 以后，以后他就是她叔了。 亲的那种！ “世子，世子，你是这世上我最喜欢的世子了。”她又拉着萧闵往一旁避开了一些，又对萧闵拱着小手认真地道谢说道，“还有，多谢世子那天为我出头。” 她道谢的是广安侯夫人在姜国公府门外挨了萧闵一箭的事，萧闵也并未否认，只冷淡地说道，“不过是个长舌妇人。也并不是为了你。” 他的眼底带着几分杀意，不知想到了什么，显然说的也是实话。可阿宝却还是摇着小脑袋说道，“不管是不是为了我，世子做的事都让我出了一口气，我就要跟世子道谢的呀。” 她也隐约明白萧闵为何对广安侯夫人那么不给脸面，多少也是因广安侯夫人说起阿宝的那些丧门星之类的话，也让萧闵想到了从前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事。 只是不管萧闵有多少是为了她，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心中当年的那些冤屈，总之，阿宝看见自己的对头倒了霉，就想跟萧闵道谢。她乖乖地跟自己拱着白生生的小爪子道谢，嘴里念念有词，萧闵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没说什么。 他冷厉的眼角柔和了几分。 还算是个知恩图报的团子。 只是太笨，走路都会跌倒。 他又俯身给她拍了拍已经干净了的新衣裳。 “去皇后宫里？” “是呀。皇后娘娘宣召我。”阿宝可美了，顺手还拍了拍自己已经干干净净的小胖手，扶了扶头上歪掉了的珍珠小步摇，还把小脖子上沉沉的金项圈给正了正，美滋滋地说道，“我得让娘娘看见我最美的那面。” 她不仅笨，爱告状，竟然还臭美……萧闵看着这正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可美了的胖团子，很久之后才缓缓地问道，“项圈沉么？” 胖团子被一箭穿心。 金项圈上全都是贵重的宝石，特别沉。 不过为了美，据她伯娘说戴着八宝金项圈的阿宝是这世上最好看的阿宝，她决定冻死迎风站。 团子都得对自己狠一点！ “还行吧。”她虚伪地说道。 看着她嘴硬，萧闵没说什么，眯着了眼睛沉思起来。 这胖团子这么弱小，戴着沉甸甸的金项圈一路走到中宫还不累死她？他俯身把这团胖嘟嘟的小东西夹起来，对一旁看似在悠闲，实则在留意的范氏说道，“我送送她。” 他显然是要把阿宝夹着送到皇后宫中的意思，范氏一愣，看着眼前这位说动手就动手的蜀王世子。 她在京都几十年，当然知道这位心狠手辣的蜀王世子，京都血夜那日，蜀王世子杀了多少人，恐怕他自己都说不清，如今，蜀王世子又与姜国公一同掌管京郊大营，虽然以姜国公为主，可是谁不知道在这两人中陛下更信任的是蜀王世子呢？ 可就算是蜀王世子如今炙手可热，因他性情极为冷淡，行事也狠辣，一言不合就要动刀子，他在京都的风评就不怎么好。 如今，风评不怎么好的蜀王世子把她的阿宝夹在胳膊底下，说要送阿宝去皇后的宫中。 范氏犹豫了一下就笑着对萧闵道谢了。 她宁愿使唤蜀王世子，也不愿意让阿宝再宫中奔波，累着。 虽然被夹着走肯定不那么舒坦，不过好歹不累。 就别挑了。 说起来，进宫就是这点不好。 后宫极大，寻常人走起来从这个宫里走到那个宫里都累得慌，更何况阿宝才多大啊。 她这么干脆地就对自己道谢，萧闵点了点头，与她们一同往皇后的宫中走去。 他对皇帝的后宫都没什么接触，与皇后素日里也是疏远的，就算在宫中也没有什么亲近的地方。不过这些话用不着和阿宝提及。胖团子正小狗儿一样一脸懵懂，半晌才从他的胳膊底下回过味儿来，哪怕晃晃悠悠，还蠢兮兮地记得要跟他告状呢。 对这位对自己很好，还给自己见面礼，还替自己出口气的蜀王世子，阿宝已经拿他做自己的有点牢固的靠山，就把自己心里的小心事跟他分享，哼哼唧唧地说道，“其实，其实今天我有点不开心。” 她偷偷从他的胳膊底下往上看他。 贼头贼脑。 “嗯。” 阿宝眼睛亮了。 “既然世子想知道，我就跟世子说说好了，免得世子担心我。” 萧闵嘴角微微抽动了片刻，还是没有反驳这蠢兮兮，仿佛把自己当成大大的好人了的蠢团子。 得了几分温煦就把对方当成大大的好人，与其被别人骗，不如被他骗来的叫人放心些。 “其实是这样。”胖团子就清了清小嗓子，见萧闵眉目不动，英俊逼人的脸格外冷淡，就慢慢地跟他说，“就是贵妃娘娘不喜欢我。我被皇后娘娘叫进宫，多风光的事呀，可是她却反而打我的脸。” 她不是想不明白姜贵妃是拿姝宁来恶心她，只是总不能跳起来给姜贵妃几耳光才叫出气。 如今，见了蜀王世子，阿宝就不由自主地告状，小脑袋软软地蹭了蹭萧闵的腰小小声地说道，“反正，我，我可不喜欢她了。” 她是在姜国公跟前长大的，哪怕没见过，也听姜国公念叨过不知多少遍这个唯一的姑姑。 姜国公为了她这个姑姑操碎了心，千挑万选地给姜贵妃挑丈夫，好不容易挑好了，对方人家也勉强答应接收，姜国公高高兴兴地送了书信回家，谁知道一转眼，姜贵妃就进宫了，还热热闹闹，公然地奔着皇后的位置去了。 阿宝想想还没有回京的时候，姜国公那一瞬间坍塌了似的的肩膀，还有成夜成夜亮着的卧房里的灯，小脑袋靠着萧闵的腰不动了。 她小小声地说道，“我不喜欢她。她让祖父伤心了。” 孩子气的声音在萧闵的耳边响起。 英俊的少年愣了愣，犹豫半晌，抬起另一只手，安慰地放在她的小脑袋上。 “那就不喜欢她。” 第12节 第16章 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几分冷硬。 阿宝的眼睛却微微一亮，偏头偷偷去看他的脸色。 “世子，你，你不觉得我这样做不对么？她是我的长辈，我不应该这样。” “她对你刻薄，不敬你祖父，就不算是你的长辈。” “是么？” “善待你的才应该是你应好生在意的长辈。” 阿宝歪头想了想，用力点头。 她不喜欢姜贵妃这件事，不知道怎么就对萧闵吐露出来了，本担心萧闵会因此讨厌她。 可是他没有讨厌她，还说她讨厌姜贵妃讨厌得对。 “世子也对我可好了，我以后也把世子当做我最喜欢的长辈。”她想到萧闵给自己的见面礼，急忙乖巧地说道。 把他当做长辈么？ 萧闵想了想，嫌弃地低头看了看这只五毒俱全的胖团子，勉强接受了她的这份孝顺的心。 如果不接受，这胖团子还不哭死啊。 “反正，三姐姐之前还跟我挑衅来着，不过我没有理睬她。其实，其实我可想一巴掌蝴她一脸啦！”阿宝把萧闵当成贴心人，尽情地袒露自己黑心的小世界了，反正最黑暗的内心都被他接受，这点都是毛毛雨了。 这对长辈不敬，对姐妹不和睦，也就是萧闵行事不与众人同，不然换个人看见这么看似乖巧的团子竟然这么不像话，那还了得。 阿宝哼哼着扭在萧闵的手臂间说了自己心里的坏水，就跟萧闵说道，“跟世子说了就好受多了，这些事，我在家里都没有和别人说过。” “没有和姜国公说过？”萧闵突然问道。 胖团子用力摇了摇自己的小脑袋。 她觉得那一刻，夹在自己软乎乎小肚子上的手臂紧了紧。 “为什么？”他就问道。 “祖父最近多忙啊，辛辛苦苦地忙着正事，我这点小委屈算什么呢？”她恨不能姜国公好好休息，不要再为了家里的事烦恼，才不会拿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去打搅祖父的心情，让姜国公再生气呢。 这么孝顺贴心，还知道担忧祖父的身体，听起来很美，萧闵却默默地拆开了想了想，眯着眼睛看着理所当地的破团子慢慢地问道，“不愿打搅你祖父，所以可以来叨扰我是么？” 他不忙么？ 他也在忙着无数前朝的事。 “那，那世子和祖父是不一样的。我见了世子，就什么都想与世子分享。”胖团子甜甜蜜蜜地说道。 油嘴滑舌。 萧闵哼了一声，许久之后才冷冷地说道，“你不必理会姜贵妃。不过是个贵妃。” 他态度傲慢，显然没有把姜贵妃给放在眼里，这般高高在上，阿宝都愣住了，忍不住小八卦地问道，“难道，难道贵妃娘娘在宫里没有很得宠么？” 不然，蜀王世子怎么会看不起姜贵妃的态度？ 她那么好奇，恨不能竖起耳朵来听姜贵妃在宫里是不是倒了霉，萧闵忍着没有摸一摸她贼兮兮的小脑袋，只问道，“她进宫，你觉得你祖父高兴么？” 阿宝呆呆地想了一会儿。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 看来，她的贵妃姑母一辈子也只能当个贵妃娘娘了。 “那玉石小狗嘴巴里的小宝石是怎么塞到小狗的嘴里的呢？”她不想说姜贵妃的事了，反而更好奇自己喜欢的玩具。 羊脂玉的小狗的嘴里叼着一颗漂亮的小宝石，却不会掉出来，这是多么奇怪的事啊。阿宝很好奇地问着。 萧闵倒是知道，虽然觉得团子聒噪，不过看在她把自己当做是要尊敬孝顺的长辈，蜀王世子难得心情不错地对这个愿意接近自己的小辈解释了一番，待走到了皇后宫中门前，见里头已经有宫女笑吟吟地迎接出来，他就把阿宝放下来。 宫女本笑着过来，待见到了萧闵顿时一愣。 看到从萧闵手臂上高高兴兴地跳下来，还拉着蜀王世子的衣裳约定要记得给她好吃的的胖团子，宫女又是一愣。 她的眼里露出几分惊讶。 不过到底是在宫中久了的，转眼这份惊讶就消失不见，她上前便给萧闵请安笑着说道，“走了这一路难免辛苦，世子不如进宫里坐坐，喝口茶吧。” 蜀王世子出身皇族，是陛下的堂侄，于皇后面前也是小辈，没什么忌讳的。倒是萧闵冷淡地说道，“不了。”他垂了垂冷淡的眼睛，在宫女满是笑容的注视之下把阿宝推到她的面前说道，“日后阿宝还得娘娘多照应。” “这是姜将军家的姑娘吧？”这姜将军说的就是阿宝的爹姜二爷了。 阿宝就对美丽可人的宫女姐姐露出小白牙地笑。 她还好色。 萧闵收回目光。 她这么亲近自己，想必也是因为觉得他好看。 这么想想，仿佛她的亲近还是一种肯定。 蜀王世子没再嫌弃什么，对这宫女继续说道，“我是她的长辈。” 若不是面前是当初京都血夜杀人如麻的蜀王世子，宫女姐姐此刻怕是已经在笑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看着素日里冷淡，从不把人放在眼里的蜀王世子竟然会对姜国公府的姑娘这么用心，哪怕这姑娘看着小小一团……大概正是因姜四姑娘年纪小，因此蜀王世子才会这般看顾。她忙郑重地应了，又见阿宝已经又神神秘秘地扯着蜀王世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忘不了你。”不就是几口吃的么，还要这样千叮咛万嘱咐。 萧闵把胖团子的要求记住了。 不要珍珠宝石，就要他吃到好吃的的时候记得给她也来一份儿。 他到底摸了摸得到了保证眉开眼笑的阿宝的小脑袋，转身大步走了。 阿宝目送这位可好可好的世子离开了，这才转身对这位和气得不得了的宫女也弯起眼睛笑。 见她纯良可爱，与在宫中嚣张跋扈，咄咄逼人的姜贵妃完全不同，这宫女也不把她当做姜贵妃一条船上的人看待，笑着请了范氏与阿宝一同进了宫中。 中宫辉煌，阿宝进了这宽阔的大殿，见了到处雕栏画栋，都是簇新精致的修缮，且没有一处怠慢，且气象巍峨华美，或许没什么特别奢靡的地方，可就是让人觉得宫中的气氛和别处的宫中浮华奢靡完全不同。 她也不多看，进了宫殿的大门，就见了此刻宫中正坐着两个宫装女子，都没有穿戴得那么华丽，不过是寻常服饰罢了。一个坐在上首笑容温润端庄，面庞圆润，另一个生得恬静，虽瞧着年纪轻轻，气色却带了几分老态彷徨。 看到门口进来了人，坐在上首的那个端庄女子便笑着对范氏问道，“这就是阿宝么？” 她的声音也很温和。 下首的那带了几分老态与忧虑的宫装女子便好奇地看过来。 阿宝已经跪在地上，端端正正地给坐在上首的皇后磕头了。 “臣女姜宝宁，给娘娘请安。”她一本正经，却奶声奶气的，趴在地上磕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端庄点儿。 看见她小小一团窝在地上，磕了头懵懵地抬起脸来，皇后忙笑着让一旁的宫女把她给扶起来。 “你伯娘也是时常进宫来与我说话的，按说走动得勤了，头一回也就罢了，日后也不必这么多的虚礼。这是董妃。”她让阿宝过去给那宫装女子请了安，见她乖乖地走回自己的面前，仰头对她甜甜地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阿宝胖嘟嘟的小脸儿笑眯眯地问道，“你叫宝宁？所以乳名儿才叫阿宝？” 一边说着，她已经命一旁的宫女托着金盘上前对她说道，“这是宫里特别让人挑出来的小首饰，都是你这个年岁能戴的。等你长大了，我再送你好的。” 阿宝看着这么温和可亲的皇后。 她的想法里，皇后都更像是至尊至贵的摆设，会是高高在上，身穿豪华僵硬的礼服，手上戴着金色的护甲，端坐在宝座上，自称“本宫”，不会和人随意说笑，免得让人觉得不那么母仪天下了。 可是眼前的皇后，却温和得像是一位寻常人家的长辈。 她心里生出亲近，听皇后还跟自己说以后还送她，就不好意思地说道，“让娘娘破费了，我，我没什么能回送给娘娘的。那，那我，我把自己送给娘娘一会儿吧。” 她就厚着脸皮蹭过去，小心翼翼地抱住皇后娘娘的腿，蹭了蹭，还跟露出几分诧异，又急忙把她给抱起来放在膝盖上，明显被她迷住了的皇后娘娘矜持地说道，“还有，臣女……我是先有的乳名儿叫阿宝，才有了大名儿叫宝宁的。爹爹娘亲还有哥哥说，我是家里最大的珍宝，所以才叫阿宝。” 她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 皇后看着骄傲得不得了的胖团子，摩挲着她的小脊背笑了起来。 阿宝顿时明白，自己已经深深地征服了皇后娘娘的心啦。 正在她心里美滋滋地盘算一会儿要不要哄皇后娘娘在她伯娘的眼皮子底下给她一点点甜滋滋的点心，却听门口传来一个带着几分稚嫩的少年的声音问道，“你是家里的珍宝，所以乳名儿阿宝？既是珍宝，那，那怎么你的乳名儿不叫阿珍呢？” 阿宝：…… 阿宝的小胖脸抽搐了一下。 这是个什么？ 杠精转世的么 第17章 在皇后娘娘面前，阿宝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形象的。 她努力地用矜持的姿态转头，懵懂地看过去。 就见门口正站着走进来一个穿着华贵的美貌宫装妇人，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生得白白净净的小少年。 这小少年看起来比阿宝年长几岁，穿着精致的锦衣，腰间似模似样地佩戴着美玉，一张小脸白皙俊秀，眼睛乌黑。看见阿宝一脸茫然地看过来，他眨了眨眼睛，顾不得身边的美貌妇人，很快就走到了阿宝的面前仰着头执着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不叫阿珍，反而叫阿宝呢？” 小小的小少年，大大的困惑。 阿宝看着这真心地在困惑，不明白的小少年，胖嘟嘟的脸颊又抽搐了一下。 “为什么呢？”他还在问。 “那，那为什么非要叫阿珍，不能叫阿宝呢？”胖团子看见这小少年看起来俊秀斯文，其实有点书呆，顿时坏心地问道。 她也努力地露出困惑的样子。 小少年就被问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阿宝。 是啊。 为什么不可以叫阿宝呢？ 他看着阿宝，很久都没有说话。 “瞧你，怎么不先给皇后娘娘请安。” 第13节 见他呆呆地看着阿宝，一副呆住了的样子，正在脸上露出几分虚伪笑容的美貌女子脸色抽搐了一下，摇摇摆摆地上前，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了点这小少年的额头，目光带着几分不善地看了看起来呆呆笨笨的阿宝一眼，这才笑着说道，“娘娘虽然待你慈爱，可是你也不能对娘娘这般没有规矩。若是让你父皇知道，又要骂你不敬重长辈，不敬重皇后娘娘了。” 虽然这美人在笑着说话，可是这话阿宝听着总有一些意味深长似的。 倒是皇后并未在意，笑着把急忙给自己请安的小少年扶起来说道，“不必多礼。你母妃教导你敬重长辈，这是极好的。只是都是一家人，到底还是自在些。”她这样说，那小少年便红着脸说道，“不是有意怠慢娘娘。” 皇后见他涨红了脸，不好意思的样子，笑着让一旁的美人坐到一旁，这才对阿宝温和地说道，“你第一回 进宫，想来都不认得。这位是宫中的淑妃，这是二皇子。”她指了指一旁坐下来，正端了茶喝了一口，仿佛在皇后的面前也格外平常，对皇后并无敬畏的淑妃。 阿宝知道皇后是在提点自己，急忙从椅子上下来，给淑妃行了礼，又给还在一旁捧着脸疑惑着到底是叫阿珍还是叫阿宝更好的二皇子请安。 她从椅子里下来，小小的，圆滚滚的一团，二皇子愣了愣，看着比自己小了好些的胖团子，见她奶声奶气地给自己请安，也急忙要去扶她说道，“不用多礼。”他还一本正经地对阿宝说道，“日后若在宫中有什么事，就来寻我，我给你做主。” “殿下知道我是谁么？”阿宝见他还没问自己是谁，就一副准备给自己当靠山的样子，呆呆地问道。 “你不是阿宝么？”二皇子理所当然地问道。 阿宝哼唧了一声。 “那殿下知道我是谁家的阿宝么？” 二皇子看着她又呆住了。 很久之后，他才讷讷地问道，“那，那你是谁家阿宝啊？” 他初见阿宝，本是因阿宝生得可爱，且对自己没有嘘寒问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寻常人，因此心生好感，才突兀地说了那些话。 如今才发现自己尚且不知阿宝来历，他又急摇头说道，“不论你是谁家阿宝，我，我也觉得你是极好的。”他刚刚有点像是要跟阿宝抬杠似的，可是如今说了两句话，阿宝又觉得这位二皇子其实就只不过是一个有点较真的孩子而已。 更何况能在自己进宫的时候露出善意，阿宝觉得二皇子挺好的，虽然说她想起来淑妃是谁了，仿佛跟她姑母姜贵妃在宫中争宠争得厉害，可是姜贵妃对她又不怎么样，她也用不着因为姜贵妃和淑妃之间的那些事儿就跟二皇子这样对她很和气的孩子摆出不和睦的样子。 不过阿宝还是提醒二皇子说道，“我出身姜国公府。” “姜国公府？”二皇子一愣，看了阿宝好一会儿才疑惑地说道，“我没在宫中见过你。” “我才跟着祖父从边关回来，这是第一次进宫呢。” “边关，你是从边关回来的么？我听说边关贫瘠艰苦，你小小年纪能在边关生活数年，真是难得了。”二皇子又老气横秋地说道。 他年纪小，可是却似乎总是要摆出一副成熟的样子。 阿宝看着他摇头晃脑的样子，弯起眼睛笑了。 “我生在内宅，虽然气候不好一些，可是也比不上外面在军营里的叔叔伯伯们辛苦。”虽然说边关的确气候不好，风沙大，又荒凉干燥，可是阿宝养在内宅，可是被她娘谢氏当宝贝一样养大，所以没吃过什么苦头，不然能养得白白胖胖的么。 因此，她说这话倒不是谦虚，也是真心实意，二皇子却看着她呆住了，看着这胖嘟嘟的小姑娘半分都不愿说自己生活得辛苦，他就对阿宝拱手，露出几分敬佩地说道，“我总是听人说姜国公大人是为人正直坚毅，如今看见你，就知国公大人的风采了。” 姜国公的孙女儿都把镇守边关当做寻常，更何况姜国公。二皇子心里就对姜国公心生几分仰慕。 “哪里哪里。”这世上谁不喜欢被夸赞呢？ 阿宝被二皇子夸得小脸儿笑开了花儿，摆着胖嘟嘟的小爪子谦虚地说道，“我祖父还有边关的叔叔伯伯，当然忠毅坚韧，为朝廷尽忠了。” “可不是。”二皇子用力点头。 他还对阿宝说道，“你在边关这么久，好不容易回了京都，你放心，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拍着小胸脯跟阿宝保证，阿宝笑眯眯地点着小脑袋答应，正觉得彼此都很投缘，一旁正装模作样喝茶的淑妃瞧见了，见蠢儿子被姜家的奸猾的胖团子三言两语就给糊弄得找不着北，美貌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便皮笑肉不笑地把手中的茶盏往一旁一放笑着说道，“原来这是姜国公府的姑娘，难怪小小年纪就生得这样齐整。更难得……” 她拿帕子擦了擦红润的嘴角，笑着探身对皇后说道，“难得皇后娘娘也喜欢呢。” 她看似在玩笑，却抓着阿宝出身姜国公府的事不放，皇后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皱了皱眉，看着淑妃温和地说道，“阿宝自然是极难得的。她年纪小，小小的人儿心地赤诚纯善，你也该喜欢她才是。” 淑妃的脸色一僵，本想反驳，却见了皇后警告的眼睛，虽然心里生出几分恼火，到底如今皇后还是皇后，便也忙强笑着说道，“可不是。这姜家的姑娘，别说陛下喜……”她又顿了顿，便笑着说道，“我也是极喜欢的。” 她虽然这么说笑，可是眼底却是冷的，看向阿宝的眼神也带着几分不善。 皇后瞧见淑妃的脸色，便对阿宝招手说道，“你与二皇子去外头玩儿。”她一边说，便一边对二皇子温声道，“阿宝才回京都，这宫里也没有来过，你带着她在我这宫里随处走走，日后也好相处。” “二皇子才读了书，正累着呢。”淑妃便说道。 “儿子不累，才读了书，正要散散心。”二皇子急忙说道。 被亲儿子垮了台，淑妃沉默了下来，又眯着一双美眸看向阿宝。 胖嘟嘟的一颗团子，穿着桃红色的小衣裳，挂着大大的金项圈，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瞧着倒是与姜贵妃那狐狸精并不一样。 可是瞧着二皇子对阿宝才见了一面，没说一两句话就亲近起来，淑妃还是心里窝火儿。 二皇子性子倔强古板，又很有些固执劲儿，就算是素日里对与他一同长大的母家的表妹们都是淡淡的，疏远着的，向来不怎么和小姑娘一块儿玩，如今却愿意带着这个姜家的阿宝，还格外上心，想想淑妃就觉得恼火。 若是换了别人家的姑娘，淑妃也不会这样不痛快。可阿宝是姜贵妃的亲侄女儿，这就叫淑妃心里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说起来，她也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在东宫服侍出来的，出身高，又为陛下生了从小就聪慧乖巧的二皇子，从在东宫的时候就是皇后之下的第一人。打从陛下登基，她初封就是淑妃，只比皇后低一层，风光无限。 虽然二皇子并不是陛下长子，可是陛下三子，大皇子与三皇子生母都出身卑贱，当年皆不过是服侍皇后的卑微宫女出身，怎么与二皇子相比呢？ 因此，淑妃很觉得自己在宫中与众不同。 又因她嫡亲的伯父如今已经是礼部尚书，家中兴旺，娘家兴盛，又坐拥皇子，本该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万万没想到还没有高兴两天，陛下就当头一棒，敲得淑妃晕头转向。 皇帝陛下对姜国公府的姑娘动了心，浩浩荡荡风光无限地给接进了宫，进宫就封了贵妃，生生地压过她去。 贵妃盛宠。 从此这宫里哪儿还有她淑妃娘娘与二皇子什么事儿。 第18章 想想宫中曾经对她奉承着的人都一转头蜂拥着去奉承得宠的姜贵妃去了，如今姜贵妃独宠后宫，皇帝的眼睛里都没有别人了，淑妃就恨得牙痒痒。 姜贵妃这狐狸精还没有进宫之前，淑妃本觉得中宫之位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她生育二皇子，于陛下与皇家有功 ，又在陛下的这些嫔妃之中位份最高，出身最好，若皇后当真被废，她是最有可能成为继后的人选。 甚至她都已经与娘家通了气，想着一旦皇后被陛下给废了，就让前朝簇拥，提议她来接管中宫。 如今冒出一个姜贵妃，坏了她的好事，这京都从此只知贵妃，不知淑妃与二皇子，她如何能容忍。 且见二皇子还对姜国公府的丫头这么亲近，淑妃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 “我想多陪陪皇后娘娘。”见淑妃的脸色不好看，阿宝想了想，看自己的眼神虽然说不像是在看狐狸精啥的，不过也不怎么友好，阿宝觉得还是别挑战这位淑妃娘娘那看起来仿佛很脆弱的小神经了。 更何况，她也听出了皇后对自己的维护之意，听皇后对淑妃话里话外都是长辈们如何如何纷争，都不该迁怒到无辜的孩子的身上，不许淑妃对自己阴阳怪气，阿宝就觉得皇后娘娘真的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就对二皇子拱了拱小手说道，“我知道殿下愿意照顾我。可是我又不是以后不进宫了。等以后我再进宫，一定和殿下一块儿出去散散心。到时候还得殿下多告诉我宫里的故事呢。” 皇后微微一愣，垂头看着阿宝微微笑了。 她无奈地摸了摸阿宝的脸。 阿宝仰头对皇后露出大大的笑容。 “我就喜欢陪着皇后娘娘。”她乖巧地蹭了蹭皇后的掌心，撅着小屁股爬回了皇后的身边，往皇后的怀里拱了拱，甜甜蜜蜜地问道，“娘娘喜欢我陪着您么？” “喜欢。”皇后瞧见她软乎乎一团依恋地靠在自己的怀里，心里一软，便笑着说道。 范氏坐在一旁看着阿宝在皇后的手臂上蹭来蹭去，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倒是二皇子，看着阿宝与皇后这样亲近，眨了眨眼睛，坐在了皇后的另一侧，认真地看着阿宝跟皇后撒娇。 见他一副没见过撒娇包的没见识的样儿，淑妃气得半死，只觉得那胖团子娇里娇气的，倒是有点小狐狸精的架势了。 这不是狐狸崽儿，能迷得皇后团团转么？ 皇后是不是傻了？这狐狸崽儿出身姜国公府，姜贵妃那狐狸精正心心念念要取而代之，搬到中宫来当皇后娘娘呢！ 眼下俨然忘记自己也想当皇后来着，淑妃只在心里默默地念了几句皇后是个傻瓜，见皇后一心只和阿宝说笑，插不进去嘴，就转头只带着几分讥讽地对坐在一旁仿佛透明人一般，眼睛却湿润地看着皇后的董妃问道，“董妃日日都在皇后娘娘面前侍奉，只是今日怎么没见大皇子呢？” 她对董妃说话，就带了几分倨傲，董妃正目光欣慰地看着皇后被阿宝不是说了什么逗笑了，听见这话，恍惚了一下，这才低声说道，“大皇子今日去练骑射去了。娘娘知道。” “骑射？我听说大皇子在书房读书很愚钝，这不忙着把书给学好，还练骑射，那脑袋岂不是更不开窍了么。”董妃出身极低，也不得皇帝宠爱，淑妃向来没有把她给放在眼里，说起大皇子来也没有半分谨慎。 她位份比董妃高，出身比董妃好，自然说话没有顾忌，董妃从来被她打压惯了的，也不回应这些轻视的话，只当做没有听见，一双手却已经握紧了。 皇后正和阿宝说话，听到淑妃指摘大皇子，便缓缓地说道，“术业有专攻，二皇子读书极好，书房的师傅都夸奖。”她这样说的时候，淑妃脸色便容光焕发，皇后却继续说道，“大皇子骑射却更好些，他们兄弟一文一武，倒也好。日后长大了，兄弟齐心，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 她不偏不倚，董妃眼睛泛红地看着她。 皇后却并没有宽慰董妃更多，且见二皇子被夸奖了，小胸脯也挺起来，便对二皇子笑着说道，“只是读书也不是一日之功。你年纪还小，要注意身体，也多和你皇兄练练骑射，日后身强体健，才能为你父皇分忧。” 她目光慈爱，也是真心提点，二皇子急忙一板一眼地答应了，还眼睛一亮对皇后说道，“大皇兄教我骑射，我也可以多陪大皇兄读书！”这话让皇后脸上便多了真切的笑意，微微点头说道，“你们是兄弟，都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自然该相互扶持，取长补短。” 淑妃美貌的脸上露出几分不屑，淡淡地扫过了董妃。 董妃垂着眼睛，也不去看淑妃的盛气凌人，嘴角微微抿紧了。 这宫中的气氛就有点很不一样。 阿宝左看了看淑妃，右看看董妃，反正嫔妃们的事儿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反正自己只不过是个豆丁，也不需要伶俐着啥啥都明白，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察觉，和皇后一块儿说话。 她越和皇后亲近，就越觉得皇后慈爱温柔，心里就觉得从未见过面的那位皇帝陛下待皇后有些过分了。 这样温柔端庄，贤良宽和的女子，如果是被别人得了去，早就当做珍宝一样好生爱惜，谁舍得让这样的好女子伤心，受到半分伤害呢？ 可是皇帝如今不仅宠着宠妃，还默认了外面声势浩大的废后的传闻，几乎让宠妃取而代之的风头甚嚣尘上，这也太过分了。 就算是要废后，也痛快点儿废了，也好过如今只有传闻，钝刀砍人让人难受。 且看着皇后，再想想姜贵妃为了什么进的宫，还有姜国公夫人的期待，阿宝甚至都觉得自己对皇后都生出几分愧疚。 她趴在皇后的怀里，缩了缩小身子。 皇后似乎感觉到了，微微一愣，便笑着摸了摸阿宝柔软的脊背，带着几分宽慰。 “说起来，这丫头不去见见贵妃妹妹么？”淑妃见姜国公府这狐狸崽儿一副扒着皇后不放的样子，一旁儿子还跟着傻乎乎凑趣儿，便笑着看着皇后说道，“我也知道皇后娘娘喜欢她。只是到底是贵妃的侄女儿，想来贵妃也是宠爱想念着的，不好不放她去给贵妃请安吧？” 难道皇后就当真会宠爱姜贵妃的侄女儿没有半分芥蒂？ 淑妃可不相信皇后是这样宽容随和的人。 不然，姜贵妃也不止这阿宝一个侄女儿，怎么从前来宫里的那几个姜家姑娘没见皇后这么喜欢？ 她一提到姜贵妃，阿宝就缩了缩小脖子。 皇后斟酌片刻便笑着说道，“不急。” 姜贵妃今日摆明了给阿宝没脸，阿宝就算去请安，恐怕也得不着好脸色。 虽然这才是阿宝第一次进宫，可是又贴心又乖巧，皇后倒是难得舍不得让阿宝去姜贵妃的宫里受委屈。 第14节 她只揽着阿宝对淑妃笑着说道，“再让阿宝在这宫里陪我一会儿。”她垂头对阿宝说道，“等你去给你姑母请了安，就回我这宫里来一起用午膳，好不好？” 她今日像是打定了主意要给阿宝体面，还留阿宝吃饭，阿宝早就对宫里传说中的美食心生向往了，闻言眼睛一亮，忙拱着小爪子说道，“娘娘留饭，我，我当然愿意啦！”她咳嗽了两声 ，觉得自己已经跟皇后娘娘混熟了，也不需要顾及自己的什么形象，厚着脸皮就问道，“那，那宫里都有什么好吃的？” 胖团子的耳朵竖起来，抖了抖，已经蓄势待发了。 “你喜欢吃什么？”皇后笑着问道。 “我不挑食。”阿宝谦虚地说道。 “那这宫里的好吃的可太多了。”皇后见胖团子的耳朵扑棱棱地抖起来，忍着笑说道，“想要一日吃完可不太可能。” “那娘娘正好给我留着。”阿宝的眼睛一亮，又咳嗽了两声，就对皇后甜甜蜜蜜地说道，“反正娘娘不嫌我烦人，我以后就进宫多陪陪娘娘，心里可高兴了。您用不着专门传召我，反正大伯娘时常都进宫的，我，我跟着大伯娘进来就行了。” 她一副不搞特殊化的样子，不提皇后，只说范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连一旁只静静地看着皇后的董妃也微笑起来。 只是这装乖卖好的模样儿就叫淑妃撇了撇嘴，只觉得这姜家的小姑娘奸猾得很，又觉得皇后这是自己没有儿女，因此拿着一个姜国公府的姑娘都当宝贝似的。 自己娘家的小辈都被陛下给杀了头，就不挑食，连贵妃家里的都愿意宠一宠了。 只是姜国公府的狐狸精正算计着中宫呢，皇后却还把姜家的姑娘给当成宝贝，让姜贵妃知道了，还不笑掉了牙？ 只是这一回淑妃却想错了。 姜贵妃没有笑掉牙，相反，此刻看着正不安地坐在自己的面前的小王氏，一张娇艳妩媚的脸已经气急败坏了。 “那丫头都进宫这么久了，竟然还在皇后的宫里也不来给我这个做姑母的请安，这是想打我的脸么？！” 她一身银红宫装，本就年轻美貌，如今穿戴得精致华美，越发仿佛神仙妃子一般，娇软地靠在软塌上，充斥着皇家的富贵风流。此刻一动怒，一双水眸潋滟，柳眉倒竖，生出不一样的妩媚风韵。 她却顾不得自己素日里最得意的美貌了，只咬牙切齿地对小王氏高声质问道，“这么说，这丫头还当真一心要跟我作对了？！” 第19章 她这般盛怒之下，小王氏自然不好多说，更不敢违逆姜贵妃为范氏与阿宝说好话，只安静地听着这一向脾气都不好的表妹发脾气。 姜贵妃发了好一会儿的脾气，这才红着眼睛看着惴惴不安的小王氏。 “或许，或许四姑娘也不是有心的吧。到底姐姐带着她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小王氏扭着帕子不安地说道，“娘娘知道的，姐姐一向与皇后娘娘极好，又与娘娘你……”她说到这里，突然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自悔失言，忙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我的意思是，是姐姐……” 她越想解释得清楚，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的样子。 姜贵妃却听着冷笑着说道，“表姐不必为她解释！她本就更亲近皇后，哪里把我放在眼里！如今，父亲回来了，她自觉有了靠山，因此越发张狂起来，挑唆父亲训斥了母亲，还害的大哥挨了打。如今她刻意带着四丫头打我的脸，让宫里的人都看我的笑话，都笑话我娘家嫂子不扶持我这个嫡亲的小姑子，反倒去帮衬皇后，这自然是她敢干得出来的！” 更何况，姜贵妃怀疑这是范氏对她的报复。 报复她这些年偏心表姐小王氏。 这样小气的女人，竟然还做了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姜贵妃越发露出怒意。 小王氏自觉粗口笨舌不知如何开解，便忙看向姝宁。 姝宁坐在一旁，仿佛没有听见姜贵妃那些刻薄的话，脸上带着顺从的笑容，听姜贵妃发脾气。 “还有四丫头，我听说她回了京都，母亲病了还要看她的脸色，是也不是？”姜贵妃便直接问道。 “四姑娘年纪小，从前又是受二奶奶千娇万宠长大，一时受不得气，给了姑母一些脸色看也是情有可原。她还小，娘娘别与四姑娘计较了。”小王氏便柔柔地解释说道。 “可见，她还真的是给了母亲脸色看？她以为她算是个什么东西！”姜贵妃本就不喜欢阿宝的生母谢氏，觉得谢氏一介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人，不过是生得美貌，迷得她哥哥团团转迎娶进门，还让人嘲笑她从此有了一个小户门第的嫂子，格外丢脸。 更何况谢氏这些年挑唆姜二爷把送到边关的丫鬟都给送走，姜贵妃很见不得这样的妒妇。 没见识的小门户女人养出的女儿，果然也是个没规矩教养的。 更有一件让姜贵妃无法释怀的是，阿宝出生的那一天，谁远在边关，可她恰好就在家中同一日生了大病，那时候都说是阿宝万里迢迢克了她，她本就对阿宝这个从未谋面的侄女儿并不喜欢。 本离得远，相安无事，她懒得理会谢氏母女也就算了，可是如今，阿宝回了京都，才回了国公府就闹事，不仅范氏抢了国公府的管家权，阿宝甚至还敢越过她这个姑母，去抱皇后的腿。 这世人谁不知道她和皇后是死对头？ 范氏与阿宝摆出与皇后要好的样子，是给谁看呢？ 说起这些，姜贵妃就心里有气。 她从小娇生惯养，被姜国公夫人当成眼珠子一样宠爱着养大，从前在国公府里说一不二，从不把范氏放在眼里。 如今范氏抖起来了，竟然还敢来要她的强，她怎么忍得下去？ 见小王氏这次进宫瘦骨嶙峋，整个人如惊弓之鸟，显然是受了磋磨，姜贵妃就知道姜国公回了京都，国公府里的形势怕是变了。 她眼眶一红，却冷笑了一声，重新傲然地抬起头来，只咬牙切齿地说道，“还有父亲。难道我进了宫，不是他的荣耀么？陛下若不是看在我的面上，会这般重用信任他，还把京郊大营给了他来看管？” 这也是姜贵妃想不明白的事。 旁人家里，女儿进宫做了贵妃娘娘，独宠后宫，惠及家门荣光，这是举家欢喜的事。 那得是多大的荣耀风光，对家族而言，也是更加兴旺，与皇家更加亲近紧密的好处。 可是姜国公却恨不能离她远远儿的，还夺了姜国公夫人的管家权，赶走了广安侯夫人。 她父亲怎么不想想，若不是因有她这个女儿，若不是皇帝爱极了她，怎么会给予她父亲这样的权柄。 见她恼火，姝宁便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一向都乖巧贴心，很得姜贵妃的心意，姜贵妃对她这个侄女儿也是极喜欢的，见她想要说什么，却有些顾虑的样子，便对她说道，“这是在我的宫里，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地说话了不成？三丫头，你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我倒是要瞧瞧，在我的宫里莫非还有要避讳的不成？” 这是在她的宫中，她如今得皇帝宠爱，风光无限，自然有底气说这样的话。 姝宁就看着高傲娇艳的姜贵妃，眼底闪烁片刻，微微垂下了眼睛，轻声说道，“我是想劝姑母待四妹妹慈爱些的。” “你说什么？！” “姑母不知道，四妹妹很得祖父疼爱，祖父前儿为了她，重责了不知多少府里头的人，连祖母都跟着吃瓜落。”见姜贵妃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姝宁便忙起身轻轻地安抚姜贵妃的后背说道，“四妹妹是祖父心尖儿上的人，打小儿被宠坏了，是受不得气的。姑母若是待她不好，她心里恼了，回头只怕在祖父的面前又是一场风波。又何苦坏了姑母与祖父之间的父女之情呢？我是真心为了姑母着想，哪怕姑母恼了我，我也想劝姑母。” 她一边安慰姜贵妃，一边便不安地说道，“今日姑母只召见了我与，我与姨娘。”她委屈的眼睛红了。 “你叫你母亲什么？”姜贵妃与小王氏是一同长大，与小王氏感情很好，见姝宁换了称呼，不由连声问道。 “哪里还敢叫母亲。祖父命我与哥哥只许叫姨娘，不然，日后就要赶了我们出去。”姝宁含泪笑了笑，巴掌大的小脸露出几分憔悴，在姜贵妃恼火的目光里急忙摇头说道，“这些委屈我和姨娘受了也就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家和万事兴吧。我只担心姑母，今日给了四妹妹没脸，四妹妹年纪虽然小，可也不是好性儿的，怕是心里已经记恨了。这在皇后娘娘宫中久久不肯过来，恐怕就是……” 她缓缓地说道，“等四妹妹来了，姑母多温言哄哄她，免得她当真心里对姑母起了嫌隙。” 姜贵妃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我堂堂贵妃，难道还要看她一个奶娃子的脸色？” “且看在祖父的面上。”姝宁忙说道。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本宫不喜欢的丫头，我也绝不对她和颜悦色！不过是，不过是……”姜贵妃万万没有想到姝宁竟然劝自己善待阿宝，听了姝宁这番话哪里还忍得住，在软塌上撑起了身冷笑着说道，“她恼了又怎样！她算是个什么，也敢在我的面前要强！既然她不愿意来拜见我，那就再也别过来了！” 更何况阿宝命硬，出生就克过她，回了京都又冲撞病了姜国公夫人，简直就是她们母女的克星。 姜贵妃正因此很不喜欢见她，只觉得晦气，这一次只宣召了小王氏母女，一则是为了和皇后打擂台，另一则也是要给阿宝一个脸色看。 如今见阿宝年纪不大，气性不小，还真的敢留在皇后的宫里不出来，姜贵妃对阿宝印象大坏，反叮嘱姝宁说道，“你倒是待她还有几分姐妹之情，只是让我说，大可不必。这丫头不是个好的，你的父亲日后是姜国公，她日后分家不过是个旁支，与你的身份不可同日而语！” 不可同日而语。 姝宁便忙垂头低声说道，“祖父还在呢。” “父亲到底老了。”姜贵妃不以为然地摩挲着手边的一柄玉如意说道，“父亲老迈昏聩，因此才被这种丫头给哄得团团转，还连累了你们受委屈。你才是长房之女，明白么？” 她听小王氏刚刚说，姜国公世子被姜国公打得皮开肉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恐被人看见嘲笑，不由觉得憋闷。 姜国公一回来就给了国公府上上下下下马威，这是想做什么？ 还不是为了让二房在国公府里好过些。 她露出几分不满，见姝宁畏惧阿宝，竟然不敢答应自己的话，便对阿宝更讨厌了几分。 “父亲也是……好好儿的长房孙女儿不喜欢，反而去抬举二房家的孙女儿。不过你放心，就算父亲被哄住了，我却是眼明心亮，日后有我在，谁都不能委屈了你们。” 姝宁看着面容娇艳妩媚，此刻一脸傲慢的姜贵妃，见她言谈之间对阿宝这样厌恶，便忙垂了头，无声地勾起了嘴角，眼底露出几分轻快。 她当初一心忧虑阿宝进了宫，就会如前世一般得了姜贵妃的喜欢，从此姜贵妃的眼里再也没有旁人，只有一个阿宝了。 如今，瞧着阿宝自己作死，亲近皇后，怠慢姜贵妃，姝宁便在心里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她总算是赢了阿宝一次。 第20章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人比姝宁更知道姜贵妃有怎样的大前程。 赢得姜贵妃的喜爱，就赢得了一切。 她将为陛下生下聪明伶俐的四皇子。 中宫无子，子以母贵，四皇子是诸皇子中出身最好，母族最强势的皇子，也是最讨皇帝宠溺的皇子。 哪怕姝宁并未见到四皇子入主东宫的那时候，可是京都与朝堂上也都认为，四皇子会是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人选。 其他妄图与他争夺皇位的皇子，哪一个都赶不上四皇子众望所归。 想到这里，姝宁不禁看着眼前还年轻美貌，风华无双的姜贵妃。 她正在对小王氏指责阿宝。 可是上辈子，她是多么喜欢阿宝啊。 疼爱阿宝仿佛疼爱自己的亲闺女一般，姜家的女孩儿那么多，可姜贵妃却只喜欢阿宝一个。 如果不是阿宝比四皇子年长好些，姜贵妃甚至还想把阿宝聘了给四皇子做四皇子正妃，那样的话，阿宝差点就成了太子妃，差点就成了皇后。 可虽然阿宝到底没有这个福气嫁给四皇子，姜贵妃却还是为她筹谋，说了温文尔雅，与世无争又是四皇子的左膀右臂的三皇子给她，只要阿宝答应，那阿宝就是三皇子妃，日后四皇子一旦登基，三皇子怎么一个亲王都是跑不了的。 阿宝什么都不用做，就什么都能得到。 甚至只要站在那里，就有一个亲王妃的爵位被送到她的手上。 而那个时候她又在哪里？ 她也只不过只能远远地看着阿宝风光无限，却连一个嫉妒的眼神都不敢露出来罢了。 姝宁想不明白，明明她才是姜国公府长房贵女，可为什么得到荣宠的却是隔房的堂妹阿宝。 只不过这辈子她不需要明白了。 第15节 如今，阿宝得了姜贵妃的厌恶，和皇后亲近起来，想来她再也风光不起来了。 “还有范氏。”姜贵妃对范氏这个厚着脸皮不肯和姜国公世子和离，非要赖在世子夫人位置上给姜家找麻烦的女人讨厌到了极点，便和小王氏咬着牙说道，“如今父亲回来，她有了靠山，想必想要报复我这些年待她疏远还在后头呢。小心眼的女人，挑唆着姜松也与我疏远。” 范氏所出之子姜松就在宫中当差，说起来与姜贵妃本该最亲密的，可姜松却总是离姜贵妃远远的，从不与贵妃宫中往来。 姜贵妃就与小王氏抱怨说道，“我难得想要善待他，与他说些话，叫人去请他来我的宫里坐坐，他却给脸不要脸，说什么差事忙，说什么都不肯过来！” 她抱怨的这些，小王氏忙堆笑说道，“娘娘有差遣，只管吩咐阿柏也行。” “阿柏的书读得如何了？”姜贵妃也更喜欢在自己的面前永远毕恭毕敬的姜柏，便点头问道。 “阿柏的书读得可好了，再过些年，等金榜题名，就能为娘娘分忧，让娘娘在前朝更多一份臂助。”小王氏便柔柔地说道。 说起这件事，姜贵妃便轻叹了一声，顾不得刚刚还恼火得不成样子，露出另一份不满与抱怨。 “如今，也只有哥哥和阿柏还能为我用心了。”她便与小王氏娇气地抱怨说道，“不然，谁还把我放在心上呢？陛下嘴上说着宠我，可是叫我说，也只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 “陛下待娘娘可是真心的疼爱啊！”小王氏忙惶恐劝道。 “若当真真心疼爱，为何如今，如今我还只是个贵妃。”姜贵妃便咬牙拧着帕子说道，“皇后如今还在宫里，她娘家犯了那样的大事，谋逆大罪。全家都被砍了头了，陛下却还顾忌着什么情分拖着忍着，让我，让我……” 她一心想做皇后，与皇帝琴瑟和鸣，恩恩爱爱，可是直到如今，哪怕京都内外都沸反盈天，皇后摇摇欲坠，可一日皇后没有被废，她就永远都只是一个贵妃。 说起这个，姜贵妃便期待地看向姝宁。 姝宁福气旺，当年一句“凤凰命”，看似笑叹，如今却成了真。 她可不就是飞入宫中，做了人上人。 且姝宁当年口中当真说中了好些事，在姜贵妃的眼里，姝宁是顶顶有福气，张嘴就有福的孩子。 此刻，她就看着姝宁。 姝宁迎着姜贵妃期待的眼睛，心里胸有成竹，因此便笑着对姜贵妃说道，“姑母别着急，您是最尊贵的命格，我当年亲眼瞧见了有凤凰落在姑母的屋子外头呢。且……”她顿了顿就带着几分孩子气地说道，“且我前些时候来叩见姑母，恍惚见一缕红光落入姑母宫中，怕是姑母要得贵子呢。” 她年纪虽然小，可是却眉目似画，此刻莞尔一笑，便生出几分娇俏可人。 “想来姑母必得贵子。” 姜贵妃初时还有些失望，可是再听到姝宁说了什么，眼睛一亮，忙抓着姝宁的手连声问道，“你说必生贵子？” 姝宁这样有福气的孩子，说她必生贵子？ 姜贵妃忍不住把手压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美眸异彩连连。 若姝宁当真这样有福气，再一次说中了，那对姜贵妃而言，宁愿要一个贵重的皇子，也超过了去做中宫皇后。 无子的中宫皇后不算什么。 可若是有了皇子，日后想做皇后也不过是简单的事罢了。 “三丫头哪里敢在娘娘面前撒谎。”小王氏忙在一旁柔柔地给姜贵妃贺喜说道，“她哪里敢哄骗娘娘呢？怕是娘娘当真福气要来了。只可惜……” 她便黯然地摸着姝宁的脸对姜贵妃哽咽地说道，“这孩子受了我的连累，不得国公爷的喜欢。如今，国公爷命府里上上下下都不许提三丫头有福气这样的话。我常想着，都是我连累了她，这孩子说中了娘娘的许多福气，自己却是个没福气的，托生到我的肚子里。” “父亲不许……”姜贵妃变了变脸色，见小王氏母女都默默垂泪，形容可怜，虽然觉得瞧着她们哭哭啼啼不耐烦，又晦气，不过今日得了姝宁的福气话，她到底强忍着说道，“怕什么。父亲不疼她，日后还有我疼她。你只管好生教养三丫头，日后有我在，自然有她一副好前程。” 姝宁到底是姜国公府长房之女，没有嫡女，那庶女也很值钱，就算做不得亲王妃郡王妃，可寻常皇族王府里嫁一个王府嫡子也并不艰难。 见姜贵妃这样许诺，小王氏眼睛一亮，急忙与姜贵妃道谢，这才看向门外不安地说道，“这都快过了晌午了，四姑娘也不知何时才过来。” 她又提到阿宝，姜贵妃便恼火起来。 “她愿意来就来，不来就算了。不敬长辈的小畜生，谁耐烦理睬她。” 她转个身便命人去张罗午膳，便又带着几分得意地对一脸惊喜的小王氏说道，“陛下之前还说，要过来与我一同用午膳，也让姝宁多在陛下的面前露露脸。姝宁乖巧，陛下必然喜欢。”她有心要抬举姝宁，因此留了姝宁一会儿见皇帝，谁知道等了又等，却始终没见皇帝进门，姜贵妃待打发了人去问，便又宫女来说，皇帝本要过来陪她用膳，不过也不知怎么，就先往中宫去了，过一会儿再来陪她。 姜贵妃又是一场大发雷霆。 中宫却并不知道姜贵妃这样恼火。 此刻，皇帝已经进了皇后的宫门，正和阿宝大眼瞪小眼。 阿宝趴在地上才给皇帝磕了头，没听皇帝叫自己起来，只能趴在地上，又忍不住抬起小脑袋去看皇帝。 怎么，怎么还不让她起来呢？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皇帝的一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抖了抖小身子，把小脑袋又埋进了面前的垫子上了。 “虽然垫了垫子，可到底地上还凉。阿宝身子弱，陛下还是让她起来吧。”皇后见阿宝胖嘟嘟一团滚在垫子上，心疼得不得了，见皇帝难得生出几分作弄的心，逗弄阿宝这可怜的胖团子，虽然也觉得胖团子滚在垫子上成了一颗球的确有趣，可是皇后娘娘是个宽厚的人呢，怎么也不会打击到阿宝那软弱的小心肝儿。 她便带着几分嗔怪对皇帝说了一句，皇帝见垫子上的那颗胖团已经可怜兮兮地抖来抖去，听着皇后难得带着几分慈爱与舍不得，他的眼底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笑着说道，“快起来吧。” 阿宝心里哼哼了两声，心里唾弃了一下皇帝陛下，急忙爬起来。 “过来给朕瞧瞧。”见小家伙儿乖乖地摇摇摆摆地过来，皇帝的目光落在阿宝那胖嘟嘟红扑扑的小脸儿上，想了想，便忍不住笑了。 “陛下！” 这冷冷的一声倒是让阿宝一愣。 她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坐在皇帝一侧，刚刚跟着皇帝一同过来的蜀王世子萧闵。 才刚刚看见萧闵跟着皇帝进来，阿宝的眼睛都亮了，到底觉得萧闵是个熟人跟着皇帝，心里更放松一些。 如今，见萧闵仿佛拦着皇帝不要笑她，阿宝就觉得萧闵更是一个很好的人。 和皇后娘娘一样好的人。 “知道了，朕没有笑话她。” 皇帝兴趣盎然地看着沉着脸坐在自己身边的肃然少年，挑了挑眉梢，又看了看正偷偷对萧闵弯起眼睛的阿宝，戏谑地笑道，“朕就是好奇。你催着朕过来看看这胖……姜家的小姑娘有什么缘故。原来是这般珠圆玉润的孩子，的确讨喜。” 阿宝沉默了。 ……珠圆玉润？ 第21章 珠圆玉润，这是皇帝陛下觉得她胖么？ 在胖团的面前这么诚实，真的好么？ 多伤害豪门小淑女的心灵啊。 好在她心宽，不和皇帝陛下计较呢。 “催陛下过来，这是从何说起？”皇后见阿宝呆呆的，忙一边把她抱到自己的膝上，一边好奇地问道。 她岔开话题，不许皇帝打击阿宝的心。 其实，小孩子胖一点多好。皇后觉得珠圆玉润的孩子才是最好的孩子。 皇帝闻言微微挑眉，转头看着萧闵笑了起来。 他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眉目英俊得近乎锋利。 正当盛年，高大英俊，又是做皇帝的人，身上的气势与众不同，带着身为帝王的威严与厚重的沉稳感。 哪怕阿宝在心里骂了这皇帝一百句渣渣，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位会令人倾心的帝王。 没看见一旁的淑妃看向皇帝的眼神柔情似水，水眸潋滟了么。 倒是一旁的董妃……仿佛对皇帝陛下没什么兴趣，反而是绷紧了肩膀，在紧张地看着皇后。 就像是皇帝会突然对皇后做点儿什么似的。 阿宝胖嘟嘟的包子脸抽搐了一下，趴在皇后的肩膀上，也看向皇帝的方向。 她胖嘟嘟一团，眼神懵懂乖巧地看过来，皇帝正对萧闵挑眉，转头对上了阿宝的大眼睛，又笑了。 “都是阿闵，”别看没准儿什么时候就翻脸无情，跟外面的人猜测的那样把皇后给废了，可是眼下在皇后的宫中，皇帝依旧温情脉脉，还伸出手来拍了拍皇后的手背，对她笑着指着萧闵说道，“仿佛是如今跟姜国公一同做事，因此就与姜家亲近起来，之前还跟朕说，自己如今也算是姜家的长辈了。” 说起这个，皇帝也忍不住揉了揉眼角，毕竟萧闵摆出要跟姜国公一见如故，平辈论交的样子，那他这个娶了姜国公宝贝闺女的皇帝在萧闵的面前岂不是矮了一头？ 好在能做皇帝的人大多脸皮不薄，皇帝就对皇后笑着继续说道，“阿闵就说他是这丫头的长辈，非让朕也过来瞧瞧她。” 萧闵愿意这样对姜家示好，是皇帝乐于见到的。 “赏赐。”萧闵冷冷地说道。 “在准备了，在准备了。”皇帝无奈地说道。 萧闵不仅要他来看阿宝，还让他准备给阿宝的赏赐。 虽然说厚赏姜国公最疼爱的孙女儿是皇帝本来就想做的，不仅施恩姜国公，也施恩了远在海疆的姜二爷，可是被萧闵这么催促，皇帝下意识就更重视了几分。 他倒是含笑看着阿宝。 阿宝正感动地看着脸色冷淡，坐在一旁无话可说的蜀王世子。 之前，她跟萧闵说自己被姜贵妃今天打了脸了，本只不过是抱怨而已，且没有想到，萧闵嘴上没说什么，可是一转身却把皇帝这尊大佛请了来。 这被皇帝召见，而且得到皇帝的厚重的赏赐，那姜贵妃没有宣召她还算事儿么？ 姜贵妃一身荣光也不过也是托庇于皇帝的宠幸罢了。 一想想这都是萧闵为了自己，才磨了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来了皇后的宫里，阿宝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吸了吸小鼻子，不好意思地对皇帝笑了一下，伸出胖嘟嘟的小爪子，去扯萧闵的袖子。 “我就知道，世子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世子。” “那我呢？”皇后笑着问道。 “皇后娘娘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皇后娘娘。”阿宝一个都不能少，顿了顿，厚着脸皮蹭过去，吧唧一口亲在微微怔忡了片刻便微笑起来的皇后的脸上。 她吧唧一口，皇后不由喜笑颜开，哪怕告诫自己不能再喂阿宝吃点心了，可也忍不住又拿了半块点心喂进了阿宝急忙张开的小嘴巴里。 看着她心满意足地坐在皇后的膝上，胖胖的脸颊鼓起来，闭着小嘴巴吃得眉开眼笑，皇后正目光柔和地看着她，眼里带着真切的慈爱，皇帝微微一愣，继而看向阿宝的目光更加柔和了几分。 他垂眸，拿着一旁的茶盏含笑看着，也不说话，萧闵却下意识地抿紧了嘴角。 这胖团子怎么有这样多的“最喜欢”。 本以为她只“最喜欢”自己。 原来，他竟然只不过是“最喜欢的世子”。 “陛下，今日二皇子在书房……”淑妃见皇帝只含笑看着阿宝吃点心，竟对一旁的二皇子视而不见，只觉得心酸。 打从姜贵妃进宫，她就在皇帝的面前失了宠，皇帝的眼里仿佛没了她一般，且连带着二皇子也在陛下的心里一落千丈。 第16节 如今见一个姜贵妃的侄女儿都能得皇帝关注，可二皇子明明是亲儿子，却被这样冷淡，淑妃就忍不住对皇帝幽怨地说道，“臣妾与二皇子已经月余未见陛下了。” 虽然说皇帝刚刚登基，本来就不大在后宫消遣，这一个月里来后宫寻嫔妃的时间也不过是几日罢了，可这几日里也不是雨露均分，相反，在姜贵妃的宫里泰半的时光，还要按规矩在皇后的宫中一两日，这分一分，其他的嫔妃还能有多少？ 淑妃满心的委屈，想到从前东宫时与皇帝的恩爱，再看看如今，竟觉得恍如隔世了一般。 她的声音含着幽怨，皇帝便抬眼看了看她，笑了笑这才转头对二皇子笑着问道，“你在书房好生跟着师傅们读书，日后才能被朕委以重任。” “儿臣明白，日后一定更用心读书，不让父皇失望。”二皇子一板一眼地说道。 “那就好。”皇帝满意地点头。 只不过是这干巴巴的一句，其他的，就没了。 淑妃等了又等，本想等皇帝再温言夸一夸二皇子，没等着。 她又等了等，想等皇帝对自己说一句教养二皇子辛苦，也没等着。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心满意足了的二皇子，又看了看探身过去，好奇地捏了捏阿宝胖腮的皇帝。 这就没啦？ 这样冷淡，是个人都看出不对，可是淑妃就是想不明白，皇帝为何对她突然这样冷淡了下来。 恩爱还仿佛是昨天的事，一转眼就成了如今这样。 难道姜贵妃进了宫，当真就没有她的立锥之地了不成？ 她脸色阴晴不定，却又舍不得这时候离开，倒是董妃已经起身，垂着头小声说道，“臣妾得先回去等大皇子骑射回来了。”她声音微弱，带着几分卑微紧张，显然在皇帝的面前是一个大气都不敢喘的，却在皇帝看过来的时候忙又小声说道，“二皇子刚刚还说要跟大皇子一同练习骑射，臣妾想着，不如淑妃娘娘与二皇子与臣妾一同回臣妾的宫里去吧。” 她这话让皇帝淡淡看过来，见董妃头都不敢抬，便觉无趣，冷淡说道，“也好。他们兄弟本就应该打小亲近些。日后才能兄弟同心。大皇子今日来给皇后请安了么？”他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是请了安才去练骑射的。”皇后抱着阿宝忙笑着说道。 皇帝这才笑了笑，微微颔首。 “坐了多久？” “与我和董妃一同用了早膳才去的。”皇后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却还是温和地说道。 “董妃小……” “你们便一同去吧。”见皇帝想说什么，皇后便对董妃与淑妃温煦地说道。 董妃听了如蒙大赦，急忙答应了一声就俯身告退，淑妃心里百般不愿，含着眼泪看了皇帝许久，见皇帝半分眼神都不落在自己身上，知道皇帝今日是不准备留自己了，这才心里一边怨恨董妃自己吃不着也不让旁人吃，一边牵着二皇子出去。 她才要拉着二皇子出宫，就见二皇子转头，看着已经吞了点心，正用垂涎的眼神看着点心盘子的阿宝巴巴儿地问道，“阿宝，你还何时进宫？” “诶？”阿宝转头看着正认真地看着自己的二皇子。 “咱们不是说好了，你再进宫，我就带你在宫里到处转转，一起玩儿么。”二皇子理直气壮地问道。 阿宝呆呆地看着二皇子。 她，她就是那么随口一说。 可是二皇子却仿佛当了真。 难得二皇子是这样认真的人，阿宝就也认真地歪头想了想说道，“宫里也不是我想进就进的来的。” “明日就进宫来吧。”皇后摸着她的脸颊说道。 皇帝的手臂架在一旁的桌子上，静静地看着皇后。 二皇子的眼睛亮了。 “那明日我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他得了皇后的话，看起来高兴极了，转身走的时候脚步都轻快了许多，也俨然没有把皇帝对自己的冷淡放在心里。 只是他高高兴兴地走了，淑妃却已经郁闷得胸口疼。 看着一个照面就把儿子糊弄得团团转的姜家狐狸崽儿，她恨不能咬碎了银牙，却不敢在皇帝的面前露出什么，只能勉强给皇帝与皇后福了福，转身失望地走了。 看见淑妃与董妃都走了，皇帝靠在了椅子里，依旧不肯罢休地说道，“董妃出身卑贱，也没见识，她小家子……” “陛下，待自己的女人这样薄情刻薄，可不是大丈夫所为。”皇后皱眉道。 宠幸都宠幸过，宠幸过后翻过来才嫌弃人家出身卑微，配不上他…… 什么玩意儿啊。 第22章 皇帝一愣。 阿宝捂着胖嘟嘟的小嘴巴，紧张得不得了。 皇后娘娘这话，是在怼皇帝陛下了吧？ 这样直言，虽然皇后说得没错，可皇帝能受得了被这样斥责么？ 还不翻脸啊？ 胖团子紧张得不行，恨不能横在皇后娘娘的面前，好歹皇帝陛下翻脸掀桌的时候，自己胖嘟嘟的，小肥肉多些，能为皇后娘娘抵挡一下。 她伸出小胖胳膊，就努力地把小身子横在皇后的面前，瞪圆了眼睛看着皇帝。 可皇帝只是一愣，哪怕听到这话的还有范氏与阿宝这样的外人，却也没有动怒，只是摆手说道，“罢了，既然你不爱听，那朕就不说了。” 他很宽容地就把皇后驳斥自己的话给放过了，当然，阿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默默地认同了皇后刚刚的话。 关于大皇子的生母董妃，阿宝回来国公府的时间短，听到的宫中八卦不多，不过勉强也听说过一些，就是董妃出身卑贱，是皇后宫中的最低等的宫女，有一日被还是太子的陛下宠幸，只宠了没几日就有了身孕，之后生下了陛下的长子。 只是生了陛下长子之后董妃就彻底地失了宠，仿佛大皇子的降生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荣耀，甚至在东宫的时候她连一个像样的位份都没有。 就算是皇帝登基册封后宫，也直言她卑贱，因此只肯封她一个美人。 还是皇后几次在皇帝的面前进言，请皇帝看在她生育大皇子有功，至少也要封个妃位，也是为了大皇子的地位更好一些。 皇帝拒绝了好几次，才勉强答应封妃，不过封号是没有的，只叫一声董妃娘娘罢了。 这可比生了二皇子封了淑妃，还有一进宫没有生养就做了贵妃完全不一样的待遇。 阿宝想着皇帝刚刚看向董妃的那嫌弃的眼神，就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董妃看起来那么衰老的样子。 皇帝这个渣渣。 睡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她偷偷地用鄙夷的小眼神在心里鄙夷了皇帝一下，一抬头，又是一只乖巧懵懂的好胖团了。 皇帝却在看着她微笑。 “你听得懂么。”刚刚阿宝还知道护着皇后，皇帝觉得格外有趣，又捏了捏阿宝的胖腮。 “也没有很听懂。”阿宝谦虚地说道。 见她眼睛乌溜溜的，乖巧地看着自己，皇帝笑眯眯地把她从皇后的怀里抱出来，放在自己的膝上捏着她的脸颊笑眯眯地问道，“那你还知道护着皇后？怎么，觉得朕的心眼那么小，因为皇后的话就会动怒不成？” 他虽然笑着，可是这话可真是笑里藏刀啊。 阿宝不敢置信地看着对四岁奶娃都这么凶残的渣渣皇帝，心里真的特别肯定皇帝陛下心眼儿可小了。不过做团子的，乖巧可爱才是本能，她就摇了摇小脑袋很善良地说道，“陛下的心可大了，比大海还大，比天还宽阔。” “那你为何还护着皇后？”小家伙儿身上泛着淡淡的奶香，香香软软，整个孩子软乎乎的。 “因为最喜欢皇后娘娘，哪怕知道陛下可好可好，可这是喜欢一个人就下意识想守护她的本能。”胖团子一本正经地说道。 “本能？” “身不由己啦。”阿宝哼哼唧唧地说道。 “你的意思是，喜欢皇后，喜欢到第一时间就本能地想要保护她？才见了皇后一面，你就这么喜欢皇后？为什么？”皇帝颠了巅手上的阿宝。 阿宝沉默了。 她这一刻，就觉得二皇子真是皇帝的种。 杠精一定是遗传了皇帝陛下了。 “喜欢皇后娘娘为什么还要理由？就是喜欢！”她斩钉截铁，拿出对付二皇子的那一套来套路渣渣皇帝，包子脸一本正经，努力希望皇帝看出自己的真诚。 皇帝本是笑着，听着听着，便收了笑容，摸着阿宝的小脑袋缓缓地说道，“没有理由地喜欢皇后？” 阿宝用力点头。 不过，她觉得身边仿佛有一道目光仿佛利箭，刺在自己的背上。 胖团子抖了抖小身子，坚决不去看蜀王世子那冰冷的眼神。 回头，回头再哄他。 真是修罗场，修罗场啊。 她一脸认真地看着皇帝，皇帝却摸着她的小脑袋陷入了沉思，半晌，才恍惚着发觉自己似乎把阿宝给忘了似的，对阿宝露出笑意说道，“既然你这么喜欢皇后，那就时常进宫也好。皇后一个人在宫中也寂寞。” 他一边笑，一边摸了摸身上，就把腰间的一块翡翠龙牌解下来塞进阿宝的小胖手里挑眉说道，“日后你进宫不必宫中传召，想进宫见皇后就直接进宫就是。” 他显然一开始并没有要赏赐阿宝自己的随身之物，因此也并没有准备。如今塞给阿宝的，应该是他也很喜欢的一件随身的宝贝，阿宝捧着这块碧绿清透，入手沁凉，一看就价值连城的翡翠龙牌，乌溜溜的眼睛里露出大大的困惑。 她说了什么，让皇帝陛下赏了她这么贵重的东西？ “回家，回家我供起来。”她想着从前宫里赏赐的御用之物，都是要供起来的，急忙对皇帝陛下说道。 顺便，胖团子毫不客气地就把翡翠龙牌往自己衣裳的小兜兜里塞。 这可是陛下的赏赐，怎么可以拒绝呢？ 不过这么贵重，哪怕不能吃不能卖只能供起来当摆设，可也是发了一笔呀。 以后还能当嫁妆！ 胖团子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仿佛有点贪财的小家伙儿，想想姜国公那张气势汹汹仿佛悍匪的老脸，再看看眼前这白嫩嫩一团的胖团子，有心想说这胖团跟姜国公完全不像，不过又觉得这话轻浮，好歹忍住了，笑着扫过萧闵沉着的脸，对阿宝温和地问道，“那朕在阿宝……你是叫阿宝么？” 他仿佛才记得阿宝的名字似的，阿宝也不在意。 皇帝陛下日理万机的，每天得记住多少国家大事啊，之前记不住自己的名字也不算什么。 她点了点头，对皇帝说道，“我是姜宝宁，我是我爹娘的珍……宝贝，因此，陛下可以叫我阿宝。” “那你为何不叫阿贝？”皇帝便笑吟吟地问道。 第17节 阿宝继续沉默了。 二皇子果然是皇帝的种…… 她默默地把自己的小身子转向，拿郁闷的圆溜溜的小后背面向哈哈大笑，真的渣渣的皇帝陛下。 她也是有小脾气的！ 拒绝接受调戏！ 皇帝已经笑得喘不上气了。 显然，欺负一只四岁的胖团，还是毕恭毕敬的姜国公家的胖团，还是让皇帝陛下很有成就感的。 “陛下。”看见阿宝整个团子都仿佛郁闷了，皇后心疼坏了，无奈地看着皇帝，本想把阿宝接回来好生安慰，谁知皇帝这一回却拦着，把阿宝留在了他的膝上一边摸着阿宝的小脑袋，一边笑着说道，“这还是个会生气的小家伙儿……敢和朕生气，挺好的。” 他见皇后愣了愣，眼里露出几分恍然，便看着她柔声说道，“敢对朕生气的孩子，想来待你的真心多些。”规规矩矩，忍气吞声的孩子在宫里陪着皇后，拿侍奉皇家的架势来陪伴皇后，固然不会犯错，可是也少了赤诚与真心。 还知道要生气的孩子，这才是皇后需要的。 见皇后没有再说什么，眼睛却专注地落在阿宝的身上，皇帝就笑了笑，拍着阿宝稚嫩的小肩膀问道，“当真还与朕置气呢？” “那得一整块点心才能和好。”阿宝哼了一声，决定大人大量原谅皇帝陛下，就跟皇帝讲条件。 皇帝从善如流，拿了点心就要塞给阿宝。 胖团子眉开眼笑转身就伸出手来接，俨然已经原谅皇帝陛下了。 半路，点心却被抢走了。 阿宝呆呆地看了看自己空了的小胖手，又看了看沉着脸看着自己的蜀王世子。 “她今日已经吃了好些点心，吃多了对身体不好。”萧闵捏着点心，见皇帝摸了摸鼻子，对阿宝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阿宝已经可怜巴巴地抬头看着自己，顿了顿，看着这满嘴甜言蜜语，当着自己的面儿哄别人连个词儿都不换的这有恃无恐的小东西，冷笑了片刻说道，“想吃……” 他才想说别做梦了，可捏着点心，看着小小一团的阿宝，又抿了抿嘴角说道，“只许吃半块。” 他到底没有为难她，把点心掰开，半块塞进了阿宝急忙张开的小嘴巴里。 皇帝兴味盎然地看着。 这是真把自己当长辈的架势，实在难得。 世人都知道，蜀王世子性情冷漠残忍，亲爹的死活都不放在心里，更别说亲弟亲妹了。 却会对一个姜国公府的小姑娘生出照顾的心情。 这大概就是世人口中的投缘吧。 皇帝心里感慨，正感慨萧闵这样没血没泪的家伙竟然也有慈祥的这一日，却见英俊的蜀王世子已经把余下的半块点心咬了一些在口中，之后冷冷皱眉。 “宫中的点心重糖，让御膳房研究点少糖的点心，多吃几块也不会坏了她的身体。对了，她喜甜，要甜一些。” 到时候，这胖团也能多吃几块点心，免得整日里馋得团团转，看着让人头疼。 蜀王世子哼了一声。 皇帝沉默了。 ……少糖，还得甜…… 这是要逼死御膳房的节奏啊！ 第23章 阿宝也觉得，只是要御膳房套麻袋的节奏。 不过蜀王世子这对自己的善意，还是让她没有第一时间反驳。 过了一会儿，她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小脑袋说道，“现在就挺好了，挺好了。”她一副不要仗着被人喜欢就恃宠生娇的样子，一旁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范氏温和地看着她，眼里露出了几分笑意。 到底是看见外头已经快过了晌午，因皇帝来了皇后的宫里，范氏就不好在宫里久留。 她毕竟是外命妇，和皇后一块儿吃饭也就算了，可看皇帝的意思，想来是想与皇后多说说话，那范氏怎么好继续留着。 她本想送阿宝去见姜贵妃，只是想到姜贵妃对阿宝的恶意，到底想着今天就算了，还是直接回家。 眼看着皇帝笑眯眯地摸着阿宝的小脑袋慈爱半晌，范氏便起身告退。 皇后见范氏要走，知道范氏性情，也不阻拦她。只是见阿宝已经准备从皇帝的膝上跳下来跟范氏一块儿出宫，皇后的嘴角微微动了动，欲言又止。 皇帝目光落在皇后的脸上。 皇后的目光只怔怔地看了阿宝一会儿，半分没有留意他的眼神。 他收回目光，笑着对告退的范氏温和地说道，“叫阿宝留在宫里，与朕说说话。” “只是……”范氏便犹豫起来。 阿宝年纪小，没有长辈在身边照顾陪伴，这怎么行。 “还有我呢。你放心，有我照顾阿宝，阿宝在我的身边和与在你的身边是一样儿的。”皇后到底忍不住对范氏说道。 虽然也知道不好夺人家家的小姑娘在身边，可只是一顿饭，一顿饭罢了…… 见皇帝与皇后都开口留阿宝在宫里，范氏便迟疑了几分，看向阿宝。 帝后都对阿宝青眼，还要执意带着阿宝出宫，反倒叫人心里对阿宝生出芥蒂，对阿宝日后也不好。到底皇后是个靠谱的人，范氏便对眨了眨眼睛，又抱着皇后的手臂看着自己的阿宝温和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就留在宫里。等要出宫去，我再过来接你。” 她对阿宝慈爱，阿宝忙乖巧地答应，皇帝见皇后的嘴角露出几分欢喜，便笑着说道，“不必这样麻烦。等阿宝出宫，朕命人送她回去。” 这可是极致的宠幸了。 这京都内外，有几个小贵女能有皇帝这样照顾。 范氏心里也欢喜起来。 若是阿宝当真讨宫中喜欢，旁的不说，至少也能压住姜贵妃对阿宝的那份刻薄。 姜贵妃不喜欢阿宝，也到底上头有皇帝压着，总不好如今日这般明目张胆地再给阿宝下不来台。 她恭恭敬敬地应了便要退出皇后宫中，皇后又记起一事，想要叮嘱她，可到底顾虑着皇帝在身边，因此没有开口。 她本想想着范氏既然进宫，不如顺便去看看姜松。 只是姜松如今在皇帝身边做禁卫，若范氏与姜松总是在宫中母子相见，恐怕皇帝的心里反倒觉得姜松依旧年纪小，离不开娘似的，日后会坏了姜松的前程。 她便忍着没说什么，目送了范氏自己走了，便把阿宝从皇帝的手上抢过来，心满意足地揽着她笑眯眯地问道，“一个人留在宫里了，怕不怕？” “有娘娘，有陛下，还有世子都在，我一点儿都不害怕。”阿宝甜甜蜜蜜地靠着皇后温暖的手臂说道。 皇帝正喝了一口茶，听了忍不住喷笑。 这么直白的甜言蜜语，皇帝好久都没有听过了。 这要是在宫里头当嫔妃，怕是手段不够用啊。 他一边笑，一边就见阿宝迟疑了一下对皇后乖巧地说道，“虽然我想和娘娘一块儿吃饭，可是还得去拜见姑母呢。”进宫一趟不见姜贵妃，那日后不知道有心人得怎么编排她，姜国公夫人还不吃了她啊！ 不过阿宝没想在姜贵妃的跟前久留，见皇后微微颔首，便忙扯着皇后的衣摆高高兴兴地说道，“娘娘等我回来一块儿吃饭呀？我早去早回，肯定能赶上和娘娘一块儿吃饭。”她一说用膳的事，皇帝便想起自己今日答应姜贵妃与她一同用午膳的事。 他的脸色有些异样，手指不停地摩挲手中的茶盏，多了几分心不在焉。 皇后见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倒也觉得这样也好，便对皇帝温和地说道，“陛下可是答应与贵妃一同用膳？既如此，不如叫阿宝与陛下一块儿去。待给贵妃请了安，阿宝便回来与我用膳，陛下陪着贵妃吧。” 她并没有对姜贵妃如今得宠有什么嫉妒与不快，皇帝见她大方，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不该在皇后的面前想起旁人，忙笑着说道，“之前与她说好了的，朕倒不好失信与她。你也知道……”皇帝顿了顿，便对皇后说道，“贵妃的性情娇憨，最受不得委屈，有了委屈就要哭闹，朕很烦恼。” 说着烦恼，可一副幸福的烦恼的样子。 皇后笑了笑，不以为意。 阿宝却目瞪口呆。 在妻子的面前这样温柔缱绻地谈起自己的其他女人，真的大丈夫么？ 她下意识地往皇后的怀里蹭了蹭。 只是想到姜贵妃的宫里怕是还有旁人，阿宝就好心提醒了一下儿。 她伯娘范式还是姜国公世子夫人呢，见了皇帝也得告退，就更别提姜贵妃宫里还有一个妾身未明的小王氏。 小王氏还是个小妾呢，身为皇帝撞见臣下的小妾 ，不也很尴尬么。 她就呆呆地举起了小爪子对皇帝说道，“可是，可是姑母宫里也有客的呀。” 今日姜贵妃召见了小王氏与姝宁，皇帝隐约想起来了，也觉得自己撞见外命妇来给皇后请安不算什么，可是撞见臣子的小妾却不太合适，闻言便点头，对一旁的一个內侍低声说道，“去贵妃的宫中传个话，问问贵妃，阿宝要去给她请安，她有没有空。” 他身边的內侍去传阿宝的事，聪明些的都应该明白，皇帝肯定是要跟着阿宝一块儿来姜贵妃的宫里，机灵些的，自己就告退出宫，也不必尴尬，也就罢了。 皇帝自然是一片好意，见內侍领命出宫去了，皇后又忙着跟阿宝叮嘱一定要记得回来用午膳，便笑着与一旁沉默不语的萧闵压低了声音说道，“瞧瞧，皇后倒是难得喜欢这小丫头。”、 萧闵冷淡地应了一声。 见他脸色冷淡，皇帝也不在意，只继续含笑说道，“朕瞧着她也对你格外亲近几分。” “蠢得很，”萧闵便冷漠地说道，“给她几分好意，她就把人当做大大的好人，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吃亏。” 皇帝便含笑听着。 “若不是看在姜国公……”萧闵冷淡地哼了一声说道，“且姜家的后宅有那等卑劣妇人作祟，本就该肃清一番。”他提到后宅的时候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分杀意，皇帝垂了垂眼睛，轻声说道，“你何必记得从前的那些恩怨。” 萧闵早些年在蜀王府中时，吃了不少妇人阴狠的亏，混得十分狼狈，差点儿连头上的世子爵位都给丢了，因此，当听说阿宝不讨家祖母喜欢，还被后宅女眷欺负，引得萧闵长街之上直接给了那广安侯夫人一箭，皇帝倒是明白，这也未必是冲着才见了一面的阿宝给她出气。 相反，怕是萧闵物伤其类，给了广安侯夫人一箭，这一箭怕是也有射向当年在蜀王府中欺凌过他的那些后宅女眷一般。 因知道萧闵的心结，皇帝就对这件事并未在意，就算是御史弹劾蜀王世子跋扈，羞辱勋贵女眷，皇帝也将奏折留中不发，并未责怪。 只是他与萧闵这样漫不经心地说话，本都已经准备好往姜贵妃的宫中去了，却见內侍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回来。好半晌，皇帝都有些不耐了，才见內侍匆匆而归。 “怎么这么迟。”皇帝便皱眉说道。 那內侍支支吾吾半晌，不时地去看皇后怀里的阿宝，不敢回话。 “怎么了？”皇帝身边的內侍自然都是皇帝最信重的，从前也没见这几个內侍这么不机灵过。见这內侍支支吾吾仿佛不会说话了的样子，皇帝心里便忍不住生出几分不快问道，“难道还要朕一句话一句话地问你不成？” 他沉了脸，带着几分不悦，那內侍迟疑了一下，又看了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一派天真懵懂的阿宝一眼，这才斟酌着对皇帝说道，“奴婢去了贵妃娘娘宫里，可不巧，娘娘，娘娘午睡着，一时不能起身待客，奴婢因等了等，这才，这才回来晚了。” “贵妃午睡了？”见那內侍目光闪烁地点了点头，皇帝一愣，又下意识地明白了什么，目光也扫过了阿宝。 內侍去跟姜贵妃通传阿宝要去给她请安，姜贵妃却说她要午睡，不见人了…… 这明显不是不想见着阿宝么？ 见这內侍目光闪烁，恐怕这所谓的午睡没有起身不能待客都已经是他美化了几分的意思，皇帝便沉吟起来。 第18节 虽然宠爱姜贵妃，可是皇帝也不喜有人拿一个尚且年幼的孩子来出气。 阿宝听了倒是没觉得什么。 姜贵妃不想看见她，正好儿……既然午睡，那就不如一觉睡到她出宫，这可不是阿宝不去拜见长辈，而是长辈没工夫接见她。 “既然姑母睡着，那我，那我改日再去给姑母请安。” 阿宝乖乖巧巧，可懂事的样子，皇后看着这样懂事，也不任性的小家伙儿，抿了抿嘴角，眼底露出几分怒意，却转眼平静了下来，对皇帝笑了笑。 “原来贵妃午睡了，那今日就罢了。倒是陛下……既然贵妃午睡，陛下何必再去打搅贵妃，不如在我的宫里用午膳吧。” 第24章 皇后脸上带着几分笑意，嘴角却微微抿紧，眼见是恼了。 皇帝本来正对姜贵妃有些埋怨。 从前，姜贵妃对他任性哭闹，撒娇弄痴，皇帝不过觉得姜贵妃娇气，又有些娇滴滴趣味儿在，与那些一本正经的嫔妃不同，因此愿意哄着宠着。 可是这份任性撒到一个小孩子的头上，非要对一个年幼的孩子如此刻薄，皇帝就觉得这份娇滴滴有点不对味儿了起来。 不过姜贵妃到底年少明媚，娇媚可人，又是新得的，皇帝正是喜欢的时候，本不过是在心里埋怨，却并未露出痕迹。 倒是听到皇后的笑语，皇帝愣了愣，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一向贤良淑德，大方宽容，最不爱与嫔妃争宠的性情。 从前，若是他与身边的嫔妃约定好什么，皇后也不过一笑而过，还提醒他别忘了与旁人的约会。 如今日，明明听他说与姜贵妃一同用膳，却开口留他，要他别去见姜贵妃，倒是难得。 想到这里，皇帝便若有所思地看了正乖乖地靠在皇后的怀里，因为受了委屈，因此享受着皇后娘娘温柔的抚摸，眼睛都舒服得眯起来，扭着小身子哼哼唧唧的阿宝。 皇后……是在为这胖团抱不平？ 心中转念，皇帝的脸上已经带着几分笑意说道，“你说得是。既然贵妃已经午睡，朕也舍不得再去惊扰她。叫她睡着吧……”他也不再让內侍去跟姜贵妃通传自己不过去用膳，反倒与皇后笑着说道，“今日阿宝也在。朕就陪你们一块儿吃个饭。” 见他一口答应，皇后的心里这才轻轻地吐出一口浊气，垂头摸着阿宝的小脑袋，带着几分怜爱地说道，“阿宝乖巧天真，陛下，我很喜欢阿宝。” 软乎乎的小姑娘，趴在皇后的怀里，暖得皇后的心都要化了。 别说姜贵妃没在眼前，就是在眼前，皇后也不能答应让姜贵妃这么刻薄欺负阿宝。 她摸了摸阿宝的小脸，阿宝顺势蹭了蹭她的掌心，特别自来熟，早就忘了今天跟皇后才是第一次见面。见她们俩投缘，皇帝笑着在一旁看着，待宫女把午膳端了上来，皇帝就招呼萧闵一同用膳。 见阿宝看起来软乎乎娇滴滴一团，却能自己坐在皇后的身边，还拿着小筷子，小汤匙吃得稳稳当当，还知道请漂亮的宫女姐姐拿了一块儿干净的布系在脖上给自己当饭兜兜，很自立爱干净的样子，皇帝也并没有觉得如何……宫里的孩子，三岁上就已经什么都能做得很好了。 倒是皇后，瞧见了阿宝抓着小筷子认真地往小嘴巴里塞好吃的，两只胖腮如仓鼠一样鼓起来，还一边吃，一边觉得哪样儿好吃，给自己指点，心情越发地愉悦，哪怕一向胃口寻常，看阿宝吃得香甜，也忍不住多用了几筷子。 见她今日胃口好，皇帝便给皇后夹了几样儿菜色。 皇后便笑着接过。 阿宝一边认真地吃着宫里做的香喷喷的御膳，一边瞧着皇帝待皇后仿佛并没有外头传言的那么差。 若当真都要把皇后给废了，恐怕已经夫妻情绝，还管她吃饭吃得香不香不成？ 就比如她大伯父姜国公世子，待发妻范氏又是何等绝情。 还夹菜…… 她心里想了想，觉得宫里的事有些复杂，倒是见皇帝频频给皇后夹菜，这没有自己殷勤的机会，小脑袋转了转，正瞧见萧闵正脸色冷淡地自己吃着饭，眼睛顿时一亮，忙给萧闵指着面前的一碗热乎乎的鱼汤说道，“世子先喝点儿汤再吃饭菜呀。春天，春天虽然暖和了，可还有点凉气儿呢。先吃汤暖暖胃，在家里，我娘都是这么教我的！” 她挺起了小胸脯，觉得自己知道得可多了。萧闵正满心不耐夹着面前的几样菜，听到阿宝脆嫩嫩的声音，抬头看去，就见小姑娘正瞪圆了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她的眼里满满的都是真切的关心。 萧闵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因得他的维护，就把他这样放在心上…… 蠢得很。 回头他得好好跟她解释清楚，日后不必把他当做怎样的好人。 他垂了垂眼睛，却见一只小爪子，已经偷偷地把一碗宫女舀好的乳白色鱼汤推到他的面前。 “喝汤，热乎。对身体好。”阿宝呆呆地说道。 她看起来笨笨的，哪怕有点小心机，也全都写在脸上。 萧闵揉了揉眉心，觉得心里不耐烦极了，沉着脸冷哼了一声，端了那小碗把汤水一饮而尽，放下了小碗，就见阿宝已经眉开眼笑地对自己笑得见牙不见眼了。 他看着阿宝片刻，看着这胖团那笑得一脸傻样，只觉得这么一个小蠢货竟然还敢离开爹娘回了姜国公府的后宅……这才回了京都就收获了“扫把星”这样的厚礼，时间久了，还不叫姜国公府那些女人给磋磨死？ “一会我送你回府。”他对阿宝突然说道。 阿宝愣了愣，就没明白蜀王世子怎么就把话题从喝汤直接跨度到了回家上。 难道觉得她在宫里时间太长，觉得她烦人了？ “你送她回去？也好，倒是更郑重些。”皇帝正看着皇后垂头把自己夹的一份芝麻山药吃了，听萧闵这样说，倒是笑着探身对他说道，“朕本想命姜松一会送她回去。既然你要送她回去，那倒也好。” 他对萧闵似乎很亲近，这份亲近中还带着无比的信任，就连阿宝也看得出来，萧闵在皇帝的心里似乎不是寻常皇族子弟的地位。 不过想到淮王兵变的时候，是萧闵为皇帝出生入死，收归了京郊大营，阿宝就有些理解皇帝的这份信任了。 她忙跟萧闵拱着小爪子道谢，因为觉得蜀王世子对自己这样照顾怪不好意思的，胖团心情好，吃嘛嘛香，吃着好吃的，还跟面前的英俊世子热情推荐，俨然饭托。 她活泼娇憨，摇头晃脑，推荐菜色活灵活现，格外讨喜，这一顿跟皇帝一块儿吃的午膳并没有叫人紧张得胃疼，相反很是轻松。 只是皇后宫中一片喜乐，姜贵妃此刻正脸色微微扭曲地瞪着面前满是丰盛饭菜的饭桌。 她妩媚的脸微微扭曲，气息也很压抑，这份隐忍随时都要爆发的怒意，让一旁作陪的小王氏与姝宁大气都不敢出，自然也不敢喊一声饿了先去吃饭，唯恐触了姜贵妃的霉头。 “娘娘！”就在面前的饭菜都不怎么冒热乎气儿，小王氏战战兢兢想要劝姜贵妃先吃点饭，好歹保重身体，却被姝宁急忙压住了身体的时候，外头的宫女匆匆进门。见这宫女脸色有些难看，姜贵妃忍着怒气只咬牙问道，“见着陛下了？陛下说什么时候过来？” 她今日才在小王氏与姝宁的面前夸了口，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得宠与皇帝的看重，谁知道话还热乎着，就挨了皇帝这么一个难堪，这让从来在小王氏的面前高高在上的姜贵妃颜面扫地，怎么能接受？ 明明说好了的，刚刚內侍也来传了话，皇帝会回来用午膳，如今却不见人影，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传出去了，怕是都有人笑话她说，那所谓的宠冠后宫，也不知道是她自己怎么吹嘘了呢。 “娘娘，陛下，陛下怕是……怕是过不来了。”这宫女瞧见姜贵妃的脸色，素来知道姜贵妃的性子娇纵，受不得委屈的，心里一苦，只敢讷讷地在姜贵妃那一下子变得怒气冲冲的目光里硬着头皮说道，“奴婢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却，却连宫门都没进去……皇后娘娘身边的姐姐跟我说了，让我回来和娘娘回话，说陛下今天要和皇后娘娘一块儿用午膳，至于娘娘这儿……自己，自己好好吃着吧。” “什么？！”姜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宫女问道，“你说皇后身边的丫头说什么？” 自她进宫，深受皇帝宠爱，于后宫之中一向春风得意，皇后从不敢与她这样不客气地说话，何曾有过敢阻拦她身边的宫女见皇帝的时候。 且，还阴阳怪气地让她自己用午膳，这是在挑衅她么？ 她霍然起身，只气得眼前发黑。 “皇后怎敢这样羞辱我！” “姑母息怒。”姝宁见姜贵妃恼了，急忙起身，牵住了姜贵妃的衣摆忙安慰她说道，“许是皇后娘娘许久不见陛下，因此才乞怜求着与陛下一同用膳罢了。陛下是念旧情的人，怕是也不好驳了皇后娘娘。只是皇后娘娘多久才见一次陛下，姑母又是多久见一次陛下呢？何必与皇后娘娘计较这一次两次的风头呢？” 只是虽然这样劝说姜贵妃，然而想到也不知阿宝是不是还在皇后宫中，姝宁便忍不住轻轻咬紧了唇角，心里说不出的抑郁。 打从姜贵妃入宫，她便时常来姜贵妃的宫中侍奉孝顺，却都从未见过陛下。 可是阿宝才第一次进宫，却撞上了皇帝难得去看望皇后…… 这运气是不是也太好了些？ 第25章 想一想，姝宁就觉得窒息。 她费尽心机，也想要讨宫中喜爱，在皇帝的心里留一个姓名好叫自己更加期待的未来得到实现。 且，若能讨陛下的几分看重，她在国公府的位置也会水涨船高，连姜国公都不敢忽视她了吧。 只要有皇帝的喜爱，就能有光辉的前程，还有……日后诸皇子赐婚，她的婚事…… 姝宁的脸颊不知想到什么，飞红一片，可是下一刻，便不由自主地揉着帕子，眼神晦涩起来。 可是如今，当知道阿宝竟然这样简单地就见到了皇帝，她的心里只觉得无比压抑。 难道又是让阿宝抢在她的前面么？ 只是这些心里头的事，姝宁忍耐着不想让旁人知道。见姜贵妃都快要气死了，恨不能直接一把把面前的桌子都给掀了，恐姜贵妃当真闹得厉害，惹得皇帝不快，皇帝舍不得训斥姜贵妃，怕是就要迁怒如今在姜贵妃的身边却不知哄劝她的自己与小王氏。 她便越发地对红着眼睛的姜贵妃低声说道，“姑母也别急着生气了吧，若是当真闹了起来，岂不是让皇后娘娘抓住了姑母的把柄，在陛下的面前越发地告了姑母一状？好在四妹妹还在皇后娘娘的宫中吃得香甜，我也替四妹妹放心了些。” 见姜贵妃咬牙切齿，她便垂眸低声说道，“姑母刚刚对內侍说不想见四妹妹，我还担心四妹妹心里个过不去，好在有皇后娘娘安慰她。” 她露出了安心的表情。 姜贵妃气得快要呕血了。 想想阿宝不过是听了自己的冷言冷语，就当真敢不来给自己请安，还与自己的死对头一同吃饭，还拉着皇帝，她眼睛都红了。 “这个小灾星，我就知道她晦气得很！瞧瞧，才进了宫，陛下，陛下就不来我的宫里了！” 她与皇帝感情那么好，可阿宝一进了宫，这才不过半日的时间，皇帝竟然就被皇后给拉住了脚步。 这让姜贵妃怎么受得了。 只是想想如今皇后恐怕正等着她闹起来，好在皇帝的面前给她上眼药，姜贵妃用力地喘息片刻，才勉强压住了心头的怒意，坐到了惴惴不安的小王氏的身边红着眼睛冷笑说道，“且叫她得意几日。等陛下废了她，她进了冷宫，我有的是时候收拾她！” 只是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姜贵妃的心里到底难以出了这口恶气，憋在心里哪里还能吃得下饭，勉强用了几口，也不在意小王氏母女有没有吃饱，就叫人撤了饭菜，生闷气去了。 她这样任性，完不顾及旁人的心情与面子，姝宁自然不敢多说什么，想想自己在娇纵任性，一言不合就要发火儿的姜贵妃的面前都要这般小心翼翼，那阿宝在皇帝的面前怕是大气都不敢喘，想想这样，倒是心里也好受了些。 待用了午膳，姜贵妃心情不好，便不爱与人说话，小王氏便只好带着姝宁出了宫回了国公府。 待她们母女回了国公府，自然又是在焦急地想知道爱女近况的姜国公夫人面前说了好些。只是阿宝却并不知道这个，等用了午膳，跟皇后一起在宫里转了转，消了食，她就觉得自己应该出宫了。 皇后见她要回家，也不好再拦着她，只摸着她的小脸儿温和地说道，“说好了的明日再进宫来。等你进宫，我叫御膳房给你做最好吃的点心。” “好呀。”比起姜国公府的后宅，还是皇后身边更舒服，阿宝一口答应，又忙与皇后说道，“娘娘晚上的时候别太想我了，可以只想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了。”想多了，那不得辗转反侧，彻夜难眠啊。 阿宝可心疼皇后了，舍不得让她因为过于思念自己晚上都睡不好觉了，皇后含笑点头，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颗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胖团……皇后嫁给他这么些年，都没说思念他思念得辗转反侧呢，这小东西倒是还敢要他的强。 不过看着皇后与阿宝依依惜别，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这是要各奔天涯，皇帝到底揉了揉眼角，笑着推了推一旁沉默地站着的萧闵说道，“快些送阿宝回家吧。朕与皇后有些话要说。” “不去哄陛下的贵妃？”萧闵直言问道。 第19节 迎着萧闵那带着几分鄙夷的目光，皇帝嘴角一抽。 “明天再说吧。”姜贵妃性子娇纵，今日受了委屈，若是见了他，那恐怕如一泼热油泼到了火上，今天姜贵妃就能把后宫给闹上天去。 皇帝虽然喜欢姜贵妃的小脾气，可是却也受不住姜贵妃总是和自己这样生气吵闹，因此想想，等过两天，姜贵妃心里这些火气散去些了，他再去温言抚慰，顺便让姜贵妃待阿宝好些。 不过这些男女相处之道如今对萧闵也没什么用，皇帝便对冷笑了一声的英俊少年笑了一笑，催着他带着阿宝出宫，自己这一日倒是留在了皇后的宫中歇着了。 阿宝与皇后依依惜别，这才拿小胖爪捏着萧闵的袍子，一步三回头地出宫。 她胖嘟嘟的，小短腿扑棱着跟在萧闵的身后，踉踉跄跄地走着。 萧闵本目不斜视，只是走了一段路，转头，见阿宝吭哧吭哧跌跌撞撞却没有跟自己抱怨的样子，沉默片刻，停下来等她。 想起来了，这胖团还小，得夹着。 “等，等我长大了，腿可长。”阿宝追上了有心等着自己的蜀王世子，小眼神嫉妒地看了看这英俊世子的大长腿，努力给自己挽尊。 她是因为年纪小，所以才没有大长腿。 等长大了，她也是九头身大美女来着！ “累不累？”萧闵不置可否地看着这还虚荣心挺强的胖团，漫不经心地问道。 “……累的。”阿宝张开小爪子，决定对这看起来可善良的蜀王世子撒娇，“要抱。”从前，她爹每次问她累不累的时候，这都是要抱起来走的欠揍，因此阿宝轻车熟路，很自觉地就伸出两条小胳膊准备被抱起来。 她站在午后的阳光底下，穿着桃红色的小衣裳，映照得小脸儿也红扑扑，眼睛晶晶亮，乌溜溜地弯起来看着他。萧闵捂着嘴角沉默地思考了半晌，看着这理所当然地伸出胖胳膊就要自己抱她的胖团。 明明，他只想说如果累了，他就夹着她走…… 迎着阿宝期待的目光，萧闵抿了抿嘴角，走过去，和来时一样把这胖团夹在胳膊底下。 “等等，不是这样的呀！别夹着走了！”正期待着被抱起来，温温柔柔对待的胖团冷不丁又一次大头朝下，被这样不怜香惜玉地夹在了胳膊底下，都惊呆了。 白天的时候被夹着走也就算了。 可是现在刚，刚吃完饭，胖肚皮被紧紧地夹着，大头朝下，总觉得晕晕的，想吐。 阿宝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眩晕，当萧闵夹着自己大步前行，那带来的晕乎乎的感觉一下子叫她用力抓住了夹着自己的那有力的手臂。她哼哼唧唧地在自己的胳膊底下扭动，麻烦娇气得很。萧闵不耐烦地垂头看了这事儿多的胖团两眼，就见阿宝已经闭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要流泪了。 “要不，背着也行。”既然不想抱她……那背着也行。 本以为早上被夹着走，晚上可以得寸进尺，得到一个抱抱。 万万没想到…… 阿宝决定退而求其次，跟萧闵讲条件。 看她可怜兮兮的，萧闵这一次倒是没说什么，抬手把这小东西丢到了背上，感觉到这胖团仿佛有了心理阴影，迫不及待地就拿胖胳膊紧紧搂住了自己的脖子，他不过是哼了一声。 感觉到背上软绵绵暖呼呼的小身体趴下来，他快步往宫外停着宫车的地方走，就听见耳边，小家伙儿稚嫩又感激的声音呆呆地说道，“世子，你真是可好的人了。” 知道这大大的宫中，小孩子走路会很累，很辛苦，因此来去都帮助了她。 阿宝心里多感激蜀王世子呀。她满心把萧闵当成一个好人，萧闵默默地想了想自己最近到底都干了什么会让人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的好人好事……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他沉着脸对这颗不知人间险恶的胖团冷冷地重申早上遇到她时的话题说道，“我善待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 “哦。”阿宝吃饱了饭，在午后的阳光下昏昏欲睡，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仿佛没有受到心灵伤害似的。 蜀王世子怀疑了一下这胖团是不是没听懂。 “我照顾你，是因如今我与姜国公共掌京郊大营，看在他的面上，因此……” 小家伙儿已经趴在他的背上昏昏欲睡了。 “你听到我的话了么？” “听到了，听到了。”耳边低沉的少年的声音让阿宝觉得睡得不舒服，她下意识地蹭了蹭英俊的世子的脸，敷衍地说道，“世子喜欢祖父，不喜欢我……知道啦。” 萧闵突然沉默了。 他背着这颗这么敷衍的胖团，突然有些怀疑人生。 曾经他觉得这胖团是与他一同受到后宅阴险女人们迫害的苦命人。 这一定都是错觉。 不然，还是丢掉吧？ 第26章 他思考了一下把这胖团直接丢荷花池里算了。 听到他没有继续念念有词了，阿宝就放心了，趴在帅世子那稳稳的背上睡得香喷喷的。 她知道这世上没有什么一见就要维护她，完全没有利益待她好的感情。 可不管蜀王世子是因为看到她受欺负触景生情，还是因为为了要与姜国公交好，她都占了好处不是么？ 既然得到了照顾，无论是因为什么初衷，她都还是要感激这份对她的善意。 就比如……如果没有萧闵今日拉着皇帝去了皇后的宫里，那阿宝肯定可丢脸了。 甚至如果姝宁见了皇帝，自己没见着，以阿宝对姝宁那短短几天的认识，想必姝宁能带着温柔体贴的笑容在她的面前炫耀一万年！ 那她还有清净日子过么？ 阿宝不在意皇帝的宠爱不宠爱。可是她着实不想看到姝宁虚伪又藏着恶意的嘴脸。 因为得了帮助，所以对于她来说，无论蜀王世子说得多么冷酷，可是他的内心还是可温暖善良了呢。 阿宝美滋滋地想。 “把我背得稳点，困了。”胖团睡梦里得寸进尺地哼哼唧唧。 她把小脸熟练地往萧闵的脖子里蹭了蹭。 蜀王世子觉得有些异样，下意识抹了一把脖子，垂头一看…… 全是口水！ 萧闵再一次考虑，荷花池似乎离这儿也不远的样子。 他冷哼了一声，只恨胖团睡得这么香甜，咬着牙拿帕子擦了擦脖子，感觉到背上的那颗胖团当真就这么信任地趴在他的背上呼呼大睡，半点都没有感觉到自己的杀意，沉着脸拿手臂把这个小蠢货背得更稳当一些，帕子塞到脖子上垫着，到底背着她上了宫车。 当一上宫车，阿宝就顺势从他的背上滚下来，窝在一旁软乎乎的垫子里睡了。 她窝成小小一团，小衣裳遮掩不住圆润的身材，很有节奏地随着呼吸起伏着。萧闵靠在一旁的车壁上细细地擦了脖子，开始闭目养神，忍着没有揪起这可恶的破孩子吊起来打。等宫车平稳地到了姜国公府的大门口，他阴沉着脸起身。 “我醒了，我醒了。” 当少年肃杀压抑的气息传过来，阿宝心有余悸，一下子就醒了。 看见萧闵的姿势，显然，这是还想夹着自己下车。 她很自觉地从垫子里滚出来，又努力地正了正身上凌乱了的小衣裳，这才一本正经地站起来，给萧闵拱着小胖爪念念有词地说道，“今日劳烦世子了。劳累世子辛苦地走一趟。都到家门口儿了，不如一块儿进去和祖父喝口茶呀？” 她很热情地邀请辛苦地送自己回来的蜀王世子。 萧闵垂头看着她，见她似乎真心要邀请自己，有心要冷冷拒绝，让她知道她刚才干了什么好事。 只是迎着阿宝那期待的大眼睛，到底忍耐住了，随手不耐烦地给她擦了擦脸，再她茫然的目光里与她一同往国公府里去，去见了姜国公。 姜国公眼下正与姜三爷一起在前院书房说话，因知道阿宝回来，还带着蜀王世子，尚未见着人，姜国公就对儿子叹了一口气说道，“蜀王世子，聪明人呐！别看眼下资历浅薄，还年少，可等过几天你再看，怕是陛下跟前的第一人。” “我听说陛下登基之后，世子的地位也水涨船高，皇族勋贵不少人都想与他亲近往来，却都被他拒之门外。如今这京都内外都说蜀王世子性情孤僻桀骜，看不起人。”姜三爷便低声说道。 “这才是聪明人。”姜国公摆手说道。 深知自己的一切权势都来自于陛下的信任，因此只忠心陛下，与旁人都不往来，看起来就是想做一个孤臣的意思。 可别说，这却正对了陛下的脾气了。 陛下登基虽然名正言顺，可是之前淮王之乱却也受到了许多磨难，正是疑心病最重的时候，怎么可能会信任八面玲珑，被人勾搭两句就与人亲热往来起来的人。 蜀王世子性子冷淡孤僻，又是六亲不认，和生父蜀王翻了脸，身无牵绊，更无依仗，只能依托皇帝的信任与宠幸，对其他皇族没有半分亲近感情。甚至他之前还在街上公然羞辱了广安侯夫人，让勋贵豪族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好惹亲善的性子，因此也不敢来与他走动。 这样孤僻，皇帝看在眼里，心里也会更加满意。 想想萧闵的年纪，若得皇帝信重，那将来几十年的荣宠是跑不了的，姜国公就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皇帝对萧闵那样信任，把萧闵安排进了京郊大营，姜国公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已经老了，现在虎威尚在，足可以帮助威望不足的蜀王世子震慑京郊大营。 等过些年，萧闵在军中有了威望资历，那时候姜国公怕是都要给他让路。 “那世子与咱们家里这样往来……”姜三爷沉吟起来。 “他来得这样光明正大，反倒是在君前坦荡的意思，陛下必然不会不悦。不过让我说，虽然心机重，不过蜀王世子倒也不失一个磊落的性子。不是那等笑里藏刀的阴险小人。既然他乐意与我亲善，也没什么不好。” 姜国公并不重权。 他也没有要把持兵权，把持京郊大营一辈子的意思。 反正他的儿子们好歹也有两个很出色，过几年，他给萧闵让位，他的儿子们也已经羽翼丰满，足可以支撑国公府的门庭，解甲归田也没什么不好。 姜国公想得很开，所以对萧闵虎视眈眈日后想必要夺自己的权柄没有心结。 何必与必然前程光明的蜀王世子生出嫌隙。 姜国公正和姜三爷说话，阿宝已经高高兴兴地引着萧闵进了门。 见阿宝小脸儿喜笑颜开，胖腮红扑扑的，显然在宫里过得不坏，姜国公的一颗忧虑孙女安好的老心落了地，大步走到了阿宝的面前，一把把自家的胖孙女儿被抱了起来，又爽朗地拍了拍萧闵的肩膀说道，“多谢世子亲自送阿宝回来。” “国公不必这样见外。”萧闵见姜国公身边站着的是姜三爷，便对他微微点头。 他不喜欢亲切说笑，性子冷淡，在京都中早就人尽皆知，姜三爷也不在意，笑眯眯地对萧闵施礼，这才抬手拿修长的手指去戳阿宝的胖脸颊笑眯眯地问道，“在宫里可还好？” 范氏回了国公府就跟姜国公说了，阿宝很讨皇后的喜欢。 按说姜家和皇后如今的关系怪尴尬的，眼下皇后是极为艰难的时候，姜家却送了个姑娘进宫，来势汹汹，不怀好意，按说皇后不该喜欢姜家出身的女孩儿。 姜三爷本想着虽然皇后对阿宝露出几分善意，也不过是看在范氏的面上，却没想到阿宝进了宫留在了宫里，皇后反倒把范氏给送出来了。 “宫里可好了。皇后娘娘和陛下都可喜欢我了！” “是么？”姜三爷看着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的侄女儿含笑问道。 “那可不！我还和陛下与皇后娘娘一起吃了饭，娘娘还邀请我明天进宫。还有，我得了许多赏赐……陛下与娘娘如果不喜欢我，能赏赐我这么多么！”这话倒不是阿宝吹牛，相反，眼下姜国公府的下人们正在大门口忙忙碌碌，忙着把阿宝从宫里得来的赏赐全都给搬下来往她的小院子送呢。 那沉沉的十几口大箱子，里头沉甸甸的，都是宫中出来的赏赐，眼下已经瞬间传遍了整个国公府了。 第20节 都知道，四姑娘进了宫，得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青眼，赏赐了不知多少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那可是真讨了宫里喜欢了。 “陛下还赏了我好几套最好的笔墨纸砚，等晚上，我让人给三叔送去。” 姜国公府这样的门庭，姜三爷并不缺名贵的笔墨纸砚，只是看着阿宝处处贴心惦念他，有些好的也记挂他，握着自己的手指快活地说话，他忍不住微笑起来。 “英雄配宝刀。这些都是三叔的！”阿宝土豪地挥着小胖爪对姜三爷说道。 她一点都没有舍不得，大方得就叫姜国公很是得意，对正沉默不语的萧闵爽朗大笑着说道，“这丫头，像我！” 萧闵沉默地看着姜国公那张粗糙凶悍的老脸，又看了看胖团那油光水滑的小胖脸。 半晌，他对姜国公缓缓地说道，“今日阿宝本要去给贵妃请安，贵妃说她要午睡，因此没见阿宝。日后来日方长吧。” 虽知姜国公宠爱孙女儿，可若是知道阿宝今日没有拜见姜贵妃，谁知道姜国公会不会对阿宝不快？ 毕竟，宫里那个可是姜国公的亲闺女。 蜀王世子决定先把锅扣在姜贵妃的头上。 反正……也没冤枉了她。 姜国公爽朗得意的笑声戛然而止。 阿宝诧异扭头，在她祖父那猛地黑了下去的脸色里，惊讶地看着直接告了她姑母一状的世子殿下。 她都还没来得及告状，竟然被人抢了先。 ……告状行业竞争也要这么激烈的么？ 第27章 告了状, 蜀王世子神清气爽地走了。 喝什么茶。 哪儿有告状来的叫人心中愉悦。 被胖团流了一脖子口水的抑郁都撒在了姜贵妃的头上。 他心里舒坦了，客气地对显然憋着气，隐忍着怒气的姜国公点点头走了，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这一席话会引来姜国公府怎样的动荡。 姜国公也难得并没有留他, 目视皱了皱眉的姜三爷去送萧闵出门, 他转身抱着阿宝回了书房, 把胖嘟嘟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孙女儿放在桌子上，缓和了语气, 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瓜儿说道, “阿宝别怕，与祖父说实话。今日在宫里，你姑母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强忍着怒气, 胡子都要飞起来了的样子, 阿宝却从不怕姜国公吹胡子瞪眼睛的样子, 想了想，老实地说道，“今天没见着姑母, 只知道姑母午睡了, 没有时间见我。”她老老实实地跟姜国公说了在宫里的事，姜国公听得心中大怒。 不仅是姜贵妃竟然这么伤阿宝的脸。 阿宝才多大，姜贵妃就对她这样, 小孩子能受得了么？ 更何况…… “谁让王氏去宫里的？！”他拍案喝道。 姜贵妃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范氏这正经的嫂子进宫去与她说话也就罢了。 可是小王氏算是个什么东西？ 当年广安侯府和姜国公府的龌龊事，京都皆知。 小王氏与姜国公世子私通还有了身孕, 这样的风流事，风流人, 简直让当年京都众人都笑掉了大牙。 这么一个声名狼藉, 被人鄙夷的女人频繁进宫, 姜贵妃还要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哦，姜国公冷漠地想，姜贵妃的确也没什么好名声了。 当真以为打着与皇帝情投意合的旗号进了宫，还奔着皇后之位去的，这名声好听了不成？大概跟小王氏也是差不多的混账名声了。 可就算是这样，姜国公想着姜贵妃干的这些糊涂事，也忍不住勃然大怒。 把一个做了这么多风流事的女人天天宣到宫中去，是生怕不知道姜家当年都闹出什么，生怕旁人不笑话她跟小王氏是一丘之貉么？ 姜国公出身军伍，大风大浪都见过，却少见姜贵妃这样的蠢货。 不过他到底见惯了千军万马的人，虽然大怒，可是若说气得浑身发抖，萎靡不振那是不能够的。 越是生气，老国公越是老当益壮，气血旺盛得很。 “陛下命內侍去传话，本是要和姑母一块儿用午膳的。知道姑母处有人，因此才没有过去。”阿宝乖巧地给姜国公消气，见姜国公冷哼了一声，恐姜国公当真被姜贵妃给气个好歹，便忙拿小手给姜国公顺气，对姜国公绘声绘色地说起在皇后宫中都吃了什么好吃的。 她打小儿嘴馋，贪嘴得很，说起好吃的眼睛都幸福得眯了起来。 见她努力在自己的面前无忧无虑，一副不把姜贵妃的态度放在心上的样子，姜国公心里叹了一口气，对阿宝说道，“既然她平日里懒得见人，也好。你也用不着去看她。”虽然姜贵妃是他的女儿，可他却更心疼阿宝，不可能让阿宝让着姜贵妃，忍受姜贵妃的刻薄。 “明日皇后娘娘还召见我呢。明日姑母就不午睡了吧？我就去给她请安。” “用不着！”姜贵妃固然是姜国公的闺女，可阿宝却也不是外头捡来的，又是姜国公打小看着长大，他自然对阿宝更看重几分。 更何况姜贵妃进宫这件事，姜国公本就憋着气，越发地觉得这件事是姜贵妃不对。 他胡乱地喝了两口冷茶，浇灭了几分心中的怒气，却不知怎么，又在心里庆幸。 这亏了新君登基以后就把他给宣召回了京都，不然，若他还在边关驻守不能回京看着这群女人，回头姜贵妃就能在宫里上了天了！ 心里骂了几声娘，姜国公就对阿宝说道，“今日你在宫里这么久，想必累坏了。快回去歇着。你姑母的事，祖父一定给你讨个公道。”他都不知道姜贵妃竟然今天还把小王氏与姝宁给叫到宫里，如今听见了，到底是机敏的人，顿时明白了姜贵妃的那森然的对阿宝的恶意。 哪怕不知道姜贵妃对阿宝的这份恶意是从何而来，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肯定和国公府后宅的女人跑不了关系，因此，姜国公努力把狰狞的脸缓和起来，摸着阿宝的小脑袋瓜儿说道，“还有陛下与皇后赏给你的那些赏赐，用不着分给别人。你好好留着，以后都是你的！” “那我能给娘亲还有表姐们分一些出去么？”阿宝急忙问道。 皇帝赏赐的那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都是京都与宫中最新鲜难得的上好的东西，阿宝当然想要留给她母亲谢氏，还有从前在边关的时候与她相亲相爱的外祖家的几位表姐。 姜国公看着阿宝大方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能！想分多少分多少，不够的话，祖父这儿还有的是！” 作为在先皇在时就功勋赫赫的大将，姜国公回了京都 ，皇帝别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已经极尽宠幸。 那赏赐别提多少了，反正都堆成了小山。 这些赏赐如今都收在国公府的库房里，本来，姜国公府的库房钥匙都在姜国公夫人的手上，姜国公本是想着男人赚来的金银珠宝都该归女人花销。 不过眼瞅着姜国公夫人如今越发地糊涂，因此那一日命范氏管家，姜国公就也收走了老妻手上的那些私库钥匙。 如今，私库的钥匙就在姜国公自己的手上。 因公中库房也就罢了，私库的钥匙也不让她保管了，姜国公夫人还气得又病情沉重了几分，只觉得姜国公这是当众给自己没脸，不把她这个妻子当回事儿。 不过这些事就不一一细说，阿宝想把宫里难得上好的赏赐拿给谢氏还有自己母族的表姐，姜国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还大方地道，“就算都分了也没关系。你的嫁妆祖父给你攒着呢，不用你自己攒。” 以后，他的私库都留给孙子孙女儿，阿宝自然是最丰厚的一份。 “那祖父你给我多攒点儿。陛下的赏赐我怕是剩不下。要送的人可多了。祖父有，三叔有，大伯娘与娘亲有，还有爹爹哥哥们表姐们…” 阿宝厚着脸皮说道。 姜国公哈哈大笑，心情好多了。 “快去歇着吧。”阿宝年岁还小，在宫里提着心唯恐说错了话引得贵人不快，得多累啊。 姜国公想想自己在皇帝面前谨言慎行，一句话都得在肚子里过个七八遍的熬心，顿时对自家胖孙女感同身受了，觉得还是得给阿宝补补……这进一次宫就跟要一条命似的，不补补能行么！ 想到这儿，见姜三爷已经含笑而归，姜国公就对儿子吩咐说道，“你先把阿宝送回去好好歇着。再让厨房给阿宝炖点鸡汤补补。” “补补？不然炖些燕窝粥吃？”姜三爷便摸了一把侄女儿那油光水滑的小脸儿笑着问道。 “燕子的口水有啥吃头。”姜国公偷偷地嘀咕了两句，只觉得自家这样的糙汉完全想不明白尊贵人儿爱吃的这玩意儿的理由，不过既然尊贵人儿都吃这个，想必有用，便点头说道，“那就炖碗鸡汤，再炖燕窝粥。” 他正跟姜三爷说话的时候，便听到外头有一把娇滴滴的声音婉约地传来。 这声音娇嫩又婉转，就像是在唱歌儿，声音还带着几分羞涩柔情，姜国公皱了皱眉，扬声命外头拦住人不叫进来的亲兵开门，就见门口正站着一个娇滴滴的美艳的丫鬟，穿戴一身的绫罗，头上插戴金银首饰，眉目含情，身段玲珑，手中捧着一个雪白的瓷盅。 见了这么一个妖娆玲珑的丫鬟，姜国公脸上先露出几分不喜，就对站在一旁的姜三爷抱怨说道，“你娘的身边都是这种货色，怪不得你大哥的那后院都要塞不下了！” 姜国公夫人喜欢把这种妖精似的，眼神不正派的丫鬟留在身边用，还都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姜国公世子天天在眼睛里看着，能不色心大发么！ 姜国公说着说着，脸上便露出几分不快。 他大半辈子都在军伍之中，见了这样妩媚的女人，就觉得眼睛疼。 ……就算他有钱，那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老妻身边的丫鬟都打扮得这样富贵，也有点太败家了些。 “国公爷。”这丫鬟站在门口，半含委屈，又半含几分风情地给姜国公福了福。 姜国公就觉得这 国公府里的确得腾出手好好整顿整顿了。 喊一声主子那声音拐了七八个弯儿是想干什么？ “什么事？” “太太命奴婢过来给国公爷送些补品。” 姜国公听了，虽然觉得这丫鬟不好，目光不正派，不过想到这是姜国公夫人难得记挂自己的心意，板着脸淡淡地说道，“放在门外就是。你去吧。” 他本还想去与姜国公夫人说说姜贵妃干的那些糊涂事，因此便带了几分敷衍，却见那丫鬟又忙福了福，带着几分羞涩倾慕，眸光如水地对姜国公大胆地说道，“国公爷，太太还说，日后奴婢就留在国公爷的身边侍候。日后，日后奴婢就是国公爷的人了。” 说完这话，这丫鬟面颊飞红，羞答答地垂下了头。 姜国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待他回过味儿来，看着站在门口那娇滴滴的美艳丫鬟，和一样儿刚刚回过味儿来的阿宝祖孙两个头碰头，一块儿惊呆了。 这是，这是给他安排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妾的节奏啊！ 第28章 “胡闹！混账！”姜国公想明白了, 顿时暴跳如雷了。 阿宝也觉得惊呆了。 她都不知道她祖母怎么想的了。 做妻子的，竟然主动给自己的丈夫安排了一个妖娆美貌的女人…… 这可真是阿宝前生没见，今生也没见过的事啊。 第21节 按说，做女子的谁愿意与人分丈夫啊？ 更别说是主动的了。 阿宝想了想, 觉得如果是她娘谢氏的话, 别说主动给她爹安排女人, 就是她爹是被动的被祖母塞两个小妾，都是要把她爹给打断腿的呀！ 她张大了小嘴巴, 小嘴巴合不上了, 呆呆地看着门口那被姜国公一声怒吼吓得踉跄了一下，脸都白了的美貌丫鬟。 主动给丈夫安排小妾，这就是名门世族出身的贵女的气度与教养么？ 她年纪小, 见识少, 姜国公夫人可别骗她…… 唯一能保持镇定的, 大概就是站在一旁嘴角突然抽搐了一下的姜三爷了。 “怪不得……”他喃喃地说道。 之前，他本瞧见他母亲身边有两个极美貌的丫鬟，一开始还以为都是给姜国公的……没想到回头姜国公夫人反倒给了他一个, 他正奇怪另一个的前程, 原来这俩丫鬟是他与姜国公父子俩人儿分的来着。 他母亲真是不偏不倚，对丈夫和儿子都是一样的关怀备至。 不过如果说了这话，那更火上浇油了, 姜三爷觉得自己还是别说了，只看着姜国公转眼已经暴跳如雷地命亲兵把那哭哭啼啼的丫鬟给拖出去, 这才对姜国公轻声说道，“父亲息怒。”不然, 还让他能说什么好呢？ 说“爹你别不好意思, 儿子我也有一个呢！”？ “息怒？怎么息怒？这女人, 这女人糊涂至极！”姜国公气得在书房里绕着圈子破口大骂，也顾不得在儿子的面前骂儿子的娘了，拍着自己的老脸啪啪地说道，“她把我当个什么？见了女人走不动道的老色鬼么？！” 姜国公夫人与他这些年聚少离多，本就感情平淡。 且姜国公心里知道，妻子在心里并不能怎么看得上他这个出身很低的军中糙汉。 可就算是夫妻之间感情不好，姜国公也只死死地记得一句话，一个男人就只要一个女人。 做男人的，既然娶了一个女人，就算女人不好，可是她一日是自己的妻子，终生系在自己身上，自己就不能做对不起自己妻子的事。 这些年，他身边干干净净，就算是与妻子分离两地，也从没有寻个女人在身边侍候，就是想着，既然已经娶了姜国公夫人，他就别干背叛妻子的事。 谁知道从前守得好好儿的，哪怕姜国公夫人如今老了，不能与他如何如何了，可是，可是他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睡觉，就当还是在军营里也没什么。 如姜国公世子那样一个一个女人往府里领，姜国公是看不上的。 他尤其觉得既然已经成了亲，老妻老了，不能侍候了，那就这么继续过日子就行了。 想得好好儿的，姜国公夫人却给他这么当头一棒？ 他说要女人了么？ 这是在羞辱他？ “如果我要女人，还轮得到她给我送了来？”他堂堂一个国公，如今又是京都大将，手握京郊大营的兵权，如果说忍不住了，想要睡女人，还用姜国公夫人当一个贤惠人？ 更何况，姜国公夫人送了一个丫鬟过来，不仅是贤惠，更是一副嫌弃他的样子，俨然拿一个丫鬟给他开心，好让他日后别来烦她的意思，这份嫌弃还有冷淡，就像是一巴掌抽在姜国公的脸上。 姜国公已经出离地恼怒了，姜三爷见父亲气得不轻，皱眉了片刻，便解释说道，“未必是母亲嫌弃父亲。而是这些年，母亲喜欢送些丫鬟给咱们。” 姜国公夫人喜欢送身边的美貌丫鬟给儿子们。 从前送过姜国公世子，姜国公世子欣然笑纳，如今都还在后宅养着。 又送过刚成亲了的姜二爷，姜二爷怎么处置的，怎么把老娘气得半死的，大家也都知道了。 至于姜三爷…… “她还给过你？”姜国公不敢置信地对儿子问道。 姜三爷正值科举，最要紧的时候，姜国公夫人不能这么糊涂，这时候给儿子送女人吧？ 这还让不让他儿子科举了？ “我学了一次二哥，给送到厨房做事了。”姜三爷笑了笑。 他是做儿子的人，不似兄长那样天高皇帝远，干什么都没什么，因此，只学着姜二爷塞到厨房冷淡着也就罢了，并没有旁的薄待。 “糊涂东西，糊涂东西！这混账女人……”哪怕姜三爷努力掩饰，可姜国公也什么都明白了。 他骂了一声，抬脚就气势汹汹地出了书房。 见他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阿宝抽了抽小身子，歪头看着揉了揉眼角露出几分无奈苦笑的姜三爷呆呆地问道，“三叔，咱们现在去哪儿？” 知道了那美貌的丫鬟的用途，阿宝觉得她家祖父与三叔也太难了，此刻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满地都是同情。姜三爷本无奈地笑着，垂头见了阿宝那同情的小模样儿，忍俊不禁，喷笑出来，拧了阿宝的胖腮一把，无奈地说道，“送你回屋儿歇着。” “哦。”大概府里会有一场大风波，阿宝就乖巧地把小手放在胖肚皮上，乖乖的。 虽然她也很想看到姜国公夫人被姜国公破口大骂，也想看见姜国公夫人狼狈的样子，可是想想这都是她家祖父受到了这么大的刺激还有伤害，阿宝就觉得高兴不起来。 她连幸灾乐祸都提不起劲儿。 比起来，她还是更想让姜国公夫人老实点儿，别作妖，至少给姜国公一个舒坦点儿的家。 如今，又是要忧心前朝，又是要恼火操心后宅，姜国公回了京都也太辛苦了。 她就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还，还不如在边关的时候呢。”在边关的时候多好啊，虽然知道国公府里的事让人烦心，可是眼不见，心也少烦许多，哪里比得上回了国公府的烦恼。 更何况阿宝都不知道姜国公夫人心里怎么想的……与姜国公成亲几十年，儿女成群，姜国公夫人能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个对婚姻忠诚的人么？ 一个丫鬟，在阿宝的眼里不仅是对姜国公的伤害，更是完完全全否定了姜国公的品格。 夫妻做到这个份儿上，她都觉得姜国公未免有些可怜。 只是阿宝是做晚辈的，怎么能说长辈的不是，就把小脑袋枕在垂头不语，眼神复杂的姜三爷的手臂上说道，“烦得很。” 姜三爷心里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是长辈的事，你还小，都别往心里去。每天高高兴兴的，对你祖父多笑笑，他也开心。” “知道啦。”阿宝蹭了蹭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她三叔的俊秀的脸。 她三叔房里还有个丫鬟呢！ 见她软乎乎地抱着自己，乖巧得很，姜三爷揉了揉眉心，笑着俯身把她抱着就往她的小院子去了，一边笑眯眯地问她一些宫中的事。 阿宝也眉开眼笑地说着自己在宫中如何如何，还把自己得来的皇帝赏赐的翡翠龙牌拿给她三叔献宝。 叔侄两个去了她的小院子，看见阿宝被丫鬟服侍着滚到了床上睡了，姜三爷这才出了院子，回自己的书房读书去了。 他们叔侄两个说了一路的话，心里的郁闷劲儿都散了，各自轻松去了，可是姜国公夫人的房里已经是暴雨雷霆。 姜国公夫人本就病中虚弱，此刻被姜国公从床上提起来，半头白发凌乱地散在身上，没有素日里的半分雍容，反倒多了几分老迈憔悴。 姜国公却半点都不心疼她的。 他更想心疼心疼他自己。 “我如今老了，国公爷却龙精虎猛，我送了国公爷一个美人，国公爷不该谢我么？翻过来要找我的晦气，莫不是倒打一耙！” 姜国公夫人看着病弱，嘴上却依旧强硬，冷笑着说道，“还是如今我老了，国公爷看我不顺眼了，想寻个事休了我，另娶好的！” 姜国公已经勃然大怒。 他的大手用力地攥紧，杀气腾腾地看着姜国公夫人。 “你得庆幸我不打女人。”男人的拳头不应该落在自家女人的身上，这也是姜国公一直记在心里的话。因此，哪怕如今已经怒极，可是他却依旧没有碰妻子一根头发的意思。 只是见姜国公夫人捂着胸口骇然地缩到了一旁，一副不相信自己不会伤害她的样子，姜国公觉得又荒唐又失望。 夫妻之间虽然没有十分恩爱，可是几十年的夫妻，妻子竟然还不相信他不是会对女人挥拳头的人。 难道从前，他有片刻伤过她不成？ 姜国公的心顿时冷了下来。 冷眼看着闭着眼睛咳嗽的老妻，姜国公突然心如止水，怒气都觉得浪费了。 他冷静地松开了拳头，眼神却越发冰冷了下来，沉沉地看着不吭声的妻子缓缓地说道，“我不会打你，也懒得与你争吵。只是我警告你，日后老子的国公府，你再敢捉妖，我也不休了你。你不是世族贵女出身么？也应该知道那什么世族的女人犯了错，就送到庄子上去关起来。” 见姜国公夫人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姜国公沉着脸对她冷冷地说道，“你再敢在府中生事，我就送你去庄子里要饭，你给我记住了！还有，你那个广安侯府出来的好侄女儿……再敢厚颜无耻地往宫里去，再敢忤逆正室，嫡庶不分，我就直接打死！” 第29章 姜国公拂袖而去。 他还命两个守在房间外面已经吓得浑身发抖的丫鬟, 直接把屋子里自己仅剩的一些铺盖还有日常起居之物都收拾好了，直接带走。 既然妻子这么看不上他，不爱跟他在一个屋儿，如今他们都已经上了年纪, 也懒得每天争吵, 索性如了妻子的心愿, 他就搬走，再也不和她在一块儿歇息。 好在他才回了京都, 屋子里属于他的东西本就不多, 丫鬟们哆哆嗦嗦地收拾了一盏茶的功夫也就好了。 见姜国公夫人垂着头无力又愤怒，大概被自己吓住了，不敢抬眼看自己, 姜国公把大大的包袱从丫鬟的手里夺了来, 自己提着包裹往书房去了。 以后, 他就准备在家里长居前院了。 当然，姜国公夫人送来的丫鬟也被丢还给了她。 这一夜闹得不可开交，除了阿宝这样累了一天, 没心没肺的团子, 整个国公府都听到了姜国公夫妻的争执。 姜国公本就嗓门儿大，又没有刻意压制声音，自然闹得整个府中全都知道了。 不提旁人如何惶恐失眠, 觉得从此国公府是真的变了天，反正阿宝睡了一晚上, 睡得香喷喷的，待第二天起床的时候, 又是元气满满的一颗好团子了。 因今日还进宫, 她早早就起来, 把自己拾掇得油光水滑的，正精神抖擞地让身边的丫鬟帮自己整理皇帝的那些赏赐。待挑拣出了她大伯娘范氏能用得上的衣料与一些滋补的药材，阿宝圆滚滚一团坐在床上，看着丫鬟们在自己的面前忙忙碌碌地开箱。 话说这世上最快乐的事情大概就是清点自己的小金库，开箱看宝贝，慢慢都是丰收的喜悦了。 大清早上的，阿宝就被皇帝的赏赐给映花了一双眼睛，正在心里觉得皇帝陛下真是很大方，很富的人了。 “笔墨纸砚拿去给三叔。再挑挑药材……那颗人参胖！给祖父送去补身体，祖父可太累了，心疼！”她心情特别好，看着珠光宝气的屋子，很能做主地挥着小胖爪对笑嘻嘻的丫鬟们说道，“再把给大伯娘料子的留下，剩下的，留几匹咱们自己个儿做衣裳首饰，剩下的都孝顺娘亲，还有外祖母舅母还有表姐们。” 她外祖家就在边关，曾经是姜国公的手下，这一次姜国公回了京都，不过外祖家因世居边关，因此没有跟着折腾，依旧留在了边关。 阿宝打小儿就与外祖家亲近，不说外祖家的长辈，只说外祖家的几位表姐就对阿宝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难得阿宝第一次有了外财，是皇家赏赐，这些锦缎和首饰在边关少见得很，她自然是要想着许多的家人，也显摆一下自己如今也是自己能骗……赚钱的团子了。 她性情大方，也预备给跟着自己千里迢迢回来的丫鬟姐姐们做两身好看的衣裳，大家一起美美美才是真的好。 几位丫鬟都是与她亲近的，也不觉得惶恐，还嬉笑着与她商量要做什么样的衣裳。 正是笑闹的时候，就听到小院子外头传来了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问道，“四姑娘起身了么？” 阿宝听见大清早上还没吃早饭就有人来寻自己，心里好奇，就让自己的主事大丫鬟红豆出去看看。 红豆领命而去，片刻，脸色有些不快地进来。 第22节 “谁啊？”阿宝稳稳地坐在床沿上好奇地问道。 她懒，不爱动弹，因此只歪着小脑袋问了一句，也没有好奇地出去看看是谁。 “是三姑娘。” 阿宝恍然大悟。 怪不得红豆的脸色不好看。 做阿宝身边丫鬟的，换了哪一个都不会对在自己的面前装模作样，说了好些奇怪的话，又在昨日进宫削自己脸面的姝宁有好脸色。 她点了点小脑袋，也没有训斥红豆此刻对姝宁的脸色有什么无礼，相反，阿宝觉得红豆知道维护自己，跟自己同仇敌忾挺好的。她打了一个小哈欠哼哼唧唧地往床上一滚说道，“还困，不想见人。” “我已经与三姑娘这样说了。没让她进来。”红豆自然也不愿姝宁让阿宝心中不快的，因此在大门口就把姝宁给拦了下来，压根儿就没想让姝宁跑到阿宝的面前来。 听了这话，阿宝的眼睛一亮，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忙忙地点着小脑袋从被褥里爬起来说道，“就是该这样。我多忙呢，哪有时间与人往来。”她说了这话，又在屋子里腻味了片刻，这才带着几个丫鬟捧着给范氏准备的衣裳药材准备去上房跟范氏吃饭。 只是才出了小院子，阿宝就被斜刺里的一声给唤住了脚步。 “四妹妹。”这声音带着几分隐隐的隐忍，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滋味，阿宝一转头，就见姝宁正神色疲惫地站在自家小院子外头的角落里，眼神晦涩不明。 她没有想到姝宁是这么一个牛皮糖的性子，也这么能忍……被她身边的丫鬟给拦在门外打发了，竟然能忍着这份羞辱还等着非要见她一面。见姝宁今日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家常春衫，面容雪白，眼下却微微发黑，带着几分黯淡憔悴，一看就是晚上没睡好，阿宝就客气地对她点了点头叫了一声，“三姐姐。” 她叫了一声就准备走，半点都没有想问她为何要叫住自己的好奇。 姝宁本想等阿宝客气地问自己一句是不是有事，却没想到这胖团掉头就走，半点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顿时气得肝儿疼。 她努力忍着心中的怒意，忍得心肝儿都疼，目光也忍不住焦灼在了阿宝圆滚滚的小背影的身上。 与昨日的桃红新裙子不同，阿宝今天换了一套新的大红百蝶穿花图样的小衣裳。按说这样的料子给小孩子穿，有些过于贵重老气，可是阿宝雪白一团，粉团一般，硬生生地压过了这份不合她年纪的颜色，显出了另一种孩子气的活泼天真。 这样的料子，姝宁自然知道是很难得的。 她看着每日都要换一套新衣裳的阿宝，哪怕两世为人已经十足的隐忍，却也忍不住轻声说道，“四妹妹年纪虽还小，可也应该知道节俭二字了。每日都换新衣裳，这实在是……” 这声音温温柔柔，仿佛劝谏，特别勤俭持家的好姑娘。 衬着姝宁今日半新不旧的春衫，越发显得姝宁懂事了。 阿宝停下了脚步，诧异地回头看姝宁的脸。 ……姝宁都在她的身上撞过一次墙了，阿宝万万没有想到姝宁竟然还要跟自己作对。 哦。 如今不说自己是福星，对比阿宝是个丧门星了。 如今姝宁换了人设，成了勤俭持家，懂事乖巧的大姐姐，自己又成了不懂事爱浪费的对照组了？ 阿宝就不客气地扬起了自己骄傲的小脑袋。 “我爹能赚银子养家，爹娘哥哥都有本事，都爱给我花银子，我也没办法！” 她的小脖子骄傲地扬起。 有有本事能赚银子又爱她的家人，是她的错么？ 当然不是。 阿宝炯炯有神的目光就落在了姝宁那半新不旧的春衫上，片刻，化作了一点点同情。 姝宁愣了愣，那一刻读懂了阿宝的眼神，只觉得一股火气冲到了嗓子，几乎要炸裂了她！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在说她没有一个有本事赚银子，不怎么爱她，连新衣裳都舍不得做给她的父亲么？！ 虽然，虽然她父亲姜国公世子如今能力仕途的确赶不上阿宝的父亲姜二爷，可是她可是长房之女，日后是长房继承这国公府的万贯家业的！ “四妹妹误会了。”姝宁气得肺都要炸开了，万万没想到阿宝瞧着天真可爱，说起话来童言无忌，还带着娇憨单纯，可是孩童的天真却能这么气人，急忙柔声解释说道，“我也是有新衣裳的，只是……” 她本想说就算是有新衣裳，也不能时刻都这么浪费，阿宝却已经笑眯眯地说道，“三姐姐有新衣裳不爱穿，只爱穿旧衣裳也挺好的。不爱穿新衣裳，那不如送人，与人为善呀。” 说起来，如果不是今日还要进宫，谁也不会天天郑重打扮，还郑重地穿新衣裳，免得在宫中失仪。 不过阿宝不准备和姝宁解释这么多，见她看着自己目瞪口呆，她就挥了挥小胖爪说道，“三姐姐不爱穿新衣裳，要节俭的心情，我懂！回头我就跟大伯娘提一提，今年不给三姐姐做新衣裳了。免得三姐姐不得不穿新衣裳，穿奢侈的绫罗绸缎不舒坦，这样为难。” 姝宁目瞪口呆，看着阿宝美滋滋扭着圆滚滚的小身子就要往范氏的房中去了。 片刻，她陡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几步追着阿宝过去，跟在堂妹的身边急忙地说道，“我寻四妹妹不是为了衣裳的事，是，是祖母的事……四妹妹，祖母昨日病了，心情不好……” 她的声音急促，显然是真的着急了。 阿宝才不管姜国公夫人病成什么样儿呢。 姜国公刚刚跟姜国公夫人闹了这一场，姜国公夫人正在气头儿上，她过去了能有好果子吃么？ 哪怕是一句训斥，那阿宝也受不了。 她又不是受虐狂。 见姝宁说着说着泪眼朦胧，期待地看着自己，很希望自己去姜国公夫人面前被姜国公夫人拿来撒气，阿宝停下了脚步，不笑了。 “祖母病了，三姐姐怎么还不过去侍奉祖母？”她盯着姝宁的眼睛不高兴地说道，“连祖母都照顾不好，还要三姐姐你有什么用。” 第30章 这, 这说的是人话么？ 难道姜国公夫人只是姝宁一个人的祖母么？ 怎么照顾姜国公夫人不利，全都算到了她的头上？ 姝宁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板着小胖脸说出这么可恶的话的阿宝。 堂妹倒打一耙，仿佛没服侍好祖母，都是她的做。 还有, 什么叫做侍奉不好姜国公夫人, 养她有什么用？ 难道她这长房之女在国公府里存在的意义, 就只是服侍祖母么？ 她是丫鬟么？ “四妹妹，”姝宁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 她死死地咬紧了牙关, 才没有往阿宝那玉雪可爱的脸上来那么一下, 只强忍着阿宝这理所当然，仿佛她是个下人一样的羞辱与训斥的话，半晌才慢慢地说道, “你到底是姜家的姑娘, 如今, 连祖母都不敬重了不成？” 她一边说，一边目光扫过了一旁两个同样带着几分不屑地打量自己的丫鬟。 见她们的手上都捧着好些上好的锦缎与首饰，姝宁心里又是一痛, 看着面前小小一颗的堂妹有些透不过气来。 她昨日兴冲冲地进了宫, 本想见姜贵妃是怎么折了阿宝的面子，自己又是讨了姜贵妃的喜欢，从此压住阿宝的风光, 成为姜家姐妹之中的头一份儿。 只是她没有想到，姜贵妃的确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没有待见阿宝，可是阿宝却讨了陛下的喜欢, 当她回了家, 晚上听说阿宝回来的时候得了陛下与皇后的无数赏赐, 听着身边过去探问回来的丫鬟如何绘声绘色地说起那些大大的箱子与露出的珠光宝气，她恨不能拧断自己的手指头。 不说阿宝这样得了宫中喜欢的福气，更让姝宁一夜没睡的，却是姜国公夫妻的争执。 姜国公那么大的粗嗓门儿叫嚷着，府里头就算是个死人也都听见了。 当从姜国公的嘴里叫出了对小王氏的厌恶与不待见，小王氏哭了整整一晚上。 姝宁自然也一夜没睡。 她听着小王氏那惶惶不安，天都塌了一般的哭声，哪怕上一世已经经历过一次小王氏不被姜国公待见，可依旧觉得心烦意乱。 只是她早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 姜国公不待见小王氏，可如今，她只要紧紧地抓住姜国公夫人与姜贵妃，就依旧还会是国公府中最出色卓越的那个姑娘。 再也不会如同前世，只嫁给了区区…… 姝宁恍惚了一下，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看着阿宝努力温柔地说道，“祖母如今心里不好受，四妹妹也该承欢膝下，哪怕受着些委屈，也……”她说话总是说半句留半句，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似的，阿宝却是只干脆的团子，眼见姝宁明明恨极了自己，却还要在自己的面前摆出姐妹情深的虚伪嘴脸，她觉得姝宁真是太难了。 她干脆地摇头说道，“我今日不能去见祖母。” “你！”姝宁才想用孝道来说事儿，阿宝却依旧板着胖手指说道，“我一会儿还要进宫。若是去见了祖母，祖母又病着，我回头带了病气儿给陛下，给皇后娘娘与贵妃姑母，那可如何是好？反正你今日也不再进宫去了，也不忙，快去侍奉祖母吧。”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扭着小身子嘀嘀咕咕地说道，“祖母都病了，怎么三姐姐还这么不着急不着慌地在外头乱逛呢？” 这话诛心极了，姝宁正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阿宝今日竟然还进宫去，就见阿宝已经眉开眼笑地牵着丫鬟的手说道，“咱们快去跟大伯娘吃早饭，吃了饭我好进宫去呀。” 她今天进宫打扮得这么好看，而且为了显摆，还把皇帝赏赐自己的翡翠龙牌挂在腰上，虽然……胖团滚圆，瞧着也没腰，可是那个什么……大红的衣裳陪着绿汪汪的翡翠，那配色别提多鲜艳了。 她扭头就把踉跄了一下的姝宁给丢到身后去了，姝宁怔怔地看着阿宝。 她想不明白，为何阿宝今日还能进宫？ 做臣下之女的，能得宫中一次召见就已经是很荣耀的事，可以被津津乐道许久。 可是看阿宝的样子，进宫就仿佛回家一样简单？ 她实在对今日油盐不进的阿宝无话可说。阿宝懒得理她，自然不会回头，直接去见了范氏。 范氏的房里已经摆了饭，正等着阿宝来跟她一块儿用早膳。 见阿宝圆滚滚红彤彤一团地滚进来，范氏眼前一亮，却又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 “那个……红色显胖来着。”阿宝摸了摸自己圆圆的小身材，努力狡辩。 她的眼睛紧张地看着范氏。 唯恐伤害到胖团那可怜的小心灵，范氏忍着笑，认真地点了点头。 “阿宝说得对。” 胖团已经美滋滋地跟她坐在了一块儿了。 “我就知道大伯娘懂我。”她让丫鬟把给范氏带来的那些拿到侧间儿去，扯着范氏的衣裳甜甜蜜蜜地说道，“我知道大伯娘不缺衣裳料子，可是这是我头一回得陛下的赏赐，所以才想孝敬大伯娘呢。都是我的心意啦。” 她还趴在范氏的肩膀上偷偷地说道，“陛下还赏赐了我好些食材，等大哥哥回来了，都是他的！” 那些皇帝赏赐的珍贵的食材，她愿意和她堂兄姜松一块儿分享。 范氏含笑听着，侧头看着阿宝美滋滋的脸，摸着她的小脸儿柔声问道，“你把家里头的人都想到了，陛下的赏赐足够么？”若不够，范氏准备自己帮阿宝添补添补。 “伯娘别担心，我心里有谱儿。”胖团伪装胸有成竹，与范氏腻歪了好一会儿，这才要吃饭。 一边捧着碗，胖团就一边告状。 范氏又不是忙得脚打后脑勺的姜国公，阿宝舍不得姜国公前朝后宅地奔波，却很愿意和范氏一块儿联手“宅斗”一下。 因此，她告状告得理直气壮。 第23节 “才瞧见三姐姐了。”见范氏脸色一沉，伸手就来摸自己的小胳膊小胖爪，仿佛很担心自己被姝宁伤害了一样，阿宝急忙安抚道，“您放心，我没事儿。只是我今天瞧见三姐姐，瞧着三姐姐似有些怪癖，许是素日里不好与大伯娘提及，她应该很为难呢。” 她就把新衣裳旧衣裳的话绘声绘色地说给笵氏听，见范氏气得双手微微颤抖，忙善解人意地说道，“伯娘别恼，三姐姐不爱穿新衣裳，索性就如了她的心愿吧。不然，三姐姐穿着新衣裳就要难受得不得了，那不是虐待三姐姐么。顺了她的心愿，别给三姐姐做新衣裳啦。” 她笑嘻嘻的，笵氏心里把每每都要踩着阿宝显摆自己的姝宁给骂上千百遍，却舍不得让正狡黠地看着自己的阿宝坏了心情，笑着点头说道，“既然她不爱穿新衣裳，那今年就不必做她的新衣裳。” “就该这样。”阿宝“陷害”了姝宁，心满意足地捧起了手里的小碗儿。 大概是发了坏水儿，心情好，吃嘛嘛香，阿宝连吃了两个包子一碗粥，这才捧着圆滚滚一颗的小肚皮赖在了椅子里。 外头阳光正好，暖洋洋中带着几分凉意，吃过了饭，最合适睡觉去了。 只是想想还要进宫，阿宝挣扎着从椅子里爬起来，跟范氏商量用车的事。 范氏今日不进宫，不过却已经给阿宝安排好了进宫的事，正要吩咐人带着阿宝出门，就见外头匆匆地进来了个丫鬟对范氏福了福说道，“奶奶，前院国公爷打发人来问，问四姑娘可准备好进宫了没有。说是蜀王世子在前院等着姑娘呢。” 因昨日姜国公夫人挨了姜国公的一顿暴雨雷霆，小王氏也丢尽了脸，范氏身边的丫鬟今天都气色极好，见阿宝正趴在椅子的边缘努力往下蹭，便笑着说道，“仿佛是世子也要进宫，因此顺路过来也送姑娘一程。” 虽然说蜀王世子如今与姜国公都在京郊大营管事，可断然没有人会想到，蜀王世子竟然与她们国公爷已经和睦到这个程度。 虽说是顺路，可是蜀王世子还能记得阿宝也要进宫，有心顺路带她一起进宫去，就已经是难得的了。 蜀王世子性情孤僻残暴，杀人如麻，都说是个极凶残的人物。 却没有想到还有这般和气的时候。 “蜀王世子么？”范氏眼前一亮，倒是有些意外蜀王世子会这般有心。 不过想到昨日阿宝就是蜀王世子送回来，仿佛阿宝与蜀王世子很投缘，她心里也放心了几分，笑着把阿宝叫到自己的跟前来，理了理她的小衣裳，又给她擦了擦小嘴巴，这才笑着说道，“既然世子要送你进宫，你便去吧。一个人在宫里，别怕……还有皇后娘娘在。” 今日阿宝怕是逃不过要去给姜贵妃请安，范氏心里不免带着几分忧虑。不过想想皇后那样喜欢阿宝，断然不会让阿宝吃亏，范氏放心了些，让阿宝别耽误了时间，耽误了蜀王世子的正事。 阿宝眼睛也亮晶晶地往前院跑。 等撇着小胖腿儿艰难地迈过了国公府里那一道道的门槛儿，阿宝就看见前院的院子里，萧闵在和姜国公脸色冷淡地说话。 他总是脸色冷淡。 姜国公性子粗豪，也并不在意这些性情上的小事，因此与萧闵倒是瞧着有几分和睦的样子。 且见一颗红彤彤的胖团由远及近地滚过来，姜国公停下了话，就见萧闵抿紧了嘴角，正看着那滚滚而来的团子。 姜国公一脸骄傲。 真不愧是他养大的孙女儿，油光水滑，白胖可爱，别提多骄傲了！ “世子，世子！” 就在姜国公格外自豪的目光里，被养得白白嫩嫩的小家伙儿已经一个刹车出溜到了英俊的蜀王世子的面前，匆匆从小兜兜里掏出什么，举起，献宝。 “送给世子！” 第31章 萧闵垂头, 看着白生生的胖爪子上的小玉佩。 玉料簇新的，不过是宫中常见的玉佩，上头刻着平安如意四个清晰小字、 他看着阿宝。 阿宝就踮起脚尖儿，气喘吁吁地把自己的礼物塞进了待自己很好很好的世子的手心里。 “昨儿陛下赏我的, 祖父那儿有, 三叔那儿有, 爹爹和哥哥们那儿也有，世子自然也要有。玉佩寻常, 可上头的字多吉利呀。世子时常在京郊大营, 我希望世子出入都能平平安安的。”因蜀王世子曾经赠送给她很珍贵的羊脂玉小狗，还在宫里那么照顾她，因此在阿宝的心里, 世子就是和她家中的长辈一样的亲人了。 虽然说知道萧闵是皇族, 不缺皇帝的赏赐, 这样寻常的玉料大概萧闵看不上……世子惯常用的，大概都得是羊脂玉吧……可心意是心意，东西是东西, 阿宝惦记着萧闵的心是认真的。 她还把自己认真的心跟萧闵一起分享, 小胖脸笑开了花儿，对沉默着的萧闵说道，“本想进了宫见了世子再送给世子。没想到世子来接我……” “顺路而已。”萧闵冷淡地说道。 他不是特意来接她。 希望胖团别误会他是古道热肠的人。 更别误会他对她多刮目相看。 “那也要谢谢世子。不然, 我一个人进宫很紧张来着。”阿宝装作没听见，厚着脸皮跟很好的世子道谢, 见他沉默半晌并没有把自己的心意丢到自己的大脑壳儿上，顿时就明白这是接受了, 眉开眼笑, 很熟练地抓住了萧闵的衣摆, 又对姜国公认真地叮嘱说道，“祖父要认真吃饭，要喝羊……” 她才想叮嘱姜国公别忘了喝羊乳滋补滋补，姜国公本乐呵地看着阿宝和萧闵说话，听到这儿，为了保住自己在蜀王世子面前一世英名，急忙点头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可别让蜀王世子知道，老国公还是个每天离不得羊乳牛乳的人呢。 他欲盖弥彰。 萧闵忍住了鄙夷的目光。 他垂头，看了看同样浑身奶香满脸无辜的胖团。 他哼了一声，只对姜国公说道，“我下午再回去大营。” 他和姜国公提过，姜国公也不以为意，虽然说公事重要，可是在姜国公的心里，胖孙女儿同样重要呢。 他摆着大手高兴地给蜀王世子放半天假可以送阿宝进宫，完全看不出昨日的暴怒，还亲自送了萧闵和阿宝出门。阿宝自来熟的很，见大门口正停着一辆奢华的马车，走到了那高高的马车面前仰着小脑袋观察了一下，确定小短腿儿爬不上去，转头，理直气壮地看着蜀王世子。 萧闵再冷漠无情的人，看到这么理直气壮的胖团，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抱。”阿宝伸出小胳膊，腆着胖肚皮说道。 她觉得自己此刻宛如太后老佛爷一样金贵。 直到被蜀王世子提着后衣领丢上了马车，金贵的姜国公府四姑娘一点儿都没有失落，利落地一滚，滚到了马车的垫子里，窝成一团，看见英俊的蜀王世子大长腿抬起，利落地上了马车，胖团在心里羡慕了一下这矫健有力的大长腿，忍住了没有垂涎地去摸一摸沾点儿大长腿的喜气，一边急忙眼睛亮晶晶地对蜀王世子说道，“世子世子，你不知道，今天我又告状了！” 她告状。 她骄傲！ 萧闵揉着眼角坐在一旁，阴沉着脸问自己，为什么想不开要来接一只聒噪的胖团进宫。 问就是后悔。 非常后悔。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见他应了，显然是愿意理睬自己，阿宝眼睛更亮了，捂着小嘴巴凑到了萧闵的身边，胆大包天地把自己的小胖爪搭在听说凶残得不得了的蜀王世子冰冷的手指上，美滋滋地跟他说今天怎么告姝宁的状了，还得意洋洋地说道，“我让她这一年都没有新衣裳穿，看她还敢来招惹我不！” 自从在萧闵的面前袒露了自己的内心世界，反正蜀王世子也知道自己不是傻白甜，因此胖团觉得在萧闵的跟前说话无所畏惧。 萧闵阴沉着脸听着胖团在自己的面前，因为陷害了庶出的堂姐就这么高兴，垂头，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你就该大耳光抽她。” 阿宝看着怂恿自己殴打堂姐的世子惊呆了。 那个……这是半分都没有觉得自己在家里跟姐妹勾心斗角不对，还准备往上头添把柴火来着？ “那个……君子动口不动手。”阿宝抽动着胖腮对萧闵说道。 “她是哪个？你指给我。下次遇到，我给你出气。” “不要不要了。” “怕什么。” “我知道世子不怕什么，我也知道世子是为我好，可是正是因为世子对我好，我才更珍惜世子的名声呀。”阿宝摇了摇小脑袋，今天特意跟大红百蝶穿花的小裙子配套的红宝石步摇在头上摇晃了一下，她轻轻地抱着萧闵冷硬的手，认真地说道，“如果世子打了她，那闹起来对世子也不好。” 她信萧闵的话。 当初萧闵能一箭吓得广安侯夫人如今还不敢出门，自然就敢去抽姝宁的脸。 可阿宝不想看到有人再非议萧闵了。 之前广安侯夫人的事，不知多少人诟病萧闵欺凌弱质女流，还有许多难听的话。 萧闵为她出气，她固然很痛快。 可是那些流言蜚语，阿宝舍不得让萧闵因她的缘故再生出波澜。 广安侯夫人的事，听说已经有御史弹劾蜀王世子了。 世子都没有和她说过半分。 可阿宝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当做不知道呢？ “我本就不在意名声。”萧闵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心疼世子呀。世子其实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不愿意让世子为我背负那些。”阿宝乖乖地说道。 平稳得没有半分动荡的华丽的马车里安静了下来。 萧闵静静地看着这个在认真地说着心疼他的胖团。 “而且欺负旁人，我或许还力有不逮，需要世子帮忙。可三姐姐是我能欺负住的人，还是亲手欺负起来痛快。”阿宝翘着尾巴，想到姝宁在自己的面前每每碰壁的那窝火的模样儿，捂着嘴偷笑着对萧闵说道，“天天欺负她，看她恨我恨得不得了，却偏偏不能伤害到我，这多有趣呀。” 她是一个很善于给自己找到生活乐趣的小家伙儿，明明姝宁不怀好意，几次三番对她下手，会让她的生活变得不怎么快乐，可是她却偏偏还能眉开眼笑的，还跟萧闵显摆着说道，“与人斗，其乐无穷！” 她的小胖脸笑得跟胖包子似的。 萧闵垂眸，不明白为何这世上会有这样快乐的，自得其乐的孩子。 当年的自己，每每愤世嫉俗，遇到片刻伤害都要惨烈地报复回去，最后遍体鳞伤，几乎身败名裂。 他的心中充满了仇恨还有怨望。 可是却没有想到，一个曾经他以为和他一样处境的小家伙儿，生活得这么高兴。 “你心里不恨么？”他缓缓地问道。 “我有祖父，有爹爹娘亲，很多疼爱我的人，好好过日子还来不及，为什么要去为了莫名其妙的人烦恼？恨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不是给自己找负担么。”阿宝理所当然地说道。 而且，姝宁对她羡慕嫉妒恨，不正说明她的日子过得比姝宁好么？ 当然，虽然阿宝不会为了姝宁的上蹿下跳不痛快，可如果能有什么办法让她从自己的面前永远地滚蛋，阿宝还是热烈想要尝试尝试的。 “你有人宠爱，因此才不会怨恨，与我不同。”这是他与阿宝不同之处，所以造就了两种不同的性情。 那时候的他一无所有，从没有人分给他半分疼爱，哪怕一句温言…… “世子也有人喜欢呀。”阿宝见萧闵目光晦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想一想，忙对英俊的好人世子告白说道，“我就很喜欢世子。还有陛下，也很喜欢世子呢。” 她拍着小胸脯表示自己可喜欢他了，萧闵抿紧了嘴角，看着这与自己鸡同鸭讲，却不管如何，到底是在认真关心自己的胖团，许久之后抬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很好。” 他的大手在胖团的头上动了土，阿宝美滋滋地在这冰冷的掌心蹭了蹭，见没有被拒绝，眼前一亮，明白自己进一步地征服了好人世子的心，抖起来了，翘着尾巴对世子问道，“世子昨天晚上回了家，有没有吃晚饭啊？” 她看似关心，眼睛亮晶晶的。 第24节 “嗯。”萧闵抽了抽嘴角，觉得那一刻被隐隐感动的心简直就应该丢到护城河！ 他眯着眼睛敏锐地看着阿宝。 阿宝用目光暗示。 蜀王世子岿然不动。 胖团只能再接再厉，依旧暗示地问道，“那，那今日早上吃早饭了么？” “吃了。” 简单的回应，那一刻，阿宝失落地垂下了小脑袋。 看来，好人世子已经忘记了昨天和她的约定了。 有好吃的，怎么能不想到贴心乖巧，真诚地记挂着他的姜家四姑娘呢？ 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啦。 她扭了扭小身子，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正准备爬回去自己的小垫子里睡个回笼觉补补失落得不得了的真心，下一刻，一块软软清甜的白糖糕被塞进了她的小嘴巴。 阿宝仰头，叼着胖胖的白糖糕，看着侧头冷淡地看向车外的萧闵，惊呆了。 甜甜润润的滋味儿弥散在舌尖儿，那一刻，阿宝觉得蜀王世子的形象格外英俊。 这世上，怎么会有世子这样的好人呢？ 明月。 世子就是那一轮最美的大月亮！ 第32章 阿宝在心里感动得不得了。 而且, 萧闵一塞白糖糕还是一整块，多大方啊。 她急急忙忙捧着小胖爪缩在萧闵的身边，细细品味，觉得这白糖糕似乎不是那么甜的样子。 不过却很好吃。 里面还夹杂着酸甜可口的馅料, 完全不像是从前吃过的口味单调苍白的白糖糕。 她哼哼唧唧地点评。 萧闵听着身边细细索索啃点心的声音, 撑着额头半晌没有说话。 只是当阿宝啃好了点心, 他又塞给一脸惊喜的阿宝半块豌豆黄。 “少糖，不必担心。”他已经问过太医, 阿宝这样的年纪吃多少点心不会伤害身体。 虽然说堂堂太医院遭遇了这样一个关于胖团的饲养办法的询问有点大材小用, 不过想必浸淫宫中几十年，老太医们什么离谱儿的事儿都见过了，这点小事也不算什么。反正萧闵已经问得清楚了, 见阿宝乖巧地坐在自己的身边跟自己道谢, 吃了点心一下子更快乐, 他皱了皱眉，觉得身上沾染了点心的香甜味儿。 这是软弱的味道。 大概回头风吹一吹就散了。 待阿宝啃了点心，吃饱了就睡, 歪在他的身边昏昏欲睡, 萧闵没有再和阿宝说话。 他冷淡得仿佛冰冷得铁。 阿宝却并不在意。 反正给她吃点心的就是很大的好人了。 当感到马车停下被掀开了帘子，阿宝摸了摸自己有些鼓起来了的胖肚皮，顿时一个激灵, 想到了蜀王世子的爱好，唯恐大清早上就被夹得吐出来, 急急忙忙就爬到了沉默不语，脸带杀气的英俊的世子的背上, 熟练地抱住他的脖子, 乖巧地说道, “我抱好了。” 她这样自觉，萧闵感受着背上厚脸皮的胖团那美滋滋的心情，忍了又忍，没有把这得寸进尺的破孩子丢到马车下去，沉着脸站起来背着阿宝走到了宫门口，却见宫门口，正站着两个少年人。 一个高大英挺，另一个单薄许多，瞧着也斯文许多。 “阿兄。” 那高大的少年走过来对萧闵施礼。 萧闵冷淡地应了一声。 阿宝见他们仿佛认识，急忙探头探脑去看，却见那健壮的少年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却很陌生。后头的那个也上前的小少年却是她认识的二皇子。 瞧见了阿宝正躲在萧闵的背上好奇地看自己，二皇子仰起头，一板一眼地对阿宝说道，“你今天入宫，说好了一起在宫里玩耍，我过来接你。”他还记得昨天和阿宝的约定，阿宝没想到二皇子是这样守信的孩子。 其实说起来，孩子的一句看起来玩笑的约定多么容易被忘怀呀。 可是二皇子却并没有忘记，也并不是一时兴起。 “谢谢殿下还记得。”对于旁人的善意，阿宝总是会很认真地道谢的。 而且，她也不愿去敷衍这样真诚的孩子。 见二皇子微微颔首，她看了看天色，想到刚刚看到二皇子站在宫门口的样子，又忙问道，“那殿下在这里等很久了么？” “没有。正好读了半日书，本也要和皇兄出来散散心，索性等你。”二皇子便看向一旁那个英气的少年人。阿宝见这少年年岁与她的堂兄姜松有几分仿佛，没想到这就是皇帝的大皇子，急忙跟看过来的大皇子说道，“见过殿下。” 她胖嘟嘟一团，看起来乖乖的，又呆呆的，拱着小胖爪娇憨可爱，大皇子便对阿宝微笑着说道，“不必多礼，府上的世子夫人我也是极熟悉的。你还小，日后在宫中有什么不便，便来寻我。”他看起来矫健强壮，英气勃勃，笑起来也很英俊。 阿宝喜欢好看的人，见大皇子笑容亲切真心，并不是在敷衍自己，忍不住在心里也得意了几分。 看看，她才进了宫第一面，就把大皇子给迷得团团转了呢。 似乎感受到了胖团的臭美，萧闵哼了一声，便对大皇子说道，“阿宝羸弱，若宫中有人对她动手动脚，你要护着她。” 姜贵妃性子那样娇纵，若当真娇纵气上来了，指使宫人伤害阿宝，阿宝这样弱小怕是扛不住凶神恶煞的宫人。萧闵不经常在后宫走动也未必能时刻护着阿宝。倒是大皇子，因每日都要陪伴皇后与董妃，日日都在宫里的，又是个武艺超群的人。 把阿宝托付给他，萧闵也能放心些。 “我也能护着阿宝。”二皇子在一旁说道。 萧闵没有说话，冷冷地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二皇子。 二皇子看一看走在自己身边强壮得一指头捅自己三丈远目光戏谑的皇兄，慢慢地说道，“我有一笔如刀。” 在书房中时常被先生们评价为榆木脑袋的大皇子脸上阳光的笑容僵硬了。 他回头看着正对阿宝一板一眼地教导着什么叫做文人的嘴杀人不见血。 大皇子殿下那一刻默默地觉得，这弟弟怕不是在内涵他。 “所以，我和皇兄一文一武。” 阿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对互相伤害的兄弟。 都不亏是杠精皇帝的种…… 不过看着大皇子与二皇子兄弟之间感情着实不错，再想想淑妃的盛气凌人，阿宝没想到这对兄弟似乎不像是她脑海中常常浮现的天家兄弟的那些争斗还有算计。 而且，她也没有想到，那样软弱的董妃会养出大皇子这样满是朝气开朗的皇子来。 当初淑妃评价大皇子读书不行的时候，阿宝本以为大皇子会是一个沉默寡言，与董妃一样隐忍，而且只在习武上埋头做事的皇子。 她眨了眨眼睛的功夫，大皇子与二皇子不知道又兄弟俩说了什么，又“重归于好”了。眼见萧闵背着自己往皇后的宫里去了，阿宝也松了一口气。 她虽然说今日想去给姜贵妃请安，可是却还是想先见见皇后娘娘。 见了皇后，她才放心。 “陛下在何处？”萧闵一边往皇后的中宫去，一边问道。 “在母后的宫中。”大皇子正笑容爽朗地勒住了弟弟的脖子，和他“兄弟情深”，一边对萧闵笑着说道，“听母妃说，因知道阿宝今日进宫给贵妃娘娘请安，母后便留了父皇在宫里用膳。正好父皇稍后去见贵妃娘娘，能与阿宝一同去。” 他这么一说，看似很凑巧简单，阿宝却不知怎么，又想自作多情一下，觉得这是皇后娘娘恐自己一个人被姜贵妃磋磨，因此才留了皇帝，让皇帝陪着阿宝一起去贵妃宫里。 若不是为了她，皇后娘娘断断懒得留皇帝陛下吃饭呢。 胖团，骄傲！ 大皇子就看见萧闵背上的那颗胖团都快要起飞了。 他的眼底流露出几分真切的笑意。 “嗯。”对于大皇子的回答，萧闵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把吃了两块点心仿佛又沉了些的阿宝送到了皇后的宫中便出了宫。 倒是皇帝陛下，仿佛昨晚是歇在了皇后的宫中，此刻不过是穿着寻常的袍子，有些疲倦地靠在一旁，似乎很是倦怠的样子……本想趁着皇后心情不错，与皇后亲热一番，谁知道皇后喜得了一只胖团，哪里还顾得上皇帝陛下，与皇帝盖着棉被纯聊天，说了一晚上的阿宝。 从心疼阿宝小小年纪孤身回京，到心疼阿宝在宫中用膳那么精细……这不正说明从前没有吃过好吃的么？ 因为没吃过，所以在宫中吃到，才会那么惊喜。 完全不明白，这世上有这么一只胖团，无论吃过多少遍山珍海味，也会吃嘛嘛香，吃得香甜得仿佛从前遭了老大的罪似的了。 皇后心疼了一晚上。 皇帝只觉得这一夜，睡梦里耳边也充满了阿宝的名字。 他没睡好。 因此，见罪魁祸首喜气洋洋地进来，胖腮圆滚滚，一副吃饱睡足的模样，皇帝简直都要气笑了。 “娘娘！”红彤彤一颗肥软乖巧的胖团艰难地迈过宫中的门槛，喘匀了气儿，远远地就伸出手拍跌跌撞撞往皇后的方向扑来。 “阿宝，哎呀阿宝！”皇后喜不自胜，微微起身，把软软一颗撞进了自己怀里的胖团抱在怀里，摩挲她暖暖的脊背。 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仿佛母女乱世重逢般的温馨一幕。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仿佛有些多余。 “你们两个一同过来？”见阿宝来了，皇后的目光半分都不放在自己的身上，皇帝想到了什么，看着皇后慈爱地抱着阿宝不撒手，眼神微微黯淡片刻，便看向了自己的两个儿子。 见他们都对自己请安，皇帝只起身命人给自己更衣，一边淡淡地问了几句儿子们在书房与武场上的功课。 他似乎对两个儿子都不大亲切，敷衍地问了两句，便与大皇子兄弟无话可说。 阿宝与皇后腻歪了一会儿抬头，见了这等天家父子之情，抽了抽嘴角，就对皇后说道，“我见了娘娘就得去给姑母请安了。” “我知道。”虽说不愿阿宝去姜贵妃宫中受气，可人言可畏的道理皇后比谁都明白。 她心疼地摸了摸阿宝的小脸，便忙对一旁撑着手臂静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帝说道，“陛下不是要去贵妃宫中？那便与阿宝同去吧。……”她说到这里，或许是想到皇帝对姜贵妃的那份宠爱纵容，觉得狗皇帝或许也并不保险，便看向一旁微笑的大皇子，温声说道，“大哥儿也陪阿宝一同过去吧。待阿宝拜见了她姑母，你再把阿宝带回来。” “母后放心，儿子明白！”大皇子朗声说道。 皇帝听着皇后不怎么信任自己的吩咐，嘴角抽搐了一下。 可是不知怎么，他目光扫过英姿勃勃的大皇子，又勾了勾嘴角。 第25节 第33章 “那朕先过去了。” 皇帝昨夜宿在中宫, 也是晾了姜贵妃一晚上。 虽然喜欢姜贵妃撒娇，与自己经常闹脾气，好歹比宫中其他端庄或者谨言慎行的女子更多几分美人鲜活，不过皇帝却不准备挑战昨日因阿宝的事变得有些无理取闹的姜贵妃。 只是姜贵妃到底是新宠, 又比皇帝年少许多, 皇帝待姜贵妃也有几分怜爱, 想着姜贵妃被冷落了一晚上，也该消气了, 便准备去姜贵妃的宫中看望她。 果不其然, 他打发了人过去问姜贵妃可起身了，贵妃宫中说姜贵妃已经起来了，皇帝便施施然地带着儿子与阿宝往宠妃的宫中去了。 这一路无话。 大皇子与皇帝父子两个无话可说。 反倒是因出门的时候, 大皇子想背阿宝过去, 被阿宝很不好意思地婉拒了。 她觉得大概是蜀王世子做了一个榜样, 因此大皇子觉得背着胖团在宫里到处逛是标配。 虽然说心里很乐意被背着走，可是阿宝与大皇子才见了一面，不是很熟, 当然不及与萧闵熟稔。 “这段路不长, 我先自己练习练习。多谢殿下了。等以后有机会，殿下再来背我呀。” 胖团拱着胖爪念念有词地道谢，俨然背着她到处走像是什么荣耀似的。 还得预约呢。 大皇子爽朗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若是累了, 你别不好意思，就与我说就是。我年纪比你年长, 你将我视作兄长便是。”大皇子是个很爽快的人，不过再爽快, 阿宝也觉得怪怪的, 仿佛大皇子对她有点过于亲切了……身为皇子, 虽然说大皇子生母出身不高，可是也没有说看见了个臣子家的孩子，就会舍下了身段来给人做兄长的不是？ 皇子到底是皇子，自然是极尊贵的，对阿宝才见了一面这样充满了善意，还让她把他当哥……莫非是又认了一个长辈的节奏？ 才认了蜀王世子当叔。 胖团觉得往后再认一个大皇子当哥也没什么心理压力。 她也很爽快地说道，“行！” 都是出身边关，大漠风沙的快意儿女，虽然阿宝娇滴滴一团，可内里也是个爽快人呢。 或许大皇子不过是随口一说。 可是胖团却真心实意当了真。 见她毫不扭捏，大皇子便笑着又摸了摸阿宝的头，却见后头匆匆赶来了二皇子，见他皇兄的大手压在阿宝的小脑袋瓜儿上，便也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阿宝的头发，这才板着一张秀气斯文的小脸对阿宝说道，“我也陪阿宝同去。” 他昨天与生母淑妃回了宫里，就听了一些宫人来禀告姜贵妃与阿宝的事。 想到淑妃幸灾乐祸地说阿宝这个侄女儿仿佛姜贵妃那狐狸精不怎么喜欢，还特特给了阿宝没脸，二皇子心里将姜贵妃的宫中当成龙潭虎穴。 阿宝白嫩嫩一团，撞见了凶神恶煞的姜贵妃，还不被姜贵妃给连骨头一块儿吃了？ “别怕，有我和皇兄在呢。”二皇子认真地对阿宝说道。 阿宝眼睛努成斗鸡眼，示意二皇子去看看他父皇。 他嘴里的龙潭虎穴，那可是他父皇的温柔乡呢。 要不要在亲爹的面前诽谤他最宠爱的小妾啊。 二皇子却并没有在意阿宝的忧虑。 他打从出生就不讨君父的喜欢，这些年被皇帝冷落着长大，就算是皇帝因他的话恼了，最坏也只是被继续漠视下去罢了。因此他只是对笑了笑，并没有训斥自己的皇帝点了点头，便与阿宝站在一起。 大概是因为读书读得好，文化水平高，皇帝带着阿宝往姜贵妃的宫中去的这一路上，都是二皇子在对阿宝指着远处近处的亭台楼阁，说着一些典故。 二皇子的确很博学，甚至连春天里开的一些娇艳的花朵，也能说出一些神话故事来。阿宝仗着自己年纪小，瞪圆了眼睛转着小脑袋听着二皇子给自己讲故事，觉得二皇子讲故事的水平还挺高的。 皇帝也不在意，却放缓了脚步，由着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儿，说着孩子气的话。 大皇子便走在他们的身后，笑着听着二皇子那老学究的做派在阿宝的面前溃不成军，生出了与这个年纪相仿的活泼与快乐。 他跟在两个小的身后，也不插嘴，就这么看着。 皇帝回头看了大皇子两眼，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露出几分满意。 待到了姜贵妃的宫门口，二皇子才停下了话音。 他的秀气的小脸已经在春风里变得红润了几分，脸上也少了几分刻板，多了几分鲜活，见了姜贵妃的宫门，他意犹未尽地对阿宝说道，“等回头，我慢慢儿跟你说。” 他的样子也雀跃起来，显然很期待还和阿宝一起玩。 阿宝用力点头，又和二皇子约定了下来，且见了姜贵妃的宫门，她的心里其实也不怎么害怕，却还是哼哼唧唧地伸出胖爪，怯生生地捏住了皇帝的衣摆，仿佛一株随风摇动的胖白莲。 精准抱大腿，她是专业的。 “别怕，有朕在。”皇帝见阿宝缩了缩圆润的小肩膀，想到姜贵妃昨日的刻薄，觉得这胖白莲还真的有点可怜，温和地说道。 阿宝蹭了侧他的衣摆。 大皇子目光抽搐地看见胖团偷偷把口水蹭在皇帝陛下的衣角上。 “我也陪着你呢。”二皇子想了想，牵住了阿宝的另一只手认真地说道，“咱们人多势众，怕什么。”这话让皇帝沉默了片刻，只觉得二皇子这儿子仿佛生来就是讨债的，只是到底忍不住笑了笑，瞧见贵妃宫中诚惶诚恐地迎出了两个年少的宫女。他沉吟半晌，俯身把小小一颗躲在自己衣摆下的胖团抱在了臂弯里，这才在宫女们惊讶的目光里抱着阿宝往宫中去了。 阿宝惊讶地看着皇帝近在咫尺的英俊的侧脸。 她没有想到，皇帝会给她这样的庇护。 被皇帝抱到姜贵妃的面前，但凡姜贵妃不是个傻子，也应该会明白皇帝的意思。 皇帝喜欢阿宝。 皇帝喜欢的人，傻子也不会为难的吧。 只是显然阿宝高估了姜贵妃了。 被姜国公夫人爱若掌珠宠爱了十几年，在家中说一不二，得全家宠爱，姜贵妃的娇纵显然不比寻常，自然也不会看任何人的脸色，随心所欲惯了。 因此，当阿宝被皇帝抱进了轻纱飘飘，仿若仙境，还透着奇妙的香气，看到了正慵懒地坐在一张榻上面容娇艳，目若秋水的绝色的美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她身上那华美飘逸，像是光霞一样的美丽裙子，被这奢华的一幕给震撼住，就见这秋水潋滟的美人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她也不知是因瞧见了皇帝，还是瞧见了阿宝，粉面带着几分怒意，哼了一声。 皇帝便笑了笑，把阿宝放下地，推了推阿宝的肩膀，让阿宝去给姜贵妃请安。 阿宝机灵地走到了这美人的面前，正要弯腰给姜贵妃拜拜，就听见姜贵妃冷冷地说道，“跪下！” 这一声虽然不大，可是阿宝却愣住了，抬头看着对自己冷笑起来的美人姑母。 生得倒是美。 可是这可真不是个聪明人呀。 她跟着皇帝来的，有皇帝的面子在，姜贵妃就算是盛宠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可这样不给皇帝面子，也有点打脸了吧？ 她抿了抿嘴角，却没有动弹。 若说给长辈磕个头，阿宝从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应该。 在边关的时候，逢年过节谁还没有给许多的长辈磕头，说好些喜庆的吉祥话呢？ 可是，凭什么要给对自己这样刻薄的姜贵妃磕头呢？ 阿宝的膝盖虽然不硬，可是也没有软到要跪姜贵妃的地步。 她就默默地站在姜贵妃的面前，默默地记仇，决定回头就写信给她爹爹与娘亲告状。 “怎么，我倒使唤不动你了？没尊卑规矩的……”姜贵妃昨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儿，因是娇养长大，从没有吃过半点亏，受过半分委屈，昨日在阿宝身上的不顺，还有听说皇帝竟然歇在了皇后的宫中，都让姜贵妃的自尊心无法容忍。 她心里都是对皇帝与阿宝的气，如今见这两个来了，皇帝一副要给阿宝做主的样子，这还了得？ 这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了！ 见阿宝蠢笨木讷，见了自己就呆住了，姜贵妃心里越发恼火。 阿宝昨日一进宫，陛下就不来她的宫里，去和她的对头皇后恩爱去了。 这不是硬生生地克了她去了么？ 灾星。 姜国公夫人说得没错。 果然是个小扫把星！ “够了！”皇帝本对姜贵妃还带着几分歉意，毕竟昨日是他辜负了与姜贵妃的约定没有与她一同用膳，只是没想到她竟然才见了阿宝便疾言厉色，嘴里也说出这样不成体统的话，若是传出去，姜贵妃训斥阿宝不知尊卑规矩，阿宝岂不是要被人嗤笑？ 且……皇帝垂了垂眼睛。 阿宝昨日进宫，宫中皆知皇后喜爱阿宝。 姜贵妃待阿宝疾言厉色，半分没有顾念，又有多少是冲着皇后，对皇后不敬？ 他垂眸半晌，便对眼睛一亮，直奔自己而来的阿宝招了招手，对猛地花容变色的姜贵妃缓缓说道，“阿宝是你的亲侄女儿，与你是一样的家教。你训斥她，岂不是就是训斥你自己。罢了。” 他摸了摸隐蔽地对姜贵妃俏皮地眨了眨眼睛，看似纯良，其实能气死个人的胖团，温和地说道，“胖……阿宝年岁还小，春寒料峭，地上寒凉，就不必磕头了。给阿宝上碗红枣茶。” 第34章 皇帝不过是打算把这件事大而化小就是了。 阿宝的父亲还在东海为自己守着海疆, 不管是看在谁的面上，皇帝也不会让阿宝在宫里受了委屈，令为自己出生入死的臣子寒心。 就算今日阿宝不得皇后的喜爱，可只要她出身忠心他的臣子家, 皇帝也不会答应让自己的嫔妃羞辱她。 只是这份委屈, 却已经让姜贵妃气得浑身发抖。 “陛下, 陛下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她看着打从进宫就对自己宠爱有加，与自己耳鬓厮磨的皇帝, 觉得这一刻, 皇帝仿佛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身为夫君，不就是应该无论发生什么都要维护自己的妻子么？ 可是明明看到阿宝装可怜，还敢小人得志对自己露出挑衅的笑容, 皇帝竟然只做不见, 这对她还有半分真心么？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用力地握紧, 红着眼睛说道，“为了这么这么一个……” “贵妃，朕说够了。”皇帝看着姜贵妃说道。 不是平日里的温存爱语, 称呼闺中小字, 而是唤了她一声贵妃。 第26节 姜贵妃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她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想要尖叫, 可是在皇帝凝望过来的目光里，竟被那气势压住, 不敢高声。 这让她不由把目光恶狠狠地落在阿宝的身上。 这小丧门星！ 小丧门星正安逸地躲在皇帝的怀里，半点都没有对她姑母的喜怒哀乐感同身受呢。 都说了, 她不是受虐狂。 若姜贵妃待她好, 她自然真心待姜贵妃这个姑母, 好歹也是看在祖父的面上。 可是如今姜贵妃见面就给了她一个下马威，哪怕没成功，阿宝想一想也觉得没意思。 这幸亏是皇后不放心，让她跟着皇帝一块儿过来了，不然，如果是她昨日一个人过来，那恐怕会遇到更刻薄的事吧。 就比如姜贵妃叫她在她的面前跪下……垫子都不给一个就让她下跪，还是在小王氏与姝宁的面前，也不知道要跪多久，或者受到多少的训斥与羞辱。如果没有皇帝这样的人为她说句话，那阿宝但凡敢反抗，就要背上一个不孝狂妄，不知礼数的狂悖的罪名。 可如果跪下了呢？ 让姝宁得意洋洋地坐着，她跪着？ 阿宝慢吞吞地把圆滚滚的小身子藏进了皇帝的怀里，怯生生地哼哼唧唧说道，“哎呀，别吵架了啦。”多善良与世无争的白莲花啊。 胖团给自己的善良点了一个赞。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垂头看着怀里这宫斗水平末流，却偏偏自信自己能超神的胖团，许久，妥协地轻轻敲了敲阿宝的小脑袋瓜儿。 “你好歹是长辈，且阿宝年岁还小，又胆小，知道的明白你才见阿宝一面不知如何待她，因此失了进退慈爱。不知道的，若觉得你刻薄亲侄女儿，与你的名声也不好。” 见姜贵妃咬牙切齿地瞪着阿宝，恨不能把胖狐狸精给揪出来扒皮打死，皇帝只觉得素日里的温柔乡今日格外窒息，就连这宫殿里的香料味儿也让人透不过气。见大皇子兄弟倒是干脆，坐在自己的身边一同沉默地看着姜贵妃，皇帝便对姜贵妃平和地说道，“往后阿宝会时常进宫，你们姑侄相处的时间还多着。阿宝这孩子不错，朕不希望她受委屈。” “你怎敢偷窃陛下龙牌？！” 就在皇帝苦口婆心，希望姜贵妃懂事些，正死死地盯着阿宝的姜贵妃陡然见一抹清冷的碧绿闪过了自己的眼睛。 她顾不得听皇帝说了什么，霍然起身指着阿宝厉声质问。 那尖锐鲜红的指甲儿差点戳到皇帝的脸上。 这狰狞扭曲的凶悍，让皇帝看着自己的宠妃惊呆了。 素日里，虽然知道姜贵妃任性娇蛮些，可正是恩爱情浓的时候，哪怕再娇纵任性，也只不过是情趣，在皇帝的面前，姜贵妃一直只是个娇嗔任性，宜喜宜嗔的娇艳美人，皇帝哪里见过爱妃这样扭曲发狂的样子。 他被唬了一跳，看着怒气冲冲的姜贵妃，还有那差点戳到自己龙眼的纤纤玉指，心都漏跳了一拍，待回过神来，却见阿宝已经呆呆地捧着翡翠龙牌坐在他的怀里，探头探脑地说道，“陛下赏给我的。不是，不是偷的。姜家的姑娘，不偷东西。” 她看起来在盛气凌人的姜贵妃的面前可怜巴巴的。 二皇子看着委屈成一团，被无赖偷窃的阿宝，秀气的脸顿时涨红，也霍然起身说道，“贵妃怎敢污蔑阿宝清白。这龙牌是父皇赏赐给阿宝之物，就算再珍贵，也没有张口就指责偷盗的道理。贵妃不问青红皂白，不问缘由就污蔑阿宝，令阿宝蒙羞，请贵妃给阿宝道歉！” 他才六岁，也只不过是个豆丁，姜贵妃哪里会把他放在眼里。 且二皇子是淑妃生的，淑妃是姜贵妃的手下败将，还时常对姜贵妃阴阳怪气的，算是半个仇人。见二皇子维护阿宝，姜贵妃便冷笑起来，看着二皇子冷笑着说道，“二皇子好大的胆子，尊卑不分，身为小辈，敢在本宫的宫中咆哮！” “不及贵妃自己是贼，便瞧旁人都是贼。”二皇子虽然秀气沉稳，可到底年纪小，见姜贵妃盛气凌人，便忍不住反驳说道。 “你说什么！” “若是按宫中规矩，胡乱诬陷旁人清白，是要罚嘴板子的。”大皇子眼底带着几分晦涩，对沉默不语，还在平复心情的皇帝轻声说道，“儿臣知道贵妃娘娘是父皇心尖上的人。只是宫中无规矩不成方圆，就算是贵妃娘娘，也得守着宫中的规矩。只是父皇心疼娘娘的心情，儿臣也明白。” 他见阿宝从皇帝的怀里探出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兄弟，便对皇帝说道，“不如就让娘娘亲口跟阿宝道个歉，说是自己冤枉了阿宝，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都是一家人，道了歉，哪里还有隔夜仇呢？” “也好。”皇帝也觉得这事儿阿宝是无妄之灾。 虽然说阿宝手里的翡翠龙牌的确是他多年的心爱之物，当初姜贵妃问他撒娇讨要，他没舍得给，如今却落到阿宝的手里，姜贵妃难免惊怒，可不管怎样，凭空就污蔑一个孩子盗窃，这的确不是一个长辈应该做的事。 他想到这里，便看向捂着嘴角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姜贵妃说道，“昨日朕见了阿宝心里喜欢，就把龙牌赏给了她。你不问青红皂白的就侮辱她的清白与品格，成何体统！对孩子伤害太大了。不过好歹是姑侄……你和阿宝道个歉，这事朕做主，就不再计较了。” 他觉得大皇子这话很是公正。 又没有别的责罚，不过是还阿宝清白罢了。 可姜贵妃这样骄傲的人，又哪里忍得了这样的话。 和阿宝道歉，还不如杀了她算了。 “我不！这龙牌，当初我和陛下讨要，陛下都舍不得送给我。为何如今却给了她？！难道在陛下的心里，她比我还要紧么？我在陛下的心里到底算什么？！”她哭着胡搅蛮缠起来。 阿宝一声不吭，看着姜贵妃发疯。 她觉得姜贵妃这不仅仅是娇纵的问题了。 她祖母姜国公夫人到底是养出了一个什么玩意儿出来哟。 都说若是与谁家有仇，就把自家闺女给养坏了，再嫁到这家去报仇雪恨。 如今看着姜贵妃这样儿，怕不是姜国公夫人跟皇帝陛下仇深似海。 瞧见姜贵妃撒泼，皇帝就露出几分不耐。 他喜欢的是娇软妩媚，撒娇也美丽可人的美人，从不喜欢这样歇斯底里的女人。 只是想到好歹姜贵妃是自己选进宫中，皇帝便垂了垂眼睛，摩挲着阿宝的小胖爪沉吟起来。 这个时候，如果阿宝懂事，给姜贵妃一个台阶儿，说都是误会用不着道歉，自然你好我好大家好。 可阿宝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当圣女选择原谅。 姜贵妃污蔑她偷东西，污蔑的是她的人格，这事儿没完。 就算是道过谦，凭阿宝的小心眼儿也是要记一辈子的。 这得亏姜贵妃进了宫，是皇帝的宠妃。不然若是在宫外头，阿宝都敢肯定，她爹爹能活扒了姜贵妃的皮。 因心里很生气，阿宝一点都没有乖巧懂事，更别提善于原谅了。 她目光放空，只把姜贵妃的魔音灌耳当做听不见，与皇帝一个比一个有定力。 带皇帝回过神来，明白自己是不能从胖白莲处得到台阶，心里叹气，便咳嗽了一声，垂头看了看在他怀里安逸且装傻着的阿宝，实在不擅长与这样撒泼的姜贵妃打交道，狠了狠心有了决断，便直截了当地问道，“还是你要朕把皇后找来，行宫规？” 姜贵妃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红肿了的美眸不敢置信地看着心爱的男人。 阿宝看着祭出仙招儿的皇帝，目瞪口呆。 让大仇人皇后按着宫规打嘴板子，这对姜贵妃简直就是杀人还要诛心啊。 “陛下，你，你说什么？”姜贵妃也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陛下那么喜欢她，为了她冷落了皇后，甚至她不把皇后放在眼里，在后宫横行独占后宫，陛下都从未训斥过她。 待她那么宠爱，从舍不得她受委屈的陛下在说什么？ 让皇后来对她行宫规？ “要么现在给阿宝道个歉。要么就去皇后的面前领嘴板子。你自己挑一样。” 皇帝摊开手，平和地说道。 看着这么漫不经心的皇帝，这一刻，姜贵妃与阿宝这见面就针锋相对的姑侄第一次心有灵犀了。 真是……渣啊。 第35章 不过皇帝这次渣得让阿宝比较满意。 她就看着姜贵妃。 姜贵妃受了心爱的人这样的锋利一剑, 实乃锥心之痛，哪里还顾得上她，只泪眼朦胧地看着皇帝。 她生得极美。 就算是与她有了嫌隙，阿宝也不得不承认, 姜贵妃是极为美貌的女子。 这样的美貌, 这样的艳色, 怪不得当初传说皇帝对姜贵妃一见钟情，迎入宫中宠冠后宫, 也没有人觉得不可能呢。 姜贵妃的确有这样的美貌, 撑得住那些外面的种种关于贵妃如何咄咄逼人，几乎把皇后给挤得退避三舍的诸般揣测。 这样美貌娇艳的美人，委委屈屈, 伤心欲绝, 是个男人都得心里生出怜爱吧。 皇帝心里的确生出几分怜爱。 只是胖团还在他的怀里, 这份怜爱就被皇帝努力给压制住了。 他昨日隐隐地仿佛听说过，胖团有一特殊的技能，名叫告状。 这要是没有让姜贵妃给她个交待, 凭阿宝这不道歉誓不罢休, 说什么都不肯给姜贵妃台阶下的小心眼儿，回头阿宝回去与皇后，与姜国公, 与萧闵告状，那还了得？ 皇后与姜国公也就罢了, 是本本分分的人。 可萧闵的性情本就偏激，受不得半分闲气, 皇帝很担心看重胖团的萧闵日后风闻此事, 再给姜贵妃来一箭……虽然说美人是皇帝心中所爱, 可也比不上曾经为了自己出生入死，几乎拼了性命去的侄儿。 皇帝想到这里，便露出几分严肃。 他沉着脸看着姜贵妃梨花带雨，楚楚动人，却没有伸出手扶她一把。 姜贵妃摇摇欲坠，踉跄了一下，扶住了身后的一个宫女。那宫女一边慌忙地扶着自家主子，眼见姜贵妃嘴角微微颤动，虽然已经是服软的样子，可是骄傲却让她无法对阿宝低头，急忙赔笑对阿宝说道，“四姑娘今日受了委屈了。奴婢，奴婢替我们娘娘给姑娘赔个罪吧。” 她是姜贵妃身边很得宠的宫女，是姜贵妃的心腹，在宫中素有体面。 她代替姜贵妃赔罪，就已经是把姜贵妃的面子放下来了。 阿宝却没吭声，抱着自己的翡翠龙牌，默默地，无辜地看着姜贵妃，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 好么……这是非要姜贵妃亲口道歉的节奏啊！ 眼看着这位四姑娘竟然连自己的亲姑母都不放在眼里，半点都没有孝悌之心，威逼长辈，那宫女也双手颤抖起来。 虽然阿宝没说一个字，也没有看她一眼，可正是这份无视，便让她明白了阿宝对她的轻蔑。 她只是个奴婢，没资格在阿宝的面前装模作样。 如此想想，自家娘娘讨厌四姑娘，真是很有道理的一件事。 “你，你……”姜贵妃也本以为阿宝会就坡下驴，却没有想到她小小年纪就敢这般张狂，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阿宝，片刻之后无力地落下，已经被气得泪流满面了。 可是皇帝今日的坚决，让姜贵妃的心里难免难受，更不想看到自己的死对头皇后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更何况，她独宠后宫，便结怨与后宫嫔妃，若是被惩戒，那宫里宫外的会说她什么笑话，姜贵妃的自尊心都不愿去想想。 第27节 许久之后，她哭着叫了一声“都是我的错，陛下满意了？！”便转身跌跌撞撞地哭着往后殿去了。虽然没有道歉，可是自认了是错的，阿宝觉得也凑合了。她偷偷去看皇帝的脸色，见皇帝脸色平静，便忙摇了摇他的手臂说道，“陛下，我想回皇后娘娘那儿去了。” “满意了？”皇帝垂头，脸色看不出喜怒地问道。 只是这话怎么反倒像是阿宝无理取闹似的。 不过显然，对于刚刚阿宝不肯体谅姜贵妃，咄咄逼人，皇帝心里也有些不喜。 男人都喜欢家中和睦，不喜欢这么许多的针锋相对的争吵。 阿宝心里觉得这渣皇帝大概又更心疼自己的小妾了，哼了一声，也不装无辜，点了点小脑袋说道，“勉强勉强吧！” “你姑母……这次心里难受得很。”皇帝目光幽幽地对阿宝说道。 哦。 这是看见心肝儿受了气，就想欺负团子了？ 阿宝心里鄙夷了一下这坏皇帝，却更耿直地梗着小脖子说道，“没办法。若是姑母说旁的，不必道歉我也不会说什么。可是姑母不能侮辱我的品行。”她认认真真地抱着皇帝的翡翠龙牌，对皇帝乖乖地说道，“姑母可以怀疑我的智商……我是说可以说我蠢笨，说我是扫把星，可是唯独不能侮辱我的品格还有尊严。为人的品格与尊严，是比性命还要要紧的，是不能被诋毁污蔑的！” “你还要求挺多。”皇帝虽然罚了姜贵妃，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见阿宝理直气壮的，仿佛还有几分道理，心中不悦缓和了几分，忍俊不禁地点了点阿宝的小脑袋。 他露出笑意，阿宝就放心了。 “我就这么一个要求。”阿宝谦虚地说道，“像是诋毁我别的，我，我都懒得计较的。” 不计较，但是会告状，还会记仇。 至于姜贵妃这种污蔑她人格的事，阿宝跟她的仇可太大了。 “是么。为人的品格与尊严……谁教你的？”皇帝若有所思地看着胖嘟嘟一团的阿宝。 “这还用人教啊？这不是为人的道理么？”阿宝茫然地看着皇帝，觉得皇帝这话太奇怪了，难道换一个人，就可以忍受被人污蔑是个贼了么？ 她茫然地抓了抓小脑袋，想到头上还有漂亮的小首饰，忙小心翼翼地扶好，又哼哼唧唧地紧了紧自己的包包头。 见她一副臭美得不得了的样子，完全没有因姜贵妃而烦恼，皇帝再坏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看她紧张兮兮地护着头发不让摸，便含笑问道，“所以，如今还了你清白，你的心里好过了吧？” “其实，其实已经留下创伤了。”胖团严肃地胖爪成拳，抵在嘴边咳嗽了两声。 皇帝挑眉。 “金疮药也没法痊愈的那种创伤。”胖团再接再厉，严肃地提醒。 金疮药是没法治好心灵创伤的。 只有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当精神损失费才能勉强安慰。 姜贵妃是皇帝的女人。 皇帝的女人伤害了她，她找皇帝要精神损失费，这不过分吧？ 阿宝瞪圆了眼睛，努力暗示皇帝陛下给点儿金银珠宝。 天可怜见，她放在心坎儿里的人好多好多，昨日皇帝那点儿赏赐，完全不够用啊！ 不薅陛下的龙毛，胖团怎么攒小金库，怎么给自己攒嫁妆呢。 她期待地看着皇帝。 大皇子与二皇子瞧见皇帝并未恼怒，正笑吟吟地看着紧张兮兮，捂着小心口哼哼唧唧说心口疼的胖团，心里松了一口气，都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仿佛担心皇帝为了姜贵妃恼羞成怒似的。 两个儿子的目光炯炯有神，只是却似乎不怎么聪明，完全没有替自家父皇分忧，把坐在自己怀里勒索自己的胖团拎走的意思。皇帝含笑看了倒在自己的怀里可怜巴巴一团的阿宝，半晌，才嘴角抽搐地问道，“朕昨日赏你的难道还不够多么？” 他记得……是好大一车的赏赐了。 “陛下的赏赐永远都不嫌多。”阿宝乖巧地说道。 只是这一刻，明明是玉雪可爱的胖团，在皇帝的眼里却已经与凶巴巴仿佛悍匪的姜国公重合了。 不愧是姜国公的孙女。 都是当土匪的材料。 皇帝妥协了。 虽然理不亏，可到底瞧着阿宝与自己玩耍有趣，皇帝内库丰盈，也不在意那一点点阿宝觊觎的金银财宝，便叹了一口气，吩咐一旁忍笑的內侍往库房去搜罗赏赐。 阿宝就还急忙叮嘱因宫殿里气氛放松下来，脸上也堆了笑容的內侍说道，“大人，大人！如果有宝刀宝剑啥的，帮我留意着，我爹爹哥哥都用得上！”她当着皇帝陛下的面儿就敢“串通”，皇帝已经惊呆了。 那內侍转头，看着两只眼睛圆溜溜，全都是金闪闪的光芒的胖团，再看看皇帝惊呆，显然没见过这世上还有这等土匪的样子，到底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恐皇帝恼羞成怒，急忙答应了一声，脚下飞快地走了。 见他已经是自己的“内线”，自己在皇帝陛下的库房也算是有了“熟人”，阿宝这才心满意足地坐回了皇帝的怀里，摇着皇帝的手美滋滋地说道，“真是没有办法的事呀。谁让陛下富有四海呢，而且，我家也缺上好的兵器呢。” 再说了，库房里那些兵器铠甲之类的，皇帝在宫里也用不上，还不如带走给有需要的人。 她理所当然。 仿佛家里有什么不够了，就来皇帝陛下的库房里翻腾是天经地义的事。 皇帝沉默地看着劫皇帝的富济自家的贫的胖团。 他的眼神又无奈，又忍不住露出几分纵容的笑意。 比起姜贵妃刚刚的凶神恶煞，如今，这娇憨又狡黠却并不歇斯底里的阿宝，更能让他接受些。 “你啊。”他轻轻地点了点阿宝的大脑门儿。 愿意与自己这样言笑无忌，不畏惧自己嬉闹的小姑娘，让他的心里酸酸涩涩，又觉得柔软。 若是他也有一个这样会爬到他的怀里，如寻常人家的女儿对父亲一般撒娇的公主，那该多好。 他一定会把自己的胖公主宠到天上去。 说起来，姜贵妃与阿宝是嫡亲姑侄，血脉相连，她生的女儿，该与阿宝性情仿佛。 阿宝娇憨肥软，与其他人家的小贵女都不一样。 他要不要……期待一下姜贵妃？ 第36章 或许是心生期待, 想到日后咯咯笑着围着自己的胖闺女，皇帝的眼神变得柔软。 阿宝见他气儿消了，心里放了心，越发地在他的怀里装傻。 她香香软软的一颗胖团, 身上还带着奶香, 皇帝待心情好些, 便抱着她准备回皇后的宫里去。 阿宝万万没想到把姜贵妃给气哭了，皇帝竟然就不管了。 难道不是应该留在姜贵妃的宫里哄着美人儿, 好生安慰么？ 不过她也没说什么, 看见皇帝大步流星地在众人噤若寒蝉之中抱着自己出了姜贵妃的宫门，今日唯一庆幸的就是姜贵妃这一关算是过了。 她也是做晚辈的给姜贵妃请过安了，让人已经挑不出毛病来。那以后再进宫, 倒给阿宝银子她都懒得再来见对自己恶意满满, 不是让自己下跪就是诬赖自己偷窃的姜贵妃了。 因没吃什么亏, 阿宝的心情还不错，见大皇子跟二皇子都默默地跟在皇帝的后头，她还有心对两位皇子笑。 “今日多谢两位殿下护着我了。殿下们真好, 古道热肠！” 大皇子二皇子能为了她在皇帝的面前硬杠上老爹的宠妃, 这份维护，比皇帝维护她还让人感动。 因为大皇子与二皇子是承担着风险的。 不仅是或许会得罪了姜贵妃的娘家姜国公府。 更是没准儿还会得罪了有了美人儿不认儿子的皇帝陛下。 可哪怕有可能会触怒到皇帝，皇子们却依旧为她说话, 阿宝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她认真地把大皇子和二皇子记在心里，把他们当做自己也要真心相待的亲厚的人。 “只是看不过去有人仗势欺人而已。更何况, 我都答应过要保护你了，怎么能食言呢？我可是男子汉, 说出的话,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辜负。”二皇子踮脚, 捏了捏阿宝的胖拳头认真地说道，“你放心，日后贵妃娘娘再敢为难你，我还帮着你。” 他还想对姜贵妃有下次。 皇帝斜眼看着这个不把自己的宠妃放在眼里的儿子。 此时此刻，陛下的心里怪复杂的。 那一刻，仿佛做父皇的倒是被两个儿子给比下去了似的。 “我信！”阿宝用力点了点小脑袋，跟二皇子握爪，又对站在一旁的大皇子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大皇子笑着掐了掐她的胖腮。 没用力，轻轻的。 阿宝脸上的笑容更快活了。 她趴在皇帝的肩膀上和两个皇子一路说话，没有冷落任何一个，别提多雨露均沾了，童言童语，其中一些紧张兮兮约定日后在宫中一同抵抗宫廷恶势力的约定简直把皇帝给气笑了。 倒是回了皇后的宫中，因姜贵妃的宫中闹得不像，皇后便已经知道了。她脸色有些难，见皇帝带了阿宝进门，把阿宝放到自己的面前，忙上前摩挲阿宝的脸颊，怜爱地把哼哼唧唧的胖团揽在怀里，低声说道，“阿宝今日受委屈了。” “没事没事，娘娘别担心，我心里没怎么难过。”阿宝不愿意让皇后娘娘为了自己难过，急忙拍着小胸脯表示都过去了。 她撒娇装可怜的时候，别提过可怜了，皇帝刚刚可是亲眼见过这胖团装模作样捂着小心肝儿喊心理创伤的。却万万没有想到，见到了更疼爱她的皇后，她却并没有抱怨，也并没有可怜兮兮地说自己的委屈，反而在皇后的面前掩饰天平。 看着拿胖腮蹭着皇后的脸，认真地说自己不难过的阿宝，皇帝的目光沉静，也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片刻，他侧头对身边的另一个內侍说道，“多给阿宝挑些好东西。” 那內侍眼里露出几分诧异，不明白陛下怎么突然要厚待姜家四姑娘。 不过见皇帝已经坐在皇后的身边笑着去摸阿宝的头，內侍急忙转身往外头去了。 “贵妃这次不成体统，朕已经训斥过她，日后她不会与阿宝为难了。”见皇后只是对自己点了点头，便匆匆地去摩挲阿宝的小身子，满心满眼都只有孩子，并无自己，显然对自己也带着几分不悦，皇帝想想刚刚也对阿宝起了心结，到底心虚。 他摸了摸英挺的鼻子，便对束手而立的两个儿子说道，“你们做功课去吧。”他想要赶皇子们出去好在皇后与阿宝的面前说些软话，二皇子迟疑了一下，看着阿宝问道，“阿宝，今日你还想在宫里玩么？” 阿宝今日受委屈了，恐怕没心情和他到处玩耍了。 阿宝忙从皇后的怀里钻出一颗小脑袋来说道，“殿下今日不累么？” “要不然，明日阿宝进宫的时候，二皇子再来与阿宝玩。”皇后极满意二皇子今日为阿宝张目，便对二皇子温和地说道。 二皇子想了想，绷紧了小脸儿应了，临走，还对阿宝叮嘱说道，“若没有我与皇兄陪着，你不要在后宫一个人走动。” 仿佛后宫是龙潭虎穴似的。 阿宝胖腮抽搐，觉得二皇子怕是缺少他皇帝爹的毒打。 皇帝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第28节 “好呀。”阿宝点头答应，见大皇子对自己笑了笑，又去跟皇后告退，待他带着弟弟走了，阿宝转头对皇后问道，“明日，明日我也可以进宫的么？” 她瞪圆了大大的眼睛，仿佛不相信自己竟然每天进宫就跟回家似的，皇后笑眯眯地摸着她圆润的小脸儿温和地说道，“你伯娘如今管着家，国公府那么大，刚刚掌家必然耗费心神，也辛苦。我帮她带着你，也算是为她分忧。” 阿宝觉得这话哪儿哪儿不对。 她大伯娘掌管小小的国公府就很辛苦。 皇后娘娘掌管着好大的后宫，竟然觉得养她不辛苦的么？ “那我进宫来也努力不给娘娘添麻烦。”自己人见人爱，每位长辈都争抢自己，胖团能怎么办？ 她骄傲！ 阿宝矜持地理了理自己红彤彤的小衣裳，咳嗽了两声对带着几分期待的皇后说道，“那日后，白天的我送给皇后娘娘。晚上的我送给大伯娘啦。”作为一只万人迷的团子，脚踩几条船也坚决不翻船，合理分配时间努力雨露均线，那是满级技能来着。 阿宝美滋滋地缩在皇后的怀里，便听皇帝在一旁笑着说道，“在哪儿都能住得惯？你这就叫做随遇而安。” “没法子的事呀。”阿宝就叹气说道。 谁让她这么招人喜欢呢？ 素日里每每揽镜自照，胖团总是会被自己独特的美丽倾倒呢。 “只是你这样回了京都，你父亲母亲倒是也舍得。”皇帝昨日随口问了阿宝的事情两句，萧闵说了些，姜贵妃表露的态度看出来些，还有內侍绘声绘色地给了皇帝陛下好大的惊讶，才知道姜国公府竟然还有个大大的“福气”。 因阿宝不是那传闻中的小福星，相反是对照组，皇帝昨日听皇后心疼阿宝一晚上也觉得阿宝可怜。 见她年纪这么小便随着祖父孤身回了京都，还要忍受那些流言与恶意，皇帝便生出几分唏嘘。 见他这样问，阿宝才不说自己爹爹娘亲舍得自己呢，越发地叹气，胖爪放在软绵绵的小肚子上乖巧地说道，“怎么可能舍得呢？陛下不知道，我离开家的时候，爹爹因舍不得与我分离，都哭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姜二爷那么强硬凶悍的男人，敌人的刀劈在身上都满不在乎的，可是阿宝离开家的时候，都哭了。 阿宝垂头，吸了吸小鼻子。 “朕本以为你母亲会随你一同回来。”姜二爷领着朝廷的重任，不能回到京都，因此明明舍不得女儿也只能与爱女分隔两地这种事，皇帝能理解。 可是阿宝的母亲谢氏却并没有非要留在海疆的理由。 她没有陪伴阿宝一同回京都，亲手抚养照顾女儿长大，让皇帝格外疑惑。 说起来，爱女身体弱，受不得海疆的潮气，因此总是生病只能回到京都，那谢氏做母亲的回了京都，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就比如姜国公，领兵在外几十年，他的妻子不也是留在京都照料儿女，并未前往边关吃苦么。 皇帝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阿宝听了，忙摇头说道，“是我和娘亲说，请娘亲不要为了我就离开海疆的。” “为什么？”皇帝见皇后因阿宝果然没有因姜贵妃留下阴影，已经态度好了许多，便凑近了些捏了捏阿宝的胖腮笑着问道。 “娘亲不仅是我的娘亲，也是爹爹的妻子，是哥哥的娘亲呀。海疆练兵多辛苦啊，陛下不知道吧，爹爹和哥哥整天都要在海上操练，有时候在船上一待就是半个月，每次回来，身上的盐粒子都噼里啪啦往下掉，皮肤都像是鱼鳞似的。而且陛下知道什么叫做晕陆地么？在船上待久了，习惯了飘摇的海上，刚回到陆地反而会如同咱们的晕船一样，路都走不稳。这样辛苦劳累，家里如果没有人照顾着，可怎么办？我本就不能帮上爹爹什么忙了，不能那么自私，独占娘亲。” 阿宝扯了扯自己衣裳上的小兜兜，不好意思地说道，“而且，而且大伯娘对我也可好了，与娘亲待我没有不同。” 她说这些话，固然是真心实意地表示自己不是个自私的人。 也是为了给自家爹爹哥哥表功。 不然，不让皇帝陛下知道爹爹的辛苦，怎么让皇帝知道她爹爹为了陛下的信任，都付出了什么？ 默默做事不求让皇帝陛下知道，低调不求功劳什么的，让阿宝说都是屁话。 做事辛苦，认真，就得让皇帝知道，哪怕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也不能抹杀了她爹爹的付出。 阿宝觉得今天的自己，依旧是心机满满的一颗好胖团。 不仅会告状，还会邀功！ 第37章 她在心里哼唧了几声, 皇帝已经细细地听了。 都说童言无忌。 阿宝的小心机都写在脸上。 是在为她父亲与兄长表功，可是也的确确有其事。 阿宝的父亲的确对他忠心耿耿，也的确在为了他的信任付出了无数。 皇帝便笑了笑，在阿宝期待的目光里颔首说道, “姜将军的确是朕的肱股。你母亲愿意随你父亲留在海疆经历艰苦, 也的确贤良淑德。”谢氏本可以借着女儿回京都享福, 却留在了环境远远比不上京都的海疆，自然是因夫妻情深, 想要为丈夫分忧的缘故。 而陪伴丈夫, 就要和爱女分离，还把爱女托付给长嫂，皇帝想了想, 觉得谢氏对范氏倒是怪信任的。 他微微颔首, 阿宝的眼睛已经亮了。 不说她爹爹在皇帝的心里是努力的人, 只说她娘亲，得了皇帝的称赞，皇帝都认可是贤良淑德的女子, 那以后谁还敢说谢氏的不好呢？ 往后谢氏当真回了京都, 姜国公夫人再看不上谢氏，也不敢对谢氏说什么难听的话吧。 “其实换了旁人，娘亲没准儿还得寻思寻思。”阿宝心里美滋滋地说道, “可因为托付的人是大伯娘，娘亲再没有担心的了。” 她大伯娘是何等正直端方的人品, 那是经过了无数的时间的考验的。 就说如今京都都说皇帝会废后，可范氏却依旧待中宫恭敬, 没有半分落井下石, 这不就能看出人品了么？ “而且我娘亲说了, 大伯娘出身书香门第，范家是君子之家，铁骨铮铮。跟着大伯娘，不仅能让我学得为人端方正直的道理，还能跟着大伯娘读书，做一个品性高洁的姑娘呢。” 阿宝美滋滋地就在皇帝的面前吹嘘自己的大伯娘，皇帝正含笑听着，听着听着微微一愣，恍惚间仿佛想起了什么，揉了揉眼角若有所思地问道，“铁骨铮铮？” 书香门第倒是读书人经常标榜的，可是铁骨铮铮四个字却不是寻常读书人家挂在嘴边。 他恍惚着似乎想起了什么，阿宝正有些茫然，不知自己复述曾经娘亲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皇后却心中一动，眼睛微微亮起，顾不得心里还对皇帝因阿宝的事有些埋怨，忙勉强压着心里的惊喜，对皇帝轻声说道，“陛下忘了么？姜国公世子夫人的父亲便是当年被先皇罢官的范御史。范家老大人做过御史，敢于犯言直谏，弹劾淮王。这铁骨铮铮四个字，倒是也配得上。” 范氏的父亲毫不畏惧先皇宠爱的淮王的权势，当朝弹劾淮王激怒了先皇与淮王父子，因此被罢黜回了老家。 范氏也是因娘家连累，险些被姜国公世子给休了，也造成了小王氏的趁虚而入。 皇后与范氏之间的关系一向都是极好的，在东宫做太子妃的时候也应范氏的央求照顾过范氏之子姜松，也知道范家的事。 虽然说因姜国公在先皇面前转圜，范家只是罢官，并没有丢了命去，可说起来，当初范御史被罢官，的确会让人心里觉得冤枉。 若是范御史尚在朝中，姜国公夫人母子哪里敢那样欺凌范氏呢？ 倒是当初罢了范御史的官的先皇已经驾崩，到了新朝，其实范家跟皇帝之间也没什么仇怨。 相反，范御史当初弹劾的是淮王，那是皇帝陛下的对头，如今想想…… 皇后眼底生出了几分光亮。 若是范氏的父亲能够被皇帝反正，那对范氏来说，自然是极大的安慰。 哪怕如今也已经不惧怕姜国公夫人，可父亲能重归朝中，而不是空有满腹才学与对朝廷的忠诚，却只能蜗居乡下做个田舍翁，这对范御史来说，也该是人生中最好的安慰吧？ 她提到了范御史，皇帝果然隐约有了几分印象，顿时便想到了十多年前的一些事，又垂眸细细地想过，怔忡过后便对皇后疑惑地问道，“范家一直都没有起复？” “并没有。”皇后便温和地说道。 阿宝呆呆地看着，歪了歪小脑袋。 “说起来，当年能不畏惧淮王，一力弹劾他的罪过，触怒了父皇也在所不惜，这样的御史，的确称得上铁骨铮铮。”皇帝见皇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便若有所思地说道，“父皇当年……”他苦笑了两声，不想再提及曾经先皇对自己的猜忌还有打压，缓缓地说道，“犯言直谏，铁骨铮铮……” 他敲击着一旁的小案思索着，目光带着几分闪动，阿宝觉得皇帝此刻的样子不像是在后宫的时候消遣轻松的时候，因此也不开口，相反，皇帝最后竟对阿宝笑得格外英俊，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笑着走了。 “陛下，陛下怎么就走了呢？” 阿宝疑惑地对皇后问道。 皇后的眼底却已经忍不住露出清晰的喜悦。 她垂头，捧起了阿宝胖嘟嘟的小胖脸，又忍不住亲了亲她的大脑门儿。 “咱们的阿宝许才是个小福星！” “哈？”阿宝对“福星”过敏，小身子哆嗦了一下，觉得皇后娘娘看起来怪怪的。 “往后你就知道了。怎么这么有福气呢？”皇后又忍不住亲了亲目光懵懂的小家伙儿。 见她不肯跟自己说明，阿宝被亲得哼哼唧唧的，虽然满心疑惑，不过被多亲了两口，晕乎乎的，也就把这件事给丢到了脑后去。 她瞧见皇后今日的心情好得不得了，自己的心情也忍不住好了起来，陪着皇后又在宫里一整天，期间见董妃来陪皇后说话，便为了大皇子维护自己的事跟董妃道谢，皇后也知道大皇子今日护着阿宝了，也对董妃笑着说道，“大皇子如今越发有承担了。” “娘娘今日气色格外好。”董妃却顾不得旁人，见皇后今日气血极好，忙惊喜地说道。 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笑着垂头摸了摸怀里的阿宝。 董妃便将目光落在阿宝的身上。 “阿宝年岁小，大皇子本就该护着她。” 阿宝觉得董妃看自己的目光多了几分明亮。 比昨日更多了真切的亲近。 想必是已经知道自己跟姜贵妃反目成仇，再也不烦心自己跟姜贵妃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不过她也没觉得董妃对自己和姜贵妃的关系迟疑有什么不对，反倒是陪着皇后和董妃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便听董妃低声问道，“娘娘，最近怎么没见三皇子来给娘娘请安？”她突然提及了一位三皇子，阿宝正吃了点心在皇后的怀里昏昏欲睡，恍惚着想起来了，皇帝的确是有三个儿子，大皇子二皇子自己见着了，仿佛还应该有个儿子来着。 不过那是皇帝的儿子，跟阿宝又没什么关系，没见着就没见着，又不少块点心……阿宝也没有在意，也没听见皇后怎么与董妃说的，自顾自地睡了。 等阿宝醒了，董妃已经走了，皇后正坐在一旁处理宫中的事。 见她醒了，皇后便放下手里的几本册子，让人摆饭。 瞧见都是太阳落了山，阿宝不好意思地蹭到皇后的身边，一边拿胖嘟嘟的手指头给皇后按摩疲惫的眼角，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睡着了。” 吃了睡睡了吃，这是团子的本能，阿宝也抵抗不住。不过在皇后的宫里竟然自己就睡过去了，阿宝觉得不好意思。皇后却笑着一边给她夹菜，一边对她温和地说道，“偏殿已经在收拾了。往后就给你当睡觉的地方。” “那多不好。”阿宝矜持地说道。 “吃了睡，睡了吃才能养出漂亮姑娘。”皇后笑眯眯地说道。 她似乎已经决定好好养自己了。 阿宝矜持了两秒，眉开眼笑地答应下来，睡醒了，又是香喷喷的一顿宫中晚膳。 因皇帝没回来，也不知道是去了哪儿，阿宝见皇后并未失落，便也没在意，与皇后一同吃了饭，这才告辞要出宫去。 “明日你别忘了来。这是给你伯娘的信，你也带给她。”皇后便将一封信塞给阿宝。 她写信的时候阿宝还在睡，也并不知她写了什么给范氏。阿宝郑重地把这封信塞进了自己的小兜兜里，怀揣着皇后娘娘给自己的重任，到了宫门口，且见宫门口一辆华美的宫车，还有好几车的大箱子，呆了呆，没想到皇帝真的这么大方，又给了这么许多的金银珠宝。 只是她转着小脑袋四处看了看，见没有见到萧闵的身影，发了一会儿呆，才自己爬到了宫车上，直接回了家了。 第29节 蜀王世子那么忙，忙的都是国家大事，也的确不可能每天都陪她玩儿。 阿宝失落了一下，也就罢了。 只是待才回了家，刚把皇后的信给了露出几分迷惑的范氏，范氏还来不及打开信看看皇后跟自己说了什么，却见外头，跌跌撞撞地闯进来了个大丫鬟，一脸惊骇。 “奶奶，不得了了！”这丫鬟仿佛见了鬼，又像是被雷劈了一般，在范氏与阿宝迷惑的目光里喘着粗气惊声说道，“外头都炸锅了！说是宫里出事了……” “皇后娘娘出事了？”范氏听到宫里，顿时心里咯噔一声，惶恐地问道。 难道陛下当真废后了？ “不，不是皇后娘娘。是，是咱们家的贵妃娘娘！”这丫鬟急忙说道，“说是贵妃娘娘不知在宫里做了什么，激怒了蜀王世子。世子，世子大怒，拉弓给了贵妃娘娘一箭！” “你说什么？！”范氏竟惊呆了。 阿宝也惊呆了。 萧闵在宫里给了姜贵妃一箭？ 怎么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呢？ 第38章 “原来不是废后。” 范氏便松了一口气, 一颗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 打从新君登基的这些日子，京都流言蜚语无数，又是皇后娘家全灭, 又是姜贵妃进宫, 范氏一直都为皇后担心, 担心着皇帝一时翻脸无情，当真想起了当初的新仇旧恨，把皇后娘家干的那些坏事都算在皇后的头上，把皇后给废了。 如今，知道在宫里闹出风波的不是皇后, 反而倒霉的是姜贵妃, 笵氏这做长嫂的半点都没有为小姑子担心心疼的想法，反而觉得放心了。 只是她放心了, 阿宝却急眼了，她可不管宫里谁出了事, 急忙两步蹬蹬蹬地跑到了那脸色也很怪异, 努力忍着惊喜笑容的丫鬟的面前慌慌张张地问道, “世子又动手了？那，那陛下怎么说？世子他, 他肯定不是有意的！” 蜀王世子在宫外给勋贵女眷下不来台也就罢了，至多只能算是性情暴戾。 可是在宫里动了弓箭, 这算不算是谋反啊？ 会不会被弹劾他大逆不道？ 毕竟, 皇帝陛下还在宫里, 蜀王世子却敢动刀兵，那可不是一般的小事了。 “姑娘别怕。”见范氏和阿宝都没有为姜贵妃担心的意思, 问姜贵妃是否安好都没有半句, 这丫鬟是范氏身边的人, 自然也不会觉得这两位主子无情，忙安慰忧心忡忡，小拳头都捏紧了的阿宝说道，“听宫里的人说，蜀王世子已经出宫了。陛下并未降罪。”这样的宫廷之事既然能传出来，就说明皇帝有意让人知道，让人不必猜测这件事。 明摆着是皇帝又一次护着萧闵了。 不然，如果遮遮掩掩，只让人听到一些风声，恐怕明日就要有朝臣弹劾萧闵谋逆了。 可皇帝平和地让萧闵出宫，就说明他并未准备追究这件事。 “而且宫里还说，陛下只罚了蜀王世子禁足一个月，还说下次他再敢不敬长辈，就要罚他的俸禄了。” 不敬长辈…… 好吧。 把在宫里动了兵器直接轻飘飘地归到了家庭琐事里，也亏皇帝想得出来。 虽然不敬长辈的名声也不好听，可总比谋反，图谋陛下来得好多了。阿宝顿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竟然全都是冷汗，有些无力地抓住了这丫鬟小小声地说道，“陛下圣明。世子对陛下可忠心耿耿，其实这就是家事而已。” 她不知怎么，就是觉得萧闵箭射姜贵妃这件事，怎么想都和她有点关系。 不然，萧闵对姜贵妃素日里也没有什么仇怨，怎么会突然对姜贵妃动了手？ 姜贵妃为人讨厌也不是一日两日，萧闵也没有说路见不平过。 说起来，也只有今日，她在姜贵妃的宫里受委屈了…… 她不想自作多情。 可是她就是觉得，萧闵一定又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了。 阿宝这一次一点都不觉得高兴，相反，忍不住吸了吸小鼻子，小声说道，“世子这样好的人……”她抽噎了一下，就急忙转头对范氏央求着说道，“大伯娘，我想去看望世子行不行？他被陛下禁足了，多孤单呀。”不管怎么，她都想去见见萧闵。 范氏一愣，见阿宝目光中带着央求，眼睛都红了，也不迟疑，忙对外头的婆子问道，“家中还有车么？” “有。”便有婆子忙回道。 “那你就去吧。”范氏见阿宝与蜀王世子投缘，便摸着连连点头的阿宝的小脑袋柔声说道。 “多谢伯娘。”阿宝蹭了蹭范氏的手。 “奶奶，姑娘，还有一件事。”见阿宝提着小衣裳就要出门，这丫鬟忙又飞快地说道，“宫里闹出这些事，如今宫外都在说蜀王世子与咱们国公府关系不睦，又有说世子与国公爷之间看似交好，实则关系恶劣。前儿世子在国公府门外羞辱了广安侯夫人，世人眼中那可是国公府的姻亲。如今在宫中又箭射贵妃娘娘，都说是在给国公爷脸色看呢。国公爷……会不会心存芥蒂？” 在外头看，这是不是年轻气盛的蜀王世子为了争夺京郊大营的权柄，给姜国公下马威？ 姜国公心里会不会因此恼了蜀王世子？ 若是此刻，阿宝去见蜀王世子，会不会引起她祖父的不满？ “无妨。父亲是磊落之人，不会疑心这些。”范氏便摇头说道。 她倒是相信姜国公不会因这些流言蜚语，就对蜀王世子生出芥蒂。 “就是就是！祖父和世子是英雄惜英雄，才不会多心。”阿宝也用力点头说道。 这话话音刚落，正走到门口的姜国公便哼了一声。 “父亲，您怎么来了？”范氏忙问道。 “还不是为了这个小东西。”姜国公沧桑的老脸扳起来，觉得自己太难了，英雄一世，辛辛苦苦在外打拼，万万没想到修来那么一个败家媳妇，养出一个败家闺女，简直把自己的老脸都给丢尽了。 他心累得不行，只觉得打从回了京都，这一遭遭的，真是没有一件事省心。倒是范氏与阿宝还信任他是个英雄人物，姜国公稍微安慰了一些，板着脸进来，见阿宝捏着小拳头正看着自己，便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走吧。我带你去看望世子。” 萧闵箭射姜贵妃的消息一从宫里传出来，姜国公就在心里开始骂娘。 他与萧闵共事多日，自然知道萧闵是怎样的人。 若不是姜贵妃干了什么，以萧闵的性情，就算是看不惯姜贵妃，也绝对不会把姜贵妃给放在眼里。 他就偷偷寻了在宫里当差的长孙姜松问了问。 姜松在宫里做侍卫，自然知道姜贵妃是怎么给阿宝没脸的，只是见祖父亲自来问自己，他犹豫再三也没告姜贵妃这一状，反而只是含糊地说姜贵妃是在宫里说了不中听的话冲撞了蜀王世子，免得让祖父觉得阿宝是个祸头子。 毕竟姜贵妃是祖父的亲闺女，谁知道祖父会不会心疼姜贵妃，进而埋怨阿宝引来了这许多的事。 只是姜松含含糊糊，姜国公却全都明白了。 萧闵为什么要给了姜贵妃一箭？ 怕不是因为姜贵妃不干人事儿。 阿宝今日也进宫了，还会去拜见姜贵妃，那必然是姜贵妃对阿宝做了什么。 他能去责备蜀王世子不该给自家孙女儿出头么？ 萧闵维护的是阿宝。 虽然宫里没有流传出这样的话来，可是姜国公心里了然。 既如此，如果挨了一箭的不是姜贵妃，姜国公真想说蜀王世子他娘的干得好！ 就算是如今，他也想说干得好来着。 只是心中感谢萧闵维护了阿宝，姜国公又心里发苦，觉得萧闵还不如偷偷套了姜贵妃的麻袋，悄悄儿地殴打姜贵妃也就罢了，这闹得京都皆知，如今还都以为他跟萧闵不和……正是不愿让人觉得姜贵妃代表了国公府的面子，自己对蜀王世子有了芥蒂，因此姜国公才想亲自去看望被禁足的蜀王世子，隐晦地告诉大家，萧闵羞辱了姜贵妃，其实……羞辱得好，他没和萧闵反目。 正要出门，他又想起来阿宝，就想带阿宝一同去给萧闵道谢，进门的时候听到阿宝说自己与萧闵英雄惜英雄，姜国公一颗愁苦的老英雄的心顿时被治愈了。 他板着脸哼了一声，见阿宝怯生生地蹭过来扯自己的衣角，到底忍不住紧绷的脸了，俯身就把胖孙女儿给抱起来，一边对范氏叮嘱说道，“这段时间外头必然有些风言风语，还有对我与蜀王世子的诸般揣测，或许还有人来你的面前旁敲侧击，你不必遮遮掩掩。只说是我说的话。贵妃在宫中无状，蜀王世子为人清正，看不过去，教训了她一二，教训得好！” 这说的是人话么？ 这要是让姜国公夫人与姜贵妃听到，不得气死啊？ 笵氏扯了扯嘴角，一时没应声。 哪怕她本就与姜贵妃姑嫂不睦，可是瞧见姜国公半点都没想为姜贵妃出头，都觉得姜贵妃真是太…… 活该了。 “不，你对人说这话不合适。”姜国公刚刚说了这些，沉思片刻，便抬手对长媳慢慢地说道，“这话还是我日后与人说吧。贵妃的事，你就一问三不知，含糊着。推到我的身上，说全听我的就是。” 范氏一个做嫂子的，若说教训得好，那就算这话是姜国公的意思，也会让人觉得范氏不贤良，过于刻薄。 姜国公不是把这些难听的话推脱给旁人的性子，见范氏想说什么，便沉着老脸对她说道，“还有，阿宝在宫里的事，我都知道了！日后，阿宝不必去给贵妃请安！” “我明白。”范氏求之不得，忙应下了。 姜国公这才点了点头，抱着缩在他的怀里的阿宝大步流星地出了正门，上了马车往萧闵的府邸去了。 说起来，身为蜀王世子，萧闵本该住在京都的蜀王府中。只是因与远在藩地的蜀王父子早就反目，蜀王当年厌弃极了萧闵这个长子，因此是绝不允许萧闵住在自己在京都的王府中的，萧闵在京都就如同无家可归的野鬼一般。 只是这都是曾经的事了。 如今萧闵炙手可热，是皇帝最倚重信任的皇族子弟，皇帝也知道蜀王府的那些事儿，另赐了萧闵一座大大的府邸，规模是郡王规模，恢弘壮丽，是独属于萧闵自己的。这本是极华美的一处府邸，可是满怀心事而来的阿宝却没有心情欣赏，她被姜国公带着到了萧闵的家里，直接就进来了。 虽然说是禁足，可皇帝也没有派禁卫把守，看起来并没有对萧闵动怒。 阿宝就松了一口气。 姜国公也松了一口气。 他带着阿宝由着两个府中的下人引着，直接带了府邸的后宅，一边在心里寻思着，皇帝将郡王府邸赐给萧闵，莫不是想封萧闵一个郡王不成？ 第39章 按说, 凭当日萧闵拼死救驾的功劳，封一个郡王也是应该的。 可是若封了郡王，那蜀王世子的爵位又该怎么办？ 姜国公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 之后就见这恢弘华美的府邸的前院, 萧闵正脸色冷淡地站在那里。 还是冷着那张脸，仿佛被人欠了八百万。 无论是荣耀时，还是被禁足时，都是这么一张面孔。 也算是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了。 “世子，世子……祖父祖父, 快放我下来。”就在姜国公心里百转千回的时候，阿宝已经急了。 第30节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对萧闵的担心，哪怕祖父这在来的路上已经安慰她说萧闵无事, 可是当看见萧闵孤零零地站在院子里，冷漠地看过来的那一刻，她的眼眶还是忍不住酸涩了。她扭动着小身子, 从姜国公的怀里挣扎着跳下来, 踉跄了一下, 就跌跌撞撞地扑向了微微皱眉的英俊少年。 一颗胖团仿佛一颗小炮弹, 撞到了萧闵的腿上, 熟练地抱住了他的腿。 “我可担心世子了。”阿宝抱着好人世子的腿, 心里安稳了很多, 仰头抽噎着问道, “世子又是为我出气么？” “看不惯她而已。”萧闵冷淡地说道。 他觉得胖团有点自作多情。 箭射姜贵妃, 只不过是他进宫拜见皇帝的时候正撞上在御花园里大声哭闹着, 为了皇帝的绝情伤心欲绝的姜贵妃。 当然, 姜贵妃受了皇帝的扎心一箭, 虽然在阿宝的面前认了怂，可娇纵的人能忍受得了这样的羞辱么？ 哪怕是不知多少的宫女劝她说宫中隔墙有耳，可是她还在抱怨皇帝，口不择言还骂了皇帝一些难听的话。 至于罪魁祸首的阿宝，那就更别提了，在姜贵妃的嘴里简直不能听。 萧闵本不知今日宫里发生了什么，懒得理睬在宫里横行霸道的姜贵妃，却没有想到姜贵妃又骂皇帝又骂阿宝，骂出的那些话神仙听了都会恼火。待扯过一个战战兢兢的宫女询问了今日之事，萧闵二话没说，就给了姜贵妃一箭，给她长长教训。 这其实也有为皇帝张目的意思。 皇帝待萧闵真心倚重，哪怕姜贵妃是皇帝的嫔妃，真正的枕边亲近人，萧闵也不能容忍她对皇帝这样不敬。 他是在维护陛下。 要不然皇帝能这么容易就把他给放出宫么。 不过看胖团自作多情的小模样儿，仿佛他全都是为了她似的。 虽然……也的确是有因为她的缘故。 可是世子不说。 不然这胖团还不愧疚死啊？ “有，有哪怕一点点是为了我吧？”阿宝仰头，可怜巴巴地拿胖手指比划了小小一下，对萧闵吸着鼻子问道。 蜀王世子垂头，杀气腾腾地看着这破孩子鼻涕眼泪全都蹭在了自己的衣裳上。 他忍了忍。 “哼！”他扭头，只对姜国公冷冷地说道，“不过是要给贵妃一个教训，让她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在宫中愚蠢无脑，不谨言慎行，不仅连累自己，恐怕也要连累国公大人。” 如今，皇帝正是宠爱姜贵妃，与姜贵妃柔情蜜意的时候，姜贵妃那些辱及帝王威严之语或许不过是一笑而过。可若是有一日，皇帝觉得姜贵妃不新鲜了，那今日的许多话落在皇帝的心里，怕是如鲠在喉。 姜贵妃死不死，萧闵不放在心上。 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姜国公老大人人品还行，他不愿让姜国公被姜贵妃这蠢货牵连。 当然，还有胖团…… 垂头看了看阿宝，萧闵又是冷哼了一声。 姜国公还能说什么？ 他又一次深深地觉得，姜国公夫人母女怕不是与他是仇人。 若不是仇人，能这么坑他么？ “早知道她被养得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就算是拼了老命，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她进宫。”姜国公抹着老脸疲惫地说道。 他知道姜贵妃不成体统。 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不仅仅是不成体统，简直就是要祸害全家。 这才是名副其实的丧门星。 “不让她进宫，难道还要把她嫁给旁人，祸害别人家？”萧闵冷冷地问道。 这就有点扎心了。 姜国公眼角抽搐着，竟然无言以对。 “早知道她是这样，我，我就送她去出家了。”他挣扎着说道。 “还是算了。佛门清净之地，可容不得这样的女人。别给佛祖添麻烦。”蜀王世子冷漠地说道。 那一刻，姜国公竟觉得天大地大，竟然没有姜贵妃的安放之处了呢。 “不管怎样，今日世子出手教训了她，让她明白道理，我心里都感谢世子。”萧闵不过是跟姜国公学了姜贵妃的一两句话，姜国公就开始耳边嗡嗡的。甚至那一刻姜国公难得大不敬，默默地怀疑了一下皇帝陛下的审美。 看得上姜贵妃这样的女人，陛下这是什么狗□□光！ 他心里唏嘘万分，又更加感谢萧闵了，见阿宝正抱着萧闵呆呆地问道，“所以，陛下知道世子是为他出手，日后不会对世子介怀，对不对？”她鼻尖儿眼眶都是红的，看起来像是一只养肥了的小胖兔，总是水灵灵的胖脸颊也皱巴巴的。 萧闵抿了抿嘴角，冷淡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了。陛下不猜忌介怀世子，是大大的明君啦。”阿宝心满意足地说道。 明君……明君能宠爱姜贵妃那样的玩意儿么？ 本着姜贵妃的亲爹还在眼前，蜀王世子留了口德，没吭声。只垂头压了压阿宝的小脑袋。 ……他在姜国公面前，是不会承认给了姜贵妃这样的教训也是为了给阿宝出气的。 不然，哪怕姜国公再不喜欢女儿，那到底也是他的种。 姜贵妃这次脸丢大了，也连累姜国公跟着丢脸，若说是为了阿宝出手，姜国公再宽阔的胸怀，怕是也要在心里嘀咕几句。见识过了无数的阴暗，萧闵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人。 更何况，京都中还有无数的悠悠众口……姜贵妃与阿宝姑侄俩的争执闹成这样，于阿宝的名声也不好。他不动声色地看着阿宝为他松了一口气，想到她担心自己，担心到不顾及旁人的眼光与心情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看望自己，难得柔和了冷峻的眉眼。 没白喂这胖团那么多的点心。 “饿了。”仿佛与萧闵心有灵犀，阿宝放了心，天晴了雨停了，她又行了！ 她翘着尾巴揉着小肚皮，对垂头冷冷地看着自己的好人世子摇头晃脑地说道，“担心的心情是特别累人的心情。虽然我吃了饭，可是因为担心世子，我又饿了。”她理直气壮地腆着胖肚皮勒索他。 萧闵看着这重新没心没肺的胖团，哼了一声，扬声命不远处的一个小厮去厨房端刚出锅的点心。 片刻，当阿宝吃上热乎乎的点心，有闲心到处看萧闵的府邸，就发现有点违和了。 华美壮阔，春天的美景美不胜收，可是到处繁花似锦之中，怎么点缀的是一个个的小哥哥？ “怎么没见着丫鬟姐姐们？”阿宝看着到处都是小厮下人，一边啃点心，一边好奇地问道。 “我平生最厌恶女子！”萧闵骤然沉了脸冷冷地说道。 那些阴暗的后宅，就是女子众多，因此才有了那无数的谋算。 他深受其害，见识过了看似温柔妥帖的女子背后狠毒，几乎丢了性命，自然最讨厌身边也有女子谋算那无数的事。 阿宝觉得萧闵一巴掌打翻一船人有点不对，后宅之中有坏女子，可也有好女子不是？ 只是见萧闵脸色阴冷，显然受过的伤害大了，她也没有站着说话不腰疼，反正日后萧闵若是娶亲，娶一个善良温柔的妻子就会知道世间还是好女子更多些的。 因此她点了点头，啃着点心看姜国公与萧闵喝了一顿薄酒。 姜国公与萧闵喝了酒，心情不再郁结，也与萧闵说开了，并未彼此留下芥蒂，这才带着酒气抱着阿宝走了。 阿宝恋恋不舍，和萧闵依依惜别……依依惜别的只有她一个罢了，蜀王世子那样冷酷，说什么也不可能跟她腻腻歪歪。 可阿宝已经很满足了。 姜贵妃丢了脸，萧闵也没事，姜国公与萧闵之间也没有芥蒂，这真是最好不过了。 她美滋滋地跟着祖父回了家，才进了门，就见范氏的丫鬟正等在前院，见了虽然喝了几杯酒却依旧精神万分的姜国公，忙上前说道，“国公爷，我们奶奶有急事想与国公爷商量！”她眼底带着几分惊喜，还把目光扫过正听到范氏要来很心虚地想把吃了一肚子点心的小肚皮藏起来的阿宝。 阿宝茫然地看着这喜悦万分的丫鬟，就见姜国公同样疑惑地挠了挠脑袋。 “叫她过来吧。” 范氏很能干，后宅的事打从接管从不必姜国公操心。 如今还要与他商量，应该是很要紧的事。 说起范氏，说起要紧的事，姜国公顿时也想到了一件本早就想亲口再问问长媳的事，又抓了抓带了白发的大脑袋说道，“都忙忘了！” 他还有一件事想跟范氏商量，问范氏自己的意思，只是大营里的事众多繁忙，国公府上下都不省心，让他忘到了脑后。 今日听到范氏有事与自己商量，他又想起来了。 唯恐自己又忘了，再耽误到了日后，姜国公是个直来直去，想到什么就直接开口的性子，因此，当范氏手里紧紧地攥着一封信匆匆而来，姜国公急忙先把自己想到的事跟儿媳问了，免得再因为乱七八糟的事给忙忘了。 “……老大媳妇，那个什么，你，你想不想改嫁？” 第40章 这突如其来的一句, 不仅兴冲冲而来的范氏愣住了，就连吃了点心，正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阿宝都愣住了。 顾不得被自家大伯娘发现自己吃点心了, 阿宝扑棱一下从姜国公的怀里探出小脑袋。 “父亲？”范氏没想到姜国公会和自己提及这件事, 不由露出几分惊讶。 可是除了惊讶，阿宝觉得范氏的态度似乎也不意外。 “之前我就给你书信问过你的意思，只是你没有回答。” 想当初姜国公世子干了那些恶心事以后，姜国公就觉得儿媳亏了。 因此, 当知道小王氏被姜国公母子给带回了国公府，姜国公左思右想, 就觉得与其让范氏眼睁睁地看着那群恶心东西，还不如把姜国公世子给休了，再嫁一个知冷知热, 有良心的男人。过有人知冷知热的日子。 因儿子祸害了好姑娘，姜国公对范氏一直都很抱歉，这些年还在军中也帮范氏寻摸着好些的人选, 只是因他给范氏去了书信问儿媳的意见, 范氏没有回答, 姜国公总不好越过儿媳做这样的主, 因此才耽搁了。 这一耽搁, 就是十多年, 连姜松都要娶媳妇儿了。 姜国公这一次回了京都, 见了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的那番做派, 恶心得够呛, 就又动了这样的心。 与其把大好时光都浪费在姜国公世子的身上, 还为这么个东西辜负时光与年华, 还不如直接休了算了。 劝人休夫, 姜国公是专业的。 姜国公就大手一挥，就对默然无语的范氏豪爽地说道，“你和那逆子的日子本就过不下去了，不如休了他。老大媳妇，你放心，只要你愿意，我给你寻一门比那孽障好百倍的婚事。日后你就从国公府出嫁，往后你就是我的亲闺女，我还是你爹，大哥儿还是你儿子，这国公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他说这些话是真心实意，范氏听着姜国公这带着豪爽的声音，眼底酸涩了几分，却摇头说道，“父亲，我如今并未想过离开国公府。”她如今已经年过三旬，半生疲惫，早就折腾累了，再也不想折腾了。 反正与姜国公世子相敬如冰这么多年，她早就习惯。因此，也不想再说什么改嫁的事。 再嫁，难道就一定会是好姻缘么？ 更何况，若是她改嫁，那姜松如何自处？ 还有，若是她离开了姜家，那这国公府又重新回到姜国公夫人的手中，于姜国公也不是好事，会带来更多的烦恼。 第31节 她与她的娘家受了姜国公的许多恩惠与庇护，如今，姜国公也正是需要有一个靠得住的人稳住国公府后宅，她就算是报恩，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再提离开国公府的事。 至于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她能忍了他们这么多年，日后只当视而不见也就罢了。 见姜国公还想劝自己，范氏忙摇了摇头，把手中的信给姜国公双手奉上，带着期盼地说道，“父亲，这件事从长计议吧。我有事寻父亲。” “什么事？”姜国公见范氏不愿改嫁，心里转着等日后先相看好了人选再跟范氏提及，等范氏瞧见了比姜国公世子更加优秀的男子，应该就不必这样拒绝了。他只是生怕这件事忘了，因此才跟范氏提了提，也不逼迫她，相反，很好奇地接过了信，见上头是极文雅的笔迹，内容却让姜国公一下子头脑清醒起来。 “这是皇后娘娘今日让阿宝带给我的信。父亲，皇后娘娘说，阿宝在陛下的面前提及了我的父亲，她瞧着陛下的脸色，像是还记得我父亲。” 范氏慈爱的目光落在阿宝的胖脸颊上，目光落在她遮遮掩掩藏在姜国公怀里的那若隐若现的胖肚皮上一瞬，心里却一叹，眼底泛起了泪光，见姜国公没吭声，而是认真地看着信，便轻声问道，“父亲，娘娘的意思是，陛下应该对我父亲还有几分好感与肯定。陛下说我父亲铁骨铮铮……” “这事儿交给我了。”姜国公看明白了皇后写了什么，干脆地对范氏说道。 “父亲，我不是求父亲在陛下面前为我父亲求情，求我父亲起复。”见姜国公一愣，范氏便摇头说道，“我也知如今父亲在朝中谨言慎行，您已经庇护了范家这么多年，范家已经感激万分，不能再给父亲添麻烦了。” 她摸了摸眼角，急忙擦拭去了眼角的泪光，对沉吟不语的姜国公说道，“我只是想与父亲商量着，瞧瞧能不能得陛下一句话，陛下若能允许范家子弟日后还能科举，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当年范御史弹劾淮王，先皇气坏了，又疑心范御史跟太子是一伙儿的才跳出来攻歼淮王，因此大恶范御史。 虽然说姜国公保住了范家的一家性命，可是范家却被赶回老家种地，先皇还惩罚范御史的儿孙三代不能科举……如今，新君登基，范氏不求什么功名利禄，只求家中的兄弟侄儿们能不要再被老父牵连。 至于范御史，范氏想了想他的那一言不合就弹劾贵胄权臣的臭脾气，觉得他还是在老家种地更好点。 因不是求范御史起复，而是想求范家人能公平地科举，姜国公觉得这没什么为难的，便一口应了。 “若是陛下日后问我，我会为亲家求情。”当然，他在新君的面前没有在老皇帝跟前面子那么好使，因此，也只能说愿进绵薄之力了。 “我这样的请求已经让父亲为难了。”范氏便愧疚地说道。 “都是一家人，都是应该的。这事儿，当初……”姜国公想说这事儿当初都赖先皇，可是他与先皇君臣相得，老皇帝再疑心旁人，对他却是至死不疑，姜国公实在说不出对先皇的不好的话，只能摆手说道，“这事儿当初就是糊涂账。若是陛下愿意宽恕范家，也是极好的。” 他想了想，还是把皇后的信给了范氏说道，“这是皇后的信？既然已经看过，你便烧了吧。免得日后还有波澜。”他是谨慎的人，自然不会让人抓住什么把柄，范氏急忙应了，见阿宝在姜国公的怀里鬼鬼祟祟，心里一松，忙对姜国公说道，“父亲，我带阿宝回去歇着吧。” “去吧去吧。”姜国公把孙女放下，看见阿宝牵住了范氏的手，便对范氏说道，“这事儿你不必急。十几年都熬过来了，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他叮嘱了范氏几句，这才抓着头发打着哈欠去睡觉了。 范氏心里感激，恭敬地应了，牵着阿宝的小胖爪往她的小院子走，一边问她蜀王世子的事。 等阿宝说了萧闵为何给了姜贵妃难堪，范氏心里骂了姜贵妃一声作死，便问道，“那世子可说伤到贵妃了没有？” “世子说没伤到。只是姑母怕得很，吓得不那么好看。” 杀人如麻的蜀王世子那一箭凶厉无比，哪里是娇养在闺阁中的柔弱女子能受得住的。 虽然萧闵没说什么，不过阿宝也猜测姜贵妃大概吓得不是花容失色那么简单。 “不管她。”范氏冷漠地说完，便见阿宝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便笑着问道，“怎么了？” “大伯娘，你，你想要改嫁么？”阿宝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怎么？你觉得我该改嫁？” “天底下好男儿多得是，何苦在一颗歪脖树上吊死。”虽然说在京都这样重规矩贞洁的地方，豪门世族改嫁这种事丢人，可是对在边关长大，见惯了洒脱姑娘的阿宝，男人不好，给几鞭子甩了他娘的再嫁好男人，这是很常见的事。 而且，边关民风彪悍，虽然粗狂，被京都人看不起，说什么粗鄙，可是阿宝却觉得人家少了破规矩，幸福快乐得多。 就算是边关的男人，也从不在意自己娶的是不是嫁过人的女子。 只要投缘，才不管妻子从前经历过什么。 范氏嘴角抽搐着看着把自己的大伯父给形容成歪脖树的胖团。 她又无奈，又带着几分疼爱地看着认真地板着胖手指站在自己这一边，怂恿自己把姜国公世子给休了的阿宝。 那一刻，哪怕是书香礼仪传家，也是打小儿规矩惯了的，范氏也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意动。 或许，真的是休了姜国公世子这王八羔子，再嫁旁人也是好的。 只是，经历过了人面兽心的姜国公世子，谁会保证她下一个再嫁的，不是与姜国公世子一般外表像是个人，内里混账的人呢？ “那就休了第二个，再嫁第三个呗。”阿宝就哼哼唧唧对范氏说道，“有祖父给伯娘撑腰，伯娘怕什么。”反正，阿宝都已经决定了，如果长大了所嫁非人，她爹爹哥哥都是拳头大，能护着自己的，她什么都不怕，直接休了坏人，回头再嫁好的。 见范氏忍俊不禁，，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阿宝一本正经地跟她大伯娘说道，“大伯娘你放心，往后，往后我也给您寻摸着，如果遇到了好人，我会跟大伯娘提的。” 她孜孜不倦挖她大伯父的墙角。 范氏深深地觉得，姜国公世子这墙角的确已经摇摇欲坠了。 若说曾经姜国公给她书信的时候，她只觉得荒唐，可是眼下，当看着阿宝亮晶晶，毫无鄙夷，也并不觉得惊世骇俗的眼睛，她又觉得或许改嫁，也并不是坏事。 “至少要等你哥哥成亲了再说。”范氏便松了口风，柔和地说道。 等姜松娶了媳妇，等后宅又有可靠的人，不会让姜国公夫人再管家，或许，她也该去寻自己的幸福了。 阿宝说得对。 有真心庇护她的姜国公，又有认真地维护她的阿宝，她怕什么？ 第41章 她这般松了口, 阿宝就欢呼了一下，急忙对她说道，“这样才对！陛下又赏了我许多宝贝, 回头我把燕窝啥的给伯娘送来，伯娘好生滋补着, 咱们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虽然范氏已经三旬有余，儿子都快要娶媳妇儿了，可是认真地说，也并不老, 正是女子最具风韵的美好时候。阿宝摇晃着范氏, 范氏笑眯眯地听着, 直到她送了阿宝回了小院子，这才笑眯眯地开口说道, “今日在蜀王世子府中，你吃了……” “一点点, 只吃了一点点！” 胖团已经顾头不顾腚地往小院子里抱头鼠窜了。 她捧着圆滚滚的小屁股，仿佛后头有人在追, 范氏在夜色里看着院子里那仓皇逃窜的小身影, 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小福星。”她摸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地说道。 从前, 当府里满满的都是所谓的福气福星，她嗤之以鼻, 觉得可笑荒唐。 可是如今，看着阿宝胖嘟嘟滚远了的小背影, 范氏又觉得, 或许福气, 福星是真的存在于世间的。 可并不是矫揉造作, 伪装虚伪的姝宁。 而是她的阿宝。 她待人赤诚一片，因此，总是会意外地带来更多的美满与福气。 这些话，范氏没有对阿宝提及，想来阿宝也是最受不了的就是关于福星的话。 可是范氏却觉得，阿宝当真是一个福气满满的小福星。 小福星当然不知道自家大伯娘知道自己仓皇地滚进了屋子里才转身走了。 她心虚得不得了，小肚子累得呼哧呼哧的，见了屋子里的几个丫鬟正看着自己偷笑，厚着脸皮说道，“我不是怕被伯娘责骂，伯娘慈爱，从不舍得对我高声。我。我其实是担心伯娘为我担心啦。对啦，”胖团记仇都不过夜的，她喘息了一会儿，艰难地爬上了一旁高高的椅子，对还笑话自己的丫鬟姐姐摆出了做四姑娘的威严，庄严地说道，“给我磨墨，我要给爹爹娘亲写信。” “是贵妃的事么？” “要不然呢？”阿宝今日被姜贵妃那么羞辱，能不告状么？ 她见身边漂亮的丫鬟姐姐给自己红袖添香，便挽起袖子，露出藕节一样白白嫩嫩的小胖胳膊翻着白眼说道，“我受了委屈，当然得让爹爹娘亲知道！不然，爹爹娘亲怎么为我做主。” 她拿着特制的小毛笔奋笔疾书，洋洋洒洒长长的篇幅，把姜贵妃的恶形恶状展现得淋漓尽致，虽然许多字都缺笔少划的，可阿宝年纪还小，大家都能理解，虽然觉得别字太多，可好歹也能看得懂，也就罢了。 “明天早上就找个人给送到爹爹那儿去。” “正好，姑娘早上不是给二爷二奶奶预备了好些东西？正准备明天送过去，这不就一块儿送了么。”红豆便笑着说道。 一提起这个，阿宝顿时想起来了，忙对她说道，“陛下今日又赏我了。你去开箱瞧瞧，有没有兵器呀，上好的药材呀之类的，正是爹爹能用得上的。” “陛下又赏了姑娘 ？为什么？”这宠幸也过头了吧？ 皇帝陛下就算是再富有，可是也没有说天天赏赐臣女的吧？ 如果不是阿宝才四岁，红豆都要怀疑狗皇帝是不是起了色心，图谋不轨了。 不是她怀疑皇帝的操守。 实在是出门一趟就能对臣下之女一见钟情迎入宫中盛宠的皇帝陛下实在没什么操守。 “你懂什么。那可是我的精神损失费。” 阿宝哼唧了一下，告了状，顿时轻松了，往床上一滚，就很不客气地给丫鬟姐姐们分配工作，俨然恶形恶状的胖地主，挥着小爪子说道，“如果兵器药材多，就给外祖父家里也预备一份。我又用不上。” 别看她是正经的将门之女，祖父与爹爹都是做大将军的，可是自家却是娇嫩嫩，一点都没继承父祖衣钵，俨然混吃等死的小米虫。 见丫鬟们笑嘻嘻地应了，她扭了扭小身子，往被子里一滚，直接睡了。 如是几日，阿宝又进了宫几天，瞧见宫中风平浪静，虽然说气氛紧绷了些，宫女们的脸色僵硬了些，可皇帝的神色倒是还好，阿宝也就放心了。 因姜贵妃得罪了蜀王世子，被蜀王世子给射了一箭，虽然人家世子有分寸，没伤人，可是她也丢尽了脸，引得无数非议。 如今京都内外都在背地里说，姜贵妃的盛宠传闻，怕是有水分，是姜国公府往脸上贴金。 若姜贵妃当真那么讨陛下的喜欢，一心忠心陛下的蜀王世子还敢对她那样放肆？ 而且，闹出这样大的风波，蜀王世子就仅仅是被禁足，再无别的惩罚，皇帝就只将这件事给揭过去了，半分没有为自己的宠妃冲冠一怒，把蜀王世子给如何如何的……这样的态度，再加上最近皇帝虽然也在宫中走动，却时常只在皇后的宫里略坐坐，就让人觉得怪怪的了。 若说贵妃或许未必如传闻那般盛宠，让皇帝爱到骨子里，可皇帝陛下突然与皇后缓和了关系，这就有点让人意外了。 皇后的娘家被抄了满门，那是谋逆之罪，说好了陛下要废后呢？ 如今这皇后……到底还废不废啊？！ 京都中隐隐的这些话，还有关于姜贵妃的那些事，阿宝也都听到了，她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 解释姜贵妃没有失宠，让大家不要传播伤害姜贵妃名声还有心情的谣言？ 可是想当初姜贵妃逼迫皇后，京都风风雨雨都说她要当皇后的时候，阿宝觉得姜贵妃应该觉得谣言挺美的。 总不能因为如今谣言让她丢脸了，就又听不得了吧？ 她这些天都在皇后的宫里，知道姜贵妃被萧闵那一箭吓到，正在生病，病得听说晚上睡觉都会哭闹，皇后是从不会去问候姜贵妃的，倒是听说后宫之中还有别的嫔妃去看望姜贵妃，她隐隐听董妃与皇后提起，听说是什么三皇子的生母张妃日日陪伴姜贵妃。 因进宫这么多天，阿宝从没见过这位一直都没有来中宫的三皇子与张妃，她就没什么兴趣，倒是与她如今成了小伙伴儿的二皇子时不时与她说起在书房的事，会提一两句自己这个弟弟，似乎功课也很不错。 不过阿宝听过就丢到脑后，也没有把三皇子记在心里。 她如今是二皇子最亲密的小玩伴儿，每日进宫，总是与二皇子在御花园里高高兴兴地玩耍。 有的时候大皇子也会来，不过大皇子年长些，总是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看着他们，时不时地把两个一心奔到湖边去祸害锦鲤，要么就想往假山上爬的熊孩子给扯到安全的地方来。 因有大皇子看着护着，阿宝和二皇子更放心了，她圆润一颗，还擅长调皮捣蛋，初时进宫还知道伪装胖淑女，待熟稔了，立刻就变了嘴脸，还敢拿小木棍儿去戳树上的毛虫……二皇子天天与阿宝一块玩儿，神色也鲜活了，锦衣也埋汰了，头上精致的发髻早就歪掉了。 听说淑妃见了如今的儿子，气得半死。 一提到姜家的胖狐狸，淑妃就咬牙切齿，恨不能扒了胖狐狸的皮。 第32节 可就算是瞧着被阿宝拐带得少了许多文雅的儿子变得越发活泼，淑妃到底哼了几声，没寻阿宝的晦气。 既然淑妃没来找自己的麻烦，也没有拦着二皇子不许跟自己玩儿，阿宝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每天在宫里过得美美的。 因御膳房到底在蜀王世子的折磨之下折腾出了少糖还甜的点心，阿宝对宫中流连忘返，早就把姜贵妃的死活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和姜贵妃的关系不好，自然不会理会姜贵妃的死活。 可都说秦桧儿还有三个好朋友呢，姜贵妃再娇纵，也有人与她兄妹情深。 因此，这一日，正当阿宝被大皇子安全地送回来，瞧见大皇子回宫了，她带着丫鬟捧着今天从皇帝的手里劫富而来的男子的衣料就往姜国公的书房去了。 今日江南进贡了许多上好的料子，好些都是男子的衣料，阿宝家人口多，长辈多，不客气地问皇帝讨了好些。 她都打算好了。 颜色沉稳的给她祖父，那些俏皮些的，都给她家俊俏的漂亮三叔。 不把她三叔打扮得水葱儿似的，她三叔能娶着媳妇儿么！ 胖团今天也为她三叔的终身幸福操碎了心。 “祖父……”她才想进门，眉开眼笑地叫了一声献宝，就见姜国公的屋儿里，此刻竟还有人。 姜国公世子低眉顺眼，面上却犹带几分愤慨不平，在斜着眼睛看他的姜国公面前似乎想说什么。 他才想说什么，就被阿宝打断，皱了皱眉，瞪了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含糊地叫了一声就滚到了姜国公身边的侄女儿，这才对姜国公赔笑。 “黄鼠狼给鸡拜年，指定没安好心。你来我的书房做什么？”姜国公不耐地地看着讨厌的长子。 姜国公世子待老父如同老鼠见了猫，等闲不往姜国公的跟前出现，这突然来了，姜国公自然怀疑长子不想干什么好事。 黄鼠狼…… 有这么形容自己儿子的没有？ 姜国公世子被憋的够呛，只是瞧见姜国公凶狠的眼睛瞪着自己，他顿时觉得自己的皮疼，隐蔽地瑟缩了一下，这才想到了自己所为何来，顾不得对姜国公的畏惧与对阿宝这段日子恶形恶状的不满，忙带着几分气愤地对姜国公说道，“父亲，儿子是为父亲不平！” 他顿了顿，见姜国公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却并未呵斥自己闭嘴，心里一喜，急忙对姜国公说道，“蜀王世子跋扈乖张，竟然在宫中羞辱大妹妹，踩到了父亲的头上！父亲与大妹妹竟受这样的折辱，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不成？！” 第42章 姜国公世子越说越气愤。 他和姜贵妃兄妹感情很好, 知道姜贵妃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皇帝还因为偏袒蜀王世子一声不吭，他自然要为妹妹出头。 更何况, 若是姜国公府忍了蜀王世子，那日后姜国公府岂不是成了旁人眼中人人可欺的笑料？ 他日后是要继承国公府的，国公府的荣耀与他休戚相关，因此, 姜国公世子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拿出世子的责任感来, 提醒提醒姜国公。 姜国公和阿宝都默默地看着姜国公世子气愤得仿佛被射了一箭的是他的样子。 姜国公半晌, 才揉了揉眉头。 老国公觉得太难了。 朝廷，军营, 沙场，从没有让姜国公这么难过。 怎么回了京都，国公老英雄总是有度日如年的痛苦呢？ 真不知道皇帝把他召回京都，到底是不是故意要坑害他。 “你说什么？”姜国公便一边揉着眉头，一边让阿宝坐在了自己的椅子里, 慢慢地问道。 他今日没有暴跳如雷，相反，看起来格外平静, 还似乎地耐心要听长子说话了。 这么难得, 姜国公世子眼睛一亮, 觉得自己说中了姜国公的不满，急忙对姜国公继续讲萧闵的坏话，探身唾沫横飞地说道，“父亲！蜀王世子这样做, 半分没有把父亲您放在眼里, 我听说父亲之前还亲自去他的家里宽慰他？这样软弱, 日后京都里谁不在背后嘲笑父亲畏惧了蜀王世子？还有阿宝！” 他严厉地看着穿了一件簇新的宝蓝色绣着漂亮的孔雀，小脸被映照得更加清晰漂亮的胖阿宝。 阿宝每天都穿新衣裳进出国公府。 可是天知道，他的女儿姝宁都已经多日只穿着旧衣裳了。 阿宝不过是他弟弟的闺女，二房旁支之女，却能穿新衣裳，还有各种精致搭配出来的小首饰，小宝石。可姝宁是长房之女，何其贵重，生母是广安侯府嫡女，小王氏的出身比谢氏强出八条街，却只能用一些从前用过的旧物。 听小王氏偷偷跟自己哭诉，仿佛阿宝待姝宁格外刻薄，得了陛下赏赐，阿宝到处送人，却一根毛都没有送给姝宁这个堂姐……这不是摆明了看不起姝宁，有意打姝宁的脸么？ 想一想阿宝干的坏事，再想想姝宁与小王氏如今在附中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甚至不能进宫去看望可怜无助的姜贵妃，阿宝却偏偏要天天去皇后的宫里与仇人为伍，这什么叫做叛徒？ 阿宝就是叛徒！ 背叛了姜贵妃，和姜贵妃的大仇人亲亲热热，这是他弟弟不在面前。若是姜二爷就在面前，姜国公世子都想问问弟弟，到底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他严厉地看着懵懂乖巧的阿宝。 当然，懵懂的胖团也和她大伯父有着一样的遗憾。 可惜了，她爹没在。 若是她爹在，看见他哥敢这么欺负自个儿闺女，非一脚送姜国公世子上天不可。 姜国公也不拦着此刻气势汹汹的姜国公世子，只是看着这个长子，眼底露出几分犹豫还有思索。 “阿宝，你今日是不是又进宫去了？每天穿新衣裳，只穿一次就丢掉，你不觉得过于抛费么？” “皇后娘娘做给我的，没用国公府的银子。”爹爹不在，阿宝决定亲自气死她大伯父算了，乖巧地回答说道。 “你说什么？” “阿宝的新衣裳都是皇后命宫中做的，首饰也是。”见姜国公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宝，似乎没有想到这世间还有人能薅宫中的羊毛，姜国公便冷冷地看着长子说道，“就算皇后没有给阿宝做衣裳，可她是老子的孙女，老子拼命赚了一辈子的银子，想给阿宝怎么做衣裳，就给阿宝怎么做衣裳。我就喜欢阿宝每天穿得漂漂亮亮的！这府里做主的人是我，你还不配越俎代庖，做国公府的主。” 他的声音冷冷的，带了几分凛然的味道，姜国公世子一愣，正想要琢磨一下，觉得这话仿佛哪里不对，却又忙对姜国公说道，“可是阿宝日日穿金戴银，让别的姐妹怎么想？她的姐姐们瞧见了，心里能好受么？” “不好受就憋着。”姜国公喝道。 这么无情的话，让姜国公世子觉得窒息。 他看着偏心偏到了咯吱窝儿里的姜国公。 这是身为祖父应该说的话么？ 不心疼姝宁懂事乖巧，还让姝宁憋着？ “父亲，这丫头还与皇后要好……”皇后待阿宝这样用心，衣裳首饰源源不断，还把胖团喂得滚圆，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营养丰富，姜国公世子哪里受得了。 他的女人，女儿如今都憔悴得不成样子，阿宝却日渐圆润，胖嘟嘟一团，这国公府到底日后是谁当家？ 他心疼心爱的妻子与女儿，心疼得心里都微微抽痛，姜国公却抬手让他不必废话，只紧紧地盯着他问道，“对蜀王世子不满这些话，你在外有没有对旁人提及？” “也只与两三好友说过。”姜国公世子老实地说道。 他也是有朝廷官职的人。 虽然不过是闲差，可好歹也是有几个往来亲近的朋友的，素日里在外当然也会抱怨蜀王世子对姜家做得那些可恶的事。 姜国公眯着眼睛看着长子，嗯了一声，大手摩挲着光滑的椅子扶手。 姜国公世子觉得他的眼神渗人得很。 他下意识退后了两步，却见姜国公已经垂头称赞阿宝带来的布料，仿佛刚刚眼底的那抹寒光都只不过是他的错觉。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想着大概自己过于畏惧父亲，因此有了错觉，见姜国公耐心地和乖巧的阿宝说话，还露出了粗糙的笑容，心情看上去不错的样子，便试探地问道，“那父亲，蜀王世子那儿是不是得有些章程？” “什么章程？” “咱们可是国公府，父亲在京都中也有旧识。蜀王世子狂悖，难道父亲不想弹劾他么？”姜国公世子说道。 姜国公沉默了。 阿宝看着不知死活的姜国公世子，觉得他真是胆子太大了。 姜国公恼火到了极点的时候，总是会平平静静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么。 若是在边关，瞧见姜国公这样的脸色，旁人绝对不敢再开口啰嗦，她都没想到，姜国公世子倒是不怕死得很，大概还觉得姜国公认同了他。她伸出软软的小手，给姜国公顺了顺抿紧的嘴角，露出几分担心。 瞧见她本无忧无虑的，却因为姜国公世子为自己跟着担心，姜国公便露出笑容，对阿宝温和地说道，“料子留下，你回去好好歇着吧。等明日祖父送你进宫。” 接下来他要干的事儿过于血腥。 实在不合适让阿宝见到。 “我明天不进宫。”阿宝奶声奶气地对姜国公说道，“总是进宫惹人注目，我觉得自己最近太红了。” 这京都最近除了姜贵妃被蜀王世子给羞辱了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宫中突然冒出了一个宫廷小红人儿……听说皇后喜欢得不得了，天天把姜家四姑娘给召进宫里，还命皇子们陪她玩耍，还每天都成车成车往宫外拉宫里的赏赐，那谈论的热度，简直让阿宝红透了半边天啦。 她觉得自己最近太红，得低调点儿。不然，宫中小红人天天在宫里玩耍，却不知道去看自己的姑母死活，又是许多的风波。 阿宝决定过几天再进宫，好歹等姜贵妃病好了些的。 她乖巧得很，还这么低调，懂得不要因为宫中宠爱就飞扬跋扈，姜国公老怀欣慰。 看看懂事的孙女，再看看仿佛年纪与智商都活到了狗肚子里的长子，姜国公眼底一沉，哈哈地对阿宝笑着说道，“想进宫就进宫去！咱们阿宝就应该红……”他努力地，绞尽脑汁地想了想胖团嘴里时常出现的各种奇怪的话，一手成拳砸在另一只手心里断然说道，“活该红透半边天！” “祖父，你可真有眼光。”阿宝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她人见人爱，当然红透半边天了！ “我是祖父的孙女儿，当然应该红得不得了！” “客气客气了。” 姜国公世子烦躁地看着这一老一小互相吹捧，又见阿宝心满意足地从椅子里跳下来，准备回后宅去了。 她同情地看了姜国公世子一眼，打了一声招呼，蹦蹦跳跳地走了。 见她走了，姜国公世子便见姜国公缓缓起身，忙赔笑问道，“父亲，蜀王世子的事，您意下如何？” “关门！”姜国公却沉声对外头吩咐。 书房的大门，霍然关闭，姜国公世子一愣，只觉得一股危机涌上心头，急忙转头对姜国公连声问道，“父亲，您这是何意？” 姜国公并未回应，相反，他转眼从一旁的木桌下方，抽出了一根粗粗的铁棍， 姜国公世子脸色惨白地看着老父亲走了过来。 下一刻，那铁棍已带着横扫千军的气势与重量，重重地砸在了他的一双修长的腿上。 几乎是瞬间，阿宝只听到了书房之中传来一声凄厉到不像是人声的惨叫，声音凄厉，惨绝人寰，比曾经姜国公世子被马鞭抽得皮开肉绽还要凄厉的惨叫。 这惨叫袅袅不绝，没过一会儿，却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阿宝回头，看了看书房的位置，抖了抖胖嘟嘟的小身子，觉得她祖父对她真是太保护了。 第33节 为了她的心理健康，姜国公要打断姜国公世子的狗腿竟然还要把她哄走，生怕她留下心理阴影啥的。 其实阿宝发自肺腑地觉得，如果能亲眼见到姜国公世子倒霉，心理阴影是不能够的，相反，没准儿她夜半做梦，还能被笑醒。 第43章 “可惜, 可惜了。”她祖父对她真是太爱护了。 “四妹妹在可惜什么？”就在阿宝摇头晃脑，特别可惜没有见到姜国公世子的惨状的时候，就听斜刺里姝宁的声音传来。 阿宝沉默了。 最近她天天进宫，就发现姝宁仿佛像是个背后灵, 天天都会出没在各种地方围堵自己。 也不知道她究竟想干什么。 可是姝宁总是旁敲侧击的, 阿宝觉得她似乎在紧张什么。 反正肯定没在紧张姜贵妃就是了。 果不其然, 今日姝宁又来了。 见阿宝今日又换了一套衣裳, 姝宁眼睛微微一闪，咬了咬嘴唇, 勉强对阿宝挤出了一个笑容来，仿佛曾经与阿宝的龃龉并不存在，柔和地对阿宝问道，“四妹妹又入宫了？宫里可还好？今日，又是与大殿下与二殿下一同逛御花园了么？” 她为了自己的心, 忍辱负重，又带着几分紧张地掩着嘴角笑道, “可又见了有趣的事，有趣的人没有？” “宫里的事，就算是我遇到了，也不能跟三姐姐这样的外人说呀。” 阿宝看着姝宁紧张得屏住呼吸等待自己回答的样子, 觉得微妙了起来。 她歪了歪小脑袋, 不客气地对姝宁摊开手。 “外人？”姝宁一愣, 看着阿宝这气人的模样，还有她极好的气色, 想到丫鬟打听说今日宫里又有许多赏赐给阿宝, 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被嫉妒的火焰在燃烧。 若不是因姜贵妃病了, 不能召唤她进宫, 她在府中就像是个聋子瞎子，完全不知道阿宝在宫中都做了什么，她怎么会忍着屈辱在阿宝的面前这般低微？ 想到府中提及曾经送阿宝回家的大皇子，还有阿宝与二皇子交好的那些话，姝宁忍不住白了脸。 陛下的三个皇子里头，阿宝已经认识了两位，与大皇子二皇子都很亲密。 她日日都进宫，是不是也已经见到了三皇子？ 三皇子……会不会也已经与阿宝亲近了起来？ 她重活一世，本以为这一世姜贵妃厌弃了阿宝，阿宝就与三皇子再也没有了交集。 可是谁知阿宝却得了皇帝与皇后的青眼，似乎在宫中更加如鱼得水了。 “四妹妹，我，我知道宫中的规矩。可是如今我进不得宫，心里担心姑母极了。贵妃娘娘也是四妹妹你的姑母，你也要多关心姑母才是。”见阿宝歪着小脑袋完全没有把话听进去的样子，姝宁便难过地垂了垂眼睛，低声说道，“我知道我的出身让四妹妹看不起。只是不管怎样，我与四妹妹都是一家子的姐妹，亲姐妹之间，总没有过不去的事。” 她这些天在家里，多心地想象着阿宝或许与三皇子已经相遇，只想得心都要痛了。 看着眼前只有四岁的堂妹，姝宁忍不住双手都在发抖。 凭什么大好的姻缘，至尊至贵的皇子都只属于阿宝呢？ 明明，三皇子是喜欢她的。 若不是因当年她已是他人妇，若不是因宫中都对三皇子与阿宝乐见其成，其实，三皇子一直待她姜姝宁才更加温柔体贴，更加怜爱她遇人不淑。 她与三皇子曾经遗憾地错过。 这辈子，她不想再与三皇子错过了。 她和三皇子才是彼此心意相通的人。 她看着阿宝的目光变得更加古怪扭曲。 阿宝听着这种可怜兮兮，暗藏逼迫，仿佛自己不跟姝宁亲近就是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话，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点着小脑袋说道，“三姐姐别太自卑了。出身不好不是你的错，自卑到连自己都看不起，哭到妹妹的面前就是三姐姐不对了。其实三姐姐的出身……” 她抓了抓小脑袋，对姝宁善良地安慰说道，“三姐姐如果真的那么难过，就去埋怨王姨娘吧。别自己在心里憋着，做姐妹的看着多心疼呀！”要不是小王氏别人家的正室不做，偏偏削尖了脑袋宁愿当个二房也要赖在国公府，那姝宁也没有如今自卑身份的难堪了不是？ 胖团，善良！ 生怕姝宁小小年纪，才六岁多点儿就因为这些有阴影，她好言相劝。 做姐妹的，也只能帮助姝宁到这儿了。 “四妹妹……”姝宁见阿宝竟然当真看不起自己与小王氏，只气得浑身发抖，见这胖团摇摇摆摆就要回去睡觉，到底忍不住心中的猜忌，声音微微尖锐地问道，“你在宫中，与陛下的皇子们都很要好是不是？！” 她到底留了心眼，唯恐阿宝对皇子中最优秀的三皇子另眼相看，紧张地看着她。 阿宝愣了愣，无语地看着姝宁。 她才四岁。 男女七岁不同席。 她连这个岁数儿都没到。 姝宁摆出一副争风吃醋的嘴脸，还咄咄逼人地问自己跟皇子们的关系，是不是想太多了？ 小王氏平日里就教姝宁这个？ 真是家学渊源呀。 “好不好的，是我与殿下们的事，不必给三姐姐一个交待。”阿宝歪头想了想与大皇子和二皇子相交的这段时间，大皇子更年长，总是一副护着弟弟妹妹的兄长的样子，很有承担，不过看她的眼神未免带了几分对小辈的慈祥……至于二皇子，整天跟她在御花园滚成泥猴儿，招猫逗狗扯孔雀漂亮的尾巴，胖团怂得很，只充当狗头军师，都是二皇子对宫里的奇花异兽下手，回头两个破孩子一块儿被大皇子抱着逃离凶案现场……这一同出生入死过的革命感情倒是厚厚的。 可阿宝觉得，二皇子大概是因宫中没有年纪相仿的陪伴，也只把她当做是亲切的童年小伙伴。 这些，就用不着跟姝宁说了。 她就喜欢姝宁疑心焦虑睡不着觉。 姝宁看着小嘴巴巴巴儿的阿宝，闭了闭眼睛。 难道这一世，她还要看着三皇子在御前求陛下赐婚，想要迎娶阿宝么？ 那一年，俊秀温柔的少年皇子跪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一日，只为求娶与他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姜家四姑娘。 明明这一世她已经抢先遇到了三皇子，明明她已经对三皇子说了许多阿宝是个晦气的人的话…… “四妹妹，我只是关心你。” “三姐姐先别关心我了。先关心大伯父呀。”阿宝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祸水东引，见姝宁疑惑地看着自己，她一笑，乖巧可爱，不知多可爱的胖团，软乎乎地对姝宁说道，“刚才我听到大伯父仿佛叫了两声，哎呀……三姐姐是大伯父最喜欢的女儿，三姐姐自然更关心大伯父，是不是？” 她的胖腮都笑开了花，瞧着好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姝宁一愣，尚且不明白这话是何意，却在这时候，见到前院里姜国公世子身边时常使唤的两个长随脸色惨白地在前院混乱了起来。 一个跌跌撞撞，满头是汗地往府外头跑去，另一个吧唧趴在了已经大开房门的书房的门口，看着里头哆哆嗦嗦，满脸惊恐。 看着这两个长随的样子，姝宁心里莫名慌张，她回头再看阿宝那乖巧可爱的小胖脸，总觉得心惊肉跳。 片刻，姜国公提着一根带血的铁棍走出来，沉着脸把铁棍当院子里咣当一丢，对正束手在院子里等待吩咐的一个下人冷冷地说道，“老大不小心断了腿，去和他当差的衙门提一句，告个几年假，这几年他的腿怕是好不了了。” “那世子这假……” 哪有请病假请好几年的。 姜国公见那下人还在等待自己的吩咐，转头，看了一眼此刻满是血迹的书房，冷冷地说道，“无妨，你只去请假。来日我亲自在朝中替他辞去差事，咱们既然当不了差，那也不会占着茅坑不拉屎。” 他为人粗俗，自然说不出更好听的话，阿宝远远地正竖着耳朵在听她祖父的大声嚷嚷，听说姜国公世子断了腿，姜国公一张嘴就说是要好几年，那恐怕姜国公世子这腿断得有些彻底。 不过她也没想到姜国公这么干脆，瞧见姜国公世子行事不妥，索性连差事都不让他当了，还给打断腿扔在家里，不许他出去。 若是姜国公世子就这么被丢在家里，意思就是姜国公不允许他再出府卖蠢惹事了？ 这可真是一劳永逸啊。 与其担心姜国公世子在外面干了什么蠢事，还不如如姜国公这样果决，直接把他给关了。 “是。”那下人领命而去。 “把他拖走。”姜国公便看着姜国公世子那不中用，被吓得爬不起来的长随冷冷地说道。 那长随怕得不得了，可是迎着姜国公那杀气腾腾的目光，他猛地打了一个激灵，挣扎着爬起来，把书房中躺在血泊里昏迷不醒的姜国公世子给架在了自己的身上。 “国，国公爷……” 眼看着姜国公世子的腿随着动作悬空晃悠，完全没有支撑的样子，那长随看着凶神恶煞的姜国公，恐惧得不能自已。 从前姜国公在外领兵，虽然府中都传言他们国公爷凶残狠辣，可是他从未见过，因此只觉得夸张。 就之前，姜国公对长子与小王氏再不满意，也只不过是抽了儿子几鞭子，不也还是妥协地容了小王氏母子三人么？ 可见，也只不过是纸老虎罢了。 可是看着今日，姜国公亲手把自己的继承人打成这样，这长随才知道，原来从前的那些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个王氏，不是与这孽障情深义重么？哼！当年哭着喊着愿意为奴为婢也要进来……她为奴为婢的好机会来了！日后就让她服侍这孽障。他一日下不了地，王氏，一日就不许出他的屋子。真爱？哼！” 姜国公冷笑三声。 想做同命鸳鸯，他成全他们。 第44章 姜国公看似不过是简单的一句话。 可是当姝宁看到血淋淋被架出来的姜国公世子, 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高大悍勇，整个人仿佛像个阎罗一样的祖父。 这，这和上一世的时候完全不同的呀！ 上一世, 虽然姜国公对长子不满, 对小王氏也很不喜欢, 最后也只不过是把姜国公世子赶到了外地去, 眼不见为净罢了, 并没有如今日这一幕, 这样鲜血淋漓地将长子的腿给打断了。 看着面前这血腥的一幕, 还有姜国公那仿佛透着血腥的脸，来自于半生沙场厮杀带来的强悍还有铁血的气质让姝宁觉得双腿发软，一下子就跪在了看到了阿宝，立刻大步流星而来的姜国公的面前。 此刻, 她再也想不起什么与前生不同的那些奇异, 只想在姜国公杀气腾腾的目光里保住自己的性命。 因此, 当姜国公走到了阿宝的面前，俯身把仰头, 露出两颗雪白的小门牙，胖腮想笑却要努力憋住, 扭曲得皱巴巴的阿宝抱起来，姝宁讷讷了半晌，在那压抑的气息里竟不敢说话。 阿宝见她在姜国公面前一声不敢吭了，也没有过于是非, 只专注地拿胖爪给姜国公捏着坚硬的肩膀，狗腿地说道, “祖父辛苦了, 我给祖父捏捏胳膊。” 打断她大伯父的狗腿, 真的辛苦了。 姜国公享受着胖孙女儿的孝顺，一双杀气腾腾的虎目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儿。 “阿宝别怕，那个什么……”谁能想到阿宝还没走远呢？ 第34节 看着阿宝在自己的面前格外乖巧，半点都不露出害怕的样子，姜国公觉得这都是阿宝孝顺，唯恐自己愧疚呢。 若是无人的时候，还不知胖团得怎么被吓得夜半哭出声来。 血淋淋的，多吓人啊！ “祖父，咱们回去！”阿宝远远地见到姜国公世子被拖着走了，姝宁一声都不敢吭，歪着小脑袋想了想，也没觉得姝宁此刻不敢在姜国公面前给小王氏与姜国公世子求情有什么不地道的。 毕竟姝宁也年纪小，畏惧于此刻森严血腥气象，其实也说不上什么对错，哪怕姝宁的确有些早慧，可也不是成年人，不敢为自家爹娘张目，阿宝也不会觉得如何，毕竟是个只在后宅长大的小姑娘家。 可是姝宁也就罢了，倒是当姜国公世子被拖走，小王氏哭天抢地地被几个婆子从自己的屋子拖出来，俩人儿一起被塞进了一个空着的院子里，阿宝就觉得小王氏生的姜家老二姜柏有点不地道。 姝宁在姜国公的面前一声不吭，只知道保全自己也就罢了，可是姜柏……也已经是个少年人了，哪怕无力撼动祖父对自家父母的处置，可难道就应该只躲在一旁，一言不发，仿佛唯恐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连累了自己？ 明哲保身，也不该连爹娘都不要了吧？ 阿宝蜷缩在姜国公的怀里，站在姜国公命人打开的大院子外头，听着在院子里的小王氏哭着求姜国公开恩，可姜柏明明闻讯赶到，看见姜国公这仿佛是动了真格儿的，竟然就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唯恐姜国公迁怒自己把自己也给打断腿，阿宝就觉得……生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如生块叉烧出来…… 哪怕姜柏听说已经中了秀才，也不算不出色，阿宝依旧觉得这人不怎么样。 不是个能靠得住的。 姜国公显然也这么想。 他虽然上了些年纪，可是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到了小脸儿煞白，竟然不敢和自己求情，转身就走的姜柏。 他的眼里露出几分失望。 不是他看不起小王氏生的孩子。 而是实在是不成样子。 但凡姜柏今日能有半分勇敢，为了自己的爹娘愿意走到他的面前求情，哪怕只开口说一句话，姜国公也会觉得姜柏至少骨头是硬的。 他心里冷哼了一声，又觉得姜柏这没出息的样子简直跟姜国公世子如出一辙。 就这样的心性，别说姜家已经有了姜松，就说长房没有嫡子，只有姜柏一个儿子，姜国公也不可能把自己打拼出来的这份家业给了长房去败坏。 如今好在还有个姜松是姜国公寄予厚望的，他心里熨帖了一番，也没有把姜柏这件事再放在心里，只对一旁战战兢兢的几个婆子冷冷地吩咐说道，“看住这院子，日后没有我的话，不许放他们两个出来！” “国公爷，那服侍的人……” “不是有了王氏么？” 婆子惊呆了。 这是真心要拿小王氏当奴婢使唤啊？ 难道不是嘴上说说当奴婢，其实还要在姜国公世子身边放两个丫鬟婆子的服侍，只让小王氏陪着就够了么？ 因见姜国公一脸认真，几个婆子到底畏惧小王氏这些年的积威，迟疑地问道，“国公爷，太太那儿……” 眼瞅着姜国公世子就这么被塞进了无人的院子，身边只有小王氏照顾他，旁人就再也没有了，要是让姜国公夫人知道还不一定要闹出怎样的风波。她迟疑着看向姜国公，姜国公只漠然地说道，“她还病着，不必去烦她。” 他眼下一副为了妻子的病不愿意让她烦恼的样子，可是嘴上这么说，倒是干点儿人事儿啊！ 把姜国公世子给打成这样，怎么没想想会不会气死老妻？ “是。” 如今婆子们可太知道国公府里谁做主了，不敢在姜国公杀意凛然的目光里争辩，低头应了。 这些后宅的下人，自然是欺软怕硬的，姜国公认真了起来，就无人再敢啰嗦。 一时之间，姜国公世子被打断腿，爱妾一同被关在了院子里，落魄无依，竟无一人为他们做主。 阿宝当然也不会为自家大伯父张目什么的了，只是她没想到姜国公这么雷厉风行，才打断了姜国公世子的腿，就亲自开口，命人开始裁减姜国公世子后宅的用度……天知道，虽然说姜国公府家大业大的，花销无数，可是正经的要花用的，长房是大头儿。 姜国公府三房，二房一直都在外为官，只有拿银子添补国公府的，再没有花用国公府的时候，如今虽然有一个阿宝住在国公府过着每天比较奢侈的生活，可是二房吃穿用度，大多都是二房送到国公府的银子来花用，动用公中的不多。三房只有姜三爷一个单身贵族，也不必说。 最多花销的只有姜国公世子，搜罗了那么多的小妾，生了好几个庶子庶女，还都散漫惯了。 姜国公早就看不顺眼了，直接命人不许姜家长房继续动用公中的用度，只让姜国公世子自己掏钱。 掏自己的私房还有银子养自己的女人儿女，姜国公觉得这没毛病。 总不能让老国公一把年纪，还不止要养败家儿子，还要连着儿子的女人儿女一起养吧？ 姜国公拒绝让长子“啃老”。 ……这还是胖团教给自家祖父的词，姜国公意外地觉得特别贴切。 他不许长房这样肆意花销国公府的公中，顿时长房的用度就削减了下来，如今还养在院子里出不去，整天哀嚎自己断腿的姜国公世子与整日里泪眼朦胧，因为没有帮手，只能一个人服侍丈夫，累得消瘦苍老，当真仿佛一个婆子了的小王氏尚且幸运，这份刻薄姝宁便已经敏锐地感觉到了。 当新衣裳真的再也没有，而不是为了贤惠的名声穿着旧衣裳，当想要打几件漂亮的首饰，嫡母只一句话，让她去问她父亲要去，姝宁就发现，府中的境况大变。 若不是姜国公早就有了命令，不许人在姜国公夫人面前露出口风，姝宁早就要把这件事捅到姜国公夫人的面前去了。 只是她如今一想想姜国公那恐怖的面孔，就觉得心里发寒。 姜国公，她在上一世就领教过了。 软硬不吃的人，最是冷酷无情。 若是她当真敢在姜国公夫人面前说了什么，恐怕转头，姜国公就敢把她给扔出国公府。 因此，姝宁就算心里恼火，可之后的这段日子也不敢在去给姜国公夫人请安的时候露出什么。 倒是阿宝，美滋滋地在家里看了好一段时间的好戏，听大丫鬟红豆兴致勃勃地说那院子里头小王氏每天都哭声震天，显然是累坏了，她睡得舒坦极了，有时间就去范氏的身边与范氏说说话，卖卖萌，过了几天，胖团忍不住了，决定去跟萧闵分享这个好消息。 萧闵看到兴致勃勃地赶到自己家，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自家国公府里出了什么大事的胖团，沉默了。 姜国公世子说他的坏话，被姜国公打断了腿。 跟他告密的，揭露了姜国公世子的，还是姜家出身的胖团。 姜国公世子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孽，今生遇到了这样的亲爹还有侄女儿。 他脸色淡淡的，先记住了姜国公世子这蠢货，一边看着阿宝嘿咻嘿咻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爬到了自己的椅子里，跟自己挤在一块儿，还很不见外地跟一旁的他身边的长随高高兴兴地要吃好吃的点心，俨然是这府上的小主人似的……这可真是不见外啊。 蜀王世子冷着脸看着长随忍笑出去张罗点心，便将手上的一封信丢到了书桌上，眯着眼睛看阿宝。 阿宝早就习惯了他的冷漠。 “你来做什么。” “我来陪陪世子。世子一个人在家，多寂寞啊。”胖团乖巧又贴心，唯恐禁足期间，好人世子一个人在家里觉得孤独了。 她还拿胖爪厚着脸皮去牵萧闵的衣摆，美滋滋地问道，“好几天没见到我，世子有没有想念我呀？” 她一边慢慢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抖了抖，一边甜甜蜜蜜地补充道，“我可想念世子了，茶，茶饭不思。” 英俊的少年世子冷笑着看着满嘴没有一句实话的胖团。 想念他？ 怕是在家里看戏看得早就想不起他了！ 在他冰冷的目光里，阿宝厚着脸皮，伪装深情款款，希望世子懂她。 “这是哪儿来的信呀？”越发冰冷的目光里，显然好人世子不吃自己这一套，阿宝又抖了抖，决定换个话题，转头去看桌上的信。 修长的手扣在了这信上，攥紧，随意地丢到了地上，仿佛丢垃圾。 “蜀王府要给我说亲的信。”萧闵冷淡地说道。 第45章 阿宝正在卖乖, 本以为只不过是寻常的小事。 万万没想到竟然听到了这么一件大事。 “说亲？！” 要说这个，胖团可就不困了。 阿宝顿时就精神抖擞，眼睛圆溜溜地瞪起来, 看着用最冷淡的脸色说出了这么一件最要紧的事的英俊世子。 哦。 世子也是说亲的年纪了。 如今, 萧闵得皇帝重用, 又是蜀王世子的身份，不说位高权重吧, 那也是皇族最尊贵的人物，说亲自然是顶顶要紧的。 阿宝急忙扭着小身子问道, “是要给世子说亲么？这是喜事呀！” 说亲这样的喜事, 多开心呢。 怎么世子大人还一副被人欠了八百万的脸色似的呢？ 萧闵冷冷垂眸，看着比自己还高兴的这只胖团，抿紧了嘴角, 眼底露出几分阴郁。 他如今的确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且与曾经在蜀中时声名狼藉不同，如今他在京都是陛下面前最受信任的人，手握京郊大营，也算是位高权重，想要与他结亲的自然蜂拥而来, 按说有人想给他说亲也不奇怪。 可若是这说亲的人是他的生父蜀王，萧闵就忍不住想要冷笑了。 这些年, 蜀王与他早就父子反目, 蜀王只有恨他不死，怎么可能会好心地给他说亲，这其中恐怕还有猫腻。 因此, 当看到阿宝为自己要说亲高兴, 萧闵便伸手, 捏了捏她的胖腮。 ……还说茶饭不思。 油光水滑成这样，今天怕是吃得也香喷喷的吧！ “我不会成亲。” 他冷冷地说道。 别说今日给他说亲的是不怀好意的蜀王。 就算是旁人想给他说亲，萧闵也绝对不会成亲的。 他如今孑然一身也过得很好，为何还要去娶一个女子回来，徒劳生出许多的操劳。 只为了传宗接代，绵延子嗣？ 萧闵对这些也并不感兴趣。 他只想有清净日子过，而不是娶了旁人回来，又生出许多是非。 “不成亲？可是成亲多好呀。”阿宝歪着小脑袋看着奇奇怪怪的蜀王世子，觉得有点跟不上他的节奏。 在她的心里，成亲，和一个可爱的，与自己投缘的人一起生活，这得是多美的事啊，无论喜怒哀乐，还是一切，都有一个人与自己一同分享分担，多幸福的事。不过她想了想，觉得萧闵大概是对娶亲有阴影，毕竟他从前的遭遇就不怎么样，她就跟萧闵出主意说道，“要不然，世子就拜托陛下帮自己挑个好姑娘就放心了。” 第35节 萧闵嗤笑了一声。 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皇帝的眼光。 看看挑进宫的贵妃是个什么德行！ “可是，可是皇后娘娘不就可好可好了么。”阿宝觉得皇帝的眼光还行。 虽然挑错了姜贵妃，可挑的皇后却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了。 这眼光……一半儿一半儿…… “皇后是先皇赐婚。”萧闵淡淡地说道。 也就是说，挑中了皇后娘娘这样的好女子，跟皇帝陛下没有半铜钱的关系。 阿宝垂下了大头。 她也开始觉得担心皇帝陛下的眼光了。 “其实京都有很多好姑娘的……” “好女子也好，坏女子也罢，我对女人不感兴趣，敬谢不敏。”对阿宝一副想当小媒婆的意思，萧闵断然拒绝，俨然对女人不感兴趣。 阿宝吭哧了两声，想说什么，还是没说出来，点了点小脑袋便也不提了……这大概是萧闵还年轻，还没开窍儿呢。等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媳妇儿，别看曾经嘴上怎么嚷嚷对女人不感兴趣，那都恨不能转眼就成亲呢。 因这是缘分的事，阿宝也不会对旁人的姻缘与心意指手画脚，不再多说，倒是突然一个激灵问道，“世子说是蜀王府给你说亲么？”她突然想明白为何萧闵这样冷笑了，差点儿没跳起来。 在京都和萧闵相处了这么久，她自然知道萧闵的生父蜀王对萧闵这个长子是抱有怎样的厌恶。 萧闵是原配嫡子，落地就是蜀王世子。只可惜生母早逝，蜀王续娶，这续娶的蜀王妃是蜀中都称道的贤良贤惠人儿，待夫君温柔体贴，待王府侍妾与一干庶子庶女宽和大方，待蜀王世子更是一等一的好继母。 无论性子不好，任性荒唐又毒辣的继子做错了什么都愿意原谅，哪怕继子三番两次在她孕中伤害她，几次令她险些流产，她依旧宽容地原谅了继子，还劝失望不已的蜀王对失去了母亲，心中藏着怨愤的孩子不要那么计较。 多善良的人呢。 衬托得萧闵简直不是人。 萧闵不做人了好几年，蜀王夫妻一直对他万般容忍，最后蜀王忍不得，将长子赶到京都，还是因萧闵对尚且在襁褓中的庶弟出手，将庶弟丢到了湖水里，险些淹死这个弟弟，这才让蜀王不得不在蜀王妃泪流满面却不敢求情中赶走。 这些话，阿宝全都听过许多，也知道萧闵背负着那些恶毒的名声来到了京都是多么的痛苦。 如今，见蜀王府又要给他说亲，阿宝支棱起来了，呆呆地问道，“早不说亲，晚不说亲，怎么世子你在陛下的面前有了前程，就慌慌地给你说亲了呢。” “呵……”萧闵冷笑了起来。 他的目光晦涩。 这些后宅女子的阴毒，他早就领教过了。 如今，蜀王突然要给他说亲，自然离不开他那位贤良淑德，名声极好的好继母的帮助。 “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胖团就把胖爪放在了小肚皮上，歪着小脑袋认真地想了想，扯着萧闵的衣摆对他说道，“若是世子家中要给世子说亲，世子这样忤逆地拒绝，怕是不成的。” “我怕什么！”萧闵冷硬地说道。 “可或许就是有人要坏世子的名声，不希望世子在陛下面前有好前程吧。一旦有了忤逆的恶名，那多不好呀。”阿宝不想让对自己这么好的蜀王世子总是被人算计，哪怕他并不在乎，可是为什么要让他背负他并没有做的恶事呢？ 她就拿小脑袋蹭了蹭萧闵的手臂对他软乎乎地说道，“世子如果名声坏了，那，那不就让那个想要陷害世子的人得逞了么？凭什么让她高兴呀！就为了让她郁闷，让她憋屈死，也不能让她得逞！” 萧闵垂头看着这个很懂气死人的胖团。 似乎打从在他的面前暴露了自己不是一颗傻白甜的团子，阿宝就变得心机满满，别提多坏了。 可是这样的心机，他却并不讨厌。 “你说的没错。”他眯着眼睛说道。 他跌落于淤泥中时，有人欢天喜地。 如今，眼瞅着他爬起来了，就有人想要重新把他打翻，让他不能翻身。 蜀王这仿佛是要说亲的信，看似简单，实则致命。 要么，就答应蜀王要说的亲事，不知道得说一个什么女人给他，日后祸害了他全家也说不定。要么，如当年他在蜀中时那样愤怒地争辩抗拒斗争，然后背负一个不孝忤逆的罪名……他沉着脸，眼底露出几分杀意，阿宝却完全没在怕的，还急急忙忙地牵着他的手说道，“带着信进宫求陛下告……做主呀！” 小告状精心机满满地没有再提告状二字，唯恐世子学习了告状的精髓，日后跟自己竞争更激烈了。 萧闵嘴角微微抽了抽，揉了揉眼角，对她说道，“我在禁足。” “这事儿大过天啦。要不我先进宫，跟陛下说一声儿，让陛下给世子解禁说个明白。” 不然等萧闵禁足回来，大概娃儿都抱上了。 阿宝火急火燎，且心里还带着几分自己能先去告状，告状精技能加一的窃喜，带着蜀王给萧闵的狗屁家书进了宫。 她直奔中宫。 最近，因为皇帝陛下要冷着姜贵妃些，就大多在皇后的中宫待着。阿宝轻车熟路，兴冲冲地进了宫，路过了今日正当值的自家大堂兄姜松，对姜松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得到了大堂兄不着痕迹的摸头杀，这才滚进了皇后的宫中，便见此刻，皇帝正坐在皇后的身边冷淡地在和二皇子说话，淑妃脸色比较僵硬。 看那样子，八成二皇子又说了什么不中听的给他皇帝爹脸色看了。 阿宝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这一口气叹出来，二皇子眼睛一亮，回头，看见自己的小伙伴儿，俊秀的小脸顿时笑容一片。 淑妃坐在一旁看见姜家的小胖狐狸进门，儿子的眼睛亮了，笑容也鲜活了，不由用力拧了拧手里的帕子。 “来了？”因阿宝是宫中常客，皇帝也已经习惯了，放弃了不讨喜的儿子，招手让阿宝过来，看阿宝先去与皇后挨挨蹭蹭，回来才想到自己，他咳嗽了两声挑眉问道，“今日怎么进宫了？” 因阿宝说最近不进宫，皇帝还觉得宫里有些寂寞……阿宝却顾不得和他寒暄，只拿胖爪子举着蜀王的信给皇帝，一五一十地说了萧闵如今的烦恼，这才爬到了皇帝的腿上，靠在皇帝的肩膀上说道，“世子要说亲是大喜事，这份喜事，怎么能不带进宫和陛下一块儿分享呢？” “蜀王要给阿闵说亲？”皇帝便拿了信看了两眼，皱了皱眉。 他自然记得当年萧闵是怎么进的京都。 说蜀王给萧闵说亲是慈父心肠，皇帝是不会相信的。 萧闵年轻，更干，对他忠心耿耿，日后必然是要重用的，若是蜀王当真要祸害萧闵的后宅，那皇帝是不能答应的。 “让阿闵进宫，朕有话要问问他。”阿宝年纪小，懵懂讷讷，带话怕是不能分明，皇帝决定亲自问问萧闵。 只是他才命內侍去萧闵的府中叫人进来，一旁的淑妃却美眸微微一亮，眼底闪过了光芒，急忙巧笑盈盈地探身问道，“陛下，世子是要说亲么？” 她燕语莺声，带着几分期盼与野望。 皇帝正拿着蜀王的书信沉思，顿了顿，抬头，对上了淑妃那双藏着谋算的眼睛。 他没说话，眼底却沉了沉。 阿宝捧着自己的胖腮左看右看，呆住了。 世子……貌似还是块香饽饽啊！ 第46章 不是香饽饽, 那淑妃怎么会是眼下一副捡到宝的惊喜。 不过看起来，皇帝并不像是高兴的样子。 就算阿宝呆呆的，也觉得淑妃这句话有点味道不对。 她趴在皇帝的肩膀上, 对淑妃探头探脑。 淑妃却顾不得姜家的胖狐狸了。 她正期待地看着皇帝。 从前, 只碍于蜀王世子那些厉害的名声，淑妃并没有想过蜀王世子的婚姻之事。 今日, 正碰上阿宝与皇帝说起萧闵要成亲，淑妃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些从前没有想过的想法。 蜀王世子这么得皇帝的看重，京郊大营都给了他去看管, 虽然还有一个姜国公，可姜国公是前朝旧人，与萧闵这样的本朝新贵是不能比的, 日后京郊大营恐怕还得萧闵说了算。 这样日后必然会威高权贵的皇族, 且萧闵日后还会继承蜀王府，若是能与淑妃的娘家联姻, 若萧闵能成为淑妃的臂助, 那对二皇子争夺皇位必然是最强大的力量。 如今, 中宫无子，且摇摇欲坠, 等不及哪天就要被废了。 淑妃从前正发愁宫中多了一个与自己竞争皇后宝座的姜贵妃。 姜贵妃娘家显赫, 姜国公虽然在皇帝的面前不及前朝，可还是军功赫赫, 连皇帝都不能等闲视之，直到如今依旧倚重着。 不然姜贵妃也不可能一进宫就封了贵妃娘娘，强压了已经生育了二皇子的淑妃一头。 姜贵妃, 仗着的不就是有个好娘家么？ 可如果自己的娘家能与萧闵联姻, 那萧闵就与淑妃站到了一条船上, 她还怕陛下不封她做皇后么？ 就算是日后要争夺太子之位，二皇子有了蜀王世子这个帮手，也一定会压过大皇子与三皇子的。 想到这里，淑妃美眸潋滟，打从皇帝登基之后诸事不顺的那些郁闷消沉也都不见了踪影，只恨不能立刻就与萧闵联姻才是极好的。 她一张美貌的面容都微微发红，美眸闪亮，阿宝实在不忍目睹，只跟皇帝偷偷咬耳朵说道，“陛下之前赏给我的衣料，已经给祖父做了新衣裳了。祖父如今穿上了，别提多好看了，还得多谢陛下呀。”她装模作样地跟皇帝拱着小胖爪道谢，还一本正经地给自家三叔在皇帝的面前刷存在感说道，“还有我三叔！从前就生得好看，貌比，比……” “貌比潘安。”皇帝嘴角抽搐地说道。 “没错没错，陛下真是博学。”胖团假假地吹捧了一下皇帝，见皇帝哼笑了一声，就越发地说道，“如今越发玉树临风啦。” 她三叔明年就要考进士了。 如果当真能高中，以后和皇帝陛下的缘分更大了。 她美滋滋地搓着小胖爪，恨不能让皇帝陛下知道，自家还有一个学问好，生得好的漂亮三叔。 虽然心机满满，不过好在皇帝实在不太乐意与淑妃提及萧闵的婚事，因此，他就和阿宝专心地说话，又问了几句姜三爷的功课问题。当知道姜三爷已经中举，只等明年科举，皇帝顿了顿，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瓜儿含笑说道，“难得得很。” 豪族勋贵的子弟能高中，其实也不算什么稀罕的事。难得的是姜国公那样的武将……皇帝横看竖看姜国公都不是啥读书的料，竟然还能生出读书极好的儿子来，皇帝就对姜三爷多了几分好奇。 他既然说到了姜三爷，就顺便问了问听说最近腿伤在家中养病的姜国公世子。阿宝哼哼了两声，只含糊了两句也没说姜国公世子是为啥断了腿，正说着话呢，萧闵就进了宫。 他进宫进得气势汹汹。 什么反省，禁闭，那是不存在的。 蜀王世子完全是一副“下次还敢”的嘴脸。 瞧着萧闵英俊的脸沉着，大步进宫，仿佛在宫里给了宠妃一箭掀起了轩然大波完全没在意的，皇帝心里深深地叹气，觉得头疼极了。 他揉了揉眉心，不动声色地见到淑妃跃跃欲试地看着萧闵，一副恨不能让萧闵做了自家娘家女婿的模样便觉得不耐烦极了，只起身对萧闵说道，“你与朕来御书房，朕有话与你说。”他把阿宝往皇后的怀里一塞，就准备走了。 “那世子以后还禁足不禁足啦？”阿宝从皇后的怀里探出小脑袋可怜巴巴地问道。 皇帝又揉了揉眼角。 第36节 “姜国公与朕提过好几次，说你禁足府中，他一人在京郊大营怪寂寞的，求朕放你出来。罢了……你明日就去京郊大营吧。”姜国公作为闺女在宫里差点挨了一箭的苦主，完全没想跟蜀王世子你死我活，还送上了愿意原谅的善意，其实都是老国公心里苦，在为姜国公世子擦屁股。 当姜国公知道长子在外已经放出了一些对蜀王世子不满的言论，先把儿子打断了腿，之后想想，觉得还是在御前给萧闵说说好话，免得日后生出风波，让萧闵觉得自己说一套做一套，对他依旧心存芥蒂。 这倒是让皇帝有些意外，不过姜国公对萧闵示好，皇帝也觉得挺好的，他提了一句姜国公，萧闵便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两个人便一同往御书房去了。 “娘娘，我也先回去了。”淑妃正在心里盘算家中还有几个正当花期尚未出嫁的侄女儿，见蜀王世子就这么走了，便起身对皇后假笑着说道。 皇后摸着阿宝圆润的小后背，安静地看了淑妃片刻，心里轻轻叹气。 “阿闵的婚事都在陛下的心里，旁人就算是提了，若不是陛下心中中意的人选，陛下也不会答应。” 虽然她并不心疼淑妃，却看着二皇子可怜，心里一软，到底提醒了淑妃一句。 淑妃那点小心思都在眼里，恐怕陛下心里已经起了厌烦之心。 既然侍奉了陛下这么久，为陛下生儿育女，难道淑妃当真不明白陛下最讨厌什么？ 皇后只希望淑妃别为了自己的那点贪婪之心，祸害了二皇子的前程。 不管怎样，二皇子的品性都是极好的，为人也并不奸狡，皇后实在不忍心看到二皇子因淑妃的缘故，被皇帝越发厌弃。 她提点了淑妃一句，淑妃正满心的欢喜，听了这话仿佛当头被泼了一头冷水似的，脸上的笑容稍稍褪去，瞧着皇后正俯身含笑看着二皇子扯着阿宝要出去散散心，半晌，才捏着帕子掩着嘴角说道，“娘娘原来也在牵挂世子的婚事么？真是一番慈心。只是娘娘既然如今想不出好的人选，无法为世子用心，又何必拦着旁人对世子的一片关怀呢？臣妾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娘娘分忧呢。” 皇后眼下说得比唱的还好听，瞧着公正严明，仿佛处处妥帖为人着想，可若不是娘家被皇帝都给杀了，但凡她如今还有一个侄女儿，难道她还能说出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来？恐怕第一个要把侄女儿嫁给蜀王世子的，就是她们这位皇后娘娘呢！ 淑妃脸上带着笑，却带着几分讥讽，皇后心里微微摇头，并不觉得淑妃冲撞了自己。 她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见她并不反驳，淑妃自觉胜了皇后一头，便忙对二皇子笑着说道，“你父皇都走了，你还留着做什么？与母妃回去读书去。”她并不喜二皇子与皇后走得太接近。 “阿宝才进宫，我陪阿宝散散心。”二皇子便对淑妃一板一眼地说道，“母妃先回去吧。” 他一副有了胖团连亲娘都不要了的样子，阿宝却觉得二皇子仿佛与自己有话要说，便也眨了眨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歪头看着笑容一僵的淑妃。 她看着天真无辜，可别提多让人生气了，淑妃忍了忍，到底觉得蜀王世子的婚事更要紧，挤出了一个笑容方扶着个宫女摇摇摆摆地走了。她一走，阿宝就被二皇子从皇后的怀里拉出来，二皇子给皇后拱手说道，“我跟娘娘借阿宝一会儿。” “那你们去吧。”皇后见两个小人儿站在自己的面前，一个俊秀斯文，一个漂亮可爱，仿佛金童玉女一般，微微一笑。 她如今有了阿宝，便忍不住对阿宝生出了真切的关怀还有慈爱。 一个姑娘家，要记挂的还有什么？不外乎就是终身罢了。 哪怕阿宝年纪还小，可皇后却也忍不住从现下还是为阿宝打算，为阿宝想着往后了。 她在宫中也见不到外头的人，自然对外头不知根知底的人家与孩子有什么了解，因此只能看着宫中。 不提比阿宝年长许多的大皇子，只眼前的二皇子，俊秀真诚，又待阿宝是真心实意地亲近。 若说只单看二皇子与阿宝，两小无猜，打小儿一块儿长大感情投缘，日后倒是极好的。 只是二皇子有淑妃这么一个拎不清，心思多的生母。 若是阿宝嫁过去，那得多辛苦啊。 可惜了的。 皇后心里可惜了一番，放了两个小家伙儿出去，阿宝被二皇子牵着一路哼哼唧唧地走到了外头的大院子里，等四下无人，这才好奇地歪着小脑袋问道，“殿下是有话和我说么？” 二皇子便点了点头。 他看着阿宝，俊秀白皙的脸突然红了红，第一次没有很直接地说话。 “阿宝，我……” 胖团竖起了耳朵，抖了抖。 “前儿，前儿我母家舅母进宫，听说我和你时常一起游戏，就跟母妃说，说日后不如让我求娶你。我觉得不大好……” 胖团听到前面，正点着小脑袋嗯嗯呀呀。 淑妃的娘家想让二皇子娶她，有眼光！ 她可也是香饽饽呢。 只是…… “你觉得不好？” 第47章 虽然说对二皇子没什么非分之想, 可是小姑娘谁愿意被这么干脆地拒绝呀。 阿宝的胖腮都鼓起来了，看着“不好”的二皇子。 “怎么不好啦？”她腆着胖肚皮，横眉立目地看着仿佛还看不上自己的二皇子。 就算要拒绝, 也得她来。 “我觉得你待我没有旁的想法，怎么能成就姻缘呢？”二皇子没理解胖团那心中的波涛汹涌, 认真地对阿宝说道，“阿宝看我的眼睛是清清亮亮的, 漂亮又干净, 我知道阿宝对我没有旁的心意。” 说起来, 阿宝才四岁, 或许是宫中人都早熟，哪怕二皇子比阿宝年长不到两岁，可是已经熟练地知道情情爱爱了, 哪里是整日里只想骗吃骗喝的胖团能比得了的。 看见阿宝的胖腮慢慢地瘪下去, 二皇子抿了抿嘴角, 严肃地说道，“阿宝和别的姑娘不一样。更何况，就算日后我要求娶阿宝, 也是因为真心喜欢你。而不是为了利用，不是为了阿宝日后带来的那些利益。” 阿宝呆呆地看着二皇子。 看起来很刻板的孩子。 怎么说话怎么让人心里熨帖呢？ 天然撩？ 她哼唧了几下，扭了扭小身子。 “我, 我才四岁。”她奶声奶气地板着胖手指跟二皇子说道，“要成亲啥的，怎么也得及笄以后呢。我如今也只把殿下当大哥来着。”她也对二皇子没啥想法。 “那咱们说开了。不管是怎样, 我与你往来, 都只是因阿宝你这个人, 并没有为了别的。”二皇子就说道。 他虽然年纪小, 可是在宫里久了，什么都见过，很不喜欢那些为了利用，为了各种利益才有的亲近。 他也不希望阿宝日后误会他，觉得他是因为姜国公府，他才与她亲近。 至于他的舅母与他母妃说的那好些的话，他听过就算，日后也并不希望成为与阿宝之间的隔阂。 “知道啦。我与殿下之间做朋友，都是咱们自己个儿的心意。”阿宝弯起眼睛，冲着二皇子露出大大的笑脸。 见她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头，二皇子严肃的小脸顿时缓和了下来，两个小家伙儿放开了心事，便在后宫玩耍了起来。待大皇子寻来的时候，阿宝和二皇子的头上都是草叶子，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 大皇子无奈地戳了戳这个，又戳了戳那个，看二皇子跟着身边的人回淑妃宫中，便送了阿宝回皇后的宫中。瞧见阿宝玩耍半日累了，大皇子正俯身要把阿宝抱起来，却见远远的，萧闵一个人大步而来。 见了大皇子与阿宝，他顿了顿，到底往这边来了。 “阿兄。”大皇子便叫了一声。 “嗯。”见胖团正靠着大皇子揉眼睛，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萧闵走过去给这胖团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背上熟练地背起来，一同往皇后的宫中去，对大皇子说道，“陛下让我与皇后传个话。” “传什么话？”大皇子笑着问道。 “说他今天去看望生病的贵妃，不去和皇后吃饭了。”萧闵板着脸说道。 大皇子和正趴在萧闵的背上打哈欠的阿宝都抽了抽嘴角。 就算是要去看望贵妃，惦记贵妃，可过去就是了，用得着和皇后郑重地传个话么？ 这不是往皇后的心里捅刀子么？ “大概是父皇……嗯，不想让母后担心他吧。”大皇子难得皱了皱眉，对萧闵轻声说道，“这话阿兄不必与母后转达了。” 皇帝心里又把贵妃给想起来了，还用得着专门跟皇后提一句？恐怕马上就会阖宫皆知，让萧闵传话也太扎心了。他心里顾忌皇后的心情，萧闵不动声色地扫过大皇子，见他真心在为皇后忧虑，便冷淡地应了。 阿宝半天没回过神儿来，到了眼下，才扒着萧闵的脖子小声问道，“那世子的婚事……” “陛下已经给蜀王府修书。日后我的婚事蜀王府不能插手。”小家伙儿暖暖的呼吸就在耳边，萧闵反手拍了拍胖团的脑袋。 他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嘴角。 “世子，你笑了么？” “没笑！”萧闵沉着脸说道。 “我觉得世子笑了……反正，世子往后不必受，受……” “辖制。”萧闵捂着额头冷冷地说道。 “对，不必受辖制。我为世子高兴……大殿下说的对。陛下去哪儿了，世子不说，娘娘其实也都知道。”阿宝又紧张兮兮地跟萧闵提了一句，很关心皇后的样子。 萧闵就侧头看着这人不大，操心的事儿还挺多，要紧的是操心这么许多的事，竟然半分也没有消瘦，依旧胖嘟嘟一团的小东西。他冷淡地应了一声，见阿宝又眉开眼笑起来，便对她说道，“贵妃只怕要复宠。” “哦。”阿宝和大皇子的反应都很冷淡。 反正之前姜贵妃也是盛宠，皇帝正喜欢得紧。 之所以冷淡下来，不过是因皇帝更看重萧闵的缘故。 如今，萧闵都被解除了禁足，那贵妃复宠也在旁人的意料之中。 倒是阿宝松了一口气，对萧闵还说道，“姑母复宠，应该就可以病好了，我就又能进宫了。要不然姑母病着又失宠，我却不去看望，那不知道得多少人说我不好。”她一副贵妃复宠大概还有好处的样子，并没有把姜贵妃复宠放在心里。 不过这一日后，就听说皇帝去看望生病的姜贵妃，被姜贵妃的无助可怜打动，留宿在了贵妃的宫中，一时之间贵妃复宠，这京都又开始热热闹闹地有了许多的谈资。 阿宝也不怎么在乎，进宫也依旧进宫去，只立志掏空皇帝陛下的内库也就罢了。 倒是这期间又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依稀是淑妃想给蜀王世子说亲，谁知道才说了一句话，就让蜀王世子一句话就堵回来了。 蜀王世子只让淑妃回去自己照照镜子。 阿宝就觉得，她家好人世子怕是要一生孤的节奏。 不过看萧闵那沉着脸一心扑在军营里的样子，似乎没有把婚事放在心里，阿宝才多大啊，哪里能帮得上蜀王世子那婚姻大事的忙，便也不提了，只在家中宫中到处玩耍。 她回了京都这么久，其实除了家中宫中，也并没有去过别处，认识更多的人。倒是最近范氏在家中掌家，因姜国公雷霆之怒了几次，如今姜国公夫人恐当真姜国公说到做到送了自己去庄子，因此也不敢与范氏过于作对，范氏过得还算舒心。 只是这舒心的日子没过多久，姜国公夫人到底发现了几分端倪。 姜国公世子最近不来给她请安也就罢了，素日里日日侍奉在她身边的小王氏，这都一个多月了，影子都不见。 初时，姝宁恐姜国公迁怒自己，只推说小王氏病了。 可是这病能病了一个多月？ 第37节 姜国公夫人便觉得蹊跷。 且她今日，难得见阿宝来给自己请安，便越发觉得奇异了起来。 因阿宝是从不肯给人留下话柄的，因此，哪怕姜国公夫人对自己无比地刻薄厌恶，可阿宝时不时地也隔着帘子给姜国公夫人请个安，哪怕不进屋，也得让人知道自己不是没有把生病的老祖母的死活放在心里。 更何况，谁见了阿宝心里憋屈，觉得晦气却要憋着谁心里知道。阿宝反正不憋屈，她就来给姜国公夫人请安。 天已经开始热了，姜国公夫人的病泰半是心病，也好了许多，如今敞开了帘子，看见站在屋子外头穿得鲜亮漂亮，满头小首饰精神爽朗的阿宝，她觉得刺眼极了，忍不住把目光落在了站在自己身边，穿着七成新，仿佛去年做的样式的裙子，头上只簪了一根细细的金步摇，显出几分清丽的姝宁，不由皱了皱眉。 “你的首饰呢？”她最近没有精神训斥阿宝，只看着姝宁问道。 姝宁心里一松，正等着她来问，因此支支吾吾半晌，便低头说道，“侍奉祖母怎么能满头珠翠呢？我还是更喜欢简单些。” “简单些？”见姝宁欲言又止，眼底露出几分不安与惶恐，姜国公夫人越发觉得蹊跷，看了看浑身绫罗喜气洋洋，小人儿精神喜庆得不得了的阿宝，再看看钗环全无，单薄苍白的姝宁，不知怎么，就觉得……怎么觉得阿宝更有喜气似的。 只是她不喜阿宝，也不提阿宝这些好话，正想要追问，却见外头，陡然冲进来了一个惊喜交加的婆子，一头撞到了姜国公夫人的面前。 “太太，贵妃娘娘大喜！” 见姜国公夫人一愣，露出几分茫然，那婆子顾不得别的，脸上都要笑出花来给她看看，磕头说道，“太太，宫里传信儿出来，说是咱们贵妃娘娘有孕了！” “你说什么？！”姜国公夫人骤然一愣，继而露出无比的喜悦，苍白的脸一时满是红润，惊喜地问道，“是真的么？贵妃有孕了？那，那陛下怎么说？！” 宠妃有孕，不说大赦天下吧，至少也要重赏后宫，龙颜大悦吧？！ 若是当真皇帝大喜的话，于姜贵妃也是与旁人不同的荣耀…… 听到她这样问，那婆子脸上的笑容僵硬了片刻，有些尴尬了。 “陛下，陛下自然是高兴的吧……宫里传话出来，说，说陛下宣四姑娘快点进宫……” “你说陛下宣谁进宫？”姜国公夫人惊呆了，扶着一旁目光震惊的姝宁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胖团也站在门口，胖手指指着自己的胖腮呆呆地问道，“陛下让我进宫？” ……姜贵妃有了身孕，陛下大喜，反而要宣她？ 第48章 那一刻, 阿宝觉得皇帝的脑袋怕不是坏掉了。 姜贵妃有孕，对皇帝来说是喜事，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么？ 皇帝陛下怕不是忘记, 姜贵妃是多么的讨厌自己。 要是怀着身孕看见一颗自己讨厌的胖团整日里在面前晃，姜贵妃心情能好么。 不过阿宝歪头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得进宫一趟。 不是为了姜贵妃。 而是为了皇后。 姜贵妃这么一有身孕, 看国公府这传信的婆子喜气洋洋的样子，就知道皇帝怕不是高兴坏了，而且对姜贵妃会更看重几分的吧。 那皇后又该如何自处呢？ 若是陛下把所有的惊喜还有宠幸，还有所有的目光都留给了姜贵妃, 那京都内外, 只怕又会有很多关于皇后的地位的流言蜚语, 让皇后听到了，该有多么的难过啊。 更何况姜贵妃进宫本就嚷嚷着奔着皇后之位去的，如今再有了身孕, 她不得嚣张得上天啊！ 阿宝想一想就觉得为皇后抱不平，听说皇帝要召见她, 她决定假公济私, 进宫先去看望皇后，至于姜贵妃，那不是还有皇帝陛下在看护么？想必姜贵妃也不乐意看见她, 她就不去碍贵妃娘娘的眼了。 她想到这里，就急忙给姜国公夫人在门口作揖, 奶声奶气地说道，“陛下召见, 事不宜迟。那我先进宫去了。”她转身踢踢踏踏地就跑了, 恨不能立刻进宫去陪着皇后度过这有可能是最艰难的一段时光。 姜国公夫人正愣神儿呢, 就见阿宝已经撒欢儿一样地跑了，顿时一愣，怔忡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对两旁的婆子怒喝道，“拦着她，不去她进宫去叨扰贵妃！” 阿宝这小丧门星，浑身上上下下都沾满了晦气，之前进宫就冲撞了姜贵妃，让姜贵妃就跟鬼迷心窍似的得罪了蜀王世子，险些成了京都笑柄。 这不是晦气是什么？ 如今姜贵妃有孕在身，最娇贵的时候，可不能让阿宝再把姜贵妃给晦气了去。 只是她这样怒声喝了一句，那婆子半晌也只讷讷不敢动作。 “太太，这可是陛下召见，这……” 就算没有皇帝召见，在这如今的国公府里，也没有人敢对阿宝不敬的。 姜国公疼爱阿宝，爱若掌上明珠一般，要星星不给月亮，谁敢对国公爷最疼爱的孙女儿做点什么。 又不是不要命了。 姜国公世子和小王氏可还在小院子里天天哭天抢地着呢。 这婆子是不敢与阿宝动手动脚的，姜国公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没有听从自己的婆子，可是半晌，也觉得无力极了。 的确……阿宝是陛下召见，谁敢拦着？ 可难道就让阿宝进宫去祸害姜贵妃不成？ “祖母。”就在姜国公夫人捂着心口歪了歪身，又觉得心口微微发疼的时候，姝宁却眼睛一亮，只觉得找到了破局的地方。 这段日子，长房在国公府里过得水生火热，被刻薄到了极点，又因嫡母无情，她畏惧祖父只能自保，连宫门都进不得，过得艰难极了，却险些忘记了大事。 姜贵妃这有了身孕，只要她进了宫，能得到姜贵妃的庇护，只要姜贵妃给长房做主，姜国公怎么也要给做了贵妃的女儿几分薄面，那时候，姜国公世子就能脱困了。 想到这里，姝宁的眼眸微微明亮起来，急忙扶着姜国公夫人颤抖的手轻声劝慰说道，“姑母有了身孕，如今在深宫之中只怕格外想念家人。这个时候，祖母该进宫去看望姑母，也让姑母在宫里头有个主心骨呀。” 她的话顿时就让正满心怒火的姜国公夫人心里敞亮了起来，侧头看了看小小年纪便明眸皓齿的姝宁，姜国公夫人正因阿宝要进宫去祸害姜贵妃忧虑无比的心顿时落了地，扶了扶姝宁娇软的小手，忙说道，“还是三丫头说得对！我这就请旨进宫，你也进宫去，旺旺你姑母。” 姝宁是有大福气的孩子。 只要姝宁能进宫去看望姜贵妃，那就算是八个丧门星在侧，姜国公夫人也不会担心了。 “再带上你母亲……” “姨娘她……”姝宁扫过了一旁不安的婆子，见那婆子眼睛滴溜溜的，恐这些婆子背后跟姜国公告密，也不敢多言，忙笑着对姜国公夫人说道，“正与父亲忙着，就算了吧。来日方长，日后再让姨娘进宫开解姑母不好么？今日，只我陪着祖母先进宫瞧瞧姑母安好吧。” 她这样温柔懂事，小小年纪就孝顺知礼，姜国公夫人心中满意，只觉得姝宁的性情与仪态都是贵女的典范，不仅将她那两个庶出的姐姐给比出八条街，就算是与阿宝这样的二房嫡女相比，也是远远超过了的。 虽然对姝宁一句句地喊着小王氏做“姨娘”心里有些不舒坦，仿佛怕了范氏一般，不过如今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姜国公夫人便忍耐着骤然听到了姜贵妃有孕的惊喜，忙往宫里递帖子，求入宫看望姜贵妃。 姝宁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来日方长。 姜贵妃如今是宫中最得宠的嫔妃，娘家又这样兴旺，一旦生下皇子，可不就是来日方长。 不说无子的皇后，就是已经为皇帝生下皇子的那几个嫔妃，也不是姜贵妃的对手。 姜贵妃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因想到因国公府会因姜贵妃日后更加显赫，总是埋怨自己不该把女儿送进宫的姜国公会更加被打脸，姜国公夫人只觉得自己最近在国公府里处处不顺心的郁结都散去了很多，忙着趁着这个功夫清点着府里头的各种安胎补药，想着进宫的时候带上一块儿给姜贵妃送去。 她忙忙碌碌，又忙着让姝宁梳妆打扮，务必打扮得越发喜气，让京都内外都看得见姜国公府的风光，阿宝却已经往宫里去了。 她进了宫，先直奔皇后的宫里去，本以为只能见到皇后，却没有想到姜贵妃有了身孕，此刻皇帝却在皇后的宫中，并没有陪伴在宠爱的贵妃的身边。 见阿宝小小一颗，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儿滚进来，今天爬门槛儿爬得可利索了，爬过了宫门那高高的门槛儿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就往皇后的怀里钻，小身子扭来扭去，只对着自己露出一颗圆溜溜的小背影，皇帝的眼里不由露出了笑意。 “阿宝就是喜欢撒娇。与你这仿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见阿宝小脑袋都埋进皇后的颈窝，小狗儿一样蹭来蹭去的，皇帝便带着轻快的笑容说道。 姜贵妃有孕，对皇帝来说虽然有些意外，不过也还算是一件喜事。 他不久之前还曾经想着，若是姜贵妃有孕，给自己生一个如阿宝一样的胖公主，那该多好啊。 亲生的胖团、 往后都用不着看姜国公家的胖团眼馋了。 他当初只不过是想一想，却没有想到姜贵妃这么给力的，不负众望，这样快就有了身孕，若是能生下公主，那皇帝觉得应该是普天同庆的事，自然骤然听到贵妃有孕便已经喜出望外。 因此，看见阿宝胖嘟嘟一团，今天的小脸儿也依旧红扑扑，水灵灵的，皇帝心里的喜欢几乎要藏不住了，笑着对忙摩挲阿宝的小脊背的皇后说道，“这孩子一回京都，才在宫里没多久，贵妃就有了身孕，许都是这孩子带来的。阿宝真是有福气啊！” ……这说的是人话么？ 阿宝转头看着这个在自己的妻子面前美滋滋地显摆小妾有孕了的狗皇帝。 福气…… 她可不稀罕皇帝陛下这么说。 她哼唧了一声，没有理睬皇帝，趴在皇后的肩膀上不动了。 小小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把手揽住了皇后的后背，仿佛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跟她说，她还有她呢。 那份小心还有心疼，让皇后的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 她本没有因姜贵妃有孕而有什么难过，却因阿宝这默默的真切的温情，而觉得眼眶微微酸涩。 “贵妃有了身孕，陛下不如去看望她，让她的心里欢喜些吧。”她感觉到放在背上的那只小胖手又轻轻地动了动，便垂头，亲了亲阿宝软软的小耳朵，见她疑惑地转头看着自己，似乎在问她为什么要把皇帝推给姜贵妃，便摸着她的大脑门儿对皇帝温和地说道，“她还年少，又是头胎，想必很需要陛下在身边。” 说这些话的时候，阿宝觉得心里为微笑着的皇后难过极了。 姜贵妃需要皇帝在身边。 那她的皇后娘娘呢？ 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在心里哼了两声，急忙扭着小身子跟皇后贴在一块儿，对满心都是姜贵妃有孕而惊喜的皇帝挥着小胖爪，努力很矜持地说道，“是呀是呀，陛下快去陪贵妃娘娘吧。皇后娘娘这儿有我呢！”她挺起了小胸脯，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圆了，很靠得住的样子说道，“我，我会一直一直陪着皇后娘娘的！” 看着她认真地要陪着自己，皇后不由微笑起来。 “有阿宝在，陛下还有什么不放心我的呢？多去陪陪贵妃吧，这也是陛下应该做的。” 得到了皇后这样的认同，胖团坐在皇后娘娘暖暖的怀里，傻笑起来。 “哎呀，我一定不让陛下失望！” 一大一小，一唱一和，皇帝正满心都是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胖公主的喜悦，听着皇后与阿宝懂事宽容的话微微点头。 只是点着头，点着头，皇帝下意识地琢磨了一下，微微愣了愣。 怎么突然觉得……他似乎有点多余了呢？ 第49章 这样奇怪的感觉让皇帝细细地琢磨了一下。 第38节 不过下一刻, 皇后已经和胖团蹭在了一块儿，阿宝已经兴致勃勃地跟皇后讲赶明儿一块儿去钓鱼去了。 就……姜贵妃有了身孕，难不成就不许皇后娘娘自己找点儿乐子了不成？ “贵妃还年少，性子也娇惯了些, 这有孕的时候怕是会冲撞各宫, 朕还是去提醒她些为好。”见皇后一边和阿宝约定来日就去御花园一块儿去钓鱼, 皇帝的心里痒痒了起来, 有心想厚着脸皮一块儿去, 只是瞧见阿宝兴冲冲的，又觉得心里怪不是滋味儿的。 按理说阿宝在宫中这些时候, 论赏赐，论青眼, 皇帝都是其中翘楚，可大概是投缘的缘故，阿宝却还是更亲近皇后。 自然, 这是皇帝喜欢看到的一幕, 只是看着阿宝喜欢皇后喜欢得不得了，此刻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只看着皇后，满心满眼都只有皇后一人, 皇帝又有些郁闷。 只是想想姜贵妃有孕，皇帝的眼神微微一黯。 或许, 当看到宫中嫔妃一个一个地接连有孕，能有阿宝的陪伴, 对皇后也是慰藉吧。 因此, 他撑着下颚, 带着微笑耐心地看着皇后面容带着几分期待地与阿宝做约定。 胖团还似模似样地伸出小手指, 跟皇后拉钩钩, 很郑重的样子。 看着看着，皇帝的眼神不由柔和了起来。 直到有宫人往皇后的宫里递了帖子，皇后看了，看了皇帝一眼，便笑着说道，“是姜国公府的女眷求旨意进宫看望贵妃，还是答应了吧。” “这些事皇后做主便是。”皇后一向宽容大方，从不会为难宫中的嫔妃，因此皇帝一向都不理会这些。 只是当姜贵妃有孕的喜悦褪去，皇帝的头脑清醒了许多，他静静地看着皇后那张带着柔和笑意的脸，突然下意识地说道，“朕只是希望贵妃能为朕生一个公主。”他的话让皇后微微一愣，抬眼看着近在咫尺这张英俊逼人的脸，半晌之后便对皇帝无奈地笑着说道，“是皇子也好，公主也罢，都是陛下的孩子。陛下该一视同仁才好。” 虽然说只喜欢皇子不喜欢公主不好，可是这只喜欢公主不喜欢皇子也不怎么应该。 都是自己的孩子，是皇子还是公主又有什么分别？ 不都该是倾心疼爱的孩子么？ 皇帝顿了顿，握着皇后的手半晌。 阿宝的目光专注地落在皇帝修长漂亮的手上。 修长的男子的手，安静地牵着细腻温软的女子的手……她厚着脸皮把自己的小爪子塞进了皇后的手心儿，伪装一家人。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跟自己捣乱的胖团。 难得夫妻温情一下。 阿宝撅着小嘴巴哼哼唧唧。 “让姜国公夫人进宫吧。贵妃有孕这段日子，允她十日便可进宫一次。”皇后笑着捏了捏阿宝的小胖爪，便侧头对那宫人说道。 宫人便领命而去了。 “既如此，朕也先去看看贵妃。”皇帝见皇后松开了手，只去捏阿宝的胖腮去了，摇了摇头，便起身对皇后温和地说道，“阿宝也跟朕一块去瞧瞧贵妃……多看看阿宝，许朕的公主会更像她的表姐。” 他这样几乎是忘形地要阿宝进宫，不外就是为了让姜贵妃多看看阿宝这样漂亮可爱的孩子，日后生的公主能和阿宝多相似几分。 皇后垂头，看了看听了皇帝这话就把小身子拼命往她怀里藏的阿宝，想了想便微微点头，把胖团从怀里挖出来说道，“也好，到底是阿宝的长辈，贵妃有孕，阿宝也的确应该去看望。只是……要让阿宝早去早回啊。” 她舍不得让阿宝在有了身孕，恐怕会更加娇纵，如今却动她不得的姜贵妃面前被磋磨。 “朕知道你担心什么。这是你喜欢的孩子，你放心。”皇帝便对皇后轻声说道。 皇后便对皇帝轻声说道，“陛下对阿宝多用些心。” 她仰着头，用信任的目光把自己心爱的孩子托付给自己，满心都是对他的依靠。 皇帝俯身在皇后的面前，深沉的眼睛静静地看了她很久，才抬手，轻轻地拂过皇后的脸颊。 “你放心。”他缓缓地说道。 这一刻，阿宝只觉得皇帝的语气中还有更奇特，有些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这种感觉怪怪的，那像是带着遗憾，带着温情，又带着几分负疚一样的感觉。 她眨了眨大眼睛，知道皇后是为了自己好，便乖巧地把自己的小胳膊伸向皇帝，理直气壮地要求，“陛下抱抱我。” 却不知道怎么，皇帝看着坐在皇后怀里一脸理所当然地要抱的胖团，眼底晦涩了片刻，叹了一口气，伸手把这小家伙儿抱起来，放在手上颠了巅……似乎比上次抱她更沉了些。不过这话皇帝不敢说，他飞快地挺直了身，仿佛刚刚的那份异样并未存在，笑着把阿宝往怀里抱起来对皇后说道，“那朕和阿宝就去了。” “去吧。”皇后便笑着说道。 皇帝抱着阿宝就往姜贵妃的宫里去。 “你啊，就知道对朕赖皮。” 还非让皇帝抱着走。 这规格也忒高了。 “急着进宫，我这一路滚……跑进宫的。”阿宝更加理直气壮了，板着自己的胖手指，心说不累死这狗皇帝的，哼哼唧唧地仰着小脑袋说道，“没劲儿了，自然要陛下抱着走！”她奶声奶气，就算说话气人，皇帝也不能拿她如何，到轻轻戳了戳她的大脑门儿也就罢了。 待进了姜贵妃的宫里，宫里正热闹着，大概姜国公夫人早就在门口等着宫里的回信了，皇后一答应她进来，姜国公夫人火速进了宫门，此刻已经围在身姿依旧曼妙，完全看不出不同，却越发地慵懒金贵的姜贵妃的周围欢声笑语。 当皇帝一进宫，宫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女眷们都给皇帝请安。 到底是家中长辈，阿宝也不好在皇帝的怀里受了长辈的礼，忙从皇帝的怀里跳下来，定睛一看，好么！这算是她的仇人聚会啊！ 姜国公夫人与姝宁也就罢了，一旁还有个脸色僵硬，三角眼眼白偷偷飞她的广安侯夫人。 她忍不住多看了广安侯夫人两眼。 “不必多礼。”虽然都是上了年纪的女眷，到底也是臣下，皇帝便坐在一旁，两旁的宫女急忙给皇帝端茶。 皇帝摆了摆手，让宫女去端几样少糖多甜的点心。 阿宝心满意足地爬到了皇帝的身边坐下。 宫女嘴角抽搐着去了。 这样刻薄的要求，贵妃宫中小厨房的御厨怕不是要哭出声儿来…… 看着阿宝在皇帝的身边这样自在，皇帝不仅惦念着她，还允许她跟自己挤在一张椅子上，不大一会儿就把她放在了膝上揽着，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坐在龙腿上四顾，别提多自在了，姜国公夫人仿佛见了鬼。 如今京都纷纷说宫中出了一个小红人儿，说是姜家四姑娘极得皇帝与皇后的宠爱，喜欢得不得了，可她只当是夸张，只当是皇帝在安抚姜国公罢了。 就算是再喜欢一个孩子，又能喜欢到什么地步。 可是如今，看着皇帝这样熟稔地把胖团往怀里一揣，显然不是一次两次，姜国公夫人的脸色就不好看了。 若是阿宝当真这样讨宫中喜欢，那日后在国公府她还看得起谁？ 恃宠而骄，怕不是要翻天了！ 她微微皱眉，本想呵斥阿宝不许这样没规矩，却见皇帝已经对脸色猛地一沉，又勉强挤出了笑容的姜贵妃温和地说道，“日后也让你的小厨房仔细着些，许多炖品，补品都问过太医。你这是头胎，万万用心。”他英俊温柔，对姜贵妃这样垂怜，不说阿宝是怎么被肉麻得抖着身上的小肥肉，只说姜贵妃美眸潋滟，娇嗔着说道，“陛下怎么这样婆妈！” “贵妃娘娘！”姜国公夫人看似在阻拦，其实脸上也带了笑意，显然心中也很欢喜。 皇帝这样爱重姜贵妃，这才是她们姜家的大福气。 见皇帝对姜贵妃的话不以为意，并不放在心上，姜国公夫人便忙笑着说道，“尚未恭喜陛下，恭喜贵妃。如今贵妃有了身孕，是陛下登基后第一次嫔妃有孕，也象征着本朝的新生，与陛下的龙威啊。” 她这话带着几分讨好，虽然皇帝琢磨了一下，觉得姜贵妃有孕跟自己的威严没啥联系，不过好听的话谁不爱听呢？他便微微颔首，笑着说道，“国公夫人说得极是。这是极大的喜事，若是来日贵妃给朕生下一位……” “必然是个皇子！”姜贵妃突然斩钉截铁地说道。 皇帝被噎住了半晌，诧异地看着姜贵妃。 他其实……想要个公主来着。 “皇子？”他眼神微微暗沉，嘴角却带着几分如沐春风的笑意，含笑看着姜贵妃温声问道，“你觉得是个皇子么？” “必然是个皇子。三丫头说了，臣妾这一胎就是个皇子！陛下，您还没有见过三丫头吧？她也是姜家女，顶顶有福气的孩子！她的话，再没有不准的。” 好不容易能在陛下的面前举荐自己的福星，姜贵妃眼中一亮，急忙把满脸惊喜的姝宁推到了皇帝的面前。 姝宁被推得踉跄了一下，迎着皇帝带着笑意的眼睛，还有阿宝懵懂呆滞的目光，她心跳如擂鼓，知道机不可失，忙上前，给皇帝福了福。 “给陛下请安。陛下放心，姑母必然会为陛下生下皇子的。” 姜贵妃会给陛下生下最得君父宠爱的四皇子。 那时候，陛下就会知道，她是多么有福气的人。 姝宁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第50章 她忍着心中的激荡与期待站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只不过是随意地点了点头。 关于这个姜家三姑娘, 皇帝还是命人去询问阿宝那些在京都内外隐约流传的丧门星之类的流言时知道，也恍惚地记得, 姜贵妃似乎是很喜欢这个侄女儿，还总是叫到宫里来。 从前，他也只不过是隐约有些印象罢了，如今眼见姝宁站在面前，是个生得极好的女孩儿，年纪比阿宝年长些，却已经纤细婀娜，跟胖包子……珠圆玉润的胖团是两种模样, 皇帝见到了也就罢了。 听说, 这是个极有福气的姑娘。 福气大到能左右远在万里之外的边关的胜负。 想到打从姜国公回了京都, 这些福气的话就再也没有人提起过，皇帝便勾唇笑了笑。 虽然姜国公是先皇旧臣, 不过只凭着他这份谨慎, 皇帝也并不讨厌姜国公。 “起来吧。”除此之外，皇帝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见多识广，不知见过多少的臣下之女, 姝宁除了有些内宅女眷刻意传出的富贵名声，对皇帝来说与旁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甚至皇帝都没有关心姝宁的名字。 他这样冷淡, 看似温煦, 却无动于衷, 姝宁的小脸儿微微苍白, 一时不知所措, 仰头怔怔地看了皇帝片刻, 又急忙去看窝在皇帝的怀里一脸呆若木鸡的阿宝。 小小一颗的团子窝在皇帝宽阔的怀里, 看起来呆呆的, 完全没有半分灵秀，可是却独占了皇帝的心去，陛下竟还垂头温和地问她，“渴了没有？喝点茶不喝？” 这样差别待遇，顿时让姝宁只觉得眼睛疼。 仿佛想到了前生的种种，她红了眼眶，转头，楚楚可怜地看向姜贵妃。 姜贵妃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对漂亮乖巧的姝宁并没有多么喜爱，见姝宁不知所措，她急忙提醒皇帝，娇嗔道，“陛下，您还没有赏三丫头呢！”臣女见了皇帝，好歹也是姜国公的亲孙女，总得有些赏赐吧？ 阿宝也是姜国公的孙女，皇帝不也是日日赏赐，时时放在心里么？ 姝宁是姜国公的长房孙女，又是姜贵妃最喜欢的侄女，陛下也应该给她这个体面。 “你宫里什么都有，想赏什么便自己赏了就是。”皇帝陛下养着个贪心的胖团，内库天天都在流血，哪里还顾得上旁人。 特别是这胖团奸猾，跟皇帝身边亲信內侍狼狈为奸，皇帝的内库有啥宝贝，新进了多少宝贝，胖团门儿清！皇帝揉了揉眼角，只觉得心酸，见姜贵妃还不依不饶想说什么，便摆手说道，“既然是你喜欢的孩子，你便多用些心。” 姜贵妃想说什么，到底冷哼了一声，目光落在了阿宝的身上。 第39节 见了阿宝，姜贵妃就觉得浑身都不舒坦。 她的心里又格外埋怨皇帝。 阿宝这样晦气，皇帝把她送到面前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想冲撞她和她的皇子么？ 若不是皇帝也在，姜贵妃就要恼了。 按说以姜贵妃的性子，见了阿宝竟敢堂而皇之地站在自己的面前早就恼了。 只是前些时候皇帝与她因阿宝的争吵，又有蜀王世子的当头一箭皇帝却并没有为她做主，哪怕如今已经复宠，又有了身孕，可姜贵妃到底心中有了几分弱气，忍了又忍，忍得心肝儿疼，却只用一双美眸恶狠狠地瞪着阿宝，并没有敢口出恶言。 阿宝才不管姜贵妃的态度。 反正目光又不能杀人，她怕什么。 歪了歪小脑袋，装傻半晌，她到底不能做忤逆的事，便拱了拱小胖爪奶声奶气地说道，“贵妃娘娘要静养呀。” 这就算是恭喜了？ 旁人也就罢了，坐在一旁的广安侯夫人想想最近在姜国公府门外遭遇的闭门羹，再看看眼前这小晦气鬼儿，且见姜贵妃脸色阴沉却顾忌皇帝，忙跳出来为姜贵妃分忧，皱眉说道，“四丫头，按说今日贵妃娘娘大喜，又是在陛下的面前，本不该我说你这些话……” 又是这样的话。 阿宝顿时想到了当初与广安侯夫人的初见。 怎么按说不该她说话的时候，她就这么多话呢？ “您也进宫啦？”胖团的脸上堆着呆呆的表情，善良地对就要对自己念念叨叨的广安侯夫人乖巧地问候道，“世子给您那一箭……您都忘了是么？那就好。”她拍着小胖爪，白莲花般蹙起小眉头，转头对皇帝陛下说道，“侯夫人都能出门了，可见完全没在怕的。侯夫人自己都没在意，往后，咱们也都把从前的事忘记吧，往事随风，往事随风吧……”广安侯夫人还敢出来蹦跶，可见蜀王世子那一箭也没给她造成多少伤害，御史老大人们也就别都抓着不放，直到如今还有人说嘴了。 广安侯夫人目瞪口呆。 “你，你说什么？！” “怕怕的。”胖白莲窝进了皇帝的怀里，抱着嘴角抽搐的皇帝的手臂小小声地问道，“咆哮御前？这得御史弹劾了吧？” 皇帝沉默了。 他也觉得广安侯夫人的确有些僭越。 对于上了年纪的广安侯夫人，皇帝显然并没有对美人一般的宽容，他只看向在自己的面前也敢脸色扭曲，三角眼凶光外露的广安侯夫人，突然觉得萧闵当初给了广安侯夫人一箭情有可原，只冷淡地皱眉。 这样的态度，与刚刚进了宫门的喜悦完全不同，姜国公夫人心里一凉，见广安侯夫人也自觉失态惶惶不安，只能勉强地对皇帝笑着说道，“陛下见笑了。阿宝顽劣，广安侯夫人做长辈的……” “朕觉得阿宝极好。”皇帝冷淡地说完，看向姜贵妃。 姜贵妃被那样冷淡的眼神刺得浑身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想到了之前被皇帝疏远的岁月。 她脸儿一白，又自负骄傲，说不出低头的话，只垂泪问道，“陛下今日带她过来，就是为了给我脸色看的么？”她哪怕气弱，也忍不住负气，想和皇帝争吵，皇帝摇了摇头，看也不看不安地起身的广安侯夫人，自己起身说道，“你先好好歇着。” 当姜贵妃有孕的喜悦慢慢沉淀，当看着姜贵妃那满目都是憧憬这是一个皇子，姜家女眷似乎也极希望这是一个皇子，皇帝浑身热血仿佛被当头泼了冷水，觉得没意思透了。 姜贵妃为什么殷殷期盼，只想要一个皇子？ 姜家为什么希望能有一个有着姜家血脉的皇子？ 他没说什么，眼底却越发冷淡。 阿宝藏在他的怀里去看他，下意识地觉得，此刻皇帝陛下的眼神，像极了他曾经看向二皇子与淑妃的眼神。 她眨了眨眼睛的功夫，皇帝已经含笑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要走了，对于这种来去匆匆，阿宝举双手赞成，正觉得皇帝英明神武，知道带自己来来就走，却听见姜贵妃突然用带着哭音的声音质问道，“陛下不肯多陪陪我么？！” 来去匆匆，这让宫里宫外看着，怎么想她？ 她刚刚有孕，陛下就不再用心，难道陛下要让她成了宫中笑话么？ “贵妃娘娘！”见姜贵妃这样与皇帝争吵，姜国公夫人吓坏了，急忙转圜说道，“陛下前朝日理万机，本就繁忙，能来看望贵妃就已经是陛下把娘娘放在心上了！”若说年少夫妻时有争吵，本不必害怕什么，反正床头打架床尾和。 可如今姜贵妃有了身孕，正是要担心有人要分宠的时候，再与皇帝争执，那日后皇帝的心里还有她么？ 见姜贵妃任性，姜国公夫人恨不能捂住这个娇纵的女儿的嘴，见皇帝在宫门口站了站，忙扶着颤颤巍巍美眸含泪的姜贵妃，一边对皇帝匆匆地说道，“请陛下见谅，贵妃到底年少，有了身孕难免不安，也都是因心里舍不得陛下的缘故。” 皇帝来的时候兴致勃勃，好好儿的。 怎么才三言两语，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呢？ 她用力扯了扯姜贵妃的手臂，姜贵妃忍着心中的羞愤，死死地盯着在皇帝的怀里偷偷对自己眨眼睛的阿宝。 半晌，她才勉强对沉默不语的皇帝说道，“陛下，我要三丫头留在宫中陪着我！” 姝宁乖巧懂事，有福气，能旺她，还能为她出谋划策，她与姝宁刚刚已经说好了，让姝宁留在宫里陪着她。 这也不算什么。 贵妃留自己娘家侄女儿在宫中陪伴，她也不是没有这个资格。 正好，留姝宁在宫中，也能算是皇帝对她的荣宠。 “她可以时常在宫中陪你，不过不能留宿宫中。”皇帝觉得心累，又觉得此刻这贵妃宫中明明知道贵妃有了身孕，却依旧香料充盈，处处奇香有些不快，皱眉说道，“外臣之女，不能留宿宫中。” 他说了这话，到底抬脚走了，并没有说旁的。 只是这份拒绝，却让姜贵妃又是一通哭闹不提。 直到皇帝走得远了，阿宝听不到姜贵妃的哭声，这才摸了摸皇帝冷峻得令人心里发凉的脸颊呆呆地问道，“是不是我在贵妃娘娘的宫里说错话了？” “说错话了，你是要去给你姑母赔罪么？” “赔罪是不可能赔罪的。”胖团一副坚决不改的样子。 见她一下子鲜活起来，不像是在贵妃宫中那样装傻扮呆，皇帝忍俊不禁，用力扯了扯她的胖腮。 阿宝哼了两声。 要不是皇帝没使劲儿，她现在就哭给他看！ “你说，你姑母这一胎是皇子还是公主？” 见胖团敢怒不敢言，小眼神儿明明记恨自己，皇帝就喜欢胖团气得不行却不能拿自己怎么办的样子，含笑问道。 阿宝沉默了。 她又不是神仙，她怎么知姜贵妃会生男生女。 不过，她莫名想到刚刚在贵妃宫中，当姜贵妃脱口而出这必定是个皇子的时候，皇帝那暗沉的眼睛。 她突然抖了抖。 陛下他……不希望姜家出一个皇子么？ 第51章 “我也不知道呀。”阿宝老实地说道。 “那你希望你姑母生一个皇子还是公主？”皇帝便依旧笑着问道。 做皇帝的, 用心都太险恶了。 竟然为难她一只胖团。 难道以为问了她，就能了解姜国公府上上下下的心态了不成？ 怎么不直接去问姜国公呢？ “皇子跟公主不是都一样儿么？”阿宝疑惑地问道。 皇帝扯了扯英俊的脸。 “你喜欢表弟还是表妹？”他耐心地问道。 此刻，阿宝仰头看着这个仿佛跟自己闲话家常的狗皇帝, 努力地思考了片刻, 才慢吞吞地说道, “都一样。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都是我的亲人, 都挺好的！” 她觉得期待这一胎必定是个皇子的姜贵妃态度不对, 而期待这一胎是个公主的皇帝的态度其实也没啥提倡的。她反倒觉得皇后娘娘说得很有道理, 毕竟皇后说的没错，无论是男是女，都应该是爹娘心中的珍宝，都是被期待而来的孩子, 而不是会遭遇到爹娘失望的模样。 不过显然，阿宝觉得这个孩子必然怪可怜的。 是个皇子, 会让皇帝失望，看皇帝的样子，似乎并不怎么乐意姜贵妃给自己生个儿子。是个公主……想必姜贵妃对这个孩子必然会哭闹什么“怎么不是个皇子！”这样的事。这对于孩子来说多难过啊。 “每个孩子都是爹娘期待的大宝贝儿。”阿宝垂着小脑袋小小声, 又觉得为这个孩子委屈, 忍不住到底说道，“是皇子还是公主又有什么打紧。怎么要求那么多呢！为人爹娘的不应该这样！” 她为这个孩子抱不平, 抱怨了一下，本眼神晦暗的皇帝诧异地看着垂下了大头的阿宝，半晌, 他的目光慢慢清明起来, 嘴角不由露出浅浅的笑意, 抬手, 轻轻地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 “你说的话，与皇后有几分仿佛。” “因为皇后娘娘很公正呀。”阿宝呆呆地看着对自己重新露出温和笑容的皇帝。 皇帝笑了笑。 “阿宝，你很好。”他温声说道。 听到阿宝的这些话，他便不会再去过问猜忌姜国公的心思了。 这孩子是姜国公亲手养大，耳濡目染，她的回应，必然也是姜国公素日的心。 姜国公倒是值得看重。 只不过姜国公府这些女眷…… 皇帝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 阿宝正抽了抽胖腮。 她好哪儿了？ 难道提倡男女平等这么基本的事都会被夸奖么？ “还行吧。”她矜持地挥了挥小胖爪，想到了刚刚见到广安侯夫人的嘴脸，忍不住就想跟皇帝告状，急忙说道，“陛下，刚刚广安侯夫人对我特别坏！”胖白莲摇身一变，圆滚滚的小屁股恨不能九条狐狸尾巴迎风招摇，抱着皇帝的脖子就告状说道，“背后还诽谤我，说我是什么小丧门星！伤害到了我的心灵！” 她可怜兮兮地握着小心口蜷缩在了嘴角抽搐的皇帝的怀里。 俨然胖妲己。 “心灵被伤害到了是吧。”皇帝嗯嗯地答应了一声说道，“巧得很，御膳房还有好些上好的百花蜜，你带回家，给你甜甜嘴儿，补补你的小心。” “我就知道陛下懂我。”御膳房的百花蜜可好吃了，胖团眼馋日久，央磨皇帝很久了。 今日皇帝终于舍得给她了，阿宝觉得自己今天也是得宠的一天。 皇帝就看着这个得了几罐不值钱的百花蜜，就比讨了金银珠宝一样高兴的胖团，想想姜贵妃期待肚子里是个皇子，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心想要一个公主。 第40节 偏偏仿佛姜贵妃不怎么乐意。 因想到姜贵妃似乎跟自己并没有怎么心有灵犀，又想到姜贵妃那眼底的野望，皇帝难免闷闷不乐，只觉得自己似乎跟心爱的美人儿不怎么在同一个频道上，索性抱着阿宝在御花园散心。 谁知道才走到了半路，就在皇帝正与阿宝一块儿指着远处秃了尾巴的孔雀意味深长地询问那是谁干的的时候，却见远远的石径路上，走来了一个弱柳扶风般窈窕的女子，手里还牵着一个年纪比阿宝年长些的小小锦衣少年。 她穿戴简单素雅，并未遍及绫罗绸缎，虽头戴珠翠，却也并不奢华，带着几分雅致低调，身后的宫女也都低眉顺眼，并不见猖狂之色。她似乎是偶然而来，正带着温柔的笑容与手中的孩子说话，骤然见了皇帝不由一愣，半晌，才恍惚着上前，轻声请安说道，“见过陛下。” “你怎么在这里？”皇帝见了这女子，脸色冷淡地问道。 他似乎并不怎么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不仅冷淡，且还藏着几分被打搅的不悦。 这样的态度固然是令人伤心的，女子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温婉，抬头痴痴地看了皇帝英俊的脸片刻，又忙垂头，低声说道，“都是臣妾的错，碍了陛下的雅兴。只是今日知道贵妃娘娘有孕，臣妾，臣妾替陛下与贵妃娘娘高兴，正要去娘娘宫中为娘娘贺喜，因此才走到了这里。” 她与娇纵任性的姜贵妃完全不同，温婉顺从，就算皇帝仿佛并不喜欢她，可也顺从认命，并不露出不满与哀怨，对皇帝只有痴痴的想念。 阿宝茫然地从皇帝的怀里探头，看着这个福身在皇帝面前的女子，见她打扮言行，应该是皇帝的嫔妃，就又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了这嫔妃身边的锦衣小少年的身上。他瞧着年纪与二皇子相仿，眉目俊秀斯文，生得与母亲肖似，比一板一眼过于认真刻板的二皇子多了几分温柔。 眨了眨眼睛，阿宝突然福至心灵，觉得自己猜到这是谁了。 这该不就是皇帝陛下的三皇子吧？ 说起来，她来往宫中的时候也不短了，却阴差阳错，从未见过三皇子还有三皇子的生母张妃。 此刻，看着这对母子，阿宝就觉得应该差不多就是张妃母子了。 传闻中，张妃与大皇子的生母董妃都是皇后宫中服侍的低微宫女，当然，那时候皇后也只是太子妃呢。因生得好，这两位前后脚得了皇帝的眷顾，各自生下了皇帝的儿子，却生了儿子就失宠。 当初皇帝登基，分封嫔妃的时候，只说张妃与董妃出身卑贱，因此只肯封低位嫔妃，还是皇后为这两位娘娘请求皇帝，说到底生育皇子有功，哪怕是为了皇子日后的出身也不该刻薄他们的生母，才都提拔到了妃位，也都没有封号。 想到这里，阿宝就皱了皱小眉头。 她歪头看了看皇帝对张妃的脸色，觉得传言大概没错。 皇帝还真是不怎么喜欢张妃，或者说是……看不上她。 就跟当日，皇帝看不上董妃似的。 虽然不明白皇帝这是个什么脑回路，这么嫌弃人家卑贱却还宠到了生子的地步，可是皇帝这份对张妃的不待见，就叫阿宝对张妃印象并不太好。 ……如果她没想错，张妃的妃位也是因皇后请奏皇帝才得到，才保住了几分体面还有三皇子的一些荣光，可是和对皇后感激亲近的董妃不一样，这位张妃娘娘似乎对皇后帮了自己一把没什么表示的样子呀……她在宫里这么久，没见过张妃给皇后请安，也没见过三皇子来皇后的宫里问候，这哪怕张妃此刻看起来温顺乖巧，与世无争，可是也有点白眼狼的感觉。 更何况她刚刚听见了什么？张妃是要去看望姜贵妃？ 她和姜贵妃很亲近么？ 阿宝就那小脑袋缩进了皇帝的怀里，对张妃没兴趣了。 如果来的是董妃，阿宝肯定跳下来给董妃请安了。 打从在宫里熟悉了，董妃对阿宝可太好了，不仅亲手给阿宝与皇后做点心吃，还总是让大皇子陪着阿宝在宫里到处玩，免得让人担心。 阿宝从不鄙夷旁人的出身。 她对董妃也是极尊重的。 她只鄙夷旁人的人品。 “怎么了？”见阿宝似乎对张妃不太感兴趣，皇帝一愣，便笑着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瓜儿，指着已经起身的张妃对她笑着说道，“这是朕的张妃，这是朕的三皇子，日后在宫中见到，可别不认识。张妃，这是姜家阿宝。”他这“不认识”三个字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阿宝窝在他的怀里，对忙对自己露出了一个柔和亲切微笑的张妃拱了拱小胖爪，叫了一声，“见过张妃娘娘，见过三殿下。” 除此之外，就没了。 贵妃娘娘的娘家侄女儿，就是这么放肆来着！ 胖团，骄横！ 完全是恃宠而骄的姜贵妃的翻版。 皇帝抽了抽嘴角。 张妃却似乎早就习惯了姜贵妃的骄横，因此对阿宝的失礼并未不悦，相反，带着几分了然与温柔地说道，“臣妾听说宫里来了一位姜家姑娘，是贵妃娘娘的亲侄女儿，极得皇后娘娘喜欢，今日见了，果然可爱，怨不得连陛下也这样喜欢。” 她的目光在阿宝那红扑扑的小胖脸上划过，便垂头，眉目慈爱地对身边小小年纪，便生得俊秀温柔的儿子轻声叮嘱说道，“阿宝年幼，日后你要记得在宫中好生照顾阿宝啊。” 俊秀的小少年扬起了头，看着高高地窝在皇帝怀里，被皇帝宠爱得骄傲得不得了的小姑娘。 她正垂眸，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模样。 与……在他的身边体贴入微，温柔体贴的她的堂姐完全不同的娇纵任性。 她高高在上。 就像是高不可攀的明月一般皎皎生辉。 他仰望着这个享受着天下最尊贵的君王宠爱的小姑娘，忍不住对她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如沐春风一般温柔。 第52章 三皇子的笑温柔得就像是柔和的春水。 清澈安宁。 和大皇子爽朗, 二皇子……二皇子有点刻板的笑容不一样。 看着就让人很舒服。 可是阿宝却还是觉得，她其实更喜欢二皇子一板一眼，还有大皇子那看起来多了几分凛冽的笑容。 她看着三皇子那对自己很有善意的目光。 看起来, 自己骄横的样子并没有引起这位皇子的反感, 这莫不是……受姜贵妃骄横的迫害时间久了，就觉得亲切了？ 张妃娘娘看样子和姜贵妃的关系不错，想必素日里也习惯了这种骄横又任性的样子吧。 阿宝在心里默默地想着自己的小心事, 不过面对张妃与三皇子的善意，她眨了眨眼睛，把大头往皇帝陛下的颈窝里一塞, 哼哼唧唧地说道, “累了。”她到底是臣下之女, 还没有骄横到当真在皇子的面前如何如何。 可如果说让她对一个在她进宫这么久都没有见过去给皇后请安的皇子多么善意, 那就太为难人了。 因她骄里娇气地在皇帝的怀里撒娇, 皇帝急忙托了托这胖团的小身子……刚刚阿宝在姜贵妃的宫里受了委屈, 皇帝很心虚，唯恐阿宝在皇后的面前再告他维护不力的状, 自然不会对阿宝的态度多做计较。 他不大喜爱张妃, 哪怕张妃与三皇子正讨好阿宝, 也是为了讨好他，皇帝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说道，“你去见贵妃吧。” “是。”张妃却对皇帝与阿宝的冷淡并未说什么，恭敬地福了福, 仿佛所有的冷淡都逆来顺受。 “去吧。”皇帝冷冷地说道。 他这样冷淡，甚至都没有要对三皇子这个儿子有什么想说的。 阿宝觉得没毛病。 皇帝对自己膝下的皇子都不怎么疼爱的样子。 哪怕看着皇帝说了这话, 抱着自己与低眉顺眼的张妃擦肩而过, 阿宝也觉得这就像是皇帝应该有的样子。 怪不得姜贵妃非要给皇帝生个皇子。 前三个皇子都不讨皇帝喜欢。 若是姜贵妃生下四皇子, 以姜贵妃看来，那皇帝还不宠爱到天上去呀！ 她趴在皇帝的肩膀上看着依旧停留在原地等待皇帝仪仗过去的张妃，却见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手里牵着三皇子，直到浩浩荡荡的皇帝的仪仗全都过去，才抬眼，远远地看着皇帝的背影片刻，这才往姜贵妃的宫里去了。 见她当真去见姜贵妃，阿宝心里哼哼了两声，也不提张妃如何，只抱着皇帝的手臂对他小小声地说道，“陛下，今天，我这心里又受伤了。” 她捂着心口，表示自己的小心灵在姜贵妃的宫里再一次受到了伤害。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又要薅自己羊毛的胖团。 薅羊毛的方式不能新鲜些么？ “你……” “我今晚留在宫里陪陪皇后娘娘行不行？”阿宝却已经把自己的补偿趴在皇帝的耳边小小声地说了出来。 她胖嘟嘟一团，热乎乎地窝在皇帝的怀里，一双期待的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又狡黠却又让人觉得暖和。 皇帝愣了愣，无奈的眉眼慢慢地散去，看着怀里这个仰着小脑袋期待地看着自己的小家伙儿。他垂了垂眼睛，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说道，“你想留在宫里就留在宫里，用不着用要朕补偿你的方式。” “那不行呀。不是说臣下之女不能留在宫里么。” 阿宝就叹了一口气。 皇帝刚刚才拒了姜贵妃要留姝宁在宫里的请求。 她如果留在宫里，恐怕姜贵妃更恨她了。 这不是打了姜贵妃的脸么？ 可是在阿宝的心里，皇后比姜贵妃重要，阿宝想来想去，还是不好意思地觉得，打她姑母的脸就打了吧。 反正姜贵妃以前也打过她的脸，如今……就当扯平了。 不过她还是觉得打姜贵妃的脸要谦虚点儿，还是得套上个碰瓷皇帝的理由才好。 “那丫头怎么能与你相提并论。”皇帝见阿宝小心翼翼地谨守着自己的规矩，心里一软，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你在朕的心里也与旁人不同。” 对于皇帝来说，阿宝惦记皇后，惦记到想要陪着皇后，而皇后疼爱阿宝当做自己的孩子，那阿宝自然是旁人，如姜国公府那些记不得旁人名字的女孩子比不上的。见阿宝呆呆地蹭了蹭自己的掌心，他不由微笑着说道，“朕答应你了。” “那我多谢陛下。”阿宝拱着胖爪捏成拳头似模似样地拜了拜。 皇帝便笑了。 虽然说姜贵妃今日与自己不是那么心有灵犀让皇帝心里有些郁闷，不过到底他多少还期待着姜贵妃的肚子，因此，等到了皇后的宫中，把阿宝往皇后的怀里一放，目光冷淡地看过了正在皇后身边的大皇子与二皇子，他便往御书房去忙碌，想着晚上与姜贵妃一同吃个饭，多陪姜贵妃些。 他不过是在皇后的宫里略坐了坐便走了，等他一走，宫里顿时轻松了下来。 大皇子坐在皇后的身边低声与她说一些京城里的故事，阿宝就跟二皇子凑在一块儿，想到了今天遇到的三皇子，阿宝就跟二皇子偷偷地问道，“三殿下今天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么？”她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再一想想，顿时抽了抽胖腮。 这话仿佛从前董妃娘娘经常说的呀。 如今，她也开始了。 “三弟么？”二皇子一愣，正给阿宝端好吃的点心，一边摇头说道，“三弟文静怯懦，不爱与人相争，不时常给娘娘请安。阿宝，你吃块糕补补……贵妃娘娘今日没有委屈你吧？”他因见过姜贵妃欺负阿宝的样子，因此格外记挂阿宝。 阿宝急忙摇了摇小脑袋，乖乖地啃着二皇子拿给自己的点心，想想二皇子对三皇子这个弟弟的评价，仿佛三皇子是个与世无争，很低调的皇子似的，便没了兴趣，对二皇子说道，“我今天见到三殿下了。说起来，还是头一回见到。” “从在东宫时三弟就不大出来走动。张妃娘娘无宠胆小，素日里也拘着三弟。”二皇子想了想便对阿宝说道，“张妃娘娘从前就与皇后娘娘往来不多。” 大概是从低贱的宫人身份一朝眷顾飞上枝头，因此张妃一向胆小怕事，从来不敢参合这宫中的是是非非，连带着也拦着三皇子不怎么参合这些事。从前，淑妃就总是在二皇子的面前不屑地说张妃是个没有胆子的废物，因此二皇子也觉得张妃母子不太来看望皇后似乎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阿宝啃着点心，哼唧了一声。 胆小么？ 第41节 胆小怎么还敢去与姜贵妃交往呢？ 不怕让姜贵妃给吃了啊？ 她就客气地问了一句，岔开话题，“殿下怎么今日一个人过来了？淑妃娘娘还好吧？” 之前因想给蜀王世子做媒说自家的外甥女儿，却让蜀王世子一句话就给羞辱得晕头转向，哪怕没挨上一箭，可让她照照镜子这话也堪比万箭穿心了。 淑妃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宫中躲羞，本就有些心病，如今再听说死对头姜贵妃有了身孕，那能好的了么？ 二皇子板着小脸儿思考了片刻，就对阿宝诚实地说道，“都是心病，给气的。” 阿宝觉得，二皇子适合被皇帝陛下与淑妃娘娘混合双打。 拆自家爹娘的台来得最快了。 “多，多养着。”她对宫里的事没什么好在乎的，不过是说了一嘴，便往皇后的怀里滚了，还抬着小脑袋让皇后给自己擦嘴。 她一撒娇，皇后自然是无法抗拒，也不大将姜贵妃有孕的事放在心里。 见阿宝在皇后的身边哼哼唧唧地撒娇，大皇子便微笑着坐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待将二皇子送走，阿宝便同皇后吃了饭，就这么留在了宫里。 虽然说皇后早就给她预备了小宫殿，可是既然狗皇帝都不来，阿宝自然不肯一个人睡，待被美貌的宫女姐姐揉搓得满身都是清清淡淡的香味儿，水嫩嫩地换上了好看的寝衣，胖团往皇后的怀里一滚。 轻柔柔软的寝衣裹着一颗肥软温热，水灵灵的胖团滚到自己的怀里，还奶声奶气地跟自己道夜安。皇后睡在安静的寝殿里，抱着这一团热乎乎的小家伙儿，只觉得每一天彻夜的寒冷都散去。 她笑了笑，拢着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窝成一团的阿宝一同睡了。 阿宝的睡相不错，一整晚都老老实实地在皇后的身边睡着。 皇后难得觉得这一夜香甜，待到了早上，都已经日上三竿。 她晚晚地才跟阿宝起了床，又跟精神起来的胖团一起去往锦鲤池去钓锦鲤，看着围着自己团团转的胖团咯咯笑，整个御花园都变得越发明媚晴朗。 “往后我天天陪着娘娘！”阿宝从一旁辣手摧花，抓了好大一捧的鲜花往皇后的怀里一塞，蹬蹬蹬地撇开小胖腿儿往远处玩儿去了。 有皇后做靠山，胖团觉得宫中虽大，也大可去得！ 她也觉得自己很有用。 这不就多陪着皇后娘娘几日，皇后娘娘在宫里也不寂寞，晚上，晚上还有一颗胖团暖床呢！ 因此，皇后舍不得让阿宝出宫去。 阿宝也厚着脸皮在宫中逍遥了好些天，每天都过得高高兴兴，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此间乐，不，不思蜀…… 这一日，被没心没肺忘得一干二净的英俊世子沉着脸进宫，就见比在宫外还圆润了一圈的胖团提着簇新的小裙子，哪里还记得宫外的花花草草。 他冷笑起来。 乐不思蜀？ 蜀王世子的蜀？ 第53章 蜀王世子再一次觉得自己好容易生出的善心喂了胖团了。 他身姿笔挺, 冷冷地看着远处和微笑着俯身静静聆听什么的皇后踮脚说话的阿宝。 那目光锐利。 充满了压迫与杀气。 美滋滋，最近在宫中混得如鱼得水的阿宝下意识地抖了抖，转头, 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眯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萧闵。 他一身黑衣，披着半身铠甲, 身上还有沙尘, 显然是刚刚从京郊大营回来的。 “世子！”就在萧闵冰冷的目光里, 阿宝眼睛一亮，快活地叫了一声, 手里也不知捉着什么花花草草就往萧闵的方向而来。 她扭着小身子带着花花草草的香味儿一头撞到了萧闵的身上, 熟练地抱住, 仰头, 就在萧闵冰冷的目光里问道，“世子怎么最近都不进宫来见我？是不是不想念我啦？” 想想好人世子没准儿是有了别的胖团, 才把自己给忘了，阿宝顿时警惕地抽了抽小鼻子, 在英俊的少年世子的身上使劲儿闻了闻。 让她看看, 到底是哪只妖艳胖团拐走了她家世子的心！ 萧闵垂头，冷冷地看着这只恶人心告状的胖团。 她嗅了半晌, 只嗅到了风沙兵器的味道, 哼了哼，放心了些, 便蹭了蹭萧闵的腿，甜甜蜜蜜地说道, “我可想念世子了。” “呵……”萧闵冷笑了两声, 没说什么。 “我是真的想念世子, 只是最近忙着……繁忙着……”阿宝含糊地说道。 她忙着陪皇后娘娘, 当然很少来踩世子这条船。 不过她是肯定没有忘记他的。 谁让她船多呢。 胖团耸了耸嫩嫩的小肩膀，很遗憾似的。 萧闵垂头冷眼看了她半晌，抬头对正含笑走来的皇后微微点头说道，“阿宝多日没有回家，我带她出宫。” 打从那一日留在宫里，阿宝已经在宫中小住了不短的时间，这固然是荣宠，不过时间久了，恐也会有人说些流言蜚语，就比如如今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的风声，说什么皇后留阿宝在宫中是为了笼络皇子……这不是脑子进了水么？ 皇后拿死对头姜贵妃的侄女儿笼络皇子？亏说这些话的人想得出来。 更何况在萧闵的眼里，阿宝一颗豆丁大的小家伙，哪里有半分魅力。 还笼络皇子……觉得皇子们眼睛都坏掉了不成？ 此刻，萧闵垂头看了看阿宝。 胖团对他傻笑。 萧闵闭了闭眼睛。 辣眼睛。 “也好。”皇后便笑着点头说道。 “可是……” “等过些日子你再进宫多陪陪我。”虽然皇后最近与阿宝在一处没有听外头有什么话，不过萧闵这样性情冷淡的人竟然主动进宫来接阿宝出宫，恐怕是有些缘故。 她没有拒绝萧闵的话，便摸着阿宝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多亏咱们阿宝留在宫里这些时日，我心情好极了。可是，宫里也有许多宫务，等我整理整理，回头咱们还能一块出来散心。”她知道阿宝懂事，因此才这样说。果然，阿宝听说自己可能会耽误正事，忙点着小脑袋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在宫里给娘娘耽误事了。那，那过两天我再进宫吧。” “没有耽误事。你在我的身边，我才欢喜。”皇后便温和地说道。 “反正我也想祖父和大伯娘了，也得回家看看。”阿宝觉得皇后没有觉得自己耽误事真的太好了，放心地把手里的花放在皇后的手里，认真地叮嘱说道，“那这几天我就不进宫了，虽然娘娘要忙着，可是，可是也要记得每天在园子里逛逛，多晒太阳呀。” 她念念有词，絮絮叨叨，心里惦记皇后的事多得不得了。 皇后笑眯眯地听着，还给她擦了擦有些出汗了的鬓角，萧闵冷着脸听着，到了最后，等胖团跟皇后依依惜别，他不耐烦地把阿宝往背上一扔，背着她就往宫外去。 这熟悉的宽阔安全的后背。 阿宝习惯地抱住萧闵的脖子，把自己的小胖脸在萧闵的脸上蹭了蹭。 “我以为世子把我给忘了呢。” “我不好时常进宫。”萧闵冷淡地说道。 他虽然是皇族子弟，可是跟后宫的关系寻常，就算是和皇后，也只不过是寻常长辈罢了。 “那世子最近都在做什么？……最近还有人想给世子做媒么？”阿宝其实认真的很关心萧闵，听见萧闵冷笑了一声，忙关心地问道。 “在京郊大营还能做什么。”不过是每日在京郊大营演练罢了。 倒是听阿宝还记挂自己的婚事，萧闵抿紧的薄唇柔和了几分，觉得这乐不思蜀的胖团好歹还有点对自己的关切，淡淡地说道，“杀了一只鸡，旁的猴自然不敢再凑上来。”这说的当然是淑妃娘娘了。 因给了淑妃没脸，连着淑妃娘家也受了池鱼之灾，被人嘲笑，家中的女孩儿格外丢脸，唯恐回头蜀王世子也给自家来这么一句话祸害了自家姑娘，因此，最近当真没有人敢给萧闵提亲了。 “那就好。”阿宝便放心地点了点小脑袋。 “那就好？ “是呀，虽然世子说不愿意成亲，可是我觉得成亲其实是一件幸福的事。只是我希望世子成亲，更希望世子不是为了成亲而成亲。而是能娶到一个自己喜欢，喜欢得不得了，愿意在一块儿白头到老的姑娘。” 萧闵之前恶狠狠地说自己最讨厌女人什么的，阿宝当然不会逼着他非要说成亲多幸福，只抱着萧闵的脖子笑眯眯地说道，“实在不成亲也没事儿。世子对我这么好，往后我长大了，我给世子养老呀。” 蜀王世子沉默了。 他觉得胖团怕是缺少自己的毒打。 养老？ “外头有你一些不好听的话，你听了别放在心上。”只是到底心里一软，他提醒她说道。 “什么话？” “说你在宫里与皇子们太要好了。”阿宝又不是公主，到底是臣女，却在宫里天天跟皇子们一块亲近，这不是很碍眼么？ 那些难听的话就别提了，萧闵也不想脏了阿宝的耳朵，或者让她因这些恶意的话就对皇子们敬而远之，侮辱了阿宝与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的那份干净的感情。 他只不过是含糊了一句，让阿宝在心里有个底儿，阿宝一愣，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多聪明的胖团啊，顿时也想到了，嘴角一抽。 她觉得京都人有毒。 她才多大呀，豆丁一颗，前有姝宁咄咄逼人一副她要祸乱后宫的样子，后就有人谣传她跟皇子们如何如何了。 “算了，嘴长在他们的身上，爱说就说去吧。” “你倒是豁达。” “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哎呀，自己跟殿下们亲热不到一块儿，就嫉妒我嫉妒得不得了，我骄傲！” 胖团扬起了小脑袋，得意洋洋，觉得自己美颜盛世！ 这流言过个几百年，没准儿她还能混成传说中的妲己二代吧。 好歹也是狐狸精呢。 阿宝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想着。 萧闵知道她心大，却没想过她这样心大，哼了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淡淡地说道，“日后我给你出气。” 不过是些长舌妇罢了，待他查到是谁家在背后说阿宝的谣言，直接带兵去剿了满门也就是了，那时候震慑一番，再也不敢有人用这些恶毒的话来诋毁阿宝。他不过是淡淡的一句，阿宝却笑嘻嘻地蹭着他粗糙的掌心说道，“杀鸡焉用宰牛刀，世子不用……” 她都说了，不想萧闵再为自己惹出风波受人非议了。 第42节 “闭嘴。”萧闵不耐烦地说道。 阿宝哼哼唧唧地闭嘴了。 虽然萧闵没有听自己的话的意思，可是她的心里却快乐起来，拼命地拿小脸蹭好人世子的脸颊。 她年纪小，虽然有点烦人，萧闵却也没有阻拦她，直到送她回了姜国公府，阿宝才从快乐的胖团一下子觉察出了国公府的不对劲儿。 这国公府里满是一副风雨压抑的感觉，进门了，丫鬟婆子的都垫着脚尖儿在走，目光虚虚的，见了萧闵与阿宝，不敢高声。 因姜国公留在京郊大营没回来，萧闵也没兴趣留在府上，送了阿宝回了家就走，阿宝又送他出了大门，扒着大门可怜巴巴地看着好人世子走了，这才带着迎接出来的两个大丫鬟往自己的小院子走，一边好奇地问道，“家里这又是怎么了？” 姜贵妃有孕，不是应该喜气洋洋的么？ 怎么气氛这么坏？ “姑娘在宫里大概不知道……亲家老爷前两日被陛下赦回了京都，陛下还赐了宅子，阖家就要回京了！” 大丫鬟红豆便带着笑对阿宝说道，“太太听了这事儿，顿时就受不住了。且还知道世子爷断了腿，见了世子爷一回就又病了。” “亲家老爷？你说的大伯娘的家里么？”阿宝一愣，眼睛顿时亮了。 “可不是！听说陛下还命亲家老爷日后往国子监去当差，正经又清贵又体面，国公爷也高兴得不得了，还说若是亲家老爷愿意，等亲家老爷进了京，就让亲家老爷相看大公子，再娶个范氏女回家呢。” 这大公子，说的自然就是范氏所出的嫡子姜松了。 若是姜国公有意让姜松再娶个范氏姑娘回家，那的确算是亲上做亲。 可见姜国公是真稀罕家风很好的范家。 阿宝眼睛一亮，继而抽了抽嘴角。 “……我觉得够呛。” 范家又不是傻的。 嫁了个范氏进来，姜国公府跟火坑没啥区别，咋可能再填个姑娘进这火坑。 姜国公这期待怕是要落空。 不过别管婚事能不能成，只凭着姜国公这份心思，也足够她祖母姜国公夫人气得半死了。 第54章 姜国公这不是跟姜国公夫人对着干么？ 阿宝摇头晃脑了一番。 太难了。 打从姜国公回了京都, 姜国公夫人太难了。 从前说一不二，如今……说一也没人听了。 “这是喜事儿，我在宫里竟然都不知道。咱们去给大伯娘贺喜去。”姜国公夫人难不难和她阿宝有什么关系, 阿宝知道了这么高兴的事，顿时高兴起来。 她本就多日不见范氏，虽然在宫里没心没肺的, 可是也时常想念自己的伯娘，如今出了宫, 又遇到了这样的喜事, 不去范氏面前高兴一番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听说皇帝允许范家举家回了京都，那作为范氏的侄女儿，也是一个小姻亲, 阿宝觉得自己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比如说接风洗尘什么的。 她高高兴兴地就往范氏的院子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仿佛没人。 见了有丫鬟出来迎接, 阿宝便忙去问，却知道范氏被姜国公夫人叫到了上房去。 她到底不放心, 唯恐姜国公夫人为难人，也忙着往上房去了。 果然, 才到了上房，就听到上房门里传来了姜国公夫人那苍老却尖锐的声音。 如今已经是夏天了, 对天热的时候 ，房门都敞开着，有些响动，整个院子都听得见。 阿宝进了院子的门, 听到姜国公夫人那激烈的声音, 哪怕不竖起耳朵, 都听得真真切切。 显然姜国公夫人此刻是真的被激怒了, 正在屋子里拍着桌子大声怒斥说道，“如今你是不把旁人都放在眼里了！我也知道，你如今是得势的人，如今有人给你撑腰了，你就有胆子连我的脸都不给！你这个不孝不贤的东西，范家怎么养出你这样的可恶妇人！说什么书香门第，呸！” 因姜国公不在国公府，姜国公夫人好歹也能怒吼两声，那声音中的愤怒仿佛被抄了家似的。不过也跟抄家没差多少了。 姜贵妃有孕，姜国公夫人本恹恹的心情全都散去，喜气洋洋地进了宫，谁知道在宫里就挨了当头一棒。 哪怕姜贵妃与她说皇帝如今对她如何宠爱，可是看着皇帝护着阿宝，对姜贵妃那带着几分疏远的样子，姜国公夫人心里能受得了么？ 她忧心忡忡，只担心姜贵妃在宫中被人暗算，或者触怒了皇帝失了宠。 这份忧心本就让她心绪不平，且当她带着女眷们回了家，当听说阿宝留在了宫中，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姜贵妃央求皇帝把姝宁留在宫里旺旺她，皇帝断然不肯，说得好些个规矩，什么臣下之女不能留在宫中，多冠冕堂皇。 可是一转眼，阿宝就被留在了宫里，日日夜夜从没有离开宫中，这时候，皇帝嘴里的那些规矩哪儿去了？ 更让姜国公夫人苦闷的是，皇帝留了丧门星阿宝在宫里，这冲撞了姜贵妃的龙胎可如何是好？ 若是，若是因阿宝的缘故，令姜贵妃的龙胎有什么不好，那可怎么办呢？ 她满心都是对女儿的担忧，正觉得阿宝这小祸害没准儿就是有意与皇后联手，有意留在宫里只为了让姜贵妃生不出孩子，就又从哭哭啼啼的广安侯夫人的口中知道了一件事。 她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她从未想过这世上还有如范氏一般可恶狠毒的妇人。 自己的夫君断了腿，她袖手旁观，置之不理，甚至每日里只给夫君一些苦涩的汤药，连补品都寥寥无几。 这不必提。 姜国公世子断了腿，她已经知道，已经拿私房给儿子与小王氏贴补过了，补药伤药都是最好的，过不了多久，自然也就能痊愈。等姜国公世子痊愈了，再亲手收拾范氏不迟。 如今让姜国公夫人愤怒的，看着面前脸色冷淡地坐着无动于衷，仿佛对自己这番疾言厉色毫不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此刻，她浑身颤抖地指着范氏咬牙问道，“我问你，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停了侯府的账？国公府的规矩，你就敢这么擅做主张？！我还没死呢！” 打从她嫁过来，广安侯府在京都内外各处店铺的帐，就是国公府在添补兑现。 广安侯府无论吃用还是字画古玩花销的银子，京都的店铺大多跟姜国公府对账，姜国公府来花销这笔银子。 且打从她嫁过来，就从国公府的公中每月都给广安侯府支一万两银子做侯府的花费，这都是几十年，从她嫁进门的时候就有的成例，无人敢于撼动。可是如今她被姜国公圈在院子里，范氏管家，竟然范氏就敢将这些花销给抹去了。 广安侯府再在京都店铺花了钱，范氏只让店铺往广安侯府去要钱，她不给了。 每月一万两银子的侯府月银，范氏也不给了。 这让这些年靠着国公府生活的广安侯府怎么受得了？ 要不是如今范氏管得严，广安侯夫人求救无门，若不是碰上了姜贵妃有孕一同进了宫，她还是个聋子瞎子，完全不知道范氏竟然敢这么胆大包天。 “这是父亲的意思。儿媳自不敢擅做主张。”范氏眉头都不动一下，面对姜国公夫人这般愤怒，冷淡地说道。 这的确是姜国公的意思。 打从姜国公知道直到如今，老国公不仅得养自己的一家子，还连带着广安侯府一起养，姜国公就不干了。 诚然，当年迎娶姜国公夫人的时候，养着广安侯府是姜国公点了头的，广安侯府花销抛费都由姜国公买单，他当初觉得也的确没啥。 娶了人家娇养的姑娘，养着老岳父一家人，这是应该的。 可是打从小王氏与姜国公世子闹出风波，姜国公明明喝令日后不许再给广安侯府花销的。 他都没想到，姜国公夫人因他在关外不知府中事，竟然还养着广安侯府这群不要脸的王八蛋。 姜国公连无耻没用的儿子都不想养了，更遑论广安侯府。 因此他就让范氏停了关于广安侯府的这些花销，若是姜国公夫人日后问起来，只让儿媳推到自己的头上。 只是范氏面无表情地把姜国公给撑到自己的面前，这幅做派更让姜国公夫人恼火，只觉得此时此刻，连儿媳都知道自己不讨姜国公喜欢了。 她一向自命自己是侯府贵女，姜国公在她的面前从不算什么，此刻却被得了姜国公旨意的儿媳这样压迫，后槽牙都要咬碎了，颤抖着指着范氏磕磕绊绊地问道，“你，你敢这样与我说话！” “是啊。”范氏微微颔首。 正走到门口的阿宝与姜国公夫人一块儿惊呆了。 这么干脆地承认也太气人了。 阿宝捂着小嘴巴偷笑，笑得浑身小肥肉乱抖，就趴在门槛儿探头探脑，去看姜国公夫人的脸色。 姜国公夫人正对着大门口坐着，此刻脸都青了，不敢置信地看着竟然这么干脆的范氏。 “你，你……” “若是母亲无事，我便先回去。府中这样多事，且我娘家还要回京……若是母亲寂寞，便让三丫头在母亲的身边陪着。三丫头伶牙俐齿，这样伶俐，想来能给母亲解闷儿。”范氏如今娘家就要回京都来，所有的心事都放下，对姜国公夫人自然就不耐烦了。 她抬眼，看了看正站在姜国公夫人身边孝顺地给祖母拍胸口的姝宁，眼底露出几分讽刺。 这份讽刺让姝宁手一抖，轻轻地咬了咬嘴角。哪怕她再有城府，看着此刻看不起自己的嫡母，也忍不住轻声说道，“祖母今日气怒，也是因外祖家中事。母亲您都知道忧心自己的娘家，也该与祖母感同身受才对。” 她细细弱弱地说完，便被姜国公夫人揽在怀里，垂落了眼眸，露出几分对范氏的畏惧。 范氏看着姝宁，勾了勾嘴角。 看着姝宁这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又懂事的模样，就让她觉得看到了第二个小王氏。 她懒得与一个庶女多费唇舌。 姝宁不过是个庶女。 哪怕姜国公世子把小王氏宠出一朵花儿来，可姝宁也依旧只是庶女。 她和她计较，那还是给姝宁脸了。 “你陪着吧。” “你给我站住！我且问你，广安侯府日后的花销……” “母亲问父亲要去。” 范氏冷淡地说道。 这说的还是人话么？ 姜国公夫人敢去问姜国公要这份银子么？ “你 ！”姜国公夫人的声音顿时凄厉了起来。 “大伯娘，我回来了。”眼见姜国公夫人就要被气得晕倒，阿宝急忙从门槛儿上爬过来，把范氏一拉，先匆匆地给姜国公夫人作揖，奶声奶气地说道，“给祖母请安啦。我才从宫里回来，好忙！皇后娘娘有话让我和大伯娘说！” 第43节 她扭着小身子就拉着范氏出门。 她不进门还好，见她进了门，浑身又是簇新的裙子，上头飞针走线无比精致，身上也珠光宝气的，还有一块大大的翡翠龙牌挂在圆滚滚的小腰肢上，姜国公夫人愣了愣，顿时指了指阿宝，又指了指范氏。 姝宁也急忙看向阿宝。 她的眼神更加复杂。 姜贵妃有孕那天，三皇子遇到了阿宝。 当他见到了在姜贵妃宫里的自己，也提到自己见到了姜家四姑娘的时候，那时候姝宁的心就跟被烈火煎熬一般。 想到三皇子提到阿宝的时候那带着光彩的眼神，姝宁就觉得透不过气。 凭什么，要让她把皇子这样的大好姻缘拱手相让？ 她是姜国公长房之女，难道还配不上一个皇子妃的身份么？ 至于阿宝……她垂了垂眼睛，眼底露出几分冰冷。 阿宝上一世不想嫁三皇子，连三皇子都看不上，那这一世，她送她一场“大好姻缘”。 第55章 许是莫名的背后一凉。 反正阿宝觉得心里一抖, 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她正对上了姝宁的眼睛。 姝宁正死死地看着她。 觉得姝宁的眼神怪怪的，阿宝上上下下打量了姝宁两眼，哼了一声，扭着小身子把范氏给拉走了。 “你看看她们, 竟然敢这样对我！”姜国公夫人且见范氏与阿宝一个两个都敢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双手颤抖。 更让她感到无助的, 却是广安侯府的日后生活。 说一句实在话, 广安侯府打从她父亲那时，就已经日薄西山，这些年, 广安侯府几代的男丁都没有出色的, 自立门户的人, 慢慢落得个只有空架子，内里已经空耗得差不多了。 如果不是这样, 她这样的侯府贵女，又怎么会委委屈屈地下嫁一个粗俗的莽夫……好在嫁到了姜家，虽然莽夫粗鲁，可却是个大方的性子，对她千方百计地补贴娘家并不在意，因此，靠着姜家，广安侯府才能勉强维持着在京都的各项花费。 这些年, 广安侯府靠着姜国公府日子过惯了的, 如今骤然停了这些补贴，日子一下子难过起来。 不说别的, 只说她兄长, 如今的广安侯, 在古董店买个古董花瓶都是三千两……没有国公府给付账，他去哪里拿三千两给人家。 “祖母，您别伤心。”姝宁想着自己的心事，低声说道。 “怎么能不伤心？你外祖父是富贵日子过惯了的，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磋磨。” 广安侯府虽然也有些进项，可是也肯定维持不了素日里的花销。姜国公夫人捂着胸口半晌，才颤抖着从身边的一个匣子里拿出厚厚的一打银票，打起精神叫了个战战兢兢的婆子进来说道，“先送到广安侯府去，和他们说，先用着。过后我再想法子。” 范氏既然敢拒绝她，那说明这必然是姜国公的意思。 她如今是不能去见姜国公的，不然，姜国公真把她送到庄子上去，她就叫天天不应了！那时候，广安侯府才是真的要喝西北风。 因此，她拿了自己的私房补贴广安侯府。 可哪怕她做了一辈子的国公夫人，手里有无数的私房，这样补贴也不过是坐吃山空，总是要寻个长长久久能补贴广安侯府的法子才好。 姜国公夫人想想就觉得头疼。 广安侯府这些年过得安逸富贵，一家子子弟只学了如何风花雪月，再想立业恐怕是不能的了。 可姜国公摆明了不会继续养着广安侯府。 就算日后姜国公世子继承国公府，愿意继续养着广安侯府，可看姜国公那虎老雄风在的样儿，恐怕没个二三十年是不能让位的。 “其实……”就在她为难的时候，姝宁突然迟疑着低声说道，“也，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姜国公夫人诧异地问道。 只是见面前秀丽婀娜的姝宁只不过是小小年纪，瞧着稚气天真，姜国公夫人又有些失望。 姝宁这么小，又能有什么见识。 “我知道祖母牵挂侯府。侯府是我的外家，我也牵挂外祖父，外祖母与舅舅们。”见姜国公夫人还有些顾忌自己年幼的模样，姝宁忙坐在姜国公夫人的身边，将头枕在姜国公夫人的肩膀上柔声说道，“每每想到外祖父与舅舅们要吃苦，我却在国公府享福，我心里就觉得难过极了，吃不下也睡不香，想来想去，便有些想头说给祖母参详参详。” “你是个好孩子，我知道。”姜国公夫人见她心里还有广安侯府，便笑着说道。 姝宁莞尔一笑，看了看四周。 姜国公夫人一愣，迟疑了片刻，便让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出去，见房中无人，这才急忙问道，“你有什么想头，说给祖母听听。” “说起来，祖父当年默许祖母补贴外祖家，不过是因姻亲的缘故。”姝宁的声音稚嫩温柔，又带着几分柔软，见姜国公夫人若有所思地微微颔首，便轻叹了一声说道，“如今祖父不许国公府补贴，也不过是因姻亲疏远了的缘故。若是如今，两家再行姻缘之事，亲上做亲，那补贴外祖家，也不过是祖父一句话的事罢了。” “你说亲上做亲？”姜国公夫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姝宁的身上。 姝宁被她的目光看得浑身冰冷，忍不住双手颤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怨恨。 果然，当提到联姻之事，姜国公夫人立刻想到的不是旁人，而是她这个王家的外孙女。 上一世便是如此。 上一世，姜国公也不肯养广安侯府了，王家上上下下束手无策，便想到了要用联姻拉进与国公府的关系。 他们想到的，就是把自己嫁到了广安侯府去。 那时候，她其实心里也不是不愿意。 虽然广安侯府败落了，空有爵位，别的也都不行了，可好歹也是有个侯爵爵位的，她嫁的又是侯府长房长孙，日后板上钉钉的侯夫人，身份显贵，嫁的夫君也俊俏风流，那时她也不过是闺阁怀春少女，只觉得嫁给侯府的表哥，做个富贵双全的侯夫人也极好。 若不是……若不是阿宝后来长大，让姝宁知道，原来这世上除了空有爵位却没有半分用处的豪族子弟，还可以做更尊贵，万人之上的皇子妃，她或许也会知足的。 可她不甘心。 明明，她的父亲比阿宝的父亲尊贵。 她的母亲比阿宝的母亲出身尊贵。 明明她是长房之女，阿宝不过是旁支之女。 可凭什么阿宝可以在皇子中挑挑拣拣，她却只做一个侯夫人就要感恩戴德？ 凭什么，三皇子跪在陛下面前要求娶的，是阿宝，而不是她呢？ 想到这些，姝宁就觉得透不过气，死死地忍耐着心中的嫉妒，半晌她才对姜国公夫人蹙眉，带着几分忧愁地说道，“若是可以，我也愿意嫁回侯府，为祖母与外祖父分忧，让侯府能延续富贵百年。” 她这般体贴，姜国公夫人眼睛一亮，心也不疼了，头也不晕了，忙抚摸着姝宁那花朵儿一般娇艳的脸颊慈爱地说道，“祖母就知道你是一个好孩子。” “可是……” “可是？” “可是我不讨祖父喜爱。”姝宁牵着姜国公夫人的手轻声说道，“祖父不喜我，素日里也从不顾忌我，就算是我日后嫁回侯府，可祖父怕也不会理会我的死活的。” 她这话是实话。 姜国公是当真不会理会姝宁嫁到谁家。 姜国公夫人脸色便难看起来。 “可祖父不心疼我，却极心疼四妹妹的。”见姜国公夫人一愣，姝宁忙柔声对她说道，“祖父最疼爱四妹妹，舍不得让四妹妹吃半点苦。若是四妹妹嫁到侯府，祖父只怕金山银山都愿意补贴给她，那时候，祖父只有担心国公府补贴不够，再没有不肯理会侯府的时候。” 姝宁这话温柔细语，可是对姜国公夫人却如同雷鸣一般，姜国公夫人怔忡片刻，迎着姝宁柔美的眼睛，半晌才说道，“可是她晦气得很。” “正是因如此，四妹妹有晦气的名声长大了怕是不好嫁人。若是侯府愿意为祖父分忧，祖父会高兴的。” 阿宝如今这样晦气的名声，外头如今还有许多阿宝与宫中皇子的传闻，声名狼藉说不上，可也算不得什么好名声的姑娘家。 她如今还小也就罢了，日后长大了，想必姜国公会觉得，能嫁出去就不错了。 更何况，若是阿宝自己就想嫁到广安侯府去呢？ 姝宁便冷笑起来。 “你说得也有道理。可是你的表哥们哪个……” “四妹妹到底是公府之女，不如让大表哥娶了她吧。有个侯夫人的身份，日后祖父也不会嫌弃大表哥的。” 姝宁忙说道。 “这怎么行！”侯府的长房嫡长孙，怎么能娶一个名声不好的小丧门星，日后做广安侯夫人。 “怎么不行。都是为了侯府的将来。更何况若是四妹妹不好，外祖母与舅母便再给大表哥纳几个好的八字旺的妾侍便是。”姝宁忙安抚着微微摇头的姜国公夫人说道，“且大表哥生得最好，又知情知趣，四妹妹也会喜欢，正是佳偶天成。” 她那前世的夫君没有别的好处，一张脸却生得俊俏非凡，且的确知情知趣，嘴甜如蜜的漂亮人。 只可惜，除了一张脸讨人喜欢，就是个废物点心，又什么用。 不过这样的人，好在生得好，的的确确会迷住没见过世面的女孩儿一颗心去。 姝宁便垂了垂眼，勾起了嘴角。 配阿宝，也是绝配了。 她也没有陷害阿宝。 阿宝……不是还能做一个侯夫人么？ “你让我想想。”姜国公夫人撑着额头低声说道。 她没有断然拒绝，显然已经意动了，姝宁也不点破，到底温顺地没有再说什么。 倒是因姜国公夫人婆媳争执了这一日之后，姜国公夫人难得地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因为娘家与范氏冲突。 范氏觉得奇怪，觉得婆婆不是这么轻易偃旗息鼓的性子，不过因忙着张罗范家全家回京都的事，她也顾不得了，天天跟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阿宝忙着打点娘家人回京都的事。她忙得很，阿宝也出自己的一份力，忙前忙后……至少没帮倒忙，反正里里外外地忙着。 这一忙着，又忙不思蜀了。 萧闵在家中耐心地等了许多日。 胖团没上门。 蜀王世发誓，再信胖团那张嘴，他就是个傻子！ 他咬着牙上门，要看看这回阿宝还敢不敢理直气壮地跟自己说没忘了找他玩儿，谁知道才进了国公府，被婆子引着去阿宝的小院子兴师问罪，却见远远的，一个生得极俊俏的秀丽少年，正躲在阿宝的小院子门外远远的，扯着一根柳树纸条蹲在灌木后，半晌，颤抖着拿了地上黑乎乎的泥巴就要往自己那张白净俊俏的小脸上抹，喃喃自语。 “下不去手……又不是禽兽。千万别看上本公子啊……”他把泥巴抹在脸上，秀丽的脸顿时乌糟了起来。 他松了一口气。 萧闵无声地走到了这个看起来一脸不是好饼的陌生小子身后，冷冷地问道，“你想对谁下手？” 第44节 第56章 阿宝大清早上去看望姜三爷去了。 说起来, 姜三爷最近过得难。 自打中了举，又要去考进士，姜三爷在苦读书之外, 时常也能出去逛逛, 到处散散心, 劳逸结合么。 可自从姜贵妃有了身孕, 姜三爷这仅剩的一点儿爱好也都消失不见了。 姜贵妃有了身孕, 看起来只像是宫中的一件喜事, 其实对于整个京都与朝堂来说却是极大的事。 因中宫无子, 现下的皇子们又不大得皇帝的宠爱，因此，出身显赫, 又得盛宠，有了身孕之后得到了皇帝格外爱惜的姜贵妃就变得万众瞩目起来。 如今, 都在猜测者姜贵妃的肚子, 还有若是姜贵妃争气，生一个皇子出来，那这个出身姜国公府, 有着姜国公鼎力相助的皇子日后会走到什么程度，不都是令人津津乐道么。 姜三爷没有兴趣成为旁人眼中的话题。 他也不想当什么“姜国舅”。 和老爹姜国公一样儿。 想想皇帝陛下的亲大舅哥儿的脑袋大概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姜三爷就觉得胃疼。 他就不大出门。 不大出门，自然是格外寂寞，又很无聊。 阿宝留在家里了，自然就很贴心地时常往她三叔的院子去，还能蹭点点心来吃吃。 今天, 刚刚叔侄同乐了一番, 捧着圆滚滚的小肚皮心满意足地回来回头去跟她大伯娘吃早饭……点心和早饭又不是一样的东西, 吃点心……能叫吃了饭么？ 胖团理直气壮，走路都带着风声的，小胖腿儿蹬蹬蹬地往范氏的院子去，小脑袋仰得高高的，一边努力地把有点瘦了的小衣裳用力地往肚皮下头扯扯。 她才走到半路，就看见路过自家院子门口时正站着两个少年。一个冷峻年长，另一个垂着头看不真切，不过瞧着那身姿却很优雅，只是战战兢兢的。 见了其中一个是萧闵，阿宝眼睛一亮，急忙又扯了扯自己的小衣裳，高高兴兴地跑过去围着萧闵转圈圈，一边开心地问道，“大清早上就见到世子！世子是来看我的么！？”她美滋滋地，觉得萧闵就是来看她的。 不然，这国公府的后宅还有能吸引好人世子的么？ 看她圆滚滚地滚过来，更胖了，萧闵冷哼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那个战战兢兢，仿佛雨打了的鹌鹑似的的俊俏少年身上。 这少年比他年纪小些，瞧着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不过一张尚且还有些稚嫩的脸孔却俊俏得不可思议。 有些……像是宫中的姜贵妃，又有些肖似姜三爷。 不过与姜三爷带着几分斯文温和不同，这少年一看就是世族锦绣堆儿里长大的，更多几分锦绣奢靡的气息。 就算是萧闵一向不大觉得男人有一张俊美的脸有什么好处，可也不得不承认，这陌生的小子的俊美的确难得一见。他冷冷地看着这个小子，阿宝也好奇地去看，一看，嗬！就算是见多识广，自诩见惯了世间美色，她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着这俊俏的小帅哥惊呆了。 这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美少年。 虽然……美少年的脸上头上湿漉漉的，有水珠滴落，仿佛被泼了水，脖子上脸颊上莫名还有泥巴残留的痕迹，手上脏兮兮的，不过被水打湿了鬓发，氤氲了眉眼，他似乎因此变得更好看了。 她一下子就没声儿了，萧闵皱眉垂头，就看见一颗正拿胖拳头抵着小嘴巴，一脸没见识了的僵硬的胖团。 对了。 这胖团好色。 萧闵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是……”他冷哼了一声，一下子惊醒了阿宝，阿宝急忙摸了摸嘴角，发现没流口水，这才放心，对眼前那弱不禁风，身上带着潮湿气息，看起来在横眉立目的蜀王世子面前楚楚可怜的漂亮少年好奇地问道，“你是谁啊？” 虽然这少年有美色，可是看样子萧闵仿佛不认得他，对他的态度也不怎么友好。 哪怕没有知道前因后果，可阿宝坚定地跟萧闵站在一块儿，再好看的少年在她的眼里也比不上萧闵，她就看了看萧闵，去握住萧闵的手，看着这美少年就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肯定没干好事！说吧，干了什么坏事！” 她斩钉截铁，问都不多问一句这美少年是做什么的，也没有问问他这一身狼狈都是谁做的。 虽然好色，不过尚且可以挽救。 萧闵冷硬的嘴角微微柔和了几分。 “我，我……我被世子……” “世子不可能无缘无故拦住你还泼你水。可见你肯定没干好事儿。这是国公府后宅，你是谁家的？怎么敢胡乱冲撞我们姜家的后宅？！后宅都是女眷你不知道啊！” 因有蜀王世子这大老虎，胖团顿时狐假虎威，腆着胖肚皮凶巴巴地看着对自己露出尴尬又有些惶恐笑容的美少年，见他默默地拿帕子擦干了脸不敢吭声，说着说着，就越发地觉得这事儿有点不对劲儿。 大清早上，一个陌生的少年人闯到了国公府的后宅……还闯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她急忙扯了扯萧闵的大手，满是感激地说道，“还好世子拦住了。世子，你真好。” 虽然她年纪小，可是也不能让陌生人冲撞了自己吧。 她就觉得，萧闵一定是为了护着自己，才拦住了这少年人。 “说！你是谁家的，谁放你进来的！”阿宝就更凶巴巴地说道，“不说，就把你送到衙门去！” 萧闵看着这挺胸凹肚，横眉立目，却半个胖胖的小身子色厉内荏地躲在自己身后的胖团。 她胆小，可是似乎有他在，就可以骄横得不得了。 他没说什么，只是想到阿宝的信任， 就算眼前的少年俊美得世所罕见，就算他看起来就是被自己欺负得窘迫不已，可是她却还是相信他没有做错事。 她也相信他，他之所以会做让人看起来骄横凶残的事，也都是为了保护她。 想到这里，萧闵没说什么，只是把那个抓着自己的手从自己的身后探出小半个身子的小家伙儿往身边揽了揽。 阿宝仿佛得了圣旨！ 她骄傲地看着面前的美少年。 大概是从未见过看起来乖乖巧巧，一转眼就凶残了起来的小姑娘，这美少年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欲言又止半晌，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我出身广安侯府。” “广安侯府？” 阿宝愣了愣，下意识地问道，“祖父不是都说过，日后广安侯府与狗不许来我家的么。” ……这说的是人话么？ 当着广安侯府的人的面说这个真的好？ 美少年敢怒不敢言，半晌才眼皮跟着抽搐地勉强说道，“我是广安侯长房所出，想来，想来拜见长辈。”他含糊了一声，萧闵却已经冷笑着看他。蜀王世子一声冷笑，阿宝已经断然地说道，“你这肯定是撒谎！” “哈？” “你肯定没说实话。”阿宝握了握萧闵的手，见他眯着眼睛看着那美少年，便干脆地说道，“不然，世子不会不认同你。你是自己说……” 她胖嘟嘟的包子脸慢慢变得阴险，在这少年沉默了下来的脸色里慢吞吞地问道，“还是我当你是个贼，套了你麻袋打断腿，你再说？” 她扭了扭小身子，就要转身让自己院子里允文允武的丫鬟姐姐们出来收拾这小子，却见这美少年苦着脸许久，忙说道，“说实话，说实话！” 想当初让他来勾搭这传说中天真懵懂的姜家四姑娘，都没说这姑娘年纪是小，可凶残得要命啊！ 动不动就要套麻袋，这是寻常姑娘家舍得的么？ 他长得多好看啊！ 完全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一颗胖团竟然面对自己这般美色还能下手，这少年拢了拢身上的锦衣，服软，眉目越发温柔氤氲，看着依旧躲在蜀王世子身后探头探脑的胖团，慢慢地说道，“就是那个什么……” 因知道自己刚刚喃喃自语被蜀王世子抓个正着，蜀王世子的凶名也让他满心惶恐，他抿紧了嘴角半晌，才对阿宝说道，“我是广安侯府的王彦，广安侯嫡长孙。说起来，也算是四姑娘的表哥。” “说重点！”胖团有萧闵做靠山，顿时吆五喝六起来。 “就是……这亲上做亲……”眼看阿宝看着自己惊呆了，王彦急忙说道，“这是家中长辈的意思，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怎么，你还看不上我？”虽然王彦遮遮掩掩的，可是阿宝多聪明的姑娘呀，不过含糊的两三句，就知道广安侯府原来还有这样的痴心妄想。 她心里正冷哼，万万没想到这美少年竟然还没看上自己的样子，顿时瞪圆了眼睛。 这话说得让王彦几乎板不住自己漂亮的脸孔了，许久之后才艰难地面对面前一脸愤愤不平的胖团说道，“这世上只有四姑娘看不上我，我怎敢看不上四姑娘呢？四姑娘是这世上最……”他又沉默半晌，才柔顺地说道，“最珠圆玉润的姑娘了。” 阿宝沉默了。 萧闵也沉默了。 他们都看着王彦。 “四姑娘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四姑娘年纪小，我再混账，也对四姑娘动不起心。” 王彦叹气，带着几分忧愁地对瞪圆了眼镜看着自己的阿宝慢慢地说道，“等过个十几年，我大概就对四姑娘动心了。要不，咱们再等等？”他试探地看着阿宝，又忙对阿宝讨好地笑，俊俏的脸柔柔地看着阿宝说道，“四姑娘放心，我如今对四姑娘没有不怀好意。那，那你长大了，我再努力努力？” 阿宝再次沉默了。 第57章 当面对一个美貌少年温柔缱绻地跟自己说等等, 是个什么想法。 什么想法都没有。 当他说出珠圆玉润四个字的时候，阿宝就很想打人了。 她哼了一声。 “怪不得你跑到我的院子门口，原来是不怀好意啊。” “没有没有。迫不得已……不是, 是, 是身不由己……也不是……” “谁让你来勾引我的？”觉得自己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见了美少年就走不动路？ 阿宝觉得广安侯府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这样下去怕是要完蛋犊子……小王氏给姜国公世子当个狗屁二房, 几乎成了京都笑柄，如今，广安侯府为了荣华富贵，竟然还让嫡长孙来迷惑她这个一个四岁的小姑娘, 这是人干的事么？ 不过阿宝想了想就知道, 她家祖父怕是把广安侯府给逼得很了。 之前断了广安侯府的银子, 不再给广安侯府当冤大头，看起来这件事对广安侯府打击很大。 不是被逼到极点，广安侯府也不会想到让自家嫡长孙来迷惑阿宝。 萧闵已经在冷笑了。 “世子, 如果是你，你对他怎么处置啊？”阿宝扯了扯萧闵的手。 “扔到护城河。”套上麻袋扔到护城河去。 虽然不知道广安侯府为什么会觊觎到了阿宝的头上，不过王彦这寥寥几句已经让萧闵心中大怒。 他知道这些世族后宅的女子阴险狠毒，却没有想到会这样狠毒……把一个外男放到清清白白的姑娘家的院子门口到底是想做什么？不仅是引诱, 也有毁人清誉的意思……外男在后宅姑娘的闺房外溜溜达达, 这是好听的名声不成？ 第45节 出这个主意的人就对阿宝没安好心。 好在阿宝年岁小，这样的毒计对她并没有很大的影响。 也好在……刚刚这王彦躲在离院子远远的地方, 看起来也有些避讳。 他沉着脸, 脸上带着杀气, 嘴里说着要把人扔到护城河直接淹死, 王彦不过是个豪族膏粱子弟, 哪里见过这样的凶横，再想想自家祖母广安侯夫人挨的那当头一箭，他双腿发软，要不是扶住了一旁的树木，几乎要跪在萧闵的面前。 看他满心恐惧，阿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摸了摸自己圆润的肥下巴，这才问道，“谁给你出这个主意的？” “什么？” “谁让你来勾引我的？”看王彦这模样就知道，他似乎也不太情愿，阿宝下意识就想到，这怕是有人想要坑害自己。见王彦抿了抿嘴角，一张俊俏的脸苍白得没有血色，她就歪着小脑袋继续问道，“还有，是谁把你放进来，告诉你我住这儿的？” 如今国公府被范氏管着，还是很严谨的，阿宝就知道，王彦能进了国公府的门还没有人阻拦，必然有内应。 这个内应她心里有点想法，王彦却咬了咬嘴角，垂眸说道，“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刚刚还说……” “是我冲撞了四姑娘，送我去衙门，难免闹起来坏了四姑娘的名声。要不，你把我打断腿吧。”王彦虚弱地说道。 他再是一个侯门子弟，也知道在萧闵的面前什么都算不上，因此求情的话一句不提，站在萧闵的面前一副伏法的样子。 “能放你进国公府的门……这事儿是我祖母的主意么？” “不是。”王彦苦笑着摇头。 阿宝却看了他一会儿。 “与他不必多说。”萧闵拍了拍阿宝的小脑袋冷冷地说道。 “虽然广安侯府觊觎我，心肠很坏，可你还算有点良心。”阿宝觉得这王彦虽然也应长辈的要求来了，不过好歹还有些底线，而且……她眨了眨眼睛，想到广安侯府的死缠烂打，就跟狗皮膏药一样，哪怕姜国公再三与广安侯府划清界限，可只凭着姜国公夫人所生的这些儿女，姜家和广安侯府在外人的眼里就撕扯不开。 她想着姜国公每每因家事身心俱疲，就慢吞吞地对王彦说道，“在世子面前，你都宁愿一力承担罪过，也不肯波及旁人，也没有想对我怎样，我觉得你好歹还要脸皮。” 王彦和广安侯夫人与小王氏那些没皮没脸没有底线相比，还勉强凑合着。 如果能让王彦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好歹他也是王家的人，日后能有能力拦着广安侯府的那些不要脸的，让她祖父能好过些，也还好。 “你……”王彦诧异地看着阿宝。 “说起来，能出这么个主意的人，我心里也有数。”家里一共就这么几个女眷，谁不知道谁啊……阿宝猜也猜得出来这跟姜国公夫人脱不开关系，怕是姝宁也有份儿。 她不说这个，歪着头想了想，就对王彦说道，“你既然知道不能对我出手，我觉得你这人还行。只不过想要自己的生活过得好，为什么只想着要靠姻亲，要靠旁人呢？” “我……” “你想说你文武不行，只能混吃等死么？”阿宝干脆地对王彦问道，“所以心安理得地坐享其成，靠着姻亲过日子，哪怕姻亲再讨厌你，你也厚着脸皮凑过去，只为了有一口富贵饭吃？跪着吃饭，被人唾弃到脸上还要赔笑得来的饭，很香甜么？” 她的声音还带着几分稚气，奶声奶气的，可是却如同响亮的耳光，让本虚弱可怜的少年只觉得脸疼得不行。 他动了动嘴角，一双眼呆呆地看着年纪不大的阿宝，就听见阿宝正仰着头看着他，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不站着，靠着自己吃饭，在旁人的尊重而不是取笑中过日子呢？” 她看起来有些困惑。 可是王彦却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可是眼眶却莫名酸涩起来。 说是侯府世族子弟，可是这些年，广安侯府因靠着姜国公府过日子，他姑母小王氏为了国公府的荣华富贵成了个所谓的二房，这些并不是没有人笑话他。 他出门在外，说是侯府嫡长孙，可是背后取笑他花着姜家的银子充富贵子弟的不是一个两个。 初时，他也不是没有羞愤过，可是时间久了，慢慢地就破罐子破摔起来。 如今，当一个年纪小小的孩子认真地问他为什么不靠着自己吃饭，他突然无法回答。 “文武不行，那也不是你不努力的理由。你出身侯府，只要想要努力做一件事，总是比旁人更容易些。那些寻常的门户想要努力，得花费比你们更多的汗水还有辛苦，也没见人家就直接放弃了呀。你才多大呀，” 胖团仰着头老气横秋地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美少年说道，“现在努力也不晚，不是么？”她仰着小脑袋半晌，脖子疼，就垂下了头，慢吞吞地说道，“还有，别跟不知羞耻，心里都是坏水的人混在一块儿。好好努力吧。” 当然，若是王彦没把她的话听进去，那对阿宝也无所谓。 她只希望日后继承广安侯府的人少攀附姜国公府。 如果王彦依旧想要不劳而获，那对阿宝也没什么损失。 不是姜国公都说了么，广安侯府与狗不能入内。 “第一次有人与我说这样的话。”让他站着吃饭这样的话，让他努力的话，这是他第一次听到。 王彦艰涩地想，这和家中长辈每一次说给他的话都不一样。 家中长辈每每最喜欢说的是什么……不过是万事还有国公府。 有姜国公夫人，有小王氏，有他的表弟，只要姜国公府富贵，广安侯府的富贵就断绝不了。 可是如今，却又有一个孩子与他说，站着吃饭是为了做人的尊严。 “如今也不晚呀。”阿宝就看着面前这个对自己似乎想要流泪，反正眼眶微红，越发俊俏了的美少年，眼看着他静静地看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看到心里的模样，胖团，得意！ 她偷偷翘了翘尾巴，对这个似乎被自己打动了，正急忙对自己露出了浅浅笑容的美少年不怀好意地问道，“你如今知道怎么做了吧？” “多谢你。”王彦忍不住带着几分感激地对阿宝说道。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多出了和从前不一样的东西。 而这些，都是阿宝的话带给他的震荡。 “那就好。”胖团满意地点了点小脑袋。 “今日多谢四姑娘。今日这些话，我会牢牢记住。”王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阿宝笑了笑，转身就要潇洒地走掉。 他转身翩翩如风，优美俊雅，阿宝却急忙伸出小胖爪说道，“等等！” 她匆匆张口，一副舍不得的模样，王彦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俊美的脸，转头忙问道，“怎么，舍不得我了么？”他好歹生得这么俊俏，阿宝被他迷住也情有可原。虽然说他对小孩子下不去手，可是若是阿宝一定要……他也只能…… 满心迟疑与默默做了艰难决定的美少年转头，看着阿宝身后院子里提着棍子快步走出来，脚步猎猎英姿飒爽的两个丫鬟惊呆了。 “虽然说不准备打断你的腿，不过竟然摸到我的院子门口，还觊觎我……不教训教训，你们广安侯府怕不是觉得我好欺负。” 这世上再没有比阿宝更翻脸不认人的胖团了，刚刚那么感人，现在凑人也是一等一的。 她挥了挥胖爪，两个在边关就练过的丫鬟上前，一只手就把翩翩如玉弱不禁风的广安侯嫡长孙给拎起来了，还未等王彦开口求饶，棍子就已经落在了他的身上。 “别打脸。”阿宝贴心地趴在萧闵的身后叫了一声，转身就牵着萧闵的手美滋滋地走开。 徒留身后无助的惨叫。 太血腥了，太惨了，阿宝都不忍见到。 “算计你的人，是不是姜国公夫人？”就在阿宝美滋滋地听着身后的惨叫的时候，萧闵突然开口，让她愣了愣。 继而，阿宝觉得姜国公夫人要糟。 第58章 “是啊。”阿宝又不会为姜国公夫人遮遮掩掩, 顿时点头。 萧闵冷笑了一声。 “你不必怕。” “世子别为我担心。” “你要告诉姜国公？” “回头我就和祖父说去。之前祖父都说了，祖母若是再做什么小动作，就把她送到庄子上去。我看这是天晴了雨停了, 我祖母觉得自己又行了, 得给她提提醒儿。” 阿宝正觉得姜国公夫人在国公府里很烦心……说起来，一个做孙女儿的觉得老祖母烦人，想送上了年纪的祖母去庄子, 怎么说都不像是个好姑娘。可是阿宝却觉得姜国公夫人真的已经让她不耐烦极了。 不提别的, 只想想姜国公回了京都过的这些日子, 阿宝就心疼姜国公心疼得不得了。 “王彦不是什么都没说。” “哎呀，送祖母去庄子又不用什么证据。”小告状精很懂地对萧闵说道，“只要祖父点头就行。” 她一副小奸佞的模样，胖腮都带着坏笑。 仿佛刚刚广安侯府的算计完全没有被她放在心里似的。 萧闵垂头看了她一会儿。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清透明亮, 没有半分晦涩。 他收回了目光, 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缓缓地说道，“若是你祖父不肯送她去庄子, 我就过来接你。” “接我？”阿宝指了指自己的脸茫然地问道，“接我去哪儿？” “去我的府上。若是这府上女眷对你万般算计，姜家又不能护住你，就由我来。” 阿宝是难得待他这样真心的孩子，更何况，哪怕萧闵嘴上没说, 可是每每想起, 当阿宝看到他和王彦对峙时, 本能地第一时间相信他, 反而去质问看起来俊美狼狈的王彦, 萧闵便忍不住温和了几分自己的眉眼。 他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对她说道，“不必怕。” 他总是让她不必害怕。 阿宝觉得，似乎自己真的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其实，也不是不能去和世子住。”蜀王世子的府上，那做点心的大师傅手艺可好了。胖团哼哼唧唧赖在萧闵的身边说道，“不过我要一个大院子……可以离世子近点儿。” 她一副愿意和自己同住的样子，萧闵看着这胖嘟嘟的小家伙儿，沉吟半晌勉强说道，“且看你祖父如何处置。” 不过，如果要把阿宝给带到自家养，那日后难道还要给阿宝预备嫁妆，给她选人家？年轻的蜀王世子这一刻，突然有了无数的身为老父亲的操心，看着这无忧无虑，其实一肚子坏水儿的胖团，萧闵难得头疼。 得挑个什么样的夫君，才能养得起这么一颗五毒俱全的胖团？ 他揉了揉眉心。 “好呀。”阿宝没想到因为自己愿意跟好人世子一块儿住，她这世子叔都已经开始考虑往后嫁一个什么样的夫君了。当然，如果要问阿宝的话，那胖团就得厚着脸皮说一句，得嫁一个好看的……每天看着帅哥心情也会好的呀。 她完全没有因为今日的事有什么烦闷，叫丫鬟去和范氏说了一声，就缠着萧闵一同往府外头去了。 因回了京都这么久，出门的机会寥寥可数，阿宝跟着萧闵在京都里玩得格外开心。大概是因为蜀王世子凶名太盛，走在街上，但凡是认得出萧闵的，都要退避三舍，把大街都留出宽敞的道路，阿宝在街上横着走，第一次明白了横行霸道的快感。 怪不得这世上的人都喜欢横行霸道呢。 原来真的很爽！ 这一条街都是阿宝的。 胖团，横行霸道！ 第46节 她迈着八字步，穿着漂亮的小衣裳，牵着威名赫赫的蜀王世子的手，觉得仿佛京都都在自己的脚下了！ “世子，他们怕你。”当阿宝到了中午，跟萧闵去吃午饭，偌大个酒楼鸦雀无声，自己还能有二楼的单间儿，阿宝美滋滋地扭着小身子趴在二楼的栏杆上往外看，一边转头对垂头喝茶，脸色冷淡的萧闵说道，“也挺好的！” 她眼睛都眯起来，胖嘟嘟的小身子亲亲热热地蹭到萧闵的身边对他说道，“心里畏惧世子的，说明跟世子也不是一路人，世子离他们远远儿的也好。而且，我还能狐假虎威。”她也是有人庇护的，那借着萧闵的光占便宜，至少能霸占一条街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萧闵看着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耐心地拿了一旁的点心给她。 她说，心里畏惧他的与他不是一路人，不必理睬。 这样的安慰，是他第一次听过。 不过，感觉还不坏就是。 对于他这样耐心地对一个小孩子，房间里也没有人，自然感觉不出什么天崩地裂。 阿宝早就习惯了，坐在高高的椅子里，小短腿儿也搭在宽敞的椅面上，别提多舒服了，一边啃着点心，一边对萧闵含糊地说道，“这家点心味道好吃得很，等一会儿回家的时候给我兜点新鲜的回去给大伯娘和三叔当宵夜。” 姜国公又去了京郊大营，得好几天不回来，阿宝准备等姜国公回来的时候就告状。 她心里算着怎么告状，一边好不忘了给范氏与姜三爷带点心。 范氏也就罢了，如今最可怜的是姜三爷。 都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不说，又要在家里盯着姜国公夫人。 姜贵妃有孕，这是大喜，姜国公夫人在刚刚知道广安侯府被刻薄病了一场之后就想要摆盛大的宴席庆祝，被姜国公喝止后，又想要带着女眷去什么护国寺去求什么送子观音，求要生皇子……这事儿就是让姜三爷知道了给拦下来的。 反正，因为姜国公夫人因爱女如今有了龙胎还得宠，姜国公父子当真是心累，这也是阿宝为什么想要姜国公夫人不如去庄子算了。 不然，若日后姜贵妃当真生了皇子，那姜国公夫人还不上天啊。 她念念有词，把好吃的点心全都记住，萧闵豪富，自然也不差这点银钱，哪怕阿宝是在他的身上揩油，也并不在意。 反正他的家底来得容易。 都是当初死鬼淮王的家底，被他接收了。 “淮王这么有钱的么？”阿宝本来不好意思，想着点心自己买，只是萧闵不同意，还说了身为皇族子弟特别霸道的名言“与我出门，哪里有让旁人花钱的道理”，她就决定回头翻翻自己的小金库，也把自己对蜀王世子的一片心意给补上，礼尚往来，免得占了萧闵的便宜， 她想了想便也不当一回事儿了，不由好奇地问道。 对于那位先皇末年万分宠爱的淮王，阿宝知道的也就是外面的那些传闻，什么先皇最疼爱的幼子，跟新君的对头，差点抢了新君的皇位，还有就是当初范家的事了。 她对淮王的印象不好。 只因为范御史弹劾了他，八成那些弹劾还是真的，他就几乎断绝了范家。 若不是范家还有一门靠得住的姻亲，姜国公里外奔走，范家最后是个什么下场当真不好说。 因此，阿宝觉得淮王其实未必有多么的好。 如今，听萧闵说他的横财都是淮王的家底，阿宝又想到当初萧闵拿给自己的羊脂玉小狗，就忍不住好奇。 淮王如果那么有钱，那怕是素日里当真油水没少捞啊。 “先皇待他极好，赏赐远超东宫，且他的王妃出身威国公府，威国公……你知道吧？”萧闵见阿宝对淮王突然有了兴趣，没觉得这有什么好避讳的，见阿宝轻轻点头，便淡淡地说道，“威国公一心辅佐他，倾全族之力，他自然豪富。” 他口中的威国公，阿宝也太知道不过了，前任京郊大营的主将，京都内外防卫，都是威国公说了算。 当年先皇最信任倚重的两个臣子，一个是她祖父姜国公，另一个就是这位传说中的威国公了。 这是先皇至死不疑的两位重臣。 一个被放任在外，携带兵权领兵打仗几十年，名声赫赫却依旧信任。 另一个，就是被先皇信任到把自己的生死安危全都托付在他的手中。 这就是威国公。 说这个名字，大概陌生，可换个身份，世人就知道先皇对威国公是多么的倚重信任了。 除了京郊大营的主将之外，威国公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如今新君的正派老岳父，皇后娘娘的生父。 也是已经被皇帝陛下送去见了亲爹的淮王的正妃，淮王妃的生父。 出身勋贵，两个女儿，一个做了太子妃，另一个做了淮王妃，按说威国公也应该人生无憾了，只安享先皇给予他的这份太平富贵，等先皇驾崩，新君登基，他依旧是新君身边最可以信任的人，依旧可以大权在握，按说这前程比将在外，被新君猜忌会不会拥兵自重的姜国公可舒服多了。 只是没有想到威国公老大人不走寻常路呢，正经的太子女婿不放在眼里，非要帮着二女婿夺嫡，夺着夺着，身家性命也跟着淮王兵败，自己也落得个谋逆之罪，全家都被新君给砍了脑袋。当初京都兵变，萧闵去了京郊大营砍了那么多人的脑袋震慑蠢蠢欲动的兵将，也与威国公有关。 也正是因威国公这生父作死，因此，当新君登基，京都内外才有那么多皇后会被废黜的谣言。 无论是因威国公谋逆要把新君拉下马，还是她的胞妹淮王妃的关系，京都人的眼中，皇后的身上也有罪过。 如果不是这样，姜贵妃能气势汹汹地进宫，觉得自己能把皇后给挤开么。 阿宝想到这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觉得嘴里的点心都不香甜了。 虽然皇帝如今待皇后，她看着倒是还好，也觉得皇帝砍了威国公上下的脑袋不算冤枉，古往今来，参合夺嫡的事被抄了满门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可是她还是觉得这事儿于皇后而言，有点无妄之灾。 但凡威国公真的顾念皇后这个女儿半分，也不可能旗帜鲜明地支持淮王。 他并未顾及皇后，怎么到了倒霉的时候，皇后却要被他连累呢。 第59章 “怎么了？”见阿宝放下手里啃得香喷喷的点心, 萧闵便问道。 不嘴馋了？ 不能够啊！ 不嘴馋的胖团，那还是他认识的阿宝么？ “我就是觉得皇后娘娘怪无辜的。”阿宝垂着小脑袋对萧闵小小声地说道，“其实笨道理想想, 也知道皇后娘娘和娘家的关系不会很好的吧。她都已经嫁给陛下了，夫妻一体, 夫荣妻贵, 哪怕是为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也不可能联合娘家去背叛自己的夫君呀。更何况我总是觉得，威国公那么鲜明地支持淮王，会不知道这样会让当初的太子排斥太子妃么？他从没有顾念她的幸福还有生活, 就算是淮王成功了，皇后娘娘也是没有好处的呀。可是现在……我觉得皇后娘娘过得太难了。” “陛下不会废后。”萧闵冷淡地说道。 阿宝诧异地看着他。 “世子说什么？” “陛下从未想过废后。” “这是陛下对你说的么？” “不必陛下亲口说, 眼睛不瞎的都看得出来。”萧闵鄙夷地看着阿宝。 阿宝觉得这一刻，自己被嘲讽了。 眼睛不瞎……这一句话仿佛嘲讽了整个天下人似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那就好。”半晌，高高鼓起的胖肚皮漏气了, 阿宝放心了, 拿了点心重新啃起来。 她似乎就这么相信了自己, 虽然觉得这小家伙儿轻信又愚蠢, 不过萧闵还是微微挑了挑眉梢, 看了阿宝一眼冷淡地说道，“你倒是信我。” “我信世子的话。既然世子说陛下不会废后，那陛下就一定不会废后的。虽然我笨, 可是我有一个优点，就是愿意相信聪明的人的话。” 阿宝对萧闵弯起眼睛傻笑了一下，这才啃着点心含糊地说道, “只要陛下待皇后娘娘好, 不会因为别的事对娘娘有了隔阂, 那我就放心了。”姜贵妃信心十足地觉得皇帝会因为皇后生父废后，如果知道皇帝陛下压根儿就没打算把这事牵连到皇后娘娘，那怕是要气死了。 阿宝的眼睛弯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一直都在为皇后而不安的心，因为蜀王世子的一句话就落了地，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 “为什么呢？”她啃了点心，顾不得嘴边还有点心沫儿，捧着胖腮歪头看着不吭声，面容肃穆的她世子叔，美滋滋地说道，“世子的话像是有魔力，我总是会觉得放心极了。”她凑过去，蹭了蹭萧闵的手臂，靠着他的手臂哼哼唧唧地说道，“大概是因为世子是这样可靠，会让人感到安心的人吧。” 这好些甜言蜜语，如今的蜀王世子是不会再相信她了的。 信她的都输了。 他冷酷地给她擦了嘴，看着这颗出了门就撒欢儿的胖团欢天喜地地吃了午饭，赶着太阳下山之前就把依依不舍的阿宝送回了国公府。 “世子，你何时再来带我出去玩儿？我，我舍不得你。”胖团恋恋不舍，手里扒着大门，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的英俊世子可怜巴巴地问道。 萧闵看着这颗胖白莲。 看起来对他万分不舍。 其实一转头，就把他丢到九霄天外去了。 他收回了目光，心里冷哼了一声，却只是冷淡地说道，“你祖父何时回府，我何时再来看望你。”姜国公不在国公府，他一个皇族子弟成天往国公府跑，亏了如今姜国公的孙女儿们还小，不然不知道得传出什么风声去。 不过萧闵也不喜欢旁人对自己的那些猜测，与阿宝约定了日后再一同玩耍的时间，自己转身就走了。 阿宝叼着胖爪子眼泪巴巴地看着蜀王世子头也不回地走了，打了个饱隔儿，放下胖爪子，眼泪一转眼就没影儿了，兴高采烈地回去分点心，的确没心没肺。 她这一日玩得开心又热闹，可姜国公夫人却已经带着姝宁满心都是焦虑地等了一整天。 当知道王彦蹲在阿宝的院子外头被蜀王世子堵了个正着，之后被阿宝给打得鼻青脸肿地掩面回了广安侯府，姜国公夫人只觉得一口气上不来，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也腥甜起来。 “你说什么？阿彦被她给打了？”姜国公夫人气得浑身发抖，几乎要吐出一口血来。 王彦是广安侯嫡长孙，日后要继承侯府的爵位，就这么被阿宝给打了，那不是一巴掌抽在广安侯府的脸上是什么？ 更何况她竟然敢打广安侯府的继承人，这把她这个祖母置于何地？ 这简直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混账，混账！这，这丧门星，竟然敢打了阿彦！”姜国公夫人最得意的就是自己出身侯府，是侯府贵女，却没想到自己的孙女竟然完全没有把侯府当回事儿，这但凡是顾忌她半分，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她这段日子本就不顺心，无论是广安侯府的变故，还是姜国公与姜三爷对宫中贵妃有孕那明显的冷淡，还有范氏的横行，长子与小王氏的困境，这一桩桩一件件，姜国公夫人到底上了年纪，颇有些支持不住，如今再见孙女都敢给自己脸色看，她顾不得胸口的剧痛，拍案叫道，“去把那孽障给我叫来！” 她大声嚷嚷，却没有一个人敢动弹一下。 姝宁见丫鬟婆子都不敢吭声，心里一凛，忙扶着姜国公夫人对那些下人说道，“还不听祖母的话快去！” 她万万没有想到阿宝竟然完全不被王彦的俊美迷惑，甚至还干脆地打了王彦。 哪怕对王彦早就心生厌烦，这辈子也不打算再嫁给这么没出息的废物了，可姝宁也不得不承认，王彦的俊美是极出色的。 广安侯府王家出美人。 只看看姜国公府就知道了。 姜国公那样的糙汉，生得跟狗熊似的，却能生出姜三爷与姜贵妃那样出色的漂亮人物，那能是姜国公带来的么？ 连给姜国公这样的草莽都能生出锦绣斯文的美人，更遑论广安侯府一向都与世族联姻，姻亲都是极出色的。 因此，王彦的俊美都不必提，要不然，姝宁上辈子还没想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也不会欢欢喜喜地嫁给他。 第47节 可是如今，却有女孩子不吃王彦那一套……难道是因为阿宝当真年纪太小，还不明白男女之事？ 还是……她太急迫，反倒过犹不及？ 姝宁的心里转着念头，见姜国公夫人气得半死，虽然王彦这件事没有让阿宝落进圈套，可是姜国公夫人却显然更加厌恶阿宝，也算是意外惊喜，她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却见面前的婆子迎着自己的目光抖了抖，便问道，“怎么了？” “不是奴婢不想去请四姑娘。”一个“请”字，便让姝宁美丽的小脸微微一冷，只是那婆子没有留意，只苦着脸对她说道，“实在是王家大公子挨打的时候四姑娘说了，说……” 她迎着姝宁慢慢沉下的脸色讷讷地说道，“说大公子年纪也不小了，又是外男，怎么能在别人家的后宅这样出入呢？咱们国公府里的姑娘家不提旁人，说三姑娘你都快七岁了，这七岁上就应该知道男女大防，若是冲撞了三姑娘，那王家大公子怎么赔？如今给了王家大公子教训，都，都是四姑娘为了三姑娘你的一片心呢。” 姝宁目瞪口呆。 怎么打了王彦，还是为了她好了？ 再一想想，姝宁已经气得浑身发抖。 阿宝这是拿脏水往她的头上泼啊！ 阿宝年纪小，撞上了外男无所谓。 可是她却已经开始慢慢长大，若是撞上了外男，恐会引来非议。 是这个意思么？ “原来，四妹妹还都是为了我好，是么？”阿宝的用心太恶毒，这传出去，仿佛是自己如今跟王彦就有了什么似的。 若是坏了名声，她怎么做皇子妃？ 姝宁刚刚还没觉得阿宝多么可恶，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如今听了婆子的话，她才明白为什么姜国公夫人会那么讨厌阿宝……阿宝真的太阴险，这是杀人不见血！ 哪怕是两世为人，姝宁也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她眼前发黑，也觉得胸口憋闷，咬着牙转头对姜国公夫人说道，“祖母，既然旁人叫不动四妹妹，那我亲自过去，把四妹妹叫来聆听祖母的训诫吧。” 她气得双手微冷，又见姜国公夫人愣了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那番打量，仿佛像是在想若是阿宝不待见王彦，那为了广安侯府的富贵，倒不如让姝宁嫁给王彦算了的目光，顿时让她浑身发冷。 她这辈子，说什么都不会再嫁给王彦那没出息的男人。 可是如今，阿宝行事这样激烈不像是个能拿捏的，姜国公夫人又已经动了联姻的心，顿时让姝宁有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惶恐。 她不敢去看姜国公夫人的眼神，急忙垂了眼眸避开了，心里恐慌得怦怦直跳。 姜国公夫人却觉得姝宁与自己一条心，微微颔首说道，“既如此，你做姐姐的便亲自去一趟，她总不敢驳了你的意思。” 做妹妹的，能驳斥违逆做姐姐的么？ 不仅敢驳斥，还敢打人呢。 姜国公夫人觉得姝宁在阿宝的面前还有做姐姐的体面，可是当姝宁匆匆赶到刚刚回家的阿宝的院子，被阿宝身边的丫鬟用力地压倒在地，看着正提着小棍子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堂妹，姝宁却觉得，阿宝完全没想给她体面。 粉饰太平，阿宝没这个想法。 她撇着八字步走到了被压在地上惊慌无比的姝宁的面前，小棍子轻轻挑起了姝宁那张很美丽的小脸，一笑，纯良乖巧！ “三姐姐，算计我呀？你怕是缺我的毒打。” 第60章 总是笑嘻嘻, 看起来乖巧可爱的小堂妹，一下子翻了脸，哪怕胖包子脸依旧懵懂, 可是却杀气腾腾，姝宁看着这变了脸的胖团, 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无论是前生今世，阿宝总是和和气气，从没有对她露出过这样凶狠的眼神。 哪怕是上一世, 她和阿宝本没有什么交集, 也只不过是阿宝为了范氏，对她这个小王氏生的女儿敬而远之罢了。 她远远地，也不怎么搭理姝宁。 姝宁那时候也傲气，只觉得阿宝出生二房却敢在自己的面前摆谱, 更眼红她得姜贵妃的疼爱, 因此也不愿意接近这个堂妹。 没有想到这一世，她不过是对阿宝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算计, 阿宝就不顾及一家子的情面，对她露出这样喊打喊杀的嘴脸。 “四妹妹, 你不能这样！”后宅的女子的争斗, 只有互相算计，成王败寇, 哪儿有上来就打人的？ 姝宁哪怕柔弱的身体被押住了, 也是也努力地挣扎着抬起了头, 看着笑眯眯打量着自己的堂妹大声说道，“国有国法, 家有家规, 你怎么能对自家姐妹做这样的事！你怎么敢对我这个姐姐动手！” 她急促地喘息着, 也听到身后自己的丫鬟们传来了挣扎的声音，明显是赶不上阿宝这些从边关回来的丫鬟力气大，竟不能有人来解救自己，不由尖叫道，“若是祖母知道，一定不会饶了你的！” 她才威胁了这一句，阿宝的小棍子已经重重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胖团一蹦三尺高，跳起来挥着小棍子就殴打自己的堂姐，仿佛一个跳跳糖。 她完全没有把姝宁的话放在心上、 什么阴谋算计，什么笑里藏刀……那都是没有反抗能力的人这么干。 能动手，谁还在嘴上哔…… 想想姝宁那么可恶，竟然还想陷害一个四岁的胖团，阿宝就觉得恶心坏了。 这是她自幼早慧，什么都明白，才能够看得出姝宁那险恶的居心，不然换一个孩子，哪怕对王彦的确没有什么想法，可是这件事难道不恶心么？ 姝宁凭什么来算计一个无辜的姑娘家的人生？她把一个女孩儿的清白还有终生幸福当成随意玩弄的事么？ 这样恶心的事，阿宝绝对不能原谅。这不是姝宁的一句冷言冷语，还有一些衣裳首饰争宠的小算计，而是涉及到了一个女孩子家的未来还有人生。 她觉得姝宁恶心坏了，拿着小棍子就奋力地往姝宁的身上抽。 她并没有那么恶毒，哪怕姝宁很恶毒，可是她也不会做和姝宁一样的人，比如去打烂毁了姝宁的脸。 不过抽人么，当然要抽肉厚的地方。 什么地方肉厚，懂的都懂。 姝宁只觉得自己的臀部上一棍子一棍子地打下来，简直都要晕过去了。 阿宝在她的眼前蹦高儿打她，她却无力反抗。更让姝宁无法忍受的，是这样的屈辱。 众目睽睽之下，她身为长房之女，竟敢被一个比自己年幼的隔房堂妹压着打最无法忍耐的地方。 此刻，因阿宝的小院子正靠近范氏的院子，这里的动静大了起来，还有姝宁的丫鬟们的尖叫，便有许多的丫鬟婆子下人纷纷赶过来想要瞧瞧发生了什么。 姜家四姑娘这样凶残地拿小棍子打人，一向在府中优雅高贵的姜家三姑娘竟然被按在地上，无力地承受着最屈辱的抽打，那敲在屁股上的每一下，都引来了无数人的惊讶还有惊呼，这就更让姝宁觉得没脸见人了。 她在心里恨阿宝恨得眼珠子都红了，又羞又恨，却无力反抗，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落，只恨不能把目睹了自己最狼狈丢脸的这一幕的所有人都一把火给烧掉算了！ “行了。”等胖团雪白的额头上都有汗出来了，看见姝宁已经羞愤交加，晕过去了，她这才龇牙一笑，把虎虎生风的小棍子丢到一旁，目光落在那些围着自己的小院子窃窃私语的丫鬟婆子的身上，板着脸说道，“放了她吧。” 她奶声奶气，却很大声地对哪怕被放开却依旧趴在尘土里仿佛晕过去了的姝宁大声说道，“看在都是一家人，我饶了你这次！下次，你再敢和你那广安侯府的表哥勾勾搭搭，要祸害咱们姜家姑娘家的名声，我非打断你的狗腿！” 她腆着胖肚皮，很有气概的样子，一看就是……将门虎女。 看见她这样，那些丫鬟婆子下意识地露出几分了然。 原来，三姑娘竟然是因为这样挨了打。 今日广安侯府的大公子掩面从国公府里跑了，仿佛是被打了，本让人议论纷纷，觉得有些奇怪，如今想想，倒是三姑娘挨打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莫非是涉世未深，懵懂的四姑娘瞧见了三姑娘与王家大公子有些牵扯，恐她放浪，再坏了国公府里其他姑娘的清名，因此才打了人？ 这么想想，竟然也是这番道理……虽然姝宁的年纪也不大，可是她生母不是旁人，乃是最喜欢与人眉来眼去的小王氏。家学渊源，这般年纪就和旁人家的公子有些牵扯，且还是母家的表哥……竟然很有道理呢。 这样的议论纷纷，姝宁不过是假装昏迷，自然也听到了。 她气得浑身冰凉，又觉得丢脸到了极点。 阿宝却没有觉得自己有什么说错。 王彦被领到国公府，这背后能没有姝宁的勾勾搭搭？ 姝宁难道没有和广安侯府勾结，想要祸害姜家姑娘的名声么？ 她唯一觉得说错了的，就是姝宁的狗腿问题。 姝宁都是狗了，那姜国公世子成了啥，她祖父…… 不过都说虎父犬子，她祖父是威风凛凛的大老虎，她大伯父才是废物犬类。 阿宝顿时理直气壮了起来。 “拖走！碍眼。”她腆着胖肚皮，得意洋洋的鸣金收兵，俨然是一个胖将军。 见几个丫鬟答应了一声，拖了一声不吭，只流了满脸眼泪的姝宁就走，她哼哼唧唧了两声，这才往自家大丫鬟红豆姐姐的怀里一滚，可怜巴巴地举着自己的胖爪说道，“手疼。” 她难得这样卖力，把丫鬟姐姐们给心疼得不得了，急忙扯着她回了屋子给她按摩。一边按摩着在香香软软的小床上四肢摊开，摊成一颗汤圆的阿宝，红豆难免对阿宝低声说道，“这事儿怕是太太那儿过不去。” “她都自身难保了，还顾得上别人。” 胖团稚嫩的小身子都被温柔地捏着，舒服得直哼哼，一边哼哼，一边小鼻子恶狠狠地喷气说道，“等祖父知道今天的事，饶不了祖母。”她今天心情不错，滚在床上舒舒服服的，又让丫鬟去跟范氏说了这事儿，只让范氏当做不知道，省的还叫人扣上一个嫡母不慈的名声，便在丫鬟姐姐们的香喷喷的按摩里呼呼大睡起来。 她这样没心没肺地睡了，只等睡饱了就去跟回家的祖父去告状，谁知道这世上爱告状，要竞争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老国公还没到家门口，就被守了他半日的蜀王世子给拦住。 蜀王世子也没怎么告状，只问姜国公，要不要把阿宝交给自己养。 老国公都惊呆了。 自己的胖孙女凭什么给别人养？ 他本以为蜀王世子是要跟自己竞争胖团的饲养权，然而当萧闵沉着脸跟他说了今日王彦的事，姜国公顿时沉默了。 “这是广安侯府的小子识相，不然，换个胆大包天之徒，阿宝恐怕不会这么轻松。”王彦好歹不算是恶人，也知道廉耻，并没有想对阿宝下手。可如果王彦是与广安侯府其他的人那样无耻的人呢？ 若是阿宝当真因为这样无耻的男子发生了什么呢？ 这才是最恶毒的地方。 毁灭一个女孩子的方法中，最恶毒的办法也不过如此，而这样的事，竟然是亲祖母里通外人下的手……萧闵看着脸色黑沉的姜国公，冷淡地说道，“有一就有二，断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且这样的事防不胜防，来自于亲人，真是令人齿冷。” 他看着姜国公。 若是姜国公不给他一个满意的交待，他就真的要带阿宝回自己的府上。 起码，他的府上没有人会觊觎阿宝。 “多谢世子将这些事告知于我，也多谢世子今日护阿宝周全。说来惭愧，都说什么一室不扫……” “何以扫天下。”见姜国公吭哧半晌说不出来，萧闵慢慢地说道。 “爱是什么是什么吧。”姜国公没兴趣这时候吊书包，摆了摆手对萧闵说道，“世子让我惭愧啊！我口口声声爱护阿宝，可是其实也没有保护好她。” 他没精打采，显然心有所感，想到了很多很多。 这些年，他看起来公正又维护的人，其实有几个保护好了呢？ 儿媳，长孙，阿宝……明明知道姜国公夫人是那样的性子，可其实他也就是在嘴上说说。 第48节 “国公不必苛求自己。”在萧闵看，姜国公其实做得已经足够好了，如今这样苛求自己，的确有些对他自己过于苛刻。 姜国公却只对萧闵拱了拱手，“来日我亲自登门谢过世子。日后……也请世子多护着阿宝些。” 他说完这话，虎虎生风地大步就回了国公府，一把推开了一个姜国公夫人大怒命人来叫自己的婆子，一边对跟上来的管家沉着脸说道，“套车，再来几个人跟我去上房！”他说完这话，一声不吭，直奔上房而去，待见了正在上房中生闷气的姜国公夫人，也不啰嗦，转身对两个婆子吩咐道，“把她给我捆了！” 第61章 这一声令下, 哪怕姜国公已经在国公府说一不二，下人们皆听从他的命令，可是婆子们也惊呆了。 姜国公指着的可是自己的正妻姜国公夫人！ “国，国公爷？”不晓得姜国公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两个婆子战战兢兢。 “怎么, 我使唤不动你们？”姜国公冷冷地问道。 他沉着脸, 浑身杀气腾腾, 谁敢和他争执。两个婆子浑身哆嗦, 哪怕心里很畏惧主母，却在姜国公冰冷的目光里往姜国公夫人的方向走去。 “你！你想做什么！” 姜国公夫人今日已经被气得头昏眼花。 不提王彦的事, 只说姝宁奉了自己的命令去让阿宝过来，阿宝却把姝宁打得昏迷, 如今姝宁的丫鬟们哭着来她的面前说姝宁眼下要死要活的，她已经恨阿宝猖狂恨得牙根痒痒。 如果不是气到发昏, 她也不可能会让人去把姜国公叫到自己的面前来要告阿宝的状, 让他知道他疼爱的孙女儿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只可惜姜国公夫人业务不专业, 蜀王世子在她之前已经告完了状, 此刻，看着一双凶狠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姜国公, 她只觉得胸口都剧痛了起来。 他怎么敢命令婆子来作践她！ “我之前跟你说过，你再惹事, 我就送你去庄子。其实是我的错。更早早儿的，我就该不念夫妻之情，送你去庄子上喝西北风。”姜国公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只觉得自己的良心都疼……姜国公夫人如今这么猖狂, 其实也是因为他做事还不够坚定。 如今, 下定了决心, 也免了日后这些错误更多，姜国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老妻缓缓地说道，“也让国公府消停消停。”他英雄一世，能让他筋疲力尽的也就只有妻子这么一个了。 如今，他看姜国公夫人一眼都不愿意了。 “我惹事？我做什么了？” 姜国公夫人没想到姜国公竟然要送自己去庄子，霍然起身厉声问道。 “你干了什么，心里有数。” “太太……” “滚开！”姜国公夫人一巴掌抽在不安地过来要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婆子的脸上，看见婆子被打得不敢吭声，不敢再靠过来，便转头看着姜国公大声问道，“是不是阿宝那小丧门星又对你说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你怎么不去问问她干了什么好事！打了表哥堂姐，她能得要上天了，难道还是我的过错？就算……”她顿了顿，又冷笑着问道，“阿彦俊美，出身高贵，又有什么配不上她了不成？她挑唆你来处置我，心肠也太恶毒了！这个不孝的小畜生！” 她虽然算计了阿宝的婚事，可是难道委屈了阿宝不成？ 王彦是日后的广安侯，阿宝一个二房之女嫁过去日后妥妥的侯夫人，尊贵富贵一生……这难道不是好亲事？ 若不是广安侯府如今窘迫，急需与姜国公府联姻，她还看不上阿宝呢！ 以王彦的俊美温柔，配京都任何人家的贵女都配得上。 “原来当真是你。” 姜国公喃喃了两声，见那两个婆子还犹犹豫豫，冷哼了一声，上前，一把就扯住了姜国公夫人的肩膀。 “你想做什么？”姜国公夫人老脸变色。 她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从没有遇到过这样野蛮的事。 “败家娘们儿！”一声如雷鸣的怒吼，让姜国公夫人尖叫了一声，浑身都不敢有半分力气。 见她惊恐得瑟瑟发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是在看野蛮人，姜国公吼了一嗓子，抓了一旁放在桌上的一块帕子往姜国公夫人的嘴里一塞，见身后的管家给自己递了绳子，沙场上过了一辈子，捆了一辈子敌军俘虏的老国公熟练地就把妻子给捆上往地上一扔，指着滚在地上被捆得剧痛，险些厥过去的姜国公夫人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是野蛮人，捆人自然也顾不得怜香惜玉，肯定比婆子捆的疼多了。 可是妻子不让婆子温柔细致地来捆，那也只能他来了。 见姜国公夫人倒在地上，充满怨恨地看着自己，姜国公闭了闭眼睛。 “日后，你就在庄子上住着。你不是想给你那贵妃闺女求神拜佛么？正好，庄子上清净，你多吃素，没准儿更虔诚。”他俯身把姜国公夫人提在手里，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觉得寂寞，没关系。你不是喜欢王氏生的那丫头么？我让人把她也给捆了，陪你一块儿，祖孙同乐。她是个福星，你天天看见她，在庄子上多有福气。” 他的脸上露出几分讥讽，管家见了他的脸色，见他当真动了真格儿的，便忙也命人把还在养伤的姝宁给捆了送到了姜国公的面前。 姝宁被捆了过来，整个人都傻了。 她的身上还穿着今日满是尘土与被抽打过后痕迹的衣裳，脸上满是泪痕也并未清洗，看起来本就狼狈可怜。 这本是想给姜国公夫人看的。 如今，她看见姜国公夫人了，可是看到她与自己一般被捆着，姜国公正提着虚弱无力的妻子冷眼看着自己，姝宁顿时浑身发抖。 “祖父。”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前世今生，自己最畏惧，也对她这个孙女从没有半分爱惜的祖父。 姜国公的眼神格外冰冷，没有半分慈爱。 哪怕她看起来再可怜，他也不会心软的。 这个男人的心就像是石头，软硬不吃，姝宁知道，他不会因为自己是他的孙女就对她另眼相看。 因此，姝宁只讷讷地叫了一声，就默默地流泪，只希望在这样可怜的模样下，眼瞅着仿佛是要对姜国公夫人动手的姜国公能不把她放在眼里，当她无害，放过她。 “国公爷，车子备好了。”管家走进来低声说道。 满堂静默后，姜国公点头，提着眼睛里恨不能流血，却被堵住了嘴呜呜说不出话的妻子起来说道，“把这丫头也带上，我亲自送她们去庄子。” 他打拼了这么多年，庄子多得是，已经想好了一个远在京都外很远的山脚下的僻静庄子。因是真心实意要送妻子去庄子上度日，姜国公没有半分犹豫，姝宁一愣，听到这样可怕的话，再想想姜国公刚刚让人把自己也带上，顿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祖父要送她们去庄子？ 不是简简单单捆了她来质问训斥，而是直接要把她们给送走？ 那不是把她们丢到庄子上，再也不管她们的死活了么？ 那怎么行！ 她好不容易才得了姜贵妃的宠爱，好不容易在宫里有了一席之地，好不容易才和三皇子成了自幼相识的青梅竹马，如果去了庄子，那这一切还有她什么事？更何况她本就不得姜国公宠爱，一旦去了庄子，姜国公哪里还会再想得起来她……她怕是要被姜国公关一辈子也说不定。 那她花在三皇子身上的一切，不就白费了？ 或许，这一世阿宝还是会得到三皇子。 而她，却依旧只能嫉妒着堂妹却无能为力。 “祖父，祖父我知错了！”见了姜国公这做派，姝宁哪里不知道自己是东窗事发了。 她知道姜国公最讨厌有人狡辩，也不敢拿那些花言巧语在姜国公的面前乱说，只滚到了姜国公的面前，拼命把自己的额头往地上碰，可怜狼狈到了极点，哭着说道，“都是我的错，求祖父饶了我这一次吧！” 她虽然不敢花言巧语，可是却依旧粉饰太平，在姜国公的面前也不承认阿宝这件事是自己的主意。姜国公却看都不看这个可怜无助的孙女一眼，大步就往外走。 见他这般冷酷，姝宁四面楚歌，竟无人援手，惊慌地看了一眼正大步要来提自己出去的婆子，她绝望之下，只尖叫了一声，“求祖父，祖父看在，看在过世的曾外祖父的面上，再给我和祖母一次机会吧！” 她尖叫了这一声，是死马当活马医，只是见姜国公突然停住了脚步，宽阔的后背逆着阳光不动了，红肿的眼睛顿时一亮，忙继续哭着说道，“祖父！看在曾外祖父的面上！” 她想起了曾经的典故。 据说，姜国公是极尊重她的那位已经过世的曾外祖父，也就是姜国公夫人的父亲，过世的老广安侯的。 听说，当年是老广安侯力排众议，哪怕姜国公那时不过是个军中暴发户，可依旧把自己娇养的女儿嫁给了他。 把侯门贵女嫁给一个军中糙汉，广安侯府也受了不少的嘲笑，可是老广安侯却依旧待这个女婿极亲热。 翁婿相得。 “曾外祖府若是泉下有知，该多难过啊。”姝宁哽咽地冲着姜国公说道。 姜国公夫人本满心都是怨愤，听到姝宁骤然提到了老广安侯，不由也呜呜地流下眼泪来。 当年，她父亲说这个男人看起来粗鲁却会是个疼媳妇儿的，且日后会有更大的前程，她嫁给他不仅自己会过好日子，好好相处，全心待他，也能保广安侯府三代富贵，她信了。 可是如今，她父亲的那些话却像是笑话一样……他竟敢送她去庄子，亲手捆了她，哪里有半分对妻子的宠疼？ 且广安侯府，这姓姜的也置之不理，死活都随王家自己去了！ 姓姜的没良心，对得起把爱女许嫁的她的父亲么？ 姜国公夫人满心都是眼泪。 姜国公却已经转头看了看姝宁。 “巧舌如簧。拿长辈堵我的嘴？小小年纪就有这般心机，不送你去庄子，日后必成大患。带走！” 他塞了这两个进了马车，亲自赶着马车往城外去了。 第62章 姜国公往城外去了。 阿宝晚上醒过来的时候, 范氏正坐在她的床边垂头给她缝衣裳。 晚上要穿的里衣，平日里都是阿宝身边的丫鬟姐姐们做的。 回了国公府，范氏也时常给她做。 有些昏暗了的房间, 大概是不愿让烛光刺激到正在睡觉的阿宝, 因此也没有点蜡烛, 只有外面日落过后的一点点残阳的余光落在了范氏此刻温和专注的脸上。 她满心都在手里的小衣裳上, 又专注又轻柔，担心着不要吵醒了床上睡觉的孩子，又要专注在小衣裳上的针线上, 细细密密, 很仔细细密的针脚，让阿宝莫名地想到了曾经有一首诗怎么说的来着？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或许，这就是做母亲的会对自己疼爱的孩子的那么认真慈爱的模样吧。 阿宝缩在小被子里偷偷地看了范氏一会儿。 她莫名觉得为范氏心酸。 这样的好女子，如果嫁给一个好男子，那是会被捧在手心上宠疼的。 怎么会有姜国公夫人母子那样, 对这样的好女子还几近伤害的呢？ 她没看出来小王氏有哪里好得不得了。 默默地看了范氏一会儿, 阿宝就更坚定了一定要把姜国公夫人给赶走的想法。 她眨着眼睛的时候, 小身子动了动，因这细微的举动, 范氏不由侧头看她，正对上一双乌溜溜正呆呆看着自己的大眼睛。 见阿宝醒了, 也不知道看了自己多久, 范氏便把手里的针线放下，先给阿宝扯了扯盖着胖肚皮的小被子柔声说道, “就算是贪凉, 也得盖着肚子些。” 这如今已经是夏日了, 阿宝多少图凉快，总是踢被子。只是她如今年纪小，就算是夏日的风吹到肚子，也会不舒坦。范氏把阿宝当眼珠子一般，自然看护得要紧，阿宝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扭着小身子往范氏的怀里钻，亲亲热热去蹭范氏的脸问道，“大伯娘，祖父回来了么？” 第49节 她要告状！ 范氏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浑身上下都摆出一副要去飞奔告状架势的胖团。 她觉得下一刻，若是把残酷的现实告知了阿宝，阿宝一定得伤心坏了。 现实是什么？ 被人再一次抢走了告状的机会啊！ 说起来，不仅阿宝被人抢了先，就是范氏也被抢了先。 今日范氏已经出离地愤怒了。 虽然说最近忙着娘家回京都的事，可范氏却没有忽略了阿宝，一直待阿宝依旧用心。 她万万没有想到，哪怕这么看着护着阿宝，姜国公夫竟然还能找到机会把王彦给接进了国公府……天知道，打从姜国公回来，国公府各处看门的就已经得了姜国公严令，不许王家的任何人再登门了。 她本以为王家已经闹不出什么风波，可是到底姜国公夫人管家几十年，也还有些对她忠心的人，就这么把王彦给送了进来。 当知道王彦挨了打，被阿宝和蜀王世子给赶走了，范氏松了一口气，可是之后她的心里却已然无法忍耐。 姜国公夫人给她任何的白眼，她都并不在意。 可是这么陷害一个孩子，这是范氏不能容忍的。 阿宝打了姝宁，她全都知道，没有立刻过来，不过是正忙着处置询问王彦进了国公府，到底都有哪个下人在里头为姜国公夫人办了这事儿，无论是收了银子的，还是传了话的，这半日里范氏都没含糊，全都是重责。 等收拾好了这些胆大包天的下人，范氏就来了阿宝的院子，见阿宝睡了，就守着阿宝，一边让身边的丫鬟去大门口等着，等姜国公回来，哪怕这件事涉及到了姜国公夫人，她也准备告状，给阿宝一个说法。 没有想到这年头儿告状竞争也很激烈的。 蜀王世子抢在最前头，让范氏没有发挥的余地。 等范氏身边那等在门口的大丫鬟回过味儿来，姜国公已经利落地捆了姜国公夫人与姝宁，驾着马车往城外去了。 这样雷厉风行，范氏都被噎住了，此刻看着哼哼唧唧打滚儿的胖团，顿时觉得胖团太难了。 她只是想告一次状，怎么就那么难呢？ “大伯娘，大伯娘？”见范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脸上，阿宝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拿小胖爪在范氏的眼前挥了挥。 她眼睛乌溜溜的，黑白分明，范氏心里同情了阿宝一下，摸摸她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回来了，只是又出去了。” “怎么又出去啦？”阿宝还有点惋惜。 范氏咳嗽了一声，半晌才慢慢地说道，“送你祖母与姝宁去庄子上了。” 胖团惊呆了。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被截了胡，那还是聪明伶俐的姜家四姑娘么？ “是，是……” “蜀王世子。” “我就知道，世子会把我的事放在心上。”阿宝心里刚刚有些郁闷，不过想想，这都是她世子叔对她的一片关怀之心呢。 若不是关心她得很，能抢着跟姜国公告状么？ 阿宝是一只善于自我开解的团子，郁闷了一下，马上就高兴了起来，只还有些遗憾地跟范氏咬耳朵说道，“可惜，没看见祖母是怎么去了的庄子。大伯娘，祖母她……没求饶吧？”她的眼睛亮晶晶，如同狡黠的小狗儿。 “被堵住嘴，来不及求饶。”范氏嘴角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跟坏心肠的胖团一起嘲笑自己的婆婆。 这样的事，换了从前她一定不会做。 可是当养了阿宝，范氏却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快乐。 “哭了么？” “哭了。”范氏忍俊不禁地说道。 “祖母哭了我就放心了。”阿宝往范氏的怀里滚了滚，又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见天都快黑了，姜国公却还没回来，想必那庄子远得很，歪了歪小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说道，“那我去看望看望三叔，别影响了三叔读书。” 好歹也是亲娘，就被亲爹这么送到庄子上去，这对待考生的影响多大呀。 胖团带着一颗满满的安慰的心而来，姜三爷揉着眉心看着这假公济私，躲在自己的书房探头探脑啃点心……这点心还是今天阿宝从外头给送来的。 “你回去睡吧。”姜三爷痛苦地看着这对自己露出爱心表情，实则混吃混喝，还偷偷拿小胖爪去摸自己那堆了厚厚的书册的书桌的胖侄女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 怎么就觉得阿宝很熟练地知道，旁人的《资治通鉴》下头压的就是《金瓶梅》呢。 姜三爷很头疼。 阿宝趴在书桌上，回头看了看捂着额头叹气的她俊俏的三叔，坏笑了两声，没有戳穿他。 那个什么……娶不上媳妇儿的大龄豪门公子，有点这样那样的小书也没什么不是？ 欺负了一下她那心惊胆战，见她从书桌上爬下来才松了一口气的美人三叔，胖团凑到姜三爷的身边和他说道，“我今天看见那王彦了，觉得他和三叔眉目有些仿佛。不过我还是觉得三叔更好看。” 当然，这大概是侄女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叔最好看，姜三爷都不怎么相信的。他想到王彦，笑了笑，慢慢地说道，“王彦虽然素日里庸碌，不过到底没有走偏了路。”今天是王彦没有敢对阿宝做什么。 但凡王彦今天动了坏心，敢碰阿宝一根头发丝，姜三爷非剁碎了他不可。 虽然广安侯府是他的母家，可姜三爷对广安侯府没什么好印象。 “不过被我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还算是有点廉耻之心。” “真是难得。”王家竟然还有人知道廉耻二字，姜三爷不由感慨了一声。 叔侄两个凑在一块儿，头碰头地在一起唏嘘，广安侯府竟然还有知道廉耻之人。 这两个正在一块儿诽谤广安侯府的门风，姜三爷正把亲娘都给忘了，姜国公披星戴月地回来乐。他回来就直奔阿宝的小院子，知道阿宝去了姜三爷那儿，正巧姜国公有话要跟儿子说，便直接过来了。 见了灯火通明的书房里，俊俏的儿子揽着漂亮可爱的孙女儿正在说话，别提这一幕多好看了，姜国公满足了一下，就大步进来，咳嗽了两声。 “父亲。”姜三爷忙请姜国公坐下。 “祖父。”胖团已经美滋滋地滚到姜国公的怀里了。 “嗯。”姜国公笑逐颜开，把胖嘟嘟的孙女儿抱到自己的膝上，由着她扯自己的胡子，一边对坐在自己面前的儿子含糊地说道，“那个什么……你母亲最近时常吵闹，我恐她日后任性会坏了事送到庄子上去了。你……”他还是担心会影响到儿子，姜三爷却已经微微摇头说道，“母亲的性子，儿子全都知道。父亲能做这样的决心，我心里也放心了很多。” 如果姜国公对妻子心软，那姜三爷怕才要不安。 如今国公府烈火油烹，姜贵妃又有了身孕，连着国公府都万众瞩目，姜国公夫人那做派让人胆战心惊。 姜三爷这段时间为了拦着姜国公夫人不要做这样那样的事，心力交瘁，哪里有心读书。 如今倒是清净。 不过姜国公夫人到底是生母，且对他一向疼爱，姜三爷便对姜国公轻声问道，“母亲在庄子上的吃穿用度……” “她如果哭闹，那就没饭吃。如果老实了，那就有吃有喝。”姜国公顿了顿，对儿子不安地问道，“我这……算不算刻薄发妻？” “不算。”姜三爷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倒是更希望养尊处优，被呵护了一辈子的母亲能多吃点苦头。 吃了苦头，才会明白曾经的日子的珍贵，才能好好过日子。 第63章 “那就好。说起来, 如果不是你母亲做得过分了，我绝对不会送她去庄子。” 姜国公便唏嘘着说道。 他打从年轻的时候就发过誓，要对自己的妻子好, 把最好的生活给自己的妻子。 女子嫁人, 又要操持家事，又要生儿育女，多辛苦。做夫君的不善待妻子, 那还是人么。 因此姜国公夫人娶进门, 再让人生气，他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直接把妻子亲自送去庄子上, 还命人严加看管，还不给饭吃。 姜国公摸了摸自己的大头。 他这样做很绝情就是了。 姜三爷便笑了。 “正是因知道父亲是怎样的人, 因此母亲这些年才有恃无恐。” “今日姝宁那丫头提到你外祖父……你外祖父泉下有知, 怕是会在心里怪我吧。” 老广安侯把千金贵女下嫁给他，他却把人家万般宠爱的闺女给送到庄子上去了。 不过姜国公也不后悔就是了。 哪怕老广安侯还在面前，该送去庄子也还是要送到庄子上去的。 “怎么会。若是外祖父在世，他恐怕早就训斥母亲了。”姜三爷想了想，摇头说道。 老广安侯过世的时候, 他不过一两岁大小，印象模糊, 不过唯一记得的, 那是一位很亲善明理的老人, 他恍惚着还记得他那位外祖父曾经劝过姜国公夫人，让姜国公夫人既然做了人家的妻子, 就不要摆小姐脾气任性妄为, 这世上哪里有让自己的夫君在外博命吃沙子, 刀头舔血, 自己却舒舒服服在京都安享富贵的。 只可惜姜国公夫人断然拒绝，才不肯去边关跟丈夫团聚呢。 不管怎么样，姜三爷觉得老广安侯是算是十分明理，而且目光如炬，一眼就相中了姜国公，直接给招到家里来做了女婿。 “我那岳父真是不错的人。”姜国公今日被姝宁提到了当年的事，便露出几分怀念。 当年，他刚刚在军中混出了头，在边关运气极好，俘虏了敌国的两个王子，带着这两个王子来了京都，先皇大喜，封了他做了侯爵。 他那时候年轻爽朗，虽然见识不多，也粗鲁，可是先皇却不以为粗鄙，还很喜欢他，知道他还没有成亲，就生出给他做媒的心，问他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媳妇儿。他那时候年轻又懵懂，早年穷得差点上山做了好汉的人，觉得能有个媳妇儿就不错了，先皇在朝堂上垂问，便憨憨地说“女人，活的。” 是个活的姑娘家就行了。 能让他每天从军中回来，给口热乎饭吃就行。 满朝皆笑，觉得他是个军中大傻子。 却只有那时候的老广安侯没有笑他，等下朝了，还热情地请他去侯府坐坐，坐了坐还跟他说，愿意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他哪里遇到过这样温和慈爱的长辈，晕头转向，见老广安侯生得俊，且为人温和明理，就觉得王家的女儿必然是一个好姑娘。 他一口答应，也一直都很感激老广安侯那时候对他的几分亲切。 哪怕后来娶了一个冷若冰霜的侯门贵女，知道自己娶了个火坑，连着整个王家要一块儿养，可是看在老广安侯将他看做亲儿子一般嘘寒问暖，慈爱有加，姜国公就觉得都还能忍耐。 他知道王家在妻子嫁过来之前就已经江河日下，因为老广安侯就不是什么能干的性子，于他那代侯府就已经入不敷出，在京都中没什么地位，空有爵位而已，招他做女婿就是为了王家日后，不过他一直觉得无所谓。 若不是小王氏当年插足姜国公世子夫妻之间这件事，哪怕王家再提不上台面，姜国公也会养着这一家子。 而如今，他与王家恩断义绝，想必老广安侯泉下有知，会很难过。 第50节 姜国公唏嘘了两声。 他那岳父是真的不错，哪怕嫁了女儿给他目的的确没有很纯粹，不过老广安侯也没有瞒着女婿。 他曾经也直言，把女儿嫁给他，就是为了让女婿照顾广安侯府的。 “父亲不必愧疚。这些年，父亲与王家反目，都是王家作恶的缘故，与父亲何干？难道要为了王家，委屈父亲的子嗣么？无论是我，还是阿松，还是阿宝，我们才是父亲的血脉，哪里有让父亲为了外人，反来委屈我们，让我们吃亏的道理。” “那是自然。”姜国公便哼了一声。 他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的子孙。 因此，他才会为了姜松，为了阿宝跟广安侯府翻了脸。 不过是嘴上唏嘘一下罢了，这不是显得他还记得他家老岳父么。 这叫什么？ 对岳父情深义重呗。 姜三爷抽了抽俊俏的脸，看着摇着脑袋很有道理的老爹，撑着额头半晌，深深地希望这气人的老爹赶紧带着气人的胖团从自己的书房消失……要不然，《金瓶梅》不得暴露了……他半晌才慢慢地说道，“不过今日看，王彦好歹还有些外祖父当年的气象。” 虽然都很废物，无能，没用，可是好在还要脸……姜三爷对王家的要求也只有“要脸”这么简单了，他便对姜国公若有所思地说道，“等春闱过后，我去瞧瞧王彦，看看他有什么长处。若是他还有心气儿，就扶着他走一程，这也算是父亲与我对外祖父的孝心了。” 王彦是老广安侯的血脉，只要他还过得去，也算对得起老广安侯。 “不然我送他去京郊大营？先当个大头兵锻炼锻炼，过几年，他攒些军功，总能吃的上饭。” “不太合适。”姜三爷委婉地说道。 军中于姜国公，姜二爷这样的糙汉来说，那混个军功跟玩儿似的，很轻松。 可如果是富贵风流的豪门公子，那不是要命么。 他既然说不合适，姜国公一向信儿子的话，便也觉得不合适，到底王彦又不是他心坎儿上的人，说了一句也就不提了。 见儿子没什么影响，相反像是轻松了许多，姜国公放了心，就抱着胖孙女出了儿子的书房。 姜国公夫人一被送走，不仅阿宝，就是姜国公自己都觉得整个国公府的气氛轻松起来，天都晴朗了，在国公府的时候，再也没有烦心压抑的那种感觉。 在儿子的面前，姜国公还得板着脸，装模作样地说几句唏嘘的话，可等儿子不在面前，不需要顾虑了，姜国公那叫一个神清气爽，送了同样捂着嘴巴偷笑的胖孙女儿回了她的屋子，姜国公回了前院休息， 这一晚上，老国公辗转反侧，每每要入睡，都要笑醒。 阿宝也是如此。 虽然没见姜国公夫人是怎么被送去庄子，不过梦里啥啥都有，胖团晚上睡着睡着，就发出“嘎嘎”的笑声。 丫鬟姐姐们默默地去求了几张辟邪符，压在了自家胖团的枕头底下。 整个国公府，仿佛因姜国公夫人的离开焕然一新。 且也没有人有什么异议。 唯一会有异议的，大概就是宫里的姜贵妃。 不过姜贵妃在宫里，等闲出不来，更不会知道姜国公夫人去了庄子上，因此也没有宫中內侍出来训斥一二，这府里清清静静过了几日，姜三爷也终于安下心来读书的时候，范家阖家入京了。姜国公知道亲家到了，还特地把京郊大营的事交给了萧闵，自己带着姜三爷与姜松亲自出城去接范老大人。 阿宝跟范氏留在国公府里，等着范家来国公府吃接风宴。 十几年没有见到娘家人，如今能够再见，范氏已经望眼欲穿，接连打发了好些丫鬟去门口等着。 当看到了亲人，范氏已经潸然泪下。 “如今算是大好了。”范氏便握着范家老夫人的手哽咽地说道。 当握住自己母亲那温暖却枯瘦的手，范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与范家老夫人母女抱头痛哭。 阿宝自然也知道范氏心里的委屈，憋屈了这么多年，见到了亲人当然会这样发泄，她也不耍乖卖巧抖机灵，规规矩矩地站在范氏的身边，只把一只小胖爪无声地放在范氏的腰间，当做自己的安慰。 她乖乖巧巧的一颗胖团，玉雪可爱，还穿着一件喜气洋洋的大红的小裙子，瞧着惹眼极了。 范家老夫人见她与笵氏亲近，因与笵氏有书信往来，自然知道阿宝是谁，忙俯身把阿宝揽在怀里摩挲，问道，“这就是阿宝么？” “给老夫人请安。”阿宝奶声奶气地拱着小拳头说道。 “真是可爱的孩子。咱们范家能回了京都，都是得了阿宝的好处。你说得对，阿宝就是咱们范家的小福星啊。” 范家老夫人已经听范氏和自己说过，知道皇帝乃是因阿宝在御前一句“铁骨铮铮”才想起了范家当年，不由垂头，认真地摩挲阿宝。 阿宝哼哼唧唧地享受爱抚。 她一边跟苍老却慈爱，比姜国公夫人不知慈爱多少倍的范家老夫人撒娇，一边便见到对面，正站着一个水葱儿一样斯文俊雅的女孩儿。 文秀美丽，却又落落大方，见阿宝偷看自己及，便抿嘴对阿宝一笑。 胖团被迷得神魂颠倒。 正大步带着一个清瘦严肃老者进门的姜国公也被这个笑容迷住了。 老国公探头探脑，忍耐着别露出觊觎的目光。 这么斯文，一看就是会读书的小姑娘，能不能给他当孙媳…… “这是阿秀，之前定了周御史家的二公子，本咱们还烦恼她出嫁时如何进京就赶上陛下大赦范家，”范家老夫人便慈爱地摸着阿宝的小脑袋柔声说道，“都是阿宝的福气啊！” 定亲了？ 姜国公不吭声了。 他就知道没他家的份儿。 第64章 姜国公唉声叹气。 他如今觉得读书人家更好了。 听范家老夫人的意思, 阿秀定亲还是在范家起复之前。 那时候，范家还是被罢官，日后前程无望的落魄人家。 可是那周御史家里却并没有看范家如何在朝中失势便疏远, 相反，还定下了一门儿女姻亲。 显然, 对这些读书人，有骨气的人来说, 什么朝中失势, 什么朝中起伏，那都不是结亲的条件。 相反，如果仰慕范家的这般风骨，哪怕范家没有起复, 依旧在老家种地, 也依旧有这些书香门第的人家来求娶，或者嫁女。 这样的风骨，是姜国公羡慕的。 他就觉得那周御史也是不错的人家。 不过正是因为周御史人家当真不错, 因此，老国公曾经贼兮兮地想挖墙脚的心都没了。 本来还寻思着, 要不挖挖周家的墙角, 把阿秀留在国公府给他大孙子当媳妇儿算了。 得亏姜国公没有动这样的脑筋，要不然范家老大人这样的脾气, 非跳起来打他不可。 又不能和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计较, 姜国公必然是要挨打的。 不过一转眼，姜国公就又高兴了起来。 他是个直爽的性子, 当听范家老夫人说周御史家里与范家是两年前就订了亲, 就知道人家周御史家里正经不错, 这样的好人家, 姜国公就很替阿秀感到高兴。 见阿秀斯文温柔，却没有半分拘束扭捏，相反，大大方方，他是当真喜欢这样的姑娘，便对一旁板着脸的范家老大人笑呵呵地说道，“这门婚事不错！周家……我在京都的日子不长，也不大知道，不过愿意跟咱们范家结亲的，肯定是好人家！” 范家老大人没空理会他。 他正垂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仰头对自己露出小门牙的胖团。 胖嘟嘟的小姑娘捏着胖爪，奶声奶气地请了安，之后站在他的面前眨巴着眼睛期待地看着他。 范家老大人沉默了。 他性情坚毅刻板，从不喜欢说笑，就算是对家中的儿孙也都是板着一张脸，很严肃的，而家中的儿孙对他也一向毕恭毕敬，哪怕孝顺得不得了，也没有笑得这么见牙不见眼……他迟疑了一下 ，掏出了妻子给自己预备的见面礼，一枚很精巧的竹片，上头雕工精致，很漂亮的竹片雕画，虽然不是很贵重，不过胜在文雅有趣，就把这片竹片递给了阿宝。 阿宝乖乖地接过竹片，奶声奶气地道谢，还没走，还站在他的面前。 范家老大人不吭声了。 他默默地看着阿宝。 “父亲，您摸摸阿宝。”范氏便在一旁提醒说道。 范家老大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摸了摸胖团的小脑袋瓜儿。 既然摸了她的头，就是喜欢她的意思了。 胖团心满意足地往后头去拜见范家其他的长辈去了。 范家这一次阖家回了京都，不仅范家老大人夫妻，还有范氏的几个兄弟还有侄儿们，男子都给姜国公与范氏请了安便往前院去了，等姜国公也和范家老大人往前头去，只剩下了女眷，阿宝乖巧地依偎在她阿秀表姐那带着清香与温暖的怀里，听着范家母女说话。 便听范家老夫人很庆幸地对范氏说道，“本没有想过你父亲还能起复，本想着陛下只要宽免了范家，能让范家子弟都去科举，就已经是极好的了。” “当初我也是这样想。”范氏便心有余悸地对范家老夫人说道，“这次陛下没有令父亲官复原职，我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 范家老大人的脾气就是死硬派，见不得世间魍魉，倔老头一个。 因此先皇在时，哪怕知道先皇不爱听他弹劾的那些事，他也依旧弹劾。 这样的脾气是很容易得罪人的，若是再做御史，恐怕也没有什么好处。 范氏已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坎坷，只想岁月静好，家人平安，所以当初对范家老大人官复原职什么的，一点都不积极。 如今，范家老大人去了国子监，哪怕官职不高，可胜在平安，又是做清净学问的地方，范氏只觉得谢天谢地。 她们母女唏嘘了一番，范家老夫人顿了顿，看了看左右，便对她问道，“你婆婆呢？” 范家到了这么久，姜国公固然是极热情的，可是姜国公夫人却并未出来迎接，范家老夫人虽然知道这个亲家不是好东西，不过这样无礼，也让她皱眉。这是他们赶路忙，范氏没有来得及书信，听到这话，范氏便干脆地说道，“父亲送了她去庄子。” “去庄子？” “做了一些事。”哪怕是对自己的母亲，范氏也不愿意提有关于阿宝的那些闲言碎语，因此便说道，“时常在家中吵闹，父亲就送了她去庄子。”见范氏这么遮掩，范家老夫人就知道这其中涉及姜国公府的私事，也不多问，只笑了笑，拍着范氏的手温和地说道，“既然如此，你在国公府里还能有好日子过。” 女儿这么多年的心酸还有委屈，她自然是都知道的，恨不能一口咬死可恨的姜国公夫人。 如今姜国公夫人去了庄子，她自然毫不心疼，也不劝女儿贤德去把婆婆给接回来什么的，只欣慰于女儿日后倒是清净了。倒是范氏眼神闪烁了片刻，有心想跟母亲说说姜国公还愿意放她改嫁呢，不过想一想，自己也没有想要再嫁的人选，何必先说出这些话来让母亲跟着她悬心，因此也就不多说了。 倒是范家老夫人来了国公府一趟，又吃了姜家的接风宴，等要告辞的时候，已经觉得姜国公府当真是不错。 讨人厌的姜国公夫人与姜国公世子全都没有踪影，王家的那女子也被关着，就算是范氏膝下依旧还有两个庶女，不过那两个庶女瞧着也不像是能蹦跶的模样，范氏的日子不仅清净，还有阿宝这样孝顺的孩子在，这样的日子，日后也不必让人为她担心。 姜国公还热情地留阿秀在国公府小住，范家老夫人就婉拒了。 第51节 因知道阿秀就要成亲，也不好在旁人家住，姜国公只能遗憾地算了。 不过他知道阿秀要成亲，命人准备了一份丰厚的陪嫁，送去了范家。 范家并没有清高矜持地拒绝，相反，很高兴地收了，回头，阿宝处就多了好些很好看的竹雕，听说都是范家老大人的手工……可见这么多年在老家吃土，把老大人也给闲坏了，发展出了这样的技能爱好。 不过阿宝还很喜欢，还装模作样，很文雅地拿自己最好闻的信签，给范家老大人回了一封感谢信……忽略那丢三落四的狗爬字，还真的有一种文人往来的风雅呢。 回头，范家老大人回了胖团的，就是一本字帖…… “你说，老大人是不是被我的书信给折服啦？”送自己字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在范家老大人的心里，自己已经不是一个四岁小孩子了，而是很风雅，都能用字帖的四岁的大孩子了！ 这可是国子监的老大人的肯定！ 阿宝举着字帖，在红豆姐姐那抽搐的目光里得意了一番，又拿去给眼里带笑的她大伯娘炫耀了一番老大人对自己的肯定，就美滋滋地拿着字帖去练字去了。才练了几天，她就美滋滋地把自己新练好的字帖送去给了各处去，还给了远在东海的姜二爷夫妻一份儿。 没多久，东海就有了回信。 浩浩荡荡的车厢进了姜家的门。 阿宝带着人去看，全都是姜二爷命人带来给她的东海的特产。 那东海特产能有啥。 除了海鲜鱼货，就是各种各样的珍珠玳瑁珊瑚，满登登都是新奇的海中珍宝。 不仅阿宝有，且谢氏与范氏妯娌之间一向往来极好，且阿宝也说范氏拿自己当亲闺女，因此谢氏也拿范氏的家中事如同是自家事一般，这次从东海送到京都的各种东西也都往范家送了一份儿，还给阿秀也预备了一份丰厚的添妆，除了各种宝石，就是好几斛上好的珍珠。 范家得了这些东西，也书信给东海给谢氏道谢，这一来二去的，范家与姜家就更加亲近起来。 姜国公知道谢氏待范家也这样亲近，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母亲这样就极好。”说起来，无论是长媳还是次子媳，都是极明理又大方的。 这样往来，感情也相处得好，才是兴旺的人家。 若是扣扣搜搜，藏心眼儿，那姜国公才会看不上。 阿宝正捧着好几个大大的海螺壳儿，美滋滋地摸着上头的螺旋还有花纹，笑嘻嘻地听了一会儿，就让身边的人给萧闵也送了一份儿。 她这段日子得了萧闵那么多的维护还有照顾，把萧闵当成自己的亲人，这样给蜀王世子送礼的事，边关大将姜二爷做不得，可一颗胖团却做得。她先给萧闵送了好些好看的海螺贝壳，想了想，就揣着一兜兜的珊瑚串还有贝壳往宫里去给皇后献宝去了。 幸亏她娘送来的东西多。 不然如阿宝这样的万人迷，要回赠各处的礼物也不少呢。 反正她带进宫的东西不少，送了董妃大皇子二皇子，又亲自举着一个大大的海螺给皇后放在耳边，很浪漫地跟皇后娘娘一块儿听大海的声音。 这样亲密地挨在一块儿，等皇帝进门，看见一颗胖团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跟皇后笑眯眯凑在一起，他心里莫名有点小嫉妒。只是还没等皇帝露出嫉妒的嘴脸，阿宝转头，对皇帝露出大大的笑容。 “陛下，我给陛下送礼来了！” 皇帝也需要送礼的么？ 皇帝挑了挑眉梢，露出几分意动。 他给了胖团那么多的奇珍异宝，说起来，这胖团也该礼尚往来了吧！ 第65章 皇帝期待地看着要礼尚往来的阿宝。 阿宝没辜负他的期待, 拿红艳艳的珊瑚手串给皇后戴在手腕上，又晃了晃自己白胖的小胳膊上的鲜艳的珊瑚手串，表示跟皇后娘娘的是情侣……亲子款, 之后扭着小身子从皇后的怀里爬下来，又滚到皇帝的面前，看皇帝坐下, 忙掏了掏自己的小兜兜, 念念有词地摸出与皇后同款的大海螺, 拿给皇帝期待地说道，“送给陛下！” 皇帝看着这不值钱的海螺壳子，沉默了。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只有这个？”他看着阿宝慢吞吞地问道。 “这个怎么啦？”见皇帝的目光默默地落在自己腰间那很大很漂亮的翡翠龙牌上，阿宝缩了缩小脖子, 顿时理直气壮地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呢！陛下给我最心爱的龙牌，我，我也要把自己最喜欢的送给陛下。这就是我就喜欢的心意了。”她厚着脸皮摇头晃脑地说道, “陛下富有四海，要什么金银珠宝没有？可是我的真心却是独一份儿来着。” 皇帝听着这胖团的甜言蜜语，莫名觉得她很对。 又莫名地觉得仿佛被胖团套路了。 “是么。”他听阿宝哼哼唧唧地说才得到了这些就迫不及待地进宫与自己分享，心里已经欢喜起来，却还是板着脸说道。 “可不是。陛下, 咱们一块儿来听大海的声音。”套路用不着多，有用就行！阿宝已经高高兴兴地跟皇帝把耳朵贴在了海螺上头了，听了一会儿, 只觉得这份浪漫皇帝陛下已经感受到了, 这才对皇帝得意地问道, “是不是很新奇有趣？虽然不值什么钱，可是却很稀罕呢。” 她骄傲地挺了挺小胸脯，皇帝到底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胖腮，揽着她笑着说道，“算你是个有良心的。” “那可不！”胖团把小胖脸扬起来，得意地说道。 “那你最近怎么不进宫？” “伯娘家里回了京都，我忙着呢。” “范家回来了么？” “我得多谢陛下慷慨，还赏了宅子给老大人家里，可解了许多的事了。”阿宝很感激皇帝的这份对范家的关照，对皇帝美滋滋地说道，“如今我三叔也在范家跟着读书了，还有范家的几位表哥与叔叔伯伯，明年一块下场。我得先给陛下贺喜了，明年春闱，能得好些栋梁之才呢。” 这胖团还喜气洋洋地给皇帝作揖，皇帝忍俊不禁，捏了捏她的胖腮笑着说道，“你知道什么是栋梁之才么？” “我用不着知道，陛下知道就行。”胖团很狡猾地说道。 皇帝又哈哈大笑起来。 说起来，他最近比较烦闷，能这么开怀大笑的时候也不多了。 个中缘故，也只有皇帝陛下自己心里知道。 阿宝才进了宫并不知道这许多的事，见皇帝爽朗大笑，就觉得皇帝的心情不错，一时也高高兴兴和皇帝与皇后说话，只是没说多一会儿，就见外头来了两个宫女求见，见皇帝召见了，忙垂头进来，先诧异地看了一眼窝在皇帝怀里的阿宝，便忙给皇帝与皇后说道，“陛下，贵妃娘娘身上不舒坦，急着见陛下呢。” 阿宝就觉得皇帝抱着自己的手顿了顿。 “陛下快过去瞧瞧贵妃吧。”皇后便温和地说道。 虽然姜贵妃寻皇帝寻到了自己的面前，一副当着自己的面就要把皇帝给抢走的模样，不过皇后却并不在意。 倒是阿宝，见皇帝似乎意动了，并没有立刻拒绝姜贵妃求见自己，就知道皇帝多少也是想看望姜贵妃的。 哪怕之前萧闵已经跟她说过皇帝不会废后，会善待皇后，皇帝也在皇后的面前说自己只是希望姜贵妃给自己生一个公主才这样看重姜贵妃，可看见姜贵妃的宫女来皇后的面前找皇帝的这般架势，阿宝却依旧觉得透不过气来。 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闷闷的，本来刚刚宫殿里还欢声笑语，可她一下子就开心不起来了。 明明后宫三宫六院，皇帝嫔妃三千是正常的事。 可阿宝就是觉得不开心，总是为皇后抱不平。 这或许是不知足了。 或许旁人会说，皇后母仪天下，正位中宫，嫔妃三千不过是小妾，再得宠也赶不上她的位置，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可一个女子要求自己的夫君，难道只需要的是那一个冷冰冰的所谓的位置么？ 更何况姜贵妃这样嚣张狂妄，跟皇后都敢抢人，皇帝如果去了她的宫里撇下皇后，那皇后的面子往哪儿放呢？ 胖团蔫头耷拉脑地坐在皇帝的怀里，胖手指扭在一块儿，也不跟皇帝说笑了。 她知道这些事不是自己一个臣下之女应该去想的，可就是觉得如果皇帝当真要去看望姜贵妃的话，那她就真的要讨厌皇帝了。 皇帝垂头，看着拿圆滚滚的小后背对着自己的胖团，哪怕阿宝什么都没说，他却迟疑了半晌，抬头看了看并未不快的皇后，便沉了脸对那宫女冷冷地说道，“贵妃不舒坦，你们服侍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日日不舒坦，你们就是这么侍候的？！去宣太医，多宣几个，给贵妃一起看！下次贵妃再不舒坦，朕饶不了你们！” 姜贵妃这段时间总是不舒坦，要见他，见了他就歪缠，不让他去别人的宫里，还疑神疑鬼宫中有人引诱自己，皇帝初时还觉得这都是有趣的情趣，可是时间久了，也觉得脑仁儿疼。 今日姜贵妃竟然直接到皇后的宫里来抢人，俨然皇帝来皇后的宫中都是皇后在勾引皇帝，皇帝到底要约束一二，沉着脸训斥了那两个惶恐跪下的宫女，这才冷着脸说道，“回去和贵妃说，身体不舒坦就好好歇着。” “是。”姜贵妃有孕这段时间，皇帝一向对她很宠爱的，两个宫女万万没想到皇帝今日这样冷漠，又不敢与皇帝辩驳，低声应了便出去了。 “她这些时候也有些不像话。”皇帝便对皇后说道。 皇后笑了笑。 这是不耐烦了，就觉得姜贵妃不像话了。 不久之前，觉得被歪缠得新鲜的时候，不是很乐在其中么？ 不过既然皇帝不去看望姜贵妃，皇后也并未多劝说，只是看着还在认认真真地竖着耳朵听皇帝说话，见他没有撇开自己离开才眉开眼笑的阿宝，皇后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阿宝这样赤诚的性子，自己待她好一分，她就恨不能把整颗心都交给她，为了她，愿意和皇帝对着干的。这样的性子若是离了她的面前，她如何放心呢？ 她便忍不住想到了之前董妃对她说的那些话。 若是，若是阿宝嫁给大皇子…… 可大皇子比阿宝年长太多。 可董妃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阿宝的性子干净，嫁去外头的那些乌糟的大家族又该如何立足呢？ 就算是有许多靠山给她撑腰，那些家族世家看在这些靠山不敢拿阿宝如何，可是对阿宝也只不过是面子情，阿宝未必会过得舒坦，还不如嫁给大皇子，不仅大皇子与她自幼相识，会对她很好，董妃的性子皇后也是深知的，会是一个好婆婆。 且董妃和她说了，大皇子这些年要建功立业，不急着娶亲。待阿宝长大，只要阿宝愿意，那大皇子就去姜家提亲，日后也绝对不会再纳妾。 想到董妃早年尚未见过阿宝的时候就认真地教导着大皇子要善待妻子，不许三妻四妾，皇后忍不住静静地看了阿宝一会儿。 大皇子比阿宝年长许多，可若是不急着成亲的话…… “娘娘，娘娘？”见皇后看着自己似乎在想什么，阿宝拿胖嘟嘟的小胖爪挥了挥。 皇后回神，看着胖团一团孩子气的天真懵懂，不由哑然失笑。 阿宝才多大，哪里懂得这些，就算是未雨绸缪，她想这些也太早了。 且等她再长大一些吧。 反正大皇子要成亲也早得很。 她温柔地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瓜儿。 胖团顿时美滋滋起来，骄傲地扬起了小脑袋。 阿宝，得宠！ “这是又高兴了？”见阿宝又眉开眼笑了，刚刚身上那不怎么开心的气氛一下子没有了，皇帝便弹了弹阿宝的后脑勺儿笑着说道，“还敢跟朕置气，你也是头一份儿。” 这世间还有谁家的小姑娘会因为自己冷落皇后就认真地要跟自己置气，还似乎要绝交的呢？ 不过皇帝却并没有不悦，反而对皇后笑着说道，“天气这么好，咱们带阿宝出去走走。”姜贵妃没从皇后手里抢到人，皇帝还与皇后一起去油御花园去了，这也是做给后宫嫔妃们看看。 阿宝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皇后。 第52节 皇后本不想与皇帝出去，不过看在阿宝期待的目光上，到底跟着去了。 他们一路带着许多的宫人在御花园里到处散心。如今已经是盛夏，有些炎热了，皇帝抱着阿宝就往清凉的湖水边走，这一路，就见了不少打扮得娇媚艳丽的嫔妃与皇帝“偶遇”。 等皇后早就去了湖中心的亭子，皇帝好不容易抱着阿宝从燕语莺声中出来，阿宝的身上只觉得满是各种花香，哼唧了半晌，见皇帝撞了一路的桃花，似乎心情不错，她有许多小心事，到底没忍住，怯生生地扯了扯皇帝的衣摆。 “陛下。” “嗯？”皇帝垂头，看着纠结得把小胖脸都皱巴巴的小家伙儿。 阿宝仰头看着他英俊的脸，又扭了扭他的衣领。 “陛下知道不，外头有许多宫里的传闻，好久了，让人心里慌慌的。我，我想恃宠生娇，对陛下僭越了。” 她吞了吞口水，打点起精神准备皇帝大怒把自己往湖里丢的紧张，看着挑眉看着自己的英俊的皇帝陛下，半晌鼓起勇气，小小声地问道，“陛下不会和别人说的那样，要废了皇后娘娘，对不对？” 第66章 皇帝愣了愣。 阿宝紧张地在他的怀里缩成一团。 就那个什么……她这么大逆不道, 还敢质问皇帝陛下，是不是要被砍了小脑袋了？ 就算，就算不被砍了脑袋, 也要失宠了吧。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胖团已经准备搓着胖爪求饶了。 当然，求饶是肯定要求饶的。 不过话是不会收回的。 总得让她死个明白不是？ “真是……你这样的性子，难怪皇后都不放心你。”看见阿宝都知道怕了，却梗着小脖子不肯收回刚刚的问题，还贼兮兮地拿眼睛来偷看自己的表情, 皇帝简直哭笑不得。 这明明知道是捅皇帝肺管子的事儿，怎么还敢直接问到皇帝的脸上呢？ 看着阿宝可怜兮兮的样子，皇帝远远地看着已经坐在湖边的亭子里侧头吩咐宫女准备吃食的皇后, 眼神柔和了几分, 修长的手轻轻地捋了捋胖团那细细的小脖子。 阿宝觉得自己的脑袋大概是真的要保不住了。 她哼哼唧唧了两声。 就……皇帝陛下捋得她还挺舒服的。 看着这没心没肺, 刚刚还怕死却偏偏要张开小嘴巴叽叽歪歪, 下一秒却已经准备在自己的怀里露肚皮的胖团, 皇帝无奈地点了点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幸亏朕是个明君。” 不是个明君, 早就把阿宝给丢到湖里去了。 这后宫的嫔妃与后位, 也是一个臣下之女可以去询问置喙的么？ 不过皇帝自认自己明君极了，且见阿宝为皇后担忧得不得了的样子，他到底柔和了眉眼, 安慰地说道，“你放心, 皇后是朕的结发妻子, 是与朕要生活一辈子的人。朕爱重她, 只会给她最好的, 绝不会废后。” “不会废后么？” “自然。”见阿宝探头探脑从自己的怀里小声问，皇帝欣然说道。 他从未想过废后。 阿宝觉得自己又行了！ “那，那陛下是真心待皇后娘娘的么？”她挺起了小胸脯，很有精气神地问道。 “在朕的心里，皇后是朕最重要的妻子，旁人都无法与她相比。”见阿宝的眼睛亮晶晶的，显然因为自己的这句话高兴极了，皇帝心里不由叹了一口气，戳了戳阿宝的大脑门儿低声说道，“比起皇后，朕倒是更担心你。” 看起来机灵古怪，油滑得不得了，可是遇到了她在意的事，那梗着小脖子的模样硬气着呢。 只是一个姑娘家这样硬气，恐怕过刚易折。 这对于自己认定的事非要问个清楚明白，从不肯退让，也不肯退而求其次，皇帝沉默着想了想，不由在心里有些忧虑。 阿宝过于重情。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不知怎么，皇帝就想到这句话。 虽与阿宝的情况并不怎么符合，不过他看着阿宝高兴起来的小胖脸，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担心我什么，我吃得饱睡得好，可幸福了！”阿宝哼哼唧唧抱着皇帝的脖子，又甜言蜜语起来。 “陛下，我就知道陛下不会和我计较。陛下可是这世上最好的陛下啦。哎呀，其实还有一条珊瑚手串，给被陛下戴上！”这是胖团高兴了，又美滋滋地从衣兜兜里摸出一串珊瑚手串来给嘴角抽搐的皇帝戴在手腕上，看了看，就对皇帝甜蜜地说道，“这是全家款，我有，陛下有，皇后娘娘也有！别人都没有！” 她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对皇帝陛下特别深情款款。 皇帝垂头看了看珊瑚手串，又看了看正美滋滋看着自己的阿宝。 她这是觉得自己又行了！ “之前怎么没有给朕？”要不是他刚刚的那番话取悦了她，恐怕珊瑚手串只能是在梦里呢！ 皇帝咬牙切齿地看着这只小气的胖团，阿宝仰头看天，挥着胖爪含糊地说道，“看见陛下时太欢喜，忘记了……我才四岁！”她给皇帝陛下表示自己小，忘记了也可以原谅，皇帝都气笑了，用力地点着她的大脑壳儿，又忍不住问道，“那阿闵呢？大皇子呢？二皇子呢？是只朕与皇后有，还是旁人都有？！” 全家款？ 呵……全家款！ “怎么酸酸的呢？自然，自然只有陛下与皇后娘娘有。”胖团急忙讨好地蹭了蹭皇帝那英俊的侧脸，美滋滋地说道，“谁让我最喜欢陛下和皇后娘娘呢？” “他们当真没有？” “世子有贝壳手串，大殿下与二殿下的是海螺项链……” 皇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只博爱的团子。 还是丢到湖里算了。 “陛下心怀四海，还是不要计较啦。”胖团深蕴“陛下当然要原谅她啊！”这个道理，见皇帝半晌没有说话，眯着眼睛看着自己，她往皇帝的怀里一扑，乖巧地说道，“此刻，我的心里最喜欢的就是陛下！” 反正此刻也没有别人，她当然最喜欢皇帝了。 不过阿宝已经心满意足，正想要和皇帝一块儿去陪着皇后，又想到一件事忙趴在皇帝的耳边小声说道，“那陛下，既然陛下没想要废后，陛下也应该和人说清楚。不然外面的流言蜚语可太多了，我心里听着难受。” 如果皇帝真的不想废后，那外面那些猜测，还有许多女子想要成为皇后的野心，是不是都应该偃旗息鼓了？ 阿宝只希望那些流言蜚语不要总是围绕着皇后，让人觉得皇后是一个失败者，或者被一些女人总是觉得可以触犯皇后，动摇皇后的位置踩到她的头上。就比如姜贵妃，又比如那些看风头，因为皇帝的意思不明朗，甚至都不来给皇后恭敬地朝拜的贵妇们。 虽然皇后未必稀罕，可阿宝却希望那些人敬畏尊重皇后。 “朕只是想看看这京都的动静。”皇帝耐心地说道。 虽然和一个四岁的小豆丁说自己的那些猜忌恐她听不明白，不过皇帝还是解释了一句。 他登基不久，也不知这京都中的权贵朝臣们的心中到底都对新君怀揣着什么。 推出废后的风声，不过是让他可以看清楚一些事，也看清楚谁有更多的野心。 那些安分守己，安于自己位置的，皇帝自然知道。 那些心里藏着野心，或者妄图勾结后宫想要在新朝兴风作浪的，更加传播着废后的事，想要浑水摸鱼的，皇帝也看的分明。 谁对他真的忠心，谁又心怀猜测。 “陛下只是想看这些么？”阿宝瞪圆了眼睛看着皇帝。 皇帝挑眉看着她，笑着问道，“怎么了？” “没有没有，只是，只是觉得若只是陛下想看京都的动静，就任凭这些人非议皇后娘娘，我觉得皇后娘娘不是很委屈么。” 阿宝呆呆地趴在皇帝的怀里，揽着他宽阔的肩膀，有些难过地问道，“难道陛下只有这一种办法么？” “那倒不是。只是恰逢其会……”他自然也有其他的办法，只不过那时候正赶上他砍了皇后的娘家，京都沸沸扬扬说他会废后闹出了一些动静，他想来想去，便由着那些话流传，而他的默认也助长了皇后即将被废的流言蜚语。 皇帝便笑着对阿宝说道，“皇后的确受了一些委屈，不过她一向宽厚，也明白朕对她的心意，不会计较这些。” 他又不是真的要废后，这些流言蜚语对皇后并没有实质上的损害。 且他与皇后成亲这么多年，知道皇后是顾全大局的性子，会配合他的这些想法。 阿宝却已经惊呆了。 她瞪圆了眼睛看着皇帝，小肚子呼哧呼哧起伏了好几下，忍不住反驳说道，“陛下说的不对！” “哈？”看着气愤的胖团，皇帝不由惊讶地问道，“朕说了什么不对？” “陛下是皇后娘娘的夫君，皇后娘娘因流言蜚语所苦，陛下怎么能随波逐流，却不知道为皇后娘娘反驳呢？”阿宝瞪着这个渣渣，她还真没看错，狗皇帝就是一个渣渣，别管嘴上说了多少好听的话，都渣得很。 她就抓着皇帝的衣襟愤慨地说道，“就因为皇后娘娘宽厚贤德，就可以受委屈么？怎么会有这样的道理。皇后娘娘是陛下的妻子，做夫君的，护着妻子，保护妻子，阻拦风雨伤害妻子不是天经地义么？怎么可以让妻子做出这些牺牲，受到那么多的苦恼还有旁人的轻贱？” 因为皇帝对废后一事从没有半点否认的态度，所以内外命妇尊重皇后的不多。 不然，范氏也不会成了皇后的座上宾，成了皇后宫里难得的人。 凭什么好女人就活该要受委屈，就总是要为夫君委屈着，还要原谅他啊？ 要不是皇帝这样不护着皇后，姜贵妃怎么敢那么嚣张，恨不能在脑门儿上贴着要取而代之的标签进了宫？ “虽然我年纪小不懂这些事，可我是看着我爹爹护着我娘亲长大的。”阿宝就对皇帝不高兴地说道，“当年，我祖母万里迢迢给我爹爹送来了漂亮的丫鬟说要服侍，爹爹就把那些漂亮丫鬟给塞到柴房去了，可干脆利落了。” 她一副好骄傲的样子对嘴角抽搐的皇帝说道，“其实爹爹本来可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反正祖母远在京都，就算是爹爹认了那两个丫鬟收到后宅，反正不要去碰就是了，又保住祖母的面子，又没有背叛娘亲，不也是很完美的办法么？可是，可是那样做的话，就会让人知道爹爹是可以退让的……他退让一步，回头就会有更多的女子觊觎他，那娘亲又该怎么办呢？娘亲会伤心的。” 她年纪小，说了这么些话，已经磕磕绊绊，嘴上含糊起来，垂着小脑袋在皇帝沉默下来的目光里说道，“所以遇到这样会伤害娘亲的事，爹爹从不妥协，也不会退让，更不会因为娘亲贤良懂事，就让娘亲受到旁人的取笑还有轻视。爹爹是真男子汉！” 胖团给远在东海的她爹姜二爷用力地竖起了大拇指！ 好炫耀。 皇帝看着那个白生生戳到自己眼前的胖手指，眼角微微抽搐。 姜国公，姜三爷，如今又是姜二爷…… 打从胖团进了宫，他深深地了解并记住了姜家的男人们。 每一个！ 第67章 第53节 “你说的话, 朕已经明白了。” 半晌，成为了姜家男人对照组的皇帝陛下艰难地说道。 “那陛下还会任由外面有皇后娘娘的流言蜚语么？”阿宝急忙问道。 “你都这样说，朕怎么还会让皇后受流言的苦恼。你说得对, 皇后本该母仪天下, 为人敬重, 而不该因朕的私心就受到那些女眷的鄙夷与轻视。” 皇帝若有所思地对阿宝说道。 或许, 是他真的错了。 阿宝说的话, 给他带来了不同的触动。 阿宝说，不应该是懂事的女人总是要受委屈。 或许她说的并没有错。 而作为夫君本应该保护自己的妻子，她其实也说的没有错。 那这么多年, 他曾经让皇后受了多少委屈，经历过多少令人不安的流言, 他自己都说不清。 嘴上说着不会伤害她，也不会辜负她, 可或许最伤害着她的, 是他也说不定。 因为觉得她可以理解, 不会在意, 所以他才会从不顾忌她的心情。 皇帝的目光远远地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在她感觉到视线疑惑望过来的瞬间, 他下意识地垂了头, 揉了揉阿宝的头。 他的心里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可是在阿宝的面前，他的笑容却依旧没有半分异样, 温和地说道，“你放心, 明日朕就会让所有人知道, 皇后就是皇后, 是朕到死都唯一的妻子。没有人可以动摇她的位置，也没有人能取代她在朕心里的位置。” 他言之凿凿，阿宝听了心花怒放，怎么看皇帝陛下怎么英俊，忍不住吧唧一口软软地亲在皇帝的龙脸上，甜甜蜜蜜地说道，“陛下，你是真男子汉！” “大丈夫！”胖团还追加评价，可崇拜皇帝陛下了。 皇帝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脸，又看了看急忙对他露出深情款款目光的胖团。 好家伙。 变脸可真够快的。 刚刚义愤填膺那架势，俨然是要扒了他的全家款，让他退群啊！ 一转眼，她又是甜甜软软的小姑娘了。 “你啊。幸亏朕是个明君。”如果不是明君，谁会这么宽容胖团呢？ 因此，阿宝说他是大丈夫，男子汉，皇帝欣然接受，觉得这也是事实来着，不过还笑着对阿宝问道，“你说，是不是？”他一边笑问，一边高高地竖起了耳朵，胖团不负众望，用力点头，乖巧地说道，“是！陛下是大大的明君！” 马屁又不花钱，胖团最喜欢了！ 皇帝心满意足，抱着阿宝去跟皇后会和。 虽然天热，不过好歹是在湖边，湖边的风清清凉凉的，又有人给打扇子，又有阿宝没有了忧心的事围着皇后咯咯笑着玩闹，皇帝觉得这一日的心情格外地好，等到了太阳最热烈的时候才与皇后一同回了皇后的宫中。 阿宝累了半日，打着哈欠就往偏殿自己的小卧房去睡觉了，等睡醒了起来，看到外面的太阳即将落山，皇帝人影都不见，只有皇后在宫里与董妃在说话。 她见了董妃，乖巧地上前请安，并不因董妃出身低也没有宠爱就怠慢。 董妃性情懦弱，见了阿宝却眼睛一亮，急忙把阿宝扶起来不让她拜自己，轻声说道，“不是都说了，你是常来常往的，不必这样多礼。”她的手瘦瘦的，又不善言谈，看起来比之前憔悴了许多，阿宝也不揭破，打着小哈欠笑眯眯地说道，“这不是多礼，换个人儿，我还不想拜拜呢。” 董妃待她慈爱，还给她做过衣裳，且大皇子也是照顾她的，阿宝就对董妃并无生疏。 见她依旧胖嘟嘟一团，都说盛夏的时候会苦夏消瘦，阿宝却完全没瘦油光水滑，董妃忍不住摩挲了一下阿宝的小胖脸，又想到自己出身卑微，忙又放下，对阿宝说道，“下回来，我给你做两条凉快的裙子在宫里睡觉穿。” “好呀。”胖团不客气地一口答应，又把自己的脸塞进董妃的手里，滚了两圈。 见她待自己这样亲近，董妃眼眶微微一红，又急忙忍住，垂头细细地给阿宝整理衣裳，抬起头来已经没有异状，只对阿宝笑着说道，“大皇子一会儿就下学，多日不见你十分想念你呢。” 她看着一团小孩子气的阿宝喜欢得不得了，只是阿宝年纪也太小了，她心里的许多话说出来也不会听懂，董妃索性不说，对阿宝紧张地叮嘱说道，“这宫里宫外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去找大皇子。只管把他当做你的兄长就是。” 这话不是头一次说，阿宝也不是头一次听，急忙应了，见果然不大一会儿大皇子与二皇子都来给皇后请安，两位皇子的身前都挂着自己送的大海螺，阿宝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忙跟着许久不见的小伙伴儿去为祸宫中去了。 因外头已经日落，也不会过于炎热，皇后放心地让阿宝出去玩，见董妃的目光遥遥地落在阿宝胖嘟嘟的小身子上，不由笑着说道，“你也不必这样一颗心都扑在阿宝的身上。若是日后有缘分也就罢了，若是日后大哥儿的姻缘另有其人，我也觉得不错。” 她想劝董妃不必非要让大皇子等着阿宝，有喜欢的姑娘也别错过，其实就算是不娶阿宝，可把阿宝当成亲妹妹照顾，难道大皇子就不会护着阿宝了不成？董妃在皇后的面前总是讷讷的，顺从地听了，又轻声说道，“从前顾及贵妃，待阿宝虽然亲近，总像是隔了什么。如今时间久了，我却是真心喜欢这个孩子。” 阿宝和姜贵妃不一样。 董妃自觉愚钝，可是见阿宝的时间久了，早就不把阿宝当做姜贵妃的侄女儿看待。 她垂着头讷讷的，皇后便无奈地笑了笑。 “真心喜欢阿宝，你也多心疼心疼大皇子。” “娘娘……” 董妃惊慌地看着皇后。 “虽然大皇子不是我生的，可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无论是大皇子还是阿宝，我所希望的也只不过是简单的四个字……平安喜乐。你明白么？” 见董妃看着自己惊慌得眼泪都落下来了，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皇后心里叹气，拍了拍董妃的手背温和地说道，“陛下膝下的皇子都很孝顺，无论是哪个日后登基，我都是太后。你不必为担忧我的日后。” “可是张妃与三皇子……”董妃动了动嘴角，含着眼泪对皇后说道，“还有贵妃。不是臣妾非要大皇子去争，可若不是大皇子，那……” “我知道你担心日后这宫中没有我的立锥之地。”皇后便笑了笑，看着董妃温煦地说道，“无子的皇后，无亲生子的太后大多晚景凄凉。”见董妃哭着伏在自己的面前，她摆手命宫女们都出去，这才扶了董妃起身坐在自己的身边说道，“如果是大皇子自己想争那个位置，那他喜欢就好。可如果他无意，你也不要逼着他，让他小小年纪就承受那么多沉重的负担。至于日后……”她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陛下正当盛年，日后皇子也不会仅仅只有这几个，你忌惮三皇子不孝，忌惮贵妃待我无礼也太早了些。更何况就算是要争皇位，也要顾及陛下的心情。” “陛下的心情？” “天无二日，哪位帝王会喜欢看到自己在位时皇子们已经争成一团，觊觎着自己的位置？你也是先皇时走过来的，先皇如何圣明？可为了皇位，也做了不少的错事。” 皇后提点了董妃两句，董妃虽然愚钝，可是也一下子打了个机灵，勃然变色，忙用力点头说道，“娘娘，我，我懂了，真的懂了！”她满心不安，又觉得自己或许教导大皇子去争夺皇位会害了儿子，满心都是后悔，又羞又愧。 此刻大皇子却不知皇后与董妃的话，正跟在阿宝与二皇子的身后看他们在御花园里窃窃私语。 看着头碰头在一块儿交换宫里宫外八卦的阿宝与二皇子，大皇子靠在一旁的树上听着两个小家伙儿说话，看到远处走来的萧闵，笑着挥了挥手。 “阿兄。”他笑着迎过去，见萧闵脸色冷淡地往这边来了。 蹲在不远处的两个小家伙同时转头，二皇子严肃的脸上依旧严肃，就算是八卦也无法改变，阿宝却眼睛一亮，起身就扑向了萧闵的怀里。 二皇子失落地看着胖团的背影。 才说了一半儿……她堂姐被她拿棍子殴打了以后，又怎么啦？ 二皇子小小年纪就开始明白了断章的可恨。 断了章的胖团完全没有感受到身后那怨念的目光，扑到了脸色冷淡的她世子叔的怀里，先扒拉萧闵的衣袖，探头探脑地问道，“我送世子的贝壳手串呢？世子戴了没有？那可是我亲手串的！”在英俊的蜀王世子冷漠的目光里，胖团念念有词，叽叽歪歪地说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亲手串的，都是我的一片真心呀！世子感受感受，是不是能感受到我的真心了？” 她伸出自己藕节一样的胖胳膊。 红彤彤的珊瑚手串。 胖团毫无异色地放下这边的胳膊，伸出另一条给萧闵看。 白胖白胖的小胳膊上，哗啦啦的贝壳手串映入萧闵的眼帘。 阿宝已经亲亲热热地抱着他的手臂，两条贝壳手串交映生辉，甜蜜地说道，“只有我和世子有，别人都没有啦！全家款，特制全家款！” 胖团笑得见牙不见眼。 刚刚才从皇帝的御书房出来，被炫耀了一脸珊瑚手串的蜀王世子沉默了。 这些话……听着略耳熟。 第68章 不仅蜀王世子觉得这话耳熟, 就算是大皇子与二皇子也觉得这话耳熟极了。 大皇子还好些，到底年长，早就了解了胖团那一个都不能少的秉性, 一笑而过, 不放在心里。 可耐不住有个一向爱较真儿的二皇子殿下呢。 正纠结着被断了章，非常想知道后续的二皇子抖了抖耳朵, 觉得这话让他的心里迷惑得不得了。 这迷惑了当然就得过来问个清楚, 因此二皇子走到了萧闵的面前，看着努力抱自家好人世子大腿的胖团一板一眼地问道，“特制款？只有阿兄有？” 他在阿宝抽搐的目光里把胸前的大大的海螺吊坠举着给她看，认真地问道, “可你不是说，这挂坠才是你亲手做的特制款么？还说, 还说只有我和大哥有, 是友情款！”特制款又不是烂大街的货, 怎么到处都是特制款了呢？ 二皇子很茫然。 胖团的眼睛努成斗鸡眼。 她看着非要跟自己问个明白的杠精二皇子。 那个什么……这么较真，以后怕是要娶不上媳妇儿。 “你们其实都是我的翅膀……不是不是。”看了对自己露出一脸茫然的二皇子, 胖团咳嗽了两声，胖爪成拳抵在嘴边半晌，这才在萧闵冰冷，二皇子疑惑, 大皇子笑眯眯的这巨大修罗场里艰难地说道，“特制款么，只有咱们自己人有！而且, 而且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不信殿下看看……你的是海螺, 世子的是贝壳, 那不都是独一无二的么。就那个什么……” 她虚心地仰头看天, 萧闵冷笑三声，在胖团在这冷笑中抖来抖去中，大皇子笑着说道，“所以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是不是？” 幸亏大海宽阔，海中奇珍特产无数，要不然，胖团的这些独一无二怕是不够分啊！ 得感谢一下大海的物产丰富呢。 “可不是！”胖团厚着脸皮下台阶儿，还对二皇子说道，“我和殿下们的是友情款，可世子的是亲情款，和陛下与皇后娘娘的是家人款，所以，所以都，都是独一无二的！” 说着说着，觉得自己很有道理的胖团理直气壮起来，也敢大声了。 看着这理直气壮的小姑娘，二皇子垂头认真地想了想，觉得似乎的确是都独一无二了，心中就舒坦多了，却还是忍不住又问道，“那友情款，亲人款又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读书好的人，都喜欢问个清楚明白，阿宝默默地垂头，哼哧了半晌才忧伤地对这小杠精慢吞吞地说道，“自然是很不一样的。我管世子叫叔来着。”她以后，没准儿还得肩负着给蜀王世子养老的重任呢。 看蜀王世子这冰冷的样子，未来能不能娶到媳妇儿都是不好说的。 不过阿宝觉得二皇子怕是也很难娶到媳妇儿。 就这刨根问底，非要问个明白的杠精，哪个姑娘受得了啊。 就怕日后有漂亮姑娘深情款款地对二皇子倾诉爱慕之心，这二皇子也要杠精地问一问爱慕之心到底是啥心来着。 看看二皇子那好很茫然的小脸，阿宝已经操心他的未来，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眼前的危机似乎度过了，二皇子已经慢慢地点头，觉得自己已经明白了。 就在阿宝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二皇子又好奇地问道，“你把阿兄当叔？那把我当什么？” “快走快走！”胖团抓着微微俯身冷笑的蜀王世子的后背，扭着小身子熟练地蹿到了英俊的世子的背上，在大皇子哈哈大笑中催着她世子叔赶紧逃离这杠精。 虽然很不想落荒而逃，也想给这滥情的胖团一个巨大的教训，可是热乎乎的小姑娘趴在自己的背上撒娇，萧闵到底沉着脸抬脚走了。 他没有把自己丢到地上去，可见心里还是有自己的。阿宝美滋滋地趴在萧闵那宽阔的背上，扭头，却见二皇子已经追着她喊道，“你堂姐挨打之后又怎么啦？！”可恶的断章团竟然还有要隔日再更的打算，这今天晚上二皇子还能睡得着觉么？！ 第54节 二皇子追着捧着胖腮装死的胖团就走，大皇子强忍着自己也很好奇的表情，装作若无其事地跟着弟弟，其实也竖着耳朵想听听这狗血文的后续。 胖团被追得没有办法，可也不能满宫中花园地嚷嚷不是，到底是二皇子腿儿短，慢慢地被萧闵给丢到了脑后，人影慢慢地变小了。 “世子，你这大长腿！”阿宝羡慕得很不能爬到下头去摸摸她世子叔的大长腿。 虽然日后她也是长腿美人，可是现在……那个什么…… “你打了你堂姐？”萧闵突然问道。 “是呀。王彦的事儿跟她脱不了关系，不打她打谁。其实为什么打她呢？一个是杀鸡给猴看，让家里人知道我不好惹。另一个就是谁让她倒霉，不是我的长辈呢？我又不能去殴打祖母，那不是不孝么。只有她跟我是同一辈儿的，打了也没帐算。” 说起来，阿宝更想去殴打姜国公夫人。 可是她如果这么干了，那就坏了事儿了。这么不孝，不仅她要完蛋，恐怕姜二爷夫妻也要受到牵连。 至于姝宁，打了就打了，说破天去也只是姐妹争执。 别看阿宝年纪小，看起来冲动，其实心里的小算盘多了去了。 她美滋滋地趴在萧闵的背上说自己的小算计。 而且，也不说感激的话了。 蜀王世子给她出头，去姜国公面前告了状，在阿宝的心里，这已经是习惯的了。 如果还道谢来道谢去，不是很生分么？ 她软乎乎的小胳膊搂着萧闵的脖子，把小脸塞进萧闵的颈窝，美滋滋地说道，“世子，虽然说我博爱……可是我对世子是真心的！我可喜欢世子了！” 蜀王世子觉得这胖团的套路一套一套的。 他抿紧了嘴角，觉得自己与胖团此刻的立场似乎有点不对。 这种话，仿佛劈了腿的男人回家对自家糟糠黄脸婆来说的呢。 “哼！”他冷哼了一声。 “真的真的，这贝壳手串真的是我亲手串的。别管别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我心里知道，世子对我是真心的好。我也想真心对世子做力所能及的事呢。” 阿宝仿佛听不到好人世子冷漠的声音，在他的耳边甜甜蜜蜜的。虽然这甜言蜜语萧闵不是很稀罕，不过不知怎么，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片刻，之后沉了沉，对她问道，“这么说，你祖母是真的去庄子了？” “是呀。”阿宝没心没肺地说道，“祖父说如果在庄子上吵闹，就饿几顿。都是吃得太饱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 要是让姜国公夫人听到，非气哭不可。 萧闵却已经微微颔首。 “这也就罢了。”他眯着眼睛微微点头说道，“后宅太平，国公大人在公事上才能更用心。” “只是……祖母到底是长辈，除了祖父能处置她，家中没有别人能抗衡她了。”让阿宝冷眼看着，恐怕姜国公不大能把姜国公夫人就这么一直关着，因为若是一直关着，那姜国公夫人所出的这些儿女一声不吭，对生母的处境置若罔闻的话，日后怕是还有非议。 不说旁人，姜三爷是要科举出身的，走的是清流，这要是许多人知道他对自己的母亲被关起来一声不吭，日后恐怕也不是好事。 她有点担心日后会连累自家三叔的前程，萧闵却不以为然，冷淡地说道，“你祖母不过是色厉内荏。等吃过苦，就不敢再闹事。” 姜国公夫人之前为什么敢那么嚣张？ 不过是因姜国公一直善待她。 如今，姜国公不肯善待，如姜国公夫人这种欺软怕硬的性格，过不了两天就得老实了。 更何况不老实又怎样。 见阿宝还很担心，萧闵便说道，“实在不行，日后我射她一箭……” 胖团差点从好人世子的背上滚下来。 “世子刚才去见了陛下么？怎么今日专门进宫的么？”她急忙岔开危险话题，关心地问道。 萧闵便点头说道，“有事。” “京郊大营的事么？” “不是。是皇家宗室入京朝贺的事。”这又不是不能说的事，只是萧闵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眯着眼睛，目光直视前方已经开始清晰起来的殿宇的景象，眼底带着几分冰冷地说道，“陛下刚刚登基，今年的新年是陛下登基头一个新年，各地藩王都要进京朝贺。” 虽然如今不过是夏天，离过年还早得很，不过有的藩王藩地离得远，就已经开始在做路上的打算。更何况还有各种贺仪……皇帝登基的时候，藩王们离得远，都没有赶来，不过是都献上了奏折恭贺皇帝罢了。 这一次新年藩王都要入京的话，该算得上是皇帝登基以来的难得的重大的事。 因此，不仅各地藩王，就算是皇帝也很重视。 他与萧闵商议这件事，也有把这件事全权交给萧闵来做的意思。 萧闵虽然年岁不大，不过是个少年人，不过却是皇帝最信任的皇族子弟。 而招待各路藩王，张罗整个过年的时候藩王朝贺皇帝的事，也会让萧闵在皇族的地位一跃而上。 阿宝一听就明白，皇帝这是要开始提拔萧闵，给萧闵树立在皇家的位置，自然格外高兴。 不过高兴着高兴着，胖团突然“嘎”了一声，呆呆地问道，“所有藩王都要入京的么？！” 若是藩王要入京……那萧闵那可恶的亲爹蜀王，是不是也要入京了？ 那是不是又要欺负世子啦？ 这一刻，胖团突然觉得自己稚嫩的小肩膀沉甸甸的。 保护世子，她责无旁贷！ 第69章 “蜀王也入京。” 萧闵管蜀王根本不叫爹了。 不干人事的爹, 叫了也是白叫。 他这样冰冷尖锐，阿宝觉得过年的时候，京都怕是太平不了了。 蜀王父子肯定得在京都打起来。 萧闵如今不是好惹的, 蜀王又是那样的一个混账老爹，真的闹起来, 蜀王虽然别想讨到好处, 可是与生父相争, 萧闵身上的非议怕是得更大了。 这涉及到了孝道。 “我是站在世子这边儿的。”阿宝忙抱着萧闵的脖子认真地说道，“世子不是有一个人！” 就算所有人都说萧闵的不是，可她也会陪着萧闵的。 他不是一个人。 萧闵的脚下顿了顿, 抿紧了嘴角。 这一刻，就算是心里不承认动容，可是他的眼睛还是柔和了下来。 “用不着你。” “世子别小看我, 其实我是有身份的人。我可是，可是御前小红人儿！” 阿宝, 得宠！ 小家伙儿的脸高高地扬起来，别提多骄傲了。 就跟谁在御前不红似的。 御前大红人蜀王世子哼了一声, 却没有反驳，摸了摸手腕上的贝壳手串，胡乱地摸了摸近在咫尺的小脑袋，背着这颗日渐圆润的胖团进了前面皇后的宫殿。 此刻皇后的宫殿安安静静的，董妃已经擦了脸, 看不出异样，与皇后在轻声说着一些宫里的事，整个宫殿都不怎么热闹。 待看见萧闵把阿宝背着进来, 这胖团利落地从英俊少年的背上滚下来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皇后笑着把阿宝往怀里一揽, 又笑着对萧闵说道，“阿闵不如在宫里吃个饭，这宫里也热闹些。” “不了。我要出宫。”萧闵的目光落在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阿宝的脸上，顿了顿，退了一步说道，“只能吃个便饭。” 皇后就笑。 阿宝已经拍着胖爪欢呼起来。 萧闵当做没有看到这胖团高兴的样子，坐在皇后的下首。 他性情冷淡，且对自己也并不亲近，皇后却并不在意，只对萧闵温和地问他在自己府中的时候是不是有被好好地照顾。因知道萧闵的性情古怪，府里没有婢女，皇后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如今萧闵身上的衣裳鞋袜，都是宫中在准备。这 些事萧闵自然都记在心里，他只是心情偏执，又不是不分好歹，此刻正对皇后道谢，说着话的功夫，大皇子与二皇子兄弟已经追了上来，阿宝这断章团被兄弟俩从皇后怀里扯出来，兴致勃勃去给讲后续故事去了。 孩子们一来，这宫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哪怕萧闵不怎么愿意在宫中走动，不过也不会在皇后的面前说过于难听的话，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还得负责把持得饱饱的，趴在自己的背上昏昏欲睡的胖团送回姜国公府。 看见他这么任劳任怨地背着圆滚滚的小姑娘铁青着脸走了，皇后不过是一笑，侧头对低声让大皇子送弟弟回淑妃宫中的董妃说道，“阿闵看似冷清霸道，其实是个性情中人。”萧闵的性子虽然激烈，不过总比其他两面三刀的皇族强多了，至少，从不跟红顶白，就让皇后心生好感。 且她也算是看着萧闵长大，也怜惜他早年受的那些苦楚。 “蜀王妃恐怕不是好相与的。”萧闵当年几乎被流言蜚语逼死，董妃是个胆小如鼠的性子，想一想都觉得那个蜀王继妃是个要命的角色，不由战战兢兢地说道，“听人说，还是个名声好得不得了，被阖府敬重的人……” 这样有手段的女人，董妃想想就怕死了，想想过年的时候蜀王一家也要来京都朝贺，哪怕蜀王妃不大可能对她这么一个宫中无关紧要的嫔妃下手，董妃也担心，低声对皇后说道，“娘娘可要小心啊。” 谁知道蜀王妃会不会和宫中旁人联手，想要陷害皇后呢？ “你放心，无妨的。”见董妃点了点头，皇后便笑着对她说道，“你也回去吧。好好和大皇子说说话。” “我知道了。”董妃眼底藏着几分泪意，轻轻点头。 她到底晚上的时候见了送弟弟回来的儿子，将自己与皇后的意思说了。 大皇子虽然错愕一向希望自己去争夺皇位的母亲不再要求他去争夺那个位置，不过这又不是坏事，他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也就罢了。 董妃的宫中自然只有更和睦的。 然而姜贵妃的宫中却格外压抑。 哪怕皇帝晚上的时候来了她的宫里，陪着她吃了饭，又叫了太医们来好好询问了白日里贵妃的身体情况，看起来格外关切温柔，可是姜贵妃也觉得自己的脸疼……她命人去皇后的宫里抢人没成功不说，皇帝竟然还带着皇后和阿宝去逛御花园去了，这能瞒得住宫中内外么？ 姜贵妃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皇帝给抽肿了。 看着皇帝此刻关心自己的样子，全然没有跟自己解释半分的意思，她眼眶发红，想要发怒，可想想皇帝之前对她不耐的冷淡，又有些畏惧。 她如今有着身孕，本就不能服侍皇帝，若是激怒了皇帝，让别的女人趁着她有孕钻了空子，那真的没处哭去。 想来想去，姜贵妃都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与怨愤，先把今日自己丢脸的事算在皇后与阿宝的头上，与皇帝一同睡了。只是这睡觉是真的盖棉被纯聊天，待早上皇帝走了，姜贵妃就觉得这事儿不行。 她靠着美人靠，想着宫女提醒自己皇后恐怕是想趁着自己有孕把皇帝的宠爱抢走，还有宫中昨日皇帝与嫔妃们的那些“偶遇”，恨不能咬碎自己的银牙。 第55节 皇后那么阴险，也不知如今在皇帝的面前如何谄媚。 听说如今还拉拢了二皇子与蜀王世子……这心里想着什么，谁不知道？ 自己没儿子，就想抢别人的儿子来和她抗衡么？！ 还有蜀王世子…… 想想那一日蜀王世子的凶横，姜贵妃打了一个寒颤，眼眶都红了。 她觉得自己已经被皇后在一步一步地紧逼，只是也不知怎么了，姜国公夫人最近都没有入宫，她也没有出谋划策的人，一时也很为难。 正在为难，想命人出宫去把姜国公夫人叫进来问问的时候，一旁的宫女看出她的想头，忙低声在一旁提醒说道，“娘娘是在忧心陛下么？” 见姜贵妃诧异地抬头看着自己，这算是她心腹的宫女忙低声对她说道，“不是奴婢看出来的，是当初三姑娘上次临走的时候与奴婢说过，说是娘娘必然会担忧陛下，让奴婢劝劝娘娘。” “三丫头？姝宁？她跟你说什么了？”姜贵妃正觉得有些不知该怎么办，骤然听到姝宁，不由忙问道。 姝宁是她的福星，所说的话再没有不准过，她吩咐过宫女的事，必然也都是对她有好处的。 “三姑娘前次就说，娘娘有了身孕是大喜事，只是娘娘有孕日久，陛下恐怕……”见姜贵妃抿紧了嘴角，脸都黑了，这宫女下意识地摸了摸藏在衣袖下的那个姝宁塞给自己的八宝赤金手镯，越发地带着笑容对姜贵妃说道，“三姑娘一心挂念娘娘，最有孝心的，自然急娘娘之所急，想娘娘之所想，把娘娘的事当成天大的事！” “那又该如何呢？”皇帝正是最鼎盛的年纪，姜贵妃可不敢说他会为自己守身如玉。 宫里这么多美人，皇帝想守恐怕也舍不得守。 可一旦有了新人，由得新人得宠日后到她的面前嚣张，或许要妄想她的位置，她想想都要气死了。 “三姑娘说，那些新鲜的美人若是推到陛下的面前，也不知心性，更不知会不会对娘娘造成威胁，怕成了娘娘日后大患。” 这宫女虽然觉得姝宁人小鬼大，才六七岁的年纪，就把这些女子的事研究得怪明白的，不过她是姜贵妃的宫女，荣辱与姜贵妃休戚相关，自然也一心为姜贵妃考虑，觉得姝宁说得对，压低了声音对姜贵妃继续说道，“不如寻些陛下的旧人……张妃，娘娘觉得如何？” “张妃？”姜贵妃对张妃这个自己一入宫就对自己俯首帖耳，诚惶诚恐的女人颇有几分满意。 张妃一向在她的面前低眉顺眼，小心侍奉，仿佛跟寻常奴婢也差不多了。 打从姜贵妃有了身孕，张妃更是处处用心，日日都来陪伴姜贵妃，给她散心解闷儿，服侍她都不假手宫中其他奴婢。 不过也是理所当然。 张妃，不就是个宫女上位么。 因张妃这样乖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虽然觉得她的三皇子有点碍眼，不过姜贵妃对张妃还算是容下了。 “可不是。张妃性情老实，对娘娘又敬又畏，就算是承宠也不敢与娘娘争先，还能在陛下的面前为娘娘美言。更何况她出身卑微，陛下一向不喜欢她，若是因娘娘劝谏的缘故讨了陛下的宠爱，还不感激娘娘到了天上去！日后只有更顺服娘娘的。” 这宫女细细地跟姜贵妃说了张妃承宠的许多好处，最打动了姜贵妃的，却是一句话。 “这都是三姑娘说的。” 这是福星说的！ 因这是自己的福星姝宁的话，姜贵妃虽然心里郁闷，到底在皇帝晚上来看望自己的时候，举荐了张妃。 皇帝本笑着听着，待听到姜贵妃建议自己去睡张妃，半晌，眼底冰冷了下来。 “贵妃，你僭越了。” 他把枕在自己肩膀撒娇的美人往一旁一推，缓缓起身，看着急忙撑起手臂惊慌地看着自己的姜贵妃，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半晌。 “你不过是个贵妃……还做不得朕的主！” 第70章 这话严重极了, 也扎心极了。 姜贵妃被推一个踉跄事小，可皇帝这话却让她的心里剧痛。 什么叫她不能做皇帝的主？ 她是他心爱的人。 忍着心酸给他安排别的女人服侍，他不知怜惜她辛苦也就罢了, 怎么还能说出这样没有血泪的话呢？ “陛下，你，你怎么……” 姜贵妃到底打小儿娇宠长大, 受了委屈忍耐一次已经不得了, 今日皇帝的委屈顿时让她忍不住红着眼睛从榻上也跳下来, 挺着还没有起伏的肚子声音尖锐地说道, “陛下怎么能这样刺我的心？！我不是关心陛下么？我这都是为了谁啊！” 她都是为了他，才会忍受着那些女人在自己面前的炫耀安排这样那样的事，皇帝不领情，此刻，听了她的叫嚷，竟然还冷淡地往一旁退了退，看着她说道，“关心朕？朕用不着你给朕安排女人。” 更何况安排的是什么女人？ 是张妃！ 张妃无宠，姜贵妃难道不知道么？ 她难道不知道他冷遇张妃么？ 既然张妃无宠，必然是有些理由, 可是眼前的这个正激烈地看着他落泪的女人还安排他去宠幸张妃。 她以为她是谁？！ 以为她是皇后么？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的那一会儿, 这宫里的宫女早就都跑了, 都不敢去看皇帝与姜贵妃争执, 日后再被姜贵妃记恨。 宫殿里空荡荡的，哪怕是盛夏，可是姜贵妃却只觉得这宫殿比冬日里还冷。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帝, 眼泪疯狂地涌出来, 浑身发抖地高声质问说道, “用不着我给陛下安排女人？怎么，陛下是想宠幸什么美人，所以，用不着我给陛下安排了是么？！” “就算朕要宠幸嫔妃，那也有皇后举荐。你不过是妃嫔，还够不上在朕的面前安排朕的事！” 皇帝到底忍不住脱口而出。 姜贵妃本就在伤心，待听到皇帝这句话，整个人都傻了。 皇后？ “陛下，陛下你说什么？”皇帝只肯听皇后的话，不肯听她的话？ 那在他的眼里，她算什么？ 她还比不上皇后么？ “皇后才是中宫，是朕明媒正娶，中门进宫的妻子。就算是要嫔妃侍寝，也该皇后这个宫中来举荐。你不必操心皇后应该操心的事。” 说起来这个，皇帝突然顿了顿。他和姜贵妃因举荐侍寝的事在争吵的时候才愕然地发现，成亲这么多年，仿佛……皇后从未对他要宠幸谁指手画脚，也从不给他举荐过任何一个嫔妃。 他愿意宠幸谁就宠幸谁，皇后从没有异议。 可他对宠幸嫔妃举棋不定的时候，皇后也从没有开口，给他过半分指点。 无论是当年曾经得宠过的淑妃，还是如今的姜贵妃有孕的时候，皇后本可以安排身边亲近的人来分一二宠爱，可是皇后也从没有过。 他乐意宠幸谁都无所谓。 皇帝怔忡了片刻。 这片刻的失神，面前哪怕有孕却依旧艳光四射的绝色美人却已经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胸口。 姜贵妃摇摇欲坠，得扶着一旁的小案才没有倒下，捂着心口看着刚刚说出这些话的皇帝，嘴角哆嗦着，如同听到了可怕的事。 她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四分五裂，甚至感受到了被欺骗的愤怒。 皇帝如今提起皇后，口口声声都是皇后是他的妻子，是他的中宫是什么意思？ 他还留恋皇后，不想废后了是么？ 那她算什么？ 她进宫来又是为了什么？ 当初他口口声声喜欢极了她，给予她贵妃的封号，迫不及待地接她进了宫，那么多日夜的耳鬓厮磨，爱语缠绵，那么多的温存，给了她的都是巨大的信心，那就是他对她宠爱无比，她是他最喜欢的女人，她一直都在等着她废了皇后，好扶持自己站在他的身边，母仪天下。 为了能成为皇后，她花了多少的心血？ 而且，如今京都内外都知道她奔着皇后之位进的宫，都当她是下一任的皇后娘娘的呀！ 如今，他跟她说皇后是他的妻子？ 若是他不废后，她还何必进宫？ 若他不废后，她日后岂不是成了京都笑柄？ “当初，当初陛下接我进宫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 陛下怎么能食言！”姜贵妃并不是心机的性子，吃了亏，顿时忍不住大声尖叫起来。 “朕答应你什么了？”见姜贵妃美艳的脸都气得扭曲了，皇帝沉了沉眼睛。 他心里其实知道姜贵妃图谋着皇后的位置，可是她到底年少美貌，就算是在宫中有些僭越，看在姜国公忠诚勇武，于国有功的份儿上，又是新鲜情浓，他也就都忍了。 可曾经的容忍，在昨日，当阿宝质问到他的脸上，皇帝才骤然明白，对姜贵妃的容忍，其实每一次都是一巴掌甩在皇后的脸上。 当他只当做姜贵妃是小小的娇纵，愿意容忍她，当做是彼此之间的情趣的时候，其实宫中内外都在看皇后被姜贵妃冒犯的笑话。而他的纵容，也一次次养大了姜贵妃的心。 如今，看着姜贵妃那扭曲得不成样子的脸，皇帝闭了闭眼。 他的眼前划过了皇后温和的脸，还有阿宝控诉的样子。 或许，他还真的如阿宝所说，远远比不上阿宝的爹吧。 至少姜家老二还知道要护着自己的妻子。 可是他都做了什么？ “朕当初答应你，让你在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朕没有做到么？你是贵妃，如今只比皇后低一层，宫中旁的嫔妃，哪怕是淑妃都要在你的面前拜你，难道朕食言了不成？” 他站在姜贵妃的面前，英俊的面容慢慢地冰冷，在姜贵妃慢慢瞪大的眼睛的注视之下缓缓地说道，“朕对你已经足够宠爱。贵妃，日后你安居贵妃之位，也要守宫中规矩。再让朕知道你对皇后不敬，不必皇后来惩治你，朕也不会饶了你。” 他今晚来陪伴姜贵妃，本就是为了安慰心中怀着野望的贵妃。 因白日朝中的时候，他已经命大理寺彻查京都内外关于废后的流言之事，并且给皇后上了封号。 他嘴上并未直言自己不会废后。 可是彻查流言，还有给了皇后封号，就已经让所有人都明白，皇后的位置稳稳当当。 他依旧是看重皇后，爱重她，迫不及待地封了她更尊贵的地位。 从今以后，想必流言全都会散去，那些京都的内外命妇，也都不再敢对皇后有半分不敬。 而这才是一个皇后本应该有的样子。 一个皇后该有怎样的位置，竟然是阿宝一个孩子来提醒。 第56节 皇帝深深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看了已经快厥过去了的姜贵妃，心里又有些疑惑。 就…… 贵妃和阿宝，当真是亲姑侄俩么？ 怎么瞧着仿佛脾性南辕北辙？ 他本以为今日来安慰姜贵妃，姜贵妃心里会好过些，却没想到今日争吵，姜贵妃竟然会这样激烈。 下一刻，在他的面前，姜贵妃已经浑身发软，流着眼泪捂着剧痛的肚子瘫坐在了地上。 他竟然从未想要废后……还有，让她不许日后冲撞皇后，难道是要她在皇后的面前卑躬屈膝么？ 杀了姜贵妃也决然想不到，曾经志得意满地进了宫，曾经本以为皇后之位是掌中之物，最后，皇后才是看她笑话的那一个。 这让宫中内外怎么看她？ 皇帝这是把她的脸皮给撕下来了！ “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她做不成皇后了，那进宫还有什么意思？！ 姜贵妃的眼睛通红，气血在胸口激荡，下一刻，只觉得身下湿漉漉的。她心里一凉，垂头一看，却见大片的血迹从身下蔓延到了地上。 那刺眼的鲜血让姜贵妃吓得眼睛发直，皇帝一眼就看出了异样，看到那些鲜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转身高声叫人，厉声道，“去叫太医！”他万万没有想到与姜贵妃的争吵竟然会引起了姜贵妃的胎相不稳，等太医们匆匆地过来，好一阵给姜贵妃安排，折腾了一晚上，皇帝才筋疲力尽地上朝去了。 等阿宝美滋滋进宫的时候，阖宫都已经知道了。 都知道姜贵妃与皇帝大吵一架，几乎气得小产。 “那姑母没事么？”阿宝趴在皇后的怀里问道。 “龙胎是稳住了，不过贵妃的心情不大好，太医们还在看着。”皇帝不仅命人去彻查废后的流言，还给皇后加了封号，如今她已经是贤元皇后了。这“贤”就不必说了，“元”却让皇后沉默了片刻，摸着阿宝的小胖脸对她柔声说道，“你就不要过去看望贵妃了。她如今心情不好，见了你怕是要拿你撒气。” “贤元”二字一出来，京都风向顿时变了。 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求拜见皇后的帖子如同雪片一样飞进了皇后的宫中。 只是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皇后自然明白世态炎凉，想想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辗转反侧的时光，她垂头，亲了亲阿宝的脸柔声说道，“日后，凭谁都不许欺负了我的阿宝去。” 皇帝昨日册封她封号之后，在她的宫里用膳，然后给她道了歉……他说不该不顾及她的心情，还不如一个孩子心疼她。 夫妻这么多年，皇后早就看淡了那些，对皇帝的歉意也并未放在心里。 可是阿宝为她抱不平，却让她的心里酸涩难言。 当她陷入窘迫，如范氏那样愿意来陪伴她的都已经是难得的温暖。 可是却有一个孩子，为了她，宁愿冒着触怒帝王的风险，直接质问到皇帝的眼前。 阿宝不知道触怒陛下会是什么后果么？ 她知道。 可是她还是为了她去做了。 第71章 皇后的眼眶微微湿润, 用力地把美滋滋趴在她怀里的小身子抱在怀里。 热乎乎的小家伙。 “那我就不去啦。”一日不见，皇后娘娘怎么这么粘人了呢？ 虽然天热，不过阿宝一点都不嫌弃这么黏黏糊糊的皇后娘娘, 扭着小身子往皇后的怀里钻。 “往后在这宫里，咱们阿宝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皇后把胖嘟嘟的小家伙儿抱在膝上，不动声色地拭去眼角的湿润，笑眯眯地说道。 胖团的眼睛都亮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下子就能在宫里横行霸道了，不过……好不容易有点特权, 想霸道一下没关系吧？ “我，我真的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么？！”胖团捏着胖爪很激动地问道。 包子脸都兴奋地红润起来。 “是啊。”皇后微笑颔首。 “那我，那我……”阿宝幸福得透不过气来, 半天才急急忙忙地问道，“我今天能多吃一个冰碗么？！” 大热天的，什么美食都让人觉得没滋味儿, 只有凉凉的, 拿冰块磨出来, 浇了蜜糖还有各种凉凉的果子的冰碗最让阿宝喜欢了。 只是她年岁小, 在国公府的时候范氏盯着，在宫里的时候皇后盯着, 反正一天只能吃小半碗而已。 这人吧，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冰碗给吃得少，胖团就馋得不得了。 比馋点心更馋。 如今，知道自己能随心所欲，阿宝期待地看着皇后。 “整个儿的！”她还拿胖嘟嘟的小手比划了一下, 表示要吃一整个冰碗。 皇后微笑着, 觉得这个想法不错。 她拒绝了她。 阿宝可怜巴巴地看着断然拒绝了自己的皇后娘娘。 “吃多了该肚子疼了。你身子弱……” “我身子不弱, 将门虎女。”一向只知道撒娇卖萌的胖团这时候想起自己是将门之后了，厚着脸皮歪缠着皇后。 反正，当皇帝进门的时候，就看见阿宝正滚在皇后的怀里撒娇，可怜巴巴地央磨想吃凉的。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这没见过世面的胖团，无奈地对一旁的內侍说道，“把南边儿进贡的荔枝拿些过来。” 南边路途遥远，这荔枝又不易保存，因此格外难得。 今日荔枝进了宫，皇帝就心说这荔枝保不住了。 怕是立刻就要喂了馋嘴的胖团。 果然，当阿宝看见荔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把冰碗丢到脑后去了。 “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胖团摇头晃脑吊书包，觉得自己特别有学问。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哼了一声。 拿皇帝陛下的荔枝吊自己的书包，这胖团怎么这么会慷他人之慨呢。 “皇后娘娘先吃。”更气人的是，还没等皇帝亲手给皇后剥个荔枝，体现一下帝后情深，就有一颗胖团上蹿下跳，那胖爪别看小，比皇帝修长漂亮的手指灵活多了，三下两下就剥开了荔枝壳儿，捧着如玉一般的果子来给皇后献宝，看见皇后笑着咬了吃了，还甜甜蜜蜜地问道，“甜不甜，喜不喜欢？要不，我再给皇后娘娘剥一颗。” 完全没有一旁呆坐的皇帝什么事儿。 皇帝气得肝儿疼。 他目视胖团。 阿宝哪里顾得上他，正扭着小身子去剥下一颗喂给她最喜欢的皇后娘娘。 “……你还挺熟练。”见阿宝熟练地剥荔枝的样子，皇帝便笑着说道。 阿宝胖手指僵了僵，仰头，咳嗽了两声含糊说道，“那个什么……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是用在此时此刻的么？ 皇帝陷入了沉思，半晌，又觉得似乎没什么问题。 “这荔枝新鲜得很，阿宝也快尝尝。”皇后哪里舍得自己吃着阿宝看着，又吃了一颗阿宝给剥的荔枝，就让她赶紧塞自己的小嘴巴，还叮嘱说道，“吃多了上火，吃几颗就罢了。还有旁的果子吃。” 她的叮嘱阿宝哼哼唧唧装作没听见，一边吃，一边还歪头对皇帝呆呆地问道，“宫里有荔枝吃，真好。那，世子那儿有没有？大殿下与二殿下有没有，还有……” 她要惦记的人那么多，皇帝也很佩服。 “有了，你快吃。”皇帝迫切地拿荔枝堵住了阿宝的嘴，见她放心了，岔开小胖腿坐在自己身边剥了一颗喂给了自己，心头到底欢喜起来，揉了揉这小家伙儿的小脑袋让她自己吃，这才对皇后笑着说道，“等阿宝出宫时再让人给她带两篓，算是赏给姜国公的。” 姜国公为人不错，也有眼色，很忠心，皇帝对他的印象越发地好了，也愿意给姜国公几分真心的荣宠。 更何况皇帝正对姜国公有点心虚的事。见他眸光闪烁，皇后就知道皇帝突然提到姜国公是有事，笑着问道，“陛下难道还有别的事么？” “……贵妃的身上不大好。”皇帝想想因为与自己动了气躺在床上的姜贵妃，疲惫地揉了揉眼角对皇后说道，“太医说她若是心中郁结，这一胎怕是养不住。” 姜贵妃这一胎没准就是个公主……皇帝馋姜家的胖团馋了很久了，哪怕与姜贵妃如今有了龃龉心结，可依旧期待着一个与阿宝一样的公主。他欲言又止，皇后越发了然地问道，“陛下是想让国公大人宽恕国公夫人？” 姜国公亲自送老妻去了庄子又没有遮掩，谁不知道啊。 皇后自然也是知道的。 “朕怎么会插手姜国公府的家事。”皇帝还没有这样糊涂，见皇后疑惑，便说道，“今日朕去探望贵妃，贵妃央求朕，说想让姜家长房的那个丫头进宫陪她几日。朕想着，不过是个小姑娘，想必姜国公不会放在心上。” 他今日去见了姜贵妃，姜贵妃咬着牙闭着眼，难得露出几分虚弱地求他，皇帝想来想去，想着不过是个小孩子。姜贵妃信这个孩子旺她，是她的福星，太医也说这样对姜贵妃的心情好，那叫进宫住段时间也不算什么。 皇后微微皱眉。 “是姜家的那个传说中很有福气的丫头？”她皱眉对皇帝说道。 “就是那个。” “阿宝尚且没有留在宫中，她留在宫中又算什么？难道她比阿宝还要贵重不成？”换了别的，皇后从不会拒绝皇帝的意思，不过说起姝宁，皇后就想到了那个把阿宝比成了对照组的孩子。 不管那个孩子本身如何，皇后却不肯让阿宝被旁人掩盖了光彩，让旁人踩着阿宝的脸往上爬。 见皇帝一愣，不再说话，皇后便垂眸平淡地说道，“不过，贵妃到底身怀陛下的血脉。为了陛下血脉着想，这孩子可以进宫，却不能留宿宫中，更不能每日都进宫。就如同从前一般，每七日进宫一次宽慰贵妃，也多旺旺贵妃不好么？” 虽然阿宝不愿她担心，没有多说与姝宁的冲突，不过皇后已经在心里认定，这个姜家的丫头不是个好的。 还与阿宝的对头。 既然如此，更不能让她踩着阿宝往上爬了。 “这倒是可以。”皇帝便微微颔首。 皇后便笑着亲手剥了个荔枝给皇帝。 皇帝一愣，笑着吃了，摸了摸一旁慢吞吞啃荔枝的阿宝的小脑袋说道，“她自然比不上阿宝贵重。是朕关心则乱了。” 他多少紧张姜贵妃这一胎，因此姜贵妃提了什么，他就应了。 如今想想，还是皇后的话更合适一些。 见他这样说了，皇后便不再多说什么，只对皇帝笑眯眯地说道，“那两篓荔枝是给国公大人的，可是阿宝的呢？陛下可不要忘记咱们的阿宝啊。” 第57节 做媳妇的，亲自帮着胖团来挖夫君的墙角，这家贼难防不是？ 皇帝有心想说荔枝可太贵了，且虽然进了宫的不少，可是皇族重臣嫔妃们四下散散，哪儿哪儿都紧巴巴的。 只是看着阿宝那可怜巴巴的样子，皇帝叹了一口气，到底又给姜家加了两篓。 专门给阿宝的。 胖团得意洋洋地带着四篓荔枝，外加无数的新鲜的果子出了宫，收获满满。 至于姝宁会被姜贵妃接回来，在阿宝的心里完全不算事儿。 反正姝宁扛不住她手里的小棍子，敢闹事，几棍子敲下去就行，还能让她松松筋骨强身健体，多好的工具人呀！ 她美滋滋地进了宫，完全没有把姝宁给放在心里，倒是得了荔枝，先给姜国公送去。 姜国公不喜欢这种精致的果子，老国公喜欢大口大口吃果子，因此只拿了宫里带出来的两个西瓜，余下的四篓荔枝，姜国公与阿宝祖孙联合送了范家两篓，剩下的分给范氏与姜三爷。又剩下的大半篓，阿宝没舍得吃，留了些叫人送去给她堂兄姜松，剩下的半篓摩挲了半天，就让人给萧闵送去。 虽然知道蜀王世子必然是有的，可是她送的都是她对她世子叔的一番心意呀！ 阿宝摸着自己的小心口，觉得自己对她世子叔的一片孝心拳拳，感天动地。 才送了荔枝的人出了门，后脚，蜀王世子府上的下人就来了。 满满沉甸甸两篓荔枝被下人小心翼翼地放在目瞪口呆的阿宝的面前。 “世子说……”这小厮唇红齿白，此刻却面无表情，嘴角都仿佛在抽搐地对歪头看着自己的姜家四姑娘说道，“蜀中盛产荔枝，世子早年吃厌了的，不爱吃了。给了姑娘也好，废物利用……” 阿宝的嘴角跟着这小厮一块儿抽搐。 废物利用…… 幸亏胖团脾气好，不然换个人，蜀王世子怕是要挨打。 她又有些忧愁。 ……就她世子叔这不说人话的嘴，往后怕是当真娶不上媳妇儿了。 第72章 阿宝认真地为她世子叔的婚姻好一阵担心。 一担心胃口就格外好, 担心的这几天，荔枝被啃得一干二净。 又有姜三爷，姜松与范家表姐的各种回礼过来，都是好吃的。 胖团在家里吃了好些天的美食, 完全没有苦夏, 相反, 似乎比从前还圆润了一些。 范氏见了不免担心。 虽然说小家伙儿胖嘟嘟的很可爱, 可是做长辈的能不担心么。 范氏又请了太医来看。 老太医看着中气十足，完全没有半分贵女羸弱娇软，反而油光水滑的胖团沉默了很久。 “无事。”他给阿宝诊脉，又是好一顿问饮食起居, 之后宽慰了忧心的范氏，这才施施然地走了。 因太医说阿宝胖嘟嘟的没什么, 长大了自然也就消瘦了，范氏松了一口气, 却越发地重视不让叫阿宝贪吃太多甜腻油腻的吃食。阿宝在府里馋了好几天，见不仅范氏, 就连姜三爷与姜松都响应号召，不从外面给自己带好吃的了, 抓心挠肝儿了片刻，又想起她的世子叔了。 “大伯娘, 我, 我去看望世子去！” 这一日, 阿宝被馋得晚上睡不着觉, 天一亮醒了, 就往范氏的面前去了。 范氏无奈地看着为了一口吃的到处流窜的胖团。 因皇后娘娘也拦着不许阿宝多吃, 因此阿宝往宫里去也捡不着便宜了。 “去吧。”蜀王世子到底是个靠谱的人, 范氏想了想，又对阿宝说道，“让你哥哥送你过去。” 姜松这几日休沐在家，范氏想了想，不如让姜松送阿宝往蜀王世子的府里去，路上也护着阿宝一些。 她担心阿宝路上被冲撞，实则都是因当初姜国公夫人联合广安侯府算计了阿宝，把王彦塞进了国公府的后遗症，没有人在一旁护着阿宝，总是让范氏不能完全放心。 阿宝对这样的事也觉得无所谓，反正姜松去萧闵的府上也没什么。 萧闵人很好，姜松与萧闵又往来，日后对姜松也没有坏处。 她一口答应了下来，正准备去寻她大堂兄往萧闵的府上去，就见外面有丫鬟脚步轻轻地过来，见了阿宝一愣，笑着让开了等着阿宝出门。瞧见这丫鬟的模样，阿宝想了想，就站住了，歪头看着她。 “有事么？”范氏知道阿宝是个小八卦，也不瞒着她，只对那丫鬟问道。 “是……王氏想求见奶奶。”那丫鬟便说道。 范氏默默地想了想，好不容易才想起来这是谁。 丫鬟说的怕不是小王氏。 天可怜见的，打从姜国公世子被打断腿关起来，小王氏销声匿迹很久，范氏都快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如今又冒出来，范氏一时都没想起来。 “她啊……世子的腿好些了么？”范氏慢慢地问道。 这么长久地不见到这两个人，范氏都快忘了姜国公世子的腿好没好了。 “前儿，前儿听说好转了。只是国公爷又过去了一趟，世子就又……”这丫鬟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见范氏嘴角微微抽搐，阿宝已经躲在一旁偷笑，咳嗽了一声对范氏说道，“王氏口口声声要求见奶奶，哭得大声极了。说若奶奶一日不见她，她就一日跪在地上，一日不吃饭。” 这可怜楚楚的模样，被姜国公世子瞧见了，还不心疼死啊，只觉得小王氏可怜无比，又觉得范氏狠毒刻薄么？ 这不是道德绑架么？ 凌虐妾侍不许她终日跪在地上，还不给吃饭……谁不说一句主母心狠手辣？ 范氏却只是笑了笑。 “她愿意受苦，那就跪在地上别起来。还有，既然不爱吃饭，可见是不饿。那就不必给她吃饭。”她又不是姜国公世子，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更没有瞧见小王氏可怜就心软要听从她的什么求情的话。 她好不容易才不必见小王氏那柔弱楚楚的模样，只希望一辈子看不见才更好，怎么会因为小王氏这点小小的威胁就动容。因此，她也不见小王氏，随小王氏想怎么啼哭绝食都无所谓。 阿宝躲在一旁听了，见她大伯娘没有心软，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放心了，美滋滋地往姜松的院子去寻他。 姜松的院子离范氏的院子远远的，院子也不大，在国公府的偏僻处。想当初姜国公夫人在府中横行，给嫡长孙安排了这么一个院子，心里到底打的什么鬼主意傻子都知道。姜国公回了国公府，见国公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孙给挤到犄角旮旯不说，小王氏生的庶子姜柏却住在高华宽敞的大院子里，不知多少的丫鬟服侍，勃然大怒，就要把姜松换到最好的院子去。 姜松却劝住了姜国公。 他觉得住哪儿无所谓。 若有慈爱的长辈，那就算是再偏僻，也温暖如春。 若只有刻薄的长辈，住在豪华大院子里，也度日如年。 更何况他又时常住在宫中宿卫，也不大回国公府，也懒得折腾搬院子。 姜国公见他不愿意搬家，也没有勉强，可是却还是命人修整了国公府里最宽敞的一处大院子，等着日后长孙成了亲能居住。 总不能娶了媳妇儿还住在不好的地方。 那不是也委屈未来的孙媳妇儿么。 姜国公这样的安排，姜松没有再拒绝，不过唯一让姜松为难的是他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这话有点怀春少年人的意思，姜松虽然为人稳重，不过于婚事上却格外羞涩一些，不好意思与长辈问自己的婚事，倒是阿宝猜到了她大堂兄的心事几分，就时常往正在修缮的大院子去，到处看看，还给点儿各种装修的意见啥的。 因这些意见还要跟姜松说一说，兄妹俩时常偷偷凑在一处憧憬一下未来姜国公嫡长孙的婚房问题，感情还是极好的。 因此，阿宝闯进了姜松的小院子，姜松已经习惯了的。他生得与姜国公仿佛，高大强壮，只是却比姜国公英俊了几分。此刻穿着单薄的衣衫正在锻炼，看着热火朝天的。 阿宝趴在大门口偷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自家大堂兄帅气极了，单薄的衣衫显出精壮的身体的轮廓，连滚落进了衣襟里的汗水都格外帅气，欣赏了一会儿，姜松放下手里的兵器大步走过来。 “大哥哥，伯娘让你送我去见世子。”阿宝把小脑袋仰得高高的，看着自己面前特别高大的堂兄。 姜松一边拿帕子擦汗，一边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他的院子静悄悄的，不过是几个小厮与丫鬟罢了。 因姜松不讨姜国公夫人的喜欢，姜国公夫人也没有给长孙那么多服侍的人。 想当初范氏母子是个冷灶，府里也没有人过来讨好，也没有人愿意过来服侍。 等范氏母子得意了，再想有人过来讨好，姜松也不许旁人再进自己的院子了。 因此能在这院子里服侍的都是早年的旧人，与姜松都是一条心的，阿宝在这小院子里也自在，见姜松摸了摸自己的头就去沐浴更衣，也不催促，往一旁坐了，见有年长的丫鬟笑着端了好喝的红枣茶来，也笑嘻嘻地捧在手里喝了。 喝了一整碗的红枣茶，姜松浑身清爽地出来，兄妹俩一同往外头去，在门口就被拦住了。 阿宝看着这不告而来的人，看着这家伙脸上那勉强撑起的笑容，就抬眼去看脸色冷淡的姜松。 “大哥。”来的正是小王氏所出的庶子姜柏，此刻衣衫翩翩，俊俏非凡，斯文地给姜松施礼，看起来乖巧得不得了。 都说兄弟情深，看起来就是这个模样了。 姜松却并没有兄弟情深的意思。 想当初姜国公夫人对他们母子百般折辱作践，姜柏得姜国公夫人的宠爱，住在府中最奢侈宽敞的院子里，充作嫡子养大，谁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要夺爵的心路人皆知。 甚至姜国公夫人还曾经护着姜柏对京都内外的人说，姜柏出身广安侯府，出身也很高贵，侯府的外孙，日后才是继承国公府最好的人选。 那时候志得意满的姜柏可没有如今这般兄友弟恭。 “大哥哥，咱们快点去世子府上。我都饿……我都想念世子了。”阿宝早就觉得这姜柏的性情不怎么样，看起来恭顺柔和，可是一转眼，还是一个两面派呢。 更何况疼爱姜柏的姜国公夫人与小王氏相继被关，姜柏连个屁都不敢放，就这种玩意儿能有什么品格？ 她不喜欢看起来就装模作样的姜柏，扯着姜松的衣摆就走。姜松点了点头，俯身把堂妹抱在怀里往外走。 见他们都很冷淡，姜柏一愣，眼底露出几分嫉恨，却急忙转身追着姜松轻声说道，“大哥，从前我有许多不是，都是，都是祖母的吩咐，我不敢违抗。其实你我兄弟，哪里有隔夜仇呢？求大哥看在你我是亲兄弟，大人大量，原谅我吧！” 他一边说，一边给姜柏深深地鞠躬。 姜国公一回京都，国公府顿时大变，如今他过的日子艰难极了。 因姜松不肯从偏僻的小院子搬走，姜国公虽然答应了长孙不再勉强，可是也命姜柏从他从前的院子里搬出来了。 庶子的待遇不能越过嫡子去。 如今姜柏住在离姜松不远处的更偏僻的院子里，连身边的丫鬟都裁减了许多，过的日子真是不必说了……他想想曾经的舒坦，看着眼下得祖父宠爱的兄长，想想那几乎近在咫尺，唾手可得的爵位，咬了咬牙，也不在意姜松并不理睬自己，继续轻声说道，“我想求大哥一件事。大哥，范家外公如今不是去了国子监？三叔与范家外公也是常来常往的。我。我有些功课上的疑问，不知大哥可否为我引荐范家外公，让我聆听范家外公教导。”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脸不红气不喘完全没在害臊的，姜松眼底露出几分怒意，阿宝都惊呆了。 范家外公？ 第58节 叫得好亲热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姜柏也是范家老大人的好外孙呢！ 这么能屈能伸的人物，阿宝也是头一次瞧见，不由多看了姜柏两眼。 许久，她就忍不住趴在姜松的肩膀上奶声奶气地问道，“你外公不是广安侯大人么？怎么，怎么又有一个外公……你究竟有几个好外公呀？” 怎么啦？ 看广安侯府失了势，范家兴盛在即，就想认别人家的好外公啦？ 也不怕气死了广安侯。 第73章 更何况这往范家一力要认外公的模样, 岂不是认了范氏做嫡母？ 别说让小王氏听见得背过气儿去，叫姜国公夫人听到都得气死。 范家老大人就算是如今被宽免了, 可是说穿了，其实皇帝也并没有提拔，而是塞进了国子监。 清贵是清贵了，可是没有半点权柄，还不如广安侯府听着好歹是个勋贵。 姜柏认了范家做外家，那把广安侯府置于何地？ 阿宝的话看起来很疑惑，姜柏半晌哑口无言，许久，才磨着牙齿慢慢地看着姜松轻声说道，“自然, 自然只有一个外祖家。” “广安侯才是你外祖父。”就算是姜柏服软, 姜松也没有让范氏的膝下再多一个庶子的意思。 他侧头，冷冷地看着目光不甘却拼命忍耐着想对自己挤出笑容的庶弟，脸色格外冷淡地说道，“就算你想认范家, 范家也不会认你。你不配。” 小王氏曾经用那样咄咄逼人的姿态伤害了他的母亲这么多年，对他而言，姜柏这个弟弟与仇人没什么分别。难道姜柏以为服软, 叫两声外公, 曾经这多年的恩怨就能一笔勾销？哪里会有这么便宜的事。 “大哥, 我是真心要与大哥修好。你我同是姜家子嗣, 难道不应该化干戈为玉帛么？” 姜柏见姜松对自己毫无体谅, 俊俏漂亮的脸顿时微微发青。 若不是……若不是为了范家的清名, 他怎么会在姜松的面前折腰。 若不是陛下口中一句“铁骨铮铮”成全了范家老大人的那一家清誉, 还有如今范家在国子监中有了差事, 他不会对范家这样亲近妄图沾光。 听说范家老大人的学问是极好的。 姜三爷去了几次范家，之后学问通达了许多，姜国公因此还盛赞过范家老大人的学问。 而姜柏已经中了秀才，虽然如今年纪小见识浅薄，中举不大能够，可如果能在范家多得些学问上的提点，日后再去考举人，也是有好处的。 想想若是自己中举，姜国公或许就会对自己刮目相看，日后爵位才有指望，姜柏忍辱负重，哪怕姜松对自己这样冷漠，依旧努力想与姜松缓和关系。 只是他这番兄弟情深完全做给了瞎子看，姜松冷笑了两声，大步抱着摇着小脑袋叹气的胖团扬长而去。 他头也没回，阿宝就看着脸色忽青忽白，之后化作了一个扭曲怨恨模样的姜柏被甩开了老远。 “这么不理他真的可以么？”阿宝抱着姜松的脖子关心地问道。 “无妨。”姜柏爱跟谁哭诉自己做兄长的排挤弟弟都无所谓。 姜松见胖团一心为自己操心，努力地在脸上挤出了几分笑容，安慰地摸了摸阿宝的小胖脸。 阿宝就觉得她大堂兄的笑容“阳光”极了。 她抖了抖身上的小肥肉，坚决不承认她大哥的笑容辣眼睛，抱着他的脖子跟他问道，“荔枝好吃么？” 这么暗示下，姜松再一次沉默了。 “你已经吃了半块点心。”等他沐浴的时候阿宝在他的院子里连吃带喝，吃了大半块点心，也不嫌噎得慌，如今还好意思暗示自己，姜松就觉得这人生太难了……怪不得每天在宫里见到皇帝面对自家堂妹都唉声叹气的……能忍住不喂养胖团多艰难呢。 他默默地颠了巅小堂妹胖嘟嘟的小身子，得出了一个大致的体重，越发地不吭声了。 这样闷闷的脾气实在让阿宝无处下手，她哼哼唧唧半晌，奈何堂兄的心铁石心肠，到底没有在半路停车给她买个蜜饯糖葫芦啥的，一路就直接往蜀王世子府上去了。 依旧是恢弘开阔却空荡荡的府邸，今天却并没有静悄悄的。大门口正停着几辆马车，朱红色大门外正气愤地站着几个穿戴格外华丽的婆子与管事，被拦在大门外，嘴里正在叫嚷威胁着什么。 “世子当真不见老奴们么？我们可是王爷派来的！” 站在最前方的一个脸庞圆润，瞧着很有身份体面的婆子便对沉着脸拦住自己几个不许进门的下人威胁说道，“若是让王爷知道世子竟然这样怠慢我们几个，王爷怕是要恼了世子！” 她半分没有把给萧闵府中看门的下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居高临下，声音也洪亮着，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阿宝正等着马车进府，见车子停了，大门口还嚷嚷得不得了，不由探出了一颗小脑袋，探头探脑看去。 “四姑娘，你怎么来了？” 那两个萧闵府上的下人早就不耐烦了，见了阿宝探头出来，眼睛一亮，忙顾不得旁人，一个往府里去给萧闵送信，一边上前迎了过来，别提多热情了。 因萧闵亲近的人不多，阿宝就是其中之一，因此阿宝很受这府上的下人的欢迎。 阿宝与他也是熟悉的，见了他脸色还有些僵硬，又探头去看了看正目光如电一般审视地落在自己身上的婆子，在心里哼唧了一声。 审视？ 她姜国公府四姑娘是个下人就能审视的么？ 王府的婆子了不起啊！ 她还是宫里，皇帝陛下身边出来的呢。 “怎么把门给堵住了？好狗不挡路这道理也不懂得么？”阿宝摇头晃脑，见那婆子微微一愣，恼火地看过来，就转头对自家大堂兄告状，奶声奶气地说道，“大哥哥，她对我不恭敬！” 好不容易能有个告状的机会，胖团紧紧地抓住自己的宝贵机会，可舍不得丢掉了。 姜松沉着脸从车上下来，看了那几个穿戴格外华丽的婆子，见她们果然对阿宝的目光极为放肆，心中生出恼怒，抓了腰间的配剑握紧…… 就在那一刹那，就听空中一声凄厉的尖啸。 一道箭影呼啸着从府中透门而出。 那箭影转眼就到了面前，站在门口的婆子惨叫了一声，捂着一只血淋淋的眼睛倒在了地上翻滚了起来。几乎是转眼之间，门口顿时一片鲜血淋。那婆子翻滚的当口，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几个穿戴华丽的婆子纷纷叫嚷起来，到处躲避，唯恐也是受到伤害。 阿宝正愣神儿的功夫就见了这么一幕，呆滞了片刻，就见从府中，萧闵提着一柄长弓大步而来，杀气凛凛。他对门口的尖叫与鲜血视而不见，径直走到了阿宝的面前，看了看她，这才淡淡地说道，“与我进去。” 阿宝呆呆地看着仿佛天神下凡的英俊世子。 她觉得她世子叔特别帅气。 “世子……”姜松好不容易能有点儿做堂兄表现的机会，还没风光就被蜀王世子给夺走，别提多郁闷了。 他到底是沉稳的性子，不舍地放下了压在腰间配剑上的手，看了看那正捂着受伤的一只眼睛歇斯底里尖叫的婆子，带着几分忧心地问道，“这是王爷派来的人？世子伤了她，怕是王爷必然恼怒。” 姜松从小就在宫里做侍卫，自然与萧闵有些往来，更知道萧闵家中的那些破事儿。 这些下人瞧着是蜀王派来的，萧闵如今却在大门口就敢重伤了其中一个领头的，让蜀王知道还不恨死萧闵这个儿子啊？ 被生父作践欺负的痛苦没有人比姜松更明白，因此他很担心萧闵会被蜀王以此为由闹事。 萧闵却充耳不闻。 他只是俯身，静静地看了阿宝的眼睛一会儿。 他做了这么血腥的事，一箭要了那婆子的一只眼睛，这样暴虐，完全没有半分玩笑。 从前，虽然都说他暴虐，什么给广安侯夫人一箭，给姜贵妃一箭，那都并没有真正地重伤到谁。 可是如今，却是真真正正，几乎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世子你真帅！”胖团已经在萧闵沉默的目光里给用力竖起了大拇指！ 她的眼睛清澈漂亮，只有深深的崇拜与快活，完全没有半点对他的畏惧与嫌恶。 萧闵抿紧了嘴角，微微抬手，去摸阿宝的小脑袋。 胖团急忙把小脑袋凑过来，给摸！ “走吧！”毛茸茸的小脑袋塞进萧闵的掌中，自助式蹭来蹭去半晌，萧闵把手中的长弓往姜松的手里一扔，俯身，把阿宝从车上抱出来。 胖团被蜀王世子抱起来，肥肥的小下巴枕在她世子叔那坚硬的肩膀上的一瞬间，惊呆了。 没有被夹着走，背着走，她被抱起来了。 认识了快半年，她可终于在蜀王世子的怀里有个座儿了！ “特，特别好！”胖团享受了一下被冷漠无情的蜀王世子抱着走的幸福，那比被皇帝抱着还幸福，语无伦次地给了个五星好评。 萧闵侧头，看着美滋滋地抱着自己的脖子，目光逡巡，仿佛得到了整个天下的阿宝，哼了一声。 “世子，这几个人如何处置？”姜松见眼下竟然只有自己操心，别人完全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揉了揉眼角对萧闵问道。 “捆起来丢去蜀王府。”萧闵目光森然地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蜀王府下人，冷笑了一声，眼底带着几分鄙夷地说道，“一群废物！”胆小如鼠，竟然如今站到他面前都不敢，蜀王府出来的也不过都是一些欺软怕硬的货色。 他完全没有把这群人放在眼里，到底有人看着这从前在王府被压制得没有半分地位，如今却敢这样强势的蜀王世子心有不甘，忍不住质问道，“世子，我们可是王爷的人！你这样心狠手辣，王爷不会放过你的！” 老生常谈罢了。 也没有别的能威胁的了。 这么没有创意，胖团趴在她家英俊的世子的怀里，哼哼唧唧半晌，挥了挥胖爪。 “没事儿，还能怎么不放过呢？声名狼藉？至多不过是夺爵……夺爵得陛下点头来着。怕什么，陛下不答应，谁都废不了世子你，王爷也就狂怒一下，狂怒一下……” 他们头上有人。 头上可是陛下。 皇上！ 区区蜀王，只配无能狂怒罢了。 第74章 胖团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仰着小脑袋，活生生气死个人。 她说的话，让那些气愤的蜀王府的下人更生气了。 虽然不知道这只胖团哪儿冒出来的, 可是看那身上精致的小衣裳, 昂贵的首饰, 奢华的马车就知道，这必然不是个没有来历的团子。 按说这样八成有身份的小姑娘, 不会有人敢去轻易得罪。 可是她说的话也太气人了。 口口声声陛下陛下的，这完全没有把蜀王放在眼里。 第59节 仿佛有了皇帝陛下, 那蜀王算个屁…… 虽然蜀王的确不能跟皇帝相提并论, 可是也不能这么大实话地往外说吧？ “走吧走吧。辣眼睛。”阿宝小胖爪捂着自己的眼睛哼哼唧唧赖在萧闵的怀里撒娇。 她小小一团，圆滚滚暖呼呼的，萧闵哼了一声，冷冷地扫过那些想要开口却一声不吭的下人们, 冷笑两声，也不在意那受伤的婆子的尖叫，带着姜松就往府里去了。 才进了府门，一声令下，阿宝就听到朱红的大门咣当一声关上, 再也没有人理会外头那些蜀王府的人。 舒服了。 胖团心满意足地窝在她好人世子的怀里。 “他们怎么来了？”按说就算是过年时蜀王即将入京，要整理京都的王府, 也该去京都的蜀王府，而不是来寻一向不讨蜀王喜欢的萧闵。 阿宝好奇地多嘴问了一句, 萧闵冷淡地说道, “还以为是我爹罢了。”蜀王拿自己当他爹来趾高气昂地打压他, 还没有入京, 就敢命王府的下人来打他的脸, 莫非还以为他是当年那个无力反抗，只能在重重打压与羞辱之中落荒而逃的孩童不成？ 他完全没有把蜀王放在心上，阿宝听了，顿时连连点头说道，“那就得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姜松沉默地听着小堂妹挑唆蜀王世子去对付他亲爹。 这一刻，姜国公府嫡长孙觉得自己也受到了启发。 要不……他也去欺负欺负他那断了腿的爹？ 姜松垂头默默地思考了起来。 萧闵却不理会姜松，也不把蜀王放在心上，只冷眼看着阿宝冷笑着问道，“怎么，又想起我了？” 这胖团整天窝在她自己的家里吃吃喝喝，有了好吃的，哪里还把他给放在心里。 如今来了他的府中，恐怕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胖团完全没在心虚的，在蜀王世子锐利的目光里甜甜蜜蜜地凑过来，蹭了蹭萧闵冷峻的脸颊美滋滋地说道，“我就是在家里想世子了。可想可想了。哎呀，怎么会这么想呢？都茶饭不思，好几天没吃好饭了。” 她用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英俊的世子，希望他懂。 那一刻，蜀王世子当真懂了。 只是在懂了的这一刻，萧闵万分想把怀里这颗探头探脑的胖团丢到假山上去晾着！ 好哇。 要不是国公府与宫里都不给她吃饱，想必她也想不起自己。 蜀王世子深深地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沦落到成为这破孩子的饭票的。 “呵……”他冷笑起来。 姜松在一旁紧张地等待，等待下一刻就把小堂妹从蜀王世子怀里抢出来逃走。 不然怕不是要挨打。 “想吃什么？”在紧张的气氛里，萧闵冷冷地问道。 “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世子了！”胖团一声欢呼，从自己的衣兜兜里掏出一个小本本，看着上头一张张狗爬字开始报菜名……这都是最近想吃没吃上，为了防止自己忘记，阿宝就认真地记下来如今念给蜀王世子听。 见她眼睛幸福地眯成一条缝儿，欢欢喜喜的小模样，萧闵忍着不耐听了半晌，从胖团的胖爪里把这小本本抢走，丢到姜松的怀里冷冷地吩咐说道，“拿去给厨房。” 姜松敢怒不敢言，嘴角抽搐了一下，任劳任怨地拿着小本本去厨房去了。 胖团虽然会写字，不过笔画丢三落四，没有姜松的指点，怕是厨房不认识啊！ “你怎么不进宫？”见姜松带着小本本去了厨房，萧闵把阿宝抱到上房丢到了椅子里，看她在椅子里滚来滚去，这才抱臂冷冷地问道。 虽然皇后很严格地不给阿宝吃太多油腻甜腻的吃食，不过却也不会委屈了阿宝的胃口，阿宝想吃什么，只要不伤及身子骨儿，皇后总是会尽量满足。 只是阿宝多日没有进宫，却来了他的府里，萧闵就觉得这胖团怕是有事。 阿宝在椅子里滚了两圈，哼哼唧唧蹭过来，抱着萧闵的手臂蹭了蹭，这才撇嘴说道，“最近皇后娘娘忙得很，我进了宫又打搅娘娘，又像是被人看西洋景儿。” 打从皇帝直接开口不会废后，并且给了皇后封号，让所有人都知道皇后的地位不可撼动，那皇后的宫里就太热闹了。 每天不知道多少内外命妇拜见朝贺皇后。 虽然说皇后宫中无人问津的时候让人看着怪生气的，可是如今皇后忙起来，阿宝才怀念当初的清净。 她想到最近宫里那么多的命妇，各种年岁的都有，自己在皇后的身边被围观，那各种目光让她的心里不舒坦，忍不住对萧闵抱怨说道，“她们看我的眼神像是看狐狸精似的！” 姜贵妃的侄女儿，皇后跟前最喜欢的公府贵女，这样的身份，能不让人侧目么？ 从前皇后身份摇摇欲坠，爱喜欢谁无人在意。可是如今皇后是真正的皇后，那她喜欢的姑娘就让人格外在意了。 凭什么一颗胖团就得皇后的喜欢呢？ 这京都贵女不知多少，阿宝又有什么与众不同呢？ 反正种种嫉妒猜测探究好奇的目光，阿宝不是一个喜欢被人这样关注的性格，就不大往宫里去了。 “过些时候再进宫就好了。”萧闵淡淡地说道。 如今一窝蜂地去讨好皇后，不过是因这些女眷从前把皇后无视得狠了，如今在找补罢了。 等过了这一阵子对皇后表忠心的风浪，皇后的宫里会安静下来。 毕竟皇后虽然如今地位不可撼动，可是中宫无子，这些豪族女眷，内外命妇更在意的还是那些有皇子的嫔妃。 “我知道，而且我不进宫给皇后娘娘添乱。总不急在这一时对不对？”反正阿宝的翅膀……阿宝亲近的长辈这么多，她暂时就不怎么进宫。 只是她没进宫，皇帝也没有把她给忘了。因皇后从没有忘记范氏当初对自己是如何雪中送炭，因此范氏是时常进宫的，皇帝有什么赏赐，就让范氏给阿宝带回来，这也让京都人都知道，虽然姜家四姑娘不大在宫里出没，不过盛宠不衰，皇帝与皇后心里可惦记着了。 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阿宝觉得宫里似乎没有之前那么人来人往了，这才把自己打扮得漂亮可爱地往宫里去了。 她才爬上了马车要进宫，就见远处袅袅而来了一个低眉顺眼的女孩儿。 “四妹妹。”见阿宝趴在车窗上歪着小脑袋看着自己，姝宁垂眸，给阿宝福了福。 做姐姐的拜了妹妹，这怎么看也是做妹妹盛气凌人了些。 不过阿宝打都殴打过姝宁了，被拜一下完全不疼不痒，也不怕让人看到，只趴在车窗上哼了一声，吩咐道，“走吧。” 她命令了一声，国公府的马车说走就走，把姝宁丢在了原地，没有带上她一起进宫的意思。 姝宁被丢到马车后吃灰，不敢置信地看着阿宝竟然这么骄横，许久之后咬牙切齿地又让府中备了马车，追着阿宝的马车也往宫里去了。她前些时候得了宫中姜贵妃的召唤从庄子上回来，越发低调温顺，很少招惹阿宝，阿宝自然也不会主动对她做什么。 不过她也不会和姝宁姐妹和好，仿佛好得不得了地一辆车往宫里去。 这样冷淡，自然很不和睦，不过如今国公府里规矩严谨，也没有人帮阿宝扬一扬那欺负姐妹的名。 倒是姝宁如今已经学会了百般隐忍。 她被姜国公扔到庄子上才见识过了什么叫做残酷。 枯燥的，完全没有半分锦绣的破败死寂的庄子，最难吃的所谓农家的饭菜，穿着粗布的衣裳，洗衣裳竟然还要自己……姝宁只在庄子上待了四天就已经惶恐到了极点，更不提姜国公夫人了……只饿了一顿，姜国公夫人就一声不敢吭，从此成了安静人儿。 一想到姜国公夫人都不敢再闹事，可是明明姜国公夫人老实了，姜国公就仿佛是个死人，完全没有想把老妻从庄子上接回来一家团圆，姝宁就感觉浑身发冷。 她得了姜贵妃的召唤回了京都，如今谨言慎行，只默默地忍耐着，只想等日后羽翼丰满，自己成为姜国公都不能左右命运的人。 怎么才能成为姜国公都不敢对她动手处置的人？ 只有成为皇子妃。 只要她留在宫里与三皇子青梅竹马长大，日后做了三皇子妃，姜国公一介臣子，就再也不能对她这个皇帝的儿媳做什么了。 因此，哪怕受到阿宝的羞辱，哪怕自己坐着的马车远远赶不上阿宝的马车奢侈，可是姝宁告诉自己，自己的忍耐全都是值得的。 她忍耐了什么，且记着，日后做了三皇子妃，全都还给阿宝与姜国公！ 眼底闪动着对未来的憧憬，姝宁追着阿宝就进了宫，却见宫门口，二皇子与三皇子都等在宫门处，瞧见了马车的影子，兄弟俩同时往马车的方向看来。 瞧见三皇子等在门口，姝宁正挑了帘子看过来，目光不由一喜，眼底生出光彩。 “殿下！”她探头出去，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 三皇子这是记得她今日进宫，特意来接她了？ 第75章 她一声脆生生的呼唤, 正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看过来的三皇子一愣，便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姝宁。”他见姝宁急忙催着下人把马车越过了阿宝的马车停到自己的面前，欢喜地下了马车, 便柔和地唤了一声。 “二殿下, 你怎么来了？”阿宝没想到姝宁还有这么柔情万种的时候，探头探脑，瞧见姝宁看见三皇子的那功夫眼睛都亮了, 小脸儿在放光，眨了眨眼, 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心里有些恍然……姝宁怕不是看上了三皇子, 难道小小年纪, 就知道帮自己相看未来的靠山了？ 她摇了摇头, 觉得姝宁眼睛不太好使。 这倒不是她鄙夷姝宁的出身, 觉得姝宁配不上出身高贵的三皇子什么的。 实在是她觉得张妃与三皇子冷眼瞧着不像是什么磊落的性子，姝宁这是什么狗屁的眼光。 就算是看上杠精二皇子, 也比看上三皇子强。 “皇后娘娘说你今日进宫, 我许久不见你, 怪想你的。”二皇子一板一眼地说道。 作为一个较真的孩子, 二皇子说想阿宝就想阿宝, 完全没有遮掩。 阿宝就喜欢二皇子这么较真, 不遮掩的脾气。 当然，前提是别杠她…… “我也想二殿下了。”见二皇子伸手扶着自己下车，阿宝抓着二皇子的手臂从车上滚下来，一边四处看了看好奇地问道, “怎么不见大殿下？” 大皇子不想念她么？ 不能够吧！ 大皇子不也是应该想她想得茶饭不思的么？ 她可是万人迷的团子！ “大哥被父皇叫走了, 仿佛说是京郊冒出一伙山匪, 父皇命大哥去剿匪。”因大皇子喜欢舞刀弄枪，因此二皇子觉得大皇子被皇帝委派带着不少人去剿匪这没什么问题。 只是阿宝抖了抖耳朵却听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她歪头想了想，想了又想，本想说皇帝这不是开始让大皇子开始从小处起做事历练了么，不过大概武将都是这样打小磨砺的吧，她也没当一回事儿，只关心地问道，“大殿下这是头一遭吧？” 大皇子第一次去剿匪，虽然能在京郊这种森严处落草为寇的家伙不会很强大，到底没有经验，她自然担心大皇子经验不足什么的。二皇子听了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担心大哥。无妨，父皇让阿兄与大哥一块儿去。” 哦。 还让萧闵带大皇子一块去。 第60节 阿宝哼哼唧唧半晌，想说自己开始担心两个了。 虽然萧闵当初平定京都动乱很有经验，可阿宝就是忍不住地担心他。 “还有你堂兄也去了。”二皇子对阿宝遗憾地说道，“可惜我只知道读书，不然，也能见识一番。” 阿宝正惊讶姜松也被皇帝派去跟着大皇子一块去剿匪，听了二皇子的遗憾，忙摆着胖爪说道，“术业有专攻。二殿下读书好，学问好，不能剿匪，可是却能在别处为陛下分忧，不挺好的么。” 她一边安慰二皇子，一边小心肝儿上担心的对象又加上了一个她大堂兄。正与二皇子手牵手一块儿要往宫门里走，却见姝宁与三皇子正侧头看来。 见阿宝与二皇子感情这么好的模样，姝宁抿紧了嘴角，垂眸想到上一世二皇子的许多事。哪怕知道二皇子成不了气候，可是看着阿宝与二皇子这感情和睦的模样，也让她心里如同火在烧一般。 什么时候，阿宝与二皇子感情这么好了？ 难道这一世，阿宝嫁不成三皇子，却还能嫁给二皇子么？ 就算二皇子不讨皇帝的喜欢，可也是皇子。 而且，若是阿宝嫁了二皇子，难道让她这个姐姐问阿宝叫皇嫂么？ 她咬着牙看着阿宝，见阿宝理都不理自己，二皇子侧身站在阿宝的身前几分，那维护的样子不由让姝宁想起了之前在姜贵妃处，二皇子是怎么处处为了维护阿宝顶撞姜贵妃，把姜贵妃气个半死的。 她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便露出几分温柔上前给二皇子请安，又对阿宝笑着柔声说道，“虽然二殿下待四妹妹极照顾，可到底二殿下是天潢贵胄，四妹妹在殿下面前还是不要过于任性僭越才是。” 她一副很懂事知礼的模样，阿宝眨了眨眼睛。 她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却困惑地微微皱起精细的眉毛看着姝宁，半点都没有留意阿宝的眼神。 见他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不理会阿宝，姝宁正在得意，却听见二皇子诧异地问道，“你是谁啊？” 宫门口一片寂静。 阿宝想笑，努力地忍住了，捂着自己的胖肚皮觉得肚子疼。 姝宁目瞪口呆。 “殿，殿下……” 这世上最大的羞辱是什么？ 不是反驳与训斥，而是站在对方的面前，人家压根儿不认识你！ 这一刻，姝宁只觉得宫门四处，四面八方的目光全都汇聚而来，那嘲笑的目光刺得她浑身冰凉。 “莫名其妙的人。”二皇子摇了摇头，转头对阿宝一本正经地说道，“快走吧。娘娘正等你过去呢。”他握了握阿宝的胖爪，又眨了眨眼，眼里露出几分狡黠，显然很刻板的小家伙儿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心机……姝宁时常在姜贵妃宫里出没，二皇子能不知道她是谁么？ 只是阿宝却觉得此刻二皇子的这份狡黠可爱极了。 她探头看了看姝宁满心的话被堵住说不出来，嘿嘿笑了两声，腆着胖肚皮，特别小人得志。 “三殿下。”姝宁转头求助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迟疑片刻，只安慰地看着她，并没有为她张口。 阿宝在心里哼了一声。 姝宁看起来很把三皇子放在心里。 可眼下，哪怕只是“这是姜家三姑娘”这么一句话，三皇子也没有在二皇子的面前说起。 是因为怕得罪二皇子，还是怕得罪了阿宝呢？ 不管是顾虑着什么，阿宝都觉得姝宁这一片痴心喂了狗了。 她没有添油加醋，跟姝宁在宫门口一起丢人现眼的意思，正准备跟二皇子一起去皇后的宫里，就听姝宁正在跟三皇子温顺地说道，“都是我的错，让殿下为难了。”她还很贤惠地为三皇子不好为自己开解找理由，只贴心地说道，“只是让殿下特意来接我，却让殿下看到我被羞辱的样子，我心里……” “三弟不是来特意接你。明明是我说要来接阿宝，三弟说同去。”二皇子都跟阿宝走了几步了，回头认真地反驳说道。 都说了，二皇子是个钻牛角尖儿的杠精。 万事都要杠个清楚明白，决不能容忍半点马虎与敷衍。 阿宝肚皮都要笑破了，见三皇子呆呆地看着二皇子，笑若春风的小脸此刻凝固僵硬，姝宁一副窒息的样子，她捂着肚子扯着二皇子飞快地说道，“快，快走！”再不走，怕不是要被三皇子与姝宁混合双打……不过说起来，如果不被杠精荼毒，相反，围观杠精荼毒别人倒是挺有意思的。 反正阿宝这一刻觉得二皇子可爱极了，飞快地扯着二皇子就跑，等一路呼哧呼哧跑到了皇后的宫里，她只觉得一股清凉的气息让热气腾腾的小身子一下子就凉快了起来。 她站在门口把自己凉快了一会，才滚到了皇后的宫里，伸出大脑门儿给皇后。 皇后一边急忙揽住她，一边含笑给她擦头上的汗。 “外头天热，你这一路跑来累坏了吧。”她把阿宝头上的汗都擦干净，又命宫女给阿宝上了温温的水来，看阿宝小口小口坐在自己的怀里喝水，一边笑着问道。 “还好。不过没有累坏，倒是笑坏了。”阿宝与姝宁有冲突从没有瞒着皇后，她就把姝宁被二皇子杠上的笑料说给皇后听，绘声绘色的。等比划着胖爪给皇后娘娘学了一遍姝宁在门口遭遇了什么，阿宝停了下来，正要再问宫女姐姐要一碗水来润润喉咙，就见皇后的下首正坐着一个脸色憔悴的宫中美人。 这才看了一眼，阿宝顿时吓了一跳。 坐在皇后下首的正是二皇子的生母淑妃。 只是不久之前还眉目濯濯的淑妃娘娘，眼下精气神儿全都没有了，整个人消瘦得不得了，还带着几分恹恹疲惫之态。 看到淑妃突然变成了这个模样，阿宝都有些不敢认了，又恐露出惊讶的样子让淑妃尴尬不悦，忙垂头从皇后的身边滚下来，给淑妃拱了拱手，奶声奶气地请安。 “不必多礼。”淑妃的声音也恹恹的。 她的声音疲倦，阿宝下意识地看向二皇子。 之前二皇子说淑妃病了，她以为淑妃多少只是在装病，博取皇帝的怜惜。 这宫中美人求皇帝的一时眷顾装个病美人什么的，又不是什么特殊技能。 可如今阿宝才发现，淑妃这是真病了。 病到都对她这只胖狐狸崽儿不咬牙切齿，不皮笑肉不笑，完全无视了的样子。 看到淑妃无视了自己，阿宝不由扭了扭小身子，疑惑地看向二皇子。 二皇子对她摇了摇头。 这两个孩子的小动作看似微弱，其实瞒不住人，淑妃全都看在眼里。 只是如今的她也没有力气再理会这些小事了。 她只怔怔地看着坐在一旁笑容温润的皇后，一时心灰。 曾经，她曾经那么志得意满，胸有成竹觉得得到了皇帝的宠爱，可以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 可是当前朝皇后的封号随着皇帝严查废后流言的事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迎头挨了皇帝当头一棒。 原来，一直以来，她都错了。 她失宠，失势，连累二皇子不讨陛下宠爱，不是因为她败给了盛宠入宫的姜贵妃。 而是败给了皇后。 不……是输给了无情的陛下。 第76章 心灰于皇帝的冷酷, 淑妃如今更惶恐的却是，自己当初的野心会不会害了娘家。 与没心没肺的姜贵妃不同，淑妃还是很顾念自己的娘家的。 当初因为自己心生野心, 想靠着二皇子成为皇后，把皇后给踩下去, 淑妃也央求过自己的娘家出力。 那时她满心笃定自己会成为皇后。 毕竟要宠爱有宠爱，要皇子有皇子, 娘家伯父还是礼部尚书, 于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怎么也算是朝中重臣。 这样的地位，她觉得自己本就应该取代皇后成为后宫之主。 而那时的娘家也全心为她出过力。 就京都那些关于废后的传闻, 淑妃的娘家就算不是始作俑者, 可也推波助澜。 只可惜美梦没多久, 姜贵妃就进了宫，淑妃本咬牙切齿, 把姜贵妃视作心腹大患，以为自己失宠, 于皇后之位失之交臂不过是因姜贵妃的缘故。 那时候她还吃得好睡得香，完全没有半分心理压力。 如今皇帝展露出了真正的意图, 淑妃就知道坏了。 她的野心不仅害了自己与二皇子，还或许害了娘家。 皇帝会允许一个对下一代皇位有企图觊觎的臣子成为自己的倚重信任之人么？ 或许，她还害了自己前程大好的伯父，还有家族子弟。 这才是让淑妃睡不着觉的。 因为这，淑妃大病了一场, 满心心灰意冷, 却又觉得恐惧。 虽然皇帝在前朝并没有表现出对她伯父的厌恶, 也没有疏远她的娘家, 可是淑妃还是怕了。 她正是因为怕了，因此才会在皇后的面前低了头，哪怕身上如今依旧病恹恹的，却已经知道懂事地日日来皇后的面前请安，不求别的，只求皇帝看在自己如今已经服输，哪怕冷落了她，也不要迁怒自己的娘家，害了自己娘家的男子的前程。 她想到这里，越发地沉默了起来，对二皇子与阿宝亲近也不再冷言冷语。 阿宝和二皇子眉眼交流了两下，见二皇子并未烦心，就知道淑妃的事他必定心里有数，也就放心了。 别看二皇子年纪小，可是在宫中长大的孩子，自然不会如阿宝这样单纯。 虽然阿宝不知道淑妃的心结，可二皇子觉得没事的话，那就应该是没事的。 “这么说，你这个堂姐今日和你一同进的宫。”皇后见淑妃担惊受怕，心里叹了一口气，却并没有安抚淑妃的意思。 不是皇后对淑妃心存龃龉，不愿意让淑妃快活，实在是皇帝心里的确恼了淑妃与淑妃的娘家，她劝什么呢？ 劝淑妃不必为娘家担心？ 那才是假话。 若不是二皇子并不是那等心中藏奸的性子，皇帝虽然冷落二皇子，到底心里存着几分顾忌，淑妃的伯父如今还能不能坐得稳尚书之位都是两说。 因心里猜着皇帝的确不大待见当初新君刚刚登基就想搞事的淑妃娘家，皇后便也不虚心假意地劝说，却容了淑妃在自己的宫里枯坐，好歹落在皇帝的眼里，也算是淑妃服软，对二皇子也好些。 皇后到底是宽容的性情，阿宝却是一个极小气的，小鼻子小眼儿，胖爪捂着自己的小嘴巴就偷偷地对皇后说道，“她和三殿下很要好呢！”瞧着姝宁与三皇子熟稔的样子，可见张妃母子还与姜贵妃走得近。 哪怕三皇子对阿宝没有露出恶意，相反，还蛮亲切的，可在阿宝的眼里，当姝宁在宫门口摆出姐姐的谱儿来教训她的时候，三皇子两不相帮，这就已经是一种态度了。 什么叫做两不相帮呢？ 不就是左右摇摆墙头草。 第61节 其实所谓的两不相帮，才是最无情冷酷的做法。 如三皇子那样对姝宁教训阿宝格外无奈，却没有为阿宝说话，看似无可奈何，其实远远赶不上二皇子坚定地站在自己这儿。 这墙头草，两边都不得罪的样子，就让阿宝觉得有张妃的风格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风格，虽然与三皇子没有冲突，不过也耐不住跟皇后娘娘吹了一口枕边风。 这小气劲儿让坐在一旁发呆的淑妃嘴角抽搐了一下，斜眼看了阿宝两眼，哪怕心如槁木，眼下也觉得这胖狐狸崽儿撅着小屁股告状的小模样儿……也不是很讨厌。 淑妃性情傲慢，觉得自己高贵无比，连生了皇长子，占了皇帝长子生母名分的董妃都看不上，更遑论一个小小的才生了三皇子的张妃。因为觉得阿宝对张妃不怎么喜欢与自己的心情差不多，淑妃难免心里愉悦了几分。只是顿了顿，淑妃的嘴角僵硬了。 她为什么要觉得胖狐狸崽儿不是很讨厌？ 她不是应该很讨厌她的么？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却见二皇子在一旁用力点头说道，“阿宝说得对！” 淑妃听着儿子还在一旁给胖狐狸崽儿捧哏，鼻子都气歪了。 她忍了忍，心里哼来哼去，却不见阿宝正扭头对二皇子偷偷地笑。 见她对自己捂着小嘴巴，眼睛都眯成一条缝，身边的母妃小声哼了两声，与之前在宫里的惶恐与心灰相比多了几分生气，二皇子便对阿宝也露出了小小的笑容。 他知道阿宝是有心让淑妃的心情好些，哪怕依旧没有与淑妃交好的意思，可是看在他的面上，为了让他更安心，才有意让淑妃活泛了些。二皇子默默地把阿宝对自己的这份关心都收在心里，并没有对旁人说。只是胖团进宫一趟只为了告三皇子的状么？ 并不是这样。 等皇帝来了皇后宫中，阿宝就又忙忙地跟皇帝告状。 “可凶了，把世子当奴才一样训斥，都不知道谁才是奴才了！”胖团滚到皇帝的怀里，对微微颔首，命淑妃与二皇子回去的皇帝飞快地说道，“我前些时候去看望世子的时候就看见那群刁奴了，好威风！口口声声都是王爷王爷的，哪里把世子放在眼里呢？还这样看我！” 胖团拿斗鸡眼斜着眼睛给皇帝看当初蜀王府那群刁奴是怎么看自己的，见皇帝大笑，便哼哼唧唧地抱着皇帝的脖子说道，“陛下怎么还笑我呢？我可是陛下喜欢的人！她们对我无礼，这不是也蔑视陛下么！” 皇帝看着这一脸狡猾的胖团。 胖团一脸苦尽甘来。 可算让她抓住一次告状的机会了。 “蜀王坐拥蜀中，在蜀中说一不二惯了，他王府的奴才不将你放在眼里，倒是情有可原。” 皇帝说得温和极了。 可是阿宝耳朵一抖，总是觉得听出一些别的。 “就算在蜀中说一不二，可京都是陛下的……陛下的地盘。就算是蜀中，那也是陛下的地盘来着，怎么敢在京都这么放肆呢？”阿宝拧着皇帝的衣襟，就给蜀王上眼药……要不是不知道蜀王还干了什么坏事，阿宝都恨不能多上点眼药，最好夺了蜀王的爵位给她世子叔算了。 不过眼下阿宝也没闲着，她就跟皇帝咿咿呀呀地说道，“好在世子还有我！若是没有我为世子出头，也不知世子得怎么遭受欺凌……哎呀，心疼！” 胖团西子捧心，倒在皇帝陛下的怀里，柔柔弱弱一颗胖白莲。 只是这胖白莲多少沉了点儿。 皇帝捂着眼角看着阿宝在自己的怀里耍宝。 亏了有阿宝给萧闵出头呢。 不然，被萧闵一箭几乎要了命的还能只有那一个婆子？怕不是得团灭。 这么想想，遭受欺凌的蜀王世子竟然忍住了没有杀人，的确受了不少委屈。 “你说得对。多亏了你为阿闵出头。” “都是因为陛下呀。”胖白莲柔弱了一会儿，此刻柔柔弱弱地蹭着皇帝的手心儿，美滋滋地说道，“要不是陛下宠爱我，我也没有胆子去得罪堂堂蜀王呀。” 胡说！ 就算是没有他，那还有绝不肯让孙女吃亏的姜国公。 不提别的，只说蜀王府下人敢对阿宝无礼，姜国公就敢把蜀王府给掀了。 只是哪怕胖团说的都是场面话，皇帝心里也忍不住愉悦起来。 这世上谁不喜欢听甜言蜜语呢？ “所以……” “所以，陛下日后更要罩着……我是说往后更要保护我与世子啊。” 胖团，可怜！ 蜀王世子，可怜！ 那一刻，哪怕蜀王世子没在眼前，皇帝也俨然有了两株白莲一同冉冉升起的错觉。 他无奈地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见她欢欢喜喜地跟自己凑在一块儿，哪怕是狡黠，可是却依旧笃定了自己会宠爱她。这样对他的信任自然让皇帝心里欢喜，哪怕胖团翻脸无情，等他一口答应就用过就甩，转身滚到了皇后的怀里挨挨蹭蹭，却依旧不减皇帝的愉悦。 因有阿宝耍宝，皇帝心情不错，今日就留在皇后的宫里吃饭。 这自然冷落了姜贵妃。 姝宁留在姜贵妃的宫里，大气都不敢喘，看着已经隐隐要发怒的姜贵妃，战战兢兢片刻，才壮着胆子劝说道，“有四妹妹帮皇后娘娘固宠，陛下怕是不会来了。姑母快先吃饭吧，别为了旁的，耽搁了自己。小皇子，小皇子也为姑母担心呢。” 她的身边坐着低眉顺眼的张妃，听到她这样说，忙起身告罪说道，“都是我的不是，让娘娘因为我与陛下有了龃龉。” 张妃清丽的面容满是忧愁愧疚，眼角含着晶莹的泪珠儿，对咬着牙看过来的姜贵妃哽咽地说道，“臣妾不过是想侍奉贵妃娘娘，娘娘只把臣妾视作仆妇也就罢了。侍寝之事……求娘娘不要在陛下面前再提了。” “你不想侍寝？”姜贵妃不敢置信地看着张妃。 宫里的女人，还有不想服侍陛下的傻子么？ 见她诧异地看着自己，张妃虚弱地一笑，微微摇头，坚定说道，“不想。” 见她斩钉截铁不愿侍寝，不仅姜贵妃，就连姝宁都忍不住露出几分错愕。 这怕不是个傻子。 第77章 “你当真不想侍寝？”姜贵妃忍不住追问道。 “我只想好生服侍贵妃娘娘, 养大三皇子。”张妃一脸与世无争，见姜贵妃疑惑地看着自己，忙对姜贵妃带着几分期盼地说道, “若日后娘娘能生下皇子，臣妾便让三皇子辅佐娘娘的皇子。我们母子，只求在宫中得娘娘庇护, 平安度日罢了。” 她这样温顺小心, 完全没有半分野心，姝宁瞧着格外不忍，忍不住轻声说道, “若只是这样，娘娘未免太委屈了。” 哪怕上一世，张妃就是一直都没有再侍寝，一直都依靠着姜贵妃, 姝宁知道她不是充满野心的性子，可是当看到张妃美貌犹在, 却为了忠心姜贵妃，不碍了姜贵妃的眼，宁愿不再服侍皇帝，她不免心疼张妃。 张妃好歹也是三皇子的生母，是她未来的婆婆。 若是张妃日子过得这样辛苦，她爱屋及乌，自然看着也觉得为张妃心疼。 姜贵妃却心里满意。 “既然你不愿意侍寝，那就算了。”她本来因张妃可能会服侍皇帝看她不顺眼，见张妃这么识相, 便看她顺眼了几分, 便不在意地说道, “反正我与陛下提了要你侍寝，陛下也不怎么乐意。既然你人有自知之明，日后还有我庇护你，失宠了也没什么。” 这说的是人话么？ 也只有姜贵妃这样打小受到溺爱，从不顾忌旁人心情脸面的人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张妃垂着头温顺地应了一声，姝宁到底觉得这话扒了张妃的脸面，便也在一旁柔声对姜贵妃说道，“陛下拒了张妃娘娘侍寝，怕是与娘娘无关，而是皇后娘娘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姑母不也是说过么，姑母提了侍寝的事，陛下张口闭口都是皇后娘娘做主如何如何。” 她这样为张妃转圜，姜贵妃心里又恨了皇后一层，冷笑了两声说道，“自然是皇后进了谗言！不过，她又能如何呢？年老色衰，只抱着个皇后的位置，日后也不知什么下场！” 说起皇后，姜贵妃自然有气。 见她的气都落在了皇后的身上，姝宁便抿嘴一笑，微微抬眼，便对上了张妃与三皇子看向她的感激的目光。 她忙越发温柔端庄地对他们微笑了起来。 与骄横傲慢的阿宝不一样。 她是善解人意的好姑娘。 且还与三皇子一条心。 从小得到她的维护，还有她在姜贵妃面前为张妃说话，三皇子的心里还会有旁人么？ 姝宁的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也不提自己今日在宫门是怎么被二皇子与阿宝折辱的，只哄着姜贵妃的心情好，盼着姜贵妃好好地把四皇子生下来，日后入主东宫就是了。 有她在宫中哄着劝着，姜贵妃倒的确是少了几分吵闹，皇帝也不觉得心烦了，自然也往姜贵妃的宫里多去了几趟，每每期盼地守着姜贵妃的肚子，盼着生一个胖公主给自己养。 这样的宫里自然算是和乐了几分，哪怕皇帝本也不是什么贞洁人儿，姜贵妃有孕的时候便宠幸了几个美人，倒是也没闹出什么大风波来。 阿宝就觉得这宫里少了姜贵妃的热闹，一时安静了下来。 她时常进宫，就守着皇后，听皇帝发梦说姜贵妃这一胎什么爱吃辣的，怕不是个闺女啥的，就跟去剿过匪了的大皇子几个一块儿在宫里玩。 只是大皇子打从头一次灭了京都附近的土匪，就频频被皇帝把人当骡子用，到处奔波，一时成了个皇家打工人，别提多忙了。阿宝瞧着大皇子这样奔波，还不知道怎么，跟自家大堂兄姜松越发亲近起来，时常带着姜松到处干活儿，就觉得皇帝陛下太精了。 她堂兄一个小小的宫中禁卫，领着一份儿工资，这是给两个老板打工的节奏。 至于大皇子……仿佛连工资都没有。 这么想想，皇帝真的很精明了。 怪不得内库那么丰盈。 因皇帝经常使唤大皇子，阿宝还跟更加忙着京郊大营的姜国公吐槽了一下皇帝。 姜国公哼哼了两声，却没说什么，倒是天天让厨房熬着鸡汤什么的，姜松回了家，必然得给长孙补补。 不过就算长孙这么被使唤，姜国公却依旧觉得没啥……做男人的，不都是这么被打磨出来的么？不磨砺，不当骡子用，那能成才么？姜国公的教育理念格外粗糙，觉得男孩子就应该这么使唤着，磋磨着才行，他不操心。 唯一让姜国公操心的，却是另一件事。 姜松的婚事。 说起姜松的婚事，姜国公就想掬一把老泪。 范家的阿秀秋天那会儿就嫁到了周御史的家里去，因为这，姜松还特意请了几日的假，帮着范家忙前忙后地张罗了好一阵，做兄长的简直没话说。那周御史家的公子姜国公也见着了，斯文俊秀，与阿秀是天造地设。 好吧，范家的好姑娘没他的份儿，瞧着周公子这么温和有礼，姜国公就又动了心，觉得周御史家中这不在意范家当初被罢黜的风骨也不错，就忍不住仗着姻亲的关系，往周御史家里走了一趟。一则看望一下阿秀，另一则，贼头贼脑想瞧瞧周御史家里有没有可爱的小姑娘啥的。 周御史一眼就看破了这老贼的居心。 就姜国公世子那宠妾灭妻，翻脸无情的脾气，谁敢把闺女嫁到姜国公府上去。 哪怕姜国公人品不错，可想想姜国公府那是非窝，复杂得要命的人家，就没有人愿意。 这年头儿宦海沉浮的……谁没有个天有不测风云呢，谁敢赌姜家的良心。 姜国公没见着什么周家的姑娘，只见了周御史的一张铁面无私的黑脸。 第62节 那拒绝的表情太清楚明白，都用不着说出口，老国公就跟周御史难得心有灵犀了呢。 他垂头丧气地回了家，又想起那些自己瞧着还算不错的勋贵人家，大多也没怎么跟自家结亲的意思，越想越气，又去把姜国公世子打了一顿。 姜国公世子被打得哭爹喊娘，还没好利索就重新躺到了床上去不必提，只说姜国公发愁长孙的婚事，姜松却越发忙碌起来。 大概是最近带着他到处给皇帝打工的大皇子也没媳妇儿，没有对比，自然也没啥伤害，姜松就觉得不着急，忙着忙着，想要娶亲的心也不是那么急迫了。 他不急着成亲，阿宝就慢悠悠地给堂兄的婚房添砖加瓦，一时时间就悠闲了起来。 要不是入了冬，萧闵就被皇帝委任忙着诸皇族入京的事，阿宝都没发现这一整年都快过去了。 倒是或许是因为来了京都，虽然遇到了姜国公夫人与姜贵妃这样对她不怎么样的人，可更多的是疼爱她的长辈，阿宝并没有因为离了家里就思念成疾或者消瘦，相反，入冬之前贴了秋膘，她越发地滚圆了起来。 这一天，因宫里皇后打发了宫女来给阿宝送冬天新做的衣裳，阿宝换上了一看，就见镜子里的是一只穿着红彤彤刺绣描金袄子的胖团，领口袖口堆得雪白的皮毛，把自己的小胖脸堆得更加圆润雪白，不由在大大的银镜之前扭了扭自己的小身子，美滋滋地觉得自己如今特别漂亮。 她已经好些天没有进宫去了，倒不是腻歪了宫里，而是打从入冬，皇族就陆续进京，皇后宫中就开始招待着各处入京朝拜她的皇族女眷，忙得不得了。 这些皇族汇聚京都，京都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不说一块瓦落下来砸中十个，八个是皇族这么夸张，可是阿宝都听范氏和自己感慨，京都的大马路上，的的确确是多了许多瞧着贵重的权贵。 她不愿意往宫里去给皇后添乱，不过皇后今天给了自己这么多的冬衣，还有各种小斗篷披风什么的，瞧着都簇新，还都是鲜艳，喜气洋洋的颜色，显然是给自己过年的时候穿用的。 阿宝心里高兴起来，就想着先把新衣裳穿着给皇后瞧瞧去，先送了宫女姐姐们走了，第二天就给自己穿上了簇新的衣裳，开开心心地宫里去看望皇后去了。 她喜气洋洋地进宫，满心都是喜庆。 谁知道才到了巍峨峨，依旧庄严肃穆的宫门口儿，小心翼翼地从车上滚下来，准备探头探脑去看今天是谁会在宫门接自己进宫，没见着二皇子，阿宝却瞧见在宫门口，自家马车的不远处，正停着好几辆奢侈豪华，格外耀眼的朱轮马车，停了好长的一排，不知多少的下人簇拥着，把偌大的宫门堆得满满当当。 阿宝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这排场，怕不是又是哪个皇族阖家入京，今日朝拜皇帝与皇后。 最近冬天里这事儿常见极了，特别是快过年了，有身份的皇家诸王纷纷到了京都，就更熟悉了。 她没有把这些当回事儿，正抬起漂亮的鹿皮小靴子咯吱咯吱地踩着雪往宫门口去，却冷不丁见到了熟悉的人。 多日不见，忙着招待各处皇族的萧闵，此刻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面如冠玉，眉峰冷峻地站在雪地里。 瞧见了她家世子叔，阿宝的眼睛一亮，正想招呼一声，却见此刻，正立在萧闵面前的一个高大的男人，背对着阿宝，直面萧闵，忽然高高地抬起了手臂，一巴掌向萧闵的脸上挥去。 “你这小畜生！”那男人怒喝了一声，声音洪亮，令宫门内外无数人惊讶驻足，全都看向了萧闵的方向。 “小畜生！”这一巴掌应声而落。 “世子！” 萧闵的嘴角勾起了冰冷的笑，他侧头看着顿时急了，慌慌张张往自己面前跑来的圆滚滚的阿宝，重新落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目光便充满了冰冷与杀意。 他抬手，一把抓住了这个男人的手腕，无可撼动。 第78章 “你！” 许是没有想到萧闵竟然还敢拦住自己, 男人大怒。 他更加用力地要甩开萧闵的手，然而下一刻，萧闵已经用力一握。 他在京郊大营已经很久了, 又有姜国公毫无保留地教导，想收拾谁，那都是很轻松的事、 只这一下，面前高大的男人已经痛呼一声，额头带了微微的冷汗。 看见这男人无力撼动自己, 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痛楚令他英俊的脸微微狰狞的样子，萧闵这才把手中的手腕冷冷地丢开。 他俯身就接住了正扑到了自己腿上的胖团。 “世子，世子没事吧？”阿宝都没有想到自己刚要进宫就撞见有人在宫门口敢打萧闵的脸, 这在京都简直不能够啊！谁敢在蜀王世子的脸, 还不让她如今越发凶横，在京郊大营凶名赫赫, 连她祖父姜国公最近都汗颜说比较凶残的世子叔扒了浑身的皮啊！ 她都没有想过有人真的敢欺负萧闵, 忙着先摩挲着萧闵英俊冰冷的脸, 暖暖的胖爪子摩挲了一会儿，发现萧闵并没有吃亏，这才松了一口气, 抱住了萧闵的腿。 “无事。”见阿宝心有余悸地抱着自己的腿, 萧闵抬手, 揉了揉胖团的小脑袋瓜儿。 “那就好。”阿宝放心了，顿时想起来了, 转头就去看谁敢这么欺负蜀王世子。 她的面前, 正站着一个正脸色铁青, 手臂微微颤抖的锦衣男人。 这男人看起来已年过而立, 生得威风凛凛，那英俊的脸瞧着与萧闵带了几分仿佛，正用厌恶的目光看向萧闵的方向。 当看到那张和萧闵很相似的脸，阿宝愣了愣，之后瞪圆了眼睛，回头看了看脸色冷峻的萧闵，又看了看这个锦衣英俊的男人。他同样穿着华贵的大氅，拇指上带着一个碧绿的扳指，贵气无比，比身上带了杀伐凛冽之气的萧闵更多了几分雍容，显然是在尊贵悠闲的生活里长大的。 这是谁？ 这怕不就是渣爹蜀王！ 哪怕这个男人没有介绍自己，阿宝也觉得自己认识他了。 不过就算是蜀王，也不能拦住阿宝此刻愤怒的心情。 蜀王，蜀王怎么了？ 就算坐拥蜀中，是皇族权贵，是蜀中之主，可是这是在皇帝的地盘上，蜀王怎么敢当众就来打萧闵的脸？ 幸亏萧闵不是愚孝之人。 不然，若蜀王这一巴掌众目睽睽，光天化日地抽在萧闵的脸上，那萧闵日后也就没脸了。 “世子刚才干得好！”胖团气势汹汹地对萧闵说道，“谁敢欺负世子，世子就不能饶了他！” 她显然认出了面前的皇族。 明知道蜀王是他的父亲。 可是当他反抗着来自于父亲，或者说那所谓的孝道的压制的时候，她并没有觉得他是个不孝的人，并没有觉得他应该逆来顺受，相反，还在觉得他做得好，鼓励他做得对。 这一刻，冰天雪地寒冷无比，可是抱着自己腿气愤地抱着自己的小小软软的小姑娘，却让萧闵此刻冰冷的心一寸寸暖和起来。 当蜀王拖家带口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一言不合就要给他一巴掌，萧闵的心情并不好。他的心中怀藏着无比的火焰，恨不能就在这里让蜀王血溅五步，连蜀王身后那些幸灾乐祸看他的笑话，因此也不上前规劝的人全都杀死。 可是当看到阿宝小小一只，却护着自己的样子，萧闵又觉得蜀王也不过就是这样。 他揉着胖团的小脑袋，阿宝舒服地仰着头享受了一下，就去看气急败坏的蜀王。 “你这个小畜生，竟然敢忤逆我！”蜀王的手腕剧痛无比，又垂头一看，整个手腕青紫大片，骨头都疼，仿佛骨头都被捏得裂开了。这样忤逆，还敢反抗自己，让蜀王本就厌恶萧闵的心更加恼火。 他对那个横冲直撞闯到自己面前的小姑娘不感兴趣，只用一双冷冷的眼睛看着萧闵。 倒是萧闵还懒得理睬他，正要抱起阿宝往皇后的宫中去，阿宝却推开了俯身的她世子叔，歪着小脑袋呆呆地看了蜀王一会儿，奶声奶气地腆着胖肚皮问道，“你，你是谁呀？” 她小小一颗，软软糯糯，又懵懂又可爱，蜀王虽然觉得这小丫头与萧闵走在一起怕不是也是个讨厌鬼，却没什么不敢表露身份的，冷笑着说道，“我是谁。我是他父亲！这逆子……” “父亲？您，您就是蜀王，王爷么？”胖团瞪圆了乌溜溜的眼睛，呆呆地问道。 她一副见到了西洋景似的模样，就差叼着胖手指流口水了。 虽然觉得她碍眼，也不将她放在眼里，可蜀王瞧着这胖嘟嘟的小姑娘穿戴打扮都精致无比，且还能够进宫，怕也是有些来历，这没准儿就是哪个皇族的血脉。 想到这一次上京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不能出了差错，并不愿意横生枝节与人结怨，免得坏了自己的要紧事，便忍着恼火冷淡地微微颔首，给了这胖团一个面子。 被给了面子的阿宝完全没想要蜀王的面子。 要是要了蜀王的面子，她不是成了二皮脸了么？ 因此，胖团决定让蜀王不要脸。 “王爷是世子的父亲，那怎么还能说世子是小畜生呢？”阿宝忧心忡忡，希望不要脸的蜀王能赶紧从地上把他的脸捡起来，不然脸丢了可怎么行呢？她就很乖巧，很关切地对蜀王忙忙地说道，“若世子是小畜生，那王爷做父亲的又成什么啦？而且，王爷可是皇族……王爷把皇家的列祖列宗都成什么啦？王爷可不能对祖宗不敬呀！” 胖团，贴心！ 她举起胖嘟嘟的小胖爪成全，遥遥对天际的皇家列祖列宗拜了拜。 有蜀王这种畜生，真是皇家不幸呀。 胖团摇着小脑袋连连叹气。 蜀王目瞪口呆。 他震惊地看着小小一团，却格外刁钻，还嘴皮子很利索，直接往自己头上扣黑锅的小东西。 “你，你竟敢……”这不是拐着弯儿地骂自己是个畜生，还不敬祖宗么？ 蜀王肺都要气炸了，见这胖团小小一只，却与萧闵这般亲近，虽然不知她是哪根葱，此刻却已经把她当做与萧闵一般的人，怒喝道，“你竟敢与我这样说话！” 从未有人竟敢这样冒犯冲撞他，这让蜀王在刚刚兴冲冲进了京都，正想打杀长子气焰的心仿佛火上浇油了一番。他怒吼着，声震整个宫门内外，俨然没有要约束自己狂妄的样子，阿宝瞪圆了眼睛，小拳头捂着心口，转眼，眼里就冒出了晶莹的泪花，摇摇欲坠。 “吼我……怕怕的……” 她也不报自家家门……这是怕回头姜国公直接把蜀王给砍了，转身，顾不得要她世子叔抱了，脚下抹油，仿佛踩了风火轮，直奔皇后的宫中而去！ 就……告状的时候，可不能带着她世子叔。 不然还有她告状的份儿么？ 因掐指一算，皇帝八成这时候应该是在皇后宫里等着跟自己团聚呢，胖团恨不能自己生出八条腿来，一边呼哧呼哧地往皇后的宫里飞快地滚，一边回头张望，唯恐大长腿蜀王世子几步超过了自己夺走自己宝贵的告状机会。 想想到了京都这些日子自己告状的艰难岁月，胖团眼角的泪花儿越发晶莹悲切，抽噎着滚进了皇后宫中，瞧见了皇帝果然坐在皇后的身边在说话，忙先一头滚到皇后怀里与皇后挨挨蹭蹭半晌，就往皇帝的怀里一扑，抱着她的金大腿，抽噎了起来。 “陛下，陛下，我，我太难了。” 想要保住一个告状的机会，肺都要跑出来了，阿宝觉得自己太难了。 她声音哭唧唧，抱着皇帝的脖子是这样用力，还仓皇地频频看向门口，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小模样儿，不仅皇后露出几分紧张探身过来，皇帝都愣住了，忙扶着阿宝稚嫩的小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坐在自己的膝上，一边摸着阿宝可怜兮兮的小胖脸忙问道，“怎么了？这是宫里有谁欺负了你？好大的胆子！你别怕，只说是谁，朕都给你做主！” 阿宝总是笑嘻嘻的，哪怕之前被姜贵妃那么训斥羞辱，都没有说一句“太难了”。 难道是宫里哪个新得宠的美人僭越了，敢冒犯阿宝了？ 若当真是这样，那就只能打入冷宫了。 皇帝眯着眼睛想着，阿宝正摇了摇头。 她这一摇头算是把几个美人给解救了，皇帝微微颔首，就听见阿宝已经虚弱地抱着皇帝说道，“我觉得告状太难了。” 皇帝：…… 他觉得手心痒痒，特别想亲切地问候一下胖团的小屁股。 告状有这么着急的么？ “告状？告谁的状？”他揉着眼角耐心地问道。 “陛下，你知道我刚进宫在门口撞见谁了么？”小告状精这一次终于抢到了告状的机会，眼睛眯成一条缝儿，完全不知道自己差点被皇帝陛下吊起来打，还把正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的皇帝陛下当成大靠山，撅起了小屁股就把刚刚蜀王父子怎么在宫门冲突跟皇帝讲了一遍。 第63节 她绘声绘色地讲完，小眉毛便蹙起，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抱着皇帝的脖子说道，“这天下人谁不知道世子是陛下如今最倚重信任的人呢？王爷才进了京，热茶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陛下的面儿都没见着，先忙着给世子一个大耳光！好威风呀……只是就算要教导世子，在家里关起门教导不行么？众目睽睽的，就打陛下最喜欢的人……” 胖团眨了眨眼睛，很懵懂地看着慢慢眯起眼睛的皇帝，很不解。 “这是为什么呢？” 第79章 看着阿宝眼里的狡黠,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蜀王撞到了阿宝的手里，算是他倒霉。 还问为什么？ 有给萧闵下马威，让人知道萧闵不过如此的意思。 有蜀王骄横惯了，在宫中也没了规矩的意思。 不过, 也未尝没有别的意思。 萧闵是皇帝最倚重信任的皇族子弟, 因为信任他，皇帝把京郊大营, 自己的半数身家性命都交给了萧闵。 可见他是多么宠爱萧闵。 可是皇帝陛下这么宠爱的晚辈, 蜀王却不放在眼里。 就算蜀王一时并没有想到旁的, 可是落在那些心思各异的皇族与朝臣的眼里，若是他一声不吭, 岂不成了对蜀王示弱？ 他可刚刚登基。 新君登基, 正是要树立自己在皇族威望, 震慑诸王的时候。 不然, 他要天下皇族汇聚京都做什么。 白请他们吃饭么？ 可正是这当口, 蜀王却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要打自己的心腹。 皇帝便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大概是没有将朕放在眼里吧。”所谓帝王, 本就是恩威并施。皇族入京，他的确是要安抚为主, 施恩为主, 可若是有个蠢货撞到他的手中, 让他拿着杀鸡儆猴，想必会更让这些世代在藩地上的皇族明白，自己不是软弱的人。 哪怕知道胖团告状没安好心, 不过皇帝却突然觉得……阿宝别看瞧着呆呆的，或许其实是个很敏锐的小姑娘。 不然, 她怎么知道自己对这些散居在外的皇族并不是一味地信任, 也心存顾忌呢？ 不过又看了看胖团的眼睛, 皇帝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这胖团哪儿有那么多的心眼。 告状八成就是因蜀王想要欺负她最喜欢的蜀王世子，因此她不管不顾就要踩蜀王一脚。 她是见不得有人欺负真心善待她的人的。 就如同之前，不就因为皇后的事都敢跟他这个皇帝杠上了么。 “你啊……没有朕可怎么办。”蜀王对皇帝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一介臣女来说，那也算是不好惹的天潢贵胄了。 阿宝这样参合到蜀王府的事里，一个不小心怕不就要被蜀王置于死地。 皇帝无奈地摸着阿宝的小脑袋，低声说道，“真是让朕放心不下。”这小家伙儿的骨头也太硬了，完全不知道退一步海阔天空，就比如宫门口的事……萧闵也没真的挨打，更没吃亏，她拉着萧闵走了也就罢了。 竟然还敢跟蜀王回嘴。 还敢在皇帝的面前告状说蜀王骂人。 “这有什么。陛下放心不下我，就一直把我放在心上呗。”阿宝甜甜蜜蜜地蹭了蹭皇帝英俊的脸，知道自己告状成功了，心里充满了莫大的成就感，对皇帝美滋滋地说道，“我是离不得陛下的！陛下千万别放手呀。其实，我心里可喜欢陛下了。” 她满嘴的花言巧语，这一刻特别像皇帝陛下面对美人时的那些哄人的甜言蜜语，专门骗人感情的那种。 皇帝嘴角抽搐着，皇后刚刚本担心阿宝吃了亏，听到这儿不由放心了几分，无奈地拿了一旁的帕子给阿宝擦了擦红扑扑的小脸笑着说道，“你今日就很好。被人欺负了，知道来求陛下做主，日后也要记得这样。” “好！”胖团大声回应。 皇帝撑着额头看着皇后微笑的样子，无奈极了。 仿佛养了阿宝以后，皇后也无法无天起来。 就比如蜀王这件事，阿宝受了蜀王什么欺负了？ 皇后这不是指鹿为马么。 只是看着皇后眼底的光彩，皇帝的眼底生出了浅浅的光，专注地看了她片刻，这才捏了捏阿宝的胖腮温和地说道，“你这小短腿……” “我，我长大了是大长腿！”阿宝急忙说道。 “哦。”皇帝敷衍地应了一声，觉得阿宝的期待八成要落空，点了点头便对阿宝继续说道，“日后若是受了欺负，不要逞一时口舌之快。就如今日，若蜀王当真恼羞成怒，追上了你伤了你，哪怕朕会为你做主，你也要受皮肉之苦。” 做皇帝的，还给胖团支招儿，让她学会先敷衍着安全了回头找靠山再卷土重来，阿宝觉得自己纯纯的心都被皇帝与皇后给教坏了。 她从不干坏事儿。 坏事儿都是皇帝陛下教的。 这宫里……果然是个大染缸啊。 胖团就又大声说道，“好！” “只是没想到前两日蜀王命人禀告说今日上京拜见陛下，谁知道才来了宫里，就敢在宫里这样猖狂。”皇后便轻声说道。 皇帝垂头看阿宝腰间吊着的自己最喜欢的翡翠龙牌，温和地说道，“他在蜀中称王称霸惯了，在朕的面前自然也不肯折腰。”这话清清淡淡的，实则已经对蜀王大恶，阿宝听了更放心了，这时候不火上浇油，那还是爱告状的胖团么？ 她就扭着小身子对皇帝说道，“闹得这样厉害，蜀王府里却没有人拦着规劝，仿佛都要看咱们世子挨耳光被教训的笑话。世子无助得很，可怜得很。” 强横得手上好多人命的蜀王世子很无助么？ 就算是擅长睁眼说瞎话的皇帝都良心疼。 胖团却坐在他的膝上，垂着头好心疼她无助的世子叔。 “陛下，世子如今只有你了。且还吼我……我怕。”胖白莲依偎在皇帝的怀里，捂着小嘴巴虚弱地说道。 当蜀王带着王府的家眷进了皇后宫门，第一眼瞧见的，就是一颗很眼熟的胖团正委顿在皇帝的怀里，可怜巴巴，弱小无助又可怜。 她瞧着可怜，可是撅着小屁股告状的模样却可恶极了。 “原来是你！”蜀王见萧闵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招呼都不打就坐下，显然与皇帝极为熟稔，想到之前王府下人们在京都打听的那些萧闵得帝宠的话，心中一凛，先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个年少的锦衣少年，之后看到阿宝勃然大怒，怒吼了一声。 “咆哮御前。”胖团扭头看到对自己横眉立目的蜀王，叼着胖爪往皇帝的怀里钻。 这可不是她污蔑蜀王。 蜀王就是这么干的。 皇帝笑了笑，眼底却一片冷淡地看着蜀王。 阿宝还真是没有冤枉了他。 “陛下，我……” 说起来，蜀王这些年远在蜀中，虽然先皇在世的时候也来了几次京都，可是因避讳着许多顾忌，并没有与当时不过是太子的新君多么熟悉。 更到了先皇末年，东宫摇摇欲坠，蜀王就更不可能跟不知道会不会被废的东宫走动。 且那时候东宫又养着他厌恶万分的嫡长子，自然也有些芥蒂在其中。 他本以为先皇会废了太子，扶持得宠的淮王，谁知道淮王这废物不中用，到底没有成事，如今瞧着皇帝对自己一片疏离，虽看着温煦，实则没什么情分，蜀王刚想先收拾了萧闵还有那只可恶的敢在他面前耍花招的胖团，却还是想到了规矩，带着身后的家眷先给皇帝磕头。 “拜见陛下。”他忍着心中的忧虑与怒意，正容说道。 他的身边，一个生得温柔秀美的宫装美妇一同拜下。 “起身吧。”皇帝目光扫过了蜀王身后的三个孩子，见是两个美貌婀娜的女孩儿与一个俊俏的少年，挑了挑眉梢，却只对一旁的內侍说道，“给蜀王与蜀王妃设座。”他声音温和，蜀王却在心里咯噔一声。 按说，他算是皇帝的堂兄。 若是皇帝要施恩的话，本该温煦地唤自己一声“蜀王兄”，而不是一句平淡的蜀王。 是萧闵在皇帝的面前说了什么，让皇帝对他生出什么不满？ 萧闵养在皇帝膝下这么多年，怕是在皇帝的耳边说了无数的谗言吧。 想想萧闵今日那小人得志的样子，蜀王心里恨得咬牙。 如果早知道萧闵能这么讨皇帝的喜欢，当年，哪怕是在蜀中直接打死了他，他也不会让萧闵入京，如今还要坏了他的事。 “多谢陛下。”且见萧闵也就罢了，倒是皇帝一直将那颗刚刚竟然敢辱骂自己的胖团抱在膝上，疼爱非常，瞧那模样儿，就算是宠爱自己的亲闺女也差不多就是这样儿的了，蜀王忍不住在心里都怀疑了一下……他记得皇帝膝下没有公主来着。 这样怀疑着，他忍不住把目光询问地落在身边容貌秀美温柔的妻子蜀王妃的身上，却见蜀王妃一双美眸正慈爱地看着对面面容冰冷的萧闵，格外关切的样子。 见蜀王妃不将萧闵做的那些恶事放在心里，相反，还对这逆子抱有疼爱的心，蜀王便在心里怜惜了几分。 他心疼把一片慈爱喂了狗的妻子。 他的目光落在妻子的身上片刻，阿宝其实也在端详蜀王一家。 她对一见了萧闵就喊打喊杀的蜀王没兴趣，相反，多关注了一下传闻中温柔贤惠，博得整个蜀王府交口称赞的特别好的蜀王妃。 见她的目光慈爱地落在萧闵的脸上，阿宝偷偷哼哼了两声，觉得有点犯恶心了。 当真这么慈爱的话，那刚刚蜀王在宫门口那么羞辱萧闵的时候，感动蜀中好继母又在哪儿呢？ “陛下，陛下。”胖团就在片刻的静默里扯了扯皇帝的衣襟。 “怎么了？”皇帝很配合地垂头，含笑问道。 见他这么配合，显然也看蜀王不顺眼，此刻他们是一国的，阿宝顿时挺起了小胸脯，硬气起来。 阿宝，有靠山！ “刚刚王爷咆哮御前，还没有和陛下请罪呢。”胖团板着胖手指，奶声奶气地说道。 一派天真善良。 蜀王不是要给萧闵下马威，气焰很嚣张么？ 她就替萧闵把这个下马威，还给威风凛凛的蜀王。 第80章 第64节 蜀王从未见过这样刁钻可恶的团子。 看她在皇帝的膝上哼哼唧唧, 卖力告状，为了告状，为了找自己的麻烦都快滚到皇帝的怀里去了, 蜀王气得肝儿疼。 这完全是个小奸佞啊！ “陛下！” 见皇帝沉吟着看着自己, 蜀王惶恐起来。 不管在蜀中如何要风得风, 可是如今他不是在蜀中，而是在京都, 是在皇帝的面前。 一个咆哮御前的罪名落下来, 这就是大不敬 , 是要整个蜀王府都要被治罪的。 这么想想, 把这么个巨大的罪名扣到他头上，那不知道谁家的小奸佞的心也太狠了！ 难道是辽王的子孙？ 默默地想了想蜀王府在皇家的大仇人，蜀王又看了看有恃无恐的阿宝, 心里默默猜测着。 “臣刚刚在御前无状, 还请陛下宽恕。”可就算是在心中揣测阿宝的身份，蜀王也知道要诚惶诚恐地请罪。 请了罪, 总比梗着脖子拒不承认自己犯了错激怒了皇帝更强些。 他的声音干涩，刚刚进了京都的盛气凌人与刚刚责骂萧闵的意气风发早就没有了，脸色灰暗地在蜀王妃不安的目光里起身跟皇帝请罪。 倒是皇帝含笑摸了摸捂着小嘴巴偷笑的胖团的小脑袋，温和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错，那这次就算了。”他没有说蜀王没错，显然就算宽容了蜀王这一次, 可是也认定了蜀王是有错的。 蜀王因这话浑身发冷, 勉强挤出了笑容感激了皇帝对自己的宽容, 又落座的时候, 就没有刚刚坐得那么踏实。 见他坐立不安, 目光闪烁，时不时地抬头仿佛在留意自己的表情，皇帝也不在意，只侧头对萧闵温和地说道，“这些日子你为了朕忙前忙后，太辛苦了些。今日就不必出宫，与朕一同在宫里歇息吧。” 明明萧闵全家今日到了京都，若是人伦，做儿子的本该今天侍奉父亲回王府聆听训导，可是萧闵却被皇帝留在了宫里。 “陛下，我与这小……阿闵多年未见……”蜀王急忙对皇帝说道。 他进了京都，萧闵却被留在宫中陪伴皇帝，这让旁人知道，岂不是令人嘲笑？ 皇帝这是借着萧闵在给他下马威么？ 哪怕蜀王在皇族中也是强势的藩王，可是若是不得皇帝看重，恐怕也会有旁人生出对蜀王府的轻慢之心。 他看着皇帝，皇帝却只是笑了笑。 “知道你们父慈子孝。只是阿闵能干，朕离不得。”他说得干巴巴的，可是“父慈子孝”四个字，却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隔空抽在了蜀王的脸上！ 蜀王心里就知道皇帝怕是恼了自己今日在宫门口的所作所为，才想说什么，却见皇帝已经摸着阿宝的头对萧闵笑着说道，“阿宝今天也留在宫里，算是陪着朕与皇后。”好么，今日得罪了蜀王，可是阿宝却得到了皇帝和皇后的庇护，这让谁看不出来哪怕阿宝得罪了蜀王，可在皇帝与皇后的心里阿宝才是更要紧的那个？ 得罪了蜀王这样的皇族权贵，却不疼不痒，相反，仿佛蜀王还吃了亏……蜀王见了皇帝一口一个阿宝，忍着心中满腹的郁闷，忙问道，“这孩子是……” “这是姜国公的孙女。”皇帝笑着说道，“最得朕的心意。朕……朕将她视作掌上明珠。” 蜀王惊呆了。 不仅是敢跟他大小声的不是皇族女，相反，才是个勋贵之女。 更是皇帝竟然说这小奸佞是他的掌上明珠。 自古以来，掌上明珠多了去了，不算什么。 可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不仅是陛下的掌上明珠，也是我的掌上明珠。”皇后笑着在一旁说道。 蜀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在皇帝的怀里恨不能翘尾巴的胖团。 他觉得这胖团此刻的尾巴迎风招展，完全就是狐狸尾巴！ “原来是姜国公大人的爱孙。”见蜀王在一旁不说话了，温柔端庄的蜀王妃便在一旁柔声笑着说道，“虽然远在蜀中，可我与王爷也听说过国公大人的盛名。老大人军功卓著，对先皇忠心耿耿，名声极大呢。”她仰头对上首端坐的胖团露出了慈爱的笑容，阿宝抖了抖耳朵，琢磨着怎么这么不是滋味儿呢……口口声声说军功卓著，对先皇忠心耿耿。 怎么啦？对先皇忠心，那对如今的陛下呢？ 世人都知道先皇在位的时候可把如今的陛下欺负死了。 对先皇忠心耿耿……这话不是给她祖父上眼药呢么？ 她哼哼唧唧两声，才不会说自家祖父对先皇不忠心耿耿，相反，好得意地仰着小脑袋用力点头说道，“没错没错，祖父对先皇忠心耿耿，对陛下也忠心耿耿。那个话怎么说的来着？”胖团觉得蜀王妃笑里藏刀，不过也没啥，反正早就知道她是啥人就行了。她绞尽了肚子里的墨水儿，对笑眯眯的皇帝骄傲地说道，“与先皇和陛下都君臣相得，可见先皇与陛下都是大大的明君！” “怎么朕也成了明君了么？”皇帝笑着问道。 “那当然了。”胖团可劲儿拍皇帝的龙屁，完全没在害臊的。 这年头儿，小奸臣不都得懂得拍马屁么！ 她板着胖手指对皇帝美滋滋地说道，“祖父是重臣，那陛下把那么多的差事交给祖父，信任祖父这样的忠臣，那就是大大的明君么？而且陛下对我那么好，我可是陛下的掌上明珠……陛下你真有眼光……” 她还不忘吹嘘一下自己，皇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皇后也忍俊不禁，慈爱地摸着阿宝的小肩膀摩挲着，柔声说道，“陛下待你好是应该的。咱们阿宝是这世上最值得疼爱的孩子。” 这一个“咱们”，蜀王妃脸上端庄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下意识地看向皇后，却见皇后俯身，回眸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得蜀王妃心里一凉。 “好了。”皇帝大笑了一会儿，因为被拍得爽了，心情大好，见蜀王一家沉默地在一旁没有说话，看似皇后宫中其乐融融，其实只有皇帝夫妻在开心，便笑着对蜀王说道，“你今日刚刚进京，见了朕与皇后便罢了。回去歇着吧。等你歇得好了，朕再宣召你。” 可是“歇得好了”又是什么时候呢？ 蜀王琢磨了一下，半分没有从这里面听出皇帝还想什么时候宣召他进宫，且他到了陛下面前凳子还没有坐热乎，皇帝就催他出宫，这看似体恤，其实不是不想看见他，让他赶紧从宫里滚蛋么？ 他只觉得心口突突直跳，进宫的时候本就觉得有些不安，如今见了皇帝这般态度，更是整颗心仿佛在半空悬着，惴惴不宁，又不能忤逆了皇帝的意思，还得对皇帝道谢，谢他对自己的体恤与照顾。 只是他到底不甘心，见皇帝已经揽着阿宝与皇后侧头说话，忙又说道，“陛下，这是我的第三子萧蟠。” 他才想介绍身后的那三个孩子，皇帝却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多问一句。 这样冷淡地对他其他的子女，蜀王心口越发地憋闷了起来。 皇帝只看中萧闵，对他其他的儿女置若罔闻，这样冷淡，本就有些奇怪。 这一次进京，他带着与蜀王妃所出的三个儿女，本是想在京都活动，寻皇帝的恩典，至少……除了他与蜀王妃的亲生子萧蟠之外，余下的两个女儿也已经快到了花嫁之期，却还没有皇家的册封与爵位，只能用王府的几姑娘几姑娘来这样称呼。 若说蜀王的嫡女，好歹也能得一个郡主的头衔，可是宽厚的先皇突然驾崩，还没有蜀王回过味儿来，新君登基……他这一次带了孩子们来了京都，不就是求新君恩典的么。 只是皇帝见了他的儿女什么都没说，相反，还只在意萧闵，蜀王见皇帝冷淡，只能咬着牙起身告辞。 皇帝没动静。 倒是蜀王妃，见蜀王眼底带着几分不甘，忙安慰地握了握蜀王的手，又慈爱又难过地看向侧头安静地看着阿宝的萧闵。 “大哥儿……”她满目的慈爱与想念，忍不住在皇帝的面前轻轻地唤了萧闵一声。 这一声让萧闵冷笑起来。 他眯着眼睛看着蜀王妃。 “大哥儿，和咱们一同回家吧。”蜀王妃声音带着几分期盼与颤抖，见萧闵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露出几分伤感，又忙勉强笑着对萧闵哽咽地说道，“做父子的哪里有隔夜仇呢？这些年，我已经与你父王说过，当初你二弟落水的事，我不相信是你做的。只要你和你父王赔个罪，认个错，那件事就过去了，你父王与你弟弟也不会再怪罪你。一家人和和睦睦，天伦同乐，不好么？” 她声音温柔，格外伤心的模样。 阿宝歪着小脑袋呆呆地听了，听到蜀王妃这话，顿时就想到了当初萧闵那些传闻。 都说当年萧闵把才出生的庶出弟弟给丢下了水，差点害死了弟弟，因此才会被生父赶出蜀中，不得不在京都漂泊。 她眨了眨眼睛，看着眼睛雾蒙蒙左右为难，格外难过的蜀王妃，呆呆地问道，“王妃不是说不相信是世子干的坏事儿么？既然王妃说不是世子做的，那世子就没做错事，那赔什么罪？世子什么坏事都没干，王爷和世子的弟弟有什么好怪罪世子的呢？王妃，听说您是可慈爱的母亲了……你说坏事不是世子干的，我相信你！” 阿宝用信任的目光看着蜀王妃。 白莲花，她是专业的！ 蜀王妃看着正对自己露出乖巧笑容，小牙齿雪白的胖团，愣住了。 第81章 “姜姑娘, 你……” “怎么啦？我说错什么了么？”胖白莲惶恐地捂着自己的胖腮，忙看着蜀王妃呆呆地问道，“难道王妃说的不是那个意思？您不相信咱们世子么？” 蜀王妃一时哑口无言。 她打从嫁入蜀王府, 在蜀王府说一不二, 从没有人这样胆大包天敢问到她的脸上来。 更何况，也从来都没有人会来问她这么刻薄的问题。 “你住口！”阿宝又不是皇族，哪怕得帝后宠爱, 也不能这样催逼一个亲王妃。 蜀王见蜀王妃伤心地看着阿宝，却又因为疼爱萧闵极力忍耐着, 到底忍不住瞪着阿宝冷冷地说道，“这孽障当年做错了事，王妃不过是因疼爱他, 舍不得怪罪他, 因此才会说不相信是他干的好事！心狠手辣, 对才出生的弟弟出手，你知道不知道！”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脸色冷漠的萧闵, 咬着牙说道, “你弟弟虽然没有夭折，可是这些年身体单薄病弱, 若不是蜀中温暖, 怕是常年都要缠绵病榻！你害了你弟弟一生, 难道都没有半分愧疚么？！” 萧闵看着痛心疾首的蜀王。 他突然把阿宝从皇帝的怀里抢出来, 把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塞进自己的怀里揽着。 只有揽着这小家伙, 才让他感觉到人间的暖意。 有阿宝在，至少他还能感觉到人世的善意。 而不是全都如蜀王府一般, 充满了恶意。 阿宝在皇帝抽搐的目光里美滋滋地趴在她世子叔的怀里, 跟她世子叔同仇敌忾！ “不是世子做的。”她忍不住大声说道。 “你又知道什么！”蜀王瞪着阿宝怒声说道。 这蜀王府的家庭伦理剧, 他本不想在皇帝的面前丢人。 可是阿宝挤兑得蜀王妃伤心，他实在舍不得萧闵带着阿宝这样冒犯蜀王妃。 “不必与他解释。”萧闵冷声对阿宝说道。 当年庶弟落水，他心里那时对生父尚存期待，跪在地上百般解释不是自己所为。 可哪怕他把自己的膝盖跪到流血，蜀王也坚持不肯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甚至任由那些他做了狠毒的事坑害弟弟的流言蜚语在蜀中流传，逼得他走投无路，只能小小年纪背负着那样的罪名流落到了京都。 他早就懒得与充耳不闻，一心认定了他罪过的蜀王解释，见阿宝还在费功夫，为自己据理力争，微冷的眸光柔和了几分，摸了摸阿宝的小胳膊说道，“我本就不在意。”只要他拥有权势，蜀王爱说什么说什么。 他什么都不在意。 可阿宝却不肯答应。 第65节 凭什么让萧闵背负那些不属于他的罪过？ 只要不是萧闵做的坏事，就不能往身上背负不是么？ 她心疼地蹭了蹭萧闵微冷的脸，才不搭理蜀王呢，只瞪圆了眼睛，奶声奶气地看着默默垂泪，仿佛为这父子争执难过得不得了的蜀王妃问道，“王妃说说看！当初是不是世子干的！” 做感动蜀中好继母的，慈爱惯了的，总不能青面獠牙地直接出面指责继子干了坏事吧？ 那人设不得崩了啊？ 她期待地看着蜀王妃，蜀王妃怔忡半晌，又含泪看着正拱着胖爪的阿宝。她觉得阿宝仿佛过于机灵了，看着不过四五岁大小的模样，可怎么这么催逼人呢？ “我相信阿闵。”她喃喃地说道。 “王妃！” “看，王妃都说不是世子干的了。” “王妃她是……” “王爷有证据么？当初人赃并获了没有？亲眼看见世子把弟弟丢水里去了么？”阿宝腆着胖肚皮，骄横地问道。 皇帝摸着自己的眉毛，与沉默不语，实则纵容的皇后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 “这倒是没有。可是王府之中还有谁会嫉妒自己的弟弟！王府之中除了这孽障，还有谁敢谋害本王的血脉！本王的儿子，可是皇族血脉！” 蜀王已经认定了是萧闵的过错，阿宝却觉得这事儿其实也不难，搓着雪白的胖爪半晌，回头搂着萧闵的脖子大大地叹气，可怜巴巴地对斜着眼睛看自己狐假虎威的皇帝说道，“没有证据怎么就能冤枉人呢？都说捉贼拿赃来着。陛下，我替世子委屈得不得力。” “陛下。”皇后目光柔和地落在阿宝的身上。 阿宝为萧闵据理力争的模样，就仿佛让皇后想到了这个孩子为自己杠上皇帝的模样。 看着阿宝护着萧闵，就仿佛看到阿宝护着她。 阿宝那样地护着她，心疼她。 如今，她也想拼尽一切也护着阿宝，心疼阿宝些。 不过是个蜀王…… “皇后的意思朕明白。”皇后从不会对皇族之事多插手，可是今日却为了阿宝求助自己。 皇帝握了握皇后的手，无奈地看着正可怜巴巴叼着胖爪看着自己，仿佛离开自己的维护就要流泪的胖团，叹了一口气，对蜀王温和地说道，“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你的庶子自然也是皇族血脉，谋害你的庶子，那也是谋害皇族血脉，怎能不查个清楚明白？罢了，既然你王府中无人有才能彻查当年之事，那朕就帮帮蜀王。” “陛下？”蜀王茫然地看着皇帝。 皇帝却只是笑了笑，对蜀王温和地说道，“明日朕会命大理寺与宗室联合一同派遣人往蜀中去，帮你彻查当年旧事。你放心，必然会帮你查一个水落石出，绝不会冤枉了任何人。” 他这话温和，蜀王却愣住了，下意识地看了萧闵一眼，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一件小事，却让皇帝把手伸到了蜀中去……蜀中是蜀王府的藩地，素来朝廷为了顾忌都不会将手伸到藩王的属地去。 可怎么一句话，皇帝就要插手藩王封地上的事了？ 今日是大理寺，明日呢？ 明日怕不是就要接管他的封地了！ 迎着皇帝温煦的眼睛，蜀王有些不敢置信。 若说之前不过是皇帝的冷淡，可若是皇帝想要谋取这些在外皇族的封地，那就是要了蜀王命的大事了！ “陛下，不过是家事罢了。”蜀王努力回转说道。 “这事涉及蜀王世子与蜀王庶子，全都是皇族血脉，虽是家事，可也不仅仅是家事。”见蜀王还想说什么，皇帝抬手拦住了蜀王的话，含笑说道，“难道蜀王不想让当年旧事水落石出么？” 他笑容温煦，蜀王却说不出话来，只能目视萧闵，让他拒绝皇帝……皇帝打着给蜀王世子出头的名号插手蜀王封地上的事，其实只要萧闵愿意说一句愿意忍受委屈，不必皇帝为自己出头，那皇帝就师出无名。 只要师出无名，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地去插手皇族封地上的事。 不然，让其他封地上的皇族心里怎么想？ 那时候，怕是皇帝也架不住那些皇族的反对。 只是蜀王的目光萧闵只当做没有看到。 他只安静地看着阿宝。 “只要不是世子做的，就该还世子清白。不应该让世子背负不属于世子的罪过，让世子受冤枉，受委屈。”阿宝把小脑袋埋进萧闵的颈窝，小小声地说道，“得罪了就得罪了，我不怕。” 萧闵如今有了皇帝的看重有了权势，什么都有了，就算是背负着曾经的无数罪名，可也没有人敢当面说他一句，看起来算是苦尽甘来。可是他头上的罪名并没有抹去，只不过是因权势才堵住了旁人的嘴，世人还是觉得都是他做了很多很多的坏事。 为什么要让萧闵背负这些呢？ 哪怕萧闵不在乎，可是阿宝却在乎极了。 她倔头倔脑地趴在萧闵的怀里。 萧闵垂眸，把这个认真地说不该让他背负不属于他的罪过的小家伙揽在怀里。 她相信他没有做过那些恶毒的事。 她千方百计地想要为他抹去那些罪名。 因此，蜀王对皇帝出手的忌惮，对自己期待的目光，萧闵只觉得可笑极了。 他置之不理。 蜀王的脸惨淡一片。 这个逆子！ 为了讨好皇帝，连蜀中的利益都要交给皇帝了么？ 他可别忘了，他如今还是蜀王世子！ 蜀中若是被朝廷涉足，那日后他自己也别想置身事外！ “好了，既然蜀王与阿闵都答应了，那朕就放心了。”见萧闵抱着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连看蜀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蜀王却已经用恨毒的目光瞪着萧闵，连着蜀王身后的那三个孩子都与蜀王同仇敌忾，恨不能活撕了萧闵似的，这完全没什么兄弟姐妹的情分，皇帝收回目光笑着说道，“你们就安心歇着去吧。” 他再三逐客，哪怕蜀王心中有千言万语，也没法跟皇帝吐露心声，只能含恨瞪了萧闵一眼，才扶着身形微微摇晃，看看丈夫又看看继子，无力又为难地落泪的蜀王妃离开了。 他一走，胖团顿时精神起来，想要往皇后的怀里爬。 皇后笑逐颜开伸手来接，胖团伸出小胖胳膊。 萧闵冷笑一声，看着这转头就把自己丢到脑后的胖团。 他没松手。 胖团被钢铁一样的手臂勒得胖肚皮一紧。 皇后的手在半路抖了抖，看着萧闵掐住了胖团的耳朵。 她无奈地收回手。 阿宝已经捂着耳朵可怜巴巴地滚在她世子叔的怀里了。 “老实点。”萧闵顿了顿，看阿宝欺软怕硬，对自己敢怒不敢言，也不在意，抱着她对皇帝说道，“陛下派个人去姜国公府，给国公大人提个醒。阿宝得罪了蜀王，蜀王怕是要寻国公的麻烦。” 若是先皇在位，给蜀王八个胆子也不敢去找姜国公的麻烦。 可是如今新君登基，姜国公这样的先皇旧臣在蜀王眼里怕就不算什么，毕竟先皇与新君多有龃龉，正常人想想都觉得皇帝不可能对姜国公再宠幸有加了。 在蜀王眼里，姜国公怕不是个软柿子。 阿宝哼唧了一声。 就怕蜀王去啃他祖父，倒崩了大牙呢。 “这个自然。”皇帝笑着点头，命內侍往姜国公府去，一则告知姜国公阿宝今日不出宫，另一则也告知姜国公，小心点儿，他胖孙女给他结下了一个大仇人。 內侍领命而去。 阿宝完全没在怕的，笑嘻嘻地看着內侍的背影出门去了，这才搓了搓胖爪。 大理寺精英们去彻查当年旧案。 这一回，不说蜀王，怕是感动蜀中好继母，蜀王妃……也睡不好觉了吧。 第82章 不过别管蜀王多么生气, 反正阿宝这一晚上睡得香甜极了。 她就喜欢看别人生气的样子。 见蜀王恨不能眼睛流血，却不能拿自己怎么办，胖团睡了一觉, 精神抖擞！ 她还很遗憾地跟自己的小伙伴儿二皇子说道，“可惜了殿下没看见。昨天, 我可威风了！”她在二皇子的面前腆着胖肚皮别提多骄傲了，二皇子认真地听了一会儿，认真点头说道，“你做的对！既然没有人赃并获，怎么能因流言就认定了阿兄的罪过呢？” 想当初蜀王次子落水, 并没有人亲眼看到是萧闵把弟弟丢下了水, 而是当蜀王次子落水被救下来之后，府中就风言风语, 都说是萧闵干的。 这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且蜀王又不喜欢长子, 觉得长子脾性狠辣，是能干得出这样的混账事的, 因此就认定了是萧闵所为, 不听萧闵的辩解。这样的做法, 在蜀中，蜀王一手遮天的地方自然能颠倒黑白，可是在京都，这简直不够看啊。 单看皇帝愿不愿意认真彻查罢了。 若皇帝对萧闵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愿插手蜀王府之事, 那陈年旧案就扣在了萧闵的头上。 可如果如如今, 皇帝看重萧闵，不肯让萧闵蒙受不白之冤，那真相水落石出，也很简单。 二皇子本来就不觉得萧闵会做这样的事。 萧闵行事一向光明正大。 他虽然行事的确狠辣，应对的却都是对他本就充满恶意的人。 二皇子不相信一个刚刚出生的襁褓中的孩子，没有先对萧闵做什么，萧闵就会去谋害庶弟。 且也没有必要啊。 萧闵是蜀王嫡长子，又是册封了世子，有爵位的，何必将一个才出生的庶出的，必定不可能对自己的地位有动摇的孩子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二皇子摸了摸秀致的小下巴。 他是宫里长大的，见多识广，比没见识只知道哼哼唧唧的胖团不知道聪明了多少，因此板着精致的小脸想了想，就对阿宝说道，“我记得萧蟠与蜀王伯次子同年而生，只比蜀王伯次子晚出世了半个月，是不是？” 他虽然没见昨日的萧蟠，可是却也听过蜀王府中的事，自然知道萧蟠就是如今那蜀王妃的亲生子，是蜀王的第三子。 阿宝点了点头。 她记得昨日的萧蟠。 生得也很俊俏，瞧着比萧闵年幼了些，大概十岁上下的模样。 不过虽然年纪小，这位蜀王府的三公子气性可不小。 第66节 昨天看阿宝的眼神恶狠狠的，别提多凶了。 “蜀王妃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又是王伯嫡子，若是阿兄出了什么事，那能有资格继承蜀王府的就剩下他了。”二皇子就对阿宝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我是蜀王妃，一石二鸟，借着庶子，打击了嫡长子，前面两个年长的都因各种事不能继承王府，那我的儿子的机会就来了。” 他严肃着小脸儿跟阿宝说着，胖团已经目瞪口呆了。 “你，你还挺懂。”这一石二鸟，借刀杀人啥的，不本就应该只是内宅女子们的算计么？ 怎么二皇子一个男儿身也这么懂呢？ “不过是一些小谋算，瞎子都看得出来。”二皇子平淡地说道。 阿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杠精。 说，说谁是瞎子呢？ “你的意思是蜀王是瞎子啊？”她觉得蜀王听到，怕是要把二皇子吊起来打。 “蜀王伯是不是真瞎我不知道。不过做男人的，有时候不是看不出女子的算计。只单看他愿不愿意装作瞎了眼睛看不出。”就后宅女子的那些争宠小算计，谁看不出来咋地？ 一副什么都看不出的，不过是盘算了一番，觉得揭露了没什么必要……就如同萧闵被冤枉，蜀王若是当真看重长子，难道不会在当年就彻查么？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听风就是雨，听到了一些流言，立刻就给萧闵定了罪。 不过是没有把萧闵放在心上。 亦或是蜀王的心里，也觉得萧闵碍眼吧。 “你要是这么说，我更心疼世子了。”阿宝觉得心里闷闷的，小小声地说道。 虽然她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听到二皇子这么耿直地说出来，怎么不为萧闵感到难过呢？ “好在阿兄如今有父皇做主，不会让旁人再伤害他。”二皇子安慰着阿宝，两个小家伙儿浑身裹得圆滚滚地在御花园的雪地里走着。 因穿得多，两个孩子也不冷，阿宝拢了拢身上的漂亮又缓和的披风，便听到不知何处，传来女子的娇媚甜蜜的笑声。 那是最近皇帝比较宠幸的几个美人，出身不大高，位份也低。因不过是才承宠又不是东宫旧人，因此皇帝吝啬地册封只封了美人，皇后也没有劝他给个高位份什么的。不过听说这几个美人性情还好，对皇后也恭敬……阿宝垂了垂小脑袋，把披风拢得更紧了些。 小妾对正室恭敬着，正室就该心满意足么？ 为什么……就不能忠贞些，不要去宠幸那么多的美人呢？ 虽然说希望皇帝忠贞有点像是个笑话，可是阿宝却还是觉得这样的事看着心里怪难过的。 二皇子也听到了。 见阿宝垂着小脑袋当没听见，仿佛把脑袋藏起来的鸵鸟，二皇子逆着寒风伸出手，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我没事。对了，淑妃娘娘身体好些了没有？”阿宝忙问道。 二皇子收回手。 他在阿宝的面前向来诚实……不诚实能把当初家里还想让他娶阿宝做皇子妃都往外胡咧咧么。 既然那话都与阿宝说，关于淑妃的自然也没什么，二皇子便对阿宝说道，“母妃是心病。如今倒不是担心她自己个儿，而是担心外祖父他们。”关于淑妃担心娘家担心得不得了，阿宝也知道些，又想了想就微微点头，觉得淑妃为人还行，知道知道担心娘家……这就更显得另一个姜贵妃没心没肺了。 姜贵妃哪里把姜国公府给放在心上过。 “要我说，外祖们退一步海阔天空，或许还能活得长久些。” 阿宝嘴角抽搐。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古外戚参合夺嫡之事的没有几个有好下场。”二皇子严肃地说道。 “殿下想做皇帝么？” “若是大哥做皇帝，我就做辅佐大哥的臣子。”二皇子四下看了看，见两个小家伙儿站的地方空旷，宫人们也都不在旁边，就压低了声音对阿宝 小小声地说道，“我信服大哥，愿意辅佐大哥。不过若是旁人……” 他想了想自己的弟弟三皇子，便摇头说道，“三弟心性还不如我。如果大哥不做皇帝，那还是让我做吧。”他似乎对做皇帝没有更多的期待了，反正就像是个工作似的。有能干的人顶上，就没关系。 可如果自己不能认同的想顶上，那二皇子也不答应。 阿宝哼哼了两声。 “我还以为殿下对三殿下不错呢。” 她在宫里的时候也见过三皇子几次，二皇子待三皇子并没有如淑妃那样看不起的样子。 相反，二皇子对三皇子还蛮兄友弟恭的。 “我愿意善待三弟。不过三弟担不起重担，不是我能信服的品行。” “担不起重担？”阿宝瞪圆了眼睛。 “三弟在宫中从不得罪人，虽我也知道缘故，不过……我不说旁的，只说那天你与你堂姐见到三弟，三弟两不相帮，就不是一个有承担的人。你堂姐看他的眼神能放光！他也没有为她张一张嘴。” 二皇子不好举别的例子，就把阿宝知道的事说给阿宝听。他的话顿时就引起了阿宝的共鸣，用力点头说道，“我也觉得三殿下过于圆滑了。” 这两个小家伙儿在这偷偷说人坏话，很有小朋友一块儿排挤不合群的孩子似的。 这放在正直人的眼里，妥妥儿的反派的两个胚子。 不过显然胖团和二皇子没有这个自知之明，一块儿说了三皇子的坏话，发现英雄所见略同，顿时身心舒畅，看彼此更顺眼了些，正相对而笑，觉得对方就是自己的知音，至少没有互相对牛弹琴，远远的阿宝就见萧闵踏着风雪走过来。 他的面容依旧冷冷的，逆着风雪而来，看起来孤单凉薄。 只是见了他，阿宝顿时眼睛一亮，把二皇子丢在一旁，跳起来滚着撞到了萧闵的膝上，熟练地抱住，仰头！ “世子！” 萧闵垂头把这只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胖团抱起来。 二皇子也跟萧闵打了个招呼。 “世子今天还留宿宫中么？”阿宝就不怀好意地问道。 萧闵垂头看着这一肚子坏水儿的胖团。 “怎么？”他冷淡地问道。 “我建议世子回蜀王府去。”见萧闵沉默，胖团捂着嘴巴奸笑了两声，趴在萧闵的耳边小小声地说道，“王爷如今正心里郁闷呢，瞧见世子在眼前，那岂不是要更郁闷啦？不仅王爷郁闷，恐怕王妃，还有世子的弟弟妹妹看见世子出落得这样出色，又欺负不得，心里也要更郁闷吧。” 她都快要忍不住自己的坏水了，美滋滋地扯着英俊的世子叔的大氅上的毛毛说道，“咱们就喜欢他们看到世子不开心，还不能拿世子怎么办的样子。” 就像是她。 就喜欢看到姝宁在自己的面前无力反抗的样子。 萧闵现在这么出色，天天在蜀王一家的面前晃……反正被气死的肯定不是萧闵。 至于蜀王想要对长子动手……想得美！ 她世子叔如今的身手，蜀王还能拿他怎么办？ “如果王爷要打杀世子，世子不必忤逆……你不是还有弟弟么……王爷要打你，你就打你弟。兄弟打架而已，传出去了，也不过是家事而已。” 胖团，坏啊！ 不过蜀王世子这一刻深深地觉得，坏心眼的胖团，仿佛也的确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胖团。 他从善如流。 直接出宫，回了蜀王府。 第83章 当蜀王看到萧闵的那一刻, 整个人气得浑身发抖。 他颤抖地指着脸色平淡的萧闵，哆哆嗦嗦，却说不出话来。 “王爷。”蜀王妃心疼地扶着他, 又带着几分责备地看着萧闵。 “大哥儿，你怎么能……” “我是蜀王世子。”萧闵看着蜀王妃慢慢地说道。 胖团跟他说，这句话最气人了。 不过仿佛的确是这样。 至少温柔贤惠的蜀王妃呼吸都停滞了一下。 “你父王……”蜀王妃打算再接再厉。 “我是蜀王世子。”萧闵仿佛成了胖团口中的复读机，沉着脸只会说这句话。 这让蜀王摇摇欲坠。 “你还有脸说你是蜀王世子！你与朝廷沆瀣一气，蜀王府出了你这么个贼子，百年的基业都……” “我是蜀王世子。”英俊冷漠的少年继续冷冷地说道。 这一刻, 蜀王捂着自己的心口, 觉得喉咙一阵阵地腥甜。 不能吐血, 不能吐血给逆子看。 蜀王忍了又忍, 还好正是盛年, 身强体壮的, 因此忍了忍, 竟然忍住了，赤红着眼睛看着面前这已经出落得完全不同的少年人冷冷问道,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怎么，是想来气死我的么！” 他们父子对峙时, 萧闵眼角的余光便落在了不安地躲在一旁的三个弟妹的身上, 有一个算一个，将他们全都记在了心里。 昨日在宫中, 这三个竟敢用充满敌意与仇怨的眼神去审视阿宝，他自然要把这几个小的记在心里。只是眼下, 他懒得理睬, 凉薄的嘴角微微勾起, 对蜀王慢慢地说道, “这是蜀王府，我是蜀王世子，王府中自然本就该有我一席之地，我没什么不能回来的。” 当初他钻了牛角尖，只觉得厌恶蜀王府日盛，不肯踏足。 可是胖团说得好。 凭什么把自己的东西拱手相让，让自己的仇人美滋滋地享受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 他才是蜀王世子。 这蜀王府的一切，就算是便宜了皇帝，也决不便宜给蜀王妃母子。 “我要废了你！”蜀王见萧闵这样有恃无恐，不由大怒。 萧闵鄙夷地看着蜀王。 果然，这也就是无能狂怒。 “那你且去奏请陛下废了我这个世子。我倒是想看看，陛下会不会答应。”他勾了勾嘴角，目光遥遥地落在萧蟠的身上，见他不甘又嫉妒，又充满了愤懑地看着自己，显然，这一次蜀王带着萧蟠来了京都，未尝没有要取而代之的心思。 对这样的废物，萧闵并未放在心上，冷笑了两声，丢下了连笑容都挤不出来的蜀王一家，直接往本该属于自己身份地位的蜀王府的大院子去了。 不提他在蜀王府只停留片刻，蜀王就怀念起了曾经没有逆子在的和乐融融的时光了，只说阿宝在宫里又厮混了一天，这一天比较倒霉，撞上了几家皇族女眷来给皇后请安，与皇后联络感情，顺手就被按在了一位上了年纪的皇家公主的手里，捏得胖腮更胖了，精疲力尽地回了国公府，就看见姜国公正高高兴兴地站在大门口翘首以盼。 第67节 “祖父，等我回家啊？”阿宝急忙滚到姜国公的脚下，仰着小脑袋问道。 “福星，咱们阿宝真是小福星……还是小红娘！”姜国公见了胖嘟嘟一颗的胖孙女，眼睛一亮，顿时就把心肝肉给举起来了，哈哈大笑。 “哈？”红娘？ 阿宝垂头看了看自己在宫里新换的小红袄，迷惑地眨了眨眼睛。 “祖父？” “走！咱们进屋儿说！”姜国公抱着阿宝回了前院的书房，阿宝就发现，书房里还坐着她三叔与堂兄姜松。 姜三爷面容温煦儒雅也就算了，姜松目光游移，耳尖儿还有些泛红。 这就很不得了了。 姜松因家中缘故，打小就性情沉稳，如眼下还有些羞涩的样子，真是很难得了。 “祖父，红娘是什么意思？” 阿宝看了姜松两眼，就忍不住抱着姜国公的脖子呆呆地问道。 “都是因你在宫里的缘故。”姜国公只觉得自家胖孙女儿红光冲天！ 把一头雾水的小家伙儿往姜松的怀里一塞，希望小红人更旺旺婚事坎坷的长孙，姜国公就对阿宝笑呵呵地说道，“昨日，你在宫里为蜀王世子说话了，是也不是？” 宫里的事儿吧，皇帝不想让人知道的，自然传不出来。可如果皇帝觉得可以被人知道的，那不出半柱香，京都的鸡鸭鹅狗猫怕是就全都知道了。 因此，昨日姜国公府四姑娘不畏权贵为蜀王世子仗义执言，据理力争，且今日出宫前还劝蜀王世子亲情重要，劝蜀王世子回家侍奉自己的父亲，家和万事兴，这是多么正直却又善良的好孩子啊。 如今，京都谁不知道姜国公养出了好孙女。 虽然年纪小，可是又明理又清正，难得的是还劝人孝顺…… 阿宝胖腮抽搐着听着，觉得这传闻中那么好，都恨不能贴上一个不畏权贵铁骨铮铮的好姑娘那么陌生呢？ “我是劝世子回家了。”不过她没安好心啊！ 当然，胖团是不会承认自己没安好心的。 听着听着，胖团还微微点头，觉得自己仿佛的确是这么好，这么好的好姑娘。 原来，她是一只这么充满了美德的胖团。 阿宝被夸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伪装谦虚地对姜国公摆手说道，“哪里哪里，都是祖父教得好。” “是阿宝天性良善！”姜国公和胖孙女儿互相吹捧。 “那，那还都夸我什么啦？”阿宝耳朵竖起来，可愿意听别人夸奖自己了，完全没有半点心虚。 姜国公顿时就把今日听到的许多溢美之词说给自家孙女听。 当然，这些恨不能把胖团吹到天上去，就差吹成七仙女儿的吹捧是不是源自帝后的一句“掌上明珠”，懂的都懂。 阿宝才不管是因为什么缘故呢，喜笑颜开地听完了，就眼睛亮晶晶地追问道，“那跟红娘有什么关系？”她滚在姜松的怀里，敏锐地发现自家大堂兄的耳尖儿又微微发红，姜国公却觉得长孙扭捏了……这娶媳妇儿有什么好扭捏的，就跟阿宝得意地说道，“因你为蜀王世子仗义出言，又劝蜀王世子回家，自然有人觉得咱们姜家不错。” 其实蜀王府的纷争，萧闵的那些流言蜚语，如二皇子所说，眼睛但凡不瞎的都知道有猫腻。 不过是值不值得为萧闵出头罢了。 愿意顶着蜀王的盛怒，得罪蜀王也要为萧闵说一句公道话，能养出这样心性孩子的人家，自然也落入了旁人的眼中。 当然，因姜国公府这几年因长房过于复杂，京都中正派些的人家都要掂量掂量与姜家联姻的事，不怎么愿意蹚浑水。 可是最近不是皇族上京么。 那些觉得姜国公府复杂，自家女孩儿嫁过去没准要受气为难的顾虑，在皇族的眼里完全不算事儿来着。 谁敢给皇族贵女脸色看呢？ 皇家贵女不欺负姜国公府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就不错了！ 所以，只看姜国公如今在新朝依旧如鱼得水，且养出的孩子一个个都品性极佳，且姜松又不是寻常勋贵子弟，那是日后会袭爵做国公的，这一个十拿九稳的爵位，是连皇族都会侧目。因此，前脚蜀王世子听了阿宝的劝回了蜀王府，还住下了！ 别提蜀王自己多内伤，只单看蜀王世子竟然还与姜家的小姑娘关系不错，哪怕只是看在姜国公的面子，可这也是一段往来了。 皇族又不是傻子。 姜松生的英武俊朗，年纪不大就跟着大皇子做事，可见已入了皇帝的眼，所以前脚萧闵回了蜀王府的门，后脚就有人拜访了姜国公府。 也没说是来结亲的，只说来和姜国公认识认识。 不过作陪的时候，姜家的男人都在，既然存着相看结亲的心，难免多留意关注姜松几分。 姜国公最近为了长孙的婚事正犯愁。 他不发愁儿子姜三爷的婚事，因姜三爷的爹可比姜松的爹强出八重天去了。 姜松有姜国公世子那么个爹，头上顶着孝道这座大山，老国公都要愁死了，冷不丁有人登门，一开始没想明白，可是看着看着，因最近满是贼心，老国公就觉得仿佛对方也挺像是个贼的。 姜国公就把长孙夸上了天，宾主尽欢，才送了客出门，就接了阿宝回来。 胖团听着听着，眼睛都放光了！ “那是谁家的姑娘呢？”只相看姜松可不行。 虽然她堂兄婚事上艰难点儿，可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成亲。 她得问问是谁家，回头也去问问皇后娘娘那家姑娘的品性，不能因为对方显贵，就觉得婚事难得，不顾对方的人品性情联姻，坏了姜松的幸福。 “那是自然。自然得也是好姑娘咱们才能结亲。”姜国公搓着粗糙的大手用力点头。 他当然不会为了联姻皇族之类的缘故就卖了长孙。 婚事不和，遇人不淑这样的苦楚，娶了个看不起自己又愚蠢的老婆的姜国公太知道了。 他自己吃了这样的苦头，自然不会让儿孙也重蹈覆辙。 姜松到底是少年人，面庞通红。 “今日来的是文婧大长公主的驸马安国公。”姜国公就跟阿宝喜气洋洋地说道。 胖团正高兴得红扑扑的小胖脸，听到文婧大长公主时，霍然惊恐，小胖手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胖腮。 文婧大长公主……这不就是在宫里把她翻过来倒过去好一阵揉搓的罪魁祸首么？ 怪不得抱着她不撒手。 本以为是她的魅力迷住了见多识广的皇家公主。 可原来人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84章 因知道没准儿长孙的婚事有希望, 姜国公开心坏了。 反正已经快到了年关，老国公索性不去京郊大营了。 把差事给蜀王世子手里一扔，姜国公就开始不着痕迹地在京都勋贵中旁敲侧击安国公的事。 安国公，文婧大长公主的驸马, 已经驾崩的先皇的妹夫, 一直到先皇驾崩都很得先皇信任。 哪怕比不上姜国公这样的信重，可是只看看安国公夫妻这些年一直在什么地方生活, 就知道他们的确得到先皇的信任, 并且委以重任。 文婧大长公主夫妻常年居住在辽东, 也就是辽王的封地上。 皇族之中，能够拥有封地的藩王不少, 可是最有名气的翘楚也只不过是寥寥数人，乃是皇族之中众人看重的人。 如坐镇辽东, 兵强马壮，为朝廷抵御着无数危险的辽王。 还有如世居物产丰富的蜀中, 最为富庶的蜀王。 蜀王有钱，而辽王就是在边关坐拥重兵了。 这样手握兵权的实权皇族, 自然不大能够让京都中的帝王放心，因此, 文婧大长公主夫妻在辽东守着辽王, 看起来是与辽王关系不错, 还似乎在辽王的麾下做事帮衬着, 不过说起来还有没有点其他的意思, 也就只有先皇才知道了。 姜国公自然也知道安国公这些事，对这位明明可以在京都安享富贵, 却一直为了先皇居住在辽东那贫瘠之处的安国公还是很有好感的。 可是光有好感还不够。 姜国公就是想知道, 安国公如果当真要跟自家联姻, 那姑娘家到底是个怎样的性情。 只是打听人家家里的姑娘，姜国公也不大能做得到。 这时候就是阿宝出马的时候了。 她连续三天在宫里跟皇后娘娘一块儿吃吃喝喝，顺便见了不知多少的皇族女眷。 文婧大长公主这位先皇的妹妹，皇帝和皇后都要毕恭毕敬叫一声姑母的皇家长辈，这三天也都在皇后的宫中。 她对皇后格外温煦，并不摆出皇家长辈，皇帝姑母的架子来显得高高在上，去为难皇后还有后宫嫔妃。 相反，因她辈分高，还可以在一些不开眼的皇族女眷在宫中无状，而皇后不大好出面的时候出言训斥，给皇后解围。 只这一点，就说明文婧大长公主的性情还有智商。 这位皇家前辈显然不是个没有脑子的人。 既然文婧大长公主为人聪慧，看得清形势，也不是那种欺负人的跋扈性格，那阿宝觉得耳濡目染的，想必文婧大长公主府的姑娘也应该是性情不错的好姑娘。 胖团因也有了贼心，就贼兮兮地围着文婧大长公主转，哪怕没有卖了自家堂兄，可是待大长公主也殷勤极了，哪怕小胖脸天天被大长公主揉搓着，也默默地“忍辱负重”，争取得到一点文婧大长公主的意思。 不过大长公主没露出啥意思。 除了天天揉搓胖团，她只是微笑着坐在皇后的身边，又帮皇后熟悉一些不大在京都走动的皇族女眷。 这样淡定，阿宝都怀疑是不是姜国公理解错了。 人家文婧大长公主压根儿就没看上自家堂兄。 是自家自作多情来着。 若不是后来一日下了好大的雪，鹅毛大雪，寒冷无比，文婧大长公主坐在温暖如春的皇后的宫中与皇帝说话的时候，含笑建议皇帝不如今日跟着皇帝来皇后这儿，此刻守在宫外的侍卫们每个人一件狐皮大氅保保暖，而那天自家堂兄还真的就是外头站岗的，得了文婧大长公主在皇帝面前求来的大氅才没有冻成狗，阿宝都要相信大长公主真的没有企图了。 不过明明似乎对自家堂兄有点意思，可是自从安国公来了一趟姜国公府，从此无论大长公主还是安国公都没有了消息，阿宝还是觉得有点迷茫。 反正皇后是自家长辈，与她伯娘范氏又是非常亲近的，无话不谈，阿宝也想跟皇后问问，求个主意，就把安国公上门拜访，可是之后没声儿了的事说给皇后听。 “祖父天天在家翘首以盼，就跟望妻石似的……”想想姜国公请了假在家里，天天等着安国公上门，阿宝觉得沧桑极了。 她这么诽谤祖父，皇后不由莞尔。 “若是当真如此，可见文婧姑母还是有结亲的意思的。”她今日散去了纷纷进宫与自己说话的皇族女眷，揽着阿宝歪在软塌上笑眯眯地说道。 第68节 “这话怎么说呢？” “正是因重视，因此才谨慎。这些天，大概姑母与驸马也在打听阿松的事。”姜松也算是皇后看着长大的晚辈，视若自家子侄。 知道他会有不错的姻缘，皇后当然为他高兴，因此揽着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垂眸想了想，便对阿宝柔声说道，“你回了家里见到你伯娘，就说是我说的话。不必担心，大好的婚事，越郑重，说明大长公主与驸马越放在心上，也说明那姑娘不是轻易许给旁人的人，才是好姑娘。” 阿宝眼睛顿时亮了。 这说明人家姑娘也是大长公主夫妻的掌上明珠。 因为重视，放在心上宠疼，因此才要更加谨慎，起码要把姜松的为人全都了解以后，再往下头说。 “那为何仓促登门呢？”安国公第一次可是很快上门了。 皇后摸着她的小脑袋瓜儿笑眯眯地说道，“大概是生怕阿松先被旁人相中了去。” 所以，这是先给她堂兄脑门儿上盖个戳儿，警告其他在京都也相中了姜松的皇族别挖墙脚的意思？ 胖团把小胖爪抵在嘴巴上，窝在皇后的怀里坏笑起来。 “就算是要相看我家大哥哥，我也知道大长公主府的姑娘必然是极好的。可是，可是我大哥哥也不是随意旁人挑选的，怎么也得彼此都性情相投才行。皇后娘娘，您跟我说说，大长公主是想把哪位姑娘说给我大哥哥呢？我，我也要知道姑娘的为人呀。” 阿宝还是更亲近姜松，因此就算是人家姑娘好，可若是姜松不喜欢怎么办？ 她想帮姜松问问，皇后沉思了半晌，便对阿宝说道，“这也不是需要隐瞒的事。大长公主与安国公膝下只有一个嫡亲孙女，年纪与你哥哥相仿，刚到京的时候我见了一回，只你没有见过。” 她将文婧大长公主孙女的事说给阿宝听。 阿宝听了不免觉得诧异，急忙回了家，说给姜国公与范氏听。 “这事我倒是知道。”姜国公见阿宝滚在范氏的怀里哼哼唧唧，在儿媳的面前也不好把胖孙女夺到自己身边，便对范氏说道，“安国公就那么一个儿子，战死前也只有一子一女，皆为嫡出。孙子就是如今的安国公世孙，日后继承安国公府的。这个孙女先皇在时被封了县主，有自己的封地。你们在京都大概了解得不多。” 天下皇族那么多，文婧大长公主又长居辽东，算是边缘人，在京都的范氏自然也不是很清楚。 见范氏果然露出几分诧异，姜国公大手摸了摸胡须，缓缓地说道，“若安国公当真要跟我家结亲，说起来，那姑娘有了爵位倒是好些。”不是姜国公贪心，想娶一个有爵位的皇族贵女，而是姜国公夫人实在防不胜防。 若是姜松娶了身份高贵的皇族女，给姜国公夫人八个胆子，姜国公夫人也不敢给文婧大长公主的孙女儿脸色看。 姜国公便叹了一口气。 范氏垂头看着眨着大眼睛看着自己的阿宝。 “阿宝觉得如何？” “我觉得咱们觉得怎样都没用。要成亲的话，要和妻子同度一生，过一辈子的人不是大哥哥么？不如问问大哥哥，若是投缘，那自然是良缘。若是大哥哥觉得不投缘，那也勉强不来，对不对？” 胖团揪着她大伯娘的衣裳笑嘻嘻地问。 范氏深以为然，等叫了姜松来，说了大概是哪个姑娘，阿宝就觉得有点问题了。 姜松支支吾吾，沉稳的脸涨红，显然是有情况啊！ “那姑娘我见过。”在堂妹炯炯有神的目光里，姜松咳嗽了两声，侧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见过？”范氏诧异问道。 “我在宫里见过。”姜松老老实实地说道。 “是远远地见过，还是说过话的见过？”胖团狡黠地问道。 “说，说了两三句话……”姜松头一回发现，自家胖堂妹真是不好糊弄。 不过他的模样显然不是没有意思的样子，范氏眼睛微微一亮，也知道儿子从小少年老成，既然能主动说了这个，必然是对那姑娘有些好感，忙柔声说道，“若是你心里愿意，那就该好好做事，让人家知道你的人品性情。” 既然姜松愿意这门婚事，那范氏也就随便大长公主府去挑挑拣拣自家儿子去了。 她完全不会觉得大长公主府要挑剔考察自家儿子有什么不对。 至于其他，儿子是如何在宫中遇到了文婧大长公主的孙女，又是说了什么，又是因什么有些心动，范氏一概不问。 她不好奇。 姜国公祖孙却好奇死了。 哪怕也忍着不问，可是心里抓心挠肝的感觉可太让人受伤了。 姜国公继续在国公府里守着，等着安国公啥时候相中了自家长孙给自己透个风声，阿宝就频频往宫里去，撇着小短腿蹲守，好不容易就当真蹲到了文婧大长公主的孙女。 与姜国公的胖孙女完全不同，大长公主的孙女儿生得窈窕动人，还会骑马！ 明明看着娇滴滴的，可穿上骑马装骑着高头大马策马扬鞭，神采飞扬的模样儿，阿宝倾倒了。 第85章 不说风华绝代, 可也张扬艳丽，让周围一切都黯然失色。 不过阿宝却觉得看着文婧大长公主看着孙女策马扬鞭，提着马鞭高高兴兴的时候, 脸上露出几分伤感。 她便想到了文婧大长公主的伤心事。 听她祖父说文婧大长公主与安国公只有一子, 却于十年前战死在了辽东, 只留下了一子一女给自己的母亲。 如今, 看着孙子孙女都长大，想必文婧大长公主心里悲喜交加的吧。 “阿蔷。快下来吧。”见了孙女骑了一会儿马，文婧大长公主忙让笑着从马上跳下来的孙女走过来，把狐裘披在她的身上嗔怪地说道, “天这么冷, 你还玩闹什么？什么时候骑马不行？……这是阿宝，你们头一回见，快过来见见你这个妹妹。” 因阿宝今天裹成一颗球来了马场, 身边还跟着大皇子与二皇子, 很多人都在凑热闹，文婧大长公主把笑嘻嘻的孙女叫过来与阿宝见面，笑着指着自家孙女对阿宝慈爱地说道，“这是你的一个姐姐。你就叫她阿蔷就是。” 胖团这段日子没闲着，自然知道这姑娘就是文婧大长公主的孙女，先皇册封的清敏县主王蔷。 她奶声奶气地拱着胖爪给清敏县主请安。 看她胖嘟嘟一团, 整个人圆溜溜，小胖脸都缩在雪白的狐皮里给自己请安, 王蔷一笑，把冰冷的手拢在衣摆里片刻, 暖和了, 才去捏阿宝的脸。 “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 她暖了手才去摸阿宝的脸, 阿宝对她顿时大有好感。 这样潜意识的和气善意，才是阿宝觉得投缘的。 “阿姐！”胖团厚着脸皮顺杆儿爬，爬得可快了。 若不是安国公还没有啥动静，她可想厚着脸皮叫一声“大嫂”了。 不过，既然文婧大长公主愿意引荐王蔷给她，可见姜松那儿是有巨大突破呀。 胖团在冷飕飕的马场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马场虽然冷，可是一颗心是火热的！ “诶！”王蔷性情爽朗，明艳不可方物，见胖团哼哼唧唧就拿小胖脸往自己的手心儿蹭，乖乖的，软软的，因从没有过这样软乎乎的小妹妹，忍不住就把阿宝拉到身边，笑着跟阿宝说话。 她问什么，胖团小胖爪就放在胖肚皮上乖乖地回一句，不知多乖巧。 见她小小一颗，哪怕裹得严实却依旧让人担心，王蔷便把身上的狐裘往她的方向展开，护着风雪别让阿宝吹到寒风。这样才见面就亲近起来，皇后在一旁与文婧大长公主站在一块儿见了，便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两个孩子倒是投缘。” 文婧大长公主伤感地看着王蔷。 “她打小儿就想要个妹妹……” 她并未将剩下的话说下去，皇后也沉默不语，在心里轻轻叹息。 王蔷的父亲安国公世子当年战死辽东，世子夫人丢下尚且年幼的儿女殉了情，只剩下了两个年幼失了双亲的孩子与伤心欲绝的老夫妻俩。 这件事，皇后当年做太子妃的时候自然知道，更知道先皇知道安国公世子战死大病了一场……安国公夫妻为什么会居在辽东，安国公世子为何在辽东从军，不都是因想要在辽东立足，看守辽王封地，为皇帝尽忠么？ 正是因知道安国公一家的忠心，所以先皇知道外甥为了自己对辽东的防范就这么战死，越发愧疚。 本来虽然文婧大长公主是皇族，可她的孙女并不能得到皇家的爵位。可是因先皇愧疚，辽王也曾经上书，细数安国公世子的功绩，先皇便动了册封安国公世子一双儿女的心。安国公世子之子不需要担心，日后必然继承安国公府。 而王蔷一个姑娘家，先皇想来想去，就想封她做郡主。 只是文婧大长公主再三请辞，先皇只能退了一步，封了王蔷做县主。 可哪怕是先皇补偿了这么些，文婧大长公主也从未在嘴上说儿子的战死造成了什么伤痛，可是失去儿子儿媳的痛苦，还是让文婧大长公主心有余悸。 她远远地，深深地看了一眼笑嘻嘻地在王蔷的狐裘之下仰头一笑俩酒窝，软乎乎，乖巧的胖团。 虽然为了先皇与朝廷，她与安国公夫妻一辈子要留在辽东无怨无悔，可是辽东那样的贫瘠寒冷的地方，她再也舍不得让孙女留在那里。 这一次，他们夫妻上京，没有带着孙儿，却带着孙女，本就是想着在京都给孙女寻一个好人家，让她日后在富庶安逸的京都安享一生富贵平安。 正是因为这样，京都的王孙公子文婧大长公主也留意了很多。 她不想再与皇族结亲，毕竟王蔷身份再显赫，也显赫不过皇族。而皇族里的无数龌龊，文婧大长公主太知道了。 因此无论是正是婚配之时的大皇子，还是诸王之子，如蜀王世子等都没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们夫妻就想给孙女寻一个简单富庶的豪族之家，过轻松快活，要忌惮王蔷血脉不敢生事的生活。 姜国公府就不错。 姜国公性情豪爽开阔，且她听了这么些八卦，知道姜国公是明理的人，帮理不帮亲。 且姜国公驻守边关那么多年，打了那么多年的仗，功勋卓著，战利品与先皇赏赐无数，日子过得豪富是出了名儿的，连姜国公世子夫人也出身书香门第，为人知礼温和，这做婆婆的是个温煦慈爱的人，文婧大长公主就觉得自然是最要紧的。 至于什么姜国公世子并他的宠爱小妾，刻薄的姜国公夫人之类的，完全没有在文婧大长公主眼中。 在文婧大长公主眼里，只要不是姜松的生母的，那都是狗屁。 如今，见姜松的堂妹，皇后极喜欢的姜国公府的四姑娘，据说与姜松感情最好的阿宝都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小姑娘，文婧大长公主心里放了心，苍老的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她眼底自然是生出几分满意，皇后看在眼里也不说破，倒是觉得王蔷嫁给姜松，若是双方都有意的话，也算是良缘。反而是阿宝，觉得清敏县主是个很亲切的大姐姐，跟王蔷在一块儿亲近了几次，又乐不思蜀了。 蜀王世子在蜀王府中欺凌了数日继母与异母弟，就觉得没意思了。 蜀王这几日在王府还真的动了想要把他往死里打的心。 萧闵也不回击，扣着蜀王的手腕让蜀王打不着自己，回头就把萧蟠往死里打。 美其名曰，蜀王敢打他，他就打蜀王的儿子…… 蜀王气得差点吐血，蜀王妃泪流满面，可是萧闵还冷着脸质问蜀王妃。 蜀王妃早些年口口声声把他当做亲生儿子，既然两个儿子都是她的心肝儿肉，那一个打了另一个，难道蜀王妃就要为了萧蟠不肯原谅他么？ 都是心尖儿上的亲儿子，蜀王妃不原谅萧闵，那还是慈爱的母亲么？ 这本不是萧闵做事的风格。 换了是萧闵，早就提刀把这些阴险虚伪的东西都给砍了。 这都是胖团教的话。 第69节 不过看起来，仿佛蜀王夫妻更吃胖团这一套。 至少……蜀王妃也气病了。 作为慈爱的母亲，当然要原谅跟弟弟打架的儿子了！ 眼瞅着萧蟠被萧闵打得趴在地上起不来，蜀王妃不仅要照顾亲生儿子，还得强颜欢笑，大度地原谅……摧心肝不过如此。 反正当蜀王一家三口一起生了病，太医天天嘴角抽搐着给心病加伤病的天潢贵胄们看病，萧闵就在蜀王府英雄无用武之地。他懒得收拾剩下的那两个恨毒了自己的异母妹妹，无聊地在家里数日，就准备往国公府去看望阿宝。 连去了三日，都没见着胖团的影儿。 问姜国公，姜国公正听阿宝最近跟王蔷来往得开心高兴，老老实实地说去跟新的小姐姐玩儿去了。 萧闵沉默了。 他就知道，三心二意的渣团没一天不在爬墙。 本想随胖团去，不过想想，或许胖团还在心里担心他呢……萧闵沉着脸考虑了几日，觉得自己如果要晾晾没心没肺的胖团，回头怕不是这胖团就再想不起他来了……没见多了一个清敏县主，连宫里的皇帝陛下都失了宠么。 想想在宫里拉着自己一遍遍地问“朕是不是被阿宝给忘了”的皇帝，蜀王世子心里生出危机，到底冷哼了几声，一日大清早上早早就等在姜国公府外，把兴冲冲大清早上就往外跑的胖团给堵了个正着！ 他站在姜国公府大门口，看着小胖脸红扑扑，扭着小身子呼哧呼哧爬过国公府高高门槛儿的阿宝，冷笑了三声。 还穿了新衣裳。 多么郑重。 听到这冷冷的冷笑，本约了今日与王蔷一块儿去吃京都一处很有名的饭馆的阿宝顿时打了一个激灵，从高高的门槛儿上滚了下来。 她坐在大门口晕头转向，捧着胖腮迷茫了半晌，目光落在了正冷冷走到自己跟前，居高临下，带着审视意味看着自己的蜀王世子。 胖团的眼睛突然亮了！ “世子！”她对英俊的少年伸出小胖胳膊，要抱。 虽然她身上都是雪，脏兮兮的，可萧闵嫌弃了半晌，还是把她抱起来，看她欢快地抱住他的脖子，把热乎乎的小胖脸贴在他的脸上。 “世子，这些天你在王府……” 还想说她很想念他么？ 如此敷衍他。 萧闵眼底微微发冷，决定再也不会相信胖团嘴里的每一句话。 “殴打你弟了么？”满肚子坏水儿的胖团不怀好意地问道。 蜀王世子：…… 如今，连敷衍地说一句“想你了”都吝啬起来了么？ 姜宝宁，她没有心！ 第86章 蜀王世子再一次默默地思考, 要不要把没心没肺的胖团丢出去算了。 正在这个时候，姜国公府大门又开了。 姜松走了出来。 当看到萧闵的时候，姜松有点不自在, 又侧头咳嗽了一声。 “世子。”他对萧闵打招呼。 萧闵冷眼看了他一眼, 觉得姜松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 到底是哪儿不一样，仿佛是衣裳挺括, 狐裘簇新, 又或者是面容似乎比之前更英俊了一些。 仿佛认真地打扮了一下自己。 他皱眉看了看, 冷淡地点了点头。 “我, 我也是关心世子才这么问的呀。”胖团敏锐地感觉到自己的小屁股怕是要被打，急忙讨好地蹭了蹭她世子叔的脸颊，甜蜜蜜地说道, “怕世子在王府吃了亏, 或者被人欺负了, 所以才要问问世子在王府打了你弟弟没有。”如果萧闵殴打了弟弟, 那说明没吃亏，阿宝自然就不必那么担心萧闵了。 她这话转圜得特别僵硬，不过萧闵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计较。他只垂眸淡淡地说道，“打了。” “那，那卧病在床了没有？”阿宝见姜松站在一旁翘首以盼地看向还没有人出现的街头，便急忙对萧闵问道。 “他忙着呢。”萧闵冷笑着说道。 萧蟠不亏是蜀王妃生的。 就算被他打得满地找牙, 可是也知道坚强地从床上爬下来，带着满脸被殴打的伤痕在京都到处走动，显示自己遭受了兄长的欺辱还有伤害。 如今这京都内外勋贵皇族无数, 总有无数的眼睛看着盯着各处的八卦, 萧蟠这么到处顶着伤势出没, 哪怕嘴上说着“都是兄弟，我不怪大哥”这样善良又宽容的话，可是谁不得在一旁说蜀王世子毒辣没有亲情呢？ 阿宝听着萧闵的话，捂着小嘴偷笑。 萧蟠还知道在京都装可怜，诋毁萧闵。 不过想必蜀王三公子不知道。 就他哥的名声还用得着他来费心地，辛辛苦苦地诋毁么？ 他世子哥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样。 不是本来就狠毒无情，六亲不认的么？ 如今要诋毁萧闵，真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那他岂不是白忙了？身上那么疼顶风吃冷地装可怜，没成功……心疼！” 胖团捂着小心尖儿流下鳄鱼的眼泪两三滴，就美滋滋地抱着萧闵的脖子对他眉开眼笑地说道，“怕的就是他不装可怜。如今他愿意装可怜，更好！大家都知道你们兄弟不睦，更没有人以后把他当回事儿了。” 萧闵必然会继承蜀王府，成为众人眼中最看重的皇族权贵。 萧蟠一个与萧闵本来就没有多少感情的兄弟，如今又嚷嚷得世人皆知萧闵很讨厌他，这不就是自己宣传他自己不着未来的蜀王待见的么？京都勋贵与皇族都是人精，谁会为了一个如今连个爵位都没有的玩意儿去和萧闵结仇结怨呢？ 阿宝摇头晃脑，觉得萧蟠以后怕是小伙伴儿不多。 这就是有皇帝撑腰的好处。 若是萧闵与皇帝不熟，那萧蟠装可怜，或许蜀王顺势废了他这个世子之位也说不好。 可是他们头上有人！ 有皇帝在，蜀王就算气死了也废不了世子。 那世人的眼中，萧蟠这样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或许还是日后讨好萧闵的投名状。 谁想讨好萧闵，就再把萧蟠殴打一顿不是挺好的么？ 胖团幸灾乐祸地笑了。 “你叫他随便装可怜，越惨越好。这才让人知道他什么都不是。”阿宝就跟萧闵怂恿。 见她满心都是坏主意，萧闵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那小胖脸上的坏笑怎么那么讨人喜欢呢？ 因此，这一刻蜀王世子决定再原谅一次这没心没肺的胖团。 正抱着阿宝在说话，就见远远的快步走来了一个披着狐裘眉目娇艳的窈窕少女。萧闵只冷淡地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文婧大长公主的孙女，勉强算是自己的远房堂妹王蔷。 不过看了两眼，他对王蔷没什么兴趣，素日里在宫中见了彼此也都冷淡，便也没有说话，就见王蔷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握了握急忙伸手的阿宝的胖爪，就转头对脸颊微红的姜松展颜一笑。 “你今天这身儿真好看！”王蔷出身辽东，民风彪悍爽朗的地方，哪怕生得窈窕动人，可是性子却是有什么说什么的。她也知道自家祖父祖母想把自己许给姜松，这些日子与姜松时常在宫中往来，若不是也很喜欢他，肯定不会与阿宝来往得这么频繁。 因心里喜欢姜松，她也不扭捏吝啬自己的赞美，要不然扭扭捏捏的，怎么心意相通，怎么谈婚论嫁呢？这一声赞美，姜松的眼里不由露出几分笑意。他看着笑容鲜艳快乐的美丽少女，只觉得这寒风凛冽的冬日，心里却是热乎乎的。 “因为是要出门见你。”他垂眸轻轻地说道。 王蔷瞪圆了一双娇媚的眼睛。 胖团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家总是那么沉稳的堂兄。 高大强壮，沉稳得不得了的她堂兄刚才说了什么？ 什么时候，她堂兄都会说这样动人的话啦？ “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呀！”能让她沉稳可靠的堂兄都憋出动听的情话，这一刻，胖团又相信爱了！ 萧闵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为了女人……没出息！ “我也是因为要来见你，所以才好好打扮的。”王蔷的脸红了红，眼睛笑成月牙，片刻，就上前毫不在意避讳地扯着姜松的衣摆让姜松看自己头上漂亮的首饰。 她性格直率，没有半分扭捏，姜松抿嘴认真地听着王蔷说话。一时之间，阿宝就觉得姜国公府大门口都散发着粉红的泡泡。 王蔷给姜松看了自己的打扮，便松开姜松对他说道，“你们且等等，我进去给国公大人与世子夫人问个安去。”她虽然性情直率，可也不是没有礼貌的姑娘。都到了国公府的大门口却不进去给长辈请安这种事，她干不出来。 且姜国公与范氏都是她尊敬的长辈，每次到了国公府就去请安也并不勉强。 “我陪你进去。”姜松便说道。 “那，那我也陪你们进去。”胖团觉得自己太难了。 好不容易才从门槛儿爬出来，这群可恶的大长腿们转脸就要往回走。 问没问过小短腿儿爬门槛儿的心酸？ 幸亏还有她世子叔抱她跨门槛儿，这一刻，阿宝觉得这世上还是她世子叔最可靠些。眼瞅着那一双少年男女彼此情投意合就把自己这小红娘往天边一扔，忘到了九霄云外，这一刻，阿宝发自肺腑地抱着萧闵喃喃说道，“还是世子最好了。” 她这话真心实意，萧闵垂头看了看怀里这认真地觉得还是蜀王世子最好的没良心白眼团，冷笑一声，也不戳破，抱着她跟着姜松与王蔷就进了国公府。 姜国公今日自然也是在的。 见王蔷今天又来给自己请安，且与自家长孙眉目间多了几分郎情妾意，老国公哈哈大笑，也不耽误孩子们自家相处，就让他们去拜见范氏。范氏自然也不会耽误了孩子们，只又让丫鬟给王蔷拿了一个白玉手炉暖着，听王蔷脆生生跟自己道谢，范氏便已经满心欢喜。 她如今就等着文婧大长公主府何时暗示一下自家，自己就赶紧上门求亲去，只是想想，怎么也得到年后了。 想必皇族们过年之前总是要忙着在宫中走动，腾不出手来。 “多谢您。”王蔷年幼失母，虽然母亲为了父亲殉情让人觉得蛮感动的，可是身为被母亲忘到一旁半分没想过失去父母的孩子心情会怎样的对象，王蔷就算得到了祖母祖父的疼爱，可也更喜欢范氏这样温柔慈爱的母亲。 她捧着沉甸甸的白玉手炉，对范氏露出明媚的笑容，又忍不住看了看一旁正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姜松与阿宝，清敏县主觉得自己可以多暗示一点儿……姑娘家为了幸福主动点也不丢人，因此就对范氏直率地说道，“今天辽王府的人上京了，祖母就进了宫……到了后天，其实祖母就清闲了。” 她一笑，范氏也笑了。 这明显是后天其实可以去求个亲什么的。 第70节 “那后日只怕就要叨扰大长公主了。”范氏喜欢王蔷这样直率坦然的孩子。 她欣慰地看着眼前笑容明媚，眼神灵动漂亮的女孩子。 这样的孩子嫁入国公府，她得好好地守着护着，不要让这样的笑容如她曾经的那样凋零在国公府啊。 想到这里，范氏就特别想建议姜国公万万别把姜国公夫人给接回来。 “那我就放心了。”王蔷转头对姜松展颜一笑。 姜松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只正在此时，便听到门外传来了一个女孩子清脆的声音问道，“母亲在么？” 还没等范氏沉了脸，阿宝一转头看向门口，就看见门口正快步走来，哪怕丫鬟拦着却依旧笑容满面地进了门的姝宁。 她今日穿戴也很喜气，衬托着美丽的脸庞，哪怕年纪小，却依旧展露出了稚气的少女的美丽。不过阿宝的目光却没有留在姝宁的身上，反而越过了她，落在了姝宁身后走进来的另一个羞涩斯文，俊美温柔的锦衣少年身上。 正是小王氏与姜国公世子生的庶子姜柏。 姜柏本就生得俊俏，也不知今日是不是打扮了，越发姿容秀丽，眉目精致，又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单薄羸弱。 姜松站在庶弟的身边，顿时虎背熊腰，粗糙起来。 简单点说，就是成了对照组。 而此刻，就在众人的眼皮子底下，姜柏上前对脸色猛地沉了下来的范氏恭恭敬敬地柔声说道，“给母亲请安。” 世族子弟，翩翩俊秀。 正站在了王蔷的身边。 第87章 这一刻, 阿宝都沉默了。 姜柏给范氏毕恭毕敬请安？ 怎么从前没见他这么孝顺呢？ 都在宫里混了快一年了，阿宝再傻也知道姜柏想干什么。 怎么着。 知道王蔷今日来给范氏请安，所以来堵人？ 她知道姜柏这是白费事。 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姜柏竟然就敢直接在姜松的眼皮子底下做这样恶心的事, 阿宝还是忍不住想给姜柏两耳光。 她现在算是知道当年小王氏是怎么勾搭姜国公世子那恶心玩意儿的了。 这简直就是明抢。 这一刻, 阿宝不得不承认，姜柏不亏是小王氏与姜国公世子生的。 但凡要点脸的，都不会做这样的事。 莫非当真对自己的脸那么有自信, 觉得在王蔷的跟前露了脸，就能抢了姜松的大好姻缘？ 这不仅是看不起姜松, 也是看不起王蔷啊。 “世子，我想打断他的腿。”阿宝见范氏捂着心口, 脸都气白了，心疼得不得了, 就对萧闵小小声地说道。 萧闵摸了摸阿宝的头。 等瞧瞧姜松的意思，回头他就帮胖团打断姜柏的腿。 “给母亲请安。因快过年了, 所以我和哥哥想趁着母亲不忙碌的时候给母亲请安, 也想问问母亲可有什么能吩咐我与哥哥的。”见姜柏站在王蔷与姜松的身边, 白皙俊秀, 比在宫中日日站岗风餐露宿的姜松不知道精致漂亮多少, 姝宁强忍着心里的得意，上前给范氏福了福柔声说道。 她垂眸，八成新的裙子虽然并不新鲜, 可是穿戴在美貌的女孩子的身上, 总会衬托得更加美丽几分。这样温柔低调的庶女, 与俊秀恭敬的庶子, 换个人家都要在心里夸赞几句了。 只是姝宁如今的心并不在明知愤怒的范氏身上, 相反, 她满心都只在意着今日来做客的清敏县主。 文婧大长公主与安国公的嫡亲孙女。 她的哥哥，是日后的安国公，镇守辽东，光焰与日后的蜀王萧闵如日月同辉。 上辈子，王蔷就是嫁给了姜松，因背后连着文婧大长公主，连姜国公夫人都对她和颜悦色。 姜松也因她的缘故，从此彻底地坐稳了姜国公世子的位置，哪怕姜国公夫人再疼爱姜柏，也再也没有敢说过要废了长孙改立姜柏这样的话。 甚至因皇帝隆恩，清敏县主与姜松所生的第二子明明本不会继承什么，日后分家出去罢了，却因文婧大长公主的缘故，得到了一个末等的爵位。 哪怕是末等，可爵位就是爵位，也可以把这个爵位从此在姜松次子这房血脉之中流传下去。 姜家也又有一房能够有爵位流传。 想到这里，姝宁只觉得心里满心的野望压得她透不过气。 这样出身显赫，并且得到了宫中青眼的皇族贵女，下嫁给姜松也只不过是因上一世文婧大长公主在宫中与皇后闲谈，谈及到了不愿让孙女再回到辽东那样艰苦的地方，想把孙女嫁回京都，皇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与自己交好的范氏的儿子，而文婧大长公主也觉得姜国公能得皇帝信重，且还有姜贵妃在宫中，日后前程光明，就把清敏县主嫁给了姜松。 可是姝宁不服气。 都是姜国公的孙子，姜柏与姜松相比又差到哪里了不成？ 比起来，姜柏生得更加俊美，为人也更温柔体贴，不比五大三粗只知道舞刀弄枪的姜松强出八条街？ 若清敏县主当初嫁的是姜柏，那姜国公的爵位必然会落到姜柏的手中。 上一世，姝宁已经嫉妒过一次，眼红地看着姜松靠着清敏县主志得意满，压在他们兄妹的头上。 如今这一世，清敏县主还没有下嫁，若是见到了比姜松更俊秀的姜柏，同是姜国公的孙子，她还会选择姜松么？ 怀春少女，又不是阿宝那样没开窍的木头，是个人都会选择更美貌的姜柏吧？ 只要清敏县主做了她的亲嫂子，那她在国公府自然就有了依靠，再也不会畏惧阿宝与姜国公。 文婧大长公主也成为她的后盾。 想到这里，哪怕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彻底激怒嫡母，或许还会被姜国公问罪，可姝宁也忍不住要和姜柏博这么一次。 富贵险中求……若是她早就认了命，她早就现在老老实实等着嫁给她那没出息的表哥王彦了！ “这位姐姐是……”见姜柏仿佛才发现自己身边站了陌生的姑娘，已经有礼不安地避开了几分，姝宁忙露出了羞涩的笑容。 她当然认识王蔷。 正是早就命身边的丫鬟盯着范氏的院子，因此知道王蔷今天又进来给范氏请安，她才带着拾掇得油光水滑的兄长过来的。 因她生得漂亮，笑容也羞涩可人，王蔷便看了她两眼，却没怎么感兴趣，只抱紧了怀里的白玉手炉对范氏说道，“既然您这里有人叨扰，那我和阿宝就先出去玩儿了。” 这说的是什么话？ 什么叫叨扰？ 姝宁嘴角一僵，不过想想上一世清敏县主就是这样嘴巴坏，大概出身辽东没有学过斯文客套，因此忍耐了片刻，勉强地微笑。 “姐姐……” “姐姐？”就在姝宁再接再厉想要更亲切时，就听见王蔷这样的一声。这一声让她下意识地抬头，却正对上了面前出身显赫的皇族贵女一双倨傲的眼睛。 此刻那双眼睛高高在上，甚至都懒得显露出鄙夷的模样，只微微垂落看了她一眼，就仿佛打碎了姝宁所有的尊严。 那一眼，姝宁只觉得自己身上所有的光环都被打碎，那漫不经心，仿佛对待玩意儿一般的反问，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取笑她敢唤清敏县主做姐姐是多么不自量力的感觉。不过是一个反问，一个眼神，姝宁就像是隔空挨了一耳光。 她的笑容僵住了，嘴角哆嗦着看着王蔷，一时说不出话来。 就像是无论说什么，都在这倨傲的贵女面前自取其辱。 阿宝也惊呆了。 总是笑嘻嘻，开阔爽朗的她这阿姐，竟然是个嘲讽高手啊！ 怪不得文婧大长公主敢把孙女往姜国公府里嫁。 就这一个没有把恶心人放在眼里，尔等都是垃圾的眼神就已经能在姜国公府所向披靡了。 “阿姐，高啊！”胖团不由自主地给她这姐姐竖起了大拇指！ 回应她的，是她这阿姐的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 县主，得意！ 作为一个已经决定要嫁到姜国公府的姑娘，王蔷能不清楚地了解一下姜国公府都有什么糟心事么？ 就姜国公世子这一房的那点狗屁倒灶的破事，县主大人门儿清。 因此，当姝宁一进门王蔷就知道这姑娘没安好心。 虽然文婧大长公主与安国公夫妻恩爱，安国公没有小妾，她父亲母亲过世得早，也没有侍妾碍眼，可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嫡庶之事王蔷什么都懂。 且见这对庶出的兄妹进门就把范氏的脸气白了，王蔷已经在心中大怒，本想在未来的婆婆勉强装善良的姑娘，出门再套这庶出的兄妹俩麻袋，谁知道这对兄妹竟然是冲她来的。 想一想，王蔷就觉得又恶心又可笑。 她不仅厌恶这个嘴唇颤抖，仿佛受到了巨大刺痛的小小年纪的漂亮姑娘，更讨厌的是竟敢觊觎她的恶心小子。 既然已经暴露，清敏县主决定不忍了。 她歪头看向姜松。 还没等她想问问姜松什么，却见本站在她身边的高大沉默的少年一步迈过他，举起了坚硬的拳头，一拳头就砸在了庶弟俊俏白皙的脸上！ 这一拳用尽了全力，一拳头就砸得姜柏满脸是血。 “啊！”姜柏打小得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疼爱，锦衣玉食，头发丝儿都精致保养，哪里受过这样的伤害，只觉得脸上剧痛，顿时惨叫了一声。 这一声过后，他已经头破血流。 还没等他再叫嚷一声，无数的拳头已经劈头盖脸落下，刚刚还很斯文的锦衣少年转眼就在地上缩成了虾米。 上房一片乱象，血流成河。 范氏目瞪口呆。 偏还就有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在蹦高儿。 “打得好！”胖团恨不能在蜀王世子的怀里成了窜天猴儿！ “打人要打脸！”淑女什么的，这辈子怕都是故事了……王蔷只在心里发愁了一下未来婆婆怕不是要被吓到，就已经在一旁快乐指导起来。 有了妹妹和未来媳妇儿的鼓励，姜松打得更起劲儿了。 第71节 “住手，住手……你们怎么能，怎么能……”姝宁被姜松的残暴惊呆了。 她万万没想到，只不过是姜柏在王蔷的跟前露了一次脸，不过是露出了想要谋娶王蔷的意思，姜松就跟发了癫似的。 她觉得此时惶恐极了。 甚至她都不明白清敏县主。 明明见到姜松是这样残暴的人，明明看到他是怎么殴打庶弟，可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还能火上浇油？！ 难道不应该觉得姜柏可怜，觉得姜松残暴么？ “不要再打了。”姜柏虽然不中用，可姝宁知道姜柏也是她的依靠。 不然，若是这府中只有她一个，独木难支，她只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又如何能成就无数的野心呢？ 姜柏是她的亲哥哥，只要扶持起了他，日后就能惠及到她这个亲妹妹。 这也是为什么她非要姜柏来与姜松争夺清敏县主的缘故。 只是此刻看着姜柏已经连痛呼都发不出来了，如死狗一样被姜松摁在地上往死里打，姝宁束手无策。 正在她满心恐惧的时候，陡然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在干什么！” 姜国公的一声怒吼，再没有任何时候让姝宁觉得仿若天籁！ 她转身哭着扑到了一向畏惧的祖父面前，正要状告凭空殴打弟弟的姜松，却听到“嗷”的一声，一颗胖团从天而降，落在了脸色铁青的姜国公的怀里，双手合十，世界都是真善美！ 小告状精不仅会告状，还拥有发现美的眼睛。 俗称指鹿为马。 “祖父，大哥哥心疼他日夜读书，身体单薄，这不……给他捶捶……千锤百炼，日后才身强体壮，健康！” 第88章 姜国公抱着竖着兰花指指鹿为马的胖孙女儿, 先是愣了一会儿。 眼前这一团乱的，老国公还是没怎么明白。 不过就算是没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可姜国公一向的准则就是…… 姜松与阿宝一定是没错的。 他家长孙与胖孙女儿那么善良的好孩子, 但凡动了怒，还打了人, 一定是旁人的过错！ 因此, 姜国公在胖团准备舌灿烂花，在姝宁满是眼泪仿佛被堵住了嘴中，只慢吞吞地点了点大脑袋, 就抱着阿宝走到了一旁坐下，也不看姜松趁着这个功夫又往姜柏的身上砸了两拳头, 只侧头对王蔷说道，“才我忘了一件事，所以过来瞧瞧你们出去了没有。” 他揽着阿宝, 对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清敏县主说道，“给你。” 老国公就从衣袖里摸出了一叠厚厚的银票, 一半儿递给了王蔷, 一半儿塞进了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阿宝的手里说道，“出去玩儿, 怎么能不多带点银子呢？”身为长辈, 姜国公觉得就该让孩子们多拿着金银，出门的时候不必舍不得。 只要喜欢的, 买到就是赚到。 至于多少银子……老国公有钱！ 王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站起身, 摸了摸拳头的姜松。 姜松便对她点了点头。 王蔷便红着脸接过了姜国公手里的银票。 “让您破费……” “这有什么。我就喜欢瞧着你们花银子。”见王蔷还有点害羞, 姜国公咳嗽了两声说道, “女孩子么……手里就得多点银钱才好。那个什么……”老国公哼哼了几声继续说道, “反正我这一份家业, 也都是，都是儿孙媳妇的！” 这儿孙媳妇儿几个字显然意有所指，王蔷虽然经历了刚刚姜家这样激烈的冲突，可是半点也没有觉得姜家仿佛龙潭虎穴，相反，见姜国公很乐意给自己银子，她红着脸，却露出了漂亮的笑容。 胖团已经美滋滋地窝在自家祖父的怀里数银票了！ “一百两，两百两，三百，五百两……一千两……”小家伙儿稚嫩快乐的声音在还带着淡淡冲突与血腥味儿的房间里传出来。 胖团一张一张认真数银票，觉得数银票数到手抽筋儿。 可是这大概是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了。 “别攒着。赚钱就是给你们花的。”姜国公说着阿宝眼里霸道总裁……他爷爷应该说的话，一边让姜松走到自己的面前，看着抿紧了嘴角脸色严峻的长孙，又看了看地上已经晕过去的姜柏，对姜松说道，“在外头多照看县主与阿宝些。” 因最近王蔷与阿宝经常出去玩耍，姜国公就觉得不仅得在银子上满足了这两个小姑娘，在安全上也得好生看顾些，免得这京都最近皇族子弟那么多，再把王蔷与阿宝冲撞了。 这样叮嘱着，他还跟姜松说道，“如果遇到有人无状，管他是谁，只管教训！横竖还有我呢！”就算是皇族，姜国公也没什么畏惧，也嘱咐着姜松不要畏惧。 这话让一旁的姝宁浑身一抖，又是惶恐，心里又生出无比的怨恨。 打从姜国公进了上房，半句都没有问被打得那么可怜的姜柏。 何其偏心。 何其不公？ 姜柏也是姜国公的孙子。 且姜柏也不是没有本事的人。 姜柏少年中了秀才，谁不说一句少年俊杰？ 可是姜国公的眼里却仿佛完全没有姜柏。 就如眼下，明明是姜松的过错，可是姜国公一声不吭，当做没有看到，这明摆着偏心姜松了。 “祖父……”姝宁哪怕再畏惧姜国公，可是此刻也并不准备住口。 且姜松殴打姜柏这件事完全没有道理。 就算是姜松猜到了他们兄妹为什么来给范氏请安，可他敢说出这个理由么？ 他们兄妹光风霁月，庶出的孩子来给嫡母请安，这有什么过错？就算是想要引诱清敏县主，可是他们嘴上这么说了没有？ 一切都是姜松与范氏自己的猜想，若说得狠毒些，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更何况，若是姜松敢说姜柏要勾引清敏县主……清敏县主的名声不要了不成？ 拿清敏县主说事儿，闹得满城风雨，那时候，不仅清敏县主没脸，就是文婧大长公主也要跟着丢脸，如此，还能饶了姜松不成？ 姝宁心里笃定了这件事姜松必然要打落了牙齿混血吞，就算是姜国公再偏心，也说不出他们兄妹的过错，此刻定了定心，流着眼泪跪到了姜国公的面前。 她羸弱无助，如惊弓之鸟，眼底带着惊恐，在抱着美滋滋数银票没心没肺胖孙女儿姜国公面前格外可怜，哭着说道，“求祖父给我和二哥哥做主，求祖父救救二哥哥！我，我和二哥哥今日给母亲请安，谁知大哥哥一声不吭，就把二哥哥打成这样！” 她哭得无辜可怜极了，王蔷站在一旁，看着明明图谋自己，却要对姜松倒打一耙的姝宁，忍不住皱眉说道，“你怎能颠倒黑白！” 她才想说姝宁有心机，这兄妹俩对自己没安好心，却被范氏握住了手。 范氏看着姝宁，看着这年纪还小，可是满腹心机的庶女，握着王蔷的手让她不必说下去。 她宁愿污了姜松的名声，让人觉得姜松对庶弟出手，也不愿这件事牵扯到王蔷。 王蔷才从民风爽朗，不怎么在意这些的辽东回来，并不知道在京城，明明要和兄长说亲，却被弟弟谋算的名声会引来多大的流言。 这是她未来的儿媳。 她舍不得。 “祖父，是我。” 姜松正要沉声把这件事揽到自己的身上，见王蔷似乎明白了，动了动嘴角还想说什么，就飞快地开口。 “反正我早就想……” 他早就想收拾姜柏了。 所以，就算没有王蔷，他寻个时间也不会饶了这个曾经对自己母亲不敬的庶弟了。 “你打了他，我还没有瞎了眼，已经看见了。”姜国公虽然不明白这后宅的学问，哪怕老国公已经很认真地在学习后宅学问，可是如做弟弟的想要凭着相貌引诱未来的嫂子这样不当人的事儿，姜国公一时还真的想不到。 不过就算想不到姝宁与姜柏的心机，可姜国公此刻只看了伏在地上流泪的姝宁片刻，目光落在姜松的身上打断了长孙的话，慢吞吞地说道，“我知道你一向都是稳重的孩子。若不是这小子招惹了你，干了可恶的事，你肯定不会愤而出手。” 见姜松呆滞地看着自己，姜国公摆着粗糙的大手就安慰说道，“等他一会醒了，我亲自问他。他做错了什么，就让他给你赔罪。” 这说的像话么？ 怎么姜柏挨了打，还都是他的错？ 姝宁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偏心偏到了护城河的姜国公。 “祖父！” 她凄厉地叫了一声，声音颤抖沙哑，带着哭音。 怎么可以这么偏心呢？ 怎么偏心的对象不是她呢？ “住口！”姜国公抿紧了嘴角，垂眸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声，仿佛委屈得不得了的姝宁，冷冷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兄妹都干了什么。可阿松与阿宝从不是是非不分的孩子。既然动了手，难道不是你们的错？” 他居高临下，作为一家之主，从没有想过为庶出的孙女孙子讨回公道，公然袒护嫡出的长孙与孙女，阿宝坐在自家祖父的怀里，胖爪里还捏着厚厚的银票，红光满面的。 面对着此刻哀婉可怜，无处控诉冤屈的姝宁，胖团觉得自己仿佛就像是一个小反派。 ……虽然这小反派胖了点儿，可是怎么这年头儿当反派也当得那么让人高兴呢？ “祖父英明！”胖团还不忘了拍自家祖父马屁。 不仅是反派，还是小奸佞。 姜国公被拍得浑身舒泰，哈哈大笑起来。 姝宁的心里却一片冰凉。 “哼！”看见胖团美滋滋地躲在姜国公的怀里拍马屁，沉着脸冷眼等着姜国公回应的萧闵冷哼了一声。 本想着若是姜国公听了庶出的这两个的鬼话，好有蜀王世子出面为胖团主持公道的机会。 谁知道姜国公这么偏心的。 萧闵冷眼看着姜国公偏心偏到了咯吱窝儿里，一手轻轻地拍打衣袖。 少年世子的衣袖上，赫然一个小小的鞋印。 刚刚胖团从蜀王世子的怀里起飞，降落在自家祖父怀中，就是踩着他的手臂借了力。 还一去不回…… 第72节 不说此刻心情遗憾复杂，没有机会出风头的蜀王世子，就算是王蔷也目瞪口呆。 她呆呆地看了不问青红皂白，一味偏心姜松与阿宝的姜国公，那一刻，觉得老国公的身影又伟岸又可靠，英俊得不得了。 “好了好了，我哪有那么好。”姜国公美滋滋地听着胖孙女拍马屁。 “祖父哪里都好。哎呀，我怎么会这么幸福，做了祖父的孙女儿呢？” 胖团这话发自肺腑，可是并不能让姜国公所有的孙女儿都感同身受。 反正姝宁此刻觉得，当了姜国公的孙女儿算是倒了大霉了。 她哭了好半晌才发现自己的委屈姜国公完全没当一回事儿，哪怕她在姜国公的面前把眼睛哭出血来，可姜国公照样能与嫡出的儿孙子孙同乐。 这样的偏心，关键是姜国公偏心很好，可偏心的不是他们兄妹就很不好……姝宁咬了咬牙，抬头，流着眼泪看着姜国公哭着问道，“祖父，我和二哥哥到底做错了什么，让祖父这样讨厌我们兄妹？我知道祖父不喜欢我姨娘，可是，可是我与二哥哥是无辜的呀！” 她泣不成声。 姜国公听到这话，却愣了愣，慢慢将目光落在了姝宁羸弱可怜的脸上。 “无辜？你们兄妹从不来上房请安，今日怎么来了？”姜国公傻笑的脸慢慢变得犀利，在姝宁惊讶抬头中，他眯着眼睛缓缓地问道，“突然孝顺了？我不信！既然你要追究，今日，我就追究到底。” 第89章 就算姜国公想不到姝宁与姜柏的居心, 可是也知道一句话。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姝宁与姜柏从不给范氏请安。 今日出现得这么巧，一请安就让姜松在王蔷的面前动了怒, 兄弟争执。 这是想让王蔷觉得姜松是一个暴戾的人么？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看着脸色微微苍白的姝宁。 范氏不由不安了。 “父亲。”若是追究，追究出了王蔷来…… “还是让我说吧。反正都是自家人, 这事儿也传不出去。”范氏爱惜王蔷，因此不肯将事情给说出来，倒是王蔷出身辽东, 本也没有太在意什么名声。 更何况姜国公府都是亲近的人, 就算是她今日在姜国公的面前说出原委，难道还会有什么风声传到姜国公府外不成？更何况，看到范氏与姜松, 甚至阿宝都在努力保护自己, 舍不得让她受到流言所苦, 王蔷忍不住弯起了眼睛。 若说从前，嫁给姜松还有些忐忑。 可是如今，她觉得能嫁给姜松, 嫁到姜国公府, 其实是最欢喜的一件事了。 “哈？”姜国公没想到先开口的是王蔷, 愣住了。 “是这么回事儿。”王蔷就把姝宁怎么怎么过来, 又说姜柏是怎么怎么拾掇得油光水滑的说给姜国公听, 原原本本的，见姜国公本不过是有些严厉的老脸此刻慢慢凝重, 显出了深切的严肃, 那身上透出的仿佛满城风雨一般压抑与阴沉的煞气让王蔷倒是觉得蛮熟悉的……那就像是每一次辽东杀伐, 就要起刀兵之前的杀意。 她顿了顿, 就对姜国公认真地说道，“阿宝与阿松都不肯说，是为了我的名声。可是我却觉得，面对小人，名声不打紧，您说呢？” “县主放心。这件事传不出去。且都是姜家的过错，让县主受委屈了。”姜国公少了几分嬉笑，对王蔷郑重地说道。 “其实也没有受委屈，只是觉得小人可笑罢了。”王蔷本不是一般女子，半分都不害羞，缓缓走到了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姝宁面前，一笑，垂着头看了姝宁那张美丽的小脸片刻，满不在意地说道，“把一个油头粉面的货色当成宝，也就是个弱鸡，倒是对自己挺自信的。真觉得就自己那德行能让本县主动心啊？你那个哥哥竟然还好意思站在阿松的面前……他都赶不上阿松的一根手指头！” “什，什么？”姝宁看着王蔷那双鄙夷的，高高在上的眼睛，一时间只觉得王蔷瞎了眼。 五大三粗的姜松，斯文俊秀的姜柏，傻子都知道谁更好看。 就算，就算对姜柏无意，可是也不能觉得完全比不上姜松吧？ 若说王蔷鄙夷他们兄妹是庶出，姝宁不会那么恼火。 可是她怎能鄙夷他们兄妹最自以为豪的容貌！ 不过是简简单单的话，姝宁就已经浑身发抖了。 那样羞辱，那样耻辱！ “县主，你怎能血口喷人！我和二哥哥来给母亲请安，自然要穿戴郑重，并没有如县主所说，觊觎县主！” 姝宁这话，就是说王蔷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并且还挑动姜家兄弟的争斗。 王蔷却只是一笑。 “我是皇族贵女，用得着和你辩解么？我和你争辩都掉价。” 那一刻，清敏县主挤掉了阿宝，成功地成为了姜家三姑娘心目中的大仇人第一位！ “掉价？”姝宁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祖父，我是您的孙女儿……”她含着眼泪看着正审视地看着自己的姜国公。 姜国公却只盯着她，在一旁姜柏缓了好半天已经悠悠醒转，正低声呻/吟，痛呼，反正就是爬不起来里，慢慢地对外头进来的一个脸色冷静的下人说道，“去审今日在这院子外面出现的所有的下人，给我问清楚，今日是不是有人窥视这院子。” 姜国公心里已经信了王蔷的话，自然就明白，姝宁与姜柏出现在范氏的院子不是误打误撞。 既然是直奔王蔷而来，那必然是有眼线在窥视范氏的院子才这么“巧”。 下人领命而出。 姝宁听到姜国公的话，陡然颤抖了一下。 她没想到姜国公直接命人审问所有在范氏院子外面徘徊的下人。 若是当真审问，那她的眼线必然会供出她来。 “祖父，都是我不好。”知道若是让姜国公查出来，自己一个窥视嫡母的罪名就要逃不掉，姝宁颤抖了片刻，猛地扑过来扯住了姜国公的衣角哭着说道，“都是我太心疼二哥哥了！” 她哭得满脸都是眼泪，见一旁的姜柏挣扎着爬起来些同样哭着，便知道兄长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越发流泪说道，“二哥哥曾见过县主一面，一见倾心！祖父，少年慕艾，想要亲近喜欢的姑娘，难道这也是错的么？二哥哥没有坏心，只不过是，只不过是想要与县主说说话，让县主能看到他。我们都没有想要做坏事。二哥哥只是喜欢县主啊！喜欢一个人，难道也错了么？！” 这还不是坏事？ 阿宝被姝宁的无耻惊呆了。 “喜欢一个人是没错。可是你们兄妹……姜柏，你过来。” 姜国公侧身把俯身就要去给姝宁两耳光的阿宝塞给萧闵。 蜀王世子更干脆，接过胖团，举着胖团悬空凑近了姝宁。 阿宝被掐着胖腰肢被她世子叔举到了姝宁的面前，踢了踢悬在半空的小腿，转头，茫然地看着她世子叔。 “打吧。”萧闵对阿宝冷淡地说道。 为了能让阿宝那小胖胳膊够到姝宁，蜀王世子还主动把她往姝宁的面前凑了凑。 阿宝鼓起了胖肚皮，就要给姝宁两巴掌。 可是这也没有王蔷快！ 说时迟那时快，本站在姝宁面前的王蔷听了这么哭哭啼啼的话，二话不说，一巴掌就抽到了年幼单薄的姝宁的脸上！ 一记响亮的耳光，不仅被悬在半空的阿宝惊呆了，就连姝宁都惊呆了。 她被打翻在地，脸上火辣辣地疼，捂着肿得高高的脸，看着王蔷。 “本县主准许你们喜欢我了么？”王蔷漫不经心地抬了抬手，见姜松沉默地给自己擦手，看着姝宁冷淡地说道，“让你们这种货色嘴里说出喜欢我这种话，真是最大的侮辱。” 她才说完这话，战战兢兢的姜柏才走到了姜国公的面前，就见怀里没有了阿宝的姜国公起身，同样一巴掌抽过去！ 姜国公那大手就跟熊掌一般，一耳光下去，姜柏俊秀的脸顿时没有了人形，人都倒飞了出去。 胖团在半空抽搐了一下。 看着姜国公和她王家姐姐，这一刻，阿宝觉得自己的人生太难了。 她，她就是想当个会打人的将门虎女，就，就这么不给她机会么？ 告状有蜀王世子竞争，打人还有她祖父与嫂嫂争……团生艰难，被夺走太多的乐趣了。 “祖父。”姝宁刚刚还在王蔷鄙夷的目光里满心怨恨，此刻看了姜国公，吓得浑身发抖。 “老子本以为就算你们兄妹再不堪，只要不让你们与那两个混账东西亲近，你们年纪小总还能扳过来。”姜国公慢慢地走到了浑身发软，看见自己走过来还惊恐地在地上往后爬，很怕被自己给一耳光的姝宁，冷冷地说道，“我一直以为生你们那两个不好，或许你们能歹竹出好笋，有的救。如今想想真是错了。你们根子上就坏透了。” “祖父，不是的。我和二哥哥……” “曾经我说过你什么？你这么小就巧舌如簧，可只不过是自作聪明。”见姝宁还想辩解，姜国公却没有半分动容，慢慢地说道，“我也早就警告过你，再敢作祟，就饶不了你。你权当耳边风。怎么，以为老子不会收拾你？” 见姝宁用力摇头，姜国公却只是扬声说道，“来人！” 他看都不看趴在一旁缩成一团的姜柏，见有人低眉顺眼地进来等待吩咐，便淡淡地说道，“给他们收拾东西。” “收拾东西……祖父，我不回庄子，我不回庄子！我知错了！您饶了我们这一回吧，祖父！” 收拾东西，这是要送他们回去跟姜国公夫人作伴的节奏啊！ 姝宁早就怕了那个庄子了，吓得尖叫起来，抓着姜国公的袍子尖叫，“祖父，姑母，姑母有孕在身，离不得我呀！祖父，姑母的月份大了，她是您的女儿呀！” 她不敢再拿曾经过世的老广安侯说事儿，免得姜国公动怒，便只能靠着姜贵妃来央求，毕竟不管怎么愤怒，可姜贵妃总是姜国公的女儿吧？ 虎毒不食子 “我不送你回庄子。”见姝宁用死里逃生一般的目光期待地看着自己，姜国公平静地说道，“那是姜家的庄子，不是用来养着你们的。贵妃离不开你，没关系，你日后依旧可以进宫。” 这话宽容极了。 可是姝宁却觉得心里充满了不祥。 她却只能连连点头说道，“多谢祖父宽恕。” “不必喊我祖父，我从未承认是你们的祖父。日后你们与姜家，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若说刚刚姜国公要送姜柏与姝宁去庄子跟姜国公团聚，阿宝正觉得解气得很，高兴得很，骤然听到姜国公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惊呆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祖父？”姝宁也惊讶地看着姜国公。 “你们是王家女人生的，姜家替王家养了你们这么多年，今日，就完璧归赵。” 姜国公粗鲁，没文化，若说从前说一句词不达意的“完璧归赵”会叫人笑，可是现在，却没有人笑得出来，还挑剔这话狗屁不通。他垂着眼睛，苍老的脸上露出几分冷酷，对慢慢露出惶恐之色的姝宁慢条斯理地说道，“从此你们兄妹与姜家再无瓜葛。” 姝宁心底满是凉气，浑身发抖地看着说出这样可怕的话的姜国公。 她的脑海里出浮现出两个冷酷的大字。 出宗。 第73节 第90章 巨大的恐慌压得姝宁透不过气来。 她看着冷酷的祖父。 姜国公一向都是说到做到的人。 说要把他们送到王家, 从此与姜国公府再无瓜葛，那就真的不会再承认他们是姜家的子孙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一世会有这样的变故？ 明明上一世，就算是再不喜欢他们兄妹，可姜国公也没说要把他们给赶走, 不承认他们是姜家的子孙呀！ 为什么这一世, 他要用这么冷酷的样子, 把他们赶走？ 是因为…… 姝宁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趴在蜀王世子怀里垂头丧气的阿宝。 是因为这一世的自己更加光芒万丈, 得到了更多的宠爱，因此碍了阿宝的眼，让姜国公不满了么？ 为了让她给他心爱的孙女让路，所以，把她赶走，让她再也不能成为阿宝的竞争对手？ 想一想，姝宁的眼泪就忍不住落下来。 她知道姜国公偏心。 可是为什么可以偏心成这样？ 她不过是小小地算计，不过是做错了一点事, 难道伤害到了谁么？ 就算是想要诱惑清敏县主，可清敏县主也并没有被诱惑，并没有损失。 那为什么还要对他们兄妹赶尽杀绝？ 只要想一想若是京都皆知自己兄妹被姜国公这样如丧家之犬一样赶出来会有什么非议, 姝宁就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祖父, 您不能……”如果还想日后风风光光被人尊敬, 如果还想成为皇子妃，那姝宁就不能这样离开姜国公府。 她哭着揪着姜国公的袍子，把自己一生的力气都花在了哭泣上, 哭着说道, “您不能抛弃我们！我和二哥哥是父亲的儿女, 是您的孙子啊！”她仰着头上气不接下气地哭着说道, “姨娘是父亲的姨娘, 我们也是父亲的儿女，是姜家的人呀！” 当年，小王氏已经进了姜家的门。 这说明他们都被姜家承认了的。 “谁承认了你们你们找谁去。反正我没承认过。王氏又不是我给接进来的。”姜国公光棍地说道。 想当初他把小王氏拒之门外， 姜国公夫人擅做主张把小王氏接进门，并没有挣得姜国公点头。 因此，小王氏在姜家这些年，是没名没分来着。 甚至如姜国公嘴里所说，小王氏还不如姜国公世子身边的通房高贵。 好歹通房还都是给了名分，姜国公默认了的。 小王氏连姜国公默认的名分都没有。 可是这说的是人话么？ 小王氏在姜家这么多年，最后只混了个没名没分？ 她的儿女也没名没分，不被承认是姜家的骨肉？ 这一次，连被打得缩成一团的姜柏都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国公。 他，他是少年秀才，姜国公怎么舍得把他这样一个优秀的孙子赶走？ “反正广安侯府喜欢你们喜欢得不行。”姜国公却不把姜柏与姝宁此刻痛苦的心情放在心里，相反，他还走到了一旁喝了一口茶，慢慢地说道，“你们是王家的血脉，王家以后养着你们不是天经地义么？那可是你们的亲外祖！” 他一副无情的样子，姝宁顿时大哭起来。可无论是怎么求饶，无论怎么动之以情，姜国公就仿佛茅坑里的石……就仿佛山巅巍峨的岩石，完全不带动摇的。到了最后，当下人进来复命，说姝宁与姜柏的东西都收拾好了，都在马车上了，姜国公就点了点头，起身。 他看了姜柏两眼。 俊秀白皙，生得与广安侯府王家的男子一脉相承。 那么漂亮的孩子，可是姜国公却并没有感到心疼。 这样金玉其外，可是内里坏透了的庶子日后留在府中，必然是极大的祸事。 当初广安侯府图谋阿宝的婚事，如今图谋王蔷……他已经彻底失望了。 如果对姜柏与姝宁宽容，口口声声再给他们一次机会，那对于范氏母子与王蔷来说，又成了什么？ “走吧。”生怕广安侯府拒收，姜国公还命人提着两把砸门的大锤，准备一旦广安侯府闭门不肯让姜柏兄妹进府，他就拿着大锤砸烂广安侯府的门，把这兄妹俩塞门洞洞里还给广安侯府。 反正姜国公一点都不担心动静大，如今京都满是各地皇族闹出什么给自家丢人的，提着锤子就要下人拖着哭闹着不肯出去的姝宁与姜柏出门，只是走到了门口，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难得犹豫地看着正仰头呆呆看着自己的王蔷。 “那个什么，县主啊……”姜国公觉得心里有点难过。 他心里不安，支支吾吾，不知道要不要问出口，只觉得自己心里的勇气都快没了的时候，才对王蔷期期艾艾地问道，“那你往后，还，还跟阿松与阿宝出去玩儿么？” 看见姜家这么不省心，还连累了她，清敏县主还愿意嫁给姜松么？ 其实说起来，姜国公对王蔷的印象很好，不是因王蔷是文婧大长公主的孙女，而是王蔷的性子爽快干脆，不忸怩，是姜国公喜欢的性情。他唯恐因姜柏的缘故，王蔷觉得姜国公府是龙潭虎穴，不肯嫁给姜松了。 王蔷却忍不住看着姜国公笑了。 刚刚杀伐决断，冷酷得让人畏惧的姜国公，为了儿孙的幸福甚至变得怯懦，这让她眼里生出了别样的光彩。 “我刚才还跟夫人说呢。”她对不安地看着自己的姜国公轻快地说道，“后日祖母祖父可清闲了，夫人还和我约定会去见祖父祖母。夫人，”她转头看着眼眶发红的范氏小心翼翼地问道，“咱们的约定，还作数吧？” 她的笑容就像是冬日里的阳光，范氏本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姜国公处置庶子庶女，为儿子的婚事心里惶恐得不得了。此刻看着王蔷紧张地看着自己，范氏的眼泪到底忍不住落了下来，连连点头说道，“作数，作数！” 她转头拿帕子捂住了嘴。 姜国公哈哈大笑起来。 “只要县主还愿意，咱们姜家就永远都作数！”他拿袖子飞快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觉得身上有了强大的动力，忙着就要把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祸头子给送走。 至少要留给孙媳妇儿一个清清静静的国公府。 所以……老妻还是在庄子上，也别回来了吧。 姜国公心事放下，就哼哼唧唧地挽着袖子走了。 等他走了，院子里一片安静，阿宝被屡屡被人抢走工作的破碎的小心脏好歹被蜀王世子一口点心一口点心的给喂得痊愈，这才从萧闵的怀里偷看范氏。 她知道范氏此刻心情激荡，不是自己能安慰的，倒是看着空荡荡的门口，觉得有点像是在梦中似的喃喃地说道，“姜柏和姝宁还真的被送走啦？”她家祖父这么干脆利落，动作太快了。 “自作孽罢了。”萧闵冷冷地说道。 他不知道谁给了那对庶出的兄妹自信，让他们觉得自己在国公府无论怎么蹦跶都不会有事。 反正萧闵觉得姜国公能干出把庶出的儿孙送回他们母族。 “那咱们今天还出去吃饭么？”还记得吃饭最大的也只有胖团了。 没心没肺的胖团妄图活跃气氛，还真的有人簇拥，王蔷已经快乐地点头说道，“自然！不过不如叫那个……”她想了想阿宝跟自己说过的好些新鲜的词儿，坐在了范氏的身边轻快地说道，“叫外卖好了！” 她和阿宝顿时心有灵犀了，胖团小心灵被治愈了，顿时发现还是漂亮小姐姐更好，从沉着脸的她世子叔怀里爬出来，也依偎在范氏的身边点头说道，“多叫几样特色菜！有钱！”富有的胖团胖爪挥舞着厚厚的银票，金光闪闪。 清敏县主笑而不语，甩着手里的银票啪啪响。 她们俩簇拥在范氏的身边，范氏酸涩与不安的心满满的都是安慰。 她知道阿宝与王蔷为什么要说这么多的俏皮话，为什么要留在她的身边吃饭。 正是因为知道孩子们的心意，范氏才觉得满心的暖暖的欢喜。 那些伤痛还有伤害，还有来自于庶子庶女的恶意，历经了那么多年的心酸，突然让范氏觉得……若是要经历这些伤痛才能拥有这样温暖的两个孩子，那若时光重来，她还是愿意承受磨难，只为了换取这样独一无二的孩子们。 这样的欢喜，让那些苦楚的眼泪都无法再流下来，范氏笑着握了握两个孩子的手，就见王蔷笑嘻嘻地点着阿宝的大脑门儿，听胖团跟她抱怨说，“往后慢点打脸。我，我还没来得及动手。” “下次一定。”清敏县主回应。 拿她从前敷衍她的话来敷衍她。 胖团西子捧心，觉得自己的生活更难了。 “下次我拦着她。”萧闵淡淡地说道。 “世子，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世子。”阿宝放下胖爪，觉得心口不疼了。 蜀王世子看着她冷笑。 阿宝心虚地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胖肚皮。 就……翅膀都在的时候，就蛮难平衡的。 不过虽然觉得船太多有要翻的趋势，不过只要一日没有翻船，那就都不算事儿……当饭馆的一席外卖到了，阿宝哪里还记得惆怅，胡吃海塞，中间被自家大伯娘屡屡禁止暴饮暴食……后又有闭门读书累得眼底下一片铁青的姜三爷出来混口饭吃，总之，等姜国公飞快地回来了，一家人吃了饭，王蔷告辞回家，整个国公府就安静了下来。 “可是祖父。”胖团还对姝宁落井下石，吃了饭以后提醒姜国公说道，“族谱上别忘了把他们的名字给抹去吧。” “抹去太费事。换本新的就行。” 直接换新的？ 族谱竟然是可以随便换新的么？ “换新的？” “反正咱们姜家也没什么祖宗。”姜国公满不在乎，大咧咧地说道。 他是苦出身来着。 穷苦人谁家还有什么族谱啊。 所谓的族谱，不过是他得先皇青眼一跃成为新贵以后，看别人家怎么干的，自家附庸风雅，觉得有个族谱挺帅气的。 不过族谱开头就是他，简单得不得了。 反正族谱都是簇新的。 再换个新的，留一个干干净净的族谱不是更好？ 第91章 第74节 姜国公理直气壮着。 阿宝被她祖父给说服了。 “那换新族谱的时候, 把我的名儿写得好看点儿。”她捧着胖肚皮殷殷叮嘱道。 “肯定的。”姜国公认真点头，记住了胖孙女儿的这小小的要求。 到时候他亲自写孙女的名儿，肯定好看！ 胖团得到了保证, 心满意足地去睡去了, 完全没在意今日府里的这轩然大波。 不过经此一事, 阿宝就发现姝宁真的有点阴险, 那阴险的满肚子坏水儿简直不像是一个六岁的孩子。 她觉得怪古怪的, 下意识地想了想自己不过四岁……快翻过年就要五岁了。不过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多的心眼儿，不是早慧, 就怕是有啥与阿宝一般的奇遇。 阿宝心里惦记了这件事, 也不张扬，倒是让丫鬟姐姐们在府里到处看了看, 就发现姝宁被赶回广安侯府，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怕是还不知情, 且姝宁的许多丫鬟都一同被送走了。 她心疼了广安侯府一秒。 听说广安侯府最近不大宽裕。 姝宁与姜柏带着浩浩荡荡的丫鬟回去，广安侯府养得起么？ 为还要承受巨大经济压力的广安侯府流下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阿宝在家里养了一天, 就拾掇得油光水滑地往宫里去了。 如今姜松的婚事尘埃落定，连姜柏与姝宁这样心怀叵测的都滚蛋了, 哪怕是冬日穿得厚厚的一颗球，胖团也觉得自己的脚步更轻快。 她也听萧闵嘲笑皇帝, 说皇帝在宫里想她了, 本着不能让每一个爱她的翅膀感到失落，阿宝美滋滋地进了宫。 一进了宫，她就被二皇子在宫门口给截获了。 “我听说你家与广安侯府又闹上了？”二皇子每天在宫里等胖团给自己更新, 等得抓心挠肝, 今日堵到了阿宝, 一副阿宝要是不万更肯定他俩没完的气势，把心虚的胖团吓得够呛。 不过因也想和二皇子交换一下广安侯府的八卦，阿宝就跟二皇子一块儿往皇后的宫里去，一边春秋笔法，把关于王蔷的事从这次事件里都抹去，反正就是说姜柏兄妹对嫡母不敬，被姜国公撞个正着，引得姜国公大怒，不肯再留这不孝的兄妹俩在姜家，也不承认这等不孝子孙，之后就急忙问若有所思的二皇子问道，“那广安侯府闹得厉害么？” 她那时忙着安慰范氏，没跟车去凑广安侯府的热闹，好遗憾的。 “自然闹得厉害。外孙被送回来这种丢人的事，广安侯府能受得了么。”二皇子把脸在寒风里往斗篷里塞了塞说道。 “这算什么丢人。”广安侯府还会觉得丢人？ 想当年小王氏挺着肚子跪在姜家门外的时候，广安侯府怎么都不觉得丢人呢？ 阿宝不以为然，哼哼了两声，就听二皇子继续说道，“听说国公大人站在王家门口大骂王家教出不孝忤逆的子孙，说这样的子孙姜家无福消受，因此完璧归赵……完璧归赵不是这么用的……” 阿宝胖腮抽搐地看着杠精二皇子幽幽地抬杠，唯恐杠精再跟自己说说完璧归赵的前世今生啥的，急忙岔开话题问道，“再然后呢？” “侯府关了大门，国公大人一锤子砸烂了门，把那对兄妹往侯府里一卸就走了。动静闹得有点大。” 阿宝强忍着没有跟杠精抬杠。 啥叫“一卸”呢？ 姜柏和姝宁难道是卸货下来的么？ 她仰头看天了一会儿说道，“没错！就是忤逆不孝！” 姜家知情的这些人早就对好口供了。 姜柏与姝宁被送回广安侯府，被姜家逐出家门，就是因为不孝忤逆罢了。 反正这么些年，小王氏带着一双儿女欺负范氏母子，姝宁与姜柏也没把范氏放在眼里。 忤逆不孝也没冤枉了这兄妹俩。 至于姝宁敢不敢大声嚷嚷说自己被逐出家门是与王蔷有关，拿狗屁“喜欢一个人有什么错！”去攀扯王蔷，阿宝觉得借姝宁八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 不然文婧大长公主还不活撕了整个广安侯府啊！ 因为算了算，王蔷这事儿不会引来什么非议，胖团的脚步更加轻快，小短腿虎虎生风，蹬蹬蹬地与小伙伴儿一同往皇后的宫中去了。 才进了皇后的宫里，扑面而来的温暖让阿宝呼出了一口寒气，正抖了抖身上的风雪，让身上暖和了一些，笑嘻嘻的美人宫女姐姐们又帮她脱了斗篷，阿宝且见皇后的宫里正坐着几位珠光宝气的皇族女眷，因此也不撒娇，小淑女很矜持地走到了皇后的面前福了福。 她装模作样。 一旁，王蔷噗嗤笑出了声儿。 怎么能拆她的台呢？ 胖团急了，急忙给未来嫂嫂挤眉弄眼。 “好了，今日都是自家人，自在些吧。”皇后可太知道胖团可有形象包袱了，伸手把阿宝往怀里揽住，把她揽进怀里跟自己坐，笑着摸着她还有些寒气的小脸说道，“喝一碗姜汤去去寒气吧。”她揽着阿宝，阿宝探头一看，果然宫里的几位女眷自己都认识，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原形毕露提要求说道，“要甜点儿。” 皇后无奈地笑着答应，命宫女去给阿宝与二皇子端姜汤来。 二皇子一板一眼道了谢，坐在一旁。 皇后便问他道，“今日辽王府进宫，你怎么不在你父皇的宫里？” “大哥跟在父皇的身边就行了。”二皇子便说道。 阿宝正躲在皇后的怀里暖着，听到这里，想想二皇子曾经跟自己说的那些关于皇位的话，倒是觉得这像是二皇子的作风。 辽王可是皇族中的实权皇族了，手握辽东兵权，据她祖父姜国公说，是坐在马背上打了一辈子仗的豪杰，是稳定辽东安稳朝廷几十年的功臣。 且辽王还是先皇的远房堂兄，论起辈分，与先皇和文婧大长公主是一辈儿的。 几十年的威望与权势捆在一块儿，连皇帝都得老老实实地喊一声“王伯”敬重有加。 这可不是蜀王那种还得看皇帝脸色的废物点心。 如今，二皇子退了一步，只有大皇子陪着皇帝迎接辽王与辽王的儿孙，这怎么看都会让人觉得有点别的意思。 只是想到这里，阿宝眨了眨眼睛，看了看皇后面前的女眷，心里有点纳闷儿。 今日既然辽王府入宫，皇帝在前殿迎接辽王这样郑重，可怎么她在皇后的宫里没看见陌生的皇族女眷呢？ 辽王府没有女眷入京的么？ 阿宝心里有些迷茫，不过且见今日不仅亲近的文婧大长公主在，还有笑容僵硬，勉强镇定却满面病容的蜀王妃在。 因与蜀王妃不对盘，阿宝才不露出自己的好奇呢，只当没有察觉，看也不看蜀王妃身边那几个仇恨地看着自己的萧闵的异母弟妹……哦，不仅今天萧闵的异母妹妹们进宫了，连据说挨了萧闵的打还坚强不息到处装可怜的异母弟萧蟠也进了宫，正在蜀王妃身边瞪自己呢。 阿宝觉得萧蟠不长记性。 身上的伤还没好，还这样记吃不记打。 她也不把蜀王妃这几个儿女放在眼里，一边捧着宫女姐姐端给自己的甜丝丝热辣辣的姜汤喝着，一边仰着小脑袋翻白眼。 看她竟敢这样无礼，蜀王妃闭了闭眼睛。 如果不是要保持宽容贤惠的人设，她真恨不能现在就把皇后怀里的那死丫头给撕成碎片！ 与萧闵交好，还造成了皇帝命大理寺往蜀中彻查当年旧事…… “娘娘。”阿宝最喜欢旁人恨毒了自己却不能拿自己怎么办的样子了，从前是姝宁，如今升级成了蜀王妃，胖团，骄傲！ 她一边没心没肺地喝姜汤，一边对皇后说道，“大伯娘今天想进宫给娘娘请安，因不知娘娘处是否有贵客，所以我先进宫问问娘娘，今日大伯娘能进宫么？” 她知道范氏为何进宫。 自然是为了姜松的婚事。 因喜欢极了王蔷，不愿王蔷有半点委屈，因此范氏想进宫来求见皇后，问问皇后能不能为姜松与王蔷赐婚。 范氏也知道，以王蔷的出身，皇帝赐婚都没什么问题。 可是皇帝理所当然的赐婚，可姜家请求皇帝为孩子们赐婚不一样。 姜家请求赐婚，说明的是姜家对王蔷的看重。 范氏与皇帝不熟，可与皇后却亲近，所以就想来求皇后赐婚。 “今日都是亲近的人，让你伯娘进宫来吧。”皇后也知道王蔷的事，笑着点头说道。 文婧大长公主听说范氏想要进宫，也想到了什么，苍老的脸上不免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虽然王蔷回了家把在姜家发生的事说了，文婧大长公主也并没有嫌弃姜家，而是让人去探听姜国公把这件事的处置。 当知道姜国公是以不孝忤逆的罪过处置了姜柏兄妹，半句都没提别的，又弄干净了姜国公府，文婧大长公主就觉得这婚事很是可以。 所以此刻她并没有说旁的，相反，虽然说起了婚事，却与皇后说的是另一件与她看起来没什么关系的婚事。 “辽王兄家的二小子想当年与阿蔷的父亲相交莫逆，如今年近不惑也不成亲。我也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心里自然惦记他，不愿他日后孤苦。” 文婧大长公主便与静静倾听的皇后叹了一口气，露出几分苦恼地说道，“这孩子没有一处不是好的。为人勇武正直，皇兄当年又封了他做郡王，位高爵重……我才回京不久，也不知京中事。还是得托付给皇后。若是这京都中有谁家年长些的淑女，娘娘帮着瞧瞧，怎么着也得给他娶个郡王妃啊！” “年长些的淑女？”皇后不免诧异地问道。 “他都三十好几了，娶个年岁小的王妃，恐他那古怪的性子不会答应。”文婧大长公主说道。 可是谁家三十好几的女子还有没嫁人的呀！ 就算是二十好几的未嫁女也不多来着。 “这……”皇后为难地沉吟起来。 文婧大长公主见了，也明白这件事难办，犹豫半晌方才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只要人好……若是投缘，他愿意与之成亲……再嫁之身也无妨。” 第92章 阿宝乖乖地捧着小碗儿在听文婧大长公主叹气。 就……皇家老大难么…… 不奇怪。 别说如今的这婚事让人发愁的辽王次子。 就比如她世子叔, 蜀王世子，胖团也觉得往后是个老大难的料。 因为早就见识过了萧闵对婚事的冷漠，阿宝觉得如今又撞见了一个对婚事冷漠的人没什么奇怪的。 倒是她兴致勃勃地竖着耳朵偷听, 一边偷听, 一边往下去看蜀王妃那张勉强微笑着的脸, 觉得那张脸都快要撑不住了。毕竟文婧大长公主和皇后说话，一时难免冷落了她，又说的是和蜀王府不对盘的辽王府的事, 蜀王妃爱听才叫见了鬼。 只是如今皇后宫中也没有人需要看蜀王妃的脸色。 哪怕蜀王妃觉得自己受到了皇后的冷落有些不满, 可皇后也没有对她青眼有加的意思。 倒是阿宝一边欣赏蜀王妃此刻的难堪，一边也觉得有点奇怪。 就……不说辽王府这一次似乎没有女眷上京也就算了。 第75节 而且怎么辽王次子的婚事, 竟然是文婧大长公主在操心？ 还有，就算是要成亲, 按说辽王次子要娶媳妇儿, 也应该在辽东娶亲，毕竟辽王一脉都长居辽东来着。 在京都娶亲，那日后难道要带着在京都奢华之地长大的妻子回去环境不怎么样的辽东去？ 那不是多此一举么？ 而且，谁会舍得让自家心爱的女儿背井离乡, 远离亲人，嫁到辽东去不知何年是归期呢？ 就算是文婧大长公主，因疼爱孙女儿, 还想着把王蔷往京都嫁呢。 她心里捉摸着怪奇怪的，不过对辽王府的兴趣也并没有很大，老实地窝在皇后的怀里半晌, 听文婧大长公主抱怨着“宁愿住在军中, 也不肯去寻个女人过暖和日子, 这怎么行”这样的话。看起来, 文婧大长公主对辽王次子当真是极用心，极疼爱的。 不过光用心疼爱也没用啊！ 这想要娶一个年貌相当的女子，哪怕是二嫁的在京都也不多呀。 二嫁过的女子，要么守寡，要么合离，要么被休……这放在京都，情况都不多来着。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皇后也觉得棘手。 若说文婧大长公主想要她寻一个年轻美貌的豪族千金，那皇后寻摸寻摸也能寻摸到。 可是年纪还得跟辽王次子差不多…… 皇后沉吟着，也不将话给说死，只对文婧大长公主斟酌着说道，“既然姑母相托到了我这，我就用心记下。只是姑母……” “我都明白。不过是死马当活马医罢了。”文婧大长公主便对皇后说道，“我也知道这事难办，成与不成，都是他自己的命罢了。” “只是王兄可自己答应成亲了？”辽王次子比皇帝年长一些，皇后便叫了一声王兄。 “没有。”文婧大长公主慢吞吞地说道。 皇后嘴角抽搐了一下。 辽王次子并没有因为上了年岁就想成亲来着。 那文婧大长公主求她这件事，恐怕没准儿辽王次子知道了还不乐意。 这就让皇后心里叹了一口气，便劝文婧大长公主说道，“若是王兄自己不愿意，那咱们就算是寻到了天仙，于王兄自己来说恐怕也是不愿。若是这样，难免还让女方因此名声有碍，受了委屈。” 她委婉地劝文婧大长公主先去搞定辽王次子，不过文婧大长公主似乎有难言之隐，欲言又止半晌，才对皇后疲惫说道，“我是看着他长大，心里将他看做是自己的孩子。”她的儿子英年早逝，便知沙场无常。 好歹她儿子已经亡故却留下了两个孩子给他们两个老的做念想，聊以安慰。 可侄儿却连个血脉都没有。 因想到已经过世的儿子，文婧大长公主才想着让辽王次子也成亲生子，好歹日后…… 文婧大长公主想到这里就想不下去了。 王蔷见祖母目光伤感，便知道她又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便靠在文婧大长公主的身边，也不说话，默默地陪伴着。 好半天，文婧大长公主才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王蔷的肩膀，露出几分慈爱。 皇后垂头喝茶，只做不见，倒是一旁的蜀王妃笑了笑，目光落在王蔷的脸上片刻，之后，便对文婧大长公主说道，“姑母疼爱咱们这些子侄的心，我在一旁看着都瞧着心里热乎乎的。”她便推身边一个生得花容月貌，面容带着几分不情愿的少笑着说道，“大丫头。快去，”她侧头对自己的长女说道，“去与你表姐一块儿陪陪你姑祖母去。” 表姐，这说的正是王蔷。 阿宝见蜀王妃对文婧大长公主这般讨好，还让自己的女儿去陪着文婧大长公主，眼底还带着热切，就觉得蜀王妃可真会拍马屁啊。 知道文婧大长公主在皇家中是有威望的皇家长辈，所以就讨好上了？ 这是想要走拉拢皇家的路线，想换个方法干掉萧闵么？ 胖团在心里警惕起来，决定把今天蜀王妃对文婧大长公主这般亲昵记住回头给她世子叔提个醒儿，免得着了这继母的暗算。 只是比起蜀王妃对文婧大长公主的热切，蜀王府这位大姑娘，也就是萧闵的异母妹却似乎并不怎么乐意似的，被蜀王妃用力推了好几下，才走到了文婧大长公主的面前福了福。 她虽然并未无礼，可眼底的不情愿文婧大长公主这样上了年纪的人看得分明。 文婧大长公主便温声说道，“不必听你母亲的话，反倒要陪着我这样无趣的人。你还年轻，想必和我在一块儿也没什么意思。快回去陪着你母亲，瞧着你孝顺你母亲，我心里也欣慰。”她不动声色地把扭了扭帕子的蜀王府大姑娘打发回了脸色微微扭曲的蜀王妃的身边。 “那让大丫头陪着阿蔷吧。”蜀王妃似乎非要她的女儿与文婧大长公主亲近，又忙说道。 “阿蔷性子躁，比不得大丫头性情温柔，让她陪着阿蔷，磕了碰了我的心疼。”文婧大长公主便笑着对王蔷说道，“你也不必陪着我了。不是说想在宫里转转？出去逛逛，散散心去吧。” 她让王蔷出去转转，王蔷细细地看了祖母半晌，见文婧大长公主心情没有那么难过了，心里放心了，便脆生生地应了。 她准备出去，阿宝已经灌了一肚子的姜汤，浑身热乎乎的，眼睛转了转，扭头蹭了蹭皇后的脸奶声奶气地说道，“我陪阿蔷姐姐出去走走。”她娇滴滴一团，皇后有点舍不得让阿宝出去，只是想了想此刻蜀王妃那张带着几分阴毒的脸，到底不愿让阿宝面对她，忙让一旁的宫女捧了进门就放在暖炉上烘着，如今热乎乎的斗篷，亲手给阿宝把斗篷系好，上上下下瞧着，瞧见没有半分透风的地方，又给阿宝把一双毛茸茸的手套和小帽子戴上，这才放心地说道，“去吧。” 文婧大长公主含笑看着皇后一丝一毫都不错漏的模样。 二皇子眨了眨眼睛。 “那让大丫头跟……”蜀王妃还想说什么，胖团已经圆滚滚滚到了王蔷的身边，蹦蹦跳跳地走了。 见王蔷走了，二皇子默默地跟着阿宝也走了，蜀王妃不免回头严厉地看了一眼女儿。 蜀王府大姑娘撇嘴，望向王蔷与阿宝的背影带着几分不屑，脚下却仿佛黏住了一样，就是不肯跟着出去。 见她如此，蜀王妃更恼火了。 倒是皇后瞧出了这里头的古怪，见文婧大长公主垂眸，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皇后乐得装糊涂，便与文婧大长公主只低声商量王蔷的婚事。 说起王蔷的婚事文婧大长公主可就精神了，从嫁妆到嫁衣滔滔不绝，越发冷落了在一旁笑容勉强的蜀王妃。 蜀王妃在皇后的跟前成了透明人，倒是阿宝没忘了她，出了皇后的宫门，见王蔷目标明确，直奔前殿，哼哼唧唧地跟着一边问道，“今日王妃怎么那般殷勤。”讨好文婧大长公主也太明显了些。 王蔷满目的目光都落在前头，听了这话头也不回地说道，“她想把那丫头嫁给我哥哥，自然殷勤。” “哈？！”阿宝听到这样的惊天八卦，惊呆了。 她本以为蜀王妃讨好文婧大长公主是想排挤萧闵。 万万没想到，蜀王妃竟然还打着这样的主意。 “怎么啦？”王蔷笑嘻嘻地问道。 她想往前殿去，自然是因姜松今日在前殿给皇帝站岗呢。 阿宝不太能与这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情共鸣，觉得要成亲的堂兄没啥好去看的，也没有多积极往前殿去……前殿那么远，小短腿儿倒腾得容易么？更何况去看的又不是自家心上人，仅仅是堂兄而已……小心眼的胖团心里掐指一算，发现为了个堂兄就长途跋涉不划算，很有心机地就原地站住了，装作对未来亲家的婚事很好奇的样子呆呆地问道，“很好奇呀！这是真的么？哎呀，没听说呀……” 胖团捂着毛茸茸小帽子后头的胖腮做出很惊讶的样子，王蔷嘴角抽搐了一下，垂头看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很心机偷偷看自己的胖团，无奈地说道，“要不，你们在这玩儿，我去前殿瞧瞧人，回头来接你们？” “这多不好。这不冷落了阿蔷姐姐了么。”胖团谦虚地说道。 其实她已经觉得这主意不错了。 二皇子张了张嘴， 胖团伸手捂住杠精的嘴，抬头，对她哥的心上人露出亲昵的笑容。 王蔷懒得说话，伸手捏了捏阿宝的小胖脸，哼了一声。 “你啊！”她点了点眉开眼笑跟自己挥挥的小家伙儿的大脑门儿，抬脚走了。 第93章 等她兴冲冲地往前殿去看风雪里站岗受冻的心上人去了, 阿宝这才扭头，看了二皇子一眼，警惕地问道, “殿下才想说什么？” 二皇子委屈。 “没什么, 就是想说蜀王妃的心思我都知道。” “你都知道？” “人尽皆知。” 胖团垂头默默地思考了一下“人尽皆知”四个大字，觉得二皇子是在内涵自己。 “大家都知道什么啦？”她好奇地问道。 “蜀王妃想把长女嫁给忠表哥……” “安国公世孙？”阿宝记得王蔷的哥哥名叫王忠……就是这么淳朴的名字……胖团心里怀疑安国公世孙这名儿是给王蔷取名的时候赠送的来着。 “嗯。”二皇子见阿宝知道王蔷的兄长, 正好用不着自己给她科普，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阿宝说道，“你有时不在宫里，因此不知道。蜀王妃想与安国公府联姻, 路人皆知了。要不然她也不至于频频带着儿女来皇后娘娘宫里。” 见胖团一本正经地点着小脑袋，小胖脸上写满了八卦二字, 二皇子如今也是个小八卦, 见宫女们因为自己要与阿宝说话已经有眼色地离得远了，便对阿宝说道, “只是姑祖母不愿意。蜀王府大姑娘自己也嫌弃这门婚事。” “嫌弃？”嫁给安国公世孙，难道委屈了蜀王府大姑娘么？ “我听说蜀王府大姑娘抱怨辽东条件不好。忠表哥日后要长居辽东, 就算是勋贵, 生活条件比寻常人家过得好些，可也比不上富庶的蜀中的生活。蜀王府大姑娘嫌弃辽东恶劣，所以不怎么愿意嫁过去。” 二皇子也就是跟阿宝才会这么八卦。 不然，作为小小的君子，他是不会随意说别家女孩儿的婚事问题的。 阿宝撇嘴, 哼哼了两声。 “她不乐意嫁过去, 嫌弃安国公世孙, 也太自作多情了。我瞧着大长公主也没看上她呀。” 好歹那也是王蔷的兄长, 阿宝自然要替安国公世孙说话的。 不过想想蜀王妃今日的那满眼的热切, 还有文婧大长公主的冷淡，阿宝就放心了。 文婧大长公主那么疼爱儿孙的人，怎么可能会接纳蜀王府这样的姻亲。 她心里放心了，觉得蜀王妃的那点小算计完全不算什么，反正安国公世孙远在辽东，十万八千里远，蜀王妃再想要把闺女嫁给他，也摸不着门路。且她对蜀王妃与她的那些儿女没有好印象，也并不觉得嫌弃辽东环境恶劣的蜀王府大姑娘会是良配，腹诽了一会儿，就跟二皇子寻了个暖亭躲在里头吃吃喝喝。 大冷的天，宫中一片银装素裹，阿宝也觉得不及平日里好玩，只躲在暖亭里把宫女姐姐们从御膳房端来的点心偷吃了好几块，这才在二皇子控诉的目光里摸了摸圆滚滚的小肚子，对二皇子甜言蜜语，哄二皇子不要把自己偷吃的事说给皇后听。 “不行。得让皇后娘娘知道，晚上给你少吃点。”二皇子一板一眼地说道。 阿宝郁闷地看着他。 二皇子很有底线，坚持地看着可怜兮兮的胖团。 胖团就觉得他们的友谊大概是要走到尽头了。 “要不，你跟我在外转转，我就不说。”二皇子感受到了友尽的危机，很有危机感地说道。 “我就知道，殿下是这世上最好的二殿下了！” “难道这世上还有好几个二殿下么？”小杠精认真地问道。 胖团垂头，装作没听见，默默地穿戴好了斗篷小帽子小手套什么的，走出了暖亭，带着二皇子顺着这条路往刚刚与王蔷分手的那条路走，等着汇合一块儿会皇后的宫里去。 因她已经在暖亭等了好一会儿，就算是王蔷与姜松有千言万语此刻也应该倾诉得差不多了，想想他们这样情投意合，阿宝就觉得心里高兴。这一高兴，脚步轻快，很快就到了地方，却见刚刚与王蔷分别的地方此刻正站着几个穿戴华美的年轻的人影。 其中一个，自然是眉目越发娇艳的王蔷，另外的几个，却是蜀王妃的儿女。 第76节 两个姑娘，外加一个萧蟠。 此刻，蜀王府大姑娘正在和王蔷说着什么，脸色并不好看。 王蔷脸上没什么笑意，神色多了几分傲慢，完全没有把面前蜀王府这群人放在眼里。 不过就算是她此刻骄傲，可萧蟠姐弟三个也人多势众。 阿宝唯恐王蔷吃亏，急忙撇着小胖腿健步如飞，快快地冲了过去。 “阿蔷姐！”阿宝滚到了王蔷的身边，蹭了蹭王蔷的腿，转头，瞪圆了眼睛看着蜀王府的这群人。 二皇子走过来，站在她的身边，也看着。 “哟，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姜国公府的四姑娘。”方才也不知道王蔷说了什么，总之蜀王府大姑娘的脸发黑，一副恼怒的样子。不过显然知道王蔷并不好惹，文婧大长公主更不好惹，哪怕被王蔷羞辱，她也不敢对王蔷出手。 可不敢与王蔷冲突，不代表她对姜国公府心存忌惮。 就算是忌惮姜国公，可如今看着胖嘟嘟一团的阿宝，想到她在蜀王府进宫的那一日给蜀王妃的羞辱和下马威，蜀王府大姑娘也忍不住目眦欲裂了。 蜀王府在蜀中只手遮天，她们一家从未受过那般羞辱，怎么能忍受一个小小的国公府的姑娘在自己的面前这样嚣张？ 更何况阿宝与萧闵那般亲近。 萧闵是蜀王妃这一脉的大仇人，如鲠在喉多年，他亲近的人，自然也是他们姐弟的仇人。 且见阿宝年幼，蜀王府大姑娘便冷笑了两声说道，“真是好大的威风……见了我们，你怎敢不给我们请安！” “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请安？”阿宝抱着王蔷的腿，歪头呆呆地问道。 她胖嘟嘟一团，看起来呆呆的，像个小傻子。 萧蟠在一旁忍耐了片刻，到底忍不住，推开了两个姐姐走到阿宝的面前眯着眼睛看她。 听说这是萧闵最疼爱的晚辈。 想到萧闵这些日子以来在京都蜀王府给他的诸般羞辱还有毒打，萧蟠再看阿宝的目光已经露出几分阴毒。 他拿萧闵无能为力。 可是难道还收拾不了一个小小的丫头片子？ 如果这姜家的丫头受了什么伤害，想必萧闵会透彻心扉。 至于伤了阿宝，姜国公会不会追究，萧蟠完全无动于衷。 姜国公再恼火也只不过是臣下，难道还能拿他一个皇族子弟怎样，想要打杀了他不成？ 想到这里，萧蟠嘴角已经勾起了冷笑，再看阿宝，不由带着几分不屑地说道，“我们出身皇族，你一个臣下之女，自然要给我们请安。” “那我要怎么见礼呢？”胖团又歪着小脑袋呆呆地问道。 “什么见礼？”萧蟠疑惑地问道。 “你又不是王世子，你的姐姐们又没有爵位，所以我得想想得怎么见礼呀。”反正这地方也没有别人，阿宝一点都不担心地图炮，见萧蟠似乎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她压低了声音对萧蟠不好意思地说道，“瞧我，竟说大实话……心里受伤了吧？要不，我下回不这么说了吧？” 她敷衍地拱了拱小胖爪，又善良又没走心地说道，“拜拜。” 这是拜拜么？ 这是扎心吧！ 萧蟠姐弟三个这么多年的心结，不外就是明明出身蜀王府，是蜀王嫡出，却这么多年也没有个爵位。 萧蟠这般觊觎着王世子的爵位却始终不能得到的更甚。 这是他们姐弟的心结，是他们的伤口。 硬邦邦地就往人的伤口上戳，血淋淋地撕开，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么？ 还“拜拜”…… “你这个死丫头！”蜀王府大姑娘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没有得到爵位、 以她的身份，本该得到赐封郡主，风光无限。 可如今还只能被称作是大姑娘，已经是最大的羞辱。 她跳起来一把推开了脸色阴沉的萧蟠，也不在意这个宝贝弟弟一头撞到了一旁的枯木上去，扑上来就要撕烂阿宝的嘴。 胖团看着她扑过来也没在意，只见二皇子已经带着几个宫女扑上去拦住了尖叫不已的蜀王府大姑娘，看着她在二皇子与几个宫女的禁锢下挣扎，阿宝正眯着眼睛得意洋洋地笑，就听见一旁传来一声呼啸的声音。 她一转头，就见到了萧蟠那张狰狞的脸。 一根被冻得硬邦邦的枯木被抓在萧蟠的手里，呼啸着向着阿宝劈头盖脸砸下来。 这枯木迅猛无比，没有半分手下留情的想法。 几乎是一瞬间，阿宝就感觉到自己被推倒在地。 她呆滞地摔倒在了地上，眼前一片碧蓝的天，一转眼，就被一个身影遮住了视线。 就在她要被萧蟠砸到的时候，王蔷把她推在地上，用身体挡住了她。 然而就又是二皇子恼怒训斥的声音，还有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几乎就在同一时间，阿宝听到了一个女子闷哼了一声。 几滴鲜血落在阿宝身边的雪地上。 带着血迹的黑色冰冻的枯木砸落在地上。 她歪头，和同样歪头诧异地看着雪地里的血迹的王蔷同时呆住了。 她们同时看向萧蟠的方向，就见范氏不知从何处来，此刻一只手滴落着鲜血，一只手恶狠狠地扯住了诧异的萧蟠的衣襟，滴血的手一巴掌抡在萧蟠的脸上！ “你敢！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对她们动手？！”范氏完全没有留意手上的伤口，几乎歇斯底里般在蜀王府那两个姑娘的尖叫与训斥里把萧蟠奋力踹倒，厉声道，“我的孩子们碰破半点，我要你的命！” 第94章 阿宝从未见过范氏这样凶狠过。 在她心里的大伯娘, 总是温柔的，慈爱的，和和气气的, 哪怕受了欺负，再生气, 也会保持教养。 想当初, 姜国公夫人那做婆婆的多恶劣, 多欺负人呀。 可范氏就算再生气, 再被折辱，最多也只是冷淡着，哪怕是驳斥，也都是温和的。 可是今天，当看到自己差点被萧蟠打伤, 范氏的样子变得又愤怒又恐怖。 那凶狠的样子, 就算是受伤的母兽一样，随时都可以把人撕成碎片。 可是阿宝一点都不害怕这样的范氏。 相反，她如今很心疼她伯娘。 她和王蔷都没有受伤, 可是范氏却受伤了。 寒风彻骨的大雪天，一滴滴的血滴落在雪地里, 一下子就冻成冰。 范氏的手此刻全都是被冻住的血迹。 可是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疼，反而在萧蟠被踹翻在地, 之后二皇子又大声命人把萧蟠给压住之后，顾不得自己受伤，先快步上前把躺在地上的王蔷和阿宝从地上扶起来，一遍一遍地摸着两个小姑娘的身上连声问道, “有没有受伤？有没有磕碰？” 她那么紧张地关注着阿宝和王蔷, 带着血迹的手在阿宝和王蔷的衣裳上摩挲着, 留下了大片的血迹，可是此刻，阿宝一点都没有嫌弃衣裳上有了血迹，只眼泪汪汪地看着范氏。 她喜欢装可怜，喜欢可怜巴巴让长辈疼爱自己。 可是此刻的眼泪却并不是假装的了。 “大，大伯娘，我没事。”阿宝小小声地说道。 相反，她觉得愧疚极了。 如果不是高看了萧蟠的底线，觉得他不敢在宫中做什么，她再警醒点，留意萧蟠一点就不会让范氏因为自己受伤了。 想到这里，阿宝吸了吸鼻子，抽噎着抱住了范氏说道，“大伯娘受伤了。疼。” 她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呜咽了起来。 这大雪天，多冷啊。眼泪流出来到阿宝的小脸上，若是吹到冷风还得了？ 范氏急忙拿披风把阿宝拢着，一边从怀里摸出帕子来给阿宝擦了脸，轻声说道，“伯娘没事。”她的目光落在怔怔地看着自己的王蔷的身上，带着几分欣慰地说道，“你们两个孩子没事就好。” 从前是阿宝，如今是阿宝与王蔷。 她们都是她的命。 是比她的性命还要要紧的孩子。 就算是豁出自己的性命，她也不能让这两个孩子有半点损伤。 “夫人。”王蔷怔怔地看着范氏。 她手上的伤口已经被冻住，保养得很好的手被寒风冻得青紫红肿，可是她却看着她露出了这样温和的笑容。 仿佛只要孩子们没事，她怎样都没关系。 这样为了自己的孩子甚至都顾不得自己的母亲，让王蔷看了范氏许久，也忍不住落下眼泪。 这样的母亲，是与她的母亲完全不同的人。 世人都称赞安国公世子夫人与夫君情深义重，为了追随父亲殉情而死，是难得的痴情女子。 可是身为被抛下的孩子，王蔷每每听到这样的称赞，也只不过是淡淡地听着而已。 母亲选择了夫君，却忘记了做母亲的责任，丢下年幼的儿女。或许对她的爱情来说是圆满，可是对于她的孩子，却又是无情的抛弃。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全心全意，为了自己心上的孩子，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母亲。 “你们两个真是吓坏我了。”范氏又忙给王蔷擦眼泪，见她顿了顿，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不由露出几分心疼。 天知道，当看到王蔷扑倒阿宝，护着阿宝的时候，她心里不仅在担心阿宝，相反，反而也在担心着王蔷。且见两个孩子没事，范氏露出了放心的表情，先挣扎着把怀里的阿宝放出来，看她拿手背抹着眼睛，揪着自己的披风不安极了，不由露出了几分笑意。 “大伯娘，咱们去见皇后娘娘吧。” 阿宝又扭头，蹭了蹭王蔷的衣裳。 “阿蔷姐……” “难道你要对我道谢？”见阿宝抽噎了两声，王蔷便红着眼眶笑嘻嘻地问道。 “要不是因为我……” “这本就是我该做的。你是我妹妹，我自然要护着你平安。而且，刚刚你也是为了护着我才撞见了他们。”王蔷再三打断了想说话的阿宝，见她抿着嘴角看着自己，又笑嘻嘻地捏了捏阿宝的小胖脸说道，“这可不像我喜欢的阿宝。还是高高兴兴的阿宝更讨人喜欢。” 第77节 看见阿宝哭了，王蔷觉得心里怪难受的。 她不喜欢看到阿宝难过的样子，反而觉得还是一副小心机，有坏心眼儿，眼睛滴溜溜转憋着一肚子坏水儿的胖团最可爱了。 见阿宝垂着小脑袋瓜儿，似乎很愧疚似的，王蔷便从范氏的身边把阿宝揽过来说道，“你没做错。见到了令人厌恶的人，刁难咱们的人，不忍气吞声才是对的。谁知道还有人如此丧心病狂呢？” 王蔷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便沉了下来。 范氏本露出笑容，听到王蔷的话，不由也怒气冲冲地看向被几个宫女给压服了的萧蟠姐弟三个。 那姐弟三个本在气冲冲地叫骂，嚷嚷着叫嚷宫女们无礼，以下犯上扣押他们。见范氏竟然还敢对自己这样的皇族如此无礼，已经嘴里越发不干不净起来。 只是他们被压住了，动弹不得，阿宝也唯恐范氏的手会有什么妨碍，忙扯着用憎恶的目光看着这些坏蛋的范氏说道，“大伯娘，咱们快去娘娘宫里请太医，请太医给伯娘看看手。”一时之间，阿宝只能记得范氏的伤，都不记得要去告状。 她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范氏此刻全都是血迹的手。 “你放心，今日我一定给你们讨个公道。”范氏心有余悸地对阿宝与王蔷说道。 萧蟠到底是半大小子了，力气也不小，且那树干枯木被冻得硬邦邦的，又粗糙都是木刺，若是抡到王蔷与阿宝这样皮肉娇嫩的女孩子身上，必然不会好过。 她今日进宫本是得了皇后的允许想来问问赐婚的事，才进来就眼睁睁地看着萧蟠论起枯木往阿宝的头上砸，就算是瞧见王蔷护住阿宝，他也没有留手，反而要砸到王蔷的头上去。这样心狠手辣的少年人，范氏觉得教养出他的蜀王妃不是好东西。 就算是孩子们拌嘴，要打人，也没有往女孩子的头上，冲着要人性命这样狠辣。 萧蟠这样做，哪怕阿宝与王蔷没有受伤，范氏也得给自己的孩子们讨回公道。 出身蜀王府又怎么了？ 阿宝与王蔷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 她们都是姜国公府的宝贝，比蜀王府这几个贵重多了。 她如今也不觉得自己的手疼，下意识摸了摸刚刚尖叫了一声微微刺痛沙哑的喉咙，狂跳着的心如今还没有平息，颤抖着手牵着王蔷与阿宝就准备去皇后的宫里。 只是她才在前头走得远了，还被压在原地的萧蟠就挣扎起来。 二皇子本想跟着范氏去皇后宫中，正吩咐宫女把不省心的带过去，见他们闹腾起来，不耐烦地想要给萧蟠两下子，却见此刻，从另一旁走出了一个高大英挺的中年男子。这男子面容刚毅硬朗，一侧眼角有着一道长长的刀痕，并不狰狞，反而多了几分肃杀悍勇之气。 他年近不惑，也不知在一旁看了多久这里的闹剧，目光落在已经走远了的范氏三人的背影上片刻，又看向见了有人，突然停住了话音的萧蟠姐弟身上，走过去，垂眸看了看这三个。 “你是……”萧蟠从未见过他，见他身上穿着常服，却绣着郡王规制的暗纹，不由露出几分陌生。 二皇子却已经忙叫了一声，“王伯！” 他叫了一声，这中年男子也不过是冷淡地点头。 就在萧蟠还想问问这到底是皇族哪一脉，少不得要自我介绍一下“我爹是蜀王”，却只觉得一道凄厉的风声呼啸而来。 下一刻，他的脸上仿佛挨了千金之力！ 这男子一巴掌抽过去，萧蟠就已经疼晕了过去。 见萧蟠挨了这一巴掌，脸都歪了，被打得昏迷在地上，剩下的蜀王府两个姑娘已经惊恐得放声尖叫起来。 “你们是跟他一样躺着去见皇后，还是自己走着去。”这中年男子并没有用疑问的口气说话。 看那样子，显然如果不知好歹，他就连姑娘家也舍得下手的。 尖叫一下子平息了。 二皇子就沉默地看着蜀王府这两个没爵位的堂姐在这平淡的威胁里瑟瑟发抖地被宫女夹着往皇后的宫里去。 萧蟠被宫女们拖着走在后面。 “东平王伯，刚刚……” 二皇子咳嗽了一声，正想说刚刚范氏打了蜀王的儿子是关心则乱，免得身为皇族的这位王伯不满，却听见身边的这中年男子冷淡地说道，“为母则强，她做得不错。” 见他并未因范氏刚刚对皇族无礼有什么不快，二皇子就沉默地想，或许传闻中辽王府与蜀王府不对路并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看见蜀王嫡子被人给打了，这位出身辽王府的王伯竟然没想给蜀王府讨回公道，相反，还很客观地觉得为母则强，范氏做得没错。 这让二皇子松了一口气。 不然，刚刚范氏给了萧蟠一耳光，留了伤在萧蟠的脸上，无论缘由都是一场官司…… 他想到这里，突然下意识地看了身后被拖在雪地里的萧蟠，愣住了。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刚刚他这王伯又给了萧蟠一耳光，恰好抽在范氏那记耳光的同一边儿。 更重，巴掌印更大。 ……罪证……没了。 第95章 二皇子看了昏迷着的萧蟠, 思考了片刻，觉得不必想那么多。 萧蟠活该而已。 他与这位王伯见得不多，本也不是热情的性情, 按照阿宝所说三岁一代沟，他跟王伯的中间夹着千沟万壑，当然没什么话说。 两个人沉默地进了皇后的宫中。 刚到门口, 就又是一声尖锐的怒斥。 “玩笑？贱妇！你说得好轻松！”范氏回了皇后宫中, 手上全都是血迹, 自然吓坏了皇后, 忙宣了太医好一阵的忙活。 才把伤口包扎好了, 把刚刚在花园里发生了什么说给皇后与几个皇族女眷听, 蜀王妃就在一旁转圜，说只不过是孩子们取乐的玩笑, 没什么要紧。 这样轻描淡写的话，顿时激怒了本就气愤到了极点的范氏。 想想萧蟠的狠辣, 再看看此刻蜀王妃那张端庄美丽却虚伪的脸, 范氏哪里还忍得住。 就算是在皇后的面前, 范氏也不能忍受这样简单地就把事儿给说和过去。 这不是家族内部的纷争, 而是姜国公府对外的态度。 今日对蜀王府低了头，来日，一句玩笑没有坏心，那世人都能踩在阿宝与王蔷的头上了。 范氏怎么能与蜀王妃善罢甘休。 “你，你说什么？”蜀王妃听到萧蟠对阿宝动了杀手，听到的时候便微微皱眉。 萧蟠在蜀中无法无天惯了, 一言不合, 也的确有伤过旁人性命的时候。 只是对于蜀王妃来说, 这并不算什么。 萧蟠出身这样高贵, 是蜀王嫡子，旁人不能与他相比，就算是被他打杀了，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那些人命不好罢了。 她一向觉得这样的事无妨，不过却没有想到萧蟠离开蜀中到了京都，在宫中，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也敢动手。 因唯恐皇帝知道这件事对蜀王府不满，迁怒蜀王与萧蟠，坏了他们父子在皇帝心中的形象，蜀王妃就很想轻描淡写，将这些当做是孩童之间的笑话揭过去算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姜国公世子夫人竟然不依不饶，还敢辱骂她这个亲王妃。 贱妇？ 蜀王妃从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 她气得浑身发抖。 “皇后娘娘就看着世子夫人这样折辱我这个亲王妃么？”小小一个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据说还是个不得宠的世子夫人，也敢在她的面前出言不逊，蜀王妃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她顾不得一贯的贤惠端庄，咬着牙对皱眉，冷淡地看着自己的皇后说道，“就算是天大的事，难道就可以辱骂一个亲王妃？皇族的威严何在？！姜国公世子夫人这是大不敬之罪！” “陛下当日说过，阿宝是他的掌上明珠。”皇后看着蜀王妃缓缓地说道，“阿宝在陛下，在我的心中，都不是寻常孩子。我将阿宝视若亲生，这件事，蜀王妃你早就知道。” 她本就恼怒今日萧蟠狠毒，哪怕要顾虑皇后的身份不能如范氏一般指着蜀王妃破口大骂，可是也在心里恨极了。 此刻揽着小身子气得直哆嗦的阿宝，皇后沉声说道，“今日这一棍能伤了年长的姜国公世子夫人，那落到才四岁的阿宝的身上，恐怕伤得更重。知道阿宝的身份不一样，萧蟠竟然还敢对阿宝痛下杀手！怕是不将陛下与我放在眼里。” 蜀王妃不敢置信地看着皇后，觉得皇后可笑极了。 掌上明珠这般玩笑之言也就算了。 可是皇后刚才说什么？ 她把姜家四姑娘当做亲闺女？ 怎么，自己生不出来，就出去认了一个回来不成？ 这太可笑了！ “皇后娘娘。”阿宝听到皇后护着自己，说把她当做亲生的，觉得心里热乎乎的。 “没事。今日就算是要闹得皇族皆知，我也要让人知道你是碰不得的。”皇后摸了摸阿宝的头让她不必担忧，目光严厉地落在蜀王妃那张不敢置信的脸上冷声说道，“且有功该赏，有过该罚。萧蟠在宫中就敢伤人性命，今日是阿宝，阿蔷，来日怕不就是陛下与我！养出这样无法无天的儿子，蜀王妃，你教子不严不知请罪，竟然还敢胡乱攀扯姜国公世子夫人？我看姜国公世子夫人说得没错。玩笑？你说得好轻松！难道在蜀中，萧蟠无论做错什么，你都只一句玩笑便过去？” “我没有！”蜀王妃哪里会承认这话，连连否认，又说道，“可是她刚刚辱骂于我！” “骂你什么了？”皇后便问道。 “……”难道还让她重复一边范氏骂了她贱妇么？蜀王妃张不开嘴，气得双手颤抖。 “就算骂了你，也是因关心则乱而已。怎么，只许你杀人，不许旁人骂你？” 皇后这明摆着拉偏架，完全没有给蜀王妃一个公道的意思。 蜀王妃眼前发黑，看着这个偏心眼的皇后简直要晕过去算了。 “更何况萧蟠他们三个刚刚骂骂咧咧，骂得更难听。那不干不净的……蜀王府原来就是这样龌龊的地方。” 王蔷一边扶着范氏，一边冷笑着说道。 “你！” “怎么，王妃也要管教管教我不成？”王蔷完全没把蜀王妃放在心上。 她就不相信，知道自己差点挨了萧蟠一棍子，文婧大长公主能轻饶了蜀王妃。 蜀王妃虽然是皇族女眷，可是比起资历，比起威望，比起地位，哪里比得上文婧大长公主。 蜀王妃想要代表皇族女眷，想要指责范氏冒犯皇族，文婧大长公主也不会答应。 果然，文婧大长公主便在一旁轻轻叹气，对皇后轻声说道，“到底我与驸马都老迈，已经护不住膝下骨肉，由着不将我与驸马放在眼里的皇族小辈也能对可怜丧父失母的孩子打骂打杀。玩笑？说得好！蜀王妃一句玩笑，倒让我像成了个笑话。” 她不过是轻轻地说了一句话罢了，可是皇后的脸色却微微凝重。 打从文婧大长公主失了独子与儿媳，这十多年来，为了不让先皇愧疚，从不提陈年旧事。 可是如今提到自己为国捐躯的儿子，顿时就让人觉得蜀王妃可恶了。 王蔷的父亲为了家国而死，可是如今，蜀王妃却欺负失去了父亲的孩子，差点要了王蔷的性命还只说是玩笑。 第78节 文婧大长公主这一句话，蜀王妃在皇族中恐怕都无法立足，被人唾弃了。 “姑母，我没有这个意思。”此言诛心。蜀王妃想到文婧大长公主在皇族中的影响力，顿时脸色变了。 她刚刚只冲着姜国公府，却完全没有想到这件事也牵扯到了王蔷。 若是早点想到，她早就和文婧大长公主赔罪了。 “你有没有这个意思，我不知道。”文婧大长公主看都不看脸色惶恐的蜀王妃，平静地说道，“我只知道，我也是皇族。姜国公世子夫人护着我王家与皇族的血脉，是我要感谢的人。至于贱妇……”她沉静了片刻，看着认真地扶着范氏，眼睛黏在范氏脸上的孙女，嘴角勾起了慈爱的笑容，轻声说道，“她的确说的不算。” 蜀王妃脸色勉强缓和了些。 可是下一刻，文婧大长公主的话却让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因为我说的才算。”文婧大长公主冷冷地看向她说道，“我说你的确是个贱妇，这才算数！怎么，你也想训斥训斥我，让我给冒犯了你承担个罪过，给你下跪磕头？” 这话简直要了蜀王妃的性命，她觉得都要窒息了，捂着心口看着叱骂自己的文婧大长公主哭着说道，“姑母如此，我只怕无立锥之地了！” 京都是不是与她犯冲？ 这么多年，声誉极好，被人称赞的她，进了京都之后，怎么再没有一件事顺遂了呢？ 如今，文婧大长公主直言她是个贱妇。 她岂不是成了皇族笑柄？ 且天下皇族汇聚京都，全都听到了文婧大长公主对她的这句羞辱，那她的这笑话怕是要传扬天下了。 蜀王妃是要脸面的人，哪里承受得住这种事，已经难受得心口剧痛。 她本就心口疼，正在这时便听到门口传来了一些声音，抬眼看去，就见自己的两个女儿踉踉跄跄进来，这也就算了，当看到爱若珍宝的儿子仿佛死狗一样被丢到了宫殿中央，脸上好大一个青肿狰狞的巴掌印，死狗一样昏迷不醒，蜀王妃顿时尖叫了一声，顾不得女儿们的哭闹，扑到了儿子的身边抱起萧蟠摇晃起来。 “阿蟠，你这是怎么了？谁干的？这是谁干的？！”她顾不得这是在皇后面前，也忍不住如范氏刚刚一般尖叫起来。 “我打的。怎么了？”她的质问马上就得到了回应。 阿宝觉得这声音有力又陌生，躲在皇后的怀里，不由探头探脑去看，就见宫门口二皇子的身边并肩走进来一个高大英挺的中年男子。 并不是细皮嫩肉，养尊处优的模样，相反，倒是有些像是姜国公那般风吹日晒，粗糙，却有莫名的巍峨如岩石一般男子汉的气概与吸引力。 简称荷尔蒙爆棚。 哪怕是在冲突与气氛里，胖团的小色心也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蹦跶了起来。 芝兰玉树般的美人儿她喜欢。 这样的帅大叔，其实，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喜欢…… “你怎么过来了？”就在胖团默默地在内心思考要怎么去俘虏帅大叔的心，文婧大长公主诧异地问道。 皇后也微微诧异。 见阿宝叼着胖手指探头探脑，她垂头摸了摸，便对一旁的范氏温声说道，“这是辽王府的东平郡王。” 范氏一向恪守礼仪，见今日皇后宫中有陌生男子，便侧身对皇后恭敬地说道，“娘娘宫中今日有贵客，是我来的不巧。今日我先告退，来日再来给娘娘请安。”她向来守礼，皇后也不勉强，笑着点头，命人送范氏出宫养伤。 因范氏伤了手，阿宝又心疼又担心，哪里顾得上什么帅大叔，摇摇摆摆跟着范氏也要出去。 不过她不是出宫。 她准备去和皇帝告状，给范氏一个交待。 路过东平郡王，胖团回头看了看死狗萧蟠，顿时觉得帅大叔顺眼。 她厚着脸皮攀交情，扭着小身子给东平郡王奶声奶气道谢，别提多善良，多天真了。 “多谢郡王仗义出手。伯伯……郡王，你，你真好！特别帅！” 胖团仰头，甜甜蜜蜜地说道。 已走到皇后宫殿门口准备出去的范氏，听到胖团又在攀大腿，再看看正站在门口目光冰冷的蜀王世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她家胖团船要翻。 第96章 世子夫人觉得自己太难了。 未免三心二意的胖侄女儿被吊起来打, 范氏只能硬着头皮，在蜀王世子冰冷的目光里上前说道，“多亏世子来了。世子快来瞧瞧我家阿宝……这孩子可怜，险些被伤了性命。”一边无奈地去看因发现萧闵出现呆呆地叼着胖手指呆住了的阿宝, 范氏一边将刚刚发生过的事说给萧闵听。 这无奈却快速的告状, 让萧闵慢慢眯起了眼睛。 阿宝呆呆地看着自家大伯娘。 告状的机会, 又被大伯娘抢走了。 这一刻, 胖团也觉得自己挺难的。 东平郡王冷冷地垂眸看着垂头，捧着胖肚皮哼哧了两声的小家伙儿。 “他要伤阿宝的性命？”萧闵却已经沉下了脸。 “没错。”范氏就重重地给蜀王世子说了说那呼啸险些砸在阿宝头上的枯木。 萧闵没有再等她说下去。 他已经几步走到了宫殿中, 还没等众人回过味儿来, 上前就将已经昏迷在地上的萧蟠提了起来，一拳头砸在弟弟的脸上！ 哪怕是已经昏迷不醒, 可当沉重的拳头砸在脸上, 萧蟠也忍不住在昏迷中被剧痛刺激醒来，发出了尖叫声。 沉重的拳头一下子一下子砸在养尊处优的皇族少年的脸上, 没两下子, 萧蟠的脸就已血肉模糊。 萧闵本不吭声，把这个心狠手辣，敢对自家胖团出手的死狗弟弟摁在地上往死里打。 “你, 你在干什么！”就算蜀王妃一直都努力想表现自己是个宽容善良, 感天动地的好继母, 可是当看见亲儿子短短时间就被打得面目全非, 血肉迷糊, 也绷不住自己的人设尖叫了起来。 她带着两个尖叫的女儿歇斯底里地扑上去, 拼命地拉扯萧闵, 可是到底是弱女子, 萧闵不过是不耐地随手两下, 就把母女三人给扒拉到一旁去，继续殴打弟弟。 他心里恨极了萧蟠竟然敢对阿宝出手，想一想，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差点头破血流地倒在自己的面前，或者没有了声息，萧闵就恨不能把萧蟠碎尸万段。 阿宝做错了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之所以被萧蟠恨不能把她给打死，也只不过是为了他。 因为他疼爱阿宝，所以萧蟠就恨极了阿宝。 阿宝差点受到伤害，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甚至这么一想，萧闵都无法转身面对阿宝。 她一直以来，都被娇宠着，被疼爱着，没有人敢对她动一根手指头。 仅有的险些丧命受伤，竟然都是因为他的缘故，都是他带给她的磨难。 “萧闵！你竟敢！”蜀王妃拿萧蟠当心肝儿的，儿子就是她的命，见萧闵一言不合把萧蟠往死里打，这还了得？ 她头发都被萧闵推搡得散乱了，毫无王妃的仪态，可是眼下却顾不得这些，转头去求助地皇后说道，“皇后娘娘！萧闵他……”她想求助皇后，皇后却爱莫能助地对她说道，“这……兄弟之间的纷争……” 若不是东平郡王这个时候过来，范氏不好留在宫里，皇后其实很想和蜀王妃算算账。 范氏到底是姜国公世子夫人，按年岁，也算得上是长者。 萧蟠一个小辈，打伤了一位勋贵女眷，难道就不应该受到责罚么？ 就算是皇族，这样践踏勋贵的尊荣，也不会轻易地就算了。 哪怕皇族想要息事宁人，那等闲勋贵们也会抱团反对。 不然，今日皇族伤了勋贵女眷，来日，怕不是直接要灭了各个勋贵满门。 她本就有些遗憾，本想晚一些将这件事说给皇帝，由皇帝对萧蟠做出处置，心里已经认定了萧蟠的罪过。 因此，当蜀王妃张口求助，皇后心里觉得萧闵收拾了这小子还算是不错的事。 她不肯为萧蟠张目，自然是与一番私心，蜀王妃看着这个偏心范氏的皇后，急促地喘息了片刻，忙又看向文婧大长公主。 她的目光期待。 文婧大长公主却只冷淡地看着她说道，“今日先让姜国公世子夫人回去。明日，我会请陛下再宣世子夫人进宫，处置萧蟠。是该责罚，该赔罪，该认错，都听陛下论处。” 姜国公世子夫人是王蔷未来的婆婆，又是为了王蔷受伤，文婧大长公主自然不肯息事宁人，让范氏受了委屈。她今日没有开口，实在是瞧着范氏疲惫，又受了伤不愿折腾她，却并不是想要把这件事给算了。 再没有让范氏平白被打伤却没有个说法的道理。 此刻，厌恶教养出这样狠毒的儿子的蜀王妃，文婧大长公主就不肯理会蜀王妃了。 见文婧大长公主与皇后都不肯为自己张目，萧蟠却已经被萧闵给打得就剩一口气，蜀王妃目眦欲裂，无法撼动萧闵，不由转头怨毒地看着走到门口正静静地看着萧蟠挨打的范氏……不都说柿子都挑软的捏么，这满宫里头，也只有范氏这个受了伤的妇道人家最软乎，蜀王妃自然是想捏一捏来着。 她脑海中想到了这事，便直接冲着范氏扑了过去，就要撕扯范氏的脸叫道，“都是因为你！” 若不是范氏多嘴多舌，萧闵怎么会找到机会，这么重伤了萧蟠。 在蜀王妃的眼里，范氏就是一个长舌妇。 她恨不能撕了范氏的嘴！ 她这样怒极带着怨毒地扑过来，就要撕扯范氏，皇后与文婧大长公主见了，都怒斥起来。 “大胆！”在自己这个皇后的面前，蜀王妃就敢去撕扯堂堂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还有王法么？ 皇后怒极，转身对一旁的宫女训斥说道，“拦住她！不许她伤了世子夫人！” 赶在她还没有吩咐，宫女们已经急慌慌地去拦着因为儿子被打得就剩下一口气，如今已经要发疯了的蜀王妃。 阿宝叫了一声，就要扑到范氏的身边。 可是比起宫女与阿宝，甚至王蔷，东平郡王更快。 就在范氏恨得咬牙，瞧着蜀王妃扑过来正要挽袖子跟蜀王妃做过这一场，一道高大的背影出现在她的眼前。 蜀王妃张牙舞爪在半空的双手被钢铁一般的手用力攥住，瞬间，蜀王妃就感觉到身体一轻，整个人飞了起来。 她飞了起来，扭曲的脸上才浮现出惊讶，看着一把把自己给扔到了半空的冬平郡王，下一刻，重重地砸在了宫殿正中央。 哪怕身轻如燕呢，这么被甩到空中砸在地上，那剧痛也差点让蜀王妃背过气去。 更让她几乎窒息了的，是东平郡王一声冷冷的“泼妇”。 正扑到了范氏脚边的胖团和自家正挽袖子要打架的大伯娘都沉默了。 她们呆呆地看着一声冷淡的“泼妇”后，又皱眉回头看了看她们娘儿俩，仿佛在看两个弱鸡的东平郡王。 第79节 “……多谢郡王仗义出手？”范氏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对一言不合就把女人给扔出去砸得屁股开花儿，完全没有半点怜香惜玉，此刻还皱眉，仿佛很不高兴的东平郡王说点什么，最后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只要道谢就好了。 她试探地福了福，感谢东平郡王，皇后却已经看着疼得躺在地上爬不起来的蜀王妃沉默了。 她目视文婧大长公主。 要说亲的对象，就是这个样子的人么？ 就算是女人，也当男人一样收拾？ 怪不得娶不着媳妇儿。 文婧大长公主垂头，揉着眼角不语，坚决不去看皇后的眼神。 ……本想趁着东平郡王刚刚回到京都，恶形恶状没有被人揭穿，先骗个媳妇儿回来。 谁知道这才到了京都几日，就暴露了真面目。 连女人都舍得动手，谁家还会把自家女儿嫁给他呢？ 文婧大长公主愁死了，苦闷地发现，就算是来了人生地不熟的京都，东平郡王大概还得打光棍儿。 这让她老人家心里怪郁闷的，更心虚了，自然不肯抬头看皇后的脸色。倒是阿宝的眼睛一亮！ 她觉得东平郡王特别帅气！ 什么恶形恶状，对女人都动手……都见识过她一生孤，对女眷毫不留情说给一箭就给一箭的世子叔，阿宝对东平郡王就这么收拾了蜀王妃完全没有半点惧怕，还觉得他特别帅气。她捂着扑通扑通的小心口，探头探脑去看蜀王妃，见蜀王妃此刻仰面朝天，衣裳凌乱地躺在冷冰冰的地上，哪怕重视形象的女人竟然都顾不得自己的模样，就知道她摔惨了。 “伯伯……郡王，你真好！”胖团滚到了维护自己，保护自己的东平郡王的腿边，熟练地抱大腿！ 东平郡王垂头，看着一屁股坐在自己的腿边，亲亲热热抱住自己腿的小胖妞儿，没吭声。 半晌，在蜀王府两个姑娘的哭声里，他俯身，把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提了起来，提到眼前晃了晃。 “这么提着阿宝，阿宝不舒服。” 范氏本循规蹈矩，不与外头的男子多说话，避嫌得很。 只是瞧着东平郡王提着阿宝的衣领就这么在半空晃悠，顿时心疼起来，忍不住开口对东平郡王轻声说道，“郡王……抱抱我家阿宝……爱惜些。” 她满眼都落在阿宝的身上。 东平郡王看了这麻烦的女人两眼。 她的眼睛却没有多看他一眼，视若罔闻，仿佛这么大的一个郡王在此，却抵不上一颗小小的胖团。 “……”他本想说一声麻烦，却见外头，一个宫女带着一身的风雪闯进了皇后的宫殿。 “娘娘，不好了！” “怎么了？”皇后不由诧异地问道。 “外头，外头！” 这宫女支支吾吾半晌，终于慌张地开口。 宫门口，蜀王被姜国公老大人“干你娘！”了。 第97章 “混账！无法无天！成何体统！” 当皇帝携着无边的怒气坐在皇后的宫里, 看着皇后宫中的乱象，英俊的脸气得铁青。 他的面前站着衣裳发髻散乱仿佛疯子，此刻哭哭啼啼, 疼得脸都苍白了的蜀王妃。 还站着脸上仿佛开了油盐铺, 满是血迹的蜀王。 这夫妻俩狼狈得仿佛逃难的一般。 蜀王满脸是血, 呼吸都轻了几分, 却用恨极了的目光去看一旁的姜国公。 姜国公正翻着眼睛，抱臂看着他。 见蜀王竟然还敢挑衅自己，老国公大大的牛眼一翻, 直接问他, “还想挨打是不是？！” 皇帝窒息了。 这是在皇帝的面前，还有没有王法了？ 姜国公不这么嚣张能死啊？！ “行了！”皇帝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姜国公和蜀王在宫门口，众多皇族勋贵的面前就打起来了，不过就算是皇帝是个公允的人, 此刻看着浑身狼狈的蜀王, 与轻轻松松，完全没有半点受伤的姜国公，也忍不住对蜀王皱眉问道, “你做了什么, 冒犯了姜国公？” 姜国公打从皇帝登基，一直循规蹈矩, 最明白事理的老臣不过，因此发生了冲突，皇帝第一时间认定这肯定是蜀王的错！ 如果不是蜀王找茬, 以姜国公的性格, 是不可能先找蜀王的麻烦的。 皇帝觉得自己很公允。 可是这说的是人话么？ 蜀王瞧见皇帝一张嘴就是自己的错, 简直气得半死。 挨打的可是他啊！ “陛下，姜国公当众殴打皇族，不将皇族放在眼中，这样嚣张跋扈，实在是……” “朕问你缘故，你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见蜀王说不出什么，皇帝心里就多了几分不喜。 他的身边正坐着一个沉着脸，穿着锦衣的强壮老者，见皇帝不悦，目光落在一旁的东平郡王的身上，见这货怀里竟然窝着一只怯生生，可怜巴巴的胖团，瞧见有人看她，还哆嗦着小身子往东平郡王的怀里藏……看着这一幕，这老者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挨打的蜀王，只看着东平郡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蜀王见皇帝冷冷地看着自己，想到今日自己的侍从跑来跟自己说的话，顿时要跟皇帝告状，满是眼泪地说道，“陛下，不是我要在宫中吵闹，实在是，实在是姜国公府欺人太甚！姜国公府的丫头在宫中闹事，伤了我的爱子爱女！陛下，一个臣下之女，怎敢在宫中对皇族痛下杀手！” 蜀王妃在后宫吵闹的时候，他在前头就听到了消息，自然冤有头债有主，去找姜国公理论。 谁知道姜国公不讲武德。 才笑呵呵地听了一两句，听说自家人受了伤，顿时翻了脸，就在宫门口与他大打出手。 就……姜国公可是武将出身来着。 所谓的大打出手，于蜀王来说真是单方面的殴打。 蜀王一根手指都没碰着姜国公，都让姜国公给打得背过气去了。 “什么？”皇帝微微一愣。 皇后见蜀王颠倒是非黑白，微微皱眉，将宫中的事说给皇帝听。 皇帝的脸色忽青忽白。 “阿宝呢？”他顾不得旁人，先问阿宝。 当听皇后说萧蟠竟然想要阿宝的性命，皇帝的心里也忍不住恼火起来。 “陛下，我可等到陛下了！”胖团在东平郡王硬邦邦的怀抱里跟那锦衣强壮的老者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听见皇帝要寻她，顿时哼哼唧唧从东平郡王的怀里爬出来，踉踉跄跄，仿佛与陛下于乱世重逢一般哭着扑到了皇帝的怀里，抱着皇帝的脖子哭着说道，“大伯娘为了我，受伤了。全都是血，可疼可疼！陛下，我心里疼，可疼了！” 她半点都不在意自己差点受伤，满心都在范氏受伤，皇帝愣了愣，心有余悸地摸了摸鲜活的小家伙儿的小身子，抱着她冷冷地看着蜀王问道，“皇后说是是不是真的？” “我……”蜀王心疼地看了一眼妻子，见妻子此刻狼狈又可怜，至于萧蟠，已经被送到偏殿，太医给看着呢。 蜀王世子打弟弟打得怪凶残的，萧蟠也只剩一口气了。 “既然你没有反驳，可见是真的。你想干什么？蜀王府想干什么？在宫里杀人放火？你是不是还想造反！” 皇帝本头疼得很，毕竟就要到新年的时候，皇族勋贵汇聚京都，这是他登基之后的第一年，皇帝自然希望皇族和睦，京都太平。谁知道旁人都老老实实的，蜀王府不仅在自己的王府闹腾，还敢来宫中动手，皇帝看着此刻满脸都是血的蜀王，觉得姜国公干得好！ 蜀王府就缺少毒打。 皇帝的脸阴沉沉的。 胖团哭唧唧地窝在他的怀里，仰头看皇帝英俊的脸。 这张总是笑眯眯的脸此刻绷紧，显露出冷峻的线条，显然心情很坏。 说不得皇帝的脑海里眼下全都是什么皇族血案，后宫喋血……灭他九族之类的大制作呢。 胖团，乖巧！ 她缩了缩小身子，把自己整理成一颗老实团子，趴在皇帝的怀里等着往蜀王的头上踩一万只脚。 不落井下石的胖团不是好胖团。 只是她又茫然了一下，觉得心里似乎少了点什么。 她张望了一下，避开了那还在盯着自己看的高大老者，目光落在抿着嘴角站在一旁，依旧捏得紧紧的拳头上正滴滴答答滴落着鲜血的萧闵，一下子发现为什么会感觉到缺少什么了。 如果是从前，自己受了委屈，她世子叔哪怕嘴上说得冷冰冰的，可是却已经会抱着她在安慰她，摸她的小脑袋了……可是她刚才都被东平郡王抱着好一会儿，萧闵却仿佛把她给忘记了，都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仿佛就是那么一刻，阿宝觉得自己和萧闵之间又变得格外疏远。 那种疏远，来自于萧闵。 他直到现在，也没有往她的方向多看一眼。 阿宝茫然地看着萧闵。 她不知道怎么了，可是却觉得他似乎慢慢地走得远离了她。 “就算，就算是如此，可这丫头也没出事啊！”蜀王却不知道阿宝正呆呆地坐在皇帝的怀里心情乱乱的，对皇帝狡辩说道，“她不是好好儿的么！” 这样的狡辩，皇后无论听多少次都觉得恶心。 皇帝也觉得恶心。 “阿宝没事，是姜国公世子夫人及时赶到。萧蟠手下留情了没有？并没有！不然姜国公世子夫人手上的伤哪儿来的？朕如今倒是明白了，怪不得萧蟠敢在宫里造反，原来是有你们这样不把朕放在眼里的父王母妃给他撑腰。蜀王，你教子不严，蔑视至尊，说起草菅人命这样轻松，想必在蜀中没少作恶。”见蜀王抬眼惊讶地看着自己，皇帝垂眸，看着他缓缓地说道，“在宫中就要杀人，形同弑君谋逆，嗯？” “陛下！” 不过是家事罢了，怎么，怎么就是弑君，怎么就是谋逆了呢？ 蜀王看着皇帝那双冰冷的眼睛，觉得自己没想明白，却又隐隐地觉得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宫中都见了血……难道还不是弑君谋逆？”坐在一旁的老者便沉声说道。 “辽王伯，你怎能说这样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蜀王见还有人跟着皇帝走，气得眼珠子都红了。 阿宝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坐在皇帝身边的这位陌生的，高大的老者。 原来这位就是东平郡王他爹，辽王老王爷。 她眨了眨圆滚滚的大眼睛，犹豫了一下，想到东平郡王刚刚维护自己了，就拱着胖爪子在皇帝的怀里给辽王作揖。 第80节 胖团扭着小身子奶声奶气地说道，“拜拜！” 辽王微微一愣，咳嗽了两声，摸了摸自己的身上，又摸了摸。摸了半天目视下方的东平郡王，见次子没理会自己，叹了一口气，把手腕上一串瞧着格外老旧的手串取下来又摸了摸，丢给阿宝虎着脸说道，“虎牙的。给你吧。” 他显然很心疼的样子，阿宝小胖手捧着这瞧着就很旧的手串，瞧上头除了两个已经没有了尖锐，被经年摩挲得很是圆滑了的虎牙以外，不过是白银手串罢了，就知道这大概纪念意义更多一些。 见辽王心疼得不得了，胖团捧着手串哼哼了两声，就跟辽王奶声奶气地问道，“多谢王爷。”她看辽王硬朗却苍老的眼角微微一抽，就知道这老头儿是真心疼了，又继续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王爷喜欢这个，我摸一摸就很开心了，还给王爷。” “不用。送了你，你就留着吧。”老王爷还故作大方。 “不就是见面礼么？等王爷回去，多给我预备点见面礼，送姜国公府来就好，这个先还给王爷。” 见阿宝当真不要，辽王顿了顿，到底把手串收回去了。 “你放心，见面礼很厚重。” “那您得记住，我是姜国公府的阿宝……您可别送错了人呀。”小心眼的胖团急忙说道。 “记住了。姜家的阿宝。”辽王不由多看了阿宝两眼。 胖团窝在皇帝的怀里，露出怯生生又善良的小白花一样的笑容。 特别善解人意。 这一刻，哪怕不是对蜀王落井下石，辽王也觉得蜀王一家忒不是东西。 这么软乎乎又纯良的小家伙儿都容不下，简直就是畜生。 “陛下！”自家被认为是谋逆的时候，辽王竟然还与姜家沆瀣一气，在说笑，这不是想气死蜀王是什么？ 且蜀王是真的怕了……他直到现在，看到皇帝那双认真的眼睛，才知道坏了。 萧蟠给皇帝送了一个大把柄。 皇帝本就对蜀王府诸多不满，正愁找不着罪名。 如今，蜀王府亲自送到手上。 “萧蟠在宫中杀人，形同谋反，先扣押在宫中。”皇帝顿了顿，垂眸看着蜀王，突然笑了笑，温和地说道，“蜀王夫妻，闭门戴罪吧。” 他笑了笑，目光越过了脸色发白的蜀王，落在垂头，没有说话的萧闵的身上。 “所幸蜀王府中，好歹还有阿闵忠心正直，不与蜀王府同流合污。” 皇帝欣慰地说道。 蜀王听到这里，浑身一软，踉跄了一下。 他是藩王，是皇族，皇帝此刻这些罪过，不过是夸大其词，想必皇帝自己也知道不可能会治这等大罪。 夺爵，绝不可能。 可是给蜀王府换个主人，却大大地可能。 第98章 看着皇帝那双温煦的眼睛, 蜀王浑身都哆嗦。 皇帝的意思他全都看明白了。 自己这个蜀王不合格，那怎么办呢？ 夺了蜀王的王爵，这样会引起皇族惊慌与反抗的事, 皇帝是不会干的。 皇帝不会因为一点点对他不敬的事, 就随意夺了一个皇族的王爵与封地。 可皇帝可以给蜀中换一个蜀王。 就比如对皇帝忠心耿耿的蜀王世子。 蜀王世子是蜀王的亲儿子。 且又是蜀王府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更何况，还不跟跋扈嚣张, 草菅人命，伤害京都勋贵引来勋贵不满的蜀王府同流合污。 这样的蜀王世子, 完全可以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接手蜀王府了。 到了那个时候, 皇族与勋贵的纠纷平息。 蜀王府依旧保留。 皇帝收获了一个忠心耿耿的蜀王。 皆大欢喜。 可是有没有人问过被抛弃, 被丢到一旁的蜀王的心情？ 蜀王想到这里, 忍不住心里拔凉拔凉的。 他带着萧蟠来了京都, 本是想寻门路，找个机会废了与自己感情极坏的长子的爵位，把爵位留给自己心爱的儿子。 可是如今, 心爱的儿子是个坑爹货, 直接坑得他连王爵都要让长子夺走。 而长子夺走蜀王这个爵位以后，他这个做父亲的又该如何自处？ 看儿子的脸色过日子么？ 就算他不想看儿子的脸色过日子，想摆父亲的谱儿, 拿孝道压制长子，可看看长子这些时日以来对他的种种忤逆, 蜀王都觉得萧闵日后恐怕不会把自己放在眼里。 更何况一个因各种罪过被罢黜了王爵，爵位都丢了的皇族，又有谁会把他放在眼里, 替他主持公道……那一刻, 蜀王突然觉得仿佛自己与萧闵之间的位置变了。 想当年, 他是蜀王，萧闵在他的手底下讨生活，没有人会为了萧闵得罪他，因此萧闵在蜀中叫天天不应。 可是日后，萧闵做了蜀王，他要在萧闵的手底下讨生活，那日子不就是萧闵从前的生活么？ “陛下，我……”蜀王想说什么，可是一旁的蜀王妃却已经傻了。 她怎么也想不到，皇帝一句“弑君谋逆”都出来了，与看出皇帝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不同，蜀王妃只当皇帝说这话是真的要治罪萧蟠了。 萧蟠是她的命根子，是她日后的指望，她哪里还顾得上不要在御前失仪，哭着就跪在地上往皇帝的面前爬去叫道，“陛下，不是阿蟠的错，这孩子是受害者呀！陛下，您去瞧瞧阿蟠吧！姜国公府狠毒，您瞧瞧他被打成什么样子！姜国公府对皇族不敬，这也是大不敬，是谋逆呀！” 她哭着想央求皇帝宽恕萧蟠，还不忘了顺便要把罪过塞到姜家的头上去。 皇帝已经不耐烦了，倒是文婧大长公主看着蜀王妃这么让人不悦的样子，冷冷地说道，“萧蟠在宫中杀人，人人得而诛之！这种逆贼，就算是当场打死，也与人无尤。” 她身为皇家长辈说出这么一句，蜀王妃顿时大哭起来。 “您不能因自己与姜家有姻亲，就偏心姜家说话呀！” “你怎敢说这样的话！”文婧大长公主怒声说道。 她已经对蜀王妃大恶。 这的确不是一个好女人。 “我打的，怎么了？”东平郡王突然在一旁冷冷地说道。 蜀王妃抱着浑浑噩噩，早就顾不得儿子，只在恐惧日后的蜀王看着突然出声的东平郡王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萧闵虽然不多看阿宝一眼，目光却落在蜀王妃的身上，冷冷地说道，“皇族内部纷争，与姜家没有关系。有种……”他冷笑了一声，垂眸看着终于对自己露出真真切切怨毒嘴脸的继母缓缓地说道，“你就来找我说话。” 他眼底带着冰冷的鄙夷，完全没有把蜀王妃放在眼里，蜀王妃顿时大哭，摇晃着蜀王哭着说道，“王爷，王爷，阿蟠他……” “住口！贱人！” 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啦。 蜀王此刻的心情，大概也就是这样的差不多了。 他宠爱蜀王妃母子，那都是盛世太平的时候。 如今，自己的爵位都要被坑爹货给祸害了去，蜀王再看蜀王妃哪里还有半分柔情。 要不是恐惧皇帝再治自己一个御前失仪的罪过，蜀王现在杀了挑唆萧蟠在宫中闹事的蜀王妃的心都有了！ 他满脸都是被姜国公打出的狰狞伤口，扭曲着脸一巴掌抽在蜀王妃的脸上！那一刻，蜀王妃捧着自己火辣辣的脸，看着满脸是血，曾经对自己百般看重，从不在外头给自己没脸的蜀王惊呆了。 他们夫妻这样相对而视，皇帝心里讨厌得很，也不想看着这些事辣眼睛，摆摆手让人拖了他们出去，这才对一旁的辽王说道，“让王伯看笑话了。” “陛下不必说这样的话。我也是皇族，瞧见蜀王闹成这样也很丢脸。”别看辽王是武将，也很高大强壮，心思却很细腻，反而劝慰皇帝说道，“蜀王府的确闹得不像话。姜国公乃是老臣，为朝廷驻守边关几十年，于国有功。他的孙女却被皇族这样欺凌，若陛下不严惩岂不是令人齿冷？都说天子犯法与庶人同罪，就算萧蟠是皇族子弟，也该严惩，日后给皇族做一个警示。” 皇帝看着辽王，微笑了片刻。 驻守边关几十年，于国有功……这恐怕不仅仅说的是姜国公。 恐怕辽王也是在暗示他自己。 不过显然辽王比蜀王更机敏，皇帝又不是暴君要把诸王赶尽杀绝。 这样有眼色很配合的皇族，皇帝只会更加看重。 更何况有辈分高威望重的辽王这句话，就算是他废了蜀王，皇族也不会有什么异议了。 “说起来今日这事，还是阿宝受了委屈。天可怜见，朕都头一次瞧见阿宝哭成这样。”皇帝心里盘算着辽王的态度不错，一边垂头摸着阿宝的小脑袋瓜儿温和地说道，“阿宝且放心。朕不会让你白受了委屈……万事都有朕给你做主。别怕，都有朕在。” 他的声音柔和地安慰阿宝，阿宝抓着皇帝的手，小小声地说道，“我当然很委屈。可是陛下，更委屈的是大伯娘。大伯娘受伤了，流了很多血，可疼了。” 她抱着皇帝哭唧唧地说道。 皇帝揉了揉眼角。 难道要他去摸摸姜国公世子夫人的脑袋说别怕么？ “多赏世子夫人些上好的伤药补药，日后命萧蟠去姜家给你们赔罪。” 皇帝又温言宽慰了姜国公，半点都没提姜国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把蜀王给打了，还要“干你娘”…… 反正蜀王的娘跟皇帝的娘不是一回事儿，皇帝就当没听说过。 他对姜国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姜国公正在和东平郡王道谢，谢他出手护住了阿宝与范氏，没让蜀王妃那个泼妇给欺负了。 大概都是武将的缘故，姜国公对东平郡王的印象就很不错，不过一两句话就觉得很投机的样子。因此，当姜国公抱着胖孙女儿，带着范氏与王蔷一同出宫，才回了家，让人去给范氏预备更好的伤药，就忍不住称赞说道，“这东平郡王为人倒是不错。日后留在京都还是可以多多往来。” “东平郡王要留在京都？他不回辽东么？”范氏不由诧异地问道。 阿宝正想着萧闵没有对自己说话就直接走了感到失落，听到这里好奇地看了看自家祖父。 眼下，王蔷正在范氏的身边，见丫鬟拿了新的伤药，就帮范氏换伤药。 她认真细致，给范氏一边换药一边轻轻地吹着范氏的伤口。 虽然不能缓解范氏的疼痛，可姜国公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在心里暗自满意。 第81节 “他要留在京都了。”姜国公拍着大腿对范氏说道，“日后都不会再回辽东。虽然可惜了……不过留在京都倒是也有大好前程。”东平郡王这爵位就是靠着他自己在辽东建立功勋而来，可见东平郡王是个很有本事，且军功卓著的人。 这样的人远离辽东留在安逸平和的京都，说起来辽东就失去了一员强悍的武将，自然是辽东的损失。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王蔷抿了抿嘴角，欲言又止的时候，胖团正歪在范氏的身边，听到了这话，也没好奇武将在京都是明珠暗投，辽王为啥舍得把年富力强能给自己当帮手的次子送到京都啥的，关心的只有小八卦。 “怪不得大长公主说要给郡王在京都寻个媳妇儿呢。” 从前她还觉得奇怪。 东平郡王要是回了辽东，那在京都娶的媳妇儿该怎么办。 如今她才知道，怪不得文婧大长公主说要给东平郡王娶一个京都的王妃。 原来是不回辽东去了…… “是么？”姜国公又不是后宅女眷，自然不知道还有这事儿，愣了愣。 见祖父难得不知道，胖团顿时精神起来。 她一边抱着范氏的手臂，一边给姜国公说文婧大长公主的那些关于东平郡王成亲的话。 姜国公难得有点耐心听着，嗯嗯地点了点头，正听到“再嫁之身也无妨”若有所思的时候，就见外头姜松匆匆地进来，见了范氏与王蔷和阿宝，姜松的眼睛里火焰熊熊的。 他的眼底藏着对蜀王府的愤怒，范氏与王蔷都安慰他，阿宝却小鼻子小眼底跟堂兄告状。 姜松全都记下，只坐在她们的身边，等到了快晚上，姜国公难得要亲自送王蔷回文婧大长公主那儿。 虽然觉得祖父怪怪的，可姜松到底让王蔷劝着留在家里守着范氏。 王蔷跟着姜国公走了。 也不知道这一路，姜国公跟王蔷都说了什么。 只是等姜国公一路大步流星地回了家，也不去看望范氏，更没工夫去看望自家受了惊吓的胖孙女儿，径直去了后院最偏僻的院子。 姜国公世子等来了翘首以盼日久，早就把他的死活忘到天边儿的亲爹。 他惊喜。 紧接着，却又有一件大喜事喜从天降。 “父亲，您，您说什么？”姜国公惊喜得浑身发抖，不敢置信地问道。 “我说，你该和你媳妇合离了。”姜国公干脆地说道。 第99章 那一刻, 姜国公世子呆呆地看着姜国公，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就……梦寐以求啊！ 天知道，他想休了范氏这个妻子有多少年了。 心心念念, 他一直都想休了范氏，娶自己心爱的小王氏做妻子。 可是因为姜国公阻拦, 甚至为了这件事打断了他的腿，姜国公世子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跟范氏捆在一块儿了。 小王氏永远都不能扶正, 做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他们这双苦命鸳鸯！ 可是如今，一直都在阻拦自己的姜国公竟然愿意让他休妻另娶, 姜国公世子惊喜过后，甚至觉得有些害怕。 “父亲, 您，您说的是真的么？” 眼下还断着腿，腿得疼厉害，姜国公世子靠在床边，期期艾艾地问道。 这不是钓鱼执法吧？ 如果他一口答应休妻, 姜国公再拿这个当借口, 再打断他的…… 他两条腿都已经被打断了，再也没有第三条给他狠心的爹打断去了。 姜国公世子心中忐忑。 就更别提捂着嘴角不敢置信，终于等到了姜国公松口，只觉得自己苦尽甘来的小王氏了。 哪怕在这冷冰冰的院子里受尽了困苦，已经容颜憔悴，累得跟老妈子似的，可是这一刻, 小王氏还是忍不住眼眸流传, 露出几分曾经的妩媚。 “您, 您真的让我能休了她？” “休了谁？呸！你还敢休妻！”姜国公看着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这么一副惊喜的样子都觉得恶心, 听到这儿，不由一口唾在姜国公世子的脸上！ “王八羔子，你也配休妻？她休了你还差不多！”要不是怕范氏休夫显得太过惊世骇俗，于范氏也不是好事，姜国公早就让范氏休了姜国公世子这王八蛋了。 不过正是要顾忌范氏日后的风评，姜国公不能让范氏休夫，此刻一双牛眼转了转，见姜国公世子躲在床角不敢说话，就对一个跟着自己回来的管事说道，“去寻笔墨来，咱们和和气气地签个合离书。” “合离书？”姜国公世子战战兢兢，虽然对不是休妻有些遗憾，不过只要让范氏滚蛋，合离也行！ 他期待地看着姜国公。 “父亲，您当真答应我与范氏合离么？” “当然。本来你也配不上你媳妇……”姜国公垂着大脑袋喃喃了一声什么，反正姜国公世子没听见，不过既然姜国公点头，他已经格外惊喜。想到若是自己赶走范氏扶正小王氏，那姝宁与姜柏全都成了自己的嫡子，姜柏日后可以继承国公府，还不知道儿女都已经收拾铺盖回了广安侯府的姜国公世子眉开眼笑。 小王氏也忍不住欢喜起来。 甚至当笔墨被拿来，小王氏亲自挽起袖子，忙着磨墨，递给同样迫不及待的姜国公世子。 姜国公鄙夷地看着这对狗男女。 他垂了垂眼睛，一句句地说着合离书上的条款，让姜国公世子尽数写上，写着写着，姜国公世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味儿了。 “父亲，这……”合离书上写明了合离的缘故，说的是夫君宠妾灭妻……这他娘的是能写在合离书上的话么？ 姜国公世子停顿了片刻，姜国公就已经不耐地说道，“就这么写！难道你没有私通，没有宠妾……这还不是个妾，就是个外室。反正凑着着吧！丑事干都干了，还怕写出来不成，老子怎么不知道你从前还有脸皮这玩意呢！” 他骂骂咧咧，看起来又暴躁起来。 姜国公世子缩了缩脖子。 小王氏咬了咬牙，哀哀地扯了扯姜国公世子，要他“忍辱负重”。 瞧着小王氏那憔悴苍老了很多的脸，姜国公世子心疼，为了能与范氏分开，到底按着姜国公的意思写了合离书。 只是到了签字画押的时候，看着一旁妻子同样要签字画押的空白的地方，姜国公世子却顿了顿，目光怔忡起来。 他的眼前，不知为何划过了范氏总是沉默却安静的脸。 曾经的年少夫妻，他们少年结发，在还没有龃龉的时候，也曾经新婚燕尔，也曾经举案齐眉。 他也曾见过妻子看到自己时欢喜的笑靥。 也曾经为她有了自己的骨肉欢喜过。 哪怕那些少年时的回忆都在日后的争执，变心，背叛还有恨意中面目全非，哪怕他心心念念想要与她分开，觉得她挡了自己心爱的人的路。 可是当终于到了这一天，当他当真要与她分开，他却忍不住想到了很多很多，本以为早就被他遗忘，却其实始终都留在记忆里，成为他的人生悲喜的一部分的回忆。 那些回忆里，并非都是他厌恶的。 哪怕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她，可是当她真的要从他的生命与血肉里彻底抽离，他的心里却莫名空荡荡的。 “表哥？”见姜国公世子怔忡着，笔尖儿悬停在合离书上方不动了，不由在一旁疑惑地推了推他。 姜国公世子吓了一跳，回头看着小王氏期待的眼睛，动了动嘴角。 那空荡的感觉，他对小王氏说不出口。 “快点儿。”姜国公才不理会什么惆怅失落黯然的情绪呢，老国公粗糙得很，半点都不细腻，都没有想跟长子一块儿回想一下往事情怀的意思，见姜国公世子迟疑，便粗声粗气地催促了一声。 他与小王氏都逼着他，姜国公世子垂头，咬了咬牙，想到这本就是自己的夙愿，哪怕心里莫名恐慌又难受，却还是签字画押，将两份一模一样的合离书递给了姜国公。 姜国公细细看过。 姜国公世子已经签字画押，等范氏也签字画押，这合离书就成了。 老国公在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略狰狞的笑容。 这笑容大概代表愉悦，不过姜国公世子瞧着却觉得有点青面獠牙的。 他又被小王氏推了推。 哪怕心里还忽悠忽悠落不到实处，可是姜国公世子还是忍不住问道，“父亲，那表妹她是不是就能扶正了？” “扶正？放屁！”姜国公一边把合离书小心翼翼地收好藏在袖子里，听到长子问这种畜生都不如的话，顿时翻了脸，一记铁砂掌抽在姜国公世子那苍白英俊的脸上，直接把长子从床上抽到了地上！ “表哥！”小王氏尖叫着扑到了疼得抱着腿满地打滚儿的心上人身上，抬头，就见姜国公冷酷地看着他们这对苦命鸳鸯。 “姑……国公爷……”小王氏哽咽地叫了一声。 姜国公却冷笑了起来。 “我允许你合离，不是让你媳妇给贱妇腾地方的！反正你已经有了嫡子，阿松也快要娶媳妇儿了，国公府不缺嫡出！既然不想要媳妇，这辈子你也别想再有媳妇了！你后半辈子，爱怎么纳妾怎么纳妾，爱怎么与外八路的女人厮混就怎么厮混，只是想要名分……做梦！” 还想弄个继母压到姜松的头上？做什么美梦！ 别说姜国公从前不答应。 如今，见识到了蜀王妃那种狠毒下作的继母，姜国公就更不可能答应。 “既然你们是真爱，那就没名没分地在这院子里过。但凡有半点痴心妄想，想背着我有个名分，那就别想活命。”姜国公走到满目恐惧的小王氏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吞吞地说道，“老子在外头杀人多了去了，不在乎多你一条人命。背着老子做耗这种事，容不得你第二次。明白么？” 他的眼神冷酷，显然不是说笑，小王氏迎着姜国公冷酷的眼睛，吓得涕泪横流。 她和姜国公世子抱在一块儿，抱团取暖。 姜国公冷冷地把他们踹倒在地，扬长而去。 等出去了，他就听到偏偏冷清的小院子里，传来小王氏可怜的哭声。 姜国公冷哼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袖子里的合离书，觉得这事儿完事了，就该去瞧瞧自家胖孙女儿去了。 阿宝陪着范氏晚上没回来睡。 见阿宝陪着范氏睡了，晚上也有长辈陪着，姜国公到底放心了些。 他本就担心阿宝今日惊吓到，没有长辈陪。 既然有范氏在，姜国公自己也去睡了，等到了第二天，等王蔷上门问安，姜国公就把家里人都叫到了一块儿，把两份合离书拍在范氏的面前。 “合离？”范氏不敢置信地看着姜国公。 第82节 “都是自家人，我也不说虚的。”姜国公见王蔷对自己露出高兴的笑容，显然自己没有把她当外人很高兴的样子，却不见对未来婆婆要合离有什么不满，心里更是满意，一颗贼兮兮的心努力隐藏好了，好不让范氏发现自己想干什么，一边对范氏说道，“那个什么……你和老大感情坏了这么多年，我看也没什么意思。不如合离算了。” 范氏嘴角抽搐地看着把世族贵妇人合离说得跟喝凉白开一样轻松的姜国公。 阿宝躲在范氏的怀里，看着一脸正直，其实熟悉的人一眼就看得出贼兮兮的她祖父，转了转圆滚滚的眼睛。 有阴谋的样子。 “父亲，我从未想过合离。”范氏疲惫地说道。 这话她都说累了。 更何况儿媳都要进门了，她却要合离，这不是闹笑话么？ 不是让人看姜松与王蔷小夫妻的笑话么？ “合离怎么了？我觉得合离也不丢人。你们说呢？” “我觉得合离挺好的。”王蔷出身辽东，民风本就开阔，合则来不合则散，她觉得没什么。 只是她又觉得自己大概多嘴了，忙去看姜松。 姜松却只对姜国公问道，“母亲和离之后又该身归何处呢？” “她去哪儿啊？”姜国公见孩子们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脸上，努力在脸上露出淳朴的表情说道，“当然还在国公府！往后你母亲就是姜家的闺女，我亲闺女！跟现在没差！”他挤出更诚恳老实的笑容给叼着胖手指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胖团看，笑得仿佛大灰狼。 “就是换个名分，而已。” 老国公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第100章 姜国公有没有坏心眼儿阿宝不知道。 她就觉得她祖父仿佛有点儿阴谋。 就是那种贼兮兮的小阴谋的样子。 旁人也就算了, 从姜国公那张粗糙的老脸上看不出来。 可阿宝是谁？ 胖团可是跟着姜国公长大的！ 不说心有灵犀吧，也能下意识地感觉到不对。 可是想想祖父就算有小阴谋又能阴谋到哪儿去呢？ 反正她大伯娘合离这件事，阿宝也是举双手赞成的。 就没有必要为了她那个渣渣大伯父下半辈子也清冷冷的一个人不是？ 她还记得她祖父说过, 先让她大伯娘合离，回头给她伯娘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好夫君。 比姜国公世子好一万倍的。 所以, 胖团感觉到了，但是她不说。 还用力点头, 帮她祖父打掩护。 范氏哪里知道这祖孙贼头贼脑的，虽然捏着合离书迟疑了片刻, 不过见儿子与未来儿媳都不在意，范氏想了想也觉得没什么了。 姜国公世子并不是她留恋的人。 既然已经合离, 那也就合离了吧。 因此，范氏的心里并没有觉得难过，更别提失落，失魂落魄，还有什么心里都空了, 甚至还能好好地睡一觉了。 她唯一想到的一件事就是……既然合离了, 她是不是得回娘家了？ 姜国公阻止了她。 “都说了，你合离了就是我亲闺女。这儿就是你的家，家里还有阿松，还有阿宝呢。你别想那么多，还跟以前一样儿。”让儿子儿媳合离，又不是为了把好儿媳还给亲家的……姜国公依旧让范氏留在姜国公府，依旧给自己掌家, 只不过是命府中上下都改了称呼, 阖府如今都称范氏做大姑奶奶, 俨然当真把范氏当成了自己的长女一般。 因为这事儿, 老国公还和闻讯赶来想接自己闺女回家的范老大人大打出手……姜国公单方面承受读书人范家老大人的殴打，只觉得那花拳绣腿的仿佛是给自己挠痒痒，等弱鸡……文弱的亲家公呼哧呼哧坐在一旁没劲儿了，瞪着自己喘气，姜国公厚着脸皮，努力地想着自家胖团怎么跟长辈甜言蜜语的，就对范家老大人很贴心地说道，“亲家别打我了。都是白打，我又不疼。还把你累成这样，我心疼！” 范家老大人：…… 闻讯赶来阻拦两个老头儿打架的范氏：…… 没有姜国公脸皮厚的范家老大人铩羽而归。 姜国公旗开得胜，得意洋洋地给范氏当爹。 不仅赶着过年之前大张旗鼓告诉了整个京都姜国公世子夫妻合离，还摆了酒，特别邀请了亲近的人家儿来，隆重地告诉大家，自己多了一个闺女。 还让范氏出面磕了头，正了名，名正言顺地做了自家的闺女。 如此臭不要脸，范家老大人躲在家里骂了这老贼不知多久，不过瞧着姜国公府上上下下都对范氏如此敬重，且也知道范氏在姜国公府多年，舍不得姜松与阿宝，骂骂咧咧了几天，就也不吭声了。 范家不提将合离的女儿带回去，姜国公就松了一口气，又趁着这个时候忙碌起来，不仅忙着往文婧大长公主夫妻那儿下聘定下了王蔷与姜松的婚事，也在外走动，听旁人问起姜国公府这件夫妻合离的事的时候，就说长子不是个东西，因此自己这当爹的命他们夫妻合离。 他完全没有觉得长子夫妻合离对国公府是一件丢人事。 相反，还津津乐道，自己就到处地宣告。 没多久，姜国公世子夫人如今合离了，京都全都知道了。 又有人去文婧大长公主面前去挑唆，觉得姜国公府把一个合离的妇人就这么当做自家姑奶奶一般善待是没有规矩，很不豪门大族的做法。文婧大长公主便说在自己面前挑拨的那人是长舌妇…… 因见文婧大长公主这个态度，就知道她依旧对王蔷定的亲事极满意，范氏本就担心自己的事影响了儿子的婚事，且见文婧大长公主完全没把这种事放在心里，她松了一口气，拿着合离书，依旧给姜国公管家。 阿宝见折腾了一番，姜国公世子还被姜国公给关着，府里却热闹闹地办了一场酒席，正了范氏在国公府里的地位，也跟着放心了。 那一日酒席上，不仅文婧大长公主与驸马安国公来了，还有如辽王父子，还有她心心念念的世子叔也来了。 哪怕胖团三心二意，去讨好了一下很高大威猛的东平郡王，可是等萧闵出现的时候，她就一门心地往萧闵的身边蹭。 因想要与萧闵亲近，阿宝就察觉出了萧闵对自己的冷淡。 那是让人心慌的冷淡。 没等阿宝与他说两句话，萧闵放下了手里给姜国公府的贺礼，喝了一杯酒就走了。 仿佛就是来给姜国公一个面子罢了。 他向来在外是这样的人，旁人早就习惯了，还都觉得能来姜家吃了一杯酒，姜国公面子不小。 可阿宝却觉得不习惯极了。 “就要过年了，我，我去趟蜀王府。”因知道萧闵还住在蜀王府里，据说一天三顿地进宫打弟弟，蜀王妃还与蜀王争执不休，阿宝忍了几天，还是受不了萧闵对自己的冷淡。 她觉得自己被萧闵宠坏了。 当对旁人都很冷淡冷酷的人只对她好，就算是嘴里说着嫌弃，可是却依旧会温和地护着她，照拂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为她出头，那她总是会被宠坏，会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失去这样的疼爱。 她得到过萧闵的疼爱。 因为，当萧闵如今退步抽身，阿宝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 那种难受，让她新收获了辽王与东平郡王的青眼都没有精神高兴。 哪怕辽王当真如那天承诺的那样，命人送来了许多很昂贵的见面礼，可是阿宝却觉得自己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 她就跟范氏请假，要去蜀王府。 “蜀王府……”对范氏来说，蜀王府如今不亚于龙潭虎穴，哪怕萧蟠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关在宫里，可她还是为阿宝担心……萧蟠虽然不行了，可还有无耻的蜀王妃还有那两个不是省油的灯的女儿呢。 只是她也瞧见阿宝最近没精打采的，要不是最近因为忙碌她与姜松的事，阿宝也不会安安分分地留在家里一声不吭。 如今姜松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连婚期都商量好了，范氏见阿宝的确想念萧闵，犹豫了半晌，便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温和地问道，“伯娘陪你去？” “不用。”虽然合离了，不过阿宝依旧问范氏叫“伯娘”……伯娘是一辈子的伯娘，伯父倒是回头换一个也没关系。 她哼哼唧唧地蹭了蹭范氏的掌心说道，“大伯娘多忙啊，不用陪我。反正我到了蜀王府，见了世子就有世子护着我了。” 范氏不仅最近要忙着过年的事，还有姜松的婚事……虽然婚事定下来了，不过聘礼，嫁妆，婚期等等，有的忙呢，阿宝自然不会这个时候打搅范氏忙碌。她拍着小胸脯儿保证自己没事，范氏到底担心，想了想，就让姜松陪着阿宝一同往蜀王府去。 姜松欣然领命。 想当初范氏在宫中受伤，蜀王与萧蟠父子连番被打，都没有轮到姜松出手的机会。 他如今还心有余悸。 如今阿宝又往蜀王府中去，姜松恐阿宝被人欺负，自然是要跟着一块儿去的。 阿宝想了想，虽然嫌弃堂兄是个电灯泡……她和她世子叔有许多小秘密要分享来着，不过想了想也没有拒绝。 倒是半路上又遇到了王蔷与东平郡王，阿宝热烈邀请一块儿往蜀王府快活去。 东平郡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跟着才认识没几天就哼哼唧唧要自己抱的胖团往蜀王府上去了。 “到时候，我和世子说话，伯伯……郡王……”胖团被高大强壮的东平郡王抱着，蹭了蹭他那英武的脸，也没有对他脸上的伤疤感到害怕，只小小声地对他叮嘱道，“要是有人欺负我，世子肯定会保护我的。只有蜀王爷……” 蜀王是萧闵的生父，就算萧闵不在意外面的风言风语，可阿宝却不愿意萧闵背负什么忤逆不孝的名声，就抱着东平郡王的脖子哼哼唧唧地说道，“要是王爷对我和世子出手，伯伯你一定要干他……我，我是说保护我们呀。” 胖白莲虚弱地靠在她这英武的郡王伯伯的怀里。 东平郡王眼角的伤疤微微一抽，垂眸看走在自己身边的姜松。 姜松仿佛没听见自家胖堂妹的彪悍的话，相反，当东平郡王垂眸看着自己，他抬头疑惑地看着东平郡王。 他们对视了片刻，姜松恍然大悟。 “郡王不必担心。若王爷当真要伤害阿宝，我自然责无旁贷，与王爷冲突。不会让郡王为难出手。” 以为东平郡王不肯为了阿宝卷入与蜀王相争的浑水，姜松极为贴心地说道。 看着跃跃欲试就要去干……与蜀王冲突的这半大不大的小子，东平郡王抿紧了嘴角。 不自量力…… 蜀王的脸是那么好打的么？ 他莫名想到了这个大言不惭的小子的那个麻烦的娘。 当娘的敢对上蜀王府，当儿子的也对上蜀王府，似乎也没什么毛病。 又蠢又麻烦…… “有我在，轮不着你。”东平郡王冷冷地对姜松说道。 姜松一愣。 第83节 胖白莲已经美滋滋地窝在这好人伯伯的怀里甜言蜜语了。 只是这甜言蜜语，当他们一行人走到了蜀王府自报家门，萧闵身边的侍从无奈地出门，对阿宝说，“四姑娘，世子说日后不想见你，往后都别来了。”后，阿宝说不出来了。 第101章 “什么叫不想见我, 往后都别来了？” 这侍从阿宝熟悉得很。 从前萧闵有什么传话给她，或者有点心，好吃的给她都是这侍从给她送来, 很得萧闵的信任。 所以，他说的话，必然是萧闵的意思。 正是因为知道是萧闵的意思，听到这样冷淡的话, 阿宝惊呆了。 “就是……四姑娘, 我们世子……” “他又有别的胖团啦？”阿宝万万没想到胖团们的花期这么短的。 她虽然就要五岁了。 可是五岁的胖团就赶不上那些踊跃着出现的别的小小的胖团了么？ 她还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胖肚皮。 依旧圆溜溜的一颗…… “没有没有。”侍从急忙表示他家世子不是个博爱党。 听到没有别的胖团争宠, 阿宝顿时松了口气, 当做没有听见这侍从刚刚跟自己传的话，就厚着脸皮说道, “既然如此, 那我更要和世子说几句话。”她虽然不知道萧闵对自己冷淡，可瞧着自己刚刚大惊失色的时候那侍从为难的样子, 就知道显然萧闵不想理自己是有缘故的。 因为试探出来了萧闵的态度，阿宝就急忙从东平郡王的怀里滚下来，对那咬了咬牙的侍从认真地说道, “我不知道世子为什么突然疏远我。可他疏远我, 并不是讨厌我, 那我就不能放弃他。你通融通融，让我见见世子。” 侍从呆呆地看着口口声声不能放弃自家世子的胖团。 想想自家世子最近心情极坏，他不由红了眼睛, 到底没有再说拒绝的话。 他转身就往回走，不过却把蜀王府的大门给打开了。 阿宝顿时眉开眼笑。 “郡王……” “伯伯。” “伯伯！”胖团顺杆儿就爬, 熟练地抱着东平郡王的大长腿说道, “咱们一块儿进去, 伯伯要保护我呀！” 胖团，怂！ 还没见到她世子叔之前，她不能被欺负！ 想一想，阿宝就理直气壮了。 姜松和王蔷开始揉手指，转手腕。 东平郡王侧头看去，见这两个小崽子是想帮蜀王府拆家的节奏，没说什么，压了压今日随身携带的一把佩刀，带着这几个小鬼就进了蜀王府的大门。 他出身辽王府，与蜀王府向来不睦，更不提不久之前在宫里还给了萧蟠一记大耳光，抽得萧蟠差点没去见了祖宗。就更别提辽王还在皇帝的面前落井下石，踩着蜀王讨好皇帝，令蜀王如今身上还背着罪过了。 他一进门，蜀王府顿时就沸腾了！ 蜀王铁青着脸大步而来，就在阿宝跑到了萧闵的院子，与萧闵胜利会师的那一刻截获了这群不告而来的贼子。 “你竟还敢登门！” 蜀王获罪被皇帝圈在王府，之前在京都与他往来得不错的皇族全都不见了踪影，蜀王府如今清冷冷一片，蜀王心里都恨极了。 更别提他还见到了萧闵与东平郡王站在一块儿。 萧蟠至今还被扣押在宫里，萧闵每天都进宫去打弟弟，反正宫里别的不多，太医多得很，萧蟠就算是被打成狗也不会断了气。只是就算是没断气，那萧闵天天从宫里回蜀王府还跟蜀王汇报自己怎么打的弟弟也让蜀王恼火不已。 倒不是心疼萧蟠，而是萧闵这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活生生想要气死他的不孝样儿每天都气得蜀王七窍生烟。 今日，不仅逆子出现，东平郡王半点都没把他放在眼里，大咧咧就跟走城门一般进了蜀王府，蜀王能受得了么？ 他眼珠子都红了，瞪着东平郡王。 蜀王妃闻讯赶来，流着眼泪站在丝毫也不理睬她的蜀王的身边，想与蜀王夫妻同仇敌忾。 她形容憔悴，不过数日，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还时不时地不安又带着几分央求地去看蜀王。 打从进了京都就一直表现得对她爱重，与她夫妻情深的蜀王，如今却对她没有半个眼神。 这样冷漠，蜀王妃越发苍白了脸。 东平郡王对蜀王的怒视无动于衷。 他侧头看了一眼哼哼唧唧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抱住脸色冷淡的萧闵的腿的胖团，收回目光放在蜀王的身上。 “何时去姜家赔罪？” “什么？”蜀王茫然地问道。 “姜国公世子夫人被你儿子所伤，血流成河。子不教父母之过，萧蟠被扣押戴罪不能出来，自然是你们父母要去姜家赔罪。” 蜀王夫妻都沉默了。 一时也不知是“萧蟠被扣押戴罪”更扎心，还是东平郡王让他们去姜家赔罪更让人生气。 “不过是，不过是孩子们吵闹误伤了她，如今阿蟠生死不知，难道姜家还要不依不饶么？”蜀王妃说起这个就要落泪。 勋贵女眷的确尊贵。 可是她的儿子也不是白身呀！ 如今，身为皇族子弟已经被治罪，在宫中生不如死，难道姜家还不肯罢休么？ “误伤。”东平郡王垂眸思考了一下这个词，又看了看脸色铁青却毫无悔过之意的蜀王夫妻，微微颔首说道，“原来如此。误伤罢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仿佛被误伤说服了，就在姜松咬着牙就要大不敬时，就见东平郡王抬手，一柄沉重的佩刀转眼抡到了蜀王夫妻的脸上！ 佩刀并未出鞘，并不锐利，可是沉重的铁器抡到细皮嫩肉的蜀王夫妻的脸上的瞬间，就连正抱着脸色冷淡的萧闵撒娇的阿宝也只听到两声响亮的拍击声！ 她霍然转头，蜀王与蜀王妃已经同时惨叫了一声，倒在了地上。 蜀王的脸上本就全都是姜国公老拳打出的伤，眼下被佩刀拍在脸上，一抹巴掌宽的刀痕肿胀成了狰狞的紫红色，在寒风吹拂之下冻裂开来，顿时满脸都是鲜血。 蜀王一个大男人都是如此，就更别提蜀王妃了。 蜀王妃姣好的面容已经皮开肉绽。 电光火石之下出了这样的变故，不说阿宝，姜松和王蔷都惊呆了。 “郡，郡王？”姜松呆呆地看着惨叫着捂住了脸叫骂起来的蜀王与蜀王妃，还有远远嚎啕着扑过来的那些蜀王府的下人，看着东平郡王一时没反应过来。 “误伤。”东平郡王把佩刀重新挂在腰间，淡淡地说道。 这一刻，蜀王府呼啸的寒风里，安静一片。 阿宝呆呆地看了一眼依旧镇定的东平郡王，觉得这伯伯更帅气了几分。 “可不……就是误伤来着。如今伯伯握着刀的手也很疼，难道蜀王爷还要不依不饶么？”胖团捂着小心口哀哀地说道，“不过是误伤罢了，真的不小心，不小心。哎呀王爷，王妃，您们怎么不知道躲呢？” 她抱着萧闵的大腿，唯恐她世子叔跑掉，小胖脸笑开了花儿……天知道，当那一日蜀王妃护着萧蟠，对范氏受伤没有半句说法，如今还哭哭啼啼什么“误伤”的时候，阿宝的心里是多么的生气。 如今，瞧见蜀王妃都被“误伤”了，阿宝没有半点心疼，反而想笑。 她大伯娘流了血。 那蜀王妃也该流点儿血，感受一下在寒风里伤口流血冻裂的痛苦。 萧闵垂头看着美滋滋的阿宝。 他垂了垂眼睛，修长的手指悬在阿宝的发顶，片刻收回了手指。 “世子摸摸我。”见蜀王当真被东平郡王给收拾了，阿宝心腹大患没了，专心哼哼唧唧蹭着萧闵的腿撒娇。 “去寻东平郡王庇护你。”萧闵冷冷地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捂着脸上的伤口惨叫的蜀王的身上，眼神晦涩。 蜀王就算挨了毒打，可一日在世上，就一日都是个祸患。 他善待阿宝，阿宝就被蜀王一家记恨。 总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 如今，既然东平郡王愿意庇护阿宝，虽不知是什么缘故，可是他…… “为什么要寻郡王？世子保护我不好么？”阿宝眨了眨眼睛，见萧闵目光晦涩地看着自己，那眼神让她觉得有点害怕，仿佛就像是明明对她敞开了怀抱的人用力关上了那扇窗一样。她急忙抱住萧闵的腿用力摇着小脑袋说道，“不要别人，就要世子。只要世子、” 她看起来惊慌得不得了，萧闵垂眸看着这个抱着自己不撒手的小家伙儿。 阿宝用力地抱着他的腿。 她有一种恐慌。 仿佛此刻要是放开这个人，他就要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一样。 虽然她博爱，喜欢抱大腿，可是对她而言，萧闵依旧是不能被旁人取代的。 “就算有别的长辈，可那都不是世子。世子是不一样的，别，别不要我吧。”阿宝把脸贴在萧闵冰冷的衣裳上，小小声地说道，“我知道我有很多亲近的长辈，难免冷落了世子，可是，可是我心里是有世子的呀！” 这胖团还是一副渣渣的嘴脸，就算是已经决定远离她，萧闵还是被气得够呛，一忍再忍，到底忍不住垂头用力地掐住胖团的耳朵冷笑着问道，“你还知道冷落了我？” “知道知道。这不是船太多……不是，我是说这不是最近长辈太多了么。可就算是长辈太多，世子在我心里也跟别人不一样！你不理我了，我心里都慌了……茶饭不思，就算是蜀王府是龙潭虎穴，我也想来找你。世子，我不能失去你，你也别不理我了。你不愿意看见我，一定是顾虑着什么，也一定是为我着想……” 萧闵微微一愣。 就算她明知道他要冷落她，可是她依旧相信着他不是厌弃了她。 而是相信，就算是他疏远她，也是为她着想。 他冰冷的唇角慢慢软化成了柔和的线条。 胖团抬头一眼，对上了萧闵那双黑沉的眼睛，眼睛一亮，哼哼唧唧地抬手要抱，理直气壮。 胖白莲可怜巴巴的。 “再，再别说不想看见我了……难受！” 第84节 第102章 萧闵回过神来的时候, 胖团已经被他抱在怀里了。 阿宝眉开眼笑地搂着他的脖子。 她就知道，他会心软。 旁人不知道，可是阿宝心里清楚得很。 萧闵是个心软的人。 看着比任何人都冷硬, 其实比任何人的心都柔软。 “……我会给你带来危险。” 萧闵不知道在阿宝心里自己是个心软的人, 不然早就嗤之以鼻了。 他此刻只抿紧了嘴角很久, 才慢慢地说道。 他垂眸看着小脑袋瓜儿抵在自己颈窝的小家伙儿。 “如果不是因为我, 萧蟠也不会对你痛下杀手。” 她的磨难是他带来的。 他不是她的保护者。 相反, 反而是她最大的那个麻烦。 她本可以享受着安稳的宠爱与旁人的艳羡, 可是却因为他险些伤了性命。 萧闵冷硬的声音让阿宝微微一愣。 她抬头，瞪圆了眼睛看着沉默下来的英俊少年。 “就因为这？就这？” 她呆呆地看着她世子叔问道，“就因为这, 你就不理我了？” “还不够？” “当然不够啦。而且多可笑呀。”阿宝万万没有想到, 自家世子叔的小心肝儿还挺细腻, 还会悲伤春秋, 竟然为这点小事就冷落了自己, 看样子要跟自己老死不相往来呢。 不过既然不是因为烦她了, 阿宝也就放心了，忙抱着萧闵的脖子去蹭他冰冷却英俊的脸说道, “我反而觉得高兴！世子要疏远我的原因, 是因为担心我，怕我受伤, 这是因为关心疼爱我呀。世子, 叔！你这么心疼我, 我高兴！” 蜀王世子被脑子不好使的胖团镇住了。 “我说, 如果不是因为我, 萧蟠不会对你痛下杀手。”这胖团莫不是个傻的。 难道她就不害怕他么？ 他结怨众多, 今日是萧蟠, 来日是恶毒的蜀王妃，日后或许还有…… “我骄傲！” 胖团，骄傲！ 她挺起了小胸脯。 萧闵皱眉看着她。 “你骄傲什么？” “我骄傲世子疼爱我，喜欢我是人尽皆知的事呀！”阿宝美滋滋地板着胖手指跟萧闵分析起来，可算没有尾巴，不然尾巴得翘到天上去！ “正说明我在世子的心里重要，世子是真心喜欢我，他们都看了眼热，眼气，都要气死了，也得承认世子是真的对我好，所以才会觉得伤害了我会让世子难受伤心的呀。这么想想，呀！世子对我的心被这么鉴定过，更真了。世子，咱俩是真……”胖团咳嗽了两声，抱着萧闵甜蜜地说道，“咱俩是真感情，真一家人！” 要不是萧蟠觉得伤害她就能打击萧闵，也不会对她下毒手。 虽然恨极了萧蟠伤了范氏，可是阿宝这觉得或许如此，才证明连萧蟠这个萧闵的敌人都要承认自己在萧闵心目中的地位。 这么想想，阿宝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很高兴。 她是被鉴证过的。 萧闵沉默地看着在自己怀里活泼乱跳的阿宝。 他的眼神晦涩，又带着几分柔和。 仿佛这一刻，在那日看到阿宝哭着抱着范氏的时候慢慢冰冷的心都在这笑容里暖化，化成了春水。 “今日是萧蟠，日后或许还有别人因为恨我，反而来伤害你。” “那世子就要更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我对不对？”胖团就循循善诱，万般指望自家世子叔升个级，回头好让自己更能在京都横着走，趴在萧闵的耳边吹耳边风贼兮兮地说道，“世子强大了，能更好地保护我，谁还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更何况，”胖团哼哼唧唧地说道，“世子对我这么好，我享受世子待我的好，那世子带来的坏也一样享受……还能挑肥拣瘦咋地。” 胖团摇头晃脑。 虽然被挑肥拣瘦，换个别的时候没准儿把这胖团摁在地上抽，不过此刻的蜀王世子勉强容忍了。 在她宽慰他的时候，他暂时也会原谅这点小小的挑剔。 “再说吧。” 萧闵还是含糊着说道。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已经被哭爹喊娘的下人们给扶起来的蜀王。 蜀王已经疼得要晕过去了。 可是脸上的剧痛，失血还有伤口几乎被冻裂的无法忍耐的刺痛都让他扶着两个哭咧咧却不敢对东平郡王动手的下人目眦欲裂。 “你竟敢伤我……”他颤抖着摸了一把已经麻木没有感觉的脸，摸下了满手冻成了冰碴的血，抬头，看着东平郡王几乎看一个仇人。 就算被姜国公打，姜国公也没有打得他如此狼狈。 且那一把佩刀重重地拍在脸上，蜀王觉得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摇摇晃晃，想吐，侧头吐出一口血水，合着两颗后槽牙一块儿被吐出来。 看见自己的牙都被抽掉了，蜀王呆呆地看着地上。 他一个男人尚且如此，蜀王妃就更别提了，惨叫了几声就已经晕了过去。 阿宝顺着萧闵的目光探头探脑，没走心地看了两眼，看见蜀王妃被抽晕在地上，胖团舒服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心口，眼里都是满足，见萧闵已经软化，哪里还容得“再说”，急忙趁热打铁，小胖爪从衣袖里探出来，热乎乎地贴在萧闵冰冷的脸上，甜甜蜜蜜地说道，“有什么好再说的呢？我喜欢世子，就是喜欢世子叔的全部！”她软乎乎地趴在他的怀里，靠在少年有些坚硬的怀抱里，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而且，我不觉得世子带给我伤害了。反正这么多事，又不是世子的错，是那些恶人狠毒无耻。我反而更心疼世子了。” 萧闵静静地听着。 “为了伤害世子的心反而来伤害我，那说明他们对世子心存恶意，恶意满满。他们那么坏，世子怎么能孤军奋战呢？我会一直一直都陪着世子，和世子在一块儿的。” 阿宝摸着萧闵冰冷的脸颊小小声地说道，“如果真的如世子这样说，萧蟠是因为世子才伤害我，那我除了心疼大伯娘受了无妄之灾，我最心疼的就只有世子了。” “心疼我？”萧闵只觉得声音干涩。 自从皇帝登基，他就成了皇族新贵，一飞冲天。 强悍，强势，被人敬畏，就算是有人因他受伤，在旁人的眼中也只不过都是他带来的灾难。 他们觉得有人因他受伤都是他的错。 他也的确同样这么觉得。 都是他的错不是么？ 可如今，却只有一个小小的孩子，没有因为他带来的这一切恐惧他，远离他，相反，她认真地说她心疼他。 她说不是他的错，反而应该心疼他。 “你是因为我……” “可他们想伤害的是世子你呀。”阿宝小小一颗窝在萧闵的怀里，感觉到他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几分，放心了，觉得她世子叔的那点牛心古怪可算是慢慢回转了，也忍不住欢喜起来，弯起眼睛对萧闵说道，“所以我可生气了！不仅为了大伯娘，也为了世子。世子，你别疏远我吧。我以后和世子在一块儿，世子才不是孤单的一个人呀。” 她把自己窝成一颗团子，厚着脸皮蜷缩在萧闵的怀里。 就在他的心口，暖暖的一小团。 可是似乎这一小团温热，却让萧闵觉得在天寒地冻里，浑身都缓和起来。 “好不好？”胖团，撒娇！ 撒娇，她是专业的！ 果然，过了片刻，头顶上传来少年冷淡的回应。 “嗯。” “那往后咱们还跟从前一样儿。” “嗯。” 胖团觉得不安心，忙伸出小手指，要打勾勾。 这么孩子气的做法，蜀王世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过垂头看着眼巴巴仿佛小狗儿一样看着自己的胖团，他到底伸出手指，和她玩这样幼稚的约定游戏。 “日后我会好好保护你。”他缓缓地说道。 “那可不得好好保护我咋地！”世子被哄回来了，胖团顿时神气活现起来，得意洋洋地对自家世子叔说道，“我对世子多重要呢！” 她一点都没有自作多情的害臊，见萧闵嘴角又抽搐了一下，眼睛滴溜溜一转，急忙捂着小心口哎呦呦地说道，“前儿世子冷落我，我茶饭不思……饿！”这胖团张着小嘴巴嗷嗷待哺，没心没肺，半点都没有忧愁啥的。 萧闵揉着眼角看着这胖团。 行吧。 看在她刚刚那么心疼自己。 不过蜀王世子看着已经兴致勃勃跟自己板着手指说菜谱的胖团，为自家胖团忧愁。 这往后得给她寻一个怎样的大户人家儿，才能经得起这么能吃能睡还能撒娇装可怜的姑娘。 要不……还是得从现在多给她攒点嫁妆。 往后嫁妆多了，这胖团才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因被胖团感动，决定当这胖团是亲的，蜀王世子开始考虑给阿宝攒嫁妆……再帮这胖团训练几个好厨娘当陪嫁。他默默地在心里思考着要不要让厨房里的那几个大厨从现在就收几个徒弟备用，一边抱着阿宝，毫不理睬自家亲爹挨了毒打，无动于衷地转身走了。 这么没有当儿子的孝心，蜀王正与东平郡王对峙，看见这一幕不敢置信。 东平郡王打了蜀王，这就是打了蜀王府的脸。 萧闵就算是逆子，好歹也是蜀王世子。 难道就这么看着辽王府的人在蜀王府嚣张？ 第85节 那日后蜀王府在皇族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萧闵，你给我回来！”蜀王怒吼，愤怒，头晕，被冷风一吹，扶着下人哇哇大吐。 胖团听着这气急败坏，仿佛怨妇的怒吼，兴冲冲地趴在萧闵的肩膀往蜀王的方向看热闹，看见蜀王吐了，哎呀，她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儿。 挨了一记狠的。 这怕不是脑震荡吧！ 第103章 她拿小胖爪捂着嘴偷笑。 萧闵听着胖团这么幸灾乐祸的笑声, 勾了勾嘴角。 “倒是东平郡王。”他顿了顿。 “伯伯怎么了？” “你叫他伯伯？”萧闵眯着眼睛问道。 “可不！我觉得东平郡王可亲切，就像是自家伯父一样。”不过看见萧闵冷冷地看着自己，胖团圆滑地说道, “更何况, 我都有世子你当叔了！所以，郡王不是郡王叔, 是伯伯。在叔里，世子你还是独一无二的。” 哪怕此刻萧闵已经被软化, 愿意跟胖团重修旧好，可是听着这么气人的话, 也忍不住默默地念了一遍金刚经才能忍着没有把三心二意的胖团给吊到树上拿小皮鞭往死里打。 他冷冷地应了一声，淡淡地问道，“他允许你叫他伯伯？” “是呀，怎么啦？”阿宝没心没肺地问道。 萧闵冷笑了一声。 阿宝觉得这笑声怎么那么讥讽呢？ 不过似乎这冷笑不是冲着她的, 阿宝每当回事儿，满心都在蜀王府的美食上, 一边看京都蜀王府的美景, 一边抱着萧闵的脖子好奇地问道，“你怎么还住在蜀王府呢？”蜀王夫妻都被皇帝惩罚命在王府思过了, 萧闵应该已经很快意, 完全不需要住在这糟心的蜀王府了, 还不如回家过个清净年呢。 萧闵听了这话只冷淡地说道，“他们欺负了你，我自然要留在蜀王府。” 他不仅每天进宫去收拾萧蟠, 回来的时候还给蜀王妃带点萧蟠身上的东西。 比如带血的牙齿之类的。 蜀王妃自然知道这是谁的、 当看到萧蟠的门牙, 蜀王妃顿时就晕过去了。 看着蜀王妃每天都看着自己露出恨毒又恐惧的眼神, 萧闵才会觉得自己为阿宝出了一口气。 “那挺好。”胖团听说蜀王妃最近过得那么煎熬, 更高兴了，就算是天冷也高兴得小脸儿红扑扑的，还给她世子叔出主意说道，“就应该是这样！以前他们欺负世子，世子拿他们没办法。现在咱们都还给他们！还有萧蟠，世子慢点儿打，回头把他给扔湖里去。” 见萧闵侧头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邪恶的胖团胖包子脸上满满的都是阴险毒辣，恶狠狠地挥着小拳头说道，“从前他们诬陷世子差点冻死弟弟……别管真相会不会水落石出，这么多年白担了这罪名，多冤枉呀！不真尝试尝试水淹弟弟的滋味儿，亏大发了！” 反正萧蟠都是个少年人了。 扔一次再提上来，完全不恶毒的。 不比想当初蜀王府里那狠毒的女人们把小小的婴孩儿丢到湖里只为了陷害萧闵善良多了么？ 虽然阿宝没有见过那位蜀王府的庶子，想来不得宠，不然蜀王来京都也不会没带着。 不过想来，对那庶子下手的既然不是萧闵，八成就是蜀王妃了。 蜀王妃能把别人的儿子丢到湖里去，只为了陷害继子，那为什么自己的儿子就丢不得呢？ 得让她的儿子尝尝亲娘当年干了什么恶毒的事，才好说别的来着。 阿宝在心里哼哼了两声，觉得自己这主意不错。 萧闵微微颔首。 “你说的没错。”阴险的胖团遇到了无法无天啥都敢干的蜀王世子，绝配！萧闵觉得这主意好极了，就对阿宝说道，“明日我就进宫丢他下水。” “还是别着急。”阿宝满肚子坏水儿遇到了自家世子叔才能淋漓尽致，都觉得萧闵是自己的灵魂好朋友了，一边扭头，远远地在包子脸上露出善良乖巧的笑容对她堂兄挥了挥胖爪，一边窃笑着对萧闵说道，“马上就要过年了，闹得太厉害，陛下又要抱怨了。” 她诽谤了一下皇帝陛下，见萧闵眉头都不动，就很满意地说道，“等宫里过了年，让陛下把皇家这宴席办得圆满了，回头咱们再收拾萧蟠。”反正宫里宴席之前皇帝也不可能再把萧蟠给放出来，阿宝不担心。 萧闵看着这奸诈的胖团。 “你心疼陛下？”他犀利地问道。 阿宝抽了抽胖腮。 她是有点心疼倒霉的皇帝陛下。 刚登基头一年，好容易想办个皇家宴席显摆显摆龙威，没想到就遇到了接二连三的破事儿。 “让陛下好好过个年吧。” 阿宝是善良的孩子，自然是要心疼心疼其实用不着她心疼的皇帝的。 倒是萧闵记住了，转头第二天就进了宫在皇帝陛下为胖团表功。 “朕就知道，朕就知道！”听萧闵说阿宝心疼自己大过年的不清净，劝萧闵过了年再收拾萧蟠，皇帝被感动坏了。 他坐在前殿，身边正坐着来请罪的辽王与来谢恩的文婧大长公主夫妻，听萧闵这么说，深深地感受到了阿宝关心自己，理解自己的心，忍不住对一旁认真地听着的辽王叹息说道，“都说朕宠爱阿宝太过，可是谁知道阿宝心疼朕的心也是旁人比不上的呢？！朕也知道，阿宝不过是臣下之女，朕待她优容些，便有旁人说嘴。可是王伯，姑母姑丈，你们瞧瞧阿宝……这能怪朕太疼阿宝么？” 这京都内外的人，还有谁会如阿宝一般珍惜他的心情，心疼他的遭遇呢？ 皇帝眼眶都湿润了。 太难了。 撞上这群天杀的皇亲国戚真的太难了。 就比如眼前，辽王干什么来了？ 辽王次子东平郡王把蜀王给拍到地上，蜀王卧床不起……大过年的，想没想过皇帝的心情？ 想一想，皇帝不由抹了抹眼角。 等过了年，一定得赶紧让这群皇族都滚蛋！ 比起这群皇族，他的胖团简直就是小仙女儿！ 迎着皇帝惊喜又被滋润得恨不能即刻就把胖团接到宫里来的眼神，辽王沉默了。 倒是安国公看了看立在皇帝面前脸色冷漠的萧闵，又看了看揉着眼角头疼的辽王，笑着问道，“陛下疼爱阿宝，阿宝也心疼陛下，说起来，这孩子倒是与陛下有缘，又贴心乖巧。不若陛下就给这孩子些恩典……老臣听说陛下与中宫都喜欢这孩子，不如让她拜在中宫名下，做个义女？” 古往今来，皇家看重谁家重臣之女，由中宫皇后收做义女也是有这样的例子。 姜家与安国公府因姜松与王蔷的婚事成了姻亲，安国公也见过阿宝这个王蔷未来的隔房小姑子。 王蔷也时常在家里念叨阿宝。 虽然见得不多，不过安国公的印象里阿宝是个乖乖软软的小家伙儿。 想到王蔷与阿宝要好，安国公就想着，不如顺势推阿宝一把。 阿宝得到荣宠越多，日后自然也会惠及王蔷。 萧闵眼睛微微一亮。 “义女不错。”他对皇帝说道，“阿宝出身显赫，公府贵女，她父亲镇守东海，是陛下肱股。” 胖团如果能做皇后义女，日后就算是有了出身了。 等长大嫁人，八成还能捞个封号什么的。 皇帝却犹豫了几分。 “……朕再想想。”要是被中宫收做义女，那就与皇家有了牵绊，哪怕不过是皇后义女，与皇家没什么关系，可是这后宫皇子全都叫皇后一声母后……皇帝的心里其实有几分想把阿宝嫁给自己的皇子，只是阿宝年纪小，不开窍，他到底不着急。如今听安国公与萧闵提了这件事，他便笑着说道，“等日后阿宝长大了再论这些也不着急。” 要是阿宝嫁给皇子，那还认什么义女。 除非阿宝不嫁皇子，若是只嫁个皇族子弟，臣下之家，那皇帝立刻就让她拜到皇后的膝下，让阿宝出嫁更体面显赫。 他心里盘算了一下，却觉得安国公的提议不错，值得肯定，笑着对安国公说道，“若不是姑丈提起，朕还没有想到可以如此。这件事朕记在心里，回头好好为阿宝想想。”他笑着让若有所思的萧闵坐在一旁，安国公也笑着说道，“陛下看重阿宝的心，臣也明白了。” 瞧这样子，姜国公府是要出个皇子妃？ 就是不知道皇帝给阿宝相中了哪一个皇子。 听说阿宝与二皇子往来最亲密。 安国公与文婧大长公主对视了一眼，有心想回头劝劝姜国公别把阿宝往火坑里推。 自古嫁给皇子的固然是风光无限，只是皇家夺嫡也凶险得很。 就比如先皇时的淮王，风光无限，淮王妃谁不说一声命好？ 可一旦事败，就是香消玉殒，花期凋零。 与其嫁给皇子，还不如寻个显赫富庶的王府或者勋贵豪族，安享太平富贵。 这老夫妻俩因孙女儿嫁到姜家，自然对姜家的孩子多几分关照，萧闵也没想到安国公一句话竟然试探出皇帝竟然还有把阿宝嫁给皇子的心思，默默替自家胖团思考了一下，想想皇帝那几个儿子，不禁摇头。 皇帝见了便有些奇怪，不过因有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在，他不动声色，先听辽王请罪了说大过年的东平郡王就“误伤”蜀王这糟心事，又听安国公跟自己道谢赐婚的事。 姜国公府与安国公府联姻，姜国公亲自求了皇帝的赐婚，格外给安国公府面子。 安国公脸上光彩，自然也进宫道谢。 等带着这群老头老太太说了好一阵子话，皇帝才礼送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出宫，又急忙命內侍去内库挑了好些珍珠宝贝拿去给阿宝过年赏人，这才对留下的萧闵好奇地探身问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本来就冷着脸，不知想到了什么，还多了几分不满，别提多怪了。 皇帝自然要问一问，满足一下自己的八卦心情。 “三皇子是个墙头草，二皇子人还好，却有个嫌东嫌西的麻烦生母。”蜀王世子替自家胖团挑剔皇子仿佛在挑剔地里的萝卜，顿了顿，冷哼了一声说道，“大皇子人极好，生母也行，只是他只比我小了一岁……于阿宝也太老了，不合适！” 他想到胖团时常是怎么嘲笑老大难娶不上媳妇儿的，便挑剔大皇子说道，“老菜帮一个！” 皇帝：…… 第104章 皇帝就瞪着这个只管挑剔皇子, 丈八烛台照不亮自己的蜀王世子。 嫌弃大皇子年纪大了…… 第86节 蜀王世子是不是忘记了？ 他比大皇子还年纪大呢！ 怎么好意思说大皇子是老菜帮的？ 那他自己还不是老咸菜了？ 因心中郁闷，哪怕对大皇子也没什么父爱，素日里也只是马马虎虎, 可皇帝在这一刻也觉得萧闵对大皇子真是恶意满满。 他就忍不住提醒萧闵说道，“你比大皇子年长。” “我又没有觊觎比我年少许多的女孩子。”萧闵便冷淡地说道。 他看着皇帝仿佛是在看禽兽一般。 阿宝才多大，狗皇帝就打算上她的姻缘，说一句禽兽没毛病。 蜀王世子在这方面还是很正直的。 虽然……他也默默发愁过能吃能睡的胖团往后得嫁个什么人家儿来着。 “就算是这样……”皇帝惆怅地看着也不知怎么了，如今把阿宝放在心坎儿上格外爱护的萧闵, 觉得这小子八成是被胖团的甜言蜜语给攻陷了。 可是那个什么……那渣团的话能信么？ 皇帝不由心酸地想到前些日子, 渣渣的胖团还搂着自己的脖子甜甜蜜蜜地说他是她心里最喜欢的皇帝陛下了……谁知道一转眼, 横空出世了一个东平郡王, 好家伙儿，从此胖团不早朝……不进宫，天天在外头围着东平郡王乱转。 皇帝想想都一把辛酸泪。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啦。 “若无事，我先回去了。”萧闵看着皇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也不知道这皇帝陛下在心里想了什么。 不过他不关心, 决定回王府去了。 “你还回王府么？”皇帝警惕地问道。 “我看着他们。”萧闵沉着脸冷冷地说道。 蜀王夫妻闹幺蛾子不是一次两次, 就算被东平郡王拍扁了也不能放松看管。 他这样说, 皇帝也觉得蜀王怪闹腾的。 皇族入京的这么多, 说起来京城里闹热闹的不是一处两处，可也都不过是不疼不痒的事。 只有蜀王, 或许的仗着蜀中富庶，蜀王府在皇族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因此很不把京都的规矩, 皇帝的面子放在眼里。 皇帝多少对蜀王越发不喜, 虽然萧闵说的话有些对生父的不敬, 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对萧闵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要出宫，就把朕给阿宝的赏赐带着。还有……”他沉思了片刻，便对萧闵说道，“宫里吃年夜饭那天，你进宫时把阿宝带上，好歹有阿宝在，皇后过年也不寂寞。” 宫里吃年夜饭那天，就是皇帝在宫里宴请所有皇族的那天。 既然是皇族内部的年夜饭，以阿宝的身份，本没有资格进宫一同吃饭。 只是想想皇后待阿宝的那份疼爱，还有阿宝对皇后与自己的那份孺慕，皇帝还是想让阿宝进宫。 他脸上露出了笑容。 萧闵垂了垂眼睛。 孺慕…… 就算把胖团反过来倒过去地检查八百遍，所谓孺慕也是不存在的。 皇帝对胖团竟然滤镜这么重，也是难得。 不过这是对阿宝的体面事，萧闵自然不会拒绝，他冷淡地应了一声，又对皇帝问道，“阿宝的新衣裳准备好了没有？” 皇帝沉默了。 姜国公的胖孙女的新衣裳有没有做好，难道还要问宫里？ 这还有王法么？ “去问问皇后。”皇帝心里哼哼了两声，侧头对一旁忍笑的內侍憋屈地说道。 內侍领命而去。 果然，內侍过了片刻捧着厚厚的一盘子衣裳进来，上头还放着漂亮的宫造小首饰小头面，珠光宝气却不过于奢侈老气，显然是用了心的。皇帝探头看了两眼，觉得好看，挥手让萧闵都给阿宝带出宫去，一边在心里默默地记下，等着姜贵妃要是生了公主，自己给亲闺女也这么打扮。 且不说皇帝怀揣着美好的期待又想起了姜贵妃，因此拍拍屁股往姜贵妃的宫中去看望，萧闵直接把皇帝的赏赐与皇后给做的衣裳都送到了姜国公府，就见到了姜国公和东平郡王。 他看着稳稳当当坐在笑容满面的姜国公下首，正与眼底带着黑眼圈的姜三爷说话的东平郡王，眯了眯眼睛，没说什么。 东平郡王，打从入京对姜国公府也忒殷勤了。 殷勤到毒打了蜀王都只有他老子辽王进宫请罪，东平郡王自家却窝在姜国公府。 他冷冷地扫过了东平郡王，也不说这王伯看起来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只把皇帝给阿宝的赏赐与皇帝要阿宝过年进宫的话说给姜国公听了，就要告辞回去。 只是见他要走，姜国公突然看了两眼姜三爷与坐在一旁不怎么说话的长孙姜松，一双贼兮兮的老眼转了转，忙大笑着起身说道，“怎么能让世子就怎么走了呢？那我不是招待不周？走着，走着！世子，咱们书房说话！” 老国公好热情地要去招待蜀王世子。 蜀王世子看着这个也没安好心的姜国公。 “老三，你还不快回去读书？那叫什么来着？天天得读书，一天都不能耽误啊！你可是要科举的人！” 姜国公还转头苦口婆心地对眼圈一时更黑了，笑容僵硬的姜三爷说道。 姜三爷好不容易趁着快过年从书本里放个假，还没等跟东平郡王打听打听辽东的风土人情听个乐子，就重新要被老爹塞去闭关。 他嘴角抽搐半晌，哪怕生得玉树临风的，眼下也觉得自家形容憔悴，大概没有那么英俊了。只是看着姜国公那阴险的笑容，虽然不知道这老爹在发什么坏水儿，姜三爷也很配合地起身对东平郡王告了一声罪，苦着脸继续学海无涯苦作舟去了。 见他走了，姜国公只觉得父子之间心有灵犀，更满意了，命姜松陪着东平郡王说话，自己美滋滋地带着蜀王世子往自己的书房去了。 他们一走，上房便安静了下来。 东平郡王与姜松都不是善谈的性子，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就在姜松觉得尴尬，勉强寻了个话题准备尬聊的时候，东平郡王突然开口问道，“你喜欢习武？” 他坐在姜松的面前，明明姜松也已经是沉稳的性子，可是面对着气势极强的东平郡王，也不由自主地被衬托出了几分青涩的稚气。对于东平郡王，姜松一向都很有好感，特别是当东平郡王在蜀王府“误伤”蜀王之后，姜松心里不由自主就对东平郡王亲切起来。 他倒是没觉得东平郡王有多么难相处，相反，只觉得东平郡王让人觉得充满长辈的感觉。 他点了点头，又轻声说道，“只是并不精通。” 虽然他出身武将之家，又打小在宫中宿卫，可是其实都不过是花拳绣腿。 更比不上经年在战场上打滚的大将。 东平郡王看着难得露出几分不好意思的姜松。 他霍然起身。 “府中可有武场？”他就对姜松问道。 姜松坐在椅子里诧异地抬头，看着站在自己的面前高大沉稳得如同一座青山般的东平郡王，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走吧。”东平郡王垂眸说道。 也不知是怎么了，姜松听着眼前这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跟着他的脚步与背影，就仿佛回到了牙牙学语跟着母亲慢慢走路的时候一般，跟着他一同走出了门。 他懵懂着，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甚至连阿宝都不知道自家堂兄是怎么了。 反正当胖团得到赏赐往姜国公的书房美滋滋地在萧闵的怀里打滚儿，巩固了一下彼此之间那浓浓的亲情，送了萧闵离开国公府后，正让丫鬟姐姐们抱着自己宫里的赏赐丰收而归，才走到府里大大的武场，看到武场里的人都惊呆了。 寒冷又空旷的武场里，姜松正提着配剑，他的身边东平郡王正握着他的手臂，仿佛在教他如何挥舞手中的配剑。 一个教得很认真，一个学的很认真。 就算是在空荡荡的武场里，阿宝趴在一处没有兵器的兵器架后头探头探脑偷看，都觉得这一幕温馨极了。 温馨…… 胖团被自己的这个感受吓坏了。 咋就成了温馨了呢？ 她抖了抖小身子，正觉得不知是自己古怪还是前头的那爷俩儿古怪，就见姜松在学了片刻之后放下了手里的配剑，抹去了头上的热腾腾的汗水，脸上露出了明亮的笑容。 那个笑容让阿宝愣了一会儿。 她的堂兄，打从她回到京都见过的姜松，就是沉稳的。 虽然也时常面对范氏与王蔷还有她露出真切的笑容，可是此刻的笑容却多了几分少年气的明朗。 阿宝呆住了。 东平郡王却已经看到了兵器架挡不住的那颗胖团。 他一边解开身上的大氅丢到头上都是汗的姜松的身上，一边看向阿宝。 胖团美滋滋地滚出来，滚到了此刻锻炼了一下，荷尔蒙更爆棚了的东平郡王的脚下，熟练地抱大腿，甜甜蜜蜜地说道，“伯伯来国公府怎么不来跟我说一声儿？我好来迎接伯伯呀！”胖团蹭在这很帅气的郡王伯伯的袍子上，一边开心地说道，“不过说起来，最近总是能遇到伯伯……这真是缘分呀！” 胖团，缘分！ 东平郡王在这胖团的谄媚里，沉默了片刻，看着正手忙脚乱捧着大氅看着自己的姜松。 “缘分……”他顿了顿，皱了皱眉，觉得磨磨唧唧不是自己做人的风格，到底没记住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教自己的那“徐徐图之”那套，反正胖团已经觉得自己时常出现，不如图穷匕见算了！ 他便看着也下意识点头，觉得他与姜国公府很有缘分的姜松直截了当地问道，“所谓缘分……你觉得我做你爹行不行？” 第105章 做武人的, 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文绉绉，先感动姜松, 再感动胖团, 再打动姜国公最后捞走人家的珍宝之类的, 东平郡王觉得有点阴险。 他行事习惯了大开大合。 因此, 自己觉得怎样, 就说什么话。 只是这大开大合的话, 让姜松惊呆了。 “郡王, 您, 您说什么？”姜松觉得自己仿佛听错了。 怎么突然跳出来一个东平郡王要给自己当爹？ 这要不是骂人的话，那就是…… 姜松不敢置信地看着东平郡王。 好家伙, 眼前这人竟还有这样的野心！ 第87节 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你难道是……” “嗯、”见本软乎乎抱着自己的小家伙儿小身子都僵硬了, 抱着自己的大腿仿佛雕塑, 东平郡王微微点头, 先俯身把已经僵硬了的胖团抱起来颠了巅，一边对姜松耿直地说道，“我倾慕你母亲, 想娶她做妻子。因此想先问问你的意见。” 他虽然看起来很直率, 似乎不大能够让人接受似的，可姜松并不是寻常人。 家中有个更直率惯了的祖父, 姜松倒是更喜欢这样直来直去的话。 他不由垂头看了看手里的配剑。 怪不得要教他习武，原来是这样的打算。 只是想到这里, 姜松又觉得奇怪。 既然倾慕他母亲范氏, 那为何这段时间东平郡王交往姜国公府是半句不提范氏, 反而只在姜国公与他的身上下功夫？ 这不是很奇怪么？ “郡王为何不去与我母亲说这些事？”他突然缓缓地问道。 “她是你的母亲, 心里最要紧的是你。若你不肯, 不愿意，她为了你的心情必然不会答应。若你不肯答应，我招惹了她，不过是令她两难罢了。” 东平郡王这话，让在他怀里呆滞了一会儿慢慢明白过来的阿宝眼睛微微一亮。 这是打算先搞定小的，再去图谋大的来着。 “可如果彼此有感情，不更应该就算是千难万难也要打破阻力迎难而上么？”胖团狡猾地看着很英俊很有男子气概的郡王伯伯，觉得眼前的这个英武的男人甩出姜国公世子八条街。 她心里其实已经千肯万肯了，不过东平郡王突然说要求娶范氏，这来得突然，阿宝怎么也得帮范氏问个明白，比如东平郡王到底是真心喜欢范氏，被范氏打动了心才想要娶她，还是范氏只是对他而言是个“合适”的妻子。 她希望范氏再嫁。 可不是那种为了生活，为了合适，还有什么举案齐眉就嫁人。 而是会被夫君真心地喜欢，真心地把她放在心里，是彼此之间有真正的感情的。 “千难万难的感情自然要迎难而上。只我喜欢他母亲，并不希望她遇到困境与为难。喜欢一个人，只希望她快乐无忧，成天忧愁左右为难，遇到难题算什么？”东平郡王顿了顿，便看着姜松继续说道，“因此，就算有难题，你不能接受，眼下也不必去叨扰你母亲。她并不知我心。咱们慢慢来，何时我打动了你，你愿意点头将你母亲交给我，我再去打动你母亲。” “那伯伯你打动的时候，大伯娘被旁人打动嫁给旁人了怎么办呢？” “……” 东平郡王沉默地看着包子脸贼兮兮的胖团。 就不能祝福他心愿得偿么？ 这胖团的嘴真缺德。 不过他只是摸了摸小家伙儿的小脑袋。 “一家有女百家求。她那么好，有旁人倾慕并不奇怪。她愿意嫁给旁人，说明那人会让她幸福，也让姜松更放心。我不会成为她的困扰。”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姜松，又看了看哼哼唧唧蹭着自己掌心的阿宝，正容说道，“不过若你们愿意……我会是这世上最好的父亲与丈夫。” 他摊开手，对姜松缓缓地说道，“我不是只为了成亲便要牵扯一个女子终身之人。有心悦之人便成亲，没有就算了。遇到你母亲，我喜欢她，敬重她，也尊重她的一切……” “什么时候？”姜松突然问道。 “什么？” “您何时心悦了我的母亲？”姜松垂着头仿佛对面前粗糙的大手无动于衷，可是垂落在一旁的手却微微动了动。 “那日在宫中见她不顾一切护着儿女，一见……” “一见钟情？”胖团急忙问道。 “我不是觊觎旁人的妻子的人。”虽然那一刻动了心，不过见她有了儿女，他便压住了内心的那点不合时宜的心思。 直到……姜国公大张旗鼓，京都皆知姜国公世子夫妻合了离，他就不肯再压住那些心情。 他不会参合旁人的婚姻，那是不道德的，更是对她的冒犯。 不过既然已经合离，姜国公世子都滚到了天边儿，总该轮到他了吧？ 东平郡王觉得没毛病。 在辽东二嫁的女子那么多，二嫁算什么呢？ “那辽王爷呢？”姜松不置可否地问道。 “王爷是什么意思？他愿意，愿意让辽王府迎个二嫁，儿子都已经要成亲的妇人做郡王的妻子么？”若当真这件婚事成了，范氏就成了东平郡王妃，还是嫁到辽王府去……堂堂辽王府，皇族中的顶级王府，世人瞩目，辽王会愿意自己的嫡次子娶一个二嫁的女子，而这个女子之前的婚姻并不美满，曾经在京都闹出过那么多的非议与笑话么？ 姜松的声音颤抖着，想到曾经姜家那些飞短流长，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他心疼他母亲遭受的一切。 他如今长大了，可以保护自己的母亲。 若二嫁会给范氏带来伤害，他宁愿成长起来，自己去守护自己的母亲。 范氏的前半生太苦，他怎么能因为想要迎娶她的是皇族，就再鬼迷心窍把母亲后半生也搭进去？ “父王愿意。”东平郡王见姜松此刻的模样，皱了皱眉，大手压在他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说道，“在辽东二嫁并不算稀奇。” 他说得含糊。 其实他愿意成亲，辽王都已经喜极而泣了。 总以为这个儿子是一生孤的节奏，而且之前辽王拜托文婧大长公主求皇后的时候都说了，二嫁也没什么。 只要是东平郡王愿意的，辽王恨不能当宝贝一样给供起来。 此刻，姜松才抬头看向东平郡王。 不过是三言两语的时间罢了，可姜松的眼睛却已经全红了。 “这么说，郡王是真心喜欢我母亲，也没有人会挑剔我母亲二嫁之身是么？”他突然挤出了一个笑容，盯着东平郡王的眼睛轻声说道，“只是郡王尚且还不知道，我母亲嫁给我父亲，父亲这些年宠妻灭妾，母亲吃了半生妾室的苦楚，我的确希望母亲能嫁一个知冷知热，疼惜她的人，好好过下半辈子。可若是这男人还要三妻四妾，那我宁愿母亲不再嫁，留在国公府，我好好奉养她的下半生。” 宠妾灭妻，与人分夫君的痛苦，经历一个姜国公世子就已经够了。 郡王妃的确足够尊荣。 可若是东平郡王日后再怜爱旁人，只给范氏一个冷冰冰的郡王妃的身份，哪怕依旧尊重她，照顾她，姜松也不稀罕。 阿宝也沉默了。 片刻，她垂着小脑袋小小声地说道，“大伯娘也已经三旬的年纪，就算如今风华正好，可到底岁月如梭……再过两年，抵不过年轻美貌的姑娘了。” “一同老去罢了。” “那不一样。”阿宝抿了抿嘴角说道。 就算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说一句现实的话。 再过几年，或许范氏已经韶华不再。 可是年过不惑，又生于皇族自带皇家尊贵与气势的男子，却依旧会是英俊的，万众瞩目的。 她和姜松对视了一眼，虽然很快活范氏一合离就会有身份高贵的郡王求娶上门，可是开心过后，她还是要为范氏考虑很多很多。 东平郡王就看着这两个孩子。 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 “若我喜爱美色，也轮不到如今王府空置，还能来迎娶你的母亲。”见姜松与阿宝都安静地听着没有回应自己的意思，东平郡王也不在意，对姜松郑重地说道，“我知你母亲吃了很多苦。” 姜国公世子夫妻合离，他自然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等知道姜国公世子这么多年不干人事，东平郡王心里已经默默地记住了这狗东西。他便对姜松与阿宝说道，“美貌秀色，不过是短暂的皮囊。我只希望娶自己喜欢的女子，与她白头到老。至于妾室……”他皱了皱眉说道，“我不喜纳妾。” 他说不喜纳妾的时候，阿宝其实心里也已经信了。 看文婧大长公主为东平郡王发愁的那样儿就知道，东平郡王应该是真的不喜美色。 但凡这些年纳个妾呢，也不能把文婧大长公主给愁成这样儿。 “若郡王是真心待我母亲，那日后我不会阻拦。只要母亲愿意嫁给郡王，我愿意母亲再嫁。” 姜松干脆地说道。 他并不觉得东平郡王觊觎自己的母亲有什么好愤怒，也不觉得范氏再嫁会让旁人嘲笑自己。 名声算个屁。 更何况凭什么合离了还不让他母亲再嫁？ 难道还要给他那王八蛋的亲爹守一辈子的贞洁不成？ 想想姜国公世子，姜松就在心里呸了一声。 “多谢你。”见姜松一口答应，半点都没有觉得生母再嫁会给他这个做儿子的丢脸，东平郡王郑重道谢。 “郡王不必这般郑重。”见他还认真地跟自己道谢，姜松忙说道。 “本该如此。”东平郡王顿了顿，对姜松继续说道，“若当真能得你母亲允婚，我会努力做最好的父亲。你那亲爹……”英武的郡王耿直地说道，“不想要就扔了算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 胖团和她的大堂兄都沉默了。 说啥大实话呀！ 第106章 就大么大一个爹, 说不要就不要了？ 姜松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 胖团挂在东平郡王的脖子上呆呆地歪着小脑袋左看右看。 其实那个什么，看得时间久了，她还觉得她大堂兄和郡王伯伯之间蛮有父子相的。 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嗯。”姜松还点了点头。 也不知道是应了日后一旦事成就管东平郡王叫爹。 还是应了以后不管姜国公世子叫爹了。 反正就是应了一声。 不过姜松还是对东平郡王说道, “若母亲不愿意……” “那我就娶不上媳妇了。”东平郡王僵硬着脸说道。 第88节 他就看中了这一个。 这么多年, 万万没想到进了京都, 栽到了范氏的身上。 “娶不上媳妇？”姜松觉得奇怪。 好大一个郡王, 按说这么多年都不成亲的确是奇怪的。 不过这种奇怪还是王蔷背后偷偷给姜松解惑。 显然, 当王蔷听姜松跟自己商量这件事的时候也惊呆了。 “我之前都不知道啊。”怪不得她这两日来姜国公府寻姜松与阿宝的时候, 文婧大长公主都特别热情地强烈建议带上东平郡王……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内情。 不过这内情也不坏, 王蔷觉得挺好的。 她并不是一个会为了所谓的面子, 为了旁人的目光与所谓嘲笑就不乐意让婆婆得到幸福的性子，听了姜松跟自己还有些担忧地说起, 一边看阿宝岔开小胖腿儿坐在一旁美滋滋地喝羊乳, 她一边与姜松头碰头着说悄悄话。 才说了一句, 一颗大头带着奶香塞到了他们中间。 胖团挤在他们中间探头探脑。 王蔷顺手把胖团揽在怀里, 一边对有些不安的姜松说道，“你不必担心王伯日后变心。他就没心……不是。我是说他从前就没有对别的女人动过心。” 就算辽东艰苦，可生在辽王府也是金尊玉贵长大, 该见的美色东平郡王也都见过了。 王蔷想着从前的那些事, 忍着欢喜的眉眼对姜松说道，“早些年不知多少人给王伯提亲, 只王伯都不答应，说若不是他心爱的女子, 他是不会娶进门耽误自己也耽误旁人的。” 这话让姜松下意识露出笑意。 “郡王当真没有纳过妾？”经历过姜国公世子, 姜松对小妾这种存在格外在意, 便对王蔷说道。 他板着脸追问纳妾的事格外喜感, 王蔷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姜松红了脸。 胖团嫉妒了。 咋能在她的面前打情骂俏呢？ “也摸摸我！”她急忙把胖腮塞进漂亮姐姐的手里, 强烈要求也摸摸。 姜松的脸更红了。 王蔷笑嘻嘻地摸着胖团油光水滑的小胖脸，觉得的确是比粗糙的姜松手感好，不由多摸了两把，满意地对姜松说道，“要是王伯愿意纳妾，辽王府和我祖母还愁什么？只要有血脉，谁管是嫡子还是庶子呢？只是王伯对女子冷淡得厉害，想当年据说朝廷封了他做郡王的时候，先皇从宫里挑了最漂亮的美人，燕瘦环肥的十八人送到了辽东来服侍王伯，王伯都原路退回去了。” 原路退回。 姜松的眼睛明亮起来。 如此，压在他心头的大石才彻底地不见了。 “当真是这样就好了。只是我担心你日后嫁过来会连累你跟着被嘲笑。” “有什么好嘲笑的？他们嘲笑咱们，咱们更要嘲笑他们顽固不化。守着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说旁人的是非，难道不是最可耻的事么？难道姻缘不幸福，夫君不好，就要忍着所谓的名声所谓的旁人的眼光吞了苦水苦熬着，那才叫规矩人？我可不怎么想。” 王蔷哼了一声，快人快语地说道，“男人没了妻子可以再娶，那女子没了夫君为何不能再嫁？我怎么没见过没了妻子儿女也老大不小的男人续娶了妻子被人嘲笑的？既然不去嘲笑那些男人，那就不该嘲笑咱们这些想要再嫁的女子，是不是？” “说的好！”胖团呱唧呱唧给鼓掌。 “你说得对。”姜松顿了顿，咳嗽了两声偷偷握了握王蔷的手轻声说道，“你放心，我也，我也不纳妾，只对你好。” 王蔷的眼睛明亮起来。 胖团觉得这一刻，要是没有自己这小电灯泡，她王蔷姐能把她堂兄亲到肿。 “反正我觉得挺好的。”王蔷看姜松的眼神仿佛能吃人，哎呀把阿宝这小电灯泡给羡慕的……她就忍不住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撅着小屁股跟漂亮姐姐谄媚说道，“再说了，往后就算没有大哥哥，我，我也喜欢阿蔷姐你呀。” 她厚着脸皮甜言蜜语，姜松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比自己还谄媚的胖堂妹，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说道，“如此我就放心了。祖父那儿……” 他想起姜国公前儿大张旗鼓地嚷嚷姜国公世子夫妻合离的事儿，怎么想怎么都觉得自家祖父早就有意，特别是东平郡王与他说开了离府那天，姜国公还偷笑，仿佛偷吃了肥鸡的老狐狸。 想到姜国公那眉开眼笑的样子，姜松忍不住也笑了。 如今，也只有范氏被蒙在鼓里。 也不算是蒙在鼓里。 就东平郡王那直来直去的作风，想必范氏很快就会收到热情告白。 再想想日后范氏能摆脱姜国公世子的阴影，姜松不由露出笑容。 他笑了片刻，又想起一件事忙与王蔷问道，“郡王说他日后都不会回辽东，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辽王送次子入京的确是有让东平郡王留在京都的意思，可看东平郡王的样子，似乎这辈子不会回去辽东了似的。 这自然是极好的。 不然范氏若跟去辽东，母子分隔原地，姜松自然是舍不得的。 说起这个，王蔷迟疑了一下，不过到底与姜松日后是要做夫妻的，用不着瞒着，便细细地对姜松说了辽王府的情况。 辽东是边城，民风彪悍不说，且时时要抵御关外的那些强悍的部族，因此每一代的辽王都是马背上建功立业的武将。只是这一代的辽王府有点问题，就是辽王膝下两子，乃是同母所出，都是辽王嫡子。 辽王妃过世得早，老辽王有了两个嫡子，又是个重情的人，便没有再续弦，素日里打仗就把两个儿子放在王府后宅，却没有想到次子自小强壮尚武也就罢了，早早封了辽王世子的长子性情温厚，却身体单薄，别说当武将了，就是寻常受累都要喘气半天的人。 这兄弟俩打小一同长大，兄弟感情极好，因长兄不能在军中行走，辽王又必须要有儿子在军中延续辽王府的威望，辽王次子就小小年纪在军中打磨，在辽王渐渐老去中成长为军中新的辽王府的标杆。 他功勋慢慢地就高了起来。 连先皇都封了他郡王的王爵，并且将封地封到了极富庶的地方，肯定了他的功勋。 辽东军中也渐渐以东平郡王马首是瞻。 只是这就有点不对劲了。 历代辽王在辽东手掌兵权。 可是如今辽王世子羸弱，兵权旁落在东平郡王的手中。 如今辽东军中就有人对辽王世子不满，觉得东平郡王才是袭爵的众望所归。 要是东平郡王也有野心的话，那这换世子的事儿没准辽王咬咬牙就干了。 只是东平郡王与兄长兄弟感情很好，并没有想要夺爵的意思，更何况虽然辽王世子废材了些，可辽王世子的嫡长子却极出色，允文允武，而东平郡王一直都没有成亲，没有子嗣，并不利于辽王府的延续。 这样两难了多年，直到坏心眼儿天天捧着东平郡王大肆夸奖的先皇驾了崩，新皇登基，东平郡王就跟辽王说了，远离辽东，日后在新朝讨生活，反正有封地，又有功勋，新君面前总有他一席之地。 辽王自然是舍不得的。 可是想想嫡长孙尚幼，东平郡王继续留在辽东，那就当真军中只知郡王不知世子，于世子一脉是巨大的麻烦，思前想后，就带着次子来了京都。 “郡王要是离开辽东，那如今军中又该如何？总不能让王爷老大的年纪还在军中为世孙守着军中权柄吧？”姜松听到这里，倒是觉得东平郡王为人极好。 虽然都说兄弟情深，不过面对辽王府的王爵都没有争夺的意思，这说明东平郡王人品极好，不是被权势富贵就迷住了眼忘记天伦的无情人。这样有底线的男人自然让人很有好感，可是他听王蔷说辽王世孙年纪还不大，那军中难道还让辽王一把年纪继续守着不成？ 辽王那老腰杆儿能受得了么？ “所以哥哥留在辽东了。”王蔷垂了垂眼睛对姜松轻声说道，“早年父亲过世，哥哥小小年纪就进了辽东军中，如今已经多年，虽然年轻，可也在军中站稳了脚跟。王府已经与祖母说过，王伯不在军中，世孙还没有长成之前，就让哥哥学着执掌辽东兵权，日后待世孙长大，哥哥就做世孙的左膀右臂。” 她哥哥王忠这一次没有跟着入京，就是辽王府的态度。 辽王担心东平郡王威望过高，会引来辽王府王权动荡。 可王忠并不是辽王府的子嗣，因此，就算是他暂时拥有兵权，也不会给世孙造成妨碍。 而王忠留在辽东，也是文婧大长公主对朝廷与先皇的最后的忠心。 就让王忠代表朝廷留在辽东，也好让皇帝安心。 她说到这里不由有些伤感。 留在辽东自然是手握兵权，光芒万丈，可是沙场浴血，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呢？ 她的父亲就死在辽东，如今她的哥哥也要一辈子留在辽东了。 “日后若是你想念你的家人，我们便时不时一同往辽东去陪陪他们。”姜松握着王蔷的手轻声说道。 “我知道你待我好。”王蔷不是满腹愁肠的性子，反手握着姜松的手展颜一笑，对他轻快地说道，“你说的对。往后要是想念祖父祖母还有哥哥了，咱们就去看望他们，还能一路走，一路高高兴兴的游览风景。” 她又和姜松对视起来，被挤在中间的胖团龇牙咧嘴，觉得自己都要被慢慢接近中的这二位给挤瘦了。 不过那什么，不是胖团心理阴暗，就是怎么都觉得先皇提拔东平郡王，大肆封赏嘉奖没安好心呢。 这不是在兄弟俩中间挑事儿么？ 一旦东平郡王心里有了野心，那辽王府还能好的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辽王偏心谁都要委屈另一个。 坏啊。 胖团觉得所谓的帝王心术真是坏啊。 只是想到这么坏的先皇老了干出糊涂事，宠信淮王打压如今的陛下，阿宝不由抽了抽肥肥的小身子。 她觉得自己对先皇的印象说不出的复杂。 虽然知道先皇待皇帝一家很坏，可他又对姜国公那么信任，对姜国公府还挺好的。 到底人死如灯灭，阿宝腹诽了几句先皇这坏蛋对辽王府的不怀好意也就罢了。不过因见姜松与王蔷说开了范氏再嫁的事感情更好，这两天姜国公天天躲在小库房里数自己的私房，眉开眼笑俨然是要给范氏预备丰厚的嫁妆，再想想面对一无所知的范氏怪心虚，苦逼三叔还关着门在读书，胖团想了想，赶着宫宴之前头两天就往宫中去了，寻思着雨露均沾，也给最近被冷落的皇帝与皇后娘娘滋润一下。 她美滋滋地进了宫，才进了宫，还没见着旁人，就听背后传来有些迟疑的声音。 “四妹妹，是四妹妹么？” 阿宝一转头，就见姝宁已经露出几分惊喜，提着裙子往她这边来了，露在外面的一张小脸儿满是光辉，不知道多灿烂。 显然，姝宁心情极好。 待到了阿宝面前，姝宁一张嘴就让阿宝忍不住笑了。 “四妹妹，”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歪着小脑袋天真懵懂地看着自己的阿宝，试探地问道，“你……是不是也知道父亲与母亲合离了？” 第107章 说到这里的时候, 姝宁只觉得满心的欢喜与不敢置信。 她这段日子仿佛是在做梦一般。 天知道，当知道姜国公世子与范氏合离，她的心里只觉得惊喜又不安。 惊喜在从没有想到姜国公世子那么多年想要休妻而不可得, 姜国公打死也不答应姜国公世子休妻, 可是突然姜国公就答应了。 第89节 要是姜国公世子与范氏合离，那小王氏不就能扶正了么？ 一旦小王氏名正言顺, 她与姜柏就不需要留在广安侯府做尴尬人, 忍受旁人的嘲笑与指指点点，而是会成为名正言顺的长房嫡子嫡女。 她要是成了国公府嫡女，那与三皇子就是真正的没当户对……不, 甚至生母卑微的三皇子都比不得她尊贵。 贵妃的姑母，国公府嫡女的出身, 三皇子能娶到这样出身的自己，本就已经是难得的了。 想了这么多天, 姝宁每当想到这些就忍不住心潮澎湃, 不能入睡。 哪怕上一世并没有姜国公世子与范氏合离的事，可是当这件事发生, 姝宁并没有觉得多么的恐惧与慌乱, 相反还觉得很得意。 要不是她重生, 这些年里里外外地张罗着, 筹谋着，改变了姜家长房的命运, 甚至改变了姜国公的态度, 怎么可能会让范氏被休弃呢？ 从范氏这件事上, 姝宁终于有了苦尽甘来的感动。 她就知道, 只要她愿意努力, 总是会改变自己的人生, 让自己变得更加荣耀。 此刻，看着圆滚滚一团，整只胖团都埋进了厚厚的披风与小帽子里的阿宝，姝宁脸上的笑容越发娇艳起来。 阿宝与范氏再要好，不也是眼睁睁地看着范氏从此没有了着落。 一个合离了的女人，就如无根的浮萍一般，后半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前夫与心爱的女子朝朝暮暮，自己如孤雁一般形单影只，后半生凄凉孤苦了。 姜国公口口声声认了做女儿，还要把范氏留在国公府里，口口声声除了名分还跟从前一样儿，不过是糊弄着范氏玩儿罢了。 等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成了亲，国公府里还有范氏与姜松的立锥之地么？ 她心里不知道多少的惊喜，甚至都觉得她祖父姜国公是不是又后悔，觉得还是他们兄妹更好，因此才要给他们兄妹个名分了。 此刻站在阿宝的面前，姝宁想想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这么多年的苦恋绝不会被辜负，不由带了几分笑容对阿宝柔声问道，“四妹妹，你在想什么？”她带着几分胜利者的样子，阿宝看了姝宁一会儿，拢了拢自己的小披风，慢吞吞地说道，“我在想，姑娘你管谁喊四妹妹来着。” 姝宁和姜柏都被姜国公赶出国公府，族谱上根本没他俩的名儿，按说她如今都不会再称姝宁一声三姐姐。 如今姜国公府三姑娘是阿宝来着。 不过阿宝不喜欢姝宁用过的序齿，要不是也觉得“宝姑娘”有些让人牙疼，阿宝是不会默认依旧让旁人管自己叫四姑娘的。 倒是姝宁，她不是姜家姑娘，自然没资格叫自己妹妹。 跟谁这么亲热呢？ 都被赶走了，她俩不熟的呀。 她直到如今还在嘴硬，姝宁嘴角的笑容一僵，气愤地看着阿宝。 只是忍了忍，姝宁想到了自己如今还是只能住在广安侯府，到底咬着牙挤出了一个笑容给阿宝看。 “阿宝。”她见阿宝没有回应自己，死死地扣住了掌心，低声对阿宝说道，“我知道从前有许多事，让你对我有心结。可到底是自家姐妹，血浓于水，有什么说不开的话呢？” 她满是哀愁，如今大了一岁，越发露出几分柔弱的美丽，只是阿宝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才翻着白眼儿说道，“哪来的自家姐妹，你不是王家姑娘么？与我姜家有什么关系。对了，”胖团不怀好意地问道，“你在王家过得还好吧？” 之前姜国公闹得这么大，一个“不孝”的帽子重重地扣在姝宁与姜柏的头上。 且还出宗……这么丢人，姝宁竟然还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有脸在宫里晃，还好意思拦着她问姜国公世子合离的事，阿宝真是怪佩服她的。 旁人的冷眼也就算了，可她看姝宁的样子，是很想嫁给皇子的。 出宗，不孝……脑袋上顶着这些还想嫁给皇子，那不是做梦么？ 皇帝再不喜欢三皇子，那也不可能答应把这么一个名声坏透，连个家族都没有的姑娘嫁给三皇子吧？ “你！” 见阿宝还敢嘲讽自己，姝宁不由恼了。 她对阿宝上前一步，想要争辩。 下一刻，阿宝身后前前后后的宫女已经把阿宝包围在其中，看姝宁带着十二分的警惕。 打从蜀王府的萧蟠差点一棍子敲在阿宝的头上，皇后就怕得不得了，但凡阿宝进宫必然无数宫女簇拥着，不让阿宝再落单。 更何况远远地还奔过来了几道人影，阿宝又一眨眼，已经被大皇子抱了起来。 “大殿下。”阿宝一看竟然是大皇子，再看看大皇子的身边二皇子三皇子也在，这大概是皇子们一块儿在宫里做什么，急忙摇了摇大皇子的手，从大皇子的怀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姝宁，仿佛一个恃宠而骄的小反派般嘲讽地说道，“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跟你没关系。还有，我家大伯父合离不合离，真不真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胖团，跋扈！ 这放在重生文里，妥妥的被重生女主逆袭的小炮灰。 姝宁看着胖团的眼睛仿佛燃烧着火焰。 只是看着正踮脚跟阿宝说“跟这种丫头浪费什么时间”的二皇子，还有担忧地看着她手足无措的三皇子，姝宁眼眶一红，越发柔弱可怜。 “四妹妹，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也看不起我的出身。只是我也是父亲的女儿，是姜家的血脉，如今父亲的事，我怎能不上心呢？” 阿宝被簇拥在人群中，被皇子抱在怀里，高高在上，让她忍不住想到了上一世的那些只能看着阿宝光芒万丈的岁月。此刻，她不由抬起了雾蒙蒙的眼睛对阿宝伤心地说道，“我来是想求四妹妹，帮帮我姨娘吧！” “哈！” “我知道四妹妹也看不起我姨娘。可是真心相爱又有什么错呢？情不知从何起，一往而情深。”一滴清泪从姝宁的脸上滑落，滚落进了雪地里，她捂着脸哽咽着说道，“姨娘没名没分地跟着父亲已经十几年了，受尽了委屈。她也是侯门贵女，为了父亲，如今还妾身未明。若说从前我们不敢想。可如今父亲母亲都已经合离，日后各有各的人生与幸福，难道四妹妹还不能帮帮我们么？” 她声音沙哑地哭着说道，“我只是想求四妹妹在祖父面前说说情，给我姨娘一个名分吧！” 她哭着央求，卑微得几乎要到尘土里，只求堂妹能在祖父面前求求情，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是想屁吃！”阿宝没见过姝宁这么不要脸的。 姜国公世子为什么合离，原因在谁，姝宁难道不知道么？ 竟然还好意思跟她说要给小王氏一个名分。 她脱口而出，三个皇子在寒风中都沉默了一下。 胖团却顾不得眼下要当什么白莲花了。 涉及到她伯娘，谁还当什么莲花儿。 “合离了也不是给你们腾地方的。”她摆出最刻薄恶毒的嘴脸，哪怕姝宁柔弱得不得了，也半点没有要跟她装着比谁更可怜柔弱的意思，哼了两声大声说道，“还好意思说真心相爱！听着都脏了本姑娘的耳朵！你们受了什么委屈啦？大院子住着，把我大哥哥大伯娘挤到小院子里住着的委屈？还是宠妾灭妻，京都皆知的委屈？妾身未明都是活该，谁让你们插足别人的婚姻了？凭什么合离以后就让你上位呀？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的样儿，配进我们姜家的门么！” 她的话无比的刻薄，就像是刀子，一刀刀地刮在姝宁的脸上。 可姝宁惊怒之余却又有几分惊喜。 她急忙央求地看着几位皇子。 大皇子和二皇子把阿宝当宝贝似的，想必也没有见过阿宝这样咄咄逼人又尖酸刻薄，不讲人情的一面吧？ 大皇子的确没看过。 他皱了皱眉，脸上总是爽朗的笑容都有些淡了下去。 姝宁的眼睛微微一亮，期待地看着大皇子。 “三弟，你送这丫头回贵妃娘娘宫里。”大皇子正对三皇子皱眉说道，“没规矩的丫头，把阿宝气成这样。”他抬手给捧着胖肚皮哼哼了两声的胖团压了压小帽子沉声说道，“大冷天拦着阿宝挨冻。阿宝但凡有什么不好，就算贵妃娘娘也保不住你。” 他严厉地看了一眼依旧泪眼朦胧，此刻满脸惊讶的姝宁，对阿宝说道，“在外头吃风喝冷的做什么。我送你去母后那，多喝两碗姜茶暖暖。” 胖团红光满面，垂头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姝宁，觉得自己更有反派的味道了。 “屁不能吃。”二皇子只在意这一件事。 阿宝面如土色，不跟杠精争论这个问题。 “可是殿下，殿下！我姨娘守了父亲这么多年，如今父亲已经孑然一身，难道不该有情人终成眷属么？”姝宁见三皇子踌躇地站在一旁看着自己，不由拉着三皇子的衣摆哭着问道，“难道殿下也觉得我是在无理取闹？” “这……”三皇子犹豫了片刻，不由抬眼去看阿宝。 阿宝莫名其妙。 姝宁拉着三皇子哭。 三皇子看她做什么？ “都在这里做什么？”就在姝宁可怜巴巴地哭泣的功夫一旁传来东平郡王冷淡的声音。 阿宝一转头，就见东平郡王与蜀王世子联袂而来。 看样子很和睦，仿佛蜀王世子他爹挨了东平郡王的毒打，完全没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露出大大的笑容。 下一刻，两双大手从大皇子的怀里抢了胖团出来。 一双大手抓紧胳膊，一双大手卡住圆滚滚的胖腰肢。 胖团被双向用力抢夺，小身子悬在半空，感受着胖胳膊与胖腰肢传来的争夺的僵持力量，窒息了。 都很用力。 都不肯撒手。 阿宝：…… 她有点难。 第108章 胖嘟嘟的小身子悬在半空, 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阿宝，装死。 眼下, 胖团很担心有人阴恻恻地问她一句。 “你要谁？” 这对于一个博爱党来说，是很痛苦的问题。 她当然全都要啊！ 阿宝不吭声了。 东平郡王与萧闵对上目光半晌, 同时收回目光，同时松手。 大皇子用不能忍目睹的目光看着一颗胖团从半空坠落。 大概是因为胖。 坠落的速度还挺快。 就在大皇子思考着要不要伸手把胖团给拯救一下，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 萧闵再一次伸出手，把嗷地叫了一声的阿宝给抱住了。 阿宝趴在萧闵的怀里，心有余悸。 第90节 原来翻车是这样的感受。 都舍不得争夺她让她为难, 让她疼, 所以都选择放手么？ “世子往后千万不要撒手！”如果是换一个场景，选择放手，不让渣渣为难, 这多么感天动地呀。可是当被扯在半空同时放手，那就是要吃一个狗啃泥。 阿宝心有余悸地抱着她世子叔的脖子，在他沉默的目光里急忙蹭了蹭他的脸哼哼着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要撒手！我, 我顶得住！”她一副赖在萧闵怀里的样子, 萧闵半晌, 冷淡地应了一声。 “好。” 胖团让他以后如论如何都不要撒手。 就算她为难，就算是要被争抢得一分为二也不要撒手。 他记住了。 “我就知道世子最好……伯伯也最好！”胖团一边对蜀王世子甜言蜜语，一边急忙对东平郡王乖巧地笑。 大皇子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 胖团记吃不记打，一颗心分八瓣儿, 怕是往后还得翻船。 不信抬头看, 苍天饶过谁。 “外面到底天冷, 咱们回去吧。”见东平郡王没说什么，大皇子便邀请说道。 打从这两位出现，到了此刻还是他堂兄抢走了胖团，再没有一个人理睬一旁咬着牙眼眶微微发红的姝宁。 姝宁看着阿宝被蜀王世子沉默地抱在怀里，还一副很乖巧的模样撒娇，不由想到刚刚堂妹的刻薄。她眼睛都红了，忍不住在此刻显出一点属于自己的存在感，哽咽着说道，“四妹妹……”只是她才说了这还没有一句，就见一旁的东平郡王冷冷地扫过了她。 姝宁……说不清东平郡王看自己的那一眼到底有着怎样的感觉。 只觉得恐惧，又觉得哪怕东平郡王脸色平淡，可是那眼神中的压力与冰冷，都让她觉得，东平郡王是极为厌恶她的。 可是这多么奇怪。 她从前和东平郡王从未有过交集。 可是她就是感觉到东平郡王厌恶她厌恶到了极点，甚至连看她一眼都觉得厌恶。 不由自主的，姝宁便把目光落在阿宝的身上。 胖团笑嘻嘻，一副很天真单纯的模样。 可是这个堂妹没少在权贵面前诋毁她这个堂姐吧？ 不然，东平郡王为什么会厌恶一个萍水相逢，又无助可怜的小姑娘？ “走吧。”萧闵摸了摸阿宝脑袋上毛茸茸的小帽子，见她乖乖地窝在自己的怀里，皱眉说道。 如果是暖和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收拾姝宁。 不过眼下这么冷，收拾姝宁的功夫不如给胖团多灌两碗姜汤来的暖和。 他看姝宁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带着几分满意抱着抢来的胖团去了皇后的宫中。 可巧了，皇帝也在皇后的宫里，见了阿宝穿着簇新的新衣裳进了门，一进门暖和了一会儿就扑进了伸开手笑着迎接的皇后的怀里，皇帝便笑着对萧闵说道，“你们一同过来倒是难得的巧。” 大皇子与二皇子，还有萧闵与东平郡王一同进来，自然是难得的。 萧闵微微点头。 东平郡王微微点头。 因都是不爱说话的性情，点了头，坐在一旁就没有旁的了。 皇帝觉得无趣极了。 不过有阿宝在也还算快乐，见阿宝与皇后亲亲热热了一会儿，被哄着喝了姜汤与红枣茶摊在皇后的怀里晾肚皮，皇帝急忙把胖团从皇后的怀里抢过来放在膝上，一边看着胖团觊觎地看着一旁的点心蠢蠢欲动，一边笑眯眯地拿点心引诱着她的目光笑着说道，“过年那天宫里的宴席是在晚上，白日里你与家里人团圆，晚上就让阿闵去把你接到宫里。” 他安排得好好儿的，阿宝急忙点头说道，“那我和世子坐一块儿么？” 皇帝沉吟起来。 “你又不是蜀王府的人，与阿闵坐在一处于理不合。” “世子是我叔！”胖团在皇帝的怀里正襟危坐，正直地说道。 “……那时候你与皇后坐在一处。” “那也行。”虽然有点遗憾不能和萧闵坐在一起，不过皇后娘娘也是阿宝的心肝儿，胖团立刻答应，完全没有半点拒绝的。 “你这么愿意和皇后与朕坐在一处？”皇帝满意地问道。 “我，我不是陛下与娘娘的心肝儿宝贝儿……掌上明珠么？”胖团厚着脸皮，很自得地说道。 皇帝哈哈大笑。 东平郡王看着这被哄得团团转的皇帝，觉得皇帝药丸。 不过阿宝是范氏最疼爱的孩子，因此东平郡王哪怕目睹了一个小奸佞，却也一声没吭，还在心里给叫了一声好。 “那阿宝就与朕一同坐。”皇帝被阿宝哄着畅快地一笑，到底把蜀王带来的那些糟心事全都给暂时忘记，一时心情好了很多，对频频进宫的许多皇族也和颜悦色了许多。阿宝见皇帝的心情好了，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且瞧着临近了过年，京都到处都热闹起来，又是各处姻亲，又是各处姜家的好友来往不绝，自己还收获了不少的礼物，越发觉得过年好。 过年对胖团们来说，都是肥年。 等到了过年的当天更不得了。 因知道阿宝晚上要进宫，姜国公就把团圆饭放到了下午。 阿宝不仅收获了长辈们的大红包，且还吃得肚皮圆滚滚，只觉得自己吃到了满汉全席一般。 吃到最后萧闵过来接她的时候，胖团正啃着山楂丸消食好进宫去赶二场。 见了萧闵来接自己，她就很高兴地穿戴整齐一新，与萧闵一同往宫里去，只是才要出家门，就见外头匆匆进来了一个管事，拦住了正笑呵呵送阿宝与萧闵出门的姜国公，低声说道，“国公爷，太太，太太又绝食了。” 这说的太太自然是姜国公夫人了。 因是要过年，姜国公又不是什么大恶人，因此也想着给老妻吃顿好的。 他就命庄子上的人给姜国公夫人做一顿丰盛的。 可似乎是因过年也不肯接她回来，姜国公夫人觉得很受伤，突然就发作起来，到了今日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 姜国公看着也急忙回头的阿宝愣了一会儿。 “绝食？”他就慢吞吞地说道。 他以为姜国公夫人吃了快一年的苦已经老实了。 没想到是给点阳光就想要翻身。 “是啊。”管事也觉得姜国公夫人不好好过日子。 按说若是姜国公好好过日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往后不要闹腾了，或许早就回来了。 如今还绝食，不就证明本性没改，还是从前那样儿，那姜国公还能让她回来么？ “绝食啊，还就说明不饿。”姜国公就抓了抓大头，见阿宝已经被萧闵堵着耳朵带走，阿宝很信任自己能够把这件事做好的样子，就一边给胖孙女儿挥挥手，祝福她在宫里多吃点，一边往国公府里走，说道，“不用管她！还是素日里给她吃得太饱了。” 他一副很绝情的样子，又跟管事抱怨说道，“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过年的时候多吃点好的，多幸福！非要饿着。” 难道还指望着他去求她吃饭，跪地求饶哭着求她别绝食不成？ 姜国公觉得荒谬极了。 “那是不是给庄子上预备些营养的膳食？”管事便问道。 “她绝食好些天，要吃饭的时候能吃油腻的么？肠胃受不了……给她预备着白粥就行了。” 叫姜国公说，姜国公夫人这就是有好日子非要不往好日子过的那种。 明明有肉吃，非要喝粥…… 行吧。 反正老国公不爱喝粥，就爱吃肉。 他不过是吩咐了管事两声就欢快地进了上房，跟儿子孙子一同大鱼大肉去了，倒是阿宝往宫里去了，就发现宫里今日格外热闹，到处灯火通明不说，且人来人往。这众多的皇族汇聚宫中，到处都是歌舞，本来偌大的一座恢弘殿宇已经被皇族们都给坐满了。 皇帝自然坐在上首，他的身边坐着皇后，两人的下方半步台阶之下，只差半级阶梯坐着的是文婧大长公主与辽王。 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都是皇家中的长者，坐在仅次于帝后的位置自然没有人说什么。 倒是因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的缘故被挤到了更下方的姜贵妃，今日面容涨红，尚存几分羞怒，时不时抬眼去看坚决不看她的皇帝。 那动怒却勉强忍耐的模样落入了阿宝的眼里，阿宝一看就知道，今日姜贵妃怕是又因为什么，被皇帝给了一个钉子碰。 不过虽然姜贵妃的座次不及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可在嫔妃中却依旧是最高的，她的下首坐着淑妃与二皇子。 淑妃脸色木然地扫过羞愤不已，仿佛受了什么羞辱的姜贵妃，又抬头看了看上首笑着与辽王说笑的皇帝，眼里露出几分讥讽。 “你笑什么？”旁人也就算了，可淑妃是姜贵妃的手下败将，竟然还敢嘲笑她，姜贵妃顿时大怒。 她的月份已经不小了，可却这样易怒，淑妃讥讽地笑了笑，却懒得说什么。 手下败将？ 贵妃也忒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了。 打从看清楚了皇帝的心意，淑妃就对姜贵妃少了忌惮，收回目光却只看着正被萧闵牵着走到了皇后跟前的阿宝。 她本想说一句“笑你还不及阿宝得宠”这样挑拨的话，然而顿了顿，到底忍住了，一声不吭，轻轻地拍了拍坐在自己身侧的二皇子的手。 看在二皇子的份儿上，她到底没有挑拨。 只是姜贵妃的目光却越过了她，咬牙切齿地落在笑眯眯歪在了皇后身边的阿宝的身上。 第109章 她的眼神凶狠。 淑妃见了不免皱眉。 “贵妃, 你不要丢了陛下的脸。” 皇族聚集，姜贵妃这么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不是在丢皇帝的脸么？ 素日里在宫里与皇帝怎样闹腾都没什么，狗皇帝爱宠着就宠着。 可是眼下这么多皇族在, 姜贵妃又尖酸又刻薄的模样，这不是让人笑话皇帝的后宫么？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这样与本宫说话。”姜贵妃便冷笑着对淑妃说道。 第91节 “你！”淑妃脸色一沉，不过她到底是官宦出身, 比无所忌惮的姜贵妃更知道礼仪，见皇帝坐在上首眉头已经拧紧，便冷笑了一声, 喝了面前一杯水酒不再与姜贵妃计较。 她一句话都没有了，姜贵妃便勾了勾美艳的嘴角，居高临下地扫过淑妃, 这才扶着高高的肚子侧坐在了一旁看着殿中的歌舞。只是这般骄横的模样，阿宝坐在皇后的身边，对下方那些皇族探究的目光视而不见，专注地垂着小脑袋啃着皇后给自己夹的菜，一边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亏了姜家的女儿不多。 姜国公只有姜贵妃这么一个闺女, 至于孙女儿, 除了阿宝也只有姜国公世子的三个庶女。 姝宁已经被赶出家门，余下的两个长房庶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埋头低调做人, 阿宝对她们印象不多，也没有什么往来。 只是以范氏与姜国公的厚道, 虽然爱若掌珠不大能够, 可往后给这两位长房的姑娘寻个妥当的婚事也不是难事。 除此之外, 姜家就不需要嫁女了, 因此就算姜家姑娘的名声让姜贵妃这么众目睽睽地折腾败坏，其实也没什么妨碍。 不过就算是这样，看着姜贵妃那气急败坏，在这么多皇族面前装都装不下去的样子，阿宝就忍不住偷偷对坐在自己身边另一侧的皇帝问道，“陛下，你又跟贵妃娘娘吵架啊？”她很同情地看着皇帝，皇帝被气得胃疼，瞪着这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胖团，咬着牙问道，“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么？” 阿宝急忙点头。 胖团，聪明！ 她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皇帝开始揉自己的心肝儿。 “……你以为是因为谁？还不是为了你。” “因为我？”阿宝呆呆地叼着好吃的问道。 皇帝深深地看了这装傻的胖团一眼。 “因为朕太宠爱你了。” “陛下宠我那不是应该的么？”胖团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趴在皇帝的手臂边儿上甜蜜地说道，“因为我也是真心地喜欢着陛下呀。” 皇后忍着笑给这只蛊惑皇帝的胖团夹菜。 文婧大长公主笑吟吟听着，一点都没有觉得宫里出了小奸佞对这皇帝陛下来说是很危险的事。 倒是辽王拍案哈哈大笑，用充满了期待的目光看着阿宝，那眼神慈爱得让胖团都哆嗦了一下。 不知道的，还以为辽王老王爷是她亲祖父呢！ “你就哄着朕吧。”皇帝见辽王觊觎地看着胖团，仿佛要把她抢走，警惕地把阿宝按在自己的身边，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说道。 “那陛下还没说是因为什么才与贵妃娘娘吵架呀。” 胖团，八卦！ 哪怕是过年也不能抹杀小八卦精的种种热情。 皇帝迎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一边揽着这小家伙儿给她尝了尝胖团鬼头鬼脑要求的混合果汁，一边把原委压低了声音跟阿宝说了。 阿宝恍然大悟。 怪不得姝宁过年之前进了宫，原来也是想趁着宫中皇家家宴的时候在皇族们面前露面。 只要宴席的时候跟着姜贵妃过来，陪侍在姜贵妃的身边，自然引人注目，且也让人觉得能在宫中参加这样的宴席，身份自然与众不同。 姝宁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阿宝早就知道。 从前不是还成了福星的么。 那进宫在皇族面前露了脸，让皇族们都知道姜贵妃的这个侄女儿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只是姝宁也要打着照顾姜贵妃的旗号陪着姜贵妃来宴席，姜贵妃自然是觉得极好的，皇帝却没答应。 皇帝不仅嫌弃姝宁的名声，也不愿让皇族宴席中有臣下之女参合。 姜贵妃本觉得皇帝这解释还凑合着，没有闹腾。只是她才遗憾地让姝宁出宫回了广安侯府，回头就听人说阿宝会进宫来吃团圆饭。 姜贵妃的性子能受得了么？ 她最近与皇帝的感情不错，本性难移，赶着吃饭之前与皇帝大吵一架，大哭大闹了一场。 皇帝焦头烂额，也生出了不耐与恼火。 要不是这是他登基头一年，不愿让姜贵妃滚回宫中思过免得有人猜忌自己对姜国公府不满，今日皇帝都不想让姜贵妃出现了。 只是就算是这样，皇帝目光落在此刻不管不顾不知体统的姜贵妃的身上，也觉得心头生出几分不快，到底忍耐了几分，摸着阿宝的小脑袋与阿宝说话解闷儿。 他让阿宝坐在自己与皇后的身边，哪怕不过是只说了几句话，可是头碰头窃窃私语，让人瞧着也无比亲密，这让下方的皇族看着，且见又一个姜家女得到皇帝这般喜爱，都若有所思地落在阿宝那油光水滑的小胖脸上片刻，各自有各自的计较。 倒是阿宝没觉得什么。 她先美滋滋地给皇帝与皇后敬了果汁，又与文婧大长公主请安，又得到了辽王的新年红包。 辽王给了阿宝好大一个红包，阿宝捧着沉甸甸的大红包，感受到了老王爷对自己的爱！ 她急忙敬了笑容满面，看她时老褶子都皱起来了的老王爷一杯果汁。 辽王很满意地对阿宝点了点头。 瞧着多像他的孙女儿啊！ 亲的那种！ 觉得辽王的眼神有点吓人，胖团哆嗦了几下收回目光，忍不住往下去看与东平郡王坐到了一起的萧闵。 只是看见萧闵只有一人进宫，蜀王府的人一个没来，阿宝愣了愣，恍然大悟。 蜀王夫妻还在家中闭门思过呢。 显然皇帝没打算给蜀王府这份宽容，让蜀王夫妻进宫得这个脸面。 这也是好事。 阿宝也不想在宫里看见蜀王夫妻那讨厌的样子影响自己的心情。 不过想一想今日皇族都得到了皇帝的邀请热热闹闹地过年，蜀王夫妻被孤零零丢在王府里不知多寂寞空虚冷，阿宝就忍不住拿小胖爪捂着小嘴巴坏笑起来，憧憬了一下。 这其实也不用憧憬，因此刻蜀王府的确冷冰冰空荡荡的。 因皇帝并未给蜀王恩典，蜀王坐困王府，想一想自己明明是皇族中的翘楚，可是如今比自己低微不知多少的外八路皇族都在宫里享受君恩眷顾，可是自己却只能在旁人的嘲笑中被皇帝拒绝厌弃，蜀王的心里就无比地郁闷懊恼。 这种心情下哪里还有心情在王府也欢天喜地地过年，反正当萧闵往宫里去了，单独被落下的蜀王就心情阴沉。 王府中没有人敢触怒蜀王，自然也没有人敢在这时候热闹。 整个蜀王府一片寂静黑暗，连个灯笼都没有人敢点起来。 王府寂静一片，在冬日还有外头的热闹中，仿佛没有人迹一般。 待到了深夜时，外头各处的府邸都热热闹闹，说笑声传到了王府中，王府空旷寂静，没有人来回走动，蜀王此刻孤零零地裹着狐裘站在一处石桥上，下方是结了薄薄冰层的湖水，远处正对着宫中的方向。 此刻宫中燃放着无数的烟火，哪怕离得远听不见，可蜀王抑郁地看着宫中的方向，仿佛都能听到此刻宫中的欢笑与歌舞声。他的心情阴沉，想着萧蟠与姜国公府的官司，想到皇帝对自己的排斥与厌恶，想想身上摇摇欲坠的爵位，心情越发压抑。 “王爷，王爷！”就在蜀王在石桥上做沉思者时，远远的，蜀王妃提着灯笼赶过来。 因萧蟠闯了祸，蜀王因此迁怒她，与她夫妻之间就没有了从前的恩爱，蜀王妃最近一直都很惶恐。 今日见蜀王孤零零地站在空旷的园子里看着宫中的方向，蜀王妃心中更加不安。 她惶恐蜀王因此厌弃自己。 失宠的王妃与嫡子的下场，看看萧闵就再清楚不过了。 蜀王妃为了爵位不择手段，自然不敢让自己失宠，免得图谋了半生的心血化作流水。 她匆匆来寻蜀王，只为了过年的时候与蜀王相互取暖，让蜀王想起曾经的夫妻之情。 只是见她出现，蜀王的眼神更加阴郁。 他曾经很喜欢蜀王妃，也愿意让被自己看着长大的萧蟠继承蜀王府的爵位。 可是当蜀王妃影响到了他的王爵，影响到了他自己，甚至还可能会让他的爵位落到萧闵的手里，蜀王就再也生不出怜爱的心。 如果如今是在蜀中，蜀王明日就能让蜀王妃“病故”。 因此，他只冷冷地看了蜀王妃一眼，抬脚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继续独自舔舐伤口。 “王爷，您等等我，别丢下我！”看到蜀王在黑暗里对自己的冷漠，蜀王妃慌张起来，丢下了手里的灯笼扑过来，用自己全身的力量抱住了蜀王的手臂流着眼泪恳求说道，“求王爷不要对我这样无情！我与王爷多年夫妻，王爷是我的天，是我的地，是我的全部。王爷若是厌弃了我，那我还活着做什么！” 她哭着抱着蜀王，完全不在意寒风吹到了满是泪痕的脸上的刺痛，仿佛抱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般。 “王爷，都是我的错，求王爷原谅我这一次，原谅阿蟠这一次吧！” 只要有萧蟠这个蜀王嫡子在，她们母子就还有翻身的那天，蜀王妃抓着蜀王的手不撒手，这种纠缠让蜀王勃然大怒。 “你还敢提萧蟠？贱妇！”蜀王一边用力要甩开她的手臂，一边破口大骂道，“你对得起我的宠爱么？令我丢脸至此，你还配做王妃么？！本王，本王恨不能立刻休了你！” 他的话这样无情，还想要甩开她，蜀王妃心里惶恐，更加抓着他的手不放叫道，“王爷，都是阿闵……都是阿闵陷害我们母子！” 她的声音尖锐，很想把一切都推到萧闵的头上，抓着蜀王不放。 蜀王越发恼怒，越发要甩脱她。 两人在石桥上挣扎，纠缠的两道影子在地上推搡。 就在那一刹那，就听一声意外的惊呼，一道高大的人影从石桥上骤然翻下。 他带着石桥上女人的尖叫，转眼坠落在结冰的湖水中。 冰层碎裂，高大的人影转眼消失在了水面上。 “王爷！” “咕……咕噜噜……” 第110章 蜀王府的惊变一开始并未传到宫中。 宫中正是最热闹开心的时候, 谁家的事儿都不能来扫兴是不是？ 因此，当皇帝知道蜀王夜半落水的消息，都已经是后半夜了。 到了后半夜, 已经在宫里过了年, 确定了皇帝对大家依旧优容的态度, 皇族们心满意足地都散去，皇帝也觉得该洗洗睡了。 他准备留在皇后的宫里休息。 毕竟正月初一，本就该留在皇后的宫中给皇后这个体面。 打从被胖团当头棒喝, 皇帝就很注意给皇后各种尊荣，不会让人再有半点怀疑皇后失宠的想法。 第92节 可皇后眼下却顾不上皇帝。 她正哄着窝在自己怀里打小哈欠的胖团。 “就留在宫里一日，明日我命人送你回府。”小家伙儿昏昏欲睡, 显然是承受不起后半夜这么闹腾的。 皇后心疼极了, 摸着趴在自己怀里哼哼着的阿宝温柔地说道，“偏殿都给你预备好了, 烧得热乎乎。”想了想觉得过年让阿宝孤单地一个人睡舍不得，皇后就又温和地摸着阿宝的胖腮问道，“要不今晚与我一同睡吧？” 她的目光期待，皇帝眼睛直了。 这要是胖团睡在皇后的床上，那他睡哪儿？ 难道堂堂帝王, 大年夜要被赶到小榻上去睡觉？ 世上还有这么可怜的至尊么？ “皇后。”皇帝为了自己不要被赶走，艰难地叫了一声。 阿宝勉强睁开昏昏欲睡的眼皮, 看了一眼惆怅的皇帝，翻身抱住皇后呆呆地说道, “还是要回去的呀。大年初一, 大早上就要给祖父磕头拜年的呀。” 大年三十不能和姜国公一块儿守夜已经很遗憾了, 大年初一磕头的事自然不能再耽误。阿宝一边说一边挣扎着从皇后的怀里爬起来, 偷眼看见皇帝松了一口气, 胖团转头亲了亲皇后的脸颊乖巧地说道，“娘娘新年快乐！等过两天，我天天陪娘娘一块儿睡。” 皇帝沉默了。 他横着眼睛看下方等着送阿宝回家的萧闵。 “你管管。” “管什么？” “霸占皇后……你不是她叔么？” “愿意陪伴皇后，这是孝顺的孩子，为何要管。孝心可嘉，陛下当赏。” 萧闵冷冷地说道。 皇帝不吭声了， 大过年的，心情有些悲愤。 怎么就不能让皇帝陛下好好儿过个年呢？ “阿闵，你……”他才想叮嘱萧闵几句的时候，外头就有內侍进来与他禀告说道，“陛下，蜀王府有人来求见世子。”虽然內侍已经知道蜀王府发生了什么，不过蜀王又不是这內侍的主子，內侍完全不必露出死了爹一般的慌张，此刻还颇有大将之风地跟皇帝镇定禀告说道，“蜀王府的人说王爷被王妃夜半推落水中，眼下不太好。” “你说什么？”皇帝诧异地问道。 一旁昏昏欲睡的胖团陡然惊醒，眼睛圆滚滚地爬过来一块儿听。 要说蜀王倒霉的事，特别是夫妻反目的热闹，那胖团可就不困了啊。 “说说！”她急急忙忙地说道。 內侍看着跟皇帝凑在一块儿，一同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的姜家四姑娘，一点都没有从眼前这两位的脸上看出对蜀王府内讧有什么不安还有心疼。 他觉得这才叫沉稳淡定。 在心中感慨了一下姜家姑娘到底是大家出身，遇到事如此冷静，家教多么的好，內侍一边飞快地把蜀王遭遇到的事说给皇帝听，“……还好王妃呼救得早，下人也来得快，王爷被及时打捞了出来。只是冬日湖水寒彻骨，王爷在蜀中久了，难免受不得这样的罪，眼下就不太好。” 他下意识地看了两眼站在一旁面沉如水，听闻老爹不太好没点动静的蜀王世子。 萧闵听到这里才冷笑着说道，“狗咬狗罢了。” 皇帝咳嗽了两声。 说啥大实话呀。 “那你快些回去看看，王府如今还要你主持大局。”不管父子之间如何龃龉，若是蜀王这样的时候都不见萧闵，那就是给人话柄了。 更何况蜀王是被蜀王妃推下了水，那如今蜀王府没有正经人做主，急需萧闵镇府。 皇帝便对萧闵催促着说道。 萧闵想了想，也觉得应该瞧瞧蜀王是如何凄惨，便起身说道，“他死不了。” 他到现在还嘴巴这么坏，阿宝坐在皇帝的身边眼镜转了转，急忙伸出小胖胳膊担忧地说道，“王爷落水了么？这天多冷，落水多遭罪，心疼！”她小脸儿都笑开了花儿了，嘴上却不知多心疼落水的蜀王呢，且见萧闵转头静静地看着自己，胖团自告奋勇地说道，“我与世子一块儿过去。哎呀，得好好看看王爷倒霉成什么样儿……我是说还能抢救一下不。” 阿宝，善良！ 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容光焕发，小胖脸仿佛能放光的熊孩子。 “那你替朕过去看看。”下一刻，他与胖团同流合污。 “陛下放心，等我回来说给陛下听，让陛下也乐呵乐呵。”阿宝还很孝顺地小小声说道。 皇帝掩唇咳嗽了两声。 皇后忍俊不禁，勉强忍着笑意命內侍去寻了两个太医，带着几颗宫里常见不稀罕了的人参啥的与萧闵和阿宝一同出宫往蜀王府上去。 才出了宫门，阿宝就见东平郡王正站在宫门口，高大的身影倒映在地上，经久不动，仿佛无论是寒风还是黑夜都不能让他有片刻动容，很令人安心的感觉。见到阿宝被裹得严严实实地出来，东平郡王便走过去。 “伯伯是在等我么？”阿宝急忙说道，“我得先去蜀王府一趟，伯伯要不还是先回家吧。” 知道东平郡王照看自己的心意，阿宝窝在萧闵的怀里伸出暖暖的小手给东平郡王拍打身上的寒风，又摸了摸东平郡王的脸乖巧地说道，“天多冷呀，伯伯不要为了我挨冻。往后就算是要等我，也多拢着些围脖儿什么的吧。”她奶声奶气的念叨在安静的宫门口回响，东平郡王垂头看着用小手暖着自己脸颊的小家伙儿，目光落在不远处。 不远处，辽王老脸满是欣慰的笑容，看着被关爱着的次子。 这就是家有儿女的温暖与幸福。 相中了姜国公世子夫人，次子的眼光还不错。 毕竟还娶一送二。 娶一个心里喜欢的媳妇儿，白送个大好儿子，还外送一只软乎乎乖巧孝顺的胖团。 这买卖划算得很，辽王想一想啥也没付出自家就收获了这么多，简直做梦都要笑醒，也没管次子要不要跟自己回王府去，直接眉开眼笑地走了，顺便还默默地想着，等次子把范氏骗回来，自己还得跟姜国公说一句感谢……毕竟娶一个进门陪送两个孩子，这可都是姜国公的心血啊。 想到这些，辽王觉得自己得对姜国公好点儿，怪对不住姜国公的，一边摇晃着老当益壮的身躯走了。 见辽王的背影消失在了风雪里，东平郡王收回目光，看着对自己念念有词的小家伙儿。 “蜀王府？我与你一同去。”蜀王虽然躺平了，可还有蜀王妃那泼妇。 一旦她当真要发疯，萧闵与她冲突必然会被诟病忤逆，那时候蜀王妃还得做文章。 ‘ 东平郡王决定陪着阿宝走一趟，免得蜀王妃闹起来阿宝不能被萧闵庇护再吃亏。 他要跟着，萧闵也觉的无所谓，三人带着浩浩荡荡的人一同往蜀王府去了。 才进了蜀王府，阿宝就觉得蜀王府这门庭冷清黑乎乎的不像是过年，再让萧闵抱着往里头走，走到了一处极开阔奢侈的院落，里头传来了女眷细细哀哀的哭声。 眼下这么多人在，也不需要避讳，东平郡王就跟着进去，就见一处四面大开的房间被碳火烧得暖暖的，抵御着外头的寒风，另有一扇大大的屏风，转过了屏风后头，哭声越发清晰，阿宝探头探脑一看，便见脸色惨白的蜀王僵直状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床幔，蜀王妃侧坐在他身边，正哭得梨花带雨的。 另一旁，蜀王妃的两个女儿满脸惶恐不安地挨在一块儿，时不时地去看蜀王。 蜀王大概眼下已经被换了干爽的衣裳，已看不出落水的狼狈，倒是散开的头发还潮湿着。 阿宝探头看了一眼，没见落水狗的模样，遗憾地收回目光。 “王爷，我不是有意的。”见萧闵突然出现，蜀王妃心里顿时一紧。 眼下蜀王的情况有些不好，她本想往宫里卖惨，好求皇帝把萧蟠放出来。 可是萧蟠没被放出来，萧闵这死对头却来了。 “王爷还好吧。”胖团叼着胖手指关心地问了一句。 她这么善良的问题，迎来的却是蜀王妃的沉默还有隐隐怨毒的目光，显然蜀王妃觉得这坏心眼的小东西在挑拨是非。 好不好的还看不出不成？ 萧闵冷笑了一声。 阿宝一般不把这种无能狂怒的目光当回事儿，一边请太医们去给蜀王看身体，一边关心地问道，“怎么还能落水呢？王妃，听说王爷是被你推下水的呀？哎呀，这可真是亲母子呀。您儿子在宫里对我痛下杀手，王妃也不遑多让，回头就敢在家里对王爷下手……不过都说王爷是你推到水里去的？早些年都说世子扔了庶弟落水，那都是传言。如今王爷这事儿……王妃，你这可不是传言了吧？” 都说现世报。 从前诬陷萧闵，令萧闵百口莫辩。 如今，蜀王妃干的还是谋害亲夫呢。 当初怎么说萧闵的来着？ 狠毒。 那如今的蜀王妃，说她一句毒妇，她没法反驳了吧？ 第111章 “不是的, 不是的，我没有。” 蜀王妃听阿宝提到从前就知道阿宝不怀好意。 想当年，不过是祸害了一个庶子, 就几乎让萧闵名声尽毁, 失去一切。 如今，如果坐实了她害了蜀王，那不仅是她，连萧蟠都别想觊觎王府的爵位, 没法在蜀中立足了。 她拼命地摇着头说道，“我怎么会伤害王爷呢？王爷是我的命啊！” 她大哭着说道。 蜀王落水, 的确不是有意的。 当时他们夫妻在石桥上纠缠, 天冷，石桥上有冰，蜀王一脚踩在冰上滑倒摔到了湖水里。 她都吓坏了, 忙呼救, 赶在第一时间把蜀王给救了出来。 虽然因蜀王摔在湖水里，身上穿得太多, 过于沉重，捞他的时候花了不少的力气, 蜀王在湖水中的时间不短, 可是她真的没有要谋害蜀王的意思。 如今萧闵还是蜀王世子。 她害了蜀王有什么用？ 难道要给继子扫清道路，让继子赶紧袭爵么？ 只要蜀王活着一天, 她们母子过得再艰难也依旧锦衣玉食，总比萧闵袭爵后把他们置于死地的强。 因此, 蜀王妃眼下哭得真心实意。 阿宝就喜欢看蜀王妃百口莫辩的样子。 “不过不就是在水里泡了一会儿么, 有什么好不好的。”难道蜀王这么娇气？ 第93节 胖团从冷着脸走到蜀王床边的萧闵的怀里探头, 觉得蜀王此刻脸上不仅是呆滞, 甚至还带着几分恐惧，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一样。 刚刚一行人说了这么多话，蜀王依旧木然地盯着床幔无动于衷，可是当萧闵的脸居高临下地出现在蜀王的视线里，蜀王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无比的惊悚，看萧闵的眼神仿佛见了鬼，僵硬的身体抽搐了一下，像是要跳起来，却还是虚弱地落在了床上，一转眼就满头是汗。 他的眼睛焦灼在萧闵的脸上，随着萧闵的走动打转，眼底带着恐惧，牙齿都在打架。 阿宝就看着蜀王一副活见鬼的样子，没放在心上。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 一看蜀王从前就没少干亏心事。 “世子。”此刻太医已经站起来了一个，走到了萧闵的身边。 “怎么样？”萧闵冷冷地问道。 见到他的目光投过来，蜀王霍然扭开了脸，不去看萧闵的目光。 “这……王爷落水，这冬日的湖水到底冰冷，有些寒气入体的征兆。只是这换了平常倒也不算什么，毕竟王爷一向身体康健，好生滋补将养便是。倒是也不知王爷受了什么惊吓，惊惧过甚，引动了惊厥虚热，寒气趁虚而入……”太医低声跟萧闵说蜀王眼下的情况，萧闵又不是什么感天动地大孝子，懒得听这么许多，只不耐地问道，“就说他有什么毛病。” “恐怕寒气动了根基，王爷日后的身体不太可能恢复从前。”太医也看出来蜀王世子的确不是啥孝子的材料，反正在宫里久了，见多了这码事都习惯了，便直接对萧闵说道，“王爷也不能再受情绪上的刺激，不然很容易引发惊厥，抽搐这样的毛病，日后还要静养，不能再多思烦忧，要戒骄戒躁，等调养几年，或许能有改善。” 阿宝歪着小脑袋跟着听着，觉得前面还好，怎么后头的意思，仿佛蜀王被吓成了神经病似的。 她不由多看了蜀王两眼。 萧闵冷淡地点头。 蜀王妃在一旁听着，听得心都要碎了。 “王爷，怎么会，怎么会……”蜀王不过是落水，这算什么啊？ 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蜀王到底在湖水里经历了什么心路历程，怎么还被吓出了惊厥、抽搐的毛病？ 她哀哀地抓着蜀王的手哭着。 蜀王修长的身体在被子里抽搐了一下，听着耳边传来的女人哭声，慢慢转头，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楚楚可怜的女人。 他宠爱了十几年的女人，把王府托付，宠爱着她的儿女，甚至为了她的后半生筹谋，想要废了长子，立她的儿子做世子。 对于这个女人，他信任，宠爱，就算是她做了很多的坏事，可是他也觉得无所谓。 反正那些被她伤害的人也都只是无关紧要的人。 所以他纵容她。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纵容会让他也深受其害。 他竟然是被他宠爱多年的女人给害到了如今的地步，甚至多出了宫里的太医都觉得奇怪的毛病。 连太医都要他静养。 这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不就是说日后蜀中的一切，他都不能再如从前一般操心了。 一个不能再多忙碌了的蜀王…… “贱妇，你这个贱妇！”蜀王恨从心头起，见蜀王妃还一副无辜可怜的模样，楚楚可怜地坐在自己的面前，奋力坐起，用尽了力气抬手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指着她嘴角含糊不清地说道，“你竟敢谋害亲夫！” 他本就虚弱，此刻这一耳光已经用光了所有的力气，让他喘息着倒在了床上，浑身又是虚汗淋漓。 蜀王妃惨叫了一声，摔倒在地上，捂着脸惊呆了。 蜀王这是指证她谋害亲夫？ 这不是亲口坐实了她的罪过么？ “王爷，王爷我没有！”那代表着什么，蜀王妃再清楚不过，她恐惧地爬过去抓住蜀王冰冷的手。 可不知道这个举动触动了蜀王什么，蜀王突然翻着白眼抽搐起来。 “快给人工呼吸！”胖团远远地被萧闵抱着看着夫妻反目的家庭伦理剧，见蜀王张开了嘴仿佛想要吵嚷什么，却叫嚷不出来，都快要口吐白沫了，就在一旁给鼓劲儿。太医们已经蜂拥而上，把百口莫辩的蜀王妃挤到了一旁，眼下阿宝已经对蜀王妃没兴趣了……当初陷害萧闵的女人，现在被蜀王亲口指认，人人喊打，那就没什么趣儿了。 阿宝更喜欢看到蜀王倒霉的样子。 作为萧闵的生父，对萧闵的生死无动于衷，纵容蜀王妃诬陷萧闵，阿宝觉得蜀王与蜀王妃不遑多让，都是最可恶的人。 她眉开眼笑。 太医们到底都是国手，又是掐人中又是扎金针的，蜀王慢慢地恢复过来。 只是蜀王的脸色已经惨白如鬼一般，瑟瑟发抖。 当蜀王妃抓住他的手的那一刻，蜀王不由想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另外一个女人。 那是他的发妻，是萧闵的生母，盛年病故。 病故之前，蜀王其实已经对这个因生病骨瘦如柴，单薄如纸的憔悴女人没有半分兴趣，已经做好了她一咽气就续娶如花美眷的准备。只是在这个女人默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她求见他最后一面，用冰冷苍白的手虚弱地抓着他的手，流着泪央求他多看顾她的儿子。 他不过是不耐地点头答应，并没有走心，只不过是敷衍着等她快点咽气罢了。 那个女人其实早就被他忘在了脑后。 他会善待她的儿子的许诺也从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可是当今夜落水，落进冰冷彻骨的，黑漆漆的湖水里挣扎着往湖水里掉的时候，他只觉得自己又见到了那个女人。 她仿佛就在湖水里，仰着苍白怨恨的脸，抓着他往湖水深处而去。 力气那么大，他无法挣脱，也无法游回水面，几乎感受到了灭顶之灾的绝望。 当然，如果是走进科学的胖团听到，就得给他讲一讲啥叫厚厚的棉衣浸了水比麻袋还沉这种科学的问题，外加干了亏心事，心里总有鬼的小科普。 不过显然蜀王只觉得这都是曾经死去的女人怨恨他辜负了对她的承诺，所以来带他走…… 他感受着那恐惧无比的感觉，又要想想黑漆漆的冰冷的湖水里无能为力的坠落，而此刻，浑身上下的抽搐，也让他感觉到了那种非人的恐慌。 哪怕灯火通明，哪怕人声鼎沸，可是当远远的萧闵的目光冷淡地看过来，蜀王下意识地看过去，也觉得萧闵的背后，仿佛还有另一个女人寂静模糊的影子。甚至当蜀王妃抓住了他的手，那冰冷的触感带来的恐惧，让这一刻如惊弓之鸟的蜀王分不清，面前的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到底是曾经自己宠爱无比的继室，还是那个心中怨恨要带他下黄泉的原配。 眼看着蜀王的眼睛慢慢地扩大，太医们觉得奇怪坏了。 明明蜀王看起来不过是落水，虚弱了些，可怎么就像是要马上去世的样子呢？ “世子，这……” “亏心事做多了而已。”萧闵对太医冷淡地说道，“看好了他，就算是要死，也不能让他死在京都，不能让他死在新年头一天。”他侧头就看见胖团搓着胖爪跟自己小声嘀咕“这货心里有鬼”，摸着小家伙儿温暖的小胖爪，萧闵皱了皱眉对她说道，“我送你回国公府。这王府晦气，别冲撞了你。” 大过年的，都热热闹闹，喜气洋洋，偏偏蜀王要死要活的，不是晦气是什么？ 可这说的是人话么？ 亲爹命都快没了，蜀王世子担心的竟然只是晦气不晦气呢？ 太医们都装作没听见。 阿宝就更觉得没什么了。 她只是看着蜀王奄奄一息，甚至对蜀王妃充满了厌恶还有恐惧的样子，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拒绝道，“我陪着世子。” 她知道萧闵是强悍的人。 蜀王府的人对上他都是白给。 蜀王康健的时候都不能拿萧闵怎么样，更别提眼下都已经一副要被吓成白痴的时候了。 可是不知道怎么，阿宝就是忍不住抱住了怔忡片刻的萧闵，把小脑袋慢慢地窝进了萧闵的颈窝。 强大的人就不需要陪伴了么？ 并不应该这样。 暖暖的小家伙儿依偎在英俊的少年的怀里，伸出小胖胳膊，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这种时候……我陪着世子，不让世子一个人呀。” 第112章 萧闵到底没有送阿宝回家。 胖团心满意足地跟着她世子叔, 一块儿围观蜀王的种种治疗方案。 反正等太医们已经治疗得差不多的时候，外面的天都已经快亮了。 阿宝在萧闵的怀里精精神神的，眼睛圆滚滚，别提多有精神了。 她还警惕地看着蜀王妃母女三人, 唯恐这仨又要闹幺蛾子。 中间的功夫, 蜀王妃哭晕两次，萧闵的两个异母妹大喊大叫要和萧闵玉石俱焚三次, 蜀王妃又哭着要上吊“随王爷去！”。 这可把躺在床上的蜀王给气死了。 他还没死呢。 蜀王妃要随了谁去？ 只是阿宝却知道, 这是蜀王妃眼见蜀王病情不怎么样, 日后王府大权要落到萧闵的手中，在抢先辖制继子萧闵。 她好歹是继母，这样嚷嚷着要去死, 做继子的怎么也得说几句软乎话吧。 可萧闵是寻常人么？ 蜀王世子是个冷酷的，亲爹的死活都不放在眼里的人, 还怕继母去死？ 正合他意。 萧闵只命人给蜀王妃丢下三尺白绫，随便她去死。 胖团就在一旁给她世子叔找补, 哼哼唧唧地说道, “王妃这是谋害了王爷，要畏罪自尽啦。” 软乎乎的小家伙儿奶声奶气地说着“畏罪自尽”, 蜀王妃只觉得自己半生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妖怪！ 她到底捧着萧闵无情的白绫不敢去死了。 直到到了大清早上, 太医们留下了药方与值班的人, 准备告辞了, 萧闵才抱着阿宝回了姜国公府。 姜国公府里热闹了一晚上, 眼下正都汇聚在姜国公的上房, 且见阿宝回来, 还带来了蜀王世子与在蜀王府没怎么吭声, 却无声地成为萧闵与阿宝后盾的东平郡王, 姜国公一颗老心不知道多幸福，美滋滋地让大家都一起吃了早饭，享受了胖团充满了爱的拜年，又八卦了一下蜀王府发生了什么，感慨了一下贵圈真乱，这才送了萧闵与阿宝往宫中回复皇命去了。 东平郡王没进宫了。 他留在姜国公府，不动如山，把姜国公府当成自家王府一样自在。 第94节 虽然觉得他最近时常出现在姜国公府有些奇怪，不过因儿子姜松时常在她耳边说东平郡王的好话，说东平郡王待自己格外看顾，仿佛父亲一样教导自己，范氏就觉得东平郡王这人不错。 她并不是一个刻薄的人，虽然觉得东平郡王有点奇怪，不过感激着东平郡王对姜松与阿宝的维护，又有姜国公留她陪客，范氏到底留在上房与东平郡王一同说话。 期间不过三言两语，胖团她伯娘就已经知道了有关于东平郡王“家中素无婢妾，日后也不会有”“有一老父，归长兄养老”“留在京都，豪宅数处，良田万顷，金银数不清，有钱！”“孑然一身，可怜！”等等个人详情。 姜国公笑呵呵地听着东平郡王卖他自己的家底。 范氏嘴角抽搐地听着，觉得交浅言深。 东平郡王持续输出。 阿宝可不知道她家郡王伯伯正在努力地展现自己的个人情况，反正她已经揣着拜年后家里人给自己的厚厚的大红包往宫里来了，一进宫，先喜气洋洋地给帝后百年，收获了更厚的红包，财迷胖团摊开小肥腿儿坐在头疼的皇帝的怀里，眉开眼笑地数着自己的家底。 看见她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贪财得不得了，皇帝忍了忍，到底没忍住问道，“你个小财迷……这么喜欢银子？” “谁不喜欢银子呢？”阿宝自认是个俗人，还没清高到金银如粪土的地步。 更何况，凭本事拿到的银子，不丢人。 她坦然承认自己是个财迷，半点都没有不好意思。 什么只喝花露水的清高人设，胖团不认识。 “姜家这么富贵，也没饿着你啊。”皇帝就纳闷儿地说道。 “家里富贵，难道我就不能喜欢银子了么？多多益善啦。”阿宝觉得和皇帝讲不通，一边撅着小屁股把怀里的金银都给揽到怀里，好好儿地都塞进了红包重新藏好，这才对皇帝绘声绘色地将昨天蜀王府发生的那些事。 等到美滋滋地说蜀王妃要畏罪自尽，皇帝已经头痛得厉害了。 这些杀千刀的皇族，难道就不能给他几日清闲么？ 蜀王府闹成这样，新年一开年就烦得皇帝受不住了。 “……这么说，蜀王指认自己是被蜀王妃推落下水？”皇帝慢吞吞地问道。 之前还夫妻情深，好得不行，一转眼，这就是要翻脸的节奏。 指认蜀王妃谋害亲夫，那蜀王妃不是死定了？ 蜀王明知道蜀王妃被自己指认会被治罪，却依旧指认了她，没有半分为她遮掩，可见是真的与蜀王妃反目了。 “可不是。”胖团就觉得蜀王活该。 别管这一次到底是不是蜀王妃有意的。 可若是当年，萧闵被人诬陷害了弟弟的时候，蜀王但凡有一句话为长子分辨清白，当头棒喝让蜀王妃老实收敛，如今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对她来说这都是蜀王的报应，自然说起来的时候也没心没肺，皇帝却心有余悸地对一旁安静地听着的皇后抱怨说道，“都说妻贤夫祸少。你瞧瞧，这就是娶了不贤良女人的下场！” “还是蜀王错处更大。维护心肠狠毒的女子，纵容她，自然也会祸及自己。” 虽然蜀王妃狠毒，可蜀王也不无辜，何必只说是女子一个人的错呢？ 都不是好东西罢了。 皇后公允地说了这一句，皇帝也不过是感慨了一番，就若有所思地看着坐在下方的萧闵。 半晌，他才看着萧闵缓缓地说道，“若当真如此，那蜀王就不能理事。蜀中的庶务恐怕都要落到你的身上。” 萧闵没有吭声。 阿宝还觉得有点没听明白的时候，皇帝接下来的话已经让她顿时变了脸色。 本看见蜀王倒霉，还收获了好多红包，喜气洋洋的胖团，仿佛当头被泼了冷水一般，呆滞了。 因皇帝已经继续说道，“如果你要接手蜀中庶务，那你就要回蜀中去。”说起这个，皇帝也觉得蜀王病倒让他措手不及，坏了他许多安排，不由越发觉得蜀王给自己添乱，揉着眉心在阿宝呆呆仰头看着自己的目光里继续说道，“可惜了……京郊大营本要留给你的。不过蜀中也要紧……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说到这里，阿宝才明白过来。 萧闵是蜀王世子，王府的继承人。 蜀王病得不好，蜀中空缺理事之人，萧闵作为蜀王世子，责无旁贷，就该回到蜀中去管理整个蜀王府的封地。 就算是他不想回去也不能够的， 不然，蜀王不能理事，萧闵又不回蜀中，那蜀中岂不是要旁落到旁人的手中？ 一时之间，阿宝看着面沉如水的萧闵怔怔的。 那一刻，她觉得什么欢笑快乐都不见了。 心里变得空荡荡的，像是很重要的一块都要被硬生生地切割走了一般。 难受得心里疼，酸涩得要命。 “陛下，陛下的意思是……世子要回蜀中去了么？”阿宝不安地扯着皇帝的衣摆小小声地问道。 她觉得问出这句话都那么困难。 “他是蜀王世子，这也是他的责任。”皇帝也很无奈。 萧闵到底是蜀王的儿子。 更何况，他如果不去接手蜀中的事，而是便宜了旁人，日后蜀中又该听谁的呢？ 皇帝本以为蜀王正当壮年，怎么算还能有个几十年的命数，如此，他留了萧闵在京都正好安排在京郊大营，好生倚重。 只是没想到蜀王竟然直接躺了，如果萧闵离开京都回到蜀中，那关于京都的防卫就要重新筹谋，皇帝算来算去也没有想到还有谁比萧闵更值得被他信任。 这么一想，皇帝一下子想到了姜国公的好了。 本以为过两年就让姜国公告老，萧闵顺势接收京郊大营。 如今萧闵要回蜀中，那……姜国公还是再多干几年吧。 皇帝一下子决定了姜国公不能退休颐养天年的可怜命运，垂头，见阿宝抿着嘴角，眼睛微微泛红，愣了愣，便笑着问道，“怎么，舍不得阿闵？” “舍不得……舍不得极了。” 怎么可能舍得呢？ 打从她回到京都就遇到了萧闵，萧闵对她好，对她一直都那么照顾，在阿宝的心里，萧闵就跟自己的家人是一样的。 如今骤然听说萧闵要离开京都，哪怕再没心没肺，阿宝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不如要阿闵留在京都？”皇帝便逗她问道。 萧闵的目光落在一副准备撒泼打滚儿的胖团的身上。 可是胖团是一只明理的胖团，胖爪抹了抹眼眶，垂下了小脑袋小小声地说道，“回蜀中是为了世子的前程与王位，不应该要留世子在京都。”她这么懂事，皇帝正想笑着说一句什么，就听阿宝又哼哼了一声，小小声地说道，“蜀王府是属于世子的，不要留给旁人。” 她小心眼极了，不愿让萧闵留在京都，把蜀王府便宜了旁人。 看起来明理，其实是小心眼儿犯了。 皇帝不由笑着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萧闵。 “那你以后见不着阿闵了，不想念他么？” “我会天天都想念世子……不过来日方长……”阿宝见萧闵安静地看着自己，垂头摸了摸自己的胖肚皮，伤心地说道，“等世子整顿好了蜀中，咱们有的是时候重逢，那叫什么来着……”胖团吊书包表达自己丰富的内心，摇头晃脑地说道，“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皇帝：…… 第113章 皇帝觉得这话哪儿哪儿不对。 可是又觉得没什么问题。 看着胖团摇头晃脑了一阵就滚进了萧闵的怀里撒娇, 伤心地说什么“再多享受享受”，皇帝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反正，萧闵是必定要回蜀中去的。 他心里虽然觉得蜀王躺下的不是时候, 可是却也支持萧闵回去稳固蜀中, 把蜀中牢牢地握在手里。 毕竟蜀中是极要紧的地方。 萧闵是忠心于他的皇族子弟。 若是蜀中日后被萧闵掌握，那皇帝只会更加放心。 甚至在皇帝来说, 若是蜀中落到旁人的手中, 他也是不放心, 也不答应的。 “不然你与我一同回蜀中。”萧闵知道皇帝的意思。 蜀王如今病了, 对皇帝也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皇帝早就警惕各路皇族。 如今, 与他关心疏远的蜀王卸下了权势，而自幼养在皇帝面前的蜀王世子掌管蜀中, 皇帝只会大力促成。 哪怕萧闵不肯回蜀中去, 恐怕皇帝也不会答应。 他垂头，看着正拿胖爪揪着他衣襟的胖团。 日后若他坐拥蜀中, 那养一只胖团，由她在蜀中撒欢儿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阿宝憧憬了一下, 又摇了摇小脑袋。 她很意动。 可是京都还有她的家人, 她也很舍不得姜家的所有人。 “我舍不得祖父，舍不得好些人。”阿宝没有口花花地跟萧闵耍花腔, 反而诚实地对萧闵说道, “京都有很多重要的人，我要是和世子去了蜀中, 那也会很想念京都的大家的。世子且安心回蜀中去, 日后等我再大一些, 我就去蜀中旅游……去看望世子, 那时候就能和世子团聚了。” 她把脸贴在萧闵的衣襟上认真地说道, “等世子到了蜀中，要给我写信。我也会给世子写信的……世子要记得，京都虽远，可是却有人时时刻刻把世子放在心里，惦念世子的。” 萧闵刚刚因皇帝的话微微发沉的心，在阿宝奶声奶气的声音里柔软下来。 当皇帝提到他要回去蜀中，那怕面上无异样，可萧闵的心里也仿佛冰冻了一样。 可是当阿宝认真地说她会把自己放在心里，萧闵又觉得有个人远远地惦记着自己，这种感觉不坏。 他从来孑然一身，也不喜婆婆妈妈，腻腻歪歪。 有没有惦念他，有没有人把他放在心里，都并无所谓。 可是当如今，阿宝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里的话听在耳中，萧闵又觉得这或许就是活着的感觉。 被人惦念，被人想念，被人殷殷叮嘱，就算是他也会需要这样的温情。 “好。”他顿了顿，对阿宝缓缓地说道，“我不会忘记你。” 第95节 “可千万别忘了我……”胖团想想外面的花花草草，蜀中偌大，得有多少胖团跟她争宠啊，急忙心机地对萧闵说道，“世子也得天天都惦记我！一个月怎么也得给我两三封信，不然我得多不放心世子呀！” 拿书信把她世子叔的空闲时间都占满，看哪只胖团还能挖她的墙角。 胖团，心机！ 她乌溜溜的眼睛期待地看着萧闵。 蜀王世子被这心机满满的胖团的紧张征服了。 哪怕知道胖团没安好心，可是这一刻，萧闵还是觉得颇为满意。 “好。”他再一次承诺。 片刻，他继续说道，“待蜀中稳固，我会回京都看望你。” 阿宝的眼睛亮了。 “那个……虽然只要世子能回来看望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可是那个什么……蜀中那好吃的好玩儿的，也都别忘了我。” 每天都要琢磨惦记着什么好吃好玩的要给自己留一份儿，那她世子叔还有功夫去琢磨别人么？ 争宠么，胖团们都是无师自通的，她严防死守，恨不能在蜀王世子的脑门儿上盖个戳儿，胖爪扯着萧闵的手哼哼唧唧。萧闵由着她，还觉得这就是胖团对自己喜欢的表达。 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心机满满的胖团。 了不得啊。 如今就这么会争宠，甜言蜜语。 ……这么会争宠，耍心机，怎么不冲着皇帝陛下来呢？！ 皇帝惆怅了半晌，见萧闵与阿宝在一起低声说话，反正是胖团喋喋不休，板着胖爪一二三四五，蜀王世子只有点头的份儿，他看不下去了，更何况还有更要紧的事呢，只对皇后说道，“那蜀王妃不能留了。” 蜀王指认蜀王妃谋害亲夫，正好帮萧闵解决了继母这心腹大患。更何况蜀王自己都说是蜀王妃干的，总不能就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 皇后素来不喜蜀王妃，听到这里也没有给蜀王妃解释的意思，颔首说道，“到底是亲王妃，皇族体面尚在，不好送入大理寺。不如先休还母家，再归入宗府，将她治罪。”要是蜀王妃被休还母家，就没有了继母的名义，日后也不会再成为萧闵的难题。 皇帝觉得这个处置不错，颔首说道，“就这么办。” 因此，一转眼，大年初一的皇家就起了大风波。 蜀王妃谋害蜀王，被休还母家后，送去宗府治罪。 别说回蜀中娘家了，蜀王妃直接被关进了大狱。 她挣扎着要求蜀王的庇护，可是蜀王此刻正在气头儿上，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女人，只恨不能这女人的下场越凄惨越好，自然不可能为她求情。 眼看着蜀王半点不念夫妻之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人押走，押着进了阴冷黑暗的大狱，蜀王妃几乎疯掉了。 大狱里阴冷潮湿，又黑暗，她是罪妇，自然不可能有锦衣玉食。 当萧闵提着瑟瑟发抖的萧蟠给她母子团聚的时候，蜀王妃正整个人缩在了破败的柳絮被子里，蓬头垢面。 阿宝最近跟萧闵天天黏在一块儿，也裹着厚厚的斗篷来了。 见刚刚进宫的时候明眸皓齿，珠光宝气高贵无匹的蜀王妃眼下在黑乎乎的大狱里缩成一团，阿宝没觉得有什么可怜的。 “不可怜她。”看见萧蟠也被丢到了蜀王妃的面前，蜀王妃尖叫了一声抱住了儿子，母子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阿宝搂着萧闵的脖子，看着趴在脏兮兮的大狱里嚎啕大哭的蜀王妃小小声地说道，“如果当年世子没有来京都，没有托庇于陛下羽翼之下，那世子的下场还不如她呢。” 蜀王妃看起来很可怜。 可是曾经被诬陷，身败名裂，在蜀中活不下去的萧闵岂不是更可怜？ 如果没有那时皇帝伸出手护了萧闵一把，那衣不蔽体的就是萧闵了。 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蜀王妃如今知道哭了。 可当初陷害萧闵的时候，怎么没见她有半点心慈手软呢？ 萧闵垂眸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蜀王妃落入狱中，落魄肮脏，外头的确有说法说蜀王妃也蛮可怜的。 都说她已经落魄至此，何必落井下石之类的……还有人劝蜀王原谅蜀王妃，劝萧闵在蜀王面前替前任继母说两句好话，不管怎样，好歹也让蜀王妃体面些之类的。 蜀王怎么想萧闵管不着，只是在他面前唏嘘蜀王妃也是可怜女子，什么已经受到惩罚了之类的苦口婆心，都让他拒之门外。 如今，京都都说蜀王父子狠心绝情。 只有阿宝，说他本该如此。 这样的孩子，他要与她分别，很多年都要分离两地了。 想到这里，萧闵抱着阿宝的手紧了紧。 胖团扭着小身子往他的怀里塞了塞。 “那萧蟠也要留在这儿么？”她探头看了萧蟠两眼。 萧蟠在宫中放肆，谋害人命，的确让皇帝很恼火。 可是若说下狱，萧蟠还差点。 “我会带他回蜀中严加看管。”萧闵的嘴角勾起了冰冷的弧度。 至于萧蟠怎么在他的手中生活，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反正阿宝相信萧闵不会兄弟情深也就放心了。 看见蜀王妃嚎啕了片刻，还滚到了萧闵的面前求萧闵救救她什么的，阿宝捧着胖肚皮看了一会儿热闹，心满意足地被萧闵送回了家。 因萧闵即将回蜀中去，不仅对皇帝，对姜国公也措手不及。见萧闵来了，老国公一边哀叹大过年的还得当皇家打工人，一边请萧闵往书房去商议京郊大营的事。胖团今天见了萧闵对蜀王妃见死不救，正是精神抖擞的时候，带着自家的丫鬟姐姐们心情很好地往范氏的院子去了。 才走到院子门口儿，就见到了东平郡王与范氏站在门口说话。 范氏的脸带着几分无奈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高大得连冬日的寒风都遮蔽住的男人。 “郡王……”她清了清嗓子，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 东平郡王这些天日日登门，姜国公也让她陪客，且东平郡王登门必带着些什么。 要么是一篮子贡桔，要么是解闷的戏本子，昨日她不过是嗓子有些紧，今日，他就送来了宫中专门的川贝枇杷露……范氏不是不知人事的闺阁少女，怎么可能看不出东平郡王的殷切。只是正是因看出东平郡王对自己有意，范氏才觉得不知所措。 东平郡王是显赫皇族，堂堂郡王，想要什么女人寻不到呢？ 她不过是合离的妇人，风华不再，儿子都快要成亲了…… “我感激郡王的心意，只是以郡王人品贵重，可以娶到更好的女子。” 范氏艰难地说道。 被皇族郡王这样放在心上，就算是寒风里，他也知道站在自己的面前为她抵御寒风，她怎么可能不动容？ 可是她到底配不上他。 既有自知之明，又何必暧昧拖延，徒增日后的伤心呢？ “你就是最好的女子。”眼见范氏的眼底带着几分落寞，东平郡王上前一步，俯身看着抿紧嘴角紧张起来的这个女人。 她并没有倾国倾城的美丽，可是在他的眼里，她却是最好的那个。 “就算有比你更好的女人，可那都不是。我也不稀罕。” 他直截了当地说道，“我就稀罕你。” 第114章 这年头儿, 告白都这么直白的么？ 胖团目睹自家伯娘被告白，搓着胖爪躲在墙角，眼睛放光！ 八卦得不行。 范氏却已经看着东平郡王惊呆了。 “你……” “这只是我对你的心意。至于你, 不必有负担。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必定不做纠缠令你为难。可如果你心里还觉得我有几分不错，愿意给我机会，我愿意一生一世待你好，也待你的儿女好。” 东平郡王想想家里老父对自己的催促，觉得辽王很烦, 就对范氏继续说道，“哪怕你不喜欢我, 也不是你的错, 不必理会旁人的劝说。”那种拒绝了男人，男人的七大姑八大姨一块儿上, 围着女人纠缠，喋喋不休，发誓要让女人妥协的事, 东平郡王不愿意让范氏承受。 他尊重她，喜欢她, 不会让她烦恼，更不会让她难堪。 范氏垂了垂眼睛。 她心里是有触动的。 又欢喜, 又觉得迷茫。 东平郡王与她前夫姜国公世子是完全不同的人。 姜国公世子装模作样, 无能虚伪, 看起来如世家子一般端贵, 其实人品极坏。 而眼前的男人, 高大直率, 却坦诚地把一颗心都捧到她的眼前, 炽烈得是她生平仅见。 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人。 惶恐之余，却是真的觉得欢喜羞涩。 如果是十几岁的年纪，她应该会很愿意嫁给他，不顾一切地愿意和他在一起。 可是如今的她却多了许多的顾虑。 “如果我嫁给你，阿松恐怕令人非议。”她如今已经不是仅仅顾忌自己的时候了，还有她的儿子，儿媳，未来的孙儿们，甚至还有姜国公的面子……姜国公府在京都赫赫闻名，是权贵中的权贵，如果她再嫁，那姜松会不会让人取笑，会不会给姜松带来麻烦？ 会不会让人嘲笑姜国公？ 更何况，范氏也舍不得阿宝。 她如果嫁给东平郡王，离开姜国公府，那阿宝怎么办呢？ 谁来照顾她的阿宝呢？ 她声音艰涩。 东平郡王却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冷硬的嘴角。 “你口中都是顾虑，却并未拒绝我的告白……你对我有意？” 好自作多情哦。 第96节 胖团拿胖爪抵着小嘴巴，兴奋地扭着胖嘟嘟的小身子，和不远处直面自我感觉良好的郡王的她大伯娘都惊呆了。 “你是个会令女子喜爱的男子。”范氏慢慢地说道。 “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女人。”东平郡王更直率地说道。 他从前从不听女人对自己的爱慕之语，所以这话没错。 范氏嘴角抽搐了一下。 “所以……” “所以你担心什么？你既然也愿意嫁给我，那旁的都不是麻烦。”东平郡王侧头看了看躲在角落眉开眼笑的胖团，又向范氏走近了一步，垂头，仿佛灼热的呼吸都能触碰到范氏微冷的脸颊，目光第一次带着灼热的温度，看着她说道，“我好歹也是郡王，你嫁给我，姜松就是我的儿子。他爹日后是郡王，旁人巴结他还来不及，怎么还敢有人冒着得罪东平郡王府的风险取笑他。你是国公大人之女，他多了个郡王女婿，我诶后会好好孝顺他。” 京都这些跟红顶白的人，见姜松多了一个郡王爹，姜国公多了个真心实意的郡王女婿，恐怕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笑话？ 就算是笑话，也不过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罢了。 有能耐，让自家老娘也再嫁个郡王看看啊！ 也寻个郡王女婿去啊！ “你的儿子？”范氏突然茫然地问道。 “你是姜松的母亲，我是你的夫君，咱们是一家人，他爹自然就是我。” 东平郡王理直气壮。 看他的模样，仿佛姜松当真是他的儿子一般。 哪怕是心乱如麻，可是这一刻范氏的心里也莫名想到了姜松。 姜松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疼爱。 姜国公世子将姜松当做眼中钉一般厌恶，对姜松非打即骂，恨不能姜松赶紧去死。 打小儿，姜松就没有父亲的缘分。 她本以为这是儿子一生的遗憾。 可是如今，却又有一个男人，这样认真地要做姜松的父亲。 “阿松他从小就吃了很多苦。”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抬头看着东平郡王轻声问道，“你真的会善待阿松么？” 她是一个母亲，就算是喜欢这个男人，可也要为自己的儿子问个明白。 晶莹的眼泪从她的脸颊上滚落，东平郡王抬手将那温热的眼泪拭去，凝视着她伤感的脸轻声说道，“我不仅要善待他，也要善待你。不仅是姜松，这么多年，你也吃了许多苦。” 他怜惜她。 这样好的女子，却被有眼无珠的姜国公世子那么践踏，这么多年，过得一直都很艰难。 在姜国公夫人手底下过的是什么日子，她没有提到过。 可是他却心疼她。 “还有阿宝。”男子的触碰已经过于僭越，可是范氏却第一次没有抗拒，喃喃地说道。 “她不就是我闺女么。”东平郡王慢吞吞地说道。 “……”就算是如此感动，范氏也觉得东平郡王臭不要脸。 远在东海的姜二爷夫妻大概做梦都没想到，京都中出了东平郡王这么一号人物，不仅抢了姜松，还想抢走阿宝。 “你是她伯父。” “伯父也行。”东平郡王见范氏心情因自己的这些话好了许多，侧头，才见到胖团美滋滋地从角落滚出来，厚着脸皮也张开小胖胳膊要抱。 他见她滚过来，俯身把她抱起来。范氏尚且带着几分矜持，胖团已经摇头摆尾，甜蜜蜜地蹭着东平郡王的脸叫“伯伯”了。 这么乖巧的孩子，东平郡王满意地摸了摸阿宝的小胖脸。 “伯娘不必害羞，我和大哥哥早就知道伯伯的狼子野……豺狼……真情了。”阿宝见范氏无奈地看着自己，忙把姜松和王蔷的态度都说给范氏听。 范氏看着早就搞定了自家上上下下的东平郡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怪不得。” 怪不得姜国公总是让她陪客，怪不得姜松总是提到东平郡王。只是东平郡王不愿她为难这样的心意，范氏只有更感动的。 她本来对再嫁兴趣不大。 愿意与姜国公世子合离，也不过是恶心这个男人，不愿再做他的妻子。 其实对她而言，本想留在国公府，守着姜松一家与阿宝老去就好了。 毕竟，就算是再嫁，谁会能保证再嫁的男子是真心真意跟自己过日子呢？ 可如今，看着用心对待自己，半分都没有让自己烦恼的东平郡王，范氏头一次想要试一试。 她愿意相信他一次。 相信他的真心。 相信他与她的姻缘会幸福美满。 相信他们可以白头到老。 “大伯娘，你是脸红了么？”胖团仿佛一只小乌鸦一样聒噪，叽叽喳喳地问道。 她的小胖脸笑开了花儿。 她这几日都陪着就要回蜀中去的她世子叔，都不知道郡王伯伯这么给力的。 “就算你再嫁，要么阿宝和我们一同在郡王府住，要么，我陪你住在国公府。”东平郡王把范氏最后的犹豫都给打破了。倒是阿宝侧头惊讶地看着竟然愿意住在姜国公府的东平郡王，呆呆地问道，“伯伯愿意住在国公府么？” 堂堂郡王却肯住在王妃前夫家家里，这怕是要举京侧目吧。 “我孑然一身，国公府热闹些。”东平郡王毫不在意地说道。 身份高贵到他这份儿上，做什么都不需要顾忌旁人的眼光了。 胖团感动不已。 “我明白了。”她软软地靠在高大英武的男子的怀里，乖巧而感动地说道，“我明白伯伯的心意了。伯伯不是来拆散这个家的，而是来加入这个家的，对不对？” 这话其实也没错儿，东平郡王的确并没有想过要范氏与姜家上下分开，不过看着被感动得一塌糊涂的胖团，这一刻，不知怎么，他怎么想都觉得这话怪怪的。 因此，东平郡王敏锐地没有吭声。 可阿宝也不需要他吭声。 相反，见范氏点头，她做了报喜鸟，给姜国公报喜去了。 姜国公大喜。 待问了范氏的态度，见范氏的确愿意嫁给东平郡王，老国公马不停蹄，亲自往辽王府上一趟，打着送即将离京的辽王的旗号，其实是暗示辽王赶紧去求皇帝赐婚……堂堂皇族，给郡王娶亲，不能连个赐婚都没有吧？ 一旦皇帝赐婚的旨意来了，就能把再嫁的范氏的脸面撑得足足的，也会让京都许多妄图看热闹的家伙闭嘴。 为范氏争取利益上，姜国公可是一丝一毫都不退让的。 他直奔辽王而来，辽王知道次子婚事如此顺遂，大喜，哈哈大笑。 求赐婚的旨意这种要求，辽王觉得本就是应该的，一口答应，并且决定留在京都，亲自操办了东平郡王的婚事，喝了儿子儿媳的茶，让人知道辽王府对范氏的态度之后再回辽东。 因次子的婚事这些年一直都是辽王的心病，如今知道次子终于愿意成亲，辽王老怀安慰，又觉得范氏一进门就能给自家带来姜松与阿宝两个大宝孙，这真是做梦都能笑醒的美事。 想想一转眼儿子的王府就能热闹温馨起来，辽王兴高采烈，再看也笑呵呵地来跟自己商量婚事的姜国公，怎么看姜国公怎么顺眼，又觉得姜国公明理，又觉得姜国公大方。 陪送大宝孙的亲家，能不大方么？ 因看姜国公格外顺眼，这一刻，辽王心里喜欢极了姜国公，忍不住脱口而出。 “这可是天作之合！国公大人是明理大度之人，本王实在与国公相见恨晚……要不，你休了你家那糟心女人，我还有几个守寡的堂妹，你挑一个，嫁给你，咱们做一家人啊？！” 第115章 这一刻, 辽王是真心想寻个堂姐堂妹的嫁给姜国公。 不都说姜国公府的那婆娘不是个好的，爱作妖，干了许多坏事, 如今被送到庄子上去了么。 既然夫妻都已经这样了, 不如让那女人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休了算了。 姜国公虽然年纪也不小了，可他的堂姐堂妹也已经上了年纪。 好几位都已经守寡,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再嫁。 毕竟娶走了姜国公的儿媳, 又要分人家的大宝孙，辽王想想, 不如送个知冷知热的好女人给姜国公, 也算是补偿了姜国公了吧。 姜国公：…… 姜国公翘着尾巴欢天喜地地来了，缩着脖子狼狈逃窜地跑了。 万万没想到, 辽王竟然还想图谋的是他。 老国公心有余悸, 仿佛身后有恶犬追一般，跑得比兔子还快，窜回了国公府还面如土色。 阿宝正带着艰巨的使命等着她祖父回来说辽王的回应呢。 见姜国公满头是汗，脸色仓皇地从辽王府回来了, 胖团一看这脸色, 心里咯噔一声。 难道辽王变卦了？ 不能啊！ 她伯伯说了，辽王可愿意让范氏进门了？ “祖父, 祖父, 难道大伯娘的婚事……” “婚事的事成了。辽王准备去求赐婚的旨意, 必然给你伯娘一个大体面。”姜国公双腿发软地坐在了椅子里，深深地感觉辽王有毒……没毒的能这么一张嘴就要把守寡的某个堂妹嫁给他么？ 想一想辽王的话, 姜国公就抹了抹脑门的汗, 对阿宝强颜欢笑地说道, “他准备在京都多住一些日子，把婚事给办了再回辽东。极好，我也该给范家一个信了。” 范氏是范家女，要再嫁怎么也得给范家消息不是？ 阿宝觉得这是应该的，倒是担心地和姜国公坐在一起，摸了摸姜国公的大手。 “我觉得祖父的脸色不好看，是被王爷为难了么？”她不安地对姜国公小小声地说道，“如果王爷真的要为难祖父，对这婚事有不满的话，那就算是喜欢郡王伯伯，我也不想让大伯娘嫁过去受委屈。” 如果不能得到辽王的喜欢，就算是不在辽东生活，那范氏的日子也不太好过的。 阿宝担心得不得了，姜国公急忙说道，“怎么会。我头疼的不是你伯娘的婚事。是辽王这老东西……”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还说要我休妻，把堂妹嫁给我。” 胖团惊呆了，看着自家祖父。 第97节 万万没想到，自家祖父还有春天！ 哪怕做孙女儿的鼓励自家祖父出墙对祖母很不厚道，可是想想姜国公这些年形单影只，她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是会很喜欢祖父的夫人么？” 姜国公垂头默默地看着不觉得惊世骇俗，相反，还在认真思考着为他着想的胖团。 他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又觉得这一刻无比的满足。 “王爷虽然这么说，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他笑得像是大熊一样，看起来粗狂吓人，可是其实却是极温柔的。 见阿宝抬头看着自己欲言又止，姜国公把蒲扇一样的大手压在胖孙女的小脑袋瓜儿上，缓缓地说道，“这人啊，十全十美自然是极好。可少一样儿也没什么。你祖母不是一个好妻子，可是我很有福气，有一家子的好儿孙，这辈子也算是圆满了。” 没娶到与自己情投意合，知冷知热的妻子是遗憾。 可是有了满府孝顺的儿孙，姜国公夫人的遗憾就完全不算什么。 他是个粗糙的武人，没那么多的不平抑郁。 妻子不好也就不好了。 反正他儿孙满堂，富贵至极，到了要颐养天年的时候，有暖呼呼的大屋子和可口的饭菜，白天晚上的有儿孙承欢膝下，嘘寒问暖地孝顺，这已经是他曾经做梦的时候都不敢去梦想的美事了。 更早年吃不上饭无奈投军的时候，他的梦想也只不过是娶个媳妇，至少回家以后给口热乎饭吃，生几个孝顺的孩子罢了。 如今，吃得热乎乎，儿孙也孝顺，美梦都达成了，为什么还要折腾呢？ 天知道，他可不想再娶个女人回来，跟自己分自己的屋子。 霸占大床，不需要小心翼翼免得打呼噜惊醒枕边人，可以畅快磨牙，四仰八叉地睡觉不香么？ 姜国公美滋滋地算了算，觉得还是如今更幸福。 每天去给皇帝陛下当牛做马，回了家就能吃美味佳肴，还有人惦记着给自己做新衣裳新鞋子，给自己管理家业，这不是已经很好了么？他精明地算了算，人生里似乎并不是很需要妻子了，见阿宝默默地靠着自己，他哈哈大笑起来，对阿宝得意地说道，“我听说郡王还愿意住在国公府？白捡了个儿子……辽王这是亏了啊！” 阿宝抽了抽胖腮。 “算，算是吧。”她本想跟祖父说，如果要休了姜国公夫人，自己愿意站在他这边。 谁知道姜国公并没有想过要休妻另娶的意思。 无论是为了儿孙，不愿日后因另娶旁生枝节，还是姜国公当真觉得如今很好，阿宝的心里都怪心疼她祖父的。 “祖父，往后我好好孝顺祖父，顺便给祖父祈祷。”她喃喃地说道。 “祈祷什么？”姜国公好奇地问道。 阿宝摇了摇小脑袋，没吭声。 她祈祷如果还有来世，可别让姜国公再娶姜国公夫人了。 娶一个会真心心疼她祖父，看到她祖父的好，与她祖父不离不弃，恩恩爱爱的好妻子。 当然……虽然可以娶别的女子，可是也得依旧生出她爹爹与三叔来呀。 胖团贪心地想，如果有来世，她还是想做爹爹娘亲的女儿，做祖父的孙女。 见她不知道怎么了，捧着小胖脸美滋滋的仿佛一朵花儿，姜国公看见了这笑容就觉得心中轻松了起来，一边送了胖孙女儿回去给范氏说辽王的态度，让范氏放心，自己就往库房里拾掇给范氏的嫁妆去了。 他自然是忙着让范氏出嫁，辽王也急着让东平郡王成亲，免得夜长梦多。 因此第二天，辽王先顾不得姜国公，直接进宫，往皇帝面前求赐婚的旨意去了。 皇帝没想到东平郡王竟然真的有了成亲的人选，毕竟这位从前是老大难来着。 待听说是范氏，皇帝就微微点头，觉得东平郡王眼光还算不错。 他记得范氏，自然是因从前废后传闻中，只有范氏待中宫依旧恭敬。 “范氏人品极佳，这门婚事很好。”皇帝这话就是称赞范氏了，且看在辽王的面上，他自然是要给辽王府这个面子，当天就下了赐婚的旨意。 这旨意浩浩荡荡地去了姜国公府，姜国公府中门大开接了赐婚的旨意，顿时京都一片哗然……东平郡王虽然年近不惑，可却也正当盛年。 出身辽王府，自身也是郡王，按说这样的皇族成亲，娶一个正当妙龄的闺阁少女也并无不妥。 就算是要娶年纪相当的，也大可以娶一个没出嫁的老姑娘。 文婧大长公主放话出去要给东平郡王寻个王妃以后，不知多少人家正盘算着要结这么一门贵亲。 可东平郡王怎么只娶了一个二嫁的妇人？ 范氏虽然在京都风评尚可，容貌端庄，可也没有能迷得一个郡王的能耐啊！ 一时之间京都中人人惊讶，不过对姜国公和辽王来说，旁人的疑惑与非议都算个屁！ 赐婚的旨意的第二天，文婧大长公主就被辽王托付，做了中人上门求亲。 她的身份高贵，做了中人自然是也认同这门婚事，且也让人看出辽王对范氏的看重。之后无论是王府规制的聘礼，还是辽王亲自郑重其事上门，还是文婧大长公主也跟着张罗婚事，完全没有对孙女未来婆婆要再嫁的不满，再加上东平郡王放出风声，说成亲后要先在国公府住两年，都让人惊呆了。 范氏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魅力了？ 阿宝听到有人说不知范氏怎么就让东平郡王这么喜欢的话，骄傲地想，东平郡王这才是慧眼识珠。 她伯娘就应该受到这样的喜爱还有看重，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 如姜国公世子一般瞎了眼的，还是这世上的少数才对。 不过提到了姜国公世子，最近姜国公世子也觉得国公府里有些奇怪。 他住的院子已经足够僻静偏远，可是最近连这样没人搭理的小院子外头，都能有各种欢笑还有忙碌声，热热闹闹，仿佛在张灯结彩，预备喜事一般。 心里疑惑着，姜国公世子逮了一日，见给自己送饭的下人来了，忙疑惑地问道，“外头是办什么喜事么？是阿松的婚事？” 他眼睛放光。 他好歹是姜松的父亲。 儿子要成亲，不放他这个父亲出去说不过去吧？ 这么想想，姜国公世子就感受到了脱困的喜悦。 下人在自家世子这么惊喜且期待的目光里顿了顿，同情地看了他片刻。 “怎么了？”姜国公世子忙追问道。 “不是大公子的婚事。”这下人想想姜国公也没让人瞒着姜国公世子的意思，越发觉得自家世子仿佛捡来的一般，看着一脸疑惑的姜国公世子诚实地说道，“是大姑奶奶的婚事。”见姜国公世子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显然知道自己说的是范氏，下人越发地说道，“东平郡王爱慕咱们大姑奶奶，求了赐婚来求娶，国公爷很高兴。” “东平郡王？” “世子没听错。大姑奶奶要嫁给郡王做王妃了！郡王说了，成亲以后住在国公府一块儿孝顺国公爷，大公子往后也是他儿子了。国公爷也说了，有了郡王，往后没世子什么事了，您……您得靠，靠边儿站……” 第116章 “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靠边站？ 靠边站是什么意思？ 一时之间，姜国公世子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他听到是什么？ 冒出一个劳什子东平郡王，娶了他的女人, 占了他的屋子, 让他的儿子管他叫爹？ 这是人能干得出来的事么？ 这一刻，姜国公世子只想到了一个词。 鸠占鹊巢。 东平郡王是把真正的姜国公的儿子给挤出去，自己霸占了人家的地儿啊！ “就是，就是这么个意思。”下人瞧着姜国公世子目光危险，眼睛赤红，就跟犯了病似的，想一想也觉得姜国公世子的心情怕是没有自家国公爷那么美妙。 就……妻子不是自己妻子了, 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大概率连爹都不是自己的爹了……那种无与伦比的心情，是寻常人能承受的么？ 唯恐姜国公世子暴毙当场连累了自己, 下人哼哼了两声, 放下手里的饭菜就要逃跑。只是才转身就被一个脸色扭曲的女人给拦住了。 小王氏头发半百, 拦住了这下人，下意识地连声音都拔高了。 “你说什么？你说谁要做郡王妃了？” 怎么可能是范氏。 怎么可能是范氏这个失败者。 明明范氏是她的手下败将, 在争夺男人上面对她一败涂地，明明范氏是不讨男人喜欢的女人, 若是没有长辈的庇护, 范氏屁也算不上。 小王氏这些年面对范氏总是优越感十足, 毕竟抢走了范氏的男人, 这对于小王氏来说, 自然就会把范氏小看了, 甚至也曾经不平地想, 要不是姜国公出面, 范氏永远都在她的脚底下抬不起头来。 她在姜国公世子的心里永远都比不上她。 就算是如今也是如此。 可是当听到范氏一转头，却嫁给了一个郡王，甚至郡王喜欢她喜欢到连她的儿子一起要，小王氏心里的那种不甘还有刺激就别提了。 她以为自己抢走了姜国公世子，就是胜利者。 可是如今范氏却嫁给了一位皇家郡王。 在皇家郡王面前，姜国公世子算什么？ 小王氏的那点胜利感，如今都仿佛在范氏要做郡王妃中，成了羞辱感。 她在自鸣得意的时候，范氏压根都不稀罕姜国公世子了。 因为她有比姜国公世子还尊贵一万倍的男人。 这种羞辱感还有失败感，让小王氏喘不过气。 她最近本就苍老了许多，此刻消瘦的脸上狰狞起来，把下人也吓了一跳。不过面对连儿女都被赶出国公府还没个名分的小王氏下人自然不必那么客气，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了这女人，下人哼了一声走了。 他走了，小王氏不由委顿在地，气哭了。 姜国公世子却嚎啕着追着过去，拍打已经被关好的院子大门，哭着叫道，“不可能！父亲不会这么对我，让我见父亲，让我见父亲！”姜国公是他的亲爹啊？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 范氏改嫁，这对他来说是多大的羞辱？ 他是姜国公的亲儿子，又不是捡来的！ 一时之间，偏僻的院子里哭声震天。 第98节 可这世间古语有云，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呢…… 反正眼下姜国公没在乎长子都要在清冷偏僻的小院子里哭成狗了，他正眉开眼笑地请了辽王与范家老大人一块儿来国公府三方会谈，商议范氏与东平郡王成亲的事。 因范氏是范家女，之前文婧大长公主来了国公府提亲之后，就又去了范家，给足了范家上下面子，辽王也对范家这门亲家同样礼遇……一想想次子成了亲，就能有两门姻亲在京都照顾他，辽王就觉得赚了赚了。 世人谁有这样的福气，能娶一门妻子就结两门姻亲呢？ 东平郡王要留在京都时，辽王还曾经有些担心次子在京都没有往来亲近的人家，也没有人爱护照顾。 如今好了，两门姻亲，两个老岳父。 哎呀，一想想辽王就忍不住欢喜起来。 他对范家老大人同样礼遇。 范家老大人虽然为人古板，不过却不是不知世情的人，且见辽王看重范氏，也看重范家，再想想东平郡王对自己恭敬孝顺，还帮自己干活儿，范家老大人就觉得这个女婿可比从前那个王八蛋强多了。 可就算是觉得东平郡王比姜国公世子好无数倍，可范家老大人也没有说出口。 姜国公待范氏一向很好。 哪怕心里恨不能把姜国公世子给砍了，可看在姜国公的面上，范家也不想再提从前的恩怨了。 且范家也明白，范氏能再嫁都是谁开明且厚道。 因此，对于范氏从姜国公府出嫁，日后住在国公府上，范家并没有异议，相反，觉得本该如此。 辽王越发觉得范家老大人很好。 姜国公吸了吸鼻子，用大狗一样湿漉漉的目光看着范家老大人。 范家老大人迎着两个武人那自诩含情脉脉实则野狼般森森的目光，板着黑漆漆的脸回家，做了好几天噩梦，更消瘦，更道骨仙风了。 姜国公和辽王还很担心地上门看望。 范家老大人的噩梦多做了好几天。 要不是有胖团最后出马，用乖巧的笑容治愈了老大人那一颗饱受伤害的心灵，噩梦简直绵绵无绝期。 就在阿宝忙着安慰范家老大人不要怕，又要跟蜀王世子享受最后相聚的一点时光，还得忙着往宫里去，撺掇皇帝多赏赐东平郡王点珍珠宝贝啥的，这忙忙碌碌的时间里，很快就到了范氏与东平郡王大婚的日子。 因辽王与姜国公都是皇帝面前说得上话的权贵，这大婚自然热闹非凡，远远超过了曾经范氏嫁给姜国公世子的场面。 十里红妆，从姜国公府到了范家，又从范家绕城一周，最后又回了姜国公府，浩浩荡荡，热闹非凡，姜国公和范家老大人一同送了范氏给东平郡王，姜国公府张灯结彩。 胖团穿了红彤彤的小袍子，被打扮成胖嘟嘟的大红包，给自家大伯娘当坐床福娃。 她美滋滋地坐在红彤彤的新房里，白嫩嫩的胖爪里捏着大大的红包，美滋滋地，觉得今天的自己也很美丽。 当范氏跟东平郡王被送到了洞房，胖团还脆生生地各自叫了一声大伯父与大伯娘。 因为这么乖巧的称呼，东平郡王还没说什么，辽王已经忙不迭地哈哈大笑，把沉甸甸的一匣子金子直接塞进了胖团的胖爪里。 胖团惊呆了。 再没有这么大方的长辈了。 辽王却觉得很满意。 东平郡王要住在姜国公府，这是大好事。 不仅有姜国公照顾，还有小辈孝顺，更能享受家的温暖，不必苦兮兮带着范氏住在郡王府里光有体面没有温度强得多么？ 哪怕是觉得不厚道，辽王也得在心里感激一下姜国公世子……不是姜国公世子不干人事，能有他儿子的这番美满的好日子么？因此，辽王对姜松与阿宝格外大方，还偷偷背着姜国公哄姜松与阿宝喊自己“祖父”。 姜松：…… 阿宝：…… 这狼子野心真是毫不掩饰啊。 要不是姜国公觉察事情不对，转身擒获了抢自家大宝孙的老贼，那孙子孙女当真要分老贼半个。 因辽王没安好心，姜国公跟辽王两个老头儿在新房外打成一团。 儿子已经成亲，还能离怎么地？辽王心里踏实了，暴露真面目完全没有心理压力的，就跟不敢置信，引狼入室的姜国公要求分享大宝孙。 老王爷振振有词，拿着当初胖团的话明理地跟姜国公说道，“又不是要抢你的孙子孙女，不过是分享而已。本王，本王不是来拆散这个家，是来加入这个家的。” 姜国公沉默了。 胖团沉默了。 就在俩老当益壮的老英雄在新房外打得天昏地暗的时候，胖团贼兮兮地抱着一匣子金子，连滚带爬地跑了，唯恐被祖父把自己给想起来。 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面，还有新房里的欢声笑语，姜松在这热闹的院子里站着，听着这与从前那压抑的国公府完全不同的喜乐声，脸上难得露出少年人才会露出的肆意的笑容。 这一晚上下来，辽王捂着乌漆嘛黑的眼眶骂骂咧咧走了，临走前还往姜松与阿宝的院子里各塞了一箱子上好的人参还有厚厚的银票。姜国公成了熊猫，大清早上大马金刀地坐在上房里骂街……反正当东平郡王与范氏一同来请安的时候，姜国公看了东平郡王一会儿，露出了善良慈爱的笑容。 辽王老贼抢他大宝孙，那他就抢辽王的儿子！ 这就是姜国公的复仇。 他笑容慈爱。 范氏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仿佛大野狼露出了渗人的笑容，东平郡王却觉得这笑容蛮慈爱的。 见多了辽王的扭曲笑容，姜国公的笑容就不算什么了。 胖团依旧穿着小红袍子，看着才成亲一晚上就仿佛蒙尘的明珠换发了宝光的自家大伯娘，看着范氏脸上难以掩饰的幸福笑容，她觉得自己的心里都觉得欢喜起来，忙起身给东平郡王与范氏请安，胖爪合十念念有词地说道，“大伯父大伯娘百年好合，白头到老啦。” “母亲，爹。”姜松也起身说道。 姜三爷在一旁笑着也唤了人，称东平郡王为“姐夫”。 几乎是瞬间，姜三爷就捧着厚厚的银票，看着东平郡王惊呆了。 “拿去花。”东平郡王对自己的小舅子，儿子，闺女……嗯不是，是侄女儿说道。 姜三爷带着两个小的，捧着这深厚的情谊，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哪里还记得这世间还有个倒霉蛋叫做姜国公世子呢？ ……那是谁来着？ 第117章 姜国公世子自然完全没有人惦记了。 只是还有旁人惦记。 等东平郡王告诉小舅子外加两个孩子银票随便花, 下个月还给后，又拜了姜国公就忙着出门往范家去拜见下一位岳父老泰山去了，姜国公才放松下来。 他想到了什么，沉了脸坐在上首, 下手姜三爷叔侄三个完全没有发现, 都埋着头在数银票呢, 倒是站在姜国公身边的下人，眼见俊俏斯文的自家三爷拿着铜臭美滋滋地数着, 完全被下方那胖手指一张一张大声数银票报数的胖侄女儿给带坏了, 不由看着姜国公低声问道，“国公爷？世……” 姜国公抬手, 命他不必多说。 下人就闭了嘴。 “五千两！”胖团数完了银票，眼睛亮晶晶的。 这都是她大伯父深深的爱啦！ 姜三爷都怪不好意思的。 只叫了一声“姐夫”就得到五千两，这样的小舅子也太舒服了点儿。 比皇帝都大方。 天可怜见的。 给皇帝做了便宜的大舅哥儿这么久, 也没收获半毛钱的赏赐。 姜三爷内心颇有感动, 被枯燥的书海伤害的心都滋润了起来，见姜国公哼哼了两声带着大家吃饭, 便忍不住对姜国公小声说道，“如今我这心里才觉得好过些。”从前眼看着姜国公夫人欺负范氏母子, 他心里自然是羞愧又无力的……为姜松这侄儿说公道话还行，可范氏是他的嫂子，哪里有小叔子天天给嫂子出头抱不平的？ 姜三爷能护着姜松几分, 却对范氏无能为力, 看着姜国公夫人欺负作践人, 心里自然是愧疚的。 如今范氏再嫁东平郡王, 瞧东平郡王范氏这样看重, 姜三爷心里好过了许多。 姜国公便微微点头说道, “日子总是会越过越好的。”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倒吸了一口凉气，对姜三爷提醒说道，“往后就把你姐夫视作兄长就是！” 他又对阿宝说道，“视作伯父就是。” 范氏成亲虽然仓促，不过也足够阿宝往东海送信了，姜二爷夫妻自然也知道范氏再嫁东平郡王之事。因感激东平郡王从前维护阿宝，将阿宝视作自家子侄，姜二爷对东平郡王抢了长兄的妻儿并无异议，甚至还觉得挺好的。 比起从前踩着他闺女给亲生女儿当踏脚石，一个灾星一个福星做对照组的亲哥，明显姜二爷更喜欢把自家胖闺女捧到天上去的东平郡王。 因此，姜二爷还让人快马加鞭往国公府与东平郡王处都送了信，信上恭喜了这门婚事，还叫了东平郡王“姐夫，兄长”不说，还称呼范氏为长姐，夫妻俩送了范氏厚厚的一份嫁妆。 这样和气明理，东平郡王自然对姜二爷印象更好，虽然作为皇族不好与守关重将来往亲密，不过心里却当真把姜家兄弟当做是自己的弟弟一般。这样一家亲，姜国公乐见其成，觉得这是家中和睦兴旺，蒸蒸日上的气势，倒是姜二爷来给他的一封信里“不经意”地提到姜国公夫人往东海送求救信，口口声声说要被姜国公给害死了，姜国公就气得不轻。 姜国公夫人给次子送信，本是要求次子援助自己。 好歹姜二爷如今是姜国公最出色的儿子，眼见亲娘受难能置之不理，见死不救不成？ 只要姜二爷为亲娘说一句话，姜国公也得掂量掂量。 正是因明白这些，姜国公才觉得姜国公夫人可恶。 不说姜国公夫人是怎么有能耐寻了人送信去东海的。 只说姜国公夫人要姜二爷搭救自己，难道就没想想当初她没什么被送去庄子上了？ 谋算阿宝的终身，姜国公夫人竟然还有脸去寻阿宝的亲爹的支持。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当书信到了姜二爷处，姜二爷这次给姜国公来信，压根儿就没提什么要父亲原谅母亲，什么家和万事兴之类的狗屁话，只跟姜国公说，庄子上竟然还有刁奴跑到东海来，可见庄子上有人跟姜国公不是一条心。 今日姜国公夫人给点小利就敢帮姜国公夫人做事，那来日有人许以重利要谋害国公府，怕是也有人敢干，让姜国公把这些下人给看牢点儿……这自然是为国公府出谋划策，不过对姜国公夫人就太伤了。 姜国公已经整顿了庄子，如今姜国公夫人更无人敢帮她做事。 姜国公夫人知道是次子把自己给卖了，嚎啕大哭，哭得跟姜国公世子有一拼，只是又能如何呢？ 姜二爷不疼不痒罢了。 倒是提到姜国公世子，守在姜国公身边的下人见姜三爷带着姜松与阿宝花天酒地去了，这才压低了声音对姜国公问道，“国公爷，世子那儿……世子不吃饭啊！” 姜国公世子也绝食了。 毕竟，谁听说自家儿子媳妇都被抢走了也吃不下饭。 姜国公看着儿子孙子欢快的背影，下意识地微笑了一下，听到姜国公世子的名字，不免冷哼了一声，脸色越发沉了下去。 第99节 他想说爱死不死，反正如今家里也不缺这么个王八蛋。 不过想一想姜国公世子当真饿死了就麻烦了……姜松还得给他亲爹守丧，耽误了成亲可怎么办？ 文婧大长公主夫妻都跟他商量好了，范氏成亲之后就马上让姜松与王蔷成亲。 “捆起来，给他灌两碗参汤，死不了就行。”参汤大补，喝一碗顶好几天呢，姜国公就对下人慢吞吞地说道，“不许他寻死，反正这两年不行，明白么？”他说完了，见下人领命而去，这才摸着自己的眼眶又哎呦哎呦地叫了两声，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说道，“宫里怎么传我进宫？这贵妃……” 姜贵妃突然传他进宫，姜国公本不想进宫。 傻子都知道这时候姜贵妃传他进宫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范氏再嫁的事么。 姜国公就想不明白，范氏再嫁这件事跟姜贵妃有个屁的关系，有她什么事儿。 要不是皇帝也请他看在姜贵妃的肚子的面上进宫一趟，姜国公压根就不想理会。 他揉着眼眶起身，就见胖团已经急旋风一般卷进来，眉开眼笑地问道，“祖父要进宫的么？我今天也进宫……世子今天在宫里！”因东平郡王与范氏去了范家以后还要进宫去，因此辽王与文婧大长公主还有萧闵都在宫里头呢。 阿宝觉得自己这几天福娃的形象也很美，决定去宫里倾倒一下她世子叔，争取让她世子叔对她念念不忘，看见别人家的团子都觉得赶不上她这个大红包……她才把银票收进了小金库就往姜国公这来了，姜国公眼见胖孙女心里还有自己，完全没把辽王给放在心里，放心了，也眉开眼笑地顶着青青紫紫的眼眶往宫里去了。 进了宫，姜国公犹豫了一下，就要独自去见姜贵妃。 阿宝见他脸色难看，想想姜贵妃那不知好歹的性格，哼哼了两声扯着姜国公的衣襟说道，“我和祖父一起去见贵妃娘娘。”她不爱见姜贵妃，毕竟谁也不爱找虐。 只是姜贵妃的性子那么讨厌，如果说了不中听的话伤害了她祖父怎么办呢？ 她想，就算是没法对姜贵妃做什么，可是当受到亲生女儿的伤害的时候，起码她祖父身边还有她在，会让祖父心里好受些吧。 胖嘟嘟的小家伙儿把自己埋进祖父的怀里。 姜国公抱着这颗暖呼呼的胖孙女，眼神柔和了起来。 “用不着。你忘了？祖父是铁打的！” “要去！”阿宝认真地说道。 她乌溜溜的眼睛瞪圆了。 姜国公沉默半晌，摸了摸这胖团的小脑袋。 “那就一块儿去。”姜贵妃如果还欺负阿宝，就算她是皇帝的女人，他也饶不了她。 想想姜贵妃肯定不是自己的对手，姜国公也就放心了，抱着阿宝就去了姜贵妃的宫里。 此刻姜贵妃都已经快气炸了，挺着高高的肚子，面前坐着的是小心翼翼的姝宁，那被激怒的愤怒情绪让姜贵妃几乎歇斯底里。要不是姝宁进宫，她竟然还不知道，范氏那贱人不守妇道，竟然还敢偷人！ 姜国公竟然还乐见其成，吹吹打打把范氏给再嫁了。 这岂不是让姜国公府成了京都笑柄？ 她也成了京都笑柄！？ “这贱妇！”姜贵妃忍不住尖叫着，把手里的茶碗往地上猛地砸碎，骂道，“母亲当年果然没看错这贱人！早知道，当年就把她给休了，也好过让我这么丢脸！” 范氏再嫁，她这个姜家女面上无关，脸皮都要被范氏给抽肿了，想想这谁能受得了这样的羞辱呢？只是才砸了茶碗，外头姜国公抱着阿宝被满脸惶恐的宫女引进来，见了姜贵妃发疯狂怒的样子，姜国公皱眉。 “父亲，你还敢来见我么？！” “有什么不敢。不是你非要见老子的么。”姜国公耿直地说道。 他的目光慢慢从姜贵妃的身上划过，落在急忙垂头不敢去看他脸色的姝宁的身上。 姝宁吓成一团，躲在姜贵妃的身后。 姜贵妃被噎得够呛，见姜国公对自己这般不客气，不由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对我说话？你这般待三丫头做什么？难道那贱妇偷人，不知廉耻，还是三丫头的错不成？” “放你娘的屁！”姜国公本想和多年不见的女儿和和气气说话，谁知道姜贵妃一句话就捅到他的肺管子，顿时大怒道，“谁是贱妇？谁偷人了？谁不知廉耻？” 他盯着听到这样粗俗的话露出厌恶与嫌弃脸色的姜贵妃，冷冷地看了一眼姝宁说道，“给老子嘴巴放干净点！贱妇？偷人？你也好意思说旁人？你怎么做的贵妃？怎么遇见的陛下？怎么进了宫？你自己不知廉耻，做了贱妇跟陛下眉来眼去地进了宫，也配说别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子？” “呸！” 姜国公一口浓痰唾在了姜贵妃的脚下。 “最无耻下贱的就是你！” 第118章 说起姜贵妃这个女儿, 姜国公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儿了。 早在姜贵妃待字闺中的时候，姜国公就知道，姜国公夫人把女儿给养坏了。 不养坏的话, 也不会作践自己的嫂子。 同是女子, 怎么能做那样的事呢？ 为了一个破坏别人姻缘的所谓的外八路的表姐，就对自己受了伤害的嫂子百般欺辱，还为一个不知廉耻夺人夫君的女人撑腰, 这是一个女子能做得出来的事么？ 面对范氏的艰难，身为女子感同身受才是正常，怎么还会对自己的嫂子做出那么多的事情，冷言冷语, 还挑唆兄长越发地作践践踏嫂子和侄儿的人生？因知道姜贵妃是这样的性子, 姜国公当初为了给女儿寻个人家花了多少心思啊。 把这种女儿嫁给旁人家, 不是做亲，而是在结仇。 老国公英雄了一辈子, 做的唯一一件亏心事就是给女儿说亲。 他想到曾经给姜贵妃看中的那人家，再看看此刻珠光宝气, 华美艳丽可是看起来却格外陌生的女儿，不由露出几分抑郁。 他早就在给姜贵妃寻人家。 只是因姜国公夫人性情高傲，看不上武人的妻子，因此与姜国公那些同僚家中的女眷一向是疏远傲慢的，因此听说姜贵妃这养在姜国公夫人膝下的姑娘要成亲了, 姜国公身边的亲朋好友同僚之类的就避之不及, 完全没有要跟姜家联姻的意思。 还是姜国公亏了心的，寻了自己最好的袍泽, 同在边关十几年, 知根知底的好朋友家里。 那家里生了八个儿子, 他想说给的是最小的儿子，生得挺括英挺，瞧着就是生机勃勃的少年武将，比京都那些富贵窝里长大的纨绔子弟不知道出息精神多少倍。这样的年轻人，但凡到了成亲的年纪怎么可能会被人忽略，还是他，死皮赖脸地上门，最后才让同僚家勉强答应。 之所以答应，是因为见到姜国公太不容易，到底不忍心。 那家里八个儿子皆在军中，家族已成兴盛之势，兄弟间都友爱，守望互助，日后的好日子是免不了的。 且儿媳大多出自武将之家，性情都很豪爽开阔，无论未来的婆婆还是妯娌，都愿意对娇滴滴耍小脾气的勋贵姑娘宽容宠着几分。 特别是虽然没有家规家训的，可同僚家中上下房中都没有妾侍。 一个生得俊朗，未来大好，且会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年轻人，还能受到婆婆与妯娌的照顾与宽容，这是多么不容易寻到的人家？姜国公为女儿的婚事操碎了心，谁知道同僚家中才点头答应了婚事，他大喜过望，往京都中修书，要妻子把闺女给送过来，却没有想到一转眼，女儿就进了宫。 还是以那样难堪的方式。 与皇帝在宫外遇见，一见钟情，皇帝喜欢得不得了，因此接入宫中，进宫就是贵妃。 听起来仿佛被人艳羡的爱情故事。 可是内里不知道多令人嘲笑？ 宫外遇见，一见钟情？ 如果没有眉来眼去，如果是持重正直的女子，会不过一面就与皇帝互许终身？ 会明明知道皇帝要废后，打着取而代之的主意往宫里去？ 姜国公在边关的时候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 他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姜贵妃与皇帝给抽肿了。 不说言而无信，说好的婚事成不了了……其实知道姜贵妃进了宫，自家不必接盘姜家姑娘，同僚家中松了一口气，一边安慰姜国公这都不算事儿，一边幸福而飞快地给自家小子说好了另一门极妥帖的婚事，也说的旁人家娇养出来的娇滴滴的闺女，言行举止却比姜贵妃靠谱一百倍。 姜国公还送了丰厚的添妆。 可哪怕对方家里没说什么，姜国公也知道是自家不地道，愧疚无比。 他回了京都这么久，都没有来见姜贵妃，就是因为不想再与姜贵妃有什么联系。 他怕忍不住大耳瓜子抽她。 可是谁知道姜贵妃在宫里不老老实实地过日子，相反，竟然还有脸把他叫进来，说别人无耻下贱。 因新仇旧恨的，姜国公难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可这心里话却让姜贵妃受不了了。 “父亲，你怎么敢对我说这样的话！”听到姜国公说自己下贱，姜贵妃眼睛都红了。 明明她是家族的荣耀，也是家族在陛下面前的依仗。 她为姜家做了那么多事，姜国公却什么都不明白，相反，还辱骂她。 还是她母亲说的对。 父亲不过是草莽出身，粗俗且浅薄，从不明白，若是一个家族能出皇妃，能出皇子为家族延续出有着家族血脉的皇族代表着什么……那代表着至少三代富贵啊！ “荣耀？姜家的荣耀，是老子和阿宝她爹拿命换来的，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往龙床上一滚，就是家族的荣耀了？”姜国公见姜贵妃摇摇欲坠，脸色狰狞地看着自己，冷哼了一声，看着她说道，“还有，你不过是陛下的贵妃，可阿松他娘如今是郡王妃！她是皇族，连陛下与皇后都要礼遇，你一个贵妃算个屁，也敢这样羞辱一位皇家郡王妃？” “你说什么？！” “我说人家好歹是郡王正妃，你一个后宫嫔妾算什么东西，也敢辱骂堂堂郡王正妃！” 姜国公的声音轰隆隆的，震得姜贵妃呼吸急促，姝宁拼命地往姜贵妃的身后躲。 只看姜国公的眼神，姝宁很担心姜国公上前一巴掌把她给抽死。 “父亲，你嫌弃我？如果不是我，如果陛下不是看在我的面上，怎么会这般看重你！” “少往脸上贴金。”姜国公觉得姜贵妃脸皮也太厚了。 这比城墙还厚。 他严厉地看着姜贵妃缓缓地说道，“贵妃，日后你给我谨言慎行。阿松她娘如今是郡王妃，背后连着整个辽王府，不是你一个小小的贵妃能欺辱的。还以为是从前由着你作践呢？” 别看辽王瞧着在京都和和气气的，手掌辽东兵权几十年，马背上打天下的男人，有人敢伤他的家里人，说不得一刀就能把姜贵妃的脑袋给剁下来，皇帝都不可能给姜贵妃做主。 眼见这般愚蠢又荒谬的东西进了宫，姜国公胃疼之外，又突然松了一口气。 就这么个东西如果嫁给同僚家出息的小子，那他就太对不起人家风华正茂的好小伙儿了。 如今更好。 狗皇帝不是喜欢么？ 那就好好地接到宫里，互相祸害好了。 这么想想，姜贵妃似乎嫁给皇帝也算是挺好的，姜国公的气就顺畅了很多。 第100节 姜贵妃跟皇帝，绝配！ 这是真爱。 老国公又相信爱了。 见姜贵妃捂着心口被宫女扶着，姜国公就带着几分不耐。 他今日进宫，就是让姜贵妃闭嘴，日后不许在旁人面前露出对范氏的不满。如今见姜贵妃被气得要死，姜国公也不心疼，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们姜家的事，以后你少管。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你这是。” 他这时候知道女儿是泼出去的水了，姜贵妃浑身气得哆嗦，看着一心偏袒范氏的父亲，尖锐地道，“说来说去，你都是护着那个贱……”她迎面见到姜国公杀气腾腾的眼神，深闺女子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煞气，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吞了那些难听的话，只哭着对姜国公问道，“可是父亲为什么不为我想想？她再嫁东平郡王，我还有什么脸面？” “你的脸进宫的时候就没了，没事儿。” “……还有四皇子呢？！” 见姜国公疑惑地看着自己，姜贵妃不由拿手压住了自己高高的肚子，看着姜国公指责地问道，“父亲放了她再嫁，有没有想过四皇子的面子？” “四皇子？” “三丫头说我这一胎必然是个皇子。”虽然没生，可姜贵妃已经帮儿子排好了序齿，见姜国公老脸抽搐，慢慢地扭曲，她也顾不得别的了，急忙上前，嫌弃地看了一眼在自家祖父怀里呆若木鸡状的胖团，一边忙对姜国公眼神期待地说道，“父亲，我会为陛下生下皇子 ，这也是父亲的外孙啊！你就不为四皇子的日后打算么？” “你说什么？”姜国公的声音突然凝重起来。 “我说四皇子的前途。”姜贵妃目光期待，见姜国公静静地看着自己，忙带着几分诱惑地轻声说道，“父亲，想想吧！四皇子的前途，还有咱们姜家的前途！” 算上她肚子里这个，皇帝的膝下也不过四个皇子，无论论宠爱，还是论娘家权势，谁能与四皇子抗衡？她忍不住对姜国公细语轻声地说道，“父亲也要好好做人，为四皇子出力啊！只要四皇子有了前程……” “什么前程。”姜国公问道。 “只要四皇子做了太子，父亲必然位极人臣，姜家也会……” “老子不干。” “什么？”姜贵妃茫然地问道。 “我说你少做白日梦。贵妃，好好做你的贵妃，养你肚子里这个，不要图谋不该你图谋的位置。” 姜国公只觉得背后一身的冷汗，真是没想到姜贵妃竟然还敢生出这样的野心。 想想君心莫测，姜国公恨不能把这个败家闺女给塞回姜国公夫人的肚子算了！ 他看着这个要带着姜家都去死的败家闺女，冷冷拒绝说道，“还没生下来，谁知道是男是女。就算果真是个皇子，姜家只一心忠心陛下，只为陛下一人出力，付出忠诚。什么四皇子……那是陛下的种，跟老子有什么关系！” “他是你的外孙！”姜贵妃被泼了一头冷水，尖叫着说道。 “他们我都不要，外孙算什么。”姜国公点了点瑟瑟发抖的姝宁，冷笑着说道。 姝宁与姜柏还是亲孙子呢，他不是也不稀罕。 “如果你执意野心勃勃，那就与老子断绝关系吧！” 第119章 姜国公说出这一句, 姜贵妃仰头就倒。 这世间再没有姜国公这样的大傻子。 有了皇子外孙，不知为外孙筹谋，兴盛家族, 相反, 还要跟最有出息的外孙断绝关系。 这是人能干的出来的事么？ 姜贵妃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姑母，姑母！”姝宁见姜贵妃捂着肚子痛苦地倒下，不由惊慌了起来。 如果姜贵妃这肚子有个好歹, 她，她就真的不知该怎么办了。 “姑母尚有身孕，祖父，您让着姑母些吧。且姑母言行都是为了咱们姜家呀！” “谁跟你是咱们。”姜国公见姝宁扶着姜贵妃那样儿, 眼神锐利如刀, 缓缓地说道, “把阿松他娘的事捅到她的面前，你也没顾忌她是个孕妇, 如今在我的面前装什么好歹。” 姝宁才要哭，被这话给噎住了。 她颤抖着看着总是不走寻常路的姜国公。 “祖父, 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也不是想刻意触怒姑母。”她只觉得在姜国公的面前，自己的一切都无所遁形，这个软硬不吃的男人让人无力极了, 却还是不得不一边慌张地让人请太医过来, 一边跪在姜国公的面前说道，“我只是想求姑母在祖父面前为我姨娘说说好话！母亲有了好前程, 有了好姻缘, 我为母亲高兴。可是谁来心疼我姨娘呢？从前没有法子, 姨娘也认了。可是如今，如今母亲都做了郡王妃，从前的恩怨也该放下，我姨娘……” “就算有了好日子，从前的恩怨也不该放下。你们做了丧天良的事，不能因为人家如今日子好了，就当从前作孽的事不存在。”姜国公看着姝宁冷冷地说道，“你在贵妃的面前说阿松她娘的婚事是打着什么算盘，用不着在嘴里辩解，我看得分明。愚蠢浅薄，偏又自以为是……” 他摸着怀里没吭声的阿宝的小脑袋，对仰头不甘却又带着不服的姝宁冷漠说道，“我不是你祖父，少往姜家上攀扯。三丫头……姜家就没有三姑娘。” 如果姝宁性情还好，他或许会提点她几分，让她不要作死。 行事低贱却又自作聪明，这样的丫头如果慢慢养大了心，恐怕死无葬身之地。 可姜国公懒得提醒。 “祖父。”阿宝摸了摸姜国公的脸。 姜贵妃进宫这件事，她觉得姜国公早就憋着一股气了。 如今，见了姜贵妃，把这股气发出来，对姜国公也是极好的。 “没事没事。又不是什么大事。”姜国公完全没有把姜贵妃当成大事，见有太医匆匆地赶到宫里，宫女忙着把疼得要晕过去的姜贵妃往榻上扶，他退后了两步，沉声说道，“我已经警告过你。老老实实，别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你愿意养皇子，养公主都无所谓。只是姜家只会是陛下的臣子！你敢有半分图谋，我就送你出宗！” 这么蠢还敢觊觎皇位。 怕死的不够快么？ 进宫快一年，竟然都没看出皇帝是个什么货色。 姜国公摇了摇头。 “你！”姜贵妃听着这么冷酷无情的话，指着姜国公尖叫了一声。 她的肚子疼得不得了。 姜国公却哼了一声，转身抱着阿宝就往外走。 “祖父，您说的都是真的呀？”阿宝一声不吭地被抱出去，等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小小声地问道。 “什么真的假的？” “就是，就是贵妃娘娘如果想要夺嫡，你就要把她出宗？”阿宝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啊。当然是真的。”姜国公点头说道。 胖团心情怪复杂地看着自家出宗仿佛喝凉水一样轻松的祖父。 “反正就是再换一本族谱的事儿，族谱才一页，换了也不累。” 胖团胖腮抽搐，看着欣慰于自家族谱特别短，换起来特别方便的祖父大人。 “那，那好吧。”她呆呆地点了点头。 “你放心。就算她作死，祖父不会为了她活命，就让她牵连到你们。” 皇位夺嫡是那么容易的事么？ 一个不好就要满族倾覆。 就如皇后的娘家威国公府。 威国公上下固然一起作死。 可若说没有无辜的族人却也未必。 可一旦夺嫡失败，就算是无辜的族人也一同被砍了脑袋…… 姜国公不稀罕什么做皇帝的外孙。 一个家族的延续，靠的是每一代的男丁努力进取，而不是靠着做皇亲国戚，靠着虚无缥缈的君恩。 他粗糙的大手摸了摸娇滴滴软乎乎的小孙女儿，温和地说道，“有祖父在，阿宝什么都不必害怕。” “其实，其实我没害怕。我相信祖父。就是，就是怕别人，怕陛下不信您。”阿宝有些不安地抱着姜国公的脖子，小小声地说道，“贵妃娘娘锋芒毕露，日后肯定要折腾。我怕往后陛下怀疑祖父会帮着贵妃娘娘……” 她祖父一直都这样忠心，她其实很讨厌姜贵妃这样任性地连累了她祖父。 这样软软的怯生生的关心，不由让姜国公哈哈大笑起来。 “你放心，陛下虽然多疑，不过为君者多疑本就是正常事。大不了我直接告老，陛下就疑心不到我了。” 他儿子们都很出色，不过都还年轻，羽翼未成，都无法左右朝中风云，姜贵妃唯一能倚重的只有他一个人罢了。 一旦她不死心，那姜国公直接告老，姜国公府就没有为人忌惮的势力。 姜国公并不眷恋权势，说起告老也不恋恋不舍，阿宝默默地听了，全都记下来没说话。 不过她隔了两天就跟皇帝告状了。 “都逼得祖父要告老啦。”胖团小小一颗坐在皇帝的膝上，见皇帝一口茶喷得老远，小告状精就很义愤填膺地跟皇帝陛下分享自己的愤慨说道，“还逼得祖父要把贵妃娘娘出宗……祖父说姜家只忠心陛下，我听着觉得难过极了。” “难过什么？”皇帝一边擦着嘴角，一边嘴角抽搐地问道。 这世间再没有卖自家姑母卖得这么利落的胖团了。 把姜贵妃觊觎东宫的野心直接暴露给皇帝陛下，一般人干不出来。 阿宝却能干得出来。 姜贵妃父女吵架吵得那么大声，太医都宣了，皇帝就是个死人这几天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她才不相信皇帝在姜贵妃的宫里没有耳目。 既然姜国公与姜贵妃争执的那些话皇帝都知道，阿宝当然不介意进宫告状，顺便卖一卖蹦跶得跟蚂蚱似的的姜贵妃。 “祖父忠心陛下这种事，从来都在心中，祖父觉得用不着非要说出来表忠心。可是那天却被贵妃娘娘逼得要大声说自己忠心陛下，反复剖白自己的心，这其实让祖父对陛下，对朝廷的心都便虚浮，变成了口花花。这做一件事，不是嘴上说说，而是要瞧着经年怎么去做。祖父忠心了一辈子，金戈铁马一辈子，老了老了，却成了要在嘴上嚷嚷忠心的人。” 阿宝垂了垂大头，哼哼着问道，“陛下，你懂祖父的心情么？” 皇帝沉默不语，脸色郑重了起来。 他摸着阿宝的小脑袋缓缓地说道，“朕明白。” “可贵妃娘娘却不明白。不是伤心到了极点，怎么舍得说出出宗二字呢？逼迫祖父至此，陛下，就算要被陛下训斥，我也想说，贵妃娘娘很讨厌。” 姜贵妃欺辱她的时候，她从未说过讨厌姜贵妃。 如今，她却在皇帝面前说讨厌姜贵妃了。 是为了她的祖父。 第101节 皇帝的目光柔和了起来。 “你祖父的忠心朕都看在眼中。不过是贵妃的一些野望罢了，后宫妇人的这些浅薄的见识，与你祖父何干呢？” 胖团窝进皇帝的怀里，大大地叹气。 “就是因为知道陛下对祖父心无芥蒂，信任祖父，我才敢对陛下告状，和陛下说心里话呀。如果生怕陛下怀疑祖父，那这些话我怎么敢和陛下说呢？陛下，您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陛下，所以，我什么心事都愿意和陛下分享。” 皇帝觉得这胖团在套路自己，可是他没有证据。 相反，皇帝陛下忍耐不住，露出了被认可的满足笑容。 “那是自然。”摸着小奸佞油光水滑的小胖脸，皇帝感受到了被认可的深深的骄傲，笑眯眯地对阿宝说道，“朕可是明君！” “当然是明君！”胖团竖起大拇指。 皇帝，骄傲！ “为你祖父抱不平，你也是最孝顺的孩子。” “那是自然，我是这世上最孝顺的胖……美团！” 胖团，骄傲！ 萧闵斜着眼睛冷眼旁观，看着这两个毫不脸红地互相吹捧，冷哼了一声。 “贵妃愚蠢，贪婪，恐为祸患。”他就跟皇帝建议说道，“废了算了。” 皇帝：…… “生了皇子的女人，谁没有些野心呢？”有图谋东宫野心的又不是只有姜贵妃一个。 前三个皇子的生母也没少折腾。 皇帝本就没有放在心里。 姜国公的忠心他一向都信得过。 只看先皇时皇子相争，姜国公作为先皇重臣却从未偏心任何一个皇子就能明白。 姜国公的确只忠心皇帝。 谁在皇位上坐着，姜国公就忠心谁，别人他是不理会的。 哪怕姜贵妃当真生个皇子，可姜国公又不是个傻子，只看看威国公的前车之鉴，他就不可能为了个外孙就把全家都搭进去。 更何况今日阿宝在他的面前黯然地说起姜国公被姜贵妃逼到要说出“忠心”二字，皇帝的确感受到了那一刻姜国公内心的悲凉与痛苦。 忠心耿耿一辈子，老了老了，却要把忠诚挂在嘴边才能让人信得过。 这对于一位老臣来说是多么可悲的结果。 皇帝叹了一口气，心疼被败家闺女给逼到这份儿上的姜国公一瞬，不由又默默地同情了一下自己。 ……他以为跟姜贵妃多少有点真爱来着。 谁知道真爱没准儿盼着他早点驾崩，给她儿子腾地方呢。 皇帝很受伤。 第120章 这么想想, 也就只有怀里的胖团还有点温度。 阿宝被突然言情了的皇帝陛下给抱得翻白眼。 萧闵眼看着胖团翻白眼，起身上前，把阿宝从皇帝的怀里解救下来。 皇帝哀怨地看着萧闵, 又看着努力喘气儿往她世子叔怀里钻的胖团。 “还有那个贵妃的侄女。”萧闵见皇帝依依不舍地看着阿宝，胖团记吃不记打，缓过来了, 还从自己的怀里爬出来, 同情地去蹭皇帝对自己伸出的手, 一副胖团很温暖贴心的样子，哼了一声, 掐紧了这三心二意的熊孩子的胖腰肢, 一边对皇帝冷冷地说道, “每次进宫必要作乱, 挑拨是非, 令人厌恶。” 他说的是姝宁。 别看萧闵记不清姝宁的姓名，可是却始终记得有这个一个调三斡四，与阿宝为难的丫头。 他对姝宁厌恶日盛。 特别是当看见姝宁上蹿下跳, 每每进宫必然要跟阿宝闹事, 他就越发想把这丫头给抽死算了。 胖团幸福地窝在自家小心眼，永远记得仇人的世子叔怀里, 偷偷点头。 她也觉得姝宁格外讨厌。 就如范氏再嫁这件事。 跟姝宁有个毛线关系呢？ 可是她偏偏就进宫要在姜贵妃的耳边嚼舌根。 为了的是什么，阿宝心里也知道。 不就是想结着姜贵妃的身份为难欺辱范氏么？ 只是姝宁大概也没想到，姜贵妃的确被这件事气得够呛，也的确是想要找范氏麻烦, 不给范氏好日子过, 可中间却跳出了一个姜国公来, 不仅没有被姜贵妃给降服住, 还把姜贵妃给气得宣了太医，闹得阖宫不宁。 这件事，阿宝想想就觉得姝宁恶毒。 如果姜国公更看重姜贵妃的话，那范氏的日子还怎么过呢？ 哪怕做了郡王妃，可是宫里姜贵妃时不时给范氏脸色看，让京都上下都看着范氏被姜贵妃羞辱，那范氏还有什么脸面可言？ 如果是那样，姝宁的阴谋就成功了……不过阿宝想想还有个曾经为了不让范氏挨打，把蜀王妃都给扔出去了的东平郡王，又觉得姝宁没见识，想多了。 这世间不是所有的男子都像姜国公世子那样的混账。 护着妻子这种事其实就是大部分的男子都会做的。 阿宝甚至觉得，如果姜贵妃真的敢给范氏没脸，说不得下一秒就要被东平郡王给挂到东南枝上去了。 “你说的没错。那丫头的确不懂事。若不是看在贵妃有孕，又极宠爱她，朕……” 皇帝对姝宁也格外不满。 姜贵妃是个什么脾气，姝宁本就应该知道。 知道姜贵妃的性子，知道范氏再嫁会让姜贵妃勃然大怒，竟然还进宫把这件事给挑明了，皇帝能觉得高兴么？ 姜贵妃还怀着龙种呢！ 他沉了沉脸色，见阿宝美滋滋地在萧闵的怀里翻肚皮，想了想，想着反正这侄儿马上就要回蜀中去，自己与胖团总是来日方长，就大方地甩甩手，对萧闵说道，“可贵妃难得喜欢她。” 也不知道为什么，姜贵妃口口声声姝宁是个有福气的姑娘。这有没有福□□帝不知道，不过只当姝宁给姜贵妃解闷儿也就罢了。 他便缓缓地说道，“等贵妃生产之后再处置这长舌的丫头。” 萧闵也没有再说什么。 他垂头摸着怀里软乎乎的胖团半晌，抱着阿宝走了。 都快要离开京都了，他自然珍惜与阿宝单独相处的生活。 阿宝也忙着与萧闵一同相处。 反正她家如今有长辈忙碌，就算是姜松的婚事，外有姜国公与东平郡王张罗，内有范氏打点，没有胖团什么事儿。她没心没肺地跟萧闵混在一块儿，还时不时地往蜀王府去看望一下躺在病榻上的蜀王，特别懂事乖巧。 当然，蜀王看到胖团有没有高兴欣慰，那就是另一桩故事了。 打从过年的时候落水，蜀王就一病不起。 太医都说了，这是要慢慢调养的。 蜀王就算是心里骂了一万遍的那被休了的继室，也恨不能日日出现在自己面前眉开眼笑地给自己问好，笑里藏刀的胖团滚蛋，可是也有心无力地躺在床上。 因他这样孤单，都没有什么有趣的生活，如今胖团还觉得蛮可怜这位王爷的，觉醒了讲故事的技能，天天给她世子叔的爹讲故事。 天天一篇聊斋，栩栩如生，大大丰富了王爷的孤单的养病的生活。 蜀王日渐消瘦。 也不知道是不是聊斋听得多了，晚上梦见了鬼。 萧闵却觉得胖团格外善良。 这么善良，还善良宽容到给曾经对她那么坏的蜀王讲故事，蜀王世子觉得这样不行。 这么善良单纯的胖团，如果没有他在京都，还不给让京都这些坏心眼给吃了啊！ 因此，当萧闵郑重地抱着胖团，把两个跟随自己日久的心腹侍从留给她打点使唤，阿宝都惊呆了。 “世子？”她歪了歪小脑袋。 萧闵垂头复杂地看着满眼单纯，有点坏心眼却又格外可爱的小家伙儿。 这小心机小心眼的，其实都在长辈眼中，这样单纯……他摸了摸阿宝的头。 “留着他们，日后总有用处。”阿宝身边的丫鬟固然都很忠心能干，可是在外却没有自己的人手，哪怕姜国公府不会亏待了阿宝，会处处照顾，可萧闵不把自己的侍从留下也不能够放心。他把怀里这温暖的小家伙抱在膝上，看了她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就算我离开京都，也不敢有人伤害你。” “谁能伤害我呀。我可是万人迷。” “我也能放心。” 见萧闵要把自己的心腹留给阿宝，阿宝想了想，就跟萧闵小小声地说道，“可是世子身边本就能信任的人不多。我知道世子担心我，可是蜀中万里迢迢，世子骤然回归，要用人手的地方可多了。我觉得他们还是跟着世子才是最好的。” “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萧闵冷笑说道，“不顺服我的，杀了就是。” 胖团：…… “可我也会担心世子呀。有忠心于世子的人在世子的身边，我才放心，晚上才能睡得香。不然天天也操心世子，我也很难受。” 小家伙儿软软的声音，让萧闵沉默了。 他有心想说自己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丧家之犬，背负隆恩，手握重权，本就无需害怕任何人。 可是当看到阿宝真心实意地为自己担心着，又有莫名的感触。 “更何况他们又不是以后不能来照顾我。”见萧闵没有说话，神色莫名，胖团急忙讨好地说道，“等蜀中尽数握于世子手中，那你再让他们来京都保护我呀！……别忘了让他们多带点蜀中的好吃的，漂亮衣裳啥的给我。我听说蜀绣是天下一绝，给我多整点儿！” 她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显然想想那名满天下的蜀绣要是成车成车的拥有，那得多幸福啊。 到时候她们全家的女眷都穿蜀绣的衣裳！ 胖团，富有！ 第102节 阿宝胖嘟嘟的小肚皮鼓起来了。 “好。等我回蜀中就命人给你送蜀绣来。”萧闵记下。 “还有好吃的。” “可以。” “还有……之前世子荔枝都不爱吃了。其实我可爱吃荔枝了……” “可以。” 当东平郡王来蜀王府接自家胖团的时候，迎面就看一只胖团腆着胖肚皮仿佛胖地主在剥削着俊俏的庄户……他就默默地看着蜀王世子一条条地点头答应着，胖团脸上都笑开花儿了。 对于这不忍目睹的一幕，东平郡王觉得挺好的。他在一旁站了一会儿，等阿宝心满意足地蹭着她世子叔的脸甜蜜地说他是这世上最好的蜀王世子，东平郡王才走过来。 他来接阿宝回家。 萧闵抱着阿宝的手臂紧了紧，到底把阿宝还给了东平郡王。 “走了。”东平郡王让阿宝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完全没有去看望卧病的蜀王的意思，带着阿宝就回姜国公府。 只是临走前，他还是对萧闵说道，“若蜀中有人为难，便写信来京都给我。” 萧闵微微一愣。 “你对阿宝好。”东平郡王拍着坐在自己肩膀上的胖团的小胖腿说道。 他并没有说得很清楚。 可是萧闵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萧闵对阿宝好，东平郡王作为阿宝的家中长辈，自然投桃报李，也拿萧闵当自家人看。 既然是自家人，那如果萧闵在蜀中有什么不能开解的事，东平郡王也愿意出手相帮。 萧闵冷哼了一声。 “这是我和阿宝之间的事，无需旁人夹在其中……”他顿了顿，冷漠地说道，“我们中间也没有别人插足的地方。” 他善待阿宝又不是为了姜国公府的权势。 好不知好歹。 不过东平郡王不是玻璃心的寻常人。 他还满意地点了点头，称赞说道，“你待阿宝的确发自真心。” 萧闵又冷哼了一声，不过神色却温和了许多。 东平郡王又不是热络的性子，寒暄了这一句，就已经带着阿宝出了蜀王府的门。 谁知道才出了蜀王府的大门，斜刺里就飞快地扑出了一个小小的美丽的小姑娘来。 她裹着单薄的披风，脸色惨白不着粉黛，一头撞上来，还没有到东平郡王跟前，就被东平郡王的侍卫给拦住，露出一张哭得可怜孱弱的脸来。 “郡王，是郡王么？”见阿宝高高地坐在这个英武的男人的肩膀，骄傲得高高在上的样子，她眼里闪过一抹嫉妒，之后哭着说道，“郡王，我是，我是姜姝宁，我有话……”她才想和这位与嫡母成亲了的东平郡王哭诉一番，就听东平郡王已经对几个侍卫吩咐说道，“堵住嘴，捆好了，叫上父王，去广安侯府。” 广安侯府放出这么个东西哭闹着恶心人，败坏他王妃的名声，真是活腻歪了。 当天，广安侯府祸从天降。 整个侯府被怒气爆棚的辽王父子砸得稀巴烂。 第121章 “他娘的, 敢跟老子玩这套，活得不耐烦了！” 说这话的是谁？ 自然是气急败坏的辽王。 姜国公世子的庶女跑到嫡母再嫁的夫君的面前想要哭诉什么？ 大庭广众的想哭诉什么？ 辽王不用听都知道这种丫头想干什么。 如果是别人家的家事，辽王才不管。 可如果敢谋算到他儿媳的头上, 那辽王正好杀鸡儆猴。 收拾了广安侯府，自然就能让京都上下都知道，谁敢欺辱他的儿媳, 就算是勋贵都给他掀了！ 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广安侯府破破烂烂的上房。 好好的上房如今一片狼藉, 除了哭嚎着的男人女人丫鬟下人们, 只有两张完好的椅子，上头坐着辽王父子。 “王爷, 冤枉啊！”广安侯浑身狼狈地趴在辽王的面前, 万万没想到祸从天降的, 眼看着自家虽然破败却还有几分勋贵气象繁华的宅子一转眼就让辽王父子给掀翻了, 本就惊怒交加, 又再想想修缮需要的银子，顿时恨不能死过去算了。 他虽然是侯爷，可都没有上朝, 庸碌无能, 素日里见了权贵只有低声下气的份儿。如今见不知怎么，手握权势的皇族打上门来, 那一刻痛苦与恐惧的心无法压制。再听听辽王是为了什么打上门来，广安侯脸都青了。 范氏再嫁这件事，广安侯自然知道。 不过广安侯不敢管。 打从他妹妹姜国公夫人被送去庄子，姜国公断了广安侯府的银子, 广安侯就怕得要死。 他讨好姜国公还来不及, 怎么可能让姝宁在东平郡王面前说范氏的坏话？ 他是个废物, 也很无耻, 可是也不是傻子啊。 范氏嫁了东平郡王，他巴结还不够用，怎么敢闹事呢？ 说起这件事，广安侯就觉得痛苦。 小王氏是他嫡亲的闺女，姝宁是他的外孙女，姜国公把姝宁送回来，他其实不想养……可是想想这是姜国公的孙女，在姜贵妃的面前也有体面，或许什么时候会有大前程，广安侯捏着鼻子养了姝宁。 可没想到姝宁这么坑姥爷的，一转眼，就得罪了辽王父子。 辽王府是那么好得罪的么？ 别看辽王远在辽东，可他手握兵权，连皇帝都倚重着。 哪里是区区一个没落的广安侯府能抗衡的呢？ 眼下广安侯恨不能抱着辽王的腿哭出血来。 先有蜀王世子箭射广安侯夫人，后有辽王父子砸烂侯府，这日子没法过了。 胖团趴在辽王的肩膀上探头探脑，看广安侯哭得这么可怜，其实一点都不同情他。 有因有果罢了。 若当年广安侯没有不要脸地把女儿小王氏塞进姜国公府，还恬不知耻地享受着姜国公府这么多年的金银富贵，那阿宝才觉得广安侯被蒙在鼓里可怜。 可他这么多年，眼看着姜家欺负范氏还乐见其成，不知吃掉了她祖父多少血汗换回的金银，想想广安侯府上下享用的这份富贵是姜国公拿性命搏杀出来的，阿宝就觉得活该极了。 “冤枉？”辽王也没觉得广安侯冤枉。 见广安侯府上上下下哭得脑仁儿疼，他拍案，喝道，“都闭嘴！” 广安侯被吓得瑟瑟发抖，不敢哭了。 姝宁被堵着嘴丢在一旁，眼见辽王与东平郡王威风凛凛的模样，眼睛赤红，眼泪都流下来了。 她不明白。 这世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男人。 半点都不怜惜弱小，也没有半分善良宽容的心。 哪怕知道她不安好心，可是看在她不过是个年少的孩子，看在她是一个弱质女流，难道不是应该放过她么？ 哪怕厌恶她，不喜欢她，可是冷淡疏远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打上门，对她赶尽杀绝？ 广安侯府被砸了，脸都丢尽了，她就成了广安侯府的罪人。 而且，也让京都上下都这样看着…… 为什么？ 辽王与东平郡王不是大英雄么？ 为什么要和小女子计较？ 姝宁不明白极了，又觉得委屈极了，被困在地上看着阿宝还摇头晃脑地打量已经被砸得稀烂的广安侯府，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姝宁不由挣扎起来。 她一挣扎顿时引来了旁人的注意，辽王便看了她两眼，见了姝宁羸弱娇小的模样，他冷哼了一声，盯着广安侯冷冷地说道，“你冤枉什么？这不是你的种？不是你养出来的？不要脸的东西！小小年纪，就敢在蜀王府门外阻拦皇家郡王！没有个爬床的娘，真就教不出这下作的丫头！” 这是人说的话么？ 大英雄说话怎能这样刻薄狠毒？ 姝宁都要晕过去了。 “王爷，王爷……”广安侯哆嗦着叫了两声，却叫不出别的来了。 “一窝子下作的东西。老姜心软，懒得搭理你们。可是本王不同，本王眼里不揉沙子！”辽王杀气腾腾垂头看着在自己的气势之下都要晕过去的广安侯，冷冷地说道，“老姜顾虑情分，本王可跟你们王家没情分！再敢在京都闹事，但凡本王知道半点风声，本王就杀你全家！” 好可怕哦。 胖团胖爪捂着小嘴巴，眉飞凤舞。 广安侯软软倒地，惊恐地看着杀气腾腾的辽王与东平郡王，回头，怨恨地看着姝宁。 他一直都很喜欢姝宁这个外孙女。 谁不喜欢嘴甜，而且还能给自家带来好处的晚辈呢？ 有姝宁和姜柏在，王家与姜家就永远不会断绝……他一直都是这么想的。 可是如今，本以为会带给家中好处的，却自作聪明，给家中带来的是这样的乱象。 “王爷，我，我发誓……” “还有，王家带给本王儿媳还有阿松的羞辱，辽王府铭记在心。这些年……你们都是好样的。” 辽王眯着眼睛缓缓地说道。 姝宁震惊地看着辽王在为范氏母子记仇。 广安侯眼下只剩下一口气了。 第103节 本以为只是抢了一个娘家失势的女人的夫君，算什么啊？ 就算是姜国公回来了这些日子，广安侯府其实也没有把范氏母子放在心上。 毕竟过去的岁月都过去了，还能怎么着啊？ 可是如今，辽王说的是辽王府铭记在心，而不是他自己铭记在心。 这是要祖祖辈辈记仇的节奏！ “郡王，您说句话吧。”广安侯就看着一直没有吭声的东平郡王。 他目光露出央求与可怜。 可是看着他跪在地上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东平郡王就忍不住想到自己的妻子。 眼下王家王家可怜，可是曾经的王家又是何等盛气凌人，怎么把范氏母子踩在脚底下，随意作践羞辱…… 他为什么要可怜曾经欺负他妻子的人？ “大伯父，您说句话呀。”还有一只胖团在聒噪。 辽王哈哈一笑，在这压抑的气氛里，举着胖团给她举高高。 天伦之乐，天伦之乐啊！ “阿松是我的儿子。”东平郡王没有提范氏半句。 可是姝宁都惊呆了。 东平郡王这是什么意思？ 喜欢范氏喜欢到把姜松视作自己的儿子？ 再想想东平郡王如今住在姜国公府，出入仿佛姜家人，姝宁都要晕过去了。 姜松与范氏怎么可以这样好命？！ 更何况提到姜松是东平郡王的儿子，明摆着东平郡王要和广安侯府对上了。 东平郡王的态度如此，广安侯年纪也不小了，一头晕倒在地上。 见他晕倒了，另一旁广安侯夫人三角眼哆嗦，都不敢吭声，辽王才冷冷地站起来。 他扛着阿宝缓缓走到姝宁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片刻。 不过片刻时间，姝宁已经快要在那煞气中晕过去了。 “自作聪明，烂肚肠的下流东西。”辽王丢下这一句话，扬长而去。 东平郡王跟着走到被羞辱得要晕过去的姝宁的面前，垂眸看了看脚下的小小的少女。 姝宁看着他流泪，可怜巴巴的。 东平郡王却没有理睬她，抬脚走了。 都已经砸了整个广安侯府了，东平郡王觉得姝宁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不过女债爹偿。 这一天，在偏院里饿得哼哼唧唧的姜国公世子头一次见到了自己前妻现在的男人。 他没没等说话，就被提起来，挨了一顿毒打。 姜国公世子被打得肋骨都断掉了，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小王氏的尖叫里，东平郡王打完了这王八蛋，洗干净了手，让路上请来的几位京都名医去给姜国公世子看病，吊着他这条命，一边对痛苦又仇恨地看着自己的姜国公世子冷淡地说道，“等你治好了，我再过来打你。” 这话说得好不做人哦。 姜国公世子目眦欲裂。 小王氏一边哭，一边看着英武挺拔，威风凛凛的东平郡王怔怔痴痴的。 那是范氏再嫁的男人。 身份高贵，人瞧着也是个大英雄的伟岸模样，与伏在榻上的姜国公世子完全不同。 她……能抢走她一个男人，那也能抢走第二个…… “郡王，妾身不知……”小王氏哀婉羸弱上前，怯生生地说道。 下一刻，她只觉得脖子一紧，一条马鞭缠住她纤细柔弱的脖子，剧痛后无法呼吸。 小王氏翻起白眼。 就在她听到脖子都传来细微的咔擦的声音的时候，感觉到脖子一紧，整个人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 “一个无耻，一个下贱，你们真是绝配。” 看着在地上抽搐的小王氏，东平郡王把马鞭往侍卫手里一扔冷冷地说道，“脏了，烧了吧。” 眼看着姜国公世子与小王氏全都没有了声息，东平郡王看了看他们说道，“好好养伤，等着下次挨打。” 不过自然，打了姜国公的儿子，自然得跟人家老爹禀告一下。 姜国公听说辽王父子掀翻了自家姻亲广安侯府，殴打了自家儿子，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没放在心上。 “他就欠人毒打。”老国公还怂恿东平郡王往后别把姜国公世子给忘了。 对于长子挨打，姜国公如今是顾不得，且觉得有东平郡王去殴打，不必老国公每次费心打断长子的腿省事儿多了。 他如今忙着呢。 不仅是忙着长孙的婚事。 更忙着长孙婚事之间的另一件事。 没过两天，皇帝就被姜国公的奏折给惊住了。 “长子无能，行事卑劣荒诞，不堪为国公府世子。请封长孙承继国公府？” 第122章 这可真是……皇帝都觉得活久见了。 好歹长子是亲儿子, 就算的确不是东西了点，可怎么说废了就废了呢？ 不过想一想这是姜国公的家务事，皇帝就痛快地准了。 既然姜国公上了奏折, 说明废了姜国公世子继承人位置应该是早就想得分明了。 更何况广安侯府被辽王父子给砸了, 皇帝有耳闻。 没耳闻是不可能的。 勋贵家里被砸得稀巴烂, 这样的事御史能不弹劾么？ 弹劾辽王父子骄横狂妄的奏折就在皇帝的案头上。 不过和当初蜀王世子在京都凶横的弹劾一样，皇帝都没有在意。 相反, 对于辽王与东平郡王砸了勋贵府邸，皇帝觉得没什么。 天知道, 养出姝宁那个在姜贵妃面前下舌的丫头的广安侯府，皇帝心里也极为讨厌。 只是再讨厌对广安侯府也不疼不痒。 广安侯府没有人在朝中为官，混吃等死的一群废物点心，皇帝让他们“闭门思过”的条件都没有。 皇帝痛快地答应了姜国公的奏折, 不过却命人瞒着姜贵妃这件事。 天可怜见的。 皇帝也想后宫有点好日子过。 知道长兄的继承人位置被侄儿给抢走了, 往后姜国公让爵，直接只能姜松袭爵, 那姜贵妃还不跳起来啊？ 皇帝对姜贵妃已经精疲力尽。 只希望就算是纸包不知火让姜贵妃知道这件事, 也等姜贵妃把孩子生下来, 随意怎么闹腾都无所谓了。 皇帝掐指算了算, 想着姜贵妃这一胎也快了, 到底不需要再忍太久, 也就这么去了。 只是这份爵位继承人的变更的旨意落到了姜国公的手里，老国公高兴得很，把皇帝的批复往愣住了的长孙的怀里一塞，对他说道, “好歹那这件事给了结了, 往后咱们也都放心。”如今爵位的事尘埃落定, 他也不必担心别的了。 至于文婧大长公主夫妻，知道姜国公把爵位的事都给搞定了，自然只有更高兴的。 大长公主嘴上不说。 不过却偷偷地又往孙女儿的嫁妆里塞了好几个实实成成的大箱子。 “祖父，爵位……”姜松其实对爵位并没有极度的渴求，捧着旨意看着姜国公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是为了爵位才孝顺祖父的。 “我知道，我也都明白，你是个好孩子。不过就是因为你是个好孩子，才不能让你吃亏，让别人贪图你的东西。” 这不能孩子厚道就让孩子吃亏不是？ 更何况，姜国公本就宁愿把爵位给孙子，也不想给那做事下流龌蹉的长子，更不想让姜柏之流觊觎姜松的爵位。 他哈哈地笑了，拍着长孙的肩膀说道，“往后你得慢慢担起这一家子的重任啊！” “孙儿明白。”姜松看着头发已经花白了的祖父，眼眶发红地说道。 曾经顶天立地的祖父……也老了。 哪怕都说虎老雄风在。 可是也正说明曾经那呼啸山林的王者老去了。 他不动声色地垂头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这才对目光炯炯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祖父认真地说道，“孙儿不会辜负祖父的期望，会努力承担姜家的重任。”他突然看着姜国公微笑着说道，“日后孙儿就留在京都，守着姜家的基业，做姜家的退路。” 姜国公愣了愣。 阿宝也在一旁愣了愣。 这什么意思啊？ “你的意思是……”姜国公诧异地问道。 “孙儿本就守成有余罢了。”姜松便对姜国公说道，“比起孙儿，三弟与二叔才与祖父一般，能为姜家开拓家业。”这说的自然是姜二爷父子，姜松也是时常与姜二爷与堂弟来往书信，自然知道二房的情况。 第104节 他说起自己的爹爹和兄长，阿宝就凑过来，仰头看着沉稳的堂兄。 她爹姜二爷与兄长姜穆的确是很能干，很威风的。 不过……“我觉得大哥哥也很厉害。”阿宝呆呆地说道。 “可姜家怎么也得有人守在京都不是么？”姜国公府是姜家在京都的根基，自然得有人守着，姜松垂头地看着阿宝，见胖团歪着小脑袋很迷茫的模样，温和地说道，“我本就出身宫中禁卫，日后留在京都为官，跟着大殿下打熬才是正途。且日后我留在京都，二叔与三弟都能安心在外打拼，不必担心朝野倾轧，或者有人在朝中，在陛下耳边说些不中听的话。还有三叔，若今年高中，在京都几年，日后外放才是正经……” 他说着姜家未来的每个人的前程。 却把自己的前程已经固定成了那样枯燥的未来。 阿宝抿了抿嘴角，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可是大哥哥也可以打拼着，有更好的前程呀。” “孙儿没有那么多的雄心。”姜松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看着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姜国公轻声说道，“若是从前，孙儿只想……”如果是范氏早年被磋磨的时候，他其实很想早早成长，好带着母亲投奔祖父去。 可如今他有了这样幸福而温暖的家，对于在外打拼就没有那么多的渴望。 长子留家守着家业，让家中更出息的长辈与兄弟们闯前程，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守住他们的退路，这是姜松想了很久，为自己定下的未来。 或许留在京都的生活一眼看得到头。 可是想想自己是家中的退路，想想祖父父亲母亲都在身边能够孝顺，还守着妻子……姜松觉得这样的人生也很好。 “你是我的孙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姜国公看着姜松眼底的光彩，点头说道。 当东平郡王与范氏成亲之后，姜松身上就少了几分沉重，这是姜国公乐意见到的。 从前，看着明明年少却老成沉默的长孙，姜国公一点都不欣慰他的懂事稳重，相反还觉得心疼得很。 如今，看见姜松有了自己对未来的展望，姜国公觉得挺好的。 看到姜松在为家中其他人打算，姜国公也觉得挺好的。 留在京都未必没有好前程。 他这个祖父还在京都，怎么可能不为长孙做打算。 他点了头，姜松就露出了笑容。 阿宝见堂兄笑了，那眼睛里的明亮让她也忍不住傻乎乎地笑了。 她捧着胖肚皮跟着堂兄傻乐，顺便当姜松成亲的时候，也跟着忙前忙后地继续傻乐。 姜松成亲，这是姜国公府继承人的婚事，自然同样万众瞩目。 特别是东平郡王大马金刀地往主位上一坐，却不见姜松亲爹姜国公世子的影子，姜国公乐呵呵地让新人拜父母，这盛大的婚事之外就给人更多的谈资了，甚至连皇帝都忍不住八卦地追问阿宝问道，“真的是东平郡王坐的主位？” 胖团窝在皇帝的怀里打了一个小哈欠。 她拢了拢身上的小斗篷。 “这不是应该的么。” 应该的…… 皇帝嘴角抽搐一下。 “那你伯父，朕是说姜家老大怎么办？” “不是病着么。”胖团狡猾地说道。 这说的是事实。 姜国公世子……哦不，如今是姜家大爷了，被东平郡王给打断了肋骨，在床上躺平呢。 陪着他的还有小王氏。 脖子都让东平郡王给勒歪了。 对小王氏这种没事上前找揍型的，阿宝觉得活该。 真以为这世上的男人都是姜家大爷那种玩意儿呢？ “真的病了？”皇帝追问。 “嗯！我可不会欺君。” 姜松的婚事好容易圆圆满满地办了，文婧大长公主夫妻心满意足，已经准备跟辽王一同启程回辽东去了，因此，姜国公体恤孙媳妇往后得日久不见家人，就让姜松带着王蔷新婚里住到文婧大长公主哪儿去了。 这本来并不是规矩，不过姜国公本来也不是个讲规矩的人，还准备让东平郡王与范氏陪着辽王天伦之乐几天。 不过东平郡王没干。 看了亲爹几十年，东平郡王实在没什么黏黏糊糊依依不舍的心情。 对于这样一个无情的儿子，辽王骂骂咧咧几天，厚着脸皮住去了文婧大长公主府上，守着自家大宝孙去了。 他还差点撺掇着文婧大长公主把阿宝接了去。 姜国公老眼犀利，识破了辽王老贼挖墙脚的狼子野心，扣着胖团没放。 辽王就偷偷跟文婧大长公主说老姜是个小气人。 文婧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头疼。 她前儿进宫还跟皇后抱怨辽王英雄了一辈子，老了竟成了老小孩，皇后回头跟皇帝当笑话说了，皇帝哈哈大笑了两天，默默地把胖团往怀里塞了塞……他也觉得辽王有挖墙脚的可恶了。因最近被争抢得厉害，阿宝享受了一下万千宠爱汇聚一身的快乐，发现自己在宫里更红了。 简直红得发紫那种。 唯一不太开心的，就是文婧大长公主夫妻与辽王定了启程的日子，之后萧闵也定了启程的日子。 她一下子蔫哒哒的。 当先送别辽王的时候，胖团难免精神不济。 这样蔫头耷拉脑的小模样儿，完全是舍不得自己来着。 辽王深受感动，看见大宝孙舍不得自己，就偷偷把胖团捞过来，偷偷跟她咬耳朵说道，“舍不得祖父是不是？祖父也舍不得咱们阿宝！要不，宝儿啊，跟祖父回辽东去！辽东可好了，那儿有你好几个表哥，都给你当牛做马……” 阿宝胖腮抽搐，看着临走还不忘了拐带胖团的辽王老王爷。 “还有辽东的马，矫健漂亮，日行千里……还有百里马场，祖父给你挑最漂亮的小白马……” 辽王期待地对大宝孙说道，“祖父亲自教你骑马，让你大表哥给你牵缰绳！” “老贼！”姜国公从天而降。 离别之日，五大三粗的两位老英雄打成一团。 第123章 硝烟滚滚之后, 辽王骂骂咧咧地走了。 阿宝挥着胖爪，可心疼姜国公和辽王了。 “王爷，等往后我长大了, 肯定去辽东看望你。要不咱们通信吧, 我天天把王爷记在心里。” 自家发展出来的小船, 不能说远行了就懈怠了不是？ 胖团甜甜蜜蜜地哄着辽王离开了，转头扎进姜国公的怀里。 “哎呀, 我就喜欢祖父为我着急。”她美滋滋地说道。 姜国公哼哼着，扶着老腰跟胖团说辽王的坏话, “老眼昏花，还挑漂亮的小白马……别挑出匹大黑牛来！” 虽然离别都让人哀愁，可是有了姜国公挑动气氛，一时之间大家都忍俊不禁。 王蔷眼眶还红着, 却已经忍不住笑了。 “回家！”见辽王走了, 满目都是自家儿孙，姜国公意气风发地说道。 他带着家里如今最和睦的一家人回了姜国公府。 阿宝笑嘻嘻地跟着, 可是心里其实怪难受的。 不过她不愿让长辈知道, 因此也没说。 因为萧闵回蜀中的时间就是在辽王离京之后的三日后。 这三日, 她厚着脸皮住在蜀王府里, 天天跟萧闵在一块儿, 连给蜀王讲故事的心情都没有了。 萧闵嘴上没说什么, 可是却带着阿宝在京都到处游览，有名的饭馆酒楼都吃过一轮，到了最后，等最后一日要离京的时候, 萧闵将阿宝抱到了自己从前的府邸。 这是皇帝赏赐给他的府邸, 依照郡王的规格建造, 奢华宽敞，就算是萧闵如今已经准备回蜀中去，皇帝也没有收回的意思。 “这里。”萧闵抱着阿宝到了这府邸，阿宝对这里自然是更亲近熟悉的，转头对萧闵露出笑容说道，“我还是更喜欢这里！” 蜀王府自然是好的，可是在阿宝的眼里，这里才是属于萧闵的地方。她回了这府邸觉得心情都好些，虽然不明白大清早的萧闵出京之前抱自己到这里是因为什么，可是却难得在伤感离别的时候有了好心情。 “这宅子给你了。”萧闵对阿宝说道。 “给我？”阿宝呆呆地问道。 这是皇帝赏赐给萧闵的…… “我不知何日才能回归京都，或许终此一生于京都都只是过客罢了。” 他是蜀王，此生都要坐镇蜀中，就算来了京都，也只不过是短暂停留。 这府邸他本想还给皇帝。 可是想一想，却到底不愿意归还。 不是舍不得这偌大奢华的宅子，而是他想到，这府邸里也有他温情的生活。 有阿宝时常的往来陪伴，有阿宝快乐的笑声，也有姜国公和自己喝酒的愉悦，还有很多很多。 还给皇帝，皇帝还会把这府邸赏赐给旁人。 萧闵就垂了垂眼睛。 他不愿再让旁人住进来，将曾经他拥有的那些温情的时光的痕迹都抹去。 如此，还不如留给阿宝。 这是他的宅子，他想给谁就给谁。 “我不要。这是世子的宅子，永远都是世子的宅子。就算，就算世子往后很少回来，可是，可是这也是世子的家。” 第105节 阿宝虽然很贪财，可是却从不想要这样的财富。 她用力摇着小脑袋，抱着萧闵的脖子小小声地说道，“就算往后世子总是留在蜀中，可是也不能忘记京都还有世子的家，这里还有陛下，有皇后娘娘，有很多关心浅念世子的人，还有，还有我呀！” 她的声音多了哭腔。 萧闵面容漠然地听着小家伙儿哭唧唧的声音，并未动容。 只是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了些。 “就算世子不回来，可是我也不要。如果世子担心时间久了宅子空旷，往后我会记得总是给宅子打扫干净，就像是世子每天都在一样。”阿宝扭着小身子窝在萧闵的颈窝里说道，“这宅子因为是世子的，才有意义，才让人觉得留恋。反正，反正我不要。” “给了你，往后给你做嫁妆。”萧闵侧头对赖在自己怀里的阿宝说道。 “这么点嫁妆就想把我打发啦？” “还有库房里陛下这些年的赏赐，还有之前抄了淮王的珍藏……” “淮王的不要。晦气。”胖团还挑挑拣拣起来，哼哼唧唧地说道，“反正等我长大还得几年，世子再攒攒。” 世子叔给她嫁妆这不是应该的么？ 阿宝一点都没有谦虚地推让，见萧闵沉吟起来，忙鬼头鬼脑地把鳄鱼的眼泪一抹，甜蜜蜜地说道，“蜀中富庶，世子回蜀中慢慢给我攒嫁妆。等我往后寻到了好姻缘，有了心上人嫁得如意郎君，给世子你写信，你带着嫁妆来京都给我送嫁，那我多体面，多风光！” 堂堂蜀王给她送嫁，阿宝想想就美滋滋的。 这胖团说得似乎有道理。 萧闵果然微微点头。 “好。日后若你出嫁，我必然给你这世上最丰盛的嫁妆，让你风风光光出嫁。” “如果世子要成亲也跟我说一声儿，我亲自去蜀中道贺。”阿宝急忙投桃报李地说道。 “我永远都不成亲。”萧闵冷漠地说道。 “哦。”这话都听腻歪了，胖团敷衍地说道。 “我最不喜女子！”萧闵继续说道。 “哦。”伤感的离别都被胖团的三白眼驱散了。 见这胖团一副“我就是随便听听”的敷衍，蜀王世子冷哼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叮嘱她说道，“要成亲把眼睛放亮点。人心叵测。” “我喜欢的男子，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我眼光可好了，世子放心。”胖团信心十足地说道。 萧闵怀疑地看着她。 看见这单纯得要命的胖团对自己的眼光很自信，蜀王世子觉得非常忧虑。 “要不然，我在蜀中给你先相看，若有好的，往后你来瞧瞧。”这样蠢的胖团，还是嫁到蜀中，嫁到他眼皮子底下才让人放心……萧闵心里想着，摸了摸继续敷衍的阿宝的小脑袋，到底没有再说宅子给阿宝这样的话，却还是把这宅子的钥匙与库房中所有的账本，府中下人名册都给了阿宝收着，这才带着阿宝一同往众人送他离京的城门去了。 他们到了城门，自然是又是一场送别。 皇帝都亲自来了，与皇后一同送萧闵离开京都。 哪怕之前都已经有了准备，可是当萧闵翻身上马，带着浩浩荡荡的护卫准备出行，阿宝还是忍不住抓着萧闵的衣摆踉踉跄跄地追着他。 “世子，你别忘了我，别忘了我！”外面的野团不要采！ 阿宝哭唧唧地追着萧闵。 “我不会忘了世子，世子也别忘了我。写信，一定要给我写信呀。” 她被东平郡王抱起来，看着那英俊的少年慢慢消失在了长长的官道。 当萧闵的背影不见，阿宝的脑海里才浮现出了那么多那么多与萧闵相处，被他维护的岁月。 原来本来觉得很平常的快乐，当离别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些相处是那么的珍贵。 “我得回去给世子写信。”还没有半日，她就想念她的世子叔了。 阿宝抹着眼泪就要回去给萧闵写信了。 “阿宝这孩子情深啊。”皇帝就跟皇后感慨地说道。 看着没心没肺，其实比谁都重情分。 只要待她好的，她一辈子都记在心里头。 当然……对她坏的，她也记一辈子。 这世上怕是再没有比阿宝更记仇的了。 这不免让皇帝唏嘘。 “这样才好。情深义重，才不辜负了阿闵待她的心。”皇后心疼地远远看着阿宝被东平郡王拍着小后背安慰着，顿了顿，便对皇帝轻声问道，“之前辽王伯提议让阿宝认我做义母……” “再说吧。”皇帝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今日跟着送萧闵离京的皇子们身上，慢吞吞地说道。 年长些怎么了？ 老菜帮……老菜帮也有春天！ 他认真地多看了遥遥看向阿宝带着几分关切的大皇子两眼，这才带着皇后一同回宫。 阿宝也被东平郡王抱着回了国公府，蔫哒哒没精打采了好些天，就算是给萧闵写了厚厚的书信命人追着萧闵送过去了，可是还觉得精神头有点不够用。这样失落了好久，等到阿宝终于被各位长辈的爱和萧闵的回信给治愈了的时候，都已经春暖花开，到了科举的时候。 姜三爷今年春闱。 还有些春寒，阿宝穿得暖呵呵的，围观这一年为了科举付出太多太多了的她三叔。 为了应对科举，姜三爷临考试之前已经不再读书了，好好养着身体，力求抗住那好几天在贡院的艰苦。 如今是姜三爷的科举事最要紧，整个家里都围着姜三爷转，范氏忙着给姜三爷进补，之前一整年被读书折磨得人影消瘦的俊秀贵族王者归来，又油光水滑俊得不得了。 对于这一科，姜三爷还是很有信心的，不仅是范家老大人看了他如今的文章觉得非常不错，就连东平郡王也拿着他的文章书信去问了辽东与他自己封地上的几位大儒，都说文章才华横溢，有状元之才。 姜三爷觉得状元之类的未必，毕竟天下群英汇聚。 不过至少也能拿个二甲之类的不是？ 才华横溢的年轻人，谁没有几分自信自傲呢？ 阿宝也觉得自家三叔很有才气。 而且姜三爷生得那么俊秀，如果能高中个探花状元之类的，跨马游街，没准儿还能骗个媳妇儿回来…… 姜国公深以为然，觉得孙女儿说得对极了。 姜三爷也承胖侄女儿吉言，认为自家科举有望，媳妇有望。 阖家期待，只盼春闱。 然而就在天下读书人慢慢都汇聚京都，科举日渐临近的时候，宫里，皇帝惊讶地看着笑容满面，满脸贴心的姜贵妃。 “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三哥是外戚，如今陛下宠爱我，如果他高中，于姜家不过是锦上添花，可是于陛下却落人话柄，难免会有人说陛下偏心外戚择才不公……不若就让三爷落第算了。牺牲三哥的功名，却会让让天下清流称赞陛下公正严明，于陛下的威严也是极好的，是不是？” 姜贵妃含情脉脉地靠在皇帝的怀里，柔声说道，“我都是为了陛下啊。” 第124章 这说起来大义灭亲也差不多了。 谁听了不得赞姜贵妃一句明理贤惠呢？ 若是旁的嫔妃, 恨不能在皇帝的面前吹自家父兄的枕头风，努力提拔自己的家人才是。 可是姜贵妃为了皇帝，连兄长都愿意牺牲, 这对皇帝是真爱呀！ 皇帝抱着含情脉脉依偎在自己怀中的爱妃, 陷入了沉默。 姜三爷…… 这种宠妃家的便宜小舅子，如果换一个人或许皇帝不大可能认识。 谁有时间认识那么多的宠妃的哥哥们呢？ 只是托自家宫里有一只爱显摆的胖团的福，皇帝对姜三爷的存在还真的很不陌生。 换了谁每隔几天就听怀里的胖团心疼自家三叔读书辛苦，熬夜啥的, 还搜刮自家库房给她三叔补补, 都得对姜三爷如雷贯耳不是？ 更何况在胖团的嘴里, 自家三叔不仅学习好, 而且生得俊俏, 还人品好……国公府里那么多的丫鬟, 姜三爷人物风流，按说有一两个通房红袖添香啥的也不新鲜。可姜三爷就是闭门老老实实地读书，身边没有花花草草, 这得多难得呀。 反正跟后宫嫔妃三千的狗皇帝成了完美对照组。 皇帝虽然没见过姜三爷，不过因阿宝的缘故, 对姜三爷很熟。 如今听到姜贵妃对自己说这话, 犹豫了一下。 他自然觉得姜贵妃这样的建议不错。 毕竟虽然姜国公忠心，对他忠心耿耿，可是做皇帝的，不都得对后宫前朝的多几分警醒么？ 姜贵妃在后宫得宠, 又有姜国公在前朝势大, 若是姜三爷再中了进士, 走了清流…… 皇帝迟疑了一下, 拍着姜贵妃圆润的肩膀缓缓地问道, “朕记得你三哥读书极好，且也很辛苦。” 如果换一个人，皇帝就不纠结了。 毕竟既然姜贵妃这么说了，他顺水推舟，哪怕姜三爷当真进了殿试，自己也能在最后的时候让他名落孙山。 可是想到阿宝总是可心疼地跟自己说姜三爷怎么怎么苦读，皇帝又有些不忍心。 “就算三哥辛苦，为了陛下也应该懂事，退让一二。”姜贵妃听见皇帝这么说，到底是皇帝的枕边人，知道皇帝已经意动，美眸一亮，不由在心里暗暗满意……这让姜三爷退位让贤，好让她在皇帝的面前博取一个贤良懂事的形象的主意还是姝宁给她出的。 她本不觉得这主意怎么样，只是如今看来，皇帝的声音柔和，似乎对她这个主意很是心动的样子，便忙再接再厉地说道，“更何况三哥素日里能怎么辛苦呢？不过是读几日的书，又能有多辛苦。” 她并不觉得姜三爷读书有什么好辛苦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姜贵妃一眼，摸了摸她的肩膀。 半晌，他推开她，起身准备走了。 “陛下，你不陪陪我了么？”姜贵妃见他不过是片刻温存就要走了，不由失望地问道。 “今日阿宝进宫，我去皇后宫里瞧瞧阿宝去。” 皇帝的话让姜贵妃的脸色顿时一变。 皇后拿阿宝当争宠的工具，阿宝竟然还帮着皇后跟她争宠，这让她格外恼火。 第106节 且那一日想到自己与姜国公父女相争，阿宝就在一旁看笑话，眼看着姜国公把她骂得狗血淋头，看了半日她的狼狈，姜贵妃对阿宝越发不喜。 不过眼下见皇帝对阿宝依旧喜欢，姜贵妃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并没有再说什么。她只等着为皇帝生下皇子，到了那个时候，皇帝自然把心都回转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身上，哪里还有阿宝什么事呢？ 待阿宝失宠，她再好好收拾她。 因想到还是肚子里的四皇子要紧，姜贵妃脸色变幻扭曲，却没有再与皇帝争执，眼看着皇帝兴冲冲地走了。 皇帝就这么走了，因姜贵妃提出姜三爷的事让他心中犹豫不定，到底在皇后的面前露出些痕迹。 眼下皇后正跟阿宝窝在一块儿美滋滋地说话。 “爹爹给三叔送了信，说是让三叔不必紧张什么的。娘亲还给三叔求了一张文曲星的帖子，一同送了来，让祖父供在三叔的屋儿里了。三叔的衣裳鞋袜都是簇新的，一点犯忌讳的地方都没有。哎呀，笔墨还都是范家老大人给送来的，说是曾经的旧物，让三叔沾点儿科举的吉祥气儿。”胖团一边跟皇后一块儿啃着御膳房送过来的五香瓜子，一边跟皇后说道，“我这几天也给三叔拜拜。” “那你三叔紧张么？”皇后笑着问道。 “三叔不紧张。好吃好睡，正努力养着精神身体去科举。” 阿宝美滋滋地说道。 她说起姜三爷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皇帝坐在一旁听了一耳朵待考家庭的各种气氛，沉默着，脸上就露出几分。 “陛下怎么了？”皇后一边把玩着阿宝给自己带到宫里的东海小玩意儿，正觉得几幅绣活虽然粗糙，不过却很灵动，又有几分民间野趣，见皇帝正靠着软塌看着自己与阿宝微笑，眼底若有所思，便笑着问道。 因她问起，皇帝就笑着把依依不舍看着皇后的阿宝抱到自己的怀里，见皇后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也不自己吃瓜子，反而扒了瓜子皮给胖团留着仁儿，都没想到皇帝的，酸了一下，就对皇后笑着说道，“贵妃突然懂事了，朕正觉得有点恍惚。” 姜贵妃竟然还知道贴心懂事，不让家人给皇帝为难，皇帝自然有些惊喜。 皇后听了便笑了笑。 姜贵妃进宫一年了，才懂事……皇帝对姜贵妃果然是真爱呢。 “懂事？”阿宝歪了歪小脑袋，一边心疼地探头探脑给皇后娘娘吹扒瓜子皮发红的指尖儿，一边不肯吃皇后给自己的瓜子仁儿，拿小胖爪捏着瓜子喂给一脸无奈的皇后娘娘，一边好奇地问道，“贵妃娘娘怎么懂事啦？” 她问得没走心，不过是给皇帝捧哏罢了，皇帝伸着脖子张着嘴等了半天，没见贴心的胖团把瓜子喂给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自力更生，捏了瓜子自己啃着，对阿宝含糊地把姜贵妃的原话说了。 阿宝愣住了。 下一秒，阿宝勃然大怒。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高高兴兴地进宫，竟然能听到这么无耻的话。 姜贵妃让皇帝退了姜三爷这一科，让姜三爷落第？ 她凭的是什么？ 她凭什么左右别人的人生？ 就为了成全自己“懂事”的好名声？ “凭什么要听她的？！”胖嘟嘟的小家伙儿差点从皇帝的怀里跳出来，大脑门儿砰地撞上了皇帝陛下英俊的下巴颏儿，皇帝被顶得闷哼了一声，差点咬碎了牙，正觉得奇怪的时候就见阿宝已经跳起来了，刚才还高高兴兴的小胖脸满是怒火地揪着他的衣领连声说道，“凭什么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又不是我三叔，凭什么为三叔做主？她以为她是谁？” 这连续的质问，让皇帝都觉得辛苦起来。 真是难得见到阿宝这么生气。 “朕还没答应，撒手，撒手……”皇帝急忙握着阿宝的小胖手对她说道，“朕也只不过是随口一听，没当真。” “这也不是能当真的事。”阿宝本来很生气，要是姜贵妃在这儿，跳起来给她两耳光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眼下是皇帝，阿宝自然不可能迁怒皇帝，急忙忍着心里的愤怒，慢吞吞松开揪着皇帝衣襟的小胖爪伪装天下太平，自己没大逆不道，一边往皇帝的怀里蹭，哼哼唧唧地说道，“我一时情急忘形，陛下心胸宽广，海纳百川，别和我计较啦。” “甜言蜜语。”皇帝哼了一声。 阿宝急忙蹭了蹭他，又忙抬起小脑袋对他说道，“陛下不要听信她说的话！什么叫不过是读了些书，落第也没什么。十年寒窗苦读，个中辛苦这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若三叔当真是学问不济落第，那与人无尤，是他自己还该继续苦读。可若三叔的学问在天下精英里还能脱颖而出，那说明三叔是大好人才。大好人才不提□□为陛下尽忠，辅佐陛下，却要落第让他回家赋闲，这不仅是对三叔的人生的不尊重，也是陛下的遗憾呀！” 阿宝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姜贵妃怎么欺负她，她素日里也只觉得姜贵妃不过是娇宠太过没脑子罢了。 可是眼下，拿姜三爷的前途还有人生来给自己的脸上添光彩，阿宝是真的觉得姜贵妃恶毒了。 她唯恐皇帝真的听姜贵妃的谗言，忙抱着皇帝的手连声说道，“更何况后宫不能干政。若贵妃的一句话，就能影响前朝科举，那传出去了，只会让人非议陛下，并不能让人觉得陛下是公正严明。举贤不避亲……我这么小都明白这个道理呢。” 她认认真真地给姜贵妃扣了好大的帽子，皇帝看着紧张得不得了的胖团，听着她言辞有理有据，其实比姜贵妃说的那些更让自己心里满意，却在嘴上逗弄她说道，“不过贵妃说的也没错。她沐浴皇恩，得朕恩宠，你三叔退让一些也是应当。” 这说的是人话么？ 胖团只觉得姜贵妃恶心透顶。 她哆嗦着胖嘟嘟的小脸儿，不由反驳说道，“沐浴皇恩的是她，我三叔又没有被陛下宠幸，为什么让我三叔退让！” 皇帝：……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你说什么？” “我说进了宫被陛下宠爱的又不是我三叔。”迎着皇帝危险的，要打她屁股的目光，胖团紧张地捂着自己肥肥的小屁股，哼哼唧唧地出坏主意说道，“贵妃娘娘这么懂事，那何必拿别人说事儿呢？娘娘沐浴皇恩这么满足，如今又这么担心有人非议，不如自己自请退位，给陛下当个小猫小狗……当个小宫女儿什么的。反正有陛下隆恩和陛下的爱，她不就满足了么？” 第125章 慷他人之慨算什么。 姜贵妃站着说话不腰疼, 阿宝当然要让她知道，这棒槌落到自己的脑袋上得有多疼。 皇帝嘴角快抽筋了。 胖团每一句话都像是嘲讽他似的。 可是他没有证据。 皇后揉着眼角，不赞同地看着皇帝。 她自然也不赞同姜贵妃的话。 若姜三爷当真有才学, 怎么能因为后宫宠妃的几句争宠的话，就要付出自己的前途？ 诚然, 以姜三爷的出身就算是科举落第，只凭着他出身姜国公府日后也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可若是那样，却并不能名正言顺。 这勋贵恩封出身的朝臣，总是比不上真正科举出身的朝臣那样名正言顺, 令人信服。 更何况若是科举出身，每一年的同科同年, 还有座师, 那都是未来的人脉与往来，哪里是说说那么简单的事。 “陛下, 阿宝说得极有道理。”皇后便劝皇帝说道, “贵妃或许是为了陛下着想, 不想让陛下落人话柄。只是若姜家三爷当真才学出众，陛下若是当众让他落第, 却并不会让那些学子们感动，相反, 反而会觉得陛下识人不清, 有公私不分的嫌疑。这落到文人眼中, 恐怕伤及陛下威仪。” 要是皇帝不靠才学, 只靠着各种原因选取学子，那岂不是侮辱了所有学子的寒窗苦读？也令殿试少了真正的权威。 皇后带着几分郑重劝着皇帝。 皇帝也警醒起来。 “皇后说的没错。”他刚开始不过是满意姜贵妃的建议, 满意她心向自己。 如今想想, 本该最公正的殿试却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就变得不公, 的确会影响科举在学子们心中的印象。 他心里警醒起来，此刻看着皇后与阿宝不由露出几分柔和的笑意，摸着胖团的小脑袋对皇后说道，“到底是皇后更加周到。贵妃……还是目光短浅了。” 目光短浅。 这已经是皇帝对姜贵妃的评价。 可阿宝却觉得这还不够。 她恨不能让姜贵妃从宫里滚蛋。 皇后笑了笑，却并没有对姜贵妃落井下石。 她从不是会对皇帝的嫔妃说这说那的性情。 只是阿宝却已经扭着小身子对皇帝追问道，“陛下，那贵妃娘娘的位份……” 皇帝头疼地看着胖团。 这世上不依不饶要把自家亲姑母给宫斗下去的，也只有眼前的这颗胖团了。 “……贵妃正有身孕，以后再说吧。”他到底更重视姜贵妃这一胎。 更何况这世上也没有因为嫔妃的几句话，就要把她给贬下去的道理。 毕竟姜贵妃并未犯错。 就算是提到了姜三爷这件事，其实说起来也不算是罪过，反而是为皇帝着想。 怎么能就因为这种事就贬了呢？ 阿宝心里叫了一声可惜。 “我还想着贵妃娘娘对陛下这么情深义重，为了陛下总是能牺牲些位份虚名。”胖团虽然不能干掉姜贵妃，却在皇帝的面前小鼻子小眼地给她说坏话……水滴石穿，没准儿什么时候就好使了呢？ 她一边暗暗记仇，骂姜贵妃是个搅屎棍，一边在胖腮上堆起善良乖巧的笑容来对皇帝说道，“虽然贵妃妖言惑众，可陛下却目光如炬，是大大的明君，没有被迷惑。更何况陛下身边还有贤明的皇后娘娘，还有善良真诚的我……” 她吹嘘了一下自己，见皇帝喷笑，忙扯着皇帝的袖子说道，“贵妃娘娘下次如果再说自己对陛下的盛宠不安，那陛下就问问贵妃娘娘，要不就给她的位份降一降，不要让人都觉得陛下偏爱娘娘引起不满。您问问娘娘乐意不。” 姜贵妃乐意才叫见了鬼。 不过到时候皇帝就知道姜贵妃也只能拿别人作筏子。 只会让别人牺牲，自己要安享富贵荣华呢。 呸…… 胖团就在心里唾了姜贵妃一口，好后悔那天和姜国公在姜贵妃宫里没有直接唾在她的脸上。 不过她的心里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幸亏她最近进宫了。 不然姜贵妃没准还成功了。 不过觉得这建议仿佛不像是姜贵妃的风格，阿宝小眉头拧紧，觉得这事儿古怪。 姜三爷高中不高中，和姜贵妃的关系其实不大，也对她毫无影响，她怎么会突然想到姜三爷春闱这件事了？ 心里存着疑惑，阿宝嘴上却没说什么，只在皇帝的面前玩儿命给姜贵妃挖坑。 皇帝看着这扭着小身子卖力给姜贵妃挖坑，挖得吭哧吭哧的胖团，和皇后对视了一眼，只觉得这胖团满脸小阴谋都在脸上，一目了然，瞧着喜感极了。 只是喜感了片刻，皇帝又痛苦地听了胖团卖力地描述了一下姜三爷的那种种苦读辛苦，十年寒窗泪，人品才学都可好了，务必要公平……这才看胖团心满意足地捧着胖肚皮出宫去了。 第107节 宫里自然不必提。 皇帝已经不想回忆姜贵妃给自己的那些破建议了。 倒是胖团一回了家，撇开小胖腿儿就先往姜国公的前院书房去了。 书房里，姜国公正跟好女婿东平郡王在一同说话，老脸上笑得皱巴巴的。 打从家里来了个好女婿，姜国公就觉得天也晴朗了，心情也亮堂了，许多从前只能自己拿主意做主的事儿，如今都有人跟自己一块商量，帮自己承担了……这养儿子不就是为了老了的时候能轻松松快些，把大多数的家里家外的事都分担过去，让老的颐养天年么。 从前姜国公世子是个废物混蛋，老国公在后头给擦屁股都来不及，辛苦得要命。 如今有了东平郡王，家里家外一把抓，姜国公万事不必操心上火，这东平郡王成亲才多久，老国公就胖了三斤。 他如今心情也好了，也拥有了善于发现生活美的眼睛了，看到阿宝从外头哼哧哼哧地跑来，觉得胖孙女儿的身姿就仿佛那个……洛神一样曼妙！ 连爬门槛儿的动作都优美得仿佛在跳舞呢。 “阿宝回来了？怎么没在宫里陪皇后吃饭么？”姜贵妃见胖孙女儿轻盈地一头滚到自己的怀里，急忙把沉甸甸的胖团抱起来放在自己的椅子里笑呵呵地问道。 “没吃。我急着回来跟祖父说个事儿。”小告状精自然是要告状的……姜贵妃干的恶心事，她完全没想为姜贵妃遮掩。反正最近她祖父的心情可好了，胖团半点都不担心姜国公心力交瘁。 眼见姜三爷没在，不必刺激到姜三爷，阿宝就把姜贵妃在宫里干的破事儿说给姜国公听，对姜国公大大地叹气说道，“这不是搞我三叔心态么。就算是没有我在陛下面前说话，陛下有皇后娘娘劝着，想必也不会听贵妃娘娘的那些谗言。可要是三叔考试之前听说这种事，那心情能好么？怕是也要影响三叔科举。” 姜国公一时惊呆了。 他万万没想到姜贵妃在宫里竟然还敢祸害自己的亲哥哥。 “这孽障！”姜贵妃把自己哥哥的前程还有人生当成什么了？ 轻飘飘的几句话，就险些害了姜三爷的一辈子，这么歹毒，这简直让姜国公出离的愤怒了。 哪怕阿宝跟他说皇帝已经被皇后劝住了，姜国公也不能饶了姜贵妃。 他咬着牙，见东平郡王沉着脸听着，便对东平郡王说道，“贵妃这孽障做了这样的事，我是不能饶恕她的！不然，岂不是委屈了老三？” 哪怕姜三爷的前途无恙，可姜国公也不能让这件事仿佛无事发生一般过去，平白让姜贵妃算计了姜三爷一回。 他一门心地要给姜三爷讨一个公道。 怎么讨公道呢？ 老国公咬着后槽牙难得一晚上没睡觉，翻了一晚上的身，终于想到了。 等到了第二天早朝的时候，快要下朝，皇帝都准备要起身回后宫睡个回笼觉啥的，就见一向都不大在朝中说话的姜国公站了出来。 “国公有话要说？”皇帝便问道。 姜国公并不是在朝中唾沫星子横飞挥斥方遒的人。 除了本职，还有之前爵位更迭的事，其他和自己无关的事姜国公是不会对朝中指手画脚的。 皇帝难得生出几分好奇的心，却见姜国公绷着脸说道，“陛下，老臣有事奏请陛下，求陛下应允。”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皇帝更好奇的目光里沉声说道，“老臣于朝中数十年，得先皇与陛下隆恩信重，位极人臣，享富贵无边，先皇与陛下对老臣恩重如山。如今，老臣之女入宫得陛下宠爱，进了宫就是贵妃……老臣惶恐。” 皇帝愣住了，诧异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姜国公。 “国公这话何意？” 他茫然地问道。 姜国公一脸忠肝义胆，乖巧懂事地抬起了头，深情款款地看着皇帝陛下。 比姜贵妃看陛下的目光更深情。 “老臣一家得陛下信重宠爱，前朝事，自然不敢左右陛下。”姜国公狡猾地不去评价前朝之事……他儿子还是要科举来着。因此，老国公只能拿后宫开刀了。 反正后宫不能干政，却没说前朝不能拿后宫开刀不是？没准儿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姜国公越发正直地对皇帝说道，“臣恳求陛下贬贵妃之位。贵妃虽然是老臣之女，可入宫不过一年，陪伴陛下时日尚浅，位份不可僭越过其他生育陛下皇子的嫔妃！” 生了皇长子的董妃还不过是寻常嫔妃呢。 姜贵妃凭什么一跃成为贵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这不是寒了后宫娘娘们的心么？ 多公正啊。 老国公不贪恋后宫女儿的尊荣，这是多么正直的，不求后宫权势的傻瓜啊。 举朝侧目。 皇帝都惊呆了。 第126章 “这……国公不必如此。” 皇帝艰难地劝说。 万万没想到姜国公这么老实的。 大概是之前姜贵妃口出狂言, 口口声声四皇子如何如何，老国公被吓住了，因此如今惴惴不安，想着把姜贵妃的位份给打下去, 让姜贵妃泯然于诸皇子之母中, 好让姜贵妃的野心不要那么强势。 正是皇帝觉得自己懂了这一刻老国公的那份不安, 还有希望姜贵妃老实的对自己的忠心, 皇帝就觉得姜国公当真是太不容易了。 为了打消姜贵妃的野心，为了让皇帝明白自己的忠诚，老国公宁可让姜贵妃被贬。 这份忠诚，还有老实, 让皇帝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姜国公也岁数不小了。 他之前的防备，或许也让姜国公不安了许久。 因觉得自己或许对姜国公这些日子过于苛刻, 皇帝难免和颜悦色。 姜国公才不要和颜悦色呢。 如果说女儿做贵妃就不能让儿子科举有个公平，那姜国公宁可女儿别做什么贵妃。 反正在后宫锦衣玉食的, 就算是位份不高也不算什么。 可他儿子读书的辛苦是姜国公看在眼里的。 怎么可能让姜三爷为姜贵妃牺牲前途。 他便摇头对皇帝沉声说道, “且贵妃德行并不能堪配高位嫔妃，于陛下也并无功绩, 没有资格做陛下的贵妃。”他这样诚实，满朝鸦雀无声，皇帝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对姜国公艰难地说道，“可贵妃尚且有孕……” 姜国公在前朝来了这么一下, 都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仿佛不贬一下姜贵妃的位份有点不应该了似的。 姜国公就对皇帝建议说道, “若陛下贬了贵妃的位份, 贵妃却只知哭闹, 不知体恤陛下, 不知安胎，可见在贵妃心中，位份尊荣比陛下与龙裔来得更要紧。” 这话诛心。 要是姜贵妃因位份的问题就动了胎气，那就是她自己觉得自己的荣华富贵比龙胎要紧的多。 不然，为什么不平静地接受，然后好好地安胎呢？ 姜国公这话一说，皇帝哑口无言 他呆呆地看着姜国公。 满朝文武也呆呆地看着姜国公。 这可真是老实人啊。 “若是如此，国公以为朕该如何呢？”皇帝就无奈地问道。 姜国公做亲爹的都要姜贵妃从贵妃位份上滚下来，他还怎么说呢？ 且皇帝看着姜国公不安又无奈的苍老的脸，也隐约地明白姜国公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姜贵妃……的确是不让人安心的闺女。 不管别的，只那份“四皇子”的野心，恐怕这些日子都没让老国公睡过好觉的吧？ 看老国公那眼底下的黑眼圈。 “万万不可令贵妃的位份高于诸皇子之母。”姜国公可不要插手皇帝的后宫，因此只含糊了一句。 “既然国公如此高风亮节，那朕就考虑一二。”皇帝自然不会不给姜国公这么面子，见姜国公只惶恐于姜贵妃的野心，越发满意姜国公的忠诚，决定给姜国公加加担子，就寻思着回头让京郊大营再多一点人进去让姜国公一起带着算了。 他心里盘算着把老打工人玩命儿压榨的主意，面上温煦，笑着说道，“朕就答应你。” 皇帝如此痛快。 这其实在满朝文武中又是一个信号。 虽然说姜国公要贬姜贵妃位份，可皇帝才是做主的人。 若他爱重姜贵妃，或者爱重姜贵妃这一胎……应该说什么都不答应姜国公的请求才是。 这样轻松，仿佛没有把姜贵妃自己的喜怒哀乐放在心上……皇帝跟贵妃当真是真爱的么？ 当初不是说爱得轰轰烈烈，不是说姜贵妃是要做皇后才进了宫么？ 怎么事到如今，皇后稳如泰山，可姜贵妃却仿佛被丢到一旁去了呢？ 这些猜测，还有许多关于姜贵妃当初进宫到底是皇帝真爱她还是自己往脸上贴金的传闻顿时就传遍了京都。特别是当听说皇帝果然下朝后就往后宫去，痛快地让姜贵妃成了“姜妃”娘娘，不过是少了一个字，可是那位份却天差地别之后，越发让人觉得可笑了。 想当初姜妃说什么来着？ 要把皇后取而代之。 与皇帝是真心相爱。 宠冠六宫。 可是如今，宠冠六宫没见着……若陛下宠爱她，她怎么可能只因为姜国公一句话就成了如今的姜妃？ 还是在正怀有身孕的时候。 可见从前的宠爱不必提，都不过是吹嘘。 连龙胎都未必是皇帝多么喜欢的。 阿宝听说后宫的变故府时候，姜国公都已经美滋滋地回来了。 她仰着小胖脸，就看着自家祖父对自己得意洋洋地说道，“这回她不必在宫里担心外头有人说闲话了。就算你三叔高中，也不是因为她的缘故，而是你三叔的真才实学。”姜三爷就算高中，那也跟姜妃无关。 毕竟姜妃如今在世人眼中不讨皇帝的宠爱。 既然皇帝不宠爱她，怎么会为了她偏爱便宜小舅子呢？ 第108节 姜妃之前不是很担心么？ 如今……姜妃不必担心了。 姜国公釜底抽薪。 阿宝嘴角抽搐地点着小脑袋。 “可是，可是娘娘怀着身孕呢。” 她假假地说道。 “没事。她本来也快要生了。”姜贵妃本来也快要到生产的日子，姜国公才不担心刺激了她。不过姜国公皱了皱眉说道，“奇了怪了……” 他含糊了一声，阿宝急忙好奇地凑过去问道，“祖父好奇什么？” 她一副希望有什么能帮着祖父似的，姜国公就老实地说道，“今天我与陛下进言后，一下朝，魏国公那老头儿就来跟我套近乎。” 他自己就是个老头子。 还管人家魏国公叫老头。 阿宝默默捧着胖肚皮想了想，想起来魏国公是何方神圣了。 与姜国公这般新贵人家不同，魏国公是百年的国公府，开朝的时候就有魏国公府了。 因魏国公府乃是世族，因此和新荣爆发的姜国公府没什么接触，素日里也不怎么往来，更没有什么姻亲故旧，对这国公府阿宝也不过是有耳闻，在后宫里听一耳朵什么魏国公府又有谁家姑娘做郡王妃，嫁入王府，或者又是娶了什么皇族之女进门，反正是峥嵘之家，世代与京都大族联姻，嫁入皇族的不胜枚举。 这样的豪族出身，从前与姜国公这等暴发户没啥往来，大概率是看不上姜国公这样不过是得一两朝宠爱的新贵罢了。 阿宝听了就算，却也没有把什么魏国公跟她祖父套近乎放在心里。 不过她想了想，还是跟姜国公回忆着说道，“虽然不认识魏国公，不过我在宫里见过两次魏国公夫人，是很和气的人。”魏国公夫人作为勋贵女眷，也往宫里给皇后请安。她时时在皇后的身边，其实见过了不少的勋贵女眷，自然也有些印象。 不过祖孙两个都没有多认真，说过就算。 姜三爷的科举最大。 也没有人把姜妃的事放在心里，更没有人去在姜三爷跟前提。 什么姜妃听到自己如今成了妃位，晕过去了，之后就要带着龙胎去死这样的事，只在宫里流传，旁人也不太知道。 皇帝的心情美不美秒不提。 反正当阿宝听说自家三叔过五关斩六将，一路杀入殿试，还被皇帝钦点做了状元，那高兴得魂儿都飞了。 她忙着给萧闵写了一封长长的书信，把最近的事还有姜三爷成了状元的喜事都给萧闵写了让人快马加鞭给萧闵以后，就被闻言大喜的姜国公带着往外头去了。因三甲要跨马游街，姜国公早就包了沿途的一处二层的酒楼包间，带着全家一起趴在二楼的栏杆处往下探头探脑，翘首以盼。 远远的，赫赫扬扬地就来了好多热热闹闹的人。 阿宝眼神儿好得很。 眼看着姜三爷坐在高头大马上，走在最前头，身后跟着这一科的榜眼探花，她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眼里只剩下她三叔了。 那么俊美风流的美状元，不掷果投瓜能体现出大家对这么年轻俊俏的状元郎的爱么？！ 胖团就趴在栏杆上，眼瞅着她三叔春风得意马蹄疾地被簇拥着来了，听着耳边关于对状元榜眼探花的许多闺阁少女的尖叫，唯恐她三叔落在人后，忙抓了身边的小荷包胡乱地塞了鲜花果子，使出吃奶的劲儿奋力地捏着胖爪往就要走过自己的她三叔的头上丢，咬着奶牙大声叫道，“状元最好看！” “状元最好看！”就在胖团奋力给自家三叔打投的时候，隔壁也探出个老头儿来，捏着一个大大的荷包，也往姜三爷的头上丢！ 胖团和老头儿的声音混合在一块儿。 他们愣住了，同时转头，隔着栏杆互相对视。 ……确认过眼神，是审美相同的人。 阿宝就对这穿着看似简单，实则身上的料子仿佛是今年春天江南刚刚进宫进宫的料子的老爷爷露出了甜甜蜜蜜的笑容。 “爷爷，您真有眼光！” 只要夸她三叔的，都是有眼光的人 哪怕眼下长街上惊艳的尖叫无数，可是阿宝也觉得能喊出状元最好看的一定是目光如炬的人。 老爷爷…… 老者嘴角抽搐了一下，矜持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裳，淡淡的雍容气质。 只是一旁，这不知哪里探出的胖团身后，又探出一颗大头来。 姜国公从自家孙女儿背后探出头，看着隔壁包间看到姜三爷兴奋到忘形丢荷包的这老头儿，想了想，还是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原来是老魏啊。”姜国公招呼道，还跟自家胖孙女儿科普说道，“这位是魏国公大人。” 他又探头探脑地看了看魏国公，目光落在魏国公手里的又一个大大的荷包上，往下看了看自家儿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荷包……都是给我家老三的么？” 老魏…… 魏国公沉默了。 第127章 魏国公看样子很想否认来着。 可是当姜三爷的高头大马就要走过去了, 魏国公往下看了看，有点急了。 他顾不得跟姜国公废话，赶紧把手里腰间的七八个荷包往姜三爷的头上丢。 那打投的劲儿, 比胖团还要积极。 嘴上虽然没说, 可是身体上诚实极了。 阿宝看到有人跟自己一样儿，也欢快地把身边的花花草草往自家三叔的身上丢。 姜三爷听着一旁楼上奶声奶气的小奶音, 抬头一看, 瞧见了自家胖团, 不由展颜一笑。 那一笑的俊美风流, 顿时让胖团和魏国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真是一见姜三误终身啊！ 胖团默默地擦着嘴角被迷得五迷三道的口水，转头去看隔壁的魏国公。 魏国公正扶着栏杆，捂着心口虚弱地喘气，显然也被迷得七荤八素。 “状元郎啊。”魏国公一边扶着栏杆, 一边贪心地往下看, 看那目光炯炯的, 仿佛恨不能把状元郎给绑走似的。 眼瞅着这么漂亮的年轻俊杰就这么骑着马带着长街上围观的人的叫声走远了, 魏国公一转头，就见一只胖团正对自己贼兮兮地笑。 她白胖白胖的胖爪捂着小嘴巴，眼睛眯成一条缝。 还探头探脑地说道，“国公大人, 您一定是个好人！” 魏国公忍了又忍，没忍住胖团的勾搭，看了正准备捧着身边的果子往远处姜三爷的方向丢的姜国公, 努力板着脸问道, “你怎么知道我是好人？” “喜欢我三叔的必须是好人！国公大人, 您真有眼光！”胖团竖起大拇指。 魏国公想笑。 他勉强忍耐, 哼了一声。 “还行。”顿了顿, 眼瞅着姜国公心满意足地趴在栏杆上看着姜三爷的背影消失在长街尽头，魏国公咳嗽了两声，含糊地对眼睛亮晶晶的胖团说道，“我不过是路过罢了。听说这里热闹，瞧瞧热闹，而已。”他整理好了衣裳，又咳嗽了两声，见姜国公美滋滋地探头过来，又说道，“不过相逢就是有缘。那个什么……这个送你。你也很有眼光。” 他塞给阿宝一颗格外漂亮匀净的宝石。 发了发了。 胖团眉开眼笑，转头看姜国公，见姜国公点了头，就欢快地把宝石藏到了自己的小荷包里。 这是她往后的嫁妆！ “老魏，谢了啊。”姜国公就对魏国公说道。 魏国公被老魏噎得不轻，却又抬头看了看天，对姜国公说道，“相逢就是有缘，不如一同吃个饭。”他反正就在隔壁，也没等姜国公答应下来，转眼就出现在了姜家的包间里，很自来熟地坐在姜国公的身边，目光扫过了正和东平郡王坐在一起的范氏。 两口子一个在和儿子姜松提点朝中事，一个忙着跟儿媳给胖团擦脸。 见这姜家不过寥寥数人，魏国公便对姜国公问道，“今日你家可是大喜事，怎么不见姜三家眷？” “他没家眷啊。”姜国公茫然地说道。 范氏听到魏国公问这话，到底是女子心细如发，不由抬头看了魏国公两眼。 魏国公正含糊地对姜国公问道，“我知道你家老三还没成亲。不过难道就没个通房什么的？到底今天是喜事，不应该一同热闹欢庆一番？” “你竟然知道我家老三没成亲的么？……我家老三没通房。”姜国公再粗糙，可是事关儿女也精明起来，见魏国公前儿又是跟自己套近乎，今天又是跑过来跟自己吃饭，刚才还跟自家胖团一起给他儿子打投，如今还遮遮掩掩地问姜三爷的院子，他眼睛一转，就对魏国公很严肃地说道，“什么通房不通房的。咱们姜家有家规，不许纳妾来着！” 家规？ 魏国公怀疑地看着姜国公。 姜国公理直气壮地看着他。 反正是暴发户么。 族谱都只有一页。 家规自然是想啥时候写就啥时候写，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不守家规的都要被赶出家门的。不信你看我那长子。”反面教材说的就是姜家大爷了。 姜家大爷倒是三妻四妾，小妾庶女好些，可是如今在哪儿呢？ 连爵位都没得了。 魏国公动了动嘴角，摸了摸胡子，哼哼了两声，点头说道，“这家规好啊！正经人！” 他对姜国公就更加亲切了几分。 魏国公仿佛也是个圆滑的人，刚刚还不习惯“老魏”，可是如今已经跟姜国公“老姜”来去了。 眼见这两位越说越热乎，仿佛一见钟情了似的，阿宝坐在一旁嗷嗷待哺，由着范氏跟王蔷给自己投喂好吃的，一边贼兮兮地去看魏国公的脸色。打从从姜国公嘴里拍着胸脯吼出“姜家我当家！”这话以后，魏国公就跟姜国公仿佛亲兄弟了似的。 王蔷到底是新媳妇腼腆，听着魏国公跟姜国公一块儿把状元郎给夸上了天，扭头偷偷笑了。 阿宝也跟着贼兮兮偷笑。 这还看不出来，那不是傻子么？ 不就是看中她三叔了么。 不过魏国公既然没点明，姜国公也乐得装傻，不过是吹嘘了儿子一番，又说了自家家风，着重地表明爱作妖的老妻大概往后也不可能回国公府打着婆婆的旗号给儿媳们塞小妖精了，其他的也就不吭声了……虽然魏国公对姜三爷的确蛮看重的，要不也不能跑来给姜三爷丢荷包，可是姜国公还没见过魏家的姑娘呢。 第109节 他也得回去先问问儿子的意思。 如果儿子已经有了心上人，或者有喜欢的姑娘的类型，那哪怕魏国公府再好，姜国公也只会成全儿子的心意。 姜国公没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想法，只准备让姜三爷自己做主婚事，不过他又不是傻的，难道就因为未必会与魏国公联姻，就在魏国公面前把儿子批评得一文不名？ 那才是傻子。 他和魏国公推杯换盏了半日，等魏国公实在不能从这老贼的嘴里说出一句肯定的话，愤愤又醉醺醺地走了，姜国公才被东平郡王给扶着，带着家里人回家给姜三爷庆祝。 姜三爷大晚上的，等宫里鹿鸣宴过后才回来。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 阿宝觉得从前的三叔就很俊俏了。 如今，大概是因有了状元的光环加身，她三叔自己也越发地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自信光彩。 一夜之间，姜三爷就变得俊美绝伦了起来。 阿宝深深地觉得，这份俊美当真赏心悦目。 这不比宫里的那神经病一样的姜妃美出八条街去？ 她就在心里决定，回头去好好问问皇帝陛下，是姜妃好看还是她三叔好看。 当初怎么舍得动了心，要为了姜妃去坏了姜三爷的前程呢？ 胖团记仇，在心里哼哼唧唧等着进宫去戳戳皇帝陛下的心窝子，姜三爷带着淡淡的酒气回到了家里，见家里人都在上房等着自己回来，灯火通明，满目都是欢欣的喜悦与笑容，也忍不住露出了真切的笑意。 他一笑若明珠生辉，姜国公先搓着手觉得自己这儿子生得好看，一边叫姜三爷到了自己面前，看着他欣慰地说道，“今日你立了业，就是有承担的人了。咱们姜家往后也得有你出力。” “父亲放心，儿子不敢辜负父亲的期望。”姜三爷忙说道。 “还有一件事我得跟你说明白，免得你还以为宫里那个是与你一条心的好人。” 之前姜妃干的坏事姜国公不愿影响儿子考试，没说。 如今考完了，他当然不会瞒着姜三爷。 他很快就把姜妃劝皇帝让姜三爷名落孙山的事说了。 姜三爷满脸的笑还堆在俊美的脸上，听到这里，笑容僵硬，怔怔地看着姜国公。 “不敢置信啊？”姜国公看着儿子怔忡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这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可姜国公本以为儿子会勃然大怒，会气抖冷啥的不同，姜三爷怔忡片刻，却只露出淡淡的平静的笑容来轻声说道，“若说旁人做这样的事，我会惊怒交加。可若是她……也不奇怪。倒是既然她在陛下跟前进了这样的话，陛下却并未允准，这该是有人在陛下面前为我张目……咱们家能进宫的不少，可能听到后宫事最近又进了宫的，只有阿宝。” 他垂头，笑着把蹭在自己身边的胖团抱起来，带着淡淡的清冽的酒气柔声问道，“是不是咱们的阿宝？” “是我是我！”胖团被这笑容与酒气迷得醉醺醺的，软软地趴在自家三叔的肩膀上。 她如今也是摸着文曲星的人啦！ 姜三爷笑眯眯地抱着这胖团往一旁坐了，抱得紧紧的。 这一回，是孙女被儿子抢走的老国公气抖冷了。 “反正！”不过想想不管儿子多么好看，孙女儿的心里自己还是她最好的祖父大人，姜国公又在心里哼唧了一声，大声继续说道，“她既然说出这样下作的话，可见没把你当做兄长！如今你有了功名，往后怕是她又要来亲近你。你记得今日之事，往后不要被姜妃利用。” “我知道了。”姜三爷又不是圣父。 他自问没有对不住妹妹的地方。 可是妹妹却要这么祸害他的前程。 这能原谅她么？ 当然不能够啊。 往后他也不准备把宫里的姜贵妃娘娘当妹妹了。 不过…… “姜妃？”他到底敏锐地听到了这么一句。 “这事儿往后再说。”姜妃的事不重要，反正都已经尘埃落定，姜妃成了京都笑柄。 姜国公大手一挥，和东平郡王对视了一眼，同时盯住了笑眯眯给胖侄女儿投喂点心的状元郎。 “还有更要紧的事呢。”姜国公盯着俊美出色的文曲星儿子，忙不迭地问道，“有了功名，是不是得娶媳妇了？你有没有意中人，心上人，我给你去提亲？” 姜三爷一愣，和喜滋滋啃点心的胖侄女儿对视了一眼，露出了一个苦尽甘来的笑容。 能娶媳妇了？ 要说这个他可就不困了啊！ 第128章 姜三爷就期待地看着自己的老父亲。 老父亲也期待地看着他。 父子对望了片刻。 胖团的大头八卦地夹在其中。 许久, 姜国公嘴角抽搐地对同样嘴角抽搐的儿子问道，“你有没有心上人？” “……没有。”说起这个姜三爷当然一把辛酸泪，流泪三天都流不完的那种。 他忙着读书, 忙着书中自有黄金屋呢，哪里有时间对女子多看一眼呢？ 更何况, 若多看了女子两眼却不迎娶，那不是成了风流人了么。 别看姜三爷生得风流俊美, 可骨子里却是一个极为端方的人。 若是不能有个结果的事, 他是不会去干的。 “这样啊。”姜国公看着叹气一脸无奈的儿子，想了想, 就对姜三爷安慰说道，“没事没事, 不就是媳妇么。咱们慢慢儿来。”只是在给长孙娶媳妇儿的时候碰了太多的壁, 姜国公就觉得自家儿子的婚事恐怕也有点为难……姜国公夫人那样的婆婆，姜妃那样的小姑子, 这想一想谁愿意嫁进门？ 他一下子想到了今日见到的魏国公, 本着见都见到了，不如在儿子的面前提一提, 便把今天见到魏国公，魏国公很热情的事说了。 姜三爷顿时一愣。 “怎么, 你和魏国公很熟么？”见姜三爷并不像是陌生的样子, 姜国公不由好奇地问道。 姜三爷迟疑地点了点头。 “魏国公大人……从前待我倒是颇为照顾。”都是在京都勋贵中打滚儿的人，从前姜国公这个一家之主不在京都，姜国公府外事自然只有姜家大爷与姜三爷一同打点。 姜家大爷……为人行事如何也就不提了，只说姜三爷在京都勋贵人家中走动, 的确得了这位魏国公的几分关照, 魏国公待他也还算是有长辈的维护照顾。 因魏国公的态度, 姜三爷虽然不好自作多情，不过也听了魏国公时不时地嘀咕几句，说是自家有个尚未出嫁的小女儿。因是魏国公夫人老蚌生珠，人到中年才生下的最年幼的嫡女，比姜贵妃年少几岁，被魏国公夫人爱若珍宝，一直想给闺女寻一个好人家。 因有这些传闻，姜三爷就觉得自己了解魏国公的心事几分。 这八成是把他当成未来女婿相看了。 “原来你们还有这样的故事。”这倒是姜国公不知道的。 这些年，姜三爷给他写信的时候也没提过这些事。 说起这个，姜三爷不免苦笑。 这种事能乱说的么？ 魏国公又没有点明，就算是他自己心里有些自作多情，可也没有把人家姑娘家的清誉在书信上大大咧咧地写出来，坏了人家女孩子的名声的。 更何况…… “只是先皇驾崩，陛下登基迎了妹妹入宫之后，国公大人便对我冷淡下来。”姜三爷便对姜国公说道，“因此就算是父亲回了京都，我见魏国公府待我日趋冷淡，恐怕这件事魏家已经不愿意了，就再也没有与父亲提过。” 至于魏国公为什么突然对他冷淡下来，姜三爷心里也有几分猜测。 说起来，魏国公待他冷淡，见面也不大说话了，不是先皇驾崩，姜家或许在新朝不那么显贵了的时候。 相反，反而是姜妃入宫，姜家烈火油烹的时候。 那时候姜三爷就猜测，魏国公不再属意他做女婿，恐怕是因姜妃进宫，魏家嫌弃姜家人品不好。 怎么人品不好？ 皇后还没有被废，姜妃就迫不及待地进宫，哪怕旁人不说什么，可是心里也都会觉得姜家这么干恶心。 魏家是百年豪族，不在意什么家中富贵，却更在意人品。 姜家这样的家风，谁还敢把闺女往这样的人家里嫁呢？ “那如今怎么突然又愿意了呢？”瞧着魏国公恨不能跳到姜三爷怀里去蹭蹭这女婿的样子，姜国公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他突然想到的自然是自己在朝中恳请将姜妃的位份压下来后，魏国公就对他热情了起来……可见魏国公从前觉得姜家人品不好，也恐怕姜国公因姜妃生出野心，日后参合到皇子之争中，连累了姻亲。 如今，见姜国公为人正直，没有护着人品不好的姜妃不说，也没有被皇位之争给迷花了眼，清明得很，这才让魏国公心思又转圜了起来。 “原来如此啊。不过老子的儿子还得让他挑挑拣拣……”姜国公哼哼唧唧了两声。 不过有女儿的自然更尊贵，且一心为了女儿日后的生活，挑剔男儿家里也是应该的。 生了女儿很了不起么？ 当然了不起啊！ 臭小子们能和软乎乎娇滴滴的可爱小姑娘比么？ 因此，对魏国公这些日子的挑剔还有左右横跳，姜国公也没生气。 相反，对魏国公这样谨慎地给自家闺女挑夫君，姜国公觉得这样的魏家也挺好的。 这是对爱女负责。 不然，若不是真心疼爱闺女的话，眼见之前姜妃进宫，姜家那样兴盛，只为了联姻的话那早就把女儿给嫁过来了。正是因真心爱惜自己的孩子，所以才会在姜妃进宫之后就冷了脸，这么想想，姜国公觉得魏国公也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 这结姻亲啊，就得寻这样的明白人。 姜国公倒是觉得魏国公还不错了，毕竟之前也很照顾自己的儿子。 不过为了儿子的心情，他还是关心地问道，“那你见过魏家的姑娘没有？”魏国公府再好，也得姜三爷心里喜欢才行。姜国公这么问，姜三爷垂头沉思了半晌，理智地说道，“魏家是京都豪族，魏国公大人为人清正，魏家人也还…… “我问你魏家姑娘。”又不是让儿子嫁给魏国公，提那么多魏家男人做什么。 姜国公心里哼哼了两声。 第110节 姜三爷忍俊不禁。 “儿子说的自然是魏家姑娘。有这样清正的父亲，且魏家家风不错，想必魏家姑娘也是一个人品端方的姑娘。”他对妻子的要求不高，不求什么倾国倾城的容貌，也不求什么显赫无比的家世，只求是一个正直善良的姑娘，能与他夫妻同心罢了。 这样的要求也不为难，姜国公愣了愣，就对姜三爷说道，“就算你这么说，可是夫妻啊，也得讲究缘分。什么时候咱们偷偷瞧瞧魏家姑娘去，要是当真是个好姑娘，那咱们再说往后。” “也好。”姜三爷颔首。 “不试试别人家的姑娘了？”东平郡王便在一旁问道。 许旁人家也有好姑娘呢。 东平郡王很关心自己的小舅子的。 姜三爷莞尔。 他摸着胖团的小胖脸儿，想了想，又笑着摇了摇头。 “先瞧瞧魏家再说吧。”他既然这么说，阿宝其实心里也有点想法。 瞧她三叔这意思，想必从前在京都都把自己的婚事给谋算得差不多了。 这明摆着是从前就觉得魏国公府的姑娘很好，也已经默认了魏家的婚事。 要不是姜妃横插一杠突然进宫，魏家变了脸，说不得魏国公早就跟姜国公你来我往了。 她心里就觉得八成姜三爷早就瞄准了魏家的姑娘，只是从前碍于魏家冷淡，因此也没有在姜国公跟前说，免得让家里人为难。 不过想想魏国公为什么不愿意姜家的婚事了，她也觉得情有可原……再想想今天魏国公那奋力打投自家三叔的激动，胖团就急忙跟姜三爷咬耳朵说道，“国公大人对三叔肯定是真爱！” 姜三爷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清冽微醺的酒气，垂头，深深地看着怀里一团狡黠的胖团。 胖团嗅着那淡淡的酒香，在自家三叔那深情款款的目光里觉得自己都要醉了。 “还要多亏了阿宝。” 要没有阿宝在宫里为自己进言，没有她回头急急忙忙告诉了姜国公姜妃在宫里干了什么，想必魏家不会这样轻易地就改了主意。姜三爷抱着胖嘟嘟小胖爪摸着自己的脸颊偷笑的胖侄女儿，想到自己的那个妹妹，眼神晦涩了片刻，又觉得有几分可笑。 他自问没有对不住姜妃的地方。 可是姜妃一开口，就是要毁了他一辈子的前途，让他十年寒窗化作流水。 多么可笑。 这哪里是亲妹妹。 不知道的，还得以为姜妃是他的仇人。 因此，就算是胖团刚刚小声在他的耳边把姜国公怎么怎么在朝中求皇帝把姜妃的位份给打了下来，姜三爷也没觉得心疼。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心疼心疼他自己。 不过想到自己的前程是阿宝保住，姜三爷如今把阿宝当成手心里的大宝贝一般。 从前忙着读书，到底不能日日爱护阿宝。 如今状元郎总算是考出来了，虽然入了翰林往后还有考试，可万水千山苦尽甘来的，总比从前辛辛苦苦念书轻松多了。 他就天天带着胖团在外头游玩，给美滋滋看什么都好的胖侄女儿买这买那，时不时“偶遇”魏国公。魏国公见姜三爷与阿宝叔侄亲密，就觉得姜三爷是个喜欢孩子的性子，更喜欢他了。 有爱心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因此，当姜三爷的婚事定下来，阿宝也见过姜三爷未来的媳妇，见是个柔软乖巧的美貌少女，隔着屏风偷看姜三爷的时候眼睛里全都是光彩，喜欢姜三爷喜欢得不得了，顿时为自家三叔放了心，捧着胖肚皮往宫里来跟皇帝和皇后说自家三叔的婚事。 提起状元郎，皇帝不由咳嗽了几声。 他想想之前还有几分心想让姜三爷名落孙山，谁知道殿试的时候，姜三爷的文章才华横溢，冠绝众考生，不由多了几分歉意。 “这么快就要成亲了？”他忙心虚地问道，“怎么没等等朕呢？” “哈？” 第129章 “等等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阿宝呆呆地看着皇帝。 皇帝一愣, 迎着胖团迷惑的眼睛，就跟阿宝说道，“朕本想着你三叔才学出众, 又言之有物，这是俊杰……还想给他娶个好妻子。” 什么好妻子呢？ 就比如在京都皇族中寻个皇族女，寻个郡主县主啥的嫁给姜三爷，联姻皇族不挺好的么。 谁知道这才今天，姜家和魏家就联姻了。 听皇帝这么说, 胖团就哼哼了两声。 “陛下是想用婚事做补偿么？”见皇帝摊开手，她急忙往皇帝的怀里一跳, 被皇帝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这才抱着皇帝的脖子认真地说道，“虽然三叔受了委屈, 险些误了前程，可是陛下也不必用婚事补偿三叔……其实这事儿没什么需要补偿的。我就是觉得科举这样的事, 并不需要夹杂其他, 只要学子的人品不低劣的话，就该以才学文章论长短, 往后陛下也要这样公正下去呀。” 她软软地蹭了蹭皇帝的脸。 按说这样的谏言，若是铁面无私黑着老脸的御史们这样提到, 皇帝难免脸上挂不住。 可当胖团软软地, 娇娇地蹭着他说这样的话, 皇帝只觉得心里柔软一片, 只觉得阿宝是真心为自己好。 “朕记得了。”皇帝垂头捏了捏阿宝的胖腮。 胖团在皇帝的怀里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过三叔好歹是陛下的状元郎，陛下是不是可喜欢他了？” 见皇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八卦的胖团非要八一八狗皇帝的心理历程, 眼睛亮晶晶, 小身子伏在皇帝的怀里快乐地问道，“殿试的时候见到我三叔的那一瞬间，陛下有没有觉得内心电闪雷鸣，有没有觉得一见钟……那个什么，一见如故，觉得我三叔名不虚传啊？” 皇帝抬头深深地看了看天。 怎么没有天雷把这胖团给劈成渣渣呢？ “你三叔的确生得不赖。”皇帝昧着良心不承认姜三爷长得非常俊美。 阿宝坚持认为这是同性相斥。 “不过他这个状元不是朕补偿给他的。他的确文章沉稳练达，言之有物……”皇帝又得解释一下自己没有被姜三爷迷了去，实在是人家的文章的确是好，不仅是他觉得好，而且与他一同殿试的几位尚书都觉得是第一，这才点了姜三爷做状元郎。 这样的解释于阿宝其实没啥用。 胖团对自家三叔有信心。 一点都没有觉得姜三爷的状元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得到的。 她坚定地相信着姜三爷的状元郎是自己的真才实学。 这样坚定地相信家里人，皇帝服气了。 他心里又有点羡慕。 “说起来，我三叔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位状元郎，这是缘分来着。”胖团见皇帝捂着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急忙揪着皇帝的衣摆摇来摇去地说道，“三叔这马上要成亲了，好歹也是陛下的状元，陛下就算不给赐婚，也给三叔赏赐些什么吧。” “你，你想要什么？”这是要掏空皇帝陛下的节奏啊。 皇帝心酸地看着这个为了家人要把自己掏空的胖团。 阿宝龇牙一笑。 皇帝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 他的内库……应该还撑得住。 “不要金银珠宝，也不要陛下太过破费，不然我也心疼陛下抛费太多呢。”此刻的胖团是多么贴心的胖团啊。皇帝一愣，只觉得满心都是被阿宝关心的欢喜，就听阿宝已经乖巧地继续说道，“三叔和魏家姑娘订了亲，陛下不如赏三叔和魏家姑娘各一柄玉如意，寓意吉祥吉利，还体面。” 宫里自然不缺各式如意。 皇帝欣然答应。 “等三叔成亲的时候，陛下再赏赐三叔一方墨宝吧。”胖团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儿，跟微微颔首，为不必花钱只需要笔墨而松了一口气的皇帝美滋滋地说道，“就写一个天作之合！” 要什么金银珠宝哇……姜家和魏家都是显贵，金银珠宝成山成海，哪里有皇帝的墨宝来的光彩。 阿宝忙忙碌碌地扭着小身子跟皇帝讨要墨宝，皇帝心里已经千肯万肯，又觉得姜三爷人的确极好，就算是受了这样的委屈也依旧没有怨愤，还理解皇帝陛下得很，听说最近进了翰林院也和同僚往来得很好。他认真地抱着胖团听她绘声绘色地讲着姜三爷这些日子都是怎么生活的，正脸上带着笑容放松得很，就见外头匆匆奔进来了一个宫女。 姜妃宫里的宫女。 这宫女一闯进来便趴在了地上尖叫起来。 “大胆！”一旁有皇后的宫女训斥道，“怎敢擅闯中宫！” 皇后的宫中没有通传就敢这么直接闯进来，这是姜妃没有把皇后放在眼里啊！ 从前也就罢了。 可如今姜妃位份不过是妃位，显然失了宠，也失去娘家的扶持，她竟然还敢这么嚣张，顿时引起了皇后宫中人的不满。 “奴婢不敢冒犯皇后娘娘。实在是，实在是我家娘娘……”这宫女忙给皇后磕头，皇后却摆手让她不必忙着跟自己请罪，只温和地问道，“姜妃怎么了？” 就算姜妃被贬，她也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待姜妃还跟从前没什么分别。 这样的温和反倒让这宫女一愣，之后想到姜妃脸色顿时一变，忙看向微微皱眉的皇帝叫道，“陛下，我家娘娘快要生了！” “你说什么？”皇帝诧异地问道。 姜妃可还没有到临盆的时候。 如今就要生了，岂不是要早产？ 想到这里，想到自己还期待姜妃给自己生个健康的公主，皇帝不由露出几分急色，霍然起身。 阿宝从皇帝的怀里跳下来，滚到了皇后的身边。 她忍不住靠在皇后的手臂上。 哪怕姜妃早就有孕，早就知道她会生下皇子或者公主，可是阿宝总是觉得在这一刻，眼看着旁人为皇帝生儿育女，对皇后都是莫大的伤害。她默默地伸出小手握住皇后的手，皇后愣了愣，垂头看着无声地靠着自己，仿佛要给自己安慰的小家伙儿。 她微笑起来。 “宣太医了没有？”她对那宫女问道。 “宣了，几位太医大人都在娘娘的身边，产婆医女也都在。只是，只是我们娘娘哭着要见陛下。”这宫女低声说道。 “那我和陛下一同去看看去吧。”皇后便对露出不安的皇帝说道。 “也好。”虽然待姜妃不及从前，可好歹是要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皇帝心里也急迫地想知道姜妃能不能给自己生一个公主来。 第111节 他急忙对皇后说道，“带着阿宝一起！” 没准儿有阿宝在，姜妃当真能入他所愿生一个公主呢。想想能有一个自己的掌上明珠，不必嫉妒姜家的，皇帝往姜妃的宫中的脚步更急促了几分。 姜妃虽然被贬了位份，可还是居住在从前的宫中。眼下宫中依旧奢华无比，又多了好些宫人医女在忙碌，偏殿传来了姜妃声嘶力竭的尖叫声。 皇帝的脚下微微一顿，站在偏殿之外。 宫女们急忙搬来了两把椅子给皇帝与皇后。 “姜妃为何会早产？”来的时候皇帝没有时间细问，如今，见姜妃还在生产，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他便沉着脸问道。 一旁，姝宁躲在角落里，看着阿宝扭着小身子与皇后坐在一张椅子上，万人瞩目。 她的脸色苍白，却不敢再如从前一样胆大妄为了。 打从姜三爷被皇帝点了状元，姝宁在广安侯府就夜不能寐。 上一世……姜三爷就是高中状元，风光无限，娶了魏家嫡女，在朝中如鱼得水。 可是正是因姜三爷这样风光，年轻轻便位极人臣，才比对着她的哥哥姜柏越发庸碌无能。 姜柏打从年少中了秀才，从此十数年的科举，再无寸进。 也因为这些，让他们兄妹永远地被压在迎娶了王蔷的姜松的光环之下。 她本以为给姜妃出了这个主意，让姜三爷落地，之后姜家只要想在朝中有更多的影响力，总是要把姜柏迎接回姜国公府，大力培养他，扶持他。而姜妃提了这个，起码会得到皇帝更多的宠爱，这是一举两得的美事。 自己这个出谋划策的军师也能得到姜妃的几分看重。 谁知道这一世，姜国公出面恳求陛下贬了姜妃的位份，姜三爷依旧金榜题名，高中状元，这代表着什么，姝宁就算想不明白，可是瞧着姜家为了姜三爷宁愿连姜妃都不要了也明白了几分。 那一刻，姝宁在广安侯府只觉得恐惧无比。 姜三爷依旧高中，依旧迎娶了魏国公府的嫡女。 那是魏国公的嫡幼女，被魏国公夫妻爱若珍宝。 正是因为疼爱自己的女儿，爱屋及乌，姜三爷这个女婿在魏国公的心里位置极高。 魏家是百年豪族，姻亲族人无数，盘枝错节，无论是勋贵还是皇族，算起来与魏国公府有亲的都不知多少。 不是孤家寡人的新贵姜家，而是已经融入了整个皇朝与国同长的魏国公府。 姜三爷娶了魏家嫡女，那真是到了哪儿都有姻亲，就连皇族中见了姜三爷要喊一声妹夫连襟的也不是一个两个……这样的姻亲谁不想要啊？姝宁看着眼红之外，想想自己的建议恐怕彻底得罪了姜三爷，哪怕如今还没有人知道是她在背后挑拨，可是她也害怕得不得了。 她如今已经想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不管怎样，都要熬到她能与三皇子成亲的时候。 想到这里，姝宁第一次没有往皇帝面前邀宠，只如前世一般看着堂妹万众瞩目。 她缩成一团，又不安地看向姜妃生产的偏殿。 姜妃早产这件事，与她无关，纯粹是姜妃自己闹的。 可不管如何，她只求上天，保住姜妃肚子里的四皇子。 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声婴啼从偏殿传来。 皇帝顾不得旁人，忙起身，见产婆抱着一个小小的襁褓喜气洋洋出来，不由脸上带着笑意急忙问道，“是公主还是皇子？！” “恭喜陛下，是皇子！”这产婆欢喜地给皇帝说道。 “……皇子？” 皇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第130章 皇子？ 皇帝顿时意兴阑珊。 他皱了皱眉, 没有半分问下去的兴趣了。 产婆却还在他的面前恭喜他，等着他大大的封赏。 这可是个皇子啊！ “让姜妃好好养着吧。”皇帝便冷淡地说道。 他垂头看了看已经不再啼哭，在襁褓里闭着眼睛小声哼哼的四皇子。 阿宝也跑过来, 好奇地探头探脑。 这是四皇子啊？ 是姜妃和姝宁心心念念的四皇子啊？ 她下意识地看向姝宁的方向。 却见姝宁正满脸都是欢喜, 小脸儿红扑扑地看着这边的方向。 姜妃不负众望, 依旧生下了四皇子, 这让姝宁心里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只要四皇子还在, 她和姜妃就永远都有靠山了。 等四皇子长大，被皇帝宠爱着成为太子，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这一刻, 姝宁只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无论是曾经的坎坷，还是受到了苦楚与羞辱，都在四皇子的面前不重要了。 上一世, 她唯唯诺诺, 卑微可怜, 与四皇子并没有那么好的关系, 也只能远远地看着四皇子的风光。 这一世, 她就陪着四皇子长大，让四皇子的心里只有她这个表姐最重要，把她当做最重要的亲人, 就如同上一世，四皇子维护阿宝一样维护着她这个表姐, 到了那个时候, 姜国公府的羞辱算什么？ 阿宝又算得了什么？ 嫁给三皇子, 成为四皇子最喜欢的姐姐, 那样的人生才是她最想得到的人生。 她不必卑躬屈膝地讨好任何人, 反而只会让旁人来讨好她。 “姜妃可好？”见皇帝皱着眉不说话, 皇后便走过来对那产婆温和地问道。 产婆见皇后来了，下意识地缩了缩怀里的四皇子。 这个动作，令皇帝勃然大怒。 “放肆！皇后问你话，你躲什么？！”他的心情本不好，毕竟想了一整年的公主成了皇子，却还要努力在皇后的面前不要露出重女轻男的样子来已经很艰难。眼下见这产婆畏惧皇后，仿佛皇后要把四皇子怎么了似的，皇帝就越发恼火起来。 他忍耐着姜妃已经很久了，却没有想到姜妃身边的产婆都对皇后有这样的敌意，若是这样无视，旁人还不一定会说皇后什么坏话。 “姜妃跟你说什么了？让你避开皇后？嗯？！” 如果皇后是那样恶毒的女人，后宫如今哪里还有三个皇子活命的余地？ “罢了，何必和一个奴婢计较。”皇后却并不在意。 她只垂眸看了看被产婆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的四皇子，见皇帝待四皇子不过是寻常，不由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托生在姜妃的肚子里，这孩子也有些可怜。 她垂了垂眼睛，对那产婆轻声说道，“让姜妃好好养着身体，不必顾虑太多。”她这些话，还有问候姜妃的身体，本该是皇帝开口……只是眼下皇帝心里正郁闷呢，哪里还顾得上姜妃，只有皇后尚且问过罢了。 那产婆虽然得了姜妃的命令不许靠近皇后，免得四皇子着了暗算，可是瞧着眼下，心里却有些古怪。 就感觉……皇后可比皇帝陛下体贴多了。 “娘娘已经力竭昏过去了。且因是早产，娘娘身体恐怕还有些妨碍。”这产婆将刚刚姜妃早产的事说给皇后听，皇帝皱眉听了两句，便突然不耐地问道，“她为什么会早产？”他刚刚就疑惑这个问题，因姜妃生子而打断，眼下又有了时间询问，那产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倒是皇帝没有了耐心，指着一旁的姜妃身边的宫女冷冷地问道，“你说！” 那宫女顿时跪下了。 “陛下，娘娘她……” “怎么了？” “娘娘这些日子心情一直不好。今日本在宫里散心，谁知道听到宫里有几位娘娘嘲笑她，心里过不去……”姜妃得宠的时候行事过于高调霸道，令宫中其他嫔妃本就心怀怨愤。 眼下她被贬为妃位，宫里的嫔妃都在看她的笑话，见了她哪里有不嘲讽的道理，自然不会有好听的。姜妃性情傲慢，自视甚高，听了那些话哪里受得了，心中动怒就觉得不舒服，回来了就动了胎气。 这宫女支支吾吾地跟皇帝说了，皇帝忍着怒气听了半晌，冷笑了两声。 他没有惩罚那几个说风言风语的嫔妃的意思。 若只是风言风语就治罪的话，那当初说皇后风言风语的多了去了。 皇后尚且没有要求追究，他如今更不会为姜妃追究。 只是他的目光落在一旁喜极而泣的姝宁的身上。 姝宁年幼，如花骨朵一般的年纪，在宫殿里格外显眼。 皇帝看见姝宁就想起来从前姝宁在姜妃面前的种种了。 姜妃之前上蹿下跳的，屡屡和他争执，泰半都是为了姝宁。 从前，为了姜妃的肚子，皇帝勉强容忍。 如今姜妃都生了，皇帝觉得自己不必再容忍一个外臣出宗之女。 “你。”皇帝指了指姝宁。 姝宁正满心都是即将见到光明的欢喜，见到皇帝的样子，愣了愣，忙起身往皇帝的面前来，跪在地上弱弱地说道，“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喜得四皇子。”她觉得这是最好的喜事了，皇帝却觉得扎心……要不要总是在皇帝陛下的心里揭伤疤啊？ 他眯着眼睛看着欢喜得不得了的姝宁，冷淡地对一旁的內侍说道，“逐她出宫。” “陛下！”姝宁仰头惊慌地看着皇帝，又看了看躲在一旁对四皇子探头探脑的阿宝。 难道是阿宝在陛下的面前进了谗言？ “宫里容不得你这样挑拨是非的丫头。”让姜妃劝自己让姜三爷落第这件事，是姝宁挑唆，在宫里瞒不过皇帝。 皇帝不过两三天就查到了。不过他心中的不快都因姜妃有孕忍着，都没敢告诉阿宝……他家胖团那小暴脾气，知道背后是姝宁使坏还不跳起来啊？ 这要是连累姜妃的身孕，那恐怕阿宝的名声就要坏了。 因此皇帝没敢让阿宝知道，自己默默容忍。眼下，终于不必忍了，皇帝目光冰冷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姝宁缓缓地说道，“在宫里也敢挑拨是非，作祟宫中，你以为朕不知道不成？” 且皇帝都怀疑姜妃有没有脑子。 一个声名狼藉被出宗了的没名没分的丫头，才多大啊。 第112节 姜妃竟然连这种小丫头片子的话都敢信。 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陛下，我，我没有……” “掌她的嘴。八十个。”皇帝完全不理会姝宁，只侧头对一旁的內侍说道，“一个都不许轻饶了她。掌完了嘴，逐出宫门，不许她再进宫。”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姝宁已经害怕地哭了起来，阿宝趴在皇后的手臂上歪着头看着皇帝的脸色，觉得皇帝不是个迁怒的性子，这样重责姝宁……她眼睛突然眯起来了。 “好哇，就是你使坏是吧？”能让皇帝命人张嘴一个小姑娘的还能是什么事儿？ 最近也没有什么与姝宁相关的了。 除了她三叔的事。 想一想姝宁这么小就敢祸害姜三爷的前程，把旁人的人生还有命运就当做玩物一样，阿宝就觉得一股火儿从心里腾地就起来了。 她哪里还顾得上这是在姜妃的宫里，还有四皇子刚刚降生，跳起来扑过去，一头就把单薄的姝宁给撞倒在地，眼见姝宁无力又惶恐地哭着，胖团嗷地叫了一声，一屁股跨坐在姝宁的身上，气势汹汹，仿佛一个小恶霸！ 皇帝，皇帝都惊呆了。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害我三叔！”阿宝飞快地挽起袖子，使出没头没脑王八拳，胡乱地往姝宁的脸上打。 打人不打脸什么的，阿宝没听说过这个道理。 胖团，残暴！ “啊！”姝宁论力气哪里是沉甸甸的阿宝的对手，被这么沉甸甸的胖团坐在身上，几乎让她背过气去。更何况在皇帝的面前，她眼见阿宝这样骄横，竟敢在皇帝的面前大人，眼睛转了转，急忙捂着脸无助地哭了起来，一副被阿宝欺负惨了的样子。 小拳头用力地连连砸在她的手背与脸上，姝宁被砸得疼的流泪。 可是她等了半晌，却并没有等来皇帝的喝止与训斥。 甚至等到了阿宝力竭，坐在她的身上呼哧呼哧喘气儿的时候，姝宁奄奄一息，还听到一旁有內侍讨好地问道，“四姑娘累了吧？喝口茶润润嗓子么？” 这样跟红顶白，因阿宝得宠就讨好她，不分是非的內侍，让姝宁只觉得愤怒起来。 她虚弱地张开眼睛，怨恨地看着阿宝，阿宝却已经拿红肿的胖手指指着她恶狠狠地说道，“你给我记住了！往后见你一次我打你一次！” 这样狠毒的模样。 皇帝却在姝宁目眦欲裂地无奈地走过来，把累得呼哧呼哧喘气的胖团从姝宁的身上抱了起来。 “陛下。”姝宁虚弱地想要抓住皇帝的衣角。 皇帝却只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落在了阿宝的身上。 他讨好地捧起了胖团的胖手指，露出了迷死人的英俊的笑容。 “阿宝，疼了吧？朕给你吹吹。” 自家的胖公主算是没着落了。 如今，也只能继续讨好眼前这只胖团，求她的几分怜惜罢了。 皇帝的眉眼愈发慈爱起来。 阿宝却哼了一声，扭头不理！ 在她的面前心心念念惦记别的胖团。 如今还想吃回头草。 一点都不忠诚。 半分都赶不上她家就算回了蜀中，却依旧没有对别的胖团有半个眼神的世子叔。 想一想，阿宝不由垂头看自己疼得不行的手指头。 要是她世子叔还在京都，哪里还用她亲自动手呢？ 她……想他了。 第131章 “怎么了？” 见阿宝不理自己, 皇帝不由忙问道。 “陛下在我的面前念了十个月的公主公主……哼！” 胖团，恃宠而骄！ 她扭着小脑袋决定不能轻易原谅皇帝。 这些日子忍辱负重，她多辛苦呢。 明明知道皇帝惦记别的团子, 还得在皇帝的面前强颜欢笑呢。 皇帝也觉得自己怪渣渣的。 “那朕这不是回头了么。要不然……今年江南往宫里进贡了好些上好难得的锦缎, 朕都给你做衣裳？若有多出来的料子，随意你送人做人情如何？你如今不是交游广阔么。” “算了。”胖团想想自己踩的船也不少, 咳嗽了两下，看着一脸期待的皇帝, 凑过去蹭了蹭他的脸哼哼唧唧地说道，“看在我和陛下这么久的感情上，原谅你吧。” 她飞快地跟皇帝和好，皇后已经忙上前来，心疼地看着阿宝的手指。白生生胖嘟嘟的手指指节都已经红肿，皇后瞧着忙嗔怪地说道, “哪里有自己动手的道理？你身边这么多的人是摆设不成？” 她要带着阿宝回宫去抹些消肿止痛的膏药。 皇帝想跟着去, 皇后却劝他说道，“姜妃今日为陛下生了四皇子, 陛下且陪着姜妃母子吧。” 哪怕四皇子不讨皇帝的宠爱，可是这种女人才生了孩子, 男人却把她丢到一旁忘到天边, 于皇后也看不下去。 她让欲言又止的皇帝留在姜妃处, 自己抱了阿宝, 才要走，目光落在还伏在地上期待地看着他们的姝宁的脸上。 姝宁仿佛还等着谁给她一个公道。 然而皇后的目光却严厉了起来。 若姝宁当真挑拨姜妃在皇帝的面前说了那些话，那皇后就不能容忍。 后宫不能干政是一件。 姝宁想透过姜妃左右前朝之事, 这更是让皇后警醒。 “陛下既然要掌她的嘴, 你们就不要忘了。”皇后顿了顿, 便命一旁的一个心腹宫女缓缓地说道，“跟着她回广安侯府，让她在广安侯府跪着！就说是我的话，让她跪足三日，好好明白明白做人的道理。” 她第一次这样严厉，姝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忍不住在宫女要拉扯自己的时候挣扎着哭道，“姜妃娘娘才生了四皇子，皇后娘娘就要打她的侄女儿，这难道是想给姜妃娘娘难堪么？” “放肆！”皇帝怒道，“广安侯府是怎么教养的女儿？！” “罢了，不过是个奸生子。”皇后盯着姝宁半晌，缓缓地说道。 奸生子三个字从皇后的口中说出来，仿佛一个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抽在姝宁的脸上。 姝宁只觉得这一刻，自己就像是被扒光了光鲜亮丽的外裳，赤/裸裸地暴露在所有人嘲笑的目光之下。 怎么能，怎么能这样羞辱她。 “广安侯府越发混账了。教出这样的丫头……这丫头咆哮宫中，冲撞中宫。”要是广安侯在朝中为官，皇帝就直接让他滚回家吃自己。只可惜广安侯自己就是个废物点心，本来就在家吃西北风……皇帝便板着脸对一旁的內侍说道，“广安侯府养出这样的小辈，自然要被惩处。广安侯夫妻就每人杖责三十，你带着人去训诫吧。” 內侍心知肚明。 皇帝心里因生的是四皇子不是公主窝了一肚子的火。 眼下因姝宁非要蹦跶，正好拿广安侯府开刀。 不过广安侯府跟內侍也没什么关系，內侍自然美什么好心疼的，带着行刑的人手与重棍往广安侯府去了。 要不是今日四皇子出生不宜见血，他恨不能把作祟宫中的姝宁杖毙。 “不要！陛下，陛下看在姜妃娘娘的脸面！我是娘娘的侄女，今日惩戒我，将娘娘置于何地啊！” 姝宁惶恐地看着压住了自己的宫女们。 她觉得恐惧，又觉得害怕极了。 她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是，不过是在姜妃的面前说了几句话，不过是耍了一些心机，算什么啊？ 这后宫有没有心机的女人么？ 她不过是个年幼的小姑娘罢了。 皇帝这么能对她这样狠辣无情呢？ 就算是，就算是上一世她那样不讨姜家宠爱，可是也没有挨过一耳光的呀！ 这一世，到底是怎么了？ “堵住嘴。”皇帝被哭得心烦，又被皇后要求陪着姜妃，难免不快，命人堵住了姝宁的嘴，听着呜咽的哭声，看着皇后抱着阿宝格外忧心地走了，看着她们的背影，又看了看偏殿里昏暗的气氛，闭了闭眼睛，到底坐在了一旁的椅子里等着姜妃醒来。 他自然是留在了姜妃的宫里，阿宝被皇后带着回宫，待落座，皇后便拿清凉透明，带着香味的药膏给她抹了手指。 她的手指很疼，又涨涨热热的，抹了药膏以后顿时舒服了。 “娘娘别担心，我没事儿。”阿宝打了人，心里可美了，跟皇后美滋滋地说道，“我又没吃亏。”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皇后便点着她的大脑壳儿嗔怪地说道，“这是那丫头无力反抗也就罢了。她年纪比你大，若当真激愤之下伤了你如何是好？她浑身上下捆一块儿都赶不上你的一根手指头。” 看阿宝乖乖地蹭过来，依偎在自己的怀里，皇后揽着她软软暖暖的小身子轻声说道，“往后就算是要收拾她，只命下人去。你在一旁看着，指挥着不是更好。” “我刚才太生气了，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她这人太坏了。” “往后她不可能再进宫了。”更何况，皇后亲口一个“奸生子”，姝宁算是完了。 这京都哪里有秘密。 皇后的盖棺定论，往后姝宁就只能是为人不耻的“奸生子”，哪个勋贵皇族还会看上姝宁。 皇后一向温和宽容，很少会说出这样刻薄的话。 姝宁算是头一份儿的。 “知道啦。”阿宝厚着脸皮还跟皇后显摆问道，“娘娘刚才看我打人，有没有觉得我的身姿特别有力矫健？虎父无犬女呢。将门虎女！” 胖团，骄傲！ 她挺起了小胸脯。 看着胖团这么骄傲的小模样，皇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无奈地吹着她带着肉窝窝的小肥爪，叹了一口气说道，“与其让你做虎女，不如嫁个强悍的夫君，帮你打人呢。”她不过是玩笑，阿宝滚到她的怀里不害臊地说道，“那我得寻一个有万夫不当之勇的！” 她卖力地在皇后的怀里撒娇。 第113节 努力让皇后的心情更开心。 正撒娇的时候，就听说外面董妃求见。 董妃过来，八成是因姜妃生了四皇子，恐皇后难过而来。 皇后眉目柔和了几分，让董妃进来，果然董妃匆匆关切而来，却见皇后的心情很好，揽着阿宝正眉开眼笑，不由面容一松，带着感激地看了阿宝一眼，便坐在皇后的身边与皇后说一些家常。她一边与皇后说话，一边笑着对阿宝说道，“大皇子之前还跟我说，你最近成了小忙人儿，都不大在宫里与他与二皇子玩儿了。” “这不是忙着我三叔成亲么。”阿宝不好意思地说道。 姜三爷忙着成亲，她忙着里里外外帮忙，别管帮了多少忙，反正很忙碌。 这就把大皇子与二皇子给忘了。 一想想两位皇子对自己翘首以盼，胖团不由深深地感慨自己的魅力。 要不是眼下还有董妃娘娘在，胖团其实很想揽镜自照一下自己的美丽倒影来着。 “那最近你要多进宫啊。”董妃忙说道。 阿宝若是最近能多多进宫陪着皇后娘娘，想必会让皇后的心情更好。 也好过让皇后去看姜妃生了皇子以后那必然会得意洋洋的脸色。 “好呀。”阿宝一口答应。 宫里这么多的翅膀，当然要多进宫好好地爱惜来着。 见她一口答应，董妃不由露出欢喜的笑容，又瞧见她的小胖爪红肿，又是惊呼又是心疼，追问了是什么缘故，就又是一番“往后让大皇子动手”这样的叮嘱。等阿宝头晕脑胀地在董妃的碎碎念里吃了饭准备回家，大皇子与二皇子联袂而来，目光幽幽地送心虚的胖团出宫。 才走到宫门口，正跟垂头丧气的胖团念叨着“打人得带武器”的二皇子就停住了。 被掌嘴得脸颊红肿青紫，奄奄一息的姝宁被两个面无表情的宫女拖着也到了宫门。 柔弱的小姑娘眼下无力得只能被人这样拖着，睁开的眼睛无神，默默地流着眼泪。 大皇子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怜香惜玉的话。 他收回目光，见阿宝正探头探脑，看姝宁的笑话，便没有忙着送阿宝回家。 胖团想要看热闹，他自然是奉陪到底的。 “你打她脸，反倒伤了自己的手指？”二皇子板着脸看着阿宝问道。 “是啊。” “那她的脸皮真够厚的。”二皇子说着冷笑话。 胖团被这笑话冷得打了一个寒战。 姝宁已经被二皇子气得浑身哆嗦了。 而此刻，阿宝就仿佛一个小反派一样迈着八字步走到了被拖着无力挣脱的姝宁的面前，傲慢地看着她。 “我没跟你说假话。少让我再看见你。不然见你一次打你一次。还有，”阿宝对姝宁龇牙一笑，看着她笑嘻嘻地说道，“你觉得自己干坏事儿没成本，想怎么蹦跶就怎么蹦跶，别人不能拿你怎么样是吧？你给我等着，你看我能不能收拾你。小福星……” 胖团捂着小胖脸坏笑起来。 姜家大爷不是确信自己个儿闺女是个小福星么？ 她得让他瞧瞧，自己生出的小福星是怎么旺他的。 小告状精美滋滋地回了家，举着红肿的胖爪告状。 姜国公一家沉默了。 当天夜晚，姜家偏僻的小院子，传来了沉闷的殴打声与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半晌，小院子门打开，姜国公与东平郡王高大的身影夹着姜三爷优雅的身影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小院子里，姜家大爷仿佛破布娃娃一样躺在冰凉的地上，目光空洞地看着吓得痛哭的小王氏。 被围殴，他觉得浑身的骨头都断了。 钻心入骨的疼痛。 哪怕声音已经沙哑，可是这一刻，姜家大爷也忍不住用仇恨的目光看住了自己曾经心爱的女人，虚弱地发出灵魂的控诉。 “你……就是给我生了这么一个福星？！” 第132章 “大表哥……” 小王氏显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一年之前, 她还是那样幸福光彩的人。 有着宠爱自己的男人，有着聪慧漂亮的一双儿女，还可以高高在上地俯瞰着的失败者。 可是一转眼, 她的幸福却成了如今这样。 不仅如此，曾经给自己带来了无限光彩的福星女儿, 却带给了自己更多的痛苦与创伤。 想到姜国公告诉自己, 姝宁和姜柏早就因为姝宁犯蠢被赶出了姜家，如今被丢回了广安侯府，再也不能继承国公府的一切, 小王氏就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 她千辛万苦地生了儿子, 忍受着那些嘲笑的目光留在国公府, 不过是为了能让姜柏继承国公府，让自己日后能拥有更美好的生活。 她羡慕着姑母姜国公夫人的生活。 随心所欲，一掷千金,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还要被娘家捧着的生活。 为了这样的目标, 她做出了多大的牺牲啊。 甚至连名分都可以不要。 “我, 我不知道。”小王氏在姜家大爷的面前一向都是温顺胆怯，卑微退让的。 她知道他喜欢这样温顺的，要依赖着他生活，失去他就要活不下去的女子。 如范氏, 宁可失宠也要梗着脖子相敬如冰也不肯对丈夫说一句软乎话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讨男人的欢欣呢？ 骨气能当饭吃么？ 她比范氏强的地方不外就是知道怎样讨好男人。 可是讨好来，讨好去, 眼下, 瞧着姜家大爷看向自己的那怨恨仇恨的目光, 再想想刚刚东平郡王那挺拔磊落的模样, 小王氏只觉得心如刀割……原来，一个女子想要得到男人的喜爱，并不是只靠着卑微可怜，讨好听话，而是，而是什么呢？ 小王氏想不明白。 可是她却隐约地觉得，或许就是如范氏那样吧。 想到范氏如今的幸福，小王氏再看看眼前已经失去了爵位继承希望的姜家大爷，看着这个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的男人，到底忍不住往一旁躲去，咬着牙对姜家大爷说道，“哪里是三丫头与我的错呢？还不是大表哥你自己做事不检点，做了可恶的事惹怒了国公爷！如今，被国公爷教训了，反倒把过错都推到我们母女的身上……难道当初宠爱三丫头，纵容三丫头肆意妄为的，不是大表哥你么？！” 反正已经没有讨好的价值了。 既然这样，她还为什么要忍耐他呢？ 说不得，他如今还比不得她尊贵。 好歹，她是广安侯嫡女，好歹王家还愿意养着她的儿女，可见是重视她的。 可是他呢？ 不过是被父亲放弃，如今一无所有，日后还要指望着父亲儿子妻子的现任夫君的脸色吃饭的废物罢了。 断了腿，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好前程……还不如她儿子的一个秀才呢！ 小王氏一下子支棱了起来。 可是她说的是人话么？ 姜家大爷挨了毒打被丢到冷冰冰的地上也没有人来扶他起来，给他看身上的伤口，已经感受到了生活的摧残，如今，听着一向乖顺，与自己夫妻恩爱的小王氏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爬到一旁默默垂泪，哀叹的小王氏，忍不住声音沙哑地质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大表哥没有听到么？！”小王氏便哭着转头对目眦欲裂的男人哭着说道，“大表哥不听国公爷的话，做了那么多的恶事，连累了我，连累了我的儿女，我没有来寻大表哥的错，大表哥怎么能把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来！” “要不是为了宠爱你，我怎么会让父亲失望！” “是我逼迫大表哥上了床榻的么？！大表哥还有没有良心？得了我的人，如今难道要来责怪我么？” 小王氏想到了自己这些年的心酸，便对浑身骨头都剧痛无比，颤抖着一下都要窒息了的姜家大爷尖锐地说道，“还不是大表哥强迫了我，让我清清白白的侯府嫡女却没名没分地跟了你！我们母子受尽了委屈，还不都是因为你这个罪魁祸首！” “你，你怎能说这样的话……”姜家大爷想要骂人，想要跳起来把这个敢和自己顶嘴的女人打死，想要……可是眼下他被打断了肋骨，动弹不能，就连说话都带着剧痛，听到这扎心的话，嘴角愤怒地颤动了许久，才虚弱地说道，“我强迫了你？当初，是谁把我拖到你的屋子里哭着脱衣裳的？” “是我怎么了？大表哥也并未坐怀不乱呀！” 听着小王氏的针锋相对，姜家大爷仿佛不认识这个打小看着长大的美貌表妹了。 曾经的温柔解语花，如今却成了刻薄无耻。 她怎么能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你，你……” “若不是表哥对我做了那些事，如今，我也是好人家的正妻，哪里会如今这样难过。”小王氏看着姜家大爷这废物，如今是真的后悔了。 她本以为他是姜家未来的继承人，以为他可以继承着奢侈富贵的国公府，本以为他可以让自己过上最尊贵的生活，却万万都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姜国公这样可怕的人……她看着仿佛癞皮狗一样的姜家大爷，再想想今日见到的东平郡王，连打人都那么充满英武的气概，一双憔悴的，哭得红肿的眼睛不由亮了亮，带着几分憧憬地说道，“若没有你，我也可以嫁给郡王那样的英雄。” “贱妇！”姜家大爷听到东平郡王，想想这个男人鸠占鹊巢，占了自己的妻子，抢了自己的儿子，站在他爹身边比他这个亲生的更像是姜国公的儿子，再看看如今小王氏也忍不住提到东平郡王，眼眶血红，心中无数的愤怒无法表达，最后，做化作了这样的一声怒吼。 怒吼在深夜惊起寂静一片。 一颗胖团捂着嘴角，从小院子的角落地爬出来，带着坏笑撇开小腿儿心满意足地睡去了。 听了这么有意思的有情人反目，阿宝觉得太开心了。 也不枉她等祖父他们走了以后，还贼头贼脑地屏声静气地躲着。 不躲着，能听到这二位这么精彩的感情剖白的么？ 因感受到了姜家大爷那深受创伤的痛苦，阿宝这一晚上睡得可太香了。 睡梦里全都是姜家大爷与小王氏的扭打互骂，哎呀，想一想曾经那么感情深厚恩恩爱爱的一对真爱，如今成了这样，这简直就是大快人心不是？ 等嘴角都带着大大的笑容睡到了第二天的日上三竿，阿宝先爬到桌子上去给远在蜀中的她世子叔写信，把自己幸灾乐祸的心事与萧闵分享了一下，折叠好了书信等着过些日子一块儿往蜀中送信，这才美滋滋地扭着小身子往范氏处去了。 因姜三爷要成亲，姜国公和东平郡王也在后院，正和忙得不可开交的范氏婆媳商量着姜三爷的婚事。 姜三爷一点都不害羞的，俊美的脸上都是认真与感激，在听着。 最近他往魏国公府去了几趟，跟魏家姑娘见了几面，相处得很好。 对于婚事，他自然只有更用心的。 第114节 见阿宝摇摇晃晃地过来，姜三爷想到成亲的时候还需要胖侄女儿给自己当坐床小童女，俊秀的眼睛弯起来，把阿宝抱到自己的膝上捏了捏她的耳朵，就喂她吃点心。 阿宝来者不拒的，一边啃点心，一边听着范氏与王蔷说了姜三爷成亲的种种准备，等姜国公都满意点头，这才探头探脑地问道，“那个什么……宫里添了四皇子，咱们家是个什么章程啊？”按说皇帝陛下多了个皇子，这是应该庆祝的事。 旁人家也就算了。 姜家是姜妃的娘家，四皇子是姜家的外孙。 四皇子出生了，姜家是不是需要个什么动静。 胖团虽然不觉得需要什么动静，不过好歹也得虚伪地提一句。 姜国公想了想。 “忙着呢，咱们家没空。陛下想怎样就怎样吧。”他有些冷漠地说道。 若说姜妃生了四皇子，姜国公府就欢天喜地往宫里给姜妃送上无数的贺礼这种事，没门儿。 姜国公想想姜妃从前说过的四皇子如何如何就头疼。 他只希望冷淡着就罢了，恨不能这京都都想不起四皇子来才好。 甚至，姜国公希望皇帝对四皇子也更冷淡些。 好歹……一个无宠的皇子，只要没有野心，总能日子过得太平清净。 想到这里，姜国公揉了揉自己的眼角。 更何况姜妃生了皇子，转头皇帝就把广安侯府给处置了，半点都没有给姜妃母子面子，姜国公只希望姜妃能明白皇帝的意思，老老实实地在宫里缩着脖子做人，别给别人添麻烦。 他想想皇帝对姝宁与王家的那些惩处，哼了一声，对阿宝说道，“你平日里也时常在宫里的。对四皇子也不必另眼相看。” “好呀。”阿宝乖巧地说道。 这时候就得听她祖父的。 更何况以姜妃对她的那种种敌意，想必她也不会愿意让阿宝接近了四皇子。 有姜妃拦着守着，她自然不可能与四皇子有太多交集，阿宝就把这件事放下了。 “姜妃生子这件事，跟姜家没什么关系，就这样吧。” 姜国公对姜妃生了皇子这件事表现得格外冷淡，在朝中旁人于他贺喜的时候，也不过是冷淡地应着，完全没有成了皇子外祖父的欣喜若狂。 不过几日，朝中内外就都知道了，姜国公不怎么待见女儿和外孙。 这份冷淡传到了宫里，姜妃自然是勃然大怒。 更让她无比激愤，仿佛挨了一棍的，却是皇帝对她说的话。 “洗三？”皇帝来见她，见她提到要大肆操办四皇子的洗三，皱了皱眉，摇头说道，“叫几个相熟嫔妃过来和你聚聚就行了，不必过于铺张宣扬……按三皇子的例就是。” 第133章 姜妃尚在坐月子, 听到皇帝的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看着坐在自己的宫里，敷衍地看了四皇子几眼就收回目光，抱都没有抱四皇子一下的皇帝。 “三皇子？” 她盯着冷淡的皇帝, 发现皇帝竟然是认真的？ 竟然真的只是让四皇子的例与三皇子等同。 可是这怎么行呢？ 三皇子是什么出身，四皇子是什么出身？ 三皇子的生母不过是个宫女，可是她却是国公府嫡女，盛宠入宫, 论子以母贵，四皇子与三皇子之间简直隔着一条银河！ 用三皇子洗三的规矩去给四皇子洗三，这不是侮辱了四皇子么？ “不行！我不答应！”若说之前对皇帝还有几分小心翼翼，可是如今她都给他生下了皇子了！ 姜妃这些日子一直都很担心给皇帝生个公主, 生怕生了不值钱的公主就在皇帝的心里没有了地位。可是如今，她如愿以偿，可算是生下了皇子，而且是皇帝膝下出身血脉最尊贵的一个皇子, 皇帝还不把她捧到天上去？！ 哪怕知道皇帝降罪广安侯府，责罚了姝宁, 姜妃也并未放在心上。 姝宁不过是受了些委屈罢了。 等日后她再把脸面给她圆回来就好了。 只是这件事丢脸, 姜妃本就在心里窝着一口气，如今见皇帝竟然对四皇子这样冷淡，不由柳眉倒竖, 美貌的眼都严厉起来, 对带着几分不耐的皇帝尖声说道，“四皇子怎么能与三皇子一样？！陛下，你是在羞辱我, 羞辱我们的四皇子么？” “朕怎么羞辱你们了？”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姜妃。 明明已经为人母, 可姜妃身上没有半分母性的慈爱, 相反，还是这样尖锐刻薄。 哪怕再美貌，皇帝也有点受不了。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子，姜妃就算美若天仙，这么长久的争执也让皇帝觉得没有了趣味儿。 他眯着眼睛看着与自己横眉立目的姜妃，想想最近宠爱着的温存软语的几个新鲜的美人儿，心里多了几分不快，然而想到姜国公的忠心老实，到底忍耐着对姜妃冷淡地说道，“三皇子与四皇子都是朕的儿子，没什么不一样。” “可张妃……” “张妃是妃位，你也是妃位，你们也没什么不一样。”皇帝更冷淡地说道。 姜妃那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陛下，你，你说什么？” 她什么时候和张妃那等卑贱之身一样了？ “朕说了什么你不明白？四皇子前头还有三个兄长，他的一切都不能越过他的哥哥们。”别管皇帝喜不喜欢前三个儿子，可是他也没准备过于抬举四皇子……若姜妃给他生的是个公主，那皇帝没准儿眼下都要大赦天下，直接给自家胖公主封个国公主啥的庆祝一下了。 只谁让姜妃没生出来呢…… 皇帝不缺儿子，当然领会不到姜妃那种生下皇子后欢欣无限的感情。 “可是他是我和陛下的四皇子啊！”姜妃恨不能从床上跳起来，见皇帝英俊的脸上满是不耐，她顾不得了，探身紧紧地扯住了皇帝的衣摆，见皇帝诧异地看着自己，美貌的脸都扭曲了，眼里带着愤恨地看着皇帝说道。“陛下当我是什么？当四皇子是什么？！陛下是在羞辱我们母子么？！陛下怎么能这样！” 皇帝的脸色已经慢慢地沉了下去。 看在姜国公的面子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放肆。”他训斥了一声。 曾经不过是有些娇纵任性的美貌女子，什么时候慢慢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皇位……就真的这么好？ “如今，我反倒成了放肆了？！”姜妃听了这个哪里受得了，见皇帝冷峻地看着自己，离她那样接近，可是却又仿佛离她很遥远，哪里还有半分曾经耳鬓厮磨的温情，不由红着眼睛质问道，“当初我进宫的时候，陛下答应过我什么？！明明说必不相负，可是如今，陛下却变了心！你身上的是谁的香味儿？！” 她离得近了，顿时嗅到皇帝身上的熏香，那女子的熏香让姜妃尖声问道。 皇帝心累。 还能是谁的熏香？ 不过是新宠的美人罢了。 他没吭声，姜妃已经挥着手抓向他的脖子，眼睛赤红地问道，“我辛辛苦苦给你生孩子，你却和别的女人恩恩爱爱，你还有良心么？！” 不肯抬举四皇子，还有此刻皇帝对自己的不耐，这双重的恼火让本就心高气傲的姜妃无法忍耐。 且想到自己之前被气得早产，皇帝却并未追究那几个嘲笑自己的嫔妃，竟然不肯维护自己，姜妃越发恨得眼睛红了，不由哭着抓打皇帝，与皇帝撕扯着说道，“没良心的臭男人，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和四皇子！” 她虽然娇滴滴的，到底义愤填膺，出手意外。 皇帝尚未反应过来，脸上脖子上已经挨了重重的几下，被推搡得厉害。 等被推得几乎摔倒，被內侍扶住好不容易站稳，看着哭喊着还要和自己不依不饶却被惶恐的宫女们给拦住，之后坐在床上嚎啕大哭的姜妃，皇帝惊呆了。 他颤抖着摸了摸自己刺痛的，感觉到湿润了的脸颊还有脖子……抹下来血淋淋的鲜血。 內侍们的声音都劈叉了。 “哎呀陛下！”这，这算是什么……情趣？ 想当初皇帝陛下最喜欢的就是美人轻挠他的脸，美人含嗔，如泣如诉，说这是情趣来着。 如今，姜妃娘娘哭闹不休，挠了他的龙脸，这，这还算是情趣么？ “宣太医！”內侍脑海中转过了那些不恭敬的年头，又慌张地叫道。 皇帝摸着脸上流下来的鲜血，又看了看姜妃，动了动嘴角，竟然说不出话来。 长到这么大，皇帝也算是见多识广，可是被女人给挠破了脸，这还是龙生第一次。 “别声张，去皇后宫里。”许久，皇帝低声吩咐说道。 要是让前朝知道皇帝陛下的脸竟然被抓花了，那还像话么？ 他得多丢脸。 “又是皇后！又是皇后！”姜妃还在哭闹。 皇帝满是厌恶地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突然让姜妃的哭声停下来了。 姜妃怔怔地看着被內侍们紧张地簇拥在中间的英俊男人。 曾经，他曾经用无奈的，深情的，疲惫的，很多很多的目光看过她。 可是厌恶无比的眼神，这还是他第一次。 他……厌恶她了…… 姜妃的哭声在这样巨大的恐慌与认知里骤然消失。 然而皇帝却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他转身，一边拿出了一方帕子压住脸上的伤口，一边脚下不停地往皇后的宫里去。 才匆匆地带着人走到了姜妃宫中的门口，就见张妃牵着三皇子的手往姜妃的宫里俩，仿佛是来贺喜。见了皇帝，张妃忙拉着三皇子的手避到一旁，温顺地请安。皇帝捂着刺痛的脸与张妃擦肩而过，目光都没有落到张妃与三皇子的身上片刻，然而张妃却已经看到皇帝脸上的恼火与血迹。 “陛下……” “滚开！”张妃才动了动，皇帝却已经冷冷地训斥道。 哪怕张妃再体贴柔顺，可是在皇帝的眼里，她都依旧让他厌恶无比。 第115节 张妃垂着头弱弱地应了，与三皇子站在一旁，安静地等着皇帝的仪仗过去后，才顺着姜妃的哭声看向那奢华的宫殿。 “母妃，咱们回宫吧。”三皇子柔和地说道。 张妃美眸流转，看向三皇子。 “可姜妃她……” “姜妃娘娘不会再得宠了。”三皇子便扶着张妃轻声说道，“姜家不闻不问，态度昭然。讨好了她，父皇也不会多看我们母子一眼，何必浪费时光。”他扶着张妃，明明年少，可是却已经有了分明的条理。张妃轻轻地点了点头，又蹙眉叹气说道，“真是不中用的人。” “姜家中用就行了。”三皇子笑了笑，笑若春风，柔和地说道，“姜家如今又联姻了魏国公府。” 他扶着微微颔首，露出了浅浅笑意的张妃转头离开了。 姜妃的宫里还在哭着。 皇帝到了皇后的宫里的时候，皇后的宫里笑声一片。 阿宝正在皇后的宫里卖乖，爬上爬下跟皇后亲亲蹭蹭，别提多乖巧了。 瞧见皇帝从外头进来，胖团一个翻滚正滚到皇后的怀里撒娇，扭着小脑袋欢天喜地看向皇帝，才要拜拜，就被皇帝一脸血给惊呆了。 “陛下，你，你的脸……”这是撞假山上了还是怎么地？ 看见皇帝脸上的血迹，阿宝被吓得从皇后的怀里滚出来。 皇后也忙起身走到皇帝的面前。 “朕没事。”哪怕感受到了曾经的宠妃的暴击伤害，心灵很受伤，脸上也很疼，可是当看到皇后与阿宝都这样关心自己，皇帝的心热乎了一点，在脸上挤出了个笑容来说道，“不过是皮外伤罢了。” 因恼火姜妃，皇帝都不肯在姜妃的宫里看自己的脸，忍着疼一路大老远地来了皇后的宫里才觉得心里舒坦了。见太医诚惶诚恐地过来，他先让太医给自己用了伤药，龇牙咧嘴了半晌才对皇后与阿宝微笑着说道，“不过是姜妃发疯罢了，不要害怕。” 皇后迟疑了一下，慢慢地应了一声。 阿宝也吐出了一口气，没那么紧张了。 原来是因为女人…… 那没什么了…… 自己迎进宫的女人，就算是发疯，也务必要微笑着承受呢。 皇后的脸上便露出放心的笑容。 “不过姜妃真是越发恃宠而骄了！”到了皇后的面前，皇帝便忍不住说道，“不知体统，该让她学学规矩！” “哎呀，陛下流了好多血，还有这么多血道子……这可怎么上朝啊。心疼！” 胖团捧着胖腮，软软地靠在感慨不已的皇帝的怀里，藏在龙袍下的小胖脸幸灾乐祸笑开了花儿。 姜妃没有嫁给旁人，嫁给了最曦美人娇嗔的皇帝陛下，这真的是大家都很幸运的事。 也是陛下的福报呢。 第134章 当看见三个小胖墩儿往自己的方向咬着奶牙, 又是姑母又是阿姐地喊着撞过来的这一刻，阿宝觉得自己的福报也到了。 她不该挑肥拣瘦的。 想当年，自家也是胖团一只的时候, 深深地觉得自家三叔, 自家大堂兄不给力, 只生儿子什么的, 如今看看这群小家伙儿哼哼唧唧地簇拥着自己扭着小身子，阿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难, 真的太难了。 给一群肥仔儿当孩子王真的太难了。 “阿姐, 你今天也要进宫去么？” 一颗生得俊秀非常, 小小年纪生了桃花眼, 顾盼多情的小包子抬头, 深情款款地牵着阿宝的手讨好地说道，“舍不得阿姐, 想你！” 阿宝板着脸，哼哼了两声。 这都是她当年玩儿剩下的。 “阿姐。”另一个生得一脸严肃的小家伙儿牵着阿宝的另一只手，一同仰头看她。 一颗扭着小身子却挤不进来的小家伙儿急了, 围着阿宝转来转去半晌, 捂着心口靠在阿宝的身上, 奶声奶气地虚弱说道, “姑姑，难受。别不理我啦。” 他小小一颗, 瞧着别提多单薄了, 要不是曾经眼看着这小小的精致人儿为了验证自己的一个睡前故事可操作性, 扭头一把抬起了身边的大石头就去砸缸面不改色, 阿宝也就相信了他的邪。她就看着眼前三个小肥仔, 半晌, 捂着心口喃喃地说道，“幸亏我长大了。”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要不是她已经长大，不需要卖萌争宠，来日怕都不是这几只小崽子的对手。 三颗小家伙儿都期待地看着阿宝。 他们的眼睛亮晶晶的。 “就……阿钧啊，要有点做哥哥的样子，带着你弟弟侄儿自己玩儿去哈。你是做哥哥的，要做大孩子！”阿宝就摸着面容沉稳，看起来就很可靠的小家伙的头说道。 这孩子名叫萧钧，是东平郡王与范氏五年前所生的独子，才出生就被皇帝给封了东平郡王世子，因东平郡王这些年一直都与范氏住在姜国公府，他也在姜国公府长大，哪怕姓的是萧，也是世人知道的郡王世子，可是在国公府里却行四，按着的是姜家子弟的排行。 当然，辽王知道自家儿子竟然又给自己生了个大宝孙，欣喜若狂，就算是孙子行了姜家的排行也不在意，相反，还觉得自己赚了赚了。 若萧钧没有在姜家长大，那孤零零的一个人多寂寞啊。 如今，有年岁相仿的兄弟，还有年岁相仿的侄儿，有这么一个热乎乎温暖的大家庭，老辽王觉得高兴。 不仅高兴，还偷偷地给小孙子写信，撺掇小孙子回辽东来，正好儿把姜家的其他大宝孙一块儿带着。 带着来了，就未必给放回来了。 辽东可是辽王府说了算！ 所幸姜国公虽然老了，可还盯着辽王这心怀叵测的老贼呢，发现了辽王的计谋，勇敢地挫败了辽王的又一次诡计。对于家中两位祖父的你来我往，萧钧年纪虽然小，却很老成，也学会了自家堂姐当年一碗水要端平的学问，天天给辽王写信，每天给姜国公捏肩膀……哪怕板着一张脸，好沉稳的，可是在姜国公的眼里，这世上再没有比萧钧更可爱的孩子了。 如果有，也只有姜三爷的独子，如今站在阿宝面前的桃花眼小美团姜秀与姜松的儿子姜深可比了。当然，就算现在自己不再是一颗胖团，而是窈窕妩媚的小……大美女，阿宝也坚定地认为，自己才是自家祖父心里最喜欢的那颗星。 谁让姜家阳盛阴衰，连生了三个儿孙，却没有孙女儿呢。 想想姜家大爷的两个庶女前两年被嫁到了不错的人家，姝宁又已经逐出国公府，自己是姜家最美的小姑娘，阿宝忍不住捧着雪白泛着微微红润的小脸儿美滋滋地笑了。 她臭美，一边被三个小家伙儿围着，一边摸着自己细腻柔软的脸颊，弯起眼睛高高兴兴地说道，“好吧。等我从宫里出来，带你们玩儿去！” “玩什么？”姜深仗着自己辈分小，最讨姑姑宠爱了，急忙扭着小身子问道。 “那得看陛下的内库里还有什么好玩意儿了。” 娇艳婀娜的小姑娘的目光一下子深邃了。 三个小家伙儿的目光也一同深邃了。 “阿姐所言极是。”萧钧板着脸连连点头。 在宫里的皇帝陛下猛地打了一个大喷嚏，四处警惕地看了看，摸了摸身上的战栗。 总有刁民要害朕！ “行了，那我进宫了啊。你们在家乖一点，好好读书……不读书不习武，只知道吃喝玩乐的话，就没有好姑娘会喜欢你们，你们就娶不上媳妇儿了！” 阿宝扭着纤细的腰肢恐吓了一下几个大白天不去读书的小东西，远远地见自家三婶魏氏弯着眼睛轻快地走过来，手里端着大大的盘子，上头满满的都是点心，急忙上前蹭了蹭魏氏，被魏氏塞了满满的一嘴点心，也幸福地眯起了眼睛。 “阿宝，多吃点。”魏氏是个怯生生，说话细语轻声的美人，见阿宝飞快地吃了点心，急忙又拿了一块投喂，还有心疼的目光看着阿宝小小声地说道，“别饿着。天可怜见，都瘦了。”她是真心心疼阿宝瘦了的样子，阿宝嘴角微微一抽，一口嗷呜又啃掉了一口点心，看着美丽可人的魏氏，也叹气说道，“可不是可怜见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如今干吃不胖了！” 她即将及笄，就在十岁上的那一年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问题。 能吃能睡，喝口甜汤都长肉的胖团，突然吃啥都不胖了。 她日渐消瘦，可把家里宫里给吓的……皇帝命太医院全体出动给阿宝诊脉，太医们都说阿宝健康得很。 至于为什么慢慢胖团消得人憔悴，不胖了，还慢慢地瘦了，太医们心里苦。 就……慢慢长大了呗。 想想曾经圆滚滚一团的辉煌岁月，再看看如今纤纤玉指，纤细的手腕儿与杨柳一样的腰肢，阿宝心里美，可是她不说，假假地跟遗憾的魏氏一同怀念曾经说道，“想当年，我多好看啊！” 她那么讨喜的一颗胖团，迷住了皇帝的心，迷住了多少人的心啊！ 不过阿宝沧桑了，怀念了，魏氏是个老实人，一点都没看出这破孩子的言不由衷，急忙说道，“瘦了也好看……芙蓉面，杨柳腰，阿宝是这京都最好看的姑娘！” 为了让阿宝相信，魏氏还用力地点了点头。 阿宝：…… 阿宝深深地看着生得格外美貌，可是性子却弱弱的，谁说啥都相信的自家三婶。 俗称傻白甜。 不过也可见魏氏嫁给她三叔过得很不错。 不是婚姻幸福，能让魏氏如今还这样良善可爱，仿佛待字闺中的么？ “母亲说的对！阿姐是这京都最好看的姑娘。”姜秀就很讨好地凑过来说道。 魏氏眼睛又笑得弯起来，俯身，三个小家伙儿挨个儿亲了亲。 因有她在，阿宝就放心地把这三个小东西交给了魏氏，自己揽镜自照，发现妆容衣裙都很漂亮，便美滋滋地往宫里去了。 她今日进宫倒不是为了旁的，而是因皇帝说要与她商量事儿。阿宝也不知要商量什么，无所觉地进宫了，就见皇帝正与皇后坐在一处说话，下手坐着的是几个嫔妃与皇子。见了阿宝进宫，皇帝的眼睛一亮，便让阿宝坐在皇后的下首，遗憾地看了看阿宝。 阿宝如今都长大了。 虽然打从阿宝六岁上就不大让皇帝抱自己了，如今过去都已经八/九年，皇帝也已经习惯怀里没有沉甸甸的胖团，可每每见到阿宝，皇帝总觉得手心儿痒痒。 且见阿宝今日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裙子，头上戴着几样宫里内造的首饰，鬓边一朵海棠宫花，并不珠光宝气，可是却很妩媚娇艳，皇帝欣赏了一下，不由感慨地说道，“瞧着就是宫里长大的姑娘。” 阿宝也是皇帝陛下看着长大，如今生得娇滴滴的美貌，这可是皇帝给养出来的呀！ 想想为了养出这么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内库哗啦啦如流水地往外花钱，皇帝眼眶都湿润了。 “回头再从内库给你寻些宝石，打些年轻样式的首饰。”皇帝对阿宝慈爱地说道。 他很喜欢阿宝。 这些年看着阿宝长大，阿宝在他的眼前成长，几乎十年过去，却依旧性情轻快纯善，皇帝自然是很喜欢的。 他又要给阿宝做首饰，阿宝美滋滋地应了。 “等做好了首饰，我戴进宫给陛下和皇后娘娘看！” 她可不客气了。 可皇帝就喜欢她这份不客气。 这叫不拿自己当外人儿。 第116节 皇后含着笑瞧着被阿宝哄得团团转的皇帝陛下 坐在下方的大皇子嘴角带着笑意，抬头看了阿宝一眼，却见阿宝正对自己和一旁的二皇子眨眼。 下首，三皇子目光柔和地看着阿宝，还有一个瞧着八/九岁的小家伙儿，靠着椅子昏昏欲睡。 阿宝的目光落在这眉目俊俏的小家伙儿上片刻，无奈地揉了揉眼角。 这是四皇子。 姜妃所生，当做宝贝一样养大的四皇子。 “陛下叫我进宫是什么事啊？”阿宝眨了眨眼，转头就好奇地问皇帝。 皇帝正留意这小姑娘和皇子们的眉眼官司。 他的目光落在正带着隐忍的温柔看着阿宝的三皇子身上，手指动了动，扫过了大皇子，这才对阿宝笑了。 “几个皇子都应该大婚了，朕叫你进宫来是想问问，可有章程没有。” 阿宝嘴角抽搐了。 皇子们成亲，与她问章程是什么意思？ 第135章 “殿下们是陛下的皇子, 陛下有章程不就行了么。” 阿宝觉得自己对皇子们的婚事没章程。 这和她其实没什么关系。 虽然说对于皇帝这些年孜孜不倦想把她塞给皇子的心意觉得蛮感动的……或许在皇帝的心里，皇子妃是这世上最好的位置，不过阿宝心里对皇子们没什么想法。 她装傻, 摊开纤细没有肉窝窝了的小手无辜地对皇帝眨眼。 因如今生得娇艳如春花一般妩媚可爱, 因此就算是可恶的装傻皇帝也舍不得给她脸色看。他哼了一声，又有些无奈。 别说阿宝了。 就说姜国公。 哪怕又老了好几岁, 头发都更白了，老皱纹也更多了。 可是一听到皇帝说要给阿宝说亲当个皇子妃，老国公跑得比兔子还快。 皇帝忍不住磨牙。 皇宫是什么龙潭虎穴么？ 怎么一个个仿佛是火坑一样。 阿宝就觉得皇子妃这岗位是不是龙潭虎穴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对皇子们真的没啥想法。 她想了想，就对板着脸看着自己的皇帝陛下讨好地一笑。 瞧见她又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皇帝的心也软了……可怜见的这么多年后宫耕耘, 皇帝陛下也没耕耘出个公主来，他眼前只有阿宝是从小看着长大，想要板着脸都舍不得。且见阿宝待自己依旧如当年一般亲昵, 哪怕不能滚在自己的怀里晾肚皮，可是眼里却依旧对自己充满了亲近的感情，皇帝舍不得骂阿宝没眼光，就恨铁不成钢地去看大皇子。 大皇子没用得很。 这些年竟然都迷不住一个小姑娘的心去。 大皇子完全没有把皇帝的目光当回事儿。 董妃欲言又止，瞧着阿宝怪舍不得的。 大皇子拖了这么多年，已经拖得不能再拖着婚事了。 再拖就真的成了老菜帮了。 她本以为阿宝长大了，少女怀春也该通人事了就能发现大皇子的好了。谁知道阿宝的眼里, 大皇子依旧是当年的大皇子。 可惜得很。 从小看着长大，性情好, 模样儿好，要紧的是大皇子难得放在心里维护, 往后也会孝顺皇后的好孩子, 却不能嫁给大皇子, 这怎么能不让董妃遗憾呢？ 她在皇帝的面前一向都垂着头不吭声的，因此也不能说什么。倒是皇后，见皇帝还是拿皇子的事儿来让阿宝烦心，便岔开话题笑着对皇帝说道，“要说最近书房里的先生还夸奖了这几个孩子呢。” 皇帝便好奇地问道，“夸奖了谁？” “二皇子与三皇子不必说，打小儿聪颖。先生们夸得多是是四皇子，说四皇子算学机敏。” 算学，就是阿宝所知道的算数了。 阿宝倒是没露出惊讶。 四皇子从小慵懒，不怎么爱读四书五经，不过杂学一向都很好，算学格外出色。 当然，因不爱四书五经，因此在先生们眼里这是不走正路，时常在皇帝的面前隐晦地提醒一下皇帝说四皇子性子乖僻，引得这些年姜妃时不时都要哭闹，觉得四皇子不给自己争气。 不过阿宝的眼里，条条大路通罗马，偏科的未必不是人才，她觉得四皇子喜欢算学挺好的。 皇后也觉得挺好的。 皇后也知道姜妃的心里怀着雄心，恨不能四皇子文韬武略碾压诸皇子。 可是皇后更觉得姜妃这样逼着一个孩子，有些过分，并未为四皇子考量。 瞧着四皇子被姜妃哭天喊地地强求，皇后也不好说什么，免得让姜妃觉得自己居心叵测。不过瞧着四皇子虽然性情懒散，看似做什么都不太专注，却时常来自己的宫里坐坐，皇后就觉得四皇子这孩子也挺好的，心里门儿清。 她就时不时在皇帝的面前多夸一夸几个皇子的时候也把四皇子带上，此刻，皇帝不由好奇地说道，“算学可不是简单的学问。你真的得了先生的夸奖？” 四皇子正昏昏欲睡，听到皇帝问自己，便正了正坐姿，勉强睁着睡眼说道，“回父皇，是。” 除此之外，没了。 皇帝看着精致漂亮，生得与阿宝她三叔，如今该称一声姜三老爷有八分仿佛的儿子，说不出话来了。 当年他亲自在殿上点的状元郎，生得俊美，学问扎实不轻浮，言之有物不说，且也不是个锯了嘴的葫芦。四皇子虽然是个皇子，没有延续阿宝的可爱，可是生得与姜三老爷仿佛，瞧着灵秀过人，可是却不知学了谁，懒散且不爱说话，也不怎么亲近皇帝。 唯一能让四皇子亲近几分的，也就只有阿宝了。 除此之外，四皇子在皇后的面前也没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不过能时常来皇后的面前请个安，说明四皇子还是懂礼数的。 至少比他那不懂事的生母强多了。 哪怕过去很多年，可只要想想当年脸上挨的那几下，还有不得不停了朝会，皇帝都忍不住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已经毫无疤痕的英俊的脸。 他见四皇子待自己没什么亲近，便冷淡地转过头，用力地瞪了阿宝一眼，这才对皇后说道，“那大皇子的婚事就交给你。董妃……”他还想说什么，皇后就发现这些年，自己越发不爱听皇帝说话了，笑着打断说道，“我与董妃参详着，陛下不必担心。” 皇帝欲言又止。 他没说什么，却还是说道，“皇子们的婚事，都交给你朕才放心。” 皇后也只是笑了笑。 阿宝趁着皇帝跟皇后歪缠的功夫，蹑手蹑脚，提着长长的裙摆往宫门口蹭。 她仿佛偷油吃的小老鼠似的，生得好看，就算是动一动的引人注目，偏偏宫殿里的人都装作没看见她贼兮兮溜走的小动作。 瞧见这小姑娘已经拧着纤细的腰肢抱头鼠窜地出去了，跟后头有狗撵着似的，大皇子这才起身告退，带着弟弟们出来。他们一出来，大皇子就见阿宝躲在不远处探头探脑，看见自己几个，眼睛笑成弯月。 她纤细如弱柳，让大皇子恍惚了一下。 原来小姑娘们真的会七十二变。 想当初那颗圆滚滚的胖团多胖啊。 一转眼，这才几年，却已经长成了这样瞧着羸弱妩媚的少女。 大皇子想想，也觉得有趣，大步走到了阿宝的面前，如少年时那样用力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 美少女的脑袋上被动了土，哼哼唧唧地扶着自己精致的发髻跟大皇子抗议。 她与大皇子的关系很好，不过因知道大皇子看着自己长大，对自己没啥非分之想，阿宝就八卦地凑过来对大皇子问道，“殿下真的要成亲了么？真是苦尽甘来啦……”大皇子这么多年都没成亲，皇帝也一直都没吭声，显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阿宝也知道皇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等自己长大么。 阿宝觉得怪对不住大皇子的。 她都跟皇帝旁敲侧击了好些年了，说大皇子应该娶媳妇儿了，皇帝也都没怎么应过声。 “不成亲也未必是苦。前些年我也忙着差事，哪里有精神成亲呢？”大皇子却觉得阿宝没必要觉得愧疚，自己没成亲跟阿宝关系不大，耐心地对阿宝说道，“成亲不成亲都是缘分。若遇上喜爱的女子，三五天或许我就急着成亲了。可若是遇不到，那慢慢来，不着急也没什么。” 他还给阿宝举反面案例说道，“不信你看闵阿兄，比我还年长，也并没有人不许他成亲，可不也是到如今依旧没有成亲么？” 说起萧闵阿宝就觉得头疼。 她捂着额头，想想远在蜀中的老菜帮她世子叔，有点幽怨。 蜀王世子如今还没有成亲，这是真打算一生孤的节奏。 难道往后自己真的要给她世子叔养老不成？ 财政压力很大啊。 得再多搜刮一下陛下的内库了。 “那如今大殿下愿意成亲了么？”阿宝想想每每来信总是义正言辞地跟自己说最讨厌女人的萧闵，胃疼，忙不去想糟心事，用期待的眼睛贼兮兮地看着大皇子。 她一副好八卦的样子，没怎么吭声的二皇子站在阿宝的身边一同目光炯炯……目光关切。 大皇子脸上带着爽朗的笑，静静地看了并肩而立的少年男女片刻。 一个生得妩媚娇艳，婀娜动人，一个生得清隽高挑，如修竹俊雅。 年纪相仿，青梅竹马，又生得一双璧人一般，的确是很般配。 只可惜想到阿宝刚刚的那份拒绝，大皇子心疼地看了看没怎么吭声的弟弟。 “如今我差事不那么繁忙，能顾得上照顾妻子，自然是要成亲了。”大皇子又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见自己与阿宝说话的功夫，四皇子坐在了阿宝身边的树下打瞌睡，便解了身上的外衫给四皇子垫在身下。 瞧见四皇子满足地蹭了蹭自己的手臂，他对几个弟弟都是一视同仁的，对这个弟弟自然没有偏见，笑了笑，这才对阿宝说道，“且我也想赶紧成家立业，好歹让母后与母亲都放心。” 阿宝装作小大人儿一样，认真点头，也不知道听懂了多少。 大皇子便笑了。 “至于你的婚事。”见阿宝抬头诧异地看着自己，小时圆滚滚，如今却变得妩媚潋滟起来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自己，大皇子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带着几分柔和地劝她，轻声说道，“也不必把嫁到宫中看成跳火坑。外头的那些勋贵皇族子弟，又不是从小一同长大的情分，知根知底，嫁过去谁知是好是坏呢？阿宝，”他对阿宝认真地说道，“别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顾虑就忽略了你的心意。” 第117节 阿宝急忙点头，又歪着小脑袋对大皇子问道，“殿下的意思我都明白了。只要我喜欢，而且知根知底的人最合适了，对么？” “对！”大皇子觉得这么说没毛病，阳光地笑着用力点头。 阿宝，懂了！ 第136章 “那就多谢殿下关心了。” 阿宝装模作样地跟大皇子道谢, 又忙表明自己真的对大皇子没有非分之想，免得这位殿下又被坑儿子的皇帝给祸害了，非要等着自己长大什么的, 就对大皇子感慨地说道，“我也是看着殿下……那个什么, 殿下看着我长大的。在我的心里，殿下就和我的几位哥哥一样重要。既然殿下要成亲了，那我祝福殿下能得一个这世上最好, 殿下也最喜欢，与殿下心灵相通的最好的妻子。” 虽然大皇子半道儿被这破孩子气得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过听到最后, 他忍不住看着阿宝笑了。 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哪怕长大了，却依旧孩子气得很。 “知道了。”这样干干净净的祝福，让大皇子的眼里多了几分温暖。 他又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小姑娘美滋滋地把头发扶着, 给他多摸了摸。 “等殿下大婚的时候，我愿意把弟弟们送给殿下做坐床童子。” 坐床童子，多重要的工作呢。 必须留给自己心爱的堂弟表弟们。 大皇子笑着答应了。 二皇子站在一旁默默地听着。 等大皇子被皇帝又叫走了, 他这才看着大皇子的背影说道，“大哥心情很好。” “那你知道为什么大殿下的心情好么？” “要成亲，自然是高兴的事。”二皇子转头看着生得明媚, 正往四皇子的方向看去, 免得四皇子贪睡吹到了冷风的阿宝。 他纠结地想了想，就跟阿宝认真地说道, “既然你不想嫁给大哥, 那我……努力努力。” 他和阿宝一块儿长大, 按理说, 金童玉女，青梅竹马，且生得一双璧人一般，就是宫里也有这样那样的传闻。 可是二皇子知道不是……其实当阿宝刚刚长大的那会儿，二皇子还是动过心的。 生得娇滴滴的小姑娘天天和自己在一块儿，说什么都能和自己心有灵犀，死人才不会动心。 只是当他看到阿宝眼里的清明，就灵台一醒。 阿宝对他没动心。 且按阿宝的性子，二皇子这些年琢磨了一下。 若是他对阿宝动心被阿宝知道，恐怕日后连好朋友都当不成了。 阿宝不是一个与人暧昧的性情。 若是知道有人倾慕自己，她又不能回应，她不会装作一无所觉依旧和那人亲亲热热地在一块儿。 想到若是连亲近的朋友都当不成，八成就要被丢到一旁从此远远地不理会，二皇子认真地思考了几年，觉得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如心如止水，人淡如菊，反正吧，就是保持一颗冷静的心与阿宝相处，日后还能做这样高高兴兴说话的朋友。 至于阿宝不喜欢自己，二皇子觉得她也不算是有眼不识泰山。 这感情上的事是说不明白的，缘分更是亦然。 或许，只是他与阿宝没有缘分。 也或许，是他与另一个女子更有缘分。 “怎么，殿下也想成亲了不成？” “我若是要成亲，必然是要娶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子。”二皇子一板一眼地对阿宝说道。 他从不吝啬和阿宝说心里话，顿了顿，就对阿宝轻声说道，“母妃说希望我娶一个母家的表妹做皇子妃。”想当年，二皇子生母淑妃的娘家在皇后废后这件事里插了一脚，因此引来了皇帝的不喜。 等淑妃明白过味儿来的时候，自家那做了礼部尚书的大伯父已经被皇帝不动声色地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虽然这些年皇帝并没有动淑妃娘家的根基，不过淑妃娘家也有些惶恐不安，不大敢在京都朝野之中冒头。因觉得是自己当年想要做皇后，想要扶持二皇子做太子的野心连累了娘家，淑妃虽然这些年已经不大在皇帝面前争宠，也不再争风吃醋，不过却依旧希望二皇子能提携娘家一把。 怎么提携呢？ 至少，让二皇子娶一个娘家的姑娘。 只要娘家出了一个皇子妃，那至少也能安稳许多。 不管二皇子日后有没有大前程，可只要有皇子妃这样的身份在，那淑妃也为娘家放心了。 因这件事，二皇子觉得头疼。 阿宝也觉得头疼。 二皇子的娘家的确有几个表妹，这些年淑妃起了这个心思，又追问了二皇子，知道二皇子和阿宝之间是不太可能了，就放心地让几个娘家的小辈姑娘进宫时常给她请安。 因淑妃位份高，娘家也算是显赫，虽然被皇帝冷落，到底皇帝没有其他的动静，皇后也并不刻薄，因此淑妃娘家的几个姑娘进宫陪伴淑妃说话也不算什么大事。只是瞧着几个女孩子为了争夺二皇子妃这个位置争风吃醋的，阿宝就深深地看了二皇子一眼。 “没想到殿下如今还是香饽饽。” “我不喜熏香。”二皇子板着一张俊秀的脸，玉面黑脸，真是皇宫特色。 杠精长大了，虽然在前朝懂得了闭嘴收敛，可是在自己青梅竹马小伙伴儿的面前依旧是个杠精。 阿宝险些没有被噎死。 “……我的意思是，殿下特别好吃。”她顽强地说道。 “不能吃人。”二皇子依旧板着脸说道。 娇滴滴的小姑娘垂头，默默地在心里把这杠精反过来倒过去地殴打。 看着她垂着小脑袋垂头丧气，二皇子脸上露出细微的笑意。 就喜欢看到小伙伴儿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 他的笑容在见到三皇子微笑的脸的时候转瞬即逝。 “二哥。”三皇子顿了顿，走过来对沉默不语，却对自己没什么敌意的二皇子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四皇子的身上，露出几分担心，却没说什么，只站在四皇子的上风，拦着几分风些。 他与二皇子年纪相仿，生得斯文俊雅，为人又比总是板着脸故作老成的二皇子多了几分温和，瞧着就让人心里舒服。见二皇子与阿宝都不说话了，四皇子似乎察觉到了大家不吭声，揉着眼睛要站起来，三皇子俯身把四皇子扶起来，拍了拍弟弟身上的灰尘与泥土，又将大皇子的衣裳拿在手臂上。 他瞧着是一个极温柔的好兄长。 二皇子看着他待四皇子这样照顾，没说什么，只是伸手对他说道，“三弟只管照顾四弟就是。大哥的衣裳给我，我拿去还给他。” 他伸手拿了大皇子的衣裳，这叫给三皇子减负。 三皇子忙道谢，见阿宝正歪着头看着，一脸天真烂漫，便笑着对阿宝说道，“四姑娘也不必担心四弟。宫里还有我与大哥二哥。” “还好还好。”阿宝就抬头打了一个哈哈。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皇子就与四皇子走得很是亲近。 他待四皇子没有半分冷漠，相反，仿佛是因是做兄长的，他对四皇子这个弟弟是很照顾的。 哪怕姜妃当年给了皇帝一脸血以后就失了宠，也失去了娘家姜国公府的支持，在宫里已经不及从前那样显赫，连三皇子的生母张妃都不太与姜妃往来，可三皇子却待四皇子越发地疼爱亲近了起来。 哪怕知道四皇子不讨皇帝喜欢，姜国公也对这个外孙不闻不问，三皇子的这份对四皇子的照顾，让阿宝觉得有点意外。 张妃……虽然阿宝年纪小，可是却也看出几分。 是个墙头草不说，还是个白眼狼。 当然，墙头草是阿宝说的。 白眼狼是董妃愤愤地跟阿宝说的。 想当年董妃与张妃都是出身皇后身边的宫女，身份都很卑贱，得了皇帝宠幸生子又不讨皇帝喜欢，若没有皇后的庇护，生活得必然艰难。别说如今有皇子傍身封妃安享富贵，就说当年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都差点把这两位娘娘给封一个最低等的位份。 没有皇后的仗义执言，哪里有如今的董妃与张妃娘娘。 可是当废后传闻闹出来，皇后娘家被杀了头，姜妃盛宠入宫，张妃就再也没有往皇后的跟前去过，终日侍奉起了姜妃。 因这件事，董妃每年不偷偷地骂张妃几百遍都不算完的。 特别是当姜妃失宠，一转头张妃又想来给皇后请安了，就让董妃恶心坏了。 她当年堵在皇后宫外把要来给皇后请安的张妃骂得狗血淋头，哪怕整整半年也没放张妃进中宫见皇后，从那以后，张妃才不敢再出现在皇后的面前。 要说皇后知不知道董妃做的事。 阿宝觉得皇后是知道的。 不过既然皇后没说话，可见皇后虽然为人宽厚，可是也不大喜欢张妃这样的人品。 阿宝还记得当年张妃牵着三皇子的手往姜妃宫里去的模样，却没有想到，张妃都躲着姜妃走了，三皇子却没有远离了四皇子。 不过这跟她没什么关系……她只是招了招手，见四皇子打着小哈欠，眼神慵懒地走到自己的身边，到底四皇子是大孩子，已经是个小少年了，她忍着没有对四皇子动手动脚，只对四皇子叮嘱说道，“晚上别总是熬夜，熬夜久了，就要长不高了。” “送给表姐。”四皇子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个桃木小哪吒来给阿宝。 小小的栩栩如生的哪吒，胳膊腿儿的竟然还能动。 竟然是个难得的机关木头人。 阿宝就瞧着这小木人弯起眼睛笑了。 “好看。”她虽然长大了，可依旧孩子气得很，跟年纪小的四皇子也很有话题的样子。 四皇子见她喜欢，点了点头，一双昏昏欲睡的眼睛亮晶晶了一瞬，之后又成了睡眼朦胧的样子，对阿宝说道，“拿着玩儿吧。”这漫不经心，好霸道皇子的样子，如果不是这么一个贪睡的小家伙儿嘴里说出来，那不得引动一片春心啊。 阿宝哼哼唧唧了几声。 “我才是做姐姐的。” “哦。”四皇子昏昏欲睡地说道。 阿宝，矜持！ 她转头，眉开眼笑地把小哪吒塞进了自己的衣兜兜里，准备回头哄自家的小侄儿，小弟弟们。 瞧着四皇子与阿宝之间的相处，三皇子静静地看着阿宝，片刻，露出了温柔缱绻的笑容。 “四姑娘是要出宫么？我送送你吧。”他对阿宝柔声说道。 第118节 第137章 阿宝侧头看了三皇子一眼。 仿佛是从三皇子与四皇子亲近起来以后, 他就与自己能说上几句话了。 虽然三皇子不怎么得宠，且他瞧着也不像是张妃那样的墙头草，不过阿宝本能地与三皇子这些年并没有那么亲近。 哪怕三皇子总是对她很照顾, 进宫出宫的时候时常能见到他，可阿宝觉得自己还是更亲近二皇子些。 二皇子正沉默地听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也不用旁人送我出宫啦。”阿宝婉拒了三皇子的好意，又对二皇子与四皇子招呼了一声，就揣着四皇子的桃木小人高高兴兴地出了宫。 出宫之前, 自然是要掏一掏皇帝的内库的……阿宝带着好些今年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往家里来了。才兴高采烈地进了门, 就见姜国公正与东平郡王在正门不远说话。 东平郡王依旧英武非凡。 姜国公头上多了许多白发, 不过依旧硬朗得很。 阿宝眼睛一亮, 高高兴兴地往姜国公与东平郡王跟前去了。 她走到近处才发现，东平郡王脸上没什么表情, 姜国公却带着几分郁闷。 “祖父，大伯父, 怎么了？” 打从东平郡王进门……成亲住到了国公府，就扛起了国公府的许多事, 姜国公少了要操心的事，整天乐呵呵的, 这些年已经很少见到有烦恼的时候了。 如今见到姜国公竟露出郁闷烦恼的样子，阿宝都有点不习惯了，恐有什么不好解决或者为难的事, 她就多嘴问了一句。 “没什么。”姜国公的确这些年很少操心。 不过眼下这件事倒的确不是东平郡王能做主的事。 眼下见如今生得花容月貌的孙女儿都问了，姜国公抓了抓大头, 惆怅地说道, “还不是你祖母。” 她祖母…… 太平日子过得久了, 阿宝很长时间才回过味儿来。 哦。 她还有个祖母来着。 因姜国公夫人都住在庄子上快十年了, 没心没肺的阿宝早就把这祖母给忘到天边儿去了，眼下，等姜国公吐出这个人半天，她才慢吞吞露出几分关切地问道，“……祖母怎么了呢？”她一副关心孝顺的样子，可虚伪了，东平郡王满意地看着自家虚伪的侄女，见姜国公郁闷得都不想说话了，就对阿宝说道，“老太太病得十分沉重，不太好。” 阿宝不由张大了一双自认顾盼生辉的眼睛……美眸，美眸！ “怎么会！祖父，太医呢？有没有请太医呢？” 按说，阿宝对姜国公夫人的死活没什么兴趣来着。 可说起来，眼下却又是要紧的时候。 她爹姜二老爷在东海已经快十年了，十年时间整顿东海海防，功勋极大，且已经组建训练出了骁勇却熟练的水师，正是要功成圆满的时候。若是再在东海几年，姜二老爷就能平定整片东海的安稳，到时候就是真真正正的功勋武将，哪怕是皇帝让她爹功成圆满以后重新调防去其他地方，可是这份功劳也是极大的。 这是姜二老爷父子在东海十年时光与血汗才收获的功勋。 在即将收获的时候，如果姜国公夫人出了什么事，让姜二老爷父子丁忧，那不是让旁人捡了便宜么？ 阿宝从没有在什么时候这么希望姜国公夫人长命百岁的。 至少……也得再等两年三年的，等她爹功成圆满了再说呀。 “请了。说是郁结在心……你说有什么好郁结的呢？我，我也没亏待了她。”姜国公自然也知道次子如今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想想老妻每每都在儿子要紧的时候闹幺蛾子，他抹了一把老脸就跟东平郡王诉苦说道，“虽然住在庄子上，可是我也没刻薄她。三餐丰盛，也有丫鬟服侍，怎么就不好好地过日子呢？” 他虽然与姜国公夫人没有了夫妻之情，可这个女人既然嫁给他，他再不喜欢她，也不会刻意折磨她，希望她赶紧去死。 他不是那样狠心的人。 哪怕姜国公夫人住在庄子上，可其实日子过得蛮不错的。 除了不能再欺负儿媳儿孙，不能作威作福，其他的依旧很享受的。 如今，却生病了。 “那就接回来。”东平郡王满不在意地说道。 “不行。她要是回来了，那她就又要欺负人了。” 姜国公夫人回来，若故态复萌，那阿宝，范氏可怎么办呢？ 姜国公摇了摇头。 “二弟正是关键的时候，家里不能给他掉链子。”东平郡王因姜二老爷在书信上唤他“兄长”，因此，早就管姜二老爷叫二弟，姜三老爷叫三弟了。 这其实是一个对旁人比较愉悦，不过对姜家大爷比较悲伤的故事……打从姜家有了东平郡王，姜家大爷被完美取代，除了这些年给他送饭送东西的下人，国公府早就不怎么记得姜家大爷是姜国公的长子了。 国公爷的长子，老爷们的顶梁柱亲大哥，那不是……咱们郡王么！ 眼下，东平郡王很为姜二老爷考虑。 只要姜国公夫人再坚持三年，东平郡王管这老太太怎么死。 可眼下，是绝对不能让姜二老爷丁忧的。 不然，姜二老爷之前的那些年的辛苦都成了什么了？ 所以东平郡王觉得可以让姜国公夫人回来，给她几年好日子过。 至于姜国公夫人还敢不敢在后宅闹事，东平郡王觉得问题不大。 “您放心，后宅还有我看着，不会让老太太闹事。”他一个郡王，可不是姜国公夫人惹得起的。 范氏已经是郡王妃，就姜国公夫人那出身广安侯府的小背景，如今给她八个胆子也不敢动范氏一根毫毛。 除了范氏，无论是姜三太太魏氏还是姜松的妻子王蔷，背后的家族都不是姜国公夫人惹得起的。 姜国公夫人还敢在后宅扎刺儿？ 东平郡王便冷笑起来。 且他手里还有人质呢。 姜国公夫人敢闹事，他就把她心爱的长子提到她的面前往死里打……反正心疼不心疼的，姜国公夫人自己心里知道。 他又不是姜家晚辈，收拾姜国公夫人也不会有人弹劾他忤逆不孝。 郡王，有恃无恐！ 他胸有成竹，姜国公再三犹豫，到底是儿子的前程要紧，便微微颔首，拍了拍东平郡王的肩膀。 “那我就盯着她。”他的目光落在阿宝的身上，阿宝对他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祖父别担心我啦。”姜国公夫人讨厌她，可是阿宝如今也不是曾经的软弱无力的小家伙儿了。 她如今不欺负姜国公夫人就不错了，就对姜国公说道，“只是若要接祖母回国公府，那是不是得收拾收拾祖母从前住的院子？”姜国公夫人从前住的地方是国公府最大的院子，姜国公这些年不怎么在后院住，一直都是空着的。 曾经姜国公要把院子给长孙住，被姜松拒绝了。 对于姜松而言，姜家的一家之主是姜国公。 只要祖父在，哪怕院子空着，姜松也不会去占这个院子。 长孙怎么说也说不通，姜国公也就罢了。 如今听阿宝提起，姜国公思考了一下，便摇头说道，“接她回来好好照顾她的晚年已经足够，不能让她觉得咱们离不得她……把老大院子旁边的那个院子收拾收拾给她。他们母子情深，往后住得近不是心里也安慰么。” 姜国公嘀咕了一下也就罢了，阿宝嘴角抽搐了一下，却没劝什么。 她小心眼儿。 哪怕是觉得姜国公夫人如今已经不是威胁，可是想想姜国公夫人当年干的那些坏事，她依旧不能原谅。 所以她没再吭声，反而说起了皇帝今日让她进宫的事。 。 听说大皇子要大婚了，姜国公松了一口气。 这些年，他可太担心皇帝要把阿宝乱点鸳鸯谱了。 虽然说做皇子妃没什么不好，如果阿宝喜欢某个皇子，姜国公也会支持她，可既然阿宝并没有对皇子动心，那姜国公觉得阿宝嫁一个心里喜欢的少年郎其实也挺好的。 他在京都也没少琢磨这些勋贵府邸的勋贵少年，眼下见阿宝提到大皇子没有异色，瞧着小孙女儿人面桃花，生得格外妩媚美貌，心里也骄傲得很，笑呵呵地对阿宝说道，“大殿下成了亲，那也是有家室的人，陛下会更看重大殿下几分。” “谁说不是。”阿宝美滋滋地说道。 她跟姜国公又提了提四皇子，姜国公便颔首表示自己知道。 对于这个跟姜妃性子不同的外孙，姜国公一直都很关注。 虽然看起来待四皇子冷淡疏远，并没有把四皇子放在心里，可是说又能说这不是另一种保护呢？ 只要姜国公府摆出不支持四皇子夺嫡的意思，四皇子的日后才能平安啊。 姜国公想想四皇子，心里叹息了一声。 可怜见的，托生在姜妃的肚子里。 姜妃如今在京都的风评很坏。 连累得四皇子也被人非议。 “我给世子写信去了。”大皇子要成亲了，比他还年长一些的蜀王世子还单身呢。想当初这两位关系不错，阿宝就决定给当个报信的，忙着给她世子叔写信，感慨大皇子就要拥有幸福人生去了。 她素日里忙这忙那，还要忙着跟自家的几个小家伙儿一块儿玩耍，待一转眼，姜国公夫人被接回国公府的那一天，阿宝正带着几个弟弟侄儿的兴高采烈地从外面吃喝玩乐了一番回来。 姜三老爷笑容满面地带着几个小儿的，姿容俊美风雅，锦衣华服，别提多华美矜贵了。 才进了门，就见一个苍老疲惫的中年男人，穿着一件锦衣，干巴巴地坐在上房。 见了姜三老爷，他眼睛带着几分畏惧地颤抖着起身，才要说话，却见姜三老爷的目光越过了他，笑了。 “大哥。今日回来得倒是早。”姜三老爷迎上去，走到东平郡王的面前。 那中年男人愣住了，回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三弟……” 他才颤巍巍地叫了一声，就见门口，姜松快步进来，见了东平郡王忙上前问道，“父亲，我听说祖母要回来？！” 他话音未落，枯瘦憔悴的中年男人又是不敢置信地叫了一声。 “你叫谁父亲？！” 第119节 第138章 这一声声的惊呼, 在和乐融融里特别突兀。 就连姜松也疑惑地回头看了看这个一脸震惊的中年男人。 看了一会儿，姜松在那依稀还有些轮廓的容貌上，发现这人是谁了。 这不是他亲爹姜家大爷么？ 因姜家大爷这些年一直在小院子里静养, 姜松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他了。 眼下, 再次见到姜家大爷, 姜松的目光甚至恍惚了一下。 记忆里那个雍容华贵, 可是主宰他们母子喜怒幸福的志得意满的男人，在时光之中慢慢地竟然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消瘦不堪, 看起来无力又落魄。 他甚至比如今的姜松还要矮了许多。 那些曾经因生父带来的压力, 如今看到他的时候, 姜松发现都不过是自己记忆里的模样。 甚至站在姜家大爷的面前，姜松都不会再感到愤怒, 也不会再感到有任何情绪。 他已经无足轻重, 也再也不能左右他和他的母亲。 甚至如今的姜家大爷, 在他的面前似乎弱小得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捅到一旁去。 看着这样又愤怒又不敢置信的男人, 姜松心里毫无压力, 面无表情地对他微微颔首，就看见儿子已经往东平郡王的方向扑过来，几个崽儿熟练地抱大腿，挤来挤去, 都要往东平郡王的身上爬……这显然是曾经胖团的真传，姜松勾了勾嘴角, 也没有功夫跟姜家大爷来句“为什么！你到底是为什么！”之类的控诉, 只看着东平郡王轻声问道, “父亲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不给老太太看看这家伙, 老太太恐怕还不知这府里是谁做主。”东平郡王冷酷地说道。 姜松恍然大悟。 姜家大爷原来是杀给猴儿看的鸡。 既然如此, 他就没有继续说什么, 也没有让儿子拜见姜家大爷这个亲祖父的意思。 对于他而言，心里承认的父亲也不过只有东平郡王一人罢了。 旁人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这份冷漠无言深深地伤害了姜家大爷。 他看着如今已经比自己还要高大，经历了朝堂已经变得威风凛凛的儿子，看着他出色得远远超过了他的当年，看着他这样优秀挺拔，却对自己这个生父视而不见，目光全都落在东平郡王的身上，仿佛这个男人才是他的父亲，不由痛彻心扉。 哪怕曾经再不待见姜松，可是经历了与小王氏的夫妻反目，他经历了这么多世态炎凉，曾经的发妻与嫡子重新被他记在了心里。 他盼星星盼月亮盼着能够从小院子出来，把鸠占鹊巢的坏蛋赶走，重新拥有自己的妻子和儿子。 可是如今，看着姜松与东平郡王那仿佛神态都开始相像，姜家大爷心里生出了无比的恐慌。 特别是看到一个小家伙儿管东平郡王叫祖父，叫着姜松做父亲的时候，姜家大爷眼睛都红了。 “那孩子是……”他看着那个孩子，颤抖着嘴角才要说什么，却见姜国公已经快步进来。 他也没有理睬他，反而走向东平郡王，信任地看着他。 “没事吧？” “您不必担心。家里有我在。”东平郡王不在意地说道。 他总是把这样对话放在嘴边，姜国公都习惯了，顿时笑容满面。 可是姜家大爷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得窒息。 十年光阴，东平郡王已经取代了他的位置。 他是他父亲的儿子，他弟弟的兄长，他妻子的丈夫，他儿子的父亲，他孙儿的祖父…… 这府里没有人再记得他，也再也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 就像是如今，就算是他在他们的面前，可是他却仿佛透明人一般。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在家里竟然成了这样。 曾经意气风发的姜国公世子，到底是因为谁，才成了如今一无所有的模样，失去了一切？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旁，阿宝虽然看了他两眼，也不知他内心这么丰富的。 不然，四姑娘一定诚恳地跟他说一句。 到底是因为谁？不就是因为他自己么。 难道还想把过错扣到如小王氏，姜国公夫人的头上，好说明他清清白白，可无辜了？ 可阿宝一直都知道，就算是姜国公夫人和小王氏母女很恶心无耻，可姜国公世子做的坏事也都是他自己愿意这么干的，都是他自己也是一个无耻的人。 做人吧，不能因为如今的日子好过了，就把曾经收到的伤害一笔勾销，因此阿宝只是哼了一声，也没有理会当初在范氏的面前表现得那么无耻无情的姜家大爷。不过才哼了一声的功夫，姜国公夫人已经被送到了国公府。 当听说姜国公夫人回来，姜家大爷眼睛一亮。 当木然地跟着众人一起到了自家院子隔壁的院子，姜家大爷沉默了。 就……怪不得最近外面总是有打扫整理的声音。 原来是给姜国公夫人的。 可是，可是这是国公府的僻静地方啊！ 本以为姜国公夫人回来自己也算是有了靠山，可是看着姜国公给妻子收拾的院子，姜家大爷的心里就知道，姜国公夫人怕是失宠了。 他心里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无力地跟着众人到了院子里，就见院子里范氏与王蔷婆媳带着魏氏正立在院子里。 远远的，他看见了曾经的妻子。 她的脸上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可是却依旧端庄从容，静静地立在那里，微微笑着看向一个叫着“母亲”走过去的小孩子。那面容慈爱温柔，带着风韵与时光晕染的柔和娟丽，哪怕没有绝色的容貌，却依旧让人移不开眼去。 姜家大爷看着那样柔和温婉的范氏，惊呆了。 范氏原来是这样美丽的女子么？ 甚至此时此刻，她比小王氏还要更加美丽温柔的样子。 就在他动了动嘴唇的时候，那一声母亲让他如被雷劈。 看着东平郡王走过去把范氏面前的小家伙塞到了姜松的怀里，姜家大爷转头，却看见阿宝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大伯父，我是阿宝啊。”见姜家大爷哆嗦着嘴角看着自己，阿宝美滋滋地跟这些年被封闭在国公府，不怎么知道外头的事的姜家大爷耐心地说道，“你想问大伯娘的事？哎呀，如今大伯娘是郡王妃了，我不能把郡王妃的事说给没干系的外人听啦。反正，大伯父只要认识大伯娘，认识大伯父，认识郡王世子就行了。” 她摊开手，对姜家大爷一笑。 摆出一副失去一切的样子做什么。 当初这份幸福是姜家大爷自己拱手让人的来着。 没干系？ 外人？ 他如今在国公府，反倒成了外人了？ 阿宝，扎心！ 姜家大爷指了指她，翻着白眼倒在了地上。 “可别让老太太瞧见，老太太岂不是更担心。”阿宝就让人把姜家大爷拖走，顺便，当姜国公夫人被接到了屋子里躺下就点了个卯儿。 当看到姜国公夫人的时候，阿宝就发现说姜国公夫人病了所言非虚。 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躺在床上，虚弱不已，精神也极差，当大家都立在她的面前，她畏惧地看了一眼粗鲁的姜国公，都来不及自己的心肝儿们，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这么太平，姜国公就放心了，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行吧。往后让她在府里好好养着吧。” “明日我们再来给母亲请安。”姜三老爷温和地说道。 刚刚姜家大爷倒在地上滚过去，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没在意。 如今，见阿宝美滋滋地站在一旁，姜三老爷忍俊不禁。 干得好！ “你是出嫁女，又是郡王妃，按谁家的规矩都不必再给她请安，不必服侍她。”姜国公知道姜国公夫人欺软怕硬的性子，不担心别人，只对范氏说道，“就算是她吵闹着要人侍奉，你也不必理她，只管来告诉我！” 就算是担心姜国公夫人妨碍了次子的前程，也没有让孩子们受委屈的道理。姜国公又这般叮嘱了阿宝一番，这才放心地带着人出了这小院子。 才出了小院子，就听说三皇子求见。 求见这个词也不太美妙。 姜国公不愿让人觉得自家跋扈，连皇子都不放在眼里，见一面还得用“求”的，便请了三皇子去前院。 阿宝有些疑惑，眼睛转了转，也厚着脸皮往前院去了。 当她在书房门口见到了三皇子，三皇子正跟姜国公客气温和地说道，“因听说今日国公夫人回府，宫里姜妃娘娘与四皇子都很记挂。只是您也知道，若是姜妃娘娘大张旗鼓说起这件事来，要看望国公夫人，难免引人注目。我就和娘娘与四弟说，我来走一趟，瞧瞧国公夫人安康，回了宫跟娘娘说一声，免得娘娘悬心，也不必让人瞧着过于轻狂。” 他格外贴心，又瞧着与四皇子关系格外好。 姜国公微微颔首，闷声闷气地说道，“那就请殿下回宫跟他们说，用不着记挂，死不了。” ……这说的是人话么？ 三皇子抿了抿嘴角，笑着答应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替四弟放心了。”他垂眸，喝了一口茶便起身说道，“不过是这一件事罢了。今日舟车劳顿，难免老人家疲惫。既然老夫人安康，那来日我再来给老夫人请安。”他这样贴心，事事都想得周全，姜国公眼神微凝，面上却不动声色，起身送了依旧温柔俊秀的三皇子出门。 待见到门口的阿宝，三皇子脚下顿了顿，静静地看了阿宝片刻。 “殿下？”姜国公眯起了眼睛。 三皇子仿佛这才回神，忙笑了笑，看着没看见八卦转身摇摇摆摆走了的阿宝的背影又出神一瞬，与姜国公告辞，出了国公府。 才出了国公府，三皇子就听国公府角落里突然传来了一个惊喜的声音。 “三殿下？是……三殿下么？” 第139章 三皇子回眸。 第120节 就见角落里, 此刻立着一个生得婀娜清丽的少女。 她一双美丽的水眸含着盈盈的水意，惊喜地看着他。 看着她那熟悉的容貌，三皇子垂了垂眼睛, 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三姑娘？” “是我。日久不见, 没想到能在国公府外见到殿下。”这少女正是姝宁。 见到三皇子，此刻姝宁又惊又喜, 忙上前婉约地给三皇子福了福, 仰着头柔柔地看着微笑着的三皇子说道，“我来求见祖母，只是国公府里的刁奴不让我进门。” 她想到刚刚想进国公府给姜国公夫人请安, 却被门房凶神恶煞地赶出来，又屈辱又无力，不由把自己的委屈与唯一疼惜她的三皇子诉说, 哽咽地说道，“只是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殿下。能见到殿下，我也满足了。” 她满腔的柔情都落在三皇子的身上。 哪怕当年挨了皇帝的责罚, 之后被赶出宫中不能进宫，可是她这些年也千方百计地与三皇子接触。 他们始终没有断过联系。 特别是当三皇子可以出入宫中之后，他们就时常见面。 哪怕顾忌宫中，不敢让宫中知道三皇子与自己过于亲密，免得影响了三皇子的前程，可姝宁依旧甘之如饴。 她这些年的隐忍，都不过是为了日后的一飞冲天。 她觉得值得！ 特别是当她知道，三皇子在宫中与四皇子兄弟感情极好，一切都如上辈子的轨迹一样, 姝宁就真正地放了心。 哪怕京都内外都说姜妃失宠, 可姝宁却知道, 四皇子才是最值钱的那个！ 哪怕这一世，皇帝并没有格外宠爱四皇子，可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爱他就要冷落他。 为了让四皇子能在宫中平安长大，想必皇帝也压抑着自己的疼爱吧。 姝宁可不相信上一世那么喜欢四皇子的皇帝，这一世对四皇子就无动于衷了。 既然这样，只要三皇子与四皇子交好，她做了三皇子妃自然也有好日子过。 心里放心了，姝宁不由想到了另一件委屈的事，含着几分委屈地看着三皇子。 “怎么了？”三皇子温和地问道。 他在她的面前从无不耐，反而格外关心，姝宁哀愁地看着他，然而想到自己眼下的窘迫，到底忍不住对三皇子含泪说道，“殿下也知道我的身世。” 见三皇子点头，她美眸潋滟，难过地对三皇子说道，“因我的出身，这些年总有小人嘲笑我，看不起我，不把我放在眼里。从前也就罢了，可如今我待字闺中，若是再留在广安侯府，殿下，我出身不清白，日后，日后怎么……” 她如果不被姜家接纳，日后只是个皇后口中的奸生子，怎么做三皇子妃呢？ 为了出身，她也得回到国公府。 哪怕姜家大爷如今一无是处，可姝宁也不在乎。 她只需要姜家大爷能娶了小王氏，给她一个嫡女的名分罢了。 “只有成了姜家嫡女，我才不会给日后的夫君蒙羞啊。”姝宁楚楚可怜地说道。 此言昭然若揭。 三皇子感同身受，带着几分怜惜地看着姝宁。 “这些年，三姑娘的确辛苦。只是我瞧着国公大人……” “殿下是皇子呀！若殿下出言，祖父会听到心里去的！”见三皇子诧异地看着自己，姝宁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扯住了三皇子的衣摆含着眼泪说道，“求殿下帮我在祖父的面前求求情，让祖父接纳我吧！如今，也只有殿下才能救我了。” 三皇子不由迟疑起来。 “这是姜家的家事，我不过是外人。”他不着痕迹地让衣摆从姝宁的手中滑落，对姝宁说道，“为何不去求姜妃娘娘与四弟帮忙呢？同是姜家人，他们求情才更加名正言顺。”他为姝宁的事一副好操心的模样，姝宁眼睛一亮，可是想到如今自己不能进宫，不由失落地摇头说道，“如今我只能求殿下帮忙了。” “那我记在心里，进宫和姜妃娘娘说一声。”三皇子正容说道。 他虽然没有答应去姜国公面前求情，可是却答应给姜妃带话，姝宁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看着三皇子为自己费心，为自己牵挂，她就知道，他的心里是这样把她放在心上。 上一世，她明珠暗投，与他擦肩而过。 这一世，他们总该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想到广安侯府眼下正忙着她和上一世的废物丈夫王彦的婚事，姝宁眼底闪过一抹阴沉，又急忙隐藏起来，点头看着三皇子含泪说道，“那就都拜托殿下了。”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三皇子，很想依偎进三皇子的怀里。 只是眼前这是国公府，三皇子又急着回宫，不过是三两句话的功夫两人便分开，各自回了各自的家里。 三皇子与姝宁如何不提，阿宝却听身边的丫鬟八卦，说姝宁今日来求见姜国公夫人，不过守门的没让她进门。 “听说她在大门口哭哭啼啼，还扯住三殿下的袖子不放，殿下很尴尬地走了。” 阿宝听着丫鬟绘声绘色的八卦，打了一个哈欠，没怎么放在心上。 姝宁小时候就对三皇子有一种奇怪的执着，打小儿就看谁都是她情敌了。 如今长大了，姝宁正是花期要嫁人的时候了，更紧张三皇子，恨不能跟三皇子黏在一起也不奇怪。 她一边听着丫鬟们跟自己八卦，一边认真地写信。 从胖团时期开始发展了的翅膀们，就算是长大了也不能说断就断不是？ 阿宝脚下的船太多，从范家老大人辽王这样的长辈，到范家表姐，自己的母族谢家的表姐表妹什么的，不知多少，每天的笔墨比读书人用得还多呢。 不过这中间最得她宠爱的就是蜀王世子了……她世子叔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据说还在蜀中给她观察着好几个蜀中名门的优秀子弟当夫君备选……阿宝压力很大，务必得写信跟她世子叔说，别给自己寻摸夫君人选了。 有这精神头儿，咋不知道给自己寻摸个媳妇人选呢？ 想想萧闵的破脾气，阿宝摇着头叹气，又顺便问候了一下卧病在床的蜀王，还给蜀王也附上了自己问候的一封信。 唯恐蜀王寂寞，阿宝又送了他两篇因果报应的聊斋故事，足够蜀王消磨时光的了。 想必王爷应该喜极而泣吧。 为自己对长辈的一番心意点了个赞，阿宝把厚厚的好些信都塞进了翅膀们的信封里，又让丫鬟们问了一下姜国公夫人的情况，听人说姜国公夫人不过就是郁结在心，所有的病症只要好好养着就会康复，她就放心地睡了。 到了第二天，阿宝先往姜国公夫人的院子去了一趟，装模作样地趁着姜国公夫人还在休息在外头请了个安，就出了家门大门往宫里去。 马车才出了国公府的门，就被守在门口的一个俊美得光彩熠熠的青年给唤住了。 “四姑娘！”这青年白皙俊美，生得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瞧着很拘谨的样子，见阿宝的车停下来，一个生得妩媚娇艳的小姑娘一脸疑惑地探头出来，他挤出了一个颤巍巍的笑容，对阿宝指着自己的脸说道，“是我，王彦啊！你还记得么？” 阿宝默默地看着这美青年片刻。 “记得。”这不是广安侯的嫡长孙，未来会继承广安侯府的王彦么。 想当初，姜国公夫人就是因为想要谋算把她嫁给王彦才被勃然大怒的姜国公丢到庄子上去的。 “怎么，你想进府拜见祖母么？”要不是记得王彦生得俊俏，阿宝早就把他给忘了。 如今，见王彦生得如此俊美，细皮嫩肉的精致好看，阿宝就觉得，姜国公夫人真是给姜家改换了基因了。 不提别人，只说她三叔生得那样俊美，其实就有点随了王家人。 “不不不，我怎能有那样厚的脸皮。我其实是来找四姑娘的。”王彦赔笑，怯生生地看了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阿宝一眼，微微侧头红了脸……这一羞涩红脸，阿宝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倒不是被迷住了心窍什么的，实在是美人谁不喜欢多瞅两眼呢？ 反正王彦也没满脸横肉地问她“你愁啥！”。 不过王彦来寻阿宝，倒是让阿宝意外。 她跟他这些年其实没什么接触。 “什么事啊？”阿宝好奇地问道。 王彦犹豫了一下，见国公府大门口并没有人来人往，不需要避讳男女，这才走过来，对阿宝轻声说道，“我过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过来提醒四姑娘一声。”见阿宝茫然又无辜地看着自己，他脸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出入宫闱，出身显赫的女孩子，心里有些惆怅。 可是细细地想，他也不知自己在惆怅什么。 只是当阿宝的目光疑惑地落在自己的身上，王彦顿了顿，便对阿宝说道，“我想提醒四姑娘，多留心些三皇子，别与他太亲近。” “哈？”她和三皇子有什么关系？ “这些年，表妹……姝宁和三皇子联络不断，时常见面。哪怕再小心，可表妹在侯府住着，行迹也落在我的眼睛里。她和三皇子之间非比寻常。” 王彦抿了抿嘴角，想到家里那糟心的事，忍了忍，对阿宝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对阿宝轻声说道，“当年我险些害了四姑娘的终身，心里一直怪愧疚的。所以我如今说这些话，不过都是偿还当年亏欠了你的，四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阿宝嘴角抽搐起来。 “话我都懂，你要补偿我的心意我也很感动。可是我就想问问，三皇子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面前，俊美如明珠般的青年却愣住了，眨了眨眼睛，迟疑地看着她。 “表妹在家里骂你，说不会再让你抢走三皇子……三皇子又和表妹那样，我恐他打着齐人之福的主意骗了你……”他小心翼翼地在阿宝抽搐的目光里怯生生地问道，“莫非你没被三皇子哄了去？那，那没事了，放，放我走吧。” 第140章 阿宝沉默了一下。 就眼前这美人儿怯生生的模样, 怎么仿佛她像是个强抢美男的恶霸似的呢？ 她深深地看了王彦一眼。 这漂亮青年已经要躲到角落里去了。 就差没有扯着自己的衣襟像是被怎样怎样了似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王彦愿意来给她提个醒儿，告诉她三皇子和姝宁的事, 总是一番好意。 哪怕阿宝对三皇子并没有倾心, 可是有人愿意提醒自己，这是对自己的善意。因此阿宝的目光温暖了很多，在王彦不安的目光里对他挤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说道，“想回家你就回家去呀。” “真的可以么？”王彦小声儿问道。 他松了一口气。 来了姜国公府却没有挨打, 反而能直接回家，这得是多幸运呢。 打从当年辽王父子来了广安侯府, 给了广安侯府一个大大的教训, 王彦就格外畏惧姜家了。 可就算是这样畏惧姜家，他也还是来了。 虽然广安侯府很讨人厌, 可阿宝却不是很讨厌王彦，见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她目光落在这美貌青年的身上很久，才关心地问道, “你如今差事如何了？” 第121节 因她当初跟王彦建议说让他自己自立, 撑起广安侯府的门户, 不比靠着姻亲吃饭来的更有尊严, 王彦还因为这番建议对她很是感激。 哪怕阿宝这些年对王彦没怎么上心，可是眼下他在面前, 她就关心地问了一句。 王彦见她是真心关心自己，也忙对她说道，“也还好。我虽然平庸, 不怎么出色, 不过寻常事也能做一些。”他虽然是个纨绔, 可是纨绔有纨绔的智慧。 跟着一些曾经的纨绔同伴一同在衙门里做事，他做得还不错。 都是纨绔出身，小伙伴儿们也愿意帮衬他。 当然，唯一不能帮衬，都对广安侯府避之不及的大概就是他的婚事了。 因辽王收拾了广安侯府，世人都知道广安侯得罪了辽王。 哪怕辽王远在辽东，对京都鞭长莫及，可耐不住东平郡王还在姜国公府住着。 因广安侯府得罪了辽王父子，又跟自家姻亲姜国公府有了龃龉，当年皇帝还将王家的姝宁从宫里打出来，又命人训诫了广安侯府，被皇帝所厌，就这么个破落户，谁愿意把自家的闺女嫁进来呢？ 哪怕王彦生得俊美非常，可是到了如今也依旧没有能娶上媳妇儿。 当然，王彦也不怎么担心自己的婚事。 他如今并没有想要攀龙附凤，非要娶一个勋贵豪族贵女的意思。 他只想寻一个愿意跟自己踏踏实实过日子，且脾气厉害些，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被家里人欺负了的妻子。 因这个想法，他就不着急成亲，只是如今家里要他娶的人选实在让他心里憋闷，却无法拒绝。 看着阿宝关心地看着自己，王彦动了动嘴角，却没有把自己的烦心事说给阿宝听。 何必让旁人都为他的婚事烦心呢？ 他这么说，阿宝就放心了，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就对他说道，“那就行。在京都做事，大不易。你平日里大概也很辛苦。”她不过是小小地说了两句关心的话就准备走了，王彦犹豫了一下叫住她说道，“四姑娘……姑祖母……可还好？” 虽然旁人很不喜欢姜国公夫人，可好歹他不能这么想。 广安侯府被姜国公夫人接济了几十年。 哪怕姜国公夫人失势，广安侯夫妻避之不及，提都不提她了，可是王彦还是想问问这位长辈的情况。 哪怕阿宝跟姜国公夫人祖孙感情不好，可眼下听到王彦鼓起勇气问自己的这句话，也忍不住看着他微微地笑了。 明知道她是不亲近姜国公夫人的。 明知道提及姜国公夫人会得罪眼下正红火的她。 可是王彦还是问了。 至少，别管别的，王彦还是个有良心的人。 她就认真地跟王彦说道，“老太太挺好的。你放心吧，如今三叔在照顾她，我出门之前，三婶也在老太太的身边。” 姜国公夫人回了国公府，这怎么也得有人照顾看顾。姜国公的性子是要和姜国公夫人打起来的性子，不合适姜国公夫人静养。范氏别提了，早年受的欺负还没完，姜国公觉得很不必让儿媳做宽容既往不咎的模样。 最后是姜三老爷跟姜国公说，想要照看母亲。 “有三叔在，你不必担心我祖母。”姜三老爷对姜国公夫人是很有感情的。 哪怕是为了国公府的门楣与和睦，不得不看着姜国公夫人被送到庄子上去了。可是打从姜国公夫人在庄子上老实了起来，姜三老爷也自个儿独自时常过去看望，陪姜国公夫人说一说闲话，且也让庄子上的下人都看着，姜国公夫人虽然失了宠，可是也不是能被人随意欺负的。 正是因为这样，说姜国公夫人突然病重了，姜三老爷才那样诧异疑惑。 因他前次往庄子上去的时候，瞧着姜国公夫人的日子过得很好，衣食住行都很好，也并没有病容。 可是没多久，就生了病，还是什么郁结在心…… 不管如何，想到姜国公夫人对自己的疼爱，姜三老爷就把照顾母亲的事接手了过来。也不必妻子魏氏出面忙碌，反正他已经想着，每天从外头回来就亲自照看姜国公夫人，至少不会把这些事都推到自己的妻子头上去。 阿宝觉得姜三老爷把这些事接手过去，一个人还怪累的，还建议不如让姜家大爷一块儿孝顺着算了。 不能让姜家大爷白吃姜家的米饭，啥活儿都不干吧？ 不过姜三老爷没答应。 他担心姜家大爷跟小王氏那种玩意儿再在姜国公夫人面前挑唆几句，姜国公夫人没准儿回头又要在家里生事。 她到底是姜家长辈， 当真要闹事，如今恐怕还要连着宫里的四皇子…… 阿宝隐去了姜三老爷这些话，只说有姜三老爷在照顾姜国公夫人，王彦脸上便露出笑容。 “那就好。我也就放心了。”他心里放了心，又对阿宝作揖，转身就走了。阿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长街上，这才坐回了车里，往宫里去了。 才进了宫，才到宫门口，阿宝心里哼哼唧唧地从车上爬下来，很是想念曾经胖团的时候还能让她世子叔，大皇子，东平郡王抱着自己往宫里去，就见到宫门口，三皇子正看着她微笑。 他生得很俊秀，为人又柔和，从不和旁人抬杠，如今朝中就有人说三皇子比二皇子好相处得多这样的话。 阿宝顿了顿，远远地对三皇子颔首，却见三皇子已经往她的方向走来。 “我就想着今日你要进宫……是要去见皇后娘娘么？正巧，我也要去给娘娘请安。” 三皇子便笑着说道。 阿宝并不是一个喜欢装糊涂，喜欢与人暧昧的人。 王彦今日的话也提醒了她。 三皇子这些年时常与她亲近。 哪怕她对三皇子一向并不亲近，可落在旁人的眼中呢？ 她也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一个生得花期的小姑娘与皇子这样亲近，本就是令人瞩目的事。 换了二皇子也就罢了。 可是面对三皇子，阿宝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这要是三皇子时常和她同进同出落在旁人的眼中，哪怕她清清白白，可是又如何解释呢？ 京都的那些八卦与流言蜚语，阿宝敬谢不敏，她侧头看着微笑着看着自己的三皇子，就不客气地问道，“一点都不巧。看三殿下在这里等着也有些时候了，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等人，为什么不提前往皇后娘娘宫里去请安呢？”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雪白娇艳的面容如花朵一般，可是此刻却没有笑容。 三皇子愣了愣，怔怔地看了阿宝半晌，才轻声道，“我只是想与你一同去罢了。” “为什么要和我一同去？我和殿下有没有什么关系。不熟。”阿宝便皱眉说道，“早些年也还好，都还是孩子。可如今我们年纪也都渐渐大了，陛下的意思，殿下也到了要成亲的年纪，想来也应该知道避嫌二字。” 她这样不和气，三皇万万没有想到这从来笑嘻嘻的小姑娘转眼就与自己疏远起来，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对阿宝问道，“阿宝，你是怎么了？你明知道……” 他说不下去，露出难过的样子。 阿宝最不喜欢旁人在自己的面前一副被辜负，黯然神伤的样子了。 “明知道什么？”她今日非要跟三皇子问个明白不可。 “明知道我心悦你。”三皇子勉强镇定，一张俊秀的脸却红了。 他深情款款地看着阿宝。 阿宝直言不讳。 “我对殿下可没意思。殿下于我，不过是比陌生人熟悉些罢了，一则并不青梅竹马，一则也没有一同长大的情分，我也不知殿下所谓心悦于我是从何而来，更没有对殿下这份心意有什么惊喜。今日，我只跟殿下说一件……殿下时常在我的身边一副和我关系不错的样子，如今还一副对我倾心的模样，实在是巨大的困扰。” “阿宝？” “就算喜欢我，也别让别人知道，憋着！要是让我知道外头有什么风言风语，说什么三皇子倾心姜家四姑娘什么的，坏了我的名声……殿下，我们姜家可不是吃素的！我也不是！” 她祖父，她伯父三叔伯娘婶娘，她堂兄堂嫂不必说，只她爹就得从东海飞回来，把三皇子给敲成饼饼。 可是这说的是人话么？ 喜欢也得憋着。 明明被皇子倾慕是令人感到荣耀的事。 可是眼下这小姑娘一副有传言就要杀你全家…… 三皇子看着这无情冷酷的小姑娘，惊呆了。 第141章 “阿宝, 情不知从何起……你我这些年，难道你就当真不知道我的心么？” 三皇子几乎要落泪了。 阿宝嘴角抽搐了。 这要是换个女主角，阿宝可愿意凑过来八卦一下。 可若这女主角是自己, 阿宝就觉得有点太伤了。 “我要是早知道你有这样的花花肠子，早就警告你了。” “可是我们都在宫里长大……” “少来。”翻脸无情说的就是姜家四姑娘了, 在三皇子的眼里, 这翻脸无情冷酷起来的模样，太像他的那个渣渣父皇了……真不愧是被皇帝养大的小姑娘，只这份一旦翻脸就半点都不留情的模样，就完全是皇帝的翻版。 三皇子不知道该如何说，阿宝一张娇艳的脸眼下却全都是漠然，冷淡地说道, “宫里住的人多了去了。有的是小宫女小內侍，他们也都跟殿下一同长大, 这不都跟你青梅竹马么？” 说起来, 因皇帝提到皇子们要成亲, 阿宝本就是想要跟皇子们清白一些。 不然，没准儿等到皇子们要选皇子妃的时候，她这个宫里长大的姜家姑娘就又要背锅。 一想到选皇子妃的时候, 就要有人拿她来说事儿, 或许还要讲究她是不是跟谁谁谁青梅竹马, 阿宝就觉得牙疼。 这一刻, 阿宝觉得京都真是龙潭虎穴啊。 无论如何，都得躲开些，避开这次选皇子妃的事, 少搅和, 也别让自己也跟着被人往坑里扔。 想到这个, 阿宝一双漂亮妩媚的眼睛就转来转去，憋起了馊主意。 要不……她不如回东海去看望她爹娘哥哥，只要皇子妃不选出来，就坚决不回京都…… 因心里想着这些，阿宝更加心不在焉。三皇子踉跄了一下，一向柔和的面容苍白惨淡，仿佛被阿宝给刺激大了。 阿宝却只冷淡地看着他说道，“殿下被我几句话就伤害成这样？那殿下也太脆弱了。连我一个小姑娘几句拒绝的话都让你这样伤心欲绝，你这样的心理素质，还能上朝么？”她很关怀，可是这话就太缺德了。 被心上人拒绝，就不能让人黯然神伤一下么？ 三皇子捂住了心口，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被气的。 第122节 “反正，我和三殿下其实没什么瓜葛，也不怎么熟悉……”说着绝情的话的时候，阿宝就瞧见宫门的另一头，四皇子正摇摇晃晃地过来。 走到了阿宝的跟前，他强睁一双睡凤眼看了看阿宝，又看了看三皇子，慢吞吞地跟三皇子说道，“我过来接表姐，没想到三哥也在。” 三皇子此刻勉强忍耐，静静地，无力地看着一脸冷酷的阿宝。 他眼角晶莹。 显然，一个纯情少年的心被这样伤害，的确是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 四皇子打了一个哈欠。 三皇子：…… 这还有人性么？ “四弟，你来寻阿宝，是为了姜国公夫人么？”三皇子努力整理了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柔地问道。 四皇子努力张开了一点点眼皮，看着对自己格外照顾温柔的兄长，问道，“三哥昨日不是都已经和母妃说过，外祖母情况还好？”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阿宝懒得去管这里头有什么机锋，只揪着四皇子的小耳朵问道，“你又熬夜了？不是说早睡早起么？” “下次一定。”四皇子蔫哒哒地靠在阿宝的身边昏昏欲睡，又对阿宝问道，“木人有趣么？” “有趣。” 四皇子含糊地点了点头，又似乎浅浅地笑了笑。 他又打了一个哈欠，拉着阿宝的袖子迷迷糊糊地说道，“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如果不是还有阿宝提着他，大概四皇子就要往地上一滚直接睡了。 有他这个小家伙儿在，三皇子就算是与阿宝同行，也少了两个年少男女的暧昧与引人注目。阿宝满意地摸了摸四皇子俊秀的小脸，忽然想到，仿佛不知从何说起，她进宫，遇到三皇子的时候，也总是会遇到四皇子。 不知道怎么，她心里就生出了柔软。 垂了头，阿宝又摸了摸四皇子的小脑袋。 四皇子疑惑地勉强抬眼看了自家表姐一眼。 那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怪姐姐。 阿宝脸上的笑容僵硬了。 “给摸。”四皇子犹豫了一下，把自己的小脑袋往自家表姐的手心送了送。 阿宝就哼了一声，用力揉了揉这小家伙的头发两下，这才对他说道，“如果你不熬夜的话，我就把前些时候世子送给我的几本算学杂学的书带进来给你看。” 因她在书信里跟萧闵提了两句四皇子不喜欢四书五经，却很喜欢算学与杂学，还觉得四皇子有天分，是个聪明的孩子，想给四皇子与自己都寻一些有趣的书，萧闵就给她在送了好些在蜀中特有的书籍。 阿宝翻看了些，作为学渣只看了一些有趣的故事，剩下的就是学渣的辛酸泪了。 她本就是想过些时候就给四皇子带进宫来的。 四皇子思考了一下，决定对自家表姐出卖一下自己的色相，换取思想上的粮食。 他用心地把自己的小脑袋瓜儿往阿宝的方向凑了凑，随便给摸。 阿宝看着他就笑了。 三皇子却还是带着些恍惚。 他看着前方和睦的表姐弟，实在想不明白，阿宝到底是因为什么，突然对自己翻了脸。 若说从前，阿宝对自己并不大亲近，可是也对自己皇子的身份格外尊重些。 他也从没有在这之前露出过对阿宝的觊觎。 怎么突然…… 他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与姝宁在姜国公府门前的纠缠，慢慢咬紧了嘴角。 虽然姝宁与他是在姜家门外纠缠，姜家仿佛没有人理会的样子，可恐怕他与姝宁的亲近却已经落在姜家的眼中……阿宝一向与姝宁有嫌隙，姜家的人若是告诉她自己与姝宁感情还不错，姝宁与他一往情深，那阿宝骤然翻脸就并不奇怪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对自己疏远且有了防范的阿宝，又看了看与阿宝关系极好的四皇子，一时无声，直到到了皇后的宫中，见到皇帝与淑妃董妃俱在，根本没有皇子们说话的份儿，三皇子便与四皇子坐在了下首。 皇帝看了两眼面容苍白却依旧微笑的三皇子，又看了看请了安就滚到了椅子里打瞌睡的四皇子，收回了目光。 “陛下瞪我做什么？”阿宝亲亲热热坐在皇后的身边歪着小脑袋很无辜地问道。 皇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瞪着这个爱告状的小姑娘。 “朕没有瞪你。不过是恨铁不成钢罢了。”皇帝对阿宝不肯嫁给皇子很是耿耿于怀。 生不出阿宝这样的小姑娘，那让儿子娶进门给自己当儿媳也是好的。 只是阿宝不干。 皇帝揉了揉眼角，见阿宝笑嘻嘻的，天真烂漫，还对自己俏皮地眨眼睛，一时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含恨探身过来点了点阿宝的小脑袋，这才对皇后说道，“这次再多相看些闺秀。除了大皇子这几个，还有……”皇帝顿了顿，便对皇后叹气说道，“还有阿闵的婚事。” 皇后不由诧异地问道，“阿闵？陛下是说阿闵么？” 听到萧闵，阿宝耳朵扑棱棱地抖起来。 萧闵远在蜀中，皇帝也不是时常会提到萧闵的。 眼下骤然听到，阿宝还觉得有些意外。 她觉得自己得给自家世子叔当个小耳报神，小内应，瞧瞧皇帝是不是想给她世子叔介绍对象啥的。 “就是他！比大皇子还年长，婚事上却这样麻烦！”所谓萧闵说不想成亲这样的话，皇帝觉得嚷嚷几年也就罢了，到了年岁怎么还当着不成亲么？ 他就跟欲言又止的皇后说道，“正巧他过些时候就要回京都来袭爵，顺便给他把媳妇娶了，好歹也有个人照顾他。”蜀王缠绵病榻，蜀王继室如今还被关在京都大牢，蜀中自然就没有长辈能记挂萧闵的婚事。 他是皇帝看着长大的，皇帝自然惦记在心里头。 既然蜀王不当个好爹，那皇帝就责无旁贷了。 “是阿闵主动说要成亲了么？”皇后谨慎地问道。 皇帝沉默了。 那显然是不能够的。 “若是阿闵并未主动要陛下给他选王妃人选，我劝陛下还是别擅做主张。”皇后沉吟半晌摩挲着连连点头的阿宝的小脖子对皇帝笑着说道，“一则若阿闵不愿成亲，强压着他成亲，未必会让他高兴。另一则，强压的婚事阿闵不乐意，那对他的妻子也不公平。” 嫁给一个不喜欢自己的男人，就算他贵为皇族，可日复一日面对的只是冷漠以对，那日子能受得了么？ 皇后身为女子，也更多地为女子着想。 哪里和皇帝似的，也不管人家姑娘未来会不会幸福，直接塞给蜀王世子就行。 “袭爵是什么意思？”有皇后帮着说话，阿宝就觉得萧闵的婚事皇帝不能自作主张也就罢了。可此刻却又有一件事让她疑惑，不由好奇地问道，“袭什么爵啊？” “自然是蜀王爵。” 皇帝觉得皇后的话仿佛也在理。 萧闵一向对女子不假辞色。 这要是知道自己即将多个媳妇儿，不耐烦了，直接给未来媳妇一箭什么的…… 皇帝头疼。 他顺口跟阿宝说，阿宝明媚的眼睛顿时瞪圆了。 “可是，可是蜀王爷不是还……”没咽气么？ “蜀王病了快十年，如今蜀中都是阿闵在打理。前阵子蜀王上了表，说要退位，由阿闵袭爵……他这次还挺有眼色。” 阿宝眨了眨眼睛，觉得更蹊跷了。 蜀王……是这么甘心退位，让贤给与自己有仇的长子的慈父么？ 她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 第142章 想一想, 阿宝就有点着急了。 萧闵前次给她的书信里，并没有提到蜀王会退位的事。 那如今，蜀王要退位的事萧闵知道不知道呢？ 乍一看, 蜀王退位对萧闵是有好处的。 这世间安有二十多年世子乎？ 能从世子成为一个真正的蜀王, 对萧闵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是蜀王却不能够那么善良。 阿宝啃着白嫩嫩的指尖儿纠结了？ “怎么了？”皇帝见阿宝小脸儿皱巴巴的，一副很犹豫的样子，笑眯眯地问道。 难道是后悔了？ 还想给他当儿媳妇了？ “没有没有。我就是想问问陛下，是蜀王爷亲笔上书么？”阿宝就对皇帝疑惑地问道。 皇帝就看着她笑。 这么多年，可见阿宝一直都把萧闵放在心里记挂。 不然，怎么会为萧闵这样用心？ “是不是他亲笔上书无所谓。就算是他亲笔上书, 若他突然有一日嚷嚷起来, 说是阿闵逼着他亲笔写了退位的奏折, 并不是他本意要退位，是阿闵谋夺他的王位逼迫, 那阿闵一样百口莫辩。” 见阿宝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 皇帝老神在在地靠在椅子里温和地说道，“因此，他既然上书, 就是给朕一个机会。不管是不是他的本意，让阿闵袭爵之前，朕会命朝中重臣往蜀中去，与蜀中皇族一同到他的病榻前询问他。” “那如果他叫嚷起来自己是被迫的可怎么办？”听说还要有人往蜀中去, 阿宝急了。 她现在特别想给萧闵写信, 说说蜀王的坏心眼。 一定是蜀王要拿王爵之位陷害萧闵！ “那也要他敢嚷嚷。”皇帝平和地说道。 “什么意思啊？”阿宝歪着小脑袋疑惑地问道。 这么单纯, 皇帝就看着她笑了, 眼底闪过淡淡的冰凉。 蜀王但凡敢嚷嚷一句, 不想往舒坦里过日子, 他就只能让蜀王“病逝”了。 第123节 蜀王缠绵病榻这么多年，却依旧努力地活着，可见是个想要活下去的人。 但凡他露出几分意思，蜀王就得想一想，自己还能不能活下去。 更何况，他已经给萧闵消息，让萧闵知道蜀王都做了什么。 有朝中臣子往蜀中的时间，萧闵应该能把蜀王收拾得服服帖帖。 他笑眯眯地让一旁的內侍给阿宝端了好吃的点心，瞧见阿宝心事重重，吃点心都不香了，倒是觉得阿宝是个心中赤诚的小姑娘。再想想这小姑娘不肯嫁入皇家，皇帝难免遗憾，下意识地扫过了笑容满面的大皇子，又落在三皇子的苍白带着几分黯淡的脸上片刻，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他的这番眉目的官司也不过只有皇后瞧见，皇后也并没有声张，倒是等皇帝带着几个皇子走了，淑妃起身告辞，突然停下了脚步，看向皇后的方向。 见她驻足，皇后便笑着问道，“淑妃，你有事么？” “娘娘，二皇子的婚事……”淑妃迟疑地说道。 因皇子们的婚事都由皇后管，没有淑妃什么事儿，淑妃就忍不住想跟皇后念叨念叨。 皇后笑了笑，让淑妃坐在自己的面前。 “你想说二皇子妃的人选？”见淑妃抿紧了嘴角，皇后温和地看着这位从东宫就与自己做了邻居的女子。 瞧着当年傲气满满的淑妃如今却已经变得低调，对皇帝也没有从前的热情，皇后心里叹息，叹了一声狗皇帝作孽，看向淑妃的目光便多了几分柔和，轻声道，“我知道你想给二皇子寻你娘家侄女。” 她又不是个死人。 这些年，淑妃频频召见娘家的晚辈姑娘，想要什么，皇后自然都看在眼里。 她理解淑妃的心情。 可是却不能认同淑妃的做法。 “娘娘！”淑妃没想到皇后竟然知道自己的心事，不由变了脸色。 阿宝歪坐在皇后的身边，见淑妃脸色微微发白，急忙侧头，让宫女给淑妃上了一碗温热的红枣茶。 淑妃不由捧着茶，看了阿宝片刻。 “娘娘是觉得我的心事不好么？”因二皇子早就说与阿宝不可能有男女之私，因此淑妃才想到了自家侄女儿。 她也不在意在阿宝的面前说这些……当年更丢人的事都让阿宝知道过，淑妃完全不疼不痒了。倒是皇后听了这话便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也不是你的心事一定不好。而是……”她看着淑妃缓缓地说道，“淑妃，二皇子才是你的儿子。” “什么？” “二皇子才是你的儿子，婚姻大事，你为何不想问问自己儿子的心情与心意呢？”皇后见淑妃茫然地看着自己，便摇头说道，“你想你娘家出一位皇子妃兴荣娘家，这无可厚非。可有没有想过二皇子的心情？若是他喜欢你的娘家侄女，这自然是美满姻缘，我乐见其成。可若他不喜，那这门婚事中，你难道就是牺牲了二皇子的一生快乐与幸福，只为了扶持自己的娘家？娘家重要，可是儿子是你亲生的，就不重要了么？” 皇后忍着没说。 更何况二皇子是个有感情，有自己思想的人。 难道婚姻大事，二皇子却做不得主，由着旁人插手，左右他一生的姻缘？ 就算是皇帝命皇后选择皇子妃，皇后挑选的时候，也是要问二皇子心意的。 二皇子喜不喜欢，愿不愿意娶某位姑娘做皇子妃，这都是二皇子自己的权利。 至于皇后要做的，不过是二皇子选择了谁，就去查问这位姑娘的人品罢了。 若人品是好的，那这就是美满姻缘。 淑妃看着皇后愣住了。 “可是娘娘也知道，当年若不是我与二皇子……我对不住家里……”她的伯父因为她的野心而被皇帝忌惮冷淡，这么多年，她一直耿耿于怀，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娘家。 她一向自负又骄傲，又与皇后有曾经的几分心结，从不在皇后的面前退让。可是今日却不由露出几分软弱。 皇后挥退了宫人，不让人看见淑妃的狼狈，安慰她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觉得愧疚。可这愧疚，是只付出一个二皇子妃的位置就能弥补么？出嫁女的荣耀，于家门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家族的兴旺更重要的是男子应该做的事。” “可是陛下不喜我伯父呀。”淑妃喃喃自语说道。 “陛下不喜老大人，可这些年也依旧没有动摇他的位置，可见是留有余地的。有让娘家出皇子妃的这力气，你不如多赏家里子侄晚辈书籍与笔墨，敦促他们用心上进，这才是家族兴旺之道。至于二皇子的婚事……我还是那句话。二皇子如果喜欢你的娘家侄女，我乐见其成。可如果他不喜欢，你也别勉强他。他不是你用来补偿娘家的工具，明白么？” 皇后的声音依旧柔和。 可是淑妃却仿佛挨了两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 她又觉得羞愧，又觉得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当年我对娘娘那样，娘娘为何还要劝我这些话？” 她当年是想要夺她的后位的呀！ 皇后笑了笑，目光越过淑妃，落在空茫的所在，喃喃地说道，“女人又何苦为难女人呢？” 都是寂寞深宫的可怜女子。 她又何必为难她们。 她喃喃自语，也只有阿宝听了个分明。 看着淑妃愧疚的模样，还有皇后带着几分伤感的脸，阿宝忍不住把软软又纤细的小身体塞进了皇后的怀里。 除此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反正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 狗皇帝就更渣渣了。 等阿宝心里骂骂咧咧地从宫里出来，她就直接回了国公府。 因姜三老爷给她传话说姜国公夫人正病着，恐过了病气给她，连累了宫里的贵人，阿宝假假地就在小院子外头给姜国公夫人拱了拱小爪子请了安就自己回去了。 不过因今日王彦找上门来，阿宝总是还想跟姜国公提一提，就先忙着把蜀王上书要退位这事给萧闵写了封信，命人快马加鞭送去蜀中，自己就往姜国公的前院去了。 等阿宝把王彦的那些话说完，姜国公眯起了眼睛。 东平郡王坐在一旁，脸上露出几分杀气。 “我觉得三皇子怪虚伪的。摆出一副对我一往情深的样子，时间久了，那京都还不都是他倾心于我的传闻呀？那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就算是我否认，可未必没有圣母……就是自以为善良的人会劝我，比如三皇子对我那么喜欢，我怎么可以辜负他呢，说我太铁石心肠，说三皇子可怜之类的话。” “混账。我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姜国公想着三皇子登门时一副温柔谦和的模样，便拍案说道。 “更何况，王彦跟我说这些年他与姝宁格外亲密。”阿宝就跟姜国公告状说道，“这是什么意思？这人的一颗心还带分八瓣儿的不成？嘴上说着对我一往情深，一转头就跟姝宁牵扯不清？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姜家和王家的龃龉么？但凡真心喜欢我，珍惜我的心意，也不可能与王家勾勾搭搭，给我没脸。” 她告状得理直气壮。 东平郡王眉宇间已经多了几分杀气。 “大伯父，你说三皇子是不是该打？”要不是三皇子比她高比她壮，她弱质芊芊不是他的对手，她跳起来把他的脑袋都给揪下来！ 东平郡王见阿宝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可怜得不得了，微微颔首说道，“的确该打。” “那……” “不过与其只打他一顿，让他只疼一日，好了伤疤忘了疼，不如成全了他。” “成全？”阿宝迷惑地看着自家大伯父。 东平郡王已经看向眼睛一亮，一脸贼兮兮的姜国公。 “王彦愿意给你通风报信，可见为人不错，我记下了。”东平郡王便对阿宝颔首，抬眼，带着几分杀气地说道。 “陛下正想给他选皇子妃。他既然与那没名没分的外室女感情甚笃，情投意合，我做堂伯父的这一次，成全他。” 第143章 阿宝一愣, 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东平郡王不是想把姝宁塞给三皇子做皇子妃吧？ 那个什么……那姝宁的身份也不太够个儿做皇子正妃呀。 “给三皇子做正妃么？”阿宝就试探地问道。 “不然呢？”姜国公就哼了一声说道，“小小年纪就想出祸害你的清誉, 摆出一副喜爱你的模样骗你, 这样的人品哪个正经姑娘嫁给他会过得快活？且嫁给他，还要忍受他纳一个那姝宁做妾，那不是祸害人家好姑娘么。” 就不如直接让姝宁消受了三皇子算了。 反正这些年，姝宁与三皇子感情应该是很不错的。 不然，姝宁能拉着三皇子的衣摆在国公府外哭么？ 别以为姜国公什么都不知道。 打从姝宁和三皇子在姜国公府外闹了那一出，姜国公就对三皇子印象大坏。 且三皇子当真是倾慕阿宝么？ 还是为了他手中京郊大营的兵权？ 姜国公想着这些年在朝中颇有美誉的三皇子, 脸色铁青。 他不在意旁人觊觎他的权势。 可是他却很在意旁人为了他的权势, 就想要谋划图谋他的儿孙的幸福。 “那宫里也不能答应啊。”阿宝嘴角抽搐地说道。 皇帝难道是个傻的？ 让一个声名狼藉, 那样的姑娘给他当儿媳妇？ 那不是给皇家抹黑么？ “就算是权势也不能阻挠真爱的力量。”东平郡王铁面无私地说着这样柔情万种的话，可把阿宝给刺激坏了。 她打着哆嗦哼哼了两声, 一抹小胳膊, 好家伙，全都是鸡皮疙瘩！ 还真爱……她心里放心了。 “更何况你放心。如果他当真只是因为爱慕你才行事有些荒诞，并未包藏祸心, 我只教训他也就罢了。可如果他是对你不怀好意，是个伪君子，想做小人行径另有图谋，那我就成全他与那姝宁。” 东平郡王也不会因为别人爱慕自家侄女儿就陷害旁人, 见阿宝这次是真的放心了, 他耐心地跟她说道, “我与父亲心里有数, 你不必担心。” “好呀。”阿宝用力点头, 迟疑了一下, 还是把自己的顾虑说给长辈听。 提到想要回东海，避开皇子选妃这件事，姜国公连连点头。 他觉得很不必让孙女儿留在是非窝里。 去了东海倒是清净。 第124节 “你去了东海，反倒像是落荒而逃，像是做了旁人的手下败将。”东平郡王沉着脸对阿宝说道，“你不想做皇子妃，也不必让人觉得你是个失败者。觉得你是因宫里并没有选择你做皇子妃，输不起才跑出了京都，不愿面对。阿宝，你在宫中长大，许多人都猜测你是陛下钦定的皇子妃。如今落选，就算宫里说是你自己不愿意做皇子妃，可恐怕也有小人嘲笑你。” 他难得会说出这么多关于女眷的话。 阿宝愣住了。 想一想，或许真的会有人笑话她吧。 毕竟她以外臣之女却长在宫里，早就有许多人看不顺眼了。 眼下皇子成亲却没有她什么事儿，怎么可能没有人嘲笑她呢？ “我不在乎。”阿宝梗着小脖子顽强地说道。 “不如你先去蜀中。”东平郡王微微摇头，见阿宝迷茫地看着自己，便对阿宝说道，“蜀王自清退位的奏折到了陛下手中，陛下顾虑甚多，命我与朝中几位重臣一同往蜀中去看望蜀王。”他是辽王子，代表着的是属地皇族，在蜀中皇族眼中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自然会被蜀中皇族更信任几分。 因这件事皇帝不过是跟他提了一句，东平郡王就对阿宝说道，“你是我的侄女，又一向关怀蜀王，听说时常与蜀王书信慰问，是个孝顺的孩子。蜀王病中多年，陛下本该命个皇子跟随一同去蜀中。不过你也是养在宫中，于皇后膝下长大，又与阿闵极好，论起身份，代表宫中往蜀中去也很合适。” “我，我代表宫中？”阿宝看着拼命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自家大伯父。 真的是拼了呀。 东平郡王板着脸颔首。 “只要陛下答应你代表宫中往蜀中去，你就极体面……天家代表，这是天使，就算落选皇子妃，可也没有人会觉得你在宫中失宠，敢日后小看了你。” 阿宝听到这里，忍不住心里感动得不得了。 东平郡王为她打算到这个份儿上，全都是为了她着想。 “那陛下能答应么？”她到底是女儿身，且又是臣下之女，阿宝心里其实已经很愿意了，就小小声地问道。 只是想想自己能避开京都的那些流言蜚语，还能去见她世子叔，给她世子叔没准还能出把力，阿宝的眼睛就亮晶晶的。 女孩儿雪白娇俏的脸上满是光彩，东平郡王目光柔和了几分。 “陛下会答应的。”因为皇帝也疼爱阿宝。 只要皇帝疼爱阿宝，想明白阿宝往蜀中去才是对她最好的，那皇帝一定会答应。 这样有底气，也都是因笃定了皇帝是疼爱阿宝这孩子。 想到这里，东平郡王便对阿宝说道，“毕竟陛下真心疼爱你。” “我知道。我也是真心喜欢陛下，想要孝顺他的呀。当然，除了陛下三宫六院以外……”阿宝只觉得一切都很圆满，想想会去见萧闵，脚下就有点发飘，飘乎乎地回去睡了。 只是她睡得香，第二天日上三竿，却不知大清早就闹出了一件大事。 也正是这一大清早，三皇子跪在了皇帝的前朝大殿之上，诉说自己对姜家四姑娘自幼而生的爱慕，求娶姜家四姑娘。 满朝侧目。 瞧见三皇子为了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姑娘，不顾体面，不顾皇子的尊贵，只跪在皇帝的面前求娶，这样深情，这样不顾一切，怎么不让人泪目呢？ 京都中因三皇子痴情钟情到跪在殿上大半日也不肯起身而被打动的不是一个两个。 一时京都沸沸扬扬。 不过半日，就都是三皇子与姜家四姑娘青梅竹马，天作之合的传闻了。 再没有半日，就又有姜国公勃然大怒，不顾三皇子皇子之尊，以下犯上，把三皇子打得昏迷不醒，东平郡王带着几个姜家男人不仅打断了三皇子的腿，姜家的女人们还进宫把三皇子生母张妃摁进了湖水里，险些溺毙的种种狂悖狠辣的传闻就压过了什么天作之合的传闻，成了京都的重点关注故事。 这姜家也太骄横了些。 不说三皇子就算生母卑贱，可好歹也是皇子，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殴打尊贵的皇子这种事了。 就说三皇子也没做什么恶事啊。 不就是倾慕姜家的姑娘，想娶她，给她尊贵的皇子妃的地位么。 而且真心倾慕，亲自在君父面前求娶，给足了诚意与面子，这有什么不好？ 这难道不是珍而重之的态度么？ 换一个人家，恐怕都已经感觉到无比的欢喜了。 可是姜家竟然还把三皇子给打了，还连累了宫中的张妃。 天可怜见的，张妃虽不得宠，那也是皇帝的嫔妃，皇帝的女人。 几个姜家的女人就敢直接进宫，把皇帝的女人险些给淹死，是不是狂妄过了头，得弹劾…… 嗯，姜家的女人，一个是东平郡王妃，一个是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另一个是魏国公最疼爱的老来女…… 其实……也没有很狂妄啦。 就，就是那张妃不过是宫人出身，怎么，怎么敢肖想给国公府的贵女做婆婆呢？ 因这几个姜家女人一个都惹不起，不是凶横的辽王的儿媳就是贵重的大长公主家的姑娘，还有一个魏国公府在京都联络有亲，仿佛和大家都是亲戚哦……这么看看，似乎出身卑微与京都没什么瓜葛的张妃的死活也不是很要紧。 因这些，张妃差点儿死在姜家女眷手里的事并没有什么水花。 都图谋人家家的姑娘了，还不让别人家收拾她啊？ 张妃被摁到水里的时候，皇后与皇帝一声没吭，可见帝后的态度。 那时在殿上，姜国公收拾三皇子的时候，大皇子与二皇子还拉了偏架，拦着人不让去阻挠姜国公。 风向如此，大家都懂了。 三皇子何德何能，怎么敢哭着喊着求娶姜家姑娘，坏人家的清白呢？ 虽然京都还有些酸话怪话，什么“一个巴掌怕不响”，什么“若姜四姑娘没有给暗示，三皇子怎么会死心眼求娶”这样的话，不过更多的话却还是被魏国公府带着头，很快扭转了过来。 更加让京都舆论为之一变的，却是当三皇子公然跪在沉默不语，之后拂袖而去的皇帝面前求娶姜家四姑娘未果，被眼见皇帝退潮回了后宫后忍耐不住的姜家男人打得面目全非，才被运出了朝堂，就在回后宫请太医的路上，又有了新的故事。 一个婀娜秀丽的美丽少女，惊慌地被人捆了来，松绑之后正要在满朝下朝的群臣面前尖叫，一眼就见到了浑身是糁，昏迷不醒的三皇子。 看到尊贵温柔的年轻皇子奄奄一息的模样，她心如刀割，不由哭着扑到了他的面前，不顾群臣震惊的目光，用力地抱住了自己心爱的皇子。 “殿下，你这是怎么了？！”姝宁抱着气息奄奄的三皇子，心都碎了。 然而含着眼泪的目光落在都驻足观望的群臣身上，姝宁的眼睛又微微一亮。 她……正不知道自己与三皇子之间的感情该怎样曝光，自己的身份该怎么成为三皇子妃。 如今，上天保佑，机会来了！ 只要在满朝诸公面前曝光了她与三皇子之间的感情与关系，那皇家看在她是四皇子的表姐，必然要给她一个交待吧。 不然，四皇子不是也跟着丢脸？ 想到这里，姝宁抱着三皇子的手更加紧了紧，无助又可怜地哭了起来。 “殿下已与我情定三生……若殿下出了什么事，我日后可怎么办啊。” 第144章 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不必去讨好姜国公, 不必付出心机进宫去讨好姜妃与张妃，也不必顾忌自己的身份。 只要在众人面前让大家都知道她和他之间的感情就好了。 反正……当年她的母亲小王氏不就是这样进门的么？ 想到小王氏都能为了爱情，为了能进姜家的门而舍去一个侯门贵女的面子与名声, 付出了那么多嫁入了姜国公府, 姝宁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好犹豫的。 小王氏的手段或许让人鄙夷轻贱，让人看不起，让人笑话，可谁能说是不成功的呢？ 让姝宁说，小王氏成功得很，生活也好得很。 无论是心疼她, 疼爱她, 宠爱她的夫君, 还是灵秀的一双儿女，这不是人生大赢家是什么？ 唯一的错处, 就是撞上了软硬不吃, 神仙一样的姜国公。 哪怕是换一个国公府的当家人，也不可能如姜国公那样对待一个弱女子不是么？ 姝宁确定，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姜国公了。 皇帝绝对不是。 只要皇帝承认了她的身份, 她和三皇子之间就会很幸福。 哪怕被人嘲笑又算得了什么？ 面子能比得过皇子妃的尊荣么？ 姝宁就抱着三皇子哭得梨花带雨。 满朝群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片刻之后，又同时去看姜国公。 “国公大人，郡王, 这……” “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们姜家的人。”姜国公的拳头还捏得咔咔作响, 此刻看着单薄年轻的三皇子就这么两下挨不住, 他眯着眼睛看了唱作俱佳的姝宁片刻, 缓缓地说道, “真是没有看错她。” 幸亏把姝宁还给广安侯府了啊, 不然，眼下抱着三皇子哭的就让人觉得是姜家的孙女儿了。 姜国公一身冷汗，抹了一把额头，转头见东平郡王正在把卷起的袖子抚平，便低声说道，“可怜我家阿宝，受此无妄之灾，这要是让她知道了，阿宝得多难过啊。” 姜国公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孙女。 阿宝什么都没做，凭什么让三皇子一头污水泼下来？ 皇子的钟情……谁稀罕！ 三皇子觉得自己的身份很了不起么？ 觉得他的喜欢，他公然求娶是一件很让人觉得荣耀的事么？ 明明都拒绝他了。 竟然如此逼迫他的阿宝。 “陛下会不会……？”虽然皇帝拂袖而去，可姜三老爷也有些担忧皇帝乱点鸳鸯谱。 他也担心三皇子生母张妃对皇帝吹枕边风。 自然，他眼下还不知道自家软乎乎的媳妇儿泼辣起来，竟然还进宫收拾张妃去了。不过等他回了家，嘴角抽搐地看着软乎乎，羞涩又胆怯的魏氏可怜巴巴地扯着自己的袖子，跟自己说把张妃的脑袋摁水里去了，那一刻，姜三老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吓坏了吧？”他就摸着自家小媳妇儿的发顶问道。 “还好……就是张妃还敢挣扎，我有点怕。”魏氏怯生生地窝进了自家夫君的怀里，可胆小了。 第125节 姜三老爷笑得脸上都要开花了。 “别怕，下回叫上我。” “好呀。”魏氏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仰头看着自己就算做了坏事也觉得她很可爱的夫君。 那一刻，魏氏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宫里没有人冒犯你吧？”姜三老爷就关心地问道。 “没有没有。咱们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宫里竟然没说什么，还让我们出宫了。”魏氏却并没有在意这个，只对姜三老爷忧愁地说道，“可是只怕关于阿宝的风言风语得不少了。”她格外心疼阿宝，阿宝这会儿才打着哈欠刚起来。好轻松的时候就让晴天霹雳给惊住了。 “三皇子在朝中求娶我？”阿宝对三皇子印象大恶。 先前，不过是觉得三皇子两面三刀，跟姝宁纠缠不清又表现得对她一往情深，这是虚伪小人。 今日，听说三皇子在自己明确拒绝他之后，还敢胡言乱语，妄图坏了她的清誉生米煮成熟饭，阿宝就觉得三皇子过于恶心了。 若她与三皇子两情相悦，彼此有了默契，三皇子求娶她自然是让她欢喜，是一段佳话。 可她都拒绝了，三皇子却还要求娶，这其中的恶意昭然。 阿宝先团团地谢了一下家里的长辈。 “阿宝，你别难过。”范氏对阿宝轻声说道。 她今日做了平生最出格的一件事。 就是进宫收拾了张妃。 若从前，她绝对不会如此冒犯宫中。 “您别为我担心，我觉得没啥。”事到如今，阿宝倒不是为自己的清誉纠结，相反，她的眼睛眯起来，细细地想了想，就忙跟姜国公说道，“我得进宫。” 进宫干什么？哭着告状去啊！ 这时候不告状，让皇帝知道自己的委屈，不好好收拾三皇子，那多亏啊？ 得哭得眼泪吧唧，可怜兮兮的进宫告状，才能让人都知道三皇子给她造成了什么伤害，也让宫里宫外不要对姜家这一次如此狂妄，殴打皇子嫔妃有太多的难听话说。 为了不让人攻歼家中长辈，阿宝这一次也没精心打扮，哭着就往宫里去了。一进了宫，一路哭声不停，别提多可怜地直奔皇后宫中。见皇帝正皱眉跟皇后说着什么，阿宝也不理旁人，一头滚过去，哭着跟皇帝告状说道，“我才睡醒就知道有人坏我名声，陛下，我难受！” 她的眼睛红红的，看起来格外可怜。 皇帝正头疼，听到阿宝的哭声转头，见这小姑娘抽噎着，不由叹了一口气。 “三皇子或许也只是太喜欢你了，才会出此下策。”他就跟阿宝柔声说道，“更何况，你们跟张妃与三皇子闹起来，朕不是一言不发？你就该知道，朕都是为了你啊！”不是因恼火阿宝被牵连，皇帝能允许三皇子与张妃被这么收拾么？ 臣子把嫔妃与皇子给打了，他的面上也无光。 可皇帝还是默认了不是么？ “什么叫太喜欢我了呢？”阿宝默默地在心里琢磨了一下皇帝的意思，就知道皇帝没觉得姜家以下犯上是大事儿。不过她还是未雨绸缪地说道，“若三殿下只是因喜欢我才求娶我，祖父他们也不会这么生气的。之所以这么生气，是因为三殿下骗了我，是在算计我。陛下，您也知道祖父最疼爱我了，能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就这么谋算我，陷害我，还往我的头上泼污水么？” “骗了你？” “可不是！”阿宝就跟皇帝剖析自家长辈那愤怒的心路历程，哼哼唧唧就跟皇帝坐一块儿去了，老老实实地坐在皇帝身旁的一张椅子里跟皇帝告状说道，“之前三殿下总是在我的面前晃，我觉得怪奇怪的，毕竟虽然我在宫里长大，可我跟三殿下不熟呀！” “他喜欢你，自然想在你的面前。”皇帝浑然忘记了三皇子求亲的时候自己是怎么拂袖而去的了，还解释了一下。 “怎么可能。陛下不知道么？三殿下更亲近广安侯府的姝宁呢。” “谁？” “姝宁……”阿宝就给日理万机忘性很大的皇帝回忆了一下姝宁是哪根葱，见皇帝的脸慢慢地沉了下来，她就扯着皇帝的衣摆小小声地说道，“就算姝宁不能进宫，可三殿下和她在宫外好着呢！一面与姝宁牵扯，一面在我的面前含情脉脉，将我置于何地，当我是傻子么？我可是陛下养大的孩子！” 她骄傲地挺起了小胸脯。 “所以他与旁人纠缠不清，还糊弄你，也糊弄朕，想要娶你？”皇帝恼火的不仅是三皇子求娶阿宝自作主张了。 朝中时，他拂袖而去，是因为恼怒三皇子一声不吭就要求娶阿宝。 就算是阿宝要嫁皇子，也得阿宝挑人，而不是三皇子想娶就娶。 因此，他没答应。 如今，听说三皇子竟然想脚踩两条船，不仅把阿宝当傻瓜，甚至还把皇帝当傻瓜，皇帝就当真无法忍受了。 难道三皇子觉得他是个傻子么？ “可不是。更何况我知道以后就跟他说明白了。我说我不喜欢他，让他往后少在我的面前做出一往情深的样子，看了恶心。” 见皇帝恼火起来，阿宝就翘着尾巴胆大起来，也不把三皇子放在眼里了，跟他说道，“这事儿我跟长辈们说了，咱们家里就准备息事宁人，就当不知道三殿下想过这样的事，本就给了三殿下面子。可是三殿下怎么做的？他明知道我拒绝了他，也知道姜家退让，可是他还……陛下，谁家的长辈知道这样的事受得了？” 她大大的眼睛里堆起了晶莹的泪花，哽咽地说道，“被旁人看着，姜家这是对宫中与陛下大不敬……可我心里却又暖心又愧疚。暖心在长辈为了我什么都愿意付出，愧疚在因我的缘故，让长辈被人诟病攻歼。” 她如小时候那样把眼泪揉进了皇帝的衣袖上，皇帝静静地看着小身子抽噎得可怜的阿宝，摸着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朕都明白……你是朕看着长大，朕视你如亲生女。你祖父的心情，如今朕感同身受。” “嗯。”小姑娘弱弱地，依赖地应了一声。 皇后正拿帕子压着眼角，把眼里的眼泪都擦干。 “你和三皇子这些事，怎么没有和我提过？” “提这些做什么？白让娘娘为我担心罢了。其实我没想到他这样不择手段，也没有想到人心这样怀……我本以为拒绝之后，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何必告诉陛下与娘娘，横生枝节呢？” 阿宝，顾全大局！ 皇后摇了摇头。 “什么顾全大局……我只盼着你不要做这样顾全大局的孩子。” 顾全大局，不过就是忍气吞声。 皇后怎么舍得。 “陛下……”就在皇后开口的时候，外面內侍匆匆进来，瞧见皇帝正安慰阿宝，忙将三皇子与姝宁在外如何如何的事说了。 “又是这个姝宁……”皇帝本就心中不快，听到这里，顿了顿，眼里露出几分思索与疑虑。 “三皇子与这个姝宁感情这么好么？既然如此，何必惺惺作态求娶旁人……朕就成全了他，让他与这姝宁有情人终成眷属吧。” 第145章 皇帝话音刚落, 皇后殿中寂静无声。 內侍垂着脑袋，不敢让皇帝陛下看到自己的脸色。 刚刚进了殿中，瞧见姜家四姑娘被陛下小心翼翼地安慰, 內侍就知道, 恐怕皇帝的心里，比起三皇子与张妃，皇帝还是更心疼喜爱姜家四姑娘……有的时候，帝宠就是这么残酷。哪怕是皇家血脉，后宫嫔妃，可若不是陛下心尖儿上的人, 那地位还比不过臣下之女的喜怒哀乐来得要紧。 哪怕三皇子被打得奄奄一息, 可瞧见谁在皇帝的面前更得宠以后, 內侍就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因此，说起三皇子与姝宁公然在朝中如此如此, 这般这般, 內侍一点都没给遮掩。 果然如他所想，皇帝提到三皇子就难掩厌弃。 更把一个不知哪儿来的外八路的姝宁给了三皇子。 “陛下的意思是，这位姝宁姑娘可以抬进三殿下的殿中, 做殿下的……” 三皇子还居在宫中，姝宁自然是要进宫的。 不过这得是个什么名分呢？ 宫女子？ 皇子小妾？ 皇子侧室？ 还是…… 实在是一个寻常小妾的话，皇帝这龙口中也不会说出有情人终成眷属这样的话呀。 “怎么，有了这姝宁, 他还想娶旁人不成？”皇帝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阿宝, 想到三皇子或许就是打的这如意算盘, 娶了阿宝, 再把姝宁接到身边, 他就说不出的恶心……这为人父者, 儿子是一定要广纳姬妾的，这叫给家里开枝散叶。 可要是让女婿纳妾试试！ 试试就逝世。 皇帝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个亲闺女，阿宝是唯一在他的跟前无忧无虑长大，视作亲生也差不多了。 想一想三皇子娶了阿宝竟然还想有这么多的花花肠子，皇帝怒发冲冠。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难道还要和别的女人分丈夫不成？ 这一刻，三宫六院一肚子花花肠子的渣渣皇帝一点都不去想自家后宫多少美人多么享受了，只恼火三皇子卑劣，竟然娶了阿宝还想纳妾，闻言就冷笑着对皇后说道，“要朕说，既然他与这姝宁也算是情投意合，不如让这姝宁做他的正室算了！” 皇后微微颔首。 如果是平日里，作为一个从不苛待嫔妃皇子的嫡母，她觉得姝宁的身份太过卑贱，配不上一个皇子正室。 奸生子，生母名声极坏，还被出宗…… 可是这一次，她却第一次认同了皇帝的冷酷。 “正室？”內侍顿了顿，对皇帝试探地问道，“陛下的意思是……姝宁姑娘就是三皇子妃了么？” “没有三皇子妃。”三皇子妃也是封号，也是有品级的，可皇帝凭什么给一个声名狼藉的女子？ 他沉着脸对这內侍说道，“去在京都挑个府邸，让三皇子出宫开府！这姝宁，他想怎么娶进门就怎么娶进门，不必让这等女子祸乱宫中。” 他这话就厉害了。 姝宁嫁给三皇子，做了三皇子的正妻，可是皇家却不给她三皇子妃这个品级。 这不是占着三皇子正妻的茅坑不拉屎么？ 更何况，三皇子正妻的位置被一个这样没有家族的女子占据，那世人不都知道三皇子失宠，与皇位无缘了？ 皇家连个三皇子妃的品级都不肯给姝宁，还能答应让她染指东宫，染指中宫？ 这一刻，內侍就知道三皇子的前程也就到这儿了。 日后也就只能祈祷自家兄弟们的对他还有几分兄弟之情了。 因看清楚了皇帝的心意，內侍就不准备给三皇子挑好些的皇子府了，垂头应声告退，连问皇帝是不是给三皇子与姝宁赐婚都不提了……怎么可能皇家赐婚呢？这么大的体面，三皇子与姝宁是不可能有的，不过是皇帝已经有了口谕，让三皇子不能再对别人动幺蛾子罢了。 內侍心里有数，就这么出去了。 阿宝歪着小脑袋，吸着鼻子听着，哼哼了两声说道，“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三殿下好大的福气呢。” 第126节 “……”皇帝看着这小鼻子小眼儿都在幸灾乐祸的破孩子，觉得她跟自己怎么怎么像呢？ 都挺小心眼。 他板着脸看着阿宝。 阿宝已经讨好地拱着小爪子跟皇帝说道，“陛下圣明，洞若烛火……明君啦！” “还好还好。”皇帝才不承认自己就喜欢听小姑娘的马屁呢，顿了顿，忧愁地看着阿宝。 “那你的婚事……”就算三皇子和姝宁捆在一块儿，可阿宝也让三皇子公然求娶祸害得不轻。 见阿宝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皇帝无奈地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泪痕，跟她商量着说道，“京都闹得这么厉害，谁还愿意顶着风声求娶你？要不……你在大皇子与二皇子中挑一个……”他准备为阿宝的婚事负责。 “不要不要。”阿宝嘴角抽搐了一下，发现自己卖惨得有点危险，急忙对皇帝说道，“正是因为三殿下做了这样的事，我才不能再嫁给陛下的儿子。不然，兄弟相争，这不是让人看笑话么。” 她还是这样识大体，皇帝第一次发现，识大体真不是夸奖女人的好词。 “你可以任性些。”皇帝暗示阿宝说道。 皇后认真点头。 “真的可以任性些么？”阿宝歪着小脑袋，咬着白生生的指尖儿问道。 皇帝笑着说道，“自然！” “那陛下让我去蜀中散散心，也去看望世子吧。”阿宝忙提要求说道，“京都传闻这么多，我心里不自在，也烦得很。不如让我去蜀中溜达溜达，看看蜀王爷过得不好开心一下……我是说看看蜀王爷的身体，我可关心他老人家了！” 她央求地看着皇帝。 皇帝有些失望她还是不愿意嫁给皇子，不过听阿宝这些话，倒的确是心疼阿宝。 阿宝豆蔻年华，就要遭遇这样许多的流言蜚语，不如耳不闻心不烦，去蜀中散散心。 萧闵从小就很疼爱阿宝，皇帝倒不担心阿宝在蜀中会过得不好。 “可是若去蜀中，这一路山水迢迢，你会很辛苦。” “去见世子怎么会觉得辛苦呢？千山万水，我也只觉得欢喜呢。”阿宝见皇帝有答应的样子，忙欢喜地说道。 皇帝默默地思考了一下阿宝的话，觉得哪儿哪儿不对。 不过这小姑娘打小儿就是个小学渣，皇帝都已经习惯了。 只将这淡淡的违和丢到一旁，皇帝心里就已经愿意了，沉吟着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说道，“若是如此，正巧，朕本是也要你伯父往蜀中去。有他在路上照顾你，朕也放心。” 也不怪姜家大爷悲愤东平郡王丧尽天良鸠占鹊巢，实在是东平郡王把这窝占得格外成功，如今连皇帝张嘴闭嘴阿宝的伯父也只有天经地义的东平郡王一人了。 他想到东平郡王对阿宝的疼爱，放心了，温和地对阿宝说道，“看望了蜀王，你心里好受了就快些回京都。朕和皇后离不得你。” 这是他和皇后养大的孩子，打小儿就宠爱，这一刻，皇帝一下子就感受到了那些家中有闺女的父亲许嫁爱女的时候不愿意让女儿远嫁的感觉。 哪怕不过是去蜀中去些时日，可皇帝已经舍不得了，不由感慨地说道，“日后朕得给你挑一个朕眼皮子底下的夫君，长长久久地看着你才好啊。” 阿宝干笑了两声。 她才不着急成亲呢。 “可不是。我也舍不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呀。”她甜言蜜语地说道。 皇帝和皇后都看着她笑了。 “只是你一个闺阁少女，若没有个身份往蜀中去，难免名不正言不顺，还让人诟病轻浮。”既然皇帝觉得阿宝还是往蜀中去散心挺好的，他便对阿宝说道，“朕明日就给你委任圣旨，给你一个天使的头衔。你就代表朕去看望蜀王吧。” 按说从前这样代表皇帝的人，大多都是皇族子弟。 不过阿宝虽不是皇族，却是皇后宫中长大，身份自然也很贵重。 阿宝眼睛一亮，忙谢了皇帝。 “陛下放心，我一定好好看望蜀王。”她跟皇帝窃窃私语。 皇帝咳嗽了两声，哼哼着没有驳斥她的坏心眼。 其实，皇帝陛下也很想见到蜀王落魄的样子。 “那行了，我得回去跟祖父说一声儿去了。”阿宝拿到了皇帝的许可，还喜闻乐见三皇子与姝宁有情人终成眷属了，顿时眉开眼笑地要出宫去。 好不容易皇帝压住了她，让她留在宫里一同吃了个饭，等吃饱了山珍海味，阿宝就真的把三皇子的破事给丢到脑后，只一边吃着消食茶要告辞，一边跟皇帝含糊地说道，“而且我得给世子写封信，让世子知道我要过去看他了。还有，三殿下这么对我，我，我也得让世子知道。” 皇帝一脑门冷汗。 亏了萧闵不在京都。 不然，三皇子怕不是已经被活扒了身上那身皮。 “随你吧。”皇帝对小告状精妥协了。 告状精挺着得意洋洋的小肚皮，往宫外去了。 她觉得今天日子过得不错，一切危机都消散无无形，国公府里上上下下还对她嘘寒问暖，别提家里多么温馨了。 只是姜国公府温馨和睦，可广安侯府，上房，姝宁才柔柔地对松了一口气的王彦说了一句，“彦表哥，我和三殿下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可我与三殿下情投意合，我，我真的不能嫁给你，对不起，对不起！” 她泪洒衣襟，楚楚动人。 王彦听到她不能嫁给自己，也热泪盈眶了。 “太好了……不是，我是说，我祝表妹与三殿下幸福！” 姝宁一愣，正觉得王彦不能娶自己竟然并没有那么悲痛有些心里不自在，却见外头匆匆奔进来一个下人。 “表姑娘，宫里来消息了！” 姝宁眼睛一亮，顾不得不自在，忙转头问道，“我和三殿下……” “宫里有大人来传信，说陛下允许表姑娘与殿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日后姑娘就是三殿下正妻了！” 这下人惊喜不已。 姝宁刹那惊喜后，却愣住了。 “三殿下正妻？这是什么话？既然是殿下正妻，怎么不直唤我三皇子妃？还有，陛下赐婚的旨意呢？” 第146章 三皇子正妻这么个称呼, 怎么那么怪呢？ 更何况，只要皇子成亲，一定是有皇家赐婚郑重其事的呀。 姝宁看着就欢天喜地来给自己报信的下人, 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宫里的內侍呢？ 浩浩荡荡的仪仗呢？ 光耀门楣的赐婚旨意呢？ 还有宫中的赏赐呢？ 难道是因为张妃与三皇子正在养伤, 因此才拖延了不成？ “没，没了。”下人还不明白姝宁在询问什么，诧异地说道。 广安侯府远离繁华的时间太远了。 什么赐婚要迎接皇帝赐婚旨意这样的规矩，年轻些的下人怎么可能会知道。 说起来，这对于王家来说也算是辛酸泪。 只是下人有些茫然，可在一旁欢喜得三角眼都开始泛白的广安侯夫人却也愣住了。 她到底是经历过繁华, 也见证过京都勋贵的兴盛的, 哪怕心中遗憾姝宁不能嫁给自己的长孙了, 可当初，说起姝宁与王彦的婚事的时候, 广安侯夫人也只不过是因那一点点最后的奢望, 奢望姜国公看在自家把姝宁的终身给解决了的功劳上，日后好歹能提携广安侯府一二。 如今，姝宁这个养在王家的姑娘有了更好的去处, 还是嫁给三皇子……广安侯夫人简直有苦尽甘来的极致幸福。 她都顾不上自己的孙子王彦了。 王家的男人都没什么卵用。 能过得下去日子，靠的也都是女人罢了。 王彦自己也没什么大用，不过是胡混个闲散的差事罢了，在广安侯夫人的眼里, 长孙远远比不上姝宁有出息。 她正得意洋洋, 听到姝宁的问话疑虑了些, 忙对这下人问道, “宫里也没有其他旨意了么？”见下人依旧摇头, 广安侯夫人先急了, 对下人吩咐说道，“再去打听打听，宫里到底是什么章程。” 若没有赐婚的旨意，那礼部什么时候来训导姝宁做皇子妃的各种礼仪，还有皇子妃的礼服，还有很多很多事呢。 那下人领命而去，广安侯夫人见姝宁不安地抿紧了嘴角，忙安慰说道，“三殿下还在养伤，张妃娘娘听说也着了姜家女人的毒手，想必一时来不及提及你。这姜家。”广安侯夫人说起姜国公府，既羡又妒，哼了一声说道，“烈火油烹，也太敢张狂了些！皇子，娘娘都敢冒犯，陛下能绕得了他们？！” 姜国公夫人回国公府养病，她就想去看望，顺便得些好处。 只是姜家不肯让她进门。 她去求了瞧着更好说话的姜三老爷，姜三老爷客客气气，告诉她不必担心姜国公夫人，却也没有要请她往府里去的意思。 想想姜家的傲慢，还有如今这般狂妄，广安侯夫人再看看姝宁，看看这位未来三皇子妃，不由露出了笑容。 姝宁是养在王家的姑娘。 日后王家有了一位皇子妃，那生活就会重新回到奢侈辉煌的时候。 只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有落下，姝宁还没有完全放心，就见外头下人又进来。 这一回，下人脸上仓皇起来。 王彦之前瞧着广安侯夫人与姝宁为了三皇子惴惴不安，本想溜走，见这下人看起来脸都白了，仿佛是有什么不对劲，就偷偷藏进了一旁的角落里。他贼兮兮的，可因生得俊美非常，就算是缩在角落也做不了透明人。 只是眼下也没有旁人来得及理会他了，下人忙对姝宁慌张地说道，“表姑娘，可不好了！” “怎么了？”姝宁心里咯噔一声。 “宫里有些风声传出来，说陛下如今格外恼怒三殿下，已经命三殿下开府，命三殿下搬出宫中了！”这下人吞了一口口水，想到宫中那些传话的人的幸灾乐祸，再看看笑容还没有消散的姝宁与广安侯夫人，小心地说道，“陛下命三殿下与表姑娘终成眷属，只是陛下说了，姑娘你只是三殿下正妻，却不是三皇子妃……皇家不肯给姑娘这个封号与品级，自然没有赐婚，也，也没有礼部……” 他说不下去了。 因为姝宁已经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好在她还有口气儿，睁着眼睛撑着地面虚弱地问道，“什么叫做我不是三皇子妃？”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自己心里已经分明。 第127节 皇帝命三皇子迎娶她，可是却嫌弃极了她，不肯给她皇子妃的品级与地位。 可若她不是三皇子妃，那皇家玉碟上，还会不会有她的名字？ 姝宁几乎不敢去想这个问题。 为什么？ 明明她已经与三皇子走到如今，没有人可以阻拦他们，为什么皇家却不肯给她这个体面呢？ 明明皇帝喜欢阿宝喜欢得什么似的，一副皇子们随阿宝挑选的架势。 明明是一家子的姐妹，凭什么阿宝得皇家喜爱，可是她却连个皇子妃的名分都得不到？ “那阿宝呢？”三皇子求亲，坏了阿宝的名声，姝宁心里正幸灾乐祸呢。 他求娶她，可是最后却娶了姝宁，阿宝这得多丢脸啊。 如今，她只希望阿宝比自己更倒霉。 “四姑娘，四姑娘听说陛下任命她做了天使，代表陛下准备往蜀中去看望蜀王爷去了。”阿宝的这些任命自然也传到了宫外，虽然这个天使并不代表朝廷，只是代表皇帝私人对皇族堂兄的个人慰问，可是这也够体面光彩的了。 如今京都正沸沸扬扬呢。 姜国公府闹成这样，可姜家姑娘依旧被宫中疼爱，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张妃母子这顿毒打白挨了呗。 听到阿宝竟然还成了代表皇帝的天使，姝宁再也忍不住了。 她只觉得喉咙一阵阵的发甜，眼前无数的金星乱蹦，脑海一片混沌，又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阵阵恶心，一时指了指骇然地叫着“不可能！”的广安侯夫人，一张嘴，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正和三皇子有了结果的大喜日子，她却血溅三尺，不说广安侯府一阵阵惊慌失措，这一日是如何求了太医过来诊治，又让目光汇聚广安侯府的京都众人非议出了“三皇子正妻身体不好，瞧着不像是个有福气的”这样的话。 只说阿宝已经美滋滋地回了宫，准备着往蜀中去的各种行装了。 她给萧闵又写了信，告诉他自己准备去看望他了，还告了状，说了三皇子种种坏事，心满意足地睡了。 因都要离开京都了，皇帝就多召见了阿宝几次，又殷殷叮嘱，唯恐阿宝在路上受苦。 比如什么“撑不住”就回转回来这样的话，皇帝唠叨得没完。 一旁还有大皇子与二皇子给自己絮絮叨叨“要不嫁给我算了”“何必离开京都”，四皇子靠着自己的手臂难得没有打瞌睡出息了一把背诵蜀道难，阿宝就觉得头昏脑涨的。 她忙跟大皇子与二皇子道了谢。 姜国公锤三皇子的时候都说了，大皇子与二皇子看似在拉架，其实是在拉偏架，不让旁人阻拦姜国公动手。 这份对阿宝的维护，阿宝心里自然感动，还有些遗憾地跟两位皇子说道，“这回我去蜀中，怕是不能见到殿下们选皇子妃的盛事了。怪可惜的……要不，我给殿下们先送个新婚贺礼，免得耽误了。” “你想送什么？”见她一点都没想嫁给皇子，大皇子就罢开手，好奇地问道。 “前些年我从陛下库房里得了好几座漂亮的屏风，一个是百年好合的，一个是桃花灿烂的。百年好合的给大殿下做贺礼，桃花灿烂的给二殿下做贺礼……虽然是陛下库房里的，可陛下早就赏给了我，是我是私房，我，我这也不能算借花献佛啦。” 阿宝觉得那两座屏风寓意好极了。 这不都是代表着好姻缘么。 至于什么送子观音啥的，阿宝觉得送这个不符合自己的人设，而且给人的压力也太大了。 难道娶媳妇儿就是为了让她生生生的么？ 自然不是。 娶妻是为了和这个女子共度一生，对她好的，而不能仅仅是为了子嗣不是？ 不过这些话当着皇帝的面儿是不能说的，不然皇帝非跟她急不可，阿宝哼哼唧唧地跟皇子们表示了自己希望他们婚姻美满的心愿，捂着有点心疼的小心肝儿回家清点自己还有什么小库房了。 才回了家里，就听说外头姝宁来了，进不来国公府，就跪在门外杜鹃泣血，求见姜国公，求姜国公看在她也是他的孙女儿的份儿上去求求陛下，至少给自己一个皇子妃的名分。 听着仿佛从大门外传来的隐隐的姝宁的哭声，阿宝眨了眨眼睛，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仿佛是小王氏想进门的时候也是这么哭的。 不过这一招儿对多情的姜家大爷好使，对铁石心肠的姜国公根本不好使。 姜国公随姝宁哭去。 反正姝宁已经出宗，即将嫁给三皇子。 愿意丢人，丢的也是三皇子的人，姜国公根本不疼不痒。 他如此冷酷，没有半点温情，姝宁本是想求他看在自己能嫁给三皇子，也不是没有来历的人了能帮她一把，谁知道却被这样拒之门外，哭着跪了一夜，满怀怨毒地走了。 姜国公依旧不疼不痒，对京都非议置之不理，等阿宝要和东平郡王还有同样往蜀中去的朝臣走了，她就听说姝宁已经准备嫁给被皇帝赶出宫的三皇子了。 她衷心地祝福，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眉开眼笑地就上了皇帝特别给她的一座稳稳的马车，往蜀中去了。 一路辛苦自然不提，等阿宝千里迢迢地到了蜀中，一路到了蜀中蜀王府，才扶着自己坐得僵硬的腰肢从车上爬下来，就听见巍峨的蜀王府的大门外，一个踉踉跄跄的女子正站在王府门外破口大骂，“萧闵，你这个没有人性的畜生，你连亲人都残害，你，你恶毒，你不得好死！” 第147章 声音如此尖利。 这看起来年岁二旬上下的女人一脸的怨恨, 正跳脚叫道，“你有种就杀了我，不然, 我一定要让天下人都知道, 你不讲孝悌，不讲亲情，残害弟妹，是这世上第一狠毒之人！” 她叫嚣得厉害，一副与萧闵不共戴天的模样，阿宝正扶着自己的腰肢在东平郡王还有几个皇帝一同派来的大人们中间听他们商议与萧闵的见面, 听到这话顿时瞪大了眼睛。 就算是与萧闵十年不见, 可因书信往来不断, 蜀中无数的礼物，阿宝对萧闵依旧是亲近的。 听到有人敢骂萧闵, 还是堵着门在骂, 就算什么都不了解，可阿宝也要跳起来了。 蜀王府巍峨威严，就算是这女人叫骂也没有动摇, 更没有人出来理会。 没有人理会，可阿宝就要出面理会。 她跳起来，东平郡王一眼没看住她，已经冲到了那个女人的跟前。 恐她被冲撞, 东平郡王大步上前, 站在她的身边。 有了长辈撑腰, 阿宝的尾巴又翘起来了。 她就有时间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因自己出现而突然停下了骂声的女人。 多看了两眼, 从那依稀的面容还有神色上, 阿宝努力地想了想, 突然想到这女人是谁了。 “你不是蜀王府大姑娘么！”这是前蜀王妃所生的长女，当年一同去了京都，没少跟萧闵与阿宝发生冲突，因此阿宝很记得她这张扭曲的脸。 前蜀王妃如今还在京都大牢里关着呢，蜀王府大姑娘却夹着尾巴和弟弟妹妹回了蜀中，这么多年，阿宝都懒得询问她们的境况。不过眼下一看，见蜀王府大姑娘，好吧，也可以叫萧大姑娘，谁让她没送皇帝手里混出一个爵位呢？ 见萧大姑娘虽然穿着锦绣绫罗，可是神色黯淡憔悴，阿宝就龇牙一笑。 “你是谁？”萧大姑娘警惕地看着她。 “你不认识我了啊？我是故人。”圆滚滚一颗胖团和如花似玉婀娜美人应该是差距挺大的，阿宝怅然地摸了摸已经没有婴儿肥了的雪白小脸儿，就算是连日赶路有点累，可是此刻看着萧大姑娘也精神抖擞！ 她目光炯炯，见萧大姑娘疑惑又带着敌意地看着自己，摆手说道，“想来你不记得我了。不过也没关系。咱俩没啥交情，我就是……看你的日子过得不怎么舒坦的样子吧？” “什么？” “咱们是看你的日子过得不好，我心里就可开心了的那种故人关系。” “你说什么？！” “我说你就像是个搅屎棍似的……蜀王府门前，容得你高声喧哗么？蜀王世子的名讳是你能高声尖叫诋毁的么？嘴里口口声声没有亲情，说世子对弟妹无情无义，可是你这做妹妹的不是也没有把世子长兄放在眼里？！” 生在京都，阿宝练就了轻快的小嘴巴，都用不着气急败坏，只笑嘻嘻地看着萧大姑娘就说道，“你自己不尊重自己的兄长，还想兄长把你供起来啊？你想的怎么那么美呢？” “你！” 不知这死丫头是什么来历，萧大姑娘气得半死。 这小姑娘笑嘻嘻，声音脆生生，可是笑里藏刀，声音也清脆爽快。 本来因她咒骂萧闵而汇聚的无数围观的人，听到这小姑娘清脆的声音，再看向她的目光就多了几分嘲笑。 “怎么啦？难道我说错了不成？还有，我劝你别这么不孝。” “不孝？”见围观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萧大姑娘慌了。 从前，她不是没有这样在蜀王府门前叫嚷过。 为了能逼迫萧闵，为了自己能过的好些，她没少这么干。 可是被人挤兑，而且是被一个小丫头挤兑，这是人生头一份儿。 “你不是骂世子是畜生么？先不说对兄长口出恶言是什么罪过，只说世子是畜生，那生养了他的王爷又是什么？你可真是不孝狂悖啊，连你爹你都恶毒辱骂，你还有人性么？你还有孝悌人伦之心么？在你的心里，你爹和你哥哥就都是畜生？” 阿宝啧啧了几句，觉得自己开眼了。 蜀王这都生的什么儿女。 竟然还有儿女骂他老畜生来着。 阿宝不免唏嘘起来。 真是活该啊！ “我没有！” “刚刚你嚷嚷得那么厉害，如今你还想否认不成？”阿宝虽然奇怪蜀王府怎么没有动静，可是她眨了眨眼睛，看着惊怒交加的萧大姑娘，觉得她这也不太行啊，摇头晃脑地说道，“你说世子狠毒，可若世子真的狠毒，早就把你给砍了……留你一命，我觉得世子是这世上第一善良厚道的人。世子，好人！” 美美的小姑娘振臂一呼！ 萧大姑娘和围观的人群都惊呆了。 原来，原来暴戾凶残的蜀王世子是这样厚道仁厚的好人的么？ “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你们总说世子狠毒，可世子都做什么狠毒的事了？你好歹说出一件两件的让我听听。” 见东平郡王微微颔首，一旁京都来的大人们都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那眼神特别称赞的样子，阿宝就扬起了小脑袋。 众人认同，她美得很。 “狠毒……他做的狠毒的事多了！”见阿宝歪着小脑袋讥讽地看着自己，萧大姑娘不知道这丫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过若是今日自己不给出一两句话来，下一次就再也不会有人相信自己控诉萧闵的那些话了。 她涨红了扭曲的脸，突然恶狠狠地说道，“他灭绝人性！我，我与妹妹好歹都是王府贵女，可如今已经二十多了却还云英未嫁。我弟弟是王府嫡子，如今却连个正经的正妻都没有。他拦着我们姐弟不能成亲，逼着我们一生孤苦，难道这是做人的道理？” 她说起这些，眼睛都恨到要流血了。 第128节 打从蜀王当年灰溜溜地从京都回来，蜀王府一夜就变了主人。 因蜀王不能理事，萧闵名正言顺地接管了整个蜀王府。 蜀王府自然知道谁才是日后要讨好的主子了。 不说从前有蜀王妃在的时候对他们姐弟如何卑微巴结的下人，只说当日，皇帝命大理寺的人来蜀中彻查当年萧闵谋害庶弟，险些溺毙襁褓中的弟弟这件事。当前蜀王妃还在的时候，这件事在蜀王府一直都没有进展。 可是当京都变幻，蜀王夫妻成了那样，蜀王府中经历过当年旧事的下人的口风顿时一变。 再也没有人踩在前蜀王妃的那条破船上，自然也没有人再为她遮掩。 更不会有人冒着触怒得罪萧闵的风险再去说蜀王妃当年的那些谎言。 于是当年之事，就以那样仓促的方式真相大白。 世子谋害庶弟那事，不过是前蜀王妃一石二鸟。 她那时也才生了蜀王嫡子，自然对继子与庶子都看不顺眼。 命人偷偷将庶子偷出来丢到湖水里，几乎溺毙，无论庶子是死是活都可以将黑锅扣在继子的身上，令他身败名裂，百口莫辩。 那时候蜀王府被她把控，自然所有人都听从她的命令，与她众口一致。 所以，所有人都说那件事是萧闵干的。 可是为了权势而做出的听从却并不牢固。 当萧闵得势，自然有的是人愿意卖一卖蜀王妃，好来讨好真正的主子。 既然真相大白，萧闵自然就没有了恶名，相反，恶名昭彰的前蜀王妃留下的儿女的日子就开始难过起来。蜀王讨厌他们，那活下来的蜀王庶出次子与生母难道就不恨他们了么？他们在蜀王府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曾经萧闵吃过的被作践的痛苦，他们这些年也都经历过了。 被作践也就罢了，他们只会怨恨萧闵。 更让他们恨萧闵恨之欲其死的，是萧闵不许他们成亲。 若不成亲，他们日后年老了怎么办？ 那岂不是生死都要握在萧闵的手里？ 萧大姑娘时不时地就为了自己的婚事跳出来咒骂萧闵，如今阿宝问起，她自然也大声嚷嚷，理直气壮。 只不许弟妹成亲这件事，就是萧闵的狠毒。 阿宝看着眼睛通红的萧大姑娘，噗嗤一声笑了。 她生得妩媚，侧头一笑，眸光流传，不由生出几分年少女孩儿妩媚又无忧无虑的风情。 这风情让萧大姑娘更加嫉妒。 “我还以为说的什么，原来说的是你的婚事。原来，你丧心病狂咒骂生父长兄，竟然只是为了你的婚事呀。” 少女不知愁滋味，还轻快地眨了眨眼睛。 那轻快快活的模样，让蜀中炎热的天气都清新了几分。 “你，你胡说什么？” “是你自己说自己嫁不出去，就跳起来骂王爷与世子的呀。不过我觉得你想多了。什么拦着你不许你们姐弟成亲，你也忒会往脸上贴金了。” 小姑娘细细白白的手指绕着发髻上垂落的一缕长发，带着几分笑意地看着不敢置信的萧大姑娘，轻快地说道，“你以为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让世子殚精竭虑阻拦你的婚事。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成亲不成亲的，对世子来说有什么不同的分量么？” “你！”这般看不起她，萧大姑娘目眦欲裂了。 阿宝却兴致勃□□来，觉得无比要帮她世子叔辟个谣。 “你辱骂王爷与世子，世子都没把你砍了，还犯得上拦着你成亲？让我说，世子可太无辜。有个谋害亲夫，陷害继子的生母，你们可是她一手养大，谁敢娶你啊？也不怕晚上让你给割了脑袋。你要恨，也恨不着世子。要恨得很你那蛇蝎心肠，往继子的脑袋上扣罪名的亲娘呀！” 想欺负她世子叔？ 有她在，没门儿！ 第148章 阿宝觉得自己必须要保护她的世子叔。 天可怜见的。 她世子叔离得远, 她竟然都不知道，原来这些年世子叔在蜀中是这么被人欺负的。 萧大姑娘在蜀王府大门口叫骂，竟然无人为她的世子叔出言来着。 她心疼得不得了。 “你, 你这个贱婢！”不知道阿宝是何方神圣, 萧大姑娘自然大声叫骂起来。 整个蜀中以蜀王府为尊。 就算是她失势，那也是蜀王之女，这蜀中哪个女子的身份能在她之上？ 她还不是想骂谁骂谁。 只阿宝不是她能骂的。 “你再骂？”阿宝心平气和，还笑呵呵地问道。 “贱婢！” 萧大姑娘瞪着眼睛骂人，这显然是吵不过人家就想在身份上压人。 只是阿宝已经满意地扭头，拦着冷笑了一声的东平郡王, 只看向那几位跟着他们一同来了蜀中的朝中的大人们, 美滋滋地问道, “几位大人，你们可听到了？她竟然敢辱骂我。我可是陛下的天使, 代表着陛下的威严……她骂了我, 就相当于骂了陛下是不是？” 老大人们沉默了。 “自然。蜀王府狂悖。”东平郡王眯着眼睛冷冷地说道。 要不是阿宝拦着他，他就把萧大姑娘的脑袋给拧下来。 “天使？” “可不是。”阿宝就得意洋洋地看着萧大姑娘。 这时候，她看起来特别像是一个小人得志的样子。 萧大姑娘的目光落在阿宝的脸上。当怒火与怨恨消散了一些, 她终于看得到四周的模样，就见这王府门外浩浩荡荡许多的车马，还有阿宝身后的东平郡王……虽然多年不见，可当年在京都萧大姑娘是见过东平郡王的。 见了东平郡王, 还有那些车马上慢慢下来的几位朝廷的大人, 萧大姑娘的脸色不由微微发白, 顾不得想要撕了阿宝的脸的心情, 畏惧地看着东平郡王。 她这时候才知道不妙。 “说起来, 我与姑娘你还有几分渊源。想当年蜀王爷险些被你生母谋害, 缠绵病榻的时候，我可是天天看望蜀王爷去的呀。我对王爷的关心，让人感动！”阿宝深深地，感慨地叹息了一声，别提多唏嘘了。 这样唏嘘，萧大姑娘的脑海里不由慢慢地生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虽然阿宝对萧大姑娘记得牢牢的，可是让萧大姑娘记住阿宝却有些艰难。只是再记不得阿宝，她也依稀地记得当年京都中，萧闵仿佛格外疼爱一个胖嘟嘟的肥仔儿。 她又努力地想了想。 当年那肥仔儿仿佛对她们母女许多的冷嘲热讽，还因为她的缘故，令她的弟弟萧蟠被关押在宫中，受了许多的困苦。 这一刻，萧大姑娘什么都想到了。 “你是当年那个……” “就是我呀。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阿宝美眸流转，俏生生地对萧大姑娘弯起了眼睛，好言好语地说道，“我还以为大姑娘多少能记住我呢。毕竟当年你家那位三公子在宫中谋逆，想要打杀我，引得陛下震怒，关押在宫里的时候，多让京都侧目呀。我可是苦主，大姑娘怎么能不记得我呢？我可记得大姑娘与三公子了。我伯娘……呵呵……” 阿宝本来就小心眼儿。 萧蟠当年伤了她伯娘范氏，这个仇恨一直到了现在，阿宝依旧念念不忘。 她永远都不能忘记范氏为她流的鲜血，还有萧蟠对她的家人造成的伤害。 还有，蜀王府对萧闵做的那一切。 可是萧大姑娘不放在心里，可见完全没有把伤害别人放在心上。 “你！”萧大姑娘才想说什么，东平郡王却已经不耐烦了。 他的眼前仿佛也闪过了当年，滴水成冰的雪地里，那一抹刺目的血迹。 东平郡王眼神冰冷，微微侧头，看着跟着自己一同过来的亲兵说道，“捆起来。” 他是郡王，如今在皇帝面前也很受重用，身边信任的亲兵自然都是悍勇之人，完全不把一个蜀王府的姑娘放在眼里，就在萧大姑娘尖叫“你们怎敢！”这样的声音里，亲兵们三下五除二，转眼就把萧大姑娘给捆成了一个粽子。 阿宝就在一旁落井下石，扫过了那些围观的，在听说萧蟠当年在京都被陛下厌弃之后若有所思的不知道哪儿来的围观群众党以后，笑呵呵地对萧大姑娘说道，“啊这……你还不知道吧？我伯娘如今是东平郡王妃了。” 哦。 可见萧蟠不仅在京都被皇帝厌弃。 而且还得罪了辽王府…… 围观群众们纷纷地走开，觉得得离这晦气的萧大姑娘姐弟三人更远一些。 萧大姑娘感受到了阿宝在大门口大声嚷嚷萧蟠罪过的恶意，目眦欲裂。 她挣扎不能，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却被堵住，可看向阿宝的目光却像是要流出鲜血一般。阿宝却完全不在意，只更想早早地见到萧闵，赶紧跟萧闵告状，把萧大姑娘辱骂自己的事告诉他，好好收拾她。 就在她命人去叩门的时候，另一条街上就飞快地赶来了几匹飞马。 这几匹马到得极快，短短时间就到了蜀王府门口。 当首的一个见到了蜀王府门口的众人，勒马，下马看来。 他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看过去充满着令人畏惧的威仪。 阿宝听到动静正转头，目光落在这高大的，薄唇微微抿紧，带着几分冷厉的高大男人的身上，愣了愣。 这样高大的男子，虽然看起来依旧年轻，可却充满了成年男子的气势，面容依稀仿佛还带着曾经她记忆里少年时的模样，可是比起少年时无论怎样沉稳都尚且带着稚气，如今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真真正正已经褪去了青涩的成年的男子。 他一双凌厉的眼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一瞬，那一刻，也不知道怎么了，阿宝心里又生出几分战栗与瑟缩。 她觉得自己有点不敢认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子。 明明曾经是熟悉的。 可是当间隔了十年的时光，当曾经的少年已经长大，她难免觉得陌生了起来。 就在阿宝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如同曾经那样亲亲热热地凑过去的时候，那男子走到了她的面前。 他正对东平郡王微微颔首，似乎对阿宝也很陌生的模样，可是下一刻，却微微抬起了手。 就仿佛当年一样，大手探到她的面前想要摸摸她的发顶。 第129节 可是下一刻，他却停住了。 “阿宝？”已经成长为这样高大稳重的男子的萧闵，用与少年时不同的，更带着几分低沉的男子的声音缓缓问道。 曾经的胖团与如今的美貌少女完全不同。 若是换一个人，萧闵不会记得，也不会认得出来。 可是就算是眼睛知道，曾经的胖团与眼前的少女完全是不同的人。 可是身体的潜意识与习惯却依旧记得。 记得熟悉的小家伙儿。 当她用全新甚至陌生的面目来到他的面前，明明他的眼睛不认得她，可他的身体依旧会如当年一样，对她伸出手。 “给摸。”阿宝的小脑袋也习惯地蹭到了萧闵的手心里。 当炙热的掌心与如墨的黑发接触在一起，如当年一样亲昵，这一刻，十年时光的阻隔再也不复存在。 他们依旧和从前一样。 阿宝的心里一下子就踏实了。 哪怕萧闵不过是摸了两把就顾忌男女大防收回手，可这时候的阿宝却觉得自己的心里都是满满的。 那些生怕萧闵认不出自己，与自己生疏的惶恐与不安全都散去，她觉得自己又行了！ “世子，叔！我现在好看不？”她急急忙忙如从前一样凑到了萧闵的面前。 看着柔媚婀娜的少女欢天喜地地凑过来，萧闵沉吟了片刻，缓缓点头说道，“再胖些好。”瘦得看得见锁骨，多可怜的姑娘。 “我也觉得是这样。只是怎么可以干吃不胖呢？”这就是让阿宝很惆怅的事情了。 当发现一切相处还与当年一样，她心里稳当了，就美滋滋地跟萧闵说道，“我第一次来蜀中，世子多给我做点蜀中的好吃的，瞧瞧我能不能丰腴些。” 她这个要求被萧闵认真地采纳了。 他目光落在一旁被五花大绑的萧大姑娘身上，冷淡地转开。 “她刚才骂我！”阿宝，告状！ 小告状精告状都不带隔夜的，有状必告。 这份撅着小屁股要告状的模样，让萧闵的嘴角生出柔和的笑意。 “拖进去掌嘴。”萧闵吩咐了一旁的一个二旬上下的年轻人一声，那面容有些苍白的年轻人看都不看萧大姑娘一眼，命人拖着这姑娘就走。 阿宝见那年轻人面容苍白，身体消瘦，便想了想这些年萧闵在心中跟自己说的蜀王府的事，便知道这跟在萧闵身边瞧着身份与旁人不同的年轻人就是萧闵那个倒霉催的庶弟萧尔了。 ……蜀王也真是够无情的。 好歹也是自己的庶子，就因为不喜欢，就给随随便便取了个名儿。 “尔”不就是通排行老二的“二”么？ 就给随随便便取了个名字的样子。 “见过二公子。”这些年据萧闵说，王府里的内事都是萧尔在打理，可帮了萧闵许多了，阿宝就急忙唤了一声。 那身形单薄的年轻人微微一愣，侧头看了阿宝一眼，微笑起来。 他脸上的笑容虽然因面色惨淡而有些单薄，可是却很真诚，目光也是明亮的。 瞧着虽然萧闵待他冷淡着，可他却对萧闵格外敬重的模样，阿宝觉得挺好的。 至少……有人尊重着萧闵，在这王府里真心为他分忧，萧闵就不会很孤单吧。 阿宝心里一软。 就在她对萧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萧闵垂眸看了这美貌年少的小姑娘两眼，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来了，就在蜀中多留些时候。蜀中有几个小子你相看相看。” 他忙着给她介绍夫君人选。 阿宝嘴角的笑容僵硬了。 这真是……躲到蜀中也躲不过被逼婚的命运的么？ “我还年轻，我不着急……叔！你先来！你先成亲再关心我的婚事！” 自己不成亲，还给别人逼婚…… 那互相伤害吧！ 第149章 阿宝这一刻, 一下子感受到了被逼婚的深深的痛楚。 哪怕是她世子叔，她也得跟他互相伤害一下。 萧闵沉默了。 萧尔也沉默了。 就……都还没有成亲，萧家的两位皇家子弟都感受到了扎心的滋味。 “大哥, 四姑娘一路路途遥远而来，让她先在家里歇两天再说吧。” 显然萧尔是个性情温和, 善于给大家台阶下的好人。 他不动声色地揉了揉心口，见阿宝慢吞吞地往东平郡王的身后躲，显然也担心萧闵抽她，便笑着对阿宝说道, “四姑娘不必担心。大哥这些年一直都很想念你, 好好照顾你还来不及，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他眉目柔和。 虽然生得不及萧闵俊朗英俊，可依旧是一个很好看的年轻人。 “我不是怕世子生气伤害我。世子怎么会伤害我呢？世子对我那么好，舍不得的。”阿宝忙解释说道，“这是, 这是我和世子的情趣……”瞧见萧尔眼神呆滞，小学渣又急急忙忙摆手说道，“不是不是。我是说，这是我和世子的相处之道。” 她哼哼唧唧地看着萧闵。 可怜巴巴的。 萧闵觉得不再是胖团的小姑娘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有点违和，说不出的怪。 可是想到当年这胖团习惯干了坏事就捂着小屁股躲起来，其实心里可笃定自己不会抽她的奸诈小模样，他又觉得的确是如阿宝所说，便微微颔首。 萧尔嘴角微微一抽, 忙抬手不动声色地捂住。 实在不能想象他大哥还有这么宽容的一面。 “说起来, 王伯与诸位大人要抵达蜀中时大哥已经接到了消息, 安顿的住所也已经整理出来了。” 见萧闵与几个朝廷里的大人们都说了几句话, 萧尔便亲自带着几位大人与随从们往单独开辟的院子去了。待安顿好了车马回到了蜀王府的上房, 阿宝正跟萧闵坐在蜀王府的上房里恶形恶状地继续告状。 “被我拒绝还公然求娶，想造成既定舆论事实……祖父把他给打了，如今，他就要娶姝宁了！” 阿宝说起三皇子就有气。 这是她对大皇子和二皇子同样没什么爱慕的心情。 不然，但凡以她长在宫中的经历看，皇子们都算是人中龙凤，她万一喜欢大皇子与二皇子呢？ 三皇子公然求娶，那她还怎么嫁给其他皇子？ 皇家那不是都成了笑话了么？ 皇家可没有故事书里说的那种觉得皇子们争相爱慕求娶，处于皇子争夺中随便挑一个嫁了是什么有趣的美谈。 三皇子公然求娶，也断了她嫁给其他皇子的希望，这要是她真心喜欢其中的一个，那终身都不是被耽误了么？ 必须要告状。 “这次上京，我要扒了他的皮。”萧闵下意识地抬手，想要安慰地摸摸阿宝的小脑袋。 只是他抬起手，正对上了一双潋滟的眼……他的目光落在阿宝那张与年幼时完全不同的，美貌绝伦的脸上片刻，微微皱眉收回了手。阿宝正美滋滋地等待被摸头杀，见到他收回手，愣了一下，忙凑过去期待地说道，“世子摸摸我。” 萧闵微微摇头。 如今，阿宝大了，不再是从前百无禁忌的孩子。 男女有别四个字，他还是知道的。 “世子？” 阿宝哼哼唧唧。 换了姑娘，敢赖在他的面前哼哼唧唧撒娇，求怜爱，早就被一脚踹出蜀王府的大门飞上天了。 可是因这是阿宝，萧闵的心里生不出厌烦，只觉得有点头疼。 “你是个大姑娘了。”他对阿宝说道。 阿宝默默地收回小脑袋，垂头，做黯然神伤状。 她可怜巴巴地垂着小脑袋，别提多可怜了，萧闵抿紧了嘴角，东平郡王沉默不语。 萧尔进门时正瞧见这一幕，嘴角由微微一抽，思考了片刻，上前给东平郡王请安，坐在了东平郡王的下首对萧闵笑着说道，“虽然四姑娘已经大了，不过大哥与她分别十年……十年不见，好歹大哥也不必那样拘谨。” 他虽然从没有见过萧闵如何对待阿宝，可是这么多年，往京都姜国公府给阿宝的各种礼物他都看在眼里，自然知道阿宝对萧闵与众不同。 虽然也觉得传说中一颗讨喜的胖团如今一面基竟然是个生得极美，令人措手不及的美貌少女有点意外，可萧尔却感觉得到，萧闵对姜家四姑娘还是很重视的。 不重视，能这些年在留意蜀中的好些蜀中豪族的少年郎，挑挑拣拣，这个那个不好什么的么？ 且见阿宝对萧闵极亲近，萧尔倒是觉得不必那样讲究男女大防。 ……他大哥对女人已经足够冷淡了。 不必再加阿宝这样一个小姑娘。 他的话让萧闵思考了片刻。 见阿宝瞧着格外可怜，萧闵到底抬手，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小姑娘顺杆儿爬，弯起眼睛扯住了他的衣袖摇了摇，看着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那笑容明媚灿烂，落在萧闵的眼里，他动了动手，觉得阿宝和从前完全不同了。 记忆里的那颗胖团，笑容大大的，让人心生亲切。 可是却与眼前的这个可爱的笑容完全不同。 第130节 哪里不同，萧闵说不出来。 可是他却觉得这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说起来，萧大姑娘怎么胆子这么大，竟然敢在世子你的面前这样叫骂？”见萧闵待自己没有疏远，阿宝一边扯着她世子叔的衣摆对萧尔感激地笑了一下，一边就很气愤地说道，“才我刚到大门口就听到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人，好嚣张的样子。世子怎么还由着她这样嚣张跋扈？” 这要是换了从前，萧闵不把萧大姑娘的脑袋扯下来当球踢才怪。 而且，看萧大姑娘撒泼的利落劲儿，显然不是闹了一次两次了。 阿宝替萧闵感到生气。 看她认真地为自己气愤，萧闵眼底露出几分柔软。 “这不是你的主意么？” “哈？”阿宝惊呆了。 “我，我出了什么主意了？” “是你说他们几个从前在蜀中名声极好，如今成了孤魂野鬼破落户，正好暴露真面目，坏模样让蜀中各处瞧瞧，让人都明白我的艰难。”萧闵板着脸说道。 他自然不是会由着旁人嚣张的性情。 萧大姑娘敢闹，以他的性子，头一天就送她上西天。 只是他与阿宝书信往来，不过是简单地提了一句，坏心眼的小姑娘就给他出了个主意。 这世上最简单的事情就是死去。 干嘛宰了萧家姐弟，反而成全了他们，给他们一个痛快，反而让自己的名声更坏呢？ 不如就让他们艰难地活着，落魄地，感受着从前和如今的落差，感受着那些被嘲笑讥讽的目光艰难地活着，就算是要撒泼，他们自己的面目就更会丑陋不堪，也让蜀中所有人都知道，原来曾经摆出一副面目光鲜的模样，其实内里污浊不堪，令人更加鄙夷。 只有前蜀王妃的儿女的形象翻转，才能让人都明白，蜀王世子也不是传说中那么狠毒狠辣。 这对萧闵来说，形象并不重要。 可对于阿宝来说，能让萧闵成为蜀中传闻中不是负面的形象才重要。 她世子叔本就不该背负那些被人诋毁的形象，不是么？ 反而披着人皮从不干人事的蜀王一家才应该承担那些他们应该承担的一切。 “原来，原来是我出的主意。” 阿宝这些年给萧闵出坏主意可太多了，哪里还记得呢？ 她心虚地抬头看天。 “其实，其实我是个傻白甜……”一肚子坏水儿的小姑娘还勉强和微笑着看着她的萧尔说道。 和萧家二公子才见面，可不能让人觉得她是个黑莲花呢。 “这主意其实不错。”萧尔便笑着说道。 他早年深受前蜀王妃的戕害。 不说当年襁褓中落水的事。 只说这些年，他因当年落水本就身体不好，可是打小，前蜀王妃就没有命人给他好好调养医治。他的生母早就年老色衰失宠，蜀王又对一个病恹恹的庶子很是厌烦，觉得晦气，他们母子身居王府幽深后宅，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连一点被苛待的风声都传不出去。 因此萧闵回归蜀中之前，他一直都半死不活，勉强地苟延残喘。不说他自己，只说他的生母就恨毒了名声极好，可是却心狠手辣的前蜀王妃与无情的蜀王。 嫡兄救了他的命。 如今萧尔自然与萧闵是一条心，一力要帮着嫡兄将前蜀王妃的势力与儿女都打压下去。 所以，当萧闵听了阿宝的坏主意，萧尔还觉得这主意是真的挺好的。 也该让萧大姑娘姐弟三个尝尝名声尽毁，面目可憎是什么滋味了。 “其实，其实也就是一般般。”不过阿宝还是觉得萧大姑娘太嚣张了，就忙跟萧闵继续出坏主意说道，“从前忍着她，是想她暴露真面目。如今她的真面目都已经暴露了十年，早就人见人烦了，就不必忍着她了。” 她一双明媚的眼睛眯起来，想到萧大姑娘的叫嚣，气不打一处来地跟萧闵说道，“她竟然骂世子你许多难听点话，且还对蜀王也不孝！她既然这么恨你，那何必养着她，白给她吃米饭？把她赶出家门算了！” “她当年回了蜀中行事狂悖，就被大哥赶出家门了。”萧尔便解释说道，“你见她是在王府门前叫骂，而不是在王府中，也正是因为她被大哥赶出家门进不得王府罢了。” 萧大姑娘住在外面，所以连骂人都只能在王府门外了。 阿宝恍然大悟。 怪不得…… “原来如此。”她摇头晃脑，对萧尔拱着白生生的小爪子文绉绉地说道，“多谢二公子解惑。” “不必客气。”萧尔忍俊不禁地说道。 萧闵依旧沉默地被捉着袖子，冷漠地看着这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很有共同语言。 呵…… 当年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年幼时三心二意的那颗渣团。 长大了，还是依旧在他的面前就快乐爬墙呢。 第150章 阿宝很敏锐地感受到了身边慢慢弥散出淡淡的威胁。 她捂着额头, 哼哼唧唧。 “怎么了？”看着这装模作样的小姑娘，萧闵冷笑。 装可怜，这破孩子打小儿就是专业的！ “万里迢迢而来, 可累。头疼。”阿宝弱弱地说道。 一边说，她一边偷偷张开一些眼皮，去偷看自家世子叔的表情。 这点小伎俩能骗得过萧闵么？ 目光敏锐的蜀王世子看得分明！ 分明是在装可怜。 他不会心软。 “累了就去休息。”他摸了摸阿宝的头, 温和地说道。 萧尔坐在一旁，看着自家嫡兄这样轻易地就原谅了这个小姑娘, 嘴角又抽搐了一下。 仿佛……当姜家四姑娘出现在嫡兄面前的那一刻, 在蜀中总是冷漠狠厉，从没有半分人气的嫡兄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只是微笑着看着，什么都没有揭破，只见阿宝哼哼着要抱……这一次, 萧闵拒绝了她。只扶着她起来，看着婀娜柔弱的小姑娘撑着自己强壮的手臂, 萧闵再一次感受到了淡淡的违和感。 他抿了抿嘴角, 看着软乎乎的小姑娘, 将心里生出的夹杂着陌生与一瞬间茫然的感觉丢在一旁，扶着阿宝往王府的后宅去了。 蜀王府在蜀中历经数百年，历代蜀王给这王府添砖加瓦的，让蜀王府变得虽然赶不上京都的皇宫, 可是却依旧是非常奢华壮阔的府邸了。阿宝长在京都, 都习惯了皇宫的广大，也不觉得走这大大的王府有什么累的。不过也还是好奇地四处看。 花花草草, 又是各种珍稀罕见的树木, 还有假山流水这样的标配, 却都让她新鲜地跟萧闵问了。 她虽然的确有些累了, 可是嘴巴却停不下来。 和萧闵重逢，她就是很喜欢和萧闵一块儿说话。 明明是很没有营养的话，她却兴致勃勃。 难得一向讨厌女人的蜀王世子没有觉得她烦人，耐心地给她说着。 直到到了极后头，一处非常大靠着湖边的院子，还有非常漂亮的绣楼，跟着东平郡王在回答蜀中种种的萧尔就对阿宝笑着说道，“这绣楼是早些年大哥命人新建的，说是等四姑娘来了蜀中就可以入住。隔着湖水，住在绣楼里往远处看，能看到大片的王府山水景色，是最好的地方。知道四姑娘这次跟着王伯与大人们过来，大哥也已经命人清扫干净。且还预备了许多蜀绣新料子，寻思着给四姑娘你做衣裳。” 萧闵沉着脸看着今日格外聒噪的庶弟。 萧尔不过是一笑罢了。 不说出这么多背地里做了什么，怎么能让姜家四姑娘知道萧闵都做了多少呢？ “我就知道世子对我最好了！”阿宝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一副很习惯的样子。 “哼！” 萧闵冷哼了一声。 阿宝却仰着小脑袋更理直气壮地说道，“世子从来都对我好的呀！要是我来了蜀中，世子却待我冷淡，不把我放在心里，那我才要怀疑世子还是不是我世子叔了。我可是世子心尖尖儿上的人！” 她完全都不怀疑萧闵对自己的好，美滋滋地进了自己的绣楼，到处这里看看，那里看看，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 看她快乐的样子，萧闵侧头看了萧尔一眼。 “聒噪。” “不如留四姑娘在蜀中多些时日吧。”萧尔便低声说道。 蜀王世子警惕地看着这个家伙。 “……”当嫡兄摆出一副看挖墙脚的小贼的模样看着自己，这一刻，蜀王府二公子的压力还是蛮大的。他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挂不住了，抽着眼角对萧闵说道，“我是说，让四姑娘多在蜀中陪陪大哥。有四姑娘在，仿佛大哥心里很快乐。” 萧闵被“快乐”这两个字恶心得不轻。 “愉悦？”萧尔试探地换了个词。 可是这有区别么？ 萧闵目光变得带了几分杀意。 “可是我觉得四姑娘见到大哥，她很快乐。”萧尔换了个话题，见萧闵陷入沉思的模样，便柔和地说道，“四姑娘在京都颇有烦恼，不如留在蜀中，有大哥你庇护，至少无人敢如三皇子那般，敢对四姑娘公然冒犯。” 见萧闵没有吭声，萧尔便急忙继续说道，“大哥也想想。若是在蜀中，谁敢冒犯四姑娘，大哥不是直接就能砍了那人的脑袋？可是京都……三皇子虽然被陛下厌弃，可这样的责罚也就到头了。” 皇帝怎么不说砍了三皇子呢？ 到底不如萧闵干脆不是？ “你说的有理。”萧闵看着已经趴在绣楼二楼的大红雕花栏杆上往下对自己快活地挥爪，笑容明媚的小姑娘，看她天真烂漫的模样，缓缓地说道，“只是我即将上京……”要上京袭爵，阿宝就跟他一同回京都去了。 阿宝在蜀中的日子不会很长久。 “上京，袭了父王的爵位，大哥再把四姑娘带回来。”别看蜀王府二公子笑眯眯的，可是拐卖人口是一等一的。见萧闵微微颔首，似乎认同了自己，他才想开口继续给这火上添把柴，就听萧闵已经继续说道，“也好。把她带回来相看相看那几个人家的小子，日后嫁到蜀中，我的眼皮子底下也好。” 第131节 蜀王府二公子：…… 他垂头，含糊地说道，“到时候再说。” “再说？” “先把人骗……带回来。”萧尔继续含糊地说道。 他一副古怪的样子，萧闵觉得这里头有阴谋的样子，深深地看了看庶弟。 萧尔这一次没有抬头。 兄弟之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簇新的，干干净净的漂亮的院落里，只有一个小姑娘嘻嘻哈哈的笑声。 这样的笑声里，连带着厚重深沉的蜀王府，仿佛也一下子灵动快活了起来。 萧闵仰头，看着绣楼上对自己挥着手的小姑娘，又带着几分困惑地说道，“她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 从这个美丽的少女的身上，再也看不出曾经的胖团的半分痕迹。 这本不是想要与旁人分享，反而像是喃喃自语的话，萧尔也聪明地没有去应承。他只是扶着一旁的石桌喘息了片刻，这才笑着说道，“可是她对大哥的心还是如从前一般就极好了。”他说着片刻的话的时候，脸捎儿都已经白了。 萧闵素知他的身体极弱，虽然这些年调养得不错，不过今日应对安顿了那么多的朝中大人，又奔波得久了，就有些撑不住。 “累了就去歇息。”虽然说着让人休息的话，可语气却依旧是冷淡的。 萧尔知道嫡兄的性子，也不在意，反而感激地应了一声。 他并不是一个强撑着干活的人，准备回去休息了，又礼貌地问道，“被捆起来的那个……” 他连叫萧大姑娘一声姐妹都不愿意了。 哪怕有着同样的血缘，可谁遭受过那样的伤害，大概也不乐意再提什么姐妹不姐妹的。 “辱骂生父，这是不孝。打这畜生一百板子，扔到王府门口示众。”萧闵漠然地说道。 “……丢到王府门口，会不会让人觉得大哥你心狠手辣？”萧尔疑惑地问道。 “阿宝说可以打，那就打。” 萧尔记下了，又关心地问道，“父王那里？” “明日再说吧。”萧闵便对萧尔说道，“阿宝这几日在王府后宅，你与张姨娘多用心些。” 张姨娘就是萧尔生母，因王府后宅没有个女主人，萧闵又素来对女人厌恶非常，别说正室通房，身边就连个丫鬟都没有，根本没有人能代表萧闵打理王府后宅，因此他就让张姨娘来打理王府的那些丫鬟婆子。 如今阿宝要在王府后宅生活，萧闵自然要让萧尔母子多用心些。 萧尔忙答应了，又笑着说道，“就算后宅有我与姨娘，大哥也要多陪着四姑娘些。她一个小姑娘万里迢迢来了蜀中，没个认识的人，自然是极孤单的。” “我记得你表妹人品上佳。我问问阿宝，她如果要人陪伴，就让她进来陪着就是。” 萧尔不知想到了什么，忙不自在地婉拒说道，“谁来陪伴也比不上大哥的关心要紧。” 萧闵觉得这话很对。 凭谁，能比得上他呢？ 庶弟还是很有眼光的。 知道在阿宝的心里，别管船有多少，最要紧的那条船永远都是蜀王世子的！ “挑几个老实丫鬟服侍。”萧闵满意地说道。 萧尔答应了一声的功夫，阿宝已经快快乐乐从绣楼上扑腾了下来，先拉着耐心的东平郡王叽叽喳喳夸奖了这绣楼半晌，就一头滚到了萧闵的怀里。 这小姑娘一头扎进了自家世子叔的怀里，感受到脑壳儿撞上了硬邦邦的身体，吭叽了一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 萧闵提着这小姑娘的衣领把她拎起来，看着这小脸儿红扑扑的小姑娘。 “喜欢！”阿宝的眼睛笑成了弯月。 看起来无忧无虑，想必刚刚也只是不小心。 “不许与男子这样亲近。”萧闵板着脸对她说道。 他也就罢了。 换了旁人，对她图谋不轨了怎么办？ 这傻白甜的小姑娘一看就很容易被人骗走。 “怎么会。我也只对世子才这样。世子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的呀！” 阿宝习惯地甜言蜜语。 萧闵沉默着，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姑娘，总是冷硬的心，突然莫名微微颤动了一下。 明明是早就听了无数遍的甜言蜜语，糊弄人的话。 明明这么些年，都已经早就习惯了的话。 可是不知为什么，对上了此刻，正对自己笑得那样明媚的笑脸，他的心里却生出了从前都未曾生出过的，从未体会过的陌生的欢喜。 如此陌生。 却并不让他厌恶。 第151章 “歇息去吧。我与王伯还有事相商。” “是王爷的事么？” “嗯。” 阿宝目光炯炯。 “你不是累了么？” “要是说起王爷的事, 那我可就不累了呀。”阿宝，乖巧！ 她被拎在半空，两只小爪子放在身前, 乖乖的。 可是再乖，也赶不上在他的面前刚刚装作很累，装可怜的可恶。 萧闵皱眉, 将心里那抹陌生的奇怪的欢喜丢在一旁，却没有拒绝阿宝要听八卦。 阿宝忙迎接他们一起进了绣楼。 萧尔已经告辞歇息去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撑不住, 才出了院子, 就让一个蜀王府的下人搀扶着走了。 “二公子的身体不是说养得还好么？”阿宝觉得萧尔这人为人挺好的，见他这样虚弱，便关心地问道。 “这已经是养好了的结果。” 养了十年, 养到如今劳累半日就要撑不住, 竟然都还是养得好了。 那养得不好的时候呢？ 阿宝觉得只问不出口。 虽然嫡庶相争本就惨烈，这后宅的争斗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 可是亲眼目睹当年前蜀王妃做下的坏事，还是让阿宝觉得有些不舒服。她垂了垂小脑袋, 瞧着有些难过的样子，萧闵见她有些难过, 便将手边的才端上来的八宝茶给她喝，对她说道，“我没事。” 阿宝愣了愣, 抬头看着萧闵。 萧闵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他知道阿宝在难过什么。 不是心疼萧尔。 而是在心疼萧闵。 萧尔一个没有竞争力的庶子尚且被这样磋磨，更何况是当年前蜀王妃的眼中钉, 蜀王世子萧闵了。 “有的时候我在想, 幸亏世子走投无路之后, 还想到来了京都。不然留在蜀王府，如果也受到那么多的欺负，我想想心里就难受。”她对萧尔的遭遇不过是感慨一下，可真正心疼的却是萧闵，这或许有些自私，也或许说是偏心。 可她本来就是个自私的人。 也只心疼自己更在意的人。 阿宝想到这里，不由深深讨厌前蜀王妃，可她却更厌恶蜀王。 前蜀王妃干坏事的确可恨，可蜀王是萧闵的生父，却对儿子遭受那么多的伤害置之不理。 “所以，退位让爵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阿宝就急忙问道，“是真的要退位么？世子，这件事你知道么？” “我知道。若我不知道，这封奏折也走不出蜀中。”十年，蜀中已经尽数落到萧闵的手中，蜀王想翻天那是白日做梦，因此蜀王退位的奏折他是知道的。自然，想到蜀王跟自己一副诚恳的样子说之所以把这奏折送到皇帝面前，是为了让自己袭爵，萧闵不由冷笑了一声。 “难道他不是真心退位？” “他想最后努力一次，废了我这个世子罢了。” “废世子？他是想屁吃……我是说，陛下不能答应的呀。”阿宝急忙说道，“更何况，他有什么理由废世子呢？” 如果有废世子的理由，蜀王当年还能那么折腾？早就请旨，用连皇帝都无法拒绝的理由把萧闵给废了，还能留到今日？ 阿宝觉得不可能，萧闵面沉似水，缓缓地说道，“他如今的确有理由。” “什么理由？”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会娶妻生子，日后王爵无法延续，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唯恐王爵断绝，因此求废了不肯娶亲的世子，这种理由如果皇帝拒绝，那蜀中这数百年来有蜀王府开枝散叶的无数皇族也会赞同。 阿宝一下子知道蜀王想干什么了。 如果蜀中皇族都对萧闵的子嗣问题有异议，那蜀王没准儿真的能联合群情，逼着皇帝考虑废黜世子的事。 毕竟，如果皇帝不肯答应，那不就说明皇帝是想要蜀王府绝嗣的么？ 从前萧闵年少，用不成亲的罪名废世子是强词夺理。 可如今萧闵年近而立却不成亲，可见的确是不会成亲，这罪名用起来刚刚好。 阿宝求助地看向东平郡王。 东平郡王觉得萧闵麻烦死了。 第132节 成亲难道能死么？ 还是不是个男人了。 “你的确过于任性。”他就对萧闵皱眉说道。 萧闵却觉得年近不惑才答应成亲的家伙没有资格跟自己说这样的话。 “如果他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也无妨。”东平郡王就对冷笑着的萧闵说道，“就算你无子嗣，日后从你弟弟的子嗣中过继一个，不令王府血脉断绝就是。”他看着如今和自己一般高大，面容成熟英俊的萧闵，又觉得蜀王这点小算计似乎并不能给萧闵带来逼迫，缓缓地问道，“难道这点小事你也不能收拾清楚？” “能。只是我想借着此事瞧瞧，这蜀中皇族还有谁对我不是真心顺服。” 蜀王那点小算计完全没有被萧闵看在眼里。 他由着蜀王这样折腾，不过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从这些风波里跳出来。 那不就是钓鱼？ 就像当初皇帝刻意放出要废后的口风，不就钓出了好些人么？ 阿宝觉得自己懂了。 “可是，”她心里在意萧闵的利益，自然更不放心，想了想怯生生地问道，“世子，你如果不成亲，没有子嗣的话，岂不是真的要从你的弟弟们的儿子里挑一个过继？”萧闵就两个弟弟，庶弟萧尔，还有前蜀王妃所出的萧蟠。 比起来，萧蟠是蜀王嫡子，他的儿子自然更尊贵些。 想想如果百年后让萧蟠的儿孙占据蜀王府，阿宝心里怕是要呕死。 那还不如是萧尔的儿子呢。 “先给萧蟠画个大饼，让我看看，谁敢把女儿嫁给他做正妻，图谋蜀王府的爵位。”萧闵冷笑说道。 萧蟠的儿子继承王府，那是做梦。 他对萧尔避开不谈。 并不像是不愿将王府交给萧尔的儿子。 相反，他刚刚想说什么，只是顾虑到阿宝是个小姑娘，并没有说下去的样子。 阿宝莫名想到萧尔那病弱单薄的背影。 她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那王府的爵位怎么办呀？” “我死了，管他洪水滔天。”难道蜀王世子是个一心一意要为蜀王府鞠躬尽瘁的人么？ 他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见阿宝哼哼了两声，很放心了的样子，他便对阿宝说道，“若我不在王府时，你想要什么，就告知张姨娘。”他口中的张姨娘阿宝自然也知道是哪位，也应了，这才随便吃了一口饭，就回绣楼住去了。 不说绣楼里已经准备了好几个瞧着本分老实的丫鬟服侍，阿宝没觉得有什么不同，打着哈欠睡了。 只说到了第二天，待穿好了衣裳往前院去，阿宝就见萧闵已经准备带着东平郡王还有朝廷里的人去看望蜀王。 他的面容威严，又在京都素来恶名在外，朝廷的大人们都在他的面前不敢放肆，直到穿得漂亮的小姑娘高高兴兴地进来，前院中肃然的气氛才被轻轻地打破，转眼之间，阿宝就轻快地直接跟她世子叔站在一块儿了。 她仰头看着如今比自己高了好些，像是一座山似的萧闵。 从她的角度看，也只能看到萧闵硬朗的下颚阴影和他一片宽阔的胸膛罢了。 感受到她的目光，萧闵不动声色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努力踮起脚尖儿也不过是将将到他胸口的美貌少女忍不住捂着嘴角，躲在他的掌心下偷笑起来。 “走吧。”萧闵等着仿佛偷油吃了的姑娘笑完了，这才对一行人冷淡地说道。 众人虽然觉得这待遇也太双标了，不过老大人们没心跟小姑娘争宠，这蜀王王爵的事才是大事来着，纷纷鱼贯往蜀王如今休养的院子去了。 因蜀王要休养，因此居住的院子自然不能有太过的嘈杂，阿宝跟着萧闵一路到了蜀王府一处非常僻静的院子，就见这院子寻常，毕竟蜀王府这样奢侈的地方也没有太过破烂的，只不过瞧着不及别处光鲜亮丽罢了。 蜀王如今是失势的人，谁也没有要为他抱不平的意思，大家都当没看见，一同进了这院子。 院子不小，只是服侍的人不多，都很安静，甚至蜀王的卧房也很安静。 当阿宝看到蜀王的时候，她都有些不敢认了。 曾经那么英俊尊贵的蜀王，十年光阴，如今都已经两鬓霜白，满脸老态了。 可见，他的日子过得真不怎么样。 那阿宝就放心了。 她身为皇帝私人慰问的代表，当然要给予蜀王来自于皇帝陛下的最深沉的问候，就在蜀王惊喜，然而看到来人竟然是与自己关系不怎么样的东平郡王的时候错愕与不安后，也笑眯眯地上前跟蜀王打了个招呼，拱着手问道，“王爷这些年可还好？我时常问候王爷的书信，王爷可收到了没有？” 她不说，蜀王或许还不知道她是谁。 可是说出问候他的书信，蜀王看向阿宝的脸色顿时惊恐起来。 他看她的目光仿佛看一个妖怪。 不是妖怪，脑子里哪儿会有那么多做了亏心事，必然鬼上门的聊斋故事呢？ “你，你……” “见到我，王爷惊喜吧？我也是为了王爷而来呢。” 阿宝，贴心！ 她是一个甜甜蜜蜜的小姑娘，瞧着无害又善良，哪里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可蜀王却知道这是这世上最恶毒的丫头。 这么多年，日夜做噩梦都亏了她啊！ 只是眼下不是提及这些的时候，蜀王还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他的目光忌惮又怨恨地落在比自己更加年轻英武，更加高大健康的长子的身上，片刻，收回目光。 艰难地动了动嘴角，他嗪着晶莹的眼泪，语气哽咽地说道，“我愿意退位，可是王府若后继无人，我愧对祖宗……” 他说到这里，泪如雨下，仿佛真心觉得对不起祖宗似的。 与此同时，蜀王府外另一条长街的破旧院子里，被打得背上腿上一片血肉模糊的萧大姑娘，也神经质地握住了一个面容俊俏却神色瑟缩的公子哥儿的手，眼睛几乎要瞪出鲜血。 “萧闵寡人有疾，生不出儿子了！三弟，你要赶紧成亲，争气生个嫡子，蜀王府，还是咱们的！” 第152章 就在萧蟠讷讷答应的时候, 蜀王处，整个房间陷入了寂静之中。 东平郡王垂头看着声泪俱下，仿佛真心为了蜀王府的前程在担忧, 恨不能大义灭亲的蜀王。 他的眼底闪过淡淡的讥诮。 蜀王却并没有看到东平郡王的目光, 也没有感受到寂静的房间只有自己的哭声是多么的尴尬，还在对一旁一个沉默不语, 目光高深莫测的老大人哽咽地说道, “虽然萧闵是世子, 是我的嫡长子, 可为了蜀王府的延续，为了蜀中的未来，我也必须要求陛下废黜世子, 好延续我蜀中的安定。” 他声泪俱下的。 可见这些年，萧闵把他养得不错。 竟然都能说话了。 当初阿宝还记得蜀王离开京都那会儿，那不是说话都费事了么？ “还有呢，王爷？”老大人听了一会儿蜀王那不怎么动听的痛哭, 缓缓地问道。 他的态度很温和。 可这显然不是蜀王想要的答案。 “我是说蜀王府的王爵？” “郡王？”老大人看向东平郡王。 阿宝心里都气死了。 她当初离开京都的时候就在猜想，蜀王突然要求退位到底是憋什么坏呢。 哪怕萧闵已经猜到，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 可是看见蜀王这么无耻的嘴脸, 阿宝都恨不能把蜀王给打死算了。 萧闵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蜀王要在这么多人的面前给萧闵难堪, 非要和萧闵作对呢？ “如果只有这个原因，这不是废黜世子的理由。”东平郡王冷淡地说道。 “东平，你！”蜀王府和辽王府一向不怎么对路, 蜀王自然和东平郡王关系不好。 可就算是这样, 当他听到东平郡王竟然还要驳斥他, 也生出了怒意与怨恨。 只是目光又不能杀人, 东平郡王完全不疼不痒，就在蜀王怨恨的目光里对几个微微颔首的老大人说道，“所谓子嗣，虽然要紧，可也并不着急。就如本王。”他拿自己举例就很有说服力了，平静地说道，“我年近不惑才成亲，可如今依旧是妻儿俱全。蜀王世子如今没有成亲，并无子嗣，不代表日后没有。这样废黜世子的理由，我觉得格外可笑。” “可是萧闵他……”蜀王急忙说道。 “怎么，你是活不到萧闵娶亲生子的那一天了么？”东平郡王不耐地说道。 这说的人话么？ 这不是诅咒人家去死么？ 蜀王被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阿宝就忍不住偷偷弯起眼睛笑了。 她躲在萧闵的背后，对被气得浑身发抖，躺在床上动弹不能的蜀王偷偷做鬼脸。 蜀王捕捉到她的鬼脸，眼睛都直了。 “你强词夺理！” “是你无理取闹。”面对蜀王的控诉，东平郡王便冷冷淡淡地说道，“将王府之事都丢到萧闵的头上，自己安享富贵十年，不履行蜀王的职责，你还有什么资格来置喙兢兢业业的萧闵？你退位的要求极好，让出蜀王的王爵，让萧闵名正言顺接管蜀中，你也少占着茅坑不拉屎。” 蜀王惊呆了。 “你，你！我只是生病了！” “害了你的又不是我，你跟我说算不上。”东平郡王觉得烦了。 离开京都的时候他还在想，蜀王到底是想做什么。 却没有想到，不过是这样荒诞的理由。 他真是高看了他。 第133节 “你的意思，我们都明白。只是这样的理由过于可笑，没有人能接受。既然你知道自己病了，就好好养病，等着退位。”他招呼了一声，朝廷里本就是来打酱油顺便旅游的老大人们应了一声，就准备一同离开。 这就让蜀王感到了惊慌……他打着退位的旗号请求朝廷来了蜀中，本是为了压制萧闵，废了萧闵。谁知道这些朝廷来的与萧闵沆瀣一气，不仅没有把他的种种言论放在心上，甚至……甚至还为萧闵强词夺理，要帮萧闵强行夺走他的王爵。这怎么可以呢？ 蜀王急了，忙挣扎着起身。 只是挣扎了片刻，他又无力地倒在了榻上。 “萧闵对我不孝！” “世子哪里不孝了？把王爷养得油光水滑的，王爷还想如何？当初王爷离开京都的时候何等可怜，如今牙尖嘴利的，可见世子对王爷多好了。” 阿宝就从萧闵的背后探出小脑袋，揪着萧闵的衣裳看着目眦欲裂的蜀王不客气地说道，“若世子还不孝顺的话，那踩着蜀王府大门口，对王爷破口大骂的王爷的儿女，就该千刀万剐！” “你说什么？”东平郡王也就罢了，阿宝一个臣下之女也敢和他这样说话，蜀王气坏了。 “我说，王爷的儿女骂王爷是个老畜生，王爷大概都不知道吧？如果王爷真的不知道，那可见世子对王爷多好呀？担心王爷听了伤心，都不忍心让王爷知道……哎呀哎呀，这世上再也没有比世子更善良的人了。这样善良的，孝顺的世子，王爷怎么舍得这样刻薄！心疼世子！” 阿宝就可怜巴巴地抱着萧闵的手臂，仿佛萧闵如今只有她了一般。 这样颠倒黑白，老大人们都微微颔首。 像是皇帝陛下养大的姑娘。 蜀王已经被气得捂住了胸口。 萧闵却一直都在沉默。 一直以来，他都知道阿宝是为自己说话的这一方。 打小就是。 他本就习惯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曾经习惯了的事，如今，看着一张妩媚娇艳的脸弯起眼睛，带着大大的狡黠抱着自己的手臂，柔软纤细，温暖的身体靠在自己的手臂上，如花朵般盛开，无论是触感，还是心里的感觉，却又生出了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异样。 那是他从前从未在任何人，甚至那颗胖嘟嘟的胖团的身上感受到的，柔软与喜悦。 仿佛淡淡的春风吹过自己的面庞，柔软中又带着陌生的柔软的清香。 明明是和从前一样的话。 明明是从前胖团也曾经为自己仗义执言。 可眼下，却是与当年完全不同的感觉。 当年，只觉得温暖。 可是如今，却又生出莫名的欢喜。 萧闵静静地看着抱着自己的手臂哼哼唧唧的小姑娘。 他说不清是什么不一样了。 可是却知道，的确阿宝变得不一样了。 仿佛是当重逢的那一天，那个美貌婉转的女孩子转头，对他露出了明媚笑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变得不一样了。 “世子？”阿宝抬头，正对上了一双深邃暗沉的眼睛。 她眨了眨妩媚的眼睛，不知怎么，从那双正专注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个和从前完全不同，美丽得无可言语的小姑娘。 那安静的凝视，明明她应该早就习惯了的，可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她的脸却不经意地微微泛红，心里有说不出的慌乱与窃喜。 只是这种感觉一闪而过，她哼哼了两声，本想松开萧闵的手臂，却不知怎么有点舍不得，反正厚着脸皮就继续抱着，等东平郡王已经带着朝廷的人走了，房间里空荡荡的，阿宝这才看向蜀王。 蜀王怔怔地看着大门口。 他没有想到，东平郡王竟然就带着人这么走了。 这也就是说，所谓的退位是势在必行，所谓的废黜世子的理由却只是一个笑话。 皇帝，是耍他来着么？ 命人来蜀中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期望，只觉得能让萧闵滚蛋。 可是这样走开，也说明皇帝完全没准备听他的鬼话。 “王爷还在看什么！”等老大人们走了，阿宝就露出了真面目，不客气地松开了萧闵的手臂，走到了蜀王的面前垂头看他。 当她松开他的手臂，温暖与柔软退去，萧闵怔忡了起来。 他一向不爱说话，阿宝也并未察觉，此刻的目光都落在蜀王的身上，冷笑着问道，“王爷想要废黜世子，也不想想，你还后继有人么？”在蜀王此刻憎恶的目光里，阿宝对这个搅屎棍深恶痛绝，垂头看着蜀王轻声说道，“你从未善待世子，如今，还想夺走世子名正言顺应该得到的东西？你以为你是谁啊？” 小姑娘嚣张的话，让萧闵下意识地把目光落在她的背上。 她的背影纤细柔弱，如弱柳扶风。 可是她此刻面对蜀王的面孔一定是充满了嘲讽还有厌恶的。 可是萧闵却静静地想，就算是那样的一张脸孔，也一定是这世上最美丽的女孩子的脸。 她所有的扭曲还有尖锐，都是为了维护他。 只为了维护他。 萧闵垂头，静静地看着自己仿佛还残存着女孩子温暖与柔软的手臂。 耳边是她的讥笑的声音。 “更何况，您就三个儿子，废了世子，你想让谁继位呀？萧蟠？你把他母亲给休了，如今他母亲还在大狱里蹲着，这么个玩意儿也配做蜀王？他何德何能，他配么？哦，您还有个次子……可是你别忘了，你是怎么祸害庶子的。王爷，你的儿子们怨恨你，讨厌你，其实都没有把你当父亲一样孝顺的心情，都是因为你不干人事呀。” 眼见蜀王已经说不出话来，指着自己颤抖，阿宝却笑了起来。 她看见蜀王不高兴，自己就高兴极了。 “如果当初你保护世子，好好照顾世子，不让你的继室祸害他，而是对他好，真心疼爱世子，那如今，你就不必卖惨，哭着跟大人们说世子不孝了。……世子是这世上最心软，最好最好的人。但凡你疼爱他，他就会真心敬重，为了你连性命都可以不要。” 就如皇帝。 不过是给予萧闵庇护。 可淮王兵变的时候，萧闵就可以豁出性命，为皇帝博取了皇位。 “如今哭诉什么世子不孝呢？世子本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是你把他给弄丢了……这都是王爷自己活该呀。” 女孩子脆生生的话，让蜀王窒息。 面容冷峻的蜀王世子，却看着那柔软纤细的背影，嘴角微微勾起，勾起了一个柔软的弧度。 第153章 阿宝正嘿嘿地笑着。 她觉得自己解气了。 因为蜀王都快要气死了的样子。 此刻, 蜀王正指着阿宝的脸，想说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 伏在榻上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哎呀，吐血啦。”阿宝就笑呵呵地说道, “没事儿, 吐血活络经脉。王爷气血旺盛，吐吐血也是好的呀。” 蜀王听她的鬼话才怪！ 他满嘴都是献血，满面都是恐惧，想要叫人, 可是呼呼了两声，外面却没有动静。 “看吧。蜀王府里的人都觉得王爷你迫害构陷世子, 不是人！都不来救你了。”阿宝垂头盯着蜀王慢慢变得苍白的脸, 轻声说道，“不过肯定会有人来给王爷看病的。我其实希望王爷长命百岁来着。等世子袭爵，王爷你好好地在这破院子享清福，我得让王爷知道知道，什么叫做不孝呢。” 她笑靥如花, 纯美可爱。 可是说出的话却可怕极了。 雪白雪白的女孩子的脸上露出的笑容, 让蜀王看着都打心眼儿里感到冰冷。 “你放心, 王爷这样的玩意儿, 我家里也有一个。我大伯父怎么过日子的，我经验丰富！往后我和世子多交流，王爷你有福了。”阿宝决定把姜家大爷的福气也给蜀王一点，见蜀王无力地抬眼看向萧闵, 就笑嘻嘻地说道, “您看世子干什么？你不是控诉他不孝, 还想废了他么？那还指望世子干什么。” 她心里有许多收拾蜀王的主意，不过看见蜀王双眼赤红，她退后了两步，美滋滋地走到了萧闵的身边仰头对她世子叔坏笑说道，“既然王爷说你不孝，不把这事儿给坐实了，真是白担了虚名不是？” 萧闵沉默半晌。 他抬手，摸了摸阿宝雪白的侧脸。 阿宝正习惯地把自己的小脑袋要塞进他的掌心，却没想到微微粗糙的修长的手却落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柔软的脸颊触碰到炙热修长的手指，触感让她莫名有点不自在。 只是不过是摩挲了两下，萧闵就收回了手。 他微微皱眉，垂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在烦恼什么。 “怎么了？”阿宝凑过去跟他一起看他的手指。 修长有力，带着薄茧，并不苍白反而是健康的肤色，让阿宝专注地看了一会儿。 想想这样的手指落在自己白生生的脸颊上，那一刻，她下意识地回忆到了刚刚这只手摩挲在自己脸颊上的触感。 “没什么。”萧闵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细腻柔软的触感，触碰到的时候，他的心里莫名抽搐了一下。 就像是，就像是…… “大哥？”萧尔站在门口不知多久了，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在了萧闵和阿宝的身上，见萧闵露出烦恼与疑虑的神色，他笑了笑，走了进来。 当看到吐血的蜀王，这单薄苍白的年轻人脸上露出几分漠然，倒是蜀王看见了萧尔仿佛是见到了救星一般，眼睛亮了，一只手颤抖着伸出去，虚弱地说道，“小二，日后你可以做蜀王世子。” 阿宝歪着小脑袋看着贼心不死的蜀王。 萧尔却只是淡淡地，平静地笑了笑。 他侧头看着蜀王，看着那些年从未把自己放在眼里的，高高在上的父亲。 “不了。”他含笑说道。 “你别怕萧闵……” “我不是畏惧大哥才拒绝父王。而是，若说血脉断绝……”萧尔在阿宝诧异的目光里缓缓走到了蜀王的面前，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惊骇莫名的蜀王轻声说道，“大哥尚且能娶亲生子，可是父王或许并不知道，我就算是娶亲，也不会再有子嗣。” 这样的话让蜀王愣住了，萧尔却似乎并没有过于痛苦。 他就像是已经习惯了一样，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也没什么好难过的。 “这多亏萧蟠的好母亲。”当年他襁褓落水，本就伤了根基，之后十几年在蜀王府中艰难地挣扎生活，前蜀王妃自然不会给他好好调理身体，时间久了，延误了最好的休养的机会，等蜀王府改天换日，萧闵回到蜀王府，再想给他调养，那些蜀中名医们能调理他的身体，可是对他的子嗣问题却都束手无策。 第134节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 萧尔眼神晦涩了半晌，便对蜀王说道，“父王不必挑拨我与大哥的关系。顺便告诉父王一句。大哥性情宽容，可我总要冤有头债有主。我只说一句……父王若真想要蜀王府血脉，那如今能指望的，也只有大哥一个。” 他对蜀王善良地笑了笑，是个温柔性子的样子，可是蜀王看着他却傻眼了。 “你对你弟弟做了什么？” 若萧尔敢说蜀王府血脉只能出自萧闵，那萧蟠呢？ 阿宝都看着萧尔惊呆了。 这可真是。 瞧着最温柔的人，下手却最狠辣来着。 不过她喜欢。 凭什么前蜀王妃一家祸害了萧尔，还不能让萧尔报复回去呀？ “父王得问问不仅我对萧蟠做了什么，也得问问，我对父王你做了什么。”萧尔柔和地说道。 蜀王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妖怪。 下一秒，蜀王已经奋力发出了求救的声音。 “来人！” 不仅是萧蟠，难道他也遭受了萧尔的毒手？ 哪怕卧床不起，可蜀王也不能接受自己也变成一个不能再延续子嗣的人。 不再生下子嗣，怎么把萧闵扯下马？ “这都是很多年前的事，如今父王与三弟想要求诊，怕是困难了些，就算了吧。”萧尔说着这话的时候依旧是柔和的，劝谏的，全心全意为蜀王着想的意思。阿宝瞧见蜀王被萧尔的话都已经祸害得崩溃了，偷笑了两声，躲在萧闵的身边小小声地说道，“我觉得二公子真的挺好的。” 有仇报仇。她看萧尔很顺眼。 莫名地，萧闵落在萧尔身上的目光幽深了起来。 正微笑着看着自家父王狼狈模样的蜀王府二公子打了一个寒颤，抬头，对上了自家大哥那双微冷的眼睛。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正看见阿宝对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 萧尔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这里乱糟糟的，咱们出去吧。”蜀王的样子看起来很崩溃，还歇斯底里起来，萧尔忙劝着阿宝说道，“闹成这样，四姑娘瞧着怕了吧？”他对阿宝兴致勃勃八卦的大眼睛视而不见，只对萧闵笑着说道，“大哥和四姑娘出去走走吧。父王这里还有我，大哥不必担心。” “那好吧。”阿宝恋恋不舍地跟蜀王告别，约定下回再看他倒霉的样子，在蜀王的怒吼里跟萧闵出来了。 “二公子真的对王爷和萧蟠下手了？世子知道这件事么？”阿宝就好奇地问萧闵说道。 “知道。”蜀王府里怎么可能有什么逃过他的眼睛。 萧尔动手的时候虽然隐蔽，不过萧闵也很快就知道了他干的好事。 不过就算是知道了，萧尔也来他的面前请罪，萧闵也没有要责罚他的意思。 蜀王夫妻做了初一，萧尔就做了十五罢了。 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倒是阿宝哼哼了两声，低声说道，“若他当年做个好父亲，好好待你，当初他的继室祸乱王府的时候他义正言辞地喝止，惩罚，明正王府法纪，哪里还会如如今这般呢？” 她不过是唏嘘了一声，萧闵也不过是点了点头，就再也没有把蜀王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大概是蜀王真的得到了大夫的诊断。 也不知是心灰意冷，还是打击得大发了，反正之后十多天，蜀王竟然再也没有要求见东平郡王与朝廷来的大人们，也再也没有提出过废黜世子的事。他消停了，竟然仿佛认命了一般的样子，让东平郡王警惕着这厮有没有阴谋，阿宝却再也不把蜀王这件事放在心里了。 她敞开了在蜀中游玩，吃吃喝喝，快活极了。 蜀中的饮食更火辣些。 别看阿宝生得娇滴滴的，可却是一个能吃辣的姑娘。 就连萧尔瞧着阿宝那奋力吃喝，小嘴巴红彤彤油汪汪却依旧活蹦乱跳的都觉得惊讶。 “其实我身体可健康了。”换了柔弱的闺阁少女，吃点辣的都要胃疼，肠胃不舒服什么的，阿宝没有这样的顾虑。她出身武将之家，别看瞧着弱柳扶风的，其实身体健康，吃嘛嘛香……天天吃香喝辣，天天跟着萧闵到处玩耍，气色可好了。 比在京都的时候气色还好。 哪怕阿宝在京都的时候就活泼极了，可东平郡王都不得不承认，阿宝在蜀中更神采飞扬些。 或许，是蜀中远离教条约束重的京都，更自在，更不必在意旁人的眼光。 也或许是因为……陪伴在她身边的人罢了。 东平郡王看着这些天与阿宝形影不离的萧闵若有所思。 萧尔也看着似乎在阿宝的身边，更多了几分人气的嫡兄。 只是瞧着萧闵依旧与阿宝亲密之外，又仿佛隔着什么，还有萧闵眼底的疑惑与茫然，蜀王府二公子摸了摸自己的眼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决定干点儿做弟弟应该做的事。 窗户纸而已，捅捅就破。 因此这一日，当带着眉开眼笑的阿宝从外面骑马回来，看着小脸红扑扑，抱着自己撒娇了好半晌的小姑娘回绣楼去更衣，约定回头逛花园，萧闵站在院落下，静静地看着这个漂亮明媚的女孩子轻快地跑进了绣楼。 他站在树下。 阿宝在他的身边这些天，他只觉得蜀中的天光都变得更加明媚清朗。 与和阿宝曾经相处的熟悉的感觉不同的是，他的心里不知何时，生出了对第二天与阿宝在一起的更多的期待。 是因为什么呢？ 想到她就会想要微笑…… “大哥，”萧尔无声地走到困惑的兄长的身边，柔和地说道，“四姑娘来了蜀中这么久，当初你说好了的，给四姑娘相看好了的那几个名门子弟……”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是不是也该给四姑娘相看相看了？” 萧闵的嘴角突然僵硬了。 第154章 半晌, 萧闵才慢慢地问道，“相看？” “大哥忘了么？”萧尔便微笑着对萧闵说道，“不是大哥这些年为四姑娘张罗了许多少年, 还挑挑拣拣……不过总有些好的, 连大哥都觉得很不错。” 这些年萧闵在蜀中名门之中颇为挑剔, 只要年纪和阿宝差不多的少年郎，不知道挑挑捡捡了多少。虽然他挑剔了些，不过架不住人多, 且出身名门的子弟, 只要不是纨绔, 不是性情不好，大多不会很坏, 总是有合适的人选。 萧闵当初尽心尽力地给阿宝挑选夫君。 别提多认真了。 所以，他的确是有几个极为优秀的少年郎的人选。 这一次阿宝书信说来蜀中，萧闵提前就准备好了, 准备给阿宝相看了。 谁知道…… “再等等。”萧闵皱眉，垂眸说道。 他的眼底说不出是什么神色。 只是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里, 有什么微微发疼。 又生出了难以忍耐的不悦。 “再等等？可不能再等。”观察着萧闵的神色，萧尔决定再给这火上添一把柴, 就对萧闵忙说道，“四姑娘到底不是在蜀中安居, 过几日，蜀中情况稳定, 四姑娘就要回京都去。”当提到离别，萧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抿紧了嘴角半晌才冷硬地说道, “我也会上京。” 蜀王退位已成定局, 皇帝是不会允许蜀王这时候反悔的。 瞧蜀王那被打击得日夜痛哭，痛骂萧尔的样子，显然，蜀王想要留恋爵位也没有能力。 他要继承王位，就要上京在皇帝面前取得皇帝的册封旨意，在朝廷里行继承王位的仪式。 如此，他还是会和阿宝一同往京都去。 “就算如此，四姑娘又不会回到蜀中，不会再回来了。”萧尔的轻声叹息仿佛一阵清风在萧闵的耳边过去。 不会再回来了…… 萧闵只觉得这一刻，自己的心里剧痛无比，仿佛这不过是微微的清风却仿佛一把利剑一般刺入了他的心口。他目光落在还没有人出现的绣楼的门口片刻，才对萧尔冷冷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哥舍得将四姑娘说给旁人么？” “有什么……” 萧闵想说有什么舍不得。 可是“舍得”二字，话到嘴边，却让他只觉得说不出口。 直到对上了庶弟一双带着几分笑意的眼睛，透过了那双了然的眼睛，萧闵在弟弟的眼里，看到了一个明明伪装着冷静，可是却带着铁青与嫉妒的男子的脸。 那是他的脸，可是与一贯的漠然不同，此刻这张脸上，当弟弟提到了说给阿宝婚事的时候，他的不情愿，他的不悦，他的嫉妒的脸色，忽然让萧闵这一刻心里豁然开朗。 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情。 那些重逢之后，看到阿宝的心生欢喜愉悦。 还有明明知道不妥，明明知道如今当男女有别，可是却依旧欺骗自己无妨的亲昵。 “你是有意说这些话？”他说起这话，却并没有不悦。 只是当明白了自己的心情，萧闵的心里又有说不出的复杂。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让自己的心里生出这样喜爱的竟然会是阿宝。 曾经心如止水，曾经对人不假辞色，甚至当重逢之前，他也从未对阿宝有过这样的想法。 他只不过是还记得曾经的那个自己疼爱过的孩子，希望给她寻一个夫君，让她可以幸福快乐而已。 可是当重逢之后，当他见到长大后的柔美娇艳的女孩子，他却对这个女孩子一见钟情…… 原来，那一刻对于长大后的阿宝的心情，竟然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竟然会发生在对女子那样排斥的自己的身上。 他本以为…… “不然呢？大哥这些年，待我们母子甚好。若没有大哥，恐怕我与姨娘已经是一把枯骨。”如果萧闵没有回到蜀中，或许十年前自己就已经灯油耗尽，死在这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蜀王府里。他死了，把他当做人生意义的张姨娘还能活着么？ 对于萧尔来说，萧闵是他的兄长，是他的主君，是他的恩人。 第135节 他希望他可以得到幸福。 坦然地看着萧闵，萧尔便笑着说道，“更何况四姑娘性情好，人又良善，与大哥是良配，若是留在蜀中，于我与姨娘也是幸事。” 蜀王府的主母若是个性情善良宽容的人，他们母子的日子也好过得多。 萧尔见萧闵垂眸不语，一双大手紧紧地攥紧，便忍不住劝他说道，“大哥这些年好不容易才动一次心。我知道大哥的性情，既动了这一次心，只怕就再也不会对其他女子再动容……大哥，你真的要放四姑娘回京都去么？” 萧闵不动心则以，动心必然是一辈子。 这是个顽固的人。 一旦阿宝离开蜀中，萧闵就算得不到她，也绝不会再对旁人动心了。 “这些话，日后不必再提。” “大哥？”听到萧闵冷冰冰的这话，萧尔愣了愣。 他本以为揭破了萧闵的心情，让萧闵明白了自己的心会让萧闵把阿宝握在手中。 可是怎么？ “她年华娇艳，我却比她年长。她将我视为长辈，我怎能对她心生龌龊。”萧闵垂下了眼，在庶弟惊讶的目光里冷静地说道，“她更合适与她年纪相仿，温柔俊雅的少年。我一无是处，何必让她惊慌畏惧。” 他年长她许多，且性情不好，为人也坏……他从前从不在意这些，可是如今却想，这样的自己，又哪里配得上良善清白的女孩子呢？ 她应该寻一个温柔体贴的夫君，软语温存，而不是如他一样行事狠厉，为人冷酷。 哪怕对她已经是他难得的温柔，可是却也赶不上少年郎的清风拂面。 “大哥算是她什么长辈？四姑娘叫你一声世子叔，难道大哥就真的当是她的长辈？大哥，你与大皇子年纪相仿，大皇子尚且还曾求娶四姑娘，你怎么不能？” 萧闵年纪跟大皇子差不多，不过是年长了一点点而已，可是这些年阿宝给萧闵书信，萧尔也知道一些，说是皇帝一直都想把大皇子说给阿宝，而且这些年大皇子没有成亲，多少也有等阿宝长大的意思。 怎么大皇子没觉得龌蹉呢？ 萧尔就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萧闵。 萧闵冷厉的嘴角抿紧了。 “你不明白。” 阿宝这样叫他，就是一心把他当做信任的长辈。 这与大皇子完全不同。 若是，若是他的心意让她会感到难堪，会感到害怕，会畏惧他，远离他，从此与他连一封书信都没有，那他宁愿守着如今的“世子叔”的位置，忍着自己的心情，至少还与她能够有着这样亲近的往来，也不会断绝了最后的联络。 他配不上阿宝。 可是却不想从此与阿宝之间井水不犯河水。 就不如当做一无所知，让她快乐地生活，不会因为他感到为难，也不会……不会与他彻底斩断关系。 “这话你知我知，不必再让旁人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可就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才更加明白，这份心意无法让阿宝知道。 “那给四姑娘相看的那几个子弟呢？”萧尔突然问道。 “还差些火候，都配不上她，以后再说。”萧闵当初只觉得那几个少年郎秀雅优秀，还是蛮待见的。可是如今再想想，哪怕嘴上说得好听，可心里却生出了几分极度的看不顺眼。 他冷哼了一声，抬脚走了，只是他刚刚走了，阿宝已经一阵风地从绣楼上卷下来。 她换了一身在家里穿的家常些的衣裳，正美滋滋地要跟萧闵一起在王府的院子里逛逛，才下了楼，却只看到了萧闵的背影。 “世子，世子？怎么走了？不是说好了带我去逛花园的么？” 阿宝没想到说好了要等自己一起探索王府的萧闵竟然就这么走了，一转眼竟然就不见了踪影，不由呆了呆。 萧尔嘴角抽搐了一下。 他看着嫡兄更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怕是慌张之下，忘记了和阿宝的约定。 不过等被自己刺激了的心情平复，萧闵应该就又得回来陪着阿宝逛园子。 别看嘴里说得冷漠，可是萧闵的身体其实诚实得很。 因此萧尔就给萧闵挽尊，对阿宝笑眯眯地说道，“前头突然有极要紧的事，大哥得赶紧去解决。他马上就回来了。” “正事要紧。”阿宝忙说道。 萧闵如今要忙着蜀中所有的事，自然是公事要紧。 阿宝想想自己这些天拉着萧闵到处游玩，不知耽误了多少事，就很不好意思。 只是莫名地，想到萧闵会放下那么多的公事也要陪着自己，她的心里又生出了甜甜的滋味儿。 哪怕知道该更懂事些，更深明大义，说一句“公事繁忙的话世子不必陪着我了”，可阿宝想来想去，还是说不出这样违心的话。 她只是忙对萧尔说道，“那，那我去迎迎世子，在前头等等他，不必他还要回来找我了。” 萧尔目光落在她明亮的眼睛上，笑着答应了。 他们一同说笑着往萧闵离开的方向迎过去。 正说笑着，前方就隐约看到了萧闵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停在不远处的石径旁，让阿宝的眼睛一亮，忙分开了前方遮蔽住萧闵清晰身影的树枝就要过去。 只是枝叶分开，露出萧闵的身影，还有他的身边，正倔强地，仰头看着他的一个秀丽美貌的美人来。 那美人穿着简单并不奢华，可是一张美貌的脸如明月皎皎。 她的眼睛带着眼泪与恳求看着萧闵，萧闵却并没有让她走开。 阿宝脚下顿了顿，不动了。 她侧头，看向同样怔忡起来的萧尔，想要笑一笑，却不知怎么，笑不出来。 “这……就是二公子说的要紧事呀？” 第155章 的确是很要紧的。 毕竟, 毕竟是…… 阿宝觉得自己有点透不过气。 看着眼前，明明萧闵不耐却在勉力忍耐，也并没有让那个美丽的女子走开, 她的心里头一次觉得堵得慌。 她看出了萧闵对这个美人的不同的地方。 他待她是不一样的。 哪怕再不耐烦, 可是也没有让她走开。 明明从前，他都会让人走开的。 这一刻, 阿宝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挖开了一个口子，空落落的。 她以为自己是萧闵心里特别的人。 可是原来，原来他的心里还是有更特别的人的。 哪怕并无温和，可是他允许她站在他的面前, 就已经和旁人不一样了。 看着英俊高大的男子和美貌含泪的女子站在一起, 阿宝本该要高兴的。 她不是成天都嚷嚷让她世子叔赶紧有个心上人，赶紧成亲的么？ 可眼前, 当这一幕落在她的眼里, 她怎么觉得这样难以忍受呢？ 她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一点都不为萧闵感到高兴。 他怎么能属于别人呢？ 这个想法骤然出现在阿宝的心里的那一刹那, 把阿宝吓坏了。 她惶恐起来，甚至下意识地左看右看，唯恐自己的话被旁人听到。 见到萧尔的目光依旧在出神, 阿宝急忙收拾起了自己的心情，又忙垂头遮掩住自己嫉妒的脸……她这一刻心里难受得不得了，也从这样无比的, 令人鄙夷的嫉妒里才明白，她原来一点都不想把萧闵让给别人。 她想要独占他。 哪怕嘴上嚷嚷得欢, 可也不过是笃定他的心里, 只有她是不一样的。 而当他的心里有了旁人, 有了更重要的人, 她嫉妒得连自己都觉得丑陋。 她那么喜欢他。 可是他却只把她当做一个孩子。 他喜欢别人。 阿宝突然明白了曾经自己看过的那么多的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做出很多的丑陋的事, 做出很多恶毒的，连自己都不敢去辨认的事，也只不过是因为嫉妒，因为喜爱。 可是那是错的。 无论是用怎样的感情去遮掩辩解，为了自己的喜欢就去伤害，就去给人造成为难，都，都是错的。 大概她在萧闵的生活里，就是这样的一个配角。 可是她也不想变得恶毒，变得面目全非。 所以，她没有跑过去捣乱，也没有想对那两个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可是她也不能装作若无其事，还要做出一副祝福的虚伪的脸孔。 祝福的话，她说不出口。 枝叶哗啦啦地响着的声音惊扰了正流泪的美貌女子，她转头看过来，目光落在阿宝身上一瞬，愣了愣，却只将目光落在了阿宝身边的萧尔身上。 看到萧尔，她闪着泪光的眼睛骤然明亮，把脸上的眼泪一抹，直奔萧尔而来。仿佛是一瞬间，阿宝觉得萧尔是想要转身逃离似的，可是他却僵硬地站在那里，由着这美貌的女子抓住了他的手腕。 “表哥！”她声音沙哑地叫了一声。 萧闵脸上带着不耐走过来。 第136节 他皱着眉，很不耐烦，可是走到阿宝跟前的时候却已经缓和了眉眼。 “你怎么过来了？”他对阿宝轻声问道。 对上阿宝静静看着自己的眼睛，萧闵微微抬手，想要摸摸她的脸，却到底没有动作。 既然已经知道对她的心意，仗着她懵懂信任再触碰她，岂不是更加龌龊不堪？ 阿宝的眼睛亮了亮，可是在萧闵毫无动作里，失望地垂下了头，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跟二公子一起逛逛园子。” 那美貌的女子的目光霍然落在阿宝的身上。 哪怕是配角，也不要面目可憎吧。 阿宝退后了一步，和萧闵的距离拉开一些，免得让人家姑娘误会，见到她疑惑地看向自己，努力保持着脸上平和的笑容对她微微颔首说道，“世子日理万机，虽然我代表陛下而来，世子难免照看，不过也不必处处关照了。我觉得有二公子在就挺好的，蜀王府已经很周到。等我回了京都秉明陛下，陛下也会很满意了。” 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只是看见这美貌姑娘沉默起来，阿宝又觉得自己真的做错了很多。 她之前对萧闵的感情生活不了解。 还仗着从前的情分，霸占了萧闵这么多天。 其实对于人家姑娘来说，这才是更委屈的吧。 阿宝知道自己的心里嫉妒死了。 她脸上的笑容都要绷不住了。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她是多么的喜欢萧闵。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也不知道。 只是点点滴滴，他早就在自己的生活里了。 从年幼时一头撞到他的身上开始，他就一直都在。 哪怕相隔万里，可是她也始终记得他，把他放在心里，无论什么都习惯地有他的那一份记挂牵绊。 可是如今她明白了，却也更知道一个道理。 她喜欢他，可是他未必必须要喜欢她的。 努力地垂头憋住了眼泪，阿宝发现，原来自己快快乐乐长到十五岁，最大的挫折和打击竟然在这儿等着她 。她心里的难受说不出来，又不能露出异样，可是萧闵却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份情绪。 他皱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没什么的阿宝，到底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阿宝的眼睛瞪大了，又急忙去看那美貌的姑娘。 “谁让你伤心了？”萧闵的声音里多了几分杀气。 这份杀气，让那美貌的姑娘脸色都白了。 “伤心？没有没有，我没事。真的没事。”阿宝飞快地打开萧闵的手。 他的眼里她还是个孩子。 可是其实她都长大了，不能再这样亲昵，让他喜欢的人误会。 “谁干的？”这解释萧闵压根不相信，只看着阿宝冷冷地问道。 他这样敏锐，依旧是曾经那样，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可是他却总能知道她的心情。 阿宝才想摇头的时候，就听到一旁那美貌的姑娘看了看沉默不语的萧尔，又看了看阿宝，突然笑着说道，“这位就是四姑娘么？”见阿宝雪白的小脸抽搐了一下，犹豫着看向自己，她顿了顿，便自我介绍说道，“我是萧尔的表妹张青萍，四姑娘叫我青萍就好。” 她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瞧着为人也利落干脆。 “你叫我阿宝就好。”只单论美貌，阿宝自认不是人家的对手，虚弱地说道。 张青萍的笑容却同样艰难。 “够了。”萧闵的目光却只落在阿宝的身上，冷眼见到阿宝没精打采的寒暄，他便冷淡地说道，“阿宝累了，你不要叨扰她。” 这是对心上人应该说的话么？ 阿宝心里有点卑劣的窃喜，可是又知道这是不对的，忙说道，“世子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你求我的事我不会帮忙。”萧闵却只拍着阿宝慌慌张张的小脑袋对咬紧了牙关的张青萍说道，“婚姻之事，是你和老二自己的事。他不肯娶你，与我无关。我不会替你说话。”他不耐地看着依旧沉默不语的萧尔说道，“自己的女人自己搞定，再来烦我，哪怕这是你的未婚妻子，我也不会客气。” 这番话，不仅张青萍露出失望又央求的样子，正暗暗谴责自己不该高兴萧闵更维护自己的阿宝一下子惊呆了。 “谁的未婚妻子？”她一下子精神抖擞了，震惊地问道。 萧闵看着一下子抖起来了，眼睛都亮起来的阿宝，只觉得那张刚刚苍白的小脸一下子红光满面了。 “自然是他的。”他指了指萧尔，觉得这小姑娘精神抖擞的地方比较奇怪。 难道这么习惯看人家的八卦？ 这眼睛都瞪得圆滚滚的了。 “二，二公子的么？” 萧闵眯着眼睛看着活蹦乱跳了的小姑娘。 “原来是二公子的呀……”阿宝觉得自己一下子活过来了似的，想想萧闵刚刚说的话，不由捂着嘴巴偷笑，小小声地跟萧闵说道，“我就说，世子对女子不假辞色，怎么，怎么对青萍姐姐这般容忍近身，原来是因为二公子呀。” 她的妩媚的眼睛弯起来，生出潋滟的光，这光彩让张青萍看在眼里，不由松了口气。 “原来，原来阿宝妹妹不是冲着表哥来的啊。”她攥着萧尔的手腕喃喃说道。 萧尔苦笑，却没说什么。 萧闵就看着这快活得不得了的女孩子。 她脸上的笑容快活明亮，这一刻让他也莫名生出欢喜。 “她求我给她在老二面前说好话，烦得很。就算容忍，也不过仅此一次。下次再在我的面前哭哭啼啼，老二也救不了她。” 因萧尔当初干的事未免对不住这姑娘，也算是连累了这姑娘一生，萧闵才难得容忍了这姑娘在自己的面前哭着央求他去说和她与萧尔婚事的做派。不过能容这一次已经不容易，他从不会容忍第二次。 又不是他对不起这女人。 为什么要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 “我就是随便问问。”阿宝就喜欢看到萧闵冷酷的样子。 特别帅气！ 只是眼前松了一口气，想想自己刚刚撞见了误会的那一幕的心情，阿宝心有余悸了。 就算这姑娘不是，可是日后，会不会还有旁人夺走她的世子叔呢？ 阿宝一下子患得患失了。 她雪白的手指不安地拧紧，看着在自己面前那么冷酷却英俊得不得了的世子叔，还是忍不住试探地问道，“我就是好奇，难得王府里见到其他姑娘来着……世子，你心里有喜欢的姑娘么？介绍给我认识呀？” 若是他还没有心上人，就别怪她先下手为强了。 只要暗恋的人心里没人，那主动点儿骗到手，不丢人。 可迎着阿宝跃跃欲试的目光，蜀王世子沉默了。 若她不问，他自然隐瞒，永远不让她知道。 可是她开口问他。 他从不欺骗她……哪怕是善意的谎言。 “……有。”很久，他艰难地说道，“是你。” 第156章 此言如石破天惊。 至少当阿宝听到的瞬间, 她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英俊高大的男人，他的手隐藏在袖摆之下，在微微颤抖。 多么令人惊讶的事。 握住武器, 握住权柄都岿然不会动摇的手，竟然在这一刻在颤抖着。 他沉默地站在她的面前, 半晌, 多了几分木然的脸上带着平静说道, “我会送你回京都。” 他说了这样龌龊的话, 想必眼下阿宝愣住了，是在悲愤吧。 悲愤又厌恶一个被她当做可以信任的人竟然对她生出了这样的心肠。 只是萧闵看着面前婀娜可爱的女孩子想，就算是一切重新来过，他也依旧会给她这样的答案。 他无法欺骗她。 在她的面前, 他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你喜欢的人是我呀。” 阿宝刚刚听到萧闵有了喜欢的女子, 心里咯噔一声。 之后，当听说喜欢的人是自己，她的大脑一时之间没明白过来，当机了。 好半天，阿宝的眼睛才一下子瞪大，活过来了。 “你喜欢的人是我啊？！”她的心里, 此刻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不知道是惊喜, 还是快乐, 反正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让她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垂下了眼睛，明明那样高大, 可是在这一刻显露出淡淡的衰落模样的蜀王世子。 只是下一刻, 当听萧闵说要送她回京都, 阿宝一下子急了。 回京都干什么……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正好提亲了是不是？ “我，我也是喜欢世子的呀！”只是眼下，阿宝还是急急忙忙地说道。 既然萧闵都说喜欢她了，她也赶紧把自己的心情告诉他。 免得夜长梦多。 她家世子这样英俊优秀，一个不好，被人捡漏了可怎么办？ 第137节 阿宝心里着急，恨不能马上就把萧闵给定下来。 这一转眼，世子就是“她家”的了。 眼看着小姑娘恨不能跳起来的样子，萧闵也愣住了。 他一双黑色的眼睛与急急忙忙就要往他怀里钻，哼哼唧唧的女孩子对视了半晌，方才艰难地说道，“阿宝，你不必勉强。” 他比她年长这样多，她还是最美好的年纪，如果只是因为觉得他可怜的话……蜀王世子关心则乱，哪怕脑海里理智地告诉自己，阿宝从不是一个会用感情怜悯旁人的性情，可是这一刻，当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子，身为男子总是会卑微可怜，小心翼翼。 他只在蜀中强势，运筹帷幄。 可是在自己喜欢的姑娘的面前，却那样不自信，那样卑微。 阿宝一下子感受到了。 “没有没有，我怎么会勉强。我心里可喜欢你了，和喜欢别人不一样的喜欢。”她在萧闵虚弱也没有半分抵抗的推拒里，一头滚到了他的怀里，厚着脸皮说道，“这世上只有一个男子要我想要嫁给他，那就是世子你。我是真的喜欢你。” 明明在这场告白里，萧闵身份更高，更强势，也拥有更多的力量。 可是阿宝就是觉得，仿佛在两个人之间，她才是占了上风的那个。 而这上风，是萧闵心甘情愿拱手让给她的位置。 她想明白了这一件事，觉得心里酸酸软软的。 哪怕要比萧闵说出更多表白的话，可是她的心里也欢喜得不得了。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或许，是我先喜欢了你的吧。”或许，她比他更早地就喜欢他了。 在他只把她当做是一个孩子的时候，她的心里就有些喜欢他了。 如今，他喜欢她了，她就不想再撒手了。 “那以后世子你就是我的人啦。”阿宝摇了摇依旧在沉默的萧闵的手。 她仰头对萧闵笑，却见萧闵依旧面无表情，可是眼角却微微泛红。 这是她从未见过的，更加让她心生触动的萧闵。 “好不好？”她期待地看着他。 萧闵这一刻无话可说。 当刚刚的绝望之后，当阿宝这样靠在他的怀里，说着他是她的人，他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感受。 大概是欢喜与幸福，可是却又有更多的感触。 比能够继承蜀王王位还要更多，真真切切，心里柔软成了一团，只觉得幸福到想要落泪。 原来拥有一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是这样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滋味。 就像是拥有了整个天下，自己的生命都变得光彩绝伦。 “好。”就算是被人唾骂自己龌龊不堪，可萧闵也不想在拥有了喜欢的女子之后再失去。他轻轻地抬起手 ，抚摸着阿宝柔软雪白的脸颊，轻声说道，“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人。” 从此他的一切，他的人生，都只属于眼前的这个愿意把爱情交给他的女孩子。 他属于她。 包括他的生命。 “那我就放心了……那个什么，还逛花园不？”阿宝偷笑了两声，觉得自己可捡到宝了，恨不能现在就扑上去吧唧一口亲在全都属于自己了的蜀王世子的脸上。 只是她吭哧吭哧就要去亲亲，眼角的余光就见萧尔与张青萍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大概是因为这世上再也没有如她和萧闵这样定情快速的有情人了吧。 这要是换个电视剧里啥的，不得纠结十几二十集的呀。 阿宝一向厚脸皮，完全没觉得不好意思。 就是觉得好像不太应该在人家面前摆出一副好幸福的样子。 这明显蜀王府二公子跟自家表妹之间有点什么说不出来的问题。 她就扯了扯萧闵的手。 还把自己软软的小爪子塞进了修长有力的大手里。 如今萧闵全都是听她的话。 他顿了顿，就跟阿宝说道，“先去逛花园，等你歇下，我去见王伯。”他既然如今是阿宝的人了，那必须得在东平郡王的面前说一声，这是他作为男子应该做的。 虽然说大概东平郡王得恨不能打死他这个拐带情窦初开的漂亮姑娘的坏蛋，可是萧闵想，这也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抢走了人家家里辛辛苦苦养大的姑娘，当然承受什么都是可以的。 只要给他留一口气就行。 他想着想着，哪里还记得弟弟弟妹什么的，全身的注意力都在手心上那软软的，暖暖的小爪子上。 感觉到那小爪子还不安分地偷偷挠他的掌心，小姑娘躲在他的身边跟偷油吃了的小老鼠似的，萧闵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被她就这样牵着走了。当看到他眼里完全没有旁人，只能看到阿宝，跟着阿宝离开的背影，萧尔松了一口气。 他就知道，被他兄长喜欢的女孩子必然是爽快的。 这样不是很好？ 至少……蜀王府也会因为这样快乐的小姑娘生活在这里，变得更加明朗吧。 比起如今的死气沉沉，焕发更多的生机。 “原来这就是姜家四姑娘……怨不得世子会喜欢。喜欢一个人就是喜欢，不拖泥带水，也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萧尔在微笑的时候，张青萍喃喃自语的声音传来。这带着几分泪意的声音，让萧尔的面容一僵，侧头，避开了这个美貌女子的目光，轻声说道，“表妹，你该回去了。” “我与表哥的婚约怎么办？”张青萍只问道。 萧尔的脸色更加苍白。 “本就没有什么婚约，不过是当年姨娘的糊涂话罢了。我给表妹寻了最好的人家，若表妹愿意相看，我就去张罗。” “我只喜欢你。” “表妹，你知道我不能……” “不过是儿女罢了。只要你我能长久地在一处，没有儿女又能怎样？”张青萍看着萧尔的脸声音沙哑地问道，“难道儿女就是这世上最重要的事，重要到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却不能在一起。你还要把我推给别的男人，就为了所谓的让我儿女双全？” 萧尔陷入了沉默。 张青萍却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你觉得膝下儿女绕膝是幸福，可是在我的心里，嫁给你才是真正的幸福。其他的男人我不喜欢。凭他是名门子弟，还是年轻官宦，可那个人都不是你。只是既然你不愿意娶我，那就算了……我如今已经二十多了，大不了此生就这样孤零零地过下去，算得了什么！”她甩下这句话，丢开萧尔的手腕，抬脚就走了。 “表妹！” 萧尔叫了两声。 只是他身体虚弱，哪里追得上她，眼见张青萍就这么走了，不由捂着心口，露出几分苦涩。 他又何曾甘心见到她嫁给旁人呢？ 可是他没有办法与她生下儿女，如今尚且都还年轻也就罢了。 可是日后，难免膝下荒凉寂寞。 她何必陪着他承受那些苦楚。 “我也舍不得。”他垂下了脸，几滴眼泪飞快地落进了脚下的泥土，只是抹去了眼角的泪痕，萧尔就转身往后宅去了。 如今萧闵既然与阿宝定情，他可得跟张姨娘说一声，让张姨娘越发整顿后宅的那些丫鬟婆子的，不能给阿宝留什么麻烦。他脚下匆匆地忙着去张罗后宅的事，顺便还帮自家大哥叫了两个名医在王府备用，免得被东平郡王给打死。 谁知道东平郡王是这世上最通情达理的人。 哪怕当蜀王世子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面前，跟他说了一句。 “日后我就是阿宝的人。” 东平郡王都没有半点惊怒。 相反，他其实早就心里有了这样的预感。 如今，当萧闵到了他的面前，东平郡王不仅有“果然如此”的感觉，还觉得萧闵敢走到自己面前承认，也未尝不算是有承担。 虽然萧闵年纪大了些，不过早前，当皇帝若有若无地透着那点意思，觉得阿宝与大皇子很相配的时候，东平郡王心里不大愿意阿宝去参合皇子之间的浑水，嫌弃大皇子的时候，还拿萧闵当过对照组。 与其是大皇子，还不如是蜀王世子来得让阿宝轻松。 只是虽然心里有这样的想法，可在萧闵的面前，作为娘家人，东平郡王才不说自己的心里话呢。 他板着脸看着抿紧嘴角，带着几分紧张的萧闵。 半晌，才缓缓地说道，“既做了阿宝的人，三从四德学明白了没有？” 第157章 萧闵微微诧异地看着面容冷淡的东平郡王。 本以为是暴风骤雨一般的责骂与殴打。 怎么就轻飘飘地问了一句“三从四德”？ 这是多么简单的事情。 逛花园的时候, 阿宝已经给他科普了一下男子的三从四德。 “知道，已经记在心里了。” “我们姜家家风不纳妾，你知道么？”东平郡王很平常的一句“我们姜家人”半点没有违和。 说实在的, 当东平郡王鸠占鹊巢后，真是比姜家大爷更像是姜家的人，堂堂郡王也是不染二色来着。如今，既然是姜家的男人不纳妾, 那必须姜家的女婿也不纳妾，哪怕知道萧闵的性子古怪，可东平郡王也得多问一句。 萧闵都沉默了。 “我对别的女人没兴趣。” 若不是世上有了一个阿宝, 他这辈子大概都不会与女子有什么关系。 东平郡王便点头说道，“换了旁人，我必定斥责你。只是阿宝喜欢你, 若是为难你，只会让阿宝为难伤心。”磋磨女婿，让女婿受罪这可不是为了自家姑娘好。 相反, 既然萧闵并无劣迹, 也真心对待阿宝, 东平郡王只会哄着萧闵，把蜀王世子哄得团团转，好让他能感受到姜家的善意，加倍对阿宝更温柔体贴。 哪怕知道萧闵对阿宝必然极好，可东平郡王也下意识地善待萧闵几分。 “多谢王伯。”萧闵郑重地说道。 第138节 “不必谢我。这是你与阿宝的缘分。”东平郡王说到这里, 垂了垂眼睛, 掩盖了眼底的不舍。 当知道阿宝隐约对萧闵的态度不同, 东平郡王对自家侄女儿的舍不得就已经好多天, 这些天想到阿宝如果当真与萧闵有个什么, 日后嫁到蜀中，那可是远嫁了。 姜家与宫里都想把阿宝嫁在京都，嫁到眼皮子底下。 谁知道阿宝却要嫁到蜀中来了。 “这次回京都袭爵，我会立刻上门提亲。”萧闵见东平郡王虽然微微颔首，却并没有露出笑意，也知道姜家人对阿宝的那份疼爱与不舍。他想想阿宝在家里的快活劲儿，便继续说道，“日后我与阿宝成婚，每年都会回京都小住数月。” 他这话才让东平郡王露出几分惊讶。 “可日后你是蜀王。” 身为蜀王，每年在京都生活几个月，那蜀中怎么办？ “蜀中并不是边城。”又不需要厉兵秣马，也不需要镇守城池，只要公务上理得清楚，萧闵自认自己在哪儿并没有什么。 蜀中与辽东不同，如辽东，长年累月地需要警惕关外的威胁，自然不能擅自离开属地。可蜀中富庶安定，只要皇帝允许他留在京都，那萧闵就可以陪着阿宝多在京都与蜀中两地生活。 虽然这样折腾一些，可是至少能让阿宝与家人时常相伴。 他都为阿宝考虑到这份儿上，东平郡王还能说什么？ 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毕竟阿宝要嫁人，在他认真地想了想之后，萧闵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 “这件事我无法做主。我会休书给她父亲。”这事儿自然得让姜国公知道，更得让姜二老爷夫妻知道。 亲闺女的婚事，姜二老爷才是做主的那个人，东平郡王可不会因为萧闵是即将袭爵的蜀王就取代了姜二老爷身为父亲的权利。他话音未落，萧闵便点头说道，“去京都的路上，我会前往东海拜访姜将军。” 东平郡王看着这很着急的侄儿。 “你急什么。”他淡淡地说道。 萧闵闭了闭眼睛，不去看丈八烛台照不着自己的东平郡王。 想当年东平郡王对自家郡王妃一见钟情的那会儿，比他还着急呢！ “我喜欢阿宝。”他最后只轻声说道。 他喜欢她，所以当她对他怀着同样的心情，他就想要更快地拥有她。 更何况，既然他已经对她表白，自然要给予婚姻。 不然，如阿宝说的那什么来着……不以成亲为目的的感情，那都是耍流氓。 想到阿宝眉飞色舞的眼睛，萧闵的心里就只觉得热热的。 他见东平郡王再也没说什么，便也转身大步地往阿宝的绣楼去了……虽然天色黑了，阿宝也已经入睡，可在阿宝的绣楼外站一站，也觉得是一种幸福。 这样的心情，让一贯沉稳的蜀王世子的背影都带着莫名的轻快，东平郡王鄙夷了一下娶不着媳妇儿因此格外着急的小辈，哼了一声，飞快地给京都与东海都写了书信让下人快马加鞭送走，摸着离开京都前范氏绣给他的香囊，垂头拿脸颊蹭了蹭那香囊，这才睡了。 他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快。 甚至当阿宝小心地跟他提到这件事的时候，东平郡王只问了她一句。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阿闵。在阿闵的身边，是不是真的感到快乐。” 阿宝用力地点着小脑袋。 “比二皇子如何？” “和二皇子不一样。二皇子是好朋友，可世子……阿闵是我喜欢的人。” 看到阿宝认真地说着萧闵是她喜欢的人，东平郡王眼底露出细微的疼爱与怀念。 想当年，那个胖嘟嘟一团，走路都踉踉跄跄的小家伙儿，天真懵懂地长大，到了如今，终于长大到了会对自己的长辈说着喜欢一个人的心情。他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阿宝的头，温和地说道，“既然喜欢他，那就和他好好地过日子。只是若他日后做了什么让你伤心的事……” “阿闵不会做让我伤心的事。”如今，阿宝哪里还叫什么世子叔呢？ 她很自觉地就管心上人叫了更亲昵的名字了。 她也更笃定，甚至完全相信萧闵。 因为那是萧闵啊。 她信任的样子，让东平郡王觉得有点无奈。 自家小姑娘也太好骗了。 “知道了。”他又摸了摸阿宝的头才说道，“我已经书信给父亲还有你爹。”见阿宝笑嘻嘻的，笃定了家人只要自己喜欢就不会有异议的样子，他无声地勾了勾嘴角，对她继续说道，“等回了京都，让阿闵求陛下的赐婚。” 说起这个，东平郡王又觉得满意。 垃圾三皇子在京都闹的那一出，可坑得阿宝不轻。 京都里多少有些早就嫉妒阿宝小小臣女却霸占了皇帝与皇后偏爱的人，会说一些阿宝的风凉话。 甚至还会幸灾乐祸，觉得阿宝折腾了半天，到头来三皇子却另娶旁人。 什么阿宝不乐意嫁给三皇子之类的，那些小人完全不会去听的。 如今，能把三皇子比成地里的臭虫的萧闵求娶阿宝，才会让世人都知道，姜家的姑娘只会嫁给最好的。 想到这里，东平郡王就觉得萧闵仿佛更顺眼了一些。 因有了这样的缘故，东平郡王与萧闵相处就更加亲近了几分。甚至当蜀王再一次终于从破碎的心灵中挣脱出来，与东平郡王想要说点什么，贼心不死的时候，东平郡王也只让蜀王赶紧写退位的奏折……他冷面无情，甚至还帮着蜀王研究了一下他再也不能有子嗣的问题，让蜀王再一次崩溃了。 退位的奏折终于还是让东平郡王给拿到了手里。 阿宝满意了。 既然蜀王退位的奏折拿到，只等回了京都，皇帝允许蜀王退位，之后让萧闵继位就是。 这说明他们可以离开蜀中了。 “这是什么？”因萧闵已经准备带着人一同往京都去袭爵，阿宝也在忙着整理着东西，就见萧尔的生母张姨娘给自己送来了好些册子与账本。 张姨娘是个看起来很苍老的女子，半边头发都已经花白了，可见曾经在蜀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是她性情非常本分，对阿宝也格外亲切，阿宝在蜀王府的生活也很承张姨娘的照顾，素日里和张姨娘相处不错。 见了厚厚的账册，阿宝就眨了眨眼睛。 “这是本就应该给姑娘的。”张姨娘见阿宝要拒绝，忙说道，“四姑娘别推辞，并不是王府的账册。” 阿宝本以为这是王府管家的账册，张姨娘是因为自己要嫁给萧闵才给自己，刚想推辞，听到这里呆了呆。 若这是王府管家的账册，她没嫁进门之前自然不着急接受。 可不是王府的账册，那是什么？ 还本该是给她的…… “这是这些年，世子给四姑娘预备的嫁妆。”想当初蜀王世子还当自己是胖团的世子叔的时候，多为胖团操心呀，不仅亲自给她相看名门子弟，还年年都给她搜罗着攒嫁妆，这整整张罗了快十年，说一句富可敌国也差不多了。 如今，既然阿宝要嫁给蜀王世子了，那这嫁妆自然得交给阿宝，让阿宝放到她出嫁的嫁妆里。 阿宝的嘴角微微抽搐。 她世子叔……她家阿闵对她的心，真是足足的。 “那个什么……”在张姨娘忙着把账册塞进了她的手里，阿宝就艰难地说道，“那现在我要嫁给世子了，就当聘礼算了。” “聘礼是聘礼，嫁妆是嫁妆。”张姨娘急忙对阿宝说道，“这也是世子对四姑娘这些年的一片真心。” 她对萧闵的感激更甚……若不是萧闵，恐怕萧尔如今已经是一把枯骨。张姨娘把儿子当成自己的命根子，如今萧尔康健，且也受人尊重，她自然希望萧闵这一脉千秋万代，也希望萧闵家中和睦。 阿宝为人大方良善，张姨娘很喜欢她。 一片真心。 阿宝的眼睛就弯起来了。 见张姨娘都有点着急了的样子，她美滋滋地就把萧闵的心意接到了手里，摩挲了两下。 “姨娘，阿闵呢？”厚厚的账册，正代表着萧闵这些年对她的在意，阿宝迫不及待地想见萧闵了。 张姨娘忙告诉了她。 阿宝一阵风地卷出去，直到到了萧闵的面前，一头扑进了蜀王世子的怀里。 她的额头撞上了萧闵手中的另一本账本。 更厚的。 “这是……” “给岳父与祖岳父拟定的聘礼礼单。”萧闵垂头，薄唇轻轻地印在阿宝雪白的额头，喃喃地说道，“还有要给陛下写信，求陛下尽快赐婚。” 他急着成亲。 很急。 第158章 “你很急啊？” 阿宝靠着萧闵的肩膀, 白生生的指尖儿轻轻地去摩挲萧闵刚毅的脸颊。 她觉得自己和萧闵的相处和从前没什么两样。 就和从前一个样儿。 想当年，她不也是总是躲在萧闵的怀里，由着萧闵庇护她的么？ 这让她觉得熟悉极了，安心极了。 “嗯。”萧闵揽着这个美滋滋的小姑娘, 垂眸看了看手里厚厚的聘礼礼单, 合上，安心地抱着自己软乎乎的恋人说道, “这次上京, 我准备带萧尔一同去。” 萧尔作为蜀王庶子，其实去不去京都没什么关系，反正袭爵的不是他, 皇帝也不大能赏赐一个爵位给一个蜀王府里没有军功, 没有贡献的王府庶子。可这一次萧闵要带萧尔一同去京都, 阿宝觉得挺好的。 哪怕皇帝不赏赐爵位, 可萧尔能在皇帝面前混个脸熟也不错。 至少，也能让皇帝知道蜀王府里还有这个人呀。 “我想让宫里的太医给萧尔看看身体。”萧闵便继续说道。 阿宝靠着他坚实的肩膀，愣了愣，一下子就想到了。 萧尔的身体在蜀中就能调养。 可是当初, 她听萧尔和蜀王说的时候，提到了子嗣的问题。 第139节 “你想让太医们瞧瞧二公子子嗣上的事么？”她便急忙说道，“那自然是极好的。虽然蜀中的名医也必然是医术精湛的, 可在宫里的太医……”她贼兮兮地四处看了看，这才对萧闵耳语说道, “我觉得太医院的太医大人们, 别的医术不好说, 可这治疗不孕不育的……必然有点与众不同的能耐。” 这想在宫里混, 不把生产上的事学明白了, 那要太医还有个屁用啊。 宫里还有京都那些王公勋贵，最看重的不就是子嗣上的问题么。 特别是宫里，皇帝陛下得是其中翘楚。 这也就是阿宝跟萧闵背地里的话了。 要是让皇帝听到，没准儿皇帝得把这气人的破孩子追出三条街去。 萧闵却深以为然，觉得阿宝跟自己心有灵犀。 “我也是这么想。如果在京都能治好他，他也不必这样自苦。”他提到了萧尔，阿宝就想到了那天萧尔的那位美人表妹张青萍。 说起来，张青萍真的格外美貌，连阿宝这样在京都见惯了美人的也得称赞一声是个美女。那天她觉得张青萍和萧尔之间的气氛怪怪的，再想想萧闵说萧尔不想娶这位表妹，那气氛就更怪了的样子，她和萧闵无话不谈，自然就多嘴地问了一句。 萧闵简短地跟她说了说。 萧尔和张青萍之间的确是有口头婚约。 想当年前蜀王妃还在王府中时，对萧尔与张姨娘这样的眼中钉自然是几近刻薄。 张姨娘是个不中用的，早就失宠于蜀王，蜀王眼里根本就没有这母子两号人，王府中的下人就跟着踩低捧高，萧尔素日里连药都喝不起，还是张姨娘的娘家在外缩衣紧食的，时不时地托人求人送了银子上下打点，至少能让他们母子的生活过得松快些，萧尔能喝上写养身体的药。 等到了萧闵回了蜀中，萧尔就翻了身，病也渐渐地好了。 为了回报母族的恩情，且萧尔与他表妹自幼也是青梅竹马，就口头说要成亲。 再然后，萧尔就被诊断出于子嗣上艰难。 因子嗣艰难，不愿让张青萍嫁给自己后却没有儿女傍身老来凄凉，萧尔又不肯再答应这门婚事。 这婚事上的事儿折腾了好些年，如今张青萍都二十好几了。 虽然在阿宝眼里，二十好几正是女子最好的年纪。 可是在如今的时候，二十好几就已经是大龄未嫁。 偏张青萍倔强得很。 认准了萧尔，哪怕萧尔不肯娶她，她也绝不嫁给旁人，一直蹉跎到现在，到底忍不住想求求萧尔一向敬重的长兄，才鼓起勇气进了王府求见萧闵一面……还让阿宝给撞见了。想想张青萍为了这门婚事的努力，还有萧尔的消极，阿宝默默地点了点头，小小声地说道，“张家这位姐姐倒是敢爱敢恨，有勇气。” 不是充满勇气，怎么会宁愿拖到了二十多也不嫁人。 不过就是为了心里的真心罢了。 阿宝是敬佩这样的女子的。 倒是萧尔的顾虑，阿宝觉得自己没法置喙。 如今的人都觉得没有儿女是一件很重要的事。 哪怕阿宝不以为然，并不觉得有情人终成眷属一定要生儿育女，可是她也不会对萧尔对张青萍这份关心多嘴。只是从萧闵处知道了这件事，阿宝待见到萧尔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二公子觉得子嗣是那么重要的事么？” 萧尔正笑眯眯地准备着萧闵袭爵的各种安排，还有蜀王府进献皇帝的奇珍异宝，听到这里，转头对上了阿宝的眼睛，露出几分愕然。 他看起来很惊讶的样子，阿宝也觉得跟萧尔说这个怪奇怪的。她就抓了抓头发，有些尴尬地跟萧尔说道，“二公子是觉得，不是自己的儿女，就算不得自己的子嗣么？” 这是什么意思？ 萧尔茫然地看着阿宝。 阿宝尴尬地笑了。 如果不是看到那一天张青萍含泪的眼睛，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么多闲话的。 可是至少，也要给那个固执地执着于自己爱情的女子一个答案吧。 “就算是二公子于子嗣上有碍，可也未必不能儿女绕膝呀。不提我和阿闵往后的儿女吧，”阿宝咳嗽了两声望天，就对萧尔说道，“就如二公子的母族，想必也有很多可爱的孩子。哪怕不过继，可只要真心地养育在自己的身边，不也是天伦之乐么？” 无论是收养还是过继，还是如何如何。 想要膝下不荒凉也不是什么难事。 所以在阿宝看来，如果不是只执着于自己的血脉，其实儿女成群也不是难事。 这些儿女长大，能被萧尔这样心思清正的长辈养大，很少会养出白眼狼什么的吧。 她只是胡乱地提了一嘴，到底不好跟萧尔说更多的话。可是萧尔却怔怔地看着阿宝，眼底慢慢地变得清明了起来，轻声说道，“我自然不在意孩子是不是我的血脉。”他的眼睛红了，难得露出几分脆弱，阿宝眼睛就一亮，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既然这样，二公子就得想想，如果子嗣上的问题解决了，那你是不是愿意娶贵表妹。” “我一直都倾慕表妹。”萧尔垂眸说道。 他想要娶她，不是为了回报母族的恩情，而是他从小就爱慕她。 知道自己能娶她的时候，他多欢喜啊。 也正是因为喜欢她，所以当知道自己未必能给她带来孩子，他才会那么痛苦。 他希望她幸福，拥有平凡人的所有的幸福，而不是仅仅只和他孤零零地对坐生活。 “她的幸福就是嫁给你。反正，反正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啰嗦了。我就是在想，令表妹能得到你的倾心，必然是极好的女子。如果你不珍惜，一旦错过，往后后悔都没地儿哭去。”阿宝见萧尔愣了愣，就挠头，龇牙咧嘴地说道，“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嫂子么，那个什么……” 虽然她这个嫂子还没他大，可也是长辈来着。 那叫什么说的？ 长嫂如母，是不是？ 阿宝努力用慈爱的眼神看着蜀王府二公子。 二公子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明媚婀娜，小小一团的小姑娘。 “多，多谢你。”他咳嗽了两声，眼底露出几分急切，显然是在被阿宝点醒以后就迫不及待要去见心上人。 见他这么着急，阿宝老怀宽慰，一下子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好事，眼见萧尔提起精神忙着去见心上人了，这破孩子就接管了给皇帝陛下进献的宝物清单，专心地看了看，发现了有一两样自己喜欢的……等进了皇帝的内库再挖墙脚。 她坏笑着去见萧闵去了。 萧闵很忙。 忙着把王府的事暂时交给旁人，又忙着给姜家各位长辈的各种书信还有贡品，反正忙得很。阿宝就陪在他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觉得只要在萧闵的身边就是欢喜快活的。等忙忙碌碌一整天，都准备回去歇着了，她就听说萧尔回来了。 蜀王府二公子面色惨淡地回来，显然吃了闭门羹。 他想回头，张青萍一点都没有喜极而泣。 哪儿那么好把人追回来呢？ 哪怕张青萍没有想要嫁给旁人，可是如今人家也没想嫁给他了。 迎着萧尔可怜的，寻求帮助的眼睛，阿宝装作没看见。 她点破了萧尔的心结，就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至于其他……让人家姑娘家伤心蹉跎了那么多年，凭什么人家不能有些脾气呢？ 不过至少，张家姑娘也没说要嫁给别人，阿宝就觉得这其实已经是极好的事了，又见萧闵命令萧尔跟着自己往京都去，幸灾乐祸了一下萧尔苦涩的表情，又趁着这功夫听说前蜀王妃那心爱的儿子萧蟠突然说要成亲，就觉得萧蟠这时候成亲有问题。 还能有什么问题。 不就是觉得萧闵不会成亲，想要生下个孩子日后抢夺蜀王府么。 阿宝下意识地看了看正低声央求萧闵想要不去京都的萧尔。 萧尔对蜀王父子下手干脆利落得很，萧蟠就算成亲，那也不能达到他期待的目的。 她不同情萧蟠，毕竟前蜀王妃干的坏事更多。 可是她同情萧蟠往后要迎娶的女子。 这世道，生不出孩子大多会归罪于女子，想想无辜的女子要承受的那些指责，还有可怜的一生，阿宝总觉得心里不自在。 她是见不得无辜的人受到这样的牵连伤害的。 仿佛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萧闵霍然抬头，对上了阿宝迟疑的眼睛。 他收回目光，只对一旁的王府下人冷淡地说道，“送个大夫给萧蟠，让他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让他少祸害别人。再叫个人去跟萧蟠未婚妻子说一声，还愿不愿意嫁给萧蟠，由那女人自己的心意。” 他知道阿宝心软，也不想让阿宝因这样的事为难。 阿宝看着萧闵，无法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容。 她的阿闵，怎么那么好啊？ 第159章 这样的好, 让阿宝的心里那么欢喜。 她觉得自己每一天都更喜欢她的世子了。 萧尔在一旁听到萧闵的吩咐，也觉得无所谓。 的确，如果连累了无辜的女子, 他的心里也会觉得有些抱歉。 虽然只是有些, 不过也算是他很有些良心了。 反正当初他动手的时候都已经过去很多年，蜀王与萧蟠就算吃了仙丹也没法子了, 萧尔一点都不介意让萧蟠姐弟们知道, 他们想借着儿女回到蜀王府做梦比较快。 他如今更烦恼的是萧闵要他去京都，而他正在跟张青萍赔罪, 这去京都的时间里, 得耽误他多少赔罪的光阴啊。 阿宝就给瞎出主意说道, “去京都没什么不好。正好, 可是在京都买点儿和蜀中不一样的小玩意儿, 回来讨好你表妹啊。” 她这主意没什么营养，却让萧尔深思起来, 倒是阿宝歪着小脑袋想了想, 寻了个空儿, 就跟萧闵小小声地说道，“要不然，我们带张家姑娘一块儿去京都见见世面。”路上还能让萧尔好好地给他表妹当牛做马。 萧闵想想庶弟那没出息的样子, 鄙夷地哼了一声。 为了个女人, 都成了什么样子了！ 没出息！ 只是阿宝软软地蹭了蹭, 他就什么都答应了。 阿宝就给张青萍一封书信，邀请她来王府坐坐。 张青萍恭恭敬敬地来了, 对阿宝格外尊重的模样, 阿宝只让她不必对自己这样拘谨, 又邀请她一同往京都去。 对于阿宝的盛情, 张青萍道了谢，之后就跟阿宝说了心里话说道，“我不妨跟四姑娘说句心里话。除了表哥，我也没想嫁给旁人。只是……当初我那么卑微可怜求他不必在意儿女之事，他想不通，伤了我的心。如今，他想通了，想回头就回头啊？不让他尝尝我当初的滋味儿，他就不知道心疼我。” “说的好！”阿宝吧唧吧唧给鼓掌。 她觉得张青萍这样有脾气，却又执着的姑娘很难得。 第140节 想想往后还得做妯娌呢，阿宝就对张青萍更亲近几分。 “对了，萧蟠还要成亲么？”萧闵的人一派过去，让萧蟠知道自己想要靠着生儿子重夺王府是做梦，那顿时就哭天抢地了。 因阿宝是个小八卦，萧闵就命人把萧蟠姐弟的各种动静说给阿宝听，阿宝就听说最近萧家大姑娘把蜀中有名气些的大夫都给寻遍了，可见是真的着急了。倒是萧蟠要迎娶的女方家里不知道情况，阿宝就很好奇。 张青萍是生活在王府外的，知道的比阿宝多些，摇头说道，“那姑娘家不愿意了。” “那就好。”阿宝放心了，又跟张青萍约定了一同去京都，这也算罢了。 待离开蜀中的时候，蜀王府的车马多不胜数，萧尔撑着病弱的身体，厚着脸皮跟板着脸的张青萍坐在一辆车里。 他们带着蜀王府无数的珍宝走往京都去的一条路，阿宝和萧闵却往东海去了。 因阿宝是要跟萧闵成亲的，萧闵不肯做无礼之人，得先去拜见萧闵的爹娘姜二老爷夫妻。待见了姜二老爷，姜二老爷早就对萧闵如雷贯耳，知道这位蜀王世子是从小疼爱阿宝长大的，对萧闵并无不满。 姜二太太谢氏，见萧闵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冷硬，对阿宝却极温柔，满意了，就把这些年夫妻俩在东海给阿宝张罗的嫁妆一块儿给了阿宝带着往京都来了。因此，当阿宝辛辛苦苦地辞别了家里人回了京都，那跟着的不知多少嫁妆，数都数不清。 姜国公许久不见孙女儿，见孙女风尘仆仆地回来，老泪都要掉下来了。 只是见到萧闵跟着阿宝一同来了国公府，还给自己施礼，姜国公老脸抽搐了两下。 就那个什么……万万没想到叼走自家嫩嫩的小孙女儿的狼崽子竟然是蜀王世子啊。 不过，幸亏是蜀王世子。 好歹蜀王世子的人品是姜国公亲自鉴定过，靠得住得很。 这么想想，姜国公心里又高兴起来，他不是那种非要给女婿下马威的，热情地让萧闵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对阿宝跟萧闵黏黏糊糊凑在一块儿视而不见，只对阿宝叮嘱说道，“之前大殿下大婚了，你没赶上。这次进宫你去给贺个喜。” “大殿下这么快就大婚了？大皇子妃是谁家闺秀啊？”阿宝没想到大皇子成亲还挺快的，好奇地问道。 “是左都御史家的嫡出大姑娘。”姜国公跟阿宝说道，“三皇子也成亲了，不过你不必管他。” 阿宝离开京都的时间不短了，来来回回这一趟，皇帝都给大皇子亲自挑中了左都御史家的姑娘，赐婚，大婚一连串，速度快得很。这成年的皇子里，如今只有二皇子还没有成亲。 倒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从前淑妃想给二皇子娶一个娘家侄女补偿娘家，只是被皇后当头棒喝之后，淑妃反思了一下自己，觉得自己当初不顾及儿子的心情的确不对，因不再非要侄女做二皇子妃，淑妃就希望二皇子娶一个自己喜欢的。 二皇子如今没有喜欢的姑娘，淑妃也不着急。 她如今的确不着急了。 若说从前还有些图谋大位的野望，可是当看到皇帝把清流出身的左都御史家的姑娘赐婚给大皇子，淑妃就什么都明白了。 清流最重什么？ 大义。 大义是什么？ 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日后清流就是大皇子的臂助了。 她心灰意冷，只希望二皇子寻个心爱的妻子，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阿宝听说三皇子也成亲了，那娶的不得是姝宁啊，眼睛顿时亮了。 她是个小心眼儿。 三皇子和姝宁都跟她有仇，如今这两位终成眷属了，不嘲笑八卦一下，都对不起姝宁这些年对她的那份心。 “祖父，三皇子成亲热闹不？” “没留意。也就那么回事儿吧。”大皇子大婚的时候京都都被惊动了，大家的目光都关注在大皇子的身上，谁有精神头去理会被皇帝厌弃的三皇子呢？姜国公只摆了摆手说道，“反正也没有人去贺喜。” 被皇帝看重喜爱的皇子成亲，那贺喜的恨不能削尖了脑袋也要进皇子府混口水喝。 可如三皇子这样儿的，白请吃饭也没人去呀！ 姜国公知道三皇子成亲了，还是姝宁又哭着跪在姜国公府门外哭了一场，想求姜国公原谅。 姜国公这回没惯着她，只堵嘴捆了，送到三皇子府上去问三皇子，能不能管好自己没过门的女人了？ 据说三皇子脸色铁青…… 姜国公其实也小心眼儿的很，别看嘴上说什么没在意啥的，可是对当初祸害过自家孙女的家伙，姜国公哪里会那么轻轻放过，就别提捆着姝宁去三皇子府上的那一路喧哗招摇引起不知多少京都对三皇子娶了这么个玩意儿的嘲笑，就说如今，皇子们大多成亲，已经都在朝中行走，姜国公在朝中很是弹劾了几次三皇子的错处。 他摆明了因孙女的事记恨三皇子不说，更摆明了就算是另一个孙女嫁给三皇子也没有和三皇子亲近的意思。 皇帝还觉得挺高兴的。 毕竟虽然姝宁虽然出宗，可到底是姜国公的孙女儿，多少让人会觉得姜国公会因为姝宁而与三皇子走动起来，成为三皇子的助力。 如今，姜国公是朝中与三皇子不和的急先锋，那些顾虑自然都不存在。 倒是三皇子……白娶了一个姜家血脉的姑娘，占住了自己正妻的位置，却没什么卵用。 姝宁没有皇子妃的封号，就不能进宫。 身为三皇子的正妻不能进宫，那三皇子的小妾们自然更没有资格进宫。 那于后宫，三皇子岂不是无法拉拢皇族与勋贵女眷了么？ 难道就凭三皇子那无宠无能的生母张妃？ 因京都里都是人精，一下子就看出来三皇子这是让皇帝一招就给废了武功，如今越发没有人把三皇子给放在眼里。哪怕从前朝中还有些议论，比如说三皇子为人温文尔雅，比二皇子亲切宽容，又比大皇子斯文有礼，可是如今也没有这个说法了。 如今，还是娶了媳妇儿的大皇子比较火。 阿宝听着听着就忍不住跟自家祖父一块儿坏笑起来。 萧闵就喜欢她坏心的小模样儿，哪怕这破孩子嘴都笑歪了，依旧觉得阿宝记恨三皇子很可爱。 他想到三皇子，想到阿宝多多少少也是因三皇子的缘故被逼出京都，远走蜀中，不由眯起了眼睛，眼底带了几分杀气。见他杀气腾腾，阿宝心里美，凑过去蹭了蹭他的手臂美滋滋地说道，“回头你揍他！” 三皇子挨打，她不心疼！ 萧闵眼底带着几分笑意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 看阿宝那得意洋洋的小模样儿，他垂头亲了亲阿宝的额头。 姜国公呆若木鸡地看着这家伙竟敢这么嚣张的。 在他这个祖父的面前，堂而皇之就亲他家孙女儿。 他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两旁，姜家的其他人，别管大的还是小的，都抬头看天，当做没看见。 “哼！”姜国公最后也只能哼了一声，也当做没看见……谁让自家孙女儿更主动地往蜀王世子的怀里钻呢？只是见萧闵一边由着阿宝靠在他的怀里，一边给阿宝夹她喜欢的菜色，不必阿宝指点就知道阿宝喜欢什么，姜国公苍老的脸上又露出几分笑容来。 他觉得萧闵勉强算是顶顶好的孙女婿了。 年纪大怎么了？ 年纪大，更知道心疼人呢。 阿宝也觉得萧闵顶顶好。 反正回了京都，赐婚也肯定快了，阿宝心里更高兴了。 等歇了一晚上马不停蹄地进了宫，阿宝和萧闵与萧尔在宫门口汇合，一同到了皇帝与皇后的面前，就觉得皇帝的目光流连在自己和萧闵的身上。 皇帝的脸上带着怪怪的笑容，见到了与阿宝并肩而立的萧闵，笑了，张嘴就问。 “你书信与朕，说是要求娶阿宝？”皇帝顿了顿，慢吞吞地对萧闵问道，“老菜帮一个，禽兽不成？” 当年嫌弃他儿子。 如今，可算能报仇雪恨了。 第160章 宫殿里陷入了沉默。 仿佛连皇后都被皇帝的这小心眼, 记仇给惊呆了。 只有皇帝在沾沾自喜。 如今，面对着萧闵的沉默，皇帝陛下一下子感受到了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大概只有一个字能形容。 阿宝怎么评价那种感觉来着？ 爽！ 皇帝脸上报仇雪恨的得意也太明显了。 很久之后, 皇后才捂着额头, 为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却开始慢慢地学会了小心眼的皇帝陛下开解，看着沉默不语的萧闵微笑着说道, “陛下的意思是说，阿闵你是从小护着阿宝长大，把阿宝交给你。咱们也放心。” 她笑容温和, 看起来就格外慈爱, 一下把一旁小鼻子小眼儿的皇帝陛下给对比到了茄子地里去。 倒是阿宝, 哼哼唧唧去拉扯萧闵的大手仰着头说道，“禽兽怎么啦？阿闵这是喜欢我！我宁愿阿闵做一个喜欢我的禽兽，也不愿阿闵对我无动于衷, 禽兽不如呢！” 阿宝就得意洋洋地看着欺负自家阿闵的皇帝陛下。 这一刻, 格外有女生外向的感觉。 皇帝都心酸了一下。 明明, 明明这是他养大的姑娘。 一转头, 竟然只知道为心上人张目了。 “你……”皇帝陛下吭哧了两声，竟然对阿宝束手无策, 半晌, 只偏头说道，“过来坐吧。朕还想问问你别的。” 他一副败给阿宝的模样，阿宝顿时眉开眼笑, 跑到了皇帝陛下手边就高兴地说道, “我和阿闵在一块儿, 陛下应该高兴才对呀！我, 我可算把自己给嫁出去了！”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你又不是嫁不出去。”他偏心地说道。 虽然他这些年一直都看重重用萧闵，也对萧闵那样信任，可是在阿宝的面前皇帝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更偏心阿宝些。 他觉得与萧闵比起来，阿宝才是更招人喜欢的那个，阿宝心里熨帖了一下，就小小声地说道，“可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阿闵更让我去喜欢的人了。好男子多不胜数，可我只喜欢阿闵一个，只想嫁给阿闵呀。” 她这样坦然地在许多人面前承认自己对萧闵的喜欢。 完全没有遮掩，也不忸怩羞涩，甚至也不矜持。 可是皇后就看见坐在一旁的萧闵那双墨黑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阿宝。 第141节 他的眼睛里，哪怕满目繁华，可是映照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一个阿宝罢了。 曾经黑沉沉的眼睛，如今在因为阿宝绽放出了属于人性的光彩。 皇后侧头看着眉飞色舞的小姑娘，不由笑了。 这世上的喜欢，也不是嘴上说着喜欢的就是感情中卑微的那个。 “是么。”皇帝也见到萧闵目不转睛地看着阿宝的样子，心里哼了一声，默念禽兽二字，就听见阿宝美滋滋地跟皇帝说道，“更何况阿闵知根知底，不比旁人更好么？大殿下可跟我说过啦，只要是心里喜欢的，知根知底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都不可以错过呢。” 她就大咧咧地卖了大皇子。 皇帝沉默着把大皇子给记到小本本上。 他沉默着，阿宝为了讨他的喜欢，也为了不让皇帝神级嘲讽自家心上人，忙对皇帝小小声地说道，“我再给陛下讲讲蜀王爷的故事吧。” 她贼兮兮的，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皇帝的眼睛微微一亮。只是眼下蜀王的两个儿子都在他的面前，哪怕知道人家家里父子不和，也实在不好在人家儿子的面前编排老子，便咳嗽了一声，对阿宝挤了挤眼睛，目光约定“背后再聊”，他的目光就落在了萧尔的身上。 对于蜀王庶子，皇帝没什么感觉。 狗皇帝对自己的儿子都不怎么上心，更何况是蜀王的一个庶子。 不过萧尔能与萧闵一同上京，显然与萧闵兄弟关系极好。 皇帝也知道这些年萧尔在蜀中对萧闵忠心耿耿。 看在萧闵的面上，皇帝待萧尔便温煦了几分，含笑对萧尔说道，“你就是萧尔？朕听说你在蜀中是阿闵的得力助手。兄友弟恭，这是让朕极欣慰之事。”他就命人赏赐萧尔，见萧尔面容苍白，瞧着病弱，皇帝心里骂了几声蜀王不干人事就笑着问道，“可婚配了没有？” “已有了心上人。”萧尔恐皇帝陛下乱点鸳鸯谱，忙起身恭敬地说道。 “张家姐姐也上京了呢。”阿宝轻快地说道。 皇帝的眼眸动了动。 阿宝口中的姑娘，自然就是萧尔的心上人。 既然是萧尔的心上人，那日后就是阿宝的妯娌。 给那姑娘几分薄面，让那姑娘知道是因阿宝的缘故才有了她的体面，日后阿宝在蜀中能过得更舒坦吧？ “那就让那姑娘进宫。皇后，你也见见。”这或许就是身为长辈的一片心了。 哪怕自己养大的孩子再多的背景，再尊贵的身份，可是也小心翼翼地想要维护她在夫家的人际关系，想让她被更多人喜欢尊重感激，想让她过更好的生活……皇帝身为帝王，难得这样细心，阿宝愣了愣，见皇后笑着一口答应，心里热乎乎的，就扯着皇帝的衣摆小小声地说道，“陛下是我最喜欢的陛下了。” “那你还舍得嫁给阿闵？”皇帝斜着眼睛看这个只知道嘴上甜甜，其实没有一句实诚话的破孩子。 若阿宝嫁到京都，嫁到他的眼皮子底下，皇帝才不会这样连一个庶子未来的媳妇都给面子。 只因阿宝要远嫁，嫁到人不生地不熟，认识的人不多的蜀中去，皇帝才会这样用心。 阿宝抬头看天。 皇帝顿时冷笑了一声。 连敷衍他都吝啬了呢。 “好了。阿闵与阿宝的事是大喜事，陛下不要这样孩子气。”皇后心里舍不得阿宝，就算皇帝不提，她也是要召见萧尔的心上人，好瞧瞧阿宝未来的妯娌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的。 她这些天日子过得格外纠结，又是欣慰阿宝终于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也舍不得自己看着长大，爱若至宝的孩子远远地离开自己。 她没有自己的孩子。 阿宝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候出现，带给她快乐还有安慰。 在皇后的心里，阿宝就是她的孩子。 正是因对阿宝的感情这样深，所以，当阿宝与萧闵的事传到了皇后的耳朵里，皇后的心情就复杂极了。 她好不容易才缓过来劲儿，眼下见到萧闵与阿宝那样和睦，心里就只剩下欢喜和满足了。只是就算是这样，可该舍不得还是舍不得的。皇后就拉着阿宝说话，对蜀王与蜀王府大姑娘完全不放在心上，只问阿宝在蜀中时的生活起居，饮食等等是否能够适应。 阿宝感受到了皇后的不舍，就认认真真地回答她。 皇帝虽然在问萧闵兄弟蜀中事，还有蜀王退位的事，可却分心，高高地竖着耳朵在听。 见到皇帝心不在焉地听着自己回话，宫殿里都是阿宝清脆轻快的声音，萧尔这时候才能感受到阿宝的盛宠。 曾经他在蜀中有耳闻姜家四姑娘得帝后宠爱，京都侧目的那种。 可无论听说过多少，也赶不上亲眼目睹阿宝在宫廷之中的自在。 仿佛这宫廷就是她的家，而在她的面前，皇帝与皇后就像是这世上最平凡的一对父母。 明明不是皇族，明明人家亲爹亲娘还在，明明阿宝只是一介臣女。 可是在此刻，萧尔当真在帝后的眼里看到了对阿宝的慈爱还有不舍。 她在皇帝与皇后面前的轻快，就像是被宠爱长大，笃定了面前的长辈只会宠着她的模样。 竟然是这样的宠爱啊。 萧尔不由在心里感慨了一声。 万万没想到，这样被宠爱着长大的嫩嫩的小白菜，竟然被他家老菜帮…… 蜀王府二公子突然脸色微微一紧，默默地在心里道了一声罪过，并且深深地幽怨了一下皇帝陛下。 要不是皇帝提到，谁知道啥是老菜帮呢？ 单纯的蜀王府二公子觉得这一切都是皇帝陛下的错，跟一直都很尊重自家嫡兄的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就见萧闵已经对皇帝对自己的罗圈问题不耐烦了。 他冷冷地看着跟自己没营养，不走心谈话的皇帝，抬头去看拱在皇后的怀里快快乐乐的阿宝，便对皇帝直言说道，“请陛下今日就赐婚我与阿宝。” 皇帝：…… 他就看着才进宫，跟自己叔侄情深都来不及就要赐婚的萧闵。 “你这么着急？” “急得很。”萧闵干脆地说道。 皇帝被这诚实的回答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你的矜持呢？” “矜持能让我娶到阿宝么？”萧闵继续反问。 皇帝更说不出话来了。 “知道了。”这要是不赐婚，恐怕萧闵就能放火把皇宫给点了……皇帝叹了一口气，命忍笑的內侍上前，飞快地写了赐婚的旨意，一式两份，一份丢给了如获至宝，难得总是仿佛死了爹似的脸上露出了清晰笑意的萧闵，一份就对內侍无奈地说道，“带着人送到姜国公府。” 他顿了顿，继续对內侍说道，“声势大些。” 一份声势大的赐婚旨意，自然显露出皇帝对阿宝的疼爱，还有……还有也让世人看看，阿宝可不是嫁不出去。 没嫁给三皇子，是姜家四姑娘看不上三皇子。 因为人家有更好的蜀王世子。 虽然是老菜帮，可蜀王世子是区区一个三皇子能比得上的么？ 在不讨喜的儿子与心爱的看着长大的孩子里，皇帝果断选择了自家小姑娘。 萧尔的眼皮就一跳。 这皇帝是亲手把三皇子的脸扯出来往死里打。 干得好！ 皇帝陛下是个明君啊。 第161章 他正觉得皇帝这偏心得极好, 阿宝探头探脑，弯起眼睛不害臊地欢呼陛下英明的时候 ，外面就有內侍报信说皇子们来给皇帝请安。 皇帝就让进来。 阿宝探头一看, 就见虽然说是皇子们，可其实三皇子不在其中。 倒是大皇子身边还并肩而行着一个面容斯文温婉的女子。 虽然这女子生得并不是倾国倾城, 不过也端庄秀丽, 与如今越发器宇轩昂的大皇子走在一块儿，别提多般配了。 这显然就是大皇子妃了，阿宝因已经听家里人说过, 大皇子妃是左都御史家的嫡长女，如今与大皇子大婚之后，夫妻俩就住在宫中。 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按说皇子们大婚之后，都应该分府出宫。 三皇子不就是已经出宫了么。 可大皇子成婚之后却留在了宫中。 听她伯娘范氏说，大皇子妃性情温和孝顺，日日都来给皇后请安, 对大皇子生母董妃也同样尊重。 阿宝就觉得这样的大皇子妃是极好的。 不然有那样的儿媳，只看重嫡母，看不起丈夫身份卑贱的生母什么的，那也让人心里不怎么舒坦。 因大皇子妃为人不错，时常进宫与皇后说话的范氏对大皇子妃的印象自然也很好, 盛赞过大皇子妃的人品与性情，阿宝对大皇子妃也不由心里生出几分亲近。 见到了大皇子妃上前给皇帝与皇后请安，阿宝正坐在皇后的怀里。她不是一个骄横的性子, 也做不来装傻欺负人，见大皇子妃要请安, 便从皇后的怀里出来站到一旁。 总不能让大皇子妃连她一块儿拜了。 见她乖乖地在一旁对大皇子妃探头探脑, 大皇子便忍不住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他又揶揄地对正紧紧地攥着赐婚的旨意, 仿佛这旨意是这世上最要紧的东西的萧闵挤了挤眼睛。 “好了，我都说了，一家人不必这样多礼。”皇后拉着大皇子妃到面前，就指着阿宝对大皇子妃笑着说道，“这就是咱们阿宝。你和大皇子大婚，她没赶上，遗憾着呢。”她这样介绍阿宝，阿宝忙要给大皇子妃施礼，大皇子妃抢先一步扶着阿宝不让她给自己施礼，笑着说道，“才母后才说是一家人呢。” 她生在京都，姜家四姑娘的名号自然如雷贯耳。 京都谁不知道京都小红人啊。 都说当初是要配给皇子的。 当初大皇子妃嫁给大皇子的时候，还有人说酸话，说她捡了姜家四姑娘不稀罕的漏呢。 ……说酸话的这种人，谁心里都要嫉妒死她了，谁知道。 大皇子妃完全不把那些酸话嫉妒话放在心里，见阿宝对自己弯起眼睛笑，目光清澈，这样干净的，毫无目的的清澈让大皇子妃都恍惚了一下，心里多少明白了为何这京都中反而是阿宝一个臣下之女得了宫中宠爱的缘故。 她是习惯了做长姐的，和阿宝这样的小妹妹不过是一牵手就亲近了起来，与她一同坐在皇后的身边，对阿宝笑着说道，“殿下时时都与我说，阿宝是他看着长大，亲妹妹一般。于我的心里，阿宝也是亲妹妹一般。” 第142节 大皇子成婚之后，与她专门提过阿宝。 一则是为了解释外面的流言，不愿让妻子与阿宝之间心生芥蒂。 另一则，也是希望妻子把阿宝与自己一般视作亲妹妹疼爱。 大皇子妃与大皇子夫妻虽然成亲不久，可是夫妻感情极好，自然把大皇子看重的亲人也当做自己的至亲。 她格外看重阿宝，皇后瞧着也高兴。 看着大皇子妃柔和地握着阿宝的手询问路上来去是否辛苦，皇后欣慰极了，也不说话，只笑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几个孩子。等皇帝起身带着如今得到了赐婚，好不容易安心了些的萧闵与萧尔一同往前殿去了，阿宝又跟大皇子妃亲昵了一会儿，她就见二皇子偷偷对自己使眼色。 皇后笑着放她跟二皇子和四皇子出去。 “我都要嫁人了，殿下却还没娶上媳妇儿。”等一出了门，阿宝原形毕露，对二皇子摇头晃脑的。二皇子只当听不见，只对阿宝认真地问道，“你是真心喜欢阿兄么？” 他自然是更关心小伙伴儿的感情生活。见阿宝郑重地点了头，二皇子才满意颔首。 “闵阿兄，好人。”四皇子就打了一个哈欠说道。 阿宝就眯着眼睛看着小小年纪秀丽漂亮的四皇子。 才多久没见，四皇子仿佛又长大了些，生得越发俊俏白皙了。 衬托得眼底的黑眼圈更黑了。 “你又熬夜。”阿宝控诉地说道。 四皇子含糊了一声，从袖摆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玩意儿，递给了阿宝。 阿宝接过来，愣住了。 “这是个……”木头的小玩意儿，不像是从前那般是个木头人啥的，竟然是个迷你投石机的样式……只是正常的投石机巨大得很，攻城或杀敌用的么。 可四皇子拿给自己的小得能放在掌心，可看起来就是个投石机的样子。 她一头雾水，没弄明白四皇子给自己看这个做什么，二皇子探头看见了，愣了愣，就跟阿宝解释说道，“四弟前些时候琢磨出来的投石机，拿给大哥看过。大哥说极有用，已经命人做出来了几架，装配在京郊大营。” “有用么？”阿宝养在深宫，哪里知道这玩意儿，忙问道。 “比从前咱们用的投石机力道更大，打出的巨石的距离远了两倍。” 杀伤力杠杠地。 阿宝听着二皇子跟自己解释的话，再看看打着哈欠的四皇子，惊呆了。 “怎么做的这玩意儿啊？”她说了一句蠢话。 可四皇子已经各种数据地跟她开讲了。 那些属于算学又属于力学反正听起来让学渣脑仁儿疼的数据理论轰炸得阿宝晕头转向。 她听得都想吐了，一边疑惑地思考着四皇子这么灵光的脑袋竟然是姜妃那蠢蛋生的，简直不科学之类的，阿宝一边强忍着痛苦听到了四皇子结尾，木然地问道，“所以，这是军中很实用的利器么？” 万万没想到，生活在这样的时代也能让她遭遇到面对学霸的痛苦。 “是。”二皇子言简意赅地说道。 他抬手摸了摸四皇子的头。 “这个给表姐。作纪念。”四皇子就跟阿宝说道，“父皇赏了我很多赏赐。等表姐大婚，都给表姐当嫁妆。” 大皇子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四皇子在投石机上有了这样的创新，他就立刻跟皇帝禀告了四皇子的功劳，还有四皇子的优秀，更建议皇帝因材施教，别逼着四皇子读天地玄黄了，不如把宫里珍藏的那些稀奇些，让四皇子感兴趣的书籍都给四皇子。 皇帝没有拒绝。 如今，四皇子学业上自由多了，在宫里也比从前多了几分体面光彩。 “我觉得这个给我做嫁妆就最好了。值得一辈子做收藏！” 阿宝眼睛亮晶晶地把小小的，弟弟亲手做的投石机托在手上，认真地说道。 这是她弟弟的心血，是她弟弟或许未来人生路上辉煌的起点也说不定。 她的眼睛明亮。 四皇子在这一刻眼睛也明亮起来。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握住了阿宝的另一只手。 二皇子看了一会儿这表姐弟，刻板的嘴角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又很快地平直成了严肃的，教导主任的模样。 就在他思考着要不要杠精一下，问问阿宝投石机的原理记住了没这种煞风景的问题，就见有宫女匆匆而来，见了二皇子忙上前说道，“皇后娘娘寻两位殿下与姑娘呢！” “怎么了？”他们才出来，还没交流好感情，按说皇后不会叫他们回去。 “……三殿下给陛下请安，正撞见了世子……” 这宫女都用不着说明白，懂的都懂了。 阿宝的眼睛瞪圆了，片刻之后得意洋洋地弯起来。 “三皇子挨打了是吧？有没有被我家阿闵揍成饼饼？”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特别得意。 阿宝，骄横！ 在宫里混的，谁不知道阿宝的性子啊，这宫女忙跟特别小心眼的姜家四姑娘说道，“没见到人，只听说一地血，太医院的大人们全都去三皇子府了，张妃娘娘正在陛下面前哭着呢。”她的话让阿宝疑惑地问道，“太医们去三皇子府了？” 三皇子挨了萧闵的猛捶，一地血竟然没有留在宫里，还大老远地被送回三皇子府上去？ 这路上不怕流一地血，伤得更重啊？ “陛下不喜宫里见血，因此三殿下被送回三皇子府才诊治。”这宫女低头说道。 可见皇帝没把三皇子放在心里。 阿宝就嗯了一声，忙说道，“那咱们快回去。天可怜见……我家阿闵不知道多生气……气大伤身呢！” 她摇头晃脑，只知道心疼自家蜀王世子。 二皇子看着这个颠倒黑白的小伙伴儿。 还行。 没变。 还是当年那只偏心眼儿的胖团。 觉得这一刻，阿宝还是熟悉的阿宝，完全没有因为有了心上人就变成了自己不熟悉的性子，二皇子就带着阿宝与四皇子一同回了皇后的宫里。 才进了皇后的宫里，就听见了张妃惶恐的哭声。阿宝皱了皱眉，就听见张妃正不知是跟皇帝还是皇后哭着说道，“三皇子当真是冤枉。就算是犯了错，可三皇子从前也受到陛下惩罚了，世子怎能，怎能……” 她哭得失去了一贯的低调乖顺，哭声袅袅传到了大门口的阿宝的耳朵里。 “三皇子也知道当初是他孟浪害了四姑娘的清誉，因此知道四姑娘进宫，今日不过是想进宫给四姑娘赔罪，他知道悔过，也想补偿四姑娘，他知道错了！可陛下，陛下，三皇子是臣妾唯一的儿子，是臣妾的命啊！若他有什么事，臣妾可怎么活？” 慈母之心，令人心生恻隐。 可也有不恻隐的人呢。 张妃哭声未落，就听铁石心肠的蜀王世子冷漠的声音回应了她。 “如果你活不下去，那我送你们母子一同上路。” 第162章 宫殿里的哭声一窒。 就是这个时候, 阿宝就迈着八字步进来了。 她一进门，就见皇帝正跟皇后坐在一块儿，下方大皇子夫妻微微蹙眉, 看着正跪在皇帝面前的张妃。 因是小辈，大皇子夫妻自然在这样的场合不能说什么……难道要说三皇子挨打，打得好？那大皇子还不得让人骂出三条街去啊？ 好歹是兄弟, 哪怕没兄弟情深，也不要那么露骨是不是？ 不过, 大皇子还是一边看皇帝的脸色, 一边对皇帝说道, “父皇, 虽然三弟伤得沉重, 可阿兄也是因激愤出手，情有可原……您知道, 阿宝在阿兄的心中比自己的性命还要紧。阿宝被三弟那样冒犯，就连张妃娘娘也说三弟应该悔过, 因此这事儿……” 他含糊着想说，这件事不过是家务事罢了。 不过是萧闵心爱阿宝, 受不了阿宝受委屈，因此才打伤了三皇子。 如张妃这般哭哭啼啼, 仿佛自己无辜极了的样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当然，大皇子就刻意忽略了刚刚蜀王世子那一句格外狠毒的“送母子一起上路”这样的话。 张妃不是还好好儿地活着么。 “你回去吧。”皇帝微微颔首，深以为然。 别说萧闵是他看重的皇族子侄。 就说萧闵即将袭爵，日后就是蜀王。 这是一个心向朝廷的蜀王。 哪怕是为了蜀中的安定, 于朝政上看来, 皇帝也不会因为区区三皇子就对萧闵过于苛责。 更何况皇帝本就恼怒三皇子做的事伤了阿宝的清誉, 如今且见张妃哭成这样，他心里也没什么怜悯的，只招手让阿宝走到自己的面前，对她温和地说道，“无妨，不必担心。太医们都在三皇子府上，他死不了。” 他温和地安慰阿宝，张妃在一旁看着，瞧见阿宝被皇帝这样疼爱，这样珍惜的样子，不由越发哭得红肿了眼睛。 天杀的丧门星姝宁！ 若不是她在京都胡言乱语，若不是她抱着三皇子哭诉钟情，如今，三皇子妃未必不是阿宝。 刚刚长大，尚且懵懂单纯的小姑娘，连蜀王世子那样年纪大的都可以糊弄她，得到她的芳心，更遑论是年少温柔的三皇子呢？ 张妃想想阿宝连萧闵那样凶名在外，年纪也大了的男子都愿意接纳，再想想自己的优秀的三皇子，越发哭得眼睛都红了，哪怕皇帝就在自己的面前，也忍不住拉住了阿宝的衣角流泪说道，“我知道四姑娘心里恼怒三皇子。可三皇子对四姑娘从没有恶意。我是他母亲，我心里知道他的苦。他心里喜欢四姑娘，所以，所以…… “你还不住口！”这样的话不是出自阿宝，竟然是对后妃一向和气的皇后。 听见张妃口中还口口声声三皇子对阿宝如何，皇后的目光顿时严厉起来。 她不着痕迹地扫过冷笑着的萧闵，再看张妃，只觉得她恶意满满，刻意挑拨萧闵与阿宝之间的关系，实在面目可憎，沉着脸质问张妃说道，“难道一个喜欢二字，就可以胡作非为？！不顾阿宝的心情，不顾阿宝的脸面冲撞她，我看三皇子所谓都喜欢不过都是自私自利！还有你……怎么，姜家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还想去湖里清醒清醒？！” “皇后娘娘！”张妃看着皇后的目光恐惧，仿佛被吓住了。 她楚楚可怜，卑微单薄，在严厉的皇后面前仿佛被风雨吹打的薄弱的花朵。 皇后只冷冷地看着她。 张妃摆出这幅面容给谁看？ 第143节 给皇帝么？ 天知道，皇后从不在意张妃会不会得宠。 若皇帝因为张妃这样可怜就去垂怜她，反倒觉得她这个皇后欺负了张妃的话，那其实也没什么。 她对皇帝，本就早就没有了期待。 “怎么，皇后还教训不得你么？”就在皇后沉默的时候，皇帝突然对看起来瑟瑟发抖的张妃平淡地问道。 张妃愣住了。 阿宝，阿宝都要憋死了。 她满嘴要收拾张妃话都在嘴边了，就是被皇帝和皇后接二连三给堵得说不出来。 要不要都这么给力？ 总得给她发挥的余地吧？ “陛下，三皇子是陛下赐予我的。我，我……”张妃说着说着便哽咽了起来。 她依旧是柔顺的，满心都是对皇帝的爱慕，甚至对皇帝眼下对她的伤害都逆来顺受，口中也全都只是皇帝。 “既然知道三皇子是朕给予你的，你竟然只把三皇子养成这样的德行？”皇帝却并未动容，垂眸看着惊讶地抬起流泪的眼眸的张妃，目光平淡，却带着几分犀利，刺得张妃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去。 见她不敢与自己对视，皇帝只觉得腻歪极了，平淡地说道，“当初朕挑错了人。早知道你是这么个货色，三皇子就不该从你的肚子里生出来。” 张妃如被雷劈。 阿宝却只觉得心里高兴极了。 “滚回你的宫里，少让朕看见你。虚情假意的东西。”皇帝慢慢地说道。 这是他头一回对张妃说这样厌恶的话。 从前对于张妃，皇帝不过是无视罢了。 这样嫌弃的话，阿宝想了想，也只有皇帝对董妃说过。 可是如今，显然皇帝嫌弃董妃的那些话并没有眼下对张妃的那样严厉。 虚情假意…… 阿宝恍惚了一下，呆呆地看着皇帝。 她骤然想到当初董妃跟自己闲话家常的时候愤愤抱怨过的那些东宫旧事。 这一刻，她不知怎么，看着皇帝抿紧了嘴角，目光全然不落在张妃身上，仿佛自己明白了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可是皇后却只担忧地看着她。 皇后的眼里只有阿宝，却并没有为了皇后在厌弃张妃的皇帝。 这一刻，阿宝心里莫名觉得皇帝是真的失去了什么。 他用心了。 可是她却已经不需要了。 默默地抓了抓小脑袋，阿宝没说什么，只看皇帝不过是不耐地摆了摆手，就有人把几乎要晕过去的张妃给拖出去了。整个宫中都沉默一片，半晌，阿宝才小小声地说道，“竟然还给他留了一口气……我家阿闵为了陛下，真的忍耐太多了。” 皇帝本来绷紧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别得便宜卖乖。”他从牙缝儿里挤出了一句话。 “本来就是。若他只在皇子府里夹着尾巴不吭声，谁会理会他呢？明知道我们今日进宫，还要进宫来挨揍，这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阿宝咳嗽了两声，摊开手往皇帝的身边一坐，却美美地跟皇帝小小声咬耳朵说道，“可是，可是陛下刚才护着我和阿闵了，我知道。陛下您知道么？偏心我和阿闵的陛下，真的可好可好了。” 她的眼睛都弯起来，只恨自己长大了，不然非往皇帝的怀里滚一滚。 皇帝目光柔和了下来。 “朕一向帮理不帮亲。三皇子的确做错了。”他板着脸说道。 “那可不。”阿宝用力点头。 许是才嫁进门，大皇子妃瞧着皇帝纵容地点了点阿宝的大脑门儿，都觉得恍惚。 原来，这就是被皇帝宠爱的孩子能享受到的快乐的么？ “今日你赐婚，大好的喜事，别因为这些事坏了心情。”皇帝看了一眼萧闵，就对萧闵说道，“你别多心。阿宝和三皇子……” “三皇子纠缠阿宝，本就是他自己的过错。”萧闵漠然地说道。 皇帝深深地看了萧闵一眼。 见他真心没有因三皇子的事对阿宝心生芥蒂，皇帝放心了。 因今日开心，他就在宫中设宴，拦着人家姜国公的孙女儿不让她回家庆祝，很厚脸皮地带着阿宝在宫里庆祝她的婚事。等晚宴过后，皇帝先撵了萧闵兄弟出宫，见萧闵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这才带着微醺的酒气，含笑看着正远远地坐在远处宫门口，一同赏月的皇后与阿宝。 因知道阿宝是要嫁到蜀中，哪怕每年回来过几个月，可也是远嫁了，皇后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阿宝心疼皇后，索性就没有回家，今天就留在宫里陪着皇后。 “蜀中遥远，你往后嫁给阿闵，咱们见面的时候就少了。”皇后摩挲着阿宝柔软的肩膀，舍不得，又不放心，只盯住自己的小姑娘，柔声说道，“嫁过去了，你就是蜀王妃，是蜀王府的主母。不说你要做一个贤妻良母，那是自苦。可至少当阿闵忙碌的时候，你要多陪伴他，不要让家里拖他的后腿。” “您放心。”阿宝忙点着小脑袋。 贤妻良母或许有点难度。 可是不拖后腿这不是很简单么？ 她很有信心的样子。 “到时候，我再给你几个得力的宫女，你就轻松些。”皇后笑着说道。 “我就知道娘娘最好了。”阿宝一头滚到皇后的怀里，撒娇！ “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要撒娇呢？”皇后虽然这么说，可是抱着阿宝的手臂却紧紧的。 她们的背影依偎在一块儿，温馨极了。 这样温馨，连皇帝都只觉得这一刻，带着淡淡暖箱的宫殿温暖得让他的心里热乎乎的。 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撒娇是因为我也舍不得娘娘呀。”就在这时，阿宝的小脑袋从皇后的怀里探出来，美滋滋地诱惑皇后说道，“要不，等我嫁到蜀中去了，娘娘也来蜀中吧！蜀中可美了，风土人情和京都完全不一样，人也都热情。娘娘在宫里这么多年，陛下那老……老面孔不都见惯了么？不如来蜀中散散心，常住也好呀！我往后是蜀王妃了，我养娘娘呀？！” 她拍着小胸脯，就要养皇后呢。 蜀王府，有钱！ 皇后愣住了。 皇帝……酒醒了。 第163章 “养我？”皇后许久才摸着阿宝的脸笑着问道。 “是呀是呀。娘娘不如就来蜀中吧。宫里多没意思啊。”阿宝就跟皇后卖力地撅着小屁股安利蜀中说道, “而且，等我嫁给阿闵了，生他十七八个的……到时候让这些小萝卜丁围着娘娘转，娘娘想想, 幸福不！” 不比在皇宫里看着皇帝那老茄子脸幸福多了。 别看皇帝对皇后看重尊重得不得了, 无人能踩到皇后的头上。 可是这些年, 皇帝后宫里得宠的美人儿多了去了。 那种我的心里只有你，身体上睡过的美人儿不过是图新鲜什么的…… 渣渣皇帝这种论调换一个人，早就让阿宝给摁臭水沟里去了。 “十七八个……” 十七八个如阿宝年幼时的胖团…… 皇后目光憧憬, 声音一下子摇摆了起来。 这样比起来，似乎皇帝陛下的确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胡说八道！”做了这么多年夫妻，皇后的声音就让皇帝听出来，皇后这是动心了。 皇帝气得肝儿疼, 酒都被气醒了，恨不能把个吃他的穿他的还要挖他墙角的破孩子往死里打。他一下子就跳起来了，见阿宝躲在皇后的怀里有恃无恐地看着自己, 还扯着皇后的衣摆, 可怜兮兮地说了一声“怕怕的”，皇帝一下子明白了当年被胖团气得要命的受害者们的心情。 “皇后, 你别听这丫头妖言惑众。”皇帝急忙对皇后说道。 年纪一把, 还要和熊孩子争宠，怎么这么心累呢？ 皇后便笑了笑。 她把阿宝认真地往怀里揣了揣。 更偏心谁，懂的都懂。 她看皇帝的那张老脸，也的确是看得腻歪了。 皇帝心里已经开始酝酿暴雨雷霆。 “天色晚了, 今日阿宝住在我这儿, 陛下就先去旁人宫中吧。” 阿宝虽然是晚辈, 可留宿时皇帝也在这宫里不像话。 皇后一句话, 就让皇帝仿佛被戳破了的气球。 他垂了垂头，用目光示意阿宝老实点，别想把皇后给拐走，有心想跟皇后在说点什么，却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能挽留皇后的地方。 他有些惊恐地发现，宫中的确没有皇后可以留恋的。 她无儿无女，甚至如今上了年岁，于他也没什么恩爱，素日里他留宿在她的宫中，不过是少年夫妻老来伴，纯聊天而已。 可是这样的年少夫妻的羁绊，从他们于东宫大婚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经历了那么多，又有多少快乐的回忆，值得她愿意为他留下来呢？不过是阿宝的一句话，皇帝在惶惶之后就更加惊恐地发现，其实他们夫妻之间经历的那些岁月，更多的是她的容忍还有忍耐罢了。 她如今愿意容忍他，所以才留在他的身边。 可如果她觉得别处更幸福快乐，不愿意容忍他了，那他也束手无策。 他给予她的那些荣宠看重，其实对孑然一身的她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她连娘家都没有了。 第144节 他是离不得她的。 从他们大婚，她成为他的妻子的那一天他就知道。 可是她呢？ 皇帝的酒是真的醒了，不安地走了。 阿宝看着皇帝的背影，眨了眨眼睛。 她觉得刚刚皇帝气急败坏跳起来的时候还有点像是他们一向习惯的玩闹罢了。 可是就像是皇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似乎就不像是玩闹了。 “陛下怎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皇后也不知道皇帝又怎么了。 “没事，过些天自己就好了。”她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对她柔和地说道，“陛下既然赐婚，若你和阿闵想在京都大婚，那你的婚事就得筹备起来了。” 她是希望阿宝在京都成亲的，至少她能亲眼看到她嫁人，看到自己养大的孩子穿上嫁衣幸福的样子。 说起这个，皇后打点起精神，对阿宝笑眯眯地说道，“到时候我给你预备厚厚的嫁妆。” 嫁妆…… 阿宝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说家里长辈，就算是未婚夫都给她筹备嫁妆了呢。 再算上皇后要给的，十里红妆怕是装不下吧。 “娘娘的私房留着给……” “你说几个皇子妃么？她们的都预备着呢，跟你的嫁妆没放在一起。”皇后笑着说道。 “不是不是。我是说等我往后生好些胖团，娘娘的私房留着给他们每年给他们压岁钱呀。”阿宝不愿意皇后给她预备很多很多嫁妆，把皇后给掏空。毕竟这宫中往后添丁进口的，哪怕是有皇帝的看重，可皇后要应付，要用银钱的地方多着呢。 相反，阿宝不愿意掏空皇后，却琢磨着怎么掏空皇帝。 反正皇帝的内库丰厚着呢。 不给她也是要给宫里的各路美人儿。 那还不如给她呢！ 阿宝挖皇帝的内库是格外理直气壮的，当皇帝好几天才把受伤的心灵给弥补起来，可算能来见皇后与阿宝了，阿宝正跟皇后热热闹闹的在宫里开点心会。大皇子妃与董妃也都在，阿宝靠着皇后，吃着宫女们接二连三端上来的点心，舒服得不得了的时候，还跟皇后遗憾地说道，“可惜了张家姐姐最近不能进宫。” 张青萍在阿宝赐婚之后第二天就进了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见张青萍虽然在宫中拘谨得不敢吭声，可是目光清正，心里就稍稍为阿宝放心了，还赐了张青萍好些首饰。 如果不是之后萧闵打着给家里人都诊诊脉的旗号，请好不容易从三皇子府里回来的太医给萧尔看了看，太医看了萧尔的脉象，就说虽然子嗣艰难，却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张青萍听说之后就顾不得还在和萧尔冷战，帮着萧尔泡药浴，还要用金针忙得不得了，皇后本还想请张青萍来宫里说说话。 至少多了解了解张青萍的性情。 “阿尔还好吧？”皇后身为长辈就问候了一句。 “还好。我瞧着脸上虽然还没什么血色，可人精神多了。” “这是要慢慢调养的。”皇后便温煦地说道。 “至少是有希望了呀。”阿宝是个乐观派，觉得有希望就是极好的，且瞧着因要忙着照顾萧尔，萧尔和张青萍之间关系更好了。 她心情愉快地啃着点心的时候，皇帝就进来了。 因见到皇帝，阿宝一下子就想起来嫁妆的问题，就跟皇帝凑在一块儿细细索索地商量。 “陛下内库里还有好些宝贝，合适带走的我都看好了。” 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这个小贼。 他又瞪着背着自己偷偷给小贼开门，让小贼知道自家家底的心腹內侍。 內侍忍笑垂头。 阿宝扯着皇帝的衣摆说道，“我这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多重要呢！反正陛下的内库总能慢慢充盈，过两年还有更好的宝贝呢，别心疼啦。” 她才不说自己往后生十七八个小蛀虫一块儿去偷吃皇帝的内库呢，反正她看起来可怜巴巴的，皇帝哼了一声，下意识地看向皇后。 见皇后正满眼看着阿宝在微笑，眼底的疼爱刺了一下他的眼。 皇帝仓促地收回目光，掩饰着自己狼狈的神情，只对阿宝哼了一声说道，“你的嫁妆还少了不成？朕听说你母亲是极会做生意的，难道你父亲母亲没有给你预备嫁妆？”阿宝的母亲谢氏是位很有经营头脑的女子，这些年在东海做生意，东海的珍珠玳瑁珊瑚，反正海里的宝贝，哪怕是海鲜呢，都往京都江南这样富庶的地方送。 皇帝可太知道了。 姜国公家的这姜老二可不是省油的灯。 有钱！ “爹爹娘亲给我预备嫁妆了。不过谁家的嫁妆也不嫌多不是？ “预备了多少？”皇帝有心攀比。 姜老二在东海十年，跟阿宝聚少离多，说起来，皇帝觉得自己更像是阿宝的爹呢。 他才是看着阿宝长大的。 “反正可多了。我跟娘亲说了，家里的一半儿家产都给我当嫁妆。娘也觉得这样应该。” “才一半儿？” “我哥哥还要成亲呢。” “你哥哥是男子，怎么还与妹妹争？他自己的聘礼自己赚。”皇帝偏心地说道。 阿宝快乐地看着这个偏心得不得了的皇帝，想了想才忙正经地说道，“哥哥是男子汉，当然得自己赚娶媳妇儿的聘礼啦。可家里的那一半儿金银是给未来嫂嫂的私房钱来着。” 她就跟皇帝板着细细白白的手指说道，“陛下也想想。若哥哥往后成亲，那嫂嫂嫁到咱们家，为哥哥生儿育女操持家业，多辛苦呀，心疼还来不及！而且，嫂嫂嫁到咱们家里，娘亲是要把嫂嫂当闺女疼的，当然得一视同仁。我有多少，嫂嫂就有多少。” 她觉得她跟嫂嫂一人一半才公平。 皇帝都长见识了。 大皇子妃专注地听着，看着阿宝公正的话，眼睛里闪过一道明亮的光。 她记得姜国公府的家风……男子不纳妾的吧？ “所以，你就来挖朕的内库？” “换了旁人，我还不稀罕他们的库房呢。” 阿宝一副觊觎皇帝陛下的库房是皇帝与众不同的骄傲。 皇帝莫名感受到了这种特殊对待的窃喜。 “你……说的也是。”不过矜持还是要矜持些的，总不能上赶着把嫁妆给她。 皇帝装模作样，阿宝也不催他，反正不行就带着她家阿闵一块儿去搬空皇帝陛下的库房也行。倒是在皇后的宫里茶话会了一会儿，她还记得今日萧闵要去国公府做客，就忙告别了皇帝和皇后准备出宫。 才走到御花园，阿宝就被人拦住了。 “四丫头，听说你要嫁给蜀王世子了？”姜妃带着两个宫女，对阿宝挤出了一个艰难的，扭曲的笑容。 她看起来万般不愿在阿宝的面前折腰。 可是却勉强自己的尊严，对阿宝勉强展露善意。 哪怕她讨厌极了阿宝。 可是阿宝如果要嫁给位高权重，即将袭爵的蜀王世子，那她就不再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小臣女了。 她能影响蜀王府，能影响皇族，进而能影响朝廷。 若她能支持四皇子…… 姜妃心里骂着自己那无能的废物儿子，决定对阿宝和凶神恶煞的萧闵暂且容忍。 都是为了皇位。 第164章 阿宝诧异地看着对自己挤出虚伪表情的姜妃。 这么一副既往不咎, 你赚大了，赶紧跪舔本宫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那么多年的恩怨，那么多年被姜妃肆无忌惮地欺负, 姜妃就觉得她对自己笑一笑, 就能得到欢天喜地的回应？ 这得多自信呀？ 阿宝在京都也算是小红人了。 自认都没有这么自信过。 更何况是姜妃。 别说如今不怎么得到皇帝宠爱的姜妃。 就算是当年号称宠冠六宫的姜贵妃在这儿, 阿宝觉得自己也不大可能感受到高兴的情绪。 她也不笑了, 沉默地看着拦住了自己的姜妃。 “还是不要了。”她又不是二皮脸。 姜妃当年那么对待她。 虽然说阿宝没吃什么亏, 可是那是因为她靠山硬。 如果没有皇帝皇后的宠爱，没有萧闵的庇护, 那姜妃对一个年幼懵懂的孩子做出的一切, 简直都算得上是心理阴影。 哪怕姜国公是护着阿宝的，可阿宝在宫里受了委屈, 姜国公这样的外臣不能进宫，也收拾不了姜妃, 吃亏的不还是她么？ 阿宝想想都觉得姜妃可恶。 她断然拒绝姜妃眼下的示好。 姜妃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小没良心的。 “你……”她想发火儿，可是想到自己今日来寻阿宝的目的，想想阿宝即将是皇帝看重的蜀王妃, 姜妃好歹忍了这口气，只是美貌的脸上已经隐隐露出怒意。 看她这个样子, 阿宝就知道她对自己的那点善意都是装出来的, 也没兴趣与她姑侄情深，抬脚就准备走了。 “四丫头，你等等！”见阿宝竟然还不肯与自己回转, 姜妃心里恼火，脸色扭曲了一下, 又快步上前, 亲自拦住了阿宝的去路。 第145节 见阿宝歪着小脑袋茫然地看着自己, 她半晌，才慢慢地又勉强露出宽心的语气，看着阿宝说道，“四丫头，你我都出自姜家，血浓于水，我可是你嫡亲的姑母！” “哦。”阿宝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这份敷衍，哪怕再不会看人脸色的姜妃都感受到了。 她又忍了忍。 “你和皇后再好，可论起亲疏远近，这宫中谁能比得上你我呢？”姜妃一想到阿宝这些年吃里扒外，对自己这姑母不闻不问，相反跑去讨好皇后，帮皇后争宠就觉得恼怒极了。可如今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脸上的和气都要绷不住了，见阿宝不吭声，一副倔头倔脑的不讨喜的样子，姜妃露出几分不悦。只是很快，她又勉强笑着对阿宝说道，“你是我的亲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疼你呢？只是从前你与我之间有人挑拨，我听信了谗言，对你不好，你要体谅我才是。” 阿宝微微皱眉。 她觉得姜妃有点讨厌了。 “如果娘娘只是这件事的话，那我就走了。” 她家阿闵还在家里等着呢，为啥要听姜妃叽叽歪歪？ 更何况，姜妃是听信旁人谗言也罢，是自己骨子里就坏也罢，和阿宝有什么关系？ 她这一次是真的不耐烦了。 见她这样说不通，姜妃也急了。 “阿宝！”她想要上前抓住阿宝的手腕，却被皇后身边送阿宝出宫的宫女拦住，一时脸色铁青，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地说道，“你是真心要和我作对，不依不饶是不是？” 她声音尖锐，正要发作，然而想到如今已经成亲了的大皇子，又是心里生出焦虑，忙对阿宝飞快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四丫头，我心里是真心疼你。只是，只是你祖母当初说了你许多坏话，我也是听你祖母说的呀！” 阿宝本想走，听到这里，惊呆了。 她看着一张嘴就卖了姜国公夫人的姜妃。 甚至，为了看清楚眼前的是不是姜妃，阿宝还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娘娘，你……”做错了事，若姜妃有勇气承认都是自己做的，那也算是有点骨气。 可是如今，为了推卸责任，却把责任都推卸到最疼爱她，曾经对她寄予厚望的姜国公夫人身上…… 这么多年，姜妃难道不知道姜国公夫人把她当做掌上明珠不成？ 别管姜国公对旁人多坏，可对姜妃是真心实意的疼爱。 哦。 对了。 阿宝突然想起来了。 就姜国公夫人被关在庄子上那么多年，她的爱女姜妃娘娘，也的确在宫里不闻不问。 哪怕从宫里派个人出来，传达一下自己对姜国公夫人被送到庄子上的不满，要求姜国公把妻子接回来都没有呢。 这些年，仿佛姜妃娘娘也没有再提过姜国公夫人这号人。 这还不如姜家的人，时不时还抽空去庄子上看望看望姜国公夫人来得真心实意。 曾经，阿宝也没有把谁去看望过姜国公夫人放在心上。 可如今突然想到了这件事，阿宝再看着一脸焦急的姜妃，只觉得齿冷。 见她一副震惊了的样子，姜妃却只当做阿宝被自己说动了心，脸上忙露出了笑容，对阿宝说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你祖母。如今我想想，我也觉得你祖母大错特错了！” 姜国公夫人既然那么疼爱她，那如今，为了她这个爱女，为了心爱的外孙能继承皇位，受些委屈也没什么吧？ 反正，等四皇子当真能做了皇帝，她，她再为姜国公夫人补偿，找补回来就是。 因如今四皇子的皇位才是要紧事，姜妃也顾不得别的了，帮着姜国公夫人一块儿忍辱负重，只对阿宝诚恳地说道，“你祖母做了许多错事，如今，如今我也觉得她做错极了，也该受到惩罚。” 阿宝不想听下去了。 她看了看已经慢慢沉下去的天，只觉得太阳没下山，可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行，回头我就告诉祖母关于娘娘的意思。” 她这话出来，皇后宫中宫女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也不在意姜妃的身份贵重，不动声色地挤开了姜妃，护着阿宝就要离开。 见阿宝竟然这样扬长而去，姜妃急了，又急忙追了两步，追在阿宝的身后尖声问道，“难道要你祖母给你赔罪才行么？我去和她说，命她和你赔罪，阿宝！你我姑侄本该同气连枝的呀！”她如今是没有办法，才对阿宝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姜国公摆明了不支持四皇子。 姜家上下都听姜国公的。 唯一能左右姜国公的，只有阿宝这个姜国公最疼爱的孙女儿。 更何况，阿宝还是未来的蜀王妃。 见阿宝不理她，姜妃眼睛都红了，大声叫道，“你不是也很喜欢四皇子的么？！那是你亲表弟呀！” 她被皇后宫中的宫女拦住，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阿宝就这么走了。 直到阿宝的影子不见了，姜妃才又疯狂地摔打了好半晌骂道，“白眼狼，丧门星！”她从没有见过阿宝这样小心眼，甚至不念家族血缘，连自己嫡亲的姑母表弟都不在意的。 皇后宫中的宫女鸦雀无声，只当没见姜妃这样疯狂又恶毒的样子，倒是闹了片刻，远远的，四皇子快步走过来。见到姜妃这样叫骂，他垂了垂小脑袋，走上前，示意皇后的宫女可以回去复命，这才拉住了姜妃的手。 姜妃眼睛赤红地看着他。 四皇子仰起头，专注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总是骂他不好好念书，给她丢了脸。 骂他没有眼色，不能讨君父喜欢不能帮她争宠。 总是嫌弃他没用，嫌弃他是个废物。 可是她到底是他的母亲。 四皇子抿了抿嘴角，垂眸，对姜妃轻声说道，“母妃，我并不想争皇位。” 他想要和姜妃说明白。 往后他们母子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你知道什么？你母族是姜国公府，身份何其贵重……你我母子可怜，你外祖不疼你，还不都是你没用！但凡你讨喜些，讨好你外祖些，皇子里，谁还能压在你的头上！”姜妃只觉得自己生错了儿子。自己这样优秀，怎么生出这样草包的一个儿子呢？ 她抬手就想给四皇子一耳光，却见四皇子飞快地退后。 他没有挨打的癖好。 “我会去和父皇说，求父皇为我开府。” 外祖姜国公不喜欢他么？ 并不是这样。 这世上有些慈爱，是用不着要表现出来。 表现出来的未必是多么真心。 不理不睬，也未必不是疼爱。 不理不睬，也都是为了保全。 更何况，他们都是血脉相连，难道与外祖的感情还需要用虚伪的讨好才能联系在一处么？ 只是看着姜妃那希望落空的样子，四皇子没说什么。 他见姜妃身边还跟着几个宫女，并不会没有人照料，放心了些，转身就皇帝的跟前去了。不说他跟皇帝说要开府分出去，皇帝断然拒绝……这豆丁才多大呀，十岁不到，出府那不是开玩笑么。只说阿宝一路出了宫，就觉得姜国公夫人倒霉。 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就养出姜妃这么个玩意儿。 姜妃那所谓的让姜国公夫人跟她道歉赔罪的那些话要是让姜国公夫人听见，还不气死了她呀？ 阿宝没良心地唏嘘了两声，流下两滴鳄鱼的眼泪。 遇人不淑，错付了呀。 她摇头晃脑地从宫里出来，回了家里就见萧闵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看着萧闵在姜国公跟前很恭敬的样子，阿宝龇牙一笑，把个姜妃丢出八里外，在姜国公面前绝口不提自己今日和姜妃如何如何。 她祖父年纪大了。 好不容易过两天舒坦日子，何必为了姜妃坏了心情呢？ 阿宝自然更心疼姜国公，不肯让姜国公为了姜妃上火发怒。 不过在萧闵的面前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等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候，长大了依旧是个告状精的小姑娘忙对自家阿闵告状。 “见我得势了，就想来算计我了！” 第165章 萧闵揽着阿宝纤细的腰肢, 听她跟自己告状。 “你说，她怎么能这么坏呢？” 阿宝就趴在萧闵的肩膀上，软软地蹭了蹭自家世子的脸颊, 没心没肺地说道, “这要是让祖母知道, 她得多伤心呀。” 萧闵静静地听着。 他看着摇头晃脑，其实幸灾乐祸得不得了的破孩子。 “姜妃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你把这些话告诉她。” 同样没什么善良的心的蜀王世子出主意, 让阿宝把这些事去跟姜国公夫人说。 “现在可不能说。”阿宝嘴角抽搐了一下，想想姜国公夫人那不怎么康健的身子骨儿, 叹了一口气, 舒舒服服地看着萧闵宽阔坚实的肩膀说道，“祖母就是因为身体不好, 恐她……”她眨了眨眼睛，对萧闵露出你知我知的眼神，继续说道，“如今三叔三婶忙着照看着呢，身体才好了些。要是让她听见姜妃说这些话，那又抑郁，郁结在心，再生病了可怎么办？” 不说阿宝如今在东海的父亲兄长的前程，如今是万万不能丁忧的。 更何况还有阿宝和萧闵的婚事。 ……姜国公夫人要真的被姜妃气出个好歹, 阿宝就要守孝。 萧闵一下子就想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了。 阿宝要是守孝的话, 他怎么娶媳妇？ 本就急着成亲，这几天催着成亲的事催得皇帝都要跟着上吊的萧闵脸色严肃起来。 第146节 “你说的对。暂时不能告诉她。不过也不能这样饶了姜妃。”姜妃对阿宝示好, 是打着利用阿宝的心思, 这可真是好狗胆……萧闵眯着眼睛把姜妃竟然敢利用阿宝的事记在心里, 一边对阿宝缓缓地说道，“你祖母年纪大了，很不必听这些话。明日，我让老二送些补品给她。” 把姜国公夫人补一补。 萧闵再没有想到过，那么讨厌姜国公夫人的自己，竟有一日也希望给她大补一番呢。 就跟阿宝离开蜀中时，拉着萧尔的生母张姨娘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蜀王给补补是一样的道理。 原来，他的阿宝这样深谋远虑。 原来，他的阿宝竟然也和他一样，在那样早的时候就担心夜长梦多，那么想要急着嫁给他。 原来，他的阿宝…… 抱着怀里软乎乎，娇嫩嫩的女孩子的蜀王世子的眉目都柔和，渡上了柔软的春风。 阿宝探头探脑，见自家阿闵那软化的眉眼，带着几分春色的表情，猜不透自家世子这是脑补了什么。 不过肯定脑补的是好事儿，反正当她轻轻蹭了蹭他的脸颊，他便侧头，轻轻地，用难以想象的温柔的力度将薄唇印在她的嘴唇上。 他那么强势的人，可是亲吻她的时候却是格外温柔的。 明明是薄情的单薄的嘴唇。 可是却拥有着炙热的温度。 唇齿交缠的那一瞬间，阿宝什么都忘了。 什么姜妃姜国公夫人啥的，全都抵不过眼前这个与她呼吸都缠绕在一处的人。 一个亲吻就可以让阿宝浑身都软成了水。 她虚虚地，无力地把手臂环在俯身靠过来的男人的脖子上，弱弱地哼哼了两声，只觉得这个亲吻让她都迷迷糊糊了的时候，就听到她的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 这脚步声……有点沉重的样子，仿佛在刻意让房间里的人听到似的。阿宝一个激灵，顿时什么柔情都飞了，急忙喘息着推开了眼神灼热的萧闵，从萧闵的怀里跳出来，理了理衣裳去开门。 就见门口，姜三老爷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他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 不过避开了松了一口气的侄女儿，姜三老爷俊美的脸就对萧闵沉了沉。 虽然情不自禁，可是在人家家长面前也别太嚣张了。 萧闵起身，给姜三老爷告罪。 “对不住，都是我的错。”他沉声说道。 这一声道歉倒是让姜三老爷诧异起来。 他不是第一天与萧闵认识，自然熟悉萧闵的性情，没有想到竟然会遇到有一日，萧闵会因为阿宝的家人不满就对他道歉……哪怕是萧闵的确成亲之前与阿宝亲密了些，可如果以萧闵的为人，一定对那些古板的，觉得这样的亲密不合适的人嗤之以鼻才对。 可是他却道歉了。 这样尊重姜家。 而所以尊重姜家，都是因他看重阿宝的缘故。 姜三老爷顿时心里对萧闵性情过于刚硬，嫁给他怕是要受委屈的那点顾虑全都消散了。 “若换了旁人，我只会骂你登徒子。”姜三老爷生得俊美，那一笑令人如沐春风，可把干巴巴面容冷硬的铁汉萧闵比出了三里地去。他点了点不好意思的阿宝的小脑袋，走到了屋子里这才对萧闵笑着说道，“我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只是想与世子问问……” “叫我阿闵就是。”萧闵沉声说道。 “既如此，我也不外道了。我过来是想问问阿闵你们的婚事。” 虽然皇帝赐婚了，可还有男方家里长辈来提亲下聘之类的，好多的事呢。萧闵身份不同，身份贵重，可姜三老爷自认自家阿宝也是讨喜的姑娘，婚事上不能等闲视之……真以为这世上公府贵女都跟姝宁似的，一顶小轿就送上三皇子的门那么简单容易呢？ 他觉得自己得跟萧闵商量商量三媒六聘的事。 萧闵便微微颔首。 他最近就忙着这些事呢。 “请了京都的一位王府老太妃，德高望重，在皇族女眷中素有美名。”其实说起来，皇族中影响力最大的自然是皇帝的姑母，阿宝她大堂嫂的祖母文婧大长公主了。只是大长公主常住辽东，总不能为了阿宝的婚事，就请大长公主颠簸千里来京都，那不是阿宝的为人。 因此，萧闵就请了在京都生活的一位很慈祥的王府老太妃帮衬这些事。 更何况，有了这些往来渊源，阿宝和京都皇族女眷也会更亲近些，总不是坏处。 萧闵想得周全，姜三老爷再没有不满意的，笑着起身说道，“既然如此，我就和父亲与大哥说说去。” 他说的大哥自然是东平郡王了。只是他才要走，阿宝顿时想起来一件事，忙拉着姜三老爷的衣摆说道，“三叔，我，我有话要说。”告状精就把姜妃在宫里如何如何把当年旧事都推给姜国公夫人说了。 她的确不会让她家老祖父知道这些事。 可是不代表就要帮姜妃瞒着不是？ 只要不让姜国公知道了生气，阿宝不介意帮姜妃宣传宣传。 姜三老爷脸上正挂着春风一样的笑容。 一转眼，这笑容就冷得跟冰窟窿似的了。 他俊美的脸上冻结出了大片的寒霜，那眼神冷的，让阿宝都哆嗦了一下。 片刻之后，姜三老爷才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柔和地说道，“你做得对。她自己作死，你不要理睬她。”皇帝还没死，就想要争夺什么储君之位？就凭姜妃那点脑子，姜三老爷觉得她不把自己给作死是不回头啊。 “我之所以跟三叔提这事儿，也是因恐姜妃娘娘什么时候再来叨扰三叔三婶。”姜妃为了要争皇位如今都来拉拢阿宝，前朝的男人她见不着，可后宅女眷她还是能见到的。姜三太太魏氏出身京都豪族魏国公府，那在姜妃眼里不也是香饽饽么！ 阿宝想想姜妃哪一天等魏氏进宫的时候再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来这么一出儿，就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三叔提醒一下。 姜妃疯了，可也别拉着姜家不是？ 皇帝要是觉得姜三老爷夫妻被姜妃拉拢了，那往后她三叔的前程可怎么办呢？ “我都明白。”姜三老爷思忖了一下，笑着揉了揉阿宝的小脑袋。 “世子，咱们一起走吧？”他要走了，可不敢把急着成亲，急得火上房的大野狼放在侄女儿屋儿里。一边盘算着怎么收拾姜妃，一边笑着引着一步三回头的萧闵走了。哪怕蜀王世子满心的拒绝，可是在未来三叔那如春风，可春风里藏着无数小刀片的笑容里，只能不甘地走了。 阿宝趴在房间门口，望着自家阿闵的背影苦情得不得了。 就……只亲了亲来着…… 她一边委屈地撅了撅红肿了的小嘴巴，可是又忍不住摸着尚且还残留着那灼热的触感的嘴唇傻笑起来。 因知道了亲吻的乐趣，阿宝就觉得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反正姜妃也不需要她去关心，她成天只忙着进宫陪着皇后坐坐，又钻营皇帝的库房，还听皇帝的意思，说不如赏给她一个爵位，好歹也不负这一番皇帝皇后的养育之恩什么的。因皇帝不过是随口一说的样子，阿宝听着高兴了一下，也没往心里去。 倒是过了两天，姜三太太陪着长嫂范氏进宫的时候“偶遇”姜妃，与姜妃话不投机，就在御花园里姑嫂反目，姜家女眷拂袖而去，半点都不搭理姜妃了。闹了这一场，阿宝别的不担心，只担心魏氏那软乎乎的性子在凶神恶煞不讲理的姜妃面前吃亏，就忙去看望魏氏。 因魏氏去照顾婆婆姜国公夫人去了，阿宝就去了姜国公夫人的院子。 她本想悄悄地进院子，把魏氏请出来问她安好，不必打搅姜国公夫人的“清修”。 只是谁知道才进门，就听到了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 被关了好些年，才能出门望风的姜家大爷，正站在一脸不敢置信的姜国公夫人的面前。 多年的不如意，姜家大爷没有了意气风发的世族模样，相反，苍老憔悴，正用怨恨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母亲。 “母亲疼我？少来！”他如今妻离子散，被个东平郡王鸠占鹊巢，满腔的悲愤，瞪着姜国公夫人大声控诉道，“母亲都是为了你自己！命王氏那贱人勾引我，母亲都只是为了在国公府里当宝塔尖，自私自利罢了！都是母亲害了我！” “你！”姜国公夫人指了指自己曾经最心爱的长子，看着他怨恨的眼神，往一旁倒下。 第166章 姜国公夫人就这么倒下去了。 不过想想也对。 换了谁, 面对自己曾经最看重的长子的指责，把当初的那些事都推到她的头上去，也受不了哇。 这一刻, 要不是耳边充满了尖叫, 阿宝都觉得姜国公夫人怪活该的。 落到如今，长子指责她，爱女指责她，又怪得了谁？ 还不是她自己做的那些坏事的缘故。 要不是姜国公夫人当初那样欺凌范氏与姜松，要不是她非要把一个无耻的小王氏给接进来，要不是她看不上自己的丈夫姜国公却偏偏还要仰仗姜国公的荣耀, 要不是她再三在家里做耗，若是姜国公夫人但凡知道干点儿人干的事儿，那如今还会有这样的结局么？ 就比如说如今姜国公府。 满堂的儿孙，真心还把她放在心里的又有几个呢？ 除了如今还在照顾她的姜三老爷夫妻, 这府里谁把她放在心上了？ 可是姜国公夫人落到如今的地步, 阿宝一点都不同情她。 哪怕是同情一点点，那都是没有的。 不然, 范氏母子十多年的血泪又成了什么？ 笑话么？ 阿宝此时此刻，完全忘记姜国公夫人有个好歹自己就成不了亲了，相反, 她还很冷静, 就冷淡地站在门口。倒是姜国公夫人屋子里还有几个丫鬟, 知道这要是让姜国公夫人有个好歹, 那做丫鬟的也跟着吃瓜落, 急忙和魏氏一同去请太医去了。 等太医来了, 姜国公夫人都差不多只剩下一口气了。 不过有口气就好。 太医又妙手回春, 把她给救活了。 只是哪怕救回来了, 姜国公夫人躺在床上的样子也不怎么好看。 她已经白发苍苍，老迈不堪，此刻一双眼睛麻木可怜，正不停地流着眼泪，显然被长子给彻底击垮了。 那样的锥心之痛，阿宝是肯定不能体会的，可姜国公夫人此刻的样子，让她歪了歪小脑袋，转头去看坐在屋子里，赶回来了的姜国公，又看了看东平郡王与姜三老爷。萧闵坐在下首，目光带着几分关切。 显然，他担心的只是成亲的问题。 “混账东西。”姜国公其实没有阿宝想得那么心理脆弱。 姜家大爷与姜妃是个什么玩意儿，老国公心里门儿清。 这俩混账干出什么来姜国公都不意外。 因此，姜家大爷把姜国公夫人给气得差点上了西天，姜国公半分都没有暴怒抑郁，只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长子，缓缓地说道，“早些年，我就知道你不是个东西，只还奢望着你还能有点人味儿。如今看见了你，我才知道大错特错了。” 姜家大爷这种东西，对妻子不义，对儿子不慈，既如此，那对父母不孝不是完全能想得到么？ 这就是个畜生。 第147节 只是姜国公一直关着他，没有把他放在心上，才不小心让他今日差点气死了姜国公夫人。 “父亲，我没有，我不是！您饶了我，都是，都是母亲的错！”姜家大爷素知亲爹心狠手辣……当年一言不合就打断他的腿，把他关在房中那么多年，如今他闯了大祸，老爹能绕得了他？ 他爬到了姜国公脚下，慌张地抓住了姜国公的鞋子拼命地说道，“儿子当年做的那一切，都是母亲挑唆的！”他想想自己美好的妻子，想想自己出色的儿子，不由泪流满面，满心的怨恨，哭着说道，“如果不是母亲挑唆，儿子怎么会那么对阿松他们母子！还有小王氏……破坏儿子的姻缘，都是母亲和小王氏做的好事！” 他哭着诉说自己的无辜。 同样跪在外头的小王氏已经摇摇欲坠。 哪怕这么多年已经夫妻反目，可是当看到姜家大爷竟然为了脱罪，把一切都推到她的头上，小王氏还是承受不住。 曾经他那么喜欢她。 他叫她表妹的时候多么深情？ 他对她无所不应。 曾经他们是那么恩爱的夫妻。 可是如今，为什么他竟然毫不犹豫地抛弃她，甚至，还辱骂她是个贱人。 “都是这个贱人勾引儿子！当初，她不要脸，在儿子的面前宽衣解带，儿子……” “你母亲的确下作。”姜国公听着长子的哭诉，侧头看了看颤巍巍伸出手，太医慌张地嚷嚷起来“掐人中！”的老妻，见她浑浊的眼泪从眼睛里滚出来，皱了皱眉，不再去看活该如此的妻子，只看着长子慢慢地说道，“她与王氏都下作卑鄙，可是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难道小王氏□□了姜家大爷么？ 能混到一起去，他们本就是一丘之貉罢了。 “父亲，儿子知错了。”姜家大爷是真的哭着说道。 他想回头。 可是妻子身边，儿子面前，哪里还有他的地儿呢？ “什么知错。你有什么脸说知错二字？人这一生，有许多错误，本就不该去触犯。一旦触犯，那他就不是人，是畜生，又何来知错这一说呢？”姜国公冷哼了一声，便对一旁的下人吩咐说道，“庄子不是腾出来了么？正好，把他送过去吧。” 姜国公夫人生活了那么多年的那个庄子，如今姜国公夫人不住了，正好儿，给长子住。 不过姜国公对老妻尚且还有几分人情味儿，至少知道给吃饱穿暖。 如今看着哭哭啼啼的长子，姜国公就没那么温情了。 “国公爷，那饮食起居……” “让他下地种田干活儿。庄子上的人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干不了，就不必给他饭吃。想吃饱饭，想穿得暖和，自力更生，好好种地吧。”姜国公板着一张老脸说道，“干了那么多年畜生事，老子还锦衣玉食养了他这么多年，他也够本了。” 他话音未落，两旁东平郡王身边的亲兵已经把不敢置信的姜家大爷捆起来了。 这厮这样碍眼，早就应该送去种地了。 “父亲。”姜三老爷关切地去看姜国公夫人，见姜国公夫人捂着心口，一副被刺激大发了的样子，不过好歹没有大事，松了一口气出来，沉着脸，在姜家大爷期待的目光里对姜国公说道，“王氏本与国公府没有瓜葛，也没有名分，留在国公府并不合适。” “那怎么办？送去跟他一块儿？”姜国公粗糙的手指点了点姜家大爷的方向。 姜三老爷就笑了笑。 “怎么能跟着大哥呢？她与大哥也没有名分。” 说起来，小王氏如今没有名分，压根儿就不是姜家的人。 凭什么养着她呢？ 倒是见姜国公夫人被气成那样，哪怕心里知道姜国公夫人都是自作自受，可姜三老爷也想为姜国公夫人报个仇，出口气，就含笑看向讷讷的小王氏笑着问道，“你是想和他一起去种地，还是想回广安侯府？” 他依旧在笑，可阿宝就觉得这问题太坏了。 果然，小王氏听到姜三老爷的话，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半晌才讷讷地回话。 她的心里……自然是要回广安侯府。 好歹，广安侯府还能锦衣玉食。 可跟着姜家大爷，难道真的要去种地么？ 她是千金贵女，怎么能如农妇一般粗鲁地种地叫嚷呢？ “我，我想回侯府。”她还有一儿一女傍身，听说姝宁已经嫁给了三皇子，好歹也有荣华富贵能过日子。 “你瞧瞧，连你的女人都不想跟你共患难。”见小王氏抛弃自己，姜家大爷都傻了。 哪怕知道小王氏已经后悔，与他已经没有感情，可是这一刻，看着曾经海誓山盟，曾经含情脉脉枕在自己肩膀说着天长地久，不离不弃的女人，姜家大爷也发出了惨烈的嚎叫声。这嚎叫声在大家的耳朵里不怎么好听，不过其实阿宝的心情不错。 她还坐到了萧闵的身边小声说道，“看吧，这就是出轨男的下场！” 一样儿都得不到。 背叛妻子的男人，就是众叛亲离，一无所有。 蜀王世子慢慢地点头。 他没觉得阿宝是在内涵自己。 相反，他觉得自家小姑娘是在内涵蜀王。 蜀王不也是如此的么。 “叉出去吧。”姜国公懒得多看姜家大爷一眼。 见长子被堵着嘴拖出去，此间也没什么大事，他只对东平郡王和姜三老爷说道，“回头把王氏送回去。”小王氏想得美滋滋的，以为回了广安侯府，好歹还有儿女，还有娘家人，姜国公懒得跟她废话……他起身，立在屋子里，只平淡地看了姜国公夫人一眼。 “好好养病吧。”他有些冷漠地说道。 姜国公夫人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如今，她都已经什么都想明白了。 姜国公才是家里的当家人。 只有得到他的维护，她才是真正的国公夫人。 可如今，当她颤巍巍地想要伸出手，去留下他，他也只给了她一个已经冷漠下来的背影罢了。 “国，国……” “母亲，我会照顾你。”姜三老爷没有逼着父亲原谅母亲的意思，毕竟，姜国公夫人也从未给予姜国公真心。 姜国公与旁人，他不会去指责，可他却是的的确确得到过姜国公夫人的偏爱的。他心里叹息了一声，侧坐在姜国公夫人的床边，只看着她流着已经不再清澈的眼泪，直勾勾地看着姜国公再也不会回头的背影，轻声安慰。 姜国公夫人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事到如今，原来不是她说想要回头，认个错，就能重新得到曾经拥有的一切的。 她哭着哭着，就疲惫地睡了过去。 见她睡了，姜三老爷才站起身，看着小王氏笑了笑。 他做事从不隔夜的。 小王氏想要享受荣华富贵，他成全她。 这一天，姜三老爷命人将小王氏送去了三皇子的府上。 小王氏是三皇子正妻的生母，哪怕声名狼藉，下流卑鄙，可上门看闺女怎么啦？ 三皇子还能不认老岳母不成？ 那也太不孝了。 第167章 姜家的人把小王氏往三皇子的大门口一扔, 呼啦啦地跑了。 三皇子虽然尚在养伤，可是姜国公府来了这么一手，也得捏着鼻子把小王氏给接进门。 好歹也是岳母。 如果三皇子拒绝小王氏进门, 那得让京都上上下下给编排成什么样儿啊？ 当然，如今也好不了。 如今, 大家都又想起来三皇子正妻是个什么出身了。 这不是个笑话是什么？ 不管三皇子被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至少姝宁见到自己生母的那一刻, 显然不是惊喜, 也没有母女重逢的喜极而泣。 她眼下容颜憔悴，哪怕尚且在新婚, 可是却并没有新婚的喜悦娇羞, 相反, 疲惫不堪，柔美的眉间紧紧地皱起，带着凝神抑郁的痕迹。 她的衣裳也并没有多么华贵。 广安侯府穷得很。 且知道她连个三皇子妃的名分都挣不来, 顿时就知道皇家没有把姝宁放在眼里。 如广安侯府那些势利眼，怎么可能还给姝宁大肆操办嫁妆。 既然皇家摆明了看不上姝宁，那广安侯府当初挨了皇帝的训斥, 已如惊弓之鸟, 自然不可能顶风作案。 他们就准备了一顶小轿, 悄悄儿地, 没有那么大张旗鼓地把姝宁送去三皇子府, 挂几个红灯笼算是张灯结彩也就罢了。 姝宁本在心里默默地忍耐，本想着……就算皇家对她诸多不满, 可是她也不在意。只要她和三皇子夫妻恩爱, 只要三皇子依旧那么心疼她, 对她好, 总能在皇帝的面前给她争夺到她想要的名分还有一切。 来日方长。 姝宁且忍得一时的屈辱罢了。 可谁知道嫁到了三皇子府，姝宁才真正地挨了当头一棒。 “三丫头，你这是怎么了？”小王氏和姜家大爷被关在一起出不得门，已经多年不见自己的女儿，可姝宁的模样还是记得的。如今见正是年少韶华好的爱女竟然瞧着暮气沉沉，满眼抑郁，小王氏顿时慌张起来。 她如今已经离了姜国公府，只能靠着儿女了。 姜柏尚且不提，姝宁能嫁给三皇子，这是小王氏的荣耀。 她后半生的荣华都寄托在姝宁的身上，自然紧张姝宁。 “姨娘怎么来了？”姝宁不愿说自己的事，便盯着小王氏问道。 小王氏讷讷了几声，将姜家发生了什么说给姝宁听。 旁人也就罢了，姝宁压根儿就不在意。 第148节 可是当听说小王氏说要回家，姝宁看着已经衰老卑微的生母，不由心烦意乱。 如今，京都上下都在笑话她行事卑贱，与三皇子婚前如何如何。 小王氏这样大咧咧地上了三皇子府，这不是给她丢脸么？ “既然姨娘要回家，为何要来三皇子府？为何不能直接回侯府去？”姝宁日子过得不顺，想到三皇子府的那些事，再看着小王氏不由多了几分怒意，打断了小王氏哭诉自己如何如何被人欺负，心烦意乱地说道，“姨娘来三皇子府是想干什么？生怕旁人不记得我的出身不成？！” 她想想自己即将因小王氏要受到的那些嘲笑，不由恼火地高声说道，“难道姨娘是觉得我被人嘲笑得不够，还要提醒提醒旁人不成？！姨娘当年做了那么多的丑事，怎么能，怎么能还来败坏我的生活和名声？！” 她在三皇子府过得就够艰难的了。 完全没有当初设想的，她与三皇子情投意合，夫妻恩爱。 三皇子他，他…… 想到三皇子对她的刻薄厌恶，姝宁心里惶恐起来。 前世今生，她笃定了三皇子是喜欢她的。 他喜欢她，与她相见恨晚，错过一生。 明明，她的预想里，她嫁给三皇子，会得到三皇子的真心疼爱，会得到一切。 无论是那高贵显赫的身份，还是旁人都嫉妒羡慕的荣光…… 明明，前世的三皇子和今生的三皇子在他们成亲之前，看向她的目光，对她的感情与关怀都是一样的。 可为什么，成亲之后，就全然改变了呢？ 不仅是改变，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姝宁浑身都在打寒颤，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对。 她好不容易重生这一世，从一开始就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明明她才是姜家的福星，明明她摆脱了嫁到广安侯府，嫁给王彦那么个绣花枕头的命运，明明她嫁给了三皇子，成了皇帝的儿媳，这本应该是得到了一切的人生，可为什么，为什么事到如今，结果却和她想得完全不同。 不说本该柔情蜜意的皇子丈夫，只说她自己。 为什么，皇帝连一个皇子妃的名分都不肯给予她？ 明明，上一世，皇帝曾经对阿宝说过，只要她愿意，就做尊贵的皇子妃的呀！ 同是姜家女，凭什么皇帝对待她与阿宝完全不同呢？ 姝宁的脸色忽青忽白，小王氏却被姝宁的话刺得脸色惨白。 她的女儿在嫌弃她，看不起她，甚至把她当做耻辱么？ 甚至，甚至连她登门拜访都觉得她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怪不得。 小王氏一下子想到了姜三老爷为什么直接送自己来三皇子府了。 不是善良地想要她们母女重逢。 而是憋着坏水啊！ “三丫头，我，我想念你。如今你好不容易嫁给三皇子了，我……” “就算我嫁给三皇子，可姨娘也多心疼心疼我吧！”如今，姝宁管小王氏叫姨娘叫得顺畅极了，哪怕小王氏脸色惨白，姝宁也视若不见，飞快地说道，“我在殿下面前立足何其艰难！”她不能再让小王氏影响自己在三皇子面前的印象，让三皇子嫌弃她了。因此，姝宁便看着摇摇欲坠的小王氏冷冷地说道，“我现在就命人送姨娘回侯府。姨娘就算回了侯府，哪怕是为了我！也不要再出门吧！” 只要小王氏不出现，慢慢的，就不会再有人嘲笑她了。 三皇子也会慢慢地回转的。 毕竟，他曾经那么喜欢她，总是会原谅她。 “你说什么？”小王氏在姜家被关着也就罢了，可是如今，回了娘家也要被关着么？ 她万万不敢想，这竟然是她的亲生女儿说的话！ 这一刻，她看着脸色冷漠，没有半分温情的女儿，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女儿。 范氏，她鄙视看不起的范氏当年在国公府被欺负成什么样儿呀，可姜松对他母亲也是孝顺着，保护着的。 哪怕那少年人肩膀稚嫩，可依旧是站在自己的母亲身前，坚持地维护自己母亲的。 可是她的女儿……为什么她的女儿却是这样…… 她本以为抛弃姜家大爷，自己有儿女傍身会有好日过。 可是如今看着姝宁，小王氏痛彻心扉，眼前一阵阵的金星，又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我说姨娘当年做的事那么多人笑话着，如今牵连到我的头上，难道不觉得羞愧么？”哪怕小王氏此刻一副被刺激大发了的样子，姝宁也完全没有动容，她只盯着小王氏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当年的事也就算了。可是如今，姨娘就别再做我的绊脚石了。” 小王氏痛心到极致，忍不住嚎啕起来。 可姝宁却只冷淡地命人送她出皇子府。 唯恐让人听到小王氏的哭声，她还命人给小王氏堵住了嘴。 可就算是小王氏被她送回广安侯府，那该想起来姝宁出身的也都想起来了。 一时之间，三皇子的老岳母如何如何，与三皇子正妻当初朝堂外公然与三皇子惊天哭诉情深简直一脉相承之类的笑话传播得到处都是。 这笑话传播得这么快，阿宝就怀疑肯定是有人推波助澜。 至于谁干这种坏事了，名侦探阿宝觉得，东平郡王跟她家阿闵都有这个可能。 东平郡王自然是为范氏出气。 萧闵那肯定是想打击三皇子和姝宁，给阿宝出气。 阿宝都用不着去问，就知道谁干坏事了。 她心里有点美滋滋的，也不在意三皇子府是如何狼狈，张妃在宫里又是哭着求见皇后了一趟。反正张妃在皇后宫外哭，阿宝正在皇后宫里跟皇帝说话。 皇帝对张妃最近连温顺都装不下去了很不耐烦，有心让张妃滚蛋，可瞧着阿宝解气地听着张妃哭声，小八卦的样子，他只能默默地容忍了，一边对阿宝说道，“你养在皇后膝下，等大婚的时候，从宫里出门子吧。” 阿宝：…… 她看着厚脸皮的皇帝。 虽然她是皇后看着长大的，恨不能长在宫中，可是说她养在皇后膝下…… 这话没有城墙厚的脸皮，阿宝觉得肯定说不出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见阿宝偷偷地腹诽自己，仿佛自己抢别人家的胖……现在是漂亮闺女了，皇帝就努力挑拨说道，“你养在宫里这么久，朕和皇后日日养育你，比你父亲母亲养育你的时间都多！”他说着说着就理直气壮了，跟阿宝得意地说道，“怎么着你也算是朕与皇后的……养女。从宫中出嫁，怎么了？！” 皇帝觉得从宫中出嫁，理所当然。 皇后咳嗽了两声。 虽然阿宝的爹娘没在京都，可好歹人家老祖父还在京都呢。 让阿宝在宫里出嫁怪不地道的。 可这样明理的话，话到皇后嘴边，却头一回说不出来。 她眼底带着期盼，屏住了呼吸。 “其实也不是不能从宫里出嫁。” 皇帝和皇后的眼睛亮了。 他们都看着慢条斯理地咬着指尖儿的小姑娘。 “其实，我可以从国公府出门子，然后进宫，在宫里整装一下，再从宫里去蜀王府对不对？”一场婚事，出两个娘家门，除了万人迷阿宝，这也没谁了。阿宝深深地觉得这是幸福的烦恼，不过这也算是两全其美，就试探地对皇帝问道，“这样行不行？” “好！”皇后急忙点头。 皇帝哼哼了半晌，觉得也行。 “既然我是陛下养女，感情深！那陛下的一个库房就不够用了……我听说陛下还偷偷有个私房小库房……嫁妆……心意都在嫁妆里……陛下懂的……” 皇帝的哼哼唧唧戛然而止。 第168章 “要不朕还是给你一个爵位吧。” 皇帝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的身边充满了叛徒。 他一边去看慢慢走到门口，低眉顺眼的心腹內侍，一边对阿宝强颜欢笑地说道。 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一点私房小库房…… “那不行。我于国无功, 与朝无用，又不过是出身勋贵之家，怎么可以拿到爵位呢？” 阿宝可不是那种没有什么功劳就厚着脸皮当朝廷小蛀虫的。她的思想境界高得很, 见皇帝笑得艰难，就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不能要朝廷的东西！那样不对！” 所以, 不做朝廷的小蛀虫，专心地啃皇帝陛下的老底是么？ 皇帝怀疑人生。 他不知道到底是应该表扬阿宝高尚的品格, 还是拿鞋底抽她的屁股。 皇后含笑看着, 也不说话。 “那给朕留一半吧。”半晌，皇帝艰难地说道。 “那是自然。”阿宝甜甜蜜蜜地凑到皇帝的面前，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 对皇帝甜言蜜语地说道, “我怎么可能挖空陛下的小金库呢？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也可心疼陛下了呢！” 皇帝陛下嫔妃众多，养了那么多女人, 攒点小金库多不容易呀, 阿宝特别心疼皇帝, 当然不会这么做。见皇帝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破孩子又急忙对皇帝小小声地说道, “剩下的小金库, 陛下先留着……往后还有用。” 等她往后生十七八个的，那皇帝陛下的私房全都是她的！ 皇帝完全没有感受到破孩子的险恶用心, 还在微微颔首, 感动地对阿宝说道, “还是你贴心。” 要不怎么都说闺女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呢。 皇帝这不就感受到了小棉袄的关怀了么。 “那可不。”小姑娘的小脑袋瓜儿高高地扬起来，格外得意。 她看起来眉飞色舞，也不知是不是因要嫁人，嫁的还是心上人才这么高兴，心情好。反正皇帝看着这孩子的笑容，只觉得也感受到了阿宝眼底的那种快乐。 他一边笑，一边摸了摸阿宝的小脑袋，明明看破了这小姑娘眼底所有的狡黠，然而当看到皇后温柔地看着阿宝，当看着阿宝没心没肺地凑在自己的身边，皇帝的心里只觉得满心的欢喜。 这就像是平常人家的幸福。 第149节 温柔的妻子，快乐的女儿…… 皇帝下意识地看了看皇后。 皇后依旧目光全都落在阿宝的身上。 那专注慈爱的目光，还有当阿宝在的时候再也看不进去旁人的专注，让皇帝的心里有些惶恐。 他动了动嘴角，到底没有说什么。 或许，是没有勇气提醒皇后多看他一眼吧。 若是……若是他挑明，当如今尚且对他有几分习惯之后的关注的皇后骤然发现，原来到了如今的年岁，她已经不再那么需要他，原来有孝顺孩子们环绕在身边比在他的身边更好，当她一下子想明白了，那该怎么办呢？ 他宁愿皇后依旧习惯着，没有往这样的方向去想，就这样习惯地留在他的身边。 如果有一天，皇后发现他不是生命里的必须，她或许真的会离开他。 哪怕她不去蜀中，可是心也会离他远远的了。 “陛下，怎么了？”见皇帝怔忡地看了自己许久，这炯炯的目光皇后就算是瞎子也感受到了，便笑着问道。 难道皇帝又想册封哪位美人了么？ “没什么。”皇帝急忙摇头说道。 他到了这样的年纪，竟然在面对皇后的时候感到了忐忑和不安。 皇后见他不说，也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难道还要她主动给他宠爱的美人提个位份？ 皇后自认没有这样的习惯。 只不过想想最近皇帝往中宫跑得久了……因皇帝时常过来，大皇子妃与董妃在自己的面前总是拘谨，不敢如皇帝不在的时候那样轻快地说话，皇后觉得皇帝格外麻烦。她沉吟了片刻，便试探地看着皇帝问道，“最近接二连三地忙着孩子们的婚事，难免疏忽了陛下。陛下不如去淑妃宫中散散心？” 淑妃如今在宫里低调得很。 皇后想想淑妃如今日子过得也可怜寂寞，就想着让皇帝去看望看望淑妃。 “不了不了！” 皇帝见皇后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仿佛是觉得自己烦了，要赶自己走了，越发不安，忙对皇后问道，“是朕叨扰皇后了么？那朕……朕不说话了。” 皇后一句“孩子们”，让皇帝心里突突直跳。 他如今更发现皇后显然更爱她看着长大的几个孩子，而不是他。 这样的发现，让皇帝一句话都不敢说，等萧闵来接阿宝的时候，疑惑地看了一眼只坐在上首微笑的皇帝。 皇帝怎么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陛下怎么了？”萧闵不客气地问道。 皇帝对他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无事。” 萧闵觉得皇帝有鬼。 不过皇帝有没有鬼显然他不是那么在意，只对皇帝说道，“我与阿宝即将大婚，想求陛下一件事。” 他难得会这样礼貌，对皇帝竟然说了一个“求”字。 皇帝便含笑看了一眼阿宝，这才对萧闵问道，“你求朕什么事？”萧闵要求的事也不知是什么，他一向都没有什么看重的事。 皇帝心里好奇，萧闵已经直言说道，“阿宝即将嫁给我。这是她与我人生最重要的事，自然希望大婚事能见到自己最重要的人。陛下，求陛下下召召姜将军回京……阿宝大婚，还是有爹娘兄长在场才最为圆满。” 这些话，阿宝从没有说过。 因姜二老爷是镇守一方的大将，没有皇帝的诏令不能擅自回京，因此，当初萧闵带阿宝去东海拜见未来岳父岳母大舅哥儿的时候，姜二老爷点头答应了婚事之后，就让人把阿宝的嫁妆都给送了过来。 因他知道，或许他为了朝廷，为了天下太平，为了皇帝的江山，恐怕要错过女儿的婚事。 所以，才会把女儿的嫁妆提前一路带了回来。 阿宝也没说什么。 看起来像是没心没肺没当回事儿，可是萧闵却知道。 若是大婚的时候能见到自己的父亲母亲，那阿宝才会觉得很幸福吧。 他之前从未对阿宝提及过这件事。 因此，阿宝听到这里，呆呆地侧头看了他一眼。 皇帝也愣住了。 “来去路上若是紧凑着，不过十几日罢了。等我们大婚之后，阿宝回门，我与她拜见了长辈过后，再让姜将军回去。” 皇帝便沉吟起来。 这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姜家前有姜国公，后有姜二老爷，父子两代都是忠心耿耿，没有私心，这十年来，皇帝已经将当初刚刚登基对姜家的猜忌与堤防之心全都给扔掉了，如今是真正地把姜家当做倚重的心腹。这样为了自己忠心耿耿镇守海疆的大将，哪怕不是冲着阿宝，皇帝也愿意多对他有些人情味。 “到底是你提醒了朕，朕都没有想到。要阿宝父母回京，这是应该的事。” 皇帝便命一旁的內侍拿了笔墨纸砚，写了召见的诏书，命人快马送去东海，好能让姜二老爷赶上阿宝的婚事。待內侍领命而去了，皇帝才欣慰地看着微微垂眸的萧闵说道，“如今的你懂得体恤人了，朕很高兴。” 从前的萧闵什么都好，就是少一些为旁人打算的人情味。 如今，见他垂眸，把红了眼眶，慢慢依偎进他怀里的阿宝抱着，不知怎么，皇帝就觉得很高兴。 他不希望自己的侄儿是一个没血没泪，冷冰冰过日子的人。 如今，看着他多了温暖的模样，皇帝觉得真心高兴。 萧闵冷淡地应了一声。 皇后也欣慰地看着阿宝。 姜二老爷回京的事，她其实也记在心里，只是想着再等等，等着是不是会有奇迹，会不会萧闵心疼阿宝，会想到她的心事，会对皇帝提起这件事。若萧闵不提，皇后才会最后提到，也不会耽误了这件事。 可若是萧闵能够感受到阿宝的心情，那……那是多好的事呀。 那说明萧闵是真心在心疼阿宝。 他把她真正地装在心里，才对她的喜怒哀乐那样重视。 如今，萧闵既然提了，皇后自然只当做从未想到过这件事，笑着听着萧闵对皇帝抱怨礼部的人连个袭爵的事都拖得那样慢之类的话。阿宝就笑眯眯地靠在萧闵的手臂上，抬头就能看到他的冷峻的下颚。 她的眼睛在发光，只觉得他那么英俊，自己的眼睛都不能从萧闵的身上转移。 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让皇帝觉得酸溜溜的。 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之前还甜甜蜜蜜地对他说话，等萧闵来了，阿宝何曾眼睛里还有旁人呢？ “朕听说姜国公夫人身体不大好，没事吧？”皇帝见不得萧闵跟自己炫耀幸福的样子。 皇帝陛下自己的感情生活凄风苦雨，怎么能见到旁人甜甜蜜蜜呢？ 他不怀好意地问萧闵，想瞧瞧萧闵忧愁的样子。 要是姜国公夫人有个好歹，那萧闵这老菜帮就别想娶媳妇了。 “无妨。天天人参炖着，滋补得很。”萧闵漠然地说道。 蜀王府带到了京都的那点最稀罕的人参，如今全都给姜国公夫人了。 不仅萧闵，连萧尔都极力赞成这样的做法。 天可怜见的。 这蜀王府兄弟俩这样看重把什么百年人参都贡献出来的积极主动，连兄弟俩那人渣老爹都没有享受过呢。 皇帝本不过是想要急一急萧闵，见他这样淡定，觉得没意思极了，也就不说了。 倒是因姜国公夫人，皇帝又把姜妃给想起来了。 想想四皇子，皇帝犹豫了两天，到底去看望了姜妃一眼。 本想让姜妃知道知道她老娘姜国公夫人的情况，谁知道才见到姜妃，皇帝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你，你跟朕说什么？”皇帝沉着脸对打扮得娇花一般依偎进自己怀里的姜妃慢慢地问道，“给阿闵两个宫女教他人事？” 第169章 皇帝的眼神阴沉, 仿佛能够吃人。 可姜妃却没有看到。 她正窝在皇帝的怀里呢。 因此，虽然皇帝的声音冰冷压抑了些，可是姜妃并没有感受到。 她本就不是能敏锐地感受到旁人情绪的性子，哪怕这些年在宫中没有曾经那样盛宠, 陆续得宠的新鲜美人早就把她当初的声势给打下去了, 可好歹有个皇子傍身, 又出自姜国公府, 别管姜国公府怎么厌恶了姜妃, 可皇帝也都看在姜国公的面子, 给姜妃体面, 时不时地过来坐坐，没有让姜妃在宫里过得艰难。 虽然说打从四皇子出生，皇帝就被姜妃念念叨叨什么四皇子有经天纬地之才, 可聪明了念叨得心里烦躁, 可四皇子却是一个懂事的性子, 因此皇帝难得忍了姜妃。他对姜妃尚且有几分关照，姜妃习惯了这样的关照，就觉得皇帝对自己还是不同的。 她一向是不肯吃亏的性子。 之前，为了四皇子的皇位难得低下了头。 可是不仅阿宝, 就连姜家的几个女眷都排斥她。 姜妃那样的性子能受得了么？ 她没有法子插手姜家后宅, 可是想想皇帝对萧闵的看重，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阿宝既然不知好歹, 她就让阿宝知道知道厉害。 因早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皇帝一来姜妃就把自己想要干的事说出来了。 她身居宫中, 不过是个宫中妇人, 想干别的坏事干不出来, 可是于后宅的事也有几分门道, 自然也知道，所谓的宫中，其实与寻常人家的后宅没什么两样。 皇帝把萧闵当做亲儿子一般看，当初他亲儿子大皇子大婚的时候是怎么着来着？ 大皇子年纪大了，却刚要成亲，皇帝就提前命人挑了两个绝色美人赶在大皇子妃进宫之前要送给大皇子，教导他些人事……因大皇子没答应，因此大皇子妃进宫之后，皇帝又对大皇子妃提了一句，说作为皇子正妻，应该贤良淑德，让大皇子为皇家开枝散叶，绵延子嗣。 若是大皇子子嗣繁茂，这也是大皇子妃的功劳与美名不是？ 第150节 大皇子妃新妇腼腆，在皇帝的面前没说什么。 还是皇后在一旁叽叽歪歪，说那两个绝色美人美得很，非要到自己的身边赏心悦目。 没过两天，这两个绝色美人就被皇后举荐给了皇帝。 虽然皇帝没收，还仿佛没看上，觉得这两个美人在皇后的跟前有点碍眼……皇后对美人格外关照，瞧着比对皇帝都爱护些，因此给随便封了个小嫔妃养着给了皇后这个面子之外就没有宠幸，可姜妃就是觉得这是皇后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倒是那时候皇帝隐隐对大皇子妃不满，觉得大皇子妃没有怎么安排其他服侍大皇子的女人，很不大度。 要不是那时候阿宝与萧闵回了京都，萧闵张嘴就是要和阿宝大婚，把皇帝的目光全都拉走，想必如今大皇子府也已经美人无数了。 正是因为知道皇帝对皇家子弟的态度，知道他更希望皇家晚辈开枝散叶，因此，姜妃觉得自己刚刚的话必然会很投皇帝的脾气。 哪怕萧闵曾经仗势欺人，差点把姜妃给宰了，可姜妃想想还是阿宝更可恨些。 阿宝想做蜀王妃。 她偏不让她好过。 美滋滋地想做蜀王妃，可一进门就见到满府的小妾争宠，那阿宝还得意得起来么？ 一旦她哭闹起来，那就等着皇帝的厌弃，等着御前失宠吧！ 真以为皇帝一两句“掌上明珠”，就以为自己真的是公主了不成？ 姜妃脸上带着妩媚的笑意，听到皇帝的话，感受到了皇帝的关注，便一边伸手抚摸皇帝的胸膛，一边娇笑着说道，“世子是陛下看着长大，当做亲儿子看待，对陛下也有大功，陛下多照看慈爱些，不是应该的么？阿宝虽然是我的侄女儿，可我到底得说一句，她这年纪也太小了，一团孩子气，恐怕嫁了人也不懂事得很。陛下若不赏赐世子两个知情解意，知冷知热的人，那世子的日子怎么过呢？” 她纤纤玉手都要抚摸进皇帝的衣襟去了。 可是下一秒，正带着几分柔情的美人就被皇帝从怀里给推地上去了。 “陛下！”姜妃正想着与皇帝亲热，万万没想到身上一痛，转眼就滚到了地上。 她忍着摔到地上的疼痛，疑惑地看向霍然起身，脸色铁青的皇帝。 直到此刻，她才看到皇帝难看的脸色，还有看向她的，恼怒与厌恶交织的眼神。 那看向她的眼神，陌生又厌恶，仿佛看着什么恶心东西一样，让姜妃心里一凉。 她茫然地看着皇帝，不知道皇帝到底为什么这么生气。 她刚才的话多为皇帝和萧闵着想啊！ “你说的是人话么？阿宝是你的亲侄女！”皇帝真是气死了。 这些年，他对姜妃尚且有几分优容，一则是因曾经将她卷入浑水接到宫中的愧疚，一则是对姜妃尚且有几分情分，另一则就是因姜国公与阿宝了。他也知道前些天阿宝和姜妃冲突了什么，也知道阿宝拒绝了姜妃的示好，却没有想到，一转眼姜妃就要坏阿宝的姻缘。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皇帝看着姜妃那张貌美如花的脸，险些一耳光抽过去。 “陛下是什么意思？我也是为了陛下呀！” “你放屁！”能把天下至尊给气到爆粗口的嫔妃，姜妃大概也是第一人了。 皇帝气急败坏了，颤抖着手指指着姜妃说道，“你是为了朕？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出气，为了欺负阿宝，你竟然敢说这样的话！谁给你的胆子，敢对阿宝的婚事动手脚！” “我也是见陛下当初对大皇子妃不满……” “大皇子妃和阿宝能一样么？！” 一个是儿媳，一个是自己看着长大，当闺女的孩子，这能是一样的么？ 做长辈的，只希望儿子后宅多多益善。 没听说过希望自己的女婿左拥右抱的！ 今天，狗皇帝也在理直气壮地双标着。 他看着一脸气愤的姜妃，紧紧地咬着牙才没有对她破口大骂，可是心里却已经厌恶得很了，看姜妃一眼都觉得恶心无比。 曾经他对她尚且还有几分复杂的感情，又是觉得辜负了她，又是觉得她当初懵懂进宫，被自己的种种筹谋蒙在鼓里也很可怜，可是如今看她，皇帝只觉得姜妃面目可憎。 “对阿宝一个孩子都这样使坏，你的心真是肮脏卑鄙得令朕厌恶。” 这话说出来，姜妃如被雷劈。 被自己的夫君说自己是个心灵丑陋肮脏的女人，这谁能受得了么？ “陛下！你怎么能为了一个小丫头，就对我这样？！我才是陛下的妻子，才是陛下皇子的母亲呀！我们才是一家人！” “朕早就和你说过，皇后才是朕的妻子，你不过是个寻常嫔妾。”皇帝看着姜妃那扭曲地伏在地上的样子，也已经失去了耐心。 他平静了几分，厌恶地盯着姜妃，看着她冷冷地说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谁和你是一家人！皇子们的母亲是皇后，就算是一家人，也是朕，皇后还有皇子们！与你何干。” 姜妃傻了。 她流着眼泪，呆呆地看着皇帝。 “陛下，你怎么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当初，皇帝多么喜欢她呀？ 那么宠爱她，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她说。 她想怎么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连皇后受了委屈，皇帝不也只是一笑而过么？ 可是如今，难道色衰爱弛以后，皇帝对她就当真没有感情了么？ “我那么喜欢陛下，陛下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呢？”姜妃哭着说道，“我一辈子的韶华都给了陛下，陛下怎么能辜负我？！” “朕辜负你什么了？你进宫得宠，不就是为了这皇家的荣华富贵？朕难道短了你的荣华富贵么？” 姜妃流泪疯狂的样子，在皇帝冰冷的目光里完全不算什么。他冷冷地看着她，将从前的情意揭开了昂藏在底下的那无数的暗色，缓缓地说道，“当初，不就是你舍不得荣华富贵，才舍了你父亲给你挑的婚事，为了荣华富贵，为了虚名嫁给朕？真心……姜妃，你的真心，是你的荣华富贵，是你想要的朕坐着的皇位，你自己心里知道。” 爱情的美好被这个男人亲手揭破了真面目。 这一刻，姜妃沐浴在皇帝了然冰冷的目光之下，冷得打哆嗦。 她充满了被扒光了，被看破了一切的羞辱还有惶恐。 “不是的，不是的！我是真心爱慕陛下，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若是为了爱情，好歹还高尚些。 可若当真只剩下了那些功利，那她在皇帝的眼里，恐怕真的什么都不算了。 姜妃拼了命的否认，皇帝却只是冷淡地勾了勾嘴角。 “就算你当真是为了荣华富贵，朕也不在意。你是否爱慕朕，朕也没有放在心里，反正当初你愿意进宫，朕也欢迎。毕竟你是姜国公独女，朕那时的确看重姜国公。就算你是个丑八怪，朕也会封你做贵妃的。可惜了。” 他慢慢走到不敢置信的姜妃的面前，垂头残酷地看着慢慢瞪圆了眼睛的这个美貌的，曾经自负无比的女人。 “若你老实乖巧，看在你父兄，看在阿宝的份儿上，朕不介意让你做一辈子的贵妃，善待你，顺便多宠爱你的儿子。” 姜妃抬头，看着这个已经上了些年纪，却依旧英俊的君王。 她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一切。 可是皇帝冷酷的话全都钻到她的耳朵里。 “你贪恋朕的荣华富贵，朕也不过是看重笼络你的父亲兄长，都是虚情假意，何必拆穿。” 这么多年，原来只需要四个字就可以盖棺定论。 虚情假意。 第170章 “陛下？”姜妃已经说不出别的了。 她只是喃喃地叫着皇帝。 曾经皇帝对她多好啊。 几乎让她成为了皇后。 可是为什么一转眼, 就全都是虚情假意了呢？ 难道，难道曾经那么多年的恩爱，柔情，耳鬓厮磨, 都不过是这样一个词就可以囊括在其中了么？ “我不相信！陛下, 明明当初陛下也说喜欢我的！” “朕喜欢你，也是因为你出身姜国公府。若你不是姜国公之女, 你做得了贵妃？”皇帝讥诮地笑了笑, 在姜妃呆滞的目光里, 终于不吝啬和她说真心话，懒得遮掩了，看着她说道，“若不是冲着姜家，只凭你愚蠢成这样, 朕早就送你去冷宫了！” “为了父亲？” 姜妃曾经何其自负。 她曾经以为自己是姜家的荣耀。 曾经以为姜家男人的尊荣显赫，都是因她而来。 因皇帝喜欢她, 真心爱她, 因此才会惠及她的父亲兄弟。 可是如今, 皇帝却亲口告诉她，她得到的一切, 都是来自于姜家的男人。 是他们反而惠及了她才对。 “不可能！我给陛下生了皇子，我是陛下第一个要迎到宫中的贵妃！” 只是如今这样的真相哪里是姜妃能承受的。哪怕是自欺欺人, 姜妃也不能承认皇帝对她的那些善待都是因为姜家……她顾不得和皇帝说话了，眼神散乱地在地上缩成一团。倒是皇帝垂眸看了她半晌，闭了闭眼睛。 姜妃似乎被他打击得狠了。 只是想想她那些卑鄙的想法, 皇帝就觉得有必要让她知道, 她到底是什么货色。 “如果不是四皇子乖巧, 朕现在就废了你。”如果姜妃的儿子是三皇子那种，皇帝不介意送他们母子一同去冷宫，让他们不能翻身。 可四皇子懂事，为人看似慵懒，实则良善，也懂孝悌之心……那天说要出宫开府，四皇子也半句没提姜妃，只说自己想要在宫外自在些，能多研究研究自己喜欢的算学理学的学问。这样的孩子，哪怕皇帝对几个儿子都没有太多的感情，也想要关照一些。 更何况姜妃和姜家的关系，就算姜国公否认，可在世人眼中也分不开。 废了姜妃容易，可姜家却要因此受到流言蜚语。 皇帝怎么可能在阿宝即将大婚的时候让京都非议姜家的事。 “你要感谢四皇子还有阿宝。如果不是这两个孩子，你和张妃也没什么两样。” 皇帝顿了顿，抬脚就准备走了。 只是临走之前，他还是多看了口中念念有词，却始终不抬头多看他一眼了的姜妃。 第151节 “朕来你的宫里，本是想告诉你，你母亲病了。”见姜妃仿佛没听见似的，半点都没有痛苦惊讶，反而依旧沉迷在自己那点儿破事儿里，皇帝沉默了片刻，看着这个对亲生母亲病了竟然都不闻不问半点没心的女人，嗤笑了一声说道，“原来这就是你的本性。” 嘴上再说什么虚情假意，他其实心里也是喜欢过年轻美貌的姜妃的。 他以为她只是小性子，傲慢轻狂些。 可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不是这样。 “算了。”想想姜妃这些年造成的那些麻烦，皇帝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仿佛当年……被姜妃一爪子挠了一脸血的那种羞怒还有愤怒依旧存在。 那样丢脸。 可是这女人是他挑的。 这样的女人，就算他厌弃了她，可她一辈子也得在他的身边。 也不知道谁更可怜些。 皇帝就这么走了，只是临走之前，喝令宫中侍卫包围了姜妃的宫殿，不许姜妃宫中人随意出入她的宫门，形同圈禁。 这样的事难得让宫里有些非议，不过这些年姜妃时常惹皇帝生气，嫔妃们见怪不怪，幸灾乐祸了些日子也就算了。倒是等风头平息，萧闵也顺利袭爵，只等大婚了，阿宝就在宫里见到了四皇子。 四皇子还是没睡醒的样子。 而且虽然脸上白白净净，俊俏得很，可是一双手却粗糙了。 “自己动手更熟悉些。”他喜欢做一些乱七八糟的事物，如今学着自己做，自然手上有了茧子。不过四皇子也没有放在心上，见了阿宝只问了一句姜国公夫人怎么样了。 他到底是姜家的外孙，阿宝也没有瞒着他，只说姜国公夫人如今还好。 虽然说姜家大爷可恶得很，说了没良心的话气倒了她，可姜国公夫人有姜三老爷夫妻精心照料，还是在慢慢康复的。 除了太医说她有些中风的征兆，如今动弹不得，不过其他的倒是没什么了。 阿宝说着，四皇子就默默地听着。 “姜妃娘娘……和陛下吵架了么？”因姜妃被圈禁这事儿在宫里闹得不小，阿宝也礼貌地问一下。 其实她心里都要笑死了。 只是她不对四皇子幸灾乐祸。 那种扎四皇子心的坏事她不干。 因皇帝怒气冲冲地从姜妃的宫里出来，转头就圈禁了姜妃，还不跟阿宝说到底是因为什么，阿宝心里难免好奇。四皇子歪着小脑袋想了想，就对阿宝说道，“母亲想送两个宫女给堂兄，被父皇拒绝了。” 这是皇帝对他表姐的一片慈爱之心，四皇子觉得有必要让他表姐知道。 见阿宝愣住了，四皇子又想了想，伸出小小的手牵住了阿宝的手，难得眼睛变大了，严肃了，对阿宝说道，“表姐别担心，就算父皇答应，堂兄也不会答应。就算堂兄答应，我也……” 可是萧闵怎么可能会答应呢？ 四皇子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表姐夫的人选是据说心狠手辣的蜀王萧闵太好了。 听说这位堂兄特别不喜欢女人，也特别在意他表姐的心情。 绝不会宠幸其他美人的。 就算想要宠幸也无所谓。 四皇子就默默地想，要是萧闵背叛他表姐的话，他正好试试前些时候研制好的军中连弩。 一口气能把狗男人都射成刺猬。 至于他表姐守寡…… 这年头儿，寡妇再嫁还算事儿啊？ 他说完严肃的话，眼皮子又耷拉了下来，靠着嘴角抽搐的阿宝昏昏欲睡了。 阿宝才知道，好家伙，姜妃敢在背后挖她墙角！ 被关起来，真是活该啊！ 她一边摸着给自己通风报信的表弟的小脑袋，一边咬牙切齿，把姜妃给骂了八百遍，这要不是和姜妃同出姜家，那阿宝恨不能也问候一下姜妃的祖先了。她心里骂骂咧咧，不过想到皇帝竟然为了这件事震怒，竟然是向着自己的，又忍不住心里感觉到很快乐。 那种被人宠爱，偏心的感觉，真的是很快乐。 正是因为感受到这样的感情，阿宝见了皇帝与皇后以后，还跟皇帝偷偷道谢。 皇帝看着四皇子这小叛徒。 四皇子对着他打了一个哈欠，窝在有阳光投来，暖暖热热的软塌上睡着了。 “朕会生气，也是因为她的话太可恶。阿闵怎么能纳妾呢？怎么敢有女人与你分享夫君呢？”皇帝就叹了一口气对阿宝说道，“且你的儿女，怎么可以有异生兄弟呢？”这异母所出的兄弟姐妹，哪里比得上血缘相连？ 这不是开玩笑的么。 “可是蜀王府要开枝散叶的呀。”阿宝刻意地哀愁说道。 “你难道不是阿闵的妻子？开枝散叶，你来就是！要什么旁的女人！”皇帝看着阿宝惊呆了。 从前，他以为阿宝是个小醋精。 谁知道快要嫁人了，怎么贤良淑德起来？ 难道当真要为了开枝散叶给萧闵纳妾？ “更何况，阿闵又不喜欢女子在侧。”让其他女人分享夫君，还待之如姐妹，待异腹之子如亲生，这不是傻缺是什么？皇帝都怀疑是不是最近有什么人跟阿宝灌输狗屁贤良淑德了，急忙要给阿宝正一正她那扭曲的三观，苦口婆心地对阿宝说道，“万万不要犯蠢！贤良淑德，苦的都是你自己！你做姑娘的时候无忧无虑，难道嫁人就是为了吃苦受委屈的？朕，朕再给你个御赐的宝剑吧……谁敢攀附阿闵，你直接打杀了便是！御赐的宝剑，如朕亲临，朕允你杀人不犯法！” 阿宝一张娇美的小脸儿扭曲了。 也不知道是想抽搐还是想吐槽还是想要笑出声来。 皇帝……原来啥都明白，啥都知道的呀！ 她斜眼，脸上的表情就很奇怪。 “……自然，这也就是你。你是这世间最好的姑娘，自然该如此。” 皇帝念念叨叨了半晌，一下子就明白阿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破孩子这其实说的是他之前有些不满大皇子妃的事。 “啊这……” “其实我可高兴了。都说关心则乱。陛下是因为疼爱我，所以才说这样的真心话。”见皇后看着自己微笑，又无奈又欣慰，阿宝就对讪讪了的皇帝眉开眼笑地说道，“如今，我才明白什么叫关心则乱，明白在陛下的心里，我是这么重要。” 她伸手，轻轻地摇了摇皇帝的衣摆，眼睛弯起来，快乐地宣布道，“这是我最幸福的一天！” “哼！”他不是没见过世面，一点甜言蜜语就能打动的皇帝。 “既然陛下疼爱我，心疼我，那就更疼爱我一些吧。”阿宝偷偷跟皇帝说道，“如今我才知道，做陛下的掌上明珠原来可以这样幸福！那陛下，您再让我幸福些，再疼疼我，让我做一个世人眼中……最好最贴心的小姑子吧。我将大殿下视若兄长，大皇子妃就仿佛我的嫂子。陛下让我做最好的小姑，往后姑嫂亲亲热热，那多好呀。” 这是在为大皇子妃求情，求皇帝不要插手大皇子府后宅之事。 如果因阿宝的进言皇帝答应，那大皇子妃的确会格外记得阿宝这份情意。 皇帝垂头，看着阿宝那张纯良的，漂亮的脸。 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啊。 “便宜那两口子了。”他柔和了面容，轻轻哼了一声。 第171章 阿宝的眼睛亮了亮。 “这么说, 陛下是答应了么？” “怎么可能不答应。”皇帝不由看了皇后一眼。 “你和皇后真是心有灵犀。” 皇后已经劝了他好些天以后少拿大皇子两口子说事儿。 只是他恐大皇子妃恃宠生娇，难得没有立刻答应皇后的请求，一直拖到现在。 大皇子不是皇后亲生。 哪怕大皇子妃如今再孝顺乖巧, 可在她的心里, 有几分把皇后放在心里呢？ 若大皇子妃独宠, 日后再生了皇孙狂妄起来，再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怎么办？ 他不过是想送几个美人, 多生几个皇孙分薄大皇子妃的地位，让她要依仗皇后罢了。 只要大皇子妃要依仗皇后, 那不管虚情还是假意，她都得一辈子对皇后毕恭毕敬。 他却没有想到，不仅皇后, 连阿宝都为大皇子妃开口。 他没有把心里盘算的事跟皇后与阿宝讲, 不过看着阿宝清澈的眼睛，皇帝又觉得自己曾经的那些谋算没什么用。 阿宝是个孝顺孩子。 他也是皇后的依仗。 若他活着，大皇子妃就得捧着皇后。 若是他驾崩……有身为蜀王妃的阿宝在，大皇子妃敢对皇后不敬也得掂量掂量蜀王府的分量。 且皇后大不了可以去蜀中安居, 反正有闺女孝顺的人，就是这么有底气。 因想到这里，皇帝就觉得不必对大皇子妃过于苛刻了，顿时就懒得插手大皇子府的破事。 只是这样的好处，如果不让大皇子妃知道是皇后和阿宝给她说的好话, 皇帝是绝不可能答应的。 他送了念念叨叨的阿宝走了，回头就把大皇子给叫了来，板着脸说了自己对大皇子夫妻的不满之后, 话音一转才对大皇子继续说道, “皇后要做慈爱的婆婆, 阿宝要做善良的小姑子……日后你和大皇子妃好好过日子吧。”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看着大皇子许久，才让大皇子走了。 到了晚上，大皇子就与大皇子妃亲自来了姜国公府。 他这些年在京都与姜国公走动得也很亲近，来了也很自在。 倒是大皇子妃是第一次来。 她见了阿宝也没说什么感激的话，只握着阿宝的手许久。 虽然什么都没说，可其实阿宝什么都明白。 “本来大殿下就不是三心二意的人。”阿宝就跟大皇子妃悄悄地解释，咬耳朵小小声地说道，“大殿下是最正直的人了，不然，也拖不到这年岁成亲，身边还干干净净是不是？其实我和陛下说了什么都不重要，陛下又不能压着大殿下纳妾……还是大殿下自己心意坚定。” 第152节 她声音轻快，大皇子妃本是沉稳的性子，却也忍不住显出几分轻快活泼，对阿宝也小声说道，“殿下心意坚定，两位娘娘也护着我，如今，又有阿宝你……说句心里话，我舍不得我家殿下。” 虽然出身书香门第，可书香门第哪本书上也没说不许夫君纳妾的。 更何况嫁给皇子……她出嫁前就有心理准备，皇子是要纳妾的。 大婚之前，她已经有做贤妻，与大皇子举案齐眉的准备。 可是当嫁给了他，她却变得舍不得。 舍不得把他分给别人了。 因此，哪怕皇后与董妃都让她不要在意，不要为了顾及名声就做让自己伤心的事，可皇帝的只言片语也让大皇子妃压力很大。 阿宝和大皇子妃就在一起偷笑起来。 大皇子跟沉着脸的萧闵坐在一块儿，一边笑着静静看了妻子和阿宝片刻，这才对萧闵说道，“还得恭喜阿兄袭爵。”萧闵袭爵，如今是正式的蜀王了，自然是要恭喜的。他心不在焉地跟萧闵说话，萧闵的注意力也不在他的身上。 与三心二意，一边关注妻子一边还得关注看着长大的小妹妹的大皇子不同。 萧闵只关注阿宝，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还好。” 这样没营养的话，让坐在一旁的姜国公更困了。 他在大皇子与萧闵的身边昏昏欲睡，觉得这两个家伙很没有意思。 还不如笑眯眯很温柔的萧尔讨喜。 要不是萧尔最近忙着治疗暗疾，在蜀王府养病出不来，老国公还是很愿意和说话柔和贴心的萧尔说说蜀中的风土人情的。他正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就听见门口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片刻，一个一脸惊喜的下人冲了进来，顾不得满堂皇族权贵，忙对姜国公叫道，“国公爷，四姑娘！二老爷回来了！” “老二回来了？！”姜国公跳起来了。 与这些年时不时还能去看望爹娘的阿宝不同，老国公可多年没见儿子了。 “是。就在门口，正遇上郡王了。”这下人说着话的时候，东平郡王已经把姜二老爷一家给接进门了。 虽然姜二老爷回来的仓促，可因范氏早就算着日子，姜家也不算是早有准备，等姜二老爷一家进门，范氏也带着一家人迎出来。这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直接来了姜国公这里。 “父亲。”姜二老爷夫妻给姜国公连个垫子都没用，见了姜国公就磕头请安。 “行了行了，快起来吧。”姜国公忙让这一家子进门，一边说道，“要不是阿闵跟陛下提及，我都没有想到让你回来这件事！还有陛下……陛下体恤，这是隆恩啊！”他高兴地带着如今瞧着比自己都高大健壮，如今人到中年越发威风凛凛的次子进门，身后，谢氏正在与妯娌相见，热热闹闹的。 大皇子见今日国公府有这样的喜事，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夫妻，便起身告辞。 只是他对大皇子妃使眼色，却愕然地发现妻子的目光都被一个站在姜二老爷身后，高大英俊，面色不怎么白皙，可一笑却极爽朗地笑出一口白牙的矫健的年轻人吸引了。 大皇子嘴角一抽。 那个……大皇子妃在娘家做长姐的，好几个妹妹待字闺中，这遇到了俊俏的小伙子多看两眼，真的很好理解。 可是妻子的目光被别的小伙子夺走，还是好气啊。 “咱们先回去。”大皇子见大皇子妃看那年轻人眼睛都在放光，阳光的笑容笑不出来了。 仿佛人家小伙子的笑容比他还爽朗。 而且比他更年轻…… “好啊。”大皇子妃用尽了全力才把目光从那年轻人的身上转移，特别是当阿宝叫着“哥哥！”扑到了那一张开手，就仿佛拥抱着整个大海与海风……哎呀，别怪大皇子妃一下子就诗情画意起来。 实在是这年轻人的身上充满了京都见不到的意气风发。 反正当知道这就是阿宝的亲哥哥，姜二老爷夫妻的独子姜穆，大皇子妃就忍不住偷偷握了握大皇子的手。 这是多么好的妹婿人选哟！ 年轻才俊，哪怕不是读书人，可只凭这样的人品相貌还有年纪轻轻就有了军功，嫁给这样的英俊开朗的人，她妹妹得多幸福。 因此，大皇子妃没敢耽误，一出了姜家的门，就带着大皇子往娘家去了。 姜家的人自然不知道这些事。 只将大皇子妃夫妻送出门，关起门来就是一家人，姜二老爷也顾不上好女婿，先跟兄弟们见过，又和妻子向养了自家闺女这么多年的范氏郑重道谢，又带着家里的几个小家伙儿一块儿举高高了一圈，成功收获了几个小伙家伙儿做崇拜者，一同热热闹闹地吃了饭，姜二老爷才“突然想到”，姜国公夫人还没去拜见呢。 对于曾经给老爹告了黑状，卖了老娘，造成姜国公夫人在庄子上被看管得更严的罪魁祸首，姜二老爷一点都不心虚的。 他还亲自去看望了一下姜国公夫人。 姜国公夫人见了多年不见的次子，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虽然儿女之中，她并不喜欢模样脾气都更像姜国公的次子，可她知道，如今次子才是几个儿子里最有出息的那个。 她想要拉着次子的手，说说自己的委屈，让他在姜国公面前多说说她的好话。 可姜二老爷只拿出了在东海搜罗的补品，孝顺地让弟弟姜三老爷收好就出来了。 他并不记恨姜国公夫人早些年不大喜欢他的那些寻常事。 他只是……不能原谅她曾经差点把他的女儿稀里糊涂地嫁给混账人家，险些祸害了他的女儿的一生。 这世上不是什么伤害都能轻易原谅的。 他不做忤逆不孝之人，可也不做愚孝蠢笨的傻子。 眼看着他就这么走了，姜国公夫人眼泪流得更凶，姜三老爷在一旁给她擦眼泪，却也没有说什么劝说她的话。 他母亲做了这么多错事，如今母子离心，本就没有那么无辜。 倒是姜二老爷从姜国公夫人屋儿里出来，又和姜国公说了明日进宫见皇帝，等到了阿宝和萧闵单独见他，阿宝顿时底气就来了，忙跟自己的家里人告状。 虽然她已经跟萧闵告状过了，可是告状精从不嫌自己告状次数太多。 “姑母太过分了！竟然跟陛下提议说要给我家阿闵两个服侍宫女！” 被皇帝圈禁，失宠就放过她呀？ 那必须不能够呀！ 阿宝理直气壮地告状。 她告了状，得到了家里人的一致好评。 不告状的小姑娘不是好姑娘。 只是她告了状，姜二老爷跟儿子姜穆对视了一眼，还没等说什么，就听一旁美貌娇弱，人到中年依旧婀娜风流的谢氏已经冷笑三声。 姜二老爷父子都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 萧闵诧异地看着婉转美貌，瞧着弱质纤纤的未来岳母，又看了看拼命想把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的那父子俩。 他垂眸想了想，顿时了然。 一家子里，阿宝曾经所谓的食物链顶端，原来竟然是前次拜见对他格外慈爱的姜二太太。 “您放心，我决不让阿宝受委屈。姜妃……我饶不了她。” 萧闵就对温温柔柔的岳母恭敬地说道。 谢氏看他的目光更柔和了。 姜二老爷父子看着萧闵还有谢氏温煦的脸，惊呆了。 好……好会拍马屁的未来女婿啊。 第172章 不过不得不说, 做岳母的还是很吃这一套。 短短时间，姜二老爷父子就眼睁睁地看着谢氏温和地叫蜀王为“阿闵”了。 那慈爱的，姜二老爷都觉得牙酸。 只是这讨好的活儿, 似乎也术业有专攻呢。 姜二老爷对自家媳妇露出更加热情的笑容的时候, 谢氏就没怎么搭理。 都一张老脸看了好多年，又有什么好看的呢？ 她只欣慰地看着萧闵。 这些年，她总是从阿宝给自己的书信里，还有阿宝时不时来东海小住的时候听她嘴里念叨蜀王世子不停。 在阿宝的嘴里, 萧闵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自家闺女提到萧闵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哪怕之前不过是头一次见到萧闵, 可谢氏对萧闵却并不陌生。甚至，她或许早就隐隐地有了感觉。 那就是, 在自家闺女的心里, 萧闵是不一样的。 他对她而言, 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因此, 哪怕知道萧闵比阿宝年长许多，可是谢氏却并没有想要阻拦过。 只要阿宝喜欢, 又没有伤害到旁人的话, 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看着萧闵的笑容就越发慈爱了。 她笑容那么温和, 萧闵的心里更放心了, 也不管一旁的岳父何等羡慕嫉妒恨, 反正在一家里, 做岳父的永远都是食物链末端, 毛脚女婿似乎也没格外放在心里。这样说了一些话，萧闵告辞, 难得谢氏回来, 阿宝就跟自家娘亲一块儿睡。 这一晚上, 谢氏与自己闺女说了许多夫妻相处之道。 做夫妻的，并不是心安理得只接受夫君对自己的好。 而是互相爱惜，互相扶持，相濡以沫。 “也别听旁人说什么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这夫妻之间如果客气到仿佛宾客，那日子还能过么。” 眼见自家闺女生得如花似玉，谢氏心里也欢喜。她就是生得极美的美人，不过却也告诉自家闺女，这夫妻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只因容貌而来……想当初姜二老爷要娶她的时候，也不仅仅是因为她生得美。 若说生得美，这天底下的美人还少了不成？ 夫妻之间的缘分，容貌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能彼此感受到对彼此的真心。 “就是说皮囊不重要，有趣的灵魂才最重要是不？” 阿宝，很懂！ 谢氏看着一副我很懂的破孩子，看她骄傲得不得了的样子，嘴角抽搐了一下。 打小儿，自家胖闺女就怪得佷。 总是能从她的嘴里听到很多奇奇怪怪，可是细细想起来，又觉得很有道理的话来。 就比如眼下，破孩子又在发表言论了。 “心灵美比容貌美更重要，是不是？” 第153节 谢氏艰难地说道，“其实……容貌也很要紧。” 阿宝见自家娘亲一副看自己仿佛恨不能揪她小耳朵的样子，捂着嘴偷偷地笑了。 她虽然这些年时常回东海去陪伴爹娘，可是因水土不服的缘故，总是会在东海生病，因此不过都是小住罢了。她又不是没心肝的人，自然也很想念爹娘，也想要天伦之乐。如今，抱着温柔地摸着自己的头格外无奈的谢氏，阿宝觉得心里欢喜极了。 “您知道么？爹爹娘亲还有哥哥回来看我出嫁，我觉得幸福极了。” 谢氏听着埋头在自己怀里的小姑娘快活地说着这样的话，眼底露出几分复杂。 “都是娘不对。这些年，娘对不住你。” 男人在外驻守，妻子留在京都照顾一家老小，孝顺长辈抚养小辈，这才是应该的事。 就如谢氏。 姜二老爷父子驻守在东海，她本该留在京都姜国公府，上孝顺姜国公夫妻，下抚养阿宝，好歹这才是做人家媳妇应该做的事。可是她任性，舍不得自己的丈夫，所以……她明知道这样做对阿宝是亏欠的，却也留在东海，狠心只让阿宝被抚养在范氏的膝下。 哪怕阿宝慢慢长大，被范氏照顾得很好，还有皇后抚养阿宝，可那都不是亲娘。 谢氏作为亲娘，在阿宝的生活里缺席了大半的时光。 她不是心里不愧疚。 只是从前就算是愧疚，知道对不起自己的女儿，可是却没脸说出口。 如今，女儿都已经长大到了要嫁人的时候，谢氏很怕再不说出心里的愧疚，就真的再也说不出口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阿宝正哼哼唧唧赖在她的怀里，听到了这话微微一愣，抬头，就见谢氏美丽的眼睛里浮现出了淡淡的泪光。 她呆呆地看了愧疚的母亲一会儿，想了想，才伸手给她擦眼泪，认真地说道，“娘亲不要说这样的话。这些年，我觉得幸福极了。娘亲总说没有亲手抚养我，可是这么多年，娘亲日日夜夜思念我，还总是命人往国公府送许多的东西，面面俱到，把我装在心坎儿里，这已经足够了。” “可是你打小儿……” 阿宝年纪那么小，就已经不与自己的母亲父亲在一起生活了。 “可是娘亲爹爹还有哥哥都一直一直记挂我呀。哪怕不见到面，可是却一直把我放在心里，这和在一起生活有什么不一样呢？如果这些年，爹爹娘亲是把我丢在一旁不闻不问，不想念，也不放在心上在乎，那才是亏欠。可既然一直都记挂我，那就没有亏欠。” 阿宝软软的小身子被谢氏轻轻地抱在怀里。 “我的日子过得这样幸福，又有什么被亏欠的地方呢？” 阿宝小大人一样拍着谢氏的后背，小小声地说道。 她从未觉得爹娘对自己是亏欠的。 可是爹娘或许在心里自己这样认为。 所以，她想要开解他们。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她希望爹娘能和他们自己和解。 而不是日日都觉得对不起她，觉得把她丢下了，觉得他们自己是不合格的爹娘。 这样宽容懂事的孩子，让谢氏无颜面对。 她没说什么，回抱着自己的女儿，唯恐阿宝担心，便也不再多说其他。 倒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姜二老爷要去面见皇帝，打扮得越发英俊高大正准备出发，就见外头有宫里的人出来，说是皇后知道谢氏上京，便也邀请她来宫里做客。因皇后亲自来请，谢氏便急忙收拾打扮起来，与阿宝一同往宫里去了。 巧得很。 皇帝发话让姜二老爷去中宫见他。 一家三口就往皇后的宫中去了。 当皇帝在宫里见到了久仰大名的姜二老爷，他酸了。 姜二老爷正在盛年，魁梧英俊，气势逼人，生得一副强壮磊落的身姿，和久居宫中的皇帝比起来，虽然少了皇族的雍容华贵，可是瞧瞧那威风凛凛的武将做派，皇帝又垂头看了看自家人到中年后的小肚腩，不禁把目光落在了正含笑命谢氏起身的皇后身上。 他咳嗽了几声，让姜二老爷夫妻都坐。 “虽然朕从前未见过你，不过却也如雷贯耳了。” 为啥如雷贯耳。 还不是因为宫里有个破孩子，打小就给自家爹爹吹牛么。 在阿宝的嘴里，姜二老爷是这世上最完美的男子了。 皇帝从前酸溜溜的。 如今见到了年富力强的姜二老爷，他脸上挂着淡淡的假笑，就对姜二老爷说道，“这些年，你在东海实在辛苦。” “为陛下与朝廷尽忠，并不辛苦。且东海太平，并不是我一人之功，东海军中上下都万众一心，为陛下，为朝廷驻守太平。”姜二老爷觉得皇帝的眼神好怪……没什么恶意，只是仿佛有点小嫉妒的样子。 这种奇怪的感觉让姜二老爷觉得怪怪的，不过却也没什么危机感。 皇帝能容姜国公在京都掌管京郊大营，说明皇帝不是心胸狭窄，多疑的人。 既然如此，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皇帝见他一脸正容，那模样眉眼越发沉稳，心里哼哼了两声。 姜国公府真是出才俊。 不说生得俊美的姜三老爷，就眼下的姜二……活脱脱又是一个姜国公。 “那也辛苦你了。朕一直都想要见见你，奖赏你，只是一直都没有机会。好在阿宝大婚，你也上京……对了，阿宝从国公府出门子，然后从宫里出嫁，你没有意见吧？” 皇帝装作不经意，可是其实图穷匕见，见姜二老爷抬头疑惑地看着自己，比了比精气神把自己比出三条街的家伙，就伪装和气地叹息了一声说道，“说起来，阿宝这些年是朕看着长大，朕的心里，阿宝就如同朕的女儿一般。” 姜二老爷悟了。 怪不得不在前殿见他，把他喊到了后宫。 原来见他说的并不是天下的公事。 而是跟他抢闺女啊！ “阿宝与臣说过，说在宫里出嫁。陛下这些年疼爱阿宝，臣感激万分。这样挺好的。” 这宽阔的心胸，顿时把小心眼儿的皇帝比到了月亮上去。 皇后都看不下去了。 “阿宝从宫里出嫁，你们夫妻也进宫来，送阿宝拜别长辈嫁人吧。” “多谢娘娘！”姜二老爷觉得皇后比皇帝善良了一万倍。 更何况，想到皇后这些年对阿宝的确那样疼爱，爱若掌珠，姜二老爷就觉得特别感激皇后。 只是他是武将，又是个男子，不好与皇后多说什么，因此，只笑呵呵地看向自己的妻子。 谢氏坐在一旁一副贤良淑德，格外温柔温婉的模样，也抬头感激地对皇后说道，“这些年，阿宝承娘娘照拂，待之如女，自然该在宫中出嫁，也拜别皇后娘娘。”只有女儿才会在出嫁的时候拜别自己的母亲。谢氏这样说，就是在说皇后也是阿宝的母亲了。 不过阿宝默默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脑袋。 谢氏在家里跟她说，出嫁的时候还要拜别抚养她长大的大伯娘范氏。 ……这么算算，她要磕的头真的很不少啊！ 第173章 虽然心里很担心自己的大脑门儿怕是要遭遇严重的打击。 可是当谢氏这么说的时候, 阿宝还用力的点头赞同。 “就是该这样，就是该这样。” “那朕呢？”皇帝见谢氏与皇后仿佛一见如故，却没有自己什么事儿, 急了。 他，他也要和皇后一样儿的待遇。 他急忙看向姜二老爷。 一家之主，总不能只让女人说话吧。 “我家是她娘做主。”姜二老爷便郑重地说道。 皇帝：…… 家里妻子做主难道是很光荣的事情么？ 看姜二老爷一副“媳妇做主我自豪”的模样, 皇帝就觉得胃疼。 “莫要夫纲不振啊。”皇帝便意味深长地对自己朝中大将说道。 他记得阿宝说过, 姜二老爷家中只有谢氏一个妻子, 并没有其他姬妾通房。 这难道是惧内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若是年轻的时候，皇帝只觉得“惧内”二字更像是君臣调侃，更觉得有趣, 会戏谑地说笑姜二老爷两句。 可是当姜二老爷夫妻刚刚那样从宫门口跨进门, 当柔媚的妻子要跨过高高的宫中门槛, 一旁的丈夫仿佛就像是习惯了, 又像是时时都在看着自己的妻子一般, 那么及时地抬起了手臂，而妻子就很习惯地把手伏在了丈夫的手臂上，扶着他跨过了门槛进来，那一瞬间，皇帝觉得莫名地心慌意乱。 他从未见过这样和睦……或许不是和睦，皇帝说不上这是怎样的夫妻。 只是这样的夫妻，是他从未见过的夫妻。 就像是彼此的融合成了一个人一样, 连呼吸灵魂都在一块儿。 男人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妻子, 妻子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丈夫，一点都没有疑虑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夫妻, 皇帝就觉得心里慌张。 他甚至想, 这样的夫妻不该出现在他的面前。 或许也应该说, 不应该出现在皇后的面前。 不一样让皇后看到，原来人世间真正的夫妻，是那样的才对。 因此，他刚刚装作一副小心眼的样子想要调侃，想要转移自己的这份不安。可是眼下，他却看着姜二老爷说不出话来。 “阿宝大婚还有许多的繁文缛节，你最近多进宫来吧，与我一同参详参详。”皇后却不知道皇帝心里翻滚着什么，笑着对谢氏邀请说道。 她觉得谢氏是一个很好的女子。 看似温柔柔弱，可是内心却并没有软弱的样子。 第154节 她喜欢见到脊背挺直的女子。 看见了谢氏，皇后就知道为何阿宝看起来随遇而安，瞧着笑嘻嘻的，可是遇到了一些事，却倔头倔脑，倔强得不得了。 她喜欢谢氏，更觉得谢氏是一个有智慧的女子……毕竟姻缘不是一个人奉献的事。谢氏的生活过得好，夫妻恩爱，一则是因姜二老爷的确为人极好，另一则，又何尝不是因谢氏也真心又认真地在这段姻缘里付出了很多呢？ 不然，如姜国公为人也同样很好。 不纳妾，不蓄婢。 可姜国公夫人却把好好的姻缘给过成什么样儿了？ “多谢娘娘。”谢氏看着柔和的皇后，觉得皇后这真是一支鲜花插在了……啥啥上了。 就皇帝这种狗男人，放在边关还能娶到媳妇儿？ 早就让妻子给休了！ 她心里为皇后感到可惜，又觉得皇后对自己这样温和，不由投桃报李，与皇后亲近起来。 皇后也对东海与边关的风土人情很好奇，又羡慕谢氏陪着丈夫到处驻守，见识更多，不是寻常闺阁女子，便越发投契。只是这份女子之间的投契，就愈发显出了男子们的干巴巴。皇帝一边竖着耳朵听谢氏说着边关的故事，一边心不在焉地问了姜二老爷一些东海的事。 姜二老爷就看着皇帝偷偷留意皇后，一副草木皆兵，听到谢氏笑着跟皇后提及什么前朝时某位最受人尊敬的将军夫人是休了纳妾的无用前夫，却能再嫁给了英雄了得的大将军，成就佳话之类的故事，狗皇帝都要跳起来了，姜二老爷就在心里腹诽了几声。 他半句都没提姜妃的事。 他做兄长的像是没想起来，皇帝自然乐得不提。 倒是宾主尽欢，等皇后留了姜家一家在家里吃了饭，要出门的时候，皇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听说阿宝的哥哥也上京了，是一位年轻俊杰？下回你进宫带他进来，我瞧瞧他。”她就对谢氏叮嘱说道。 “是。”谢氏笑着应了。 阿宝眼睛滴溜溜地转。 她哥哥还没有娶媳妇儿呢。 皇后娘娘一向眼光极好。 如果觉得她哥哥好，没准儿能给她哥哥说个媳妇儿。 这一天，阿宝都没找到什么说话的机会，只默默地在姜二老爷与皇帝枯燥对坐，皇后与谢氏一见如故里充当背景板。 好不容易要出宫了，皇后侧头对一旁的宫女说了几句话，不大一会儿，就见三个皇子都过来了。大皇子与姜二老爷之前认识了也就罢了，二皇子与四皇子都没见过姜二老爷，彼此都见了面。 旁人也就罢了，姜二老爷见到四皇子，微微对他颔首，却没说什么。 四皇子给他施礼，又给半避的谢氏施礼。 皇帝见了，也没在意。 “三皇子还在养伤……” “要臣去看望三殿下么？”姜二老爷恭敬地问道。 看着他那杀气腾腾的脸，皇帝很恐“看望”这二字了。 这看望着看望着，不得把三皇子给打死啊！ “阿宝大婚之前还是不必闹得这样厉害。”反正三皇子已经受了教训，被皇帝厌弃，皇帝也不大愿意让阿宝成亲之前闹出许多的事，让京都的人非议阿宝。且姜二老爷不比位高权重的姜国公。老国公殴打三皇子，旁人念叨两句也就算了。 可姜二老爷如果敢对皇子动手，那恐怕御史的弹劾能让六月飞雪。 他也是真心维护姜二老爷。 姜二老爷微微颔首，觉得皇帝说得有理。 就算是要收拾三皇子，那也得等三皇子好了呀！ 更何况就算没有三皇子，还有一个更让他恼火的姜妃呢。 三皇子是外人，谋算阿宝姜二老爷的确恼火。 可是作为亲姑姑的姜妃却要给阿宝的夫君塞女人，还想通过皇帝塞一个有皇命在身，阿宝都轻易不好去动的女人，甚至……蜀王萧闵从未有过女人，若是一个得到皇帝的命令去服侍他的女子，抢在阿宝的前头得到他的宠爱，这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总是在男子的心里与众不同吧。 这么想想，姜妃干的事儿把姜二老爷恶心死了。 这么一个女人，简直就是要毁了阿宝一生的幸福。 姜二老爷做爹的能忍才叫见了鬼。 他临出宫前就对皇帝恭敬地说道，“臣的妹妹这些年在宫中得陛下与皇后娘很照顾。她是个任性妄为的人，德行本就不堪为宫中高位，是陛下与娘娘宽容，让她舔居妃位，又有了四皇子傍身。只是如今她越发狂妄，仗着陛下宽容肆意妄为，祸乱宫中，臣以为，陛下不必顾虑姜家。” 皇帝看着姜二老爷说不出话来。 这是什么？ 大义灭亲么？ “其实也不仅仅是为了姜家，也是为了……四皇子……”他含糊地说道。 他看了四皇子一眼，也不意外姜二老爷知道姜妃干了什么坏事。 四皇子这小叛徒，肯定都跟阿宝说过了。 “若她不能得到严厉的教训，这一次再被放出来，知道陛下宽容，知道自己可以靠着四皇子，那岂不是越发有恃无恐，越发作乱？难道偌大的宫中，只由着她兴风作浪不成？” 姜二老爷严肃地对皇帝说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怎么能让她肆意败坏法度到了这个地步？更何况，”他顿了顿，看着四皇子说道，“让她这样肆无忌惮，到处生事祸害旁人，声名狼藉为人议论，才真正地祸害了四皇子。” 就比如姜妃在宫里围堵姜家女眷，围堵阿宝，说了那么多野心勃勃的话。 祸害的不还是四皇子？ 都逼得四皇子小小年纪就要出宫去了。 姜二老爷这是头一次见四皇子这个外甥，若说多慈爱，那是骗人。 可是看着筋疲力尽，只能藏拙，被逼得左右为难的孩子，姜二老爷还是动了恻隐之心。 留着姜妃在外蹦跶，对四皇子来说才是伤害。 不留着姜妃，哪怕四皇子被人嘲笑非议，可日后却是一片轻松了。 “姜将军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这话，不是目瞪口呆的皇帝说的。 相反，是皇后说的。 她一向对后宫女子都很宽容大度，从未刻意去贬低某个嫔妃。 可是看着霍然抬头，看向姜二老爷时眼神诧异又茫然，可是不知怎么，多了几分明亮色彩的四皇子，皇后垂了垂眼睛，便对皇帝轻声说道，“姜妃生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些年，陛下与我一再宽容维护，也都是怜惜她与四皇子罢了。只是陛下，若是不严苛法度，姜妃哪里知道收敛呢？” “若是这样，那贬她到嫔位？”皇帝斟酌地说道。 “治标不治本。”姜二老爷做哥哥的，可比皇帝严厉多了，对皇帝说道，“不如废去冷宫思过。” “冷宫？！”皇帝震惊了。 “就去冷宫。”什么贬到嫔位，姜妃八成不疼不痒。 就得去冷宫让她尝尝滋味。 做哥哥的都这么说，皇帝无言以对了。 他看着脸色严峻，挺拔磊落的姜二老爷，再看看难得瞪圆了眼睛少了慵懒的四皇子，一时之间心里那么复杂。 维护妻子儿女，爱憎分明，正直可靠，明理果敢。 和皇帝完全不同的男人。 皇帝活生生地被比成了对照组哇！ 第174章 等说完自己的建议, 姜二老爷已经不再说什么了。 他甚至觉得皇帝很无聊。 对一个在后宫兴风作浪，肆无忌惮, 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嫔妃竟然束手无策？ 冷落了就够了么？ 当然不够。 对于姜二老爷来说，皇帝在前朝自然英明神武。 可是在后宫，皇帝就没干过明白事儿。 幸亏有个愿意容忍他的皇后。 要是换了边关女子，早就把他的脑袋都给拧下来自己当太后，舒舒服服过日子去了。 就不提皇后在宫里受到的那些冷待还有伤害，只叫姜二老爷说一句，这后宫里那些有野心，想要兴风作浪的, 干什么素日里不过是失宠了就这么简单的呢？这样简简单单的不过是一句话的冷落, 怨不得助长了那些嫔妃的野心与胆量……就比如姜妃, 又比如张妃。 那张妃纵容三皇子谋算臣女，谋算皇位，竟然不过是个“叉出去”的结果。 为什么不能废了她？ 皇帝还在犹豫什么？ 因为皇帝干的这些事不地道，还让人想要吐槽，所以姜二老爷难免会觉得皇帝在对自己的妻子还有后宅方面不是一个明白人。 因皇帝对阿宝极好，姜二老爷想着要投桃报李一些，难免多说了几句，在皇帝郁闷的目光里不客气地再说了一句话说道, “臣不是御史, 今日之言是多管闲事了。只是……陛下的后宫也与天下有关, 臣是武将, 说话不好听。只想和陛下说一句, 管好自己的女人吧。” 皇帝：…… 这话的确很不好听。 可他竟然在姜二老爷坦然的目光里格外心虚。 这是面对朝廷里的御史都没有的感觉。 皇后看向耿直的姜二老爷却多了几分欣赏。 勇武耿直, 为人正直, 这是多么难得的人才。 她听着姜二老爷的话, 又看了看柔和地看着丈夫的谢氏，只觉得这是世上最天作之合的一对夫妻。 怨不得能生养出阿宝这样可爱的孩子。 “那姜将军的意思是……”皇帝竟然开口想问问姜二老爷应该对自己的后宫怎么办。 第155节 “都是陛下的后宫，陛下自然应该知道怎么办。不仅是姜妃，还有张妃。张妃教子不严，令臣下蒙羞，也令陛下蒙羞，陛下可曾严厉训斥过？无规矩不成方圆。后宫不平，都是因陛下优柔寡断，陛下心软。” 而且，心软的对象竟然还都不是自己的妻子。 想当初皇后深陷废后流言的时候，一开始怎么没见狗皇帝跳出来维护呢？ 几个小妾，竟然只是训斥，冷落，禁足……怪不得小妾们都要上天。 阿宝忧愁地看着自家老爹。 就……自家老爹这么给力的，皇帝陛下看起来压力很大的呀。 要是让皇后娘娘发现，原来这天底下的男人不仅只有狗皇帝这一款，原来还有那么多正直的男人，再……再真的动了踹了皇帝，回头再寻第二春的想法。对于皇后如果真的有这样的想法，那阿宝真的要“大义灭亲”，让皇帝当弃夫，支持皇后了。 “原来如此。”皇帝对姜二老爷招了招手。 虽然姜二老爷这话让人脸红。 可是当姜二老爷这样正直坦然地对他说了这许多话，皇帝愕然发现，原来拥有一个爽快的，在自己面前直言不讳，啥都敢说的臣子竟然感觉不坏。 这就像是一个没有把自己很当做帝王，而是当做需要担心坦言的人的感觉，让皇帝忍不住对姜二老爷生出几分莫名的好感。 说姜二老爷是自己的兄弟，那有些夸张了。 不过要说姜二老爷像是自己的一个能说真心话的人，那倒是差不多了。 “后宫的事，朕其实心里也烦恼。朕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对嫔妃……也没有年轻时的约束精力了。” “陛下纳嫔妃太多，才有今日后宫的动乱。臣家中只有一个妻子，儿女双全，和和美美。”姜二老爷肃容说道。 皇帝嘴角抽搐了一下。 “朕是皇帝。” 无论是当初做太子，还是如今做皇帝，怎么能只有一个妻子呢？ “为何不能？”姜二老爷英俊英朗的脸上露出几分诧异。 做皇帝就要三妻四妾，为什么就成了公理了？ 凭什么做皇帝就不能只守着自己的妻子，夫妻恩爱，一双两好？ 皇帝面对姜二老爷真心的疑惑，竟然无言以对。 无论是想说开枝散叶，还是想说什么，当面对姜二老爷那双耿直的眼睛，他竟然都觉得那是狡辩一样。 皇帝更狼狈了。 “朕的意思是……后宫庶务无数，总要有人为皇后分忧。” “添乱还差不多。”阿宝这破孩子就在一旁小小声地说道。 皇帝面如土色地看着她。 父女同心的结果，就是皇帝陛下兵败如山倒。 “朕，朕的意思是……”他想要说什么，又迫不及待地扭头，也不不知是想解释给姜家父女听，还是想解释给皇后听。 其实说起来，这样一定要和皇后解释一番实在不在他从前的想法里。 可是当看到姜二老爷夫妻一同进来的一瞬间，皇帝心里就越发不安了。 “好了。那陛下，姜妃该如何处置？”皇后见皇帝竟然说不出话来，就柔和地给了他台阶下。 在这方面，皇后一向是贤良的妻子。 她并未因皇帝解释不出做帝王的就要后宫三千露出不合适的恼怒。 可皇帝在松了一口气以后，又觉得更加惶恐起来。 皇后，又为什么不在意呢？ “一言点醒梦中人。”皇帝便对姜二老爷仓促地笑了笑说道，“姜妃与张妃在宫中兴风作浪日久，朕曾经过于宽容了。既如此，”他侧头对一旁急忙上前的內侍说道，“送姜妃与张妃去冷宫。” 说完这话，他的心里竟然生出几分轻松。阿宝见他终于舍得收拾后宫给皇后添堵的女人，急忙欢呼说道，“陛下英明！” 屁孩子马屁拍得可欢了。 完全忘了，要进自家冷宫的其实是自家亲姑母来着。 因没心没肺惯了的，阿宝只是摸了摸四皇子的头，就把姜妃给丢到脑后去了。 姜二老爷沉默地看了四皇子一会儿，也摸了摸他的头。 “往后好好长大，等她真的想通了，老实了，你也该开府了。接她出来奉养就是你的孝心。”当然，姜妃如果想通了，那自然是要四皇子这当儿子养。若是没想通，还想欺负人……那就在冷宫吃皇帝陛下的库房好了。 姜二老爷没有说出口，不过话里话外就是这么个意思，四皇子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慢吞吞地拉住了他问道，“新船，要么？” 学渣阿宝面如土色，和狗皇帝凑在一块儿瑟瑟发抖。 四皇子咋啥都会呢？ “新船？”姜二老爷茫然地问道。 “更快，更稳，更坚固的那种。”四皇子安利说道。 姜二老爷就抓了抓大头，看向皇帝。 皇帝搓着脸，看着四皇子这怪胎，也不知道姜妃到底是怎么生出四皇子这样的孩子的。 “那就拜托殿下了。”见皇帝没说什么，姜二老爷利落地答应了。他抬脚就走，四皇子下意识地拉着他的手亦步亦趋，待走了两步才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想把手从姜二老爷的手里抽出来。姜二老爷侧头看了看他，握住了他小小的手，没有松开。 四皇子露出几分茫然。 姜家不是应该和他保持距离，生疏一些，才对彼此都好么？ “我是你舅舅。”姜二老爷淡淡地说完，才松了四皇子的手，和妻子一同出去。 四皇子呆呆地站在皇后的宫殿中间，看着姜二老爷的背影、 如论如何早慧，懂得明哲保身，理解长辈的顾虑，可都比不过此刻，姜二老爷轻轻地握住他的手，告诉他，他是他的舅舅。 他的眼眶酸涩，背对着皇帝看着姜二老爷那伟岸的背影，很久之后垂下了小脑袋，抹去了眼角的一抹晶莹的泪光。他并没有追出去，反而就留在了皇后的宫里，和大皇子与二皇子坐在了一起，可大皇子看着突然变得似乎明朗了许多的弟弟，又看了看正和皇后无言以对的皇帝。 总觉得……姜二老爷才更像是一个父亲似的。 虽然这份有承担，仿佛能为家里人遮风挡雨的气魄不是冲着的大皇子的，可是他还是忍不住笑了，摸了摸弟弟的头。 这样的顶天立地的男子…… 的确把他家渣爹皇帝给比到了茄子地里去。 因这事儿，大皇子就忍不住想到了妻子回娘家以后兴致勃勃地提到的那件事。 姜二老爷亲自培养长大的姜穆，必然是与他的父亲有着一样的心胸还有气魄吧。 虽然有些忧虑自己的妻子娘家还要联姻姜家，会不会被皇帝认为自己是在拉拢姜国公府，可想到刚刚的姜二老爷，明明不过是匆匆的过客一般，却能让人深深地记住他。 这样的人，让大皇子忍不住就算是被皇帝猜忌，也想要和他做亲家。 不比皇帝靠谱多了。 心里想着这样的心事，大皇子就想着把这事儿跟皇帝透个风。外头，姜二老爷正带着妻女走到了御花园里，阿宝正小小声地问道，“会不会让陛下更加不喜四皇子啊。”姜家如今这样显赫，若是承认了四皇子，那四皇子就是有力的皇位的争夺者。 阿宝不担心别的，就是担心四皇子在宫里日子难过。 “无妨。他生母去了冷宫，生母不妥，他也做不了太子。更何况我又不是姜家的当家，代表不了整个国公府。” 姜国公府的继承人是姜松，姜二老爷日后是要分家出去的，自然不怎么在乎。倒是正说着话，谢氏伪装温柔娴静只是微笑的时候，就听见远远的，传来了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 “你们想干什么？放肆！滚开！”姜妃被两个力大的宫女拉扯着踉踉跄跄，钗环散乱，脸色惶恐地叫道，“陛下不可能这样对我！我和陛下海誓山盟，我为陛下生了四皇子，我父亲是姜国公！让我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第175章 姜妃此刻身上的宫装乱七八糟, 披头散发，显然想不到自己还在宫中小睡，一转眼就被拉下来了。 说陛下的意思, 要送她去冷宫。 这怎么可能呢？ 皇帝怎么可能这样对她呢？ 姜妃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哪怕皇帝对她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 可他不过是圈禁了她罢了。 除了没有自由, 其他的待遇都没有改变。 她依旧是锦衣玉食。 从那时候开始, 姜妃就是有底气的。 皇帝对她那么无情, 都无法撼动她在宫里的位置。 在被辜负伤心，被皇帝揭穿了伤心之后, 姜妃就觉得, 自己的日子该是什么还是什么。 她背靠皇帝都忌惮的姜国公府, 还有皇帝都要顾虑的四皇子, 有什么好怕的。 等再过些时日，她就闹起来, 绝食，上吊, 跳井……皇帝只要还顾忌她的死活，就不会永远地关着她。 想了这些, 在一开始砸掉了宫里泰半瓷器之后，姜妃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 今日自己竟然被生拉硬拽出来，要被送到冷宫去。 她奋力挣扎，可那两个宫女却已经牙尖嘴利地说道，“娘娘还在叫嚷什么！若没有陛下的旨意，这宫里谁敢动娘娘一根毫毛！娘娘自己心里也该明白, 要没有陛下的首肯, 您也去不了冷宫。”她们拖着一脸惊恐的姜妃就走, 自然知道，姜妃既然进了冷宫，那就别想保持如今的富贵了。 冷宫里怎么可能还像是在外面。 日后冷宫的门一关上，姜妃就叫天天不应了。 因想到这事儿是姜妃的亲哥哥建议的，宫女们就知道姜家的态度，越发不把姜妃放在眼里。 “什么？！不可能，我要见陛下，陛下！” 姜妃惊呆了。 皇帝对她绝情，圈禁她也就罢了。 可为什么要送她去冷宫？ 冷宫里不再有荣华富贵，而且，若是让京都内外知道她去了冷宫，该如何嘲笑她？ 想当年，她志得意满地想要做皇后地进了宫。 第156节 可是蹉跎了这么多年，结局竟然是被丢去了冷宫？ 她岂不是活成了天大的笑话？ “我父亲呢？四皇子……二哥！”姜妃正挣扎的时候，就见不远处，一道陌生却有些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 说陌生，是因姜二老爷少年离家，与姜国公一同身居边关，兄妹已经几十年没见。可那熟悉，却让姜妃眼前一亮，顾不得形容狼狈，忍不住尖叫道，“二哥，帮帮我！” 姜二老爷走到姜妃的面前，看着因宫女要给自己施礼而一下子委顿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衣角嚎啕大哭的姜妃。 “二哥，陛下是个没良心的人！他，他要送我去冷宫。” 姜妃委屈地哭起来。 她委屈得都顾不得多关心关心，为什么远在东海的兄长会出现在宫里。 虽然兄妹很多很多年不见，可是她也依旧记得，年少的兄长曾经那么疼爱自己。 可是她这一次哭了半晌，竟然没有得到半分回应。 “二哥？”姜妃泪眼朦胧，带着满心的惊惧不安抬起头，却见自己的哥哥正居高临下地端详自己。他如今是最好的年纪，高大英俊，威风得就像是年轻时候的姜国公。这份如泰山一般的气势让姜妃恍惚了一下，就看到姜二老爷的身后，一对母女正探头探脑地看她。 看她跌落在泥土里狼狈的样子。 “你们敢看我的笑话！”姜妃对谢氏陌生得很，可是对阿宝却熟悉得做梦都想掐死她。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 姜二老爷冷笑了一声。 姜妃又不是他母亲姜国公夫人。 面对姜国公夫人这位生母，他再恼火，也只不过是转身就走。 可是姜妃又算是什么？ 他难道还要容忍她？ “这是你的嫂子，阿宝是你的亲侄女，这就是你对她们的态度？” “什么嫂子！不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姜妃还想说什么，却对上了姜二老爷那双带着杀气的眼睛。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我，我的意思是……” “请陛下送你去冷宫，是我对陛下的谏言。”姜二老爷没有和她争执的意思，只在姜妃不敢置信的目光里声音缓缓，却给了姜妃当头一棒，平静地说道，“你仗着姜家，这些年也做了不少恶心事。姜家因你蒙羞，因你被人笑话，你不知反省，反而越发猖狂。” “什么？是你？！你怎么敢！我是你的亲妹妹！” “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的兄长，为何要羞辱你的嫂子，为何要祸害你的侄女？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怎么了？不比你在陛下的面前自荐枕席，谋夺旁人夫君来得高贵得多？你做事这样下贱，还有脸嫌弃别家的好女子？” 这样的话，毫不留情地揭穿了她曾经干过的恶心事，姜妃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 “我和陛下两情相悦。”她想到皇帝的态度，忍不住心虚地叫嚷。 姜二老爷强忍住了没说出一句“那你们俩都很下贱”。 这是在宫里，都是皇帝陛下的耳目呢。 这话要是让皇帝听到，还不翻脸啊？ 姜二老爷的确耿直，可也不是个傻子。 “两情相悦的结果，就是送你去冷宫？” 这话跟刀子似的，姜妃心里被割了一刀又一刀，伤痕累累了。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二哥，你救救我吧。陛下，陛下怎能这样绝情！”眼见皇帝靠不住，她就哭着央求姜二老爷这救命稻草说道。 “我不救你。你要祸害我闺女，这就是你的下场，你活该。”姜二老爷却漠然地说道，“还有，少嚷嚷什么四皇子。四皇子被你祸害得还不够？你也配做一个母亲。”他垂头，眼底带着几分冷酷地对姜妃说道，“只要我还活着，姜家就不会管你的死活。你就在冷宫自生自灭……非要嫁到宫里来。” 他冷笑了一声。 当年，他也亲眼看着父亲姜国公为了姜妃的婚事焦头烂额，到处赔笑。 姜妃悔婚，一辈子都没有塌过腰，英雄了一辈子的姜国公弯着腰，低声下气去赔礼道歉。 那样的一幕如今姜二老爷还忘不了。 如今，看着姜妃狼狈地滚在泥土里哭嚎，他只觉得满意极了。 不是觉得进宫美得很么？ 如今，深陷冷宫这种下场都是她应得的。 “走吧。”他就扶着谢氏，招呼着哼哼唧唧的阿宝就走。 一家人的衣角从姜妃的身边滑过。 “我要见陛下……不，我要见父亲！”姜妃终于想到自己的靠山了，就已经被宫女们堵住嘴，叫不出来了。 另一头，同样是通往冷宫的路上，张妃也失去了一贯的低调温柔，在尖叫着。 “陛下不可能这样对我！三皇子呢？陛下，臣妾为你生了三皇子啊！” 她面容扭曲，和被堵住了嘴的姜妃一同被塞进了冷宫。 冷宫沉重破败的大门咣当一声从外面锁住，完全不在意里面传来了女人那哭哭啼啼的声音还有无力的拍打。阿宝可惜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这闹剧远去了，一边就跟谢氏八卦说道，“还有力气拍门，可见身体很健康。要我说，得多吃几顿白粥，败败火气。” 她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条缝，谢氏笑眯眯地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儿。 当这一家出来，大家都在家里等着呢。 姜二老爷一家去陛见，姜国公格外重视，很想知道皇帝对自家儿子有没有好印象。 等姜二老爷告诉他，皇帝对他怪怪的，姜国公有些疑惑。 姜二老爷再告诉他，皇帝听了他的谏言，把姜妃和张妃送到冷宫去了，姜国公老脸抽搐成了一团。 他看着大马金刀坐在自己面前的次子，半晌，真心地，发自肺腑地憋出一句。 “做得好！” 当初他怎么没想到这一招呢。 “她进了冷宫，国公府就少了万众瞩目，四皇子被她牵连少了野心人的关注，父亲在京都行事就不必如履薄冰，处处谨慎。”姜二老爷做武将的人，自然最会釜底抽薪，直击要害。 京都形势再复杂，他也一眼看出来只要干掉了姜妃，姜家就太平了八成。 他一边斜眼去看跟赶过来和阿宝团聚的萧闵，见阿宝抱着萧闵的手臂眉飞色舞地说着今日的事，那亲热的……姜二老爷收回目光，对姜国公说道，“陛下待姜家颇为优容，心胸也是有的。我行事耿直，陛下却也并未见恼。” 他为人耿直，可也不是随随便便耿直的。 今日的耿直，不过是瞧瞧皇帝的态度。 若皇帝变脸，那他一定是最谨言慎行的谦卑臣子。 可今日皇帝不以为忤，姜二老爷就觉得皇帝人还不错。 虽然女人问题上不怎么是个明白人，可别的也还好。 “陛下对姜家的确极好。你不必担心。”姜二老爷这样常年在外的武将最怕心胸狭窄，猜忌心重的主君。因此，姜二老爷这番试探姜国公便微微颔首了。倒是姜二老爷，不仅是因皇帝的态度自己松了一口气，其实也为自家闺女松了一口气。 皇帝倒是真心疼爱他闺女。 阿宝有福，得皇帝皇后的喜爱，姜二老爷自然很高兴。 谢氏也很高兴，也有劲儿忙着闺女的婚事，之后就与范氏泡在皇后宫中商量阿宝的婚事。 阿宝跟着奔波，累得吐舌头。 不过虽然累，可是当要出嫁这一天，灯火通明的国公府里，穿戴上自己大婚时的嫁衣，打扮得红彤彤，珠光宝气，哪怕头上镶嵌着百十来颗大宝石，外加垂着沉甸甸的水晶珠帘的风冠压在头上，小脖子都压得疼，可看着满目的大红灯笼，听着外面喧哗的贺喜声，阿宝还是忍不住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虽然成亲之前辛苦了些，可是成亲这一天的幸福，真的没话说呀！ 成亲，幸福！ 第176章 这样热火朝天的婚事。 等阿宝从国公府出门, 坐上了晃晃悠悠的花轿准备往宫里去，宫里又有人从传话出来。 皇帝想了想，觉得还是都让姜家的人进宫吧。 都让阿宝从宫里出嫁了, 那让姜家人进宫也不算什么。 这可是难得的殊荣。 这天下里有谁家, 臣下之女出嫁的时候是从宫中发嫁, 又是可以阖家进宫一同欢庆的？ 举京侧目。 本来阿宝得宠就已经让京都谈论了很多年。 这一次大婚，姜家一家从宫中发嫁她, 那谈论的话题就更多了。 不提旁人，只提如今躺在床上的姜国公夫人。 哪怕如今住的是人声单薄的小院子，可是今日姜国公府吹吹打打, 热闹非凡, 姜国公夫人也听到了外头的喜乐声，还有丫鬟们低低的羡慕与谈论声。 她呆呆地听着, 哪怕身体已经麻木动弹不得, 可是丫鬟们的窃窃私语，还有艳羡, 还有几分骄傲都传入了她的耳朵。 姜国公夫人瞪圆了眼睛。 当姜三老爷进了屋子，喂她吃药的时候, 姜国公夫人勉力挣扎着问道，“四丫头……要, 要嫁人了？” 姜三老爷今日没有进宫。 老娘还得他照顾, 看顾，若是全家都进了宫, 他实在放心不下。 因此，只让妻子带着儿子去给阿宝送嫁, 姜三老爷留在府里照看自己的母亲。 见姜国公夫人这样问, 姜三老爷顿了顿, 神色有些复杂。 打从当年阿宝上京，姜国公夫人就不喜欢她。 口口声声阿宝是什么小灾星，是丧门星…… 可是如今想想，阿宝却实在是这世上最有福气，也最值得这份福气的孩子了。 第157节 “是。”见到姜国公夫人神色恍惚，姜三老爷便将阿宝如何得到帝后宠爱，就连大婚得到的荣耀也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话说给自己的母亲听。他说了很久很久，这才在姜国公夫人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轻声说道，“所以，母亲当年待阿宝就全都错了。” 一个稚龄的孩子又有什么错呢？ 那么小的孩子，却用那样苛刻的话语还有态度去伤害。 因此，姜国公夫人落到如今的地步，姜三老爷并不能说她无辜。 “可是三丫头，三丫头……”姜国公夫人后悔了。 当年，她就是听信了姝宁的许多话，还有小王氏在自己的耳边说的许多话。 要不是那对没良心，在她被关在庄子上那么多年不闻不问的母女，她一定会好好疼爱阿宝，一定会好好对待姜国公，而如今，她也不会如此凄凉，反而会过得很幸福。 体面看重自己的夫君，孝顺可爱的儿孙，还有那么多的艳羡的目光……她追悔莫及，姜三老爷却只轻声问道，“母亲如今后悔，也只不过是因没有享受到自己想要的荣光么？” 不是觉得当初自己的所作所为伤害了姜国公，伤害了姜二老爷夫妻，伤害了阿宝。 反而后悔的是，如果当初能忍耐着些，如今她就能沾上光了。 “我，我……” “母亲不必费心骗我。我是母亲宠爱长大，无论母亲是怎样的人，心里到底想了些什么，我都会孝顺母亲。母子之间，何必虚伪相对。”姜三老爷坐在苍老的眼里带着惊慌的姜国公夫人，笑了笑，对她柔声地说道，“母亲对不住旁人，可对我却是真心疼爱。所以，我会好好孝顺服侍母亲的。” “小三。”姜国公夫人眼眶泛红，浑浊的泪水挂在眼角。 “我不是大哥，母亲且放心就是。只是我能孝顺母亲，可二哥，阿宝，还有阿松……母亲，咱们就算了。都放下，不必打搅他们的生活。”左右姜国公百年之后，他们必然要分家，到了那个时候，姜松继承爵位，他分家出去，也会带着姜国公夫人出去，不会勉强旁人。 这或许对旁人是沉重的负担。 可自从看着四皇子这些年艰难地在宫里生活，姜三老爷又觉得自己幸运得多。 至少姜国公夫人对他是真心疼爱。 可四皇子却似乎连这些都没有享受到。 或许造成了这些的是当年姝宁不怀好意的挑唆。 姝宁的确可恶。 可又何尝不是姜国公夫人与姜贵妃的本性造成了如今这一切呢？ 姜三老爷心里叹了一口气，在这一日把姜国公夫人担忧自己日后会过得凄凉的忧虑打消。 而此刻，阿宝已经坐着漂亮的大红花轿进了宫，端坐在中宫里，端庄得不得了，脸上笑嘻嘻地看着皇后与范氏谢氏都围着自己转。这中宫里满眼都是这些年宠爱自己长大的长辈和亲人，阿宝觉得心里满足得不得了。 心里充实，又滚烫滚烫的，让她幸福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说大婚的时候舍不得家里人会掉眼泪。 可阿宝今天哭不出来。 她笑得合不拢嘴。 “一晃眼，阿宝都要嫁人了。”皇后今日也难得穿得格外喜庆，哪怕再觉得对谢氏这阿宝的生母抱歉，她也忍不住坐在了阿宝的手边，摸着阿宝软乎乎的手背摩挲着轻声说道，“要好好和阿闵过日子啊。” 她不求别的什么，只求让阿宝这一生过得平安快活。 什么荣耀皇恩，都比不上一个知冷知热的夫君。 “您放心，我不仅要好好过日子，我还要和您一块儿好好过日子。” 大婚的当天还挖皇帝墙角，意图拐走皇后娘娘的，也就只有阿宝这一个破孩子了。 好在皇帝正远远地看着阿宝，偷偷地擦拭眼角的微红，不然听到这些话，非在这大喜的日子把破孩子吊起来打不可。 “好。”皇后笑着点头。 “您这是答应了？”阿宝小脖子顶着大大的凤冠，还能坚强地凑到皇后的面前眼睛亮晶晶地问道。 “等日后宫里闷了，我一定去蜀中，多走走，多见见。”这些日子和谢氏在一起说笑，听着谢氏口中的山河景色，听着京都外的各地的人情风光，皇后只觉得京都之外，当真是有着更广阔的天地。 她本以为自己做了皇后，安居在宫中就已经放眼了天下，如今想想，却想着，这一辈子，自己的生命原来不过是拘束在小小的一方天地里。 她为了家族，为了皇家，为了陛下付出了一辈子。 后半辈子，或许她也想要属于自己的人生。 哪怕她已经老了。 可谢氏说得好。 只要想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无论何时都不迟。 想到这里，皇后含笑看了一眼正低声与范氏不安地询问吉时是不是到了的谢氏。 这是个让她羡慕的女子。 不是因她得到了夫君的疼爱，儿女双全。 而是她有着那样精彩的人生，并没有被局限在世俗一个女子只能停留的地方。 感受到皇后的目光，谢氏转头，对皇后一笑。 皇后忍不住也笑了。 “我觉得娘亲和您之间肯定有故事。”阿宝哼哼唧唧了几声，见皇后只是笑着没有说话，便也不问了。等快到了吉时，当內侍快步进来提醒，要重新上花轿……哦，小心眼儿的皇帝偷偷让人打造了一顶可漂亮的新花轿，跟阿宝进宫时候的完全不是一个。 这也要争。 阿宝装作没有察觉，只被两个喜娘扶着，先拜别了嫁人，又给皇帝和皇后磕头。 她郑重地给面前的两位至尊磕头。 哪怕心里更喜欢皇后一些，时常会觉得皇帝做事让人生气，可阿宝不得不承认，皇帝对自己是真心疼爱。 哪怕曾经心里会他的生气，可是在此刻磕头拜别的时候，阿宝的心里也是真心的。 她认认真真地磕头，皇后擦了擦眼角，忙扶着阿宝起来。 “陛下，您别哭了。”阿宝偷偷地跟眼角晶莹的皇帝说道。 “……小没良心的！” “明天我早早地就进宫来，不还是一样儿么。” “能一样么？明日你就是嫁到别人家……哦，你是嫁到皇家来。” 皇帝板着脸，看着阿宝狡黠的眼睛，哭都哭不出来了。 明明阿宝是嫁进皇家，是嫁到他的面前，嫁进来才算是一家人。 可怎么就是感觉把这破孩子给嫁出去了的感觉呢？ “快点上花轿吧。”皇帝对阿宝实在发不出脾气，侧头见皇后眼眶也红了，显然万分不舍，顿时感受到了难得的夫妻心有灵犀。他看了看外头內侍的手势，便让喜娘扶着阿宝出去。等看着阿宝婀娜的背影消失在宫里，皇帝又起身一路到了宫墙上。 浩浩荡荡，蜿蜒明亮的大红队伍一路往蜀王府去了。 他的阿宝……这一回是真的嫁人了。 皇帝心里伤感，都没有在意姜国公正拿帕子伤心地擤鼻涕，直到蜀王府的方向也越发热闹起来，才侧头对几个儿子说道，“你们这都是做阿宝兄长的，就去蜀王府帮着看顾阿宝些。还有大皇子妃……你是做嫂子的人。” 他念念叨叨，大皇子几个早就等着他这话了，听到吩咐，就往蜀王府去了。 不过因新任蜀王萧闵是个凶残的性子，什么闹洞房，什么为难新娘子，那是完全没有。 大喜的日子，都怕让新鲜出炉的蜀王妃生气，回头大家被蜀王给砍了。 因此，阿宝想象中的什么皇家女眷争斗，什么皮笑肉不笑笑里藏刀过五关斩六将，那是啥都没有。 她一路轻轻松松地拜堂，伪装端庄地在女眷们祝福的话语里等到了同样很轻松，没有别为难的新郎官。 因为格外轻松，所以阿宝虽然经历了大婚，可是还精神抖擞。 “阿闵，成亲可真好！” 浑身大红的小姑娘软软的红唇嘟起，用力亲在自家夫君的脸上。 洞房花烛！ 第177章 这一晚上, 自然就不必多说了。 反正洞房花烛么。 懂的都懂。 阿宝打着哈欠，浑身酸疼又被萧闵按摩着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哼哼唧唧地说道, “今天还得进宫呢。” 新媳妇儿嫁到皇家, 都得进宫拜见。 阿宝自然也得如此。 她披上了大红的喜庆的里衣，歪在萧闵的怀里。 明明本应该是新婚腼腆, 会不好意思。 可是与萧闵在一块儿，哪怕刚刚做夫妻, 可依旧没什么害臊的。 反而仿佛萧闵才有些不好意思。 阿宝想想昨夜洞房花烛，忍不住捂着小嘴巴偷笑起来。 嫁给真心喜欢的人, 睡在一块儿, 也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了。 “往后你要对我好呀。” 作为王府小娇妻……她豆蔻年华, 人比花娇, 自然是小娇妻来着！ 阿宝觉得自己必须得到夫君的全部宠爱。 萧闵看着这美滋滋地板着雪白手指跟自己说话，信任又柔软地靠着自己的小妻子。 当她依偎在自己的怀里，当他真正地拥有了她, 萧闵才觉得自己的人生终于慢慢变得明亮起来。 晦涩的昏暗都因阿宝的存在，变成一片光明。 “阿宝。”他垂头亲了亲阿宝的脸颊。 阿宝哼哼着仰头，接受这个亲吻，还主动要求, “多亲亲。” 多么诚实的小姑娘呀。 第158节 蜀王差点想要让皇帝陛下就在宫里等着算了！ 直到气喘吁吁地忍耐了半晌，他才帮阿宝穿戴好了, 从屋子里出来。 上房, 萧尔正肃容等在那里, 虽然张青萍尚未与萧尔成亲, 可这两个人其实心里都有了默契……她也坐在一旁。当看到娇娇软软, 面若桃李, 成亲前尚且有几分青涩，可是成亲之后却一夜之间变得娇艳欲滴，眉目之间多了几分风流韵味的阿宝被萧闵扶着进门，张青萍不知道怎么，就红了脸。 她偷偷去看萧尔，眼里带着几分憧憬。 萧尔：…… 他的脸也微红，含蓄地偷看了一眼自家表妹，就忙起身，郑重地拜见阿宝。 “大嫂。” “嗯。”阿宝一副老佛爷的模样，可有长嫂风范了，眼严肃地应了一声。 “王妃。”张青萍也急忙施礼。 “叫嫂子就行了。”阿宝摸了摸张青萍的手。 萧闵的目光如闪电一般，落在她的贼爪子上。 阿宝讪讪地松开了手。 张青萍觉得自己太难了。 都说一家和睦就必须要妯娌亲热。 不过看看蜀王这意思……妯娌之间亲亲热热似乎很碍眼呢。 “往后都是一家人，别这么拘谨。又不是外人。我是个最和气的人，难道还有人不知道么？”阿宝和萧闵坐到了上首，又有京都蜀王府的下人纷纷来拜见，庄严地受了下人的礼，让他们都退下了，就跟萧尔与张青萍说道，“还是如从前一般，大家才更自在是不是？” 她褪去了面对下人的严肃，一笑，又是甜甜的，可爱的了。 萧尔便笑着看了自家长兄一眼。 萧闵的眼睛只静静地落在自己的小妻子的身上。 “如今大婚都已经好了，过些时候咱们就回蜀中。”阿宝正在说着。 “回蜀中？”萧尔忙看向嫡兄，对阿宝说道，“可大哥说……” “我知道王爷之前说，要我一年里有数月留在京都。我知道这都是他心疼我远离家人。可王爷心疼我，顾忌我的心情，我也得要为王爷想想。王爷坐镇蜀中，封为蜀王，怎么能远离蜀中，与蜀中疏远呢？就算是事务都可以送到京都来处理，可蜀王是蜀中的象征，万万没有让堂堂蜀王长居京都的道理。” 她知道萧闵对她好。 因为她是远嫁，所以什么都为她想到了。 可阿宝还是想，自己应该为萧闵多想想。 就算萧闵在蜀中威望日隆，地位稳固，可她也不愿让他以为自己，时常远离蜀中之地。 蜀中是萧闵的根本。 若是他总是为了自己离开蜀中，那总是会有许多顾及不到的地方。 听到阿宝的话，萧尔的眼底闪过一抹亮色。 他想要微笑，可是却忍耐着，只看向微微皱眉的萧闵。 阿宝的话，其实他的认同的。 只是就算阿宝没有想到这些，他们夫妻如萧闵所想那样会时常留在京都，萧尔也觉得无所谓。 嫡兄愿意成亲就极好了。 而娶到了一个同样为他着想，一心一意也为了他的妻子，那真的是好得让人想要落泪。 “当初决定要嫁给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是远嫁了。所以没关系的。”见萧闵想要对自己说点什么的样子，阿宝眼睛弯起来，也不在意还有萧尔与张青萍在，握着自家夫君的手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轻声说道，“阿闵，你把我装在心里，可我也把你装在心里呀。” 这句话简单得不得了。 可萧闵却只觉得这是世上最让人幸福的一句话。 “我只是想让你快乐。” “嫁给你，和你一起生活就最快乐的事情了。更何况虽然不会总是跑到京都来长居，可陛下不是经常会召集诸王上京么，那不就还是能和我的家里人团聚。”阿宝想得美滋滋地，板着细细软软的手指说给萧闵听。此刻一抬手，纤细如葱管一样的手上浅红的牙印……蜀王妃厚着脸皮收回了自己的手指，她往萧闵的肩膀上靠着，满意地说道，“更何况等祖父告老了，皇后娘娘愿意来蜀中了，都接来蜀中！我给长辈们养老呀。”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 萧尔觉得这样极好。 反正如今，无论阿宝说什么，萧尔都觉得自家大嫂可好了。 阿宝也觉得自己很好。 因此，当她换了王妃品级的衣裳进了宫，皇帝与皇后问她出嫁以后过得习惯不习惯，阿宝就得意洋洋地炫耀说道，“我多有人格魅力的人呀！陛下与娘娘不知道吧，王府的人都可尊重我，都说我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蜀王妃了。” “怎么嫁了人，你与阿闵还生疏起来？”皇帝敏锐地问道。 阿宝如今管萧闵叫“王爷”了。 “我和阿闵单独在一块儿的时候叫他阿闵。可若是在外，有更多的人在，阿闵如今已经是蜀王了，我得唤得郑重些，这也是我对阿闵的尊重。”阿宝振振有词，还对皇帝与皇后说道，“毕竟，我也不是需要在旁人面前叫阿闵亲热些才能让人知道我被阿闵那么喜欢呀。” 她满嘴歪理。 皇帝哼哼了两声，觉得歪理竟然还很有道理。 “你如今嫁到皇家来，若是有皇家女眷在你的面前说不中听的话，为难你，你就回宫里与朕还有皇后说。朕与皇后总是为你做主的。” 皇帝如同一个忧心自家傻闺女被欺负的老父亲，对阿宝殷殷叮嘱。 因这世上大抵都是女儿更娇贵重要些，皇帝都没来得及跟萧闵说更多的话。 萧闵也不在意，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倒是片刻后他跟皇后说道，“蜀中风光极好，娘娘也该去走走。” “等你们有了喜事，阿宝要人照顾的时候我就过去。”皇后笑着说道。 她说是阿宝有孕。 萧闵不以为然。 “她年岁还小，有孕的事不着急。”因阿宝刚及笄，哪怕这个年纪的女子本就可以嫁人，可萧闵还是有些不放心，难免多问了太医院些这方面的事，知道做女子的，其实年纪大些，身量更成熟些生育才是最好的。 因此，萧闵算了算，觉得还是让阿宝二十岁以后再生育。 皇后的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一旁，埋头正默默地思考往后要跟着皇后去蜀中，正好甩开狗皇帝的董妃也诧异地看了萧闵一眼。 “阿宝二十岁的时候，阿闵你的年纪……”皇后心里是满意的。 谁舍得自家看着长大的小姑娘早早就承受生育的痛苦与艰难呢？ 只是谦虚一下还是要的。 她假假地说道，“阿闵你当初不是急着成亲么？” “我急着成亲而已，并不急着儿女之事。” 他急着成亲是为了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至于儿女子嗣，萧闵就很冷漠，也并不着急。 更何况想想要是阿宝早早生儿育女，好家伙……好些崽儿跟自己争宠，争夺妻子的关注，萧闵就黑了黑脸。 “既然你不急，那也好。小两口刚刚成亲朝夕相对，自然是一双两好才是最好的。”皇后心里松了一口气，笑容也更鲜明了些。 阿宝不知道一旁萧闵与皇后说了什么，反而在跟皇帝吹牛说道，“别看我年纪小，可陛下知道，威风着呢！看看我这王妃的服饰穿戴上，是不是特别有范儿？王府里上上下下，都敬重我得很呢！” 皇帝想要笑，死死地忍耐着。 他就听她吹。 只是看着阿宝在自己的跟前这样轻松自在，皇帝又觉得很高兴。 他一力留了阿宝与萧闵在宫中吃饭，又赏赐了无数旁人眼红的宝贝给阿宝带回去，等到了都是晚上了，硬是留了这小两口又在宫里吃了晚饭，这才放他们出宫。 阿宝心满意足，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跟萧闵出宫，车轮滚滚，等听到蜀王府的大门口，车子还要往里进，阿宝急忙阻拦说道，“让我下车走走，消消食。”反正都已经到了门口，从大门一路走回后宅，正好一路上消食，还能再吃顿夜宵。 不过阿宝拒绝承认自己嘴馋，反而虚伪地对萧闵说道，“今天是我进门头一天，虽然有些晚了，可怎么也得与二弟他们一块儿吃个饭，团圆团圆，亲亲热热。是不是？” 她话音未落，萧闵眼底柔和地看着自家娇滴滴的小妻子，正要说话，却见王府远远的，姝宁跌跌撞撞地往这边来了。 见到阿宝，姝宁憔悴又惊慌的脸上露出了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的惊喜。 “四妹妹，是四妹妹么？！四妹妹，他们都说张妃娘娘被陛下废去了冷宫……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都是他们说的假话是不是！” 第178章 姝宁如今是真的慌了。 她今日才知道, 张妃竟然进了冷宫！ 怎么可能呢？ 张妃怎么可能进了冷宫呢？ 这和前世完全不一样啊！ 若说前世，姝宁记得一清二楚的，就是张妃虽然不得皇帝宠爱, 皇帝对她总是淡淡的，瞧着没什么好脸色, 可张妃逆来顺受, 柔顺得不得了, 皇帝喜欢姜贵妃, 她就侍奉着姜贵妃, 把自己当成个姜贵妃宫中的宫女一般。 哪怕她出身卑微，又不得宠，可有姜贵妃的几分关照, 依旧在宫里过得很好。 皇帝上了些年纪，虽然也宠爱美人，可也没有再提拔高位的美人了。 他宠着那些年轻娇艳，风情万种的美人打发时间，可大多只是低位嫔妾。 如张妃这般的妃位，已经在宫中过得不错。 因此，就算她无宠, 可靠着妃位, 靠着还有三皇子傍身，在宫中也并不是会被人小看的人。 她的日子过得不错。 可正是因为这样，姝宁听到张妃进了冷宫, 就觉得心坎儿里发凉。 一切都不一样了。 前世今生, 竟然张妃的命运完全不同。 这都是因为什么？ 第159节 到底发生了什么？ 更何况, 还有本该如前世一般盛宠, 荣宠十年不衰的姜贵妃, 也进了冷宫了。 “四妹妹，是真的么？娘娘们进冷宫了？！”她不知道该去寻谁，只知道恍恍惚惚，混沌着就来到了蜀王府。 说起来，要不是蜀王府大婚，她甚至这些天都不知道宫里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虽然她嫁给了三皇子，也成了梦寐以求的三皇子的正妻，可没有个三皇子妃的名分，这京都勋贵皇族谁把她放在眼里？ 素日里没有人拜访，也没有人邀请她出门，姝宁这些天只忙着照顾对自己越发不耐的三皇子。 蜀王成亲这样的大事，才让她听到了一些风声。 她远远地就被蜀王府的侍卫不客气地拦住了，朦胧着，不安地看向远处，正从华丽的宫车里要出来的阿宝。 不，如今该是蜀王妃了。 蜀王妃…… 姝宁眼睛都红了。 她看着站在宫车上，被传闻一向冷酷的蜀王萧闵珍而重之地扶着要走下宫车，此刻穿着大红亲王妃品级的衣裳，满头珠翠，虽然年纪小，可是却恍然如神仙妃子一样华美的阿宝，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那胸口的嫉妒，看着年少的阿宝被看重珍爱，还有这样风光地成为了高高立在云端的蜀王妃，她只觉得心里疼得不得了。 阿宝怎么可以做蜀王妃呢？ 她怎么可以比前世更加风光呢？ 凭什么，她今生筹谋了那么多，可阿宝却越过越好，比前世还要风光。 当从那些羡慕的人口中听闻，阿宝竟然是从宫中出嫁，姝宁觉透不过气。 前世，阿宝就算再被皇帝喜欢，也没有被喜欢到这个地步。 甚至，上一世，当姝宁还活着的时候，阿宝都已经拖到了十八岁，也没有和旁人成亲。 可是这一世，她刚刚及笄，竟然就嫁给了蜀王。 前世一直都孑然一身的蜀王这一世竟然娶了阿宝。 这是比三皇子更加贵重的实权皇族。 怎么可以！ “哟，这是谁呀？这不是三皇子正妻么？怎么啦，不在家里和好不容易在一块儿的三皇子有情人终成眷属，跑到我面前做什么？” 阿宝吃饱喝足，就美滋滋地拿姝宁当个解闷儿的，嘴里尖酸刻薄，活脱脱一个皇家恶毒女配。 这要是是个小说，肯定是要被打脸，回头要被认清她恶毒的王爷给休回家吃自己的。 她吃得饱，精神抖擞，萧闵眯着眼睛看了姝宁一会儿，又看了看眼睛明亮的阿宝。 既然阿宝想解闷，他也就没说什么。 “四妹妹……” 姝宁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一切都变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阿宝的目光落在姝宁的身后，就见脸色惨白的三皇子正虚弱地往这边而来。 他一瘸一拐的，显然伤都没有好，不过似乎是因为知道姝宁是个爱惹事的性子，三皇子勉力支撑着自己过来找她。当看到姝宁正对上了萧闵与阿宝这两个如今他招惹不得的人，三皇子脸色越发苍白，扶着两个小心翼翼的小厮快步走到了姝宁的身边，急促地说道，“你跟我回去！” 他还对阿宝与萧闵轻声赔罪。 “姝宁行事孟浪，都是我管教不严的罪过。请王兄与王嫂海涵。”他如今绝口不提对阿宝的情深义重……萧闵的手可没有留情的时候，三皇子只恐再敢啰嗦曾经对阿宝的什么感情，怕是要被萧闵给打死。 他这样卑微，姝宁看着三皇子惊呆了。 他依旧斯文柔和，就算是伤势不轻，脸色苍白，也依旧是有着做皇子的从容。 可是他却对阿宝这样卑微。 “殿下！你是皇子啊！” “住口！”三皇子如今忍不得她。 姝宁众目睽睽之下哭着叫嚷与他之间如何如何，皇家捏着鼻子认了她进门，因这件事三皇子已经成了京都笑柄，就算在家中养伤，也总是会听小厮跟自己说，如今外头都是调笑他与一个生母生父都荒诞的外室女如何如何的笑话。 再想想如今自己正妻的位置被姝宁一个外室女占据，要不是萧闵与阿宝还在，三皇子恨不能撕碎了姝宁。 姝宁占了他正妻的位置，如今就算他想迎娶身份好一些的侧室都不能够了。 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谁会答应让一个外室女压在自己的头上？ 哪怕姝宁就是如今死了，他续娶……谁家又乐意让自己的女儿嫁过来，却要在姝宁的牌位面前持妾室之礼呢？ 他并不是得宠的，非要被人看重得不在意这些的皇子。 也没有人要为了他不顾及任何事，只想和他在一起的那种皇子。 姝宁的自私，简直毁灭了三皇子一生的希望。 这么多年，从小的韬光养略，从小的低调内敛韬光养略，全都成了笑话！ 天知道，当三皇子知道皇帝把左都御史家的女儿赐婚给了大皇子以后，他就觉得这些年的那些隐忍全都完了。 他借着养伤的借口躲在家中，当听到阿宝没有嫁给二皇子，相反，反而嫁给了蜀王，他的心里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觉得失落。他飞快地抬眼看向阿宝……那是宫中最明亮欢快的一抹亮色，无忧无虑，纯善美好，将整个隐晦的后宫都照亮了起来。 他是喜欢阿宝的。 可是他更喜欢阿宝背后能给他带来的一切。 可是这有错么？ 不过是夹杂了利益的感情，难道就罪大恶极？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三皇子想想皇帝对自己的厌恶就觉得胃疼，低声下气地给萧闵和阿宝赔罪，一边命跟着自己过来的丫鬟堵住了姝宁的嘴。 他这样“识时务”，阿宝越发觉得他是个阴险的人，哪怕三皇子眼底仿佛对自己还像是有什么感情似的，可阿宝也很讨厌他。 这么讨厌，阿宝嘴上就不客气了。 “为什么张妃不能进冷宫？”见三皇子脸色苍白，咬紧牙关没有吭声，阿宝翻着眼睛就对被丫鬟捂住嘴了的姝宁说道，“她教子不严，养出一个混账的皇子，令陛下在群臣面前蒙羞，怎么就不能进冷宫了？对了，”她不怀好意地看着打小儿就算计了自己很多次的姝宁，给她上眼药说道，“让陛下厌恶了三皇子，一边儿是因他做事卑劣下贱，” 这说的是公然求娶阿宝，见三皇子震惊地看着自己，阿宝笑嘻嘻地继续说道，“另一则，就是因为你在群臣面前哭着喊着你俩苟且，让皇家丢尽了脸。张妃进了冷宫，都亏她有一对好儿子，好儿媳呀。” 说完这些，阿宝觉得爽了。 因心情爽了，她又觉得饿了。 “快回家吧。见多了这样的人，一回儿吃饭没食欲。” 她挽着沉默不语的萧闵说道。 萧闵站在她的身边，一言不发，可却没有人能忽视他。 他就是阿宝的靠山。 阿宝能嚣张，都是因他愿意做阿宝的靠山，愿意为阿宝撑腰，无论阿宝做什么，得罪了谁，都满不在乎。 姝宁恨得眼睛都要流血了。 “王嫂，从前的事都是我不对，你大人有大量，饶恕我吧。”三皇子也在萧闵冰冷的目光里轻声说道。 “别收拾他。他整天挨揍，什么时候能出门被人指指点点呀！”三皇子因挨了打，所以有理由在皇子府里不出来，阿宝也很遗憾的。她握了握萧闵的手，看了明明同样怒极，可是却依旧仿佛斯文柔和的三皇子，对他继续说道，“知道我最讨厌什么人么？” 三皇子下意识地摇头。 “我最讨厌伪君子。”阿宝盯着三皇子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这一句话，仿佛一个耳光抽在三皇子的脸上。 “我有苦衷。”他忍不住脱口而出。 “什么苦衷？是因为打小陛下不喜欢你，还是因为你生母出身不高？那都不是理由。”做伪君子的吧，总是有许多理由，仿佛苦衷特别多，干恶心事都有很多的情非得已似的。 阿宝却不吃这一套，盯着三皇子的眼睛说道，“都是借口罢了！有苦衷，就可以虚情假意，就可以两面三刀么？既然你今日来了蜀王府，我就多跟你说一句……白眼狼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 三皇子已经摇摇欲坠了。 虽然天色晚了，可这也是在大街上。 阿宝这样嚷嚷伪君子，白眼狼，蜀王府前后左右都是权贵皇族人家，听到了还了得？ 可就在这时，却听姝宁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王……王彦？！”她声音歇斯底里，仿佛被人劈了腿一般震怒，“你身边的那女人是谁？！你对得起我么？！” 第179章 这一声真是凄厉呀。 阿宝被姝宁这声音中的尖锐愤怒刺得浑身一个激灵, 下意识顺着怒极，都挣脱了丫鬟们钳子的姝宁的目光看去。 她就看见这条街上的另一端，生得俊美无比的广安侯府那长孙王彦, 正殷勤地陪着一个美貌的姑娘往这边儿来了。 这一声也吓得王彦一个激灵。 他哆嗦了一下，就见不远处的蜀王府门口, 姝宁正双眼赤红地盯着自己。 那眼神恨恨的，像是自己做了负心人似的。 王彦傻眼了。 他，他怎么成了负心人了？ 姝宁跟他没有关系来着。 可如今这一嗓子，就像是他跟自己有什么似的。 “那是谁？”他身边那美貌的姑娘便眯着眼睛问道。 “就是我家客居的那表妹，之前与你说过……”见姑娘家听了这话挽着袖子就要来抽姝宁，王彦急忙拉住她的手满头是汗地说道，“我知道县主为我抱不平。可是杀鸡焉用牛刀, 咱们还议亲呢, 为了与她争吵坏了县主的清誉，那我心里不好受。” 他生得俊美非常，性子又软乎, 贴心地说着这些关心的话, 美貌的姑娘嘴角微微勾起, 显然心里也是欢喜的。 她就往蜀王府走来。 不过没搭理仿佛疯子一样的姝宁，而是来给萧闵与阿宝请安。 第160节 “见过王兄王嫂，恭贺王兄王嫂新婚。”若只是姝宁，她是不理会的。 可是见了萧闵与阿宝却不理会，那岂不是得罪了蜀王府。 她上前请安，阿宝觉得这姑娘眼熟，仿佛在宫里见过……天知道, 这些年在宫里见过的皇家女多了去了, 因皇族都很能生, 因此皇家女是不少的。 虽然不认识，不过王彦刚刚喊了这姑娘一句县主，可见是皇族了。阿宝抬眼看了一眼那姑娘停留的人家，想来也该是一家王府，哪怕不怎么认识，可也笑眯眯地打了招呼说道，“往后都是一家人，要经常过来玩呀。” 虽然这话不怎么走心，可态度极好，那美貌的姑娘眼睛微微一亮。 “王爷，王妃。”王彦委屈地上前。 “你要议亲了么？”阿宝见他与这姑娘这样亲近，就好奇地问道。 要说广安侯府出身的都生得一副好容貌。 因此，破落户出身的王彦竟然也能得到一位皇家县主的青睐，竟然也不奇怪。 想来，出身王府的皇族贵女面前，广安侯府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是翻不起风浪来了。 她觉得这门婚事倒是极合适王彦，多嘴问了一句。 王彦生得俊美，听到这话羞答答的，越发人面桃花的感觉。 萧闵瞪着这俊美得如明珠生辉的小子。 早之前他就看出来这小子不是个好玩意儿。 “是，我与阿彦要议亲了。”倒是人家皇家贵女更利落爽快些，与阿宝说了好些话，见阿宝对出身广安侯府的王彦并没有心结厌恶，她的心里更放心了。也不理会气得浑身发抖的姝宁，摸了摸王彦的手臂安慰了他一下，高高兴兴地走了。 王彦痴痴地目送她进了对面王府的门，一转头，匪夷所思地看着姝宁。 姝宁一副他杀了她全家的样子。 “我说……表妹。”王彦搜罗了半天，也没搜罗出一个如今能称呼姝宁的称号。 也不能称呼她做三皇子妃呀。 “王彦，你怎么敢娶别人？你竟敢辜负我！”姝宁只觉得此刻恍恍惚惚，前世今生几乎分不清了。 甚至，她的心里更生出了耻辱的感觉。 前世今生，被她当做烂泥，嫌弃他无能是个中看不中用，弃之如敝屣的王彦，怎么可以在被她抛弃以后没有一蹶不振，相反，还即将迎娶一位王府贵女呢？ 王府贵女，比姝宁的出身尊贵。 正是因为发现他竟然娶了这么好的女子，竟然自己嫌弃的男人却被比自己更优秀尊贵的贵女当做宝一样，姝宁才觉得无法饶恕。 她双眼血红，王彦惊呆了。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三皇子。 自家的妻子在大街上公然对另一个男子叫嚷，还纠缠不休，三皇子这是什么精神？ 忍者神龟？ 见三皇子脸色铁青，那狰狞扭曲的模样就别提了，想想姝宁今日闹出这话回头三皇子得被人笑到去上吊，王彦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主人公里要是没有自己，他很乐意幸灾乐祸，跟着八卦围观。可是这故事里还连着自己，王彦就不干了。 他可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和姝宁有染。 不然，回头被笑话的岂不是就是他媳妇？ “姑娘慎言。”王彦就连有些暧昧的“表妹”都不敢喊了，俊美的脸严肃起来，看着重新被手忙脚乱的丫鬟堵住嘴的姝宁郑重说道，“我和姑娘之间清清白白，可没什么瓜葛！姑娘不是对天下人都说你与三殿下情深似海，互许终身的么？那如今为何还要拖无辜的旁人下水？姑娘，不管我王家如何，好歹也在姑娘被逐出家门，被家族出宗落魄的时候伸出手养育了姑娘数年，姑娘如今却怎能恩将仇报，祸害我的清誉呢？这不是白眼狼么！” 王彦很愤怒。 哪怕没有听到刚刚阿宝对三皇子的评价，可愤怒的他这一刻也跟阿宝有了那么一点点默契。 他张嘴就是白眼狼，三皇子都觉得脸疼。 他更觉得头顶绿油油一片。 “带她回府。”这一回姝宁可给他丢了大人了。 三皇子虽然这一次没有挨打，可是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跟着疼。 这是内伤。 可姝宁哪怕被辖制也不依不饶。 她在丫鬟的压制之下扭成一团，双目赤红，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看起来狰狞极了。 正是这副模样，才让三皇子更加丢脸。 “这可真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幸福呀。”阿宝想想这长街上不知道多少人听着，就觉得王彦可怜。 这要是不解释清楚，王彦的大好姻缘岂不是好被破坏了么？ “什么辜负不辜负的，说起来，若是你们之间有什么，还能轮得到三皇子？既然对三皇子情深一片，不就说明你从前和王家公子清清白白的么？怎么了？觉得你说几句暧昧不清的话，就能破坏别人的姻缘？你表哥说得挺好，白眼狼一个。你和三皇子真是天生一对。” 阿宝嘴巴坏的时候，那真是坏得让人恨不能撕烂她的嘴。 三皇子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扒下来了。 “带走！”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阿宝，铁青着脸带着人走了。 “闹出这么多笑话，张妃被送去冷宫，不冤！怪不得陛下都不召见你了！” 她还在背后给添油加醋。 三皇子再深沉内敛的性子，听到这话也踉跄了一下。 见他气急败坏地走了，都端不住那副温柔体贴的样子，阿宝就坏笑起来。 “原来你要成亲了。是真心喜欢人家县主么？” “若不是真心喜欢，我，我可不会利用自己的姻缘。”要是只想联姻，就算对阿宝下不去手，王彦也早就能迎娶一位出身好的贵女了，生得好就是这么自信。正是因为希求真心喜欢的女子，还有……王彦眼神晦涩，叹了一口气对阿宝说道，“我不知道表妹到底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当初，是她信誓旦旦不要嫁给我的。” “你真和她议过亲？那县主知道么？”阿宝震惊地问道。 “知道。我既然想娶她，自然知无不言，怎么会隐瞒欺骗呢？”王彦沐浴在蜀王打量的目光里，格外乖巧地说道。 “你与姝宁议亲……难道你从前真的和她……” “没有没有。我对表妹没有什么意思，只是当初想来想去，还是想着让我娶了她算了。” “什么叫你娶了她算了。” “就是……王妃也知道，表妹名声不好，出身也让人笑话。她渐渐地也大了，这京都内外，谁不知道她的底细，哪家看的起她，愿意娶她呢？”不说姝宁自己，只小王氏那样的名声就让好人家鄙夷了，这自然影响了姝宁的婚姻。 更何况，就算是有人家娶了姝宁，可也会因她的出身鄙视她，她的日子也不好过。 王彦老实地跟阿宝说道，“祖母命我娶她，说或许国公爷对她还有几分祖孙情分，娶了她就勉强算是娶了个靠山。”因此，曾经广安侯夫人逼着孙子娶姝宁，逼得王彦郁闷死了，最后想来想去，他到底没有反对这门婚事。 如今他就对阿宝轻声说道，“虽然我不喜欢表妹，也觉得她不是个好女子，可是她若不嫁给我，又能嫁给谁呢？” 当谁都是三皇子那个二傻子呢？ “你还蛮好心的。”阿宝就呆呆地看着这个圣父。 “倒也不是好心。”王彦抹了一把俊美的脸苦笑说道，“国公爷在外的那几十年，侯府吃穿用度都靠着国公府。这都是对王家的恩情。既然受了国公府恩惠，那就想着为国公府分忧吧。表妹到底是大舅舅的女儿，是姜家血脉，落到不好的地步，嫁给不好的人，或许日后横生波折，令国公府烦恼。” 他没有什么能报答姜国公这几十年对广安侯府的恩情。 所以就想着，把姜家姝宁这个天大的麻烦娶到身边看着，也算是报答了国公府几分。 正是因为这样想，在广安侯府逼着他娶姝宁的时候，王彦才认了命，百般不愿却到底答应了。 “其实我也想过，虽然是为了恩情娶了她，可我也会努力一辈子对她好。” 他抬起头，不知道怎么，仿佛冥冥中有那么一种奇特的感觉，仿佛自己解脱了无法承受的负担与愁苦，对阿宝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 “好在……她没看上我，嫁给了别人。” 第180章 这种仿佛宿命的解脱一样的表情, 让阿宝嘴角抽搐了一下。 就跟再世为人了似的。 要不要这么夸张？ 或者说，姝宁都把人给折磨成什么样儿了？ 没有嫁给王彦，王彦却仿佛逃出生天了似的。 “那你……往后好好过吧。”阿宝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能祝福王彦了。 不过因为广安侯府上下都不是省油的灯，阿宝难免对羞涩地笑了的漂亮男人说道, “人家皇家女下嫁给你, 往后你得明白道理, 不能让人家嫁过去以后受委屈呀。”就王家上上下下, 那都不是善心的人，别管王家的男人女人，阿宝看来都很讨厌。 虽然说王彦为人不错, 可是也不能掩盖王家人的龌龊卑鄙。 就比如小王氏什么的。 阿宝这么说, 就是希望王彦别让自己的妻子日后受了委屈算计。 毕竟，人家既然嫁给他，一生都托付给他, 他就有责任保护自己的妻子。 “王妃放心，我都明白。”阿宝的意思, 王彦也明白, 急忙对阿宝说道, “祖父祖母都畏惧皇家，会对县主好的。至于旁人……”他想了想, 觉得应该顾忌的除了广安侯夫妻之外, 也只有小王氏最让人头疼, 便对阿宝老老实实地说道，“至于姑母那里, 我想着如今表弟也已经年岁不小了, 也能自立了, 日后带着姑母离开侯府, 也得自己讨生活了不是？” 他口中的表弟，就是小王氏所出之子姜柏。 姜柏打从当年被姜国公还给了广安侯府，就一直住在侯府上。 他憋着一口气，想要给自己挣一个前程，好让姜国公重新认识到姜家的人才到底是谁。 只可惜这么多年，姜柏也仅仅止步于秀才了。 他如今也已经不小了，按说也应该娶亲生子。 只是因功名微薄，又有个让人诟病的生母，因此这京都里有点头面的人家谁乐意把自家的闺女嫁给他呢？ 姜柏又是一个眼高于顶的人，曾经广安侯夫人想着把自家的孙女嫁给外孙一个，好歹也能让外孙有个知冷知热的妻子。可广安侯府与姜柏年纪匹配的姑娘家都不过是庶出，姜柏又自视甚高，觉得庶女配不上自己，就拒绝了。 当年他处处比姜松强。 姜松能娶贵女，他凭什么只能娶庶女？ 这不是羞辱他么？ 广安侯夫人到底对姜柏兄妹有几分真心。 第161节 不然，也不会想着让王彦这样会继承侯府爵位的嫡长孙去娶声名狼藉的姝宁。 姜柏拒婚，广安侯夫人也多少觉得庶女上不得台面，配不上自己的外孙，也就罢了，往外头挑挑拣拣，可大多都因小王氏的名声太坏，姜柏又不被姜家承认，都不乐意让这样的女人做了自己的亲家作罢。 如今高不成低不就的，姜柏就娶不上媳妇儿。 可就算是娶不上媳妇，也不能在侯府一辈子不是？ 王彦摸了摸自己生得好看得不得了的一张脸，想想自己因为生得好被王府县主相中还引来了姜柏的冷嘲热讽，觉得他靠脸吃饭多么可耻似的，心里哼了一声……靠脸吃饭怎么了？靠脸吃饭也没什么不光彩的，他又不是没有对县主付出真感情，又没有骗婚，两情相悦的事儿，怎么算是可耻的呢？ 王彦把姜柏这种行为认定是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也因为这件事与姜柏之间有了嫌隙。 他拒绝继续养着姜柏。 他感恩姜国公对广安侯府的照顾。 可是这份感激却落不到姜柏的头上去。 要报恩，那报恩的对象也轮不着姜柏。 所以，他也坚决地不肯答应日后成亲以后还继续让姜柏留在侯府里舒舒服服吃自己过日子了。 看不起他吃软饭，那何必来吃他的饭。 因姜柏年纪不小了，也的确是到了可以自立的年纪，如今又有了小王氏，王彦很觉得姜柏应该有一个做儿子的承担，承担起奉养小王氏的重任，反正就算姜柏没用，那不是还有嫁给三皇子的姝宁么。 和阿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往后肯定不会让侯府里的人闹事伤害了自己的妻子，王彦美滋滋地走了。 阿宝远远地看着他走了，也唏嘘了两声。 “咱们也回去吧。”她还以为姝宁跟三皇子多么情深似海，恨海情天呢。 原来也就是那样儿。 刚刚三皇子看向姝宁眼底的厌恶，仿佛姝宁是他的大仇人似的。 这就让阿宝觉得男人心海底针了。 既然看不起姝宁，当初又为何对姝宁勾勾搭搭的呢？ 姝宁也想知道这个问题。 她歇斯底里地被三皇子给拉着回了三皇子府，才进了府里，正要跟三皇子抱怨王彦这混蛋，却见沉默不语走进了家门的三皇子停住了脚，突然回头就是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抽在姝宁的脸上，把姝宁抽得眼冒金星，人都傻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面目扭曲狰狞的三皇子，仿佛不再认识他了一样。 曾经那么温柔的三殿下，怎么会变成眼前这样？ “殿下？”她颤抖着叫了三皇子一声。 “贱人，你竟敢让我这样丢脸！”三皇子隐忍了十几年，运筹在握，本来一切都在往他希望的方向走着，谁知道横空杀出个姝宁，让他的筹谋脱轨，如今已经面目全非。 想想曾经自己隐忍着，捧着四皇子，希望四皇子和大皇子对上，坐山观虎斗，日后兄弟们两败俱伤后，再把除了读书在朝廷人缘远远不及自己的二皇子给打下去，再想想张妃隐忍着姜妃的愚蠢，躲在姜妃的光环底下不惹人忌惮地在宫里拉拢宫中人手，可是如今张妃却被送进了冷宫，让他之前拉拢的人全都做鸟兽散，三皇子看着姝宁这个罪魁祸首，眼睛都红了。 他想不到自己在家中躲羞没多久，京都与宫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这一切，都是姝宁造成的。 若不是她在群臣面前口口声声与他有情，暗中私通，皇帝怎么会震怒，怎么会让朝中对他的印象一下子翻天覆地？ 三皇子都要气死了。 换了谁，当筹谋了十几年的谋算化作流水，恐怕都要被气死了。 姝宁捂着脸却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三皇子，忍不住流眼泪，半晌才哽咽地说道，“殿下怎么能打我？我一颗心都在殿下的身上，殿下怎么能辜负我？”曾经，他那么珍惜她，怜爱她，懂得她，甚至与她相见恨晚，希望能好好地保护她。 可是为什么成亲之后，他就变了呢？ 他对她再也没有成亲之前的温柔了。 “一颗心都在我身上？”三皇子却嗤笑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美丽柔媚的妻子，带着几分讥诮地看着她缓缓问道，“既然一颗心都放在我身上，那王彦成亲，你恼火什么？万万别说什么一颗心都放在我的身上，我听着都恶心。” “我没有！”姝宁如何能说不过是因前世王彦是自己的丈夫，见他竟然今生要娶别人才这么生气，慌张地想要辩解。 可是她却辩解不出来。 见她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三皇子冷漠地看着她，冷笑了起来。 “果然……你生母就是一个下流无耻的女人，我怎么能指望你也是个贞洁女子呢？对我柔情似水，恐怕在侯府，也你王家的表兄弟也有许多的暧昧吧。”他这话说出来，姝宁只觉得挨了一锤子似的，双耳嗡嗡作响，她呆滞地说道，“殿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难道在三皇子的心里，她和她母亲小王氏是一路货色么？ “殿下明明那么喜欢我。”她泪流满面地说道。 三皇子是应该喜欢她的呀。 前世今生，他都是喜欢她的呀。 如果不是这样，那她的前世今生，她的奢望野心，她的一切的一切，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喜欢？不过是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三皇子暴露了真面目，此刻也无所忌惮了起来，在姝宁震惊的目光里嗤笑了一声说道，“若你如阿宝一般对我不假辞色，敬而远之，我倒是能尊重你几分。只是你当年就没安好心，瞧着我是个皇子就靠上来，一副对我情意绵绵的模样……好歹你也出身姜家，许也有用得上的地方。不过是几句关心，几句温存，你就觉得我对你神魂颠倒。你自作多情，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这世上或许还有比三皇子的话更恶毒的。 可是对于姝宁来说，三皇子的话却已经是要了她的命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三皇子。 她想象不出来，那么温柔的皇子口中，怎么会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不是的，不是的！”她哭着摇头，不知道想要否定什么。 是否定眼下面对自己原形毕露，没有半分感情的三皇子，还是否定到了如今，自己在三皇子的眼里心里，也赶不上阿宝。 “若你老实，我或许日后会纳你做妾。全了你对我的这片心。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贪心不足，非要做我的正妻，连累得我……” 连累得他被君父厌弃，也与大位更加遥远了。 一想想那么多的谋划都因姝宁毁了，三皇子越发地厌恶她，看着姝宁虚弱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一副一辈子都日月无光了的样子，他眼底露出几分阴冷，转身走了。 他从前的筹谋全都白费了。 如今，还不知道要如何挽回皇帝对自己的宠爱，扭转自己在京都的风评，哪里还顾得上姝宁。 更何况，姝宁今日与王彦的争执，说得不好听些，他的头上就得变色儿。 京都流言还不得起飞了啊！ 这么个败家女人…… 三皇子捂着心口，太受伤了。 第181章 他面容扭曲地走了, 徒留姝宁瘫坐在地上哭哭啼啼。 甚至当姝宁想到今日遇到的俊美无双的王彦，突然想到, 他曾经也对她很好的。 前世成亲前几年，他也对她千依百顺，与她夫妻情深。 要不是她后来遇到了三皇子，开始嫌弃丈夫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鄙夷他，看不起他，又怎么会夫妻离心？ 若早知道三皇子是这样的人，她为何要做这没名没分的三皇子正妻？ 做广安侯夫人难道不快活么？ 她后悔了。 阿宝可不管这些。 她美滋滋地和萧尔与张青萍一同吃了饭, 就跟萧闵滚进了屋子里。 新婚燕尔, 当然恨不能时时都黏在一块儿。 萧闵抱着甜甜蜜蜜和自己耳鬓厮磨的娇滴滴的小妻子, 只觉得身体滚烫。 这真是奇怪。 在和阿宝成亲之前，也不是没有女子想要侍奉他。 可是那单身的几十年里，萧闵对男女之事冷漠得不得了。 不是厌恶。 而是根本就没有这个欲/望。 甚至就算是遇到了怎样的美人，萧闵也生不出想要拥抱女子的冲动和想法，只觉得很烦。 他以为自己是不喜欢女子的。 可是当如今抱着软绵绵的阿宝，纠缠着她不肯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身体从心里到血脉的热情让他恨不能时时和她都在一起，萧闵才一下子明白, 他并不是一个没有冲动和男女之欲的男人。 只不过是……因为不是心里喜欢的这个姑娘，所以身体都没有办法热情。 “我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阿宝总是一副很懂的样子，萧闵就疑惑地问道。 “就是除了我，你对别的女人都嗯哼不起来。”阿宝哼哼唧唧地说道。 萧闵看着这个大胆的小姑娘。 乖乖巧巧的当年一颗胖团, 原来背后还是很嗯哼的么。 他的眼里露出了几分笑意, 把胆大包天, 色眯眯地伸出小爪子来摸自己的小妻子抱着, 认真地否定。 “不。” “哈？” “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我的心，除了你也容不下旁人。”他又亲了下去，在阿宝疑惑地凑过来想要听清楚些的时候一下子又把这个恢复了些力气的小姑娘给压进被褥里了。 反正已经进了宫，见皇帝的任务已经完成，回门还得且等着呢，这几日在新婚，萧闵就与阿宝胡天海地了起来。 新婚夫妻俩黏糊着，哪里舍得出门呢？ 等阿宝好不容易想起来还要回门，才打着哈欠与萧闵一块儿准备回家，萧尔的眼眶也微微发青。 “哎呀，二弟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又生病了？”萧尔一副虚弱得肾亏的样子，阿宝很担心了。 第162节 这要是还有什么旧疾，那得赶紧请太医去呀！ “没事。不过是最近忙碌些，没有歇息好。”蜀王府二公子一言难尽地看着罪魁祸首……这两位成亲之后就亲昵得不得了，那个什么……可怜二公子大龄未婚，哪怕是离这两位住得远，可是但凡这两位出门都恨不能靠在一起，亲亲热热，他嫉妒死了，也害臊死了。 “是么。”阿宝打量了一下萧尔，见他对自己露出了安慰的笑容，将信将疑，还是提醒说道，“可别糊弄我啊。” “是。”萧尔应了一声，偷偷去看陪着自己进门的自家表妹。 就……赶紧养好身体，他也赶紧成亲吧。 见萧尔贼兮兮地偷看张青萍，张青萍偏着头一副嫌弃的样子，这和当初在蜀中张青萍追着冷淡的萧尔完全颠倒了过来，风水轮流转，阿宝偷笑了两声，很觉得张青萍应该继续让萧尔煎熬煎熬，拉着她偷偷地念叨了一会儿，这才带着萧闵高高兴兴地回了姜国公府。 姜国公府早就准备好了迎接孙女婿。 等萧闵和阿宝回来了，姜国公一张老脸笑开了花儿，美滋滋地把越发美貌娇艳的孙女儿接进门，一个劲儿地问道，“嫁人了有没有不习惯？王府的饮食还习惯么？”他的身边，东平郡王沉默不语，却竖着耳朵在听，姜二老爷更专注地看着自家姑娘，一脸严肃，倒是姜三老爷轻松些，笑眯眯地听着阿宝轻快地回话。 一群小崽子围着萧闵，看他。 萧闵垂头，一个一个地给送厚厚的红包，收买这群崽儿。 见他明明是个冷硬的人，却对姜家的孩子格外耐心，谢氏眼睛都笑眯起来。 “前儿皇后娘娘还说，阿宝大婚了以后可有王妃的品格了，如今瞧瞧的确是这样。这娇滴滴的，却很有皇家的风范，风姿凛凛。”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那亲人的眼里，大概自家的孩子都是世上最好的孩子了。范氏就跟自家弟妹欢喜地说道，“要我说，这王爷与阿宝是最相配的一对了。” “可不是！”说起自夸自家孩子，谢氏与范氏妯娌之间那真是心有灵犀，半点也不谦虚的。 阿宝本来也不是谦虚的性子，觉得自家伯娘与亲娘说得完全有道理。 她就是这么优秀的王妃！ 蜀王妃纤细的小脖子一下子就梗起来了！ 姜国公哈哈大笑。 待一家子热闹了一会儿，姜二老爷才跟阿宝说要回东海去了。 “皇恩浩荡，命我可以等你三朝回门。如今我们瞧着你出嫁，并无遗憾。王爷对你也极好，把你交给王爷，我们也放心。”都说家国天下……姜二老爷很感激皇帝允许自己能来京城看着自己的爱女成亲嫁人，而他的肩膀上也有更重要的责任。 他的话让阿宝愣了愣，心里有点不舍，可还是用力点头。 “我明白。而且，爹爹娘亲还有哥哥且回东海好了。反正往后我是自由自在的人，可以时常过去看望你们。” 她嫁到蜀中去，往后也可以去看望家人，所以并没有恋恋不舍。对于武将要戍边，姜国公也是过来人，早就习惯，也并未说什么。倒是等姜二老爷即将离京之前，大皇子夫妻在宫里遇见了阿宝，就跟阿宝说了一件事。 “我哥哥的婚事？”阿宝愣住了，看着对自己笑得格外亲近的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竟然看中了她哥哥姜穆的么？ 这让阿宝意外。 毕竟大皇子妃出身书香门第，她还以为更喜欢读书好的年轻人呢。 她哥哥姜穆……虽然是个出色的年轻人，可是说实话，在东海海上历练久了，黑黝黝一团……在阿宝的眼里，这是健康的颜色，可是在书香门第的眼里，大概得被斯文白皙，文质彬彬的读书人比出三里地去。 阿宝虽然也愿意自家兄长娶一个好姑娘，可是也有些迟疑，就跟大皇子夫妻说道，“这婚事得两情相悦才好呀。” 若是书香门第的姑娘鄙夷粗糙武将，就跟当年姜国公夫人看不上五大三粗的姜国公似的，那这婚事再好阿宝也不能答应。 更何况，她哥哥会不会喜欢大皇子妃的妹妹呢？ 阿宝可不愿意因为自己的喜好乱点鸳鸯谱。 “我都知道。”大皇子妃见阿宝顾虑重重，却更高兴了。 这说明姜家选择婚事，并不是因为对方的家族兴衰，而是更看重小夫妻之间的投缘。 她急忙拉着阿宝的手轻声说道，“若不是我家三妹妹愿意，我也不能来与你说起这事儿。阿宝，好妹妹，你只回去透个风儿，彼此有些默契就好。” 她跟阿宝说着自己的同母胞妹读书诗词都极好，却并不是一个拘泥的性格，前几日谢氏夫妻在京都逛街的时候，姜穆也跟着，大皇子妃偷偷带着妹妹出了个门，远远地见过了姜穆。 她妹妹是愿意的。 什么粗糙的武将……英姿勃勃的英俊年轻人，笑起来那么好看爽朗，朝气勃勃，谁不喜欢呢？ 这世上，也不是所有书香门第的姑娘都喜欢斯斯文文的读书人的。 阿宝就放心了，也没想太多，回头就跟家里人说了一声。 谢氏有些顾虑。 不过若要心怀猜测人家家里的好姑娘，就觉得人家看不中自己的儿子，不过是为了联姻，那也太看不起自己的儿子了……谢氏的眼里，自家儿子是那么优秀的年轻人，她可舍不得去贬低自己的儿子，觉得人家姑娘看上他都是虚情假意。 因此，谢氏默许了姜穆和大皇子妃的妹子在街上“偶遇”了一下。 四目相对的那功夫，阿宝就觉得这事儿成了。 大皇子妃的胞妹与大皇子妃生得相似，言行举止也是极好的，且她看着自家哥哥的眼里明亮快乐，显然是真心喜欢。至于自家一把年纪还没娶媳妇儿的哥哥……知道眼前的姑娘或许能嫁给自己，姜穆美滋滋的，走路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 等这事儿两家都觉得极好，且大皇子妃也说了，妹妹早就有陪着身为武将的姜穆天南海北地换防，阿宝就也觉得差不多了。这家里长辈自然是希望离开京都之前就赶紧把婚事给定下来，哪怕成亲不着急，可至少也得定亲，让人知道双方年轻人都有主了。 她只为家里人有这样的好婚事高兴。 大皇子却犹豫了好久，才咬了咬牙，往皇帝的面前报备去了。 “都是儿臣的主意。”大皇子就跟坐在上首眯着锐利的眼睛，审视着自己的皇帝郑重地说道，“当日在国公府见了阿穆，儿臣就觉得他是个难得的人才。正巧，大皇子妃她胞妹还未成亲，儿臣就想着，这也是一桩良缘。” 他把希望促成这门婚事都揽在自己的身上，半句都没提大皇子妃才是最希望这门婚事促成的那个人，也让皇帝知道，这门婚事并不是姜二老爷父子看中了自己皇子的地位主动求亲。 说着说着，感受到皇帝眼底的压力，大皇子垂眸，无声地握紧了垂落在衣袖里的拳头，并没有说其他的话。 看似不过是简简单单的一门大好姻缘罢了。 可是世人眼中这却不是一门简单的婚事。 而是他的妻子联姻姜国公府，联姻的对象是蜀王妃的亲哥哥。 姜家要联姻他这个大皇子。 想来想去，这锅还是他都背起来算了。 都是他撺掇的这门婚事。 第182章 皇帝看了大皇子片刻。 “姜二父子, 日后真是要大用的。” “儿臣知道。” 虽然说姜二老爷把皇帝陛下给比成了对照组，可大皇子却知道，皇帝对姜二老爷印象不坏。 对妻子忠诚的男人, 皇帝相信, 他对自己侍奉的帝王也会同样忠诚。 更何况虽然姜二老爷耿直, 可是说话却很有气度，也从来没有跟旁人似的噎人, 皇帝觉得这人还挺好的。 能安心地在东海经营十年, 给皇帝稳定了东海海疆，这还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 这样的武将，就算是离开了东海, 日后皇帝也会将他安排到更要紧的地方去。 而姜二老爷日后手握兵权, 也是眼明的人都看得出来的。 正是皇帝格外对姜二老爷另眼相看这件事大多数的人都知道, 因此，就连刚刚丢了脸, 听说妻子还在某家王府外跟皇家女争风吃醋的三皇子都特意去了一趟姜国公府……他本想拜见一下姜国公与姜二老爷的, 谁知道姜国公因儿子都在身边，硬气！ 姜国公府没有给三皇子开门, 让堂堂皇子吃了闭门羹。 甚至还给三皇子指点了一下他真正的岳家。 自然就是广安侯府了。 可三皇子稀罕广安侯府么？ 自然是不稀罕的。 三皇子被姜国公府拒之门外这件事都在京都传得沸沸扬扬了。 连三皇子都跟姜二老爷想攀关系，这说明皇帝对姜二老爷的看重的确有几分。大皇子此刻干脆地应了，皇帝沉默了半晌, 才哼笑了一声说道, “既然知道, 你还敢与姜二联姻？你不怕连因他们父子令朕猜忌你？” 武将与皇子联姻, 这多少有点让皇帝忌惮, 也或许会引来皇帝猜忌影响前程。大皇子垂了垂眼睛, 正容说道, “姜穆的确优秀。若只因各种顾忌，就敬而远之，不敢与他亲近，那儿臣的胆子也太小了。更何况，姜家没有担忧会因儿臣的缘故被父皇厌恶影响前程，儿臣又怎么会担心自己的前程。” 皇帝没说什么。 他摆了摆手，让大皇子出去。 一转头，皇帝就把阿宝给召进宫中，跟阿宝抱怨大皇子多心。 “两家结亲，还特意来朕的面前说一声。大皇子看起来大大咧咧，其实一肚子的心眼。” 阿宝嘴角抽搐地看着跟自己抱怨的皇帝陛下。 “您就为了这点儿破事儿把我给叫进宫里来呀？” 她正跟萧闵在家里亲亲热热，不知道多开心，就让皇帝十万火急给叫到宫里来，还以为是什么事儿。 原来竟然只是这样的小事。 想想大皇子把锅全都背到自己的身上，阿宝抓了抓小脑袋。 “破事儿？你说这是破事儿？”皇帝特别想抽面前的破孩子。 “自然是破事儿。两情相悦，彼此见了面互相喜欢所以成亲，大殿下因为重视陛下的想法，所以来跟陛下说一声，多孝顺，多贴心的人呢。” 阿宝见皇帝愣了愣，缓和了脸色，就美滋滋地跟皇帝说道，“陛下应该高兴才对。因为这是因为大殿下在意陛下心情呀。不过我跟陛下说真心话，我未来嫂嫂真的很好，有大皇子妃的品格！” 在阿宝的眼里，夸奖一个姑娘品貌为人像大皇子妃，这是极大的夸奖。 因为她觉得大皇子妃就挺好的。 端庄沉稳，外柔内刚，就比如之前皇帝对大皇子妃独占大皇子不满那件事。 虽然有大皇子维护妻子的缘故，可也有大皇子妃顶得住皇帝的不满，没有为了自己的名声贤惠地给大皇子安排服侍的人。 这让阿宝很有好感的。 她本就喜欢大皇子妃这样宁愿背负不好的名声也不拿自己的丈夫做贤良名声的工具人这样的性子，更还有大皇子妃的妹子的确很好，秀外慧中，还真心愿意跟姜穆去驻守边疆，姐妹俩都是很坚强的女子。 她说起未来的嫂子滔滔不绝，皇帝没啥兴趣，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就急忙说道，“旁人的确是挺好，可最好的还是你！” 阿宝龇牙地皇帝笑。 跟着进宫，正百无聊赖地拿着阿宝一只手放在手中的萧闵郑重地点头。 他也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阿宝更好的女子了。 第163节 “陛下疼爱我，所以觉得我最好。可这世上的好姑娘多得是。” “你不担心么？” 皇帝不怀好意地问道。 “担心什么？”阿宝茫然地问道。 “担心……”皇帝本想说阿宝难道不担心姜穆与大皇子成了连襟回让他忌惮，日后失了前程，不过看着阿宝那双清澈的眼睛，皇帝哼唧了一声，就换了话题，对阿宝问道，“你不担心大皇子妃的亲妹妹也是个妒妇么？” 他之前对大皇子妃有些不满的缘故就是大皇子妃不给大皇子安排扶持的人。 姜穆要娶的是大皇子妃的亲妹妹，那八成也是不能容人的。 “妒妇？”阿宝眨了眨眼睛，突然松了一口气，对皇帝美滋滋地板着手指头说道，“若是妒妇就太好了。我就喜欢我的嫂子是个妒妇。” 凭什么贤良淑德啊？ 凭什么让夫君三妻四妾啊？ 当初皇帝陛下怎么劝她别当贤良人来着？ 阿宝还突然欣慰了一下，见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自己，急忙安慰皇帝说道，“而且陛下放心，咱们姜家是有家规的，男子都不许纳妾。” 虽然家规的历史短了点儿，可好歹也是家规呢。 就跟族谱似的。 哪怕只有一页，还经常换新的，可那不还是最重要的族谱么。 皇帝深深地沉默了。 他微微颔首，沉吟半晌，看了一眼萧闵，对阿宝说道，“所谓家规，不仅姜家的男人要遵守，姜家的女婿也要遵守啊！”这话说给萧闵听的，萧闵抬眼冷笑三声，想要嘲讽一下看起来忧心忡忡，其实最不是块好饼的狗皇帝，不过动了动嘴角，又懒得说什么。 “我知道陛下关心的是我。阿闵才不会纳妾。因为除了我，阿闵的眼里放不下别人！” 阿宝跟皇帝窃窃私语，炫耀自己跟萧闵感情好。 这样轻松愉快，仿佛出嫁了的小女儿跟自己的父亲撒娇一样。 皇帝心情大好，哪里还把姜家要与大皇子联姻的事放在心里，也就不在提了。 因他这样的态度，知道不会因自己的缘故连累姜二老爷父子的前程，大皇子终于把悬着的心给放下，越发迅速地与妻子张罗起了这门婚事。 只是大皇子妃才张罗了没两天，突然晕倒了。 这可把大皇子给吓坏了，好在大皇子妃晕倒在皇后的宫里，皇后忙命太医给过来诊脉，太医的话让在场的人都惊喜起来。 “大皇子妃有孕了么？”阿宝不敢置信地问道。 大皇子也太给力了些。 “极好！”皇后一边命大皇子去看望妻子，一边与太医们商量如何安稳大皇子妃这一胎，等皇帝匆匆而来，皇后就觉得皇帝似乎有点高兴过了头似的。 她觉得皇帝太高兴了有些奇怪，可皇帝却觉得自己高兴也是理所当然……萧闵已经跟他说了，等姜二老爷一下离开京都，他也准备带着阿宝回蜀中去了。 不说舍不得阿宝，就说这破孩子还有个倒霉亲娘谢氏，之前时常来宫里和皇后闲话家常，把京都外头说得天花乱坠，皇后很是有想要出门散心的意思……皇帝一直都担心皇后会真的跟着阿宝离开京都，前往蜀中……那去了蜀中还能回来啊？ 见过了蜀中的风情，知道京都其实干巴巴的没意思，只怕皇后就真的离开他了。 皇帝正为这事儿犯愁，大皇子妃就有了身孕。 “大皇子妃有了身孕，大喜事！”皇帝命人重赏大皇子妃，脸上笑开了花，对皇后笑着说道，“只是她年轻，第一次有孕恐怕手忙脚乱。不如就托给皇后照顾吧。”若是可以，皇帝甚至想把大皇子妃生的这一胎给皇后养，拿孩子来捆住皇后的心。 ……这也是把狗皇帝逼到没有法子了。 要不是为了孩子，皇后早就踹了他也说不定。 皇帝甚至觉得大皇子妃都有点顺眼了。 “到底是阿宝有福气。一嫁进皇家，大皇子妃就有孕了！”皇帝还觉得阿宝是顶顶有福气的孩子了。 兴旺皇家，都是阿宝的功劳。 阿宝：…… 她觉得大皇子妃有孕，跟她关系不大，跟大皇子辛苦耕耘关系更大点儿。 “还是让董妃照料吧。”皇后看着一旁一声不吭，默默地坐在一旁仿佛透明人一样的董妃温和地说道。 董妃是大皇子的生母，大皇子妃怀的是董妃的亲孙子，她不愿意剥夺董妃照料自己孩子的权利。 那跟当年皇帝要抢走大皇子抱给她养有什么分别呢？ “不不不。”董妃听到这里，见皇后这样惦记自己，眼眶都红了，急忙用力摇头说道，“还是娘娘照顾大皇子妃吧！臣妾，臣妾……”她真心想要让孩子与皇后更亲近些，见皇后不赞同地看着自己，她红着眼睛，在皇帝冷漠的目光里骂了狗皇帝一万遍，只对皇后轻声说道，“大皇子妃这是头一胎，娘娘照顾她，臣妾才能放心。” 见董妃识相，皇帝微微颔首，多了几分满意。 阿宝就打了一个打哈欠。 “推来推去做什么呢？我全都要……不是，我的意思是，那就娘娘们一块儿照顾大皇子妃不就行了。” 又不是王不见王，一个照顾了另一个就不能照顾。 阿宝觉得婆婆的爱多多益善啦。 “那就让大皇子妃先歇息在皇后娘娘宫里吧。我天天过来照顾看望，给皇后娘娘搭把手。”董妃急忙说道。 “不如让董妃娘娘搬到皇后娘娘的宫里。皇后娘娘宫里不是还有空着的偏殿么？何必日日辛辛苦苦走好远过来呢？这样辛苦，大皇子妃也会不安的吧。” 狗头小军师阿宝叽叽喳喳，仿佛聒噪的小乌鸦。 可是董妃的眼睛却亮了。 “我可以回娘娘宫里服侍么？” 打从她生了大皇子，就有了自己的宫殿，不和皇后住在一处了。 她看向阿宝的目光越发慈爱。 别说……阿宝真是个福星，总是让人心想事成。 第183章 皇后沉吟片刻, 便点了头。 “阿宝说得对。你也上了年岁，日日奔波宫中也辛苦，大皇子妃也不能安稳。” 累着婆婆日日奔走, 大皇子妃还能安稳地躺在床上么？ “那臣妾今日就搬回来吧？”董妃急忙问道。 皇后揉了揉眉心。 董妃这么积极, 她有点头疼。 “虽然宫殿空着，可也没有收拾……” “也没什么收拾的必要。就算没有收拾, 可是素日里不也是干干净净的么。”董妃是真心想要搬回来。 她既然一心愿意搬到这宫里，皇后也就答应了，只对还在欣慰大皇子妃有孕, 可算是拦住皇后出去散心的皇帝柔声说道，“只是大皇子妃既然留在我的宫里, 陛下就不好常来。如今宫中空虚，陛下若有喜欢的人, 提拔起来就是。” 大皇子妃怎么着也算是儿媳, 她在中宫长居, 皇帝自然不好经常过来，至于留宿那是更别想了。 如今姜妃和张妃去了冷宫, 哪怕张妃从不得宠, 姜妃宠爱平平，可两个嫔妃之位空出来, 后宫多少空旷了些。 皇后如今即将有了孙子, 自然不会有心思跟新鲜的美人争风吃醋，只让皇帝喜欢谁就宠幸谁。 皇帝：…… 皇帝惊呆了。 怎么他还没回过味儿来，倒是让大皇子妃把皇后给霸占了，还把他给赶出去了？ 这让皇帝很是郁闷。 且见大皇子满面欢喜地从大皇子妃歇息的宫殿过来, 皇后与董妃拉着大皇子的手细细叮嘱, 这一刻, 看着人家一家子在一处说话，皇帝突然有一种被排除在外的异样感。 他想要说点什么融入到其中，其实更多的是想跟皇后多说几句话，却见如今皇后的注意力却全都在大皇子夫妻的身上了。 她连侧头看他一眼的时间都没有。 阿宝就觉得皇帝看向皇后的目光怔怔的。 就像是被抛弃了似的那种感觉。 “既然大皇子妃有了身孕，你就得更多为她分担些。”皇后见大皇子认真地应着，便对他说道，“好好帮着你父皇忙正事要紧，不过也要多陪着她。女子有孕时最辛苦，你的孩子也需要父亲的陪伴。” 她并未提醒大皇子不许纳妾之类的，因为皇后觉得，就算自己不提，大皇子也不会做让妻子伤心的事。 既如此，何必多此一举，刻意提及，反倒像是大皇子之所以只守着妻子只是因为她的吩咐似的。 皇后从不做故作良善的事。 “儿臣明白。”大皇子忙说道。 “也让大皇子妃娘家人进宫，多和她说说话吧。”董妃才不管狗皇帝有没有感觉到被排挤什么的呢，只想到什么就提醒大皇子什么。她们两个做婆婆的都是更偏爱大皇子妃几分，大皇子越发地笑，还侧头对萧闵眨眼睛，仿佛在显摆自己当爹了。 萧闵冷哼了一声。 当爹很了不起么？ 他半点都不稀罕。 等崽儿生出来，咿咿呀呀开始争宠的时候，大皇子就知道倒霉熊孩子们是多么让当爹的讨厌了。 “咱们不着急。”见阿宝羡慕地坐在一旁啃白生生的指尖儿，萧闵心里多了几分危机感，对阿宝轻声说道。 哪怕他都跟阿宝说好了日后再有孕，可是也得多多重申，免得自家小妻子被这些肥仔儿们蛊惑。 “知道。”大皇子妃年纪比阿宝大，如今有孕正是时候，可不比阿宝才及笄，身子骨儿还娇嫩嫩的。 她自然也知道晚生晚育更健康，见萧闵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一副唯恐自己给他造出了崽儿来的样子，心里就美滋滋的。反正眼下宫里都聚焦大皇子妃，她凑过去，吧唧一声亲在萧闵的脸上，小小声地说道，“我还想二人世界，只有你和我几年。” 这话可美了。 蜀王被这“只有你和我”给哄得团团转。 他应了一声，也探身过去，亲了亲自家小妻子白生生的大脑门儿。 皇帝：…… 皇帝觉得这俩过分了啊。 第164节 在宫里，皇帝的面前还卿卿我我，这是想干什么？ 显摆夫妻恩爱？ 给皇帝上眼药，让皇帝发现，皇后早就没有亲他的热情了？ 哪怕大皇子妃有孕暂时能够牵绊住皇后，让她留在宫里，可是皇帝看着一心忙着照顾大皇子妃的皇后，就有一种人在心不在，明明她在自己的身边，可是心里却已经惦记旁人的心酸。 这种心酸让皇帝不开心过后也就罢了，可是对于京都内外来说，大皇子妃有孕，还被留在中宫照顾，这又像是皇帝的一个信号。 大皇子与姜国公府做了姻亲，皇帝没有阻止训斥。 如今，大皇子妃有了身孕，又被留在中宫照顾。 这是不是说明，皇帝已经在皇子之间做出了选择？ 因为挑中了大皇子，所以才会默许姜家与大皇子联姻，稳固大皇子的地位。 而大皇子妃这一胎万众瞩目，也是因在皇帝的心里，这个孩子万分重要。 虽然皇帝失魂落魄的，来不及想这么多弯弯绕绕，可是大家都帮皇帝给脑补好了。 有了这样的议论，大皇子就被人更看重了几分。 他本就是皇帝的长子，因中宫无子，无嫡立长，按着皇家传统本就是众望所归。 虽然生母出身卑贱，可大皇子本身能干，少年时就被皇帝安排着在朝中历练，是皇子之中最早接触朝中事务的，这么多年磨砺，已经精明干练，能独当一面。更何况大皇子与几个弟弟关系都不错，素日里也经常关照弟弟们，心胸也是有的。 如今大皇子妃有孕，若是个皇孙，那就是皇长孙，那地位还用得着说么？ 因颇有人觉得摸着了皇帝的意思，大皇子就发现自己在朝中人缘好了起来。 不仅人缘儿好，还有不少人想要当他慈爱的便宜岳父的呢。 眼瞅着大皇子妃有孕不能侍奉大皇子，如今操心大皇子被窝冷暖的多了去了，不说直接往大皇子跟前送的，就阿宝的蜀王府都来了帖子，说有几家女眷想带着姑娘来拜见蜀王妃。 阿宝捏着帖子，一一拒绝。 她看起来很像是见不得人家夫妻感情好，非要塞个小妾的恶毒便宜小姑子么？ “这都什么玩意儿啊！” 阿宝就跟萧闵抱怨说道。 瞅着人家妻子有孕的空子，就想挖人家墙角，缺不缺德？ 还有人给她的书信上情真意切地说什么，王妃举荐的自然与王妃一条心…… 她给大皇子塞一个跟自己一条心的小妾是想干什么？ 更何况，大皇子妃的妹子就要嫁给她的哥哥，拿脚指头去想也知道自己跟大皇子妃是一条船上的好么？ “别管他们。利欲熏心自然都是一群瞎了眼的。”萧闵把帖子收拢了一下，跟阿宝一块儿记住了都有谁家，就把帖子和书信都给了大皇子处理。大皇子也没说什么，只回头在皇帝的面前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最近偶遇了谁谁谁，得到了谁谁谁的青睐……只坦白了一次，京都就消停了。 虽然都看好大皇子的日后，可如今皇帝还活蹦乱跳的呢。 大皇子这么告了一状，如今皇帝都知道谁是墙头草，想要来个从龙之功的了。 大皇子……狠毒啊！ 可大皇子再狠毒，坑了一票人，谁又能拿他怎么办呢？ 打从大皇子拿这群突然冒出来的家伙给皇帝做了投名状，如今皇帝似乎对大皇子更满意了几分。 等姜穆的婚事定了下来，姜二老爷一家心满意足地启程离京，这门婚事尘埃落定，跟着忙忙碌碌了一趟，哭唧唧地送别了家人的阿宝就发现，京都物议已经消停多了，而不知道是皇帝的看重，还是皇帝看不顺眼大皇子经常进宫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力而让他多干活儿少在皇后面前晃，还是或许默认了什么，大皇子掌管了禁军。 这简直就是把自己的安危都扔给大皇子了。 虽然禁军中如今还有东平郡王和大皇子分权，不过那个什么……姜家和大皇子是联姻的关系啊！ 大皇子事业勇攀高峰，还即将当爹，意气风发。 他没觊觎过东宫之位。 不过若皇帝当真乐意给他这个位置，大皇子也没想过要虚伪地推辞。 二皇子和四皇子自然也知道外面的风向，还有皇帝的态度，不过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甚至二皇子有一日跟阿宝还说了真心话。 “要是大哥做太子，咱们兄弟还能有舒坦日子过。” 他对太子这个位置没兴趣，四皇子更心不在此，要不是大皇子入主东宫，还能有谁？ 三皇子么？ 那就如当年他跟阿宝所言，还不如二皇子自己上呢！ 因大皇子被皇帝看重，二皇子颇为满意，更悠闲地读书，专门与人抬杠，可这些事传到三皇子的耳朵里，三皇子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 他闭了闭眼，面上露出几分破釜沉舟般的狰狞。 一切筹谋都已经被姝宁破坏，他失去了皇帝的喜爱，如今成了京都笑柄。 所谓贤德到众望所归这样的大势，他是不能够了。 唯一能奋起一搏的，也就只有一件。 ……就算君父放权，可天无二日。 若是皇帝发现，大皇子入主东宫的呼声万众一心，已经威胁到自己的龙威呢？ 他还会那么看重信任大皇子么？ 还是……就如同先皇一般，心生忌惮，打压这个威胁到自己的儿子，提拔起其他的皇子？ 做不了太子，他就做曾经的淮王。 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招儿不在新旧，有用就行。 没过多久，京都内外就开始有了大皇子文韬武略，是储君人选的极高的呼声。 附和者众多。 第184章 “大哥！” 萧尔匆匆地来寻萧闵的时候,就觉得京都真的要人命。 明明他们都要回蜀中去了，可是怎么就冒出这么多的破事儿呢？ 有人提议将大皇子立为太子，而且簇拥者众多这件事一闹出来,萧尔就知道坏了。 关于东宫储君之位的事，本应该皇帝提议。 可是从朝堂上生出这么多的呼声,这不是倒逼皇帝么？ 就如同从前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太子之位，皇帝可以给,但是你不能主动去要啊！ 虽然说这件事是关于大皇子的,可萧尔还是觉得这八成不是大皇子在做事。 反而像是有人在坏大皇子的事似的。 只是这跟蜀王府有什么关系呢？ 萧尔嘴里发苦。 他们即将启程回蜀中去。 但凡如今已经离开京都，那大皇子跟谁之间的乱七八糟的事都跟他们没有关系。 可如今他们还在京都,萧闵与阿宝都和宫中亲近。 闹出这么大的事,一个不小心就要动摇朝廷，这两位还能放心地回蜀中去么？ 不把这件事给整明白了，恐怕萧闵与阿宝也不会放心离开。 这倒是萧闵夫妻俩对皇家的一片真心。 可对于萧尔来说,就真的太伤了…… 他急着回蜀中成亲来着。 如今被耽误在京都不知猴年马月,想一想自己的单身经历,蜀王府二公子就恨不能把在京都挑事儿的家伙给剁了喂狗。 他匆匆而来，也是因知道萧闵和阿宝都跟大皇子关系很好……哪怕没有经历过那么多的皇位之争，可年轻的萧尔还是觉得这件事一个处理不好，恐怕大皇子就要被皇帝冷落。 他急急忙忙过来要跟萧闵说这件事,一闯进了这两口子的院子，就见阳光明媚的午后，这有一对夫妻靠坐在院子里的绿荫之下。 花花草草簇拥在他们的身边。 娇滴滴的女孩子在自家夫君的怀里睡成一团。 大概因习惯了这冷硬的肩膀，她睡得那么安心,香喷喷的，仿佛这世上再没有比萧闵的肩膀更让她能安睡的地方了。 阿宝睡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可香了。 萧闵就安静地靠着椅背,一动不动，一双眼睛却只静静地看着自己熟睡的妻子。 明明是高大冷硬的男子。 可是在看着自己沉睡的妻子的时候，目光却柔和得不得了。 萧尔的脚下一顿。 萧闵已经抬起头，眯起了眼睛。 就算心里急得火上房，萧尔也闭紧了嘴。 显然在他大哥的心里，就算是天王老子坏了事，也赶不上让阿宝好好地睡觉。 一时之间，除了萧尔刚刚一声急切的呼声之后，院子里就静悄悄的了。 不是那么炎热的风舒舒服服的，阿宝却动了动小脑袋，迷迷糊糊地张开了眼睛。她微微一动，萧闵便探身过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发顶说道，“再睡一会。”阿宝这样睡在他的面前，虽然没有那么热闹，可就算是安静的静谧也让萧闵觉得满心的欢喜。 他就跟看不够阿宝似的。 萧尔嘴角抽搐了一下。 第165节 不就是娶上媳妇儿了么。 有什么好炫耀的。 等往后他回了蜀中，他也…… “我怎么听到二弟的声音了？”阿宝摇了摇头，从萧闵的怀里爬出来，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道，“像是有急事。”她一边说，一边撒赖一样倒在了萧闵的肩膀上，蹭着他坚实的肩膀哼哼唧唧地说道，“饿了。” 这吃饱了睡，睡饱了吃的小日子怎么那么美呢？ 阿宝，幸福！ “什么事？”萧尔一边吩咐守在门口的下人去做好吃的，一边对萧尔问道。 萧尔听阿宝懒洋洋地念叨什么“叫花鸡”，一边感慨于自家大嫂睡饱了吃胃口还挺好，一边急忙上前，飞快地将京都的异状说给这两口气听。他对萧闵把玩着阿宝肩膀上一缕青丝，仿佛他媳妇头发事儿都好看得不行胃酸，一边敏锐地说道，“大哥，我觉得这事儿不对。” 大皇子若是想争太子，也用不着这么急匆匆地挑起朝中议论。 如今眼明的人都看得出来，皇子之中，大皇子已经被皇帝另眼相看了。 他只要安安稳稳地等着，皇帝总是会把他想要的给他。 而不是他如今突然闹出来。 这更像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大皇子，意图勾起皇帝对大皇子的警惕与不满。 他这么细细地说着的时候，阿宝顿时一个激灵。 大皇子是看着她长大的，打小儿对她可好了。 “那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么？”她急忙问道。 萧尔欲言又止，看了阿宝几眼，沉默了。 “怎么了？”阿宝疑惑地问道。 “与其他皇子有关。”萧闵冷淡地说道。 “哈？” “大皇子若是被陛下猜忌失去欢欣，那其他的皇子就有机会入陛下的眼。挑拨大皇子与陛下之间的关系，只有对某个皇子有利。”这关于东宫的谋算，也只是皇子们之间的事，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就算是大皇子被打压下去，那除了皇子们有好处，跟别人屁个关系都没有。 “怎么有人这么坏！”阿宝半点都不困了，愤愤地骂了一句，只是顿了顿，又急忙说道，“肯定不是二皇子与四皇子！” 她相信掀起了朝廷关于立太子这件事不是大皇子的意思，更相信无论是二皇子还是四皇子，都不是为了皇位就会陷害自己兄长的人。 别说这两位不想争皇位。 就算是想争皇位，也只会堂堂正正，而不是背后使出这样的阴险的计划。 萧尔就没吭声。 他进京不久，对皇子们并不了解。 可阿宝是从小在宫里长大的。 既然阿宝说不是二皇子与四皇子，那萧尔自然相信自家人的判断。 “使出这种阴险的策划的，让我说，如果是皇子干的，那肯定是三皇子 干的！”大概这是阿宝的偏见，反正她就觉得，一旦有什么坏事，那必定跟三皇子脱不开关系。 她这样没有证据就非要给三皇子定罪，还坚定地相信着其实同样是皇子的二皇子与四皇子，萧尔虽然相信她，可是也为难地说道，“恐怕旁人不会相信。” 如果没有证据，凭什么说是三皇子干的？ 就因为觉得他是个阴险的人？ 又凭什么一定觉得其他皇子清清白白呢？ “不怕别人不相信。只要陛下相信就好了呀。”阿宝咬着嘴角，蹭了蹭把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萧闵轻声说道，“我还是不放心。想进宫里去。” 不仅是因为大皇子，她更是想着，不能因为这种事就把本想过太平日子的二皇子和四皇子给拉下水。 就比如旁人觉得或许他们都有可能在这件事里插一脚，那对这两个皇子多无辜？ 二皇子好歹长大了也就罢了。 可是四皇子年纪那么小，如今姜妃被关进冷宫，他又坚持自己一个人住在宫里，难免没有人维护他。 阿宝想想四皇子，咬着牙就进宫了。 可对于外头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冒出那么多关于大皇子应该入主东宫的热闹，宫里太平得很。 皇后只忙着命人不许在宫里提及外头的乱子给大皇子妃添堵，董妃是一个只听从皇后的话的，皇后说不必提及，她就当着一声不吭，因此阿宝进了宫，见了宫里平静，她在大皇子妃的面前也什么都没说，只跟她说一些吃吃喝喝的高兴事。 因宫里没有变化，大皇子妃就算再聪明也不知道外头正有人提议她当太子妃呢，也没有多心，与阿宝又美滋滋地说了一些姜穆的事，这才心满意足地去歇息去了。 等她回去休息了，阿宝这才对皇后小小声地问道，“娘娘，外头的事您听说了么？” 她紧张得不得了。 皇后却只是笑了笑。 她看着紧张兮兮的阿宝，摸着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不必担心。” “可是……”阿宝年纪小，从没有见过皇家夺嫡这样的世面，如今才见识了几分风雨就怕得不得了。她就往皇后的怀里钻，小小声地说道，“我觉得背后使坏的人太恶毒了。为什么要这么做呢？皇位真的那么好么？为了皇位，为了权力，连自己的手足都可以陷害构陷么？” “皇家哪里有什么手足呢。”不杀个血流成河都算客气的了。 皇后便轻叹了一声。 “肯定是三皇子干的。”阿宝急忙告状说道，“看起来老实，其实一肚子的坏心眼儿。就从前想要娶我，还扒拉着姝宁不放我就看出来这是个小人！”她撅着小屁股就跟皇后告状，皇后无奈地看着她，就听见萧闵仿佛在给自家媳妇捧哏说道，“一查便知。” “怎么查？”董妃也是个胆小的人，急忙问道。 她倒不担心别的。 只担心大皇子若是被打压下去，日后若当真是个心怀不轨的皇子上位，那皇后还有好日子过么？ “交给我吧。”萧闵回了京都，头一次主动要求干活儿。 阿宝豁然扭头，惊讶地看着他。 萧闵的目光却只落在她的脸上，与她四目相对。 那一刻，他就算没有只言片语，可阿宝却觉得，他都是因为她才会涉足这趟浑水。 明明身为超然世外的蜀王，他远远地在一旁看着，看旁人，比如大皇子自己去彻查这件事就罢了。 反正大皇子，还有京都这些大人们都是有能力的，用不着萧闵出手。 可是他却还是把这件事接手了。 都是因为她……她担心大皇子，担心二皇子与四皇子。 因为知道她的担心，为了让她安心，所以他才会接了这么一件麻烦事。 只为了不让她为她在意的人担心，烦忧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开新文，本来想等完结的时候给大家一个答复，不过问新文问题的小可爱好多，那翅膀就先跟大家说说计划，不给大家卖关子啦o(n_n)o~ 关于这篇文完结之后的接档文，翅膀会开《重生后皇后娘娘改嫁了》，古言1v1。然后《吃很饱》还是想改一改大纲，等准备充足就开文。然后以后有时间会争取开修仙神怪之类的文，但是得磨磨大纲，大概率不会是沉舟第三部 ，会是新的，同样有趣的姑娘。沉舟是翅膀白月光，没有一定把握不会轻易开第三部捂脸。 至于末世那篇文，缘更吧远目……其实关于末世的文还想来俩新文，一个是天灾寒潮末世带着空间重生回到末世前努力屯粮屯屯屯仓鼠囤，一个是带游戏技能游戏背包仓库打丧尸。啊……末世的都缘更缘开文吧，末世文热情多持续短，渣翅膀渣渣脸…… 第185章 想一想,阿宝的眼眶发红。 “阿闵要接手么？”皇后一愣，垂头，见阿宝的眼眶红了,顿时明白了什么。 她的目光便柔和了下来。 “也好。只是你还在新婚，忙着这些事倒是辛苦你了。” 她一放开阿宝,就见这娇滴滴的女孩子起身走到萧闵的身边，和他依偎在一块儿。 这样的小夫妻,让皇后只觉得欣慰。 “无妨。”软软的女孩子依偎在他的怀里,又信任又依赖。 萧闵的心里软成一团，垂头亲了亲她的额头,对皇后问道,“陛下在何处？” “陛下在前殿。”皇帝这可怜见的。 打从大皇子妃在中宫留下了，皇帝就从此连跟皇后盖棉被纯聊天都不能够了。 他如今住在前殿，后宫都不怎么涉足,成天恨不能大皇子妃明天就生。 至于大皇子的那些传言,朝廷都已经沸反盈天,群臣都觉得大皇子众望所归，简在帝心，可以胜任东宫，皇帝自然不能忽视这样的事。倒是等萧闵到了他的面前说要彻查这股风是怎么吹出来的,皇帝觉得无所谓。 这点小事，都是当年先皇在时他那几个死鬼兄弟玩剩下的。 当年先皇老迈，不也是朝中有人群情议论，说什么太子正当盛年,很应该为君父分忧，承担更多的责任，令他被先皇忌惮,最后先皇末年冒出个混账的淮王么？ 因此，当萧闵沉着脸对他说这一次的事一如当年淮王之故事时，皇帝也和皇后一般笑了笑。 他云淡风轻。 “真是朕的好儿子啊。”他才四个儿子，这些年还都一贯老实，竟然都还能冒出这么多的事来。 “那你就去查吧。” “必然是三皇子。”萧闵妇唱夫随，就跟皇帝直言不讳地说道。 皇帝哼笑了一声。 他其实并不在意是哪个皇子在背后做这些事。 对于皇帝来说，他对皇子们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慈爱，无论是哪个干坏事，他也没什么痛心疾首，不敢相信的。 只是若是三皇子的话，皇帝还觉得有些满意。 至少不是二皇子与四皇子这样常年与皇后感情不错的皇子。 不然，皇后得多伤心啊。 他只想想若这件事是与皇后并不亲近，生母张妃也与皇后并没有什么感情的三皇子做的，竟然觉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当萧闵当真连续三日彻查这件事，带着人把挣扎不休，脸色惨白的三皇子给拎到皇帝的面前，再把厚厚的，三皇子如何如何费尽心机地传出了种种流言的证据摔在三皇子的面前，皇帝还是觉得很郁闷。 第166节 “你连三天都坚持不了？”他失望地看着三皇子。 本以为萧闵要彻查这件事，三皇子能□□些，好歹也是能耐。 可万万没想到，才三天的功夫，三皇子就被萧闵给揪出来了。 此刻虽然是在前殿，可皇后也在。 她目光落在抱着那些证据，之后急忙给皇帝磕头的三皇子的身上，闭了闭眼睛。 “父皇，儿臣，儿臣只是太嫉妒大哥了！” 三皇子本还觉得外头热闹非凡，恐怕皇帝已经震怒了。 做皇帝的，哪怕知道或许这背后有人在捧杀算计大皇子，可涉及到储位，想想不管是不是有人算计大皇子，可大皇子能在朝廷里掀起那么大的风浪，不也的确是巨大的威胁么？ 只要万口一心，无论真相是什么，大皇子都算是完了。 他坐享其成便是。 可是如今，当他面对证据，面对着一脸失望的皇帝，心里却生出了惶恐。 皇帝为什么看起来并没有猜忌大皇子？ 就算是本就想要立大皇子做太子，可难道不觉得大皇子碍眼么？ “嫉妒？嫉妒就可以陷害自己的兄长？捧杀这一套，你倒是玩儿得不错。”皇帝拿了另一份证据翻看了片刻，只觉得这上头漏洞百出，还不及当年自己在先皇时期跟兄弟们勾心斗角的百分之一。 他没兴趣了，把手里的东西丢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皇后，放心了，便对三皇子笑了一声。 “朕真是没想到，朕的皇子里，还有你这样的废物。” 争皇位都争不出新鲜花样儿。 “这么说，当初你求娶阿宝，也是为了皇位，是为了姜国公的支持。”皇帝彻底对三皇子失望了。 他甚至因想到这件事感到无比的恼火。 阿宝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爱若掌珠。 三皇子却怎么敢存着利用的心去求娶？ “你竟然还想利用阿宝？”哪怕阿宝此刻正坐在皇后的身边歪着小脑袋一脸没心没肺，完全没有被三皇子要算计自己伤害到，皇帝也出离地愤怒了。这种心情，就跟老岳父发现女婿出轨没什么分别。 且见三皇子虚弱地摇头，皇帝冷笑着问道，“怎么，以为娶到阿宝，朕就会对你另眼相看？” 可是皇帝也不得不承认，三皇子眼光不错。 若阿宝真的嫁给三皇子，他真的会对三皇子另眼相看。 “儿臣是真心喜欢阿宝。”三皇子辩解说道。 “别从你的嘴里提到阿宝。朕觉得恶心。”就算是有真心又怎样？ 难道有真心，就可以掩盖他其中的利用的意图么？ 皇帝只摆了摆手，对一旁坐着没吭声的大皇子含笑问道，“如今真相皆知，这废物连暗算你都这么拙劣。你想怎么处置他？”他根本不听三皇子的辩解，只想收拾了这个儿子就算。还把三皇子的处置权给了大皇子。 大皇子看着皇帝那双用心险恶的眼睛，英俊的脸上没有露出笑容，冷静地说道，“成王败寇罢了。” “你的意思是？” “圈禁吧。”大皇子冷淡地说道，“图谋皇位，废为庶人。” 三皇子本想求饶，听到这里，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大皇子。 从小，大皇子就是阳光开朗，照顾弟弟的兄长。 弟弟们对他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他大多一笑而过罢了。 可面对皇位，难道大皇子就真的这么冷酷无情？ “大哥，你要对我赶尽杀绝么？”三皇子哆嗦起来。 < br> 他不得不承认，当初他敢挑起关于大皇子与太子之位的事，也是笃定了大皇子是个仁厚的兄长，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就算他知道了真相，也会原谅他的。 弟弟们干坏事了怎么办？ 怎么可以不原谅他呢？ “对你仁厚，对我与二弟四弟就太残忍。你心里藏着野心与阴谋，不将你彻底打下去，日后必然还会生事。今日是我，来日恐怕就是二弟四弟，或许就是我的儿子。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不是赶尽杀绝，而是未雨绸缪。” 大皇子平静地看着三皇子说道，“更何况如今你做错事，我还能保住你的性命。若是这次放过你，你觉得做什么都可以被原谅，做出更大的错事，反倒会伤害更多的人，甚至伤害到你自己的性命。”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的事，大皇子或许会原谅。 可是他背后如今牵连着太多的人。 不收拾了三皇子，日后或许因皇位之争，会生出更多的伤害，伤害到他重视的人。 “我从未想过要与父皇讨要太子之位。若父皇册封我，我必然竭尽全力。若父皇不册封我，我也不会去图谋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大皇子便耿直地对皇帝说道，“不过如果父皇对三弟不忍心，那我只能狠心些了。” “朕没什么不忍心的。”皇帝漫不经心地说道。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慈父。 可是这样平淡的对话，却让三皇子眼睛都红了。 哪怕戴着孝顺柔和的假面具这么多年，可当看到皇帝与大皇子这番作态，三皇子也忍不住了。 “废了我？大哥，你真是好狠的心！”事到临头，三皇子顾不得隐忍……都要废为庶人了，还有什么隐忍的呢？ 他双目赤红地摇摇晃晃站起来，指着大皇子冷笑着说道，“从前惺惺作态，口口声声兄弟情深，兄友弟恭。可是我威胁到了你，你就要把我置于死地！二哥，四弟，你们也来瞧瞧，这就是满嘴看重弟弟的大哥的样子！” “兄友弟恭，今天，你恭了么？”杠精二皇子直截了当地问道。 四皇子打了一个哈欠，在椅子里翻了个身，昏昏欲睡。 三皇子：…… 三皇子看着这两个混蛋兄弟，惊呆了。 一旁，还有个阿宝在叽叽歪歪。 “我就说他是个伪君子吧？从前一副斯文和气的样子，你看看，原来真面目是这样的来着。”都说雪中送炭难，可也不能落井下石呀！阿宝的话让三皇子本来就伤弱的身躯摇晃了一下，他看着阿宝，想解释什么，可是最后却只对阿宝轻声说道，“若能出身高贵，我怎么会处处暗算？难道我不想走煌煌正道么？” 还是在狡辩罢了。 “你是皇子，出身已经足够高贵。”皇后突然轻声说道。 什么生母出身卑贱…… 对于皇家来说，世人承认的本就是皇子们流着皇帝的血脉。 他们都是一样的。 生母出身高低又算得了什么？ 张妃与董妃都出身不高，可大皇子也没有跟三皇子一样，总是往邪道上去走。 “事到如今，皇后娘娘还在维护父皇，维护皇家么？” 只是皇后一张口，三皇子却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看着皇后，眼里带着一抹奇异的扭曲与疯狂。 “先皇在位时，父皇防备你，警惕你。冷落了您，偏爱淑妃，连孩子都不肯让你生，对你无情到极点。如今皇后娘娘膝下空空，父皇儿孙满堂，却没有一个是你的骨肉。儿臣本以为，你该怨恨父皇的！” “混账！你胡说什么！” 皇帝本百无聊赖中。 当听到三皇子这般雷霆一般的话，他心中一紧，勃然大怒。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正文完结么么哒~ 第186章 皇帝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了。 这震怒的样子,连阿宝都震惊了。 皇子相争，三皇子陷害自己的兄长，大皇子要废了弟弟成庶人都没见皇帝这么生气。 可是说到了当初的旧事,皇帝竟然这么恼火。 甚至他看向三皇子的目光也带了杀气。 大概是发现狗皇帝对自己真的不会再宽容，三皇子反而这一刻露出了更加兴奋的表情。 他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垂眸不语的皇后，似乎发现了什么。 皇帝此刻的惶恐,还有不安地频频看向皇后的样子,多么让他高兴啊。 原来看似无情，总是多情的皇帝,也有弱点。 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如今掩饰着的虚伪的天下太平被揭破？ 如果,如果一定要让他跌落深渊，那他就索性带着皇帝一起去。 他过不上好日子。 这宫里，无论是皇帝还是旁人的,都别想过上好日子！ 三皇子俊秀的脸微微涨红,明明皇帝已经在怒喝,可是他却只看着皇后兴奋地问道，“皇后娘娘可还记得当年？当年，若不是父皇不肯与你生子，冷落你,如今，还有大哥什么事？你还用得着宠爱别人家的女儿么？！”他又看向皇帝，仿佛毒蛇一样轻声说道，“父皇觉得后悔了,觉得对不住皇后娘娘了，所以才有了我和大哥想要补偿给她，不是么？” “住口！”皇帝大声训斥,命左右吓得瑟瑟发抖的內侍怒声道，“还不堵住他的嘴！” 当年旧事，怎么能在如今已经风平浪静之后再次被提及。 “皇后，朕……” 皇后依旧看着紧张得不得了的皇帝，笑了笑。 “陛下不必在意。”不过是这一句话，却仿佛拯救了皇帝似的。 他眼眶微微湿润，看着总是会原谅自己的妻子。 第167节 当年，他知道是他混账。 可是也与皇后的父亲威国公将次女嫁给淮王，想要脚踩两条船有关。 他那时候焦头烂额，对威国公不满，也对皇后是否和自己一条心起了猜忌，明明那时候是年少夫妻，正该是年少情热的时候，可是他总是在她期待地目光里冷漠转身就往侧妃的宫里去了。他也知道，当年自己冷淡妻子，因为唯恐威国公会拿自己的嫡子生出事端，因此妻子一直都没有有孕是自己的错。 可是当发现，妻子在自己和家族里依旧是一心为了自己，他就再也没有冷落过妻子。 她为了他与家族断绝，从此威国公府将她视若仇敌。 威国公府女眷，淮王妃在宫里宫外处处排挤她，她却从没有对他提过这些艰难的事。 她只有他了。 可他一直都不知道。 直到他知道了一切觉得对她抱歉。 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她却无法有孕。 太医诊断过，说她曾经心力交瘁，气血两亏，说她有孕艰难。 那时候他就知道，曾经的冷落与猜忌是那样伤了她的心。 因为知道她没有办法有孕，所以他开始宠幸出身低微的宫人，想着把这些宫人的孩子抱养给她，补偿她。 打小儿就养着的孩子，总能养得熟，如她亲生的一般吧？ 可是她心软，做不出夺人子嗣的事。 那时候年轻时的一切，他在度过了这么多年以后只觉得全都忘记。如今被三皇子提及，当看到皇后沉默的表情，看到阿宝震惊的样子，皇帝突然觉得没脸见人。他紧紧地握住了皇后的手，当看到皇后没有把手从他的手里挣脱，一下子放了心，仿佛被救赎了一般。 “娘娘还要原谅父皇么？！”三皇子就要被堵住嘴的时候，一下子歇斯底里起来。他挣扎着奋力质问皇后，质问这个总是用温煦的表情面对后宫每一个人的女人，质问道，“你就那么大度，都可以原谅父皇？那当初，为何不肯养育我？！” 这是三皇子一直耿耿于怀的事。 他是专门生给皇后养的。 可是为什么皇后不肯养他？ 若是他打小养在皇后的膝下，有着皇后养子的位置，他也可以从容布局，从容地做一个优雅正直的皇子。 可是皇后不肯养他，还把他丢给他身份卑贱的生母。 “你这样说，是在嫌弃你的母亲么？”皇后看着激烈挣扎，最后被內侍们镇压下去，嘴里被堵上了东西呜呜地叫个不停，眼里满是不情愿的三皇子。看着他装了这么多年老实，此刻却激烈得让人心里发凉的样子，她并没有在意他最自己的冒犯，反而问道，“她无论怎样都生养了你，可你却看不起她么？” 之前，三皇子没有让皇后失望。 可是当听到三皇子质问自己为什么不养他的时候，皇后终于失望了。 原来三皇子耿耿于怀的，不是别的，反而是嫌弃着自己生母的卑贱。 那张妃一辈子的装模作样，虚情假意，如今像是个笑话。 她的儿子原来都看不起她。 “我从不让人母子分离。虽然我没有做过母亲，可我也知道孩子是母亲的命。令人母子分离这样的事，我不做。”她只对满脸怨恨，依旧不能释然，显然不明白自己的三皇子摇头说道，“当年，你的母亲的确提议过要把你抱给我抚养，可是我拒绝了。” 她没有再说别的。 显然，是对三皇子失望透顶。 一个人可以愤怒怨恨皇帝对自己不慈爱。 可怎么可以嫌弃自己的母亲，反而希望去做另一个人的儿子呢？ “压出去，圈禁起来吧。”皇帝见皇后没有为三皇子求情，顿时怒声说道。 阿宝扭了扭纤细的手指，看着三皇子扭动着被拖出去，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皇帝。 皇帝握着皇后的手半晌，才喃喃地说道，“早知道这是个这种东西，朕早就……”他又忍不住对皇后急切说道，“朕知道你会原谅朕。皇后，朕对不住你。”事到如今，他才真正地要对皇后说一声对不起。 皇后没有说话，轻轻地拍了拍皇帝的手。 她并没有说原谅他。 夫妻这么多年，想要轻轻松松说一句原谅，其实也是艰难的事。 只是嫁都嫁了，他们都已经老去，又何必只说一句轻飘飘的原谅，还有对不起呢？ 夫妻纠缠半生，彼此也就只是如这 样地过下去罢了。 凑合过吧。 只是皇后却感受到阿宝的目光。 她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阿宝。 阿宝正努力地忍着眼泪，心疼地看着她。 那是一个孩子心疼自己母亲一样的目光。 心疼她原来曾经遭受过那样的伤痛，也心疼她遭受了那么多的伤痛却依旧要端着温柔的表情，隐忍着自己的苦痛直到老去。 当看到阿宝的目光，还有大皇子抿紧了嘴角垂头不语的样子，皇后反而微微地露出了真切的笑容。 与陛下的姻缘，这辈子也就这样儿了。 她还有一心心疼自己的孩子，这一生也算是满足了。 只是…… 此刻耳边传来皇帝带着几分歉疚的誓言，“……往后，咱们好好过日子，哪都不去。皇后，若有来生，来生朕一定对你好，好好对你。” 可是若有来生，她又何尝还想嫁入帝王家呢？ 皇帝的不安与细语都在远去，皇后的目光落在宫门口，那远远的天边。 若有来生，她也希望自己做一个海阔天空，见识到天地的自由自在的女子。 不必尊荣富贵，用不着母仪天下，只要有一个一心一意的丈夫，有贴心乖巧的儿女就好了。 宫殿里只有皇帝拉着皇后絮絮叨叨，皇后微笑着听着，态度纵容又安慰着不安的皇帝。阿宝垂着小脑袋从宫里出来，觉得难过，又忍不住回头，看着巍峨森严的宫殿，突然觉得怪难受的。 “阿闵，我心疼娘娘。”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却经历着这样的伤痛。 阿宝身边的长辈大多幸福。 就算如范氏那样所遇非人，可是也有东平郡王给予她后半生的幸福。 可是皇后又该怎么办呢？ 这一辈子，无论遇到什么伤害，她也依旧要留在宫里。 “等大皇子妃生了孩子，就把娘娘请到蜀中来。”萧闵理解阿宝的心情，摸了摸她的小脑袋。 阿宝的眼睛一亮，急忙看向萧闵，又迟疑了。 “可是娘娘有了孙子孙女，恐怕更要被小婴孩儿牵绊住了。” “那就带着小孩子一起来蜀中。”多大点事儿啊。 想来，就算是萧闵要大皇子把孩子送到蜀中，大皇子也不敢不答应。 蜀王，有钱！ 养得起。 他的话让阿宝这一次露出大大的笑容。 “那就好！等往后皇后娘娘来蜀中，我一定好好照顾她……等娘娘要回京，我就生崽儿……不是，我就生几个小家伙儿留人。娘娘要照顾我和孩子们，想来陛下就不好意思接娘娘回京了。”她快乐地板着手指头策划着挖皇帝的墙角。 大概是因为大皇子的事并没有掀起预想中的波澜，阿宝心情轻快极了。 “等再陪陪娘娘，又不必为大殿下担心，咱们就回蜀中去。” 她快活地和萧闵说着往后回到蜀中的生活。 阳光明媚，没有因那些阴郁所侵扰。 萧闵垂头，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小妻子扒着自己的手臂，快活地说话。 这一刻，宫廷的阴影散去，他的眼前全都是阳光。 “等回了家，赶紧给二弟办喜事吧。他那么急，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轻轻松松地说着许多许多的话。 将那些阴暗全都甩在了身后。 萧闵顺着妻子白生生的指尖儿往她所指的前路去看，只觉得面前的道路一片阳光灿烂。 他的心里一片安然。 “好。咱们回家。” 有她在的家。 有着他们的崭新的生活，还有充满了幸福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正文完结，明天和后天会有三篇番外，就是交待一下前世今生的一点事，大家可以选择性订阅o(n_n)o~ 今天正文完结以后，翅膀必须要感谢一下大家对我的支持和宽容。进入新的一年以后，无论是家庭生活还是工作里，翅膀都开始承担更多的责任，所以只能保持日更3000，可大家还在我的身边。虽然看似不冒泡，但是其实大家每一个点击订阅投雷留言翅膀都每天在关注，感受着大家的支持和喜爱，也是大家给翅膀坚持下去的动力，要和大家说一声谢谢。 最后，古言新文《重生后皇后娘娘改嫁了》下周一开文，请继续爱我，求收藏啦ヾ(@^▽^@)ノ~ 第187章 “你是说,四丫头去皇后的宫里了？” 陌生又熟悉的袅袅的熏香里，姝宁浑浑噩噩之间听到了一个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 她呆滞了片刻，呆呆地抬头,却看见了一张早年记忆里才有着的美貌的脸。 这张脸这样突兀地撞入她的眼睛，姝宁一时之间呆呆的,昏昏沉沉的，仿佛还在梦中。 她甚至僵硬地侧了侧头,看向周围。 周围,不是她习惯了的枯旧破败的屋子，也没有三皇子的昼夜对她的唾骂还有羞辱。 相反,香软奢侈,熏香冶艳，富贵风流全都汇聚在这里。 第168节 这是……曾经她的姑母姜贵妃的宫里。 姝宁只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明明，她已经作为三皇子的妻子被皇帝迁怒,样被圈禁在三皇子府里。 说是三皇子府,可不过是狭小的一个院子罢了。 只有每日有人不耐地丢进来一些吃喝,只有一些粗糙的布料衣裳。 她明明是三皇子的妻子，可是却要忍受三皇子对她的辱骂，因为他觉得若不是她，他不会走到破釜沉舟的那一步,最后被君父彻底厌恶。可姝宁也怨恨三皇子。若不是三皇子在宫中说了不中听的话，皇帝也不会因此迁怒，让她的日子也过得那么痛苦。 嫁给三皇子，没有成为尊贵荣耀的三皇子妃。 甚至日子过得还不如一个仆妇。 没有自由,没有荣华富贵，没有儿女…… 那每一个日夜，姝宁都痛哭流涕,只求若时光能够重来，她一定不再奢望什么三皇子。 她一定和表哥好好过日子，好好做他的妻子，好好做安分守己的广安侯夫人。 也不知到底是怎么了。 当又一天忍着三皇子的打骂入睡，再一睁眼，她却重新回到了宫廷里。 姝宁哆哆嗦嗦地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裳，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面前她姑母的容貌。 这大概是她已经成亲了的时候。 “姑母……”她讷讷地，生疏地叫了一声。 “贵妃娘娘。”可是站在姜贵妃身边的一个笑吟吟的宫女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一脸怯懦的姝宁，收回目光笑着说道，“三姑娘瞧见四姑娘进了皇后娘娘宫里，还特意来跟您说一声儿。”要说三姑娘不是挑拨，她怎么那么不信呢？只是这宫女却只对娇纵的，此刻露出几分不满的姜贵妃笑着说道，“让奴婢说，这都是四姑娘对贵妃娘娘的一片孝心呀。” “这没良心的丫头。我那么疼她，她每次进宫却必然先去拜见皇后……我真是白疼她了！”姜贵妃恼火地说道。 “哪里是这样的话。若不是为了娘娘，四姑娘怎么会对皇后娘娘毕恭毕敬呢？”这宫女见姜贵妃恼了，也不着急，笑着对她解释说道，“四姑娘对皇后娘娘恭敬着，也是因要让世人都知道，咱们国公府出来的姑娘，礼仪礼数都是一等一的，从不失礼……这也是给娘娘脸上添光。要不是四姑娘总是为娘娘着想，在意这天下对娘娘的风评，也在意咱们四殿下的风评，必这样谨慎呢？” 姜贵妃脸上的恼火慢慢地散去了。 “你说的对。四丫头就是一心为了我和四皇子啊。”她勾起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还有小四，也时常去给皇后请安。想来也是为了我。” 姜贵妃会举一反三，这宫女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只是小四功课不好，日后怎么争皇位呢？”姜贵妃提到四皇子总是在书房睡觉不爱念书，为难地说道。 宫女一顿，下意识地往外看了看，看着一脸咬牙切齿地骂着大皇子二皇子的姜贵妃，对上了姝宁的视线半晌，就转移了目光依旧笑着说道，“陛下正春秋鼎盛，娘娘必把皇位挂在嘴边？让奴婢说，咱们四殿下虽然不爱念书，可也不见陛下不喜殿下呀！陛下依旧宠爱四殿下，那爱不爱读书，都凭殿下自己的心意不好么？” “可是太子之位……” 这宫女打断了姜贵妃，给她端着茶堵住她的嘴，依旧在笑，“殿下还小，娘娘这么着急做什么。嚷嚷得众人皆知，都知殿下意图东宫，那不是成了旁人眼中的靶子。咱们不说这些，也是为殿下着想啊！” 她这么说，姜贵妃忙点头说道，“你说的没错！小四还小，先让别人争去，咱们不做那靶子！” 她冷笑起来，“咱们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宫女笑了笑，没说什么。 傻成这样，还想当黄雀呢？ 姝宁看着这宫女，见她一句句地劝着姜贵妃回心转意，此刻正劝着她对要进宫请安的范氏和颜悦色，劝着她多关心阿宝，劝着她不再提及四皇子做太子的事，只觉得浑身冰凉。 曾经，她看这个话里话外都在劝着姜贵妃善待范氏与阿宝的宫女不顺眼，因此重生以后，她第一时间就挑了个错，陷害了她，让她从姜贵妃的身边被赶走。 所以姜贵妃再进宫，就没有再带着这个宫女。 后来姝宁才知道，这宫女是姜三老爷买来，细细地教导以后塞给姜贵妃的。 她在姜贵妃的身边，姜贵妃很听她的话。 姝宁曾经愤愤不平，姜贵妃为什么会在这宫女的劝说之下对范氏变得温和，冷落了小王氏与她。 要不是重生后赶走这宫女的时候，姜三老爷命人送这宫女好大一笔嫁妆，风风光光嫁给了一家富户，她甚至都不知道，原来这宫女，还有这宫女那留在姜国公夫人身边的亲姐姐，都是姜三老爷教导好，规劝姜国公夫人与姜贵妃的。 她以为赶走了她们，她就可以扭转命运。 可是重生的那一世，她的日子却过得更坏。 甚至还不如眼下。 “姑母，我先回去了。”姝宁没空与姜贵妃念叨没用的。 她只想迫不及待地回家挽回丈夫王彦的心。 她发誓，她再也不嫌弃他，不疏远他，不和他争执了…… “回去？”姜贵妃皱眉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姝宁，嫌弃地看了这个总是上不得台面的庶女。 虽然是表姐小王氏生的，可宫女说得好。 姝宁不过是奸生子，总是在她的面前晃，她丢人！ “你还想回哪儿去？你都被王家休了，父亲也不许你回姜家！” “什么？！”姝宁震惊地看着姜贵妃，姜贵妃却撇撇嘴。 “你进宫不就是想求要嫁给三皇子么。” 姝宁摇摇欲坠。 她以为回到曾经，她就能重新拥有俊美体贴的丈夫，可是为什么又和她记忆里的不一样了？ “你可真是丢人！让王彦把你和三皇子堵在屋儿里……阿宝还没成亲呢，你就害了姜家女儿的名声，你让阿宝怎么嫁人？” 姜贵妃疼爱阿宝多年，想想阿宝因为姝宁这么个不检点的拖累只觉得胸口一阵怒火，厌恶地看着姝宁说道，“王彦进宫来跟我说，就算是没堵住你们俩，他也不想跟你过了！你说说你，男人的心都拢不住，你还有什么用！” 王彦出身广安侯府，也是姜贵妃看着长大的子侄，在她的眼里比姝宁要紧多了。 “王彦说不想跟我过了？不可能，他，他……” 姝宁拼命摇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她后悔了，想要回头了，认真悔过再也不跟阿宝过不去了，可是为什么王彦却要抛弃她了？ “怎么不可能？你不是嫌弃他么？如今他不想忍着你了，你不是哭着跪着求了，他也还是给了你休书么？滚吧！求我也没用！”姜贵妃一向是眼里没人的，把浑浑噩噩，流着眼泪的姝宁赶走，就忙着跟宫女们说道，“阿宝也不知从皇后那出来了没有！” 这话传到姝宁的耳朵里，她只觉得眼前漆黑一片。 如果这就是前世会遇到的结局，那和重生之后又有什么分别？ 甚至比重生嫁给三皇子的那一世更加可怜。 原来，前世王彦在懒得容忍以后，是会休了她的呀。 原来，没有人会永远忍着她，也不会有人给她什么重新来过的机会。 那她回来做什么？ 她…… 她的目光却落在静悄悄的宫廷的远处。 茵茵的树影之下，十八岁的阿宝正站在那里。 这一世，她拖到十八岁还没有成亲，甚至连要嫁给的人选都没有。 姝宁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她重生那一世，阿宝及笄就嫁给蜀王，荣耀幸福一生，听说后来皇后也陪着阿宝一起住，天下侧目。 可是如今，阿宝没有机会如前世那样与蜀王那么亲近，她嫁不到蜀王那样的皇族权贵，只能形单影只。 美好的姻缘，原来前世的时候，这两个人就此错过。 姝宁心里舒服多了。 然而下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凝固。 从另一侧，远远地走来了那个前世今生都冷硬冰冷的男人。 他目不斜视，身上穿着亲王服饰的衣裳，姝宁从那模糊的记忆里想到，原来这是蜀王进京袭爵的时候。 前世，蜀王袭爵也延后了几年。这些年他在蜀中与生父前任蜀王相争，争得血流成河。 他赢了，于是上京袭爵。 这个男人身上仿佛都充满了这些年血雨腥风后的血腥味儿。 让姝宁都畏惧地躲得远了些。 他对满宫的繁华视而不见，直接穿行而过，只是鬼使神差，他面容冷峻地走过阿宝正歇凉的地方，突然停了停脚步。 十八岁娇艳如花，眼神清澈乖巧的小姑娘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在这个男人皱着眉，杀气腾腾侧头看过来的时候，呆了呆。 几乎是同时，她下意识地习惯地露出了一个对长辈最熟练的乖巧的笑容。 阿宝，乖巧！ 蜀王的脚步彻底停下。 他看着这个笑容懵懂，眼神纯净，明明娇滴滴一团却没有半分畏惧自己身上煞气的小姑娘。 四目相对。 “姜家，阿宝。” “王爷还记得我啊？”阿宝愣住了。 蜀王早年离京，她万万没想到本和她不怎么熟悉的蜀王还会记得她。 想当初蜀王离京的时候她还是一只低调的胖团。 蜀王怎么认出她来的？ 迎着她呆呆的目光，蜀王沉默半晌，突然看着她问道，“可有婚配？” “哈？”娇滴滴的小姑娘惊呆了。 这剧情简直如发飙的野马，她还没想明白发生了什么。 躲在角落里的姝宁也惊呆了。 她看着那远远的两个人，不敢相信。 难道前世，在她没有等到就重生后的前世，这就是蜀王与阿宝之间的命运？ 第169节 她想要跳出来大声叫嚷什么，可是下一刻，天旋地转，她陷入了晕厥。 再一次睁开眼，依旧是破败的烂屋子，外面依旧是三皇子的嘲笑与唾骂。 她依旧睡在破烂的棉絮上，面前只有半碗烂面条。 前世今生，都仿佛像是一场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皇帝重生番外，后天世子叔，亲亲大家，谢谢大家的关心和支持啦亲亲～～ 第188章 皇帝觉得自己的一生还算圆满。 无论是年轻时成功地登基,还是登基之后做了几十年的君王勉强算是贤明。 在即将老迈，或许会昏聩的时候，他及时地把皇位传给了自己年富力强的长子,退位做了太上皇。 他并不贪恋权位。 也不像是他曾经的君父那样，上了年纪以后就警惕着每一个能力出色的儿子,然后把自己的一世圣明全都葬送。 于前朝，于天下,皇帝自然是没有遗憾的。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自己曾经愧对过一个女人。 他的妻子，他的皇后。 在他年轻的时候,他并没有那么相信她,对她好。 到了老年的时候，他恍然发现，原来他是那样地重视着她,离不开她。 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他想对她好,想把自己所要拥有的一切都托付在她的面前，也晚了。 这世上有太多的人与他争夺她的目光。 渐渐地，她的目光也很少流连在他的身上。 她对他而言那么重要。 可是对她而言，他却不再是最重要的那个。 对皇后,日后的皇太后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看着长大孩子们生的崽儿。 打从蜀王妃阿宝在蜀中生下了蜀王萧闵的第四个崽儿，皇后就留在蜀中哪儿也不去了。 她牵着老大,揽着老二老三，抱着老小儿，兢兢业业地给没心没肺的那对爹娘看娃,哪里有精力还理会旁人呢？ 甚至为了好好照顾几个崽儿，都成了太后的董妃尊荣地位都不要了，卷着包袱离开了皇宫，留在皇后的身边帮着带…… 皇帝被迫留在京都。 因为大皇子刚刚登基，年轻经验少的新君治国能成熟的么？ 不得有太上皇好好地帮着看守着天下啊！ 等到了自己的儿子能够接手这个天下的时候，皇帝已经真真正正地老去了。 当他躺在病榻上，衰老又模糊的眼睛看着匆匆带着人赶回京都，赶回他面前的皇后，哪怕是模糊的视线，也依旧看见了自己的妻子。 她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可不知道是因为蜀中水土养人，还是有孩子们的陪伴，哪怕她已经两鬓霜白，可看起来却依旧是充满了活力的。 和在后宫的几十年完全不同的活力。 皇帝看着这样的皇后，心里更加惶恐。 这份活力那么鲜活，让她变成了更好的女子。 可却并不是因他而来。 不在他的身边，她过得很快乐。 那他的存在于她，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他这一生，亏欠她实在太多。 “皇后。”他最后抬起苍老的手，轻轻地握住自己的妻子，怀带着愧疚与不安，执着地看着她，仿佛要最后把她印在心底，喃喃地说道，“若有来生，朕一定好好对你。” 若有来生，希望当她嫁给他的时候，就能够感受到幸福吧。 他们拥有自己的儿女，拥有自己的快乐，他一定好好对她。 她静静地，哀痛地握着他的手。 虽然没有回应他的话，可是也会赞同的吧。 风风雨雨几十年，他们是夫妻，三生三世的夫妻吧。 他闭上眼，再一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回到了少年时。 那时候君父依旧充满了身为帝王的自信，他入主东宫，还是他父皇最喜欢，最看重的皇长子。 皇帝一下子惊呆了。 原来还真的有来生啊。 这样的不敢置信之下，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身边，却发现自己的身边还没有那个一直陪伴他的妻子。 哦，他的妻子还没有被赐婚嫁给他，如今还是威国公府大姑娘来着。 想到这里，皇帝莫名地有些紧迫起来。 他想要赶紧迎娶自己心爱的妻子，然后兑现自己曾经的誓言，好好对她。 就算威国公首鼠两端，可是他也只会好好收拾威国公，绝对不会为了这种混账再去伤害皇后了。 皇帝想得挺美。 毕竟，皇后很快就要赐婚给他了。 他刚刚做了太子，威国公那狗东西还没有在他父皇晚年昏聩的时候想要搭上如今还只是个小崽子的淮王的船，正削尖了脑袋想把长女塞进东宫。 这么想想，皇帝美滋滋地等着威国公在他父皇的面前进言，自己先忙碌起来。 做太子的，可以聪慧，可是贤明，可是却又要隐藏在君父的光芒之下，这是他前世的经验。 上一世来自于他父皇晚年的猜忌，他并不准备再次发生。 淮王，想要再一次踩着他上位，野心勃勃图谋皇位，那是别想。 他忙着这些事，想着把一切道路都平坦下来，然后安安心心地和自己的妻子过平静的东宫岁月。 只是忙碌之外，他总是会远远地站在威国公府的大门之外。 那里有他的妻子，有他想要好好对待的女子。 那个年少的，尚在闺中的妻子。 想一想，皇帝的心就热了起来。 他很快就为自己铺平了道路。 低调，能干，又爱护着弟弟们……淮王年纪还小，被他收拾了几次，就如同惊弓之鸟了一般，皇帝一点都没有欺负弟弟的不好意思。 得到了他父皇满意的目光，皇帝想要成亲了。 可是这一次，威国公府没有动静。 这样的异状是前世存在的么？ 皇帝已经记不清了。 可就在他想要去问问威国公什么时候与他一同去他父皇面前求赐婚的时候，威国公突然将长女许婚的传闻让皇帝震惊了。 前世今生，皇帝都没听说过皇后曾经有许婚的对象。 他顾不得会令君父忌惮自己与威国公走动频繁而被猜忌，来到了威国公府，也顾不得威国公那奇异又带着几分野望的目光，求见威国公府大姑娘。 前世今生，自己年少的妻子带着茫然与不安缓缓地走到他的面前。 年轻的妻子，温柔的笑容，熟悉得想让他落泪。 他想和她单独谈谈。 她迟疑了片刻，却微微摇头。 “太子殿下，男女有别。” 这样陌生又生疏的拒绝，让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无论是看到他痴痴看向她时眼睛一亮的威国公如何劝说，还是他看起来怎样可怜，她都没有心软地答应他的要求。 她本就是这样坚持着自己的那份道理的女子。 直到她答应和他避开威国公说话，可是却要带着自己即将嫁给的那个年轻人的时候，皇帝才真正地发现，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依旧想要娶她。 可是她的身边却站了另一个男子。 那个年轻人高大英俊，站在她的身边一同看向他，哪怕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国之储君，可是在他的眼里，他也依旧并没有自己的妻子要紧。他那样站在她的身边，仿佛山岳一样保护着她，让她这一刻，感激又欢喜地仰头，对他一笑。 那一笑笑靥如花，带出了陌生的生机与鲜活信任。 那一笑，也刺痛了皇帝的眼睛。 他从未见过皇后这样对他露出过这样信任的，满心都是欢喜的笑容。 曾经的温柔谦和，公正贤惠，劝他雨露均沾的大度的笑容，都抵不过此刻，她抬头对另一个男人的一个微笑。 皇帝所有的话竟然再也说不出口。 他曾经拥有过的那份贤惠贤良，拥有过的舒心放心，都在这个笑容里不堪一击。 直到他最后，仿佛是求饶一般看着她，央求地看着她，希望能不要失去她。 “嫁给孤，你就是太子妃，就是未来的皇后。孤一定好好对你，让你最这世间最珍贵的女子。” 这是他唯一能给予她的东西。 可是她还是摇了摇头。 “殿下厚爱，只是这都不是我要的。” 第170节 “你想要什么？”仿佛前世今生汇聚在此刻，他本能地问道。 她笑了，依旧抬头看向垂头静静看着自己的男子。 “夫妻相守，一心一意。” 她要一心一意。 而他的东宫，早就有了许多的妾侍。 他等着娶她，可是他也依旧有着其他的女子。 就如同曾经，他给他皇后的尊荣，最爱重她，可身边却依旧有众多美人。 看着这样的她，皇帝再也说不出话来。 原来……或许前世今生，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辉煌荣耀的地位尊荣。 而仅仅只是一个真正忠诚于她，只爱着她，和她白头到老的夫君罢了。 他做不到这样，也对威国公频频暗示自己可以搅乱她的婚事严词拒绝，眼睁睁地看着她嫁给了那个认真来求娶她的出色的年轻人，看着这个年轻的武将带着新婚的她追随着安国公与文婧长公主一同前往辽东。 他依旧远远地留心她的点点滴滴，哪怕是旁人口中不经意的，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他时不时与安国公通信，然后在那场安国公长子与她的夫君都会战死的征战之前早早地给了辽王与安国公一些提醒，提醒他们更加谨慎地应对敌人。 安国公长子与她的夫君这一次都平安无事。 辽东大捷。 安国公长子与她的丈夫从军中脱颖而出。 原来，那个征战沙场，英姿勃勃的武将如果没有死去，或许她上一世也会嫁给他吧。 那么出色的年轻人，也是京都贵胄，与她也门当户对。 他们一直住在辽东。 条件艰苦，可是他得到的消息都是她的快乐的生活。 她从不在意奢华，而在意的，却全都是他无法给予的。 若有来生，他想对她好，可是她却原来并不稀罕。 他努力地在京都生活，在君父年老后依旧做着他放心的太子，最后登基为皇。 皇朝在他的手中。 可是他的身边却空空荡荡。 他的宫里有很多的嫔妃。 可是那却都不是他的妻子。 他的中宫虚设，嫔妃无数，膝下也有了前世的那些孩子。 懦弱的董妃，骄傲的淑妃，虚伪的张妃，还有……还有他倒霉催的一般的姜妃。 姜妃愚蠢，狂妄，可是如前世的阿宝嘴快说的笑语，嫁给他，算是半斤对八两。 威国公在他登基之后被他以老迈之名送回家吃自己。 姜国公被召了回来。 他的身边依旧抚养着忠诚着他，感激着他的阿闵。 大皇子，二皇子……依旧如前世一样。 他看着姜国公更早地回到京都，更加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姜国公世子，更早地肃清了家里人。 等他登基之后，曾经远远地见过一次跟随着安国公夫妻回到了京都的他曾经的妻子。 她变得不一样了。 夫荣妻贵，她的丈夫已经袭爵，如今她也是国公夫人。 她儿女绕膝，幸福快乐，哪怕一别经年，满面风霜，可是笑容却那么快乐干净。 和曾经的皇后完全不同的轻快明朗。 她很幸福。 皇帝看着她依旧如同前世那样，帮着东平郡王为姜国公长媳做媒。 看着东平郡王依旧上门成了心满意足的姜国公的女婿。 董妃和她一见如故。 大皇子和她的儿子志同道合。 看着她幸福，他心里欢喜，又心里空空荡荡。 直到……迎了姜妃进宫，他再一次看到了一颗圆滚滚的胖团，跌跌撞撞地滚进了后宫。 在姜妃要为难她的那一刻，他如天神一般降临，维护了这颗伪装乖巧的胖团。 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诧异了一下，还是伸出软乎乎的小手臂，轻轻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陛下是这世上最好的陛下啦！” 胖团怯生生蹭了蹭他的脸。 见他没有拒绝，她的小胖脸笑开了花儿，欢欢喜喜地依偎进了他的怀里。 “阿宝最喜欢陛下！陛下也要可喜欢可喜欢阿宝啊。” 那一刻，感受着熟悉的温暖，皇帝突然潸然泪下。 他拥有了一切，包括曾经最心爱的孩子。 可是最想要拥有的，却再也找不回了。 原来若有来生，她想要嫁给的，从不是他这样的男子。 他拥有整个天下。 却唯独失去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重生后皇后娘娘改嫁了》已开文，更新中，求关注，求收藏啦(づ￣3￣)づ~ 第189章 带孩子大概是一件格外痛苦的事。 反正最近,蜀王萧闵因为要每日里带着几只磨人的崽儿，累得不轻就开始做梦。 说是噩梦，倒也不是。 只是梦中,每一晚的梦中，都未必那么愉快。 第一晚,萧闵梦到了自己身在蜀王府中。 他漂浮在半空，对面是看起来比如今他的年纪年轻几岁,而立之年模样的自己。 这个自己眼神昏暗,整个蜀王府的气息也灰败。 这个蜀王府，是萧闵不大熟悉的蜀王府。 萧闵熟悉的蜀王府,是一个温暖明亮的家。 心爱的,软绵绵的妻子，还有几个胖嘟嘟，哼哼唧唧的胖崽儿。 整个王府,都是春光灿烂,阳光明媚。 而不是如如今,这样昏暗又压抑。 压抑之中，唯独庶弟萧尔还是熟悉的样子。 只是他看起来更病弱些，靠着一旁的软塌对他柔和地说道，“大哥要上京袭爵,这一路要小心些。如果……”他看着沉默不语的萧闵，动了动嘴角，还是轻声说道，“若是大哥在京都遇到喜爱的姑娘,那就快些迎娶回来吧。” 他咳嗽了两声，倒在了软塌上。 “我不会娶亲。”萧闵只听一个属于他的声音冷冷地说道。 他就像是一抹幽魂。 看着这一幕幕的事。 他看见萧尔露出苦涩无奈的样子。 “大哥，除了妻子儿女,没有人能陪你长久。我……也不能。”他喃喃地轻声说道，“父王与三弟不再是大哥的威胁，我已经放心了。”陪着嫡兄在蜀中和蜀王刀光剑影，哪怕他细心调养，可却已经空耗了所有的力气与精血。 他如今虚弱到连起身陪伴嫡兄上京都没有力气了。 若是他也离开他，那这冷冰冰，仿佛总是散发着淡淡血腥的蜀王府，又有谁能陪萧闵到最后呢？ “我会带太医回蜀中。你死不了。”这个萧闵硬邦邦地说道。 萧闵鄙夷地听着，觉得他观察着的萧闵好大的口气。 不会成亲…… 呵…… 这话说给阿宝听听！ 那还不追妻火葬场啊！ 只是他又不知从何处突然想到，这个看起来冷硬的萧闵，似乎与姜国公府不过是平淡相处。 他的记忆里也有胖嘟嘟的孩子。 可是只不过是一闪而过。 因那是盛宠的姜贵妃心爱的孩子。 他经常碰到那个胖嘟嘟却规规矩矩的孩子，却并不与她多么熟悉亲密。 这样的梦，大概就是噩梦。 直到他忍受着这个萧闵竟然和阿宝并不亲近，似乎也已经不记得她了的郁闷一同上京。 当他进了宫，当高大的阴沉的男人走过树下，走过一个对于这个男人本该格外陌生的，娇滴滴的小姑娘。 第171节 他霍然停住脚步。 他安静地看着她。 小姑娘，乖巧！ 那一刻，连萧闵还没有反应过来，可是那个阴沉的男人却一下子叫出了她的名字。 “姜家，阿宝。” 原来哪怕他与她并不亲密，可依旧能够在第一时间，将早就从一刻胖团摇身一变成了窈窕少女的她认出来。 就像是纂刻入了灵魂，纂刻入了心，成了本能。 以为他并未在意。 可是他的心里，或许早就深深地，牢牢地记得她。 那个小姑娘一愣，呆了呆，似乎也很茫然，之后对他弯起眼睛笑了。 萧闵安静地看着那个阴沉的自己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当他牵住她的手，他就想，这算是美梦，还是算是噩梦呢？ 是美梦吧。 至少，比他第二天入睡，看到了一个少年时满脸冰冷的自己，冷冷地看着自家胖团被狗皇帝叹着气抱在怀里幸福多了。 英俊的帝王抱着一脸乖巧依赖，软软地把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的胖团紧了紧，对沉着脸坐在一旁冷冷看向自己的年少的侄儿说道，“朕，寂寞啊！宫中冷冰冰的，也只有朕怀里的胖……阿宝还能给朕一点温暖！” 他落下了鳄鱼的眼泪，还抱着阿宝殷切地问道，“若是有朕与姜将军，阿宝更想要谁？” 他目光期待。 这是什么人间修罗场？ 少年沉默了。 漂浮在半空的萧闵也沉默了。 胖团叼着胖手指歪着小脑袋看着那么可怜的皇帝陛下。 “爹爹重要，陛下也重要。小孩子才做选择，我都要！……还有世子哥，我也可喜欢了！” 这的确是贪心的胖团会做出的回答。 她还记得一旁的少年，知道一个都不能少。 多选题。 以上全要。 萧闵看着胖嘟嘟一团的小家伙儿，微笑起来。 一旁的少年目光慢慢柔和，无声地勾起嘴角。 皇帝嘴角抽搐地看着多情的胖团。 胖团哼哼唧唧滚在他的怀里。 “罢了，那你一定要最爱朕啊！”皇帝妥协着说道。 “陛下是我最喜欢的陛下啦。”胖团，甜言蜜语。 萧闵看着这变得温暖起来的宫殿，突然发现了违和。 阿宝管他叫什么？ 世子哥？ 且皇帝的身边并没有皇后的影子。 那个年少的蜀王世子，似乎更加锋芒毕露，可是却少了几分阴冷的气息。 他恍惚着感受到了隐约的记忆。 回忆里，皇帝在更年轻的时候登基，耐心抚养教导着仓皇而来的蜀王世子，而后宫嫔妃无数，却并没有设立中宫。 这宫里，有董妃，有淑妃，有姜妃，却唯独没有了皇后的影子。 此刻，看着皇帝笑吟吟地抱着胖团，可眼底苦涩，萧闵垂了垂眼睛。 也或许，各人有各人的姻缘罢了。 这个梦比他想象得更长久。 他看着胖团被皇帝更加宠爱着长大，看着她在皇帝的溺爱里长成了娇滴滴的小姑娘。 他也看着年少的蜀王世子离开京都，然后数年之后回到她的身边。 她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 他一直陪着她，爱慕她，得到她的爱和信赖。 她嫁给他，脸上幸福的笑容让萧闵心里也变得欢喜。 大千世界，如恒河沙数。 无论人世怎么改变，无论人和事或许会有不同，可是他总是会来到她的面前，爱上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而他的阿宝，眼里也只有他一个人。 他们无论发生什么，无论几次兜兜转转的人生，都会在一起，一起白头到老。 这或许是一个幸福的美梦。 可是却多了一个仿佛黏人的老父亲，哪儿哪儿都有他的老皇帝。 简直窒息。 萧闵猛地张开眼睛。 一颗沉甸甸的胖团压在他的胸口，四仰八叉。 他柔软温暖，娇美动人的妻子缩在他的怀里，和这胖团头碰头睡得正香。 还有两只白胖的崽儿挤在他们中间翻肚皮。 萧闵嘴角微微抿紧，把趴在自己胸口的胖团丢到一旁，只把怀里的妻子搂紧些。 他松了一口气。 或许这是梦。 也无论是什么。 只要让他知道，无论几次人生，什么世界，他的生命里都有阿宝在，那就好。 若是人生里，没有他的阿宝，那人生还有什么存在的意思？ “怎么了？”娇滴滴的美人迷迷糊糊地听到他的一声轻叹，闭着眼睛凑过来蹭了蹭他的胸膛。 萧闵揽着她，想到那些人生里的阿宝，明明都是同一个人，可是却觉得还是自己怀里的阿宝最可爱。 因为只有他怀里的阿宝，才和他经历了属于他们的人生。 哪怕是同一个人，有着同一个灵魂，可对萧闵来说，她们也都是不一样。 “阿宝，我只爱着你。” 哪怕是同一个人，可他也只爱如今安心地，依恋地带着孩子们肆无忌惮地睡在他怀里的这一个。 睡梦里的阿宝是属于那些萧闵的。 却都不是他所深爱着的人。 人的一颗心小得可怜。 容不得那么多的喜爱。 也只会留给自己唯一喜欢，独一无二的她。 “我也爱你。最爱你。”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老夫老妻，孩子都生了好几个的自家夫君突然发出这样的感慨，阿宝哼哼唧唧拱了拱他，撅着小嘴巴吧唧一口亲在他的脸颊上。这动作顿时惊扰了那几个睡得香喷喷的小东西，一时之间，几颗胖团全都被惊动，萧闵本想温柔地去亲吻妻子，顿时被团山团海淹没了。 “父王，我也最爱你！” “母亲之外，娘娘们之外，外祖还有……之外，最爱你！” 热情的，口水吧唧的亲吻落在萧闵的脸上。 蜀王面无表情地感受着儿子们的爱。 “太后何时回蜀中？”他忍着把几个破孩子踹出王府的冲动，冷冷地问道。 他的妻子哼唧了一声，疲惫地叹了一口气。 “我也想知道。” 生崽儿容易养崽儿难。 早些年，因有皇后娘娘帮她养，阿宝觉得生孩子容易极了。 她美滋滋地生。 她连生三个儿子，觉得这样不行啊，没有闺女啊。 直到生下小四是个闺女，宫里，姜家，整个蜀王府都震动了！ 宫中与姜家阳盛阴衰，她家小四是这一代唯一的小姑娘，能不群起振奋么？ 皇后顿时留在蜀中不走了，董妃本来蜀中说是“暂居”，也不走了。 自家闺女被万千宠爱，惠及三个儿子，都被皇后娘娘养成了肥仔儿。 董妃还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姑娘家，就得娇养。 娇滴滴地养到了四岁上，已经成了两宫太后的娘娘们包袱款款，说要有属于自己的人生，带着胖团小四，约会了姜家女眷如范氏谢氏魏氏妯娌三个与王蔷一同往辽东去探亲，如今都在天苍苍云海茫茫在草原上呼啸来着。 哪里还记得可怜的需要帮助的两口子在蜀中翘首以盼。 为了儿女活了一辈子了，如今，自然该有属于她们自己的快乐生活了。 后半生，她们真的海阔天空。 已经老得要拄拐，早就退位了的老辽王见到胖团小四，与她一见如故。 第172节 这只胖团没有被引诱，就自投罗网。 那还能送回蜀王府去么？ 回头看了看同样阳盛阴衰的辽王府，老王爷黑心地扣留了胖团小四。 那胖团被堂兄堂叔们围着奉承讨好，晕头转向，尚且没有发现自家曾伯祖的险恶用心。 世风日下啊。 长辈们带着胖团小四乐不思蜀，留下三个儿子给萧闵夫妻。 阿宝一下子就发现孩子们不好带了。 这才带了几天，好想有人与她一同分担啊。 “交给我。”萧闵看着讨好地对自己笑的几个胖儿子，眯着眼睛说道。 如果是养胖闺女也就罢了。 儿子这么胖，这么白嫩，像话么？ 得磨炼了。 不知即将遭受来自于父王磋磨的胖小子们还在没心没肺傻乐。 阿宝已经滚到自家孩儿他爹的怀里，放心地睡了。 “那就交给你。我忙着呢……弟妹有孕了，我得多看着点。” 她念念叨叨着生活的琐碎在他的怀里入睡。 几个胖团傻笑着扑过来，与她一同拱进了他敞开的手臂之间。 空荡荡，微冷的空间一下子被温暖填满。 就如同他的心。 哪怕是一个冷酷的人，可是这一刻，萧闵也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嘴角，把妻子与儿子抱得用力了些。 无论怎样的人生，他都会遇到她，爱上她。 有她陪伴的人生，才有了幸福。 此生圆满。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完结啦。新文《重生后皇后娘娘改嫁了》已开文，更新中，肥得快，求关注，求收藏啦(づ￣3￣)づ~ 大家快来（大声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