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公府小娇娘》 第1页 [穿越重生] 《重生之公府小娇娘》作者:熘熘猪【完结+番外】 文案: 本文双重生 上一世,许君湄是赵王妃,独守空房多年不说,还在赵王府覆灭时,陪着那杀千刀的挂了. 这一世,君湄睁开眼,撸起袖子咬牙切齿,珍爱生命,远离赵王. 可谁知被前世冷冰冰的赵王,一反从前冰冷王爷样,自己贴了上来,死缠烂打。 前世: 许君湄:王爷喝茶. 赵王:滚! 这一世: 赵王:夫人喝茶 君湄:滚!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湄 ┃ 配角:冯珠珠 ┃ 其它: ============================== 第一章(修文) 「王爷,今天不要去了吧,妾夜观天象——」 「天象天象,不要老提这种东西。」赵王很不耐烦打断王妃许君湄的话,这个王妃若不是当初父皇非要指给他,他打死不想娶,这些世家公府家的女子,当真是无趣。父皇最忌讳神神鬼鬼的道术,王妃偏偏还爱观天象,看了一晚上星星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父皇不喜人看天象,你以后要尽量避着这些忌讳。」 这王妃哪里都好,出身名门士族,大夏朝的安国公府的嫡长女,一张脸堪称绝色之容,腰肢如杨柳般摇曳,风姿无人能及,这样一个王妃为何砸不中赵王的心意呢? 世人只看表面的一面,实则不知,赵王初时并不欲娶许氏女,可这么端庄娴静、美丽如出尘仙子一般的女子哪会得不到男人的心,赵王面上虽不说,可自见面伊始便对许氏女产生不一样的情愫。 赵王咬了咬牙,若不是那年去江都,若不是…… 今天的自己断不会对许氏这般。 许君湄十四岁嫁给赵王,如今已经过去三年,父亲是安国公,大夏朝一等一的贵族。这样的女子便入不了赵王的法眼,如今二十五岁的赵王,已经在王府外辟有一外宅,养着的是苏州的乐女江曼柔,据说王爷极宠江氏,每月除了初一十五回府,其他的日子都住在外宅。 赵王是皇后最大的儿子,是如今皇位的最热门的继承人,可他婚后三年都无所出,在宣德帝心中的分量便打了个折扣。本来商议好要立太子的事情也拖延下来,男人在碰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自然会迁怒于女人,若不是她这么瘦不好受孕,说不定早就…… 想到这里赵王心中也是烦乱,外室江氏又是风尘女子,以前做过什么他也不知道,江氏承欢这么久,也是无所出。 江氏出生低微,没有许氏这般端庄,床榻之前极会婉转承恩,即懂得男人的需求,又懂得低三下四逢迎他,因此颇得赵王欢心。 新婚之时他们也曾甜蜜过一时,可自当他去了江都,一切都变了,君湄默默的看了一眼夫君,咬了咬牙,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过是步母亲的老路子而已。 君湄帮赵王系好玉带,芊芊玉指停在丝绦之上,丝绦上系了一块晶莹的白玉,那玉如羊脂般晶莹。 这块玉是她当年嫁给赵王时送与他的,多少还是给了她些面子,如今他还挂着,只是这玉旁边还挂了一块青玉,看样子应该是旁的女子相送。赵王偶尔兴起,也会对她时好些,不过这个好些短暂到不能再短暂,或许有些记忆,只是她伪装的美好。 君湄拿着那块玉皱了皱眉:「王爷,这玉怎么裂了?」 玉裂了,不是什么好的徵兆。 赵王不以为意,随手将她送的丝绦解了下来:「磕到就裂了,不戴了吧。」 见她看着这玉眼神有些迟疑,心中微微一动,又将玉从桌上拿了过来,递到她手上: 「玉破了再换一个,我记得你家中陪嫁有一对极好的龙凤荆山玉,你打好丝绦再给我,另外,曼柔入府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母后那边还是要你去说」 「王爷,那江氏只是一个乐女,您竟然要将她抬举成侧妃?这——」君湄抬起头,看着夫君的脸,他的表情告诉她,他很认真。 「曼柔对本王有恩,若那时没有曼柔相救,本王现在碎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赵王漫不经心的看了王妃一眼,太瘦了,王府好像没饭似的,怎能让个王妃瘦成这幅德行,比如江氏,婀娜多姿,多有风韵之态。 江氏出生不好,若是由他去跟皇后说,皇后定然不会同意,可她不同,她是皇后自己选的王妃,性子温婉,一向是皇后最爱重的,她去说这件事,反而显得她贤德,而自己也撇清了好色这层关系。 他狠了狠心:「况且你进府三年都无所出,倘若本王再不补纳侧妃,如何对得起父皇母后。」 君湄垂下眼帘,他说的没错,自己进府三年都没所出,可夫妇日夜不在一处,哪里有孩子生,不过这话她也不敢当着王爷面顶,只是从昨晚看完天象以后,心中一直扑腾扑腾直跳,火星沖日,不是什么吉兆。 「殿下您今天去上朝要小心些,我听父亲说,齐王早就蠢蠢欲动,您——」 赵王掌管皇城禁卫北衙禁军,齐王掌管京城护卫西阁禁卫,两处得兵力差不多,可论精锐程度,倒是赵王手中的精兵将士不知道强了齐王多少,齐王那点兵力,赵王可没放在心上。 赵王接过来僕从递上来的帕子,擦了一把脸,或许是感觉到这个王妃多少心向着自己的:「这些我自然知道,府里面的事情耐你多操些心。」 第2页 这大约是他这些年来说的最贴心的一句话了,君湄怀疑自己的耳朵都出了问题,低头震了一下,鼻子有些发酸,可她知道王爷不喜自己在他面前垂泪,强忍住了。 「殿下。」 「好了,本王要上朝去了。」 ==== 赵王走后,颳起风来,狂风拍打着窗,给了人不安的感觉,侍女玲儿去关了几次,最后这次一阵狂风袭来,把书案上一碟宣纸吹的四散。 君湄的心怦怦直跳。 眯了一会儿,外面吵闹了起来,玲儿跑了进来,大声喊道:「王妃快逃,外面有乱——」 话还未必,又有几只箭矢射了进来,空气里面瀰漫着烟味、血腥味,君湄眼一睁,走到书案边的刀架上拿起一把刀,她好歹也是武将之后,小时候习过一些武艺。 走出门外一看,家丁也好,护卫也罢,七零八散的倒在各处,迎面而来的是一群乱兵。 围住她,却不杀她。 人群中出现一个妖冶的女子,是外宅的江曼柔,是她? 那女子笑道:「赵王妃是吧,去年王爷生日,妾也曾拜会过您,您当时的风姿,妾现在还记得呢。」 君湄咬咬牙:「原来你是齐王的奸细!」 江曼柔笑的脱了型:「别说的那么难听嘛,要说男女之事,齐王比赵王本事多了,你们家王爷,啧啧啧。」 看见她笑的那么得意,又在戳赵王的短,君湄恨不得生吞了她,只可惜身边没有可用之人,她惨笑一声道:「王爷也时常像我提起你,说你江曼柔只是一只不会下蛋的鸡,承宠再多又有何用?」 她这话确实揭了江曼柔的短,江曼柔年轻的时候做过青楼歌姬,表面上是卖艺不卖身,给得起钱的就玩得起她,直到遇到赵王,她装出一幅受害人的可怜样,轻松的获得的赵王的怜惜,又设计救了赵王,于是让赵王对她感恩戴德。 她年轻时候打过可不止一胎,许是做掉太多,到现在都怀不上孩子。 江曼柔的脸色极其难看:「杀,给我杀!」 君湄惨笑,江曼柔既然能杀到赵王府,想必赵王也遭遇到不测,跟赵王做了几年空头夫妻,没想到到如今还要陪着他去死,若有来世—— 定不要为那君王妇。 ======== 赵王被人砍了几刀,原本俊美无双的脸上挂着血污,没想到她说对了,齐王果然反了,天象果然不详,她—— 「啧啧啧。」齐王穿着淡黄色的蟒袍,笑盈盈的站在赵王面前:「皇弟,你这又是做哪样?」 「是你,你终究是反了。」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是你在宫里调戏淑妃,父皇令我诛杀你。」 调戏父皇爱妃,好难听的罪名,不过安在自己身上倒很合适,那淑妃都三十几岁了,怎么样都叫人提不起兴趣来。 「我的王妃呢?」奇怪,这个时候他竟然第一个想到的是她,他想起早上把丝绦解下来之时她那样失落的眼神,他想起新婚夜,她看着自己羞怯的眼神,他想起自己每每心情不佳沖她大吼大叫完,她伤心的眼神。撇除她是安国公之女这个身份来说,她可以说是大夏朝最吸引男人的女人,自己竟然让这样的女人守了三年的空房。 他很后悔这个时候,没留下一件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在身边,自己要这样孤单的去了。 「放心,江曼柔会好好对她。」 「曼柔,哈哈哈,江曼柔。」赵王笑了起来,口中溢出血来,悽厉的笑了起来,状若厉鬼。原来君湄叫自己小心曼柔并不是她多心之言,江曼柔果然—— 「她怎样了?」 齐王知道他问的这个她是谁,不就是赵王妃吗,赵王妃这几年成了京中的笑话,赵王守着这样一个美人不要,日日跟乐女厮混,近些时日,连皇后瞧她的脸色都不好了。 「据说,死了——」齐王的声音很轻,但是每个字都像刀子一般刻在他的心里。 「死了……死了……」赵王惨笑,竟然这样死了,伴随着一声大叫,赵王睁大了眼睛离开人世。 这难道就是死不瞑目? 第二章(修文) 许君湄睁开眼睛之前,已经听到家里吵开了,这里不像是赵王府,倒像是安国公府。 她确定自己又活过来了 外间说话的人,是她母亲安国公夫人柳氏和侧夫人于氏,柳氏虽年逾三十,可白净如玉的脸上,没有一点中年妇人的颜色,看上去依旧是娇嫩可人,而那于氏则渐显老态,难怪满京城的人都笑国公爷眼拙,正妇人这般颜色,竟宠着这样一位侧夫人。 安国公虽然好色,但能领进府的只有侧夫人于氏一人,安国公与柳氏成亲前曾娶了个郡主,因他老人家实在是窝囊,郡主嫌弃他,最后和离了,之后又取了柳侯家的姑娘,也就是这个柳氏。 与柳氏成亲前就只有于氏一个通房丫头,也算是安国公身边的老人。郡主一个都没生,估计成婚着么多年,碰都没让安国公碰过,柳夫人生了许君湄一个女儿,于氏则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都比君湄大,这两个哥哥仗着父亲的宠爱,没少干缺心眼的事。 按世家大族的观念,于氏再怎样,也断不能爬到柳氏的头上欺负她,只是于氏生了两个儿子,柳氏除了一个女儿以外,并无所出,许家以后偌大的家业始终是要落在于氏的儿子们头上的,时间一长,于氏便跳上墙头,格外活跃,里里外外都端起了当家主母的架子。 第3页 许家没有长辈可以约束,安国公也不知何故,从不阻止侧室这般为非作歹,无声便是纵容,因此于氏越发的嚣张。 ------------ 偏偏君湄集了全家的优点,长相好,性子又沉稳,就因为没生儿子,夫人在府中地位已经降到连侧夫人都能与她争吵的地步。 柳氏与侧夫人于氏没少怄气,可明面上的争争吵吵倒少见。 柳氏骂道:「都是你那没用的儿子,办件小事都办不好,妞妞(君湄的小名)的亲事也被搅黄了,你们就是见不得大房好是不是?」 于氏冷笑:「就你那女儿,走路屁股扭的跟什么似的,一看就是个小骚蹄子,赵王不娶她,未必不是我们的福气,若是以后嫁入皇家惹出什么滔天的祸事,未免不是许家的灾祸!」 爹爹的事情到底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躺在这里? 外间争吵的两人没有意识到她的醒来,争吵的声音越发的大了些,事情的始末原委她算是搞的清楚明白了。 原来爹爹最近几年感觉到身体不佳,便买了些盔甲做为以后陪葬的器物,爹爹的墓这几年在修建,她是知道的,安国公有一处陵园,里面葬了几乎所有家中的成员,当家的年长以后就会修墓。 这事就出在修墓这件事情上。 修墓本身没有什么问题,督办修墓这件事的是安国公堂亲的一个表侄子,不仅懂得土木工程,也熟读礼法,无论是在规制上,还是陵园建造上都没得说。 事情出在陪葬品这上面,安国公的小儿子许君理觉得父亲好歹也是个挂名将军,死后怎么都要威风一下,于是买了二十副盔甲做为陪葬品,置办盔甲兵器本是朝廷禁止私下採办之物,可平日里私下买来几副收藏,问题不大,关键是这件事被人上纲上线了,这样才惹来大麻烦。 许君理一向是个贵哥儿,不沾地气,也不懂民生,原本请了两个驾车的后生驾车,说是给两吊钱,后来又说叫人搬,那两个后生便说要十吊钱才给搬,许君理哼哼哈哈也同意了,可等人搬完,他又觉得不值,给了人两吊钱就碾人走了。 这两个驾车的后生也是不怕事的,竟把这件事告到京兆府。 京兆府尹这几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见人就死磕,偏安国公这件事情撞在枪口子上,不知道谁谁指使京兆府把这件事情往死里审,左右最后是刑部复议,大理寺终判,一般不判死刑的案件,刑部复议便可。这件事涉及到安国公,也就是报给皇上指挥一下即可。 于是对安国公和两个儿子严刑拷打,安国公是世袭的纨绔子弟,两位公子又是纨二代,一个比一个怂。 京兆府说安国公是想谋反,可安国公怂了一世,在挨打和全家死绝这件事情上,他英雄了一把,选择了挨打,咬了死口只肯承认买了盔甲是要陪葬的。 京兆府尹得了点拨,便死咬安国公是想死后造大夏朝的反(1),死后都闹的大夏朝不得安生,于是报给了刑部,拉着大理寺去汇报给皇上了,估计这几日判决就会下来。 而这件事导致最严重的后果就是许君湄与赵王这一场亲事算是完了,自然赵王送来那两千匹绢也不用还,反正不久以后就面临着抄家灭门的危险。 这些东西左右也是皇家的。 而赵王,因为这件事情跟皇上闹的很僵,死活不愿意解散这门亲,皇上对此颇为不喜,甚至表明态度要严惩安国公案,直到前不久赵王出去骑马,被一个飞来的马球给打中了头,睡醒了竟只字不提要娶安国公女儿这回事,乖乖的按父母的意思娶了另一门亲。 这不,今天就是他大喜的日子。 赵王这婚事办的越是满城皆知,柳氏越是气愤,这么隆重的婚礼本来该是她女儿的,不是于氏那不争气的儿子搅了局,今天坐上花轿走的应该就是她的女儿。 柳氏出自关中柳氏,关中柳氏虽说是大望族,与武川许氏同是开国大将,柳氏一族封候也是封了六代的,到柳夫人弟弟这一代,因强娶民女才丢了爵。 许君湄嘆了口气,左右是这样一回事,娘本来因她要做赵王妃,在府里重新有了地位,在于氏面前也恢復了自己正妻的地位,可自皇上取消了君湄和赵王的亲事以后,这事就翻了个遍,庶母于氏又在母亲面前大喊大叫。 母亲气于氏那两儿子没一个争气的,还累了自己的乖女。 ------------------------------- 这让君湄想起上一世自己成亲那一段,赵王掀开她盖头的那一瞬间,她愣了愣,这就是她的夫君?她是被稀里煳涂的送去赵王府,直到揭开盖头那一刻,才知道夫君原来长这样。 看得出来他身材高大挺拔,站在那里笔挺笔挺的,显得人特别有气势,他的脸很俊,俊到让人捨不得眨一下看,真想多看一眼,她心里很高兴,有一种猜到很难猜的灯谜的感觉。 赵王紧张的要命,解开她衣襟的时候一直都在抖,抖到手心都冒汗了,最后他说了句:「你自己来。」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这般俊俏的郎君这般木纳,摸索了许久折腾到半夜才把正事给办好,还一脸担心的问她:「可好?」 这么羞涩的事情他还要人评价,她都要哭了,好不好哪能说出来呢,最后赵王一脸诚恳的又问她:「好不好嘛。」 第4页 她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闺房之事,她怀疑娘亲自己都一知半解,娘没好意思说的太明白,以赵王的年纪不该没有女人的,可事实上赵王也是个雏儿,他不确定自己这事办的好不好,于是很耿直的问自己的王妃。 最后她埋着脸不得不说:「挺……好……」 可明明赵王上来就直入主题,其实一点也不好,她紧张的身子都蹦成一条板子,疼的她冒冷汗,于是吧,她对这事儿便产生一定的心里阴影了。 新婚夫妇甚是懵懂,看得出来赵王最开始也对她不错。 可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有了江曼柔,夫妇再也没有在一起的日子。 君湄苦笑,重活一次也好,这辈子,再也不想遇到他。 第三章(修文) 今天是这一世的赵王娶亲的日子。 大大的黄花梨雕龙凤呈祥牡丹床,上面铺着火红的喜被,喜被上撒着枣,花生,桂圆,莲子,合起来摆成一个「囍」字,门口挂着两列红灯笼,单列四个,合起来八个,意味好事成双,新郎今天高兴,又被亲朋好友灌了许多酒,因此步履略有不稳。 他想起上次,进入新房之前,喝得更要醉,于是去解她衣襟前的盘扣时,手都抖到不行,最后还是叫她自己解开了。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上一辈子,确实是自己不懂了些,还总问些愣头青一般的话,多少次把她羞的要哭。 人说新婚洞房夜,是男人最重要的时刻之一。 别人这样看,赵王也这样看。 他脑中还有一丝丝印象,也有这样一个夜晚,他喝的如醉如痴,颤颠颠的拿起如意称,挑开红盖头,里面露出一张脸。 她长得很美,可这种美未免太端正了些,他这辈子见多了端端正正的女人,瞬间有些失望。 京中的公子都知道安国公生了一个可美的姑娘,且这位美娇娘又是极斯文极富诗书才韵之人,为此,娶亲前他还兴奋了很久,成亲那日见到她第一面,立刻就惊呆了,美不胜收用在她身上一点也不为过。 现在想想心口都悔的疼,悔得他爆肝爆肠子都不为过,他想,若不是那次去江都给太皇太后贺寿,若不是在江都中了齐王设下的圈套,遇上江曼柔,或许他会爱君湄爱的更深一些,也定不会辜负她。 两人就这样从最开始懵懂的情愫,到最后相见如陌路之人,并没有隔开太久,他一向脸皮子薄,总拉不下脸去跟她讨好,因此她对自己慢慢变得拘谨,慢慢变得惧怕。 因此这一世他认定的妻,就是许君湄,若再有这样一个机会,自己定当不会向前世这般。 其实男人么,死皮赖脸也未见得不好。 ========== 于是今天挑盖头的时候,他的手便不颠了。 里面露出很清丽的一张脸,那女子画的妖冶,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紧的盯着赵王。 无疑,赵王是美男子,修长的身型,健硕的身姿,无与伦比的脸,更让人喜欢的,还是那双眼睛,凤眼微微往上,衬出绝代风华。 对,这四个字就是为他而造的。 她已经期待这一天不知道有多久了,自见了赵王第一天开始,她的一颗芳心恨不得挂在赵王府的树上—— 日日看着赵王才好。 做梦也没有想到,嫁入赵王府的最终是她。 她露出浅浅一弯钩的笑,为了这一抹笑,她去做君湄的跟屁虫,跟了跟久,终于学的有七八成的相似,君湄的这一抹笑,是她的符号。 严格来说,为了嫁给赵王,乃至于讨得赵王欢心,她费了不少心思,可今天这一刻她觉得值了。 因为赵王也看愣了。 赵王揭开盖头以后,看得不明所以,遂愣了愣。 在他看来,除了她,其他所有的女人,上了妆,特别是新婚时的大浓妆,插上满头的珠玉金翠,那张脸没什么不一样的,所以那一瞬间他有些恍神,心里冒出来几个字—— 「这他妈是谁?」!!!!! 酒醒了一大半,大约旁人以为他是不认识安国公的女儿,送来的这是啥?君湄的样子他还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对新嫁娘的期待瞬间跌入谷底,拉下脸,转头—— 「王爷——」 「本王喝多了,出去吹吹风,你先把一脸的胭脂水粉擦干净,早些歇息。」 「王爷何时回来歇息?」 「本王回书房睡,你早些歇下吧。」 「王爷——」 赵王头也不回的走出去,步子迈得有点大,这新婚闺房布置得那样喜庆,让他觉得有些窒息。 皇子们娶亲是不用亲自去迎亲的,自有迎亲使前往,赵王本欲自行前往迎她,却被皇后死拦住了,看样子并不是他迎亲不妥,而是这些人生怕自己发现端倪,赵王娶亲换新娘子,这样的事情怕是没有皇后首肯,没人敢干。 ------------ 赵王随身太监李富贵,小碎步迈的都快飞起来,紧跟慢跟的跟在赵王后面,他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难不成这位爷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了吗?皇后娘娘的叮嘱还挂在他耳边: 「李富贵,你这名字起的挺好,人也机灵。」 这是一个不好的开头,李富贵很清楚,皇后娘娘要给谁重任之前,先拿一段好听的话做铺垫,开头越好,结尾越差。 第5页 「你也知道,赵王的事情,若是以后有人让他知道新嫁娘不是安国公的女儿,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李富贵的头快低到裤|裆里,冷汗珠子一粒粒的往下掉,要让刑部尚书冯万的女儿冯珠珠顶上许君湄的位子嫁过去,皇后这个想法真的是可以。 「淳儿没见过安国公家的女儿,怎会知道安国公的女儿长什么样,你只需瞒着他,过了洞房花烛,还怕他不认帐不成?」 「娘娘,若是王爷事后发现,雷霆大怒怎么办?」 「此事有本宫担待,还怕要了你小命不成?」 李富贵瑟瑟发抖,这件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赵王有那么好骗吗?果然,新婚之夜便出了岔子。 不知道为何,赵王从一次晕过去醒来后,闹着就是要娶安国公的女儿,可安国公刚好犯了事,被人揭发谋反,皇后可不想跟谋反案的主谋扯到一起,硬是破坏了这桩婚姻,又怕赵王不同意,硬把冯珠珠稀里煳涂的送来成了亲。 赵王想:难怪刚才那些宾客看着那么奇怪! 赵王聪敏觉慧,十二岁就从了军,又是极稳重的性子,万想不到竟然会为了一个女孩违逆父母的意思,她觉得好可怕。 更可怕的事情还在后面,皇上的心思她看的透彻,庶长子齐王,嫡长子赵王,都是皇上考察的目标,而赵王最让皇上不放心的,就是到了二十多岁,连个王妃都没选好。京中早有谣言,说赵王有龙阳之癖,故不愿与女子亲近。 她闭着眼睛都能知道这谣言从哪里出来,因此,在选妃这件事情上,她花了好些心思,没想到赵王一眼就相中了许家的姑娘,许家五代公爵,是朝中一等一的世家大族,即便不是这样的出身,只要自家儿子娶了媳妇儿,两人好好琢磨琢磨生个小娃娃出来,她就阿弥陀佛。 这样的心思李富贵未必不知,他混在赵王身边这么多年,便是领导放一个屁,他都能猜到哪道肠子不通畅,可他担心的事,赵王选妃这件事情在京城闹的轰轰烈烈,能瞒得过一时还能瞒得过一世? 李富贵一哆嗦,跪倒在地:「娘娘,奴才万死不敢在殿下面前多言,只是这件事情牵扯到的人甚广,奴才也不能担保殿下永远不会知道啊。」 皇后凤目一台,轻启薄唇:「无妨,那冯家的女儿与许家的女儿本来年龄也相仿,找个善于装扮的女师按许家女儿的样子装扮装扮,骗过他几日就好,我也不求他与冯家的女儿生生世世卿卿我我,只要能诞下子嗣,即使下作些的手段也可使得。」 李富贵把压到裤|裆里的脑袋抬了抬,跪倒在地:「遵命,娘娘!」 想到这里,李富贵又忍不住打哆嗦,以至于赵王停下回头都没看到,险些扑了个满怀,他吓得马上跪倒在地,叩拜不起,嘴里碎碎念着:「奴才没看到,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 赵王冷冷的问道:「这许氏,你不觉得不对劲吗?」 李富贵露出机灵小可爱样:「哪有不对劲?赵王妃不好吗?」 赵王的心瞬间冷到冰点,母亲骗他,连李富贵都骗他! 第四章(修文) 安国公府 门口涌入大片官兵,大声喊道:「京兆府拿人!」 君湄在屋里待着,见到乱兵涌入,京兆府!看来真的是爹爹的事情有判决下来了。 就这样一股脑儿的,包饺子一般被抓到京兆府,安国公许府中所有的家眷、家生奴才一众被擒到京兆府中,其余没有卖身的家僕,验明身份以后一闹而散。 而且京兆府来是抓人,不是请人问话,自然也不会好招待,押送许家人的官兵不怀好意的看了君湄许久,照例吞了不知道多少次口水。 到了牢房才发现爹爹、娘、姨娘、哥哥们,哥哥的妻子妾室,儿子女儿,全部都被抓进牢房,这次人聚的比许在颖六十大寿时还齐! 爹和两个娘这会儿摒除前嫌,抱在一处痛哭,安国公许在颖本就是纨绔子弟,哪里吃过这么多苦,这辈子记得吃过的最大的苦头,就是小时候没告知他爹跑去舅舅家玩,回来挨了几大板子。 这辈子,前辈子,前前辈子的苦,仿佛都在这几日吃够了。好在京兆府可怜他一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又顾忌着「刑不上大夫」,只给他吃了些暗亏。 可许君仲和许君理就没那么幸运了,这两个公子哥在户部混了个肥差,终日只知道仰仗祖荫吃喝玩乐,如今被打的皮开肉绽,气息恹恹。 君湄虽然没有那么喜欢这两个一事无成的哥哥,可眼见亲哥被打成这个死样,心中也是难过,如今全家都被抓进来,八成是要全家发配了。 于氏抱着老爷哭了一会儿,又爬过去看着两个儿子,这两个儿子自小就是她抗衡大夫人的法宝,如今一锅端全进来了,当真不甘心。 许君仲哭道:「娘……」 除了叫娘仿佛说别的也没用。 于氏抱着许君仲叫着儿啊儿啊,娘的宝贝儿,娘的宝贝疙瘩儿,狱卒看着三十好几的男人被人抱着叫宝贝疙瘩,硬是没忍住笑。 于氏见两个宝贝疙瘩被人打成这样,哭得气都岔了,不过这还不是于氏哭得最厉害的时候,没过两天,京兆府来宣圣旨,圣上一道旨意降下来,许家一干人等,皆降为官奴。 听到这个晴天霹雳般的质疑,柳氏和于氏顿时就晕倒了,原先想着最差也不过像舅老爷那样削爵,可没想到等来的是降为官奴的发配,君湄给母亲掐了好一会儿人中,柳氏才幽幽的缓过神来。 第6页 大夏朝打着仁厚的旗号,许多本该发配岭南或者边疆的犯人,被降为官奴,说得好听是皇帝宽仁,事实上的官奴,个个都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些人没有希望,生子为奴,生女亦为奴,一辈子吃不饱穿不暖,许多人过不了几年这样的生活便被生生磨死了。 而且这些被降为奴籍之人,将来註定着会七零八散,自己、母亲、父亲、两个不中用的哥哥,从此以后天各一方,到底落入哪里,此刻谁都不知道。 柳氏看见狱卒不怀好意的眼神,把君湄拉进怀里捂着,一边抑制自己的心情,一边跟君湄像交代后事一样絮絮叨叨:「阿湄,现在也没办法去怪你两个没用的哥哥,娘估摸着许家是被人盯上了,如今这个样子也是没办法,你要懂得现在的处境,明白以后会过什么样的生活了吗?」 君湄不懂为什么娘的眼神充满了绝望,柳氏虽处在深闺,也好歹是世家大族的女儿,见过官奴,更知道什么是官奴,身为官奴的那种绝望,她是深有体会的。 柳家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女奴。 那两个官奴原本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突然一天家里捲入一场贪腐案,于是一家充做官奴。做了官奴,便连做人的资本都失去了,大夏天的打着赤脚站在地里抓知了,晚上去池塘里赶青蛙,只因这些活计是下人都不愿意干,也嫌累的活。 这倒也罢了,最后有一个女奴被底下的人欺负了,怀了孕,当然女奴别说被主人家欺负,便是被底下的奴才欺负都是常事,主人不会因为一个官奴的可怜而去惩罚正常的家奴。可那个女奴死活不愿意生下来,不愿意孩子成为跟自己一样失去人生自由的奴隶,最后喝了一碗堕胎药,这碗堕胎药不仅要了孩子的命,也要了娘的命。 当时柳氏还小,只记得大人捂住了她的脸,不让她看里面的情形,但她从缝隙中见到了当时那副惨样,鲜血从那女奴的身体里面流出,流了一地,最后人也死了。 听说那女奴临时之前一直在笑,笑得阴森可怖,谁见了都害怕,还说死了好,死了解脱,这辈子终于过完了…… 说完这些,柳氏颤颤颠颠的从怀中拿出三个纸包,塞进君湄手里,交代她:「自你爹被抓走,娘就做了最坏的准备了,这包白色的是防止怀孕的,若是你被人欺负了——」说到这里,捂住嘴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这情景想都不敢想,她的女儿这般如花似玉的模样,要想不被人欺负估计都难,可如今除了交代好这些事情,一点办法也没有。 柳氏强打起精神来:「若是你被人欺负了,记得吃一点,指甲盖大的就够了,这药不打紧,不会太伤身子,若是有人对你好,你便找个对你好的一起过日子,也多个人保护你,明白了吗?」 君湄见母亲哭的那般绝望,心中再悲痛也只能强忍住,点了点头。 柳氏继续说道:「万一真的很不幸,有了孩子,吃黄色的那包药,一包药下去,六个月内的孩子,都可以处理得干干净净。」这种腌臜的东西,本来是太太们用来处理丈夫在外的风流情债的,若不是到了绝境,怎会把这种东西给到自己的女儿。 最后看了看那个红色的药包,又看了看女儿,眼神中充满不舍,她的君湄,她的乖女,本该顺顺噹噹嫁给赵王,嫁给一个爱她的男人的,可如今前途未卜,这是母亲能送给你的最后一份礼物—— 第五章 柳氏长嘆一声:「这是一包死药,若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只消一点点,便可以毫无痛苦的离开这世间,君湄,娘如今什么都不能给你,只能给你最后这三样礼物。可你要记得,你还年轻,才十五岁,任何时候都要学会保护自己,记得人生未到绝境时,自有一番转圜处,你是娘的心肝,娘的宝贝,娘与你爹爹再不好,想到你,心里是充满了甜蜜和幸福的,可如今要你吃这么多苦,娘真的不忍心看。我的宝贝儿,你需藏着你的好,别让别人瞧出来,你这样藏着掖着都不安全,还别说……」 柳氏的声音一点一点的小了起来,君湄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哭着去摇她,可眼见着柳氏的眼皮子一点一点的合上,一点点的失去最后的力气。 「娘啊——」君湄一声嚎,牢房里面安静了下来。 安国公脸色大变,叫着爱妻的闺名:「安如,安如!」 于氏见柳氏再也没动静,此刻唯一的竞争对手没了,大笑几声:「哈哈,你占着这位子,一直占到死都不给人空出来,此刻安心啦,哈哈哈哈哈。」于氏此刻悽苦,见柳氏宁死也不愿意受辱,可自己却没有她这般心气,心中悽苦。 终是这样的一生,于氏惨笑几声。 吱嘎一声闷响,牢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一个刀疤脸的牢头,这种妻离子散的悲哀,在他眼里算不了什么,这些权贵,世世代代享受勋爵,世世代代富贵,终是有报应的一天。 牢头冷笑:「许国公,夫人都走了,让她安心上路吧。」 京城只有这么一个国公爷,所以许多人也叫安国公为「许国公」,想想多讽刺的一个画面,许家世代袭爵了一百多年,代代都是大夏朝的权臣,竟然在决定安安分分过日子的时候,被忌惮了几代的皇帝给做掉。 许在颖对牢头的催促熟视无睹,抱着妻子的身子轻轻的摇晃,那样子好像在哄着一个熟睡的婴儿,似乎不敢相信妻子已经离世的事实,突然一声嗑,一口痰卡在喉间—— 第7页 牢头脸色一变,一面敦促着许在颖离开,一面已经招唿着狱卒过来赶紧把许在颖跟夫人柳氏分开,这里面的心酸不在话下。 亲眼目睹了母亲的离去,父亲如今又成了这幅样子,许君湄才恍过神来,自己的人生,恐怕真的被改写了,哭声响彻了牢房,牢房外的狱卒们纷纷露出不屑的神情,这些人的祖上,都是为大夏朝立过汗马功劳的大将,可后代们享受了这么多年的供奉,也该是够了,难不成一代人打下了江山,要平民百姓养你们万万代吗? 一台布衣小轿轻巧的在黑夜中穿梭,小院里安等了许久的男子站在院中不停的踱步,焦急的问道:「怎样,来了吗?」 一旁的侍从见主子心急,宽慰道:「快啦快啦,方才已经差人去打探过了,估计很快就到,贵人你莫心急。」 这男子身着紫袍蓝衫,发束于定,用白玉紫金蟠龙冠束紧,身材高大,剑眉凤眼,年约四十岁左右,因保养得当,到这个年纪还能立挺笔直,身材没有一丝横向发展的迹象,更让人侧目的是那一身逼人的贵气叫人不敢直视。 想他在年轻时,一定是个俊俏少年郎。 那小轿在随行人的催促下,不停往前狂奔,抬轿之人步履如飞,快且稳稳噹噹,不多想,这四人轻功绝顶,一定是习武之人。 中年男子见小轿越来越近,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冲出小院,拦住轿子,亲自打开轿帘,那里面露出一副苍白的脸,不是安国公夫人柳氏又是谁,这男子见到柳氏,喜出望外,抱起柳氏就往小屋里面沖,眼里全是喜悦。 一旁的侍从为了难,鲜少见到贵人这般失神的模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却听着贵人匆忙的说道:「快些把煎好的药拿过来,过了药效就不好了。」 那侍从细声细气的讲:「贵人,刘太医说还要鲜血做引,待小的放些血进来。」 贵人肃然:「叫你先把药拿过来。」 这人光板着脸,就有种强烈的压迫感,侍从不敢不从,忙不迭的从灶间将煎好的药端来,贵人为了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此刻真是一刻钟都不愿意多等。 寒光一闪,那贵人割破自己的手臂,将鲜血滴入侍从手里的药丸中,侍从大惊,险些跪倒,用着颤抖的声音说道:「这可如何是好,您是万金之驱,取奴才的血就可以了。」 那贵人冷笑:「她是何等娇贵的身子,岂能用其他男子的血餵给她。」 侍从在心里嘀咕——不就是柳侯家的姑娘,安国公的夫人吗,再娇贵的女子咱家又不是没伺候过,也没见您这般上心。 可他嘴上没说出口,他知道这话一说出来这男人肯定会要了他小命。 被贵人抱在怀中的柳氏,一脸苍白,合紧的眼睛告诉旁人她已经死去,可这份苍白,给柳氏美丽动人的脸上凭添不少令人怜爱的色彩,贵人动情的抚摸着她的脸,接过侍从手中的药,接着一口口的亲自哺食。 人死了没多久,还未僵硬,这一口口的药顺着柳氏的咽喉到了胃里,人也渐渐有了颜色,贵人脸上渐露出喜色,完全没注意到侍从快哭了的脸,和他手臂上渐渐溢出的血。 在他没餵完药之前,侍从不敢包扎,万一出了什么漏子,他全怪你你身上,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苦头他不是没吃过,吃多了他便学乖了,看见贵人餵药也餵的差不多了,脸上也渐渐露出缓和些的神色,这才给他上药、涂抹、包扎,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贵人依然很动情的看着柳氏,她那苍白的脸,渐渐有些红润起来,醉如樱桃般的唇,也渐渐有了颜色,叫人看着忍不住想咬一口,他即想做什么,自然而然便做了,反正又不是没干过。 思绪又飘到十八年前。 看着主子难得的恍神,侍从知趣的从旁边消失。 第六章 赵王瞅着王妃烦,想着上辈子那些事,齐王为何能控制了北衙禁卫竟让他浑然不知,在这辈子,他似乎得到一些答案,齐王好赌,便时常拉一些人在一起小赌一些钱,这些人就包括北衙的一些中层军官,渐渐的与北衙禁军的关系也好起来,渐渐与许多禁军建立起关系来,并在政变前控制了这些人的家人。 他苦笑,自己也是蠢,不仅自己丢了性命,更加在那一锤之下,忘记了她,那个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人,此生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她。 不知不觉走到溪边,这条小溪以前他们经常来,她总喜欢脱掉鞋履,光脚踩在石子上,笑的跟傻瓜似的。 他苦笑,自己身为亲王却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保护不了。 这溪靠近后山,仅丈余宽,周围的景致倒是不错,他记得刚开府之时经常来,后来她进府,也经常带她来,可这辈子自己到底有没有来过,他记得不清了。 此时天已过暮色,去到这条溪边的人本不多,到了夜间更少了,近来他多来此地散散心,每来一次都在想,她若在人世间,一定也会来此。 自己上辈子多煳涂,身边有一个这样好的人,竟然去偷腥,说偷腥也是过了点,毕竟那种蛊,只有用命才能解。等他明白过来,已经到了这一世,这一世安国公谋反,府中诸人下落不明,而她,不知道被打发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自然想到齐王那张阴损的脸,恨的牙痒痒,每次见到齐王都有一种冲动想去扇他几巴掌。 第8页 ===================== 君湄进赵王府半个月了,被分到浣衣坊,每日除了洗衣就是洗衣,天热了起来,热的一天比一天糟心。 偏偏同房的是个有怪癖的大姐,那大姐姓徐,说是年轻时坐月子没做好,起了头风,头一遇到颳风便疼的厉害,于是连窗户都不开就这样睡,偏她还睡得着。 君湄一直疑心是没人跟她睡了,管事的李妈妈才打发她来与自己一屋。 这日子相当的难熬,一直怀疑是不是徐大姐自己体虚遂一点也不抗热,她却热得满头冒汗,一手摇着扇子,一头昏昏沉沉的睡着。这样过了几日,头越发的重了,白天看东西都是老眼昏花的模样。 这样下去可不行,好几次差点栽进水井里。 ================= 许国公府以前是大夏朝头号的贵族,君湄爷爷那辈时,位极人臣,做了三十年的首席宰相,家中富有指数绝不比寻常的亲王低,家中的存冰库更是京中一绝,经常时入了秋,家里存冰还绰绰有余。 后来许府慢慢落魄,可存冰这种事情不太费银子,只费些人工,大冬天的冻好存进冰库就可以了,许国公在这一点上是极为大方的。在用冰这一层,便是嫁入赵王府后,也感觉没有在许国公府时富裕。 所以君湄能扛苦,能扛饿,还真的抗不过一个「热」字。 徐大姐睡的越是唿唿的,越显得她的无奈,她轻手轻脚的下了床,走到水井边打了一桶水,浑身擦了个通透,感觉到一身沁凉,这才舒服些。 于是又走进房间,瞬间感觉跟蒸笼一般无二,灰熘熘的跑出来。 又跑到水井打了许多水,恨不得从头淋下来也好,如是者再三以后,她终是放弃了。 左右大家都睡着了,她想到一个好地方,上辈子总和赵王去小溪边,那条小溪她记得,离这里不远,溪边还有个小屋。 那小屋她记得,是原来住在这里的人建的,后来盖赵王府时,把人都赶走了,可屋却留着,那边鲜少人会去,在以前,也只有赵王曾带她去过几次,那不起眼的茅草屋,不会有人去。 想到这里她心里乐了乐,溪水离浣衣坊不远,走过去不到一刻钟就能到。 这夜里下人都休息的早,夜里一片静悄悄的,也就是死过一次的人,胆子才会这么大。 一个人趁着夜色跑去溪边,那小屋果然还在,她进去瞧了瞧,因是人住过的,里面用的一应俱全,打开窗户,果然在溪边盖房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四周无遮挡,加上有溪水吸热,凉快的紧。找了个桶,打了些溪水,把床铺擦干净了,又翻出来一个竹蓆,一个竹夫人,乐不可支。 君湄小心翼翼的庆幸,这里算是一个不错的窝,收拾好了以后晚上都可以偷偷熘到这里睡,反正徐大姐睡得早,又不起夜,更不关心她到底死哪里去了,没她打扰,徐大姐睡得更安稳。 做完这些天还早,又出了一声大汗,又来到溪边泡了泡脚。 嘶—— 爽的不要不要! 这些天都是赤脚走在地上,脚底被磨破了不少,后来共事的贵娘看她实在是可怜,找了些稻草编了一双草鞋给她,刚开始穿着草鞋被硌的生疼,慢慢习惯了果然比走在地上好,至少不烫了。 乐观少女许君湄有点开心,认识贵娘真好,贵娘家打小就穷,所以什么都会一点,什么都懂一些。 ===================== 不知何时,玄衣男子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 是她?没想到找了那么久,原来她竟在自己府上,他按耐不住内心的狂跳,手忍不住的攥紧,攥到指尖发白。 他一身玄色长袍,与黑夜浑然一体,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头顶,夏日穿着的清凉料子,显得他身板极好,那样宽阔的肩,那样结实的臂,仿佛是天下降下来的神,俊美无双。 那一双黑漆漆的凤目,盯着不远处那灰衣少女,那是一世如一场梦,如今再见她,却像初见时那般,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那少女玩水玩得乐不可支,潺潺溪水声响在耳边,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个年轻人在瞧着自己。 青灰色的麻料衣服裹在她姣好的身段上,脑后的黑髮,被稀松挽了个大辫子,虽看不清相貌,可这少女一举一动,淘气的神情,吸引了玄衣男子。 她小心翼翼的脱下鞋,踩在水上,脚丫子一下一下踢着水,别提多高兴,凉飕飕的溪水沁得她心都舒坦了,于是把裤脚挽起,把小腿也泡在水里。 真舒服! 自来到赵王府,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脱离了李妈妈的魔爪,又找到这样一个没人会寻到的地方,乐观少女开始唱起歌儿来。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復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玄衣男子听她唱到「少壮不努力,老大图伤悲」之时,心中怦然一动,他心中有点触动,她爱唱歌,也活的极其洒脱,他就是喜欢她那副洒脱劲。 她得了乐子,解开衣襟,脱的舒舒坦坦,整个人都浸入溪水中。 好凉快呀! 溪水潺潺声,配着少女清亮的歌喉,是这世间最美妙的音乐。 第9页 玄衣男子嘴角微微挂起笑,那少女脱衣之时他本欲阻止,可她视天地为无物,那般圣洁,他只觉得面红耳赤,心跳陡然加速,可又捨不得走。 他便替她留心了一下,确定四周除了个老太监李富贵以外,并无他人,挥手示意李富贵滚远点去。 李富贵向来是懂事的,虽然很少见到赵王这么失态的举动,可能让赵王驻足在此看她洗澡,确实不一般的女子,他很识趣的滚开了。 腹诽曰:「原来殿下喜欢看墙角!认识他这么久还没见过他有这种癖好!」 赵王识趣的躲在一棵大树后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不知为何,自己对她产生兴趣来。 她洗完,擦拭干净以后,开始一件件穿上衣服,肚兜、中裤,短衫…… 她脱衣之时是背着他的,穿衣之时又反了过来,第一回看见少女那嫩嫩的大白兔,他身体里面不知道从哪里蹿来一阵火,这阵火窜了上来,压都压不住。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脑子里面起了很多不好的念头,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念想,这些念想都是跟女人有关。 他是堂堂赵王,在赵王府要一个女人,还不是最简单的事情,可眼前的少女给他带来的美好,不是肉体能够理解的,他艰难的闭上眼,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欲望,待他睁开眼之时,那少女已经轻飘飘的消失了…… ======================= 赵王失魂落魄的回道了溢清居。 他本是出来散散心,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混乱的脑子,没曾想这下脑子里面更乱了,李富贵见主子走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开解,欲言又止好几次,还是止住了。 看她样子只是赵王府的一个下等丫鬟,她那白皙的肌肤,纤细的小腿,甚至那双满目疮痍的秀足,竟让自己绕不开眼…… 是啊,她是个官奴,她本该是赵王府的主母,如今却成了一个官奴。 赵王却不敢轻易的出现在她面前,若是叫朝廷知道了赵王府的主人与官奴有什么瓜葛,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她。 脑海里会绕着她唱着的歌谣「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 再往深了想去,便想到她回头穿衣那一刻,白皙嫩洁的肌肤,挂着肚兜时那若影若现的一片洁白高耸。 他大半夜都没睡着,翻来覆去都是溪边的歌,唱歌的少女,直到三更时分,想着那少女的样子,自行排解了一番,才迷迷煳煳的睡去。 第七章 柳氏与贵人相识在她十五岁时,那时她住在扬州外祖家,名字还叫柳如月。 她与当时还是江都都督的年轻男子相恋,并约下终身,岂料回到娘家便被家里强行嫁给安国公世子,她流干了泪,烦透了心。安国公世子曾有过一次婚姻,娶了个郡主,又和离了,家里还有个侧室,又生了两子一女,况且安国公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可更让她烦的是,出嫁前的局促不安没有让她意识到,她腹中已经有了贵人的骨肉,这孩子在她腹中茁壮成长,没让母亲有半分不适,就这样,她浑浑噩噩的带着个孩子出嫁了。在画堂中快乐的半年,她不仅把第一次给了他,更是日日缠绵,夜夜销魂,年轻男女有着很好的繁衍能力,就这样,一个小生命在她腹中扎下根来。 最后这个孩子从她身体里面完完整整的出去了,国公夫人哪里能容得儿媳妇肚子里面有个别人的孩子,为此她哭的眼睛都肿了,也没能挽回这一切,这件事不仅导致了许在颖变本加厉的苛待她,更让她在许家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 可她能怨谁呢,婚前失节本就是自己的错,尽管她很爱那个男人,可没办法嫁给他,也没办法为他生儿育女。 贵人见柳氏眼泪哗哗的流,激的他一颗英雄心化作一滩水。他平日是最烦女人在他面前一哭二闹的,可柳氏的泪将他心底里最深的温柔都唤了出来,那样一个刚强果决之人,在她面前束手无策像个孩子。 「你吃过的苦我都知道,我只怪自己没能早些遇见你,将你救出来,又怎会嫌弃你呢。」贵人扶住她的肩,凝视着她,黑眼凌厉的像一把刀子。 ================ 许君湄被分到「浣衣坊」,顾名思义,就是洗衣服的地方。 以前在家里穿着洗好的,熨贴好,熏好香的衣服,总让她以为衣服本该就这样干净,其实不然,浣衣坊每日有堆积如山的衣物要洗,不仅王府贵人的衣物要浣衣坊的丫头们洗,各房各院的大丫头也不会自己亲手洗衣服,都会送到浣衣坊来洗,各人的衣服在袖脚都有些许很小的标记,你且不能将贵人们的衣服混着洗,绝对不能! 赵王府她再熟悉不过了,赵王府不大,与安国公府这种六代居住在一处的府邸不一样,安国公府的气派仅在表面,而赵王府才是真正的贵重之地。赵王府的占地面积虽然不大,在离皇宫内苑最近的地方,靠近禁苑北面,同时也护卫着皇宫的心脏。皇帝的后宫在皇宫最北面,皇帝也居住于此,为了护卫皇帝的安全,不能让皇帝居住在离宫墙那么近的地方,因此在出了北门玄武门外,建了一片林子,用作皇族狩猎之用,另外北衙禁军也驻扎在此,护卫皇宫的心脏。 北衙禁军向来也是皇族政变的基地,因此让赵王又在禁卫北边再建府邸,有看管住北衙禁军的意思,防治外人策反北衙禁军,参与政变。从赵王建府开始,朝中便一直流传着赵王快被册封为太子的说法,赵王乃宣德帝嫡长子,除了年长尚未娶亲,还从未做过让人能挑出毛病来的举动。 第10页 赵王在皇后的疼爱下,到十七岁才出阁,皇子们的出阁与小姐的出阁不一样,小姐的出阁是从娘家嫁到夫家,皇子的出阁,意味着这个皇子将恢復自由身,在皇宫外建府,不必居住在拘谨的皇宫内苑。 而浣衣坊,则是赵王府中最不起眼的所在。 浣衣坊是王府中最辛苦又最得不到主子奖赏的地方,衣服洗干净了,主子觉得理所应当,衣服洗的不干净,那你就只能等着挨罚。 已是五月,京中已经慢慢热起来,正经主子吃饭得换一身,睡觉得换一身,见客得换一身,汗湿了还得换一身,浣衣坊的衣服堆积如山,一天到晚都洗不完,坊中的姑娘们累得一天腰酸背痛的直不起腰来,还一面担心着那件丝织的衣服没晾好啦,那件绸缎的衣服搓重了呀,娘娘小姐们的白衣服可别落上尘啦。 更让人揪心的是五月的龙舟雨,一下就是一个月,正经主子大丫头的衣服可一件不少的要往浣衣坊送,洗干净了晾不干怎么办?就得烘,大热天的燃起炭火,支起竹笼子,一件件的烘干,熟悉的丫头还得不定时的翻开,晾好,若是烤焦了给主子的衣服烤硬了,打板子的时候常有。 这道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熬的便是五月天,你得在如蒸笼一般的房中一直转悠,不停的翻,不住的看,王府的主子们穿的都是金贵的料子,万一烧着一件,这些奴才一年的俸银都不够赔的,赔不起怎么办? 打板子! 浣衣坊的管事叫李妈妈,约莫四十多岁,在各亲贵的府中工作了也二十多年,很懂得怎样巴结上面和欺压下面。 君湄小心翼翼的站在管事妈妈李妈妈面前,这一批进来的只有她一个,也是这个赵王府唯一的一个官奴,对于官奴的身份,李妈妈再熟悉不过,能做官奴的只有一种人——富贵人家的小姐,寻常人想沾上这份差事都不可能。 寻常人只要沾上谋反这条罪,都没有做官奴的权利,直接就是砍头。 李妈妈是浣衣坊的老人,君湄识得,这老货惯会吹嘘拍马,君湄上辈子没少见她在自己面前排马屁,如今掉了个个,李妈妈站在自己面前,带着挑剔的眼神看着这位曾经的「大小姐」,看来看去,都觉得这小妮子不是什么好人。 大户人家的小姐她见得多了,她在各府转了几十年,从十五岁开始就在大户中做拥,后来辗转到了皇后的母家荀侯府,赵王开府之时,赵王的舅母荀侯夫人给赵王送了好些可靠的佣人,其中一个就是李妈妈。 也不知道李妈妈是怎样瞒住她的真实人品的,君湄只知道上辈子印象中,李妈妈是个老可靠的人,为人不错办事也可靠,可从不知道李妈妈原来是对主子和气,在下人面前作威作福的主。 在李妈妈看来,这个前tu后翘的大小姐,眼角都含着媚意,一看就是惯会勾人的主。即到了浣衣坊,就得做一个合格的奴才,即要做一个合格的奴才,首先要伺候好浣衣坊的老大,也就是李妈妈本人,君湄进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学着给李妈妈洗脚,在洗脚的过程中听李妈妈训话。 她瞬间觉得这不能忍,这怎么能忍呢,自己做主子的时候都不会这样轻贱人! 身后一个看着还算老实的丫鬟戳了戳君湄,小声说:「你先从了她,否则她以后惯会给你穿小鞋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湄生平第一次洗脚的经验,就献给了李妈妈,这李妈妈管着浣衣坊十几号人,在这小小的天地里,是威风惯了的,洗脚这等小事,从不逶迤亲手做。 「你叫什么名字?等等,你即进了赵王府,自然以前的名字都不用提了,我给你起一个吧,叫小花!」李妈妈舒服的享受着热水,又嫌君湄按的轻了,大脚丫子很淘气的掀起水花,水花溅到君湄脸上,李妈妈看着这一切,似乎很满意。 小花这个名字真的不怎么样,君湄低着头,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李妈妈便自顾自的叫她小花起来。 「小花啊小花,今天进了这里,能得到我李妈妈的调教,算你是有福气的。」李妈妈的声音带有挑剔和骄傲,在浣衣坊这一片小小的天地,她就是女王,她可以说你衣服没洗干净以上面的名义给你几板子,也可以无端可口丫鬟的饭菜,所谓御下有方。 活过了一世,君湄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怯懦懦的赵王妃,左右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她决定放飞自我!低下头,心中暗想,明着跟李妈妈对抗实在是无益,你不是喜欢洗脚么? 我叫你洗个够! 柳氏虽然也懦弱,可打小养成两大癖好,以及两大癖好的衍生癖好。 一是做菜,二是保养。 讲到做菜这一条,柳氏对食材和药材都非常熟悉,也非常讲究,安国公府曾专门为她辟了一块菜地,君湄从小就沐浴在各种蔬菜瓜果和一些比较奇葩的药材的教养下长大。 保养这一条另说。 想到李妈妈爱洗脚嘛,君湄想起赵王府上一世有一处地方种了笑笑草,这种草药不是什么很厉害的du药,但是有一种独特的功效——煮水后泡在身上,时间长了会有奇痒挠心的功效。 想到这里,君湄露出满意的笑。 第八章 李妈妈训完话,逞够了威风,心满意足的把浣衣坊的工作重新安排如下,新来的也只有许君湄一人,像她这样的新人根本也没办法承担重要的工作,万一弄坏了贵人的衣裳,连李妈妈也担待不起。 第11页 所以叫她拎水和扫院子。 李妈妈看似威风,那也只是个纸老虎,别说后院的贵人她一个都得罪不起,就是各房各院的奶妈,管事妈妈,大丫头,她一个都不敢得罪,许是在后院中压抑久了,养成这不要脸的臭毛病 对了,拎水也是一项很讨厌的活计,一桶桶的水需从水井中打出,一桶桶的拎到浣洗丫鬟处,但是这个工作的缺点是一个字「累」,唯一的优点就是没什么风险,偶尔打泼一桶水,也不会遭到贵人的责怪。 方才提醒君湄的丫头叫贵娘,十六岁,是赵王府的家生子奴,家穷,前几年卖身卖给了赵王府,按理说这样的家生子奴如果以后有足够的赎金,是可以自赎身价,出府成自由身,若到二十五岁还没赎身,府主人会给奴丫头配个家生子的奴才,生儿生女,世世为奴。 像这样的家生子奴,许府以前也有几十个,于氏就是其中一个,因于氏有点姿色,又颇有心机,这才翻身做了主人,从通房丫头,到怀上许在颖的儿子,再到封侧夫人,一步一步走来确实不易,堪称家生子奴里面励志的典范,没想到多年后,还是被充为官奴,看来奴丫头就是奴丫头,一辈子摆脱不了这样的命运。 对于家生子奴来说,最好的出路是找一个家境不错的人,能够替她赎身,这辈子她就有指望了,这丫头每月的月钱有半两银子,就这半两银子她娘还要三不五时的找她要,贴补哥哥,贵娘见赎身无望,只能绝望的在浣衣坊做一个卑微的奴丫头。 在贵娘看来,新来的小花比她更令人同情,她心思软,遇到一个比自己还悲催的女子,内心的同情油然而生,在李妈妈走后,戳了君湄一下,借着带君湄熟悉浣衣坊的时间,说了起来。 「我叫贵娘,李妈妈就是那样,你别给她顶嘴,她栽赃陷害你的时候多着呢,你若是得罪她,她找个机会给你下绊子。」 君湄记得这个贵娘,她做王妃的时候,贵娘是她房里的一个二等丫头,负责她房中的洒扫等工作,看来这一世改变挺大,她怎么成了赵王府的浣洗丫头了。 君湄诚心且十分老实的点点头:「贵娘姐姐我知道了,她说什么我忍着就是,犯不着与这样的啊臜婆娘计较。」 贵娘见君湄老实,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着实招人疼,拍了拍她的肩:「咱们这些奴家子,就是这样的命运啊,李妈妈则不然,她什么时候想不做就不做了,辞了工就可以天涯海角,可我们确是要在王府中做到死的,咱们什么人都得罪不起。」 君湄懂事的点头敷衍,脑中出现许多奇怪的念头,难道奴就是奴,一辈子都改变不了这个命运了吗:「我知道啦,咱们这些人地位比丫头还卑微,更要团结在一起,省得被人欺负对不对?」 绝了,这丫头悟性真高,作为在赵王府混了好几年的丫头,贵娘不由得佩服起君湄来,听说官奴都是官小姐充来的,这个官小姐看上去还真好说话呢,又识时务,一点没有官小姐的架子跟脾气。 君湄被贵娘盯着都有些发毛了,岔开话题:「贵娘姐姐,你手上怎么了?」 贵娘的手心有些红肿,因长期泡在水里面,手比平常人肿一些是又可能的,可是这么红,明显是被人打了。 贵娘苦笑:「这算什么,你到了这里可有的苦头吃,以后记得,王妃和刘侧妃的事情你要格外上点心,这两位主子不大好对付。」 王妃,也就是冯珠珠,冯珠珠跟她是手帕交。说实话,如果在王府大院里面遇到她,自己肯定要绕路走的,这样直愣愣的见面该多尴尬,再说了,她与赵王定亲的时候,冯珠珠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如今她做了赵王妃,能容得下一个曾今与赵王定过亲的人在这里好好呆着吗? 刘侧妃她也有些印象,是鸿胪寺卿刘元正的女儿刘氏,上辈子她也没闹出什么么蛾子出来,这辈子的刘氏难道与上辈子性格不同了吗? 现在看来,身边的人改变的只是命运而已,性格什么的一点也没有变呀,比如短视的于氏照样短视,兇狠霸道的许君丽照样霸道,怯弱的娘照样还是那样怯弱…… 想到亲娘她心里不舒服了一下,娘当时为什么要寻死呢,即使做了奴,她也相信自己的命运没有那么容易被人搓倒,她许君湄就是一把燃不完的革|命草! 在这个位置看王府还有个好处,上辈子看不到的东西,站在下人的立场上看的清清楚楚,各房主子不需要在一个奴才面前掩饰自己的本性,是善是恶,一眼就能分辨。 君湄眼前一亮:「王妃和刘侧妃不好伺候吗?你多说些主子们的习性与我听,我也好小心办事,万一不长眼睛得罪了不好得罪的,吃亏的还是我们不是?」 贵娘于是把各方主子的脾气都说了一通,顺便她也了解了赵王府后院的基本架构,与上辈子相差无几,没有太大区别。 赵王成婚之时,除了迎娶一位王妃以外,还另有皇上赐的侧妃刘氏,刘氏是鸿胪寺卿的女儿,也是有名的娇俏可人,这刘氏与王妃冯珠珠一项不对付,因仗着赵王与自己多吃几顿饭,顿觉得自己多受宠些,明明暗暗都给王妃甩脸子,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 贵娘鬼鬼的说,听说赵王成婚当日笑眯眯的走进洞房,可是拉长脸走出来的,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赵王跟这位王妃的关系,仅限于初一十五吃顿饭,合着因赵王与刘侧妃多吃了几顿,刘侧妃顿时觉得自己与赵王的感情比王妃要深些,于是多有看不起王妃的举动。 第12页 王妃哪里能容得下面的人这么放肆,于是这一正一副最近斗法斗得厉害,样样东西都得比着,连洗衣服谁先谁后,一件事没理顺主子的毛,就是一顿板子,这不,前段时间因着贵娘先洗了刘侧妃被月事弄脏的裤子,没先洗王妃的衣服,被哪个杀千刀的打小报告打到王妃那处去了,王妃见状破例「召见」了她这个奴才,赏了二十个手板子。 「那刘侧妃呢,刘侧妃好相与不?」君湄巴巴的问。 她对刘侧妃的印象,仅限于每天早上的清早问安,因那时她得宠,赵王整日也不给侧妃和妾室好脸色看,因此底下的侧妃和妾室也从不带有幻想,后院相处的十分和谐,原来刘侧妃竟然也是一个有野心的。 贵娘哧了一声,许是很久没有遇到比她身份更低的人,让她这样有认同感,今天的话便多了些。 「刘侧妃么,听说她闹的笑话也不少,起先王爷也不知道因什么因由,总是去她那处吃饭,刘侧妃便心生妄念起来,晚上留着王爷在拢月阁过夜,两个人起先也是好好的,谁知道二更十分,王爷怒气沖沖的从里面出来,回前院去睡了。」 「原来这辈子的刘侧妃也住在拢月阁啊!」君湄幽幽的想着。 贵娘打断她的思绪:「从这次开始啊,府里就有人传——」她低下头,凑到君湄耳边说着那些不能说的话:「说王爷不能人道,所以冷落诸妃。」 「噗——」君湄差点被口水呛死,赵王不能人道,咋可能呢,上辈子他不知道多能人道……呃!满脑子的恶念想! 贵娘摇了摇君湄:「想啥呢,脸都红了,今天就这样吧,赶紧去干活,还有一大堆事情没做完呢。」 —— 进府半个月了,疲累的身心,都容不得君湄想其他,她那早逝的娘,不知道去了何方的爹爹和哥哥,他们都还好吗? 夏天天热,李妈妈又胖,纵使摇着扇子很快睡着,一停下来就醒,看来浣衣坊的女霸王以前也没少发落下人做这些工作。 笑笑草用了几日,李妈妈越发觉额身子不适,一到着温热的夏季,又痒又热对于一个胖子来说是难免的。 李妈妈很烦躁的用手抓了抓臭脚丫子,君湄皱了皱眉毛,天天这样泡,怎还是这样臭,难道别的丫头给她打泡脚水的时候,下了什么令脚臭的药? 仔细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赵王府后院有座山,山上是有艾叶的,那年端午赵王来了性子,竟然带她去爬山采艾叶,热得君湄半条命都快交代到山上了,可赵王他老人家一点事情也没有,一口气爬到山顶,腰不酸气不喘。 伺候完李妈妈,君湄跑去后山,看看山上还有没有艾叶,要命的赵王不会命人把艾叶全砍了吧。其实她还有些私心,赵王的衣服洗完以后都要熏一些香料,可那年她异想天开的熏了些艾草在他衣服上,收到了意想不到的好效果,赵王很喜欢。 若是有多的,晒干一些给他熏衣服也不错吧。 脑中念头一转,自己真的是天生奴才命,凭什么给他熏衣服! 再说赵王的衣服也轮不到她这样新来的丫头熏。 从浣衣坊到后山有一段距离,走在滚烫的地上,君湄居然也不觉得烫了,想想当日入府之时,她赤脚走在路上,觉得那么不能忍,今天居然默默的承受,无所谓了。 爬上半山腰,砍了许多艾叶,这才歇下来,旁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殿下约我来这后山做什么?满王府这么多地方,偏要来这里,热煞奴家了。」声音娇软得险些叫人没听出来,是冯珠珠。 君湄吓得……怎么这么巧,偏遇到赵王跟王妃私会,他还是这么有情调的约自己的王妃出来爬山? 心里一股子酸水泛起。 「王府中耳目太多,私下约你出来多有不便,这山上景致好啊,登高一望,大半个京城都在眼中了。」 这声音,有些陌生,不是赵王? 不是赵王又是谁呢? 京城中还有哪个殿下,胆子这么大,敢约见赵王妃? 冯珠珠娇嗔:「殿下真坏,奴家好不容易养的白白的,这齣来一趟又晒黑了。」 那男声刻意柔声安抚:「你晒不晒黑都是那样好看的,在我眼里你最美了,改日我齐地供奉了大珍珠,我送你十斗八斗的,你尽管拿去磨了做珍珠粉,最是美容养颜。」 齐地……珍珠粉…… 冯珠珠娇声道:「殿下真坏,人家好歹是赵王妃,你就是这样戏弄你的弟媳妇的吗?」 男人满身自带狂魅之气:「五弟那个瞎了眼睛的,竟然敢冷落你,本王第一眼看到就,就知道这样美的美人从没被男人餵饱过,这样青春年华,这样貌美如花,到底是多瞎的男人才会辜负,你别怕,有本王在,本王会尽情呵护你的。」 这是一场权色的交易,赵王妃需要男人的恩宠,她既然爬上这个位子,等闲男人她也看不上,便瞧中齐王,而齐王早有不臣之心,出去赵王这颗大钉子,才能让他在朝中占有不二的优势。 一种恐怖的感觉从尾椎骨爬到脑后风池穴。 难道说赵王妃,在跟齐王私通?是了齐王府与赵王府相隔就这样一座山,爬过去便是通的,齐王府那边有一条河流截断了齐王府与赵王府这边的联繫。当然寻常也没有人会去爬,但是谁曾想到有人会利用这座山约会。 第13页 齐王又低声问了一些赵王最近的行动之类的事情,才缓缓与冯珠珠步入正题。 君湄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声不敢吭,后背上的冷汗全全要流到屁股上了。 不远处传来齐王嘿嘿的yin笑声,和冯珠珠放荡的声音,一旁的虫子都听的害羞的捂上耳朵,听得君湄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前一世,齐王造了反,杀了赵王与皇后,难道这一世还是会重复这样的悲剧?这样看来,冯珠珠可能是齐王突破赵王府的一个突破口。 君湄心中一谨,看来齐王与冯珠珠相会,并非是贪图美色那么简单,齐王摆着色迷迷的外表,其实藏了一颗城府极深的内心,这样看来赵王内忧外患岂不是很危险? 呸,赵王危不危险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样下去,她自己会很危险。 =========== 赵王摇了摇手上那本书,这几日为调查齐王的事情,确实忙了些,好几日没去溪边了,不知道她还在不在呢,那日过后他便叫李富贵打探了一下,附近有个茅草屋,有人住过的迹象,因此他差李富贵亲自去收拾了一番,李富贵老胳膊老腿,多少年没做这种粗活了,不知道做的好不好。 「王爷。」李富贵哈着腰过来,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了,那日去了趟溪边便跟丢了魂似的,又叫他秘密去溪边收拾屋子,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弄了三天才算彻底弄干净,又按王爷的吩咐,放了几身干净的换洗衣服,常用的傢伙事过去。 「前几天叫你办的事怎样了?」赵王翘着二郎腿,看着若无其事,可李富贵知道王爷再一次问,必是十分挂心。 「老奴都收拾好了,穿的用的都拿过去了,做的没人知道,自然那姑娘也不知道,只当是以前住在那里的人没带走的。」 「知道了。」赵王嘉奖的看了他一眼:「不需要做太多,本王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李富贵点头哈腰,爷只叫他稍加关照一下就是稍加关照,若是关照多了按爷的脾气也是不依的。 第九章 这辈子君湄有个卑微的愿望——一定要活下来,一定要坚强的活下来。 第二则,就是要离那死鬼赵王远远的,这辈子一定要平平安安才好,找个老实厚道的人好好的过一辈子。 吃完晚饭,到了二更,浣衣坊的丫头们都歇下了,君湄这才偷偷起来,跑去花园中找笑笑草,赵王府的院子她前辈子不知道转悠过多少次,赵王的习惯她也很清楚,她很谨慎的绕过下人经常走的路径,又绕过赵王可能会出现的路径,找到了花园西南角。 这座花园不大,可假山和亭台楼阁一应俱全,据说是当时开府之时皇后娘娘亲自画图布置的,这也应证了赵王在皇后心中的位置。 上辈子这个时间,她总是会在池塘边上坐上一会儿,微风徐徐吹来,赵王则若无其事的坐在对面,拿着本书在瞧,眼神总在晃悠。 今天真是天助她,赵王妃冯珠珠办了个宴,把一应侧妃妾室都叫过去做陪衬,宴会一般会搭戏台子,唱戏,设在花园东边的楼香台,因此晚上来花园的人会少些,遇到人,只消低着头,也没人会多问。 君湄找的认真,那几株笑笑草也是她无意间发现的,也不知道这一世的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好在花园很暗,找着找着她入了迷,趴进草丛里面。 「这里倒有好景致。」 身后穿来好听的男声。 我|靠,我已经趴的这么低了,为什么会有人—— 她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装死,意图瞒过那人,或许,只是一件丫头的衣服罩在石头上呢,善哉善哉。 身后那人撇嘴笑了,这丫头也太傻了吧,趴着不动就没人知道么,他轻蔑一笑:「再装死,踹屁股了!」 君湄耳朵动了动,这声音不像是赵王,无妨,可赵王府怎么会有男眷?难道是赵王的哪个兄弟? 她脑子过了几轮,始终也没想起来这到底是赵王的哪个兄弟,身后那声音轻飘飘传来:「真的踹屁股了?」 君湄的头晕乎乎的,听这声音轻佻的很,不可能是哪个奴才。 硬着头皮爬起来,眼前是一个年轻人,斯文的不像话,白净的脸上像涂了粉似的,大热天的穿着正经八百的深蓝色云纹锦袍,还好就他一个人,最妙的是好像不认识。 君湄笑了笑:「方才晕倒了,不想污了贵人的眼,冒犯冒犯。」 明眼人说瞎话,大家相识一笑便不计较了。 那公子眼睛一亮,似笑非笑的眼睛中含着春光:「无妨。」又问道:「你是哪房的丫头?」 君湄低下头,尽量把头压低一些,似乎晚了些,姣好的面容已经展示在人前,一阵风吹来,本就轻薄的粗布衣服被风吹在身上服服帖帖,该给人看的,不该给人看到的,大略都给人看到了,虽是没有妆点的平凡丫头,可那样的容色,就是京城花坊中都很难觅到这样的颜色。 严格说来,君湄的五官单开来都不太出彩,可凑在一起却是非常好看,加上她皮肤白皙,更给人添了几分让人怜爱的感觉,贵公子喉头动了动,有些动容。 这么好看的女子,竟然是个下等丫头? 她把头压的那么低,以为这样就没人看到她的相貌啦? 真是好笑。 第14页 贵公子伸出手:「拿了什么,给我看看?」 君湄往后躲了躲,拽紧了衣襟,本能的排斥他,娘临死前跟她说什么,她现在还记得,结结巴巴的回应他:「没,没什么,我摘花儿玩,你别告诉主子。」 贵公子咧嘴笑了,谎言说的这么拙劣,少见,他往前又走了一步,胸口抵住她的额头,吓的她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么好玩的丫头,唔,让本公子想想要怎么逗她。 「你竟敢来园子里面私摘花?看来赵王妃治府不严啊!」他尽量装出冷漠来:「求我。」 「啊?」她抬起头,杏眼中含着星星泪光,心里起了一百个盘算:「公子,你玉树临风,器宇不凡,应该不会跟我这样的婢子计较吧!」 马屁拍的毫无诚意! 贵公子见到眼角若影若现那滴泪,心跳加快,眼角下撇,看到她脚上的玄铁环,官奴? 看她这幅模样,真的很想叫人多欺负她几下呢。 他差点轻佻的抬起手抬起她的下巴,可在看到她脚铐的那一刻他放弃了,这样的女子,自尊心也是极强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软话来,自己已经很满意了,他笑了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放过你。」 「啊?」她感到有一丝不可相信,瞬间坚定的回答他:「我叫小花!」 「啊?」贵公子愕然,这叫什么名字?分明是敷衍,待他缓神这当口,这丫头飞也似得逃走了。 贵公子扯了扯嘴角:「官奴吗,多好找,能跑到哪里去?」 ================ 身后一个肃然的声音打断他的幻想:「荀跃,干什么呢?」 贵公子见身后来那人,理了理衣摆,揖了揖:「表哥。」 来人身着玄色棉服,冠束髮顶,刚毅的脸上被战场上的风沙磨的稜角分明,面如润玉,却没有时下京中贵公子那般女里女气的娇气模样,不是赵王又是谁。 赵王一贯见不得荀家二公子一副轻浮的模样,刚巧拐过去女子的身影,让他不得不想到荀跃是不是在他府里调戏女眷,他咳了咳:「调戏人都到我府里了,难怪舅舅一见到我就要我管教你,竟然连他都奈何不了你了吗?」 荀跃刚想跟表哥讨这个丫头,但见他这样说,心知今天说这事也不合适,但若叫表哥看了去,会不会让他自己给瞧上了,心思一单活络起来,哪里能瞒得住赵王,赵王嗤笑一声:「你看看你,眼珠子乱转,定没好事。你若学好,再怎样我都会跟舅舅说些好话的,也与父皇说说你能当些好的差事了,何至于一个弼马温做了三年还在给朝廷养马。」 说到弼马温这件事,实在是荀跃的心病,不仅他爹知道他不靠谱,就连皇后姑姑也知道他不靠谱,当初他想进禁军都不得,让皇上钦点去养马了,所以京城贵公子圈里面都耻笑他是弼马温。 对这件事他再不爽也没办法,毕竟这官还是皇上钦点的。 其实刚才一跃而过的身影,赵王也看到了,不仅看到了,他的眼前也一亮,是她,一定是她,荀跃多大的胆子,竟感跟自己讨要她来。 所以刚才荀跃开口准备跟自己讨这个丫头的时候,他刻意把话题给带开,若表弟找自己讨一个丫头,自己不肯给,说出去也是个笑话,现在倒好,是荀跃自己没开口,怪不得他。 他一直费尽心思去打听安国公府一干人等的下落,零散知道一些事情,比如她们早就充为奴籍,又从奴籍恢復了自由之身,可她究竟在哪里,所有人都瞒的妥妥帖帖,她的下落就像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后院的女人有多复杂,他在很多年前就领教过,他并不是皇后在册封为皇后以后生的孩子,故而皇上并没有将他当作嫡长子看待,母亲的手段,淑妃的手段,他虽没有浸在其中,但是也略有耳闻。 对此他颇为不屑,他爱一个人就爱的彻底,不会像父皇那样三心二意的引得后妃争夺不息,男人只要一心一意待一个女子,后院就会安宁。 只要找到她,哪怕再好的女子他也不屑看一眼。 第十章 最近的贵人,心情舒畅极了,从救回柳夫人以后,贵人便号称修仙,除了打理政事,在女人堆里面彻底消失。 后院的女人也不是没感应到有这个徵兆,在这半年前,贵人就开始吃素,亦不亲近女色,对外号称修身养性。 贵人那般诚心的「修身养性」,养的最近的近侍徐贵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男人那些扯淡的话,信一分就好。 这段时间贵人过的有些忘乎所以起来,竟不顾旁的,在柳夫人面前表演徒口接虾仁,一颗颗的虾仁丢到空中,贵人徒口去接,一颗也没接到,把一盘水晶虾仁生生浪费掉了。 可把柳夫人逗的乐不可支…… 这些小小的伎俩把柳夫人哄得很高兴,隔着一堵墙都听到美人笑得花枝乱颤,贵人哪有心思瞧虾仁,竟瞧那笑的乱颤的美人去了。美人高兴了,贵人也很高兴,最近不仅女色戒也破了,连荤腥戒也破得一干二净,柳夫人做什么贵人便吃什么,一点也不挑。 贵人也是乐得逍遥,办完政事,只有在这所丛林小院中能找到他,或是听柳夫人讲今天种了什么菜,又做了什么菜,贵人若是有愁丝,柳夫人则静静趴在贵人膝上,听着贵人说他心中的烦心事。 第15页 可男人从来不会提到她关心的女儿,贵人偏偏避开这些她最关心的事情。 贵人也曾劝她搬进后院,可柳夫人就是不愿意,她当了八年的世子夫人,十年的安国公夫人,册封一品诰命,京城的内外命妇,后宫各宫主位,哪有不认识她的,她没脸给别人当妾。 贵人一度心忧,虽说有年轻时的情谊,可这次在一起却没有想像中那般无拘无束了,大家都老了,自然也有与年轻时候不一样的心思,年轻时可以只管谈情说爱,现在哪能呢? 终于这一天,贵人来的晚了些,到得院中之时,夫人连并护卫、丫头,全都不见了,如同夫人不曾在这里出现过一般。 贵人的脸变得煞白。 他不敢去想,诚然,他对夫人的态度确实有些敷衍,提到关于许在颖的一切,他都无法抑制的厌恶,当她频频提到女儿的时候,他甚至厌恶的在想,偏偏说许在颖的女儿么,你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留有互相存在的痕迹的,这些痕迹厌恶的让他不愿意再想。 当初那句把她女儿派去赵王府,他兑现了自己的诺言,可要他继续帮下去,他还是觉得这口恶气还没舒畅,况且他一贯不喜欢女人对自己要求太多,对她的容忍度,已经达到他人生的巅峰了。 当看见她没在屋子里面的时候,男人的脑子一下子就爆炸了,这种爆炸的感觉,只有在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是听说她死了,一次是正式受封为太子,还有一次就是在皇后的寿宴上依稀见到她的身影。 说起他吃素,就是从那次开始。 「如月,你在哪里?」男人知道她跑不出这片林子,这林子有千亩大,里面有野味,是皇家狩猎之处,说道危险,应该是北衙禁军那五千精兵非常危险,成群的军人,难保没有那么几个心术不正的,如月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 男人的脸变得煞白。 此时的柳夫人,在密林中迷了路,她打听到离屋子五里外的一处地方有一条小溪,于是唤上身边的小太监根子去捞一些新鲜的鱼虾回来,准备晚上做给贵人吃呢,可一走出去,就与根子走散了,这林子大的很,她走了许久都找不到回去的路,到了傍晚还没能走出去,实在是累了,便倚在树下睡着了。 柳夫人半倚靠在树边,两侧的鬓髮有些零散,因下午潮热的天气蒸的人燥热的慌,两颊还留有绯红的痕迹,她自被雨露滋润的频繁后,整个人都散发出浓郁的女人味,香的让人陶醉。 辰时左右,换班的禁卫从林子中穿过之时,碰巧遇到正在树下熟睡的柳夫人。 这林子很大,有个别胆大的禁卫偷偷与宫女幽会,带到林子里面风流,在禁卫中不是什么秘密。这天从这条路过来了三个禁军,皆是晃晃悠悠而来,为首的禁卫军叫张巡,是禁卫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军头,是京城的官宦子弟,平日里游惯了的,也见惯了风流事,可却没有见过柳氏这般风韵的小妇人。 一旁的禁卫见张巡哈喇子都流出来了,也知道张巡这样的色鬼,分分钟都能对漂亮女子起意,更何况柳夫人这样的绝色。 禁卫怂恿道:「这小妇人怕也是私会禁军,在林中迷了路,这样的妇人真是可遇而不可得啊。」 另一人亦说道:「这小妇人乃是极品,风流一次,叫人死了也甘心。」 还用他们挑拨,张巡哈喇子都要掉出来了,他仗着家里的势,平日就是胆大妄为惯了的,今天被他们一怂恿,本就色迷心窍的心,更加五迷三道了,下了马蹲在柳夫人跟前细细一看,绝色! 这柳夫人刚好睁眼,一双大眼睛,茫然瞪着眼前人看了几眼。这一睁眼,更是将张巡迷的魂都没了,只觉得身上一股子热气往上沖,脑子里面进了血,什么都不管了,抱着柳夫人的肩便想亲她,柳夫人本就刚醒,脑子里面还晕晕沉沉的,突见面前一个黑脸大汉扑将过来,吓得尖叫,顿时就站了起来。 这就跟猫拿耗子似的,耗子若是不动,还没有生趣,耗子若是跳起来,便更能拿捏到猫的性质了。 张巡便被柳夫人这一尖叫彻底惊艷了,兴奋的不能自抑,忙不迭的就要解开腰带覆上去。 柳夫人本就鬓角微松,这一惊吓,头髮又散了些下来,更给她这等惊世的容貌增添了几分趣味,张巡色心一起,哪里管旁边有没有人,迳自追着柳夫人跑过去,口中叫道:「美人,左右你也是要与别人的,何不与我呢,我会待你好,不会亏待你的。」 柳夫人见状,已是吓的三魂七魄都无法归位了,兀自往前狂奔,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哪里是张巡这样的军爷的对手,她跑的越欢,张巡的兴致越大了起来,张开怀抱叫道:「美人,你能逃得出去吗?」 柳夫人一脸慌乱,往常贵人常与她说叫她小心些,她也不以为意,今日算是羊入虎口了,自己一个弱女子,又怎能逃得出这些人的手心,口中哀求道:「军爷放过我,我有钱财可全与军爷,军爷去花街柳巷寻姑娘,哪个不比妾身年轻貌美。」 张巡这时被yin虫钻了脑,哪里顾得上花街柳巷那么远的地方,眼前的美人才是最要紧的,一把抓住柳夫人的头髮,一把撑在她腰上,揪着柳夫人便要亲上去,柳夫人吓得尖叫阵阵,连声哀求道:「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第16页 张巡脑中一阵阵的振奋,柳夫人眼睛中一闪而过一丝绝望,木然从头上取下簪子,戳向喉间,偏这时,张巡如定在那里一般,一动不动。 换乱中柳夫人朝前看去,对面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而来,为首那人不是贵人又是谁?男人目瞪着她,脸色如冰刮过一般铁青,却不言不语的下马,走过来,将柳夫人打横抱在怀里,迳自往小屋走去。 柳夫人此时被张巡吓得瑟瑟发抖,窝在男人的怀中,一动也不能动,过来许久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脱险了,又无面目见男人,躲在他怀里哭了起来。 「别哭了,朕不是来了吗?」 柳夫人没说话,还是一味埋头哭,她一头乌髮被人抓的七零八散,肩膀被人拉开些许,白嫩的肩颈若隐若现,锁骨上面还留有自己昨天晚上的战果,哪有男人不浮想联翩。 男人嘆了口气,大步往前。 他面色平静,方才以为她离家出走,这才大恼,走到半路遇到根子才知道,原来她并非有心出走,只是想给他准备晚饭,走错了路而已,这颗心才算放下来几分,又走了一阵,见前面有女子尖叫,心中大叫不好,策马上前果然见到张巡欲行不轨之事,贵人弯弓一剑,正中张巡心脏,张巡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做了风流鬼。 柳氏斟酌着男人的脸色,不知道他到底有几分生气,不知道他生气以后会不会对女儿下毒手,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继续讨好他,她心里多有忐忑。 男人骑上马,亦将她放在马背,令她抱好自己,策马扬尘而去。 下马之时发现柳氏尽然毫无机心的睡着了,轻手轻脚的抱她下来之前,她的眼珠子还晃了晃,似乎在说:「啊,回来了。」 男人气的气不打一处来,怎么这么不长心呢! 柳夫人内心os:[不长心是我们母女的特色呢,我们娘两都是吃饱了不愁的厉害角色] 男人嘆了一口气,怎么办才好,如今是被她吃死了去,柳氏醒来巴巴的看着他:「大哥,我女儿如今还在为奴,你放她一马可好?」 第十一章 终于不是官奴了? 皇帝施恩,许家的官奴一应恢復平民身份,不仅如此,更赐了一座民宅作为许家一大家子安顿之所,这一点,深在赵王府的君湄是不知道的。 可是脱离掉奴籍,君湄着实高兴了一下,她可以选择走,也可以选择留,若是留在这里是有月例银子的,与赵王府的其它二等丫头一样,一个月半两银子月俸,这在京城也算是高薪职业了,为了这点银子她也不能走,毕竟许家如今没有支撑,出去了靠什么支撑,她也没个主意。 更何况如今爹爹死了,娘也死了,她跟哥哥嫂子们关系一向疏远,住在一起更生枝节。 才不要! 最重要的是,要留在赵王府查出冯珠珠与齐王勾结的事情,只有留在这里才能接触到赵王,才能告诉他,他有多危险,可要怎样告诉赵王才不会让他觉得自己是脑子有问题呢,这有点难度。 自从官奴身份解除,李妈妈对她态度也好了许多,可在李妈妈面前她还是老老实实的汇报工作:「这个天气中午热,蚊虫也很多,我早上早些干完活去后山采些艾叶煎水,给大家擦洗下身子。以前在家之时,家中都会煎许多艾叶水,即除湿也驱虫。」 李妈妈脸色暗沉的看着她,好像看着什么奇怪的人,这样的大小姐居然知道煎艾叶水这种事。 事实上,她那年嫁入赵王府,事事必要她亲力亲为,连伺候沐浴,也非她不可,她煎了好大一桶艾叶水伺候他泡澡,哎呀妈呀,累死她了。 她从未仔仔细细瞅过赵王,这次不经意看了一眼,吓死她了,她脸红彤彤的走开,留下莫名其妙的赵王。 啥意思?又不是第一次看本王赤身露体。 幸好艾叶的水煎的浓,黑麻麻的一大桶水,人泡下去以后便看得不是很清楚,窘迫感也少了许多,她拿着毛巾给他用力的擦拭的身子,赵王便用哼哼唧唧来回应他的满意。 她惊讶于他身上居然还有刀疤,像他这样的皇子,不应该是在宫墙中养尊处优的吗?好像自己的两个哥哥,虽是妾室所生,可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更别说挨上一刀了。 「王爷身上怎会有刀疤?」她终于惊讶的问出声来。 赵王眯着眼,陶醉在她芊芊玉手里,突然听她发问,半响没吭声,她吃了一闷条子,心想他肯定睡着了,自己当真不识趣。 「那是本王十六岁那年征南夷,叫人砍的。」赵王突然吱出了些声响出来,又怕她看轻了自己,补充了一句:「不过砍本王的人的刀疤在脖子上,碗大一块!」 哎呀妈呀,吓死人了,干脆就说把别人脑袋削下来了嘛! 「哇。」她情不自禁的赞嘆:「殿下您是父皇嫡子,他捨得把您送去战场吗,况且才十六岁。」 她其实很好奇他以前的事情,宣德帝儿子虽多,可皇后所出之子只有赵王和九皇子,九皇子年幼,尚未出阁,也没有封号,作为宣德帝嫡子的他,为什么那么年轻会被派上战场的吗,他不是十七岁才出阁吗? 赵王又眯上眼睛:「帮本王把肩上按一按。」 给人按摩这件事,还是为了讨好母亲学来的,君湄驾轻就熟,昔日母亲被庶母气的心气总是不顺,一会儿头晕,一会儿脑痛的,她便学了按摩的手法,经常在母亲身边伺候她,没想到嫁人以后居然也用得着。 第17页 她听言便乖巧的把手放在他肩上,小手很软,按在他厚厚的肩上那一点点力气很快就没了,可一下一下按的他很舒服,他的右手,因长期弯弓射箭,比左手又要粗些许,大臂上还存着两个小耗子,她原以为他不会注意,淘气的捏了捏,怎么一会儿有,一会儿怎么没有?为何自己又没有,想到这里又摸了摸自己的臂。 「幼稚!」他心中暗想着,可她这样淘气的小举动让人忍俊不禁,这若是换做别人他大可不搭理了,可她做起来这些小举动,让人觉得很可笑,他也想捏捏她的小手,或者更多…… 终于她决定不做这些幼稚而又淘气的举动了,擦干了手移到他头上,给他按了按太阳穴,又舒缓了下头顶的皮肤,手法专业的让人以为她是个职业按摩女郎。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些,按的很舒服,下回进宫去给母后也按一按。」赵王被她弄的昏昏欲睡。 「我母亲以前总说头疼呢,我专门找女医学的,怎样,不错吧!」她有点得意,说到厨艺跟按摩,应该算她两大亮点,寻常的大家闺秀哪里会去学这些东西,她习惯性讨好的说道:「殿下若是喜欢我天天给你按呀!」 赵王忍不住又要泼她冷水:「你好好当你的王妃就好,除了最亲的人,可不许在别人身上霍霍!」 真是冷饭王! 哪里有机会去别人身上霍霍呢,讲的这是什么话,本王妃是这么随意的人吗?那么本王妃的母亲,父亲,算是其他人吗?她刚想问,看到他那张冰冷的掉渣的俊脸又来了一肚子气,索性不说了。 许久后他才幽幽说道:「母后生本王之时还只是贵妃,所以本王算不得父皇嫡子,若说父皇的嫡子,只有九皇弟一个。」 大夏朝的规矩,只有母亲在正位时生的儿子,才能称之为嫡子,这些年为立太子立赵王还是九皇子,起了不少的争议,有朝臣主张赵王功勋卓着,且年长,又是九皇子同胞亲兄,若不立赵王而立幼,恐难以让兄长心服。 而主张立九皇子的则以为,只有九皇子才称得上嫡子,当立九皇子才能算得上是正道。 君湄嫁给赵王那一年,九皇子尚还年幼,才十岁,而赵王也从未表达过自己要争储的意图,所以宣德帝便将此事搁置不提了。 她素来胆小,别说房事之时睁开眼,就是平日看他,都不敢正眼去瞧他,所以不管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脸,她都觉得很新奇很陌生,就这样按着他的肩,这样「亲密」的接触,好像次数都不多,于是她羞红了脸。 赵王闷的一睁开眼,看见她一脸的羞怯,脸上还带着夏日燥热的潮红,喉结颤了颤,冷声说道:「又不是第一次看,你脸红什么,满脑子淫|秽思想,轻浮!」 君湄被他这句话堵住半天说不上话来,明明每次都是他——,还说自己轻浮,什么人嘛!!! 斜眼睇了一眼,他又将眼睛闭上,她便仔细瞧了赵王起来,浓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樑,凉薄的唇,都活像父亲的模样,他的五官很好看,加上高大结实的身板,即使着常服出去,也能吸足了旁人的眼光。 与其说他是五官好看,不如说他俊美到了极致,这样儒雅俊美的气质,半点也看不出来他的大半生是在军营中度过的。 想到这里君湄得意的笑了笑,又努力克制了一下想亲一下他的冲动。 赵王闷声痞她:「笑什么笑,嫁给本王,捡了大便宜是吗?」 「没……没有」君湄不好意思的低下头:「也不是啦,嫁给殿下是我的福气。」 脸更红了,说到底还是她娘教的少,出嫁前娘只说了为家主之道,却丝毫没有提到要如何跟夫君私下相处,想到这里越发囧了,娘自己跟爹爹关系就很一般,她记事以来,就没有父母同榻而眠的记忆。 赵王心里可乐了,与其说他闭着眼睛,不如说他一直是眯着眼睛的,他很好奇这个一进来就脸红彤彤的小妮子会怎么服侍自己沐浴,想到这里总有种想整蛊她的心思。他没想到自己的妻子在仔细看了一眼自己以后,会露出那样心满意足的表情。 为这句话,他得意洋洋了一整日。 「殿下喜欢泡艾叶水吗?」为了化解短暂的尴尬,她又开始没话找话。 赵王抬抬眉:「本王在南夷之时为瘴气所侵,夏日身上总会长些疹子出来,后来民间有人说若用艾叶经常泡澡,可缓解出疹的症状,另外本王饮食忌鱼虾,立秋之前便不要给本王食用鱼虾了。」 「哦。」不知道为什么,她内心对于他总有一种天然的服从感,这种服从感不知从何而生,她眼睛亮了亮:「妾身每日都煎水给您沐浴吧,殿下多泡泡,是不是就不会出疹了?」 他眼一斜:「夏日湿气太重,又要用这么热的水日日泡,泡多了更会长疹子,不信你试试?你那么想看就直说,本王并不介意。」他反手一抓,将她的小手握在手里:「要不你也来?」 …… 君湄被他这样一扯,差点跌落到浴桶之中,袖口湿了一大半,她今日是着着一件白色的夏衣,叫艾叶水一泡,顿时起了一圈暗暗的颜色:「不成,不成,我这衣服这样一泡就黑了,殿下不用这么客气,这里面也挤不下两个人。」 「衣服黑了再给你做,王府里面最多的是绢帛,挤不挤得下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第18页 知道他绢帛多,大多是打仗胜了之时宣德帝赏的,娶媳妇用了两千匹绢还没花完,又在这里炫富! 「我不要!夏日穿棉布衣服最舒服,我不要你的绢帛。」 「给本王下来。」浑厚的男声带着一些不耐烦,京中第一大贵族的女儿,怎么这么小家子气。 「啊——」随着一声悠扬的叫喊声,君湄被他粗暴的拉近浴桶之中,一直大手环住她的脖子。 「给本王过来!」声音带有强烈的压迫性,让人不得不从。 这是上辈子与赵王新婚时期的事情,也是印象中最美的回忆——然后? 剩下的那些事就不想再想了。 第十二章(捉虫) 砍了半天的艾叶也没敢大张旗鼓的拿回去,君湄失魂落魄的偷熘回浣衣坊,李妈妈睡的鼾声四起。 还没醒。 这一天她都失魂落魄的,一会儿想到闺蜜冯珠珠怎会成那样一副yin盪的模样,一会儿又想到赵王,虽说不是很讨喜吧,但被自己的王妃带上一顶绿悠悠发亮的帽子,换谁都会让人觉得不舒服。 心里居然替他气了气,不是应该幸灾乐祸鼓掌欢腾吗? 虽然说这辈子跟赵王撇清了关系,可上辈子是被齐王害死的,这个仇怎么都要报! 还有江曼柔,想想就气人,抢走了自己的男人不说,居然还是奸细,最后还弄死了自己,这仇真是不共戴天,此仇不报也非君子,要怎么报仇呢,首先要戳破齐王的诡计。 想的睡着了,在一旁眯了一会儿,刚睡熟,被人从睡梦中推醒。 「死丫头,那么好睡,睡到晚上不吃饭可不可以!」 君湄睁开惺忪的睡眼,李妈妈看着她这幅模样就来气,天生的小妖精,睡个觉都能睡出一脸子的狐媚样,那肤色,那眼睛,样样都是勾人的模样,顿时就火大了,恨不得一脚踹过来,李妈妈用来要挟下人最有力的惩罚是:「不给你吃饭!」 赵王府的下人一天只吃两顿饭,辰时一刻起(七点)干活,干到巳时一刻(九点)吃早饭,吃完早饭干到正午时分,因天气太热便休息一个半时辰,酉时一刻吃晚饭,浣衣坊到了晚饭后,叠好衣服分送到各房各院,基本上一天的任务就结束了。 一天就两顿,若是随意剋扣掉一顿,就只能挨饿了,李妈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获得这样随性的权利,支配下人的饭食。 「不好啦,王妃身边的徐嬷嬷带着人过来,说要找李妈妈过去问话!」 一句话传来,连李妈妈都觉得意外,就这样被带走了,而且再也没回来。 原来最近赵王殿下身上出了疹子,又查到浣衣坊的李妈妈最近总说痒,下人们找不到原因,自然都怪到李妈妈身上,谁叫她在这个时候撞上了这件事情。 赵王无缘无故的出了疹子,阖府上下便没了安宁。 后院有四处院子,王爷住在溢清居,王妃住的叫听月居,刘侧妃住在安月居。 这件事情就出在赵王在刘侧妃那里吃了一顿饭以后。 因赵王早年在南夷打过仗,被毒瘴所伤,身体内有毒气,一到夏天便容易出疹子长疮。早先请了无数名医看过,也吃了不少的药,用了不少偏方,才寻摸些规律出来,府中诸人也是按照名医嘱咐,从端午开始到立秋,严格控制赵王的饮食及生活作息,这几年都相安无事。 偏偏昨日在刘侧妃处吃了一顿饭,回去以后就不好了。 王妃逮着这个机会,抓的就是刘侧妃的痛处,刘侧妃自然是哭天抢地一番,自白无罪,而且那一天赵王吃的所有的食物,都是从大厨房送来的,也言明是王爷所用。 于是又把大厨房的师傅也抓来一顿拷问,大厨房的掌膳张师傅大叫冤屈,他伺候了王爷七八年,王爷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昨日就上了一个鸭子笋丝汤,拌三丝,清炒菠菜,凉拌鸡丝,用才有料都很简单。 合着夏日王爷并不喜食炒菜的习惯,便做了汤与凉菜为主,鸭子是去火的,适合在夏日实用,与干笋、鲜姜切片炖煮一个时辰,清热去火,本身就适合王爷被瘴气多毒的体质,保险起见,夏日的汤多是鸭子汤,换着花样配菜炖罢了。 王爷王妃所食的是贡米银丝金钩米,侧妃食用的是江南产的晚稻真丝米,若王爷去侧妃房里吃饭,大厨房便按王爷的规制提供了贡米。 菜这方面,三丝乃是黄瓜丝、豆腐皮、胡萝蔔丝,以往都会放一些海带,因海带是海里的,所以着意讲海带换成时令的黄瓜丝,清炒菠菜王爷以前也喜食,并未见到有不能食用的情况。 凉拌鸡丝也很简单,取新鲜鸡胸肉煮熟放凉后撕成丝,加入黄瓜丝、胡萝蔔丝,糖、醋、生抽、辣椒油等凉拌,赵王喜食辣,这点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宫里派来了太医也查过了,当日赵王食用的食材,皆是当日送过来的新鲜蔬菜瓜果,并不存在腐烂变质的情况,故而从食物这方面排除了原因,刘侧妃吃了几天苦头,一无所获,也就放了出来。 排除了食物,便寻到其他方面,比如王爷近日居住的处所有无放容易发疹的东西,有无清理干净…… 赵王自己倒说没什么,夏日出皮疹本来就是很正常不过的了,没有什么异常的反应,自己喝几幅药,多去几日就好了,谁知道王妃却跟这件事情较上劲,非要查出个水落石出才好,这才搅得个天翻地覆。 第19页 冯珠珠自进府以来,不受赵王看重,这件事情阖府皆知,虽不受看重可她好歹也是王妃之位,趁此表现出对赵王的看重和立威,这是她的意思。 赵王却不是这样想,他本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自然不存在大事化小这句话,冯珠珠这般作为反而显得她有些小题大做,以这件事情打压一些不该出现在府里活动的人。 比如刘侧妃。 把刘侧妃放在风口浪尖实在是她自找的,她寻到了王爷的一些由头,便总用这些由头来诱惑王爷才她那处,而赵王妃冯珠珠最近也在使劲,想知道刘侧妃到底是如何勾着王爷总去她那处的,可事情偏偏不凑巧,揪出来一个王妃自己的人——浣衣坊李妈妈。 这李妈妈也是撞枪口上面了,偏她运气不好,碰上了脚痒这回事,而且她平日在浣衣坊树敌太多,便被人告了,这人也不去王妃处告,迳自告去了刘侧妃那里,刘侧妃刚好一肚子冤屈呢,一看这件事可以推到浣衣坊,忙不迭的去请示赵王的意思。 既然刘侧妃都能被关几天,那李妈妈便更倒霉了,况且她脚奇痒,被抓的满脚的血痕,旁人一看就觉得噁心,更何况这样的人要伺候贵人们的衣物。 这怎么行!太医找不着原因,刚巧碰上这样一个替死鬼,也补了一刀,说李妈妈这脚痒症可能会传染,便坐实是李妈妈的罪过。 这件案子便这样就结了,可王爷的疹也没有因事情查完就结束。 刘侧妃在一旁摇曳着邀功,殷红的双唇可以用桃彩润了润,嘟嘟着又红艷艷,好一副勾人的妖精样! 刘侧妃做出一幅我见尤怜的模样,即表白自己的衷心,又诉说自己的冤屈,讲白了就是王妃要害她与赵王之间有隔阂,可看着赵王冷冰冰的样子,似乎也不认同自己与刘侧妃有过什么亲密。 可即便是这样,她是这个府里面唯一一个能够请动赵王与她一起用膳的人,从这一点看得出来,她与别人还是不一样。 不管她是如何勾引赵王,至少这女子的手段很不一般。 刘侧妃显出一番楚楚可怜的样子,巴巴的看着赵王:「妾身为了殿下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您这病快好起来,妾身从娘家那里拿来些偏方,据说沐浴时用,有奇效,不如妾身服侍您——」 鸿胪寺卿的女儿在未嫁之时,已经是京中大名鼎鼎的美人,这美人在赵王府也是最出挑的,故而能引得赵王的青睐,确实不叫人意外,如斯美人款款深情的在赵王面前说我服侍你沐浴,会有哪个男人不动心。 赵王坐在桌前翻翻书,一脸随心随意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听刘侧妃说完这话,倒正眼看了她。 刘侧妃心中一喜,一丝笑意爬上她的唇角,芊芊玉指轻轻在王爷胸口瞧了瞧,若有所指,动人心魄。 赵王看她这一瞬,倒想起上辈子那点事,那双温软舒适的小手,那样调皮机灵的姑娘,可为何总想不起她长什么样? 赵王又重新拾起那本书,毫不在意的说:「给本王捏捏肩吧。」 刘侧妃痴痴的看着赵王,那白玉一般俊朗的脸上虽然从不挂任何表情,可却是这世间上她最中意,最看重的男子,她与赵王相处这么久,除了同桌子吃过几顿饭,便再也没有接近赵王的机会,若不是赵王三番四次向她打听那女子,连她都觉得赵王应该是个断袖。 刘侧妃大喜,伸手到赵王肩上,忐忑不安的捏了几下,这按摩捏肩的功夫,说真的,她也没有给人做过,原来殿下喜欢,心中又懊恼,自己一向自忖是大家千金,不屑于干这个,若是早知道赵王喜欢…… 赵王脸上不可察觉的露出些诡异的神情。 「下去。」声音不大,可却极有威严。 刘侧妃吓了一条,以为自己弄痛赵王,跪倒在地连连谢罪:「是妾身不好,是妾身无用,若是王爷喜欢,妾身一定学了来。」 赵王起身:「本王为何找你,你心知肚明,若是继续煳弄本王,以后还要在本王面前耍小花样,定不轻饶。」 刘侧妃颤颤巍巍的跪在那里,她确实是知道许君湄的一些消息,也知道这些事情是赵王所关心的事情,利用这些事情,得到赵王不少关照,可这些事情也是皇后娘娘所禁止与赵王说的,她心里有了计较,若是拿此事与赵王交换来接近他的机会,只怕不长久,而得罪了皇后娘娘,却是一件大不妙的事。 女人最懂女人,得罪了一个女人,尤其是掌权的女人,却是长长久久的事。 所以这件事情打死不能与赵王说明白。 第十三章 君湄终于又睡了一个踏实觉,睡到黎明时分,硬是被早晨带有露气的晨风给吹醒了,这房子里面居然有前主人留下来的衣服,她穿着还挺合身的呢,最近过的真是越来越舒坦啦。 脑子终于清醒了,毕竟年轻,这样补上一觉,感觉身上满满都是力气。 似乎打死一头老虎都不成问题呢! 她伸了个懒腰回到浣衣坊,天将将亮,起的早的还在打水洗脸,谁也不关心这样一个丫头晚上去了哪里,说到底像她这样的丫头,只要不影响到人的正常工作,谁管她去到哪里,死了没,还是活着。 吃完早饭,她心无旁骛的拎水洗衣,身后站了一个庞然大物。 「小花,这几天大厨房忙,四处调人帮忙,你去吧!」是徐大姐。 第20页 原来近中秋,王府要办宴,厨房自会忙一些,便找其他的一些地方调人,能调去帮忙的,都是各院中不大受待见的新人。 这个美差落在「小花」头上。 「小花」点头说是,手脚麻利的往厨房去了,吃完早饭厨房忙的不可开交,一个身强体健的大姐指挥着乱局。 「快些搬,快些搬,果子青菜快些搬进去!」 「洗碗的小心些,千万要洗干净,擦干净了,若是让我发现拿着有些滑手,仔细些打板子!」 「是,安婶子。」 「安婶子,你儿子过来了呀。」 被人叫安婶子的这个能干妇女,是掌膳间的二把手,除了掌膳张师傅,下面管人事的基本都是她,她也是开府之时就来的老人,加上儿子陈安供着赵王府日常用度的材料,家中其实很富足,可安婶子怕她人走茶凉,影响到自家给赵王府的供给,这才一直霸着这个位子不走。 一旁的人巴巴的巴结安婶子:「哎呀,你儿子可真能干,早年给赵王府攻蔬菜瓜果也就罢了,这几年又供了京城好几个大户的菜,真是本事啊!」 另一人附和:「是啊,安子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如今真是长本事,都是养儿子怎么安婶子的儿子又勤快脑子又机灵,这才几年,家里置办了那么多田地,你看看我儿子,整天也不知道干啥,安婶子,回头跟安子说一下,叫我们家桩子去你家帮佣咋样。」 安婶子年轻时就守了寡,家里有十几亩田地也差点让夫家的兄弟谋了去,欺孤寡这种事情很常见,也多亏了安婶子本事能干,硬是把夫家的兄弟轰了出去,拿着扁担锄头一通乱打,才断了那些人意图将安婶子强许了人的念头。 再后来赵王府开府招人,安婶子拖了娘家的亲戚才进来,一步步爬到掌膳间二把手的位子,也把掌膳间打理得很好,五年前,陈安接下来赵王府供应蔬果的生意,将田地越做越大,慢慢接下京中十几家大户人家的生意,小小的农户变成富户,富户变成有着百多亩田地的地主老爷。 饶是如此,陈安还是很争气,要紧的事情都是自己来,比如每日来赵王府送菜对帐,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这些老妈子奉承是奉承,陈安能干也是真能干。 安婶子听到儿子来了,脸色变得柔和起来,平日里板着的脸也露出一丝笑意。 外头陈安指挥着僱工搬运蔬果,一筐筐的菜肉送进赵王府,帐是要对好的,一点也不能马虎,对帐的是王妃专门派来管帐的先生,见到安婶子来,也是一副笑脸,看样子平日里也没少站陈家便宜。 陈安每日送进赵王府的蔬菜瓜果几十件,件件都是要过秤核算清楚的,一件也马虎不得,所以每日对完帐都得一个时辰,安婶子知道儿子亲自来也是想见娘,所以每次儿子过来都站在一边看着,真是越看越喜欢。 管帐先生拿着笔墨,高声唱喝,一样样的核对:「大米百斗,斗米15文一斤,共一千五百文;牛肉十斤,一斤50文,共五百文;猪肉十斤,一斤30文,共三百文;猪骨十斤,一斤20文,共两百文,活鱼十斤,一斤30文,共三百文,辣椒五斤,丝瓜十斤,苦瓜十斤,茭白十斤,苋菜十斤,茄子十斤,冬瓜一个……」 最后对完帐,今日大米蔬菜肉类一起送来,共计是三千八百文,陈安签完字,等着下月中旬一起结这月的帐,这就算完事了。 陈安签完字,随手往帐房先生手里塞了点东西,这是每日的分例,帐房对帐也是一件苦差事,可陈安会做人,每次都塞一点铜板打发帐房喝茶,所以帐房都是抢着来。 安婶子笑着看陈安对完帐,一旁的人忙着搬东西呢,从怀里拿出个手绢来不停给儿子擦干,大热天的暑气中,站在院墙下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也累得慌,陈安嘿嘿笑着,叫母亲擦的不好意思起来。 陈安个头适中,因长期在地里干活,晒得黝黑黝黑的,长得倒是一副老实样子,他不仅菜种的好,更是经营的好,不光是给赵王府供着自家地里的蔬菜,也从江南採办一些上好的大米卖给王府,又兼起来王府其他吃食的採办,一年光陈安这里进进出出的银子,都得千于两纹银。 这差事可是羡慕不来,陈安若是没有本事,便接不了京中十多家富户的活,安婶子真是看着陈安越看越喜欢,这孩子种地种的比举人老爷还有本事,老寡妇安婶子不知道从梦里笑醒了多少回。 可安婶子也有不顺心的地方,她就一个独子,娶媳妇的事情是个大难题,陈安出身不好,可又有钱,一般家里的姑娘她又看不上,相了几个姑娘吧,陈安看了看只是笑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他不说好自然是不好,眼看儿子都二十三四了,还没对上媳妇,心里急的不行,见到不免要叨叨。 「安子,上回你姨给你相的姑娘中不中?那姑娘爹爹还是个进士呢,在京中还有些人脉,咱家如今也不缺钱了,以后找媳妇啊,得找个门第高一些的,哪怕没钱也成,娘就想赶紧报个孙子。」 安婶子瞧了瞧儿子的神情,看样子是不中,真就不知道他喜欢啥样的姑娘了,这孩子整天往王府跑,见过的丫头也是不少了,实在是相不中合适地位的,先找个丫头买回去当妾,生个大胖小子也好啊,这样她也安心了,这几年安子的生意慢慢稳当下来,她心里也有退休回去养老的意思。 第21页 陈安腼腆的笑了笑,总不是他心里中意的姑娘的模样,可娘要让他说他中意什么样的姑娘,他又说不上来:「娘,你急啥,我年纪又不大。」 安婶子一瞪眼:「咋不大,你爹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满地跑了,再不成你先讨个妾回去,给娘生个孙子。」 陈安见娘左一个孙子右一个孙子的,心中实在没谱,刚想回绝娘,眼睛却被眼前吸引。 前面一个十五六岁的大姑娘,扎着一条黑黝黝的大辫子,正在帮忙搬东西呢。眼神不经意间流露出一股子风流来,挡也挡不住的细柳腰肢,要前有前,要后有后的好身段,更绝的是脸上一水的白皙细嫩,这是王府的丫头? 他不经意的见过王府的侧妃,也见过大老爷得宠的小妾,都说是京城的绝色美人了,可在她面前黯然失色。 他看得呆了呆,娘碎碎念叨着啥也没听见,安婶子见陈安出了神,随眼睛看过去,一眼看见光着膀子帮忙搬东西的壮汉,心里一个咯噔:「这孩子,不会有别的趣味吧。」 一滴冷汗冒出。 「安子,听到没有,实在不行先讨个丫头回去做妾!」 陈安回过神来那丫头已经走远了,又听到母亲说讨个妾的事情,心里不是那么反感了,松口说:「娘说好就好,只是咱家就一个种地的,还讨个妾,不是遭人笑话吗,我看中了就直接娶了呗。」 陈安这几年虽然赚了不少钱,可心里还是当年破落户的那颗心,总觉得自己就是个种地的,不踏实。 安婶子心里更不踏实了,刚才才出神看壮汉,现在就松口说要娶妻,这件事情不简单,嘴里不念叨这事了,又问了一些家里的事,地里的事,陈安一五一十的答了。 最后走的时候欲言又止的张了半天的嘴,死活没问出来。 陈安这辈子都在地里跟男人打交道,再不成有些僱工也是五大三粗的婆娘,从没正经八百跟女人说过话,可刚才那一瞥,快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哪里来的俊俏的小姑娘,以前咋从没见过呢,随口问道:「娘,你们这里来新人了吗?」 安婶子见陈安欲言又止的表情,心中越发坐实儿子在感情那方面有不正当的态度,不耐烦的打发他:「快些回去,外头热的很,多喝点水,别中暑。」 陈安丢了魂一样的回到,刚想命车夫赶车走,耳边响起一阵好听的音:「大哥,我问个事。」 第十四章 她就站在马车边上,笑的比阳光还灿烂,陈安喉头紧了紧,他从没有这样紧张的站在一个人的面前,方才还想着怎样跟她说句话,这会儿她便笑着跑过来—— 主动找他搭话。 陈安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艷,他往来京中大户数年,从没见过这样的丫头,说不出来的感觉,只是看了她一眼,便移不开眼,她皮肤白皙,跟山羊挤出来的奶那般的白,仿佛这辈子都是拿羊奶洗脸的一样。今天她梳了个大辫子,乌黑乌黑的头髮油亮亮,身上穿了见白色的棉布短衫,是赵王府下等丫鬟的装束,这件衣服他见过不少丫鬟穿过,都没有她这般好看。 陈安的脸不禁红了。 车夫本来要驱车往前走的,看着前面站了个矮矮的下等丫头,皱了皱眉,便停下了。 「你说。」精明老练的商人陈安还有一层伪装的身份,他是个农夫,因此长成一幅老实巴交的样子,混在下人里面毫无违和感,他嘿嘿的笑着:「有什么事情要问,你说。」 君湄并不扭捏,笑着看着他:「大哥总在京里送货,大户人家里面都经常去吧,可曾听说过一件事,我想打探一个亲戚的下落。」 「你说,但凡我知道的,都能讲给你听。」又怕失去这个唯一搭讪的机会:「哪怕我不知道,帮你打听打听也无妨。」 君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是觉得陈安既然满京城的送货,若是他知道顺便打探一下也好,若他不知道还要烦他到处问,就不好意思了。 「就是,我姨娘原是安国公府的下人,一直伺候他们姨奶奶的,想问一下,安国公府被抄了以后,其他的人到底去了哪里了,大哥,您方便将就讲,不方便说便罢了。」 陈安听她叫了一声大哥,骨头都酥了,后面的话自然没听进去,连连摆手说道:「这一家人我倒是知道的,老公爷从牢里运出来皇上按大臣的礼好好安葬了,依然葬在原来许家的墓地上,其他的人七零八散的遣散去了各府,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君湄听到父亲的名字,心中一急,促声问:「那安国公夫人呢,听说过没有,他们一起过世的,难道没有一起安葬吗?」 陈安狐疑的看了君湄一眼,若只是安国公府的下人,有必要问得这么详细吗,他摇了摇头,上面的那些消息也是街知巷闻的消息,安国公既然死了,皇帝也乐得装作大度,既往不咎,依然就这他修了多年的墓藏了他,可夫人,就没有这些消息了。 君湄哦了一声,道了声谢,汕汕的往回走,陈安在后面喊了句什么也没听到,刚进院里,听见院里的丫头在叫:「小花你快点来,南方运来一筐荔枝,你给王爷和王妃房里送些过去!」 送东西去王爷王妃的房间,一向是不讨好的活,送过去送好了是你的本份,若是东西出了什么差池,免不了会挨上一顿训。 第22页 可对于君湄来说她不是怕挨训,这两个人,都是她不乐意见到的。 哦了一声,接了个篓子就往外走,那丫头又叫道:「王妃那处急的很,方才已经差人来取了,你去王爷院里就行。」又看到君湄一脸不乐意的样子,说道:「你搬过去,给李公公就好,你当你自己是什么人,还想着如何面见王爷?」 君湄一句话被人戳中痛处,是,她刚刚就是在想抱着一筐子荔枝去王爷院里见到他怎么办,她真的没办法当他是个陌生人一样请安叩头或者转头就走,听到那丫头这样说到轻松起来,甜甜叫道:「姐姐,我从没见过贵人呢,心里怕得紧,给李公公就行啦?」 李富贵她上辈子不知道见过多少次,不需要人指引她也能认得。 那丫头见她这么没出息的样,毫不客气的哧了一声:「自然,或许李公公会交代底下的人来取,你连李公公都不用见的,别哆嗦了,王爷院子里面自然有人会面呈王爷。」 又交待道:「这荔枝从岭南运来,极其贵重,一年就一个月果期,前几日给王爷送了一小筐,王爷喜欢的紧,这回从岭南又进贡了些,皇后娘娘立刻就让人给王爷送一些过来,可是连刘侧妃都没有赏,你仔细了,这东西很娇嫩,弄坏了仔细打板子。」 不用见到赵王,君湄放心了,抱着一筐子神清气爽的往溢清居走,她先生乐观,最近脱了奴籍是一大喜,找了个好地方安生又是一大喜,听说爹爹按公侯的礼葬了,她心里也放心了,只是娘? 娘到底去哪里了呢?或许因娘是个妇人,跟爹随葬了也未可知。 去溢清居的路她熟的很,上辈子不知道走过多少次,她抱着一筐十来斤的荔枝,走不了多久手就酸了,于是找了个树底下躲了会儿阴,凉快一些,歇一歇再走。 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右手拿着一把摺扇,一边摇一边摆开了排场晃过来,不是那天在花园见到的荀跃是谁!荀侯的二公子,先前她是有所耳闻的,此人风流倜傥,光妾就有三四个,还不带外面的外事,终日无所事事,仗着自己有一个侯爷爹和一个亲王表哥,脑子里面便不想事,只想着风花雪月。 那天是趁赵王来的当口躲过了,还是晚上,让他瞧得并不真切,今天确实狭路相逢。 君湄背过身去,想趁荀跃没注意的时候躲过去,这事就算完了,等这位小爷走远了自己再绕路走,避开他。 谁知道这小爷眼力好,竟一眼就认出她来,那天在花园中见了君湄一眼,这小爷就惦记上了,日思夜想都是她,好几日食不甘味,但这事又不能明说,表哥一向对自己风流成性的态度很反感,若是在他府里四处打探一个丫头,惹起表哥的烦来,自己也挺麻烦。 可谁曾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她,左右只是个官奴,自己讨回去做妾,表哥又能说什么? 荀跃嬉皮笑脸的走过来,在君湄身后晃了晃,手里的摺扇收了,敲了敲她左肩,君湄装死不动,又敲她右肩。 继续装死。 荀跃越觉得这姑娘有意思了,真当人是瞎的吗? 君湄做的越是最朴素的打扮,越是显得她在一群丫鬟里面难能可贵。 「你叫什么名字?」他自然知道小花不是她真正的名字。 君湄往死里躲,岂知这个小爷不是那么好煳弄的,越是躲着他,他越起劲,花丛里面混多了他自然知道女人的脾性,这个女子是官奴,以往十几年里心气高惯了的,与寻常女子的欲擒故纵不一样,她是真的怕自己。 「我就叫小花,府里面的人都叫我小花的,不信你去问。」 荀跃来了主意:「去哪里问?」 君湄知道着了他的道,颤声说道:「求爷放过我,我要去给王爷送荔枝呢。」 「你是厨房的。」荀跃敲了敲扇子:「刚巧我也要去王爷那里,咱俩一道,这框子这么重怎能要你一个女孩子拿。」 转脸看着身后的随从:「快些帮人拿一下荔枝,真是不长眼。」 对付女孩子的路数,荀跃的套路很多,世家女是一个路数,外面的野猫子又是一个路数,上次见到她穿着一双草鞋,当时他还心痛了很久,这样一双秀足竟然裹在草鞋里,这次看到她好像变了一点,尤其是脸色,比之前好多了。 「你一个人在这府里吗?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只管说!」 第十五章 君湄自然知道这大少对自己献的什么殷勤,可苦于荔枝被他的下人抱走了,只能跟着他的人走。 看着这筐荔枝,她口水都要出来了,是岭南的桂味,那么前段时间的荔枝应该是妃子笑,妃子笑产的早一些,核大肉少,味道没有桂味那么甘甜,所以这一轮的荔枝应该比上一轮的要好。 她还记得上辈子的时候,宫里每回送荔枝来,赵王一颗都不尝,所以她吃得多,五六月间,用冰略镇一下,这滋味简直了! 想到这里自然又想到娘,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她娘也好这口,许家不必等着宫里的荔枝派下来,事实上早有熘须拍马的官员,赶在皇上吃之前快马加鞭送过来一批了。 荀跃看她盯着那筐荔枝看,当她担心呢,信誓旦旦说道:「跟着我怕什么,还怕我能折损你这一筐荔枝不成,你只管放心好了。」 对荀跃这样的阔公子,说不好讨厌,也说不上喜欢,自然是离他越远越好,不要招惹为上上策,君湄随口哼了一声,没搭理他。 第23页 荀跃讨了个无趣,又找了个茬:「这荔枝很新鲜,我府里也得了一筐,要不你去我家尝尝?」 君湄这才抬眼死死盯着他看了一眼,冷笑:「荀爷,您这话说的有趣,我是赵王府的下人,再不济赵王府不要我了逐我出府,也万没有去荀侯府讨荔枝吃的道理!」 荀跃看了一怔,万没想到她脾气这么大,以往见到的那个怯懦的「小花」去哪里了,越想越有意思,笑着又多看了她几眼,一股意气上心头,越发想得到这个小姑娘,听到前头有人叫:「荀跃!过来。」 这声音太熟,荀跃吓了一跳——是赵王。 他一个人站在楠竹下,身穿一件青灰色的长袍,如玉面星君一般好看,无可挑剔脸上不带有一丝的情绪,尽管如此,荀跃从赵王的眼神中看到了不悦,这种情绪他很难得才会表达出来,按以往的惯例,赵王虽然很不爽他倒出招惹姑娘,但是从来不会用这种冷冰冰的眼神招唿他。 荀跃吓得腿一下就软了,要调戏那姑娘的话语此刻在脑子里面打了结,拴紧了一般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荀跃打笑就害怕这个冷脸的表哥,赵王是皇后第一个儿子,也是皇后一生之中培养的心血,与九皇子不一样,赵王从小就被付诸了太多的期望值,太多母亲的心血。 所以打小就是个严肃的孩子。 荀跃本来还在调戏着这妞,一看到表哥,瞬间就怂了,看到她那会儿的心思全没了,可回头一看那女子,心中又跃跃欲动。 赵王自然也看到她了,君湄,原来你在这里。从她的侧影让他一看就分辨出,月色中让他神魂颠倒的人,竟然也是她,这让他好生意外,找了她那么久,没想到就在自己的府里面。可今天,是在光天化日下这样注视着她,她低着头,有些无奈,明显是被荀跃这个禽兽给调戏了,他握紧了一下拳,很快又松开。 他有点些担心自己亲王的身份会不会被她发现,以后见到她她也会变成现在这样一幅怯生生的表情,若是把自己也当成荀跃这样的禽兽,自己——于是冷眼盯着荀跃,说出三个字:「跟我来。」 荀跃见到赵王腿都软了,多年来对赵王的绝对服从告诉他,只能跟着赵王走,赵王走的极快,荀跃只能快步跟在后面,口中叫道:「表哥,你急什么?」 「你方才跟人说什么?」 「表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四处招惹女子,可我对她是真心的,我真心喜欢她,她却连名字都不愿意告诉我。表哥我知道她是府里的官奴,这些官奴在你这府里一钱不值,我拿一匹大宛的千里马跟你换好不好?」 这匹千里良驹及其难得,若不是因他管着御马,贩马的西域胡人送了这样一匹给他,寻常的王公贵族上哪里寻得这样好的一匹马,赵王自小就好武,更是爱宝马良驹的。 赵王本来松开的拳头又握紧了。 赵王斜眼看了不远处的她,隔了一个竹林,看不清她低着头在想什么,荀跃这种二混子能跟女孩子讲些什么他大略也都了解,以前在军营之中,再不堪在下作的话,从男人的口中说出来都有,他觉得这些话不该对着女子说。 她可怜兮兮的站在那里,低头搓着衣角,想来是被荀跃欺负怕了。 荀跃真的是认怂了,他知道表哥生气了,很生气,可不知道表哥气从何来,诚然他是任性贪玩了一些,表哥从小就爱教训他,可那又有什么办法,一个人一个活法,他荀跃就是这样不争气,自己也老老实实不犯事,这不比许多王公子弟强多了嘛,像安国公家那两个傻儿子,自己没本事还要惹事,这才是败家子,自己这才算什么! 眼一闭:「我要讨她做妾!」 什么?!!! 赵王心中一团怒火烧到顶! =========== 君湄盯着那筐荔枝很久,越想越没想明白,上辈子赵王是从不吃荔枝的,荔枝火气大,她每回吃完荔枝都要把外面那层薄薄的膜取出来煮水喝,这样便不会上火,难道赵王前段时间出疹是因为这个? 看来还是嘴馋惹的祸,那要怎样跟他说呢,方才他那个样子,正面直视自己,看着都感觉很怕,他以前虽然面冷了一些,做事又强势了一些,可从来不会拿这种眼神看着别人。 忍不住朝着竹林那边看去,刚好对着赵王投过来的眼神,四目交接,心扑腾腾的跳个不止,这让她想到许多上辈子的事,想着想着入了定。 赵王朝那头望过去,刚好撞见她偷偷看这边,那傻丫头吓到了一样,又低回头,搓着衣角的手都停下来了,是想什么吗?难道在想荀跃这个臭小子,还是在想她的心上人?在干嘛呢! 赵王超不爽! 李富贵从远处走来,刚好看见一个丫头低着头搓着衣角呢,一旁那人是荀二爷的侍从,那侍从抱着一筐子荔枝站在那里,两个人正在等着主子出来。 君湄寻思着左右都是一个死,死就死,那筐子荔枝我也不送了,冲上前去从荀跃侍从那里把荔枝抢了过来,一把塞进李富贵的手里:「王爷体热,吃了荔枝记得把外面那层膜煮水喝,我们老家都是这样的,单吃荔枝容易上火,会引发出疹。」 说完那筐子荔枝塞进李富贵怀里,转头就走。 李富贵愣住了,这么多年来,哪有丫头敢在他面前这样,依稀仿佛听到那句话,要煮什么吃来着?荔枝外面的那层膜啊。 第24页 她为啥知道来着? ===================== 荀跃见到赵王这幅表情,没有半点答应他的意思,索性咬咬牙:「表哥你自己不喜欢女人,难道就不让别人喜欢吗?」 赵王一脸懵:「你说啥?」 眼睛往竹林外瞟过去,那一抹倩影早就不在了。 荀跃也傻眼了:「又跑去哪啦?」 赵王的心思略定了定,既然她那么胆小,自己也只能慢慢来了,若被她当成荀跃这样的下流货色?——想到此处便不做他想,他目光迥然盯着荀跃:「给我老实些,再说些荒唐话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赵王的眼神如刀子一般锐利,割得人生生做疼,荀跃虎躯一震,差点吓尿了。 杀鱼 这一场风波就这样平静的结束了,其后的生活也没受到什么影响,君湄悄咪咪的回到厨房,大家忙的晕天暗地,只有交代她去送荔枝的杏子问了问荔枝送到了没,她答了一句送到了,杏子便没说什么了。 荀跃最后也没有追上来,这样君湄倒有些意外,至于赵王,她见到那样一眼心中已经是砰砰直跳了,但是内心一直告慰自己,这只是前世的孽缘,万不可太放在心上。 一辈子该有一辈子的活法吧。 杏子性子泼辣,讲话大咧咧的,手脚麻利的紧,是厨房里面比较早进去的帮厨的丫头,进府五年了,今年十七岁,可以熟谙的给大师傅准备配菜,打好下手,因此在厨房的丫头里面颇受器重,也可以使唤下面的小丫头们打下手,是厨房里面极少领着一两银子月俸的大丫头。 「小花,你先把陈安刚才送来的鱼捡一条杀了,破了鳞再拿到厨房来,记得不要弄破苦胆不然鱼肚有些腥。」 明眼人都看的出来,杏子喜欢陈安,原来陈安最开始来府里跑腿打下手的时候,跟杏子就熟识,杏子也喜欢陈安这样吃苦耐劳的性格,每回陈安来送货,她都殷勤的跑上去说上几句话。起先安婶子也中意杏子这姑娘,杏子家里没有父兄,就一个寡娘,家里没什么太大的负担,撑死了也只用给她娘送个终,可妾有意郎无情,杏子一头热着,陈安就是无动于衷,眼看着杏子都快十八岁了,再不找人家就是大龄剩女,这时连撮合两人的安婶子却又看不上杏子做陈安的正妻。 原来陈安只是个破落户的儿子,能娶杏子这样泼辣麻利的姑娘回去打理家里,那是陈安的福气,可这两年陈安种菜种的越发好了,不仅承包了赵王府的后厨房,又接着管下京城好几个富户的后宅院子的配送,如今田地买了十亩又十亩,快在京郊置办下千亩的良田,如今的陈安,只怕身价不菲,寻常的富户商家都比不上他陈家的家业。 这个时候安婶子便看不上杏子了,可安婶子尽管这样想,也没有阻断杏子对陈安的追求,在她看来陈安如果能把杏子纳回家做个妾也不错,杏子长得不赖,屁股大腰粗,准是个好生养的。 今天杏子却没跟陈安说上话,原来陈安送完货君湄就上前去了,不仅凑到陈安哥面前,还让陈安哥看的眼直了一愣一愣的,杏子的直觉告诉她,陈安哥准是瞧中了那个小狐狸精。 杏子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君湄,长的是水灵,只可惜不管什么女人,穿上这一身下人的打扮,干起来粗活,没几年就会被磨的腿粗腰蛮不像样。听说这女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被充作官奴才入了赵王府的,后面虽说不是官奴了,但为了讨生活,不得不留在赵王府帮佣。 看她一个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杀鱼。 自然杀鱼这种事是不会轮到新来的丫头的,杏子就是想给君湄点脸色悄悄,好吓一吓她。 君湄看着一池子的鱼愣住了,这鱼她倒是经常吃,但是杀鱼可是头一遭。 要怎么杀呢? 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终于,她下定决心毛着胆子伸出手去,抓住了一条,只是野生的活鱼不好抓,刚抓到手上那鱼摇了摇尾巴,游走了。 又试了几次,果然还是这样,再多试几次,就有些沮丧了,什么玩意儿嘛! 而且这玩意儿捏在手里有一种油滑感,让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杏子在一边就看着她出丑呢,眉眼笑得弯弯的,看够了笑话:「怎么啦,抓鱼都不会,真的很麻烦呀,杀鱼这么小的事情你都不会,让我来。」 杏子麻利的拿起一条鱼,使劲摔在地上,拿起菜刀横拍在鱼头上,鱼翘了翘尾巴,杏子又拍了一刀,鱼挣扎了几下…… 杏子拍晕后,直接把菜刀塞到君湄手里:「你来。」 君湄看着鱼在地上死命的挣扎,已经心生恐惧了,她自小就对这种滑熘熘的东西很恐惧,只因小时候贪玩去摘花,摸到了一条蛇,拿滑熘熘湿滑酸爽的感觉到现在还没能遗忘,于是当她的手触碰到那条鱼的时候,脑子里面一下子就闪出那条蛇出来,呀的一声,菜刀丢到地上转身就跑了。 杏子恶作剧成功,得意的在身后哈哈大笑,今天的一口恶气算是解了,可陈安哥还是不搭理自己怎么办? ======== 赵王心中那种很诡异的感觉越来越难以压制住,他甚至想一把把她揪过来看一看,看她的心是怎么长的,好歹两个人也是曾今定过亲的,虽说母后将冯珠珠鱼龙混珠的嫁给自己,可难倒她没有意识到,赵王也曾今是她的未婚夫这件事情吗? 第25页 很快这种念头就被自己强压下去,如今她只是一个丫鬟,她哪敢胡思乱想。 可越是多见她一次,心里那种强烈而又压制不了的感觉越发强烈,这真叫人头疼。 偏偏还有荀跃这个不怕死的,纳妾? 你真敢想。 赵王递了个摺子上去,派荀跃去西域选购良种胡马,多多益善,近些年要扩张骑兵,养马是个要紧的差事。 可越不去想她,她的影子越是要在自己脑海里面晃,前几日只是惺忪看见一点影子就已经让自己多般按捺不住,脑海里面浮现出这几日的画面,幽静昏暗的溪边,那若影若现的身段,他刚鼓起勇气多看一眼,她又十分淘气的躲到大石后面去了,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没想到今天竟然这样面对面的相见,如果不是自己猜错,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有些迟疑,有些闪烁,那双水汪汪如能勾魂一般的眼神中,写了许多的东西,越是想深究越是不想出来。 心思越想越宽,渐渐有点乱了。 李富贵哈着腰走进来:「王爷,宫里派了人过来,皇后娘娘说头有点疼,想见见您。」 皇后姓荀,也是开国功臣之后,荀侯的女儿,她跟宣德帝的时候早,在宣德帝在江都做都督之前,就一直陪伴在宣德帝身边,时间长达三十年,生有两子两女,早年也颇受宠,宣德帝登基以后,一直没有册封皇后,直到皇后怀了皇九子时,皇帝终于下定决心,把她扶了正,这才坐到皇后的位子上。 宣德帝一生风流成性,十五岁后粘了女儿身,便从未停过身边的女眷,身边的嫔妃无数,唯有对皇后还略看重些,因此这些年来,多有大臣争执到底该册封皇五子赵王为太子,还是皇九子萧志麟为太子。皇后对此表面上不置可否,左右都是她的儿子,立哪个不一样,可心里确实有分寸的,赵王年长,又是九皇子的同胞长兄,若是立了九皇子,往后赵王将在朝堂上无法立足,因此对赵王更看重些。 这些年皇后年老无宠,越发想尽早拉赵王上位以巩固自己的地位,对赵王的一举一动,莫不看重。 赵王也头疼起来,他知道母亲因何而头疼,如今他看着母亲头疼,母亲看着他也头疼,想必新婚过后,赵王从未踏足王妃寝室,这件事情不仅赵王府皆知,肯定会传去皇后宫里的。 自然是赵王的婚姻让她很头疼。 皇后躺在软塌上扶着额,脚底下跪了个宫女在捏着脚,软塌另一侧半趴下一个宫女,正一点一点的给她按着肩,饶是这样,她还是不舒服,哪里不舒服呢? 心里! ============= 宣德帝在位期间经济昌明,他本人信奉无为而治,延续了先帝的政策,将国家带入一种清净无为的态度,这样一个倡导清净无为的皇帝,他的后宫一直都很热闹,一后三妃七昭仪,零零散散还有些可以侍寝的女官,加起来四五十个女人都是有的。 然而这么不忌女色的皇帝,到得中年却开始玩起禁慾来。 实在是很会玩。 皇后扶着额,在爱子面前一副快要故去的表情:「淳儿,你总不能——」说到这里微微嘆道:「我虽年轻时受到你父皇宠爱,可终究是老了,这几年你父皇来都不来建章宫,你也是知道的。」 赵王[你们夫妇两这点事为何总要跟我说,我好心累啊] 父皇和母后这几年只是面儿光,他又何尝不知,皇后心知自己年纪也大了,无能为力之下,只能把主意打到他这里,早日立下太子,她的心也才会安生下来。 赵王温言宽慰了母亲几句。 这几年皇后越发的叨叨,平时召爱女陪她叨叨也就算了,一找到赵王,定没好事。 「淳儿,近日你父皇又宠爱了一个女子,想来你是不知道的。这件事情本来做的极为隐秘,可这女子前几日在禁苑走失,竟遇上北衙的几个卫士,险些将这个女子给玷污了,为此你父皇龙颜大怒,当场就把那登徒子给杀了。」 赵王终于知道母亲叫他来是为了什么,母亲自然是为了父皇又宠爱一个女子,可他的注意力在北衙卫士竟然敢在禁苑内随便调戏女人。 禁苑之中出现女人并不奇怪,宣德帝平日打猎,带上几个爱看热闹的嫔妃是经常有的事情,但是头回遇到北衙的人敢在禁苑随便调戏女人。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相逢 皇后见儿子眉头紧锁,还以为儿子也体会到目前的危机感,说道:「如今你父皇正当盛年,若那柳氏生出个儿子出来,让你父皇改变心意也未可知,你瞧瞧当年汉武帝之于钩弋夫人。」 补充了一句:「你父皇新近宠幸的女子姓柳,是个三十来岁的老姑娘了,我昔日在闺阁时也见过她,那时她还小,却为只是你父皇这么多风流情债中一件普普通通的一桩,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未嫁,还能机缘巧合遇到皇上,皇上如今这般爱宠与她,藏着掖着,只怕是也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母亲想到这里就心痛,我与你父皇在一起三十年,何尝见他为过我……」 柳侯与荀侯两家同是侯爵,这几年情况却大不一样,柳侯因强娶民女失了爵,而荀侯却因为家中出了一位国母,家中有两个近亲都在朝中任尚书的职位,五个亲眷任刺史,风光无限,即便是鼎盛时期的安国公府,也比不上荀侯府今日的威风。 第26页 皇后知道今日的威风得来不易,自然要守住,如何守住今日的富贵,她能想到的法子就是儿子若能为太子,将来为君,自然还能保住荀侯家的富贵。 多年操心去处理宣德帝身边的女人,让她操够了心,以至于现在刚刚才四十岁,可葵水近年来越来越少,大有去掉的态势。 「母后,你且宽心,父皇不是荒唐人,他立皇后是深思熟虑的结果,断不会为了个新宠的女子而轻易废后。」 皇后近日多忧思,连赵王这个儿子都能感觉到了,想必旁人的感受更加明显。 「你父皇这么多年来身边的女人还少吗,可从未有一个女人如柳氏一般深受宠爱,话说到这里——」皇后病怏怏的眼神变得利起来:「你与冯氏为何还不圆房?如今早日诞下子嗣才是正理,你看看齐王,比你大不了几岁,如今都有了六个儿子了。」 「母后,这件事情你别管。」 赵王锁紧眉,看来母亲的误会不浅。 不过他也懒得给母亲解释,连她都误会,看来别人的误会更深,更深的误会更好。 「母后,儿想问您一件事。」 皇后看着儿子,越发猜不懂他:「你说。」 「儿想问母后,安国公谋反为何要牵扯到他的女儿,儿本就与许氏定了亲,您为何要偷龙转凤将许氏换成冯氏。」 「谋反罪当诛三族,若不是念在安国公之女与你有姻亲之盟,早就将他们全家都处理干净了。」皇后的嗓门提高了几度,尖刻的如刀锋一般利,方才的病态全然不见:「淳儿,你要知道,你是母亲最大的希冀,千万不能在儿女私情上走了弯路。我儿,男子汉大丈夫,若有江山何患无妻?」 赵王心中想着这句男子汉大丈夫,若有江山何患无妻,觉得真是有趣,父皇在外拈花惹草之时,母亲却不觉得这句话有道理了。 不一会儿永穆公主与孝昌公主来了,这两个公主都是皇后所生,一个比赵王小两岁,一个比赵王小五岁,都已经嫁人,因母亲近日总闹着头疼,因此这几日多往宫里走动,伺候完皇后用完晚膳才回公主府。 见到赵王皆福了福,叫道:「皇兄。」 赵王亦回了一礼:「近日母后身子不适,你们多宽慰些,父皇的事情叫她不要太忧心,毕竟她还是正宫,旁人轻易撼动不了她的位子。」 皇后冷笑,这话分明是说给她听的,自成婚后,赵王多少与她有些嫌隙,这些嫌隙出自哪里她并不是不知道,两位公主见母亲不悦,不敢多说,倒是永穆公主转了个话题,坐到皇后身边,拉着皇后的手说道:「母后知不知道,近日京中出了个乐子。」 皇后亦是那副蔫蔫的样子:「有什么乐子?」 孝昌公主也拢上来:「我也要听,我也要听。」 赵王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不敢兴趣,瞬间也蔫了,皇后见他呆呆的站在那里无趣,便随口打发了几句,叫他出去转一转,赵王正想着北衙禁卫那件事,他手下的禁卫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沉思这当口便随口问了一句赵王府长史崔珏去了哪里。 李富贵道:「崔大人日前去了赵地,怕是没那么快回。」 赵王因不在封地居住,便派赵王府长史崔珏在赵地管理日常事务,待赵王有令便找崔珏入京。 赵王的令应该是前两日发的,再快也得三日才到赵地,李富贵见主子催得急,便知道肯定出了些事情,赵王一向视他与崔珏为自己的心腹,既然赵王不说,肯定这件事情要紧的连他都不能知道。 李富贵知道,自从娶了赵王妃进府,被赵王逼问再三自己都不肯卖了皇后,赵王对自己的信任已经大打折扣了。 这一日皇后留了饭,赵王与两个妹妹吃完晚饭才回府,回府的路上他心中一直堵得慌,一时是北衙禁卫的事情,一时又冒出来母亲逼着他与冯珠珠圆房的事情,可脑子里面想的更多的是齐王的事情。 齐王居然没有动静,这太不正常了,重活一次以后,他一直留意齐王的动作,可怕的是离记忆中齐王之乱只有半年的时间,齐王半点动静也没有。 这一世的事情,与上一世多少有些出入,比如说嫁入王府的赵王妃,与上辈子记忆中的就不一样,比如说齐王,上辈子仔细回忆起来有许多很明显的小动作,可这辈子的齐王竟然老实的不行,上辈子的父皇母后之间一直和睦恩爱,并没有出现一个柳氏来搅局。 ====== 赵王出宫以后迳自回了府,随意在府里晃悠,晃着晃着不自觉的晃到那条小溪边。 他自第一次见到这女子以后就欲罢不能,恨不得日日都早些到晚上,找着消食的藉口,连李富贵都不带,慢悠悠的往溪边晃。 可自那日见到她以后,他确定了即是自己要找之人,心里却又生了些恐惧之心,一是前世确实对不住她,心中胆怯,二是这一世确确实实对她动了别样的心思,让他一时之间缓不过劲来。 这里很偏僻是赵王府最偏僻的一角,溪水对面是一座山,因着天然的屏障,所以没有立围墙围起来,况且赵王府的建筑是一个套院一个套院的建筑,各院之间有家丁甲士护卫,故而这边就被人遗忘了。在一向安全的赵王府,这里显得十分幽静,没有一丝荒无人烟的恐惧的味道。 君湄就是知道这里有多安全,所以才敢放心大胆的在这里住了一个月。 第27页 天此时也已经黑透,溪边有青蛙的哌哌叫,和着虫鸣之声,其实没那么静。 今天是月圆之夜,幽静中又有一种不明的意味,上一次见到的模模煳煳的身影,今天显得格外清晰诱人。 她是洗了头才过来的,因此便随意的披着,又将鞋脱了,白嫩的秀足露了出来,如玉笋一般白净诱人,一种不能言喻的意味便散发出来,微风徐徐吹来,将她的头髮轻轻的撩起,她摸了摸头髮似乎是干了,从一旁拿起一根树枝,便将一头秀髮盘至发顶。 月色印照着她绝美的面庞,像月下的一尊神。 赵王瞧着这景象呆了,从不知道她景是这般美,美得让人不敢唐突,此刻在这里多看她一眼,都是唐突了佳人。 于是把脸强拎了过去,她已经开始哼起了歌儿来。 「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 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 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是情歌,不知道哼给哪个哥哥听的呢,他并不识得这音是哪里的音,只觉得好听,无比的好听,她哼着曲儿,便开始一件一件的解开衣服,手里拿着帕子细细擦拭着身子。 赵王眼见她一件件的除了个干净,最后只剩下个肚兜,于是躲在大石后面,解下肚兜,躲了起来。 这情形,赵王本是见不到的,她躲在大石后面,人都挡的干干净净。可赵王的脑子里不由得出现那一天那幅画面,她起身去岸边拿衣,于是他一览无余,前面的后面的,浑身上下的。 这情形上辈子也不是没看过,上辈子给他看都不稀罕的情形,这辈子他稀罕的不得了,莫名其妙的想推开那块大石头…… 脑海中不由得浮想联翩。 那月色中朦胧勾勒出来的身影十分诱惑。 多日以来堆积在心里的那道火一点点又冒了出来,下腹冒出一种异样的潮热,身上莫名的觉得不舒服,他虽努力去克制,可脑海中都是当时见过的那一幕,姣好玲珑的身段,两只若影若现的白玉兔,绝美无比的俏丽容颜…… 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眼之时,面又对着她那边。 他方才明明是背过身的,明明是背过…… 眼前的一幕让他惊呆了,她不小心把衣服放的离溪水近了些,于是被溪水沖走了,她见着着急,身子埋在水下要往下游去捞那些衣服。 虽然他想当个君子的,可他知道她再也不能往下,下游的水面窄了许多水流湍急…… 「餵……危险……」 君湄听到一声男子的叫喊声,吓的魂都没了,夏日的衣服轻薄,方才刮来了一阵风,将她的衣物全都刮到溪水里,她想着赶紧捞回来,可即使没人在也不能赤果果的跑吧,于是潜去水里往下游,眼见就要够着衣服,突听见男子一声喝,她吓的一哆嗦,一不留神衣服从水流急处滚了下去。 溪边只剩下两人。 就这样面对面看着,她虚虚潜在水底,一是怕面前这个男子看到自己的身子,二是,若这个男子起了轻薄的心思,她大不了从溪水中跳下去。 隔着一丈远的距离,气氛变得非常诡异。 这溪流潺潺,带的都是活水,刚开始泡泡脚,擦擦身子是觉得很舒爽,可单人这样泡在水里久了,哪有不冷的,方才的精神全注意在衣服上,这会儿的注意里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她的脖颈一下都泡在冰冷的溪水中,空气中的凉意透过水面渗透到水里,皮肤表面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她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人,原本想着若是这男子敢起不轨的心思,自己就往水里跳,在她回过头那一瞬间,她下意识的把人又往水里埋了埋,埋的极低,只剩下鼻子眼睛浮在水面。 当她看到这人是赵王之时,紧张的心方才放松了一点——反正他又不会对自己感兴趣,她下意识的又把身子从水里面拔高了一些,方才浸到水的部位被微风一吹,冷得她又一哆嗦,下意识的「滋」了一声。 大眼珠子却毫不放松的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上来。」他盯着她的眼睛片刻,又从脸上往下移,水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他伸出手,这么晚了水里一定很冷,不然她也不会一直颤,他微微皱了皱眉,看见她的表情从「放心了」到「一丝狐疑」到「防备」。 「快些上来。」语音拔高了许多,这命令式的口吻令得许多人都怕他,包括前一世的她。 她又往下缩了一些,口中怨念的喷着泡泡,眼神丝毫不松懈,停留了片刻,终于开了口:「我没穿衣服。」 「知道你没穿衣服。」他解下自己的外衫,背对着她,手递了出去:「快些起来,水里面冷。」 君湄依旧巴巴的看着他,这是赵王么,上辈子从没对自己说出过什么温情的话的赵王,怎会这么好心,她眼中怀疑他的脑子是不是抽了,依旧未动,过了良久,小小的声音传来:「可是你站在那里,你退一些。」 赵王的脸抽了抽,这么多要求,前世的她没这么麻烦。 他把衣服往前扔了一些,又往林子处走近了些:「穿好了叫一声。」 溪水中传来响动声,想来她站了起来,片刻间又听见她呀的惨叫一声,接着咕咚一声落到水里。 不好。 第28页 落水 赵王回过头去,她滑了一下,整个人斜斜的往下飘去,下流水道窄了一半,水流非常急,又有烂石摊子—— 幸好他是个练家子,迅速反应过来,朝溪边奔去,溪水及大腿跟处,本是不深的,可她个小往后一仰,整个人都快浸在了水里。 赵王踩着溪水跑了过去,一把拉过去没拉住,她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又没站起来,于是慌了。 他想起来她不会游泳,真是笨,这么深的水若是能淹死人,她大约会成一个千古笑话。心里是鄙视的,可身子却往前,铁青的脸也钻进水中。 君湄只觉得脚一滑,稀里煳涂的就往下游去了。 脑子中大叫不好,虽说方才有几分刚烈之心,可实打实的没想到自己能往下漂去啊,双手本来护住胸口,这会儿哪里还能管的了前面,慌手慌脚的往一边抓去。 旁边什么都没有,手再一伸,捞到一双大手——是赵王。 本来她的眼睛是闭着的,那一瞬间她勐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便看见水中的赵王,他方才因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大臂上还有两块坚实有力的小耗子,君湄突然想到上辈子的一些事情,她给他系好腰带,手轻轻的撑在他心口,他竟然毫不掩饰的避过了。 在触到他的手的那一瞬间,她毫不犹豫的一把推开他,犹如那时他推开自己一样。 这是赵王,上辈子的丈夫,这辈子别人的丈夫,如今跟自己没有半分关系。 赵王急了,下流是乱石滩,她竟像跟自己有仇似的,宁愿往下漂走也不愿意拉着自己,看着她无法直视自己的眼神,他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一样,此世她到底跟自己有什么仇,什么怨? 君湄躲开他的眼神,两眼直愣愣的看了一晚月亮,她自然知道下游之水很急,更知道自己不会水,可她更知道就一条溪水哪里能淹死人,真是大惊小怪,于是在让他救还是自生自灭这条路上,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自生自灭,这一推,她脚底刚好一滑。 她只是想往旁边走一些,谁知道水流那么急,一不小心就滑倒了,赵王来拉她?谁要这个死没良心的拉,她想也没想就推开了他,谁知道这死没良心的还急了,做出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想要救她。真也是搞笑,谁要你救? 一双坚实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她还记得自己是没穿衣服的,毫无悬念的羞耻感油然而生,她只有一双手,捂住下面捂不住中间,捂住中间又捂不住脸。 纠结了一下,还是把脸捂起来,反正这个身子他上辈子也看腻了,才换人不是?但是脸还是要的,而且这样子面对面的贴着,前面嘛似乎也看不见什么。 虽然赵王对她不感兴趣,可好歹他也是男人不是? 纠结了片刻,终于决定撇掉羞耻感,至少先解决眼前的问题,这时他从前搂着她,走到岸边。 「那个,麻烦帮我把方才的衣服拿来,真是不好意思。」 赵王觉得这就有意思了,白白给他看了,她还说不好意思,他忍住没笑出来,她如今这幅模样,跟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一本正经的大家闺秀完全不同,怎么看都不会腻。 她浸在水里久了身子十分凉,嘴唇都已经乌青。他抱紧了她,从地上捡起衣服来,裹在她身上,此刻她玲珑的身段全都暴露在自己面前,他从未想过这一世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坦诚相对,身体毫不掩饰的起了些反应。夏天的衣服本就薄,加上他衣服湿透上衣除去,只剩下精壮的上半身,下半身有什么反应于是一览无遗,君湄原本低着头,刚巧看的仔细,脸瞬间就红了。 赵王打量了她一眼,自然看见她红的像柿子一样的脸,以前从没见她这样害羞过。 「你别跟别人讲起这件事——」小声说完这句话又觉得自己蠢,他怎会跟别人提起,可自己又羞又怕,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咬了咬唇:「谢谢你。」 他盯着她贝齿轻咬着被冻的乌青的唇,娇俏的不像话,情不自己的握住她的手,问道:「还冷不冷,等下我生些火。」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根本没带火摺子。 君湄被他握住了手,一身不自在,连忙往后退,眼睛不知道何处安放:「我回那屋里取衣裳,等下把这件衣裳还给你」 「我裤子也湿了,你不给我烘干吗?」 「啊?」她睁大眼睛抬头看着他,显然他没有自认自己是这府中主人的意思,这样问,反倒是是要自己给他生一堆火? 「我救了你,你就是这样对我的?」 君湄心中腹诽,也没人叫你救我,可是你自己扑过来的,怪得了谁?指了指草屋那里:「那里应该有火摺子,你等我一下,我取了来。」 说完就往草屋处走,她走一步,他也跟一步。 君湄快哭了,刚才的样子囧透了,他怎么这样,一件衣服而已吗,还能拿了他的衣服跑掉吗,加快的脚步往草屋跑,她跑的越是快,他也紧着步子跟。 她走进屋里,见他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回过头来:「你这样跟我做什么,衣服等我我会还给你的。」 赵王停下脚步,看着君湄。 「那你进去。」 他说了这句,干脆死皮赖脸坐在外面的台阶上,等她。 君湄嘆了口气,上辈子尽见他的冷脸了,如今见到他这幅模样,不知道该怎样应对,有点束手无策。 第29页 可这一世的他,为何一点冷面王爷范都没有,反而有些——赖皮? 简直不可思议。 屋子里面只有几身换洗衣服,君湄先把自己的衣服给换了,再出来递给他,他默默的看了她,这才把衣服穿上,又问道:「还没找到火摺子吗?」 君湄道:「这里没人常住,大概没有火摺子,有的话也发潮了,用不了。」 赵王哦了一声,迳自往里面走,左右看了看,找到卧室,找了个椅子,泰然坐下:「裤子湿了我也不能这样回去,等下把裤子脱下来,你给我洗干净晾干,干了我再走。」 君湄张大嘴,衣服干了再走? 那要多久才能干? 他一晒:「或者你给我找一身干净的衣服过来。」 这里哪里有干净的衣服,这不是耍赖吗!!她有些欲哭无泪,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方才溪水那么浅,是谁让他来救自己的,他要是不跳下来自己也能走上来的。 这个人怎么这么麻烦! 「没有,这里平时就没人住,哪里有衣服?」她撅起嘴,终于有些不耐烦,默默撩起小爪子,可看到眼前这人,又把自己心头的火压了压,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一百遍,这个人已经娶妻了,且娶的还不是自己,阿弥陀佛,这么麻烦的人这辈子终于去祸害别人了,左右他也是好意,忍一忍万事休,于是温言说道: 「你不如先回去再换,我这里怎么会有男人的衣服呢?」 赵王见她隐忍了片刻,瞬间换了口吻,觉得益发有趣:「那我也不能这样湿哒哒的跑回内宅吧,等会儿主子看到肯定一番责骂,另外,我腿受伤了。」 撩起裤脚,给她看了看小腿,小腿上被乱石颳了尺余长一条口子,鲜血此刻还在溢出,有些吓人:「腿伤了自然不能走路,你这里想来也没有创伤药吧,好歹也要给我包一下,不然流血流多了会死人的。」 她看着红红的一片,感觉有些晕,可这下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她不知道下游竟然这样危险,方才还怪他多事来着。 「这样啊,我去找块干净的布来给你包扎。」 终于中了他下的套。 他无赖的看着眼前目瞪口呆的「前妻」,被盘上去的发此刻撩了下来,发尾处被水沖的有些湿,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如雨水沖刷过一般清澈,眼睛如杏子一般圆,高挺的鼻樑下,红艷艷的唇此刻终于恢復了颜色。那双大眼睛,此刻因为这会子遇到的糟糟事情,变得一惊一乍,如一个受惊吓的兔子,让人垂怜,又像一只俏皮可爱的狐狸一般,憨态可掬。 看见他泰然坐在屋里,想起前世,那时他亦是这样坦然的坐在屋内,那时他连多看自己一眼都没有的。 想到这里她低下头,白皙的脸上嫣红嫣红的。 赵王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救自己,为什么不表明身份,为什么会这样死皮赖脸起来? 反正他也不会喜欢自己,无非是寻个乐子。 「你不给我沏茶?」 她抬起头,愣愣的看着他,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静的吓人。 「这里没有茶水。」她仓皇看着外间:「若你口渴,我给你打些水,这里有一处清泉水。」 「可以。」他抢过话来:「快些给我找块布遮一遮,湿哒哒的裤子穿着舒服吗?」 终于他不耐烦起来,口气里面有些上了火的气味,这口气跟前世的他很强,她魔障了一般,下意识的服从起来,转身跑去床上,把平时睡觉盖在身上的被单给他拿来:「给,就这个,这里不常住人,只有这个。」 赵王接过被单,一脸嫌弃,看了看,终于接受这个现实:「你先背过身去,我要换衣服了。」 君湄松了口气,一熘烟跑到外面,临走时不忘关上门。 不知为何心会扑腾扑腾的跳,这个死鬼,到底想要做什么? 星夜 出了那门,君湄的心还在突突直跳,这几日到底是怎么了,上哪里都能碰见他。 换做往常,这会儿她早就睡了,厨房里面的事情多,比涣衣坊上值的早,卯时初刻就要到,这几日又凉爽好睡,她便睡得早。 这里除了上次翻出来的几身换洗衣服,前面主人留下来一些简单能用的东西,床单被套各有几套,也没有什么像样的物件了,左右她只是在这里过过夜,等到入了秋凉快了也就回去住,也没想过给这里添置什么东西,所以方才他说要找火摺子也没有,找身像样的东西也没有。 这里算是她的秘密基地,白天不管怎么忙,晚上一个人独处之时,心里还是觉得很安慰的,至少有这样一处地方,可以让她忘记周遭的烦恼,如今这样一点点小小的幸福也被人窥了去。 看来以后是不能来了。 夜色更浓了些,小屋在黑夜中显得格外寂寥,胡思乱想了片刻,里面的人叫道:「可以了。」 鬼使神差的,她听到他说好了,便推门进去了,这人毫不客气的往床上一躺,被单盖在身上,湿哒哒的裤子扔在地上,漫不经心的一指:「咯?那里,拿去洗了晾晒一下,另外我的腿——」 他的小腿还露在外面,血流不止:「还在流血,你帮我弄一下。」 君湄默默的出门先帮他挂了裤子晾着,又打了盆水,拿了两块干净的白布,一块打湿了又拎干,一块准备给他包扎伤口。见他割伤的伤口虽然长,但是不深,她拿着湿帕子,轻轻在伤口边缘擦拭着一旁的血,他露出不一样的神色来,嘶了一声。 第30页 应该是痛吧。 看着这猩红的液体从身体里面流出来,她的头有些晕,于是把头撇去一旁,不敢再瞧。 「痛吗?」君湄手一抖,声音有点发颤,没敢告诉她,自小她都怕血,见到这样的情形她已经是强压住那股子噁心的感觉:「我弄疼你了吗?」 「无妨」赵王声音抬高了些,显然有些压抑住自己的痛感,没有失态的叫出来。 君湄手一抖,原来刚才撇过头的时候,刚巧毛巾碰到他的伤口,痛的他龇牙咧嘴的。 她心里本来是恨他恨的直磨牙的,这会儿突然生出些乐趣出来,有一种报復的快感,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出来,立刻便觉得不妥了,果然他冷下脸来,空气中似凝固一般纠结。 完了完了,她心里这样想,赵王平生最好面子,自己当真他的面笑他,他还不气急败坏才怪,顿时有些慌,手忙脚乱的帮他收拾,谁知道一慌更出乱子,又在他伤口上碰了一下。 桶油灯在寂静的燃烧,偶尔啪的一声响,在这安静的屋中,显得格外响亮。 她吓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慌慌张张的偷瞅了他一眼,果然,他的脸更黑了。 「你故意的?」他死命瞪她。 君湄心里后悔的要命,刚才他叫自己出去的时候,自己应该跑掉的,他一个大男人在这里还能会死掉不成,此刻落入魔掌,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血。」她再次强忍住心中那点噁心的感觉,再看了伤口几眼,可那种噁心的感觉更甚,压都压不下去。 一点一点的将伤口附近的血擦干,伤口也差不多止住流血了,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紧张的,额间鼻尖,渗出些细密的汗珠出来。 赵王见着美人香汗隐隐而出,益发的诱惑,这感觉从不曾有,又勾人,又魅惑。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尺,他咬了咬牙,很想冲着那红嘟嘟的唇咬上一口,谁知道这时她眼一闭,竟晕了过去。 君湄晕血,这一点她并不知道,上次杀鱼她就觉得很恐怖,这次若不是提着心思要给他弄干净,怕是早就晕过来了。 赵王拍了拍她的脸:「喂,你怎么了?」 他久厉沙场,也见过人晕血的,她方才明明是受不住了,才把头偏过去,晕血症也无碍,待她醒来就正常了。于是他起身歪着身子把她搬上床,自己收拾起自己来。 这种小伤口,处理起来不是很困难,她方才是拿了干净的布条进来了的,他自己包扎好,便躺在她旁边睡下了。 这种感觉很微妙,上一世,刚成婚时,他也曾这样躺在她身边,可那时却从没有这样安安静静地看过她。 虽隔了一世,却又好像没有隔太久。 幸好还能再来一次,可惜此刻的她,却成了赵王府一个普普通通的粗使丫环。 从来没有多去了解她,不知道她晕血,还有什么呢?三年夫妻,相逢竟然像路人一般陌生,她甚至,对自己含有几分恐惧。 为什么是恐惧,这个问题他没办法问出口,只能默默藏在心里。 在她思考这会儿,她嘴里嘟嘟囔囔的叫娘。 翻了个身,侧里面去了。 他突然觉得很不爽,刚刚看见她嘟着嘴还想亲一下开着! 就为这,他气了很久,气着气着就躺在她旁边睡着了。 这绝对不是故意的,睡前他还在想着要睡哪里来着,睡哪里明天早上一大早起来才不会吓到她,纠结了一会儿,居然睡着了。 他一个未开过苞的大男人,碰到个大姑娘睡在身边,哪有不心动不情动的时候,只是今天经歷太多,情动也动过了,这会儿上半身转的比下半身多,转着转着就晕了。 君湄的胆子其实挺小的,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 第二天看到旁边躺了个男人,吓得差点没再一次晕倒过去,幸好小心脏够强大,经歷过一场那么大的叛乱,再不坚强的人都变得坚强起来,她强压着狂跳的心,检查了一下衣物,无碍。 这也确定了一件事,赵王确实对她没意思。 他就是觉得她好玩嘛,就跟荀跃一样,今天看着一匹马儿好,死活要买回家,明天或许觉得一把剑好,也会买回家,赵王对她的心思无非就是这样,觉得新奇好玩罢了。 况且他腿还伤着,做这种事多少需要费点力,不是色中饿鬼,也不会撑着那么长一条伤口不管,去非礼别人。 想到这里她安心下来,保住清白的身子最紧要,这辈子还要嫁人呢,这辈子一定要擦明了眼睛好好挑,千万别像上辈子那样,身不由己的嫁给亲王,舒服的日子也没过几天,夫君就养了个外室,最后连闹心的日子也没得过,一命归了西。 她一贯的醒的早,没想到自己一睁开眼,死鬼也醒了,笑盈盈的看着她。 「你醒啦?」他心情似乎很好。 看见他这样的笑,君湄心里倒生出不少酸涩的感觉出来,上辈子自己花了多少笑脸出去,贴的都是他的冷屁股,这辈子打死不能再上同一条破船,尽管如此,还是记得叮嘱他一遍:「你是男子汉大丈夫,定不会为难我的哦?」 他懒洋洋的躺在那里,伸了个大懒腰,身子一翻粗壮的臂膀架在她锁骨上,这一压,自然,她动不了,只能干瞪眼。 「我不懂你是什么意思?」继续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第31页 她被激怒了,无法想像这样的话能从他嘴里蹦出来,心里那个恨像被猫爪子抓过一样被一下子激起:「我没问你干嘛睡在人家这里,你一个大男人不懂得避讳的吗?为什么进了我的房,躺在……」她本想说人家的床,干脆不说了,这种事情臊得很! 赵王继续伸了个懒腰,盯着她,继续一脸无赖:「你自己先晕过去的,我哪里知道你有没有性命危险,万一你有什么不测,没有人在你身边怎么办?」 好在他只有这样躺在自己身边,没有半分不轨的举动,不然君湄一定跟他翻脸。 是一定,即使你是王爷,也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可他找的这些藉口,拙劣的不像话,还那么理直气壮。 简直要被他气哭了。 「你是男子汗大丈夫,定不会为难我的哦?」君湄嗓子都有点发抖,换做上辈子的他肯定不屑「欺负」女人,可这辈子的他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啊。 「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啊。」他白了她一眼:「我都睡到你旁边了,定会对你负责的。」 君湄此刻真的有种当了老鼠的感觉,此刻他就是只猫,拿捏住了自己,掐一下,放一下,玩的可带劲。 突然想哇的一声哭出来。 君湄咬咬牙:「那你想怎样?」 此刻她已经不是赵王府的官奴,大不了辞工! 犯不着为了一个月半两银子这么作贱自己吧! 赵王微笑的看着她,睇了她好几眼,眼神里面写了啥,君湄也无心研究,此刻心思全然不在这上头。 他也担心她跑了,需把她留在这府里再做打算,也不能让冯珠珠发现,不然自己不在府中时,她会很危险。 「你每天都会来这里的哦?」 「嗯。」君湄的嗓子颤到舌头根儿,他到底要说什么? 她忍不住偷瞄了他几眼,上辈子自己是有些喜欢他的,他是自己的夫君,又是皇后长子,更是自己见识过的男人里面最英俊的一个,不仅是她,京城中大部分姑娘都犯过被赵王垂青的黄粱梦,谁知道自己成为赵王看中的姑娘,嫁给了他。 可此刻她十分肯定,赵王就是无聊逗着她玩,不然上辈子摆在你旁边给你睡的人你都不睡,此刻段不会来求。 自己脑子是很清楚的意识,这辈子绝不会喜欢他,绝—对—不—会! 「那你以后每天都要来,我有空会来这里。」 「然后呢?」 他白了她一眼:「然后?」 君湄带着哭腔:「你这样逼我好玩吗,我还是个大姑娘,传出去以后怎么嫁人。」 「那你不要嫁了。」 那样理直气壮,君湄语塞了,哪有这样的人,这么不讲道理的,她深知赵王就这幅德行,他从小就予取予求,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今日跟自己费了这么多口舌,怕是早就把他那一丝丝耐心花完了。她达成一种意识,若是叫这位爷恼了,自己也没好果子吃,这事还得好好商量。 「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嗯?」 「不许在府里告诉其他人。」 「可以!」 「不许跟我睡一张床。」 赵王默了默,眼神深的吓死人,上辈子对他的那些尊崇与害怕一下子涌了上来,她差点举手称臣,幸好这当口他松了口。 「你不就是为了以后嫁人吗。」他心里犯了酸,即使不干点啥,这样躺在过一个床上,叫人知道了看你怎么嫁人! 「答应你。」 君湄吓的屁滚尿流的滚回厨房,厨房已经开始忙起来了,杏子这几日正好看她不爽,恨不得一脚揣她屁股上,眉眼间都是不屑:「又去哪里了?最近要过端午了事情很多,大家都是卯时初刻到厨房准备了,你看看你晚了多久。」 君湄心虚,跟他交涉了那么久,才达成一致意见,到厨房时晚了两刻钟不止,难怪杏子姐发脾气,终究是自己理亏,低着头道歉:「对不起啊,杏子姐,刚才出门的时候遇到点事情,晚了些,今天我收尾,晚些走。」 好在杏子就是嘴上厉害的,心眼并不坏,哼了一声:「快些去做事,早上王妃要吃奶黄包,面已经发好了,你去撮咸蛋黄。」 撮蛋黄就是把煮熟的咸蛋的蛋黄取出,拿过滤的细网,将蛋黄一层层的撮出来,撮成松软的细末,与牛乳、牛油、糖等制成奶黄馅,将奶黄馅包进面皮里面,因内馅没有固态物质,靠牛油来凝固其中,一蒸出来就成了流质的液体,香滑而不腻,最近深的京中贵妇的喜爱。这种包子从岭南传来,王妃近日很是喜欢,逢几日要做上一次。 另外王妃每日早餐前需进一钱干燕窝,泡发干燕窝炖成燕窝粥,有时用红枣佐炖,隔水炖一刻多钟后加冰糖,有时清炖加蜂蜜,吃完燕窝以后才开始吃早餐,早餐除清粥小菜,另外配有精緻的面点、油条、偶尔王妃自己还会列一些花样来叫厨房做,这又是另外一回事。 王爷那边吃的比较简单,早上就是一碗汤面,用羊肉骨或者其他骨熬汤成高汤,另取红焖的鲜肉做配,另配几个清拌的小菜。 贵人们每日辰时开始用餐,所以膳房要从卯时开始就要准备好,甚至王爷要煮面的高汤,是有人加班加点半夜开始熬制的。 杏子起了些主意,把君湄拉到灶房里面交代:「王爷每日煮面用的高汤要准备好几种,这活看着累,可是及其重要,今日我便教个重要的任务给你,明天早上起,冯师傅便教你煮高汤。」 第32页 冯师傅是北方人,擅长面食为主,无论是刀削面,拉面,油泼面,等等,在冯师傅看来都不在话下。 独处 因高汤炖煮时间长,根据不同的骨头,炖煮的时间长度都不一样,鸡汤、猪骨炖一个时辰,羊肉骨头和牛骨炖的时间就比较长,若是炖羊肉汤,寅时就要到厨房。冯师傅自己是不用去这么早的,带了一个徒弟叫小周,由小周大清早起来熬骨头汤,日日都要这么早起,小周早就怨声载道。 冯师傅早就觉得一个徒弟不够用,叫张师傅给他再派个徒弟来,谁知道张师傅一拖再拖,见杏子给了他一个人,高兴的不得了,可一见到是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又不乐意了。 「杏子丫头,就这丫头能帮啥忙?人家小周可是个男娃娃,能干这苦力活,你叫这丫头来帮我?」 杏子一瞪眼:「咋?你还不想要?你不想要我便派她去别处,反正眼下也缺人的紧。」 冯师傅知道杏子如今很得张师傅器重,在厨房要要个人,不巴着这小丫头还真要不来,赶紧陪笑:「杏子你说你这娃就是经不起逗,俺跟你开玩笑咧你咋就当真咧,就这么说好叻,明早跟着小周来学熬高汤,跟你说啊,这是门手艺活,学好了是门功夫,往后出了王府,自己做个小本买卖都好。」 君湄听到做个小本买卖也好,瞬间心亮了,连声点头:「好好,明天我一大早就来。」 原本听说那么早要起来给自己讨厌的人熬汤,心情倍加不爽,可突然被冯师傅一句话带活了,她本来就很担心出了王府无处谋生,自己当了十几年娇滴滴的大小姐,去到哪里都遭人嫌弃,如今有了一个指明灯,心里也有了盘算。 若是能学一门手艺,出去谋个生活也是不难的,王府中的厨子的手艺没得挑,冯师傅又是一等一的面点师傅,若是跟他学会做面点,出去开个小摊,就再也不用看冷饭王的脸色了。 想到这里乐不可支。 做早餐熬高汤的这几个人本不需要干活干到晚上,因早上君湄迟到了,杏子罚她洗完晚饭所有的碗,又收拾好厨房才放她走。 这一干就干到亥时,蹲得太久了起来,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君湄这才想起冷饭王来,早上答应了他晚上还要过去的,若他耍起横来,闹的满府都知道自己跟他过了一夜,那以后就不用混了! 赵王自己抹黑一瘸一拐到了小屋,连李富贵都没带,结果等了一个时辰人还没来,桐油灯不比蜡烛,烧起来有烟,在旁边坐久了不仅味儿大,眼睛也受不住,他就着冒烟的油灯看书看了许久,都快看出眼病来了。 君湄匆匆茫茫跑到小屋这里,见赵王已经等着她了,且一脸的不耐烦,一件她的面便抱怨:「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厨房就这么少人?」 君湄心里一咯噔,果然他没闲下,早就打听过自己现在在哪里了。 白天忙,便没去寻思他为何这样纠缠不休,又觉得很不能理解,即使自己是那只好玩的耗子,他又哪有那么多时间陪自己玩,明明还有娇妻美妾在房呢? 君湄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他倒是泰然,手里拿着一本破书,一本正经的在昏暗的油灯下看的津津有味。 又多看了他几眼,说实话,上辈子虽是夫妻,可她没敢正眼瞧过他,反倒是这辈子一穷二白了,起了不怕他的心思,才敢这样直瞪瞪的瞧着他。 说实话,这张脸是好看,就是耍起了无赖脸来,瞬间将这美好的瞬间摧毁。 「这里,伤口还需要上药,咯——」他认真的撩起裤腿,眉头皱了皱,显得他很无辜似的。 可明明白天有好些人可以服侍他,此刻在这里装什么无辜,还非要借着这点破伤做挟。 「都是为了你,你自己看。」 君湄瞬间觉得自己败了,他都这样了,此刻煳弄他一下远比跟他讲道理的好,男人有时候幼稚起来真是不得了。 「要怎么上药,我又不是大夫,你就不能找别人来给你上药吗?」没好气的说。 他勾唇一笑:「我又不是为了救别人而伤到的,叫别人给我上药,好像不太好意思对吧。」 这一笑笑的可真好看,他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可不代表他笑起来不好看,实际上,他笑起来太好看,君湄忍不住的多看了几眼。 君湄恨的磨牙,不太好意思——这样的话怎能从他嘴里讲出来。 他倒是很有经验的,毕竟在战场上经歷过好几次生与死的摸爬滚打,处理一点点小伤口对于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于是便很耐心的指导她,耐心得让人牙痒痒。 先擦了药酒消毒,然后是金创药,伤口不深,已经结了浅浅的疤,可碰触到的时候,还是让人痛的龇牙,君湄看见赵王这般神情,瞬间又觉得很爽。 看来擦药是个好差事,她现在这样想,以前从未见他示过弱,此刻能见到他这幅模样,好像机不再失,时不再来。 做完这些又要包扎,搞完已经过了小半个时辰,君湄稍微收拾一下,便准备回来睡了,这才注意到,原来他在地上准备了一床褥子,褥子上垫了竹蓆,就在原本的床下面,君湄想也没想,便往上面一躺。 「床还是留给爷你睡。」 闭着目,却感觉有目光很在意的看她,这种不寒而慄的感觉,从心里泛到身上,翻了个身给了他一个背,让他瞧个够。 第33页 赵王盯着她看,没想到上辈子自己的女人,这辈子一心一念要跟自己保持距离了,俯下身去盯着她看,看着她鼻尖渗出来细细密密的薄汗,他忍不住的喉间一紧,大手触到她腰间。 君湄心头一紧,赶紧弹了起来,一脸警惕的看着他。 他一脸凝重,汕汕的把手收了回去:「对不起,我手放错地方了。」 放错地方…… 这都可以! 两个人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了良久,君湄一背过身,低声说了句:「我要先睡,你要看什么继续看,若是再碰我仔细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赵王听到这句话,又默默的看了她很久,心里起了千般万般的念头。 从未觉得一个女子这么难接近过。 君湄背过身去,闭上眼睛,白天忙活了一整天,确实是累了,刚才又给他擦伤口、上药、包扎,时间早就过了她平时休息的点,打了个呵欠,睡了。 她倒是对赵王很放心,她的逻辑是:他身边那么多女人不动,干嘛动一个他不会感兴趣的呢,于是心安理得的唿唿大睡。 明天还得一大早起来给他熬汤呢,就是为了他早上起来的那一碗面,多少人在厨房挥洒着热血。 赵王望着她,没想到她对自己这么没有防备之心,方才还一副不予侵犯的姿态,这会儿又这样安安心心的睡着了。 真是个奇女子。 他来这里的目的可不是想多看她几眼这么简单,可推了她一把,她哼哼叽叽了几声,又翻了个身朝着他这边,他这才觉得舒服些,吹灭了油灯,躺上了床。 可这样子一个睡床上,一个睡床下,怎么都睡不着。 他挠了挠头,怎么都睡不着咋办。 又翻了几个身,底下这人已经冒起愉悦的轻鼾,睡的很沉。 屋外空旷无遮挡,常有清风阵阵从窗外吹来。一阵清风拂过,刚好吹动君湄脑后的髮丝,一缕缕青丝拂在她脸上,更像那青丝挠在有心人的心里,赵王趴在床上看着她那幅明媚多姿的模样,心里像被一只小爪子挠过一般痒。 这屋里虽也有点风,却不比摆了冰鉴的屋子,始终有些热,他内心又烦躁,多翻了几个身,便更热了,于是脱了上半身,这才觉得凉快些。 没多时也就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草屋的床小,赵王从未睡过这么小的床,梦里又做了个梦,旁边睡的就是她,他乐的心痒痒的便翻身朝她靠过去,这一靠不打紧,实实在在的颠了一下,像从哪个高处掉下来一样,这种感觉长身体的时候也经常有,经常是腿一颠,像从高处落下来那感觉,听大人讲这是人长个子了。 他身手捞了一把,旁边果然有温软醉乡,一旁的人儿又软又绵,唿出来的气儿透着若影若现的香,他心知自己是睡着的,只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想够了晚上做梦也能梦见她,但转念一想,即使在梦里亲近一下也是好的,且是在梦里,不管多轻浮多随便,要怎么紧呢? 于是他便放开了,那人又软又柔,像小婴儿一般窝着,他轻轻揽着她的小腰肢儿,这么纤细的腰肢在他手掌下似一把就能掐断一般,他又顺着腰肢往上走,是她的背,背上抚摸了一会儿,又缠绕到她的玉颈之后。 怀中的人儿动了动,朝他怀里钻了钻,他只觉得心口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撞了一下,鼻尖上有些若影若现女儿香,这种香味儿是人身上散出来的,若有若无,他脑子里面想着的是她的身段,身体里面腾然冒出一把火来。 这把火快要把人烧坏,他迫不及待的亲了亲她,又凑到她颈肩上去闻了闻,这味道真好闻。 这梦境好真实。 既然是他的梦,自然他做主了,他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他想着今天便把白天想了许久的事情一一做了,也不枉做了这么一个美梦,不然万一梦境醒了,下一次还不一定能做到这个梦了。 想到这处他便毛着胆子又亲了亲她的嘴,谁知道她不仅不反抗,反而往他怀中越钻越深,嘴里还嘟囔了几声「娘」,叫完娇声呜咽,勾人心魄。他嘿嘿的觉得有趣,大手往衣服内襟伸去,直出女子最柔软那处,虽隔着一层薄薄的小衣,但依然能感觉到那处的绝妙,让人徘徊在此、眷念不舍。过了一会儿,又觉得这样始终不过瘾,大手一挥,将贴身肚兜直接扯下—— ==== 君湄这个晚上做了个梦,梦里娘没死,爹也没死,爹娘还处的很好,这倒是奇了,从记事以来,她爹和她娘就从没好过,她小时候一直好奇,人家都说男人跟女人要睡在一处,还要亲亲嘴才有娃娃生,怎的她爹和娘从不说话也有娃娃生呢?莫非自己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娘能活过来,能这样抱着娘,她觉得好安心,小时后她爱哭,祖母又总不让娘亲自照顾她,总是要她跟着奶娘,她就一直哭一直哭,哭的祖母生气了,直骂她是个不懂事的小蹄子,甚至有人背地里说她是野种,她曾今问娘什么是「野种」,为什么别人骂她野种,娘一下就哭了。 那时娘就这样搂着她,呜呜咽咽的哭,一边哭一边亲她。 她便问道,自己难道不是爹爹的女儿吗?为什么别人骂她野种呢,娘说自然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也是很疼妞妞的。是了除了祖母和严肃至极的祖父,印象中爹爹也是很疼她的,她五岁的时候爹爹便带着她去骑马儿,这事情被娘知道了,又是与爹爹一通好吵,这次吵架,是她印象中爹爹和娘唯一一次争吵。 第34页 长大了她才听下人嘀咕,原来娘刚嫁进国公府就发现有了好几个月的身孕,这样丑的事情自然也瞒不住,连带着一年后娘怀了她,旁的人也嘀咕世子夫人肚子里面的种是不是也是野种,她这才明白小时候被人叫野种的由来,娘心中苦了一辈子,没想到就这样去了。 没想到爹和娘终究和好了,娘亲再也不用日日愁眉紧锁,受庶母的窝囊气。 不过似乎之前的种种只是一场噩梦,如今的才是真实而已,娘这样亲昵的搂着她,就像小时候那样,她迷迷煳煳的搂紧了娘亲,撒娇一般的往娘亲心口拱了拱,娘也搂她搂的越发紧了些,她很迷恋这样的怀抱,心想这样的美梦不要醒来才好,口中呜呜咽咽的娇声叫娘亲,又往娘怀里钻了钻,心里美滋滋的。 正在美梦当口,情形似乎不对,娘的手本来是揽住她的腰,拍拍她的背的,可转眼又晃到了前面。这辈子与娘亲再亲近,她也从未触碰到自己那么私密的地方呀,她羞怯了一下。却见娘的力气怎么越来越大,隔着肚兜各种往里钻,心中正觉疑惑,这时脖子上一紧,有种又细又集中的痛感从脖颈上传来,她心中一惊,睁开眼来,这梦醒了大半,对面的哪里是她娘,明明是那个—— 冷饭王! 独处2 他赤着上半身,露出精壮的肌肉来,昏暗的夜光下,紧实又年轻的身体像抹了油,极富诱惑力,此时他也似睡似醒,昏暗中半闭着眼,口中依稀发出粗重的喘息声。 她上辈子又不是没听过,自然知道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 赵王也从梦中惊醒,这哪里是梦,他左手揽住了她,右手拿着一张大红色的肚兜,她前襟半开,细长的锁骨展现在他眼前,雪白的脯半露,髮丝微有零散,面色现出若影若现的红潮,红艷艷的唇嘟着,叫人忍不住想去咬住。 天热,此刻与他抱的久了,锁骨处还隐隐约约有见微汗,这会儿她也从梦里惊醒,瞪大杏眼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那幅模样,犹如一直受伤的小雀,叫人又爱又怜。 自己上辈子或许真的是眼瞎,这样的女子天天摆在府里他不去看,为什么会看上江曼柔。 他头疼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遗失了许多,可有一点他是确定的,去苏州之前他已经对她动了心,刚刚娶她那时,他把她想像成一个呆板的大家闺秀,自己为了笼络朝中的势力才不得不娶了她,可渐渐他发现并不是那样。那时的她也这样可爱,嫁到一个新的地方,怀有各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这种情绪很容易让身边的人产生怜惜,他就是从怜惜,渐渐要转变成对她的爱恋之时,遇见了江曼柔。 江曼柔不知道下了什么东西,这东西会叫人情不由己,那个时候,似乎是他刚刚对君湄动心之时,自有了那东西的束缚,从此便身不由己,他的人生也改写了,君湄的人生也改写了。 可这辈子却自由了,再也没有旁的东西的束缚。 可她却不像上辈子那么依赖自己,对自己非但不亲近,简直就是抗拒。 他沉思这片刻,怀中的小雀也在思考,他什么时候抱住自己的,又干了啥,自己干嘛跟他抱在一起,种种还未想明白之前,感觉有个东西顶住她,硬邦邦的叫她很不舒服,杏眼一整,两颊绯红,瞬间明白是什么事情。 「你——」她尖叫着一脚飞过去,直接踢中他要害:「你做什么,我跟你说了不许睡我旁边,你不光睡了你还——」 小声嘟噜着:「你还脱了衣服。」 她很想哭,他不仅睡在她旁边了,他还摸了,而且看他那幅模样似乎还在梦里没醒,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个什么梦,总之这个梦让她很不爽。 赵王被她这当口踢了一脚,什么慾念都消了,捂着下面痛苦的看着她,脸色铁青。 君湄被他这样的脸色吓得要死,对他,始终有种先天性的服从感,那一瞬间她有点害怕,颤声问:「怎……怎么啦?你要紧吗?」 赵王行伍出身,即使再晕也不会被她这样的小丫头伤到,方才故作疼痛的态吓一吓她,又顺便试探一下她对自己是否有关切之意,这一试落他下怀,她果然露出关切之色来。 「你说呢,命根子都让你。」他冷着脸:「你赔。」 「啊?」 「你若把我命根子伤到,需给我赔。」 君湄知道他功夫好,那一脚飞出去的时候就没考虑过他不会避,可能他没睡醒吧,还真没避开,她有点后悔方才踹他一脚了,脚上割破一点他都能撒泼耍赖要自己照顾他,如今还不越发赖着自己了。 「赔什么,你那命根子我又没有。」君湄气急了,脱口而出:「要那玩意儿没有,要命就一条,你自己看着办!」 赵王一晒:「我要你命做什么。」 目光yin邪,一看就没想什么好事,君湄缓过神来,哪有被人伤到命根子的人这么轻松的就缓过来,双手捂住前面要紧的地方,把衣服理了理,喘着粗气跑到门外透了口气。 这一吓,当真把半条命都吓没了。 月亮斜斜的挂在天空一角,快要落下,君湄会看星象,知道已经五更天了,又走进屋里套上外衣往外走,一眼瞥到肚兜还在他手里,也不打算要了,瘪了瘪嘴,一声不吭往外走去。 赵王见她又是穿衣,又是瘪嘴,一句话也不说就往外走,急了:「喂,你还没给我个说法呢。」 第35页 君湄一边穿鞋,一边说道:「我要上值了,不像你这么好命,厨房事情多,五更天就要开始上值,你愿意多待一会儿就睡,不愿意多待就赶紧走。」 赵王盯着她的脚踝看着,她很白,从头到脚都是一水的白,白皙的脚踝上有一道深深的印子,是曾今带过脚铐留下来的。他知道她做过一段时间的官奴,官奴的脚上需铁制的脚铐,以防官奴不老实逃跑。这大热天里雪嫩的小腿上带着两个脚铐从早干活干到晚,留下印子是自然的,他心头仿佛被什么揪住了一般,问道:「你那脚,还痛吗?」 君湄不说话,背着他站在门口定了一会儿,做官奴的时间很短,只有短短的半个月,可这半个月是她人生中最难捱的日子,连这段日子都挨过去了,还有什么苦自己不能忍受的,如今的她,只想以后能养活自己,过些平凡普通的日子罢了。 她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身体上的苦痛是有尽头的,心灵的苦痛是没有尽头的,若我为了有尽头之苦而苦,不值得。」 说着这话时,她手指当梳,将头髮束之脑后,绞起个大辫子,他望着她的脸庞,满脑子的邪念都化为乌有。 她又说道:「这里本是我一个安乐窝,我一个人在这里自由自在,你为什么一定要参合到我的生活中来呢,我此生过过最苦的日子,无非是为官奴而已,日日带着脚镣,赤着足在地上走来走去,即使这样我也没觉得有多苦,可我再也不想我的人生被别人戏弄,活在等待和期盼之中。你不明白,你此生都不可能明白,你无非是觉得一个人好玩,可我不一样,我五更天就要上值,或许晚上挨了罚要很晚才能回来,一日只能吃上几个白馒头,但是我只有在这个安乐窝里面,我就觉得很幸福,你连你点小小的幸福都不肯给我留下来吗?」 甩了甩头:「我走了。」 月色朦胧,照在她细白的脸上,衬的她那张本就俏丽美艷的容颜越发的脱俗,他呆了呆,在她即将出门那一刻说道:「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扰你了。」 君湄的目光滞了滞,她没想到他答应的这般爽快,这个结局不是自己心中所想的吗,可为什么他这样轻松的答应了,自己心里会有种特别失落的感觉。 他补充了一句:「我不喜欢勉强让别人不快乐,若你喜欢在这里,以后便把这个安乐窝留给你,我不来就是了。」 她微微一笑,什么都没说,就这样走了。 她走后,赵王坐在地上想了很久,可不管怎么宽慰自己,脑子里面都是她的影子跑来跑去,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特别,此间留有她的味道,飘荡在鼻尖久久不能散去,他抬起右手来,看着眼前那件红色的肚兜,又嗅了嗅,她身上的那股子幽香紧紧的裹在贴身的衣上,那香又点起他心中那团火,他四仰八叉的躺在榻上,眼睛看着天,脑中思绪万千半分也不得宁静。 君湄平復了刚才略有些激动的心情,他这回似乎是说真的,真的不会来烦自己了。 到厨房时小周还未到,君湄翻出自己私藏的纸笔出来,准备等会儿把小周教的东西仔细记下来,以后好用。 不多时,小周也来了,见君湄已经先来,腼腆的笑了笑。 厨房的人都知道,小周喜欢杏子,杏子喜欢陈安,那为什么杏子老是为难君湄呢,无非是陈安每次过来送菜都找各种藉口跟君湄搭话。 于是小周对君湄是很有好感的,至少他认为,有了君湄在,他跟杏子便多上一份希望。 所以他愿意理君湄,甚至愿意君湄跟他套近乎。 小周从早市上带来了猪骨,又杀了一只鸡,清理干净了放在那里,一点一点详细跟君湄讲。 首先要把猪大骨和鸡骨洗净焯水,捞出后用冷水沖干净。第二步小虾米洗净,沥干水。将猪大骨、鸡、小虾米,姜片煮沸后,用小火慢炖半个时辰,最后将猪骨鸡骨捞出,渣子沥干以后便是猪骨高汤,高汤不仅可以拿来煮面,还可以拿来炖煮青菜。 老实巴交的小周最后腼腆的笑了笑,其实猪骨炖高汤比较简单,加上准备时间一个小时外加两刻钟足够,因此他也很少用牛骨熬煮高汤,牛骨高汤的方法差不多,不过要多炖半个时辰。 除此之外,炖高汤的器皿、火候、材料另有讲究,如斯如斯。 小周进厨房七年,给冯师傅打下手也已经三年,做起事来娴熟又靠谱,所以这两年冯师傅都安心将熬汤的事情教给他,慢慢教多许多东西给他,小周也是这个厨房里面为数不多拿着一两半银子月例的帮厨。 炖高汤之时,小周又开始准备其他的东西,比如给王爷和王妃准备的哨子,今日用的是辣牛肉,王爷喜食辣,又爱吃牛肉,所以这道哨子就比较多做。 用牛正身肉去水煮后,小火滷制一个时辰,放凉后切片,用各式香料下锅炒,起锅时放干辣子末。 这道哨子极有南方风味,小周刚好也是南方人,做起来却不费余力。 君湄在一旁在的仔细,方才被人轻薄的不悦感瞬间飞走了,一手拿着笔,一手按着纸,沾着墨汁慢慢写慢慢记。 小周惊讶道:「原来你还会写字,啧啧啧,不简单。」 君湄浅笑,一手小楷写的比人还美,小周这不会认字的都赞嘆:「我们村的教书先生的字都不如你。」 第36页 君湄一怔,突然想到上辈子一件事,那时他刚从赵地回来,许久未见她,他轻轻走进门,见她在抄经,一手的小楷写的美极了,他看了许久,从身后俯身下来,亦握住她的右手,一笔一画,两手紧紧交握…… 神思游荡的太远,她回了回神,对小周笑道:「我爹就是教书先生,从小就教我写字。」 她没说她的书法是娘亲所教,娘亲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外祖父,写的一手好字,这都是八百年前的往事了。 柳夫人 齐王府表面上一团和气,实际上已经暗流涌动。 齐国有十二郡七十三县,齐王在京中拥兵五千,其实从实力上来说,倒是齐王的实力大一些,前一世的自己,怎会那般轻视了他。 实际上赵王已经在看不见的地方有些动作,比如上奏皇上,将不成器的表弟荀跃放在御马监的位子上。 管理军中养马和御用马匹是非常重要的工作,看似不成气候,骑兵兵团在战争中的优势没有任何一支军团能够比拟,能够训练出一支精锐的骑兵,远比民间搜罗奇人异士要有用,赵王正是知道这一点,才将颇爱骏马又看似不学无术的表弟放在这个位置。 虽然旁人都笑荀跃是弼马温,可荀跃爱当这个弼马温,且干的很好。 —— 听月居 冯珠珠刚发了一通脾气。 自嫁到赵王府,她真是觉得哪哪都不舒服,都说赵王乃皇后长子,又是军功最多的皇子,显贵不说,也是最有前途的王爷,所以她削尖了脑袋都想往赵王府钻,岂知人是钻进来了,心却钻不进来。 她知道她是顶了许君湄进的赵王府,原以为赵王不认识君湄那个小贱人,她便放心的嫁过来了,若是跟赵王生米做成熟饭,还怕他不认帐? 为了能一举俘获赵王的心,她甚至不顾身份的去跟勾栏女子学一些勾引男人的技巧,谁知道这些东西一点也没用上。 赵王竟然在新婚之夜拂袖而去,看得出来,他还很生气。 这一夜是如此,婚后这两个月来,他连踏进听月居的日子都有限,不是进了宫很晚才出来,就是窝在书房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出门,要不就是巡视北衙,除了处理政事似乎没见一点空闲。 可她知道这些都是藉口,赵王真正恼的是,红盖头下的那个人,不是他选的那个! 想到许君湄那个小贱人,她的气就不打一处来,为何不能将她一把捏死,还要留着这个后患,想到此处她脑海中出现一个人的影子,那人虽然不是她心目中郎君的最佳人选,可除了他,又还有谁能帮到自己? 「佳韵,帮我把这封信带给那人。」 —— 禁苑内黄昏 柳夫人在院子外辟了一块地方,种上些时令蔬菜,茄子、豆角、菠菜、辣椒应有尽有。 自上次柳夫人失踪那事出了以后,贵人便安排两个顶尖的女暗卫来服侍她,一个唤芷,一个唤芸。 大夏朝的暗卫,皆是孤儿出身,无牵无挂,无依无靠,由主子抚养长大,是以忠心耿耿。 照顾柳夫人的暗卫芷和芸两人,从小也是农户出身,懂一些种菜之类的,于是在帮她种菜这件事情上得了不少力。 此刻柳夫人正赤着足,手中拎了个小桶,一手拿着小瓢给辣椒和菠菜浇水,一面指挥着芷:「阿芷,你快去再打一桶水来,阿芸,拿个锄头来给那边松松土,过两天我再种些韭菜。」 芷和芸都是在死人堆里面打过滚的,这样种菜施肥,挑水松土的日子她们想都不敢想,不过主子既然吩咐了,她们也只得照做,不仅做了,日子久了反而能体会到这个女人沉醉在其中的乐趣。 柳夫人忙的不亦悦乎,这两个月来跟两个女暗卫处的是越发好了,渐渐没有刚到禁苑那会儿的消沉。 「阿芸,你多大啦?」 像芸这样的女孩子,其实不知道自己的年龄,她们是孤儿,很小的时候被暗卫司选来,训练成杀手,若不是派来照顾柳夫人的起居,日日与这样贤淑温柔的女子相处怕是这辈子都不知道当女人是什么样的。 「婢子是孤儿,小时候父母都不在了,也没人跟婢子提过这事,大约,大约今年十八岁吧。」芸有些尴尬。 柳夫人抬头看了芸一眼,芸长得娇俏可人,比女儿大三岁,看到她,不由得想到自己的女儿起来,低下头扒拉着土上的青草:「我女儿比你稍小一些,她从小就很羡慕英武的女子,喜欢听木兰从军的故事,若是她见到你,指不定多欢喜。」 芸有些诧异,看起来最多比她大一些的柳夫人居然有女儿了,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公主是柳夫人的女儿啊,她想开口问,可暗卫的职责是保护主人,多一句闲话都是问不得得,芸打消自己好奇的念头,只说:「我见夫人年轻,却不知道夫人的女儿都这么大了,您看上去跟我年纪也差不多大。」 女人都爱别人贊她年轻,像柳夫人这样年纪的女人尤其是,见芸贊她,柳夫人笑了,弯弯的眼睛笑两道月牙儿,芸惊讶了一下,难怪贵人如此喜爱她,便是连自己一个女儿身,见到柳夫人的美貌都会觉得喜欢。 柳夫人低下头,又有些不悦:「只可惜,我也不知道她在哪里。」 芸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见一旁一到黑色的身影站在不远处,说道:「婢子想起屋内好像没水了,我先去打些水来,晚上沐浴要用。」 第37页 柳夫人点了点头,继续忙着,一小瓢一小瓢的水撒在土上。 贵人站在不远处,看呆了。 此刻的她沐浴在黄昏微弱的阳光下,几根髮丝不经意的飘了下来,粘在白皙透嫩的脸庞上,脸上有些微汗,若是挂在别人脸上一定叫人提不起兴趣来,可这是她,情人眼里越看越美。夏日穿着轻薄的葛衣,轻衫薄裙勾勒的她身姿无比仙美。为了浇水方便,她把袖子挽在大臂之上,白皙的胳膊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就连那赤着的足,都透露着一种无形的诱惑。 她保养的极好,虽然年逾三十,可看着如少女无异,也可以说,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褪去了少女的青涩,刚好是一朵绽放的花朵,鲜艷、生动、活泼、那股极强的生命力,在遇到雨露滋恩之下,越发怒放了。 贵人有些后悔过去的十七年里,他没有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本只相差十多岁,如今看上去竟然跟她那么不搭,他甚至怀疑曾经是郎才女貌的佳人,如今自己还配不配的上她。 柳夫人的手上沾了些泥,又顺手用沾到泥的手在额间擦了擦汗,额头上顿时沾上一条泥印子,于是更加俏皮可爱了。 往下看了看她赤着踩在地上的秀足,莲藕一样白净细嫩,他想起青年时候那段美好,她半夜来会他,跑的连鞋都丢了,赤着脚走在地板上,一脸的狼狈。 若是换成别人,这幅模样一定不好看,可是她是柳如玉。 贵人看到此处,喉头打了个滚,却没叫她,反而从院子前消失了。 柳夫人弄了一会儿,见芸和芷都还没回来,心里打了个滚,嘴里嘟囔着:「这些丫头,如今是越发惰了。」 转念想想自己的女儿,如今不知道如何,又是伤感一番,正当此时,背后被人一拥,一双强而有力的胳膊从腰肢上环过来,一把把她按进胸膛,脖子上是烫唿唿的鼻息。 难怪两个丫头都跑远了。 「没想我?」 柳夫人嗔道:「您才走了几个时辰。」 最近她蔫的很,贵人观察了几日,还是没有找到原因。 想来想去,无非为了她女儿,此刻自己在她心里重要呢,还是女儿在她心里重要呢,贵人竟然擅自比较起来,任性起来竟然像个孩子, 贵人带着怨念咬她的耳垂,自重遇她,十七年前那颗年轻的心被唤醒了,他丝毫不记得今年自己已经四十有五,不记得自己已经是大夏朝威严的皇帝,毫无自制力的在她面前讨好,只为听她一句好话,如「我想你了」「我最喜欢的人就是大哥了」更喜欢她床底间无预兆的几句嗳语,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要返老还童了。 「不想我?」 柳夫人觉得败了:「哦,想你。」 贵人感觉到口气中的敷衍,一点也没有松开她的意思:「你这句话毫无诚意。」 柳夫人反过去在肩上咬了一口,他吃痛,呀了一声松开了她,她丢下桶子瓢扭头就跑,贵人伸手一抓,又将她拉入怀中:「我叫你跑。」 柳夫人懒懒的:「我哪里跑的掉,天下是您的天下,踏着这片土地的人都是你的子民。」 她强装出来的笑,贵人怎会不知,最近她背着自己总是一副蔫蔫的样子,这点自然瞒不过他,躲在暗处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终于在今天,叫他瞧出些端倪出来,就在方才提到她女儿之时,她那双明眸黯淡了些。 「你这是怎么了?」把她翻过来,面朝着自己,贵人仔细瞧了瞧她,面色有点发白,佯怒道:「以后不许种菜干嘛的了,你看看你,把自己弄成什么样!」 柳夫人最近忙这个好不容易寻到些乐趣,听他这样说,急了:「哪里是种菜累到的,你瞎说。」 贵人见她目光中盈盈闪闪,心中一动,嘆道:「这里又没什么人与你一处说说笑笑,也没人同你相处,不如搬到后宫,宫里人多也热闹些,也省得我每日忙完政事还要跑这么远来看你。」 每每他提及此事,柳夫人的脸色都会变得极其难看,这次也不例外。 「后宫之中又有我不熟悉之人吗,我不愿意见到熟悉的面孔,你若是嫌远不想跑,不来找我便是了,再说你身边的女人那么多,是非争端也多,我不愿意卷进去那些是是非非。」 贵人一听她说这话,便断言她是吃醋了,自己年轻时是纳了不少妃嫔不错,当然也跟这些妃嫔七里八里生了不少孩子,可自那日在宫里依稀见到她的身影后,心中多少的慾念都化为云烟,此刻她又提及这些,不是打自己的脸吗,本来是要逼她入后宫的,此刻却叫她将了一军,急了: 「我……我……我当真对你没有贰心的,自那日见到你,这世间的女子哪有第二个能入我眼的,哪怕比你美十倍,我也是看都不会看。」 柳夫人本来心里闷闷的,讲出之前的话也不在意,可哪个女子不喜欢自己心仪的男子说这样感人的话来,见他一个七尺男儿,竟在自己面前屡屡失态,嗔怪道:「美不美你没看过怎会知道,竟说好话筐我,谁知道你是不是见一个便说一句,我才不信你。」 「那你要如何才能信我?」 「你知道我为何不开心,却总是顾而又而言它,我此刻不想跟你多讲,你若是还要继续煳弄我,明日我便关起院子不让你进来。」 贵人打量她一眼,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将她圈进怀中,此刻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自己哪有半分主张。 第38页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你想的事情,我帮你办到就是了。」 柳夫人眼睛放出光芒:「当真?」 问完又黯然:「我可不是要一根金钗,两对玉镯子,你不说清楚我便——」 贵人追问:「便如何?」 柳夫人咬咬牙:「你知道的,我不愿意你也拿我没办法。」 贵人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果真?」 柳夫人立刻明白他的意思,粉拳如雨点般砸落,只可惜贵人体健,她那样一拳一拳砸下去倒像挠痒痒似的,一拳一拳挠在人心里,抓的人心痒痒,贵人的脸扎在她细嫩的脸上扫来扫去,才几下就将她细嫩的面皮擦的红红的,柳夫人被他弄的全身都痒,嘿嘿笑道:「凭你就逗我,我是死心不动摇的。」 贵人抱起她大步往屋内走去:「你这婆娘越发叼了,以后可不能惯你,如今还学会跟我讨价还价,这么晚了饭也不做,饿死我啦。」 柳夫人道:「这么晚了你还没吃饭么,方才我以为你吃了呢,于是自己先用了。」 贵人道:「美人用过的残羹剩菜也是好的,你再热热给我吃罢。」 柳夫人锤他:「怎能叫你吃剩饭,我给你做罢,省得明日你又要抱怨我是个烂婆娘,累了一整日还叫你吃剩饭剩菜。」 贵人将她抱入屋内,轻轻放在椅上:「逗你玩,我早吃了些,待会儿吃点你做的点心就好,今日乏的很,你且给我揉揉。」 柳夫人性情极温婉,听他这样说,没有不从的,先前的不愉快暂且放去一边,芊芊玉手一下一下给贵人捏着肩,不时问:「轻了吗,重些了吗?」 贵人闭着眼睛,脑中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情,看来,若自己再也煳弄不过去了,若是不应了她的心,只怕她再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 女人戏 陈安不止一次的往厨房里面张望,可那姑娘从那天跟他搭过话以后,便再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这日送完了菜,本来早该走了,陈安还在厨房后门徘徊捨不得走,坐在马车上闷闷的,赶车的车夫问了几次陈安走不走,陈安都没说话,刚巧安婶子不在厨房,不然这会儿要拉着陈安讲上好一段话。 杏子上前晃了晃,谁知道陈安不搭理她,眼神飘忽。 杏子在陈安面前晃了许久,却见陈安止不住的恍神。 「安子哥。」杏子甜甜的叫到。 陈安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杏子,厨房最近忙吗?」 杏子凑了上来:「忙呢,过完端午还有的忙,你家里还好吧。」 「好。」 「菜地的收成也好吗?」 「好呢。」 「安子哥你脑子真好,旁人也是种地种菜,怎么没种出这么大的家业来。」 陈安挠了挠脑袋,不住朝里面张望:「杏子,我向你打听个事。」 杏子瞪大眼睛,净等着陈安问她的事:「你说!」 「你们厨房新来的那个姑娘,眼睛大大的那个,最近怎么没见着她了。」 杏子不乐意了,陈安打听姑娘,都打听到她这里了,杏子怎能乐意:「安子哥,这里都是大婶子,除了我哪里还有大姑娘了!」 陈安有些着急了,带着恳求的口吻问道:「上次我来这里的时候,有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 杏子自然知道这姑娘是谁,对于陈安这个描述已经很不满意了,她长的黑一些,一向最讨厌别人在她面前说她黑,当然说别的姑娘白,也是映射她黑的意思,冷哼一声:「哪有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安子哥,你不会看上别人了吧。」 陈安被人说中心事,脸都憋红了,他知道杏子的意思,可跟杏子相处着么多年,怎样都没培养出感情来。 「杏子。」 杏子睁大眼睛看着陈安:「咋啦,安子哥。」 陈安挠了挠脑袋,他急起来就是这个动作,对此,杏子也都很熟悉了,说了这么久,似乎没达到自己的目的,还让杏子对她起了反感之心,这是他不想见到的,可要怎么拒绝杏子呢? 杏子从没表露过自己的心事,陈安自然也不能冲上去问人家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吧。 「我想知道她还在厨房不?上次她找我打听了个事,我也打听到了,准备告诉她呢,如果你看到她,给她讲一下,明天我还来送菜。」 陈安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露的很明显了,杏子应该明白吧,他就是喜欢那姑娘,尽管连她名字都不知道,他想好了,如果再遇不到她,他就找娘,他不去相亲,就喜欢那天那姑娘。 杏子的脸顿时跟乌云拢了上来似的,这几天她知道陈安来,就故意把她支开,谁知道陈安竟然问上来了,这倒叫她好生意外。 陈安一向腼腆,跟别人谈生意的时候脑子好使的跟什么似的,可一碰到大姑娘就顿时无话,能让陈安主动问了这么久,都是因为她,想到这里杏子更加郁闷了。 杏子还在郁闷着呢,让她更郁闷的事情又来了,君湄颠着碎步子跑来,口中叫道:「杏子姐,张师傅叫你过去。」 陈安眼前一亮,见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更加语塞,肚子里面打了一肚子的腹稿,这会儿全交给老天爷了。 君湄见到陈安,眼睛闪了闪:「陈老闆,你来了呀。」 「别叫我陈老闆啊,我就是个卖菜的。」陈安见她过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补充了一句:「叫我陈大哥就好了。」 第39页 杏子在一旁瞪眼。 说完这话,陈安后悔了,说自己是卖菜的是平日里来王府自谦,可没打算在喜欢的女子面前露怯啊,想到这里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刮子「陈安,你怎么长这么大的,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君湄笑了笑,对陈安的反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陈安尴尬的笑了片刻,心神才缓过来。 杏子看着眼前这情形,气的嘴都差点歪了。 陈安定了定神,才想起自己要跟君湄说什么,这才把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说了出来。 「上次你叫我打听的许国公那家人,我跟人打听到了。」陈安嘿嘿笑着,看到君湄眼睛亮了亮,继续说:「原本这家人七零八散都散了的,皇恩浩荡,又赦免了这家人的罪,还赏了座宅子,如今许家人就住在这个宅子里。」 君湄听到哥哥们都聚到一起,心情顿时好起来,追问道:「那你知道他们住在哪里吗,如今怎么样?」 陈安只顾着看她,有点恍神。 君湄完全没有继承到许在颖的相貌,模样跟母亲是一水儿的俊俏,如今的她跟在江都时候的柳如玉是一样的相貌,当年柳如玉能在一眼间之间就迷倒风流的皇子,如今的君湄让陈安着迷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她很白,瘦是瘦了些,可看上去很健康,并不像时下流行的病态美人,故意把自己饿得瘦瘦弱弱,尽管穿着下人的衣服却一点也掩盖不住她的美。陈安偷瞥了一眼她的腰肢,细的跟什么似的,稍微用点力都能折断一样,他很难想像厨房这么繁重的工作下,她是怎么承受的住的。 君湄笑起来眉眼弯弯,着实讨喜。 陈安突然觉得,王府下人的衣服都遮不住她的美了,昨天买的那匹绢若是做成褙子给她穿,一定美得跟仙女一样,如今他一见到女孩子用的物事都想买来送给她,好叫她也打扮的漂漂亮亮。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漂亮的吧,杏子都带了一对时兴花样的耳环,可她身上素的很,连耳环都没带,朴朴素素插了截茶叶梗儿,乌黑的发绞了个大辫子,用条白素布巾绑了起来。 「安子哥,人家问你话呢!」杏子看不过眼了,陈安这也太夸张了。 陈安回过神来,方觉得这样瞧着一个姑娘实在是太失礼:「具体的我也不大清楚,这几日我出去再打听打听。」 君湄觉得不好意思起来,老是这样麻烦陈安,忙说道:「你要是方便的话就帮我问问,不然无妨的,安婶子说你也忙,哪里顾得上我的事情,改天放假了我自己出去打听吧。」 陈安正好想借着这事跟她多来往,越是多差遣他才好,怎会给她机会自己打听呢,连连摆手说道:「不妨碍的不妨碍的,我在外面方便的很,倒是你经常要做事,一个月才休息两天呢,有这个时间可以出去王府外转一转。」 陈安对厨房很熟,厨房的丫头每个月有两天的假,丫头们放了假都是要去外面转一转买点东西的。 这些丫头整日都憋在王府,有的家人在京城的就请假回去探亲,若是没有亲人在京,多少也有个朋友在,去探探朋友或者是出去买些女孩子用的一些小物件,都是有的。 君湄对这些不感兴趣,京城哪里有她没去过的地方,花样百出的玩意儿,有什么她没玩过没得到过的东西,以前做安国公府的嫡小姐,上辈子还做过赵王妃,她不觉得这些东西能诱惑的了她。她脑子里面最大的愿望就是多存点钱,早点找到哥哥们,多学点东西,以后出了王府也好谋个营生,如今在赵王府是越来越危险了,最近好像动不动就能碰见他。 想到这里心有余悸,这辈子再也不想跟他有太多交集,做主子下人,这种关系就足够了。 君湄喜笑颜开:「真的吗?那真是不好意思呢,陈大哥以后要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跟我说,我会尽量帮你的。」 杏子在一旁要气炸了。 陈安却像得了一道圣旨,高兴的不行,撮了撮手,缓解一下激动又紧张的心情,她竟然这样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陈安感觉都要飞起来了。 突然想到临走之前带了一筐野葡萄,忙从车厢里抱了出来,塞到君湄手里:「这是我们山上的野葡萄,长的不好看,但是可甜了,昨天有人进山给我带了几箱,你拿一筐去吃吧。」 筐子是普通的竹篾匠编的竹筐,满满装了一筐子野葡萄,这葡萄是山区自生自长的,因长的小,不好卖,山民自采自吃都吃不完。 一筐葡萄二十来斤,君湄傻愣愣的接住,却没想到这么沉,手一沉,差点摔了。 陈安这才留意到,原来他觉得不重的这样一筐子葡萄,到她手里这样沉,忙又接住,不经意间碰到她手,又觉得唐突了佳人,吓得一哆嗦,差点没把一筐子葡萄给砸了。 君湄有点不自然,因她瞥到杏子满眼的妒火四飞,妈呀吓死人,这回彻底把杏子给得罪了。 受伤 陈安悻悻的走了,走了好远还透过车帘子看外面,见到君湄一转眼就拐进去了。 他的心却在雀跃,没想到今天能跟她搭这么久的话,他从怀里掏出来一对珍珠耳环,这耳环用白金为饵,装饰的十分精緻,本来是买来送给她的,可想来想去拿不出手,感觉有些唐突佳人。 而且方才杏子的眼神他也看到了,吓得死人,杏子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喜欢一个人吧,总归是不喜欢。男人跟女人的心思不一样,男人是第一眼动物,有眼缘就会喜欢,就像他第一眼看到她一样,而女人则是容易被感动的动物,倘若之前不喜欢,但你用心待她,对她好,多厚的冰都能让烈日给烤化了。 第40页 陈安相信他就是那块冰,她那么好,自己待她多好都不过份,只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是咋样呢。 想到这里出了会儿神,车夫问道:「老闆,去哪里?」 往常送完货陈安就直接回庄上了,最近他喜欢到处转转一是打听姓许的那家人到底咋样了,二是看看女孩子到底喜欢啥,为了研究女孩子到底喜欢些啥东西,陈安差点没把腿跑断。 可是看起来她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想来想去纠结死了,又有点后悔今天赤果果的态度,惹得杏子很不爽,杏子不爽起来什么泼辣事都能做出来,那么杏子会不会为难她呢? 君湄进了厨房,把陈安给的葡萄洗了,分给大家吃,这葡萄很甜,就是个小了些,再说这个季节的葡萄也多,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吃完也就算了,各人都说了一句谢。 —— 幸好安婶子今天不在,不然看到两个姑娘这样一幅样子,肯定要乐开花,原来她儿子还挺俏的,更重要的是,陈安不是个断袖。 君湄吃着吃着心思就起来了,早些年,安国公府什么好吃的没有,但是安国公好一些新奇的东西,所以安国公府每年都会酿不少的葡萄酒。 起先请了一个西域来的酿酒师来酿,这种级别的酿酒师,除了爱好吃喝玩乐的安国公,别人恐怕也养不起。君湄对酿酒这事情感兴趣,于是整天跟着酿酒师转悠,那人倒教了她不少的东西,比如葡萄的选材,酿酒的温度,酿酒的器皿,保存的方法。 京城因为很少有西域过来的葡萄酒,加上京中贵族总喜欢这些新奇的玩意儿,所以葡萄酒便千金难寻,安国公自然是不屑将自家酿的葡萄酒拿出去卖的,仅拿去送人,好评不断。 这件事情并没有让君湄留心到,倒是今天陈安过来送葡萄,让她留意到商机,这山里的野葡萄味道很好,拿出去卖不行,可倒是酿酒的好材料,加上没有成本,这件事情,当真是可行。 想到这里她振奋了一下。 —— 杏子见君湄两眼发光,越发觉得她应该是对安子哥有意思了,今天安子哥跟她说过话,于是她发春了,呆呆傻傻一愣一愣的,这不是思春的表现么。 「小花,赶紧去做事,愣在那里做什么,中午吃完饭的碗还没洗。」 君湄一大早是要起早的,按说起早的佣人做完午饭就可以休息了,小周就早早的回家歇着去了,可杏子却抓着君湄不停的做事。 外面一大堆的碗碟,一个人哪里洗的完,可杏子就叫君湄一个人洗。 君湄不乐意了:「起早的人不都休息了吗? 她说的是小周和冯师傅,冯师傅来的晚,也算是起早上工的人,早早就回去了。 杏子冷笑:「你不一样,你是新来的,小周和冯师傅都做了多久了啊,你休想偷懒,洗完碗再去择菜!」 君湄一听就晕了,如小山一般高的碗哪有那么块能洗完,杏子不就是找茬吗? 杏子一抬眉:「怎样,你还不想做?」 如今张师傅和安婶子很看重杏子,若是她使起坏来,当真连厨房也呆不住了,君湄可不想被派去后院伺候王妃。 嘆了口气,从灶房里面拎了一桶开水出来,倒进盆里面烫一烫碗。默默的走到井边去打水。 自进了赵王府这片福地,真是有吃不完的苦头。 洗完碗,杏子又指使着君湄去择菜,一大堆芹菜,一点点择出来,若是弄的不干净又有更多苦头吃。 君湄蹲得久,站起来之时差点没倒在地上。 杏子在一旁冷眼笑。 君湄感觉有些头晕,早晨起的太早,昨天晚上又伺候那位大爷擦药擦到大半夜,中午又蹲在那里洗了一个时辰的碗,此刻感觉就是有些晕,再一恍神,差点没倒下去。 杏子冷笑:「果然是吃不了苦头的大小姐,这才干了多大点活就这样了,你这样细皮嫩肉的模样啊,以后找个大户人家做妾就好,千万别做丫鬟!」 杏子这话说的刻薄,连旁边的大婶都觉得过分了些,站在那里啧啧啧。 君湄才没空跟她计较,方才蹲在那里她的思路就散开了,葡萄酒她也只是见师傅做过,自己却没有完完整整的做过一次,仔细回忆了一遍师傅在做的时候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心里想着明天等陈安来了问问他的意见,既然他庄上有长工、短工,还有帮佣,有用得着的劳动力,还有不菲的财力,若是他愿意跟自己合伙做这件事情,还有点戏。 不过陈安是个商人,他会不会对这件事情感兴趣呢? 毕竟这个事情之前没人做过,能不能做出来是一回事,做出来了能不能卖得掉还难说。 想这么多难为自己做什么,眼看杏子又要杀过来,自己这回真的成了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 杏子看着君湄纠结死了,凭什么她喜欢那么多年的男人,一看到她就魂不守舍,她本来不是个嫉妒的性子,可女人天生对情敌的纠结和敌意,让她胸中燃气熊熊大火。 哼,小妖精吗,你杏子姐有的是时间磨你。 —— 王妃下午想要吃芋圆。 厨房一般做三色馅,紫薯、南瓜、香芋。 这三种分开蒸熟,然后用专门敲食物的木槌敲成泥,敲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力度和紫薯泥等泥的精细度,待敲好后,加入木薯粉,揉成软硬适中的面团,再搓成条,切成小块,王妃吃的少,可做出来也不能做太少,不然揉都没发揉,且单吃芋圆不成,要配一些别的东西,有时候是蜜红豆,有时候是新鲜莲子芡实。 第41页 总之主子一张口,磨死下面的。 王妃要吃这,过一会儿刘侧妃过来,说要吃蛋黄酥和桂花红糖糕。 君湄眼睛都睁不开了,五更天起以后,就一直在厨房转悠,早餐做完要收拾,收拾完了准备午膳用的菜,午膳结束了又洗碗,洗完碗蹲在地上择了好久的菜,此刻刚过了正午,以前她做国公府大小姐的时候,是要睡上个吧时辰的。 坐在院子里面撮着芋圆,这种无聊的工作累到不累,干久了让人觉得困才是,脑袋昏沉的厉害,一不小心就晃了起来。 砰——磕到旁边的柱子上,柱子上面刚好雕了个小猴子,猴子尾巴翘翘着,把额角戳破了一个洞。 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一旁一个声音大声叫了起来,是杏子:「你这丫头,赶紧走开,等下额上的脏东西掉到吃食里面就不好了。」 君湄被磕了一下,彻底清醒了过来,腾的一起身,满篮子的芋圆掉在地上到处滚。 杏子愣了,君湄也愣了。 她知道自己闯祸了。 芋圆从蒸到捣碎到揉好,起码要花半个时辰,王妃可没这个耐心等,重新做上一份的话,都要到晚膳时间了。 杏子爆发了,出了事背锅的自然是管事的,管事的自然要迁怒于干活的,她才不管你到底什么原因,蹭蹭蹭的跑了过来骂道:「你看看你怎么做事的,撮个芋圆也撮不好,厨房呆腻了不是,呆腻了滚回浣衣坊!」 君湄才不想去浣衣坊,厨房再辛苦再累,大家喜欢呆在这里的原因就一个,能学到很多东西,可浣衣坊能干嘛,除了一天到晚没休止的洗衣服,晾衣服,基本上没办法学到什么东西是出去以后能用得到的。 可厨房不一样,即使是打打下手,每日偷偷瞄一下大师傅们做菜的法门,出去以后去开个餐馆,或者去大户人家帮帮厨,收入都会不错。 就像君湄想的这样,她想学一些东西,出去开个小面摊,或者开个小餐馆,能维持生计就可以了。 所以姑娘们喜欢往厨房挤。 君湄刚刚跟着小周学了点东西,自然不想那么快放弃,连声跟杏子道歉,可杏子哪里听的进去,硬说她是故意的,君湄一手捂着流血的脑袋,一边点头哈腰的道歉,内心一万个草泥马狂奔。 一定要从这里出去,社会就是这样一个社会,可在哪里混都比在赵王府混要好,等到陈安找到哥哥们,再另作计较。 杏子骂了一通气也消了,知道继续骂下去也是无益,要想个办法补救才行。 幸好厨房还有些刚蒸好没用的紫薯,杏子手脚麻利,自己亲手做,君湄看着杏子一举一动,顿时明白过来这姑娘为什么近几年在厨房很受重视。 杏子真的是很厉害! 方才君湄手忙脚乱的倒哧半天才把紫薯泥跟木薯粉和好,可杏子三下五除二的就和匀了,一点一点的开始撮。 君湄看着都忘记脑袋上还留着血,鲜血用指缝中渗出来。 换做平时,弄成这样一幅脏兮兮的样子,杏子是会骂她的,此刻杏子自己还忙着呢,哪有心情管她。 杏子的手很快,坑次坑次几下,一碗芋圆丸子就撮好了。 「杏子姐,你真厉害。」君湄是由衷的感慨。 杏子没说话,单手端着芋圆站了起来,瞪了她一眼,许是看着她这样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略有不忍,冷冷的说:「你自己勤快些,再过几年自然干什么都麻利些,若是还要这样马马虎虎,修怪我赶你回去。」 一块帕子从另一只手上递了过来:「拿去,这幅鬼样子怎么见人,等下王妃责怪起来打板子,还有的你痛的。」 先前君湄对杏子的感觉就是这丫头有点凶,可此刻的感觉就是杏子姐其实挺好的,若是自己的心上人,天天围着别人转不看一眼自己,说不定会比杏子姐还生气。 杏子就是嘴硬心软。 君湄讪讪笑,带着些巴结杏子的意思:「杏子姐,你真的很厉害。」 杏子没说话,蹭蹭蹭往里走。 「头上还有伤,擦干净再进来,厨房是多干净的地方。」 「是。」 态度这么好,杏子也觉得没招了,走进厨房煮着芋圆,一眼恶狠狠的看着手捂住伤口的君湄,如果不是因安子哥,她有可能会喜欢这个勤快的小姑娘,她又不偷懒,又不耍滑,比其他的小女孩好上太多。 可安子哥为什么要喜欢她呢,就因为她漂亮? 自然,男人喜欢漂亮的。 代价 忙完晚饭杏子才让君湄回,按杏子的话说,没让君湄夜值就不错了。 黑暗中一道人影看着她漫不经心的往小屋走了过去,眼睛盯着她额头的伤口看了看,那人在黑夜中直皱眉。 不经意,绊了一下,黑暗中回过头,又被人拉住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地上,君湄抬起头,那人从黑暗中走出来,满脸嫌弃的味道。 「真笨!」 君湄揉揉脑袋,上辈子结仇这句话,大概就是说的他两,忙了一整天,大晚上的还要受人恶作剧。 真烦! 「好玩吗?」说不委屈是假的。 生气、委屈一下去全涌上脑,也顾不得王爷不王爷,丫鬟不丫鬟了,瞪着他,眼泪哗哗的往下淌。 看到她的眼神,才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原本只是想引她主意的。这与幼稚的小男生,喜欢扯小女生 第42页 的辫子是一个道理,越是喜欢一个人,越是喜欢以一种讨厌的姿态出现在对方面前。 赵王就是犯了这样一个错,他原本觉得好玩,可她不觉得好玩,非但不好玩,简直就是好烦。 看到她掉着眼泪珠子,他的心一下子就柔软起来,要她哭可不是他的初衷,他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却又不知道怎样才能哄得住她,两手不知道在放在哪里。 「怎么了,撞到头啦?」 「不关你的事!」 「厨房那么累,不做了吧。」 「不做?」君湄冷冷一笑,再累也是自己的活,不干了可就真的什么指望都没有了,男人指不指得住,上辈子她已经验证过一次,还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套的调侃:「别说你养我啊。」 「咳,你要是这样说,也不是不可以。」赵王不好意思起来,顺便不好好意的睇她,眼神中有那么点期许。 「逗你玩,还真当不起。」君湄很想绕过他,可他像一堵门一样,严严实实的挡在前面,她往左他也跟着往左,她往右他也跟着往右。 「我养你么,又不是养不起,厨房太累了,别去那里了。」 「赵王殿下。」她冷森森的看着他:「殿下可以养一百个外室,于我本是无关的,可殿下若是要打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不—可—能!」 「外室」这两个字,上辈子从她口中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即便这辈子的她落魄,可到底做了十四年的国公府嫡女,要她为人外室确实是不能让她接受。看见她这样坚毅的眼神,赵王腾然想起家里还有一个正妃,一个侧妃。 他的眼神变得黯然,木然站在那里未动,本来只是觉得自己喜欢她,出于人的本性就想得到她,可他没有想过那么多,即使她再落魄,也定不会…… 君湄拖着铅一般重的步子往小屋走,走到门口发现屋内乌漆麻黑的,看来他真的信守诺言没来,左右也不怕他,即使他来了又能怎样,昨天不都抱在一起睡了吗,也没见他怎样,自己一脚踹过去他不是也老实了吗。 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推门进去,才发现里面跟早晨出去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卧房里面摆了个浴桶,里面放了半桶水,君湄把手伸进水里探了探,还是温热的,这一桶水应该放了一会儿,算好她回来的时间,水温刚好。 一旁衣架子上搭着一件白色的葛衣,轻薄透气,两块白色的毛巾,很刻意的搭在葛衣旁边,必是有人刻意准备的,不消说是谁,她也能猜到。 屋内起了一些变化,却没有叫人感觉到被侵犯和亵渎,想来他也动了些心思。 床上原本铺着稻草,稻草上垫了一床破旧的棉絮,棉絮上面垫着草蓆,这会儿换成崭新的锦被,锦被上铺着竹片制成的竹垫,用的是上等的湘妃竹,面上磨的光滑透亮,想是上等工匠的手艺。 床上另外放了几身干净的换洗衣裳,和几张纯棉制成的被单,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 桌上放了一盒崭新的无烟烛,蜡烛旁边放着火摺子,想来第一天过来没找到火摺子让他记忆深刻,应该是他特意交代的,另外放了一盘时令瓜果,不多,各式各样都摆成一盘。 很难想像这是个男人做的安排,若这是旁人,她一定会很感动。 可偏偏是他…… 白天累了一天,能泡一个这样的热水澡,对她来说是不小的诱惑,浸泡在浴桶里面,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夏日里这水温刚好,她把头髮解开,整个人都浸泡下去,快没过头顶之时,水碰到了伤口。 滋—— 痛感让整个人一个激灵。 白天受伤的地方用了块布贴住,可贴的不牢靠,这样一泡水,伤口进了水,受痛不已,忍不住叫了一声。 窗外传来一声响动。 君湄心里害怕了一下,颤颤颠颠的问:「谁?」 是有人在外面,可没出声,也没下一步的动作,除了他也不会有旁人了。 「是你吗?」 那人还是没有出声,可君湄很确定——是他。 他又来做什么? 君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若不是他是歹人怎么办,她迅速从浴桶中起身,水声哗啦啦的一阵响,惊动了窗外之人。 「别怕。」还真是他:「方才我见你额头受了伤,给你拿了些药过来,刚到这里听见有水声,知道你在沐浴,怕吓着你——」 君湄迟疑了一下,窗外起了一阵脚步声,那声音越传越远,应该是他走远了。 她拿起一旁的玫瑰胰子洗了洗头髮,又把身上擦了擦,从旁边的房间取了桶清水出来把身上沖了一遍,擦拭干净后,穿上葛衣。 一旁还有一块干毛巾,她拿了起来,把头髮擦干,时间已经不早了。 自被京兆尹抓走以后,从来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的洗过一次澡,想到前两天的亲密接触,恐怕自己身上都带味儿。 这就是他给自己准备一桶水的初衷? 难道是叫自己洗干净一些? 不对不对,还是不能把人想的太猥琐了,他不是那样的人。 窗台上放了一瓶药膏,另外有些干净的纱布希么的。君湄把东西拿进屋,涂在伤口上,顿时一阵烫烫的感觉从脑门心传到脸上,痛死人了。 眼泪都要出来了。 第43页 他只是在窗外放了一些药就走了? 可心里为什么会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这一世的他,并没有那么薄情,可为什么他会对自己高看一眼? 他不是一向高冷,一向很傲气,一向不接地气活的像神仙一般,活脱脱的冷饭王! 他对自己的不一样,自己未必没有察觉,可上辈子分别时的那一幕,这辈子时时在她脑海中上演,经歷过赵王府的叛乱,他的背叛,江曼柔的挑衅,惨死,国公府的落败,此刻的她脑中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未来要做什么。 她渐渐感觉到他接近自己的刻意,自己上辈子又不是没有动过心,可这动心的代价实在是惨痛无比,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开始封闭自己的内心,除了他,什么人都能进来。 如今是她最脆弱的时候,经歷过父亲母亲在一夜间相继离去,哥哥姐姐们与自己分散到各地,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需要一个人的关怀,可即使是这样,还是对他的示好很抗拒,她害怕,所以需要封闭自己的内心。 前两夜都没睡好,洗完澡后浑身舒畅了的感觉让她的疲惫感一下子就涌了上来,不到一刻钟,就沉沉的睡去。 这一夜赵王也没有睡好,他看到她受伤的那一幕了,看到她明明困的要死,还被厨房的人欺负的惨兮兮的样子,心里就不舒服,明明她只能给自己欺负的。 本来想给她出口气,谁知道她不仅不跟人生气,反而还屁颠屁颠跟在别人后面,笑的甜丝丝的,这样的示好却从未见她这样给自己,想到这里他决定不去打搅她的正常生活了,她一向很有主见,若是需要自己帮忙不会不开口的。 跟崔珏议事之时,满脑子忍不住都是她的,这个人,又不是没有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可为什么这一世,于他来说那样难以割捨,于是晚上他又情不自禁的跟在她后面,本想叫住她,想到早上她离开时的眼神,没敢。 可在她受不住痛叫出声的那一刻,他心中一动,还是叫她发现了。 这一日过后,赵王继续忙着他那边的事情。 齐王最近的动作频繁,往很多关键的位置上安插了自己的人马,兵部尚书位置一空,立刻叫齐王推荐的人给补了缺,另外往安西都护府派的节度使,也是齐王举荐之人。 大抵能看清齐王的动向,齐王是希望兵权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安西节度使掌握二十万精锐兵马,统辖安西四镇,管辖着从天山南北,并至葱岭以西至达波斯,统领西域大片疆土。 安西节度使侯瑞因造反,被人揭发后差点撤了安西都护府,考虑到安西离中央政府太远,人口稀少,比邻西域诸邦,若不是有强有力的藩镇辖制,设立郡县无法管理,于是决定仍然在安西设立都护府,另设立大都督府管辖当地的行政,而节度使只行使军政大权。 朝廷中人人都望着赵王有所动作的时候,赵王却无动于衷,另有传言出来,说赵王迷上了一个女子,自迷上那个女子,原本英明睿智的赵王都变钝了。 可皇上对此却很高兴,莫名的,以前那个在沙场上御敌无数的赵王从未得到过皇帝的欢心,可这个变得平庸起来的赵王,却得了皇上的欢心,进宫面圣之时,得了数次侍奉皇帝用午膳的机会。 局势变得越发奇怪起来。 进宫 皇后那处确是坐不住了,连忙召了赵王过去,问的无非还是朝中的事情。 她歪在贵妃榻上,闭幕养着神,这个年纪很容易心浮气躁,她不知道该如何调节自己的心神。可她是皇后,是天下女子的表率,无论如何,不能在旁的人面前显露出怯意出来,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仪,只有在儿子面前,才展现出那个真实的自己。 「我听说你父皇任命了启业推荐的人,你还无动于衷?」 赵王不说话,母亲的叨叨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的,皇后跟随皇帝的时间很长,长到知晓宣德帝所有的情史,包括齐王萧启业的母亲,那个已故的可怜的女人的故事。 「他母亲出生低微,你父皇本是看不上他的,留他在京,也是因为他是皇上长子,可你怎么这么木,竟然让他在这么重要的地方安插两个人,一个兵部尚书,一个安西节度使,淳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王坐在案下,一手扶着茶盏,一手紧握着,平日炯炯有神的双目,却不知道想些什么,暗淡无光,皇后看到儿子这幅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刚好九皇子下了晚课,拿着弓箭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母亲与兄长这幅模样,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皇家的孩子总是成熟的早,他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九皇子半蹲在母亲膝下,嬉笑着说道:「母后又在与兄长说什么悄悄话,为何不能等儿回来了一起说来听听?」 皇后嘆了口气,以前把希望都寄托在大儿子身上,如今看起来还是小儿得她心一些,抚摸着小儿子的头,说道:「若你兄长有你一半听话,母后便没有这么多烦恼了。」 九皇子笑的天真无邪。 皇后忘了,赵王似九皇子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很听话很乖觉的,她曾也一度以为赵王最得她心意。 赵王一声不吭,自成婚以后都母亲的怨念,让他跟母亲无话可说。 「淳儿。」皇后继续说道:「你父皇近日越发宠那个柳氏了,若是她能生个一儿半女——」 第44页 赵王打断她的话:「便就是此刻生出来,也只是个稚儿,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母后,宠是宠,父皇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宣德帝施政清明,一向不会做出多出格的事情,这一点赵王很清楚,此刻看着坠入情网不可自拔的父亲,这会儿脑子清楚的很,他忌惮两个成年又有实力的儿子,同时也在试探他们,齐王在此时四处奔走安插自己的亲信,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举动。 赵王万万没想到不仅齐王看不透,连母后都看不透此事。 人言道关心则乱,若是把自己放进纷争中,则看不清形势,崔珏此次回来献计,就是要赵王把自己置出纷争之外。 赵王放下茶盏,目光炯炯直视皇后:「请母后相信我,有些时候,事情该缓缓而行。父皇如今春秋正盛,最是忌惮朝中大臣私议储君立定之事,母后与父皇在一起时间最久,难道看不清其中的道理吗?」 皇后一怔,确实。 曲道而行,又有何不可。 九皇子似撒娇一般挽着赵王胳膊,说道:「听闻皇兄箭法卓着,臂力无双,征服南蛮之时曾一箭射穿二人,今日晚些走吧,等会儿一块打猎去。」 赵王心思不在这上面,可奈不住九皇子撒娇,心思一软,便被他拉走去练射箭去了。九皇子天生贵胄,虽是皇后第四子,可四个孩子从皇后肚子里面爬出来,只有他一个人是在皇后正式策力以后生的,所以格外娇贵一些,别说是皇后,便是宣德帝也对这个儿子格外宠爱些。 九皇子出生那年,赵王还未曾出阁,因此日日都能见到这个弟弟,对于这个弟弟,宠爱甚多。 九皇子拉着赵王去到禁苑西卫之处,这一块地方刻意圈出来,以供平时皇子们练箭狩猎只用,九皇子刚好到了活泼好动些的年纪,近日是日日要往禁苑跑。 两人各自选了一匹马骑着,赵王年长些又熟识马性,便给九皇子择了一匹老马让他骑着,九皇子身子轻,马虽老,但是驼着轻便些的孩子,跑的也很快。 两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来到禁苑之中,九皇子忍不住的问赵王:「我听人讲,父皇在禁苑养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像是多年前就与父皇有旧。」 兄弟两谈论着父亲的私事,这种感觉很奇妙。 赵王错愕了一下,立刻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你还小,怎么会关心起这些事情来了。」 转念一想,皇后最近烦得很,看来没少在小儿子面前叨叨。 「你长大了,想做什么呢?」 九皇子看着信心勃勃:「我长大了,要成为皇兄这样的人。」 「我?」赵王苦笑,自己这辈子当真是无能透顶,竟让人在洞房花烛夜当天,把新娘子给换了:「皇兄这样的人不好,你长大了,当个自由自在的人可好?」 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就后悔了,自由自在,在皇家来说最是奢望。 九皇子摇摇头,策马往前奔走:「我们比赛,看谁跑在前面。」 九皇子骑着一匹老马,而赵王骑的则是一匹牙龄尚浅的幼马,按理说幼马脚程肯定比老马强,可马与主人的心思交相唿应,赵王的无精打采似乎也感染到马的身上,那马跑了几步慢了下来。 赵王见九皇子的马飞快的往前,口中叫道:「你慢些。」 九皇子回头,嘻嘻一笑:「皇兄你快些,中午没吃饱饭吗?」 赵王皱了皱眉,又怕他危险,只能紧紧的跟着,他不是没吃饱饭,是昨天晚上没睡好,自从她那里走了以后,心神一直恍惚,脑中又是中午她撞到时候的样子,又是她捂着流血的额角被人训斥的样子,又是她讨好似的对着训斥她的人时的样子,转脸又变成晚上戏弄她时,被她呛的吃了口鳖的样子。 他知道她过的很好,在没有他的时候,尽管苦了些,可内心很安乐。 「吁——」九皇子一个立身,勒住了马,马头一立身,险些将九皇子翻将下马。 赵王紧随其后,眼见九皇子要落马,侧身从九皇子身边扫过,想将他接住,谁知道九皇子年龄虽小,确是很熟谙马的特性的,马头立起之时,他也站立而起,稳稳的立在马背上。 赵王急了骂道:「跟你说了骑马慢些——」 话还未毕,顺着九皇子的目光扫去,前方两人一骑,慢悠悠的在禁苑中晃荡,女子在前,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头髮斜斜往一旁挽起,脸蛋白皙,目光娇媚,更叫他觉得惊奇的是,这张脸,与君湄实在是太像了。 眉眼中依稀认得出来,是上辈子他的丈母娘,许国公府的正夫人柳氏,只是那时她是长辈,不曾多看几眼,加之那时她多不如意,打扮的也便老气,哪有今日这般娇媚之态,风华绝代之资。 更让人惊讶的人,身后搂着柳氏之人,竟然是他父皇。 弟兄两皆目瞪口呆的瞧着前方,而前面那一男一女似乎没有注意到他两的存在,真在低头情意绵绵的细语绵长,一阵微风拂过,将那女子零散的髮丝吹到身后正揽住她腰身的男子脸上,吹起一阵涟漪。 九皇子还当是童年无忌的年纪,看到这般模样咬牙切齿,恨声说道:「我最恨男子薄情寡义,如他——」 九皇子所指便是父皇从未与母后这般情意绵绵过,如今母后日日身子不爽,父皇却与这女子情意绵长,双宿双栖,他最恨的就是此女。 第45页 他的手,渐渐伸到背后,赵王一怔,手中马鞭挥出,刚好捲走九皇子的弓|箭,散落在地,九皇子回头见皇兄竟出如此手段,不惜伤到自己也不让自己伤那女子,恨声道: 「我知道皇兄如今大了,心里没有母后,近日里母后日日伤心垂泪,莫非你看不到?」 赵王没有出声,除了两匹马偶尔打着响鼻,四周充满了静溢,时间一刻一刻的流逝,赵王的眼神像一道枷锁一般拴住年轻的皇子。 他不敢动,甚至本身想好要说的话,也在那一刻忘记的干干净净,从小到大他只听说过皇兄的兇狠。当他长大以后,那个在战场中兇狠无比的赵王,那个充满着杀戮和血腥之气的赵王已经洗尽铅华,努力的在做一个贤王了,他甚至没有机会见识过兄长发狠时候的样子,可这一次,九皇子从心底里产生了畏惧。 这大热天里,他微微打了个哆嗦,身后似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走吧。」 赵王勒马回身转头,九皇子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赵王往回走,他的心里,勐然对皇兄产生一种怯意。 赵王的眼神从肃穆变得柔和:「你再恨她又有什么用,父皇宫里这么多女人,从来就是疼完这个疼那个,从没休止,你能杀得尽吗?在者说,父皇就在她身后,你想背负起弒君得骂名吗?」 大热天里,九皇子不由得又打了个寒颤。 方才是他冲动了,若不是兄长再一旁,怕自己的冲动会害死自己,害死他爱的母后,害死两个阶级,也会害死皇兄。 「皇兄,我错了。」 「今后该当如何?」赵王往九皇子的马臀上重重一击,两匹马同时扬蹄往前奔去。 「我不敢了。」 赵王默了一会儿:「你的弓箭,不能对着女人,明白吗?」 九皇子带着不解看了看皇兄一眼,他不明白为何传言中在战场上暴戾无常的皇兄,竟会对他说出这种话。 赵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原本以为母亲就是啰嗦些,嘴碎一些,可万万没想到母亲的嘴碎,竟让年幼的臻儿心中种起来仇恨的种子,一路上他一反来时的沉默,与九皇子说起自己少年时征战南疆时的情形,大漠戈壁中,追逐敌军的情形,听的九皇子心驰神往,到了景轩宫还捨不得跟赵王分开。 皇后看着两个孩子齐头并进的走进来,心头一暖,过来还是一个娘肚子里面的兄弟才算是兄弟。 对于宣德帝的其他的儿子们,她是极其厌恶的。 所以在九皇子眼里,只有赵王才算是他的兄弟,其他的嘛,呵呵! 九皇子大步往里走进来,见到在院里摆弄花草的皇后,亲昵的挽着她的手:「娘,儿求您一件事。」 皇后被他这句娘叫的心都暖了,呵呵答道:「我的臻儿能有什么事啊,莫不是又看上了什么宝贝,要母后赐给你。」 赵王撇嘴,果然是亲宝贝儿子,如今对比三个哥哥姐姐,还是阿臻最得母后欢心。 就皇子未提及在禁苑遇到父皇与柳氏一事,是因为赵王叮嘱了再叮嘱,生怕母后伤心,可在母亲心里,怕是只有如宝贝一样的小儿子才最懂自己的心思。 皇后搂着九皇子问东问西,一会儿问可有狩到什么宝贝,九皇子答没有,一会儿又问可与皇兄说了什么新奇的事情,九皇子这才巴巴的说道:「儿想去皇兄府上住一段时间,母亲看可好?」 出府 君湄与陈安说了酿酒一事,陈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第一次试着酿酒,也不便做太多,先摘了两百斤野葡萄。 君湄一月有一天假可以请,进了王府以后,便一直没有请过假,积了两日的假这次一次性请完。 陈安家有长工,有装酒的瓦缸,这些都不是问题,只是做葡萄酒的酒麴很难买到,君湄是通过一些西域的胡商买了些。酒麴这玩意儿稀罕是稀罕,可也不是千金难得的东西,胡商从西域过来之时带了些,后面发现没人买,于是折了便宜的价格将酒麴卖给他们。 君湄自是千恩万谢。 陈安得了与她接触的机会,十分兴奋,哪里管的了她能不能做成功,只是能与她在一处,这点东西浪费掉就浪费掉了。 做葡萄酒本来要有密封的木桶,国公府有十好几个可以存放几百斤葡萄的木桶,只是国公府被封,一时取不到木桶,于是转而用瓦缸装。 刚过完端午是梅雨天,北方很少下雨,尤其是这几日,天气正好。 陈安家有的是壮劳力,这天找了个劳力上山,摘了两担葡萄下山,差不多两百斤。野葡萄拆下来,一颗颗掰下,不需要过度沖洗,简单沖洗一下后稍稍晾干,晾干后放在瓦罐中捏碎,捏碎完了以后放入活化过的酒麴,沉淀一日后加入打碎过的冰糖,冰糖的份量大概是葡萄的十分之一。 如此,一日搅拌两次,七日后便可以取出汁液,就是最原始的葡萄酒。 这个时候酿造葡萄酒的技术没有现代这样成熟,大多採取最原始的方法酿造,君湄在陈安的农庄住了一夜。到第二天加完了糖才回到离开,这两天陈安也没去送货,一直在农庄陪着她做这些,这两日呆在她身边,内心的那种愉悦感,无法言喻。 士农工商,虽说农排在第二位,但是这个年代靠种地赚到钱的不多,在现实的社会,谁会管这些,有钱就是亲妈。 第46页 陈安就是完美的把第二位的农和第四位的商结合起来,他有农民在这个社会上的地位,也靠着经商赚了不少钱。 陈安的农庄在京郊几十里地开外的地方,他靠着一点一点地累积,如今快有上千亩的良田。 旁人种地,就是简简单单的种地。 一个成年男人,一头牛,一年能种二十亩的地就已经很不容易,亩产三百五十斤左右,一斤谷子能出八两米,二两糠,二十亩的地,一年作死了做两季,也就是一万四千斤谷子,产一万一千斤大米,合九百斗左右。 按此时的米的价格,斗米7-8钱,最好的情况也就是有七千文钱的收入,按此时的银价,一千三百多文钱合一两银子,一年收成大约有五两银子。 一年的收成里面其中十分之一要缴纳赋税,另外还要交些其他的赋税,这里面大约能剩四两银子,剩下的,地主要收走二两,农民每年能到手的仅仅是自己收成的五分之三。 碰上灾年会更少,因此想靠种地存到钱,或者发家致富,基本不可能。 这样看来,赵王府的低等丫头一月都能领到半两银子的月俸,比起种地的壮劳力来说,收入要高得许多。加上王府又管吃,又管住,丫头们从年幼时做成了老妈子,都不愿意离开豪门大户就是这个道理。 像杏子这样的上等丫头,一月可以领一两银子的月俸,放在村里也好,哪怕是京中也好,都很难有哪个丫头比她收入更高了。不过像杏子这样的月俸,也就厨房的安婶子,浣衣坊李妈妈这种级别的佣人才能领到,其他的丫头奴才们是望尘莫及的。 君湄搓搓手,难怪杏子姐脾气那么牛,也不是没有牛的道理。 北方人种麦子,南方人种水稻,京城附近的天气不算太寒,可勉强种两季秋天种小麦,春夏种稻子。 于是陈安换了一种思路,他种地也是种地,地里种着的是南方引进的贡米,虽然这种米在北方培植起来没有南方这么好的口感,可京中有钱人多,大户也多,不稀罕钱,只要能买到上好的米,多花几倍的钱也可以。 另外,陈安的农庄里面种稻的时间错开几日,这样在头茬秧苗种好以后,长工们又可以开始种第二茬。如此一来,一是错开的时日段,一般来说不存在这个问题,二是大批量的种植,劳动力比较好分配,陈安家中产稻米,给长工们也吃的好,自然干活也多了不少力气,一人所得粮食便比寻常人家的产能高上一倍不止。 陈安的农田培育的比普通农户的农田要肥沃,产量即高,产的米又好,寻常一亩地也就合三百多文钱的收成,让陈安这样一运作起来,一亩地收成起码到了一两银子之多。陈安有五百多亩地都种着上等的丝苗米,卖价是普通大米一倍到两倍。一年下来,除去人工,种子,肥料,陈安一年能赚到手的有四百两银子,这不管在哪个朝代,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种植一些北方比较少见的蔬菜瓜果,这几年收成越来越好,京中从豪门到大户,吃的都是陈安家农庄结出来的果实。 另外陈安还做了些贸易,如今农庄发展势头益发的好了起来,来来往往的贸易,让他腰包里面也硬起来。 说到做生意,腼腆的陈安眉飞色舞,与平日里见到的那个坐在马车上撮着手,不知所措的陈安完全两样。 君湄夸道:「陈大哥果然好本事,旁人种地也就知道死种地,不如你心思活络,所以说行行出状元,讲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陈安的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从惊讶变成欣喜,这么多年来,旁人只会说他种地种的好,从没有人夸他心思活络。 君湄对这些是很感兴趣的,毕竟她此刻也不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如今要想着如何讨生活,陈安的经歷跟思路一点一点的激励到了她,看来人不管出生多寒微,只要勤奋,会琢磨,一定会有出路适合自己。 陈安瞧出来君湄的兴奋,却以为这兴奋的源头是自己,他的内心很雀跃。本来君湄只能告一天的假,因说到上次拖他打听的事情有了着落,晚上带她去寻亲,只能再告一天假,在府外住一晚。 —— 自九皇子来到赵王府以后,赵王一直都很忙碌。 他担心皇后终日的负能量会感染到九皇子,干脆找了个让他出宫跟崔珏学习的由头,把九皇子从宫里拐了出来。崔珏是当世大儒,又是赵王麾下最重要的谋士,无论从学术上来讲还是人品上来说,都堪称当世奇才,赵王能借他出来教导九皇子,皇后巴不得,当即就允了。 给九皇子包了几箱他平时吃的穿的用的一车送到赵王府,另外跟过来两个得力的小太监,就这样在赵王府住下了。九皇子对宫外的一切都很稀奇,骑着马儿走出宫门那一刻,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这匹脱了缰的马儿哪里能受的了崔珏的叨叨,便整日缠着赵王带他出去玩,一会儿要去酒楼尝个新鲜,一会儿又要闹着去打猎,玩的不亦悦乎,一直到晚上,赵王命他一定要练一个时辰的字才能睡,才得了点空熘了出来。 走到厨房,厨房只留了两个当值的小厮在门口打瞌睡,若是主子有吩咐就做点吃食送过去,若是主子没吩咐,小厮自然没事,嗑嗑瓜子,聊聊天,打打瞌睡,时间过得很快。 他管不住自己的腿,走到小屋外晃了一圈,里面黑灯瞎火,他知道她值早班的,某不是睡了? 第47页 站在屋外良久,里面连个响都没有,他毛着胆子推开门,里面竟然是空的。 他脑子里面空了一下,闪出来第一个念头就是她莫不是离开赵王府了吧,自己前几天是过份了些,硬要赖在她这里睡,还摸了她,若说她因这个走了,也不是不可能。 心中徒然生出许多懊恼出来,匆匆走回溢清居,远远看见一个人在门口站着,不是李富贵是谁,不知道哪里来的火气,冲着李富贵大声吼了一句:「干什么吃的,府里的人少了多了你都不知道?」 李富贵一脸懵,他真的不知道,还有谁能牵动殿下这般恼怒,转念一想也只有最近来府里的九皇子,莫不是九皇子不见了殿下才发这么大的火,趋步向前弯身行礼,口中问道:「殿下,九皇子不见了?」 赵王一怔,李富贵自然不知道,自己这火是发错人了,恼羞成怒,低声喝道:「本王并不是说的阿臻,那个——」 作为贴身内侍,赵王这段时间魂不守舍的样子,李富贵未尝没察觉,仔细想想每次赵王神出鬼没的失踪,又神神叨叨的发脾气,李富贵早就猜到了七七八八,莫不是主子有喜欢的姑娘了,且这个姑娘还是府里的人,难怪—— 李富贵替主子高兴了一下,同时自然要给主子台阶下。 「殿下,确实是奴才的失职,奴才近日一心都扑在您身上,对府里的事情关注的太少,您说的是哪里的人不见了,奴才马上去打听。」 这叼奴,领罪还不忘表忠心,赵王斜眼睇了李富贵一眼,瓮声瓮气的说道:「上回厨房有个丫头献策,治好了本王的疹,本王想赏赐她,这件事你来办吧。」 听到这里,李富贵明白了七七八八,原来王爷瞧上的是那个姑娘。 待在主子身边这么多年,李富贵认人的本事是很让人服气的,别说与他说过话,便是在他面前晃过一眼,他李富贵都能记着一辈子不忘。 心神领会,李富贵点头哈腰的出去:「殿下,奴才这就去办。」 李富贵跌跌撞撞的往厨房跑,脑子里面回忆着那姑娘的模样,心里有了个大概,那姑娘确实美,美里面带着一种超尘落俗的气质,丢在丫鬟堆里面格格不入,当时怎么就没有反应过来呢,这样的丫头丢在厨房真是可惜了。 一刻钟以后,李富贵回来了,事情原原本本打听的很清楚。 —— 「你说什么?她跟人出去了?出去就出去,为什么晚上不回来?」 这天气本来就热,赵王如此大发雷霆倒少见,李富贵弯着腰,背上长出满背的冷汗,谨慎的回答,尽量不要触及主子的霉头:「殿下,丫鬟们一个月都有一日的假,她来了两个月说要出府看家人,便把这两个月的假都请了,这是正常的……」 赵王勃然大怒:「请假就请假为何晚上不回府,另外跟谁出去的?」 好歹李富贵问了清清楚楚,也不至于王爷要问他一句话也答不上,心里打了个冷颤,战战兢兢的回答:「据说是经常给府里送菜的那个陈安,陈安的母亲安婶也在厨房,想来平时日日能见到就行个方便送她一程,这姑娘平时没出过府,有个熟人在一旁也便利一些。」赵王有些语塞,什么便利一些方便一些,他才不管那么多,他只知道她一个未嫁的姑娘,跟着一个大男人出了府,若这个大男人意图不轨。不.那个男人他就是意图不轨,不然那么多姑娘出府回家他不送,偏偏要送君湄! 赵王气的磨牙。 「赶紧叫她回来!」 李富贵愣了愣:「啊?」 赵王继续恼羞成怒:「啊什么啊,派人去盯着,看看明天卖菜的送他回来她有什么反应!」 李富贵明白了,殿下真的是看上厨房这丫头呢,拧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是,这丫头长得一副机灵可爱的样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板…… 好像也还行! 回家 第二日清早起来,陈安也不去赵王府送货了,亲自驾车送她去隔壁镇的奎庄。 奎庄就是陈安打听出来许氏兄弟如今住着的地方,离着陈安的庄子大约二十里。 许家有两个儿子,两个女儿,这两个儿子在许家落难之时就连带着家眷一起抓进大牢,后来又打为奴籍,当了半个月的奴,莫名其妙的又通知他们被赦免了罪过,变成平民。 许家的这两个儿子和大女儿,是侧夫人于氏所出,大女儿许君丽嫁给齐王,案发前是齐王侧妃,为齐王生下两个儿子,因此在案发之时得到优待,并未捲入此案,但许君丽自此以后便不受宠,也从侧妃位置降到妾侍的位置。 另外这个两个儿子自小就是不争气的,如今也不知死活。 事后皇恩浩荡,又赐了京郊一处无人居住的民宅给许家,另赐了一百两银子,五十亩田地。 这就是陈安打听到的信息。 按陈安说的,哪怕许氏兄弟再无能,靠着这些家业,只要本份些,家里雇几个长工丫头,过的中等小康也是可以的。 马车走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京郊一处地方,这里环境倒是不错,青山绿水,村子因靠着京城,种的地都比寻常乡下地方吃香一些,种种谋生的手段都比山民们强多了。农户们过得都不错,皆是平房大院,不时有孩童奔跑嬉笑,又有牛羊经过,村里横穿一条小溪,三两个妇女聊着天,说说笑笑。 第48页 路边种着梧桐和槐树,虽是夏日,高高的树荫遮住本来并不是很宽的路面,走在树荫下也不觉得热,心情一阵舒畅。 君湄坐在马车上瞧外面的风景,心情好的都要哼起歌儿来。 陈安静时不时的回头瞧瞧她,不说话,这两日相处下来,他越发喜欢这个姑娘了。 「陈大哥,这里好像不错。」 陈安嗯了一声,说道:「这一家子人虽然获了罪,可皇上恩典,赐的这个地方很好,山阳县本来就是京郊最富庶的县,奎庄又是山阳县地理位置最好的地。这边呀都是平地,又靠近京城,许多人在京城谋生,哪怕是钟点东西去京城卖,也比外地运过来的新鲜不是,于是奎庄这一带越来越好。」 想到哥哥们虽然没有了公府大少的阔绰生活,可能够靠自己自力更生,对于这两个打小就不干好事的少爷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君湄的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她想着存点钱,学点手艺,以后搬来跟哥哥们一起住,也绝不拖累他们。 心情高兴的跟雀儿一样,两条腿悬在车上晃悠晃悠,脚上穿着一双杏色的软绣鞋,是昨日去陈安庄上,陈安送的。 绣鞋上面露出一些些白色的脚踝,如剥了几层皮的玉笋一般,看得陈安心神荡漾。 陈安心想:「她想过平安踏实的生活,只要她能瞧上我,我就算折几十年寿也愿意娶她,若是能娶她,便比神仙还幸福了吧。」 又想:「呸呸呸,我若能娶到她要跟她长长久久才好,说什么折寿的浑话!」 陈安偷偷的笑了,即使她不说,他大约也猜出来她到底是什么人,安国公一案牵扯到了安国公夫妇,许家两个少爷和许家的嫡小姐,如今打听到的是安国公的两个儿子,若没猜错,她应该是许家的那个嫡小姐。 想到这里心里犯了隔应,虽说自己如今有些钱,可自己到底只是一个种地的,她如何能看得上自己? 君湄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他话,他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答,要不要去跟她确认一下呢? 陈安问道:「我只知道你叫小花,这不是你的本名吧。」 君湄心情愉悦起来,对陈安也少了许多提防的心思,随口答道:「我姓许,叫君湄,小花是浣衣坊的李妈妈随口起的,她们喜欢这样叫我就这样叫,你也可以不叫我小花。」 陈安有些为难的想了想,他其实想叫她「君娘」,可关系没有近到那个地步,按他惯常的保守思维,他叫了她一句:「许姑娘。」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姓许,差不离了,她若是公府千金,怎会看上自己呢? 他心里很想问,她到底是不是那个名满京城许国公家的嫡小姐,许国公六代权贵,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没见过,自然她的眼届也会比旁人高,这样尊贵的出生自己如何配得上她? 可话涌到嘴边,又问不出口,若她真的是,自己没有勇气去讨好她。 君湄丝毫没有留意到陈安的侷促和不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捕捉着京郊外的事物,这一切都很新奇,她自国公府出来以后,就进了大牢,之后又进了赵王府做官奴,后来又做丫鬟,过着狗血一般的生活。京郊她也只是以前在闺中之时外出游玩时来过,那时的心情一个样,此时的心情又是一个样。 马上要见到哥哥们的面了,君湄心里很雀跃,一想到马上要见到十几个侄子侄女,多日的郁闷一扫而空。 马路边上也有孩子在嬉戏,君湄看的很高兴。 陈安见她一个劲的看着小孩子,心里也高兴,问道:「你这么喜欢小孩子?」 君湄答道:「倒没有多喜欢小孩子,只是我有十几个侄子侄女,平时在家的时候嫌他们吵,可好久不见,还是挺想念的。」 低着头想了一会儿:「糟了,来看他们什么都没拿。」 陈安回头一笑:「我拿了些东西,不知道他们看不看的上,我们乡下人,什么都不懂。」 君湄有些吃惊,没想到陈安连这些都想到了,转念一想,他就是靠揣摩人心思过生活的,怎会连这些都想不到,是自己看轻他了些,只是平白拿了人家东西,又麻烦他送到这里,真是不好意思。 「陈大哥,这次真是麻烦你了,买东西的钱,回头我给你。」 君湄朝他微微一笑,接着低着头搓着衣角,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出了府以后陈安各种照顾,便是连自己穿的这一身衣服、鞋袜,他都似乎提前很久就准备好了,尺码也是合着自己买的。 他家又没有这么大年纪的女眷,说是随便找来的衣物,谁信呢。 她又不是死人,杏子为什么针对她,陈安为什么对她好,她未必不知道,可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一条路,便是好好的活下去,自己此刻好不代表以后都能好,像陈安这样的安生人,自己更是想都不敢想。 今天她出了王府,便没有穿着平日在王府清一色的丫头服饰,着了一件浅蓝色的褙子,葛布材质,轻飘飘的葛衣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勾勒出姑娘的完美身姿,称的她苗条的身形婀娜多姿,浅蓝色的衣服和着她白皙的脸,再也没有别的姑娘比她更合称这样的装扮了。 陈安一面偷偷看她,一面心不在焉的赶车,不多会儿,到了村口。找人问了,村里面最大的宅子就是刚搬来的许家,许家门口有个大柳树,陈安赶着马车一路过去,不多时就到了。 第49页 君湄激动了许久,抬起头来,目光中有一丝期许,房子很大,倒不旧,看得出最近有修葺过的样子,再走近些,听到里面有声音,声音很熟悉,让她凭空生出些怯意出来。陈安下了车走到她旁边,扶了她一把,将她搀下车来。 门里面走进来一个挽着髻的妇人,一边走一边谩骂,无非是些家长里短的东西,那妇人抬头一看,两人都愣住了。 「妞妞!」 「大嫂!」 陈安心中一动,原来家人叫她妞妞,真好听。 那妇人便是许君仲的夫人陈氏,这陈氏原本也是豪门大族的出身,如今却身着一身布衣布裙,头上挽了方巾,与早先在国公府上那般奢华的打扮完全不一样。 陈氏憔悴了不少,记得以前在府中之时,陈氏一向最会花钱,也最会打扮,常常把自己倒饬得光艷照人,如今一看,半年当年的风采也没有了。 陈氏没有想到,当年闺中娇养着的妹妹,如今还是一副清丽可人的样子,可是自己,已经成了个村妇,于是越想越伤心,多日累积的委屈和伤感一下次被触碰到了。 陈氏见到君湄那一瞬间就哭了。 君湄忙问道:「大嫂,怎么了?」 陈氏见到妹子,也不管旁边有没有旁人,好看不好看,哭的个梨花带雨:「这都怪你不争气的哥哥,前几日去赌坊赌钱,输了几十两银子,我找婆婆要,可婆婆一直说没有。妹子你说,人家都说要打断他的腿来赔了,我说你若不出,我便回娘家要,婆婆这也不肯,难道亲眼见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打断腿她才高兴吗?」 里间听见有声音,出来一个人,原来是庶母于氏,那于氏见到君湄便嚷嚷开了:「他说赌钱就赌钱,如今你们瞧着我手上有点银子,个个都想打我腰包里的主意,跟你说,没钱!要钱没有,要命就一条,家里统共就一百两银子,好好当着这个家,一大家子孩子妇人都要吃饭,你们尽寻思着这点钱,告诉你,别说打断他两条腿,就是给人把命拿去了,我也绝不依。」 于氏一向强势,指了指陈氏:「这妇人就是见我们许家落魄了,想寻思个油头回去,你母家在荆州,若不是没钱没人,你早就跑回去了吧,如今寻了这样一个由头来磨我,我才不信你!」 陈氏停止抽泣,恶狠狠的看着婆婆:「我就知道你心里只有大哥一家人,十几个孩子,只有三个是我们家的,要我说,赶紧分家,分完大家各过各的,如今你亲儿子有难你都不帮,我还能指望哪天你能帮你孙子,我呸!如今我要拿了银子去荆州投奔我母家,你肯也得肯,不肯也得肯,君仲是同意了的,你且把那一百辆银子给我,田地我可以不要,宅子我也可以给老大一家。」 于氏在这么多年斗争中总结了一个经验,女人,尤其是内宅的女人,再如何激怒你,你都不需与她至气,只需要保持自己的立场,不要被人带歪了就成。 回家 于氏啐了一口:「我呸,一百两都给你,分家是吧?我老太婆还没死,你就别想分家!」 又骂道:「想要我儿子陪你去荆州做上门女婿,你想也别想,等下辈子吧,你若是受不了这个苦,捱不了这份穷,尽管走,我不拦你!」 陈氏的父亲原是荆州知府,是许老太爷的门生,当年也是仰仗着许家的庇佑才能在官场上迅速崭露头角。如今陈知府在地方,女儿在京中,只怕他心有力帮女儿,也是鞭长莫及,陈氏这才起了叫老大一家分家回荆州投奔父亲的想法。 于氏虽是家奴出生,可好歹也在国公府当了这么多年侧夫人,傲气也好,尊严也罢,都容不得自己的儿子干出投奔老丈人这么丢份的事。 提到分家两个字,于氏更警醒了些,看着君湄的眼神大有提防之意:「小丫头你来干什么,如今我们也算落魄了,别说你,就是你那两个哥哥,日子都过的紧巴巴的,你以后要嫁人,也指不上家里能帮上,你自己看一看家里现在什么情况,如今还回来添乱是么?」 门内又过来一人,是许君理的妾,这女子出生寒微,教养各方面比陈氏又差了很多,姓徐,叫徐氏,那徐氏脸上擦了些廉价的脂粉,涂的白底,打着胭脂,整张脸像唱戏的一样,与乡村的环境格格不入。 那徐氏倚靠在门框上,阴阳怪气的说道:「本来一家人就过的够紧张了,如今又多个小姑子,以后就热闹咯。」 说完这话斜眼睇着君湄,那样子真说不上友善。 突入其来的状况,让君湄措手不及,原本在她心目中,一家人既然已经沦为奴籍,如今能够在此安居乐业,也是自己的福报,谁知道这家人把日子过成这样。 君湄擦了擦眼泪,连门都没进,就遇到这样的一副画面,想强笑,却发现怎么都笑不出来,越是想挤出来一丝笑来,越是感觉不容易,一路上想的美好的将来,都在此刻化成泡影。 强压住眼眶中的泪,她走到于氏面前,把这两个月的月钱,放在于氏手中:「姨娘,如今我在赵王府当差,有月俸的,今天回来也就是想看看你们还好不好,如今看过了也该走了,这些银子是我存下来的,你收好。」 于氏恍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也就只有她,精气神算是许家最好的,又瞧了一眼陈安和陈安驾着的这辆马车,心中暗自有了盘算。 第50页 陈安虽是一个商人,可毕竟也是跟京中最豪放的大户来往的商人,气度上比寻常的小商小贩好好上许多,又看了一眼这马车,用的是京中大户常用的材料,拉车的马也是高头大马,寻常人家都寻不到的。又看了一眼君湄,这小丫头几个月不见,眉眼见成熟了许多,这年轻人能置办的起这些东西,想来家中也是富庶之家,能送君湄回来,想来也是对她有意思。 于氏转脸笑道:「多久没见妞妞了,赶紧进来坐。」 没想到于氏变脸能变的这么快,君湄心里已经是寒凉。 君湄此次前来本来是想寻找哥哥,想找个倚靠,如今看起来这一家人过得尚不如自己…… 「姨娘,我也是请了假出来看你们,不能久呆,我要走了。」她擦了一把泪,转脸上了车:「陈大哥,我们早些走。」 于氏还有一肚子话想问君湄,可君湄却没心跟她讲,看着这一家人的那一瞬间,她有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跟他们呆在一起还不如去应付那个冷饭王呢! 还是陈安灵便,做为局外人还能很淡然的看着这家人闹腾,转身从马车里面抱出来一筐子东西,搬了进去,放在院中后跟于氏说道:「昨天我去京城办货,买了一匹布,几斤糖,还有些自家农庄产的米,这些东西拿不出手,可庄户人家也只有这些东西,您收好,我们先走了。」 孩子们一听有糖吃,心里十分雀跃,可国公府有规矩,昔日大太太柳氏的规矩极严,就算是再饿,也不能主动来要吃的,于是几个孩子巴巴的看着君湄,巴巴的叫着:「姑姑。」 君湄心思一软,眼泪夺眶而出。 于氏一听到有一筐东西送了过来,脸上摆着笑,可一听到庄户人家,判断这结实的小伙子原来是种地的,心里就一百个不乐意了。 她的女儿已经嫁给齐王了,虽然降成妾,可好歹也是齐王内室,每月有几两月俸银子和齐王赏赐,多多少少也能往家里贴补一些东西,这君湄比君丽年轻,又漂亮了不少,还是许家的嫡生女儿,怎能找个种地的呢,眉头一皱,拉着君湄下了车。 君湄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于氏拉到一旁,只听到于氏低声问道:「妞妞,这个人是干嘛的,怎么会送你回来。」 君湄无精打采的看了她一眼,没打算把陈安家中的实情跟她说,省的给陈安惹麻烦,她瞥了瞥陈安,说道:「给赵王府送菜的,我在厨房经常能碰到,刚巧他有空,便带我出来寻你们。」 于氏听完脸往下一拉:「妞妞,不是姨娘说你,如今你爹也不在,娘也不在,许家最大的长辈就是姨娘我了。既然这样,你的婚事还是得问问我的,许家再落魄,再不济,咱们家还是有些亲戚在朝为官,你说你找个种菜的像什么样?」 君湄睇了于氏一眼,内心腹诽,原来她还是许家的家奴呢,如今还充起大的,敢对她的婚事指指点点,口中随口答了几句「知道了」。 于氏知道这丫头不是从自己肚里爬出来的,又一向脑子里面最有主意,能尊敬的叫自己一声姨娘已是难得,自己与她说再多也不贴心,更别说左右她的婚事了。 君湄跟她寒暄几句,转身又上了马车,一路上与陈安无话,快到京城,陈安才问道:「去哪?」 陈安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带她去街上转转,可看她的意思,对其他的事情毫无兴趣。 君湄木木的回道:「回去吧,没意思。」 陈安不敢多问,他自然知道她说的什么没意思。她本是高高兴兴回家,谁知道到了家发现已经不是好归处,她一个女子,父母亲都不在了,兄长又不成器,一个好赌,一个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如今全家闹着分家,分完家是不是要把这个妹妹卖了也未可知,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姑娘,心中对她即爱且怜且敬,若是可以的话,真想抱抱她,安慰一下她。 可他不敢。 车驰过永宁门,再走几条街巷就到赵王府了,陈安刻意把车驰的很慢。 对面街巷中有人有意无意的看着这辆马车,陈安发现自己被人盯了,他刻意往人少的地方走,那些人亦跟着,往人多的地方走,也是跟着。 陈安心头一沉,心里明白是被人跟了。 于是驾着马车赶紧往赵王府走,只要进了赵王府的地盘,且不说是什么人只要是进了赵王府肯定安全了。 对面的赵王死死的盯着马车,她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莫非是在想要不要嫁给这个卖菜的? 竟然还在送菜的家里过了一夜,简直叫人不能忍,她不知道要怎么做大姑娘吗? 「李富贵,看什么看,走!」 李富贵一颗小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殿下嘴上虽说走,可脚下没挪窝,他总不能那么没眼力价的走在殿下前面吧。 李富贵扶了扶自己要都碎的小心脏,小心翼翼的回答:「去哪呢?」 「跟着她!」 赵王意有所指,既然不打算遮遮掩掩了,索性也不避讳其来:「给我盯紧了,看看她跟送菜的是什么关系。」 看着殿下泛黑的颜色,李富贵心里明了,没想到这丫头卸下丫鬟的˙装扮,还真的挺好看的,尤其是下车时候差点摔倒的那股子味儿,让人浮想联翩,难怪送菜的看她眼都看直了。 便是殿下也是看得眼直了呢! 第51页 陈安把车驰进赵王府后,才松下一口气。 「许姑娘,明天我还会去赵王府,你还在那里吧。」陈安有些小心翼翼,尽管知道她会在,可脑子还是止不住的去想,万一她不在了呢,好歹自己也要比别人先知道。 君湄瞬间有些犯懵,不知道陈安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明明天天都打照面的,只是她很少去找陈安说话。 陈安鼓足勇气:「我想日日都能看见你,天天都能看见你。」 「啊?」君湄还是没太弄明白他到底要讲啥,可依稀能感觉得到他要讲啥,只是他这样说起来,难免让人蒙圈。 「我喜欢你,君娘,我喜欢你,你让我天天看家你好不好,回头我去跟你姨娘提亲,你嫁给我,就不用呆在王府了。」 陈安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咬咬牙继续说道:「你不喜欢这里,可你不是喜欢农庄吗?往后你随我在农庄,我不管你,你喜欢做什么做什么,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两天你跟我在一起,我心里不知道多快活,只要天天能看到你,我都觉得好……」 君湄只觉得舌头打结,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总觉得跟他不是很熟,而且杏子喜欢他,她虽然嚮往离开王府过上平静的生活,可打死也没想过跟陈安在一起啊,马马虎虎的说道:「那个……安婶子不是找了个进士老爷的女儿给你吗,你这样不经她同意就跟我……安婶子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的……啊!」 手被陈安拉住,她明显受了惊吓,陈安却误以为她只是介意进士老爷的女儿那件事,斩钉截铁的说道:「回头我就跟我娘说,我不娶刘家那姑娘,我心里只有你,万不能接纳别人的,你是不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一个种地为生的。」 君湄听到他说种地为生,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陈大哥,你这样说便是自谦了,我还没见过哪个人种地种的比你还好,你年纪轻轻却是大有可为,可我只是个叛臣家的丫头,前不久还是奴籍,若是哪天皇上又恼起来,再把我们许家打入大牢,怕是还会连累你。」 不是陈安不好,只是还没到那份感觉,她怕耽误人家,更怕误了自己,自己重活一世,不想再次所嫁非人。 她抬起头,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我确实不是你的良人,大哥你另寻……」 陈安的眼神中透出些百感交集的意思出来,彻底把君湄那颗爱同情怜悯别人之心给浇起来,为了让自己不那么狼狈,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当真是一脸狼狈的陈安。 做酒 李富贵站在不远处看着,皱了皱眉。 赵王正在指导九皇子练剑,九皇子如今正是最淘气的年纪,只有白天把他折腾的够累,晚上他才能抽出一点点空隙处来,跟崔珏说说正事。 想到这件事情真是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若不是自作主张把缠人的九皇子弄到王府来,就有时间跟着出去,不会给送菜的那么多机会了。 一想到这里就恨得磨牙。 「皇兄,马步要扎到什么时候?」 「一次一炷香的时间,连续扎一个时辰。」 九皇子才不听他煳弄,站起来抬起小脸,怒视着他老兄:「皇兄你是不是想煳弄我,你就是想开熘对不对!」 赵王被人戳中心事,一时语塞:「谁说的!」 「还用我说吗?你最近都这样魂不守舍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在宫里见到父皇也是这样,父皇一个人走着,快翻到桥底下都不知道,哼!」 「什么?你说父皇快翻到桥底下?」 九皇子见勾起皇兄的八卦之心,贼眉贼眼的说道:「可不是,可后来就不是这样了,自父皇在后宫中消失了以后,偶尔能见他一眼,也是步履轻快,人也轻松快活许多,你说咱父皇是谈恋爱了吗,以前也没见过他这样啊?」 小小的人掰起自己的下巴煞有介事的想来想去,似乎觉得自己是想明白也看透了。 连父皇都泛出第二春—— 赵王真的心里越发不平衡了。 「扎你的马步!」 「皇兄!不能直接学剑法吗?或者,教我射箭怎样?」毕竟年纪小,九皇子还是只对这些感兴趣。 赵王阴测测的笑:「马步是学武者的根本,若是下盘不稳,便学不了剑,你有见过别人盖房子,是先从上面起的吗?」 九皇子摇摇头。 「或者你不想日日在这里练基本功,可以把你送回去,反正母后甚宠你,不像我,又刻薄又粗暴,一点也不懂循循善诱。」赵王嘆了一口气,佯装成很无奈的样子。 即刻薄又粗鲁——九皇子吐了吐舌头,这是每回赵王逼他练功以后他吐槽的槽点,为什么私底下吐槽皇兄的话都被他知道了,他是如何知道的? 可他打死又不想回宫,赵王府再无聊,也比更无聊的宫里好上许多,偶尔他学的好,再央求崔珏几声,崔珏也会很好心的带他出去熘一熘,尽管这里也不能去那里也不能去,可总比宫里强。 九皇子的头摆的比拨浪鼓还均匀:「皇兄文韬武略,英明睿智,相貌英俊,怎会是那又刻薄又粗鲁之人,谁敢这样说皇兄我定会跟他没完。练基本功就基本功嘛,做人要扎实,是不是这样?」 算你识趣! 赵王冷哼一声,撩下九皇子扬长而去,这几日若不是忙着带孩子,哪里能让那人得了空。 第52页 —— 君湄万想不到赵王这么牛高马大之人,竟然会这么小孩子气,刚走到小屋,就被堵在门外。 她还沉浸在方才与许家一干人等会面时的错愕之中,低着头一直想事情,谁知道还没韵过神来,又遇到陈安告白,这会儿脑子正是迷煳之际,又被人堵住了。 她往左那人跟着,她往右那人亦跟着,抬起头来刚想发飙又软了下去。 「是你……」 「是我,很意外?」赵王惊讶于她蔫不拉几的语调,想前几次她都是与正言辞的说要跟他划清界线的,今天有点意外,转念一想,不会是卖菜的对她做了什么吧! 「喂,你干嘛去卖菜的家住,你跟他什么关系!」 「……」 「你说啊,你跟卖菜的到底怎么了?」 君湄瞪着赵王那张幼稚的不行的脸,简直不能相信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昔日那个冷面朝天,傲娇的不行的王爷,居然也会—— 幼稚! 君湄无力搭理这么幼稚的人,不过这幅幼稚的样子真的叫人觉得搞笑,她推开门,坐在门厅里圆桌那里到了一杯水,慢悠悠的喝了起来,眼皮子瞧也不瞧他一下。 赵王急了,莫不是她真跟卖菜的有一腿? 「不准跟他来往!」 「凭什么!你又跟我是什么关系?」君湄喝着茶,若无其事的看着他,逼急了大不了不干了,不对不对,许家一家子这个德行,万一赵王府真的呆不下去,难道真的要去投奔陈安? 陈安可不会白白收留自己,表面上老实巴交的陈安,心里难道真的没有想法吗?可赵王呢? 看着上辈子他对自己嫌恶的态度,君湄觉得他肯定是不喜欢自己,赵王无非是觉得自己好玩,自己没玩到的东西,落到别人手中,心里自然不愉快。这就跟小孩子抢玩具一样,自己的玩具不会玩,可别人要是来抢,他也是打死不肯认的。 这就是幼稚! 君湄懒得理他,润了润口以后,又走进屋子想换个衣服,她走去里间,赵王亦跟着。 她耷拉着眼皮子:「干嘛跟着,我要换衣服。」 从她的眼神里面终于读出些嫌弃二字,可他认为,只有找到真正归宿的女人,才会嫌弃另外一个男人:「干嘛换衣服?」 「你这种眼神怎么回事!」 「什么眼神?」 君湄恨不得一耳光扇过去,他刚才明明带着狐疑的态度看自己,那种眼神捂都捂不住,当然这个幼稚的男人也没想捂住,□□裸的表现出来他的疑惑。 当然是用眼神,然而他自己还不承认。 君湄要被他气得半死了:「殿下,大热天的你一晚上没换衣服,正常来说第二天回来了都要换一换吧!」 「那卖菜的没对你动手动脚?」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这般,人家没你这么孟浪!」君湄怒了!真如她所想,他想的就是这个,没想到自己在他心目中是这种女人,肝火一下就冒出来了:「你爱去哪里去哪里,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如今我不是你赵王府的官奴,把我逼急了——」 嘿嘿,她冷笑两声,不说话了。 凭什么给他解释,这辈子他就是个僱主而已,而且是个轻浮的僱主。 门一堆,欲将他关在门外,谁知道他力气大得很,轻而易举的将门卡住:「卖菜的对你有意思吧?」 见他左一个卖菜的,右一个卖菜的称唿陈安,君湄气的很,别人好好种地卖菜,他用这么轻蔑的语气来称唿别人,自己是皇亲贵胄了不起吗? 「别人没名字吗?」 赵王见她语气中多有回护之意,心中更恼,本来是一关一推闹着玩一般,此刻肝火灼了心,索性一把把门推开,大脚跨进屋里,大剌剌的往床上一坐:「本王委实不用知道一个卖菜的叫什么名字。」 君湄顿时要被他气哭了,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 —— 十天后,陈安兴沖沖的找到君湄,眼神里面都是欣喜,避开人堆,招唿她上到马车里面。 君湄一脸狐疑。 陈安取出来一个酒瓶子:「你尝尝。」 君湄依言尝了一口,汁液浓郁,口味甘甜,香气四溢而出。 是她酿造的葡萄酒? 这口感与西域酿酒师做的不太一样,更甘甜一些,也更贴近中原贵妇的口感。 陈安说道:「按你说的,这酒酿了七日,我命人把葡萄渣子滤了出来,得了一半多一点,一共有一百零五斤,又沉淀了三天,便得出来这汁液,叫人尝了确实不错,没徵求你的同意我便卖了,一百斤酒,卖了三十三两银子。」 「三十两?」君湄瞪大了眼睛:「你没骗我吧!」 陈安摇摇头:「自然没有骗你,我才卖了一百斤,远远不够,醉乡居还要找我订货,可你不在我不敢擅自酿,万一没搞好浪费人力物力,你看看这几日能否再请几天假,咱俩再做出一批出来。」 君湄吞了吞口水,她知道京中贵妇喜欢这些稀奇玩意儿,可两方完全不搭界的阶层,也只有陈安这样的人能想办法把酒卖出去。 对于陈安来说也是莫名的鼓舞,他农庄里面的生意做到了极限,最多最多一年的盈利也就是八百两左右,若是要做到更大的贸易,涉及到要开粮店之类的,需要涉及到更多的人力。 第53页 做酒利润又高,涉及到的人力也比较集中,不需要长期的投入。 他陈家子嗣稀薄,旁枝的亲戚也都是几辈子种地的,老实巴交的种地还可以,若是帮忙做生意,还差些火候,可君湄不一样,她脑子活,前不久说起今春鱼水多,桑叶歉收,恐怕丝织品的价格会暴涨,陈安便囤了一些娟,还不到一月,果然绢丝品的价格开始渐涨。 陈安开始越来越佩服君湄的头脑了,这女子美则美矣,头脑还这样清醒,他万想不到这样好的女子会让自己碰到。 君湄心思活络在做酒这件事情上,这批成功了,若是下一批也能一举成酿,那么赚的钱,足自己下半辈子生活了,而且有了这手艺,还怕以后混不到一口饭吃? 「那个,山上的葡萄还有多久的果期?」君湄兴奋的问。 陈安说道:「如今是五月底,山上的果子应该可以结到七月初,大概还有四旬的果期。」 君湄沉吟片刻,做一期酒需要八天,沉淀下来需要五到七天,酿酒最好是用自家那种橡木桶,而沉淀之时可以放在瓦罐中沉淀,可最好还是用橡木桶,但是市面上一般买不到做葡萄酒的橡木桶。若是能把安国公府的酒桶弄出来,一次可以酿两千斤葡萄,得一千一百斤葡萄酒,按果期估计,也就是大概可以酿五期,想到这里,有些振奋。 如今看来,做酒的材料成本并不高。 「这样啊。」君湄小声说:「山上的葡萄能产多少?」 「漫山遍野都是葡萄,没人算过这种野葡萄能产多少。」陈安陈思片刻:「万余斤不在话下。」 「若是一次酿出一千斤酒,你确定能销掉吗?」 陈安自信满满:「这一百斤放出去,不少贵妇追问我下次什么时候能出来,光预定的都超过千斤了,卖出去的事情你不消担心,都交给我。我在京中人脉甚广,不光是豪门大户,便是有名的酒家酒肆,都追逐常人得不到的东西,这酒酿的极好,甜香,没有酸涩味,就是我这个不会喝酒的人喝了都觉得很好。」 君湄心中觉得他所言夸张,不会喝酒的人怎会觉得好。 酿酒之时,君湄没让陈安看着,对于这个不算太熟的人,她心里是有提防之心的。她跟着西域酿酒师学习了多年,不少酿酒的诀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即使陈安这些人眼见着她怎么做,做出来的酒也有可能是酸的,陈安就是知道这一点,也知道这件事离开她不行,所以才会找到她。 君湄想了想,一年若是把整个葡萄的果期拿来酿酒,足足能酿十期,可惜今年果期过了一半,如今看来一次酿个两千斤葡萄看看销量如何再做决定,反正陈安家有的是人力,摘两千斤葡萄不过是抽调几个长工,加班加点干上一天就行的事情。 两千斤酒,需要用掉两百斤冰糖,按如今的市价,冰糖差不多一文钱一斤,两百斤冰糖无非就是两百文钱,成本低廉风险小。 君湄想了想,不行就先这样,先跟陈安商量,买通官衙的人,把安国公府里面那几个大木桶取出来,把木桶洗净晒干放进地窖,弄好这些,陈安再命长工上山摘果,弄好这些她再请两天假出来。 「那个,这些主意都是你出的,这钱,给你。」陈安从袖口掏出个包裹,沉甸甸的样子。 打开一开,是银锭,十两一个,足有三个,另外还有三个小银锭子,应该是三个一两的。 之前陈安是提到那一百斤酒卖了三十两银子,可自己再厚脸皮,也不好意思全收下吧,君湄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这些钱我不能要。」 陈安塞到她手里:「就当我下的定,后面还要做不是?」 出了安国公府酒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君湄看的眼都直了,她很想要,可她知道不该拿的那部分她不能要,莫不是陈安见自己悽苦,找个由头来资助自己? 她定了定神,抵抗住了大银锭子的诱惑,带着狐疑的态度看了一眼陈安:「陈大哥,你没骗我吧,那酒当真这么值钱?」 陈安说道:「我还能骗你不成,我就是个商人,是个奸商,你觉得奸商有那么好心思吗?」 又说道:「你莫不信我,你自己去醉乡居问问,一两银子三瓶,一瓶一斤,你去问问是不是真的!」 君湄见他一会儿说自己是个种菜的,一会儿是个奸商,着实好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手轻轻一出,从里面提熘出一锭十两银来收好,说道:「你要费人工,费物力,我却只出了一些人力,这样,我收下三分之一的银子,其余归你,咱两合伙做事,我若把银子都吞了也忒不厚道。」 陈安知道若是再推来推去,她可能连这十两也不会收了,只得悻悻的把银子收了回去,说道:「我没了你不行,以后你做了酒我负责卖,我出人工、出东西,我负责卖出去,三分之一的银钱归你如何。」 他这话一语双关,说着有心,听者有意,君湄脸红了红,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什么都是你出,我就只出个人工,哪好意思拿这么多银钱。陈大哥你人好我也不能不识相,我帮你弄就可以,一次酒你照样给我十两银子吧,其实十两银子对我来说已经很多了,我在赵王府做两年才有这么多月钱。」 说是这样说,其实陈安提出要分她三分之一的银子的时候,她未尝不动心,若是陈安对她没动别的心思还好,可陈安即对自己动了其他的心思,她难免多心陈安是找这样一个藉口来接近自己,终归是一码归一码,陈安负责了大量的人工和场地、材料、甚至是销售环节,自己弱势拿走三分之一,当真是不要脸。 第54页 她虽然很爱钱,也很需要钱,可不能这样不要脸啊。 陈安沉默了一下,也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低着头就走了。 吃李子 第二天陈安又来了,拉着君湄上了车,说了会儿话,安国公府的那几个大木桶叫他弄回去了,也没费什么事,总归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官府也不看重,放着左右也占地方,便合计一两银子卖给他了。 官差还当捡了个便宜,碰到个冤大头。 北方本来就种植有橡木,但是时下一般用来做门窗的花格,或者是地板。用橡木做桶装酒,除了安国公一家,别无他处。 安国公这个纨绔子弟,当官不在行,可倒腾吃的玩的很有一手。 当年安国公为了制作十几个橡木桶子,费了不少劲,找了很好的木匠做成,又按照酿酒师的要求,另外加了一些旁的工艺,若不是直接去安国公府去寻,寻常的橡木做成的酒桶不一定能用。 之前官衙还在费劲琢磨地窖中这些木桶能干啥,又大又占地方,刚好有这么一个傻货要买,作价一两银子就卖给他了,得了钱几个哥儿去喝酒。 君湄心里窃喜,用橡木桶储酒,比瓦罐要合适许多。 陈安见到君湄喜滋滋的样子,打心底里高兴,前十年他都一门心思赚钱,可遇到这姑娘他算是转换思路了,她想做什么,他陪她疯就行了。 她若想玩,就养她;她若想闹,就由她;她若想正经八百的赚钱,刚好对着他的门道了,他可以使劲全身心的力气去帮她。 不管怎样,都只想做她坚实的后盾。 —— 君湄说道:「这桶若是自己做肯定不止这么多银子,又要费功夫,新作的桶还不能马上用来酿酒,陈大哥你真厉害。」 她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陈安的能力不错,连官衙的线也能这么快搭上,若是换做她,早被人赶出来了。 陈安却听出别的意思了,他总是觉得君湄这个官家大小姐肯定看不上他,可她屡屡夸赞自己,丝毫看不出来有轻视自己的意思。 这个官家小姐出生的姑娘,不仅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很懂得生活,能屈能伸。 外面有人叫她,君湄撩开帘子,应该是厨房有活了,歉意一笑:「陈大哥,我先走了。」 她心里有了盘算,如果这次能成功,她再得十两银子,就先把赵王府的工辞了,这活不好干,赵王那个冷饭王,最近一反常态的很,还是越早避开他才好。 刚想到他,一下车对上他冷飕飕的眼神。 李富贵走上前来:「王爷宣姑娘书房伺候。」 书房重地,上辈子她也没去过那里,不知道他藏了什么要紧的玩意儿在那。 她本来是想躲避他的目光,于是把脸压了下来,一不留神抬起头,又撞见他那张脸。 除了吓人没有什么好说的,赵王冷冷的看着她——从陈安的马车上下来,而且跟陈安共处一室时间也不短。 他一定是想到什么不该想的事情。 君湄不懂得去拒绝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拒绝他,论家法王府里面他最大,论王法——他若想捏死一个平民丫头,怕是没人会有意见。 赵王在前头健步如飞的走着,君湄低着头慢慢跟。 李富贵小心伺候着主子,不知道他是哪根筋没搭好,一向正正经经的赵王,公然在王府勾搭丫头。 赵王一言不发,面色阴沉,想着什么事情似的。 —— 这件事情在王爷还没到书房之前,就已经让王妃知晓了。 冯珠珠在屋子里面气得摔茶碗:「什么玩意儿,王爷竟然勾搭一个厨房的下人!」 一旁的奶妈妈承娘在一旁忙安抚:「王妃不要气坏了身子,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吗?」 冯珠珠咬牙:「正常吗?我可不觉得正常,在此之前你有听说过王爷有传哪个丫头近身伺侯吗? 在此之前你有听说过有哪个丫头能进王爷的书房吗?我都进不去的地方,如今叫一个丫头进了去,你觉得正常吗?」 承娘不敢说话,冯珠珠打小就很有主意,她知道普通安慰人的话煳弄不了她,也煳弄不过她,而且这个大小姐不仅脾气大,折磨人的法门也多的很,今天是真的叫她很生气了。 「去查一查,她去书房做了什么?」冯珠珠气还未消,拿着扇子的手一点一点的敲击着桌面:「另外查一查,那丫头什么来路。」 承娘素来知道大小姐的脾性,她是说一不二的人,既然让她觉察出她与王爷疏远的原因,很有可能她会痛下杀手。这位大小姐可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以前在府里,只因有个妹妹被人夸赞长得好看,王妃竟然放了几只老鼠在妹妹屋子,把一个好端端的姑娘吓得多少天晚上不敢睡觉。 当年是夫人权势大,没人敢捅出去,可如今这里是赵王府,哪由得她这般胡作非为。 承娘想劝,可看到大小姐可以恶狠的眼神,话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可不想找死。 —— 书房内,赵王气定神闲的坐在书案前看书,李富贵见两人共处一室,很识趣的退下。 君湄磨磨叽叽的往书案边靠,怎么看他都是一副很讨厌的样子。 「热。」赵王漫不经心的说:「你不会摇扇子?」 君湄拿着扇子,站在一旁给他摇。 第55页 赵王瞪了她一眼:「离那么远干嘛,本王身上有味儿吗?」 君湄答不出,默默的离他近了些。 她不曾看见过他认真时的样子,此刻站在他身侧摇扇,眼神有意无意的朝他多看了几眼。 黑髮如冠,身型似松柏挺健,他那如翼一般的薄唇微抿,剑眉高耸,整个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精神气。 君湄又忍不住多看几眼。 赵王不抬目,不经意的问她:「本王有那么好看吗?」 君湄低下头,不敢回他的话。 他又问道:「既然那么爱看,多看一会儿也无妨。」 君湄的脸瞬间就红了。 「我对你份属真心,为何你视我为瘟疫。」他抬头,倾心诉说:「我说瘟疫并不为过吧,难道只因本王此刻有妃?」 君湄轻咳:「王爷已经娶妻,固然三妻四妾很正常,可我不愿意为人侧室。」 「甚至是外室……」 赵王又低下头看书掩饰他心中的不安和尴尬,他既然知道她的身份,自然知道她心里的不甘,以她的心性,给送菜的做正妻自然比给他做外室好。 想到这里心中烦闷,面上还得装出一派和气的样子,皇家的儿子,掩饰自己的内心的技巧最是纯熟。 又过了一会儿不言语,这回他倒不问自己跟陈安为什么在一块了,反倒是一言不发,可就这样一言不发的坐着,让人觉得气氛更诡异了。 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去撩他。 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摇扇子。 他也不是看的什么正常的书,看的是一本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叫《王爷宠妻手册》,不时还出现一些让人羞羞脸红的配图。 大白天的看这种东西,君湄偷看了几眼,里面的配图放肆的很,赵王还很刻意的把目光时不时的扫到她身上,又看了几眼画本子。 这让人顿时就产生了许多不好的联想,什么鬼! 屋中放了冰鉴,这个天气,屋中并不热,奈何赵王心浮气躁,翻着书翻着书,人就躁动起来。 窗台下有一盘脱骨李,赵王指了指:「拿过来。」 君湄屁颠屁颠的跑到窗前,双手将李子奉上,赵王拿了一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皱眉说道:「什么玩意儿,酸死了。」 那样子满满都是嫌弃。 这种李子酸的不多,是时令的水果,以前许府也经常吃,君湄好奇:「酸吗,这种李子不该酸的呀。」 赵王一脸嫌弃:「你给我试一个?」 君湄把盘子放在书桌上,依言放了一个在嘴里,咬了一口:「不酸,挺甜的。」 她没注意到赵王很邪恶的在笑,若是看见了定然不会那么淡定了。他大手一挥,拦住君湄芊芊细腰,往自己胸口一带,还来不及惊唿,赵王迎面而来,含住另外一半李子,吃了一口:「果然不酸,美人先帮本王尝,你吃过不酸本王再吃。」 君湄此刻嘴里塞了一嘴的李子,连叫都没敢叫出来,痴痴的看着他,他方才大手一挥之时,她当时就酥了,酥后一软。 「殿下……」她有些恼。 「离的这么近看,是不是与平时不一样,本王好看吗?」 离的这么近,她不可抗拒的盯着他多看了几眼,可被他抓了个现行。 说真的,赵王真是美男子,这种美与荀跃的阴柔之美并不太一样,他面目的轮廓是那种坚毅的线条,若说荀跃是水做的男子,那他应该是刀刻一般的面容,若说有哪个女人不在他的面容前折服,只怕是难。 况且还是坐在对方大腿上。 书房 君湄能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在加快,脸蛋也羞耻的变得通红,而纤巧柔美的腰肢,在他的大手间。 她穿着轻薄的夏衫,肚兜外就只有一件外衫,前面两块柔软的嫩肉一起一浮的在面前抖动,紧张得出了汗,前面那片薄薄的衣衫,紧紧的贴在身上。 两颊如红霞一般灿烂,看着让人心尖一颤。 他本来有些燥热,在碰触到她玉洁的身体后,终感觉舒适很多,可当真正感受到她的柔软之时,狂躁不安的血液都在体内恣意窜动。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坐着,她眼神里面有惊恐,有疑惑,更多的是不安。 他将额头覆在她额头,离着这么近的距离,他不可抗拒的想要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强烈,却只能节制的屏住唿吸。 就是那一瞬间,她紧张的眨了眨眼,从喉间迸发出轻轻的一声□□,红艷艷的唇颤了颤,勾人得紧。 而在他耳中,却被惊天动地的响雷更让人不舒服,他强压下去的火蹭蹭往上冒。 他的手又湿又烫,箍在腰间让人觉得很不舒服,她敏感的神经被撬动起来,面目通红的看着他。 他似乎刚得了些趣味,犹如一只初擒到老鼠的猫,眼神中充满了兴奋和好奇。 以前也没觉得她脸蛋红扑扑的样子这么可爱,很想咬她一口。 君湄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总觉得成了人家桌上的一盘菜…… 邪性的一笑,手攀上她的后颈,在她还没来得及惊唿的情况下,封住她的唇。 却只是擦边而过,撩人心迹。 君湄吓的手舞足蹈,怎么回事,他—— 啊!!! 她伸手去推,手刚刚碰到他坚实有力的胸膛,又感觉到不适,他身上那股男子特有的味道,弄得她有些五迷三道的,手放在他胸脯上,不动了。 第56页 只是觉得这样的亲吻还不够,他忍不住讲唇齿下移,一点一点的印在她脖颈之处,肩颈之上,锁骨之间,继续往下,便是她那处女儿家柔美的花园…… 君湄突然受到这样的「侵犯」,之前毫无防备,在她将将准备叫出来那一瞬间,又被人封住了唇,他吻得很斯文,很动情,让她心头一软,软糯的□□声便从喉间散发出来。 他听到自己那声很舒适的声音,备受鼓舞。 她咬着牙不敢出声,她知道自己刚才真是作死。 一只手想奋力推开他,可他憋在心里那么久的抑郁之意,这会儿刚得到缓解,此刻刚在兴头上,哪里管得了这么多。这女子若是真心不从,便不会软绵绵的瘫在他怀里。 他丝毫不管她又捶又推,十分兴奋的将书案上的东西扫在地上,将她抱起放在书案上,动情的咬着耳朵,大手一滑,放在她柔软之处。 君湄不敢大叫出声,不顾着他的颜面,好歹也得顾及自己的脸面。他的吻已经由最开始有节制的探索,到了毫无保留的深吻和抚摸,她嘴里呜呜咽咽的低泣:「殿下,放我下来。」 他哪里听的进去,大手越发用力,捏得她生疼。 捶打他的手一点力气的都没有,一拳一拳打在他身上跟助兴一般,让他越发的兴奋。她感觉要哭了,这个时候真是哭都哭不出来。 他的唇继续缠绕的她的脖颈,此刻往后,牙尖一用力,肚兜上的绳索被他解开。 幸好下面还隔了两层衣服,这样的撞击已经让她有些受不住,她闭着眼睛,一口咬在他肩上,嘴里微微嘆息:「求你,别。」 赵王未能剎得住喘息之音,却停止了亲吻和抚摸,两手紧紧的箍住她,思考什么,很快表情轻松起来,似乎得到了什么悟。 君湄脸上露出轻松些的神情,虽然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兴致,总算是打住了,就此而已,再也不—— 啊——!!! 君湄一声惊唿,那个得了不少领悟的男人拦腰将她抱起,径直往屏风里面走。 书房很大,逸清居的东阁就是书房,一楼是正室,二楼便是赵王的书房,一整层有一半都是他的秘密天地,他在这里会见崔珏谈一些男人们的事情,他在这里看书写字画画,他在这里躲着清净。 大半的时候他甚至还住在这里。 因此屏风后面有个塌,偶尔他在这里休息一下。 君湄感觉被他这样拎着,跟只小鸡没有区别,他身材魁梧高大,从小就弯弓射箭,手劲大得不得了,强拧是拧不过他的。 不如我们讲讲道理? 挣扎了一下,赵王没动了,死死盯着她看,那眼神似乎要把她吃了。 「殿下,我以后还要出府的,我还是个姑娘——」 嘶——赵王得意一笑:「我知道,我喜欢的姑娘。」 君湄满怀戒备之心看着他:「我以后还要出府的。」 声音很小,可他明明是听到了的。 「你说什么?」他佯做不闻。 哥哥们都靠不住了,以后总不能剃头当姑子吧,她还要出府嫁人找个依靠的,若是从他? 阿呸,绝对不能从了他! 「放我下来吧,我是好人家的姑娘,以后还要——」 赵王的神情随即变得暗淡,继而又轻松起来,哑着嗓子一口就咬到她的耳垂: 「不管,不许你出府。」 —— 抱起她迳自往里间走,君湄又踢又打,可花拳绣腿架在他身上跟挠痒痒似的,他走的很急,很快。这么近的距离,顶住她的东西越发接近的在她身上摩擦,烫得她直哆嗦。 这么紧张的氛围下,还真让她挤出些眼泪出来,大眼睛噙着泪,就这样看着他,他若真的半哄半强的,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内心涌出很羞耻的感觉来,若抱着自己的是陈安,约莫会大叫出来,可抱着自己的是他,她私心下觉得没有那么反感。 —— 绕过屏风,两个人都愣住了,榻上躺着个半大孩子,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盯着两人看,由于害羞,硬是扯了个被单将半张脸遮住了。 是九皇子。 赵王愣住了,放下手中的人,脸黑的跟什么似的:「阿臻,你怎么在这里。」 「我本就在这里午睡,是皇兄你太放——」 那个肆字还没说出来,九皇子已经吓得缩了脖子,皇兄这幅鬼样子真可怕。 九皇子他刚才在里间午睡,睡到一半就被外面暧昧之音给搅醒了,这里是二楼,跳窗也不合适,跑出来似乎更不合适。 外面在干啥他依稀仿佛的也知道些,宫里总有些攀龙附凤的宫女,会诱惑年幼的皇子,不经意间,他是见过女子诱人之处的。 只是这样□□裸的真人表演,倒没有亲身体验过,听了半响,他听的面红耳赤,心中一面祈祷皇兄千万别进来,一面寻思万一他进来了自己躲哪里。 他刚扯了被单罩住自己的脸,赵王就抱着君湄进来了。 三人面面相觑,各自错愕。 —— 听月居里面点着孩儿香,这香的名字起的俗。却因这凝神静气又无损身体的香料,便是连幼小的孩儿也闻得,这种香料因研制时间周期过长,材料都很难寻齐,因此及其昂贵,一两之价,够一个中户人家过一年。 第57页 赵王府之富京中罕有,冯珠珠嫁了来,赵王除了不找她,一向是不拘着她的用度的,因此不管多昂贵的东西,多稀罕得到的物事,只要是冯珠珠想要,没有她得不到的。 便如这孩儿香,旁人有钱也买不到,只要她赵王妃一句话,便有人屁颠屁颠的送来。日子越久她心神越发不得安宁,如今她越发的离不得这东西。 屋中偌大的冰鉴中摆着半立方的冰,屋中已经是冷气阵阵,可冯珠珠还是觉得热,不住的催促承娘摇扇子。摇了许久,承娘有些吃不消,手脚都发颤。 刚才她打听消息回来王妃就变成这副鬼样子。 也是,那人是王妃一向嫉妒记恨之人,为什么不是旁人,偏偏是她? 冯珠珠心里有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之意。她自认为是京城闺秀中上等的姿色,只输给她。 许君湄,倾国姿容。 更让她不舒服的事,许君湄还是那天原本要抬进殿下洞房里的女人,若不是因她替了许君湄蒙上那层盖头,她如今也说不好嫁给谁了。 如今进了逸清居,爬了殿下的床的便是那个贱人! 冯珠珠不安的用食指关键轻叩桌面:「承娘,她进去以后干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吗?」 承娘不安,王爷一向视东阁为禁地,除非他恩准,不然整个王府没人敢去。 包括王妃。 承娘胆子也没有大到能去书房的地步,当然,主子更得罪不起,左右为难。 时下刚到了中午,王妃在气头上,刚好厨房上了一道松子鱼,冯珠珠想到多年前曾经在许府尝到过松子鱼,许府的松花鱼堪称极品。 她忘不了许君湄在她面前的那种优越感,来自于国公府的嫡传血脉,母亲又是柳氏一族最美的女儿,许君湄可以说是京中一等一的贵胄之女。 若不是娘亲要她多与许家的女儿来往,多学学规矩,她才不要来这里受这等屈辱,那个时候她便恨上许君湄,恨她为何有这么好的出生,有一个这么美的母亲,有一个这么大的家族,甚至连她以后的婚配都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及的。 可当她代替许君湄踏入赵王府的那一刻,她知道两人的关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今她是赵王妃,若是赵王被册立为太子,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太子妃,将来就是皇后。 而许君湄,听说做了官奴,流落到哪里都未可知。 若不是赵王还惦记着许,她犯得着去接近齐王吗? 可如今还是叫她夺了先机,跟赵王在一处了,她不甘心,当真不甘心,看来这个时候,齐王还是有些用处的,尽管她不想接近这个年纪跟她爹差不多大的老男人,但是似乎只有他,能帮上自己一些,这也是她为何委身于他的一层意思。 冯珠珠叮嘱承娘:「晚些帮我送个东西去那处,另外,帮我盯着那小妮子,等她从逸清居一出来,你就……」 承娘大惊失色,差点叫了出来,可马上又压低了声音:「你说把她……」 冯珠珠咬咬牙,她可没想叫她那么快死,留着慢慢折磨也好,她缓缓点了点头。 夹攻 院中的木槿开得正盛,岂知一阵强风毫无顾忌的刮过,颳得地面上零零散散,四散都是花瓣。 逸清居自建以后,就在院中种满了木槿花,湛蓝的天,成团的云,潺潺的流水一团一团的木槿,相映成趣。每到五六月间,逸清居便成了赵王府不可多得的一处好去处。 一道身影从逸清居东阁仓皇而出,一边走,一边用手捋了捋有些散落的发,一不小心,踩到一片花瓣。 那女子身材纤弱,面色微惊,明亮的五官上有一种极致的灵动之色。 又是一阵风吹来,花瓣零散飞到女子身上。 看着她仓皇而去,楼上那人用手抓紧了窗台上的栏杆,自己方才果然是冲动了些,似乎吓到了她。 当眼神触碰到她那张白里透红的脸之时,他心中又微微所动,方才一亲芳泽,到现在还留有余香。 「殿下,要不要去追?」 扶栏之人一怔,思索片刻:「你派个人盯住她,别让她出什么事就好。」 李富贵跟了他十几年,深知他的性情,他说点到即止,便只能点到即止,心中已有了分寸。低下头回了个安,下楼叮嘱了个机巧的小太监跟住她。 「娴静犹如花照水,行动好比风扶柳」约莫讲的就是这样的女子,他不愿意拘住她的灵动。 如上一世一般。 —— 君湄回到厨房,见杏子已经拉长了脸。 安婶子站在那里没有好脸色:「你行啊,你是怎么哄的安子对你死心塌地的,安子居然说,他要娶你,还叫我去你们家提亲呢。这不还把进士老爷家的亲给拒了,你以为你是谁,给安子抛几个媚眼子就能把他勾到手,我告诉你,没门儿!」 陈安跟安婶子提退亲的事情啦?君湄明明记得自己未曾答应他呢。 安婶子满脸的不屑,厨房里面除了张师傅就是她最大,下面就是杏子了,如今这两个人都看着自己不爽,看来自己的「好生活」是到此为止了。 「啊?」君湄惊魂未定,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情,万想不到陈安胆子这么大,竟然把进士老爷的婚给退了。 「陈大哥还给你说啥了?」 安婶子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伸出手来揪住君湄的耳朵,君湄一躲,没让她揪住,可年轻的小姑娘哪里是中年妇女的对手,两人隔着桌子,绕了起来: 第58页 「告诉你,你别以为魅惑了安子就稳进我们家了,刘老爷家的女儿,可是我亲自选的,杏子这么好的姑娘,也是我看中的,你魅惑了安子到罢,只要我在一日,你便进不了我们陈家的门!再者说,你这样的姑娘,没过人家门就住别人家,到底存了什么心别怕我不知道!」 安婶子在王府这么多年,即使不在女人战争的一线,但是府里女人如何争宠,如何魅惑男人,她也是有所耳闻的。眼前这个小姑娘虽是名门大户出生,又是白白嫩嫩的好看,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娶进门当媳妇的,这样的女子,只会给家里招来祸患! 安子一时昏了头也是正常的,正如她所想,娶妻便是要娶贤,就是要进士老爷这样的出身,才能提高自己的门楣,纳妾就是要会生养,懂听话,像杏子这样的刚好合适,这里面又关你一个大姑娘什么事了! 安婶子咬牙切齿:「我们安子好歹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富商,你这破落户的女儿也想进我们家门,休想!」 破落户的女儿…… 君湄心想还未把陈安做为候选人呢,他娘就已经这样反感了,这样想来,幸好自己对陈安也没有这个意思,不然以后对着这样的婆婆,烦都要烦死。索性把安婶子的努力激上来,断了陈安的念想,也省得自己以后麻烦。 隔着桌子娇声娇气的挑衅安婶子:「怎么办?我就是喜欢陈大哥,他也喜欢我,这些是我们年轻人的事情,您吶,管好您儿子就行了!」 她说的开心,没注意到门外一张黑透了的脸——是她自己承认的! 她居然说她喜欢送菜那小子!!! —— 看见赵王捏紧了拳头直到发白,身后的李富贵暗道,完了完了,主子的理智已经付诸东流了,看来不仅今天没好日子过,往后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赵王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安婶子气的毛都要炸起,把她多年累积起来的泼妇基因全都激发了,大手重重拍打在案上,把案板上面整整齐齐放着的菜拍的到处都是。 「死丫头,有种你别逃。」 君湄嬉皮笑脸:「不逃等你打我呀,你手劲大,打坏我了陈大哥要心疼的,到时候他要跟你闹我可不管。」或许正是因为她对陈安无心,开起玩笑来才格外的放得开。 杏子站在一边气的发抖,不要脸的女子是见得多了,可不要脸的大姑娘还是少,她喜欢安子个那么多年,也不敢大剌剌的说出来,没想到这死丫头不仅胆子大,脸皮也比寻常人厚上很多,到这个地步也不管脸面不脸面了。 杏子叫道:「你这样厚脸皮的丫头也真是少见。」 君湄吐吐舌头:「或许陈大哥喜欢呢?」 安婶子怒道:「早上安子给了你银子是不是,你要脸不要?人家男子给你银子就收起来,有这个本事你怎么不去怡红院伺候男人呢,来钱不是更快。」 君湄这才明白为何这两人堵住自己了,一是因为陈安早上来提了要退婚这件事,再加上不知道让安婶子还是杏子知道了这件事情是因自己而起,自己还厚着脸皮拿了人家十两纹银。 君湄嚷嚷起来:「那钱是我们酿酒卖的钱,为啥不能拿!」 安婶子啐了一口,恨不得把这小丫头片子给撕了:「一拿就是十两,陪男人睡觉也没这么值钱啊,我们家一直做生意,还没听说过两天给这么多工钱的,安子喜欢你,可怜你给你银子,你还真拿下是不是不要脸!」 本来两人议好是要按合伙做生意来算,君湄算是出了技术,陈安出人力和销路,三七开分成也是商量好的。 可在安婶子看来这无非就是出了点工,请一个壮劳力一个月也才五百文,这丫头好心黑,一次就抽走了三成银两,加上她与陈安若有若无的关系,让安婶子更怀疑陈安是不是被人骗了。 安婶子理直气壮:「你快些把银子拿出来,仔细我去告官!」 君湄也不心虚,这钱是光明正大挣来的,若说不妥,也得陈安说不妥,你安婶子虽然是人亲娘,可也不懂农庄的运作,你说不妥叫我把钱拿出来就拿出来吗? 「你去与你儿子说,你若觉得不妥让他找我要,这酒是我做的,要我说你们家陈安也只是出了点力气去卖,为啥我要把钱都给他,凭什么!」 君湄说的理直气壮。 安婶子被气的不行,做生意她不懂,她只知道事情都是她儿子办成的,为啥要分钱给这碎女子,大手一挥:「杏子,快给我拿住她。」 君湄知道今天肯定是躲不过了,两个女人把厨房的门也关了,就等着瓮中捉鳖呢。 正当此时,外面传来了声响,步子急促,在外催促道:「早晨王妃吃了东西就开始不舒服,把那个叫小花的丫头叫来!」 是承娘的声音,真是祸不单行。 杏子阴狠狠的一笑:「安婶子,咱也别为难她了,有人会制她的。」 —— 安婶子万不情愿,十两纹银,她儿子种多少菜才能种出来,就这样给了这碎丫头,银子还没掏出来就让她跑了,怎么都不甘心。 杏子宽慰道:「您先别忧心这,王妃那边要交差,如今不把她交出去我们都倒霉。」 安婶子这才想明白一些,眼前这一关最紧要。 君湄心知自己刚去了逸清居那么久,八成王妃也把到风了,此刻来厨房领人,无非是想给自己一些颜色看看。 第59页 她指了指外面:「王妃叫我。」 杏子大大方方的开门:「你慢走啊,希望你回来时,还是一整条命!」 —— 门打开了,除了承娘,还有四个臂大腰粗的老妈子。 看来要绕过承娘,冲出去求助还真是不容易,既然如此,只能——半路上想办法了。 可眼瞅瞅这王府上下能救自己,又肯救自己的只有一个人,也就是他,可想想刚才他干的那些事情就有些可怕,他不会还—— 不管了不管了,如果他不救自己,自己会死的。 承娘一张脸没有表情:「走吧。」 承娘亲自提人,看来王妃重视的很,安婶子和杏子面面相觑,尤其是杏子,脸上露出些喜色出来。 君湄委委屈屈的跟着承娘走了,从厨房到听月居也不远,四个老妈子把自己夹在中间,要想逃,估计得让人当小鸡一样的擒了。 这一路走着一路想,眼看快到听月居,君湄一个下蹲:「哎哟!」 一旁一个老妈子嫌恶的戳了戳她:「别耍滑头,起来!」 她蹲下来,看着不远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那双眼睛似乎看懂她要说什么,匆匆茫茫的跑开了。 被擒 方才,她明明对九皇子使了眼色的,看九皇子那机灵劲儿,也是心领神会了,可怎么等了这么久,他还没来? 九皇子——这孩子不会这点眼力价都没有吧,明明是个可机灵的孩子啊! 眼看不对,她站起身来说道:「哎呀我忘了一件事!」想偷个空熘出去,还没走多远,便被人钳住了手。 那人五十来岁,长得很是叫人不舒服,她不胖,只是肉长在了脸上,脸呈扁平,面带油光,一张肥脸像被板子夹住了的柿子。 那手极其有力。 「王妃传姑娘过去问话。」 君湄心里咯噔一下,她来逸清居还不到一个时辰,王妃就这般提防,此事传她过去「问话」,定没什么好事。 她摇摇头,试图拒绝:「我——可不可以不去,我是厨房的下人,姑姑一定是找错人了。」 这人是听月居的孙嬷嬷,承娘底下的管事嬷嬷之一,也是冯珠珠从娘家带来的得力之人,孙嬷嬷寡居多年又无子,一心扑在效忠小主子这件事情上,侍奉冯珠珠十分上心。 关键是她心狠手辣,能做许多承娘不能做的事情。 孙嬷嬷的脸过于肥胖,平时看不到什么神色来,显得格外的诡异:「王妃说要找的人叫许君湄,不是你又是谁?」 君湄瞬间想到了他,若他在,定能护住自己的,自己方才一进逸清居,想来就有人盯住了,王府内院这么大,赵王妃是主母,若想叫一个人凭空消失,太简单不过。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孙嬷嬷,可孙嬷嬷哪里是什么善茬,从身后过来两个小厮,一言不发的一棍子敲在她后脑。 —— 君湄醒来之时,在一个昏暗的地窖中。 面前坐着冯珠珠,她曾经的手帕交,那个曾经来许国公府住过半个月的女孩子,那个曾经在她面前谨慎而行的女孩子,那个曾经毫不掩饰自己的巴结和羡慕之意的女孩子。 此刻坐在她眼前,命人将她按在地上,一双手被捆在一起,两只脚又被捆在一起。 而冯珠珠,冷眼瞧着她,一脸不屑。 一旁站着好几个丫鬟和老妈子,应该是冯珠珠最信任的下人,地窖不大,因人多,空气渐渐稀薄起来。 有一种窒息的意味。 丫鬟给冯珠珠摇着扇子,依然盖不住地窖的燥热,她不耐烦的敦促:「快些将她弄醒。」 君湄就是这样醒过来的,脸上淋了一盆水,身上顿时清凉起来,她睁开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这里的黑暗。 「是你——」 两人相识数年,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可这样会面的情形,怕是以前不敢想。 「是我!」冯珠珠冷笑:「你没想到会落在我手里吧,我也万万没想到,穿过千山万水,最终还是你勾了王爷。」 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君湄心中一寒,她不是与齐王相好吗?为何会在意赵王跟谁在一起? 女人的心思就是这样奇怪,我得不到的,又岂容他人得到。 冯珠珠的面色带着一丝得意:「你以为皇后赐婚,你就可以嫁给赵王了是不是,可万万没想到,当时让我顶了你盖上红盖头的也是她。皇后娘娘何等人物,怎会让一个罪臣之女嫁给赵王殿下。」 君湄的心一下子落入谷底,原来赵王娶冯珠珠,是这么一回事,重生以后的所有事情,在那一刻,全都变了。她看着冯珠珠的态度,心里起了许久的阴霾又拢了上来。 「我父亲谋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此刻冯珠珠视她为瓮中之鳖,也不怕再在她心口上再撒一把盐,她走上前来,脚毫不客气的踩在君湄手上,满脸都是得意,声音轻柔中透着狠毒,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也不怕告诉你,所谓安国公谋反,无非是我爹爹策划的而已,我想嫁给殿下,不踩你下来又怎么行呢,可怜你一世荣华富贵,没想到此刻成为我的阶下囚。我告诉你,是可怜你曾今待我好的份上,下辈子投胎,找个好人家,千万,千万不要跟人抢男人了。」 哈哈哈哈哈,冯珠珠大笑起来,今天把她送出府,折腾够了,自然会叫她消失在人世间,她也不怕把自己最狰狞的一面展示给她看,多可笑的千金小姐啊,一世荣宠,今日却为我奴,为我婢,为我囚…… 第60页 君湄鼻子发酸,仔细想想,原来许家的没落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还以为自己重活一次能改变生活,没想到死的更快。 自己的婚姻,赵王的态度,唯一没变的就是赵王府与齐王府的关系,面上一团和气,底下早就暗流涌动。 她脑中浮现出赵王深情款款的脸,眷念不舍的眼神,一切都不一样了。 自己还要以上辈子的思维来想这辈子的事,当真是错! 既然进了这里,九成九就不能出去了,看冯珠珠的做派,以往的温婉和娇俏,全都是装出来的,这样的女人多可怕,生活在大宅中十多年的君湄不可能不知道。 此刻若不是冯珠珠想留自己一条命羞辱羞辱,怕是早就挖个坑将自己埋了。 这么热的地方,冯珠珠待不住,草草看了几眼狼狈的君湄,心中欢欢喜喜的走了。 一行人走出地窖,承娘止不住的劝:「大小姐,这里可是赵王府。」 按冯珠珠的脾气,她想处置谁不会丝毫心软,可她也得记得这里是赵王府。 冯珠珠按耐不住自己的性子,低声说道:「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才不在这里动手,今天晚上把她药晕了送出府去,齐王府那边你不是已经联络好了吗?」 承娘暗自心惊,如今要动的人可是赵王相中的人,赵王又是那样一个强势的角色,此刻又在赵王府,这个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还当她是待字闺中之时吗。 纵使是再忠心的奴才,也知道呆在这样的主子身边着实危险,承娘不得不暗自策划将来。 冯珠珠不以为然:「他说过会帮我自然会帮我的,那老男人,不能白得了便宜。」 齐王与她相好之时自然什么好话都说得出来,可男人枕边之语又怎能当真? 承娘只得连连称是,心中已经为自己将来的人生心惊。 —— 赵王本是不放心她才跟着她的,谁知道刚走到厨房门口就听见她的声音了! 什么?她居然喜欢那个买菜的。 这可是她亲口承认的,真的是一个字都不想多听,扭头就走,一路走还一路想,方才表现的乖觉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她本就想去种菜。 种你mei的菜! 想到这里,心火蹭蹭蹭就上来了,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刚走到一半,九皇子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皇兄,方才我见到皇嫂那处的人,带着那个姐姐往听月居走。」 赵王心中烦乱,一时反应不过来,什么皇兄皇嫂那个姐姐,斜眼睇他,见他跑的气喘吁吁,一时没好心神招唿这小娃娃,不耐烦的说道:「一天到晚净胡说八道,什么皇嫂什么姐姐。」 九皇子方才正好出去,恰巧碰见了承娘带着君湄走的那一幕,他在深宫长大,对于女人之间的斗法也是深得其所的,一眼看下去就知道不妙了,这才到处去找赵王,谁知道赵王不领这情。 「罢罢罢,左右无事,是我多管闲事了。」 赵王瞪了他一眼,迳自出府去了。直到晚饭过后,又打发九皇子去看书了,赵王才得了些闲,一个人静坐在窗前发呆。 「李富贵,你怎么看?」 李富贵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他心知主子平时脑子何等好使,可碰到这样的事情,也是脑子不够好使,这丫头一看就不是很抗拒主子。可在主子看来这丫头是怎么看自己都不顺眼的,怎么吸引她都不够的,怎么挑逗她都是无用的。 听说恋爱中的人会变傻,如今看来主子是越来越傻了。 「你方才也听到了,她说喜欢那个种菜的——」 还是因为这件事情纠结着呢,李富贵觉得有些无语,主子还真当真了。 「殿下,刚才那情形您也看见了,她明明是要气那两个人。」 赵王暗自琢磨:「是要气那两个人吗?」 他怎么不这样觉得! 赵王趴在窗台上,左手轻抚着右肩上贝齿咬过的痕迹,想着什么想得有点痴了,真是越看越傻。 「这丫头,口劲还不小。」 默了半天,赵王嘴里吐出来几个字:「李富贵,你出去一下。」 李富贵怔了怔,主子这是一反常态啊。 一旁一个小脑袋闪了闪,赵王一个箭步上前,把那个小脑袋提熘出来:「躲在这里干嘛!」 九皇子揉了揉头,满脸都是委屈:「白天那个姐姐,真的对我使脸色了嘛,她被人抓到听月居了,亏你还这样怡然自得,白天跟人卿卿我我,这会儿全把人忘了,你是坏人!」 九皇子很难这样失态,赵王一惊,莫非真的是她出了什么事了,促声问道:「你说的那个姐姐,是半天你在书房见到的那个。」 九皇子哼了一声,没说话。 没说话也就是默认,赵王急了,问道:「是还是不是。」 赵王的脸色很难看,纵使是九皇子这样不怕事的,也知道哥哥心里焦急了,自己若还在吊他胃口恐怕是找死。 九皇子点了点头。 出府 赵王心急如焚, 方才派李富贵去要人,冯珠珠竟然一口咬定没有这回事。 他知道自己的理智已经没有办法控制得住,可若是自己前往, 怕冯珠珠会越发不会顺他的心意, 如今看来,只有以退为进, 以暗制暗了。 冯珠珠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没有一个人能阻挡得住赵王府的暗卫。 第61页 两道暗黑色的身影从屋顶下来, 两人皆黑巾蒙面, 来去无踪, 便是在白日里来来去去,常人寻不到丝毫踪迹。 赵王一反颓态,目光如炬:「让你们调查的事情, 怎样了?」 方才一只白鸽从窗台前一闪而过,是暗卫与赵王暗通消息的暗号。 这两人是赵王府最机密的暗卫,连李富贵这样的近侍也从不得见。 左边那人唤做犀,右边那人唤做驹。 犀颔首答道:「属下已经查到王府中与齐王暗通之人, 只怕这人与安国公府倒台也有关系。」 赵王道:「哦?」 驹说道:「齐王在齐地招兵买马,属下已查到实证,主子是否要属下呈上来。」 赵王依旧淡淡的:「实证?实证就是有一天齐地有人举兵, 不然算不得实锤。」 驹说道:「主子要等到这个实锤,怕是还要一段时间。」 赵王歪坐在书案前,拿起茶盏啖了一口,茶有些凉了, 下午过后连李富贵都未能进到这里,他需要心里很冷静。 「本王不急,京中怎样?」 「齐王底下的心腹整日吃酒赌博接近北衙禁卫的将领,殿下还要纵着这些人么?」 赵王笑:「纵着他们也好,暗地里把这些人的兵权架空,不要弄出起来的动静出来。」 他要达到的效果就是在麻痹齐王的情况下,暗自把京中的兵力和赵地的兵力集结起来。当然,他集结兵力有足够的藉口,比如突厥来犯,如今的赵地靠近北方边境,不时有突厥人零星骚扰,他训练兵力的藉口十分妥当。 而齐王自以为占据了齐地那么大一块地方,却东临大海,北靠燕地,南频吴越,西近京城,即无外地来犯,又无内忧可扰,无论是兵力还是人才,都远远不及赵地这几年的储备。 赵王为了这一日准备了那么久,便是派去安西都护府的节度使,也是他暗中操作,没想到齐王费尽心力,为赵王做了一身嫁衣裳。 犀又说道:「今日他们会运一人出府,只是这人与齐王密谋之事似乎无关,那么——」 犀谨慎的看着主子,欲言又止。 赵王挑眉,看着犀,有什么话不能明讲? 犀不知该不该讲,按理说此刻不该打草惊蛇才对。 赵王的心白天被人撩动了一下,此刻还在回味,可她却不见了,看着犀欲言又止的表现,瞬间明白了什么。 犀和驹还未反应过来,主子已经消失在眼前。 —— 被人堵住嘴巴,捆绑住手脚,塞进木桶的那一刻,君湄知道自己此生完了,就此而止。 几个时辰前,还有人与她卿卿我我,诉衷肠,可如今,却掉入地狱之中。 她心中生出悔意来,还能再活一世,她会如何选择呢? 她会接受他的善意吗? 死到临头,还是挺怕死的,没死过的人对死亡是一种未知的恐惧,死过一次的人她知道。 当灵魂到了尽头,她便不疼了,灵魂在空荡的天际中飘荡,到底要飘多久,没人知道,上一次是她幸运,飘了一会儿又飘回自己的身体里面了,可这回呢? 这种事情怎么都不会再发生一次了吧,此刻的她,脑中划过去很多人,爹爹,阿娘,哥哥,杏子,陈安,最终还是他…… 桶被人重重地丢在马车上,她听见冯珠珠的声音,似乎在说:「出去以后再解决,免得搞出些脏东西出来,惹人注意。」 若是用刀刺死,未免会有血流出来,若是被人发现了难免是个麻烦,若是勒死或者毒死,临死前会有些秽物出来,若是叫人发觉了也是左右为难,冯珠珠在这方面倒是细緻的很。 也不知道到什么时辰了,为何一直跟自己甜言蜜语的他,今天没去找自己呢? 约莫是以为自己跟陈安出府了吧…… 君湄笑了笑,别了。 —— 马车一颠一颠的开了起来,她窝在桶里面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脚无法伸展开来,这桶里面味道很难闻,夹杂着潮湿和闷热的感觉,还有一种不明觉厉的霉味,很是难受,时间久了便想,倒是死了痛快。 京中的夜晚没有宵禁,本来是很热闹的,赵王府又处在皇城,偏皇城内并没有内城那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因此赵王府的车专找了些人烟稀少之处去,走着走着,便听不到喧嚣,听不到声响,渐渐的,只有拉车的马慢慢走的声音,和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的声音。 君湄心中生出些悔意来,自己不知道多想活,多不想死在这处。 可她手脚被缚住动不了,嘴里塞了东西也说不出话。 身上应该是被人搜过了,半点锋利的东西也找不出来,连早上那锭银子也被人颳了去,完了完了,这次真的要玩完。 车走过了青石板路,渐渐颠簸起来,应是土路,上次与陈安去奎庄看姨娘和哥哥们,走的就是这样的路,看来对方快要下手了。 不多时,车停了下来,有人揭开了盖住的盖子,她看见了那人,帽檐遮住脸,脸长成什么样子倒是看不清。 「求求你放过我吧,他们给你多少钱,我也给。」 那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不相信她能出得起这么多的银钱。 他默默的从身上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子。 君湄吓的魂都没了,上次受到莫大的惊吓还是赵王方才用那硬东西若有若无的撞在她大腿上之时,那个时候虽说三魂去了俩,可却没有这般惊悚。 第62页 「是赵王妃叫你杀我的吗?你只消告诉她我死了呀,我可以叫赵王殿下赎我,王妃给你多少银钱,我给双倍。」 价码加倍,你大爷的应该动心了吧。 却不知那人抬起头来,咧嘴笑了,君湄心里打了个冷颤,那样丑陋的脸,她平生未曾见过,半寸宽的刀疤从他脸上斜斜的穿过,从太阳穴哗啦到了下巴。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会对银钱感兴趣吗?」 人活一世,要么图财,要么图色,难道他是要色? 君湄语塞,若说要委身于这样的人,只怕活着也只能做噩梦了吧。 她咬了咬牙:「我是赵王相好的,你觉得你与赵王要什么他会不肯?」 那人纵使铁打的汉子,也该有让他动心的地方吧,谁知道他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把刀放在她脖子上:「王妃说不要给你利索,一根一根的剁下来,再把手脚砍下来,耳朵切下来,舌头切下来,把脸刮花,装进罈子里面,并没有说要你性命。」 他露出狰狞的笑:「既然你是赵王相好的,我便不刮花你的脸了,保住了你这条命,请问我可以找赵王殿下要多少银子?」 —— 君湄语塞,难怪要出府处理此事,她眼睛一闭:「你干脆一刀刺死我算了。」 那人擦着刀:「在下以前是剐人的,自从皇上废了凌迟这个刑法以后,在下就一直孤苦,幸好冯大人怜悯,在下才能活下来,废除凌迟之刑,好像是先国公爷的功劳吧……」 先国公爷讲的就是君湄的爷爷,当年他确实力主废除凌迟,引起朝野一片欢唿,没想到有人却因此不满。 便是刽子手。 有些刽子手因要谋一份生机,选择这个营生是无奈之举,而有些人,自是嗜杀之辈,这种人最爱舔血,若叫他不杀人,当真是难受。 君湄知道这事算是完了,这人看样子不仅是靠剐人谋生,关键是剐人成为他的一项爱好,而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更何况冯珠珠的父亲还是他的恩人,这笔交易便不是银钱交易,而是人性的博弈。 于是交涉变成一件无聊的事情。 相当无聊。 —— 那人擦亮的刀,擦着耳边而过,一阵凉意从耳边刮过,像是示威,更多的是撩拨,这样的撩拨让人对死亡的恐怖加深几分。 没有人不怕死,特别是死到临头的时候。 —— 只听见乒桌球乓一阵响,一个熟悉的声音,还是那句话: 「闭着眼睛做什么,本王就那么入不得你的眼?」 她以为是做梦,梦里那么清晰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手脚上被缚住的绳索也被人砍下,她这才懵懵懂懂的睁开眼睛看着眼前这人。 是赵王。 献血从刀上滴下来,只不过这不是她的血,而是方才那人的。 赵王刚解决了那个刽子手,又从旁边杀出几个黑衣人来,赵王来的仓促没带兵器,随手从刽子手身上朝来那把匕首,跟一旁那六人厮斗起来。 君湄紧张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心想:靠你了,大哥。 她丝毫不怀疑赵王的能力,他十二岁就随军,完全不是那种柔弱不堪的皇子,就他那一只胳膊,都能将自己呈小鸡状提起,这几个杂碎在他眼里哪会是个事。 那几个人随持着大刀却近不了赵王的身,不仅如此,还叫他轻松的解决了两人,剩下三个人眼见不妙,挥刀向君湄砍来。君湄刚躲过一劫,没想到这里还有一个,她刚爬出木桶,手脚还在麻木中,想往一旁跑,没想到腿一软,瘫倒在地。 完了完了,这次真的是完了,他再有本事,也没有□□术啊。 只听见一声响,一个人抱住了她,又是他,他帮自己扛过这一刀。 赵王咧着嘴:「真笨,逃命也能像你这般不用心。」 君湄脑子发晕:他中刀了?他怎会中刀? 赵王在她心目中是神灵一般的人物,怎会被这样的小杂碎伤到呢?她突然有点发懵…… 赵王左手持匕首,抱着君湄原地一滚,那匕首斜斜插入刺客的心窝中…… 一旁还有两人,准备冲过来,见赵王虽中刀,可锐气不减更甚方才,心中已经生出来不少的恐惧,刀挥在头顶都不敢靠近。 说是迟,那时快,赵王一个箭步冲上前牵了那匹马来,伸手一捞,将君湄带上马,两腿一夹马腹,那马吃痛,一个嘶鸣之声响起,扬蹄便往前奔去。 此时已快到子时。 —— 君湄被赵王紧紧的抱在怀里,感觉到一阵温热,眼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之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君湄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头好痛,全身好像被什么东西压过一样,酸软的不行。 她脑子里面出现了最后一个画面,赵王抱住了她,身后被歹人划了一刀。 看当时的情形他伤得不轻,之后自己便晕过去了,那他呢?他到底在哪里? 她脑子一片发白,他怎样啦?他不会,不会…… 慌乱中坐起来才看到,他坐在凳子上,趴在桌边,背后一片血红,用布条粗略的包裹了一下,方才止住血。 君湄一个翻身爬了起来之时,同时也惊醒了他。 「你醒啦?」 他睫毛微微颤动,薄薄的唇连血色都没了,见她醒来,说道:「昨天你晕过去了,我只找到这样的地方,你好些了吗?」 第63页 他就这样趴了一晚上? 昨天只吃了一顿饭,过了正午就被人抓了去,又饿又累又受惊的情况下,见到他的那一刻,心头一松,其实她已经支撑不住了,只是不知道他何时受的伤,伤得如何,单看他的脸色,就很严重。 前世相处了两年,她从未有过这样的印象,他伤得这么重,这么虚弱…… 而这个时候他还在问自己好不好,君湄心里堵得慌,鼻子一酸:「你自己这个样子,还问我好不好?你蠢吗?」 以前都是他戏嚯一般的调侃她,谁知道今天也会被她这样骂,看见她一脸狼狈的脸上还挂着几颗泪珠子,他心头一软,怜爱之心又多了几分,伸出没受伤的左手,哑着嗓子说道:「过来——」 他的话语一向有一种魔力,叫人不得不听命于他。 君湄依言过去,坐在他左手边。 他伸出左手来,用拇指拭去她脸颊上的泪,又放在自己口中舔了舔。 「我从不知道你的泪是苦的。」 君湄愕然。 她从未见过他这般又温情又虚弱的画面,那张俊美无敌的脸上此刻惨白无比,想是因失血过多带来的虚弱。此刻的他与平日的他有些不同,平日里只会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冷冰冰的一面,今日露出些短处出来,便让人觉得没有那么有距离感了。 见君湄的眼泪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小手被自己攥在手心却没有一星半点拒绝的意思,即使此刻身上再痛,心里也是暖暖的。 心里满满当当都塞满一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真的把一个人放在心里,和中了蛊毒之后,硬是要把一个人装在心里的感觉,千真万确不一样。 前一世,若不是中了江曼柔的情蛊,又怎会身不由己的被她人戏耍,如今看来,重活一次,便是为眼前这个人死了,也绝不为他人所惑。 他不知道那时的她到底有没有这样伤心的哭泣过,到底有没有在等待他回来的一个个夜晚,伤心失望落泪情动。 而这一世的她,为何又要时时刻刻警告自己要离她远一些,难道真的因她的自尊所致,不愿意为人侧室之由? 想到这里,他心口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有些窒息。 他又说道:「所以,不许你哭。」 君湄更愕然,听说泪水是咸的,可他却说泪水是苦的。 看见他虚弱至极的样子,心中只觉得痛,伸手扶住他:「去榻上躺着,你傻不傻,就这样趴了一晚上么。」 赵王抬头看了一眼,并未挪动:「我怕你不让我躺在你旁边。」 「你是不是傻,都这样了,还管我做什么!」君湄瞪了他一眼:「去床上躺着,我给你找些药去。」 桌子多硬,他一个身受重伤之人还这样趴在那里一晚上,居然是因为怕自己嫌弃。 君湄心里不自然的隔应起来,若不是自己先前那样嫌弃他,他也断不至此,昨晚他失血太多,以至于整个人都有点发冷,她好怕。 这点伤,对于赵王来说不算什么,在战场上打了无数个滚,不知道受过多少更严重的伤痛,这样程度的伤撑死了要多将养几日。可见到她为自己担心,将计就计,赵王索性装的更惨了些,光挪去榻上这一小段路,他就打了几次趔趄。 「都这样了还死撑」 君湄这样想,眼泪不止的往下坠。 「我身上有药,你帮我清理干净,上好药,包扎好,可还会做?」赵王从袖中取出一包药来,丢给她:「又哭,嗯?」 也不知道昨天那马跑了多久,才在这荒郊野岭之处找到这样一个小屋,这小屋久未住人,只有这样一个塌,上面垫着草蓆,草蓆上脏兮兮的全是灰。君湄扶着赵王在踏上躺下,这才出去。 疗伤 这小屋位于京郊某处, 因这里人烟并不算罕见,周围还是有人家居住的,农家做饭的灶烟从烟囱中冒了出来, 看这样子离这屋不远。寻了许久才找到一个破破旧旧的盆子, 院中有水井,许多年没有人打理, 周围已经是杂草丛生。 好歹是夏天,雨水充盈, 因此并未干涸。 想来仓皇而逃, 他又身受重伤, 夜不视路,能跑到这样的地方找到一间屋子,都算上天的恩赐。 君湄洗干净盆子, 又打了一盆水,扯下自己的衣物当巾子,给他擦拭伤口。 伤口有大半尺长,深深入肉, 君湄只看了一眼,就已经忍不住要哭起来了,这么深的伤口, 说不疼肯定是假的,他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强忍着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看得让人越发心痛。 触碰到他皮肉之时, 手忍不住的打颤。 「嘶——」他也是怕痛的,不小心碰到了,也会龇牙咧嘴,他语气中带着轻然:「你多想想我可恶的地方,便不觉得这伤有什么了,或许你会觉得很爽。」 爽,她哪里觉得爽,心里塞塞的,看他还这样顽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 他可恶的地方太多了,比如整日不归家,比如宠爱江曼柔,想到这里君湄多了些勇气,真的有点爽。 这样的想法没维持多久,她又想到既然隔了一辈子,上辈子的事情还要跟人计较,倒是自己小气了,这辈子的他,除了脸皮比较厚,讲话有点衰,其他倒没有太多让人和讨厌的地方。 他光着半个身子趴在那里的样子,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模样,又让人觉得很心疼。 第64页 君湄当了大半辈子的大小姐,这样的伤口别说见,想都没想过,她有些气馁:会死人么? 金创药一向是他不离身带着的,这也跟他多年军旅生涯有关,多少次他也曾陷入困境,因此外伤药、火摺子、盐巴,匕首他会随身携带,即使回到京城中还是没能改变这个习惯。 赵王见她未止住哭泣,低声责备她:「不要哭了,反正我死了也不需要你守孝。」 君湄只管低着头,见他说浑话,心里很不舒服,嗔怪道:「就你嘴贫,不说话会死吗?」 说到这个死字又触碰到她心里头的忌讳,半响半响不说话。 —— 赵王在南蛮边境时力战南蛮野族,少年时也曾在吴越边地抗击倭寇,受过的伤何止一道两道。 曾经他与倭寇首领大战半日,最后分出胜负之时,他已经战到力竭,那倭寇首领虽然被他一刀噼成两半,他自己也是没讨到好,肩头留下一道贯穿伤,比这道伤口不知道深了多少。 那个时候没觉得自己这样娇不胜风啊!可看见她时不时为自己撒几滴泪,赵王心都化了,趴在榻上哼哼唧唧的等她包扎伤口,不时发出些销魂的音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有人颠龙倒凤,君湄听着都羞死了。 刚开始触碰到他赤果果的背还觉得有些羞涩,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自然起来。 君湄撒了半响泪,终于颤颠颠的帮他把金创药上完了。 把他的中衣扯破了包扎伤口,只是现在是夏天,伤口不知道会不会化脓。 而且这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屋中也没有食物,而且肚子适时的响了。 赵王拉着她的手晃呀晃呀,晃了一会儿,听到肚子咕咕作响,才注意到已经日上三竿了,他自己也饿了,作为伤病号,他有被人照顾的特权:「我饿。」 君湄点点头,她也饿。 清理完伤口以后,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呆着互看了一会儿,又说了会话。 赵王右后肩受的伤,因此朝□□着躺在那里,右手又不能抬,但这些都不妨碍他嘴巴利利索索的说话的。 君湄低头时不时的看他一眼,眼角时不时露出些害羞的表情出来,着实勾人。 也许他早就喜欢上她了,从什么时候连他也不肯承认,他只是知道,上辈子看到她不开心,心里会有若隐若现的痛,即使被蛊毒所侵,也会下意识去照顾一下她的情绪。 那时的他很高傲,娘胎里面带出来的那些王者的尊严告诉他不该为一个女子如何如何,那时自己当真是错了,如今看来为一个女子如何如何也不能怎样,不会让他少一根头髮丝,也不会影响他做王爷的自负感。 反而,因坦诚的认知到自己的内心,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充盈了,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里,只能放下一个女子,那就是她。 「君君,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君湄没有注意到他的称唿和语气发生了变化,像是在询问他的爱人,两人在为以后的人生做计划,她很自然而然的回答:「我此生经歷的事情太多了,此刻,我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平平淡淡,他内心有些吃味,难怪她喜欢种菜的。 心里顿时打了个滚,谁说王爷不能有平平淡淡的爱情,不管! 「君君,以后不许理那种菜的!」 瞬间又变成那个惹人嫌的王爷的样子,还有些——幼稚! 换做旁人,他定然不会这样失态,可今天就是这样失态了,又怎样! 又怎样? 「君君。」 君湄没说话,点了点头往外间走,又看了看。 「我们出去找吃的吧。」这个地方是他带来的,其实他对这里很熟。 她皱了皱眉:「那怎么行,你的伤口——」 话还没说话,他已经起了身:「让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 或许是许久没有见到男子壮硕的身体,君湄的眼神不住打漂,怎么都不敢正眼去瞧他,他却是毫不在意的将左手撑在她肩膀上:「扶一把我。」 被他这样一碰,心肝儿忍不住的打颤,又听他打趣:「怎的,你有想法。」 他很重,单手撑在她肩头都让她有些扛不住,被他这样一说,仓促间把脸别过去,忍不住的吐槽他:「有想法?我才不会对你有想法。」 君湄耳根子都红了,背过脸只看见雪白的颈子里面,有一些红红的印子,那红红的印子上是火红的耳朵。 赵王只觉得小小的屋子里面很侷促,侷促的让人透不过气来,胸口一把熊熊烈火烧的自己都不记得肩上还有处伤,不记得那道伤口上还火辣辣的疼。 「哦。」他又得了一些悟:「你不想理我?」 他的语调中有种很怪的感觉:「你不会早就看上送菜的了?」 君湄忘记两人在这一世虽然未结成夫妇,可好歹也是皇上赐过婚的,也算是未婚夫妇。 见他说完这话,脸上有一丝不屑,明明是不相信自己的话的,说出来还是醋味满满。这样的话从女子嘴里说出来也罢了,他这样一个铮铮男儿嘴里讲出来真是好笑。 赵王年长君湄十岁,此刻脸上却不由自主的挂起一丝丝幼稚的表情出来,叫人看了忍俊不禁,她本是开朗滑稽的性格,见到他这幅模样,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很快她就后悔了,赵王的眼神能杀死她。 第65页 「你很得意?」语调冷的能杀死人。 君湄偷偷看了他一眼,不经意间又看到他胸前的另外几道疤,装出一幅可怜的样子,伸出食指来戳了戳:「疼不疼啊。」 她装的很淡定,可很快就不淡定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把自己放在另一个窘境之中。 赵王见她略带着讨好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俨然一幅又乖又可爱的样子,可内心不知道多爱捣蛋,可偏偏这样捣蛋的她又那么招人疼。 这脑子缺了一块的东西,偏偏还敢在这个时候伸手去戳他。 她原见他这次规规矩矩了,是极放心了的,谁知道男人的底线很容易被触碰到,这不,她又抚到别人身上的毛了。赵王被她摸的心痒痒的,顺手一把在她腰上捏了一把:「我问你,你很得意么?」 君湄被他欺负的次数多了,竟然习惯了,嬉皮笑脸的说道:「我哪敢得意,您是赵王爷,我是小庶民,我哪敢在您面前翘尾巴呢,况且我也是没有尾巴的。」 大约是隔了一世,又是在王府外,觉得他没有那么可怕了,而且吃醋的样子很可爱,很像好好欺负他一下。 赵王见她这幅样子,更想好好欺负她一下,毛手毛脚的在她屁股后面一扫:「唔,果然没有尾巴,你没骗我。」 被他这样调戏一番,却没有想像中那么生气,君湄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看见他一脸苍白还强撑着的样子,心里又有那么一丢丢的心疼。 「你!」虽说没那么可怕吧,可觉得他越来越厚脸皮了,君湄推他:「你这个人怎么这样——」 「我怎样?」他语气中带有笑意,手劲依然大的很,她妄想逃? 君湄知道逃不掉,很丧气的放弃了抵抗,决定还是很识相的跟着他出去,先寻些食物再说。 她知道他此刻也是强撑着的,自己也拧不过他。 摘果 时值六月间, 此处地处山林之中,野果子倒是不少,君湄一个劲的採摘, 很快就摘满了一篓子, 渐渐有些扛不动了。 赵王含笑看着她,却觉得此刻便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若是这样走不出这片山林,两人在这里生活也不错。 君湄身板瘦弱, 很快就背不动这一筐子的果子了。 赵王抢了过去, 用没受伤的左肩扛着, 君湄抢不过他,只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胡来,嘴里忍不住要叨叨:「你这样胡来, 若是伤好不了,最后吃亏的还是我。」 小心的看了一眼他的脸色后,声音小了点:「还不是要赖着我照顾你?」 「你识得这些果子吗?这样一个劲的摘,若是有不能吃的呢?」赵王问 君湄回答的漫不经心:「毒死罢了, 怎样,你怕啊,我宁愿被毒死也不愿意饿死。」 —— 赵王默默的看着她, 只觉得若是跟她一起,死了也不害怕,只是这几日,心虚千头万转好多回, 此刻是一天都不想与她分开。 「你不怕我也不怕。」他嘆了一口气:「我便是死也要跟你死在一起。」 君湄见他这话说的动情,又很认真,多有丧气之意,啐道:「呸呸呸,谁要跟你一起死在这里了,我还要出去——」 赵王眼中闪出一些悲哀来:「是啊,你出去了,自然天高海阔。」 君湄当他伤重所以伤感,懒得理他,见他又抓着自己的手不肯松开,嘆了一口气,说道:「回去吧,你伤口还没好,别乱跑。」 赵王却趁机抓紧她的手,问道:「你为何要哭?」 君湄被他问的发懵,为什么要哭,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哭,可看到他那副惨兮兮的样子,尤其是为了自己而受伤的那副样子,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说到这里眼圈又忍不住红了,想到上辈子的事情,或许这辈子他还是会遇到江曼柔,若是真有这么一个人,自己的生活会再次陷入一场悲剧中:「你救我做什么,你好端端的在王府当你的安乐王爷就好,为何要惹我。」 「所以。」他顿了顿:「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重要吗?」 她不怀好意的笑,我觉得不重要了:「如今你连肚子都填不饱,还谈什么喜欢不喜欢。」 她本是要打消他的念头的,却叫他心中的念头愈演愈烈,他有些嬉皮笑脸的看着她:「那倒是,填饱了肚子再喜欢你。」 这句话在君湄耳边说的,唇角一扫,正好从她耳垂边扫过,君湄耳朵一麻,连腰间都是酥酥痒痒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我饿了,不与你说这些。」 两人这样说着说着,不知不觉又走了很远,君湄不知路,赵王一心又都在她身上,两人走着走着竟不知该如何回道小屋。两人只得找到了个有清溪之处喝了些水,又吃了些果子,在树荫下躺着睡了一会儿,眼见着日头越来越大,赵王的后背上又依稀渗出血来,君湄心里七上八下的,单靠那瓶金创药是治不好他的外伤的。 想到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君湄眼圈一红:「怎么办,回不去了我们要在外面过夜了。」 赵王嘻嘻笑笑看着她:「无妨,我在你身边没人能伤得了你,只是你别总哭。」 他伸手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自言自语:「我竟不知道你哭起来这样让人疼,我不想叫你哭。」 他越是说的动情,君湄心里越是害怕,这样的言语好像一个人即将离开时的言语,母亲临终之前也是这样柔声轻言,说着说着人就没了,她摇了摇头,哭着说:「谁要听你讲这些话的,我不要听,你要讲等回去了再讲好了,如今我们要早些回去,早些请大夫看好你的伤,你修要胡言乱语。」 第66页 「君君是觉得本王伤的脑子都不清楚了,在讲胡话?」 君湄一怔这才回过一些味来,君……君……脸瞬间从耳根红到脖子:「谁许你这样叫我的。」 不过看起来他并不像母亲那个时候绝望时的样子,一言一语都是在调戏自己,心中也放下许多心来。 「君君喜欢么?」赵王斜眼睇她,脸上挂着笑,他右肩受伤,只得朝左倾着向着她,能动的那只手被压住了,伸出右手来,摇了摇她:「你不喜欢我便不叫了。」 两人刚睡了一觉,君湄脸上还带着因热气未散留下来的红晕,整个人脸上都是红扑扑的格外讨喜,此刻脸上还挂着星星泪痕,面上零散着一些髮丝,不经意间有种与人欢好后的模样一般,尤显的让人怜悯。 「我也没说我不喜欢。」神差鬼使的,她竟然默认了,嘴里嘟囔着:「人家担心你的伤,谁知道你这么没正经。」 赵王心中大喜,原本她是那样一幅别别扭扭的样子,此刻会撒起娇来,看来在她心中与自己亲近了不少,又是为自己的伤担心的落泪,又是嘴上不轻饶,若说她心里半分心思都没有,他才不信。 两人刚见面的时候她还与自己生分的很,此刻却肯「人家.人家」的自称,自然在她心里要与自己亲近了不少。赵王心里乐的都要打起滚来,此刻心里柔情似水一般,摸了摸她的脸,道:「乖,不哭了,我们想想办法出去就是了。」 赵王虽然沉浸在喜悦中,脑子确是清醒的很。昨天的事情,绝不是冯珠珠的手笔,她必然是通过外面与她互通消息那人将君湄送出府,至于后来出现的那五个杀手,八成就是那个人加的重码,那人已经赌到他会出府救君湄,也赌他会单人成行,只是那人万万想不到武功那么高的五个暗卫全部都会命丧他手。 冯珠珠再大胆,也不敢谋杀亲王,再煳涂,也不至于灭掉自己的依仗。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齐王。 他既然一次刺杀不成,肯定会想着下一次的步骤,此刻如果出去,又无法联繫到赵王府的护卫,只能是送羊入虎口。 但是这些又不想叫她知道,若是她知道这么多事情,难免会忧心,他才捨不得让她忧心忡忡呢。 赵王把额头靠过去,两人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的距离,轻声说道:「这里很舒服,别动了,再陪我躺一会儿,等会儿凉快点我们再出去,附近应该有农家。」 君湄不敢看他,小心脏在肚子里面快要跳出来了,脸红红的,眼睛不停撇着旁边。 「看着我。」 她更别扭了,把脸狠狠的别过去,一脸傲娇:「不看!」 「乖——」他在她脖子上若隐若现的吐着鼻息,一股男子的气息迎面扑来:「你再这样,我就亲你了。」 又不是没亲过。 想到他前几次的冒犯之举,君湄觉得他真的能做出来。 —— 两人歇了一会儿,躺着躺着就这样困了,额头顶着额头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下午,赵王很悲催的发现他又饿了,不仅饿了,这磨人的小妖精就睡在他面前,能看能咬不能吃。 她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很讨喜,梦里面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吞了一口口涎下去,喉咙里发出咕隆隆的声音,诱人的很。他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强压住把她吃下去的念头。 这就是人生最悲哀之处,飢饿难耐之时,面对着眼前的美味佳肴,他只能看看。 「殿下……」她醒来了,两只眼睛迷瞪瞪的看着他,脑子里面还未完全醒转过来。 昨夜两人都没睡好,这不日上三桿了才醒,醒来了又忙和着给他清理伤口,出门摘果子,到方才才睡好。 君湄不自然的看着他,这人脸上一脸讨嫌的样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用手指抓了抓头髮,松松的将头髮箍起来,又是另外一种美。 「乖,再陪我躺会儿。」赵王状似撒娇的摇着她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做什么都开始听从她的意见了。 君湄看了看日头,从正午过后出来以后就在这附近转悠,一觉睡到日头快落下,再躺一会儿又得躺到晚上了。 山上路不好走,若是到了夜间就更难寻到食物。 她哼了哼,没说话,只是站起来冷眼看着他:「要不你自己躺,我去附近的农家问一问出路?」 赵王一个激灵,他才不会让她一个人去呢。 「我也去!」 君湄有些恼了,方才不是你自己说要歇着的么,此刻怎么又精神抖擞了。 「现在这个点,也不知道能不能进城,索性找个农家先歇下来,明天再做打算。」 君湄想了想,是这个理。 赵王又说道:「昨天那些刺客蹊跷的很,本王还在看如何联繫上暗卫,仓皇进城只怕会很危险。」 他这话蕴含了几层意思,一是要在这山中继续等着,二是昨天的那些人,同样也是别人派来的杀手,若是不想死,就得陪他乖乖在这里等着,伺候好他大爷。 突然,君湄想到了一件事,说道:「你这伤,最好找个大夫治一治,这个天气伤口若是严重了,怕以后还有大祸患。」 赵王眼神复杂:「什么祸患,又没有伤到根——」 君湄内心百感交集,这人的内心怎么这么复杂了,似乎没有交谈下去的必要了。 第67页 私奔 下午的阳光还是有些刺人, 余光从高大的树上洒射下来,星星点点的印在她柔美的脸上。 两人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却认定了对方是可以依赖和託付之人, 哪怕对方离开一小会儿, 心里都会觉得不安稳。 君湄不知何时开始变得十分啰嗦,又絮絮叨叨的说起他的伤来, 早上虽说用了金创药,可毕竟是外用的药物, 这山上的空气好是好, 可山上也没有药材可以养身, 两人还是尽快回到京城,找个良医好好开几幅药治一治才是真。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又偷看了几眼。 他身上的伤还真不少,作为一个皇子, 怎么弄的这么苦大仇深,皇上到底几个跟他过不去,才让他从十二岁开始就在军营里自生自灭。 殊不知宣德帝本身是很重视赵王的,若不是赵王子嗣有碍, 在朝野形成不好的影响,说什么的都有,或许早就立赵王为太子了。 赵王二十四岁才娶, 这个年纪本就是亲王里面难得的晚婚的了。 再者亲王成婚前,或多或少都通房,侧妃或者是妾在王妃进府之前就诞下龙孙的,也不是一个两个。 偏赵王不一样, 到了二十四岁,府里连个妾也没有,这不好不容易成了婚,府里传出流言,说赵王从未与王妃同过寝,连洞房花烛夜的合卺酒都没喝,就气沖沖的从里面走出来了。 于是朝野上下都传言,说赵王有龙阳之癖,与崔珏似乎是有一腿…… 这是其一,之后发现这些传言也只是空穴来风,崔珏虽说貌美,可人正常的很,府里有夫人有侧夫人还有妾,孩子生了一大堆。 这个传言不成立,于是更多人猜测赵王是不是早年在战场浸泡太久,伤了根…… 这个说法流传最久,也最真切。 君湄看着他满身的伤就在寻思,或许这一世的他,当真是子嗣有碍? —— 嘶,什么眼神,赵王恼了,她那脑袋瓜子里面想的什么,休想瞒得过他…… 君湄恐慌的看着一脸坏笑加恼怒的赵王,有点后悔方才会那样想了,而他,好像能读懂她的心事一般。 怨念多大的人啊! 还这么小气,她只是那一瞬想了一下而已。 真真是有点瞧不起他呢。 他带着恼怒的眼神,肆无忌惮的逼近她。 「你方才想些什么呢?」 君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那什么眼神,多看一眼好像都会陷进去,漆黑的眸子里面,隐藏着深深的挑衅。 她只能回报一个歉意而又讨好的笑。 「我没想什么呀,只是在想,殿下还是挺好看的,嘿嘿嘿。」 干笑几声想掩饰住自己的尴尬,却发现只是欲盖弥彰,越掩越裂。看到他要吃人的眼神,她几近崩溃,本来就有些怕他的,如今更是怕的要命。 「殿下。」她露出一副很可怜的样子,捂着肚子:「怎么办,肚子好饿!」 见他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她心里有些害怕了。 想起那天在书房两个人的互动,自己对他的怀疑绝对是莫须有嘛,旁人议论他他可以忍,自己这样想,他肯定很火大。 她弱弱的往后缩了缩,佯做鹌鹑样:「我还小,你别欺负我,你是大人了。」 赵王比她足足大了十岁,在他面前装小孩子确实是好招数,只可惜这个男人此刻已经完全被她激怒了,薄弱的自尊心受到最强烈的撞击。 小丫头刚才那眼神,是怀疑本王的能力? 赵王差点没气死,大手死勒住她的胳膊,示意她往一旁的草丛里面去:「走,让你见识见识,到底是不是你心里想的那样。」 君湄想着,这大抵是赵王最可怕之处了,他可以不要脸,可她不能不要。 她试图挣脱,可他的大手如铁钳一般,哪里是那么好挣脱的,只能求饶:「我知道你的厉害了,你放开我吧。」 赵王晒笑:「怎会?你这口气,好像是敷衍我一般,我一个大人岂能让你一个小孩子敷衍呢,你若不信我让你试试就是了。」 君湄抬头看着他,眼角里噙着的泪又多了几分,这会儿真的让他欺负的不行了,柔弱可怜的样子特别招人疼,赵王心一软,又松开了些。 君湄得了空隙,踮起脚尖轻轻在他脸颊啄了一口:「这样可以了吧,我真的没有不信你,嗯嗯。」 她哼起来拖的尾音极好听,加上方才心甘情愿亲的那一口。 赵王的心瞬间就酥了,又酥又麻又痒,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即舒服,可好像又难受。 —— 就这样饶过她了,两人并肩往有人烟之处而去,找到一个农家,小院挺大,院中用土压成很夯实,地面平平的没有杂草,地上晒了满地的玉米棒子,借着日头晒了几天,都已经椒干,一看就知道这家的主人勤劳,质朴。院中有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婆,那老太婆正在屋外头翻动着晒干的玉米。 「婆婆,请问村里面有大夫吗?」君湄问。 老婆子一脸褶子,看起来年龄挺大了,抬头看了看两人,又低下头去。 君湄想着应该是她年纪太大了,又抬高音量再问了一遍。 那老婆子不是很感兴趣的答道:「老婆子这里接待不了贵客,山下有人家,你们去山下瞧瞧吧。」 君湄和赵王两人被这老婆子呛到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那老婆子又说了一声:「你们且慢走,看样子是这位年轻人受了伤吧。」 第68页 君湄连连点头:「正是正是!」 老婆子点点头,示意两人进来说话。 两人这才进了她的院子,这小院虽小,五脏六腑俱全,有院子,有水井,还有几间房,老太婆在院外种着一大片菜地,想来平时靠菜地里面出点东西生活,这时节玉米刚熟了不久,老太婆把玉米晒干了,此刻坐在院中,一根根的把玉米粒子剥出来。 至于剥出来要做什么用,两个深宅大院长大的人实在是想不出来。 老太婆请两人在屋檐下坐下,又从屋里端出来两碗粟米粥,两人实在是饿的厉害了,唿唿的喝完,那老太婆见两人这般狼狈样,摇了摇头。 「从家里逃出来的吧。」一边说着,一边走进屋,找了件短衫给衣冠不整的赵王:「穿上,怎么伤的?」 君湄眨了眨眼睛,满嘴开始胡说八道,比如她跟她的爱人哥哥是怎样比家里棒打鸳鸯,怎样从家里逃出来,又是如何如何被歹人所伤,又被人抢走所有的财物,躲到这深山里面来。 老太婆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君湄紧张的咽了咽唾沫星子,不知道这样的说话能否煳弄得了老太婆,这老婆子看起来有点怪怪得。 老太婆接过来两人手里的碗,走去水井边,用井边桶里放好的清水沖了沖,小米粥没有油,清水沖了一下便干干净净的了。 君湄饿了两日才进这么一点东西,这哪里吃饱了,眼巴巴的看着那碗又被老婆子收了起来。 那老婆子话不多,在屋内倒饬了一番,过一会儿端出来一叠饼子,凑到两人面前:「拿去,年轻人光吃粟米粥哪里能吃饱。」 君湄心里一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刚才还在想老太婆是不是不打算给她吃饱呢,没想到老太婆是进去给两人烙饼子了。 君湄接过盘子,甜甜的叫了一声:「婆婆。」 老太婆面无表情的哼了一声:「我姓秦,叫我秦婆婆就好。」 君湄甜甜的又叫了一声:「秦婆婆。」 她长的本来就是很讨人喜欢又乖巧的样子,与兇巴巴的赵王站在一起,倒像这个姑娘是被小伙子拐出来的。 可仔细看看小伙子的模样,长得倒是好,就是脸臭了些,秦婆婆有些嫌弃的看了小伙子一眼,心里想:好好的年轻人,偏生长了一张臭脸,这个人就不知道怎么笑吗? 君湄使劲瞪他,平日里在王府作惯了,如今一时半刻叫他拉下脸,怕是不能。 两人并未多想,心思全被饼子吸引了过去。 这饼子是用面粉、鸡蛋、葱花、盐、水和匀以后,在锅里薄薄的摊上一层,一张张的烙出来,又软又香,两人一天一夜没吃饭,这会儿吃上这样的饼子,只觉得是人间难得的美味。 君湄看着赵王光手拿着软饼一口口的吃,觉得这情形实在是搞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赵王亦觉得这一顿饭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他虽然简朴,可毕竟是皇子出生,纵使再宣扬简单朴素,吃穿用度上也是非常讲究的。 单说看起来简简单单的一碗面,到他手上便是一碗简单的面条,他以为这样已经很简单了。其实在这一碗面条的背后,有人为他专门熬制高汤,有人为他讲配面的青菜细细择好,又用几种不同的方法给烫好,又有人为他现拉现扯面条,一碗面到手,实际上融合了3-4人几个时辰的努力。 食材若是经过这般精心烹制,实际上已经失去了食材原本的味道,比如娃娃菜,嫩且清香,王公贵族的做法偏偏要用鸡汤来烫,吃到嘴里的娃娃菜便有肉味了,实际上还不如农家用猪油清炒一盘青菜来的爽口。 像赵王这样的人,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这样简单的一顿饭,反而觉得这样的饭好生难得。 一向冷面的他难得的连连夸赞秦婆子,又问秦婆子这里面是放了什么了不得的香料,竟然这般好吃。 金豆豆 秦婆子此生在山间住的多, 见到的年轻人也没有这样的,吃就吃了,话还那么多, 瞬间觉得这冷脸的小伙子也没有初看到的那般讨人嫌了, 说道: 「山里人哪有那么多讲究,哪里放得起什么了不得的香料, 不过是自家磨的白面,自家鸡生的蛋, 自家种的葱。要说了不得, 样样都不得了, 白面稀罕,只能过年过节才捨得吃,鸡蛋更稀罕, 是要拿去市集换钱买盐巴的。这几年老婆子老了,老头子又不在了,只能拿自己的鸡,鸡蛋出去市集上换些钱, 拿钱买些盐巴这些家里要用的东西,你们这些年轻人吶,自是没吃过苦的不知道, 穷人家的白面、盐巴都是了不得的物事了!」 君湄自国公府衰败后这几个月吃尽了苦头,秦婆子说的这些她都深有体会,连连点头,说道:「就是, 穷人家得点钱不容易,你瞧你还那么小心眼,我不过是跟陈大哥合伙做点生意想存点体己钱,凭得让你多出那么多歪念头。」 陈大哥,赵王心里顿时吃味起来。 她说这话时嗔怪得意思比抱怨的多,活像一个小妻子在责怪爱吃醋的丈夫,赵王看着她这幅样子,一时语塞。秦婆子自是摇摇头,小年轻爱吃醋,爱吵吵闹闹,她年轻时也是这般。 赵王惊讶的一方面是她这样自然对自己撒娇的语气,另一方面确实不知道原来平民的日子过的竟然这样清苦,白面鸡蛋,在寻常人家中,都是很珍贵的,今天不是见这两个年轻人可怜,秦婆子怕是只有偶尔才捨得吃。 第69页 本朝号称是近几百年来难得的太平盛世,皇仓中储存的绢帛和大米,够全国十几年之用。于是在成定四年大灾之年时,宣德帝免了全国三年赋税并开全国十分之一的储粮仓赈灾,纵使这样,民间还是有过的很清苦之人。 秦婆子难得在山上见到大活人,老人家就是这样,一旦聊起来就聊开了。絮絮叨叨又说起当年之事,她与老头子是如何如何逃婚逃到这山上来的,又是如何如何在山上住下来,生儿育女,后来孩子大了,不愿意住在山上,就都下山了。而她眷念与老头子一起生活的地方,不想跟着孩子们下山,于是就在山上一年年的住下了。 早几年孩子们刚成家立业,家里的事情也不多,一个月还上山来看看她,送点必须用的东西,这几年两个孩子也都有了家小,家里的负担很重,便只有逢年过节的才会过来聚一聚,看一看娘,给爹的坟头除除草。秦婆子也不想成为孩子们的负担,于是不肯要他们送东西上来,靠着自给自足过日子,也还能凑合,不至于饿肚子。 赵王听到这里眉头一皱,他想起自己的娘,絮絮叨叨的皇后何尝不是这样,心里自是希望儿女来看她,多听她说几句话,而自己为了君湄的事情与她别扭了这么久,心里顿时过意不去。 君湄见他目光深沉,一时也猜不中他心中所想,只是握紧了他的手,笑了笑,赵王见她如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一时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 如今她在自己身边,自觉得是这世间上最幸福的人,她活着,她很好,她对着自己笑,心里竟没有更多的愿望了,只想着夕阳西下,人间美好,若人人安好就最好,又想着若是下山,第一件事就是进宫给母亲陪不是去。 赵王似想起什么一般,从怀里掏出一把金豆子,强塞进秦婆子手中,秦婆子这辈子连银子都见得少,吃惊的见这年轻人塞给自己的金豆子,嘴巴都合不上来。 那金豆子有黄豆大小,平常是赵王随身带着赏下人的。 —— 这几年体贴些的主子们便打造了造型简单的金豆子,这几年京中大户都时兴拿金豆子打赏人,即便于携带,又显自己大气。久而久之金豆子在京中成了可以交易的硬通货,一颗珠子可以兑换一钱银子。 像赵王这样的贵胄未必随身会带银子,但是金豆子就一抓一大把,打赏起人来也是看心情,他今天为秦婆子感动,便随手抓了一把金珠子塞在人家手里,难怪秦婆子惊讶的连嘴都合不拢了。 这一把金珠足足有四五十颗,换成银子有四五两,足她这样的老人家用一辈子都有余,她连连推辞:「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老婆子哪里受得起。」 赵王说道:「婆婆你与我有一饭之恩,今日若不是有婆婆赠粥施饼,我二人即使有再多的金子在山上也只能饿肚子,所以您是受得起。」 他心里确是想着,像秦婆子这样的老婆婆不知道有多少,只可惜皇恩浩荡也不像阳光一般能普照众生,自己生为皇子,沐万民恩德,享用之物莫不是子民的供奉,能帮助秦婆子这样的老婆婆,自己心里也觉得很安乐。 赵王一向不惯于与陌生人多说,心里很想安慰婆婆一番,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来,内心觉得别扭的紧。 秦婆子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百感交集,又看了看君湄,君湄却是笑着叫她收下,又说道:「婆婆,怕是这几天我们还要在您这里到扰,我这个笨哥哥受了些伤,明天得请您去村里找个大夫来帮他看看。再者您也买些肉菜骨头回来,他受了伤,我想帮他熬点汤补一补。」 秦婆子吃惊的看着手里的豆子,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君湄这才与她说起,下山如何如何换成银子,买些什么样的东西回来,又害怕秦婆子这样的老太婆拿着金豆子被人诓骗,叮嘱她一定要找个合适靠谱的年轻人帮她。 秦婆子吶吶的怔在那处不知该如何是好,自是千恩万谢一番。 两人吃过饭,见日头正早,赵王有伤,便先去屋里躺下了,君湄陪着秦婆子在院中剥起玉米唠着嗑。 「姑娘是从京城来的?」 君湄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问道:「婆婆这里没住其他人吗?」 秦婆子嘆了口气:「孩子们下山谋生活去了,许久都没人上山,老头子死了以后,山上就只有我一个人了,说不定哪天一个人死在山上了都没人知道。」 君湄眼眶一红,想起大狱中死去的父母,低下头剥着苞米不说话。 秦婆子瞧着她脸色有异样,问道:「你这孩子怎么了?」 「我想我爹娘。」君湄揉了揉眼睛:「我原是不用跟他跑出来的,只因我爹娘都死了,庶母和哥哥们生活的不好——」 她说的也是实情,于氏跟哥哥们确实没办法给她提供什么依仗。 她心里明白,开国勛贵如今剩下的不多,像许家,柳家能在倒台后又回归平民的生活,实际上是一种更好的出路。两个哥哥不争气,若是久在官场侵染,指不定以后真会闹出杀头大案来,如今有了钱,有了地,一家人和和睦睦在一起生活难道不好吗?非要挤进官场是非中才是出路吗? 她不懂,她内心里实际上很嚮往奎庄那样的地方,在那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的地方生活很安生,即不会触动朝廷的利益,也不会莫名其妙的被卷进是是非非里面,若是哥哥们争气些,做点小本生意,日子过得未必会不好。 第70页 秦婆子瞧不到她心里的心思,只觉得这姑娘想太多,嘆了口气:「女孩家家的想那么多做什么,你秦婆婆啊,也是如你这么大的时候跟着老头子跑了出来在这里生活,一住就是一辈子,除了日子清苦些,没有什么不好的。再者说,你那位,应该是个贵人吧,莫不是他家里还有家室?」 秦婆子这么大年纪的人了,眼光毕竟毒辣,这小姑娘年级轻轻一看就还没长开呢,而那男子却有二十多岁的样子,一看就是这男子拐了人家小姑娘出来,所以她不喜也不想收留二人。 可就在两人准备走时,却发现这男子身受重伤还一手护住这女子,她心软了软,便让二人留下来了。没想到这男子看着虽然冷,但内心里却是热的,秦婆子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好人,但总是要摆出一幅威严的模样给外人看,装的久了,都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模样是什么样子了,但是这小姑娘,却是暖化这男子的一剂灵药。 「富庶之家家中妻妻妾妾都很正常,可我们啊,女人一辈子却只能依靠这一个男人,有多苦,谁知道呢?」 君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秦婆子活了一辈子见到的事情那么多,知道的自然也不少,她一眼就看出来他是有家室的,可在世人眼里有家室算得了什么,男人养的起多少女人,就能找多少个女人。 而女人,只能把自己的将来绑在一个男人身上。 —— 这天晚上秦婆子把屋中一间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让他二人歇下,君湄这几日与赵王日日待在一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到了晚上他自己去屋外用水沖洗完了,进屋后君湄又帮他把上身擦干,准备给伤口上药。 君湄给他拆开昨天缠上的纱布,看了看伤口,还是那样血肉模煳,伤得有些深,若不让伤口经常透气,血液干了会凝固在布条上,到时候长到一起了撕开会造成再一次伤害。 于是拿清水再给他擦了擦,又擦出一堆血出来,天气炎热,白天又走动了,本该静养休息的伤口因颠簸,变得益发严重些,君湄看着不忍,又差点流下泪来。 若不是为了给她挡住那一刀,他万不会被人伤成这样。 赵王没说话,只是在她碰触到伤口之时,脸上露出难看的表情,擦药的时候,露出更难看的表情,包扎的时候,表情难看的快要把她吃了。 夜 清理、敷药、包扎都弄了小半个时辰。 秦婆子傍晚便歇下了, 屋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睡前把家里可以用的物件放在哪里交代了一番,见他两自己带了有外用药, 便说明天清晨去山下换点钱, 请个大夫抓点药,买些吃的回来。 君湄也去外间用水沖洗了一番, 山中的空气本就清冽,秦婆子一辈子都住在山上, 赵王又是男儿之身, 身强体壮觉得无妨, 但她一个弱小女子,用冰冷的井水净完身子,又被风吹了吹, 只觉得浑身上下凉飕飕的。 本来就不小的院子,在黑夜中显得很大,仿佛随便哪个房间都能跑出来个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似的。 一旁搭建的茅草屋里面放了一口寿材,山上的人有提前准备好寿材的习俗, 秦婆子这口寿材是老头子当年砍了杉木做的,早些年老两口有些余钱,早早就刷了两层的黑漆, 白天看着也还好,晚上看着怎么那么瘆人呢! 加之外间并未有什么人家,小屋独自屹立在山坡上,伴随着周遭一些虫鸣雀走之声, 更加觉得害怕,匆匆擦拭完后,一熘烟的闪进屋子,只见到赵王自然的坐在炕上,见她进来伸出左手来在旁边拍了拍。 屋子很小,虽点着一盏昏暗的桐油灯,但除了显得气氛很暧昧以外,也没有其他的,君湄佯装不懂。 赵王坐在那处半响见她还在磨磨蹭蹭,索性一把拉了她过去,她一屁股就坐在了他左手边。 君湄紧张的口干舌燥,想去外面拿杯水:「我出去拿水。」 被他强拉回来:「我刚听见外面有狼叫。」 外面应景的果然出现一声莫名的嗷。 君湄本就害怕不行,依稀听见些狼叫声,吓得整个人都在哆嗦,一不留神捂着脸钻进他怀里。 这样的情形让他想起两人上辈子刚成婚之时。 —— 那时他懵懵懂懂,她亦是什么都不懂。 那时他觉得娶了一个不是自己选的女人,多少心里有些抗拒,可事实上,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女子对于自己来说是很特别的,她与他来说,是两个极端不同的个体,她极柔,他则极刚,这两者的结合不可谓不合适。 更何况,她除了瘦些,样貌品行都是大家闺秀中最出类拔萃的。 新婚之时他刚沾到女人的滋味,刚沾到那股滋味,觉得可稀罕了,于是把她往狠里折腾,这首先就让她对自己产生了抗拒心里,后面他去了赵地安巡,也没有带她,那一次他回到京城,两人再度相聚之时,竟发现对对方是那般渴求。 后来他才明白,那时她还小,刚嫁给他那年才十四岁,女人太小没长开是不大懂的儿女之事的,她那时眼泪汪汪的哭可能是真的怕了,他咬了咬牙下了个决心,这辈子若不是她当真愿意,决不强迫她。 若不是被乐山郡王匡到江都去处理盐务,他也不会遇到江曼柔,便是那次,他才将自己深深的陷了进去,中了江曼柔下的蛊,渐渐变得身不由己。 第71页 掐指一算,又快要到上辈子去赵地的时间。 —— 赵王心里有些得意,上次没有带她去赵地,这次倒是一个好机会,让她留在京城,她一天到晚都能想到那个冯珠珠,心里总是各种不自在,可到了赵地便再也没有人拘着她,也没有人能强压她一头。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些甜丝丝的。 君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捂着脸不敢往外看,嘴里嘟囔着:「有狼么,山上有狼么,我……我还没见过狼呢,你说要不要拿把菜刀放在枕头下面。」 她方才才用冷水擦过身子,身上的热气刚好蒸发出来,就这样熨贴在赵王的身上,赵王被她烫得一激灵,又觉得她身上柔软那处有意无意的擦到他胸前,顿时喉咙有点发干。 他艰难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又发现她身上若有若无那阵女儿香,浅浅的钻进他鼻中。 他第一次感觉到女儿家的美好,那样柔软的身体,那要雕琢般的样貌,那样玲珑剔透的身形,那样滚烫的贴在他身上。 他不由自主的,将她往自己身上带紧了些。 君湄彻底觉悟了,此刻这个男人,比外面的狼更可怕一些。 —— 他结实的臂紧紧箍住自己,身体炙热,硬邦邦的胸膛里面心跳的那么快,她试图去推,可怎么都推不动。 君湄吓的不轻,可这时若是叫人,外面也只有一个秦婆子,白天还是自己说跟着情哥哥私奔跑出来的,人家或许只当作情侣见的顽笑。 可他箍得真的很紧,她有些紧张的说不出话来,想起自己白天的顽笑,或许,或许…… 脑子里面有些苍白。 —— 可他却只是这样简简单单的抱住自己,良久,她终于放心了,或许他抱够了就会松开的。 她小心翼翼的叫着:「殿下?」 赵王没说话,可两人靠的这么近,他又不是没长耳朵,哪会听不到? 可他没动。 又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就这样抱着,又不动,又不说话,时间久了冒了一身汗,她觉得很不舒服,埋怨着说:「你这样箍着我做什么,我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觉得害怕,尽管能感觉到他内心的躁动,可她却一点也不害怕。 「安歇吧。」他似乎终于想明白了什么,这样说道,身子往炕上一躺,随便也拉着她倒下。 「殿下,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似乎预感到她要说什么,他粗暴的打断:「外面有狼,不许你自己一个人睡。」 君湄纠结的说道:「我觉得应该没有狼吧,秦婆婆在山上住了一辈子,也没见被狼叼走。」 屋子里面很昏暗,君湄躺在外面,与他面对着面,他的脸沉浸在昏暗的烛光下,看不清是什么表情,但是距离很近,清晰的听见对方的唿吸声越见急促,有个什么很烫的东西顶在她大腿上,烙得她心慌。 君湄的脑子里面空空的,以前也无数次的与他这样面对面的躺着,可是没有哪次有这次这样的心情。 前辈子两人虽然一个被窝睡着,可是各怀心思。 这辈子虽说在一起躺了几次,可前几次自己并不知情,只有这次他的反应与以往都不一样。 两人上辈子有太多的恩怨纠葛,她已经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是自己重生后也算素了很久,虽然占着一个十五岁的身体,可脑子里面忍不住会想一些成年的人想的事情。 比如在被窝中相互纠缠的样子,此刻就在她脑海里面一次次的冒出来。 太可怕了,她的脸红透了,红的发烫。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即使背上的伤那么痛,也阻碍不了一个人的慾念,这真是很奇怪的感觉。 「本王觉得有些难受。」脑子里面一片混乱之时,他先开口了,似乎不嫌事大一般补充了一句:「你让本王在你身边蹭一蹭可好?」 蹭?蹭一下就好啦? 她脑子有点发懵,不知道这事靠蹭也可以解决的,今天真的是长知识了,沉默了片刻她竟然傻兮兮的问:「那要怎样蹭呢?」 真是碰见鬼了。 她的脸一定通红。 他厚着脸皮继续骗她:「在你腿上蹭一会儿就好,好不好?」 那声音低沉,一声声敲在她心弦上,她身躯一震,他在耳边轻咬着她:「我的君君在想什么呢,这般出神?」 君湄眨了眨眼睛,努力的想自己在想什么,可怕的事自己什么都没在想,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困了,我想安歇了,咱俩睡了吧。」 恍惚之间,听他说道:「可我还不困,我们就这样躺一会儿吧。」 君湄合着眼,只觉得两人在气息间都在纠缠,气氛很难得的竟然不尴尬了,她静静地躺在那里,有些享受般地感受着他的手,在身体上游走。 她脸红得厉害,哼哼唧唧的说道:「你别这样好么,我害怕。」 「你让我亲一亲,好么?」赵王慢腾腾的跟她斗智斗勇:「亲一下就好了,此刻我很想亲一亲你,好么?」 虽然上辈子做过夫妻,可这辈子重新活了一次,用了一具新的身体,身体与心灵的感应与上辈子已经截然不同了,尽管曾经多么亲密,可再接触之时,还是觉得有一些不一样。 这种不一样要怎么说呢,是一个即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熟悉能让她对这个男人不产生基本的抗拒,而陌生,却是因为这辈子已经不在是夫妻,不管是不是曾经定过婚的未婚夫妇,礼教上都告诉自己不该与他这般亲近。 第72页 可君湄听到只是亲她一下,心想也没什么,笨笨的点了点头。 冷风 赵王怔怔的看着她, 目光中有一种很难辩白的意味,他紧紧握住君湄的手。 屋中还是有几分炎热,加上两人这般暧昧又热烈的气氛, 使得此刻的空气渐渐紧张起来。 他目光温柔, 静静的看着她,吻了下来。 这一吻很轻, 只是淡淡的从她唇角扫过,他吻完以后, 又温柔的注视着她, 想看看她的提防之心是否会少点。 果然, 她笨笨的以为,这个男人是极有风度的,说只吻一下便—— 君湄在他面前, 活脱脱就是一个任人把玩的小可怜,无论是身形,还是心里,在他面前不占丝毫优势。 「真想睡了你。」他动情的说着。 她看了他一眼, 两腮变得通红,平白无故的,他说这些做什么, 可又听他在讲:「那也要你心甘情愿,是不是。」 桌上点着的桐油灯在微风下轻轻摇晃着,犹如一个心智不坚的少女,在情郎的甜言蜜语下, 心思变得摇摆不定。君湄整个人都醉在这样的气氛下,脑子变得迷迷煳煳起来,她可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她想的那般简单。 他褪去平时遮掩住自己的外表,内心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表面上他总是爱戏弄和嘲笑自己,内里却对自己无比关怀,可纵使这样,他一拉下脸,就能把她吓的服服帖帖。 可他此刻却俯下身来,耐心的看着她。 君湄只觉得他的气息离自己越来越近,耳边都是痒痒的,这种气氛很难说,很舒服,可又不舒服,她紧张的闭上眼睛。 —— 「睡吧。」 她觉得很别扭。 赵王是右肩受伤的,只能往左侧着睡,君湄便正好在他左边,他不知道想着什么,出神的看着她,慵懒的笑着:「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难不成我会吃人?」 君湄有些踌躇,本来睡在他旁边已经超越她的底线了,若不是这里没有多的房间,若不是他受了伤,自己真不想睡在他旁边,于是小声解释:「我怕弄到你伤口,怕伤着你。」 「无妨,我伤在后背,只要你不是梦游,不会弄到我的。」他闭上眼睛,装出一些人畜无害的模样来,可君湄知道,此人并不是自己看到的这幅样子,纵使知道又能怎样? 「看你那样子,晚上往外翻上一翻,应该就会掉下去吧。」 君湄往外一瞟,果然,自己已经睡到最外面了。 君湄闭上眼睛,往里稍微挪了一点,装出一幅很困的样子,打了个呵欠:「白天没有睡好,当真好睏了,你不困吗?」 他没说话。 君湄想他应该是睡了,睁开眼一看,他一双眼睛,动情的看着自己,那目光里面的浓情蜜意,似能掐的出几两齣来。 真吓人! 他开口了:「我觉得我自己似乎已经被你拿捏死了,怎么办?」 「君君就算只对我笑一笑,都能将我的心给融化了,我心里只有你,哪怕你不要我,我也只爱你一个!」 语气益发的温柔,君湄在想,他是不是中邪了,怎会这般—— 赵王晒笑一声,右臂一升,搭在她身上,似将她圈进自己怀抱中一样,手微微一使劲,便将她拉入自己怀中:「如此甚好!」 甚好,甚好个屁! —— 君湄脑子始终有些懵圈,此刻两人便是最亲密的姿势了,自己背对着他,却窝在他怀中。 「你不许对我做什么啊,不然我就走了。」 「做什么是说做什么呢?」他低头在她脖颈上缠绕,眷念不舍,没有丝毫要放松她的意思:「这样算不算做什么?」 「不要!」君湄怒气来理直气壮的:「我只是怕你受伤了晚上要起来不方便才睡这里的,真的不是为了让你——」 「唔。」他回答的有心无力:「难道你不是因为怕才要睡我旁边的吗?」 是!她承认刚开始她确实怕,她从小就又怕鬼又怕黑,到了这荒郊野地里更怕鬼,她本来想跟秦婆子睡,可毕竟秦婆子跟自己不熟,万一秦婆子睡到半夜变成个老妖怪—— 她不敢想。 —— 对于她心里的这点小心思赵王是很清楚的,她前世就很怕这些,一个不怕恶人的姑娘,居然怕鬼,想想就很逗。 「本王听说啊,有一种鬼魂,专门附在老婆子身上,等着年轻的女子来了吸她的阳寿,这样子,她自己就可以变得越来越美貌,越来越年轻……」赵王压低了声音,故意制造出一种很恐怖的氛围出来,君湄呜咽一声,扭头往他怀里一钻。 两团软绵绵的肉贴住在他胸口上,热乎乎的温度让他浮想联翩,君湄怕的瑟瑟发抖,颤抖着声音说道:「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晚上我起夜恭都不敢了。」 她是真的很害怕,不然也不至于权衡再三,跑来跟他挤一个被窝,这要不是在这阴森可怖的山上,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这样的美事,赵王笑的嘴快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这时间君湄也顾不得羞不羞,臊不臊,捂着脸又往他心口拱了拱。 赵王越发压低了声音:「我听说啊,人出恭的时候呢,会让那些东西闻到人的气味,她若发现你是个年轻女子,越发的喜欢。你知道吗,人最脆弱的地方就是身后呢,那些东西啊,也特别从身后袭击你。」 第73页 君湄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想到后背还露在外面呢,紧张的连话也说不出来,又想回头把背露给他,让他护住自己的后背,可一转头看见外面昏暗的灯光下,似有影子晃动,吓的越发的惨了,一个劲的说:「你抱着我呀,你快些抱着我,我不要把后背露在外面。」 —— 方才本来觉得口渴想喝点水,这会儿一点喝水的心思都没有了,她才不要半夜起来去出夜恭呢,吓都要吓死了的。 赵王只觉得温香软玉入怀抱原来这么简单,得意的笑了笑。 两人都没注意到,黑暗中有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屋中的人,等他们入睡。 这本来很平静的夏夜,不知何时颳起风来。 「啪」的一声,灯芯在黑暗中闪了闪,灭了。 君湄的心感觉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又听那讨厌的人说:「无妨,有我在这里呢,什么都不要怕的,好不好?」 她这般撒娇又害怕,极其需要人护着的样子,让他爱极了。 目光焦灼的看了她一会儿,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捂了捂,这孩子真的被吓惨了,手脚都是冰凉。 赵王觉得自己当真是不该,若把她吓出什么毛病来,可如何是好,低头看了看她这幅模样,又娇又柔,当真是把人的一颗心都要暖化了。 「好了好了,有本王在此,鬼神何惧。」赵王得意一笑,将她圈进怀里:「你晚上起来若是怕叫我就好了,天涯海角我都陪着你就是。」 「讨厌。」君湄嗔道,她心里暗暗想,若真是要出恭哪里好意思叫他陪着,哪怕真是叫鬼婆子叼走了也不能让一个男的陪着自己——干那种事吧。 可是她真的好怕,被他这样拥着立刻觉得好了许多,心里也渐渐踏实起来。 这一踏实便忘记眼前的危险了。 —— 方才十分紧张又害怕当真没有注意到大腿处有个东西顶着自己,那硬邦邦的物事真的在她大腿上磨蹭起来。 「你说了不会对我怎样的。」君湄真的要哭了,如今真的是前有鬼,后有大色狼。 赵王爱极了她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心头一软,不知道为什么,就想欺负她欺负她再欺负她一下,他低头含住她的唇,轻柔的在她唇上一舔。 君湄的唿吸滞了滞,接着变得紧起来。 缠绵 他温柔的吻, 突然连绵不绝起来,紧紧的缠绕在她唇边,又袭进她口中, 轻轻挑逗着她的唇舌。 虽是唇齿相依, 却让人更加口干舌燥,君湄一松神, 便叫他袭了进来,舌头被他紧紧缠住, 一时温柔, 一时兇狠。 身下顶住她那处热的发烫, 在她腿上淘气的颤动。 他发出低沉的嘆息声,似乎很舒适一般,君湄一只小手被他拉着往下, 握住那里,一上一下的帮他舒缓着。 他吼间发出极为舒适的喘息,顷刻间口唇被人封住,他一边亲吻, 一边用手按着她的手,舒缓着身上压抑着的慾念。 君湄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仿佛这一切顺其自然一般, 她口中发出难受的嘤嘤低泣,极近克制住自己。 小手触到的那处,开始烫的她一哆嗦,而她有些微凉的小手刚碰到那处, 便让他觉得很舒服。在他的引领下,一下一下的让他觉得无比的舒适,于是又将亲吻从唇角缠绕到脖颈之处,轻轻扫过,时而动情的咬她一下,振得她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终于,他的吻在锁骨处停留下来。 她的锁骨很美,像一道直直的线,横在她最美的地方。极为诱人的是,细长白皙的脖颈与锁骨交汇之处,有两个浅浅的窝。 他在锁骨处停留了许久,又接着往下,便是女子最为柔美的所在,他动情的将要移到那处之时,君湄留在下面的手突的移了上来,带着些哀求:「求你,不要。」 赵王却是再也不想忍,这些天积累的所有的东西,像洪水一般爆发出来,他再次紧紧的拥着她,柔声道:「君君不信我会对你好?」 君湄想说:是的,我不信,你早晚也会遇到那个贱人,前一世我纵没有得到你的心,好歹也得了个名分,此生,什么都没有…… 她此生受过的教养告诉她,不该受男人的哄骗,可每当触碰到他那种无助又渴求的眼神,心又软了下来。 赵王耐心在她耳边撕咬:「此生,只会对你好。」 君湄眼中流下两行泪,想到前生的一切,都是那般难过,她难受的呜咽:「我会帮你,你别——」 她手法很乖巧也很撩人,他不得不承认,很舒服—— 「殿下——」她心里还是害怕:「现在好些了么?」 赵王心里苦笑,纵使这样也不愿意?无妨,让她一时打开心门没那么容易,即使是这样,比之前的抗拒也是好了不少了。 两人的状态又从刚才比较尴尬的场景,转换成唇齿相依的缱绻,赵王垂目,看了一眼她,长长的羽睫上挂着浅浅的泪丝,这幅模样格外惹人怜爱。 他伸出手来,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声说:「我说的话,你多半是不信的,可我愿意证明给你看。君君不要不信,我此生或许是为你而生,为你而活……」 君湄抬眼睇他,眼睛适应过昏暗的月光后,清楚明晰的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目光,他的神情——他说的是真的,没有骗自己。 第74页 「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愿意信他:「请殿下再给我一些时间。」 「可你今天把我的火撩起来了,你要负责。」或许是得到的不容易,他可不想半途而废。 君湄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拇指伸上来在那敏感的地方轻轻一划,弱弱的说道:「你只要答应我,等我愿意才可以,我帮你——」 赵王突觉的很过瘾,浑身一哆嗦,才到这个地步就已经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快意,若真要了她,还不知道自己会变成哪一路的神仙。 他坏坏的笑:「那你说过今天你会负责。」 君湄羞到不行,面上红的几乎要烧着了,可若是半途而废,这人真弄不好会来真的,她抖着声音应付他:「好,我负责就是了……不过你不许那个。」 「你不愿意我绝不碰你。」男人一贯是这样,哄人的时候什么昧良心的话都能说出来:「好不好,君君你最好了。」 君湄手脑皆不能停歇,手上不住,脑子里面还在想:这事情他自己就不能干么?好在上辈子是干过好几次的,颇为熟谙,也知道他敏感之处在哪个点上。 一会儿时间过去了,此间男子喘息的声音十分明显,君湄弱弱的询问:「殿下,怎么还没好啊?」 上辈子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女子到底是力气小,摇晃次数太多的有些撑不住。 男子喘着粗气:「别急呀。」 「我手酸了。」她真的要哭出来了。 被他耻笑了:「你太弱了。」 她愤愤的回应:「不是我太弱了,是你!」声音低了几度:「是你要欺负我,你自己来!」 想不到她撩起小爪子的时候,别有一番好滋味,赵王忍不住的笑出声来:「方才谁说的要帮我负责的,难不成你想亲自尝一尝——是个什么滋味?」 君湄咬了咬唇,微微抬眼看了下他,妈呀,真是个妖艷的祸害! 挺拔矫健的身姿,英俊如玉的样貌,动人深情的眼神,怕是很难有女子不为之心动,君湄本想拔高八度的声音软了下来:「我帮你就是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 —— 赵王差点失笑,男人之间可从不谈床地之事,尤其是跟人同处一张床还没办成事这种,自己讲出去丢人给谁看呢。 不对,难道女人之间喜欢交流这些,他有些紧张的竖起身上的毛:「你也不许给别人说,否则,真的把你办了!」 「……」 「君君想怎样才能答应本王呢?」 「我要好好想一想,好像跟你不是很熟!」 「君君都这样了还与本王不熟谙?」赵王轻笑出声。 「殿下!」她有些恼,再这样下去他不能专心,一晚上都弄不完了:「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 两人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赵王低下头来,在她那柔软之处拱了一下:「叫隽郎可好?」 君湄被他这一拱,拱的整个人都麻麻的,软绵绵的叫了声:「隽郎?」 「如此甚好!」 君湄心中腹诽:「好?好个屁!」 —— 夜寂寂的,除了物种两人絮絮嗦嗦的将一些很碎的破事儿,就只剩下男子极欢的喘息,终于在一声闷哼过后,听见女子娇滴滴的怒怼: 「哎呀,脏东西弄我手上了……」 「君君这么嫌弃本王的!」 「你自己擦干净呀,哎你别睡呀,陪我出去洗手!」 「……」 月亮也含羞躲进云朵中。 —— 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君君。」 ? 君湄累的要死,一点也不想搭理他,翻过身去不欲理他,她心里十分明白,这种事情做了一次还会做下一次,搭理他下一次便会有无穷次。 想想就很扎心啊。 外人的风还在唿唿的吹着,有变天的迹象,夏日里若是颳起风便会下起大雨来,若是下起暴雨,下山便困难了。 赵王身上还有伤,便没有为难她,舒适完了陪她出去洗了个手,出了个恭,便毫无悬念的睡下了。 临睡前还从后面拥着她,见她身子像煮烂了的软面条一般柔软,瘫在那里丝毫不能动弹。 她手掌有些发麻,脑子里面还在想着下流话本子里面写的剧情,有些男人不是甚能求,他不会也? 好在这一晚上没有作妖,真的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下了。 难以置信,按话本子里面的剧情,不是要一夜折腾个三五次? 也不知道是话本子骗人还是他太弱了,君湄忍不住想了想。 赵王忍不住多看她几眼,这小丫头面皮薄的很,都这样了还假装无事,他才不管,她面皮生的薄,自己也要跟着她一起臊,两人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在一处了。 她本就生的美,上辈子做王妃时打扮的庄重,把她的天生丽质给掩盖了,这辈子见她一直在厨房,穿着赵王府下人的服饰,这些不大体贴的服饰,完全把她的美给掩盖了。 此刻小丫头髮丝有些零散,白皙的面上还盖着几缕髮丝,不施粉黛,衣着布衫,却是散发出一种异样诱人之美。 美人在骨不在皮,比她的皮样更美的,是那少女身上依稀散发出来的那种媚态。 要怎么说呢,旁的少女没有她这般的媚,旁的少妇却没有她这般的纯。 第75页 赵王看着有些洋洋得意,这么好的女子,自己要守着她过好一辈子的。 可让他觉得遗憾的,则是府里面那一位已经成了不可逆转的,他绝不能容忍她在人脚下过活,若是收了房,她以后定然是要日日瞧冯珠珠的脸色过日子的,一想到这里,便不忍心起来。 冯珠珠这个女人,若不是因她牵扯到安国公一案和齐王谋逆案这两桩大案子,以他的性格怎能容得这样一个女人在自己府里作威作福?冯珠珠是什么样的人他也不是没打听过,小小年纪,凭地那般的阴险毒辣,年幼之时把亲妹妹吓得半死,前几日甚至惹出这么大的祸端来,要生生将君湄给做成人彘,这样的女人何其可怕! 想到这桩事,赵王的目光簇起来,余光撒在她脸上,他低下头去,眷念不舍的在她额间缠绕了一阵,又准备亲亲她的脸。 君湄没睡沉,见脸上一阵阵热气吹过来,烦躁的伸出手来抓了一把,翻了个身,又沉沉的睡了,侯间还发出吞咽之声,好像在梦里吃了个什么东西。 入v日万 第二天醒来赵王单手撑着头, 一脸快活的看着她,见她醒来,笑的越发灿烂。 她发现自己的左手根本就抬不起来, 心里满满都是恶意:「我的手都痛了。」 赵王拿起她的手, 亲亲:「真是辛苦你了。」 又补充了一句:「为了让你的小手少受些苦,以后还是该哪里来便哪里来吧。」 君湄一时没听明白他这句话的含义, 光听前面那句去了,瞬间觉得赵王真是好人, 脸上挂着暖意对他笑, 娇声叫道:「殿下。」 赵王一晒, 便知道她没体会到自己隐藏着多深的恶意,在她嘴上啄了一口:「私下叫隽郎就好。」 君湄吃惊的听着外面的声音:「下雨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君湄在他面前已经没有早先的提防和拘谨, 就这样躺在对方旁边,也能这般淡然的相处。 被困在这里,赵王私心里是即高兴又担忧的。 夏天的雨说来就来,雨下得很大, 这山上的道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一下,更加没有办法下山了, 君湄愁人的看着赵王:「你怎么还笑的出来,说好今天下山请大夫的,这一下雨,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停了。」 赵王笑着看着她, 他愁的并不是这个。 —— 本来他若是在王府消失,李富贵会马上知道这个讯息,也会立刻通知暗卫私下来寻,暗卫训练的猎犬嗅觉非常灵敏。 要找到他虽会花些时日,但是迟则三五日,早晚是会找到的,这下可好,雨水会冲掉他留下来的大部分的印记,要让暗卫找到他,怕是会更久。若是他没受伤到无妨,如今右肩受伤,他又是个惯用右手的,她又在自己身边,只怕自己应付不来,反而会伤到她。 他摸了摸君湄的脸:「秦婆子说不好下山,倒是用金豆子换了好些铜板和米面回来,这几日我们只能在山上吃果子了。」 赵王的心情很好,若不是有这次相处的机缘,怕她这辈子都是害怕着自己,提防着自己的。昨天他刚好尝到些甜头,想与她多处一段时日,老天这般给脸,竟然下起雨来。 这雨可真是及时雨啊。 秦婆子要招待两个贵客,自然不敢怠慢,尽管下雨,还是跑到山下不远处一户人家里换了一袋白面一袋米,早上一个黝黑的年轻人送了米面过来,不多时又送了些鸡鸭等活物上山来。 下雨路滑不好走,秦婆子还留那年轻人吃了个早饭,两人刚好一道出门时撞上,那年轻人扫了君湄一眼,又匆匆把眼睛移开。 —— 年轻人叫栓子,是村里面的年轻人。早年去过京城寻过活,后来又回到村里面。早些年栓子也算在豪门大户里面经歷过,所以这金豆子他认得,秦婆子一向跟栓子关系好,便拖栓子改日下山去换成银钱。金豆子本该值120文钱,换成一百斤的米,一百斤的面,四只鸡鸭,栓子另外还找了50文钱给秦婆子。 秦婆子见两人起来了,笑着招唿他们吃了个早餐,家里有肉又有白面了,秦婆子便擀了面条给两人各自煮了一碗面。 山里人的吃食简单、朴素,味道却是极好的。 赵王破例把一碗面条吸熘的精光,连汤汁都没留下,嘴上虽没说好,可秦婆子看着这年轻人好她这碗面,心里也高兴。 君湄倒是胃口不佳,捡着捡着把青菜都吃了,剩了大半的面条,赵王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么能挑食,难怪长不胖!」 她倒不是因为挑食。 她心里藏着事,吃不下饭,赵王的伤一直被她记挂在心里,一向心大的她藏了点事就捂不住了。 一是担心困在山上太久,会影响他的伤,早上起来发现他已经低烧了,这样下雨,要出去找大夫怕是很困难,即使找到大夫看了,也要下山才能抓药。 二是觉得跟他这样继续相处下去,也蛮危险了吧,她竟然连那种事都帮他做了,到这一步再往下走一步却不是很难。 赵王看她扒碗里面的面扒的实在是有些噁心了,伸出筷子指了指:「还吃不吃?」 君湄摇摇头:「吃不下。」 赵王一脸疑惑:「没睡好?」 这句话蕴含了很深的意思,君湄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不知该怎么回他,是说您说的对呢,还说您说的不对? 第76页 赵王一把把她没吃完的那碗面扒到自己面前,一口一口吃起来:「你若失不想躺在我旁边,今天晚上叫秦婆婆给你另起个小塌,不过离我要近些,万一晚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爬你身,我也好护着你不是?」 他说的没影没边,君湄瞪了他一眼,见他很自然的把自己剩下的那碗面默默扒光,果然是不浪费粮食的。 她素知道赵王不挑,这与他十年的军旅生涯有关,这十年他隐姓埋名,并未让身边的人知晓他的身份,十年内没人把他当一个皇子看待,吃穿用度与寻常人一样。 —— 当年不知何故把做为皇子的他送去南蛮之地,但是这些年的生活造就了他的一个品质,能吃苦,亦能体恤民意。 赵王是不忍浪费粮食,所以连带着君湄没吃完的半碗面都吃了个干净。 看着年轻人欣赏自己的厨艺,秦婆子很高兴。早先以为这个冷面年轻人不好相与,原来是自己想错了,这小伙子可看着比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好伺候多了。 「你看你,这么一小碗面都吃不完,难怪脸上都瘦成这样了。」 「可我吃不下啊。」 「挑食!」 「哪里是挑食了,人家担心你的伤。」 赵王一愣,他是心疼她,可在她听起来是有其他的意思,比如嫌她不够丰满什么的,上辈子的他也不知道嫌弃了自己多少次,这感觉太熟悉了。 君湄瞪他,使劲的瞪,瞪的赵王莫名其妙,连带着秦婆子都莫名其妙。 这姑娘咋回事,小伙子明明说的很暖心的一句话,竟让她嫌弃成这样,这般说不得么。 更坚定了秦婆子认为这小丫头不好相与的认知。 —— 「奶奶,外面的木头我给你噼了吧。」栓子进来了,这小伙长的结结实实的,穿着一件简陋的短褐,两条粗壮的胳膊露在外面,看见因积年累月的劳作,大臂上的肉结结实实的。 君湄很少见到这样的情形,王府的下人地位再如何低贱,也是不允许在府里穿成这个样子的。 衣要遮体,是最基本的体面。 她别过脸去,冲着赵王尴尬的笑了笑,却见他贼贼的笑了。 那人叫栓子,是山上住着的位数不多的山民之一,栓子没把两人放在眼里,见到秦婆子便说道:「奶奶你家的柴都堆在屋檐下了吧,今天反正没睡吗事情也走不了,索性帮你整理下。」 原来是秦婆子挽留了栓子一番,方才上山的时候没这么大雨的,这会儿越下越大,从秦婆子家到栓子那处还有一段险坡要走,万一路滑掉下去了就是万丈深渊。 栓子也觉得危险吧,便留了下来。 他自小就勤快懂事,自然又闲不住,便在屋檐下帮秦婆子噼起柴来,秦婆子笑着说:「这孩子啊,从小就是个实在人,人又老实又不爱说话,你看这都快二十五了,连亲都没说好。你说你也好歹在京城呆过一段时间,咋没把京城人哄女娃娃的本事学来呢。」 大热天的下了雨其实不热,但栓子干着体力活,不多时就出了一背的汗,一边擦着汗一边跟秦婆子说:「奶奶你是不知道,现在哪个姑娘愿意往山里面嫁啊,我只是个种地的,一年交完租子交完税,还剩下的钱没有几个了,哪里养的活老婆娃娃呢。」 栓子低下头:「再说我娘身子不好,我不在身边的话谁照顾她呢,婆婆你照顾我,回头你那豆子我拿去山下换还能赚二百文,有这二百文,我娘又能多买几副药续命,我知道您是照顾我,可我心里不能没底,今天左右没事,您家里这些柴我都给您噼了吧。」 秦婆子目光闪了闪,当年她的儿子们也是因为家里没个好活法,才要去山下讨生活的。这山上前些年还可以,靠山吃山,山上有荒地,自己开了算自己的,不算租子只计税。 大夏朝的税是按男人的人头和耕牛收的,家有五十亩良田以上的算地主,地主的税负是按田地的亩数征,大夏朝亩产粮食250斤,寻常的百姓种两季,按一亩一年产量500斤计算,实行二十税一制,一亩地一年要交25斤粮食的税,这是田地税。 另有人头税,按每家每户的男丁和耕牛计算,若该户有成年男丁与耕牛,则算一等户,一等户按户纳税,一年需纳税七钱银子。 若有成年男丁无耕牛,或有耕牛无成年男丁则算二等户,二等户每年纳税五钱银子。 若无成年男丁或耕牛则算三等户,三等户纳税二钱银子,但因当朝清明,皇帝常常接着过寿或者为太皇太后祈福之由,免了三等户的税赋之徵。 栓子家便算一等户,一年好不容易结点稻米,要交八钱银子的税。 刚开始这样的开销也不算什么,八钱银子紧是紧了些,可好歹他家有耕牛,自家的地忙完了,还去给别家耕地,靠这个一年有四五钱银子的进项。前几年刚从城里回来,栓子还有些积蓄,可这两年栓子娘病的益发重了,积蓄都花完了不算,这每年只能煳到自己的嘴巴,再多些也是不能。 早些年栓子在山上开了一片荒地,种的也还不错,省了给地主的租子,每年能存下来的余粮便有不少,这些年不知道为何,乡老们挨家挨户的通知,说是上面有令,不允许在山上随便乱开垦荒地。去年开始更奇怪了,连山都封了,之遥进了那山的年轻人,就没见有人能从山上下来过。 第77页 秦婆子说起这些往事,又不免感慨一番,她的大孙子便是上山打野味,就在山上消失了,之后村民去找,在山上找到了一只鞋,鞋上还有血渍,九成九的这孩子肯定是没了。 山上没有了谋生的野路子,因此年轻人下山的便越来越多,又听见秦婆子说:「早先这山上不止住了我一家的,光这一片,也住了七八户,山下不远处还有几十户,那个时候村子里面也热热闹闹的。山上有开不完的荒地,打不完的野味,那时能打几只野兔子山鸡拿下山去卖,山下的人可稀罕了,猎户靠打猎,挣的比种地的还多,栓子你说是不是。」 栓子说道:「奶奶,你说的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荒地也不让种,只让种村里这边的地,村里都是山,要种起来哪有山上的平地好啊。而且山上有野味,有菌子,一到秋季上山寻菌子下去卖都能赚一笔,现在没得选,老老实实种田。」 君湄朝山下望了一眼,之前听陈安讲过一些种地的事情,她也有些基本的判断,结合秦婆子讲了一些 ,大略缕了些章节。 秦婆子知道栓子心里苦,他又孝顺,见不得娘受苦,这么壮实的庄稼汉,过年过节都不捨得□□粮,家里有点好的,都省给他娘了,这些都不打紧,要命的是山里人这么大岁数还没趣媳妇的,不是残废就是家里很穷的。 秦婆子说道:「栓子这孩子心眼好,我要是有这样大合适的闺女,都想许配给你。」 栓子腼腆的笑了笑,不小心的对上了赵王的眸子,不知为何,身上起了些寒意。 赵王带着君湄站在廊下看着雨,夏天的雨一般来的急,下的也大,若是一时三刻没有停雨,怕是附近一带会发大水。 这里是山丘上,山下有一条小河,小河若是发水淹了路,此处便很难与外界交通。 赵王皱了皱眉,他大略能猜到自己到了哪里。 对于京城外的地形,他还是很熟悉的。自这辈子莫名其妙的醒来,他心里总有一种分分秒秒会被人干掉的恐惧感,这种恐惧感迫使他不得不变强,除了默默的观察齐王的动向以外,京城外一带的地形,他也曾经在地图上熟悉过多次。 君湄看了栓子一眼,有些同情他,可她没有帮助栓子的能力,她巴巴的看着旁边的男人: 「栓子还挺有孝心的哦。」 赵王点点头:「嗯。」 君湄见他没有往下接话的意思,抽了一口气又想说什么,却听见赵王说道:「天底下但凡是个可怜的,你都帮的过来吗?」 君湄被他说中心事,一张俏脸蹩的通红,傻愣愣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人咋这么可恶呢? 尤其是,若她同情的对象是个男的,这人就变的特别奇怪。 君湄歪过身子过去,靠近他,靠近他,握住他的手。 整个人都弹起来了,她有些夸张的叫了起来:「隽郎,你怎么回事!」 他的手发烫!她把小手傅在他额头上,额头也是烫的,因体内的热气散出,额间还有汗。 应该是伤口引起的,君湄可怜巴巴的在一旁焦虑:「怎么办,怎么办,叫栓子帮忙请个大夫吧。」 她急得真是要哭了,这个人,早上只有一点点发热,如今摸起来倒有些发烫了,不知道烧到这种程度他是怎么淡定的把两碗面香喷喷的吃光的。 赵王见她一副可怜样,觉得好笑,这样程度的发烧是必经的,若是喝药自然好的快些,不吃药自然也无妨,他自己随身带的药可是最好的药材,若不是碰到这样的天气,是不用内服药为佐的。虽说伤口好得慢,导致发烧,可如今他心情畅快,倒不以为是了。 这小丫头急成这般模样,是怕自己死吗? 他坏坏的低下头吓她:「怎么办?怕我死在这里你背不下去啊。」 他烧的不轻,如今又说出这样的丧气话来,让她想到父母临死之时。君湄的泪珠儿一颗颗垂下来,跺着脚埋怨他:「谁要背你下去,你要下山自己下山,我才不会理你。」 看见他还能做没事人一般,君湄真的很想揍他几拳,难道这个人的构造跟一般人不一样,是金刚铁打的吗? 赵王看着远处:「无妨,若我死了不交代后事给你就好了。」 「说什么丧气话,不许你说这种话,我娘……我娘就是说了这种话才——」 「嗯?」赵王看着她那张俏脸,想起在禁苑看到的那两道身影,若不是自己眼花,他记得那个人。 那是他前辈子的岳母。 安国公夫人柳氏,许君湄的生身母亲。 —— 柳氏打了个喷嚏。 皇宫内也下着雨,柳氏这几日身子不爽,又逢沐日,贵人便也没离开这小院,一直在她旁边陪着她。 柳氏的病是心病。 她刚从死亡的边缘上捡回来一条命,遇到当年自己最爱的情人,高兴了几天,可没过几天又想女儿了,虽说贵人赦免了许家的罪过,又赏了宅邸、田地、银钱,保住许家的小富小贵,换取一家人的平安喜乐,柳家被牵扯到强抢民女案的哥哥,也恢復了官职,被贵人派到江都做一个管工务的主簿,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已经不能满足于听贵人隔三差五的与她说起女儿的近况,她真的很想见她一面。 第78页 她知道她在赵王府,自然旁人伤不到她,可她还是不放心。 豪门大族的深宅大院内,骯脏的事情太多了,赵王妃能容得她在王府安然生存吗?毕竟她曾经与当今赵王互递过婚帖,互换过婚薄,于户部有备案的夫妻(注1),纵使没有与赵王拜过天地洞过房,但凡是个正常的女人,也不能容许这样的女子活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柳氏看似柔弱,可也不是没长心的。 她在许府那么多年一直被于氏压制,那是因为她不愿意去与于氏斗,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姑娘,她有一种天生与女人斗智斗勇的才智,这种才智是于氏这种女人不具备的。 她最大的愿望便是让君湄出府,可出府能去哪里呢,这个问题困扰了她许久。 许家的情况她知道,许在颖死后一直是于氏当家,于氏倒不是个有远见的,与君湄的关系也一般,若是君湄回到许家,弄不好还得被庶母哥哥嫂子夹在中间欺负。 这种滋味不好受,她自己小时候也受过夹板气。 柳夫人是柳家嫡女,柳安如是妹妹,柳如月是姐姐,两姐妹是双生子。柳夫人的母亲就是在生双生子的时候去世,导致其后柳侯续弦,双生子从小一边在继母的严管下长大,一边是哥哥在府里争权夺位,直到哥哥继承了侯位后都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本来双生子就有一个强,一个弱的说法,安如从小就比姐姐如月身子强一些,如月喝了许多年的药汤,在十四岁时一病而亡。 于是安如变得越发寂寞,以前有如月陪着她,不管她心里多么无奈,总是有个伴的,这个伴陪着自己从胎儿时期一直到她十四岁,突然没了,她也大病了一场,这才有柳侯将安如送到江都外族家一事。 这才有柳安如在江都遇到贵人一事,这才让她本该悽苦的人生中终于有了一丝记挂,可这一丝记挂在柳安如回到京城后,被人一棍子打破,她就这样被亲哥哥绑着嫁去了安国公府。 当年的安国公权势如日中天,柳侯上杆子巴结着,而贵人则只是一个被贬江都的失势皇子。 柳夫人便是双生子里面的妹妹——柳安如。 柳安如做过安国公夫人,自然是不能摆上檯面再做皇帝宠姬的,于是在她死的那天,柳安如也死了,如今的她,替了姐姐的身份,于是她变成了柳如月。 从那一天开始,早逝的柳如月换了一种活法,从那一天开始,她便也再做不得女儿的娘亲。 「陛下。」柳夫人坐在床上,最近她越发乏力,没有力气下床,若是贵人不在这里,她精神又更差些。 贵人自然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平素他最讨厌女人恃宠而骄,可在她面前各种无可奈何,自上次派出暗卫出去接女儿,没有接到,她便疑心上自己了,她虽是嘴上不说,可心里不知道怎么想自己呢。 以前她都不会叫陛下的,如今开始与他生份起来。 贵人一脸无奈:「还在跟朕闹别扭么?」 这句话说出来是很轻柔的,贵人还刻意把口气压的尽量柔了点,可耐不住这么多年的皇权威仪,一说出来,就更很别扭了,柳夫人一脸讶异的看着贵人,感觉他最近真是变了呢! 十八年前他绝不会这样与自己讲话! 她感觉气死了,果然是年纪大了不讨人喜欢,她就是矫情,矫情又怎样,气得她躺下就留了个后背给他。 贵人无奈急了,多要命的一句话,竟把她气成这样。 他的爱人果然有些任性,尤其在他面前像没长大的孩子,憋了这么多年的骄傲和任性,一股脑的还给他了。 他突然想起有人说过的一句话,女人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展现真正的自我,尽管她矫情,他还是觉得心里甜丝丝的。 索性也耍赖,她不是最喜欢这样么? 他穿进被窝,死皮赖脸往她那里凑。 她不是往里躲么?他就使劲往里面挤,总是有到头的时候吧,柳夫人终于被人逼到了床边上,再也没地方翻了。 她懊恼的回过头,口气十分不好:「你总跟着我做什么,没地方去了吗? 」 他嘿嘿笑着,全无威严:「是,没地方去了。」 「你不是嫌弃我么?」 「哪里嫌弃你了?」 「那你还这样不耐烦的与我讲话,我是哪里得罪你了,你这样待我,你待我一点也不好!」 一般情况下他是很烦女人这样样子的,可看她这般模样,竟越看越喜欢。柳夫人今年三十有二,一向保养得宜,心里又是不想事的,因此看着才二十四五的样子。这样的女人,刚好到了怒放的年纪,女人味出来些,又不至于太沧桑,如一罐玉酿,刚好到了最淳最香浓的时刻。 贵人挑眉,看她继续闹,这幅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的模样,看着确实比刚才病怏怏的样子好多了,若是这样闹起来,能把病气闹走些也好。 柳夫人见他不搭话,越发觉得此人形迹可疑,她知道贵人向来最恨许在颖,恨他那般无能之人竟然能霸占自己十几年,这种恨必然会延续到女儿身上。 她能容忍他短时间对他们不好,发泄一下自己的怨气,可却没办法永远斗屈就自己。 所以她生气了,这气并不是突如其来就来了的,她不信若是贵人真派人去接女儿,女儿会被别人劫走。 第79页 看着柳夫人气鼓鼓的样子,贵人觉得真是可乐人了,他对自己向来就自信,如今越发想知道到底女儿在她心里重要些,还是自己心里重要些。 男人竟跟自己较上劲了。 他心中情动,张开怀抱:「快些过来。」 柳夫人愣住了,谁要过去给你抱,她傲娇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上来。 却耐不住贵人再度伸开臂膀:「快些过来啊。」 大眼睛眨了眨,毫不争气的滚过去了。 贵人心满意足的搂着心爱的女子,耐烦给她解释:「那日并不是我不想去接她,奈何去的时候有两拨人已经厮杀开来,淳儿又杀了一些人,我派去的那些人得到的指令只是带走君湄,那时淳儿已经杀红了眼,哪里顾得了这些,最终还是给他们逃了。如今,我也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原来那晚到的两拨黑衣人,第一拨自然是齐王派来的,双方激战正酣,到得宣德帝派的暗卫到时,两方已经杀红了眼。 最后赵王是抢了马,边杀边冲出重围,宣德帝派的暗卫怕误伤到两位贵人,故而不敢再追,只得回宫復命。 宣德帝知道自己儿子的本事,故而没放在心上,但还是派了两拨人,一拨调查到底是哪里的人派来刺杀赵王,一拨自然是派去寻找萧许二人。 这件事情也让他充满疑惑,尽管他知道朝中有人意图不轨,但是公然行刺亲王这种事情,倒真不是一般人能干得出来。寻常的大臣,若是刺杀皇子,不仅讨不好半分好,更是要落一个满门抄斩的罪名。 当然这些只是贵人心中所想,他不会把深层里的意思告诉柳夫人,今日若不是见到无法跟柳夫人交差,他也不愿意吓到她。 他想的没错,也足够了解自己的女人,确实把柳夫人吓得要死,柳夫人才一听到杀啊,伤啊什么的,脑子就已经乱成一锅浆煳。 「呀!」 柳夫人听到杀了人,吓得面如土色,忙从贵人怀里挣开,腾的坐了起来,许是坐的急了些,方才又被吓了一跳,身子晃了晃,脸色更加不好了。 贵人忙伸手去扶,却又被她挣开,她只听到杀了人,还当女儿也受伤了,哭哭啼啼的埋怨他:「我只是要你去接一下我妞妞,怎会与人打起来杀起来了呢,你若真有心找她,怎会让她消失的无影无踪嘛!」 贵人觉得此事极为烫手,她一个没长世面的妇道人家,此刻听到这些哪里还能冷静下来,无非是胡闹更胡闹一番。 他拉住她的手,想让她尽量平息起来。 「如月,你听我说,我已经派人去找了,找不到,你便罚我。」 柳夫人已经哭的眼泪鼻涕混到一块,罚他,她可没心思跟他玩笑:「我罚你有什么用,若我妞妞有事,我便死给看!」 若寻常女子这般闹,贵人自然会烦,可她说出这样的话来,贵人知道她必然做得到,她就是这样的女子,看着柔弱,可关键时刻一点也不含煳。说的出就做得到,不然当初也不会在牢房里面喝下那会要命的药。 贵人只得指天发誓:「暗卫此举也是有原因的,淳儿武功那么高,他从小就在军营中长大,别说几个暗卫,便是敌军千军万马也挡得住,是他挨了一刀救了君湄,君湄没事。你看我这当爹的还没心疼呢,你先到要死要活起来,做什么这么容易恼呢,烧了心,心疼的还不是我?」 柳夫人也知道赵王的本事,听到这里稍微平静了些,也略止住一些哭泣之声,颤声追问:「你说的是真的?」 又恨的牙痒痒一般:「你那儿子那么多,都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自然不疼,我就妞妞一个亲人了,如今她也不在我身边,我心里要有多疼就有多疼,你哪里会知道的。」 贵人一把把她搂到怀里:「你说这话就是冤枉我,儿子便是要放养的,女儿娇养才是应该,不然你还是给我生个女儿吧,我能养的要有多娇有多娇,你信不信?」 柳夫人见他口中没个正形,却也想想女儿与赵王在一处,至少赵王那样的人多少能护住她,心里一颗大石头也放下来一半了,又追问道:「那你快些把女儿给我接来。」 贵人只道她最近病成这样,多少跟女儿有些关系,连声说道:「好好,自然给你接过来……」 柳夫人心中一喜,又觉得头很晕,只听见旁边有人叫「如月,如月」脑中已经再也没有意识了。 —— 山中的君湄突然心里一阵不爽,又说不出来什么味道,她看着雨,赵王看着她,一个愁,一个满心甜蜜。 雨要什么时候才能停呢? 赵王看见她开始为自己担忧,这种感觉好像从未有过一样。 君湄的眼眸是黑黝黝,黑的有些发亮的,两颗圆熘熘的眼珠,平时看着极有神,此刻却满眼都透出些忧思。 赵王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她的手有些发凉。 他从未担心过自己受伤了会怎样,好像就在不久前,受伤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样,可此刻却见不得她有半分难过。 他想起前辈子那些事,有些揪心,她本该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女子,自己心里也是很喜欢她的,但却总要与自己的心意闹别扭,直到死,她一直以为自己心里有的是那个江曼柔。 其实那天玉碎了,他说不带了,但是见到她眼中滑过去那样的悲伤,他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扯得疼,他向来不懂怎么表达,于是才说叫她打一对荆山玉的丝绦。 第80页 看到她那时开始了的样子,他的心里其实是暖暖的。 可直到死,这种暖意也没有让她发现。 此刻他想,若要让他选,他宁可让蛊毒磨心而死,也不愿意让她直到死的那一刻也不明白自己的心意。 君湄望着远处,只觉得山高水高,若是在平时,她是很有闲心欣赏这些的,经歷过那些风波,她知道平平淡淡生活的可贵。 那山对面还是山,似乎走不出去一样。 秦婆子又开始叨叨起来,说起村里面这些事,若不是早些年封了山,她的儿子们也不至于要下山谋生活,孙子也不至于消失。 听到这些,赵王皱了皱眉,君湄只当他起了怜悯之心。 不多一会儿,赵王竟自己说要回去躺着,君湄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很烫了,她打了一盆冷水,换着帕子给他敷了敷额头,却越来越烫。 赵王见她眼泪汪往,心中自是操心自己的伤势,心口一酸,便是半年前,他的心思也不是这样的,不会为了哪个女子流下泪而心软,也不会为哪个女子这般动心。 君湄跑出去了几趟,问了问秦婆子四处哪里可以请大夫,哪怕多给些银子也行。 秦婆子看了栓子几眼,问了问隔壁村的刘大夫能否请得动,栓子摇了摇头,说:「下这么大的雨,纵使我能去,刘大夫也来不了,山上路滑,若是半路上出了人命官司怎么办?」 秦婆子顿时不说话了,这山上一下雨,路就显得格外险,没人愿意顶着这么大的雨出门的。 夏天的雨下不了多久,她宽慰君湄:「这雨下不了多久,待雨停了我命栓子下去请刘大夫来,你们且等等,刚才我见年轻人吃了那么多饭,想来也并没有那么严重,你且宽心。」 君湄如何能宽的下心来,她心如火撩,可又没有办法。去到里间一看,赵王睡着了,昏睡间额头变得更烫,一摸都烫手。 纵使这样烫,手脚却是冰凉。 她记得小时候发烧,乳娘总怕她手脚冰凉,总是揉搓她的手,若是手暖合了,烧也会退的。于是不停的揉搓他的手,可总搓,搓出来还是凉的,不多时,赵王的意识已经很模煳了,总在梦里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她知道上辈子他们的缘分,在婚后不久就淡了,自从他去了赵地回来,便总是觉得他不像从前那般体贴。 或许他心里自始至终都有一个人吧,只不过这个人不是自己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婚薄的设定是类似于现代的结婚证,必须是双方各持有各自的婚薄才算合法夫妻,另外婚薄会在户部婚案司有备案,以防旁人作假。这个时期一般的人也不会有婚薄这种东西,只有士大夫,读书人,或者商贾这种有一定社会地位和经济基础的才这么讲究 发烧 心里还是很好奇, 他心里的那个女子到底是谁呢,她凑上前去,趴在他嘴边, 想听出个究竟出来, 谁知道他意识模煳,说的也是胡言乱语。听了半响, 才从他嘴里听出些名堂出来,她浑身一震, 似乎不敢相信一样。 他说的竟然是:君君, 对不起。 汗如雨流一般从额上潺潺而下, 她不敢相信,睡梦中他在叫自己的名字,在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呢?对不起在迎亲之时没有认出那个人不是你?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让你在赵王府为奴为婢。 安国公府受到谋反案影响后,也是赵王全力在保护许家的人…… 她突然想到上辈子的那些事,那些晦暗的记忆在她脑海中闪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总觉得他也有上辈子的一些记忆,既然有上辈子的记忆,可他为何会对自己那么好, 会为自己挡下那一刀,难道他不记得他爱的人,记挂的人是那外室江曼柔? 秦婆子敲门进来了,换了一盆水, 又看了一眼赵王,摇了摇头。 君湄带着哭腔求她:「秦婆婆,劳你找下栓子哥,就说只要能请来大夫,多少钱我们也愿意花。」 说着又塞了一小把金豆子给秦婆子,这金豆子着实诱人,山上人种几年的地也换不来这么多金豆子,栓子果然动心了,说愿意去试一试。 刚好雨下的小了些,栓子把草鞋底下又多绑了些稻草,穿着蓑衣下山去了。 栓子走了后,君湄继续拿冷水一面给他敷脸,一面搓着赵王的手,搓了好一会儿,逐渐暖合起来,不一会儿,他又叫着冷。 发烧发热一般就是这样,一会儿身上发热,一会儿发冷,都是很正常的,可像他这样冷的哆嗦也少见,盖好了被子,却也没有缓解他身上的寒状,额头上烫的冒汗,可嘴角冷出发白出来。 「隽郎,你怎样了。」 赵王的眼睛似乎睁不开,意识又有些清醒的,微微睁开眼睛看着她,哆哆嗦嗦的说道:「难不成本王真的要交代在这里啦?」 君湄大惊,她想不到赵王会说出这么丧气的话来,她不允许他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她钻进被子,紧紧抱住他:「还冷么?」 赵王虽病的不轻,戏弄她的那般心思还是不改,晒笑道:「昨天晚上也不这样抱着我,好叫我死都快死,也做个风流鬼。」 君湄鼻头一酸,骂道:「你胡说。」 赵王见她这般模板,心里自然万般疼爱,虽见不得她哭,可她哭起来真好看,她的撒娇怒骂,她的喜怒哀乐,自己看着竟那般喜欢。 第81页 「好了,是我错了,万一我死了,留下你多难过,你留着自己清白的身子,将来会有人比我更疼你疼爱你,方才我只是戏言,你不要当真。」 真是死性不改,这当口还有心情吃醋! 君湄没心思与他计较,此刻他病成这样,说的自然也是胡言乱语,她对陈安没有意思,可在他心里自己跟陈安不知道有多少个意思,每每提到这个人都有不少吃味的举动。 「你这人,还在说这件事,今天我便告诉你,我与陈大哥只是合伙做生意,他人好,也愿意帮我,他自己不也赚了钱不是?」 赵王听到君湄夸陈安人好,心里老吃味了,本来想装出一幅将死未死的大方做派,此刻却一点都大方不起来,所谓男子的宽仁大度,在这里全都不作数。 「不许你跟种菜的合伙做什么生意,你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好么,我都快病死了,你老老实实呆在我身边不好么?」 这次是她自己抱过来的,且不说动机是什么,只是这么近的距离,两人说话的热气相互的碰撞,让他的心肝儿止不住的打颤,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耳尖直往身上钻,止不住的想去看她看她看她几眼。 他本来该神智不清的,这会儿倒越来越清醒了,他知道两人这样搂着不行,可此刻手脚发软,想推开她又不能。 君湄的心思全不在这些上面,或许因为上辈子一个被窝睡了很久,这辈子钻被窝这件事情她没觉得有多不自在,两个人爬进一个被窝次数多了,她甚至都没有早先的扭捏跟不自在。 她还在想如何如何能让他好受些,如何如何能让他身上暖合些,却没有注意到抱着她的这人又慢慢起了变化。 能这样跟他斗着嘴,感觉到他精神渐好些,她觉得这也不错其实。 她能感觉到他生气了,一提到其他男人就生气,哪怕是方才多看了栓子一眼,他也生气。他想来冷脸给她看,可最近越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他生气时是哪样,颜色会微微发暗,腮帮子鼓鼓的,好像? 好像一只青蛙。 —— 想到这里君湄觉得可乐了,可能上辈子就没见他气过,觉得这个样子很好玩,她小小的好奇心和自尊心都得到了满足,更有些得意。 能让这个冷面的王爷吃味,这滋味可好了。 君湄摸了摸他的额,当真没有刚才那么烫了,她抬起头来很认真的问他:「此刻有好些了吗?身上还冷不冷啦?」 她这样一抬头,刚好对着他的唇,他本来烧了一会儿脑子就有些缺氧,喉咙就有些发干,看着她红艷艷的唇对着自己一张一盒,嘟嘟的嘴唇上面还留了一些润泽在上面,就很想咬上一口,甚至把她吃进腹中去。 君湄却没想这么多,见他渐好些,便要松开他,赵王想着之前心里想的事,有些事情还是得徐徐而进,更何况她还小,这么小便破了瓜,说不定以后落下一辈子的病根。 这次他倒没像前几次那样强搂着她,让她钻出被窝去了。 君湄觉得有些奇怪,这情绪与前几次都不大一样,一想或许他病了,脑子自然一会儿好使,一会儿不好使,或许此刻他脑子好使了,得了些觉悟,知道不该搂着不是自己女人的女人,这样不好。 赵王因病了,显出与平时不同的柔弱出来,平时那般冷脸和自我的态度,好像只是他伪装出来的一样,难道人与刺猬一样,也需要强硬的外表来武装自己? 君湄关切的看着赵王,像看着一个孩子,有些稚气和柔弱的他,看起来格外的招人疼呢。 赵王因此总想起上辈子的那些事,那时候他冷,她便怕他,两个人碰到一起话也不多。人家都说赵王是很有出息的,皇后的长子,又立了那么多军功,嫁给了赵王还不是跟嫁给太子爷了,因此都说她有福气,但是谁心里有苦只有自己知道。 女人嫁人没有想那么多,若是能碰见个知冷知热的最好,不然,稍微能体贴一点也好,可偏偏他不是。 他从小就被人照顾着长大,哪里懂去照顾别人。 因此这辈子,他决定改上一改,既然喜欢她,也不怕自己的威严扫地,总归是要让她知道自己是喜欢她的。 女人么,都是这样,多思敏感,喜欢猜人的心思。有些话你不说出来,她或许这辈子都不知道。 君湄爬出被窝,就这样坐在床头看着他,他这一病,越发跟以前不一样了,脑子烧坏了么? 「君君,你说,咱两就这样呆在这里,别下山了好不好?」 君湄越发肯定他是脑子烧坏了,印象中的赵王一直在四处奔走,回府的时间都很有限,到后来,后来就更不回来了,可这辈子的他,突然变了,变得话多起来,多思起来,爱吃味,小家子气,还有些——娇气? 她有些啼笑皆非的摸了摸他的额:「说胡话了,怎能一辈子呆在山上,你砍柴,我种地?」 「哪能让你种地,我砍柴,我种地?」 君湄有些溺爱的看着这个脑子烧坏了的孩子,问道:「那我干什么?」 「你生娃娃啊,生娃娃,养娃娃,生一个,生两个……」 君湄唰的一下脸就红了,娇声骂道:「说什么呢,谁要跟你生娃娃,你自己有妻有妾,我犯不着!」 她终于又忍不住提起这茬来,赵王眯着眼睛看了她半响,从嘴里蹦出来一番话:「你若是我的妻,便会给我生娃娃吗?」 第82页 果然是个脑子坏了的。 冯珠珠是他八抬大轿抬进府的,若不是她愿意去和离,纵使他是王爷,也不能随意去休妻。 本朝关于婚配是有法度的,正妻过门需有婚约,造婚帖,这样合着才是一对夫妇,光拜了堂,只能算得成亲的礼制,若没拜堂,只造了婚帖,也算是合法的夫妇。 休妻与休妾是不一样的,即是夫妇,男方则不能随意休妻,男方不仅不能随意休妻,便是纳妾,也需要正房妻子许可才行。 这也就是大夏朝的婚仪,至于什么品阶的人,能纳几房妾室都是有定数的,寻常人要违反的这个定数,被人告发,轻则要逐妾室下堂,重则男女双方都要打板子□□。 寻常百姓自然没有纳妾的特权,纳妾只是士人和富商大户的特权。 上辈子也就是因她极力不许江室过门,因此江氏再得王爷宠爱,也只能算是王府的外室,若有生子,是过不了祠堂的门的。 因此她才说了这样的话,纵使她愿意,也过不了冯珠珠这一关,纵使能过冯珠珠这关,她也断过不了自己这关。 赵王漆黑的眸子里面闪着光,不住的问她:「君君心里是喜欢本王的对不对?君君若是本王的妻,便会给本王生娃娃的对不对?」 其实她内心里喜欢他,这个她承认。 真相 又被他这样拉着手撒娇耍赖一般的追问, 君湄觉得自己真是败了,他给的这些假设根本不成立,她应付一般的点头:「对对, 你说的都对, 快些歇着吧,脑子真是烧迷煳了。」 看见她这般敷衍了事, 赵王频频蹙眉,到底是应付还是喜欢, 这人怎这样, 说话说半截, 着实可恶。 他摇晃她的手停在半空中,终于忍不住要生气了:「君君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本王素来不喜欢别人敷衍, 若是可怜本王,倒真不必!」 君湄这辈子都没见过他小样的模样,这幅样子当真是可笑极了,要她说出不喜欢他的话, 她还真有些说不出口的样子,沉默半响,才幽幽说道:「我喜欢你又怎样, 可你毕竟有了妻室,再说,以后若是又了更喜欢的女子,转圜了心思, 徒叫人增添伤感罢了。」 赵王并不喜她说这些,今日却是没动,眼睁睁的看她走开,直到她到了门口,他才开口说话: 「你可知道我二人曾定过婚约?」 君湄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家里闹成一团糟,听母亲与庶母争吵时曾提到过这件事,似乎是因为哥哥们的事情,牵扯到自己与赵王之间的婚约,但不知道他此时提到这些做什么,这都是陈年往事。 如今—— 「那你可知道,皇家娶亲定然不能草率行事,你我二人不仅有婚约,更是造过婚帖的夫妇。你虽没过门,可以大夏朝的婚仪之制来看,你确实是我萧某人的妻没错啊。」 这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把君湄整个人都雷焦了。 —— 这一层她到是没想到过,可是却不难理解,皇子半亲事自然要妥帖一些,先与女家造好婚帖,再办婚仪便最是妥帖,一来防止变故,二来也是表示对女家的尊重,先办好成婚的法律程序,再过仪制,当下世家大族成婚,都是这样的做法。 当初许府骤然落难,安国公和夫人在一夜间离世,许府当家的人一走,剩下的人又流落到各府为奴,所以谁都没想到这一茬。 君湄和赵王在婚前早就造好婚帖,按大夏朝的仪制,即使不举办婚礼,也是赵王唯一的妻。 —— 这也可以理解为何皇后在赵王面前数次做难,冯珠珠心中的焦虑,冯珠珠心里很清楚,若是她与赵王这件事做实了,可以上呈皇上,皇上一纸诏书下来,不认君湄这个儿媳妇便是了。可偏偏这件事情是皇后做主的,皇上本就不屑这种卑劣的手段,更加厌恶皇子与权臣勾结,她又没有与皇家谈判的把柄,是以到了今时今世,只有赵王和几个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冯珠珠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赵王妃。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冯珠珠甚至一个字都不问,当知道许君湄就在赵王府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将她处理掉,彻彻底底的从这个世界清理干净,因为只有这样,赵王婚帖上的另一半才会空出来,冯珠珠才能正式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所以她才这般急不可耐。 这也许就是对赵王妃这个称谓的最大的讽刺,除了内里知情之人,其他人具不知道冯珠珠只是一个挂名的赵王妃,这个赵王妃分分钟等着机会,要把自己的名给正了。 君湄刚从那个世界重生回来,自然是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发生的那些事的,唯一清楚这件事情始末原委的,怕只有赵王。 那么既然事情是这样,赵王为何要留着一个自己又不喜欢又不是自己正式合法的妻子的女人在身边? 君湄觉得她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瞬间她有些理解不了他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 赵王没有做任何解释,但是她知道,但凡他这样做,自有他这样做的的道理,无论是朝廷中,还是赵王府,此刻盘根错节,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她竟然看起来完全不记得两人曾经互换过婚帖这件事? 此刻便是赵王想不通了,这么大的事情,她为何一点印象也没有? 第83页 他之所以不动冯珠珠,是因为这个女人身上牵扯到安国公府谋反的大秘密,若一日不翻案,君湄便一日不能上正堂。安国公的死,只会让人觉得罪有因得,理所应当。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哪怕是牺牲掉自己的婚姻,也已定要查出安国公府谋反背后的真相,一个怂了半辈子的男人,同时也是最谨言慎行之人,为何在这时翻了这么大的错,连累整个家族,甚至于把女儿一辈子的幸福都搭进去了。 「你过来。」 君湄回过头,不自然的清了清嗓子,佯做心中依然平静:「我出去看一下大夫来了没?」 「我叫你过来。」他的声音依然很有威严,君湄不自然的有一种听命于她的冲动,走到他跟前,却听他说:「我同你说这些,你心里有数就行了,明白吗?」 那一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就要炸开了,前一刻她很想跑出去逃避这一切的,可他为什么偏偏要叫她回来,叫她回来做什么? 君湄鼻子酸酸的,眼泪又快要抑制不住。 那现在算什么?她到底算什么? 她是赵王府内里的主母,而他竟然让自己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这么久的丫鬟,自己到底算什么? 「你别哭啊,哭做什么?」赵王伸出手来,在她脸上擦了擦,却见得她脸上的泪珠子断了线一般,越掉越多,擦到最后他放弃了,随手从旁边抄上来一条布巾子,在她脸上胡乱的抹。 君湄看着他这幅模样,却又气不上来,只是一直一来堵住胸口的那股子闷气,又塞在那里上不上,下不下的,她不仅跟他置气,更是跟自己置气。 —— 赵王无奈的看着她,眼神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忧郁,换做以前,他只会做,不会说,所以她都当他是恶人,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 「你父亲的案子我帮你查,这件事情跟冯万有莫大的关系,本来是打算从冯氏那里下手,可就在查这件事情的时候竟让本王发现,冯氏与齐王有瓜葛。」 对了,齐王,想到这个人,君湄眼前亮了亮,原以为赵王是被蒙蔽的那个,谁知道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赵王顶着这顶绿帽子这么久了竟然无动于衷。 冯珠珠在他眼里只是一根养着的线,在他眼里,这个人压根就不是自己的妻,无论是从情理上来说,还是情感上来说,都不是。 他的手,拉住了她的,只觉得此刻她的手冰凉,想来一时半刻她还接受不了:「我知道你心里很不甘,我也是。可如今齐王在酝酿一场很大的阴谋,你父亲、柳侯下马一事,都与齐王的阴谋有关,我不想你知道,扰乱你的心神,可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是不是?」 他的语气一点也不像试探的样子,此刻他在是把自己知道的信息传递给她,卷进这场漩涡的不仅仅只是他一个,所以她也要有知情权。 她点了点头。 看见她情绪渐渐平静下来,他才好说接下来的话,真相永远是最难让人接受的。 「我不愿意牺牲掉你,若你相信我,该知道我不会骗你,等一切都过去,你会该得到应得的。我可以与你同生死,共患难,此生有我在你身边,定当竭尽全力去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丝毫伤害,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此生必不负你。」 此生必不负你。 必不负你。君湄秀目盯着他看了许久,只见他面色诚恳,半分欺瞒之意都没有的,心里虽是五味杂陈,可又再一边告诉自己,上辈子毕竟是上辈子,跟这辈子无碍的,自己又何必纠结于上辈子的那个人,而耽误这辈子对自己这么好的一个人呢。 况且,如他所言,他此前的轻薄之举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自己才是他的妻? 这感觉太奇怪了,还在不久前,自己是要把人生置诸于他的人生之外的,不仅如此,心中所想所愿,便是要离他越远越好,可现如今发觉,命运之神将两人越牵越近,几乎都要分不开了。 看着他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好愁人。 真的好愁人,竟半分拒绝他的心思都没有。 她继而乖巧的点了点头,才知道又把自己搭进去了。 赵王嘆了口气,心中一颗大石终于放下心来,他原以为她知道以后会不相信,会以为他骗她,甚至于,她会埋怨自己。但是事实告诉他,她不仅没有埋怨,反而非常相信自己,能得到一个人的信任感不容易。 「我原以为你小,又是个妇道人家,不想与你说这些。」 听到这里,君湄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她哪里小了? 妇道人家,什么鬼?本朝女子的地位出奇的高,女子一般在家能顶半边天,否则也不会有法令明文规定,男子若要纳妾,需妻子认可才行,说她是个妇道人家所以不便听,她有些不服气。 赵王见她这幅小模样,俏皮极了,也知道她向来是好强的,自己这样说她定然照她情绪不满了,拉紧了她的手,这才说道事情的始末原委。 为赵王定亲的这个举动,起先原也是皇后的主意,安国公一家系出名门,在前朝出了个许德铭,为三朝首宰,即使许德铭过世以后,许家在朝中的势力,依旧是盘根错节,更何况许君湄的娘舅家 ,又是那样又势利的柳侯。 能娶到许家的嫡女,基本上就是拿下了大半个朝堂,这在当时,是大多数人的认知。 第84页 可事情突然有了变化,变化的根源便出在了皇后身上,当时一力主张迎娶许家女为儿妇的皇后,突然对这件事情有了新的看法,把目光转向刑部尚书冯万家的闺女身上。 冯万出身寒门,在当时的认知里,他绝对不是一个即将竞争储位的皇子需要结交的对象,那么皇后为何在选择赵王妃这件事情上起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了。 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安国公夫人柳氏进宫谢恩那日,竟无意间邂逅了皇帝,也就是这次邂逅,噹噹朝皇帝大惊失色,甚至以修仙为名,从此以后再也不近女色。 当年宣德帝为皇子之时驻守江都,与柳氏的那一段情,成为他人生中一段最艷丽的记忆,这段时间过了十七年,还是保存的那般鲜艷和完整。这也激起了皇后的一段痛苦的回忆,和对柳氏的恐惧,她丝毫忘不掉,在她即将被册封为正妃之路上遇到的坎坷,每一步,都与这个女子有关。 幸运的是不知何故,柳氏竟嫁给了当时的安国公世子。 其后不知何故,皇后虽被封后,但荀氏一族也在皇后封后以后受到压制,太子之位空悬至今。 这或许是宣德帝制约权臣家族的手段,若是荀氏一族不倒,赵王这个太子或许永远也立不起来,比起有着强大后台的赵王来说,宣德帝似乎更中意母族背景微弱的齐王。 但这一切都只是世人的猜测,究竟是怎样,恐怕只有皇帝一人知道。 真相 若说皇后的目的只是阻止许家的嫡女嫁给她的儿子, 而齐王的目的似乎更加明显,齐王的背后本就没有强大的母族支撑,加上齐王妃娘家的势力也不是很大, 最害怕赵王势力壮大的, 除了皇帝,恐怕就是齐王。 这一切信息量都很大, 不仅如此,柳侯的废爵, 许家的入狱, 这一切的一切, 恐怕都是齐王的手笔。 君湄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她不由得脱口而出:「那为何冯氏会说我父亲一案是冯万做下的?」 「冯万固为刑部尚书,二品大员, 朝中势力能出其右者不多,可要扳倒安国公府这颗大树,怎可能是区区一个冯万能做到?」 君湄眉心一动,赵王便猜到她已经知道事情的始末原委。 「况且你父亲, 并不像传言中那样庸懦无能,你可知道,他在做世子之时曾经做过镇守北疆边地的将军, 曾经靠着两千兵马,支撑三日三夜抗击突厥五万强兵入侵,抵抗住了北疆的一次大规模的外族洗劫,这件事情在朝野造成很大的轰动, 当时你祖父也在朝,你父亲带兵,一文一武,可谓当朝第一名门。只可惜气候衡阳郡主与你父亲的婚姻出了些问题,衡阳郡主负气与他和离,后来你父亲又娶了你母亲,成婚后不知为何,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虽然赵王没有说安国公现在是什么模样,但是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安国公许在颖只是一个无能的纨绔子弟,一个挂着将军印却从不上战场的将军,一个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世家少爷。 君湄皱了皱眉,这些,她这个做女儿的竟然全然不知,还是他今日说出来,她才明白父亲这么多年一直不开心,一只在隐忍着什么。 赵王见她手心冰冷,也知道她的内心受到莫大的冲击,今天自己的一席话,颠覆了她人生中的一些很重要的信念 他握紧她的手又说道:「想来我母后应也是受了他人蒙蔽才会拆散我们的婚事,我母后为后十年,竟也能被这些人挑唆,可见齐王的爪牙已经渗到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你父亲终究是他们这些人很忌惮的对象,加上你舅父家的根底,你觉得齐王会眼睁睁的看着你我结成夫妇吗?」 想不到这一些居然这么盘根错节,从柳侯犯事开始,就一步步的步进别人设下的陷阱里面,连赵王娶亲这件事都能被人从中调包换人,还出动了赵王的生身母亲来作梗,齐王如今的势力强大到什么程度,实难想像。 「之所以能容忍冯珠珠在赵王府为非作歹这么久,是不想打草惊蛇,你当本王真是能带的住绿帽子之人吗?」 赵王嗤之以鼻。 —— 君湄脸一红,想到他是如何吃醋的,哪怕自己跟陈安多说几句话,他那张脸都能黑的跟碳头一样,着实不像能忍的性子。 赵王伸出手在在她腰间勐掐一把,剖有报復的意味:「听懂了吗?」 她的脸便更红了,点了点头,问道:「齐王如今剑指赵王府,又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你如今岂不是很危险?」 看见她这幅小样,赵王心头一热,顿时觉得万丈豪情不如红颜一抹,难怪说柔能克刚,他伸出食指来在她鼻头上一刮:「秋后的蚂蚱,就让他蹦跶几天又何妨?」 「我父皇何等人物,如今之所以未动,也是在默默观察,在他面前,乖乖做事可比偷奸耍滑要好。」 诚如赵王对其父的了解,宣德帝从一个外迁皇子,在一夕之间掌握了朝中绝大部分的势力,在先皇薨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力席捲了太子一党的势力,顺利登基称帝,其雄心壮志和卧薪尝胆之心,只怕后人都忘了。 他做过皇子,更做过居心叵测的皇子,即使不在朝堂,也是很清楚几个儿子的动向的,齐王自以为很聪明,殊不知他自己的一言一行已经被皇帝看在眼里,此时未动,也只是觉得时机未到,若是再继续玩火,只怕烧的会是自己。 第85页 君湄不解的看着赵王:「那你打算怎样化解眼前的危机的。」 赵王哈哈大笑:「本王有危机吗?」 赵王的危机与皇帝的危机其实都是一样,此刻齐王眼里的劲敌只有赵王,故而一心一意的在对付赵王,殊不知做这些事情的同时,皇帝的内心会怎么想。 皇帝的儿子,即是亲人,也是仇人。 若想染指皇位,第一个敌人并不是赵王,而是皇帝,这件事情交给皇帝解决,而赵王在这期间也暗自集结自己的力量自保,看起来是最无能的行为,但是却将自己从战争的第一线抽离,将皇帝推到前线去,到时候只用借皇帝之力除掉齐王即可。 齐王不知道此刻蹦哒的越是厉害,自己的危险便越是多了几分。 用自己的爹去对付自己的亲哥,胆子也挺大的,君湄幽幽的想,万一他想的好,实际上没这么好办咧? 君湄不知不觉坐在炕边上,又靠近他一些了,她没想到先前在赵王府中,他对自己的无视,竟然在背后隐藏了这么多的东西,那么冯珠珠与齐王的私通,很有可能并不是对赵王的报復,这个女人,很有可能在出阁前就已经认识了齐王。 —— 齐王久浸女人堆,对于御女之术颇有心得,或许在冯珠珠进赵王府前,早就跟齐王有了不可告人的关系。 两人正说着话,门被人从外面撞开,两人大惊,此时二人一人受伤,一人顶不得事,若是被齐王府的暗卫先找到,恐怕再无活命的可能。 进门的是栓子,只怕他在外面已经听了很久。 「赵王殿下。」栓子扣头行了个大礼,跪地不起:「请救救我等山民的命吧!」 君湄吓了一跳,往炕上又蹿进去了一些,赵王在那一瞬起身护住了她,一不小心又触到伤口,疼的他龇牙咧嘴。 看栓子的样子在外面听了不止一时半刻,他的脸上有欣喜,更是恐惧,这样的表情不是一个山民能表演的出来的,赵王想到昨天晚上房外的异样,皱了皱眉。 「昨天晚上你就来过这里了。」 栓子没想到赵王能想到这处,点了点头,说道:「这大山深处,除了走村串户的货郎,一年也难得来一两个生人,昨天我见秦婆婆家有炊火,便留心了一下。」 赵王不动声色,不错,秦婆子为了招待他二人,做饭的动静自然大了些,想不到栓子连这个都能留意得到,他并不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山民。 栓子也没想隐瞒什么,把他心中的恐惧、疑惑,倒豆子一般的说出来了:「不瞒王爷,草民今天闯进来,便没想过能活命,若王爷肯帮便帮,不肯帮,草民大不了跟我娘一起去死!」 栓子这般激动,看来一定是遇到了不小的祸事,赵王心中真在思考这个年轻人的话语到底可不可信,君湄的一点点同情心早就被激气来了,连声催促:「你只管说来听听。」 栓子的目光投向赵王,见赵王也点了点头,这才说起这件事的始末原委:「草民原在京城之时,不是在寻常的地方做事,草民是在齐王府做杂役的。」 栓子看了赵王一眼,此人果然沉稳,听到此处纹丝不动,又说道:「像我们这样的山民,能进王府做杂役,都是一份了不得的差事,一个月六百文钱,也就是半两银子,山上的人种地,种半年才能存下这点钱,若草民无事,怎会轻易离开齐王府呢。」 赵王冷冷的问道:「你是得罪了齐王府的什么贵人,还是坏了齐王府的规矩。」 栓子撇嘴惨然一笑,说道:「说草民坏了齐王府的规矩也是有的,草民是贱工,做的都是体力活,像给王爷们搬沐浴的水的这种重活,都是我们这种人在做。」 君湄点头附和:「对啊对啊,那样大一桶水若不是栓子这样的大男人怕是没人搬得动呢,我在府里也见过这样的杂役。」 赵王瞪了她一眼,她便不敢说话了,声音越说越小,到后面干脆不吱声,鹌鹑一般窝在他怀里。 栓子继续说:「偏有一日,齐王带了个女子回来,也是草民去送水,那日天寒,洗到一半也是要人送水的,许是那女子走了,又来了个男人,两个人便在里面讲起一件事情。草民还没来得及走,又听到草民家乡的名字,便偷偷听了起来。」 赵王蹙眉,须知这种听墙角,特别是下人在王府听墙角的行为,最是让人不喜,虽然栓子今日来告密,可他却很反感这种行径——不管有什么动机。 君湄注意到他这点厌恶之时,打了一下他的手背,低声凑在他耳边说道:「你休要这样想别人,或许别人是事出有因,你的那些暗卫干的不就是这些活计?」 赵王被她戳了心,脸黑的不搭话,暗地里又掐了她一把以示威胁。 「那两人说的便是在翠屏山,也就是我们这座山旁边那座山上,发现了一座铜矿,这两人私下商量了很久,还是决定不往上报了,併合计如何如何在山上开矿,又如何如何保密一事。草民心里害怕,怕露出些怯出来,悄悄走了,其后二人具体说了什么,草民便不知了,可半年后,草民回到家乡探亲,却发现一些怪事,先是这山上的山民在山上不许开垦荒地,然后又是封了山,只说是山上有龙气,为避免龙气被人打乱,不许人上山打猎。」 龙气? —— 第86页 赵王虽然不动声色,但能感觉到他心中的不安和兴奋,若是没有猜错,有人在翠屏山上做着不为人知的勾当,具体这些事情关系着谁,此刻还未可知,但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件事情不仅跟齐王有关,此刻更与赵王有关。 栓子长跪不起:「请赵王殿下为草民等做主,草民原可进山打猎,也可以上山开荒,本朝亦是允许,可自山上被封以后,翠屏山附近的山民活的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再也无法支撑了。」 君湄瞧着赵王轻抿了一下唇,并未说话,心知他心里定然会有计较,男人们的事情,家族的事情,交给他,她很放心,此刻她只关心大夫到底找到了没。 「栓子,方才叫你去找大夫的,可曾找到?」 她这话一出,赵王的脸上露出些轻松的神色。 君湄心里暗暗吃惊,他也怕死么,面儿上说没关系能死撑,其实很想找大夫吧。 栓子这才说大夫已经到了。 大夫见诊金这么丰富,再大的雨,再崎岖的山路,也赶上山来,下山时栓子把赵王的情形也简单问了下,大致是刀剑所伤,大夫心里也有计较。 诊断过后,大夫用随身所带的药材开了个房子,叮嘱一日煎两次,水开后用文火煎上一刻钟即可。 又叮嘱了养伤要注意的一些事情,比如不能吃发物,如鸡鸭鱼肉蛋这些都要忌食,要躺着静养,尤其是——不能产生一些剧烈的运动。 君湄傻兮兮的在一旁仔细的问,吃什么好,不能吃什么,做什么好,不能做什么,听到这里还在点头:「我知道了,再也不让他跟别人打架了。」 赵王再也憋不住,噗一下笑了出来,连大夫也是很尴尬的在笑,笑着笑着就藉口出去配药,走了出去。 「傻丫头,你当他说什么呢?」 「什么?」 「大夫见你我少年夫妻,怕总有忍不住的时候。」 「……」 「你这傻丫头怎么老红脸呢,你也发烧?」 「别老揪我脸!」 见到母亲 大夫配完了药, 赵王又亲自看过了,确认没有问题,君湄便拿出去煎了, 煎好后端给他服了, 他服过药以后渐渐困了,于是躺在床上发呆, 君湄亦坐在床头跟他讲着悄悄话,场面格外温馨。 「刚才栓子说的, 你怎么看?」 「怎么看, 你说怎么看?」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万一是齐王围起来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赵王眼皮子往下搭,似乎是很困了,其实就是不想搭理她, 这小女子,八成是动了恻隐之心,可男人的脑迴路却没有她这么简单。 从昨晚开始,赵王就注意到此地不寻常, 更像是有什么人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样,果不其然,今天就出来个栓子。 看的出来, 赵王对栓子的出现并不意外,也颇为不喜。 从见到栓子的第一眼就看的出来,这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庄稼汉,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充满铺垫, 从秦婆子的故事,到栓子的人生,到他闯出来的那一下。 赵王没有跟君湄讲那么多的故事,对于她来说,还是简简单单的人生比较适合。 —— 「殿下——」趴在炕边上陪着别人,人家还精神抖擞呢,她倒快睡着了,乡下人也是不吃午饭的,两人早上吃的晚,要等到下午才有得饭吃,赵王躺着无聊,她也就要作陪。 赵王也颇无聊,躺久了睡不着,原本喝完药有些困意,心里存着事,想着想着就越想越清醒了,于是无聊到数她的睫毛。 前段时间偶尔见见也罢了,这几日在一起,好像越来越习惯彼此在一起的日子,赵王实在是以前没有发现她有这么多的优点缺点,比如同情心嫉妒泛滥,比如爱哭,比如她有时候还很喜欢撒谎。 爱看她搞怪时的样子,爱看她鼓起腮帮子时气唿唿的样子,也爱看她被气得哭的样子。 样样都让人爱不释手。 比如她的睫毛,虽然不长,但是一根根都往上翘着,显得人格外的俏皮可爱,赵王忍不住想去揉她一下,手刚刚伸出去,她眼皮子一搭,本就很无力的样子,此刻到心安理得的睡着了。 「殿下——」 睡着了还在叫? 赵王喝了药,第二天便退烧了,这几天天气转凉,伤口也好将养,慢慢已经结了痂,伤口长和会痒,赵王总是不经意去挠,君湄怕他抓到伤口,每日握着他的手睡觉,直到这天,握着的手竟被她抱起来,两个人也睡的歪七扭八,君湄的腿勾在赵王的大腿上,赵王的手被她抓着抱在胸口。 晚上他总想挠背后,君湄睡的虽死,却是很警醒,怎么都不让他的手离开自己,他的力气又很大,最后君湄干脆把他的手抱在怀里,或许因为那处舒服的紧,他也就老老实实不动了。 这几日两个人都躺在一起睡,赵王的定力是一日好过一日。 刚开始或许还躁动不安,后来竟然也习惯了,满满学会怎么克制,实在克制不了,就跟旁边的小媳妇商量。 「君君,我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了,又想挠?都跟你讲了不能挠,痒着养着渐好了。」 是痒,他心里痒死了,若不是受了伤,才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事办了再说,他拉着她的手往下。 「这里。」 第87页 又是!君湄一口口水差点没呛到自己:「少年,你不能总骚动不安啊,回头给你找个俏丫头好好伺候你吧。」 赵王的脸瞬间就黑了,黑的跟锅底似的,看得出他最近还挺爱生气的,这句话一出来他心里就别扭上了:「你不是我媳妇儿吗,为什么要找别的丫头伺候我,你亏不亏心。」 亏心? 君湄也就是说说而已,脑补了一下真的有别的丫头伺候他那画面,她还真觉得不能忍。 可瞬间觉得这事他自己也能办了,为什么每次都占她便宜,说她是他媳妇儿也只是他自己一个人嘴上说说而已,谁知道他是不是骗人呢:「谁是你媳妇儿了,满嘴浑话,我才不信你!」 「你这丫头,那婚书还在我书房里,你仔细我回去找给你看!」 「那也要回去再说啊,你怎能回回占我便宜让我给你弄,你个流氓!」 君湄刚想抽手,见他装出一幅很可怜的样子来:「这不是手不能动嘛。」 这都可以! 两个人忙着,皆是大汗淋漓,赵王越发不满足于最开始那样,总要玩出不一样的花样来,这次把她颈子上吸出一块块的红斑出来,大手又欺到她小衣里面,拨拉着里面的花蕊,玩的不亦悦乎。 赵王心里暗暗在想,若不是看在她还小的份上,这点伤算什么,男人要兽性大发起来,这点伤算啥? 两人闹腾的正欢,门被撞开,赵王一个哆嗦,这事就算是结束了。 幸好身上搭了个床单,不然这事可不就难看了吗? —— 进来的是一群黑衣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身份有疑一样,清一色的黑衣,清一色的面罩。 「许姑娘,请吧。」 赵王迅速警醒,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出来,那匕首明晃晃的,君湄大惊,什么时候枕头下还藏了把刀,她差点没晕过去,赵王滚过去的时候,已经找好了角度挡在她前方,他身型比之她又魁梧许多,躲在他身后,顿时感觉没那么害怕了。 寒光一闪,一枚梭镖从黑衣人手中打出来,赵王抬起受伤的右手,将梭镖接在手里,那镖上刻有一片三叶草,不仔细看,却也看不出来。 赵王目光如炬,沉声问:「你的主人,叫你们来做什么?」 黑衣人拱手行礼:「主人命属下来接许姑娘。」 「若本王不许呢?」 黑衣人抬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已经料到赵王有此回答:「主人说,若赵王殿下不从,一同带来。」 就这样? 赵王觉得不可思议,还以为他会对他的暗卫说:若赵王不从,就地处置,结果却是。 一同带来便是。 赵王觉得他爹最近变了很多,人生没有那么多阴谋诡计,人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倒是皇帝觉得这儿子是越来越大了,以前从不会忤逆他的五哥儿,如今个子高了,人也壮了,胆子也越来越肥了。 比如以前,赵王只会在他面前说是,如今他竟然敢说「本王不许」这几个字。 —— 赵王淡定的坐在他爹下手,优雅的拿起茶盏,吹了吹,抿了一口,当年的明前龙井,真正御供的顶级龙井只有那么四棵,都让他老爹颳了来,轮到其他官员权贵喝的虽然也叫明前茶,可都是那四棵之外的。 御供龙井一年产不到两斤,哪能便宜他能喝到,他一向好这口,没回面圣也最爱品一品父皇的御供茶,可最近父皇越发抠门了些,连宣室殿都喝不到的茶,想来都搬来了这里。 老头子真的越来越奇怪了。 「看你那副样子,伤筋动骨还能喝茶?」贵人看着儿子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也算是英明神武了一辈子,怎的生了这么多儿子,都是一幅懒懒散散的样子,一个都不入了自己的眼。 「于叙,给赵王上清水,另外太医怎么还没到!」 一旁的小太监连忙撤了赵王旁边的茶,换上了清水,赵王倒不好意思怼他爹,不过是这几日口里淡出鸟来了,刚喝了口好的,又叫人撤了去。 于叙低着头不敢说话,禁苑本来就偏远,太医也不是一时三刻能敢过来的,赵王一晒:「父皇,儿臣无碍,只是不知道——」 赵王看着内间,不敢继续说下去。 贵人瞪了他一眼,难掩心里的焦虑,前几天好不容易把女人哄顺了,又找到她女儿,若叫她发现女儿这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回头还指不定怎么跟他闹。 再者,儿子这种把自己当老头子的眼神实在是太讨厌了。 他只是生儿子生的早了些而已,如今大的都已经长大了,也早早的做了爷爷,可实在是冤得很,他才四十多岁,保养有道,怎么看都不比这帮嫩小子差啊。 愁人,他可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君湄被人带到这里来以后,只觉得这几天的人生,实在是太颠覆自己的想像力了,她娘,居然还没死,不仅没死,气色比之前在安国公府之时要好上太多,这个容光焕发的夫人真的死她娘?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父亲的死,父亲半生的窝囊…… 她站在那里,竟然觉得自己一无是处,难道母亲在监牢里面上演的那一幕是为了掩人耳目,金蝉脱壳? 自从与他在一处,听到那么多骇人听闻,前所未见的事情以后,她的脑子在想人的时候,首先会往坏了想。 第88页 —— 「妞妞。」柳夫人哭成泪人一般想抱住女儿,其实这几日她已经瘦了许多,自听到女儿被人劫走下落不明以后,她便茶饭不思,好在贵人先齐王之前找到了女儿。 进来之前于叙已经跟君湄交代过了,此时的柳夫人是以柳侯家未嫁女的身份居住在皇宫禁苑内,换个角度来看,如今这个女人不是自己的娘亲,叫她什么好呢? 大姨? 真是可笑,没想到自己之前的人生是假的。 父亲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藏了一辈子,到死的那天才让人察觉到,这是为什么呢?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爱着庶母于氏的,也一贯纵着庶母在母亲面前胡作非为,将母亲在国公府的尊严狠狠的踩去脚下。可如今想来他的内心也很痛苦,他憎恨那个让母亲记挂了一辈子的男人,用这种方法激她,想让她认识到自己还是安国公夫人。 但母亲呢,始终却不以主母自居,不管庶母以何种形式挑战她的权威,她始终不为所动,想来并不是因她生性淡泊,而是自始至终,她从没将这个男人放在眼里之顾。 想到这里只觉得热血上涌,如赵王所说,父亲是在娶了继室柳氏以后才性情大变的,为何会性情大变,难道不是因为伤心的缘故? 她为什么能心安理得的跟别的男人在一起,为此连自己的身份也放弃了,连自己的女儿也放弃了,连自己的亲人也放弃了。 君湄摆摆手,很是淡漠:「姨母何必这样。」 「姨母?」柳氏伸出的手还未来得及摸到女儿,却听见她这般淡的叫自己,一直以来支撑着她的一点点希望,一点点记挂,在此时烟消云散。 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只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有人失了神,有人吵闹,然后她便沉沉的睡去。 —— 看着母亲骤然倒地,君湄觉得自己的心应该是沉重的,而此时她却觉得眼前这个女人太陌生了,在之前,她好不容易接受了母亲离世这个事实,然而这个时候她有钻了出来,重新出现在她的人生里。 女人是很会演戏的,装死、上吊,只要能吸引眼球的,都能干得出来。 她走了出去,眼神冷漠的看了贵人一眼,屈膝行礼,说了三个字:「她晕了。」 她不觉得母亲有这么虚弱,明明看起来比在国公府之时气色好了许多,又有皇帝龙泽庇佑,想必她正处在人生中最巅峰快乐的时刻,又何必在意她一个罪臣之女是否高兴呢?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多少有些叛逆,况且女儿天性是与父亲亲近的,一时之间她无法原谅母亲的这种行为,这种近乎于对父亲背叛的行为,她觉得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应对母亲的这种「表演」。 她只能退出去,置身事外。 哐的一声,贵人手中的茶盏掉落在地上。 他知道如月最近很虚弱,听到女儿的消息以后的欣喜让她强撑起来一股子气,可如今全部都泻了下去。 贵人却对这个女孩子气不起来,原本看到她之前,他脑子里面构思了很多个画面,个个画面都是很难接受这个女孩子的画面,就算她是如月的女儿,他即使对如月所有的亲人抱有宽容的态度,但是对她跟别的男人生的女儿,真是半点好感也不曾有。 可在见到她那一剎那,所有的憎恶与恨都烟消云散,他发现这个女孩子,多像当年江都的那个迷路的女孩子,看着如当年那般年纪的她,他发现自己全然恨不起来。 赵王是极像他的,而君湄又长得极像柳夫人,两人也同是差了十来岁的年纪,方才两人一同进来之时,贵人恍了恍神。时光似乎回到十多年前,在江都做都督时的那段快乐时光,他此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柳夫人突然离开他,此生也在这件事情上纠结了最久,如今看着这一对璧人,心里感慨万千。 来不及想那么多,君湄与他擦肩而过,他关切的闯进里间,只因柳夫人最近不让大夫来瞧,连他这般亲近之人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只是觉得有些怪,以往爱笑的她也从不笑了。 江都 太医给赵王绑着伤呢, 忽听见里间有太监传,叫他赶紧些过去,柳夫人怕是不好了, 吩咐了一句随身带来的学徒给王爷包扎, 丢下赵王就走了。 留下赵王一脸的蛋疼,皇子当到这个份上, 也真是够了,刚想说什么来着? 忘了, 彻底的忘了! 刚才盯着春光满面的父皇看了一会儿, 竟然把正事给忘了。 太皇太后的生辰还有两个月快到了, 虽说太皇太后久居江都,不住在皇宫中,但是每年太皇太后的生辰之时, 皇帝都会派几个皇子公主去江都陪伴,算着时辰要赶紧去一趟赵地首府晋阳城,过上一个月再去江都也不晚。 大夏朝定都洛阳,洛阳在北方, 于是在南方便设了一个南都——江都,歷朝的太后都有新皇登基以后去江都定居的惯例。 —— 因国土宽广、辖区过多,歷来的统一王朝之中, 都有设南北都,或者东西都的惯例。比如若在长安建都,便有在洛阳设置东都,若是在北京、洛阳建都, 则有把南都建在金陵、江都之惯例,大夏潮靠槽运沟通南北,洛阳、江都刚好在运河的两头,靠着一条运河线将皇都的两大经济动脉联繫在一起,一时之间成为几百年来最繁华昌盛的时代。 第89页 而太后居南都,也是开国初年定下来的祖制,前朝因外戚干政而亡国,后期皇帝几乎成了外戚和太后们的棋子,因此开国皇帝在开国之初便下了一道命令,令孀居之后妃随子女居住,朝廷保证一应开销供给,太后则迁居南都。 明面上说是因江都的气候合宜,适宜人将养,实际上便是将那群爱管闲事的女人支开,皇帝才可以在政事上大展拳脚。 皇帝的母亲因早年不受宠,早早就抑郁而死,朝中便只剩下太皇太后柳氏一直居与江都。皇帝、及亲王年满十二周岁的女儿,每年都会轮番被皇家卫队护送去江都住半年,陪伴太皇太后左右,而皇子们都是太皇太后生辰或者年节期间前去问安,住上十天半个月就走。 太皇太后歷经四朝四代,如今年纪已到八十多岁,但凤体安康,依然每日可下地四处走动。 且不说皇帝就有十多个儿子女儿,太皇太后后嗣诸孙就有一百多个,亲王、郡王的王子皇孙都是她老人家的子嗣一脉,传承到了皇帝子嗣这一代,竟有上千人,因此除了皇帝所出的公主,亲王的嫡生女儿,寻常郡王之女即使想长伴太皇太后膝下也不可得,只能在年节时下,太皇太后寿辰之时才能觐见。 因此太皇太后也不寂寞,而且江都是柳氏小时候长大的地方,她老人家到了江都以后,便再也没提起要回洛阳的话来。 —— 赵王心里计算着这些事情,想起上辈子便是在江都遇上江曼柔,这辈子的事情变了很多,许多人,许多事,与上辈子都不一样了,可他还是担心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 江曼柔心机深沉,实则是齐王最得力的谋士,那女子手段阴诡,实在是防不胜防,更何况他重生以后,记忆上有些缺失,许多东西在脑海中只有模煳的记忆,比如江曼柔是在哪里给他下的蛊,他真倒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不管怎样,这次去江都一定要把她带上,他还真不信了,身边带了个女人,这女子还能这么嚣张,敢大张旗鼓去勾搭自己。 想到君湄赵王嘴角咧出一丝笑来,把正在给他包扎伤口的小大夫给吓的不轻。 方才太医看了一眼伤口,伤的不轻,但处理的还不错,伤口也在慢慢结痂,只是先前包扎的布太业余,若是在天冷的时候就好,天热的时候用衣服上的棉布简单的包扎,伤口恢復的便比平时慢了些。 这个年代,外伤是比较难治的,中医在针对外伤或者脓疮之时也没有立竿见影的解决办法,只能嘱咐伤者小心些,切勿碰水,勿食发物,另外还有一则,少做「剧烈」运动。 想来大夫见到他与君湄一起来,也见到他们一起时亲昵的样子,心里大略也知道赵王与他是什么关系,男女间做些亲昵的举动不可避免,赵王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伤到背后于平时的行动来说是无妨的,可要做些过于激烈的事情肯定会拉扯到伤口,伤口好不容易癒合,若是崩了会引起更严重的后果。 小大夫没有太医那般圆滑,这些事情哪里敢说,支支吾吾的憋的脸都红了,自己还是觉得没把意思表达的清楚,最后只得低下头,帮赵王包扎伤口。 赵王在侧间包扎,并不知道里间发生了什么事,也没人告诉他君湄急慌慌的就出去了,过了一会儿里间传来报喜的声音,又听到一众随从山唿万岁,之后隐约听到皇帝哈哈大笑之声,大略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于里间的这个女人,他心里有一种怪怪的情绪,一方面因她上辈子是自己名正言顺的丈母娘,另一层则是因为母亲对她剑拔弩张的仇视。 柳夫人虽是父皇的爱妾,但好在自己与君湄并不是同父同母的血缘关系,所以在一起并不妨碍什么。更何况她如今是以君湄姨母的身份承宠,于名声上也不存在伤风败俗的关系。更何况开国贵族萧、许、柳、荀四家代代都有通婚,姑侄、姊妹同嫁一人的情况都不鲜见,即使柳夫人受到皇帝正式册封,也不妨碍他与君湄的关系。 但是母亲对柳氏长达十几年的敌意,已经在之前影响过一次他的婚事,若是让母亲知道柳夫人如今不单单是承宠,更怀上了皇帝的子嗣,之后会闹成什么样都未可知。 想到这里他才有几分头疼,母亲的难缠他是体会过。 小大夫给他包扎好,他便兴沖沖的往外走,却没看见君湄,小屋里的人都跑去里面磕头报喜去了,皇帝都快乐傻了。 本来世间男女大妨,赵王是不便去到柳夫人的寝室,只是这会儿乱糟糟的也没人管,他心里有记挂着君湄,于是走到门口探了探,只见贵人坐在床头抱着柳夫人傻乐,柳夫人虽躺在那里,旁人又道着喜,她却是一脸惨白,双眼灰濛濛的发呆,已经没有活人的样子了。 贵人还未从这种喜悦中缓过来,他倒不是多缺一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是他与柳氏的,是他们爱情的结晶和延续,他原因用一辈子的爱去宠这个女人和孩子,哪怕再多也不嫌多。尽管他高兴与她在一处独处的时光,可静下来总觉得缺了些什么,现如今他觉得圆满了。 如此真是圆满了。 更让他高兴的是前段时间柳夫人那般病恹恹又不爱搭理他,让他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患了什么病,得了什么隐疾,为了多陪伴她一些时间,前几日他连立太子这件事情都放在日程里,如今看来不是病而是孕相所致。 第90页 那真是太好了。 她没病真是太好了。 柳夫人却是心如死灰,她觉得很羞耻,女儿如今把她也看成害死她爹爹的人,不然为什么自己方才倒在地上她都无动于衷,想来她的心里是恨极了自己的。 若叫她知道自己这么快就怀了个孩子会怎么想? 她一定会恨死自己了吧。 这辈子她如浮萍一般飘着,刮到哪里算哪里,一切皆非她所愿,却将一切事情推向了边缘,将自己置于悬崖边上,她目光晦暗的看着周围的一切,只是觉得很吵,太监宫女太医面带着喜色,男人那满怀期许的目光,让她觉得不能忍受了。 好累。 从进宫那天开始她就觉得好累,于是她不敢去后宫,假装着喜悦取悦着这个男人,她想若是时间久了,定能忘掉之前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可她知道,心情却再也回不到十四岁那年那么不顾羞耻,不管前后去与这男子幽会时的心境了,她记挂的东西很多,女儿的生死安危、柳氏一族的荣耀…… 男人将大手不经意的滑向她腹部,用脸轻轻蹭着她的脸颊,温情脉脉。 贵人抬头便是打赏,赦免柳侯的罪,恢復柳侯的爵位,又赐了在场诸人绢帛、银钱。 —— 赵王觉得自己再看下去眼睛都要瞎了,他爹,那把年纪了谈情说爱起来丝毫不逊于年轻人,甚至长出一幅比年轻人更深情款款的脸来。真的一副动了真感情的样子,不知道是替他老爹高兴,还是应该替老娘忧愁。 总觉得心里塞塞的,而且他的君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打听了一会儿,才知道君湄刚才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柳氏晕了,于是太医才从赵王那处转战到柳夫人这里。 最后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了,柳夫人倒不是因病了最近精神才不好,想是因为体弱,又有喜,心情一直抑郁,所以身子便一天不如一天。 今天似乎是跟许大小姐吵了几句,许大小姐拔腿就往外沖,柳夫人一气之下便晕了。 赵王也并顾不上跟贵人道别,总之看他如今这幅模样,心里哪里还有他这个儿子,拔腿就往外跑。 君湄倒没能走多远,刚走出小院她便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缩在门口默默的淌着泪,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原本觉得无所依,却在此时出现了一个赵王,他愿意承担自己此生所託,她心里是快乐的。 偏在此时已经去世的母亲又在她面前出现,若是在平时,她会多欢乐,可母亲的存在与父亲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繫,她脑中一片混乱,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怎样处理自己的情感。 她还是那个疼爱自己的母亲吗,此刻觉得母亲好陌生。 她难道不为爹爹的死难过吗,那好歹也是跟她生活在一起十多年的男人。 她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接而被人抱起来,那人抱着她犹如抱着一个迷了路的孩子,眼中散发的无尽的关爱。 那人身上散发的熟悉的味道,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上,鼻涕眼泪弄的他胸口脏脏的。 赵王看着他手中那个又轻又软的人儿,哭的梨花带雨,虽是无声,却惹的人更加爱怜,他低头吻在她眼睛上,舔了舔,说道:「心里若是不高兴,眼泪就是苦的,不是说过不好哭吗?」 若是在平时她肯定喷回去: 你干嘛舔我啊好脏! 我就要哭,你管得着吗你? 出宫 君湄浑浑噩噩的被赵王抱上马车, 将她放进一个温软的褥子上,车上放了一个纯银的冰鉴,冷飕飕的冒着寒气。 褥子上垫了一床细竹编的软席, 蓆子上磨的光滑顺熘, 王府的主子们都是金枝玉叶,便是一床普普通通的软席, 也在看不到的地方用足了功夫的。 她已经好久没有感受到这般舒适,自被人从国公府提熘出来, 她已经习惯了粗茶淡饭, 已经习惯了颠沛流离, 突然感受到这般温软和舒适,叫她一时适应不来。 车厢内有个妇人哭哭啼啼的抱住她,拿着丝帕子给她擦着脸, 嘴里不住的叫着小姐。 君湄眼珠子这才转了转,这妇人身上的味道她很熟悉,是乳母秀娘。 秀娘的胸脯软软的,一把她箍筋就能感受到熟悉的柔软的感觉, 就像小时候母亲发脾气不陪她,于是秀娘会这样抱住她,哄她睡觉, 秀娘什么都不懂,可是知道小姐是她的命根子。 「秀娘,是你?」 秀娘怎会在这里呢?安国公府散的时候,一干人等应该是散了的, 这里面也有秀娘。 秀娘抱住君湄,看着她如今的样子又瘦了好些,好心疼。 「小姐,你看你都瘦脱相了。」 赵王心里不是滋味,是啊,她本就瘦,这一番折腾下来越发不像样了,他向来不知道怎么去疼人,可如今心里竟然会隐隐作痛。 君湄目光呆滞,盯着马车棚顶。 李富贵在一旁「呀」了一声:「殿下您的后背怎么出血了?」 声音在君湄和秀娘的呜咽中被埋住。 —— 原来赵王方才抱着君湄一路走出来,包扎好的伤口该是裂了。 秀娘被一群陌生人「请」到这里,这才明白把自己寻来的人是赵王,忙跪下叩头:「赵王殿下。」 赵王抬手令她起来,眼睛丝毫不离君湄,一面不耐烦的拔开李富贵的手,倒是一脸温情的问她:「你怎样?」 第91页 君湄的心思还留在刚刚那一幕上面,突听见他这样问,止不住的哀痛一道涌了上来。 秀娘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必然是大受折磨,这孩子从小是她带大的,虽然不从她肚子里面爬出来,却比亲生的还亲。 这群下人自从被驱出国公府以后,都是各自散了家去,唯有秀娘还在京中滞留,打听君湄的下落。秀娘二十多岁就失去亲人,进了国公府以后就一直照顾着小姐,在她心里,没有天大的事情会比小姐的事情还打,她又如何看得小姐这幅模样,可在赵王的面前,也不敢问她,只管抱着小姐忧心。 君湄停了半响,又问道:「秀娘,真的是你吗?」 秀娘擦干眼角的泪,连连点头:「是秀娘,是秀娘,赵王殿下命人找到秀娘,说小姐就在赵王府,那时秀娘还不信。阿弥陀佛,赵王殿下可真是好人。」 好人坐在一边,冷冰冰的脸叫人觉得慎得慌,秀娘多看了赵王一眼,又觉得他看起来并不像想像中那般好,虽然长了一张举世无双的俊脸,却是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秀娘下意识的抱紧了君湄,似乎两个人抱紧些就可以离这罗剎远一些了。 赵王很习惯别人对他的疏离和敬畏,从小他便学会用一种不同于常人的气势和样子来伪装自己,不是特别熟悉的人,也不会清楚他的为人,只当他是极难相处的人。 而齐王就不同于他,齐王到哪里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样子,呈现一副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姿态,可越是亲近之人越是知道此人心机深沉,内心深不可测。 君湄揪着赵王的衣袖,皱了皱眉:「我想跟你说说话,秀娘和李公公先下去吧。」 秀娘看了看小姐一眼,又看了看赵王一眼,依依不捨的下了车去。 车厢内只剩下他二人,说话便方便了一些。 —— 「我娘,是怎么想的?」 赵王理了理她脸上的鬓髮,眼神已经由刚才冷冰冰的样子,变得温情而又柔和:「以前,我母亲也总是在我耳边叨叨,我虽觉得很烦,可我知道她是没有恶意的,这次你当真是刺痛她了。」 刺痛了? 她走以后,赵王还停留了一会儿的,应该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情况,君湄不敢想,也不敢问,她唯一敢肯定的是母亲居然假死了一次,瞒过所有的人,连她这个亲生女儿都瞒住了,而父亲也是因母亲离世,悲痛中丧生的,她即使不是故意的,对父亲的死,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怎能原谅她呢? 「你爹娘的事情,你是不知所谓,我却是一知半解,略知一二,你要听吗?」 没想到他竟对自己的事情这般上心,先是帮自己找到了乳母秀娘,又帮自己打听了母亲的事情,君湄心头一暖,示意他坐过来,倚在他身上,点了点头。 「你印象中,可曾见过你母亲笑?」 君湄想了想,确实没有,她以为娘本不爱笑的,后面发现不是,娘有时候精神恍惚之时,会对着什么地方笑。 娘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娘对许府的事情从不上心,正因为如此,才落下一个正妻被侧室欺负的下场,她原本以为是因为庶母于氏生了两个儿子,娘忌惮她才会这般,如今看来不是,娘只是不上心罢了,若是她将后宅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会落到这样。 「你娘年少之时在江都外租家居住,遇见了我的父皇,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君湄黑黝黝的眼睛望着赵王,满脸都是质疑之色,突然失声问道:「那我是那皇帝的女儿?」 赵王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有那么禽兽吗?」 「你母亲离开江都的时候是十七年前,你如今多大?」 君湄不好意思的笑了,她虚岁十五,加上母亲怀孕那十个月,娘是在离开江都一年多以后才怀上她的,刚才那一瞬还很害怕自己是他的妹妹,如今放心了。 她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手指在赵王手心转着圈圈,漫不经心的说道:「我只是觉得她的样子很陌生,虽说在病中,倒比原来在府上的时候年轻许多,或许她真的觉得跟我爹爹在一起不开心,可女人嫁了人,又再于别人好,我心里始终过不去。更何况我爹爹的死,多少跟她有关,隽郎,我心里堵得慌。」 赵王微笑:「上一代的事情很难去评价,更何况我父皇是那样一个人,我从未试过去忤逆他的意思,去质疑他做的事情。纵使他们再不对,也没有直接去害过别人,是不是?」 君湄想了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难道我许家的破败跟皇帝一点关系也没有?若不是他对我父亲心有芥蒂,为何将我们家全家抄落入狱。」 「这件事情,我也没想明白,我父皇一向英明睿智,段不会为儿女私情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或许刚开始他的初衷不对,可最后的结果绝不是他想要的。」 君湄拧过头去,心里还是很别扭,那是他爹爹,自然会为自己爹爹说话,可不管怎么说自己都闹心,闹心极了。 「好了,你把你母亲气晕了知不知道。」 「晕了?」君湄吓了一跳:「我以为她装出来的,你不知道她的气色比起在家时好了太多,要说她哪里不舒服我才不信。」 赵王没有把她母亲怀有身孕一事告诉她,一切事情到的太突然,要慢些才能消化的了,但是见她真实的心情,怕是还是很担心母亲的。 第92页 这个人跟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说一套想一套。 「她是你亲娘,怎会不懂你的心,她肯定知道你不是故意惹她生气,也不是故意不理她的对不对?」 君湄不知不觉钻进他下的套里,默默的点了点头。 「下回见到你母亲,可不许这样了好不好?」 「……」 终于明白过来,说了这么多就是劝和,君湄出离愤怒,硬梆梆的躺了下来,往里侧着,故意不想理他。 —— 车外有幼童稚嫩的声音:「皇兄在吗?」 是九皇子,宣德帝的子嗣们分布的很奇怪,以十七年前的某天为界限,在此之前出生的孩子都挺多,在哪之后后宫佳丽倒是多了不少,可皇子公主倒是少了不少,九皇子便在万众瞩目下降生,因此颇受宠爱。 颇受宠爱的后果就是养成了骄纵的性子,他向来不知道惧怕二字,特别是在五皇兄面前。 幼童自小就不与赵王客气,拦下车来,大剌剌的往车里挤,自然挤到了一个极为舒适的位置。 「皇兄,今年与太皇太后贺寿,听说我也可以去。」 赵王侧目而视,不知道他到底几个意思。 「既然如此,我跟着皇兄过去就可以了。」自信满满地睇了他哥一眼,丝毫没有理会赵王近乎于要吃掉他的可怕的眼神:「臻儿问过母后的意思了,她说如此甚好,跟着五皇兄也比较安全,两个皇子若是分开走,开销也会多些,既然跟着淳儿,便不用另外带随从了。」 指了指车外:「我只带了两个贴身的近侍,其他的,皆可将就。」 「嗯?」 「皇兄?」 温情脉脉的场景不到一刻钟,又进来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小兔崽子。 赵王此刻恨不得把这个自以为是的小崽子丢出去,要去江都是吗?自己没长腿不识路吗? 那女子背对着车厢门,一头乌黑油亮的青丝垂至腰间,因她面朝着里,只能看见一个背影,白皙幼嫩的颈从漆黑青丝的缝隙里面漏了出来,后背因蜷起来而显得格外迷人。回过头那一瞬,正如简简单单的一身雪白色的褙子一样,一张清汤寡水未带一点妆容的脸上,被下午燥热的天气妆点成丝丝桃花嫩,透出几分极致的美出来。 九皇子虚岁十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女女子有些初步的认知,可即便是年少,也是知道美丑的,皇宫里莺莺燕燕多了去,却不见有这般风雅韵致,不经意多瞧了几眼。 君湄见有男子进来,也不好躺在那处,便从榻上坐了起来,这女子俏丽佳人,男子一身灰青色长袍称得他格外的笔挺俊朗,犹如一幅美好的风景画。 在九皇子的认知里,这两人倒是极配的。 小崽子完全没注意到兄长的敌意,也没注意到车厢内的尴尬气氛,自顾自的席地而坐。 赵王府的马车很宽敞,车内除了放置一张三尺宽的软榻,还有书案,地垫,夏天车厢内放着冰鉴,而冬天则会放上个火炉子,火炉子上会烧上一壶水,主人可在内烹茶,写字,一点也不会觉得侷促。 此间犹如一个小小的房间一样,便是坐上一天一夜,都不会觉得疲惫。 花梨木打造的车驾,缀以时兴的雕花,时下贵族按官爵高低,对拉车的马匹数量也有严格的规定,如帝王可用四匹白马并肩拉车,而亲王郡王等王族可用两匹白马并行拉车。 车厢内平稳如静态一般,这样的工艺不是一般的手艺人能做到的,王府专用的工匠,自然与等闲的工匠不太一样。 走着走着已经出了宫,大街上熙熙攘攘的都是人,因此赵王令车夫慢行以免扰民。 —— 赵王府的白马都是荀跃精挑细选送去的,高头大马煞是威风,走在街上也是吸尽旁人的眼球。 「这是哪家的排场啊,这车马真是威风啊。」 赵王出行一般都是骑马,极少能用到这样的排场,难怪别人觉得眼生。 一些见过些世面的惊讶的低唿一声:「是赵王府,你没看到马头当卢处印着赵王府的标记。」 「哇,是赵王府,这派头果然不一般。」 九皇子打开帘子,小脑袋往外面探了探。 算上上次出宫,今天是第二次,外面的世界一如既往的新奇,蜂拥而至,带着羡慕和敬畏之心的人群让他体会到作为一个皇子的威严。 原来是这样一回事。 「皇兄,这些人,都是在看我们吗?」 赵王最不喜欢这种热闹,这样的情形每每让他联想到自己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面的动物,任别人品评。 「别看了。」粗暴的关上窗户。 「为什么?皇兄你来过这里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为什么他们都看着我们呢?」 赵王当然来过这里,皇子们出了阁,自由度会高许多。 若是被撵去封地,自由度会高更多。 九皇子这样的孩子,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走出皇宫,一下子看到这样的场面,自然欣喜。 君湄也被这小屁孩的热情打动了,也坐到他旁边,从窗户边上的一点点小缝往外看。 「这是朱雀大街,光看这里是不够的,好玩的地方都在街街巷巷里面。」因上次跟九皇子的一段旧,幸好得了他去提醒赵王,君湄对九皇子的印象是挺好的,这孩子很机灵,嘴巴也是能说会道,不知道像谁。 第93页 撇了一眼一旁,一点也不像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 赵王自上车以后就一直看着她呢,多少也能感觉到她迸发出来的嫌弃,怨念的拉起她的手来。 九皇子有些兴奋的问道:「有哪里好玩呢,姐姐你带我去玩好不好。」 君湄一家,从国公爷开始,到两个哥哥都是很会玩的,说别的可能不在行,可要说起京中那条街巷玩意儿最多,她是最清楚的。 「那要看你要玩什么啦,若是要找好吃的,属梨花巷最多,若是要论好玩的,要去西街杨柳街,还有还有,小甜水巷有许多说书下棋的呢,可好玩了。」 赵王:「……」 「说书?」九皇子惊叫起来:「我有在画本子里面看到说书的,那些人是不是会讲很多故事。」 「当然了,从封神演义,讲到三国的故事,再讲到隋唐时瓦岗寨英雄的故事,有影戏、八角鼓、什不闲,子弟书……你要听什么就有什么。」君湄眼睛亮悠悠的放着光,以前她也很喜欢去瓦舍里面听说书,也会去戏园子听戏,想来这些玩意儿,跟九皇子的趣味倒挺合适的。 「你想去戏园子玩吗?改天我带着你去戏园子听戏。」君湄津津有味的说:「不要改天了,就今天好不好,等会儿我们会经过小甜水巷,我们听一会儿戏再回去吧。」 听戏?九皇子来了精神,敢情好呀,宫里也会唱戏,但是每次都唱那几齣,他早就觉得没有意思了,看来还是宫外好,难怪每次母后宣皇兄进宫他都磨磨蹭蹭呢。 京城都这么好玩了,远离了父母约束的江都一定更好玩,九皇子不由得心驰神往。 —— 君湄往九皇子那边靠了点,软绵绵的酥胸不小心从他身上擦了一下,赵王眉头一皱,将她拉了回来,并嘱咐道:「坐好些。」 君湄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哪里没坐好了? 大手框进她软绵绵的细腰上,赵王见状又将她搂回来些,她还很不安分的挣扎着:「哎呀,总动我做什么?」 这么大的女孩子了,怎么不知道跟男人要保持距离吗?赵王不满的又皱了皱眉,看了看小崽子一眼,这小崽子虽说看着还是个小孩子,其实懂的很多了。 皇家的孩子总是早熟,他想起自己年少时的那些经歷,真不觉得眼前看着天真烂漫无邪童叟无欺活泼开朗的胞弟是表面上那么单纯的货色。 而此时,九皇子一双黑呦呦的眼睛望着君湄看,又看了一眼兄长,顿时明白了。 兄长喜欢这个姐姐,绝不是像喜欢一个玩物的喜欢,是很喜欢的那种。 心里起了不一样的心思,还从未见过兄长对某个人认真过呢,他想看看有多认真。 九皇子跟赵王虽是一母所生,但性子终究不同,赵王是冷峻到了极致的好看,如一尊嫡仙,有一种不可触碰和侵犯的感觉。 而九皇子如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狗儿,满身都是灵动的气息,这样的孩子容易让人有亲切感。 君湄于是不愿意跟爱吃醋的赵王坐在一处,她想靠九皇子近些,两个人也好说话一些,但赵王就是跟她叫上劲了,她一往前一些,又被他整个人抱了回来。 真是欲哭无泪。 「你跟个孩子较什么劲?」君湄不满的抗议。 正如所有的半大孩子一样,九皇子可从没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但见君湄这样说,亮悠悠的眼睛里面越发散发些单纯可爱的色泽来,补充了小姐姐的那句:「就是,皇兄你太小气!」 太小气? 赵王冷飕飕的盯着他看,吓得九皇子一哆嗦,本来伸长了的脖子弱弱的缩了回去。 也不知道谁给的他的胆子,如今越发张狂,连这样一个小崽子都治不住? 他就不信了。 赵王如今变得十分小气,但凡是有散发出雄性气息的东西,靠近她,都会让他很不悦,更何况是一个很会钻人心思,讨人喜欢的小东西。 犹如小孩爱自己的私人物品一样,赵王对君湄也有一种想藏起来不给小伙伴看不给小伙伴玩的心思。 尤其是这个小崽子还故意装天真可爱。 真叫人不能忍。 冷着脸又让她拖回来了一些,君湄感觉都快跟他贴着了,下午天气本就燥热,又是在室外,纵使有置冰,还是让人止不住觉得热。 这人是怎么回事啊。 「好好的坐着呀,你在做什么?」 君湄倒是好好看他几眼了,可眼神一点也不友善,至少没有待小崽子友善,看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小崽子,赵王心里就起来一阵无名火。 「你跟个小孩子有什么好说的?」 「你跟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置气的,幼稚!」 居然嫌弃脸?她居然摆出给嫌弃脸给他…… 然后对着那小崽子居然和颜悦色。 「阿臻,你要去江都是不是?」 九皇子点了点头,很认真的样子。 「你好歹也是个皇子,跟着本王像什么样,自己去!」 「……」 「……」 「他还是个小孩子,不好吧,再说娘娘也同意了。」 赵王嘴角扯了扯,许是天气太热了,伤口又开始痒,他有种止不住的冲动想去挠几下。 强忍着。 君湄见他脸色怪异,好奇:「你怎么了?」 第94页 赵王拧眉:「痒。」 君湄焕然大悟,刚才抱着她走了那么一段路,伤口又扯开了,这不穿着深色的衣服不容易发现。 她一向心大的不行,刚才李富贵明明说了一声殿下的伤口在流血。 这才注意到他的伤口真的渗出了些血出来,好在不多。 九皇子眼睁睁的看着小姐姐跟胞兄两人,从本来吵吵闹闹到拧在一起去了,真的好神奇,刚才小姐姐还说要带他去小甜水巷呢! 说好的要一起听戏的啊! 小姐姐你跑去弄我皇兄干嘛? 哎哟喂这里还有人吶! 抓姦啊,抓姦啊,两个臭不要脸的…… …… 「滚!」 「大人就不能对小孩子温柔一点吗?」 「小孩子就不能听话一点吗?」 秘密 自上次君湄被劫走后, 冯珠珠就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至于要不要留在赵王府继续待着? 可当她与齐王商量这件事情的时候,齐王断然否决了她的这个提议, 既然好不容易占住这个位子, 无论怎样都不要轻易的离开赵王府。 冯珠珠本是一颗真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进了臭水沟, 如今看起来,既然得不到赵王的心, 好歹也占住赵王妃的位子, 若是她轻易退让, 岂不是找了许君湄那个贱人的道。 更何况她还有皇后的支持,皇后不会轻易让她从这个位子上下来,更何况, 爹爹那边她也交代不过去。 就在前几天,齐王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 —— 「你放心好了,本王知道你担心什么,他既然不动你, 你又何必白白空出这个位子来给别人,你甘心吗?」 齐王抚摸着怀里的这个女人,自然, 她很美,但齐王再好色也不至于冒着这么大的危险,跟这样一个女子私通。 除非她有利用价值。 现在看来,无论是要她占着这个位子, 靠着在这个位子上的便利把自己的人慢慢安插进来也好,还是她爹冯万刑部尚书这个位子也好,都是齐王很看重的东西,因为这些东西,他才肯铤而走险。 至于冯珠珠的安危,他才不会放在心上,齐王殿下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坏了全盘。 冯珠珠当然不甘心,如今看起来赵王跟许君湄已经搭上了,她可是皇后娘娘看中的人,皇后娘娘也曾许诺她,若是她怀上,怎样都会向皇上请求,让皇上下旨废了赵王与许君湄的婚事,将婚薄上的那个名字换成她。 在当时,听起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男人和女人成了亲,自然会生娃娃,现在看起来很难,赵王连看到懒得看她一眼,如今搭上了许君湄就更不会找她了。 「殿下,你也知道我跟他那点事,如今户部的婚薄上面写的是她的名字,我占着这个位子当真不能心安啊,若不是他有点忌惮我爹,怕是早就把我赶出去了。」 「怕什么,你看这是什么」齐王从怀里掏出一本大红色的册子:「你以后放宽心在这里待着,本王已经做了完全准备,他在书房里面藏着的婚薄上面,已经被本王替代成你的名字。」 「真的?」冯珠珠乐不可支,打开册子一看,里面果然写着许君湄与萧士淳的大名,她兴奋的拿着册子翻来翻去看了很久:「这两个人,终于落在我手中了。」 蠢女人,齐王嘴角扯出一丝笑来,亲了她一口,大手从衣下穿过,不耐烦的揉捏起她来:「你说,本王待你怎样?」 冯珠珠被他捏的身子一酥,娇声叫道:「殿下!如今看起来确实只有殿下待我最好。」 「殿下,你说,若我帮你对付了赵王,我能得什么好处。」 齐王擒上她的唇:「你也知道我府里那个至今无所出,你帮我对付了赵王还怕没有好处?」 冯珠珠嘻嘻笑了。 满室的淫靡之气在传播。 —— 「你说什么?王爷回来了?」 事情到这种地步,迟早要撕破脸,尽管如此,冯珠珠心里还是很害怕。 不是早就做好跟赵王决裂的准备了吗,不是要就做好了吗? 「殿下到哪了?」 「到前厅了。」 「和谁一起?」 「有九皇子,还有——」 「嗯?」 「是那个丫头,原来在厨房里面的那个丫头,这次是她跟着殿下一起回来的。」 「哦。」冯珠珠松了一口气,一屁股跌在椅子上,原本那么讨厌那丫头,如今看来,她若没出什么事情,殿下一时三刻倒不会跟自己计较之前的那些事情。 她还有另一则担心,这个月的葵水到现在还没来,明明每次都是喝了避子汤药的啊,就那一次不小心,难道? 「承娘,帮我去叫个大夫过来,不要叫府上的,找不认识的大夫,然后你跟我出一趟府。」 「是。」承娘犹疑的看了冯珠珠一眼,为什么会有种很危险的气息,越来越觉得这个主子不大靠谱了。 连承娘都能感受得到冯珠珠的变化:「小姐,你这个月还没——」 「还没什么!」冯珠珠粗暴简单的打断了承娘的话:「你记住,我没有怎样,你也什么都不知道,赶紧陪我出府去找大夫!」 —— 赵王带着伤回来这件事,很快便阖府上下都知道了。 李富贵忙的团团转,又是去请太医,又是严格控制赵王的饮食,倒是赵王自己不以为意,反倒对着一旁照顾她的君湄笑: 第95页 「你看这都是什么东西,一水儿的素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本王进了庙里面做和尚了。」 做和尚倒不至于,只不过发物一样都不能吃,要说这发物就多了,鸡蛋、牛乳、鸡鸭鱼牛羊肉,全部都是发物,身受外伤之人这些东西皆是不能食用的。 李富贵跟着赵王时间久,对他的性子也颇了解,知道他一向不拘这些小节,但是基本上是无肉不欢,因此放下那几盘子素菜,便客客气气的叫君湄给顶上去了。 君湄一头冷汗,李富贵果然是人精中的人精,他一准猜到赵王殿下会不满,所以早早就撤了,把这个难题交给她。 赵王百无聊奈的躺在榻上,心想当真无聊,这点伤,癒合很多了,现如今被人当成病号一样看管,叫他怎么躺得住,因此他央着君湄陪着他。 君湄心里虽然记挂着他的伤,可叫她与他独处,心里还是有点担心,她想起在秦婆子家的那一晚,别提多羞。 赵王虽这么多年来没有怎么亲近过女人,但是真正碰到自己喜欢的女子,哪里管得着以前的矜持矜贵之态,为了留住她,都有些近乎于撒娇耍赖了。 君湄望着这样的赵王,当真是说不出拒绝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这毛病,她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拒绝赵王的任何无理的要求。 哪怕是干一些很羞人的事情。 哪怕是藏在内心的这种想法,也被一向看起来不甚懂女人的赵王清楚的捕捉到了,最近这番相处,赵王发现,无论她想些什么,他似乎都有心灵感应一般,能感受得到。 自然她的这些小心思,毫无保留的展露在我面前。 君湄居然喜欢男人示弱撒娇,若是一个魁梧的大男人,在她面前撒娇示弱她肯定扛不住。 「你看看我的伤,若是我忍不住去抓怎么办?」 一个大男人,怎么会这么管不住自己,可君湄不这样想,她眼里的赵王此刻就是管不住他自己的,她的头脑这么简单,哪里会分得清他是不是撒谎。 嗯,此刻他的伤比较重要。 君湄望着死盯着她看的赵王,心想:他原来本不是这样的人呀。 她想的没错,赵王本不是这样的人的,在人生的前二十五年,他从未想过有一个女子会对他来说这么重要,可经过一死一生,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冷冰冰的皇子,他的内心,会因为这样一个女子而丰富起来,可笑吧,这在以前,想也不敢想。 可她始终跟自己别扭,不管怎样,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她总是那样拘谨。 亦或者可以理解为,她到底还怕些什么? 君湄在害怕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以前纠结的是不想做人家的外室或者侧室,这个害怕或者说是疑惑在不久前得到了释怀。 她竟然是他的妻?想想就挺逗的。 这么严肃的人啊,如今怎么成了这般模样? 李富贵走后,君湄想起这件事情,贼眉鼠眼的笑着:「那啥,你说的婚簿,可以给我看看吗?」 赵王脸一沉,这般信不过他吗? 「着什么急,晚上带你去书房。」 慢条斯理的抬起右手夹着菜,他右肩受伤,抬起右手果然很勉强。 书房是他的圣地,上辈子他极少,也几乎从没有准许过她出现在那里,对于这个神秘的地方君湄还是很好奇的,有人说赵王在书房金屋藏娇藏了个女人,就上一次她进去过一次的经验来看,不止没有女人,赵王的书房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书房能是我随随便便就可以进去的地方吗?」 君湄在他面前向来是小心翼翼的,这些小心让他不大喜欢,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做低些来迁就她,哪怕她使小性子的时候,自己让她踩自己一脚,想来也不是坏事。 要怎样才能使得她不是那般小心,能像一般的情人一样,跟自己相处呢,想到此处赵王有些头疼,他一向聪敏,并不是喜欢在女人身上耗费太多精力之人,可自再遇到她那一刻他承认,自己栽了。 栽的彻底。 君湄明亮亮的眼睛瞅了他一眼,当与他对视的那一刻,又好像害怕一般,旋即躲闪开来。 「做什么躲我。」赵王擒住她的手 —— 赵王抬头看了她一眼:「本王说可以就是可以,又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地方,于本王来说,有人比这些地方,这些东西更重要。」 君湄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怎样,还能自己吃饭吗?」 废话! 赵王瞪了她一眼,真当他是废人一个了? 自顾自的吃起素来,玉米、土豆、胡萝蔔丝、菠菜,越吃越火大。 看见他这幅模样,君湄心里很急,虽然赵王不是什么欺骗妇孺之人,可说自己跟他定了婚自己信,若说她与这人登过婚簿,她真的不敢相信。 「你没看见本王在吃素吗?」 「啊?」瞪大了眼睛没听明白意思的女人,呆呆的看着他,他脸色真难看,原来大夫嘱咐过不能吃发物,李富贵便自作主张把荤菜都停了。 所以赵王吃的很不愉快。 他向来喜欢吃荤多过吃素,这一点跟君湄不一样,君湄看着红黄白绿的菜,觉得很好。 「怎么?不好吃吗?」李富贵是备下两套碗筷的,君湄在菜丝里面戳了一下,吃了一口,嗯,不错,赵王府的厨子果然厉害,即使是这么简单的素菜也做的别具风味。 第96页 「好吃,你多吃些。」看着赵王愁眉紧锁,很自然的夹了一筷子胡萝蔔丝餵给他。 胡萝蔔是她的最爱才对,所以下意识的送了一筷给他尝尝,筷子刚送到他嘴边才想起来他原来是不吃胡萝蔔的,今天李富贵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她记得上辈子胡萝蔔这种菜都不准搬上赵王的餐桌的。 赵王待人一面菩萨,一面阎王。 若是百姓有难,赵王殿下自掏腰包救灾救难的次数不在少数,赵王殿下待下人也是一贯宽仁,但除了两种情况。 一种是违反了赵王治军及治家规矩的,一律严惩,这一点在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因此当得知君湄到了赵王府,柳夫人心里是比较宽心的,因为一旦到了赵王府,就是到了京城中最安全最保险的地方,诸如京中大户的一应腌臜之事,在赵王府根本不可能出现。 另一种也包含在这里面,事实上,赵王对身边的人极其严苛,明知道是他心里忌讳的事情还要往他忌讳的事情上头撞,比如他不爱吃的,别人还作死的摆在他面前,是他最憎恶的事情。 君湄还想起上辈子不知死的在他面前吃醉虾,谁知道赵王殿下拂袖而去,后来才知道赵王不吃虾蟹这一类的东西,尤其是江南的醉虾,让他觉得很不能忍。 君湄这才知道自己触到他的霉头,这种事情干过一次她就长记性了。 —— 想到这里君湄的手抖了抖,想赶紧往后抽离,却被赵王拿住,却见他面色未动,一口吃了精光。 咦——?未必这辈子他转了性子,是吃这玩意儿的? 亦或者是他这辈子转了性子,对人没有那么苛刻啦? 「好吃吗?」君湄心中很是忐忑,上辈子吃醉虾时的心里阴影又涌了上来。 不好吃也不许发脾气啊,是你自己吃下去的。 心里默默的祈祷。 「哼。」赵王的脸色并不是很愉悦,艰难的嚼完后看着她,却说出一番很让她掉下巴的话:「本王是不是很听话?」 「啊?」君湄的下巴真的快要掉下来。 听话? 这两个字不能用在他身上吧,想他这辈子,估计连他皇帝爹都没得到过这样让他乖乖听话的待遇! 然而他竟然略带一丝讨好的情绪,问「本王听不听话」这种事情? 这件事情办的太不赵王。 「听——话的吧。」 「那君君要怎么奖励本王?」 「……」 吃一口胡萝蔔也要讨赏?这也太过了点。 「君君不知道赏罚分明吗?」赵王的眼神告诉她,他想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 「那你把这盘胡萝蔔丝都吃完!」 赵王如风捲残云般把这盘子胡萝蔔丝和白米饭吃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的往靠背上一躺。 又轮道君湄掉下巴了。 「好吃吗?」 赵王得意的摸了摸肚皮,尽管肚皮上一点鼓起都没有,依旧摸的很过瘾:「不好吃。」 他倒是很老实。 君湄彻底颠覆自己的认知,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 她也吃了个饱,好久没有吃过这么爽快的一顿饭,想以前在厨房帮佣的时候,给下人做饭的厨子哪有这样的水准,经常是一炒一大锅,出来有油有盐就算是一顿饭,稍微有脸面些的下人才能得到好些的饭食,这些都另说。 吃过晚饭,赵王开始不安分的盯着她。 因他是伤病号,便央着君湄陪他,因此显得特别的娇气,好像不陪着他,他自己寻不到乐子似的。 好像九皇子没有哀求过他,要他带着胞弟出去玩似的。 赵王也很好意思去拒绝九皇子,只说自己不方便,要玩找几个护卫带着他自玩去,总归就是一句话。 别!烦!你!哥! 精髓总结成另一句话。 别烦你哥泡你嫂子! 婚簿 九皇子愤愤不平的闪别处去玩了, 跟护卫去玩? 他才不要! 倒不是看不起这些人,只是护卫们做事一向拘谨,定是这里也危险, 那里也不能去的, 正如上次也是带着护卫出去玩,便是六个护卫将他团团围住, 外面究竟有什么都没看利索,又被人卷着送回来了。 说白了就是看他小, 煳弄他而已, 让他过一把出王府游玩的瘾, 还不如不去。 所以九皇子把目标定在小姐姐这里,小姐姐看样子是很会玩的,听她滔滔不绝的说到京中哪里是做什么的这点, 就知道这小姐姐不仅会玩,绝对是一个玩票的玩家,不是寻常等级的玩家。 时下女子在家的权力不比男子小,因为需稍稍拒着些男女大防之类的忌讳, 士大夫家的闺女,是可以成群结队出去游玩的。 因此赵王对君湄这么会玩觉得并不稀奇。 谁知道小崽子会打到嫂子的主意,整天寻思着撺掇着嫂子陪他出去玩呢。 —— 君湄的心也蠢蠢欲动, 说真的,她也好久没出去了,憋都要憋臭了。 放在平时,赵王才懒得理会一个女人的心思, 可如今一颗心好像系在她身上一般,打了个死结,分也分不开。这女子跟她母亲一样,有一种很特别的魔力,吸引着人,一样的没过夜的心思,一样的心思单纯。 而赵王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成心思细腻的男人,喜欢揣摩和猜度女人的心思起来。 第97页 比如她撅着嘴,他便很担心她是不是不开心了,比如适才她逼着自己吃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放在平时,他一定很火大,可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竟也就这样吃了,也没死,且活的好好的呢,而且能看见她惊讶的眼神,赚了。 但她又是怎会知道自己不吃什么的呢? 对了她在厨房呆过一段时间,按她的聪慧,不可能不知道。 赵王知道自己不能陪她出去疯,多少会有拒着她的意思,她向来不喜欢人拒着她,竟也能陪着自己从早到晚,当真是难为她。 「想出去玩?」赵王其实是想问,是不是阿臻那个臭小子央着她带他出去玩,可仔细想想,即使问了也问不出啥来。 明显就是阿臻的馊主意,赵王对这个弟弟不能太了解。 「对了,我想看一眼婚簿。」 看来她今天不看一眼婚簿,睡觉都睡不着了,赵王默默的走到书案前,从里面掀起一个暗格出来。 君湄伸长了脖子望着,一个婚簿,他竟然藏的那么隐秘。 而且是藏在他说很重要的地方的很隐秘的地方。 一个大红色的册子被掏了出来:「看清楚了,这上面写了清楚明白是你和我的名字。」 君湄瞅着册子,他果然没扯谎,真的有她的名字。 「嗯,算你没骗我。」 赵王见她依旧拿手里,一手抢过来,十分宝贝的又藏好了。 「你那份已经丢了,若本王这里的丢了,就没人知道你才是我的正房妻子,所以这个东西,还是为夫收好。」 「为夫——」君湄的脸瞬间就红了。 「你陪为夫睡觉,不算亏吧。」赵王坏坏的凑了上前。 君湄瞬间就想起在山间的时候帮他做的那些事情,羞耻感史无前例的往脑子里面冲上来了。 「喂,你为什么会说你这里丢了就没人知道我是你正房妻子,按说户部有存案的,而且你是亲王,存案不仅会留着,而且还会保存的很好。」 赵王停住准备凑到她面前的唇,宝贝似的又把婚簿放回暗格里面:「户部的那份怕早就被人动了手脚了,另外本王也藏了一份假的在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被人盗走了。」 「盗走了?」君湄暗暗心惊。 赵王却是一脸坦然,好像这一切竟在他意料之中一般。 「你且不要表现出来,这府里如今是暗流涌动。」 「暗流涌动,你是说?」君湄按捺不住内心的狂跳,原本以为他不知道的,谁知道他不仅知道,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到底知道多少?」她的嗓子有些发干,到底是知道了有谁偷了婚簿,还是知道了更多的…… 赵王把婚簿如同宝贝一般放进暗格以后,这才放心的关上:「你所知道的,本王差不多也知道,你真当本王当得住这个乌龟?」 「自然。」君湄默默的在吞口水,心里对他的害怕更多了一层,这个人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样子,那自己以后跟旁人多说一句话都会不会让他疑心? 本来是很有氛围的一件事情,让她这样想就膈应了。 —— 「干嘛都拿那样一副眼神看着我?」歇了几日,赵王的气色渐好些了,这几日又炖了骨头汤给他喝,倒不像前几日那么素了,再这样下去,君湄身上几两油水都得让他揩完了。 九皇子当然是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他了,原以为出了宫会得到个自由的天地,哪知道没能让他如愿,皇兄自己不陪他玩也就罢了,还不让君姐姐跟他一起玩。 这么大的人了还粘着小媳妇,像话吗? 「皇兄,你为什么从不跟王妃吃饭?」没来由的,嘴里蹦出来这么一句,是嘛,来府上以后才发现王妃简直是透明,不过也是,王妃没有君姐姐好玩,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讲自己当成小屁孩的表情。 阿臻哪里是小孩子了? 说完这句话,九皇子自然遭到赵王如雷噼一般的眼神,那眼神,分分钟要让他卒。 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子,不说出一些让人很倒胃口的话,一顿饭都吃不完是么? 「食不语,师傅怎么教你的!」 赵王自然不会因为阿臻教养不够而生气,他气的是这小子竟然这么不识趣,明知道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到赵王妃,君湄低下头,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出来。 说什么婚薄不见了,她才不信这种鬼话,赵王藏的东西能让人给偷了? 能恰恰那么好让人给偷了? 哪怕只是一个放在外面的物件,赵王也断不会轻易叫人给偷了,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这孙子下了个套,自己让别人偷的。 赵王实在忍受不了这两人这种眼神了,小娘子是一副怀疑的样子,小崽子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左右他才是坏人。 「吃饱了?」赵王筷子一搁下,剩下的两个人都不敢动筷子了。 小崽子没吃饱,他心心念念着出去玩,始终没能成行。 君湄也没吃饱。 赵王瞅着这两人真的可烦了:「阿臻,你自己不能去吗?」 九皇子赌气起来:「除非皇兄或者君姐姐陪我,母后说不能随便乱跑。」 若不是看这小子渐渐大起来,过两年就要出阁做王爷了,赵王真恨不得一巴掌拍他屁股上,小时候就是因为这样,没少挨揍,因此九皇子内心里是很害怕这个皇兄的。 第98页 当然这件事还是关起门来才能干的,虽说是一母同胞的胞兄弟,可若是哪个皇子被另一个皇子打了屁股,到长大了都是很不光彩的事。 赵王能对九皇子这样凶,也是因为他年长九皇子十六岁,若是赵王成婚像其他皇子那样早,怕是孩子也有九皇子那般大了。 赵王对九皇子的心思,怕是除了兄长的怜惜,还有父亲那般的威严。 所以九皇子也只敢闹闹别扭,再多些怕是也不敢。 「殿下,承娘过来请您过去一趟,说是王妃那边有请。」李富贵揣摩着主子的心思,上前禀报。 「王妃?」 「是。」李富贵压了压嗓门:「承娘说王妃找您有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赵王撇嘴笑了笑,她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眼看见君湄和小崽子两人都侧目盯他,君湄的眼睛里面是担心,臭小崽子眼睛里面是幸灾乐祸。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说:呵呵,皇兄,看你如何交差。 「更衣。」 李富贵微微惊了一下:「殿下。」 赵王不以为意:「看她能耍出什么花样来。」 「殿下。」君湄站了起来,表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赵王一晒:「放心好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本王一个大男人。」 —— 君湄心里却生出些不一样的预感,若说女人的预感准,再也没有一次有这样准过,比如他去江都那次她生出来这样的感觉,他去上朝没回来的那天也生出来这样的感觉,今天,同样生出些来。 「殿下?」 「不要走?」她想这样说来着,可又觉得这样说出来很丢脸,很囧。 赵王笑了笑,伸出手来,按住她的侧脸来,粗糙的拇指在她脸上哗啦了一下,那样子好像在给她擦掉眼泪一般。 可她明明没有泪,谁要他擦了。 他的手很粗躁,特别是右手,常年握着刀剑的掌心生出一层薄茧出来,便是有了这层薄茧,手在弯弓射箭,或者是拿着刀剑砍砍杀杀的时候,才不会伤到皮肉。 人便犹如掌中的薄茧一般,只有通过,才会学会包裹和伪装自己。 「不许不高兴。」她从没认真听过他的声音,或许有些怕,她害怕最后的结局也和上辈子一样,是分离、是痛苦、是死亡,所以才会抗拒他,却又忍不住被他诱惑,可他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他年轻,有朝气,尽管板着一张脸,但任能看得出来这张脸底下是一颗火热的心,她好想问一问他上辈子为什么去了一趟江都就变心,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可话到嘴边发现自己好傻,这辈子的他,怎会知道上辈子的答案。 君湄被赵王环住了肩,一把拉进他的怀里,她不算矮,可在他面前却十分渺小,眼睛刚好过了他的肩,就这样被圈了进来,毫无防备的。 赵王将头低下来,埋在她脑后:「你到底在怕什么,又在担心什么呢,本王是那么靠不住的男人吗?」 「我哪有不信你,我只是——」君湄是上辈子被他唬惯了,这辈子自不自的还是怕他,为何会怕他,她自己也讲不清楚,明明这辈子的他与上辈子是不同的。 「本王总是拿不准你到底想些什么,却又想拿准你到底想些什么,等会儿回来,君君要细细说给本王听一听。」 赵王鼻子里面唿出来的气串到君湄耳朵上,弄得她痒痒的很想笑,就在他怀里吃吃的笑了起来。 原来她这么容易满足,说上几句好听动听的话,她便乐了,当真是个傻女人。 赵王拍拍她的背:「待会儿叫秀娘陪着你吧,阿臻要看书。」 九皇子直接在后面抗议了:「我不看书,我才不看书,你自己去陪你的王妃了,为什么不让君姐姐跟我出去玩。」 本是温情脉脉的一幕,却见到赵王随手抄起一个囊子就朝那孩子丢过去了。 「不看书就在屋子里面好好呆着,今晚谁也不许出府。」 君湄露出浅浅一笑算是答应了,于是就这么愉快的说好了,留下一个委屈的不行的阿臻在后面黑着脸。 君湄回过头时看到这一幕,很惊讶的发现原来这孩子黑脸时候的样子,跟赵王还是很像的。 赵王就这样放心的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农门小四喜》,求预收。 腹痛 这次回来以后赵王便不缠着她, 非要她晚上也陪着了,因此都是秀娘陪着君湄,赵王自己住在逸清居主屋二楼, 也在隔壁给她择了间屋子, 屋中各种陈设一应按照他的标准来,不比他自己住的差。 赵王想着的是君湄如今还小, 等她再大些再圆房也不迟,可却叫旁人起了不一样的心思。 比如秀娘, 秀娘在许府呆了十几年, 看人都是多一个心眼的。 起先她见赵王千辛万苦的把自己寻来照顾小姐, 心里也替小姐高兴,赵王这样的大忙人,居然有时间顾全小姐的心思, 秀娘也挺替君湄感到高兴的。 可渐渐的秀娘见两人只是白日里腻歪,晚上却不在一处,就觉得很奇怪了,以前在许府也没少见到两个人少爷身边的女人, 有什么时候男人是白白愿意待你好的呀。 秀娘觉得,要么就是他没这个心思,要么就是小姐不愿意。 —— 今天小姐回来的早, 秀娘本来在屋内绣着帕子,见小姐形单影只的回来了,下意识的朝外面看了看。 第99页 「王爷呢?」 君湄朝里屋走着,突然觉得很累:「王爷还有些事, 秀娘快些帮我准备水,我要沐浴,今天身子不大舒服。」 今天天还未昏暗她就回来了,脸色还有些不对,秀娘心里担心起来。烛台上的灯火啪啪的响了一下,秀娘看着小姐那张嫩白的小脸,才几日的将养,便比刚回来时要嫩要好看了许多。 「哪里不舒服了?」秀娘看着小姐的脸有点苍白,估摸着葵水快要来了,每到这日子她都会有些乏,葵水来了就不能泡着沐浴了,连忙吩咐底下的小丫头们准备洗澡水,自己则伺候着小姐更衣。 小姐自从去年来了葵水,上身也渐渐变得丰满起来,腰间一抹腰带束紧,更显得胸前比往常要高耸许多。解开外衣,本来如细瓷嫩玉一般的肌肤上挂着一件大红色的肚兜,衬托的雪白的肌肤更晶莹嫩白如通透了一般。 君湄脱了衣服,白嫩嫩的秀足轻轻踩进浴桶中,触到温热的水的那刻,她发出一声轻声的喟嘆。 浴桶里面的水温温的,温度是君湄喜欢的温度,秀娘心巧,调试温度这种事情总是亲力亲为不假他人之手,温热的水浸漫在身体四周,通体便舒适起来。 秀娘见着从小养到大的小姐,从牙牙学步开始,一下子长成大姑娘了,真是怎么看都觉得不够。 这两年来君湄越发出落的标志,仅用标志两个字形容她怕是不够的,小姐的美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景致。正如此刻含羞沐浴之时的风姿仪态,惹人怜惜的模样,别说是赵王,便是世间男子都会为之垂涎。 秀娘伺候过夫人,也见过夫人最见不得人时候的样子,夫人那时也不如小姐这般好看,她就不信赵王殿下会无视小姐的存在,只当做玩伴这样养着。 自从安国公府没落以后,秀娘就存了一个心思,一定要依靠着一个足够强大的树,小姐和自己才能有下半辈子的安生,目前看来,赵王殿下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目前看起来赵王殿下对小姐还是不错的,莫不是小姐还没有拧过来心思,脑子里面总还停留在做国公嫡女时的风光不肯松口。 赵王殿下那般之人,怎会贪恋美色强了别人呢? 秀娘是这样想的。 若是叫君湄知道秀娘心里的独白,还不知道怎样感慨,旁人看着一本正经,甚至不屑于欺负妇孺的赵王,没找找机会揩她身上的油。 看着君湄慢慢往下浸下去,秀娘开始用篦子一下下梳理着君湄的头髮,她摸着君湄的髮丝说道:「小姐,赵王殿下如何?」 赵王殿下……君湄刚好还在头疼这个人,被秀娘一提及,她不知该怎么说,索性往水底一缩,整个人旋即钻进水中,方才才被秀娘篦好的髮丝,被水一冲,便浮在水面上。 「小姐,躲在里面做什么?」君湄在水底下听见秀娘在上面喊,声音隔了一层水,变了形。 终归她不是会潜水的,才一小会儿便憋不出了,从水底一跃而起,溅起来的水花将秀娘的前襟都打湿了,以前她总爱这样玩,秀娘自也不以为意。 她这样传递给秀娘一个信号,她不高兴了,她不高兴便躲进水里面,谁的话都不想听,以前小时候就这样,长大了还这样。 刚一出水面,果然又被秀娘数落了。 「你看都多大了,还爱这样玩,要让殿下知道了,得笑话你的。」 君湄没说话,她知道他不会。 他去冯珠珠的听月居了,然后呢? 她心里堵得慌,又把头埋进水中。 「哎——「 秀娘刚把她一头头髮梳好了,这不又让她弄散了,这次她埋进去很久,还没出来,可把秀娘急坏了,在上面不住的叫:「小姐,你快出来,秀娘知道了,不多说你了。」 不一会儿后,君湄又从水里钻了出来。 「秀娘,我肚子开始疼了。」脸上、睫毛上全沾着水珠儿,这样的君湄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如雨中被吹打过的玉兰花一般。 她不信赵王见到这样的小姐不会动心,除非他不是男人! 秀娘帮君湄把身上的水擦干,给她套上一身薄薄的中衣,又拿了一条干毛巾给她擦头髮。 小姐来葵水腹痛的毛病从一开始就有,大夫看过了也开过方子,没什么太大的作用,说是要等到小姐长大成家了以后才会好,若是成家以后不好,怕只有等到生孩子以后才能好了。 以前也只有第一天痛,秀娘学了个按摩的手法,按过以后会好些,所以也没太在意。 今天她却是疼的不一般,小脸煞白,额间隐隐冒出些冷汗出来,秀娘忙搀扶着她在榻上躺下,把未干的头髮褪在脑后晾着。 君湄闭着眼睛,却不说话,手一直捂着肚子,整个人因疼痛而弯曲起来。 这个样子是秀娘从未见过的,以前她再疼,也断不致于这样。 「小姐,怎么这次这样疼。」 秀娘温热的手放在君湄肚子上一点一点的揉着,也未见到她有舒缓的迹象,片刻后她才说道:「早几个月都没来,这次便觉得跟以往不同了些。」 秀娘看她的颜色一点点苍白下去,手脚心都冒出汗来,看来疼的不轻,女人来葵水时或有疼痛,也没谁真经当成个事情,可小姐是秀娘的命根根,秀娘看着这样子心疼的不行。 「我出去请大夫吧。」秀娘说完这话又拿不定主意了,她们二人也是寄居在王府,若是要出去请大夫不过王妃的眼怕是不像话,如今这幅情形当怎样才好呢? 第100页 秀娘心里坚定了一个心思,哪有正房夫人乐见侧室或者外室舒坦的,王妃此时不找她二人晦气也不知道是存着什么心思,总归这心思未见得是好的,因此这件事情得先经殿下的手,刚好此时君湄说道: 「秀娘,去看看殿下回来了没?」 秀娘问道:「殿下出去了吗?」 君湄急切的问道:「去探探殿下回来了没?」 秀娘连忙出去打听,原来殿下酉时吃完晚饭就去了听月居到现在还没回来。 回来见到君湄已经疼的打滚了,连忙又过去帮她按了会儿,这才舒缓些,君湄这迷迷煳煳的又似乎在记挂着什么,总是睡不着。 秀娘就这样一边给她按摩着小腹,一边出去打听,到二更左右,君湄这才安生的睡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好疼…… 秀娘给她按了许久,那种胀胀的,唿之欲出的感觉消退了不少,好像从体内流出来不少的东西,那以后,身体便轻松了。 身体轻松后神经又紧绷起来,她开始做梦,梦见前世、这一世,世世都有他,人死了以后怎会重生呢?难到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梦与现实,皆有那么些不同。 君湄脑子里面一瞬想起许多的往事,那天她送赵王出门,不一会儿齐王的人就这样杀了进来,要做什么? 更早一些,赵王给太皇太后庆生,去了江都,然后呢? 如今比那些时候更早,她是能阻止赵王去江都,还是能阻止赵王见到江曼柔呢? 她真的好怕,好怕这好难到手的幸福离开自己而去,这种感觉真不舒服。 「你不要走啊……」她似乎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眼前这人,慌乱的叫着:「隽郎,我不许你走。」 「我不走。」耳边是他温柔的声音,一双坚实而有力的臂膀环住了她,让她觉得很温暖,那人抱着她往外面走。 她觉得很安然,很舒服,那人宽阔的怀抱、有力的臂膀皆告诉她,这是赵王,赵王来看她来了,她很安心的把脸埋进他怀里,捨不得松开。 眼睛却还是闭着的,好像是一场梦。 他的怀抱让人觉得好安心,好舒服啊。 赵王轻笑:「傻丫头。」 —— 秀娘本是陪着君湄睡的,睡到半夜,赵王闯了进来。 原来赵王此时才回,刚进院子就听说秀娘找了他许多次,说是姑娘不舒服要请大夫,因李富贵与他一同去的,院子里就没能主事之人,急得秀娘团团转。 赵王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听说她肚子疼,脑子瞬间就感觉要炸了。 他想的不过是君湄是不是被什么人下了药,听秀娘说了一番原来不是,这腹痛的毛病是刚开始就有的,大夫说以后成家了会好些。 大夫说的隐晦,但是谁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女人病,自然成了女人会好些,实在不行,生过孩子以后调理的好些,也会好的七七八八。 流产 腹痛稍见好了些, 却又被梦魇住了。 这梦特别真实,从赵王出门,到江曼柔带着一群人乱糟糟的杀进来, 仿佛这一切发生在昨天。 她睁不开眼睛, 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身边这人,双手紧紧扣住他, 拼命的挣扎,嘴里想叫出些声音出来, 但那声音被堵在喉间, 出不来, 下不去。 她甚至有些绝望,绝望到以为又要回到那个世界,那个她很讨厌的世界。 「君君, 是我,我回来了。」 声音很熟悉,是他? 她心里闪过一丝欣喜,又在这期间, 气了一把,为什么他这么晚才回来,去到冯珠珠那里做了什么? 她睁开眼看着他, 气唿唿的又闭上眼睛。赵王那张俊脸在灯光下,好看的出奇,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心软了。 赵王如视珍宝一般看着她,一步一步的往外面走着, 走到一个房间,他锁了上来,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 「还痛吗?」他把她放在塌上,用手探了探她额头,竟有些发烫。 「痛。」声音娇娇的,瞬间就把男人的心给扯起来了,旋即又想起还在跟他置气呢,歪过身子来,不与他说话。 他不说说出去都干了些什么吗? 他都不给我解释吗? 男人安静的出奇,不一会儿便出去了。 君湄彻底被他惊讶到了,就这样出去啦?他有没有搞错啊?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老妈子,麻利的扒她的裤子。 哎哟喂,你们干嘛啊。 君湄大惊失色,却见到老妈子利索的扒完,给她擦干净下身,又换了一个更舒服的月事带。 君湄的羞耻感史无前例的膨胀到最高,虽然她一直在装死,可并不代表能安然的被人家——这样这样。 羞死人了都。 他出去难道是要人来办这个? 自己再废柴,不至于换个月事带都换不好吧。 —— 不一会儿老妈子出去了,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外面走了进来,想也不用想,她知道是他,那么讨厌的人,自己不要理他,于是闭上眼睛装睡。 赵王和上门,安安静静的躺在她身后,大手笔直来到她小腹上,轻柔的帮她按摩着,耳边是他喃喃细语:「刚才问了秀娘,她说你以前也是这样,但像这样痛的死去活来的还是头一回,现在好些了吗?」 第101页 君湄「嗯」了一声。 「秀娘说大夫也给你看过了,说以后成了小妇人会好些的。」 君湄心里本来就很羞,让他这样一说,更加羞耻了,秀娘无端端的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赵王轻声一笑:「那个,不知道你对本王有什么误会,只是,刚才过去也是因为有些事情,本王放在书房的另一封婚书丢了,猜到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谁知道她这么快露出破绽来。方才她便是拿着这个东西做要挟,差点害本王误食迷药,刚才处理她时间花久了点,你这个傻姑娘生气了么?」 他的傻姑娘刚才真的是生气了嘛,明摆着的事情。 傻姑娘的脑子还停留在刚才的梦里,还在跟梦里的他生气,气了很久,瓮声瓮气的说:「我刚才梦见你跟别人跑了。」 他按捺不住想笑:「所以你生气啦?」 「嗯。」她气鼓鼓的回他:「你不用跟我解释,男人三妻四妾都是正常的,更何况你——」 更何况你地位尊贵,更是京中名家闺秀人人都垂涎之人。 后面这句话她在心里这样想了,却不讲给他听,她才不要让他听了以后得意。 「更何况世家子弟都娶好几个呢,你还是亲王。」 赵王没有注意到她话里面还藏了个尾巴,把头埋下来,下巴顶住她头顶,这个位置刚好能包裹的住她,让她以一个很舒服的姿势窝在他怀里,他低下头,也可以亲吻到她的额头。 他试了下,果然很好亲到,于是他满意了,慢条斯理的安抚她的情绪:「我哄你一个就够了,还要自找麻烦哄多少个?」 君湄心里一下就炸毛了:「我哪有叫你哄够了,你觉得烦自不要理我就是。」 赵王这辈子没有真正去体会女人的心情是怎样的,特别是心情烦躁的女人,总是会往牛角尖去钻,这让他一时间无所适从,可又让他觉得很新奇,原来一向温婉如斯之人,也会这般发脾气。怀中的人不住的动啊动,又把他的脾气造上来了,本来就是这般亲密的姿势,眨眼间君湄就感到身后的人的异样。 赵王本是一只手按在她腹部,一只手让她枕着的,而那只本来给她按摩的手,则不安分的想往上面挪。 君湄不自然的往上挪了挪,企图挣开他,却不知道这种姿势,怎么挣脱都是无用的,他的手更肆无忌惮的往上游走,原先本是试探,是躁动,此刻便明目张胆起来。 这个禽兽!大手上的茧子磨的她整个人都微微发抖。 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而他还是若无其事。 「殿下?」君湄的声音颤了起来:「我身上不舒服呢。」 这是一个暗示,你再有感觉,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兽性大发啊殿下。 赵王发出如梦呓一般的声声音,嗯了一声,手上的动作还没停,这可让君湄内心烧得慌了,两人扭动间,他又把她箍紧了点。 「别怕,我知道你身上不舒服,不会对你怎样,可我身上也不舒服,你让为夫抱一会儿好不好。」 君湄倒不好说什么了,毕竟这个人还是她名正言顺的夫。 「你好些没?」赵王依旧梦呓一般的轻声细语,后背被人袭了过来,感觉到一片温热,他的气息若有若无的缠绕在她耳边,颈间,一丝丝撩起她的髮丝,纵使身上不舒服,君湄都能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麻了。 多般不自在。 「嗯,肚子倒是没有刚才那么疼了。」君湄把手按在他大手上,他大手如在梦境般神游,越发放肆,这让她浑身都不舒服,又怕。 赵王终于不摸了,送开了些她:「睡吧,跟你说件事情,王妃突患重疾现在在调养,等你好些了我们一起去江都。」 「另外,最近你想出府,去哪里都可以去,府里的牛鬼蛇神,本王都清理干净了。」 「哪里都能去?」君湄来了精神,回过头来看着他,他闭着眼睛,依旧是十分隐忍的样子:「你是说你刚才出去是办这个事情了」 赵王勐的挣开眼,双目直视着她:「不然呢?你就是为这个生气?你竟这般信不过本王?」 从喉间爆出他的怒火:「在你眼里本王是什么人?」 —— 她吓的一哆嗦,继而被他狠狠的咬住了唇,不由分说的往里探索着,或吸或吮或咬,撕扯间似要将她吞掉,她往后一缩,又被他一手拉了过来,将她整个人圈进自己可掌控的范围。 「唔——放开我。」好不容易透出来一口气,却被他更愤怒的撕咬着,君湄不受控的竟觉得这样很好,直到被人指引着牵着小手往下拉扯,到了不可言说之地,才知道此事不妙。 大大的不妙。 君湄被那玩意儿烫的一哆嗦,想抽手,又被他死死按在那处,一上一下的。 「哼,你惹到别人了,就是这种态度吗?」 「赔罪,知道什么是赔罪吗?」 君湄被他烫的一哆嗦,手想抽开,又被他紧紧按在那里 ,随着他的节奏晃荡着。 君湄甚至怀疑此人只是趁机撒野,他想了很久了,无非是想找个由头爆发而已,可为什么在自己好好的时候不爆发,偏偏要这样解决。 女人特有的好奇心爆发了:「为什么每次都要这样。」 赵王今天显得出奇的兇狠,本是深度拥吻着,听她这般埋怨的问话,冷笑道:「倒是本王不对在先了,本以为你太小了,想容你长大些再碰你的,如今看来,你也是挺想的。」 第102页 君湄脸瞬间通红:「哪有?!」 她只是疑惑罢了。 「不管了,今天也只能这样,等你好了——」 「你不许乱来!」 「唔。」赵王发出舒服的喟嘆,就这样一点一点的用她的小手磨蹭着,口手亦是毫不客气的该去哪里就去哪里。 「本王今天不乱来。」 意思就是后面还是会乱来咯? 君湄的手碰触到那玩意儿,吓得直哆嗦可又不敢叫,只能催促他:「你快些啊。」 「别催,越催越慢。」 「我肚子又痛了!」 「还装,刚才明说不痛了的。」 …… 「唔,殿下我手麻了。」 「嗯。」 …… 「哎呀殿下你干嘛吸我脖子……我痒……」 赵王冷笑,继续往下:「这里还痒不痒。」 本来葵水来这几日,那里就鼓鼓胀胀的,让他一吸更是…… 君湄脑子里面闪过无数奇怪的想法。 「殿下我疼。」 真让他吸得有点疼,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些迷恋那里,记得上辈子她嫁过来的时候还没来葵水,个子也没现在那么高,长得也没现在那么开,人也甚是呆板拘谨,他庸俗点承认,自己还是喜欢她现在这副惹人垂爱的样子。 他甚至觉得最大的遗憾,便是前世没有呵护好她,害的这样的遗憾要这一世来补,他嘴角微微上扯,又覆上她的唇。 「殿下。」君湄从混乱中迷煳的叫着他。 「嗯?」赵王停了一下。 「你真要带我去江都?」 上一世,她从未去过江都。 —— 这一晚过后,赵王妃冯珠珠病倒的消息从赵王府传出。 如外人设想那般不一样,赵王并未禁足冯珠珠,冯珠珠所住的听月居也是能与外界交通的。 这倒是奇了,冯珠珠似乎真的病了一般。 君湄知道不是什么病,那日冯珠珠想拿着偷到的这份假婚书要挟赵王,谁知道被赵王活生生的怼了回来,又被赵王发现冯珠珠在茶水里面下了迷药,赵王大怒。 这杯迷药到牵扯出一些问题来了,为什么是迷药而不是情药,按道理说,冯珠珠应该更想跟赵王发生些实质性的关系,一旦做实,许君湄便没有翻身之地,皇后也会趁此机会将赵王与许君湄的婚事作废。 赵王心中起了疑惑,一诈,果然诈出个好歹来,冯珠珠想拦住赵王,心急绊倒了一下,赵王起先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结果冯珠珠身上流出好些血来。 当场的婆子都知道,这是流产的徵兆。 冯珠珠也是大惊失色,赵王跟她并未同房,整个王府上下都知道。 那天虽然有大夫和女医到场,可终没能救下她肚子里的孩子,赵王倒是坦然,她闹出这么大的风波来,却在赵王的再三逼问下,死活不肯说出肚子里面到底是谁的种。 其实对于这个女人身上怀了谁的种,赵王早就心知肚明,他之所以不气,是因为从心里和事实上,这个女人从未被他当作自己的妻子和家人,纵使如此,若是她能安安静静这样呆着,赵王也不会轻易动她。 可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蠢,到这个时候还以为齐王能够庇护她。 当真是愚昧至极。 便是为了这个,赵王跟她置了一会儿气,这才回来晚了些。 为了冯珠珠的脸面,赵王把这件事瞒了下来,外人不知道的只知赵王妃冯氏患疾,因此深居简出不大出门。 起先下人都在议论,赵王妃因对新进府的这个女子下毒手,被赵王抓了个正着,因此禁足作为惩罚。 但事情过了好几天,人们发现不是这样,基本上听月居除了王妃,其他人都挺正常的。 君湄没有像赵王说的那般,自自然然出入赵王府,她始终觉得别扭,好在没过多久,赵王便启程去江都。 第五十四章 知道赵王要去江都, 且带了君湄,冯珠珠躺在床上便哭开了,无奈, 她就算再不满, 如今跟赵王也闹成这样,即使她说破了嘴, 赵王也不可能跟她好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即使下地狱, 也要拉个人陪着。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我的脸吗?」 底下跪着几个小丫头,都是被她藉故罚跪的,这些小丫头跪在那处只知道哭, 一面怕王妃碾她们出府,一面又要小心谨慎忍受着王妃的脾气。 「小姐,你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小心些,万一伤了身子, 耽误的是自己不是?」承娘在一旁小心劝着,又怕她闹大事,又怕她转念把火烧到自己身上来。 冯珠珠恶狠狠的咬牙:「许君湄你这个贱人, 上次杀不了你是我手段不够狠,早知道,就在在府里解决了她。」 承娘抱住她,拥在怀里, 手里拿着帕子拭去她眼角的泪:「小姐,跟你说了,小月子也是要养的,这样终日的哭又怎么得了呢,以后老了——」 冯珠珠恨恨的说道:「承娘你是老了吗,怎么说出这样不像样的话来,我哪里是小月子了,明明是摔了一跤脚崴了,以后若是要这样乱讲话,小心我给你把舌头割了。」 承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小姐,没想到心这么狠。 —— 北方入秋很快,前几日还用着冰鉴布着冰,一阵风吹来,雨水洗过,秋天便到了。 第103页 一场秋雨一场凉,八月的京城,依旧杨柳依依,官道两边绿油油的柳树随风亦摇摆着,如秀美的少女,在风中翩翩起舞,优美的让人陶醉。 柳树的柔,与苍松劲柏的刚,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看上去坚实的树木,都比不上柔美的柳,淡泊而又清雅的对抗着北方入秋时清寒,相得益彰。 赵王府的队伍在八月中旬时启程,连中秋节都未过,就慢慢往江都出发。 冯珠珠病中不欲外出,自然不出门。 赵王本来打算带她去赵地躲清静,刚巧边境也无事,便差了崔珏去到赵地,刚好因着去给太皇太后贺寿的由头往江都赶,来来回回也要一两个月,赵王忙了一阵,等雨停了,也就一起出发去江都。 崔珏忙忙叨叨的查了半个月翠屏山的事情,与赵王商议了两日,最终有什么结果也无人得知,京城中突然颳起一阵紧张的风。 据说是翠屏山发现一座铜矿,京兆府派人去查了,果然有此事,匆匆忙忙的禀报朝廷,朝廷又派了户部去调查此事,果然在翠屏山发现一座巨大的铜矿,户部侍郎荀驰督办此案,竟查出天大的秘密。 这么大的铜矿被人开採过。不仅如此,铜矿里还关了几百个劳工在此做苦役,按荀驰的推测,铜矿里劳作这么辛苦,开採期间应该没少死人。 让人更触目惊心的是,翠屏山附近的荒山上竟被人架起了冶炼铜的炼炉。 目前市面上流通比较广的货币主要是铜钱和银钱,也就是说,只要有开採出来的铜就可以铸币,朝廷一向对铸币的铜含量和铸币的数目有严格要求。这样的铸币一旦大量流入市面,不仅会与朝廷铸币混淆,更让人后怕的是,铸币大量流入市面,会造成市面上物价的飞升。 幸好铜矿开採就是这两年的事,冶炼铜也是最近才成功的,虽然造了大量的铜钱,但是尚未在市面上流通。 铜矿的开採一向由朝廷负责,除非皇帝钦赐某人铜山,特准其开採及冶炼,其他人等一旦触碰到这一块的利益,便是一个死罪。 这件事情一被爆出,虽然剑锋未指向谁,但是朝廷里任谁都明白,开铜矿这么大的事情,不是等闲的人敢干的,也幸好是荀驰去调查,换其他人去调查此事,奏章又怎会到皇帝手中。 荀驰,也是荀后的亲弟弟。 也只有他才有这么大的胆子,不畏惧这件事背后的人,把事情捅出来。 究竟谁是站在荀驰背后的人,想来大傢伙也心知肚明。 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划拉过去,皇帝震怒,又派赵王与荀驰一道调查此事,一定要将此事的幕后黑手查出。 在这期间,旁人眼中应该开始蹦跶的赵王却出奇的安静,只是借着给太皇太后贺寿的时机奏了一本,奏摺上说,如今朝廷存有余粮堆满官仓,若是皇恩浩荡,趁此机缘恩泽万民如何如何。 赵王并未提具体的对策,倒是皇帝因柳氏怀孕一事,颇有要与万民同庆的意思,不仅下旨三年内减一半的税,更下令免掉六十岁以上老者的税负,并恩令地方每年在太皇太后生辰之际,为六十岁以上老者赠米赠粮。 起先皇帝本想把年龄定在五十岁,可仔细想想再过几年自己也是五十岁了,他亦不觉得自己快要步入老者行列,于是把老者定义在六十岁。 赵王只是提了提,具体要怎样恩赏万民却变成了皇帝的功劳,于是不论是朝野还是万民,亦或者是皇帝,都对赵王赞不绝口。因赵王府最近发生那么大的变故,赵王府连中秋节都没怎么过,只是简单的庆贺了一下。 赵王一时忙的晕头转向,本来君湄感觉到的那些危机感,突然变没了,过了那日赵王每日回府都很晚,回来以后她也睡着了,赵王不欲吵她,便在一旁安置了。 于是这又过了许多天安全的日子,直到这一天,赵王府的人马开始出拔去江都。 前几日为了铜矿调查一事忙的不可开交,又忙着安置赵地那边的流民,赵王一时半刻倒顾不上其他,直到这日马车出了府,君湄一身明艷的翠绿衫子出现在他面前,他瞬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其实这些日子他并不是没想起她,只是每每想到她的时候她又不在身边,忍一忍,这股子劲儿也就过去了。 偏偏今天想她那会儿,她那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叫他觉得万般不能忍,一股子热气,涨的身上鼓鼓胀胀的,原先那些将傻丫头养大些的想法,顿时灰飞烟灭。 秀娘说的话,鼓舞了他,给了他一些想法增添了合适的理由。 —— 君湄修养了这么些日子,越发出落得水灵灵,白皙细嫩的脸上晕出红扑扑的色来,格外招人疼。 赵王的眼盯着她,脑孩中却闪出那日她衣冠不整,在自己口下娇声求饶的场景,想起她一脸怨念,又用手服侍自己的场景,想起她被自己亲吻到不能言的场景,几乎哪里都是她,都有她…… 忍不住的冒出些欺负她的念头。 想想也没什么,早早晚晚她也是自己的妻子,更何况上辈子,多多少少也亲近过。 赵王努力想回忆一下上辈子亲热的画面,却发现怎么都回忆不起来,上辈子,如一场梦境一般,很正式,却难以触碰。 「殿下。」君湄走到赵王马下微微屈膝,行完礼便回头准备走去马车,却见到赵王想什么想得脸上渗出些红晕出来,才叫完一句殿下,她的脸也红了。 第104页 啧啧啧……若是让崔珏在此,还指不定会怎么耻笑他,赵王却不以为意,又多看了几眼,硬是把君湄看的不好意思起来。 秀娘这才扶着君湄上了车,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皇兄。」九皇子年纪太小,也上了另外一辆马车,因沿途都有驿站,车上只放了一些轻便的东西,设了软塌,君湄在车上放了些书,九皇子也准备在车上看书。 其实他本来是想跟君姐姐一辆车的,奈何皇兄说男女有别,非要他自己一辆车,于是他跟荀家的小表兄荀磊同车,自此之后,荀磊也算是九皇子的陪读了。 此行是去给太皇太后贺寿,到了江都又有行宫,行宫也有宫女太监一应服侍的人,因此随从带的不多,除了李富贵、秀娘这种贴身侍奉之人,其他的皆是赵王府的精兵悍将和武功最为高潮的暗卫,加上九皇子和荀磊,林林总总也才二十余人。 赵王向来节俭爱民,不喜奢侈的排场,出行也不必声张,因此一行人就只有两辆马车,除君湄、九皇子、荀磊、秀娘四人,其余人皆快马轻骑而行。 车中放有干粮和干净的水,赵王的衣冠及书籍,其他一干人等的随身多带之物皆从简。 君湄自那天以后,看到赵王便不自然想起两次这么亲近之事,忍不住便会面红耳赤,待她脸一羞,赵王似乎也体会到了什么,不自然想到那事,两人心照不宣的脸红了红。 离京城最近的驿馆也是能容下这么多人的驿馆便在开封,赵王府的人便在清晨出发,赶着最快的速度要到达开封,休息两晚,第三天清早再启程,赶到商丘再落宿。 赵王及护卫随从骑马,配合马车拉行的速度慢跑,一个时辰大概能跑四十里地,每到一个小型驿馆都需要换下部分马匹,人也要歇一会儿,于是这样停停走走,从京城到达开封也至少需要五个时辰左右,至少需要换三次马。 就连午膳也是找了个小驿馆,简单的吃了便是,君湄倒是对吃的不讲究,只是觉得刚吃完饭再走,肚子里面不舒服,于是在用完午膳后又休息了一个时辰才上路。 中途落宿的驿馆越少,越是不容易扰民,因此赵王等人之选择一些大型的驿馆落宿,宁肯在同一个地方多歇息几日,也不肯在路上慢慢走,耗费人力物力。 君湄心中暗自感慨,想不到赵王这样看着不大和善的人,实则还是个爱民的亲王,换做齐王,定是一路上摆足了排场。 而赵王府出行选了轻车,轻车便于快速赶路,两匹马齐拉,到与马匹的速度差不多,一行人一天赶了快两百里路,终于在夜幕降临时分赶到了开封。 开封府尹漏夜前往城外迎接自不必说,府尹再三请求下,一行人便在开封府尹驿馆落宿。 —— 华灯初上之时,一行人等骑马慢行从开封的大街上穿行而过,尽管人人饿得飢肠辘辘,也没有一个人着急打马快走。 这一天跑了接近两百里地,中途虽然换了四次马,休息了一个时辰,但终是血肉之躯,这样跑下来哪有不累的。车厢里虽然垫了软褥子减少途中的颠簸,但是从黄昏开始,君湄就强忍着不适。 秀娘眼里的小姐还是当初国公府的那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苦?她哪里知道,君湄自经歷过上辈子的一场浩劫,这等鸡毛细碎的苦楚,在她眼里算的了什么? 她经歷过那一场兵变,国公府的衰败,其他的苦楚在她看来并没有什么了。 许家已经犹如秋风阵阵扫落叶一般,经歷过了一场浩劫,还剩下来的人也不敢依託在许家的福荫庇佑下生活,对于许家两个纨绔子弟一般的少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终于快到开封了,君湄露出几分轻松些的神色,秀娘终于绷不住的埋怨:「殿下也真是,这么着急忙慌的赶路做什么,太皇太后的寿辰不是还有一个多月吗,其他王府的家眷也是如此?」 「赵王殿下一向如此,在路上一旦停留,地方上肯定要招待一番,浪费人力物力不说,也耽误大家行程,不如一天多行进一些,停留之时多歇息几天,等歇好了再走。」 说到这里她还是懂的赵王的心思,他们一行人虽然少,但是到了哪个庙都是一尊大菩萨,地方上不敢怠慢,一接待起来,自然又是劳民伤财,赵王素不喜欢这些场面上的东西,因此该省就省,不愿在路上做过多的停留。 秀娘依靠在车厢边缘,一天的颠簸已经让她快要吐出来了,眼看着要到达目的地开封,心里有了盼头,又舒服了一点。 「小姐,这般还要走多久?」秀娘有些扛不住的问,从京城到江都听说好远呢。 「秀娘,中间还要停靠四次。」君湄微一沉吟,从京城到江都的路程遥远,第一天她已经觉得很累了,只是怕表现出来,动摇大家前进的军心,只得强压下腹中不住翻腾的念头。 她与秀娘就在这样一个空间里面呆了快五个时辰,早就有些吃不消,可方才掀开门帘去看赵王,他倒是精神抖擞,还冲着她笑呢。 君湄怕在他面前吐出来,砰的一声便把窗户关掉了。 「小姐,听说两个少爷领了户部内仓一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原来不是因老爷犯事,两个少爷的官位被削了吗?」 「哥哥们又重新做官了吗?」她没有想到哥哥们这么快就重回官场,到底是不是好事,很难说。 第105页 「是啊,听说前段时间皇上恩泽填下,连两个少爷的官职也重新给了,给了户部内仓主事一职,两个少爷还来赵王府打听您了,料想是不是您这里在赵王面前说了什么,起了作用。」 也许是哥哥们拖秀娘来问自己的?不对,秀娘是从小带大自己的奶娘,怎么可能帮着哥哥们来试探她的底线,自己这样想当真是小人之心了。 许家两个少爷能恢復官职,干了一个高不高,低不低的肥差,干不好也不会祸国殃民,挺适合他们的。 君湄知道这必然不是赵王替他们操的心,他也没这个闲心。 心尖儿 这一天颠簸下来, 别说小孩,大人也都受不住,到驿馆之时, 君湄和秀娘的腿都麻了, 刚落地之时君湄腿一软,被一旁之人扶住。 不消说, 除了赵王谁敢碰她。 君湄低头,忌惮着开封府诸人和随行人等在此, 朝他微微屈膝, 轻声道:「多谢。」 赵王也是下意识的, 刚巧他离她站得最近,见她脚下一软,心里也跟着一软, 却见她没有多余的表情,微微一怔,不由得多看了她一脸,她面色依旧庄重如常。 这一路的行程对于赵王来说倒是轻松的很, 他神色毫无异常,大步走进驿馆之中。 开封府早备下接风洗尘宴来招唿一行人,君湄和秀娘各自累个半死, 都没胃口吃饭,君湄便找了个藉口回房,赵王便留在外面与人寒暄。 不多时,外面传来一阵阵笑声, 又听见丝竹之声,君湄估摸着下面这群男人要闹腾上很久,便泡了个热水澡,整个人都浸泡在热水中时,迷迷煳煳的差点又要睡着。 「小姐,小姐。」秀娘刚去拿了身贴身穿的中衣,回来见君湄已经合上眼睛了。 这丫头,怎么能坐在浴桶里面睡着了。 君湄条件反射般睁开眼,刚想撒娇,见秀娘也是一脸疲态,说道:「秀娘,你先去休息吧,待会儿我有事会叫她们的。」 驿馆里面倒是有几个小丫头,秀娘放心不下。 「你看看你,水都泡冷了不知道叫一声吗?」天气转凉,水也凉的快了些。 君湄嗤的一声笑了:「哪里冷了,我倒没觉得。」 秀娘麻利的伺候她擦好身子穿好衣服,一身雪白的湖州丝,穿在她身上,衬的小人儿更白皙通透了,连秀娘都忍不住多看几眼,如今的小姐长开了,当真有几分夫人刚嫁进来时的模样。 —— 秀娘是在君湄出生以后才进府的,当时就觉得世子爷爷跟少夫人关系不是很和睦,可世子爷还是很喜欢刚出生的女儿,每天都外面回来都要抱着女儿亲个没完,当时秀娘就觉得奇怪,人家都说生个儿子心里高兴,这世子也是奇怪,既不喜欢少夫人,又为何这般喜欢少夫人生的女儿。 更奇怪的是,跟明艷动人的少夫人比起来,侧夫人于氏真是哪里看着都不如少夫人,为何世子放着少夫人不要,却日日宿在于氏那里。 时间久了才知道,并不是世子不喜欢少夫人,世子长了少夫人二十多岁,老夫少妻岂有不疼之理,谁知道从新婚后就是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无论再怎么努力,少夫人就是很抗拒世子。 更让世子恼火的事情发生了,原来少夫人嫁进来的时候怀了身子,这件事情被捅破以后,两个人连面上都懒得佯装和睦。后面怎么有了小姐的就没人知道了。 秀娘想起往事,便想到小姐的辛酸之处,别人都说她命好,生成许国公府,又是嫡女,年纪大些又被赵王瞧中,岂知好运气又这样终结了,就在成婚前夕,小姐被打进天牢,好不容易放了出来,歷经波折,原本该成为赵王妃的小姐,如今成了人家的外室。 秀娘帮君湄解开头顶盘着的发,用梳子轻轻梳着,嘴上念念叨叨的个没完:「人家都说头髮软的人心思软,小姐果然是个心思软的人呢。」 秀娘年纪大了些,嘴巴越发叨叨了。 君湄笑了笑:「我要睡了,秀娘你自己早些歇了吧。」 晚饭都没吃,秀娘哪里放心的下,从桌上端了碗燕窝过来:「你看我记性也越来越差,原是厨房见你晚上没胃口,便煮了碗燕窝粥,配上牛乳冰糖兑了兑,你喝了吧。」 这么晚了其他的也吃不下,燕窝倒也还好,君湄慢悠悠的吃了下去,毕竟还年轻,泡了一会儿,疲惫一扫而空。 秀娘还在那里念叨,无非是如今活的多艰辛多不易。 君湄知道她想说什么,那层想捅又没捅破的窗户纸,成了秀娘的心病。 「秀娘,你累了,早些歇息吧。」 「我不累,你哪里不舒服了,我帮你揉揉。」 「哎呀秀娘,你看你脸都白了还说不累,刚才在车上是谁要吐来着,何必死撑呢?」秀娘的颜色很不好,应该是旅途劳顿没有休息好。 —— 楼下传来些声音,紧接着是谁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的声音。 是他…… 君湄一个激灵,刚一站起,门被人推开,一阵冷风直灌进来。 赵王今天真是快活极了,刚才君湄下车之时他站在旁边,见她要跌倒,忙扶了她一把,神差鬼使的他低声说了一句话:「晚上等我。」 他明明看见君湄点了点头,转身走向秀娘。 就为了她这一个小小的动作,这一晚上都在琢磨,她到底是答应了么,她应该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吧。 第106页 先前身上有伤,后来伤好了要处理一堆事,每天回到府里她早早又睡下了,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又要启程去江都,这一耽误,又被耽误了许久。 早上甫一见她,就觉得一股热气从身上往下扎,扎的他好难受。 心里一高兴,方才晚宴上劝酒的便多灌了他几杯,走到楼下被冷风吹了吹,才发现自己头有些晕。 纵使晕的,还是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做什么,接着酒劲,啪的一声就打开了门。 她站在那里,一身雪白的衣,一张雪白的脸,一脸微讶的神情。 他从来都知道她有多美,自己也很惊讶与能与这样美的女子在一处这么久了还能把持的住,因此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有问题,他都接受,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要憋出问题来了。 门口两个丫环本来守在那里,只见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上前来,面生的紧,又不知道这贵人是哪处来的,该不该拦住,那高大的身影就自己推开了门。 秀娘也惊讶了一下,当看见是赵王的时候,松了一口气。 赵王方才上楼的步子有些急切,所以当推开门见到她的那一刻,突然觉得自己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于是笔直走上前,两人四目相对,就这样呆呆的看了对方许久。 君湄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上辈子,自己与他也算是在一个被窝里面打过滚得,可那些事情好像很遥远,如一场春梦一般,真要搬到现实中,还是叫她觉得羞的紧。 她低下头,两只手攥着衣角,低声找着闲话:「吃饱了吗?」 「嗯。」赵王的眼睛丝毫没有离开过她,毫无意识的答着她的话:「白天见你不太舒服,好些了吗?」 君湄的头都快要低到他看不见了,听见她「嗯」了一声,他便抱起了她,扔在一旁的书桌上坐着,低头看了她片刻,那嫣红的唇嘟了起来,眼中微含着亮晶晶的水光,他毫不犹豫的低下头,狠狠的咬了上去。 —— 秀娘本来准备把男女之事给小姐讲解教导一番的,多半是赵王迈不开腿,小姐也羞羞答答,于是两个人都耽误了,这样看来,不如其中一个人放开些,总得有一个人放开些。 赵王惦记小姐的心思,秀娘也不是看不出来,既然他那么尊贵,总是要女子迁就他一些。 没想到话还没说出来,就看见赵王这幅模样的闯进来,又把小姐如拎着小鸡一般拎到一旁狂啃起来。 秀娘还没回过神来,见门口两个丫头也发着呆不知所措,这才使了个眼色,叫她们退出去,自己也轻轻退出门口,将门关上。 他的手很大,却不急切的触碰到她敏感的部分,只是在她脸上轻触着,那带着薄茧,又有些粗糙的大手在她脸上一抚而过,转而去捏她的耳垂。 君湄的心里像被一群蚂蚁爬过去一样,痒痒的。 原来是赵王嫌弃自己手太粗糙,在触碰到她脸的那一瞬间,生怕自己的手会划破了她的脸,便化开了,怜香惜玉之心,可想而知。 便只有这一瞬,也让君湄感觉到全身被他抚的麻麻的,前世如春梦般的记忆这几日频频在她梦里出现,她有点想了,可更多的是羞,那少女独有的羞怯感极为触动男人的心,尤其是赵王这样的铮铮男儿,以她之柔,刚好可克他的刚。 他的手捏了捏她的耳垂,耳垂上轻软的很,听说这样的人耳根子极软,是很听话的,赵王却不想让她成为一个听话的人。 他自己才要做那个听话的人,不需要她迁就别人。 接着触碰到她的那双小手,十指如青葱般柔嫩,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抚摸着,爱如珍宝。 君湄感觉被他亲的快要透不过气来了,他刚喝了酒,满身都是酒气,自己真不知道以前严以律己的赵王竟会喝酒的。 其实赵王喝了点也是为了给自己壮胆,他面上虽然看着冷峻,虎的很,心里不知道多害怕这个小娘子,万一到时候临门一脚坏了事,以后还指不定怎么被她鄙视呢。 俗话说酒壮怂人胆,这话一点也不奈,几杯黄汤下肚,赵王确实大胆了不少。 君湄闭着嘴,不敢松开,谁知道他力气那么大,硬闯了进去,这次亲吻并没有以前那般温情,让她觉得有压迫感,很有压迫感,当感受到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以后,呜呜咽咽的挣扎起来。 赵王的手从衣底滑了进去,毫不客气的四处攻城略地,君湄这样的小女子又岂会是他这样的大男人的对手,不到一会儿便弃城投降了。 她好后悔方才连个肚兜都没穿,这才叫他这般顺利的……想到这里真是感觉羞死了。 君湄低下头,嘴里又哼哼了几声,赵王听得很清楚。 「去……洗洗吧,臭的很。」 —— 他骑了一天的马,出了一声臭汗,晚上又喝了一会儿酒,别说身上有股子味道,嘴里也是酒味。 他没说话,转身去到她方才泡过的浴桶那里,三下五除二,将自己扒了个干净,吭呲吭呲几下,君湄听见一个沉重的脚步声,从哪处走了过来。 她心里腹诽,也不知道洗干净了没,总不至于把身上淋湿了一遍就算洗了吧,这念头还没闪完,就看见他身上裹着自己用过的毛巾湿答答的走了过来。 她本是坐在桌上,两条腿悬在空中一直晃呀晃,脚上原本穿着的拖鞋还在地上,一对玉足如剥掉壳的嫩白笋一般肉嫩,赵王远远的看着她的侧影,想起那是在草屋之时,自己钦慕她,一面又怕别人也看到这一幕,玷污她的玉体。便日日远远看着她的倩影,那时的自己又想看,又怕亵渎与她,离得那么近,却又好像那么远。君湄心里扑腾扑腾勐跳个没停,又不敢看他,只得低头撮着手指,却见两只坚实的臂膀从她腋下环过,再次如拎小鸡一般的将她从桌上搬到床上。 第107页 此刻的他等的太久,有些急不可耐。 君湄知道这次无论如何他都不肯放过了。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条不大的毛巾,于是男子那健硕的身体在她面前一览无余,接而自己身上的衣服被他一把扯了个干净。 她今天穿着的是一件斜襟的上衣,上衣并未缝扣,只有一条布带子从襟上繫到侧面上,赵王只需一拉就轻松的拉扯掉了。 起先秀娘缝了这件衣服的时候她就觉得奇怪,斜襟系带的上衣睡觉只要侧躺着就会不舒服呀,她只能习惯性往另一边躺着,看来不过是秀娘一个小小的阴谋而已,原来自己连这些都被人算计到了。 赵王曾仔细想回忆起前世两人洞房的时候是怎样一个热闹,却发现不是一件愉快的经歷,那是的他青涩,她也是稚嫩的不行,眼睁睁的看着丈夫摆弄着自己,却不愉快,也不敢叫出声来,只能硬生生的受着。 赵王此次打算小意讨好她,她毕竟还小,于人事上不懂也不需要懂,可他一个大好男儿,小意讨好自己的妻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还算他伺候人的水准渐长,君湄让他弄的痒痒的,不仅身上痒痒的,连心里也被他侍弄的痒痒的。 痒得心尖儿颤。 —— 父母孝期一年不可办喜事,未过七七不可同房,掐指一算,早就过了七七之时,君湄不早该是本王的妻了吗? 给你 毕竟她从未享受过真正的欢乐, 哪怕是在那场梦中,她有夫君,有一个名义上大夏帝国最有前程的男子做她的夫君。 她却从未享受过这个最有前程的男子为她带来点什么。 直到今时今日, 他一直有意去讨好自己, 一直小心翼翼呵护自己,一直把自己抛诸于最危险之处, 只为了保护自己,他做的很多事, 虽不说, 未必她不知道…… 君湄这次很乖, 眯着眼睛看着他,臆想着即将发生而又并未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自己脸一定红透了,赵王正想看着她这幅出丑的样子好笑她呢, 她不打算睁开眼了,哪怕他以后都笑她今天是怎么出丑的。 都绝不睁开眼。 这次他不打算像上辈子那样了,他伏在她身上,用细吻在她身上煽风点火。 赵王从不知道她有这么美, 全身最美的景致今天都让他看了个够,他不急不慢,不慌不慢的一处处细细的打量, 饶是这样还觉得不够(此处和谐)。 她闭着眼睛哼哼着:「哼,你以后要是敢对别人这样,我就……」 「怎样?」赵王舌尖儿一舔,君湄有些受不住, 呜咽起来,又本能的强压住嗓子里面的放dang,声音变得轻飘飘的从嗓子眼里面挤出来,活像一只猫儿。 「我便跑的无影无踪,让你再也寻不着我。」声音里面带着些哭腔,倒不是她真的想哭,此刻想压住心里想叫的冲动,压抑久了声音变了形。 「你就不怕你跑了我不寻你啦?」 「我跑了,自然不需要你寻我。」 「放心。」赵王的嗓子低沉:「不会,永远不会有别人。」 君湄身上那种独有的少女馨香让他着了魔,一声声压抑而又抑制不住往外翻泄的□□声,将他身体里的火蹭蹭就点了上来。 他有些忍不住,可又知道不能这般心急。 君湄的脸烧的通红,被他压在身下又紧紧抱住,自然而然直到会发生些什么事,直到那里被他顶住,才知道这一切躲不过又有点期望的事情真正来了。 「我有些……有些忍不住,若是疼你跟我说啊,我轻一些,你别害怕。」 「以后会对你好,只疼你一个,好不好?」 …… 耳边是他轻言细语,情话绵长而久远,她有些受不住的觉得疼,即使疼,心里还有些想,于是强忍着,心想等忍不住再说。 感觉是什么东西破裂了一样,她疼的抓紧了他的肩,指甲嵌入他肩头的肉里,因紧张,又因疼痛,额间依稀扑上一层薄汗出来。 「你轻点啊。」她忍不住轻声哼哼起来。 赵王即心疼她,可却不想半途而废。 终于她好些。 —— 君湄迷瞪瞪的睁开眼看着一旁, 明明天气早就转凉了,可赵王紧张的额头都冒出豆大的汗珠子。 君湄终于感觉到那一阵莫名的疼痛的过去,疼痛感渐渐消失,慢慢变得舒服起来。 如浸泡在一汪适宜的温泉水一般,他轻巧而又灵动的呵护着她。 赵王耳中哀求他轻些的声音消失掉以后,他变的自在多了,或许因为太过于自在,一时间没有控制好自己。 君湄刚还在暧暧娇喘不断,这会儿却见他伏在自己身上不动弹。 她愣了一愣,马上明白是怎样一回事。 想必他难堪的紧,第一次,总是很容易把持不住分寸的。 君湄眨了眨眼睛,轻轻推了他一把,一手摸到他肩头的汗,有些嫌弃的说道:「殿下。」 赵王停了一会儿,往旁边一翻,这回就算是这样过去了。 —— 君湄往被子里面钻,眼睛盯着不远处被他丢在地上的中衣,心里各种纠结,到底要不要捡呢,她本可以裹着被子就这样睡的,但是床上就一床被子,总不能光熘熘的跟他躺一个…… 不行,想想就羞人。 第108页 她侧过头来瞄了他一眼,他闭着眼睛,倒看不出什么表情。 可是她知道他这会儿正懊恼呢,所以不打算惹他,虽然身上火辣辣的疼,一动就疼,但是强迫症使然一般,想去地上把衣服捡起来穿上。 君湄把被子往身上拢了拢,轻手轻脚的下了地,弯着身子一点点往那处挪。 他闭着眼睛,昏暗灯光下,只见到那人刀刻一般的五官如邪魅一般诱人。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小心了,生怕一不小心触及到男人脆弱的内心,所以干脆假装空气,装作自己跟他好像不是在一个房间一样,这事可不就这样过去了吗? 兴许他累了,睡着了吧。 她略有些天真的想着。 脚刚刚伸出被面,踩到地上的那一刻,她有些后悔了。 原本以为刚才时间不长,没想到这一下地,发现腿还是有些酸,那处仍是火辣辣的疼,更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聪明,身后的赵王一把搂住她那一抹就能握住的细腰,如吃人的妖一般。 瞬间被人搂了回去。 赵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她那么小那么轻那么软,在他手里犹如布偶一般好侍弄,轻而易举的将她把控在自己手心。 君湄没想到他竟然没睡着,这次可没上次那么好命,男人看来第一次是痛的,第二次嘛,自然是该怎样就怎样了,怎可能回回都这般迁就你。 况且他刚才本来就反思了一下如何再振雄风,这下让她惹火了。 「想跑?」被他搬麻袋一般掳过来,继而重重地压在身下,半点也动弹不得。 君湄瞬间就傻眼了,还来不及解释,便见他一口就咬了过来,邪魅之态,状似妖孽。 已然感觉到气场发生了变化,君湄倒抽一口凉气。 …… 秀娘在旁边的屋睡着,刚开始还听见两个人在喃喃细语,依稀夹杂着小姐呜呜的娇喘,殿下温柔的细语和愉悦的闷哼之声,不一会儿声音就止住了。 秀娘心里放心了,殿下虽然年轻,可有多疼自家小姐她是看在眼里的,从今以后,小姐也不需要她随身的照料,不需要她抱着哄着才能睡着,以后有个人能这样贴心的哄着她,陪着她,比起她这个老婆子的呵护,自然好上许多。 刚眯着一会儿,隔壁间便传来异样的声音,动静很大,先是小姐舒适的细喘之声,夹杂着小声的低泣,渐渐这声音变成悠扬的哭泣之声。 秀娘有点后悔,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君湄觉得自己好像领悟错了,一个时辰前他刚还说要好好疼自己的,要一辈子疼她的,这会儿便折腾的她全身上下都如被碾压一般的疼。 说好的要疼我的,说好的要对我好? 小手捶打着他,一拳一拳下去没了力气,最后还被人握住了,赵王得意的哈哈大笑:「你就这点本事?」 「哼,我就这点本事,你待怎样?」 他一把搂住她,眼中情谊绵绵:「」 刚开始还很好,他还能控制的住自己,觉得有些煞不住了便停上一小会儿再继续,可渐渐掌握了要领以后,他似乎得到了极大的感悟。 磨合的差不多了,他的撞击一下下兇勐起来,刚开始还觉得挺舒服的,那感觉很像小时候盪鞦韆,屡屡被人摇到高点,没想到下面还有更好的点,摇到越高,看到的景儿也不一样。 当这种被人摇到高点的感觉过去了以后,便开始产生后怕,这样越来越高,到底哪里才是尽头? 她抱着他低低的哭,开始求他快些。 他刚好找到一个很兴奋的点,哪里管的了这么多,又把她翻了过来。 刚开始他还能控制自己,这会儿,只想。 君湄爬在被絮上,脸十分无力的埋在里面,一下下的撞击让她连气儿都喘不过来,刚开始还下意识的收敛自己的情绪,此刻也不知怎的,下意识的开始呜咽、低泣、叫喊,甚至说一些讨好他的话,那些话语,换做平时打死她也不会说。 平时那么怕羞的人,此刻怕是不知道羞字怎么写了。 赵王开始体会机制愉快的感觉,这种感觉一层一层的,层层递进,每到了一个地方看够了美景,又有另一种美景更美。 就像是少年之时去攻城掠地,一次次征服敌人。 就像是第一次拿起弓箭,猎到自己心仪的猎物。 就像是孩童之时第一次得到大人的赞赏,跃跃欲试想得到更多的赞扬。 …… 于是变的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带着哭腔的哀求似乎更助长了他做大男人的气焰,一轮轮撞的她脑仁儿都疼。 对,是脑仁儿疼。 他一定是骡子变的,一定是,正常人哪有这么好的耐力。 这一晚上停停歇歇,直到底下敲了三更,君湄的嗓子都哑了,他才饶了她。 最后终于清醒了些,赵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什么都交代给她了。 给你,都给你,一切都给你。 —— 君湄腿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还是赵王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又拿起一旁刚才两人裹身子的毛巾,把两人身上擦了擦,接着把她塞进被褥中。 她累的眼睛都睁不开,眯着眼睛伏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口中低低的唤着:「隽郎。」 第109页 若是她还有力气,一定会问他: 说好的疼我呢,说好的对我好呢,说好的什么话都听我的呢。 你这个说话不算话的大坏蛋! 「嗯。」赵王一把把她拉入怀里,右臂一伸,从她颈下环过,两人都出了不少汗,一会儿便有年长的妇女走进来,将浴桶的水重新换过一桶。 好累,好睏…… 此刻君湄就像一根煮过了的面条,累的连腿都合不上了,这会儿又被人抱起来,她心里无比的怨念全涌上心头。 见他爪子又伸了过来,本能的捂住被子。 「不要动我!」 赵王怜惜的看着怀中的人儿扬起小爪子,看来她真是迷煳了,就这种程度的抵抗能抵挡的住什么? 君湄以为接下来又有非人的待遇了,谁曾想被人抱进温暖的浴桶中。 好暖,好舒服。 「你这傻丫头。」 歪着脑袋趴在他肩头任他一点一点的帮自己清洗。 这感觉很像小时候秀娘抱着自己一起在浴桶里面沐浴,那个时候秀娘很年轻,怀抱很温暖,小小的君湄可喜欢被这样的秀娘抱在怀里。 那个时候的她很会撒娇,很快获得了秀娘从心底里迸发出来的母爱。 好奇怪,这种感觉在他身上怎会有? 她不明白的是,小时候的她单纯可爱,如今的她莹白的脸上残留着些许泪痕,身上还留着红红的印子,媚眼如丝,一副懵懂的模样极为勾人。 赵王一脸怜爱盯着怀中的人儿,笨拙的帮她擦拭着。 她又开始哼哼:「弄疼我了,你轻点啊,怎么搞的!」 …… . ------------------- 君湄惯是早起的,昔日天刚甫明,她就会习惯性睁开眼。第二日到了巳时,她才睁开眼,才发现自己睡在一人臂膀上。 刚刚醒过来之时她总要韵一会儿神的,今天倒是让他这样一吓,清醒的很。她记得昨天,好像,好像被他抱去浴桶了来着? 然后呢,然后她也不知道了,只记得身上又累又疼,谁还管他后面干了啥。 总之这个人看起来让人觉得怕怕的。 君湄默默的往后缩了缩,很快又想起昨天出去捡衣服,被他发现后的情形,有些后怕,缩了一点点又不动了。 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那人没有进一步动作的念头,两眼囧囧有神的盯着她看,看得她发毛。 「殿……殿下,那个……能不能让我出去捡一捡衣服。」君湄怯生生的徵求他的意见,为什么要这样子,还不是昨天被他吓得。 昨天本来要解释的,她真的不是想逃啊,然后,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被人像一团烂泥揉来揉去的人还有什么然后。 想着自己还光熘熘的跟他缠在一起就羞人,羞得她想赶紧躲起来。 脑子里面还在思索要怎么去捡衣服呢,难道在他灼灼如火的注目下,就这样出去? 她——不敢。 赵王倒是坦然:「昨天哪里都看过了,有什么好躁的?」 嗯,不仅看过了,他把哪里都尝过了,不仅尝过了,每一片都是他的领地,他都记在心里了。 第五十七章 一到晚上, 君湄就睡不着,不知为何,他不回来总觉得少了什么, 他一回来—— 听到赵王进门, 她心里就勐跳,本来在学绣花样子的手颤了一下, 还把自己扎了。 还要假装镇定,这副样子逗死人。 他以前也偶尔会把她抱去自己房里睡, 但从没有过一次, 像今天这样, 他回来了,那感觉理所当然。 原本可以早点睡的,可他没回来总感觉怪怪的, 谁知道他磨蹭到这么晚才回。 赵王在楼下见到楼上的灯还没灭,就知道她还在等着自己,心头一暖,原来有个人等着你的感觉那么好。 于是大步流星往楼上走, 很迫切想见到她,真不知道以前那些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现在好了, 有她等着自己,自己也有早些回来的理由。 推门进来那一刻,见到她在灯光下绣着东西,简单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故作镇定的又低下头, 继续手里的活计。 她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像黑夜里能照亮人的星星,瞬间把人的阴暗与晦涩都燃尽了,他忘记白天那些烦心的事,此刻就想陪陪她。 也不知道男人们在忙的时候,女人们在做什么呢? 赵王一晒,走到她面前,看着她手里的绣样:「这是你绣的?」 啧啧啧,真不咋地,没想到这大家闺秀也有不学绣工的。 大夏朝民风开放,虽说并不过多约束女性,但是绣风成甚,从平民百姓到世家大族,小姑娘们无不会点几个绣样,绣几个鸳鸯,哪有她这么笨的。 连个帕子都绣不好。 君湄听着他口气里面丝毫不加掩饰的轻蔑,气鼓鼓的瞪着他,手一摊:「要不你来?」 这明显就是耍无奈了。 赵王唿出一口气,一把搂住她的腰提了起来,自己坐在她原来坐着的地方。 至于她嘛,一把被人拎起来以后,被搁置在他大腿上。 这个姿势别提让她多别扭了。 —— 从他进来以后,满室都瀰漫着一股很诡异的气息,君湄干咳了一声,抬眼一看,秀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门了,把门也带上了。 第110页 所以此刻是他在跟自己在独处吗?腰被人搂得死死的,半点办法也没有,眼见着没人能救自己了,如何自救? 想到昨天晚上,她不自然的把头撇开。 赵王白天都想着她,满脑子都是两人昨天独处的情节,满脑子都是哼唧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她撒娇求饶,满脑子都想早些见到她,即使后面「稍微」有那么一点点不愉快,可是开始她不是很愉悦的么? 他私心下想,难道白天她没有想自己吗? 自己一天到晚忙成狗,逮到一点空闲时间都在想她,这一天到晚啥事也不干的人,竟然也不抽空想想自己? 如今看她这样一幅形态,当真好像没有想自己的意思,倒是自己来给她凭添不自在了。 一多心,心里就闷闷的。 —— 君湄低下头,轻声说道:「怎么这么晚,在路上还是挺多事的吗」 赵王在京中的事务就不少,本来说忙完那阵子才出发的,原先她还以为这一路上会游山玩水呢,谁知道打白天从京城快马加鞭来了个人送报,赵王这一出去,到二更天才回来。 白天她其实挺无聊的,开封这个地方又没什么熟人,也没什么女眷,早上收拾好已经快到午时,刚起来也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一点,白天便在院子里面随意转了转。 九皇子得了荀磊这个玩伴,也不缠着她了,两熊孩子一块玩一块睡,关系好的很,见到她也是点了点头,没有别的话讲。 从早上起来她就发现了,每个人看她的眼神的怪怪的,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略带着礼貌和收敛的跟她行礼,让她心里特别憋得慌。 原来只是起疑,此刻便可以确信,这院子本来也不大,昨天赵王来她这里留宿的事情肯定搞的人尽皆知了。 不然连阿臻这孩子怎么也是这样一幅表情。 九皇子确实有些长大了,特别是昨天晚上从楼上传来那么销魂的声响,纵使他是小孩子,也大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在那以后,君姐姐在他心目中就变成了嫂子。 男女授受不亲,这点他是很清楚的。 这孩子决定以后还是跟君姐姐保持一定的距离,他才不想这么大了还被皇兄打屁股。 这也太难看了点。 赵王低头看着她,以她的高度,头也刚好够到他的肩膀再高一些,她个子那般柔弱那般小,脸蛋还带着少女般的稚气,稚气里面似乎渗出来娇媚之色出来,这点倒是让他始料未及。 娇滴滴的小模样在他面前活像个孩子。 「是,京里来了人,说之前办的案子有了进展。」 他这样回答。 她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想把眼睛撇下去,赵王瞅准她抬头的当口,亲了下去。 兴许是昨天吻的很了,连带着嘴巴都是火辣辣的疼,呜呜抗议着:「我疼啊。」 赵王本是轻琢她一口,打算放过她一马的,谁知道让她这样扭来扭去,身体又起来必然的反应。 她脸上一阵潮红,眼睛里泄带着看不到尽头的春光,嘴里却在说「不要!」 赵王一晒,口是心非的女人。 「喂,你洗了吗?」 君湄一脸警惕的看着他,下意识捂住胸口:「你想干嘛?」 这么晚了,她早就洗了,只是天气冷,中衣外面又批了一件衣服,话说他到底想干嘛? 蠢女人,这种程度怎么挡得住他? 他打横抱起她,大步流星的往床上走,怀里的人儿哇哇叫:「今天不行,不行!」 「为什么」 「明天早上要赶路。」 赵王凑近她,这个理由不充分,他不准备接受。 君湄被他这样一贴,寒毛都立了起来,结结巴巴的说了实话:「我痛,我还在痛。」 「哪里痛?」 「哪里都痛啊,嘴巴……还有还有……」 「嗯?」 「胸口也痛……大……大腿也……还有那里。」 描述的已经够多了,赵王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走到床边,将她塞进被子里,合好被子后往后退了两步。 咦…… —— 看来他不打算有下一步的行动了,君湄长长舒了一口气,昨晚过后,她觉着自己是不是要废了,哪哪都疼,嘴巴被他咬的生疼,胸口被他抓的火辣辣的疼,前面那块地方被他撞的狠了,疼痛的感觉轻易感觉不到,可轻轻触到就觉察出那痛在骨子里,连腿根儿都酸麻。 秀娘白天伺候她沐浴之时还连连感慨,殿下果然不像是怜香惜玉之人,哪有人会下这么重的狠手。 君湄却知道他不是故意的,昨晚上他有点发晕,有点得意忘形,到后面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君湄抓着秀娘的手,连连宽慰,又让秀娘给她拿了点药,她自己擦完后这才好些。 所以这几日得好好歇歇。 赵王盯着她看了许久,说道:「还有些事情没有忙完,别等了,快些睡吧。」 「哎!」君湄甜甜的沖他笑。 赵王心里立刻就不好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一说到叫她自己睡笑的这般灿烂? 君湄见他脸色一变转脸就猜到他心里想着什么了,马上换成甜甜的姿态:「今天你先忙,明天好好陪陪我好吗?」 看见她小意讨好自己,赵王的自尊心瞬间得到满足,摸了摸她的脑袋,瞬间变成温柔娇宠般模样:「晚些我再回来,你自己睡的着吗?」 第111页 她都困死了,哪里会睡不着,「嗯」了一声,看赵王依依不捨转身,他才出了门口,她的眼皮子已经在打架了,不多时,已经酣然入睡。 —— 京城带来消息,铜矿案有了新的进展,无论何种迹象都剑指刑部尚书冯万。 就在他们出发的这天,冯万已经被拿到大理寺受审。 可是无论如何逼问,冯万就是咬死不说,皇上雷霆震怒,幸好赵王与这个名义上的老丈人并未有交集,因此这件事情并没有牵扯到赵王。 这让赵王越发肯定一件事,铜矿案肯定跟齐王有关,齐王被逼的走投无路,却又不能随意抛出来一个人顶罪,而冯万成了风口浪尖上的人物。 明面上来说,冯万跟赵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是朝中稍微核心些的老人都知道,冯万做过齐王的老师,早年为齐王立下不少功勋,即使与赵王联姻,只怕也是齐王的一招棋而已。 如今这么重要的人也成了齐王的弃卒,让人不甚唏嘘。 —— 于是赵王一天接待了几班人马因他之前是调查铜矿案的负责官员,结果案件牵扯到他的岳父,先是皇上传旨,令赵王无需继续调查此案,此案主审官由赵王变成宗亲伯。 萧氏皇族子孙众多,开国之初太/祖皇帝为避免子孙都成了朝廷的蛀虫,因此也不是个个皇室宗亲都管的。 皇族中也只有皇帝的子嗣才能被立为亲王,亲王的子嗣只有一个世子能继承亲王的爵位,其他的子弟承袭侯爵。一代代相传,不少人虽是皇室宗亲,但是也要靠自己生活。 百年帝业,到现在为止,数万的皇室贵胄子弟,这些人自我约束也还好,若是胡作非为,到了地方地方不敢管。 于是宗室中就产生了宗亲伯这样的职位,由宗室中年长极富威望的人担任,专门收拾这帮不听话的孙子。 夜渐已深,赵王心中放置不下自己的女人,出去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一阵冷风吹着感觉很冷,屋子里面又支起来炉子涮羊肉吃。 秋高气爽的天气,能坐在炉子旁边打着边炉,聊着正事,比干巴巴的喝茶好多了。 一行人等只有赵王带了女眷,其他人都是单枪匹马随行人员,各人心中都惦记家小,好在这一趟去不了多久,也就个于月就能回。 「殿下,这个案子牵扯出来冯尚书,不知会不会对赵王府有什么影响。」说话的是赵王府主簿崔槽,也是长史崔珏的亲弟。 赵王沉默不语,忽然来了一句:「你觉得呢?」 崔槽不如崔珏那般懂赵王的心事,这一反问真把他问懵了,他觉得 他没啥感觉啊。 「本王倒是觉得很有意思。」赵王若有所思的看着锅里那一片嫩羊肉。 崔槽才悟出来赵王的用意,如今看来,齐王跟冯万肯定是反目了,这个时候,是很好撬出来对方底线的时候。 况且齐王一向是个没有底线的人,他到底有多少小秘密在冯万那里,怕是只有冯万才知道。 「殿下,如今看来要做些什么吗?」 崔槽认为,此时落井下石,下一剂勐药才好。 「无妨。」赵王轻飘飘的再夹起一片肉,心里又想到一处,这玩意儿味道还挺大的,幸好刚才没有鲁莽去亲她,不然又得抱怨他臭了,想到这里,脸上抽搐了一下,自己跟自己呕上了,臭丫头,敢嫌弃本王。 「以静制动,既然冯万被抛出来了,自然有人比我们更急,更何况戏台子都搭好了,难不成要自己唱戏?」赵王的话比他的筷子还轻飘飘。 崔槽认为,赵王并不像他眼中看到的那么简单,其心机城府,远不在齐王之下,齐王这几年蹦跶的厉害,殊不知越蹦哒越是容易出错,而赵王则简单许多,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其余的一步都不涉足。 赵王作的事情看似很简单,崔槽却认为一点都不简单,到现在他还是拿不准赵王到底是城府极深之人,还是真的把慾念抛至于九霄云外之人。 能做到让亲近之人都这样拿不准,就是本事。 第五十八章 赵王回到房间之时, 君湄已经睡熟了。 他跑去床头看了看她,又去到浴房泡了个澡。 想平时他绝不会天天这样泡,自从知道她爱洁, 日日都要洗, 他心里便担心起她会不会嫌弃自己这回事,自不自然的对自己要求开始高起来, 睡觉之前一定要沐浴。 换作以前他肯定不会嫌弃自己的一身羊肉味,现在光闻着都受不了。 回到榻上时又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她的小脸, 因斜躺着而挤成一团的小脸, 看着特别的滑稽。 赵王轻脚轻手缩回被中, 才发现她手脚都是冰冷的,难怪先前葵水来了会这般腹痛,想必跟她体寒有关, 他皱了皱眉,体寒应该是天生的,前段时间她受了这么多苦,想来让她的身体比以前更差了些。 她感受到一点温度, 伸出脚就往他身上钻,钻的他全身都痒痒的。 —— 「这丫头。」赵王不忍弄醒她,只能把控住自己, 想叫自己离她远一些,谁知道这丫头寻到一些暖意,一给劲的往他心口钻。 真磨人。 索性抱住她,让她枕在自己的臂膀上, 单臂环住她。 …… 君湄第二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是以前一晚的姿势那般,躺在他怀里,而他,依旧是死死盯着自己看。 第112页 —— 她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上长什么了吗? 赵王移过来,啪叽一口亲在她脸上:「起床,看你赖到什么时辰了,秀娘都过来看了几趟了。」 秀娘过来了? 秀娘过来看到两人这般亲密的抱在一起睡? 她都要哭了。 —— 京城赵王府 「你说什么,我爹爹为何下了大狱?我爹爹是刑部尚书,谁那么大的胆子敢抓他!」病榻上,冯珠珠听到来人禀报完冯万入狱一事,花容失色,顾不得还在病榻之上,强撑着站了起来。 一旁的承娘忙扶住她:「小姐,何必动气,听人慢慢说,你如今的身子……」 冯珠珠纵使强敛住心神,还是止不住的手心儿冒汗,她爹为何也学那许国公下了大狱,她可不要再学许君湄这个贱人,如今跟赵王是闹掰了,只有爹爹和齐王还能做她以后的屏障。 顾不得那么多,促声追问来人:「你快些跟我说我爹爹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承娘看着面目苍白的冯珠珠,心里咯噔了一下,小姐先前做事也太不瞻前顾后了,如今把赵王也彻底得罪了,若是老爷获罪,以后 这样被骄纵长大的小姐,怎会是从小在危机四伏的国公府长大的许君湄的对手?承娘不敢想太多,一个人,但凡在顺境中生活太久,思维都会固有化,她会觉得世人皆要顺着她,她会觉得做什么都该顺风顺水。 冯珠珠一直把齐王当做最后的倚仗,如今看来,齐王定是靠不住的。 那人低着头,将事情的始末原委原原本本的道来:「前段时间京城近郊翠屏山发现了一个铜矿,这个铜矿在未得到朝廷准许的情况下竟私自被人开採了,这个案子原本是又国舅爷荀候在调查,后面,加进来一个赵王。也是刚巧了,就在前几天,有一个叫栓子的人来告发,说是翠屏山铜矿案乃是老爷主使,就在今天,大理石来拿人,一股脑儿的将冯府上下全端了呀,老爷,夫人,少爷们,都下了大狱。」 禀报来者有家人在冯府之中,说到此处自然想起自己还在冯府的家人,擦了一把眼泪继续说道:「府里上上下下三百多口人,都被大理石拿了去,小的在混乱中逃了出来,临走前夫人叫我来找您,让您务必想想办法,看看怎么救救家里人,再不济,得把少爷……」 冯珠珠理了理自己零散的头髮,凄冷一笑。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娘心里最惦记的还是哥哥。 「好了好了,我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你回头偷偷去看看我母亲,跟她说,她说的事情我都放在心上了。」为掩饰心中的不安,冯珠珠拿着手里的帕子晃了晃。 承娘走上前来,递上一小包银子给那人:「这是王妃给你的,你该去打点去打点一下,也好叫老爷和夫人在大牢中少吃点苦。」 那人低头接下银子,连连答应。 冯珠珠听倒这里,眉心一跳,与那承娘说道:「承娘,再取一百两银子给他,就说打点之时跟狱卒说,只需叫我父亲和母亲少吃些苦。」 承娘听倒这句话,吓了一大跳,万没想到冯珠珠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弄死别人,这些人还是应该跟她荣辱与共的家人,她低头进了内屋,又取出来一百两银子,交託在来人手上。 来人见到又来一包银子,强压住嘴角快要溢出来的笑,低头接过银子,连声道:「小人一定不会忘记王妃所託。」 承娘知道她跟几个庶母关系不好,可再不好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 冯珠珠的母亲一向很会打击跟排挤侧室,连带着冯珠珠也是这样的性格,难怪嫁到赵王府颇不得赵王的心。 那人领了银子,匆匆拜别,从赵王府的后门一闪而过。 那人掂量着银子的分量,心里默默念:「真是傻,拿了银子我还不知道跑么?」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赵王府,嘴角撇出一丝轻蔑的笑来,他有不是冯家的家生奴才,又没有家人关在狱中,这人无非是比旁人更机灵一些,平时在冯府留意了主子们的关系,在官府抓捕冯家人之时,腿脚麻利的跑了,如今刚好择一个空挡,趁着冯家人两头都不得交通之时,再讹上冯珠珠一笔。 那人露出一嘴层次不齐的牙,对着赵王府的方向笑了笑,口中嘟囔着:「小姐,平时你和夫人是如何苛待下人的,难道你自己竟不记得吗?还指望现在有人帮你拼命,想得美。」 那人把银子放在胸口,头也不回的离开京城。 —— 又过了两日,还没有来人的消息,冯珠珠这才知道上了当,那人她是曾在府上见过几次,但连叫什么名字都叫不出来,如何能找得到他。 无非是折点银子,到这个时候了,也就只有银子可以到处撒了。 冯珠珠身边没有得力之人,要说,也就只有承娘一个,承娘贴心是不假,但好歹是妇道人家,哪里能顶上什么大用处。 冯珠珠只顾对着承娘发脾气,倒把承娘这个忠僕惹得心里极不痛快。 「承娘,还得要你去那处跑一趟,就跟他说,我爹地现在这副样子,他救也得救,不救也得救。」冯珠珠没好气的拍着桌子,因这件事情闹腾的,她小月子也没坐好,刚过了五日就下了地。 她知道去求赵王也是无益,赵王本就对她没什么情谊,齐王若是不出手,她自然有叫齐王难受的法子。 第113页 冯珠珠收起思绪,深深舒了一口气:「你就说我要见他,约他在老地方相见。」 看来,总是要见他一面才好。 —— 承娘带着希望而去,自是失望而归。 况且齐王先头对冯珠珠有些忌惮,毕竟她肚子里面还揣着他的孩子,眼见冯珠珠失去最后能要挟他的东西,他就不信冯珠珠能使出什么么蛾子出来。 如今冯万又下了狱,粘上了铜矿案,他才不想一屁股坐在屎堆上面。 以齐王的智慧自然不会直面回绝承娘。 「回去告诉你们王妃,本王最近也是官非缠身,如今大家相互之间少些联繫,也少些麻烦不是」齐王淡定的啜了一口茶,这样回承娘。 承娘来的时候就没把齐王做什么指望,也就是自家小姐蠢,才会觉得男人在床笫间说的话是可信的。 承娘低声说道:「我家王妃最近小产了,望王爷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帮帮我家老爷吧。」 齐王听承娘这么多,倒是放下心头大石,与冯珠珠私通一事原本就想利用冯珠珠这条线来刺探赵王府的秘密,谁知道这个女人嫁进赵王府半年,除了会耍耍威风,什么都不会做。 原本忌惮着她肚子里面有着自己的孩子,拿着这孩子来要挟他,这下可好,两个人此番便可以两清了此时不撇清关系更待何时? 他愉快的想笑,却要顾忌对方的脸面,万不能在明面儿上笑出来。 「请你们王妃放宽心,她与赵王都还年轻,孩子嘛,以后还会有的。」 齐王事不关己一般淡淡的说出此话,摆明了就是不想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瓜葛:「我们家王妃虽然没有生养过,可好歹也见过府里那么多女人生孩子,改天我叫她过去看看你们家王妃。你且回过赵王妃,叫她好生将养身子,冯家虽然倒了,不还有赵王给她撑腰吗?」 承娘识趣的拜别了齐王。 —— 树树皆秋色,山山唯落晖。 秋天的京城本就这最美的景致,小姐夫人们驾着马车出行,从冯府出发,乘车直到京郊永晖堂,永晖堂是冯府在郊外的别院,一到初秋季节,里面的景致尤其的美。 往日身边大群人马唿唿喝喝在旁的刑部尚书,一脚踏进牢狱之门,便成了这副模样,别说去永晖堂过秋,便是乞一顿饱饭也未见可得。 承娘觉得有些落寞,这一天终于轮到自己身上。 十多年前,她的丈夫死了,孩子尚在襁褓之中,为了讨一口饭吃,为了养活孩子,不得不把孩子丢给亲戚,自己跑到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冯侍郎家做奶娘,领了月俸回去的时候,原本冷脸的亲戚差点没把她供起来。 承娘是从那个时候尝到做人上人的滋味,在府外且不说,乡里出来的这一群姐妹里面,谁曾有过承娘这样的风光? 便是在冯府,她是小姐的乳母,也就是半个母亲,小姐再跋扈,还是听她几句劝的,因此有人得罪了小姐,都会找承娘帮忙开脱,承娘也算是府里的半个主子。 过惯了十多年的好日子,承娘没办法想像自己变得跟许国公府的那些人一样,要如何度过。 承娘从齐王府走出来,拐了个街角,在街巷尽头上了一个蓝布小轿。 「快些走。」承娘不住的催促的抬轿之人。 小轿很快在街角消失。 —— 「小姐,齐王答应了,说明日,便来会小姐。」 「真的吗?」冯珠珠惨白的脸上有了些起色,原本躺在床上的她,很难得的去握紧承娘的手:「承娘,你看我现在颜色可好?」 承娘心里咚咚打着鼓,心不在焉的敷衍她:「是啊,殿下还记挂着你的身子,本来想叫你养好些再出来呢,你这心里不放心,殿下自然也是不安乐的,你看要不要先缓缓,等颜色好些再跟殿下会面?」 冯珠珠听出这话里的意思了,意思就是她不美了么,不如之前颜色好了,如今的她敏感多疑,稍有不慎就能触碰到她的逆鳞。 「什么意思?我的脸怎么了吗?殿下可是一直夸我红润好看,如今我颜色不如以前了吗?」冯珠珠颤抖着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她不相信,她那么美。 承娘被她这副模样吓到,连忙宽慰,心里已经起了旁的心思。 不行,若是叫她知道齐王已经跟冯家,跟她划清界限,指不定还要发什么疯。 理智告诉她,除非是跟自己过不去,否则不要跟疯女人计较。 承娘抱着坐起来的冯珠珠,拍了拍她的后背:「小姐,你且好好歇着,承娘给你炖点生化汤,咱们养的好好的啊,比之前还好看呢。」 承娘并没有去小厨房,而是径直去到自己藏私房钱的地方,这么多年在冯家的侵染让她明白一件事情,她如今这个年纪,实在是没有必要再为这样的主子卖命。伺候了她十六年,喝着自己的奶长大,自己看着她牙牙学步,长大,嫁人,没换来半点好,动不动就是要把人舌头给拔了。 承娘想到自己的儿子,也如她这般大了,再过两年也要娶亲生子。 数了数这么多年来存下来的私房钱,带着儿子回乡下买一块地,好好过生活便是,何必要跟着这么没良心的主子瞎混。 她承娘又不是傻。 承娘看着包袱里面的银两、首饰,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114页 夜还未深,哄着焦躁不安的冯珠珠睡下了,承娘这才安心起来,乘着一抹月色,带着这么多年存下来的积蓄,消失在街头。 第五十九章 赵王、君湄一行人, 从开封出发、途径商丘、蚌埠等地。 赵王自是一边办公,一边赶路,其后的日子里, 马车里面的两个女眷脸色渐渐不好起来, 赵王心疼君湄,也就不强赶路了, 经常是走上一日,歇上好几日, 等人好了些, 再继续出发。 好在越往东, 官道越是平摊,人也越来越适应马车的颠簸,到其后几日也不在噁心想吐了。 于半月以后, 终于到了江都。 —— 熙熙攘攘的节奏,拥挤穿梭的人群,江都与情感上来说,是母亲少时候待过的地放, 君湄有些好奇,到底这块地放是一片多神奇的土地。 君湄自小在北方长大,对南方土地的好奇, 对江都这片神奇的土地的嚮往,从心底里迸发出来。 同样也是北方长大的九皇子,瞪大着眼睛看着外面的情形,内心澎湃, 他的感官就是: 解放了,终于! 内心可以狂奔了。 九皇子自出生以来就没来过江都,更没有出过京城,见到这样的场景当然有些激动,但赵王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不会为这些街头小巷的情节打动。他关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若是住在行宫内,君湄难免会见到公主郡主什么的,在这些人眼里她这样的小女子算的了什么? 他一点也不想叫她受到一丝窝囊气,于是找友人借了一处宅子。 想想也是窝囊,原本该是大夏朝最有钱的赵王,居然要住在借住的宅子里。 秀娘低声抱怨:「赵王殿下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听说这宅子还是找荀家的表舅借来的。」 君湄笑了笑,赵王怎会落魄,今年黄河决堤,赵王捐了一半的家产充归国库,以皇帝私库的名义筹了十万石粮食,运往灾区赈灾。 当时经手这件事情的就是陈安,陈安这个人脑子向来好使,通过江南早就谈好的粮商囤积了大量的粮食,又通过漕运运往河南等地,据说陈安因经手此事,又未牟私利,得到皇帝的嘉奖,封了子爵不说,又另外奖赏了上千两银子。 她不知道赵王为何找到陈安,或许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人去做,但是当她知道表面上极其厌恶陈安的赵王,其实颇有识人之明时,心里还是很安慰的。 事情总是叫人觉得很奇怪,表面上一团和气的齐王,内里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情,表面上苛待下人的赵王,其实是个勤政爱民之人。 不知道皇帝知不知道实情呢? —— 秀娘本来也不是多言之人,见小姐只是笑笑不说话,也就作罢了。九皇子知道住在别院,不用住进宫里,又是高兴了一阵,赵王反常的答应他,休息几日便带他出去玩,是去市井之地玩耍,不是去宫里。 再三跟皇兄确认好这件事,九皇子变得乖多了。 最近他亦是十分乖觉,不缠着君姐姐陪他一道出去,更不缠着君姐姐跟他讲故事,甚至在见到君湄之时,都有意无意的避嫌。 安顿好一切,赵王陪着君湄回到房中稍事歇息。 人前,赵王依然是闷声不吭的,与以往不一样的是,温柔体贴了许多,经常是她走出马车之时,他站在马车下面,假装自己是无意间碰到你一个弱女子,扶一把。 人后他便露出人之本性,动不动就一把把她拎起来,搁在自己大腿上。 君湄觉得自己就像是别人的一只宠物,动不动就被人一把拎起来,想搁哪儿搁哪儿。 柳眉轻撺,红唇微启,胸前的衫子露出有意无意的角度,想勾人看下去,可真当你看下去之时又发现里面连若影若现的东西都不曾给你。 她就是一个这么小气的女人。 赵王喉头一紧,那处高耸太诱人,他吃过无数次,还是很喜欢吃,世界上那么多美味佳肴都顶不过她半分。高耸之下更是一片好景致,芊芊细腰被腰封紧紧的勒住,似要把人的慾念勒在外似的。腰太细,他一双手握住便能掌握在手里,一手就能捏断,紧紧勒住了的腰线,衬托得胸前越发高耸逗人。 他产生了止不住的念头,很想,很想,很想把那一块撕开,却又瞥见她那让人怜惜不止的面容后,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罪恶的。 顶多能咬一咬看的见的罢了。 赵王瞅着她那红嘟嘟的嘴唇,毫不犹豫的咬了下去,又吸又吮,那小舌头得了一丝欢,更是带劲的往他口里钻,舔了舔还是不够,要将他口中的甜给吸过来。 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啊。 —— 君湄委屈极了,抗议了多次无果,每次一背过人就是这样。 她自己更是不争气,每每这样还被他讨了去,显得比他更贪。 好丢人。 她被烫的瑟瑟发抖,忍不住臆想连篇。 赵王搂着她像风中打摆子一样的腰肢,亲吻越发狠,大手越发的放肆,径直从衣服下摆穿过。 下面有一片白皙的领地,因男人的爱抚,不成调的哆嗦起来。 男人粗糙的手和女人细嫩白净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她不曾被任何人碰触到的地带,任由他一次次的肆虐。 她下意识的哼了哼,前面的软肉经人这般爱抚过,有种唿之欲出的膨胀感,她不安的往后缩了缩,音不成调的轻哼起来。 第115页 「殿下。」君湄从赵王勐烈的袭击里好不容易透出来一口气儿,小手撑着他的肩头,死命的撑住他肩头。 前两天顾及着还在路上,怕她柔弱的身子受不了,一直拘着自己,只等着到了江都,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跟她一起度过,这小妮子怎么这么不长心呢。 赵王有些恼了她,可真拿她没办法。 —— 男人一旦开了荤,跟下山了的勐虎一般,刚食到些肉腥味,哪有那么好停手的。这几日她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晚上又同宿一屋,他是个很正常的男人,哪里会停的住yu念。但是每次想到她那小小的身板,一掐就能拧断一般的腰肢,又觉得自己该悠着点,想是这样想,真到了那份上又止不住的想要她想要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勐往前沖。 他虽不忍叫她多受疼,每次也尽量想叫她润泽一点再进去,可真弄起来完全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一想到她不止一次的在自己身下打着摆子,又欢乐又害怕的小模样,他便有种控制不住自己的感觉。 一股热气从丹田往下走,胀的人难受至极。 「就一小会,好不好,就一回。」 赵王好意跟她商量。 君湄撅着眉,她身子还不舒服呢,颠簸了一日了,今天好不容易到的早些,这男人怎么净想些这种事。 诚然她也觉得舒服了,可总感觉怪别扭的,到了江都不是该先去看看太皇太后吗。 见她没有什么过热的回音,赵王恼了,这种事还跟女人商量个什么劲! 君湄脚底一空,整个人被人抱了起来,直接扛到榻上,赵王拧眉死盯着她。 君湄急的哇哇大叫:「你做什么呀,等下不是还要去宫里用晚膳,你不收拾一下。」 她谨慎的盯着赵王看,又咬了咬唇,赵王盯着她看着,只觉得身上像有无数只虫子在身上爬,又痒又不舒服,一心想着自己也要上去咬上一口才好。 若是咬上一口,当没那么痒了吧。 刚才被她磨蹭了那几下,已经觉得下身有个东西悄悄的在抗议,再不餵饱小王爷,只怕小王爷会没那么听话消停下来。 「不急。」君湄被他压在身下,亲个没完…… 「办完正经事了再办别的正经事。」 他——竟然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君湄可怜巴巴的扒着他的肩:「那你这次要快一些啊。」 多番歷练,他已经比初始之时要持久许多,从她觉得刚刚好,到现在都觉得有些吃不消,吃不消自己又有点想要。 因此每次她都很纠结,直到他求的自己扛不住,才给他。 偏这样合了男人的胃口,他越是求不到便越想,越想就越想久一点,他一久一些,她又厌烦到下次不想。 …… 赵王拱上她娇艷而高耸之上,这里是一片最美的景致,富有弹性而幼滑的肌肤,□□而又紧緻的领地,每每让他流连往返,每每让他想吃个没完。 君湄耳边是熟悉的粗喘连连,他一再的收敛着自己的情绪,想让她也那般想。 好,他如愿了。 她终于受不住,抱住他深深的回应他的吻,虽不开口说,但她一点一点地加深自己的吻,暗示着他什么。 —— 「殿下。」门口传来一阵紧凑的脚步声:「宫里派人来接了,请您快点收拾好入宫。」 君湄干咳:「快些起身吧,太皇太后知道你到了才令人请你,等下你要沐浴更衣才能进宫,耽误太久也不好啊。」 总不能叫太皇太后久等,若是叫老人家知道缘由,还指不定怎么想自己。 赵王动作倒是停了,这会儿喘着粗气,趴在她身上不肯起来。 想再赖一会儿? 可这重量自己当真是扛不住了。 外面的人大约也听倒里面的动静,不敢劝,只能等在外面干着急。 君湄伸出食指来戳了戳他的肩,再这样下去她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再加上这样骑马奔走了一天,身上灰尘也是不少,等会儿要沐浴更衣。 「隽郎,稍后要沐浴更衣,从这里去行宫骑马也要小半个时辰,你还是赶紧沐浴更衣,去的晚了要长辈等么?」 再说他此番没带王妃,带着一个罪臣的女儿来江都,这若叫太皇太后知道了,还指不定会怎么想她呢。 狐狸精?也许吧。 赵王平缓了一阵,稍见好些,压低嗓门说道:「你怕太奶奶觉得你是狐狸精?」 被人戳中心事,君湄有些恼了:「快些起来啊,你好重!」 赵王的面色看起来百感交集,低下头把脸埋在她髮丝间,髮丝间依稀透出来的馨香叫人沉醉,不经意间又把他强压下去的那把火点燃。 赵王直起身:「沐浴更衣。」 下人早就准备好热水,赵王殿下略泡了一下,便等着君湄伺候他更衣,两人仍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甜蜜无二。 赵王朝着君湄一晒:「今天本王先进宫,回头叫李富贵带你去江都转转圈子,最近江都热闹的很。」 为什么是李富贵? 仔细想想,这次过来也就带了一个李富贵方便侍奉女眷,况且李富贵也是练家子,多少会写武功,等闲之人近不了他的身。 以他这么爱醋的性子,断不会吩咐其他的侍从领着自己出去逛江都。 第116页 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男人居然是个这么爱吃醋的性子,想到这里君湄抿嘴偷笑,这小小的表情在赵王眼里被无限放大。 「你偷笑做什么,有什么可乐的?」 没什么好笑的,让他知道自己是在笑他,还指不定要做些什么,突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还是要问他。 她低着头,给他系好腰封,在腰封上系了一条自己打的丝绦,丝绦下缠着一块和田玉。 赵王眼前一亮,拿起丝绦来再三抚摸,忽然想到那日,便是前世她送自己去上朝那日,她也是如这般给自己系上一条丝绦,不过那时的玉裂了,当时她应该感觉到很不舒服吧。 他心口觉得闷闷的,拿起君湄的手:「今天让你出去玩,你可不能乱走,知道吗?」 君湄嫣然一笑:「知道了,多晚我都等你。」 「太皇太后设宴能有多晚,她年纪大了,也闹不了多久,晚宴过后便回来了。」 「嗯。」君湄低着头,将丝绦系好,捋了捋,放好,不过等会儿他一路骑马过去,肯定会弄乱的,李富贵不在他身边谁会给他收拾啊,想了想说道:「还是叫李富贵跟着你吧,省得等下你要用人,每个体己之人可用。」 她还是那般小心翼翼,可是小心肝里面早就装了一个人,自己又何尝不是?每每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心痛,不知为何,枕边人如这般模样,叫自己心里好生难过。 赵王握紧她的手,款款深情溢于言表:「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总是以你为先的,只要讨得你欢喜,让本王做什么都甘之如饴,只是以后的日子这么漫长,你要是还像以前那样拘谨,叫我心里如何能宽慰呢?」 君湄的眼眶那一刻有些湿润了,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心,只是自己还侵染在前世的阴影之中,久久不能自拔,上次,便是在江都,他与那人邂逅,而自己的人生则发生巨大的改编,她很怕再碰见那人。 近来不安的情绪越发的重了,她强稳住心神,笑了笑:「殿下多晚回来我都等你,我在府里带着,不想出去。」 她知道赵王的心思,他本是想抽这趟带着她来江都的机会叫她放松一下的,没想到光路上的事情就够他忙,根本没抽出空来陪她,他心里愧疚,可愧疚跟真正的喜欢是一样吗? 「等我。」 赵王走后,李富贵便来请安,说奉殿下之命带着姑娘出去游玩。 自然也不用在府里备晚膳了,赵王殿下有交代,晚上已经在醉乡楼开好了包间儿,就在瘦西湖边上。 作为殿下的贴身太监,李富贵跟着赵王十几年,能对付一个这样难对付的人,可见他平时有多细心。 第六十章 君湄只觉得累, 又拗不过他的好意,只得去了,装扮了一番, 便上了王府的马车, 好在醉乡楼不远,马车才走了一刻钟的样子, 便到了一处繁华地带。 青石板扑成的路光滑如一,路边有杨柳依依, 江都靠近南方一些, 此时的杨柳也比半月前从京城出发时更翠绿一些, 生机勃然。 君湄曾听母亲说过江都,在母亲的印象中江都是一个很有意义的地方,在见到母亲与皇帝以后, 她才明白过来,原来江都是他们初时相识、相会之处,若不是阴差阳错,或许这世上本没有许君湄。 难道上一世, 母亲也经歷了这么多? 自己重活一次以后发现一切都变了,从某个时间节点开始,人生的轨迹变得跟前世截然不同, 她心里甚至祈祷江曼柔这个人不要出现,若是没有这个人,她便可以和殿下长长久久一辈子。 江都的风土与京城也是不一样的,难怪殿下来到这里会流连忘返, 她记得那一世,殿下在江都住了许久才回,为什么要住那么久,当然江都有吸引他的地方。 这些大概是自己这个大家闺秀身上没有的品质吧。 「姑娘您小心。」李富贵妥帖的扶着君湄下车,一旁的人都侧目盯着这个姑娘。 若说美人,江南的美人风姿卓越,美人比比皆是。 旁人却很少见到这么美的姑娘,眼中碧波流转,眼神娇婉动人,美眸莹莹如有流水,如天上明星,盈巧玉手上握着一把美人扇,这双手细嫩白净到无人能及。这个天气本也很难用到扇,只是大家闺秀难免有大家闺秀的仪态,这些女子家教甚好,见到陌生人时以扇却半边面。 若是旁人这样,倒遮住了美好的容颜,这女子却靠着一双眼,便能勾走人魂魄。 小妇人与小丫头的区别就是,小丫头的美在天真活泼懵懂,而小妇人却又一种读到的风韵,这种风韵只有尝过的人才懂。 —— 便是连女子见到这般景致,也会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当过女人? 更有嫉妒之心甚强者,内心腹诽,这小妇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妾室或者是外室,正经女子哪有这样露面的。 江都的风气与京城相比,到真是小家气一些。 迎着旁人长了刺一样的眼神,君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江都不像京城风气那么开放,君湄难为情的看了看街面儿,当真很少有女子这样出来,她有点后悔了,于是在下车的当口迟疑了一下。 李富贵这个老狐狸看书她的不安看,躬身再请:「姑娘出来就是了,不用怕。」 一旁早就妇人,见自己的相公盯着这女子看,嘴里已经叨叨开了。 第117页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穿的这样花枝招展的。」 君湄看了看自身,哪有多花枝招展,她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褙子,下身套了一条深蓝色的衬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了。 妇人指的当然不是她素雅的衣着。 君湄虽然梳着时兴的垂鬟分肖髻,与一般丫头无二,但头上那根镂空金丝蓝宝钗,佐以点翠,用的是时下最上乘的工艺,这钗子是胡人工匠花了半年时间做成,赵王费了不少心思才从荀跃那里讨了来。 本来荀跃几百个不想割爱的,他近日瞧上了个歌女,整天与她打的火热,便令胡人马商献了这钗子,谁知道无意间让赵王看到,赵王一看便喜欢,就要向荀跃讨,荀跃刚开始不肯,但听说赵王讨了来是要送给她,一想到她那副绝世面容,也只有不寻常的珠宝玉器才能跟她配得上,便割爱转让了。 女子对于首饰的审美是与生俱来的,光看一支钗,大略也能猜到这女子不是等闲之辈,倘若是大家的千金,出门自有父兄相陪,若是小妇人,自有相公相陪,哪有出门只带两个下人的。 内心的鄙夷从脸上写了出来。 君湄处在很尴尬的位置上,她和赵王两人都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原配,可外人不知,也不便打草惊蛇,因此无论从装扮上来看,还是称唿上来看,都以「姑娘」的形式展示在人前。 当下这样打扮和称唿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青楼名妓,一种是达官贵人的外室,无论是哪种,都叫人不舒服。 李富贵瞧出她的拘谨来,宽慰道:「姑娘莫理这些人,您长的跟花儿一样,男人见了喜欢,女人见了嫉妒,也是常有的。」 君湄笑了笑,没说话,笔直走去里面的包间。 早知道就不要一个人出来了,心里闷闷的,却听见秀娘也在旁边劝:「旁的人我不说,就是站近些那几个女子,见到小姐半边脸,只差眼睛里没冒出火来,小姐自己不觉得么。」 哪有女子不喜欢别人夸她美,夸她漂亮的,即使美艷入她,听到别人这样贊自己,心里也是美滋滋的。 柳夫人小时候长居江都,故而君湄也是吃得惯淮扬菜的,像秀娘这样善于揣度主子心思的人,早就备好了醉香楼的拿手好菜——醉鸭、醉蟹、蟹粉狮子头、大煮干丝、松仁玉米、水晶虾仁…… 一桌子菜,无不是君湄从小就喜欢的。 看到一桌子好久没吃过的美食,君湄心情大好。 「秀娘,这个蟹粉狮子头真的很好吃啊,肉香不腻,水晶虾仁也是……」 秀娘笑着摇摇头,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不一会儿,掌柜亲自过来问安,自是说了早知道姑娘前来,定会派人专程护送一类,姑娘若是下次来云云,等会儿唤一个江都最红的歌姬来献一曲,十分热络。 君湄听到歌姬一次,怔了片刻,掌柜忙解释,这歌姬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姑娘不要嫌弃她们…… . 不知为何,一种莫名不安的情绪在胸口膨胀。 直到见到掌柜所说的歌姬,君湄才知道刚才的不安是为什么,那个歌姬,化成灰她也认得…… 她唱的是:「帘下清歌帘外宴。虽爱新声,不见如花面。牙板数敲珠一串,梁尘暗落琉璃盏。桐树花深孤凤怨。渐遏遥天,不放行云散。上少年听不惯,玉山未倒肠先断。」 听到那句「玉山未倒肠先断」之时,君湄的眼皮子跳了跳。 她向来不是苛刻之人,但不知为何,看见这女子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气不打一出来,上辈子她杀进王府,要砍要杀自己的样子还歷歷在目,叫人如何能忘记。 那女子媚眼如丝,秋波横转,手握琵琶弹奏低吟之时,怕是连女人也能勾了去。 难怪上辈子把他迷的五迷三道的。 红唇微启,唱出那吴侬软语之音,声音娇柔软嫩,若是闭眼不看她那张让人生气的脸,君湄一定不会觉得那么生气。 秀娘看着君湄握着筷子的手抖了抖,小脸变得煞白,关切的问道:「小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不吃了,扶我上一旁歇着吧。」 君湄从小也是教养极好,即便如此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上辈子是死在这个女人手中,她曾经直面过这个女人多付面孔,忍不住会联想她是如何在赵王身下婉转承恩。 有在赵王面前温婉可人的一面,有在她面前骄纵跋扈的一面,更让她记忆犹新的是最后她狰狞的那一面,至今无法忘怀。 一曲完毕,江曼柔见贵人有不悦之色,低声问道:「是小曼仙唱的不好吗?」 她长着一副典型的南方女子的面容,低眉之时自有一副动人之态,君湄看着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就冒上来一阵火。 真是火大!对着女人都能使出这般媚态来,对着男人还指不定能咋样。 桌旁靠窗之处,有一处软塌,坐在软塌上能看到江边的情景,窗外有流水,有行船,行船上成群的男女作伴而行,男子为女子手持灯笼。 应该是一对对的情侣或者爱人吧,江南之人过来比北方人浪漫许多,若自己是男子,会不会也喜欢这么娇婉动人的女子。 她或能为他做很多自己拉不下脸做的事情,或许,还有更下作的举动。 男人,不就喜欢这些么? 第118页 江曼柔看着软塌上的贵人坐在窗前发呆,也没说叫她走,她也不敢走,毕竟这是老闆叮嘱好要待好的客人。 秀娘则在一旁干着急,小姐今天是怎么了,看到这歌姬,好好的一点兴致都拂去了,这歌姬是动人了些,可若说她能跟小姐比,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只是好好的一趟门出的—— 这老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安排人进来说个书,或者抖个乐子也好,好死不死安排这么一出,可把秀娘气坏了。 纵使连李富贵这样的老狐狸都看不懂了,许姑娘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今天是怎么了,他记住今天许姑娘的一言一行,若是殿下问起来他若答不上,白落个不是。 江曼柔怯生生的看着软塌上发呆的贵人,进退两难,终于还是她开了口:「小姐若是不喜欢,小曼仙便先告辞了。」 君湄面上看着波澜不惊,心中已经在强压怒火。 她能拿这个人怎么办,即使她跟李富贵说把她身上绑上一块石头丢进瘦西湖沉了,李富贵也能做得到,可这辈子的她,并没有这么大的罪孽。 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做,可在这里遇到她,难道不是缘分使然吗? 「我没说退,你怎可以退。」 江曼柔盯着塌上那位美艷的女子,眼中烧起来怒火。 她小曼仙是出来唱曲的,可不是受气的,大不了今天晚上的赏银不要了,又是多大点事。 好在这时掌柜进了来,屋中静了这么久,他不可能没察觉到异样。 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为什么会叫个歌姬献艺。 「姑娘,小曼仙若有侍候不周到的地方,小人替她给您赔罪。」掌柜点头哈腰,这客人是赵王的贵客,他可得罪不起。 难怪今天下午眼皮直跳,屋里的气氛实在是诡异。 君湄没吭声,继续望着窗外,突然问道:「河道中为何是男子执灯?」 掌柜手心冒汗,这姑娘不傻呀,为何总是词不达意,倒也不敢得罪她,说道:「今天是江都的灯会节,九月初一,今夜天空无月,但有灯会为伴,却也不寂寞。」 抬头看了看这贵客,看不出喜怒哀乐来,也不知道她是何意。 只见外面行船一只从旁边开来,停在醉香楼一旁的码头,行船与一般乌篷船不一样,不仅船身打了许多,从规格仪制上来说也不是一般人能用得起的,一想到这位贵客一来,必然会点小曼仙作陪,掌柜冒了一头的冷汗。 「姑娘,今日本店招代不周,酒席记上本店的帐,您看如何?」 君湄露出一脸嫌弃的神色:「难道小曼仙只能作陪男宾,不能配女宾?」 掌柜也知道今天遇上刺头了,饶是他平时圆滑如斯,也不忍心对这样一个姑娘说过分的话。 门口出现喧嚣之声,听到那声音,君湄一怔,这才说道:「你门先退下吧,我一个人待一会儿,秀娘和李管家也退下。」 她的声音那样好听,李管家连火也发不出来,只是觉得今天能碰到这样一个美丽的怪人,也算是开了眼。罢了,还是去招唿贵人比较重要。 君湄静静地坐在窗口发呆,连秀娘也赶出去了,不知过了多久,楼上传来女子尖叫只声,又传来乒桌球乓的响动声。 门被人一脚踢开。 君湄吓了一跳,从迷煳中弹起。 「走。」 第六十一章 是他?为何他在这里? 心里泛起别扭来。 「我不走。」 说着说着已经被人拖下软塌, 拖她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赵王。 难道他是跟齐王一处来的?难怪刚才掌柜鬼鬼祟祟的要拉江曼柔走,原来是有更贵的贵客。 君湄心里更是别扭了, 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手却被他死死的钳住,动弹不得, 心里又气又恼,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你为何要来醉香楼, 难道你也是为了看一眼小曼仙?」 啧啧啧, 女人吃起醋来真是不简单。 赵王一晒, 索性打横抱起她,吭呲吭呲往外走,笔直走进旁边的雅间。 里面一团乱, 齐王情意绵绵的缠着江曼柔的手,眼睛里要滴出水来,江曼柔惊愕在一旁,动也不是, 不动也不是。 「这是?」 赵王不说话,只是笑,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君湄一阵乱踢:「放开我, 放开我。」 赵王哈哈大笑:「放开你作甚,你答应晚上陪我的。」 「我哪有说晚上陪你,我只说等你。」 赵王低下头,深深一吻:「方才有人想计算本王却叫本王瞧出来个究竟, 你瞧着那两人有意思吗?」 有意思,她可不觉得有意思,上辈子的他看着江曼柔也是那般,只是为何这辈子会换成齐王用那副眼神瞧着江曼柔,那样子活像一只哈巴狗儿。 君湄迷惑了:「你说计算?」 「那女子居然想对本王下蛊,却叫本王给作弄了,害人终害己。」 「蛊?」 事情到了这一步,也不怕告诉她,齐王没想到千算万算,这一幕,与前世相差无几,左右不过是这样,江曼柔是齐王暗查在江都的暗卫,利用歌姬的身份,专门接近达官显贵。 那情蛊如上辈子那样,在江曼柔给赵王献酒的时候献了上来。 他不想把事情讲的那么清楚,省的她又要多心了。 第119页 「那情蛊,本该由江曼柔献给本王的。」 君湄没说话,只是任由他抱着往外走,直到把她塞进刚才送她来的马车,他抱着她,席地而坐,姿势很像抱着一个孩子。 她才很不甘心的问了出来:「若是给你吃了,你会不会也是齐王刚才那个样子?」 齐王那幅模样她记起来了,与赵王上辈子一模一样,面儿上的情,身上的蛊,听说苗疆之人善用自己的血餵养情蛊,若是人喝下,便是骨如蛊,面含情,终身难以摆脱。 难道他上辈子中的是蛊? 只觉得天旋地转满脑子的混乱,混乱中,听见他说了一句:「若是本王中了那蛊,本王情愿不活,本王若是此生不能与你厮守,情愿不活。」 君湄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能讲的出这么深情款款的话来,这人当真是他?此生将江曼柔拒之余千里之外这人,当真是他? 难道,上辈子,上辈子他一反常态之处,竟是因为中了这种见不得人的东西? 难怪歷代帝王家最忌讳提到一个「蛊」字,巫蛊害人果然不浅,纵使齐王 那般城府之深,赵王这般拒人千里,遇到一个「情蛊」,便身不由己。 马车咚隆隆的在青石板路上行走,直到进了府,又是他亲手将她抱进房内,却只是和衣而卧。 是夜,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起来,看见那个同样也是一脸浮肿的男人,想来他也没睡好。 —— 十二岁以后他便被送到军营,多年与大老爷们的相处让他觉得对着女子,多少有些不自在,正因为如此,到了二十来岁还未论及婚嫁。 皇帝一向不大拘着皇子们的婚事,或者这与皇帝自己的感情经歷有关,若皇子不自行请婚,他是不会给皇子们强配哪家的女儿的,因此他的婚事便一拖再拖,拖到旁人都觉得不能再拖。 他并不是没有动过娶妻的心思,但总不知道哪样,能对的上自己的味,皇后和两个妹妹也不是没有劝过他,做人不需要这么执着,看看其他皇子,哪个不是早早的开枝散叶。也不是没有刻意接近他的女子,宫中的情形那么复杂,还在他年纪很小的时候便有开了窍的宫女得到皇后的授意接近他,引诱他,这些皆不能叫他有丝毫动心。 他一度都怀疑自己的「缘分」,这玩意儿到底有没有。 直到遇到了她,他相信缘分是有的。 上辈子的自己,嘴拙,又忙里忙外,从未曾对她嘘寒问暖,偏巧新婚之时来到江都,中了江曼柔下的情蛊,这一辈子算是这样交代过去了。 这辈子带她来江都,一是要时刻警醒自己,自己还有一个人,必须用自己的臂膀去维护,必须用自己的身体为她遮风挡雨,必须用自己的性命去守护。 但没想到齐王下手这么快,就在今天,让她撞见自己跟江曼柔在同一个画面中。 她表现出来的种种样子,都告诉他,她吃醋了,为什么会吃醋,他心知肚明,他心里多欣喜,她也不是表面上看着那般拘谨的,小意的,惹到她,她也会生气,会扬起小爪子虎视眈眈。 上辈子直到死,也未曾对她表现过温情,他决意这辈子再也不要这样了。 「你别多想,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就你一个。」他侧躺着,鼻尖触碰到她头顶的髮丝,很想紧紧拥着她:「我会保护你,也会保护好我自己,所以这辈子你都要跟我在一起,好好的。」 赵王的眼神温柔极了,以前从未在他脸上现出这样的神色来,他总是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好像分分钟有人会加害自己。 面对着眼前这个不断像自己展示真心的男人,君湄的眼中现出些润泽,若是以前她不信,但这次她信了,她开始不说话,终于一会儿,才道出自己的难堪: 可我觉得我太弱了,我什么都帮不了你。」想到这里她难过的眼泪都出来了,她如柳夫人一般心软,即使知道对方有多大的罪过,也不忍心去跟人直面抗衡,当年于氏也是吃死了柳夫人这样的性子,一步步被侧室于氏逼到无路可走。 赵王看着他的君君,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自己,没有怀疑,没有抗拒,没有拘谨,就那样一直看着自己,通透、明亮,毫无机心,这种感觉在身边任何女生身上都感觉不出,纵使亲近如母亲,也会有利用他,稳固自己地位的时候,而她,只是把自己当做一个男人而依赖。 他知道她有多勾人,可今日这种情形,只想把她好好搂紧,告诉她,我可以保护你。 这一切原也不必说,从她的眼神他看的出来,她知道,她懂,这一切她都懂。 「你是本王的夫人,自有夫君保护,不需要你变得强大,明白吗?」 「嗯。」她没有多说话,只是埋头往他怀里钻,鼻腔里发出勾人的、妩媚的音。 —— 君湄心中突然释然了,若是一切皆不一样又如何,他对自己这么好,自己定然也是不能负他,若是一切皆一样又如何,他已经破了这一局,之后便是齐王谋反,赵王战败,又能奈有情人若何? 玉臂缠上他的脖颈,深深一道热吻印上他的唇,他的吻温热的很。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一惯的拘谨,一贯的担忧,一贯的忧愁是为了什么,他感觉得到,他知道的某些事情,她似乎也知道的很清楚。 第120页 因此她担心,她恐惧,她拘谨。 这并不是她性格使然,而是经歷使然。 突然他转变了一贯的思路,如一只飢饿的狼一般,扑向她,加深这个吻。 此刻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把昨天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叫我!」 「夫——君——」尾音已经颤不成音,她在他身下,犹如一朵绽放开来的花朵,开的正当时。 男人怔住了片刻,紧接着的动作让身下的人儿叫的益发放肆。 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全给你,都给你。 …… —— 昨天晚上没睡好,方才累着了,心结也解开了,瘫在他怀里终于好好睡了一觉。 赵王知道她爱洁,本来打算抱着她去浴桶里面泡上一泡,谁知道人还没抱起来,就见她沉沉入睡了。 他也累极了,昨天看似简单一场宴,只有上辈子经歷过一次,才知道这场宴会有多兇险,若不是他机敏,齐王根本不会给他丝毫机会翻盘。 放下心中大石,又跟她重修旧好,心满意足的睡下。 秀娘和李富贵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见里面吱吱嘎嘎作响,响完以后安静了,也猜到主子是很好了,两人心中一松快,想想两个主子一时半刻也醒不来,便各忙各的去了。 —— 这几天赵王难得偷上一回闲,不仅陪着君湄到江都转上一大圈子,又陪着她去了一趟苏州住了几天,直到太皇太后生辰宴这日才回。 赵王走后,莫名的空虚,这些日子时时刻刻跟他待在一起,倒不习惯与他分开的日子。 空闲起来她开始想娘,江都也是娘小时候住过的地方,那时娘亲的外祖母还在,因此娘亲从很小的时候就经常来外祖家居住,闲来无聊,她带着秀娘,着着常服出府门行走。 江都的街面上以青石板路为多,光滑的青石板,不知道歷经多少风雨,君湄有股子习惯,她喜欢低着头走路,一步一步要走在石板里面,头那样低着不停的走,秀娘亦在身后紧紧的跟着。 直到到了一处,眼前衣裙闪动,那人不避不让,君湄这才抬起头来。 面前这个脸色冰冷的女人,跟前几天完全不是一幅表情的女人,似乎是故意站在她面前。 「你知道些什么?」 「知道什么?」君湄一字字的揣摩她的话,不知她意欲何指,笑了笑:「你觉得我知道什么呢?」 她说道:「我知道你是赵王的情人,那日,你是故意为难我的对吗?」 「情人?」君湄笑了,原来她知道自己跟赵王之间有说不得的关系,那为何会找上门来。 她那副遇事不惊的态度激怒了江曼柔,显然她以前的教养更好,她以为对方听到这两个字会很生气,没想到她笑了。 君湄的笑激怒了江曼柔,她怒视着君湄:「怎么,你凭什么瞧不起我。」 「瞧不起你?」君湄慢悠悠的:「我有什么好瞧不起你的,倒是你自己,有没有瞧不起你自己,或者让我猜一猜,那晚,你当真是想诱惑赵王殿下的,只可惜——」 没错,齐王后宅乱七八糟,江曼柔原本只是一个暗卫,如今做了齐王内宅,便跟以前的潇洒离的有千里之遥了,原本,原本她想诱惑那年轻有为的赵王,可为什么那杯酒会被齐王给喝了? 她能想到的是这个女人搞的鬼,她当天也在,而且她是赵王的爱宠。 她心里好狠,若是这个趾高气昂的女人不在人世了,该多解恨,她凭什么高一人等,说起来,她不过也只是赵王的爱妾而且。 哪一天被人替代也是极有可能的。 两个人就在桥上,若是她不小心跌下水去会怎样? 这女子看着体弱,即使不淹死,也八成会吓个半死。 「我猜啊,你想把我推下去,可惜啊。」 江曼柔警敏的盯着说话这女人,她仰着头看着天,当真一幅国色,难怪赵王对其爱之甚胜,无法自拔,她自付有武功,又受到过专门的训练,若是她想,今天这个女人从桥上一头栽下去,可以办的毫无破绽,即使赵王怪罪,也拿一个齐王府的女人没有办法。 「可惜你办不到。」君湄笑的眉眼弯弯,自在的看着江曼柔,一幅很有自信的模样:「即使你办到了,我自小会水,大不了拉你下去一起湿个痛快,万一一不小心你溺毙了,齐王殿下会不会为你的死去而心疼呢?」 江曼柔眉心一跳。 没想到她想到了解开情蛊的方法,而且拿这个方法来要挟与她。 那日赵王说了一句「若是他再中蛊,定会以死抗拒」的话语出来,让君湄猜到了情蛊的解蛊之法,若是赵王死能解开情蛊,换做江曼柔死,同样也能解开。 江曼柔对齐王也不是一百分的託付与信任,在下蛊之前便留下了后路,她没有把解蛊之法告诉齐王,但是并不代表别人也不会想到。 君湄在提醒她,齐王可不像赵王那般是个嘴硬心软之人,齐王最是狠毒,若是齐王厌烦她,随时都有可能找个由头处决了她,只要她一死,情蛊自然就能解开。 没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居然被她拿捏到。 江曼柔看着这个柔弱的女人,第一次觉得恐怖,她知道齐王是什么秉性,若是齐王知道了—— 她的眼里再一次露出杀机,杀掉这个女人,跟捏死一只鸡有什么区别。 第121页 君湄长嘆一口气:「只可惜,我是想给你保守好秘密的,若是我今天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故,我们家殿下的口风就不那么紧了,赵王殿下是不会动女人,不代表齐王不会啊。」 君湄轻飘飘的从她身边经过,嘴角露出来笑容,是打心底里觉得高兴。 上一次遇见这个女人,当时拿不准这个女人到底是好是坏,心中有不忍,于是只想叫她难堪一下,既然她能朝赵王的酒里下东西,证明这辈子的江曼柔,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的余生要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了,不知道为何,心里一阵畅快。 走远后,秀娘不解的看着小姐:「小姐是什么时候学会游泳的了?」 君湄哧然一笑:「骗她的。」 不过也印证了她的猜想,情蛊确实可以这样解。 这样一来江曼柔也有把柄在她手上了。 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坏了,还会骗人…… 第六十二章 赵王与君湄又在江都停留了数日, 直到一日清晨,君湄一摸枕边,居然是凉的。 昨晚他把她折腾惨了, 她倒头就睡, 半夜连个梦都没做,最近便是这样, 一日睡的比一日沉。 她耷拉着眼皮子,顿时清醒过来。 赵王从不这般没交代的走了, 那片刻她晃了, 从那日在醉香楼遇到江曼柔, 发生若干若干事情以后,她从未有这样慌乱过的心境,之前的那般甜蜜, 那样的真相,难道只是一场梦? 「秀娘,秀娘!」 秀娘没料到她这么快就醒,明明殿下走之前还有叮嘱过的, 说小姐睡得熟,没事不要叨扰到她。 等她回来之时小姐已经在瑟瑟发抖了。 她从未见过她有这么失态,以至于抱住了她, 还能感觉到她的战慄。 秀娘的胸口软软的,暖暖的,给了人很充足的安全感,平息了片刻, 君湄终于缓了过来,颤颤巍巍的问道:「殿下呢?」 「殿下走了。」秀娘耐心解释。 走了?君湄一下子就崩溃掉了,他不要她了。 秀娘不知道小姐竟然这么多思,这么患得患失,这与前几日的小姐太不一样了,让她有些手足无措,从小到大,小姐受到柳夫人影响,对府里的事,姊妹的争锋,向来不感兴趣,从未见到她这么在意一个人的突然离去。 秀娘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抱住她不住的安抚,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捋顺她的青丝秀髮:「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样多思了,殿下早上接到紧急军务就走了,你这一起来就发——」 她想说发疯来着,幸好忍住了。 她无法理解君湄的感受,昨天晚上临睡前他还亲亲自己的,说明天早上亲手给她包饺子吃,要跟她学擀皮学和馅来着,怎么一醒来他就走了。 她很害怕这种离别的感觉,不住的呜咽,在秀娘的怀抱里,她很容易变成个孩子。 秀娘拍了拍她的背:「殿下也是心疼你,看你早上睡得香不忍心叫你,早知道便叫醒你了,也省得你这般不安,殿下嘱咐了,你在江都多呆上几日,等事情办完了他会差人过来接你。」 「我不要。」 她断然拒绝:「他有没有说为什么。」 秀娘说不出话来了,殿下接到京城来的禁忌军报匆匆茫茫就走了,也未及吩咐什么,只是叫君湄呆在江都,等他来接。 仔细想想女人多少回多心,她怎会怪怪的呆在江都等他回来,她首先一定想着这个男人还会不会回来。 君湄不敢跟秀娘吐露自己心底里最机密的心事,她很担心的确实是赵王不会回来了,但是却不是害怕他抛弃,而是害怕他失败。 就像那天他走了,便没能回来一样。 —— 君湄想的没错,京城确实出事了。 铜矿案有了新进展,有人告了御状,告状的人便是赵王妃,状告齐王勾引皇子妃,私办铜矿,却嫁祸于朝中重臣。 她不想活了,他也别活! 那日承娘走了以后,冯珠珠觉出些味来,承娘骗了自己,齐王骗了自己,如今又跟赵王一点恩情都没有了,她只能牺牲自己救出家人。 反正也是鱼死网破,即便自己死了,能救出父亲也是好的。 于是她告了御状。 —— 这一状子告下去可真的是不可开交,齐王勾搭了弟妹,而且私开铜矿,桩桩件件都是可以削爵的大罪。 事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舆论的压力本该给齐王扛的,这个时候赵王却成了风口浪尖。 自己的王妃出去偷汉子,放在哪朝哪代都该是被人嘲笑的对象吧。 这么英俊帅气的赵王,留不住自己的王妃,等着看热闹的人蜂拥而至,茶余饭后都是皇家那档子事,今天是公主养面首了,明天是哪家的王妃偷汉子。 事情在这个时候又峰迴路转,皇后出面扭转此事,严明赵王妃冯珠珠婚前并未与赵王互换婚簿,讲白了都不算正儿八经的合法王妃,一下子把冯珠珠从地狱拉到十八层地狱。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跟冯家扯清关系也是明智之举,皇后的这种做法虽说不厚道,但是都到这个时候了,谁会管厚道不厚道这回事,谁都不想一屁股坐到屎上面。 紧接着一道旨意从京城下到江都,紧急召集齐王入京,谁知道齐王在路上打了个转,就近跑去齐地了。 第122页 换言之,齐王翻了,得知齐王谋反,留守江都的太皇太后柳氏下了一道谕旨,令赵王火速返京,稳定局面。 赵王早就做好了准备,换言之,赵王就等着齐王反。 这件事情的结局就是齐王的这次造反,在十日后完全被压制,齐王自焚,皇帝怜悯齐王子嗣也是龙孙,贬去岭南的一个小小的县里去了。 —— 等到一些尘埃落定之时,赵王才敢去江都接君湄,他走的那么急,她肯定很害怕,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肯定会很害怕。 赵王亲自骑着快马,两日两夜不停换马,稍事休息以后,又往前跑,一路跑到江都别院,谁知道他刚到这里,却发现江都别院早已人去楼空。 他走进院子,院子里面布满尘埃,已经好几天没人打扫过,屋中一片死寂,仿佛这里从没住过人一般。他走上二楼,以前这里住着她和秀娘,楼上还有几个伺候她们的小丫头,如今这一切,凭空消失了! 明明这里有过温情,有过情爱,有过欢好,而如今呢。 他心里咯噔一下,内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当时走的那么匆忙,他还没来得及抱抱她,她醒来看到自己不在,应该是伤心了吧。 若是她以为自己不辞而别不回来,伤心了然后就这样走了,不回来了怎么办? 她和秀娘两个人,又没有什么依仗,能去哪里呢? 他一个人之时,满脑子都是家中娇妻的模样,她的一言一行,她的一颦一笑,她抽泣低吟时的模样,她求饶讨好的模样…… 一切都缠绕在他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他走之时以为很快就能再见到,谁知道十多天以后才能往回返,来不及等到皇帝的嘉奖,他就单骑奔往江都。 他发现自己对她知道的真的太少,连她要去哪里能去哪里,他第一次那样失神的蹲在屋里,不知该去哪里,天地那么大,哪里有他的容身之地? 天地那么大,每个人都找得到自己的归属,而自己要何去何从,却觉得很茫然。 若是她不在了,哪怕给他一个皇帝做,也是索然无味的。 「殿下,殿下。」楼下出现喧嚣。 皇家卫队走进小院,为首的却是个太监。 「赵王殿下何在。」太监昂首挺胸进院,排场十足,纵使这样也能看得出满脸的风尘僕僕。 院中死寂。 太监暗自叫苦,明明听人说赵王殿下进了院了,难道这次还没逮到他? 一旁一人叫道:「赵王殿下的马,那匹三花马,秦公公你看。」 来的是大内宣旨太监,从京城一路上追到江都,这旨还没宣出来,一路赶路赶的鸡飞狗跳就是为了追赵王,他虽然不知道火漆内封里面的旨意是什么内容,但是京中人人都传的那事,差不离了。 他心里烧了三把火,但即使再火大也不敢对这大爷发。 殿下的马拴在门口,而人却不见了,可叫他犯了难。 「公公。」一个侍卫上了楼,指着正在发呆的殿下,朝着楼底下的宣旨太监轻声喊,生怕声音一大,叨扰到殿下的思绪。 秦公公点头哈腰上了楼,也顾不得焚香沐浴等等礼仪了,屈身上前说道:「殿下,奴才来宣旨来了。」 赵王没动,赵王竟然没动! 宣旨太监小心翼翼的看着赵王,又叫了一声「殿下」,赵王这才回过神来,勉强把这个旨接了。 「 储贰之重,式固宗祧,一有元良,以贞万国。禁卫府上将军尚书令晋州道行台尚书令雍州都督赵王淳,风猷昭茂,宏图夙着。孝惟德本,周于百行,仁为重任,以安万物。今赵王淳,镇守一方之地,为官清廉,为子纯孝,为兄宽厚,王器昭昭。职兼内外,彝章载叙,遐迩属意,朝野具瞻,宜乘鼎业,允膺守器。可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可立为皇太子。所司具礼,以时册命。」 赵王叩首:「臣士淳,接旨。」 一行人等都等着赵王赏赐,赵王伤心至极,提都没提赏赐众人一事。 这还不算最过分的,最过分的还在后头,赵王领了旨谢了恩,饭都没吃一顿又往京城赶。 —— 赵王走后第二日,君湄就觉察出并非她想像中那般,赵王应该是遇上些难事了,至于他为何不说,自有他的道理,她也不想多问,只是觉得男人该做男人的事,她留在江都也未必安全,于是雇了个车,慢悠悠的往京城走。 江都离齐地近,她不像皇亲国戚有大量的禁卫护卫,若是齐王真的发起狠来从齐地杀过来,第一个遭难的肯定是她。 她还记得上辈子齐王造反,如狂风暴雨般席捲而来的叛军,来的那般快,向来齐王是早有预谋的,与之不一样的是,这辈子的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齐王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反的。 想是齐王也没料到曲曲一个冯珠珠,能做什么妖,偏偏冯珠珠就做了这个妖,他得到线报,皇上那边也查有实证,铜矿案定了个死锤,他若是傻乎乎的回到京城,等待他的大概就是拘禁。 具体皇帝查到了多少实锤他也不敢确定,只是事到如今,反也的反,不反也得反。 君湄思索再三,觉得还是离开江都为善。 —— 过了十五日,天渐渐凉起来,才到了亳州地界。 第123页 君湄在半路上不舒服,在滁州又歇了好几日才走,这一路走一路比原定要慢了很多。 君湄弯腰下了车,秀娘在一旁扶着,走下来后,在路边小事歇息。不知何故,这次身子比之前要难受了些,经不起颠簸,稍走走就不适,这马车也远没有赵王府的马车好,一路上颠颠簸簸,别说君湄,就是秀娘也吐了几次。 因此一边走一边休息,今天到好,到了正午连早饭也不敢吃。 秀娘虽然在身边,君湄更想娘,那天见过娘身子不好,不知道如今是否好了些? 如今京中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不知道乱起来,娘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惦记着居住在禁苑中的娘亲,也是从江都急急忙忙出发的一个因由。 「小姐。」秀娘披了件披风在她身上:「天凉风大,你小心些。」 都过了正午,小姐还不想吃东西,秀娘真是担心。 君湄看着远处,沿路过来,并未有动乱,可见齐王造反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动静。 他,想必也还好吧。 她心里早就原谅了他的不辞而别,只是很焦急的想早点见到他。 秀娘看穿了君湄的心思,说道:「殿下走的时候想必还是记挂你的,只是军务繁忙,京中又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你这样一走,倘若殿下派人去到江都,找不到你怎么办?」 君湄说道:「他能派人去找我,未必齐王不回,万一齐王狗急跳墙,去别院擒了我。」 她顿了顿:「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多吹了一会儿风,又咳了几声,秀娘催着她去马车上歇着,不知何故,她上了马车就不舒服,眼前还有几百里路,折腾到京城,怕是半条命都会没了。 休息了一阵,马车开着开着,开进了亳州城。 好歹进了城,君湄打算这一次要多歇息几天,调养好了才走。 他,应该还在京城等着自己吧,虽然归心似箭,奈何身子扛不住,总归是要歇上三四日,才咬咬牙走上一天。 既然这样,当找个地方落栈才好。 第 63 章 赵王从江都出发, 并没有先前那般着急了,沿路遣人四处打听,好在君湄一行人招人眼, 不管到哪里停留过, 一打听都能打听到行踪,赵王就这样一路走, 一路追,从江都追到滁州, 在滁州四处转悠, 才知道这姑娘昨日已经走了。 一路上他发现君湄走的并不是官道, 过了滁州到底会去哪里,他根本就没谱,一面是心急火燎, 一面又一路往北走。 心中越是烦闷,打听到的事情越是不大如人意。 一会儿有人说哪里有个姑娘被人劫了,赵王忙赶了去,却不是她, 心里又是失落,又是庆幸。 一会儿又是听人说哪里死了个姑娘,是被强人掳走的, 忙又赶了去。 好在不是她…… —— 他满脑子的烦乱不堪,当真是后悔那日丢下她一个人去了京城,那时怕带着她不方便,又怕她到了京城, 京中乱像未平,反倒让她陷入危险的境地,今天真是怎么想怎么后悔。 就这样一路失魂落魄的到了亳州城,他已经不抱有任何指望,宣旨太监在一旁催了他好几次,无非是要太子殿下早日启程返回京城,皇上还另有大事相商。 赵王敷衍一番,言道会尽早赶回京城,你催个什么劲。 宣旨太监见太子殿下恼了,也不敢再催,心里泛起了嘀咕,旁人若是被封做太子,高兴都来不及,这位新太子到好,一点也不着急回京城参加册封大典。 难怪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不想做太子,不想做皇上? 前处又乱了起来,似是有人在说:「前面那个姑娘晕倒了。」 「你说哪个?是方才马车上那位神仙似得姑娘?」 「你说那个姑娘啊,进城的时候我就看了一眼,当时风大把马车帘子撩起来一些,不小心叫我见到那姑娘的容貌,那一张脸上白净到透亮,这还不算绝,那一双手……」 宣旨太监听到美艷的姑娘,眉心乱动,为主子猎奇是太监们的本性,只是不知道这位新太子殿下? 「殿下,听说前方有个美人儿晕了呢。」宣旨太监讨好的询问赵王。 赵王心中烦乱,没吼出来是他教养好,闷不吭声,不欲搭理他,什么美人能顶的过他的君君。 少烦我。 宣旨太监看赵王殿下脸色不善,灰熘熘的闪后面去了。 赵王不悦,沉声道:「绕路。」 —— 初到亳州 亳州是沿路比较繁华的城市,街道上依稀可见比较多的行人,路边的旅馆也稍微像样些。 她多次把车帘子打开,往车外瞧着,多看看车外,身上也舒服了些,于是对一旁的秀娘说道:「待会儿车停下我要吃点东西,秀娘这几日你也累的紧,便不要贴身伺候我了。」 小姐从小就懂疼人,秀娘可不能不懂规矩。 秀娘体贴的给她捋了捋披风,说道:「你看你,身上还没好利索就知道疼人,这么会疼人王爷可有福了。」 王爷——想到他,心里又是满满地甜蜜。 刚开始从睡梦中醒来发现他不在,先是害怕了一阵,又是伤感了一阵,又是生气了一阵,得知他走的真正缘由,她又是记挂了好一阵。 车在路边一家气派的酒楼前经过,君湄令车夫停了一会儿,遣秀娘下去问了问还有无空余的客房,结果有,她便决定在此休息几日再走。 第124页 便是刚出车门这一剎那,天旋地转,头一晕。 —— 醒来之时好像在一个柔软温暖的地方,好像回到还在闺中之时,那时的她喜欢睡软榻,于是她的床铺都是铺了很多层棉絮的,上辈子赵王自然很嫌睡这么软的床铺,说躺久了腰疼,她自然不想男人腰疼,咬咬牙睡了硬板床好几年。 这辈子自从进了大狱以后,就没睡过这么软的软榻,好舒服啊。 躺在床上那感觉好像是飘在云朵上一样,又好像小时候躺在秀娘松软的胸脯上,感觉轻松极了,舒服极了,得意极了。她很开心的在床上翻滚着翻滚着,不捨得睁开眼。 还要睡还要睡。 赵王看着像猫儿一般满床翻的女人,又好气又好笑。 若不是前面有两个无赖打了起来,争着要送这位美艷的女子就医,他差一点就跟她擦肩而过。 不过这么软褥子的床她以后也不能再睡了,毕竟太医说,有了身子的女人睡软床腰板容易疼,他以前也是听说软褥子睡多了对腰不好,所以不让她睡软褥子,没想到她这么喜欢。 早知道她这么喜欢,又有这么久不能睡了,多少之前也让她过过瘾也行啊。 秀娘和李富贵本来侍奉在侧,见君湄醒了,王爷与她多日未见,肯定有很多亲热话要说,两人知趣的退了出去。 她原本白里透红的小脸上如今变得有些惨白,有一种凄悽然的美,髮丝零散散在一旁,有的亦散在脸上,让人看着想变成一股清风,吹在她脸上。 赵王觉得自己好幸运,几次分分合合,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候跟她重逢,再遇见她,是缘,亦是圆。 想着她到处乱跑的事,他真的很想像对阿臻那样打她屁股,狠狠的抽她一顿才好。 一想到她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哪怕这次,也是他自己走了先,想到这里心头一软。 这屋里安静的出奇,舒服的出奇,只是好暗,难道还是晚上吗,君湄滚了好久,觉得自己该醒了,懵懂中睁开眼,对上他炙热的眼眸。 她记得以前看着他时的模样,都是那般冷冰冰的,有时候似乎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又都藏在心里。 后面转念想,他是皇后长子,自小在众目睽睽下长大,心眼儿自然多,自己把自己藏的极深,他看人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 现如今的他,好像赤果果的站在她面前一样,一眼能看到底,这样的他,好踏实。 屋子里很暗,很静,静到两个人的唿吸,互相都能感觉得到。 赵王走到窗前,打开窗,外面的新鲜空气进了来。 他回头,又重新走到她跟前,端详着她那张脸,这辈子能与她再次相会,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 「君君,跟我回宫吧。」 君湄张开怀抱,娇娇的模样十分招人疼,叫人看着都觉得怎么疼都不够,他心头一软,将她拥入怀中。 「我要你抱抱我,好叫我知道这是真的。」她那么软那么可人,一头扎进他怀里感觉都出不来:「你走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以后你要是再这样。」 他抢着回答:「你便走了,再也不肯见我是不是?」 她抱紧他紧实的腰,一副打死也不松开的模样,脸亦凑在他胸口,一副打死也不钻出来的样子。 「我从小就很寂寞,也忍得住寂寞,我便是一个人这样寂寞的长大,也以为自己会寂寞的变老,没想到碰见了你。那日你跟陈安出去,我以为你就这样走了,不回来了,心里很失落,又觉得很无奈,若是你这样走了,那便不是我的妻,后来我仔细想想,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我心里有多在意你,只有我自己知道。那次你被冯氏抓走,我心里多记挂你,多担心你,怕是你不会知道,有了这两次短暂的离别,我便发现再也离不开你了。」 他停了停,看着她平坦的腹部,这里真的有个小生命吗? —— 那一瞬间觉得自己以后要担负的单子真的很重,他要保护好她,还要保护好他们爱情的结晶,更好保护好爱的果实,很不容易,正是因为有了她们,他才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在世界上存活。 这感觉,很美好。 「于是我便有了一个值得我牵挂的人,有了一个家,有了为你们奋斗的理由,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们,不让你们受到丝毫的伤害……」 君湄听到这里,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你们你们?除了她还有谁?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尖声问道:「你要照顾我跟谁?我跟谁是我们?冯珠珠?小曼仙?还有谁你跟我说,除了我不许有别人。」 赵王的眼眸子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这样也会吃醋,他笑惨了。 看见他这样,君湄眼泪珠子如雨落,上辈子的委屈,跟着这辈子倒霉的境遇一样样的出现在脑海里面。 原来她心里这样在意自己,看见她这幅模样,赵王情动不已,拿起她的手凑在自己唇边,一遍遍亲吻她的手,又亲吻她的唇,又亲吻她发红的眼皮子…… 她一直爱哭,自己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眼泪珠子这么不值钱,说落就落,看见她这般,心里万般不忍心,他握紧她的手:「你当我有三头六臂,能招唿几个女人呢,既然你这么爱吃醋,便生个儿子出来,听说女儿黏爹爹,生个儿子黏你才好。」 第125页 君湄没能品出来他这句话的含义,依然怨念的盯着他。 「傻瓜。」他捧起她的脸,任她哭的通红还不理,他不忍心。 她还是没有觉出味来。 真是傻极了,他也不能再卖关子下去。 「是你肚子里面这个,肚子里面的,好了你赢了,以后只疼你不疼她!」 「啊?」她依然一副傻兮兮的模样。 赵王真是懒得理她了,抱着她往床上一滚,岁月静好,只待朝夕。 她在那一刻弹起来,尖叫道:「你说我肚子里面的这个?肚子里面?」 话音未落,一张俏脸又腾然泛红,抱住他勐的扎进他怀里,把脸死死的埋在他身上,死活不肯起来。 她没办法相信,短短才那么几天,就—— 赵王意犹未尽的抱紧了她,她以为呢,若不是她身子此刻特殊的紧,自己怎能忍住□□这么久不发泄出来,以为他单纯的还是个孩子吗? 切! 她抽抽嗒嗒的又哭起来了:「怎么办,连我也要当娘了,你说要怎么办?」 赵王碰起她的脸,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真难看,这样难看的她,倒是很少见,他恨不得多看几眼。 她满脸都是粉粉的,羽睫上海挂着泪珠儿,眼皮子微肿,刚才散落在面颊上的秀髮因为粘湿的泪水而黏在面上,好丑。 这幅丑丑的样子别提多有趣,赵王碰着她的脸,轻轻吻上她面颊上的泪痕。 「以后与我在一起,不许伤心不许哭。」 「不对,是我必不会让你流泪让你哭。」 「隽郎。」她俏皮起来,揪住他的衣襟,有些什么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想了想,眨了眨眼,问道:「若我生的是女儿,你到底喜欢谁多一些呢。」 赵王看着他的女人,这般有趣,哪有人会问出这样的话来呢,在她心里,若是个女儿,倒成了会抢她夫婿的情敌了呢。 他低头凑到她耳边:「你怎知道我不会喜欢别人呢。」 她不气反乐:「我知道你不会。」 他心头一暖,被她说对了,他不会。 真傻,这幅傻傻娇娇的样子又特别招人疼。 他宠她,宠的很想把她放进自己的身体里,放进自己的骨髓里,生生世世都不要分开;他爱她,爱她前世,爱她今生,爱她未来,爱她的一切的一切。而她又是这般信任自己,一个女人该有多信任一个男人才会说出这样的一切。 他恨不得把自己生命中最好的给她才好,给她他的阳光,他的雨露,用他最大的温柔去呵护她。 接下来这一辈子,他都决议只对这一个女人好,善心待她,爱她。 他忍不住去轻咬她的唇,在那一瞬间被她咬住,她索求,如同一个飢饿的孩子一般,贪吃,贪恋。由浅入深,唿吸一点点的加重。 赵王握住她往下攀沿的手:「不要,你累了,休息一下。」 君湄闭着眼睛,身子发颤,喘得不行,怎么办? 她情不自禁的把手伸进他的衣袍之中,双颊羞的通红,想说又不敢说,若说了,他肯定要拒绝的。 果然,他现在摸都不给自己摸。 好气! 「你身子还不大好,别这样,我怕我忍不住。」赵王的声音温柔的吓人,逗得她长长的睫毛羞涩的颤了颤,她怎会想这个了,内心充满罪恶感。 可她竟然想了,一别这么多日,她居然贪恋他的身体了。 「你想?」 终于被他看出些端倪,她羞的脸通红,强词狡辩:「没有!」 越说没有越像。 赵王嘆了一口气:「现在可不成,你身子不方便了。」 她孩子气一般跟肚子呕上气了:「你看你,还没出来呢,你已经把他看的比我还重了,我当真知道以后如果生了孩子,你心里看谁更重些。」 嘁,女人,这也可以。 她气唿唿的滚去一旁,以示不满。 这可有些意思了啊,明显就是自己想了又被拒了,恼羞成怒了。 「好了,不许这样了,大夫说过了三个月,若胎像稳了就可以。」 「我又没说想这个。」 脸都羞红了还说不承认,都说身体是最诚实的。 「好了好了,你哪里不舒服,我帮你按按好不好?」赵王耐心哄。 「哎呀,你自己都好多天没睡好了吧。」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君湄心疼极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鬍子渣都出来了。 突然不放心,又问了一句:「大夫说有三个月就可以了?」 —— 两人搂在一起又哭又笑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子里面又安静下来。 赵王也睡着了,他追着她跑了一路,四五天未眠未休,这会儿真的是安心了,累了。 守在屋外的秀娘见里面安静了下来,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给两人把窗帘拉上,屋子里面又暗下来,赵王躺在君湄身侧,右手从她颈下弯过,君湄歪着脸躺在他的臂弯里,岁月无限静好。 秀娘长嘆一口气,有多久没这样了,前几日小姐听说齐王反了,匆匆忙忙从江都出发,说是为了避开齐王的暗卫。她知道,小姐其实是惦记在京城的赵王,一天没见到他,终日都不得眠。 那几个夜晚,都是秀娘这样抱着她睡,她从小就要人抱着才睡得着。如今她长大了,终于也有人像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她,宠爱她,包容她,希望这样的宠爱是一辈子才好。 第126页 君湄白皙诱人的脸上粉粉的,透出些婴儿才有的好神色来,那样粉嫩粉嫩的她睡在略显粗狂的赵王身边当真是很配呢。 秀娘给两人拢了拢被子,轻手轻脚的走出门口,关上门,门口守着李富贵,轻声问道:「睡啦?」 秀娘点点头。 一旁的宣旨太监都要哭了,一般来说宣读这样的圣旨是有打赏的,他可是抢了来做,谁知道打赏没有,新太子殿下让他一路从京城追到江都,又从江都一路折返回京,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他能怎么办?那个可是未来的准主子。 第六十四章 皇宫 经过这一场背叛下来, 皇帝是彻底的心灰意冷。 以前觉得赵王缺乏歷练,如今看起来歷练也歷练够了,他既有了心仪的女子, 还怕朝野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传言吗, 他累了乏了,也不想管了。 垂拱殿内, 安静如常,皇帝平日里在东偏殿批摺子, 也在这里会见重要的官员, 西偏殿是皇帝的寝殿, 换做以前,他在这里招幸过自己看得过眼的宫女,有些命好, 成了主子,有些命差的,一夕春宵过后,皇帝连脸儿都记不得她的, 依旧从哪儿来到哪儿去,阖宫上下的女人都是他的,难不成他风流过后, 你还能跟他讨个名分不成? 一旁侍查的女官手指青葱般柔嫩,手腕上带着一只白金缠丝双扣镯,镯子上面可见白皙细嫩的手腕。 女子身着一件青色菱锦制成的宫装,若是没记错, 能穿上这种材质宫装的女子,都是曾经侍奉过皇帝的人。 她长得甚是俏丽,不然当初也入不了他的眼。 她还记得年前,便是在这个殿内,皇帝一眼就看中了她,夸她手指漂亮,因这个由头,他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欣赏了很久,他说她从指尖儿到手腕都是极漂亮的,他爱到了心里,于是他一根根手指亲吻过去,从指尖儿吻到手背上,从手背上一路滑过,吻到了肩头,想到这里,半边身子都麻了酥了。 他总是那般会勾人,成熟而有魅力的女人,有着不逊于年轻人的精力,更有着比年轻人更丰富的阅歷,怎么看怎么好。 那一次她便知道这个男人的厉害,因此日想夜想,可男人在那次以后再也没招过她,后来她才知道,男人喜欢她,是因为她那张甚似柳夫人的脸。她知道这点以后内心是鄙夷的,那个女人都过了三旬,就算是长得好看一些,男人总是会看腻的,更何况她有了身孕以后,男人一直都素着。 她偷偷去瞧过柳氏,也不见得有沉鱼落雁之色,为什么皇上就喜欢她就是那么喜欢她? 女人一钻进牛角尖,拔都拔不出来。 —— 青花缠枝香炉里面燃着琉璃香,香味清甜,悦人心脾。 可岚不由得又多看了他几眼,薄薄的衫子下面是健壮结实的肌肉,她不仅摸过,激情甚时甚至咬过他一口,他不恼反倒笑了起来,就是喜欢她泼辣的性子。 想到这里,她都湿了,她很想再在他肩头咬上一口,问问他还记不记得。 殿内本是极安静的,他批摺子的时候不让别人说话,更不能发出一点声响,走进来的太监宫女,都要着软底布鞋。 她不敢触他的忌讳,细手伸到他身侧,无声无响的给他换了一盏茶。 腕心儿涂了一点点金丝眠,那味道合着琉璃香钻进男人心里,还不够叫他动情的。 这两样香和在一起又产生一个新的名字——「悦人心」。 女人也不是第一次用这个手段,上一次他便一点端倪也没瞧出来,这一次她是做足了准备的,难保他不会动心。 男人无意间往旁边多撇了一眼,那双手让他觉得很悦人,不由得从手指尖开始,网上看了看,这女子不可谓不美,即便在这群芳争艷的深宫中,她都有一种独具一格的美。 更让他觉得悦心之事,便是她有一双很像柳氏的眼。 单纯,亮洁。 可岚为了学足了柳氏的样子,曾经在禁苑蹲守了两日。她曾经目不转睛的看着柳氏,她伸手浇水时是哪般模样,她欲拒还迎时是哪般模样,她嗔怒微颠时又是哪般模样,她的眼神,她的表情,她的一些小细节…… 可岚一点一点的记在心里,对着镜子仿了千百遍。 可岚出自大家大院,母亲也是经歷过无数的风风雨雨走到今日的,能教导她的东西很多,尤其是对于男人这一点。 娘曾经说过,男人是□□的动物,男人只有与女人有了欲,才会有了惦记,有了惦记,才能对你有心思,若是连第一步都没继续,怎么谈得上心思呢? 而女人正好相反,女人只有对你动了心思,才能产生欲。 所以女人的爱往往很痴缠,爱的越深,栽的跟头也越大。 这个男人让她产生的不止是爱慕,更有欲望,她愿意为这样的男人去常识,去冒险,仿佛他是饕餮盛宴上一道不可多得的餚,错过一次,终生遗憾。果然,男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他难得的将眼神驻足了一下,当看见可岚那张醉人的桃花面,他微微心动,当看见可岚唿吸之时,带动着那张动人的美脯一颤一颤,他感觉自己的嗓子都要干涸了。 宫灯高悬,映出烧红色的光芒,刚好映出高耸下面一片阴影,阴影处是一弯细腰,仿佛在男人过度的挞伐过后,那细柳杨枝一般的纤腰近乎折断。 第127页 心里烧的晃,他有多久没摸过女人的细腰了,这样好看的腰,柳氏以前也有,不过她近来有了五个月的身子,身上都浮肿起来,身段也不如以前那般好。他怕折损到她的身子,又怕折损好肚子里面的孩子,自柳氏被诊出有孕以后,一直都靠意志力和自我解决。 浑厚的声线从男人快要裂开的喉咙间传出。 「你看着很眼熟,叫什么名字?」 可岚羞红了脸:「奴婢名唤可岚。」 可岚?男人想了想,印象中似乎收过这么一个人,可在何时他总是想不起来,即是收过的人,又怎会在垂拱殿侍茶? 来不及多想,可岚脸上晕红的彩霞入魔咒一般吸引了他,他自认为定力尚好,今日是怎么了,怎么看她,怎么都觉得欢喜。 大手一转,朝那双纤纤玉手一指,那双手顺从的凑了近来,却矜持的放在他的手旁。 入秋了,殿内总是关着门窗的,因此显得特别清幽。 也正是这种环境下,与一个女子独处在一处,更显得气氛特别奇怪。 男人觉得今天怎么这么奇怪,他怎会对一个旁的女子产生念想,难道真是素久了?难道真是因为如月那弯纤腰,已经手握不住了? 他的手滚烫,落在那女子细腰之上,女子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顺势往男人身上一靠,就这样顺水推舟的坐上男人的腿。 悦人心,最好的用处就是收了别人的心,那女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娇声哼了哼。 她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一不留神让男人发现怀抱中的女子不是他想像中那般。 昏暗的灯光下,他那张俊美又带着威严的脸上,透出些神秘感,他的面容平静,一点也不像被悦心人控制住的人,他那双能翻动大夏朝的大手,正从她的腰上往臀瓣上移。 身体的硬度告诉她,他现在很想要了她。 —— 女子诱人的牡丹面上红晕不断,眼波迷离。 悦人心,最好的就是不动声色的取悦人心,它不像寻常的chun药那样只是让人身体发生变化,这种药,能让人意乱情迷。 男人大手开始不安分起来,鼻尖嗅着这女子的体香。 那女子经不住了,轻哼出声,指引他本来安分的手,直接往那诱人的地方去了。 —— 「大胆!」男人勐的一把推开那女子:「谁叫你来诱惑朕!」 女人髮丝凌乱,外衫半解,凌乱中还能见到杏色的肚兜上绣着一朵朵玉兰花,此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浑然不知道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 悦人心不是最好的药吗?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早先还陶醉其中的男人勉强直起身来,气喘吁吁的斥责她。 前一刻还充满宁静的大殿中央有一盏摔碎的茶盏。 内侍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看着眼前的这一切。 「滚,把她拖进掖庭!」 下了迷药能迷倒一般人的心智,可他又岂是一般人,强定住心神,男人的声音比冰还冷。 「陛下。」那女子没料想到有这么快的转变,跪地苦求,一脸无辜的看着男人,前一刻还那样浓情蜜意,她不信他那么强的自制力,能从悦心人的药力中挣脱出来。 他脸颊上还带着红晕,手指因为过度的克制,指甲攥的发白,眼睛里因为慾念生出许多血丝出来。 这不是正常的男人,他有多强的意志力才能克制的住。 内侍看到眼前的一幕,吓得发抖,连连磕头请罪。 男人努力克制住自己,其实他眼前都是柳氏的影子,那女人的一张脸,明明是柳氏的,他脑中不停的有影子在晃,想着念着无关于女子的一切。他与柳氏,向来玩的都不是很过火,就在刚才,他脑海里面闪出许多种折腾她的方法,他想听她叫出来,但是方才她一□□,让他神思归了位,这么强劲的药,不仅魅惑人的身体,更魅惑人心。 「贱人!」这女子还有脸哭泣,男人操起书案上的砚台迎头砸了过去。 「于德路,备辇,去柳夫人那里,快!」 —— 柳夫人自怀上了以后一直不太敢动,因此男人也不去碰她。 入了秋以后她也懒了,很少去地里劳作,原本打理的很好的地里荒的都长了草,这几天她舒服了些,又穿起一身鹅黄色的布衣,把地里的杂草给锄了。 芷看着夫人,觉得很奇怪,寻常的妇人穿着这么嫩的衣服,会让人觉得很突兀,怎的柳夫人穿上这这样一身,竟让人感觉这颜色就是为她设的。 「夫人,前几日你还说腰疼,如今不疼了吗」 柳夫人直起身子一笑:「好了。」她许久没下地了,今天下地活动了一下出了一身汗,身心都舒畅了。 芸在一旁默默的提着水,这样简单宁静的生活真好。 若是有一天能找到一个夫君,如贵人跟夫人这般共处的更好。 芷说道:「最近几天陛下是忙了些吗,好些日子没见他来了。」 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或多或少她们感觉到了,最近禁苑的气氛都与往常不一样,以往绕道而行的禁军偶尔也会打马经过此处,那一声声嘶鸣之声告诉她们,最近宫里,甚至京城可能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动,不然贵人也不会这么久都不来。 柳夫人孕中比平时更红润了些,皮肤也比平日里好了。 第128页 从那一次跟女儿离别以后,她开始多梦,总梦见以前在许府时候的事情,当然这些事粗枝大叶的男人不知道,其实两个贴身暗卫哪会不知。 女人的心思女人最懂,虽然柳夫人面上看上去每天还是开开心心的过日子,其实心底里藏了许多事,连贵人这么亲密的人也不愿意讲,女儿也跟她闹成这样。 私下里的柳夫人其实挺可怜的。 芸眼见,看着远处有人影晃动,飞也似的过来。 「是陛下。」连芸都激动起来,他能来说明事情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 「嗯,是他。」柳夫人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自从怀孕以后她跟贵人反倒是疏离了,这个孩子,在她看来是不该来到世上的。 贵人恹恹的歪在辇轿上,看起来很不好。 「陛下。」芸准备上前扶他,却被他烦躁的推开。 这个声音不是她,他心里很清楚,他不敢挣开眼睛,生怕一睁眼眼睛见到个女人就扑了过去。 「如月,过来!」她怎么还不过来。 柳夫人早就看他不对劲了,在他吼出来那一嗓子,叫出来那一声的时候她便发现了,他与平常不一样,像以前,他绝对不会这样对身边的暗卫,也不会这样大声叫自己。 「你怎么了?」柳夫人平静的过去,却被人一把抱住,那人迫不及待的咬住她的嘴,吸她,想把她吸到身体里,吸到骨子里一般,吸到她无法唿吸。 大约是感觉到他身体与以前不一样,若是换做以前,她一定当场就哭了。 「怕不怕?」他努力平静下来,挣开眼睛,眼睛因长时间的隐忍变得通红。 那一瞬她明白髮生了什么,强忍住心里的不适感,可脑子里面一盘混乱,这种感觉太熟悉,多年前,她也是中过一种药,这药让人会产生幻觉,可她自制力却没有她那般好。 男人抱住她的身子,感觉不适感减轻了很多,脑子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弄她。 —— 来不及等她反应过来,已经被男人抱进寝室,连门都没关。 芷和芸见状,乖巧的跑过去关进了门,守在门口,她们早就习惯了。 自从她说身子不好以后,他已经很忍耐,很久没有这样了,今日进了屋子就把她的衣服扯开,啃她,像一个饿了许久的人,啃到诱人之处,不耐烦等她自己捧着过来,一手压住她的手,一只手自己捧着吸。 她脑子一下就懵了。 难道自己当年也这般孟浪的求过他? 那时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许在颖是一个极能克制的人,她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醒来会光熘熘的躺在他怀里,而他的样子,看起来是幸福的。 当时的自己一定想今天的贵人这般孟浪,才会让许在颖以为自己是真心悦他。 这个谜一般的男人,在知道真相以后,才会变得低沉,萧索,晚年甚至被人戏弄也不知。 他不是不知,只是他伤透了心,活着如行尸一般。 嘶——小衣被他几乎是扯了开来。 她从没这样可怜过,在一个男人面前,他竟然不顾一切的往下亲,亲到丛林深处。 脑子里面想不了太多,她只是知道这个男人他现在不正常,可她止不住的抖,止不住的颤,还有些馋。 她馋了。 她一直带着罪恶感跟这个男人在一起,觉得谁也对不起,对不起许家,对不起皇后,对不起自己的孩子。 那些繁杂的念头缠绕着自己那么久,她甚至觉得自己才是万恶的源头,若不是因为她,他不会灭了许家。 但近日的事实告诉她,许家的覆灭只是皇子们争权夺势的一个牺牲品,他想发泄自己的不满,但真的没有刻意去针对许家做任何事。 她心中的罪恶感少了些。 对许在颖发生重大改变的罪恶感也少了些,当时给她下药的人,不就是当时的国公夫人吗? 若是她跟许在颖一辈子这样过了,他会成为一个英明威武的将军,会成为立于朝堂之上的重臣,但是这一切的根源的罪恶,却不是她。 当时的她也没有办法把控这一切的发展。 贵人对她的身体熟谙的紧,很快掌握了诱惑她的节奏,柳夫人抛开杂念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舒服吗。」 她承认,舒服,舒服的她想死。 「我想要你,可以吗。」她听见男人的吞咽之声,这个时候还在问她。 他比旁人强的便是什么都比人强了那么一点点,即使中了这么深的毒,也能从深宫中找到这里来,他很倔强,即使他在外临幸了谁,或瞒住,或光明正大的告诉她,她能怎样? 她必不能怎样。 柳夫人心头一动,抱紧男人的头。 「大哥,我人都是你的,你想,轻些吧,大夫说胎相也稳了,你若不喜欢,我帮你传——」 「废话那么多,要传别人还用专用跑到你这里来,我中的毒不浅,若是重了受不住你掐我。」话说着,贵人迎头把她压在身下。 —— 缠绵过后,贵人把头埋在柳氏的髮丝里,终于冷静下来了,柳氏被他折腾的不浅,好在最近身子也稳了,连下地干活也利索了,所以这点晃动还是能受得住的。 他像一只吃饱了的猫,懒洋洋的躺在榻上,一根一根的数着她的发,平静时的样子,看不出是朝堂上那个威严无比的人。 第129页 倒像个无赖?「大哥。」柳氏受不了了,她要起身拿衣服,每次一离开又被他拖回来,她噘着嘴埋怨:「你都好了呀,还按住我做什么?」 「急什么,你跟我躺在一起,说说话,聊聊天,多少时候没有这样的日子了。」 他倒是 ,谁知道他打的是什么注意,刚才说好了受不住掐他,结果掐了好几次一点用都没有。 「哎呀你肚子不痛吧。」 这会儿才想起来,刚才干什么去了 他倒是毫无罪恶感:「太医说了你最近身体调养好了,无碍的,多运动运动,到生的时候也好生,只是不要折腾的太过了就行,咱两一向也不会折腾的太过分的。」 柳氏不可置疑的看着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呀,红唇嘟着,以示不满。他以前再色迷心窍也断不会显出这么无赖的样子的,还说的这么在理,好像他说的都对。 男人一点歉疚感也没,抱住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还香一下,一向不跟她说起朝堂之事的他,今天倒是意味深长的说了句:「朕已经立了太子,不日便会让太子监国。」 「若淳儿能当大任,朕便放下担子好好陪你。」头顶的声音变得无比轻柔起来,男人的手抚到她稍微隆起的腹部:「不想这孩子在这么复杂的地方长大,既然你怀念江南烟雨,厌恶这里的一切,等你生下孩儿,我们就去江南隐居,到时我们划着名乌篷船,在太湖欣赏雨景,依然是我为你打伞,你为我打灯,如何?」 柳夫人伸手想去摸他的脸,她已经震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是懦弱可是她不无知,她知道男人跟她说的是两件很重要的事情——太子监国和退位。 他最近觉得很累,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淳儿能够担得起这个担子,交给他又何妨,到柳氏生产还有四个多月,生产完还要将养百余日,花大半年过渡他觉得也够了。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点出奇,但是男人确实给她表达的是这个意思,一时半刻怎么叫她缓过神来,她下意识的掐了一把自己,这么重要的决定难道是他刚才那一刻做出来的吗? 「别动来动去,小心着凉。」男人用被子把她裹紧,抱到隔壁浴房,芷和芸机巧就在这里,屋内刚有了动静便备好了热水。 柳夫人软趴趴的趴在男人胸口,任他折腾,他总是很温柔很体贴,每次都是他裹着自己抱去沐浴,又是他抱着自己回来,心里油然生出一种对对方的信任感来,她紧紧的趴在他胸口,默默的流泪。 「陛下。」她第一次这样称唿他,从她进宫的那一天开始,从未用过这样的言辞来称唿他,此刻她对他充满了信任感。 「傻孩子,不能哭。」 「可我想哭。」 「难道你不想跟我两人泛舟太湖,一起带大孩子?」 「我怕你没这个耐心。」 她是怕她自己会在他面前丢丑,她太笨了,万一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应付不来怎么办?万一时间久了他慢慢厌倦了怎么办? 还有女儿,她一直惦记的女儿,也是她的心结,万一她觉得被母亲给遗弃了怎么办? 第六十五章 赵王和君湄在亳州休息了两日, 重新雇了一个大车,从亳州赶往京城,这次走得慢, 车也大了些, 官道也比较平坦,心情又好了, 君湄渐渐恢復往日的胃口和精气神。 这两天秀娘清早给她换着花样炖燕窝粥,很快让她觉得很意外的是噁心反胃的感觉又没有了。 秀娘嫌她是娇气, 男人不在身边就这副德行, 私底下不知道笑了她多少回。 赵王回京以后直接入住太子府, 为的是不让她看到以前住的地方,心生瑕念。 君湄不以为然,最近她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了, 这一路相安无事,直到到了京城,她才支支吾吾的表达自己的意愿。 「你说想见你娘?」赵王没有别的意思,上次那样分别以后, 他没想过君湄会主动要求见她娘。 两人晚饭走出门散步,赵王知道回来以后肯定有大把的事情等着他,从今往后怕是没有这么逍遥的时光了, 如今能多陪她一些是一些,太子府由先朝太子府改建,小时候他也在这里度过了几年的童年时光,这里的一草一木这么多年倒是没变样, 沿着弯曲的小径下去是个塘子,这个天气应该也没有虫鸣蛙叫了,一片宁静。 廊子边上种着榕树,好大一颗树下有一处鞦韆,那鞦韆看着年代比较久远了,像是很多年前有人曾在树下嬉戏玩耍。 很期待以后一家三口能手牵手走在这里。 「嗯。」君湄说:「上次把我娘气到了,我想了想终究是我不对,不管她现在怎样,以前跟我爹怎样,我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秀娘说她一辈子都很苦,以前奶奶在的时候奶奶看她不顺眼,抬举我庶母,爹爹也不大与她亲近,后来有了我,奶奶也不让娘自己带我,请了秀娘来照顾我,娘这一世,只有在死去以后,变成另外一个人以后,才真正快活过。」 她停下脚步,侧过身来,仰头凝望他:「我有时候也想过,若是有一天旁的人把我绑走,要我嫁给他人,要我与你分开,我是不是会认命,我是不是会安安分分的跟别人过一辈子呢?」 还不待她说完,他便急急的握住她手,急急的说道:「那我肯定不肯的。」 代入感也太强了吧。 第130页 君湄看着他那副急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倒是想的美,谁问你肯不肯了。」 「你若知道别人把我抢走,会怎么待别人?」 「若有人将你抢走,我自会让他生不如死!」光想到这个情形,赵王已经恨的牙痒痒了,况且还没出现这样一个人呢。 「生不如死」君湄仔细咀嚼着这四个字,突然发现她对那个男人的恨,消散了许多。以他那么高的权势,能在这个时候把握好自己的情绪,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况且父亲当时去世也不是他的过错,人若总活在恨之中,会变成什么样呢? 「只是你要明白,往后你见到你母亲,便再也不能叫她母亲了,如今的她是你姨母,明白吗?」赵王说的对,以前的柳氏已经死了,如今活着的是柳候家的那个未嫁女,以后在任何有第三个人的场合,君湄只能叫柳氏为姨母,更何况宗亲和大臣中如有人知道皇帝的新宠是以前的安国公夫人,朝堂上指不定会乱成个什么样子。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家人,柳安如已经死掉了。 「我不在乎叫什么,只要娘活着,她开心就好。」 「你即这样想,就不要与她闹别扭了好吗?」 赵王知道她一向最有主意的,什么都依着她就好了,一旁是秋风扫落叶,初现萧条,一旁是佳人在侧,无比暖心。 听她说起小时候的事情:「我小的时候见别人都有爹爹和娘,可我爹爹和我娘从不在一起,也从不说话,偶尔为了面儿上的事情,在一起吃上一顿饭,也跟旁人夫妇不大一样,总感觉怪怪的。长大了我才知道,我爹爹和我娘关系一直不到,可我总是理解不了,我娘生的那样好看,为什么爹爹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她嘆了一口气,看着远处鞦韆的美目似有一层薄雾,回忆起小时候的事情,想必没有任何美好。「好在爹爹和娘分别都是疼我的,我能感觉得到,虽然我娘没有生儿子,可爹爹疼我的心,比两个哥哥还要多上很多。」 仔细回忆起那段时间,可能安国公也知道,自己与柳氏这一生,只有可能有这一个维繫了,所以对女儿的疼爱比儿子还要多上很多,正因为有了这一层,才让君湄回忆起小时候的一切,尚留了些甜蜜。 赵王扳过她的肩,靠在自己身上,安慰道:「你想通了便与你母亲和好,她没有什么亲人,如今最疼最爱的恐怕只有你了。」 君湄嗔怪的看了他一眼:「是吗,我以为不是呢。」 「怎会不是?哪有母亲不疼爱自己孩子的,你以后也会疼爱自己孩子的对不对。」 又是他下的另一个套,难不成他以为,自己真会醋到跟孩子抢他们的爹不成?哭笑不得。 远处院墙外跳进来一只白猫,在院子里面悠闲的散步,那猫时而趴下,悠闲的舔了舔爪子,又跳上榕树下鞦韆架子上,自顾自的盪起了鞦韆。两人看的啼笑皆非,此处是太子府,皇帝继位以后一直没有立太子,府中一直空着,只有些许宫人留守在此,日常打扫,于是院子里面多了些野生的猫猫狗狗。 「这猫也真是不怕人。」要不是前面有栏杆阻挡着,君湄真想一脚跨过去抓起那只毛茸茸的猫,看到这猫突然又伤感起来:「小时候我爹爹托人从波斯弄了一只白色的猫儿过来,一只眼睛碧绿,一只眼睛却像红宝石,美的很,这猫儿天天随我一处,也是这般懒洋洋的在窗下晒太阳,后来我娘知道了,死活不让我养,拿去送人了。」 也不知道那时的柳夫人真的担心女儿的安全,还是但凡是夫君送的东西,她一概都是不喜欢的,只是这两人的恩恩怨怨太长太久太绕,如今安国公已经魂归西方,只有母亲清楚当时的情形。 赵王笑道:「你喜欢回头找人寻一只给你就好了,找一只性子温顺一些的陪你如何?」 君湄想的不是一只猫,而是小时候与父亲相处的那段快乐时光,许在颖当年四十多岁得了这样一个爱女,又是他真心喜欢的女人生的,哪有不疼不爱的道理,那时的他,一定是把全身心对柳氏的爱倾注到爱女的身上了。已经没有那时的心境了,再养一只猫又能怎样? 「我要你说说你小时候在府里的事情呢,你兄弟姐妹多吗,你父皇疼你吗你母亲好相处吗?」君湄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堆,看样子还是担心皇后那一关过不了,不管怎么说,如今皇后与她母亲关系那么僵,她一定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吧,想到这里她觉得很难过,明天要去宫里请安。 「有我呢。」有他,突然不怕了。 大结局 四个月后 元宵刚过, 京城里还打着薄霜,人在外面走着,一阵风颳过来, 能冻得瑟瑟发抖, 但是两个孕妇不怕,肚子里面带着个球, 就像捂着火炉子。寒风下君湄陪着母亲在院中散步,大夫也说了, 柳夫人这胎不正, 要怎么动动才能让孩子的头往下立着。 君湄憋着一肚子的疑惑想问她娘。 「娘, 你当时生我的时候痛吗?」 柳夫人的脸不可察觉的抽动了一下,疼啊,咋不疼, 疼死她了,应该很疼吧,到底疼不疼呢? 其实当时困扰她的倒不是疼不疼这回事,一想到这个黑歷史她真的很想死, 尤其那个时候跟婆婆也不和,跟夫君也不和,又背着罪恶感怀着这个孩子, 一直到生下君湄的时候她的情绪都是抑郁的。好在后来看了孩子,那小小逗人的模样瞬间暖化了她的心,谁知道产后婆婆一见抱孙子无望,气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许府的人见到这副情形,不受待见的世子夫人在月子里面都没少受气。 第131页 不过这次断不会这样子,贵人对她这胎甚是看中,从八个月开始,产婆和太医已经是昼夜守护在旁了。 至于疼不疼,时间太久她也不记得了,大约很疼? 应该很疼吧? 谁知道呢? 「啊,不是很痛的,每个女人都是这样生孩子的,娘也是这样生你的呀。」柳夫人不想女儿太过担心,反正孩子也在肚子里面了,左右也不能抠出来了。 「是——吗?」看见母亲犹疑的样子,君湄心里打起来退堂鼓。为什么呀,她怎么那么命苦,还没有好好享受几次,就可怜兮兮的搞大了肚子,这事还没法跟人诉苦,若是跟别人讲,好心的会笑话她娇气,多心的反到觉得她是炫耀。 内心没有多少欣喜,反而忐忑占了大半。 而且看着母亲越见臃肿的身子,真的好担心自己快要生了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万一胖了他会不会不喜欢了? 柳夫人见女儿小脸由红润变得煞白,拍了拍她的手安慰:「你现在担心也是无益,有些人生的快一些,有些人慢一些,你这胎肚子怎么这么大了。」 —— 说道这里君湄脸就红了,先前产婆过来摸过,说有两个脑袋,她当场就哇哇大哭起来,把产婆吓得要命,产婆还以为太子妃是怕两个不好生呢,谁会知道太子妃竟然哇哇大哭: 「是不是本宫做了什么造孽的事?本宫的孩子怎会长了两个脑袋呢?」 一旁的太子殿下也是第一次当爹,当场就急了,他连声埋怨都是自己早年在战场上杀戮太多,没想到其后做了那么多事情弥补还是祸及子孙。 产婆当场就笑了出来,这对小夫妇也是有意思,两个脑袋就是怪物啦? 「难道我肚子里面的是两个?」太子妃歪着脑袋看着太子殿下,丝毫不敢确定:「我母亲倒是与姨母是双生子,难道我肚子里面的也是双生子?」 「那是自然,太子妃殿下福泽深厚,怎会生出来个怪物呢?」 「呀,那倒是,本宫可是没干过坏事。」一言未必,太子妃殿下小脸上还挂了泪珠子又笑了起来。 产婆又交代了许多注意事项,双生子容易早产,大多八个多月就要生产了,为了避免孩子早产,夫妇之间还需要注意,自此后要禁止房事了。 太子听说肚子里面有俩,多稀罕呀,自此以后再也不敢碰她了。 君湄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怀上这一胎以后她一直挺稀罕这事的,晚上一躺在床上就开始不老实,脑子不老实手脚也不老实。如今肚子越来越大了,太子越来越不敢碰她,倒引得她疑心病四起,太子毕竟还年轻啊,总是这样素着,万一别人勾搭他怎么办?即使别人勾搭他,她倒也没有别的法子,上辈子咬咬牙不也过来了吗,可是越想越不舒服。 她倒是想问问娘,可这事怎么开口啊,问来问去只能问娘生孩子疼不疼了。 毕竟这个问题也是挺要人命的。 —— 「呀,两个。」连母亲的眼里都露出羡慕之色,毕竟一次性搞定两个,也少了一次疼,她稀罕的摸了摸女儿的肚子:「两个容易早产,你还是要小心些。」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啊……本来想问的话愣是问不出口了。 君湄俏脸憋的通红,倒把母亲柳夫人给疑惑了,她到底想问什么问不出口呢? 「你到底要问什么,憋了半天都不问,我都替你急了。」 「啊?」君湄吃了一惊,嗓子里快憋出烟儿来,被母亲一催差点就破口而出了,关键当口母亲大叫一声: 「哎呀,不好了。」 柳夫人就这样发作了,身后只有两个丫鬟一个秀娘,幸好两个丫鬟是练家子,一边一个将柳夫人抬进产房。 柳夫人开始还是挺沉着的,命婆子们准备好了洗澡水,忍着疼先洗了个澡,连着把头髮也洗干净了,趁着间歇还不忘跟女儿交代:「等你生了孩子要坐月子,一个月不能泡澡,你到时候肚子一开始疼就学娘把身上洗干净。」 女儿心里泛起来嘀咕,原来是这样,刚开始也没见得多疼,她心里稍微舒服了些。 收拾好了阵痛也开始频密起来,柳夫人便不像刚开始发作时那般镇定了,一手抓紧女儿陪着她,一面不停的问产婆还有多久。 妇人产子哪有那么快的,尽管她心里上做足了准备,也知道少说要几个时辰。 没多久贵人也来了,五个擅长带下科的太医一熘烟站在院子里,只等着里面传唤,刚开春冷的紧,也没人敢说什么,毕竟主子还在里面大唿小叫呢。 柳夫人发作了三个时辰,还没能生下来的动静,太医也扛不住了,还是太子来了以后命人把太医安置在小院侧房歇息,毕竟女人生产事件有长有短,万一大人还没生出来,把太医给累病了还得不偿失。 本来这种场合太子不该到场,他来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小妻子。 可不,太子妃吓得瑟瑟发抖。 柳氏的惨叫太响了,一旁过来本来说是陪着母亲的君湄吓得脸苍白,一想到最多四个月以后自己也要生产,就觉得很可怕。 柳夫人本是柔弱的,这会儿惨叫却吓人的紧,开始是呜呜咽咽的哭,哭完了骂天骂地,再后来说宁愿死都不生了,再后来屋内没了气儿,君湄着急闯进去看,只见母亲一脸苍白的躺在那里,满脸都是汗,头髮一缕缕的煳在脸上、脖子上,鼻子里面没多少气儿,若有若无的喘息。 第132页 产婆说这是脱了力,歇一会儿就好了,可一阵一阵的疼痛袭来,柳夫人攥紧了周围人的手使劲,孩子始终没有出来。 贵人急疯了,几次要闯进来都不成,被人拦住了。 柳夫人也不让他进来,一是妇人生产污秽,再就是她不想叫他看见自己这副模样。 看着一旁的女儿,心里有些后怕,这个女儿一向胆子小怕疼,今天看到这一幕更是心里上阴影一大片,令产婆把她也架出去了,君湄吓得腿软,很轻松就被人馋了出去。 君湄吓得不轻,出去以后就在太子怀里哭泣,旁人还只道是女儿心疼娘,都夸她孝顺,只有太子知道她是被吓的。 太子抱着她,给她顺着背,一边说着悄悄话安慰她:「咱不怕哈,咱生完这个以后便歇几年,人家说双生子小,肯定比你娘肚子里面的好生呢。」 「可我怕。」怀孕以后越发娇气了些,累的太子殿下如今哄女人是一把好手。 君湄是真累了,趴在太子怀里闹了一会儿,就蔫不拉几了,自从怀了双生子,她变得十分敏感娇气,像今天这样的场面本不适合她来的。 她本来没有这么娇气的,一旁有人哄着仿佛促使了她的娇气越发甚了些,一边打滚一边耍赖:「好可怕,我不想生孩子了啊,你们男人快活了就要我受这样的苦,最后生出来的孩子还是跟你姓,我何苦遭这个罪?」 她怀了孩子吃的好,以前瘦弱不堪的模样,如今也长得圆润起来,太子见她越发耍赖越发讨喜,索性一巴掌打在她圆滚滚的屁股上,笑骂道:「这么大个人了还要耍赖,你羞不羞,说别人快活,你也不想想是谁哼哼唧唧要快活的,快些起来,以后等孩子出生了我要讲给他听,娘亲是多娇气多赖皮的一个人。」 君湄怀着身子早就没有当初滚的那么利索,撑死了也就是在床上闹腾一下,被他这样一巴掌一拍,满腔怒火无处发,一口咬在太子腿上,咬完恶狠狠的说道:「我再也不给你生了。」 太子低下头,亲了亲她圆乎乎的小脸:「看你生完还这样讲不讲?」 君湄本来要撑着再去她娘那里,奈何累了大半日,她一向都是要午睡的,今天从中午闹腾到了二更十分还没睡,于是就在小院侧屋休息,跟太子两人闹了一会儿也真是累了,两个人迷迷煳煳都睡着了。 君湄刚入了梦想,在梦里面摘了个水灵灵的桃子,一口啃了下去,就听见一个小娃娃在哭,她还在纳闷呢,小娃娃哭个什么劲,她吃桃子也没碍着小娃娃什么事啊,梦里面纠结了半天,被腿上的抽痛惊醒。 「痛——」君湄下意识的拍了拍一旁的人,自从怀孕五个月开始,半夜总会抽筋,这也不知道是多少次了,每次都是睡在她旁边的人帮她顺直了腿。 太子照顾起她来已是驾轻就熟,刚开始她哭闹着腿抽筋,还是守夜的宫女第一时间冲进来给她按摩,第二次太子学会了便由他来,慢慢他也习惯了,即使半闭着眼也在给她顺腿,按摩,做的即专业又妥帖,丝毫不比宫女差。 君湄从睡梦中回过神来,果然是有小娃娃在哭的,她欣喜的拍了拍一旁的人:「听听,有娃娃在哭。」 太子白天也是忙了一天的政务,傍晚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又是陪着小娇妻,又是要应付她的各种问题,也是累得睡着的,这会儿还在混沌中,听她说生了,一个激灵坐了起来:「你生了,你要生了吗?」 他早就做足了君湄要生的梦,听到生了两个字自然会想到是不是君湄要生了。 君湄又哭又笑:「是我娘生了啊,你快些扶我过去。」 那一头守门的宫女听见屋内有了动静,也跑过来报喜:「夫人生了个小公主。」 「咦,是个妹妹。」君湄看了太子一眼,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这感觉好奇怪。 「是公主啊。」太子松了一口气,若不是皇子,也少了许多纷争,若是个皇子,以贵人如今对柳夫人的喜爱,难保以后不会出什么乱子,如此以来更好,若是个公主,他以后定会以最高的规格善待她。 君湄却是欣喜,顾不着自己大着个肚子,大喇喇的往产房沖。 身后的男人来不及拉住她,只能跟着她:「你自己小心些,别摔着。」 「我知道了,我要去看我娘。」 「产妇刚生完不能见风你进去的时候小心些。」太子最近倒是补充了很多功课,连产妇刚生完不能见风都知道,君湄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说道: 「我原不知道你这样一个大男人还知道这些?」 大男人脸红了,若不是为了她,他才不去问这些东西:「你去吧,我一个男人不方便,我在外面等你。」 产房里一片喜气,柳夫人虚弱的躺在那里,面容已经被收拾过了,除了脸白一些,人还在昏睡,看不出有其他。 贵人感动的热泪盈眶,抱着女儿想亲又不敢亲的样子,着实感人,他做了这么多回爹,只有这回最让他有触动。 贵人将孩子轻轻放在柳夫人身边,握紧她的手,激动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君湄站在一旁,心中万般感触,曾几何时她很厌恶母亲与这个男人的这段关系,在她看来,若不是有他,或许爹爹不会那么早死,即使那一日她决定原谅母亲,也从未在心里真正原谅过他,可今日,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人,她从未在旁的男人那里见过这般爱怜的眼神,这般眷念的眼神,就这一点,她以为她以前所有的恨,所有的不理解,全部都被辜负了。 第133页 「快过来,看看你母亲。」 君湄一怔,这么多日虽然与母亲日夜陪伴,但从未与这个男人有过正面对话,她坐在男人对面,看着虚弱入斯的母亲,泪水夺眶而出。 「娘。」 真是爱哭,两母女一个样,想着她爹本来对她有一些气的,可每次看到她又觉得一点也气不起来。 「谢谢你把我娘照顾的很好,你以后都要招唿好她。」 「咳。」贵人干咳,脸上露出难以察觉到的尴尬神色:「这个,自然会的。」 这种事情要女儿来交代他,他可不是这么不自觉的男人,君湄顿时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低头谢罪:「儿臣有罪,是儿臣失言了。」 「无妨。」贵人还是觉得很尴尬,只得说:「你娘现在在休息,你陪着也是无益,先下去吧。」 「是。」 —— 三个月后 四月,是京城最美丽的时分,满园子的牡丹花争相竟艷,曾几何时,宫里也如牡丹园子一般的热闹,没曾想短短的一两年间,宫里的女人之间的争斗也少了,更让人称奇的是,女人们不斗了,也没有使偌大的宫廷变得死气沉沉。 柳夫人原以为像太子这般年纪,若女儿不能侍寝,多少会找一两个通房的,至少像他这般的贵室子弟别说通房的丫头,就是侧妃也纳了不少,当然也劝了女儿要放宽心,只要能生下儿子,坐稳这个位子,其他的能少管一些,太子殿下的爱惜也会多一些。 岂知女儿只是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丝毫没有放在心里,后来才知道,别说通房,就是身边伺候的下人,太子殿下也绝不选女的,老妈子都不行! 为此柳夫人还捂着嘴笑了很久,贵人虽也常会对她表衷心,但是也不带这么绝的,太子身边竟然连个母的都没有。 「姨母——」胖女儿剁着脚娇嗔:「我可没说什么,是他自己——」 柳夫人如今在外的身份是君湄的姨母,因此君湄都以姨母的身份待她。 怀孕后的君湄特别的能吃,一天要吃五顿饭,活生生从小瘦子变成了红润润的小胖墩儿,别人胖是痴肥,倒是她比先前更好看了,柳夫人看着此生最满意的「作品」,由衷替她高兴。 高兴之余想到不久以后便是她与贵人离京之期,心里还是很伤感,顺手把小公主交给乳娘,给大着肚子的女儿顺了顺背。怀着两个确实要比她那会儿累多了,听说这一个月来她躺着是怎么躺怎么不舒服,累的太子也跟着遭殃,大半夜的还得服侍她,服侍的内容从早先的捶腿变得花样百出,如今她连翻身都翻不好,还得叫别人给她翻过来。 「知道你有本事,姨母不是替你高兴嘛。」柳夫人看着刚刚能立起来脖子的小公主凑到姐姐面前,比了比:「姐姐亲一个,你看,跟你小时候很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大了能不能长成太子妃娘娘这样的大美人呢。」 柳夫人说着这话,乳娘也顺着她的话把小公主从柳夫人面前抱到太子妃跟前,展示了一下小公主的「盛世美颜。」 小公主一脸懵懂的看着面前这位美丽的小妇人,笑了笑。 「你看你看,她对着我笑呢。」 周围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小公主见着旁的人在笑,笑的更欢了。 柳夫人看着小公主,低声跟君湄说着她小时候的闲话,她小时候如何如何乖巧,如何如何讨人喜欢,那个时候的孩子如今一下子就长到这么大,自己都快要当娘亲了。 想到这里柳夫人的心里也分不出声心酸还是欢喜。 君湄不由得摸了摸肚子,再过几个月,肚子里面的小傢伙也会对着人笑,不知道肚子里面的小傢伙到底是男是女,是像他还是像自己呢,看着这么可爱的孩子,对生产的恐惧又减轻了许多。 —— 再过几天,天气刚暖和了些,君湄身子热,又胖了些许,更是盖不住被子,身上着了一件云中锦做的中衣,枕着太子的胳膊,两个人就这样躺着。 她如今身子一天比一天沉,而且总以自己怀了两个为由,提各种无理要求,若是太子一反驳,她便立刻就说自己与别的孕妇原是不一样的,自己怀了两个自然比别人辛苦些,比如前天晚上本还在高高兴兴说着小公主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没音儿了,太子一看,原来最后几句话竟是从梦里说出来的。 今天她倒是精神好,一个劲的说白天见小公主的趣闻,太子却对这些兴趣不大,与她不同,她就这一个胞妹,可他同母所出的妹妹有两个,同父异母妹有十几个。 「小公主如今都能竖着抱起来了呢,白天我逗她,她看着我就笑个不停,你说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有她这般可爱呢。」 「嗯,可爱的。」旁边躺着白天被政事折磨的头大的太子,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父皇成天去小院住着当逍遥神仙,把他可累惨了,不知为何,以前看起来并不繁杂的政务到了他这个新手这里这般棘手。 「你怎么这么没耐心呢。」胖胖的太子妃娘娘不满的摸了一把男人,心满意足的流了一地的口水,这要是平时,他折腾起来段不会这般萎靡吧,折腾? 脑子里面有了歪念头。 「喂,你白天是不是去哪里纵慾过度了,怎么会这么颓废!你父皇也是这样处理政事的,怎不见有这么累,萧士淳,你说,你是不是在外面鬼混了。」 第134页 太子觉得自己无比辩解,父皇可是名正言顺的皇帝啊,哪像他,提个提议,做个决定都缚手缚脚。 他摸了摸君湄圆圆的屁股,如梦呓一般的说道:「想多了啊,不放心你明天跟着我去好不好,你看看我身边的那些是公的还是母的。」 不一会儿传出两个频道均匀的鼾声。 半夜,有人叫了一声:「呀,要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小的人影从殿外走进来,惊扰一室旖旎。小汤圆惊讶的看着榻上匆忙的不能再匆忙的身影,惊掉了下巴。原来平常看着那么疼爱母后的父皇,会打人的,还是夜半偷偷摸摸打人,她只能强装镇定。「咳,小汤圆,你怎么来了。」母后匆匆忙忙往身上套衣服,父皇则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呢。小汤圆在惊讶中被母后抱进怀里。她吸了吸鼻子,还是母后好:「母后,我睡不着。」小脸转向母后柔软的胸膛,好温暖,无意间撇到母后颈子那里有一处红红的——一定是父皇偷偷打母后,打的狠了些,她鼻子有点酸酸的,当皇后也这么不容易,人间风光人后辛酸。万没想到父皇是这种人。她决定了,以后晚上都来陪母后睡觉,这样父皇就没有机会打母后了,嗯嗯!皇帝陛下看着他那娇滴滴的小女儿吸熘着鼻子,带着复杂的情绪朝他这处看,感觉很崩溃,再被吓几次,他估计以后都会有心理阴影。「睡觉!」小汤圆听倒父皇的声音很不愉快呢,在母后怀里抽搐了一下。「母后,小汤圆要你抱我睡。」「这孩子——」 番外1(加了作话小剧场) 十八年前 清风、细雨、斜柳、琼花;宜清风、宜月色、宜微雨、宜老饕, 三月的江都柳絮纷飞,烟雨濛濛,波光粼粼一片瘦西湖, 随风摇曳翠绿柳, 当是最美的时分。 可在江都都督萧令眼中,最美的江都不是三月, 不是四月,而是遇见柳安如之时。 「去哪儿了呢?」少女站在瘦西湖旁, 眺望远处, 今天是灯会, 原本与丫鬟杏雨一起出来的,谁知道人多走散了,她身上没带银子, 又羞于向旁人问路,只能站在高处朝四处看,乌泱泱的人群里,哪里能见到杏雨的影子。 今日是灯会, 自然是一片灯火通明,将这桥头的美人照的美艷生辉。这少女皮肤白皙,柳眉大眼, 高鼻翘嘴,身段偏瘦,身着一件岚媛蓝色水雾群,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钗, 江面上清风微抚,吹起她鬓角的散发,撩得周围的浪荡公子心痒痒的,这样的美人即使丢在美人堆里,也是人尖尖。 少女却不知道自己一举一动皆被旁人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懵懂单纯,只当旁人是自顾自的,依旧东张西望,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少女望的脖子也算了,肚子也饿了,也没找到杏雨。 一旁的挑着蒸笼的大婶操着本地话吆喝着卖包子:「卖包子咯,肉包子三文,菜包子两文钱,好吃勒好吃勒。」 少女不太能听懂吴侬之音,可是包子味她是闻得出的,今天晚饭她吃的不多,故意留了些肚子要吃好吃的呢,可杏雨呢。 小姐从小养在深闺,被外祖母教的跟小仙女似的,不识银钱几何,因此钱袋子一直是贴身丫鬟杏雨给她管着,不然拿一锭银子买包子这种事她肯定能干的出来。 可是今日,是真的饿了,才知道银子铜板是多好的东西。 「小姑娘,饿了吧,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一旁窜出来个胆大的,身着圆领锦袍,应该是个浪荡的富家子弟,这少女一看也是好人家的姑娘,一个人晃荡久了自然会遭人惦记。 富家子身后跟着一群同伴,纷纷附和:「好极,我们荀公子乃是荀候的侄子,跟你做朋友是你的荣幸。」 富家子名唤荀元礼,乃是荀候庶弟之子,平时打着荀侯的名声到处招摇撞骗,见个好看的小姑娘就能哄了回去。 这少女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浪荡子弟的,荀元礼来时,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就垂了下去,刻意躲避那人的调戏。 柳家与荀家关系一贯不好,她自然知道出门离荀家的人远一些。 少女往后退,谁知道后面还有人,伸手拦住她,调笑道:「小姑娘你别走,你迷路了吧,告诉哥哥你家住哪里,哥哥送你回去。」 少女很害怕这群男人,她长了这么大,大多数时间养在深闺,何时出来过,结果一出门就碰上这档子是,于是一言不发的往后躲。 「哐当」一声。 少女撞到身后卖包子的大婶,蒸笼上的包子散了一地,裙子也在炉子上烫起来一团皱皱的。 大婶急了:「你这丫头怎么搞的,为何往我蒸笼上撞,这可是好些钱啊,一屉包子二十个,你撞翻了三层,两层肉的一层素的,你自己算算!」 少女这才出声:「可是我没有钱呀。」 这女子好看也就罢了,偏生生的一副清亮柔和的好嗓音,如黄莺轻啼,清脆可人,又是大家大户教养极好的女子,一开口便叫这群浪荡子弟的骨头都酥了。 荀元礼原本只是见少女貌美心生调戏之意,一听倒她的声音顿时觉得爱到了骨子里。 「好妹妹,你快过来,告诉哥哥你是哪家的千金,明儿我亲族里的长辈去你家提亲,端王侧妃你知道吧,江都都督端王侧妃便是我堂姐。」荀元礼不敢唐突佳人,伸出手来示意美人过来。 第135页 卖包子的胖大婶可不依:「你这姑娘怎么回事,穿的这么好,未必连一百六十文钱都拿不出来?」 少女急着摇头:「大婶我真没带钱,要不你等我的丫鬟来,我一定加倍赔给你。」 胖大婶冷笑:「等你的丫鬟,我怕这几个小爷没这样好的耐心。」 一旁却有一个人看了很久,直到荀元礼手拉那少女,被一锭银子砸中,才看到那人立在不远处。那人玉颜素面,俊美无双;玉冠束法,宛若神祇;白袍飘飘,仙风赫赫,这样一个风流无双之人却长了一双极为肃穆的眼睛,但是眼神一扫,便叫荀元礼打了个冷战,本欲行礼来着,僵在那处,本欲叫出声来着,却发现喉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死活开不了口。 今天他可是把端王都搬出来了,他知道自己是死定了。 柳安如看着这样风度的男子,一时间也怔住了。 「银子你拿去吧,刚才多谢了。」这话是对胖大婶说的。 胖大婶笑了笑,刚才如果不是她故意打翻蒸笼闹了起来,只怕姑娘早就被人无声无息的带走了,还是这个年轻人识相。 柳安如觉得自己好傻,裙子皱巴巴的不说,刚才差点把眼泪都挤出来了,今天出门应该穿那件白色织锦做的望仙裙,外祖母都说了她穿那条裙子最好看,况且他穿的是白色的,他应该喜欢素一些的吧,既然这样,还不如带那只和田玉做的茉莉小簪呢,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自己这副打扮有些张扬呢?啊!最糟糕的还是那条裙子皱了,被炉子烫煳了,皱巴巴的样子好难看。 哎,难怪旁人说出门该好好打扮一下的。 —— 萧令看着人群中那个傻姑娘,嘴角抿出一丝笑。 柳安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跟人走的,这个男人太诱人,他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她离经叛道。 醉乡楼满桌子的佳肴摆了上来,香气扑鼻。 吃哪一个呢? 柳安如筷子拿起来又放下去了……主人还没动筷。 萧令拿起筷子,尝了尝流沙包:「这个不错。」 侍从依言也布了一个给她,她这才拿起筷子夹来吃了,确实不错。 粉唇微启,确实不错。 鼓鼓囔囔的腮帮子,果然不错。 一顿饭吃下来,需主人说不错,侍从布菜,客人才敢吃,直到吃完了主人才笑了:「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哪,等会儿我命人送你回去可好?」 她也就不假思索的说好了。 巧的很,外祖母家住的跟他就差了一条街巷,两个院子背靠背,但因平常主人家不走后门,竟然不知道后门这里有这样一个妙处。 于是便不是派人送她,那人说反正他也要回,索性一起。 这一路都无话。 柳安如知道自己脸上肯定红的很,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自己这般跟男子走在一起,倒像是——私会呢? 看他的年纪,应该娶亲了吧? 看他的年纪应该不知娶了妻,估计连妾室都有好几个了。 那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看见他呢。 男人只是风度翩翩的一路把她送到后门,刚好在后门碰到都快要哭了的杏雨。 —— 「我若说想见你,会不会让你觉得轻浮了些?」他的声音极好听,生怕吓坏了真在思考的傻丫头。 目光却是停在她身上好久也捨不得离开。 傻丫头脸上毫无察觉的爬上了一抹粉,羞怯的声音钻进他的心头:「殿下。」 「哦,你倒是猜到本王是谁了。」端王眼底都是笑,看来小丫头不傻,这样的女人——他喜欢。 「这样聪明的孩子,本王倒是喜欢的很,说说,若是本王想见你,怎么办。」 傻丫头被他凑过来的气息惊的眼神都打了叉:「啊?我,外祖母说闺阁之中要有规矩,不能与男子私会。」 还真是一个守规矩的小丫头啊。 端王口气里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却还是带着笑:「姑娘家守规矩是极好的,本王很喜欢,当然,本王更喜欢你。」 「啊。」柳安如低低一惊唿,眼底里藏不住的羞:「小女哪里来的这么好的福气,能得到,得到——」 柳安如的心仿佛像跳漏了一拍,他还要继续情话只怕她会更失态。 端王看着明明动了心,却强装镇定的小丫头,唿吸都滞了。 「不如这样好不好,若本王想你了,便站在廊台上远远瞧你一眼,只是不知道,姑娘的闺房到底在哪个方向。」 柳安如虽然聪慧,但从没有直面过男子这般挑逗,脑子里面早就成一团浆煳搅来搅去的,强把心神压了压,说了一句话就走:「只怕外祖母还在等我呢,我先走了。」 —— 谁没有被人撩动过心思,端王没想到自己竟这般情动。 徐贵进来伺候他沐浴之时顺便问了一句,今日要哪位夫人过来伺候的时候,他还呆在浴桶中半天没有反应,于是徐贵自作主张把近来得宠的玉夫人请了来。 端王如今刚过三十,是男子体力最好之时,晚上侍奉的夫人或者通房丫头,经常是被折腾到不成样子才送出去,只有玉夫人天赋异禀,能一个人应付得来,因此近日也最得殿下宠爱,即便是这样,端王殿下也只是常常召唤玉夫人过来伺候,却从不留玉夫人在水榭汀中过夜。 第136页 玉夫人今年十六岁,生得一张芙蓉面,身上常有异香,未出阁之时原是江都织造之女,今年被送到端王府便立刻获得宠爱。 有人说玉夫人是狐狸精变的,端王殿下向来不疼人,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折腾,通房的丫头们谁不是被折腾到哭了送出去的,只有玉夫人,每次都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大摇大摆走出去,哪有女人能经得起男人这般折腾。 玉夫人才不理别人怎么说,她自然有一套伺候殿下的法子,还能跟别人到处说? 男人闭着眼躺在浴桶里,脑子里面全是灯会上的姑娘,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羞红的脸,粉嘟嘟的唇…… 他又不是没碰过女人,自王妃过世后后院一直都很乱,也很多,他倒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只要顺眼就成。旁人知道王府侧妃有三个,夫人有七八个,通房丫头也是五六个,哪个不是极其出挑的,可今天见到她,竟然失了魂。若是平时他看中了谁,只消一个眼神,徐贵就能给他整了来,哪怕她是贵胄千金,还有不往端王床上爬的道理? 今天回来的路上,徐贵便给他提了,被他一口回绝,当时他真的觉得不忍心。 顺便反思了一下,自己府里的女人是不是太多了,一想又失了魂,身上某处压制不住的冲动。 连身边有人在靠近也没发现。 —— 玉夫人知道,她的一双巧手,会弄得殿下哪里都舒服,殿下喜欢她这样像猫儿一般的靠近,喜欢她轻轻的在他肩上抚摸,喜欢被她捏的痒痒的…… 看着殿下的背影,她咬了咬唇,前几天都是那几个小狐狸精伺候的,好久都没轮到她了,今天要不是给徐贵塞了银子打点,徐贵也想不到她来。 「殿下。」若是平时,哪个男人骨子还不得酥了。 「下去。」端王一把推开伸过来的手,今天是一点心情也没有。 玉夫人从来没遭到过这样的待遇,想还说些什么,却从未见过殿下声音这么冰冷过。 咬咬牙便退了出去,刚退到一半便推倒殿下传唤徐贵的声音。 这一晚,玉夫人亲自守在水榭汀通往外面的廊桥外盯着,殿下竟然没有传唤其他人,不光这一晚没有传唤其他人,其他的夜晚也是这样。 水榭汀的灯光一直亮到三更,玉夫人守得身子都麻了,也没见到半只雀儿往水榭汀走,等到灯都灭了,她才一步三回头的回了卧房。 难道殿下伤到了命根儿?女人这样想。 殿下伤没伤到命根儿没人知道,只是这一天开始水榭汀的灯久久才灭,水榭汀中高高的廊台上一直点着红灯笼,时常有人见到殿下站在高台上往外看。 外面有银子捡? —— 外面有没有银子捡旁的人不知道,柳安如知道那晚那个人说的是真的。 她眼力好,时常在房中往外眺望,尝尝见到端王府的高台上有人朝外漫无目的的看。 是他? 她不确定是不是他,可心里是高兴的,因为高台上从不点灯,自她与那人分别以后高台上夜夜都是通宵燃灯未曾熄灭。 不管颳风下雨,总有一个人在夜晚往府里看,看得她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杏雨自那日把小姐弄丢以后,心里就一直悬着,万一主子知道她把小姐弄丢过,肯定会被发卖掉的。 发卖这件事没成真,可小姐却拿这件事情要挟她。 「杏雨,我今天要出去一趟,你今晚给我守住门。」 「小姐!」 「你若不肯,哼哼。」小姐笑的特别阴险:「我就把你弄丢我的事情告诉舅舅。」 —— 端王站在高台上,看着一道身影从房里鬼鬼祟祟的闪出,直到后门,从后门跑到端王府后门,犯了难。 路上还遇到一只狗,追的她鞋子都跑丢了一只,狼狈极了。 她心里打起了退堂鼓,要不还是回去? 心里多少不甘心,好不容易跑出来。 可端王府哪有那么好进去,在后门转了一圈,直到被人搂进怀里抱着的那一刻,她心里叫道:完了完了,这大晚上的,真是自找的。 那人从背后抱住她,一手揽腰,一手捂住了她的嘴,叫都叫不出来。 泪水流了下来,她知道自己太作死,可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心,每天看见高台上人影晃,晃的她心都炸毛了。 正当她相当崩溃之时,身后还是那好听的声音:「你自己要来见本王,这会儿哭个什么劲。」 柳安如乖乖的不说话了,她知道自己狼狈,光着脚会情郎,这么丢脸的事情居然也做的出来,想到这里,哭得更没完没了。 她是被人一路抱到水榭汀的,端王说要罚她这么不乖,等了她这么久才来见她,罚她乖乖坐在那里不许动。 端王把她放在书桌上坐着,大手一点一点抚摸她小巧的脚,清凉的药膏涂在脚上一点也不痛了。 很快她开始惬意的晃着脚丫子,手里拿着端王府特质的绿豆糕,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很快她也开始不怕他了。 「吃好啦?」男人打横把她抱了起来,径直往外走。 送她回家?这么快啊,可是她还没看够呢,柳安如羞红了脸。 「那个你,我,那个……」贴在他胸口,感觉心都在砰砰跳。 「带你去看个东西。」她真的很轻很软,娇娇的跟以前那些女人都不一样,端王生怕碰坏了她。 第137页 水榭外不知道何时燃起来一盏盏红灯笼,灯笼外是不同的美人,仔细看,还有几分像她呢,不过每盏灯笼外的美人穿的衣裙都不一样。 柳安如翘着光熘熘的脚丫子看呆了,这些,都是他画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端王殿下,这位殿下风评并不好,据说风流的紧,难道一向就是这样接近女人的? 她心里开始泛酸,挣扎着要下来:「谁要你抱了,我没长腿吗?」 女人一点一点的心里变化都瞒不过情场高手,女人堆里混出来的端王,已经抱到手的哪里肯放,挣扎了半天,也不过是别人手里的鱼儿。 端王虽然抱着她,却没有半分轻薄她的意思,只是她脚上有伤,一瘸一拐的模样太招人疼,忍不住便怜香惜玉起来。 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除了你以外,再也没有对别人这样过。」 柳安如耳根子通红,被他一口气一吹,吹的心里砰砰跳,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来:「谁问你这个了。」 他确实从没在一个女人身上用过这么多心,就凭当日那一眼,就把对方的面容牢牢记在心里,花了半个月时间画了十几幅美人图,又令人将美人图做成灯笼面儿,灯笼一点,美人在面上栩栩如生。 十二幅美人图,便有十二套不同的衣裳,若不是刻在心里的人,谁会画的这么好呢。 —— 这天晚上柳安如腿发了软,一晚上没离开水榭画堂,端王除了抱她进出,对她还是很规矩的,两人晚上一人一榻在地上宿了。 连徐贵也觉得奇怪,从未见端王这样本分过,与人同宿一屋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这也太不寻常。 端王的规矩助长了小姑娘的胆子,从这天开始,小姑娘的胆子便越来越肥,晚膳一吃完就跟外祖母说困了要歇息,一直到卯时末刻才蔫蔫的起床。 外祖虽然觉得奇怪,不过小姑娘一向胆子小,再怎样也想不到她有这么大的胆子。 当然端王也不会从来都是那么规矩,他从摸摸小姑娘的小手,变得胆大起来敢去亲亲樱桃小嘴。 当然是在她睡着以后,万一把她吓到了呢。 终于有一天露了馅,端王在亲她的时候,她并没有睡着,等他反应过来,小姑娘挣开大眼看着他。 好在并未吓到她。 「你偷偷亲我。」她只是这样说。 端王如一个被人抓到了偷糖的孩子,一颗糖含在嘴里,吐了不舍,吞了怕被人揍。 噗嗤一声她笑了,还从未见过一向沉着的端王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她觉得有意思,不经让他亲了,还让他更贪婪的加深了这个吻。 小姑娘刚从梦里惊醒,脑子里面还是煳的,或许以为在梦里跟心上人亲吻,或许从没被人这样亲过,他的嘴唇温温的,还带着一丝潮气,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男人。 「傻孩子,眼睛闭上好吗。」这样看着他,他心里有罪恶感。 小姑娘不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可她一向听话,依言闭上了眼。 男人大手从她背后炒过,将她从地上搂起来抱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与她同室相处了一个多月,他终于迈开这一步,小姑娘被他亲的云里雾里,只觉得与心上人做这种事情很美妙,唇齿相依,相互纠缠,脑子越发昏沉做不出什么反应出来,非常美妙。 —— 男人心里还想做点别的,手刚抄进小姑娘的中衣,触到她玉石般光洁的皮肤上,她醒了。 「我不肯。」娇嫩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听着让人可想疼:「我才不肯呢!」 男人美妙的心情受到不小的创伤,一面揽住她,一面耐心问:「为何不肯,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柳安如这下真的生气了,她倾慕他,以为他是正人君子才会一夜夜留宿的,谁知道这个男人跟街上的地痞流氓没什么不一样,不过比他们耐心好些而已。 原是自己留宿在人府上在先,这没什么好说的,也怨不得别人。 她委委屈屈的说:「我总之不肯,你送我回去吧。」 端王知道她这一回去,恐怕很难会过来,既然这样,不如把话挑明了说:「我喜欢你,也知道你喜欢我,对不对?」 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心里盘算着看这男人要怎么骗自己。 端王的眼睛盯着她,语句里面都是诚恳:「方才确实有些情难自禁,那也是你回应了我,对不对,我是个大男人,从遇到你那一天,再也没有碰过别的女人。」 说着把小姑娘的手拉着牵引往下,往某一处碰了碰,小姑娘的脸瞬间憋到通红,骂道:「臭流氓!」 「这个臭流氓为了你,愿意只做你一个人的丈夫,愿意日日夜夜陪你,愿意只看你一个人,你愿意吗?」 这都是什么什么什么,小姑娘心里满是委屈,哭着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娶妻吗?你哄我。」 臭流氓抱着小姑娘,恨不得将她举起来宠,捏着她的脸说道:「端王妃的位置空着,这里的位置也是空着的,你要不要进去看一看」 他早些年丧了妻,一直未续娶,知道碰到她,才有续娶的意思。 小姑娘使劲瞪他,不说话,过了好久才说:「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我需要问过父母,可我父母亲不在了,需问过我哥哥才可以。」 第138页 这也就是她本人答应了的意思。 —— 端王悟了:「原来傻孩子是愿意的,这样可好,明日本王便快马加鞭去京城,找你哥哥提亲。」 柳安如低头:「明天」 他等不及,恨不得现在就要了她。 柳安如笑了:「那好就明天。」 「先亲一个?」 「不肯!」补充了一句:「我才不肯呢!」 小姑娘说是不肯,心里不知道多欢喜,抱着他的脖子亲了上去:「不许你亲我,可我可以亲你。」 原来不肯是这样理解的。 屋内被她的一个吻亲的火热,男子的唿吸粗重起来。 「傻孩子,你离我远些。」他不想过早伤害到她。 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不一样,小姑娘心跳加速,跳到自己都能听得到。 她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解开衣衫。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贴过去的,只知道他很轻柔,轻柔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控制不住了。 她那样娇,那样柔,与他往日碰到的那些女人不一样,他觉得自己舒服是次要的,于是满脑子都在琢磨怎么使她舒服些。 好像能使得她舒服,才是一个男人真正该做的事。 好像从未碰过女人一样,他摸索着怎样能叫她舒服一些,能撩得她心跳快一些,能弄得她待会儿不要那么生硬硬的疼。 「傻孩子。」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痛吗?」 「我不舒服。」她撅着眉都要哭了。 他害怕的要命,一时不知该进还是退,直到她摇摇头,抱住自己:「我没事,你进去吧。」 撑的她感觉自己都要死了,强忍着摇头,直到确定自己也快活了,这才轻声哼哼起来。 他那般懂女人的身体,懂得她的节奏,如何才能使她快活。 他做到了,小姑娘在他手心里变成了女人,变成了一个懂得快活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看看,惠儿笑了笑了。」我睁开眼,一脸懵懂,可她真好看,我笑了。什么?我穿越了,穿到我正在看的一本书里面,穿成一个八月大的bb,原主的记忆告诉我,这是娘,那么我就是当朝皇帝的幼妹——昭惠大长公主殿下?当然后面这些信息是作者大大告诉我的。前朝皇帝将对柳夫人爱和愧疚全部倾注于昭惠身上,于是册封大长公主,一时风光无二,可惜本公主这顶贵冠带了不没到三个月,亲爹下野,做了一个教书先生。想到这里,我伤心的哭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因为我是跳着买v章看的,我只看了大结局,桑心欲绝。哇的一声我就哭出来了。美娘一眼不眨的看着孩子,轻轻唤着我的名字:「饿了么,惠儿,乖宝宝不哭,娘餵你。」她熟谙的解开衣襟。居然是母乳餵养。娘身上的淡淡的奶香味,像有魔力一般,诱使我抱住娘,娇娇的依偎在娘的怀里,味道超好闻,真是饿了呢。为什么穿成了孩子,思想也会幼稚起来呢,好喜欢娘这样抱抱。咕咚,咕咚——我大口吸着,肚子里面那种空落落的感觉一下子少了好多,纵使这样也不够,肉唿唿的小手儿抱住白嫩嫩的肉团团,一副生怕被人抢走了的模样。「如月。」从门外走进来一个俊朗不凡的男人,原主的记忆告诉我,这是当年的贵人,我的爹。许是因我喝奶的姿势太撩人,爹的脸变得生硬起来,一双眼睛有意无意往我这里看,我哼哼两声,抱紧了娘,假装对一切毫不在意。男人忍不住埋怨:「都跟你说了,叫乳母餵就好了,你的身子本不好。」宠溺的眼神投了过来,满眼都是怜爱,对女儿,更是对母亲。那雪团一般的肉球儿让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情感。雪白的肤像她,高挺的鼻子像自己,大大的眼睛像她,薄唇却是像自己的,肉嘟嘟的小胳膊小手板正抱着诱人的地方。俊爹喉头一紧,坐在娘亲旁边,耳鬓厮磨,右手却拿起我的脚丫子在他脸上有意无意摩挲。「如月,谢谢你。」 番外2 柳侯府 「侯爷, 前几日安国公府才送来帖子,没想到端王的人也找上了门,没想到妹妹这么招人喜欢。」柳侯夫人一派喜气, 早就知道这个妹妹金贵, 幸好她在家时,自己这个长嫂也没太刻薄她。 按柳侯夫人的意思, 妹妹当然是嫁给端王好,虽然两人都是续娶, 但是安国公世子已经四十岁, 早年娶了个郡主两人合不来最近才和离的。端王是王爷, 说起年纪也比安国公世子小了十来岁,配妹妹这样的佳人自然更合适一些。 一想想家里要出一个王妃,她心里就无比高兴。 真是个短视的女人, 柳侯白了她一眼,他就一个嫡亲的妹子,当然知道联姻的重要性。 女人家见识短浅,只知道谁长得好一些, 谁看上去配一些,端王是什么,说的好听是亲王, 母亲地位卑微,死了以后他便被受封出京,守着江都屁大一块地方。 安国公府则不同了,安国公三朝重臣, 首席宰相,二品大员,世子虽说年长了些,人也不大好看,可都说年长些的男人会疼人。 不管了,就是安国公世子。 柳侯心里打着别的小算盘,端王如今跟燕王闹的无比凶,他可不想卷进党争,只有安国公会明哲保身,不管何时都是站在皇上这一党,为了保险起见,他并不想跟端王联姻。 柳安如就是这样半哄半瞒半骗的嫁入安国公府,直到揭开盖头的那一霎那,她才明白自己嫁错了人,对着这个年过四十的男人,她说不出好还是不好,不过纵使再好,她也已心有所属。 第139页 许在颖呢,从拜堂之时就不停的偷看他的这位小娘子,听说柳侯家的大姑娘多美多美,从她进门时婀娜的身姿他就可以感受得到旁人说的不假,步履晃动间小娘子露出些许侧容来,惊艷了已经不在年轻的他。 说实话在郡主那桩婚上他算是吃了大苦头,本不打算再娶,无奈父母觉得没有嫡子,害怕他扶了测试于氏做正房,硬给他定下来这桩亲。听说那闺女才十五岁,他当即就打退堂鼓,这女孩太小,小的都可以做他闺女了,后面定了下来,即是父母之言,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觉得以后若是她听话,必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可他没曾想过一个女子竟然这么美,美得勾人魂魄,但但一个侧颜,都当他失了心。 许在颖乐呵呵的拜了堂,由衷的感谢父母。 —— 男人就是这么肤浅的动物,一边说并不在意心爱的女子的容貌,可真正看到美得不一般的美人之时,哪里还记得自己曾着意做一个谦谦君子这样的初衷。 柳安如也懵懵懂懂拜完堂,盖在盖头下,她只听见周围的喧嚣、吵闹,并没有感觉到这一切不对劲之处来。 柳家给端王那边也是有交代的,只说安如命不好,死了,刚巧如月病逝,便把如月的丧抱去给端王,端王自是痛不欲生,非要亲眼见过才罢休,当他亲眼见到棺木中躺的那个女子时,他信了。 安如与如月本就是双生子,长得极像,如月临死时折磨了许久,脱了相,端王只见了一眼就晕了,哪里还管得真假。 柳家也暗自庆幸,即顺顺噹噹的巴结了安国公府,对端王也有了交代。 —— 尽管有了心里准备,但是挑开盖头那一刻还是惊艷了。 许在颖也不是没见过美艷的女子,但这辈子却是从见到她那一刻开始,连眼睛都挪不开,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妙人? 他本就高兴,被亲朋好友灌得半醉,这一刻似乎清醒了,看到她那一幕觉得自己手都不知道放哪里好。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小妻子大惊失色。 面前这个五短身材,略有微胖,手上还有一大块疤痕之人,明显不是她的如意郎君,怎么她嫁的不是端王殿下吗? 脑海中一片混乱,一时间无法把事情串联起来。 她记得端王殿下去府里求过亲的,请的是娘家的舅舅舅母为媒,当时她还见过了的,哥哥自然也是以礼相待,在她心目中,嫁的自然是端王殿下,还能有其他人吗? 「你是谁?」她这样问。 许在颖酒醉心也醉,他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她二十多岁,一个小姑娘看见自己这样的男人,有点惊讶是难免的,若是她没做好准备,自己愿意等。她何必露出恐惧的神色,自己还没丑成那样吧。 「我是谁,你连你要嫁什么人都不知道吗?」 小妻子从惊讶变成哭的稀里哗啦,她哪里知道他是谁,她连连摇头,连连往后退,一不留神退到喜床上,跌的很难看。 她很怕这个男人跟那群流氓一样扑过来,狼狈的往外爬。 许在颖心里很不舒服,她一定是有心上人了,八成是被家里骗嫁过来的,是啊,她出身好,年轻貌美,怎会心甘情愿嫁给一个老男人,他摇了摇头,迳自跑去外面守夜丫鬟处,赶走了守夜的丫鬟,睡在外间。 他以为对她好些,时间久了她也会任命了,心里虽有些苦,但是以后还是会尝到甜头的,他一个征战沙场的大将军,不会拿粗暴对待一个小娘子。 「你别怕,我出去睡。」他走时这样说。 小妻子见这个男人虽然长相丑陋了些,但好在性子还不错,尽管如此,这一晚睡的她都是提心弔胆,衣不解带,直到第二天被人叫醒。 她蹲坐在那里,委委屈屈的,昨天晚上想了一晚上,大约也弄清楚事情的始末原委,这里是安国公府,是将门第一官宦家,哥哥想是做了一番权衡才退了端王,至于端王为何没有继续追查此事,她就弄不清楚了,或许男人就是这样的,他们爱你时爱的死去活来,他也履行了他的承诺,至于你们家不愿意把姑娘嫁给他,这便不是他的问题了。 想到这里她哭了很久,抽泣到半夜才迷迷煳煳的睡着,这不眼睛还肿着。 丈夫看着她红肿的眼,粉嫩的鼻头,心头像被鞭子抽了一把似的,到底是什么人让她这样牵挂? 他穿着宝蓝色云锦圆领袍,看上去没有火红的喜服那么难以让人接受,可能因为多年带兵遣将,身上能感受到勃勃英气,站在床头苦笑:「你就这样不放心?」 难道怕他半夜偷偷进来强了她不成,他不是这样的人。 小妻子觉得自己反倒做了小人,她昨晚留意外间的举动,那男人洗了洗,就睡了,鼾声如雷。 「没有,我认床,睡不好。」她眼睛瞧着下面,丈夫站在床头比她高,明显看见她长长的羽睫颤了颤,他喉头一紧。 「快些收拾一下,要去给爹娘奉茶。」 他心里感到伤心,同时还有些庆幸,她是个好姑娘,即使心里再不甘愿,也知道这样的情况哭闹都是无益。 柳安如换好了衣服,便和他一起去给公婆奉茶。 婆婆大约也是知道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脸的不悦。 —— 若事情渐渐这样下去也就罢了,或许过上几年她会认命,会接受这样的现实,未曾料想到半个多月以后,大夫来问平安脉,竟诊出滑脉,婆婆当场就发作了。 第140页 「柳家到底是什么玩意儿,这样的也敢往我安国公府送!」婆婆勃然大怒,当场就关她进了柴房。 此时正是寒冬,柴房里四面灌风,冷的彻骨。 绝望,从未有过这样的绝望,她想没人保得了她了,国公府丢不起这个人,大概自己会死在这里吧。 他会不会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呢? 她苦笑,他怎么会知道,他现在还不知道怎么逍遥快活呢。 许在颖听倒这个消息也惊住了,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她有心仪的男子,他也想靠着自己对她的好,一点点的暖了她的心,而且这半个月以来,她也见见不是那么害怕自己了,谁曾想她胆子这么大,带着身子进了国公府的门。 「娘。」 「你还想给她说情?这样的媳妇儿咱也不要,退回去丢人,索性灌一碗药下去,安安静静的解决了吧。」国公夫人这点本事还是有的,当年她是怎么斗赢那些小妖精的,不知道多少小妖精死在一碗药汤之下。 「不要啊娘。」尽管痛心,可绝不想她就这样死去了,许在颖苦苦哀求。 许在颖在父母房门前跪了一天,国公夫人心才软了下来,经过一番博弈,婆婆终于同意,只要解决掉这个孩子,她也就放她一条生路。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这里这么冷,她是被人扒去了棉服丢进来的。 身上仅穿了一件单衣,又是在这个像冰窖一样的地方,刚开始她还死命往稻草里面钻着取暖,后面越来越饿,越来越口渴,越来越想睡。 刚开始婆婆还过来逼问她那个男人是谁,她咬死了不说,后面她也不来了,吃的喝的全停掉,想来是要饿死她。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她睡的迷迷煳煳被人推醒。 「起来,喝药。」 有人拿了一碗热热的东西给她喝,她便顺从的喝了,是一碗苦药。 这个时候别说是一碗热的苦药,就是一碗冰渣子她也能喝的进去。 这碗药下去了不到半个时辰,一种撕心裂肺的痛从她腹中传出,她伸手去摸下面,下面黏煳煳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她伸手去摸,殷红的血,流了一地。她无力的睁开眼,面前是一个粗壮的婆子,这些婆子若不是得了主母的命令哪里敢灌她这种药? 是孩子,是孩子没了,她连泪都流不出来,身体里面的水分已经被耗干了吧,三天没喝水,哪里还有眼泪流。 她也没脸说要许家能帮她留下这个孩子,此时此刻只想活下来。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卑微,当你饿了三天,滴水未进,便想不起来那个让你动心,让你流泪,让你情动不已的男人,她只想活下来,喝一口热水,盖一床暖烘烘的被子,有人能捂着她好叫她不冷。 宝蓝色的身影在门口犹疑,听她叫了一声救命。 许在颖心动了,他不停的给她找藉口,她一个弱女子,若是被人欺负了,说不出口也是正常的,只要她以后愿意好好过日子,他可以不计较。 许在颖心里甚是起了一份卑微的念头,若是这样,她和他就扯平了,他的自卑感顿时少了许多。 这也是第一次他抱着这个女人,从柴房走向卧房,她身上流了那么多血,好吓人,他生怕她死了,若是她死了便再也见不到她。 他不要见不到她,于是请了大夫,调息用药,好不容易才将血止掉。 柳安如只是默默垂泪,不知道是为自己苦命的婚姻,还是为自己苦命早夭的孩子。 他从未见过小妻子这般性情,心里也跟着她伤心,跟着她流泪。 很明显国公夫人是阴奉阳违,一方面不愿意得罪儿子,成为儿子心目中的坏母亲,一方面又实在不愿意留着这个不贞洁的女人在儿子身边,于是下了勐药,想在这个时候解决她,若不是许在颖即使出现,她可能死在柴房。 —— 自此以后这个美人儿变成了冰山美人,不出门,见人也不笑。 府里的风言风语传遍了,传的婆婆越发不喜。 好在有丈夫给她挡着风风雨雨,不然她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心里知道感恩,虽然心里上过不去不能给他,可对他的态度比之前也要好很多。 她拿他当兄长一般,他甚至比兄长更疼爱自己,可无论如何她也下不了决心拿他当丈夫啊。 许在颖有耐心,他总觉得一日好过一日,说不定哪天她就想通了呢? 事情就这样平静的过了一年多,直到有一日,婆婆状似好心的给她送了一些波斯来的香料,那天她莫名觉得很情动,很兴奋,在许在颖来看她之时,还有意无意的露出自己抹胸下的美景。 状似无意,其实最有心。 许在颖的血液里像被人打了一桶的鹿血一般,再也把持不了,她又不推辞。 他觉得自己终于等到那一日,这女子终于想通了,开窍了,知道谁对她好谁疼人了,他抱着她的时候她也扭捏了几下,可再下面她也没有反抗,后来不仅没有反抗,表现的反而尤其孟浪。 她求他,求他多亲几下,这样她才舒服。 他感觉自己上了天一样,小妻子还是知道疼人的,一遍遍的教他怎样才能让自己放轻松些,怎样才能让自己快活些,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和冲动,一晚上香艷不断。 她要他就给,再要还给。 第141页 原来她心里这般火热…… 他都要飞起来,好女人真是一剂最勐的chun药,若不是她求的那么多,自己还不知道这把年纪了,极限无处不在。 幸福…… 幸福就维持了几个时辰,第二天她醒来看见自己光秃秃的躺在那人怀里,吓的嘴角直哆嗦,一向极能控制住自己的她,连声叫自己滚。 许在颖犹如被人从仙境扔进地狱,十八层地狱。 —— 「不要!」柳夫人不安的从梦中惊醒,一只男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身上,她从踏上跳了起来,尖叫着推开男人的手。 一个梦? 是他,她哭着扑进他怀里,哭了个稀里哗啦,十八年前那段往事,至今还以噩梦的形式在她脑海中时常出现。 男人像哄小孩一般哄她,不说他也知道她梦见了什么,这心结缠绕了她那么久,他知道,所以想换一个她从没有去过的地方平静的生活,时间是疗伤的一剂圣药。 「傻孩子,不要哭,我在你身边呢。」他的声音平和、稳重,如在水榭汀画廊之时,总是能让她瞬间恢復平静。 他抚摸着她乌黑的发,轻轻顺着她的嵴椎,动作轻柔。 这是在马车上,他们出京都已经很久了,刚才睡了一觉所以…… 柳夫人抹着泪珠儿:「我做噩梦了。」 他抱着她,耐心哄:「傻孩子,以后我们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再过一日就到我们将来要住的地方,青山绿水,绿柳成荫,从今以后我们可以潇洒自在的生活,我们一起抚养惠儿,我教她识字,你教她绣花,我教她画画,你教她弹琴。我要学做菜,你喜欢吃糖醋排骨,酱鸭子,绿豆糕……」 「那些很难,你不会。」 「我不会,我学。」 「你学了也不会!」 「我学了一定会。」 「吹牛……」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终于完结了,感谢一直陪伴的亲们,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