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同人)万梅山庄大管家》 第1页 [bg同人] 《(陆小凤同人)万梅山庄大管家》作者:南柯十三殿【完结】 大家好,我叫北柯十四。原职业是学生,现职业是万梅山庄的大管家兼情报部部长。是个不小心被基友坑害穿越的柔弱小可怜。目前的愿望是赚够十万两黄金给自己赎身,然后再给我们庄主找个好夫人! 陆小凤:「等等,你不就是西门吹雪的童养媳吗?」 北柯十四:「……来人啊,陆公子身体不适,送客!」 註:本文又名《西门吹雪童养媳百分百养成手册》,《论如何成为武侠世界一流执事》,《江湖有事》,《万梅山庄情报部》,《管家大王》等。 想知道古龙笔下第一着名宅男西门吹雪是如何做到不出门,却知天下事,甚至还能抓住官府通缉要犯的吗? 答案尽在下方……才怪! 本文中心:论选男人眼光的重要性……(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阅读提示】 1.男主很明显←_←,作者真身穿,但作者表示西门冰山太难嫖了,于是不得不放大他的天然系统,想看冷酷孤高不食人间烟火剑神的姑娘可以点叉了,这里的西门吹雪,也是个有七情六慾的普通人……大概。【喂! 2.就是个欢乐的基友文,博君一笑! 3.求点击,求收藏,求评论~! 内容标籤:武侠 穿越时空 江湖恩怨 搜索关键字:主角:北柯十四 ┃ 配角:西门吹雪,陆小凤 ┃ 其它:如何成为一名万能执事! ================== ☆、第一回 王伯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厨房跟紫姨介绍着新买来的两个小丫头,看着她们用着和削葱一般漂亮白皙的手指挑拣着摘下的梅花,一边快慰一边心疼。 紫姨指导着新来的丫头净手洁面,如何细緻的将今日刚採下的梅花按照酿酒和糕点所需分门别类,转眼就看见我痛并快乐的模样,笑意盈盈的上来摸了摸我的脸,道:「怎么了?」 「三两金子,三两金子啊紫姨!」我心痛的不能自抑,泪眼汪汪的抬头,「这两个丫头加起来就是六两金子,那人牙子怎么不去抢啊!」 紫姨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我听说柳妈原价要的是五两金子一个?你已经砍掉人家不少了。话说回来,这两个丫头真不错,再长两年,一定是出挑的美人。」 我立刻抬头挺胸做自豪状:「是吧是吧!我的眼光果然是一流的!嘤嘤嘤,绿茵、蓝卉姐姐为什么要急着嫁人啊!留着嫁庄主多好!」 「这样你就不用花那六两金子了对吧?」紫姨嘆了口气,「小姐,不是紫姨我唠叨。老夫人在离世之前明明的说过如果……」 「——敢逃跑就直接拍死对吧。」 我阴郁的转过身:「我说紫姨,我们万梅山庄真的是行商不是魔教吗?至少夫人绝对是魔教小公主,绝对是吧!老庄主生气还先警告呢!夫人从来都是『看你不爽直接拍死』!」 作为夫人的陪嫁侍女,紫姨美丽的凤眼转了两圈,轻咳数声,转移了话题:「这两个小丫头你给取名了吗?」 「取了取了!」我兴致勃勃,指着那个穿着嫩黄色袄裙的女孩道:「这个是阳春!那个白袄子的是白雪!」 紫姨见状欣慰的点了点头:「『阳春白雪,曲高和寡』?小姐你终于肯开始读些正经书了吗?」 我尴尬的笑了两声,实在没忍心告诉她我的名字其实取自庄下张嫂家早点铺子的两道招牌菜——「阳春面」和「白雪馒头」。 王伯就是这个时候来的。 跟了老庄主一辈子,从中原到西域再到中原。王管家是看着万梅山庄一点点建起来的老人了。虽然在我长到「十三」的时候,王伯就以「年迈」为由开始颐养天年,可论到处世经验和姦诈狡猾,我一贯认为,要向他学习的还有很多。 白须冉冉的王管家,一步一晃,笑呵呵的走到了门前,先是慢悠悠的扫了眼屋内两个新的小丫头,然后又看了看满手白面的我。眯着眼顺了顺自己的长鬍子,王管家乐呵呵的敲了敲门扉,笑吟吟道:「北丫头,有事找你。」 我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伙计,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面对这只老狐狸,这只老狐狸一张布满褶皱的脸笑得和盛放的菊花一般,接过阳春这丫头机灵地泡来的茶,冲着我慢悠悠的开口:「北丫头啊——」 我面无表情:「又出什么事了?吴家小妹又闹着要跳河还是胡家小哥又要分家?不是我说,感情这事勉强不来啊,放他们去就是了,反正只要不影响我们收租,管那么多干嘛啊。」 王管家一口茶呛在喉咙里,满面痛苦,指着我抖着手道:「是庄,庄——」 「什么!难不成他们两家还藉此闹着不交租了!?这不行,紫姨我先出趟庄,我得告诉他们什么叫做『诚』,什么叫做『不把私人感情代入本职工作』的高尚节操!」 我急匆匆的把围裙一解就要往外沖,不想王管家堵在门口,憋红了一张老年。 我急了:「老爷子,您没事就去晒晒太阳,我这儿忙着呢!」 王管家那口茶似乎终于顺了,他咳嗽着满面通红:「庄子没事!是庄主,庄主!」 「庄主?」我淡定了,「庄主能出什么事啊。」 似乎是看不惯我这副悠闲的样子,王管家阴测测一笑:「北丫头,庄主回来了。」 第2页 「……啥!?」我不淡定了,「不是昨儿还在外城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情报部那群傢伙吃干饭的吗,我要扣他们工钱!」 看着我勃然大怒,紫姨嘆息着摇头:「小姐,你从来没给过他们工钱……」 「就是这样我才会为有一群连工钱都讨不到无能的部下而难过啊!」我怒气沖沖的转脸,王管家已经恢復那副和蔼慈祥的模样,摸了摸自己的鬍鬚道:「这不能怪小四他们,庄主是用轻功赶回来的,现在估计在山脚了吧。」 山脚? 那应该还赶得及。 我立刻抓上紫姨痛哭流涕:「紫姨我的命就在你手上了!赶快通知茶茶她们准备沐浴薰香还有晚膳!我现在就赶去庄口也许还来得及!」 临走之前,我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一点,转头沖阳春白雪道:「先别忙花了,赶快把我给你们买的新衣服穿上,打扮漂亮点在正厅等庄主啊!」 「小姐你——」 紫姨后面的话我没来得及听,脚下运气就飞快掠出十丈。在万梅山庄呆了十多年了,夫人这个一等一的魔女除了奴役我奴役我奴役我,就教了我一手医术和轻功。 轻功是用来追上庄主凑过去随时待命的,医术是学着替庄主以备不时之需的。 没错,你没有理解错。老夫人完全就是把我当一个庄主附属品打造的。 来到这个右边基友编写的世界十多年,除了右边之外,我最想做掉就是夫人。 只可惜,夫人在我有能力报復之前,就先咽气了。夫人咽气没多久,老庄主便也跟着去了。也就是说,我们庄主在十岁的时候成了没娘的孩子,在十岁零三个月的时候就成了幼而失怙的标准该受国家政策保护的新一代。 遗憾的是在右边这个逻辑死的傢伙设定的世界里,国家拨款孤儿院什么的显然是梦里才会有的东西,如果她在写文的时候能多加这么一笔,我也不会因为差点饿死而去偷了夫人的糕点,从而酿出一生的血案。 扯远了,当我发现自以为倒霉催的幼儿穿是个悲剧时,听见那时候还是少庄主的庄主的名字,我就想一头磕死在夫人的马车上了。 你问我为什么?因为少庄主的名字和我右边写的小说中的配角一模一样。我的右边是个写手,虽然人很不靠谱,但她每次编的故事倒很不错。而她最新写的这个自称是「武侠同人」的新故事,是在「如果我真的穿越了」这个假设下,写完的作品。 可没想到,她的假设只能用来补脑洞,我却真的穿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几乎算是她本人存在的故事女主角,问问她知不知道回去的方法。右边是个后妈,这种穿越型的小说她一定最后会把女主弄回去,让男主角虐身又虐心,女主角在来个无意识失忆流泪…… 所以只要找到她的投影,我就还有回去的希望! 只可惜……在我找到她之前我就饿得胆大包天,偷了夫人的点心,然后被逼签下了血泪卖身契。我想最悲惨的不是这个,最悲惨的是我发现自己穿到基友的文里,有希望回去的时候——年仅七岁的少庄主让我恨不得直接吊死。 别的我记不太清了,但右边设定的「一穿过来心仪男人就死翘」的坑爹开头我还是记忆犹新,而她心仪的男人叶孤城……就是和要和少庄主决战。 先不提到底他们是几岁决战,但七岁是绝对不可能的吧! ——我、穿、过、头、了! 要等到右边那个混蛋至少还要十年以上!有什么比给了希望又深深摧毁给你看更悲伤的事吗!?有吗,有吗!? 孤苦无依的孤儿,面临十年后才能有希望回家的惨剧。我除了卖身似乎也没什么选择了。更何况,夫人还是个笑眯眯问你好不好,答不好就直接拍死的魔女。 第一次我懵懂不知事,迟疑着答「好」还是「不好」的时候,身边被夫人抓住的另一个小鬼很有骨气的答了不要,然后…… ——然后我每年的清明都会给他上柱香。 夫人很美,总是笑嘻嘻的。可我怕她怕得要死,老庄主虽然长年板着脸,倒却常常约束夫人,令她没过上随心所欲拍死人的幸福生活…… 被夫人提着耳朵教导三年,三年淫威浸淫之下,对我影响最大的莫过于至今都不敢撕了卖身契逃跑,反而乖乖听着她临终前笑着说的最后一句话——呆在万梅山庄,除非我能赔了她的馒头,给庄主赚到十万两黄金的纯利。 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总是喜欢笑眯眯的捏着我的脸,说我是她给庄主捡的童养媳,一切都是庄主的,生是万梅山庄的人,死也是万梅山庄的鬼。如果我不是活在红旗下那么多年的马克思主义忠实信徒,早被她洗脑不知道变成什么样的中二病了。 她活着的时候,我不敢懈怠,总是睁大纯洁的眼神,在庄主练完剑后乖巧的替纱巾端茶水,衣食住行全部一手包办,比苏麻拉姑养康熙还费劲!至少苏麻嬷嬷比康熙大,我还比他小三岁,却要抱着和我差不多高的剑一步一跌地跟在这小少爷身后! 那时候我估摸着我眼睛都是绿的,天天就琢磨着老天什么时候才把这一家磨牙吮血杀人如麻的豺狼虎豹给收了。可等到夫人真死了,我又觉得很难过。 至少她供我吃供我喝,教我读书写字,练轻功看医书,临死前还把自己建立的情报组织交给我防身——虽然目的都是为了她儿子,但就结果而言还算真是不错。所以在老庄主死后,许多家僕欺少庄主年幼,抱着家财就逃跑的时候,我乖乖的和王管家紫姨一起呆在了空空的山庄。 第3页 ——因为我毫不怀疑,一旦跑路就算夫人现在躺在棺材里,她也能爬起来一掌拍死我。 果不其然,那些卷财逃跑的刁奴基本上没几年都死光了。我捧着下面人递来的资料,深深觉得这绝对是夫人做的,即便她都死了好多年。 反正是右边这傢伙设定的世界,出现个恶灵厉鬼什么的无逻辑存在简直太科学了好么! 于是我兢兢业业一心为国……啊不对,是一心为山庄。 只要熬过这些日子,等到右边投影出现——就算是夫人还活着我也不怕了! 见鬼的十万两!见鬼的童养媳!除了夫人,谁还会愿意和老庄主那样的「面瘫」过一辈子啊!不过,在找到右边之前…… 我还是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吧,只要还活在这个世界如果我敢逃跑——我毫不怀疑夫人从坟墓里跳出来然后一掌拍死我的……必然性。 作者有话要说:和染染秀恩爱的文!有存稿,来日更!所以你们随意么么哒~! ☆、第二回 庄主回庄,管事必须前往庄外迎接是夫人生前定下的规矩。在老庄主死后,奴僕尽散的现在,为了省钱尽早赚到那十万两金子,我一个人包干了所有管事的活。 也就说,每次庄主回来,我都得去门口迎接同时吩咐下面把洗澡水晚饭啊房间啊一切一切全部准备完毕,务必保证庄主回家只需要伸手和张口就行了。 等我匆匆用轻功赶到门口时,庄主也刚刚到。门房毕恭毕敬的站到一边,我擦了一头的虚汗,从怀里掏出干干净净的丝帕摊在手心,等着庄主把剑卸下,帮他奉剑。 那把乌鞘长剑曾是夫人的收藏品,如今却是庄主的武器。我用丝帕裹好长剑,小心翼翼的捧在身前,下意识的就开口道:「庄主,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 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赶紧补救:「那个庄主,不是梅花开了吗,最近来山下游玩的客人比较多,客栈那儿小二他们忙不过来,我就去帮了把手一时没扭过来……」 我战战兢兢的没敢抬头,半晌,庄主那没什么波动的清冷语调才淡淡响起:「这种事你不需要自己做。」 「那怎么行!万梅山庄除了我还有谁合适?茶茶她们是女孩又没怎么出过门,万一被登徒子欺负怎么办!小七他们杀人放火毁尸灭迹倒是挺利索,要他端盘子生意还做不做!」 庄主沉默,随后那双像极了夫人的黑眼睛静静的看向我:「那就僱人。」 我急了,也顾不得规矩,抬头对着庄主就是一阵解释:「现在这个时候人力资源成本最高!与其花那个冤枉钱,还不如我去顶班呢!放心又省钱!」 庄主沉默的看着我半晌,随后举步向庄内走去,声线一如既往的清冷淡漠却出乎意料的勾人心弦:「……下不为例。」 我自认逃过一劫,抱着剑小跑跟在庄主后面,走了一半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庄主,您那匹踏雪呢?」 庄主淡淡的回了我三个字:「送人了。」 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送人了—— 这三个大字不断在我脑海迴响,迴响地我咬牙切齿。 那匹毫无杂毛的白马价值至少在一千两以上啊!庄主你这个败家子!你居然就这么送人了,卖给别人也好啊! 「……庄主,我能知道您送给谁了吗?」 ——快让我试试看还能不能追回来! 庄主的脚步微顿,嘴角罕见的出现了细微的弧度:「你以后会有机会见到他。万梅山庄,以后都将会奉他为宾。」 也就是说,这次出门庄主你不但丢了匹马,还带了个以后会白吃白喝的傢伙回来吗? 败家子,绝对的败家子! 我打断牙齿和血吞,泪流满面的抖索着跟在庄主后面。庄主略有些迟疑的停下了脚步,看着我迟疑道:「……你哭了?」 我挤出抹微笑,勉强道:「不不不,只是庄主终于回来了,我喜极而泣!」 庄主沉默了片刻,对我开口道:「……下次我会尽早回来。」 说话间已经到了正厅,在正厅等待的阳春和白雪见到我立刻端上了笑脸,首先给风尘僕僕的庄主端上新泡的茶。 庄主接过茶盅,却似乎没什么兴趣,只是转手放在了一边,淡声问道:「我不在这段日子,庄里一切安好?」 「什么问题都没有!如果王伯没事别去管庄下的闲事就更好了。」我忍不住向庄主抱怨王伯为老不尊的情况,没想到庄主连眉毛都没挑,完全没有要管的意思。好在我也就是抱怨抱怨,人老了总要有些爱好,在这个打麻将都凑不齐四个老人的万梅山庄,王伯总往庄外跑似乎也能理解。 眼见庄主起身要去沐浴,我赶紧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的看着庄主,拦住了他的去路。他愣了一愣,随即清冷开口:「还有何事?」 「阳春,白雪!」 我扯过被我极为看好的两个丫头,期期艾艾的看着庄主:「新买的丫头!」 庄主扫了两人一眼,不咸不淡的点了点头:「还有何事?」 「阳春,白雪!」眼见庄主没什么反应,我急了,「庄主就没什么要说的吗?比如,这两个人怎么安排之类?」 快说给你做贴身侍女快说给你做贴身侍女,然后孤男寡女干柴烈火——! 第4页 「绿茵和蓝卉不是出嫁了,填她们的缺。」庄主淡定道,接着直接踏出了正厅,回了我两个字,「沐浴。」 我站在原地将手绢都快搅断了,只觉得自己的六两金子不能就这么白投了。 阳春眨了眨眼,扯了扯我的袖子道:「北姐姐,我们可以回厨房了吗?紫姑姑还等着我们去分花呢。」 「分花,明天再分花!」我愤愤的将庄主没碰的茶一口干了,「没听见庄主说吗?他要沐浴,通知茶茶,今天换你们两个帮忙!」 金子已经投下去了,绝对不能血本无归! 夫人是惯于享受的人,万梅山庄是真正的无一不精无一不适。当年群仆散尽,我和王伯卖掉了那些僕人没敢带走的古董字画,用换来的钱支援老庄主家开了多年的糕饼铺子。说实话,庄主和夫人都是只会花钱不会赚钱的主,王伯也只能勉强维持个收支平衡。唯一会赚钱的老庄主一死还没到一年,铺子就开始陷入危机。等我接手的时候,捧着那乱七八糟的帐本,差点想跑到夫人墓边求她还是干脆的一巴掌拍死我算了。 那时候庄主年少剑术未成,也懒得去理那些跑路的僕人,只有我一个人看着被他们捲走的金银器皿心疼的都快呕出血了。 没办法,日子还要过下去。让庄主吃苦,别说夫人会爬起来拍死我,紫姨和王伯就会先把我溺死在庄后的那口井里,节省开支。 随后我开始拼命扒脑子里都快忘掉的那些专业课,胆战心惊的开始连实习都没有,直接上位古代糕点连锁铺的ceo加cfo生涯。凭藉夫人对古董字画高雅品位的支援,当我赔光了万梅山庄的古董后……铺子终于开始扭亏为盈,起死回生。 庄主也终于从每顿四菜一汤,变回了夫人还在世时没有十二道菜不开饭的日子。什么?你问庄主四菜一汤时我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哦,白米粥加馒头你懂不?每当我赔掉一个古董,馒头就换窝窝头,赔掉三个,那就只能喝粥。有一次我一天赔掉了六个古董,一周喝得都是米汤煳煳——真真是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不是亲生的虐待起来就是不心疼啊! 现在当初卖掉的古董都赎回来了,被捲走的金银器皿也都补全了。夫人交给我的情报部终于不用整天打听糕点动向啃窝窝头了,庄子下那群不交租的恶民也□顺畅了,庄主如今也名震江湖了,日子终于开始好过了…… 我却忧郁了。 按照一般人的一生来看,以我们庄主现在二十出头的年纪早该讨到媳妇了。可我们庄主到现在都是和他的剑睡,别说妻子,对女人连兴趣都没有! 找不到老婆就我这个童养媳上——在我琢磨着大概还有三四年能凑够十万两给自己赎身,紫姨隐晦的向我提了提庄主的终身大事,顺带把夫人临终前的那句「未来媳妇」又拿出来熘了熘。 「小姐,你知道,我们不好违背夫人的遗命。」 得,在奴役我给他们家劳心劳力后,我还得负责庄主的终身大事。找不到老婆就得把自己赔上。 ——都说了没有夫人那种强悍,谁嫁庄主谁倒霉!果然不是亲生的就一点不心疼吗!? 我冷静地愤怒着,盘算着按照我看小说的情节,庄主在和右边心仪男人决斗的时候是已经有了老婆孩子的。妻子似乎名为孙秀青,其他倒是记不得了。 时间过了太久,右边小说的内容早忘了七七八八,只有几个关键人物还记得。比如我家庄主,比如孙秀青,再比如那个和庄主决斗却被戳死的「白云城主叶孤城」。 这是个神秘的连夫人的情报部都查不出底细的高手。只知道剑术深不可测,是南海白云城之主,富可敌国,容姿谪仙——简直就像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庄主。 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期待,要知道只要他一和我们庄主决斗!右边那傢伙的主角就要来了!她一来我就能回家了!我比谁都深切期盼着这两位旷世剑客的决斗! 快决斗吧快决斗吧,叶孤城你快死吧快死吧,你一死我就能回家了…… 「小姐你在想什么?」 茶茶笑嘻嘻的声音唤回我心中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我惆怅的接过茶茶递来的衣物,痛苦的摇了摇头:「在想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实现的美梦。」 茶茶抿唇一笑,眉梢扫过阳春和白雪时却带上了冷光,厉声警告道:「这里是万梅山庄,可不是什么随便的地方,谁要是敢有什么不规矩的动作藏什么小心思……呵,我万梅山庄杀人可是不需要理由的。」 阳春和白雪立刻白了脸,哆哆嗦嗦的点头称是,我搓着下巴想着茶茶不愧是紫姨看上的丫头,说话干事颇有紫姨风范,不过—— 「茶茶你别吓她们呀,吓坏了庄主不喜欢怎么办?」 茶茶笑得明媚:「哎呀呀,也许庄主就喜欢有规矩的呢?」 我琢磨了一下,觉得也对,当下就领着阳春白雪去浴池找庄主了。 夫人当年极为挑剔,这浴池是老庄主引了山上的温泉,再用最好的木料和玉石做成的。宽大舒适,我琢磨着估计没几家修得起这样的浴池。 当年穷困潦倒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把浴池的玉砖砸了卖,但一想到砸了浴池庄主就没地洗澡,只能遗憾作罢。 等踏进泉水氤氲的室内,我将衣物交给了阳春和白雪,自己撩起袖子就开始干已经干了七八年的活计——替庄主洗头挽发。 第5页 我的身份就是个不要钱的苦力。我来之前庄主头髮是紫姨洗,我来之后,一长到能干活的年纪,庄主的头髮就归我洗了。 从小洗到大,对于庄主那一头堪比白雪公主的头髮我是又爱又恨。爱它触感的确好,而我也只敢在这时候碰一碰,恨的是为什么这头黑髮不是长在我头上。 小心细緻的帮庄主洗完发,接着就是苦命的伺候洗澡。我觉得等我回去之后可以不用上学了,直接去豪门应聘管家,十八般武艺我已经样样精通…… 等到庄主沐浴完毕,我赶紧招唿阳春白雪来伺候穿衣。只恨庄主有洁癖,不能在他沐浴的时候就让这俩美人下池子里陪着。 可不想这两个小姑娘这次居然视我殷切的目光为无误,将衣物一份一份递给我后就立刻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眼观鼻鼻观心,绝对不抬头多看一眼,多说一句。 ——这样我买你们回来有什么用啊!还不如把金子给我,我自己干活! 我愤愤甩袖,认命的开始伺候祖宗更衣,心里琢磨着要不直接把两人送庄主房里是不是更方便点?我想的入神,不防庄主在我帮他整理腰带时突然开口: 「阿北,你有些奇怪。」 「这一定是庄主你的错觉!」我义正言辞,「只是庄主你离家太久的缘故!」 庄主看了我一眼不说话。我则是哀嘆着我下了六两金子的本钱,到底怎么弄才能回来。难不成真的只能先拖着,等孙秀青? 万一我记错名字,孙秀青其实不是我们庄主老婆是叶孤城老婆怎么办? 总不能抢了人家老婆还要再戳死别人吧? 我略略思索了片刻,便有了结论。 ——抢过来!如果能让庄主喜欢,就算是别人的老婆也要抢过来! 做人就要不择手段一点,这是夫人教的。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今日更新!因为有存稿,嘎,所以我也可以这么来一句了!单张留言过二十双更,过四十三更!假期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啊……咳咳,当然,大家随意,就算没有留言,十三我也依然会日更的。。。 ☆、第三回 紫姨说庄主这次出门那么久,也不知道自虐性吃了多久的白开水加煮鸡蛋,这回要好好给庄主补补。为了节省开支,好吧也就为了节省开支。厨房的厨子是我和紫姨。 夫人在世的时候老庄主曾为她天南海北请了八个厨子,每个人专攻一个菜系——但夫人仍旧不是很满意,她嫌弃厨师长相不够美观还是个男人,依旧只肯碰紫姨做的饭菜。可这八个厨子也不能白请,于是夫人便拎着我的领口掩着口鼻把我丢进厨房,告诉我从今天起我就要自己做饭吃了,好吃与否全在我自己。 当年的夫人笑得极为和蔼,当年只有五岁的我在一群提着菜刀的厨子中间瑟瑟发抖。我大概是到了七岁能站上凳子握铲子的时候才摆脱了庄主可怜我给的救济,好歹学会了简单的淮阳菜系。 只可惜,我学会淮扬菜没多久,夫人就死了。 我大概知道夫人把我丢进厨房的原因,可是在她美梦达成之前,就先一抔黄土一抔尘了。 夫人死了后还有老庄主,我也不知道是习惯还是真的已经被虐怕了,依旧兢兢业业的跟着厨子学。等到老庄主一死,厨子卷了厨房的贵重器皿也跑了……我至少把夫人喜欢的口味全学会了。 之后穷困的日子里,王伯种菜养鸭,我和紫姨煮饭做菜。做了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也成习惯了。就算是现在,万梅山庄的僕人数量两只手也数的过来,十个人的饭菜,我们两个足够了。 紫姨说今晚要给庄主煲鸭汤,我当时正好抽不开身,就拜託闲着的小七去园子里逮了只鸭回来。我坐在厨房外准备好了热水和磨得锃亮的杀猪刀,完全做好了将这只养了许久的小生命一刀解决的准备。可不想小七抓回来的鸭子却是蔫蔫的歪着头,连翅膀都不动一下。 我凝视这只怎么看怎么像死掉的鸭子片刻,转而缓缓谴责的看向了小七:「……你做了什么?」 小七的头髮上沾着鸭毛,一脸不耐烦的样子:「有点反抗,所以就处理了一下。」 我心中即刻警铃大作:「……你做了什么?你别是用了毒针吧!这可是要吃的!」 小七自豪摇头:「我怎么会这么蠢,只是用石头把他们的喉咙全打断而已。太扑腾,看着就烦。」 只是掐断脖子倒没什么问题,不过等等,「他们」?「全部」? 我手一抖,刀差点落地:「小七……你对我院子里的鸡鸭做了什么?」 小七睁着一双纯洁无辜的眼回看我:「这只不够肥?没关系,后院里全躺着呢!头儿我再去给你重挑一只更肥点的?」 ……败家子!这整个万梅山庄全部都充满了败家子! 我气得手脚都在发抖,这样我真的能在三十岁前赚到十万两黄金吗?卧槽,到死我都赚不到吧! 正在做饭的紫姨听到我们的争吵,挽着袖口出了门。即便是在厨房这种烟火气极大的地方,紫姨也依旧容颜美丽笑容缱绻,她弹了弹我的额头,笑吟吟道:「怎么又哭丧着脸?」 我已经没有力气去责备小七了,只能苦大仇深和紫姨商量道:「紫姨,今晚我们能给庄主做全鸭宴吗?」 小七善解人意的开口:「需要我再去隔壁园子处理一下鸡吗?」 第6页 「你闭嘴!」我异常悲愤,「回去蹲你的铺子!我就不该相信你能做好庄里的工作!」 「头儿你不怪我又把铺子弄亏了?我可以回去了?」小七闻言双眼放光,「不是我说头儿,古人云这『术业有专攻』,我还是回头收集多帮您搜集点情报靠谱!对了,庄主下一次想杀谁?我回去就着手查!」 我面无表情一刀斩了手里死鸭的脑袋,平静道:「嗯,回去查吧,快过年了我也不好意思为难你,明年你给我把亏空补上。」 「……头儿,我那地喜欢糕点的人真不多,我怎么补啊?」 将鸭子整个扔进热水里去毛,我抬了抬眼,冷笑道:「你脸不是长得不错?去卖身好了。」 「……头儿,你好毒。」 「好说,都是夫人教出来的。」 小七阴郁的走了。 紫姨捂着唇闷笑了两声,蹲□,接过被我开膛破肚处理完毕的鸭子,忍笑道:「你呀,又欺负小七。」 「这不怪我,是他太欠收拾!」 我闷闷的把刀甩上砧板,转头又泪眼朦胧的看向紫姨:「话说回来,今天我们能做全鸭宴吗?能吗能吗?庄主貌似不讨厌鸭子吧?紫姨我们给庄主做全鸭宴吧!」 紫姨:「……」 好在冬季寒冷,又近年关。 我和紫姨抓紧时间把那一园子的鸭都给拔毛腌制了,就当是福利给山下的农户每家送了一只。送的人是年关赶回来的小一,我已经怕了小七了,再让他这个少爷干活我估计山庄里破产也就不远了…… 眼见着小一提着几十只鸭就这么走了,我心疼的差点没喘过气,踹了小七一脚就恶狠狠道:「这笔债也算你头上,明年一併还我!」 小七明智闭嘴不说话。 紫姨为了庄主的身体着想,决绝的拒绝了我全鸭宴的建议。给庄主准备的晚膳依然是十二道荤素搭配堪比营养师钦点的美食。 夫人还活着的时候,我是万不敢和庄主同桌,夫人死了之后……抱歉我还是不敢。 就算庄主比起夫人杀人前还至少有个招唿,但他戳死人速度可比夫人快多了。 待庄主用完晚膳,我静候一旁依旧琢磨着我那六两金子,使个眼色让阳春白雪代替我去给庄主漱口奉茶,我包含期待的看着庄主,希望他能看见阳春白雪她们那两只玉雕般的手,心里好歹也动上一动。可不料庄主仍然是半点反应都没有,反倒是对着我沉吟片刻道:「明日大概有客,阿北你准备一下。」 我一愣,「明天是年三十,客人要在我们这儿过年吗?」 庄主没吭声,我估计是他也被问住了,拿不准。 万梅山庄自老庄主死后已经快有十年没接待过客人了。作为一名合格的管家,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让主人发愁的,我当下壮志凌云:「万梅山庄务必会让客人宾至如归!不过庄主……既然是客人,万一天黑还不来,咱们需要留灯等嘛?」 庄主淡声道:「天黑不见客是你定的规矩,不用为他改。」 我点头称是,心里暗想这还不是为了省灯油蜡烛钱,天黑来个客人得多烧多少蜡烛啊。 等庄主去后山冥想,我打发提前用了晚膳阳春白雪跟着庄主,自己回了山庄右侧的吴阁。紫姨她们这回儿估计已经摆菜完毕,就等我干完活回来一起吃饭了。 在饭桌上我和紫姨把客人这件事提了一提。紫姨还没说话,茶茶倒是很高兴:「庄主也有客人了?别是来找戳的吧?竟然敢来万梅山庄……谁胆子那么大啊!」 紫姨放下汤匙轻咳了一声,我立刻严肃了神情,教育着茶茶:「惊讶点错了啊茶茶!」 我清了清喉咙,压低声线故作高深:「『既是庄主能看上的人物,若连万梅山庄都不敢上,岂不笑话』——重点在夸庄主不在客人,这样对吧紫姨?」 紫姨欣慰的点点头,给我添了碗鸭汤,茶茶一脸受教。 王伯闷不作响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按常理来说,王伯该是和紫姨一起出来赞美庄主才是,见他如此沉默,我忍不住开口:「王伯,你身体不舒服?」 王伯嘆了口气,道:「我只是想起了老庄主,庄主的性子如今和老庄主是越发相似了,真不知道是喜是优啊。」 我喝了口汤,下意识道:「庄主不像夫人,我们不就该万幸了吗?」 饭桌上瞬间沉寂下来。就像是提起了什么可怕的假设想要努力忘掉一般,王伯立刻呵呵笑起来,摸着自己的鬍子看着紫姨道:「转眼又年关了,今年庄主该有二十了吧?」 我点头,一边扫荡着菜餚一边道:「庄主出庄前我就问过了,他没说话,我估计根本没理解『弱冠礼』是怎么个东西。再说老庄主都去世这么久了,庄主也没其他长辈,这礼也不太好做吧?」 我托着下巴想了想,双手一拍爽快道:「反正庄主也是江湖中人,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嘛!最多到时候我们问问庄主要不要把明天要来的客人再请来吃顿饭?」 紫姨王伯也想不出更好的结果,茶茶虽然是也是老人了,但毕竟没经歷过夫人在世时的斯巴达恐慌,这会儿也没法插口。最后关于庄主的「弱冠礼」就这么在饭桌上不了了之。 餐后茶茶抱怨了一下今天菜色全和鸭子有关,明天年三十都不想看见鸭子。我看着她嘟着的嘴,忍了忍还是没把「明天主菜是鸭肉火锅」这残酷的消息告诉她…… 第7页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这里是存稿箱君~!日更进行时~ ☆、第四回(二更) 我醒来的时候天空才蒙蒙亮。转头看了看窗前漏壶显示的时辰,顿时一个激灵,赶紧翻身起床,动作利索的堪比大学军训。怎样才是一个合格的管家?那就是主人睡前你别睡,主人起床你陪侍。 一句话简单来说:他坐着你站着,他吃着你看着,他睡着你守着,他起了你陪着。 今日天气不错,隐隐能看见橙红的日头在山的那一边缓缓上扬,我眯了眯眼睛,转头就向我那六两金子买回来的投资品所住的地方奔去。 为了能达到预期利润,我直接让这两个丫头住在了我的小院里——这可是靠庄主最近的位置! 可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当我把门敲得砰砰响叫人起床时,阳春竟然哭的凄悽惨惨戚戚,梨花带雨,好不忧伤。她扒着门扉,抽泣着对我哭诉道: 「小姐,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瞎想了!您让我乖乖和紫姑姑去分花吧!我绝对守规矩!」 我大骇:「这么行,不是交代你了今天要侍奉庄主习剑吗?你昨儿不还答应的好好的吗!?」 阳春闻言哭声越发不能自抑,倒是一旁的白雪跌跌撞撞的扶着柱子从床上爬起来,一个踉跄直接跪在了我的面前,拽着我大氅的下摆就哭得差点没喘过气。 「小姐,北姐姐!你快放过我们吧,端茶送水还好,可陪庄主练剑真的受不住啊!我们才十五,哪里熬得住两三个时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阳春一听白雪开了口,立刻一抹眼泪哀怨道:「是啊是啊,您让我们侍候庄主前可从来没说过庄主这一点啊,好可怕!好可怕!我以为只要稍微动一下就会被杀掉了!!」 看着这两个妙龄少女扯着我的裙子哭的好不悽惨,我忍不住也红了眼眶。 阳春见状以为有戏,立刻抬眼期期艾艾道:「小姐,您了解我们的苦了?」 ……不,我只是在可怜自己。这日子你们才过了一天,我可是过了整整近十三年。十五岁不能怎么啦,我七岁开始就要陪着在梅林站一个时辰不许动了! 越想我越替自己不值,越觉得难过,干脆就蹲了下来,和阳春白雪抱头哭作一团。 一时间,我这间小院里充满了包含少女控诉凄婉哭声,我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出息。夫人在世,时我没白雪和阳春的勇气,上诉未成年人保护法;夫人去世后,我又做不到夫人的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只能什么苦都自己熬着。眼瞅着这两个不过十五岁的小丫头哭的眼睛都肿了,我也不忍心再让她们去站个三四个时辰,认命带着这两个丫头去帮庄主梳洗…… 然后再十三年如一日去陪站。 在我的再三许诺下,这两个丫头总算不哭了,乖巧地端着用具跟着我去庄主房间。在院门前恰巧碰到了紫姨,紫姨看着我红彤彤的眼眶心疼的把我抱进怀里,摸着我的脑袋,轻声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紫姨一问我便没忍住哇的哭了出来: 「紫姨,我那六两金子,六两金子又打水漂了嘤嘤嘤!!」 紫姨一时间哭笑不得,她安抚性的擦了擦我颊边的泪水,忍不住噗得一声笑了。接收到我哀怨的视线,紫姨伸手戳了戳我的额头:「明早给你封个六两金子的红包,高兴了吧?」 我顿时转悲为喜,喜气洋洋:「谢谢紫姨!」 紫姨笑着摇着头走了,我一扫之前阴霾,顿时性质高昂的走近庄主的房门,呯呯的敲了两声:「庄主,寅时三刻了。」 「……进来吧。」 等我们进去的时候庄主自然已经醒了。从我搬进万梅山庄起,就没见过庄主赖床。我摸着因为赖床被夫人一掌揍出来的伤口满怀怨恨的猜测,估摸着庄主和老庄主一样,是传说中的感情缺失!根本连赖床的美好都不明的天然呆,榆木脑袋! 当然这种话我就只敢在心里想想,面上依旧该怎么崇拜怎么崇拜。 阳春和白雪估计是昨天站怕了,端着水盆的水还有些不稳。我想着时间还长,想要高风险永远都和收益并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于是便没逼着这两个孩子继续和庄主做近距离接触。 在庄主洁面的时间,我打开柜子,从里面挑出庄主今天要穿的白衣服。 ……虽然我觉得就算我拿错了,就那些款式没什么区别的衣服我们庄主也不一定察觉的出来。 「阿北,你又哭了。」 在我弯腰给他整理着腰带时,庄主忽然淡声开口。简简单单的陈述句,但长大这么大,我也能听出这句陈述句实际上是句疑问句。 我忧郁的嘆了口气,又看了看特别乖巧恨不得把头埋到胸口的阳春白雪,忍不住抬头对庄主抱怨:「……庄主,您真的没什么感觉吗?阳春!白雪!」 庄主沉吟片刻,对我道:「……你饿了?」 ……我觉得我可以给我们庄主跪了。 当我梳好庄主的长髮,准备从盒子里抽出根白色绣金的缎带绑上时,却发现庄主昨日取下的缎带上有些许伤痕。我有些傻眼,原本是该出门给庄主买新的髮带了,可之前小七的铺子一团糟忙得给忘了这事。总不能教庄主回了庄还繫着根坏了的髮带吧?要是被王伯看见,少说也要把我提到夫人老庄主的排位前痛斥一个时辰。 第8页 我看着手里的头髮,又看看庄主沉静如水的表情,结结巴巴的开口道:「……庄主,您介不介意今天换个颜色用用?」 「换个颜色换个心情嘛!」 庄主对此选择了沉默,我尴尬的笑了两声,手上却是利落的将自己用来束髮的那根浅朱色髮带抽了下来,细緻的缠上庄主的长髮,最后打上惯用的结。 我满意的拍了拍手,结果低头就看见庄主那双黑的看不见底眼睛,被这双神似夫人却又和老庄主一般冰冷淡然的眼睛注视,我顿时吓得手一抖,立正低头忏悔:「庄主对不起我这就出门给您买新的!」 「……不必。」 庄主淡淡开口,转而从床边剑架上取走了他的长剑,准备往梅林而去。我见状赶紧跟上,却不曾庄主在路过阳春是顿了顿脚步,我见状不由得大喜! 难道庄主终于发现阳春之美好了吗!? 我激动的捂住了嘴,就怕自己一个出声破坏了眼前这良辰美景。 庄主迟疑的向阳春伸出了手,阳春有些发抖。我在心里不由得对这个三两金子买回来的投资品大声叫好,男人就是喜欢柔弱无依的菟丝花,这种欲拒还迎的姿态才是必杀啊! 眼见庄主的手临在她的发上,阳春带着哭腔噗通一下跪了:「庄、庄主!」 ……跪什么啊!刚才那个姿势就很好啊,阳春我真是太高看你了! 我在心里琢磨着回头还是要再进行一次培训,不想庄主转手就把什么东西向我抛来,我下意识的接住,这才发现庄主掷来的是阳春头上一根长玉簪。 「束髮!」 庄主的声音冷冷传来,人却已在十丈之外。我闻言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一头散开的毛,这才反应过来因为我把束头髮的髮带给了庄主,自己的头髮倒是散开了。 眼看阳春一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模样,我看了看这枚玉簪,想了想还是还给了阳春。 「这是你入庄我送你的礼物,再拿回来不好。」 阳春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模样连忙摆手:「不不不,庄主既然给了小姐还请小姐千万别还给我——」 我满头雾水:「为什么你们这么怕庄主,虽然他看起来是挺可怕的,但也不至于这样?」 比起夫人,庄主可是难得的好主人! ……当然,这是在有对比的前提下。 阳春闻言支支吾吾不出声,倒是白雪忍不住抱怨:「小姐您还要瞒着我们啊!茶茶姐都全部告诉我们了!关于蓝卉绿茵姐姐是怎么离开的,以及您这么,这么节省却又为何捨得花六两金子买我们!」 「这和你们怕庄主有什么关系?」 我越发摸不着头脑了,蓝卉绿茵嫁人了我再买人,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可接下里不管我怎么问,这两丫头都不肯开口了。眼见时间不早,我只能和白雪借了根她缠在髮髻上装饰的白色丝带,简单梳好马尾就开始去陪公子读书……啊不对,是陪庄主练剑。 实际上,陪庄主练剑也是个技术活。我从还是个小豆丁就开始屁颠屁颠的跟着庄主满园乱晃,算到今天,也是经验值爆满的存在。 如果这是个游戏,我能调出自己的属性面板。熟练度一定是满值完全不用怀疑。 陪庄主练剑,就和陪公子读书一样——你要不是个磨墨递水的,要不就是个人形剑架。 拘谨收礼的接过庄主递来的剑鞘,我将剑鞘抱在怀里,眯着眼睛看着我们庄主单手持剑,一袭白衣独立于重重梅影之中,如诗如画。 长相七成袭了夫人的庄主只有在练剑时,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才会爆发出美不胜收的流光。和夫人不同,每次夫人眼瞳溢彩,我的心脏必然要跳上一跳,后怕不已——可当庄主眼中流淌过各式情绪时,却如同白梅染色,令人见之难忘。 我倚在树上,一手抱着庄主的剑鞘,一手开始从紫姨替我做的小布囊里掏点心——从早上叫醒庄主到现在,我可是一口饭还没吃过呢。庄主爱剑感觉不到饿,精神力量就能让他吃饱,可我不一样。作为一个普通人,三个时辰不吃饭我就能给你缴械投降。 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一天最轻松的时刻可能就是陪庄主练剑了。庄主练剑惯来全身投入,素不闻剑外之事。所以,无论他散发的剑气有多冰冷可怕,实际上,只要你不自己凑到他的剑尖下,干什么他都不会管你。 夫人宠庄主,觉得自己儿子练剑旁边居然没人伺候太不像话,所以才定了这么个规矩。我也早就从夫人在世的战战兢兢练成了如今这种抱着庄主的剑,吃饱喝足还敢倚在树边补一觉的现状。 什么?你说庄主练剑时那仿佛要人命的刺骨剑气? 开玩笑,要是你从四五岁就和他呆一块,你能感受到个什么凉意啊?这简直就像是问屠夫怕不怕剔骨刀一样……咦,比喻好像有点不太对? ——阳春白雪你们这两个丫头,最舒服的活给你们都不干!你们到底在想什么啊!?难不成我已经跟不上现在小姑娘的思维路线了吗!? 啃完的糕点,我解开自己带着的皮囊喝了点梅花酿暖暖身子,眼瞅着庄主一时半刻完不了,我便琢磨着是不是先睡一会儿,补补眠。毕竟为了迎接客人,昨天和紫姨商量的有些晚。 于是我很可耻的抱着庄主的剑倚在梅树下睡着了。 第9页 大约是梅香清冽,剑影飘渺的缘故。我做个一个梦。梦里我梦见白云城主叶孤城终于被我们庄主戳死了,虽然梦里面他的脸都被打上了马赛克,但我一眼就能确定那个被我们庄主抱在怀里的白衣男人就是白云城主!除了我们庄主,别人想要再把白衣服穿的如此骚包啊不对,是潇洒也不容易了。 重点不在这里,重点在叶孤城他终于被我们庄主戳死了! 我立刻满心欢喜的往黑压压的天空使劲看过去,生怕够不着一般还找个石狮子往上爬! 果然,他一死,右边就从天而降,砰的一下砸了下来!我石狮子爬了一半,被她砸个正着,立刻是满脸鲜血。可我此刻也顾不上疼,掐着她的脖子就一个劲的问:「怎么回去怎么回去!?」 结果她一脸茫然的看着我对我说:「我是死了才穿的,你也死了?」 我差点没一口血喷死她,就想掐着她的脖子严刑逼供时,紫姨突然出现,站在庄主旁边对我沉痛道:「小姐,孙姑娘为叶城主殉情自杀了,收拾收拾回家,我们可以办你和庄主的喜事了。」 我一脸惊恐的抬头,却见庄主无比深情的凝视了叶孤城的剑一眼,抬头对我冷冷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不过正室是它,你就做妾吧。」 就在我真得感觉一口血已经溢到了喉咙口时,这个噩梦终于到头了。 我抖抖索索的睁开眼,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在梅林这么坑爹的地方睡觉了。没想到映入眼帘不是我们庄主乌色长鞘,而是一张猩红的大氅。 我伸出两根手指捻起这场披风,奇怪着我们万梅山庄什么时候出了这么没有品位的人,挑着这么大红大绿的色彩往身上套,不曾想,一抬头就看见有个留着奇怪鬍子的傢伙蹲在我前方笑意盈盈的看着我。 「你醒了?」 我不动声色的将衣服抵还给他,立刻进入万梅山庄全能大管家模式,微笑有礼道:「这位想来就是庄主所言的客人吧?」 男人闻言眼角一眯,伸手摸了摸他那两撇和眉毛一般的鬍子,打量了我一番,迳自轻笑道: 「你就是江湖传闻中,西门吹雪的童养媳?」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万梅山庄是没有梅花的……为什么这里有梅花了呢?一,作者傻缺的忘记这点了。二、这是个伏笔。三、十四她不知道反而认为万梅山庄就该有梅花于是买了……所以,您认为了呢?【快滚么么哒!这里是存稿箱君~!日更进行时~亲爱的们……我说留言随意之后……大家就全都果断的霸王我了吗?嘤嘤嘤,我不要这样啊,就算有存稿积极性也好受挫伤了……【喂!别问我为什么双更了……反正存稿就这么多早点放完早点好了!【自暴自弃最后,感谢我的好基友染染以及水心大人的地雷! ☆、第五回 我其实是个很好脾气的姑娘。 从我被夫人压榨这么多年,却依然会年年给她上香就能看出这一点了。什么,你说我是怕夫人爬起来拍死我?才,才不是呢!我只是人好,人好! 就是像我这样一位在乱世江湖中难得一见的五讲四美好人,也是有逆鳞的,就比如说「童养媳」这要命的三个字。 ——你才童养媳,你全家才是童养媳! 以上这种话估计也就只有我右边才会脱口而出,作为万梅山庄表面上的二把手实际上的一把手,放在现代好歹也是身价过千万的高级ceo,我即刻表现出了被夫人一家磨练多年而练就的大度与忍功,依旧笑意盈盈的沖面前的男人一欠身,笑道: 「客人说笑了,我们庄主尚未娶妻,这话说出去可会乱了我们庄主的名声。」 留着两撇小鬍子的男人挑了挑他那眉毛,爽快道:「大智大通从来不会说假话,他既然说你是西门的童养媳,那么你必然就是西门的童养媳。」 我笑意不改:「那么大智大通可曾告诉过您,我们庄主从何来?」 男人一怔,摸鬍子的动作都停住了。我面上依旧笑得贤良淑德,内里早就笑得要打滚——这种我右边以「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人们只知道他是西门吹雪,是剑神,是万梅山庄之主」来设定的庄主……就算我从七岁开始就跟着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让他握剑,不知道夫人到底是不是魔教小公主好么! 我意味深长的看着眼前的客人:「陆公子,万梅山庄的秘密——向来只有外人擅自揣测,而永远不会对外流传。」 对面的男人似乎有些讶异:「西门说你从未踏足江湖……你如何认识我?」 「若从不踏足江湖便该一无所知,我们庄主又要如何得知他要杀之人所在?」我不咸不淡的回道,心怀恶意拖长语调道,「陆公子执念了。」 夫人给我的情报部当然不是吃素的!红披风加四条眉毛,再认不出夫人就可以拍死我了。更何况,小七虽然天天让我山西的铺子亏钱,可却是连阎铁栅一天喝几杯酒都能给我送来的别种人才!虽然败家这一点就已经把他所有的优点抹杀了…… 对面四条眉毛的陆小鸡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他搓着手臂,抬眉扫了我一眼嘀咕道:「怎么总感觉你刚才那句话怪怪的?」 我但笑不语,如果紫姨这时候看见我,一定知道我的内心充满了「问候他人高堂」的隽永词句。遗憾的是,紫姨没来,恰逢我们庄主剑招舞至最后一式,梅花轻落在他剑尖,却被凌冽剑气瞬间割裂。 第10页 在客人诧异的眼神中,我淡定无比的上前,向庄主递上剑鞘,等他习惯性的将佩剑收回我手中剑鞘,我一边抱起剑,一边惯性的开口: 「庄主,早饭你想吃点什么?」 话音刚落我才想起有客人在场,赶紧轻咳一声,端正面容,恭恭敬敬道:「庄主,早膳已经备好,请移步倚梅阁。」 庄主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将视线转向了一脸见鬼表情的客人,声音虽淡,却难掩好心情。庄主开口道:「陆小凤,你来了。」 眉毛名满天下的陆小凤摸了摸鬍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庄主,笑道:「西门,我从来不知道,你的万梅山庄竟然还有这么能言善辩的僕人。」 庄主似乎有些不解,他低头看了看我,我立刻立正低头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状。好在庄主对剑之外的事情向来不怎么注意,只是冲着陆小凤淡声道:「我万梅山庄的人,何须要满足你的好奇心。」 陆小凤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没趣地撇了撇嘴角,那双亮的惊人的眼瞳一转,便笑嘻嘻道:「不过西门,我可是一大早就赶来了,你不介意为我添副碗筷吧?」 庄主大步向前,向来平静无波的语气这时显得也有些揶揄:「我说过,你是我的朋友,既然是我的朋友,这万梅山庄自然随你来去!」 陆小鸡笑嘻嘻的摸着自己的鬍子,显然一副十分自豪的模样。 自然,能被万梅山庄之主,有剑神之称的西门吹雪认为好友——别说江湖,这世界上又能有几个? 吱嘎一声,梅枝被我硬生生折断的声音不仅吓了陆小凤一条,也把我从内心深处拉出。 陆小凤又是那副见鬼的表情,我顺着他的视线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把大约有手腕粗细的枝干活生生掰断了。 看着那颗就这么突然少了一根枝条,显得异常非主流起来的梅树,陆小凤愣住了,我也愣住了。 三秒后,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眼眶一红,哇的就抱着那颗被我摧残了的梅树哭得凄切绝望—— 「我三百两一棵的绿萼啊嘤嘤嘤——」 大约我哭的实在是太过悲惨,连本该跟着我们庄主离开的陆小鸡就这么尴尬的站在了原地,看着我蹲在地上抱着颗树哭的哀婉,手足无措的蹲下身,抓了抓自己的头髮,着急道:「哎姑娘,姑娘你别难过啊!」 他不说还好,他一说我更难过了。 我们庄主练剑练到今天,早就做到剑气收发自如不伤梅林一枝却能斩断花叶的地步。就是因为这样!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听了王伯的抱怨,把院子里那堆便宜的杂梅换成了统一昂贵的绿萼梅啊! 三百两一颗,三百两一颗的金树啊卧槽!! 一个没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我盯着陆小凤的视线越发兇残。 灾星,这傢伙绝对是个灾星! 一出现不但就要在我万梅山庄白吃白喝,现在还害我弄坏了金子! 「呃……我说姑娘——」 我哭我的不理他。 陆小鸡似乎实在是没办法了,开始在自己的怀里抹了半晌,掏出张纸,嘆了口气对我道:「姑娘,我这里有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我立刻接过银票,一抹眼泪破涕而笑道:「客人,早膳您想吃点什么?」 陆小凤:「……」 冲着这五百两,我一瞬间觉着陆小凤顺眼了很多。 说实话,他当出现,我发现我们庄主交的朋友居然是名满天下的陆小凤时还是有些诧异的。因为陆小凤的性格和我们庄主简直可以说是两个极端,一个太懂人情,一个毫无常识。 这就是这样宛如电池两极的人物,竟然就这么相识了,而且成了挚友。 我站在庄主的旁边,为用完膳的他替上茶水。 替陆小凤准备手巾茶水的是阳春,我看着这只不安分的小凤凰眼神不停的往阳春那标緻的眼神上熘,又看看我们庄主一副淡然处之的样子,就觉得万般惆怅。 要是和陆小凤交朋友,能让我们庄主懂得女人的美好……就算,就算他会败家我也认了! 下午的时候,庄主难得没有去石室悟剑,反而和陆小凤喝起了酒。陆小凤很喜欢阳春,他笑着和庄主说「万梅山庄真是人杰地灵,连个普通侍女都长得如此出挑」。 庄主没理他,我却觉得万分自豪。不过自豪归自豪,阳春是我三两金子买回来给庄主预备的,才轮不到别人插手!于是,在为陆小凤取来去年埋下的梅花酿时,我默不作声的将一张写了「朋友妻不可欺」的字条塞进了他手心。 当我留下阳春白雪,鞠躬退下时,敏锐的听见了陆小凤的那一声「噗」,和庄主听不出嘲讽的嘲笑。 「陆小凤,什么时候你也会将酒洒在你的衣襟上。」 我远远的看过去,只能看见陆小凤猩红的披风挂在梅园小亭的栏杆上,摇着头不知是哭是笑。 因为晚上吃的是火锅做起来也方便,紫姨说我最近实在太辛苦,让我先回去睡一觉休息休息。我想着回房间睡一个时辰也好,免得晚上撑不住。 路过梅园的时候我还是因为早上做的那个梦抖了抖,于是会屋子休息的时候果断把房门窗户关的紧紧,绝不让一丝梅香飘来,为此我不惜染上了薰香—— 结果,我还是太高看我的幸运度了。 第11页 仿佛就像是要把这一年来少做的梦都在这年末的一天内做完一般,闭上眼睛没多久,我就发现我又回到了早上做梦梦到的「决战之地」。 不过这一次我不是在地上,反而是以着一种灵魂的状态飘在半空,而在空旷的青石板上,也没有了上次被我攀爬的石狮子。 这次没有叶孤城,也没有我们庄主,我只看见了陆小凤,还有一个一袭蜀中唐门男弟子打扮,却扛着把美军m24狙击枪的少女。 我还没来得急吐槽这梦已经错乱到一个神经紊乱的地步,就听陆小凤在哪儿开口问道:「若有人向你买西门吹雪的命,需要多少?」 我听见那名少女颠了颠自己手里那把还配着红外望远镜狙击枪,沉吟片刻开口道:「三百两。」 陆小凤挑眉:「黄金?」 那少女诚实摇头:「不,银子就够了。」 顿了顿,少女解释道:「你知道他总是一身白,实在太扎眼,两千米外都能精确瞄准。夜里的话连红外瞄准镜都不用,给我一秒,一枪就解决您所有烦恼。」 ……这不科学!我们庄主怎么可能就只值一棵绿萼!姑娘你念错了是三万万两黄金还差不多吧! 我抓狂的想要扑下去扯着那姑娘的领口就一阵狂摇,不想陆小凤嘴角一抽,接着道:「那若有人向你买白云城主叶孤城的命呢?」 那少女的眼神可疑的飘移了一下,慢吞吞开口道:「三万万两。」 「白银?」 「不,黄金。」 我直接扑了下去掐着那少女的脖子一阵狂摇,可是幸运e的设定令我的双手无情的穿过了对方的脖子,好在陆小凤替我问出了我接下来的问题,他开口道:「叶孤城和西门的剑术在伯仲之间,为何你的定价却差别如此之大?」 那少女坦荡荡的抬头,抱着自己狙击枪开口道:「少女心事,你不懂。」 ……卧槽。 这次我满心就只有这句话,我们庄主怎么可能比叶孤城差那么多!这不科学!这绝对不科学!这抱着狙击枪的唐门哪儿来的?这不科学啊! ……等等,如果叶孤城真的值三万万两,等我们庄主把他杀了,我是不是一下就能赎身了! 大概是梦里思维发散的太过厉害,等我已经开始琢磨着怎么卖叶孤城的人头时,白雪来叫了我起床。睁开眼睛一看,我这才发现太阳已经西沉了。 「紫姑姑说让小姐您多休息一会儿,茶茶姐她们已经将膳食准备好,您不需要着急。」 我看着白雪那俏生生的小脸,又想起了梦里那个诡异唐门的「三百两」和「三万万两」的定价,顿时眼神游移—— ……叶孤城之所以比我庄主值钱,会不会就是因为他有老婆我们庄主没有? 毕竟什么少女心事…… 「小,小姐?」 我握上白雪的手,刚语重心长说了一个字,白雪那双剪水秋眸就沾上了泪珠,仿佛我即将说出的话会要了她的命。 被这样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用如此哀怨的眼神看着,饶是我在怎么合计也有些说不下去,只得点头和她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去。却不想白雪闻言却如同大赦,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我目瞪口呆的看着她拔腿狂奔的速度,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姑娘是不会武的。 ……我大万梅山庄,果真人才济济。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这里是存稿箱君~!日更进行时~其实这章的提要应该是:论抢走孙秀青的重要性【快滚,别误导别人!于是下一章预告:万梅山庄火锅宴——我有个朋友,可以借你十万两黄金。 ☆、第六回 夫人过世之后,庄里就只剩下庄主这么一个主人。过节再也没有什么热闹气氛可言,相反,冷冷清清的只会让人觉得孤寂。 紫姨王伯为这事不止一次的抹过眼泪,可我看着每次吃饭都吃的极为淡定的庄主,倒觉得庄主压根就没感觉到什么叫做寂寞。 寂寞是什么?是你歷经热闹多彩再回归孤独单调才会产生的情绪……对于从小开始生活就只有剑的庄主来说,过了这么多年,早已接受父母离世他压根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大年三十的晚上,紫姨一贯是会使出浑身解数给庄主做满一桌子的美食,也不管庄主吃不吃的完。 ——对于庄主,万梅山庄一贯的规矩是「只许浪费不许省钱」。 为此我没少和紫姨抗议过,可每每我提出抗议,紫姨都会掏出帕子擦擦眼泪,接着就开始念叨死去的夫人……她,她一念夫人,我就蔫了。 这一次晚上摆上年夜饭,紫姨很兴奋。 原因很简单,惯来只有庄主一个人坐着的餐桌上,如今又坐上了第二人。看着这不再是一抹身影的景象,我总觉的紫姨欣慰的一定转头就回去夫人的墓前叨念一个时辰。 庄主入座时我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酒香,这使我颇有些诧异。 因为剑,庄主极为自律,万梅山庄的梅花酿虽然都是庄主指导酿出,可他自己却很少饮酒。正确的来说,陪着他快十三年,我见他饮酒的次数一只手也能数过来。 陆小凤竟然能让庄主饮酒? 想到这里我面色有些古怪。 一个能让我们不近人情的庄主开怀饮酒的朋友……糟糕,被右边洗脑太久,我似乎有点容易想歪。等等,这根本连想歪都不能想!万一是真的,万一是真的…… 第12页 ……庄主你什么不近不好为什么不近女色,快给我点证据别让我想歪啊! 「阿北,你有何事?」 直到庄主的声音淡淡响起,我这才想起现在可不是能走神的时候,立刻乖巧的摇了摇头,如同这十三年来一样随侍一旁。 大家都习惯这样一个人的宴席了,反倒是陆小凤握着他的筷子仿佛浑身都不自在一般。他看了看西门吹雪,又看了看我,最终放下筷子长嘆道: 「我特意在年三十这日来拜访你,除了实在紧急之外,便是添了一份想要知道你这样的人,过起这般热闹的节日会是怎么样?」 庄主眉梢都没有动,淡然道:「现下你明白了?」 陆小凤道:「我明白了,像你这样的人,本就不会因事而变,能变的只有事而已。」 他笑道:「西门,你这年夜饭,还没有花满楼家普通的家宴热闹。」 我听着有些恼怒,庄主却一点也不生气,他开口道:「我说过,万梅山庄随你来去。你若不喜欢,现在也可以走,没有人拦着你。」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的鬍子,嘆气道:「西门,有时候我真的看不懂你。」 庄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他的黑髮用我的朱红带子系起,看起来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情绪。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庄主似乎在笑。 是的,在笑。 自老庄主死后,庄主笑得次数我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虽然不甚明显,但嘴角的确有微微上扬,仅仅不过是微微上扬的一个趋势,却使得整张常年冰封的面孔显得活跃起来——令人难以错开眼。 陆小凤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指了指我们道:「你一个人吃饭不寂寞吗?这么大的桌子,为什么不让他们也坐上来?我记得你并不是一个在意这种事的人。」 「你不懂就别乱说!」 庄主还没开口,我就先赶紧开口紧张的打断陆小凤这不靠谱到了极点的提议。 开玩笑!和庄主一桌吃饭——嫌命长也不是这么嫌法! 陆小凤在我森冷的目光下摸了摸鬍子,闭嘴不说了,倒是庄主抬头看了我一眼,我讨好的沖他笑笑,同时又满面严肃的向陆小凤瞪去。 陆小凤:「……我明白了,我闭嘴。」 这一顿饭吃的不咸不淡,我想想觉得不管是让茶茶还是阳春白雪,她们三个年轻姑娘去送这江湖上有名的浪子「陆小鸡」都有点危险,可庄主用完膳后还有一系列的活要干,我也一时抽不开手。正急的团团转时,陆小凤却笑着道: 「西门,你不介意我四处转转消食吧?」 庄主长袖一挥,冷声道:「随意。」 窗外开始细碎的飘起雪花,陆公子披着自己的猩红大氅,悠然自在的问我要了盏灯,又拿了壶酒,便悠然自得的连把伞都没举,摇摇晃晃的走向了浴池。 茶茶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有些纠结的问我道:「要不要给他送把伞?要是染上风寒 ,估计也是我们出钱吧?」 我略略思索一番,否决道:「估计不用,习武之人没那么娇弱。茶茶你收拾完碗筷,就去帮紫姨准备晚膳吧,你们先吃,我伺候完庄主沐浴就来。」 庄主生性寡言少语,曾经我以为他是将寂寞刻进了骨子里。可每每当我这么想时——庄主总会用他的举动打断我所有的遐想幽思,用行动证明他其实只是……反射弧长了点。 温泉里热气氤氲,晕染得常年颜若冰雪的庄主面颊上似乎也有些许红晕。我定定的看了庄主半晌,又想起了今天做的那两个噩梦,当下手一抖,差点把庄主的头髮拽断。 待庄主沐浴之后,我毕恭毕敬的将庄主甚少离身的长剑递上。庄主伸手接剑,却没有如同往常转头就走,反而停滞在我的身前。 就在我觉得奇怪,抬头想要询问庄主是不是有什么事时,庄主带着些许犹豫开口: 「阿北……」 我立刻稍息立正,露出一口白牙灿笑:「庄主还有什么吩咐?」 庄主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半晌开口道:「紫姨和我说,今天我该送你礼物。」 我一愣,随即摆手道:「不用了庄主!真的,心意我领了,真的不用了!」 ——您所有的钱都是我赚的,您送给我和我自己买有什么区别啊?还不如剩下这笔钱呢! 不过不知道紫姨到底和庄主说了什么,十三年来都没想过要给我新年礼物的庄主,却像是没有听见我的拒绝一般,反而接着淡声问道: 「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我一愣,「十万两黄金」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在我咬牙及时,吐出了个「十」便急急的剎住了车。 ……万一被庄主知道我心心念念都想跑,一定会被戳死的戳死的吧。 我默默的咽了咽口水,夫人那张笑意盈盈的脸又浮现在眼前。我瞟了瞟庄主和夫人相似度极高的眼睛,不着痕迹的抖了抖,抓了抓头髮苦恼道: 「真的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想了想,我又顿住了,双阳突然放光道:「等等,还真有一件事——」 庄主颌首,道:「何事?」 「庄主你什么时候和白云城主决斗!?」 ——快决斗快决斗吧!我等你们决斗都快等了十三年了!! 我激动不已的抓住了庄主的袖子,双眼包含期待的盯着他。庄主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白云城主叶孤城,天外飞仙……总有机会的。」 第13页 庄主我要的不是总有机会啊!我要的是你点头和我说明儿就和他来一场啊!! 只可惜庄主没有听见我心里的殷殷期待,低头抚上了自己冰冷的长剑:「万仞孤城,天外飞仙。我早已想要领教一番……然而还不够。」 庄主的眼中闪过一丝狂热:「现在的我,还不足够。」 ——不足够什么啊!快决斗才是正理,别乱七八糟找藉口啊! 我的内心在不住的嘤嘤滴血,看着一派冰冷淡然的庄主,我心疼不已的抓着胸口,期期艾艾的开口道:「庄主,刚才的不算,我能重新选一个心愿吗?」 「您娶阳春为妻吧!不喜欢她的话,白雪、茶茶谁都成!!」 西门吹雪:「……」 庄主没给我选第二次的机会。 垂着脑袋我颇为阴郁的向院子里走去,只恨自己未曾深思熟虑。「决斗」这么重要的开场想来右边肯定是订好时间的!我不催它也不会迟来,我催它也不会早来…… ……早知道我还不如和庄主讨论一下下次出门能不能带上我,省掉请名妓的钱! 我原以为大家在院子里等我吃年夜饭,多少已经有些等的不耐烦了。可我没想到,我不过刚进院子,便听见茶茶中气十足的怒斥: 「陆公子,这是我们下人呆得地方,您身为庄主的贵客,还是赶紧回去歇息吧!」 我一个激灵,赶紧向有着温暖灯光的屋子里跑去,却不想陆小凤的声音从屋内漫不经心的传来:「茶茶姑娘你也说了我是你们庄主的贵客,那么自然这杯酒是拒绝不了的吧?」 茶茶一时语塞,不知该回什么,只能无助的将视线转向紫姨,紫姨沉默片刻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料理这样的场景,便将视线转向了王伯,王伯,王伯看天看地了半天,突然看见站在了门口的我,嘴唇一咧摸着长髯哈哈笑道:「北丫头回来了!」 我面无表情的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对陆小凤行了一礼缓缓道:「陆公子,她当然能拒绝您,正是将您当成了我万梅山庄的贵客,才不愿让您踏入这里降低身份。」 不想陆小凤却是摸了摸鬍子不以为然:「我和你有什么区别吗?」 陆小凤笑了:「富豪也好,大侠也罢,总体来说,不都一样是人?说到底,大家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区别。」 我张了张嘴,发现真的说不出话了。看着陆小凤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只得一转身坐下,黑着脸道:「那便随陆公子高兴吧,不过我们人穷钱少,没准备陆公子的份。」 小七眼睛从头到尾就只盯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鸭肉火锅,早不耐烦了,当下就咬着筷子道:「头儿你直接点问他要伙食费不就成了,我都饿坏了!」 我把庄主练剑的样子学了个十足十,默默的向小一看过去。向来稳泰持重的小一立刻伸手捂住了小七那张喋喋不休的嘴,沉声道:「小七慎言。」 无视了小七那张呜呜呜的嘴,我又转头看了看陆小凤。陆小凤长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锭二十两的银锭,苦笑道:「这下够了?」 我喜笑颜开:「小七,快去给陆公子添上一副碗筷!」 「头儿……你真是把善变两个字诠释到极点。」 我挑了挑眉,理直气壮:「夫人说过,善变是女人的特权!」 小七怏怏地去厨房拿碗筷了,陆小凤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一,忍不住开口道:「这一位是——」 看在二十两的份上,我笑眯眯地开口道:「那是小一,是庄里的掌柜。」 陆小凤笑了,眼神明显是不信:「万梅山庄的掌柜倒是好功夫,刚才一招折梅手用的好生精妙。」 我坦然接受夸奖:「那是,我们万梅山庄向来都是人才。」 这厢我对陆小凤笑得假惺惺,那厢阳春开心的高唿一声:「水开了水开了!」 端着碗筷回来的小七闻言顿时脚下一阵移形换影,下一刻就出现在桌前:「什么水开了!?快快我要吃肉,快把羊肉涮下去!」 紫姨淡定无比的招唿着小七:「先坐下先坐下,别着急。」 「怎么能不急,晚点头儿绝对不会给我留!」 说话间,小七已经连下七八筷子,热气腾腾的锅底渐渐浮上一层油脂,香气四溢。 说时迟那时快,当羊肉刚刚煮熟的剎那,我和小七的筷子一同战起,在火锅上方就这么击打起来!论手上功夫我自然不是小七对手,正待他得意洋洋的端着碗冲着我笑时,王伯用力一咳,怅然道:「现在的孩子啊……都不怎么懂得敬老啊。」 紫姨笑盈盈的看着小七,小七悲愤的将自己的肉直接分给了紫姨和王伯。 ……活该,让你抢我肉,让你抢! 端着碗里紫姨分给我的一片肉,我沖小七笑得好不得意。 陆小凤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们在饭桌上杀的血雨腥风,连看起来最文弱的白雪在三次之后都学会利用眼泪攻击小七和小一了。他握着筷子呆愣了半晌,终于如闪电一般出手,一筷子夹中火锅里的蛋饺,满心畅快道:「这才像个过年的样子吗!」 我看着他手里的蛋饺遗憾不已,嘴里还不忘不饶他:「怎么了,我们庄主吃的那一顿可比这一顿贵多了,你还嫌弃什么啊!」 陆小凤嘿嘿一笑:「西门这个人吗,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太孤傲了。年夜饭这东西,本就不在乎多少,而在乎气氛。」 第14页 我原以为他在说话时会放慢抢食的速度,不想这傢伙居然一边说话,一边下手如飞,连手上功夫最好的小一也没能在他手上讨到便宜。 我满心不甘的看着他,冷笑两声:「你竟然敢说我们庄主坏话?」 陆小凤咬下一口香菇,笑道:「我可没有,西门庄主自然是风姿如仙,不过偶尔凡人也会更可爱。」 像似想到了什么,陆小凤面色一黑嘀咕道:「若有时候西门别那么较真就更好了。」 我下筷子的速度一慢,瞄了瞄紫姨确定她没注意到我,这才扯了扯陆小凤的袖子,泪眼汪汪道:「你也觉得我们庄主有的时候,咳,比较独特?」 「……哈哈哈,你懂我懂就好了吗,吃饭吃饭,你想吃什么,我帮你!」 也许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和自己一般倒霉的存在,陆小凤对我表现出了极大的仗义,我顿时对他好感度提升不少,指着火锅就道:「那麻烦陆公子帮我把能看见都抢回来吧!」 陆小凤手一抖:「……北姑娘,你吃得了那么多?」 我裂唇一笑:「浪费可耻嘛!」 酒过三巡,大家都熟络了起来,难怪人们常说饭桌上是联络感情最佳的地方。陆小凤实在是个太容易交到朋友的傢伙,见识多,话语风趣,不一会儿就把茶茶阳春他们逗得脸直发红。我见状有些不满,扯了扯他的袖子低声道:「喂喂,他们可是我给庄主备着的,你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吗?」 陆小凤一脸菜色的看着我:「你对西门也照顾的太周到了吧?」 我觉得头有些晕乎乎,举着手苦大仇深的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你怎么懂我的苦,没有十万两金子,没有十万金子我——」 突然想到了伤心处,我忍不住就红了眼圈。陆小凤一见我红了眼眶,忙道:「哎哎,今天是年三十,你哭不吉利啊!」 「我当然知道今天是年三十,今天还是我生日呢!」 紫姨闻言扑哧笑了:「记得是你的生日,放心吧,礼物我都准备好了,回去就能看见。」 我顿时开心的不得了,「谢谢紫姨!」 紫姨抿唇笑了笑,随意眼瞳一转:「庄主可有送你什么?」 我捧着脑袋想了想:「庄主压根不记得我生日吧?不过他这次倒是说要送我新年礼物,可是我要了他又不送!」 「……你要了什么?」 我理直气壮:「快点找个夫人!」 紫姨似乎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视的按上额角。陆小凤却面色奇怪:「找夫人?我倒是第一次看见你这样的童养媳……」 「说了不是童养媳!」 我龇牙咧嘴,狠狠瞪了过去,陆小凤自知理亏的摸了摸鬍子,半晌又笑道:「你说你想要十万两黄金?」 我没好气道:「怎么你能借我吗?」 陆小凤笑了:「我是没这笔钱,不过我的一个朋友倒是能拿出来。」 顿了顿,他接着道:「今天是你生日,我也没有其他能送你的,不如我带你去见见我那位朋友,帮你向他讨上一笔?」 作者有话要说:爆字数了……_(:3」∠)_,好忧伤。日更进行时,球留言抚慰~亲爱的你们这么霸王我真的忍心咩忍心咩?羊驼驼是卖萌给你看!【快滚这生日不是我的,是染染的,互相换生日秀恩爱什么的,简直不能更美好xd下章预告!——「……这才是真的八星八箭高富帅啊——」于是,您看出形容的是谁了吗?=w+ ☆、第七回 酒足饭饱之后夜色已经浓似滴墨。 茶茶和阳春闹着要守岁,我明天还有一堆事情要做,只能狠下心肠拒绝了她们俩的邀请,摇摇晃晃的往自己的院子里走去。 期间陆小凤看着我,眼神担忧:「北姑娘,我见你有些醉,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我挥了挥手,笑道:「这里可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蒙上眼睛也不会走错,你就放心吧!」 陆小凤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我直接提着灯笼转身走了。 小巧的灯笼在夜色里摇摇曳曳,温暖的橘色灯光散漫在夜空里,映着自天际而飘散的精英雪花,美得令人停驻。 此刻举着的伞倒像是一种累赘,我高抬着等,睁大着眼睛看着从黑色的世界里飘落的纯白,不知道为什么,一种极为宁和平静的心情充满了内心。 不远处,似有古琴声隐约响起。我摇摇晃晃的顺着琴声向里走去,这才发现庄主一袭白衣,端坐在梅园溪山亭中,面前摆放着他喜爱的七弦古琴。惯来握剑的修长手指在弹拨琴弦之时,倒不见了凌冽杀气,反倒是显得悠哉而自得。 我眨了眨眼,干脆在亭外的台阶上做了下来,听着庄主的琴声抱着膝盖,仰头静静的看着越下越大的雪。 白色的雪与白色的梅,一时间竟然分不出谁是谁。我琢磨着要不要买点美人梅回来,总是绿萼虽然出尘绝傲,倒也的确显得苍白了些。 我在这儿想入非非,不防庄主不知何时抬了手,琴声乍断。我迷迷煳煳的向庄主看去,有些不解,庄主倒是抬步从亭内走出,低头看我道:「阿北,你醉了。」 我不想否认也不想承认,干脆就掠过了这个话题,转而抬头认真的看着庄主,半晌才嚅嚅道:「庄主……」 「何事?」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可不开口我又觉得十分不甘。庄主那张冰雕似得脸在雪夜之中似乎要和这漫天白色化为一体,我紧紧的抱住了怀里的玉雕灯笼,下了狠心道: 第15页 「庄主,我要离庄!」 话音落下,我偷偷的瞄着庄主,想看看他有没有要抽剑戳我的迹象,可令我诧异的是,庄主面孔上的表情丝毫未动,只是看着我平静询问:「为何?」 我想了想,痛快道:「因为陆小凤说他有个朋友能借我十万两黄金!」 庄主不置可否,转而问道:「自小开始你便对金银异常执着,是为了什么?」 我支支吾吾还是没敢把「赎身」这样伟大而又高深的目标说出来,干脆两腿一伸耍赖道:「我要出庄,我要出庄,我要出庄!」 闹了半晌,庄主那儿似乎什么反应都没有,我怏怏地仰起脸,也顾不得许多,一手拽住庄主的手指,沖他一个劲讨好的笑,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抱怨: 「庄主你自己一年还跑出去四次呢,而且每次都不带我!找名妓很方便吗?你知不知道每次在你到达一个地点之前,先把那些名妓给包了保证她们有空伺候你多烧钱啊!」 「——还不如带着我去呢!」 我越想越不甘心,气唿唿的别过了脸。 败家子,败家子!就是因为庄主你这样我才十三年都存不到十万两黄金啊! 想到这儿,我扯着庄主的手顿时底气十足,一个劲的叫着:「我要出庄出庄庄,我要出庄出——」 还没等我难得有节奏的要求说完两遍,庄主的手指微动,接着我便听见一声颇为冷淡的允诺道:「你若执意,便随你。」 我顿时高兴异常,拽着庄子的袖子就像爬起来沖他行个大礼以表达我内心澎湃的感动之情。 ……没白养!这十三年没白养啊!! 我泪眼汪汪,却不想一只冰冷的手掌贴上我发烫的脸颊。我有些瑟缩的动了动,却被庄主的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动弹不得,我听见庄主的声音在我头顶淡淡响起: 「阿北,你喝醉了。」 醉就醉了吧,反正十万两金子一到手,再给你塞个媳妇,醉不醉都无所谓了。 我心里想的美好,面上也忍不住漾出笑意。我嘿嘿的不停笑着,连带觉着我们庄主那张冰块脸都温和如春。根据我「有奶不一定是娘但没奶绝对不是娘」的做人准则,我决定发自内心的赞美我们庄主一下。 「庄主,你是好人!」 我们庄主没吭声,我琢磨着是不是表情不够真诚,语气不够激烈。于是顿时调整了一下声线,沉痛开口道: 「庄主,你是真是大好人!」 我们庄主还是没啥反应。 ……难不成,我们庄主比较喜欢人让人说他是坏人? 我正打算着改口,不想一张嘴先是一个喷嚏,紧接着就像是止不住一般,阿嚏个不停。我捂着口鼻,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庄主迟疑着伸手拍了拍我的脑袋,轻声道:「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高高升起。我顿时一个激灵,吓得差点从床上翻滚下来。更顾不上什么宿醉之后的头疼,只求着最好庄主和我一样今天睡过头了……不过这显然是做梦。 「别担心,阳春陪着去,你呀,昨天喝了那么多,要不是中途遇上了庄主,恐怕就要在雪地里睡一晚了!」 坐在我窗边的紫姨见状,伸手就戳了我的脑门一下:「对了,庄主说你今天要出门……怎么了,庄下有什么事情了吗?」 向来都是「酒醒不记醉时事」的我一脸茫然抬头:「出门?我什么时候说过出门啊,小一不是已经回来报告过了吗?」 紫姨有些诧异:「你没说……?不会啊,庄主说你要和陆公子出庄办事啊?」说着,紫姨皱起了眉头:「小姐,不是我说,陆公子虽是庄主的朋友,人品能信的过,可毕竟是个单身男子,你一个姑娘家——」 我大惊:「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和陆小凤出门?」 紫姨越发不解了:「不是小姐的本意吗?可庄主已经吩咐下去……」 我捧着脑袋拼命回想,好不容易终于忆起陆小凤那一句「借我十万两黄金」,顿时一个激灵,抓住紫姨的手急急道:「庄主怎么知道我想跟着陆公子出一趟门?」 ……千万别是发现我心心念念要逃跑的事! 紫姨摇了摇头:「这我不清楚,也许是陆公子提出的?」 我一愣,实在想不到为什么陆小凤会向我们庄主找我,按理来说,我在江湖上应该没什么名气才对。陆小凤还不是通过大智大通才知道万梅山庄还有我的存在……等等。 他为什么会向大智大通打听我? 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到万梅山庄? 他为什么会会对我说和他去找人借,而不是他直接借了给我? 江湖传言,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聪慧无比。 我觉得我一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大概正是因此,我的脸色显得很难看,令坐在我一旁的紫姨都担心的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小姐,你不舒服吗?不舒服就别去了吧?」 我黑着脸摇了摇头:「不,我必须去。」 ……无论如何,不管他打着什么主意,至少那十万两黄金该是真的。 真要空手赚来十万两黄金,还要满足万梅山庄以及庄主的开支——怎么看再没有个十年都是没有希望的。卧槽我已经卖了十三年的命了!这是穿越吗?就算是倒霉式的幸运e穿越,总该有个男主来场恋爱,而不是像我这样整天抱着帐本过,三天两头心疼着庄主哗哗出去的银子吧!? 第16页 哪怕只有十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试一试! 更何况,我真的很久没出过万梅山庄了。 如果可以得到庄主的首肯出庄,在傍上一个能付钱的款爷——怎么看利都大于弊! 我心里的算盘打的噼啪作响,待我收拾完毕,来到会客厅时,我们庄主和陆小凤正各坐一方,安静的品茶。——不,或者该说,我们庄主在品茶,而陆小凤那双眼睛自我出现起,就满是笑意的打量着我。 我抖了三抖,快步向我们庄主走去,低声道:「庄主。」 庄主放下茶盏,平静道:「正巧陆小凤有事需要你帮忙,你顺带帮帮他吧。」 ……我就知道!!! 不想我们庄主此话一出,陆小凤倒是急了:「哎哎,西门,你还真放心让北姑娘就这么和我出门啊,你不陪着?」 「不必了。」庄主重新端起茶盏,扫了眼陆小凤道,「如果阿北出事,我自会找你承担责任。」 陆小凤苦笑着摸了摸鬍子:「喂,这还真是——」 「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有阿北就够了。」庄主伸手抚上了自己的乌鞘长剑,「我是你的朋友,所以我帮你。但这件事,我没兴趣。」 庄主提着自己的剑离开了,阳春有些怯怯,似乎是想要跟上,又怕庄主周身的剑气。直到庄主冷冷吩咐「不用跟来」才长舒一口气。 阳春宽心了,一抬眼看见我的表情时却又立刻颤了颤:「小姐……」 「算了,既然是庄主不要,那就不要吧。你回去看看紫姨那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阳春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快步离开了,我转头看向抱胸笑意盈盈的陆小凤挑了挑眉,道:「你一开始就打着要找我帮忙的算盘?」 「不是。」陆小凤诚实的摇头,「我只是想要找一个可以信得过的情报来源,结果大智大空向我推荐了你。」 「所以你就去找了我们庄主?」 陆小凤耸了耸肩不置可否:「说实在的,我原以为西门不会让你一个人走,他若愿意一起来我们的把握也更大些。」 我皱眉,不耐烦的打断了他:「也就是说你遇上了麻烦,大智大通告诉你我能帮忙,于是你就去找了我们庄主,然后干脆来了我们这儿过年,顺带诱拐我?」 陆小凤差点被茶水呛住:「北,北姑娘,『诱拐』这罪名我可当不起。」 「……毛线,我就知道同行是冤家!早晚要抢了大智大通的饭碗!」我嘀咕着一时没听见陆小凤的话,当下挑了挑眉,没好气道,「你刚才说什么?」 陆小凤:「……没什么,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有些疑惑:「这么急?」 陆小凤笑道:「再拖下去,我担心我朋友就拿不出那十万两黄金借你了!」 和陆小凤走到马厩时,我看见了庄主说送人了的踏雪,当下心疼的惊唿:「原来是你抢了我的踏雪?」 「是之前西门借我的。」陆小凤嘆气,「如果北姑娘喜欢,那就还交予你吧。不过在下没别的马,这马厩里其他的马可以借我一匹?」 我当下喜滋滋的翻身上马,看着陆小凤随便挑了匹枣红马便翻身而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怨怼不满,不由得眨了眨眼。 陆小凤见我盯着他,疑惑道:「北姑娘,你看什么?」 我裂唇一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什么,觉得你人不错!」 陆小凤爽快的笑了两声:「只怕你见了我那名可以借你十万两黄金的朋友,就会觉得我不过平平了。」 陆小凤自然不会是个平平的人。 他名满天下,除了「绝顶聪明」和「灵犀一指」,靠的就是一个「义」字。 我原以为他不过是在说笑,或是为了引起我对他那位朋友的兴趣。 可当我跟着他走下万梅山庄,来到山下自己家开的客栈时—— 那名端坐在窗边客座,手捧一盏香茗的翩翩如玉公子,还是令我唿吸一滞。 公子如玉,大抵就是如此。 陆小凤放下马,笑着就走到了他身边,自己为自己斟上一杯茶,笑道:「你倒是来得早。」 那人淡淡一笑,温和道:「我若不早到,你不就需等?」 陆小凤笑了:「看样子,你年夜饭也没吃上?」 那人摇头笑了:「出了这件事,谁也没有心情,倒不如早些到这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线索。」 陆小凤嘿嘿道:「新线索暂时没有,不过很快就有了。」 那人道:「此话何解?」 接着我便看见陆小凤指着我道:「西门吹雪的未婚妻,她能帮我们。」 「说了不是!」我跺脚,转而向一直扬着温和笑意的男人笑了笑:「我是北柯十四,公子唤我北柯就好。」 对方露出了宛若天空般包容的笑容,他沖我颌首,温言道:「北姑娘好,在下江南花满楼。」 仿佛有什么人吱呀一下按了暂停键,我的动作瞬间僵硬。 花满楼也许不重要,但江南花氏很重要。 天下财富三分,珠光宝气阎铁栅,第一富人霍休,以及……江南花氏。 眼前的男人温润如玉,气质如春风和煦。自眉眼至唇角,无一处不像是名工巧匠细细雕琢而成,而其举手投足之间,更是隐隐有股贵公子的气派。 他微笑往我这边看来,语气谦逊有礼:「北姑娘,你怎么了?」 第17页 怎么了?我抖索着手,哈哈哈干笑了两声,在他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双眼却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什么,你问我为什么? ——这可是真正的富二代,高富帅!八星八箭不打折,活生生的高富帅啊!!! 前略,致天国的右边染染:在这世界里能有这样的存在……你可以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卖萌球留言……嘤嘤嘤霸王率好高_(:3」∠)_,好忧伤。 ☆、第八回 曾几何时,我也是个视金钱为粪土的新一代,和右边勾肩搭背狼狈为奸混在晋江,纵横二次元,见过男人的类型比吃的盐还多。什么?你说那是纸片人不作数?那穿越这么不科学的事情就作数了吗!? 不过,右边常嘲笑我没有选男人的眼光,喜欢上的男人不是人渣就是混蛋。右边曾对此摇头晃脑,大嘆一定是我为人做事太奉行「护短阴险不要脸」准则而造成的幸运e。 我对此非常不屑一顾。 比起看上的男人统统都没活过三十岁的右边而言,我觉得我的可塑性还很高。 就比如……现在坐在我前方的男人。 花满楼,富甲天下江南花家的么子,一手流云飞袖独步江湖,长得帅脾气好……基本除了是个瞎子之外找不出第二个缺点。 不过在他的身上,这一个缺点好像也不能构成什么缺点。 拖着下巴我不由想起小四曾给我寄过的资料。江南花家雄踞扬州苏杭一带,在江南行走,路边的铺子几乎已经达到了「十铺七花」的地步。实际上,为了能获得更好的商机,我和花家也不算没有合作。这一代花家虽有七子,但真正对家里铺子地产有兴趣的,不过仅有老三和五童。 花五我没见过,但在重整江南的铺子时,我曾今和花老三有过合作。 那是个有着一双桃花眼,满手都是铜臭奸商。我至今都没在他手里讨到任何便宜,只能咬牙忍气吞声的和他七三开的合作。 然而就目前看来,花家七童倒是没有一点他家三哥身上独属商人的流氓精明气,反倒是真正配上了他的名字,鲜花满楼,宛如浊世佳公子。 仗着他眼睛看不见,我打量的视线有些肆无忌惮。坐在我对面的男人一直笑得温柔镇定,虽然眼瞳发黑空洞,却一点也没法影响他和煦的气质。 我们此刻都坐在花满楼那天下闻名的泉鸣马车上,这辆动起来宛若泉水叮咚的马车不仅仅只是外表精緻,连同着马车内部也是价值连城。 我之所以说它价值连城而非奢华,那是因为这辆马车内部所有的物件都谈不上耀眼,看起来朴素平常的很,然而就是这些看似普通的东西,就比如说陆小凤倚着的那靠垫,实际上都是价比百金的苏绣制成。我默不作声的打量着这一切,心道花家不愧江南首富。 不过既然花满楼看起来比他哥好说话那么多……要不以后和花家做生意考虑找他? 这厢我正计划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那厢倚着的陆小凤忽然睁开眼,看着我笑盈盈道:「北姑娘,如果西门没说错,你现在应该明白我需要你帮什么忙了吧?」 我不动声色的将手从桌上宋代的木雕茶杯上缩回,似笑非笑道:「莫不是假银票?」 陆小凤笑着看我不说话,我冷笑着将话补全:「你的朋友遍天下,连霍休也是你朋友。不过,去晚了便可能拿不出十万两黄金的,便只可能是受到假银票影响,钱庄遍天下的江南花氏了吧。」 万梅山庄的糕点铺子开遍天下,自然情报据点也遍天下。前些天小一回来过年顺带把小四的情报带了回来,我必须承认那会儿看到我是幸灾乐祸,可现在在想起……我只有满心卧槽。 现在只有两条路放在我面前,回去接着干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才能赚满那十万两黄金——另外一条是卖花家这个面子,从他们那儿得到十万两。 说实在的,由于花老三的关系,我对花家倒霉一向持喜闻乐见态度,不过如果要考虑上自己……帮他们似乎是唯一的出路,更何况陆小凤是庄主的朋友,庄主的命令在还清钱之前,我根本不能违抗。 想清楚了利弊,我干干脆脆的抬头对陆小凤道:「帮忙没问题,不过说好了,事情解决后,花家要借我十万两黄金,无利息,还且不能催着我要。」 花满楼笑道:「北姑娘如愿帮忙,在下自然感激不已。」 被这样一名高富帅当面道谢,我不由的有些脸红,只得别过脸,装淡定道:「不用谢,我们不过是互利互惠而已罢了。」 万梅山庄位于燕北,从这儿赶去江南显然要不少时间。好在我们的目的地,并不是江南。 我们大约赶了一周的路,马不停蹄从燕北一路赶至济南。 之所以用了一周的时间,那是因为花满楼照顾我,路上还曾停车让我下来晃晃,不然以这两个人的着急程度,那马车是会除了换马都不停的。 「以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假银票都是从极乐楼中流出来的。」 终于到了济南,陆小凤坐在客栈里,酒足饭饱后道。他眯着眼扫着屋外人来人往的人群一眼,「但我不知道具体怎么去,北姑娘,你知道?」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叫我的吗?」我撇了撇嘴,「虽然我知道极乐楼,也知道大概怎么去那个地方,但是他具体在哪儿却是不清楚的。」 第18页 花满楼闻言不由开口:「北姑娘,你是说……」 「嗯,他们会给接头点。」我点头,取了筷子沾了点茶在桌子上划了个圈,「要去极乐楼,需要出城,在城外的枯子林里乱坟岗十丈处有一颗桃树,想去极乐楼,只能去哪儿等。」 陆小凤乐了:「乱坟岗接人?大半夜抬着轿子在哪儿晃,极乐楼的方式倒是扎眼。」 「轿子当然扎眼,棺材就不了。」我冷静地抬眼,「要去极乐楼,你得睡进桃树下备着的棺材。」 「棺材抬人?还真是『西方极乐』啊。」陆小凤笑了,「没想到,我也有活着躺一回棺材的经歷。」 顿了顿,他又开口问道:「若想知道极乐楼具体的位置,北姑娘有办法吗?」 我摇头:「极乐楼牵扯的势力不小,我曾经想查,但最后却不得不罢手。」 陆小凤饶有兴味的笑了:「能让万梅山庄罢手的势力?」 我抿唇不说话。 花满楼倒是笑了:「这样说来,我倒是也对这极乐世界也有点好奇了。」 「你还是不要好奇的好!那可是个销金窟!」 说话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阵青色翻过,下一秒原本还拿在手里的茶壶便不见了。而另一边,不知何时一名身着青色胡装,一头长髮随意扎起的傢伙正吊儿郎当的握着我的茶壶喝水。 他喝完茶,斜着眼看陆小凤:「我原本还想等着你这只小鸡来求我带你去,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找到了其他人。」 陆小凤摸了摸鬍子,笑得好不得意:「老猴子,这次赌又是我赢了。你什么时候叫我爹爹?」 那男人顿时叫了起来:「不好不好,谁不知道你陆小鸡最擅长耍诈,我们不如再赌!」 「赌什么?」 「赌……喝酒!」 陆小凤笑了:「可我现在可忙得很,没空陪你喝酒。」 那人急了:「陆小凤,你这是怕了吗!?」 「我这回可是真的没空,司空摘星,你不叫我爹爹也行,不过你得帮我做另外一件事。」 司空摘星眨了眨眼,爽快道:「行,你说!」 陆小凤微笑道:「我知道你轻功好,就请你今晚跟在我们后面,看看这西方极乐到底在哪儿吧。」 我依旧喝着杯中茶没啃声。 ——要是跟梢就能找到极乐楼所在,我会这么久都没法在这块肥肉上咬一口? 就在我内心暗暗吐槽的时候,忽然一阵惊唿声起。只见八名蒙面的黑衣杀手勐然间破窗而入,从东南西北上下携着各种武器杀来!我愣了一愣没有反应过来,就是这一剎那,那柄明晃晃的长剑已至眼前! 我看过比这把剑更快更冷的,可就算看过,我也躲不过去。 就在我吓得连闭眼都忘了,一抹茶色挥出,宛如最坚硬的盾,顺势就将提剑刺来的杀手整个人剥去一边,同时手中筷子击出,打退另一边提着判官笔的傢伙。 「你没事吧?」 我呆愣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慌乱中,花满楼皱着眉,低低对我道了句「得罪了」便一手伸出将我抱住,另一手又是飞袖而出!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流云飞袖。之前看见小四的资料,对于花满楼这样用袖子当武器的招数与其说是佩服,不如说觉着「好笑」。 一个人到底要善良到何种程度,才会在生死之斗中,还用一双毫无杀伤力的袖子做武器? 我原是这么以为,可我今天才明白我错了。 花满楼的袖子,除了不杀人,近乎可以抵得上任何一件兵器。 「北姑娘,麻烦抱紧我。」 花满楼说这话的时候耳根有些发红,我闻言下意识的搂紧了他的脖子,随后便见这个男人足尖一点,瞬间闪过一名杀手射出的弩箭。 我死死扒拉着花满楼的脖子惊魂未定,另一边陆小凤已经制住了三名杀手,胁住了另两名杀手的武器。他的两只手分别夹着对方的判官笔和连环刀,脸色微沉: 「我陆小凤自认未曾见过几位,为何几位要下如此杀手?」 不远处似乎是头领的傢伙依旧举着他的千机弩,哑着声音道:「收钱买命,陆小凤,要怪就怪想要你命的人太多!」 陆小凤见到他手中的机关弩瞳孔一缩,笑道:「唐门杀手?想不到我陆小凤的命也值得有人请动唐门鬼斧。」 对方却不愿再说话了,只是又抬起了手中弩箭,说着便又要一箭射出! 那一刻花满楼抱着我站在房间的另一角,司空摘星被一使着短剑的杀手缠着,眼见着对方的手指就要扣下剑,我不由得操起桌上那壶茶,冲着那举弩的杀手就大叫道: 「看我暴雨梨花针针针——!!」 那人下意识的就抱头一滚,却被我那没准头的茶壶砸了正中,满壶滚烫的茶水砸破他的头,茶叶混着热水流满了他抓着的机关弩。 杀手愣住了,陆小凤愣住了,花满楼也愣住了。 我趁着对方没发现,松开了抓着花满楼的两只手,端起桌上的剩菜剩饭就噼头盖脸的向那群杀手砸过去,边砸边叫道—— 「孔雀翎!」 「追命箭!」 「天绝地灭、天女散花嗷嗷嗷嗷——!」 对方在听见这些招数时,身体本能的做了最正确的躲避反应,而飞了满头的剩菜剩饭没有一个砸种了他,却多多少少全卡进了他的机关弩里。 第19页 凭藉常年看庄主练剑的视力,我甚至亲眼看见了一节鸡骨头咕咚一下滚进了他精细弩箭的缝口里。 那人抹了一脸茶水,终于反应过来,充满杀气的眼神死死盯了我三秒后,立刻抬手搭箭,连半毛钱说遗言的机会都不给我,哗就要扣下扳机—— 「等——」 我的「等等」还没说完,就听见清脆的嘎嘣一声,对方扳机断了。 我躲在花满楼的怀里,看着对方干巴巴地道:「我刚才就想提醒你的……有东西掉进去了。」 唐门以暗杀术出名,其暗杀术又以毒和弩箭而独步天下。唐门的千机弩可连百发,制作精细连妙手朱亭都赞嘆不已——可事实证明,外面铁匠铺卖的五十贯铜钱一个机关弩也是有优点的。 ……比如,它至少不会因为一个鸡骨头而报废。 作者有话要说:之所更晚是因为没存稿了这种事我会告诉你么_(:3」∠)_咳咳,努力復活存稿!日更不会结束请放心~于是球留言爱抚【快滚这章依旧和染染秀恩爱,她被绑架了一次,我自然也要被追杀一次么23333 ☆、第九回 对面的唐门似乎被我逼急了,惯来没什么表情的杀手也冷笑了一声,噼手就丢了手里坏掉的重弩,从身后拔出一把一看就是浸了十足十孔雀胆的匕首,冲着我就杀来。 可他忘了,我的身边是花满楼。 流云飞袖出,对方硬生生被逼退在一丈之外。我摸着下巴觉得自己也挺能耐,硬生生就逼着一个远战炮台丢了武器上来和花满楼这种近战高手厮杀。 但唐门毕竟是唐门,奉行家族式管理,屹立蜀中百年不倒,奉行无毒不丈夫准则多年的江湖毒瘤。即便没有弩,唐门也是个极其可怕的存在。 眼看着对方就要往腰间摸暗器,我赶紧又大叫一声:「暴雨梨花针——!」 对方掏暗器的手都没抖,冷笑道:「你以为同样的当我会上两——」 一阵突突突,我握着暗器盒子看着被扎成了刺猬的杀手,苦大仇深:「我都叫出来了……你干嘛不躲啊?」 唐门杀手:「……你够狠。」 我看着那那双都快发绿的眼睛,估计他最想说的是「卧槽煳你一脸翔」…… 我琢磨着女孩子下手太狠不好,于是调整了面部表情惊慌失措的往花满楼身后缩去,边缩边试图挤出点眼泪,怯生生道:「花公子小心暗器!」 不远处陆小凤已经解决了对手,神色微妙的对我道:「北姑娘,花满楼他看不见。」 言下之意就是我可以收起表情不用装了。 我狠狠的瞪了陆小凤一眼,身边的花满楼却嘆气一声,伸手将我带至他身后道:「北姑娘且安心,我想除了这位唐门的杀手,剩下几位,花某还有自信。」 唐门暴雨梨花针见血封喉,即便同样出自唐门,那位中招的杀手也没挺过三秒,脸色瞬间转变为绿色,维持着要攻击的姿势就已浑身僵硬。 他死了,死在自己门派的武器上。 我抓着花满楼的袖口抖了抖。 这东西还是当年夫人送我的小玩意,本想着出庄也许会遇上危险就带着了,却完全没想到……威力如此可怕。 这样避无可避的攻击太令人绝望,而我手里的暴雨梨花针不仅仅只是一发。我默默的握着盒子抬眼,余下的几名杀手还没等我瞄准,都齐齐干脆的咬破了舌尖下的毒药,于眨眼之内毒发生亡。 「喂,别死,主谋是谁!?」 陆小凤抓住一个人的衣领试图从对方口里套出有用的信息,对方回答他的只有死之前的冷哼。 「……这时候来杀你,大概是不想你去查假银票吧。」 我从花满楼的身后走出,犹豫了半晌才说出了这句话:「我说过,极乐楼牵扯的势力很广,你还要接着查下去吗?」 陆小凤收回了手,眼神微暗:「能让这种死士来杀我,就算我不想查,恐怕也得去查了。」 说着,他转头看了看尸体,又看了看我,道:「谢谢你,北姑娘,你……还好吗?」 我知道可能我手抖的太厉害了,所以连陆小凤都忍不住露出了担心的表情,我摇了摇头,道:「没事,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只是第一次是我动手,需要适应。」 第一次见到尸体是在四岁那年,庄主七岁。夫人一掌拍死了说「不」的前辈。第二次见到尸体是在十三岁那年,庄主十六岁。作为声名鹊起的新生剑客,庄主再不住找人挑战的同时,也结下了许多仇。 我永远都记得敌人保持着挥刀向我砍下的表情,却被庄主一剑穿喉的场景。 那天我躲在庄主怀里足足发了一刻的抖。 血染红了万梅山庄的青石板,尸体倒在我的脚下。 唯一比较遗憾的,恐怕就是那块血迹我擦了整整一个下午才擦干净。 下午的时候,我蒙着被子睡觉。晚上要去极乐楼,去那种地方必然要做好通宵的准备,为了晚上还能有精力陪着陆小凤乱晃,我不得不提前补眠。 最后等我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客房走出,来到大厅想喝口茶时,不见陆小凤,却见花满楼肚子一人,静静坐在窗边。 我握着桌台走到他面前,指着桌上燃着的油灯笑道:「花公子可是为了陆小凤点了这盏灯?」 第20页 花满楼笑道:「他去找洛捕头询问一些事宜,我只是睡不着顺便等等他罢了。」 我笑了:「花公子果然是个好人。」 花满楼笑笑不说话,倒是从腰侧取出一木制小盒递了给我。我好奇的接过,站在对方的示意下打开,只见盒子内安静的躺着一枚浅茶色香包,我取出闻了闻,有些诧异的发现是梅香。 花满楼笑道:「我听陆小凤说,北姑娘是第一次离开万梅山庄。这香包中的梅是绿萼,我想出门在外,有这个香包,姑娘的心情可能会舒缓些。」 我握着这个香包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花满楼这个人实在是太会察觉别人的心情了。也许正是眼睛看不见,才让他比其他有眼睛的人「看到」的更多。表面上我对中午的事情并未在意,甚至扣下机关的时候连手都没抖……可实际上,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不是陆小凤他们这样整日漂泊站在江湖刀口上的人,我就是个商人。除了十三岁之后,再也没见过尸体的,一个普通商人。 手指不由的握紧了香包,淡淡的梅香萦绕在鼻尖,我盯着花满楼,不由的笑了:「花公子,你果然是个好人。」 和之前一模一样的话,可这一次,花满楼笑了。 他虽然常笑,可这一笑,却宛若春风拂过百花开,一瞬间令人忘记现在还是寒冷的冬季,反倒以为眼前开遍了漫漫桃花。 我不由的有些脸红,心里庆幸着还好他看不见。 陆小凤就是在这时候回来的。 他回来的第一时间我就调整了自己的面部表情,用力一咳,转头看着他道:「等你半天了,快走吧,过了点就去不了了。」 陆小凤有些无辜:「我怎么觉得阿北你有点恼羞成怒,之前发生什么了吗?」 花满楼微笑不说话,我倒是有些窘迫:「谁让你叫我阿北了!」 陆小凤笑眯眯道:「北姑娘多生疏,不介意你也可以叫我『陆哥哥』。」 我气急败坏:「陆小凤!」 花满楼在一旁笑着摇头,伸手阻止了这场对白,颇为无奈道:「现在似乎还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到枯子林的时候,月亮刚好升值头顶上空。 银色的月光渗入林中,滑过稀稀落落的枯枝,陪着东倒西歪的墓碑,倒别有一番阴森可怖的感觉。 陆小凤在我的指示下找到了那几口棺材,掀开盖子后转头看我:「怎么做?」 我扯着花满楼的袖子,哆嗦着道:「打开,躺进去,盖上盖子。」 陆小凤:「……」 我轻咳两声:「开个玩笑,我之前不是有给你蜡烛吗?躺进去,把蜡烛在棺材外点起,然后美美睡一觉,一觉睡醒,你就到极乐楼了。」 陆小凤闻言撩了袍子,干脆的就钻了进去。我抽了抽嘴角,慢吞吞的走到一个棺材钱,刚想爬进去,突然又想起花满楼是看不见的,便转头询问道:「花公子,需要我帮你吗?」 花满楼温柔拒绝道:「没关系北姑娘,我自己可以。」 或许他是察觉我自己根本已经怕的要死,根本也只是说说,根本没勇气最后一个进去。我眨了眨眼睛,将蜡烛燃起,再一次感嘆起花满楼真是好人啊好人啊,要是这儿有「感动中国」奖简直非他莫属啊! 虽然听小四说过怎么去极乐楼,但真的躺棺材还是第一次。 慢悠悠的,我在清冽的梅花香中睡去,而等我有意识的时候,已是在人声鼎沸的极乐楼。 「北姑娘。」 我睁开还有些迷煳的眼睛,就看见一只手抵制面前,花满楼已经从棺材里出来,此刻正微笑着沖我伸出手。我脸红了一下,没敢去接他的手,只能左言右顾道:「陆小凤呢?」 「我在这儿。」 陆小凤说着从另一侧而来,灵敏的耳朵动了动:「看来这里不仅有酒楼妓院,还有赌坊。」 「你错了。」花满楼笑着打断他,「还有赛马场。」 我竖起耳朵半天,既没有听见骰子声也没听见马鸣,不由疑惑的看着他们两人。陆小凤哈哈一笑,直接对我道:「阿北,要不要去赌场见识一下?」 我直接翻了个白眼:「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陆小凤直接拽下了花满楼腰侧的玉佩和自己手心拿着玩的玉髓丢给我:「这两样东西加起来好歹有一万两,我要你用这些去赌!去输!去吸引住这里人的注意,方便我和花满楼活动。」 我看着手里据说价值一万两的两样宝贝,眼睛直放光,摸着他们恋恋不捨,半晌挣扎道:「如果我赢了,这……这东西能归我吗?」 陆小凤噎住了,半晌哑然道:「如果你没输……」 「没输就是我的了,就这么定了!」我抱紧这两样东西斩钉截铁,「好了你们去干活,要知道,我没别的擅长。」 顿了顿,我露出一口白牙灿笑—— 「我唯一会的,就是赚钱。」 作者有话要说:接下来,你们就会知道阿北她常年积攒的运气用在哪儿了……【喂!于是下章预告!第十回:女人的复杂你不懂——「叉出去,活人不医!」今天jj好像抽了……好多评论就是刷不出来好忧伤……怎么可以这样评论是的我精神粮食啊……jj你看我爆你一脸菊花针!!! ☆、第十回 第21页 骰子牌九,五木双陆。 蟋蟀赌马,纸花骨牌。 要享人生极乐,必先抛红尘往事。 进入极乐楼必须带上面具,抛去极乐楼外的身份。极乐楼只认银子,不认其他。 在人声鼎沸的赌场里,我带着半遮脸的面具,抱着用陆小凤的玉髓换来的五千两筹码,冷静而镇定的站在了最简单的大小桌前,眯着眼盯着在庄家手里的骰子,琢磨着第一把要杀它多少才好。 没错,杀他多少,而不是我亏多少。 大约是日常里倒霉透顶的补偿,十五岁第一次被小七诱拐上赌桌后我发现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跟着直觉走,无论是赌大小还是摸牌,我的运气简直好到人神共愤,从未输过。 然而,这种好运气是有时限的,就以目前两年的经验来看,每年十次大概就是个极限。 我扒拉了一下手指,今年刚刚是年初,也就是说我可以来个十把。但也只有这十把。一般的赌坊在遇上我这种凭运气作弊的瘟神都是输了五千两就直接收摊,要不就作弊出千。 极乐楼要经营,自然不会出千。同样的,他自然也不会让我只赢了五千两就走。 现在的问题就是……陆小凤他们到底需要多少时间?如果要拖延时间,我是不是先来个十把赚足了……再慢慢输回去比较好? 我还没有和极乐楼为敌的打算,赚了陆小凤给的这两样宝贝也该知足。 「见好就收」——这是每个商人在行商时该学到的第一个道理。 更何况,陆小凤说假银票是从这里流出。那么就算我拿到了钱,谁知道这银票是真是假? 我颠着手里的砝码,在对方将蛊转的眼花缭乱,呯的一下扣在桌面时。周围的人都已经大叫着下了注,我四下看看,抽出一千两直接压在了「大」上! 「哟,看不出来,小姐的胆子真大啊。」 身侧一身着华贵的青衣公子看着我笑了笑,我不着痕迹的避了避,笑道:「女人嘛,总是容易被感情支配做主,就比如这样。」 「六六六,开大,豹子通吃!!」 庄家在哪儿高唿出声,我笑得不动声色,看着那哗啦啦的银子就到了自己手里,恨不得转头就走,找个钱庄存起来。只可惜,没有陆小凤他们,恐怕这钱我刚带出极乐楼就没了。 忧郁的嘆了口气,我把用五千两赎回了自己压去的玉髓,将两样东西安安稳稳的揣进兜里,将剩下赚来的三千两纯利刷的一下全又堆到了小上。 「一四二,开小——!」 我淡定的继续扒拉扒拉我的钱。 众人的视线已经开始转了过来,甚至有不少玩牌九赌马的傢伙都十分感兴趣的走到了这边,不为耍完,就为了看我赌钱。 蛊定下注,我将这次的四千两淡定而冷静的全堵在了三点豹子上,沖摇骰子的人抬了抬下巴道:「开啊。」 摇色者满头大汗,他强笑着道:「小姐,这可是一赔四十,你压的时候可要想好啊。」 我淡定点头:「嗯,我想好了,你开吧。」 对方的手有些抖,而之前站在我身边的青衣男人却是笑着拍了拍手里握着的摺扇,沖对方道:「怎么不开?这是要出千吗?」 底下顿时一片起闹声,庄家咬牙将壶一开:「一一一……豹子,通杀!!」 周围顿时一片或倒吸冷气或惊唿声,我扫着基本抗都搬不走的砝码一眼,琢磨着是不是做过头了,就算是极乐楼,近十六万两,一时也拿不出吧? 我正想着下一把该怎么出,身侧的男人倒是轻笑出声:「姑娘好运气。」 我头也不抬:「好说。」 顿了顿,我拿起那堆砝码,离开了这桌又往牌九那桌而去。 我觉得要是我是这家店的老闆,绝对恨不得一棒子打死我。看着牌九桌上被我杀的双眼发红的庄家,我心里有了些小小的愧疚。 大家都是打工出来混饭的,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大道德? 我想着再来一把就收手,这时候整个极乐楼已经因我而沸腾了,所有人都等着我下注。我下哪儿,他们就跟着上哪儿。 这么一来一回,十次已经用完了。我扫了眼时间,不过才一个时辰,也不知道陆小凤他们查探的怎么样了。于是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把三千两银子压在了一直繫着绿袋子的乌龟身上。 身后顿时无数赌徒闻风而动刷刷下注。 我看着满头大汗的赌场人员,想要冲他们露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没想到他们看见我的笑,反而抖索的更厉害。我不由得困惑,莫不是我刚才的笑容太像庄主?像庄主也不对啊。 约半盏茶的工夫,胜负立显,我压的那只乌龟,不负众望成了倒数第一。 直视着无数人不敢置信的表情,我在赌场人员惊喜交加的神情中忧郁而又心疼的看着自己好不容易赚来的钱再一次哗啦啦的流出去,抱着剩下的砝码,开始准备下一轮的输钱。 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无知而可悲的人们依旧跟着我赌……然后嘛,在陆小凤出现之前,我已经输掉了二十万两。 没错你没看错,我在一个时辰里,输掉了整整二十万两雪花银。 就算知道最后赢了也带不出去,我依旧心疼的无以復加,恨不得就这么甩手不干了。而那些赌场人员也从一开始看见我就恨不得一棒子打死我的模样,变为了看财神爷亲祖宗的样子。 第22页 还有点智商的人知道我不能跟了,再跟下去要倾家荡产了。可总有些人反应慢,在我又一次堆出一千两结果输掉七千两后,我直接被身后一个男人提起了领子悬空揪了起来: 「臭娘们!你是不是和这家赌坊商量好的拖!老子输了整整十万两,你给老子赔出来!」 那人面具后的眼瞳赤红,激怒之下直接就把我往赌桌上一甩。我一头磕上座子上摆放的各种散银砝码,顿时流出血来。 我捂着脑袋倒吸着冷气,眼前一片发红。 那男人似乎还是不解气,我摇摇晃晃从赌桌上坐起来,只来得及看见他骂骂咧咧挥舞着拳头就要一拳砸来,我直觉性知道要躲,可是眼前朦朦胧胧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往何处去躲。 「北姑娘!」 我听见有谁叫出了声,接下来只见对方被陆小凤掷出的一枚骨牌击退,走来急急道:「阿北,你感觉如何!?」 我丝丝的直倒吸了冷气,没好气道:「死不了……这里客人素质太差了!」 「赔钱!」顿了顿,我捂着脑袋冲着赌坊的负责人斩钉截铁道:「快赔钱!」 庄家:「……姑娘,你是不是先该考虑的是止血?」 我随便扯过手帕捂住头,转头义正言辞道:「好了,现在赔钱吧!」 庄家:「……」 「让姑娘遇上这么不愉快的事情自然是我极乐楼招待不周。」之前站在我身边的青衣男子笑着拍着手中那把鎏金摺扇,缓缓而来,「不如就把刚才姑娘输的七千两一笔勾销如何?」 我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冷笑道:「真大方就把我输的全部一笔勾销啊。」 青衣男子故作夸张:「姑娘可是输掉了整整二十五万两,这笔买满可是在坐不起啊。」 我刚要不依不饶,哪一方陆小凤倒是惊叫了起来:「你输掉了二十五万!?」 他快步走至我身边,面色古怪:「我可没那多么银子赎你啊。」 我懒得理他,默不作声的踢了他一脚——要不是他干事那么磨叽,我用得着拉仇恨值拉这么久还这么明显吗!? 陆小凤显然也自知理亏,摸了摸鬍子不说话。倒是之前那名青衣男子笑道:「这位姑娘的额头需要处理,不如先去其他地方休息一会儿。」 我看了看陆小凤,见他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干脆的点头道:「好啊,那去吧。」 「拿人钱财替人卖命」,我既然吞了陆小凤一万两,自然也该出些力。虽然这次的力似乎出的多了些。我捂着还一阵阵发疼的头悔不当初。 我原本以为极乐楼都该是人声鼎沸的销金窟,没想到也有这般僻静幽凉的小屋。 这是间三层小楼,那位自称是极乐楼楼主的青衣男人领着我们上了楼,在二楼会客厅坐下时,居然主动自发的摘下了自己的面具! 我和陆小凤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这位极乐楼楼主到底想干什么。 只见这名面容俊秀的男子笑着沖我们点了点头道:「极乐楼的规矩是不以真身份示人,这不过是为了方便各路来客罢了。陆大侠和花公子若觉得无碍,摘下也无妨。」 陆小凤和花满楼周身的气势都忍不住一紧,半晌,陆小凤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似笑非笑道:「你认识我?」 青衣的楼主笑道:「四条眉毛的陆小凤,谁人不识呢。」 这么一来陆小凤倒是干脆了,他摘了面具,笑问道:「那楼主有何指教呢?」 楼主道:「大名鼎鼎的陆小凤来我极乐楼,我极乐楼当然要好生招待。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不是吗?」 陆小凤大笑:「多一个朋友,说得好,不知我有没有荣幸和楼主交个朋友。」 楼主微微一笑:「当然,这也是我的荣幸。」 说话间,一袭绯衣的女子蒙着面纱,端着茶水伤药款款而来。我捂着脑门打量这形态美艷妖娆的女子,下意识的看了陆小凤,果然他眉毛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绯衣女子至前方,沖我们三人缓缓一拜:「陆公子,花公子,姑娘。」 我捂着脑门不吭声。倒是极乐楼主笑道:「无艷的医术也是不错的,这就让她给这位姑娘看看,陆公子也正好歇一歇。前楼事杂,就恕在下不能一直陪同了。」 陆小凤笑着抱拳相送:「楼主慢走。」 极乐楼主走了,可事情才不过刚刚开始。 绯衣的女子微笑这向我走来,伸出纤纤玉指,沖我柔声道:「姑娘,能让我看看伤口吗?」 我见她体态妖娆,薄透面纱之下的颜色若仙,语音更是柔弱无骨——竟是从未见过的倾城绝色,顿时一个没忍住就握上她的柔荑,激动道: 「姑娘今年芳龄几许,家住何处,可曾婚配?我这儿有个上佳人选,不知姑娘可有兴趣嫁上一嫁啊!!」 作者有话要说:申了信者的榜结果忘记了……字数没达就申榜调戏了编辑……洛洛我对不起你,跪地扑地道歉。貌似……我做的各种纠糟事给我的编辑添麻烦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心好虚卧槽,十三你真是渣!【自抽耳光洛洛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一次qaq于是继续球留言别被霸王……好吧你们霸王我也不能怎么样【蹲。 ☆、第十一回 我握着无艷姑娘的手言辞切切,却见那姑娘一副见鬼的表情。我以为她是误解我有磨镜之癖,赶紧解释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我们庄主,姑娘你听说过剑神西门吹雪吗?我们庄主可是要什么有什么,怎么样有兴趣吗!?」 第23页 听到这话,无艷姑娘还未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倒是陆小凤一口茶喷了出来,他呛了半天,转头看向我:「我说阿北你也不用……等等,阿北你的伤口——!」 陆小凤勐然间拔高了音量,我这才觉得有什么黏煳煳的嘀嗒上手背。低下头一眼,是鲜红的血,像极了我们庄主每次杀完人后,残留在剑尖的一点红光。 无艷姑娘抖着身子,冲着我结结巴巴开口:「姑,姑娘,你快让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吧!你的伤口还在流血!」 我抹了一把连,看着满手血迹淡定:「哦,没事,死不了。倒是姑娘,你有愿不愿意啊?」 陆小凤举起的手顿在了一半:「……阿北你在流血。」 「我知道。」 我依旧抓着无艷姑娘的手,淡定点头,别以为这样就能转移我的注意力,这个姑娘我替我们庄主看上了,绝对不会还给你的! 等等,我为什么要说还? 陆小凤默了,半晌终于忍不住破口道:「北柯十四,你满脸都是血啊!!」 我不耐烦的用袖子擦了擦:「我满脸血碍着你了?碍着你了?我告诉你,这种事我是绝对不会退让的!」 争执间似乎听见了花满楼无奈的嘆息,随后便听他对无艷姑娘温柔道:「无艷姑娘,能帮我来帮北姑娘止血吗?」 被我拽着爪子的无艷姑娘当机立断抽出了手,沖花满楼美艷一笑:「是的公子。」 我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了看同样悲惨的陆小凤,顿时无限嘘唏。 我们两个在这儿斗得死去活来,却想不到便宜了花满楼。我正想着庄主比花满楼多的优点,试图将他比下去的时候,他却对我温声道:「北姑娘,金疮药有些刺痛,我先点你穴道镇痛,这样你可能好受一些。」 我愣了一愣,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这点小伤真的没什么,我以前从梅树上摔下来满头血的时候都没止过疼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连陆小凤都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过来。 「西门没有帮你?」 「啊不是。」我笑眯眯的摇了摇头,「庄主不知道。」 这下陆小凤的表情更有趣了:「你……摔成那样,西门不知道?」 感觉到无艷姑娘的手在我额上轻动,我托着下巴回忆:「也不是,我自己懂医嘛,所以一个星期就差不多了。那时候庄主练剑正是要达小成的时候,这种小事就不用去麻烦他了。」 陆小凤像是被噎住了一样,半晌才看着我憋出一句:「你们万梅山庄的标准真是与众不同。」 我谦让:「好说好说,都是江湖兄弟抬举嘛。」 陆小凤什么都不想说了。花满楼在一旁笑着摇头,无艷姑娘见状也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心神一动,正要再接再厉,陆小凤却突然开口:「你说你懂医?你的医术比之西门如何?」 我想了想,肯定道:「只高不低。」 当然只高不低,如果你用十三年的时间只去专研一样的东西,并为之下了十足十的努力,怎会不好? 陆小凤笑了:「难怪西门会放心你和我们独自出来。」 我也笑了,有些话不必摊开。 无艷姑娘帮我包扎了伤口,看着我们柔声道:「北姑娘的衣服脏了,需要换一身无艷的吗?」 我顿时双眼一亮,想着这也许是个和美人套近乎的好机会,不防陆小凤却突然开口打断,笑道:「无艷的衣服想来阿北是衬不起的,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吧,改日再来看无艷姑娘。」 无艷红了脸。 我顿时恨不得一口咬上陆小凤。 等离开极乐楼重新回到我们住的客栈,离天亮也不远了。陆小凤一回来就找了司空摘星,面色严肃的问道:「如何?」 司空摘星苦着脸:「不行,也不知道抬棺材的那几个傢伙是什么来路,我只是一个晃神,就不见了。」 陆小凤道:「是从哪里开始不见的?」 司空摘星想了想:「从郊外那群黄石山处。」 陆小凤陷入了沉思,我也不知道还有自己什么事,就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吃早饭,济南的特色菜又是那些。正在我计划到晚餐的菜色时,陆小凤不防抬头问我道:「北姑娘,你知道岳青吗?」 「岳青?」我一愣,「你是指妙手朱亭的师兄?他不是早就洗手不干了吗?」 这天下,能工巧匠多了去。可真正为人忌惮并无可超越比拟的,便是妙手朱亭。据说没有他做不出来的东西,即便是只木鸟,他也能令之在空中自由翱翔。我曾今特意花下重金请他修整庄主悟剑石室,而那间石室,无论庄主的剑招如何凌冽,都无法伤之分毫。 就是这样一名神乎其技的匠者,一生只认同了一个同行。 这个同行就是他的师兄,岳青。 陆小凤想了想,对我道:「北姑娘,你知道极乐楼的假银票是如何来的吗?」 我摇了摇头,万梅山庄并不经营钱庄,我自然不会管这些事。陆小凤沉吟片刻,对我一字一顿道:「朱亭告诉我,他为花家设计的银票磨具,只有一个人能翻刻出来,那人就是他的师兄岳青。」 「而银票是从极乐楼流出来的,也就是有很大的可能性,岳青在极乐楼。」 我眨了眨眼:「你怀疑幕后黑手是岳青?」 第24页 陆小凤并未回答我的问题,转而问向花满楼:「今日一行,你感觉如何?」 花楼侧首微笑:「有些猜想,却未能完全验证。」 陆小凤颌首:「看来我们明天还得再去一次。」 我看着他们俩打哑谜,也没什么兴趣参与,只是询问道:「需要什么消息?」 陆小凤迟疑了片刻,对我开口:「我想让你帮我去查一个人。」 他取了桌面上的筷子蘸水写了个名字,对这个名字,我挑了挑眉,不动声色用手指抹去,点了点头:「没问题,这里是小四当家。你直接去这里的合芳斋,去和他们的女掌柜要就是。」 「合芳斋?」陆小凤怪叫起来,「糕点铺?」 我面色平静:「你不知道我们万梅山庄在江湖上声名鹊起,靠的就是这条糕点铺子产业链吗?」 「……不是西门的剑术吗?」 我张口,刚想和他普及一下产业链的重要性,陆小凤就赶紧举起手阻止了我的长篇大论,开口道:「我直接去问就行吗?你保证她一定回答我?」 我想了想,摘下腕间带着的银链递给陆小凤:「你拿着这个,小四应该会明白。」 顿了顿,我又忍不住警告道:「不过问归问,你要是敢对小四有什么不轨之心,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陆小凤抽了抽嘴角:「阿北,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我歪头想了想,意味深长道:「你真想知道?」 陆小凤:「不,我突然不想知道了谢谢。」 天很快就大亮了,我点了早餐,问陆小凤要不要一起吃一点,陆小凤摇头说他要去查一件事,回来再说。于是我又问了问花满楼,他笑着放下一锭银子,说他要去看一个人,那个人会为他准备早膳,也不一起了。 我捧着花满楼付下的早餐钱,又看了看两袖飘飘一双眼睛不知道已经飘去哪儿的陆小凤,不得不感慨人和人就是有差别。 早餐我点了甜糕和黑米粥。济南的食物谈不上有多精緻,但也美味可口。我咬下最后一口甜糕,招唿小二来收盘子。这时候还早,客栈就只有我一个人。我蹲在大堂怪无聊的,便四处看来看去,结果却碰上小二盯着我的奇怪眼神。我私下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回来匆忙,那件沾血的衣物忘了换。 我刚想和小二解释一下我不是杀人犯不要报官不要害怕,那小二忽然冷笑出声,刷的从腰侧抽出一柄软体直抵我的咽喉,杀气凛然道:「果然是陆小凤的女人,想不到你还有点本事,迷药也弄不倒你。」 我懵了,一时间不知道该反驳他「陆小凤的女人」还是该劝他手拿稳些别抖。 我眯着眼看了他两秒,手勐的向腰间掏去——可对方比我更快!! 我维持着想要取出暗器的姿势被他一指点住。对方看着我冷笑,一掌对着我的颈后噼下:「这事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陆小凤那爱管闲事的坏毛病吧!」 作者有话要说:……打个商量姑娘们,咱不霸王成不?过二十咱还可以加更啊……这样我积极性好受挫啊,感觉没人理我一样嘤嘤嘤,我还想沖月榜来着【。_(:3」∠)_,好忧郁 ☆、第十二回(二更) 我做了梦。 梦里我只有七岁,不小心惹了夫人生气。那时候夫人的身体已经很不好,因而越发暴躁起来。要是放在以前,也许夫人还不会罚的那么重,可那一次,在大雪皑皑的冬天,我被夫人罚跪在万梅山庄的青石板上,不许打伞,不许出声。 被罚在那儿跪整整一个时辰。 实际上刚跪下去,雪蔓延过膝盖,冰冷的钻过棉裙的瞬间我就已经冷得牙齿哆嗦。 我不像庄主,不像夫人,我根本没有什么高深内功,我会的不过是粗浅的轻功而已。更何况那时候,我连轻功都才入门。 可夫人大概忘记了,她忘了我和她不同。大冬天让我跪一个时辰,我可能真的会死的。 我哆嗦着跪在夫人屋外,想告饶,又想起夫人说过闭嘴。 夫人的命令是绝对而不容置疑的,这一点我在第一次见到她就了解的足够清楚。所以我缩在雪地里,感觉着自己慢慢从脚丫开始僵硬,雪大片大片落下,近乎要将我盖成雪雕。 那大概是我自穿越以后最绝望的时刻。我不知道死亡之后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回去?还是就真的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 在我迷迷煳煳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庄主习剑结束,手握长剑静静的走至我面前,道:「阿北,你今日没有奉剑。」 我那时冷得直哆嗦,满腔都是对夫人的怨气,看着与夫人相似的庄主更是气不打一处,憋着嘴角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庄主十分耐心,他低头对我道:「阿北,奉剑。」 我哑着快被冻坏的嗓子道:「对不住少爷,夫人命令我在这儿跪着,阿北没法给您奉剑。」 庄主静静的看着我,看着我惨白如纸的脸色,这才道:「你不该惹母亲生气。」 我牙齿发着颤,听见这话更不想理他了。 可没想到庄主却是将他的剑抵制在了我的面前,冷淡而又平静的重复道:「奉剑。」 我气急反笑,想着我估计真的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坏事,这辈子才落到你们母子手上。于是便伸出都快没有知觉的手,接过庄主手里那把更加冰冷的剑。 第25页 庄主的剑不能随意丢弃,可这把剑太长,我只能伸出双臂捧着它,感觉意识越飞越远,连天下飘落的雪花似乎都在不住旋转。 太冷了真的太冷了。 接着一件比雪还纯白的大氅紧紧的包住了我。我昏昏沉沉的抬头,就见庄主神色平静的在我身后盘腿而坐,双手带着他披在身上的狐皮大氅,伸出双臂将我整个人包进大氅,紧接着抱进了怀里。 一瞬间,寒冷也好,恐惧也好,似乎都被这件纯白的披风遮去了。 我仰头,只能看见雪花飘落在庄主漆黑如夜的长髮上,星星点点,不一会儿就积出了一片雪白。 失去知觉的双腿渐渐在人体的温度上回復酥麻的感觉,我穿着被雪湿透的红裙,缩在庄主的怀里,紧紧的抱住了那把剑。 那一天直到我昏死在了庄主的怀里,我也没再听他说过一句话。 可迷煳中,我又觉得他是说了话的,可说了什么,我又说不上来。 只有第二天夫人坐在我床边盯着我,那双眼睛似乎想要就此杀了我,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又回归平常。我自觉已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当下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夫人却是笑得美丽,伸手揉了揉我的头髮,让我安心养病。 至此之后,直到夫人死亡。 她再也没罚过我。 睁开眼的时候人当然早已不在客栈,我看着周围轻纱曼曼的装饰,一时间实在没弄明白自己到了那儿。直到无艷身着绯纱端着盘热气腾腾的汤药走近,我才恍然知觉这里是极乐楼。 销金万骨的极乐楼。 「无艷姑娘……?」 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无艷伸手压住了嘴,她神色紧张的向四处看了看,这才吹了吹手心端着的汤药,抵至我手边,温柔道:「北姑娘,先喝点姜汤吧,刚才你一直在发抖。」 我抖了抖自己的耳朵,慢吞吞的从被窝里爬起来,四下看看,端过姜汤道:「这里是无艷姑娘的房间吗?」 无艷点了点头,我「哦」了一声,就开始乖巧的喝汤。 无艷看着我,想说什么又忍住。我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十分好心的开口道:「无艷姑娘,你有什么事吗?」 无艷迟疑半晌,犹豫道:「北姑娘,陆公子,陆公子他,什么时候会来?」 我脸色顿时一黑:「无艷姑娘,你们不过才见一面吧。」 次奥才见一面庄主就要输了吗?这不科学!一定是我做梦的方式不对! 无艷姑娘闻言,羞答答的搅了搅帕子,细声低语道:「不,实际上,在北姑娘被楼主带来之前,我有和陆公子见过。」 「那时候他闯到了后楼,被崑崙奴追杀,不得已破入了我的屋子……」 「然后他对你做了什么破廉耻的事情吗!?」我内心顿时一万匹草泥马汹涌奔过,「陆小凤你下手是不是太快了!」 估计是我脸色过于狰狞,无艷姑娘吓了一跳,转而才对我安抚道:「不,不,陆公子救了我,实际上……」 无艷姑娘犹豫半晌,微微拉下了自己绯色的纱衣,露出胸口处一枚斧头刺青。说实话,这枚颇有汉子风范的刺青和无艷这样一名艷若桃李的没人实在不太搭。可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我也不太好意思把人家喜欢的东西抨击的一无是处,只得故作大度微笑道:「无艷姑娘喜欢纹身吗?若是嫁给我们庄主,庄主必定会为姑娘请来世上最好的纹身大师。」 无艷姑娘的表情似乎囧了一囧,她果断掩上了自己的纱衣,然后对我轻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因为它,才沦落至此。」 我瞅着无艷一副似笑非哭的模样,知道美人要暗诉衷肠的时刻到了,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连安慰稿都在心里打了不下三次。可没想到我还是小看了无艷姑娘,她一开口就把我惊了。 「我是岳青的女儿,极乐楼主抓了我,并用我的命威胁我父亲替他制造假银票。」 她泫然欲泣:「父亲,父亲是极不愿和他同流合污的,可是为了我,为了我他不得不——」 我深表同情,随即立刻表示道:「要是姑娘愿意嫁给我们庄主的话,我保证,我们庄主会帮您手刃仇人!」 无艷姑娘哭泣的表情僵硬了片刻,随即默默的看着我半晌,这才道:「陆公子已经答应我会救出我父亲了。」 「可恶,又被那只小鸡抢先一步!」我愤愤的锤了手心,「姑娘,至少我们庄主比他有钱,你再考虑考虑?」 无艷姑娘不知为何果断的接过了我手里的碗,对我道:「北姑娘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端碗粥来。」 她这么一说我才觉着饿,当下问道:「无艷姑娘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无艷悽然一笑:「大约还有两个时辰,极乐楼就又该营业了。」 说着,她颇为忧伤的看向窗外:「如今北姑娘被楼主抓来……也不知陆公子如何了。」 我想了想道:「你们楼主连我都抓,他的目的肯定暴露了。果然昨天那招是先礼后兵啊。」我摸了摸下巴感嘆着最近流年不利,转头注意到无艷越发哀婉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安慰道:「至少他没落网,我们总要相信他。」 无艷姑娘轻声点了点头:「我相信陆公子。」 她对我温婉一笑,便端着碗出去了。 第26页 一时间,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莫不是我们庄主泡妹子的技能全被陆小凤吸引走了?这真的不太科学啊! 我心里想着不能这样,陆小凤身为我们庄主的朋友,为我们庄主偶尔牺牲牺牲也是应该的,再说他红颜知己那么多,少无艷姑娘一个也不算什么。庄主那儿我就无艷姑娘这型的没试过了,怎么着也得给庄主留着。 如此一想,我顿时志气沖天,心里对陆小凤默默道了个歉,就打算在无艷面前把陆小凤抹黑。不想我刚组织了一个开头,无艷便慌慌张张的进了门。 「不好北姑娘,我刚才听见楼主和别人密谋,他们要用你来威胁陆公子!」 我顿时来了精神:「那个别人是谁!?」 无艷:「……北姑娘,重点不在这里。」 我拍手急道:「怎么不重要,反正都要被威胁了,知道的越多越赚嘛!」 无艷:「……抱歉北姑娘,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顿时蔫了,无艷踌躇片刻,忽而果断的拉住我的手,对我道:「不行北姑娘,我不能让你成为对付陆公子的武器,来跟着我,我带你逃!」 结果无艷话音刚落,她的房门便被勐的推开。 只见昨日青衣的极乐楼主带着面具,沖无艷露出了一抹冰冷的笑,他扫过我,又扫过发抖的无艷,如蛇滑过般阴森道:「无艷,你要带着我的客人去哪儿?」 「我,我……」 无艷有些怕的后退,极乐楼主却是一步步紧逼:「你不在乎你爹的命了?」 「我,我……」 我没等无艷姑娘说完第五个「我」,便举着之前无艷给我端汤药用的柳木托盘,冲着极乐楼主的脑门狠狠的拍了下去!也许是他盯着无艷太紧,忘了注意我,一时间竟然没闪开。 原本我以为砸不中的,于是便协了十成的力……于是他光荣的倒地了。 「身为boss居然连个保镖都不带,他真是太敬业了。」 感慨着,我看着直接穿破了他的头,砸碎套在了他脖子上的托盘,抬头对无艷姑娘露出了温柔的笑意:「姑娘,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跑?」 无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只是十三为了证明西门他真的是男主_(:3」∠)_。霸王什么的最引人忧伤了,不要霸王啦_(:3」∠)_++++++++虽然没有过二十……但十三我还是很感动啦!于是加更奉上!!我爱你们!【快滚 ☆、第十三回 我扯着无艷的手就想往外跑,无艷紧张的跟着我,不时的对我指出正确的方向。我拉着她的手,在躲过又一个崑崙奴巡查的时候平静道:「无艷姑娘,你父亲在哪儿,我们一起去救他出来吧。」 无艷闻言垂下了眼:「我,我不知道父亲在哪儿……北姑娘,你快离开吧,通知陆公子小心。」 我转身抓住了无艷的手腕:「无艷姑娘,你父亲是因为你才受制于人。不如你和我一起走,这样陆小凤他们杀进来也方便。」 「不,我不能丢下我的父亲。」 「你父亲在他们眼里是赚钱的宝贝,不会动他的,倒是你不一定。」 无艷姑娘思考了片刻,仍然摇了摇头:「不行,我做不到。北姑娘你快走,找个棺材躲起来,天快亮的时候他们不会看棺材里是谁,只会赶时间将人弄出去,等时间一到,你就安全了!」 我深深的凝望着无艷:「为什么这么帮我?」 无艷笑了:「你是陆公子的朋友不是吗?如果说无艷一定有什么私心的话……那便是希望陆公子早日侦破极乐楼,来救我和我父亲出去。」 「……我明白了。」 我颌首,笑道:「我自然回去查的。」 可没想到我话音不过刚落,之前被我砸血流满面的极乐楼主又阴测测的出现在了无艷的身后。 不仅出现了,更是额上没有一点受伤的痕迹。 他伸手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同时取出一个盒子指向我。 见到那几位熟悉的盒子,我心下一惊,四下张望着看有没有什么能做武器的东西,不想那极乐楼主却是冷笑着道:「这是姑娘的暗器,姑娘应该知道威力吧,姑娘最好别乱动,否则我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了。」 无艷被对方掐的面色发红,我暗了暗眼神,开口道:「你想做什么?」 极乐楼主笑了:「姑娘似乎有很强的情报来源,虽然我不知道姑娘是怎么做到的,但我希望姑娘有些东西还是不要说出去好。」 我笑了:「比如?」 极乐楼主眼睛眯起:「比如今早陆大侠请姑娘去查的人。」 「就像不要告诉陆小凤极乐楼里有官府势力吗?」 我冷冷抬眼,笑道:「无艷姑娘,楼主怜香惜玉的很,他的手指根本没有扣紧,你憋出一脸红晕是否艰难了点?」 无艷痛苦的表情僵在脸上,她挣扎道:「北姑娘你说什么?」 我嘆了口气:「原本我想庄主也许会喜欢你这样的女人,不过庄主生平最恨『不诚』,估计你没戏了。」 「既然没戏了,我也就不和陆小凤争了。」 我看着依旧美艷的不可方物的女子有些惋惜:「无艷姑娘,你不该让极乐楼主就这么出现,而且这么顺利的带着我一直逃到这儿的。我说了,不带保镖的boss是很不对劲的。」 第27页 看着在极乐楼主身后排出一排的崑崙奴,我弯起了嘴角:「因为他们通常都比一般人怕死怕得多!」 无艷的神色渐渐变冷:「北姑娘不知道,人太聪明活不久吗?」 我笑了:「我只记得美人如鸩,毒的很!」 极乐楼主放开了无艷,看着我勾起嘴角:「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无艷不对劲的?至少陆小凤就完全被蒙在鼓里。」 我想话都摊开道这份上了,再隐瞒什么也无所谓,便爽快道:「因为她那刺青啊!」 极乐楼主神色一变:「刺青如何?」 「岳青可是妙手朱亭的师兄,他会在自己的女儿身上刺上这么粗糙的刺青?」我摊了摊手,「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啊。」 「你——」 无艷似乎想要反驳什么,却被极乐楼主拦下。 他看着我道:「姑娘,我对你的情报很敢兴趣,如果你愿意在这里极乐楼里,我不介意和你一九分。」 「至少九一!」我下意识的藉口,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啥,干笑两声道:「职业习惯,职业习惯……不过。」 我冷冷道:「整个极乐楼也买不起我的情报。」 极乐楼主沉默片刻,忽而抚掌大笑:「好一个买不起!我倒要看看姑娘的情报到底有多厉害!」 「三年前我就知道你是谁,这样值不值?」我勾起嘴角,「洛捕头,您干这勾当,金九龄金捕头知道吗?」 极乐楼主沉默片刻,摘下了脸上面具,赫然就是委託陆小凤去查探「假银票」一案的六扇门捕头洛马,也是今早陆小凤托我去查的人。他此刻一袭银线秀袍,看起来一点也没有穿着官袍时的莽撞,反而到比我看起来还像个奸商。 我笑了:「我随便猜猜的,你还真承认了啊。要我知道你是谁,不一早告诉陆小凤了?」 对方神色骤然一黑,抬手阻止了无艷想要对我动手的举动,反而缓缓的举起了手中的盒子:「这是从姑娘身上搜到的,唐门的暴雨梨花针。原本我不想与能有这种暗器的人为敌,这才让无艷演了一齣戏,好让你忠义两全,我们互利互惠。」 「可既然你如此不识抬举,我极乐楼也未必会怕了你!」 我冷哼,似笑非笑的看着极乐楼主:「既然楼主知道我有这东西,莫不是以为我就只有一个已经用完的暴雨梨花针?」 极乐楼主一怔,我立刻从腰后扯破当初花满楼送我的香囊,抓着一团晒干的绿萼花瓣就狠狠向他撒去! 「看我天女散花!!」 极乐楼主下意识将一旁的崑崙奴拉至身前,我果断找了个棺材就躺进去同时拉上盖子——果然,下一秒我就听见了暴雨梨花针启动的霹雳声。无数针芒突突突插在了棺材盖上。我看着那头露出的阴森针头,不由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极乐楼主的脚步渐渐逼近,我感觉到他覆上了这口棺材盖。 「姑娘放心吧,极乐楼一案会破的,金捕头更会因此嘉奖有大功的洛马。刚才姑娘砸晕的极乐楼主即将归案,而姑娘这位与极乐楼主搏斗却不幸牺牲的侠女,自然也该得到厚葬。」 听着对方漫不经心的语气,我只觉得心脏开始一点点发凉。随后,我听见铁钉砸入木头的声音在我耳边如炸雷响起,随后便是极乐楼主轻飘飘的一句:「既然姑娘喜欢这口棺材,便用这口来葬姑娘好了。」 「不……你疯了,你怎么敢埋我!」 极乐楼主轻笑出声:「我当然不会埋了姑娘,姑娘的情报我还是很有兴趣的。」 「请姑娘在这里安静的睡上几天吧,最多三天,等姑娘的輓歌响起,我们也好再谈谈极乐楼是否买的上你的情报。」 我拼命的击打着厚重的棺盖,可所有人都置若罔闻,甚至我感觉到那些崑崙奴抬起了我,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在未知的恐惧中,我听见无艷姑娘轻笑:「北姑娘,祝你有个好梦。」 我在黑暗中越发感到绝望,被抬着好久,似乎还下了几个台阶,我听见什么石门开启的声音,紧接着我就被丢了进去,无艷的响起,不似初见的柔弱,反倒冰冷地像把匕首。 「看好她和岳青,别坏了计划。」 石门重重的合上了,我越发绝望。 到了这个世界十三年,我以为我早就学会了谋定而后动,然而今天我才明白我太天真了。 仗着身后是庄主和万梅山庄,夫人死后的日子里,我似乎放纵太多。都忘了隐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而有着夫人这般存在的世界,又是多么可怖。 我最大的错,或许就是错估了右边笔下人物能达到的……变态之极限。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我超级兴奋!活埋什么超级带感啊!当然如果埋的不是我就更好了_(:3」∠)_每日一唿喊,不要霸王啦_(:3」∠)_最后一句,谢谢 冰焰幻尘的地雷!勐虎扑地式感谢【滚不出意外,晚11点二更,我都这么乖了你们忍心霸王我咩,忍心咩?? ☆、第十四回(二更) 石门在我身后沉重合上之后,我听见一阵脚镣作响的声音,紧接着一阵咳嗽声响起,有谁敲了敲我的棺材盖,哑着嗓子道:「你是怎么被弄进来的?得罪洛马还是无艷?」 我躺在棺材里苦大仇深:「大概是得罪了一个叫做雾染秋的女人。」 第28页 「雾染秋?」坐在我棺材外的人闻言又重重咳了几声,我似乎闻到一股旱菸的气味从空隙中钻进我的口鼻之中,随后这人思索片刻又再度开口:「这人是谁?比洛马无艷还可怕吗?」 我想了想实诚道:「洛马无艷从某种程度也算是她一手缔造了。」 那人大骇:「这么可怕!?」 我痛彻心扉:「是啊,就是这么可怕!!」 那人在外似乎不胜唏嘘,半晌对我说:「我看你棺材外一熘烟暴雨梨花,看起来得罪那位姓雾的,比我也好不哪里去啊。」 我怅然:「那不是么,我琢磨着就是因为之前抢过她的晚饭,这次才被她弄得给个别人卖命全无自由这么多年。」 那人磕了磕旱菸,实诚道:「那你是够倒霉的,惹上这么一心狠手辣的人物。」 我顿时颇有英雄惜英雄的心里:「那可不是,同是天涯沦落人啊,在下北柯十四,不知兄台高姓大名?」 那人又咳嗽了几声,淡淡回道:「岳青。」 「……那你也够倒霉的。」 听见这名字,我不由的在心里嘆了口气。你说能不倒霉,自己本来好不容易攒够钱,退出江湖,就安安稳稳守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日子,老婆死了后就守着女儿颐养天年,指望着给姑娘找个好人家就抱孙子的。 这么一有着美好生活态度的老人家,偏偏就因为自己那缺德的师弟来了一句:「若论天下机工巧术,除我之外,当属岳青」——这下好了,想搞定自己师弟那变态手艺的,无论好坏都找上自己了。 顿了顿,岳青又敲了敲我棺材盖问我:「你闷不闷,闲着也是闲着,我帮你把针拔了吧,好歹能透点光。」 想了想,从有些针头透出悬在脑门上看着也紧张,顿时爽快道:「成,不过我没钱给啊。」 岳青似乎是笑了一声,磕磕旱菸:「我和朱亭不同,有钱没钱只要我喜欢,没差。」 说实话,岳青是和我关在一起的,我估摸着这是间石室,但到底是密室还是什么地方我也弄不清楚。岳青用旱菸敲了敲我的棺材盖,懒洋洋道:「这也没趁手的工具,我就用着菸斗帮你慢慢弄吧,反正在这儿什么都缺,就不缺时间。」 用菸斗怎么弄出细如牛毛的毒针? 我想像不能,可不代表朱亭的师兄做不到。 我呆在棺材里,通过从棺材缝里透出的昏暗光芒注意到一根根毒针真的被拔了出来,而岳青在我头顶唠叨:「听你的声音,姑娘今年估摸也就十六七吧?」 我随口应了声:「啊,今年十七了。」 岳青似乎笑了,他咳嗽两声道:「我闺女今年十六了。」 「哦,那找好婆家没?」 「没,孩子脾气直,非要自己找。」 我顿时来了精神:「哦?那她有看上的没?若是没有,我这儿……」 「有啦,那小妮子还以为我不知道呢,哎,当爹哪里看不出女儿的心思。」岳青一边和我唠嗑,一边手下利索,「她看上的人我也放心,虽然眼睛看不见,但瑕不掩瑜。不过啊,虽然她有这个心思,可人家没有哇!当爹也没办法,只能指望着女儿早点想通喽。」 我遗憾的嘆息:「十六七嘛,正是春心易动的年纪,等她再张两岁,就会懂了。」 岳青沙哑笑了两声,忽然问我道:「姑娘你有心上人了吗?」 我脑子里第一浮现出的是花满楼笑着送我香包的场景,手指下意识动了动,才想起那个香包已经给我弄坏了。顿时心情就有些难受,嚅嚅道:「……像我们这种给人卖命的,哪有这种机会啊。」 「那看来你还是比我倒霉。」岳青还在我棺材盖上捣鼓,「这封死棺盖的钉子我没法动手,我暂时惹不起洛马。」 我点头:「哎,您给我留点孔来点光就行。」 岳青说行,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那些露出头的针基本全都被拔出了,我感觉到那透过细碎针孔传来的光,摸了摸肚子,忍不住又敲了敲棺材盖:「有吃的没?我饿了。」 岳青顿了一顿道:「有是有,不过你在棺材里,怎么吃?」 我傻眼了。 对哦,我在棺材里,怎么吃? 岳青似乎也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想了想嘆息道:「可惜我也没什么工夫,打不碎你的棺材,不过把刚才的针孔弄大一些我还是做得到……闺女,撑得住的话,我给你从孔里餵点水吧?」 我这时候只觉得饿的狠,有点水也是好的,当下就满口答应了。岳青点燃了他的旱菸,我能感觉到棺材在他烤制的技巧下有些松软。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了,月末半个时辰,在我头顶处原本细如针眼的缝隙渐渐的焦黑了起来,紧接着焦炭的碎末倒在我脸上,烧着菸丝的旱菸戳了进来。岳青抽回了自己烟杆,拔了菸嘴和菸斗,过了会儿将中通的杆子从孔里塞了进来。 「闺女将就点吧。」 我连声道谢。 那烟杆大约是常年吸着菸草,水从它中流过也带了丝呛人的味道。我一边呛的难受,一边努力吞咽。而后不知何时,石门又打开了。 「哟,你们倒是处得来……怎么?想你女儿了岳老头?」 岳青缓缓抽出了递给我的烟杆,冷笑道:「我想你们就放我走吗?」 无艷冷笑着没说话,反而走至我身边扶着我的棺材盖温声道:「北姑娘,陆公子又来了呢。」 第29页 我採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不吭声。 无艷似乎也不在乎我的反应,笑道:「他似乎没察觉到你已经失踪了,反而担忧着我的处境……你们的关系看来也没那么好嘛。」 我依旧不说话。 无艷似乎觉得没意思,挥了挥袖子吩咐跟着她的崑崙奴:「把岳青带走,明天还有一齣好戏呢。」 岳青和我一样,虽有一技之长(……)但也是个没武功只能被人挟持的可怜人,他低低对我说了句「保重」,便被无艷的崑崙奴又拉又扯的弄走了。岳青走了,无艷似乎还有什么事情一般停留了脚步,我听着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只觉得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 无艷似乎笑了一声,她对我低声魅惑道:「北姑娘这是难受的说不出话吗?因为陆公子似乎更在乎我。」 我继续苦大仇深,听见这话实在忍不住道:「陆小凤又不是花满楼,抢了他你就这么有成就感?」 「为什么不?」无艷话中笑意渐浓,「他可是陆小凤。」 我还是没法理解。 在我看来,无论花满楼还是我们庄主,至少司空摘星都比陆小凤好得多。至少他们不会红颜知己便天下,今日还和你在温存,明日又去寻了另一位好妹妹。 我可不想有一天变成弹着琴凄婉唱着「你到底有多少好妹妹」的闺中怨妇。 想要让这位浪子收心钟情,难度不下于令我们庄主爱女人超过爱剑。 可也就是这样才是陆小凤,他绝对是个完美的情人,可同时也是个最糟糕的丈夫。——至少在我的价值里是这样。 无艷似乎炫耀够了,这才轻敲着我的棺材笑道:「估计还有两日,极乐楼案件就要破了。届时为了彻底剷除极乐楼,劳不得姑娘在这间密室了乖乖呆上四五天。」 「四五天后,楼主自然会接姑娘出来。当然,如果楼主还记得姑娘的话。——毕竟,这世上的情报贩子多了去不是吗?」 听着无艷意有所指话,我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姑娘,我似乎没有得罪过你?」 无艷轻笑出声,透过那个小孔,我似乎能见到她弯起的红唇。 「北姑娘。」无艷的声音艷而多情,「你要明白,女人的心思是很复杂的。任谁……都不喜欢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活着。」 「即使,你也没有能和我相比的地方。」 无艷走了,岳青走了。 石室合上时,无艷留下了一只蜡烛——就定在我的棺材盖上。 这个女人太狠了。 她知道失去往往比求不得更可怕。 烛火摇摇晃晃从小孔中倾泻而下,我颤抖着闭上了眼睛。与其之后要等着这烛火燃灭而陷入黑暗的绝境,我倒不如一开始就闭上眼,当一切不存在。 ……等陆小凤找到极乐楼就好了,只要等到他就好了! 无艷说的话,我多半是不信的。陆小凤是什么人,花满楼又是什么人,天下想要同时瞒住他们两个的存在真的太少,而我坚信,洛马和无艷没有这个能力。 更何况,如果陆小凤这次前来极乐楼没有提到我,那就太诡异了。 是我带他们来极乐楼的,而且昨日更是在极乐楼闹了一场,就算他们没发现我已经失踪,也不可能只字不提我。 只有可能是刻意,他们刻意这么做。 所以,我只要等他们就好了。 可有些东西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紧闭着双眼,可烛火照在眼皮上的光晕却不是唬人的。当那段蜡烛烧尽,真正的黑暗来袭时我还是忍不住抖了抖。时间的流逝在这儿没有意义,我沉默了半晌,抖着嘴唇开口: 「有人吗?这儿有人吗?岳青,岳青你有没有回来!?」 除了我的空荡荡的回音,这儿什么都没有。 我觉得自己的额上已经开始冒冷汗了。 这里是哪儿,是不是极乐楼里?陆小凤他们破了案子是一回事,但能不能找到我?这儿没有水,没有食物……我能熬几天? 我,会不会死? 我知道不能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事情一定会变得更糟糕。 于是我开始变着发想给自己找乐子,让自己开心一点。可是越像找些开心的事情,大脑就像死机了一般,什么都找不到。 于是我开始强迫自己睡觉。 这倒是成功了。可等我睡醒之后,望着已然黑漆漆的一片,又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这倒真相是活埋了。 我自己被自己的冷笑话逗乐了,转而决定不能靠陆小凤他们,我需要自救。于是使出了吃奶得劲试图去推那棺材盖,可我很快就发现,即便我能把萝蔔削出花来,要对付被钉死的棺材我还是差了点。 于是我开始唱歌,从「就让永恆时光刻下你的模样」唱到「山丹丹那个红艷艷」,从「三分天下为谁争霸」唱到「□带我们打天下巴扎嘿」,从「北京的□太阳高升」一路嚎到「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我越唱越开心,甚至道最后连千本樱都开始上气不接下气的飈出来的,当我唱到全曲最高音的时候,整个石室忽然勐地晃了晃一晃,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许多碎石块轰隆而下! 我听着棺材不住被攻击的砰砰砰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庆幸「这棺材质量好啊~」,还是该痛哭「这棺材质量怎么这么好!」。 第30页 等我好不容做出决定时,震动已经停止了,而我的棺材纹丝不动。 ——但那唯一的小孔被碎石遮盖住了。 我冷静的估摸着,自己的棺材八成被刚才震动的碎石埋了。 于是下面有三项选项猜测,一,陆小凤大破极乐楼引起爆炸,我可能快获救了。但他找不到被埋的我。二,这只是普通的山体震动,陆小凤还没得手。他暂时救不了我。三,陆小凤大破极乐楼引起爆炸,他很快就要找到了我了。 为了自己的身心健康,我决定坚信第三个选项。 我不敢用数数这样的方式来记时间,我更宁可睡过去再醒过来,然后和自己说没过去多久呢。 不这样想,我怕我在等到有人救我之前,先被黑暗给逼疯。 在我被空落落的胃烧疼的睡不着,嗓子也早就干的冒烟,别说唱歌,连唾液几乎都察觉不到时——我终于听见石门开启的声音。 我怕来人发现不了乱石堆了的我,赶紧兴奋的大喊一句:「我在这里!」—— 然后,然后我恨不得自抽自己一个耳光。 来的人不是陆小凤,更不是花满楼。 极乐楼主洛马的声音在我耳畔阴测测的响起:「既然我的结局註定要死……不如就拉着你陪葬!」 我顿时就懵了,用力拍打着棺材,哑着嗓子试图安抚这个陷入了绝境的暴徒:「喂,你快冷静快冷静啊!事情还没糟糕到那一步啊!!」 洛马冷笑:「怎么没到,陆小凤揭破了极乐楼骗局,将我和钱掌柜联手的证据已经飞鸽传书给了金九龄……极乐楼的本地也被他们从山窟里炸了,我傲然于世的破马刺也不是他灵犀一指的对手——你说怎么没到!?」 我集中生智:「你你你,你不是还没死嘛!」 洛马道:「有何区别!?」 我急道:「当然有,你你可以先躲在这里,然后等到风头过去再出去嘛!」 洛马沉默片刻,紧接着颇带恶意的笑出声:「你说得对,还没到绝境。无艷虽然没用了……但我还有你这枚棋子不是吗?」 「你是陆小凤的人……他总得顾着你。」 眼瞅着他想用我做人质盾牌,我赶紧打消他这个不靠谱的念头:「你快冷静点,陆小凤轻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你确定你快的过他,别是主动出现找死!」 洛马冷然:「不然呢,呆这儿,这儿没有食物,没有水,早晚也是一死。」 「或者……我可以拿你当食物?」 我顿时抖了抖,斩钉截铁道:「你还是拿我当盾牌吧。」 洛马似乎还想说什么,忽然石门处又传来一阵激烈的撞击。这一次我清楚的听见了陆小凤的声音从石门传来,他沉声大叫: 「洛马,你已经无路可走了!把阿北放了,我可以考虑不把你交给金九龄!」 洛马冷笑,并未理会陆小凤,反而低头悉悉索索的撒下了些什么东西。我用力嗅了嗅,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洒的好像是炸药的火引。 「洛马,别执迷不悟!放了阿北,她是无辜的!」 洛马这回冷笑开口:「无辜?他和你陆小凤扯上关系就不无辜了。」 顿了顿,我听见火摺子燃起的细微声响,随后洛马的声音镇定响起:「陆小凤,我给你个机会,是要她活,还是要她死!」 「我手里有一斤炸药,足够把这间石室炸塌!你别逼我,逼急了我就和她就一起死在这儿!!」 陆小凤那儿没了声响,半晌,我听见花满楼的声音略带安抚的响起:「那么洛捕头想要我们做什么?」 洛马笑了,带着绝境之人特有的疯狂:「钱,我要钱,给我十万两黄金,然后自点穴道!放我走!!」 我躺在棺材里顿时就像煳他一脸翔,老子十三年都没挣到十万两,他倒是够狠啊! 商人的抠门尽一上来我就憋不住,当场就冲着石室外叫道:「不能给他!别忘了花满楼这笔钱是你答应给我的!」 石室内外似乎罕见的停了一下,洛马冷笑道:「你们给是不给,点是不点!?我数到三,要是你们在没有反应,我就点火了!我已经身败名裂,没有什么做不出来!」 我躺在棺材里,看不见外面的真实情况,只能祈祷洛马手别抖,万一抖下个火星大家都玩完。 半晌,我听见陆小凤道:「好,我们点穴,可现下我们没那么多钱。」 洛马已经不管不顾:「你们先点穴!」 随后,陆小凤说他点了,洛马将信将疑打开了石门,却仍旧高声道:「别给我耍手段,我的火摺子离火龙只有一枚小石子的距离,你们若敢使诈,大家就玉石俱焚!」 石门开了,洛马的心提到嗓子眼,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待石门完全开了之后,只听洛马大叫一声:「你——」 一股极为熟悉的寒冷剑气席捲而来,即便看不见,我也能感觉到那刺痛人皮肤的杀意。 洛马只来得及说了一个你,而他手里离引线不过一厘米的火摺子也没有点燃。我躺在被碎石重重埋住的木棺里,没来由的觉着安心。 陆小凤的惊唿随之而来:「阿北你在哪儿!?」 完全放松下来之后,我才惊觉汗早已湿了后背,嗓子也干的发疼,只能气若游丝的叫着:「这儿,我在这儿……」 第31页 紧接着,我就感到一阵凌冽剑气铺面而来,原本碎裂的石块被瞬间震飞,连同那扇被钉死的棺材板也被这凌冽剑气割裂! 感觉到光线扑面而来,我哆嗦着想要伸出手爬起来,却发现别说伸出手了,我根本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了。 我睁着眼适应了一下灯火,一抹雪白的颜色就出现在眼前。 我看见的庄主刚刚吹落剑尖的血珠,冰冷发寒的长剑插入乌鞘。顿时,我一个没忍住就哭了。 毫无形象可言,混在着这完全不知道日期的害怕,委屈,疼痛,哭的放肆而夸张。 庄主愣了一愣,伸出手似乎想要帮我擦擦眼泪,我却直接顺杆子往上爬,也不知拿来的力气,抓着那是袖子整个人就扑到的庄主身上。死死的用双手抱着他陡然僵硬起来的身体,也不管自己的眼泪是否会弄脏他一身白衣。 我只是哭,一个劲的哭,哭的肝肠寸断。 半晌,我感觉到庄主的手略微僵硬的拍了拍我的脑袋,低声道:「别……哭。」 于是我哭的更凶了。 在我抽抽搭搭要将身体最后一丝水分榨干的时候,还是花满楼先提议离开这里,回之前住的客栈好好休息。庄主同意了,伸手将怕得黏在他身上死活就不肯下来的我抱起,沖花满楼冷淡的颌首表示同意。 把脸埋着还在抽搭的我,临出门前从庄主的怀里仰起脑袋,越过他的肩膀看见了洛马的尸体。 他躺在冰冷的石地上,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 陆小凤注意到我的视线,颇为意味深长道:「洛马最大的错误,或许是不该动万梅山庄的人。」 鲜红色的液体从洛马的咽喉处流出,染了红了暗色的石地,他的眼睛睁的那么大,那么恐惧,那么不甘心—— 却依旧被一剑穿喉,而那把剑的速度,快的甚至让他点燃一厘米下的火引的机会…… ——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说肯定二更你们就都不爱我了吗!!!嘤嘤嘤又集体霸王是要闹哪样啦!十三哭给你看,真的哭给你看哟!于是庄主来了_(:3」∠)_怎么来的请看下章。……二更如此爆字数……你们如果仍然执意霸王,我,我我……我真的好难过啊qaq日更好痛苦,养肥党好痛苦,好痛苦_(:3」∠)_ ☆、第十五回 回到客栈,大约是感到十足十的安全了,我这才松开死死揪着庄主衣摆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因为过度紧张而僵硬的发疼。 小四一直单手撑着额头坐在大堂打瞌睡,见我们这群人披星戴月的回到客栈,当下就红了眼睛。我估计要不碍于庄主还在这儿,她已经扑上来一个劲的抱着我揉了。 「小头儿,你怎么怎么弄成了这副样子?」小四一副心疼的要死的模样,伸手想碰碰我的脸,却又不敢,「我就知道那个□没什么好心,你等着小头儿,我这就去弄死她!」 我闻言大惊,从庄主怀里伸出手就想阻止她,好歹陆小凤先行了一步,脚下步伐微变,便挡在了小四身前。 他看着一袭黑衣面容冷艷的小四,无奈的动了动他那两条眉毛,嘆息道:「四姑娘,你已废了她的武功,做事何必如此之绝?」 小四冷笑:「我万梅山庄做事,从来没有绝不绝,只有愿不愿。」 我听得满头黑线,从庄主怀里出来,跌跌撞撞就扯着小四的衣袖教育道:「小四……说了多久,我们是正经行商人家,不是魔教邪派啊!」 小四揉了揉我的脑袋,一脸温和笑意:「啊,老听夫人说,一时没改过来。」 「……小四,你果然是夫人最喜欢的。」 小四捏了捏我的脸:「小头儿才是呢,哎呀呀,看起来好憔悴,我先去给你弄点粥?」 我得寸进尺的在小四手心蹭了蹭,顺便要她帮我熬副凝气补神的药。小四相信我的医术,便照着去做了。 我坐在桌上喝小四让小二先弄来的红枣粥,空落落的胃里总算好受了点。虽然很想吃第二碗,但我也清楚重新进食的数量不得多,只能转移自己的注意,问道陆小凤:「我被抓了几天?」 陆小凤颇为怜悯,竖起四根手指:「整整四天三夜。」 我顿时无比鄙夷陆小凤的智商:「居然用了这么久!你真是绝顶聪明好速度!」 陆小凤怅然道:「这么久你都没死,我也很诧异。」 我顿时想把手里的温水煳他一脸。一旁的花满楼这时出门正回来,他笑道:「陆小凤不是这意思,为了找到你在哪儿,他可是自我牺牲了色相。」 「哦?」我挑眉,「你确定他不是乐在其中?」 陆小凤重重咳嗽了两声,转而看向花满楼:「你去哪儿了?要不是我保证你不会跑,恐怕阿北怀疑你想逃她的酬金了。」 花满楼笑着将一个小小的包袱放在了我的面前:「之前姑娘遭劫,随身行囊也被洛马掳走助手下易容成你,混淆视听。我想姑娘回来,总需要衣物换洗才对。」 有些歉然般,花满楼温声道:「因为不太清楚姑娘的尺寸,可能不是很合身,姑娘且将就吧。」 我看着手里躺着的青色包裹,一时间有些脸红。而陆小凤这个好奇心奇重的傢伙更是仗着手上功夫了得,指尖一挑便解开了包裹,露出一片绯色。 第32页 「让我来看看,花满楼给你挑了什么?」 我赶紧一把捂住了包裹,像是宝贝一样护在胸口:「翻女人包裹,你的癖好真奇怪啊!」 陆小凤不以为怒,反笑道:「可是阿北,你哪儿像温柔尔雅的姑娘家了?」 我怒看,不想这只小鸡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当下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盯住庄主,球撑腰。 庄主低头喝着白水,淡淡看了我一眼,对陆小凤道:「陆小凤,这次你让我万梅山庄的人捲入麻烦,我还没和你清算。」 陆小凤顿时哈哈一笑:「不是最后没事吗,哈哈哈西门这点小事就不要计较了。」 「小事!?小头儿都这样了还是小事!」小四端着熬好的药走来,柳眉倒竖,「要不是我察觉不对劲通知庄主,还不知道事情要糟糕到什么地步呢!」 陆小凤摸了摸鬍子,「就算西门不来,我也是有把握对付洛马的。」 小四兇狠的又瞪了一眼,陆小凤顿时不说话了。 我端着药吹了吹,幸灾乐祸。小四转而温柔的看着我,又揉了揉头髮温声细语道:「过会儿我陪你去洗浴,累了吧?等洗完我让人给你做顿好吃的。」 说着,小四转而对庄主盈盈一拜:「这小店粗糙,庄主可要移步合芳斋?僕人午膳都已备好。」 庄主点了点头,起身的同时看了我一眼,我顿时吓了一跳,以为庄主要对我刚才的没大没小算帐,不想庄主只是道:「下次少出庄。」 我心道庄主果然嫌我给他添麻烦了,当下面上更加兢兢业业,就差当场举手表示我「身为万梅人的决心与自豪」。 「四姑娘不介意我们同去吧?」 面对陆小凤嬉皮笑脸的问题,小四恢復一贯了冷面孔,不咸不淡道:「两位是庄主的朋友,庄主未拒绝,作为属下的我们自然也不好拒绝。」 花满楼笑了笑:「你想去便去吧,我便在这儿等你是了。」说着,花满楼将面孔转向了我的方向,微笑道:「十万两黄金已在筹备中,这枚玉玦算作信物,姑娘随时可来我花家钱庄取走这笔钱。」 「只是这笔数额巨大,还望姑娘可以分店而取。」 要保证金库基本存款准备金嘛,这点道理我懂。 可当我讪讪接过那枚雕着幽兰,底端又刻着「楼」字,带着体温的玉玦时,忍不住抬头喃喃道:「这玉玦……是花公子爱物吧?」 花满楼笑笑:「也无一说,只是自小带在身边罢了。北姑娘要取十万两,这无疑是最好的信物。」 我当下有些茫然,这次事件来说,我真的没帮上太多忙,最多就是带他们去了趟极乐楼,让小四给了他们份情报。虽然说我最初就是抱着坑冤大头的心思来的,可这冤大头真的要给钱了,我自己却矛盾了。 「花,花公子,其实,其实这次——」 花满楼微笑安静的注视我,虽然明知他看不见,可被那双眼睛注视,却仍然会下意识的脸红。 「北姑娘,还有何事?」 我抓着腰带处只剩了一个袋子的香囊,憋了半晌道:「花公子送我的香囊……香囊坏了。」 花满楼有些诧异,不过他很快又恢復了温柔的笑脸:「如果北姑娘喜欢,在下再送姑娘一枚可好?」 我嚅嚅的不知道说了句「好」还是「不好」。 或许我连自己到底想不想要这个香囊都不知道。 小四说这里太简陋,让我和她回合芳斋,热水点心什么的她早就准备好了。我点点头,但身体实在太虚弱,走不了多远,于是小四说她先回去驾一辆马车来接我。 我就坐在原地,对面只有看起来万人迷的陆小凤。 花满楼出门去了,我猜大概是因为我说想要那枚香囊。 陆小凤在哪儿品茶,看着我斜眼笑道:「你可是喜欢上了花满楼?这可不好不好,他这个人对人好是本性,可没有其他意思。你要是误会了,他苦恼,你也苦恼。」 「更何况……」陆小凤意味深长,「你还是万梅山庄的人。」 我握着手里的玉玦发呆,听见这话不由的握紧了手指,怒气沖沖:「用不着你管!我自己心里清楚!」 小四很快就来了,合芳斋离这处原本也不远。我扫了陆小凤一眼,沖他做了个鬼脸,便怒气沖沖在小四的帮忙下登上了马车,期间小四还以为他欺负我,毫不犹豫送了他一阵毒舌冷嘲。 陆小凤对女人的容忍度向来是出奇的高,只是笑笑,完全不以为意。 临走之时,小四见我双手除了包裹便双手空空,随意问了我句「东西带全了吗?」 我看了看陆小凤,他手里正被我装在了之前花满楼送我香囊的木盒,于是放下了马车帘淡定道:「拿齐了,我们走吧。」 小四笑着就让车夫扬鞭,同时和我说她给请了济南最好的厨子,也给我留了我喜欢点心。不过她还是很喜欢去年轮她回庄里过年时,我做的那道「双锦戏荷」,希望我能再给她做一次。 我当下表示没问题,离开济南前一定给她做顿好吃的。 小四顿时眉笑颜开,对我嘘寒问暖的更加热切了。 说着说着,小四说无艷还被她丢在客栈呢,这下糟了一定会被陆小凤放走。我问她无艷如何,小四想了想诚实对我道,因为她很快招认了洛马可能藏身的地方,所以她就只是废了对方武功,现在看见我只觉得当时手下太留情。 第33页 「……你说陆小凤耳根子这么软,也挺有钱,如果他出钱你不会治疗她吧?小头儿你不会答应吧!?」 我忧郁的看天,语重心长对小四道:「放心,我们万梅山庄可是活人不医,等她死了再说吧。如果陆小凤真的抱着尸体来了……我也只能无能为力嘛。」 「……我们万梅山庄什么时候立的这规矩?」 我眨眨眼:「现在立的。」 小四:「……小头儿,果然你才是夫人最喜欢的。」 客栈处,陆小凤给自己叫了壶酒,自斟自饮。花满楼刚进屋,便闻到了这股酒香:「你倒是好兴致。」 陆小凤笑道:「为何不好兴致?」 花满楼笑了,额头微转,半晌道:「北姑娘离开了?」 陆小凤笑着点头,将一木盒递给了他:「这是她走之前说,给你的香囊衣物的回礼。」 触摸到木盒的材质,花满楼眉梢微动。而当他打开木盒,触手生温的白脂玉玦抵上指尖时,他忍不住有些讶异:「这是——」 「你的十万两黄金。」陆小凤笑着调侃,视线看向合芳斋的方向,「我原以为她满心都是金银,现在想来,若真是如此,怎么会在万梅山庄尽得人心。」 花满楼微微一笑:「她是个好姑娘。」 「只可惜不是你的好姑娘。」陆小凤顺口接了下去,「岳青的女儿霞儿清秀乖巧你不喜欢,阿北精明可爱你也不喜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莫非真得是天家公主才能入你眼?」 花满楼无奈:「你莫打趣我了。倒是你打算如何安置无艷姑娘?」 「她走了,无论是真是假,我都宁愿相信她是被洛马胁迫。再说她这样的女子,总不会让自己吃亏。」陆小凤微笑说道,转而看向花满楼时又忍不住挑眉:「话说回来,与人为善本是你的优点,对女人可不能这样。你不怕你一直这么温柔下去,等遇上真正喜欢的姑娘,会以为这只是你的习惯,打死也不相信你喜欢她吗?」 花满楼面对陆小凤的口无遮拦越发没辙了,只是将手里的香囊交给了陆小凤:「你交给北姑娘吧。」 陆小凤挑眉:「你真不去?」 花满楼微笑:「西门庄主杀气太重,我大概和他处不来。」 陆小凤嘆气:「我原倒是希望你们能成朋友的,你如果了解他,就会明白其实他比谁都尊重生命。」 花满楼笑道:「总有机会。」 陆小凤转而看向了手中的绿萼香囊,忍不住又打趣花满楼:「你不怕人家姑娘想歪。」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 面对花满楼的回答,陆小凤嘆了口气:「都说你温柔良善,这时候,你倒是干脆的很。」 花满楼笑笑不说话,「这次多谢你帮忙,冬天要结束了,我百花楼的百花酿也该好了。」 陆小凤当下眼睛亮起,每当他那双漆黑的眼睛亮起,总是会显得这个人周身缠绕的独特魅力越发迷人。 「你倒是不怕我喝光你的酒!」 花满楼笑了:「你是我的朋友,就算喝光又有什么关系?」 陆小凤大笑着,双眼亮的惊人。 ——「朋友」,多么美好的词语。 在它的面前,十万两黄金也好,珍馐佳酿也罢,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这世上总有一些人,一句「朋友」,就足以让我为你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比如陆小凤,比如花满楼,比如西门吹雪。 再比如…… 「小四我好后悔啊好后悔,那是十万两啊,为什么我就这么大方不要了啊不要了啊!」 「小头儿莫哭,要不……我去帮你偷回来?」 「嘤嘤,算了,花满楼武功好强的,被他记仇就糟糕了,再说衣服挺漂亮的,我就当,我就当十万两买了一件衣服吧嘤嘤嘤!」 「……十万两一件衣服,这会不会不值?」 「……嘤嘤嘤嘤!」 「值!怎么不值,看着料子好歹也得十万两啊!莫哭莫哭,小头儿来喝口汤?」 合芳斋后,美人梅前。剑神白衣,一剑寒芒。不远处,有束髮少女,怀抱乌色长鞘,身着绯色纱裙,站于茫茫雪色之中,笑靥如花。 「庄主庄主,今天晚膳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 ——春秋卷,完——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下章开始进入剧情啦,你们期待的孙秀青终于要出现了!这章依旧爆字数,于是不二更,滚去更新旧坑了……每日一卖萌,每日一球不霸王。_(:3」∠)_ ☆、第十六回 两年后,万梅山庄—— 「六六大顺,五魁首啊,满堂彩!——我去,怎么又输了!?」 梅园中,老三满肚子怨气看着自己出去的手,愤愤然的握起一旁的酒壶,哗啦啦就给自己灌了下去。一抹嘴巴,神色万分不甘,他颇为兇恶的盯着出拳相当无辜的白雪,道:「再来!」 白雪被他吓得抖了抖,求助般的看向紫姨,紫姨笑着用衣袖遮了遮嘴角,道:「三儿别闹了,白雪的运气可是除了小姐谁也压不下去,再喝下去,你今晚就离不了庄了。」 老三约有二十七八的脸孔上,全然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稳重,反而一撸袖子,越发蛮狠道:「赢不了头儿就算了,老子要是连个小姑娘都赢不了,回去还不被一二四五六七他们笑死!」 第34页 我坐在一旁拼了命的翻帐本,听见这话,忍不住抬头道:「不是我说老三……你什么时候不被笑话了?」 老三不满了,当下就站起来敲了敲自己裸着的胸口:「老子什么时候被笑话过了!不是我说头儿,这糕饼买卖我们要做到什么时候啊?老子天天对着那堆糕点都快淡出鸟了!」 我刷的一笔圈出一堆小七递交帐本的报帐,用硃砂大大批上「重做」两个大字,抽空回到他道:「这话三年前你就开始跟我说了,我看到今天你铺子经营的也挺好……不对,是三夫人好手段。」 提到自己的妻子,饶是老三这样的莽汉子也忍不住红了脸:「嘿嘿,说道这个还得谢谢庄主和头儿,谢谢你们成全了我和绿茵——」 我手腕顿时一抖,在小七辛辛苦苦做好的第二本帐上不小心画出一道痕迹污了原数字,我抬头看了老三一脸,毫无愧疚心理的又打上「重做」二字,磨着牙道:「你能不能别老提这事?」 老三不解:「为啥啊,这事要是夫人绝对……我很感激头儿你啊。」 我顿时长长吸了口气,这才保证自己不会气得一时手抖把砚台砸他脑门上:「你撬了我的墙角,还指望我每次面对这事开开心心!?绿茵姐姐到底看上你哪儿了?蓝卉姐姐嫁给那位蜀中的唐商也就算了,至少人家文武双全家财万贯……你到底有什么好啊。」 我忍不住抱怨吐槽,老三不以为意反而摸着鼻子嘿嘿傻笑。在夫人培养的这七个孤儿中,大约最没心眼的就是老三——虽然他毁尸灭迹杀人放火收集情报八卦的能力一点也不差。 ……或许,老三只是「真」,对自己认定的人,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唯一值得庆幸的,便是他认定的人好歹一只手能数的过来。 也正是这样,大约聪慧无比的绿茵才会喜欢上他。不过有绿茵陪在他身边,我至少不用担心他哪天被人从身后捅一刀。 我摇了摇头,不在去想当年被撬墙角的悲伤往事,手下更加利索了起来。 两年前我受陆小凤之约出了一趟庄,原以为庄里有紫姨和王伯应该是妥妥儿的毛事没有。 可回庄之后,我才就明白了当时庄主那句「以后少出庄」包含了多少血泪。 ……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重要这么有存在感啊!! 离庄之后,庄主有洁癖,除了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之外,就只肯让紫姨碰碰他的头髮。可我离开之后庄里大部分的事情就压在了紫姨身上,紫姨年纪也大了,哪禁得住从早到晚的折腾!庄主当然也不会去折腾紫姨,于是开始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结果便是第二天早紫姨来帮庄主束髮的时候……面对一堆和草一样纠结在一起的头髮。 据王伯的控诉……我离庄之后庄主的生活质量立刻呈直线下滑,沐浴没人伺候也就算了,阳春和白雪根本靠近庄主就会吓得哆嗦,面对两个花季少女煞白煞白的脸色,庄主又不是冷血大魔头……于是吃饭也没人伺候了。 「衣食住行也就算了,阳春的速度根本跟不上庄主。这倒好了,奉剑者连剑主的步伐都跟不上,这你让庄主还能怎么做?北丫头啊……你到底和庄主有多大仇才跑出去这么久啊!」 面对王伯字字血泪的控诉,我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离庄大半个月的帐本,那一笔笔乱七八糟的帐目让我恨不得立刻就忘了「尊老爱幼」的美德,将几尺厚的帐本直接摔到王伯的脸上。 我就出门了三个星期多一点!就多那么一点! 王伯你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处理帐目的才能在三个星期内让帐本差点回归十年前啊! 面对这堆让我不眠不休了三天三夜的帐本,我泪流满面。 要不是还有紫姨亲切的煲汤慰问,我都想一头撞死在万梅山庄的柱子上以表明我对万梅山庄虐待员工森森绝望。 「能者多劳嘛。」 王伯笑呵呵的摸了摸鬍子,就晃悠悠下庄找其他老爷子摸牌或者下棋去了。只留我为自己三个星期的假期血泪买单。 好在绿茵姐姐花开时节回来探亲顺到帮我忙,我这才没死在书桌里。 这两年来,陆小凤和我们庄主的关系越来越好。除了庄主的弱冠礼就只来了他一个朋友之外,每到梅花酿开坛的时候,这傢伙必然披着一袭红氅,冒着皑皑白雪出现。随后就在我双目通红的情况下悠哉哉的喝掉大部分的存货。 「反正阿北你留在山庄的也不打算卖,不如让我来帮帮你?」 帮个头!你怎么知道不打算卖!?剑神珍藏三年佳酿——这是多好的噱头啊混蛋! 庄主交了一个朋友,庄主交了一个极为败家的朋友。 两个短语只差了四个字,前后意义却截然不同。 要不是碍着庄主颜面,我都恨不得在万梅山庄外高束起一个大牌上书:「陆小凤与x不得入内」。 当然,陆小凤就作为朋友来说还是不错的。这个天南地北到处跑的浪子虽然喝酒不给钱,但总会给我带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防身用具。我猜大约是之前极乐楼事件让他也颇为愧疚,所以才这样来补偿。 陆小凤曾经问我为何不习武,若是西门的剑术不适合我,他可以教我他的灵犀一指。我淡定将手腕给他把脉,淡定告诉他我内功心法一窍不通。连这身保命的轻功都是夫人研究好久才交给我这种内力极为薄弱的傢伙来使用。当然缺点也是显而易见,虽然初始速度可嘉,但持久力真的不忍目睹。 第35页 我想,两年下来,他不仅成了庄主的朋友,也成了我的朋友。一个每次出现都伴随着银子流出的朋友。 老三见我发呆,又看了看趁着他和我说话早就落跑的白雪,转头对紫姨道:「绿茵叫我捎给大家的礼物就拜託紫姑姑了,时间不早了,我早点下山回江南。」 紫姨笑道:「三儿路上小心,替我向绿丫头问号。」 老三爽然一笑,点头称是,向我道了别就走了。这时一只白鸽飞来,我伸手令它停在指尖,抽出了绑在他脚上的信笺,不过堪堪扫了两行便脸色大变,急急道: 「快,快提前关门!天快黑了,别放人进来了!」 紫姨为难:「可是小姐,先下不过正午刚过……」 我神色紧张:「没关系,我只说快天黑嘛,赶快的,通知门房关门!!」 就在我想尽一切方法试图将悲剧扼杀在摇篮之中,陆小凤戏嚯的声音已然由远及近。 「阿北,你就这么心疼你的梅花酿?」 我一听这个声音,顿时有种眼前一黑吾命休矣的悲壮苍凉感,连转头看一看那碍眼的四条眉毛的兴趣都没有了。可我兴趣转身,不代表陆小凤就没兴趣到我身前来。 我看着他依旧披着猩红色的披风,嘴角抽了抽,越发没什么好口气:「今年的梅花酿你已经喝了七七八八了,你又来干嘛?」 陆小凤摸了摸鬍子嘿嘿一笑,什么话也没说,先塞给我一条绯色髮带:「神针薛夫人传人,薛冰姑娘的手艺,价低百金。阿北帮个忙?」 「你什么时候又勾搭上人家薛姑娘?」我低头看着手里这条绣山河精緻却大气的髮带,手下利落的收进了怀里:「说吧什么事?」 陆小凤眼瞳一转:「我听说极乐楼之后,西门每次出门杀人都会带着你?」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 这话倒是没错,庄主第一次带我出门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不过转身一想如果我跟着去,不是能省下请名妓的钱!当下就通知所有铺子的掌柜在我不在的时候别把帐簿寄回庄交给王伯,统统寄给绿茵让她帮着先处理后,我便包袱款款开开心心的跟着去了。 虽说庄主在外白水鸡蛋,但至少从不剋扣员工。终于有了光明正大出庄的机会,而且运气好顺带还巡视了店铺给各个掌柜敲敲警钟——尤其是小七手下那群掌柜,小七懒得做甩手掌柜,太久不收拾还真当可以混了呵呵。 可以跟着庄主出庄,加上有选择的将情报送到庄主手下挑选犯人,这两年我成功将大部分铺子流转了一边——尤其是当身后还跟着佩剑的剑神,效果真不是一般的好。 要命还是要给我好好干活? 虽然对方看不出来这不过是虚张声势,但不妨碍我狐假虎威嘛~! 如今一听陆小凤提起这件事,我还以为他又有了什么坏主意,当下警戒了起来。不想陆小凤却是笑得越发灿烂,沖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想请西门帮个忙。」 我一听,思考片刻,当下心疼的将髮带还给了陆小凤。 「……这事我没办法,你自便吧。」 陆小凤一见我不肯帮忙急了:「哎,事关花满楼,你真的不帮?」 我干脆转身的背影顿了顿,停下脚步转头问他:「你说什么?」 陆小凤顿时胸有成竹:「这次出的事和花满楼又千丝万缕的关系,即便我不去处理,他也是要走一遭的。珠光宝气阎铁栅,第一富人霍休,峨眉掌门独孤一鹤……你确定要破不闻不问。」 他念出的这三个名字,每说完一个,我后背便寒上一寒。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这三个人,随便一个动动脚也能让武林震一震。说实话,我是极端不想和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交恶。可陆小凤现在告诉我他要同时去找这三个人的麻烦,和花满楼一起。 我顿时焦躁不已:「庄主的脾气你知道,他从不求人,所以别人也别想求他!」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_(:3」∠)_接下来好好想想怎么给庄主加戏,对着十几个字的大纲琢磨着再不加戏,真的要拖到十万决战前后了男主气场才能显现吗?好痛苦_(:3」∠)_对了,明日有事,请假不更_(:3」∠)_,躺平任抽打 ☆、第十七回 「谁说要去求?」陆小凤微微的笑了,他看着我,眯了眯眼,「你可以去请嘛。」 我气急败坏:「这有区别吗!?我们庄主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独特啊兄弟,独特!!」 陆小凤闻言,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转而对我身后挥了挥手,满面笑容的招唿道:「西门?你看完书了?」 我浑身一僵,转头就见庄主面容清淡的缓步而来,他扫了陆小凤一眼,淡然道:「有你在的地方,必少不了热闹。既然早晚要因你出来,倒不如现在出来。」 陆小凤讪讪一笑,转而道:「那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可愿帮我这个忙?」 庄主冷声道:「你也听见阿北说了,我为何要帮。」 心里隐隐知道是一回事,可当庄主真的这么说了,我这才觉得紧张,当下一个没忍住就抓住了他的衣摆,紧张道:「庄主!」 庄主垂眸看着我的手,我自觉失礼,乖乖将手收回来,可还是忍不住期盼的看着他,希望他能同意一次。 陆小凤见庄主未说话,黑亮的眼睛在我和庄主之间转了转,当下笑嘻嘻道:「我知道西门你不容易答应,所以我准备了后招。」 第36页 庄主颇为感兴趣的挑眉:「哦?」 陆小凤一字一顿道:「若你不肯出手,我就放火烧了你这万梅山庄,逼你出手!」 「你敢!!!」 别的话我没听清,「火烧万梅山庄」这四个却像是平地惊雷一般瞬间在我脑中炸响!晕的我一时间分不出东南西北,只觉得满眼顿时都是损失的银子,拨拉着算盘算都算不完的损失! 只是想想我便差点喘不过气,当下死死盯住陆小凤炸毛道:「你要是敢烧万梅山庄,我就敢把你眉毛鬍子全剃了!」 陆小凤笑嘻嘻,完全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我一见他真是什么都无所谓了,当下便转向了庄主,拉着他的手央求道:「庄主,要不你就帮帮他们吧,反正今年名额不是还没满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陆小凤闻言忍不住插嘴道:「阿北你这是在挑白菜吗?」 「你闭嘴!」我恶狠狠瞪他,转而对着庄主又是一阵拜託,「庄主日行一善立地成佛啊!啊,不对,是帮人一次胜造七级浮屠!咦,好像也不太对……」 陆小凤不知道为何用一种颇为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庄主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转而对我道:「你想我帮?」 我绞了绞衣角,结结巴巴道:「我,我欠花满楼人情……」 其实,两年前自还给他十万两后我就该不欠他了才对,即使每年春节,他都会记得托陆小凤给我送上一份礼物……我也不欠他才对。可不知道为什么,脱口而出的这句「欠他」,简直就像是我心中对他的感觉—— 莫名其妙,只要想起他,总觉着欠他的。 庄主听到我这么说,沉默了很久,半晌才道:「万梅山庄不欠别人,既然你这么说,我就走一趟。」 我大喜,觉得没有什么能表达我现在的喜悦之情了,一转头看见陆小凤手里还拿着的薛冰姑娘缝制的绯色髮带,抢来就毕恭毕敬的递给庄主,开开心心道:「庄主,这个是谢礼!」 庄主似乎有些微怔,他低头看了看我手中的髮带,也不说话。我心里一想,就怕庄主是后悔了,赶紧往他手心一塞,又强行将他的手心合上,急切道:「这可是神针薛夫人传人,薛冰姑娘的手艺!」 顿了顿,我又道:「庄主……对薛姑娘感兴趣吗?」 一听我这么说,陆小凤立刻不干了:「喂喂阿北,不是你说朋友妻不可欺吗!?」 我转头冷笑,一句话噎死这只小鸡:「薛姑娘是你妻子还是未婚妻子?」 陆小凤张了张嘴,半晌吐不出一个字。庄主看了看手里的缎带,忽而伸手将缎带缠上了我绑好的马尾。等我反应过来摸上头顶时,庄主已然在十步之外—— 「既然是陆小凤给你的谢礼,你就收好。」 我看着庄主离去的背影,感觉对方指尖碰触的感觉还停留在发间,也许是陆小凤在场,忽然就觉着有些不自在。果然一扭头,这傢伙就各种奇怪表情的看着我,我一想到他每次来我的心脏就和过山车一样,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冷笑三声,直把陆小凤看的发毛,这才道: 「忙我帮了,不过你是不是该多留下写什么。」 陆小凤一惊:「什么?」 我面无表情道:「我突然想看两只眉毛的陆小凤。」 「等等阿北,既然你家庄主已经答应帮忙了我的谢礼你也收了——」 我一字一顿:「我要看两条眉毛的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阿北……你用不着这么狠吧?」 我盯着他,半晌露出一口灿烂白牙:「好说,这是我万梅山庄行事准则。不过我人品好,剔眉毛还是鬍子,来吧,我很大方的,你来选一个?」 陆小凤看着我,脸色赤橙红绿黑滚了遍,最后他长嘆了口气,抽出腰间一把小匕首,在唇间刷刷两下清干净了鬍鬚,无奈道:「这样你高兴了?」 说实话,陆小凤剃掉他那两道鬍子,看起来年轻不少,而且越发英俊起来。不过,大约是习惯了他四条眉毛的样子,看着他忽然变成一副偏偏江湖公子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 「太可惜了,我以为你宝贝你鬍子宝贝到宁可剃掉眉毛的!比起没有鬍子,我更想看你没有眉毛的样子!」 陆小凤翻了个白眼,将匕首抛给了我:「虽然我想说……这次很危险你最好呆在万梅山庄别和西门一起去——但你一定会跟去的,不管是为了西门还是花满楼。」 我愣了愣,刚想和他说「我的确会去但这次真的和花满楼没关系只是为了我们庄主生活的舒适度即使我现在还有点暗恋花满楼」,陆小凤便接着开口道: 「从朱亭那儿顺的,削铁如泥的宝贝。收好了,这次出门把我以前给你的东西记得也带上,好歹多上几重保险。」 我冷哼哼两声,一边利索不得了的将匕首收起,一边道:「凭我们庄主,还保护不了我?」 「西门的剑术举世无双,可独孤一鹤的刀剑双杀也不是开玩笑的。」陆小凤皱了皱眉,「更何况,还有峨眉其他的弟子。阿北,这次出门,你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 陆小凤很少这么严肃的和我说话,我有些不习惯,当下别过了头,让他别唠叨了我自己很惜命……陆小凤闻言笑了,道:「那么,我在珠光宝气阁等着你和西门,阿北你一路小心。」 第37页 他说着,足尖一点,人便飞上梅枝,几个跃步便向万梅山庄之外飞去。我看着他消失背影不由的握紧了匕首,看着地上他留下的两撇小鬍子笑了。 陆小凤是个值得一交的朋友,庄主说的一点没错。 作者有话要说:短小君……不要揍我啦,今天和妹妹去补齐一堆零碎的装饰,跑得双脚都要断掉了……明天要去计划了一个月的南京新年祭,早上六点就得起床,然后准备再跑一天……所以你们懂得,明天没有更了嘤嘤嘤。但,但是我周日会努力的!请相信我啦……新年祭真的计划了好久超级想去了qaq ☆、第十八回 惹上和陆小凤相关的麻烦,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可这一次,却明显能感到陆小凤超乎任何一次的郑重。他与庄主相交这么多年来,从未真正开口请求过庄主什么。我想,即便最后我不开口,庄主也会帮他。 不仅仅是因为庄主会对独孤一鹤的剑法感兴趣,更因为陆小凤是他的朋友。 万梅山庄剑神西门吹雪从不求人,所以也不接受别人所求。他行事,向来只有愿意和不愿意。这一点,从小便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从当初痴迷剑道的少年长成如今一剑动天下的顶尖高手……我再清楚不过。 是的,只要他不愿意,什么也没法让他动一动步伐。 我抱着包裹的手紧了紧,没来由的觉着一阵恐慌。 ……我想离开,可如果庄主不让怎么办?不,不会,庄主为人和夫人不一样,我的去留对一心向剑的他而言根本无关痛痒,只要达成了夫人的条件,我应该就能离开才对! 我暗暗握拳给自己打气。虽然之前损失了白得十万两的机会,但因为帮了花家,花老三那傢伙非常干脆的将江南的利全都让给了我当做谢礼!之前几次也去敲打过各个铺子的掌柜,按照目前帐本上的数目下去……我很快就能自由了! 想到帐本上那堆可爱的数字,我顿时心情又好了起来。庄主端坐在马车的内部闭幕养神,他的剑就搁在他的手边,看起来静谧安详。可我知道,只要那只手握上这把乌色的长剑……当寒芒出鞘,便会交织出一片血色。 我托着下巴看着庄主发呆。从仿佛沾染着寒霜的睫毛到刀削一般坚毅的脸颊。我看的出神,不防庄主眼帘微颤,忽然睁开。触不及防的接触到那双看不见底的幽冷黑眸,我顿时手足无措。而庄主却是什么也没开口,径直伸手将我一揽,顺势转身侧避——一连串淬了毒的弩箭射破了我原先坐着的地方,直接将那儿戳成了马蜂窝! 我明显感觉到庄主的气息冷了下来。他一眼不发的看着已经被击破的马车车壁,在马车外约二十尺处,有一名手举重弩,一身墨蓝色短打劲装的少年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这边。 赶车的车夫好不容易安抚下因为变故而受惊的马匹,极为淡定的转头看向庄主:「小姐、庄主,这车恐怕不能用了。」 我一看,果然除了车壁,连车轱辘都在刚才漫天的射击中受损了。顿时心疼的看向车夫:「能修吗?」 车夫淡定道:「修比重买还贵,小姐,认命吧。」 我和车夫在这儿商量着解决办法,那儿庄主已经缓缓的握上了自己的剑柄。举弩的少年似乎还没有注意到自己险状,那双圆熘熘的眼睛在我和庄主之间转了半天后,抓了抓头髮憨憨一笑,用着一口夹杂着蜀地方言的官话道: 「洗白老……打错了个叻。」 只听懂「打错」的我顿时差一点一口血喷出来。打错了!少年要是我们庄主在慢个两秒钟我立刻就去见阎王了喂!你搞出这么大阵仗,最后就是为了告诉我一个打错了!? 抓着弩的少年眼见庄主眯着眼似乎还有拔剑的趋势,立刻收起重弩往后一别,挥着手赶紧道:「莫耍咧……窝木恶意,咋个动手啥!」 庄主握剑的手顿了顿,我估摸着是实在弄不懂眼前这少年说的什么,干净利索的沖他道:「说人话!不然削你人棍!」 少年似乎被我这句话一噎,嘀咕了一句「好猫的女娃子」,随后抬头清了清喉咙,脆生生道:「我叫唐天,我没有恶意,只是认错人了!」 「认错人?」我冷笑,「你骗谁啊,我们马车上还有万梅山庄的标志,你怎么认错啊?」 那少年一愣,呆呆道:「那是万梅山庄的标志?不是青衣楼哈?」 我一愣,眯着眼道:「谁告诉你那是青衣楼?」 少年抓了抓后脑勺有些腼腆:「一个长得非常好看的叔叔。」少年这时候估计也意识到自己上当了,急急解释道:「我这次出来是抓叛徒的,不是来乱惹麻烦的!」 「他告诉我有这个标志的马车里坐着我唐门的敌人!」 少年的神情不像说谎,我努力排列组合着少年话中的信息,而庄主却放下了握着剑柄的手,淡淡开口道:「唐门的人?」 少年点了点头。于是庄主接着说出第二句话:「我不动手,你自己消失。」 庄主话毕,便转身回到马车处。马车已经不能用了,可拉车的三匹骏马却是好好还在呢。庄主握上其中一匹马的缰绳,翻身而上,对我淡淡道:「阿北,跟上。」 我应了一声,想了想又对少年道:「告诉你这是青衣楼的那个男人……他的长相有什么特徵没有?」 第38页 少年抱头仔细想了想,有些懊恼的抬头:「我想不起来了。不对啊,明明那个叔叔长得,长得……」 看着他越发迷惘的眼睛,我知道他已经全然忘记了。这只能说明一点,他见到那个男人的时候,那个男人要不周身有特殊迷药,要不就是用了某种秘术。无论是用了哪一种手段,能做到这一点的人,若是和万梅山庄为敌,必然很糟糕。 只不过出趟门帮陆小凤一个忙而已,为什么不过刚走出万梅山庄的大门,就遇上这种麻烦?虽说庄主结仇无数,但谁有这种能力却又让人完全摸不着头绪? 不远处,庄主已经准备接着启程,他又唤了我一声。我立刻凶神恶煞的看着这个小唐门道:「赔钱,你弄坏了我的车当然该赔钱吧!?」 想不到这个小唐门居然理直气壮的回我道:「左护法早说了,我大唐家堡出门在外从来不要花钱。」他又颠了颠自己重弩,沖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都用它付帐。」 我看着他三秒,默不作声的从腰后摸出了暴雨梨花针,淡定道:「你赔不赔?」 少年大惊:「你怎么有我唐家堡的暗器!?」 我重复:「赔不赔?」 「等等,这暗器你到底哪儿来的?」 我没空再和他墨迹了:「暴雨梨花——」 「我真的没钱!」少年急了,「我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你你,你真的要我赔钱,要不我给你当保镖吧!」 我狐疑:「你们唐门不都是培养杀手的吗?也有干保镖的?」 少年眨眨眼:「杀手保镖不分家嘛。」 我想着要不到了镇上就把他给卖了,这小子长得唇红齿白,而且一手重弩使得十分厉害,卖了自己也能跑掉,而我也能捞到赔款,当下就同意了,带着他一起走到了庄主身边。 庄主淡淡的扫了一眼和我一起来的唐天没有说话,只是扬鞭先走了一步。我翻身上马,沖唐天道:「快跟上!」 唐天看着剩下的那匹马愣了愣,不太好意的羞涩一笑:「那个,窝其实不太会耍这个。」 我面无表情的掏出暴雨梨花指着他:「说人话。」 唐天立刻稍息立正:「我不会骑马!」 「……那你一路是怎么从蜀中到这儿的!」 唐天默默的看了看自己的两条腿。 ……我跪了,我给这尽出极品的唐家堡跪了!自暴自弃的冲着这个大概比我还小一两岁的少年伸出手,我开口道:「上来,我带着你!」 唐天立刻颠颠的抓着我的手爬上马背,笑意盈盈道:「女……姑娘你真是好人!」 我痛苦抱头:「闭嘴吧!」 车夫看着我拉着他上马依旧一副淡然脸,只是无比认真的沖我开口道:「小姐,您要出墙也该背着庄主,这样当面就拉着别的男人双人同骑,不好不好。」 「……」我默默低头看着一脸正气的车夫,直接开口道:「说吧,紫姨还交待了什么?」 车夫露出了一抹堪比六月飞雪的笑容:「紫姑姑让我提醒小姐,明年您就二十了,不能再拖,该嫁人了。」 我顿时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抬手就狠狠一抽马鞭,看都不再看那马夫一眼,直接追着庄主就去。唐天还坐在我的背后叽叽喳喳:「姑娘你嫁不出去?别怕,我唐家堡有的是好汉子,你会带着我骑马人很好,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 我立刻陷入了要不要立刻把这个傢伙踢下马的深沉思索里,不想身后的唐天忽然神色一变,原本收叠整齐的机关弩瞬间张开长翼,冲着向我唿啸而来的沙鹫便一箭射出! 那只展翅足有五尺之大的沙鹫剧烈的抽搐了几下,便一头栽倒在地,动也不动。 我勒住马惊魂未定,不远处,庄主一人一剑坐于马上,他的周身是一圈的沙鹫尸体。统统被一剑击杀。我下马,跌跌撞撞的向庄主走去,庄主并未收剑,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前方,道:「阁下还不现身吗?」 我瞪大眼睛向前褐土嶙峋的山壁看去,有些紧张的低声道:「庄主,沙鹫不该在这里出现。这该是西域的东西。」 庄主轻微颌首,这时唐天跌跌撞撞从马上摔下,踉踉跄跄的跑了过来,看着一圈沙鹰尸体惊讶的争圆了眼睛:「这么大个头的长得还这么奇怪的老鹰我还第一次见到,这些是什么?」 庄主扫了唐天一眼,慢慢开了口:「保护好她。」 唐天和我都是一愣,紧接着这个抱着弩的少年郑重的点了点头。庄主见他颌首,这才将视线重新转向前方,原本光秃秃的山壁处不知何时站上了一片黑压压蒙面的人。而站在这些蒙面人最前方的是一个女人,一个一袭红衣,极尽妖娆的女人。 我认得这个女人。 江湖上出名的女侠不多,用刀用的出名的更不多,用刀用的出名到她这份上的更少。 她是萧湘,刀法曾得峨眉掌门独孤一鹤称赞并亲自指点过的女人。 这位出名的女刀客站在崖上,风吹起她红的滴血的绯纱,印着她那张脸越发艷若桃李。 「西门庄主。」 她眼波流转,轻笑道,「可否请您就此止步?」 我下意识看向庄主,他缓缓出剑,冷声道:「不可能。」 萧湘也不恼,只是抬手指了指她身后足有二十个的好手,笑道:「我知道西门庄主剑术无双,可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起上吧?」 第39页 「更何况。」萧湘抿唇一笑,风情无限,「我青衣楼可不止只有这么多人手。」 「青衣一百零八楼,每座楼一百零八位高手。西门庄主莫不是要与我们为敌,杀尽这一万一千六百六十四名高手?」 「是一万一千六百二十名。」我看着她冷不丁开口,「第一楼的铁面判官和勾魂手早在几日前被断肠剑客萧秋雨,玉面郎君柳余恨杀了。而第二楼早有五人损在了巴山剑派柳乘风的手上,第三楼有十一人死在白云城主叶孤城手下,第五楼有三人死在武当木道人之手。第七楼有八人分别死在独孤剑、鸳鸯刀、烈风斩之手。还有青衣第三十二楼——」 我每说上一个字,萧湘的脸色就难看上一封。最后我面无表情道:「这些空缺,这一年来青衣楼还没来得及补上吧?更何况,除了青衣第一楼楼主,其他楼主根本无权调动其他楼的人员,我说的对不对,青衣第六楼楼主奈何刀萧湘,萧姑娘。」 顿了顿我皮笑肉不笑:「不知道这个秘密若放到江湖上,会引起多大轰动?」 萧湘原本悠哉的笑容已经消失不见,她冰着一张脸,半晌阴狠道:「这么看来,最留不得的人反倒是你了。」 「不过……」萧湘笑了,「你怎么知道我没法请动楼主?」 我脸色一变,「难道——」 萧湘大笑出声:「他可是我半个师傅啊!」 她还在笑着,可身形已经在转瞬间飞下了山崖,一柄不知取了多少人性命的奈何刀直冲我的心脉而来。可她的刀不过在离我两寸处便也再也无法更进一分。 因为一柄更快的剑已经刺入了她的咽喉。 急躁遮住了她的双眼,她忘记了我身边的人,是无人可挡的西门吹雪。 「阿北,闭上眼。」 我下意识的合上眼帘,紧接着就听见长剑清鸣,剑气破空的声音。唐天的重弩也在同时击出无数血花。 唐门的毒药,向来见血封喉。 不知过了多久,我似乎听见血珠落地的嘀嗒声,庄主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依然如最初的冰冷清淡,像是远山上最顶端的雪。他淡淡唤道:「阿北。」 我睁开眼,忽然想起陆小凤对我说过一句话。 他说,西门吹雪杀人是种美到极致的艺术。 我没法将艺术和杀人联繫在一起,可我似乎能理解陆小凤说这句话时的感慨。 庄主见我未动,眉梢轻皱,开口问道:「何事?」 我摸了摸肚子,不太好意思道:「庄主,我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唐天是个催化剂……嗯,我想不到别的梗了。躺平任抽打,因为花满楼作情敌实在太不称职了嘛!于是接下来剧情要开始大转弯了…… ☆、第十九回 待我们从怪石崚峋的郊外赶制山西境内时,天空已然大暗。四月的夜晚还是有点凉,我搓了搓衣袖又饿又冷,身后的少年见我抖了抖,笑嘻嘻地接过我握着缰绳,认真道:「我帮你牵会儿?你的手很冷吧?」 我转头看了看唐天,这傢伙长着一副聪明相,便将缰绳交给了他,自己揉揉僵硬的手。没内力的人就是吃亏,在抗击大自然的变化中明显处于二等公民处处受挟制,倒霉无比。 我正想着到了山西就给自己买双手套,不防玩心甚重的唐天不满足于现在的速度,用自己的长弩一打,坐下这批骏马立刻吃痛的甩开四蹄,发狂奔跑起来! 唐天明显还在发愣,原本还握着的缰绳早已不知到了何方。眼见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就这么开始在街道上横冲直撞,我一咬牙,伸手就要去够丢失的缰绳,唐天见状也知道闯了大祸,也不管在我身后,当下便用唐门特色的轻功,手掌一撑马背,一个旋转,瞬间便跃至马前。此时我刚刚碰到缰绳,眼见他就这么不要命的冲到马蹄下,惊得除了死命拉缰绳勒停外什么也想不到。 可唐天却是从腰侧刷的抽出绳子,以我根本来不及看清的速度转瞬就将马颈以及前身缠了个结结实实,借着路边石桩用力一扯,生生将马扯到在地! 于是我非常荣幸脸着地甩了出去。 准确的来说,是从马背上飞出,一头摔进了旁边不知谁家堆在墙角的草垛里。 「姑,姑娘……你还好?」 唐天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草垛旁边,我借着他伸出的手缓缓的从草垛中爬起,也来不及管自己沾了满头的杂草,只是默不作声的抬头看着他。 我猜我的双眼一定红了,因为这只唐门已经惊吓得下意识把手搭上自己的重弩。 我静静的看了他一眼,随后淡定无匹的开始摸后腰缀着的袋子里一堆的暗器,随后便在这傢伙满脸惊吓的表情中,毫不犹豫狠狠一拉机关—— 「我爆你你一脸菊花针啊啊啊啊——!」 我当然用的不是真·暴雨梨花针,就如我所说的那样,这是爆你菊花针。岳青送我的小玩意,纯属用于娱乐恶作剧。原本我是打算使在陆小凤身上的,但第一次献给了一个唐门倒是让我始料未及。 暗器如名,从外表和构造来说,与唐门暴雨梨花针极为相似,但不同的是,它发射的不是见血封喉的毒针,而是一片片染了辣椒和胡椒的干风菊花叶。 被我这加了料的暗器喷了满头满脸,我看着唐天不住咳嗽,满脸都起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疹子,这才有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同时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右眼眼角——嘶,果然被磕伤了。 第40页 当下对眼前这个白长了一副聪明相的傢伙报以仇视的目光。 「咳咳,咳,师兄说的一点没错,最毒,最毒妇人心!」 「哦?你们唐家堡不是无毒不丈夫吗?」 我端着张一半摔紫了的脸,看着我面前满脸红疹的傢伙皮笑肉不笑:「要不要尝尝真·暴雨梨花啊?」 唐天立刻闭嘴。 那匹马还被勒在原地打着响鼻喘气,而庄主早已不知道何方了。山西我没来几次根本不认路,而明显第一次从蜀中出来的唐天也不是个认路的。我们俩满脸苦逼的对视一眼,先解了马的绳子,接下来却完全不知道该往哪儿走了。 「扎个整?」唐天挠挠后脑,在我严肃的视线下顿时改口道:「姑娘,下面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 我把庄主弄丢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我搓了搓下巴,神色严峻。半晌抬头对唐天义正言辞道:「今天这事……你知我知,绝对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知道没!要是我发现第三个人知道了……就爆你一脸梨花针!」 唐天立刻惊恐的抱着自己的重弩一个劲点头。 我在后腰的小袋子里摸了摸,半晌才摸出了一个小哨子,用尽全部的力气吹了起来。唐天看着我在这儿憋的脸红脖子粗的吹这个笛子,终于忍不住道:「姑娘,要不要我来帮你?你看你半天都吹不响。」 唐天看我现在就像再看个废柴弱鸡,是啊,没武功晚上会怕冷就算了,现在能连个笛子都吹不响。这哨子本就不是吹给人听的,我没理他,只是继续一个劲的吹啊吹,唐天实在看不下去,也就只能盘腿而坐,看着我在哪儿一个人吹的起劲。 直到我两颊吹得酸疼,实在是吹不动了,放下哨子大口喘气时。唐天依然好脾气的道:「需要我帮忙么?」 我抽了抽嘴角,不理他。唐天盘腿坐着看天,半天吐出来一句:「外面一点都没堡内好。」我不解的看他,他指了指天空对我道:「你看,灰沉沉的,如果在堡里,这时候用风筝飞上天坑,可以看多很多漂亮的星星!」 接着唐天就不说话了,我猜应该是这个小子想家了。从蜀中一路靠两条腿走到这儿估计也花了不少时间,听他的口气该是第一次离开,想家是正常的事情。 反观之我,在「想杀雾染秋想回家一年」「想杀雾染秋想回家两年」「想杀雾染秋想回家三年」……「想回家四年」「想回家五年」……慢慢就变成了「我真的能回家吗?」「家里……是什么模样来着?」 转眼十多年了,这里的生活既真实又忙碌,我想家的时候越来越少,慢慢的……当想起「家」这个词语,脑子里第一个出现的,倒开始是万梅山庄。 沉默半晌,我开口对唐天道:「真漂亮,能记得这么清楚真好。」 唐天闻言一愣,紧接着沖我温和笑道:「如果姑娘喜欢,等我抓到叛徒,要不要和我回去看看。我和堡主说你是我朋友,只要你跟着我别乱走,他应该会同意我带你去天坑!」 我看着笑容灿烂阳光的唐天,又想了想之前很乌龙被我杀了的唐门,不由的怀疑:「你真是唐家堡出来的?」 以「阴险护短不要脸」为行事准则的蜀中唐家堡……也能存在这种和正派爽朗弟子一个风格的出来? 唐天骄傲挺胸,颠了颠自己的巨弩:「当然!」 我忽然就不忍心打击他了。 在寂静的夜里,滴答滴答的马蹄声总是十分引人注意的。唐天一听见这声音,立刻警觉的摆出了攻击的架势,我抬头,就见一袭青衫的温柔公子驾着匹马,悠哉悠哉的向我这儿来。 我一见小五这多年不改的风骚打扮,当下就开口道:「怎么是你?小七呢?」 「你不是把他帐本全打回了?他自然是和帐本战斗着,接待头儿和庄主的活自然就落在我头上了。」青衣公子颇为无奈的摇头嘆气,「谁让我离他最近。」 小五和小七是亲兄弟,可这堆亲兄弟除了脸之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点对头的。小七鬼点子虽多,但没存什么坏心眼,但小五不一样,他浑身上下就每一处不黑。夫人在世的时候他都敢给我下毒,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我把他毒的三天没下的了床。 我皱眉,一声不吭,直接抬头问道:「庄主在哪儿?」 「落霞楼。」小五干干脆脆的道,「不过头儿,你打算就顶着这张脸去见庄主?」 他举着灯笼照着我的脸啧啧有声:「真是奼紫嫣红啊……」 我转头看着唐天,拍了拍他的弩,认真道:「看见这傢伙了吗?对准脸使劲射,射残了算我的。」 唐天立刻兴奋的即刻上弩:「好咧!」 小五瞬间退离我七尺,我沖他微微一笑,转头问唐天道:「你们射程是多少米?」 唐天咧嘴一笑,竖起两个指头:「二十五尺!」 小五立刻满面微笑开口:「头儿貌美无双天下无匹,铺子还有事不打扰了我立刻就走。」 说罢小五吹了个口哨换来马匹转身就走人,唐天见状也利索的收了弩。我见状不由的好奇:「为什么收了?我们背后放一箭吓吓他也不错嘛。」 唐天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吧……我的箭之前在遇上那个红衣女人的时候就用完了。」 我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所以……」 第41页 唐天大大方方到:「我纯粹唬人的,幸好他信了……外面的人真好骗啊。」 我手搭眉间,看着小五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的感慨:「是啊,真好骗啊。」 当年他也是这么蠢的喝下我加了料的补汤。等等,他这样真的能算是一肚子坏水阴险狡诈吗? 我突然对部下的智商感到了深深的忧虑与捉急。 见到庄主的时候,我已经饿过头了。走进落霞楼,就见庄主一袭白衣端坐于客堂,闭目养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清了清喉咙道:「庄主……」 庄主睁眼,第一眼竟是扫向我身边的唐天。半晌他才转回头对我淡声开口道:「脸颊有伤。」 我愣了一下,摸了摸脸,忍不住又倒吸一口冷气后笑道:「没事小伤,敷上药休息两天就好。」 庄主闻言抿了抿唇,我赶紧举手保证:「真的是小伤,不会妨碍我们行动的!」 就在我言辞切切向庄主保证绝对不会出任何问题的时候,小二忽然招唿一声,端着一摆满了的托盘快步走来:「客官您要的饭菜到了……客官您等得人来了?太好了,这下不用做第四次了吧?」 我其他的都没有听见,只听见个第四次当下不由的提高了音量:「第四次!?」 小二见我,立刻便转头奇怪的看了看庄主,最后带着惋惜神情,沖我笑笑道:「这位……姑娘,这位公子可是等您等得让厨房重做了好几次饭菜,努,那都是之前冷掉的两桌。」 看着另两桌上冷掉的菜色,我差点哭出来,顿时凄凄哀哀的看着庄主,想说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最后只能悲愤的吐出一句:「谢谢庄主。」 庄主淡定的拿起自己的剑,向楼上走去,临走前对我来了一句:「明日辰时出发,好好休息。」 庄主离开了,我看着一桌美食,又看了看浪费的两桌,哆哆嗦嗦的问着小二:「一共多少?」 小二一甩抹布,灿笑如花:「承蒙惠顾,一共十两。」 「什么!?可那两桌我们根本没动!」 小二心里素质极强,当下冷笑道:「客官莫不是要赖帐?」 我看着他深深吸了口气,转头对唐天极为镇定道:「轮到你唐门付钱特色出场了。」 唐天扬眉一笑,开始掏机关弩。小二脸色顿变,说话也开始不稳:「怎,怎么,难不成你们要吃霸王餐!?」 「我们只想付我们吃掉的钱而已。」我心平气和道,「多出来的部分我希望您能允许我们用其他的东西付,比如惊羽箭,孔雀胆?」 「不过是十两银子,姑娘未免太斤斤计较。」 楼上有一袭黑纱的女子缓缓走下,光是着柔弱无骨的声音便可叫人酥上一酥。我抬头,见她身段姣好,一双黑色的眼眸更是灿若星辰,而那张脸……说实话,我从未见过能美成这般的女人。虽说同样是艷,但就只凭这曼妙身姿于声音,便可将之前的萧湘和我当年见到的无艷给比下去。 我顿了顿,开口认真的沖这俯视着我的女子道:「姑娘的意思是……您愿意出着十两?」 我笑了笑:「那就多谢姑娘相助了。」 说罢,我便拉着唐天在桌子边坐下,开始吃这顿迟了不知道多久晚餐。楼上的美人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结果,愣了愣,冷淡的丢给小二十两银子,自己叫了份夜宵叫送回她屋里便回去了。 我舀了勺汤,见唐天没动筷子,便招唿他:「你也吃点,放心我不会问你额外收费的。」 听见我这句话,唐天立刻利索抓起筷子大快朵颐,空隙间还对我道:「你似乎不喜欢那位姑娘。」 我咬着筷子歪着头想了想道:「她很漂亮,但周身的气息不对。」 唐天含煳道:「什么?」 「虽然很淡,但她身上有血的味道。但她行路不像是受伤的样子,那么很显然是她不久前刚杀了人。一个杀了人还能如此平静的漂亮姑娘……」我回想着之前的惊鸿一瞥,「虽然我热衷给我们庄主找夫人,但她显然不合适。万梅山庄不需要一个藐视人命的女主人。」 ……这种噩梦有夫人一个就够了,再来一个是要我直接去死吗? 我心中不住吐槽,唐天闻言却大大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出门在外会易容的傢伙都不怎么简单。」 「你说什么。」我伸筷子的手顿了一顿,「她易了容?」 唐天放下筷子认真道:「我唐门精通易容术,所以我敢保证,她易了容。」 作者有话要说:存在感!庄主的你的存在感,要怎么才能刷上去啊!++++捉虫 ☆、第二十回 唐天拍着胸脯和我说那黑衣女子十足十绝对易了容,甚至给了我一瓶像是卸妆油似的东西,对我说如果不信的话,下次见到这姑娘直接泼上去,真相立刻就会大白。 「这是三堂主的得意作品,不会伤到真皮肤,但会将易容迅速腐蚀掉。」 唐天举着手对我信誓旦旦,「真的,效果特别好,我以前都用它来抓想乱熘出去的师弟!」 我对唐天的话将信将疑,但还是将东西收进了袋子里。唐天要去找偷了师门秘籍的叛徒,我们要去珠光宝气阁。原本我想让唐天给我写张卖身契然后寄去蜀中让唐门赔钱解决这事,没想到唐天看起来还没到弱冠之年,倒是足够有担当,自愿来帮忙来还清债务。 第42页 我顿时很高兴,乘着离出发还有点时间,扯着他就跑去镖局之类,想给他找个保镖之类的工作,把一生劳力换成银子来赔我那辆马车。之前一路都很平常,结果到了最后一轮面试,镖局的镖头一见他断在手里的长弩,顿时脸色大变,刷的就举起自己的红缨枪,指着他手腕不住发抖,却强挺着道:「蜀中唐门!卑鄙小人!到别人家门口劫镖,胆子未免大了些吧!?」 面对闻声而出,手握兵器一圈围着我们凶神恶煞的镖师…… 「……对不起,我们串错门了。」 除了伸出双手把自己脸深深掩住,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多么好的招牌,多么好的名声啊! 接下来我们遇上了——「用弩啊,小伙子师从何处啊?什么唐门?对不起,我张家请不起您这样的祖宗!」「唐门的?这里有票暗杀的单子干吗?不干?不干唐门来老子这儿干嘛!」 以及…… 「当家的,当家的,仇家请唐门来寻仇啦,快,快跑啊!」「别,别杀我,我没惹唐门啊!!」 ……顿时,我对门派特色十分鲜明的蜀中唐门,有了新一轮的认知。 唐天见我十分严肃,顿时自己有些有不好意思:「……要不,你雇我?」 ……一瞬间我顿觉好忧伤好忧伤,可对面这颗烫手山芋,似乎就只有赔本以及更赔本这两个选项了。 赔本还是更赔本,这真是个好问题。 这厢我在思索人生哲理,唐天转了转眼睛,扯了扯我的袖子道:「昨天你吹了吹哨子,就有人出现告诉你他在哪儿,你的消息似乎很灵通?」 我警惕的看着他,他嘿嘿笑了笑,脸颊有点发红:「我出来大半年了,结果还是什么线索也没有……不介意的话,你帮我查查这件事吧?如果你能帮我找到,我欠你一条命!」 看着唐天无比认真的模样,我有些动容,别过脸道:「别动不动就拿命还,你才多大?」 唐天挠了挠脑门:「可是……我没有比它更贵重东西了啊?」 我张了张口,发现我对这样认真的傢伙真的没辙,只能别别嘴角道:「算了,卖唐门一个人情也不错。」 唐天笑了,他的笑总带着阳光的感觉,令人难以将他和阴暗幽闭的蜀中唐门联繫至一起。他拍了拍自己重新装满的箭袋,用力点了点自己的脑袋,笑道:「接下来的路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我看着他笑得爽朗无一丝阴霾,忍不住一掌拍上他的脑袋:「得了,你江湖经验没多少仇家倒是一片片,先安分点吧!」 唐天揉了揉被我打红的脑门也不恼,只是看着客栈门口道:「你们庄主出来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准备出发了?」 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庄主握剑而立,黑色的长髮未束。我下意识的走至他身边,低头道歉:「对不起庄主……我跑去集市,不小心,不小心忘了……」 庄主淡声道:「无妨。」 想起来一大早因为唐天的问题我一个激动就忘记早上第一件事该是伺候庄主洗漱来着,如今回来,庄主都自己搞定了!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职,挽回自己万梅山庄第一执事的声誉,我挡下拉着庄主令他在桌上稍作片刻。用着我生平最快的速度去让小二打了水净手,顺带从自己的小荷包里取出象牙梳子,就地赶紧处理自己的失职。 当重新用白色的丝带繫上了庄主的长髮,我这才缓缓的吐出了口气,满意的收了手,招唿小二收东西。唐天看了看庄主,又看了看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你照顾的也太全面了吧?」 「这是一个职业管家的操守。」我骄傲的扬了扬下巴,转而依旧笑意盈盈的沖庄主道,「我让小五准备了新马车,我们现在出发吗?」 唐天闻言又一个没忍住:「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叫的马车?」 我没理他,恭敬的引着庄主上了那匹小五一早备好的新马车,随后才转过头对唐天道:「上来。」 这时候他脸上的红色疹子已经去了大半,原本清秀的面孔已经恢復。反观我还青着三分之一的脸,真是无比拉着仇恨。因而,在他十分淡定想要往车厢里钻时,我十分小心眼的把车帘一拉,将他阻挡在了外面。 「不是说打工还债吗?一路上拜託你盯梢了。」 唐天自知理亏,乖巧的坐在了车夫驾马的另一边。我放下帘子,坐在庄主右下侧。庄主握着剑,闭目养神。我觉他现在的心情似乎不错,于是撞着胆子开始问:「庄主,阳春和白雪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呢。」 庄主依然闭着眼,于是我再接再厉:「您……有什么感觉没有?」 两年来,阳春白雪无愧我当年下去的六两金子,长得可劲漂亮,简直是我万梅山庄僕人素质极高的活招牌。连小七回来的时候,都会看着白雪呆上一呆。白雪柔弱,阳春明艷。紫姨接到了不少庄里人或明或暗的提亲意思,但我和王伯觉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先看看庄主怎么说,然后再问问白雪和阳春的意见。 我饱含期待的看着庄主,庄主终于睁开了眼。他那双漆黑的眼静静地注视着我,淡淡道:「阿北,你很喜欢在我面前提起她们。」 我用力点头:「是啊是啊,难道庄主不觉得她们很漂亮。」 庄主的嘴角似乎浮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他随意道:「的确是美人,但红颜白骨,不过须臾一瞬。」 第43页 我一听这种简直和道馆里骗人钱的道爷一样的口吻,当下就急了,赶紧试图将我们庄主的审美情趣拉回正轨:「不是啊,庄主,漂亮好歹也赏心悦目啊!古人也常道『食色性也』,庄主难道不这么觉着吗?」 庄主终于又看向了我,这次他直接进入主题,问道:「阿北,你想说什么。」 我重重咳了几声,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半晌才纠结着道:「「庄主你对女人,啊不对,你对『情』——」 我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马车忽然一听,骏马长鸣,唐天夹杂着方言的话就再车外欢乐响起:「姑娘,我们到了!好漂亮的院子叻,像话本里的江南!」 我闻言撩开帘子下了马车,其实在院外并不能看到很多。但那在四月郁郁葱葱从院内斜出的枝条,配上湛蓝湛蓝的天空,到有种置身江南的感觉。 唐天笑了笑,「原本想直接进去,但这位大哥说要请帖,姑娘我们有请帖吗?」 我笑了,转头极为亲切的看向院门前极为铮铮铁骨不容屈服的小厮道:「你觉得我们没有请帖吗?」 说着,我撩开帘子,看着庄主冷漠倨傲的从车上而下,一袭白衣纤尘不然,与手中那把乌鞘长剑产生了极为剧烈的鲜明对比。庄主淡淡看了守门的小厮一眼,原本还硬抗着的小厮哆嗦着,竟是想要伸手拦,却最终连衣角都不敢碰触。 我拍了拍唐天的弩,示意他打开机关,温柔道:「这就是我万梅山庄的请帖。」 剑神西门,白衣染雪乌鞘长剑。莫说一个珠光宝气阁,便是大内紫禁城,又有何人敢拦!?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接到亲爱的编辑通知,周五入v,大家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咳咳,其实在文章下面有个紫色的「免费获得晋江币」,屡试不爽,大家可以试试。好消息是届时三更,明日还有一章免费章节,请大家相信十三会越写越好的……接下来怒刷庄主存在感!ps:还是提醒一下,本文剑神ooc,原着里的剑神孤傲如远山之雪,冰冷无情,修得是无情剑。虽然在第一部还有柔情娶了孙秀青但与叶孤城一战后是毫不犹豫把妻儿送走的,实打实的一心为剑的男人。这样的男人是孤独而寂寞的,说实话,除了叶孤城我认为谁也没法真正了解他,更别说走入他的内心。这个男人,天生就适合如冰雪寒冷,一生与剑为伍。他是寂寞的,寂寞造就了西门吹雪。然而,我们这儿是嫖文……要嫖了这样一个意志精神如此坚定的男人,除了ooc他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接下的西门会在意一些原着剑神根本不可能回去在乎的事情,他会动心动情并且不会认为这是累赘负担,另外……恐怕没法修成无情剑了。应该说,从我设定阿北在七岁的时候就呆在了他身边,他就开始被我扭曲了_(:3」∠)_。因为真身嫖我要he【正色】,所以闷骚天然系西门吹雪,能接受的姑娘请和十三一起来吧,如果不能,我不希望您在买了v之后后悔,为了大家都开心,特作此申明。最后,我爱你们=3333=!明日的更新大约是西门剑神的内心剖析【那是啥!?w于是入v第一章预告:泼你一脸卸妆油——卧槽金鹏王朝就这么完了!? ☆、番外·子衿 作者有话要说:原本是打算用紫姨视角写庄主和阿北,可不知道为什么夫人就占去了大篇幅。_(:3」∠)_,写完这章我超爱夫人,虽然最初就是这个设定,但写出来之后好爱她。我觉得她应该是我写出来最具魅力的人物了。多面,敢爱敢恨,敢作敢当,简直是新一代黑巫女!虽然依旧三观不正。_(:3」∠)_背景音乐,採薇,推荐播放_(:3」∠)_夫人的身份是很重要的线,也是决战之后的主剧情,_(:3」∠)_,不要讨厌夫人啦。+++jj抽的好兇勐 我跟着夫人从西域来到中原的第八年,夫人兴起了捡孩子玩的乐趣。 姑爷向来是只要夫人没闹到天怒人怨向来顺着她,我很同情那些被夫人看上的孩子。遇上小小姐的时候,夫人已经渐渐厌倦了捡小孩,她捡了至少二十个,可最后活下来被她丢去暗中磨练的只有七个。 小小姐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穿着不合身的衣服,一身狼狈,在夫人刚下马车的时候一冲而过,偷走了夫人挂在腰侧的糕点袋。 ……从此,小小姐的血泪史就开始了。 夫人很喜欢小小姐,我知道原因。因为敢偷她东西的人早从十年前就死绝了。夫人捏着小小姐脸笑呵呵的和我说她喜欢这孩子,胆子够大,够不怕死! 可我却觉着小小姐根本就不是不怕死,若是她知道夫人的性格搞不好连这条街都不会接近。 当然这句话我是不会说出来,因为夫人喜欢小小姐,我也喜欢她。 其实我也很喜欢少爷,只可惜少爷在五岁之后就不怎么开口说话,如今更是到哪里都抱着把剑,冷冰冰的像足了庄主,可那双没有都什么的眼睛,却又像极了夫人。 小小姐不一样,她的喜怒哀乐全部都展现在脸上,甚至她抖了抖头髮,你都能猜到她的心思。 小姐没有见过这样的存在,顿时觉着十分有意思,像只宠物一样的养着。而小小姐够聪明,总是能十分敏锐的察觉到夫人的心情变化,避开雷区,乃至一年过去了,都没有踏上之前那些孩子的后尘。 第44页 这是个人才。 当时我就这么觉着。 而当夫人开始让小小姐跟着少爷伺候时起,我更加确定了这一点。少爷之前的婢女不计其数,可只有小小姐足够聪明,聪明到知道要接近少爷,该讨好的不是他,不是夫人,而是他的那把剑。 当少爷从梅林出来,看见小小姐用披风裹着剑鞘,而自己冻得发抖时,我瞅着少爷的表情,觉着小小姐成功了。 小小姐的确成功了。她成了第一个少爷愿意将剑放到她手里的存在,每每我打着伞,陪夫人在山庄散步,看着穿着红袄子的小小姐抱着剑,踉踉跄跄的跟在少爷身后时,便忍不住想要笑。 这是个很滑稽的场景,却莫名的让人感到安心。 「你觉得阿北这丫头怎么样?」夫人笑嘻嘻问我,而当我仔细想了想,组织好答案时,夫人已经裹着斗篷走进雪里捏起小小姐的脸,哈哈大笑了。 「阿紫,我有点羡慕那丫头了。」夫人站在伞下,注视小小姐笑得欢欢乐乐,而少爷就站在一边看她在雪地里滚来滚去的场景,弯了弯嘴角,「阿紫,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是不懂的。实际上,即使陪着夫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懂她。就像我不懂她为什么要冒那么大风险逃跑,不明白她为什么宁愿用七十年换十年。 「紫姨,我觉得夫人一定觉得玩弄我很有趣。」今年不过五岁的小小姐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手里的医术,「我是不是长了张写着『快来欺负我快来欺负我欺负我可有趣了~』的脸。」 看着小小姐一副不符年纪的深沉模样,我总是忍不住想笑,然后戳戳她的额头,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夫人其实很喜欢的你呀。」 是的,夫人很少对人这么耐心。除了少爷,就只有小小姐了。 小小姐抱怨背不完书就要挨饿,可她不知道,大部分惹夫人不高兴的,通常连挨饿的机会都没有。 夫人身体越来越差,到最后一天到有七八个时辰是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她有时会拉扯着姑爷的手说些胡话,但更多的时候喜欢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着发呆。 夫人说,她每次看见小小姐心情都很奇怪。 「我很羡慕她,我又很讨厌她。」夫人看着我,似哭似笑,「阿紫,为什么她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却不能呢?」 夫人的意识已经开始不清楚了。 「阿策,阿策……!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 我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安抚着她焦躁的神经:「夫人,姑爷出门给您找药了,没事的,很快就没事了。」 夫人依然很焦躁,她抓破了我的手,道:「不行,会被那傢伙抓到的,阿策他——」 小小姐是这个时候来的,她兴高采烈的进来,用的是夫人教她很多遍的轻功,欢快道:「夫人夫人,你看我学会了!」 我当下就觉得要遭,果然夫人闻声便尖叫道:「滚出去!给我滚出去跪着,闭上你的嘴,滚出去!快滚出去!」 小小姐当时就懵了,哆嗦着说了声是,便飞快的退出了门外。 她的选择是正确的,夫人那时候被满眼的幻想折腾的近乎崩溃,等我安抚下她时,天已经快黑了。 退出夫人的院子,我就见到一座雪雕。或者说不是雪雕,是小少爷和小小姐。小小姐已经昏过去了,少爷身上全是雪,只有那双眼睛还睁着,像极了夫人的眼睛在一片雪色中那么扎眼,吓得我当场就丢掉了伞,跑过去赶紧将小少爷从雪里拔出来。 少爷却抿着嘴角,冻着发僵的双臂,把怀里裹着的小小姐递了出来。 小小姐脸上通红,很明显是风寒入体,可少爷的脸色却和雪一样,让我不由的更加担心。 「……她没有内力,扛不住。」 少爷低声道:「父亲不在,我劝不住母亲,只好如此。」 顿了顿,少爷难得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我:「阿北会没事吧。」 我抱紧了小小姐用力点头:「是啊是啊,小姐没事,少爷你快去温泉里暖一暖身子吧!」 少爷僵硬的点了点头,取回自己的剑蹒跚着走了,我一回头,就见面色惨白的夫人静静站在院子边,用着一种我害怕的眼神盯着小小姐。我不由得紧了紧怀抱,夫人却笑了:「阿紫,你别怕,这可是我给阿雪找的童养媳,你怕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怕什么,可我却不能违抗夫人的命令。 「来阿紫,把她给我。」夫人笑道,「她受了很重的风寒,要尽早就医。」 夫人的医术很好,当她给小小姐餵下一碗药,又扎了几针后,小小姐满面的潮红便褪去,也能正常唿吸了。夫人接过我抵去的湿巾擦了擦手,转而眉眼带笑。 在那样清瘦的脸上出现这样艷丽的笑,我觉得自己的心脏一抽一抽的疼,可夫人却浑然不觉,反而替小小姐整理了下头髮,对我道:「这孩子如何?」 我恭敬道:「非常聪明,也很肯下工夫。」 「这样啊。」夫人略有些苦恼,「那阿雪那边呢?」 「少爷没有大碍,已经照常练剑去了。」顿了顿,我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夫人,对少爷来说,小姐——」 「怎么样由我来决定。」 夫人面无表情道,我失语,夫人却扑哧笑了。她看着我倚着床栏笑道:「阿紫,你是不是觉得我真是翻脸无情,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第45页 我有些不忍,垂下眼眸道:「阿紫的命是夫人给的。」 「你的命是我给的啊。」夫人忍不住又低低笑了,「没想到,有天一天我也会救人呢。」 「感觉不错阿紫。」夫人笑着,清亮的眼瞳里却开始蓄满透明的泪水,她有些惊讶的摸了摸自己颊边的泪滴,笑得像个孩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断断续续道:「阿紫你看,我也在哭。是啊,我也是能哭的,我为什么不哭呢?」 我静静的注视着她,半晌,夫人低低道:「阿紫,我不想死。可我不后悔。」 夫人是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去世的。那时候她已经消瘦的可怕。姑爷从头到尾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只是沉默。我知道,他不是不哭,而是已经哭不出来了。 这是他们俩选择的结局,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准备。到了结局,谁也不怨谁,谁也不怪谁。 只是选择罢了。 夫人在死之前拉着我的手,看着一脸惊慌却泪流满面的小小姐,喘息低笑道:「你看,她在哭。」夫人仰着头,笑容美丽:「好笨的姑娘是不是,她不该哭的,我原本都做好放手的准备了。」 夫人抓住了我的手,笑着对我道:「阿紫,你听着,如果阿雪不喜欢就算了,如果阿雪喜欢,这丫头只要敢跑,你就替我杀了她。」 「这天下不该存在我儿子得不到的东西。」 夫人死后一年不到,姑爷就跟着去世了。 庄里的人早有准备,在夫人死去的时候,姑爷就已经在安排后世了。尽管如此,庄里还是乱成了一团,我冷眼看着这些人跑的跑抢的抢,只是接过王靖拟好的名单,直接给夫人养的的七个小鬼寄了过去。 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小小姐很着急,因为在她看来,姑爷一死,整个庄里就没有会赚钱的人了。我托着下巴看着她急得团团转,拽着少爷的袖子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忽然就明白了夫人为何总喜欢欺负她。 所以我选择将姑爷在后山埋了大批金条足够所有人混吃等死一百年这件事选择性遗忘了。 小小姐很能干,她信誓旦旦的担起了姑爷的铺子,抓住了夫人留给她的力量。每天都笑容灿烂,我有时候也不明白,她为什么总能这么毫无阴霾的笑出来。 但我喜欢小小姐的笑容,我喜欢看着小小姐待在庄主身边抱着剑,笑容灿烂的样子。 所以我去找了庄主,庄主比起儿时,越发冷漠而不近人情。可我知道他并未做到无情,或许,若当年夫人没有捡小小姐回来,庄主会一个人,总有一天就像冬季的流星一样,寂寞的,登上剑道的最高峰。 可我不希望这样,我相信,姑爷也不希望。 所以我告诉庄主,小小姐会消失。等她觉着还清夫人的债了,她就会离开。 庄主没有问我债是什么,他直接盯着我的眼睛,缓缓道:「母亲去世前是不是说了什么?」 我笑了,若论这世界上谁最了解夫人,除了姑爷,恐怕便是当初的少爷,如今的庄主。 庄主闭上眼,半晌对我道:「我不会让阿北死。」 我沉默,半晌开口道:「……未来总是未知的。」 庄主握上了他的剑,漆黑的眼睛亮而深邃。他握剑,就好似他自己也是把剑。 一把最凌冽的剑。 王靖来的时候,小姐还在欢喜着她新买的丫头。王靖径直坐下,给自己斟了杯酒,眼神亮得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他沖我举杯,就着这雪景就喝了起来,半晌才笑呵呵对我道:「庄主说了什么?」 我弯唇而笑,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秘密。」 王靖笑着摇了摇头不再问,只是看着天上的飘飘落落的雪,感慨道:「北丫头第一次到庄上,也在下雪呢。」 「是啊。雪下的还很大,结果小姐一落地差点被雪埋了。」 谈论着年少趣事,时间不知不觉就熘走了。当小姐兴高采烈叫着「紫姨紫姨」向这里而来时,王靖已经摇摇晃晃的去给自己温第二壶酒了。 「要是能一直这么过下去,老头子少活个十年也行啊。」 王靖笑嘻嘻摸着自己的鬍子,小姐却抢过了他的酒壶,叨念着他人老了都不注意身体。 我抬头,远远的看见庄主持剑站于院外,不由得欠身行礼。庄主环顾了院内一眼,在小姐身上略略停顿两秒,便消失了。我想着他之前的那句话,忍不住笑了。 ——「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杀她。」 番外·子衿,完 ☆、第二十一回 阎铁栅不愧是珠光宝气阁的主人,这一座水阁小院整修的错落有致,潺潺流水,满满鲜花。乍一看,真会以为自己到了江南水乡,正遇上四月,该去看扬州瘦西湖畔朵朵琼花了。 我们进去的时候,陆小凤似乎刚刚和阎铁栅闹翻脸。只见阎铁栅那张白白的脸崩成了青色,冷冷的一甩袖子,对着身侧的霍天青道:「霍总管,花公子和陆公子巳不想在这里待下去,快去为他们准备车马,他们即刻就要动身。」 说罢,他就起身就要离开,而陆小凤却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依旧悠哉悠哉的坐在远处,甚至还有兴趣对着霍天青喝下了一口酒。 因为他已经看见了西门吹雪。 阎铁栅还没有走出去,庄主已然冷声道:「他们还不想走,谁也不能让他们走。」 第46页 阎铁栅大骇,惊道:「什么人!?」 庄主终于将视线从自己手中的剑分了一点给眼前这个白胖的商人,冷冷道:「西门吹雪!」 西门吹雪,是的,西门吹雪。 即便是富甲天下的阎铁栅听到这个名字也忍不住倒退三步,紧接着勐的一提嗓子,显得如女人一般又尖又细:「来人啊,来人啊!」 原本除了两个随侍的青衣小童以及端菜的婢女外别无一人的水阁,在他这一声令下后,立刻有五人从窗外飞身而入,各执一柄武器,直直的冲着庄主而来! 那五件兵器打造得都十分精妙,可见使用它的必然也是高手。 我细细看了那五件兵器一眼,开口道:「是江湖上多年前失踪的吴钩剑吴越,雁翎刀严三,鞭子枪万天海,鸡爪镰沈峻,鑌铁棍李耀七。」 顿了顿我接着道:「多年前这五个人犯下大罪,据说早就被官府缉拿归案,小七只查出被斩首的不是他们,却不知道他们具体到了哪儿——」 我环视五个严正以待的高手一眼,「没想到却是来给珠光宝气阁的阎老闆来当了手下。可见,钱这东西,的确是能让鬼推磨的。」 最先沉不住的是吴钩剑,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庄主,先下沉声道:「女娃娃少罗嗦,我倒是问你,若有十万雪花银买你本该死绝的命,你卖是不卖?」 我想了想,诚实的点头:「若是我,也会卖的。」 吴钩剑道:「即使如此,便叫你家主人不要插手!」 我缓缓的摇了摇头,「十万两的确不少,可买的不是我的命,更买不起我家庄主的命!」 吴钩剑的脸色越发难看,庄主越过他们,径直看向阎铁栅,声音冷的就像他的剑:「我的剑一出鞘,必取人命。你是逼着他们去死?」 阎铁栅冷笑着:「为什么不?他们命我已买下了!」 说话间,他一招手,又是六七个人持兵而入。算上原先的,此刻我们被整整十一名高手围堵。可阎铁栅的额角还在不住留着冷汗,或许是他知道,这十一个人根本拦不住一个西门吹雪。 「阿北,待在我身后。」 庄主的声音淡淡传来,我没来得及发声,就见一片银光在眼前乍现!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庄主拔剑,却是离他拔剑最近的一次。 那把用钨钢锻造的长剑再被拔出的一瞬冷的惊人,几乎是在瞬间斩断了右边噼来的雁翎刀,同时一剑刺进提镰而来的万天海喉中。这一切一切不过在眨眼之间发生。当鲜艷的血珠从庄主剑身滑落,面对脚上的两具尸体,剩下的九名高手显然尚未反应过来。 「还有谁急着送死?」 吴钩剑一咬牙,提步就要往前沖,却被一箭震慑在原地。他看着分毫不差射入自己鞋前还不住摇晃的羽箭,一抬头就见一名短打少年手持巨弩,面色无奈。 「他没开玩笑,你们再动手,真的会没命。」 「……多谢,我吴越一生虽然算不上好人,可拿人钱财□这种道理还是明白的!」他说着,手中长剑一抖,竟隐隐散发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气势。吴钩剑转头沖唐天点了点头,道:「小兄弟,你的箭法惊人,蜀中唐门有你这样的弟子,重新崛起于江湖的日子,也不远了!」 说罢,他与身侧另一名使红缨枪的傢伙同时跃起,一枪一剑竟是配合无间,招招都向庄主的要害而来。我紧张的下意识的想要张口提醒庄主小心,可庄主却一动不动,蓦然嘆道:「可惜了!」 一片银光交织,待刀剑声落。原本清澈的水池中已经被细细血流慢慢染污。庄主沉默着将剑从吴钩剑的胸口抽出,怅然道:「你的剑牵扯太多,否则,你至少可以走过我三招。」 吴钩剑已经说不出话了,可是他的眼睛却是亮的。死在西门吹雪的手里,他不遗憾。 「人生若是没有牵绊,剑法再快又有什么意思。」唐天突然开口,见庄主看向他,便指了指死去的吴钩剑道:「我想,他应该是这个意思。」 庄主沉默不语,而剩下的高手们却是冷色越发铁青。 从头到尾,庄主都一直执剑站于我身前,连半步都未移动。 自然,西门吹雪的危险他们已经看到,西门吹雪后还有一个不知底细的唐门杀手。不是谁都向吴钩剑一样喜欢去送死的。这世界上更多的是惜命的人。即使他们已经把命卖给了阎铁栅。 「杀了他们!」 剩下的七人同时暴起,分别从七个角度向庄主袭去! 他们惜命,所以有两个人在中途改变了刀锋,向我噼来。我抬眼看着他们,直接抬了手。 袖口上有陆小凤送我的机关弩,小巧,杀伤力却惊人的很,更别提我在每根箭尖都淬了麻药。 远了我射不到,可这么近的距离,我躲不了他,他同样也躲不了我。 袖箭射中了他们的咽喉,庄主也回身一剑斩断了那两人的刀。 断兵擦着我的头髮砸落水塘,溅起的水沾湿了我的裙角。 十一个高手,一盏茶的时间已经变成了十一具尸体。 阎铁栅的脸色难看的可怕,庄主抬手吹落剑尖血珠,却没有看他。他看向了阁内与花满楼交手的另一名年轻男子。这男人我见过,即便现在不是剑客打扮而是一副儒生样,但他属于剑客的味道确实改不了的。 第47页 他是峨眉三英四秀中的苏少英,也是我们要对付的对象之一,独孤一鹤最宠爱的弟子。 他和花满楼的交手刚刚告一段落,眼见花满楼没事,我一直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当下欢欢喜喜的沖他挥了挥手,算是打了个招唿:「花公子!」 花满楼闻声,准确无比的将脸转向我这里,微微一笑道:「北姑娘,好久不见。我托陆小凤带给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我立刻用力点头,欢快道:「超级喜欢!白雪也喜欢……她比我更适合那串铃铛,我转送给她了。」 花满楼笑着:「若是北姑娘喜欢,下次我再送些来。」 「真的吗?」我立刻双眼放光,「阳春其实也喜欢,不过金色的更适合她!茶茶说她很喜欢花家胭脂铺的薰香,下次花公子也能稍些给我吗?」 他微笑,「你是我的朋友。」 花满楼真的是个非常非常值得交的朋友。和陆小凤这个动不动就爆仇恨的傢伙截然不同,花满楼简直就是治癒度百分百的牧师级人物。 虽然如此,每次听他说出「你是我的朋友」这样话,除了自豪外,总多多少少有些失落。 ……对于这种奇怪心情,我特意去谘询了紫姨。紫姨语重心长的告诉我说是因为我没他有钱,所以嫉妒心作祟来着。 我想想觉得也有道理,他这种高富帅生来简直就是给我们这种给人打工的添堵的嘛。 ……即使他是我朋友。 大约是我们的气氛和如今这种肃杀氛围不太相符,霍天青冷笑两声道:「陆公子倒是有不少帮手。」 陆小凤摸了摸自己光熘熘的嘴唇上方,「对手是严总管这样的人物,我不得不多留几手。」 霍天青道:「只怕来再多人都是突然送死罢了!」 「为何?」 「因为这里没有的武功在他之上!」 听见他这话,我忍不住在陆小凤开口之前说了话:「我们是来寻仇又不是比试的,一个不行我们两个轮死他不就行了?」 话音刚落,这下不仅仅是霍天青和陆小凤了,连苏少英都将视线转了过来。唐天在我身后哈哈大笑,拍着我的肩膀道:「北姑娘,你真有我们唐门的风格!」 我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呵呵一笑:「好说,好说。」 阎铁栅的颜色很难看,他抬手射出一排暗器,夺路便要离开,却不想唐天却是个暗器的祖宗。即便成天女散花状的飞刃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一拍摆好让他射的靶子罢了。当下便以右臂作为支点,扛起巨弩,嗖嗖三箭瞬发……同时截断了暗器与阎铁栅的退路。 他笑得爽快:「姑娘说你还不能走呢。」 一瞬间我觉着这小鬼简直可爱爆了! 阎铁栅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蓦然阴沉笑道:「竖子无知,莫不是以为你只靠这把弩便能阻止我?」 唐天无辜的耸了耸肩:「不是说两个人轮吗?我们怎么看人也比你多啊」 我当下心情大悦,拍着他的肩就欢乐道:「说得好!」 阎铁栅看了看我,转头看向了西门吹雪:「西门庄主也是这个意思吗?」 庄主冷冷道:「我只是来帮人讨还欠帐,其他和我无关。」 阎铁栅一下摸不准庄主的意思,脸色越发难看,苏少英见状,咬牙道:「西门庄主剑术超群,其下弟子却如此放肆,不觉得有辱庄主清傲之骨吗!?」 我一听这话,有些不高兴:「难道一对一死掉让坏人逍遥法外就是好人所为了吗!?」 苏少英一时语塞,最后只得恼羞成怒道:「姑娘如何判定阎老闆就是坏人!」 「他拿了金鹏王朝的钱这的确是事实啊。」 在陆小凤说出他惹了什么麻烦后,我就去夫人的藏书室犯了个底朝天,多多少少把当年记载着孔雀王朝的那捲江湖轶闻给找了出来。当年金鹏王朝内乱,三位大臣带着小王子逃亡至中原,金鹏王朝也就此消失,只是那笔这些人带出来的财产不知所踪。如今看来若是霍休、阎铁栅、独孤一鹤这些人得到了财产,倒也能解释为何他们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能做到雄霸一方了。 虽然我对如今的金鹏王把自己那份钱挥霍完了就要向以前的臣子要的行为很不齿,但既然陆小凤接下了这个麻烦,而我们又答应了要帮忙,自然就要做到底。 想到这里,我越发理直气壮:「如果他还了钱我们当然不需要动手啊。」 阎铁栅听到这话冷笑:「即便如此我金鹏王朝的事又关尔等何干!?」 我将视线转向了陆小凤,表示轮到他出场的时候到了。没想到这傢伙这时候还有心情玩笑,居然看向了花满楼。……花满楼哪能看见你的眼神啊! 我跺脚生气,苏少英却是忍不住道:「既然姑娘拿不出证据,就别怪少英得罪!」 说吧,这一袭儒生打扮的少年用脚尖随意挑起一把长剑,一招流云回雪便想挟持住我。他本意为曾想伤我,我猜他只是想用我令陆小凤唐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只可惜他的剑不过刚出,便被庄主隔开。 庄主右手握剑,神色冰冷:「内子不劳操心。阁下若是学剑,为何不直接指向我来?」 水阁内一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就像被点了哑穴一般说不出话,大概被刺激的最严重的就是我自己。 第48页 ……我想,我的耳朵出了点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3333= ☆、第二十二回 我觉得我幻听了,很显然大家都是这个反应。就连苏少英听见这话的第一个反应都是转过头来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我那张半青的脸,转而像是确定了什么一般,脸色初定,可当又回想起庄主那句话时,一张脸顿时有煞白,手里那把钢剑被握得死紧。 庄主道:「传闻峨眉剑法独冠蜀中,莫不是徒有虚名罢了。」 我看得出,苏少英本不想拔剑,可为了他的师门,或者仅仅只是为了身为剑客的剑客,他不得不拔剑。 之前他挑得这把刚重剑健沉稳勐烈,一挥之下,尽是杀气。独孤一鹤门下的弟子,大都不是浪得虚名。 他不过刚刚出了手,庄主原本明亮的眸子却有些暗淡。他收回了自己的剑,淡声道:「再过二十年,你的剑法可有所成。」 苏少英脸色难看:「所以?」 「我不杀你,二十年后,再约一战。」 苏少英的脸色一下变化多端,大约是年轻气盛,他终究没忍住,沉声大喝一句「二十年太久我等不了」,便手持重剑竟以刚烈大开的刀法路子向着庄主杀来!独孤一鹤的独创的刀剑双杀威力巨大,我也不过只听过传闻,从未真正见过。如今不过看苏少英使出这招,便觉得不住惊嘆。 显然庄主也是这样,他原本暗淡下去的眼因为这招而又明亮起来,右手极为虔诚而认真的再次拔出了他的剑——我闭上了眼。 唐天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在最后射偏他的剑,苏公子不用死。」 我长嘆一句:「苏少英年轻气盛,你若如此做,他恐怕会自寻短见。」 庄主就像个见到新奇玩具的孩子,只是躲闪,全心全意观察着苏少英的出招。苏少英已出了三十二招,而这三十二招没有一招沾到庄主的衣摆。 而庄主的手,却渐渐握紧了剑柄。 唐天道:「你不想他死。」 「他本就是为了义气而战,更没想过要我们这儿任何一人的性命。不过是年少有为,而有些恃才傲物罢了。」我爽快点头:「他若活着,二十年后,庄主会更开心。」 唐天的语气有些奇怪:「你对西门庄主照顾的真的太周全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阻止?」 我想了想,苦大仇深:「我不知道。」 「我帮……什么?不知道?」 眨眼间,苏少英已经出了三十七招了,而庄主的剑也闲置的很久。我双眼紧紧的盯着过招的两人,道:「我又没有和你说过万梅山庄救人的规矩?」 唐天疑惑:「什么?」 「活人不医。」我咧了咧嘴角,在庄主一剑刺破苏少英的剑即将洞穿他的咽喉时,大叫一声:「快射!」 唐天下意识的一箭射出,这箭刚好将庄主的剑往右盪开几分。 乌鞘长剑没有刺穿苏少英的咽喉,却划破他的脖颈,看起来,唐天的时机掌握太迟,他照样活不下去。 被割开经脉的死亡与一剑洞穿咽喉的死亡完全不一样,后者你感觉不到任何痛苦,而前者却会让你感觉到生命就在你眼前点点流逝,你能非常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快死了。 我没来得及去看庄主脸色,直接跑到了他身边,认真的看着他:「你感觉怎么样?」 苏少英明亮的眼睛开始暗淡,更没法回答我。我想了想,伸出手按住他颈边动脉,另一手从腰间挎着的荷包里掏出银针,眨眼间刺入他颈间三处大穴。 我抬起沾满血的手抹了抹一头的冷汗,极为遵循病人的意愿的开口道:「刚才的感觉你也尝受到了,你是希望接着活下去练剑呢?还是让我直接拔了针你干干脆脆死的伟大?」 苏少英还是那个表情,我猜他可能已经没意识了。于是我便愉快的拍手做了决定:「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啦!」 说罢,我转头看向阎铁栅开口道:「救他一命,三千两银子,承蒙惠顾,不打折谢谢。」 阎铁栅的表情一瞬间像是吃坏了什么东西一样,我严肃的盯着他,见他不说话,作势就要去拔针。 「不付?嗯,那只好『生的光荣,死的伟大』了。」 阎铁栅紧紧的盯着我,半晌道:「你救他,多少钱我都付!」 我眼眸一亮,刚想欢快的点头,忽然水塘乍起波纹,一把银色的光在我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前,自背后捅进了阎铁栅的胸口,阎铁栅瞪大了眼,不敢置信的扭头,只见一名身着黑鲨鱼皮的女子极为稳当的一剑捅进了这个老人的胸口,面色仇恨。 阎铁栅的胸口还在起伏,他张口似乎想要说什么,那女子却勐然拔出了剑,冷声道:「大金鹏王陛下丹凤公主,今日就来取你这不忠不义狗贼之命!」 这女人很漂亮,漂亮的令人会下意识对她的所作所为不忍苛责。 就像昨晚她带着一身血味,却依旧美得倾国倾城一样。 可这些人中却似乎不包括西门吹雪。 他看着自称丹凤公主的女人,缓缓抬起自己的剑,剑尖上还残留着苏少英的血,冷的可怕。 「你用剑?」 丹凤公主抖了抖,却依旧骄傲道:「如何?」 庄主还没有开口,我却先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了唐天,冷冷道:「阿天,泼她!」 第49页 唐天一愣,接着就兴奋道:「好叻,没问题!」 于是一瓶崭新唐门出品的卸妆油就在丹凤公主措不及防的情况下淋了她满头满脸。 细细的白烟几乎是在瞬间自她的脸上升起,简直就像是被泼了浓硫酸一般。上官丹凤当下尖叫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陆小凤见状脸色一变,身形一转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想要伸手抱住捂着脸不住尖叫的上官丹凤,惊疑不定道:「阿北,你让这傢伙对她做了什么!?」 我连点阎铁栅身上多处大穴替他止血,同时又连下九针,这才勉强保住这具身体的生命继续流逝下去,自然对陆小凤没什么好口气:「不过是一瓶毁容的毒药,总比她上来就给我的财神一剑好得多。」 「阿北你别开玩笑——」 陆小凤焦急的声线停在花满楼一句疑惑。他侧耳,不太敢置信的轻声道:「飞燕!?」 人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总是会露出自己最本质的模样,尤其是……唐天这瓶卸妆油的效果真的很像浓硫酸。 「我的脸,我的脸!!」上官丹凤显然是个非常爱漂亮的女孩子,她伸手捂着自的脸,声音已经完全变了形,只有那一双灿若星辰的眼自指尖,充满仇恨的注视着我。 「丑八怪,把解药拿来!」 「目前来看是你比较可怕吧。」唐天咕囔着巨弩祭出,「姑娘,你再靠近我就不保证安全了。」 上官丹凤虽然极度愤怒,却理智犹存,她悽怨的看向陆小凤,哭诉道:「陆小凤……」 陆小凤的表情很有趣,他看了看上官飞燕,又看了看花满楼,忽而倒退两步,不太确定道:「你到底是谁?」 上官丹凤没想到陆小凤会这样问她,当下泪盈于睫:「你说什么?」 「他说,你要不要把脸上还沾着星点的易容去了,这样看起来很奇怪。」我把满手血顺带再裙角擦了擦,站起身,「这位姑娘,你还好?」 上官丹凤听见我的话下意识的抚上脸,果然触摸到的是光洁的皮肤和剩余的星点假皮。我说了,唐天药水的效果唬人效果真的一流,我原不过是有点气不过,想要捉弄一下这个女人,不想似乎却炸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我转头看向花满楼,他从之前道出「飞燕」二字就一直沉默不语,我有些担心的看过去,却又迟疑着自己满身血腥。陆小凤看了花满楼一眼,沉声道:「你是上官飞燕。」 自称丹凤公主的上官丹凤见事已自此,干脆利索的就摘了面上伪装,露出一张比易容更美更精緻的面容来。我突然就明白了她为何会叫我「丑八怪」,像她这么漂亮的女孩,大概全天下没有几个女人是她不能叫做「丑八怪」的。 她笑了,声音也从最初的温柔变为了明快清亮,她笑着对陆小凤道:「你看,我是不是比上官丹凤漂亮很多?」 陆小凤深深的凝视着她,半晌开口道:「真正的丹凤公主在哪儿?」 上官飞燕笑容有些暗淡:「我若是知道,还用扮作她吗?」 陆小凤惊疑不定:「她让你扮作她?」 上官飞燕微笑:「她是公主,总归是不能涉险的。」 她这句话说的很妙,暗含了很多信息,仅仅只是一句话,便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想问很多,可又问不出口。或许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可碍于花满楼无法说出口罢了。 上官飞燕转头看向花满楼,声音略带丝委屈:「花满楼,你怪我骗你吗?」 花满楼摇了摇头:「你总有你的理由。」 上官飞燕笑了,我看了看花满楼,又看了看她,心下顿觉不舒服,干脆蹲□又把了把阎铁栅的脉搏。原先的丹凤公主,现在的上官飞燕见状,拾起地上的一把剑就要再次刺来,我吓得一跳,赶紧趴在阎铁栅之前,瞪大了眼睛:「你要对我的病人做什么!」 上官飞燕冷声道:「他欠我金鹏王一条命,留不得!」 「他还欠我三千两,我不能让他死!」 上官飞燕跺了跺脚,道:「他不死,死的就是我!」 我一愣,就是这个间隙,上官飞燕手腕一翻,一枚极细的飞针便射入了阎铁栅的咽喉。她和阎铁栅的距离太近了,近得连唐天都没有办法。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吊住的命,就这么没了。 「不就是三千两银子,待我讨回我朝的宝物,还给你便是!」 上官飞燕娇嗔道,我却连看都不想看她。只是从尸体上收回了我的银针,擦了擦面颊,安静转头对唐天道:「来帮我,我抬不动苏少英。」 唐天闻言用力的点了点头,而霍天青站在一旁,这时也开了口:「我让人带你们去厢房。」 这话说完后,他抬头看向了上官飞燕,开口道:「阎老闆于我有恩,即便他早年犯错,也罪不至死?」 上官飞燕的眼中飞快滑过一丝暗芒,快的让人抓不清她的情绪。 霍天青的瞳孔颜色很深,深得让人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什么。陆小凤上前一步,挡在了上官飞燕身前:「霍总管。」 霍天青最终转身,对陆小凤道:「阎老闆死了,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交代。」 陆小凤沉默不语半晌道:「你不该自责,阎铁栅是金鹏王朝旧臣,这本来就不仅是私仇这般简单。」。 「我知道。」霍天青沉默,半晌又突然道:「可你是我请来的。」 第50页 陆小凤说不出话。霍天青就站在那里,直得像一棵松。他的拳头也纂得死紧,脸色铁青,青得像是块面具,压住他所有的情绪。半晌,他对陆小凤开口道:「我想领教你的『身有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陆小凤脸色有些难看:「你一定要和我交手?」 霍天青道:「明日日初,我在清风观等你。」 上官飞燕的眼神闪烁了数次,总是咬牙道:「是我杀了他,你该来找我。」 霍天青离去的步伐一顿,淡声道:「你不是我的对手。」 上官飞燕似乎气的眼圈都开始发红,而霍天青却是弯腰抱起了阎铁栅已经冰冷的尸体,对我轻轻道:「多谢。」 我一怔,却见他接着道:「这份情,我定会还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3333= 止血针灸纯粹胡扯,别信_(:3」∠)_ 其实我很喜欢霍天青,他是个好男人,只是走错了路_(:3」∠)_。 燕子你……霍天青到底哪里比不上霍休啊【摇 ☆、第二十三回 等我把苏少英安顿完毕,从水阁出来时,天空已经呈现昏黄色。 唐天自告奋勇的守在了苏少英身边,唐门善毒对医自然也精通一二,便揽下了监护的活。实际上,剩下需要用内力缓缓疏通苏少英郁结血脉的这种活……我也干不来只能靠他。等我一身血味的关上屋子的门,转头看见的便是庄主牵着马,站在院内安静伫立的模样。此刻的这间院内水阁已不见之前的血腥可怖,反而显得静谧优雅。夕阳将庄主的白衣镀上了金色,我看了看自己满身满手的血,瑟缩了一下,迟疑片刻才走近庄主身边。 庄主低头看我,淡声道:「安排好了?」 我点点头:「唐天会留在这里陪苏少英。」 庄主凝视我半晌,道:「你不想留在这里。」 我没吭声,庄主接着道:「这里很安全。」 我默不作声拉住了他的衣摆,手上的血迹虽干,可还是将庄主的衣摆印上了一块红斑。即便如此,我却依然咬着牙,死活不愿松手得抓着庄主的衣摆。 庄主什么也没有说,我都快将他的衣摆扭成一块。他沉默着看我半晌,随后忽然开口道:「两年前,你十七岁的时候,紫姨在年二十八找了我。」 庄主的声音很淡,依然没有什么起伏,就像天生没有太多情感一般。他道:「紫姨说,你会离开。」 我勐地抬头,不防撞进庄主漆黑无垠的眼里。一瞬间,我以为见到了十二年前不过十岁的少庄主,在老庄主病倒之后,独立于雪中,对着身后奉剑的我道:【阿北,寂寞……是什么感觉?】 当时我是怎么回答来着,似乎是抱着庄主的剑鞘,笑着说「庄主也会寂寞吗?」。 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开始唤他庄主,而后,庄主几乎也再也没如同那日般迷惘,问过我这类问题。七岁学剑,七年有所成,踏入江湖前,以痴迷入剑道。 以痴迷入剑道。 「阿北,你要离开?」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拽着庄主衣角的手下意识的松开。庄主垂眸安静地看着,沉默不发一言。最终,他忽然伸出了手,碰上我还有些微泛青的脸颊,似是嘆息道:「哭吧。」 「从小时候起,每次你下意识抓紧我的衣摆……都在忍着不哭。」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触到了眼角,庄主垂眸,淡淡道:「阿北,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哭?」 眼泪克制不住的就从眼角滑落,混杂着脸颊沾着的鲜血滴在庄主的手腕上,又自他的手腕染湿了他的衣袖。庄主没有收回手,我也没有止住哭声。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我完不成夫人的要求,蹲在雪地哇哇大哭。庄主站在一边,直到紫姨闻讯而来将我抱走,他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像是座冰雕。不哭,也不笑。 我们庄主大概是不需要人类情感的。我不止一次这么想过,他练剑,以痴迷入剑道。红尘里的一切与他而言都不过是滞缓他拔剑速度的障碍,而庄主是不允许这些障碍存在的。 我已经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哭,不是最初为了上官飞燕在我面前杀了辛辛苦苦救的人,不是为了陆小凤与花满楼对此事不痛不痒的揭过,不再为了一些我都不知道的莫名其妙的情绪。 就好像只是想哭一样,想在这个男人面前好好的大哭一场。 我说:「庄主,杀人的感觉一点都不好,你为什么还那么热衷于杀人?」 我说:「那叫什么燕子的一看就不是好人,为什么陆小凤还那么开心的担这种麻烦?」 我说:「庄主我救了苏少英你高兴吗?二十年后你有对手。可是三千两没有了我好难过怎么办?就算霍天青给了我六千两我还是好难过怎么办?」 我说:「我讨厌救不回来的感觉,我讨厌这个打打杀杀的世界。」 我说:「……我想回家。」 ……我想回家。 庄主似乎有些迟疑,他静静的站在我身前看我哭得一塌煳涂半晌,最终将手中长剑递出,缓缓道:「阿北,奉剑。」 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止住泪水,伸出双手接剑,可一伸出双手这才发现自己根本就乱七八糟,当下苦着脸道:「庄主,恐怕,阿北没法奉剑。」 第51页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庄主似乎松了口气。他转身上马,将另一匹马的缰绳抛给我:「既然不想呆在这儿,我们便离开!」 接过缰绳我有些发怔,待明白庄主的意思后,当下揉了揉脸,笑着翻身爬上了马,用力点头:「嗯!」 离开这座水阁的时候我看见了霍天青,他一袭丧服,站在队列的最前端。捧着阎铁栅的灵位,面无表情。 我不知道他此刻的心情,但我却知道他一定不好受。 送葬的队伍缓缓往珠光宝气阁而去,我忽然就别过了脸不想再看。 阎铁栅本来可以不死的。 我的心情不由的低落,庄主却蓦然开口道:「陆小凤告诉我,请他帮忙讨这笔金鹏王朝旧债的是丹凤公主。可现在丹凤公主变成了她的表妹上官飞燕。」 庄主的嘴角似有笑容:「令花满楼心甘情愿作为请动陆小凤砝码的上官飞燕。」 我有些不解:「庄主你的意思是……」 「她们俩是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没有丹凤公主,从一开始,陆小凤遇上的丹凤公主就是上官飞燕。」 庄主策马回了我们之前下榻的客栈,看着客栈外陆小凤系在外面的马匹,道:「不过这是陆小凤的麻烦,有他去苦恼就够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庄主有点恶作剧的味道在里面。可转念一想,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像我们庄主这样生的一脸正气的存在怎么会恶作剧呢,嗯一定是错觉。 我跟着庄主走进客栈,我的衣服被血东染了一块西蹭了一块,自然好看不到哪儿去。而庄主原本赶紧的衣摆上映着我两个大大的手印,自然也是穿不下去。只得一进门就叫了小二要水。 小二应了一声,嘀咕道:「今儿要水的人真多,先前那位陆大爷是,后来来了四位姑娘也是。」 我听到这话不由的挑了挑眉毛:「四位姑娘?」 小二笑道:「这四位姑娘倒不是问水,反倒问了句陆大爷在哪儿,我说洗澡,她们便要了壶滚烫的水。」 听到这话我眉毛已经不止在跳了,庄主开了口:「陆小凤在哪儿?」 等我们走到那只小鸡洗澡的院落时,峨眉四秀刚刚出来。 不是我预先见过她们,而是这天下,长得漂亮又同时都拿着剑的女人太少,会四个一起出现的女人,这个江湖除了峨眉四秀便没有第二位了。 在阎铁栅处见到苏少英可以说是巧合,但在这里见到峨眉四秀就不得不让人奇怪了。为什么峨眉的三英四秀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山西?不过现在的情景很明显不容我细思。因为我们刚刚重创了苏少英,而陆小凤在洗澡。 虽然他风流,可从不下流。如果他不是在浴池里,遇上峨眉四秀我不担心,可他在浴池里,遇上这样四个漂亮女人,我就不得不担心一下了。 我屏气凝神听了听,屋里还有水声,说明这只小鸡还没有死透,顿时放下了一半的心。 不想出门的峨眉四秀见到庄主先是一惊,当看到庄主染血的衣摆时这种惊讶就转化为仇恨。为首拿剑的清秀女子更是失声质问道:「你杀了苏少英!?」 我有些疑惑,遇上苏少英不过是午后的事,峨眉四秀的消息怎么会这么灵通?我从不知道,峨眉派有这么厉害的消息来源。 我困惑,庄主却是抬眼,冷冷道:「杀了又如何?你们要復仇?」 为首的女子气急反笑:「我们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还敢来这里。」 庄主的眼睛很冷,冷得发亮。他看着四人缓缓道:「我原本不杀女人。」 旁边穿着蓝衣服的持剑女子冷哼道:「所以呢?」 庄主缓缓的说完了下面的话:「可女人不该用剑,用剑的就不是女人!」 蓝衣姑娘的脸色变了,不止是她,另外三名用剑的漂亮姑娘脸色都不太好看。蓝衣姑娘更是暴躁的直接拔剑,对她的师姐妹道:「不用你们出手,对付他,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庄主握上了自己的剑。 我原想说等一等苏少英还没死透,可一不小心被树边鹅卵石一碰,整个人都摔了出去! 就在我以为又要脸着地,青上加青接着奼紫嫣红的时候,似乎有谁轻嘆,随后我便被一双袖子揽住,安安全全的落了地。花满楼一副匆忙的样子,显然也是听见这后院的喧闹赶来。 庄主握剑的手放了下来,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救了我的花满楼,不发一言抬步就要离开。 我见状想要跟上去,可一个不稳踩到了自己的衣带差点又摔倒。花满楼有些无奈的声音响起,他扶着我,温声道:「北姑娘,你还是慢一点比较好。」 我抓了抓脸,实在没忍心告诉他我当年跟夫人学轻功的时候基本天天摔倒。 「西门吹雪,你这是要逃跑吗!?」 蓝衣服的姑娘还在叫嚣,庄主原本已经懒得管准备走路的步伐又停了下来,转头看向蓝衣少女,突然拔剑。 所有人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银芒闪过,庄主身前那颗合抱大的数已经断成了两截。 这下不止是蓝衣少女,四位拿剑的少女都愣在了当场,我猜大约是这样剑法,实在太过可怕。 庄主收了剑,冷冷道:「若不是阿北,刚才你已经和这棵树一样。」 我摸了摸鼻子,就猜到自己故意把自己甩出去打断他出剑这种事瞒不过他。便小心翼翼的挪步过去,仰着脸讨好的沖他笑。 第52页 蓝衣姑娘愣了半天,一时竟不知道该是收剑还是继续。我站在庄主身边眨着眼瞧了瞧她,忍不住道:「你们可是峨眉四秀?」 原先为首的姑娘警惕的看了我一眼,拉回自己的师妹,冷声道:「不错,我们是峨眉四秀。」 一听见这个承认,我当下喜上眉梢,迫不及待就开口:「那请问哪一位是孙秀青孙姑娘!?」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放弃过寻找我们庄主老婆的下落,在我以为她真的是叶孤城的老婆远在南海因而找不到的时候,小四寄给了我峨眉四秀的名单,孙秀青的名字跃然纸上。 原本我想着庄主惯来认为剑乃君子之兵,他应该不会去喜欢女剑客,于是从头到尾没想过在江湖用剑的女人里找。可当白纸黑字峨眉派孙秀青这张信笺送到我手上时,我不得不承认命运以及爱情的强大。 我当时就想让庄主往峨眉去,最好还能和孙姑娘来个偶遇。可小四给我的资料却是孙秀青很少下山,就算我去了峨眉也不定能见着——不得不说,听闻这个消息,我当时十分绝望。 一想到孙姑娘的伟大,我立刻无比亲切的向四个拿剑的姑娘里看了去,冲着蓝色衣服,看起来最为活泼的姑娘慈爱道:「敢问这位聪慧伶俐的少女可是孙姑娘?」 「我是石秀雪!」蓝衣姑娘不高兴的瞪了我一眼,大概是想到之前我救了她一次,这才慢吞吞道:「你找我师姐干嘛?」 我乐了,当下笑得更为和善:「当然是求亲——唔唔唔!」 陆小鸡不知道何时穿好了衣服出来,伸手就捂住了我的嘴,随后点住了我的穴道,冲着峨眉四秀一拱手笑道:「苏少英并未死去,此刻正在阎铁栅的水阁养伤,诸位可要去瞧一瞧?」 四位姑娘闻言双眼一亮,似信非信的看了陆小凤一眼,最终都是抵不过内心的好奇,丢下句「信你一次」便急急的离开了。我站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就看着这四个姑娘施施然消失在我面前,顿时连咬死陆小凤的心都有了。 你知不知道庄主和孙姑娘相遇的机会有多难啊! 难得我这些年差点愁白头髮啊! 我双眼发红的盯着陆小凤,想不到陆小凤却是笑着解开了我的穴道,摸了摸光熘熘的上唇,道:「不用感谢我帮你送走了情敌,下回少收我点饭钱就好。」 看着他那副洋洋自得的模样,我留下了两行热泪。 在陆小凤惊慌失措的「阿北你怎么哭了」中,我掏出了还剩下的爆你菊花针,在泪眼朦胧中——直接煳了他满脸! ——混蛋,你陪我可爱迷人的少夫人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3333= 其实陆小凤能看出来存在阿北和西门之间的那啥啥,他点阿北的穴是因为听见了那句求亲,他心里当时应该就跪了,所以干脆利索这么做了 陆小凤:……阿北我拜託你长长情商!你还嫌现在事还不够多吗?别惹毛西门啊,我还有独孤一鹤要拜託他呢! 最后,其实番外和这三章都十三我一天写出来的……大姨妈还来了,写的时候痛苦的要死要活,几乎是死在电脑前码字……有没有一下觉得我很伟大?=v=【死开,明明是你自己不自量力和编辑约了这么个时间! ☆、第二十四回 陆小凤很荣幸成为了继唐天之后第二位满脸红肿的新一代武林侠客。他抓着镜子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的那张几乎看不出原貌的脸,长长的嘆了口气,对庄主苦笑道:「我说西门……」 「容貌一道我并不擅长,你该去找阿北。」 陆小凤一听这话,苦笑更胜:「西门,如果是你的命令,阿北怎么会不听?」 庄主不置可否,故意道:「可我并不想命令她。」 陆小凤不得不把头转回对向我,商量道:「我说阿北……」 我正在气头上,冷笑道:「我觉得这张脸挺好,你还可以去给你的飞燕姑娘看看,看看她是不是也喜欢这样的小鸡,对你是不是真爱啊?」 忽然间,桌子上就静了下来,我看着陆小凤的神色,反应过来,同时转头看向了花满楼。看着他那张依然一副温和包容的面孔,我顿时想要自抽耳光,结结巴巴道:「花,花满楼,我,我不是……」 「无妨。」花满楼温声笑道,「本就是误会而已。」 「误会!?」陆小凤顶着他那张极为滑稽的脸,忍不住叫了起来,「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身犯险境,我实在不能不误会。」 花满楼只是笑笑,转向我这一方:「我只是想知道真相罢了,真要说的话,该和北姑娘有关。」 「和我有关?」我懵了,指了指自己,「可我不认识上官丹凤也不认识上官飞燕啊?」 花满楼笑了,他抚唇笑道,「可绿夫人知道。」 「绿茵?」 花满楼点了点头:「北姑娘还记得,常会托绿夫人送我些花种?」 我疑惑着点头,花满楼接着道:「飞燕出现的那天,绿夫人也在。」 「待飞燕走后,绿夫人告诉了我一点事情。」花满楼似乎想到了那日的情景,忍不住发笑,「她和我说了一个你当年用来劝她嫁给西门庄主的故事。」 一时间,陆小凤的视线转来,我偷瞄了眼庄主看他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事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道:「然后呢,她给你讲了一个故事,然后发生什么?」 第53页 「没什么,绿夫人只是对我说,漂亮的姑娘通常会骗人,会在自己身上抹这么重香粉味道的灵秀女子,通常更会有准备的骗人。」 陆小凤怪叫道:「所以你就好奇?你也会好奇?」 花满楼笑道:「为什么我不会好奇呢?我知道,你一定比我对这件事更好奇。」 陆小凤不说话了,因为花满楼说的一点没错。他现在的确比谁都好奇,好奇着上官飞燕为何要扮演两个角色来请他,好奇着上官丹凤到底是否存在……好奇着,大金鹏王朝的事情,是否真如大金鹏王所说。 「阎铁栅已经死了……我们或许该听听独孤一鹤的话。」 半晌陆小凤如此道,可庄主却擦完了剑身的最后一处,观察着他明亮如雪的剑锋,淡声道:「可他未必会开口说些什么,而我的剑也等不了。」 陆小凤有些语塞,没错,是他请了西门吹雪来对付独孤一鹤,也正是独孤一鹤,才请动了西门吹雪。现如今让庄主罢手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况且就如庄主所说,独孤一鹤身为峨眉掌门——这么德高望重的位置,想必他连严独鹤这个存在都会否认的彻彻底底,更谈不上什么透露秘辛。 陆小凤沉思了片刻,抬头认真对庄主道:「西门,我需要一炷香的时间。」 庄主缓缓的点头了:「但是陆小凤,我已经答应了你。那么无论为了什么,这一战,都势不可免。」 说着,庄主看向我:「阿北,你知道独孤一鹤在哪里。」 见识过刀剑双杀魅力的西门吹雪……怎么会对独孤一鹤不感兴趣? 或许在他见到苏少英半成品的剑法前,在陆小凤请他来之前……他还会放弃。可如今的西门吹雪与独孤一鹤的决战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因为这一战,谁都知道胜负是五五之数,没有人能确定西门吹雪是否能活过今晚。 他的剑是杀人的剑,他拔剑,不是敌死就是吾亡。 除了我。 我不但知道庄主不会死在这里,而且还知道当他日后和白云城主决斗时,依然会成为胜利者。 我唯一担心的,是独孤一鹤的死。他是峨眉掌门,而孙秀青是峨眉弟子。最初救苏少英,虽有庄主的惜才之心,更多的是顾虑着孙秀青。 所以我不但没开口反而抓住了庄主的剑柄,在所有人都惊诧的看向我时,艰难的开口:「……庄主,你能不能别杀独孤一鹤?」 庄主沉默不语,我越发紧张。这是个近乎胡闹而且无理的要求,我知道。 陆小凤沉声道:「阿北,独孤一鹤很强,即便是我也不能确定……你……知不知道这种要求对西门很危险?」 花满楼轻轻的嘆了口气,庄主看着我,只问了我一句:「为了谁?」 半晌,我吐出了一个名字:「孙秀青。」 陆小凤瞪圆了眼,配上他那张红肿着的脸显的极为滑稽:「阿北你你你——要是你说为了苏少英或是那只唐门我还能理解……怎么会是孙秀青!?」 「怎么不能是孙秀青!?」我急了,「她不漂亮吗?不懂剑吗?不适合吗?」 「不是不合适!她可是女孩!」 眼见陆小凤一脸吞了蛤蟆的模样,我的火气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蹭蹭的往上跑:「女孩子怎么!难不成还要挑男孩吗!?挑你还是花满楼?要不还是苏少英唐天!」 陆小凤的表情一时间非常微妙,微妙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这种表情。我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明是在想要做件好事,却像做坏事一般心情恶劣。 陆小凤被我堵住了嘴,半晌才结结巴巴道:「总之,孙秀青也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只要庄主喜欢不就好了!」 「你们庄主——」 眼见我和陆小凤就要吵起来,花满楼忽然轻咳一声,打算了我们的对话,颇为困惑的开口道:「如果我没感觉错……北姑娘你和陆小凤说的并不是一件事?」 我狐疑的看了陆小凤一眼,眯着眼慢吞吞道:「你脑补了什么?」 陆小凤依然一脸神色莫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结论一样,颇为同情的看了庄主一眼,我见到他这种眼神,背嵴顿时寒意更甚。当下就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咬牙道:「总之,总之——」 「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么。」 庄主忽然开口,从我手中拔出了他的剑,缓缓道:「但是阿北,这一战,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 「不!」我看着庄主,目光灼灼,语气坚定,「赢得一定会是你。」 陆小凤道:「为什么?论到功力深厚,独孤一鹤可在西门之上。」 我淡淡扫了陆小凤一眼,语气更为肯定:「因为他是我的庄主,是万梅山庄的主人,更是西门吹雪!」 ……他可是将要杀了我右边挚爱的男人!怎么会挂在一个右边连提都没提的炮灰npc身上!?没听说过魔王这种东西都是用来给勇者当踏脚石升级的吗!? 陆小凤看不懂我鄙夷的眼神,他全然被我的话怔在了当场,半晌才怅然道:「阿北,我不如你。」 ……等等,这次怎么轮到我觉着,我们说的不是一件事? 我迷惘的看向庄主,庄主却握紧了剑,目光微动,却最终冷漠道:「阿北,我的剑,向来只会杀人的剑法。」 第54页 我愣住了,随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喏喏道:「我知道,我知道……」 「……可是庄主!」 见我还要挣扎,连陆小凤都投来了钦佩的目光,我来不及管他奇怪的神色,扯住庄主的衣袖豁出去道:「您真的要杀孙姑娘的师傅吗!?你不考虑考虑?这对恋爱阻扰很大的啊!」 ……万一孙姑娘因为你杀了她师傅这个原因死活不嫁了怎么办!? 「……阿北,就算西门不杀,你们,你们也根本不可能吧!」 面对陆小凤的话,我越发疑惑:「我和孙姑娘要什么可能?她和庄主有可能就好了呀!」 「等等。」陆小凤艰难道,「你说,西门和孙秀青?」 我坦率点头:「是啊,我们庄主很喜欢孙姑娘的!我不想庄主事后娶人麻烦啦!虽然我们万梅山庄做事从不要理由,但杀了未来少夫人的师傅什么的……我担心少夫人心里有梗啊。」 那个给叶孤城殉情的噩梦我还没忘呢!万一真因为这样便宜叶孤城了,要是以后庄主能遇上第二个心动的还好,要是没有……我我我,去哪儿再赔一个孙秀青给我们庄主啊! 没想到,陆小凤听到我说这句话,面色越发奇诡,奇诡还透着同情。他沉默半晌,最后颇为沉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拉着花满楼就要离开,再也没多说一句话。 「……你真打算顶着这张脸去和霍天青决斗!?」我不甘不愿的从衣袋里摸出一个小瓷瓶远远的掷给他,「日初前应该能消掉,再有下次我才不给你!」 我沖他龇牙,陆小凤却是转而看了看庄主,最后极为郑重的对我道:「阿北,珍重。」 ……珍重什么?脸吗? 我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其妙,转而抬头的时候,却看见庄主一副神色莫辩的脸。 「阿北,你和母亲做过什么约定。」见我不说话,庄主淡淡的加上了一句,「有关你离庄。」 我心中立刻警铃大作,顾左右而言他。庄主极为有耐心的听我瞎扯完一堆,安静地一剑戳心: 「……你很想离开。」 按理说,我应该非常高兴的抓着庄主的手上下狂摇欢快道「庄主你怎么知道的?哎呀我早想跑路了就怕你事后报復!」可当庄主真这么一句指出的时候,我却说不出话,反而有种莫名的沉重感。 我把这种感觉归咎为「想做坏事被发现」「庄主杀人不眨眼」的惊恐中,打着哈哈笑道:「庄主你在开什么玩笑,阿北生是万梅山庄的人死是万梅山庄的鬼——真的,你看我真诚的眼神!」 庄主的嘴角似乎弯起了极浅的弧度,他伸出手轻碰了我的眼睛,我吓得闭上了眼,却只听庄主道:「我不是母亲。」 说完,庄主将剑放置于我惯性抬起的手心,在我全然没反应过来时,沉稳的声线由远及近: 「万梅山庄暂时不需要女主人,它的女主人也不会是孙秀青。」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庄主又说什么,抱着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直到庄主在一丈处停步,微微转头向我如往常一般道:「阿北,走了。」 身体比意识更快的做出了反应,等我终于反应过来时,我已经小跑到了庄主旁边。我原本想要拉着庄主叫醒他,让他结论别下这么早,以后后悔会很麻烦很麻烦很麻烦的啊——可是,当看见庄主面容时,所有的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烟消云散。 庄主在笑,虽然极浅极淡,可他在笑。 我看了看手中的剑,忍不住也笑了。 ……反正我们万梅山庄就没按规矩办过事,就算杀了新娘的师傅,也总有办法的对吧? 实在不行,还可以用绑架嘛! 我瞟着庄主的侧脸,在心里默默下了新计划。 至少有庄主这样的绑匪……大约,孙姑娘也逃不掉吧?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这张ooc庄主内心的思虑大概是这样: 什么?有个唐天还不够,苏少英也是威胁吗?孙秀青也是威胁?嗯,独孤一鹤果然留不得,决斗,赶紧决斗! 赤司征x郎:和我抢女人的都要死!【什么乱入进来了!【好像不对吧?【哪里都不对! +++++ 于是大家蛇年吉祥,新春快乐~! 感谢宴大的地雷,还有染染的手雷以及长评,爱你啦xddd 新的一年十三也会继续努力的,谢谢各位的支持!【鞠躬退下 ☆、第二十五回【小修 第二十五回致你未开始便结束的情缘——「……这就是命。」 独孤一鹤在哪儿?其实当苏少英紧接着峨眉四秀一起出现的时候,我估计庄主就已经猜到了。之所以还会询问我,只是确认一番而已。 三英四秀名震江湖,但甚少同时出现。尤其是四秀,多留于峨眉附近,而少于往山西这里走动。 可如今他们都出现了,原因只可能是一个——独孤一鹤来了。 峨眉掌门独孤一鹤来到他完全不熟的山西,他会去哪儿?如果他真的只是峨眉掌门独孤一鹤,自然是往客栈寻去。可他若还是严独鹤,盛放着阎铁栅灵柩的珠光宝气阁无疑是个可以肯定的去处。 庄主拒绝了我跟着他去珠光宝气阁的请求,反而将我交给了唐天。唐天很高兴的告诉我苏少英已经醒了,虽然虚弱,但下床走动已经没有大碍。 第55页 我哦了一声,蹲在水阁外的墙角拔草发呆。唐天见状,挠挠头也陪我蹲了下来,眨着眼问我:「担心你们庄主?」 我正愁着,看见唐天,琢磨了片刻,便干脆的向他谘询:「我是说,假设,这是假设啊。如果你喜欢的人伤了你的同门杀了你的师傅,你还会喜欢她吗?」 唐天认真的想了想,诚实道:「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啊!」我有些急切,「她,她对你很好呢?」 唐天十分诚挚的盯着我的眼睛,半晌开口道:「我做不到那么伟大。」 「爱上一个杀师仇人是我自己的事情,可和她在一起,却是牵扯到一个门派的事情。」唐天干脆的在我身边坐下,摸着自己的巨弩,「我可以背负骂名,但不能让别人这么去看唐家堡。」 「而且……我想我做不到为了一个人和整个唐门决裂。」 「这负担太重了,我背不动。」 唐天不说话了,我愣在了原地。就目前来看,似乎孙秀青对庄主还没有什么好感,在没有什么好感的时候,庄主若在杀了独孤一鹤,孙姑娘对庄主的感情,背负的起这一切吗? 我蹲坐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嘆息道:「你说得对,若换做是我,也做不到。」 唐天见我站了起来,好奇道:「你又想做什么?」 「我阻止不了庄主去决斗,只能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我能做的事了。」 见唐天不解,我开口道:「这是独孤一鹤要还的债,这场决斗,一定是不死不休。即便说着『活人不医』,庄主下定决心要杀的人,我是救不回来的。」 两大高手的死斗,你要怎么从西门吹雪穿喉的剑法或是独孤一鹤裂心的刀法中救下一个人? 看起来,这从一开始就是个死局。不过—— 「先下手为强!」我勐的一捶手,目光灼灼。俗话说生米煮成熟饭谁都没办法,干脆找苏少英以救命恩情要挟着他先同意这婚事,独孤一鹤一死,掌门不就是他?到时候再把这事拉出来,白纸黑字,谁也没法抵赖嘛! 「你要去找苏少英?」唐天收起了自己的武器,笑道,「北姑娘,你真的很适合我们唐门。」 我挑眉:「你也认为我们庄主不会输?」 唐天大笑:「因为你说他会赢,而我相信你。」 苏少英倚在床沿在发呆。 我和唐天回到水阁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倚靠在梨木床沿边,看着自己手掌发呆的模样。 我四下看了看,桌上还有未收走茶杯,显然四秀刚走不久。苏少英很快发现从自己的思绪中脱出,见进屋的是我们两人,当下挣扎着双手抱拳,感激道:「少英还未谢姑娘救命之恩!」 「哪里哪里,医者父母心嘛。」我言辞关切,琢磨着这时候庄主应该刚和独孤一鹤干上,我下手得赶快。于是便正了正脸色,笑容越发灿烂起来:「苏公子,现下心绪可还好?」 苏少英苦笑道:「师傅常说,死生之间方能顿悟大道。我一直不明白,可之前一事,我终于明白。汉司马迁曾嘆死生之轻重,差于鸿毛泰山。少英傲物,若无姑娘,那便真是如鸿毛飘浮,一生已逝。」 「死在西门庄主手中我不怕,但我在死前的一刻很遗憾,遗憾着我还未能将峨眉剑法发扬光大,遗憾我还未完全领悟师傅所交——少英并不惧死,但不想如蜉蝣,抱憾而终。」 苏少英不愧是这代三英四秀中最拔出的弟子,恃才傲物是他,心性冲动是他,可干脆痛快也是他。拿得起,就要放得下。我在他的眼中,似乎很清楚的看见了这四个字。 或许,死过一次,人真的会变很多。 苏少英又向我一抱拳,笑道:「还请姑娘转告西门庄主,二十年后,少英必将再求赐教!」 「好说。」我眨眨眼,搓了搓手,转而开口道:「不知苏公子对苏姑娘与我们庄主之间怎么看?」 「怎么看?」苏少英似乎没有反应过来,有些茫然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唐天。唐天见状,很好心的补充道:「就是你觉得他们是否相配。」 此话一出,苏少英的脸孔顿时有些发红,他结结巴巴道:「这,这怎么说?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而少英也是有恩必报之人,可,可是——」 「只是防患于未然!」 我扬起大大的笑,颠颠儿的给苏少英倒上一杯水,对这位庄主未来的大舅子投去了最高好意,在对方越发通红的脸孔中,扒着手指和他说着好处:「你看,峨眉百年盛名,可我万梅山庄也富可敌国。峨眉习剑,万梅山庄也习剑。重点是,孙姑娘似乎从未有心上人?而我们庄主无侍妾,这样看来,这两个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很高啊!」 苏少英脸上的红晕渐渐被疑惑替代,他疑惑了半晌,开口道:「……北姑娘的意思是——」 「江湖整日刀光剑影,谈个恋爱……哦,就是男女之间交往不容易。我想之前万梅山庄和峨眉多少有些过节,害怕这些会影响到一些事,所以……您介不介意写份声明,对师妹们的情感绝不插手,绝不过问?」 苏少英有些讶异,他思索一番,摇了摇头:「姑娘不知我师妹的性子,她素来极有主见,我同意与否,对我师妹来说一贯都是无所谓的。」 我见状赶紧摆手道:「做个保证大家都安心嘛!」 第56页 说着我变把进屋前写好的条约递了过去,唐天更为贴心的递上了毛笔。 苏少英看了看手中纸张,有些不愉道:「若是师妹自己愿意,少英自然不会阻拦,姑娘这是否多余?」 ……当然不多余,过了明天你就不会这么想了!万一你真来个反对全门派大追杀,就算孙姑娘看上我们庄主了,按唐天的说法也基本没啥戏啊! 我心下恻然,面上却已然是友好笑容,温声细语:「我不是对苏公子有所怀疑,只是习惯而已。苏公子要知道,作为一个商人,总觉得还是握在手里的契约比较安全。」 苏少英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大概是念着我好歹救了他一命,终于从唐天手中接过了笔桿子,要在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就在这一剎那,屋外忽然传来石秀雪的惊唿,惊得苏少英手一抖,在纸上画出了一道痕迹。 石秀雪惊道:「西门吹雪!」 屋外顿时一阵兵器出鞘的声音,我一见庄主已经完事,更加急切的想要苏少英签字,可苏少英却是虚弱的站起了身,绕过我们推开门,就见庄主背负长剑,面色冷淡。 峨眉四秀围着他,面色紧张。也是,论谁一夜里两次遇上同一个敌人,都会紧张。 西门吹雪看过来,峨眉四秀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与之前所见有些不一样,可哪里不一样她们又说不上来,只能更加握紧了自己的手中剑。 峨眉四秀中最大的马秀真沉了沉心,上前一步执剑抱拳道:「西门庄主,不知深夜来访所谓何事?」 庄主没有开口,只是转头看向了苏少英的方向。 苏少英的确自负,可西门吹雪也自负。两个自负的人在一起,总会另其中一人觉得不自在,即便他想通了很多事。苏少英当下便抱拳,冲着西门吹雪道:「今日之恩,苏少英定会报答。还请西门庄主有事明日再来。」 阎铁栅已死,苏少英不想与西门吹雪再起纠纷。可不曾想西门吹雪确实看着他,淡淡开口道:「不必报恩了。我在万梅山庄,等着你二十年后来报仇。」 我站在苏少英身后缓缓捂住脸,心里把庄主的小人翻来覆去扎了一万遍啊一万遍。果然,庄主的这句话令苏少英和峨眉四秀的表情瞬间凝住。马秀真更是冷声道:「西门庄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庄主道:「我杀了独孤一鹤。」 「不可能!」 石秀雪几乎是在瞬间尖叫出声:「师傅怎么会,怎么会……」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西门吹雪,而西门吹雪不屑于说谎。 所以她直接拔出了剑,冲着这个男人就杀了过去——「我杀了你为师傅报仇!」 她这举动来的太快,快的连苏少英和马秀真都来不及阻挡。庄主眸光一冷,可石秀雪的剑依旧向前——随后被两只手指夹住。 我本以为是陆小凤,可夹住她剑尖却是花满楼。陆小凤摸着光熘熘的下巴,从另一处缓缓而来,嘆息道:「石姑娘无需动怒,剑客之间的比试,本就是赌上了生死的。」 「要是普通比试,我师父才不会死!」 即便剑尖被夹住动弹不得,石秀雪依旧满目仇恨,「我师父怎么会输!」 我想说那是因为你师父是炮灰,和主角作对,无论炮灰实力有多强都是没前途的。可庄主却点了点头,冷冰冰的承认道:「不错,我从没见过有人一出招就能知道自己的破绽并立刻弥补的。」 「若不是他事先中毒,这一战,死的或许是我。」 眼见石秀雪眼中的仇恨越发深,陆小凤无奈的上前一步,挡在石秀雪身前道:「石姑娘,西门吹雪说话一贯如此,可贵掌门的死,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一直沉默而温婉的叶秀珠却突然开口,愤愤道:「杀了便是杀了,我等报仇便是,何须你为他做这些遮掩,当我们不知道陆小凤你和西门吹雪是朋友吗!?」 「石姑娘,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眼见石秀雪因自己师姐的一句话,眼红的要丢掉剑直接去和西门吹雪拼命,花满楼不得不抬手阻止她,开口道:「令师可有向你们提过青衣楼?」 「青衣楼?」石秀雪转过头,脸上神情依然愤怒,「当然!这次师傅带我们来这儿就是因为发现——」 石秀雪的话没有说完,一根极细极长的针已经射进她的咽喉里。 这针太快太急,连花满楼都没来得及拦下。 「谁——!」 陆小凤和唐天同时禁戒起四周,看见一抹黑影便追了出去。孙秀青一把扑在了自己的小师妹面前,看着她发黑的脸急的双眼通红,不住的唤着石秀雪的小名。 我上前搭脉,却忍不住脸色猝变:「是魔教蛊毒。」 陆小凤看着急急道:「怎么样?」 我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毒从咽喉入……来不及,也没有药。」 孙秀青闻言,原本明亮的眼暗淡起来,我见状,咬了咬牙,对孙秀青道:「虽然我没法解毒,但我至少能让她不那么痛苦。」 封住她周身大穴,石秀雪面色舒缓了很多,断断续续的,也能说些话,她抓着花满楼的手,表情似乎似笑:「刚才……我还和师姐说……要是在你们三个里选一个……我一定会选你。」 「……我知道你阻止我是为了救我……但你不明白,师傅他……」 第57页 花满楼有些不忍,他握住了石秀雪的手道:「石姑娘,你——」 石秀雪的眼睛放出了明亮的光,她扯着花满楼的手,用力道:「你听着,师傅这次让我们来,就是因为知道了青衣楼在——」 「小心!!」 苏少英忽然大叫,我抬头,只来得听见暗器破空之声,随后便眼前一黑。 刚才刺向石秀雪的一针并不是显露身形的黑衣人所为,那傢伙只是弃子罢了。只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好让真正出暗器之人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我掐着自己的穴道,挣扎的看向同时受伤倒地的峨眉四秀,想要叫什么,却来不及。 这真的是个大麻烦。除了要惹上阎铁栅独孤一鹤霍休这些人外—— 除却峨眉派自身,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也在这个局里。 作者有话要说:_(:3」∠)_,我回来了。【躺平任鞭尸 将求亲改成要个不干预的保证。 各位说的对,那样的阿北太自作主张了,让人想抽她_(:3」∠)_ ☆、第二十六回 我醒来的时候,床幔早已是熟悉的杏色纱帐。紫姨坐在我的身边,手侧还有一盆凉水。原本便是浅眠的紫姨注意到我的动静,立刻睁开了眼,对我温柔的笑了笑,伸手探了探额间温度,小小的舒了口气。 「终于退烧了……」紫姨从床边的矮桌上取过温着的水,递给我一杯,「小姐,你感觉还好吗?」 我喝了口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在紫姨微笑着的面孔里终于回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时,差点一个手抖把杯子打了:「紫,紫姨,峨眉派——」 紫姨的笑容淡下,看着我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 我顿时心神大震,急道:「一个,一个也没有吗!?孙姑娘,孙姑娘也——」 「苏姑娘没事,马姑娘没事,除了石姑娘,大家都没事。」不知何时,唐天推开了我的房门,咬着果子口吃不清。「石姑娘中毒太深,好在有西门庄主在场,另外三秀内功扎实。你已经是最后一个醒的了。」 我诧异:「庄主能解魔教之毒?」 唐天摇头:「除了石秀雪,你们中的是唐门的毒。」顿了顿,唐天接着道:「而且用的暗器还是我唐门梅花针。」 「陆公子查过,这毒,是霍天青向唐门所买。」 说着,唐天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里摆放着五根针。其中四根尾端有着五瓣梅的花模,而只有一根却是干干净净,一点雕饰也无,只有细细的针身上,篆着「西方魔教」四字。 紫姨再见到那枚细针的时候目光微闪,我沉吟片刻,转而抬头问向唐天:「我睡了几天,陆小凤他们查到什么地方了?」 「实际上,在你昏睡的这几天,陆公子已经把所有事情解决了——」唐天耸肩,忽而目光尖锐,「除了这枚出现莫名的魔教暗器。」 似乎是知道我困惑,唐天接着和我解释道:「这场为金鹏王朝讨债的戏,根本就是霍休和上官飞燕的一手策划。他们两个想要正大光明的接手金鹏王朝的财产,所以便将脑筋动上了陆小凤。只可惜最后阴谋败露,落得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等等,我觉得信息量有点大。」我揉了揉额角,「上官飞燕的局?她和霍休?请陆小凤的上官丹凤呢?」 「上官丹凤早死了,从一开始就只有上官飞燕。」 「上官飞燕是霍休的情人,两人联手设了这个局,在这个局里,阎铁栅也好,独孤一鹤也好,都是靶子。」说着唐天做了个射击的模样,「倒霉催的。」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上官飞燕……和霍休?我没记错,霍休是个老头子吧!你说霍天青都比上官飞燕靠谱啊!」 「实际上,上官飞燕勾引了霍天青做棋子,而霍休则抛弃了她。」 唐天取了桌上的瓜子像摆阵一般兴致勃勃的和我说道。 「而那第二次射出暗器的人是叶秀珠,暗器也是霍天青所给。正是因为如此,中针者才无性命之忧,只是阻止她们说出青衣楼的秘密——顺带解释一下,叶秀珠之所以下手是因为爱霍天青。」 「啊,差点忘了正是因为如此,上官飞燕看她不顺眼,把她给杀了。」 看着桌上那一堆瓜子,我只觉得一扇新世纪的大门在眼前徐徐而开。邻家少女上官飞燕一朝遇上渣心老王爷霍休,世子霍天青却芳心暗许。少女飞燕同霍休狼狈为奸,为替心上人除去太子阎铁栅二皇子独孤一鹤等人,继承金鹏王位,利用世子芳心所向披靡,期间遭遇郡主叶秀珠真情流露,未来皇后候选人飞燕狠心毒杀,秀女石秀雪无辜躺枪…… ……真是好一出宫斗大戏! 咦,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我用力咳嗽了一声,别开眼不去唐天铺了一桌的瓜子,转而向紫姨问道:「现下如何了?」 「陆公子拜託庄主替峨眉的人疗伤,庄主同意了。」紫姨欲言又止,「现下都在庄里。」 「什么!?」我忍不住提高音调,「付钱了没有!?」 紫姨颇为怜悯的看着我:「小姐,人是庄主带回来的。」 潜台词就是庄主怎么会收人钱。我当下满腔血泪无处流,只能安慰自己「舍不掉孩子套不住狼」,孙姑娘也住着呢,和未来少夫人讨银子不好不好。 第58页 如此来回念了三遍,我这才平復了心绪,准备起床穿衣服的时候才终于发现不对劲。我苦大仇深地抬头看向唐天:「……刚才没注意……这是我的房间啊,你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紫姨闻言,一直奇怪的脸色终于变为了欣慰:「小姐,你终于有自觉……」 紫姨的话没说完,唐天就摸着后脑勺道:「……要不,我重来一次?」 ……和个比我小的天然呆我较什么真。默默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把后,我开口问道:「估计你来这儿也不是和我说陆小凤破的宫斗大戏的,找我有什么事?」 「哦哦,对了这个!」唐天兴奋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有人送来的,说是你要找的唐门叛徒。我不好意思先打开,就赶紧等你开了信告诉我人在哪儿了!」 看见唐天兴奋的样子,我琢磨这孩子为了找这个人出来也大半年呢,估摸着也想早点回去,也就不掉他胃口,直接把信给了他笑道:「你自己去看吧,我换身衣服。」 唐天哎了一声,欢欢喜喜的去了。我换好衣服,问了紫姨峨眉派的人在哪儿后,便向客居走去。琢磨着怎么小心又不失提醒的询问询问孙姑娘的意思。 没想到刚走到院子外,先看见的却是练剑的苏少英。 察觉到我的接近,苏少英极快的收了剑,看着我的脸孔复杂难辨,终是沖我抱拳,淡声道:「北姑娘。」 我把他这句话翻来覆去磨碎了咀嚼半晌,确定没听到敌意后,对他笑了笑,温声道:「苏公子,万梅山庄可还住得惯?」 我想,他既然愿意在万梅山庄养伤,那么便还未恨透庄主,那么一切都还有转机。想罢我便再接再厉的开口道:「不知孙姑娘她们现下如何?」 苏少英看向屋内,声音低沉:「秀青师妹已在两天前甦醒,目前只是比较虚弱,暂无大碍。这次峨眉大劫,还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了。」 我眨了眨眼,这种可以给庄主拉好感度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自己吞下,于是立刻言辞切切道:「公子此言差矣,救人者是庄主,阿北并未有什么功劳。」 苏少英眉梢紧皱,半晌才道:「即便家师中毒在先,决斗在后。可杀师之仇,少英实在无法忘却。」 「峨眉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似是想到了什么,苏少英笑道,「我现在大约明白,为何陆小凤会视西门庄主为挚友,而姑娘也为何忠心万梅山庄万死不辞了。」 ……不你错了,就是因为怕死我才没敢跑路…… 苏少英没给我开口的机会,自顾自继续道:「『救人之恩报于阿北,至于杀师之仇——西门吹雪静候峨眉』。」 他抬头,目光澄澈:「这是西门庄主的话,杀师之仇不可不报,但少英也敬佩西门庄主为人!」 「峨眉欠万梅山庄大恩,所以日后姑娘若有需要差遣之处,少英绝无二话。但同样,峨眉终有一日,必将从西门庄主手中,重新赢回刀剑双杀的声名!」 我看着他对我一行礼,接着撩袍便走回院内。院内还能依稀听见孙姑娘略显虚弱的声音,我站在门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该进去还是不该进去。 只是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知苏少英和孙秀青说了什么,面色仍旧有些苍白的孙秀青在师姐马秀真的陪伴之下走出了院落,沖我落落大方的点头道:「北姑娘。」 按照计划,见到孙姑娘我该开始拉红线才对。可当她真的出现,我却发现自己有些手足无措。孙秀青看着我笑了笑,并未在意我的沉默,反而笑道:「北姑娘,谢谢你。」 「唉,不谢不谢,救人的是庄主——」 孙秀青摇了摇头,道:「我并不是说这个,师兄告诉我,之前你曾经求他不要因为任何原因阻拦我对西门庄主的喜欢。」 「虽然不明白北姑娘是如何看出我对西门庄主有爱慕之心,但秀青并不需要。」 「……唉?」 孙秀青眼眸明亮,语气坚定:「我孙秀青也是爱憎分明之人,我若真深爱他,那什么事情也不能阻止我爱他。同样的,若我恨他,也没有东西能化解这恨。」 我听着这话,想反驳想洗脑对方的有很多,可最终还只能张开嘴,「唉」了一声。 孙秀青眯着眼笑了笑,她笑起来很好看。比我梦中的样子漂亮多了。她看着我笑道:「我的确对西门吹雪有好感,即便他杀了师父,我也没法对这个同时救了我的男人产生恨意。」 「但我还不屑于去插手别人之间。」 说着,孙秀青顿了顿又笑着沖我道:「北姑娘,你还是小心些。说不定哪天,我真会抢走你们庄主也说不定。」 我愣愣的看着她回了院子,连马秀真和我说的「明日辞行」都没怎么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孙姑娘这话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庄主」以及「庄主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少夫人」这样高深且深刻的问题。 所以当我看见坐在不远处凉亭的台阶上握着信发呆的唐天时,当下便小跑过去想找对方把刚才的对话分享一下,一同研究研究。不想我刚刚过去,就看见唐天木木的盯着前方,像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我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半天,他漆黑的瞳孔中仿佛才有了焦距,缓缓的移向我。再看清了我是谁后,他变开始沉默,直到我担心的向他伸出手,他歪头避了过去,才终于说了一句话。 第59页 他对我道:「这封信上说是你杀了我师兄……」 唐天极为艰难的将视线重新对上我,语气不復一贯跳脱:「这是真的吗?……北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去学校了……又要开学了……十门专业课是要作死啊……呜呜呜基三不能继续渣了师父我捨不得你……你等着徒弟弟一定会把你「受」的精神发扬光大—— 消失的这段日子……跪键盘认错,没错我是被基三这个小妖精把魂勾走了_(:3」∠)_。恢復更新的同时也向大家分享一下消失这七天的传奇【大雾 徒弟弟的师傅观察日记一: 昨日,茶馆任务中,忽然收到师父密聊—— 师父:徒弟我终于集齐自己的第一套南皇了! 我:哦,恭喜,打上你的那把风骚伞,师父父你可以去泡妞了。 师父:……不要,师父不喜欢泡妞。 我:(大惊)难道你喜欢搅基? 师父:=-=……不是,女人太可怕了,像我师姐,统统都是女主攻_(:3」∠)_ 我:……那你去稻香村给我找个师妹师弟吧。 师父:……不要,徒弟更可怕﹁_﹁ 我:……【暴躁脸 ——师父父你再这么说话,小心我向那军爷卖你菊花啊!【暴走 ☆、第二十七回 小四的字是我熟悉的,上面清楚的写着叛出唐门鬼斧的那名杀手在离开唐门后去了哪些地方,最终被洛马收买前来刺杀我和陆小凤,又是怎么乌龙的死在暴雨梨花针下的。 这么多年来,我自认算不上好人,可也绝对算不了坏人。张开手掌,这只手不是全然干净的,为了自己的安全,我也动手杀过人。阎铁栅院子里的杀手算一批,和庄主出门遇上寻仇的也算一批。 但论到唐门,大概……就只有几年前的那一场乌龙了吧。 一根鸡骨头杀死一只唐门?这种事通常都会拿来当笑话,谁会信啊? 我苦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我面前的这个男孩解释——你师兄自己为钱来杀我,杀人者人恆杀之,我也很无辜? ——开什么玩笑,你杀了人师兄啊! 咬死不承认?……可我的确杀了他啊。 唐天见我沉默,脸上的表情渐渐晦暗。他的指尖忽而用力,那片薄薄的纸页便皱成了一团。不知像谁此刻的心思。被捏皱的纸张从他指尖滑落,掉进茂茂青草里。我蹲□,捡起那张纸,用力抚平,折好。不去看他的表情,却极为郑重的放进了他的手心。 「这是你的报酬,你收好。」我站起身,对着依然坐在石阶的少年想了想开口继续,「我这个人运气一向不太好,早知道最后你是要找我復仇的,在你射坏我马车的时候,我就避你远远的了。」 「你说你要抓叛徒,可看你如今的表现,你更多的是想找到他把他劝回去?」我沉默了片刻,低声道:「抱歉,让你白跑这一趟了。」 唐天依然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像块石头。 我低头看他,半晌道:「你说,若我帮你找到你师兄,你欠我一条命。」 唐天闻言手指微动,我看着他,嘆了口气:「这条命我不要了,你回去吧。」 「信上应该有你师兄墓地的具体地址。墓是花家七童花满楼出钱立的,你也见过他,他是个好人。」 唐天低着头,我没法看清他的面容,只能最后开口道:「你说过,你唐门护短。所以我就在这里,如果你想復仇就尽管来好了。」 我笑了笑:「但你知道,我从来不是好人。如果你想要我的命,我会先办法要了你的命。」 「带你师兄回蜀中吧……你很想堡中的天坑繁星,不是吗?」 我将唐天留在了那儿。 或许我这辈子都没机会见一见这名快乐的少年口中所言的天坑繁星……以及那可以遨游夜空的巨大风筝了。 「……小姐。」 迈出凉亭不知多远,我听见紫姨叫我。模煳着扭头看去,却见她无奈却温柔的笑笑,指尖捏着淡色的绢帕上前擦了擦我的眼角,这时我才惊觉脸上一片湿濡。 「小姐还是这么爱哭可不行啊。」 我点头,可脸上湿濡的感觉却怎么也处理不了。人似乎总是这样,越不想什么发生,他就总会发生。紫姨温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她说:「小姐,想哭就哭吧。」 我却是用力揉了揉脸,低低道:「不能哭。」 是人就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起责任。 捂着眼睛半天,大概是确定不会再哭出来了,我对紫姨低声道:「我弄丢了我的朋友。」 紫姨什么都没有问,只是伸出手抱了抱我,随后像是转移话题一般开口道:「今晚陆公子会留下,小姐晚膳我们要准备些什么呢?」 我沉默了半天,最终笑着淡声道:「看他最不喜欢什么吧。」 傍晚时分,我正在厨房忙碌,阳春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找我。我赶紧倒了杯水给她顺顺气,没想到她却推开了我的杯子,抓着我的手和我道:「唐小公子走了,小姐我们还没问他要食宿钱呢!要不要追?」 我端着茶杯的手僵了僵,随后将杯子塞进了她的手里,笑道:「不用追了,他把钱付了。」 阳春顺手喝下一口水,拍了拍胸口:「哎?真的,陆大侠还骗我说他没给钱就跑了,让我赶紧来通知你呢。」 第60页 「……没这回事,他钱交了。对了阳春,你问出陆公子最讨厌什么了吗?」 阳春点点头,欢喜道:「问到了,小姐对陆大侠真不错呢,特意避开他不喜欢的。」 「是啊。」我颇为兇残的将菜刀一把甩上砧板,「所以今儿我们就全吃那些了!」 陆小凤真的是个太好的朋友,与其说他是我的朋友,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包容我所有胡闹的兄长。吵也好,闹也好,这傢伙都会轻轻揭过,就算是生气,再次见面的时候,依然是笑嘻嘻的陆小凤。 他对朋友,真正能算上是两肋插刀。 我有时候会想,大约也就是这样的人,才会成为庄主的朋友。 如果……如果我有他这般的胸襟和气魄,大约和唐天也不会变成这样的结局吧? 想了想,觉得自己还真是自私又任性啊。之前也是,庄主明明没有表示出要娶孙姑娘,可我为了自己能够早点离开,却迫不及待自作主张的一个劲撮合。 如果从庄主的角度来看,大概也很厌烦吧? ……这么一看,其实我真的算不上什么好管家呢。 阳春见我发呆,伸出手在我面前晃了晃,面色有些担忧:「小姐,小姐?你还好吗?那些食材庄里有些没有,要下山出庄去买吗?」 我闻言,差点跳起来:「什么,他都要了写什么!?」 阳春扒着手指一个个和我念着:「鲍鱼海参,鱼翅鹿茸什么的啊——」 我立刻反应了过来,陆小鸡怕是再阳春开口问的时候就知道我在打什么主意了!这只小鸡,哪里肚量打了!我愤愤地差点将砧板上的肉剁成泥,阳春见我一副凶神恶煞状,当下更是小心翼翼道:「小,小姐,那我们买还是不买啊?」 「买,为什么不买!」我扭头神色扭曲,「把那只小凤凰补出血来才好!」 顿了顿,我又叫住了阳春,笑容阴暗:「对了,别忘了和陆公子讨材料钱,你去讨,他绝对不会不给的。」 阳春见着我的样子抖了抖,点头哎了一声,转身就跑。 晚膳时分,庄主看着一桌鲍鱼海参,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眉毛。我巍然不动,一副坦荡荡的模样,倒是陆小凤看着一桌菜笑得眉眼弯弯,直道:「阿北你对我真是了解啊,特意挑了这么多我『爱』吃的。」 假装没有听见他的画外之音,我只是将庄主平日里喜欢的清淡菜式至于庄主桌前,看着陆小凤悠然道:「既然是陆公子喜欢的,那么还请陆公子慢用。」 说着,直接用眼神告诉他「有本事你把你面前这份一根青菜都没有的菜吃完啊」! 陆小凤笑着端起一杯酒,长嘆道:「女人真是不能得罪啊。」 我冷静颌首:「陆公子谬赞。」 我当然不可能真的让陆小凤一顿饭真的一根青菜都吃不到。他是个真正的侠士——虽然就算有蔬菜,要把那些东西全吃完也够要命的。 当我端着清茶打算去送给陆小凤好歹降降火,这傢伙却在梅亭和庄主喝酒。 准确的来说,是他在喝酒,而庄主在抚琴。 一时间,我不知道该去还是不该去。 陆小凤远远的望见了我,苦着脸道:「阿北,我可真吃不下了。」 「……不是吃的,是花茶,降火挺不错。」我小声道,上前几步将茶端给他,在他不敢置信的眼神下扭过头道,「抱歉……晚上不该迁怒你。」 陆小凤闻言瞪大了眼,差点就要伸手探探我的额头:「阿北,你没事吧?」 「……要不要,不要我把茶端走了!」 我有些恼羞成怒,陆小凤眨了眨眼,只得放下心中疑惑,转而对我道:「唐门那小子走了?」 我一愣:「你怎么知道?阳春告诉你的?」 陆小凤摇了摇头:「不,他来和我告别。这小鬼还挺懂礼。」 我沉默了,以唐天的性格,大约是会和每一个他喜欢的人好好道别再离开的。这个万梅山庄,估计他唯一没有说「再见」的存在,就是我。 也没什么好难过的……才怪。 陆小凤看了看我的脸色,明智地转移了话题,他敲着石桌道:「虽然弄清除了这场讨债不过是霍休的局,但仍有一些东西令人疑惑。」 他竖起两根指头:「一是独孤一鹤中的毒,二是石秀雪中的针。」 「上官飞燕死前说,这毒是别人给她的。可她却想不起那个别人是谁。」 「独孤一鹤中的毒与其说是毒更像传说中魔教的蛊,乍一看无视,却会在调用内力时蚕食内力,使人在决斗中丹田空虚后继无力。」 说着陆小凤看了庄主一眼,庄主抚琴的手微微一顿,颌首道:「不错,若非如此,死得或许便是我!」 我看着陆小凤,他从袖中掏出当初唐天给我看的布包,从中取出那枚针,神色严肃:「第二枚就是这魔教见血封喉的毒针——上官飞燕否认这枚针和她的关系,我认为她没有说谎。」 「所以……这件事里,为什么会出现魔教的影子?」 「我去询问了霍天青,他表示也不知情,但会用珠光宝气阁的势力帮我们查下去——」 我闻言有些惊喜:「霍天青没死吗?我看见你活着,以为决斗里他死了呢!」 陆小凤摸了摸鬍子:「霍天青本就是为了上官飞燕才同意进局,可上官飞燕却完全没和他商量杀了阎铁栅。男人在爱情里是盲目的,可也并非全无原则。」 第61页 「……为了赎罪,他才提出要和你决斗?」 「大约还有帮上官飞燕转移我的注意在里面。」陆小凤嘆息道,「好在阿北你那瓶水令我对上官飞燕起疑……否则以霍天青对上官飞燕的感情,现下大约也是一具尸体。」 「事情已经撕开,决斗自然也无必要。」陆小凤喝了口茶慢悠悠道,「霍天青倒是条铁铮铮的汉子,珠光宝气阁最后在他手里,也算不上辱没。」 想到了什么,陆小凤沖我笑道:「霍天青说,他欠你的债依然记得,所以这根针的事情他一定会查出来。」 陆小凤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我在想什么,摇头道:「霍天青是天禽老人的儿子,徒孙遍天下。魔教不比其他,他去查总比你去安全很多。阿北,我很抱歉这次又将你牵扯进来。」 「我保证,没有下次了。」 注视着这陆小凤认真的表情,我有些手足无措,只能顾左右而言他,陆小凤拍了拍我的头,顺起石桌上的酒壶便吟着李白的《将敬酒》,哈哈笑着向自己住的小院走去。 庄主已不再抚琴,反而出乎我意料之外的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了茶。我挣扎片刻,最终决定还是奉行「坦白从宽」的政策,向庄主挪了过去,乖乖低头认错。 「……阿北自作主张了。」 庄主没有接话,也没追问,反而开口道:「今天你对陆小凤出奇的耐心,怎么了?」 我没想到庄主问的这么直白,停顿半天,才略丧气道:「庄主,人与人相处,付出对等,关系才能延续下去吧?」 庄主未置可否,我接着道:「……不能总这么任性啊。」 「因为唐天?」 庄主的声音平淡,与我而言却无疑惊雷。我抬起,却见庄主悠然饮茶,看着我的黑眸幽深明亮:「阿北,你还记得两年前你向我许的愿吗?」 我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想不来当时我许了什么愿,只能有些不确定的猜测道:「是削减开支……还是要少夫人?」 庄主放下茶杯,淡声道:「阿北,准备一下。三日后,我们启程前往白云城。」 我终于看见了石桌上放在檀木盘中的一枚信笺,信笺之上「西门吹雪启」五字苍劲有力,只是五字行楷却已然能让人感到铺面而来的凌冽剑气。 几乎不用去确认,写信之人的身份已然跃然纸上。 白云城主叶孤城。 看着庄主越发明亮的眼神,我无声无息的在心里念道。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开始决战前后的预演了_(:3」∠)_ 庄主去会基友了_(:3」∠)_ 因为开学,开始隔日更_(:3」∠)_。 下章预告:南海白云——「……孤城无霜?」 ☆、第二十八回 对于叶孤城的印象,除了他是我右边挚爱的男人最后被庄主一剑戳死之外,我对他唯一的记忆就是右边曾为了他专门写过一则虐心又虐肺的故事。故事具体讲了什么我倒是记不清了,唯有结尾那句「南海白云孤城无霜,从此孤城再无霜」令我唏嘘不已,顺带再一次鄙视了右边的死蠢程度以及女票文都能弄出be结尾的节操。 右边曾在那文里描写过海上航行美景以及白云城飘渺如仙境的远貌。虽然穿的不是她那部虐心之作,而是另一部满足自我的真身穿——但同一个作者写的东西想来差别不会很大。于是当庄主询问我是走陆路最后转船,还是干脆一直一路坐船去。为了右边所言的美景,我立刻以「水路节省时间」为由毫不犹豫的扑向了蔚蓝大海。 事实证明,我太高估了自己的幸运值。 漫长脚踏实地黄土地的日子让我忘记了一件事——我晕船。 是的,虽然这看起来是这么不科学,但在我穿越了这么多年,再一次兴奋的踏上甲板之际,首先感受到不是大海略带咸味的湿风或湛蓝无际天海一线……而是翻天覆地的反胃噁心与头晕。 作为一个无照医生,我立刻给自己从压穴针灸嗑药闻陈皮都用遍了,依旧躺在床上要死不活。好在这次出门除了我,还带上了白雪,白雪和我截然不同,站在甲板上感受着五月的阳光,不但不觉得闷热,反而对眼前一切新奇的景象充满了乐趣。 看着她欢欢喜喜的和我说着新学到的知识,我痛定思动的下了一个决定。 「……所以就是这样庄主。」我扶着门框,即便海面一片风平浪静我依然觉得脚下虚的厉害,因而和庄主说话也是有气无力,恨不得现在就倒在木板上挺尸。 忍着眩晕,我看着庄主目光灼灼:「请务必点了我的睡穴!」 ……让我睡吧睡吧一脚睡到白云城吧什么海边美景什么无限大海我都没兴趣现在只要让我不晕直接睡到白云城才是最好最完美的解决方案啊! 我捂着脸只差痛苦流涕,完全忘记了当初踏上这条路还信誓旦旦想要记住路线,等右边来了后好好向她炫耀一番……此刻我只后悔为什么还没晕过去。 我抹着眼泪痛哭流涕:「庄主我也想用沉香但您知道海上能找到陈皮就不错了哪儿来的沉香啊,除了睡穴我想不到其他方法了庄主快救命——」 庄主在喝茶,他见到我这副模样,眉梢先是微微皱起,一副有些疑惑的模样。我估计是他没能理解我只不过似乎坐个船怎么搞得和中毒一样悽惨。 第62页 啊哈哈哈其实在这种武林的世界里,会晕船人的大概也很稀有吧otz。 就在我双目流泪无语问苍天的时候,庄主开口道:「难受到这个程度?」 庄主的声音清清淡淡的,说到出海经验,我估计庄主和我没什么差——都是头一回。因而我也就不指望庄主能理解对一个晕船的人来说在船上有多可怕多难受了,要不是不确定这海里有没有鲨鱼食人鱼,我都恨不得跳进海里用根绳子拴着游了!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就算我有那个力气,在大海里游一天我大概也就成了一条脱皮的鱼了。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庄主缓缓起身,走至我身边。在我迷煳煳抬头的时候一手扶住了我,一手覆上了我手腕探脉。 我有些无力的反手抓住庄主的手,虚弱道:「没其他法子了,直接上穴道吧!」 我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可庄主却缓缓收回了手,淡声道:「阿北,你内息微弱,若长久点住睡穴,于你经脉并无好处。」 作为一个在夫人的压迫下啃完半房间医书的存在,我当然清楚!可我又不要练什么高深的武功经脉通还是堵压根无所谓……再说以我的悟性也饿根本学不会。 要有你们这种伪科学的力量,我至于还会晕船吗? 越想越忧伤,我干脆蹲□把自己团成一团倚在门边,脑袋似乎又和潮水一起晕晕乎乎晕晕乎乎最终完美搅和成一团浆煳。 眼看着庄主没有动手的意思,我扶着门框摇摇晃晃的向外走,准备问问水手们有没有沉香或者货物里有没有沉香的!催眠,我需要催眠! 当一个皮肤晒得黝黑的水手明白我要的是什么的时候,当下亮出了一口白牙,沖我道:「你找沉香?在厨房啊!」 我当下感激涕零的摸去厨房……然后见到了名为「陈氏阿香」的厨娘。 ……这真是个催人泪下的故事。 这厨娘正是之前给了我陈皮的妇人,她一转头看见了我,当下乐呵呵笑道:「北姑娘,那东西有用不?」 ……有用我还会是这副脸吗? 我勉强笑了笑,气若游丝不放弃道:「夫人,你这儿有沉香吗?」 厨娘放下了手中的厨刀,笑道:「姑娘这不是开玩笑呢,神话传说里的人物我怎么有哟!」 我已经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负心的世界,倒是这个厨娘看了看我的脸色,担忧道:「姑娘,你晕船的很啊!我从没见过晕船得像你这么严重的客人!」 我已经哭不出来,几百年后的铁轮我能晕的难受,更何况几百年前的木质帆船? ……我又一次高看自己了。 我难受的近乎没法思考,模煳中厨娘担心的话不时在耳畔响起,间或又传来的白雪的惊唿。被白雪搀扶着出了船舱,感觉稍稍好了一点。出了船舱就见庄主一袭白衣临船而立,看着半倚在白雪怀里的我,有些迟疑的开口:「很难过?」 「点穴吧庄主!」 要不是我自己武功太渣,又手软使不上针,兼之白雪找不到具体位置——我早就自己动手了动手了啊! 良久庄主在我期待的眼神中抬起了手,我以为就要解脱了,不想他却是拍了拍我的头,低声道:「睡吧。」 ……睡,就是难受到睡都睡不着才需要点穴啊! 白雪见我难受紧,忍不住对庄主解释道:「庄主,小姐难受的睡不着啊。」 庄主沉默,大约还在思索晕船、难受和睡不着这三者的关系。 我盯着不远处的桅杆,有种豁出去的冲动,转而抓住白雪的手沉声道:「看见那根杆子了吗?」 白雪迟疑着点头,我决绝道:「把我摔过去撞晕吧!」 「不,撞晕不靠谱——白雪你找根棍子揍下去吧!」 白雪:「……小姐你确定醒来后不会藉此剋扣我工钱吗?」 我挣扎:「不,不能确定……」 大约真的是和山庄里其他人混久了,白雪当下十分利索的将往庄主手中一交,行礼告退:「白雪去准备晚膳,小姐就交给庄主了。」 我眯着眼看刚过午时没多久的太阳,又看看走的毫不犹豫的白雪,突然就想起了一个词——「自作孽不可活」。 甲板上的空气是流通很多,和带着腥味的海风依然令人不适。庄主伸手覆上我的额头,我有些好奇怎么这种天气他的身体还是冰冰凉凉的,似乎没什么暖意,但没等我开口庄主却道:「点穴不可,我替你用针灸分次。」 我立刻点头如蒜。针灸的效果显然远逊色于点穴。每次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我便会醒来,虽然难过的在床上蜷成一团,而每到这个时候,庄主便会及时补下一针。 整个难得一次的海上航行就在我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中过去了,只是期间每次睁开眼都能看见庄主坐在我的身边,大约只有在症状减轻些,白雪餵我吃些流食时庄主才会消失不见。 白雪说那是庄主去休息了。 愧疚感立刻油然而生……当我再次难受着醒过来,看见庄主淡定得不能再淡定的补上一针时,立刻这种愧疚就化成了无上的感动——庄主我保证以后只要你看上了,无论是孙姑娘还是苏姑娘还是花姑娘(……),阿北一定帮你娶回家! 最后一次睁开眼时看见的已经不是船上的屋子,而是从未见过的屋子。 第63页 我睁开眼,晕船的虚弱还没过去,但好歹脑子还能用。 这屋子装饰典雅,独有韵味。我扫过房内的漆金桌又瞄了眼放置桌边的两把梨木椅,心中刚刚估算出一个大致的价格,一名绿袄白裙的侍女便端着盆水推门而进,一见我便笑意盈盈道:「姑娘醒啦。」 这侍女迈步的声响几不可闻,步伐也颇为奇怪。我缓缓将视线上移,最终停在了少女腰间繫着湖绿腰带上——那玩意,为什么我怎么看怎么觉得像软剑? 少女见我没应答,善解人意的给我倒了杯水。我沖她笑了笑,道了谢。她笑眯眯的看着我把水喝完,收完杯子后忽然来了一句:「姑娘是西门庄主的侍妾吗?」 我只能庆幸自己水喝完了没呛到自己,看似不过十五岁的少女吐了吐舌头,刚想接着说什么,却被另外一声颇为严厉的声线打断:「碧水!」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转而颠颠的跑去了出声的那名美妇身前,拉着她的手撒娇:「姐姐~。」 那名美妇颇为无奈的点了点小姑娘的鼻子,转而对我微微点头微笑道:「姑娘感觉可还好?西门庄主在前厅与城主议事,白雪姑娘去打点行装,若姑娘有何需要直接和妾身说便好。」 我虽然仍然有些迷煳,但至少对一些词仍旧敏感。比如…… 「这里是白云城?」 妇人浅笑颌首,「妾身是城主侍妾蓝氏,姑娘有何需要?」 侍妾蓝氏侍妾蓝氏侍妾蓝氏…… 一瞬间我只觉得五雷轰顶,要不是碍于有外人在场,恨不得就捶着被子嘤嘤嘤大哭「输了,输了!庄主阿北不争气害你输给叶孤城了!」 大约我克制内心导致面上表情较为纠结,蓝氏颇为担忧的唤了我两声。我还没来得急开口,名为碧水的少女躲在她姐姐身后,眨了眨眼睛,忍不住有接着笑道:「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一听到这句话,我当下便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盯着好奇发问的小姑娘,阴测测地露出了某笑,直让小姑娘抖了抖。 小姑娘抿了抿嘴明智而果断的不说话。 不争馒头还争口气!庄主放心,我绝对不让你在别人的地盘掉面子的! ……大概吧。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不着调、冰多维玛伊斯特的地雷! 孤城无霜虐我千百遍_(:3」∠)_ 下章预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给自己塑造了这么苦情的一个角色otz——蓝夫人你听我解释啊! 于是更新完毕,鞠躬退下 ☆、第二十九回 我撒了谎。 不对,该说是善意的谎言。 我,我把我右边曾经暗搓搓和我聊过要嫖了叶孤城的各种段子随便抽了一个出来……然后,然后—— 庄主我对不起你。 右边对叶孤城的女票计划几乎可以说是写满了一个小本本,但我到现在还记得情节的……大约就是扯上了朝廷纷争公主爱上反贼的悲怆爱情故事。 当然我们庄主不是反贼,装公主我也弱了点。于是我毫不犹豫极为果断的给稍稍改了改,首先当然是把庄主刻画成了一朵花,然后我给自己选择的敌对身份…… 是暗恋对方的魔教妖女之子。 没错,就是整天被武当少林指着鼻子骂的「小妖精」……咦,怎么感觉这么念出来怪怪的? 抓抓脸,其实我觉着自己也没说错。 随后我就开始扯着那公主反贼的故事开始漫天侃大山,因为这个故事实在太过生死缠绵了点,所以我果断把其中人换成了杜撰出的这世界我的父母,在故事的最后让七岁的庄主潇洒出场,然后把「失去双亲孤苦无依」的我救走。 事实证明,虽说百年之后的读者们都挺挑剔,而在百年之前这般的狗血段子还是非常受欢迎的存在啊。蓝夫人轻嘆了口气,用手绢按了按不存在的泪水,怅然道:「令尊最后为了令堂愿放弃一切,真的令人动容。想必令堂在最后也是欣慰的吧?」 ……是啊是啊,以你丈夫为原型的女票文嘛…… 我干巴巴的点头道:「是啊是啊。」 「说起来,西门庄主果真也不愧剑神的称号,年纪如此之幼便已有这般胆魄。」 是啊是啊!我们庄主绝对不输给也叶孤城!无论是剑术还是……还是女人缘! 名唤阿碧的少女眨了眨眼,一针见血道:「可是这样的事情也该算大事吧?为什么我们白云城什么消息都没听到呢?说道魔教大事,就只有二十多年魔教圣女暴毙还算得上吧?」 我默默瞅了她一眼 ,幽幽道:「魔教是多等级森严之地,我母亲不过一介普通教众,父亲也不是惊世大侠。若不是巧遇庄主,大概早就不知道死在哪个角落。」 大约是被我堵住了话口,又约是觉得现在的气氛实在沉重,阿碧的眼睛转了转,随后扯着我的手欢快道:「你家庄主和城主一时半会儿大约不会从客室离开,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韩叔,他养的狗下了一窝小崽,可可爱啦!」 蓝夫人大约觉得待客之道就该是宾至如归,对于阿碧扯我出去转转一事持鼓励态度。换了衣服和这小姑娘出门,路上遇到了打理完行李无所事事的白雪,于是一起去围观白云城主他们家的母狗和母狗产的一窝小崽…… 白云城的确富可敌国,阿碧拉着我在跑过两三个院落,这才冲进一间类似僕人所居的院中,叫道:「韩叔,韩叔,有客人啦~!」 第64页 屋内传来一声应答,一名约有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髮鬓微白,乐呵呵笑着从院内走出。他手里还拿着棉絮,看着阿碧笑得慈祥开口道:「阿碧,又来看牙牙哇?」 阿碧笑着点头,然后让出在她身后的我和白雪,对男人介绍道:「这是城主客人带来的,想一起看看小牙!」 男人闻言,脸上立刻露出了不贊同的神色:「怎么能把客人带来这种地方,太失礼了!」 阿碧丝毫不觉得有何不妥:「呆在院子里才无聊吧?再说白雪姐姐和……对了你叫什么?」 我默默的看了她一眼,开口道:「阿北,唤我阿北就好。」 阿碧自作聪明的点了点头,「你之前说你父亲和城主同姓为叶,所以你叫叶北?好奇怪的名字。」 对上白雪不解的目光,我罪恶感深重的扭过了头:「……你喜欢就好。」 韩叔依然觉得把客人带来下人呆的地方不妥,可也抵不住阿碧和白雪期待的目光,只能同意。走进韩叔给他的狗专门打造的窝时,我才知道百年后那些花重金给狗狗买窝的人有多弱。 你见过直接隔出一房间给狗住的主人吗!?至少六十坪! 在我感慨「想不到白云城还是爱宠协会成员」时,韩叔的眉头却皱着,对阿碧道:「小牙最近情况很不好,你知道他身子弱,总抢不过其他的……豆豆!」 随着韩叔一声怒吼,我这才发现,一只有着棕色皮毛的小狗正挤在母亲的腹下吮吸,而他的兄弟姐妹们全部都被他剽悍的小短腿给挤得七零八落。 好一只从出生就□的恶霸狗! 我见着阿碧叫了一声,赶忙从小狗的屁股底下拯救出了一只淡棕色的小狗,小狗恹恹的叫了叫,显然是被欺负很乐,连伸出舔小姑娘的舌头都有气无力。 阿碧气得够呛,当下就冲着吃的胖的几乎要圆成一颗球的狗厉声道:「豆豆!」 那只狗动了动耳朵,懒洋洋的转过了身看了少女一眼,接着打了个哈欠,汪了一声,不过还是乖乖走开给自己孱弱的兄弟让出了母乳。 阿碧小心的将那只浅色小狗放好,帮他汲取母亲的乳汁。白雪看着欢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随后期待的看向我:「小姐,回庄后,我们也能买只狗吗?」 我沉吟半晌道:「买狗太贵了,还不如直接去买狗肉划算。要不我们多养点鸡鸭?一样都是小动物嘛!」 白雪瞬间消沉,阿碧没理解我们高深的对话,大度的拍了拍白雪的肩膀道:「你要是喜欢,我和韩叔送你一只可好?喵喵这次生了好多,原本也打算挑些送人的。」 白雪立刻爱心泛滥:「那,那我能要这只吗?」 我看见她指向的是那只阿碧保护着恹恹的小狗,当下大惊:「怎么喜欢这只!?」 「因为看起来好可怜啊……你看他比其他都小那么多。」 我顿时发觉白雪的思想走向了可怕的资本主义,顿时蹲□语重心长的和她道:「你看那只小狗一看就很可怜,这么可怜的狗跟着我们不是更可怜?我们要回去恐怕在船上这只狗就夭折了。」 白雪忧伤的放开了手,放弃了带狗回去养的计划,和阿碧讨论起怎么才能把这只狗照顾的更好。韩叔看着那两个姑娘在一旁叽叽喳喳,转而看向我:「叶姑娘不喜欢牙牙呢。」 听着这称唿我抖了抖,随即一脸淡定道:「嗯,我比较喜欢那只。」 韩叔见我指的是豆豆,笑了:「牙牙是弱了点,不比豆豆强壮。」 「不。」我淡定的否定,在对方不解的情况下道:「我只单纯觉得那只狗好养而已。」 人总是会对自己付出多的一方投入感情较多。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不饶你操心的,事实为你打算好的,通常你都不会去挂心,反倒是是处处无法独立,不留神就会丢掉受伤的事物,才会夺得你的心神。 无关乎其他,只是投入的感情多了,自然就难以收回罢了。 只是有时候,这样自然而然的事情,往往是对另一个某种意义上的不公平。放到人身上……嗯,故事里这样的痴男怨女从来不少。 韩叔笑笑不说话,我也无趣便陪着白雪逗弄小狗。白雪看着我,忍不住道:「小姐真的是因为牙牙不好养才不喜欢的吗?」 我琢磨了一下,想着说实话估计也没什么关系,当下坦然道:「那倒不是,只是这只狗的投入产出明显划不来,不像那只——一看就知道日后肯定肉多好卖!」 看着白憋气的模样,我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忍着心疼痛苦道:「你要,要实在喜欢这种东西……要不回去我给你买兔子吧……好歹吃的便宜。」 白雪当下就高高兴兴的应了。 我在这儿无聊,和阿碧说了一声便自己打算回休息的院子去。其实我还是很喜欢小动物的。记得没穿过来之前,我还曾今和右边信誓旦旦的说以后一定要养只哈士奇。 「……因为他可以和你一起犯二?」 「不,因为它一定比我二,在一起会显得我十分沉稳高深!」 想起当初和右边的对话,不由的唏嘘真是命运不饶人。穿来之后,过着贫下中农的日子,我总算理解为什么长辈们对那些宠物都没大多好感。 没时间没精力啊!当你累得要死好活,刚想休息结果发现还有一个祖宗要伺候……那不是绝望就可以形容的心情。 第65页 相较而言,乌龟才是最好的宠物选择啊!好养耐力强!忘记了完全无所谓,同时下汤还美味! 思索着,我想要不回去送白雪乌龟得了,但一想到乌龟比兔子贵,我顿时就打消了这年头。 这真是令人想要嘆气的命运哟。 我凭藉着记忆的路往回走,在路过假山的时候我听见有谁在哭。大约是修炼不到家,我还是没能视其为无物,忍不住去假山处走去。靠近时却见是一红衣女子对着一池湖水忧伤哭泣。 只是背影,却显得这女人如弱柳扶风。我听这哭声实在悽厉,没忍住小声的开口道:「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那哭声渐淡,哭泣的红衣女子缓缓转过身,一张桃花面此刻沾染着泪滴,显得楚楚可怜。 面容之艷丽,令是女人的我也晃了晃神,才注意到她垂着的眼眸,和轻抬的手指。 用语调来形容她的手指也不足未过,只可惜她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多少有些破坏美感。女子见我问话,压抑住了哭泣,沖我行了个礼,擦去之前哭泣的狼狈,看起来和个没事人一般沖我欠了欠身,开口道:「琴女失礼,告辞了。」 这女子匆匆而去,我连挽留也做不到,只能将视线从新投去她原先哭泣的地方。在女人走后,那儿摆放着一张五弦古琴。我转头想要叫住她,可她已经不见人影了。 思索再三,我觉得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小心再小心为妙。顿时再不看那把琴一眼,转而叫了个路过的侍从,拉他至湖边把这把琴指给他看。 他笑着和我道谢,说这把琴是府上新来琴师所有,既然落在了这里,他会送回去。 解决了事情我便回了院子,不想在院子前碰见了庄主,还有站在他身边同样一袭白衣的男子。 看见那男人的一瞬间我就知道他是谁,就像看见他的字也能猜出他是谁一样。 我曾今以为天下再也没有人会像我们庄主一样,穿白衣服会穿出一身孤寂高缈之意,而不是丧曲悲歌。可叶孤城的存在显然是直接打破了我的认知,或者说,比起我们庄主,他的一席白衣,更在于出尘与傲。 一瞬间,我便理解了为何右边对他迷恋到那种境地。 「叶城主。」 我向他行礼,叶孤城微微颌首,转而看向庄主:「请西门庄主稍作休息。徒弟顽劣,我不得不离开些许时日。期间还请庄主随意。」 庄主颌首,眼中是对这位齐名对手的敬重:「不愿多扰,既事已毕,自当离去。」 「白云城虽不比京都繁华,却也有自己的独特。庄主难得来此,我虽不能亲自,但也该一尽地主之谊。」叶孤城说着将目光转向了我,那黑得似磨的眼睛里笼着剑气,令我下意识就立正站好,不防他只是说:「或许北姑娘也想见见白云城?」 庄主将视线转向我,我立刻包含期待的看向他。庄主垂眸顿了顿,转而对叶孤城道:「多谢城主美意。」 叶孤城微微颌首,款款离去。 我看着他离开,没忍住开口问道:「庄主庄主,你们商量了什么啊?这么快就好了?」 庄主将剑放在了我的手心,向前走去的步伐微微一顿,转而淡声道:「定下决斗之期而已,自然不需要太多时日。」 作者有话要说:……琢磨了这么久叶孤城,也不知道如何写他_(:3」∠)_。 感觉以他和西门这种世界上唯一的你和我这般关系,他对西门是真的嘛,可这个真心要怎么表达?……所以果然弄走他吧。 ……白云城副本开启_(:3」∠)_。 ☆、第三十回 我等这场决斗等了近乎十五年,可当庄主真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却下意识的抓紧了手袖,不知道怀着怎样的思绪,开口期期艾艾道:「那,那么……」 那么什么? 庄主静静的看着我,就和这么多年来一样。无论我说的是不是废话,他都会安静的听下去。 我忽然就发不出声。 庄主忽然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髮,在我满是诧异的神色中淡淡道:「阿北,我达成了你的愿望。」 我听得有些莫名,庄主却不在开口。我急急跟在他身后,「庄主庄主,你们约在了什么时候,你,你会赢吧?」 庄主的步伐忽而慢下,我差点撞上他的后背。拍拍胸口我重新拉开两人的距离,抬头却看见庄主孤零零的站在那儿。从海边吹来的风到了这里已经不甚凛冽,风柔柔的鼓起他的下袍,吹起他颊边的黑髮,吹过他的脸,他的睫毛。 就那么一个人站着,说不出该是遗世独立,还是单纯的孤独罢了。 原本人世间至少还有一个懂他的叶孤城,可如今他们将决斗。 遗憾吗?不,我想庄主更多的兴奋,终于找到了对手的兴奋。就如当初他感慨着苏少英二十年,出剑却依旧毫不犹豫一般。他欣赏着叶孤城,和他神交已久,更是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也正是如此,他会比期待任何事都期待这一场决斗。 十五年的时间,也足够我多多少少了解他。 庄主站立良久,半晌缓缓开口:「八月十五月圆之日,一切都会有结果。」 漆黑的眼眸定在我身上半晌,庄主开口道:「若输的是我……」 「你会赢!」 未经思考的话语就这般脱口而出,我也不明白为何如此笃定。除了这是给定的结局外,他会输这样的结局被强烈的抗拒。连这个可能性都不愿去思考。 第66页 我深深吸了口气,以着一种神棍一般的气势幽幽道:「西门庄主,你会战无不胜。」 庄主闻言,惯来冷清的面容上竟浮现出浅浅揶揄:「这是祝福?」 我一听这话,立刻跳脚为扞卫自己身为熟知剧情(伪)穿越者的尊严,「这不是祝福,是预言预言!」 庄主嘴角的笑容仍未消失,我看的有些发怔。最终他朗声道:「阿北,我不会死。」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顺从心里的声音点了头,语气坚定,一如当初面对他与独孤一鹤的决战:「我知道。」 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死。 这样的认知令我心情一下好了很多,刚想开口问问庄主今晚想吃什么,白云城靠海吃海鲜宴怎么样的时候,庄主却是抬手从我怀中抽出长剑,细长的古剑在夕阳中微微低鸣。 庄主没有回头,冷冷道:「阁下还不现身吗?」 院内一角似有红隐飘忽,良久,躲在树后的女子才缓缓现出身形。洁白如玉的肤色,火红若霞的长裙。说这个女人倾城绝色,想是一点都不为过。在我看过的人里,或许只有当初骗了陆小凤的上官飞燕能和她较之一二。 这女人正是前些时候,我在湖边所见垂泪哭泣的女子。可此刻她的表情哪有半点泪痕,说是风华绝代也不为过。她怀里抱着一把琴,那把琴很显然正是先前她遗落在湖边的一把。 这女子抱着琴对庄主欠了欠身,笑容明艷而自信。她对庄主笑道:「小女子有琴氏,久闻西门庄主琴艺绝然,清音听闻庄主前来做客,适才忍不住前往,但求庄主指点一二。」 庄主静静的看着她,半晌开口道:「你练剑?」 女子一僵,缓缓道:「小女子自幼习琴。」 庄主道:「既不练剑,找我何事?」 话毕,庄主将剑插回我怀中剑鞘,漠然进屋,徒留有琴女僵在院内。我一时摸不准庄主是怎么回事,只能沖该女抱歉的笑笑,抱着剑追了进去。 屋内庄主端着茶,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有些迟疑上前,开口道:「庄主……」 我本想说庄主人家看起来很喜欢弹琴,您不是也很喜欢弹琴么要不要切磋一下,反正弹琴不死人。可在我说话之前,屋外已经响起了琴音。 琴音婉转,凄凄如诉。 五弦琴本音色便幽深,一首相思曲在她手中弹出,更是显得越发哀婉。我不太明白这个姑娘被拒绝后坐在院子里弹这么一首曲子是什么意思,喜欢我们庄主?喜欢为什么不追进来反而在外面弹曲子呢? 我觉得我越发弄不懂现在女孩的想法了。 屋外传来白雪的声音,接着琴音便断了。我看了看庄主,至始至终他一直坐在一边,闭着眼养神,看不出想法。我看茶壶里的水已经凉了,便端走打算换一壶。 刚踏出门槛便遇见白雪,她见我,一张白嫩的笑脸立刻气得通红:「小姐,你看见了之前呆在院子里的狐媚子了?」 我思考了下白雪说的狐媚是谁,最终不确定道:「你是指有琴姑娘?」 「哎呀,小姐你怎么还这么说,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感觉吗!?」 「有哇。」我诚恳点头,「她的琴很好听,比庄主弹琴还好听。」 白雪似乎连话都不愿和我说了,跺跺脚转身就走。我给庄主换了茶,没想到蓝夫人贴心的连饭菜都帮忙准备好了,省去了我和白雪的忙碌。 晚膳过后,我正打算离开回屋子,却听庄主道:「别靠近她。」 我知道庄主说的是谁,当下点了头。白雪不解的看着我问谁,我想了想告诉她庄主说的是有琴姑娘。白雪立刻很开心:「我就觉得她不是好人!」 「是不是好人我不知道……总之别靠太近总是好的。」 我看着月亮幽幽道,一个琴技超出庄主许多的女子,为何会特意而来找庄主比琴?更何况,庄主惯来是以剑动天下,知道庄主同样善琴的,这世间还活着的,除了万梅山庄的僕人,就只有陆小凤和花满楼。陆小凤和花满楼显然都不是拿这些事到处乱说的人,那么这姑娘是怎么知道庄主同样擅琴的呢? 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不代表庄主没意识到。 更何况,我她白天哭的样子,我总是很在意。 白云城主第二天便离开了,我和庄主告了假,拉着阿碧和白雪去逛了白云城。果如叶孤城所说,白云城虽不如帝都繁荣,却有中原不及的海岛风貌。 在这里能看见许多用贝壳珍珠制成的饰品,大约是海岛阳光灿烂的缘故,岛内买纸扇的也很多,而且大多都绘制的十分精美。阿碧说作为主人要大方,送了我和白雪一人一柄白云城出品的纸伞。我觉得阿碧毕竟不是万梅山庄的人,这样不好不好,于是便礼尚往来,保证晚上回去给她做些点心作为报答。 晚上回去的时候听说城里有个僕人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得了恶疾,一晚上就死了。阿碧有些难过,我设身处地想了想,大约能理解她的难过,便绝口不提第二日的游玩计划,只是做好的糕点给她送去。 大约和昨日一般的十分,有琴姑娘再次出现。虽然我纳闷她身为叶孤城的琴师,在僱主不在的时候随意勾搭客人是不是不好,可她也没进屋,就是在院子里弹琴。每天一曲,不带重样。 第67页 唯一的共同点大约她弹奏都是哀怨之曲,若不是我从小就跟着庄主,这会儿大约也该怀疑我们庄主是不是对人家姑娘始乱终弃了。 有时我也会在去找阿碧的时候碰见独坐池边的有琴,她依然如我当日初见一般暗暗对湖垂泪,我掂量了自己的分量,还是果断的撤了。 我相信庄主,若说天底下有谁绝对不会骗我,那一定是西门吹雪。 这是十五年缔造的信任。 一周后,白云城主还未归来,白云城内却开始流传起他们城主外出遇上陆小凤的趣事。我收到了小七他们的传书,如今的陆小凤的确在南王府做客,而白云城主的徒弟也正是南王世子。 对白云城主的资料仅止于此,即便我人现在就在白云城,我也打听不出关于白云城主的事,他就和我们庄主一般,是个彻彻底底的迷。 阿碧好奇问我陆小凤是个什么人,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姑娘,只能把话头丢给白雪,自己出门透透气。大约总是在湖边能看见有琴女,所以我特走了花园这条路,不想今日这姑娘竟然不对湖流泪了,反对者一树合欢垂泪。 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夕阳前哭,夕阳后笑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想破脑袋除了觉着她也许有多重人格症之外真是半点也想不出了。无论是不是避开总是好的,于是我想偷偷熘走,却被叫住了。 「北姑娘。」 有琴女柔柔的唤我,和她来弹琴时的张扬全然不同。我停下了脚步,她在树下柔柔的笑,开口道:「你怕我。」 我没否认,她便笑笑:「你不该怕我,至少你不该怕这时的我。」 我依旧没啃声,她却摸了摸琴弦,对我道:「你会弹琴吗?」 我摇了摇头,弹琴这种十分好费心神的活我只在夫人在世时被她迫着学过,夫人离世后自然是避得远远的,谁还记得怎么拨动琴弦? 有琴女似乎也并不在乎我会不会弹琴,反而开口道:「你介意陪琴女一会儿吗?我哭累了。」 哭累了你别哭啊,美女你前后性格差别如此之大,我挺不住啊! 我仔细看了看她,发现她现在的神色表情很平静和傍晚的她有些许不同,便犹豫着走过去两步。 有琴女笑了,她对我说,「我想唱歌,你愿意听一听吗?」 我觉得这姑娘八成是有多重人格,现在哭的是一个,傍晚的又是一个。而鬼知道惹急她会不会有第三个,于是便迟疑着点了点头。 有琴女开始唱歌,她唱的是我从来没听过的小调,只觉得这调子凄凉的紧。大约只有这时候我才能把她和傍晚那个联繫起来,因为她们都喜欢这个凄凉调调。 隐隐约约我似乎听出她唱是越女歌,虽然其他我记得不太清,但那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着实太有名,有名的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大约她在思慕情郎,情郎是庄主么?我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又觉得不像。 于是我越发搞不懂现在女子的想法了。 歌唱完了,有琴女沖我微微一笑,抬步就走。那把琴……又被她留在了原地。 我隐约记得听夫人提过,对一个琴师来说,琴是很重要的。我叫了她好几声她恍若未闻,我又四下看看,果然没有其他人,只能认命的抱起她的琴,快步追上她,将琴还予她。 有琴女看着琴的表情有些恍惚,缓缓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上盪开一抹绝色的笑。她接过我手中的琴,笑声清脆:「小丫头,喜欢我的琴吗?」 一听这语气,我抬头看了看天……嗯,果然黄昏了。这简直比闹钟还准。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只要副本开打我就不那么卡文了!哦也十三復活,上吧! ☆、第三十一回 她手中的琴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我将琴交还到了她手里,道:「我只觉得这琴真够重的。」 有琴女一愣,随即轻笑出声。她抱着琴向前走了两步,见我并未跟上,停下步伐笑道:「小丫头,今天你不和你的主人一起听我弹琴了吗?」 我觉着以她的年纪唤我「小丫头」实在有些不妥,就面容而言,眼前有倾城之貌的女子不过双十,莫约和我同岁。可这「小丫头」她喊起来是这么自然,给人一种她是我长辈的理所当然之感。 世间奇人何其多,谁也不能保证这个貌若双十少女的琴师是不是真的不能做我长辈,鬼知道她是什么来歷,右边的设定一贯都是只能更坑爹不能最肯定,搞不好这位还是叶孤城他婶婶呢! 思及此,我也没说其他的,只是有礼道:「姑娘请行,阿北还有些其他事。」 有琴女闻言笑道:「不听了?不听也好。刚才琴女唱歌给你听了?」 我一听她这么称唿之前的自己,估计这人自己也是知道自己性格有些不稳定的,于是也爽快的点头道:「是的!」 有琴女笑了,修长的指尖拨过琴弦:「那你觉得,是她的歌好听,还是我的琴好听?」 我的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有琴女虽然在笑,可她的表情根本就是实打实的再说「你敢答错试试」,于是我立刻斩钉截铁道:「姑娘的琴艺无双!」 有琴女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我看的莫名其妙,不知道她是喜呢还是悲。末了,有琴女抱着琴对我缓缓道:「我在院子等你回来。」 第68页 我愣住了,没弄懂她是什么意思,只能回去和阿碧道别,带着白雪回去。有琴女果然遵守了诺言,琴摆放在石桌上,却一丝微动,白雪见她如此堂而皇之的坐在院内,实在生气。而有琴女却是看了她一眼,转而笑道:「小丫头,我等你很久了。」 我忽然就觉得不寒而慄。 约莫是自我来到这个世界起,越漂亮的女人往往变态的便越厉害。无艷是这样,上官飞燕是这样,如今眼前这位疑似患有精神分裂的美人似乎也是这样。 白雪不太理解我的担忧,见我越发想离她远远的模样,有些恨铁不成钢。有琴姑娘继续弹她的琴,我走到庄主身侧,为他换上新煎好的茶。一曲闭,有琴姑娘却未向之前一周般径直离去,反而幽幽的拨动琴弦在屋外朗声开口道: 「西门庄主,有琴氏为您弹了这么久的曲子,您可愿出来一见?」 我看向庄主,他闭着的眼睑微动,却依然没有丝毫出去的意思。 屋外的有琴女见是如此,忍不住咯咯笑了。她道:「庄主真不愿出来见一见清音吗?」 我听着这屋外的声音,它却似乎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震的脑袋都有些发晕。 我刚想抱着头蹲下,却见庄主抬手直接拔剑,昂然的剑气瞬间噼散了屋门,直直将院中青石地板刻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迹,才停在有琴女的脚前。 而也真是因为这一剑,原本闹的人脑子疼的感觉却消失了。 「小,小姐……」白雪有些害怕,我抱着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安抚着她,眼睛却在不停找着可以躲藏的地方。只可惜屋内大多都是奢华装饰,想要躲藏还真不太容易。 我看着被庄主震碎的门,一瞬间似乎能见到蓝夫人扭曲的脸孔——这屋子的修理费,恐怕不便宜吧? 捂着胸口默默垂泪,我嘱咐白雪呆在这墙角藏好千万别出来,白雪哆嗦着点头,扯了扯我的袖子道:「那小姐呢?」 「敢在西门吹雪做客的白云城动手,一举得罪的便是当世最强的两名剑客——敢这么做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对自己的实力或是背后势力极端自信。」 我拍拍白雪的额头:「放心,我就去看看,绝对不会有事。」 告诫了白雪千万不要出门,我从破碎的门后偷偷往外探去。有琴女近是在奏琴而舞!这舞的当然不是她,而是这院内原本一切无害的花草! 一首相思曲,缠绵哀婉丝丝入扣,一指挑下,挑中不仅是琴弦,还有被内力催动化为利器的树叶! 好高深而又匪夷所思的内力! 我隐隐觉得不对,若是想用这种东西赢过庄主手中剑实在太天真,可她的表情却又像是胜券在握。这首相思曲在角音之上陡然变调,一曲哀怨骤然成肃杀之兵! 尖锐的近乎突破耳膜的声线令我疼得当场就捂住耳朵蹲□,而握剑的庄主却步伐一乱,竟是拄剑半跪在地,面色惨白如雪!唯有一双依旧黑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有琴女,半晌才似赞嘆似嘲讽道:「果然好琴。」 有琴女笑得明艷,嘴角却留下鲜血。她毫不在意的抹去血渍,随意道:「庄主听了我这么久的琴总该付些代价吧?」 门外似有兵戈之声,庄主皱了皱眉,冷冷道:「你勾结了南海剑派的叛徒。」 有琴女浅笑:「怎么会是勾结?我只是告诉他们白云城主不在城内,西门庄主身负重伤,想要復仇的人,现在可是个好机会。」 「但他们会死。」 有琴女笑得越发明亮:「对,他们当然会死。白云城既可统率南海诸剑派这么多年,又岂是他们这些贪心不足蛇吞象的傢伙能够染指的?」 「我只需要他们给我造成骚乱,让我能做自己的事就好了。」 有琴女伸出手,似乎想碰碰庄主:「小公子,你好奇我想做什么吗?」 箭矢破空之声令她不得不收回手指,面色一紧。待她想要对我动手时,我已将手中的十九连弩齐射,又将霹雳弹直直的仍向她,却不防被一只朴实无华的银针击碎在半空。有琴女面色冷淡,挥了挥袖子冷笑道:「雕虫小技,也敢在班门弄斧?」 在她击碎霹雳弹的同时,另一枚银针扎入了我脸侧的门柱,我看着那根毫无特色,却有着四字梵文小篆的银针心脏就咯噔了一下。 那根针,正是前些时间,杀了石秀雪的那根魔教毒针。 作者有话要说:_(:3」∠)_……留个爪呗,亲爱的们 ☆、第三十二回 见我面色有异,有琴女笑道:「小丫头可是想起什么了?」 我觉得现在不是拉仇恨的好时机,于是一口回绝道:「不,像这么高端的暗器我怎么可能见过呢!」 「绝对从来没见过!」 「是吗?」有琴女不紧不慢的向我看来,「可是琴女就是用这根针杀了峨眉的四秀之一呢。我还以为姑娘会牢牢记住这根针的样子呢。」 我咯噔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有琴女的笑意渐隐,慢悠悠道:「琴女太没用了,练了那么久,到头来不过是杀了一个人,就吓成那样!」 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提醒她话说的有点问题,不管怎么看琴女似乎也是她,她骂来骂去骂的也还是自己。 大约boss都是话唠,当年的极乐楼主喜欢说一堆废话,眼前的女人也喜欢说废话。 第69页 她笑着看向庄主,挑逗道:「西门庄主果然是不愧是那人的孩子,也难怪近年来那一位会这般关注您了。」 庄主面无表情,冷冷地扫她一眼。有琴女见到那双黑色的眸子竟是忍不住抖了抖,却依然克制住心头不安强自笑道:「这双眼睛想必源自令堂吧……真是,怀念啊。」 说着,她将头转向了我,笑盈盈道:「小丫头,看你伺候了西门庄主这么多年的份上,我不杀你,你自行了断吧。」 我默了,转而深深的凝视她:「……您敢告诉我这两个选项有什么区别吗?」 她咯咯笑出了声:「当然有!我可不是琴女,不会什么干劲利索的杀人法,我喜欢的,可是让人五脏俱损经脉其断。当嫣红色的血从你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从这些地方流出来的时候,多美啊!」 她上前几步,在我瑟缩的步调下摸了摸我的脸,笑容明艷语调温柔如初见:「小丫头,要听我弹琴吗?」 「……我还是自行了断吧。」 她满意的眯起眼角,拍了拍我的脸颊:「好孩子。」 「……死的样子很难看,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姑娘你能不能别看我。」我漠然的开始胡扯,「姑娘你也是女孩,你懂的吧?」 「我不懂。」她毫无犹豫的绞杀了我希望,「不过这点恩赐还能给你……自己解决吧。」 她眯着眼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大约觉得我实在是不成气候,就算是空门大开也能用一根手指捏死我,才干脆的同意转身。侧过身去,警惕起从她说出「要我死」气息就极端骇人冰凝的庄主。 ……其实很早之前,我就和紫姨说过探查江湖秘文后的第一条总结:大部分的高手,都是死在自己的自负上的。 在她转身的瞬间,我就拔出了安顿好白雪后就偷偷拔出藏在袖口的匕首。 是当初陆小凤送我防身的那把匕首。削铁如泥,还粹上了唐天友情赠送的唐门牌麻药。 我觉得我这一生下刀都没这么快准狠过,估计连紫姨的厨刀都比不上。 在我一刀刺入的时候,她的指尖便下意识的射出了长针。我看着被顺手拿来,原本放在墙边上阿碧的送的伞柄上一排的暗器,不禁为自己的高瞻远瞩感慨了一下。 刀刺进了她的腰腹,她瞪大了眼睛,似乎是没想到一个像我这般怕死的傢伙居然有这种举动。当下就一指播下琴弦,我只觉的大脑轰的一声,胸腔想要爆炸,一口血就喷在了庄主的衣角上。可我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关注,只能拄着这把伞,踉踉跄跄的向庄主跑去。 屋外的喊杀声渐渐小了下去,屋内白雪应该还藏的好好的。所以剩下来的就该是逃走! 拉着庄主我就往外跑,跑了两步才想起来自己会轻功,于是驾着庄主接着飞跑。白云城不安全,只要在这座岛上,就一定会被有琴女发现。而庄主才是她的目标,所以她应该不会浪费时间来找白雪,她要做的第一件事该是隐藏自己的踪迹把白云城的叛乱和庄主的受伤这两件和自己撇清。即便叶孤城不在,一整个白云城也是不好相与的,更何况,叶孤城快回来了。 想清楚了之后我发现果然我自己这条路才是最危险的。不知道匕首的麻药能阻碍她的行动多久,我只能尽力向前跑。我那点内力早在奔出主城的时候就消耗的干干净净,这下拖着似乎是受了重伤的庄主一下却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我来告诉你吧,这时候你该找条船,赶紧离开这座岛。」 又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声音,我想捂住耳朵,却见庄主的表情隐忍,一时便习惯性的去遮住他的耳朵——结果我太天真了,这种一看就是内力发动的邪恶武功若真能靠两只手搞定,我也许就能称霸武林了。 大约是我本生就没什么内力,除了觉得脑子疼得很,倒也还好,反是庄主的嘴角溢出了血迹。 有琴女抱着琴出现在我们的正前方,她腰间的血染得一袭红衣更艷,惨白的脸色显示强行运功自己也好过到哪里——不过即便她不好过,要对付我也实在是太容易。 我开始检讨自己最初那一刀为什么不捅心窝。 不远处有海浪拍打的声音。我往后推了推,果然约十丈处后有块缺口。我估摸着根据武林定律那块缺口下八成就是惯用来就主角命的海。当我视线扫过去的时候,果然有琴女阴测测的笑道:「小丫头,你想拉着你们家庄主一起死在海里吗?」 「……不拉着你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有琴女答得痛快,她眯起眼,银色的针在她指尖发寒,「不过你拉着,我还可以要了你们庄主的命!」 我大惊:「你你你你,你难道不是爱慕我们庄主求而不得生恨吗!怎么连庄主也动手!」 「丧心病狂,这太丧心病狂了!」 有琴女转过手中银针,似笑非笑的接着我的话道:「因为你缠着他啊,得不到就要毁掉啊。」 我盯着她,苦大仇深:「姑娘,我刚才开玩笑的。你这样如果是喜欢的话,天下情缘都要变仇杀了。」 她看起来已经懒得再和我扯皮,扬起一排针就向我直射而来。庄主见状便强行拔剑,将一排银针全部斩于半空。有琴女看见庄主的举动,终于变了脸色,沉声道: 「小公子,那一位可没说不能带你的尸体回去,你再插手,别怪我不客气!」 第70页 庄主仿佛没有听见,只是看了我一眼,淡淡道:「阿北,站到我身后。」 庄主的一席白衣早就染上了各种颜色,有我的血,有被我拖着踉跄前行是沾染的尘土。沾染在一起,显得狼狈异常。可他还是执起剑,缓缓站直在我的身前,临风而立。 我看庄主要硬拼,赶紧道:「庄主,其实我们可以跳海——」 话未说完,有琴女已经冷笑两声:「殉情吗?我看没这个必要吧。」 说罢她看向庄主:「小公子,你身后这丫头中了我的焚琴却什么事都没有。你该清楚是为什么吧?既是如此——」 「闭嘴。」 庄主执剑冷冷道,我听着却有些莫名其妙,忍不住开口:「……你的意思是我中毒了?」 我细细的给自己把了脉,确认没有丝毫异常:「你确定?」 有琴女眼眸微转,突然发难!不知她似乎如何出手,一片的银针交织出明晃晃的一片,令人目不暇接,从四面八方而来。顿时我便明白为何当初她会笑我「班门弄斧」。暗器用到她这个境界,想来唐门也难以企及。 ……不过若是如此,我大约也知道她是谁了。 「阿北,后退!」 庄主忽然道,我下意识的就往后跑去。大约人废真的是命。庄主的这一声提醒换做是花满楼或是陆小凤——我坚信随便他们哪一个都能躲过这夹在这银色幻影中直刺而来的暗器。而我的话,只能眼阵阵看着它追上我,随后扑哧一声直接穿透了我的肩胛骨,包含内力的冲击令我整个人向后仰去,一脚落空。 「噗——」 有琴女的这一招逼的她吐出的血都快染红这片地。在视线下落的时刻,我有些不理解她为何如此执着要杀了我。原本之前击伤庄主时,她也被庄主伤的不清,无视我直接带走庄主是最好的选择,她真要强行掳走,我大约当场也是没有什么办法的。 可她如今耗费如此心力想要杀我,到底是为什么? 海的气味瞬间包裹了一切,我仿佛听见了成片的「哈利路亚」和陆小凤给我上香的绝望情景颇为绝望的看着越来越远的崖边,顿时后悔为什么没有扯着庄主一起跳。庄主是要活到赢叶孤城的存在,和他一起跳根据武侠定律百分百不会死……可轮到自己—— 右边我恨你,我不会游泳啊嘤嘤嘤! 作者有话要说:开始了……诅咒一般的日更掉收掉订阅_(:3」∠)_ 从今天起努力集齐七朵小红花,加油完结哦也! ☆、第三十三回 我睁开的眼的时候,视野里已经不是白云城断崖处的茂茂树林,而是一间搭得简单而又随意的茅草屋。我怔怔的盯着上空的木条打成的横樑会儿,这才感觉到浑身上下都疼的厉害。 有疼痛感就说明我没死成。我暗自庆幸着还好选了快好地,要是地上不时海而是陆地我恐怕就是摔得连渣渣都不剩了。说起来我摔倒海里,没被鲨鱼吃掉反而被救也很运气啊。 我试图动一动,却发现右手似乎因为脱臼而不太能活动,放弃这想法的同时又忍不住想到庄主,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没有我这个累赘……大约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我心想着要赶紧给庄主报个信,别让他担心才好。可转念又一想,如果我就这么消失,默不作声的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是不是意味着也就自由了? 不用还债,不用担心夫人不知道的遗嘱,不用把自己压迫成那样…… 越往下想去,心里波动的越发厉害。我该高兴,终于找着了个机会,一二三四五六七他们收集情报的路子我再清楚不过,想要躲过他们的耳目很简单,如此一来这次遇险还真是因祸得福! 我该高兴的。 呆呆的躺着睁大双眼,我觉得自己的情绪有些奇怪。高兴的感觉是这样空落落的吗?在怎么变异扭曲,大约也不是我现在这种不安的心绪吧?可是,如果这不是高兴,又是什么? 自我开始不理解白雪和有琴女的想法后,我发觉自己似乎也开始不了解自己了。 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有身着素白衣料一头乌髮仅用一根木钗挽住的女子端着药碗而来,见我直睁着眼看她,忍不住笑了笑,声音温柔若水却又明亮动听,像是三月雪水融化,汩汩流淌,缱绻温柔。她端着药走至我床边,闻声道:「你醒啦。」 这女子看起来大约三十的模样,伸出一双手碰了碰的额头,放心的点了点头道:「烧退了,再修养几天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她的手抚摸过我的额头时可以感觉到她手心的薄茧,这双手称不上柔荑,可我却觉得很美。女子步履飘浮,很显然毫无武功,而她手心薄茧分布的位置无疑再诉说着她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妇人。 或许她最不普通的地方在于敢随便救起重伤的人。 我就着她递来的汤匙喝光了药。药很苦,但我觉得还能忍。她伸出手帮我擦了擦嘴角的药渍,温柔道:「夫君不喜甜食,这里又是个偏远的海岛,没有蜜饯之类零嘴,夫人喝口水忍忍吧。」 我道了声谢,总觉得她的话有哪儿不对劲,可喝完了水后也没想出哪儿不对劲。她开口道:「大约是您的夫君在坠海之后将你整个保护在怀里,除了手臂和擦伤外并无大碍,最多一个月,我保证您恢復如初。」 第71页 我一口水差点呛在喉咙里,结结巴巴道:「您,您说什么?」 妇人一怔,紧接着微笑道:「夫人是在担心自己的夫君吗?请放心,我对自己医术还是颇有自信。虽然令夫身上多处受创,但对我来说救回来也并不太难。」 我越听越不对味,有个猜测忍不住浮上脑海:「您说……除了我外您还救了另外一个人?」 妇人闻言挑了挑眉:「是啊,一名白衣黑髮的青年人。我就起他的时候,他正抱着你半在水中斩杀鲨鱼群,也不知他是怎么顶着那般严重的内伤还能挥出如此凌厉的剑。」 「你有一个好情人。」妇人微微一笑,「即便是获救,他也是先将你交到了我的手上。姑娘,这世界上,会把别人命放在自己之前的,真的太少太少。」 妇人改了对我的称唿,我想她已经从我的表情中得知自己救的并不是一对夫妇。我看着她颇含深意的眼神,有些干巴巴道:「庄……他,他对自己人一贯很好的。」 「好的把自己的命都排在后面?」 妇人笑了,却不在谈论这个话题:「他内力深厚,虽然受伤比你严重,却比你恢復的快。这会儿他应该和我夫君在海边论剑结束,该回来了。姑娘你要出去等等他吗?」 我觉得我脸色有些发红,妇人便当我是默认了,笑着伸手要搀扶我,道:「我听他唤你『阿北』,这是你的名字吗?」 其实我的名字不是这个。北柯十四只不过是当年和右边混迹论坛的id,夫人问话的时候我留个心眼就这么说了,夫人大约觉得这个我一个孤儿能取出这么奇怪的名字也是件趣事,就这么用了下来。 其实这个名字我也没什么不习惯,右边整天「十四十四」的叫我,而我的小名恰巧是「阿北」,叫了这么多年下来,原本的名字念起来倒觉得有些生硬了。 ……或许这就是时间的力量,我都快记不起原来世界的我是个什么样了。 妇人见我沉默,笑笑道:「我便唤你阿北了,你可以称我蓉娘。」 蓉娘将我付出了屋外,我这才有幸看见这间坐落在海岛森林中的小小村落。村子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少,一眼扫去家家的门前的门前都挂着渔网,还有晒着成串的鱼干。 虽说南海最着名的是白云城和臣服其的南海剑派,可这南海群岛中更多或许是给海对面不远处的陆地提供各种鲜美鱼类,在此生活了不知多少代的普通渔民们。 蓉娘家的屋子盖得和其他家有些不同,比他们更大些,可造型也更奇怪些。似乎是注意到我的疑惑,蓉娘笑笑道:「这屋子是我夫君轻手建的。他握惯长剑,握起瓦刀还是有些别扭。」 话虽是这么说,我却能感觉到蓉娘的快乐。对比她之前的感情,我觉得我现在感情也是愉悦。 按理说庄主虽然够义气救了我但也害我失去了逃跑的机会,我该觉得失落才对,可现在的心情却是莫名的好,连这怪屋子都觉得可爱得紧。 正当我琢磨着自己的情绪是不是因为之前受伤而发生了某种变异时,将我扶去院子里的椅子中做好的蓉娘,忽而眼前一亮,声音轻快道:「他们回来了。」 我下意识的向前看去,只见一名而立之年的布衣男子一手提着把被麻布裹起的长剑,一手提着个鱼篓,篓口不时还有些活蹦乱跳的鱼甩出鱼尾。他的眉毛很浓,眼睛很大。嘴角紧紧抿的样子像块石雕,或许他自己就是块石头,一块又硬又冷的花岗岩。即便如此,当这块石头看见站在屋前等他的蓉娘时,像坚冰的黑色眼眸也柔化开来。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却依然能令人感觉到他的温柔。 令我吃惊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海岛里居然会有一名这般的剑客,令我吃惊的是站在男人旁边和他一齐像这里走来的青年。青年穿着素白的布衣,只有腰带是毫无装饰的黑布。他和提剑的男人一般面容冰冷,不多言语。可差别却很大,男人像块坚不可摧的花岗岩,而他更像把无坚不摧的剑! 可这把剑此刻身后背着他的乌鞘长剑,手里却提着大把的柴禾!即便神色再如此淡然自若,一把锐利的剑和一片砍好綑扎完毕的柴禾是那么不称!简直就像把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石拿去垫桌脚一样不可思议! 可就是这般不可思议的事,白衣黑髮的青年做得如此自然。他将重得常人难以想像背负的柴禾堆在了院内的角落,面色平静的对蓉娘道:「今天的份。」 我以被这场景吓得瞠目结舌,一句话也吐不出来。而蓉娘却是极为自然的走过去看了看,点头满意道:「麻烦公子了。」 庄主颌首,将视线缓缓的转向了我。那双黑色的眼睛是一如既往的深邃明亮。可我却发现,我似乎从来没有认认真真的看过庄主的眼睛。 庄主走至我身前,抬头似乎想要摸摸我的头髮,却又忌讳着什么松开了手,最终只是淡声道:「阿北,你感觉如何?」 我将视线转向了庄主的手上,他的手上有这浅浅的疤痕,显然不是练剑所伤,更似被碎石擦伤,顺着手腕可以看见在衣袖间若隐若现的伤口,似是被勐兽撕咬而至。 在转头看向庄主的装束和前一刻被迫去砍柴的手,我终于忍不住嘤嘤大哭,摸着眼泪道:「庄主,我让你受苦了!」 想我战战兢兢养了庄主这么多年,除了习剑就没让他干过一件重活,如今见庄主沦落至此,心中不免绝望。就想着要是紫姨王伯知道了这事要怎么教训,要是夫人知道自己儿子遭了这种罪,会不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拍死我。 第72页 越想我越心灰意冷,要不是行动还不太利索,早就扯着蓉娘的裙角大哭了。此刻我只能坐在椅子上一边抹泪,一边看向笑意盈盈的蓉娘,尽全力弥补这场噩梦:「这这这——」 我「这」不出来了。蓉娘好心和我解释道:「我们这儿大多靠捕鱼为生,日子也就刚图个温饱。姑娘你和这位公子的伤耗费了不少材料,这位公子不愿把手里的剑卖给我们,又一定要给你用最好的药,只能暂先帮点工抵债喽。」 我以着极端惊悚的目光看向庄主,连接着哭都忘了。庄主低头看着我,快速而又坚定了点了点头,我顿时觉得人生晦暗,身为职业管家的操守令我立刻对蓉娘道:「我醒了,接下来什么活我来干吧!不管是噼柴做饭捕鱼晒网我都没问题!」 「不行。」 蓉娘还没有开口,庄主却先一口回绝,「你有伤。」 ……有伤也不能让庄主你做这事啊!你是万梅山庄的庄主啊!这事要传回去,王伯和紫姨会把我活活剥皮的! 大约是注意到我惊恐的视线,庄主顿了顿补充道:「……别怕,紫姨她们不会知道。」 我一怔,即便听到庄主如此的保证心里还是不太愿意。我估计大约是我总觉得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庄主保证了也还是不太靠谱什么的。 蓉娘见状拍了拍手,做了决定:「你们欠下的药钱就算这位公子为我砍一年的柴也还不清,姑娘你当然也要帮忙。」注意到庄主是的视线,蓉娘笑笑:「当然,姑娘你身体不好,帮忙我做些简单的家事就好了。」 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庄主打断。他点头同意:「可以。」 蓉娘笑得更欢了。笑着笑着,她转头看向庄主道:「这么多天一直都公子公子的唤您,每个称唿也总是麻烦。阿北姑娘的身体虽然没什么大问题,可公子你的内伤还是要调理一段时间的,总不能一直叫你公子吧?」 她的话音中加重了我的身体,庄主不知为何听此眉梢微皱,淡然道:「在下西……」 「西雪!」我打断了庄主的话,「我们是南海剑派的人,因之前有叛徒袭击白云城,我们前去援助,这才受得伤。说起来还多谢两位救命之恩。」 虽然看不出这两人有什么恶意,可既然这件事和魔教扯上了关系,自然就该小心再小心。如今庄主内伤未痊癒,若被有琴女找到踪迹,免不了恶战。况且,我并不想把这里也牵扯进来,只求养好伤快点离开。 庄主颇为诧异的挑眉,在我央求的目光下,默许了我的任性。 「南海剑派……?」一直沉默的男子忽然开口,「你的剑并不像南海剑派。」 「即便是南海剑派诸多剑法,阁下如何确认我们不是?」 男人看了我一眼,嘴角似是溢出抹冷笑,蓉娘却是对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而对我们道:「那么两位是师兄妹?」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来圆。 去救白云城之劫显然不可能带个婢女在身上,除了师兄妹也没有其他解释了,可我根本不会什么剑术,怎么扯也没法让人相信吧?我只好将求救的目光看向庄主,庄主见状果然淡淡开口,道:「她是我未婚妻子。」 ……救人带着老婆去也不科学啊!不对,这更不科学啊! 蓉娘嘴角的笑意灿烂,她点头道:「嗯,我明白了。两位感情看起来不错,不过……之前我似乎听见阿北姑娘唤西公子庄主?」 「你听错了!」 我斩钉截铁,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来圆」后,壮士断腕道:「我唤的是阿雪!」 说着我转头看向庄主,眼里是一副快哭出来样子:「对……吧,庄、阿雪。」 这两个字出口我恨不得当下就找个柱子撞一撞,唤剑神西门吹雪一声「阿雪」,还有比这更可怕更要命的事情了吗!?在我越发自我嫌恶起来之前,这个负心的世界告诉我是有的。 庄主垂眸不知看着哪儿,淡淡的发了个音节:「嗯。」 ……这负心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喜欢才会想不让对方受一点伤,永远都是那个优雅冰冷的剑神。你以为阿北真的奴性很深才照顾西门嘛?一则是小时候的习惯,二是她老早就喜欢上她家庄主只是不自知而已啦! _(:3」∠)_,把喜欢的人当做世界上最重要的宝贝,不让他一点不快乐。﹁_﹁,所以阿北你果然还是弱爆了【咦好奇怪的感觉? 七朵小红花和完结没有关系啦!完结至少还有6w多字,玉罗剎没出场,有琴女没交待完,染染还没回来呢! 十三我只是想试试,能不能在完成课业的前提下努力坚持日更而已…… 于是接下来就是大家喜闻乐见的感情戏w ☆、第三十四回 在帮着蓉娘干活的时候,我时常琢磨着事情是怎么到了这一步的。 蓉娘的丈夫是个用剑的高手,说实话,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快的剑——这把剑的速度,恐怕连白云城主名动天下的「天外飞仙」也比不过。 当然,我没有见过叶孤城的「天外飞仙」,之所以这么形容,只是我对蓉娘夫君出剑之快的一种赞嘆罢了。嗯?你问我为什么不用我们庄主的剑术来形容?……因为就目前来看,我们庄主剑,大约也许是还没有这个快的。 第73页 我一直以为庄主的剑已经够快,见识了蓉娘夫君握着自己的与其说是剑不如说是铁片的长剑眼都不眨一下,一道银光就将一块鱼干按照蓉娘的要求干干脆脆的削成二十四条鱼干…… 除了默默竖起拇指我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蓉娘唤他「夫君」,而这男人也向来不怎么多言,是以我到今天也没法推断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只是他的那双眼在看见庄主时很亮,和庄主一样亮。 我知道,这是一名剑客遇上高手时自然会拥有的心情。 男人道:「你从何学剑?」 庄主道:「自学成才。」 男人道:「很好。」 蓉娘绘声绘色的将他们俩的初遇讲给我听,是的,庄主和这男人就说了这三句话,随后男人便提起了他的剑,庄主也提起了他的剑。庄主的剑是杀人的剑,可男人的剑却是天下第一的快剑。 这或许是庄主自学剑有所成而来第一次落于下风,可我从他眼中看到的不是沮丧而是更强的狂热! 男人开始陪庄主练剑,蓉娘的解释是她的夫君等一个能将他的「快」诠释下去的人已经很久很久了。我以为他们会是师徒关系,蓉娘却笑了,她说,阿飞和李大哥不一样,他可做不了好师傅。 这是她第一次在我面前提起他的夫君的名字。其实即便她不提我也隐隐猜到了。当今天下,若说有谁能在剑术上高我们庄主一两分,而又不出江湖。除了数十年前的名震天下的飞剑客,我再也想不到第二位。 不过如果真是飞剑客,如今他也大约也过不惑之年,可如今看起来竟像是三十出头。也许是脱离江湖纷争,自然心性平静阔达,不易衰老。 诚如蓉娘所说,飞剑客估摸是不是好师傅,即便如此他的剑依然会有人传承下去。蓉娘和我说,她的儿子跟着故友出游了,今年也不过十二三岁的天真年纪。海岛毕竟太小,容得下他们却容不下一个註定会像他爹一样意气风发的少年。 「嗯,如果长大之后,也能像西公子这般剑术有成就好了。」蓉娘托着下巴笑眯眯道,转而又像想到了什么一般摇了摇头,「不,还是不要,这样的性格太要命了。」 我倒不觉得庄主的性格有什么不好,只是他们两人练剑,寻常人哪怕只是靠近也会被剑气所伤。第一次庄主练剑我不用随时在旁,反倒觉得有些不自在。 不过很快我就庆幸自己幸好又足够多的空余时间。在厨房给蓉娘打下手,亲眼看着她煮碗鱼汤将糖当盐撒下,抄盘野菜,又将盐当做糖后,我就深深疑虑着飞剑客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在我醒来之前庄主又到底是过的怎么样的日子。 于是我果断接过了做饭的活,让蓉娘帮我打打下手。蓉娘看着我垫着炒锅熟练无比,下菜过油,雕花切菜行云如水堪比她男人拔剑一般的英姿,整个惊在原地,无比崇拜。 「……阿北姑娘,你真是厉害!」 对于蓉娘的这种崇拜我有些飘飘然,若说在这个世界我有什么是最骄傲的,一项是我治病的本事,一项就是我的厨艺。不过,当我将视线转向之前蓉娘出品的饭菜时,便又觉得自己这两样工夫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若能十年如一日用着这般可怕食物的蓉娘与飞剑客,才是真正的神吧。 或许他们的儿子一见故友来访就跟着出游……搞不好也是受不了娘亲的手艺也说不定。 过了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蓉娘之所以厨艺糟糕到这个地步,是因为她曾经中过一种很厉害的毒,这种毒虽然没要了她的命,却夺走了她的味觉。 「真的很难吃吗?」在得到我一个迅速而又严谨的点头后,蓉娘笑笑,「夫君他从来不说,我还以为味道不错呢。」 我有些诧异,到底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对着这样的菜餚昧着良心说好? 这么一想,我不由的更加佩服起他。飞剑客,果然能人所不能。 晚上的时候,庄主在用餐的时候眼眸有些讶异,不过很快的就恢復往常的神色,只是饭量比平日里多了些。我估摸着是先前蓉娘做饭,就算庄主再怎么无欲无求,估计能咽下的也不多。 没有未婚妻会在丈夫吃饭时还站着的。我第一次和庄主坐在一起用膳,夫人喜欢守规矩的人,这么多年来我也一直守着规矩从不越界。可如今坐在庄主身边,看着他在我身边神色平静而淡漠的用着吃食,倒是真的和以前站在他身边时不一样。 比如我发现庄主握筷子时总是会将里面的一根往上提些,喜欢咽下菜后再配一口饭,吃鱼时第一筷总喜欢伸向鱼头下方的部分…… 这样的庄主看起来柔和了很多,不太像外面传言里冷冰冰的剑神。反倒像一个性子有些淡漠的青年。这时我才恍然,庄主他原本就是个普通人,只不过他太过强大,世人便将他神化了而已。 可他毕竟不是神。 大约是我盯得太过露骨,庄主停了筷子,侧首看我,蓦然道:「阿北。」 我立刻笑眯眯的挥手,将他的碗端到手上,认真道:「要再添碗饭吗?我做了很多!」 庄主:「……」 我的伤早就已经养得七七八八,只是庄主没提说要离开。我也就乐得当做不知道。白日里庄主同飞剑客外出习剑,我便在屋子里和蓉娘学织布绣花。 第74页 我原本不耐烦学这个,可当我知道在这里一匹素布能卖到个什么价格后,立刻哭着求蓉娘叫我织布。至少织布还债比砍柴以及做家务还债靠谱多了。 事实证明,老天爷果然是公平的。她让蓉娘失去了味觉,却给了她一双巧手。我哼哧哼哧学了和她学了好久,除了将她的织布机弄得越发惨不忍睹外,基本连三尺都没支出来。蓉娘看着我耗费一匹布所需的棉线织出的大约一尺八的素布,沉痛的拍了拍我的肩膀,表示我还是做厨子还债靠谱些。否则就以我糟蹋的速度,我可能这辈子都要留在岛上给她做饭了。 顿时,我捧着这饱含了学泪的二尺白布泪眼朦胧的求蓉娘帮我做了条髮带。因为我估计以我的水平,大约只能将这正规的二尺布毁得更干脆利索。 庄主的髮带早就不知掉到了什么地方,一头黑髮只是用木簪弯起。我不太习惯这样的庄主,觉得他还是束髮比较好看。于是还求了隔壁宜婶的女儿帮忙用白线绣了些暗纹作为装饰。 这髮带和当年陆小凤拿来,神针薛夫人床人薛冰姑娘制作的髮带差远了。我原本都想好了一套说辞,让庄主将就着用一用。等庄主一拒绝我就要摆出一副忧伤而又羞愧的面容,循循劝导之如「木钗太糙,拔下时总会扯断庄主您的头髮,这发呆虽然粗糙了点,至少不会伤着髮丝」之类。就在我递出髮带,愧疚表情还未到位时,庄主居然就这么干干脆脆收下了。这顿时让我满肚子的草稿无处发泄,顿觉得有些真忧伤。 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眨眼间,一个月都快过去了。我从每次唤句「阿雪」都要胆战心惊个半天,哆哆嗦嗦总是将「雪」与「鞋」念得含煳的时刻,转变成已经可以受蓉娘所託,面不改色的唤着名字叫他和飞剑客回去吃饭。 ……时间,真是最伟大的力量。 最近以来飞剑客和庄主在外练剑的时间总是越拉越长,已经到了让涵养甚好的蓉娘都不看容忍的地步。每每见日落时分这两人还不回来,便会指使我去叫人。 我想着毕竟吃人家的喝人家,还打算等庄主想起来拍拍屁股就走也不管还没还清药钱的自己,这点事要是都不做实在过意不去。更重要的是若是蓉娘生气让飞剑客把我们赶出去了,这可就划不来了。 今次两人滞留的时间委实太长了,我一面向着海岸走去,看着那轮即将被吞噬掉的红日,琢磨着下次他们出门前是不是提个醒。这么来回叫也挺折腾。 我一边寻思着一边在海边寻找着他们两位身影,却隐隐听见两柄剑交错而过的嘶鸣之声,下意识便扭头向声音去看去。不远处,飞剑客那把铁剑已经抵上了庄主的心口,而庄主的剑也抵上了飞剑客的咽喉。他们出剑的速度都太快,快到只是眼前一晃,这两人已是这般同归于尽之势。 飞剑客的剑端得很稳,威胁着西门吹雪性命的同时也隔着他的剑,令他的的长剑无法再进一分。同样,西门吹雪的剑也胁迫着他的剑,另他的剑也无法再进一分。这个昔年一剑傲天下的剑客面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道:「你的剑快了很多,剑意倒也不似传闻般只有生死。」 西门吹雪没有说话,半晌才淡淡道:「我还不能死。」 飞剑客道:「你知道,一个剑客的剑上一旦缠上了东西,便再也快不了了。」 西门吹雪道:「我很清楚。」 飞剑客微笑道:「但你更清楚,一个连让剑背负重担勇气都没有的傢伙,更挥不出快剑!」 不将剑道摆置一个无与伦比位置,身负持剑骄傲的傢伙当然成不了一代传奇剑客!可若没有容纳百川的阔达心胸,一个人又怎么能成为剑客! 这本是极为矛盾的两件事,可真要摊开而言,却又是理所当然的依存。 西门吹雪道:「曾经有人道『人生在世若无牵绊,剑法再快也没有意义』,我不以为然。」 飞剑客挑眉:「所以?」 西门吹雪抬头,目光灼灼:「牵绊之所以为牵绊,是你认定它会是阻碍。若你从未将其当做牵绊,又有什么能拦住你的剑!」 是的,这道理就是这样简单。就像一句常说的话——「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只有你将它当成了魔障,他才是业。反之,他同样能成为助力。 不过是一念之间。 飞剑客道:「你可有想过,总有一天也许你会觉得这个牵绊碍事。」 西门吹雪平静道:「至少我现在不这么认为。」 我站在远处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什么,只能从只言片语里猜测他们大概在探讨什么高深的剑意。当下便想挥着手叫他们。可不想我刚举起手,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眼前却还是漆黑一片,不由惊慌,叫起庄主。 「阿北?」 我听见庄主的声音,眼睛睁的大,心里却不住发憷。我跌跌撞撞两步,手下意识搭上自己的脉搏,视线瞬间又回了来。脉搏平稳有力,仿佛之前约有五秒的黑暗全然是我的错觉一般。 庄主见我不回话,忍不住皱了皱眉,伸手想要搭我的脉。我估计是可能是跑得太急,有些低血糖,但因为这样的小事就被吓得叫出声有些丢脸,便轻咳一声说自己看见了根枯枝以为是蛇吓了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唿……总算赶上了,哦也,第五朵小红花~! 第75页 亲爱的们,不用留言来爱爱我么_(:3」∠)_ ☆、第三十五回 庄主依然蹙眉,他定定看我两眼,缓缓道:「阿北,这里只有沙砾。」 吸收了一天的灼灼艷阳,细碎而温暖的金色细沙。这片海滩,原本就是除了礁石便只有沙的境地。我干干笑了两声,伸手在眉间搭了个蓬,冲着不远处不紧不慢给自己的铁片裹上布料的男人开口,试图转移话题:「沈先生,蓉娘换你回去呢。」 飞剑客看了我一眼,嘴角冷傲的弧度似笑非笑。我终有种被这个男人一眼看穿的错觉,当下便下意识的往庄主身边缩了缩,庄主顿了顿,向飞剑客开口道:「恐怕还要再麻烦蓉夫人。」 飞剑客持剑踏步而去,空中传来他的话音:「即便是蓉蓉,这世界上有些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你以痴迷入剑,真不知是好还是坏。」 一眨眼,飞剑客的身影已在数尺之外,只有的他的声音似乎还在耳畔迴响。我眨了眨眼,弄不大明白飞剑客话里的意思,只能扯扯庄主的衣袖,好奇道:「庄、阿雪,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庄主微低着头看我道,不知是不是错觉,我仿佛在他漆黑的眼中看见一丝极淡的笑意,「阿北,我们走吧。」 我应着声,接过他的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沙滩上立刻留下一串的脚印。我就着昏沉的夕阳对比着两个脚印的深浅程度不由的有些懊恼:「为什么你的脚印会比我的浅?我应该比你轻啊?」 庄主闻言微微停下了步伐,顺着我的目光看见沙滩上那挨的极近的脚步,忽而开口问我:「你想要浅些?」 「当然啊。」我摇头晃脑,「蓉娘和我说女孩子的体重是很重要的,我的脚印比你轻,不是说我比你还重?」一想到这样可怕的事实,我不由的绿了脸,「庄主,其实这脚印是因为你轻功好吧?不会真的我比你重吧!?」 说着我就想去摸摸自己的脸看是不是又胖了一圈,可庄主却蓦然带着丝疑惑问道:「……为何又唤回了称唿?」 我挠挠头:「……已经看不见飞剑客了,所以还是不要那么叫比较好。」我老实的摊手,「那么叫我压力太大。」 庄主看着我良久,半晌缓缓道:「也好。」 听着那句「也好」,我面上舒了口气,可心里却纠结成一团。就像是被猫顽皮过的线团,乱糟糟,想要捋顺了却又找不到头。我这厢正对自己最近起伏较大的心绪烦恼时,那边庄主又淡声问道:「你对脚印很执着?」 「……也不——哇啊!」 话未说完,我忽然感到脚尖勐的离地,吓得我第一反应就是抱住身近人的脖子。冰凉的气息萦绕,风将我的头髮吹得飞起,我一口气还未提上,眼前的景物便向电影快进般在眼前飞逝而去! 和这轻功比起来,我的轻功真是弱爆了!从最初惊吓,到如今忍不住从心底溢出的兴奋感。我看着夕阳子啊眼中快速缩小,忍不住就笑出了声。 如果庄主的轻功早就到了这个地步的话,为什么之前我总能跟上从来没有被甩下过呢? 我没有去细想,就像我知道像现在这样似乎也是不对的,可我也不愿去想为什么不对。 忍不住将伸手将庄主抱得更紧了些,我看着沙地上只有一对脚印,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有一个冬夜,下了整整一晚的暴雪,厚厚积雪将门槛都盖了过去。我抱着庄主的剑在雪地里蹒跚,他那时候也是这样,干脆将我抱了起来,足尖在雪中轻踏,断了另一人的足迹,却是两人。 我有些不大明白庄主为什么这么做,因而到了蓉娘的屋子,庄主仍未将我放下,却是向着蓉娘颌首,径直将我放在屋内的扶椅上。蓉娘见到庄主这般表情,原本的笑容有些浓重,她郑重的向庄主颌首。随即右手便搭上了我的脉搏,左手又以着非常奇特的手法抵住我身上多处经脉,仔细观察半晌后,忽而又松了手,沖庄主点了点头。 庄主和她走了出去,我却觉得有些不对。提步刚想跟着离开,却被在一旁端着杯水的飞剑客阻止:「蓉蓉不想你去,你最好就呆在这里。」 我无比沮丧的重新蹲了下来,给自己又细细的把了把脉,随后想想又从系在衣服内袋里的布囊中取出自己的针袋,从中抽出一枚细针,往先前蓉娘点过的一处穴道扎去,半晌我将银针抽了出来,对着油灯仔仔细细的看了看,果然没有一丝暗色。 飞剑客似是早料到是这样,从头至尾都看着我白忙活不发一言。我拖着下巴看他,蓦然开口道:「我中了毒?」 他挑了挑眉,却并未承认。我嘆了口气,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道:「之前有琴女说我中了她的焚琴我就觉得奇怪了。百毒不侵的是庄主又不是我,而且我研究了那么久的医术,不可能连中毒都察觉不到。」 「有琴女可是连自己亲姐姐都能杀了的狠角色,她说对我下了焚琴便一定是,而我却没有丝毫中毒迹象。」我盯着手心半晌开口道,「估计是因为我中了更厉害的毒吧。」 那么这个毒是什么时候种的呢?我莫名想到了在水阁中的那枚毒针,可又忍不住摇头。唐天没必要框我,而像他那么笨的傢伙,如果真知道我中了这么厉害的毒,怎么会一点破绽都没有? 我是什么时候中的毒?看起来庄主是知道的。我几乎从未和他分开过,这毒又要怎样才能让他发现我中毒,我自己却全然无所知呢? 第76页 我陷入了思考,飞剑客却忽然开口道:「你中不中毒根本没什么区别。」 他看着我,那双黑色的眼睛凌厉的就像最好的玄铁:「只有他在,你就死不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所说的「他」是谁,等回应过来,忍不住也笑了。也许这是种盲目的信任,可我心里的想法却是和飞剑客一样的。 有他在,大约原本就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 蓉娘和庄主从屋外走了回来,我坐在椅子上难得乖巧的看向庄主,庄主垂眸,似是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头,沉沉道:「阿北,我们明日离开。」 明日离开? 我有些诧异的看向蓉娘,蓉娘轻咳了一声,故作严肃道:「你们还想赖多久啊!」 我忍不住道:「你,你不要我们还药钱了吗?」 蓉娘愤愤一跺脚:「赌输了!输光了!」说着她颇为埋怨的看了我一眼:「就算是输了,你们也不是就不还钱了!五十两银子,取了记得回来还我!」 我大骇:「你用了什么,怎么会这么贵!」 「已经给你便宜很多了。」蓉娘有些无奈,却又用着极为温柔的眼神看向我,「我和夫君会在这儿等你们,一定要把银子给我送来啊。」 我被蛊惑一般点了点头,反应过来就忍不住点了点头,待灵台清明后,顿时一阵后悔,哆哆嗦嗦的向蓉娘开口道:「这个钱有没有期限的?计不计利息?」 我一脸严肃:「如果计利息的话,我宁可在这儿还清了走。」 蓉娘的嘴角似乎抽了抽,半晌才沖我吐了两个字:「不、计!」 我扒拉这如果不计利息那就拖上个两三年,最好拖到右边出现把我带走了再提醒下一任管家还钱。虽然金银本位通货膨胀可能性太小,但这不妨碍我落跑赖帐吗! 感谢祖国感谢党!感谢金融危机的歷史为我们提供了如此多的经典前辈! 蓉娘大约觉得气不顺,挥手就赶我和庄主去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乘村子里最好的船夫李老头的船到陆地上去。虽然被蓉娘赶了回去,可我也没有行李要打包的。 身上的衣服也是蓉娘改了她的借给我,我把蓉娘送我的几件衣服打包,便发现已经无事可干了。我本想和庄主说,不用瞒我,其实中毒了我也不怕,只要这个毒不是瞬发的就没什么大问题。等右边来了把我带回去,估摸着就没事了。 而就我目前的状态来看,这毒估计不仅仅是潜伏性的,潜伏期还挺长。 我原本是想这么说的,可最后也没说出口。 临行前我把蓉娘做菜的每个罐子上都用纸笔将调料是什么写好,又把几道家常菜调料用量和顺序写给了她。当被这名有着世间最温柔笑意的女子送走之后,乘着李老伯的船,我看着越来越近的中原大陆,忍不住抬头问道:「我们不去白云城了吗?」 庄主淡然道:「南海是白云城的势力范围,叶孤城三日前便找到了我们,我已托他将白雪送回万梅山庄。」 我点了点头,又道:「那有琴女呢?」 庄主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冰凝,半晌才冷冷道:「消失了。」 是了,作为叶孤城请的琴师却做出这般事,她若不乘早消失,等着她的便是白云城主的「天外飞仙」了——更何况,她受的伤还不轻。 当李老头的船将我们稳稳的停靠在岸边,听着这附属小码头前方熙熙攘攘的喧闹声,我忍不住又开口问:「庄主,接下来我们是去哪儿?回山庄吗?」 庄主定定看了我会儿,率先提步前行,道:「不,我们去蜀中。」 「蜀中唐门。」 作者有话要说:累感不爱……你们都不爱我了吗?_(:3」∠)_ ☆、第三十六回 千百年来,武林不断更迭换血。这千百年间,无数英豪门派辈出,可他们也同秋日若叶一般,大多都逃不了败落的命运。除却饱宝、点苍、崆峒等歷史悠久的门派,江湖中或许要数南宫世家同蜀中唐门名器最大。 其中,又以蜀中唐门最令人害怕。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说的正是唐门的暗器。而「阎王不敢留五更」则说的是唐门的毒。 唐门的弟子各个都是暗器好手,更有像唐天那样的存在,一把千机匣使的出神入化,百步穿杨。 可以说,作为一个武林世家,屹立蜀中百年的唐门着实是个可怕的存在。 李白曾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等你真正走上了蜀中的道路,你就明白此言不虚。在这山路狭窄,又怪石嶙峋的蜀道上,若没个嚮导,又或是不雇个竿夫,这重重峻岭,普通人想要靠两条腿翻阅而去,着实困难。 一路上若不是有庄主的轻功,和沿途合芳斋养得好马夫。如果单靠我的话,估计没两三个月走不来。 足足过了近一个月后,我坐在蜀中的合芳斋后院,换了一身浅色纱裙,坐在院中托着下巴拨弄着手中的瓷碟。六儿笑意盈盈的撩袍坐在我面前,抬手端了碗酸梅汁给我,眨眨眼道:「头儿,怎么这副脸?」 我懒洋洋的两手伸直直接趴在了石桌上,嫖了他一眼:「哪副脸?」 六儿沉吟片刻,不一会儿那张俊美如玉的面颊便凑近我的脸庞,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鼻尖蹭过髮丝的微痒。他顿了顿,伸手帮我把散落道脸前的头髮理了理,这才笑嘻嘻道:「当然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脸啊。」 第77页 我有些不舒服的躲开了他的手,托着下巴撇了撇嘴角道:「半死不活的脸总比死人脸好吧。」 六儿笑笑不与我争辩,反而好奇的开口问道:「头儿你上次来还是一年又三个月临五天前,怎么这么快又来了?」六儿说着将视线缓缓转向不远处:「而且看起来并不是庄主他要杀人。」 我沉默,片刻后才问了六儿一个毫无关系的问题:「你在蜀地这么久,对唐门有什么看法?」 两天前,当我们刚抵达蜀中时,庄主便命六儿给唐门递去了拜帖。庄主想要去什么地方,向来是随心所欲。这世界上担得起西门吹雪四字拜帖的地方实在太少。唐门固然可怕,但我并不认为它在庄主心中已达到需要拜帖的地步。 六儿一愣,随即收敛了笑意,面色凝重:「可怕。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家族,我除了『可怕』想不到其他的词。尤其是唐门这代门主唐逸的两个儿子……」 我一愣,随机道:「唐逸不是有三个儿子吗?」 六儿点头,解释道:「话是这么说,可唐逸的么子唐天自幼养在唐门老祖宗身边,养得一副和唐门截然不同的性子。好在唐家并未将他当做继承人培养,也就当养个机灵可爱的孙子哄长辈高兴。」 听到熟悉的名字,我还是没忍住开口:「可是……唐天很厉害啊!」 六儿似乎有些诧异,随后缓缓点头:「没错,唐天的武学天赋是唐家三兄弟最高的,可他的性格註定他继承不了唐家堡。头儿既然和他同行过,应该对这一点了解很深。」 我僵硬的点了点头,不再开口。见状,六儿接着道:「所以唐天并不足为惧,不过这次他回堡之后,似乎与唐骨发生了争执。唐骨此人野心极大,即便唐天从未表现出对宗主之位的渴望,可老祖宗宠爱他这件事似乎让唐骨颇为忌惮。」 「我曾作为唐门内部合芳斋的掌柜去探查过……」 「等等,你把合芳斋开到唐家堡里面了?」 面对我囧囧有神的表情,六儿显得极为淡定,就好像他做的事不是在唐家堡内部开了家店,而是在京城的繁华大街上开了家店一样的自然:「自然,唐家堡里有各式各样的店铺,你呆在那儿,只会以为自己到了最繁华的街道,完全想像不到,这不过是个家族的集市。」 「唐门有条训诫训诫是『你做什么就要像什么』。你是个杀手,就要六亲不认冰冷无情,你是个商贾,就要讨价还价像个掌柜的。铺子里大部分的人都还是唐门旁支子弟,其他人用其他法子从外面赚钱,然后再在唐家集里花掉。这样一个家族如何不壮大,不富裕?」 「我将铺子开进去,交得是它的税负而不是官府,既然是送钱去,他有什么不欢迎?」 我沉默,半晌才开口道:「这些你以前报告过,不过我倒是不曾细想,原以为唐门的收入大多来于暗器买卖,想不到还有这一层在内。」 六儿浅笑道:「他们赚钱的法子,和我们不过是异曲同工罢了。」 我扫了他一眼:「谁说同工?我们是正派,他们是邪派。从本质上我们就比他们高尚很多!」 「那查一些大侠高官隐私卖给他们勒索的人是谁啊……再说我们万梅山庄真的能算正派吗?」——我似乎从六儿的眼睛里看见这么一句话,当下轻咳数声,面色严肃道:「你还没说完,唐家的两个儿子如何?」 六儿略略一思索,开口道:「唐骨阴狠,唐晏奸猾。」 「不过若是一定要惹上他们两个其中之一的话,我宁可惹上唐骨也不愿惹上唐晏。」见我不解抬头,六儿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唐晏此人,似乎就像没有欲望一样。」 一个人武功再高,心性再狠。只要他有欲望,就不是全无破绽的。可当一个人全无欲望,就算他是个普通人,也不太好对付。更何况,唐晏还是唐门数一数二的高手? 我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端起了六儿端来的酸梅汤喝了口。冰镇的酸梅汤很凉,简直就凉到了心里的最深处。 六儿见我沉默,挑眉道:「怎么,这次庄主要挑战唐门嘛?凭庄主的剑术,即便是唐门也奈何不了他的。头儿你何须担心。」 「若是比武我倒不担心了。」默默的我放下了碗,视线也往庄主在的屋子看去,「重点是,庄主的样子看起来,更像是要和唐门做什么交易。」 「可唐门这个地方。」指尖滑过桌面,我顿了顿道,「我有些担心。」 六儿笑了:「也许你不用担心。」 我愣愣抬头,六儿笑得意味深长:「头儿是否忘了唐门老祖宗的心头肉,唐天,唐小公子。」 我抿了抿唇道:「……我杀了他师兄,想必他不杀上万梅山庄,已经够给我留面子。」 六儿却不以为意:「头儿你要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仇恨必要一刀一刀才能化解,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仇恨,却要微妙的多——更何况,您杀的不过是个唐门叛徒,而且属于正当防卫。唐天小少爷不过是心里的坎没过去,从原则上来说,您的做法没多大罪责。」 我托着下巴定定有神的瞅了侃侃而谈的六儿半晌,这才缓缓道:「六儿,你这是鼓励我去勾引唐天吗?」 六儿一口水差点呛坏喉咙,咳嗽数声,这才抬头眼神悲悯道:「头儿,你太看得起自己了。这事换茶茶也许能成,您吗……」 第78页 接下来六儿没说话,他不说我也知道,接下了一句一定是「不如去洗洗睡了」。我垂下眼睛,淡声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让我去和唐天讨个饶,好利用他做完事。可是六儿,虽然我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人,也的确是个奸商。」 我抬头认真的看向这名比我大了两岁的青年:「可出卖朋友这事,我做不出来。」 六儿一愣,紧接着缓缓的笑了,他伸出指尖学我一般,在桌面上来回敲了敲:「那头儿你是有更好的主意了?」 「大概吧。」我笑了,「我想,这世界上大约还没几个生意人有我过分的。」 「若庄主要进唐门谈一笔生意,那就我来好了。」我笑得有些无奈,「我的价值总比庄主低,真被那群龟孙子暗算了,好歹山庄的损失也能降到最低,庄主无事,要救出我也不难。」 听着我的话,六儿打开扇子摇了摇,笑得高深莫测。我被他这种眼神看的发毛,当下便拍了拍裙角,看了看太阳道:「时间估摸差不多了,给唐门抵上的拜帖,这会儿也该有回应了吧?」 正在我和六儿说话的当口,系在院内一株白梅上的金色铃铛忽然叮叮噹噹的响了起来。我和六儿对视了一眼,顿时从院内直通合芳斋斜对口处一家客栈的密道中,来到这家同属万梅山庄却没多少人知道的产业。 客栈的老闆是六儿的手下,见我们推开密道的门从后院厢房出来,这才抹着满头的大汗开口道:「掌,掌柜的,小姐你们总算来了。堂前来了三四个穿着墨蓝色衣服的唐门,直拿着请庄主的帖子要找人。我正不知道怎么办呢!」 六儿不动声色道:「接下来交给我们就好了,你去忙吧。」 老闆答应着去忙了。这家客栈是川地有名的菜馆,这老闆一手川菜烧得相当入味,大概仍谁也想不到他会和斜街买糕点的铺子老闆有关系。知道合芳斋是万梅山庄产业的人并不多,而身在唐门势力范围的蜀地,合芳斋更是一枚暗棋,不得不小心。 我沖六儿点了点头,缓缓向大堂走去。小二拎着这壶茶,听见我要找的人,立刻引着我去见。我本以为会是唐门外门几个弟子将请帖送来,没想到却在小二指引下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袭墨蓝布衣的青年梳着髮髻,同色的髮带垂落在他的脸边,映衬着他被茶雾笼罩的面颊,表情令人看不真切。他身边的几个弟子似乎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正用着川话和他抱怨着什么。少年一直安静的听,间或露出抹自然的笑。明亮开朗的笑靥很快就安抚了自己同伴的不满,他的同伴嘀咕着什么转头又试图找人,却正巧看见了站在堂中表情有些惊讶的我。他当下就戳了戳唐天,说了句什么,唐天闻言,浅浅的向这里看来。顿了顿,半晌后未达眼底的笑意出现在他的嘴角。他沖我点了点头,沉稳道:「北姑娘。」 不过是两三月未见,之前飞扬跳脱的少年竟像是一夕成长了一般,不復当初懵懂莽撞,反倒显得一种与年纪不符合的沉静可靠。我忽然就想起六儿之前和我说说过的,唐天这次回来后,他哥哥很不放心他。 或许在这两个月里,一直被保护的很好的青年终于学会了成长,又或许,他只不过是因为我动手杀了他师兄这件事想明白了一些道理,或许他终于明白,一个唐门是不适合当个好人的。 因为唐门要了太多人的命,而想要唐门命的人也太多。 我看着他,嘆了口气,沖他笑笑:「好久不见,唐天。」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在管家完结后会有一段休息期_(:3」∠)_,用来存稿新文。本文不出意外三月底应该能完结,大约三月十五号左右会将新坑的文案先开出来。 当然啦,之所以这么说,只是想为新坑球收藏点击_(:3」∠)_ 新坑还是陆小凤同人,嫖花满楼。对,你没看错,嫖八星八箭高富帅花满楼。女主非穿越,唐门小萝莉。不过此唐门非剑三唐门,而是纯古龙笔下的唐门。话不多说,先放点片段来勾搭一下w【以后可能会在作者有话说里放一些【_(:3」∠)_【没人看也请别告诉我qaq * 「听说你喜欢花呀?」 「是的。」 「暴雨梨花也是花,如果你喜欢暴雨梨花的话,介不介意顺带喜欢一下会造它的我?」 * 预告(女主篇): 唐雨初入江湖。她自认是怀抱着爱与梦想,踏出了唐家堡的重重卫门。她那胖的都快看不见眼镜的师傅笑呵呵的坐在椅子上,伸出胖乎乎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道:「你此次出堡,除却寻找兄长,最好也给自己找个相公,外面的人不比你师兄弟,总归好骗些欺负不了你。」 唐雨想说就算是堡里的师兄弟,也没人能欺负我。 唐雨自认长在唐家堡,怎么着也该算个小妖精,是邪派。可师傅告诉她,她家一脉,可都是江湖上正经顶天立地的大侠客。唐雨曾经琢磨着那么自己到底算是个什么身份,是正气凛然的名门之后呢?还是杀人不眨眼的小魔头? 她把这个困惑说给师傅听的时候,师傅眯着眼沉吟半晌,最终深沉道:「……大约是误入歧途的正派小魔头吧。」 师兄唐怀夏闻言,在一旁持着一贯冷静而庄严的表情犀利道:「简言之就是伪君子真小人。」 第79页 唐雨恍然大悟。 她自觉既然自己身上有着这般的双重身份,不好好肩负起责任来着实有些懦弱。就像师兄常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既然同时担了君子小人的名头,自然而言也要肩负起连结正邪两派的纽带才是。 给自己下了这番定义后,她便一直努力的像这个方向发展。师兄教育她唐家堡是要你三更死阎王不敢留五更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邪魅存在,而师姐话本里的大侠却又是除了他们这种邪魅存在从来不杀人只救人的。 具有双重身份责任重大的唐雨,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深深的思索了三天,终于想到了解决的方法。 她决定先执行师兄教导的邪魅狂狷,再顺从师姐的话本,妙手救人。 ☆、第三十七回 唐天道:「万梅山庄的拜帖宗主已收到,现下于堡内准备了宴席。」 他只字不提之前的事,而跟着他来的其余唐门似乎对我那一句「好久不见」极有兴趣,不时看看唐天又看看我,用我不太能听明白的方言夹杂问唐天怎么回事。 唐天皱了皱眉,低声道了句我没听清的话,那些唐门子弟便也收敛,跟着唐天起身:「那么,唐天在堡内恭候大驾。」 唐天来的莫名其妙,走的也莫名其妙。六儿见唐天走了,这才摇着扇子走到我身边,挑眉道:「居然是唐天来送信,看来唐门一代不如一代的没落不是传言啊。要是换在唐无影那代,大约就算是少林方丈来了,送请帖的也轮不到唐家直系子弟。」 说着六儿又瞄了瞄我:「头儿,你有什么看法吗?」 「有,当然有。」我拍拍裙子上根本不可能的存在的灰,淡定道:「今晚不用准备晚饭了,我们又省了一笔。」 说着,我又合掌道:「对了,之前我刚刚把你这个月的帐本看完。」顿了顿,我特别诚恳的看向这名相貌不错的青年,「如果你再敢让我看见收支刚抵的帐簿,你那三房小妾就别想养了。」 「咳咳咳咳!!」 六儿的表情顿时奼紫嫣红,甚是好看。我极为安抚的垫着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得和气:「我不反对你有些私生活,但是正事也是要的干的嘛,你不干正事,我只好送你去陪小七了。」 我笑了笑:「他最近兼职在翠红楼里当琴师,嗯,挣得还不少,你正好可以去给他当个舞者,赚赚银子补补缺口。」 六儿的脸色难看了半晌,这才坦然道:「这么多年不见,头儿你还是一样抠门死认钱。」 「好说!」我一挥手斜眼看他,「这么多年,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以挑战我的底线为乐啊。」 六儿笑得眼睛弯成了两个月牙,手中摺扇哗哗作响,他看着我咧着嘴角道:「彼此彼此嘛。」 转而回到合芳斋的后院,我迟疑站在庄主的门外,半晌才敲了敲门。回到合芳斋后所有的习惯本来也该回来,或许是海边的记忆太容易习惯,令人有些模煳。在第一次我端着饭碗自然而然在庄主身边坐下差点惊掉六儿的眼珠后,其余的一些东西似乎也挺难扳回正轨了。 得到庄主的应声后,我捏着唐门的请帖走了进去。 庄主坐在床沿的梨花木椅上,太阳透过打开的窗户晒在他身上有些懒洋洋的。明明是六七月的太阳了,庄主却一点也不觉得炎热,反倒有种慵懒的神色。 对慵懒,这样的神情惯来很少能在他的身上见到,我怔了一怔,刚想退出去,庄主却睁开了眼,那漆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我,单薄的唇瓣微动,缓缓道:「阿北。」 我抓了抓头,将请帖递给了庄主,庄主只是扫了一眼,便将帖子搁在了一边。我看着他,大约是鬼使神差一般突然道:「庄主,你这么烤太阳不热吗?」 庄主没说话,只是将视线投向了屋内盛放着碎冰的瓷盆。顿时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下,这盆冰还是我担心庄主在这气温逐渐攀高的日子里不好过,特意去添的,现下问,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想说点什么,不太想让他一个人呆在这里。看着庄主有闭眼直到出发的样子,我咬了咬牙,握拳给自己打气道:「庄主,我们提前去吧。」 庄主抬眼,黑色眼中浮出的困惑是在问我为何,半晌又冷冷开口道:「你见到了唐天?」 「嗯?六儿告诉你了?唐门送信的是唐天。」我点了点头,没去在意太多反倒是再接再厉道:「去早了还能见识一下唐家集,我很想去看!」 庄主沉默不语,我看得出他对唐门并无好感。 既然对唐门并无好感,为何又要来这一趟呢?眼见八月之期将至,庄主人却依然在这遥远的蜀中,全然不知是何打算。见我忽然沉默,庄主仿佛知我所想般开口道:「离开前我已和叶城主相商,将战期延后一月。」 「延后?为什么?」 庄主顿了顿,抬步道:「没有为什么,我们出发。」 我亦步亦趋的跟上,好奇的开口: 「去哪儿?」 庄主回头看我,眼中似有流光。他开口,声音不若常日孤傲冰冷,倒似夏日凉风清冽。他停了脚步,等我跟上,这才说了三个字:「唐家集。」 唐家集一如六儿所说,吆喝买卖之声全然都是京腔官话,你听不出一点自己是身在蜀中的感觉。我在这里不仅仅只是看见了合芳斋,还有赌城的烤鸭,江南的制衣店。 第80页 要不是这一路上看见的是蜀中一串串挂着的红辣椒,闻到的是烈到骨子里的辣椒酒,而行走在这唐家集的弟子大多墨蓝衣着,身背弩箭,腰悬布囊——我绝对没法将这里和号称龙潭虎穴的唐家堡联繫起来。 和庄主随便挑了家酒店坐下,我点了壶辣椒酒,闻着那辣辣的酒香有点手痒,可又忌惮着这酒穿肠的火烈,只是顶着那用着最普通的碗装着的,在这儿最普通的酒,挣扎迟疑。 「就算你把它看出朵花来,这酒不喝下去,你还是什么也不知道。」 坐在隔壁的青年注意到了我的犹豫,沖我们微微一笑:「姑娘还是适合果酒甜酿,这样的烈酒,还是更适合姑娘身边的这位英雄。」 庄主原本一直闭目养神,听到这话却忽然睁开了眼,盯着眼前的男人缓缓道:「唐晏。」 青年笑了笑,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漫不经心的挥了挥:「西门庄主,我唐家堡风光如何?」 在所有人都避讳着看起来就不好惹的庄主时,这个敢于邻桌坐下并笑容隽永的青年自然就是唐家堡的二少爷唐晏。号称没有欲望的圣人唐二。 「姑娘可别听信了外面的传言,若我真没有欲望,怎么会出现这里。」青年端起自己面前一盅辣椒酒,笑容不变,「我敢说,整个蜀中再也没有一家的酒酿的有他家好。」 话毕,一口下去。青年白皙的额头上已经浮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唐门的酒当然能辣得你眼泪都出来。 我默不作声的看着他,他只是笑笑,随后开口道:「姑娘若不动它,何不将它卖给我,也好过浪费。」 辣椒酒虽然有名,可毕竟也是个廉价的酒水,当然比不上那些名酒。可唐晏的表情却是显得他很喜欢,有很大可能继承整个唐家堡财富的这位继承人,很喜欢。 他似乎对什么都很喜欢,辣椒酒喜欢,合芳斋的糕点也喜欢,隔壁屠狗王二的狗肉他也爱。这个世界就像没有唐晏不喜欢的东西一样——就像他喜欢一切,可这一切在他眼里又没有太多分别。 喜欢,都挺喜欢。 看着他的笑,我突然就背嵴发凉。纵然在夏日里也觉得冷的可怕。唐晏似乎感觉到了我略微的不适,侧头沖我安抚颌首,开口道:「姑娘不必担心,虽然我唐家堡向来对所谓的大义嗤之以鼻,但也不是恩将仇报的小人。」 「既然有唐天一命之诺在先,其后西门庄主又以一剑相换,唐家堡还不会对自己的僱主做出什么事。」 我听得云里雾里,只得抬头看向庄主。庄主却只是拍了拍我的脑袋,缓缓站起身:「唐家就派你来?」 唐晏摇头,「当然不是,迎接大名鼎鼎的西门庄主,怎会如此仓促。」他笑得和善:「自然是要有所准备才好。」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就唿啦啦进来两列唐门弟子。这些唐门子弟有序的分为两列,一个目光颇为阴沉的男子缓缓从队伍之后而至。这男人的面容和唐晏唐天有七分相似,却与唐天的明朗唐晏的温和截然不同,光是那瞳孔狭长的眼睛,就极易令人想到传说中的爬行生物,跟不用说是他抿着的嘴角,和偏暗的肤色。 他那双如蛇般的眼睛扫过我,又慢慢的移上,这才缓缓开口道:「西门庄主。」 他念得很慢,总让我觉得有种莫名的深意。唐骨略略的弯腰,右臂微张:「老祖宗在唐家花园设下了宴席,还请庄主给个面子,前去一二。」 庄主冷漠的看了唐骨半晌,转头却将剑放进了我怀里,淡淡道:「阿北,跟上。」 「哎?哎!」 我跟着庄主绕过唐骨直接向唐家堡的内层走去,有些茫然无措。通常只要在安全的情况下庄主才会放下他的剑,难道说现在的唐家堡很安全吗?我看了看四周鹿皮手袋全部带好只要个命令就能随时上场打架的唐门子弟,立刻唾弃自己的想法——唐门要是安全,鲨鱼群里都可以睡觉了好么! 唐骨站在原地,渐渐的看着我们远去,这才抬起了步伐跟上。感觉着身后不禁也不远的脚步,我只觉得无论是唐骨还是唐晏,这两个人都让我感觉不舒服,非常的不舒服。 或许也是我习惯了唐天的开朗无所保留,而都快忘记了,唐家堡到底是个多么阴暗的地方。 我抬头看着灰濛濛的天,又想起唐天所说的星星。这样的地方,真的有星海这样的存在吗?还是因为看得人不同,才会有不同的景色。 注意到了我脚步的停滞,庄主顿了顿,顺着我的视线看见了灰濛濛的天,以及在巍峨唐家堡后那一片空洞洞的天坑。 「……等事情办完,我陪你去看。」 「什么?」 「天坑。」庄主的语气平淡的没有波澜,「天坑星海,我要是没记错……」 「你很想去。」 我有些愣在原地,忽然想起金鹏事件结束回来后,曾和茶茶兴奋的说过此次见闻,更是列出了长长的名单标註了以后想要去的地方。虽然我觉得以后可能去的可能性真心太少。 「唐门天坑,杭州西湖,扬州绣坊,秦岭花谷。」 庄主的声音是一贯的冷静自持,我却感觉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黑髮白衣的青年略略低头,黑色的髮丝从略显简陋的粗布髮带下轻动。他说: 「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会带你踏遍。」 第81页 「所以……」 后面的话我全然没有听进去,只觉得脸烫的都快可以直接用来做灶台。感觉着身后不紧不慢的脚步,我憋红了整张脸,半晌才道:「公款吗?」 庄主似乎微微笑了:「不妨碍你目标的十万两。」 我瞬间就惊了,不是因为庄主表示他愿意用自己私房钱来带我旅游的感动,而是听见他清楚念出「十万两」的惊恐!糟,糟了!计划被发现了,会不会被灭口?要不,要不还是赶紧表一下忠心吧! 就在我恨不得立刻痛哭流涕表示「庄主你误会了万梅山庄多美啊为它做事多荣幸啊我才不想走」时,唐骨和唐晏已经赶了上来,唐骨依旧是那副脸,唐晏却看着我怀中的剑,这么久,嘴边笑容的弧度似乎都没变一下。 谈话中,唐骨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唐家堡,此刻内堡大门俱开,守卫的唐家子弟们各个看起来都冰冷无情。我深深吸了口气,跟着庄主迈进了这号称最神秘莫测的家族领地,注视着眼前豁然洞开的高楼巍巍,忽然又不怕了。 唐骨在阴狠又如何,唐晏再奸猾又如何,唐门暗器再怎样毒辣又如何。 有个信念似乎在我来到这个世界起就渣土生根。 只要有西门吹雪在,我就不会死。 当然,夫人她是个bug,不在考虑列表内。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应该昨天更的,但是昨天我这里的网打不开jj,又来姨妈又发烧……(卧槽昨天绝对不是我生日!) 把更新发给基友请她更新,然后就去睡了,结果后来基友发现qq没收到。我已经在床上躺尸了,只能今早一早爬起来发……各种坑爹 ☆、第三十八回 宴是好宴,琼酿珍馐,银器玉杯。 主宴者是唐傲,这位唐门的宗族年过五十,头髮已有些许花白。即便是他作为宴请人,也看得出来他只是走个过场,唐门现在理事的不是他。或许这名老人已经和自己亮出了獠牙的儿子们之间发生过了什么。在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作为唐门宗主的毒辣孤傲,只有疲惫和淡漠。唐晏坐在他的右手,唐骨为左,唐天则随便找了个下手坐着并不答话。 只是一场宴席,似乎都能窥见唐门内部权利争斗的一角。 庄主不饮酒,因而他的面前是一壶茶。我不敢饮酒,因而我的面前也是一壶茶。宴席本该是热闹的,可从宴的人,却没有一个人有要开口的意思。陪坐的唐傲之弟试图缓和气氛,却在庄主冰冷的面容和唐傲看不出波动的神情下尴尬放弃。 这是我吃到的第一顿,打着「友爱合作社会和谐」之名的宴席,开的却和「吃完这顿我们就互相仇杀」一样的神一般的饭菜。 食不知味的吃完饭,唐晏在唐骨的示意下,要带我们先去暂住的地方。这时却有人走进,在唐天耳边嘀咕了几句,唐天略有些诧异,随后目光转向了我,冲着传信了摇了摇头。传信人有些为难的又说了些什么,唐天这才不得不走对我点了点头,开口道:「北姑娘,老祖宗想见你。」 唐门只有一个老祖宗,那就是唐傲的爹,唐天的奶奶。 我一愣,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近乎是缔造了这一代唐门的老祖宗要见我。见我露出困惑的面容,唐天皱了皱眉,转头对他身侧的传令人道:「你去回老祖宗,这件事我负责。 传信人见唐天这么说脸上的神色更焦急,手指并用的表示这件事没什么迴旋余地,就算是最受宠爱的唐天也不能阻拦。 可唐天很固执,他摇头就是摇头,没有半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倒是唐骨见状冷笑着开口:「老祖宗又不会吃了这位姑娘,三弟莫不是连老祖宗都不信任?真亏老祖宗那么疼你。」 唐天漠然回视了自己兄长一眼,显然不为所动。一直没有说话的唐傲手指敲了敲桌面,忽然转头沖我点了点头开口:「北姑娘。」他顿了顿,似乎在忌惮着我身边的庄主,半晌才整理了措辞开口缓缓道:「你可愿去见我母亲?」 「既然唐门与西门庄主事前以有了约定,姑娘在唐门的安全,是可以得到绝对保证。」 我点了头,没有抬头去看庄主打算的任何意思。因为我打定主意,一定要去见见这位老祖宗。只有见到了她,我才能知道为什么唐天不希望我去,以及……庄主从未和我提及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唐门的老祖宗住在唐门花园的最核心。 跟着唐天一路向前,我隐隐看见一座小楼坐落在竹林之间,竹林郁郁葱葱反倒衬得这座小楼显得有些阴森诡谲了。 「除了三弟,老祖宗不喜人打扰。既然姑娘愿意,便让三弟领路吧。」 唐骨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令人直觉背嵴发寒。他那双眼睛盯着我,明眼人都看得出那里面绝对没有善意,而他看向唐天的眼神里,更是连温度都没有了。 这才是唐门,这才是我认识的唐门。 唐天一直沉默的在前引路,而当快要接近那座小楼时,随行的其余唐家子弟齐齐告退,表示再往前去就是禁地,唐门只有一个唐天,他们不想就这么交代了。 是啊,唐门就只有这么一个唐天。 想着想着,我又忍不住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养的啊?这唐家的老祖宗到底要怎么养才能养出唐天这样的存在啊? 我想得入迷,却不防唐天在前方缓下了脚步,有些迟疑开口道:「……奶奶的性格有些奇特,你,说话还是小心些,别惹她不高兴。」 第82页 我下意识道:「那不说话是不是最保险?」 唐天忍不住笑了:「不说话奶奶会让你真的说不出话的!」 似乎在金鹏王朝事件后,我和唐天已经很久没这么正常的对过话了。我看着他的笑容愣了一愣,唐天也显然有些发怔,半晌这名还未及冠的少年别过了头,闷声道:「总,总之,如果真出了什么特别的情况,你就叫我的名字。」 他顿了顿道:「我就在门外。」 这回轮到我忍不住笑了,我瞅了他一眼,思忖半晌,从随身不离的皮革小袋中掏出个扎的严严实实的纸包,笑眯眯的递给唐天道:「合芳斋的四川口味,在山西的时候答应过,有空来蜀中就给你尝尝。」 唐天看着我手中的纸袋,忍不住眉眼舒张,也开口道:「是啊,我还记得姑娘你说看在我们是朋友,这盒糕点给我七五折。」 ——看在我们是朋友。 这话题一下就陷入了沉默,半晌,我才轻声道:「……糕点,送给你。」 之所以会带着,也是下意识而已。毕竟隔了条人命在里面,即便再乌龙任谁也没法视若无睹。 唐天看着那糕点好久,半晌才伸出了手,从我手心接过,露出抹笑,道:「姑娘,你很少会这么大方。当初陆大侠可是被你宰的厉害。」 「陆小凤不在乎嘛,对他而言,会压榨他的阿北才是他认识的阿北。而且我的确也很抠门!」我眯起眼笑了笑,可笑容还是忍不住淡下来,「……这毛病恐怕很难改了。」 「姑娘那样也很好。」唐天忽然开口,笑容明亮,近乎迷惑人心,「真的。」 我终于反应过来,唐天这时对我的称唿全都是「姑娘」,叫了我一路,我无比习惯的「姑娘」,而不是客气又疏离的「北姑娘」。 我有些高兴,又有些害怕。紫姨说,情感这东西就和蛛丝一样,太容易折断,但同样的,也很容易修补。只要你愿意花上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我忐忑不安的看着唐天——这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弄丢的朋友。 唐天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笑容一如我曾今见过的美好。他打开纸包,取出那枚小小的糕点,一口咬下,含煳不清道:「这是什么?」 我激动的差点说不出话,在唐天的脸色一下变得诡异起来时,才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语言:「辣椒糕!用最顶尖的红辣椒做的!是不是很有蜀中风格!」 唐天的表情变了三遍,在扶着棵数咳了半晌后这才在我担心的目光下,抬起头,虚弱的沖我笑笑,肯定道:「嗯,很有蜀中风格。」 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睛,我差点哭出来。 我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丢掉一个朋友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可当你重新把他找回来之后,你才会明白,所谓的没什么只不过是自我欺骗罢了。怎么会是没什么了不起呢?那可是朋友啊。 我没明白为什么唐天的态度忽然缓和,明明当初走的那么干脆,现在为什么又这么容易的原谅了我?唐天在送我进老祖宗的小楼前告诉我,唐门内部现在争斗很厉害。他必须和我保持距离,唐晏就算了,保不齐唐骨会对我做出什么。唐骨一贯是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即便我身后有万梅山庄, 也不知道这傢伙是不是就真的会有所忌惮。 「可以的话,即便有这个约定,姑娘你还是不要单独和我两个哥哥有所接触。」 唐天如此道,可当我询问他到底是什么约定时,他却选择了沉默。 没关系,我知道他不想告诉我,总会有个人会告诉我。 走进那间屋子,看着重重竹帘后倚在贵妃榻上的老妇人,我知道,她一定会告诉我。 这只是直觉,可我相信我没错。 当木门在身后关闭,倚在帘后的老人嘶哑着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说:「你快死了。」 我极为淡定的找了个椅子坐下,沖竹帘点了点头:「嗯。」 老人继续道:「你中了毒。」 「嗯。」 「是连神医张简斋后人张蓉蓉都束手无策的毒,即便是能解唐门毒的你自己也束手无措的毒。」 「嗯。」 「张蓉蓉解不了,你解不了,西门吹雪当然也解不了。」 「嗯。」 「所以唐门其实也解不了。」 「嗯。」 「可老大还是和西门吹雪达成了协议,唐门虽然解不了,但至少可以保证第一次发作时压抑住它,而后将第二次要命的发作延迟到七年后。」 「嗯。」 「当年的西门夫人就是靠老身的毒,多活了七个年头。老身还记得,当年的西门老庄主给唐门的代价……是整整一百万两黄金。」 「……」我「嗯」不出来了,我开始觉得有点心脏疼。 竹帘后的老人似乎并未在意我没接口,依然不紧不慢的开口:「你知道西门吹雪给了什么吗?」 「……」 「他给了我们一剑。」苍老的妇人在竹帘后沙哑的笑出了声,「西门吹雪的一剑,他应允我唐门,去替我们杀一个人。」 「谁?」 见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第一个问题,竹帘后的老人嘴角似乎上扬,她缓缓道:「武当木道人。」 「你开什么玩笑,九月他还要和叶孤城决战,你们居然让他现在去杀木道人,木道人的剑术——」 第83页 「除了西门吹雪叶孤城,这天下约莫也没人的剑术能和他较之一二了吧?」苍老的声音带着悠闲,「他自己愿意,小姑娘你急什么?」 「我!」我咬牙,「我怎么不知道唐门和武当有仇?」 「小姑娘,别以为有西门夫人训练出来的那群小鬼就天下无敌了。」帘后的老人的声音忽然极含魄力,「就算是她,也还是要忌惮老身两分的。」 我握紧了桌边一脚,朝着帘子冷冷道:「……那您叫我来,就为为了要告诉我,夫人当年不是病死其实是死于中毒,而我现在中了夫人一样的毒?」 帘后的老人咳嗽了几声:「你说呢?」 我沉默,半晌开口道:「你又不想杀木道人了,所以把一切告诉我,希望我去搅了这场局对吧?如果是庄主自己提出交易作废,那么理在唐门,你们提出其他的要求也理所当然。」 「不,我依旧很想宰了他。」竹帘后传来浓烈杀气,半晌唐门的老祖宗才恢復平静继续道:「只是他们不懂,老大以为杀了木道人会讨我欢心,为他继位有助,却想不到木道人,呵,根本是他动不起的!」 「老身不能让唐门陷入任何有可能的危机,木道人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你就这么确定我能改变庄主的想法?」 帘后的声音显得很暧昧:「既然他能因你来我唐门,为什么又不能改变他的想法。我虽然老得厉害,不至于连个孙子的朋友都帮不了。」 「老身不要木道人的命,不要一百万两黄金,只要你留在唐家堡,老身一定就能让你多活过这七年,更想方法去找下着毒的人讨来解药!」 「……这看起来你吃了大亏。」我冷笑,「我并不觉得自己值一百万两黄金。」 「你值。」老祖宗道,「只要你在唐家堡,西门吹雪就是站在老身这一边。只要西门吹雪站在老身这一边,我的唐天就有足够资本成为下一任宗主!」 六儿的情报其实并非完全正确。 唐天不是被放弃继承才送来讨老祖宗欢心的。而是唐门的老祖宗根本从始至终就只想要唐天成为唐门的主人。唐骨是聪明的,他从一开始就看出来这一点。而唐门的大权一直都握在老祖宗的手里,得到唐傲支持不过只能是个幌子,他最大的敌人是唐天。 而唐晏恐怕也不是如六儿说的毫无欲望。他只是看的通透,他知道,与其□这两派的争斗中,不如做个观斗的渔翁。不争亦是争,不抢亦是抢。 竹帘后传来老人细碎的咳嗽声,她慢悠悠的问:「如何?」 我弹了弹裙子上的灰,缓缓站起身,眉眼弯弯笑道:「不好意思,」 「谈判破裂。」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_(:3」∠)_,你们猜今晚有几更? ☆、第三十九回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说完后我也并没有后悔。我当然怕死,我怎么可能不怕死。可是中了这毒又死不了,不是说了有两次发作吗?庄主已经和叶孤城约定决斗,哪怕我运气糟糕的在他们决斗前发作了一次,只要决斗后右边来了,回到自己的世界,有什么救不回来? 只要不是生物病毒,回去了一切都好说。 ……所以,干嘛把庄主卷进这么麻烦的事情里来? 想了想,我还是开口对着这位手握重权的老祖宗道:「您一心想要唐天上位……可曾问过他的意愿?也许他对这个位置根本就没没兴趣呢?」 老祖宗沉默片刻,沙哑却悠远的声音第一次显得有些无奈:「可他姓唐。」 他姓唐,就註定只能赢,因为输了就是万丈深渊。 走出门外,唐天紧张的神色在我出来后有所舒缓,他往里面张望片刻,开口道:「怎么样,奶奶说了什么?」 我笑道:「她告诉了我你原谅我的原因。」 唐天脸色有些微变,我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只是个可能而已,又不是真的明天就死了。你这样的转变反倒让人真以为我没救了。」 一个快要死的人,你又要和她计较什么呢? 我其他没弄明白,至少唐天态度的转变倒是明白了。 「……总有办法的。」 「嗯,当然。」我笑着道,「不过,不会我活下来了,你就又要和我划清界限吧?」 唐天忍不住笑了:「当然不会。」 「想太多总是很麻烦。」唐天看看自己手心,「至少,我的确想和你做朋友,而我们也是朋友。」 人的一生会遇到那么多的坎,可难道因为出现除了阻碍就要停下吗?唐天真的不像是唐门的人,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原谅我。可要是换做我,大约是很难做到的。 就是因为如此,才会更加感激。 「唐天。」 「嗯?」 「如果,我说如果。」我鼓起勇气开口道,「如果你以后遇上了麻烦,你直接来找我。毕竟,你原谅我后,该换我欠你一条命了。」 说着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想想时间又补充道:「如果我不在,你就去找个叫做雾染秋的傢伙好了,我想她也会帮你的。」 「雾染秋?姑娘你的朋友吗?」 「啊,」我点头,笑容灿烂,「相信我,在这个世界,她绝对是无所不能的。」 离开唐门老祖宗的境地后,唐天有意识的又和我保持了距离,我想到老祖宗所说关于唐骨和他之间的争夺,不由得感慨,唐天如果不姓唐,人生搞不好会轻松很多。 第84页 找唐门的弟子让他们带我去找了庄主,敲了敲门,在听见庄主的应声后,我笑容满面的推开了门。屋内庄主在榻前看书,不知看的是什么。 清凉的竹蓆铺在塌下,看起来是个躲凉的好地方。 我眨眨眼,站到他身边,笑着问:「庄主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庄主顿了顿,缓缓道:「再等等。」 我忍不住半坐在竹蓆上,趴在他膝头,就像小时候还没有被夫人教得连和庄主同桌吃饭都不敢前一样,可耻的披着萝莉皮撒娇卖萌。嗯?不对,按照年纪来说我现在也早过了萝莉,都成年了。 不过这不妨碍我心安理得的趴。似乎从白云城回来后,夫人当年耳提面命拿着根鞭子教导的规矩就慢慢都一去不復返了,不知道是因为这界限打破太容易建立太艰难,还是因为离别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再也没有什么顾忌一样。 「庄主,我们明天就走好不好?」 庄主顺手拍了拍我脑袋的手停在了半空,半晌才开口道:「阿北,别任性。」 我抬起头,往竹蓆上盘腿一坐,靠着他,看着他,无奈的嘆了口气:「庄主,你九月要决斗。」 庄主将视线重新放回了书上,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我一脸严肃,「对手是叶孤城!」 庄主终于将视线从书上移开,静静的看向我,我一时有些脸红,却依然撑着义正言辞道。 「您应该回庄沐浴斋戒,认真备战了!」 庄主慢悠悠道:「在这里一样可以沐浴斋戒。」 我被堵住了,有些恼羞成怒:「那那那,庄主你不想念紫姨吗?不想王伯吗?不想茶茶吗?不想阳春白雪吗?就算您不想我也想啊!我们出来都好几个月了!」 「……忍着,再等等。」 「等我第一次毒发吗?」 面对陡然僵硬的气氛,我摊开手:「虽然到现在我都明白自己是怎么中毒的,可也还不至于连自己中毒都不知道。庄主,我们是一起学的医术,总的来说,我学的比你还要精,你能看出我中毒,我自己不至于察觉不出来吧?」 虽然就身体而言我真的没发现。 深深的嘆了口气,我感到庄主伸手,抚了抚我的额头,声音是一贯的透着冷傲却有着细微的温暖。他说:「别怕,没有任何问题。」 我沉默,随后缩到了另一边,抱膝将下巴搁住:「我没怕,不过是中毒而已,又死不了。」 「……所以别任性阿北。」庄主放下了书册,「再等等。」 「……其实我真的不会有事,就算不等。」我开口,「真的,等你,你决斗完,我真的就没事了。」 「我没骗人……」 「我知道。」庄主淡声道,「从小你骗人的时候,都喜欢盯着别人的眼睛,就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顿了顿,庄主的声音含有一丝笑意:「所以小七从来都被你骗的团团转。」 我用力咳了两声,有些尴尬。庄主在说完这句话后,不容我反驳的开口道:「但这次,无论你说的是真是假,我的决定都不会变。」 「总不能你真的去杀木道人吧!就算庄主你赢了木道人,那你在与叶孤城的决斗一定会输!你们的决斗之间不应该夹杂一个别人!」我有些气急败坏,「再说唐门这个地方,根本乱的很!唐骨说你杀了木道人他救我,可老祖宗说你杀了木道人她才不救人!」 「除非我留下你帮唐天夺位她才救!」 「唐门不是个好地方,有天坑它也真不是个好地方,我,我——」 我说不出来了,就好像某种器官忽然失灵一般,我想要说话,可舌头就仿佛是一块石头,僵硬的一动也不能动,我动了动手指,可就是这个细微的动作,一瞬间就带来了仿佛有虫蚁撕咬的疼痛。 最初是麻麻的感觉,紧接着就仿佛是置身虫群的窒息与令人绝望的痛苦! 到这儿再察觉不出来是怎么回事我就是个傻子! 现下真的不用等了,因为它已经来了。 我扯住庄主的袖子,牙齿打颤的一字一顿:「回万梅山庄,我们回家。这是个亏本买卖,亏得很,我不能让你做,绝对不能。」 西门吹雪是剑神,他将会击败叶孤城,将会畅游天下,将是永远的传说。怎么能被一个唐门利用,被困在这里卷进一场毫无意义的权利争夺? 更何况,这场争斗的其中一个主人公,根本就不想碰这烫手山芋。 这绝对不行。 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反对,就算疼成这样也不想去想这可怕的设想。只是觉得,就算真的要死掉,就算回不去了,我也不想让他为威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西门吹雪就该是万梅山庄的庄主,可以对着大名鼎鼎的陆小凤说出「我不求人所以别人也别想求我」的未来剑神。 我觉得我都快将他的袖子撕扯下来一块,顿时觉得自己真是勇士。疼成这样都能面不改色叫的天地皆知,这么多年练下来,忍功果然是第一流的。突然就想到了右边,那个傢伙想来这种疼要是放在她身上,早就哭的翻来覆去,恨不得干干脆脆死掉了吧? 视线被满头的汗珠蒙住,我只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扣进了一个怀抱,耳边是听了那么多年的声音。冷傲淡漠,孤寂的像是冬季里最亮的一颗星,冷得又像是天山上最高的一捧雪。 第85页 可他的怀抱是温热的,声音也是沉稳的。 「别怕阿北,什么事也不会发生。」 ……所以,我真的从来就没有怕过啊。 疼痛忽然就想远离了身体,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漆黑无垠的空间里不停飘浮,飘了好久好久,才看见一抹亮光,缓缓的飘下去。 那不是什么灯光,而是大片雪地的反光。 雪地上红袄子的小姑娘颠颠儿的跟着抱剑的男孩,一路走的跌跌撞撞。大约着实是被跟烦了,男孩停下了脚步,精緻的眉毛微蹙,冷冷道:「为什么跟着我。」 红袄子的姑娘笑得天真又烂漫,却带着丝讨好的意味,她看着男孩脆生生道:「因为夫人说要跟着你,跟着你才有饭吃,你如果赶走我,阿北就要饿死街头啦。」 男孩的眉毛依旧皱着,似乎在思考「阿北饿死」和自己的联繫,小姑娘见状赶紧上前,拍这胸脯道:「其实我可有用了真的,比如我可以帮你拿剑啊,做饭啊,洗衣服啊……」 男孩实诚又很不给面子道:「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而且你说的那些紫姨都已经安排了人。」 小姑娘见状急了,直接噼手抢过了男孩因为在雪地里长久握剑而冰凉的手,用自己躲在袖子里捂得暖洋洋的手心去暖,见到男孩诧异的表情,还略有些得意:「你看,说了我不会吃白饭的吧?」 我觉得有些好笑,这么小的孩子为了生存下去也真算是无所不用了。后来想着想着勐的一拍头,那个无所不用的小鬼不就是我么? 后来视线一转,小姑娘依然跟在男孩身后,就像是看着别人的成长史一样,看着那两个人从豆丁越长越大,越长越高。男孩长成了一代剑客,女孩成了一等一的奸商。 如果再去看,几乎都不能将这个做什么事都离男孩一尺远,守礼的少女和当初那个小姑娘联繫到一起。其实男孩没有变,从头到尾他依然站在那里,只不过女孩在走,向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地方走去。 想想真糟糕。 这个梦真糟糕,我也好糟糕。 一切都糟透了。 「……庄主稍安,三弟在老祖宗面前跪了三天总会有个结果。老祖宗不愿意,即便庄主真去找了木道人又有何用?光凭长兄一人,救不了北姑娘。」 「恕我多嘴,西门庄主,其实这救……不如不救。」 「就算救了也不过七年而已。这根本不是毒,玉罗剎的蛊你见识过,连同出一源的你娘都素手无策,你也该知道,就算现在救了,七年后也是一样的结局。」 「看在你是她的儿子,我又收过他一百万两的金子这才好心提醒!七年后神识散尽疯癫致死还不如现在让她死!真是他们的好儿子,选择都是一样的。你娘自愿,她愿意吗?」 「七年的时间我可以做很多。」 「等决斗之后,我自会去找玉罗剎。」 「如果你决斗死了,姑娘怎么办?」 「我不会输,你问她,答案也是一样。」 「我西门吹雪一生未曾欠过别人什么,唐天,我欠你一次。」 「你不欠我,我说过我欠她一条命,如今只是还了而已。她是我朋友。」 疼痛还在持续,窸窸窣窣,如影随行。随着感官一点一点恢復,痛觉也一点一点的清晰起来。好在先前窒息的感觉已经没有,而这点疼痛,也在知觉全部恢復后而渐渐消退。除了不能动,一切似乎看起来都在好转。 我知道,那是第一次毒发过去了。 武侠世界的毒啊蛊啊真不科学,哪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啊,简直都要和右边看的网球王子里的网球一样不科学到极限了好么。 能清楚的听见马车前行的轱辘声,还有庄主淡淡的一句:「阿北,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_(:3」∠)_,本卷终 ☆、第四十回 耳边有很多声音,有白雪喜极而泣的哭声,有茶茶担心却又愤怒的斥责,王伯无奈的嘆息,还有紫姨温婉的担忧。 我听见阳春用湿巾擦拭着我的面颊,强压着眼泪,对庄主汇报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她一直是个坚强的姑娘,我知道。 「现在庄主和叶城主的决斗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陆大侠在解决了绣花大盗后也正在赶往京城的途中。庄主,现在要去吗?」 「最快的马,从庄里到京城要多久。」 「两到三天。」 「九月十日提醒我出发。」 我不知道自己大概还有多久不能动,这种能听有感觉却不能动不能看的感觉一点也不好。好在大约是跟着去了趟白云城,白雪对我到不像最初那么怕了,每天都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好多东西。我本来还担心我现在这样,庄里谁打理,没想到蓝卉绿茵姐姐听说我出事,都千里迢迢的赶回了庄。 听着绿茵姐姐在我床边哭,一瞬间我真有我其实已经死了,她们都在哭灵的无奈感。 不能动,也就没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渐渐的手指开始恢復,当白雪每天固定的来餵我进食时,面对我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了一跳,更是口不择言的抖索道:「诈、诈尸?」 说完后白雪也感觉到了不对,当下摇头,再抬起头的时候已经包上了眼泪,抱着我哇哇的哭:「小姐,小姐你终于醒啦!」 我还能只能动动眼睛不能说话,只好用眼神示意她我真的还没有死,不用哭的比之前以为我死了还要惨烈。 第86页 第二天,手指开始能动。第三天,开始能够勉强的坐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变好。 只有在九月九日的晚上,庄主吩咐茶茶做好出行的准备。我表示自己也很想去,却被庄主一口回绝。我看了看自己,不得不承认,现在的自己的确是个累赘。 庄主决斗完,雾染秋就要出现了。 看着茶茶开始忙前忙后,我却莫名的开始焦躁。 雾染秋要出现了啊,那个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就要出现了啊…… 庄主离开的第二天,孙秀青来访。 我不明白这位差点成为,也许将来真的就会成为我们少夫人的峨眉女侠怎么会突然来到万梅山庄,可她手中握着的书信却是庄主亲手所书。 「掌门苏师兄说我们欠着你情,所以这个忙一定要帮。」孙秀青笑了笑,「我来负责西门庄主不在期间你的安全。」 茶茶似乎对孙秀青很不满,直接道:「孙姑娘真是好大的自信,能保护住我们小姐。」 孙秀青温婉笑笑,目光却凌厉:「三英四秀并非徒有虚名。的确,也许我们加起来也敌不过西门庄主,可如果我在,对北姑娘是重保障。」 孙秀青是女子,她可以和我同寝同住,真正做到没有空隙的保护。她说着将自己的背着的包袱拿了下来:「更何况,我还带了这个。」 「什么?」 孙秀青打开包袱,里面是一排制作精良的暗器防具:「岳青让我带来的第二重保险。」 她说着已经将东西交到了白雪她们手上,交待着这些防具要怎么装卸安排:「你惹上了什么人?这些机关杀伤力都很厉害,看西门庄主的样子,对方的来头似乎很大。」 我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含煳的带过去,顺带感谢了对方的无私之举。 九月十日的晚上,我开始失眠。 孙秀青在我身旁夜半醒来,见我还是睁大着眼睛睡不着,嘆了口气,对我温声道:「担心西门庄主吗?」 我想了想摇了摇头:「他一定会赢的。」 孙秀青道:「是希望还是信任。」 「是事实。」 孙秀青笑了:「阿北,你真有趣。」 女孩子的友情很奇妙,从孙秀青开始唤我「阿北」起,我感觉到她对我的好感就咻咻的上涨。后半夜我睡不着,她便陪我聊天,聊她的师兄,聊西门吹雪。 「我对他是一见钟情。」孙秀青的脸有些红,「如果说之前是憧憬的话,见到的那一瞬间就爱上了。」顿了顿,孙秀青转头看向我,「阿北,你不会生气吧?」 我想了想,诚实道:「有一点。」 于是孙秀青便又笑开了。她很漂亮,笑起来更漂亮。孙秀青是个很好的交流对象,她和茶茶她们不同,有很多问题我不能问茶茶她们,但我可以问她。 于是我苦大仇深的开口询问:「孙姑娘,其实最初我非常想让你来当我们庄主夫人的,为此我还找了你好几年,更是想办法找令师兄要个不干涉的允诺。」 「嗯,我看出来了,说实在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干嘛那么做?」 我愣愣的看着天花板:「大概是因为……我觉得庄主会喜欢你,而且你和我们庄主也最相配吧?」 「因为什么?」 我不能说是因为一本书,故事就是这么安排的,只能说:「你们都爱剑……」 孙秀青笑了:「那你也知道,西门他说过『女人不该用剑用剑的就不是女人』这句话吧。」 我一时语塞,孙秀青却像个长姐一般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命运很微妙,就像我见到西门吹雪那一剎那以为我爱他会甚过一切,什么也没法阻挡我和他在一起,可事实上没有。」 「或许是个先来后到的关系吧。」孙秀青在漆黑的夜里嘆了口气,「如果你不存在,也许就如你所说,最了解他的,和他最相配的会是我。我也会为他放下剑,甚至放下仇恨。」 「可你在,而且我也没有放下剑。」孙秀青又笑了,「你看,命运很微妙的。」 我愣愣的看着她,脑子里全是她说关于命运微妙论的话。半晌孙秀青看了看我又道:「对了,你之前想问我什么来着?」 我还没来得开口,窗沿处的铃铛忽而勐地响起,藏匿的箭矢破空,孙秀青几乎是在同时拔出了手边的长剑护在我身前,直到屋外人声鼎沸,被庄主召回的小一和小七同时赶制,这才放下了防备的姿势,和我一同穿戴好出了门。 屋外有血迹,看来是中了岳青的暗器。孙秀青看着那点点血迹若有所思:「这种暗器下都能生还,你惹上的人真的不简单啊。」 「西门庄主不过刚外出就动手,对方胆子也不小啊。」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被箭射中的一小块红色布料沉默。 这种色泽的红我只见过一个人穿过。 有琴女,有琴氏清音。棘手到连庄主都吃过亏的魔女。 有琴女师从何处已经无解,只是一出江湖便引起一阵腥风血雨。那时候,江湖人都称其为琴鬼。因为有琴女杀人从来都残忍若鬼,而有琴女的容貌更是美得不似人间。 而将有琴女推上鬼位的事情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胞姐。和弒杀的有琴女不同,有琴女的姐姐避世不出,悬壶救世,据说她的歌喉相当动听,甚至于她的歌声可以抵御有琴女的魔琴。大约是觉得自己姐姐的存在对自己是个威胁,于是有琴女毫不犹豫的杀了自己的姐姐。虎毒尚且不食子,有琴女的这个做法彻底让她被武林厌弃,并被人们称之为琴鬼。 第87页 可琴鬼早在十年前就销声匿迹,她如今出现,是为了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倒是风平浪静,除了孙秀青和茶茶似乎怎么也处不好。与之相反,她和我的关系倒是越来越好。有时她想起来还会问我那个未完的问题,我想了想摇了摇头,笑道:「已经没有问题了。」 我想问孙秀青,一开始我那么希望她成为庄主夫人好让我早点摆脱童养媳命运,现在只是听见她说喜欢庄主,却就会觉得生气,会发闷。 其实很好理解,只是我一直不敢去想这个可能性而已。 我喜欢西门吹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了。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我那么积极的帮他找夫人他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或许正是知道这一点,我才有恃无恐。这层窗户纸一直未曾捅破,可当他捅破了,我又不敢去想。这答案真的很简单。 或许我该感谢白云城主的邀请,虽然他这封信害得我莫名其妙中了毒,却也撕破了那层膜。 其实认清了也没什么糟糕的,我喜欢他而已。 我喜欢他。 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蹲下,孙秀青的声音带上了惊慌,她急急忙忙的从袖口掏出手绢,也蹲了下来,语调不解:「阿北,你怎么了?哭什么啊?」 「你是在担心西门庄主?」 「别哭,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嗯?」 我哭的断断续续,孙秀青在我身边低声安慰。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哭什么,大约只是觉得有些遗憾而已。谁失恋不难受呢?四年恋爱失败就有人想不开了,更何况我这种喜欢了那么多年的? 最难受莫过于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宣布game over了吧? 今天是九月十五。十六年不见了,你还好吗? 雾染秋。 和孙秀青说自己没事,一个人走到梅林,对着梅林边上的一湖碧水,我缓缓蹲□。 「我要回家了。」我抱着膝盖小心的和自己说,看着水中波纹里的那个人挤出了抹像哭一样的笑。 「欢迎回家。」 我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_(:3」∠)_ ☆、第四十一回 三天后一早,庄主带着血迹而归。除了那件白衣上染着血,他还带回来一把剑。 「这是叶孤城的剑。」庄主说着,看着那把剑,就宛若看着天下最值得尊重的敌手。 我瞅了瞅庄主,又看了看那把剑,忽然就想到了当初自己那个不靠谱的梦境。想着想着连带着阴郁的心情都好了起来,抬手接过庄主自己的剑,绽开笑容: 「欢迎回家,庄主。」 庄主顿了顿,嘴角弯起,浅淡而快速的「嗯」了一声。 这次我确定没看错,庄主在笑。我想,这也算见识了剑神一笑吧? 庄内的大家从接到庄主获胜的消息后就一直在欢唿沸腾,茶茶提议要庆祝,并向我保证绝对会省钱。我淡定的告诉她不用省钱,咱么该怎么办怎么办。搞得茶茶惊吓半天,以为我病了。 有关叶孤城是不是和南王有染,是不是前朝遗孤,这些都不是我们所关注的,也并不是我们关心的。对于万梅山庄的人来说,只要是庄主回来了,他赢了,这就构成了全部。 紫姨要给庄主做一顿好的,孙姑娘表示她可以吃完这一顿再走,蓝卉和绿茵姐姐听说原本是打算我好了后就离开也不走了。庄主说,大约明日,陆小凤他们也会陆陆续续赶来。 庄主似乎实在决斗结束后就风尘僕僕往回赶,眉间是止不住的疲惫。我赶紧吩咐茶茶准备沐浴的衣服,手脚利落的连庄主都有些诧异。 本着见一次少一次的原则,难得我没说这个阳春来那个白雪来,所有一切都亲力亲为。连庄主都觉得不太对劲,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疑惑道:「阿北,你怎么了?」 我有些心虚,担心庄主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只能立刻遁走。招唿着茶茶来帮忙,自己就以着巡视铺子为由跑下了山。 等到了铺子我才觉得自己有些狼狈。京城那边早就来信,说找到了「雾染秋」。一个突然出现在花满楼身边的女人。 我估计以这女人对叶孤城的痴汉程度,一定会来万梅山庄。因为叶孤城的剑在这里,她得不到人,大约……也是要得到这把剑的。 想着想着,我琢磨着要不离开的时候把庄主的剑也偷了得了,以后睹物思人也好。后来将计划在脑中想了想又笑着放弃。 就在我坐在铺子里翻着帐本发呆时,屋外忽然传出了有点耳熟的声线。我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一张有些脸熟的脸。 这张脸真熟啊真熟啊,是谁来着。 我拖着下巴皱着眉努力的想,一个名字勐地就闪进了脑子里。随着这个名字闪进了我的脑子,我的手臂也已经不受我控制的狠狠掐上了这说话女人的脖子。 「雾染秋,卧槽雾染秋!!!!!」 掐上她脖子的那一剎那我都想哭了,你为什么才来,你为什么又让我来?被我摇的一脸头晕眼花的傢伙听见了我的声音,有些不太确定开口低低唤了我一句:「……十四?」 我觉得我真的要哭出来了,可是我知道我不能哭,只能强压着掐着她的脖子,以着她最熟悉的姿态恶狠狠道:「你快点把我弄回去,弄回去啊!」 ……如果你能告诉我回不去多好,你能告诉我回不去吗? 第88页 心里的小人躲着哭,面上我却在逼问雾染秋回去的方法。雾染秋伸手试图阻止我,结结巴巴道:「回去,回去?我是死了之后穿啊,我怎么知道怎么回去!?」 雾染秋不是雾染秋。雾染秋又是雾染秋。这里的雾染秋是雾染秋写出来用来嫖某个人的女主。照理说她最后会回去,照理说她知道回去的方法。 照理说。 就像是个被宣判了死刑的人如今被宣判了死缓一样,我面上思考了半晌,随后和她开始讨论回去的可能性,内心却想着还好叶孤城已经死了,这是个完不成的任务! 这样的矛盾很奇怪,可它却存在着。 直到雾染秋跌跌撞撞的用着「我是叶孤城侍妾」这样蹩脚的藉口从庄主手中骗过了剑,这种矛盾感依然没有消失。 雾染秋最后肯定会有方法回去的,就算叶孤城死了,这个故事也会开始,高潮,结束。问题在于,叶孤城死了,我们谁都不知道那个结束什么时候到来。 真的该算是死刑改死缓吧。 如果雾染秋告诉我她找到了回去的方法,说不会回去是骗人的,那里有我的家人,我的一切。可如果雾染秋告诉我她没有回去的方法,说不高兴也是骗人了的,因为这里有我的家人,也有我的一切。 雾染秋抱着剑走了,待她的背影消失在了万梅山庄的门口,我面上的笑容这才淡下,眉间全是忧愁。等我盯着她消失的地方足够久,一回头却发现不知何时庄主站在我的身后静静的看着我。 我揉了揉鼻子,不说话。 庄主也没有说话,却对我伸出了手。我愣了愣,小心的,却又带着丝雀跃的将手放了上去,庄主似乎在笑,似乎又没有。可他的样子在夕阳里显得那么好看,好看的我忍不住就笑起来,满心都是愉悦。 其实这样也很好,也许,雾染秋她也真的找不到回去的方法,也许雾染秋她就真的当了一次亲妈呢? 有的时候,没有选择题的世界,更美好。 我刚刚整理好自己的心情,结果第二天下午,随着自来熟的司空摘星前来外,陆小凤居然带着雾染秋又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样表达自己满心的卧槽。 司空摘星作为进门费从雾染秋那儿偷来的剑现在还放在我这儿,看着眼神躲闪的雾染秋,我真想一个爆栗捶上去再大叫几声:「你蠢不蠢蠢不蠢!」 所以当花满楼问了一句「你们认识」后,我果断冷笑三声,说:「这是谁啊,我不认识。」 我从雾染秋的眼中□裸的看见了「卧槽何必呢」这样的字眼,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十六年前。那时候什么都没发生,我没穿越,雾染秋也还在持之以恆的女票着叶孤城。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他们吃完了火锅走人。我将剑重新给了雾染秋,却又忍不住担心这傢伙还是十六年前那样,在这个世界行走一定吃亏,更何况还不自量力要去白云城。 想了想我拜託花满楼多照看一下她,花满楼本就是个好人,当下应允。我看着他精緻的侧脸,忽然想起来其实最初我似乎好像也暗恋过他来着…… 顿时联想到雾染秋来了之后遇上花满楼,我来之后遇上夫人的遭遇,忍不住又磨了磨牙。敌人,这绝对的是敌人!! 花满楼带着雾染秋走了,陆小凤留了下来。 晚上的时候陆小凤坐在树间喝酒,我坐在树下发呆。 他在树上说:「阿北,我听说你中毒了。」 我说:「嗯。」 他说:「你不用担心,西门不会让你出事,我和花满楼也会帮忙。」 我说:「我知道,我真的不怕。」 陆小凤笑了,他换了个姿势,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我笑道:「雾姑娘是个有趣的姑娘,和你一样有趣,你们真不认识?」 我笑了:「怎么可能。你觉得你和花满楼不认识吗?」 「你们果然是好朋友。」 听见陆小凤斩钉截铁的这句判断,我摇了摇头:「我和她,远远不止好朋友。」 看着月亮,我喃喃自语道:「真要说的话……大概,她是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 陆小凤的眼神微变,半晌大笑道:「这也好,人生在世,有这样一个朋友在身边,何尝不是幸事!」 我接过他从树上扔下的酒杯,举着看他自上空将这杯酒斟满,和他遥遥一碰,就这么喝了下去。 「来打个赌吧,我觉得花满楼这次带着她走,他们或许就分不开了。」 几杯酒下肚,我在树下有些迷煳,当下脸色发黑道:「这傢伙从小运气就比我好!花满楼多好一人啊,怎么就落到她手上!」 「哈哈哈,你别笑,虽然这只是我的直觉,不过他们真的走在一起路也不好走估计。」 「怕什么!」我打了个酒嗝,眼睛发亮,「我是她娘家人,她背后有万梅山庄,我看谁能给她添堵。」 陆小凤在树上笑得更夸张,差点没摔下来。最后他对我说:「西门拜託我照顾你,他要一个人去西方魔教找玉罗剎……他怎么会想去找玉罗剎!?我劝不住他,你帮我劝劝他。」 「玉罗剎是什么存在你我都清楚,西门这是找死。阿北,你去劝劝他,只有你能劝他了。」 我睁着眼,面上却淌满了眼泪:「你放心,我会去劝他的,会去的。」 第89页 第二天一早醒来后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等我揉着太阳穴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庄里所有人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忍不住扯住阳春询问。阳春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还不是因为陆公子。」 「陆小凤?」 阳春点头:「似乎是庄主请他留在山庄做客,结果这傢伙昨晚就走了,还给庄主留了张『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守着』什么莫名其妙的纸条。」 阳春往梅林看了看,嘆了口气:「庄主心情不好,小姐你也小心点吧。」 我嗯了一声,往梅林走去。庄主在练剑,可我却没有看见剑。在梅林外站了半晌,庄主微微侧首,开口道:「阿北。」 我上前几步,想到了陆小凤的话,艰难开口:「……不去找玉罗剎,行不行?」 「七年呢,总有办法。不去找他行不行?」 庄主没有说话,我知道他的潜台词。老庄主富甲天下,可他翻遍天下也没能留住夫人。我原以为我怕死,所做的一切都是建立子啊自己不会死的前提下。 可这个前提消失了,我的想法却仍旧没有改变。 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比死亡更让我害怕的事情。 我害怕了。我怕的发抖。 庄主伸手揽住我,下颌抵着我的头髮,他说:「别怕阿北。」 可这一次,我却依旧怕得停不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好了剩下几更的明天发,也许明天大结局_(:3」∠)_ ☆、第四十二回 一月后,江湖传来玉罗剎去世的消息。我知道,我再也拦不住庄主了。 「玉罗剎不会这么容易死。阿北,我要去趟西域。」 我在心里和陆小凤道了个歉,面上却扬起笑容,期盼道:「我能一起去吗?我想想看看西域。」 庄主有些迟疑,我嘆了口气摊开来道:「庄主你别担心我,有你在我一定没事,你出事了,我也活不久不是吗?」 我微微笑着,庄主看着我的眼神瞬间滑过很多情绪。 他最终同意我同行。 我觉得打动他的原因很可能是之前有琴女来袭时留下的衣角。 紫姨她们并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只是以为庄主又要出门了。和以往一般叮嘱了几句,就注视着我们离开。 紫姨还笑着怪我越大越爱撒娇。她不知道其实很可能这次之后,我很可能就回不来了。 从万梅山庄到西域并不近,这一路上,无论我怎么拖庄主也不再妥协。当跑死了第七匹马后,视野所见终于不是绿水青山,而是戈壁黄沙。 周围的来往的商贩都裹着头纱,裹着灰色的披风,一句话也不说的走在漫漫黄沙戈壁中。 路边也有商贩,贩卖着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可我望着那漫漫黄沙却总觉得心底发凉。 传言西方魔教就在这大漠戈壁里,可他到底具体在哪儿却从未有人知晓。要在这片沙漠里找到玉罗剎,这可能性有多低? 就算找到了他又能怎么样? 我转头幽幽的嘆了口气,转头和庄主道:「这里的骆驼真贵,早知道我们应该买了来的。」 「别处的骆驼只会更贵。」买骆驼的老人笑得的时候牵动满脸沟壑,「我这儿价格已经很公平了。」 庄主没说话,只是干脆的付了钱。老人对到手的银子显然很满意,见我们似乎是要进沙漠,好心道:「这沙漠不好相与,都说魔教的那一位魔神在沙漠里下了咒,不是他的信徒进了这片沙漠都会迷失方向咧!」 我一听自己有支持者,刚想说「庄主你看这儿多危险我们还是回去买了司南再来」……却不得不跟着庄主继续向前走。 庄主见我愁眉苦脸,脚步略缓,开口道:「你在客栈等我……」 「不行!」我一口回绝,「庄主你没听那老人说吗?会迷路的!庄主你能靠太阳辨别方向吗?你确定不会迷路吗!?」 庄主沉默了。 当晚,我们住进了这里的一家客栈。客栈看起来很简陋,睡起来到还是挺舒服。我琢磨着明天一早一定要再想一招拖住庄主,都给陆小凤发了信件了,这货怎么还没赶来,再赶不来我拦不住了啊! 想着实在不行明天就装病好了,这么想着我一把将被子掀开,在夜里冷的冻了哆嗦。我闭着眼想着睡觉睡觉,明早就能生病了,一生病就又能拖几天了。 在我这么想着的时候,耳边忽然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声。等我想要睁开眼看看时,一股睡意却是控制不住的蔓延开来,只将我包裹,睏倦地甚至连眼睛都张不开。 等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是一片白色,我乍一眼还以为是庄主,细细一看,却是另一名带着金质面具的男人。 我不动神色的往后移了移,他见我醒了,形状优美的唇瓣弯起,优雅的声线漫不经心道:「醒了?」 我不说话,对方却自顾自的继续道:「真够没用的,一个琴鬼也能绑架了你。阿姊到底看上你哪点?甚至把小雪都给了你?」 我沉默半晌,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对不起,请问一下……小雪是谁?」 那人仿佛觉得有趣一般弯了弯嘴角:「你的庄主啊。」 ……这简直是惊天巨雷好吗!比我叫我们庄主阿雪还要雷好么!! 「你的毒是我下的。」男人悠哉道,「要问为什么,大概是无聊。」 第90页 ……卧槽这个神经病是谁。 我默默的不住向后挪去,男人却像是十分有耐心一样对我道:「你的毒是我下的,琴鬼是我指使的,给上官飞燕毒针的是我,告诉唐天那马车里的人和唐门叛徒有关的人也是我。」 仿佛是觉得有趣一般,男人摊开手掌数着自己罄竹难书的累累罪行,末了问我一句:「你有什么感觉?」 「……你有够无聊的。」 男人同意颌首:「侄子不理我,儿子不听话,现在又在假死,的确是有些无聊。」 我咽了咽口水,「所以……?」 「所以我决定整顿一下内部,顺带再帮侄子解决一下问题。」 我越发觉得有什么不太好:「什么问题?」 「岔路的问题。」 男人,或者说玉罗剎笑容不变,「他应该会成为剑神才对,而不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绊住。尤其是这个东西完全没有令他驻足的资格。」 「当年我没能力除掉挡住阿姊路的西门策,好歹我现在有能力除掉你。」 「……你杀掉我很容易才对,为什么下毒?」 玉罗剎笑了:「因为我觉得有趣,你中毒了,他方寸大乱的样子我觉得很有趣。」 「……那现在呢。」 玉罗剎看了半晌,「我依然觉得有趣,不过他居然因此来找我,就稍微有些不想玩了。」 就像是个rpg玩家,操控着自己的角色进行各种冒险,结果发现冒险的进程和他预想的不太一样,于是就想删掉放弃一样。 我不想玩了,所以这个游戏就删掉吧,留着还占内存呢。 我看得见他的眼中全然都是杀气,不得不映着头皮试图转移他的注意:「你说有琴女绑架了我,她呢?」 「她?被西门吹雪发现了,现在大概应该已经死透了吧。」 玉罗剎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看着打从心底发冷,当下哆嗦着牙齿道:「琴鬼避世多年,你怎么驱动她来帮你做事。」 「这个啊。」玉罗剎笑了笑,「我骗她说能把她姐姐从她身体里分离出来。」 「琴鬼有琴清音练功走火入魔错杀了自己的姐姐,为了赎罪结果自我人格分裂,还以为是自己姐姐的灵魂在自己的身体里。余下的一生都在给自己的姐姐找躯体。」 「我骗她说你可以做她姐姐的宿体,只要她帮我杀了西门吹雪和你,我就帮她。」 「你不是说庄主是你侄子吗!」 「是啊。」玉罗剎一脸淡然,「但如果连琴鬼都对付不了,他也不用做我侄子了。」 ……你以为别人想做你侄子吗!? 我忍住满心的吐槽欲望,警惕地看着他。玉罗剎远远的看了看不远处灰濛濛的一片黄沙,轻笑道:「现在,他应该已经在沙海迷路了吧?」 「小姑娘,不如我们再来赌一赌,是你先在这里饿死,还是他先困死?」 我动了动手脚,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点穴完全能动,当下便看着他冷笑道:「恐怕两个都不会有。」 玉罗剎有些好奇的挑眉,我转身就跑。玉罗剎看的方向是东方,也就是说庄主应该在那个方向。别人说在沙海会迷路,那么就除了太阳什么都别信! 在确定了一下东方,我什么也不管不顾的向东方跑去,被碎石枯枝不停绊倒,挣扎着爬起来接着跑。不知道跑了多久,渐渐的风传来了血腥味,跟着血腥味一路上前,在天空快要暗下,重新归为一片黑暗前,我看到了有琴女的尸体。 可我找不到庄主,有琴女躺在那里,面色平静。 有好多血,我不知道那些血里有没有庄主的。 有琴女在这里,可庄主在哪儿? 我有点想哭,可又只能止住不哭。如果我是庄主,我会往哪儿走?我想了想,开始向着西方跑去,这一次跑的远远比前几次还要急,还要快。 我一边叫着一边跑,在我觉得再也要跑不动的时候,我听见了一声不确定的回声。 「阿……北?」 我顿时转头看去,庄主的一席白衣上尽是点点血迹,他面色有些疲惫,在看见我的时候显然舒了口气。我却是直接扑了上去,抱紧了他的腰就忍不住大哭出声。 庄主摸了摸我的头对我道:「没事了阿北。」 我抓着他的衣袖紧紧盯着他,半晌道:「庄主,我可不可以吻你一下?」 庄主略有些诧异,我没等他答应,直接垫脚亲了上去。咸湿的泪水滑进嘴角,混杂着吻显得有些苦涩。我用力的吻着他,就像抓住最重要的宝物。 这大约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做得最放肆的一件事,可当被回吻的那一剎那我觉得,就算是放肆,这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这仅仅只是个开始而已。 沙漠的夜里冷的吓人,庄主将我整个人抱在他的怀里,找了些枯枝生了火,可我还是冷的直哆嗦。夜间的冷不是最可怕,最可怕的是庄主是为了救我追进沙漠,我们谁也没有水。 第一天还好,第二天勉强,第三天该怎么办? 就算已经近十一月了,沙漠的太阳还是那么令人难受,黄色那么刺眼,看不到边,更看不到方向。 要说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绝望,大约就是我身边的人,可能会陪我一起死在这里的人,是西门吹雪。 早知道玉罗剎只是要我死,这事情就容易多了,也不用庄主冒这么大的险了。 第91页 第二天晚上,我趁庄主不备用银针刺了他的睡穴,待庄主沉沉睡去,我低声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你这么爱看有趣的事,这时候你怎么可能不在呢。」 玉罗剎的身形模模煳煳就像是笼罩在雾里,连同他的声音都是这么模煳不清:「真是聪明的孩子,我总算发现了你的一个优点。」 我舔舔嘴角笑道:「其实我唯一的优点是会赚钱。」 「我一点都不聪明。」 玉罗剎不置可否,只是看着我道:「你叫我出来,是做好了什么决定?」 我看了庄主一眼,转头对玉罗剎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状:「和你换水和骆驼!」 「拿什么换?」 我咬牙:「我的命。」 玉罗剎冷笑:「可就算不换,你的命也活不久。」 我冷静的看着他:「可这样庄主就不会出事了,你的侄子就是安全的。」 我不再看他,转而重新看向庄主,一点一点,一处也不落下:「你是想要两个人死,还是想要一个完美而又有趣的结局?」 玉罗剎没有给我回答,我看着庄主却忍不住眼泪往下掉。其实也掉不来几颗,因为体内的水分早就不多了。我低低笑了几声,抱怨道:「我说不能来找他,不找他还能安稳七年,找他七天有没有都不知道。」 我不想死,我更不想庄主死。所以我和玉罗剎说:「你缺不缺试药试蛊的人?」 玉罗剎看着我半晌,缓缓笑了:「我缺试药的人。」 我松了口气,好在像玉罗剎这种高手,比起杀人的快感,更喜欢看人心变换的景趣。我一边抱怨着雾染秋看看你写出来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世界,一边忍不住亲了亲庄主的嘴角。 就是偷糖吃的小鬼,小心又害怕,还带着眷恋不舍。 玉罗剎玩味道:「你捨不得?」 我漠然开口:「你见过谁家情侣告别走的干脆利落的?」 玉罗剎道:「又有那对情侣分别像你一样偷吻的?」 我又生气又难过,背对着他道:「不用你管!」 伸手帮庄主把头髮理了理,又把衣服理了理,最后实在没忍住,偷偷解了他没换回来的粗布髮带,用我的给他繫上。左看右看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做了,玉罗剎慢悠悠道:「他快醒了。」 我抹了抹眼睛,转头看他道:「把你的披风给我。」 玉罗剎声调微扬:「何事?」 我恶狠狠道:「给我庄主当被子,你也不想你侄子生病吧!」 大约是玉罗剎觉得有趣,将披风给了我。 我盯着庄主看了半晌,在玉罗剎的声音有些不耐烦的响起时,忍不住又吻了吻他紧闭着的眼睑,转身一瘸一拐的跟着玉罗剎离开。 离开前我抬头看了看天,沙漠的星星也很漂亮,非常漂亮。 我注视着,忍不住微笑。玉罗剎似乎觉得有趣,即便他并不明白我为什么笑。 ——这样,也算是你带我看过了星海……吧。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_(:3」∠)_ ☆、第四十三回 玉罗剎最初几天对我很感兴趣,可当他发现我对他所有的举措都无动于衷,该疼疼该哭哭时,他显得颇为郁闷:「我以为你会更有骨气。」 一个月前庄主就已经离开了沙漠。半个月前庄主召集了一二三四五六七找他的下落。这连着一个半月我都没给他特别表情似乎让他颇为失望,于是今天试用的药格外狠。 我疼的满地打滚,半晌才喘了口气,艰难道:「骨气是什么,能吃吗?嘶嘶嘶,好疼疼疼!」 玉罗剎似乎更不高兴了,他敲了敲桌子,慢悠悠道:「你还没有我前些日子找到的那个小姑娘有趣。」 我疼得已经回不出他的话,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忽然敲了敲椅子柄,沖我笑道:「对了,你们好像认识?她的名字是雾染秋。」 我的「疼」一半卡在了喉咙,一半湮灭在了肚子。我不叫了,躺平等疼痛的余波过去,沙哑着嗓子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玉罗剎笑道:「你变得无聊,我总要找点新乐子。」 「对了,我把他们请来了,你想不想看看她?」 「他们?除了雾染秋还有谁?」 玉罗剎微微一笑:「花满楼,或许,这也是你认识的人?」 玉罗剎这个人的思维着实过于诡异,常人揣测不能。作为一个正常人,我除了能了解这傢伙审美情趣和旁人不太一样,性格有稍稍扭曲,为人更是天下地下唯我独尊外,大约能送他的形容词就只有诡异。 我实在摸不清他到底在想写什么。 他说我碍着庄主,可却由着我活了下来,还同意我留下了他的披风作为暗示。说他想要庄主为他的魔教效力吧,我看他也只是在这儿等着庄主打上门,半点招安的意思也没有。 如果说夫人的情绪我还能揣测一二,对于她的弟弟,我根本就只有膜拜的份了。 玉罗剎着实是boss中的boss,强人中的强人,实在不是我等凡人能揣测的。 他做什么都是可能的,就比如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先笑眯眯的问我想不想见见雾染秋他们,接着也完全没等我回答的直接带我去了关着他们的地方。 从见到他们起我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第92页 准确的说是雾染秋的不对劲。她竟然没有对我的出现表示惊讶,反而还强自镇定的望着玉罗剎的方向。雾染秋不是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要是她发现我也在这里,不会一点表情都没有,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她的眼睛是空洞的。 玉罗剎笑着看向我,似乎在问「有不有趣?」,我想要一盘麻婆然后煳他一脸。 有不有趣?有不有趣! 我连去掐着雾染秋脖子质问「你这个笨蛋有花满楼这个幸运ex跟着你怎么还把自己搞成这样!」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觉得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 看啊,这就是弱者。活该被强者牵着鼻子走。 雾染秋抓着花满楼的袖子,看起来试图想要保护他的样子。玉罗剎看着我笑,似乎在说「你们很像是不是?」弱小,却妄图去保护强者。 其实玉罗剎错了,这并不是弱小与强大,而仅仅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我会想要拼尽一切去保护庄主,从来没有想过他是否强大是否需要,仅仅只是我愿意去保护他。而若将这份强大换给任何一个人,我都不会去保护。 雾染秋也是一样的,当年的夫人和老庄主也是这样。 可是恐怕玉罗剎不懂,就像他最后也没有给夫人解药,任凭夫人死去一般。 花满楼警惕着玉罗剎,我见到雾染秋握着他袖子的手颤了颤,随后花满楼忍不住开口道:「雾姑娘?」 回答他的只有雾染秋的忍痛的喘息声。 玉罗剎见状瞭然,笑道:「花六的药……已经产生抗药性了对吗?」 已经没有人回答他,雾染秋已经疼得哭了出来,满室都能听到她悽厉的唿喊。我知道她有多疼,玉罗剎用在我身上的药不过中等,已经疼得我恨不得死去。更何况是用在这个从小就怕疼的傢伙身上? 我还记得她被玻璃割破,都能疼得流出眼泪。可在我们面前,却总会硬忍着不哭。 这傢伙对疼痛非常敏感,敏感到每次生理痛,都痛得只能躺在宿舍里,连唿吸都艰难的地步。 可即便那么疼,她也总会是克制着不叫出来。 那么现在到底是有多疼,才能让她喊成这样。 玉罗剎看她痛苦的表情似乎有些遗憾:「这样看来,当初做选择的时候,不喝那蛊毒,留在那边反到比较好呢。」 雾染秋没有理她,只是那副表情,那副表情写满了生不如死! 蛊毒蛊毒,被玉罗剎用来试药这么久我当然知道这玩意有多不科学!就算花六的药还有用,母蛊在他手上,一样能让雾染秋疼的喘不过去! 花满楼用力的抱着她,安抚着她,不停唤着「雾姑娘」。可我知道他根本其实也没办法。 「够了!」我忍不住开口,「你是要杀了她吗!?」 「这药又要不了她的命,你紧张什么?」 「她疼成这样和杀了她有什么区别!」我想要过去抱抱她,可我知道这是最不明智的做法。我深深的吸了口气,对玉罗剎道:「解药呢?用什么来换你肯给解药!」 他的嘴角又浮现出那种上位者玩弄愚民的微笑:「她的解药,你不要解药了吗?」 「我有七年,她没有。」我冷冷看着他,「给我药!」 玉罗剎将视线转向了屋内的三人,嘴角的笑容愈发深邃。他说:「好啊,我有解药,可我只想让两个人活。你们三个人,一个换一个如何?」 我能感觉到花满楼的唿吸一滞,连带着雾染秋那颗被疼痛席捲了大部分意识的脑袋都停住了。 三个人活两个,多老套的选择题。 所以我最讨厌选择题。 「……卧槽,雾染秋你到底是有多蠢才会主动喝毒药?」 「你还欠我一顿火锅钱,我还等你带我回去,你要死了我绝对不原谅你!」 雾染秋没有力气看我,不过我估计她若是有力气一定会沖我辩驳说「我又不知道那是毒」……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我看得懂玉罗剎的眼神,他知道雾染秋对我的重要性,他也知道花满楼和陆小凤的关系,以及陆小凤和庄主的关系。杀雾染秋我做不到,杀花满楼……等于杀了一切。 或许他是想要我杀花满楼的,或许我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看看手腕上缠着的髮带,却又觉得自己真是倒霉。人生在世不称意算什么,要像我这样全遇上倒霉事才算奇葩。 手腕上缠着的髮带真难看,真的织得难看。粗糙就不说了,连针脚都歪歪扭扭,庄主到底是怎么忍着用了那么久的啊? 真难看,太难看了。 想想我又笑了,觉得雾染秋你真是欠我欠大发了。那个世界的你害我穿越不说,现在好了,这个世界的你现在还要害我把命丢了。 我想和自己说那不是你,是你的投影,她死了没事。可事实上连她疼得在地上滚我都看不下去。 雾染秋,你看你欠我多少。 我觉得自己也该往好处想想,比如也许我死了就能回去呢? 这样一想果然心里舒服好多,我转头对花满楼说:「好好照顾她,让她高高兴兴的活下去。」 花满楼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雾染秋似乎还在慌乱中,并没有注意到我说什么。我嘆了口气,觉着雾染秋这傢伙运气真是好啊。当年上官飞燕加盟石秀雪都没勾搭走的花满楼高富帅,居然就这样被她给勾走了。转头再想想自己,这次却觉得自己这穿越的一生也没那么悽惨,至少尝试了另一种人生,而这种人生……也有它珍贵的地方。 第93页 当我拔出刀的时候,玉罗剎的眼神微变,我听见雾染秋抓着花满楼问:「是十四吗?她要做什么?」 等她问出来或者等花满楼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我看着玉罗剎开口道:「别忘了你的承诺。」 紧接着就直接给自己抹了脖子。 手很稳,除了凉也没觉得有多疼。 大概是疼惯了的关系吧。 摔到地上的时候,我似乎听见了庄主那把乌鞘长剑的清啸声。模煳记得以前也有一次是这样,那次庄主杀了洛马救了我,我哭花了他的衣服。 这一次他来呢?我觉得脖子凉飕飕的,不由的想,恐怕得是血弄脏了吧。 「动我万梅山庄者,只有死路一条!」 「喂,是她自己愿意的,我可没逼她……」 模煳中我似乎听见雾染秋绝望的哭声,我想说别哭,你哭起来可难看了,我一点都不想看到。可我没有力气说,也没有力气像很多年前一样去用力擦掉她的眼泪。 十六年似乎有很多东西都变了,可似乎也有很多东西一点没变。 我忽然觉得好冷,好冷,冷的发寒。 很快,这种感觉也没有了,只有温暖从指间一直蔓延了心口。我似乎听到庄主的声音,他在我耳边,用着一贯清淡的声音道:「阿北,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_(:3」∠)_ ☆、第四十四回 「……十四,十四,十四?」 迷迷煳煳中我被谁叫醒,睁开眼一看,却是雾染秋这傢伙。这傢伙穿着兔子睡衣,一手捧着电脑,一手推了推我开口道:「我不小心把水杯洒床上了,今天我们一起凑合一晚呗?」 我下意识的往里面挪了挪,她抓着电脑就做了上来。我脑子里昏昏的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我记得我明明是因为这傢伙英勇就义了,怎么现在确是一副再自然不过的景象? 是……梦吗? 可怎么可能有这么真实的梦啊。 雾染秋已经鸠占鹊巢的挤进了我的被子,端着她的电脑打开文档又开始了深夜的勤奋码字。我看着她略兴奋的脸,忽然就想到了那个梦。 于是我特别冷静道:「染染,我做了个梦,梦到穿到了你最近写的那篇《第一痴汉》里,还为了你死掉了。」 雾染秋的手一抖,特别严肃的转头看向我:「十四你告诉我实话,你是不是发现我用你的名字写了新女主嫖西门吹雪了?」 我没回答雾染秋的话,因为我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繫着一个染血的粗糙髮带。这个髮带的每一道棉线,每一个针脚,每一处触感我都无比熟悉。因为这是梦里我做给庄主的。 此刻这枚髮带上还沾染着血,我摸了摸还是湿的。 ……那真的是梦吗? 雾染秋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条髮带,再吐槽了句真丑后,紧张的上下在我手腕找着伤口:「怎么会有血?十四你伤哪儿了!?」 再翻遍了我的身体也没找到伤口后,她疑惑的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我半天,突然从我被子里跳出来:「难道你大姨妈来了?」 「……卧槽雾染秋你想死吗?」 她笑着沖我挥挥手,一点也没有梦里疼得要死要活的模样,神情是一贯的开朗:「虽然是梦,十四你愿意为我去死我还是很感动啦,没想到我们这么心有灵犀,故事里我也让……」 隐隐的我似乎抓到了什么关键:「等等,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你用我的名字开了新坑!?」 雾染秋试图从我的爪子下拯救自己的脖子,她挣扎道:「不是坑啦不是坑,是个中短篇我已经完结了!很萌的真的!」 我狐疑的放开了手,接过她的电脑打开她最新的文档。文档上那文艺的差点酸掉我牙齿的《许你一冬》大标题就差点让我点叉,却在对方躲闪的目光下忍住冲动,开始拉进度条看这篇她瞒着我用我的名字写的故事。 女主是个孤儿,在五岁的时候被西门吹雪捡了回去,从此开始了自己管家婆兼童养媳的生涯。不过故事的女主比我温柔,比我知性,比我懂事。她从来不闹,也从来没想过离开,只是一直默默的向着西门吹雪付出。西门吹雪习惯了这种付出,却忽视自己对女主的感情。随后的故事发展就像我在那个世界遇到的一样,除了叶孤城身边出现了一个女人,而这个女人叫做左染君。看到这里我默默的扫了右边一眼,雾染秋嘿嘿笑了两下扭过头不说话。 我强压着心里的不爽,继续看着雾染秋这边秉承了她一贯悲剧作风,却难得文艺的令人牙酸的新文。当我看到女主和左染君成了朋友,甚至为了她甘愿以身引毒后,更是恨不得只见摔了电脑。 可理智告诉我继续,继续下去我能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这个故事还在继续,女主用命救了左染君,决战之后未死的叶孤城看破权势和左染君携手退隐江湖去了,西门吹雪这边却留下了个快死的女主。 看到这里我忍不住问雾染秋:「庄主的医术很好,为什么救不了她?」 「就是考虑到西门吹雪的这个bug技能,你没发现我特意用了蛊毒吗!?」雾染秋振振有词,半晌愣住,「哎,你怎么叫他庄主?」 披着我名字的女主终于在一个冬季死在了西门吹雪的怀里,西门吹雪在明白了什么是爱后又一瞬间失去了她。这一瞬间的起伏伴随着大彻大悟……随后西门吹雪就成了真·剑神。 第94页 故事的最后右边还特别煽情的写到,对于北柯来说,幼年的西门吹雪在冬季给她的一笑,值得她用尽一生春秋去偿还。而她也做到的。陆小凤也不得不承认,北柯死得实在是时候,她的死最终缔造了西门吹雪,缔造了一代剑神。 在这段令人牙酸一般的旁白过去后,我盯着文档最后的「end」发愣。雾染秋好奇的看了我一眼,紧接着便吓了一跳:「十,十四,你你你怎么哭了!?」 眼泪吧嗒吧嗒的落在键盘上,我沖雾染秋喊道:「你会不会写结局啊你个后妈!什么叫成全啊!你问过西门吹雪吗?你问过北柯十四吗!你问过他们想不想死吗!?」 「不负责任的把人丢过去,又不负责任的把人写死你真厉害啊!」 「雾染秋你敢不敢再来一次啊!?」 我哭的厉害,雾染秋完全愣在了原地手足无措。对她来说,我不过是躺下去睡了几个小时,结果几个小时后却起来对她大发雷霆,还哭成了一个傻逼。 她不知道,不知道对她的这几个小时来说,我在另一个世界经歷了十六年,有了家人有了朋友,有了值得豁出命也好保护住的东西。 十六年真的太长了,长得让人难受。 上铺的阿娟和对面的阿蓝被吵醒,当下丢了个枕头过来:「十四你出息点!被雾染秋虐哭了直接去揍她,哭什么!」 我只是哭,哭得越发难过。当初救雾染秋的决绝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懊悔。如果我死了……庄主真的就像这个故事里一样,修成无情剑,连记得都不会在去记得我……我要怎么办? 我是个自私的人,光是想到这一点就难过的近乎要喘不过气。 雾染秋站在我身边,手足无措,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只能道:「十,十四你别生气,你不喜欢这个结局我帮你改,大团圆唯美he!你想怎么来怎么来!」 我狠狠一抹眼泪,开口道:「当然要改,但是你的信誉值已经破底了,我自己来改!」 一把抢过她的电脑,我一鼓作气的删掉了那个碍眼「end」以及那段虐得我要死的旁白,狠狠的瞪了一眼略心疼的雾染秋,想了想刚要在屏幕上打下「他们会幸福快乐的在一起」这样狗血的段子,却想不到当我刚刚当初了一个「他」,一阵眩晕便席捲而来。 耳边还有雾染秋唿唤,她叫着:「十四,十四……咦怎么又睡着了?好吧睡着了也好,我来想想怎么改甜蜜大结局……知不知道这对个后妈来讲很难啊!」 再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 等我意识清晰的时候只觉得冷!简直一下子如置冰窖一般冷! 勐的睁开眼,碰到了身侧一排堆着的花,我搓了搓手臂,木然的发现,我还真是在冰窖里。 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这与其说是个冰窖,不如说是个冰屋。我躺着的地方明显是张寒冰制成的床,而等我从床上跳下来,四处却都是鲜艷的花朵。 看得出来,常常有人来更换这些花朵,除了这张冰床外,床边还有冰制的桌椅,桌椅上还有些书,似乎常有人会在这里陪着冰床上的人看书。 我愣了愣,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是一袭如火的嫁裳,而映在冰面上的那张脸也的确是我自己没错。我不明白为什么只是晕了一下就到了冰室了还穿了身古代的嫁衣。只是摸着脖子上的那道血痕发愣。 这道血痕太熟悉了,几个小时前我刚刚亲手缔造了它。 我觉得我似乎明白髮生了什么,可却不敢确定。 提着长长的华服嫁裳,我摸索着顺着青石小道一路往外走去,越往外走,似乎越能听见一些喧闹的声音。 隔着厚重的石门,我似乎都能听见门外的唢吶声。鬼使神差的,我伸手摸向似乎是开门机关的按钮,轰隆隆的开了门。 在石门开启的一瞬间,屋外的喧闹声唢吶声,一切的一切都停止了。 我看见端着杯酒要喝却又没喝下去,一双眼睛瞪的和铜铃一般大小的陆小凤,看见了直接吓的从树下刷下来的司空摘星,看见了摔了手中盘子毫不自觉的茶茶,看见了整个人都傻在当场的阳春白雪。还看见了下意识揉眼睛的王伯,还有手绢掉了都没发现的紫姨。 而后我看见了自己身前两个同样穿着大红嫁裳的人。 这两人正对着我在的地方行礼,新郎官手还停在一半,那张如玉般的脸上浮现出困惑,似乎是对这忽然安静世界的不解。 新娘盖着盖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扯着新郎的袖子低声问道:「花满楼,发生什么了?」 一听见这声音我的脸色立刻变得极为兇残,当下就撩起厚重的嫁衣,直接掀了新娘的盖头掐住她的脖子疯狂摇动道:「雾染秋卧槽,你居然真敢再这么来一次,再这么来一次啊!」 「我果然就该杀了你啊啊啊啊——!!!」 花满楼听见我的声音,有些讶异,不敢置信道:「北……姑娘?」 我不理他,继续掐:「你居然还敢在我面前和花满楼成亲秀恩爱!秀恩爱!」 雾染秋终于回国了神,一双眼睛瞪大:「十、十、十四!!!!」 我听见她这么唤我,手指下意识的松了松,没想到她接下来的一句居然是:「救命诈尸啊!!!」 ……我可以回里面挑块冰砖一巴掌唿下去吗? 第95页 在我觉得无论是哪个世界的雾染秋果然都是个祸害时,整个院子再次沸腾了,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喜庆的唢吶,而是成片的「诈尸啦,小姐诈尸啦!」 听得我连解释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这一院的混乱中,只有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安静的站在一角,我看着他,下意识的松开了雾染秋的脖子。愣愣的,呆呆的看着他。 他走来,抬手帮我抹去头髮上的花瓣,我却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只是隔了几个小时,我却觉得像是隔了好久好久。 我用力的抱住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半晌,我感觉到他抱着我的手也有些颤抖。这样明显的颤抖连我都能感觉到,我从未见过庄主有过这般失态。 耳边似乎传来雾染秋他们的声音。她揉了揉脖子,声音带着笑意抱怨:「真是……这下都搞不清谁才是婚礼的主角了,这抢戏也抢的太过分了吧?」 花满楼似乎笑了笑,而陆小凤终于喝下了他的那杯酒,畅快道:「管他呢,反正阿北也穿着嫁衣,西门的也是现成的,一次办俩个不也干脆?」 似乎还有谁的声音,谁的对话,但听觉都不再去在意,或者说,都不愿意去在意了。 我紧紧抱着身前的人,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阿北,」我听见他沙哑道,「我们回家。」 我闭上了眼,心情平静。弯起了嘴角,我眯着眼欢快笑道:「嗯,我们回家!」 这才是故事本该有的结局,没有生死相隔悲不喜,没有一剑为神绝红尘。这样很好,这样才是最好的。 其他的,在这一刻,也都不再重要了。 「救命!十四你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居然敢吻剑神——餵你好歹注意下影响啊!」 「卧槽瞎眼,太瞎眼了!你的背后是你的墓碑啊喂!」 「哈哈哈,你要喜欢也可以让花满楼陪你啊。」 「陆小凤你真的闲得慌,小心我去找沙曼啊!」 若这是一醉南柯,我便宁长醉不復醒。 但求长醉不復醒。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正文完……和右边同时开坑,同时完结,好棒!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