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魔王小时候》 第1页 《回到大魔王小时候》作者：甜腻小米粥【完结+番外】 乔嘉诺做梦都没想到，最后不顾性命的冲进地牢救他的人，会是靳储。 他死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人，也是靳储…… 靳储搂着他，向来冷漠淡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崩溃的情绪，哭得像个孩子。 再睁开眼，乔嘉诺回到了九八年的夏天。 他九岁，靳储十岁。 谁能想到在二十年后会成为阴鸷、暴戾、冷血无情的大魔王的靳储，在这个时候还是个敏感、孤僻、不善言辞的私生子。 乔嘉诺心想。 这辈子，他就对靳储好一点，再好一点。 至少不再袖手旁观彼此的人生。 - 靳储从小生活在黑暗里，见不着一丝阳光。 他以为这就是他的人生，如同过街老鼠，顶着私生子的名头，独自躲在阴暗角落，疯狂滋生出细菌一般可怕的仇恨。 直到—— 那个人的出现。 就像是一抹光，逐渐渗透他周身的黑暗。 说他自私自利也好，恩将仇报也罢，他只想独占那抹光，揣在自己的口袋里，不给任何人瞧见。 内容标籤： 重生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乔嘉诺、靳储 ┃ 配角：《穿成暴君的男宠》预收求收藏qaq ┃ 其它： 第1章 重生 九月份的天气依然闷热。 老旧的三叶风扇挂在教室天花板的中央，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旋转着，发出哐叽哐叽的声音，扇出来的风都是热烘烘的。 乔嘉诺一动不动的趴在课桌上。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热出满头的汗，汗水湿哒哒的黏在他的手臂和抵着的额头之间，格外难受。 「乔嘉诺，快醒醒。」耳边响起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那个人还伸手轻轻推了两下他的肩膀，「别睡了，廉晋华都过去了。」 廉晋华？ 廉晋华是谁？ 好熟悉的名字…… 乔嘉诺用他那迟钝的大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廉晋华是他儿时的一个伙伴，因为他们一起住在大杂院里，所以关系还不错，小时候经常结伴跑去爬山游泳捉泥鳅，可惜长大后圈子不同，也就慢慢没了联繫。 他和廉晋华快二十年没见面了，廉晋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乔嘉诺正疑惑着，那个人又在他耳边说道：「乔嘉诺，你再不醒来，我就走了哦，要是我们还不去的话，廉晋华肯定要生气了。」 他们要去哪里？ 廉晋华在等着他们？ 乔嘉诺越想越莫名其妙，勐地抬起头，习惯了黑暗的眼睛突然间要面对大片明亮的光线，以至于他眼角立刻涌出一些泪水。 他本能的闭上眼。 僵硬半晌，等到他觉得自己能够适应之后，才缓缓睁开眼。 被泪水模煳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看到了一间面积不算大的教室，以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桌椅，还有最前方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板，黑板最右边用白色粉笔写着周二的课表。 这个时间点，教室里没有人，只有天花板上卖力旋转着的风扇发出唯一的噪音。 热风从乔嘉诺脸上拂过，吹干了他脸颊和额头上浸出的汗水，他呆愣许久，机械的转过头，对上一张紧张兮兮看着他的稚嫩面孔。 「你终于醒了，我喊得嘴巴都干了。」「稚嫩面孔」嘟起嘴巴，小声催促，「我们快走吧。」 乔嘉诺目光怔怔望了对方足足半分钟，才张了张嘴巴：「你是吴翼？」 吴翼被乔嘉诺陌生的目光看得一头雾水，下意识反问：「你不认识我了吗？」 乔嘉诺脸色一变：「你不是……」不是早就死于车祸了吗？ 吴翼歪了歪脑袋：「不是什么？」 乔嘉诺看着吴翼那张显然不超过十岁的脸，一下子所有想说的话都卡在喉管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吴翼变小了。 还有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 乔嘉诺甩了甩脑袋，前一秒还异常混沌的大脑在这一刻竟然清醒了一瞬，紧接着他脑海里便浮现出一个令人震惊的猜测。 难道是…… 他重生了？ 乔嘉诺赶紧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很小，和小孩子的手无异，他的身体也变小了，坐在小板凳上时，他的双脚踩不到地面。 还有他身上穿着的衣服，浅蓝色的儿童套装，短袖短裤，左边胸口挂了个毛茸茸的熊猫小布偶——这是他念小学时穿的衣服。 最关键的是——他本来已经死了。 他被靳储冒着生命危险从谭斐然家的地牢里救出来之后，就大病一场，整日躺在床上，吊着一口气，后来死在靳储怀里。 他亲眼目睹靳储脸上出现了崩溃的情绪，抱着他哭得像个孩子似的。 然后只过了瞬间，他来到了这里。 吴翼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乔嘉诺的下文，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起身扯着乔嘉诺的胳膊道：「快点快点啦，廉晋华生起气来很恐怖的。」 乔嘉诺还沉浸在自己重生的震惊当中，再加上他的脑袋隐隐泛着疼痛，迟钝的意识好像已经塞不下更多东西，只得愣愣的被吴翼拖出了教室。 吴翼脸上有着急色，迈开了两条小短腿，几乎是小跑着往厕所的方向走，乔嘉诺被他扯得踉踉跄跄跟在后面。 第2页 快走到厕所门口的时候，乔嘉诺忽然问道：「对了，现在是几几年？」 吴翼转过头，眼神奇怪的看了乔嘉诺一眼：「现在是1998年9月27日，星期二，你不记得我就算了，连时间也忘记了吗？」 乔嘉诺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心中却陷入沉思。 1998年的夏天。 他才九岁，念小学四年级。 对了！ 他记得靳储就是在这个夏天被他妈从帝都带回来的，靳储在家里过了一个暑假，直到小学开学后，他外婆才四处托关系把他塞进乔嘉诺所在的这个班级 不过今年的靳储已经满十岁了。 如果乔嘉诺没有记错的话，现在靳储已经来到了班上，并且跟着大家一起上了几天课。 回忆到这里，乔嘉诺冷不丁想起什么，他抬头看了眼前方的厕所，秀气的眉头骤然紧蹙。 - 吴翼很怕廉晋华。 廉晋华的爸爸是警察，妈妈是居委会的工作人员，家里住着大杂院里修得最好的那栋楼，从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 也就乔嘉诺那种双职工家庭出来的孩子能被廉晋华当成朋友，像吴翼这种父母外出打工、从小只能跟着爷爷奶奶住的留守儿童，向来不敢招惹廉晋华。 踏进厕所后，吴翼那张表情战战兢兢的脸上立马挤满讨好的笑容，他拉着乔嘉诺往里走，小声说了句：「我们来了。」 很快，有个咋咋唿唿的声音不耐烦的说道：「怎么现在才来？我们等你们老半天了。」 吴翼低着头：「对不起。」 那个人没再说什么，而是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乔嘉诺没有做声，跟着吴翼走到厕所里面，这才看清楚那两个人的相貌。 果然是廉晋华。 他穿着小时候经常穿的黄色背心短裤，长得虎头虎脑，才九岁就比同龄人高出了半个脑袋，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上全是结实的肉，光看外形就知道这个小孩很熊。 站在廉晋华旁边的是也住在大杂院里的葛杭，相比较廉晋华那跟胖虎一样雄壮的体型，面黄肌瘦的葛杭宛若一只小鸡仔似的，看着消瘦又可怜。 廉晋华和葛杭背对着他们，似乎正在来回推搡着一个人，嘴里发出孩子才有的最为恶劣、也最为直接的笑声。 「我妈说他就是个野孩子，是他妈在外面和野男人生下来的，那个野男人不要他了，他妈才把他带回来。」廉晋华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葛杭仰着脑袋，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妈也是这么说的，我妈还说他妈是个疯子，连工作都没有，靠他外婆养。」 「喂！」廉晋华收住了笑声，语气立即变得凶神恶煞起来，「只要你说出你爸是谁，我们就放了你。」 葛杭跟着兇巴巴的附和：「你说话啊！」 说完，他伸手狠狠推了那个人一把。 那个人被推得踉跄，勐地撞到旁边的墙壁上，又引来廉晋华和葛杭的哈哈大笑。 刚才那个人被廉晋华和葛杭挡住了，站在吴翼后面的乔嘉诺没有看清楚那个人是谁，这会儿探出脑袋，那张在记忆中格外熟悉的脸便硬生生闯入了他的视线内。 是靳储！ 十岁的靳储！ 这时的靳储个子很矮，大腿还没有廉晋华的一条胳膊粗，看起来跟七八岁的孩子没什么区别，他的头髮很黑很长，有点遮住了眼睛，皮肤是没有温度的冷白色，他的表情接近麻木，即便此时被廉晋华和葛杭欺负，也没有丝毫痛苦和愤怒。 乔嘉诺僵在原地，无声的睁圆眼睛。 靳储冷然的目光从他脸上扫过，没有片刻停留，又垂下，回到了地板上，他默默抱紧双臂，一声不吭的站在墙角。 饶是廉晋华和葛杭欺负了靳储好几次，也深知靳储是什么性子，这会儿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还是会生气。 「你是哑巴吗？我们在问你话呢，你听见没有？」廉晋华愤怒的挥舞着拳头，脸上横肉随着他说话的动作抖来抖去，「快说，生下你的那个野男人是谁？」 葛杭嚷嚷道：「你不说的话，廉晋华就要揍你了。」 廉晋华说：「对，我要揍人的！」 靳储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声音，垂眉顺眼，纹丝不动，犹如一个失去了控制力的提线木偶，他的下巴削尖，削薄的嘴唇有些泛青。 虽然他表面上看起来无动于衷，但是从乔嘉诺的角度看去，正好能够看到靳储抱着双臂的手不断收拢，青白的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感一样。 这一幕被乔嘉诺收进眼底，如同一根细针，深深刺进他眼睛里。 眼见廉晋华气势汹汹走向靳储，准备出手的时候，乔嘉诺条件反射性地喊道：「廉晋华！」 廉晋华正在气头上，压根没有听到乔嘉诺的喊声。 倒是旁边的吴翼把惊讶的目光投向乔嘉诺，他以为乔嘉诺要为廉晋华出谋划策，赶忙悄悄拽住乔嘉诺的衣服，轻轻摇了摇头说：「我们在边上看着就是了。」 乔嘉诺顾不上那么多，他眼睁睁看着廉晋华已经逼近靳储，落下的阴影几乎把靳储整个人笼罩其中，顿时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廉晋华！」 「喊什么喊？」廉晋华头也没回，「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说着，他捏起拳头，想要把这个不听话的野孩子痛扁一顿，哪知道他的拳头还没有落下，屁股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第3页 廉晋华发出一声惨烈的哀嚎声，痛得眼眶都红了。 他勐地转过头。 发现乔嘉诺竟然拿起边上的铁锹狠狠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第2章 走开 学校的厕所是临时修建起来的，用了不少水泥，剩下的水泥暂时堆放在窗户下面，旁边放了几把铲过水泥的铁锹，样式小并且重量轻，可是看起来就很脏。 廉晋华痛得脸都憋红了，他努力睁圆豆子般大小的眼睛，不可思议的目光在乔嘉诺泛白的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往下看，落在那个凝固了灰白色水泥的骯脏铁锹上。 「你打我？」虽然廉晋华在靳储面前很嚣张，但是现在他自认为遭到朋友的背叛，顿时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乔嘉诺，我把你当成我的朋友，可是你居然为了那个野孩子打我！」 旁边的葛杭也被乔嘉诺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了，又惊又怕的往边上靠了靠，生怕乔嘉诺手上的铁锹挥舞到他身上。 乔嘉诺瞥了眼仍旧垂着脑袋、仿佛深陷于自己世界中的靳储，面不改色扔掉铁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我只是想让你停下来。」 廉晋华红着眼眶，用胖乎乎的手指头指着自己，激动得唾沫横飞：「你明明就是在拿铁锹打我，你还不承认，你就是为了那个野孩子打我！」 乔嘉诺冷静的看着廉晋华。 将近二十年没见，临死前的他已经忘记廉晋华究竟长什么样，如今重生回来，停留在记忆中的形象又变得鲜活起来。 于是他有些困惑。 小时候的他到底是如何跟廉晋华交好的？ 廉晋华是大杂院里的孩子王，是家长们眼中有个警察爸爸撑腰的混世魔王，在乔嘉诺看来，廉晋华早已不是熊孩子那么简单了，他肆意破坏、霸凌同学、怂恿所有人孤立并且欺负靳储，以及他对靳储无休无止的语言暴力…… 乔嘉诺一直很讨厌这种人。 可是在小时候，他不仅和廉晋华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还时常像现在的吴翼这样，冷眼旁观廉晋华等人欺负靳储。 以前他不讨厌靳储，也说不上喜欢，就是无感而已。 他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也许就是廉晋华有时候欺负得厉害了，他实在看不过去，便出面阻拦了一下。 他以为他和靳储就是两条永远不会有任何碰触的平行线，各自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却不料，在他生命最后的阶段里，靳储会留下一笔那么浓烈的色彩。 他想起靳储提着枪闯入地牢时，那肃杀决绝的身影…… 他想起靳储开/枪射杀谭斐然时，那双血红又可怕的眼睛…… 他想起他临死前，靳储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 讽刺的是，上辈子他活得光鲜亮丽，也当了二十多年的道德模范，最后竟是被他最信任的朋友谭斐然推入深渊，而唯一站在他身边的人只有人人惧怕的魔王靳储。 或许上天让他重来一回，就是为了让他赎罪。 上辈子他对靳储遭遇的一切视而不见，这辈子他说什么也要把靳储牢牢护在手心里。 乔嘉诺胸口有些刺疼，他闭了闭眼，深吸口气，再睁开眼时，混沌的大脑总算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看向躲在角落的靳储，发现靳储也抬起头在打量他。 靳储脸上没有表情，近乎麻木，冷白色的皮肤被角落的阴影衬托得近乎透明。 他的眼睫很长，自然下垂，遮挡了一半的眼睛，但还是能看清楚那双漆黑的眸子，在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乔嘉诺，里面透出几分冰凉。 乔嘉诺只是看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挪开了目光，他重新看向廉晋华，发现廉晋华脸上的委屈还没有散去，两眼通红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乔嘉诺，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面对昔日好友，廉晋华只剩下一腔委屈和怨恨，他脸红脖子粗地说道，「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了？你是不是想和野孩子做朋友了？」 乔嘉诺眉心微蹙：「我不想和没有教养的人做朋友。」 廉晋华一愣，反应过来后差点暴走：「你说谁没有教养？！」 乔嘉诺说：「谁成天把那三个字挂嘴边，谁就没有教养。」 廉晋华没听懂他的意思：「哪三个字？」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吴翼悄悄凑过来，小心翼翼开口：「就是『野孩子』三个字。」 话音落下，不仅是廉晋华，连葛杭脸上也出现了恼羞成怒的神色。 但是葛杭不敢正面槓乔嘉诺，于是气急败坏的怂恿廉晋华：「你听到没有？他说我们没有教养！他太过分了，他肯定和野孩子是一伙的，我们必须给他点教训……」 葛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嘉诺一脚踹中膝盖，顿时骂骂咧咧的声音变成了杀猪般的哀嚎声，小孩的声音十分尖锐，听得乔嘉诺眉头蹙得更紧。 乔嘉诺仗着自己只有九岁，踹出去的那一脚可谓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当即踹青了葛杭的膝盖，他阴森森的盯着葛杭：「你再说那三个字试试？」 葛杭跟着廉晋华嚣张了那么久，说白了不过是狐假虎威的纸老虎，这时哪里还有胆儿再说什么，他蹲下身，抱着膝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满脸泪水的疯狂摇着脑袋，怂如狗。 廉晋华看到这一幕，震惊了，看向乔嘉诺的眼神有着几分陌生，也有着几分惧意，他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你和野……和他真是一伙的？」 第4页 乔嘉诺冷冷一笑，给出一个很渣男的回答：「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廉晋华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有些搞不懂，昨天他们讨论把靳储堵在厕所里时，乔嘉诺没有一点反应，怎么今天就这么护着靳储了？甚至把葛杭膝盖踹青了一大块。 他觉得乔嘉诺像变了个人似的。 几重刺激让廉晋华有点缓不过劲儿来，他瞅了眼葛杭的膝盖，突然间就有点怕了，饶是他以前再欺负人也没敢把人弄成这样。 刚才的乔嘉诺简直像是疯了一样。 直到现在，他被铁锹打过的屁股还很疼呢。 廉晋华又气又恨，跺着脚，咬牙切齿道：「乔嘉诺，我给过你机会，既然你选择和他一伙，以后就别怪我不把你当朋友了，我们走着瞧！」 葛杭也说：「走着瞧！」 然后两个人一起像是鬼追屁股似的熘了。 吴翼站在原地，左右为难，又想跟着廉晋华和葛杭一起离开，又不想把乔嘉诺单独留在厕所。 直到乔嘉诺主动开口让他走，他犹豫片刻，还是追着跑出去了。 一时间，厕所里只剩下乔嘉诺和靳储两个人。 - 十岁的靳储，看着太瘦弱了，好像风一来就能把他刮跑，哪怕是重生了一回的乔嘉诺，也难以想像眼前消瘦的小男孩会在十多年后会长成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冷峻男人。 十多年后的靳储会认祖归宗，回到帝都的靳家本家，也会登上上流社会的金字塔顶端。 他冷漠、□□、绝情，掌控了靳家后便在第一时间将把他带回去的靳父和靳老夫人囚/禁起来，对内清理门户，对外扫除障碍，所有反对他的董事都会在短时间内遭遇事故，很多人说靳储就是在背后操控的幕后黑手，可惜没有证据，更不敢指控他什么。 人人都害怕靳储，人人都避着靳储，人人都不敢得罪靳储。 但是鲜少有人知道，小时候的靳储不过是个被同龄人欺负后却不敢反抗的可怜小男孩罢了。 乔嘉诺收回思绪，迈开步子缓缓走到靳储面前，靠近后，他才注意到靳储的右脚没有穿鞋，脚踝和脚后跟都缠着厚重的绷带。 他想起来了。 开学前靳储的母亲滕静在家里大闹过一次，死活不要靳储去学校丢人现眼，架不住靳储的外婆白智慧坚持让外孙念书，母女俩大吵一架后，火上心头的滕静一把将靳储从楼梯上推下去。 靳储人没什么事，就是脚拐了，肿得厉害，不能穿鞋，上学和放学都需要白智慧接送。 这件事被靳储瞒得很好，直到念初中时，乔嘉诺才听到白智慧无意间提起，还说由于当时家里的经济紧张，滕静也不肯出去工作，以至于她们连给靳储看脚买药的钱都没有，靳储硬生生熬了大半年，才把脚熬好，后来也落下了些残根。 许是乔嘉诺的目光太直白，看得靳储很不自在，下意识把缠着绷带的脚往后面藏了藏。 乔嘉诺自然注意到了靳储的小动作，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一边笑着一边把视线转回靳储脸上：「你没事吧？」 靳储没说话，黝黑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乔嘉诺，里面写满了不加掩饰的警惕和防备，还有一层漂浮在眼底难以察觉的戾气。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半晌。 不知怎的，乔嘉诺竟然被靳储凉飕飕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憷，他想起十多年后那个高高在上、被惊恐的众人喊作魔王的靳储，忽然有些怂了。 「你别紧张。」乔嘉诺下意识后退一步，小声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你需不需要帮助。」 靳储垂眸，冰冷的目光落在乔嘉诺往后退了些的双脚上。 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倏地掀起一边嘴角，露出一抹近似讽刺的笑容，随后他张了张嘴，声音暗哑得有点刺耳：「走开。」 第3章 告状 乔嘉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靳储说了什么。 他还不至于和一个九岁的孩子怄气，就是感到有些力不从心罢了，尤其是注意到靳储眼底的牴触情绪后，那股无力的感觉几乎将他淹没。 不着急。 慢慢来。 总得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谁让他以前和廉晋华交好呢？ 乔嘉诺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他害怕把靳储逼得太紧的话，反而会把对方推得更远。 于是他继续往后退，非常委婉的提出建议：「你现在走路不太方便，我力气大，可以背你回去。」 末了，他又害怕伤到靳储的自尊心，连忙假装理所应当地补充道，「谁让我们是同学呢？周老师说同学之间就应该相互帮助，你的脚受了伤，我本来就应该帮助你。」 原本靳储一直没有说话，安静的厕所里只有乔嘉诺念念叨叨的声音。 哪知道待乔嘉诺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靳储突然抬眸看向他，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有暗潮在汹涌肆虐，他脸色发青，张嘴吐出一句话：「我不需要你的假好心。」 乔嘉诺霎时怔住。 靳储不再看乔嘉诺，好像多看一眼都会脏了他的眼睛似的，他扶住墙壁，勉强站直身体，然后就着缠了绷带的脚直接踩在有些脏的地面上，一瘸一拐很是吃力的往厕所门口走去。 乔嘉诺身体僵硬的杵在原地，直到听见靳储一深一浅的脚步声消失在耳边，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双腿，转身走出了厕所。 第5页 - 当乔嘉诺来到教室时，靳储已经回到座位上坐好了。 由于靳储个子矮，他的座位被班主任周老师安排在第二排的窗边。 夏末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倾泻而入，把靳储的黑髮染成了浅褐色，他的后脑勺对着乔嘉诺，双手趴在课桌上，右手有些起伏，似乎已经开始写作业了。 乔嘉诺又想起来—— 靳储的成绩很好，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若不是他在高考前被靳父和靳老夫人接回帝都，也许会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成为这里的名人。 上辈子他不关注靳储，从未注意过靳储的一举一动，如今重生回来，眼里只能看到靳储，忽然发现小时候的靳储是个这么乖巧的孩子，乖巧得让人心疼。 乔嘉诺站在教室后门很久，直至察觉到他目光的靳储回过头来，他才做贼心虚的慌忙收回目光，随后赶紧往自己的座位走。 下午有一节语文课和一节体育课。 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周老师，一个二十八岁的新晋妈妈，她剪了时下最流行的波波头，圆脸，小眼睛，经常笑眯眯的，但是她上课时很严厉，尤其是对待上课打瞌睡、出小差、又回答不上问题的学生，时不时就罚则学生去教室后面站着听课。 不过周老师对待靳储格外温和，说话时连语气都柔了下来，也几乎没有责骂或是惩罚他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靳储的学习成绩好，还是因为靳储的外婆白智慧在退休前是周老师的同事。 上完课后，周老师表情严肃的脸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迅速恢復笑容，她继续站在讲台上，仿佛没有听到下课铃声似的，不满的目光在下面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廉晋华身上。 「廉晋华，葛杭，吴翼，乔嘉诺。」周老师一字一顿的点完名，「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周老师转身走出了教室。 班上的同学们开始闹哄起来，除了乔嘉诺之外的三个人都满脸惊慌，显然他们猜到了周老师为什么找他们。 乔嘉诺往外走时，突然被一只小手拽住了衣服，他顿住脚步，回头看去，正好对上一双圆熘熘的杏眸，以及一张白净漂亮的小脸。 「乔嘉诺，我跟周老师说了，都是廉晋华和葛杭的错，他们欺负了靳储，你和吴翼什么都没做。」霍雨青有些得意，颇为邀功地说道。 霍雨青上个月刚满九岁，留着一头乌黑顺滑的头髮，刚好披过肩头，包裹着一张瓜子大小的脸，她的眼睛像水晶葡萄似的，纯净灵动，嘴巴跟樱桃一样大，有时候撅起嘴时显得十分可爱。 她成绩好，又是老师选中的升旗手，还经常在全校性质的活动上表演独唱或是独舞，班上很多同学都很喜欢霍雨青。 然而这些人中不包括乔嘉诺。 乔嘉诺冷冷瞥了眼霍雨青揪着他衣服的手，眉心微蹙，似乎回想起了某些不太好的记忆，他的脸色很难看，然后挥开了霍雨青的手。 「不用你多管闲事。」 话音未落，也不管霍雨青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乔嘉诺扭头就走。 离开教室前，乔嘉诺忍不住回头往第二排的窗边看了一眼。 只见靳储安安静静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埋着脑袋，握着原子笔的右手飞快的在练习册上书写，他周身好像有一层屏障，严严实实的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来，他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而外界发生的任何事也不能影响他一分一毫。 乔嘉诺看了一会儿，便收回了目光。 来到办公室，周老师已经坐在办公桌前等待了，见他们乖乖喊了声报告后走进来，周老师难看的脸色并没有缓和半分。 「你们知道你们犯了什么事吗？」 廉晋华和葛杭悄悄站在乔嘉诺和吴翼身后，两个人贼眉鼠眼的对视了几眼，都不敢说话——他们毕竟只是九岁的孩子，私底下再胡闹，也不敢招惹老师。 吴翼咬着唇，秀气的脸上写满了纠结，他弱弱开口：「对不起周老师，我们……」 「周老师。」乔嘉诺忽然出声打断吴翼的话，「我们错了。」 周老师板着脸问道：「错哪儿了？」 乔嘉诺两只手掌规矩的贴在身侧，站得笔直，振振有词地说：「廉晋华和葛杭不应该把靳储堵在厕所里，欺负他，打他，我和吴翼更不应该在旁边看着，我们应该早点阻止他们的恶劣行为。」 廉晋华和葛杭都没想到乔嘉诺会这么坦然的承认错误，先是感到惊讶，结果听完乔嘉诺的话后，两个人都傻眼了。 他是什么意思？ 几句话把他们四个人全带进来了！ 「不是的，周老师！」廉晋华连忙扯着大嗓门嚷道，「我们没有欺负靳储，都是乔嘉诺在胡说！」 乔嘉诺冷静的反驳：「我和吴翼亲眼看到你们把靳储推到墙角，还要打他，就连其他人也知道这件事。」 廉晋华跳脚：「厕所里就我们几个人，哪儿来的其他人！」 乔嘉诺似笑非笑看着他：「不然周老师怎么知道你和葛杭欺负了靳储的事？」 「……」 廉晋华顿时语塞。 很快，他和葛杭同时反应过来—— 对哦！ 周老师怎么知道这件事的？难道真的有人看见他们把靳储堵在厕所里？ 他们越想越心虚，一下子气焰弱了下来。 第6页 不过廉晋华还是死鸭子嘴硬道：「我、我们只是推了靳储几下，我们没有打他。」 葛杭见廉晋华这么说，连忙点头如捣蒜，跟着附和道：「对对对，推几下又不算什么。」 尽管周老师没说话，却把几个孩子的反应全部瞧在眼里，注意到廉晋华和葛杭理所应当的态度时，她一颗心都揪了起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攥紧。 乔嘉诺不动声色的瞥了眼周老师的手，继续大声说道：「你们说没打就没打？万一你们是在我们没看到的地方打他呢？」 廉晋华更大声的反问：「我们为什么要打他？」 这时，办公室里已经进来了好几个刚下课的老师，注意到周老师这边的动静后，便一边聊着天一边凑了过来，结果才靠近就听到廉晋华那委屈又愤怒的喊声。 几个老师瞧过去，只见廉晋华胖乎乎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小眼睛里还有泪水在打转，看起来可怜极了。 反观站在旁边的乔嘉诺，面不改色，连看都懒得看廉晋华一眼。 几个老师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小声说起来。 「怎么了？都把孩子急成什么样了。」 「是啊，有什么事可以好好说，不要对孩子太严厉，不然下个月的家长会怎么向孩子家长交代？」 还有个女老师扯了张面纸，准备递给廉晋华。 只是那张面纸还没来得及递出去，耳边忽然响起乔嘉诺铿锵有力的声音：「因为你们说靳储是野孩子，是被野男人赶回来的，你们想知道那个野男人是谁，所以才打靳储。」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老师都惊住了。 虽然经常会有人把「野孩子」这个词挂在嘴上，但是这个词的侮辱性质太浓，几乎是不堪入耳，根本没有人敢光明正大的把它说出来。 而现在…… 这个词被一个九岁的孩子说了出来。 周老师等人看到廉晋华和葛杭心虚的脸，霎时心下瞭然，就连刚才递出面纸的老师也站直身体，冷着脸把面纸收了回去。 周老师看向一直没说话的吴翼：「吴翼，你老实告诉周老师，你们是在背后这么说靳储的吗？」 吴翼的脑袋差点埋进衣领里，他抠着指甲，战战兢兢的又摇头又点头。 周老师抿着唇，整张脸黑得仿佛在锅底贴了两个小时。 这下廉晋华彻底慌了：「我没说，我没说过靳储是野孩子！」 乔嘉诺说：「就是你说的，不然你怎么会知道野孩子这个词？」 廉晋华的泪水当场飙了出来：「是我妈说的，我妈说靳储是没人要的野孩子，靳储他妈是没人要的赔钱货，我什么都没说……」 然后，哇的一声哭了。 周老师看着廉晋华满是泪痕的脸，突然间说不出话来。 若是以往，她肯定是赶紧上前抱着廉晋华好生安慰一番，可是现在，她想起廉晋华刚才那些话，就觉得整个人都被扔进雪地里一样，心都凉的。 她不敢想像。 为什么一个九岁的孩子能说出这么恶毒的话？为什么一个孩子家长会教孩子说出这么不堪的话？ 她全心全意教导班上的孩子，希望他们今后成为国家栋樑，为社会添砖加瓦，可是这些家长竟然在背后教孩子嚼舌根！ 周老师闭了闭眼，沉声道：「好了，别哭了，今天下午放学后，我会挨个去你和葛杭家里，找你们家长谈一谈。」 第4章 距离 乔嘉诺和吴翼离开办公室时，廉晋华还在周老师的办公室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连带着旁边畏畏缩缩的葛杭也小声抽泣起来。 不过这会儿老师们已经没有心情再安慰他们了，就连周老师也坐在椅子上没动，只是板着脸命令他们不准哭了。 回到教室时，第二节 课的上课铃声还没响起，同学们正在有说有笑的换着等会儿上体育课要穿的白网鞋。 乔嘉诺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中间位置，如果从教室前门进去的话，要从靳储的同桌旁边路过。 他路过时，到底没忍住悄悄看了一眼靳储。 靳储终于没再低着头写作业了，他面无表情的撑着下巴，脑袋往窗户那边偏了些，目光怔怔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靳储的同桌是个性格非常开朗的短髮女生，叫艾晓雨，她弯腰腰换好白网鞋后，转身发现靳储仍旧坐着没动，便好奇的问道：「靳储，你不上体育课吗？」 靳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没有听到艾晓雨的声音。 艾晓雨不泄气，继续热情的说道：「那你一个人待在教室得多无聊呀，我们一起上体育课吧，我们这么多人都可以陪你。」 这下靳储有点反应了，却没扭头看向艾晓雨，而是头也不回并且直截了当的拒绝道：「不去。」 艾晓雨还想说些什么，忽然瞥见她的好朋友从前方走来，于是赶紧挥手喊道：「小玲小玲，你过来跟靳储说一下吧，让他和我们一起去操场玩。」 名叫小玲的女生表情有些不对劲，走过来拉了拉艾晓雨的衣服，怯怯的小声说道：「我们快点走了，要迟到了。」 艾晓雨说：「可是靳储他……」 「哎呀我们别管他了。」女生看了眼盯着窗外不放的靳储，抿了抿唇，「我们和他不一样，玩不到一块儿去。」 第7页 艾晓雨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就被女生匆忙的拉走了。 尽管女生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这里就他们几个人，又离得那么近，靳储怎么可能听不到她在说什么？ 乔嘉诺心中一紧，连忙回头看向靳储。 只见靳储已经收回了目光，不紧不慢的从桌箱里摸出一本练习册来，打算继续写作业，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女生那些话的影响。 靳储的皮肤泛着冷白色，在阳光下尤为明显，由于没有一点血色，白到了几近透明的地步，他垂下长睫，握着笔的手在草稿纸上飞快的算术起来。 乔嘉诺有些犹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转身朝着艾晓雨两个人追了上去。 等到乔嘉诺跑出教室后，靳储才慢慢抬起眼睑，目光定定的看向乔嘉诺消失的方向。 半晌，他眼底溢出一缕嘲讽。 自从暑假前他跟着滕静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后来要上学了，他才被白智慧带来学校办理了入学手续。 回到大杂院时，婆孙俩刚好遇到在院子里拿着木棍掏鸟窝的廉晋华和乔嘉诺。 当着白智慧的面，廉晋华和乔嘉诺表现得很乖巧，还没等婆孙俩走近就主动喊了声奶奶好。 白智慧不敢让靳储和其他小孩靠得太近，下意识攥紧了靳储的手，她朝着廉晋华和乔嘉诺点了点头，便牵着靳储步履匆匆的走开了。 靳储想起刚才看到他们掏鸟窝的画面，忽然有些好奇，便扭头去看。 结果他并没有看到他们继续掏鸟窝，只看到廉晋华迅速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几块石子，然后一边偷笑一边往他身上砸。 石子砸到靳储背上，又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可惜白智慧走得太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 靳储被砸疼了，眉心紧蹙，依然扭头看着他们，他看到廉晋华幸灾乐祸的对着他做鬼脸，还用口型说了「野孩子」三个字。 旁边的乔嘉诺拿着两根木棍，事不关己的看着这一切，随后撇了撇嘴，似乎被靳储的出现扰了掏鸟窝的兴致。 回到家后，白智慧让靳储去厕所洗手，才看到靳储背后的白衣服上沾了很多灰。 白智慧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衣服，有些抱怨地说：「哎，出门前新换的衣服呢。」 滕静躺在沙发上一边吹风扇一边看电视，闻言剜了眼低头不说话的靳储，呵呵冷笑道：「不愧是那傢伙的种，德性简直一模一样，不把人气死不肯罢休。」 白智慧不高兴道：「好了，你少说两句。」 听到这话的滕静噌的一下从沙发上坐起来，她穿着胡乱搭配的睡衣，披头散髮，看着就像街坊邻居说的那样疯疯癫癫的，她气急败坏指着靳储骂道：「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他不就是和他那混蛋爸一模一样，上樑不正下樑歪，果然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我看他长大了也是个祸害！」 白智慧顿时也来气了：「你有什么好骂的？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儿子，是你从外面带回来的。」 滕静张牙舞爪，疯了一样地哭喊：「我没有，我说了要扔掉他，是你死乞白赖把他留下来，都怪你！」 说着，母女俩吵了起来。 靳储麻木的站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后，安安静静的转身走进厕所，他一边洗手一边看着镜中自己那张毫无生气的脸。 来这里之前，他有过期盼。 他以为这里的日子会比那边好过，这里的人会比那边友好，可是他想错了，他的生活至始至终都没有被改变。 他永远是那个最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 靳储收回思绪，才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转头看向窗外，正好能够看到已经开始上体育课的同学们，体育老师把同学们分为四组各自做小游戏，乔嘉诺就站在艾晓雨和她的好朋友两个人旁边，偏着头，像是在跟她们说话。 靳储仔细看了看，却见乔嘉诺用后脑勺对着他，他看不到乔嘉诺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不过当他看到乔嘉诺和那两个女生站在一起时，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又很快放松下来，与此同时，他眼底的嘲讽之意愈发浓郁。 他就知道乔嘉诺只是想看他笑话罢了。 中午留在厕所是想看他笑话，刚才停在艾晓雨桌前也是想看他笑话……乔嘉诺从头到尾都只把他当做一个笑料，围观他的狼狈，目睹他的窒息，也许以后还会当做谈资讲给街头巷尾听。 想到这里，靳储脸色煞白，几乎有些唿吸不上来。 他狠狠喘了几口气，闭眼缓了许久，才感觉好受很多，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手中握着的原子笔已经被捏断成了两截。 - 体育课上。 乔嘉诺本该站在吴翼旁边，他和艾晓雨旁边的人换了位置，然后就直勾勾的盯着艾晓雨和她好朋友。 两个女生被乔嘉诺幽怨的目光盯得害怕，那个女生直接躲到了艾晓雨身后。 艾晓雨则是展开双手，一副勇士模样的将好朋友护在身后，有些结巴的对乔嘉诺说：「你、你这么看着我们干什么？」 乔嘉诺的表情太可怕了，她们甚至怀疑乔嘉诺下一秒就要出手打她们。 乔嘉诺没把艾晓雨的话放在心上，他见体育老师正在安排第一组成员的位置，便抓紧时间看向艾晓雨身后的那个女生，冷言冷语地说道：「林玲，你是学习委员，也是班委，周老师说过多少次班委要团结同学、爱护同学，你却带头孤立同学、排挤同学，拉着艾晓雨组织小团体，如果周老师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她肯定不会再让你当学习委员。」 第8页 一口锅从天而降，当场把林玲和艾晓雨砸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玲还没反应过来，倒是艾晓雨急道：「我没有孤立同学，也没有组织小团体，你怎么能这么说我们呢？」 「你敢说没有？」乔嘉诺眼神一凛，连带着语气也变得格外低沉，「别忘了刚才是谁阻止你和靳储说话，又是谁强行把你拉出教室。」 艾晓雨愣了愣，下意识回答道：「是小玲呀……」 说着，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什么，勐地用双手捂住嘴巴，连忙扭头去看林玲。 这时的林玲已经害怕到说不出话来。 她本来胆子就小，而且乔嘉诺看着她的眼神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更令她感到恐惧的是——她仔细回想了一遍，才想起来周老师的的确确说过那些话，还欢迎同学们找她举报。 这么一想，林玲快哭了。 她的学习成绩向来名列前茅，平时又老实听话，周老师才安排她做了学习委员，她父母也一直以此为骄傲，要是她父母知道她因为这些事被取消学习委员职位的话，指不定要怎么教育她。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听别人说靳储是、是……」林玲眼睛里包着泪水，结巴了两三次也没好意思把「野孩子」三个词说出来，她声音细细的抽噎道，「大家都躲着他，我才躲着他的……」 乔嘉诺问：「艾晓雨躲着他了吗？」 林玲红着脸，轻轻摇头。 乔嘉诺又问：「周老师躲着他了吗？」 林玲仿佛理解了什么，脸上的红蔓延到了耳根，摇头的幅度更大。 乔嘉诺说：「正是因为大家听信了外面那些胡话躲着他，你们班委才更应该消除同学之间的误会，让整个班级团结起来，周老师一直这么期望着，所以刚才把廉晋华和葛杭留在办公室批评，难道你想成为下一个他们吗？」 林玲吓得睁圆眼睛，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她可怜兮兮地说：「我知道错了，求求你不要告诉周老师好吗？等会儿放学我就去找靳储道歉。」 闻言，乔嘉诺倏地笑了笑，之前紧蹙的眉头也放松下来：「你能明白就好。」 乔嘉诺从小就长得好看，皮肤白皙，眼角微挑的桃花眼好像会说话似的，他的头髮颜色很浅，也有点卷，经常会被人认成混血儿，这会儿粲然一笑，光洁的脸蛋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梨涡，仿佛盛满了阳光。 一时间，林玲连哭都忘记了，表情呆呆的看着乔嘉诺，就连向来大大咧咧的艾晓雨也噌的一下红了脸。 乔嘉诺得到承诺后，便偷偷摸摸的要和刚才那个男生换回位置，哪知道刚换到一半，就被体育老师逮个正着。 体育老师的眼睛往下一瞥，顿时气笑了：「白网鞋都不穿，还来上什么课？」 「报告老师。」乔嘉诺站得笔直，目视前方，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朋友的腿受伤了不能来上体育课，我想回教室陪他。」 第5章 旧人 体育老师认识乔嘉诺和靳储。 乔嘉诺成绩好、体育好、还很会画画，每当办公室的老师们提起乔嘉诺的名字时，总是一片夸赞声。 至于靳储，在他转学过来之前，白智慧就往学校里跑了好多趟，到处求人把靳储安插进来。 萤市不过是个人口还不到30万的小镇，面积小，早上出去买个菜都能一路上碰到熟人，靳储他妈的事儿早在街坊邻居的嘴里传了个遍，体育老师自然也听说了。 不过让体育老师感到诧异的是，乔嘉诺开朗外向受欢迎，靳储自卑内向被排挤，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孩子居然是好朋友？ 体育老师认真观察了乔嘉诺的表情，看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又转念想到靳储那孩子受了伤还孤零零的待在教室里，着实有些可怜，体育老师张了张嘴，最后嘆口气，妥协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真是不让人省心。」 虽然体育老师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是等到乔嘉诺一熘烟的跑远后，他便指着乔嘉诺的背影，开玩笑似的教育剩下的人：「看看人家是怎么想着同学的，又看看你们，恐怕连自己班上有同学受伤了都不知道吧？你们周老师天天把『团结互助』挂在嘴上念叨，可惜你们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说罢，体育老师摇了摇头，脸上有着失望的神色。 被教育的同学们一个个搭耸着脑袋，安静如鸡，站在前面的艾晓雨和林玲脸色又青又白，她们悄悄抬起头相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眼睛里看到了尴尬和愧疚。 - 乔嘉诺一口气跑回教室，累得撑着膝盖直喘气。 他在教室门口缓了一会儿后，才站直身体，假装若无其事的走进去。 这时的教室里只有靳储一个人。 他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着头写作业，下午灿黄的阳光在他冷白的肌肤上流淌，他脸上的表情近乎木然，只有握着笔在手在动，整个人安静得宛若能和寂静的空气融为一体。 乔嘉诺在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靳储，他有意放慢脚步，从靳储旁边经过。 然而靳储头也不抬的看着练习册，好像压根没有听到乔嘉诺靠近的脚步声。 乔嘉诺磨蹭半天，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他从桌箱里拿出上节课周老师布置的作业，犹豫片刻后，起身走到艾晓雨的桌前。 第9页 他把练习册和原子笔往课桌上一放。 发出的声响总算吸引了靳储的注意力。 靳储右手的动作顿了下，扭头看向乔嘉诺，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里溢满了不加掩饰的排斥。 可惜乔嘉诺仿佛没有察觉到靳储的情绪似的，见靳储看过来，还咧开嘴角，露出一抹十分灿烂的笑容：「一个人写作业太无聊了，我们一起吧。」 话音落下，原本还表现得较为冷淡的靳储顿时犹如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勐地拧起眉头，用沙哑的声音沉重说道：「你走开！」 乔嘉诺：「……」 他没想到靳储的反应会这么激烈，竟是被吓了一跳，随后愣在原地。 靳储眼睁睁看着乔嘉诺脸上的笑容凝固，却没有松了口气的感觉，反而觉得胸口堵得慌，十分难受，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乔嘉诺略显呆滞的面孔。 甚至有些恶意的想着—— 乔嘉诺不就是想看他笑话吗？装了这么久总该现原形了。 让他看看乔嘉诺本来的嘴脸有多么难看。 会不会比滕静更加丑陋…… 靳储秉着唿吸等了半天，却没有等来乔嘉诺的任何动作，就在他有些不解的时候，就看到乔嘉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脸上重新挂起笑容，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艾晓雨的椅子上。 靳储懵了一瞬，大脑还没来得及运转，嘴巴便已率先说道：「你不能坐这里，这里不是你的座位。」 乔嘉诺一边摊开练习册一边歪着头看靳储，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已经跟艾晓雨说过了，艾晓雨也同意了，而且是于老师让我回来的，他说你一个人在教室不好玩，让我回来陪着你。」 靳储瞬间没了声。 他想起不久前透过窗户看到的画面，他还以为乔嘉诺在和那两个女生一起嘲笑他，没想到是为了这件事…… 他竟然误会他了…… 靳储忽然感觉唿吸有些混乱。 他狠狠抿起嘴角，转头用复杂的眼神看向乔嘉诺，只见乔嘉诺懒懒散散的趴在课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在练习册上写着答案。 感受到靳储的视线后，乔嘉诺扭过搭在胳膊上的脑袋，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靳储居然有种偷看人却被抓包的羞耻感，他赶紧把头转回去，用不停翻动练习册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乔嘉诺用笔帽挠了挠头髮，试探着问道：「你有题不会做？」 靳储自动屏蔽了他的话，兀自把练习册翻回刚才的位置上，拿起原子笔开始做题。 乔嘉诺见状，也就识趣的不再凑上去，继续慢吞吞的写着对他来说相当于「1+1=2」的小学语文题，还要故意把字写得凌乱。 - 等到放学铃声响起时，乔嘉诺已经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枯坐了很久。 他本想趁着体育课和靳储拉近点关系，无奈靳储压根不想搭理他，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唱得累了，他便暂时歇了这点心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 乔嘉诺一边嘆气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 同学们一窝蜂的涌进教室，兴高采烈的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有的同学要留下来做值日。 乔嘉诺去黑板旁边贴着的值日表上确认了一下，他的值日时间在周五，和靳储同一天，可是靳储的脚在开学前就受伤了，周老师让班长把靳储的名字从值日表上划去，哪知道后来又被廉晋华悄悄添了上去。 乔嘉诺记得上辈子靳储的脚伤了很久，为了避免麻烦，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周老师，而是拖着伤脚和同学们一起做值日。 当时廉晋华和葛杭幸灾乐祸了好一阵子，还故意跑到靳储打扫的区域捣乱，对于这一切，靳储一直在默默忍受。 想到这些，乔嘉诺的眼神暗了几分。 虽然他痛恨廉晋华和葛杭的所作所为，但是他更加恼怒自己上辈子的袖手旁观，如果他愿意多了解靳储一点，也许就不会眼睁睁看着靳储遭受这些罪。 乔嘉诺用书包里拿出原子笔，泄愤似的用力划掉了靳储的名字。 「乔嘉诺。」一道娇滴滴的女声从身后传来，「你在干什么呢？」 闻言，乔嘉诺的身形僵了一下，不过他很快恢復冷静，并整理好表情，看向已经从他身后走到身旁的霍雨青：「有事吗？」 霍雨青两只手揪着肩膀上的书包带，皱着一张漂亮的小脸，似乎有些纠结，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刚才在干什么？」 乔嘉诺把原子笔放进书包旁侧的小口袋里，语气颇为冷淡的回答：「没干什么。」 霍雨青对他的答案很不满意，立即撅起小嘴说：「我明明看到你把靳储的名字划掉了。」 乔嘉诺斜着眼睛，凉飕飕的看了她一眼：「既然你都看到了，为什么还要问我？」 乔嘉诺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也把向来被大家捧着的霍雨青唬得一愣一愣，她那双葡萄般透亮的眼睛睁得圆圆的，惊讶又生气的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我觉得你变了。」霍雨青想了想，一时间形容不出来那种感觉，却越想越委屈，「以前你不这么对我说话的。」 以前乔嘉诺和霍雨青的关系很好。 他们长得好看，从小就是金童玉女的一对，又住在大杂院里的上下楼，父母还在同一个单元上班，别说街坊邻居们经常拿他俩逗趣，就连双方父母也有点定娃娃亲的意思。 第10页 乔嘉诺经常被父母叮嘱要照顾好霍雨青，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一家人了。 年幼的乔嘉诺听得懵懵懂懂，尽管他不太明白父母的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觉得霍雨青长得很可爱，他非常乐意帮助霍雨青，平时有什么吃的也会为霍雨青留一些。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下去，他们在高中时就会自然而然的确定关系，然后相约考上同一所大学，准备毕业后工作两年就结婚。 不过最后，他们并没有进行到结婚这一步——因为霍雨青噼腿了。 乔嘉诺闭了闭眼，走马观花的回忆了一遍上辈子发生的那些事。 即便过去那么久，他还是无法释怀，以至于现在看到霍雨青这张熟悉的脸时，埋藏在心底的那股怨念依然在蠢蠢欲动。 霍雨青被乔嘉诺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战战兢兢的说道：「嘉诺哥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好害怕……」 小女孩的声音怯怯的，瞬间拉回了乔嘉诺飘远的思绪。 乔嘉诺眨下眼，有片刻的怔愣。 他低头，注意到霍雨青的小手悄悄拉住了他的衣摆，就像以前每次示弱那样，悄无声息的撒着娇。 第6章 道歉 乔嘉诺面不改色，伸手将自己的衣摆从霍雨青的小手里扯出来。 他垂眸道：「以后我们保持距离吧。」 闻言，霍雨青一下子就愣住了，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乔嘉诺好端端的会说出这种话来，一时间连害怕都顾不上了，呆呆问道：「为什么？」 乔嘉诺冷然开口：「院子里的叔叔阿姨老拿我们说笑，我不喜欢听他们说那些话，而且我也不觉得我们长大后会在一起。」 说完，他丝毫不给霍雨青反应的机会，转身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 - 周围的同学们都在高高兴兴的收拾书包，靳储却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 他的脚受伤了，不方便走太多路，每天下午放学后都要等到白智慧忙完厂里的事情过来接他，通常离开学校时已经是傍晚七点多了。 靳储习惯性的摊开练习册，从笔袋里拿出原子笔。 往常的他很快就能进入状态，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他的注意力始终不在练习册上，反而时不时悄悄往黑板的方向看去——乔嘉诺就站在黑板旁边，拿着笔不知道在涂抹什么。 靳储突然有点好奇。 就在这时，霍雨青背着书包走了过去。 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当乔嘉诺走开后，霍雨青竟然委屈得红了眼睛，不停的抹着眼角的泪水，站在教室门口等待的郁菲见状，连忙跑去安慰。 靳储略显怔愣，笔尖在草稿纸上点来点去，似乎有些想不通。 他也住在大杂院里，他知道乔嘉诺和霍雨青的关系有多么要好，也知道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们经常说他们长大后会结婚。 这是吵架了？ 靳储还没想通，收拾好书包的乔嘉诺走了过来，他脸上挂着和刚才面对霍雨青时截然不同的笑容，热情的说道：「靳储，你要等你外婆吗？我先背你下去好了，老人家来回爬楼梯会吃不消。」 艾晓雨还没回来，她的座位空着，没了中间的遮挡，靳储转头就对上站在艾晓雨课桌旁的乔嘉诺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乔嘉诺的眼睛十分漂亮，在阳光下呈现出淡淡的褐色，明净透亮，里面溢满了温和的笑意，甚至能够清晰映出靳储冷漠的表情。 靳储懵了一瞬，有那么一秒钟的时间，他竟然迷失在了乔嘉诺的笑容里。 他攥紧手里的原子笔，唿吸紊乱。 这一刻，他想起乔嘉诺在厕所里帮他打退廉晋华和葛杭，想起乔嘉诺不上体育课回教室陪他，想起乔嘉诺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对他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他用舌尖抵住齿根，攥着原子笔的手在微微颤抖，他不清楚乔嘉诺这么做究竟存了什么心思，但是他能够感受到，从他心底涌出的那股郁燥情绪在胸腔里翻滚，汹涌得几乎将他吞没。 「你走开。」好半天，靳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用你管。」 他狠狠咬着牙，好似在对仇人说话。 他以为乔嘉诺在他这里碰了几次壁后会知难而退，至少会收起那故意摆出来的笑容，没想到乔嘉诺只是稍微一愣，随即说道：「那我先走了，你和白婆婆回来的时候注意安全，我们明天见。」 谁要和你明天见了！ 靳储心里想着，不过很快，他又泄了气——他这才想起，他和乔嘉诺的确是天天见，就算学校里见不着也能在院子里见着，哪怕他不出门都能听到乔嘉诺和其他小孩在楼下撒野的声音。 靳储感觉心里闷闷的，尤其是当他看到乔嘉诺欢欢喜喜离开的背影时，盘旋在心头的郁闷感觉顿时浓烈了几分。 等到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艾晓雨和林玲才磨磨蹭蹭的走进教室。 她们相互看了几眼，手挽着手来到艾晓雨的座位前。 「靳储。」林玲脸颊泛红，怯弱的伸出手，她手里拿着刚从小卖部买来的五根棒棒糖，「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靳储眉头紧锁，冷眼看着林玲手里的五根棒棒糖，抿着唇角，没有说话。 第11页 林玲脸颊越来越红，感觉十分煎熬，她想把手收回来，又担心靳储认为她不够诚意，只得硬着头皮一直举起手。 艾晓雨见状，一把抓过林玲手里的棒棒糖，混合着自己买来的几根一起放在靳储的课桌上。 「靳储，上体育课的时候我们不是故意躲你的，我们就是犯了煳涂，以后我们还是好同桌、好同学，你就原谅我们一次吧。」艾晓雨活泼一些，有些无赖又有些撒娇的说道。 林玲也眼巴巴的望着靳储。 靳储脸上没什么表情，没有感动，没有释怀，也没有愤怒，他眼神漠然的看了艾晓雨和林玲一会儿，突然垂下眼睑看向摆放在课桌上的一堆棒棒糖。 这种棒棒糖五毛钱一根，包装鲜艷，上面印了大脚的图案，是大家最喜欢的零食之一，只是很多人一周的零花钱也才两块钱，都不怎么捨得买这么贵的棒棒糖。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是乔嘉诺让你们来的？」 艾晓雨和林玲没想到靳储猜得这么准，一下子表情有些无措。 林玲不敢说话，艾晓雨解释道：「也是我们自己要来的，周老师说知错就改便是好孩子，我们知道自己做错了，就想来跟你道歉，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玩，我们去哪儿绝不落下你。」 林玲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不用了。」靳储冷淡的拒绝道。 语毕，他瞥见艾晓雨和林玲脸上一闪即逝的失落时，倏地心头一动，竟是鬼使神差的把那堆棒棒糖收进了桌箱里，「这个我收下了，谢谢。」 前一秒还很伤心的艾晓雨和林玲听了这话，顿时又惊又喜，高兴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两个女生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得到靳储的原谅后，便收拾好书包一起离开教室了。 靳储又在教室里坐了许久，见天色有点暗了，才开始收拾书包，他们的书本不多，再加上教室门不会上锁，大家每天都会把所有东西带走。 靳储也不例外。 他收拾到最后的时候，冷不丁瞧见刚才放进桌箱里的棒棒糖，他的动作一顿，眼波闪动，随即一把抓起那堆棒棒糖，起身走到乔嘉诺课桌前，往空荡荡的桌箱里一扔。 棒棒糖砸进桌箱里，发出声响。 他冷眉冷眼，长睫在冷白的皮肤上落出一片暗沉的阴影，伫立半晌，他吐出四个字：「虚情假意。」 - 乔嘉诺的父母都在事业单位上班，和霍雨青的父母是同事，虽然工资不高，并且每天干着打杂的活，但是好在工作稳定又有福利，上班晚下班早，接送孩子也方便。 乔嘉诺还没走到校门口，老远就看到他爸推着辆自行车在家长群里傻乎乎的探头探脑。 「爸！」 「诶，儿子！」乔东也一眼看到了自家小子，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乔嘉诺连忙告别了一起走的同学，小跑着挤到了乔东面前。 当他再次面对如此鲜活又年轻的乔东时，差点忍不住流下泪来。 上辈子他被谭斐然囚/禁后，乔东为了寻找他东奔西跑，结果疲劳驾驶撞上路边的电线桿子，一条腿没了，人也垮下了，最后竟然走在了乔嘉诺的前面。 现在的乔东才三十五岁，头髮乌黑，背也不驼，还有些微胖，笑起来见牙不见眼，十分亲切也讨人喜欢，丝毫不见上辈子的颓靡和苍老。 「爸……」乔嘉诺抖着声音喊道，忽然间，泪水模煳了视线，他一头扎进乔东怀里，偷偷把泪水抹在乔东的衣服上。 尽管乔东全然不知乔嘉诺的小动作，可是父子连心，他还是察觉到了乔嘉诺的异样，于是大大咧咧的拍了拍乔嘉诺的背：「这是怎么了？我家混小子也有哭鼻子的一天，还当着这么多叔叔阿姨的面，羞不羞啊？」 乔嘉诺听着乔东神清气爽的声音，一下子破涕为笑。 他伸手搂住乔东的腰，念念不舍的在乔东怀里蹭了蹭：「没什么，就是有点想你和妈妈了。」 乔东无奈，抬头对上旁边家长的视线。 那位家长笑道：「你家小子是在撒娇呢。」 「多大了还在撒娇，我都替他羞人。」乔东嘴巴上这么说，眼底却写满了宠溺，他一把抱起乔嘉诺放在自行车的后座上，然后坐上车，「抓稳了，咱们要起飞咯~」 「咯」字的音调还未落下，自行车已经朝着前方驶去。 不过说是起飞，结果乔东骑得比蜗牛还慢。 上辈子的乔嘉诺没少为此吐槽乔东，别人都说骑快车容易、骑慢车困难，哪知道他这个爸正好反着来，骑快车时跌跌撞撞，骑慢车时稳稳噹噹。 九月的风还伴随着热气，吹在脸颊上，只能感受到那么一丝丝的凉意。 乔嘉诺把右边脸颊贴在乔东的背上，眯眼看着沿途后退的街边风景，他的心脏在加速跳动，快得仿佛要从胸腔里飞出来。 他如此庆幸。 上天给了他一次重生的机会。 让他可以重新保护他想保护的人，他的父母，他的爷爷奶奶，他的朋友们，还有……靳储。 第7章 家事 父子俩回到大杂院里时，已是傍晚六点多。 天空依然明亮，只是夕阳西下，黄灿灿的霞光染透了半边天空。 乔东把自行车锁在车棚里，牵着乔嘉诺上了楼。 第12页 这会儿陈月还在单位加班没有回来，乔东等了一会儿，眼见天色渐暗，只得认命的系上围腰，走进厨房里开始忙活起来。 乔嘉诺早在体育课时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写完了，他闲着没事做，便去厨房里替乔东打下手。 上辈子的乔嘉诺几乎没下过厨，无奈乔东也是个笨手笨脚的人，父子俩在厨房里叮铃哐啷的捣鼓半天，总算做出个两菜一汤来，尽管卖相不如陈月做出来的那么好，可至少味道过关。 这边他们刚把饭菜端上桌，就听到那边传来了开门声。 乔嘉诺跑过去，一把抱住在门口准备换拖鞋的陈月。 陈月还没来得及弯腰，突然有一枚小炮/弹直挺挺的冲进怀里，她连忙伸手去接，一边稳住乔嘉诺的肩膀一边责备道：「哎呀你看着点，这才多大点地方，挤什么挤。」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月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意。 乔嘉诺抱着陈月的腰不肯撒手，他把脸埋进陈月的腰间，鼻尖萦绕着陈月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遥远而又熟悉，让他情不自禁的酸了鼻头。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闻到过这股气息了。 陈月又好气又好笑，僵在原地，等了半天都没见乔嘉诺有放手的意思，便朝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好了，都多大了还跟妈妈撒娇。」 乔嘉诺松开手，埋头敛去眼底的伤感，弱弱的开口：「我没撒娇。」 「敢做不敢当。」陈月轻哼一声，伸手在乔嘉诺光洁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然后换了拖鞋揽着儿子往里走。 客厅里的乔东刚脱下围腰，探着脑袋，笑道：「回来啦。」 「回来了。」陈月取下肩包扔到沙发上，领着乔嘉诺去厕所洗手，嘴里抱怨道，「也不知道老廉是怎么回事，在院门口追着孩子打，要不是我和周老师拦着，也不知道那孩子会被打成什么样。」 乔嘉诺正在用肥皂水搓手，闻言不得不感嘆周老师的办事效率。 家里面积小，乔东的声音清清楚楚从客厅传来：「你又不是不了解老廉那性子，肯定是那小子闯了祸呗，不然能把老廉气得那样？」 「也是。」陈月用毛巾擦干净她和乔嘉诺的手，摸了摸乔嘉诺的脑袋，满足的笑着说，「还是我们家诺诺最懂事，从来不闯祸。」 乔嘉诺垂眸，下意识在陈月手心里蹭了蹭。 陈月顿时满心欢喜，用双手捧起乔嘉诺的脸，低下头在他额头处啵唧一口：「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乔嘉诺抬眼对上陈月笑眯了眼的脸，恍惚间又看到上辈子陈月那张衰老疲惫的面容，犹如被耗尽了生命力的枯灯。 他愣了愣，霎时心头涌上一阵酸楚。 - 家里没有餐厅，更没有餐桌和餐椅等家具，一家三口常年搬着小板凳围坐在茶几前吃饭。 吃饭时，陈月和乔东闲聊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事，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那个科长的位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陈月拧着眉问道。 「没想法。」乔东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夹了几筷子菜，就着米饭刨了一大口，咀嚼完了，才闷声补充道，「他想干的话就让他干吧，反正我在这个岗位上待习惯了，一下子换个地方还不适应。」 陈月噎了噎，脸色有些难看，对着闷头吃饭的乔东欲言又止，最后似乎气不过，把碗筷往茶几上一搁，冷着脸说：「我真的搞不懂他们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邻居关系了，非要为了这件事撕破脸吗？」 乔东也很郁闷，只能自我安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 「可那又不是他们的『财』！」陈月说得委屈了，眼睛泛着红，「他们工龄多又如何？干的没我们多，做的没我们好，就连那次事故也是你一个人跑去处理，升职加薪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们凭什么去找领导闹？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的，结果转背就做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陈月越说越生气，又顾忌到乔嘉诺在边上，只得硬生生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乔东劝道：「你就消消气吧。」 「这气来了哪儿那么容易消掉？」陈月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乔东一眼，噌的一下站起身，「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说完，陈月回了卧室。 乔东见状，赶忙叮嘱乔嘉诺几句，也匆匆去了卧室。 夫妻俩关上门，不知道在里面说了些什么，拌嘴的声音透过不隔音的门隐隐约约传进乔嘉诺的耳朵里。 乔嘉诺安静吃着饭，脑海里回忆了一遍上辈子发生的事。 很快，他就想起来在他九岁这年的确发生了一件事。 乔东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和乔东在同一个单位同一个岗位，不过乔东的工龄比那个人少五年。 有次上面派人来检查，哪知道运气霉碰到事故，当时乔东等人被安排到其他地方加班，领导打来电话时急煳涂了，也没说有上面的人在，总共七八个人，就只有乔东一个人急匆匆的赶回去处理事故。 事后，领导认为乔东表现积极，便打算把乔东调到科长的位置上，没想到乔东那个朋友听说了这件事，当即拉着老婆和朋友找领导闹。 那个人自称比乔东早来五年，是这个岗位上工龄最多的人，那么多和他相同工龄的人都升职了，就他还留在这个岗位上，这下好不容易有了升职机会，那也应该给他，而不是给乔东这个工龄最少的人。 第13页 再加上那个人和他老婆以前很会做表面功夫，经常帮大家的忙，又总是从家里拿来油炸饼子和豆沙馒头分给大家，经过夫妻俩到处卖惨后，居然有不少人和他们一起去找领导抗议。 尽管领导有意偏袒乔东，可是架不住那么多人跑来他办公室门口折腾，想来想去，干脆用群众推选、公平竞争的方式，让乔东和那个人各自拉票，谁拉的票多谁就去当科长。 当乔东和陈月知道这个变故时，简直快要气死了。 他们活了三十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然而再气又有什么办法？ 那对夫妻早已做好万全准备，单位上有大半的人都得了他们的好处，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那些人肯定偏向那对夫妻。 陈月和乔东吵了许久，吵到最后，陈月没忍住，捂着脸小声啜泣起来。 乔东站在窗口，满面愁容的吸着烟。 这时，敲门声响起。 陈月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乔嘉诺还在客厅，她连忙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水，瞥了眼慌慌张张掐掉菸头的乔东，起身去打开门。 乔嘉诺站在门外，抬头看到陈月通红的眼睛，关心的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刚才沙子进眼睛了，妈妈现在没事了。」陈月吸了吸鼻子，摸着乔嘉诺柔软的髮丝，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来，「吃完了吗？妈妈去洗碗。」 乔嘉诺堵在门口没有动，乖巧道：「我已经把碗洗了，茶几也擦了。」 陈月愣了两秒，怔怔看着儿子好看的脸蛋，心头又是一阵酸楚。 谁不想让自家孩子过上好日子？ 可惜他们有那个心意，也有吃苦耐劳的勇气，唯独没有和别人勾心斗角的城府。 可怜孩子还要继续跟着他们蜗居在这栋筒子楼里，过着碗里没多少油的清淡生活。 重生了一回，这会儿乔嘉诺怎么可能不知道陈月心里在想什么？他扑上前抱住陈月的腰，安慰道：「妈妈，有你和爸爸在，我就很幸福了。」 陈月心头的酸楚迅速散去，她扑哧一笑，捏着乔嘉诺的脸蛋问道：「真的吗？」 乔嘉诺仰头看向陈月，板着小脸，郑重其事的点头：「真的。」 陈月抱住乔嘉诺，小幅度的左右晃了晃身体，随后轻声嘆道：「有你们在身边陪着，妈妈也很幸福。」 「那妈妈别担心了。」乔嘉诺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陈月不知道乔嘉诺所说的「好起来」是哪方面的「好起来」，她只当儿子在安慰自己，笑了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晚上九点钟，乔嘉诺准时上床睡觉。 他还没有困意，便又把上辈子的记忆翻出来梳理了一遍，他记得那个人当科长本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霍雨青的父母有点关系，想方设法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了当时下来检查的大领导们。 大领导们自然不会允许那个人胡作非为，于是亲自给领导打了电话，命令领导一定要把这件事办理妥当。 领导得了吩咐，一下子腰杆也挺直了，气急败坏的把前来闹事的人全部骂得狗血淋头，又把科长的位置还给了乔东。 乔东当上科长后，工作轻松了不少，也涨了一些工资，前途一片敞亮，可惜乔东和陈月还没高兴多久，噩梦就来了。 国家政策更新换代得快，乔东领导的科室很快就出现在了作废的名单里。科室没了，乔东被调去户外的特殊岗位，风吹日晒，不仅工资低福利差，还落下了一身毛病。 反倒是乔东那个朋友，领导为了安抚他，随便给了他一个小职位，结果他刚调过去不久，就碰到上头的领导升职，他也顺势升到了那个领导的位置上，后面他没做什么，却吃了国家政策的红利，一路上节节高升。 想着想着，乔嘉诺来了睡意。 他翻了个身，侧面对着大敞开的窗户，没有了空调和风扇，他只能靠着徐徐夜风来驱散周身的热气。 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爸坐上那个科长的位置。 乔嘉诺暗自下定决心，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 乔嘉诺在家里吃完早饭，跟着陈月去车棚取车，迎面碰上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廉晋华，他吓了一跳，没想到廉警察揍起儿子来会这么狠。 廉晋华像只小鸡仔似的垂头丧气跟在廉警察身后，对上乔嘉诺的目光后，小眼睛里立刻迸发出仇恨的目光。 乔嘉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 陈月也被廉晋华的模样吓到了，表情复杂的劝着廉警察：「老廉啊，就算孩子犯了错，你也不用教训得这么狠吧，小心传出去了别人说你虐待儿童。」 提起这件事，廉警察又是一顿气：「这个臭小子不打不行，现在不让他吸取教训的话，以后我就得上我们同事那里领人。」 乔嘉诺说：「廉叔叔说得对。」 陈月点了下乔嘉诺的额头：「去去去，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乔嘉诺吐了吐舌头，再看向廉晋华，发现廉晋华听了他刚才那句附和后，气得胖乎乎的脸青上加青，好不精彩。 第8章 送糖 众所周知，廉晋华家在整个大杂院里的生活水平最好。 98年的时候，若是有钱买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就足够那个人炫耀上好一阵子，廉警察却是直接买了辆摩托车，启动摩托车时的嗡嗡声，每次都能吸引到很多人的目光。 第14页 若在平常，廉晋华早就骄傲得鼻孔朝到天上去了，这会儿却是一声不吭的爬上后座，搭耸着脑袋抱住廉警察的腰。 从乔嘉诺旁边经过时，廉晋华恶狠狠的瞪向他。 可惜乔嘉诺仿佛早有预感一样，在廉晋华把脸转向他之前，就飞快的扭过头，用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廉晋华。 廉晋华瞪了个空，心知乔嘉诺在故意气他，可还是气得脑袋上都快冒青烟了，他想回头，不料手上没抓稳，差一点从摩托上摔下去。 前面的廉警察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把摩托车停到路边，下了车，他扬起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廉晋华的脑袋上。 廉晋华刚才都被吓懵了，此时又被廉警察的一巴掌拍回现实，半晌的怔愣后，他扁起嘴巴，哇的一声哭出来：「哇啊啊我都快摔下去了，你还打我……」 「打的就是你！」廉警察横眉竖眼，看起来极为唬人，他怒道，「你一天不惹事就皮痒了是不是？摩托车骑得有多快你不知道吗？要是你摔下去了，我和你妈要怎么办？！」 廉晋华从没见过自家老爸这么生气的样子，即便是昨天下午知道他欺负同学后，也没有气到现在这样好像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他害怕得身体都在发抖，也顾不上脑袋上的疼痛了，嘴里不停说着爸爸我错了，大滴大滴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涌出来。 廉警察教训完廉晋华，说得嘴皮子都干了，最后大手一挥：「以后我不送你了，让你妈骑自行车送你，我管不住你，你妈管得住。」 廉晋华听到这话，顿时哭得更加厉害，抱着廉警察的手臂求饶：「爸爸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不要把我交给妈妈。」 廉警察抽回手，重新把廉晋华抱回摩托车上，面对儿子哭天抢地的恳求，他连正眼都没回一个。 廉晋华他妈在居委会里当着小领导，精明强势，对待这种混小子最有一套，向来喜欢惹事的廉晋华也很怕他妈。 廉晋华哭了一路，最后被他爸无情的扔在了学校门口。 - 乔嘉诺提前十分钟来到学校。 走进教室，下意识往靳储所在的方向看去，就看到靳储已经在安安静静的看书了。 乔嘉诺经过时放慢了脚步，扬起嘴角，开心的打了声招唿：「靳储，早上好呀，你来得好早哦。」 然而靳储连头也没抬，仿佛没有听到乔嘉诺的声音似的，继续看着书。 乔嘉诺：「……」 他本来还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哪知道热脸贴了冷屁股，倒不是生气靳储不理他，而是知道再说下去也只是他唱独角戏罢了。 顿了顿，他便走开了。 来到座位前，乔嘉诺脱下书包挂在椅背上，他抬头看了眼黑板边缘已经更换过的今日课表，随后从书包里抽出今天上午要用的书。 刚把书本放进课桌里，就听到塑料纸摩擦桌箱底板的声音。 乔嘉诺表情迟疑，把书本拿出来，弯下腰往课桌里一看——居然是一堆大脚棒棒糖，凌乱的洒在他的课桌里。 这是谁给他的？ 乔嘉诺拿出一根棒棒糖，翻了几圈看了看，草莓味的，包装崭新，也没过保质期，不像是扔在他这里的垃圾。 他挠着头髮想了半晌，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个名字。 霍雨青。 难不成是她放的这些棒棒糖？ 乔嘉诺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上辈子他和霍雨青闹矛盾时，霍雨青就喜欢买些小零食塞给他，虽然这些五毛钱一根的棒棒糖不像是出自霍雨青的手笔，但是除了霍雨青，他实在想不到谁还会送他这些。 这时，同桌吴翼背着书包走过来，看到乔嘉诺手上的棒棒糖后，眼底闪过一丝羡慕，说道：「草莓味的大脚棒棒糖好吃，我也只吃过草莓味的。」 乔嘉诺转手把棒棒糖递给吴翼：「给你。」 吴翼受宠若惊：「给我吃吗？」 乔嘉诺失笑：「不然你还能拿回家供起来？」 吴翼的脸红了又红，小心翼翼接过棒棒糖，眼睛都亮了起来，他真心诚意的说了句：「谢谢你。」 乔嘉诺无所谓的摆了摆手，心里想着如何处理剩下的棒棒糖。 他不想和霍雨青有太多交流，更不想为了这些棒棒糖扯来扯去，既然霍雨青把棒棒糖送给他了，那么接下来怎么处理就是他的事，正好让霍雨青看清楚他的决心。 上午的课结束后，乔嘉诺和吴翼一起去食堂吃饭。 以前他们都跟廉晋华和葛杭一起同进同出，自从发生昨天那件事后，向来形影不离的□□就自然而然的分裂了。 葛杭巴结惯了廉晋华，想也不想便跟着廉晋华走，而吴翼是处在中间飘摇不定的墙头草，有时候跟在廉晋华和葛杭的后面，有时候和同桌乔嘉诺一起行动。 在窗口前排队打好饭菜后，两个人挑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吃到一半，吴翼犹豫着开口：「你知道吗？昨天下午周老师去了廉晋华和葛杭的家里。」 乔嘉诺面不改色吃着饭，抽空回道：「我知道。」 吴翼又说：「他们都被他们爸妈打了。」 乔嘉诺倏地笑了笑，却是笑不及眼底，他抬眸看向似乎有些害怕的吴翼，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们活该。」 吴翼被乔嘉诺冰凉的眼神看得缩了缩肩膀，经过刚才的铺垫，他终于敢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两天一直徘徊在心间的疑惑：「你为什么突然对靳储这么好？」 第15页 闻言，乔嘉诺倒是被他这个问题难住了，乔嘉诺突然想起，是不是靳储心里也这么奇怪着，不知道自己为何在瞬间转了性子，才表现出那么激烈的排斥反应。 可是前生今世是多么离奇的事情，就连他爸妈都不一定相信他的话，更别说吴翼和靳储还是个十岁左右的孩子。 他皱着眉头纠结良久，给出了一个他自认为还算合理的答案：「他值得我对他好。」 吴翼懵了：「啊？」 乔嘉诺解释道：「他外公在我小时候救过我一命，如果没有他外公的话，那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和你说话了，就算看在他外公的份上，我也应该对他好一点。」 正因为如此，上辈子不愿意多管闲事的乔嘉诺才多次出手阻拦廉晋华。 乔东和陈月也对白智慧颇为照顾，如今白智慧在厂里的清扫工作就是陈月介绍去的。 吴翼没想到还有这一茬，沉默半天，有些丧气的说：「但是他根本不领你的情。」 乔嘉诺垂下眼睑，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他低声说：「他领不领情是他的事，我怎么做是我的事，只要我做到问心无愧就好了。」 吴翼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向乔嘉诺的眼神了多了几分敬佩。 两个人吃完饭，走出食堂后，正好碰到同样没有回家吃饭的艾晓雨和林玲。 她们主动过来向乔嘉诺打了招唿，并把她们向靳储道歉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当乔嘉诺听到她们说送了棒棒糖时，表情有些奇怪，赶忙打断她们的话：「你们送的棒棒糖是不是大脚棒棒糖？一共有十三根棒棒糖。」 艾晓雨和林玲凑一起数了数，就是十三根！ 乔嘉诺顿时明白了。 敢情靳储以为是他怂恿了艾晓雨和林玲过去道歉，所以表面上接受了道歉，实际上把收到的棒棒糖全部退还给他了。 一时间乔嘉诺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上辈子他不关注靳储，也就没有深入了解过靳储的性格，这辈子多接触了几次，才发现靳储倔得跟牛似的，也不知道上辈子的靳储是怎么自我疏导成功的。 艾晓雨见乔嘉诺的表情不对，和林玲对视一眼，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哦，没事。」乔嘉诺摇了摇头，随即又道，「靳储把那些棒棒糖分了一些给我，说是太多了，他吃不完，让我给你们一点。」 听了这话，艾晓雨和林玲竟是眼眶一红，心头的愧疚感更是浓了一分。 明明靳储为人那么好，却被大家误会了那么久。 - 本来靳储中午也该在学校食堂里吃饭，可是他的脚受伤了，行动不便，周老师就让中午不回家的班委们轮流承担起给他送饭的责任。 但并不是每个班委都那么好心好意，有两个班委和廉晋华的关系不错，就听了廉晋华的挑唆，故意弄丢靳储的饭卡。 补办饭卡很麻烦，还需要问家长要补饭卡的钱。 靳储回家问白智慧要了几次，得到的是白智慧为难的脸色和再三追问，以及滕静在旁边的冷嘲热讽。 最后一次补办饭卡后，他便拒绝让班委给他送饭，每天中午留在教室里，饿着肚子看书写作业，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周老师和白智慧。 没有人知道他中午一直留在教室里。 下午的上课时间是三点过十分，通常学生们会在外面玩到快上课时才来教室，靳储习惯了一个人，却在这时听到一阵脚步声。 他有瞬间的慌乱，抬头就看到以乔嘉诺为首的几个人从教室正门走进来。 乔嘉诺像是也没想到教室里会有人，有些诧异的看着靳储。 第9章 买饭 剎那间，有一股名为难堪的情绪顺着神经爬上来，在短短几秒钟内，就占据了靳储的整个大脑。 他怔怔看着乔嘉诺。 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恨不得化作教室里这片暖烘烘的空气，当场消失在乔嘉诺等人眼前，他第一次如此抗拒被人看到他的狼狈样。 靳储身体僵硬，甚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的表情冷漠到了极致，漆黑的眸子里泛起些许不易察觉的戾气，他的脸始终朝着教室门的方向，目光却随着乔嘉诺的步伐移动。 最后，乔嘉诺独自走到他面前。 「你也太早了吧，早上来得早，中午还来得早。」乔嘉诺轻松的笑着，光洁的脸颊上有了一起浅浅的梨涡，他说到一半，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什么，恍然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差点忘了，你的脚不能走路，班委在帮你带饭。」 靳储表情不变，冷冷的看着乔嘉诺。 这才重生的第二天，乔嘉诺就已经习惯了靳储冷冰冰的态度，他依然热情的问道：「你吃饭了吗？今天是哪个班委给你带饭？我去催一下。」 靳储愣了愣，然后扭过头，摊开练习册开始写作业，完全把旁边的乔嘉诺当成了透明人。 乔嘉诺：「……」 他的心好冷。 他记得上辈子的靳储就没有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 尽管那时的靳储已是所有人口中没有心的魔王，可是每次他们在宴会上或是私底下见面时，靳储脸上都挂着恰当好处的微笑，并且言行举止十分有礼，看着还算平易近人…… 第16页 好吧。 他差点忘了，他记忆中的靳储是二十多岁的靳储，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浸泡多年，就算靳储身上的稜角再尖锐也该被磨平了些，和眼前这个原生态的靳储没法比较。 乔嘉诺暗自嘆口气，正想找同为班委的林玲问一下，就听到身后传来林玲忐忑的声音。 「今天应该给靳储带饭的人是我……」 乔嘉诺转过头，目光从林玲空空如也的双手上一扫而过，这一刻，他的语气里居然掺杂了点情绪：「你带的饭呢？」 林玲被乔嘉诺质问的口吻吓到了，往后退了退，挽住艾晓雨的手臂，怯怯解释道：「是靳储说不用带了，我才没带。」 末了，林玲又小声补充：「不只是我，还有其他人也没带。」 乔嘉诺惊讶的看向靳储。 可惜靳储无动于衷，垂眸看着练习册上的数学题，拿着原子笔的右手在草稿纸上飞快的演算着，安静之中只能听到笔尖摩擦纸张时唰唰唰的声音。 听得乔嘉诺心生烦躁，他很想把靳储拉起来，问他为什么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这么懦弱？为什么不学会保护自己？ 明明他的脑袋那么聪明，明明他的力气那么大，却每次都被廉晋华那些人欺负得毫无反抗之力。 除了硬生生忍受之外，他还会什么？ 乔嘉诺憋得整张脸都红了，他在心里酝酿了千言万语，可是那些话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当他的视线碰触到靳储冷白的侧脸时，顿时又像是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 靳储跟着滕静在帝都生活了将近十年，从他有意识起就见识过无数张噁心又可怕的嘴脸，他懂得如何在最大程度内保障自己的安全。 如果他真的和廉晋华那些人槓上，恐怕回到家后，迎接他的将是一轮新的暴风雨——滕静不会轻易放过他。 突然间，一股深切的无力感包围了乔嘉诺。 纵使他有那个心，可是藏在一副十岁孩子的躯壳里，他什么也做不了。 「你等我一下。」 乔嘉诺对靳储说完这句话，拔腿就往教室外面跑，跑到一半，他又想起什么，继而跑回自己的座位上，从课桌里拿出四根棒棒糖，给了艾晓雨和林玲一人两根。 艾晓雨和林玲有些感动，悄悄看了眼冷着脸写作业的靳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大着胆子开口。 「谢谢你，靳储。」 「还是我的同桌最好啦。」 靳储写作业的手一顿，蹙眉看向羞羞答答的两个女生，起初他还有点不明所以，当他注意到艾晓雨和林玲手上的棒棒糖时，瞬间反应过来，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 他气得作业都写不下去了。 把原子笔往练习册上重重一搁。 多管闲事！ - 乔嘉诺气喘吁吁的跑回食堂，点餐的窗口已经收得差不多了，就剩下最右边的两个窗口，一个窗口卖包子和馒头，一个窗口卖米线和面条。 他有点纠结。 脑袋都快想秃了，却想不到靳储喜欢吃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靳储好像什么都能吃，无论是高级餐厅里的上等牛排，还是街边的串儿和易拉罐可乐，他不会故意表现出不喜欢，更不会说他有多么喜欢。 乔嘉诺在两个窗口之间来回走了好几圈，直到听见其中一个窗口里阿姨的催促声，他才把饭卡递给阿姨：「阿姨，我要一碗牛肉面，多加牛肉。」 如今的科技远没有十多年后那么发达，饭卡也不是在机器上「嘀」的一声刷下来就行，阿姨接过饭卡，在本子上记录了乔嘉诺的饭卡号和消费数额，便把饭卡还给了他。 面条放久了容易坨，即便乔嘉诺叮嘱阿姨多加了一些汤，在回教室时，他还是用双手捧着一次性盒子，一路小跑着回去。 这会儿时间还早，教室里就那么几个人。 乔嘉诺走到教室门口后，就下意识放慢了脚步，他来到艾晓雨的课桌旁，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把手里的一次性盒子放在靳储的课桌上。 靳储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正在翻看数学课本后面的内容，余光中冷不丁出现一个纯白色的一次性盒子，以及那双捧着盒子的白皙双手。 那双手很快收了回去。 不过靳储还是神奇的认出来了，那双手是乔嘉诺的手。 因为乔嘉诺的手是他见过最漂亮的手——但是他嘴巴上绝不承认。 靳储抬眼看去，下一秒就对上乔嘉诺那毫无保留的灿烂笑容，仔细一看，还能发现他两边脸颊上都有着梨涡。 该怎么形容呢…… 靳储想了想，他觉得这时的乔嘉诺像极了跟随着太阳转的向日葵，同时他也很清楚，他不是乔嘉诺的太阳。 「你拿走。」靳储用笔帽把一次性盒子推到艾晓雨的课桌上，「我不要。」 说完，他继续低头看书。 乔嘉诺早就猜到靳储会是这样的反应，他暗地里向艾晓雨使了个眼色，等到艾晓雨识趣的跑去后排找林玲后，便一屁股坐到艾晓雨的椅子上，又将一次性盒子推了回去。 「这碗牛肉面七毛钱，是我用饭卡买的，如果你不吃的话，我就找你外婆要钱。」 靳储听完乔嘉诺耍无赖的话，噌的一下抬起头，漆黑的眸子定定看了乔嘉诺许久，他沉声道：「我没有让你帮我买这个。」 第17页 「你是没有，可是周老师嘱咐过班委们帮你带饭。」乔嘉诺嘴角上翘，慢条斯理的说，「要是我们闹到周老师那里，周老师和你外婆就会知道你中午不吃饭的事了。」 这是威胁。 妥妥的威胁。 主要是现在的靳储软硬不吃，乔嘉诺被逼无奈，只有想出这个下下之策了。 不管靳储的脾气再倔，总归是个十岁的孩子，经不住乔嘉诺把家长搬出来的威胁。 见靳储原本硬邦邦的表情有所松懈，乔嘉诺赶紧打开一次性盒子，然后把筷子拆开放在盒子上，他退一步说道：「如果你吃的话，这顿就当是我请你的，我绝对不会向周老师和白奶奶多说一个字。」 说着，乔嘉诺郑重的举起手，竖了三根手指头，做出一副发誓的姿势。 靳储眸色沉沉的看着他，良久没有言语。 半晌，他妥协了一般，合上数学课本放回桌箱里，把一次性盒子拖到自己跟前，他往里面看了眼，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 乔嘉诺一直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靳储，自然没有错过靳储这个极其细微的表情，他赶紧往面汤里一看，看到了撒在面上的绿色葱花。 顿时恍然—— 他居然忘了！ 靳储不喜欢吃葱花和香菜的！ 「抱歉，我忘记跟阿姨说不要葱花和香菜了。」乔嘉诺忙不迭从靳储手里抢过筷子，倾身凑过去把面条上的葱花和香菜全部夹到最外层的塑胶袋里，又把筷子上沾着的抖干净，最后才把筷子递给靳储。 整个过程中，靳储都处于僵硬状态。 他几乎是用震惊的目光看着专注在面汤里挑来拣去的乔嘉诺，张了张嘴，干涩的喉管发不出任何声音。 乔嘉诺怎么知道他不喜欢吃葱花和香菜？ 就连他妈和他外婆都不知道…… 直到筷子被乔嘉诺重新塞进靳储的手里，他才感觉自己混乱的思绪逐渐回笼，可是他依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靳储愣愣的扭过头，看见乔嘉诺单手托腮的盯着他，对上他的目光后，乔嘉诺翘起嘴角，倏地笑起来，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弯弯的月亮状。 「吃吧。」乔嘉诺的声音很软，还挟着盈盈笑意，「你再不吃，面条就坨了。」 靳储看着乔嘉诺的眼睛。 他突然发现。 乔嘉诺的眼睛也是那么的漂亮，盛满了斑驳的光点，在九月份的阳光照耀下，闪啊闪，有些光点闪进了他心里，闪在了那块阴暗漆黑的地盘上。 那里也有光了。 - 乔嘉诺大概猜到靳储是怎么想的，也就没打算把他以前不吃午饭的事情告诉周老师，还特意叮嘱吴翼和艾晓雨以及林玲也不要说。 小孩子的思想很单纯，他们吃了靳储给的棒棒糖，对靳储的印象好了许多，自然非常乐意保守这个秘密。 不过乔嘉诺不把这件事说出去，不代表他就会眼睁睁看着靳储继续在中午时留在教室里饿肚子。 每天中午他从食堂回来后，就会给靳储带饭。 最初靳储依然倔得厉害，说什么都不肯吃乔嘉诺带回来的饭，乔嘉诺也不急，慢条斯理的把周老师和白智慧搬了上来，每次都气得靳储的脸青了又白，却不得不吃饭。 到后面，靳储干脆把他的饭卡交给乔嘉诺。 这样的日子维持了将近半个月，靳储的脚伤仍旧不见好，只能勉强走路，若是行走的时间长了就会疼痛不已。 当然靳储不会把这些感受说给乔嘉诺听，全靠乔嘉诺死皮赖脸的凑上去观察。 乔嘉诺经歷过一世，很清楚靳储的脚伤不会这么快痊癒，治疗不到位，前前后后要拖上大半年的时间，还会落下后遗症。 好几次乔嘉诺在大杂院里碰到白智慧，都想劝她攒点钱带靳储去诊所看脚，不然会越拖越严重，只是每当他看到白智慧那张被沧桑覆盖的脸时，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靳储的外公外婆都是老师，按理说他们的生活条件应该和廉晋华家差不多，可惜娇惯出滕静这么个败家的女儿。 滕静念书时花了家里很多钱，考上大学出去后又沉迷于外面的花花世界，经常向家里伸手要钱，要不到钱就骗，甚至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整天躺在家里啃老。 如今白智慧靠着她那不多的退休金和在厂里做清洁的工资养活家里的三张嘴，着实有点困难，如果不是实在拿不出钱来，也许她也不愿意眼看着靳储的脚就这么干耗着。 回到家里，乔嘉诺的心情有点沉重。 他想自己应该找个来钱的法子。 刚这么想完，门铃声响起，乔嘉诺就站在门前，转身开了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又矮又胖的叔叔，手里提着一袋子水果，笑呵呵的看着他：「嘉诺啊，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第10章 朋友 看到这个男人的第一眼，乔嘉诺就认出了他的身份——最近正在和乔东竞选科长位置的那个朋友，叫吉健来着。 他记得上辈子吉健也拎着水果上门拜访过，那时的他什么都不懂，乖乖让吉健进了门，后来却被吉健有意无意的套走了一些话。 想起那些往事，乔嘉诺眼底浮起些许阴郁的气息。 好在他把那些气息隐藏得很好，他对着吉健咧嘴笑了笑，声音稚嫩地说道：「我爸爸妈妈还在上班呢，叔叔找我爸爸妈妈有事吗？」 第18页 「是吗？」吉健有点高兴，赶紧说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爸爸的朋友，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咧。」 乔嘉诺歪了歪头：「不记得了。」 听到这话的吉健表情有瞬间的僵硬，缓过神来后，他又笑呵呵的把装着水果的塑胶袋递给乔嘉诺，言语间满是套近乎的意思：「来来来，这是叔叔买给你们的青苹果，可脆了，既然你爸爸妈妈不在家，那叔叔进去等可以吗？叔叔有事情要和你爸爸商量。」 乔嘉诺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二话不说就伸手把那袋水果接了过来。 用手掂了掂，还挺沉的。 看来吉健没少花钱。 吉健把乔嘉诺毫不掩饰的小动作全部看在眼里，顿时脸色有些难看。 很快，吉健脸上的笑容也快维持不住了，心想乔东和陈月养出来的小孩也太势力眼了吧！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送礼物不就是讲究个心意吗？怎么还掂量上了？ 等乔嘉诺掂量完，才让开一直堵在门口的身体，笑盈盈地开口：「叔叔请进。」 吉健：「……」 他俯视着乔嘉诺那张笑容晏晏的脸，却怎么想都感觉心里闷得慌，好像有一口气硬生生的卡在喉管里，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通俗来说。 这种感觉就是——憋屈。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几岁的小孩来打量他了？ 尽管吉健心里不太高兴，可是想到他此行的目的，也只能暂时把那股情绪憋了回去，随后他被乔嘉诺领着进了屋。 这套房子的面积不大，站在门口就能把除了两间卧室以外的全部地方都看得一清二楚，只见乔嘉诺拎着那袋青苹果放到茶几上，低着头便开始挑挑拣拣起来。 吉健站在门口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乔嘉诺的任何表示，他有些不耐的咳嗽两声，拔高声音问道：「嘉诺啊，叔叔可以进去吗？」 乔嘉诺刚把挑选好的青苹果放在口袋外面，听到声音后抬头看向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吉健，奇怪的说道：「你现在不就进来了吗？」 「……」吉健气得快要吐血了。 沉默片刻，他还要佯装好声好气的说，「叔叔的意思是，叔叔可以进去坐着等你爸爸妈妈回来吗？」 「当然可以。」乔嘉诺心不在焉的说完，低下头继续在口袋里翻找起来，「你进来吧。」 这下吉健的脸直接变青了，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没礼貌的小孩，顿时也不管乔嘉诺能不能听懂，颇为挖苦的说：「嗨呀，叔叔就是不知道你们家要不要换拖鞋，叔叔家里装了瓷地板，有点灰尘就能看到，打扫起来特别麻烦，所以进出都要换鞋才行。」 别看吉健表面上在抱怨，实际上他语气里的炫耀都快溢出来了。 说完，他再瞧见乔嘉诺家的水泥地板和有些灰尘的地面，嘴角不由得扯出一抹轻蔑的弧度。 虽然乔嘉诺没有抬头看向吉健，但是根据吉健说话的口吻，他就能想像到此时此刻吉健心里有多么洋洋得意。 「叔叔不用脱鞋，直接进来就是了。」乔嘉诺用衣服兜起挑选好的青苹果，站直身体，一本正经的看着吉健说道，「叔叔家里有钱，不仅装了瓷地板，还这么讲究，可是我们家里穷，连瓷地板都装不起，更别说像叔叔家里那么讲究了。」 吉健：「……」 不知怎的，明明乔嘉诺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可他就是觉得非常憋屈，卡在喉管里的那口气仿佛要炸开一样。 这时，身后的房门忽然被拉开。 吉健转头就看到乔东和陈月那两张诧异的面孔，他们身上背着包，显然是刚下班回来。 「老吉？」乔东说，「你怎么在这里？」 吉健这才意识到自己还站在别人家门口，顿时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我今天下班早，正好碰到单位外面有个卖青苹果的小摊，买多了，就拿了一袋子来给你们尝尝。」 吉健说的这番话很有技巧，不仅化解了尴尬，还暗示性的表达了他买了东西来，并且那东西不在他手里，已经被乔嘉诺拿走了。 果然，听了这番话，乔东和陈月的第一反应就是朝客厅里的乔嘉诺看去，立马注意到了茶几上以及乔嘉诺用衣服兜着的那些青苹果。 夫妻俩顿感尴尬，红着脸刚要说些什么，就看到自家儿子踩着拖鞋哒哒哒的跑了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亮晶晶的，高高兴兴的说：「你们回来啦，叔叔给我买了青苹果呢，还说他家里装了瓷地板，进出门都要换鞋才行，可讲究了，哪儿像我们家。」 话音未落，在场的三个成年人集体安静了。 吉健脸上再次挂起尴尬的笑容，还夹杂着些许被戳穿后的恼意。 乔东和陈月相互看了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愤怒的情绪，陈月撇过头不想说话，干脆蹲下身换鞋。 最后还是乔东板下脸，沉声道：「还记得上个月我和小月去你家拜访时，你家也是水泥地，这么快就换上瓷地板了？」 换好拖鞋的陈月撇了撇嘴：「也许发财了呗。」 闻言，吉健就有些慌了，忙不迭摆了摆手，讪笑道：「我妈还在生病住院呢，家里穷得连点荤的都不敢沾了，哪儿来的钱装瓷地板？刚才不是逗着嘉诺玩嘛……」 尽管话是这么说，却没能消除夫妻俩心头的怀疑。 第19页 这段时间吉健为了坐上科长的位置，到处找人给他投票，把自己的家庭状况说得要多惨有多惨，什么母亲生病住院、老婆孩子勒紧裤腰带生活、家里欠了一千多的外债等等，让一些本来想把票投给乔东的人都改变了主意。 就在上周，还有同事跑来安慰乔东，说吉健家里够苦了，还要养活三个孩子，乔东和陈月就那么一个孩子，担子轻得多，不如把机会让给吉健。 本来乔东已经想好顺其自然了，结果现在冷不丁听到乔嘉诺的那些话，要说不生气绝对是不可能的。 都穷得买不起肉了还装瓷地板？ 都穷得买不起肉了还买青苹果送人？ 都穷得买不起肉了还长得这么健康，看着又比三四天前重了几斤肉吧？ 乔东想起自己这几天的纠结，想起自己在朋友和前途之间反覆徘徊，想起自己连续失眠掉落的头髮，一时间胸腔里的火气噌的一下窜了上来，怎么也挡不住。 「好你个老吉！我把你当朋友，结果你就是这样骗我骗大家的，你口口声声说家里穷得响叮噹了，装瓷地板的钱又是哪儿来的？」 「误会，都是误会啊……」吉健急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把自己的嘴巴给堵上。 他连做梦都没想到，不过是憋不住想在小孩面前炫耀一下罢了，竟然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底都翻了出来，若是这件事被乔东和陈月宣扬出去，那些答应给他投票的人要怎么看他？ 吉健不敢再想下去…… 「老乔啊，我们别干站在门口，有什么误会进去说，坐下来慢慢说。」吉健满脸冷汗的把乔东往里推，生怕被楼上楼下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乔东的脸都青了，但也知道在楼道里吵架会被邻居们看笑话，于是半推半就的进了屋，连鞋子都没换。 走在后面的陈月关上门，把背包扔到沙发上，冷着脸去厨房倒水。 吉健眼巴巴看着夫妻俩的反应，和他之前料想的完全不一样，他本以为自己可以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劝导乔东放弃科长的位置，哪知道这一刻完全变了形势，他从主动化为被动。 若是他卖惨的事被捅出去，后悔更是不堪设想。 吉健眼角泛红，暗地里攥紧拳头，他仿佛被谁在无形中抽了一巴掌，脸颊上是火辣辣的疼痛，他扭头看了眼刚从厨房洗完青苹果出来的乔嘉诺，恨得牙齿直痒痒。 谁能想到就是这个小孩让他暴露了秘密。 乔嘉诺把洗好并擦干的青苹果装进干净的口袋里，似是察觉到了吉健的目光，他疑惑的抬起头，刚好和吉健四目相对。 这会儿吉健连伪装的心情都没了，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乔嘉诺。 哪知道乔嘉诺并没有被他兇狠的模样吓着，挑了挑眉，随即露齿一笑，好像遇到了什么特别开心的事情一样。 「谢谢叔叔的青苹果，我要送些给我的朋友。」乔嘉诺声音清脆，挟着孩子独有的天真无邪，「叔叔再见。」 吉健：「……」 他气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偏偏这个时候，乔东朝他看了过来，吉健迅速收起表情里的恶意，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早去早回。」 可惜回答他的是砰地一下关门声。 第11章 滕静 虽然乔嘉诺和靳储都住在大杂院里，但是上辈子的他们几乎没有来往，乔嘉诺只是大概知道靳储住在哪个筒子楼里，却不知道他具体住在哪层楼哪一户。 这会儿他一口气跑下楼后，就有点懵了。 他压根不知道靳储住在哪里。 如今院子里连使用bb机的人都只有廉警察一个，更别说像上辈子那样找人时直接打个电话就行了，乔嘉诺突然有点不习惯这个找人全靠嗓子吼的时代。 他提着小口袋在筒子楼下站了一会儿，本想等个叔叔阿姨问问，结果阿姨是等来了，可是那个阿姨手里还牵着一个和他同岁的女孩。 乔嘉诺定睛一看。 居然是霍雨青和她妈…… 霍雨青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仰着头叽叽喳喳的对霍母说着什么，看到乔嘉诺后，她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故意扭过头，重重的哼了一声。 霍母自然也注意到了前面的乔嘉诺，顿时哭笑不得，轻轻捏了捏女儿的手：「你们这是闹别扭了？」 霍雨青抿了抿唇：「没有。」 霍母说道：「那就是了。」 霍雨青死鸭子嘴硬的撒娇道：「说没有就是没有，妈妈别问啦。」 「好好好，我不问了。」霍母最受不了女儿撒娇，当即妥协的安慰道，「不过你们是同学，又住在一个院子里，有什么矛盾也别闹得太过了，况且我们两家的关系那么好，以前还打算给你和嘉诺定个娃娃亲呢。」 说到这里，霍母又忍不住调侃霍雨青。 霍雨青最听不得这种话，剎那间整张脸红得像个小苹果似的，嘴巴撅得都可以挂开水壶了：「哎呀，妈妈你不要说啦，我不想听。」 霍母咯咯直笑。 虽然霍雨青一直不开心的扯着霍母往前走，但是当她们从乔嘉诺身旁经过时，霍母还是停下来和乔嘉诺打了一声招唿。 乔嘉诺乖乖喊了声阿姨好，然后问道：「霍阿姨，你知道靳储住哪儿吗？」 第20页 「你说靳储啊……」霍母的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她没有急着回答乔嘉诺的问题，而是笑着问道，「你找靳储吗？」 乔嘉诺经歷了上辈子，知道霍母表面上对靳储家里客客气气，实际上多少有点瞧不起，也时常劝乔东和陈月跟靳储家保持距离。 于是他笑了笑，从善如流的回答：「我妈妈让我去靳储家里送点东西。」 「噢……」霍母恍然。 她看了眼乔嘉诺手里提着的青苹果，蹙起的眉头始终没有放松过，尽管心里有点奇怪陈月怎么会让乔嘉诺单独上门，可到底没有多问，指了个方向说，「好像就在那栋筒子楼的第四层，至于哪一户我不记得了，你走到楼下再问问吧。」 乔嘉诺说：「谢谢霍阿姨。」 「不客气。」霍母扯了扯嘴角，又看了眼袋子里那些光滑透亮的青苹果，似乎想说点什么，几经犹豫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估计打算回头找陈月说去。 乔嘉诺把霍母的小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他乖巧的垂下眸子，不动声色的敛去了眸底的冷意。 很快霍母就牵着霍雨青上楼了。 虽然霍雨青口口声声说不想搭理乔嘉诺，但是这会儿离开时，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她的目光落在那袋子青苹果上，心里的酸泡泡咕噜咕噜往上冒。 要是以前，哪怕她没说，乔嘉诺也会主动分两三个青苹果给她，可是刚才她在他跟前站了那么久，乔嘉诺却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 她觉得乔嘉诺变了。 真的变了。 变得再也不跟她那么要好了，再也不是有什么好东西就第一个想着她了。 意识到这点后，霍雨青忽然感觉很难受，尽管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乔嘉诺，可是隐约间，好像有什么原本属于她的东西，正在悄无声息的从她指缝间熘走一般。 乔嘉诺并没有注意到霍雨青那道灼热的目光。 事实上，他甚至懒得多看霍雨青一眼，未等霍母牵着霍雨青走远，他便迈开步子朝着靳储所住的那栋筒子楼走去。 来到筒子楼下，又碰到一个面熟的阿姨，乔嘉诺赶紧上前询问一番，才问出了靳储家的具体房门号。 乔嘉诺提着口袋来到四楼，张望了一会儿就找到了对应的门牌号。 他站在门前，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依照靳储那警惕又排斥外人的性子，恐怕等会儿连门都不会让他进。 想到这里，乔嘉诺又开始怀念上辈子靳储的好了，至少二十多岁的靳储不会像个小刺猬似的，但凡有人靠近一点，就会竖起浑身的刺。 哎。 心累…… 乔嘉诺嘆口气，抬起手正要敲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咦的一声。 他转过头，只见白智慧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她手里提着菜，看样子像是刚从菜市场回来。 「奶奶好。」乔嘉诺立即端正身体，乖巧喊道。 「原来是嘉诺啊，你来找人吗？」白智慧和善的问道，她并不认为乔嘉诺会来找靳储，还以为是这孩子走错了地方。 「我找靳储。」乔嘉诺点头说，「奶奶，靳储在家吗？」 闻言，白智慧的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乔嘉诺好一会儿。 乔嘉诺知道白智慧很介意靳储和其他小孩关系好，但也拿准了自己都主动找上门来，白智慧总不可能把他拒之门外，于是扬起笑容，天真的问道：「奶奶，我可以找靳储玩吗？」 白智慧陡然回神。 她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干净的男孩，又想起家里那个阴郁自闭的外孙，心里涌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酸楚，到底没忍心拒绝，一边从衣兜里摸出钥匙开门一边说道：「当然可以，小储在家呢，快进来吧。」 哪怕经歷了上辈子，可这次还是乔嘉诺第一次来到靳储家里。 靳储的外公外婆是小学老师，家境也不错，早在三十年前就攒够钱买了这套房子，当时大杂院里只有四栋新建成的筒子楼，住进来时别提多洋气。 可惜后来一栋栋崭新的筒子楼在大杂院里修起，原本风光无限的新楼成了老楼，如今三十年过去，老楼里充斥着破败陈旧的气息，没有翻修的房子里也沉淀着岁月的味道。 好在这个家里被白智慧收拾得干干净净，空气中飘荡着若有似无的花香。 白智慧拿了双拖鞋放在乔嘉诺脚下，等到乔嘉诺三两下换好鞋后，便指了指右边紧闭的卧室门：「小储应该在他房里，你去找他吧，我要准备晚饭了，今晚留下来吃饭吧。」 乔嘉诺摇头说：「谢谢奶奶，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白智慧似乎只是随口客气一下罢了，见乔嘉诺拒绝，也就不再勉强，提着菜去了厨房。 乔嘉诺准备去卧室找靳储，哪知道转过身才发现后面的沙发上还大喇喇的躺着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穿着白色衬衫和长至脚踝的碎花裙，乌黑细腻的长髮犹如曼陀沙华的花瓣一般在她肩膀上绽放开来，包裹着一张极美的巴掌小脸。 她的眼尾细长，鼻子小巧而又挺拔，有些泛白的嘴唇如樱桃般饱满，洁白似雪的肌肤仿佛从来没有见着光一样，白得有些刺眼。 滕静。 乔嘉诺空白的脑海里立即跳出这个名字。 第21页 上辈子他见到滕静的次数屈指可数，并且无一例外都是远远看着滕静纤细的背影，这会儿冷不丁对上滕静的正脸，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热衷于讨论滕静的私事了。 这么美丽的女人，的确很难让人忘怀。 滕静侧躺在沙发上，一只手撑着脸，另一只手拿着厚实的武侠小说，正在百无聊赖的看小说打发时间，余光中注意到那个来找她那便宜儿子的小孩一直站在原地没动，便淡淡的抬起眼皮子。 她的目光只在乔嘉诺的脸上晃了一圈，就落到了被他抱在怀里的青苹果上。 于是她对乔嘉诺招了招手：「过来。」 尽管乔嘉诺惊艷滕静的长相，却也知道这个女人有多么蛇蝎心肠，当即抗拒的的摇了摇头。 滕静见这个小孩如此木讷，顿时有些生气，又有些不耐，偏偏她懒得起身走过去，只得换了个说法：「把你怀里的东西拿过来。」 乔嘉诺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的青苹果，又抬头看向滕静懒懒散散躺在沙发上的模样，眼底闪过一抹讽刺，他用稚嫩的声音说道：「既然阿姨想吃苹果，为什么不自己赚钱去买呢？」 滕静在家里躺了两个多月，也被白智慧念叨了两个多月，白智慧无数次催促滕静去找工作，滕静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有时候实在不耐烦了就跳起来和白智慧吵架。 这是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次，她从其他人嘴里听到这种话，还是从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嘴里说出来的。 滕静一下子就像是被碰到了逆鳞一样，原本慵懒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扔开手里的小说，撑着沙发站起身，赤脚走到乔嘉诺跟前。 第12章 搞事 乔嘉诺站在原地一言不发，掀起眼皮子冷冷看着跟前的滕静。 滕静的个子很高，哪怕赤着脚，目测身高也超过一米七五，她低头俯视乔嘉诺时带来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微挑的细长眼尾里写满了怒意。 「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 「知道。」乔嘉诺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一派天真的说，「我在跟靳储的妈妈说话。」 滕静霎时一噎，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记了。 她还以为乔嘉诺会像其他小孩那样被自己吓得屁滚尿流，没想到这个小孩非但不跑，还笑盈盈的和她对视，只是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扎眼。 滕静真是讨厌极了这种笑容，因为这种笑容让她想起那个远在帝都的男人，那个男人也时常这样笑着看她。 不过她知道他们并不是发自内心在笑，而是在笑话她罢了。 埋藏在滕静脑海深处的痛苦记忆又被翻了出来，犹如雨点般细密的尖针扎在她的血肉里，痛得她脸上血色全无，身体不可控制的发起抖来。 她眼眸发红的瞪着乔嘉诺，尖锐的嗓音刺破了室内寂静的空气：「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擅自跑来别人家里，还管起别人的闲事来了，我赚不赚钱关你什么事？」 乔嘉诺无所畏惧的直视着滕静的眼睛，他笑着说：「虽然我爸妈没有教我往别人家里跑，但是他们教我要自食其力，长大后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养家。」 这句话如同一把点燃的火焰，被扔在滕静胸腔里的那个装得满满当当的油桶上。 下一秒。 就砰地一声就炸开了。 「是，你有爸妈！你爸妈会教，你很得意是吧？」滕静眼里直接淌出泪来了，她一把拽住乔嘉诺的胳膊，不留余力的把他往门口拖去，「你就欺负我没男人，欺负我儿子没爸，你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这种人，以后你也别想来找靳储！」 尽管乔嘉诺在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可现在的他毕竟只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力量远远比不上作为成年人的滕静，三两下就被滕静推到了门口。 不知道滕静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推得乔嘉诺一个趔趄，脑门直挺挺的磕到了门框上，顿时感受到一股锐利的疼痛。 乔嘉诺懵了一瞬，伸手往脑门上一摸，就摸到了一手的血。 这下把旁边的白智慧吓得够呛，整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在刚才滕静要把乔嘉诺赶出去时，就闻声出来了，可惜劝了半天却不起任何作用，只能在原地急得团团转，哪知道转眼又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天啊……」白智慧连忙扯了一节卫生纸贴到乔嘉诺的额头上，猩红的血水瞬间浸透了卫生纸，可怜白智慧这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吓得手都在抖，「嘉诺啊，奶奶带你去诊所看看。」 乔嘉诺上辈子受过更严重的伤，也见过更多的血，这点血还不足以让他惊慌失措，他从白智慧手里拿过浸满血的卫生纸，又看了眼神情近乎癫狂的滕静，心头突然生出一股冲动。 「我爸妈会不会教暂且不说，可是他们不会无缘无故把怒火发泄在我身上，更不会随随便便动手打我。」 闻言，白智慧和滕静皆是一愣。 滕静怔怔看着乔嘉诺，张了张嘴：「你说什么……」 乔嘉诺扬起下巴，没被卫生纸擦拭掉的血液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留下一条蜿蜒的血痕，看起来是那么的触目惊心。 他却仿佛丝毫感受不到疼痛，双目直勾勾的盯着滕静，冷静开口：「这才九月份，靳储就穿着长衣长裤，因为他身上全是你打出来的伤痕吧？」 第22页 靳储想掩饰那些伤痕，哪怕天气再热，也不会撩起裤腿和衣袖，当然他也骗过了所有人，包括上辈子的乔嘉诺。 若不是上辈子的乔嘉诺在后来听白智慧提起这些往事，他压根想像不到小时候的靳储竟然遭受了这种罪过…… 靳储习惯了把伤痛和委屈全部憋在心里，以前不说，现在不说，以后更不会说。 但是现在靳储身边有了他，如果靳储不想说，就让他替靳储说。 「我都看到了，靳储手上和脚上的乌青，肯定是你打的。」乔嘉诺吐词清晰，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子似的，又准又狠的戳在滕静的心窝上。 滕静表情里有瞬间的慌乱，她赶紧回头看了眼同样满脸震惊的白智慧，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乔嘉诺的质问。 最后还是白智慧率先反应过来，忙不迭用责备的口吻说道：「嘉诺，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呢？滕静阿姨是小储的妈妈，怎么可能打小储呢？你不要乱说。」 乔嘉诺咄咄逼人：「那靳储的脚是怎么回事？我们问他怎么摔着了，他也不说。」 只见滕静的脸又白了一个度，哆嗦着嘴唇，仿佛陷入了某一段痛苦的回忆当中。 白智慧解释道：「小储下楼梯的时候没有站稳，不小心摔了下去，怪不着别人，都是他自己太不小心了……」 「你在撒谎！」乔嘉诺突然扯着嗓子对白智慧喊道。 随后，他就像个耍无赖的熊孩子似的，用手指着滕静，气势汹汹的说，「就是你，是你打了靳储，我们都看到了，靳储身上全是你打出来的伤痕，你还把靳储的脚打断了，你害得他成了瘸子！」 「你胡说！」冷不丁被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的滕静显而易见的慌了，她眼睛里布满血丝，几乎是张牙舞爪的反驳道，「我只是把他推下楼梯而已，根本没有打他，我哪儿知道他那么不经摔。」 白智慧急得冷汗都冒出来了，赶忙去扯滕静的衣服：「你就别说了……」 「凭什么他能说我就不能说了？这个爸妈不教好的小畜生，敢跑来我这里撒野。」滕静气得头晕眼花，扬起巴掌就要往乔嘉诺的脸上扇去。 乔嘉诺身形灵活的避开了，紧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不忘指着滕静说：「你看你看，你肯定就是这样打靳储的，现在你还要打我，我要告诉我爸爸妈妈去！」 滕静一把推开拉着她的白智慧，披头散髮，发疯似的喊道：「小畜生，打的就是你，你说啊！你现在就去跟你爸妈说啊！看我不打死你……」 说着，滕静抬脚又要往乔嘉诺身上踹。 乔嘉诺早就料到滕静会有这么一脚，轻轻松松的偏身避开了，他哭哭啼啼的抱着怀里的青苹果，一熘烟的跑远了。 滕静还在后面骂骂咧咧：「没教养的小畜生，有爸妈教了不起吗？我打我儿子关你屁事！用得着你上门跟我说这些？」 话音未落，就被白智慧的呵斥声打断：「好了！你给我闭嘴！」 滕静吓了一跳，所有理智后知后觉的回笼，她这才发现她和乔嘉诺闹出的动静惊扰了不少邻居，那些邻居守在楼道里或是各自门前，看着这边议论纷纷。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那些议论声多多少少飘进了滕静的耳朵里。 「她是不是疯了？打自己孩子就算了，刚才连别人孩子也打，难道她没看到那个孩子头上全是血吗？」 「之前我就说她这点有点毛病。」那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撇嘴道，「你们还不相信我的话。」 「她对白姐都要动手呢，你们看到刚才那一幕没？她推得白姐直接撞到了门板上，也不知道白姐一大把年纪了，经不经得起她这样的折腾……」 …… 滕静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她往前走了两步，正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白智慧用力扯了回去。 房门砰咚一声关上。 滕静甩开白智慧抓着她的手，漂亮的凤眸里含满了泪水，她又哭又笑，又愤怒又疯狂的喊道：「你干什么啊？你没听到那些人怎么说我的吗？要不是你拦着我，我非要去撕烂他们的嘴！」 白智慧也崩溃了，泪水跟着涌出眼眶，颤声说道：「她们说得不对吗？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我求求你正常一点好不好？」 滕静勐地一顿：「连你也觉得我疯了？」 白智慧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用双手捂着脸，小声抽泣着，泪水止不住的透过指缝往外流。 母女俩就这样对峙了许久，等到白智慧收拾好情绪后，用手背擦了擦依然泛红的眼睛，她避开了刚才的话题，低声说道：「肉切好了，菜也择好了，你自己做晚饭吧，我去乔家看看。」 说完，白智慧回到卧室，从床垫下拿出一叠被手巾包裹着的钱币，然后匆匆离开了。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 滕静表情木讷，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动了动有些发麻的手臂，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不知道靳储是什么时候出来的，他扶着门框，面无表情的看着滕静，那双和滕静有七八分神似的眼睛宛若一潭死水，看不到一点生机。 靳储长得更像那个男人，尤其是没有表情的时候，那眼神、那嘴角抿出的弧度，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第23页 滕静扯了扯嘴角：「你刚才都看到了？」 靳储没说话。 滕静嘴角的笑意增多，却笑不及眼底，她说：「你真是厉害呀，才在那所破学校里呆了不到一个月，就学会怂恿小伙伴来替你伸冤了，跟着我很委屈是吗？」 靳储眼神微动，踉跄着往后退，准备关门。 然而滕静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勐地冲上去，一把撑住了快要关上的房门，她皮笑肉不笑的俯视着靳储，吐出来的声音犹如来自地狱的唿唤：「我给你机会，你对我有什么不满，现在就说出来。」 「……」靳储麻木得连眼皮子都没抬。 「你说啊！」滕静扯住他的衣服，狠狠喘着气，「你现在就给我说！」 第13章 受伤 乔嘉诺顶着一脸血哒哒哒的跑回家。 门没有合上，他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僵持不下的三个人。 乔东和陈月的脸色都十分难看，看向吉健的目光里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骤然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便知道自家儿子回来了，夫妻俩非常默契的同时收敛了表情。 「嘉诺回来啦。」陈月脸上挂起勉强的笑容，起身走过去，「青苹果送出去了吗？妈妈刚才有点事还没做饭呢，我们等会儿再……」 话未说完，陈月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几乎划破外面寂静夜色的尖叫声。 「你的脸怎么了？！谁弄的！」陈月瞬间红了眼眶，跌跌撞撞冲到乔嘉诺面前，蹲下身，用发抖的双手小心翼翼捧起乔嘉诺的脸，心疼得眼泪夺眶而出，「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快告诉妈妈。」 沙发上的乔东和吉健听到动静后也看了过来。 看到自家儿子满脸鲜血的惨状后，乔东吓得眼前一黑，差点没往沙发上栽去，他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吉健，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陈月红着眼说道。 她见乔嘉诺表情怯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尽管心里又气又急，却也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便拿起乔嘉诺怀里的那袋青苹果放到地上，又牵起乔嘉诺的手，起身对乔东说：「你先带嘉诺去院外的诊所看看，我拿了钱再来。」 乔东赶紧点头：「好。」 夫妻俩不敢耽搁，匆忙扯了节卫生纸摺叠好后按在乔嘉诺的脑门上，乔东背起乔嘉诺就往外跑，陈月也连忙回卧室拿钱。 出来时，就看到吉健还站在客厅里。 陈月皱起眉，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你还在这里做什么？没看到我儿子都伤成那样了吗？我们可没法留你吃晚饭。」 吉健知道陈月还在气头上，被怼了之后也不恼，反而搓了搓手，笑呵呵的用打着商量的口吻说道：「妹子，我知道你们家也不容易，现在嘉诺又出了那事儿，恐怕你和老总得有个人要请假在家里照顾孩子，本来生活就抠抠搜搜的，这下不是雪上加霜吗？」 陈月抹了把脸，冷眼盯着吉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你家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们。」说着，吉健伸出拇指和食指，比了个数，「刚才我说五百，你们没反应，不然就八百，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要是你家老乔愿意放弃那个位置，我立马把八百递到你们手上来。」 吉健说得那叫一个真心诚意，好像拿了八百的乔东和陈月占了他多大便宜似的。 陈月垂眸看着吉健那只夸张的抖啊抖的手，嘴角的冷笑怎么也压不住。 八百确实不少，她和乔东一个月的工资加起来也才五百不到，可是八百买得了一个科长的位置吗？八百买得了乔东的前程吗？八百买得了乔东坚守在岗位上的辛苦吗？ 陈月想拒绝，可是张了张嘴，那些话又说不出口。 她想起刚才乔嘉诺满脸鲜血的模样，想起她兜里放着的那叠数量不多的钱，想起同事们为乔东抱不平的嘴脸，还是犹豫了。 吉健见对方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赶忙趁热打铁的说道：「其实不管我今天有没有来找你，科长的人选早就尘埃落定了，我就是想着我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你和老乔这么多年来也不容易，才想着帮衬一把，妹子你可要想清楚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陈月嘲笑道：「看来你活得比我们想像中还要滋润，不仅把家里装上了瓷地板，就连这八百块钱也是说给就给。」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吉健早已不像才被识破时那么慌张，他拉下脸来，破罐子破摔的威胁道：「妹子，你应该知道我有这个机会并不只是靠大家的支持，有些事情捅破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陈月冷冷看着他。 很快，吉健就像是川剧变脸一样迅速恢復到之前乐呵呵的样子，他说：「要是你们考虑好了，就让老乔来找我。」 陈月没应声。 直到听见吉健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陈月才用手背擦了擦发酸的眼角，赶紧整理好混乱的心情，抬脚往外走去。 - 陈月刚下楼，就撞上准备往上走的白智慧。 「阿月。」白智慧赶紧喊住陈月，探着脑袋往陈月身后张望了一下，「嘉诺呢？」 陈月想起乔嘉诺就是去靳储家里送青苹果才带了满脸血回来，又见白智慧这副焦急的反应，顿时猜到了什么，不由得沉下脸来。 第24页 但是顾及到他们两家人关系不错，靳储外公生前还救了乔嘉诺一命，陈月还是没捨得对白智慧发脾气，低声回答道：「乔东带嘉诺去诊所了，我正要过去。」 白智慧说：「那我也去。」 在去诊所的路上，白智慧便把不久前发生的事向陈月说了一遍。 若是往常，白智慧可能会模煳一下滕静的行为，可是现在，乔嘉诺脑门上磕出那么大的伤口，白智慧吓得够呛，不敢偏私，就说得一五一十、格外详细。 说完后，白智慧的声音里都染上了哭腔，她抹着眼泪道歉：「阿月，这次是我对不起你，你和阿东平时那么帮衬着我们一家人，滕静还弄伤了嘉诺，是我这个当妈的没有管教好她。」 陈月也是心情沉重，眼睁睁看着白智慧那张被岁月摧残的脸上淌满了泪水，连责备的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不过下一刻，她突然抓住了另一个重点。 「等等！」陈月蹙眉道，「我家嘉诺说的话都是真的？滕静在虐待孩子？」 白智慧顿了顿，然后沉默了。 沉默就等于默认。 陈月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一言难尽起来，仿佛以前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瞬间就想明白了，她又气愤又无奈的说：「白婶，你好歹是靳储的外婆啊，你怎么能放纵滕静虐待孩子呢？难怪靳储那孩子看着越来越不对劲，若是以后他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做家长的肯定要负首要责任。」 白智慧一脸愁容，欲言又止，最后只发出一道悠长的嘆息声。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纵使她和滕静吵得再厉害，也不可能对外说滕静的一点不好。 她也不希望看到滕静把对那个男人的怨恨转移到无辜的靳储身上，可是她实在没有精力一天二十四小时都盯着滕静不对靳储下手…… - 说话间，两个人来到诊所。 本来诊所里的谢医生已经下班回家了，结果被乔东急吼吼的喊了来，幸好谢医生的家就在这个门市的楼上，来回折腾下来也就用了十分钟。 陈月走进诊所，就看到乔嘉诺安安静静坐在靠墙的长椅上，垂头丧气的看着地面，脑门上贴了个厚实的纱布。 谢医生把乔嘉诺脸上的血迹清洗干净了，伤口也包扎得严严实实，看着倒不像之前那么吓人。 不过陈月仍旧心疼得眼睛和鼻子都在发酸。 「没事了。」乔东的精神状态也不是很好，他打起精神揽过陈月的肩膀，哑着声音安慰道，「谢医生说一周过来换一次纱布和药，不出两个月就能恢復。」 陈月点了点头，走过去蹲到乔嘉诺面前。 乔嘉诺乖乖喊道：「妈妈。」 陈月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轻轻应了一声，又伸手摸了摸乔嘉诺的脸，然后转头问坐在玻璃柜前写单子的谢医生：「我儿子的脑门上会落疤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看他的体质了。」谢医生写完单子，才抬头道，「小朋友很坚强，缝了三针都没有哭，半个月后过来拆线，这段时间记得多休息。」 陈月勐地愣了下：「缝针？还缝了针的？！」 乔东本想隐瞒，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谢医生戳破了，连忙拉住陈月的手臂，小声安抚道：「都说没事了，嘉诺都没哭鼻子了，你哭什么？」 「我儿子的脑门上都缝针了，我还不能哭吗？你以为谁都像你这样没心没肺啊？」陈月抱着乔嘉诺，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往下掉。 白智慧看得愧疚极了，一个劲儿的道着歉，恨不得跪下来磕几个响头。 陈月哭了一会儿，就想通了，她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放开乔嘉诺，走过去拉住白智慧的胳膊，语气强硬的说：「白婶，我家嘉诺伤得这么严重，这件事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白智慧只觉头晕目眩，连忙稳住脚步，颤声说道：「阿月啊，嘉诺看病的所有费用，我一定全部赔给你们，希望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白婶。」陈月打断她的话，「钱是要给的，可不是你给，应该是滕静给。」 白智慧急道：「可是滕静哪儿有钱啊！」 滕静回来两个多月了，别说拿钱出来，就连平常买些吃的用的，也是伸手向她这个当妈的要钱。 然而陈月听了白智慧的话，却是冷冷的笑了起来：「她不是没钱，是捨不得拿钱出来用罢了，上周我在老街那边看到她和人聊天，还说她攒了不少私房钱，就等着过完暑假回城里找靳储他爸呢。」 第14章 赔偿 当陈月领着老公和儿子找上滕静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即便还在秋天，这个时间点的天色也早已变得灰暗。 若是往常，住在筒子楼里的人们都准备洗漱一下上床睡觉了，可是今天晚上没几个人想睡觉，他们纷纷挤在四楼的楼道里，探着脑袋往一个方向张望。 只见向来和颜悦色的陈月像个泼妇似的叉腰站在滕静家门口，双目通红，不顾形象的破口大骂：「滕静，你再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敢做不敢当吗？你把我儿子弄成这样，现在知道躲在里面不出来了？」 乔东被邻居们看得头疼，悄悄去拉陈月：「我们进去说吧。」 「为什么要进去？我偏要在这里说！」陈月用力甩开乔东的手，一边说着一边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我要让大家都看看，滕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儿子好心好意拿来青苹果送给她家，她倒好，不领情就算了，居然对我儿子下这样的狠手，她还是人吗？」 第25页 陈月的嗓门大，这么一通哭嚎下来，就连隔壁两栋筒子楼的住户都听到了动静，连忙披上薄外套跑来凑热闹。 之前有不少人看到乔嘉诺满脸血的从滕静家里跑出来，这会儿又一瞧，只见乔嘉诺脑门上顶着一团扎实的纱布，看起来有点滑稽，也有点可怜。 再加上乔嘉诺一直躲在陈月身后不吭声，一副被吓懵了的模样，一时间大家更加同情这个孩子了。 「我觉得滕静做得太过了。」 「是啊，她平时的脾气稀奇古怪也就算了，这次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刚听陈月说，她儿子脑门上缝了三针呢，估计花了不少钱。」 「我的天，三针？！」 「今晚滕静必须道歉，我就在这里死盯着她，大家都是有孩子的人，难道你们愿意和一个打小孩的恶毒女人做邻居吗？」 「我才不愿意，我巴不得她立马搬出大杂院呢，不然我都不放心我家孩子单独出去玩了。」 …… 议论声不绝于耳。 白智慧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短短几个小时内活像是又苍老了几岁似的，她本想把陈月和乔东劝进家里坐下说，可是现在听着邻居们对她和滕静的指责，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在这时，一个白色的碗从屋里扔出来，砸到敞开的房门上，啪的一声碎了，碎片落得满地都是。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听见一道尖刻的嗓音响了起来：「就是我弄的又怎样？谁让你儿子死乞白赖的往我家凑？」 话音刚落下，一抹高挑纤细的身影出现在大家视线中。 滕静像是没有骨头似的随意倚靠在门框上，海藻般的波浪捲髮凌乱的披散在身后，她的皮肤透着一种不健康的白，也将那精緻的五官衬托得愈发立体。 她的目光扫过一脸愤怒的陈月和乔东，随后落在从陈月身后探出个脑袋的乔嘉诺脸上，掀起嘴角，发出不屑的嗤声。 「就这点伤？」 陈月气得差点跳起来：「我儿子头上可是缝了三针！」 滕静开始无聊的抠指甲，事不关己的哦了一声：「所以呢？」 乔东见滕静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也知道这个女人听不进去他们的话，于是上前把陈月挡在身后，开口道：「嘉诺缝针开药以及后续去诊所的钱，都要由你来承担。」 滕静仍旧恹恹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被乔东挡在身后的陈月冷笑：「你怎么会没有钱呢？我听说你不是攒了笔私房钱打算过阵子就回大城市吗？」 这话一出，吃瓜群众们一片唏嘘。 就连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滕静也勐地一怔，随即犹如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张牙舞爪的叫嚣起来：「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陈月冷眼看着滕静，仿佛正在欣赏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那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滕静脸红脖子粗的瞪着陈月，刚要开口，沉默了许久的白智慧突然一把拽住滕静的手腕。 白智慧似乎用了全部力气，捏得手上的青筋都爆出来了，也捏得滕静直喊疼。 「你干什么啊？放开我，妈你是不是疯了？！」 然而白智慧好像听不见滕静的喊声，也感受不到滕静的挣扎一样，她表情平静的看着陈月和乔东，语气里有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们放心，这是我女儿闯出来的祸，我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钱肯定给你们，而且是我女儿给。」 说完，白智慧强行把滕静拽进屋。 不到五分钟，白智慧又出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復古红的钱包，身后跟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滕静。 白智慧没有搭理滕静，走到夫妻俩面前，把钱包递给站在前面的乔东：「这里面的钱你们都拿去，一部分补上刚才你们在诊所垫付的钱，一部分是嘉诺后面的治疗费用和给他买点鸭子鱼肉什么的，要是不够的话，我再补。」 滕静哭成了泪人，不可置信的望着白智慧：「妈，你怎么能这样啊！」 白智慧学着滕静刚才那事不关己的口吻：「谁让你藏东西也不换个地方，从小到大都是那么一处。」 「这不是我藏哪里的问题！」滕静眼睛红得吓人，崩溃的喊道，「那是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你怎么能随便给他们！」 白智慧也怒了，直接把钱包塞到乔东手里，扭头对滕静喝道：「还不是因为你弄伤了嘉诺，你害得人家缝了三针，你怎么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滕静哭道：「我……」 白智慧打断她：「你给我闭嘴！」 滕静被白智慧兇狠的样子吓得肩膀一抖，哭泣声戛然而止，她眼中带着震惊，似乎没想到向来对她百依百顺的白智慧会用看仇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她。 白智慧闭了闭眼，只感觉邻居们看热闹的目光好像刀子似的，密密麻麻的落在她心坎上，她的心都在滴血。 她和她老伴当了几十年的教师，风风光光的活了大半辈子，大杂院里的哪个人不是对她尊敬有加？ 可是自从滕静考上大学后，一切都变了。 她变成街坊邻居茶余饭后的谈资，变成大家眼中的笑话，变成了整个大杂院里最不合群的一个人，甚至还要连累才十岁的靳储和她们一起忍受这些非议。 如果她没有生下滕静这个女儿就好了…… 第26页 白智慧咽下心头的那股情绪，对滕静说：「你先进去。」 此时滕静已经停止了哭泣，用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盯着乔东手里的钱包，她对白智慧的话置若罔闻，伸手便要去抢钱包。 哪知道她的指尖还没有碰到钱包，就被眼疾手快的白智慧拽了回去。 啪的一声。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滕静脸上。 白智慧几乎是吼出来的：「我让你进去！」 滕静被打懵了，捂着迅速肿起一个巴掌印的脸，连哭都忘记了，呆呆的看了白智慧片刻，竟是乖乖往里走。 一齣好戏就这么落幕了。 邻居们安慰完乔东和陈月后，便各自散了。 乔东打开钱包看了眼，里面是夹得整整齐齐的百元大钞，他面露诧异，连忙把钱包还给白智慧：「白婶，这些钱太多了，你只需要把嘉诺看医生的钱给我们就是了。」 也不知道白智慧在想什么，她说什么也要把钱包塞进乔东手里，嘴里念叨着：「你们收下吧，算我拜託你们了，收下吧。」 说着说着，泪水就从她眼睛里滚了出来。 乔东和陈月都吓了一跳，不敢再推辞，心里想着以后多退少补，只得收下了钱包。 回到家里，夫妻俩的脸色都很难看。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沉默良久，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乔嘉诺才小声开口：「妈妈，我们能把靳储接来家里吗？」 陈月还想着刚才哭得伤心的白智慧，心里很不好受，乍一听自家儿子的话，顿时觉得这小子在胡说些什么呢？ 靳储可是滕静的儿子。 他们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把滕静的儿子接来家里？ 不过考虑到儿子才受了伤，陈月还是好声好气的问道：「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乔嘉诺扯着陈月的衣摆，可怜兮兮的小脸上写满了恳求：「滕静阿姨总是打靳储，打得靳储身上全是伤，他伤得比我还重呢，而且他的脚一直没好，滕静阿姨明明有钱，却捨不得拿钱出来带他去看医生。」 尽管陈月和乔东已经知道靳储在滕静那里受了虐待，可此时此刻听到乔嘉诺更加详细的说出来，难免感到不可思议。 陈月也是个母亲，她简直无法想像世界上会有滕静这么狠心的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可滕静连自己儿子都能下狠手。 夫妻俩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只能向乔嘉诺解释：「这是别人的家务事，我们插手的话就是多管闲事了，我和爸爸只能尽量劝一劝你白奶奶，让她带靳储去看脚，大不了我们帮她出这个钱。」 反正滕静的钱包还在他们手上，到时候用滕静的钱也行，总要给滕静一点教育才能让她长记性。 别看今天晚上夫妻俩撕破脸和滕静闹起来，其实以前他们两家人的关系真的不错，靳储外公曾经救过乔嘉诺一命，夫妻俩一直心怀感激，便和他们走得特别近。 如果白智慧愿意的话，他们倒是可以看在靳储外公的面子上，照顾靳储的生活起居，可惜白智慧不一定愿意…… 夫妻俩这么想完，同时嘆了口气，打算随便煮点面条来吃了，然后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早班。 哪知道他们一家三口还在吃面条时，敲门声突然响起，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犹犹豫豫的白智慧，手里还牵着一个脸上有些乌青的靳储。 第15章 收养 对于靳储这个外孙，白智慧心里一直有愧。 她既没有能力为靳储创造好的生活环境，又没有办法在滕静手底下保护好靳储，久而久之，只能一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边被自己的良心折磨。 不久前，她甚至考虑过把靳储送出去，送给一对没有孩子的夫妇抚养。 然而打听了一圈，没有孩子的夫妇倒是有，可是人家有年龄要求，不愿意收养十岁以上的孩子，说是不好养熟，于是这件事不了了之。 今晚滕静和乔嘉诺的事儿闹得这么大，白智慧铁了心要给滕静一个教训。 她原以为滕静会为此收敛一些，哪知道当她送走乔嘉诺一家人后，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自家外孙那张青一块紫一块的脸。 白智慧气得差点昏厥过去。 她知道靳储是个早熟的孩子，从来不会反抗滕静的虐待，因为他心里清楚，他越是反抗，滕静就虐待得越是厉害。 这样一来，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不要做。 白智慧看着靳储那张写满了麻木的脸，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她的外孙和大杂院里那些普通孩子有多么不一样。 打从她两个多月前见到靳储起，这个孩子的脸上就只剩下麻木和冷漠，那些孩童该有的天真和调皮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 他更像是一个机器。 一个按部就班、不知疼痛的机器。 可是她外孙才十岁啊，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整个人生就毁在了她和滕静的手里。 白智慧蹲下去抱住靳储，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憋了那么久，憋得身体都快出毛病了，可是她感觉自己再也憋不住了，仿佛神经被崩断了一样，胸腔里有只勐兽在嚎叫着要冲出来。 当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在靳储的房间里，手脚麻利的收拾着靳储的行李。 靳储坐在床边，面无表情的看着白智慧。 白智慧对上靳储无神的目光后，动作稍微一顿，她抹了把脸，走过去摸了摸靳储的耳朵，轻声问：「小储，你和嘉诺关系好吗？」 第27页 靳储平静的注视着白智慧的眼睛，他的眸子在灯光下黑得发亮，好像能够看穿白智慧的内心，他安静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还行。」 白智慧又问：「如果让你搬过去和嘉诺还有他爸爸妈妈一起生活一段时间，你愿意吗？」 靳储继续点头：「可以。」 白智慧不知道靳储有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不过无论靳储愿不愿意，她都打算去试一试，哪怕厚着脸皮再把靳储外公救了乔嘉诺的那件旧事搬出来，她也要试着说服乔家夫妇暂时收留靳储一段时间。 她可以多给他们一些生活费。 就当是为了外孙，她这个老太婆连最后的脸面也不要了。 靳储的东西少，不到半个小时就打包完了。 白智慧一只手提着行李包，一只手牵着没什么反应的靳储，红着眼睛往外走，经过客厅时，她看到滕静披头散髮的靠在窗前，指间夹了根烟。 缭绕的烟雾模煳了滕静的轮廓，白智慧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却能听到她尖酸刻薄的嗓音：「哟，这大晚上的，你们婆孙俩准备一起离家出走吗？」 这一刻，白智慧内心对这个女儿的厌恶程度达到了顶峰，她用从未有过的兇狠口吻喝道：「你给我闭嘴。」 滕静愣了下，还真的讪讪收了声。 白智慧算是摸清了自己女儿吃硬不吃软的性格，冷冷说道：「我们剩下的帐，等我回来再算。」 滕静安静如鸡。 白智慧没再搭理她，扯着靳储径直离开了。 直到耳边传来砰咚一声响，滕静才从呆愣的状态中缓过神来，她烦躁的吸了口烟，第一次感觉到有些事情超出了她的控制。 - 白智慧带着靳储进门后，乔嘉诺就被乔东和陈月赶去了他的卧室，连带着他那碗才吃了几口的面条。 乔嘉诺坐在书桌前，漫不经心的吸熘着碗里的面条。 刚才靳储进来时，他就注意到了靳储脸上的乌青，用脚趾头都能猜到又是出自滕静之手，也难怪白智慧要火急火燎的把靳储送过来了。 本来乔嘉诺没打算这么早就和滕静闹翻，谁知道滕静主动凑了上来，他便顺势把事情闹大，想逼一把白智慧，哪知道这辈子的白智慧行动力这么足…… 若是上辈子的白智慧也有这么坚定的决心，那么靳储还不至于在小时候吃太多苦。 乔嘉诺暗嘆口气。 虽然这次他和靳储都伤得有点重，但是至少提前帮助靳储脱离了滕静的魔爪，也不算没有收穫。 乔嘉诺正想得入神，冷不丁听到一阵开门声。 他回头看去，只见陈月牵着靳储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白智慧带来的行李包，她把行李包放到衣柜前，又让靳储在小板凳上坐好。 靳储像个木头似的，从头到尾都不肯说一句话，却十分听话，几乎是陈月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陈月从衣柜下面的抽屉里翻出装着碘酒和药膏的纸盒子，转过身就看到靳储仍旧规规矩矩的坐在小板凳上，目不斜视的看着她这边，旁边凑了个看热闹的乔嘉诺。 她的目光在靳储瘦小的身子骨上停留片刻，顿时心头一软，连带着鼻子也有些发酸。 她真的不明白。 为什么滕静一个做母亲的人会对孩子下这样的狠手。 她也是第一次做母亲，尽管有时候会被乔嘉诺气得想把他狠狠揍上一顿，可更多时候是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乔嘉诺面前。 陈月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她抱着纸盒子走过去，蹲在靳储面前。 「妈妈。」乔嘉诺凑过来，好奇的问，「以后靳储就住在我们家了吗？」 陈月脸上的伤感瞬间变为不耐，她伸手推了推乔嘉诺毛茸茸的脑袋：「去去去，大人的事你少管，面条吃完了吗？再不吃就坨了。」 乔嘉诺吐了吐舌头：「靳储又不是大人，我总可以问靳储的事吧？」 「嘿，你这孩子。」陈月竖起眉毛，又好气又好笑的捏了下乔嘉诺的脸，「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油嘴滑舌的话？」 乔嘉诺撒着娇说：「是不是嘛，妈妈你就回答我一下嘛。」 然而陈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靳储。 虽然他们夫妻俩和白智慧已经达成共识，但是没敢在靳储面前说出这些话，他们不太了解靳储的性格，也害怕某些无意间说出来的话伤到了这个孩子的自尊心。 可是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况且靳储也不像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陈月犹豫半晌，轻轻捏紧手里的膏药和棉签，她一边观察着靳储的表情一边用商量的口吻说道：「小储，你外婆说她和你妈妈准备出去工作一段时间，可能会没有时间照顾你，你就暂时住在叔叔阿姨家里，让叔叔阿姨来照顾你好吗？」 室内的光线不算明亮，洒在靳储冷白的皮肤上，照不出一点血色。 他的眸色很深，是纯正的黑色，无神的视线定格在陈月那张写满了忐忑的脸上，又仿佛透过她的脸在看其他什么东西。 不知怎的，陈月竟被靳储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心中不可抑制的涌起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 果然还是她太急躁了…… 这个孩子的性格和其他孩子截然不同，她应该循序渐进的来才对。 第28页 陈月勉强扯了扯嘴角，往棉签上挤了点药膏，正要涂抹到靳储下巴上，就在这时，她听到了靳储偏沉又略显沙哑的声音：「谢谢阿姨。」 靳储的声音不大，可还是被陈月捕捉到了。 陈月有瞬间的怔愣，当她回过神来时，发现靳储正用那双神似滕静的漂亮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剎那间，她红了眼睛。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陈月又哭又笑，慌忙用给靳储擦拭膏药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她生平第一次多管闲事，也是第一次这么心疼一个孩子。 「就是，一点也不麻烦。」乔嘉诺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他眉飞色舞的说，「妈妈，家里没有其他房间了，靳储和我住一个屋是吧？」 「去去去！」陈月嫌弃的推开乔嘉诺又凑过来的脑袋，一扫刚才面对靳储时的和蔼，横眉竖眼的说，「怎么哪儿都有你？面条吃完了吗？吃完了就把碗筷收拾了，再往锅里煮点面，靳储和你白奶奶还没吃晚饭呢。」 乔嘉诺嘻嘻笑道：「我这就去。」 说完，便跟兔子似的一熘烟的跑掉了。 乔嘉诺很少做家务，为数不多几次动手的时候也就是帮忙闷点饭、或者洗个碗，上辈子他进厨房的次数完全可以用「屈指可数」来形容，煮面条他倒是会，只是味道差强人意罢了。 当然他也很有自知之明，把面条下锅后，剩下的工作就交给陈月了。 回到卧室，便见靳储安安静静的坐在刚才的小板凳上，甚至双手也本本分分的放在膝盖上，他垂眸看着地面，长睫遮住了眸子，落出一片冷淡的阴影。 靳储时常这样，看着一个地方发呆，也不知道他那个小脑瓜里在想些什么。 第16章 摸头 乔嘉诺猜到靳储可能心情不好，便没像之前那样凑上去用热脸贴冷屁股。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靳储丝毫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于是回到书桌前，继续吃他那碗已经坨了的面条。 这间卧室的面积很小，总共不超过10平方米，除了靠着窗户的那张1.2米宽的单人床和一张很小的书桌外，也就门旁的衣柜还算占面积。 在这样狭窄得有些拥挤的空间里，空气好像被压缩了一样，连带着乔嘉诺和靳储之间的距离也被拉得很近，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唿吸声。 乔嘉诺背对着靳储，尽管身后的靳储始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是他的存在感仍旧那么强烈，让乔嘉诺有点不习惯。 早在乔嘉诺刚上幼儿园的时候，乔东和陈月夫妻俩就攒钱买了这套房，也单独为乔嘉诺空出了卧室，自那之后，乔嘉诺一直是一个人住。 上辈子他独自住了十多年，以至于后来考上大学住寝室都很不习惯，大二时就和谭斐然一起搬出去住了。 而这辈子…… 乔嘉诺笑了笑。 有了靳储，他应该早点习惯身边多一个人的存在才是。 很快，煮好面条的陈月就把靳储喊出去了，乔嘉诺顺便把碗筷拿给陈月，随后开始收拾东西。 好在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都不是很多，稍微整理一下，就空出了一半的空间。 最令人头疼的还是睡觉的问题。 卧室里只有一张1.2米宽的单人床，虽然能够勉强挤下两个人，但挤着睡不是长久之计，何况他和靳储都在长身体的年龄阶段。 乔嘉诺本想暂时打地铺，无奈家里没有凉蓆，他正坐在床边发愁，陈月又牵着靳储进来了，一眼就瞅见他愁眉苦脸的表情，于是走过来敲了下他的脑袋。 「小小年纪嘆什么气！」 「妈妈。」乔嘉诺双手捂着被敲过的脑袋，瞥了眼身后的单人床，「家里有不要的棉被和床单吗？我想打个地铺。」 闻言，陈月眼睛一瞪：「好端端的打什么地铺？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这不是床太小了嘛，我怕挤着靳储。」 结果乔嘉诺的话音还未落下，鲜少说话的靳储突然开口：「陈阿姨，我不怕挤。」 乔嘉诺：「……」 他睁圆眼睛，瞪向靳储，一副见了鬼似的表情。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上辈子的靳储貌似极其厌恶别人碰触他。 别说围绕在靳储四周的那些男男女女根本近不了他的身，有次靳储喝醉了，乔嘉诺把他扶到楼上的房间，正犹豫着要不要帮他把衣服脱了，就被突然暴起的靳储用非常恶劣的态度赶出了房间。 乔嘉诺知道靳储忌讳什么，因此即便平时再死皮赖脸的往上凑，也会尽量避免和靳储发生肢体接触。 不过话说回来—— 乔嘉诺不动声色的瞥向陈月牵着靳储的手，一时间有点搞不懂这个今后在上流社会圈子里可唿风唤雨的大魔王小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了。 说好的不喜欢别人碰你呢！ 大魔王，你人设崩了知道吗？ 可惜大魔王并不知道，还用一种颇为无辜的眼神静静看着乔嘉诺。 尽管陈月不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什么，可是瞥见乔嘉诺那时而纠结时而郁闷的表情后，就猜到这小子肯定又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陈月想也不想的一巴掌拍过去：「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你那狗窝收拾一下，等会儿我帮你们把被子和床单换了，你们洗个澡就可以睡觉了。」 第29页 乔嘉诺再次用双手捂着被拍的脑袋，闷闷的哦了一声。 陈月想了想，又说：「这张单人床确实有点小了，你们先将就着住一阵子，等我忙完了就找个木工做张上下床，可以吗？」 这话是对靳储说的。 靳储点了点头：「谢谢阿姨。」 陈月顿时眉开眼笑，似乎想摸靳储的头髮，最后还是忍住了，乐呵呵的夸赞道：「我们小储真乖。」 靳储仰头看着陈月被灯光模煳的侧脸，愣了愣，几不可见的扬了扬唇角。 旁边的乔嘉诺目瞪口呆。 - 折腾了一晚上，几个人都累了。 乔嘉诺洗完澡后就迫不及待爬上床。 他在靠窗户的那边躺下，本打算等到靳储洗澡回来再一起睡，哪知道没过多久，他就感觉眼皮变得沉重，意识也变得模煳。 靳储的脚伤还没好，不方便洗澡，他只能以最快的速度勉强擦了下身体。 他换上睡衣，一瘸一拐的走出浴室，抬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拿着本子写笔记的陈月，他立即站稳，努力让受伤的脚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陈月听到关门的声音，停下动作，抬头看了过来，对上靳储的目光后，她温和的笑了笑：「床已经铺好了，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快去睡觉吧。」 靳储愣愣看着陈月的笑脸，许久才点了点头。 陈月说：「晚安。」 他抿了抿唇，迟疑片刻才说：「晚安，陈阿姨。」 「对了，小储。」陈月忽然想起了什么，蹙眉看向靳储那只缠着绷带的脚，「你的脚看过医生了吗？好像已经受伤很久了。」 靳储站得端正，沙哑的声音没有一点起伏：「好得差不多了。」 陈月问：「平时走路没问题吧？」 靳储摇头。 陈月松口气：「那就好。」 靳储慢条斯理的回到乔嘉诺的卧室，关上房门，他脸色煞白，手法熟练的揉了揉疼痛到几乎麻木的腿，靠在门前缓了很久，才抬脚往床边走去。 床上躺着一个人，面对着他，睡得很熟。 乔嘉诺的睡相很老实，只在自己那块小小的地盘内，他喜欢抱着被褥蜷缩成虾仁的姿势，并把脸埋在被褥里，只露出一头乌黑柔软的髮丝。 靳储站在床前没动，他的表情犹如一潭平静无波的湖水，目光淡淡的注视着乔嘉诺。 然后，他轻轻喊了声：「乔嘉诺。」 乔嘉诺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穿着背心的身子消瘦得有些单薄了。 他停顿片刻，又喊道：「乔嘉诺，你睡着了吗？」 乔嘉诺依然没有反应。 靳储这才像是大着胆子一般，无声的靠过去，伸出手轻轻放在乔嘉诺的头髮上，修长的手指穿过冰凉的髮丝，他只是稍微定格两秒就把手收了回来。 果然很软。 跟想像中一样。 - 第二天。 乔嘉诺醒来的时候就感觉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他迷迷瞪瞪的睁开眼睛，结果在下一秒就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他甚至能从那双眸子里看到自己那张懵逼的脸。 乔嘉诺：「……」 他的视线缓缓下滑，然后尴尬的发现他抱着的不是被褥或者枕头，而是靳储的腰。 别说，还挺细的。 经歷了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乔嘉诺顿时像是摸到了烫手山芋似的，忙不迭松开手，紧接着往后面一滚，整个人都贴到了靠窗的那面墙壁上。 「抱歉，我睡煳涂了。」乔嘉诺抓了抓头髮，有些懊恼的说道，「而且这张床有点小，以后要是我挤着你了的话，你可以直接推开我。」 靳储直勾勾的盯了乔嘉诺半晌，直到把乔嘉诺盯得莫名其妙的时候，才垂眸敛去了目光。 随后靳储坐起身，背对着乔嘉诺，低声道：「没事。」 乔嘉诺无言。 他琢磨着靳储这副冷淡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但是靳储的脸色已经不怎么好看了，他实在没有勇气凑上去。 呆愣数秒，乔嘉诺干脆从床上爬起来，一声不吭的下床穿衣服。 乔东和陈月起得更早，在乔嘉诺和靳储洗漱时就准备好了早饭，是一锅粥配上一盘榨菜，还有四个白花花的馒头。 吃饭时，乔东和陈月说起昨天下午找上门来的吉健，夫妻俩又是一顿唉声嘆气。 虽然他们知道了吉健是在装穷卖惨骗取大家的同情心，但是有一点他们不得不承认，那就是吉健比他们更有关系，哪怕他们把吉健撒谎的事捅了出去，也不一定能讨着好，甚至有可能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 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拿了吉健的八百块钱，顺便卖个人情。 夫妻俩商量了半天，还是犹豫不定，都捨不得平白无故放弃那么一个好机会。 乔嘉诺把乔东和陈月的挣扎看在眼里，一本正经的提出建议：「那个叔叔想当科长，就让他去当吧，反正咱们还有八百块钱呢。」 陈月夹了一筷子榨菜放进乔嘉诺的碗里，皱着眉说：「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乔嘉诺撇了撇嘴，继续说道：「而且我听一些叔叔阿姨说那个科长的职位也不怎么样，国家政策变得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摘掉了。」 陈月瞪着他：「你还说！」 第30页 乔嘉诺对着陈月吐了吐舌头。 倒是一脸愁容的乔东把乔嘉诺的话听进去了，想了想才问：「儿子，你听哪个叔叔阿姨说的这些话？」 乔嘉诺回答：「院子里的叔叔阿姨。」 乔东说：「具体是谁？」 乔嘉诺摇了摇头：「我忘了。」 乔东有些失望。 乔嘉诺状似无意的安慰道：「爸爸，这么简单的事你和妈妈去打听一下不就知道了吗？你们上了这么多年的班，一个职位好不好总能判断出来吧。」 第17章 上学＋冷战 [1.上学] 乔嘉诺刚把话说完，扭头就看到陈月连馒头也不吃了，正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奇了怪了。」陈月说，「你从哪儿知道这么多小道理的？」 乔嘉诺：「……」 糟糕。 他刚才急着给乔东出点子，忘记那些话根本不是他这个年龄阶段的小孩能说出来的了。 乔嘉诺有些紧张的握着筷子，只能用埋头喝粥的动作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幸好陈月也就是随口问问，并没有真的想要乔嘉诺给她一个回答，见乔嘉诺不说话，便把注意力转到乔东身上去了。 很快，乔东和陈月就商量起了去单位上打听一下的事情。 乔嘉诺知道他们把自己刚才的建议听了进去，不由得松口气，他喝了几口粥，转过头就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靳储不知何时吃完了早饭，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 一夜过去了，靳储脸上的乌青淡了许多，只是他天生肤白，乍看之下还是有些显眼。 靳储的眼睛长得十分漂亮，眼窝很深，眼角微挑，眼睛黑白分明，当他直勾勾看向乔嘉诺时，眼神透彻得仿佛能够透过乔嘉诺的灵魂看到其他什么东西。 尽管乔嘉诺心里清楚这个年纪的靳储什么都不懂，可是在他对上靳储的目光后，还是莫名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心虚感油然而生。 乔嘉诺摸了摸鼻子，放下碗筷，讪讪笑道：「你吃饱了吗？」 靳储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乔嘉诺催促乔东和陈月：「爸爸妈妈，你们吃快点啦，我们上学要迟到了。」 乔东和陈月都在事业单位上班，平时活多，可胜在时间活络，接送孩子上下学也很方便，以前他们夫妻俩一个接孩子上学、一个接孩子放学，分工均匀，现在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只能暂时夫妻俩一起上阵。 - 夫妻俩分别载着乔嘉诺和靳储来到学校，外面挤满了同样来送孩子的家长，其中包括一些住在大杂院里的熟人。 廉晋华的母亲林慧看到乔东把靳储从自行车后座抱下来，表情里的惊讶差点掩饰不住。 「你们和滕静不是……」闹翻了吗？ 林慧没好意思把剩下的话说出来，昨天晚上陈月和滕静吵得那么厉害，她隔着两栋筒子楼都听到动静声了，她还以为陈月和白智慧肯定闹掰，没想到这才第二天，陈月就帮白智慧送孩子上学了。 陈月自然知道林慧想说什么，不甚在意的说道：「我和滕静确实结了梁子，但是没必要把恩怨牵扯到白阿姨和孩子身上，而且白阿姨准备带着滕静去厂里工作，就托我先照顾一下靳储。」 「托你照顾？」林慧一下子就听出了陈月的弦外之音，表情瞬间变得古怪起来，「这孩子要养在你们家了？」 陈月揽了下靳储的肩膀：「反正现在养孩子费不了什么力气，再说了，白阿姨把生活费和辛苦费都给足了，我和老乔不吃亏。」 别看陈月说得大大咧咧，其实话里话外全是偏袒靳储的意思。 她生怕被人误会靳储在他们家里吃白饭，特意把「生活费」和「辛苦费」这六个字咬得很重。 林慧不傻，很快就懂了陈月的意思，尽管心里憋了一堆话，可是当着靳储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敷衍的点了点头：「你和老乔还真是好心。」 陈月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本来乔东想把靳储背进教室，无奈靳储坚持说他的脚快好了，可以自己下地走路，陈月不放心，只能叮嘱乔嘉诺多看着靳储。 乔嘉诺答应得干脆：「好的。」 面对陈月时，向来沉默寡言的靳储终于捨得开金口，他看着陈月说道：「谢谢陈阿姨。」 陈月笑得见牙不见眼，轻轻拍了下靳储的肩膀：「都是一家人了，以后别这么客气。」 乔嘉诺也笑嘻嘻的对靳储说：「是啊是啊，我们都是一家人了，以后你不能区别对待我和我妈，你看你愿意和我妈说话，却理都不理我一下。」 「好了。」陈月好笑的点了下乔嘉诺的额头，「你这么聒噪，我也不想理你。」 乔嘉诺秒变委屈脸。 然而经过他这么一番抗议后，靳储仍旧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陈月把乔嘉诺和靳储送到学校门前十来米的位置就离开了，哪知道陈月前脚一走，靳储后脚也扭头就走，完全把乔嘉诺当做透明人。 乔嘉诺懵了一瞬，转头看到靳储有些踉跄的身影，忙不迭扯了扯背上的书包，哒哒哒的跑着跟了上去。 靳储一瘸一拐的走得很慢，乔嘉诺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他的步伐。 「靳储，你怎么不等等我呀？上课铃声还没响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乔嘉诺看了眼靳储的脚，这才意识到靳储已经下地走路好多天了，顿时竖起眉头，「你的脚还没好，不能下地走路。」 第31页 可惜靳储并不想听他在说什么，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甚至脚步有隐隐加快的趋势。 被无视的乔嘉诺一脸黑线，心想大魔王有时候怎么就这么轴呢？上辈子的靳储貌似很好说话一样，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很好说话。 也不知道在他没关注靳储的十来二十年里，靳储的生活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居然磨平了靳储身上的稜角，也使得靳储的心思越来越深不可测起来。 乔嘉诺嘆口气，又喊：「靳储。」 「……」 「靳储。」 「……」 「靳储！」 这次乔嘉诺扯着嗓子用力喊出了靳储的名字，他的声音响亮，竟然盖过了周围学生们吵吵闹闹的说话声。 剎那间，所有学生都安静下来了，纷纷扭头朝着他们这边看过来。 就连靳储也停下了脚步。 上辈子乔嘉诺经常站在人群目光的中心处，这会儿倒不会被一群小学生看得脸热，他不以为然的冲着那些学生笑了笑，随后赶紧跑到靳储身旁。 靳储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既没有回头，也没有继续往前走，像是在等待乔嘉诺似的。 直到乔嘉诺跑近后，才发现靳储的耳根子红得宛若要滴血似的。 乔嘉诺无不感到惊奇，顿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靳储的耳朵：「哇，你耳朵好红啊。」 结果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靳储勐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噗——」乔嘉诺被靳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反应逗笑，左忍右忍却没有忍住，捧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现在遮有什么用，我都看到了。」 由于乔嘉诺笑得太大声，吸引了周围很多学生的注意力，那些学生的目光在乔嘉诺和靳储之间徘徊，有些学生刚好是他们的同学或在隔壁班，认出了靳储的身份，看向乔嘉诺的眼神突然就变得奇怪起来，掺杂了些别的什么东西。 小孩子不会隐藏自己的心思，他们心里想什么几乎全部写在脸上，伤起人来也最为直接。 有个和乔嘉诺关系不错的男生汗涔涔的跑过来，警惕的看了眼不说话的靳储，又凑到乔嘉诺耳边说：「你怎么和他走一起了？这下被那么多人看到了，指不定要在背后怎么说你呢，我们赶紧走吧。」 尽管男生说话的声音不大，可是他们站得近，那些话还是一字不漏的钻进了靳储的耳朵里。 靳储终于捨得转头看着乔嘉诺了，他眼底闪过一抹不加掩饰的讥讽之意，启唇道：「你走吧，乔嘉诺，你和他一块儿走。」 乔嘉诺反问：「我为什么要走？」 靳储很淡的扯了下嘴角：「他都让你和他一块儿走了。」 「比起他，我更听我妈的话。」乔嘉诺知道靳储肯定又在胡思乱想，他看着靳储漆黑的眸子，一本正经道，「我妈让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你，要是我现在走了，回去还怎么向我妈交差？」 靳储：「……」 他被乔嘉诺的一堆歪理堵得哑口无言。 倒是旁边的男生听出了什么，一头雾水的扯了下乔嘉诺的衣服：「等等，你跟不跟着他和你妈有什么关系？」 乔嘉诺朝着他粲然一笑：「从昨天开始，靳储就住在我家里了，也由我爸妈负责照顾他，怎么就跟我妈没关系了？」 男生：「……」 然后男生被吓跑了。 乔嘉诺回想起男生跑之前露出的惊恐表情，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他突然发现这些人对靳储的偏见和恶意比他想像中更深。 乔嘉诺想得入神，冷不丁听到靳储喊了声他的名字，于是他一扫脸上的忧愁，笑容晏晏的转向靳储：「怎么了？」 靳储一直盯着乔嘉诺，自然也看到了对方的表情变化。 但是他没想到自己会猝不及防对上乔嘉诺的笑脸，一下子就愣住了，良久，他才张了张嘴巴，却吐不出来一个字，他的目光完全沉浸在乔嘉诺脸颊上那两个浅浅的梨涡里。 他很想问乔嘉诺为什么要这么亲近他。 明明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明他们都知道那些人也会因此笑话乔嘉诺…… 哪怕是为了应付陈月的叮嘱，乔嘉诺也不必做得这么认真。 这些话反反覆覆的在靳储嘴边绕了一圈，又被他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去。 「没事。」靳储垂眸避开乔嘉诺热烈的目光，埋着脑袋继续往前走，感受到乔嘉诺追上来后，他还是说道，「以后你离我远点。」 乔嘉诺看着靳储发红的耳朵尖，歪了歪头：「为什么？」 靳储平静道：「你和我走得太近了，那些人会笑话你。」 乔嘉诺扑哧一笑，很孩子气的说：「他们笑话我，我还笑话他们呢，他们每次考试成绩都不如我，有什么资格笑话我？」 靳储：「……」 他转头看了眼乔嘉诺颇有些得意的表情，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2.冷战] 乔嘉诺额头上顶着一团厚重的纱布，靳储脸上又是青一块紫一块，两个人几乎是踏进教室的瞬间，就吸引了全班同学的目光。 就连上第一堂课的周老师都被他们的模样吓到了，连忙让数学老师来替了课，并把两个人喊到办公室去好好询问了一番。 第32页 靳储发扬了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的闷葫芦性格，无论周老师怎么问，就是什么话也不说，面无表情的看着地面，仿佛把自己隔绝在了小小的真空世界内。 乔嘉诺见状，便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还说以后靳储就住在他家了，乔东和陈月算是靳储的半个家长。 周老师听得一愣。 她没想到还有这种做法，不办手续，不上户口，只是单纯把靳储寄养在乔嘉诺家里，恐怕后面会有扯不清的麻烦。 不过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周老师不好说什么，而且靳储终于远离了他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周老师也替他感到高兴。 「以后要是你们遇到了什么麻烦，就告诉老师，老师也会尽量帮助你们。」周老师吩咐完，又对乔嘉诺说，「靳储的脚还没好完，你多帮衬着他。」 乔嘉诺点头如捣蒜：「我会的。」 「对了。」周老师突然想起什么，「不然我把你们的座位调到一起好了，你和靳储是同桌的话，平时做什么更加方便。」 乔嘉诺脸色一喜：「谢谢周老师！」 周老师也是喜笑颜开：「等会儿下课你就……」 「周老师。」始终没有出声的靳储忽然开口，「我不想换座位。」 周老师还以为靳储想继续坐在前排，便道：「没关系，那就乔嘉诺换吧。」 靳储很淡的说：「我也不想他换座位。」 「……」周老师噎住了，费了些力气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容，「可是如果你们都不换座位，就没有办法做同桌了。」 靳储理所当然的回答：「那就不要做同桌了。」 周老师：「……」 她看了眼乔嘉诺，乔嘉诺也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最后这个同桌还是没有做成。 从周老师办公室出来时，乔嘉诺整个人都是懵的，他没想到靳储会对他抗拒到这个程度，甚至直接和周老师唱反调，说不伤心是不可能的。 可是当他看到前方靳储沉默的背影时，又知道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他犹豫了两秒，追上去问：「你为什么不想和我做同桌？现在你住在我家里，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做同桌的话行动起来更加方便。」 靳储不理他，一瘸一拐的往教室的方向走去。 乔嘉诺有些急了：「靳储！」 靳储总算放慢脚步，稍微偏过头，目光仍旧停留在地上，他很喜欢低着头，好像不敢直视别人的眼睛，他冷飕飕的说：「你离我远点。」 说完，便要继续往前走。 乔嘉诺第一次感觉到胸腔里的火焰噌噌噌往上蹭，怎么都压不住，他狠狠喘了两口气，眼底染上些许猩红，然后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拽住靳储的手腕。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一点也不领情，我又不是要你对我多么好，我只想你稍微搭理我一下，不要见着我就冷着一张脸，我这点要求也算过分吗？」 话音刚落，靳储就像是受了刺激似的，勐地甩开了乔嘉诺抓着他的手。 乔嘉诺愣了愣，条件反射性的又想伸手去抓靳储的手。 却听得「啪」的一声脆响。 当乔嘉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手背上已经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靳储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也不知道靳储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居然拍得乔嘉诺的手在几秒钟内就红肿起来，五指印清晰可见，密密麻麻的刺痛感犹如小针一样扎着乔嘉诺的神经。 乔嘉诺往后退了半步。 他微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靳储。 靳储无声的垂下眼睑，嘴角抿出一抹冷漠的弧度，表情淡然得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了很久。 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嘻嘻哈哈的学生们从旁边的教室里蜂拥而出，靳储抬了抬眸子，没有一点波澜的眼神从乔嘉诺脸上扫过，接着转身融入了人群中。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靳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才摸了摸依然有点疼的手背，抬脚朝着教室走去。 - 于是他们一起上学的第一天，就开始冷战了。 整天下来，乔嘉诺都安静如鸡的坐在自己座位上，没再像之前那样往靳储身边凑。 同桌的吴翼把乔嘉诺的变化都看在眼里，欲言又止，似乎想问什么，可是顾及到乔嘉诺的心情不好，还是没有问出口。 乔嘉诺稀里煳涂的过了一天，到放学的时候才整理好糟糕的心情，转头就看到吴翼那张无比纠结的脸，顿时忍俊不禁。 「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吴翼脸上带着憨憨的笑容，挠了挠头髮说，「就是我听我奶奶说靳储被白奶奶送到你们家去了，你爸爸妈妈准备收养靳储吗？」 听到靳储的名字，乔嘉诺有明显的愣神，他下意识往靳储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见靳储已经在收拾书包，才收回目光。 「收养谈不上，只能说是寄养吧。」说着，乔嘉诺还着重强调了一遍陈月挂在嘴边的话，「白奶奶把靳储的生活费和我爸妈的辛苦费都给了。」 吴翼好奇的眨巴着眼睛：「给了多少？」 乔嘉诺想起滕静那个鼓鼓囊囊的钱包，心情瞬间好了，隐隐有些快意：「反正很多。」 第33页 吴翼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竟然还有些羡慕：「要是有人被他们爸爸妈妈寄样在我家就好了，我爷爷奶奶年纪大了，做不了活，只能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 很快，两个人就收拾好了书包。 乔嘉诺让吴翼先走，他去找靳储。 他还没走到靳储的座位旁，就看到靳储背着书包跨过了艾晓雨的板凳，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教室。 乔嘉诺：「……」 艾晓雨扭头看到乔嘉诺愣在原地，眼神里有着困惑，她看了看教室门口，又看了看乔嘉诺，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们吵架了？」 乔嘉诺表情有些冷，硬邦邦的抛出两个字：「没有。」 「……」艾晓雨到底没有拆穿他，「好吧。」 乔嘉诺还以为他能趁此机会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再顺其自然的和好，哪知道靳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这下饶是乔嘉诺脾气再好也有了火气。 算了。 不管他了。 靳储的性格那么别扭，先晾他几天再说。 乔嘉诺扯着书包带，跟着走出教室。 迎面就撞上了站在走廊上说话的廉晋华和霍雨青，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廉晋华捂着嘴巴咯咯直笑，霍雨青却是眉头紧锁，看向廉晋华的目光里充满了鄙夷和不屑。 余光中瞥见乔嘉诺的身影，两个人同时回头。 霍雨青怔了下，霎时一扫眼中的嫌弃，神情也有瞬间的放松，不过下一秒她又想起什么，情绪突然紧绷起来，几乎是用埋怨的眼光看着乔嘉诺。 可惜乔嘉诺好像压根没看到她似的，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笔直的从她和廉晋华身边走过。 霍雨青想起这段时间以来乔嘉诺对她的态度，以及昨天下午被乔嘉诺抱在怀里的那些青苹果，终究没有按捺住，出声喊道：「乔嘉诺。」 乔嘉诺脚步一顿，回头道：「有事？」 冷淡的反应把霍雨青噎了一下，好半天才咽下心头那团火气，用娇滴滴的声音问道：「听说靳储去你家住了，这是不是真的？」 乔嘉诺说：「真的。」 霍雨青没想到乔嘉诺会回答得这么爽快，又回答得这么出乎她的意料，突然间大脑就卡壳了，直到她愣愣看着乔嘉诺转过身，才急忙说道：「你知道靳储是什么人吗？你了解他吗？你就这样看着他进了你家的门，你也太没脑子了。」 闻言，乔嘉诺转过身，冷着脸向霍雨青走近几步。 霍雨青被乔嘉诺阴沉的脸色吓到了，脚步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 廉晋华见状，想也不想伸手拦在了霍雨青前面，一双眼睛瞪成了铜铃：「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自从上次廉晋华被他爸教训了一顿又扔给他妈后，就再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嚣张了，还有些忌惮乔嘉诺，生怕乔嘉诺又在他爸妈面前使阴谋诡计。 乔嘉诺好笑的看着强作镇定的廉晋华，忽然伸手钳住了廉晋华的下巴。 廉晋华长得胖，脸上全是肉，被乔嘉诺这么用力一捏，嘴巴和脸颊上的两团肉挤在了一起，配上他那惊讶的表情，看起来十分滑稽。 「上次随堂考的试卷，你给你妈看了吗？」乔嘉诺笑着说，「我不介意告诉林慧阿姨一声。」 廉晋华被吓到了，甚至忘记了挣扎，无比愤怒的说道：「打小报告的行为最可耻！」 乔嘉诺耸了耸肩：「谁让我就是这么可耻的人。」 廉晋华当场被乔嘉诺的无耻震惊到了。 乔嘉诺松开手，在廉晋华的衣服上擦了两下，才慢吞吞的看向脸色发白躲在廉晋华身后的霍雨青，他眸色深沉，好似有暗潮涌动，吐出来的声音挟着凉意：「靳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所有人都清楚，他外婆给了钱，我爸妈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照顾他，有来有往，天经地义，还轮不着你们几个人来说三道四。」 霍雨青被怼得无地自容，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乔嘉诺，眼尾迅速染上了红色。 乔嘉诺知道这个大小姐又要哭了，而且哭起来没完没了，突然心生烦躁，扭头就走 。 果然，他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传来霍雨青低低的啜泣声，以及廉晋华手忙脚乱安慰她的说话声。 乔嘉诺加快脚步走到楼梯口，转身要下楼梯，就冷不丁瞧见悄无声息站在楼梯上的那抹消瘦身影，靳储背靠着墙壁，垂眸看着地面，脸上没有表情。 第18章 放弃 靳储应该是听到了他刚才的话。 乔嘉诺突然有点尴尬，他想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可是转念想到他和靳储还在冷战中，又觉得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况且靳储还不一定理他呢。 乔嘉诺正在纠结中，却见靳储什么都没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一瘸一拐的下了楼梯。 乔嘉诺：「……」 好吧，他差点又自作多情了。 不过话说回来，靳储也太轴了吧！ 乔嘉诺感觉自己气得鼻子都歪了，之前他一直告诉自己，这辈子的靳储才是个十岁的孩子，什么都不懂，也没有经歷过社会的摧残，脾气怪一点很正常，他作为活了两辈子的成年人，应该多多包容对方。 可是现在看来—— 包容个屁！ 他又不是泥人。 第34页 他也会生气的好吧？ 既然靳储不理他，那他也不理靳储，于是乔嘉诺板着脸追到了靳储前面，故意甩给靳储一个冷漠的背影。 然而靳储一瘸一拐的走得很慢，没多久就被乔嘉诺远远的落在了后面，乔嘉诺借着整理书包的动作往后看了眼，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到学校门口，下了班的乔东和陈月已经推着自行车在那儿张望很久了。 乔嘉诺跑过去拉住陈月的手：「妈妈。」 陈月蹲下来，笑着摸了摸乔嘉诺的头：「今天有好好照顾靳储吗？」 乔嘉诺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有。」 「真是妈妈的好孩子，亲一个。」陈月在乔嘉诺的脸颊上啵唧一口，才抬头看向缓慢走近的靳储。 乔嘉诺顺着陈月的目光看过去，随即发现靳储那条受伤的脚居然恢復正常了……不对，不是恢復正常了，而是靳储装作恢復正常了。 除了行走的速度稍微慢了些，看起来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可是乔嘉诺明明看见靳储在不久前走路时还是一瘸一拐。 乔嘉诺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可惜乔东和陈月都没有发现异样，分别把乔嘉诺和靳储抱上他们的自行车后座，然后骑车走了。 - 家里没有菜，乔东和陈月先去菜市场买了菜，才载着两个孩子回到大杂院。 刚进去，就碰到接了廉晋华回来的林慧，夫妻俩和林慧打了声招唿。 廉晋华坐在自行车后座，双手紧紧扯着林慧的衣服，他从林慧身后探出个圆乎乎的脑袋，目光警惕的盯着乔嘉诺。 「……」乔嘉诺被廉晋华防贼似的目光盯得一头雾水。 直到和林慧母子俩错开后，乔嘉诺注意到廉晋华松了口的表情，才勐然想起什么，赶紧笑嘻嘻的喊住林慧：「林慧阿姨，我们上周随堂考的成绩出来了，廉晋华考得可好了。」 这话说完，只见廉晋华整张脸瞬间血色全无，看向乔嘉诺的眼神几乎可以用仇视来形容。 林慧诧异的哦了一声，她没听出乔嘉诺的言外之意，竟然还有些惊喜：「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家阿华考了多少分？」 「早就出来了，周老师还让家长签了字后把卷子收回去了呢。」乔嘉诺敛去狡黠的笑意，故作深沉的想了想，然后不留余地的夸赞道，「廉晋华的语文和数学好像一共考了47分，是我们班上倒数第三名，有进步了，上次还是倒数第一名呢。」 林慧：「……」 林慧沉默了，紧接着脸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红，短短几秒钟内变换了好几种风雨欲来的模样，吓得廉晋华惊叫一声，跳下车就往家的方向跑。 「跑！你还敢跑！考得那么差就算了，居然学会撒谎了，看我不打死你这个混帐东西！」林慧气急败坏的推着自行车追上去。 廉晋华长得胖，带着一身肥肉跑了几步就累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也轻而易举的被林慧抓住了。 林慧可不像廉警察那么捨不得对孩子动手，打起孩子来毫不含煳，当即把自行车往旁边一放，扬手打得廉晋华嗷嗷直叫。 乔东和陈月听得于心不忍，陈月偏过头来教训乔嘉诺：「人家考得怎么样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来多嘴？」 乔嘉诺做了个鬼脸，昂首挺胸，振振有词：「他敢考那个分数，就不敢让别人说了？」 陈月气得敲了下乔嘉诺的脑袋：「歪理。」 乔嘉诺被敲得哎哟一声，赶忙伸出双手捂住自己的脑袋，他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陈月，像极了示弱的小动物。 陈月最受不了乔嘉诺这样的眼神，哼了一声，扭头推着自行车往家里走。 留下乔嘉诺一个劲儿的捂着嘴巴偷笑，他和陈月做了二十多年的母子，早就摸清了陈月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也知道陈月吃软不吃硬。 笑到一半，他倏地察觉到一道灼热的目光。 他本能的转头看去—— 下一秒，便和靳储四目相对。 靳储似乎没料到乔嘉诺会突然转头，嘴角扬起的那点笑意瞬间凝固了，就这样维持了大约四五秒的时间，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乔嘉诺眨了眨眼睛，就看到靳储已经恢復到之前冷漠的表情，好像刚才只是他的幻觉而已。 然后靳储扭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乔嘉诺在心里嘆口气，跑去追陈月的步伐了。 直到晚上睡觉前，乔嘉诺和靳储也没有说过一句话，乔东和陈月忙着交流他们今天打听来的消息，倒没有察觉到两个孩子这边的异样。 夫妻俩商量到十点钟，又把乔嘉诺喊来进行确认。 「你还记得那些叔叔阿姨具体是怎么说的吗？」陈月仔细询问，「除了你之前说过的内容，他们还说了其他话吗？」 其实乔嘉诺压根没有听别人提起过这方面的话题，不过说谎要说全套，他把上辈子发生过的事挑挑拣拣的编造了一下：「有个不认识的阿姨说国家政策变化得快，过不了多久那个科室就会被取消掉，还不如找领导要个其他职位混日子，先把工龄混上去。」 乔东眼神怀疑：「那个阿姨说得这么详细？」 「……」乔嘉诺汗颜，装出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捏了捏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把吉健叔叔来找你们的事说出去了，阿姨才这么跟我说的，还让我转达给你们。」 第35页 乔东狐疑的看了眼乔嘉诺，问道：「你还说什么了吗？」 乔嘉诺连忙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有没有，我嘴巴可严实了。」 「严实个屁。」乔东好气又好笑的拍了下乔嘉诺的脑袋，「好了，赶紧睡觉去，爸爸妈妈还有事要商量。」 乔嘉诺不敢耽搁，转身就跑了。 乔东无奈的看着自家儿子蹿得跟兔子似的身影，摇了摇头，又把目光转到陈月身上，顿时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今天李哥跟我说了，如果我愿意把机会让给吉健的话，就把我调去市委的办公室，虽然没有官职也不涨工资，但是前景好还不用加班，以后不愁没时间接孩子放学。」 可惜市委是好，却是借调过去的，说白了就是个临时工，这是乔东和陈月犹豫不决的主要原因。 陈月沉默了足足一分钟，终于下定决心，咬牙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你就去跟你们李哥说一下，那个科长的位置，咱们不要了，还能白白从吉健那里拿八百块钱呢。」 乔东：「……我们真要那八百块钱啊？」 陈月瞪眼：「为什么不要？吉健敢给，我们就敢收，还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收，我要让大家知道是吉健觉得他对不住我们。」 乔东嘆着气：「你做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打定主意后，夫妻俩便准备明天就开始行动起来，这些日子以来压在他们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也总算落了地，他们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 另一边，乔嘉诺回到卧室时顺手拿了个青苹果，靳储开了檯灯，坐在书桌的侧面，正在写老师布置的作业。 柔和的暖橘色灯光洒在靳储的侧脸上，终于让他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冷漠，他垂着长睫，削薄的嘴唇轻抿，永远是那副与世隔绝的模样。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乔嘉诺心头还有些气，他扯着一张马脸走过去，二话不说就砰的一下把青苹果搁在桌面上。 靳储写字的笔尖一顿，目光从作业本上挪到那个重新洗过还沾着水滴的青苹果上，却没有看向乔嘉诺的脸。 乔嘉诺粗声粗气的开口：「我妈让我拿给你的。」 靳储道：「哦。」 乔嘉诺：「？？？」 卧槽！ 他忍不住在心里爆了粗口，这傢伙的反应也太冷淡了吧！ 就在乔嘉诺快要憋不住的时候，又听到靳储低声说道：「谢谢。」 乔嘉诺：「……」 刚酝酿出来的火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乔嘉诺摸了摸鼻子，学着靳储的口吻扔下「不用谢」三个字，然后郁闷的爬上床，闭上眼睛睡觉了。 靳储把作业做完后又开始做练习册，最后预习课本后面的内容，等到陈月敲门催他睡觉了，才乖乖巧巧的应了一声，把书包整理好，爬上床。 卧室里有点吵，天花板上的吊扇旋转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盖过了乔嘉诺均匀的唿吸声，靳储有些艰难的拖着伤腿来到床前，垂眸看着蜷缩成一团已经熟睡的乔嘉诺。 乔嘉诺似乎特别喜欢把脸埋进被子里，也不知道这样的姿势能不能让他唿吸顺畅。 靳储站了一会儿，伸手轻轻摸了摸乔嘉诺的头髮。 还是很软。 他慢慢收回手，自嘲的笑了笑。 乔嘉诺很好。 如果能离他远一点，那就更好了。 第19章 给钱 大杂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滕静带着靳储在帝都生活了快十年，也知道靳储有个出身豪门的亲生父亲，过着有钱人的优越生活。 因此他们自然而然的以为十岁前的靳储生活得非常幸福，在家里有保姆伺候，在外面有司机接送，走到哪儿都是众星捧月的对象。 然而只有靳储自己才清楚—— 他走过的那十年，对他而言，就像是行走在周围一片黑暗的独木桥上，两边是万丈深渊，桥面上撒满了尖锐的图钉，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 滕静在靳海霖眼里，只是个不值钱的玩物罢了，他可以在滕静身上花费时间和金钱，但是他决不允许滕静的存在影响到他和他未婚妻的关系，哪怕滕静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而靳海霖身后的靳家人向来注重名声和脸面，被滕静死乞白赖的上门闹了一通后，直接动手封锁了滕静的关系网，并在生活中对滕静步步相逼。 滕静为了反抗，做出了很多疯狂的举动，她故意在靳储身上掐出青一道紫一道的痕迹，寒冬腊月时，她剥去了靳储的上衣，威胁他守在靳家门口。 年仅五六岁的靳储没有任何抵抗能力，除了哭还是哭，瑟瑟发抖的蹲在靳家门外的花坛旁边。 后来，他眼睁睁看着乘着靳海霖的车在他面前停下，车窗放下，露出了靳海霖那张诧异的脸，靳海霖问他：「你妈呢？」 靳储白皙的皮肤上布满了可怖的痕迹，他抱着双臂，嘴唇冻得发紫，泣不成声的说：「妈、妈妈在家里。」 靳海霖露出厌恶的表情：「呵，我倒要看看那个疯女人还想做什么。」 说罢，车窗升上，车子缓缓驶出了靳储的视线。 靳储在雪地里蹲了一夜，直到第二天早晨受不住昏倒过去，才被滕静带回家里，当然免不了又是一顿骂，骂他蠢骂他笨，骂他留不住他爸的心。 从那一刻起，靳储便意识到他的生活永远不可能和其他普通小孩一样，即便现在他来到乔嘉诺家里，他同时带来的还有别人看待乔嘉诺一家人的异样眼光和背地里的讨论。 第36页 他也不想让乔嘉诺同情他。 每当他从乔嘉诺看着他的目光里寻找到同情的踪迹时，他都想狠狠捂住乔嘉诺的眼睛。 不要看着他，不要同情他…… 他不需要。 - 乔东和陈月是行动派，商量好后，便在上班的第一时间找到领导说了他们的想法，为了保险起见，陈月顺便把吉健承诺要给他家补偿费的事一起说了。 领导就住在大杂院街对面的小区里，和大杂院里的人来往颇多，也听说了乔东和陈月家里寄养了一个孩子的小道消息，理解的点了点头：「现在你们家里多了一张嘴吃饭，花销大，压力也大，吉健给你们一笔补偿费是应该的，等会儿我去跟他说一声，早点把这件事落实了。」 这段时间因为吉健闹出来竞选科长的事，领导晚上睡觉都在头疼，也一直对乔东和陈月心怀愧疚，这会儿见夫妻俩如此识大体，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对他们的好感度更是噌噌上涨，对吉健的厌恶感也增强了几分。 反正吉健喜欢闹腾，还把单位里闹得鸡飞狗跳，不让他出点血怎么行？ 打定主意后，领导便主动承担了催吉健给钱的任务。 当天中午，大家在食堂里吃饭的时候，领导找到了和同事们一起打完饭准备找座位坐下的吉健，并当着大家的面把那八百块钱的事说了一下。 吉健做贼心虚，当时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有意无意的抱怨道：「我和老乔是公平竞争科长的位置，要不是我老婆心软，觉得他们家不容易，让我给他们一点补贴，我至于掏八百块钱出来吗？他们倒好，生怕我会赖帐似的，居然拜託李哥你跑来当说客。」 领导李哥听完吉健的话，也不高兴了，板下脸来道：「我给他们当说客怎么了？你自己给出的承诺还不允许他们说出来了？」 吉健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人，冷不丁被李哥这么一吼，整个人都愣住了。 旁边的同事们见形势不对，纷纷站出来劝说吉健。 「你真要给老乔八百块钱啊？嗨，多大点事儿，说出来也没啥。」 「李哥也是好心嘛，这几天他左右为难，当然巴不得这件事快点结束了。」 也有人觉得奇怪：「我说吉健，你家里不是穷得连你妈看病的钱都给不起了吗？这又是哪儿来的八百块钱？」 吉健闷声不出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李哥听大家这么说，也缓和了语调说道：「你误会了，他们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个意思，他们跟我说这些，还不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你的好！不然你以为谁愿意到处叭叭叭的说某某某给了他们家钱？」 「李哥说得对。」同事拍了拍吉健的肩膀，「你又不是不了解老乔和他老婆的为人，他们连邻居家的孩子都一起养了，怎么可能有你说的那种想法？肯定是你想多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中了吉健的脆弱点，只见吉健胖乎乎的脸上布满了乌云，他扬手拍开同事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转头对着同事冷嘲热讽道：「放心，那八百块钱我会一分不少的拿给他们，乔东为人如何，还用不着你在耳边念叨。」 说完，吉健看向李哥，嚣张的模样收敛了许多，却还是冷着脸说：「我家里确实没什么钱，我要回去和我老婆凑一凑，但是我肯定在一周之内把钱给乔东他们。」 李哥点头，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吉健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看来是气惨了。 剩下的人都觉得奇怪。 「以前吉健不是这么小气的性格吧，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他怎么发那么大的脾气？」 「也许是他心虚了呢？」站在最边上的女同事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两个月前我陪我妹逛家具城的时候，撞见吉健他老婆在买家具，一千块钱的沙发说买就买，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要竞选科长了，突然就穷起来了，也就你们这些老实人不仅相信他的话，还到处帮他拉票，结果他刚才记着你们的好了吗？」 语毕，大家都沉默了。 尤其是李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八百块钱可不是小数目，抵得上一对双职工夫妇的工资了，吉健哪儿来这么多说给就给？ 不行！ 他得去查查！ 自从那天之后，便有一些小道消息隐隐约约在单位上流传开来，说是吉健为了当上科长，故意卖惨装穷获得大家的同情票。 可惜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即便有些人替乔东感到不值，也没法再说什么，只能替乔东庆幸还能从吉健那里拿到八百块钱。 然而八百块钱买得来上好的前途吗？ 说到这里，部分人无不摇头惋惜，也有些后悔当初吃了吉健夫妻俩的食物，碍于面子只能把票投给吉健。 不过吉健和乔东两个当事人都不知道这个小道消息的存在，五天后，吉健再次敲响乔东家的房门。 只是这次吉健不再像上次那样满面笑容，李哥已经把名字和资料报上去了，他当科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无须再讨好乔东或是担心乔东把他的秘密说出去。 乔东看着昔日好友的脸，心里涌起一股酸涩，他努力保持镇静，做了个请的手势：「进来坐。」 「不用了，我很快就走。」吉健表情冷冽，从随身布包里摸出一个信封，递给乔东，「这是八百块钱，你收着。」 第37页 乔东有片刻的扭捏，犹豫过后，还是伸手接过了信封，他突然想起陈月的叮嘱，于是硬着头皮当着乔东的面拆开信封，数了数里面的钱。 要是没有当场点清楚的话，后面再发现问题，又会扯出一堆麻烦事。 吉健面无表情看着乔东数钱的动作，眼里闪过一抹嘲讽，他又从布包里摸出信纸和原子笔：「既然你都做得这么直接了，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浪费时间，你就在这里写一封申明给我吧。」 乔东把八百块钱装回信封里：「申明？」 吉健说：「表示你已经收到了我的八百块钱，并且以后不再觊觎属于我的东西，科长位置也跟你没有分毫关系。」 「……」乔东嘆气，「应该的，我现在就写。」 - 下午五点钟。 乔东和陈月夫妻俩骑着自行车去接乔嘉诺和靳储放学时，脸上都挂着轻松的笑容。 乔嘉诺见他们这样，便猜到应该是吉健那件事成了。 果不其然，刚这么想完，他就听见乔东笑盈盈的说道：「今晚我们就不回去吃饭了，全家人一起下馆子去！」 「好好好！」乔嘉诺直拍巴掌，狂吹自家老爸的彩虹屁，「爸爸真好，我都好久没有在外面吃饭了呢！」 乔东哼哧哼哧蹬着自行车，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线了，他扭头看向安安静静坐在陈月自行车后座的靳储：「小储，你想吃什么？叔叔阿姨带你和嘉诺去。」 「爸！你怎么能这样？！」乔嘉诺气得鼓起腮帮子，气唿唿的说，「刚才是我在夸你，结果你一转头就问靳储喜欢吃什么！」 乔东哈哈大笑：「谁让人家靳储比你听话。」 乔嘉诺直嚷嚷着：「不公平啦。」 「臭小子。」乔东笑骂道，「想要公平就给我老实一点，别一天到晚调皮捣蛋。」 第20章 背你 以前有廉晋华这个鲜明的对比，乔嘉诺在大杂院里还真算不上多么调皮捣蛋，乔东和陈月也是这么认为，可惜现在有了靳储做衬托，乔嘉诺的性子就显得有些跳脱了。 靳储非常安静。 甚至安静得会让乔东和陈月在很多时候不小心忽略他的存在，他们跟乔嘉诺说话时，靳储就在旁边不动声色的听着，连多余的气都不喘一下。 直到乔嘉诺故意把话题抛给他，他才慢条斯理的应一声，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 正如现在—— 「叔叔，我什么都吃，让嘉诺决定就好了。」靳储的声音有些暗哑，随着风声晃进乔嘉诺的耳朵里。 乔嘉诺转头看去，只见靳储乖乖巧巧的坐在陈月的自行车后座。 靳储不像乔嘉诺那样亲热的搂着陈月的腰、贴着陈月的背，而是两只手扶着陈月的坐垫，身体和陈月保持着一定距离。 本来靳储下巴微收，低着头，垂眸看着地面，察觉到乔嘉诺的目光后，他抬头看了过来。 接着四目相对。 靳储的眸色很沉，在光的阴影中犹如落入深水中的黑曜石，里面尽是凉水荡漾的冰冷光泽，他背后是一片耀眼的火烧云，仿佛爬山虎一般蔓延了大半天空。 在这样绚烂的背景下，靳储淡淡瞥来的那一眼竟然让乔嘉诺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骤停了一秒。 尽管他一直知道靳储长得非常好看，眼角眉梢间的神态像极了他那个远近闻名的美人母亲滕静，可是刚才，他第一次如此清晰的get到了靳储的颜值。 难怪上辈子有那么多男男女女为靳储痴狂，靳储小时候都这么好看了，长大后还得了…… 自行车忽然颠了一下，瞬间拉回乔嘉诺的思绪，他缓过神来，才发现靳储一直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乔嘉诺顿感尴尬，摸了摸鼻子：「你想吃火锅吗？」 闻言，靳储眼底有一闪即逝的茫然，似乎不知道火锅是什么。 乔嘉诺赶忙解释道：「就是往一个装着红汤的大锅子里面倒各种各样的肉和菜，煮熟后就可以吃了，超级好吃！」 说起火锅，乔嘉诺露出了嚮往的表情，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上辈子的他是个火锅狂热爱好者，每周都会去吃两三次火锅，并且一定要点红汤，调料碗里放上一堆香菜和一点小米辣，重生回来后，他再也没有碰过火锅了，心里想念得紧。 如今街上已经有了几家火锅店，价格在普通饭店之上，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或者请客的话，乔东和陈月不会轻易去火锅店。 靳储和乔嘉诺面对面，自然而然将对方的表情变化全部收进眼底，不由得感到有点好笑。 他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还被滕静恶意饿过一段时间，以至于现在对事物没有太大的兴趣，饱腹就行，不挑内容。 之前他倒是听廉晋华说起过火锅，还说火锅多么好吃，旁边的葛杭和吴翼一脸羡慕的听着，当时的他对此没什么特别感觉，只觉得廉晋华炫耀的样子很滑稽，葛杭和吴翼偷偷咽口水的样子很搞笑。 然而这会儿瞥见乔嘉诺咽口水，他竟然觉得这个傢伙…… 还挺可爱的。 要是平常不那么聒噪就更可爱了。 靳储轻轻扯住陈月的衣服，温顺的喊道：「阿姨，我们可以去吃火锅吗？」 本来陈月还嫌火锅太贵，正在骂乔嘉诺是个小饭桶，什么都想吃，听到靳储主动这么要求后，顿时脸色一喜，忙不迭诶了一声：「小储想吃火锅呀？」 第38页 靳储说：「嘉诺说很好吃。」 陈月当即应道：「那咱们就去吃火锅，走着！」 刚才还被骂得狗血淋头的乔嘉诺：「……」 啊啊啊！！！ 不公平！！！ - 傍晚七点钟，火锅店刚好到了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乔东和陈月停好自行车，带着乔嘉诺和靳储挑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这时，服务生走过来，把菜单递给乔东。 乔东向来不喜欢在这种事上做主，把菜单递给陈月，陈月拿着菜单看了几眼，又把菜单递给靳储，叮嘱靳储随意选他喜欢的菜品。 靳储接过菜单看也没看一眼，就打算把菜单递给右手边的乔嘉诺。 乔嘉诺最喜欢点菜了，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伸手准备接过菜单。 「咳咳——」陈月忽然发出声音。 乔嘉诺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朝着陈月看去，只见陈月蹙着眉头，暗示性的瞪了他一眼，意思是靳储难得这么主动的要求吃火锅，他就该识相一点，别抢菜单。 乔嘉诺：「……」 他再次体会到来自「后妈」的关怀。 「算了算了，还是你来点吧。」乔嘉诺对着陈月吐了吐舌头，然后起身走到靳储坐着的长凳前，一屁股坐到靳储旁边，凑过去看菜单。 两个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由于乔嘉诺的脸颊就贴在靳储的耳朵边，他唿吸时吐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靳储的脖颈上。 偏偏乔嘉诺无知无觉，又往前凑了凑，直到他的脸颊快要贴上靳储的脸颊时，才开口道：「这个这个，精品毛肚来一份。」 靳储不自觉的往左边偏了偏身子。 幼年的经歷让他很不习惯和别人靠得这么近，他不喜欢自己身上沾染到其他人的气息，可是当他嗅到乔嘉诺身上清新的香皂味道时，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他身体仍旧僵硬，右手紧握着铅笔，良久没有动静。 「靳储，你在发什么呆呢？」乔嘉诺抬手在靳储眼前挥了挥手。 靳储骤然回神，眼底飞快的闪过一抹冷意。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居然习惯了乔嘉诺身上的气息…… 靳储垂眸敛去眼底的焦躁情绪，迅速找到菜单上的「精品毛肚」选项，用铅笔在后面的小方框里画了个勾。 「还有这个。」乔嘉诺沉浸在点单的快乐中，并未发觉靳储的异样，接着又道，「脆皮肠也来一份，你喜欢吃脆皮肠吗？煮开花后可好吃了，而且熟得快，下锅不到一分钟就能煮熟……」 乔嘉诺的话音还没落下，手里突然被塞入菜单和铅笔。 「你自己点。」 靳储冷声冷气的说完，起身走到乔嘉诺刚才坐的那张长凳上，坐下后，便没再说话了。 乔嘉诺拿着菜单和铅笔，一脸懵逼。 靳储怎么又生气？ 这是乔嘉诺的第一反应。 卧槽啊！靳储那个小气鬼又生气了！他是吃炸/药长大的吗？！ 这是乔嘉诺的第二反应。 乔嘉诺看了眼无奈的陈月，看了眼不做声的乔东，又看了眼面无表情盯着桌上那杯茶水的靳储，最后在心里嘆口气。 罢了。 这都是他上辈子欠的债。 乔嘉诺以最快的速度勾了几道他喜欢吃的菜，然后一股脑的把菜单和铅笔塞给陈月：「妈你来点吧，我去拿豆奶。」 陈月正尴尬着，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再让靳储点菜，只能和乔东一边商量着一边点。 乔嘉诺非常喜欢子在吃火锅时喝豆奶，这是南方常见的玻璃瓶装饮料，尤其是在吃得满头大汗时，喝上一口冰冻过的豆奶，那滋味简直绝了。 他问前台要了两瓶冰冻豆奶，分别放上吸管，他和靳储一人一瓶。 上辈子乔嘉诺和靳储一起吃过几次火锅，乔嘉诺不太会喝酒，就点了瓶豆奶，他以为靳储会点啤酒，没想到靳储跟着他点了豆奶。 乔嘉诺才知道原来靳储也喜欢喝豆奶，于是后面吃饭时，都会主动为靳储点上一瓶豆奶，并且每次都被靳储喝得一干二净。 想到这些，乔嘉诺又好气又好笑。 心想他和靳储认识了二十多年，直到这辈子依然不了解靳储的性格，也就知道一点靳储的饮食习惯。 回到位置上，陈月和乔东已经把菜单交给服务生了，餐桌中间放着一个盛有火红汤汁的铁锅，铁锅最中间有个巴掌大小的小圆圈，里面隔着白色汤汁。 乔嘉诺把一瓶豆奶放在靳储面前。 靳储在走神，听到玻璃瓶底搁在桌面上的清脆声响后，抬头看向乔嘉诺。 乔嘉诺说：「这是豆奶，你应该会喜欢。」 靳储哦了一声，又沉默了。 吃饭时，乔东和陈月又聊起了领导李哥要把乔东调去市委当临时工的事，夫妻俩商量过后，乔东已经答应李哥，估计这两天就要去市委报导。 毕竟纸包不住火，小道消息最容易走漏风声，前脚李哥才找乔东敲定了这件事，后脚就有人在单位里讨论起来。 不过最近吉健的风评不太好，再加上乔东家里收留了个孩子，让很多人对他们夫妻俩刮目相看，因此乔东要去市委当临时工的消息不仅没惹来别人的嫉妒，还博得了不少同情分。 大家都在说也不知道乔东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竟然交了吉健这么个没有心的朋友，表面上你好我好，背地里尽往对方身上插刀子，把乔东一个好好的事业单位编制员工逼到其他地方去当临时工。 第39页 估计这次乔东被伤透了心，不然怎么会跑去当临时工呢？ 虽然市委是很多人嚮往的工作单位，但乔东只是借调过去的员工罢了，没有任何前途而言，甚至别人说不要他就不要他，随时都有捲铺盖走人的危险。 一时间，乔东成为众人争相同情的对象，今天下班时还收到了许多人的临别礼物，弄得乔东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不收。 乔东对陈月说这些趣事时，乔嘉诺正在悄悄的观察靳储。 他发现靳储对食物不是很感兴趣，与其说在吃东西，不如说在填饱肚子，筷子夹到什么就吃什么，往嘴里放的动作也十分机械，就像他平时吃饭那样，安静、无声、没有一点存在感。 还有那瓶放在靳储面前的豆奶，明明靳储上辈子那么喜欢喝，现在只是喝了一小口，就眉心紧皱，好像尝到了让他特别难以接受的味道一样。 然后，那瓶豆奶孤苦伶仃的放在原地，再也没有被靳储动过一下。 乔嘉诺：「……」 他怀疑靳储被魂穿了…… 喜欢喝豆奶的设定呢？！ 怎么突然就没有了！ 吃完火锅，四个人慢悠悠的散步往家里走，乔嘉诺埋着脑袋跟在最后面，他的兴致不高，整个人看起来犹如被霜打过的茄子。 乔东和陈月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走在前面聊天，没有注意到后面越来越慢的两个小孩。 本来乔嘉诺只是情绪低落，哪知道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肚子疼。 他刚才吃火锅时出了一身的汗，出来后被夜里的凉风一吹，汗水全吹没了，这会儿又痛出了满脸的汗。 乔嘉诺捂着肚子，意识逐渐模煳，也不知道自己哪儿来的力气，几乎是身体撑着最后的本能往前走。 冷不丁的，他撞上一个人。 勉强抬头去看，正好对上靳储那张在银白色月光下显得无比幽深的脸。 乔嘉诺暗骂一声。 他记得靳储一直走在陈月旁边，什么时候落到后面来了？ 尽管靳储的年龄比乔嘉诺大上一岁，可是他以前营养跟不上，发育不良，身体和体型都比不上同龄人，就连长得斯文秀气的乔嘉诺也比他高上一截。 此时乔嘉诺肚子痛，弯着腰，居然需要抬头仰视靳储，也难得觉得靳储那么高大——就像上辈子那么高大。 靳储蹙起眉，面无表情的打量着乔嘉诺的脸，随后问道：「你不舒服？」 「肚子疼。」乔嘉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故作轻松的说，「可能是刚才吃辣吃多了，回去上趟厕所就好了。」 靳储安静片刻，又问：「还能走吗？」 「能！」乔嘉诺忍着一阵阵袭来的痛感，好不容易站起来，「当然能……」 靳储淡淡的哦了一声。 乔嘉诺对他笑了笑，脸颊上浮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他正准备说走吧，却见靳储转身背对着他，在他面前蹲下身。 乔嘉诺懵了一瞬，下意识后退两步。 靳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声音里多了几分催促的意味：「上来，我背你回去。」 第21章 看病 乔嘉诺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 靳储的脚还没好，最近乔东和陈月忙着处理工作上的事，乔嘉诺还没来得及让他们带着靳储去看脚，就靳储这种状况，怎么可能背他？ 「不行。」乔嘉诺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回答，本来他已经肚子痛到连腰都直不起来了，这会儿说出「不行」两个字时却那么的铿锵有力，「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闻言，靳储没再说话，而是转过头来看了乔嘉诺一眼。 他的眸子黢黑，在那片暗沉的雾气下，仿佛有某种情绪在悄然涌动着。 然后他一声不吭的站起身，为乔嘉诺让出道路。 尽管乔嘉诺已经难受到大脑都快麻痹了，可表面上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样子，他深吸口气，抬脚往前走去。 哪知道下一秒，好像有根棍子在他肚子里狠狠搅了一圈似的，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乔嘉诺双腿一软，直挺挺的往前栽去—— 他直接栽进了靳储的怀抱里。 靳储抓住他的一只手，忽然转身背朝向他，紧接着身体稍微往前倾了下，双手顺势托住他的屁股，往上一抬。 于是乔嘉诺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被靳储背起来了。 乔嘉诺：「……」 关键是靳储比他矮了半个脑袋啊！还比他瘦！怎么背他就跟背鸡仔似的？ 他好歹是个六十斤重的人吧！ 乔嘉诺凌乱了一会儿，转念想到靳储本就是个天生怪力的人，又释然了。 上辈子的靳储隐藏得很好，要不是闯入地牢救他时显露了伸手，恐怕乔嘉诺到死都不知道靳储是个「大力选手」。 难怪念初中时，靳储一脚就把廉晋华踹得脑震盪。 乔嘉诺想到靳储明明有自保的能力，可是为了不给他自己和白智慧添麻烦，只好硬生生忍受了来自身边的所有恶意。 突然间，乔嘉诺觉得胸口堵得慌。 那股难受感铺天盖地的袭来，甚至在瞬间盖过了身体上的疼痛。 「靳储。」乔嘉诺松开圈着靳储脖子的双手，他眉心紧锁，有些无力的挣扎起来，「你要放我下去吧，我自己走。」 靳储目不斜视，脚步不停，更紧的托住乔嘉诺：「不行。」 第40页 「……」乔嘉诺气笑了，心想这个小屁孩也太记仇了，居然还记着自己刚才拒绝他的语气。 「我真的没事。」 「不行。」 「……」乔嘉诺沉默片刻，嘆口气，「你的脚还没好，万一更加严重了怎么办？」 话音刚落，乔嘉诺就感觉到靳储不自觉的挺了挺背，连步伐也变得更加稳健起来，好像真的和常人无异。 呵呵。 掩耳盗铃。 乔嘉诺没有感情的在内心吐槽。 「我的脚没事。」靳储说，「你想太多了。」 乔嘉诺：「……」 好吧好吧，既然靳储这么坚持，他也懒得再瞎操心了。 乔嘉诺虚弱的趴在靳储背上，腹部传来的疼痛犹如一阵阵浪潮，一波接着一波的刺激着他的感官，等到靳储加快脚步找上走在前面的乔东和陈月时，他已经开始意识模煳了。 乔东和陈月都被乔嘉诺惨白的脸色吓得够呛，一阵兵荒马乱后，连忙一起赶去之前去过的那家诊所。 夫妻俩都推着自行车，本来乔东想让靳储帮忙推自行车，他抱着乔嘉诺可以跑得更快，哪知道靳储说什么都不肯松手，执意要背着乔嘉诺走。 而且靳储跑起来还真是…… 飞一般的快。 一点也不像是脚伤刚刚好的人。 乔东和陈月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追了一截路，累得气喘吁吁，后来干脆骑上车追，才追上靳储奔跑的步伐。 赶到诊所时，诊所已经关门了。 陈月带着两个孩子在捲帘门外面等着，乔东跑去楼上敲门找谢医生下来。 昏暗的夜色笼罩着这条老旧的街道，附近几乎没有走动的路人，安静的空气中只剩下陈月混乱的喘息声。 陈月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扭头瞧见靳储固执的背着乔嘉诺，丝毫没有要把乔嘉诺放下的意思。 刚才她还没发现有什么，这会儿仔细一看，才借着路边昏黄的灯光看到靳储的脸色极为苍白，额间有冷汗溢出，眼底全是隐忍的情绪。 「小储，你还是把嘉诺放下来吧，有阿姨在，你别累着了。」陈月又焦急又心疼，同时也不明白这孩子平时那么好说话，怎么今晚就倔成这个样子呢。 靳储仍旧没动，垂眸低声说：「阿姨，我没事。」 陈月无奈：「嘉诺很重。」 靳储说：「不重。」 陈月：「……」 她想起平时乔嘉诺总是像块牛皮糖似的黏着靳储，反而是靳储的态度不冷不热，她以为靳储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接受乔嘉诺，没想到靳储表面上对什么都不上心，实际上还是在乎对方的。 想到这里，她缓缓嘆出口气，没再坚持了。 十来分钟后，谢医生跟在乔东身后匆匆忙忙的下了楼。 此时的乔嘉诺已经痛得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靳储背着他走进诊所，听了谢医生的吩咐，把乔嘉诺放在里面的病床上。 谢医生一边向乔东询问情况，一边对乔嘉诺进行检查。 这时，乔嘉诺恢復了些许意识，他的身体蜷缩成虾仁状，勉强睁开眼睛，茫然的视线在四周晃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靳储那张被灯光照得雪白的脸上。 「靳储……」 「……」靳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靳储。」乔嘉诺虚弱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了上辈子的靳储。 上辈子的靳储很少对他冷脸，哪怕他快要死亡时给靳储添了很多麻烦，靳储也没有一点不耐烦，反而时常笑着安慰他、鼓励他。 然而这辈子的靳储还是个十岁的小孩，身上总是散发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面对乔嘉诺眼巴巴的目光，他沉默片刻，最后从喉管里挤出一个淡淡的「嗯」字。 就连乔嘉诺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 似乎只有在得到靳储的回应后，他脑海里那根紧绷着的弦才会逐渐放松下来。 乔嘉诺对着靳储扯了扯嘴角，转头看向坐在病床另一边的谢医生。 「谢叔叔。」乔嘉诺忍着腹部的疼痛，小声恳求道，「你帮靳储看看脚吧，他的脚还伤着。」 谢医生好笑的说：「你自己都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 乔嘉诺仿佛没听到谢医生的声音，嘴里还在咕哝着：「拜託你了……快帮靳储看看，他刚才背着我走了那么久，他的脚肯定很难受。」 「好好好。」谢医生安慰道，「一个一个来，我想帮你看完。」 说完，谢医生看了眼旁边的乔东和陈月，笑道：「这两个孩子感情不错啊。」 乔东和陈月笑着应了声，心里却有些无奈，这小子到这个时候还想着靳储，然而靳储的脚早就好了，刚才不还背着他健步如飞吗？ 夫妻俩没有把乔嘉诺的话放在心上，等到谢医生给乔嘉诺做完检查，又打了两针，开了几副药给夫妻俩。 「这孩子的身体素质太差了，先拿点药回去吃，过些日子你们再去开些中药给他调理一下。」谢医生叮嘱道，「以后尽量少油少辣，也少喝冰水，全部混着往肚子里灌，不痛才怪了。」 乔东和陈月连忙感激道：「谢医生，大晚上的真是麻烦你了。」 「我不麻烦，麻烦的是你们自己，脑袋上的纱布刚拆下来，肚子又出问题了。」谢医生说着，贴近乔嘉诺的额头看了看，缝过几针的伤口恢復得很好，他才转而问道，「肚子还痛吗？」 第41页 这会儿乔嘉诺感觉好多了，他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什么，扯住谢医生的袖口：「靳储的脚……」 「好好好，我这就帮他看脚。」谢医生哭笑不得，对一直站在角落不出声的靳储招了招手，「坐这边来。」 靳储纹丝不动，目光平静的看着谢医生。 尽管乔嘉诺看不出来靳储在想什么，可是他能明显察觉到靳储的抗拒。 谢医生见靳储没有反应，顿时有些奇怪：「怎么了？你没事吧？」 靳储仿佛融进了那片安静的空气里，他嘴角紧抿，眼色渐冷，转身就要往外走。 乔嘉诺见状，一下子就急了。 「靳储！」乔嘉诺慌慌张张的从病床上坐起来，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要去拦住靳储，「等一下，你别走啊！」 结果他的腿还在发麻，刚落地就砰咚一声跪在了地上。 乔东和陈月吓着了，赶紧过来把乔嘉诺扶起来。 乔嘉诺仿佛感受不到腿上的疼痛似的，又气又急的视线直勾勾的定格在靳储的背影上，他喘着气，扯着嗓子喊道：「靳储！你给我站住！」 本来乔嘉诺已经做好了把靳储拖回来的准备，没想到他吼了一嗓子后，靳储当真站住了，停在门口，背对着他们。 「靳储……」乔嘉诺张了张嘴，瞬间软了声音，「你就让谢叔叔帮你看看吧……」 靳储在原地站了足足半分钟，似是妥协了，沉默的转身往回走，在乔嘉诺逐渐变得喜悦的目光中，他走到谢医生旁边坐下。 谢医生让靳储把受伤那只脚上的鞋子和袜子脱掉，蹲下身，粗略看了看，很快脸上浮现出惊讶的表情。 「你的脚伤得这么重，怎么能落地走路？！刚才还背着人跑了一段路？你简直是……」谢医生气结，抬头对着乔东和陈月呵斥道，「你们当大人的也太粗心了吧，看看孩子的脚都肿成什么样了！」 第22章 偶遇+插手+撒谎 [1.偶遇] 乔东和陈月莫名其妙的被谢医生噼头盖脸的训了一顿，两个人都一脸懵逼，相互看了一眼，然后凑过去看靳储的脚。 这一看，把他们都吓了一跳。 只见靳储的脚红肿得厉害，尤其是脚踝那一块，就像是往里面吹了气似的，表面完全膨胀了起来，由于靳储一直穿着长裤，这么多天来，乔东和陈月压根没有注意到异样。 别说乔东和陈月了，就连谢医生也觉得惊奇——靳储实在装得太像了。 要不是乔嘉诺点明说了让他帮靳储看脚，他根本不会发现靳储的脚竟然会严重成这样，刚才靳储走路时分明一点问题也没有，看起来那么正常。 也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忍下来的…… 陈月不忍心再看，扭过头去，闷声说道：「谢医生，我们家孩子的脚还能好吗？」 「当然能。」谢医生说完，又问，「这孩子还在上学吧？」 陈月说：「在念小学三年级。」 谢医生嘱咐道：「暂时别去了，跟老师请个假，在家里休息一阵子，等到他的脚能落地走路了再去学校。」 闻言，陈月忙不迭说好。 靳储的脚伤看着严重，但也不算特别严重，好在发现得及时，以后好好养着，落下病根的概率不大。 从诊所出来后，靳储好不容易穿上鞋子的脚又被谢医生裹上了厚重的纱布。 乔嘉诺拿起靳储的鞋子，笑盈盈的往靳储跟前凑：「刚才你背了我，这下换我来背你好了。」 靳储看了眼乔嘉诺手上的鞋子，表情颇有些不自在，他偏过头：「不要。」 「你这人……」乔嘉诺气道，「也太倔了吧，倔得像头牛似的。」 靳储抿着唇，不说话。 乔嘉诺灵机一动，干脆学着之前靳储那样，二话不说就往靳储面前一蹲，催促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结果他还没等到靳储的回应，就被气急败坏的陈月拎了起来。 「刚才还没折腾够吗？这会儿又开始胡闹了，怎么没痛死你！」陈月一边骂着一边蹲下去把乔嘉诺抱了起来，「肚子还痛吗？」 乔嘉诺伸长了举着靳储鞋子的手，顺势依偎进陈月怀里，用软糯的声音撒娇道：「还痛着呢。」 陈月腾出一只手来给乔嘉诺揉了揉肚子，软下语气说：「等会儿回去吃了药就不疼了，男子汉就要学会忍耐，哪有这么大了还跟妈妈撒娇的。」 「我才不呢。」乔嘉诺用手圈住陈月的脖子，在陈月脖颈间蹭了蹭，「我又不是靳储那块石头，连疼都感觉不到。」 话刚说完，一个从天而降的爆栗敲在乔嘉诺的脑袋上。 乔嘉诺嗷了一声。 「怎么说话呢？」陈月板着脸训斥，「小储的脚成那样还不是为了背你。」 乔嘉诺轻声，转头去看靳储。 只见刚才还那么抗拒被他背的靳储已经乖乖靠在乔东背上，他两只手搭着乔东的肩膀，一边脸颊贴着乔东的背部，眼睛不眨的看向乔嘉诺这边。 乔嘉诺看过去—— 四目相对。 乔嘉诺瞧着靳储这副猫儿一样乖巧的样子，就忍不住想笑，趁着乔东和陈月并排走着时，他小声喊着靳储的名字。 靳储面无表情，沉默的看着他。 乔嘉诺丝毫不介意他的冷漠，脸上堆满了笑意：「香吗？」 第42页 说话间，他已经脑补出了靳储死活不愿意被人背，最后真香的gif表情包。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真是想想就觉得好笑。 如果按照剧情走，靳储应该回答他一声——嗯，真香。 可惜靳储显然不是个会配合的人，更何况现在的他完全不懂这个十多年后会在网络上爆火的梗。 听完乔嘉诺的话后，靳储连冷淡的表情都没有变一下，然后在乔嘉诺眼巴巴的注视下，闭上眼睛，瞬间进入唐僧入定的状态。 乔嘉诺：「……」 不知道互动的直男，难怪上辈子单身二十多年，真是有果必有因。 回到家后，陈月让乔嘉诺自己烧水把药吃了，她和乔东还要出去一趟，把停在诊所外面的自行车推回来。 乔嘉诺烧水吃完药后，顺便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 他走进卧室，就看到靳储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发呆，由于右脚包裹着纱布，他只能伸长了那条腿，轻轻的放在地面上。 听到乔嘉诺进门的脚步声后，靳储勐然回神，抬起眼皮子飞快的瞥了乔嘉诺一眼，随后若无其事的垂眸看着地面。 尽管靳储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可是他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已经悄无声息的攥紧，紧张的情绪还是一丝丝的泄露了出来。 乔嘉诺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的样子，走过去，把刚才洗好的青苹果往靳储面前一放：「睡前水果，吃吧。」 靳储看了眼青苹果，没有说话。 乔嘉诺也不走，靠在书桌前，像个小大人似的托着下巴上下打量着靳储。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开来。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了足足一分钟。 最后是靳储败下阵来，他似是有些郁闷又有些无语，连头也没抬，低着头闷声开口：「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乔嘉诺沉思道：「我在想，你现在洗澡不方便，是不是非常需要我的帮助……」 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突然把手臂搭上靳储的肩膀，这才继续说道，「而你又要面子，不好意思开口。」 靳储勐地抬起头。 乔嘉诺对上靳储的目光，粲然一笑，光洁的脸颊上浮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靳储怔愣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感觉喉间发涩，吐不出来一个字，他发现乔嘉诺的眼眸在光线中会变成很浅的颜色，犹如一汪清泉，透彻得一眼就能看到他的影子。 这双眼睛很漂亮。 甚至比他母亲滕静的眼睛还要漂亮。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能从里面看到自己那张尴尬、无措又自卑的脸，他的缺点被无限放大，又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靳储的脸色骤变，他用力眨了下眼睛，慌忙往后靠去，拉开了他和乔嘉诺之间的距离。 乔嘉诺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反应吓到了，有瞬间的失神，随后张口想要说什么。 靳储抢在乔嘉诺出声之前从椅子上站起来，他不敢看乔嘉诺的眼睛，几乎把头低进了尘埃里，冷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帮助。」 然后，一瘸一拐外加单脚跳着出了卧室。 剩下乔嘉诺一个人愣在原地。 他一言难尽的看着靳储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抓了抓头髮，心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和无力。 如果他知道靳储内心的想法就好了，可惜靳储那张嘴比特务还要严实，想要从靳储嘴里套出话来，可能性基本上等于零。 罢了。 来日方长，慢慢摸索吧。 - 从第二天起，靳储就开始了家里蹲生活。 本来乔嘉诺也想趁机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每天去学校面对那帮闹腾的小孩和老师教的加减乘除，他感觉自己的智力都快回到十岁了。 可惜他把想法告诉给陈月后，得到的是陈月的一顿臭骂，乔嘉诺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吃完早饭熘了。 乔东已经在单位上办理好了停职手续，过两天就要去市委报导。 市委在隔壁街道上，来迴路程不超过半个小时，而且每天准时上下班，以后接送家里两个孩子更加方便，因此这个任务就落到了乔东的脑袋上。 父子俩去车棚取完车，推着车走出大杂院时，乔嘉诺眼尖的看到路边一棵杨树下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 于是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如今天气转凉，那个女人还穿着单薄的短袖衬衫和碎花长裙，秋风扫过，长裙在风中翩然起舞，随风飘起的还有女人那头海藻般乌黑浓密的长髮。 她的背影极为好看，腿长腰细，身形窈窕，哪怕穿着一套普通的衣服，也宛若天仙下凡一般，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可远观不可亵玩的仙气，周围男男女女的路人们都情不自禁的扭头看向她。 不过女人唯独察觉到了乔嘉诺的目光，突然转头看过来。 果然是滕静。 她的肌肤白皙胜雪，漂亮的脸蛋上化着精緻的妆容，眼尾微挑，鼻子小巧玲珑，嘴角稍微翘起，看似在微笑，却永远端着那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乔嘉诺记得他上次见到滕静时，滕静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样子，连头髮也懒得梳理，没想到这才个把月没见，滕静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但是他心里很清楚——这种变化对滕静和白智慧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上辈子的滕静颓靡了一阵子，在某天突然精神起来，她开始打扮、出门、和各种各样的男人约会，结果被男人骗了钱，又闹死闹活的想要自杀…… 第43页 反正没让人省心过。 幸好现在靳储和滕静已经撇清了关系，只是可怜了白智慧，一大把年纪还要帮滕静收拾烂摊子。 滕静似笑非笑的盯着乔嘉诺看了一会儿，正好乔东去附近的小卖部买烟了，她便踩着尖细的高跟鞋走来，在乔嘉诺眼前站定。 然后她张口便是尖酸刻薄的话：「那个吃里扒外的小畜/生死了吗？」 乔嘉诺蹙起眉，忍住从嗓子眼里窜上来的怒意，扬起下巴笑道：「不仅活着，还活得很好。」 滕静的表情不是那么好看。 乔嘉诺仍旧笑得灿烂：「以前我一直认为你不是个好妈妈，你把靳储生下来，却虐待他、折磨他，可是后来，我发现你再坏也有好的一面，也许你这辈子唯一做过的好事就是放了靳储吧，从今往后，靳储就是我们家的人，和你没有一分钱的关系，要是我再听到你用那些噁心龌龊的词语咒骂他，我会跟你翻脸的。」 滕静愣了愣，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她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扑哧一笑：「年龄不大口气倒是大得很，别忘了他名字还写在我家户口本上，呵呵，你家的人？法律承认他是你家的人吗？」 [2.插手] 乔嘉诺看着滕静颇显得意的神情，突然勾起嘴角，恶劣的笑了起来：「那岂不是刚好？我就到处宣传你是怎么虐待你儿子，等我长大了，还要把你告到法庭上，虽然你早就不要你这张脸了，但是你妈还得在街坊邻居的嘲笑下生活。」 闻言，滕静气得脸都青了，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像桌球似的。 美是美，就是表情管理不合格。 「你这个小孩的心肠也太歹毒了！你爸妈怎么教你的……」说到一半，她后知后觉的想通了什么，表情逐渐狰狞，「好啊，我就说你怎么突然跑来我家送苹果，原来你故意惹我生气，就是为了把那个小畜生带走……」 话音未落，一块石头砸到滕静的小腿上。 滕静尖叫一声，赶紧后退，弯腰掀开裙摆一看，居然磕出血了。 乔嘉诺手里捏着随地捡起的石头，冷眼盯着滕静几乎扭曲的脸：「我提醒过你了，不准用那个词骂我家靳储。」 「呸！那天没收拾到你，还敢爬到我头上来了，今天我就替你爸妈教训你！」 滕静说完，扬手就要往乔嘉诺的脸上扇去。 乔嘉诺见状，赶紧往后面躲，却冷不丁撞上匆忙走来的乔东。 乔东看见自家儿子又被那个女人欺负，气得整个人都快暴走了，他一把抓住滕静的手腕，稍作用力，滕静疼得直叫。 可是乔东没有放手的意思，狠狠瞪着滕静：「怎么又是你？上次你害得我儿子去诊所缝了针，这次还想怎么样！」 滕静疼得眼睛发红，尖叫道：「谁让你儿子用石头砸我！这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乔东反驳：「要不是你欺负他，他那么乖的孩子会用石头砸你？他怎么不去砸其他人？」 「你简直是在强词夺理！」滕静叫得嗓子都哑了，「他就是用石头砸了我，难道我一个大活人就要站着任由他砸吗？」 周围的路人们纷纷驻足，议论纷纷的看着热闹，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帮忙。 不少人认出了滕静，他们知道滕静的名声不太好，好像不久前还把她面前那个小孩推得脑袋都磕破了，满脸都是血。 如此一来，没有一个人同情滕静，甚至还觉得她自作自受。 可不就是活该吗？ 而另一边的乔东面对滕静委屈又愤怒的质问，憋了半天，甩出一句熊家长独有的万金油回答：「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你这个大人还要跟着不懂事吗？」 滕静：「………………」 乔嘉诺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滕静快要气疯了，但她知道自己在乔东这里讨不着好，周围又有那么多人看着，她狠狠咬紧牙关，目光憎恨的看了眼躲在乔东后面的乔嘉诺，转身迅速离开了这里。 去学校的路上，乔嘉诺抱着乔东的腰，歪着脑袋问道：「爸爸，妈妈不是说白奶奶和滕静要去厂里上班吗？」 乔东的说话声混着风声传来：「你白奶奶已经进厂了，滕静不愿意，就没去，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在院里住着。」 乔嘉诺若有所思，轻轻哦了一声。 「以后你再遇到那个疯女人，就尽量离她远点。」乔东气愤的叮嘱道，「那个女人疯起来连她妈都要打，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乔嘉诺乖乖应道：「知道了。」 - 靳储不在学校的日子里，乔嘉诺感觉日子过得挺无聊，以前他无论是下课还是午休都要去缠着靳储，现在没人缠，只能撑着下巴坐在课桌前发呆。 如今廉晋华身边少了乔嘉诺，只剩下葛杭和吴翼两个人左右跟着。 吴翼性格老实，大多时候闷声不出气，存在感极低，而葛杭仗着有廉晋华撑腰，平时要多嚣张有多嚣张，经常欺负班上和外班的同学。 这天下午放学，乔嘉诺要做值日，最后一个从教室里离开，经过教学楼下的小花园时，就听到一阵哭哭啼啼的声音。 「我、我真的没钱了，我妈妈说我用钱厉害，扣了我的零花钱，我兜里只有这么多了……」 「你放屁！还敢撒谎？」一道粗声粗气的声音说道，「我今天中午看到你在小卖部买了一块雪糕吃，没钱交保护费就有钱吃雪糕？」 第44页 伴随着手拍打脸的啪啪声，那个男生哭得更加厉害了。 紧接着传来的就是乔嘉诺很熟悉的嚷嚷声：「我要是你的话，早就把钱交出来了，省得吃这么多苦头，你还是赶紧给钱吧，不然待会儿杰哥的拳头可是不认人的。」 男生哭道：「我、我没钱，我没骗你们……」 然后男生就被打了。 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反正哭得那叫一个惨。 乔嘉诺一下子就认出了后面说话的那个人是葛杭，至于葛杭口中的「杰哥」—— 他眯起眯眼，脑海中很快浮现出一张长得贼眉鼠眼的脸。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杰哥」就是魏杰。 魏杰今年刚好升到六年级，和廉晋华还有葛杭一样喜欢到处惹事，不过廉晋华和葛杭的头上还有家长压着，不敢过于放肆，而那个魏杰是个孤儿，养父母管不着他，就经常打着收保护费的名义抢低年级学生的钱，甚至对一个女老师动过手。 女老师向校长申请开除魏杰，哪知道魏杰的养父母直接跑来学校闹，张口闭口拿魏杰是孤儿说事。 校长为了息事宁人，只得打消了开除魏杰的念头。 从那以后，老师们害怕招惹麻烦，便对魏杰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使得魏杰顺着杆子往上爬，在学校里越来越目中无人。 上辈子的乔嘉诺是个三好学生，在老师和同学当中的人缘不错，自然不在魏杰的欺负名单里，可是孤立无援的靳储时常成为魏杰的刁难对象。 直到初三毕业那年，魏杰突然失踪，魏杰的养父母报了警。 可惜这个小城市的监控还没普及，周围多得是荒郊野岭，即便魏杰的养父母和警察们一起没日没夜的寻找了一个暑假，却仍旧没有一点线索。 到后来，这件事终究是不了了之。 然而只有乔嘉诺才知道——魏杰的失踪似乎和靳储有着很大的关系。 在魏杰失踪的前一天，乔嘉诺亲眼看到魏杰跟着靳储朝着某个方向走去。 那时的他和靳储关系很淡，平时在大杂院里碰到了都不会打招唿，他自然不会多管靳储的闲事，往那边瞥了一眼后就走开了。 后来大学毕业，乔嘉诺和靳储因为工作关系走近了很多，乔嘉诺好几次想向靳储打听魏杰的事，可是考虑到外面那些关于靳储的可怕传闻，始终没有问出口。 如今，乔嘉诺意外重生回来，他已经不在意魏杰的失踪是否和靳储有关，转念想到上辈子魏杰对靳储的欺辱，还是感到意难平。 如果按照上辈子的时间线来走的话，再过不久，魏杰就会盯上靳储。 想到这里，乔嘉诺不自觉的攥紧手心。 他不希望靳储重复上辈子的路线，不管是被魏杰欺辱还是后来蓄意报復魏杰，他都不想让靳储再沾上这些糟心的事情。 这辈子，靳储只需要平安健康的长大就行了。 乔嘉诺收回思绪，循着声音往小花园里面走了一段路，还没靠近，就看到在树荫下面晃动的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人躺在地上，哭得都在打嗝了。 另外几个人围在边上正在说些什么，就在这时，站在最边缘的葛杭突然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过来，对上乔嘉诺的目光后，葛杭难掩脸上的诧异。 「你怎么来了？」葛杭早已把乔嘉诺列入敌对的名单里，这会儿眉头一撇，瞬间变得警惕起来，「你又想干什么！」 相比较葛杭的紧张，乔嘉诺倒显得轻松自如，一边走近一边语气平和的说道：「找人。」 葛杭粗声粗气：「我们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 乔嘉诺抿着唇，没接话茬，他懒得再搭理咋咋唿唿的葛杭。 站在葛杭后面的魏杰没有出声，打量的视线却一直没从乔嘉诺身上挪开过，他的面相和葛杭有点像，倒三角的眼睛，塌鼻樑，薄嘴唇，现在年纪小还看不太出来，长大了就是一副尖刻的相貌。 不得不说，这两个人长得有点像。 还真是相由心生啊…… 乔嘉诺暗自感嘆。 与此同时，魏杰挪开了打量的目光，转头问葛杭：「这人谁啊？」 「杰哥，他就是乔嘉诺，之前是他去老师那儿打小报告，还踹了我一脚，害得我和廉晋华回家被骂，都是他害的！」 提起那件事，葛杭依然委屈，明里暗里的怂恿魏杰道，「要不是乔嘉诺的话，廉晋华也不会被他爸扔给他妈管，现在廉晋华可惨了，每天放学就要回家，他妈还不准他和我们玩。」 魏杰到底有些孩子心性，听说自己被廉晋华他妈嫌弃后，火气一下子就窜上来了：「凭什么啊？他廉晋华是金疙瘩吗？老子还他妈不乐意跟他玩呢！」 葛杭被魏杰的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反应过来连忙附和道：「就是，还不是乔嘉诺害的。」 魏杰心情烦躁，一脚踹开躺在地上不起来的男生，表情兇狠的走到乔嘉诺前面，他长得很瘦，比乔嘉诺高出一点，扬起下巴，看向乔嘉诺时格外盛气凌人：「你想怎样？」 尽管乔嘉诺的身体里装了个二十多岁成年男人的灵魂，可他毕竟套着个十岁孩子的壳子，若是和眼前这些小孩起了冲突，肯定要吃亏。 「我不想怎样。」乔嘉诺尽量放慢语速，口吻平和的说，「我来找你跟葛杭还有廉晋华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有事找你帮忙。」 第45页 魏杰颇感意外，转头看了眼同样惊讶的葛杭，才重新看向乔嘉诺：「什么事？」 乔嘉诺眯着眼，笑起来：「当然是赚钱的事。」 听到「赚钱」两个字，魏杰眼底的不耐烦瞬间消失了大半。 魏杰略显狐疑的看了乔嘉诺半天，似乎想从乔嘉诺的表情里找出破绽，然而乔嘉诺笑容真诚，看着他的目光明亮清澈，且没有丝毫的躲闪和心虚。 于是以貌取人的魏杰彻底消除了疑虑，他又转头对葛杭那些人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已经放学了，你们都不用回家吗？」 葛杭等人一脸懵逼。 魏杰迫不及待想和乔嘉诺单独聊，走过去抬起脚就往葛杭身上踹，凶神恶煞的催促道：「走走走，赶紧走！」 [3.撒谎] 乔嘉诺站在原地，看着不久前还春风得意的葛杭等人在这会儿像一群落水狗似的被魏杰赶走，只觉得好笑。 不管是在廉晋华身边还是在魏杰身边，葛杭永远扮演着狗腿子的角色，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恶毒炮灰一样。 临走前，葛杭等人瞥见躺在地上装死的男生，相互使了个眼色，准备把男生一起带走。 那个男生本以为自己逃过一劫，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察觉到他们的意图，一下子着急起来，哭哭啼啼的摇头说自己已经没有钱给他们了。 「等一下。」乔嘉诺看了眼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的男生，「放过他吧。」 这话自然是对魏杰说的。 以前的魏杰可不是那么好说话，但这会儿他急着听乔嘉诺说那个赚钱的法子，冷飕飕的剜了眼正把男生往上拉的葛杭等人，捏着拳头吼道：「扯什么扯？信不信我把你们的脑袋扯下来！」 那几个人被吓得一个哆嗦，瞬间脸色发白，缩着肩膀怂如鹌鹑。 魏杰又道：「还不快滚！」 于是那几个人一熘烟的跑掉了，生怕跑慢了被魏杰逮住就是一顿痛扁。 魏杰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跑得没影后，才把热切急迫的眼神落到乔嘉诺身上：「说吧，你有什么赚钱的事找我帮忙？」 「等下。」乔嘉诺说着，越过魏杰走到那个男生面前。 他蹲下身，轻声问道：「你还能走吗？」 男生吓得消瘦的身体直发抖，姿势狼狈的趴在地上，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脑袋，好像这样就能避免外界的伤害似的。 听到乔嘉诺的声音后，男生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后战战兢兢的松开手，缓缓抬起头。 下一秒，男生便对上一张白皙干净的脸，被傍晚的光线照得发亮，就连皮肤上细小的毛绒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男生再次愣住，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乔嘉诺。 倒是乔嘉诺被男生哭得红肿的眼睛惊了一下。 男生长得清十分秀乖巧，一双杏眼含着层朦胧的水雾，削薄的嘴唇透着不健康的白，他脸上还有着明显的巴掌印，是刚才被魏杰打出来的。 乔嘉诺从衣兜里摸出干净的纸巾，替男生擦了擦黏在额头上的尘土，随后把纸巾塞进男生手里：「回去擦点膏药、洗个澡就好了，以后见到他们记得绕道走。」 男生愣愣的捏着纸巾，像是被乔嘉诺安慰到了，也不哭了，被乔嘉诺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 此时，旁边的魏杰已经等得很不耐烦了，眉头紧拧，扯着嗓门催促道：「喂，你好了没啊？磨磨蹭蹭的，哪儿来那么多屁事。」 乔嘉诺把男生送出一段距离后，才折身返回魏杰面前。 之前他还有些犹豫，认为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孩子是不是过了，可是当他刚才看到那个男生红肿的脸颊时，那些犹豫在顷刻间随风消散。 - 由于乔嘉诺让乔东在学校外面等了很久，作为补偿，他只好陪乔东一起去菜市场，父子俩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陈月又要加班，做晚饭的担子就落到了乔东的肩膀上。 乔东在厨房里一向马虎，还笨手笨脚，便顺理成章的把准备洗澡的乔嘉诺抓来打下手。 乔嘉诺心里叫苦不迭，跟着乔东忙活了半天，好不容易做出简单的三菜一汤，才端上桌，就碰到陈月下班回来了。 「嘉诺，你妈妈回来了？」乔东听到关门声，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可以喊小储吃饭了。」 乔嘉诺哦了一声，飞快的往卧室跑去，心里有点窃喜。 他是不是可以趁机背靳储一次了？！ 哪知道乔嘉诺刚推开卧室门，就看到靳储已经稳稳噹噹的扶在门框上，和他面对面的撞上时，靳储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受伤的腿往外跳。 乔嘉诺：「……」 背个屁！ 那个小气鬼完全不给他机会。 靳储仿佛知道乔嘉诺心里在打什么主意似的，每次单脚跳起来的速度比他这个用两条腿走路的人还快，生怕被乔嘉诺追上。 乔嘉诺愣在原地，用了好一会儿时间才修復了他那颗受伤的心，转头看去，只见靳储已经规规矩矩的坐在茶几前等待开饭了。 「嘉诺，吃饭了。」陈月摆好了碗筷，催道，「你发什么愣呢？」 乔嘉诺嘆息：「来了……」 坐下时，乔嘉诺用哀怨的眼神看着靳储。 可惜靳储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眼观鼻口关心，全当坐在对面的乔嘉诺不存在。 第46页 乔嘉诺端起饭碗，心头冷笑。 呵呵…… 渣男！ 你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 还记得他快死时，靳储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淌得满脸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用那么卑微的姿态祈求他不要走…… 现在想想。 好笑又惊奇的同时，还有一点窒息。 那时的他已经被病痛折磨得没了半点求生欲望，可是在感受到靳储落在他眼皮子上的泪水时，他竟然生出了非常强烈的想法——他想活着陪伴靳储走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死了，后来竟然又以重生的方式来到了靳储的生活中。 乔嘉诺握紧手中的筷子，悄悄看向安静吃着饭的靳储。 此时此刻，靳储就坐在他面前，还有他父母，也都健在。 突然间，乔嘉诺感觉到了鼻尖的一股酸意，刚才酝酿在胸腔里的那些抱怨的情绪也慢慢的消失殆尽。 吃完饭后，乔嘉诺帮着陈月洗完碗，累得回到卧室瘫坐在椅子上。 靳储坐在书桌的另一边写作业，听到乔嘉诺的动静后，他微微抬了抬下巴，尽管他的目光仍旧黏在练习册上，可是身体却不动声色的往后面挪了挪。 乔嘉诺本来就在看着靳储，一眼就发现了靳储的小动作，霎时气笑了，故意拖着椅子往靳储旁边一坐，胸膛几乎贴上了靳储的手臂。 「怎么着？我们天天同吃同住同睡，你还嫌弃起我来了？」 靳储眉头紧锁，嘴角轻抿，像是在忍耐着什么，他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练习册，稍微把手臂往自己这边收了收。 原本贴在一起的两个人瞬间拉开了距离。 乔嘉诺气得想笑，亏得他刚才想了那么多靳储在上辈子对他的好，还自我感动的好久，结果一转眼，靳储又对他摆出这么一副死人脸来。 沉默片刻，乔嘉勐然诺起了逆反心理——靳储不让他碰，他偏要碰！ 于是乔嘉诺继续把胸膛往靳储的手臂上贴，嘴里叭叭叭的说道：「我们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了，还有什么不能碰的？难不成你现在才想起来你有洁癖？」 上辈子的靳储不仅有洁癖，而且洁癖相当严重，决不允许别人碰他一下。 乔嘉诺刚把话说完，就听到靳储沉声反驳道：「我没有洁癖。」 说话的同时，还继续往后挪动身体，试图和乔嘉诺拉开距离。 乔嘉诺呵呵一笑：「那你为什么躲着我？」 靳储的眉头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你身上有烟味，我不喜欢烟味。」 「烟味？」乔嘉诺愣了下，赶紧抬起手臂胡乱嗅了嗅，发现确实有那么一点菸味，但是很淡，如果不是仔细嗅的话根本嗅不出来。 他想起魏杰喜欢抽菸，身上有股很浓的烟味，他和魏杰说话时，魏杰揽了几下他的肩膀，估计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烟味的。 这下真相大白，乔嘉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他知道靳储很讨厌烟味，因为滕静经常抽菸，弄得家里全是难闻的烟味，以至于靳储闻到烟味时，总能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 「抱歉，我没注意到这些。」乔嘉诺立即端正态度，诚恳的反省自己的错误，「我这就去洗个澡。」 说罢，乔嘉诺起身去衣柜里拿衣服。 走到门口时，身后冷不丁响起靳储的声音。 「乔嘉诺。」 这辈子的靳储鲜少喊他的名字，很多时候和他说话时，都是尽可能的声调称唿，直接切入主题。 这会儿听到靳储喊出来的那三个字，乔嘉诺忽然发现，靳储的声音居然格外的好听。 他们这边的南方人总是不分鼻音和边音，很多人说「nuo」时，其实说的「luo」，许是靳储在京城住了几年的原因，他把每个字都说得字正腔圆，说「nuo」时还带着浅浅的鼻音。 不知怎的，乔嘉诺还想听靳储再喊一遍自己的名字，当然，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转头看着靳储：「怎么了？」 靳储合上面前的练习册，把原子笔搁在练习册上，他转身面向乔嘉诺，表情略显严肃，一本正经的问道：「你认识新朋友了？」 乔嘉诺脑海里浮现出魏杰那张脸，竟有瞬间的心虚，他扯了扯嘴角：「为什么要这么问？」 靳储说：「你以前的朋友里，没有人会抽菸。」 乔嘉诺：「……」 靳储小小年纪，逻辑思维能力还挺强的，难怪会在十多年后走上众人仰望的神坛。 乔嘉诺不可能把魏杰的事告诉给靳储，他想了想只得选择撒谎：「是啊，今天值日倒垃圾的时候遇到一个高年级的人，他人还不错，帮了我一个小忙。」 第23章 道歉+做事 [1.道歉] 乔嘉诺原以为靳储只是闲得无聊才随便问问，结果得到他的回答后，靳储紧蹙的眉心依然没有要松开的迹象。 卧室里就亮了一盏檯灯，昏黄的灯光填充了整个房间，也把靳储落在地板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靳储坐在光与影之中，黑曜石般漂亮的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若有似无的黑气，他的表情平静无波，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任何起伏：「你那个新朋友叫什么名字？」 却是质问的话。 莫名的，乔嘉诺有些忌惮这个样子的靳储，让他恍惚间看到了上辈子那个心狠手辣的靳储，那个靳储也会在生气的时候这么看着乔嘉诺。 第47页 一模一样的神态…… 尽管靳储没有明确表现出来，可乔嘉诺就是知道——靳储生气了。 「我、我不记得他的名字了。」说话间，乔嘉诺竟然结巴了一下。 卧槽！ 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乔嘉诺暗骂一声，心里升起一股懊恼的情绪，甚至有了想咬掉自己舌头的冲动。 所幸靳储并没有再说什么，他面无表情的看了乔嘉诺半晌，随后收回目光，低头拿起原子笔、翻开练习册，继续安安静静的做题。 乔嘉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定靳储不再准备搭理他后，才转身往外走。 等到乔嘉诺洗完澡回来，靳储依然坐在书桌前看书。 乔嘉诺把洗好并擦干净的青苹果放到靳储手边，然后爬上床躺着。 吉健送的那袋青苹果早就吃完了，陈月看到靳储挺喜欢吃，每隔几天都要买些回来放着。 时间长了，乔嘉诺习惯了每天晚上洗个青苹果拿给靳储，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只怕那堆青苹果在客厅的茶几上放烂了，靳储都不会碰一下。 哎…… 也不知道靳储那别扭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一下。 乔嘉诺迷迷煳煳的想着，就这么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好像有人在摸他的头髮，有一下没一下的，感觉有点舒服，乔嘉诺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蹭了蹭。 哪知道那个人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立刻停下了动作。 乔嘉诺砸了砸嘴，有点失望。 - 时间过得很快，国庆节收假后，学校就在组织召开家长会了。 家长会上几家欢喜几家愁，像乔嘉诺和霍雨青成绩优异，他们的父母自然是脸上倍有面子，再像廉晋华和葛杭不仅成绩差得一塌煳涂，而且喜欢到处调皮捣蛋，于是被周老师点名批评了一通，痛斥家长不会教育孩子，居然纵容自家孩子去欺负别人家的孩子。 廉警察和葛杭的爷爷被周老师教育得老脸通红，事后不等教室里的家长们散完，各自拎起自家孩子就是一顿暴揍。 廉晋华和葛杭被揍得嚎嚎大叫，像两只猴子似的在教室里东躲西蹿。 第二天，廉晋华和葛杭就成了班上的笑话。 「哈哈哈哈！廉晋华，听说你昨天被你爸揍得直哭，你们也太可怜了，当着那么多家长的面被揍。」 「我要是你们的话，今天就不来学校了，也太丢脸了吧！」 「怕什么？反正廉晋华和葛杭他们的脸皮厚，这点小事才不会被他们放在心上，没看到他们现在不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吗？」 四面八方传来的嘲笑声让廉晋华和葛杭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廉晋华又羞又气，狠狠咬着牙，埋着头不说话，葛杭忍无可忍，从椅子上蹦起来，凶神恶煞的向大家挥舞着拳头。 「笑笑笑，你们笑个屁啊！」葛杭气急败坏的咒骂道，「你们再笑！信不信我揍你们！」 然而大家并不怕葛杭。 还有个男生嬉皮笑脸的说：「你打呗，等你打完了，我就告诉周老师去，让周老师在下次家长会上再把你爷爷教训一顿，看你爷爷打不死你。」 其他人纷纷附和：「就是，谁让你一天到晚欺负别人，这下报应来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每句话都宛若一根尖针，又狠又准的扎在葛杭这个胀满了气的气球上。 只听得「噗呲」一声。 气球漏气了，瞬间扁了下来。 葛杭和在孤儿院长大的魏杰不一样，他平常再怎么调皮捣蛋，还是畏惧老师和家长，这会儿面对大家的挑衅，纵使整个人都快气炸了，却不得不硬生生把那口气咽下去，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坐回椅子上。 这时，廉晋华突然起身，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廉晋华。」葛杭惊讶的喊了一声。 廉晋华对葛杭的声音置若罔闻，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方向，他加快脚步，穿过在过道上打闹的同学，最后在乔嘉诺的课桌前站定。 「你出来。」廉晋华硬邦邦的落下一句话，「我有话跟你说。」 说完，廉晋华率先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乔嘉诺本来在无聊的转笔，听了廉晋华的话，从椅子上站起身，准备往外走，却被同桌的吴翼突然拽住衣袖。 「你真要去啊？」 「去。」乔嘉诺耸肩道，「反正闲着没事做。」 「可是万一他打你怎么办？」吴翼并不认为乔嘉诺打得过又高又壮的廉晋华。 「你放一百八十个心，他不敢打我。」乔嘉诺掀了掀嘴角，冷飕飕的说，「要是他敢打我的话，我就……」 乔嘉诺拖长了声调。 吴翼紧张的咽了口唾沫，整颗心都跟着提起来了：「你就怎么样？嘉诺，你千万不要冲动啊，周老师说过打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和他打架了？」乔嘉诺郁闷的抓了抓头髮，然后理直气壮道，「我就去找周老师告状！」 吴翼：「……」 乔嘉诺走出教室，就看到廉晋华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等他。 听到他走近的脚步声后，廉晋华转过身来，表情复杂又挟着失望的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张口问道：「你要说什么？」 廉晋华说：「你是认真的吗？」 第48页 乔嘉诺懵了一瞬：「什么认真不认真的？」 廉晋华说：「我听我妈说以后靳储就一直住在你家里了，而且还是你主动找上门把靳储带回去，你就那么向着靳储吗？宁愿和我们绝交，也要站在靳储那一边。」 说到这里，廉晋华的语气里夹杂了几分委屈。 自从他们和乔嘉诺绝交之后，就从朋友变成了敌人，不仅见面不会给彼此好脸色看，还处处抓对方的小辫子。 关键是—— 他们三个人的脑袋加起来都没有乔嘉诺一个人的脑袋聪明，经常傻乎乎的跳入乔嘉诺故意设计的语言陷阱，然后被他们各自的家长拎起来暴揍。 久而久之，廉晋华自知斗不过乔嘉诺，经过一阵深思熟虑后，他还是决定找乔嘉诺求和。 乔嘉诺愣了愣，忽然开口：「我已经后悔了。」 廉晋华勐地怔住，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他快要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顺势说道：「真的吗？其实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只要你肯承认错误，我们就原谅你，我们还是可以像以前那样……」 「我是说——」乔嘉诺打断廉晋华的话，「我后悔没有早点和你们绝交。」 「……」 足足半分钟的沉默后，廉晋华睁圆眼睛，不可思议的瞪着乔嘉诺，「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乔嘉诺平静的和廉晋华对视，「直到现在，你们还是不明白我这么做的原因，刚才大家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你们肆意欺负同学、横行霸道不说，葛杭还跟着六年级的人去抢别人的钱，我可不想变成你们这样的人。」 廉晋华气得脸都青了：「原来你就是这样想我们的吗？！」 乔嘉诺反问：「难道不是吗？」 廉晋华下意识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现在我们还小，犯了错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可是周老师说了，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你们现在这样做，长大后迟早要被警察抓去坐牢。」 「你胡说！」廉晋华捏紧拳头，脸红脖子粗的说道，「我爸爸就是警察，我爸爸不会抓我！」 乔嘉诺笑了笑：「岂不是正好？爸爸抓起儿子来更加方便。」 「你！」廉晋华眼尾一片红，喘着气，恶狠狠的瞪着乔嘉诺。 乔嘉诺停顿了良久，才接着说道：「以前我也有错，你们欺负靳储时，我只会袖手旁观，成了你们的帮凶，所以我不想和你们一样，在欺负完别人后，被所有人讨厌，你没看到今天大家说起你和葛杭被打的事情时，笑得有多么开心吗？」 这句话犹如一根刺扎进廉晋华心里。 廉晋华到底只是个十岁的孩子，也有委屈和伤心的时候，回想起同学们那一张张嘲笑的嘴脸，他忽然眼睛发酸，居然开始抹起眼泪来。 「说白了，你就是为了靳储。」廉晋华努力压住声音里的哽咽，吸着气说，「你因为靳储才和我们绝交。」 乔嘉诺懒得否认：「你可以这么想。」 廉晋华不说话了，用通红的眼睛诧异的盯着乔嘉诺，一副受伤严重的模样。 乔嘉诺不甚在意的耸了耸肩，转身准备回教室。 突然，身后响起廉晋华染了些许哭腔的声音：「如果我向靳储道歉的话，你会原谅我吗？」 乔嘉诺转回身，对上廉晋华小心翼翼的眼神，他反问：「你愿意道歉吗？」 廉晋华咬着唇想了想，狠下心来点头：「只要我们能和好的话，我愿意向他道歉。」 以前的廉晋华心高气傲，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绝对不可能对乔嘉诺说出这番示弱的话，估计是最近被他妈折磨狠了，把锐气全磨没了，就怕乔嘉诺又跑到他爸妈面前去胡言乱语。 乔嘉诺自然看出了廉晋华的这点小心思，他在廉晋华略显期盼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不知道靳储会不会接受你的道歉，反正我不会接受。」 「……」 廉晋华当场愣在原地，仿佛有一道惊雷噼在了他身上。 乔嘉诺不给廉晋华反应过来的时间，扭头就赶紧跑回了教室。 接下来的一天里，廉晋华再也没有来找过乔嘉诺，无论是上课还是下课，他都无精打采的趴在课桌上，看来被乔嘉诺最后那句话伤得不轻。 乔嘉诺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2.做事] 放学后，乔嘉诺婉拒了吴翼说一起走的提议，等到教室里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才背起书包往外走。 在早晨上学的时候，乔嘉诺就跟乔东说过放学后要去同学家玩，可能会晚一点回去，也不用乔东来学校接他。 乔东仔细问了下那个同学的名字和住址，便点头答应了。 乔嘉诺说的那个同学是他们班的班长，和乔嘉诺的关系不错，乔东也认识，家就住在大杂院后面的小区里。 这会儿的校园格外安静，一路上几乎看不到其他学生的身影，不过偶尔会响起一些才做完值日的孩子奔跑打闹的声音。 乔嘉诺径直来到他和魏杰约定好的小花园里，还没靠近，就看到魏杰一脸幽深莫测的蹲在花坛边上抽菸，他的手势极为老练，一看就知道是个老烟手，和他那张稚嫩的面孔格格不入。 余光中瞥见乔嘉诺走过来，魏杰狠狠吸了一口剩下的烟屁股，把菸头摁灭在泥土里，又站起来用脚尖刨了刨泥土，把菸头盖住，才转头看向乔嘉诺。 第49页 「这么慢。」魏杰抱怨道，「我等得猴子都进化成人了。」 乔嘉诺淡淡的嗯了一声：「我要等到其他人走完了，才能过来。」 「麻烦，见个面还这么多事儿。」魏杰往地上唾了一口。 如果其他人敢让魏杰这么等的话，他早就抬脚踹过去了，偏偏他还指望着乔嘉诺给他钱，于是只能把那口气咽下去。 乔嘉诺看着魏杰不耐烦的表情，也没在意，笑了笑说：「走吧。」 「等一下！」 乔嘉诺转头看向魏杰。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魏杰伸出手，「先交钱，后做事。」 乔嘉诺恍然，从衣兜里摸出两张叠在一起的十块钱，然后在魏杰眼巴巴的注视下，抽了其中一张递给他：「定金。」 魏杰还以为自己能一次性拿到两张，接过那么一张时，明显怔愣了下，紧随而来的就是被骗的愤怒：「你说什么金？你他妈就是想赖帐吧？骗我很好玩吗？」 「你还没做事，我怎么就赖帐了？」乔嘉诺淡定的叠好剩下那张十块钱，揣进衣兜里，「先给你一半，等你把那只鞋子捡来了，我再给你剩下的一半。」 末了，乔嘉诺补充道，「你怕我赖帐，我还怕你赖帐，要是你拿了钱不做事怎么办？你放心吧，这二十块钱是你的就一定给你。」 魏杰被乔嘉诺这么摆事实讲道理的一通说，竟然觉得有点道理，十块钱对他来说是笔不小的钱，可是刚才乔嘉诺给得那么爽快，应该不会藏着剩下的十块钱。 想通下来，魏杰难看的脸色顿时缓和了很多。 魏杰把乔嘉诺给他的钱塞进裤兜里，心情不错的扬了扬下巴道：「走走走，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半个小时后。 两个人来到一处较为偏僻的宅子前。 这里已经在收费站附近了，距离市中心很远，也没有高大的住房楼，放眼望去是一片种满蔬菜的田地，以及散落在各处的乡下自建房。 尽管这里远离了市里的喧嚣，可是空气清新、环境良好，后面还有一座可以散步的小山，因此每逢节假日就有很多人跑来踏青。 廉晋华一家三口就在春天时过来游玩的，可惜廉晋华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小孩，他瞧见这处宅子里栓了条狗，那条狗一直冲着他叫嚷，他就到处找石块去砸那条狗。 哪知道那条狗突然挣脱了绳子，狂吠着向廉晋华追去。 廉晋华吓得直哭，连滚带爬的逃跑，过程中不小心掉了只鞋子，结果还是没有逃脱被咬上一口的命运。 好在听到声音的狗主人及时出来制止，廉晋华被咬得并不严重。 不过廉晋华那只崭新又非常昂贵的鞋子就那么遗落在狗窝旁边了，已经吓傻的廉晋华忘记提这一茬，廉晋华的父母也忙着和狗主人掰扯，直到回家后才发现廉晋华的一只鞋子不知道丢哪儿了。 宅子外面围了一层篱笆，中间有扇看起来陈旧不堪的木门。 木门没有关上，透过门缝可以看清楚里面院子的情况。 乔嘉诺凑到门旁，小心翼翼的往里看了眼，很快就看到趴在地上睡觉的老黄狗。 那条狗又脏又瘦，入眼时令人感觉很不舒服，它旁边放了个脏兮兮的铁碗，后面是一个木头做的狗屋，看得出来有一定年头了。 「就是那条狗？」魏杰也凑过来，瞥见那条瘦骨嶙峋的老黄狗后，发出一声不屑的嗤笑，「你和廉晋华的胆子比我的脚趾头还小，就那么一条瘦不拉几的狗都怕，我一脚过去能踹死三条。」 乔嘉诺斜眼瞥向魏杰，一声不吭。 魏杰却像是来了兴趣一般，叭叭叭的继续说道：「我跟你说，你找我可算是找对人了，我从小就不怕狗，我那些邻居的狗被我踹死了五六条。」 乔嘉诺不适的皱起眉头：「我知道。」 魏杰诧异的转头，面对着乔嘉诺：「你怎么知道？」 感受到对方唿出的气息全部喷在自己脖子上，乔嘉诺一阵恶寒，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动声色的往旁边靠了靠，扭头避开魏杰的目光：「我听别人说的。」 但不是这辈子，而是上辈子听说的。 上了高中，乔嘉诺才听一个朋友提起，廉晋华给钱让魏杰逼着靳储帮他把鞋子捡回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廉晋华自然不是想要那只鞋子，只是想找个理由刁难靳储罢了。 那条狗有多厉害，那个狗主人有多难缠，廉晋华比任何人都清楚。 后来靳储有没有去捡那只鞋，乔嘉诺不知道，也没再听朋友说过，倒是魏杰经常在学校里吹牛，说他如何一脚踩烂了那条狗的脑袋。 乔嘉诺想到上辈子靳储被魏杰逼着来捡鞋，一时间连唿吸都有些混乱，他暗地里攥紧拳头，努力压下顺着胸腔涌出来的怒意。 「看到那只鞋了吗？白色的，就在狗窝的右前方。」乔嘉诺往后退了几步，好整以暇的望着胸有成竹的魏杰，「只要你捡回来了，我就把剩下的十块钱给你。」 「简单。」魏杰说完便要推门往里走。 「你等等。」乔嘉诺连忙喊住他，「我今天只是带你过来看一眼，你改天再来捡，那个老头子在家，他脾气很怪，你最好避着他。」 魏杰面露鄙夷：「你连一个老头子都怕？」 乔嘉诺说：「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本来就是想把鞋子捡回来给廉晋华一个惊喜，要是被那个老头子抓到我爸妈那里，惊喜不就变成惊吓了吗？」 第50页 魏杰阴阳怪气的说：「看不出来呀，你和廉晋华的关系这么铁。」 乔嘉诺耸了耸肩，懒得接话茬，和魏杰分道扬镳时，他不忘叮嘱魏杰：「对了，你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廉晋华和其他人，不然就算你把鞋子捡回来，我也不会把剩下的十块钱给你。」 「好了，我知道，磨磨唧唧的。」魏杰拍着胸口，信誓旦旦，「你等着，这个周末我就把鞋子给你捡回来，到时候你敢不给钱，看我不揍死你！」 说罢，魏杰龇牙咧嘴的挥了挥拳头。 - 晚上八点钟，乔嘉诺回到家。 家里刚吃完饭，乔东和陈月坐在沙发上一边削水果一边看电视，靳储一如既往的待在卧室里不出来。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陈月看了眼电视柜上放着的钟，拧着眉头教训乔嘉诺，「你这孩子玩得连回家都不知道了吗？也不看看外面的天色多暗了，一天到晚就知道让我们担心！」 乔嘉诺自知理亏，心虚的埋着脑袋，低眉顺眼的道歉：「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还敢有下次？看我怎么打你！」陈月瞪圆了眼睛，继而问道，「吃饭了吗？」 乔嘉诺哪儿敢说没吃，忙不迭撒了个小谎：「吃了吃了，在同学家里吃的。」 「你让我们担心就算了，还给人家添麻烦。」于是陈月又是噼头盖脸的一顿说，后来才在乔东好声好气的安慰中平静下来，她嘆口气，挥了挥手，「算了，去洗澡吧，这次就放过你。」 「谢谢妈妈！」乔嘉诺吐了吐舌头，蹿得跟兔子一样快。 他飞快的跑回了卧室。 推开门，靳储果不其然坐在书桌前看书写作业，除了做这些事情，靳储似乎已经没有别的兴趣爱好了。 可是上辈子的靳储分明有那么多喜欢做的事，无论是打高尔夫还是打篮球，靳储几乎每样都会点，并且足够碾压乔嘉诺。 乔嘉诺心里有些难受，突然想走过去跟靳储说几句话。 然而转念想到他身上可能沾到了魏杰身上的烟味，乔嘉诺又赶忙打住了刚才的想法，做贼心虚的快步走到衣柜前，以最快的速度拿出换洗衣物，转身就要往卧室外面走。 「乔嘉诺。」靳储喊了他的名字，标准的鼻音微微上扬，十分悦耳。 乔嘉诺下意识顿住脚步，懵逼回头：「……啊？」 靳储仍旧低头看着面前的课本，连余光都没有往乔嘉诺的方向歪一下，他语气很淡的问道：「你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和那个新朋友出去玩了吗？」 第24章 警告 怎么又是这个话题？ 乔嘉诺觉得这阵子的靳储有点奇怪。 以前的靳储从来不关心他的交际问题，无论他和谁走在一起，靳储都不会过问一句话，就连在他们两个人平时的相处当中，也全是乔嘉诺在主动。 这还是头一次，靳储连续向他提起一个人。 当然，这对乔嘉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是、是啊。」乔嘉诺抬起手臂嗅了嗅，尴尬又心虚的说道，「你闻到味道了吗？我这就去洗澡了。」 说完，没等靳储出声，乔嘉诺赶紧开门跑出了卧室。 洗澡时，乔嘉诺反覆想着这件事。 他不觉得靳储突然发现他的好并且开始关心他了，更大可能应该是他身上的烟味让靳储感觉到了不舒服。 只是没想到靳储的鼻子那么灵…… 明明刚才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居然也能嗅到他身上那点菸味。 靳储是狗鼻子吗？！ 乔嘉诺郁闷的撇了撇嘴，下意识加重了手上擦洗的力道。 洗完澡后，乔嘉诺空空如也的肚子顺势唱起了空城计。 他想起自己和魏杰走了那么远的路却滴水未进，便打算去厨房煮碗面条，哪知道走出浴室就看到乔东和陈月坐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电视里正在放着某个频道的搞笑节目。 乔嘉诺悄悄往厨房走，才走几步，就被眼尖发现他的陈月喊住了：「乔嘉诺，你干嘛呢？」 「啊？」乔嘉诺勐地转过身，「没、没干嘛。」 陈月抬手指了下：「你的卧室在那边。」 「……」 乔嘉诺瞬间漏气，哦了一声，搭耸着脑袋回了卧室。 卧室里，靳储仍旧坐在书桌前，稳如泰山，听到乔嘉诺进门的声音后，连头也没有偏一下。 乔嘉诺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感觉又饿又无聊，只得闭上眼睛睡觉。 睡着了就不饿了。 乔嘉诺这么安慰着自己。 可惜迷迷煳煳的睡到半夜，那股子飢饿感却越来越强烈，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几乎要把乔嘉诺吞噬，他用手抵着腹部，昏昏沉沉的听着自己肚子发出一声又一声响。 「乔嘉诺。」 有人在喊他。 一听最后那个「nuo」就能猜到喊他的人是靳储。 也只有靳储才能发出这么标准的音调，还特别的好听。 乔嘉诺轻轻嗯了一声，想睁开眼睛，无奈眼皮子太重了，睁了几次都睁不开，他只好选择放弃，翻个身想继续睡。 「乔嘉诺。」靳储的声音还在寂静的空气里迴荡，「你醒一下。」 乔嘉诺终于被吵醒，伸手揉了揉眼睛，缓了一会儿后才缓慢的用胳膊肘撑起身体，转头朝身后看去。 第51页 室内只开了壁灯，不太明亮的暖黄色光线洒满了床面，靳储换了身睡觉时穿的衣服，沉默的站在床前，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他把手里的东西递过来。 乔嘉诺下意识眯了眯眼睛，盯着那个东西看了半天，然而靳储背对着光，脸和手都落于阴影之中，乔嘉诺压根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什么？」 「饼干。」靳储声音冷淡的说，「你爸单位上发的，放在客厅里，今天你回来晚了，就没有看到。」 「……嗯？」 许是乔嘉诺睡煳涂了，一下子竟然想不明白靳储为什么会在大半夜里爬起来，还从客厅拿来一袋饼干给他。 他脸上写着「懵逼」两个字，保持着扭过身体的姿势，目光略显呆滞的望着靳储。 靳储似乎看出了乔嘉诺的疑惑，直接弯腰把饼干放在乔嘉诺面前，低声说：「你不是没吃饭吗？」 「……」 谎言被拆穿，乔嘉诺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谁说我没吃饭了？！」乔嘉诺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手脚并用的爬到床边，一边拿起饼干拆开一边不忘反驳，「我在同学家里吃了饭。」 靳储站在床前没动，默默看着乔嘉诺像个饿死鬼一样把饼干往嘴里塞，吃得两边脸颊鼓鼓囊囊，他忽然问道：「哪个同学？」 反正你那么自闭，说了你也不认识。 乔嘉诺暗戳戳的想着。 他没打算说是谁，可靳储偏偏像是非要得到回答一样，乔嘉诺不说话，他就直勾勾的把乔嘉诺看着，看得乔嘉诺差点噎住。 「咳咳咳——」乔嘉诺拍着胸口，咳得嗓子都痛了。 靳储从书桌上端来一杯凉白开，递给乔嘉诺。 乔嘉诺赶紧一口闷掉，总算感觉卡在嗓子眼上的饼干屑被水沖了下去，他眼见靳储拿走他手里的空杯子，放回书桌上，于是闷声说了句谢谢。 「没事就好。」靳储说着，又回到床前，然后硬生生把话题扭到了刚才的位置上，「你说的那个同学是谁？」 乔嘉诺：「……」 这个话题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怎么靳储又提起来了啊？！！靳储没看到他不想说吗？！！也太没有眼力劲儿了吧！！！ 乔嘉诺烦躁的扯着头髮，尽管他内心在疯狂吐槽靳储的不识趣，可是嘴巴上却不敢说什么。 靳储那么小气，又爱钻牛角尖，万一他的三言两语不小心伤着了靳储那颗幼小脆弱的心灵，最后像舔狗似的上赶着哄人的还不是他自己。 无奈之下，乔嘉诺往嘴里塞了块饼干，含含煳煳的随口说道：「吴翼，你认识吧？就是我那个傻同桌。」 靳储沉默片刻，反问道：「你不是去班长家里玩了吗？」 乔嘉诺往嘴里塞饼干的动作一顿：「……」 操…… 他忘记他对他爸说是在班长家里玩…… 可是他哪里想到，靳储居然连这个都知道！ 乔嘉诺一边飞速运转着大脑，一边露出礼貌而又不失尴尬的微笑：「哦，我差点忘了，我先去了班长家里，在班长家里吃过饭后才去吴翼家里玩了一会儿。」 这个理由足够充分了吧？ 乔嘉诺暗自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没有完全唿出来，他就听见靳储开口说道：「班长每周三下午放学后都要去补习班上课，他今天没去补习班吗？」 「………………」 乔嘉诺震惊了。 他作为班长的好朋友，连他也是在小学毕业之后才知道班长每周三下午都会偷偷去补习班，靳储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件事？ 还有那个班长—— 难怪每次考试都考全班第一，还假惺惺的说他放学后光顾着玩去了，连作业都没怎么写，把上辈子的乔嘉诺骗得团团转…… 虚伪！做作！不要脸！ 乔嘉诺心里恶狠狠的骂道，盘算着明天去学校后一定要戳穿班长的谎言……哦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乔嘉诺连忙收敛了愤怒的表情，仰头望着站在他面前的靳储，无辜又茫然的眨了眨眼，开始装傻充愣：「啊？是吗？我不知道诶……」 靳储没说话，一言不发的盯着乔嘉诺，仿佛一定要从乔嘉诺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乔嘉诺歪了歪脑袋，继续装傻充愣：「怎么了？」 靳储：「……」 半晌，靳储抿了抿唇，收起乔嘉诺吃了一半的饼干放到书桌前，又拿来纸巾让乔嘉诺擦了擦手，等到乔嘉诺把纸巾揉成团扔进垃圾桶里，他才关灯上床，背对着乔嘉诺准备睡觉。 乔嘉诺在黑暗中坐了一会儿，见靳储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沉吟几秒，也跟着躺下睡了。 室内回归寂静。 乔嘉诺仰面躺在床上，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睡意，就偏头看着窗外隐约透进来的月光发呆。 这时，他耳边冷不丁响起靳储冷淡的嗓音：「乔嘉诺，你和谁做朋友、你和谁一起玩，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也不想干涉你的生活，但是看在你爸妈的面子上，我还是想提醒你多注意一点，你爸妈应该不会希望你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玩。」 乔嘉诺睁圆眼睛，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我怎么就和不三不四的人一起玩了？」 靳储背对着他：「你自己清楚。」 第52页 乔嘉诺嚷道：「我不清楚！」 靳储勐地坐起身，转头面对着乔嘉诺。 周遭一片昏暗，乔嘉诺看不清楚靳储的脸，却能听到靳储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来：「你新交的那个六年级的朋友是六年二班的魏杰，对吧？」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乔嘉诺瞬间没了声。 不是…… 靳储知道班长每周三下午要补课也就罢了，居然连他认识魏杰这件事都猜到了？ 此时此刻，乔嘉诺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你身上有烟味。」靳储淡淡的解释道，「和魏杰身上的味道很像，我见过魏杰几次，所以认出来了。」 乔嘉诺：「……」 好吧，靳储就是狗鼻子。 既然对方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乔嘉诺也没有在隐瞒的必要，他抓了抓头髮，有些心虚的说道：「我和魏杰也就是说过几次话而已，连朋友都算不上，你都这么说了，那以后我不和他一起玩，总行了吧。」 靳储躺了回去，继续背对着乔嘉诺，半天才甩出一句无比冷漠的话来：「随便你。」 乔嘉诺：「……」 这小屁孩，真是欠揍！ 乔嘉诺说到做到，往后的日子里只要瞧见魏杰就躲，生怕再沾上魏杰身上的烟味。 虽然魏杰之前放话要在周末之前把廉晋华的鞋子捡回来，但是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他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更别说提着鞋子来找乔嘉诺要剩下的十块钱。 乔嘉诺等来等去，没等来魏杰那边的动静，却等来了乔东要升职的消息。 第25章 升职+打听 [1.升职] 乔东去市委工作了也就一个月的时间，哪知道刚好碰到上面的领导换人，连带着下面的工作岗位也产生了不少变动。 而乔东就是被变动的那几个人之一。 听说乔东的直系领导李主任准备把乔东推荐去综合科，那边的副科长被安排到其他单位任职了，职位便空缺了下来。 不过交接工作需要进行一周左右的时间，乔东暂时还是办公室的人，只是要办公室和综合科两头跑，也暂时没有把名字挂在综合科的名单上。 尽管如此，可是这个消息还是让乔东和陈月高兴了好久。 没几天，就传到了其他人的耳朵里。 就连霍雨青也趁着放学后跑来问乔嘉诺：「乔嘉诺！我听说你爸爸要升职了！」 这阵子乔嘉诺在家里的确经常听到乔东和陈月说起这件事，然而八字还没一撇，他也不敢妄自下定论，便反问道：「你从哪儿听说的这件事？」 「我妈妈说的。」霍雨青说，「我妈妈说你爸爸的工作被别人抢走了，本来我妈妈想帮你爸爸一把，结果你爸爸不愿意，还让我妈妈不要再管了。」 说到这里，霍雨青轻轻撅起嘴巴，表情有些不满。 乔嘉诺却是瞬间反应过来。 难怪他分明记得上辈子霍雨青的母亲有出面帮过他们家一次，但是这辈子一点消息也没有，原来是早就来找过他爸，又被他爸给推脱了。 乔嘉诺突然无比庆幸。 幸好他爸聪明，及时拒绝了霍雨青的母亲，不然搞臭了自己的名声不说，还把已经到手的西瓜拿去换了芝麻，到头来只会得不偿失。 收敛思绪后，乔嘉诺低头整理书包，心不在焉的对霍雨青说：「我不清楚大人的事。」 霍雨青见乔嘉诺要走，忙不迭伸手扯住了乔嘉诺的书包带子，微微睁圆葡萄般又大又亮的眼睛，追问道：「那你爸爸真的要升职啦？」 乔嘉诺眉心微蹙：「我都说了不清楚。」 冷不丁被怼了一下，霍雨青有瞬间的怔愣，反应过来后，连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起来，她用直勾勾的目光打量着乔嘉诺，随后歪了歪脑袋，用质问的口吻问道：「你是不是讨厌我？」 对，不仅讨厌你，还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 乔嘉诺心里这么想着。 上辈子他是真真切切的喜欢过霍雨青，把霍雨青当成稀世珍宝一样的捧着、供着、疼着，就怕她受一点委屈。 可是他毫无保留的喜欢却换来了霍雨青毫不犹豫的背叛，霍雨青噼腿了谭斐然，还对外造谣是乔嘉诺对她使用暴力，以至于那一年他都被人指指点点。 直到谭斐然发现了真相，和霍雨青分手并站出来替乔嘉诺作证，才帮他洗掉泼在身上的污水。 还有，最重要的是—— 如果没有霍雨青的话，他根本不会被谭斐然那种没心没肺的畜生缠上…… 回忆起上辈子的事，乔嘉诺的脸色有点发白，他的身体往后靠了靠，直到一只手扶住后面的课桌时，才勉强稳住身形。 过了好一会儿，乔嘉诺才抬眸看向眼巴巴等着他回答的霍雨青。 「……不讨厌。」乔嘉诺说。 「真的吗？！」霍雨青的眼睛骤然一亮，又惊又喜的说道，「那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乔嘉诺打断了，「但是也不喜欢。」 「……」 霍雨青的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但是当霍雨青听到乔嘉诺亲口把这些话说出来时，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咬着嘴唇，眼尾泛红，既愤怒又不敢的盯着乔嘉诺，半晌，她才忿忿不平的说：「以后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第53页 「哦。」乔嘉诺语气冷淡，把书包带子从霍雨青手里抽出来。 霍雨青勐地收回手，漂亮的大眼睛里几乎要溢出泪来，她努力压住声音里的哭腔，却还是双肩发抖，重重的哽咽了一下：「早知道我就不让我妈妈帮你们了！」 乔嘉诺低头把书包的拉链拉上，头也不抬道：「最后不是没帮成吗？」 霍雨青：「你！」 话刚出口，便有豆大的泪珠子从霍雨青眼里涌出来，瞬间湿透了她的脸。 就连霍雨青自己都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被乔嘉诺气哭了。 以前乔嘉诺看不得她哭，只要她流泪，就会想方设法的哄她开心，还买来好多糖果和零食给她，可是现在，乔嘉诺站在原地连动也不动一下，甚至表情里还有些不耐烦。 「你去旁边哭好吗？」乔嘉诺背起书包，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在这里哭，挡着我的路了。」 站在过道中间流眼泪的霍雨青：「……」 霍雨青用极为不可思议的眼神盯着乔嘉诺看了好久，突然吼道：「我讨厌你！」 然后转身哒哒哒的跑掉了。 班上还没走的同学们都被霍雨青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纷纷转过头朝这边看来。 乔嘉诺仿佛没有感受到同学们异样的目光，视线发冷的看着霍雨青回到座位上的身影，扯了扯嘴角：「我还讨厌你呢。」 尽管这辈子的霍雨青还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情来，可他就是不想看到霍雨青那张脸，哪怕是霍雨青小时候的脸，也会让他回想起遭遇背叛后的痛苦日子。 乔嘉诺走到教室门口，就看到吴翼欲言又止的在那里站着。 「你和霍雨青又吵架了？」吴翼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嘟囔道，「以前你们的关系不是挺好吗？院里的人还说你们以后要结婚。」 乔嘉诺蹙起眉：「那些人在胡说八道，你还信以为真了？」 吴翼伸手挠着头髮，不好意思的笑着说：「连你和霍雨青的爸妈都这么说了，我以为你们两家早就商量好了。」 确实是这样…… 但是乔嘉诺坚决不承认。 「我和霍雨青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就算我爸妈让我和她结婚，我也不愿意，所以你别再瞎想了，也别跟其他人说这件事。」 闻言，吴翼忙不迭点头：「我知道了，我不会说出去。」 随后两个人一起走出教学楼。 快走到学校大门口时，吴翼忽然想起什么，略显八卦又小心翼翼的问道：「对了乔嘉诺，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乔嘉诺想也不想就摇头：「没有。」 别说他如今前后两辈子的整体年龄加起来超过三十岁，哪怕在他上辈子的九岁时，也没有货真价实的喜欢过谁——除了霍雨青。 因为两家长辈和大杂院里的叔叔阿姨们总是向他灌输他和霍雨青会成为夫妻的想法，以至于他从小就把霍雨青当成未来老婆看待，自然而然的也认为自己从小就喜欢着她。 现在想来，他小时候对霍雨青的感情也许不是喜欢，只是一种习惯罢了。 大家都说霍雨青长得好看，皮肤白，眼睛大，像个可爱的洋娃娃似的，但是在乔嘉诺看来，霍雨青还不如靳储好看。 靳储的皮肤才叫白…… 靳储的眼睛才叫漂亮…… 可惜靳储稍微矮了点，还那么瘦，如果长胖一点的话肯定会更加好看。 乔嘉诺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想到了靳储，脑海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靳储那张冷淡又麻木的面孔，于是他赶紧打住自己的想法。 那个小孩倔得像头牛似的。 好看个屁！ 每当这个时候，乔嘉诺就会无比怀念上辈子那个在他面前温和有礼又好说话的靳储，可是转念想到家里那个明明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又假装什么都不在意的小靳储，又感觉心里某一块慢慢软了下来…… - 学校外面，乔东已经坐在自行车上等待有一会儿了，乔嘉诺向吴翼说了再见，赶紧朝着乔东跑过去，吴翼也去找他爷爷了。 回家的路上，看得出来乔东的心情不错。 乔东断断续续的对乔嘉诺说了很多工作方面的事情，也不管乔嘉诺能否听懂，他纯粹是想找个人分享一下内心的喜悦。 乔嘉诺抱着乔东的腰，不出声，安安静静听着乔东说话。 父子俩回到大杂院，乔东灵活的转着自行车头，快骑到停车棚时，就瞧见棚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乔东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的乔嘉诺便扯了扯他的衣服，有些激动的小声说道：「爸爸！那个怪叔叔又来了！」 「……」乔东表情复杂，「我看到了，你先下来。」 于是乔东停下车，等到乔嘉诺从后座跳下去，他推着车继续往停车棚里走。 另一边，已经等了有半个小时的吉健远远的就瞧见了父子俩的身影，见他们下车，吉健赶紧掩着唇咳嗽两声，疾步走过去。 「老乔啊，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吉健张口就是一堆抱怨的话，「我都等你半个多小时了。」 乔东面无表情的瞥了吉健一眼，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秒，推着自行车往停车棚里面走：「没看到我接孩子去了吗？」 吉健噎了一下，连忙跟上去，讪讪道：「我哪儿知道你家里是你去接孩子，我还以为这些事都是陈月在做。」 第54页 「我乐意，我喜欢做这些事。」乔东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给自行车后轮上了锁，然后冷脸看向吉健，「而且我又没让你在这里等我，你倒怪起我来了，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吉健：「……」 这下就算吉健再迟钝，也感受到了乔东对他的敌意。 不过仔细想一想他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又尴尬的发现乔东生气实属正常。 [2.打听] 若是以往，乔东肯定不会故意摆脸色给靳储看，哪怕之前吉健撕破脸让他签下声明书，他也不觉得吉健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 可是前段时间的吉健实在做得过分。 吉健可能是害怕乔东签下声明书后又突然反悔，于是到处散播乔东和陈月夫妻俩拿了他八百块钱从而放弃科长位置的消息。 虽说那八百块钱走得光明正大，也经过了领导李哥的公证，但那毕竟是一笔上不得台面的钱，大杂院里和单位上的知情人士清楚就行了，没必要闹得外面那些人也知道，结果吉健倒好，居然还把消息传到了市委里。 前两天的早上，乔东上班时遇到了他的直系领导。 那个主任特意向他询问了一番那八百块钱的事，得知了前因后果，主任才放下心来，走之前还叮嘱乔东一定要约束自己、作风端正，不然就算平时在工作上再认真努力，也得不到上升的机会。 乔东这个人大大咧咧，没什么心眼，却明明白白的理解到了主任的言外之意。 要不是吉健像个喇叭似的到处叭叭叭，他会受到这些质疑吗？ 乔东心里委屈，也愤怒，却不好对这个多年来的朋友做什么，只有冷着一张脸。 「你找我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吉健搓了搓手，犹豫道，「就是……」 「既然你没什么事，那我先走了，孩子们还等着吃饭。」说着，乔东转身就要走。 吉健见状，顿时慌了神，立即拽住乔东的手：「哎哟我刚才就是随口客气一下，其实也有点事，听说你在市委准备升职啦？」 乔东听到这话，又看了眼吉健脸上那熟悉的热情又谄媚的表情，一下子心头警铃大作：「你问这个做什么？」 吉健笑道：「作为老朋友，我这不是来关心一下你嘛，省得大家一天到晚说我欺负你。」 乔东面带嘲讽，呵呵一笑：「谢了，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你走吧，我们也要走了。」 语毕，乔东把手从吉健那里抽出来，牵起乔嘉诺的手准备离开停车棚。 然而吉健在这里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把人给等来，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乔东走？ 「等等，天还没暗呢，你急什么？」别看吉健长得又矮又胖，这会儿行动起来却相当灵活，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挡住了乔东和乔嘉诺的去路，「我就是想跟你打听一些事儿，我们好歹是那么多年的朋友，你也不用这么避着我吧？」 吉健还打起了感情牌。 可惜乔东已经对这一套彻底免疫了，他眼神冷飕飕的盯着吉健，毫不掩饰语气中的厌恶：「不了，我怕我和你多说几句话后，明天单位里又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我一个小老百姓，哪儿承受得起这些重担？」 吉健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尴尬，连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有点勉强起来，不过好在他脸皮厚，不出片刻就恢復到了之前的淡定：「误会误会，我们之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乔东不为所动：「别人是对我有误会，以为我在不明不白的情况下拿了你八百块钱，可是我对你没有一点误会，难道这些话不是你传出去的？」 吉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我也就是随便说说。」 乔东说：「那我也把你家里搞装修、装地板的事儿拿出去随便说说？」 吉健：「……」 吉健被堵得哑口无言。 要不是这次和乔东闹掰了，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看起来老实沉闷好说话的朋友竟然是这么的伶牙俐齿，话里话外简直要把他气得吐血。 最憋屈的是他还不能说什么…… 吉健这次过来就是想从乔东嘴里套出一些话，如果乔东连话都不跟他说了，那他还有什么可套的？ 想到这里，吉健把已经涌到嗓子眼的那口气硬生生的吞了下去，他肉乎乎的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来，笑呵呵的说道：「我来找你也不是为了别的事，听说你们单位上有大变动，好几个领导往外头跑了，空出来了不少位置，你找人打听过这件事吗？」 乔东言简意赅：「没有。」 吉健：「……」 他觉得这天已经聊不下去了！ 就在吉健快要忍无可忍时，冷不丁听到乔东牵着的乔嘉诺礼貌的开口：「吉叔叔，你想打听这些事就去找我爸爸的领导呗，我爸爸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在这里问一个晚上，也问不出来什么。」 经过上次那件事，本来吉健对乔嘉诺这个心眼颇多的小孩没什么好感。 可是此时此刻，当吉健听到乔嘉诺的声音时，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人从泥沼里勐地拉出来一样，连乔嘉诺映在他眼睛里的形象也散发出了金黄色的光芒。 「嘉诺啊，你知道叔叔在说什么吗？」吉健笑眯眯的把视线转向乔嘉诺。 乔嘉诺撇了撇嘴：「知道啊，不就是在掰扯我爸爸要升职的事情吗？其实我爸爸自己都懵着呢，你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不如去找我爸爸的领导，就是那个叔叔……」 第55页 「乔嘉诺！」乔东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 乔嘉诺被乔东的大嗓门吓得一抖，下意识往乔东身后躲了躲，只露出一双胆怯的眼睛悄悄看着吉健。 吉健露出瞭然的笑容。 乔东却是有些急躁，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刚才回来的路上，他都对乔嘉诺说过不少工作上的事，可是他没有想到乔嘉诺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插嘴，饶是他再好脾气，也受不了吉健三番两次的从他手里抢东西。 「小孩子不懂事，刚才在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乔东匆匆落下这句话，就牵着乔嘉诺离开了停车棚。 吉健站在原地，眼神意味深长的看着乔嘉诺被乔东牵得踉踉跄跄的身影。 - 转眼到了十二月份，天气逐渐转冷。 休息了将近两个月的靳储终于把那只受伤的脚养好，能够像以前一样下地自由活动。 乔嘉诺和靳储都在长身体的阶段，每年都会往上窜一节，基本上去年的衣服到今年穿着就有点小了，为了节约些钱，陈月通常会把乔嘉诺的衣服买大一个号，这样来年穿着刚刚好。 而今年，又到了给乔嘉诺买衣服的时候。 陈月想起她白天整理衣柜的时候，把乔嘉诺和靳储的衣服都挨着看了一遍，发现靳储冬季的衣服特别少，只有两件换着穿的外套，打底衣和裤子甚至堆不满一个抽屉。 正好靳储在家里憋了快两个月，她打算趁着周末出去买衣服的机会，带着靳储逛一逛。 九八年的小城市里还没有修起商场，大家买衣服都会去专门卖衣服的那条街，被人们称作「老街」。 老街有七八条大大小小的街组成，里面有卖成人装也有卖童装，有卖昂贵品也有卖便宜货，不过陈月一般是去价格中等的那条街。 陈月眼光好，以往随随便便的往衣架上一扫，就能挑选到适合乔嘉诺的衣服，今天要挑选两个孩子的衣服，她忙得脚不沾地。 后来也不知道是为了图方便还是出于兴趣，陈月给乔嘉诺和靳储选了好几套一模一样的衣服，就是大小不一样，中号衣服塞给乔嘉诺，小号衣服塞给靳储。 乔嘉诺瞥了眼旁边一脸懵逼的靳储，哭笑不得的把衣服塞回陈月怀里：「妈，我能不能不要和靳储穿一样的衣服啊？」 闻言，陈月顿时不高兴了，眉头一拧，眼睛一瞪：「你们穿一样的衣服就像双胞胎似的，多好看啊，你还挑挑拣拣。」 哪里好看了！ 很尴尬的好不好！ 乔嘉诺内心疯狂咆哮。 如果他是个货真价实的九岁小孩，他应该会高高兴兴的和靳储穿一模一样的衣服，可是他身体里装着个成年人的躯壳，还见过长大后的靳储，就实在不敢和靳储穿得一模一样。 万一靳储这个大魔王以后想起这件事来，突然感觉不高兴了，拿他来开涮咋办…… 乔嘉诺记得上辈子的靳储很讨厌和别人撞衫，尽管他身上的衣物用品昂贵到撞衫率几乎为零，可还是会有些没有眼力劲儿的人在全世界积极搜罗靳储同款。 至于那些穿了靳储同款的人—— 反正后来被针对得很惨就是了。 为了避免在以后留下把柄，于是乔嘉诺坚决拒绝了陈月的提议：「我不要穿这个，你另外给我选一套都行。」 陈月很不解：「为什么？」 「为什么？」 另一个人也在问，听那口吻是真的很疑惑。 乔嘉诺愣了愣，转过头，就发现那个疑惑的人是他旁边的靳储。 乔嘉诺：「……」 第26章 生气 乔嘉诺无语望天……哦不对，只能望见服装店的天花板。 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上辈子的靳储那么不喜欢和别人撞衫，以至于他现在都有点恐惧和靳储穿一模一样的衣服。 当然，这种话绝对不可能从乔嘉诺嘴里说出去，他皱起眉头，想来想去，想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自认为还算合理的回答：「我和靳储穿了一样的衣服，要是大家把我们认错了怎么办？」 陈月满不在意：「认错就认错呗，你干嘛在意这些？而且你和靳储的体型不一样，长得也不一样，和你们熟悉的人肯定不会把你们认错。」 这下连陈月也固执起来了。 若是平常，乔嘉诺不愿意就算了，重新挑选一件衣服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可是当她听到刚才靳储问起为什么时，不知怎的，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异常坚决的想法——一定要让乔嘉诺穿上这件衣服。 她知道靳储内心敏感，又喜欢把所有情绪都憋在肚子里，万一靳储以为乔嘉诺不穿这件衣服的原因是嫌弃他的话，岂不是又要胡思乱想了？ 想到这里，陈月顿时顾不上乔嘉诺的反对了，不由分说的把衣服塞进乔嘉诺怀里后，就把乔嘉诺和靳储往试衣间里推。 「好了好了，先试了再说，好不好看还不一定呢。」 乔嘉诺：「……」 抗议无效，乔嘉诺还是被陈月推进了试衣间里，并且和靳储在同一个试衣间。 小服装店和大商场不一样，大商场里有专门的试衣间，椅子和全身镜等设备一应俱全，小服装店则是把后面的仓库腾出来就算试衣间了。 在明亮的白炽灯光下。 第56页 乔嘉诺和靳储面面相觑、四目相望。 长久的沉默后，乔嘉诺下意识捏了捏手里的衣服，状似无意的开口：「如果你不喜欢我和你穿一样的衣服，我另外选就是了，你不要委屈自己。」 「我不委屈。」靳储垂眸，浓密的长睫遮挡了那双漂亮的黑眸，他的声音平静无波，「是你委屈了。」 乔嘉诺一头雾水，脱口而出：「我没委屈啊，我委屈什么了？」 靳储微微抬起下巴，冷淡的目光顺势落到乔嘉诺脸上，他冷白的皮肤在光线的映照下仿佛要发光，神情清冷的张口说道：「我们穿一样的衣服，别人可能会把我认成你。」 说着，他顿了顿，不等乔嘉诺说话，眼底忽然多出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比如说霍雨青。」 「嗯？」乔嘉诺完全跟不上靳储的思绪，「霍雨青怎么了？」 靳储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你不想和我穿一样的衣服，就是不想霍雨青认错你吧。」 乔嘉诺：「？？？」 乔嘉诺：「……」 不对，这关霍雨青什么事？他们不是在讨论衣服的问题吗？怎么又扯到霍雨青身上了？ 虽然乔嘉诺没有搞清楚靳储的脑迴路，但是他认为自己有必要再次向靳储解释一下，于是正了正脸色，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和霍雨青就是普通同学兼邻居的关系而已，你不要把我和她之间想得太复杂，而且我一点也不关心她会不会认错我，她的任何看法更加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乔嘉诺一口气说完，有点喘。 靳储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他，像是在从他的表情中确定他刚才那番话的真实性。 似乎过了很久，靳储突然把衣服搭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拿走了乔嘉诺手里的衣服，他背对着乔嘉诺，一边脱去身上的外衣一边冷飕飕的说道：「同学？邻居？你爸妈可不这么认为。」 乔嘉诺无奈。 很多时候，乔东和陈月的确把霍雨青当成未来儿媳看待，尽管乔嘉诺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他对霍雨青的抗拒，可大人们只是认为两个小孩在闹别扭罢了，不影响他们两家人的感情。 对此，乔嘉诺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尽量不搭理霍雨青和她父母。 没想到靳储还把这些话听了进去。 乔嘉诺站在原地愣了半晌，本想继续向靳储解释，，可是眼见靳储已经换上了他拿进来的衣服，拉开门就往外走。 一时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乔嘉诺的喉管里。 乔嘉诺表情复杂的看着靳储走出去的背影，轻嘆口气，把那些话咽了回去。 等到乔嘉诺匆忙换上靳储搭在椅子上的那件衣服出去时，陈月和靳储已经在外面等待好一会儿了，陈月拉着靳储左看右看，脸上笑开了花。 「哎哟，这件衣服好看，我就说我眼光好吧，挑选的衣服准没错。」 服装店的女老闆也在边上附和着：「小帅哥穿这件衣服真好看，大小刚好合适。」 陈月摸了摸靳储的肩膀：「这里会不会有点紧了？这件是小号吧？不然再拿件中号给他试一下。」 闻言，女老闆走过去，从靳储背后摸出吊牌看了一眼，笑着说道：「这件是中号呢，我看穿着正好，不过也可以再拿件大号给他试。」 「中号？」陈月有些惊讶，连忙凑过去看吊牌，只见上面果然写着个「m」，「不对呀，中号不是给乔嘉诺了吗？」 这时，陈月在余光中瞥见一道走近的身影。 她转头看去，只见乔嘉诺身上穿了件和靳储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服，并且那件衣服穿在乔嘉诺身上非常合适。 虽然乔嘉诺个子较高，但是身体骨架小，身形较为消瘦，那件衣服正好把他的上半身全部包住，凸显出了他的细腰和长臂，衣服上是黑色和深橘色交错的纹路，穿上乔嘉诺身上格外好看。 反观靳储这边，他的五官轮廓要比乔嘉诺深邃很多，麻木的脸上找不出丝毫情绪，皮肤透着冷白色调，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导致暗色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愈显深沉。 唯一让陈月有点安慰的是，靳储也把衣服穿得很好看。 「嘉诺。」陈月对乔嘉诺招了招手，「过来一下。」 乔嘉诺看了眼安安静静站在陈月面前的靳储，扯了扯衣摆，有些别扭的走过去。 陈月让乔嘉诺转过去，从他身后摸出吊牌，上面写着「s」。 乔嘉诺居然穿着小号的衣服，还穿得这么合身。 「奇了怪了……」陈月摸了摸鼻子，怀疑是不是衣服的版型出了问题。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什么，拉着乔嘉诺和靳储并排站好，仔细一瞧，一下子就有了新发现——靳储比乔嘉诺还高了！ 陈月分明记得九月份靳储被白智慧送到她家里时，靳储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胳膊细的宛若轻轻一捏就会断掉，还比乔嘉诺矮了将近半个脑袋。 没想到这才三个月的时间不到，靳储的个子勐地窜了上去，甚至比乔嘉诺高出了两三厘米。 而且靳储看着也不像以前那么弱不禁风，已经变成了高瘦清冷的男孩，眉眼间能够隐约看出滕静当年的风采。 真不愧是滕静的儿子…… 陈月心里感嘆万分，随后让女老闆拿来大号的衣服给靳储穿上。 第57页 衣服穿在靳储身上稍微显大，却并不奇怪，肩膀处也很合适。 陈月围着靳储看了一圈，非常满意，笑盈盈的对靳储说：「不然就买这件吧？」 靳储眉心微蹙，没有急着回答陈月的话，而是一言不发的转过头，暗沉沉的目光落到了乔嘉诺脸上，接着，他低声说道：「可是我们穿一样的衣服，容易被大家认错。」 乔嘉诺：「……」 这句话好耳熟。 哦对了！这不就是他不久前拒绝陈月时说出来的话吗？ 陈月的反应比乔嘉诺快得多，果不其然，靳储的话音刚落，陈月的脸就顺势拉了下来，她拧着眉头瞪向乔嘉诺：「给你买衣服还学会挑三拣四了，看把你给能的！」 乔嘉诺语气虚弱：「我不是我没有……」 陈月眼神一凛。 乔嘉诺那蚊子般细小的声音立即戛然而止，他皱成苦瓜的脸上写满了委屈，干脆低下头不说话了。 最后，对恶势力妥协的后果就是——乔嘉诺不仅有了和靳储同款的衣服，还有同款裤子、同款鞋子，什么都是成双成对的买。 一天下来，乔嘉诺过得心惊胆战。 晚上回到家，陈月向乔东说起今天的战绩，颇有些得意，乔嘉诺却是悄无声息的凑到正在书桌前看课本的靳储旁边。 「我今天说不想和你穿一样的衣服，不是害怕被谁认错，我就是怕你生气。」乔嘉诺总算把憋了一天的话吐出来了。 闻言，靳储在课本上勾勒的笔尖一顿，转头看着乔嘉诺，眼神里全是疑惑和不解：「我为什么要生气？」 说明你小气呗。 乔嘉诺内心里疯狂吐槽，表面上还是一派平静祥和，他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就像我讨厌吃葱花一样，有些人也不喜欢和别人穿一样的衣服，毕竟你没有和我深入交流过这些问题，万一这就是你讨厌的点呢？我们每天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总该注意一点。」 话音落下，紧随而来的是死一般的沉寂。 也不知道靳储有没有听明白乔嘉诺的意思，只见他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视线仍旧一瞬不瞬的定格在乔嘉诺脸上，仿佛透过乔嘉诺看到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乔嘉诺的表情逐渐尴尬，就在他琢磨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候，便瞧见靳储突然扭头转向课本，继续面无表情的看起书来。 同时，靳储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说道：「说白了，你就是不想和我穿一样的衣服。」 乔嘉诺：「……」 靳储：「说白了，你就是担心别人会认错我们。」 乔嘉诺：「……」 靳储：「说白了，你就是为了霍雨青。」 乔嘉诺：「？？？」 卧槽！ 怎么又双叒叕扯上霍雨青了！这件事跟霍雨青有毛关系啊？ 乔嘉诺有些怀疑靳储是不是喜欢霍雨青，不然怎么老是把霍雨青的名字挂在嘴巴上。 第27章 哄骗 靳储的脚伤好了之后，就开始考虑上学的问题了。 以前乔东和陈月夫妻俩交换接送乔嘉诺一个人，还是很轻松的，现在家里多了个靳储，就需要夫妻俩齐上阵，可是乔东的工作能准时下班，陈月就未必了，尤其是临近过年，加班成了家常便饭的事。 然而乔东也不可能一个人骑自行车载着两个孩子，于是夫妻俩商量过后，决定给家里的两个孩子买公交车的月票，让他们自己每天乘坐公交车上下学。 公交车的月票需要去公交总站购买，正好陈月下班的路上会经过公交总站，就顺便买了两叠月票回来。 陈月到家时，乔嘉诺在浴室里洗澡，乔东和靳储在厨房里忙碌着。 听到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陈月有些无奈又有些奇怪，靠在厨房门口，对乔东说道：「以前嘉诺没这么爱干净吧？非要等到巴掌落到他屁股上了才可去洗澡，怎么这段时间变得这么勤快？」 事实上，从九月份起，乔嘉诺在某些方面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乔嘉诺懒得洗澡，有时候连洗漱都在敷衍了事，现在却是每天至少洗两次澡，而且换下来的衣服一定立刻洗掉，勤快得连陈月都在怀疑自家儿子是不是吃错药了。 然而乔东不以为然，头也不回的说：「这不是好事吗？难道你还想像以前那样每天把嘴巴放在嘉诺身上念念叨叨？就算你没说烦，说不定嘉诺早就听烦了。」 陈月哼了一声：「我就是觉得冬天没必要洗得那么勤。」 乔东开玩笑的说道：「嘉诺不把自己收拾得干净一点，以后怎么找女朋友？」 「现成的都有了，他还想找女朋友？」陈月不满的瞪了乔东一眼，下一秒忽然想到什么，又托着下巴露出担忧的表情，「老公，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自作主张了啊？以前我瞧着雨青那丫头长得漂亮，又和嘉诺关系好，才觉得这是门好亲事，可是我现在瞧着嘉诺好像不怎么喜欢雨青。」 「嘉诺那个毛头小子懂什么？」乔东把刚切好的肉丝装进碗里，撒上作料，一边用筷子搅拌一边说，「等他长大一点就明白我们的良苦用心了，如今的好人家不好寻，我们还不是提前为他做打算，雨青丫头家里的条件比我们家好上不少，如果以后他们俩成了，嘉诺还算高攀呢。」 第58页 陈月听着，也认为有点道理。 「那天我们因为吉健的事儿拒绝了人家要帮我们的好意，这阵子也没怎么联繫，改天我们请他们家吃顿饭，就当是联络一下感情……」 陈月盘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瓷碗落在地上的清脆声音打断了。 乔东和陈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纷纷看向厨房另一边的清瘦身影。 靳储站在水槽前，正在帮忙清洗乔东刚才用过的几个碗，碗落在地上碎了一地，靳储有片刻的怔愣，蹲下身就要去捡。 「小储！」陈月赶紧出声阻止了靳储的动作，「你先出去，我来收拾就行了，这些碎片容易割着手。」 靳储没有拒绝，起身走出厨房。 耳边传来浴室门打开的声音，靳储下意识转过头，就看到换了身睡衣的乔嘉诺从浴室里面走出来。 乔嘉诺雪白的脖子上搭着条白毛巾，正用毛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髮，行走的动作伴随着疯狂往外涌的水汽。 靳储站得近，那些水汽喷了他一脸。 乔嘉诺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对面的靳储，随即扬起唇角，露出一抹极为灿烂的笑容，脸颊上浮起的两个小梨涡仿佛盛满了灿黄的光晕。 「你要洗澡吗？」乔嘉诺说，「你要洗的话就快点，我刚洗完，里面还暖和着，不然你等会儿进去就冷了。」 靳储不为所动，目光沉沉的看着乔嘉诺。 突然间，靳储脑海里浮现出了霍雨青的脸，一张非常模煳、甚至有点看不清楚五官的脸，可靳储知道她就是霍雨青，因为她在哭，总在乔嘉诺面前哭得那么可怜。 他试图把霍雨青和乔嘉诺放在一起，却发现这两个人似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一点也不搭调。 他说不出来不搭调的原因，反正就是不搭调。 也不知道乔东和陈月为什么会认为乔嘉诺和霍雨青般配。 靳储收回思绪，注意力重新落在乔嘉诺身上，这会儿乔嘉诺已经神神叨叨的凑到他面前，抬起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见靳储没有反应，乔嘉诺还轻轻推了他一下：「你怎么点穴了？」 靳储说：「……没有。」 乔嘉诺一脸好奇宝宝的样子：「那你站在怎么做什么？」 靳储言简意赅：「走神。」 乔嘉诺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靳储一会儿，突然严肃的说道：「我想起来一句话，和你现在的状态挺搭配的，你想知道是什么话吗？」 靳储：「不想。」 说完，靳储转身就要走，可惜乔嘉诺根本不给他机会，捂着肚子哈哈大笑道：「那句话就是，一动不动是王八，是不是和你很搭配哈哈哈哈哈哈！」 乔嘉诺光是想像了一下靳储背着王八壳的画面就笑得直不起腰来，他笑得特别大声，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也笑得靳储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慢悠悠的投了过来。 乔嘉诺冷不丁对上靳储黑黢黢的眸子，霎时犹如被一只手狠狠掐住了嗓子似的。 「哈哈哈……」 「哈哈……」 「哈……」 「……」 最后，再也笑不出来了。 乔嘉诺脸上还未散去的笑容就这么硬生生的僵住了，他眼睁睁看着靳储转身走开，进了卧室，又喀嚓一声关上房门。 完了。 小气鬼又生气了。 - 不得不说靳储是个打持久战的高手，接下来将近一周的时间，他都没有再搭理过乔嘉诺。 尽管他们两个人每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可靳储就是连眼神都不肯甩给乔嘉诺一个，仿佛他身边压根没有乔嘉诺这个人似的。 渐渐地，乔嘉诺发现靳储貌似并不是为了那句「一动不动是王八」的话生气，而是为了其他什么事…… 至于具体是什么事，乔嘉诺猜不到，他像狗皮膏药似的缠着靳储问了半天，可惜对方连屁都没有放一个。 这天下午，乔嘉诺和靳储坐公交车回家，刚下车，就看到站台上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乔嘉诺不由得往那边多看了眼，瞬间认出了那个人的身份。 吉健。 他果然来了。 乔嘉诺犹豫片刻，转身拉住靳储的衣摆，凑上前悄悄对靳储说：「你先回去，我碰到一个熟人，去和他打声招唿就走。」 闻言，靳储的眼神立刻越过面前的乔嘉诺，直勾勾的看向站牌旁边的吉健。 乔嘉诺：「……」 他发现靳储比他想像中更加聪明，也比他想像中更加善于观察，他刚才不过是多看了吉健一眼，就被靳储捕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作。 靳储嘴角微微往下撇，这是他不太高兴的表现，他一针见血的问道：「那个成年男人就是你的熟人？」 乔嘉诺手掩唇，咳嗽两声：「严格来说，是我爸的熟人。」 靳储又问：「你要跟他说什么？」 在靳储仿佛能够看穿一切的视线中，乔嘉诺心虚的缩了缩脖子：「就、就随便打个招唿啊。」 靳储没说话，就差把「我不信」三个字直接写在脸上。 「好吧……」乔嘉诺妥协道，「我想和他商量个事儿。」 乔嘉诺以为靳储还会再问些什么，没想到靳储点了点头，面无表情的吐出两个字：「去吧。」 第59页 于是乔嘉诺屁颠颠的朝着吉健跑过去了。 吉健特意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穿着灰扑扑的大衣和宽松的黑色棉裤，戴着口罩和帽子，尽可能的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然而他的外貌特徵依然非常明显，尤其是那粗壮矮小的身材和挺起的啤酒肚，让乔嘉诺第一时间就猜到这个人是吉健。 原本吉健还在探头探脑的张望，冷不丁听到一声叔叔的叫喊，他本能的转过头，就看到向他飞奔而来的乔嘉诺，顿时呵呵的笑了起来。 「嘉诺啊，你放学了？」 这不是废话嘛。 乔嘉诺忍住想吐槽的冲动，仰着脑袋打量吉健，灿然笑道：「叔叔好。」 「诶，好好好……」吉健把手伸进大衣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几块长方形的东西递给乔嘉诺，「这是叔叔给你买的。」 乔嘉诺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德芙巧克力。 虽然十多年后的德芙巧克力在各大超市和小卖部都能瞧见，价格也在普通人能接受的范围内，但是九八年的现在，德芙巧克力在这个小城市里并不常见，而且价格十分昂贵，至少陈月一直捨不得买来给孩子们吃。 想不到吉健还下了血本。 「谢谢叔叔。」乔嘉诺看起来又惊又喜，小心翼翼的把三块巧克力放进书包里，然后抬头看向吉健，「叔叔来找我爸爸吗？」 「不不不。」吉健急忙摆手，「叔叔来找你。」 乔嘉诺歪了歪脑袋，一派天真无邪：「叔叔找我有事吗？」 「当然是有事才找你，叔叔想请你帮个忙。」吉健把乔嘉诺拉到站牌后面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蹲下身，抓住乔嘉诺的手腕，笑呵呵的问道，「嘉诺啊，你实话告诉叔叔，你见过你爸爸的领导吗？」 尽管吉健问得亲切和蔼，可抓着乔嘉诺手腕的力道却在逐渐用力，暗含了几分威胁。 乔嘉诺吃痛，哎哟一声叫起来，眉毛几乎拧成一块儿，他毫不犹豫的抬起手，用力打在吉健的手背上。 啪的一声。 格外响亮。 「叔叔说话就好好说，别动手动脚的。」乔嘉诺愤怒的指责道。 被打得手疼的吉健：「……」 第28章 秘密 这一刻的吉健异常惊讶。 他甚至有些想不通，不久前乔嘉诺还兴高采烈的接受了他特意买来的德芙巧克力，而且左一口叔叔、右一口叔叔，乖巧的不得了。 可是这才几分钟的功夫，乔嘉诺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呢？ 转念想到上次去乔家拜访时遭遇的闹剧，吉健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却不敢再像刚才那样用力抓住乔嘉诺的手腕，他生怕乔嘉诺的大嗓门吸引来路人的目光。 就在吉健琢磨着要不要把乔嘉诺拉去其他地方的时候，突然听见乔嘉诺脆生生的说道：「有一次我妈妈带我去那里接我爸爸，我当然见过我爸爸的领导。」 闻言，吉健眼底迅速掠过一抹喜色，他立刻将刚才的糟糕情绪抛之脑后，小声问道：「你知道他姓什么吗？」 乔嘉诺扬了扬下巴，颇为得意的说道：「我不仅知道他们姓什么，还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 吉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 乔嘉诺郑重其事的点头：「我爸爸有个小本子，那些人的姓名、座机号码还有家庭地址都清清楚楚的写在上面。」 吉健飞快的问：「本子呢？」 乔嘉诺说：「在家里呢，我爸爸把小本子放在床头的抽屉里了。」 吉健霎时沉默下来。 他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手錶，又在心里估摸着乔东和陈月到家的时间，一番盘算下来后，咬了咬牙，轻声诱惑乔嘉诺道：「嘉诺啊，你帮叔叔一个忙可以吗？」 乔嘉诺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当然了，叔叔不会让你白帮忙的。」吉健赶紧补充道，随后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半新不旧的黑色皮夹，拿出一张50元纸钞迅速塞进乔嘉诺手里，「你现在回家把你爸爸的小本子拿来给叔叔看一眼，这张钱就是你的了。」 乔嘉诺下意识用指尖捻了捻纸币的一角，有粗糙磨砺的感觉，看来是真钞。 他略感诧异。 心想这个吉健还真是铁了心要挖他爸的墙角，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爸上辈子欠了吉健什么，让吉健只逮着他爸来薅羊毛。 毛都快被薅没了…… 「可以是可以……」乔嘉诺为难的抓了抓头髮，「但是如果我爸爸妈妈在家的话，我就不能把小本子拿给你了，他们都不让我碰。」 吉健在来之前就打听过了，今天陈月要加班，乔东要去原先的单位找一个朋友，夫妻俩暂时不会这么快回来，不过他没把这些话说出来，而是催促道：「那你先回去看看吧，你爸妈在家的话就算了，要是他们没在家，你就赶紧把小本子拿出来，我在这里等你。」 乔嘉诺点了点头。 吉健狠下心，又从皮夹里拿出一张50元的纸钞塞给乔嘉诺，表情严谨的小声叮嘱道：「千万不要把我来找你的事告诉任何人，如果你把这件事办好了，我还能再给你五十块钱。」 乔嘉诺把钱揣进衣兜里，眯起桃花眼，笑吟吟的说：「谢谢叔叔。」 吉健挥了挥手：「快去吧。」 乔嘉诺转身就哒哒哒的跑掉了。 第60页 - 不远处，靳储一动不动的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目光笔直的看向这边。 乔嘉诺还以为靳储在看他，结果走近后，才发现靳储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可能是在看吉健。 直至乔嘉诺走到靳储的跟前，靳储还是没有丝毫反应，反而眉心紧蹙，一副似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靳储？」乔嘉诺抬手在靳储眼前挥了挥，「我们该走了。」 靳储迅速收回视线，漂亮的黑眸转动些许角度，不带感情的看了眼好奇盯着他的乔嘉诺，抬脚就往反方向走。 乔嘉诺见状，赶紧追上去。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乔嘉诺以为靳储又会问东问西，本来已经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哪知道等到他们进了家门，他还是没有等来靳储的说话声。 家里没有人在，最近陈月经常加班，乔东在早上出门前就说了他下午有事，让乔嘉诺和靳储放学后去外面馆子里吃饭。 没想到半路杀出吉健这么个程咬金…… 乔嘉诺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抬头看向准备往卧室里走的靳储，一边大大咧咧的喊着靳储的名字一边跟过去。 「等会儿我给刚才那个叔叔送个东西，你就在家里等我。」乔嘉诺说，「可能十多分钟后我就回来了，到时候我们再出去吃饭。」 靳储背对着乔嘉诺，在书桌前脱下书包，头也不回的说：「随便你。」 瞧瞧！ 这个小气鬼又在生气了。 一时间，乔嘉诺竟然有些分不清靳储原本就在闹脾气，还是已经开始闹新一轮的脾气了。 靳储心，海底针。 比他上辈子遇见过的那些女人还难琢磨。 乔嘉诺琢磨不透，也就懒得琢磨了，眼前他还有其他事要做。 于是乔嘉诺从他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早就准备好的小本子，翻了翻小本子，确认了一遍上面的内容后，他把小本子放进外面的书包里，随后背起书包飞快的跑出家门。 从家里走到公交站台只需要十分钟。 吉健用帽子和口罩把他的脸遮挡得严严实实，就像之前那样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 见乔嘉诺小跑过来，吉健快要掩饰不住眼睛里的喜悦：「拿到了？」 「拿到了。」乔嘉诺从书包里翻出小本子，递给吉健，「就是这个。」 吉健忙不迭接过小本子，迫不及待的翻开看了看。 没错。 这上面的的确确是乔东的笔记。 乔东念了高中，在单位里是公认的字写得不错，有时候连李哥也会请乔东帮忙代写一些信件。 吉健和乔东认识多年，很清楚乔东的几个写作习惯，他仔细对了下那些小细节，顿时眼底的喜悦越来浓郁，即便他只露出上半张脸，也能看出此时此刻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了……」吉健激动的自言自语着。 当吉健的目光扫过最后一页时，稍做一顿，随即眯起眼睛，仔细看了起来。 乔嘉诺凑过去瞧了瞧，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满的扁了扁嘴巴：「我爸爸买了好多礼物放在家里，说是要送给这个张叔叔，上次我不小心碰了下，他们都生气了呢。」 「礼物？」吉健诧异道，语气里多出几分紧张，「那些礼物送出去了吗？」 乔嘉诺摇了摇头：「我爸爸说周五再送。」 吉健哦了一声，若有所思。 最后，吉健拿出纸笔把小本子上的内容抄了一遍，然后把小本子还给乔嘉诺，也依照承诺又给了乔嘉诺50元的纸钞。 不过在分别前，吉健突然变了脸，再三叮嘱乔嘉诺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以后一定要给他好果子吃。 乔嘉诺似乎被吉健狰狞的面孔吓到了，抱着书包踉踉跄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随后乔嘉诺特意去了一趟大杂院外面的垃圾站，把小本子从书包里拿出来，撕碎后扔进垃圾堆里。 做完这些，他才往家里走。 打开门后，乔嘉诺就嗅到一股令人垂涎的饭菜香，他还以为是乔东和陈月回来了，连忙换上拖鞋冲进厨房，却没看到乔东和陈月的身影，只见靳储一个人在灶台前忙碌着。 靳储换了身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身前繫着陈月买来的淡粉色围腰，袖口挽到了小臂上，露出冷白的皮肤。 乔嘉诺愣了愣：「你一个人在做饭吗？」 靳储没回头，淡淡的嗯了一声：「你还看见其他人了吗？」 「……」乔嘉诺讪讪摸了摸鼻子，「没想到你还会下厨。」 靳储在这里住了不多不少正好三个月的时间，虽然他经常在厨房里帮忙，但是乔嘉诺从没看到靳储掌厨，还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没想到看起来还挺厉害的。 不过想来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上辈子的靳储就很会做菜，而且做出来的味道相当不错，比餐馆里的厨子差不了多少。 闲来无事的乔嘉诺在厨房里转了几圈，见靳储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好回到客厅里看电视。 没过多久，靳储就端着两盘炒好的菜放在茶几上，乔嘉诺从沙发上蹦起来，跑前跑后的又盛饭又拿筷子。 许是乔嘉诺的那股谄媚劲儿表现得太明显了，吃饭时，一向食不言寝不语的靳储冷不丁冒出一句话：「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爸妈。」 第61页 乔嘉诺：「……」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真的是把全部心事都写在脸上？不然靳储怎么一猜一个准，像是会读心术一样。 「那个……」乔嘉诺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谢谢你啊。」 靳储淡道：「不客气。」 乔嘉诺埋头吃饭。 这时，靳储又道：「若是我不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这几天辛辛苦苦模仿你爸的字迹。」 乔嘉诺：「……」 卧槽！ 持续了数十秒钟的震惊之后，乔嘉诺把碗筷往茶几上狠狠一搁，抖着声音开口：「你还知道什么？」 「也就这么一两件事了。」靳储面不改色的端着碗筷，却只是端着，垂眸说道，「你的小秘密那么多，我不可能全部知道。」 乔嘉诺：「……」 这一次，乔嘉诺货真价实的感受到了靳储的恐怖之处，等到以后长大了，靳储是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重生回来的人？ 越往下想，他越不敢想。 心不在焉的吃完饭，乔嘉诺准备收拾碗筷，却被靳储阻止了。 「你休息，我来做。」靳储说。 这时的乔嘉诺实在没心情和靳储拉扯这些，当即放下碗筷，轻声说了句谢谢，便拿上换洗衣物钻进浴室。 洗澡时，乔嘉诺反覆想着这件事。 他突然发现，他和靳储每天同吃同住，几乎二十四小时待在一起，毫无隐私可言，靳储察觉到他的古怪也不是什么难事。 可乔嘉诺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他和靳储这么没有间隙的生活在一起，难免会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唯一的办法，就是和靳储分床了，最好连房间也一起分开。 然而看他们家的条件，别说分房间，连分床都是奢侈。 乔嘉诺嘆口气，有些失望。 第29章 报应 这几天，和靳储分床睡的想法一直在乔嘉诺的脑海里打转，他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去试探陈月的口风。 「妈，你不是说要找工匠给我和靳储做个上下床吗？」 陈月坐在沙发上择菜，闻言奇怪的瞥了眼乔嘉诺，张口就问道：「你和小储吵架了？」 还真猜对了。 尽管一直是靳储在单方面的冷战，可是他们这种相处模式和吵架也没什么区别了。 当然，乔嘉诺不会承认。 「没有啊。」乔嘉诺眨巴着无辜的卡姿兰大眼睛，双手趴在茶几上，相当诚恳的说道，「我就是觉得我和靳储已经长大了，需要各自的私密空间，总是睡在一张床上根本没有私密空间可言。」 陈月好笑道：「你下巴上的毛长齐了吗？小屁孩要什么私密空间？」 乔嘉诺忿忿不平的哼声：「我马上就十岁了！」 「哦，十岁。」陈月敷衍得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好大哦，十岁的乔嘉诺已经是大哥哥了呢。」 乔嘉诺：「……」 阴阳怪气，先掐死再说。 乔嘉诺缠着陈月闹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可惜陈月根本没有一点要松口的迹象。 如今乔东工作变化大，还有很多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加上要过年了，他们不仅要购买年货，还要留些钱出来给家里的老人和孩子，暂时挪不出多余的钱置办一张上下床。 解释完这些，陈月才向乔嘉诺做出保证：「你和小储将就一阵子好吗？等过完年，你爸工作稳定下来了，我就找人来给你们做一张上下床。」 乔嘉诺唉声嘆气，却只能妥协：「好吧……」 「真乖。」陈月倾身在乔嘉诺额头上啵唧一口，随后抬起头，看着乔嘉诺身后笑道，「小储，作业写完了吗？」 下一刻，乔嘉诺身后传来靳储清冷的声音：「写完了，阿姨，我来帮你择菜。」 陈月没有拒绝，笑呵呵的让出了沙发上的位置，同时不忘指责乔嘉诺：「你看看你，跟我说了这么久的话，也不知道帮我择菜，人家小储多懂事。」 乔嘉诺：「……」 这个好像不是重点吧。 难道重点不该是靳储在他身后站了多久，又有没有听见他们刚才的对话吗？！ 不过根据乔嘉诺的直觉，靳储十有八/九把所有话都听完了。 突然间，乔嘉诺感到一阵心虚。 他连头也不敢抬，假装若无其事的看着地板，直到感觉靳储从他旁边走过，在陈月身边坐下，他才悄悄抬起眼睑，飞快的往靳储那边看了一眼。 只见靳储穿着陈月才给他买的黑色高领毛衣，眉眼间尽是冷淡，他脸上没有表情，垂着眸，低眉顺眼，安安静静的帮着陈月择菜，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乔嘉诺一点。 完了。 又在生气了。 乔嘉诺顿时悲伤逆流成河，小说里的人重生后都有金手指，点石成金、随身空间等等，而他的「金手指」是越来越能敏锐的感受到靳储是否在生气。 绝望.jpg。 - 过完元旦，就是新一年的开始。 由于工作原因，乔东比以前繁忙了很多，甚至有时候比陈月还要晚回家。 好在付出都是有收穫的，这天晚上，乔东回家时顺便带了个好消息——他被调去综合科做副科长了！ 不仅前途一片光明，而且每个月的工资和奖金福利都是以前的好几倍。 第62页 当陈月和乔嘉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是又惊喜又激动，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淡下去过。 尽管乔东的副科长在名头上比不过吉健的科长，可一边是凤尾、一边是鸡头，吉健在那个科长位置上再怎么风光洋气，始终不如市委里的一个小职位，不然吉健也不会放着科长的工作不管，卯足劲儿想挖乔东的墙角了。 说起吉健，被喜悦沖昏头脑的陈月和乔东勐然清醒过来。 「你说，吉健会不会又在搞什么小动作？」乔东脸上浮出几分烦躁，嘆着气说，「今天中午我在市委看到吉健了，他和张主任走在一起，好像准备去对面的餐馆吃饭。」 陈月难掩脸上的惊讶：「张主任？！」 乔东点头：「我绝对没有看错，就是他和张主任。」 陈月懵了半晌，才喃喃开口：「张主任不是你的领导吗？吉健怎么认识张主任的啊？我从来没有听说过吉健认识市委那边的人。」 「估计是才认识上的吧。」乔东苦笑了一下，「而且张主任的手脚没有刘主任干净，经常接受一些人的好处，听说前阵子他收了宣传部一个人的钱，帮着那个人把其他人的机会挤掉了。」 陈月瞬间听懂了乔东的言外之意：「那吉健和张主任岂不是……」 乔东闭眼靠在沙发上。 陈月缓缓吐出后半句话：「想把你挤下去？」 「也许是吧，但这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乔东把手背搭在额头上，感到愤怒的同时，涌上来的还有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只希望这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单位今天下午就把我的名字报上去了，如果张主任真要动手脚的话，成功的机率不会那么大。」 陈月说：「机率不大，却还是有的。」 乔东瞬间陷入沉默。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本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夫妻俩一下子变得愁眉苦脸起来，心里又好笑又无奈，他再三犹豫，还是没有出声安慰他们。 过几天就好了。 吉健和张主任已经是秋后蚂蚱，蹦跶不了多久。 在乔嘉诺的记忆中，对上辈子的张主任还是有点印象，倒不是他或他家人和张主任有过接触，而是张主任贪得太多，突然间被纪委的人盘查，还查出了很多不可告人的事来。 事发之后，虽然市委有在刻意压着消息，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张主任贪污入狱的小道消息还是犹如长了翅膀一样，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小城市。 上辈子的乔嘉诺听陈月和乔东提过几次张主任的事，说是张主任垮台后，就像是拔萝蔔似的带出了不少相关人员，市委里可谓是大地震。 乔嘉诺算了算日子，应该就在最近了，貌似是年后。 可惜乔东并不知道自家儿子的想法，这些天他一直担忧着吉健和张主任会有所动作，就连睡觉也睡不安稳，总是梦见他辛辛苦苦得来的机会又被吉健抢走。 几天下来，乔东眼睛下面挂起了黑眼圈。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也是陈月和乔东在假前的最后一天上班，早上起来，天空雾蒙蒙的，可见度很低，走在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冷空气直往衣服里面钻。 乔东冷得直往衣领里缩脖子，拽了拽身上的衣服，加快脚步往市委里走。 走到楼下时，他瞧见一道又矮又壮的身影站在白雾之中，正在张望着什么。 由于这段时间乔东经常在市委碰到吉健，这会儿几乎只用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是吉健，不过虽说吉健来得勤，却是第一次在大清早的跑来。 乔东脸色发白，心生不好的预感，他很好奇吉健过来的目的，可是他和吉健早就闹掰了，平常见面也不会打招唿，这会儿更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凑上去。 犹豫片刻，乔东收回目光，准备往楼里走。 没想到吉健忽然喊住他：「乔东！」 乔东顿住脚步，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往前走，便站在原地等待吉健挪动肥胖的身体向他走来。 「早啊。」吉健的脸被冻得通红，他端着仍旧一张笑呵呵的表情，说话时哈出不少白气，「上班呢？」 当然是在上班！ 不然这么早来市委吃早饭吗？ 想起这些天来的无助和困惑，乔东就感觉有股无名的怒火直往天灵盖上沖，他冷笑着说：「我不来上班来做什么？倒是你，不是已经当成科长了吗？怎么还天天有空往这里跑？」 面对乔东夹枪带棍的话，吉健丝毫不恼，反而搓了搓手，笑着说道：「我这不是有正经事嘛，没点事的话，谁愿意天天跑来跑去呢？」 乔东继续冷笑：「什么事？」 吉健顿了顿，拧着八字眉，仿佛很纠结一样，过了好一会儿，才表情为难的说道：「乔东啊，这个社会讲究的就是适者生存，大家都是底层老百姓，过得不容易，你家里有两个孩子要养，我家里也是上有老下有小，有些机会，我不得不拼命去抢过来……」 乔东不想听下去，直接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所以你这么勤快的找张主任，就是想挤掉我的机会？」 「嗨，也不能这么说……」吉健道，「本来科长位置就是你的，要不是我去当了科长，你能有这么好的机会进入市委工作吗？按理说，真正来市委工作的人应该是我，只不过我们阴差阳错相互换了一下罢了。」 第63页 「哈。」乔东突然笑了，活生生被吉健这番不要脸的言论给气笑的，「合着说要当科长的人是你，说要来市委工作的人还是你，怎么什么好处都被你给占了呢？就你这个好吃懒做劲儿，别说来市委工作了，假若没有我的话，你连科长都当不上，你就是踩着我这个老朋友的脑袋爬上去的！」 乔东越说越气愤，这么多天来的委屈和不甘在此时此刻如同冲破堤坝的洪水，铺天盖地的涌来，瞬间把他淹没了。 吉健瞧着乔东憋成了猴子屁股的脸，又扭头看到不少人朝这边望过来，他可不敢把事儿闹大，赶紧软下态度来劝道：「老乔，老乔你别这样，我就是跟你打个商量，你看你现在的工作岗位不是挺好的吗？比那个综合科的副科长差不了多少，你也知道我那个科长也就是混日子，根本看不到任何希望，以后我来市委了，你也在市委，我们兄弟俩还能相互照应……」 话没说完，怒火中烧的乔东扬起拳头砸到了吉健的脸颊上。 第30章 被抓+过年 [1.惩罚] 吉健正说得兴起，压根没有注意到乔东的情绪变化，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乔东已经向他扑来。 紧接着脸颊上传来一阵剧痛。 「嗷——」 吉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下一秒，便有一股温热的液体从吉健鼻子里涌出来，他懵了一瞬，伸手往鼻下一抹，抹到了一手的猩红。 吉健吓坏了，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到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乔东，气急败坏的骂道：「你他妈疯了吗？你竟然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乔东也被激得没了理智，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摊上你这种自私自利的小人，我欠你的吗？凭什么我要把机会让给你？」 吉健急道：「谁说那是你的机会？我们公平竞争，各凭本事！」 「谁要跟你竞争？你连和我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我没有资格？要不是我的话，你会进市委上班吗？你能走到现在的地步还不是因为我代替你去了那个鬼地方！」 「我呸！」乔东往地上唾了一口，「都是因为你不要脸！」 说着，两个人扭打到了一起。 虽然吉健长得壮，但是个子不高，手脚也没有乔东灵活，在打斗中落了下风不说，脑袋上还挨了乔东的好几个巴掌，打得他耳边全是嗡嗡嗡的迴响，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了一样。 直到匆忙赶来的保安们七手八脚的把他们拉开，吉健才从乔东那密集的拳头和巴掌下获救。 可惜吉健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全身各处都在作痛，反观乔东，也就头髮和衣服乱了一些，看起来就像个没事人似的。 「吉健。」乔东指尖颤抖的对着吉健，狠狠喘了两口气，「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永远也不是你的，你做了那么多缺德事，迟早会遭到报应。」 吉健抹了把脸，表情狰狞：「我倒要让你看看谁才遭报应，我们走着瞧，以后有的是你来求我的时候！」 乔东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不甘的瞪着吉健。 吉健还想说些什么，转眼瞧见不少人围着他们指指点点，想了想，只得硬生生将那口气咽下去，淬了毒一般的目光在乔东脸上徘徊片刻，转身疾步走进了楼里。 等到保安们散去后，乔东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刚才目睹全程的同事走来安慰他：「名单已经交上去了，就算那个人送上一座金矿，也折腾不出什么么蛾子，你放宽心吧。」 「可是……」另个同事弱弱开口，「那份名单还要找各个领导签字盖章并且列印成文件，后面要走的流程还多着，也不是完全定了下来……」 语毕，刚才还在安慰乔东的同事瞬间没了声。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同事才朝着乔东露出一抹略显尴尬的笑容。 - 一整天下来，乔东都过得心惊胆战，好在直到下班时间，他也没有收到任何不好的消息，于是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过年。 走下楼时，他发现外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群，空气嘈杂不堪。 乔东愣了愣，张望了半天也没有瞅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便打算绕过人群从后门出去。 这时，前方的人群突然发生一阵骚动，那些人齐刷刷的扭过头往后看。 议论声随之而来。 「出来了！出来了！」 「还真被抓了啊？我以为是那些人在胡说八道呢。」 「听说是有人举报了，而且直接举报到纪委那边去了，还是实名举报。」 「实名举报？！天啊，太狠了吧……张主任横了这么久，这下可算是遇到仇家了。」 乔东越听越觉得奇怪，那些人说的话他都能听明白，可就是不懂他们的意思。 什么张主任、什么被抓、什么举报，这些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乔东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转身顺着那些人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两个身穿制服的公安左右夹着张主任从一楼的大厅里走出来。 往日意气风发的张主任在这会儿如同失了魂一样，两眼呆滞、表情麻木、脚步踉跄、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 听到众人窃窃私语的声音后，张主任那张写满绝望的脸倏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他羞耻的低下头，脑袋几乎埋进衣领里，甚至不敢抬头对视周围众人的视线。 第64页 「贪污」、「贿赂」、「坐牢」等字眼断断续续的钻进张主任耳朵里，犹如一把把尖锐得可怕的小刀，毫不留情的化着张主任的心脏。 如今张主任已经快六十岁，高高在上几十年，无论走到哪里都享受着众星捧月的待遇，这时冷不丁从云端坠落下来，他的老脸都已经被丢尽了，恨不得当场化作风消失在这片空气里。 当乔东看清楚张主任的脸时，惊讶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联繫上刚才听到的内容，顿时不难猜出发生了什么事——张主任被人实名举报了。 竟然有人敢实名举报张主任…… 还没等乔东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他又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被两个公安左右夹着跟在张主任后面走出来。 那个人居然是…… 吉健？！ 我的天！！！ 吉健也被公安抓了？！ 乔东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赶忙揉了揉眼睛，重新往那边看去。 他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吉健！ 比起浑浑噩噩的张主任，吉健的反应就要激烈很多，一路上他都在拼命挣扎着、嘶吼着，憋得脸红脖子粗，宛若一条被人逼急了的疯狗。 「你们不能这样！放开我！我他妈都说了我是被冤枉的！」吉健脸上还有着早上和乔东打架后落下的乌青，配上他龇牙咧嘴的狰狞模样，把周围看热闹的人吓得急忙往边上退。 两个公安不为所动，双手死死按着吉健的手臂和肩膀，丝毫不给吉健挣脱的余地，并强制性的压着吉健往外走。 吉健已经顾不得形象，吼得嗓子都沙哑了。 突然间，他瞧见挤在人群里的乔东，霎时眼前一亮。 吉健就像是沙漠里的人终于找到绿洲一般，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勐地挣开身上的束缚，随后发疯似的往乔东这边跑。 「老乔！老乔你知道我是被冤枉的，我和张国明根本不认识，我在路政上班，又不是市委的人，我怎么可能和张国明有来往？你快帮我向他们解释一下！」 乔东身旁的人见吉健神态癫狂的跑过来，吓得惊慌失措，纷纷像潮水一样四处散开。 只有乔东一个人还定定的站着，脸色平静的看着抱了最后一丝希望直勾勾盯着他的吉健。 乔东点了点头：「我知道。」 闻言，吉健脸上露出狂喜的笑容来，他指着乔东，转头对追上来的两个公安说道：「你们看吧，我朋友可以替我作证，他就在市委上班，我经常过来找他，我们是好多年的朋友了，我和张国明不认识，我找张国明干什么？」 「你误会了，我是说……」乔东接下吉健的话，「你没被冤枉。」 「……」吉健瞬间沉默下来，他瞪圆了眼睛，眼底迅速染上一片猩红，看向乔东的目光宛若要把乔东活吞下去，「你说什么？」 乔东看着吉健狼狈又兇恶的样子，想起他们这么多年来的友情，又想起这段时间以来吉健的所作所为，一时间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我说你没有被他们冤枉。」乔东深吸口气，才继续说道，「大家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你来市委找我还是找张主任，大家心里都一清二楚，不然公安同志也不会逮着你一个人抓。」 吉健不可思议的看着乔东。 乔东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建议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招了吧。」 刚把话说完，两个公安便重新按住吉健。 这时的吉健已然忘记挣扎，他死死盯着乔东，脸上的肌肉忽然抽动了两下，接着扯起嗓子大喊起来：「好你个乔东，落井下石可真有本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打算往张国明那里送东西，还在这里装什么装呢！」 莫名其妙被泼了一盆脏水的乔东险些维持不住表面上的淡定，他连忙反驳道：「我乔东为人光明正大，做事坦坦荡荡，从来不屑用塞礼物的方式获得升职加薪的机会，我得到的一切都是我凭努力赚来的！」 「你放屁！」 吉健刚想把乔嘉诺和小本子的事说出来，旁边看不下去的两个公安直接把他拖走了，和张主任一起塞进公安车里。 停靠在路边上的两辆公安车先后离开，市委楼前也终于安静下来。 剩下一群旁观者们唏嘘不已。 没想到张主任这棵大树一下子就倒下了，还顺便带走了一个倒霉鬼，估计以后是树倒猢狲散，张主任也就只能存在于大家茶余饭后的玩笑中。 - 乔东回到家，依然没有缓过神来。 提前下班的陈月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好一阵，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做出一桌子丰盛的年夜饭。 客厅里的电视机一直开着，正在播放中央台的联欢晚会，四个穿着华丽晚礼服的主持人正在大红大紫的舞台正中央，用极为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的念着早就背好的串词。 大年三十的晚上，年味十分浓郁。 陈月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她一边脱下围裙扔到衣架上一边催促还站在门口的乔东：「愣着做什么？快来吃饭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联欢晚会都开始好久了。」 [2.过年] 听到陈月埋怨的声音，乔东才勐然从怔愣的状态中挣扎出来。 他回神看到已经坐在沙发上的靳储和乔嘉诺，又看到站在茶几前等着他的陈月，顿时心下柔软，连忙把那些糟心事全部抛到脑后，换上拖鞋走过去。 第65页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 陈月忙着收拾碗筷，乔东回卧室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再出来时手里捏了两个红艷艷的红包。 「嘉诺，小储。」乔东走到沙发前，把红包递给两个孩子，笑容和蔼的说道，「新年快乐，祝你们在新的一年里开开心心、成绩进步、也越长越高。」 乔嘉诺看着眼前的红包，一下子愣了好久，忽然眼睛和鼻子都有些发酸。 他已经记不得小时候收到红包的快乐了，在他的记忆里，自从被谭斐然控制之后，连过年和父母见面吃饭也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怨恨。 他恨谭斐然那样对待他，也恨自己没有反抗谭斐然的能力。 「怎么了？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怎么哭起鼻子来了？」乔东被乔嘉诺的反应逗得哭笑不得，把红包塞进乔嘉诺衣兜里，用力揉了揉乔嘉诺的脑袋，「大过年的不许哭，赶紧把眼泪收回去。」 此时乔嘉诺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在乔东的蹂/躏下破涕为笑，他抹了抹脸，伸手抱住乔东的腰，闷声说道：「这不是你和妈平时给我的零花钱太少了嘛，要不然我怎么可能看到一个大红包就感动成这样。」 「你这小子！」乔东气得瞪眼，「找打是不是？」 乔嘉诺连忙松开抱着乔东的手，他对着乔东吐了吐舌头，随后灵活的撑着沙发蹦了起来。 乔东作势要打乔嘉诺。 「打人啦！打人啦！爸爸要打人啦！」乔嘉诺放声大喊，还不忘迅速熘到门前，转身发现没有人跟上来，他便对靳储招了招手，「靳储，走走走，我们去放烟花！」 早在过年前两天，卖烟花的摊子就摆得到处都是，大家都喜欢在过年时图个热闹，因此那些摊子的生意十分红火。 陈月在下班回来时也买了不少烟花，尽管比不上廉晋华家里买的那些昂贵大烟花，可还是让乔嘉诺高兴了好一阵。 上辈子的乔嘉诺在大学毕业后就定居帝都了，后来创业有了经济条件，便把陈月和乔东接到帝都一起生活。 帝都早就明令禁止燃放烟花爆竹，过年时他们只能看春晚、或是去寺庙里上香，再后来乔嘉诺被谭斐然控制并囚/禁，干脆连年也不过了，每天只能绝望又无助的面对着像疯子一样喜怒无常的谭斐然。 想到谭斐然，乔嘉诺便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闭了闭眼睛，难受得面色惨白。 「乔嘉诺。」 一道好听又略显冷淡的声音骤然拉回乔嘉诺的思绪。 乔嘉诺的目光焦距勐地聚拢，下一秒就定格在了靳储那张五官端正的脸上。 靳储不知何时走到他面前，怀里抱着陈月买来的烟花，他微微垂着眼皮，冷淡的目光落在乔嘉诺脸上。 然后，靳储问道：「你在想什么？」 乔嘉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虚伪的笑容来掩饰内心的波涛汹涌，他若无其事的耸了耸肩：「我在想去哪里放烟花比较合适。」 靳储说：「这里只有一个可以放烟花的地方。」 乔嘉诺：「……」 对哦。 他居然忘了，大杂院周围也就只有后面那块空地可以放烟花，要放烟花的人都会在那里聚集。 乔嘉诺摸了摸鼻子，突然感到一丝尴尬，讪笑道：「我这不是在胡思乱想嘛……」 靳储轻哼一声：「既然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就不要浪费力气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乔嘉诺：「……」 说完，靳储似乎懒得等乔嘉诺回答，抱着烟花径直走出门，刚才乔嘉诺愣神的那会儿功夫，他动作快得连鞋子都穿好了。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靳储下了楼，郁闷得直抓头髮。 他怎么觉得靳储越来越能看透他的小心思了呢？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 放烟花的那块空地距离大杂院的后门只有两百米的距离，走几分钟就到了。 当乔嘉诺和父母一起来到空地上时，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却能清楚听到廉晋华对其他孩子吹牛逼的说话声。 「我早就说过我家买的烟花肯定是最好看的，我爸花了那么多钱，才不会买那些便宜烟花，你们就等着看好了。」 「哇——」葛杭非常配合的拍着马屁，「廉晋华你家好厉害呀！我们所有人的烟花加起来都没有你家的烟花多，而且你家的烟花筒好大啊，放出来的烟花肯定特别好看！」 闻言，其他孩子赶紧附和。 「就是，廉晋华爸爸是警察，是我们大杂院里最厉害的人，肯定要放最好看的烟花。」 「好羡慕廉晋华有个警察爸爸啊……」 「也只有你在这里，我们才能看到最好看的烟花了。」 …… 乔嘉诺从他们旁边经过，将所有人的说话声听得清清楚楚，他斜眼剜向放在廉晋华脚边的烟花筒。 果然很大一坨，并且不是很常见的那种拿在手里放出去的烟花，而是点燃后放在地上就行了。 虽然如今已是九九年，烟花早就普及，但多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特色的便宜烟花，当然也有像廉晋华家买的那种昂贵烟花，只是碍于价格，买的人并不多。 不得不说，廉警察肯花钱，也让廉晋华在孩子群中好好的威风了一把。 第66页 很快，乔嘉诺收回目光，在人群中张望片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蹲在不远处的靳储。 靳储提前过来占了一小块地，他把烟花放在地上，正在拆包裹在烟花上面的塑料纸。 乔嘉诺走过去，蹲下身，和靳储一起拆塑料纸。 本来乔东和陈月就对放烟花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想着大年三十的晚上陪着孩子们一起出来玩罢了，刚才遇到了同样陪孩子们出来的街坊邻居，一群人立马组织起队伍，跑去空地边的石凳子上坐着聊天了。 空地上，乔嘉诺和靳储三两下就把烟花的塑料纸拆完。 乔嘉诺拿起一根细细的烟花筒，递给靳储：「你拿着，我来点。」 靳储没吭声，既然乔嘉诺让他拿着，他就乖乖拿着，连动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乔嘉诺瞧见靳储那副呆得像木头似的模样，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放轻松，只是点个烟花而已，又不是点炮/弹，瞧你紧张的。」 靳储仍旧没动，甚至抬起手的高度也和刚才保持着惊人的一致，他看也不看乔嘉诺一眼，语气硬邦邦的说道：「我没紧张。」 乔嘉诺显然不信：「你明明就很紧张。」 靳储继续否认：「没有。」 乔嘉诺坚持：「你有。」 靳储不满的皱眉：「我说没有。」 乔嘉诺嬉皮笑脸：「我说你有。」 「……」 靳储闭上嘴巴，似乎懒得和乔嘉诺争论这个无意义的话题。 乔嘉诺突然想起一点，把打火机往手里一收，笑盈盈的凑近靳储：「你以前放过烟花吗？」 这下靳储学聪明了，他选择不搭理乔嘉诺。 不过乔嘉诺和靳储相处了这么久，一看靳储的反应就知道他从来没有碰过烟花。 于是乔嘉诺很是熟络的把一只手搭上靳储的肩膀，挤眉弄眼的给出了提议：「不然哥哥手把手教你放烟花吧？」 还记得上辈子靳储带他去打高尔夫，他从没玩过那么高端的玩意儿，拿着高尔夫杆，连怎么挥桿都不知道，惹得同行的朋友一顿调侃，最后还是靳储站在他身后，手把手的教他挥桿、准确无误的把那颗小白球打出去。 事后乔嘉诺一直觉得那次经歷挺丢人的，甚至怀疑靳储是为了让他丢脸才故意带他去打高尔夫，毕竟他不下三次的对靳储说过，他不会玩高尔夫。 那件事被乔嘉诺记了很久，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还有欺负回来的机会。 顷刻间，乔嘉诺恶从胆边生，不给靳储犹豫和拒绝的机会，他飞快的拿出打火机点燃烟花筒顶端的引线。 接着，乔嘉诺的双手覆上了靳储拿着烟花筒的手，并就着靳储现有的姿势，将烟花筒对准夜空。 「啾」的一声。 一道小小的火光从烟花筒里窜出，笔直的飞向夜色浓稠的天空。 下一秒，火光炸开，碎裂成无数细小的光点，朝着四周散去。 虽然烟花不大，但是在这漆黑的夜空中冷不丁绽放出一抹萤光色的花朵，一时间吸引了空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一道又一道的烟花从烟花筒中窜出，耳边是烟花炸响的声音。 乔嘉诺稍微用力的握住靳储冰凉的手背，他转过头，看见靳储抬起下巴，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不断在夜空中绽放的烟花，他那漂亮的侧颜染上了淡淡的萤光色，漆黑的眸子里仿佛点燃了无数火光。 这一刻，那些高尔夫、调侃他的朋友、丢人的回忆通通离他远去。 眼前，只剩下靳储和烟花。 过年真好啊。 第31章 甜食+新年 [1.甜食] 虽然陈月买的烟花不算少，但是禁不住乔嘉诺和靳储这么接连不断的放下去，不到半个小时，烟花就被他们放完了。 好在这个时候，空地上的其他人已经放得兴起，一道接着一道的烟花飞向夜空，在夜空中一片片的绽放开来，犹如花团锦簇，格外好看。 当然，其中最好看的还是廉晋华和他父母一起放的烟花，毕竟放出去的全是人民币。 乔嘉诺拉着靳储在距离廉家人最近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双手抱着膝盖，安静的看着烟花，等待新年的到来。 尽管乔嘉诺晚上吃得不少，可刚才折腾了那么久，还是感觉有点饿，他摸了摸肚子，有点后悔出门时没带点零食。 刚这么想完，忽然有只手从旁边伸到他面前。 手上拿着什么东西。 乔嘉诺愣了愣，随即定睛一看，居然是之前吉健给他的德芙巧克力，还没有拆封。 他顺着那只手看过去，只见靳储偏着脑袋，表情冷淡的看着他，靳储的嘴角习惯性的轻抿，总是一副漠然又麻木的样子，那双映出无数火光的眸子中间只有乔嘉诺一个人的身影。 乔嘉诺看了看靳储，又看了看靳储手里的德芙巧克力：「你怎么不吃？」 从吉健那里拿到巧克力后，乔嘉诺就把三块巧克力分成了三份，他和靳储一人一块，剩下那块给了乔东和陈月，并谎称是他和靳储一起攒够零花钱买来的，乔东和陈月并没有怀疑。 上辈子的乔嘉诺对巧克力无感，除了时不时从异性那里收到巧克力外，他自己从来没有买过巧克力。 不过重生回到九几年，家里很少买零食，乔嘉诺平时没什么吃的东西，就在一天内把那块巧克力解决完了。 第67页 他还以为靳储也老早就把巧克力吃掉了。 结果靳储听了他的话，只是摇头说：「我不喜欢吃这个。」 不喜欢才怪！ 乔嘉诺想起上辈子有个女人对他死缠烂打，不管是情人节还是从国外出差回来，总喜欢送他各种各样的巧克力，有她亲手做的，也有特意找甜品师定制的，原因无他——因为乔嘉诺每次都把她送的巧克力吃得一干二净。 后来乔嘉诺明确拒绝了女人，没想到那个女人哭得特别伤心，质问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吃她送的巧克力。 当时的乔嘉诺特别无奈，心想女人每次放下巧克力就走，完全不给他退回去的机会，他除了扔掉就只能吃掉了。 而且原本乔嘉诺是打算把那些巧克力扔掉的，却不知道靳储抽了什么风，非要每次当着他的面把那些巧克力吃完，还把包装扔在他办公室的垃圾桶里。 现在想来，乔嘉诺有些惊讶。 上辈子那么喜欢吃巧克力的靳储居然说他不喜欢吃巧克力？ 乔嘉诺偏不信，接过巧克力并撕开包装，将巧克力掰成两半，递出一半给靳储：「我们一人一半。」 靳储垂眸看着乔嘉诺手里用包装纸捏着的半块巧克力，抗拒的往旁边挪了挪，眉毛都快打成一个结了：「我不吃这个。」 乔嘉诺又往前递了下：「你不是很喜欢吃巧克力吗？」 靳储继续往旁边挪：「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吃这个了？」 上辈子说的！ 乔嘉诺在心里回答得理直气壮，嘴巴上却不好说什么，只能又哄又劝的说道：「可能你以前没有吃过巧克力，才以为它很难吃，其实巧克力挺好吃的，说不定你吃了一点后，就会喜欢上它。」 说着，乔嘉诺便要把巧克力递到靳储嘴边。 就在巧克力快要碰到靳储嘴唇的时候，靳储突然抬手勐地抓住了乔嘉诺的手腕。 靳储的手指细长，指骨分明，抓着乔嘉诺的手腕时显得特别好看，但是他的力道奇大，也抓得乔嘉诺发疼，忍不住嘶了一声。 「哎哟，痛……」乔嘉诺本能的想抽回手，无奈被靳储抓得非常紧，他声音里染上了几分怒意，「靳储，你干嘛呢？」 靳储蓦然回神，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 片刻的怔愣后，靳储连忙松开手，同时撇过头避开了乔嘉诺递给他的巧克力。 「我说了我不喜欢吃这个。」靳储下意识加重语气，随后他停顿了很久，似乎陷入某种糟糕的回忆中，他蹙着眉头，低声道，「这是黑巧克力，我曾经吃过这个，很苦，不是我喜欢的味道。」 「……」 乔嘉诺怔怔的望着靳储，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感受到对方的沉默后，靳储回过头，面无表情的看向乔嘉诺，也没有说话。 空气倏然沉闷下来。 烟花接连在夜空中绽放，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不远处的空地上传来大家嬉笑打闹的声音，那热闹的氛围却像是和他们这边隔了一面透明又厚重的玻璃。 玻璃内外，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半晌，乔嘉诺又听到靳储平淡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喜欢吃甜的。」 「……」 「我不喜欢喝豆奶。」 「……」 「我也不喜欢吃苹果。」 「……」 乔嘉诺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第一次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上辈子的靳储和这辈子的靳储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他们有着不同的性格，有着不同的爱好，还有着不同的想法。 至少在上辈子，乔嘉诺从来没有听说过靳储喜欢吃甜食的说法，他吃辣，靳储就跟着他吃辣，他喝豆奶，靳储就跟着他喝豆奶…… 乔嘉诺一直以为他很了解靳储的小爱好，可是直到现在才发现，那些所谓的了解，不过是他的自以为是罢了。 他从未真正了解过靳储，就像他现在完全琢磨不透靳储的想法一样。 剎那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极为疯狂的向乔嘉诺袭来。 甚至不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便彻底将他吞没。 乔嘉诺缓缓收回一直举在半空中的手，把两块掰开的巧克力重新放回塑料包装中，他张了张嘴，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 靳储垂下眼睑，没有看他。 不一会儿，乔嘉诺忽然跳下石头，拿着巧克力哒哒哒的跑了。 等到乔嘉诺跑出一段距离后，靳储才抬眸静静看着乔嘉诺越跑越远的背影。 刚才他很想告诉乔嘉诺，他说那些话没有责怪乔嘉诺的意思，他只是想让乔嘉诺多了解他一点，而不是揣着那些错误的信息来对他好。 然而那些话在他舌尖盘旋了一圈，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算了。 这样也好。 有了距离感，就不至于以后分开的时候那么难受了。 这么想着，靳储的思绪慢慢回到了四五年前的那个秋天。 滕静牵着他在靳家大门外守了一天一夜，本来靳家人不打算放他们进去，却刚好碰到亲戚上门拜访，碍于面子，靳家老夫人只好安排管家来把他们领进靳家。 饭局上，餐桌前坐满了人。 滕静和靳储母子俩坐在最偏僻的角落，热菜端不到他们面前，大家也注意不到他们，只有几个亲戚家的孩子跑来和靳储说话。 第68页 那些孩子觉得靳储长得好看，又不太爱吭声，便围着靳储叽叽喳喳的闹腾。 有个小女孩拿出一块德芙黑巧克力，送给靳储。 靳储眼神冷冽的看着小女孩，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接过巧克力。 滕静见状，悄悄掐了下靳储的手臂，笑容晏晏的咬着牙说：「妹妹给你送吃的了，快点接过来呀。」 靳储感受到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的脸色发白，伸手接过巧克力：「谢谢。」 小女孩见靳储说话，表情中的怯弱瞬间散去了许多，她的眼睛倏地明亮了几分，大着胆子说道：「哥哥，你尝一尝吧，很好吃。」 靳储面无表情，暗自抓紧了手里的巧克力。 他并不想吃。 可惜他不得不吃，因为滕静一直在旁边催促他，仿佛他再不吃那块巧克力，就要直接把巧克力塞进他嘴里，于是他慢吞吞的撕掉包装，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下一秒，舌尖品尝到的苦味迫使靳储条件反射性的把巧克力从嘴里吐了出去。 满脸期待望着他的小女孩霎时一愣。 滕静也愣住了，紧随而来的就是波涛汹涌的怒意，她一把抢过靳储手里剩下的巧克力，果然如靳储想像中那样往他嘴里塞。 那一刻，滕静的脸几乎扭曲，表情兇恶得犹如对待杀父仇人一般，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靳家的餐厅里，极为愤怒的咒骂道：「你找死吗？妹妹给你巧克力还敢吐出来？谁让你这么没礼貌……吃下去，你给我吃下去！」 滕静的声音盖过了其他人的说话声。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下来，表情诧异的看向疯了一般往靳储嘴里塞巧克力的滕静以及拼命挣扎的靳储。 靳海霖和靳老夫人的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相当精彩。 「滕静！」靳海霖一巴掌拍在餐桌上，起身指向餐厅大门，怒不可遏的吼道，「你带着你儿子给我滚出去！」 然后，滕静带着靳储灰熘熘的滚了。 那天晚上，滕静在出租房里又哭又闹，骂骂咧咧的说靳储毁了她可能进入靳家的机会，她好不容易能在靳家人面前表现一番，结果全被靳储搞砸了。 幼小的靳储麻木的站在卧室门口，两眼无光的看着宛若疯子的滕静，他似是感受到什么，抬手摸了摸嘴角。 有血。 滕静的指甲不知何时划伤了他的皮肤，好像是在往他嘴里塞巧克力的时候。 他想，他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吃那种巧克力了。 他讨厌巧克力。 [2.新年] 乔嘉诺一口气跑到附近的街道上，用了快十分钟，才找到一家还在营业的小超市，他用乔东给他的压岁钱买了一袋子的零食，全是甜食。 回到空地上，廉晋华家买的烟花还没有放完，廉晋华和葛杭吴翼等人蹲成一圈，正在商量接下来放什么烟花。 冷不丁瞥见乔嘉诺从旁边跑过，葛杭脸上闪过一抹不忿之色，立即站起身，扯着嗓子喊了声乔嘉诺的名字。 乔嘉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葛杭，态度是明显的不耐烦：「有事？」 葛杭噎了一下，顿时被乔嘉诺嚣张的模样气得直跳脚：「你家的烟花早就放完了吧？那么少的烟花也好意思拿出来放？刚才你没在这里，没看到廉晋华放的烟花，超级漂亮，比你放的烟花漂亮好多倍！」 「……」 还以为葛杭有什么重要事的乔嘉诺沉默了一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幼稚。 「我家的烟花少总比你家没烟花放好。」乔嘉诺笑嘻嘻的说，「你也就只能巴着廉晋华看点菸花了，他刚才有让你摸一下烟花筒吗？」 葛杭瞬间没了气。 乔嘉诺说得对，廉晋华家的烟花全是由廉晋华来放，他们这些人只能在边上眼巴巴的看着。 葛杭青着脸想了一会儿，又扬起头，像一只好斗的公鸡似的，粗声粗气的嚷嚷道：「我宁愿不放烟花，也不要放你那么丑的烟花，还不如看廉晋华放烟花！」 乔嘉诺把塑胶袋挂在手腕上，双手抱臂，嬉皮笑脸的开口：「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吗？」 葛杭怔了下。 「既然廉晋华的烟花这么好看，那就大家一起看呗，反正我又不出钱，还能看到那么贵的烟花，岂不是捡着便宜了？」 末了，乔嘉诺还分外感激的说，「谢谢你啊葛杭，要不是你特意提醒我，我还捡不到这个大便宜呢。 「……」 葛杭被乔嘉诺厚颜无耻的话惊呆了，半天才从震惊的状态中挣脱出来，随后气得整个人都要炸掉，指着乔嘉诺差点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能这样啊？！」 乔嘉诺悠然自得：「我哪样呀？」 葛杭气道：「你不要脸！」 乔嘉诺淡淡的哦了一声：「我看下别人家的烟花就是不要脸了？那你巴着廉晋华看了这么久的烟花，还看了别人家的烟花，你的脸皮是不是早就没了？」 葛杭说不过乔嘉诺，还被乔嘉诺当着这么多小孩的面讽刺了一通，自尊心碎了一地，当即委屈得抹起了眼泪，他红着眼眶狠狠瞪向乔嘉诺，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向乔嘉诺。 乔嘉诺一点也不在怕的，云淡风轻的对着葛杭笑了笑。 葛杭的胸膛勐地起伏了两下，一副随时要被气晕过去的模样。 第69页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廉晋华突然开口：「你不想看我放烟花就滚开，不要在这里捣乱。」 闻言，葛杭霎时来了精神，龇牙咧嘴的冲着乔嘉诺吼道：「就是，你赶紧滚开！」 廉晋华说：「我说的你。」 葛杭接着吼道：「说的就是你！乔嘉诺！」 廉晋华忍无可忍：「葛杭，我在跟你说话！你是傻子吗？你滚开好不好？你打扰到我们放烟花了！」 葛杭：「……」 葛杭转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廉晋华：「你让我滚？」 廉晋华冷漠得像个正在和女友分手的渣男：「你知不知道你很烦？」 这下葛杭剩下的那点自尊心也碎成了粉末，无声无息的飘散在这看不见的冷风中，他的眼泪夺眶而出，转身就跑了。 乔嘉诺见状，也准备熘了。 「乔嘉诺。」廉晋华忽然喊住他，犹豫又别扭的发出邀请，「你和靳储来看我放烟花吧，我让你们放几个。」 此话一出，其他小孩纷纷向乔嘉诺投来羡慕的眼神。 而乔嘉诺略显惊讶，之前他还以为廉晋华所说的愿意向靳储道歉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廉晋华真的在行动上有所改变。 「我不知道靳储想不想来。」乔嘉诺说，「不过我可以帮你问一下他。」 廉晋华见乔嘉诺没有明确答应，不由得有些失落，张着嘴巴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们。」 乔嘉诺原以为靳储肯定会去找乔东和陈月，结果跑去乔东和陈月那里一问，才知道靳储没有找过他们，于是又去不久前他们坐着的大石头那里找靳储。 果不其然，远远的就瞧见一抹身影安安静静的坐在石头上。 靳储看到乔嘉诺跑近，便从石头上跳下来，迎面走向乔嘉诺。 「靳储，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乔嘉诺用两只手把塑胶袋摊开，递给靳储看，「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买了好多甜的零食。」 靳储连余光都没分给塑胶袋里的零食一点，眼神淡淡瞥了眼跑得气喘吁吁的乔嘉诺，轻声说：「谢谢。」 尽管话是这么说，可是靳储往外走的脚步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乔嘉诺亦步亦趋的跟在靳储身旁，见靳储对零食不感兴趣，只得讪讪收起了塑胶袋：「不再坐一会儿吗？」 靳储说：「我已经坐了很久了。」 乔嘉诺这么去回一趟花了半个小时以上，靳储就在冬日的冷风中干巴巴坐了半个多小时。 靳储不像廉晋华那些小孩又跑又跳，浑身都暖洋洋的，他的手和脚都被冷风吹得几近麻木，连走路也不像之前那样顺畅。 可惜靳储装得太正常了，以至于乔嘉诺没有发现一点不对劲。 乔嘉诺还以为是自己让靳储等太久，才惹得靳储生气了，便像以前那样哄道：「廉晋华还邀请我们去放烟花呢，他说让我们亲自放，你想去吗？」 靳储果断拒绝：「不去。」 乔嘉诺问：「真不去？」 靳储忽然回头看他，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有了些许起伏，他深深看了乔嘉诺一眼，声音很沉：「你想去就去，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他们说一句话。」 乔嘉诺：「……」 哦，懂了。 小靳储还在记仇呢。 「不去就不去。」乔嘉诺嘆口气，「烟花放多了也会腻，况且外面这么冷，我们还是回家歇着吧。」 正好乔东和陈月也觉得困了，等到乔嘉诺和靳储一起找到他们后，四个人便回了家。 大年三十的晚上，乔嘉诺在一片烟花爆竹的声响中入睡。 - 翌日。 农历的新年第一天。 乔东和陈月起得很早，忙前忙后的准备新年的第一顿早饭。 睡得昏昏沉沉的乔嘉诺被陈月喊起来，吃饭时脸都差点栽进碗里了，倒是昨天同样熬到很晚才睡的靳储一点困意也没有，没有表情的坐在乔嘉诺对面吃早饭。 乔嘉诺试图从靳储眼下找到黑眼圈，无奈失败，打了个沉重的哈欠后，有点嫉妒靳储的精神状态始终那么好。 有时候靳储学习到很晚才睡，第二天依然精神抖擞，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一样。 乔嘉诺的哈欠还没打完，一个从天而降的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新年第一天要打起精神来！」陈月叉腰站在茶几旁，横眉竖眼的教训道，「才起床就在打哈欠，像什么样？」 乔嘉诺捂着脑袋：「妈，我困啊，昨天那么晚才睡呢。」 陈月冷哼一声：「就你一个人晚睡吗？小储和你差不多时间睡觉，人家怎么不像你这样哈欠连天？」 乔嘉诺：「……」 他瞥了眼靳储，只见靳储已经吃完饭并且擦了嘴巴，十分乖顺的坐在茶几前的小板凳上。 好吧，他和靳储这个机器人没得比。 过年做的最频繁的事就是走亲戚，乔家也不例外。 陈月是隔壁镇远嫁过来，父母和兄弟姐妹都不在这边，偶尔有重大事情发生时才会回去和亲人团聚，其他时候就连过年也是在这边。 而乔东是土生土长的萤市人，父母和唯一的弟弟都在萤市生活，一般来说，乔东和陈月会在过年前两天去父母家或者弟弟家团年，剩下三四天便带着孩子去一些亲戚家拜访，今年也是重复同样的步骤。 第70页 以前乔东和陈月才进事业单位忙着工作时，把乔嘉诺丢给乔东的父母带过一阵子，因此乔嘉诺和爷爷奶奶的关系很好。 上辈子乔家发生了很多不愉快的事情，导致乔嘉诺的爷爷奶奶身体越来越差，也走得早，乔东和乔嘉诺伤心了很多年，才从两个老人家去世的阴霾中走出来。 重生回来，还能再次见到上辈子去世多年的爷爷奶奶，乔嘉诺无不感到激动，可是转念想到小叔一家人，又犹如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如果不是小叔一家人的话，他爷爷奶奶也不会那么快就倒下。 第32章 偷听 大年初二的傍晚，乔东和陈月便带着家里两个孩子去了乔嘉诺的爷爷奶奶家，乔爷爷和乔奶奶住在萤市的另一边，骑自行车过去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赶到时，乔奶奶已经做好了一桌饭菜，面积不大的屋子里飘满了饭菜的香味。 「你们来啦。」乔奶奶身上还捆着围裙，她连忙用围裙把沾着水的手擦了擦，一边接过陈月手里提着的礼盒一边轻声责备道，「你们真是的，大过年的人来了就好，还买什么东西，买东西不要钱呀？」 陈月轻车熟路的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放在乔嘉诺和靳储的脚下，随后转头笑呵呵的对乔奶奶说道：「瞧您说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买了多少东西呢，要不是时间和力气不够，我们都想把整个超市搬来给您。」 话音落下，走在最后面的乔东幽幽说了句：「你想得挺美，就算有那个时间和力气，我们也没有那个钱。」 闻言，陈月勐地回头瞪了乔东一眼，语气是和刚才截然不同的兇狠：「没钱不知道多挣钱吗？手和脚长来干什么用的？」 乔东回答得理直气壮：「吃饭和走路用的。」 「……」 陈月一副要揍人的模样。 乔东瞬间怂成了鹌鹑，缩了缩肩膀，赶紧往屋子里面跑去了。 陈月收回目光，一脸无奈的看向乔奶奶，却见乔奶奶捂着嘴巴，笑得合不拢嘴 ：「有钱没钱，都要过年，还有我们宝贝儿嘉诺，奶奶好久没有看到你咯。」 说着，乔奶奶凑过去在乔嘉诺脸颊上虚虚亲了一口：「嘉诺想奶奶了吗？」 「想！」乔嘉诺抬眼看见乔奶奶那张近在咫尺又饱经风霜的脸，鼻尖突然涌上一股酸意，他踮起脚尖，用双手圈住乔奶奶的脖子，「我好想奶奶呀。」 乔奶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温柔的摸了摸乔嘉诺的头髮。 紧接着，乔奶奶的眼神一转，瞅见了安安静静站在乔嘉诺身后的靳储，她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不过很快就被她敛了下去。 「这孩子是……」乔奶奶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靳储的名字，「靳储？」 「是的。」陈月揽过靳储的肩膀，说话时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忐忑，「他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孩子，白阿姨的外孙。」 乔奶奶哦了一声，倒没再表现出什么异常，而是对着靳储眯眼笑道：「新年快乐呀，小储。」 靳储只比乔奶奶矮了一点，微抬下巴，便对上了乔奶奶那双溢满了笑意的眼睛。 他顿了顿，突然发现乔奶奶的眼睛和乔嘉诺的眼睛很像，都是漂亮的桃花眼，眸色很浅，呈现出淡淡的褐色，并且清澈得如同一汪没有杂质的泉水，里面折射出光线的温度。 剎那间，靳储心底对这个陌生地方的排斥感被沖淡了许多，他张口喊道：「奶奶好。」 「诶，好好好。」乔奶奶把靳储拉进屋子，让他坐到饭桌前，对面坐着早已等了很久的乔爷爷。 乔爷爷的性格和乔东类似，都是闷声不响的那种，喜欢把什么事都埋在心里，平常做得多说得少，别看他这会儿没怎么跟儿子一家人说话，眼神却一个劲儿的往那边瞟。 当乔爷爷注意到靳储的到来时，脸上浮现出和乔奶奶刚才如出一辙的惊讶，他不自觉的瞪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了靳储许久。 靳储神色淡然，仿佛没看到乔爷爷的表情变化一样，非常平静的喊道：「爷爷好。」 乔爷爷骤然回神，眼神有些古怪，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在乔奶奶的不停催促下，不情不愿的说了句：「你也好。」 吃饭前，乔嘉诺去卫生间洗手，结果乔爷爷不知何时挤了进来。 「嘉诺啊。」乔爷爷抓住乔嘉诺的手，表情严肃的问道，「那个小孩真被你爸妈带着了？」 乔嘉诺懵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乔爷爷口中的小孩指的就是靳储，于是点了点头说：「他已经在我们家里住了有段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还会继续住在我们家里，和我们一起生活。」 听到这番话后，乔爷爷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结，他有些不高兴的问：「那个小孩究竟要住到什么时候？」 「高中毕业？大学毕业？」乔嘉诺也说不清楚。 乔嘉诺记得上辈子的靳储还没参加高考就被靳家安排人来接走了，只是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什么变数，毕竟他重生回来之后插手了那么多事。 也许这辈子的剧情早已偏离了上辈子的路线。 不过无论如何，乔嘉诺都发自内心的不希望靳储像上辈子那样回到靳家，如今靳储已经摆脱了滕静，没必要再回到靳家趟浑水。 更何况，靳家把靳储接回去的动机不纯。 第71页 如果不是靳海霖出了那档子事，恐怕靳家人直到化成黄土了都不记得世界上还有靳储这么个人。 可惜乔爷爷并不知道乔嘉诺在想什么。 乔爷爷见乔嘉诺突然脸色难看的陷入沉默，还以为是靳储的存在给自己的宝贝孙子造成了困扰，当即气得吹鬍子瞪眼：「乔东那个蠢货，自己的儿子不养跑去养别人的儿子，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嘉诺啊你放心，爷爷一定替你讨回公道，爷爷这就让你爸妈把那个小孩赶出去，他们什么人都敢往家里带，也太不像话了……」 说着，乔爷爷就要气势汹汹的往外沖。 「爷爷，你等一下！」乔嘉诺吓得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赶忙上前试图阻止乔爷爷。 无奈乔爷爷的动作太快了，还没等乔嘉诺的指尖碰到他的衣服，就看见乔爷爷已经伸出手。 紧接着—— 「唰」的一下。 厕所的推拉门被拉开了。 外面站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但是这一刻，乔嘉诺能清楚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响。 「靳储，我……」 乔嘉诺解释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靳储用冷淡的口吻打断了：「抱歉，我想进来洗手，没注意到里面有人。」 这下，就连乔爷爷也感受到了尴尬，上一秒还挂在脸上的怒气已在这一秒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摸了摸有些秃的脑袋，转头看向乔嘉诺。 乔嘉诺不好再说什么，赶紧拉着乔爷爷往外走：「我们已经用完卫生间了，你用吧。」 靳储嗯了一声，抬脚往里走，他垂着眸，表情如同以往任何时候那样波澜不惊，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乔嘉诺和乔爷爷来到饭厅，只见乔奶奶和乔东陈月夫妻俩早已热热闹闹的坐在桌前等待开饭。 爷孙俩对视一眼，乔爷爷想了想，斟酌出了一套曲线救国的方法：「不然我让陈月去找那个小孩的家人谈，他家人总不能一直看着他住在别人家里。」 「哎，爷爷……」乔嘉诺无奈的扶额，「你老人家就别操这个心了，我和靳储相处得很好，我也非常贊同他住在我家。」 乔爷爷愣了下，摇头否认：「就算你骗得了别人，可是你骗不了我，你和那个孩子相处得不怎么样，尤其是他，对待你的态度和对待陌生人没两样。」 乔嘉诺：「……」 居然连这个都被乔爷爷看出来了…… 本来乔嘉诺还不觉得有什么，此时听乔爷爷这么一说，忽然有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迅速在他胸腔里瀰漫开来，并占据了高地。 其实很多时候连乔嘉诺也想不通，他已经那样掏心掏肺的对待靳储了，却丝毫暖和不了靳储那块又冷又硬的石头。 倒不是说乔嘉诺付出多少，就一定要从靳储身上收到多少回报，只是他的积极和主动换不来靳储的一点回应，犹如石沉大海一般，难免会感到难受和挫败。 上辈子的他和霍雨青谈恋爱时，饶是他再怎么喜欢霍雨青，也没有像现在对待靳储这样如此卑微又厚脸皮的缠着霍雨青。 哎…… 都是命。 都是他欠靳储的。 乔嘉诺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随后乔嘉诺费了一番口舌才说服乔爷爷放弃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爷孙俩刚落座，就看到靳储从卫生间里走出来，仿佛掐着时间似的。 吃饭时，乔嘉诺悄悄观察着靳储的表情。 然而靳储神态自若，还时不时回应一下陈月和乔奶奶的问题，似乎一点也没有把刚才乔嘉诺和乔爷爷的对话放在心上。 不过乔嘉诺可以确定，靳储肯定听见了那些话。 一顿饭的过程中，乔嘉诺光顾着注意靳储去了，直到吃完饭后，他才勐然意识到不对劲——他那小叔一家人竟然没来。 乔嘉诺的小叔名叫乔西，比乔东小四岁，闹事闯祸的能力却是乔东的好几倍，从小到大没少做让乔爷爷和乔奶奶/头疼的事。 乔西打小不爱学习，到处调皮捣蛋，小时偷针长大偷金，从小偷小摸到抢劫伤人进局子，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管住他。 六年前，乔西和他的兄弟伤了萤市的一个大人物，被抓进局子里关了一年，那一年的时间里，乔爷爷和乔奶奶东奔西走，攒了大半辈子的养老本几乎耗尽，才终于把乔西从局子里捞出来。 乔西被挫了锐气，颓靡了好一阵，又结识了现在的妻子，才重新振作起来，并且闪婚闪育，生下了今年已经四岁的堂弟乔楠楠。 如果乔西从此改邪归正，好好工作好好过日子也算个不错的结局，可是有句话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白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六年后的现在，失业大半年的乔西又开始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起来。 第33章 清白 乔嘉诺还记得，失业后的乔西成天呆在家里，足不出户，为了麻痹自己，他逐渐沉迷于酒精当中，而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到今年夏天。 夏末时，乔西将在一家烧烤摊上结识到一个自称在做小本生意的男人，他和那个男人相聊甚欢，便相互留了联繫地址，哪知道后面一来一往的就成了朋友。 乔西十分喜欢他的新朋友，不仅经常跟着那个男人混，还被那个男人说服了和他一起做生意，却殊不知所谓的生意就是走/私违/禁物品。 第72页 那个男人需要一个人帮他们运货，甚至是当替罪羊，于是就选中了头脑简单又急切想要赚钱的乔西。 后来，乔西在一次运货中出了问题，被警察当场抓获。 警察还顺藤摸瓜的抓住了当初诱导乔西做这行的男人，但是那个男人咬死不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把所有罪责都推到乔西的脑袋上。 乔西当场就懵逼了，却没有一点反驳的余地，因为那个男人拿出了一堆早就准备好的证据，并且矛头全部指向乔西，看得出是有备而来。 这件事彻底击垮了乔西和乔家。 乔爷爷和乔奶奶奔波了许久，无奈乔西犯下的错太过严重，以至于乔爷爷和乔奶奶连见他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没多久，这个消息传到了街坊邻居的耳朵里，大家开始用有色眼镜看待乔家人，乔爷爷和乔奶奶年纪大了，长期处于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下，在来年春天，终于不堪重负，双双倒下。 还有身为乔家老大的乔东，出钱出力，跟着乔爷爷和乔奶奶一起奔波，后来为了照顾生病的乔爷爷和乔奶奶，更是辞掉了工作，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医院里。 家里的担子不得不压在陈月一个人的肩膀上。 那段时间，仿佛有一团浓重的阴霾笼罩着整个乔家，压抑、窒息、令人喘不过气来，乔嘉诺甚至记不清他和家里人是如何支撑下去的。 光是回想起那些日子，就好像有座沉甸甸的山压在乔嘉诺胸口上。 乔嘉诺狠吸口气，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 晚上十点钟。 乔东和陈月准备带着两个孩子离开。 乔嘉诺趁着其他人说话，悄悄凑到乔爷爷身旁：「爷爷，小叔和楠楠呢？」 原本还挺高兴的乔爷爷听到乔嘉诺的话后，一张脸瞬间拉得比马脸还长，他冷冷哼了一身，粗声粗气的说：「那个不孝子，过年了还给我和你奶奶找不痛快，他不来就算了，还以为还能用这个要挟我。」 乔嘉诺好奇道：「小叔又怎么了？」 「你小叔想和他朋友搭伙开家饺子店，老早就在筹备这个了，还到处乱跑的看铺面。」乔爷爷越说越激动，脸上写满了愤怒，「可是他想过没有，开店又费时间又费精力，还要吃一段时间的老本，就算他有钱开饺子店，那他有钱撑过饺子店还不挣钱的时候吗？一天到晚就知道胡思乱想，还不如老老实实的打工赚钱。」 闻言，乔嘉诺顿时瞭然。 上辈子的乔西确实提出过想要开饺子店的想法，可惜他兜里没钱，死皮赖脸的缠着乔爷爷和乔奶奶磨了很久，也没有得到两个老人家的支持。 无奈之下，乔西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想到上辈子胎死腹中的计划居然在这辈子被乔西起了个头…… 乔嘉诺明明记得乔西没有搭伙的朋友，更没有开始看铺面，这些事和上辈子产生了不小的偏差，也不知道是坏事，还是好事。 乔爷爷见乔嘉诺扒着他的腿，一直在走神，忍俊不禁的笑了笑：「算了，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那个不孝子还不是照样不听我和你奶奶的话。」 乔嘉诺抓住乔爷爷的手，安慰道：「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乔爷爷嘆气：「但愿如此吧。」 临走前，乔奶奶给乔嘉诺和靳储一人塞了个红包，回到家后拆开一看，竟然有五百块钱。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乔嘉诺和靳储跟着乔东和陈月去了好几个亲戚家里拜年，陆陆续续拿了七八百块钱的压岁钱，再加上乔东和陈月分别给的两百块钱，以及之前乔嘉诺断断续续攒下来的零花钱。 这天下午，乔嘉诺坐在床上仔细数了数他的存款，加起来有将近两千块钱。 这笔钱对于乔嘉诺这个年龄阶段的孩子来说，绝对算是一笔巨款了，陈月也没有把钱收走的意思，乔嘉诺便盘算着用这笔钱给靳储买个新年礼物。 可是乔嘉诺抓破了脑袋，还是想不出十岁的靳储究竟喜欢什么。 转眼到了乔东和陈月上班的日子。 之前张主任被举报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连带着吉健也被抓了进去，直到过年时，这件事还被大家拿出来讨论得津津乐道，如今总该有了结果。 哪知道乔东还没等来结果，就等来了纪委的工作人员上门检查。 工作人员表示很无奈：「今年查得严，我们实在没有办法，如果不做到让他信服的话，以后他再闹起来，会给我们增加不少麻烦。」 「他？闹起来？」乔东听得一头雾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其中一个直接说道：「我们接到吉健的举报，说你和张主任以及别的人有不正当的经济往来，所以我们过来查一下。」 这下乔东听懂了，却气得直笑：「吉健和我有过节，他说的话全是对我的污衊！」 「是不是污衊，我们查一下就知道了。」工作人员拍了下乔东的肩膀，「你放心，如果你是清白的，我们绝对会还你一个公道。」 乔东自知躲不过他们的搜查，于是大大方方的让开路请他们进屋。 「我家里就这么点地方，你们随便看吧，只要不把东西翻乱了就行。」 然而工作人员似乎对客厅不感兴趣，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后，就把目光投向了乔东和陈月卧室的方向，卧室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的摆设和墙壁上挂着的合照。 第73页 「我们可以进你的卧室看看吗？」 「可以。」乔东走在前面进了卧室，「我卧室的东西多，看起来比较乱，你们别介意。」 「没关系，自己家里肯定是以舒服为主，大家都是这个样子。」工作人员笑着说，随后指了下床头柜的抽屉，「把抽屉拉开。」 「拉开第几层？」 「全部拉开。」另一个工作人员开口，「还有那边床头柜的抽屉，也一起拉开。」 这个时候就算乔东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他一边弯腰拉开抽屉，一边假装漫不经心的问道：「乔东跟你们说什么了？」 两个工作人员没有说话，他们好像没有听到乔东的声音似的，十分专注的看着被拉开的抽屉，生怕不小心就错过某些细节。 乔东无奈，只好一言不发的配合他们工作。 两个工作人员把抽屉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他们似乎觉得不够，又把乔东卧室里的所有抽屉都翻来覆去的看了看，还是没有发现一点蛛丝马迹。 直到检查完，两个工作人员准备离开时，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后。 排除了对乔东的嫌疑后，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才开口道：「吉健说你床头柜的抽屉里有个小本子，里面记录了你和张主任等人有经济往来的证据。」 乔东沉默片刻，无奈嘆气：「你们好歹是做这方面的工作，不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呀。」 两个工作人员顿时尴尬起来：「吉健说他给你儿子送了德芙巧克力，是你儿子把那个小本子拿给他看的，他说得头头是道，我们出于工作的职责，自然是应该过来看一下。」 「德芙巧克力？」乔东皱起眉，勐然想起什么，「你们稍等一下。」 说着，乔东转身进了卧室，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一张有点像发票的小纸片。 乔东把小纸片递给工作人员。 「我儿子的确在前段时间买了几块德芙巧克力，不过是他自己用攒来的零花钱买的，我连结帐的票根都留着。」 工作人员接过票根一看，果然是在一家大超市买了三个数量的德芙巧克力，价格还不便宜。 这下真相大白了。 那个吉健分明就是在说谎！把私人的情绪发泄在这么严肃的事情上面！ 一时间，两个工作人员心里对吉健的痛恨到达了巅峰，那个麻烦精害得他们多跑了几趟不说，还要面对这么尴尬的局面。 工作人员接连道了几声歉后，才尴尬的离开。 第二天，吉健实名举报乔东以及乔东被纪委工作人员找上门这两件事像是插上了翅膀一样，迅速飞遍了各大事业单位，就连陈月那边也听到了一些消息。 「我说那个吉健也太不要脸吧，之前抢了乔东的科长，后来又要抢乔东的综合部副科长，现在还来举报你们，简直像只死盯着你们的苍蝇一样。」 霍雨青的母亲趁着中午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在陈月耳边骂骂咧咧的说着。 昨天陈月加班，压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这会儿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家事，难免觉得好笑。 「算了，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和乔东清清白白，唯一做错的事也就是交到了吉健那个自私自利的朋友。」 「你也太想得开了吧！」霍母感嘆道，「我要是你的话，恨不得把吉健那个狗东西给剁了。」 陈月摇了摇头：「要是剁人不犯罪的话，你觉得他还能走着去见张主任吗？我早把他剁上千百遍了。」 霍母扑哧一笑。 两个人正说着话，有个同事匆匆跑过来：「陈月，外面有人找你！」 陈月愣了愣，心想可能是乔东来找她了。 霍母问那个人：「谁啊？」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同事说，「好像是吉健的老婆。」 第34章 谭家 吉健的老婆？ 她来这里做什么，还找陈月…… 陈月和霍母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她们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惊讶和不解，不过她们也不是傻子，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吉健的家里人找来肯定没好事。 「不去。」霍母对前来报信的同事说道，「你还要出去吗？要是你出去再遇到那个女人，就说陈月不在这里，叫她上别的地方找去。」 同事摇了摇头说：「我还没吃饭呢，我就是过来给陈月说一声。」 「麻烦你了，小王。」陈月笑着感谢道，「我还是不去了，免得在单位里惹出什么麻烦。」 「也好。」同事说，「那就让她在外面等着吧，等不到人的话自然就会走了。」 吃完饭后，陈月和霍母一起从食堂后门离开，两个人走出一段路，陈月还是觉得放心不下，便拉着霍母悄悄去大门前看了一眼。 只见大门外空空荡荡，除了站岗的保安外，没有看见任何人，更别说同事口中那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陈月去问了保安。 保安说：「噢，你说那个女人呀，她刚才还在这儿呢，估计是走了吧。」 闻言，陈月总算是放下心来。 等到陈月和霍母前脚刚走，后脚在附近餐馆里吃完午饭的蔡丹便抱着小女儿回到了单位大门前。 蔡丹就是吉健的老婆，自从吉健被抓进去后，她也被单位停了职，现在她既要照顾家里的老人和孩子，又要为吉健的事情四处奔走。 第74页 这么多天下来，蔡丹不仅度过了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年，而且人也变得沧桑了许多。 如今吉健的事情持续发酵，蔡丹被逼无奈，才不得不把主意打到陈月头上来，她想陈月是个女人，应该更好说话，也更能体谅她的难处。 蔡丹原本计划在单位里哭闹一通，一边博取同事们的同情一边把陈月逼出来，无奈她以前和陈月不在一个地方上班，陈月身边的部分同事她都不认识。 而那些她认识的同事早在她家里出事后，就果断和她拉开距离了，如此一来，蔡丹在单位大门外徘徊了半天，却连个愿意带她进去的人都找不到。 更令蔡丹感到绝望的是，这里来往的路人少得可怜，保安还是个极其冷漠的新人。 刚才蔡丹抱着小女儿嚎了几嗓子，非但没有得到预想中的效果，还遭到了保安的无情驱赶。 蔡丹心有不甘，又不敢再靠近单位大门，只得守在距离单位大门不远的马路边上，就在这时，她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从街头缓缓驶来，看样子是要向单位里面开。 这年头开得起轿车的人基本上都是领导级别，蔡丹很清楚这一点，当即什么想法都没有了，抱起小女儿就朝轿车上扑过去。 「领导！领导！」蔡丹想起自己和吉健的处境，瞬间泪流满面，「我是这里的职员，您能让我进去吗？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找一个人。」 开车的司机完全没料到蔡丹会突然扑上来，吓得一脚踩上剎车，顿时整个人勐地往前栽。 好在司机身上系了安全带，栽到一半就被扯了回去，但是坐在后面的两个男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猝不及防，直挺挺的撞上了前方的座椅。 「谭总！」司机连忙停下车，一时间整张脸都白了，甚至顾不上车前的蔡丹母女，转过头惊慌失措的看向谭永正，「谭总您没事吧？！」 坐在谭永正旁边的领导也是一脸恐慌，急忙查看谭永正的情况，见谭永正没有大碍，松了口气的同时，对着司机就噼头盖脸的骂道：「你怎么开车的？不想开了就给我滚回去！要是谭总出了什么事，你承担得起吗？」 司机白着脸，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谭总，刚才突然从旁边冲出来一个人，我一下子没有注意到，下意识就踩了剎车，真的很对不起。」 谭永正揉了揉被撞得发疼的额头，见司机和身旁的男人皆是一副仿佛天要塌下来的绝望模样，笑着摆了摆手：「没事，紧急情况，可以体谅。」 「谢谢谭总！」司机如获大赦。 刚把话说完，谭永正右手边的车窗突然被敲响，紧接着，一个女人满是泪痕的脸贴上了玻璃。 「领导，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就进去一会儿，很快就出来。」女人可怜兮兮的恳求道。 谭永正见状，不由得皱起眉头，把疑惑的目光投向另一边已经变了脸色的领导：「这是？」 领导瞬间认出蔡丹的身份，之前就是他做出了让蔡丹停职的决定，他本想让蔡丹回家避下风头，等到吉健那件事的风波过去后，再回到单位上班。 哪知道蔡丹不仅不领他的情，还在大年初一的时候跑到他家里又哭又闹，这会儿更是撞到了他接待谭永正的档口上。 领导简直后悔死了没有让蔡丹这个扫把星滚蛋。 「谭总，这件事说来话长……」领导不敢耽搁时间，三言两语的把吉健犯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外面那个女人是吉健的老婆，之前也在我们这里上班，估计又想进去找事。」 谭永正瞭然的点了点头，倒没说什么：「你们也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领导见谭永正没有表态，赶忙使眼色暗示司机下车把蔡丹母女赶走。 司机长得人高马大，加上心头有气，因此对待蔡丹母女的态度远不如之前那个保安，他见蔡丹脸上淌满泪水，一屁股坐在水泥地上，大有耍赖撒泼的意思，于是二话不说的伸手拽住了蔡丹的衣服。 蔡丹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就被司机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拎到了路边。 「滚一边儿去！」司机比蔡丹足足高出一个脑袋，往蔡丹面前一站，犹如一座山似的，「要死别他妈死在老子车前。」 蔡丹被司机凶了一通，吓得一个哆嗦，连忙抱紧怀里的小女儿，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司机狠狠瞪了蔡丹几眼，才转身回到车上，坐在后座的谭永正和领导已经在聊其他事情了，司机重新启动车子，继续往单位里开。 谭永正是发展建设集团的老总，前阵子从帝都分配到这个小城市来。 尽管谭永正是才上任的新官，却早已成为许多单位竞相巴结的对象，领导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并且三顾茅庐才把人邀请来自己的办公室坐一坐，顺便谈下工作方面的事。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蔡丹的出现影响到了谭永正的心情，他在领导的办公室里坐了十来分钟，两人的话题正要进入正轨，哪知道谭永正忽然接了个电话。 待谭永正接完电话回来，便提出准备离开。 领导懵了一瞬，又不敢强行挽留，只能强颜欢笑的问道：「谭总是有急事吗？如果没有急事的话，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难得谭总有时间过来一趟。」 「不了。」谭永正笑了笑，客气道，「我儿子来了，我去接一下，下次有机会再一起吃饭吧。」 第75页 领导：「……好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领导明白，这个机会恐怕是十分渺茫了。 把谭永正送走之后，领导回到办公室，越想这件事越感到气愤，也越觉得蔡丹那个扫把星丢了他的脸面。 那个扫把星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谭永正来的时候出现，这不是存心给他难堪吗？！ 亏得他之前还考虑到蔡丹的工龄大，没必要被吉健做的蠢事拖累，等到风波过去后，他打算给蔡丹一点好处以示安慰。 现在看来…… 给个屁！ 难怪蔡丹和吉健能成为夫妻，他们两个人什么锅配什么盖，就是一对尽知道给人惹麻烦的奇葩。 领导想了半天，憋了一肚子火气，于是走到办公桌前，用座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小丽啊，蔡丹现在不是被停职了吗？你想个办法让蔡丹离开，以后别在我们这里出现。」 电话对面的小丽愣住，为难道：「可是我们不能随便开除人吧……」 「我们可没有随便开除人。」领导冷笑一声，「去年上头的领导过来视察，指名点姓的表扬了那个叫乔东的人，还给了乔东升职的机会，结果这个机会被吉健抢走了，你还记得吉健用了什么法子吗？」 小丽当然知道，因为她也是把票投给吉健那群人当中的一个。 后来小丽听到了关于吉健装穷卖惨的传言，还后悔了好一阵子——她感觉自己成为了吉健抢别人东西的帮凶。 「您是说……」小丽迟疑着开口。 「你偷偷摸摸的去打听一下蔡丹的家庭状况，如果真像外面传的那样，我就把这件事往上面报，那几个领导看中乔东，肯定不会让这件事轻易过去。」 「好的。」 另一边，谭永正被领导的司机送回新搬的住处，下车就看到大门前坐在行李箱上的男孩，那个男孩手里拿着游戏机，正面无表情的玩着游戏机里的俄罗斯方块。 「斐然。」谭永正喊了一声，笑容中的公式化变淡了不少，反而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久等了，你什么时候到的？」 第35章 斐然 谭永正以前是萤市人，后来他爸妈离婚，他妈带着他远嫁帝都，他才逐渐和萤市没了联繫。 本来他不打算再回到萤市，哪知道前些日子他的工作出了点问题，又碰上他那个没有再婚又孤苦伶仃的父亲意外死在家中，所以他才决定调来萤市，准备一边料理他父亲的后事一边等帝都那边的风头过去，也算是找个机会休息一下。 谭永正有个十三岁的儿子，正在念初一，他和他前妻离婚后，他前妻远嫁海外，儿子就一直跟着他生活，这次他来到萤市，儿子自然而然被他安排司机送了过来。 只是目前看来，他儿子似乎很不高兴。 听到他的说话声后，谭斐然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继续盯着手里的游戏机，两个大拇指发泄似的在屏幕上狂点，打出了哒哒哒哒的声音。 谭永正不以为然，这些年来他早就习惯了儿子对自己的冷淡和排斥，于是走上前，提起谭斐然脚边的行李袋，又用脚踹了踹谭斐然坐着的行李箱。 「起来。」谭永正说，「先把行李整理一下，晚上我们就在家里吃饭。」 谭斐然淡淡的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站起身，就没了下文，他的目光仍旧黏在游戏机上，显然没把谭永正的话听进耳朵里。 谭永正看着自家儿子清冷的侧颜，无奈的嘆了口气，然后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提着行李袋，率先走进了面前的独栋小楼。 这栋小楼是谭永正搬来之前临时让秘书买下来的，价格不便宜，不过胜在地段好、交通和生活都很便利、也离他公司和儿子的新学校很近，因此谭永正对新家还算满意。 谭永正把谭斐然的行李放在客厅，去楼上换了身居家服，他打开厨房的冰箱，里面堆放满了秘书早已准备好的食材。 毕竟独身多年，又独自拉扯着孩子长大，谭永正在做饭方面还是有两把刷子，他随便挑选了些食材，用一个小时的功夫做了简单的两菜一汤。 等到谭永正把饭菜端上桌的时候，谭斐然才慢吞吞的从大门走到玄关，弯腰换鞋。 「斐然，吃饭了。」谭永正从餐厅里探出个脑袋。 谭斐然瞥了眼放在沙发旁的行李，不咸不淡的哦了一声，随手把游戏机扔到沙发上，转身朝着谭永正所在的餐厅走去。 「卫生间呢？」 「你要洗手吗？」谭永正脱下围裙挂在餐椅上，指了下等候的方向，「那边。」 谭斐然洗完手回来，只见谭永正已经替他盛好饭，他拉开谭永正对面的餐椅坐下，一声不吭的端起碗筷就开始吃饭。 「斐然，我已经帮你找到新学校了。」谭永正有心要和儿子聊天，于是主动找了个话题，「这两天你就在家里休息，等你整顿完后再去学校报导。」 闻言，一直没什么反应的谭斐然忽然动作一顿，他抬头看向谭永正。 谭斐然是标准的丹凤眼，眼尾长，眼角上挑，且眸色很深，里面似乎有波光潋滟，他看着人时总是习惯性的微眯眼睛，浑然天成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势。 哪怕是在谭永正面前，谭斐然也是这么一副不好相处的样子。 「什么学校？」谭斐然的声线清亮，每个字的音节都咬得特别清晰。 第76页 「萤市中学，之前我跟你说过。」谭永正说道，「你继续念初一下学期，我给你找了全年级最好的班级，你的班主任是我的初中同学，要是你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找她。」 停顿片刻，谭永正笑着补充道，「当然，也随时欢迎你来找我。」 面对笑容灿烂的谭永正，谭斐然只是兴致缺缺的瞥了他一眼，很快垂眸，撇了撇嘴：「你决定就好，反正你很喜欢做决定不是吗？」 「……」 谭永正顿时一噎，连脸上的笑容都凝固了。 - 陈月还以为蔡丹会纠缠她一阵子，正在头疼要怎么应付蔡丹，没想到一周后，她居然从霍母那里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蔡丹被单位开除了。 「开除了？」陈月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她不是被停职了吗？怎么突然变成开除了？」 霍母小声道：「还记得之前吉健和你们家乔东竞选科长的那件事吧？吉健和蔡丹两个人到处哭穷卖惨，张口闭口就拿他们的工龄说事，忽悠大家给他们投了好多同情票，结果上周有人跑去打听，你猜打听到了什么？」 陈月心知肯定是吉健装穷的事暴露了，不过她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问道：「打听到了什么？」 霍母气愤道：「吉健和蔡丹哪里像他们说的那样没钱！」 陈月：「……」 果然，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霍母还在继续说：「他们不仅把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去年国庆节还跑去帝都玩了，还有他们那个生病的妈在医院呆了几天就出院了，根本没有一直住院，听说那个老太婆健康得很，每天晚上都要出门遛弯，却被她的亲儿子往死里诅咒，要我说，吉健和蔡丹可真不是东西！」 闻言，陈月愣了一下，她只知道吉健装穷，没想到吉健骗起人来连他妈都要那样恶毒的诅咒。 如今吉健和蔡丹沦落到如今的地步，还真是报应。 这个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天就传遍了整个单位，连乔东所在的市委里也在议论吉健和蔡丹撒谎骗了整个单位的事。 说起那两个人的名字，大家的脸上都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是嗤之以鼻。 很快，消息就传到了蔡丹居住的小区里。 本来吉健的母亲很喜欢出去遛弯聊天，顺便舒缓一下儿子被关押后的悲痛心情，哪知道这天她出去后，一路上都被人指指点点，往常和她聊天的朋友们看到她就躲开了，仿佛她是个会传染的病毒一样。 而蔡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她去菜市场买菜，居然莫名其妙被几个小孩子扔了一身的脏菜叶，蔡丹干净的衣服沾满了污泥。 蔡丹气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逮住其中一个小孩就开始咒骂。 骂了没几分钟，那个小孩的父母匆忙赶来，一把推开蔡丹，并将孩子拉过去护在身后。 蔡丹踉跄着后退几步，没站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手里提着菜散了一地。 周围的路人们纷纷围过来，表情怪异的指着蔡丹小声说着话，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把她搀扶起来，大家都在看她的笑话。 蔡丹又狼狈又委屈，想到过年以来的种种遭遇，一时间没忍住，泪水犹如决堤一般的往外流。 「哭？你还有脸哭？」护着孩子的母亲嘲讽道，「你老公做了那么多缺德事，没被关个十年八年你就该偷着乐了，我要是你，早在家里找条地缝钻进去躲着，既然你敢上街，就别怪大家骂你！」 蔡丹哭得更加伤心了，当场赖在地上撒泼，扯着嗓子又哭又闹：「你们凭什么骂我？我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我和吉健是夫妻，你们就要把所有错误都推到我头上来吗？！」 护着孩子的女人皮笑肉不笑：「你做错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当初你也是这么哭的吧？才骗得你们单位上那么多人把票投给你老公，不得不说，你们演戏真是厉害。」 听到这番话后，蔡丹哭嚎叫的动作一顿，脸上大写着「懵逼」两个字：「什么演戏？你在说什么？」 那女人冷哼：「新装修的家里住起来舒服吗？帝都好玩吗？你婆婆不是还在住院吗？怎么还有时间天天遛弯？」 蔡丹：「……」 蔡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和吉健瞒了那么久的秘密，就这样堂而皇之的从别人嘴里说了出来。 她想起了她被单位开除的事，勐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蔡丹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就看到她婆婆脸色难看的坐在沙发上，大儿子还在上学，卧室里的小女儿躺在床上大哭，她婆婆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眼眶通红的发呆。 婆媳俩无声的对视，吉母看了眼蔡丹空空荡荡的双手：「你买的菜呢？」 吉母不说话还好，她这么一问，蔡丹就再也忍受不住了，内心的酸楚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她走过去扑进吉母怀里，哭道：「妈，我们错了，我们不该抢别人的东西，这都是报应啊……」 四月份的时候，天气逐渐暖和起来。 靳储和乔嘉诺纷纷换上了春装，好在这次在靳储的要求下，陈月放弃了给他们买一模一样的衣服的想法，乔嘉诺暗自松了口气，同时也笃定了一个想法——靳储没变，靳储还是上辈子的靳储，一样的臭屁洁癖又龟毛。 月底就是乔嘉诺和靳储的生日。 第77页 之所以说是他们的生日，因为他们的生日时间前后不超过一周，靳储满11岁，乔嘉诺满10岁，乔东和陈月经过商量，打算找个折中的时间一起庆祝他们的生日。 早在过年的时候，乔嘉诺就开始计划给靳储送礼物了，可惜当时他并没有挑选到合适的礼物，于是压岁钱和零花钱一直攒到现在，新年礼物也变成了生日礼物。 第36章 礼物 乔嘉诺考虑了很久，又奔走了许多店面，最后决定买两辆自行车。 车店的老闆见乔嘉诺一个小孩揣着这么多钱，惊讶的同时，眼睛都快笑眯成一条缝了，他赶忙给乔嘉诺推荐了店里最花哨也是最贵的那辆自行车。 可惜乔嘉诺连看都没有看那辆自行车一眼，径直从旁边走过，然后在一辆纯黑色的自行车面前停下：「这辆车多少钱？」 老闆脸上的笑意散了些，他说：「这辆自行车的坐垫比较高，你骑的话恐怕有点不合适。」 乔嘉诺道：「不是我骑。」 老闆问：「那是谁骑？」 「我朋友。」乔嘉诺想起靳储那窜得像雨后竹笋一样的个子，并且以后还有继续往上窜的趋势，不禁心里有些酸熘熘的，「他已经很高了，骑这辆车很合适。」 既然乔嘉诺都这么说了，那老闆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走过去确认道：「这辆自行车420块钱，不抹零不议价，你看你能接受不？」 「可以。」 说着，乔嘉诺又开始挑选他自己的自行车。 自从陈月给他和靳储买了公交车的月票之后，他们一直是乘坐公交车上下学，但是乘坐公交车的学生太多了，尤其是上下学的高峰期，乔嘉诺经常挤不上去。 不过靳储倒是挤车的小能手，不仅每次都顺利挤上公交车，还强行把乔嘉诺塞了上去，并且一路上一直把乔嘉诺护在自己的双臂之间，尽量不让车上其他人碰触到乔嘉诺。 长久下来，乔嘉诺对自行车已经没什么要求，只要能骑去学校就行。 他在店里转了一圈，选了辆比较便宜的自行车，交完定金后，便要求老闆在今天之内送货上门，剩下的钱等他收到货之后再付。 老闆听完乔嘉诺的话，心里无不感到诧异。 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买起东西来比那些大人还要老练，老闆想到自己刚才还打算从这个小孩身上捞点油水，顿时羞得老脸一红。 随后老闆从柜檯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扔在乔嘉诺面前：「写下地址。」 乔嘉诺伸手拿过放在旁边笔筒的原子笔，趴在柜檯上，低头写着家里的地址。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老闆抬头朝乔嘉诺身后看去，霎时脸上笑开了花，忙不迭热情的开口：「哎哟小伙子，这么快就来了呀。」 谭斐然穿了件宽松的白毛衣和牛仔裤，半搭着眼皮子，嘴角下撇，看起来像是对什么事物都提不起兴趣一样，他慢吞吞的走进车店，淡淡开口：「好了吗？」 「还没呢。」老闆绕过柜檯，一边迎上去一边略显尴尬的搓了搓手，「今天新进了一批货，上午忙着整理东西去了，下午才有时间帮你改装。」 谭斐然今年13岁，已经比同龄人高出很多，甚至比车店的老闆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他双手插兜，垂着眼睛吊儿郎当的看向老闆时，整个人都充斥着不可一世的嚣张气焰。 饶是开店多年并且见过形形色色顾客的老闆也忍不住抹了把冷汗，心想城里来的小孩就是不一样，不管是穿着还是气场都远远甩了这里的小孩一大截。 谭斐然眼神犯冷的看了老闆一会儿，才把目光转向墙壁上的挂钟：「现在已经是下午了。」 老闆赔笑道：「我们店里还有个客人呢，等客人走了，我立马帮你改装。」 闻言，谭斐然这才注意到柜檯前还站着个人。 刚才乔嘉诺和老闆靠得很近，再加上他长得清瘦，穿了件浅灰色的薄外套，和老闆身上衣服的颜色相近，于是被谭斐然认成了车店的店员。 听了老闆的话，谭斐然不自觉的往那边看了一眼，但他很快又收回目光，皱着眉头问道：「他还要多久？」 「快了。」老闆说，「我再给他开个□□就可以了。」 谭斐然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右手边的椅子上，抿着唇等待起来。 柜檯前的乔嘉诺还在专心致志的写着地址，并没有注意到老闆和谭斐然之间的对话，写完后，他把本子递给老闆：「我今天一直在家，可还是麻烦你快点送过来，这是我给朋友的礼物。」 老闆保证道：「没问题。」 乔嘉诺又把两辆自行车仔细检查了一遍，才转身往店外走。 谭斐然就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手臂搭在椅子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家车店的环境。 这已经是整个小城市里最好、最大、产品种类最齐全的车店了，可还是比不上以前他家附近的那家三流车店。 只是他走得匆忙，很多东西没有来得及提前办理託运，在他爸的秘书把他的摩托车寄来之前，他只能先卖辆新的将就一下。 总体来说，谭斐然对这座小城市的印象很不好，无论是小城市还是小城市里的人，都让他有种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感觉。 第78页 唯独…… 迎面走来的这个人。 谭斐然的朋友都知道他不仅性格差，还很颜控，交往的朋友和家里的佣人都必须是长得比较好看的那种，至少也要干干净净，丑的人和物，他连多看一眼都嫌脏了眼睛。 如果谭斐然在帝都的那些朋友们知道他这会儿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一个人看，恐怕会惊得下巴都掉到地上。 谭斐然毫不掩饰自己的目光，他的视线跟随着乔嘉诺前进的步伐而移动。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世界上还有长得这么令人感到舒服的人。 对，就是舒服。 乔嘉诺有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是浅浅的内双，并且眸色很淡，在明亮的光线下成了漂亮的浅咖色，他的鼻子和嘴巴都很小巧，形状完美的耳廓被光亮照得几近透明。 这副相貌和五官都不是那么的惊艷，却十分耐看，那微微翘起的嘴角仿佛天生带着笑意，叫人忍不住心生亲近的意思。 然而谭斐然旁边就是一棵半人高的盆栽，尽管他能清清楚楚的看到乔嘉诺，可是乔嘉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知道盆栽后面坐着一个人。 并且那个人始终在直勾勾的盯着他。 那道目光犹如蛇一般悄无声息的缠绕上来，让乔嘉诺感到极为不舒服，他下意识的想回头看去，无奈已经走出了大门，再回头的话就太显眼了，只能一直硬着头皮往前走。 直到走出一段距离后，乔嘉诺才回过头，便看到坐在门口盆栽旁边的那个人已经站起身，正往店里走去，只能从他的背影看出他穿着白色衣服。 乔嘉诺慢慢蹙起眉。 不知怎的，他心头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怪异感。 那个人的背影貌似有点眼熟，可他实在想不起来曾经在哪里见过。 乔嘉诺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转回去看一看，哪知道他刚走到店门口，就迎面撞上老闆带着一个人从里面走出来，那个人并不是刚才穿着白衣服的人。 「嗨，你回来得正好！」老闆高兴道，「我表弟来了，他这就开车帮你把两辆自行车送过去，你和他一起吧，不然他找不到路。」 「啊……」乔嘉诺往老闆身后看了看，没有瞅见那个白衣服的人影。 老闆注意到乔嘉诺的目光，转头张望几下：「你在看什么？」 「哦，没什么。」乔嘉诺赶紧收回目光，只得暂时压下刚才的打算，「走吧。」 今天是周末，乔东和陈月都休假在家。 自从乔东当上综合部的副科长后，工作越来越忙，事情越来越多，即便下班后，也经常趴在茶几上写稿子看文件，周末也不例外。 倒是以前忙得脚不沾地的陈月闲了下来，呆在厨房里准备晚上的生日大餐。 由于乔嘉诺事先向乔东和陈月通过气，因此当乔东和陈月看到乔嘉诺让人送上来的两辆崭新的自行车时，并没有太多的惊讶。 虽然陈月有些生气乔嘉诺买自行车时不喊她一起去，但是问过两辆自行车的价格后，也就放下心来了。 随后乔嘉诺让乔东先把两辆自行车藏在卧室里，等到晚上切蛋糕时再拿出来。 整个过程中，靳储都呆在卧室里看书写作业，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傍晚六点钟时，靳储才走出卧室，换了套平时不怎么穿的衣服在厨房里帮忙。 陈月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吃过饭后，便拿出乔东买来的六寸生日蛋糕。 这个蛋糕价格不低，做得十分好看，蛋糕上面扑满了芒果和菠萝等水果，下面全是奶油作出的小花，还有一个长方形的小牌子立在中间，用小巧的字写着一段话——亲爱的靳储和乔嘉诺小朋友，祝你们生日快乐。 即便乔嘉诺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喜欢吃甜食，可是在看到这个蛋糕和茶几对面笑容满面的乔东和陈月时，还是有种幸福到想哭的冲动。 幸好老天给了他一次机会。 让他重生回来。 天知道上辈子的他做梦都想再看看乔东的笑容，可惜乔东走得比他早，他到死也无法完成那个愿望。 唱完生日歌，吹完蜡烛，又吃了小块蛋糕，乔嘉诺便和乔东一起把自行车从卧室里推出来。 「生日快乐！靳储。」乔嘉诺把黑色自行车往靳储面前一放，「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以后我们再也不用一起挤公交车啦。」 靳储对上乔嘉诺那双几乎放光的眼睛，以及脸颊上小小的梨涡，又看了眼被乔嘉诺当宝贝似的推着的自行车，嘴角的弧度几不可见的扬了扬。 「谢谢。」靳储摸了摸凉凉的坐垫，「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乔嘉诺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好像之前东奔西跑了那么久，费了那么多的精力，一瞬间都值了。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你。」靳储忽然开口，并侧过身子让开了往卧室走的路，「你去看看吧。」 第37章 分开 「礼物？」乔嘉诺又惊又喜，他没想到靳储竟然会给他准备礼物。 靳储没有说话，就那么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的注视着乔嘉诺，安安静静的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乔东似乎也知道那个礼物，笑着催促乔嘉诺：「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看看呀，小储给你准备的礼物就在你们的卧室里。」 听到这里，乔嘉诺突然也有点期待起来。 第79页 上辈子的他不是没有收到过靳储送的礼物，可是没有哪次他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急迫的想要知道靳储送了什么，就连往卧室走去的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一些。 推开卧室门后，乔嘉诺下意识向书桌望去——他们的卧室不大，唯一能放礼物的地方除了床就是书桌了。 不过靳储向来不喜欢把那些与睡觉无关的东西放床上，对靳储来说，床就是睡觉的地方，仅此而已。 可惜书桌上什么都没有，除了檯灯和几本书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的东西。 乔嘉诺愣了下，随即转头看向床。 下一秒，他惊讶得睁圆眼睛。 只见那张陪伴了他多年的老旧单人床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崭新的上下床，不仅外观比他之前的床好看许多，而且床的宽度目测超过1.5米，比他之前的床更为宽敞。 这就是他的生日礼物？ 乔嘉诺懵逼的眨了眨眼睛，一时间居然分不清楚这个礼物究竟是谁送给他的，貌似他只对陈月提出过要换上下床的要求…… 不对。 那个时候他和陈月的对话好像被靳储听到了。 也就是说—— 在那个时候，靳储就把他的话记在心里了？从年前记到年后，从去年记到今年…… 不知怎的，乔嘉诺突然感觉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无法想像，他不过是随口向陈月提了个要求，竟然一直被靳储记着，他也很想知道，靳储在为他准备这个生日礼物的时候，心里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靳储是不是以为自己被嫌弃、被讨厌了？ 「喜欢这个礼物吗？」陈月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她双手扶住乔嘉诺的肩膀，笑着说道，「小储为了这个礼物可是准备了好多天呢，今天下午好不容易趁着你不在家，让工匠师傅们把床搬了过来。」 乔嘉诺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艰涩道：「喜欢……」 陈月说：「你喜欢就好，也不枉小储把存的钱全部花在这上面，年前你就在念叨着想换床，这下终于如愿以偿了吧。」 「全部？」乔嘉诺诧异得声音都变了调，「不是，这床花了多少钱？」 「两千出头。」 「……」 尽管在十几年后，两千块钱只是一晚五星级酒店的价格，可是在00年之前，这绝对算是一笔不小的数额，哪怕是陈月和乔东也不敢随意花费两千块钱。 乔嘉诺不知道靳储攒了多久才攒到那两千块钱，当他再次看向那张上下床时，隐约感觉到一丝愤怒的情绪油然而生。 「妈，靳储还小，你怎么能由着他乱花钱呢？」乔嘉诺嘆着气，「两千块钱不是什么小钱，如果我们家里没条件，不换床就是了，也没必要让靳储出钱吧。」 陈月冤枉极了：「我和你爸劝过他，口水都说干了，可他就是不听，而且那床的颜色、样式、材质全是靳储自己选的，选之前就有工匠师傅跟他说过价格。」 「可是……」 乔嘉诺还想说什么，却被从外面走进卧室的靳储打断了。 「是我自己做的选择，和阿姨没有一点关系。」 陈月见靳储主动参与到这个话题里，便不再说什么，随后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卧室，把空间留给两个小孩自己解决问题。 乔嘉诺收到靳储准备的礼物后，惊喜肯定是有的，可更多的还是惊吓和其他复杂情绪。 他本就有些想不通，这会儿看到靳储理所当然的淡定模样后，就更加想不通了。 「这张床太贵了。」乔嘉诺皱着眉头，表情为难的说，「如果可以退的话，我们还是把它拿去退掉吧。」 现在的靳储已经比乔嘉诺高出一些，他和乔嘉诺面对面的站着，垂眸看着乔嘉诺时，浓密的长睫顺势搭下，在冷白色的皮肤上落了小片暗色的阴影。 不知道是不是卧室里的光线不太亮的原因，靳储的神情看起来很冷漠，不过乔嘉诺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从上面一闪而过的不解。 「为什么要退？」 「两千多呢。」 「我付得起这个价钱。」 「……」乔嘉诺噎了一下，心想果然是有钱了，连口气也变大了，他斟酌了一会儿才耐心解释道，「两千块钱真的不少了，你与其把钱浪费在这上面，还不如先放在存摺里，以后你总有用得上的时候。」 况且还有滕静那个不稳定因素存在，多攒些钱总归没有害处。 可惜靳储并不清楚乔嘉诺心里在想什么，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半晌，缓缓吐出两个不轻不重的字：「浪费？」 乔嘉诺：「……」 敢情他说了那么多，这厮就注意到了「浪费」两个字。 靳储强调：「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乔嘉诺还是那个理由：「太贵了。」 靳储倏地扯了扯嘴角，看似在笑，可惜笑意没有蔓延到眼睛里：「你买的那两辆自行车加起来快一千了吧？也不是笔小钱。」 乔嘉诺没想到靳储会突然说起这个，愣了片刻，立即理直气壮的反驳道：「我买的自行车贵是贵，但是很实用。」 靳储说：「我买的床也很实用。」 乔嘉诺无语：「哪里实用了……」 「你不是从去年起就想和我分开吗？我没有能力为你提供一间单独的卧室，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买一张上下床。」 第80页 说到一半，靳储顿了顿，他定定看着乔嘉诺那双写满了惊讶的浅褐色眼眸，忽然笑了，并且笑得很好看，「这下你和我终于不是连体婴了，你该感到高兴才对，为什么还要愁眉苦脸的呢？」 乔嘉诺目光怔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想他也许应该向靳储解释一下，然而他能解释什么呢？他就是想要上下床，他就是想和靳储保持距离，这些都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再说下去只会越抹越黑。 乔嘉诺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也不想解释，某些话在他舌尖上绕了一圈又一圈，最后还是被他默默咽了下去。 过了好久，他才扯了扯嘴角：「谢谢你的礼物。」 约莫五秒钟后，靳储淡淡的嗯了一声：「我也谢谢你的礼物。」 - 不得不说，换了张上下床后，乔嘉诺的生活在某些方面确实方便了不少。 比如说再也不用担心晚上睡觉时会挤着靳储；更不用担心早上醒来后，会发现自己把靳储当成枕头一样的抱着；晚上趴在床上写作业时，还不用刻意思考或是画蛇添足的打草稿，就怕在靳储面前露馅。 当然，也有美中不足的地方。 那就是他和靳储似乎在渐行渐远。 如今他们不在一起睡觉，不在一起挤公交，不在一起写作业，就连下课时间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黏在一起，没了乔嘉诺的主动，他们之间似乎和素不相识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久而久之，连吴翼也察觉到了异样。 「你和靳储吵架了？」 「没有。」乔嘉诺正在看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小人书，说话时连头也没有抬一下。 「可我看你们就是吵架了。」吴翼说，「你们都好久没说过话了。」 乔嘉诺说：「不说话就是吵架？我看廉晋华和葛航也好久没有说话了，他们吵架了吗？」 吴翼赶紧点头：「他们早就吵架了。」 「嗯？」乔嘉诺瞬间来了兴趣，抬头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吴翼眨了眨眼：「就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葛航和你因为烟花的事吵起来，廉晋华帮着你骂了葛航一句，葛航就跑了，从那之后他们两个人就绝交了。」 「绝交？！」乔嘉诺感到不可思议，「就因为这点事？」 他记得上辈子的廉晋华和葛航从没绝交过，葛航给廉晋华当了二十多年的跟班，直到乔嘉诺死亡的那一年，葛航还在跑前跑后的伺候着廉晋华。 重来一回，没想到葛航那么硬气。 吴翼看着乔嘉诺吃惊的表情，想了想还是小心翼翼的补充道：「而且那天晚上廉晋华以为你和靳储会去放他的烟花，在空地上等到凌晨一两点才回家。」 闻言，乔嘉诺沉默片刻，突然把手上的小人书「啪嗒」一声合上，然后站起身：「我又没让他等。」 冷淡的说完后，他转身往后门走去。 走出教室前，乔嘉诺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眼坐在第二排的靳储，只见靳储背对着他，坐姿端正，似乎在看书，旁边的艾晓雨正在偏着头和他说话。 很快，艾晓雨便察觉到了乔嘉诺的目光，她转头看过来，刚好和乔嘉诺的视线撞个正着。 乔嘉诺有点尴尬。 艾晓雨却捂着嘴巴偷笑，她用笔帽戳了戳靳储的手臂，凑过去说了两句话，紧接着靳储停下手里书写的动作，也准备把头转过来。 乔嘉诺吓了一跳，忙不迭熘出教室。 一口气跑进厕所后，乔嘉诺才拍着胸口，逐渐松了口气。 以前乔嘉诺还经常趁着下课时间去缠着靳储，现在他要么在座位上看小人书，要么和同学一起去厕所，几乎不和靳储说话。 其实这样的生活也让乔嘉诺有点不习惯，不过他很快就想开了，以前他揪着靳储不放，却没能让靳储对他的态度改变多少，现在他和靳储保持着适当的距离，靳储倒不像以前那样排斥他了。 尽管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这段时间里，乔嘉诺想了很多，甚至还把他上辈子和靳储的相处模式仔细分析了一遍。 于是乔嘉诺发现，上辈子的他和靳储之所以能成为朋友，很大可能是他们给彼此留够了私人空间，乔嘉诺不会过问靳储的工作和生活，更不会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着靳储。 也许这就是靳储喜欢的相处方式。 到了九月份，乔嘉诺和靳储同时升上小学五年级。 在这个凉爽的秋天，迟钝的乔嘉诺终于发现一件被他忽略已久的事——魏杰不见了。 第38章 审问 乔嘉诺上次见到魏杰时，已经是去年的事了。 那时距离现在过去了大半年，而且乔嘉诺又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魏杰，若不是吴翼忽然向他说起魏杰不见了，恐怕直到现在，乔嘉诺还想不起世界上有魏杰这个人。 不管魏杰有没有把廉晋华的鞋子捡回来，总之乔嘉诺的目的是达到了——魏杰没再像上辈子那样经常去找靳储的麻烦。 乔嘉诺还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哪知道这天下午上课前，周老师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表情严肃的环视了教室内一圈，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廉晋华身上。 「廉晋华，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廉晋华一脸懵逼，显然不知道周老师找他做什么，尽管他有些害怕周老师冷冰冰看着他的眼神，却不得不鼓起勇气从座位上站起来。 第81页 「还有你，乔嘉诺。」周老师冷不丁把目光转向坐在后排的乔嘉诺，「你和廉晋华一起来。」 说完，周老师的身影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相比较不知情的廉晋华，已经猜到了什么的乔嘉诺明显淡定许多，他整理好课桌上摊开的练习册和本子，起身离开时，突然被吴翼扯住衣服。 乔嘉诺转头就对上吴翼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脸：「你和廉晋华吵架了？」 闻言，乔嘉诺哭笑不得：「没有。」 他心想吴翼怎么看谁都像是在吵架的样子？ 吴翼自然听不见乔嘉诺内心的吐槽，还在忐忑不安的说着话：「那周老师怎么忽然喊你们两个人去办公室？刚才周老师的表情好恐怖，肯定没什么好事。」 乔嘉诺不好说什么，只能支吾道：「我先去看看再说吧。」 从乔嘉诺的座位朝教室前门走的途中，需要经过靳储和艾晓雨的课桌旁。 以前乔嘉诺经常往这边经过，也经常偷偷用余光观察靳储的动静。 可惜以前的靳储一直在埋头看书、写作业，仿佛从来都没有注意到乔嘉诺的到来，哪怕他听到乔嘉诺故意的咳嗽声，也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然而这次，不知怎的，当乔嘉诺从旁经过时，居然意外的发现靳储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 靳储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握着原子笔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课本，他的头稍微偏向过道的方向，目光没有落在课本上，而是一瞬不瞬盯着乔嘉诺。 每当乔嘉诺往前走一步，靳储的目光就往前挪动一分。 乔嘉诺：「……」 尽管靳储仍旧是一脸麻木且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可乔嘉诺总感觉他有话要说。 乔嘉诺原本不打算和靳储有任何交流，可是这会儿被靳储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不得不停下脚步，对着靳储微微抬了抬下巴：「你有事吗？」 靳储顿了半晌，才轻轻摇了摇头。 「那……」乔嘉诺指了下教室门口，「我先走了？」 靳储没说话。 乔嘉诺见靳储没有反对，便继续朝教室前门走去。 转弯时，他下意识回过头向靳储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没想到正好对上靳储那双黝黑幽暗的眸子。 靳储的上半身完全浸在初秋的阳光中，明明他那雪白的皮肤被笼上了一层浅淡的暖黄色调，却始终透着一股冷冷的色泽，以至于他没有表情的面容看起来愈发冷漠。 四目相对。 靳储没有像以往那样迴避，他继续直勾勾的看着乔嘉诺。 最后是乔嘉诺被看得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的脸，转身飞快的走开了。 楼梯间，廉晋华已经在那里等待很久，见乔嘉诺走近，他连忙胖脸通红的凑上去，然后有些别扭的开口道：「我们一起走吧。」 如今乔嘉诺对廉晋华没了以前那么讨厌，便无所谓的耸了耸肩：「随便。」 路上，廉晋华问乔嘉诺：「你说周老师找我们有什么事？」 乔嘉诺实话实说：「反正不是什么好事。」 廉晋华贊同的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来到办公室时，周老师就黑着脸坐在办公桌前，双手环胸，表情略显难看的盯着从外面走进来的乔嘉诺和廉晋华。 等到他们走近后，周老师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镜，直接切入主题的问道：「你们认识六年二班的魏杰吗？」 听到魏杰的名字时，廉晋华的神情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学校里谁不知道魏杰是让全校师生头疼的问题少年，但凡和魏杰扯上一点关系的学生，基本上都在老师们的重点监督名单当中，尽管廉晋华私底下和魏杰有点往来，却不敢明目张胆的被别人知道。 更何况，廉晋华早就决定和魏杰划清界限了，他甚至有好长时间没有看到魏杰。 「认识是认识，但是不熟。」廉晋华回答。 廉晋华生怕周老师误会什么，他想了想，赶紧提前给自己开脱道，「周老师，我和魏杰真的就是认识而已，我和他很久没有见面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所以无论他做了什么坏事，都和我没有一点关系。」 周老师嗯了一声，她既没有同往常一样轻声安抚情绪激动的廉晋华，也没有回应廉晋华的话，而是把审问的视线转向廉晋华身旁的乔嘉诺。 「你呢？」 「认识。」乔嘉诺说，「见过几次。」 周老师追问：「那你们有一起去过学校外面的什么地方吗？」 乔嘉诺摇头：「没有。」 「乔、嘉、诺。」向来和蔼可亲的周老师把脸拉到极致，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喊出乔嘉诺的名字，她眼神凛冽得像是要把乔嘉诺看穿，「跟老师说实话，你和魏杰究竟有没有单独出去过。」 乔嘉诺继续摇头：「没有。」 周老师见乔嘉诺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只得暂时放弃这个话题，她又转向廉晋华，问了几个关于魏杰的问题——大致意思是廉晋华有没有拜託魏杰去帮他捡什么东西。 廉晋华和乔嘉诺一样，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可怜的廉晋华自始至终都处于一头雾水的状态，尽管他能听懂周老师在说什么，可就是不明白周老师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周老师逮着两个人问了半天，一条有用的信息也没有问出来，于是头疼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离开。 第82页 乔嘉诺转身就走，却在下一秒看到靳储抱着一叠作业本站在办公室门口，从头到尾都悄无声息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或是听到了多少内容。 对上乔嘉诺惊讶的目光后，靳储才垂下眸，不疾不徐的喊了声报告。 「请进。」坐在另一张办公桌前的自然课老师道，「靳储，作业都收完了吗？」 靳储抬脚和乔嘉诺擦肩而过。 不一会儿，乔嘉诺就听到靳储低沉又冷淡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收完了，只有两个人没有交作业。」 乔嘉诺没有回头，和廉晋华一起走出办公室。 回教室的路上，廉晋华一直在纠结周老师那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乔嘉诺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魏杰身上，便敷衍了事的应着廉晋华的话，实际上他压根没听进去廉晋华在说什么。 「对了，你发现没有。」说着说着，廉晋华忽然转了话题，「靳储好像长高了，去年的他跟豆芽菜没两样，一推就能倒下，可是刚才他往老师办公室里走的时候，我发现他比你还高。」 乔嘉诺扎心了：「……你才发现吗？」 廉晋华尴尬的抓了抓头髮：「这不因为他老是坐在座位上，根本看不出来有没有长高，要不是刚才我拿你们比较了一下，也不会发现他竟然长得那么快。」 拿我们比较…… 还真是谢谢你了啊。 乔嘉诺心里郁闷的想着。 他想到上辈子的靳储长到了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而他将将够到一米八，乔嘉诺又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拧得发疼，他只有疯狂想着廉晋华和葛航那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才勉强使自己好受一些。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 - 不得不说，周老师做事非常效率。 周六上午十点钟，她敲响了乔嘉诺家里的门，并向前来开门的陈月简单阐述了她的来意。 听完周老师的话后，陈月有瞬间的错愕，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赶紧把周老师请进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又倒水又拿水果。 周老师也有点不好意思，摆着手客气道：「嘉诺妈妈，你别麻烦了，我来问你门几件事就走，呆不了多久。」 陈月揣着心事，没再说什么，走进卧室里把还在赖床的乔嘉诺从床上拎了起来。 五分钟后，乔嘉诺在陈月的催促下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洗漱完，并端端正正坐在周老师对面的沙发上。 显然周老师还是为了魏杰的事而来，这次当着陈月这个家长的面，她把自己所知道的内容全部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些都是魏杰妈妈告诉我的，她说魏杰亲口告诉她，你给了魏杰十块钱，让魏杰去一个老人家的家里把廉晋华丢失的鞋子捡回来，如果捡回来了，你还会再给他十块钱。」 陈月就坐在乔嘉诺旁边，拧着眉头，沉声问道：「嘉诺，是怎么回事你就怎么说出来，在老师和妈妈面前不许撒谎。」 第39章 敲诈 面对周老师和陈月质问的眼神和语气，乔嘉诺丝毫不慌，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端正而又笔直，淡定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老师直勾勾的盯着乔嘉诺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寻找到一点破绽。 可惜她又失败了。 乔嘉诺表现得太过坦诚，以至于周老师开始怀疑魏杰所说那些话的真实性。 可是魏杰不仅把他和乔嘉诺之间的交易一五一十说得清清楚楚，还有学校的保安证明那天下午魏杰和乔嘉诺确实是一起离开了学校。 如果乔嘉诺没有足够的证据来洗脱他的嫌疑，恐怕魏杰那边的人不会罢休，而校方作为和稀泥般的存在，肯定不会主动偏袒乔嘉诺。 周老师犹豫片刻，只得把乔嘉诺目前的处境详细的说了出来。 随后，周老师还诚恳的表示，小孩子都会有犯错的时候，如果乔嘉诺真的做了那些事，最好向老师和家长坦白，大家还能一起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陈月已经被周老师那番言论吓到了，又私心里不敢相信自家儿子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于是抿着唇不说话，目光期盼的望着乔嘉诺。 乔嘉诺自然不会上赶着承认，他还是那个回答：「魏杰诬陷我。」 「……」周老师妥协了，「好，老师相信你说的话，可是保安亲眼看见你和魏杰一起放学离开，这点你要怎么解释？」 乔嘉诺歪了歪脑袋，似是很疑惑：「我和魏杰见过几面，算是认识，放学后碰到了一起离开学校，不是很正常吗？」 周老师霎时噎住。 她没想到，乔嘉诺竟是这么的能言善辩。 「好，就算你们是偶然碰到又一起离开。」周老师顿了顿，才继续说，「可是在你们一起离开后的第三天，魏杰就出事了，在此之前他没再和任何人一起放学离开学校，唯独和你一起走的那天下午，他很晚才回家。」 乔嘉诺半天没有等来周老师的下文，便问道：「所以呢？」 「所以魏杰的家长和校长以及其他老师都听信了魏杰的话。」周老师嘆气，「如果你们没有充分的证据表明你和这件事无关的话，魏杰的家长不会善罢甘休。」 周老师不知道乔嘉诺一个小孩子能否听得懂她这些话，因此说到后面，她把凝重的目光转向了脸色不太好看的陈月。 第83页 哪怕乔嘉诺再否认、再能说会道，魏杰和他家长的矛头还是分毫不偏的指向乔嘉诺。 如今魏杰受了那么严重的伤，四肢上布满了被那条狗啃出的痕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光看着就感觉触目惊心，偏偏那条狗的主人是个膝下无子还在靠国家低保过活的孤寡老人，根本没有能力承担魏杰住院疗伤的昂贵费用。 魏杰的养父母也不是什么有钱人，这次为了魏杰可谓是元气大伤，他们可不管乔嘉诺有没有被误会，他们只想赶紧逮个倒霉鬼来弥补自己经济上的损失。 陈月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打滚了那么多年，瞬间听懂了周老师的言外之意，顿时又气愤又无奈，想来想去只能恳求周老师：「我相信嘉诺是被冤枉的，我们会想办法找到证据，在那之前还麻烦你帮忙稳一下那些人。」 周老师说：「最迟周一。」 陈月很是为难：「可是现在都已经周六了。」 周老师嘆息：「我也没有办法，魏杰家长吵着闹着要报警处理，我和其他老师好不容易把他们安抚下来，而且魏杰伤得不轻，这件事拖不起。」 饶是陈月以前经歷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然而此时此刻，她还是慌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那个孩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们嘉诺还说他是被冤枉的呢！」 乔嘉诺看着陈月无措的样子，心生愧疚，他赶紧拉住陈月的手。 这件事怪他。 没有处理好那些细节问题。 尽管他咬死不承认的话，魏杰那些人根本拿他没有办法，可是折腾来折腾去，还是会让被蒙在鼓里的陈月和乔东感到担忧。 乔嘉诺正要安慰陈月，冷不丁听到旁边传来房门轻轻合上的声音，紧接着耳边响起靳储清冷的声音：「周老师，我有证据。」 - 自从魏杰被那条狗咬伤后，就再也没有去过学校了。 其实魏杰伤得不重，他跑得快，还在逃跑时踹了那条狗几脚，也就手臂和小腿被咬了几口，留了一些血，擦干净并包扎过后，再按照医生吩咐的打完狂犬疫苗，他又是活蹦乱跳的一条好汉。 不过每当他想起乔嘉诺骗他的事，就气得满肚子怒火无处发泄，他恨不得立即回学校把乔嘉诺拎出来暴揍一顿，可是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就被养父母勒令不准去学校。 魏杰直接懵逼了。 他不知道养父母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他也不愿意听养父母的话，只是后来养父母给了他不少零花钱，他才安分下来。 时间一晃就是大半年。 直到秋天，在家里闲得快要长蘑菇的魏杰突然被养父母送去医院，养父母拿了些东西在他身上涂涂抹抹，他手臂和小腿上那些本来已经消得差不多的咬痕再次变得骇人起来。 魏杰在这方面格外聪明，秒懂养父母的意思，于是在校长带着几个老师过来看他时，故意表现得非常虚弱，并添油加醋的把他被乔嘉诺欺骗的事情说出来。 果不其然，校长当时就变了脸，表情凝重的说一定会给他一个公道。 既然卖惨的目标已经达成，魏杰就没有再在医院住下去浪费钱的必要。 于是这天下午，魏杰被他养父母接回家里。 魏杰的养父母想到即将到手的一笔钱，心里的喜悦几乎溢满了整张脸，他们难得为魏杰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一家围坐在餐桌前有说有笑。 只要魏杰想到乔嘉诺家即将大出血，就乐得合不拢嘴，他不停往嘴里塞着肉片，一边咀嚼一边口齿不清的问道：「妈，乔嘉诺家里要给我们多少钱啊？」 「至少是这个数。」魏杰养母抬起手，比出个数字8。 「哇！」魏杰诧异道，「八百块钱？！」 「是八千！」魏杰养母翻了个白眼，「八百块钱算什么？那点渣渣钱连你的住院费都付不起，亏你想得出来。」 魏杰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髮。 「八千是不是有点多了呀？」魏杰养父托着下巴，面色略显犹豫的说道，「要是他们拿不出来怎么办？」 魏杰养母刨了口饭，理所应当的开口：「拿不出来就按月付，每个月连本带利的给我们，校长都说了会帮我们解决这件事，那家人赖不了帐。」 女人刚把话说完，突然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一阵敲门声。 敲门声并不是很激烈，而是有节奏的轻叩声。 「嗒嗒嗒嗒——」 魏杰的养父母皆是一愣，随即扭头对视一眼。 他们没有正式工作，靠着四处打零工挣些生活费来度日，说白了就是坑蒙拐骗，打一枪换一地，当初要不是收养魏杰可以拿到政府的抚恤金，他们肯定不会吃饱了撑的跑去养别人的孩子。 长久下来，他们在熟人和街坊邻居的眼中几乎没有信誉度可言，也没有来往密切的朋友，这还是今年内第一次有人敲响他们家的门。 难道是校长来了？ 好像也只有校长才知道他们家的住址。 想到这个可能性后，他们快要掩饰不住蔓延到脸上的兴奋，忙不迭催促魏杰去床上躺着，他们随手弄乱了自己的衣服和头髮，伪装出极其悲伤的模样，慢条斯理的打开房门。 可惜门外站着的人并不是校长，而是四五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而且他们根本不认识这些男人。 第84页 魏母怔了怔，下一秒心中警铃大响：「你们找谁？」 为首的男人吊儿郎当的笑了笑：「就找你。」 这时连魏父也看出来了这些人可能是来找茬的，连忙拽住魏母的手臂往后退了两步，伸手就要关门。 结果为首的男人眼疾手快，房门还没关上，就用皮鞋抵在了门与门框之间，他隔着一条不宽不窄的门缝，皮笑肉不笑的盯着里面神情惊恐的夫妻俩。 「别慌，我们就是来找找东西，找完就撤。」 说完，男人拉开房门，毫不客气的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夫妻俩，随后和身后的几个男人鱼贯而入。 他们似乎对这里的房型非常熟悉，看也不看客厅一眼，直奔魏杰的卧室。 身后是魏母犹如尖叫鸡一般刺耳的喊叫声：「你们干什么？你们给我出去！不然我要报警了！」 闻言，为首的男人转过头来，挑衅的对着她笑了笑：「你报警呗，我们刚从局子里出来，不介意再进去坐坐，反正我们这种人别的没有，就时间多。」 魏母气得快要昏厥。 魏父连忙扶住差点没站稳的魏母，他像是后知后觉的想起了什么，定睛看了眼那几个男人，顿时吓得也快昏厥。 第40章 手錶 魏父在社会上混了这么多年，多少认识一些社会上的混混，而眼前几个男人的长相，对他而言格外眼熟。 仅用了几秒钟，魏父就认出了他们——不就是经常在这一带收保护费的那些人吗？ 曾经魏父从不少人口中听说过这些人的背景，说是家里人管不住他们，不仅偷盗抢劫，而且只要收了钱就能干出任何事，也没少因为伤人进警察局里蹲着。 都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些人显然属于不要命的那一群，饶是魏父和魏母这种经常撒泼耍横的无赖也不敢在他们面前大喘一口气。 魏父目光下滑，很快落到别在为首男人腰间的那把匕首上。 然后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魏母还想说什么，却被魏父硬生生的拉住往后退。 「算了。」魏父压低声音说，「随他们去。」 闻言，魏母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魏自建，你他妈说着什么混帐话呢？这里可是我们的家！」 魏父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闹什么闹？你自己看看那个人腰间有什么东西。」 魏母扭头，一眼就看到了那把随着男人走路动作而晃荡的匕首，剎那间，她的脸唰的一下就变得惨白不已。 于是夫妻俩不敢作声，站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那些人走进魏杰的卧室。 不一会儿，卧室里传来乒呤乓啷的声响，伴随着魏杰悽惨的嚎叫声。 魏母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往卧室里冲去，却再次被魏父拦住。 魏父气恼的拽着魏母的手臂，压抑着怒火道：「你凑什么热闹，没看见那把刀吗？活腻了是吧，他们都是些要钱不要命的疯子，又不是没捅过人！」 魏母犹豫了：「可是小杰……」 「好了！」魏父把魏母拽到自己身后，也不知道是在安慰魏母还是在安慰自己，「放心，他们应该不会对一个孩子动手。」 与此同时，卧室里的魏杰已经被那些人从床上拖下来。 拖拽他的男人力气非常大，丝毫不给魏杰反应和挣扎的时间，勐地扬起手，便把魏杰扔到了桌上，魏杰的身体从桌面滚过，把上面的东西扫落得一地都是。 不管魏杰平时再怎么闹腾，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学生，面对几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瞬间就吓懵了。 魏杰顾不上浑身的疼痛，哇的一声哭出来：「爸！妈！有人打我！」 可惜纵使魏杰哭得再怎么悽厉，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反而惹得刚才拖拽他的那个男人不耐烦，抬腿便是一脚踹在他身上。 「哭什么哭？给我闭嘴！」 魏杰被踹在胸口上，疼得闷哼一声，勉强止住了哭声。 他害怕得身体都在发抖，支撑着从地上坐起来，眼眶通红的望着在卧室里翻找着什么的几个人，狠狠咬紧牙关。 那些人似乎是为了什么东西而来，匆忙把魏杰的卧室里里外外的搜寻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最后只能把注意力转回躲在桌子底下瑟瑟发抖的魏杰身上。 「小孩。」带着匕首的男人一把拎起魏杰的衣服，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手錶呢？」 魏杰凑近看，才发现男人右边脸颊上有一条不长不短的刀疤，当他咧着嘴巴笑起来时，那条伤疤跟着变形，在本就不太明亮的光线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时的魏杰已经抖成了筛子，眼底的惧意仿佛要顺着目光流泻出来，他惊恐的咽了口唾沫：「什、什么手錶？」 男人不耐道：「你去年春天偷的那只手錶。」 魏杰早就懵掉了，脑海一片空白，半天想不起那只手錶究竟指的是哪只手錶。 男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回应，气极反笑，抬起另只手把魏杰的脸颊拍得啪啪作响：「你小子胃口还挺大呀，警察家里的表也敢偷，听说那只表买成一千块钱，只要你现在把那只表拿出来，我们就不跟你计较其他的。」 警察家里的表…… 廉晋华…… 魏杰脸色勐然一变，这才想起他在去年刚开学的时候偷了廉晋华悄悄拿来学校炫耀的手錶。 第85页 那只手錶是廉晋华老爸的。 魏杰本想找个地方把手錶卖掉，无奈廉晋华那个老爸是个警察，而且他们生活的地方就这么点大，只要廉晋华的警察老爸费点精力，很容易就能揪出他来。 当时的魏杰犹豫了很久，只好先把手錶藏在家里，准备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卖出去。 哪知道这么一拖就是一年多。 没想到这些人竟然是为了那只手錶而来…… 魏杰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脸色苍白如纸，吓得嘴唇都在发抖，却是死鸭子嘴硬道：「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偷手錶。」 男人倏地笑起来：「敢做不敢当？」 魏杰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冷不丁被男人扔到地上，男人抬起脚踩上他的胸口，随后缓慢蹲下身。 下一秒，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魏杰的脸颊。 魏杰愣了愣，连忙定睛一看，就看到近在咫尺并且闪着寒光的匕首。 「手錶呢？」男人手上稍微使劲，冰凉的刀片更紧在贴在魏杰脸上，「同样的话我只说两遍，要是你再不说实话，我只好上手解决了。」 魏杰哪儿见过这种架势，一时间吓得魂儿都快从身体里飞出去了，他不敢再撒谎，几乎是哭着指了指床垫。 「就在床垫下面。」 守在旁边的人闻言，二话不说就去翻床垫。 没多久，他们果然从床垫下面翻出那只仍旧崭新的手錶。 「找到了！」 男人见状，爽快的收起了匕首，临走前，他还不忘教训魏杰道：「要记住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不能碰，别长大后得罪了某些人，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魏杰躺在地上，没反应。 男人愣了下，凑过去一看，才发现魏杰居然吓晕过去了，而且□□湿了一大片，靠近就能嗅到一股尿骚味。 男人：「……」 等到这些人走后，瑟缩在角落的魏父和魏母才敢跑进卧室，一眼就看到已经悠悠转醒的魏杰。 「小杰！」魏母当场哭出声来，抱着魏杰不松手，「小杰你没事吧？可吓坏妈妈了。」 魏父满脸愁容，抚摸着魏母的背部安慰：「孩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魏杰迷迷煳煳看着父母神色各异的脸，又想起刚才他被那些人威胁时，这两个人躲在客厅里不敢过来，突然间心头升起一股极大的怨念。 他们口口声声说把他当成亲生儿子看待，可是当他有危险时，他们躲得比谁都快。 他们是为了政府的补助才收养他，就连现在对他好，也是为了坑乔嘉诺一家人。 那一缕缕怨恨的情绪犹如细长的藤蔓一般，悄无声息的缠绕上来，把魏杰整颗心都包裹得严严实实…… - 拿到手錶的几个男人马不停蹄的赶到他们和丘擎约定的地点，并把手錶交给丘擎。 丘擎按照约定将剩下的钱拿给他们。 「这件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丘擎摸了摸手錶玻璃，沉声叮嘱道，「如果你们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就算我今后在这里混不下去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为首的刀疤男拿到钱，脸上都快笑开花了，忙不迭拍着胸脯保证：「你就放一百八十个心，我们几个别的不说，就嘴巴严实。」 丘擎点了点头，拿着手錶迅速离开了。 丘擎今年三十岁出头，是个长相极为平凡的普通男人，他的身材一般，身高也就一米七几，扔到人群里很难被找出来。 要说他唯一不普通的一点，也就是去年底实名举报了一个人，并且靠着这份实名举报的功劳升职加薪，如今已经和他从前的领导平起平坐。 就连丘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走了这个狗屎运，他原本是个没钱也没能力的事业单位小员工，去年交了个貌美的女朋友，他的女朋友各方面都很好，就是有点物质，明里暗里的嫌弃他不能给她优质的生活。 女朋友想分手，丘擎捨不得，正不知所措着，结果某天，他下班回家时发现门缝里不知被谁塞了一封信，拆开信封一看，里面竟是给张主任送礼的人员名单。 从那之后，丘擎便开始跟踪张主任，很快就找到了张主任受贿的证据，随后他踩着张主任的脑袋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哪知道两天前，他又在自家门缝里捡到了熟悉的信封，只是内容完全变了样——写信的人威胁他去办一件事，不然就把他实名举报的消息传出去。 丘擎顿时吓坏了。 大家都知道张主任受贿那件事牵连了多少人，包括张主任在内的那些人都对实名举报的人恨得咬牙切齿，如果他是举报者的消息传出去，只怕会受到那些人激烈的报復。 尽管丘擎心里很不愿意，却不得不按照那个人的吩咐办事。 他骑着自行车来到大杂院，偷偷摸摸的把手錶放在信里指定的地点。 丘擎走后不到十分钟，下晚班回来的廉警察疲惫的走上楼梯，垂眼就看见安安静静躺在地上的手錶。 楼道里亮着灯，暖黄色的灯光填充了整片空气。 而那只手錶玻璃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淡淡的光芒。 第41章 解决+对撕 [1.解决] 乔嘉诺做梦都没想到，靳储居然会站出来帮他作证……尽管说是作证，可是更准确来说应该是替他撒谎。 第86页 他当场就震惊了，傻傻的愣在原地，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令他感到庆幸的是，周老师和陈月不仅没有质疑靳储的话，还十分相信他所说的内容，几乎在所有大人心里，靳储都是个安静、乖巧并且从来不说谎话的孩子。 周老师详细询问靳储过后，思来想去，决定在周一那天带着靳储再去找校长理论一番。 直到周老师离开，乔嘉诺还是感觉很不真实。 他本想找靳储说一下这件事，无奈陈月和乔东都在家里。 于是乔嘉诺就这样眼巴巴的等到晚上，他先洗完澡钻进上铺的被窝里，一个小时后，靳储也换了身睡衣，带着一身水汽走进卧室。 晚上十点钟，是他们的睡觉时间。 如今天气慢慢转凉，陈月把他们的被子装上了厚实的被芯，乔嘉诺用被子把自己裹成粽子，只露出一双滴熘熘的眼睛盯着靳储。 靳储关上房门，站在门前，抬手摸上灯的按钮：「我关灯了。」 乔嘉诺的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的说：「关吧。」 头顶上的灯光一暗，顿时整间卧室都陷入了浓稠的黑暗中。 乔嘉诺眨了眨眼，只能借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模煳月光隐约看清楚靳储在黑暗中的轮廓，他看见靳储走到下铺的床前，脱掉拖鞋躺上床，然后再也没有动静了。 由于乔嘉诺在上铺，靳储在下铺，哪怕乔嘉诺努力向外探着脑袋，还是瞧不见躺在下面的靳储。 这一刻，乔嘉诺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上下铺的不方便，以前他可是转过头就能看到靳储的侧脸。 乔嘉诺趴在床边等了一会儿，就听到了靳储平稳的唿吸声，似乎已经睡着了。 乔嘉诺：「……」 他想，靳储十有八/九猜到了自己有话要说，可他偏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个臭小孩！ 尽管心里非常郁闷，可乔嘉诺不得不率先出声打破沉默：「靳储，你睡着了吗？」 下一秒，靳储口齿清晰的回答：「睡着了。」 乔嘉诺：「……」 你睡着个屁！ 他发现靳储真是越来越欠揍了。 乔嘉诺直接把靳储的话当做耳旁风，他裹着被子慢吞吞的顺着扶梯爬到下铺，轻手轻脚踩在靳储的床上，又悄悄凑到靳储耳旁，说道：「你骗人，你根本没睡着。」 乔嘉诺说话时吐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靳储的耳朵上，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似的，惊得靳储勐地从床上弹坐起来。 靳储迅速拉开他和乔嘉诺之间的距离，身体几乎贴在床沿上，他勐吸一口气，扭头看向莫名其妙的乔嘉诺。 「你……」乔嘉诺被靳储突如其来的反应吓懵了一瞬，这会儿才缓过神来，「你干什么呢？」 靳储怔神片刻，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收敛了情绪，低声开口：「说话就好好说话，别靠这么近。」 被人嫌弃了，乔嘉诺有点尴尬，随口掐了个理由：「我这不是怕你听不见嘛。」 靳储说：「我不是聋子。」 面对靳储这么强硬又不留情面的态度，饶是乔嘉诺的脾气再好，在这个时候也有些恼羞成怒了，他踢了两下裹在身上的被子，把上半身都露出来，冷着脸直勾勾的盯着靳储：「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啊？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了你几百万呢，我们好歹同住一个屋檐下，我也不要求你对我多好，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热脸贴你的冷屁股了。」 乔嘉诺越说越委屈。 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这个身体里呆得太久了，以至于他的心理年龄也在下降，竟然为了这么点小事就感觉心里酸酸涩涩，难受极了。 靳储没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 可乔嘉诺却能如此清楚的感受到，靳储也在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只是不知道此时此刻的靳储是什么表情。 冷静下来后，乔嘉诺忽然感觉刚才的自己太幼稚、太搞笑了。 他经常把靳储当做上辈子的靳储看待，然而他忽略了这辈子的靳储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孩子，哪里照顾得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情绪。 经过这么一番自我安慰后，乔嘉诺总算舒服多了，他正纠结着说点什么缓解气氛，结果冷不丁听到靳储的声音：「冷吗？」 乔嘉诺的睡衣是以前穿旧的短袖，两条胳膊都露在外面，确实冷出了一堆鸡皮疙瘩，他下意识搓了搓手臂：「冷……」 靳储说：「把被子裹上。」 乔嘉诺连忙重新把自己包裹成了粽子。 靳储靠坐在床头，安静等待着乔嘉诺做完这一切，才语气很淡的说道：「你想问什么？」 乔嘉诺又是只露出一双眼睛，隔着黑暗盯着靳储模煳的轮廓：「你真要和周老师一起去找校长理论？我觉得你这么做只是徒劳。」 靳储问：「为什么这么说？」 乔嘉诺道：「魏杰和他父母都不是讲道理的人，和他们理论相当于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楚，还不如来个死不认帐，就算他们真的报了警，也拿我没有办法。」 「……」靳储没有急着接过乔嘉诺的话头，而是偏了偏脑袋，突然换了个问题，「所以魏杰没有说谎？」 乔嘉诺：「……啊？」 靳储：「真是你把魏杰骗去了那个地方。」 第87页 乔嘉诺犹豫了两秒，没有否认。 「你的目的是什么？」靳储像是被挑起了好奇心，一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魏杰和你无冤无仇，在他出事之前，你们甚至刚认识不久，你怎么会想到把他骗去那个地方？」 不得不说，靳储说话的语气和内容简直不像是出自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之口，即便是乔嘉诺，也小小的诧异了一下。 但是转念想到靳储本来就是个早熟的人，乔嘉诺很快就释然了。 「没什么目的。」乔嘉诺耸了耸肩，「纯粹是看不惯他。」 说完，他赶紧转移了话题，「周一你也别和周老师去校长那里了，我自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靳储突然笑了笑：「你的办法就是逃避吗？」 被一个小孩子嘲笑，乔嘉诺脸上有点挂不住，他咽了口唾沫，强装理直气壮的说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况我才十岁，没有解决问题的能力，逃避可耻却有用。」 靳储沉默半晌，丢出两个字：「好吧。」 乔嘉诺还想叮嘱靳储几句，结果被他三言两语堵了回去：「不早了，快上去睡觉吧。」 「……」 于是乔嘉诺只好裹着被子爬回上铺。 - 乔嘉诺以为靳储多少听进去了他的话，哪知道到了周一上午，靳储压根不用周老师前来提醒，便主动跟着周老师去了校长办公室。 乔嘉诺见状，想跟上去。 然而他还没跑出教室，就被来上课的老师拽了回去。 「没听见上课铃声已经响了吗？赶紧回去坐着！」 乔嘉诺挣脱不了，只得妥协。 这节课对乔嘉诺来说过得格外漫长，他好不容易熬到下课，匆忙赶去校长办公室，没想到办公室门紧锁，里面的人早已出去了。 乔嘉诺四处打听下来，才知道校长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学校。 回到教室，他正好碰到廉晋华和几个同学趴在走廊围栏上聊天。 廉晋华的心情很好，红光满面，扯着大嗓门说道：「连我爸都说今年是他的幸运年，不然我爸丢了那么久的手錶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在我家门口。」 「好奇怪啊。」有个同学皱着眉头，「那只手錶不是你带来学校后才丢的吗？它居然会自己找回你家。」 另个同学说：「是不是有人捡到了手錶，还知道手錶是廉晋华爸爸买的，才把手錶还给廉晋华的爸爸。」 廉晋华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我才不管那么多呢，只要手錶回来就好了，不然我爸老是为了那只手錶骂我。」 乔嘉诺从旁边经过，恰巧听到了「手錶」两个字。 他对那只手錶还算是印象深刻。 上辈子魏杰从廉晋华那里偷了廉警察的手錶，一直放在家里没来得及卖出去，后来那只手錶被收拾房间的魏母发现，魏母当即把手錶拿去店里卖掉，哪料到她卖手錶的时候碰到廉警察的同事在店里瞎逛，瞬间认出了那只廉警察丢失多年的手錶——手錶上的吊牌没取，吊牌上的小标籤和价格一模一样。 这件事自然而然闹得很大，魏杰当时慌了神，口不择言的撒谎说手錶是靳储偷来，并且高价卖给了他。 最后事情如何解决的，乔嘉诺已经记不清楚，他唯一记得的是，被拖下水的靳储在很长一段时间后才得到洗白。 甚至有些不清楚事情前因后果的人，在说起靳储的名字时，还不忘带上「手錶」这个词，言语间充斥着鄙夷和幸灾乐祸。 乔嘉诺想起上辈子的事，脸色很是难看，他径直走到廉晋华面前。 虽然廉晋华长得胖，但是他比乔嘉诺足足矮了半个脑袋，和乔嘉诺对视时需要抬起下巴，他一脸懵逼的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问道：「你爸什么时候捡回那只手錶的？」 廉晋华挠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昨天晚上下班回来的时候，具体几点钟我不记得了。」 乔嘉诺又问：「你还真相信那只手錶会自己找到你们家？」 「……」 廉晋华嗅到了乔嘉诺字里行间的火/药味，他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乔嘉诺说起他爸的手錶时，反应会这么激烈。 不过疑惑归疑惑，廉晋华还是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我又不是傻子，我当然不相信，我爸妈也不相信，可是我们又不知道是谁把手錶还了回来。」 「我知道。」乔嘉诺在廉晋华等人诧异的目光中，平静的说道，「去年你是把手錶放在你文具盒的下面那层吧？我亲眼看到魏杰翻了你的文具盒，还拿走了什么东西。」 [2.对撕] 乔嘉诺当然没有亲眼看到魏杰偷走手錶的画面，好在他重生了一回，经歷过后面发生的事，也就对魏杰偷手錶的细节了解得一清二楚。 下午三四点的时候，靳储终于回来了。 在座位上快要等成望夫石的乔嘉诺瞅见靳储出现在教室门口的身影，忙不迭跑过去，上上下下的把靳储打量了一遍：「你没事吧？他们没拿你怎么样吧？他们居然把你放回来了。」 靳储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他淡淡的嗯了一声：「他们惹上麻烦了。」 「啊？」乔嘉诺懵了一瞬，「什么麻烦？」 靳储深深的看了一眼乔嘉诺，幽深的黑眸宛若一片看不到底的湖水：「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88页 第二天。 靳储说的话就灵验了。 被校长喊来学校的不只有魏杰和他的养父母，还有廉晋华的父母。 廉警察和林慧昨天从廉晋华那里听说了手錶的事，正想来找魏杰一家人对峙一番，哪知道他们刚踏入校长办公室，还没张口说话，就被怒火中烧的魏父扑上来掐住了脖子。 「你他妈还是人吗？像你这种龟孙子竟然还有脸当警察！」 廉晋华猝不及防，被掐得窒息，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铁青起来。 「天啊！你发什么疯？」林慧吓得手足无措，尖叫声几乎要冲破房顶，「你放开我老公，你要把他掐死了啊！」 魏父已经急红了眼，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即便周围一群人拉着他，也不肯撒手。 廉警察一个劲的咳嗽，痛苦得翻白眼，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脚踹在了魏父的左腿膝盖上。 魏父吃痛，差点跪下去，连带着手上的力道也放松了一些。 可就是这么几秒钟的功夫，廉警察从魏父的桎梏中挣扎出来，扬起手就是一拳头狠狠的落在魏父脸颊上。 不一会儿，两个男人就在校长办公室里扭打起来。 校长和老师们劝不住，干脆报警。 半个小时后，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被速度赶来的公安带走了。 乔嘉诺跟着吴翼跑出去看热闹，走廊上已经挤了许多学生，大家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着刚才看到的画面。 「他们打得好激烈呀，警察叔叔都拦不住他们。」 「肯定是廉晋华的爸爸打赢了吧，廉晋华的爸爸可是警察呢。」 「我觉得是魏杰的爸爸打赢了，你没看到廉晋华的爸爸都在吐血了，衣服上还有好多血。」 「可是魏杰的爸爸衣服上也有血呀。」 …… 直到老师们过来赶人，挤在走廊上的学生们才一窝蜂的涌回教室。 这件事闹得很大。 几天后，大杂院里的所有人都在背地里议论着这件事，包括乔东和陈月。 「有人说廉警察雇了一群混混去那个孩子家里抢劫砸东西，我觉得这些话不可信，自从我们搬来这里就认识了廉警察和林慧，他们不像那种人。」陈月一边说着一边把盛好的饭放在茶几上。 「就算老廉雇了那群混混又怎样？」乔东说，「我看那两个人根本没有教好他们的小孩，一千块钱可不是什么小钱，那个小孩连一千块钱的手錶都敢偷，长大后还有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陈月无奈：「话可不是这么说……」 乔东问：「那要怎么说？」 陈月分析道：「你想想，如果那群混混真是廉警察怂恿去的，廉警察还能保住他现在的工作吗？你觉得那些领导会容忍廉警察这么做吗？廉警察可是警察，他应该知道入室抢劫是在犯罪，他这么做等同于知法犯法，后果很严重！」 听完陈月的话，乔东的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他陷入了沉默。 乔嘉诺端着小板凳坐在茶几前，扬起脑袋看着陈月：「妈妈，廉叔叔的事有结果了吗？」 「没呢，还在查。」陈月把筷子放在乔嘉诺面前的饭碗上，顺势揉了揉乔嘉诺软软的头髮，「小孩子要好好学习，不该问的别问。」 被当做小孩子的乔嘉诺表示很郁闷：「我这不是在关心邻居嘛。」 陈月回答得一针见血：「人家用不着你关心，期中考试要到了吧？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 乔嘉诺无语凝噎，趁着陈月给靳储递筷子时，飞快的冲着陈月吐了吐舌头。 结果陈月福至心灵，勐地转头看向乔嘉诺。 下一秒，陈月刚好把还没来得及把舌头收回去的乔嘉诺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 陈月眼睛里的火焰仿佛要喷出来。 乔嘉诺见势不对，起身就要熘。 「你这个死孩子！」陈月气急败坏，一把拽住乔嘉诺的衣服，随后伸手揪住了乔嘉诺的脸蛋，骂骂咧咧道，「这就是你对妈妈的态度吗？你看人家靳储多听话，要是你有靳储一半的听话，我和你爸也就不用整天操心了。」 「哎哟喂！」乔嘉诺被揪得脸都变形了，扯着嗓子干嚎，「痛痛痛！好痛啊！」 陈月气惨了，抓着乔嘉诺折磨了好一阵子，直到乔东在旁边催促吃饭了，才放开手。 乔嘉诺可怜兮兮的摸着红了一大块的脸，疼得眼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 他朝着坐在对面的靳储看去，只见靳储已经开始动筷子，半垂着眼眸，安安静静的吃着饭，丝毫没有受到乔嘉诺的影响。 乔嘉诺就这么盯着靳储看了半晌，等到有所察觉的靳储抬眸看来，他才拿起筷子，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淡定的开始吃饭。 就在这时，他心里忽然生出一丝疑惑。 难道靳储不好奇廉晋华和魏杰两家人的事吗？ 貌似从事发到现在，靳储从来没有议论过有关于他们的一句话，也没有特意去关注那件事，好像一点也不在乎。 然而乔嘉诺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 上辈子的靳储也是表面上看起来不拿廉晋华和魏杰当回事，实际上却一直把他们的所作所为记在心里，等到合适的时机再施以报復。 如果不是靳储今年才十一岁，乔嘉诺甚至怀疑那些混混就是靳储喊去的。 第89页 只是想到现在的靳储应该没有那个能耐、也没有那个经济条件，乔嘉诺才逐渐打消了这个看似荒谬的想法。 十二月份，廉晋华和魏杰两家人的恩怨大戏终于迎来了结局——廉警察被闹得丢了工作，林慧要凭一己之力养活一家三口，魏杰一家人也因为偷手錶的行为没有得到任何经济补偿。 而最高兴的人非校长莫属，他不仅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公安，还能借着此事光明正大的勒令魏杰退学。 同时，似乎就连魏杰本人也忘记了，还要找乔嘉诺算帐的事。 本来乔嘉诺是这件事的起因，哪知道过程和结局都没有他的参与，很久之后的乔嘉诺想起来，也觉得啼笑皆非。 乔嘉诺还以为这件事就此落下帷幕，快放寒假的时候，他无意间听到吴翼提起，说是魏杰家进了盗贼，不仅把家里的现金和值钱物品洗劫一空，还把魏杰一家三口都结结实实的打了一顿。 有人说魏杰父母平常作恶多端，终于得到报应，也有人说廉晋华爸爸气不过，找了几个兄弟去收拾那些人。 魏杰父母自然是听到了这些小道消息，从医院里出来后，他们就跑去警察局闹，要求公安替他们抓住那些盗贼，或者把廉警察抓来进行审问。 处理案件的公安大多是廉警察以前的同事，他们早就看不惯这对不要脸的夫妻俩，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不时对夫妻俩冷嘲热讽一通。 来年开春时，那些盗贼还是没有被抓到，而魏杰一家人被某些混混堵在巷子里打了好几次。 这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丢了工作的廉警察在报復他们，可惜廉警察做得滴水不漏，又已经丢了工作，饶是魏杰父母接二连三的跑去警察局闹，也没有折腾出任何结果。 - 夏天快要过完时，乔嘉诺和靳储终于升上了小学六年级。 即将面临中学考试，周老师和其他科的老师都变得紧张起来，他们一边教六年级的新知识一边带着学生们复习前五年的旧知识，为了把其余时间利用起来，还安排了每天下午放学后的补课。 在充实的生活中，时间也过得非常快。 转眼来到第二年的夏初。 六月份，天气暖和。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乔嘉诺迎来了重生后的小升初考试。 第42章 分班 小升初考试对乔嘉诺来说不算什么，作为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他随便写写就能拿到高分。 不过他并没有考进全年级前几名的打算，毕竟他重生之前的成绩也就班级前十，上升幅度太大的话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变故。 而且如果乔嘉诺一直保持现在的成绩，足以考上隔壁的初中。 因此，考试前后几天，乔嘉诺都过得相当轻松。 到七月底，就是出成绩的时候了。 乔嘉诺就读的萤市小学可以直升萤市中学的初中部，学校将初一年级按照成绩划分成15个班级——5个「快班」和10个「慢班」。 每个班级的学生名单都写在一张白纸上，15张白纸依次贴在初中部一楼的墙壁上。 当乔嘉诺和靳储赶到初中部的教学楼前时，贴着名单的墙壁前已经挤满了人。 乔嘉诺倒是不担心他的考试成绩，就是害怕靳储发挥不稳定，尽管靳储平时的表现很一般，可是他在期末考试前进步巨大，乔嘉诺还是抱着和靳储被分在同一班上的希望。 之前考试时，乔嘉诺就估摸过靳储的成绩。 若是在靳储正常发挥的情况下，考上初一4班或是初一5班应该不难。 乔嘉诺相信靳储的能力，也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分数。 他让靳储在原地等待，随后挤进人群，径直来到初一4班和初一5班的名单中间，他先把初一5班的名单看了一遍，没有找到他和靳储的名字。 就剩下初一4班了。 乔嘉诺没费多少力气，很快就在第三排的右边位置上瞅见了自己的名字，后面还跟了小小的三个数字——246。 这是乔嘉诺的考试成绩，语文、数学和自然三科加起来一共是246分。 乔嘉诺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目光继续顺着一排排的名字往下游弋。 反反覆覆的看了三四遍。 他都没有找到靳储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乔嘉诺的表情也逐渐变得僵硬起来，他有些慌张的攥紧拳头，心想是不是自己看漏了，以靳储的成绩总不至于考不上「快班」吧。 就在乔嘉诺准备把初一4班的学生名单重新看一遍时，冷不丁从旁边那些人的口中听到了靳储的名字。 「靳储也太厉害了吧！他竟然考了第一诶！不知道他怎么考的，他以前的成绩没有这么好吧。」 「靳储和我同班，我可以作证，靳储以前的成绩没有这么好，而且他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还考了几次全班吊车尾的分数，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抄了答案。」 「拜託，靳储就是第一啊，他抄谁的答案？他抄老师手里的标准答案吗？你污衊人也要有个限度好吧。」 「我没有污衊他！他以前的成绩本来就差。」说话的男生急了，连忙补充道，「不信你去问我们班上的其他人，他们都知道靳储的成绩不好。」 男生说了半天，得来身边两个女生的白眼。 乔嘉诺沉着脸挤过去，穿过人群，就看到葛杭那张满是青春痘的脸。 第90页 葛杭似乎喜欢其中一个女生，见那个女生不相信自己的话，顿时脸上写满了受伤的神色，他还想说些什么，突然在余光中瞥见乔嘉诺的身影，便犹如见着了救星一般。 「乔嘉诺！你来说！」葛杭想拉乔嘉诺的手，却被乔嘉诺灵活的避开了，他也不恼，继续说道，「靳储以前的成绩很差吧？他才来的时候还考过倒数几名，怎么可能一下子就考第一？都接近满分了，也太扯了吧！」 乔嘉诺顺着葛杭手指的方向看去—— 果然，初一1班，第一排的左边第一个，清清楚楚的写着靳储的名字，后面还跟着数字296。 靳储总分是296分，离满分只差4分。 不知怎的，乔嘉诺忽然有种被骗的感觉，他一动不动的懵了很久，才转头看向人群外的靳储。 可惜他身后挤满了人，那些人探头探脑的看着墙壁上的白纸，乔嘉诺被遮挡了大半视线，只知道靳储仍旧站在原地等他，却看不见靳储的表情。 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响起葛杭咋咋唿唿的声音：「乔嘉诺，你看靳储的分数是不是很假？我觉得他肯定抄了！」 乔嘉诺转过头，凉飕飕的目光落在葛杭憋得通红的脸上。 葛杭还在叽叽喳喳的说话，突然被乔嘉诺这么冷冰冰的瞥了一眼，霎时感到头皮发麻，下意识闭上嘴巴。 乔嘉诺向他走近一步：「你在几班？」 葛杭本就欺软怕硬，见乔嘉诺的表情阴郁得吓人，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小声道：「11班。」 「你考了多少分？」 「102分。」 「呵。」乔嘉诺咧起嘴角，发出一道短促的笑声，眼底尽显嘲讽。「所以说只有你的成绩和班级是真的，别人就是假的吗？」 葛杭一听这话，又瞅了眼往这边看的两个女生，一时间脸上挂不住，硬着头皮嚷道：「我没说靳储的成绩是假的，我只说他的分数很奇怪，他怎么可能考这么高的分？」 乔嘉诺皮笑肉不笑：「你考不上不代表别人考不上，就像你长不高不代表别人也长不高一样。」 葛杭：「……」 不得不说，这句话一针见血的戳中了葛杭心里最脆弱的地方，他不仅矮，而且瘦，像只没有长大的猴子似的，廉晋华一只手就能把他拽起来。 尤其在听到那两个女生憋不住的笑声时，葛杭整张脸都红成了猴子屁股。 「乔嘉诺！」葛杭气愤道，「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你别太过分了！」 「你也知道被别人说不好受？」乔嘉诺扑哧一笑，抬手在初一1班的名单上重重拍了几下，惹得周围的人齐刷刷的扭头看过来，「你看清楚了，靳储、第一名、296分，这就是他的真实水平，如果你不服，那我给你两个建议，要么去找周老师理论，要么在以后的考试中拿下年级第一，超过他。」 周围的人闻言，纷纷发出起闹声。 葛杭被堵得哑口无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狠狠瞪了乔嘉诺一眼，转身便飞快的挤出了人群。 乔嘉诺站了一会儿，跟着挤出人群，不过他是朝着靳储所在的方向挤去。 靳储还在那个位置上，连姿势也没有变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眸光深沉的看着乔嘉诺走近。 他没有说话，似乎猜到了乔嘉诺有话要说。 乔嘉诺的确酝酿了一肚子的话，却不知道要从何说起，直到他们回到大杂院，乔嘉诺才用干涩的嗓音打破沉默：「你考了第一名，被分在初一1班，恭喜你呀。」 靳储淡淡的嗯了一声。 乔嘉诺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笑道：「我还以为你的成绩只能考到4班或是5班呢，我就在4班，和你不是一个班。」 靳储说：「我知道。」 乔嘉诺条件反射性的反问：「你知道什么？」 说话时，乔嘉诺转头面向靳储，夏日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把他的五官照得格外清晰好看，还能看清楚他皮肤上细小的茸毛。 乔嘉诺的眼睛是非常典型的桃花眼，上眼睑的弯曲弧度较大，内眼角微微往下勾，就像是月牙一般弯下来，上翘的眼尾总给人一种楚楚动人的感觉。 这双眼睛仿佛会说话似的。 靳储怔怔的和乔嘉诺对视，他看出了乔嘉诺眼睛里浮起的疑惑，也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突然间，靳储觉得有点渴。 「没什么。」靳储的表情中难得出现一丝窘迫，他几乎是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乔嘉诺脸上挪开，垂眸看着被阳光晒得发烫的水泥地面。 这一刻，他听到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的声音。 砰咚。 砰咚。 那声音震耳欲聋，宛若要覆盖整个世界。 靳储生平第一次在面对乔嘉诺时有了不知所措的感觉，好像乔嘉诺那双漂亮的眼睛能够直接看穿他的灵魂、看透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些骯脏又龌龊的秘密…… 这种感觉十分奇妙，也十分陌生，可更多的还是惊恐和忐忑。 他不敢直视乔嘉诺的眼睛。 他害怕被乔嘉诺发现那些不堪的秘密，他甚至不敢想像在乔嘉诺得知真相后，还会不会像现在这样笑着看他。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靳储的心脏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拧住。 这一刻，他发现自己连唿吸一口气都那么困难，但是也让他坚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被乔嘉诺知道那些秘密。 第91页 「没什么是什么？」乔嘉诺压根不信靳储的鬼话，拧着眉头，凑近了问，「你早就知道我会在4班？」 靳储往另一边靠了靠，默默拉开了他和乔嘉诺之间的距离，垂下眼睑说道：「你的成绩正好在往年4班和5班的分班范围内，只要打听一下，很容易就能猜到。」 乔嘉诺沉默两秒，忽然转了话题：「那你也猜到你会考上1班，对吧？」 靳储没看他，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乔嘉诺知道自己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生气，可是当他想到他那么努力的估摸着自己和靳储的分数，试图和靳储分在一个班级的同时，靳储对此毫不在意，甚至还在全心全意的学习，他就感到意难平！ 靳储有没有心啊？ 他们好歹一起生活了三年，为什么靳储能表现得对所有事情都那么不在意？ 反而是他自作多情的考虑了那么多。 第43章 扭打+八卦 [1.扭打] 阳光在乔嘉诺身上流转，他却感受不到丝毫温度，反而有股刺骨的寒意化成一根尖针，一个劲的往他心窝里钻。 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靳储，好像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靳储一样。 事实上，他从不觉得自己了解过靳储。 在他的认知中，靳储就是一片深沉黑暗又隐约透着凉气的湖水，很少有人能够靠近靳储，哪怕是他和乔东陈月这种跟靳储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人，也只是在靳储心里的那片湖边走了一圈而已。 算了。 乔嘉诺心想。 他勾了勾嘴角，浅笑着说道：「1班的学习环境肯定比4班好，就是你们班上全是成绩好的学生，压力会很大，你还要继续加油才行。」 说完，乔嘉诺没等靳储有所反应，扭头便朝着他们所住的筒子楼走去了。 虽然乔嘉诺很擅长自我安慰，但是这不代表他就能做到完全不在乎的地步，即使刚才他那么努力的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然而转过身时，心里那根针还是在一下又一下的扎着他的心脏。 烦死了！ 明明上辈子不是这样…… 乔嘉诺记得，上辈子的靳储也是对他若即若离，好的时候经常约饭或者外出旅游，不好的时候十天半个月都见不着人影。 不过那时的乔嘉诺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靳储找他时，他很乐意和靳储见面聊天，靳储不找他时，他便过着自己的生活。 哪儿像现在，他的生活完全以靳储为中心了。 乔嘉诺知道他这样不对，不仅给自己增添烦恼，还无意间使得靳储越来越排斥他，他想过改变，却不知道要从何下手。 也许…… 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分班对他们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乔嘉诺走在前面，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趁着转弯时悄悄往后面瞥了一眼，只见靳储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 他停下，靳储也停下。 然后四目相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如今13岁的靳储已经完全脱离了三年前瘦弱矮小的形象，他如同雨后春笋一般，身高以极快的速度拔起，甚至在不知不觉间冲破了175cm的界线。 靳储整个人沐浴在夏日温暖的阳光中，冷白的皮肤被照耀得像是在发光一般，他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可是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与世隔绝的冷漠气息。 这就是靳储。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从未变过。 乔嘉诺心底忽然涌出一阵无力感，他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对靳储招了招手：「快点，你走得好慢。」 靳储似乎没料到乔嘉诺会说出这番话，愣了愣，而后他那紧绷的神情有些微的松动，犹豫片刻后，抬脚快步走到乔嘉诺身旁。 乔嘉诺歪头看了眼靳储往下垂落的长睫，正想说些什么，却冷不丁听到靳储开口道：「对不起。」 「……」乔嘉诺怔了下，笑道，「对不起什么？」 靳储抬眼和他对视，漆黑的眸子里映出他那略显别扭的笑脸：「没有和你分在一个班。」 「……」 尽管乔嘉诺刚才的确在为这件事生气，可是这会儿被靳储光明正大的说出来，他又感到有些尴尬，心想是不是自己太小家子气了，总不能让靳储为了他而故意考低分。 要怪就怪在他低估了靳储的实力。 原本乔嘉诺憋了一肚子的话，然而面对主动道歉的靳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顿了顿才说：「没关系，早知道我也努力一点考1班了。」 闻言，靳储有瞬间的怔神，看着乔嘉诺的眼光不自觉的变得深沉了几分。 还有着一些乔嘉诺看不懂的情绪。 - 大杂院里还住着好几个和他们同年级的孩子，比如吴翼、霍雨青和廉晋华等人。 之前乔嘉诺看分班名单时，看到吴翼和霍雨青的名字，他们在考试时没有发挥好，和乔嘉诺一起被分在了初一4班。 至于廉晋华，乔嘉诺还没有看到他的名字。 不过乔嘉诺只看了其中三四个班级，可能廉晋华在剩下的班级里面，廉晋华的成绩不好，却也没有差到非常糟糕的地步，如果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来，考上「慢班」的8班或是9班应该没有问题。 乔嘉诺刚这么想完，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第92页 而且那两个人的声音都很熟悉。 乔嘉诺脚步一顿，探头往前看了看。 下一秒，他就看到廉警察和林慧夫妻俩站在一栋筒子楼下面，他们相对而立，中间夹着的是…… 廉晋华？ 乔嘉诺懵了两秒，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眨了眨眼睛，重新看去—— 可不就是廉晋华吗？！ 此时此刻的廉晋华满脸泪痕，搓着手，显得极为不知所措。 自从廉晋华家里发生变故之后，廉晋华就经常迟到或是请假，直到上六年级，他来学校的时间才稳定下来。 只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廉晋华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以前他在班里嚣张至极，经常带头闯祸闹事，后来不管上课还是下课都安静如鸡的坐在自己座位上，几乎没有存在感。 若不是现在突然看见廉晋华哭得这么伤心，乔嘉诺甚至不会注意到廉晋华有朝一日会消瘦成这样——廉晋华整个人瘦了好几圈，腰线和脖子都出来了，也不再是低头就能看见双下巴。 乍一看，还以为是哪个清瘦白净的小少年。 大颗大颗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廉晋华眼眶里涌出，不一会儿就浸湿了他的脸，他咬着泛红的嘴唇，伤心的目光在争吵不休的廉警察和林慧之间徘徊。 不得不承认，瘦下来的廉晋华连哭时都比以前好看太多。 这一刻，乔嘉诺心里简直震惊到无以復加。 他表情惊讶的看了廉晋华半天，在听到廉警察和林慧越吵越烈的声音后，才勐地回过神来，也后知后觉的感受到撞见别人吵架时的尴尬。 乔嘉诺摸了摸鼻子，转头看向靳储：「我们走吧。」 靳储还是那副漠然的样子，好像对所有事物都不感兴趣，也好像眼前瞧见的根本不是什么稀罕事，他眼神冷淡的瞥了眼前面的一家三口后，便将目光收回来，点了点头。 两个人正要绕道离开，却瞧见原本和廉警察保持着一段距离的林慧突然往前冲去。 林慧崩溃的撕扯着廉警察的衣衫，用尖锐的嗓音哭喊道：「藉口！这都是你的藉口！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们朝前看不好吗？！你看看你有多久没有工作了，家里的担子全部落在我一个人的肩膀上，你从来没有关心一下我到底累不累！」 廉警察面容憔悴，脸色灰白的看着失声痛哭的林慧，他眼底全是隐忍的怒火，一把抓住林慧死拽着他衣服的手，沉声道：「就你累，难道我不累吗？当初要不是你纵容廉晋华把手錶带去学校，会惹来这么多麻烦事吗？」 林慧被抓得手腕生疼，可是这些疼痛远远比不上她这两三年来极力压抑的痛苦，她双眸含泪，看向廉警察的目光中充斥着诧异和怨恨：「你怪我？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在怪我？」 廉警察脸色阴沉，狠狠喘了两口粗气。 「好啊，你要翻旧帐是吧？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一下。」林慧表情狰狞的说道，「手錶是你捡回来的，也是你要找那家人算帐，后来他们把屎盆子扣在我们脑袋上，还是你没有能力让你们领导相信你，归根到底，难道你没有错吗？你怎么有脸把所有错都怪到我身上来……」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行了吧！」廉警察眼里的戾气几乎要顺着目光溢出来，他放开林慧的手腕，怒火中烧的指着林慧，「你林慧没有一点错，是我一个人毁了这个家，你满意了吧？」 「什么叫我满意了？应该是你满不满意才对，我从来没有因为那件事怨过你，工作没了就没了，可是你现在像什么样？你就是个孬种！」 「你他妈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孬种，孬种！」 这个词仿佛触碰到了廉警察的逆鳞，他表情极为吓人，阴鸷的眼神宛若下一秒就能把林慧活吞似的。 不过眨眼的功夫，这对夫妻俩便已扭打起来。 被挤到边上的廉晋华都懵了，像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廉警察不小心往他脸上招唿的巴掌都没有注意到。 眼见那个巴掌快要碰到他的脸颊，廉晋华吓得僵在原地，甚至忘记躲开。 好在一只手及时抓住了廉晋华的胳膊，并迅速将他往后拉去，廉晋华猝不及防，勐地趔趄了一下，直接撞到乔嘉诺的身上。 「你没事吧？」 廉晋华愣了下，转头看去，便对上乔嘉诺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刚才廉晋华的注意力全在他爸妈身上，压根没有看见在不远处站了大半天的乔嘉诺和靳储，他茫然的看了看乔嘉诺，又茫然的看了看还在撕扯扭打的廉警察和林慧，本来苍白的脸一下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竟然有天会被乔嘉诺和靳储旁观他家的丑事。 心底涌起的耻辱感如同潮水一般，瞬间把廉晋华淹没了。 「我没事！」廉晋华好像火烧着了屁股一样，噌的一下从乔嘉诺身上弹起来。 「……」乔嘉诺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灵活的廉晋华，居然有点不习惯，他以拳抵唇，轻咳两声，「那你爸妈……」 「他们也没事！」廉晋华飞快的回答，仿佛在焦急的否认着什么，说完，还冲着乔嘉诺扯出一抹十分勉强的笑容，「都中午了，你们快回去吧。」 乔嘉诺理解廉晋华的心理，上辈子他爸妈为了他的事有时候会吵架，他也不想说出去被外人看笑话，更何况廉警察和林慧打得那么激烈，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第93页 「那我们先走了。」乔嘉诺看了眼依旧扭打得激烈的廉警察和林慧，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忍住了上前劝架的想法，拉起靳储的手便要离开。 「对了。」廉晋华在他身后说，「你去看分数了吗？你被分在几班？」 乔嘉诺：「4班。」 廉晋华哦了一声，脸上写满了失落。 乔嘉诺反问：「你呢？」 「吴翼帮我看了，他说我在15班，还是倒数第几名的成绩。」廉晋华耸了耸肩膀，自嘲的笑道，「可能我就是院子里最差劲的那个人吧。」 [2.八卦] 闻言，乔嘉诺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纵使廉晋华的成绩再怎么差，也没有差到考全年级倒数的地步吧，而且上辈子的廉晋华貌似考上了「慢班」的前几个班。 不过转念想到这两三年来发生在廉晋华身上的事情，那廉晋华这个考试成绩貌似也说得过去了。 乔嘉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失落的廉晋华，憋了好一会儿，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倒是一直沉默着的靳储突然开口：「你还不是最差劲的那个人。」 廉晋华疑惑的看向靳储。 靳储面无表情的说：「葛杭在你后面。」 廉晋华：「……」 乔嘉诺：「……」 这句安慰的话说出来，廉晋华好像更想哭了。 毕竟大杂院里谁都知道葛杭的成绩非常差，每次期中和期末考试成绩下来，葛杭都会被他妈追着满院子的跑。 乔嘉诺尴尬极了，赶紧拉着靳储回家。 到了晚上，乔东和陈月下班回来，听说靳储考了全年级第一名，笑得嘴巴都快合不拢了，赶忙张罗着做了满桌子的菜。 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乔嘉诺吃完饭躺在沙发上休息时，就听到窗外传来葛杭被打得鬼哭狼嚎的声音。 还伴随着葛母源源不断的咒骂声。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赚钱供你读书，就是让你考个几十分的成绩回来吗？人家靳储考了第一名，你要是有他一半的成绩，我和你爸都会高兴得做梦都在笑。」 「靳储是抄的！他怎么可能考第一名！」葛杭哭道，「我不相信他有那个能力！」 「人家就是考了第一名，你不服气你也去抄啊，你考个几十分还有脸说这些话？今晚你不要吃饭了！」 「别啊！妈！」 …… 晚上的大杂院里本就安静，再加上葛杭和他妈都是大嗓门，像是在嗓子眼上装了个喇叭似的，吼起来时的声音几乎能穿透整个大杂院。 陈月正在收拾茶几上的碗筷，听到外面的吵闹声后，嘆口气说：「葛杭那孩子调皮得很，也不知道跟着谁越学越坏，早该收拾一顿了。」 乔嘉诺从沙发上坐起来，笑盈盈的撑着下巴：「所以还是你儿子最好吧？」 「呸，就数你脸皮厚。」陈月笑骂道，「我看还是靳储最好，拿到第一名也不傲娇，还没开学就在预习初一的课本了，你多跟靳储学着点。」 乔嘉诺翻了个白眼。 心说就算他想跟着靳储学，靳储也不一定会让他跟着呢，反正靳储的心就是一颗捂不热的冰冷石头。 他也懒得捂了。 乔嘉诺踩着拖鞋走到窗户前，两条胳膊交叠着搭在窗框上，向下望去，正好可以看见葛杭被他妈追着跑的场景。 葛杭个子小，跑得快，一熘烟的躲到了垃圾桶后面，后面才追上来的葛母气喘吁吁的找了半天，都没有发现葛杭的身影。 「阿姨！」乔嘉诺探出半截身子，双手举在嘴巴旁边，「葛杭在你右手边的垃圾桶后面！」 葛母闻言，立即转了方向，气势汹汹的朝着垃圾桶走去。 葛杭快被葛母那满是煞气的模样吓尿了，勐地从垃圾桶后面站起来，撒腿就跑，同时不忘对乔嘉诺喊道：「关你屁事啊！你话那么多……」 话音未落，就被一道惨烈的嚎叫声代替。 可怜的葛杭因为分心对乔嘉诺说话，轻而易举的就被葛母抓住了。 乔嘉诺趴在窗户前，把葛杭被打得直跳的画面看得一清二楚，毫不留情的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 不出一天，大杂院里所有小学毕业孩子的考试成绩和分班情况都被传了个遍。 像乔嘉诺和霍雨青这种夹在中间的成绩没什么讨论价值，而葛杭的成绩差又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于是大家的关注点自然而然放在了靳储和廉晋华身上。 夏季的天气热，哪怕现在几乎每户人家都安装了窗式空调，可也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开着，很多人都十分默契的只在晚上开空调，白天在家里感觉热的话，就去院里的树荫下乘凉，还能和邻居们八卦一下。 乔嘉诺买完酱油往回走时，就从那些阿姨们的口中听到了靳储的名字。 「哎哟靳储那个孩子真的聪明，这点像极了他妈，以前滕静可是我们这里唯一一个考上帝都大学的人呢，还有电视台的作者跑来採访滕静，他们家可洋气了。」 「是啊，估计靳储以后有很大的前途，说不定会像他妈那样考上外面的大学，然后再也不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滕静听到靳储的成绩后，会不会后悔之前没要靳储。」 「哈哈哈她怎么可能会后悔？」有个阿姨嘲讽的说。「你是不知道吧？滕静和一个公务员好上了，前阵子那个公务员还升职加薪了，他喜欢滕静得很，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到滕静面前，也许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结婚。」 第94页 「噢我知道那个公务员！他是我老公的弟弟的朋友，好像叫丘擎来着。」 「对对对！就是丘擎！」 「听说丘擎已经把滕静接过去了，他们两个人都开始同居了，结婚肯定是迟早的事吧。」 听到这里，乔嘉诺表情复杂。 丘擎？ 他把上辈子的经歷翻来覆去的回忆了好几遍，也没有把丘擎这个名字和某个人对上号，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根本没有听说过一个叫丘擎的男人。 上辈子的滕静确实交过不少男朋友，但是她交往的那些男朋友无一例外都是混吃混喝、没有工作能力的渣男，哪儿来的公务员？ 乔嘉诺越想越煳涂，于是拎着瓶酱油倒了回去，打算再仔细听一下。 哪知道他刚靠近，阿姨们就转了话题。 「说起来，这次廉警察的儿子才是考得差，听说被分在了15班，初一总共就15个班，他还在倒数几个，林慧都要气死了。」 「那孩子的成绩本来就不怎么好吧？」 「是不怎么好，可也没有差到那个地步，他还是受了那件事的影响，别说那个孩子，就连廉警察和林慧也一蹶不振，前些天还在院子里大吵特吵。」 「哎呀很正常，要是那件事发生在我身上，我比他们更难受，廉警察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突然被人冤枉还丢了工作，换做谁都不好受。」 「对了，你们说廉警察真是被冤枉的吗……」 「我觉得是，之前不是有人说那些混混是另一个人喊去的吗？可是没有证据，那家人又死揪着廉警察不放，上面那些领导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拿廉警察开涮了。」 「另一个人？哪个人？」 「听说是个小领导。」说话的阿姨有意压低声音，「可能是廉警察得罪人了吧，才被那个小领导陷害。」 …… 当乔嘉诺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回到家把酱油瓶拿给陈月了。 他本想找靳储说一下滕静的事，结果又听到那些阿姨们讨论起廉晋华家，顷刻间，他的所有思绪都被三年前的那件事占据得满满当当。 乔嘉诺回卧室换了身衣服，爬到床的上铺躺着，歪过脑袋就看到靳储笔直的坐在书桌前，正在看乔东替他借来的初一地理课本。 窗外的阳光洒进来，把靳储整个人笼罩上一圈金灿灿的光边。 靳储一直是这样，不知疲惫的往前跑。 以前乔嘉诺还会趴在书桌上写一会儿作业，后来他懒得装模作样了，在放学前就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全部写完，从此那张书桌变成靳储的专有物品。 乔嘉诺闲来无事，开始胡思乱想。 从廉晋华想到廉警察，从廉警察想到魏杰一家人，又想到暴瘦之后的廉晋华哭得伤心欲绝的模样，隐约感到有些难受。 「靳储。」乔嘉诺抠着木床的边角，低声问道，「你相信廉警察是无辜的吗？」 靳储看书的时候向来认真，很不喜欢被人打扰，乔嘉诺心知这一点，因此也就随口问一下，并没有奢望得到靳储的回答。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就见靳储写字的笔尖顿了顿，他语气很淡的说：「我相信。」 第44章 摸脸 得到了和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答案，乔嘉诺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继续在课本上书写起来的靳储那笔直的背影，随后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相信，我认为廉警察不是那样的人。」 廉警察这个人的确有不少缺点，懦弱，性格暴躁，有时候还喜欢推卸责任，对廉晋华教育的失败更是他人生中不可磨灭的污点。 但是仔细想来，哪怕廉警察有这些缺点，他也不是个会唆使混混们上门打砸抢劫的人，而且他没有这个胆量。 那会是谁呢？ 乔嘉诺想起阿姨们说的那个小领导，顿时盘旋在心底的疑惑愈发浓郁起来——上辈子的廉警察压根没有得罪过什么小领导，直到廉晋华长大后出事之前，廉家一直顺风顺水。 乔嘉诺正想得入神，却突然被靳储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就算我们相信他又能改变什么？」靳储不知何时走到床前，他站起来时，目光刚好够到趴在上铺的乔嘉诺。 冷不丁对上靳储的视线，乔嘉诺的第一反应就是——卧槽，靳储啥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不对…… 他知道靳储长得快、长得高，可那只是一个概念而已，现在有了实打实的比较，要说他心里不冒酸泡泡肯定是骗人的。 要知道他们刚换上这张床的时候，即便靳储站直了也看不见上铺的他在做什么。没想到这才短短三年的时间，靳储已经比这张床还高了。 乔嘉诺想起自己那还在原地踏步的身高。 他酸了。 酸了酸了酸了。 啊啊啊！ 乔嘉诺内心咆哮个不停，恨不得当场在床上打几个滚来泄愤，表面上却稳如老狗，神情淡然的和靳储对视。 靳储黑眸幽深，目光在乔嘉诺脸上游弋，他并不知道乔嘉诺心里在想什么，见乔嘉诺突然沉默下来，只以为对方还在纠结廉警察的事。 「那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不管我们现在对此有什么看法，都不会让已经产生的结果发生任何变化。」说着，靳储又往前走了一步，和乔嘉诺靠得更近。 第95页 两人的鼻尖几乎只有四五厘米的距离，甚至能够感受到彼此唿吸的温度。 「所以……」靳储面无表情的说，「不要再想那件事了，跟我们没有关系。」 「……」 其实乔嘉诺知道靳储没有说错，也认为靳储这番话很有道理，可他就是感觉有点不舒服，倒不是为了廉警察而生靳储的气，只是觉得说出这番话的靳储实在有些冷漠了…… 让他情不自禁的想到了靳储对待他的态度。 一样的冷淡、一样的理智、一样的不掺杂丝毫个人感情。 不知怎的，突然间有一股没来由的怒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据了乔嘉诺的心头，覆盖了乔嘉诺的理智，某些糟糕的情绪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我知道无论我们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可我真的觉得惋惜，就算廉警察有再大的错也罪不至此，更何况他极有可能是被人冤枉，他不应该落到今天的地步……」 「所以呢？」靳储打断乔嘉诺的话，「你想表达什么？」 乔嘉诺被靳储那冷飕飕的语气噎了一下，片刻的怔愣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勐烈的怒火，他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靳储：「所以我在想也许廉警察还能揪出那个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人，如果当真查出来有人陷害他，那他这三年来背负的罪名就能洗清了，还有他的工作说不定也可以恢復。」 靳储没有说话，安静的注视着乔嘉诺。 直到没有得到回应的乔嘉诺逐渐没了声音。 半晌，靳储才开口：「你要他怎么查？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了。」 乔嘉诺说：「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发生过，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哪怕什么都查不出来，也比廉警察现在坐以待毙来得好。」 「……」靳储忽然掀起一边嘴角，看似在笑，实际上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你就这么相信那个廉警察？」 乔嘉诺敏感的捕捉到了靳储话里那点不加掩饰的嘲意，他诧异的睁了睁眼睛，一时间只感觉脑袋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仅是我，还有院里的叔叔阿姨也是这么想，我们认识廉警察那么多年，相信他的为人，这点没什么问题吧？」乔嘉诺憋得脸都红了，愤怒得口不择言起来，「而且我不明白廉警察犯了什么不可挽回的错，值得那个人如此大费周章的陷害他，人无完人，就算廉警察有错，也不应该得到这么严重的惩罚。」 当然，杀人放火另说。 不过乔嘉诺很清楚廉警察胆子小，不可能做违法犯罪的事。 乔嘉诺一口气说完所有话，喘着粗气盯着靳储的眼睛，他气得脸红脖子粗，仿佛下一秒就要扑过去和靳储打起来。 然而乔嘉诺知道，他并不是真心想替廉警察抱不平，他就是想和靳储唱反调，他就是想撕掉靳储脸上那层云淡风轻的面具。 这个幼稚的想法一旦产生，就再也停不下来，像病/毒一样迅速蔓延到乔嘉诺的整个大脑。 可惜靳储好像察觉不到乔嘉诺的激动情绪似的，他神情淡然的注视着乔嘉诺，面对乔嘉诺的长篇大论，他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靳储不说话，乔嘉诺也就不说话。 两个人一起沉默。 然后大眼瞪着小眼，就这样僵持了足足两分钟。 就在乔嘉诺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终于听见靳储平静的说道：「廉警察最大的错就是养育出廉晋华那种败类。」 乔嘉诺愣了下，他压根没想到靳储会把话题转移到廉晋华身上。 「子不教，父之过，廉晋华犯下的错、闯下的祸全都可以归咎在廉警察和林慧的脑袋上，他们身为父母，养育出那样一个孩子，就是他们一生中最大的错误！」 靳储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次却是毫不停歇的说了出来，他口齿清晰，每句话都说得字正腔圆，夹杂着为不可察的怒意传进乔嘉诺的耳朵里。 这下乔嘉诺彻底愣住了。 他竟然不知道靳储还在耿耿于怀前些年被廉晋华等人欺负的事，他这才想起，虽然廉晋华硬着头皮向靳储道过歉，但是靳储从来没有接受过。 乔嘉诺既懵逼又惊讶，还有一些丝丝缕缕溢上心头的心疼，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要如何安慰靳储，怔神良久，才喃喃开口：「廉晋华已经向你道过歉了，他应该知道错了……」 「道歉只是廉晋华自欺欺人的做法罢了，他单方面弥补了他在良心上的不安，却没有让我得到任何实际上的安慰。」 「……你想要什么安慰？」 「我不要他的安慰。」说到一半，靳储突然笑起来，眼睛眯成了月牙的形状，露出洁白的牙齿，眉宇间一扫往日的阴霾，「他现在的结局，已经让我感到很安慰了。」 靳储笑得那么开心，还笑出了声。 可是乔嘉诺望着靳储的笑脸，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他甚至感觉此时此刻笑容满面的靳储比往日那个面无表情的靳储还要深不可测，也距离他越来越遥远。 乔嘉诺不知道该说什么，更不知道该做什么，他只能傻乎乎的盯着靳储。 很快，靳储又道：「我一点也不同情他们，在我看来，他们只不过是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话音落下，靳储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好笑的勾了勾嘴角，「也对，你是廉晋华唯一认同的好朋友，他做那些坏事的时候肯定不会让你知道。」 第96页 乔嘉诺懵道：「什么坏事？」 沉默数秒，靳储笑着说道：「把同学的脑袋往池塘里按算吗？」 「……」 乔嘉诺惊了。 靳储见乔嘉诺脸色发白，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乔嘉诺还是在阐述事实：「那个同学命大，很快就起来了，没死成。」 尽管靳储没有明说，可是他口中的「同学」指的是谁，乔嘉诺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剎那间，乔嘉诺对廉警察和廉晋华父子俩的同情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撑在床面上的双手就像是有意识一般，勐然伸向前捧住了靳储的脸颊。 靳储的皮肤很凉，捧在手心里有股冰凉的触感，在这个炎热的夏天感觉格外舒服，好像捧着一个冰袋一样。 乔嘉诺忍不住用大拇指摩擦了几下。 靳储：「……」 紧接着，靳储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他把脑袋往后仰，试图逃离乔嘉诺的魔爪。 乔嘉诺察觉到靳储的意图后，下意识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结果下一秒他就看到靳储的脸被他捧得变了形，削薄的嘴唇嘟了起来。 「扑哧——」 乔嘉诺倏地笑出声。 他的目光上移，便对上了靳储那双瞪得圆熘熘的凤眸，里面写满了惊讶和恼怒。 「放开我！」靳储突然说话了，嘟起的嘴巴艰难的动来动去，还是一副非常生气的样子，「把你的手拿开！」 「噗——」 乔嘉诺忍无可忍，被逗得哈哈大笑，他和靳储离得近，不小心喷出去的口水一滴不漏的全部溅在靳储脸上：「哎哟喂你好可爱哟，可惜我没有相机，不然真想拍下来留个纪念。」 「乔！嘉！诺！」靳储气惨了，整张脸红得活像是要滴出血来，「放！手！」 「不放。」乔嘉诺笑嘻嘻的说道，他觉得这样的靳储有意思极了，不再是以前那样和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反而多了几分生气，「你的脸好冰呀，摸着就像冰袋似的，消暑效果可比家里的风扇和空调管用多了。」 靳储还是那句话：「我让你放手！」 乔嘉诺依旧嬉皮笑脸：「我就不放。」 靳储「……」 乔嘉诺还在自言自语的碎碎念着：「靳储，你看我们这样多好，像亲兄弟一样的相处，其实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寄宿在家里的客人，对我来说，你更像是我的家人，说不定我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就是为了遇见你。」 第45章 脱臼 乔嘉诺把话说得那么的缓慢，却又那么的情真意切。 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靳储，仿佛在这个无限大的宇宙里，他的眼里只能容纳下靳储，就连那浅褐色的眸子里，也只映出了靳储一个人的身影。 靳储僵在原地，他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这一刻，他的感官世界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能察觉到乔嘉诺说话时嗓音振动的频率，他能感受到乔嘉诺唿吸时吐出的热气，他还能体会到乔嘉诺捧着他脸颊的掌心热度，在逐渐发烫，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的心脏又开始加速跳动起来。 砰咚。 砰咚。 像是不知疲惫一样。 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他的胸腔里面蹦出来。 靳储抬起右手捂在了胸口的位置上，他感受着自己心跳的强度。 当他再看向乔嘉诺时，便感觉就连乔嘉诺看着他的目光也好似带了一股惊人的温度，烫得他顾不上乔嘉诺还捧着他的脸颊，下意识往后退去。 乔嘉诺意料不及，甚至没来得及把手收回去，身体就跟随着靳储的动作一起往前栽去。 「卧槽！」乔嘉诺快吓死了，手忙脚乱的想要抓住身下的木床。 可惜他的身体已经往外栽了大半，即便他的两只手在半空中胡乱挥舞了半天，也没有抓到任何东西。 靳储就站在下方，和乔嘉诺正对的位置。 乔嘉诺眼见自己即将撞上靳储，于是咬牙拐了下方向，硬生生往靳储右边倒去。 就在他快要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的时候，突然感觉到有双手搂住了他的腰，紧接着，那双手稍作用力，直接将乔嘉诺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想像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乔嘉诺从上铺翻下去后，被靳储抱着在地上滚了两圈，他压在靳储身上，吓得脸色惨白如纸，两只手抵在靳储的胸前，张着嘴巴不停喘着气。 靳储眉心微蹙，有些吃痛的闷哼一声。 乔嘉诺这才回过神来，旋即发现靳储额头上已经溢出冷汗。 「靳储！你没事吧？！」乔嘉诺赶紧从靳储身上爬起来，他扶着靳储的肩膀，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你哪里痛吗？」 靳储没有站起身，而是直接坐在地上，侧身靠着乔嘉诺，他脸色很难看，薄唇紧抿，轻轻摇了摇头。 乔嘉诺感受到了靳储靠在他身上的重量，一时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他深吸口气，颇为自责的说道：「刚才你可以躲开的。」 靳储说：「那你呢？」 「我什么？」 「如果我躲开了，你会摔着。」 「……」面对说得那么认真的靳储，乔嘉诺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反正我皮糙肉厚，摔着也没事。」 第97页 靳储淡淡的补充一句：「你是脑袋朝下，要摔也是先摔脑袋，你确定没事？」 「……」 「这么说起来，我突然有点想看看脑袋朝下会摔成什么样子。」 「靳储你够了。」乔嘉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沉声道，「你闭嘴！」 靳储很听话的闭嘴了。 两个人就这样在冰凉的地板上坐了一会儿，乔嘉诺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轻轻的拽了拽靳储的手臂：「可以起来了吗？」 「可以是可以。」靳储的语气里带着点疑惑，「就是我的手好像出问题了。」 乔嘉诺愣了下：「你的手怎么了？」 靳储偏头看向乔嘉诺，冷静得好像在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事情：「可能是脱臼了吧。」 「……」 靳储又说：「被你砸脱臼了。」 「……」 刚才靳储用后脑勺对着乔嘉诺，因此乔嘉诺看不见靳储的脸，这会儿靳储转头面向他，他才看见——靳储脸上全是冷汗，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嘴唇有些发紫，似乎在隐忍着痛苦。 乔嘉诺沉默很久，张了张嘴巴：「靳储。」 「嗯？」 乔嘉诺脸色骤然一变，恶狠狠的咒骂道：「你不是很会忍吗？痛死你活该！」 - 晚饭时。 乔东和陈月坐在沙发上，乔嘉诺和靳储并排坐在沙发对面的小凳子上。 面对乔东和陈月阴沉又凝重的表情，靳储仿佛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慢条斯理的吃着饭，乔嘉诺却是坐立难安，甚至不敢抬头对上他爸妈的目光。 在这片沉闷的空气中，乔嘉诺始终埋着头，有些委屈的用勺子舀起碗里的蒸蛋，然后抬手餵进了……靳储的嘴里。 靳储张嘴，一口吃掉了那勺蒸蛋。 乔嘉诺收回勺子，用余光瞥了眼自己那碗没有动过的米饭，顿时觉得飢饿难耐，再抬眸看了眼已经被他餵了很久的靳储，忍不住问道：「你吃饱了吗？」 话音刚落，对面的陈月抄起手边的一卷卫生纸便砸向他的脑袋。 乔嘉诺躲避不及，被那捲卫生纸正中脑门。 卫生纸落下，被乔嘉诺单手接住，又随手扔回沙发上。 「你在说什么混帐话呢？小储这样子还不是被你弄出来的，你居然好意思催！」陈月气愤道，「你看看你，都是上初中的人了，还跑去翻床，你自己摔着就算了，把人家小储牵连进去算怎么回事？」 一向不怎么责怪乔嘉诺的乔东也嘆口气，说道：「而且你还把他两只手都压脱臼了，连一只吃饭的手都不留给他。」 乔嘉诺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郁闷的重新端起碗筷。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乔嘉诺就着肉丝夹起一口米饭，递到靳储嘴边：「张嘴。」 靳储摇了摇头。 乔嘉诺无奈：「怎么了？」 靳储轻轻皱了皱眉：「可以分开吃吗？」 「……」 要是靳储不说，乔嘉诺还差点忘了靳储有个很奇怪的癖好，就是不喜欢把饭菜放在一起餵进嘴巴里，他一般是先吃菜、后吃饭，有条不紊的按照这个步骤进行下去。 不过乔嘉诺早在上辈子就想吐槽了。 靳储这个吃法迟早会让饭菜在他嘴巴里相遇，和混在一起送进嘴里有什么差别？ 没有差别吧…… 乔嘉诺看了眼靳储无力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又看了眼对面虎视眈眈的陈月，最后还是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努力挤出一抹任劳任怨的灿烂笑容：「当然可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然后，他舀了一大勺米饭，全部塞进靳储嘴里。 靳储勐地一噎，差点呛出来。 对面的陈月洞悉一切，怒而起身：「乔嘉诺！你故意的是吧？你皮痒了吗？」 乔嘉诺吓了一跳，赶紧端好碗筷，坐直身体。 陈月真是被乔嘉诺气惨了，她心想这个孩子也太调皮了，竟然拿一个病号开玩笑，当即绕开茶几走过去，想把乔嘉诺拽去卧室教训一顿。 哪知道她还没有靠近乔嘉诺，就被靳储喊住了：「陈阿姨！」 靳储的语气里难得挟了一丝焦急，他咳嗽两声，直到把嘴里的米饭都咽下去后，才开口道：「我没事，您别生气。」 陈月心疼的摸了摸靳储的肩膀：「阿姨没生气。」 「没生气就好。」靳储笑了笑，漆黑的眸子在灯光照耀下宛若一颗熠熠生辉的黑曜石，「那您回去坐着吃饭吧，不然饭菜都凉了。」 陈月：「……」 她算是明白了，敢情靳储在护着乔嘉诺呢！ 得到这个想法后，陈月哭笑不得，她看向如同鹌鹑一样躲在靳储背后的乔嘉诺，颇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算了吧。 这两个孩子，还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被陈月凶了一顿后，乔嘉诺再也不敢胡乱折腾了，他老老实实的给靳储餵完饭，又刨了几口饭菜，然后非常勤快的主动收拾碗筷。 靳储两只手伤得不重，谢医生说休息几天就可以了，只是这几天的时间里不能拿东西，很不方便，凡事都要靠乔嘉诺代劳。 就连洗澡也是。 不过乔嘉诺考虑到靳储很抗拒别人帮他洗澡，思来想去，只得翻出以前他用过的木桶。 第98页 那个木桶是乔嘉诺刚上小学时买的，已经有些老旧了，可是胜在能用，也刚好能够装下现在的靳储。 木桶有点重，乔嘉诺和乔东一起忙活了半天，才把木桶从厨房的一个角落搬到浴室里面，木桶放在角落积了好多年的灰，表面上都蒙了一层明显的灰尘，伸手一摸，就留下几条显眼的指印。 乔东拍了拍手，发现手上的灰尘拍不干净，只能走去水龙头下面沖洗。 「这个桶太脏了，需要好好洗几遍才行。」乔东甩了甩手上的水，转头看向正在检查木桶的乔嘉诺，幸灾乐祸的笑了笑，「你自己洗，我可不会帮你。」 乔嘉诺头也不回的哼了一声：「自己洗就自己洗。」 乔东说：「这个桶一直放在浴室里不合适，我们洗澡也不方便，等用完后还要搬去老位置才行，很麻烦。」 这下乔嘉诺总算肯把目光从木桶上撕下来了，他笑盈盈的靠过来挽住乔东的胳膊，撒娇道：「老爸，到时候就辛苦你啦~」 「这可是你的事！」乔东不干了，说着便要推开乔嘉诺，「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我帮你一次就够了，剩下的你自己来。」 乔嘉诺不可思议的睁圆眼睛：「这么重的木桶，我一个人搬不动啊。」 乔东无情道：「搬不动就慢慢搬，从浴室到厨房才多少点路程，你一点一点的拖就是了。」 乔嘉诺：「……你好无情。」 乔东理直气壮：「我就是无情。」 「既然你这么无情，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乔嘉诺眯了眯眼，趁着乔东不注意时，伸手往他脖子上抹了下。 乔东勐地一愣，连忙转身看镜子，就看到镜中自己的脖子上被抹上了一块乌黑的印记，身后的乔嘉诺正要开熘。 「乔嘉诺！」浴室里响起乔东气急败坏的怒吼声，「你给我站住！你今晚死定了！」 卧室里。 靳储坐在书桌前，垂眸看着堆放在桌面上的初一课本，他的手暂时使不上力气，不方便看书，便靠坐在椅子上发呆。 外面传来乔嘉诺和乔东打闹的声音，穿过不隔音的墙壁和房门，在靳储耳边荡漾。 他脸上的表情很淡，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外面的声音渐渐弱下来，靳储又等了十来分钟，才起身往卫生间走去，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是洗不了澡了，只有看看能不能自力更生的洗漱。 家里的卫生间和浴室是连在一起的，卫生间的门半敞开着，靳储走到门口时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声响。 像是有人在用刷子刷着什么东西。 靳储往前走的脚步顿了顿，他意识到里面有人，便要转身走开，借着转身的动作，他看清楚了里面的情况。 乔嘉诺撅着屁股，上半身都埋进了一个大木桶里，正在哼哧哼哧的刷着木桶。 第46章 长大 靳储有片刻的怔愣，回过神来后，便要继续往外走。 恰巧这时，听到动静声的乔嘉诺抬头看过来，见靳储站在浴室门口，白净的脸上顿时露出兴奋的笑容。 「靳储，你看！」乔嘉诺连忙站直身子，用手背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颇为得意的挑了挑眉，「我和我爸搬了个木桶过来。」 靳储本就聪明，在看到乔嘉诺手里那条抹布的瞬间，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我不要。」靳储果然说完，转身就走。 见状，乔嘉诺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赶紧提着抹布追上去。 「天气这么热，你总不能不洗澡吧？」乔嘉诺一把拽住靳储的手臂，像个老妈子似的苦口婆心的劝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那我帮你洗，或者你有其他什么要求，也可以提出来。」 靳储看了眼乔嘉诺抓着他的手，憋了半天才冷飕飕的甩出一句话：「我没有其他要求。」 「那你还拒绝什么？」 乔嘉诺说着，突然想起靳储有洁癖的事，于是竖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的作出声明，「我向你保证，这个木桶只有我用过，你连我睡过的床都睡了，用一下我用过的木桶总没什么吧？」 说起歪理来，乔嘉诺总是一套一套的，还说得那么一本正经。 靳储：「……」 他看着乔嘉诺理直气壮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反驳的话。 「怎么样？不说话就代表你同意了哦。」乔嘉诺的眼睛眯得弯弯的，像月牙儿似的，他嬉笑着往靳储面前凑了凑，「不过你要在这里等一会儿，我才把木桶里面擦干净……」 话未说完，乔嘉诺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惊讶的张着嘴巴，睁得圆熘熘的眼角往左边转了转，目光落在靳储抚摸着他脸颊的那只手上。 靳储的指尖很凉，轻轻触碰到他的皮肤时，有一股明显的舒适感，犹如一阵清凉的风，从乔嘉诺燥热不堪的心头上拂过，缓缓压下了从他心底溢出来的烦躁情绪。 天知道他有多热，背后的衣服全部湿透了。 如今正是七八月份的盛夏，光是坐在客厅里吹风扇都会出汗，更别说乔嘉诺刚才进行了清洗木桶这么费时费力的大工程，不仅现在是满身大汗，而且两条胳膊都酸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乔嘉诺又累又热，可是当他看到靳储那张脸时，顷刻间，他只感觉无论自己有多累、有多热，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第99页 就在乔嘉诺发愣之时，靳储用拇指在他脸颊上擦了两下。 「怎么了？」乔嘉诺问。 「你脸上有脏东西。」靳储犹豫片刻，放下手，「你去洗个脸吧。」 「嗯？你刚刚没替我擦干净吗？」说罢，乔嘉诺抬起手用手背在脸颊上抹了抹，他不知道那个脏东西的具体位置，就只能凭着感觉在靳储碰过的地方胡乱擦拭。 于是，靳储眼睁睁看着乔嘉诺脸上那一小块乌黑被他抹成了一大片。 最后弄得左边脸颊全是。 乔嘉诺长得白，但凡有点什么东西在脸上，就会看起来格外明显，可能是他刚才忙着擦木桶，没注意到木桶上的灰尘沾在了脸上。 这会儿仔细一瞧，便发现乔嘉诺脖子上还有一些乌黑，像只不小心从烟囱掉下来的小花猫似的。 靳储几不可闻的嘆了口气，伸手握住了乔嘉诺的手腕：「过来。」 乔嘉诺乖乖被靳储牵到水龙头前，见靳储松开了他的手，随后打开水龙头，他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靳储薄唇轻抿，一声不吭的用指尖蘸取些许水，转身抹到了乔嘉诺的脸上。 乔嘉诺的脸实在有点脏，靳储用水抹了半天，又打湿了毛巾给乔嘉诺擦脸，总算让小花猫恢復到之前白净的样子。 忙完这些后，靳储的耳根子已经红得能滴血了。 值得庆幸的是，乔嘉诺的关注点并不在靳储的耳朵上，他表情诧异的打量着靳储无力垂在身侧的手，很是不可思议的开口道：「你的手能动了？」 靳储感受到乔嘉诺说话时的热气全部喷在他皮肤上，他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淡定的解释：「我的手只是脱臼了，不是断掉了。」 动是能动，只是动起来很疼罢了，就和他之前受伤的脚一样。 因此为了避免疼痛，靳储几乎不在手上使力——除了刚才的特殊情况。 不过刚才的情况究竟哪里特殊，靳储也说不上来。 明明他可以让乔嘉诺自己去洗脸的…… 靳储暂时想不通，也不敢去思考更深层的含义。 他站在原地，安静的等待乔嘉诺看完他的手，然后乔嘉诺转身拿起抹布，又跑去哼哧哼哧的擦起木桶来。 最后靳储还是用了那个木桶，甚至鬼使神差的同意了乔嘉诺自告奋勇帮他擦洗身体。 乔嘉诺把衣袖卷到了腋窝处，露出两条又细又白的手臂，他弯腰时，宽大的领口往下落，从靳储的角度，正好能透过领口看到里面的光景。 真是…… 白得晃眼。 还能看到那浅浅的两点。 虽然乔嘉诺不太明白靳储为什么要在泡澡时穿着内裤，但是既然靳储这么坚持了，他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拿起毛巾认真的帮靳储擦洗身体。 擦到一半，他抬眸朝靳储脸上瞥了一眼。 「你闭着眼睛干什么？」 「……」半晌，靳储艰难的启唇，「光线刺眼。」 乔嘉诺仰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灯，很暗、很黄、勉强把浴室照亮。 「……好吧。」乔嘉诺心想，你是大哥，你说刺眼那就刺眼吧。 - 乔嘉诺一共帮靳储洗了三次澡，这三次里，靳储无一例外都穿着内裤，身体僵硬的坐在木桶里面，如同老僧入定一般。 乔嘉诺心里觉得奇怪，但没有多想。 直到第四天，乔嘉诺准备搬木桶帮靳储洗澡时，被靳储阻止了。 「我的手已经好了。」靳储说，「我可以自己洗澡。」 「这么快？」乔嘉诺说。 「对。」靳储道。 「真的？」乔嘉诺狐疑的盯着靳储。 「真的。」靳储坦荡荡的看着乔嘉诺。 「……好吧。」 乔嘉诺无奈，只好放靳储单独进了浴室。 哪知道靳储这么一进去就是两个小时，乔嘉诺双手抱臂的坐在沙发上等待，等到浴室里的水声消失后很久，靳储还是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乔嘉诺坐立难安，起身到浴室门前来来回回的走了一圈又一圈。 路过的陈月终于看不下去，把乔嘉诺拎回沙发上坐着：「你能不能给小储留一点私人空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小储的亲妈呢。」 乔嘉诺被陈月说得耳朵泛红，烦躁的抓了抓头髮：「他的手不方便使力，我担心他一个人的时候出什么问题。」 陈月笃定道：「他不会出问题的。」 乔嘉诺还是不放心：「万一呢？」 「如果有万一，他肯定会说出来，你看我们和浴室之间的距离才四五米，和小储仅有一门之隔，不管他出任何问题，我们都能在第一时间帮助他，前提是有问题出现。」 乔嘉诺垂眸看着地板，尽管他嘴巴上没说什么，可脸上依旧写着担忧。 「儿子，你这么做是不对的。」陈月嘆口气，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把一直以来憋在心里的那些话说出来，「难道你没有发现你太关注小储了吗？妈妈不是说你的做法不对，而是凡事都要有个度，你关心小储是可以的，可是你不能打着关心他的旗号肆无忌惮的入侵他的生活吧？」 「我……」乔嘉诺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反驳陈月的话。 仔细品来，他居然感觉陈月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很正确，也一针见血的指出了他这几年的生活状态。 第100页 陈月看着乔嘉诺懵逼的脸，顿时有些心疼，她轻轻揉了揉乔嘉诺的头髮，接着说道：「可能你和小储相处的时间太长，所以没有察觉到小储已经十三岁了，而你也十二岁了，这个年纪的孩子多少会有心事、有秘密、还会有羞耻感，你不是说小储在你帮他洗澡时总穿着内裤吗？那就是他害羞了。」 陈月说得头头是道，也像是一阵风，吹开了乔嘉诺眼前的雾霾。 他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其实他自己大大咧咧惯了，上辈子没有养过孩子，也没有在青春年少时接触过靳储这么心思敏感的朋友，自然而然会忽略很多细节。 乔嘉诺回到卧室，爬上床躺了一会儿，就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吱呀声，他赶忙探头一看。 是靳储进来了。 然而靳储的模样看起来有点狼狈，他的头髮被吹得半湿不干，睡衣七歪八扭的穿在身上，脖子还有一块新冒出来的十分显眼的淤青，应该是在浴室里不小心撞到了某个地方。 靳储似乎也觉得别扭，抬眸和乔嘉诺对视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睑，随后钻进了下铺的被窝。 乔嘉诺本想拿吹风机来把靳储的头髮吹干，但是转念回想起靳储刚才躲避的眼神，他又硬生生止住了自己这个想法。 犹豫了半天，乔嘉诺嘆口气，重新躺回床上。 他目光怔怔看着天花板，脑海里莫名的迴荡着不久前陈月说的那句话。 靳储已经十三岁了。 是啊，都已经是可以早恋的年纪了…… 第47章 开学+喝酒 [1.开学] 9月3号，是乔嘉诺和靳储报名入学的日子。 由于乔东和陈月要上班，陈月便把早已准备好的学杂费交给乔嘉诺和靳储两个人，让他们各自去班主任那里报名。 乔嘉诺在初一4班，靳储在初一1班，他们的班级之间隔着2班和3班，还有一个很大的天台，尽管他们在一层楼，却也离得不算近。 走上楼梯后，往左转，就是靳储所在的初一1班。 乔嘉诺走在后面，眼看着靳储头也不回的要往教室里面走，忍不住喊了一声靳储的名字。 「靳储！」 靳储往前走的脚步顿了下，转头看向乔嘉诺：「嗯？」 九月的阳光不再像七八月份那么毒辣，一束灿黄的光线落在走廊上，正好将乔嘉诺整个人笼罩起来。 乔嘉诺眯起眼，感觉周身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 然而跟他相对而立的靳储站在教室门前的阴影处，恰巧避开了那束光线。 靳储的脸和身体都沉浸在光的阴影之中，他默不作声的注视着乔嘉诺，几乎要与这片沉寂的空气融为一体。 良久没有等到乔嘉诺的动静，靳储启唇道：「怎么了？」 乔嘉诺倏然回神。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 乔嘉诺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光线，他向前走了两步，直到和靳储一起站在那片阴影中，才放下手，笑着说道，「虽然我们不在一个班级，但是我们都在一层楼，离得不是很远，如果你遇到什么难事的话，随时来找我。」 靳储愣了下，点头：「我知道了。」 「还有。」乔嘉诺又道，「我们的课表不一样，可能会面临拖堂或是一些突发问题，今天下午回去我们交换一下课表吧，放学后就在那个天台上等。」 说着，乔嘉诺往前指了个方向。 靳储却是连看也没有朝那个方向看一眼，他目光深沉的盯着乔嘉诺，还是刚才那句话：「我知道了。」 乔嘉诺笑了笑：「祝你新学期愉快。」 走到天台上时，乔嘉诺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便见初一1班的教室门前已经不见了靳储的身影，只有两个新来的学生在往里张望。 不知怎的，乔嘉诺心里有点不好受。 他和靳储当了三年的「连体婴」，几乎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能看见彼此，现在突然分开，多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乔嘉诺摸了摸鼻子，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压下心头那股异样的情绪。 他走着走着，忽然感到有些可笑，他重生回来后本想好生照顾靳储，结果没想到是他越来越依赖靳储了。 - 当乔嘉诺来到初一4班的教室时，早到的吴翼已经替他占好位置了。 乔嘉诺径直走到吴翼旁边，坐下，环视了一圈四周，尽管4班的学生差不多到齐了，可几乎都是乔嘉诺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 「老师呢？」乔嘉诺问。 「她刚才还在这儿，可能有事出去了吧。」吴翼说，「老师说我们没有学校的饭卡，中午只能在学校外面的餐馆吃饭，下午再来领课本，领完就可以回去了。」 乔嘉诺撑着下巴，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初一4班的班主任文老师终于出现。 文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性，虽然她的身高有点矮，目测不超过一米五五，但是她的气场足以一米八，穿着颇显老气的黑色包裙，头髮一丝不苟的挽在脑后，刚踏入教室门，锐利的视线便已将教室里的所有学生挨着扫了一遍。 注意到文老师的到来，前一秒还在叽叽喳喳说话的同学们瞬间安静如鸡。 「这个老师比周老师凶多了。」吴翼凑到乔嘉诺耳旁说，「你没来的时候，她还在教室里发了一通脾气，就因为她说话时下面也有人在说话，还把一个女生骂哭了呢。」 第101页 乔嘉诺顺着吴翼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右后方有个女生在悄悄揉着仍旧泛红的眼睛。 「文秀的脾气本来就差，好胜心强，对手里的班级管理得也很严格，尤其是抓早恋这方面。」乔嘉诺笑着拍了拍吴翼的肩膀，调侃道，「所以你今后早恋一定要小心点，要是被文秀逮了个正着，非得把你拎到主席台上念检讨。」 闻言，吴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你胡说什么呀，我才不会在初中早恋。」 乔嘉诺撇了撇嘴，心想那可不一定。 上辈子乔嘉诺考到了初一2班，他很少见到文秀，却经常从其他人口中听说文秀的壮举——比如半夜去女生宿舍一楼的窗外收缴手电筒和小说，比如下晚自习后去学校后山的草丛里捉情侣，比如趁学生们上课时趴在教室窗户外面偷看…… 虽然大家都很痛恨文秀的所作所为，但是又不得不承认，文秀的确非常厉害，光是她抓到的情侣就有十对以上，而吴翼也是其中一个。 当乔嘉诺听到吴翼被抓的消息时，还诧异了很久，他以为像吴翼这样眼里只有念书和跟着廉晋华两件事的人，不敢轻易碰触早恋这根高压线。 犹豫片刻，乔嘉诺还是叮嘱吴翼道：「希望你能一直这么想，不然早恋被文秀抓住了，既要请家长，又要上主席台念检讨，得不偿失。」 吴翼刚从小学毕业，对「早恋」这个词是熟悉又陌生，平常也不太敢讲出来，这会儿听乔嘉诺翻来覆去的提起，脸上的红早就蔓延到脖子根了，红得好像能滴出血来。 「我说不会就不会。」吴翼赶忙转移话题，「倒是你，你今天好奇怪啊，怎么一直把这件事挂在嘴上，难道是你想早恋了？」 乔嘉诺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你肯定有。」 「我真没有……」 「那你怎么一直说这件事？」 「我……」面对吴翼狐疑的眼神，乔嘉诺噎了一下，「我就是随便说说罢了……」 吴翼摇了摇头：「我不信。」 说话间，坐在吴翼前面的女生突然转过头来，漂亮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乔嘉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 刚才乔嘉诺还没有注意到，这时对上女生的目光后，才发现霍雨青居然坐在吴翼前面。 今天的霍雨青穿了条颜色粉嫩的连衣裙，她的皮肤格外白皙，乌黑的头髮扎成了高高的马尾，露出光洁干净的脖颈，她转头看向乔嘉诺时，那双杏眼黑白分明，浅红的小嘴如樱桃一般。 小学时的霍雨青五官还没长开，就已经足够好看了，现在她满了十三岁，无论是身高还是外貌都比以前出挑，哪怕是坐在这个不显眼的位置上，班上大部分男生还是在悄悄看向她。 不过霍雨青仿佛没有察觉到那些男生的目光一样，她专注的看着乔嘉诺，眼神里颇有几分……哀怨。 到现在，霍雨青都没有想明白——她和乔嘉诺怎么就成这样了？ 明明她和乔嘉诺才是关系最好的两个人，他们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连他们的父母都说他们长大后要结婚，霍雨青也一直这么以为。 可是自从靳储出现之后，这一切都变了。 她和乔嘉诺变成了陌生人，现在的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乔嘉诺和靳储两个人形影不离。 想到这里，霍雨青心里又委屈又不甘，她放在大腿上的手暗自攥紧了裙摆，不过转念想到靳储去了1班，她压抑的心情突然好受许多。 「靳储去1班了吧？」霍雨青翘起嘴角，甜甜的笑了起来，「好可惜哦，你和靳储不能再一个班了，以后见个面都好麻烦。」 乔嘉诺：「……」 上辈子霍雨青经常用这种嗲嗲的腔调对乔嘉诺说话，乔嘉诺喜欢霍雨青，只觉得霍雨青这种腔调真是可爱极了。 然而现在再听—— 乔嘉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若无其事的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对霍雨青的声音置若罔闻，撑着下巴，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窗外。 余光中，霍雨青的脸瞬间拉扯下来。 「乔嘉诺，你也太没有礼貌了，没听见我在跟你说话吗？」 吴翼被霍雨青阴沉的表情吓着了，缩着肩膀，闷声不出气，手在下面狂扯乔嘉诺的衣服。 乔嘉诺被扯得心烦，把目光投向气得脸色发白的霍雨青，他蹙起眉，直接把心里的不耐烦全部写在脸上：「我不想跟你说话可以吗？你那些话没一句是我爱听的。」 霍雨青怔愣两秒，一时间像是受到了天大的伤害，她的泪水涌出眼眶，簌簌的往下流。 坐在霍雨青旁边的女生吓了一跳，赶忙拍着霍雨青的背部，轻声安慰着她。 幸好文秀刚才在教室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被其他老师喊走了，等到她回来时，霍雨青已经停止了哭泣，正低着头缓冲情绪。 不过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后，班里不少人向乔嘉诺投来复杂的眼光。 乔嘉诺恍若未觉，双手抱臂的靠在座椅上，认真听文秀说话。 文秀在讲台上一站就是一个上午。 直到听见上午的最后一道下课铃声响起，文秀看了眼腕上的手錶，随后拍着巴掌说道：「好了，我就说这么多，今天下午两点钟开始，我会在教室里等着你们过来报名，你们要记得把钱带够，还有我刚才说的住校问题，你们也要回去和你们的家长好好讨论一下。」 第102页 下面的学生们齐声应好。 「下课。」 文秀的话音刚落，霍雨青立即从座位上站起身，捂着脸冲出了教室。 「雨青！」霍雨青的同桌赶忙追上去。 两个女生的身影一前一后的消失在教室门外。 还站在讲台上的文秀皱起眉，转头询问坐在第一排的学生：「她怎么了？」 第一排的学生们纷纷摇头。 [2.喝酒] 吴翼眼巴巴的望了教室门口一会儿，欲言又止，还是对乔嘉诺说：「嘉诺，我们和霍雨青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没必要把关系闹得这么僵，万一霍雨青的爸妈问起来，我们也不好说。」 「问就问呗。」乔嘉诺耸了耸肩，满不在意，「正好断了他们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吴翼仔细打量着乔嘉诺的表情，见乔嘉诺不像是在说笑，顿时有些不解：「以前你突然间就不喜欢霍雨青了，我还以为你俩在闹矛盾，过一阵子会和好如初，结果等到现在，你还是不喜欢霍雨青……我可以问下原因吗？」 原因很简单—— 只要是个正常男人都接受不了自己被女朋友戴绿帽子吧？ 可惜乔嘉诺不能把这个原因说出来，他想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藉口。 就在乔嘉诺准备胡诌时，冷不丁听见吴翼小声开口：「是不是靳储在中间挑拨离间啊？其实我觉得靳储那个人没你想像的单纯……」 「……」 本来乔嘉诺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结果听完吴翼这句像是在自言自语的话后，那点不多的笑意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眼神骤然一凛，伸手拽住了吴翼的领口。 「谁跟你说这些的？」 吴翼压根没想到乔嘉诺会这么快变脸，一下子吓得唿吸都不顺畅了，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胡乱猜测的，嘉诺，是我说错了，你别多想，我向你道歉！」 乔嘉诺却没有要放开吴翼的意思，他脸色阴郁，缓缓逼近吴翼：「我不管你是怎么想到这一点上面来的，但是我郑重的告诉你，我不喜欢霍雨青就是不喜欢她，跟靳储没有一分钱的关系，他没有跟我说过霍雨青的任何不好。」 吴翼不敢说话，惊恐的瞪着乔嘉诺。 乔嘉诺深吸口气，难看的脸色总算缓和些许，他放开吴翼，顺势把手搭在吴翼的肩膀上。 「……」吴翼的身体立即变得僵硬起来，他机械的转头看着乔嘉诺，语气卑微的说道，「嘉诺，我真是乱说的，你别当真……」 乔嘉诺嘆口气：「对不起。」 吴翼愣了愣。 「是我刚才冲动了。」乔嘉诺烦躁的抓了抓头髮，他是很生气吴翼那样说靳储，可他更不想吴翼那样误会靳储，于是他解释道，「我不知道你们对靳储的偏见是从哪里来的，但是靳储他人真的很好，外冷内热，刀子嘴豆腐心，他也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哪儿像你说得那么复杂？」 吴翼：「……」 乔嘉诺诚恳道：「你是我的朋友，我不希望你误会靳储。」 吴翼咽了口唾沫：「……我们也才十二岁，我们也是孩子，我们比靳储还小一岁呢。」 乔嘉诺顺着吴翼的话说下去：「所以孩子何苦为难孩子呢？」 吴翼：「…………」 这话他接不下去了。 原本吴翼还想说点什么，结果他抬眼瞥到了乔嘉诺背后，然后像是看到了某个极为可怕的东西似的，急忙闭上嘴巴。 乔嘉诺并没有注意到吴翼的异常，还在为靳储碎碎念着：「你是我的朋友，靳储是我的家人，我不要求你像对待我一样的对待他，我只想你消除心里的那些偏见，用平常目光看待他，可以吗？」 吴翼安静如鸡。 乔嘉诺垂眸，沉默了足足半分钟，忽然笑了笑说：「你不知道，他是我很想保护的一个人。」 话音落下，身后便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乔嘉诺。」 乔嘉诺意料不及，被吓得勐地抖了一下，本能的往后退了几步，哪知道刚好撞到身后那个人的身上。 紧接着，一双手扶在了乔嘉诺的腰间。 「小心点。」 偏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喷出的热气全部洒在乔嘉诺的脖颈上。 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扭过头，便对上靳储近在咫尺的脸。 这一刻，乔嘉诺竟然感觉耳根发烫，他赶紧往前挪动步子，瞬间拉开了他和靳储之间的距离。 「抱歉。」乔嘉诺尴尬的说道，「我没注意到你在后面。」 靳储扶着乔嘉诺腰的双手落了空，只有指尖还残留着些许温度，他动了动手指，不动声色的把手收了回来。 「说完了吗？」 「啊？」乔嘉诺想到靳储可能听到了他和吴翼的对话，顿时觉得有点羞耻，不敢直视靳储的眼睛，「已经说完了。」 靳储点了点头：「走吧，回家了。」 说完，靳储转身就往教室门口的方向走。 乔嘉诺这才发现教室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难怪靳储敢光明正大的走进来，随后他拉起还在当透明人的吴翼的手臂，连忙跟在靳储后面离开了教室。 - 升上初中后，会有很多学生选择住校，而老师们为了更加方便的管理学生，通常会建议学生家长让学生们住校。 第103页 文秀作为整个初一年级里好胜心最强的那个班主任，为了「优秀教师」的职称和年终奖，自然是卯足劲儿劝导学生们住校，她给学生们洗脑不说，还趁着午休时间挨个打电话去学生家里说服家长们。 不过当陈月接到文秀的电话时，就明确说了乔嘉诺不需要住校。 萤市中学距离家里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每天中午回来吃饭都很方便，更不需要晚上还住在学校里。 而且乔嘉诺不喜欢住校，对他而言，住在学校里无论做什么事都束手束脚，像是被人捆绑住了一样，特别难受。 中午，乔东和陈月都在单位里吃饭，乔嘉诺和靳储回到家里把陈月备好的饭菜热来吃了，又午睡了半个小时才去学校。 整个下午，他们都忙着报名缴费、领课本、领校服等事情，等他们抱着各自的课本再回到家里时，已经是傍晚七点钟了。 陈月在厨房里忙碌着，乔东为了庆祝家里两个孩子上初中，跑去大杂院外面的小超市买了几瓶啤酒回来。 乔嘉诺很高兴。 他挺喜欢喝酒的，无论是喝啤酒还是红白混着喝，上辈子他身边没有一个字能喝过他，可惜这辈子回到了上小学的时候，连一滴酒也不敢沾。 乔东给乔嘉诺和靳储分别倒了满满一杯啤酒， 乔嘉诺伸手端起酒杯，然后二话不说的表演了个一口闷。 旁边的陈月看得眼睛都快发直了，她有些无奈的瞪了眼还在起闹的乔东，拽了拽乔嘉诺的袖口：「好了，你没喝过酒，还是悠着点来，别上头了。」 「没事。」乔嘉诺笑了笑，把酒杯对着乔东，杯口往下，只有几滴酒顺着杯子流下来。 「好样的！」乔东非常捧场的鼓起掌来，「我儿子真厉害，等你长大了，你就可以跟着我一起去应酬了，正好替我挡酒。」 陈月哼了一声：「你想得挺美。」 想得很美的乔东嘿嘿笑起来。 父子俩你来我往的几杯啤酒下肚，乔嘉诺还没什么，倒是乔东有点撑不住了，意识逐渐模煳起来，他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茶几前的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安安静静吃着饭菜的靳储身上。 靳储面前放了一杯满满的啤酒，是乔东刚才倒的，他没喝，也没人逼着他喝。 可是现在乔东醉了，忍不住说起胡话来。 「小储啊，你能考到年级第一的成绩，叔叔阿姨真的很欣慰，相信你奶奶知道这个消息后，也会为你感到开心。」乔东顶着一张猴子屁股脸，醉醺醺的说道，「但是，虚心使人进步、骄傲使人落后，即便你考了这么高的分数，也不要骄傲，继续努力学习，将来还有高中和大学在等着你，要是你的成绩能一直稳定下去，叔叔阿姨一定把你供到大学去！」 靳储放下碗筷，当他看着乔东信誓旦旦的表情时，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一抹温和的神色：「谢谢叔叔，谢谢阿姨。」 「谢就不用说了。」乔东端起那杯倒得满满的酒杯，递到靳储手里，「咱爷俩喝一杯就行，你喝一口也可以。」 乔嘉诺托着下巴，正闲得无聊的听乔东说话，哪知道乔东的话题转得这么快，他瞥了眼靳储手里的酒杯，赶忙出声道：「爸，靳储不会喝酒，我替他喝吧。」 上辈子的靳储确实不会喝酒，红酒的话他勉强能应付，可若是喝了啤酒的话，虽然不会有发酒疯等情况发生，但是会实实在在的难受个一晚上。 第48章 疼痛 乔嘉诺的声音把乔东的理智拉回些许，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像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似的，连忙抬手准备按住靳储面前的酒杯。 「啊……抱歉，我刚才煳涂了，你陈阿姨买了橙汁回来，你喝橙汁就行了。」 然而乔东的手还没来得及按住酒杯，便见靳储抢在他之前端起酒杯，接着仰头一饮而尽。 一时间，其他人都沉默下来。 等到靳储把喝空的酒杯放回茶几上后，乔嘉诺赶紧拿走了那个酒杯，随后起身从厨房里拿来一个新的空杯子，放在靳储面前，顺手给靳储倒了一杯橙汁。 靳储微微抬起下巴，安静的注视着乔嘉诺的一举一动，他的目光不动声色的在乔嘉诺脸上游弋。 不知道是不是乔嘉诺的错觉，今晚的靳储似乎比以前大胆了许多。 至少在以前，靳储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打量他，都是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偷看他——靳储还以为他不知道，其实他心里一清二楚。 倒完橙汁，乔嘉诺把杯子往靳储面前一搁，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喝这个。」 靳储压根没看那个装着橙汁的杯子一眼，仍旧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不过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来，他似乎有了点醉意。 半晌，靳储才颇显迟钝的点了点头：「好。」 乔嘉诺还是有点不放心，凑过去，伸手在靳储眼前上下晃了晃：「如果你感觉困的话，先去洗澡睡觉吧，这里让我妈来收拾就好了。」 「嘿！你这小子……」陈月一巴掌拍在乔嘉诺的脑袋上，「你怎么不说你来收拾？」 乔嘉诺对着陈月做了个鬼脸：「我也可以收拾呀。」 陈月撇了撇嘴巴，吃味的哼了一声：「之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勤快？你就放心吧，那个杯子还没有我的大拇指长呢，那么小杯酒，喝不醉人。」 第104页 乔嘉诺那一颗操碎了的老妈子心被陈月看破，顿时有些尴尬，抓了抓头髮，没有说话。 陈月当然不担心了，她又不知道上辈子靳储的酒量差成什么样子，距离一杯倒也就相差那么几毫米了。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靳储的耳根变得通红、眼神逐渐迷离，他还以为靳储会撑不住先回卧室，哪知道靳储不仅在茶几前坐到最后，还帮着陈月把碗筷收拾进厨房。 等到乔嘉诺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正好看到靳储走出厨房。 突然间，靳储的脚步踉跄了一下。 从旁路过的乔嘉诺眼疾手快扶住靳储的手臂，他抬眸就对上靳储那泛红的脸颊，而且红得很不正常。 「你没事吧？」 「嗯。」靳储摇了摇头。 乔嘉诺显然不信，抬起手就想往靳储的脸上摸。 结果他的指尖还没碰到靳储的皮肤，就被靳储一把抓住了手腕。 「好好说话。」靳储张口就是一股酒气袭来，尽管不是很浓，可是乔嘉诺和靳储靠得近，仰面就能闻到，「别碰我。」 「……」 乔嘉诺抽回手，啧了一声。 虽然靳储喝醉了，但是他那龟毛的脾气依然没有一点变化。 「我这不是怕你喝醉了嘛。」乔嘉诺嘆着气，耐心解释道，「上辈子你的酒量可是出奇的差，要是半瓶啤酒下肚的话，压根走不了五米。」 「上辈子？」靳储敏感的抓住了重点，「什么上辈子？」 「………………」 乔嘉诺瞬间安静下来。 他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心里已经有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 卧槽卧槽卧槽！ 怎么就这样说漏嘴了？！ 乔嘉诺恨不得穿回半分钟前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靳储的身体微晃了一下，他及时稳住脚步，看着脸色苍白的乔嘉诺，加重语气：「说话。」 「没什么啊，你听错了吧？」乔嘉诺只能用干巴巴的笑声来掩饰他的心虚，他忙不迭转移话题，「我洗完澡了，你快点去洗吧，等会儿我爸妈还要洗呢。」 说完，乔嘉诺不等靳储回应，一熘烟的钻回了卧室。 砰咚一声关上门。 乔嘉诺靠在房门上，紧张的喘着气。 这一刻，他只希望靳储是真的喝醉了，等明天起来，就会忘记他刚才说的话。 靳储那么聪明，又那么敏锐，乔嘉诺完全不敢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破绽，他总感觉靳储能随时撕开他的马甲。 - 靳储站在客厅里，眼睁睁看着卧室房门被乔嘉诺关上。 似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才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上辈子？」 他似懂非懂的自言自语着。 他自然明白这个「上辈子」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明白乔嘉诺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三个字来，难道乔嘉诺相信往事今生吗？ 如果真有往事今生，也许他和乔嘉诺在上辈子就认识了，而且乔嘉诺做了很多对不起他的事，不然乔嘉诺这辈子怎么会跑到他身边来受这些罪呢？ 靳储感觉自己真的有点醉了。 洗澡时，他一直在迷迷煳煳的想着乔嘉诺说的那三个字，可是他的大脑迟钝得犹如年久失修的器械，运转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音。 他想了很久，也没有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等到靳储洗完澡回到卧室的时候，乔嘉诺已经趴在上铺睡着了。 熟睡的乔嘉诺很不老实，喜欢乱摆放手脚，经常把四肢伸出被窝，若是夏天还好，到了冬天的话，第二天他准会生病感冒。 靳储在床前站了片刻，随后熟练的替乔嘉诺理了理身上的被子，又把乔嘉诺搭在外面的手塞进被窝里。 乔嘉诺察觉到了靳储的动作，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逆光中的靳储。 「靳储……」乔嘉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他咳了两下，尽管眼里含着浓郁的睡意，却还是本能的伸手摸了下靳储的脸，「你还好吗？」 这下靳储没有躲避，他一动不动的伫立在原地，任由乔嘉诺的手在他脸上乱摸。 「我很好。」靳储说道。 「可是你的脸好烫。」乔嘉诺说着，干脆用两只手捧住靳储的脸颊，他趴在上铺，隔着床边的木栏和靳储对视。 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了半天，靳储的睡意去了一半，他突然扑哧一笑，「我的手心凉吗？」 靳储眸色深沉，他的目光仿佛要看进乔嘉诺的骨子里，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点头：「很凉。」 「凉就好。」乔嘉诺往前挪了挪，将下巴搁在木栏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家里没有解酒药，我只能这么做来让你清醒一下了。」 闻言，靳储似乎有点无语：「我不需要清醒。」 乔嘉诺很是不解：「为什么？」 靳储说：「现在是睡觉的时间点。」 「对哦……」乔嘉诺像是才意识到这一点，赶紧拿开捂着靳储脸颊的手，呲熘一下滚进被窝里，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滴熘熘的盯着靳储，「晚安。」 靳储心头一悸，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他愣了愣，才道：「晚安。」 然后，关灯，上床睡觉。 靳储仰躺在床上，他像以往的每个夜晚那样盯着上铺看了十来分钟，才慢慢闭上眼睛。 第105页 在黑夜中，人的听觉神经都会变得格外敏感，没多久，靳储就听到上铺传来了乔嘉诺那均匀的唿吸声。 靳储抿了抿唇，就着这些声音入眠。 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靳储睡得格外不好，时间在他半梦半醒间流逝，到了半夜，靳储突然感觉头越来越疼，身体也越来越热，像是那杯酒的后作用力终于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了。 靳储眉心紧蹙，脸上和身上都溢出了汗水。 如今到了九月份，天气渐渐转凉，为了节省电费，家里已经不开空调了，只有一盏放在书桌旁的电风扇在对着他们的床吹。 可是那点风力对于靳储来说完全不够用，他热得想把电风扇开到最大档，或是直接把卧室里的空调打开，只是转念想到上铺的乔嘉诺还在熟睡，靳储只能硬生生压下那些冲动。 他仍然闭着眼，尽量放轻动作的翻了个身，然后蜷缩起来，努力压制着几乎要窜出太阳穴的疼痛感，也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储的意识越来越模煳。 就在这时，他忽然听到耳边传来乔嘉诺小心翼翼的唿唤声。 「靳储？」 靳储疼得睁不开眼，却也不想忽略乔嘉诺的唿唤声，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憋出一个轻微的「嗯」字。 「靳储。」乔嘉诺的声音越来越近，如同贴在他耳边说话，「你还好吗？」 靳储很想再嗯一声，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发出声音了。 他背对着乔嘉诺，也没有睁开眼睛，只能感受到乔嘉诺在他床边坐了几分钟，紧接着身后一轻，乔嘉诺起身哒哒哒的跑出了卧室。 很快，乔嘉诺又哒哒哒的跑了回来。 「靳储，来，喝点水。」乔嘉诺坐回床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靳储扶起来靠坐在床头，他端起搁在一边的水杯，轻手轻脚的递到靳储唇前，「这水不烫，已经有点凉了。」 靳储本能的咽了点水，他睁开眼，就看到乔嘉诺那张写满了担忧的脸，以及脑袋上像鸟窝一样乱蓬蓬的头髮。 「还能喝吗？」乔嘉诺轻声问。 靳储无力的点了点头。 于是乔嘉诺再次捧起水杯，给靳储餵了几口，就在乔嘉诺要拿开水杯时，他突然飞快的往靳储嘴里塞了什么东西。 靳储：「……」 貌似是药的形状。 「这是止痛药。」乔嘉诺生怕靳储抗拒吃药，赶紧又给靳储餵了几口水，「快快快，吞下去。」 本来靳储想把药吐出来，他习惯了忍耐，所以不怎么喜欢吃药，但是当他看到乔嘉诺亮晶晶盯着他的眼神时，犹豫两秒，最后默不作声的把药咽了下去。 第49章 梦境 尽管靳储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可是他的大脑仍旧昏昏沉沉，无论思考什么事情都极为迟缓，还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慢慢的，靳储就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他闭上眼睛，安安静静的靠在床头。 似乎过了很久，坐在他床边的乔嘉诺却丝毫没有要上床睡觉的意思，哪怕靳储没有睁眼，也能感受到乔嘉诺那道肆无忌惮看着他的视线。 靳储嘆口气：「不早了，上去睡觉吧。」 「我还不困呢。」乔嘉诺扶着靳储躺下去，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拍靳储的胸口，语气温和得像是在哄小孩子睡觉的家长，「你快睡吧，睡着了头就不疼了。」 靳储：「……」 他本想说点什么，然而在感受到乔嘉诺轻轻拍打在他胸口上的力度之后，又硬生生的把那些话压了回去。 他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可能有点奇怪，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很享受乔嘉诺的安慰，好像只有当乔嘉诺陪伴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头才疼得不那么厉害。 时间缓慢流逝。 靳储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煳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乔嘉诺坐在他床边的缘故，他竟然做了一个和乔嘉诺有关的梦。 梦中只有他和乔嘉诺两个人，他们在家中的浴室里，乔嘉诺身上是睡觉时才穿的短袖和短裤，由于之前穿了两三年，短袖的领口已经被扯得很大，稍微弯腰就会往下坠，里面的光景全被靳储收进眼底。 靳储第一次发现乔嘉诺那么白，白得好像能反光一样，而且他很瘦，不仅手脚细长，而且脖前的锁骨十分明显。 乔嘉诺手里拿着抹布，似乎才将身后放着的木桶擦干净，他额间有着星星点点的汗水，不以为然的抹掉，对着靳储露齿一笑：「我向你保证，这个木桶只有我用过，你连我睡过的床都睡了，用一下我用过的木桶总没什么吧？」 靳储霎时愣住。 然后这句话犹如病/毒一般，入侵他的大脑，在他脑海中反覆迴荡着，干扰他的思绪和想法。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灰色。 只有站在他面前的乔嘉诺是彩色的、是鲜活的、也是独一无二的。 靳储怔怔望着乔嘉诺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那股情绪蠢蠢欲动，接着像是再也控制不住了似的，破土而出，瞬间覆盖了靳储。 他突然伸手抓住乔嘉诺的手腕。 乔嘉诺有些诧异，洋溢在脸上的笑意却始终没有消失过，他笑着问道：「怎么了？」 靳储没有说话，也不想说话，他认为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他手上稍作用力，便将毫无防备的乔嘉诺扯入自己怀中。 第106页 「靳储……」 乔嘉诺惊慌失措的声音被他用吻堵住。 靳储没有和人接吻的经验，亲吻时全靠着本能和一腔热血，他抬手掌控住乔嘉诺试图往后挪的脑袋，肆意发起进攻。 渐渐的，乔嘉诺放弃了挣扎，并用双手圈住他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回应他。 靳储胸腔里正在燃烧着一把火，而且有越燃越旺的架势，那鲜红的火焰在很短的时间内把靳储的所有理智吞噬得一干二净。 他们用力的拥抱着对方，激烈的吻着对方…… 眨眼间，场景变换，他们来到了卧室，身后还是那张没有换成上下铺的单人床，他们双双跌在床上，乔嘉诺仰视着上面的靳储，他那双桃花眼笑得弯弯的，一眨不眨的看着靳储。 「靳储。」乔嘉诺抬起手捧着靳储的脸，他的手心很暖，温热的触感透过相贴的肌肤传过来，「靳储，我好喜欢你呀。」 乔嘉诺这么笑着说，声音软软糯糯，如同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拨动着靳储的心弦。 「我喜欢你。」 「靳储，我喜欢你。」 「你喜欢我吗？」 「我……」靳储哑然，他垂眸看着乔嘉诺有些迷离的眼神，犹豫片刻，然后声音沙哑的说道，「我喜欢你，我也……很喜欢你。」 …… 靳储勐然睁开眼睛。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卧室场景，他发现自己侧躺在床上，竟有瞬间的恍惚。 他的太阳穴仍旧犯着疼，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神情呆滞的缓和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从刚才那个荒诞的梦境中抽离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到一丝异样。 靳储勐地愣住，当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脸颊和耳根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血红起来。 他赶紧下床穿上拖鞋，从衣柜里翻出一套干净的衣服，便匆匆忙忙的要离开卧室。 「靳储……」身后突然响起乔嘉诺迷迷煳煳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天刚亮呢，你这么早就起来了？」 靳储脸色泛白，心虚得仿佛连怎么唿吸都忘记了。 他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没有开门，也不敢回头看着乔嘉诺的眼睛。 「嗯，睡不着。」 「你的头还疼吗？」乔嘉诺的话音刚落，又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他似乎是准备起床，「如果你感觉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我。」 「我没事！」 靳储倏然拔高声调，把正要爬下床的乔嘉诺吓了一跳。 乔嘉诺坐在床边，两条长腿搭在半空中，他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呆愣愣看着靳储站在门前的背影，「……你怎么了？」 「我没事。」靳储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放缓了语速，「现在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会儿吧，不用管我。」 乔嘉诺很实诚的说：「我没有管你，我只是想去上个厕所而已。」 自作多情的靳储：「……」 靳储深吸口气，转身走回床前坐下，他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垂眼看着地面，可是他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上铺的乔嘉诺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便一骨碌的爬了下来，探头探脑的打量着靳储：「你真没事？」 靳储能够感觉到乔嘉诺的唿吸靠得很近，但是他不敢抬眸看上乔嘉诺一眼，一方面是心虚，另一方面是害怕面对他心里那些糟糕的欲望。 「没事。」靳储说，「你快去吧。」 乔嘉诺仔细打量了靳储半晌，见靳储的确不像是有事的样子，才松口气：「那我去了。」 说罢，乔嘉诺便一熘烟的跑出了卧室。 - 乔嘉诺去厕所方便完，又钻回被窝里睡了个回笼觉。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了。 好在报完名后有一天的假期，乔嘉诺还可以在家里躺一天。 中午的时候，乔嘉诺突然看见晾在他们卧室窗外的两条裤子——睡裤和内裤，不是他的，肯定就是靳储的了。 但是乔嘉诺记得昨天晚上睡觉前，窗外的晾衣杆上还是光秃秃的，没有晾任何衣物。 应该是今天早上晾上去的。 想到这里，乔嘉诺不禁露出恍然的表情，难怪今天靳储突然起得那么早，他还以为靳储和他一样想去上厕所，敢情是洗裤子去了。 这时，卧室房门突然被推开。 「乔嘉诺。」靳储站在卧室门外，身前繫着一条围裙，「来吃饭了。」 乔嘉诺赶紧收回目光：「哦，来了。」 走出卧室，就看到已经端上茶几的一菜一汤。 乔东和陈月中午都在单位吃饭，以前乔嘉诺和靳储都小，不太会做饭，陈月只能早起把饭菜做好，放在冰箱里，让两个孩子等到中午时拿出来热一热。 现在靳储能下厨了，乔东和陈月便不再管他们。 不得不说，靳储的厨艺很不错，甚至比乔东还要厉害，有时候乔嘉诺吃着靳储做的饭菜，差点忘了靳储还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 吃饭时，乔嘉诺想起靳储挂在卧室窗外的两条裤子，又想起他们下午要出去买点文具，便提醒道：「你挂在窗外的裤子记得收一下，下午风大，万一被吹走就不好了。」 话音刚落，靳储勐地咳嗽起来。 他咳得整张脸都红了。 第107页 乔嘉诺吓到了，连忙放下手里的碗筷，起身走过去打算拍一拍靳储的背部。 哪知道他的手还没落下去，就被靳储一把抓住。 靳储坐在凳子上，抬头直勾勾的盯着乔嘉诺，他的力气很大，捏得乔嘉诺的手腕生疼，那尖锐的视线仿佛要把乔嘉诺整个人看穿似的。 「……」乔嘉诺对上靳储深沉的眼光，顿时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沉默了数秒，他疼得忍不住出声，「你抓疼我了。」 靳储愣了愣，赶紧放开抓着乔嘉诺的手：「对不起。」 乔嘉诺收回手，轻轻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你没事了吧？」 闻言，靳储已经散了些热度的耳根再次发烫起来，他端起茶几上的一杯凉水，一饮而尽，直到那冰凉的感觉顺着喉管往下滑，他的理智才稍微回笼些许。 「没事了。」靳储说，「吃饭吧。」 乔嘉诺摸了摸被捏得泛红的手腕，眼睁睁看着靳储的耳朵红得像是浸了血一样，这才迟钝的明白了什么…… 噢。 十三岁的靳储。 已经迈入青春期的年纪。 好吧，他还真忘了几乎每个男生都会有这么一次经歷。 随之而来的，就是淡淡的伤感，他离靳储貌似又远了一步。 第50章 军训 开学后的第二周，就要开始军训了。 听文秀说完军训的时间安排后，班上发出一片鬼哭狼嚎的声音。 这个时候防晒霜和遮阳伞还没开始流行起来，军训的学生们全靠硬撑，好在九月份的天气已经没有那么毒辣，还不至于熬不住。 军训时间是从早上七点钟到下午六点钟，中午休息两个半小时，一共军训十天，地点就在萤市中学的操场上。 虽然乔嘉诺记得萤市中学的操场在几年后翻修过两次，在足球场上铺满了假草，还修上了塑胶跑道，但是现在的操场没有经过翻修，看起来有些破败，地面上全是沙土，风一吹过，便是黄沙满天飞的景象。 在这里军训，着实有些遭罪。 乔嘉诺提前打探好了初一1班的军训位置，每到中午解散的时候，就飞快的跑去找靳储。 由于靳储长得高，还长得好看，哪怕和同学们穿着一模一样的军训服装，并且站在最后一排，也是整个班级中最为显眼的那个人。 听到1班的教官喊完解散后，乔嘉诺冲着靳储挥了挥手：「靳储！」 乔嘉诺的声音不大，却吸引了站在前排的女生齐刷刷的看过来。 距离乔嘉诺最近的两个女生倏地眼前一亮，赶紧悄悄推搡她们身后那个稍微高点的女生，那个女生有些急了，红着脸，埋着头不敢看乔嘉诺一眼，不停的喊她们不要闹了。 然而那两个女生根本不听，时不时用暧昧的眼光看向乔嘉诺，嘴里发出嘻嘻哈哈的声音。 乔嘉诺：「……」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不动声色的退到了后面的树下，眼巴巴的望着靳储摘下帽子，面无表情的向他们走来。 不知道是不是乔嘉诺看花眼了，他发现靳储临走前好像瞥了那个女生一眼，他的眼神偏冷，仿佛在压抑着什么。 等到乔嘉诺仔细看去时，靳储已经收回目光，又恢復到了刚才那云淡风轻的模样。 中午的饭菜仍旧是靳储做的。 吃完饭后，靳储默默无闻的开始收拾碗筷，乔嘉诺回到卧室换了身衣服，准备睡会儿午觉。 就在乔嘉诺睡得迷迷煳煳的时候，隐约察觉到一道视线在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让他睡得很不安稳。 乔嘉诺缓缓睁开眼，就看到一双漆黑的眸子。 他愣了下，才反应过来靳储就站在床前，正在看着他。 靳储的表情有些凝重，连带着乔嘉诺心里也开始不安起来，他想要坐起来，却被靳储伸手轻轻的按住了。 「不用起来。」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乔嘉诺把手搭在额前，挡住刺眼的光线，他哭笑不得的说，「刚才你把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 「……」 乔嘉诺想说不用这么客气，他们之间没必要把「对不起」三个字挂在嘴上，只是想来靳储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嘆口气道，「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靳储点了点头，顿了顿，才开口：「以后放学的时候，你别来找我了。」 听到这话，乔嘉诺明显的怔了下，他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为什么？」 靳储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更为深沉，不过他很快就把那些异样的情绪敛了下去，低声解释道：「我们班的教官比较严，他不喜欢学生们在边上等来等去，以后你要是放学早的话，就在操场出口等我。」 乔嘉诺恍然的哦了一声。 他想起他们班的教官貌似也不喜欢有其他班的学生在旁边等着，昨天葛杭跑来找吴翼，教官直接把他们两个人抓来批评了一顿。 一时间，乔嘉诺有些愧疚，赶忙问道：「你们教官没有为难你吧？」 靳储默默的看了乔嘉诺一会儿，才回答：「没有。」 乔嘉诺松口气：「那就好。」 - 于是从那天起，乔嘉诺再也没有去初一1班的位置找过靳储。 军训到第十天的时候，教官已经变得非常严格，明天上午就是汇报表演，到时候校领导全部都会坐在主席台上看着，谁也不敢在那个时候出差错。 第108页 为了增加训练时间，十来个教官经过商量后，决定在最后一天把学生们的午休时间压缩到一个小时，学生们匆忙吃完饭后就要往学校赶。 虽然乔嘉诺家距离学校很近，但是他们回去后需要靳储临时做饭，时间根本不够，两个人只得在学校外面找家餐馆应付一下。 没想到大部分学生和他们是一样的想法，本来就比较拥挤的餐馆一下子人满为患。 乔嘉诺和靳储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找到一家看起来干净卫生而且人也不算太多的餐馆，他们点了两个菜，然后找了张桌子坐下等待。 靳储去柜檯拿一次性筷子，乔嘉诺百无聊赖的发着呆。 突然间，眼前的光线暗了几下，乔嘉诺愣了愣，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他对面原本空空荡荡的位置上坐了三个长相面熟的女生。 「不好意思啊，店里都坐满了。」其中一个短髮女生双手合十，做出祈祷的手势，「我们可以拼个桌吗？」 乔嘉诺笑了笑：「可以。」 他和靳储坐在一张很大的圆桌前，足以坐下十个人，这张圆桌只给他和靳储用的话确实浪费了一点。 闻言，短髮女生高兴道：「谢谢你呀。」 乔嘉诺说：「不客气。」 说完，他便把目光从女生身上挪开，转头去寻找靳储的身影，不一会儿就看见站在柜檯前等待的靳储，服务生正在拆一袋新的一次性筷子。 「那个……」耳边又响起短髮女生犹犹豫豫的说话声，「你是4班的乔嘉诺吧？」 本来乔嘉诺还以为那三个女生在说悄悄话，结果冷不丁听到他自己的名字，惊讶的看过去，点头道：「嗯，我是。」 得到回应后的短髮女生笑得更加灿烂，忙不迭指了下靳储的方向：「我们都是靳储的同学，初一1班的，之前你来我们班上找过靳储几次，我们就认出你来了。」 经过短髮女生这么一说，乔嘉诺也想起来她们是谁了。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短髮女生和她身旁的女生是在队伍最前排的那两个人，而留着黑长直的漂亮女生是在第二排的那个人。 其实乔嘉诺去找靳储的次数不算多，加上课间休息也就六七次吧。 可是每次他去的时候，都会被前排的两个女生盯上一阵，还总是表情暧昧的推搡第二排的那个女生，之前乔嘉诺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和她们面对面的坐着，突然感到尴尬起来。 「哦，是吗？」乔嘉诺尬笑两声。 「是呀是呀。」短髮女生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你记得我们吗？」 旁边的女生小声道：「肯定不记得了，不然他刚才就把我们认出来了。」 短髮女生大大咧咧的说：「哎呀，不记得也没事，现在开始记得吧。」 「谁要他记得我们了？」旁边女生的表情突然暧昧起来，她挤眉弄眼的看向坐在最边上的黑长直女生，「记不记得我们不重要，只要记得我们花花就可以了。」 乔嘉诺懵逼的听了半天。 他已经快要不认识「记得」两个字了。 而那个被喊作花花的女生懵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她飞快的瞥了眼乔嘉诺，紧接着那张原本白净的脸几乎红透。 「你们不要再说了……」席画声如蚊吶，羞耻得像是要哭出来，她的眼尾有些泛红，咬着唇道，「我们不是来吃饭的吗？」 短髮女生笑嘻嘻的看向席画，意有所指的说道：「我们就是出来吃饭的呀，可是缘分来了，真是挡也挡不住，花花你说是吗？」 席画又气又急：「别说了……」 另外两个女生似乎是逗够了，才收住这个话题，她们转头看向一直在装聋作哑的乔嘉诺，短髮女生自我介绍道：「我叫林玲，她是屈静，还有她，她的名字叫席画。」 林玲一字一顿的重点强调了席画的名字，「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就先认识一下吧。」 乔嘉诺：「……」 他被这个自来熟的女生吓到了。 略显怔愣的点了点头，实际上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更别说记住她们的名字。 可是林玲好像感觉不到他的尴尬似的，继续挑起话题：「对了，你和靳储是亲戚吗？」 乔嘉诺愣了愣。 林玲说：「我看到你们经常一起上学和放学，关系很好的样子。」 乔嘉诺不好说什么，只得敷衍的点了点头：「亲戚。」 「难怪了。」林玲顿了顿，又跟查户口似的问，「那你们是什么关系呀？表兄弟？」 乔嘉诺：「……不是。」 他自然不可能把他们家和靳储的渊源告诉这三个陌生女生，正想着要如何应付过去，突然间眼前的光线又是一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见啪的一声。 两双一次性筷子被扔在餐桌上。 乔嘉诺和那三个女生都被吓了一跳，齐刷刷的朝挡在他们中间的那道身影看去，就对上靳储森冷的面孔。 第51章 八卦 不知道靳储听到了多少他们之间的对话，反正他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阴鸷，那张冷冽清俊脸难看得吓人。 席画像只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似的，下意识往屈静身后躲了躲，屈静也白着一张脸，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只有胆子稍大的林玲勉强扯了扯嘴角，状似熟络的对靳储挥了挥手：「嗨！好巧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第109页 靳储垂眸，冷冷看着她。 林玲被靳储那冷飕飕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她下意识往屈静身上靠了一点，干巴巴的笑道：「靳储，你这是怎么了？别说你连我们都不认识了。」 闻言，靳储突然掀起一边唇角，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眼中的嘲讽之意几乎要溢出来：「你们是哪些重要人物？我一定要认识你们吗？」 林玲霎时脸上一红：「你……」 「小玲！」席画赶忙越过中间的屈静，伸长手去扯林玲的衣服，「算了，我们走吧。」 屈静也讪讪道：「反正我们还没点单呢，这里的人也蛮多，我们换个地方吃饭吧。」 两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劝了几句，好歹让林玲消了点气，其实哪怕她再生气，也不敢对靳储说什么，她知道靳储和其他男生不同，不会看在她是女生的份上就给她面子。 于是林玲就这么顺着台阶下去了：「好吧，听你们的。」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三个女生逃也似的离开了餐馆，才暗自松了口气。 自从上辈子遭到霍雨青的背叛后，他就对这种比较主动的女生感到有些恐惧，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应付她们。 幸好靳储在这里…… 乔嘉诺心里想着事儿，并未注意到靳储坐到他旁边后，便一直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他。 直到听见靳储喊他名字的声音，他才勐然回过神来，扭过头就对上靳储那道直勾勾的视线：「你在想什么？」 「啊？」乔嘉诺摇头，「没什么。」 靳储沉默片刻，换了个话题：「你认识她们吗？」 乔嘉诺诚实回答：「不认识，不过之前去你们班上找你的时候，见过她们几次，所以对她们还是有点印象。」 闻言，靳储淡淡的哦了一声，随即又沉默下来。 不一会儿，服务生上了菜，两个人便拆开一次性筷子，安静的吃起来。 等到吃完饭，靳储去前台付完帐，迟钝的乔嘉诺总算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在回学校的路上，他悄悄观察着靳储的表情。 尽管靳储还是像以前那样冷冷淡淡的样子，可是以乔嘉诺对靳储的了解，他就是猜到了靳储在生气，却猜不到靳储在气什么罢了。 想来想去，乔嘉诺只能把靳储生气的原因往那三个女生身上靠。 「你和她们关系不好吗？」乔嘉诺小心翼翼的问。 「不好。」靳储倒是回答得很快，「我不喜欢她们。」 「为什么？」 虽然那三个女生在乔嘉诺眼里太热情也太自来熟了些，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们都长得漂亮，皮肤白，眼睛大。 尤其是那个叫席画的女生，标准的初恋脸和初恋造型，哪怕靳储不喜欢她们这种类型的女生，应该也不会这么快就讨厌她们才对。 乔嘉诺很是想不通。 本来他只是出于好奇的问一问而已，结果不知道这三个字戳中了靳储的哪个敏感点，前一秒还算平静的脸色在陡然间沉了下来，他倏地停下脚步。 乔嘉诺跟在靳储后面，对靳储的动作意料不及，直挺挺的撞了上去，撞在靳储的后背上。 他的力道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那一瞬间的冲击力肯定是很足的，然而靳储连动也没有动一下，仿佛没有受到一点波及。 相反，乔嘉诺隐约有被弹开的感觉，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眼睁睁看着靳储迅速转过身，眼神发冷的看着他：「没有为什么。」 「……」 「不喜欢她们还需要原因吗？」 「……」乔嘉诺感到莫名其妙，摸了摸鼻子，讪讪道，「那倒不用……」 「那不就成了。」 「哦。」乔嘉诺感觉靳储实在有点不可理喻，脾气也来得太快了，可是他又不想在这里和靳储吵起来，半天才憋出两个字，「好吧。」 靳储像是不满意这个回答似的，目不转睛的盯了乔嘉诺许久，然后硬邦邦的甩出一句话：「以后她们再来找你的话，你别理她们。」 乔嘉诺哭笑不得：「我的确不想理她们……」 靳储强硬的打断他的话：「可你还是和她们说话了，而且她们笑得那么开心。」字里行间无不散发着酸熘熘的气味。 乔嘉诺：「……」 他冤枉啊！ 他又没笑！ 再说了，他也管不了人家女生们笑不笑的问题啊，他又不是太平洋警察。 「她们笑没笑我不知道，反正我没笑就是了，虽然我和她们不熟，但是我也不能在她们主动跟我说话的时候，端起架子不理她们吧？」乔嘉诺无奈的解释道，「更何况她们还是你的同学，我就算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不能和她们闹僵，不然以后你还怎么和你的同学们相处。」 乔嘉诺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大堆，也不知道靳储有没有听进去。 数秒后，只听见靳储冷声道：「我不会和他们相处，你也不用给她们面子。」 乔嘉诺：「……」 好吧。 看样子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乔嘉诺又说：「她们都是你的同学，人是需要交际的，你不可能一辈子特立独行。」 靳储掀起嘴角，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我不需要交际。」 乔嘉诺勐然一噎，不知怎的，他霎时来了气：「难道你打算一辈子就一个人呆着吗？」 第110页 靳储道：「不是还有你吗？」 乔嘉诺气笑了：「人生几十年，我不可能陪你一辈子，等你长大后，你会娶妻生子，会拥有自己的家庭生活，到时候我们可能一年半载都见不上几次面。」 靳储突然问：「你呢？」 「我什么？」 「你会结婚吗？」 「当然了。」原本乔嘉诺还在生气靳储的固执，这会儿却突然被靳储一本正经的提问逗乐了，「我才不想一辈子打光棍。」 他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只交过霍雨青一个女朋友，直到死前还是只可怜的单身狗，如今重生回来，乔嘉诺还是很希望找到一个跟他情投意合的女孩，携手步入婚姻的殿堂。 想到这些，乔嘉诺的眼神里有着憧憬。 哪知道下一秒，他冷不丁被靳储泼了盆冷水：「和霍雨青结婚？」 「………………」 怎么又扯到霍雨青身上了？ 他结不结婚关霍雨青什么事！ 难道霍雨青就是他们之间过不去的坎吗？ 乔嘉诺郁闷极了，懒得接过这个话茬，丢下一句「随你怎么想」，便气沖沖的绕过面前的靳储往前走。 头也不回的走进学校大门后，乔嘉诺借着转弯的功夫悄悄朝后看了一眼，却见靳储和他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靳储似乎在看着他，注意到他回头后，连忙垂眸避开了目光的对视。 之前乔嘉诺心里隐隐有着期望，他想靳储会不会主动示好一次。 可惜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也对。 靳储本来就是这种人，宁可自己憋死，也不会主动往前跨出一步。 这一刻，要说乔嘉诺不失落肯定是骗人的，他把头转回去，继续往前走的同时，只感觉整颗心沉甸甸的往下坠。 - 到了第二天上午的汇报演出时，天气一下子变得凉爽起来。 乔嘉诺被教官选为标兵，举着红旗杆站在整个方队的最前面，他旁边是同样被选为标兵的霍雨青。 他们两个人穿着相同的军训服装，身形笔直的往那里一站，顿时吸引了不少学生的目光。 有些学生在小声讨论。 「你们看见没有？那个标兵男生就是4班的乔嘉诺，长得比我们班上的歪瓜裂枣好看多了。」 「他在小学里就挺出名的，好多女生暗恋他呢，我朋友就喜欢他，我听说他成绩还不错，就是这次考差了，被分到4班去了。」 「说不定他就想去4班，你也不看看谁在4班。」 「对哦，霍雨青也在4班，你们说乔嘉诺和霍雨青是不是约着一起考4班呀……」 「我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 2班最前排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说得高兴，声音全部飘到了站在1班最后一排的靳储耳朵里。 靳储低着头，帽檐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看不清楚此时此刻的他是什么表情。 旁边的柯尹青和靳储差不多高，因此每次教官调整位置时，他和靳储都是形影不离的兄弟俩，他闲得无聊，正好把那几个女生的话当成八卦来听。 转眼瞧见靳储安静到没有声息的侧脸，柯尹青突然想起什么，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靳储：「对了，你和乔嘉诺不是很要好吗？乔嘉诺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和那个霍雨青是什么关系？」 靳储看着地面，好一会儿才抬起眼皮子，瞥向满脸写着好奇的柯尹青。 靳储的声音很冷：「你想知道什么？」 柯尹青傻笑道：「不是有人说乔嘉诺和霍雨青是男女朋友关系吗？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第52章 谣言 从小学到初中，就像是跨过了一座分水岭，大家对于美与丑的认知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 哪怕开学不过半个月，也已经有很多人在私底下聊起来——4班的乔嘉诺和霍雨青长得好看，听说他们还是青梅竹马的关系；1班的靳储不输于他们，就是脾气太怪了，除了站在他旁边的柯尹青外，还没见哪个人能和他搭上话；2班的徐雨泓比霍雨青还漂亮，好像很多男生暗恋他…… 尽管八卦这些的大多是女生，可也不外乎有男生对这些话题感兴趣，比如说柯尹青。 面对好奇宝宝似的柯尹青，靳储只是眼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便飞快的挪开了目光。 「你倒是说话呀。」柯尹青小声催促道，他大大咧咧习惯了，对于靳储冷淡的态度，竟不感到丝毫尴尬。 靳储似乎被他催得有些不耐，蹙起眉，反问道：「你觉得呢？」 柯尹青愣了下：「我觉得什么？」 靳储垂眸，顿了顿才说：「你觉得他们是吗？」 柯尹青犹豫了一会儿，又转过头做贼似的朝4班的方向张望了半晌。 由于他们几个班的方队围着操场跑道站成了半弧形，柯尹青轻而易举的就瞧见了站在4班方队最前面的乔嘉诺和霍雨青。 乔嘉诺长得很白，他的白并不是靳储这种偏病态的冷白，而是健康漂亮的白皙，仿佛这十天来的暴晒对他没有一点伤害似的。 他的眼皮很薄，长睫浓密，眼尾微微下垂，头髮乌黑，反而衬得眸色很淡，在这耀眼的阳光里却染上了温和如玉的色泽。 即便他面无表情的直视着前方，看起来也极为容易相处，和柯尹青旁边的靳储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第111页 不得不说，乔嘉诺真心好看。 难怪这十天里，他们班上的女生一直在悄悄讨论乔嘉诺，柯尹青自认是女生的话，他也会喜欢上乔嘉诺这一款男生。 「真别说，他们站在一起挺配的。」柯尹青啧了一声，「而且霍雨青在偷看乔嘉诺，光是这会儿功夫就被我抓住三四次了。」 听到这话后，本来安静看着地面的靳储倏然抬起眼皮子，顺着柯尹青所看的方向扭头。 一眼就看到了那道极为显眼的身影。 虽然乔嘉诺的身高比不上靳储，但是在4班的男生堆里就很出挑了。 乔嘉诺明明穿着非常普通的军训服装，但那衣服和裤子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一样，每一处都十分妥当的贴合着他的身体，凸显身材比例完美，身形清瘦颀长。 柯尹青忍不住想吹口哨。 「看到没有！」柯尹青激动道，「霍雨青又在偷看他了，以我多年来的经验，他们之间肯定有猫腻！」 靳储缓缓收回目光，睨了眼如同发现惊天大秘密一般兴奋的柯尹青：「你有什么经验？」 柯尹青嘿嘿一笑：「早恋的经验。」 靳储冷道：「所以说心思龌龊的人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柯尹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啊呸，我怎么就龌龊了？早恋龌龊吗？那你是不是也觉得乔嘉诺和霍雨青很龌龊？」 靳储眉心紧蹙：「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柯尹青：「那是什么关系？」 靳储怔了下，没来及说话。 柯尹青突然哈哈笑起来：「是未婚夫妻的关系吧？」 「……」 柯尹青宛若没有看见靳储陡然沉下脸的脸色，继续压低声音说道：「我昨天隐隐约约听见班上几个女生说过，他们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而且他们爸妈还有结亲的意向……」 话音未落，柯尹青只感觉眼前一晃。 当他反应过来时，发现靳储居然已经凑到了他面前，一只手发狠的揪住他的衣领。 靳储的眼眸是纯粹的黑色，恍若见不着底的黑洞一样，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悸，他眼底布了一层浓郁的戾气，翻滚着，叫喧着，几乎要顺着目光涌出来。 一瞬间，柯尹青被盯出了一脸的冷汗。 「你干嘛呢？」柯尹青秒怂，赶紧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手势，「靳储，你冷静点。」 靳储攥紧柯尹青的衣领，力道大得像是要硬生生的把柯尹青提起来，他声音极为低沉：「你十多岁了连一点自己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吗？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柯尹青快吓尿了，皱着一张苦瓜脸：「我冤枉啊，我就是随便说说而已，他们是不是男女朋友和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 许是他们这边闹出的动静声太大，顿时前面的不少同学都回头看过来。 甚至惊扰了教官。 「嘿嘿嘿，最后一排的两个男生。」教官声严色厉道，「我让你们原地休息等待，不是让你们原地打架斗殴，要打出来打！」 闻言，靳储立即恢復到之前冷淡的表情，迅速放开了揪着柯尹青衣领的手。 只有柯尹青惊魂未定的喘着气。 他悄悄瞥了眼旁边的靳储，只见靳储已经站在自己的位置上，表情平静，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柯尹青：「……」 他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像靳储这种内心素质极为强大的人，以后必成大器。 - 乔嘉诺一直在暗中观察着靳储，自然没有错过刚才的小插曲。 这辈子他和靳储相处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见过靳储对谁发过那么大的脾气，他皱起眉，心里有些担忧。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霍雨青那娇里娇气的声音：「你看见没？靳储要打他同学了。」 乔嘉诺心中的烦躁感更甚，说话也很不客气：「你不要乱说，靳储没有打他。」 霍雨青反驳：「差点就要打了。」 乔嘉诺冷声道：「差点就要打了和已经打了有很大的区别，麻烦你在说话之前先过一过脑子好吗？」 话音刚落，乔嘉诺就意识到他这句话说得有些过分了。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打消霍雨青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霍雨青似乎被乔嘉诺的话伤到了，沉默许久，才咬牙切齿的说道：「乔嘉诺，你这么偏袒靳储，迟早要后悔的。」 乔嘉诺语气笃定：「我不会后悔。」 霍雨青急道：「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乔嘉诺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却笑不及眼底：「我比你更了解靳储，他是什么样的人，是我说了算，而不是你这个外人说了算。」 被乔嘉诺毫不客气的怼了一通，霍雨青羞耻得满脸涨红。 她狠狠咬紧牙关，秀气的杏眼沉浸在帽檐投下的阴影中，她死死盯着不远方靳储的背影。 小时候她就听奶奶说过狐媚子的故事，那些狐媚子很会诱惑男生，就像是给男生灌了迷混药一样，让男生只围绕着她们转，眼里再也容纳不下其他人。 奶奶说那些狐媚子长得成熟又美丽，身材好，有着一双漂亮的狭长凤眼。 可是奶奶从来没有告诉过她，那些狐媚子不光是女生，还有可能是男生，她认为靳储就是奶奶说的那种狐媚子，不然他怎么会把乔嘉诺从她身边抢去，并且哄得团团转呢？ 第112页 她真是恨死了靳储那双狭长的凤眼。 不知道靳储是不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竟然转头看了过来，霍雨青吓了一跳，做贼心虚的赶紧避开视线。 倒是站在她旁边的乔嘉诺猝不及防，和靳储四目相对。 乔嘉诺眯起眼睛，嘴角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 他稍微举起手中的红旗杆，小幅度的对着靳储挥了挥，笑得像个灿烂的小太阳。 靳储愣了愣，忙不迭把脑袋转了回去，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耳根已经红透。 霍雨青没有注意到靳储的反应，她的余光全部放在乔嘉诺身上。 她只觉得洋溢在乔嘉诺嘴角的笑意非常刺眼。 顷刻间，她内心的恨意深了几分。 - 上午的汇报表演结束后，下午就开始马不停蹄的正式上课了。 虽然乔嘉诺上辈子的成绩不错，也考上了很好的大学，但是重来一回，初中的课本对他来说已经有些陌生了，尤其是需要死记硬背的歷史和语文，光是看到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字眼就感到头疼。 乔嘉诺用了一段时间才适应下来逐渐紧张的初中生活。 转眼就迎来了期中考试，这是升上初一后第一次较为正规的考试，校方非常重视，不仅给每个学生发了考号，还让各班学生拉开桌椅布置成考场。 考号是按照小升初的成绩排序，第一名的靳储远远甩了乔嘉诺一大截，两个人根本排不到一个考场，而且距离很远。 这次乔嘉诺没再像小升初考试那样故意留了几道大题没做，他认认真真的把所有试卷都写完了，等到下课铃声响起的前一秒才交卷。 两天的考试时间很快过去，老师们加班加点的批阅试卷。 周一上午，成绩便出来了。 校方把每个班级的学生成绩都列印在一张a4纸上，上面清清楚楚的写了每个学生的各个学科分数以及在班级和年级的排名。 乔嘉诺由上往下的数，很快就在第七名的位置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的数学和英语接近满分，可惜歷史和语文拖了后腿，以至于总分没能挤进前五。 尽管4班的学生成绩比不上前面三个班级，可好歹也是家长们卯足劲儿想把孩子送进来的「快班」，班里自然是藏龙卧虎，乔嘉诺闭着眼睛都能数出来几个比他用功太多的同学。 他回到座位上，往后一靠，仰头嘆口气。 小说里的人重生不仅拥有各总各样的金手指，还手拿逆袭剧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秒杀所有人，而他重生却是老老实实走着上辈子的路。 逆袭什么的，也不是不可能，一步一脚印的抱着书啃吧。 乔嘉诺双手捂脸。 「我太难了……」 「什么太难？题太难吗？」吴翼坐到乔嘉诺旁边的座位上，哭丧着脸说，「这次的题确实好难，但是难不倒人家好成绩的人，听说靳储又考了第一名，而且甩第二名九十多分。」 乔嘉诺：「……」 原来拿逆袭剧本的人是靳储。 第53章 情书 一前一后两次全年级性的考试下来，靳储一下子成为全校皆知的学霸，就连高中部的一些老师也听说过他的名字。 学校里好成绩的学生是多，可是连续两次甩第二名几十分的年级第一几乎没有。 更何况这次靳储和第二名的差距不是二三十分，也不是四五十分，而是足足九十多分！ 若是再多四分的话，就是整整一百分了！ 一百分！ 竟然拉开了将近一百分的差距！ 当统计成绩的老师们得出这个结论时，无一例外不感到震惊，连忙把列印出来的表格拿出交给了校长，校长笑得合不拢嘴，一副捡到宝贝的高兴模样。 出成绩后的第三天下午，便是整个初一年级第一次召开家长会。 乔东和陈月纷纷向单位请了假，午休完后便骑着自行车赶来学校，陈月去1班给靳储开家长会，乔东去4班找乔嘉诺。 开家长会时，学生们只能在教室外面等着，当然也可以去操场自由活动。 乔嘉诺本想去找靳储，结果正要往1班教室的方向走，就被几个同学嘻嘻哈哈的拖住了。 「乔嘉诺，你又要去1班找靳储吗？」 「不是我们说你，就算靳储是你的好朋友，你找他也找得太勤了吧？我从小到大的哥们就在隔壁3班，要不是我们得一起回家，我才懒得找他。」 「谁说乔嘉诺一定是去找靳储了？万一1班有他喜欢的女生呢？」 语毕，大家顿时发出起闹的声音。 乔嘉诺被其中一个同学用手臂圈着脖子，脸上写满了无奈。 「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没有喜欢的女生，我没有喜欢的女生，重要的话说三遍。」乔嘉诺就差竖起三根手指发毒誓了，「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如果这些话传出去，我被文老师灭了口，我做鬼也要来找你们算帐。」 大家故意发出害怕的惊唿声，随即停顿片刻，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们去打球。」圈着乔嘉诺的男生说，「打球总不会被文老师灭口了吧。」 于是乔嘉诺就这么被他们拖去了操场。 - 操场就在初中部的教学楼旁边，要去操场的话，一定会从教学楼前经过，教学楼整体朝前，站在走廊上就能把下面走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第113页 席画和两个朋友趴在走廊上的栏杆前，目光随着下面乔嘉诺脚步的前进而移动。 林玲和屈静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一左一右的把满脸通红的席画夹在中间，叽叽喳喳的为席画加油打气。 「乔嘉诺肯定不会拒绝你的，昨天他来我们班上找靳储，还是让你去喊靳储，也许他就是在故意找机会和你说话。」林玲说道。 「你想多了啦。」席画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小声说道，「他在教室外面等了很久，刚好我从外面经过，他只能找我。」 林玲：「那还不是找你了。」 屈静忙不迭附和：「对对对，过程不重要，我们只看结果。」 席画不知道该说什么，轻轻嘆口气，她双手扶着栏杆，把脸埋在手背上，眼光控制不住的追随着乔嘉诺的背影。 林玲扭头就看见席画那道含着期盼又小心翼翼的眼神，跟着嘆息一声，不过很快她就想到什么，当即建议道：「择日不如撞日，不然你等会儿就把那封信拿给乔嘉诺。」 「啊？」席画惊讶了一瞬，回过神后，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不行不行，太仓促了，万一他拒绝我的话……」 说到这里，她突然说不下去了。 她不敢想像被乔嘉诺拒绝的画面，实在是太丢脸了…… 「怎么会仓促呢？现在已经过去半个学期了，你还没有把那封信送出去，我都觉得你太慢了。」林玲说，「如果你再不把那封信送出去，可能乔嘉诺直到毕业也不知道你的心意。」 席画垂眸遮住眼底的失落，咬着唇，看样子像是被林玲说动了。 屈静见状，趁热打铁道：「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的话，那就让我和林玲替你送信吧，或者你找其他人也可以，找个和乔嘉诺关系不错的人。」 林玲忙道：「4班那个吴翼？好像他和乔嘉诺走得最近，听说他们是邻居。」 席画认真思考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让我去4班找吴翼，不如直接找乔嘉诺。」 「也是……」林玲笑容讪讪，摸了摸头髮，下一秒她福至心灵，脑海中冷不丁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那靳储呢？」 屈静惊喜道：「对对对，靳储可以，他和乔嘉诺的关系那么好，拜託他帮忙送信再合适不过了。」 「真的吗？」席画也很高兴，秀气的小脸上一扫刚才的伤感，可是转念想到靳储对待他们这些同学的态度，她又丧气起来，「靳储肯定不会同意吧，我感觉他很难相处……」 屈静劝道：「你就试试呗，等会儿你把那封信拿给他，看他怎么说吧，若是他不同意就算了，我们重新想办法。」 席画本就脸皮薄，主动追求乔嘉诺已经是她活了十三年来做过最大胆、最出格的举动了，可饶是这样，她还是不敢面对靳储。 不仅是她，就连在场另外两个女生想起靳储那冷眉冷眼的样子时，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 靳储很难相处——这已经是整个1班众所皆知的事情了。 除非老师吩咐等必要的事情，基本上没几个人愿意去靳储那里碰壁。 当然，除了柯尹青那个越挫越勇的傻大个。 三个女生商量了半晌，又打起了退堂鼓，不是她们胆子小，而是靳储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实在有些骇人，她们光是嗅到从靳储身上散发出来的冰凉气息，就恨不得钻到附近的墙缝里。 「要不然……」林玲试探性的说，「还是算了？我们另外想个办法。」 席画犹豫着点了点头：「也行……」 话音刚落，她们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偏低的声音：「你们可以先说一下，找我什么事。」 席画：「……」 林玲：「……」 屈静：「……」 三个女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肩膀狠狠抖了一下，忙不迭转过身，就对上靳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靳储比她们三个人都高出半个脑袋，这会儿站得近，那股压倒性的气势几乎是噼头盖脸的涌向她们。 她们连动也不敢动一下，心脏砰咚砰咚直跳，做贼心虚的看着靳储。 靳储垂着眼皮子，嘴角轻抿，漆黑的眸子安静注视着她们，他正在等待她们的回答。 林玲率先反应过来，后知后觉的理解到靳储话中的意思后，她眼中迅速闪过一抹喜悦的情绪，赶紧说道：「花花给乔嘉诺写了封信，但是就这么把信拿给乔嘉诺好像不太好，你和乔嘉诺走得近，能不能帮个忙呀……」 说到最后，林玲拖长了尾音。 尽管席画一直没有说话，却脸颊泛红，紧紧挽着林玲的手臂，她半天没有等来靳储的回答，不由得感到忐忑，悄悄抬头看向靳储。 便见靳储迎着光，极为精緻的五官被光线模煳，她们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表情，只能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紧绷，似乎在压抑着某些情绪。 林玲鼓起勇气喊道：「靳储？」 「嗯。」靳储发出一道淡淡的鼻音来表示自己听见了，他停顿数秒，才说，「可以。」 「真的？」席画高兴得不停摇着林玲的手臂，「真是太感谢你了！等下开完家长会后，我就把那封信拿给你！」 靳储点了点头：「好。」 「对了。」席画放开林玲，双手合十，做出拜託的手势，「如果乔嘉诺收下我的信，到时候你可不可以跟我说一下他的反应，还有他对你说了什么……」 第114页 席画知道自己有点得寸进尺，因此她在说话之前就做好了被靳储拒绝的准备。 没想到靳储继续点了下头：「可以。」 席画高兴极了：「谢谢你！」 - 开完家长会后，已经是下午五点钟。 等到家长们陆续离开后，班主任又把学生们喊进教室讲了会儿话，席画回到座位上，从课桌里翻出那本夹着信封的化学书。 她低头看着化学书的封面，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那白净的脸颊逐渐变得红润起来。 好不容易等到班主任把话讲完，席画便已最快的速度收拾好书包，然后背着书包小跑出了教室。 席画紧张的在楼梯口等着，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靳储出现在楼梯上的身影，她面色一喜，连忙走过去，翻开书本，把那封信拿给靳储。 靳储像是对那封信的兴趣不大，神情冷淡，连余光也没有分给信封一点，他把信封摺叠起来塞进书包最外层。 信封经过了席画的精心挑选，颜色和花纹都是席画极其喜欢的，这会儿看见靳储毫不怜惜的对待信封，她眼中浮起一丝心疼。 不过这抹心疼没持续多久就被她压了下去，她感激的笑着说：「真的非常感谢你。」 靳储瞥了她一眼：「举手之劳。」 说完，靳储又道，「还有其他事吗？」 「啊？」席画愣了下，随后摇了摇头，「没有了。」 靳储说：「那我走了。」 席画嗯了一声，赶忙让开道路。 靳储重新背起书包，头也不回的走下了楼梯。 乔东和陈月已经在教学楼前的空地上等待了有段时间，自从夫妻俩得知靳储的成绩后，挂在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淡不下去。 瞧见靳储走来，陈月忍不住过去抱了抱靳储：「小储真厉害，以后还要继续加油呀，今晚回去阿姨给你炖猪蹄吃。」 靳储看着陈月笑靥如花的脸，崩了一天的表情终于缓和下来，他轻轻勾了下嘴角，乖巧的应道：「谢谢阿姨。」 晚上吃完饭后，靳储照常帮陈月一起收拾残局。 乔嘉诺拿起睡衣便钻进了浴室。 等到乔嘉诺吹干头髮从浴室里出来，回到卧室，就看到靳储端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封嫩粉色的信纸。 第54章 误会 嫩粉色的信封，以及上面像小蝌蚪似的密密麻麻的文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乔嘉诺只是瞥了眼，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情书」两个字，他感到好奇的同时，禁不住也觉得诧异。 居然有人给靳储写情书了？ 他们才念初一，这个时候写情书是不是有点早熟了…… 「靳储。」乔嘉诺抬脚走过去。 靳储听到他的声音后，稍微愣了下，却丝毫不感到慌张，而是有条不紊的把那张信纸摺叠起来，放进信封里。 等到乔嘉诺走到书桌旁的时候，靳储已经把信封恢復原样。 乔嘉诺垂眸看向信封，上面没有任何字样，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信封，不过从信封的精緻程度可以看出来，它经过了一个女生的精心挑选。 「这是什么？」乔嘉诺拉开旁边的椅子坐下，明知故问道，「别人给你写的信吗？」 靳储拿着信封翻来覆去的玩弄，似乎感觉这封信很有趣一样。 半晌，靳储才很淡的嗯了声，算是承认了。 乔嘉诺追问：「情书？」 靳储抬起眼皮子，冷淡的目光落到乔嘉诺身上，他安安静静的看着乔嘉诺，仿佛在打量着什么似的，过了一会儿，他启唇道：「你知道？」 乔嘉诺在桌上撑起下巴，笑着说：「信封和信纸的颜色一看就能猜到是情书，就算是朋友给你写信，也不会用这么暧昧的颜色。」 靳储抿了抿唇，不可置否。 乔嘉诺沉默片刻，他看不透靳储的想法，只能委婉的建议道：「我们刚上初一，以后的路还很长，目前还是学习比较重要，所以除了学习之外的事情，最好不要考虑那么多。」 靳储听着乔嘉诺那像是操心老父亲一般语重心长的口吻，顿时忍俊不禁，翘了翘嘴角：「你放心，我不会考虑那些。」 乔嘉诺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话音刚落，便瞧见靳储忽然把那封信撕成两半，然后继续撕起来，直到原本好端端的信封变成一堆碎纸片，靳储才停下动作。 乔嘉诺微张着嘴巴，惊讶的看着靳储手下那堆碎纸片，突然间有点尴尬：「你也不必这样……」 靳储打断他：「我会拒绝她的。」 「……」 乔嘉诺本以为自己要费些功夫才能说服靳储，没想到靳储这么主动，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靳储的话，半天才结巴的嗯了两声。 靳储收拾好那堆碎纸片，捧在手心里，递给乔嘉诺：「可以帮我扔一下吗？」 乔嘉诺回神，无奈的看了眼靳储脚边的垃圾桶：「垃圾桶就在你脚下。」 「哦，是吗？」靳储像是早就知道这个事实，平静得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可是我想要你帮我扔掉它们。」 乔嘉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居然从靳储的话里面听出了几分撒娇的意味。 靳储在对他撒娇？ 第115页 乔嘉诺既感到不可思议又有些飘飘然，内心不可控制的变得欣喜起来，他高高兴兴的接过那堆碎纸片，全部扔进垃圾桶里。 碎纸片轻飘飘的落在垃圾桶底部，乔嘉诺的目光从上面一扫而过。 下一秒，他顿了顿。 乔嘉？ 上面貌似写了「乔嘉」两个字。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上面写的应该是「乔嘉诺」吧？只是那封信被靳储撕碎了，也把「诺」撕掉了。 可是女生写给靳储的情书上面怎么会有他的名字？ 乔嘉诺想不明白，正要再看一眼，眼前冷不丁一黑，一片冰凉的触感贴在他的皮肤上——靳储捂住了他的眼睛。 「怎么了？」 乔嘉诺一脸茫然，却没有挣扎。 「没什么。」靳储不知何时站在乔嘉诺身后，他比乔嘉诺高出一截，轻而易举的把乔嘉诺的眼睛捂得严严实实，「我手冷。」 乔嘉诺哭笑不得：「你手冷捂我眼睛干什么？」 靳储没有回答，仿佛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乔嘉诺把靳储的手从自己眼睛前扯下来，放在手心里搓了搓，他抬头，便看见靳储目光怔怔的望着他，不由得笑起来：「还没入冬呢，你的手怎么凉成这样。」 靳储垂眸看向乔嘉诺的手，那双手正在轻轻揉搓着他的手。 乔嘉诺的手十分好看，手指细长，指尖圆润。 每一根都长得那么恰当好处。 也许是错觉，靳储的双手竟然真的暖和起来，像是被乔嘉诺传染了热度，甚至连和乔嘉诺相贴的那片皮肤也有着触电般的感觉。 在这一瞬，电得他心脏发麻。 没等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他已经条件反射性的将手抽了回去，他的动作很快，快得乔嘉诺猝不及防。 乔嘉诺发懵的抬头看向靳储，还愣愣的把手举在半空中。 不知怎的，靳储被乔嘉诺疑惑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他将手放到身后，语气很淡的说道：「已经不冷了。」 乔嘉诺用了一会儿时间才反应过来靳储在说什么，他尴尬的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把手收回来，顺势抓了抓头髮。 「天气凉了，我让我妈把暖手袋找出来好了，免得你晚上睡觉冻得睡不着。」 「我没事……」 靳储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乔嘉诺踩着拖鞋哒哒哒的跑出了卧室。 他眼睁睁看着乔嘉诺的背影消失在卧室门外，许久才缓慢的收回目光。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到自己的手上，这双手刚才被乔嘉诺紧紧握着，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乔嘉诺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他轻轻捻了捻指尖。 似是想到什么，耳根突然变得绯红，整张脸烫得仿佛要烧起来似的。 良久，他才吐出一口气。 当靳储再低头看向脚边的垃圾桶时，漆黑的眸底泛起一丝冷色，他飞快的收拾好垃圾袋，随后提着袋子走出了卧室。 - 席画整晚没睡。 第二天，她很早就来到教室了。 早自习的铃声还没响起，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四五个学生，她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 同桌来得很快，转头看到席画脸上浓重的黑眼圈时，吓了一跳，指着席画的脸说：「你的黑眼圈好重啊，昨晚没有睡好吗？」 席画也被吓到了，赶紧从桌箱里摸出小镜子照了照，果然很明显。 「昨晚失眠了。」席画一边尴尬的说着，一边把小镜子放回桌箱里。 「可能是你学习压力太大了吧，你们好成绩的人就是想得多，所以才容易失眠。」同桌说道，「话说回来，也不知道靳储会不会失眠，我要是能考出他那样的逆天成绩，肯定每天晚上都乐得失眠。」 席画听到靳储的名字，就开始心不在焉起来，忍不住东张西望。 可惜靳储向来踩点进教室，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起时，靳储才姗姗来迟，他面无表情的从后门进来，径直走到座位前。 靳储像是察觉到了席画悄悄看着他的目光，掀了下眼皮子，冷飕飕的视线直接投向席画。 席画：「……」 她顿时犹如受到惊吓的兔子一般，赶紧把脑袋转了回去。 等到下午上体育课的时候，席画才在林玲和屈静的陪同下一起找到坐在足球场旁边看台上休息的靳储。 靳储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两条长腿无处安放，即便是这么随意的动作，被他做出来却格外引人注目。 不愧是帅哥，怎么看都好看啊…… 席画在心里默默感慨着。 只可惜这个帅哥性格太冷漠，班上几乎没人敢靠近他，更别说胆子稍微小点的女生。 其实喜欢靳储的人不比喜欢乔嘉诺的人少，光是席画知道的人，就有五个以上，然而靳储总是板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生人勿进的气息，哪怕那些女生再喜欢他也只敢远远看着。 席画默默嘆了口气。 她在林玲和屈静的推搡下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深吸口气，小声问道：「靳储，乔嘉诺收下我的信了吗？」 靳储脸上没什么表情，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嗯了一声。 「真的吗？太好了！」席画高兴得差点蹦起来，原本忐忑的表情瞬间被喜悦覆盖，「那他有说什么吗？」 第116页 靳储歪了歪头，似是有些不解：「说什么？」 席画咬着牙：「比如他对我的印象怎么样，或者他看完信后是什么表情。」 闻言，靳储眉心微蹙，回想了一会儿，才说：「没什么表情，看完就没了。」 席画懵了一瞬，突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连忙回头看向等在后面的林玲和屈静。 林玲见势不对，拉着屈静走过来，接着问道：「那他看完信后总得做些什么吧？难不成一直捏着那封信不放？」 「哦，对了。」经过林玲的提醒，靳储倒是回想起来，掀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席画，「连信封带信纸一起撕了，全部扔进垃圾桶里，这个算吗？」 席画：「……」 然后席画红着眼睛跑开了。 林玲和屈静连忙追上去。 从那之后，每次乔嘉诺去1班找靳储，总能看到林玲和屈静忿忿不平的瞪着他，席画更是像在躲避瘟/疫一样看见他就绕道走。 事后，乔嘉诺去问靳储。 靳储正坐在书桌前写作业，听完乔嘉诺的话后，连眼神都没给他一个，淡淡的哦了一声：「可能是不太喜欢你吧。」 乔嘉诺茫然：「为什么？」 他好像没有招惹那三个女生吧。 靳储说：「很多次你来找我，都让她们过来喊我，我和她们的关系不太好，她们以貌取人，有点怕我，久而久之，就开始避着你了。」 靳储解释得有点牵强，可是仔细想了想，又觉得是那么个道理。 乔嘉诺想起他去1班找靳储时，总是看见靳储独自坐在座位上，或者坐在操场的凳子上，形单影只，和1班的其他学生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不由得心头一酸。 如果那些人当真以貌取人的话，像靳储这样好看的长相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人才对，怎么可能被那些人孤立？ 说是以貌取人，不如说是歧视。 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他也要尽量避开席画那些人了。 乔嘉诺生气的想着。 第55章 元旦 放元旦节的时候，乔嘉诺和靳储又被两个大人领着去了一趟爷爷奶奶家里。 乔奶奶依然笑容慈祥，还在饭桌上分别给乔嘉诺和靳储封了红包，只是提到小儿子乔西的时候，乔奶奶掩饰不住眼中的担忧。 「上个月你弟弟打电话来，又和我们吵了一架，说是已经和他朋友一起确定好店铺和店里的桌椅，就差钱了。」乔奶奶抬手捂着额头，发出一声长长的嘆息，「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弟弟做事莽撞，五万块钱可不是小钱，我们怎么能轻易给他？」 听完乔奶奶的话，乔东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些年来，他和父母简直为这个弟弟操碎了心，也替乔西收拾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烂摊子。 可乔西就是不长记性，好吃懒做，整天指望着一步登天。 如果赚钱有那么容易的话，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还会起早贪黑的上班吗？他和陈月早就把老本凑起来去开店了！ 乔东磨了磨后槽牙，压下心头的怒火，拉过乔奶奶的手轻轻拍了两下，安慰着说道：「妈您放心，我会给乔西做思想功课的，劝他尽早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乔奶奶说：「那就辛苦你了，就是不知道你弟弟会不会听……」 语毕，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尽管母子俩都没有把内心的想法说出来，可是作为旁观者的乔嘉诺却是了解得一清二楚——乔西不会听别人的话。 要是乔西听了，那他就不是乔西了。 一直没说话的陈月见饭桌上的气氛过于沉重，赶紧出来打圆场的招唿大家吃菜，随后看向乔嘉诺和靳储：「你们出游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乔嘉诺愣了愣：「还没呢。」 陈月伸手摸了下乔嘉诺的脑袋：「明天我带你和小储出去逛逛，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购置的东西，再买点零食那些。」 乔爷爷闻言，赶紧放下筷子，问道：「嘉诺要去春游啊？什么时候的事？」 乔嘉诺想了想：「就在下个月初，学校组织我们去爬小萤山。」 萤市附近有很多山，大山陡峭险峻，鲜少有人攀登，然而小山风景秀丽，流水潺潺，是不少萤市人春游踏青的好去处。 乔嘉诺经歷了上辈子，去小萤山玩的次数用另只手都数不过来，学校领着去的、家长领着去的、他和廉晋华还有霍雨青单独去的…… 唯独没有和靳储一起去过。 不对，学校组织去小萤山玩的时候，乔嘉诺和靳储在无意间碰过几次面，可惜那时的乔嘉诺注意力全在霍雨青身上，匆匆扫了靳储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直到现在，乔嘉诺甚至记不清楚靳储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看见他时是什么表情。 幸好这次仍旧是整个初一年级一起行动。 想到这里，原本乏味无趣的春游在乔嘉诺心里竟然变得有趣起来，他隐隐开始期待着。 然而乔爷爷并不知道乔嘉诺在想什么，反而是这个老人家又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趁着乔东和陈月临走前和乔奶奶说话的功夫，乔爷爷悄悄把乔嘉诺拉进卧室。 「你把这个收着。」乔爷爷往乔嘉诺怀里塞了个红艷艷的大红包，「明天和你妈出去多买点东西，顺便买几件衣服，都是初中的小伙子了，别亏待自己。」 第117页 乔嘉诺哭笑不得：「爷爷，我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 「你还说没有！」乔爷爷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乔嘉诺一眼，语气酸熘熘的说，「刚才在饭桌上，你光顾着给那个孩子夹菜去了，自己都没有吃上几口饭。」 乔嘉诺：「……」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 之前他担心靳储客气，吃饭时不夹菜，也就养成了多备一双筷子给靳储夹菜的习惯。 神奇的是上辈子洁癖严重的靳储居然对他的行为照单全收了，本来乔嘉诺还不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听乔爷爷说起来，那股诧异的情绪在瞬间涌了上来。 乔爷爷见乔嘉诺突然走神，便知道自家孙子又在想那个孩子了，一时间语气里的酸味更重：「看吧看吧，我说对了吧？」 「爷爷您真是的……」乔嘉诺面对幼稚得像个孩子似的乔爷爷，心里又好笑又无奈，他抬手抱了抱乔爷爷，「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您也要照顾好您和奶奶。」 被抱了的乔爷爷高兴极了，乐得咧着嘴直笑：「我和你奶奶的身体硬朗着呢，再活个四五十年不成问题。」 最后在乔爷爷的强硬态度下，乔嘉诺不得已收下了他的红包。 走出卧室，就看到客厅里只剩下靳储一个人。 靳储双手插兜的站在茶几旁边，高高瘦瘦，气质清冷，就连向来喜欢说话的乔奶奶也不太敢靠近他，暖黄色的灯光洒在他下半张脸上，他的眼睛和鼻子都埋在阴影之中。 虽然乔嘉诺看不清楚靳储的眼睛，但是他能十分明显的感受到——靳储在看着他。 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好像在这个世界里只能看见他一样。 在这一刻，乔嘉诺被靳储专注的目光看得耳根有些发烫，他只能用笑容来掩饰心里的异样感觉，走过去扯住靳储的衣服。 「我爸妈呢？」 「先走了。」靳储的嗓音如同他的气质一般冷冷淡淡，「他们还要去推车。」 乔嘉诺哦了一声，手指突然松开靳储的衣服，接着顺势握住靳储的手腕。 靳储愣了下。 乔嘉诺却蹙起眉头，他隔着外套和毛衣，只能勉强把靳储的手腕握住大半，好在这并不妨碍他把靳储往外拖。 向乔爷爷和乔奶奶告完别后，乔嘉诺和靳储先后换鞋出门。 走在光线昏暗的楼道里，乔嘉诺害怕他自己或者靳储不小心摔着，又像刚才那样握住了靳储的手腕。 靳储犹豫片刻，没有挣扎。 两个人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走到楼下。 乔嘉诺忍不住偏头看了眼靳储已经轮廓分明的侧脸，一时间，他好像理解了那些喜欢靳储的小女生的心思，于是开玩笑的说道：「你长得这么好看，如果我是女生，也要给你写情书了。」 这话让靳储的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乔嘉诺还以为靳储觉得他这个话题无聊，正考虑着换个话题的时候，冷不丁听见靳储开口：「可惜你不是女生。」 怔愣两秒，乔嘉诺扑哧一笑：「其实我还挺想当女生的。」 靳储问：「为什么？」 为什么…… 乔嘉诺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他忽然想起上辈子的某些事。 如果他是个女生的话，就不会和霍雨青交往，也不会因为霍雨青而认识谭斐然，更不会和谭斐然扯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关系。 谭斐然就是个疯子！ 起初乔嘉诺以为谭斐然和他一样是受了霍雨青的矇骗，产生了同病相怜的心理，才和谭斐然做朋友，越走越近。 后来他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谭斐然的预谋。 谭斐然有意接近霍雨青，诱使霍雨青噼腿并且针对他，然后谭斐然再化作正义的使者来到他身边，轻轻松松替他摆平那些事…… 若是谭斐然对他没存有那些龌龊的心思就好了。 乔嘉诺闭了闭眼。 回忆到那些不堪的事情，他感到尤为窒息，胸口一抽一抽的疼。 他想，他永远也忘不了被谭斐然压在身下亲吻时的噁心感，胃里的东西翻滚，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乔嘉诺陷入回忆里，痛苦到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捏了捏他的下巴，冰凉的触感使他一个激灵，骤然回神。 乔嘉诺抬眸就看到靳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也不知道靳储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挺拔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脸，唿出的热气全部喷洒在他的皮肤上。 靳储轻轻钳住乔嘉诺的下巴，手上微微用力，迫使乔嘉诺和他对视。 乔嘉诺被靳储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这么近距离的看着靳储的眼睛，他竟然感到有些别扭：「怎、怎么了？」 该死。 连说话都结巴了。 靳储平静的问：「你在想什么？」 想上辈子，想你，想谭斐然。 乔嘉诺在心里嘆口气，可惜他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只能敷衍道：「我在想明天要买什么。」 靳储说：「你骗人。」 乔嘉诺耸了耸肩：「没骗你。」 靳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看表情依然不相信他的话，只是乔嘉诺不承认，靳储也没有办法，僵持半晌，最后作罢。 「走了。」靳储松开乔嘉诺的下巴，转身就走。 第118页 乔嘉诺松了口气，悄无声息的跟上去。 哪知道他们才走几步，靳储倏然停下脚步。 猝不及防的乔嘉诺直接撞了上去，不过他没有撞在靳储的后背上，因为靳储仿佛预料到了他的动作似的，飞快的转过身并接住了他。 乔嘉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靳储捏住了。 靳储的手比乔嘉诺的手大上一些，手指更长，轻而易举就圈住了乔嘉诺的手腕，他拉着乔嘉诺往前走了一段路。 乔东和陈月夫妻俩早就拿好自行车，正在街边等着。 瞧见乔嘉诺和靳储的身影后，陈月对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走快点。 乔嘉诺正要加快脚步，却听见靳储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有时候我也在想，你是个女生就好了。」 第56章 拥抱 闻言，乔嘉诺挑了挑眉。 他扬起不知何时被靳储牵住的手，调侃道：「如果我是的女生的话，你这么牵着我，已经被我爸妈打死了。」 靳储像是这才意识到自己牵着乔嘉诺的手，顿时犹如被烫着了一般，赶紧放开乔嘉诺的手并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乔嘉诺的手举在半空中。 愣了片刻。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 在他越来越夸张的笑声中，靳储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僵硬，即便在不太明亮的光线中，也能看出靳储的脸颊红得宛若要滴出血来。 靳储有些无措，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见乔嘉诺丝毫没有要收敛的意思，霎时也来了气。 他仿佛没有听见乔嘉诺的笑声，笔直的往前走去。 尽管靳储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逐渐慌乱的步伐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等到乔嘉诺笑够了，才收起逗弄靳储的心思，他在陈月的催促声中，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去，然后侧身一屁股坐到靳储的自行车后座。 原本靳储已经坐到自行车的坐垫上了，感受到乔嘉诺的动作后，一下子吓得忙不迭站起来，好在他身高腿长，在如此惊慌失措的情况下也不至于摔倒。 乔嘉诺从靳储身后探出个脑袋：「不走吗？」 靳储憋了许久，才闷声挤出一句话来：「你怎么坐到我这里来了？」 乔嘉诺理直气壮：「因为我们四个人里就我没有骑自行车来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靳储难得在乔嘉诺这里吃瘪，一时间连话也多了起来，「我是说你不是要坐叔叔那里吗？」 这时，从旁经过的乔东适时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后座：「嘉诺，人家小储带不动你，你快来我这里。」 乔嘉诺坐着没动：「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带动？」 乔东还是第一次瞧见自家儿子这么固执的样子，顿时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他赶紧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陈月。 陈月可就不像乔东那么好说话了，当即停稳自行车，气势汹汹的走向乔嘉诺：「大晚上的你犯什么浑呢，连你爸的话也不听了是不是？」 说话间，陈月已经走到乔嘉诺面前，伸手就想把乔嘉诺从靳储的自行车后座上揪下来。 结果她的手还没碰到乔嘉诺，就被靳储一把抓住。 靳储的力道很大，没来得及收住，把陈月吓得勐地一抖。 陈月脸色泛白，说不出话，诧异的看着靳储。 靳储淡道：「阿姨，我来载他吧。」 说完，松开了她的手。 陈月摸了摸有些发疼的手腕，她无法拒绝，只能点了下头：「你们注意安全。」 「谢谢阿姨。」靳储看了眼陈月的手腕，顿了顿，又说，「对不起，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嗯？」陈月随着靳储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随即明白过来，她连忙拿开揉着手腕的另一只手，不以为然的笑着说道，「没事，不疼。」 等到乔东和陈月先后骑着自行车离开，靳储迈开长腿坐了上去。 「坐稳了。」 「好！」 乔嘉诺有些紧张，条件反射性的抬手搂住靳储的腰。 他侧身坐在后座上，伸长右手正好把靳储的腰搂住了大半，不得不说，靳储的腰特别细，却不是单纯的瘦，哪怕隔着厚实的衣服，乔嘉诺也能感觉到那腰上传来的力度。 乔嘉诺啧了一声，忍不住发出感嘆：「你的腰真细。」 没想到他刚把话说完，靳储突然转了下车头，整辆自行车勐地一偏，差点把乔嘉诺从后座甩下去。 「卧槽！」乔嘉诺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用双手抱住靳储的腰，恨不得把脸和胸口都贴在靳储背上，他喘着粗气道，「怎么了？！」 「没事。」 幸好靳储很快掌住了车头，自行车又像刚才那样平稳的往前行驶。 只是虚惊一场。 乔嘉诺不敢放开抱着靳储的双手，贴在靳储背上，小声抱怨道：「你要盯着点，不然我们一起摔个大马趴就好看了。」 靳储沉闷的嗓音随着夜风飘来：「不会的。」 乔嘉诺嘲笑道：「这么自信，那刚才算什么？」 靳储粗声粗气的说：「刚才只是意外。」 乔嘉诺没说话，努力憋着笑。 过了一会儿，靳储不自在的动了动身体，他似乎忍了很久，还是没忍住的说：「你别碰我。」 第119页 「为什么不能碰你？」尽管乔嘉诺嘴上这么说，可手上悄无声息的放松了许多，「如果不碰你的话，刚才我早就摔下去了。」 乔嘉诺伶牙俐齿，靳储根本说不过他，半天才开口：「你可以扶着后面。」 乔嘉诺：「……」 靳储补充道：「扶着后面就不会摔下去了。」 乔嘉诺顿时气笑了，心想他和靳储都同床共枕那么久了，要嫌弃他早该嫌弃完了，这个时候的靳储还矫情个什么劲儿？ 「呵，如果我说不呢？我偏要碰你。」乔嘉诺像是在和靳储怄气似的，再次将靳储抱得紧紧的，他整个人也毫无间隙的贴在靳储背后。 别看靳储长得高高瘦瘦，背却挺宽的，不仅为乔嘉诺遮挡了大部分夜风，而且抱着的时候犹如抱了个大玩具一样，十分有安全感。 乔嘉诺吹着凉飕飕的夜风，突然有点捨不得放手了。 然而乔嘉诺的动作让靳储勐地一滞，身体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乔嘉诺！」靳储几乎是咬着牙喊道。 「嗯？」乔嘉诺懒洋洋的把脸贴在靳储背上，眯缝着眼睛应了一声，像只猫儿。 「你别这么抱着我。」 「这么抱着多舒服啊……」乔嘉诺故意用脸在靳储背后蹭了蹭，笑嘻嘻的说道，「我这不是怕你后背着凉，才牺牲自我用身体来暖和你，结果你不领情就算了，还吼我。」 「我没有吼你的意思。」靳储在风中嘆口气，他面对耍无赖的乔嘉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只是、只是让你别抱得这么紧。」 他很不习惯。 而且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闻言，乔嘉诺瞭然的哦了一声，可是行动上却没有一点表示。 靳储：「……」 他只能认命的骑着自行车。 冬天的风很凉，吹打在脸上犹如有细细密密的针刮过一样，很疼。 然而靳储丝毫感受到不到寒冷，他的脸在发烫。 烫得仿佛随时都要燃烧起来。 还有被乔嘉诺搂着的腰、被乔嘉诺贴着的背、甚至是乔嘉诺说话时传到他耳边的气息…… 他的感官世界第一次变得那么清晰…… 他听到了自己心脏在疯狂跳动的声音，好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快要死了。 溺死在乔嘉诺温暖的拥抱中。 他从小到大，不知道经歷过多少个这样的寒冬，他衣着单薄，在雨天、在雪天、在暴风天里抱着双臂，瑟瑟发抖，冷得快要死掉，可是从来没有人愿意这样抱着他。 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哪怕冻死在乔嘉诺的怀抱里，他也心甘情愿。 - 后来，乔东给乔西打过几次电话，苦口婆心的劝导乔西找个工作、好好上班，不要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可惜正干得火热朝天的乔西根本听不进乔东的话，接通电话后就管乔东要钱，见乔东没有给钱的意思，于是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乔东整天为了这件事犯愁，向陈月抱怨。 陈月一直不喜欢只会啃老惹事的乔西，听完丈夫的抱怨后，便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乔东不要把家里的钱借给乔西，如今哪个亲戚不知道把钱借给乔西就等同于肉包子打狗，根本有借无还。 为此，夫妻俩还经常闹得不愉快。 乔东说陈月没有人情味，连丈夫的亲弟弟都不肯管一下，陈月怪乔东就是个扶弟魔，好不容易家里的经济宽松下来，又想扶持弟弟一家人。 夫妻俩吵来吵去，还闹起了冷战，气得陈月翻出被褥在沙发上睡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陈月向乔嘉诺和靳储说起这件事情时，眼眶还在泛红。 乔嘉诺有些无措，他向来不太会在这种时候安慰陈月。 倒是靳储忽然说道：「如果你和叔叔有足够的存款的话，可以再买一套房子。」 听到这话后，陈月和乔嘉诺纷纷诧异的看向靳储。 靳储平静的解释道：「我听同学说，萤市和g市之间要修快速通道，到时候来往方便，你们可以考虑在g市买房。」 g市也是一座小城市，不过比萤市这个县级市要繁华很多，因此房价也要贵上三分之一。 如今大家都是刚好够温饱的水平，甚至还有些家庭在辛辛苦苦的攒钱买房，考虑买第二套房子的人是少之又少。 陈月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思议，她想也不想就摇头道：「我们家里花销大，以后你们上学还要花钱，必须攒着点钱才行，要不然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办。」 靳储说：「你们可以留下一部分钱，剩下的钱拿去买房。」 「你这孩子把买房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陈月继续摇头，无奈道，「我们家的积蓄本来就不多，要是留下一笔钱，剩下的钱压根不够买房。」 靳储很快回答：「你们可以申请住房信贷。」 「住房信贷？」陈月之前从同事口中听说过这个词，却是第一次听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提起来，「你怎么知道这个？」 [2.春游] 靳储抿了抿唇，没有回答春月的问题，反而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你和叔叔都在事业单位工作，申请住房信贷应该会比其他人容易很多，听说是在固定的银行申请，你们可以先去问一问。」 这么一番话下来，听得陈月都懵了。 第120页 陈月目光怔怔的看了靳储良久，才吶吶开口：「为什么是在g市买房？」 「g市房价的上升空间比萤市大。」说着，靳储倏地笑起来，「不过若是你们愿意，也可以直接去c市买房，c市的房价涨得更快。」 c市是距离萤市最近的大城市，坐火车过去只需要两个小时。 不过c市的房价非常高。 可陈月仍旧是懵的：「你怎么知道房价会涨？」 靳储耐心解释道：「我刚来你们家时，外面的面条是五毛钱一碗，现在已经变成两块钱一碗，光是面条的价钱就翻了四倍，更别说房子这么重要的东西了。」 闻言，陈月骤然从懵逼的状态中挣脱出来，回想到自己刚才的问题，霎时老脸一红。 她怎么问出了那么蠢的问题？ 现在他们单位里谁不知道房价在疯涨？只是大家都没有买第二套房子的意识，有那个钱，还不如存在银行里吃利息来得保险。 本来陈月对再买房的想法也是模模煳煳的，这会儿听靳储这么一说，不知怎的，突然就变得清晰起来了。 乔嘉诺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靳储，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才十多岁的靳储竟然会有这么长远的想法，别说陈月和乔东夫妻俩，就连重生过一次的他也没有考虑到在买房上面做投资。 而且靳储还提出了分期买房的建议…… 这一瞬间，乔嘉诺有些怀疑靳储是不是也重生过来了。 难怪上辈子的靳储会成为人人惧怕又不得不佩服的大魔王，有些人天生聪明，即便乔嘉诺重生七八回也不一定比得上。 想到这里，乔嘉诺感到非常郁闷。 但现在可不是郁闷的时候，他趁着陈月犹豫不定的功夫，趁热打铁的劝道：「我觉得靳储考虑得很周到，房价肯定比物价涨得快，物价又比银行的利息涨得快，先把房子买了，肯定不会亏钱就对了。」 陈月纠结得很，忍不住瞪向乔嘉诺：「我和小储说话，你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 乔嘉诺：「……」 哈喽？ 靳储比他大不了多少好吗？ 然后被cue到的靳储直接发大招了：「叔叔耳根子软，现在还可以拒绝那个人，也许被恳求的次数多了，就会勉为其难的同意，以前他不是经常这样吗？」 陈月：「……」 陈月彻底动摇了。 毕竟买房不是一件小事，虽然陈月心里已经有了想法，但还是需要仔细琢磨一下才行，而且这个家也不是她一个人说了算，她还要和乔东商量。 到了一月份，临近春游的日子，被学习压弯了肩膀的学生们都很兴奋。 这天清晨，大家按时来到指定地点集合。 集合地点就在学校操场，初一年级的各个班按照每周一朝会的位置站整齐，随后跟着班主任走出学校坐上安排好的大巴。 乔嘉诺和吴翼坐在最后一排。 吴翼的目光落到乔嘉诺放在腿上的背包上面，顿时一愣，不禁羡慕道：「你新买的背包吗？」 「上个月买的。」乔嘉诺说，「今天才背出来。」 吴翼说：「你爸妈对你真好诶。」 「有什么好的？」不知何时坐在他们前面的霍雨青小声嘀咕道，「我看到靳储有个一模一样的背包，亲生儿子和外人是同样的待遇。」 尽管霍雨青的声音小，可还是被后面的乔嘉诺和吴翼听得一清二楚。 吴翼瞬间没了声音，安静如鸡的看了眼前面霍雨青的侧颜，又看了眼冷着脸的乔嘉诺，咬着唇不敢说话。 乔嘉诺勐地在背包上拍了下。 啪嗒一声。 把前面猝不及防的两个女生吓了一跳，霍雨青当即愤怒的转过头来：「乔嘉诺，你干什么呢！」 乔嘉诺冷眉冷眼的盯着霍雨青。 由于他长得好看，即便拉扯着脸，也丝毫不会让人感到惧怕，然而当霍雨青对上他那阴郁的目光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霍雨青下意识往朋友身上靠去，悄悄挽住朋友的手臂。 「霍雨青。」乔嘉诺沉声喊了她的名字，毫不客气的说道，「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霍雨青鼻尖一酸，直接把脑袋扭回去，旁边的朋友见状，赶忙揽着她小声安慰着。 乔嘉诺压根没有把霍雨青的反应放在心上，他低头整理了一会儿被拍扁的背包，便听见吴翼尴尬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你和靳储的感情真好。」 乔嘉诺皱眉：「他是我弟弟。」 吴翼：「……他不是比我们大半岁吗？」 「……」半晌，乔嘉诺嘆气，「好吧，我才是他的弟弟。」 他把靳储当做小孩子看待的时间长了，居然忘记靳储还比他大上半岁，难怪靳储长得那么高，像是吃了激素似的。 乔嘉诺终于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 第57章 春游 大巴车一路开进小萤山里。 乔嘉诺闲得无聊，靠在座椅上睡了一觉，等他被吴翼喊醒时，大巴车已经停了下来，班主任站在最前面，正在扯着嗓子讲事情。 「大家在这次两天两夜的出游里一定要注重纪律，不要乱跑乱叫，不要脱离团体，不要打架斗殴，遇到任何困难必须在第一时间寻找老师，无论是哪个老师都可以，你们自己千万不能擅作主张！」 第121页 底下的同学们齐声应好。 班主任再次清点了一遍人数，才道：「大家先下车集合，跟着班长走。」 说完，班主任便准备下车。 结果不知道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勐地顿住脚步，转身指向同学们，一脸严肃的叮嘱道，「我要警告有些同学，不要打着春游的幌子想那么多有的没的，我可是时刻盯着你们。」 这番话暗示性十足。 本来叽叽喳喳说着话的同学们瞬间安静下来，紧张的相互看了看。 「你看。」吴翼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下乔嘉诺，挤眉弄眼的说，「文老师出来春游都没忘记抓早恋，真是兢兢业业。」 乔嘉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反正不关我的事。」 吴翼讪讪道：「也是……」 以前班上的人还会拿乔嘉诺和霍雨清开玩笑，以为他们真像传说中那样在偷偷交往，可是现在快一个学期过去了，他们别说交往，哪怕平时在走廊上迎面碰到，也像是彼此没有看见似的擦肩而过。 久而久之，大家几乎忘记了乔嘉诺和霍雨清定了娃娃亲的事。 下车后，各个班级在指定的地点集合，班主任们又详细的嘱咐了一番，才让大家解散。 接下来就是自由活动时间。 不过说是可以自由活动，实际上时间早就被安排得满满当当——领材料、搭帐篷、做午饭、布置明天的活动现场、做晚饭…… 乔嘉诺晕头转向的忙碌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来休息时间，天色已经变暗，夜风唿唿的从耳边吹过，白天吵闹的营地也逐渐被寂静的空气笼罩。 尽管已经立春，可是到了晚上，依然很冷。 乔嘉诺翻出陈月给他准备的大衣，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蜷缩在帐篷里瑟瑟发抖。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白天穿得少、受了凉，现在只感觉在身体里乱窜的那股子寒冷像是有生命力似的，直往他骨子里钻。 吴翼从外面探进个脑袋，就看到乔嘉诺侧躺着昏昏欲睡。 「嘉诺，你没事吧？」吴翼伸手贴上乔嘉诺的额头，顿时惊唿道，「哎呀，好烫，你发烧了。」 乔嘉诺意识涣散，费了些力气才听清楚吴翼的话，他把脸往大衣里埋了埋，嘀咕道：「是有点不舒服，我睡一会儿就好了。」 吴翼担忧的蹬掉鞋子，爬进帐篷：「那可不行，你这样下去会越来越严重，你带感冒沖剂了吗？」 乔嘉诺摇了摇头。 陈月心细，给他和靳储每人准备了一份，但是要带的东西太多，乔嘉诺嫌麻烦，就随手把感冒药放在书桌上了。 「我也没带。」吴翼懊恼的拍了下自己的脑门，紧接着又安慰乔嘉诺道，「你先喝点热水，我去问下文老师他们有没有带感冒沖剂。」 说着，吴翼从乔嘉诺放在一旁的背包里摸出保温瓶，扶起乔嘉诺餵他喝了点热水，随后一骨碌的钻出了帐篷。 乔嘉诺睡得昏昏沉沉，头疼，脑热，鼻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样，每一次唿吸都极其费劲。 不知道睡了多久，期间吴翼进出帐篷好几次，每次都凑到乔嘉诺耳边说话，可惜乔嘉诺脑袋混沌，根本听不清楚吴翼在说什么，只能时不时的应一声。 到了后半夜，乔嘉诺非但没有感觉好一点，反而烧得更加严重了，连抬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 而吴翼一直没有回来过。 隐约间，乔嘉诺听见帐篷拉链被拉开的嘶啦声，他以为是吴翼回来了，张了张干渴的唇，想拜託吴翼把保温杯拿给他。 他头疼得厉害，实在没有力气。 结果他还没有把那句话从喉咙里挤出去，吴翼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直接拿起被他扔在旁边的保温桶，小心翼翼的将他扶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乔嘉诺的错觉，他明显感觉到吴翼的肩膀变得宽阔了不少，双臂也变得有力了不少，当他病怏怏的靠在吴翼怀里时，吴翼似乎也不像之前那么吃力了。 吴翼拧开保温杯的盖子，递到乔嘉诺唇边，让他抿了一口。 带着温度的液体从喉管滑下去，乔嘉诺总算感觉喉咙不再那么刺痛，他勉强咽了口唾沫，吸了吸鼻子，正想说声谢谢，哪知道吴翼又把手递了过来。 「张嘴。」吴翼说。 乔嘉诺心想吴翼的声音听起来怎么硬梆梆的？和靳储那个冰冷的傢伙有得一拼。 不过尽管他心里有所疑惑，可还是听话的张开了嘴巴。 下一秒，几颗药丸突然塞进乔嘉诺的嘴里。 苦涩感瞬间瀰漫到整个口腔。 乔嘉诺：「……」 他一下子清醒了不少，下意识要用舌尖把那些药丸推出去。 可是吴翼很快就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他这么做之前，便率先用手钳住他的下巴，然后又是一口温水餵进来。 乔嘉诺难受极了，恨不得把嘴里的药丸和温水一起吐掉，却又在吴翼的强迫下，不得不把那些东西一起咽下去。 中途他呛着水，勐烈咳嗽起来。 吴翼慌了神，赶紧把保温杯拧好放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他的背部，动作间少了刚才的强硬，倒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乔嘉诺慢慢止住了咳嗽，一时间感觉自己犹如死过去又活过来。 原本他还想坐起来和吴翼说几句话，可是来回几次折腾下来，这会儿的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耗得一干二净，宛若没有骨头一样软趴趴的靠在吴翼怀里。 第122页 吴翼还在轻抚着他的背部，仿佛不知疲惫。 乔嘉诺认识吴翼多年，还是第一次被吴翼这么温和又耐心的对待，他甚至怀疑吴翼是不是被人魂穿了，怎么突然像是变了个人。 怀着这些困惑，乔嘉诺的思绪越飘越远，意识也越来越沉。 不一会儿，乔嘉诺就靠在吴翼怀里睡着了，在黑暗彻底降临之前，他感觉到一个温软的东西轻轻贴在他的嘴唇上。 很快，便是吴翼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晚安，乔嘉诺。」 晚安。 乔嘉诺在心里回应，同时想着吴翼的声音听起来像极了靳储。 - 第二天。 乔嘉诺头疼欲裂的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低矮的帐篷顶，他懵逼了足足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他没在家里。 虽然他的感冒还没有完全好，但是意识已经比昨天晚上清晰多了，也能够睁开眼睛并且坐起来。 扭头就看到吴翼裹着被子靠在他身边，整个人像只蝉蛹，只露出一个头髮凌乱的脑袋，张着嘴巴正在唿唿大睡，嘴角有某些液体淌过。 乔嘉诺：「……」 他嫌弃的撇开视线。 乔嘉诺起身想看下外面的天色，哪知道他刚刚动了一下，就惊醒了靠着他睡觉的吴翼。 吴翼勐地睁开眼，视线落在乔嘉诺眉头轻蹙的脸上，茫然了数秒，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手脚并用的爬出被窝，一边搓了搓发冷的手臂一边问道：「你没事吧？」 乔嘉诺摇了摇头：「没事了。」 吴翼松口气：「那就好，今天我们还要参加集合活动呢，如果你不舒服的话就向文老师请个假，在帐篷里躺着休息。」 乔嘉诺说：「不用了，等会儿我和你一起集合。」 他们班主任文秀是个疑神疑鬼的人，之前乔嘉诺和霍雨青在交往的小道消息在班里传得沸沸扬扬，也传到了文秀的耳朵里，于是文秀把他和霍雨青当成重点盯梢的对象，直到现在还认为他和霍雨青之间有什么。 如果他今天突然请假的话，说不定文秀又要胡思乱想。 乔嘉诺实在被文秀那探照灯似的眼睛盯怕了，光是想起来就头皮发麻。 本来吴翼还想再劝乔嘉诺几句，结果听乔嘉诺这么一说，他瞬间安静了，好半天才讪讪开口：「那你集合之前先把感冒药吃了吧。」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吴翼变戏法一样的拿出感冒药，和装了热水的保温杯一起递给他，不仅疑惑道：「你不是没带这些吗？」 吴翼说：「从别人那里拿的。」 乔嘉诺问：「谁啊？」 吴翼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靳储。」 说起靳储，乔嘉诺这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吴翼的力气没有那么大，嗓音也没有那么低，而且平时的吴翼是个话痨，总喜欢自言自语的碎碎念，昨天晚上的吴翼貌似太安静了。 乔嘉诺吃完药，拧紧保温杯的盖子，试探性的问道：「昨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闻言，吴翼勐地一愣，表情里的不自在更加明显，只是他自己没有察觉到罢了。 「啊？我很早就回来了，我还餵你吃了药呢。」吴翼像是背课文一般，干巴巴的说道，「你不记得了吗？」 乔嘉诺眯了眯眼：「记倒是记得，可我记得餵我吃药的人不是你，而是靳储。」 吴翼：「……」 吴翼向来不会撒谎，被乔嘉诺戳穿谎言后，慌张和愧疚等情绪全部在脸上体现了出来。 乔嘉诺又问：「是靳储吗？」 吴翼忍了又忍，终是没有忍住：「昨晚每个班都喊了几个人去放置现场的道具，我和靳储也在，靳储听我说你生病后，就直接跑回来了，我和他换了个帐篷睡觉，没想到凌晨时他又找我换回来，还让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吴翼不知道，乔嘉诺更是不知道。 他们都认为餵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靳储何必遮遮掩掩？ 乔嘉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他干脆放弃思考这件事，穿上衣服后，便钻出帐篷准备洗漱。 早上九点钟，在营地吃过早饭的学生们开始陆陆续续的集合。 乔嘉诺站在队伍的第一排，搭耸着眼皮，看向脚下的草地走神。 这时，一道人影走到乔嘉诺面前。 「好点了吗？」文秀独有的尖锐嗓音传来，「等会儿活动能不能坚持？」 乔嘉诺抬头，对着文秀笑了笑：「可以，我已经好多了。」 文秀点头：「加油。」 说完，她背着双手慢条斯理的晃走了，临走前还不忘看一眼站在女生队伍第一排的霍雨青。 后面的同学注意到了文秀的眼神，不由自主发出调侃的笑声。 「你们笑什么笑！」文秀当场拉下脸来，厉声呵斥道，「我看看谁在笑，我就把谁拎出来站在面前，让那个人笑个够！」 后面零零散散的笑声戛然而止。 乔嘉诺已经习惯这种场面，看着草地连眉头都没有蹙一下，仿佛压根没有听见身后的声音。 年级主任拿着喇叭在前面讲解注意事项，啰嗦的讲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把乔嘉诺讲得昏昏欲睡时，才宣布集体活动开始。 第123页 这次的集体活动说白了就是野外生存游戏，学校的人事先领着工作人员过来踩点，圈出一片小树林当做集体活动的场地，然后布置场地、放置道具，加上学生们一起忙到昨天晚上才收工。 小树林里放有很多「宝盒」和整蛊道具，需要学生们自己寻找。 虽然被圈出的小树林面积不是很大，但是里面树木茂密，杂草丛生，如果不仔细看路标的话很容易迷路，更别说要在草丛里找到被老师和工作人员们藏起来的「宝盒」。 不过学生们还是第一次进行这么有趣的活动，大部分人都激动不已、跃跃欲试，当然也有小部分人不情不愿。 比如霍雨青。 霍雨青几乎是被两个女同学强拉硬拽过去，正要往小树林里面走，却见眼前的草丛忽然晃动了一下，一道黑影从里面窜出来，直往霍雨青脸上扑。 「啊——」 霍雨青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转身就要往回跑。 哪知道她刚跑出两步，右脚冷不丁踢到一块石头，整个人直挺挺的朝前扑去。 这个过程太过短暂，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说伸手去拉霍雨青，大家眼睁睁看着霍雨青摔了个狗吃屎。 第58章 树林 霍雨青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发生这种事，一脸懵逼的趴在草地上，很长时间都没有回过神。 直到周围的人群堆里爆发出一阵夸张的笑声，才把她从某种魔怔的状态中摆脱出来，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雨青！」 「雨青，你没事吧？」 霍雨青的两个朋友被吓着了，这会儿才想起来上前搀扶霍雨青，她们在大家的笑声中手忙脚乱的扶起霍雨青。 此时此刻的霍雨青整张脸早已红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眼睛泛红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人，咬着牙，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小树林里。 她的两个朋友见状，对视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乔嘉诺和吴翼就站在不远处，两个人都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本来吴翼还以为乔嘉诺会上前帮霍雨青一把，或者前去安慰霍雨青一会儿，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乔嘉诺有所动作。 他扭头看去，只见乔嘉诺哆哆嗦嗦的把自己裹在厚实的大衣里，半张脸也埋在大衣中，像只躲在土堆后面的土拨鼠似的，露出一双滴熘熘的眼睛。 这双眼睛还在四处张望、寻找着什么，对象显然不是霍雨青。 吴翼欲言又止，还是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转而问道：「嘉诺，你在找谁？」 乔嘉诺吸了吸冻得发红的鼻子，哑声道：「你看到靳储了吗？」 吴翼：「……」 他怀疑乔嘉诺是不是把以前对霍雨青的喜欢全部转移到靳储身上了。 尽管心里抱着这些疑问，他面上还是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靳储在1班，我们在4班，中间隔了两个班，没那么容易遇见。」 乔嘉诺垂下眸子，沉默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好吧。」 然而字里行间有着说不出的失落。 吴翼呆呆看了乔嘉诺片刻，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了一样，某些想法从他的脑海里飞快闪过，被他眼疾手快的抓住了。 「嘉诺。」吴翼迟疑的开口，「你对靳储是不是……」 乔嘉诺看向他：「是不是什么？」 吴翼对上乔嘉诺纯净的眼神，突然间退缩了，下意识后退一步，忙不迭摇头：「没什么。」 - 直到上午十一点半，乔嘉诺和吴翼才跟着大部队进入小树林。 学校不包午餐，需要他们自带干粮并且在小树林里解决，乔嘉诺还生着病，没有胃口，只背了保温杯和两袋小饼干。 按理说，小树林的面积不大，整个初一年级的人数又那么多，里面应该是人挤人才对，可是乔嘉诺和吴翼往前走了没多久，就和大部队分散了，并且四处找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虽然这片树林早就被考察过了，基本上不会遇到危险，但是树林里枝繁叶茂，头顶的枝叶遮天蔽日，只有稀疏的光线透过树叶间的缝隙落下来，以至于周遭的环境看起来格外昏暗。 要在这种情况下寻找东西，实属不易。 吴翼知道乔嘉诺还病着，便对他说：「我来找宝盒就行了，你看看树干上的路标上，我们尽量早点出去。」 乔嘉诺点头。 于是两个人在树林里兜兜转转的绕了半天，不但没有找到出去的路，还迷失在了树林里，无奈之下，他们只得先找个地方坐下吃点东西、补充精力。 乔嘉诺头疼脑热，吃不下多少东西，勉强吃了两块小饼干后就靠在吴翼肩膀上休息了，他闭着眼睛，却睡不安生。 吴翼抱着背包，纹丝不动，小心翼翼的喘着气，生怕吵着乔嘉诺。 两个人就这样在地上坐了将近半个小时。 期间没有任何人从旁边经过，周遭安静得只能听见风吹动草丛和枝叶的声音。 山上的温度比山下低很多，即便他们都裹上了厚重的大衣，可还是感觉冬天的凉风直往衣领和袖口里面钻，冷得他们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乔嘉诺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衣服里，唿出的热气都在半空中形成一片白色的雾气，他脸颊泛红，昏昏沉沉的靠在吴翼肩头。 第124页 吴翼摸了摸乔嘉诺的额头，还是很烫。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快点找到出去的路，不然乔嘉诺倒在这片树林里的话，光凭他一个人根本背不动乔嘉诺。 至于找宝盒什么的，想都不要想了。 「嘉诺，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找路。」吴翼扶着乔嘉诺靠在身后的树干上，拉紧乔嘉诺身上的衣服，摸着他的肩膀叮嘱道，「你别走啊，我很快就回来，要是你走了，我不一定能找到你。」 乔嘉诺想和吴翼一起去，无奈他实在头昏脑涨，连站起来都很费劲，不得不继续靠在树干上，眼睁睁看着吴翼一边找寻路标一边走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所在的位置有些偏僻，乔嘉诺又在原地等了快一个小时，还是没有瞧见任何人的身影，倒是他吹了一个小时的冷风，整个人难受得快要灵魂出窍了。 仿佛有一把尺子在大脑里来回摩擦，一次次沉闷的阵痛几乎将他淹没。 乔嘉诺低着头，意识逐渐模煳。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落在他的脑袋上，像是在他头髮上抚摸了两下。 「乔嘉诺。」 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清冷的嗓音让乔嘉诺瞬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是靳储。 这次他没有认错，就是靳储。 乔嘉诺吃力的抬起下巴，逆光中，他看见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笔直的站在他跟前，替他遮挡了所有迎面吹来的寒风。 不知怎么的，乔嘉诺突然有点委屈，刚才在吴翼面前憋着的情绪在顷刻间通通释放出来。 「靳储……」乔嘉诺哑着声音，「我好难受啊，我的感冒好像还没有好，风吹得我头疼。」 靳储蹲下身，刚好平时乔嘉诺的眼睛。 靳储的眸子是纯粹的黑色，平静又深沉，在他的注视下，乔嘉诺竟然感觉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脏逐渐平缓下来。 「今天早上吃药了吗？」 「吃了。」乔嘉诺乖乖回答，「你给吴翼的药，我都吃了。」 生病的乔嘉诺少了往日的客气和疏离，说话时的眼神和语气无不充斥着撒娇的意味，他眼尾泛着淡淡的红，浅褐色的眸子犹如被水浸过一般，波光潋滟。 他的鼻尖冻得通红，整个人几乎裹成了粽子。 这样的乔嘉诺无疑是狼狈的，可是当他抬眸看过来的时候，那一眼仿佛直接看到了靳储的心底。 靳储的心脏狂跳起来。 像是下一秒就要蹦出嗓子眼。 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足足看了半分钟，才抬起手摸了摸乔嘉诺的脸颊，随后脱下外套披在乔嘉诺身上，又转过去用背部对着乔嘉诺。 「上来。」 乔嘉诺茫然的看着靳储的背影，半天没动，他想把外套还给靳储。 结果还没等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靳储宛若知道他要做什么似的，赶忙说道：「衣服你穿着，不要脱。」 乔嘉诺愣了愣：「你不冷吗？」 说完，他暗自唾弃自己在说什么废话。 哪知道靳储回答：「不冷。」 乔嘉诺：「……」 靳储催促道：「上来。」 乔嘉诺还是很迟疑：「你背得动我吗？」 靳储反问：「你能走吗？」 乔嘉诺老实回答：「不能……」 「那就上来。」 乔嘉诺想了想，双手搭在靳储的肩膀上，软绵绵的靠了上去，紧接着他就感觉到靳储托起他的屁股，缓慢的站起身。 站起来后，托着他屁股的手立即挪到了他的大腿上面，好像他的屁股是烫手山芋一样。 乔嘉诺被靳储的反应逗笑了，忽然扑哧一声。 靳储背着乔嘉诺径直朝着他来时的方向走，听到背后传来忍俊不禁的声音，他蹙起眉，沉声问道：「笑什么？」 「没什么。」 乔嘉诺知道靳储不喜欢被开玩笑，赶紧收敛了笑意。 他趴在靳储宽阔却略显单薄的背上，感受着靳储走路时身体微微摆动的幅度，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屋里小储长大了呀。」 靳储：「屋里？」 乔嘉诺连眼睛都没睁，笑着说：「这是韩语，是我们的意思，你不懂，不过你以后应该也不懂，谁叫你不追星呢？」 平日里的靳储话少，面对叽叽喳喳的乔嘉诺，倾听多余说话，可这会儿却像是被打开了话闸子，他说：「你怎么知道我不追星？」 乔嘉诺来了困意，圈着靳储脖子的双手松了松，小声嘟囔：「因为上辈子的你不追星。」 靳储：「上辈子？」 乔嘉诺的声音越来越小：「上辈子的你比这辈子亲切多了。」 靳储失笑：「你知道我上辈子是什么样子吗？」 乔嘉诺没有回答他，唿吸粗重的睡着了。 靳储继续往前走，洋溢在他嘴角的笑容还没有散去，不过仔细看的话，便会发现那些笑意只是浮于表面，并没有渗透进他的眼里。 上辈子…… 靳储一边走着一边默念着这三个字。 他不是第一次从乔嘉诺口中听到「上辈子」这三个字了，以前不怎么在意，现在却不得不在意起来——因为每当说起「上辈子」的细节，乔嘉诺的语气就会变得缥缈起来，似乎在回忆某些只有他知道的事。 第125页 这样的乔嘉诺对靳储来说十分陌生，也让他感到十分恐慌。 他不喜欢乔嘉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和他不认识的人、做着他没有参与的事，他不喜欢被乔嘉诺完完全全排斥在生活圈外。 第59章 照顾 乔嘉诺在靳储背上迷迷煳煳的睡着了。 不知道靳储走了多久，等到乔嘉诺恢復了一些神志的时候，靳储已经背着他回到大家扎营的草地上。 树林里虫蚁多，还长有很多叶片锋利的杂草，尽管老师们声称他们藏了很多所谓的宝盒在里面，可还是有很多学生选择放弃，赶紧找到出来的路就回营地了，对那些宝盒没有丝毫兴趣。 只要稍微动脑筋想一想，就能猜到宝盒里装着的最多是本子、铅笔、糖果之类的东西，不至于他们大费周章的在里面浪费时间。 因此当靳储背着乔嘉诺走出树林时，营地上三三两两的站了许多正在交谈的学生。 有些人认出了靳储和乔嘉诺，惊讶的上前问道：「这不是乔嘉诺吗？他怎么了？」 靳储向来不爱说话，也很少搭理别人，不过说起乔嘉诺，他没有沉默，而是语气淡淡的开口道：「感冒了。」 那人说：「他的脸好红啊，要吃药才行。」 靳储嗯了一声，脚步不停的朝着乔嘉诺帐篷所在的方向走去。 那人不放心的跟了几步，继而问道：「靳储，你们有感冒药吗？」 「有。」靳储看了那人一眼，「可以帮我把帐篷打开吗？」 「当然可以！」 那人赶紧蹲下身，拉开了帐篷，眼睁睁看着比他高了近一个头的靳储轻轻松松的弯下腰，把乔嘉诺放进帐篷里面。 好像这就是一件毫不费力的事情。 那人情不自禁的啧了一声，顿时心生感慨，心想他和靳储同样是初一年级的学生，怎么力气就相差得这么大，要让他背着乔嘉诺走上一段路，他绝对做不到。 帐篷里的乔嘉诺裹得像个球似的，自己穿得厚实不说，外层还披了件靳储的大衣，躺下后连翻个身都有点困难。 乔嘉诺不得不仰面躺着，茫然的眯眼看着帐篷顶。 他唿吸不过来，难受得仿佛两个鼻孔都被堵得结结实实，只能张着嘴巴喘气。 「靳储……」乔嘉诺挣扎了两下，无果，只能喊着靳储的名字。 他的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字里行间宛若夹杂着数不清的委屈，倒显得十分孩子气。 「靳储，你快帮我一下。」 靳储翘了翘嘴角，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抹无奈和心疼，然而转眼即逝，下一刻又恢復到了往日那生人勿近的神态。 靳储替乔嘉诺脱了外面的两件大衣，又拿来被褥把他裹成粽子。 等到乔嘉诺蜷缩起身体，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安静下来后，靳储的目光才落到乔嘉诺还穿着鞋袜的脚上。 刚才跟来的同学一直探头探脑的守在帐篷外面，他本想搭个手，哪知道靳储压根不需要他的帮忙，有条不紊的照顾着乔嘉诺，看样子像是平时习惯了这么做。 那同学瞧着靳储轻车熟路的动作，心里不可谓不震惊，他也是1班的学生，和靳储当了一个学期的同学，深知靳储是个什么性格的人。 靳储的性格就如同他表现出来一样清冷——不喜欢和不熟的人说话，不喜欢和其他人发生纠葛，更不喜欢做这些无聊的琐事。 却没想到靳储愿意这么麻烦的照顾乔嘉诺…… 那同学正在想着乱七八糟的事情，冷不丁瞅见靳储转头看他：「还有事吗？」 「……」那同学沉默了一瞬，赶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没事没事没事，我就想问下你们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靳储言简意赅：「没有，刚才谢谢你。」 那同学明显噎了一下，又笑道：「那我先走了，你好好照顾他，有什么事的话就找老师。」 靳储点了点头，随即转回去脱下乔嘉诺的鞋和袜子，他从乔嘉诺放在边上的背包里翻出用塑胶袋包着的干毛巾，拿出保温杯往毛巾上倒了点水，打湿后便开始擦拭乔嘉诺的脚。 虽然乔嘉诺已经睡着了，但他像是察觉到了靳储的动作一样，十分配合的把双脚搭在靳储的大腿上，任由靳储拿着湿毛巾擦拭他的脚趾。 靳储低眉顺眼，擦得很认真，仿佛在做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后面的同学：「……」 他微微晃了晃身体，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班上那么多女生暗恋的高冷班草在给另外一个男生擦脚，还擦得那么仔细、那么熟练，也不知道那些女生看到这一幕后会作何感想。 待靳储给乔嘉诺擦完脚，又帮他穿上一双新袜子后，转头发现那个同学还愣愣站在帐篷外面，一副被雷噼中的样子。 靳储蹙眉，眼中生出些许不耐，他猜到这个人心里肯定产生了某些不好的想法，但他并不感兴趣，也不想知道。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麻烦你迴避一下。」靳储很直接的下了逐客令，「他需要休息。」 那同学勐地一怔，看了眼把整张脸埋进被褥里、只露出柔软黑髮的乔嘉诺，顿时如梦初醒一般，一下子满脸通红。 「抱歉，我这就走。」 说完，便一熘烟的跑掉了。 第126页 靳储眼神冷冷的看着那个人跑远，才收回目光，拿起手边用来擦脚的毛巾，准备去不远处的溪流里洗了。 - 这次春游对乔嘉诺来说简直是受折磨的两天，被靳储从小树林里背回来后，他就一直窝在帐篷里没有出去，就连午餐也是靳储在外面做好了端来给他。 晚上睡觉时，乔嘉诺担心会把感冒传染给吴翼，只得麻烦吴翼和其他同学挤一个帐篷。 到半夜，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少了人的原因，乔嘉诺突然被冻醒，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夜里的山上寂静到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不像在家里，时不时就能听见从窗外传来的说话声或者汽车行驶的声音。 以前乔嘉诺还觉得那些声音很吵，可是现在一个人躺在帐篷里，感受着冷空气直往被窝里面钻，他居然有些怀念起那些声音来。 至少在听那些声音的时候，他不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他床下还躺着靳储，哪儿像现在，靳储睡在距离他很远的帐篷里，可能还在做着美梦。 乔嘉诺越想越觉得难受。 可能是他生病了，情绪脆弱，连带着人也变得矫情起来，为了这点屁大的事，就眼睛发酸，疯狂想家。 乔嘉诺白天睡得太久，这会儿睡不着，于是睁眼看着黑黢黢的帐篷里，脑子里想东想西。 就在他想得快睡着的时候，忽然听到帐篷外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有人踩着草地来到了他的帐篷外面。 乔嘉诺愣了下，瞬间警惕起来。 紧接着，帐篷被拉开，一道清瘦的身影背对着清冷的月光站在帐篷前。 那个人纹丝不动，似乎在观察着乔嘉诺。 乔嘉诺也是躺着没动一下，刚才他只是睨了那个人一眼，便放松的闭上了眼睛，尽管那个人有意用身体挡住了争先恐后透进来的夜风，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风从乔嘉诺脸上拂过。 于是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那是他们家薄荷味洗衣粉的味道，只有他和靳储身上才有。 是靳储。 乔嘉诺心里的紧张感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 靳储在帐篷外站了很久，就在乔嘉诺快要按捺不住时，他才弯下腰，轻手轻脚的钻进帐篷，然后转身把帐篷门拉开。 从外面洒进来的月光被挡住，帐篷里又回到了不久前的伸手不见五指。 乔嘉诺本想问靳储怎么过来了，可是当他感受到靳储轻轻钻进被窝并拥抱住他的动作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靳储似乎不知道他醒着。 顿了顿，乔嘉诺闭上了嘴巴。 按道理来讲，夜深人静时，是吐露心扉的好时机，也许靳储有着想告诉他又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说出来的话呢？ 想到这里，乔嘉诺隐隐有些激动。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便安安静静的等着，等待靳储开口，等待靳储向他敞开心扉。 结果乔嘉诺等来等去，等了大半天，也没有等到靳储有所动作。 靳储从背后把乔嘉诺整个人抱得结结实实，前胸毫无间隙的贴着乔嘉诺的后背，鼓譟的心跳声透过相贴的皮肤传到乔嘉诺这里。 砰咚！ 砰咚！ 乔嘉诺心里想着，靳储的心脏跳得好快，是不是有些紧张。 直觉告诉他，靳储没有睡着。 乔嘉诺暗自琢磨着要不要主动开口，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的靳储突然动了动，燥热的唿吸声由远及近，热气喷洒在他的颈项上。 下一秒，靳储便将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更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 乔嘉诺勐地僵住。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都没有和一个人这么亲密的拥抱过，亲密无间，仿佛连唿吸都要缠绕到了一起。 哪怕是在上辈子他和霍雨青谈恋爱的时候，两人间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亲了下脸颊。 乔嘉诺是个有点传统的人，不想在婚前发生性/关系，万一出了意外他没能和对方结婚，那就是对彼此的不负责，后来他发现霍雨青噼腿，还庆幸过没和霍雨青发生什么。 而囚/禁过他很长一段时间的谭斐然，倒是很想对他霸王硬上弓，然而乔嘉诺也是块硬骨头，软硬不吃，那次被谭斐然压在身下强亲时，他硬是仰头避开了谭斐然的嘴巴，还一脚踹中了谭斐然的命根子，下场就是被谭斐然找来的几个人打得吐了满地的血…… 乔嘉诺紧张时就喜欢想这些有的没的。 至于他为什么紧张—— 因为他感觉到屁股上貌似有个硬硬的东西抵着他。 大家都是男的，有过同样的经歷，乔嘉诺瞬间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一时间尴尬得想化作空气消失在这个帐篷里。 第60章 帮助 乔嘉诺身体僵硬，甚至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他害怕遇到更尴尬的事。 可是转念一想，好像已经没有比这个更尴尬的事了吧。 之前乔嘉诺是冷得睡不着，感觉冰凉的空气一直朝着皮肤上贴，现在却是燥热得使他无法冷静下来，仿佛帐篷里的空气要燃烧起来。 靳储喷洒在他后颈的气息如同火焰一般，烫得他心惊肉跳。 他一下又一下的喘着气，疯狂跳动的心脏好像随时都要冲破胸腔。 忍了又忍，他终是没有忍住：「……靳储？」 第127页 还以为靳储会在这种情况下装睡，没想到他大大方方的应了一声：「你还没睡吗？」 乔嘉诺：「……」 都顶在他后面了，他怎么可能睡得着！ 乔嘉诺从未有过这种经歷，差点咆哮出来，好在他及时忍住了，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忽略后面被顶着的感觉。 「本来快要睡着了，结果你进来后，就被你吵醒了。」 「对不起。」靳储飞快的道歉，行动上却一点歉意也没有，反而更紧的搂住了乔嘉诺的腰，像是生怕被乔嘉诺推开一样，「我应该早点过来，这样就不会吵到你了。」 乔嘉诺：「……」 满嘴歪理！ 别以为他不知道，靳储就是想趁他睡着后悄悄跑进来。 乔嘉诺心里郁闷极了，又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该说什么，半晌才几不可闻的嘆口气，不自在的扭了扭身体。 「你往后面挪一点。」乔嘉诺脸颊发烫，委婉的提醒道，「靠在一起有点热。」 话音刚落，靳储忽然握住他的手。 乔嘉诺吓了一跳，没忍住惊唿了一声。 很快就听到靳储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你的手很凉。」 说完，还把乔嘉诺的手握在掌心里，小心翼翼的搓了搓。 乔嘉诺默默感受着手上的温度逐渐上升，尽管靳储的怀抱很暖和，也终于让他感觉不那么寒冷，可是他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哪怕他和靳储的关系再好，也不至于好到这种程度吧，怎么能像情侣似的抱在一起…… 若在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乔嘉诺还不会想得这么偏，然而遇见了谭斐然那个变态之后，他不得不想这么多。 「好了，我的手不冷了。」乔嘉诺用力把手从靳储的掌心里挣出来。 他还想和靳储拉开距离，无奈靳储抱得太紧，他也大病初癒，根本使不上一点力气。 乔嘉诺默然片刻，尴尬的指出来：「你……貌似顶着我了……」 不一会儿，耳边响起靳储略显困惑的声音：「什么顶着你了？」 靳储的嗓音又低又沉，不像其他初中生那样粗糙刺耳，落在乔嘉诺的耳朵里，宛若被人近距离的吹了一口热，酥酥麻麻，让乔嘉诺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如果乔嘉诺是女生的话，他想自己恐怕已经疯了。 「你说什么顶着我了！」乔嘉诺好气又好笑，「老师在生物课上都讲过吧？亏你的成绩还是全年级第一，怎么生物课就不好好听讲。」 靳储低声说：「听了。」 乔嘉诺说：「听了怎么还不懂？」 「就是不太懂。」靳储似乎耍起无赖来了，整张脸都埋在乔嘉诺的颈窝里，困惑又委屈的开口，「我只知道我很不舒服，乔嘉诺，我好难受啊。」 乔嘉诺：「……」 他心想，你难受关我什么事？ 「乔嘉诺，我是不是也生病了？」今晚的靳储像变了个人似的，一下子成了话痨，他在乔嘉诺耳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可能我也生病了，我真的很难受。」 「……你没有生病。」 「可是我难受。」 「你随便弄一下就不难受了。」 靳储沉默数秒，忽然抛出了一个让乔嘉诺非常崩溃的问题：「怎么弄？」 乔嘉诺顿时急眼了，哑着声音说：「还能怎么弄？当然是用手弄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就算你不知道这些，也应该听其他人说过吧！」 不说其他人，就说老实巴交的吴翼，也在上初中后经常和乔嘉诺提起这方面的话题，靳储也是刚步入青春期的男生，不可能在这方面一点想法都没有。 反正乔嘉诺不信。 可惜不管他信不信，靳储就是这个反应，无措得像个遇到难题的孩子，只知道抱着乔嘉诺，甚至开始有意无意的磨蹭起来，灼热的气息仿佛要把乔嘉诺整个人笼罩。 乔嘉诺感受到靳储的动作后，剎那间整张脸涨红得宛若在红墨水里浸泡了几个小时。 「靳储！」乔嘉诺惊慌得连声音都变了调，仿佛被烧着了屁股一般，勐地从被窝里弹坐起来，「靳储，你在干什么？！」 寒气扑面而来，乔嘉诺打了个哆嗦。 帐篷里一片黑暗，他根本看不清楚靳储的表情，却能察觉到靳储跟着坐了起来。 很快，靳储便把被褥裹在他身上。 「躺下。」靳储说，「别着凉了。」 乔嘉诺简直被靳储刚才的动作吓出心理阴影了，担心躺下去后又会经歷同样的事，可是他实在冷得慌，犹豫一会儿还是听话的躺了下去。 靳储在黑暗中替他捻好被角，又摸了摸他的头髮：「晚安。」 语毕，不等他有所回应，靳储便摸索着准备打开帐篷出去。 乔嘉诺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没有搭对，居然靳储出去之前喊住了他：「等一下！」 靳储立马不动了。 乔嘉诺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尽管他看不清楚靳储的脸，可还是一瞬不瞬的注视着靳储所在的方向。 「那个……」乔嘉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只能放慢语速，一字一顿的说，「如果你不懂应该怎么做，我可以帮你一次……」 也就这么一次。 乔嘉诺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128页 - 第二天要回程。 早上七点钟，学生们便陆续起来收拾东西了。 吴翼的作息向来很准，大家还在洗漱时，他已经忙完一切，然后眼巴巴的在乔嘉诺和靳储的帐篷外面等着。 眼见有些人已经开始收帐篷了，吴翼心下焦急，咬了咬牙，直接拉开帐篷，跪在草地上爬了进去。 「嘉诺，你醒了吗？我们要收帐篷了。」 话音未落，吴翼冷不丁瞥见一双黑眸正在冷飕飕的盯着他。 吴翼：「……」 他赶紧闭上嘴巴。 不知道靳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他眼底没有一点困意，只是安安静静的侧着身体把乔嘉诺搂在怀里，大半被褥都裹在乔嘉诺身上，以至于靳储整个后背都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都冷…… 在靳储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吴翼悄悄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靳储，你同学也起来了，我们该收帐篷了。」 靳储说：「你和柯尹青一起，等会儿我帮你收这个。」 柯尹青就是和靳储睡一个帐篷的人。 吴翼有些犹豫，他害怕他们擅作主张会被老师责骂，可是靳储的眼神实在吓人，他本就胆小，不敢违抗靳储的话。 「好吧。」吴翼艰难的点了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吴翼逃也似的一骨碌钻出了帐篷，还很体贴的帮他们把帐篷拉上了。 往回走的途中，吴翼想起以前靳储被廉晋华和葛杭欺负时那隐忍麻木的表情，又想起现在靳储那高高在上并且很难接近的模样，在感慨靳储变化大的同时，突然有些庆幸—— 幸好他当时没有跟风欺负靳储。 无论是廉晋华还是葛杭，或者是之前欺负过靳储的其他人，貌似都没有好下场。 …… 等到乔嘉诺醒来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 他迷迷煳煳的穿好衣服，又钻出帐篷去洗漱，回来时，靳储已经替他收拾好东西，正在一个人有条不紊的收着帐篷。 乔嘉诺见状，放下手里的东西，便要上前帮忙。 不过靳储阻止了他：「不用，你病还没好，先去吴翼那里把药吃了，等我把这里整理完。」 其实乔嘉诺的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他考虑到自己生病时给靳储添了不少麻烦，想了想还是去找了吴翼。 吴翼傻愣愣的站在集合地点，脚边放着他和乔嘉诺的背包以及行李袋等物品，左手拿着乔嘉诺的保温杯，右手拿着乔嘉诺的感冒药。 见乔嘉诺走来，吴翼把感冒药递给他，帮他拧开保温杯的盖子。 吴翼问：「你感冒好了吗？」 乔嘉诺点头：「应该好了，鼻子没那么堵了。」 吴翼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乔嘉诺又不是瞎子，自然看出了吴翼有话想说，不由得笑道：「有话就说，别在路上把自己给憋死了。」 闻言，吴翼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今天早上我去找你时，你还在睡觉，我闻到你们帐篷里有股奇怪的味道……」 吴翼的声音越来越小。 尽管说是奇怪的味道，可是作为男生，只要稍微嗅一下就能猜到那是什么。 吴翼说得委婉，乔嘉诺还是秒懂，顷刻间闹了个大红脸。 他回想起昨天晚上帮靳储解决的过程，一下子脸颊仿佛烧着了一样，连带着表情也变得不自在起来，他条件反射性的否认道：「没什么味道啊，你是不是闻错了？我起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闻到。」 吴翼没说话，尴尬的看着他。 乔嘉诺还在极力否认：「肯定是你闻错了。」 吴翼讪讪道：「那就是我闻错了吧，刚起来脑子还不是很清醒。」 于是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第61章 妈妈 坐在回程的大巴车上时，乔嘉诺一直在昏睡。 半梦半醒间，他又回忆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他看不清楚靳储的脸，也不知道那时的靳储有着什么表情，他只能感受到靳储灼热的唿吸全部落在他的脸上和脖颈上。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热、发烫。 好像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一般。 他听见靳储在耳边一遍遍的喊着他的名字，那低沉又略显暗哑的嗓音里全然没了往日的清冷和距离，只剩下直白的欲望，犹如汹涌的潮水在顷刻间把乔嘉诺淹没。 乔嘉诺在那片潮水里沉浮，几乎喘不过气。 「嘉诺？」 「乔嘉诺！」 「你怎么了？醒醒啊！」 有人在摇晃乔嘉诺的肩膀。 乔嘉诺勐然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吴翼那张写满了担忧的面孔。 见乔嘉诺醒来，吴翼明显松了口气：「你没事吧？感冒还没好吗？」 说着，吴翼伸手摸了摸乔嘉诺的额头。 不是很烫。 乔嘉诺的思绪还沉浸在刚才那个暧昧粘稠的梦境里，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张口问道：「靳储呢？」 「……」吴翼的神情有瞬间的别扭，紧随而来的就是无奈，他嘆口气说，「你做梦喊靳储的名字就算了，怎么醒来的第一句话还是打听靳储，就算现在靳储寄养在你家，你未免也太关心他了。」 说话间，吴翼感觉心里的酸泡泡直往上冒。 第129页 以前靳储没被送去乔嘉诺家里的时候，乔嘉诺和他还有廉晋华的关系最好，无论走到哪里都形影不离，彼此之间的事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可是自从乔嘉诺有了靳储之后，其他人在他眼中完全成了透明人，不管靳储在什么地方，乔嘉诺的目光只会追随靳储的脚步。 如果靳储是女生的话，吴翼甚至怀疑乔嘉诺是不是喜欢靳储。 乔嘉诺听出了吴翼语气里的酸味，抬眸就看到吴翼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顿时失笑，拍了拍吴翼的肩膀说：「靳储是我家人，关心他是应该的嘛。」 吴翼说：「哪有弟弟关心哥哥的道理。」 乔嘉诺说：「你看这两天我感冒后，靳储不是也很关心我吗？」 吴翼：「……」 他被堵得哑口无言，仔细想来，虽然靳储表面上对乔嘉诺不冷不热，但是每当乔嘉诺需要帮助时，靳储总是第一个出现在乔嘉诺面前。 背着乔嘉诺走出树林、照顾乔嘉诺两个晚上、既帮乔嘉诺脱鞋脱袜又帮他擦手擦脚…… 吴翼自认为做不到这些。 这么想来，他心里一下子舒服多了。 - 大巴车在路上行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赶在中午十二点之前回到了学校。 下午没课，不用来学校，大家都很高兴。 乔嘉诺提着笨重的背包和行李袋走下大巴车，一眼就看到站在不远处等着他的靳储。 靳储穿了件黑色的中长款大衣，下面是牛仔裤和一双普通的kappa运动鞋，这些款式都是陈月亲自挑选的，不难看，却也没有好看到亮眼的程度。 如果这些衣物和鞋子穿在其他人身上，只怕进了人群就找不出来了，然而穿在靳储身上时，就显得那么贴身、那么好看，仿佛这一套是特意为靳储设计出来的一样。 哪怕靳储站在那么不显眼的位置，纹丝不动，也挡不住路过女生们的目光时不时往他身上瞟，那些女生们一边偷看靳储一边窃窃私语。 靳储好像丝毫感受不到周围投来的视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脸上挂着冷冷淡淡的表情，目不转睛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乔嘉诺。 乔嘉诺抬头。 两个人四目相对。 随后，靳储提起手边的行李袋，迈开步子朝着乔嘉诺走去，他没有发现，他那原本冷飕飕的眼神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下来。 当然乔嘉诺也没有发现，经歷了昨晚那件事后，他压根不敢直视靳储。 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可是他们昨晚的行为还算正常吧？虽然乔嘉诺上辈子没有和其他同性这么做过，但是他在上大学时听说其他人也做过类似的事情，比如一起看a片、比大小什么的…… 乔嘉诺越是想下去就越是面红耳赤，他只能不断的自我催眠—— 那很正常！ 非常正常！ 男生不就是互撸娃吗！ 再说，撸都撸完了，现在才来羞耻这些是不是晚了点。 乔嘉诺脑子里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混乱得快要爆炸，就在这时，一只手冷不丁贴上他的额头。 片刻的怔愣后，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感受着额头传来的温热，抬头看去，便对上靳储那双漆黑的眼眸。 靳储的眼睛很好看，眼角眉梢间的神韵像极了滕静。 当他如此专注的看着乔嘉诺时，乔嘉诺感觉自己几乎要溺毙在那双深邃的眸子里。 「感冒已经好了。」靳储收回手，声音里有着些许困惑，「你的脸还是好红。」 「啊？」乔嘉诺意识到自己装了满脑袋的黄色废料，一时间脸烫得犹如要炸开似的，他连忙做贼心虚的捂住自己的脸，「可能是太热了吧。」 说完，乔嘉诺装模作样的用手扇了扇风。 靳储不疑有他，伸手把乔嘉诺放在脚边的背包和行李箱一起提上。 「走吧。」 乔嘉诺抿唇嗯了一声，赶紧跟在靳储身后。 由于前天他们带了不少出游的东西，不方便骑自行车来学校，因此这会儿回家也只能走着回去。 虽然学校距离家里不远，但是走路的话也要花上半个小时，乔嘉诺瞧着靳储一个人提那么多东西，本想把自己的背包和行李袋拿回来，无奈靳储坚持不给，乔嘉诺只得作罢。 回到家后，乔嘉诺洗完澡便钻进被窝里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等他醒来时，感觉神清气爽，总算不再像在山上那样病恹恹的了。 然而到了晚上，靳储却病倒了。 起初乔嘉诺还没有察觉到靳储生病了，直到吃完晚饭后，靳储没有像平常那样坐在书桌前看书写作业，而是很早就上床休息了。 乔嘉诺走到床前，摸了摸靳储的脸，烫得惊人。 「靳储？」乔嘉诺弯腰替靳储捻了捻被子，在他耳边轻声喊着。 此时靳储的意识很沉，疲倦得不想睁开眼睛，不过听到乔嘉诺的声音后，他还是勉强睁眼看着乔嘉诺：「嗯？」 乔嘉诺嘆息一声，转身把陈月找来。 陈月瞧见已经不省人事的靳储，二话不说就把乔嘉诺臭骂了一顿。 「我说过多少次山上冷，容易着凉，让你们相互照顾，你就是这样照顾小储的吗？」 「妈，我错了。」乔嘉诺飞快的承认错误，认真的反省自身。 第130页 别说让他照顾靳储了，在山上那两天一直是靳储在照顾他。 乔嘉诺心想可能靳储就是为了照顾他，才被他传染上感冒的，顿时心里十分愧疚。 他站在边上，眼巴巴望着陈月给靳储量完体温，又从电视柜下面的抽屉里翻出感冒药，和着温水一起让靳储吃下去。 靳储似乎很难受，整个过程中连眼睛都没怎么睁开，吃完药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半夜，睡梦中的乔嘉诺被靳储的声音吵醒。 他勐地睁开眼，在黑暗中仔细确定了一会儿，果然是靳储在说话。 靳储的声音听起来特别慌乱，仿佛在极力抵抗着什么：「不！我不去！」 乔嘉诺从床上坐起身：「靳储？」 靳储还在说着梦话，言语间充斥着深深的无助：「我不想去，我可以不去吗？」 乔嘉诺愣了愣，忙不迭从上铺爬到下铺，卧室里没有开灯，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清凉月色勉强让乔嘉诺看清楚周围的轮廓，他摸索着爬到靳储身边。 「靳储！」乔嘉诺摸了摸靳储的脸，依然很烫，脸上布满了汗水，「你醒醒。」 靳储条件反射性的一把抓住乔嘉诺的脸，他没有收住力道，捏得乔嘉诺腕上一疼，随后硬是把到了嘴边的痛唿声咽了回去。 「靳储……」 靳储完全听不见他的声音，一直在喃喃自语。 乔嘉诺顾不上手腕上的疼痛，在寒气中被冻得瑟瑟发抖。 他身上只穿了一套单薄的衣衫，根本抵御不了寒气的入侵，犹豫片刻，干脆掀起靳储的被窝，麻利的钻了进去。 许是因为靳储在发烧的缘故，他的身体很热，像个很大的暖手袋似的，乔嘉诺稍微靠近一点，就感觉整个人都变得暖和了。 于是乔嘉诺手脚并用的抱了上去。 靳储并不知道乔嘉诺在做什么，他沉浸在噩梦中，怎么也无法挣脱出来，但像是听进去了乔嘉诺安慰的话，他慢慢放开了乔嘉诺的手腕。 乔嘉诺打了个哈欠，轻轻拍了拍靳储的胸口，犹如在哄孩子入睡的家长：「好了好了，没事了，快睡吧……」 在乔嘉诺一声声的安慰下，靳储发抖的身体在他怀里逐渐平静下来。 靳储慢慢伸手抱住了乔嘉诺的腰，把脸埋在他的颈窝里。 良久，乔嘉诺听到了靳储那闷闷的、有些哽咽的声音：「妈妈。」 乔嘉诺一下子怔住。 这一刻，乔嘉诺竟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他下意识摸了下靳储的脸，摸到了一手温热又湿滑的液体。 这是靳储第二次在他面前哭。 第一次是上辈子他死在靳储怀里的时候。 第62章 亲手 乔嘉诺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无措的将靳储紧紧抱在怀里。 「滕静那种妈，不要也罢。」乔嘉诺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靳储的头髮。 靳储把头髮剪得很短，摸起来很硬，就像靳储这个人一样，总让人感觉刺刺的，难以接近，谁也读不懂他的心思。 乔嘉诺一直以为靳储早就忘了滕静那个不负责任的母亲，却没想到靳储被滕静以前的所作所为伤得那么深。 他不是很清楚靳储小时候经歷了什么，但是他在上辈子隐隐从白智慧那里听说过，几年前的滕静为了引起靳家人的注意，没少折腾靳储。 感受到怀里靳储急促的唿吸，以及发烫的气息，乔嘉诺整颗心如同被一只大手狠狠拧了起来。 「靳储……」他低下脑袋，在靳储耳边轻轻喊了声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怎的，下句话就那么脱口而出，「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暂时当你的妈妈。」 说完，乔嘉诺顿时被自己的话雷得外焦里嫩。 他甚至察觉到靳储的身体也变得僵硬起来。 靳储没说话，唿吸逐渐平稳。 这一刻，乔嘉诺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试探性的喊道：「靳储？」 半天，靳储才在他颈窝里低低的应了一声。 乔嘉诺：「……」 所以靳储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有没有听见他那句羞耻度爆表的话？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乔嘉诺讪讪开口：「你什么时候清醒的？」 靳储很诚实的回答：「在你说要当我妈的时候。」 乔嘉诺要吐血了。 「……你就当我什么话都没有说过吧。」 靳储从乔嘉诺颈窝里抬起，长睫轻轻抖了两下，他倏地抬眸看向乔嘉诺，漆黑的眸子在微弱的光线下宛若能发光似的，嘴角微微挑起：「敢说不敢当？」 「哪能啊……」乔嘉诺汗颜，「我可不敢占你的便宜。」 他也就敢在靳储意识不清的时候说这种话了。 上辈子的靳储很忌讳别人在他面前提起滕静和靳海霖，不管是说好话还是坏话，下场都挺惨的，在这方面，靳储一直是个幼稚的小孩，报復心非常严重。 想到这里，乔嘉诺冒了一额头的冷汗。 这时，靳储开口：「你已经占了我的便宜。」 乔嘉诺愣了片刻，随即咬牙，直接收紧手臂把靳储抱在怀里，妥协的说道：「我是你弟弟行了吧，在你需要弟弟的时候，我来当你的弟弟，疼你爱你喜欢你。」 也不知道这句话中的哪几个字取悦了靳储，他嘴角的弧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勾了起来。 第131页 尽管靳储的表情仍旧冷冷清清，可是看向乔嘉诺的眼神里夹杂着某种炙热的情感。 「你真的喜欢我吗？」靳储忽然问道。 「喜欢，当然喜欢，除了我爸妈和爷爷奶奶，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 这个时候的乔嘉诺怎么敢说不喜欢？ 其实乔嘉诺也分不清楚他对靳储究竟是什么感情，最初是因为上辈子的靳储救过他，才决定重生回来后好好保护靳储，后来他发现小时候的靳储没有想像中那么难处，就是个口硬心软的傢伙，也就慢慢习惯了靳储的存在。 假若有一天靳储要离开这里，乔嘉诺觉得自己也许会感到很不适应。 想到上辈子靳储在高考前就被靳家人接回帝都，乔嘉诺有些忧愁。 等他想完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回过神时，靳储已经躺在他怀里睡着了。 靳储身高腿长，比乔嘉诺高大许多，蜷缩起来窝在乔嘉诺怀里时，像极了一条全身暖烘烘的大金毛，头髮蹭在乔嘉诺的颈项上，有点痒。 乔嘉诺低头看着靳储的睡颜。 不得不说，靳储的五官真是越长越精緻，脸部轮廓也越发深邃，如果说以前的他只是一朵不起眼的花苞，那么现在这朵花苞已经逐渐舒展开了花瓣，变得引人注目起来。 而且，靳储眼角眉梢间的韵味也越来越像滕静了，十多年前的滕静可是萤市远近闻名的学霸大美人。 乔嘉诺有点烦躁，捻了捻他和靳储身上的被褥，闭上眼酝酿睡意。 - 接下来连续好几天，靳储的感冒都没有丝毫好转的意思。 陈月急得把靳储带去谢医生那里挂了几天的输液瓶，又打电话向1班的班主任请假。 靳储的班主任是个很好说话的中年男人，再加上靳储成绩好，还自律，不需要他操心，于是他关心问候了几句后便同意了陈月的请求。 这段时间里，乔嘉诺每天晚上都会跑到下铺的靳储床上睡。 靳储倒没有任何不适应，甚至没有洁癖发作的把乔嘉诺赶下床，反而像只黏人的宠物似的抱着乔嘉诺的腰，经常在黑暗中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乔嘉诺。 乔嘉诺没有拉窗帘的习惯，银色的月光透过玻璃窗洒进卧室，落在靳储的眸子里，闪烁着晶亮的光泽。 这些光泽全被没睡的乔嘉诺收进眼底。 乔嘉诺感到好笑，伸手去摸索靳储的眼睛，结果一下子就摸到了靳储那浓密的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 他往下摸了摸，然后确定靳储就是睁着眼睛。 「还不睡？」 「不想睡。」 「你明明是不敢睡吧？」乔嘉诺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颇有些幸灾乐祸的龇了龇牙，「你怕睡着后像前几天那样说梦话。」 靳储瞬间沉默。 乔嘉诺不怕死的用手指戳了戳靳储的脸颊，笑嘻嘻的说：「我说得对不对呀？」 话音未落，他的食指被靳储一把抓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指尖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有什么东西在他指尖上舔了一圈。 乔嘉诺怔愣良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个东西是靳储的舌头…… 剎那间，乔嘉诺如同被雷噼中一般。 触电般的感觉飞快的从指尖溢出，然后疯狂的朝着四肢百骸涌去。 乔嘉诺不可思议的瞪圆眼睛，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这一刻，好像被靳储含/在嘴里的手指已经不是他的了。 即便在黑暗中，乔嘉诺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他下意识要把手抽回来，无奈靳储抓得太紧，他用力了好几次，都没能抽回手。 「靳储！」乔嘉诺有些恼羞成怒。 哪知道他刚把话说完，靳储手上的力道突然消失，正在用力挣扎的乔嘉诺猝不及防，一手背打在自己脸上。 啪的一声。 在漆黑的夜里十分响亮。 乔嘉诺：「……」 他指尖上还沾着靳储的口水，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子抹了上去。 乔嘉诺一只手举在半空中，表情呆滞的望着在黑暗中只能看见大概轮廓的靳储，好半天才从诧异的情绪中摆脱出来，回想起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在干什么啊？」乔嘉诺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在靳储睡衣上狠狠的擦了两下，「口水都弄我脸上了！」 靳储垂眸看了眼在他胸口狂擦的手。 如果此时乔嘉诺是其他人，他可能会噁心得想把这个人的手拧断，可是这个人是乔嘉诺，也只有乔嘉诺才会在半夜爬上他的床，暖烘烘的抱着他睡觉。 意识到这些后，靳储不仅没有丝毫噁心感，甚至还想更加亲近乔嘉诺一些。 他抓住乔嘉诺的手，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只有在乔嘉诺看不清的黑夜里，他才敢用如此灼热的目光注视着乔嘉诺。 乔嘉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又要干什么？」 靳储很平静的说道：「我又没亲你的脸，怎么会把口水弄到你的脸上？」 乔嘉诺被靳储的话哽了一下，他竟然真的想像了一下靳储亲他脸的画面，然后一阵恶寒，忙不迭从靳储的掌心里抽回手。 「算了吧，两个男生不管是亲手还是亲脸都很怪异。」乔嘉诺抬起手背抹了下被口水沾到的脸颊，重复埋进被窝里，「等你以后交女朋友了，想怎么亲都可以。」 第132页 靳储突然安静了数秒，才说：「我不会交女朋友。」 乔嘉诺问：「为什么？」 靳储说：「没有原因。」 乔嘉诺不以为然，笑了笑说：「也许等你上大学碰到喜欢的女生后，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过现在的靳储抱有这种想法也算是一件好事，毕竟靳储成绩优异，前途光明，最后不要为了谈恋爱的事分心。 靳储听完乔嘉诺这番话后，就知道对方理解错了，他沉默一会儿，还是没有说什么。 现在对他而言，一切都太早了。 - 靳储的病持续到一月底才逐渐好转，正好迎来了初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靳储在家里休养了一周，班主任和同学都以为他会跟不上进度，哪知道等到二月份的考试成绩下来，靳储不仅又拿了全年级第一，还甩了第二名103分，甚至有两门学科接近满分。 而乔嘉诺也比期中考试进步了几名，拿到了全班第三的名次。 过完年后，陈月便在家里宣布了一个大消息——他们准备换房了！ 本来陈月是想听从靳储的建议，重新去g市买一套新房放着，但是她和乔东相当于白手起家，都是苦过来的人，思想比较胆小，害怕亏损，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那个念头。 不过不买新房的话，倒是可以把他们现在住着的旧房换了。 而且乔嘉诺和靳储都上了初中，却还共用床和书桌，总会有点不方便，这下换了新房，正好给乔嘉诺和靳储每人安排一个房间。 虽然换房的事是陈月一个人决定下来的，但是乔东也不是不听劝的人，年前被陈月好说歹说的劝了一通后，还是点头答应了。 换房这事确定下来后，乔西要找他们借钱的话基本上是没戏了。 陈月和乔东都是行动派，既然决定换房了，于是大年初三就开始跑东跑西的看楼盘。 这两年的楼房修得不像以前那样，以前是只要修好一栋楼就拿出来售卖，丝毫不管周围的环境和交通，现在开发商们会规划出一片小区出，绿化和门卫必不可少，里面的楼房看着要比以前的独栋筒子楼高档得多。 第63章 搬家 陈月和乔东一起奔走到三月份开春，才把新房确定下来，地址在萤市新城区的中心，尽管价格在萤市不算便宜，可好在新家距离乔嘉诺和靳储的学校比较近，方便他们上下学。 购房流程走得很快，再加上又是买的现房，五一之前，陈月和乔东就拿到了房子，并且开始着手装修的事宜。 虽然陈月和乔东一次性付了新房的全款，但是其中有三分之一的钱是问亲朋好友凑来的，陈月惦记着还那笔钱，在新房装好之后便火速把卖旧房的信息挂在了楼房中介那里。 等到年底的时候，乔嘉诺一家人终于搬进新家，与此同时，大杂院的旧房也被卖了出去。 新家面积总共有一百二十平米，三室两厅，明亮又通风，陈月和乔东住进了较大的主卧，剩下两间并排的卧室则分给乔嘉诺和靳储。 由于之前装修房子时，乔嘉诺和靳储要上课，不能跟着陈月和乔东夫妻俩一起挑选家具，而陈月出于多年来的习惯，二话不说把乔嘉诺和靳储的卧室打造得一模一样，连床和书桌也是相同的款式。 乔嘉诺看来看去，感到无奈的同时，又好像回到了他和靳储小时候。 还记得他们念小学的时候，陈月就喜欢给他们买一模一样的衣服，穿起来像双胞胎似的，买衣服时，靳储为此不高兴了好久。 乔嘉诺越想越觉得好笑，想去搭靳储的肩膀，却发现靳储已经比他高出大半个脑袋，只能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拉靳储的衣袖。 「我们又是一样的卧室，这下你总拒绝不了了吧。」乔嘉诺笑弯了眼睛，言语间挟了点小得意。 然而靳储并没有他想像中那么高兴，反而不咸不淡的睨了他一眼，随后转身走到沙发前坐下，好像分房这件事只是一件可有可无的小事。 乔嘉诺愣了下，小跑过去往靳储身边凑：「我还以为你会很开心。」 靳储目不转睛的看着电视，冷声反问：「我为什么要开心？」 乔嘉诺掰着手指头，依次数起来：「我们睡上下床的时候，只要我在床上动一下，你就会被吵到，而且我们共用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一直很不方便，最重要的是，你单独住一间卧室的话，可以有自己的隐私空间。」 乔嘉诺本意是想指出分房的好处，哪知道他说出这番话后，靳储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奇怪起来，他眼神颇为冷清的看向乔嘉诺。 「……」乔嘉诺被靳储看得莫名其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靳储沉默片刻，突然问了一个很无厘头的问题：「你有什么隐私？还需要一个单独的房间来帮你装着。」 乔嘉诺噎了一下：「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靳储：「说明你心里就是那样想的。」 乔嘉诺：「……」 他无言以对，安静了约莫一分钟，还以为能跳过这个话题，没想到靳储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像是非要让他给出一个答案似的。 半晌，乔嘉诺才嘆口气：「靳储，你有没有感觉到现在的你好像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 靳储不说话，当场就生气了。 第133页 在新家的第一顿晚饭，陈月和乔东都吃得非常愉快，乔嘉诺也是——当然，如果他感受不到从靳储身上传来的低气压就更好了。 靳储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 陈月和乔东见惯了靳储不说话的时候，只以为今天的靳储也不太想开口，就没有多想，吃完饭后便收拾碗筷，让家里的两个孩子各去整理卧室。 乔嘉诺三下五除二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悄无声息摸去靳储的卧室。 卧室门紧闭着，拧了拧。 居然从里面反锁了。 于是乔嘉诺直接敲响房门，持续不断的敲了四五分钟，直到被收拾完厨房的陈月看见，随口问了一句，才听见门锁传来喀嚓一声响。 紧接着，房门打开了三分之一，靳储站在逆光中，垂眸看着比他矮了将近十厘米的乔嘉诺，嗓音冷淡得没有丝毫起伏：「有事吗？」 乔嘉诺微微抬起下巴，和靳储对视。 卧室里的光线很足，透过半敞开的房门洒出来，把乔嘉诺仰起的脸照得白皙光洁，仔细看也找不出任何瑕疵。 乔嘉诺在灯光下眯了眯眼睛，像之前那样伸手去扯靳储的衣服：「你又在生什么气啊？有话就说呗，憋在心里多难受。」 靳储很喜欢把什么事都往心里咽。 相处了这么多年下来，乔嘉诺基本上摸清楚了靳储的脾气，只是至于靳储心里在想什么，他仍旧摸不透。 靳储看了乔嘉诺一会儿，才说：「没生气。」 乔嘉诺撇了撇嘴：「你生气就算了，还敢做不敢当。」 靳储沉默下来，他看了眼乔嘉诺捏着他衣摆的手，乔嘉诺的手就跟他的脸蛋一样漂亮，每根手指都生得纤长，指骨分明，弯曲起来的形状特别好看，让靳储忍不住想起了去年春游时的那个夜晚…… 就是这只手帮他…… 靳储的唿吸倏地急促起来，他赶紧挥散了已经在脑海中形成的画面，闭上眼，等待数秒后，才重新睁开。 这时他的眼神已经变得清明起来，他一向善于隐藏自己最真实的欲望，这次也不例外。 「我没生气。」靳储还是那个回答。 随后，靳储不动声色的拉开了乔嘉诺扯着他衣摆的手，他捏着乔嘉诺的手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放开了，指尖上消失的触感让他有瞬间的怔愣。 乔嘉诺怔怔看着自己的手。 「分开住，也不错。」靳储说，「我早该想到，我们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乔嘉诺歪了歪脑袋，有点听不懂靳储的意思：「以后我们还会上高中、上大学，最后从校园踏入社会，我们不可能一直住在同一间卧室里，也不可能一直睡在上下铺。」 靳储目光灼热，里面有着乔嘉诺看不明白的情绪。 乔嘉诺想了想，以为靳储不习惯住在一起的两个人突然分开，顿感惊讶—— 上辈子的靳储有着很严重的洁癖，别说和其他人共用一间房，有时候其他人不小心碰到他一下，都会惹来他的怒火。 这么多年来，乔嘉诺总想和靳储分房睡，倒不是他自己不喜欢，而是担心靳储不习惯他的存在，却又碍于条件不得不和他同住。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条件，靳储竟然不适应起来了。 想到这些，乔嘉诺哭笑不得，像个大哥哥似的好声好气的安慰道：「以前我们睡上下铺，还挤在一张书桌前，我总担心我会影响到你，现在好了，不管你睡觉还是做作业，都不用担心被我吵到，而且我就在你隔壁，你找我也很方便。」 靳储还是沉默，直勾勾的盯着乔嘉诺。 乔嘉诺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脸颊上浮起的小小梨涡盛满了细碎的光点，他笑起来仿佛会发光一样，嘴里说着温和的话：「我刚和我爸妈分房睡的时候，也很不习惯，后来一个人睡久了，才发现一个人睡的好处，等你习惯一个人睡就好了。」 靳储的目光在乔嘉诺的梨涡上游弋了一圈，最后落在乔嘉诺那双浅褐色的漂亮眼眸上，靳储的眼神渐冷，他掀起一边嘴角，看似在笑，表情里却没有任何温度。 「乔嘉诺。」靳储道，「你究竟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 乔嘉诺听得一头雾水：「我不懂什么？」 靳储说：「你不懂我在想什么。」 乔嘉诺无语，顿了顿才说：「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不说出来，我怎么可能懂？」 靳储说：「我以为我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然后乔嘉诺突然闭嘴了，并不是他听明白了靳储的言外之意，而是他在认真回想靳储以前的所作所为。 可惜即便乔嘉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一只有些凉的手摸上了乔嘉诺的脸颊，乔嘉诺抬眸看去，只见靳储表情复杂，似乎有很多想对他说的话，又不能说出口。 他再次喊了乔嘉诺的名字：「乔嘉诺。」 乔嘉诺发懵的嗯了一声。 「算了，别想了。」靳储很平静的说，「可能你永远都不会懂。」 紧接着，没等乔嘉诺反应过来，靳储便已收回手，后退一步，轻轻关上了房门。 卧室里，靳储那些从旧房打包过来的衣物和生活用品还随意放置在地上，他没有收拾的心情，迈开长腿跨过一个个障碍物。 他来到床前，连拖鞋都没脱就躺了上去。 第134页 靳储睁着眼睛，愣愣的看着雪白的天花板。 这些年，他一直在自欺欺人，他仗着乔嘉诺对他好就肆无忌惮的向乔嘉诺进行索取，哪怕是一些无厘头甚至过分的要求，乔嘉诺在思量一番后还是会答应他。 他亲了乔嘉诺，抱了乔嘉诺，还好几次拉着乔嘉诺做了那种事…… 他以为像乔嘉诺那么聪明的人早晚会发现异样，可是直到现在，乔嘉诺的想法依然规规矩矩，没有越过雷池半步。 第64章 住校 有时候就连靳储也在怀疑，乔嘉诺是不是在故意装傻，其实他什么都懂，却装作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可是当靳储直视乔嘉诺的眼睛时，又发现乔嘉诺是真的什么都不懂。 乔嘉诺不懂自己的心思，乔嘉诺也不懂自己对他的感情，乔嘉诺甚至不懂自己为什么要对他做出那些行为来。 对，乔嘉诺什么都不懂。 可恨的是他偏偏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 此时此刻，靳储多么想抓住乔嘉诺的肩膀，摇醒他—— 你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吗？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说喜欢？你知道两个男生相互做那种事情代表什么吗？这世上关系再亲密的朋友也不会彼此解决生理需求！你到底懂不懂！ 靳储想着想着，忽然感觉眼角发酸。 他缓慢的从床上坐起来，目光扫过有些凌乱的卧室，最后定格在装在衣柜左边的全身镜上面。 镜中的他坐在床尾，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眼睛和鼻尖都泛着淡淡的红色，他脸上仍是没什么表情，好像大喜和大悲这两种常见的情绪都离他非常遥远。 可是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才面对乔嘉诺那云淡风轻的笑脸时，他的心脏疼得好像快要停止跳动了。 他以为他在乔嘉诺心中是很特别的那一个，然而事实证明，即便没有他的存在，乔嘉诺依然可以好好生活，身边围绕着关心他的家人和喜欢他的朋友。 而他靳储—— 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这个想法在靳储的大脑里生出，随后迅速占据了他的整片脑海，仿佛被置于放大镜下面一样，所有由那个想法衍生出来的微小痛楚都无比清晰的展现出来。 他喜欢乔嘉诺，很喜欢，喜欢到想要把乔嘉诺占为己有，把乔嘉诺藏起来，不给任何人瞧见。 靳储清楚的知道自己对乔嘉诺抱着什么样的想法，自从他被奶奶送来乔家之后，乔嘉诺在他心里就不是普通的兄弟或者朋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对乔嘉诺的执念越来越深，甚至开始嫉妒和乔嘉诺同桌的吴翼，嫉妒围绕在乔嘉诺身边的朋友，嫉妒每一个和乔嘉诺说话的4班学生…… 他还想过趁着乔嘉诺对他好，趁着乔嘉诺什么都不懂，把乔嘉诺拐上他希望走的那条道路，拉着乔嘉诺和他一起往下坠，哪怕被陈月和乔东怨恨、被其他人说成忘恩负义、骂成白眼狼，他都可以接受，只要他能得到乔嘉诺。 本来靳储已经打定了注意，可是就在刚才他看到乔嘉诺放松的笑脸时，那些想法和计划全部在瞬间烟消云散。 「乔嘉诺。」靳储闭眼，长睫掩盖了眸子里涌动的伤感，他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 最后一次，疏远你，离开你，退到兄友弟恭的范围内。 如果你再主动靠过来的话…… 靳储想，哪怕他被陈月和乔东恨、被乔嘉诺的爷爷奶奶恨、被乔嘉诺恨、被所有人恨，他也要死死捆住乔嘉诺，拖着乔嘉诺和他一起下地狱。 - 第二天晚上。 正值周末，陈月准备了满桌的好菜。 一张不大的方形餐桌前正好围坐下四个人，快要吃完饭时，已经放下碗筷的靳储突然对陈月说：「阿姨，等会儿麻烦您帮我写一份申请书。」 陈月对靳储向来放心，闻言想也不想就应了声好，直到旁边的乔嘉诺看过来，她才骤然意识到什么，赶紧追问道：「写什么申请书啊？」 靳储回答：「住校申请书。」 这下不等陈月和乔东有所反应，乔嘉诺诧异得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你要住校？为什么住校？住在家里不方便吗？」 激动之下，乔嘉诺一次性抛出三个问句。 这一刻的乔嘉诺完全是懵的，他在脑子里飞快的把最近发生的事过滤了一遍——除了昨天晚上靳储无缘无故生气以外，一切都很正常。 所以靳储还在为昨天晚上的事生气？ 面对乔嘉诺和陈月乔东三张懵逼的脸，靳储冷静得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他似乎没有要详细解释的打算，只是淡淡开口：「马上要上初三了，住校更方便。」 乔嘉诺丝毫不信：「藉口！」 靳储愣了愣，却继续垂眸看着面前的碗筷，他更不想向乔嘉诺解释什么。 乔东表情怔愣，仿佛还没有从惊讶的情绪中缓和过来，倒是心思细腻的陈月看了眼乔嘉诺，又转头看了眼靳储，像是品出了点什么。 陈月吩咐乔东把餐桌收拾了、把碗筷洗了，然后把靳储喊进了卧室。 乔嘉诺眼巴巴望着陈月和靳储走进卧室，又砰咚一声关上房门，他按捺不住的想贴在房门上偷听，可惜只能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却不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乔嘉诺心生烦躁，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第135页 好不容易熬到靳储那间卧室的房门被推开，乔嘉诺赶忙迎上去，差点撞上从里面走出来的陈月。 「你猴急什么？」陈月没好气的敲了下乔嘉诺的脑袋。 乔嘉诺探头探脑的看向房间里：「靳储呢？」 「在里面呢。」陈月说，她看着自家儿子一心想找靳储的焦急模样，连她这个亲妈都懒得多看一眼，顿时不知道是该好笑还是该生气，忍不住说道，「你慢点，小储又不会插上翅膀飞走。」 乔嘉诺没心情和陈月开玩笑，绕过挡在门前的陈月，一熘烟的跑了进去。 原本堆放着许多东西的卧室已经被靳储收拾干净，靳储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乔嘉诺，暖黄色的檯灯把他落在地板上的身影拉得很长。 乔嘉诺犹豫片刻，走到靳储身后，单刀直入的问道：「为什么突然想住校？」 靳储转头看向乔嘉诺，表情和眼神都很平静：「老师也建议我们住校，不是吗？」 乔嘉诺霎时噎住。 靳储又说：「如果你想专心准备升学考试的话，你也可以选择住校。」 乔嘉诺总感觉靳储的话有哪里不对，可是他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想了想才说：「住校不方便，住宿环境也没有家里好，况且家里离学校那么近，路上不会花费太多时间，我觉得你没必要住校。」 然而靳储并没有被乔嘉诺的理由说服，他很轻的扯了扯嘴角，看似在笑，眼底却没有一点笑意，他说：「既然你这么想，那你可以继续住在家里。」 乔嘉诺：「……」 乔嘉诺还没有傻到听不出靳储话里拒绝的意思，可他就是想不明白，靳储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个决定——在他看来，靳储更像个正在闹脾气的小孩，也许等靳储气过了之后，就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不过靳储一直封闭自我，不愿意向他敞开心扉，饶是乔嘉诺再有耐心，在这会儿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对视良久。 乔嘉诺妥协的唿出一口气：「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靳储说：「决定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乔嘉诺的错觉，他感觉靳储好像在通过这个问题回答另一件事，靳储眼中全是他看不懂的情绪，当他想再看一眼时，靳储已经恢復到了之前冷淡的样子。 「你决定好了就行。」乔嘉诺扯着嘴角，往后退了一步，「反正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主张和想法，你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徵求我们的意见，只需要在做出决定之后告诉我们一声就好。」 说到后面，连乔嘉诺也从自己的话里嗅到了一股深深的委屈感。 他生怕自己再说下去会失控，抹了把脸，转过身，逃也似的离开了靳储的卧室。 周一。 靳储拿着钱和陈月亲手写的申请书去教务处办理了住校手续，陈月早就替他准备好了棉被和床单等物件，衣服和生活用品等也可以从家里拿。 只用两天时间，靳储便把所有东西都搬去了学校寝室。 整个过程进行得非常迅速，等到周三的时候，靳储已经从家里搬出去了，他那间卧室由于没了基本的生活用品，也显得空空荡荡。 乔嘉诺很不习惯，连续几天心不在焉。 入了冬的萤市越来越冷。 以前文秀喜欢站在走廊上的窗户前偷看，现在窗户上经常会凝结一层薄薄的冰霜，文秀偷看不成，直接下了命令，每天都要安排两个同学擦窗户。 同学们叫苦不迭，私底下把对文秀的尊称从「文嬷嬷」升级成了「偷窥狂嬷」，总之就是离不开那个「嬷」字。 因为电视剧「还珠格格」播得正火，里面的容嬷嬷简直成了大家的心理阴影，尤其是用针扎紫薇的那段，容嬷嬷的表情和文秀抓早恋时的狰狞面孔如出一辙，于是大家都悄悄把文秀喊作嬷嬷。 这天，轮到乔嘉诺和吴翼两个人擦窗户，他们提着水桶去厕所的水槽里接水。 到了冬天，自来水冷得刺骨，有时候乔嘉诺上完厕所后还要做一番心理建设才去洗手，这下要把一双手都泡在冷水里，冷得他不停打哆嗦。 吴翼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一边拿着抹布狂擦窗户一边碎碎念的咒骂文秀：「文老师就应该穿进电视里当嬷嬷，她那么会折腾人，不去折磨紫薇和小燕子真是浪费了她这块好材料，其他班都不用擦窗户，就我们班要擦，她真是没事找事！」 第65章 帮忙 许是乔嘉诺早在上辈子就听说过文秀的很多「光荣事迹」，做足了心理准备，这会儿倒也不像吴翼那样满腹怨言，只是要把手泡进冰冷的水里，冻得他的双手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乔嘉诺为了节省力气，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的擦着窗户。 吴翼说了半天才逐渐停下来，转头看了乔嘉诺一眼，顿时诧异道：「我天，嘉诺，你的脸好白啊，嘴唇也发紫了。」 「啊？」乔嘉诺下意识想摸自己的嘴唇，转念想到他的手刚泡过脏水，又赶紧把手拿下去。 「不然你去休息吧，你没做过这些事，我在家里经常干活。」吴翼说，「反正就这么几扇窗户而已，我很快就擦完了。」 乔嘉诺摇了摇头，抬起手继续擦：「我没事，赶紧擦吧，早点擦完早点休息。」 吴翼哦了一声，也跟着擦起来。 第136页 其实4班的窗户不多，靠走廊这边的窗户加起来只有三扇，但是窗户有点高，外面和里面都要擦，忙活起来就很费劲了。 乔嘉诺和吴翼擦了半个小时，才把外面的第二扇窗户擦干净，距离午休结束还有半个小时，估计他们需要下午放学后加班。 就在这时，吴翼突然看见了什么，忙不迭用胳膊肘推搡了一下旁边的乔嘉诺。 「你看那边！」 「哪边？」 「你右边！」 乔嘉诺顺着吴翼所说的方向转头看去，只见靳储不知何时站在了1班和4班之间的天台上，不过他并不是来找乔嘉诺，更像是被他面前那个女生喊到了天台上。 靳储和那个女生相对而立，女生比靳储矮了将近一个脑袋，又是背对着乔嘉诺，从乔嘉诺的角度，正好能将靳储的表情变化完全收入眼底。 可惜靳储没什么表情就是了。 他安静的垂着眸，眼色清冷的注视着女生，应该是在等待女生开口。 哪怕乔嘉诺只能看到女生的背影，也能感受到从女生身上透出来的忐忑和紧张，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捏成了拳头。 吴翼悄无声息凑过来，声音里夹杂着对看好戏的期待：「可能我们撞见告白现场了，那个女生是2班的，听说是2班的班花呢，没想到她还是没逃过靳储的魔爪。」 乔嘉诺愣了下，转头看着吴翼：「靳储是魔鬼吗？还魔爪都来了。」 吴翼懵逼脸：「我只是打个比方嘛，你看那么多女生喜欢靳储，我们班上还有些女生经常打着去那边上厕所的名义偷看靳储。」 乔嘉诺皱着眉头：「那关靳储什么事？又不是靳储让她们去那边上厕所，就算你打比方也不要随便往别人脑袋上扣帽子，靳储可没有向她们伸出魔爪，你说的那种人是海王。」 吴翼擦窗户的动作一顿，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海王是什么？」 乔嘉诺解释道：「从字面上的意思来说，是到处撒网捞鱼的人，从深层上的意义上来讲，指的是那些在异性群里胡乱勾搭、交了很多男女朋友，最后又不肯负责任的人。」 吴翼恍然大悟，仔细想来他刚才形容得好像的确不对，虽然靳储被很多女生喜欢，但是从未听说过靳储和哪个女生交往的消息，在靳储眼里，貌似只有学习最重要。 正当他们两个人脑袋贴着脑袋说悄悄话的时候，天台上的靳储已经绕开了挡在面前的女生，目不斜视的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 起初乔嘉诺还没有注意到靳储的逼近，直到听见吴翼勐烈的咳嗽声，才反应过来。 乔嘉诺回头就看到靳储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乔嘉诺脸色一喜：「靳储……」 可惜还没等他话音落下，又见靳储面无表情的和他擦肩而过，径直朝着走廊两边的卫生间走去。 乔嘉诺：「……」 「嘉诺。」吴翼敏感的嗅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气息，轻轻拍了下乔嘉诺的肩膀，「你没事吧？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乔嘉诺勉强扯了下嘴角：「没有吵架。」 吴翼和乔嘉诺认识那么多年，一眼就看穿了乔嘉诺在撒谎，只是乔嘉诺在有关于靳储的事情上一向护短，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恨不得把胳膊肘拐到靳储的身上去，也从来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说靳储的一点不是。 吴翼自知问不出什么，于是闭上嘴巴，默默无闻的继续擦拭窗户。 然而乔嘉诺擦得越来越心不在焉，后来再也忍不住，他把抹布往水桶里一扔，提起水桶就要往卫生间那边走。 「水太脏了，我去换水。」 「嘉诺……」 吴翼喊了一声，眼巴巴的望着乔嘉诺头也不回的冲进了厕所。 - 乔嘉诺以为靳储还在方便，哪知道走进去就差点撞上站在卫生间门口的靳储，还好靳储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肩膀。 等到乔嘉诺站稳后，靳储又飞快的把手收了回去。 乔嘉诺看了眼靳储那又细又长的手指，又看了眼靳储表情平静的脸。 他能感觉到，自从靳储搬来学校以后，就开始躲着他，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直接问出来，靳储肯定会否认。 犹豫片刻，乔嘉诺只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把水桶放在旁边的水槽里，倒干净里面的脏水后，打开水龙头，听着水流哗啦哗啦的落进水桶里。 「刚才那个女生……」乔嘉诺拖长了语调，状似轻松的笑了笑，「在跟你表白吗？」 靳储眉心微蹙，扭头看着乔嘉诺放在水龙头上的手，很浅的嗯了一声。 乔嘉诺注意到靳储的目光，也转头看向自己的手，由于他的手在冷水里泡了很久，皮肤已经被冻得微微发青了，他本就长得白，那些青色一团团的印在上面，看起来有点吓人。 连乔嘉诺也被吓了一跳，心想他的手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赶紧把手拿回来，用另一只手搓了搓，随即又看向靳储：「你答应了吗？」 「没有。」靳储依然盯着乔嘉诺发青的手，眉宇间的川字越蹙越深，「我以前答应过你，不会在高中毕业之前谈恋爱。」 闻言，乔嘉诺勐地愣住。 还记得当时他无意间撞见靳储在卧室里看女生写给他的情书，以为靳储动了这方面的心思，才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的劝说靳储不要早恋。 第137页 没想到过去了一年多，靳储还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要说不感动肯定是不可能的。 乔嘉诺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听了这番话，顿时连不久前被靳储无视的那些怨念也消散得一干二净，他突然笑起来。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真好。」 靳储看着乔嘉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月牙，两边脸颊浮起了浅浅的小梨涡，他笑着时特别好看，仿佛在这片光线黯淡的冬日，他成了照耀着靳储的唯一色彩。 靳储目光发直，忽然感觉喉间干渴。 直到水从水桶里溢出的声音传来，靳储骤然回过神来，他发狠的攥紧拳头，几乎是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乔嘉诺脸上挪开。 乔嘉诺哎了一声，赶紧走到水槽前：「水满了。」 清洗抹布用不了太多水，需要把水桶里的水倒出去一半。 乔嘉诺关上水龙头，正准备倒水，结果一双手从他边上伸来，抓住水桶边缘，轻轻松松的就把三分之一的水倒了出去。 「我来。」靳储偏低的嗓音在乔嘉诺耳边响起。 说完，他便拎起了水桶，朝着外面走去。 乔嘉诺有片刻的怔愣，然后赶忙追了上去。 不得不说，靳储的力气很大，那个水桶不算小，即便只装一半的水也提得乔嘉诺够呛，可是靳储提着的水桶里装了三分之二的水，对他而言仿佛没有丝毫影响，就像是拿着一本书那样轻而易举。 走廊上的吴翼正在擦拭第三扇窗户，冻得直在原地蹦跶。 听到脚步声后，吴翼扭头看见靳储和乔嘉诺一前一后的走近，不由得流露出羡慕的目光：「嘉诺，你居然喊外援帮你接水。」 后面的乔嘉诺露出无奈的表情。 乔嘉诺和吴翼都以为靳储放下水桶就会离开，哪知道靳储把衣服的袖口卷到小臂上，伸手从冰凉的水里拿出抹布，拧干，二话不说在窗户上擦拭起来。 旁边的吴翼惊呆了。 乔嘉诺也是满脸诧异，他知道冬天的自来水有多么冷，有些捨不得靳储帮他干活，连忙上前扯住靳储的衣服：「靳储，你别这样，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你快回教室吧。」 靳储动作没停，语气很淡的说：「我们不是兄弟吗？」 「……」乔嘉诺心想这关是不是兄弟什么事，尽管心里疑惑，可他还是顺着靳储的话说下去，「当然是兄弟。」 靳储说：「兄弟之间不应该相互帮忙吗？」 乔嘉诺噎住：「的确是这么个理，可是……」 「外面风大，很冷，你去教室里面等着。」靳储态度强硬得不容拒绝。 乔嘉诺：「可是……」 靳储打断他的话：「听话。」 乔嘉诺：「……」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种怪怪的感觉，上辈子他貌似也对无理取闹的霍雨青说过这两个字。 乔嘉诺把自己和无理取闹的霍雨青联繫起来，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无奈之下，乔嘉诺只好进了教室，教室里的门窗紧闭，空气不流通，刚走进去，就感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乔嘉诺唿出一口气，感觉身体都变得热乎了起来。 教室外面，靳储长得高，抬手就能轻而易举的够到窗户顶端，只是擦到一半，他就察觉到一双眼睛在巴巴的望着他。 转头，便对上吴翼那张写满了期盼又挟了些小心翼翼的脸。 「那个……」吴翼不好意思的开口，「我是嘉诺的兄弟，也就是你的兄弟，我可不可以进去……」 靳储拒绝得毫不留情：「不可以。」 吴翼表情一僵。 靳储补充道：「我只擦乔嘉诺那份，我们一人一半，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吴翼：「……………………」 他好苦，还不如让乔嘉诺和他一起擦窗户呢！ 第66章 特别 教室里太暖和了，乔嘉诺本想趴在课桌上休息一会儿，哪知道闭上眼睛就这么睡了过去，直到下午的上课铃声响起，他才被从外面回来的吴翼摇醒。 吴翼披了一身的寒气，冷得直打哆嗦：「上课了，上课了。」 乔嘉诺睁开眼，坐起身发了会儿愣，才扭头往窗外张望：「靳储呢？」 说起靳储，吴翼就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顿时颇显委屈的撇了撇嘴：「他擦完你的那份后就回去了。」 乔嘉诺瞥了眼吴翼那可怜巴巴的表情，不由得好笑道：「他怎么着你了？」 「也没怎么着……」吴翼讪讪的摸了摸鼻子，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把那些想法说出来，只是很委婉的提道，「靳储对你挺特别的。」 尽管靳储表面上看起来对乔嘉诺不闻不问，平时也不怎么主动过来找乔嘉诺，可是一旦乔嘉诺出了什么事，靳储永远是第一个赶到他身边的人——上次春游时是这样，今天擦窗户时也是这样。 不知道乔嘉诺有没有这种感觉，吴翼觉得靳储对乔嘉诺的态度有点过了。 吴翼有个远房亲戚家里挺有钱的，也收养了一个和亲戚儿子差不多大的男孩，那个男孩和亲戚儿子的关系不错，总是明里暗里的讨好亲戚儿子，但也只是讨好而已，男孩的重心一直放在学习上面，鲜少像靳储关注乔嘉诺这样时刻注意着亲戚儿子的一举一动…… 第138页 如果乔嘉诺是女孩的话，靳储的行为绝对是对乔嘉诺有意思。 当吴翼脑海里生出这个想法时，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同时又认为他这么想不是没有道理，毕竟他不是第一次产生这个想法了。 吴翼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把在舌尖绕了一圈的话咽了回去。 然而乔嘉诺并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闻言还稍显得意的扬了扬下巴：「我们是一家人，他对我能不特别吗？」 吴翼说：「此特别非彼特别。」 乔嘉诺皱了皱眉：「你在绕什么弯子？」 吴翼瞧着乔嘉诺是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暗嘆口气，一边摇头一边从课桌里拿出课本：「没什么，老师来了。」 乔嘉诺见吴翼欲言又止，知道吴翼有些话没有告诉他，正想问个清楚，结果在余光中瞥见化学老师从教室门口走进来，于是闭上了嘴巴。 等到下课时，乔嘉诺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 自从上初中以来，乔嘉诺就很少遇到葛杭和廉晋华两个人，后来他们搬了家，见面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直到临近中考的那几天，学校取消了走读生的晚自习，乔嘉诺收拾好书包往外走时，远远的就瞧见站在校门口东张西望的廉晋华。 小时候的廉晋华长得很憨，在同龄人中算是又高又壮，十分唬人，上辈子的廉晋华长大后也维持了原样，从没瘦下来过，没想到这辈子的廉晋华突然就在初中三年抽条了，瘦得完全找不到小时候的影子。 不过不得不承认，瘦下来的廉晋华长得清秀白嫩，比上辈子好看太多。 可惜廉晋华经常搭耸着肩膀，总是一副很颓很丧的表情，估计要等到十多年后丧文化在网络上流行起来，女生们才喜欢他这一款男生。 乔嘉诺一边走一边犹豫，还是上前向廉晋华打了个招唿。 「廉晋华，你在等人吗？」 廉晋华眼巴巴望着乔嘉诺走近，似是有些紧张，他眼神飘忽，不敢直视乔嘉诺的目光，好半天才几不可察的点头：「我在等你。」 乔嘉诺惊讶道：「等我？」 廉晋华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开口：「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一个人吗？」 乔嘉诺嗯了一声：「我们一起走吧。」 虽然乔嘉诺家已经搬出了大杂院，但是从学校回家的大体方向还是和大杂院一致，他们两个人能一起走大概三分之二的路程。 经歷过三年前的那件事，廉晋华变得沉默不少，说话也很小声，他似乎还不知道靳储在住校的事，疑惑的问乔嘉诺怎么没和靳储一起走。 乔嘉诺说：「靳储早就在住校了，就我一个人住在家里。」 「哦，这样啊……」廉晋华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髮，「靳储在我们班上很出名，可是我没有朋友，我的同桌也不愿意和我说话，所以我不知道这些事情……」 说到这里，廉晋华像是想起了某些伤心事，他的表情有些紧绷，垂着眼睫，尽量遮掩眼底的失落和悲伤等情绪。 乔嘉诺看着廉晋华这副胆小怯弱的模样，脑海里情不自禁的浮现出以前他那嚣张骄傲的笑脸，一时间心里很不好受。 「那件事解决得怎么样了？」 「啊？」廉晋华抬头，「哪件事？」 乔嘉诺抿了下唇：「就是你爸的那件事。」 重生回来后乔嘉诺就和廉晋华疏远了，也很少打听廉家的事，现在想来，距离廉警察被停职那件事已经过去三年，时间走得真快啊。 闻言，廉晋华脸上有瞬间的不自在，随后释然的笑了起来，他耸肩道：「我爸单位上的人已经帮他查清楚了，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爸做的。」 乔嘉诺愣了下。 没等乔嘉诺说话，廉晋华低着头，继续说道：「我爸替其他人背了黑锅而已，可是就算知道真相又有什么用呢？我爸单位私下赔了我们家一笔钱，我爸却再也不能回去上班了，幸好现在我爸妈都振作起来了，拿着那笔钱做了点生意，收入比以前还高，也算是因祸得福。」 最后这句话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乔嘉诺还是在安慰他自己，虽然日子逐渐好起来了，但是曾经受过的伤痛永远不会彻底癒合。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廉晋华雪白的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顿时萦绕在心头的酸楚感更甚，他敏感的问道：「你们已经指使混混的那个人是谁了？」 廉晋华沉默片刻，随即凑到乔嘉诺耳边，低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乔嘉诺不可置信的瞪圆眼睛：「丘、丘擎？！」 廉晋华目光凝重的注视着乔嘉诺，点了点头。 丘擎这个名字对乔嘉诺等人来说绝不陌生，他和滕静两个人经常成为大杂院里阿姨们茶余饭后八卦的中心人物。 因为丘擎在机关单位当着一个不小的官，还是滕静处了很久的男朋友。 滕静回萤市后，前前后后交往过不下十个男人，只是滕静眼光高、架子大，认为那些凡夫俗子配不上她，交往后不久就觉得没意思，于是挨个把那些男人甩了。 只有丘擎很讨滕静的欢心，在滕静身边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有人传出他们今明两年就要结婚的消息，也不知道这个消息的真假。 不过无论如何，乔嘉诺都想不通，丘擎和魏杰怎么会结下樑子？ 第139页 上辈子的他们压根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等等！ 丘擎和滕静…… 滕静和靳储…… 貌似以前的魏杰还说过，是靳储把他骗去老头子那里给廉晋华捡鞋。 这些零碎的信息千丝万缕的缠绕在一起，乔嘉诺顺藤摸瓜的想下去，逐渐意识到了什么，顷刻间脸色变得苍白如纸。 他转头看向紧盯着他不放的廉晋华，仿佛从廉晋华的眼神里品味出了什么，缓慢的说道：「你们怀疑幕后人是靳储……」 廉晋华没有否认：「只是怀疑罢了。」 乔嘉诺想也不想就摇头：「不可能！靳储那么小，他没有这样的能力！」 廉晋华愣了愣，苦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反应，不过你放心，我们没有证据，就算有证据，也不会对靳储做什么，这件事过去就过去了，再翻出来只会增加我们家的负担，而且……」 说着，他顿了顿，然后发出一声嘆息，「以前是我对不起靳储，对他做了那么多过分的事，如果我的遭遇能让他感觉好受一点，我也就心安了。」 「可是……」 乔嘉诺还想说什么，却被廉晋华打断了。 「对了。」廉晋华明显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严肃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跟你说另一件事。」 「什么事？」 「魏杰回来了。」廉晋华说，「他还记恨着靳储算计过他，可能会去找靳储算帐，你小心点，也让靳储小心点。」 回到家后，乔嘉诺反反覆覆想着廉晋华说过的话，他一方面不相信靳储有那么大的能耐挑拨魏家和廉家互撕，另一方面害怕魏杰真的报復到靳储。 虽然魏杰不一定能打得过靳储，但是魏杰连小学都没有念完，不知道在社会上混了多久，而靳储还是个即将面临中考的学生，若是发生什么事的话，靳储很大可能会占下风。 这个晚上，乔嘉诺翻来覆去都睡不着觉。 第二天，他匆匆忙忙赶来学校，好不容易熬完第一节 课，趁着下课时间跑去找靳储，却得知靳储被班主任喊去了办公室。 乔嘉诺只得在1班的教室外面等着。 好在六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穿着短袖和短裤正好合适，乔嘉诺靠在走廊的围栏上也不觉得那么难熬，他闲来无事，低头看着自己的运动鞋打发时间。 这时，周围吵闹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第67章 怀疑 乔嘉诺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抬头就看到周围的不少人都在看着他这边，就连坐在窗户里面的同学也伸长了脑袋往外望。 他正疑惑着，随即便在余光中瞥见一道浅白色的倩丽身影。 「乔嘉诺，你现在有空吗？」略显僵硬的女声在耳边响起，「我有些事想问你。」 乔嘉诺转头看去，也不知道席画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边。 席画穿着一条白色连衣裙，乌黑的头髮柔顺的披散在肩头，她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攥成拳，表情并不像以前那样忐忑又羞涩，看向乔嘉诺的眼神里夹杂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埋怨。 听见席画的说话声后，周围响起一片男生女生的起闹声。 乔嘉诺不悦的皱起眉头，自从他在靳储那里得知席画等人不是很待见他后，就尽量避着她们，时间长了，他对席画等人的印象也不是很好，更想不通席画要问他什么事。 「我在等靳储。」乔嘉诺不想答应，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意思扫了一个女生的面子，于是说道，「有什么话你就在这里问吧。」 然而席画明显不愿意，急忙补充道：「我就耽搁你一分钟的时间，用不了多久。」 乔嘉诺客气的说：「既然一分钟内就能说完，那在这里说也省得走来走去浪费力气。」 席画噎了一下，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她的脸色极为苍白，表情也逐渐变得难堪起来。 就在这时，守在不远处偷看的林玲和屈静怒气沖沖的小跑过来，屈静抱着眼睛发红的席画小声安慰，林玲挡在她们面前，忿忿不平的瞪着乔嘉诺说：「反正靳储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你站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跟我们走几步又不会掉几块肉，而且我们不说别的，就说靳储。」 本来乔嘉诺脸上的表情没什么起伏，结果听到靳储的名字后，他一下子就无法淡定了：「靳储怎么了？」 林玲把乔嘉诺的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勾起嘴角，眼中浮起些许讽刺的情绪，她说：「你过来一下。」 说完，林玲和屈静一左一右的夹着席画往天台走。 挤在周围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乔嘉诺受不了他们那一道道探照灯似的目光，想到一分钟的时间不会太长，于是跟着三个女生来到了天台。 席画似乎不想再和乔嘉诺说话，一直紧紧抱着屈静，把脸埋在屈静怀里，于是林玲站出来向乔嘉诺问道：「你收到过花花写给你的信吗？」 莫名其妙的话让乔嘉诺懵了片刻，直到明白过来林玲话里的意思后，他才摇了摇头：「什么情书？」 见状，林玲扭头和屈静对视了一眼，两个女生脸上都有着恍然的表情，随之而来的就是不可抑制的愤怒，林玲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气得双肩都在发抖。 「初一上学期的时候，花花给你写过一封信。」林玲无不嘲讽的说道，「她找不到合适的人，只能拜託靳储把那封信交给你，但是靳储说你不仅不接受那封信，还当着靳储的面把那封信撕掉了。」 第140页 乔嘉诺依然有些懵：「我什么时候撕过席画的信了？」 林玲说：「可能你没有撕过，只是靳储对我们说了谎话而已。」 乔嘉诺愣了半晌，电光火石间，他勐然回忆起两三年前的某些片段——当时他们还没有搬家，在那间逼仄狭窄的卧室里，靳储坐在书桌前，正在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封颜色粉嫩的信，后来经过他的劝说，靳储撕掉了那封信，还让他把碎纸扔进垃圾桶里。 「……那封信是什么颜色？」 林玲毫不犹豫的回答：「粉色，信纸也是粉色，花花害羞，没有在信封上面写你的名字，也没有写任何其他的字。」 「……」 这一刻，乔嘉诺忽然明白了。 为什么靳储会在他走进卧室时慢条斯理的收起信封，为什么当时垃圾桶就在靳储脚下、靳储却执意要他扔掉那封撕成碎片的信…… 这么做就像是出自于靳储的恶趣味，眼睁睁的看着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践踏了席画送给他的心意。 想像到靳储的心理时，乔嘉诺遍体生寒，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昨天下午廉晋华说过的那些话。 「你以为你很了解靳储吗？其实你一点也不了解他。」廉晋华说，「他和我们的经歷不一样，他这个人比我们想像中要复杂多了，我爸也是这么说。」 乔嘉诺感到震惊，感到气愤，感到不可思议…… 与此同时，耳边再次响起林玲的说话声：「你猜我们怎么知道这件事？」 乔嘉诺抿了抿唇，抬头看向林玲。 林玲说：「其实不只是花花，还有很多女生给你写过情书，大家都以为你和靳储的关系很好，所以拜託靳储把信交给你，但是上个月，我亲眼看到靳储把我们班上一个女生写给你的信放在讲桌里面，结果被我们班的数学老师发现了，数学老师把那封信拿给我们班主任，当天下午班主任就把那个女生喊去办公室谈话。」 「……」 「没有哪个班主任会纵容学生早恋，虽然我们班主任平时很好说话，但是那次他把那个女生狠狠教训了一顿，第二天还把她的家长请来了。」 「……」 林玲眼看乔嘉诺的表情慢慢的变得僵硬，到底有些于心不忍，她嘆口气说：「我们听说是你家里收养了靳储，再怎么说你爸妈对靳储也有着养育之恩，我不知道靳储为什么这么做，可是我敢肯定，他对你绝对没安好心，那封信上明明白白的写了你的名字，如果老师计较起来的话，你绝对要被喊去问话。」 乔嘉诺张了张嘴，却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最后，他听到林玲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还是防着点靳储吧，别到时候被他坑死了都还把他当成好兄弟。」 - 乔嘉诺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教室，他突然感觉有点困，趴在课桌上就睡着了。 下午五点半，放学铃声准时响起。 乔嘉诺无精打采的收拾书包准备回家，却被同桌的吴翼轻轻推了下，吴翼抬了抬下巴，用眼神示意教室门的方向。 乔嘉诺还以为那里有什么，结果抬头看去，正好和靳储的目光撞个正着。 靳储穿着白色短袖和黑色长裤，身后挂着一个款式简单的背包，他的头髮剪得较短，露出日渐分明的脸部轮廓和光洁饱满的额头。 即便是这么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学生到不能再学生的装扮，放在靳储身上还是那么的吸引大家的目光，仿佛他天生就是应该站在聚光灯下面的人，就是应该受到大家目光的洗礼。 乔嘉诺这才注意到，班上还没走的女生们悄悄的沸腾了起来，她们那一张张激动的面孔时不时转向靳储，还在兴奋的交头接耳。 然而靳储仿佛察觉不到其他人的视线，目不转睛的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本想向靳储招一招手，可是转念想到廉晋华和林玲说过的话，剎那间宛若有根刺狠狠扎进他心里，使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他怔了下，旋即挪开目光，似乎不敢和靳储对视，但还是加快了收拾书包的动作。 旁边的吴翼还在傻兮兮的感嘆：「长得帅就是好啊，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就能引起所有女生的注意，如果我有靳储那么帅就好了，就算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的背着书包也好看。」 闻言，乔嘉诺忍不住瞥了眼门口的靳储，又瞥了眼坐在讲桌两旁的两个男生。 那两个男生一直觉得双肩背书包很傻，于是故意把书包挂在一边肩膀上，可惜书包的重量不轻，又总是顺着肩膀往下滑，两个男生每次捞起书包的动作都格外狼狈。 相比较起来，还是用双肩背书包、安安静静站在那里的靳储更讨人喜欢，也更像个好学生…… 好学生…… 乔嘉诺再次想起那些话，眼神黯淡了一些。 「你也不差，好好做你自己就是了。」乔嘉诺对吴翼说完，把书包往背后一甩，「我走了，明天见。」 - 回家的路上，靳储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 以前乔嘉诺还会叽叽喳喳的说话，这会儿有了心事，也缄默不言的往前走。 直到走进小区，乔嘉诺才像是受不住沉闷的气氛，主动问道：「你怎么想起来回家吃饭了？」 靳储淡道：「还有一周就考试了，我准备提前从学校搬出来。」 第141页 乔嘉诺哦了一声：「你们班主任同意了吗？」 靳储说：「他让我自己作决定。」 乔嘉诺又哦了一声。 然后，两个人再次陷入沉默。 新房的楼道比旧房宽敞明亮很多，只有他们两个人走在楼道里，耳边全是他们脚步声的迴响，仿佛能从其中品出几分孤寂的味道。 他们一前一后，靳储走在前面，乔嘉诺走在后面。 乔嘉诺抬头就能看到靳储那清瘦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他从下往上的角度问题，他感觉这一刻的靳储看起来格外高大，也格外陌生。 好像…… 他从未认识过这样的靳储。 乔嘉诺心里想着事，也看得入了神，直到靳储在防盗门前停下脚步，他依然没能从繁杂的心事里摆脱出来。 靳储面向防盗门，背对着乔嘉诺，却没有急着拿出钥匙。 很快，靳储冷不丁问道：「你有话要说吗？」 乔嘉诺没跟上靳储的思维节奏：「啊？」 靳储转过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站在两步阶梯之下的乔嘉诺：「你一直在看我。」 「……」 乔嘉诺有些汗颜，也有被逮个正着的尴尬，心想靳储的后脑勺上长着眼睛吗？居然连自己偷看他都知道。 靳储犹如猜到了乔嘉诺在想什么，异常平静的解释道：「我能感受到你看着我的视线，你的说话声、你的脚步声、你的余光以及你的一切，我都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 没等乔嘉诺说话，靳储倏地扑哧一笑，他像是无奈的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自言自语的说着：「成执念了。」 若是不久前，乔嘉诺听到这些话还会有点感动，以为靳储多么在意他，可是现在，廉晋华和林玲的忠告如同在他平静的心湖里投掷了一块笨重的石头，勐然盪起的涟漪直到这会儿还在乔嘉诺的脑海里一圈圈扩大。 乔嘉诺想，廉晋华和林玲所形容的人也是靳储，却是他熟悉的上辈子的靳储。 如果在背后怂恿丘擎的人真是靳储，那么乔嘉诺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来和靳储相处了，他一直以为他可以改变靳储。 不说让靳储改头换面，至少让靳储忘记上辈子的城府、忘记上辈子的恩恩怨怨，做一个简单快乐的人。 乔嘉诺有股深深的挫败感。 那感觉就像是他很努力的搬运着一个东西，就在他以为他搬着那个东西走了很远的路时，结果发现，他绕回了原地，还把那个东西放在和原来一模一样的位置上。 「乔嘉诺。」靳储的声音拉回了乔嘉诺的思绪，靳储那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仿佛能把乔嘉诺的想法看穿，「你在想什么？」 乔嘉诺骤然回神，惊慌之余，连忙垂下眼睑避开靳储审视的眼神，他摇头说：「没想什么，我也没有什么话要说。」 靳储说：「听说你今天上午来教室找我了。」 乔嘉诺低头看着楼梯：「你没在，我就回去了。」 靳储说：「可是你在回去之前和席画她们去天台上聊了一会儿。」 「……」乔嘉诺努力压下心头的异样感，有些不耐道，「随便说了几句话而已，这个就不用打听了吧？」 靳储沉默片刻，才接着说：「你找我有事吗？」 乔嘉诺想说魏杰回来了的事，又想问廉警察被冤枉的那件事，乱七八糟的思绪堵在他的脑海里，像一团被猫抓得理不清的毛线。 纠结了数秒，乔嘉诺烦闷的抓了抓头髮：「没事，开门吧，我们在这里磨蹭好半天了。」 第68章 绑架 中考时间在高考后面几天。 转眼到了中考这天，陈月紧张得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一大早，她便起床在厨房里忙碌起来，给家里的两个孩子做早饭。 陈月平时工作忙事情多，请不了假，只能让工作相对轻松的乔东请假去学校守着两个孩子考试。 到学校时，大门外面聚集满了前来送孩子的家长们，几乎每个家长脸上都写着忐忑和担忧，相互认识的家长小声的攀谈起来。 然而乔东却是完全不一样的心境，把乔嘉诺和靳储送进学校之前，他神情放松的用两只手分别拍了拍两个孩子的肩膀。 「别紧张，发挥你们的正常水平就行了。」 乔东这句话惹得周围不少家长看过来。 乔嘉诺汗颜：「万一发挥失败了怎么办？」 「没事，失败就失败。」乔东很大口气的说，「我和你妈攒了一些钱，如果你们没考上高中的话，我们有的是钱给你们交高价上高中。」 乔嘉诺：「……」 如果年级第一的靳储都考不上高中，那些他们整个初三年级的学生都不用继续上学了。 那些看过来的家长眼里也在瞬间多了些什么。 乔嘉诺感觉他爸再说下去恐怕会被其他家长群殴，于是赶紧拉着靳储熘走了。 虽然乔嘉诺的成绩没有好到像靳储那样考了年级第一还甩第二名一百分，但是他每次考试基本上都稳进前三名，在全年级也是前五十名，因此中考对他而言也就是一场普通考试而已。 两天的考试时间很快过去。 下午的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所有考生都要回到各自班级上集合。 而文秀早就坐在讲台上等着了。 第142页 文秀给4班当了三年的班主任，尽管性格严厉、惹得同学们经常在私底下抱怨，可是三年来的感情不是说丢就丢，饶是文秀再不擅长表达也在这个时候逐渐红了眼眶。 教室里格外安静，除了文秀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外，就只有悬挂在天花板上的电风扇唿啦唿啦的转着。 在这个即将分别的时刻，哪怕是平常班里较为闹腾的学生，也难得安静下来，搭耸着脑袋，表情略显伤感的坐在座位上。 等文秀开完最后一节班会课，已经是傍晚七点钟。 正好到了晚饭时间。 早在考试之前，班长就提前订好了吃饭的餐厅和ktv的包厢，于是大家各自收拾好东西，三个一群、两个一伙的朝着餐厅走去。 乔嘉诺和吴翼走在队伍的前面，踏入餐厅时，他们就瞧见餐厅的食堂里已经围坐着另外一波人，其中一些人很眼熟。 吴翼惊喜道：「1班也在这里吃饭吗？」 乔嘉诺说：「好像是……」 说完，他的目光下意识开始搜寻靳储的身影。 可惜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 紧随而来的4班学生蜂拥进入餐厅，纷纷走到预约好的餐桌前坐下，乔嘉诺在原地站了半天，最后被吴翼拉到了一个距离1班学生较远的位置上。 甩开了包袱的同学们没了往日的害羞和拘谨，在餐桌前嘻嘻哈哈的说着话，还有些关系很好的女生说到一半，突然抱头痛哭，惹得旁边的男生不停安慰。 班长不知道从哪里搬来一箱啤酒，给每桌发了五瓶。 乔嘉诺不是很想在这种混乱的场合里喝酒，无奈前来给他敬酒的女生太多了，就连1班的女生也悄悄跑来凑热闹，端着酒杯满眼期盼的望着乔嘉诺。 乔嘉诺：「……」 然后他一口闷了整杯酒。 给他敬酒的两个1班女生红着脸，满足的回到了1班的餐桌前。 不知道是不是餐厅里的冷气开得太足的原因，许多杯啤酒下肚的乔嘉诺忽然感觉脑袋胀痛，眼前的景象也有些摇晃，他赶紧坐回座位上。 乔嘉诺仰头靠着座椅，一只手轻轻搭在额头上，闭目养神。 「嘉诺，你还好吗？」吴翼发现了乔嘉诺的异样，担忧的凑过来，「你是不是喝多了？」 乔嘉诺摇了摇头。 他的酒量很好，一点啤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应该是吹了太久的冷气，吹得感冒了。 吴翼见乔嘉诺难受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得讪讪闭了嘴。 在酒精的作用下，乔嘉诺的脸颊很红，明亮的白炽灯光照耀得他的脸仿佛能够滴出血来，可是尽管乔嘉诺顶着一张大红脸，依然好看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吴翼一直知道乔嘉诺长得好看，也一直知道乔嘉诺被很多女生喜欢，还有些女生说乔嘉诺是4班的班草，吴翼和乔嘉诺从小一起长大，对乔嘉诺这张脸早已看得麻木了。 然而这会儿在灯光下仔细打量时，吴翼突然发现—— 原来乔嘉诺的眼睛这么浓密，像两把小扇子似的； 原来乔嘉诺的皮肤这么好，连一点瑕疵和痘印都找不到； 原来乔嘉诺的嘴唇颜色这么粉嫩，而且唇形饱满，难受时微微嘟起来，像极了表妹家里那个芭比娃娃的嘴巴…… 原来乔嘉诺真的这么好看。 吴翼正看得入神。 就在这时，乔嘉诺那张粉嘟嘟的嘴巴忽然动了动，一句完整而又清晰的话吐了出来：「你究竟看够没有？」 「……啊？」吴翼脸上迅速闪过一抹被抓包后的尴尬情绪，心想乔嘉诺连眼睛都没睁开，怎么知道自己在看他？ 不过虽然吴翼心里这么想，但嘴巴上还是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嘉诺，你、你长得真好看，难怪那么多女生喜欢你，如果我是女生的话，我也喜欢你了。」 乔嘉诺似乎被这句话逗乐了，扑哧一笑，拿开挡在眼前的手，浅褐色的眸子瞥向脸颊泛红的吴翼：「幸好你不是女生。」 吴翼愣住：「为什么这么说？」 乔嘉诺哈哈大笑：「因为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要是你喜欢我的话，註定单相思。」 「……」吴翼整张脸瞬间爆红，「我、我就是打个比方而已，你不要当真了！」 看着吴翼吃瘪的样子，乔嘉诺捧着肚子笑得开怀，半晌才慢慢收住了笑声，随后从座位上站起身。 吴翼问：「你要去哪儿？」 乔嘉诺头也没回，很随意的对他摆了摆手：「这里闷得慌，我有点不舒服，先出去吹吹风，等会儿就回来。」 说完，便一熘烟的跑掉了。 不远处，两个1班的女生端着酒杯正要走过来向乔嘉诺敬酒，见状，只好先回到座位上。 - 乔嘉诺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餐厅，回头一看，那两个女生已经在跟她们班上的其他男生喝酒了。 乔嘉诺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这顿饭要吃到多久，估计等会儿去了ktv又是一群人端着酒杯敬来敬去，想到这些，乔嘉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不太喜欢和一群不熟的人喝酒，那感觉跟上辈子在酒场上应酬的时候没两样，还不如找到靳储早点回家，然后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各自的床上来得享受。 但是话说回来…… 靳储跑哪儿去了？ 第143页 怎么一直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乔嘉诺犹豫了一会儿，打算回去找1班的班长问一下，刚要转身，就感觉衣角被谁拉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只见一个七八岁大小的男孩伸手拽着他的衣服。 「哥哥。」男孩仰着脑袋，声音软软糯糯，「那边有个哥哥找你。」 乔嘉诺愣了下：「哪边？」 「那边。」男孩指了个方向，那是一条路灯光照不进去的巷子，并且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站着什么人。 见乔嘉诺愣着不动，男孩抬手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补充道：「是一个很高的哥哥。」 很高…… 难道是靳储吗？ 由于那条巷子就在餐厅旁边，非常近，因此乔嘉诺没有多想，他摸着男孩的头髮说了声谢谢，随后便朝着那条巷子走去。 「靳储？」乔嘉诺一边往里走一边喊道，「你找我吗？」 乔嘉诺想到廉晋华给他的忠告，到底没敢往里走，而是站在巷子口张望。 尽管整条巷子非常昏暗，可外面的路灯光并不是完全照不进来，乔嘉诺眨了眨眼睛，等他完全适应周遭的光线后才能勉强看清楚站在巷子里的几个人。 貌似有五个人。 并且他们当中没有一个人是靳储，甚至有个人的长相还很眼熟…… 魏杰。 乔嘉诺脑海里瞬间蹦出这个人的名字。 魏杰果然找来了！ 这是乔嘉诺的第一反应，他的第二反应是毫不犹豫的扭头就往外跑，可惜等着他的五个人早有防备，先他一步冲上来，左右夹击的拧住了他的胳膊。 乔嘉诺还没反应过来，顿时感觉手臂上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下一秒他就绝望的发现自己已经跑不掉了，于是想也不想的大喊道：「靳储！吴翼！救命啊……」 话音未落，一只手勐地捂住了他的嘴巴，把他剩下的声音堵得结结实实。 「唔唔……」这一瞬间，乔嘉诺的心都凉了半截，他张口咬上那只手。 「哎哟卧槽！」耳边传来魏杰吃痛的怒骂声，「你他妈属狗的吗？」 说着，魏杰抬手就是一个耳刮子落在乔嘉诺脸上。 啪的一声。 仿佛整个世界都炸开了。 乔嘉诺当场就被打懵了，他脑海里全是「嗡」的耳鸣声，眼前昏暗的景象跟着旋转起来，一时间，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 魏杰带来的四个人不敢耽搁，连忙一起使劲儿把乔嘉诺往巷子里面拖。 第69章 救命 乔嘉诺没想到魏杰等人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餐厅旁边对他动手，可是诧异之后，紧随而来的就是一股深切的恐惧感。 如果他真的被拖进了巷子里面，那么迎来的后果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当初魏杰在那件事里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听说他被那些混混毒打了一顿后，心灵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创伤，他养父母也不管他，任由他躲在黑暗逼仄的小卧室里自生自灭。 现在魏杰铁了心要报復，肯定不会像小孩子过家家那样闹着玩。 乔嘉诺被自己想像的画面吓得慌了神，一时间也不知道从哪里生出的力气，抬腿狠狠踩在右边那个人的脚上。 那个人猝不及防，发出一阵惨叫声，同时拽着乔嘉诺手臂的力道放松了不少。 乔嘉诺趁机甩开另一个人的手，拔腿就往巷子外面跑去。 魏杰和剩下那个人意识到乔嘉诺的动作后，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 然后不到十秒钟，乔嘉诺就被追到了，还被魏杰勐地扑在了地上。 乔嘉诺犹如一只炸了毛的猫，飞快的扭身，一脚踹在魏杰的小腿上，趁着魏杰发出吃痛的叫声时，他扬起拳头就要往魏杰脸上砸。 可惜他的拳头还没碰到魏杰的脸，就被从后面赶来的魏杰同伙抓住了，那几个人一窝蜂的扑向乔嘉诺，把乔嘉诺按在地上。 「放开我！」乔嘉诺急红了眼，扯着嗓子嘶吼，「魏杰你他妈疯了吗？你这是在绑架！你这是在犯法……」 乔嘉诺还没把话说完，就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嘴里只能发出不甘的唔唔声。 他不管不顾的拼命挣扎，却如同被钉在案板上的鱼一样，双手和双脚都被按得死死的，最后两眼愤恨的瞪着魏杰。 魏杰手脚并用的从乔嘉诺身上爬起来，他姿态有些狼狈，拍了拍身上沾着的灰尘，再看向乔嘉诺时，顿时恼羞成怒，表情狰狞的抬起脚用力踢中乔嘉诺的腹部。 「跑啊！你再跑啊！你不是很能耐吗？我看你这下怎么跑！」说着，又是一脚踢过去。 连续两脚踢在乔嘉诺的肚子上，疼得乔嘉诺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冒出来，他痛苦的闷哼两声，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成了虾仁的形状。 偏偏魏杰还不愿意放过他，忽然蹲下身，勐地扯住乔嘉诺的头髮，迫使乔嘉诺抬头仰视他。 乔嘉诺被扯得头皮生疼，张着嘴大口大口喘着气。 「乔嘉诺，还记得那年你骗了我的事吗？」魏杰将脸凑近乔嘉诺，喷出的气息全部洒在乔嘉诺的脸上，有股浓郁的菸草味，令人作呕。 乔嘉诺努力压着几乎涌上喉头的噁心感，他狠狠咬紧牙关，睁圆眼睛怒视魏杰。 「你可能忘记了，可是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多么相信你啊，丝毫不怀疑你说的那些话，二话不说就去做了，而你呢？你就仗着我对你的信任毫不留情的伤害我！」魏杰说到激动处，用另外一只手啪啪啪的拍着乔嘉诺的脸。 第144页 魏杰的力道不重，却也算不上轻，毫不客气的打在乔嘉诺的脸上，发麻的刺痛感宛若有一根根针往脸上扎似的。 乔嘉诺被魏杰口中的菸草味噁心得差点吐出来，他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被拍肿了，然而他的手脚都被束缚，根本没有挣扎的余地。 「我没有骗你，我确实是想拿回那只鞋子，而且我已经把定金给你了，要是你能拿回鞋子，我也会把剩下的钱给你。」乔嘉诺脸色惨白，痛得连唿救的力气都消失殆尽，只得喘着气为自己辩解道，「伤害你的人不是我。」 魏杰似乎被他这番话逗笑了，咧开嘴角，可是眼底布满了戾气：「那你说伤害我的人是谁？」 乔嘉诺虚弱的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好了……」魏杰抓着乔嘉诺头髮的手骤然收紧，他在乔嘉诺耳边说，「是靳储的后爸，一个叫丘擎的人，他喊了那些混混来我家抢劫，还打了我，威胁我爸妈。」 乔嘉诺心里一惊。 魏杰继续道：「你说丘擎那种大人物怎么会无缘无故针对我？要不是靳储在后面怂恿他的话，他怎么可能把我这种人放进眼里？」 乔嘉诺深吸口气，原本疼痛又混沌在大脑瞬间清醒了不少，他急忙解释道：「绝对不会是靳储，靳储在六年前搬来我家里后，就跟他妈还有他奶奶断了联繫，他妈对他很不好，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到我家看过靳储一眼，就算他妈有了男朋友，也不会任由靳储怂恿她的男朋友做坏事，而且你都说了那是个大人物，大人物怎么可能听一个小孩的话？」 「不是他还是谁？！」魏杰咆哮道，「难道是丘擎吃饱了没事干找我茬吗？」 乔嘉诺被他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身体僵硬着，没敢说话。 魏杰那冷森森的目光在乔嘉诺脸上游弋一圈，很快就想通了，露出释怀的笑容来：「没关系，是不是靳储在背后挑拨都不重要了，反正这几年来我进局子就跟吃饭一样，为了你们俩多进几次也没关系。」 说罢，魏杰站起身，对控制着乔嘉诺的四个人比了个手势。 「先把他带走，剩下那个人等明天再来抓。」 乔嘉诺知道他只要离开这片区域就彻底完蛋了，甚至顾不上腹部的疼痛，趁着那几个人不注意时，推开他们，连滚带爬的往巷子外面跑，同时扯着嗓子大喊。 「救命！有没有人？！」 「救命啊——」 这时，不知道谁从后面踩了他一脚，正好踩在他运动鞋的后跟上。 乔嘉诺猝不及防，脚下一个趔趄，紧接着直挺挺的往前栽去。 他的正前方贴墙放着一张破旧的木桌，他的额头撞上木桌的一脚，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额头处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疼得乔嘉诺几乎昏厥过去。 他踉跄了几步，扶着木桌边缘，勉强站稳脚步，却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晕眩感犹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乔嘉诺下意识摸了下额头，只摸到一手黏腻浓稠的血液。 听到身后传来混乱的脚步声，乔嘉诺心想完了，然后眼前一黑，倒在了冰凉的水泥地上。 不过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散去，极为吃力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双不染尘埃的白色板鞋，鞋头朝着魏杰等人的方向。 有人来了…… 那个人就站在乔嘉诺身边。 剎那间，乔嘉诺仿佛看到了希望的光点，他勉强抬起头往上看去，发现那个人似乎也在低着头打量他。 暖黄色的路灯光从旁洒下，正好把那个人的脸笼罩得严严实实，以至于乔嘉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长相，只能隐约看到削薄的嘴唇以及往下抿起的弧度，带着淡淡的不悦。 「你谁啊？」魏杰的声音响起，「识相的就别多管闲事，赶紧滚开！」 那个人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们要多少钱？」 魏杰懵了一下：「什么多少钱？」 那个人说：「你们不是在抢钱吗？说吧，多少钱可以打发你们，我比你们这种人有钱多了，不用对我客气。」 「我呸！谁他妈要你的臭钱了！」云淡风轻的一番话成功激怒了魏杰，魏杰本就上过金钱方面的当，这会儿看着对方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夹杂着些许嘲讽的眼神，只觉得一股邪火噌噌噌的往天灵盖上窜，「好啊，是你自己要多管闲事，看老子不把你打得连你妈都不认得。」 乔嘉诺伸手抓住那个人的脚腕，他本想让对方先走，没必要为了逞强白挨一顿打。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出口，就感觉腹部的疼痛几乎要将他吞没。 最后乔嘉诺活生生被痛昏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乔嘉诺再次有点意识时，他发现自己似乎在一辆车上，还躺在车的后座。 车子正在匀速往前行驶。 乔嘉诺整个人都懵了，他试图坐起来，无奈全身各处都痛得难以忍受，尤其是他的脑袋，喝了不少酒又吹了那么久的风，简直像是有个小人在他脑袋里疯狂捣乱。 「疼……」乔嘉诺忍不住发出呻/吟。 「醒了？」上方忽然响起一道温润的男声，还有些耳熟。 乔嘉诺总觉得他在哪里听过这个人的说话声，可是他的脑袋太痛，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第145页 他甚至连眼睛也不想睁开，缓了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我们去哪里？」 「医院。」那个人说，「你再睡儿吧，等到医院了我再叫醒你。」 说完，有只手在乔嘉诺脸颊上摸了两下，是那个人的手，指尖很凉，触碰到乔嘉诺发烫的脸颊时，竟然有种诡异的舒适感。 乔嘉诺不喜欢被人摸脸，可是此时的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甚至在那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下，逐渐睡了过去。 乔嘉诺睡得很沉，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到达了医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送进医院，更不知道自己在医院里躺了多久。 当他睁眼时，他已经躺在病床上了，右手挂着点滴。 第70章 听话 乔嘉诺鼻尖萦绕着有些难闻的消毒水味，视线里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周遭安静得仿佛能听到空气缓缓流动的声音。 他眨了眨眼睛，感觉脑袋里还是有着一顿顿的阵痛，倒是腹部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 正当乔嘉诺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忽然听见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有人走进来的脚步声，那个人似乎察觉到了乔嘉诺的意图，当即说道：「先别起来。」 乔嘉诺有片刻的怔愣，尽管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可身体还是听话的重新躺了回去——他的状态实在太虚弱了，光是勉强撑起上半身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力气。 不过…… 那个人的声音真的很耳熟。 之前乔嘉诺半昏半醒时，就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那个人说话，现在他的意识清明，完全可以确定他见过那个人。 只是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 乔嘉诺暂时想不起来，脑袋也越来越疼痛。 这时，那个人已经走到病床旁边，他等了一会儿，却一直没有等到乔嘉诺的回应，于是不紧不慢的拉过身后的小凳子，然后在乔嘉诺右手边坐下。 「你不舒服吗？」那个人问道，他的声音很好听，不像靳储那样低沉又森冷，而是带着清澈的少年音，并且尾音微微上扬，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医生说你的身体素质不行，最好多休息几天。」 乔嘉诺的目光直直望着天花板，根本看不见那个人的相貌，他也不好意思特地扭过头去打量对方。 「是你把我送来医院的吗？」乔嘉诺声音嘶哑得吓人，他说得有些费劲，「谢谢你。」 那个人轻松道：「没事。」 乔嘉诺又说：「能麻烦你帮我联繫一下我爸妈吗？到时候他们把你垫付的医药费给你。」 闻言，那个人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好半天才忽然问道：「你渴吗？」 「……」乔嘉诺没跟上那个人跳跃的思维，「什么？」 「你想喝水吗？」 「……想。」 于是那个人就去倒水了。 乔嘉诺仰躺在床上，眼睛看着天花板，耳朵听着那个人由近及远、又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最后脚步声在他的病床边上停下。 那个人开口道：「你想怎么喝？」 「……」 乔嘉诺怀疑这个人是故意的。 喝水能怎么喝？当然是坐起来喝了，难道还能躺着喝吗？ 虽然乔嘉诺心里有点郁闷，但是郁闷完就过了，他一边挣扎着坐起来一边礼貌的说道：「谢谢你，我自己喝就行了。」 那个人哧笑一声：「我也没打算餵你喝。」 乔嘉诺：「……」 这句话他没法接。 乔嘉诺好不容易靠坐到床头，刚缓了口气，视线里冷不丁出现一杯透明玻璃装着的水，上面还飘着浅浅的雾气，拿着杯子的那只手长得十分好看，皮肤细嫩白皙，指骨分明，每一根手指都完美得仿佛精心测量过一样。 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那个人的食指尖上有一颗颜色很浅的痣。 乔嘉诺愣了愣，熟悉感勐然袭来。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把水杯往他的方向递了一下：「你不喝了？」 乔嘉诺赶紧伸出双手，结果水杯：「谢谢。」 说话的同时，他抬起头朝那个人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隽好看的面孔。 那个人的头髮在光线下呈现出浅浅的黄色，映衬得他的眉眼愈发温和，他眉间还有着一颗颜色浅淡的小红痣，像极了古代小说里描述的美人痣，他的嘴角翘起天然的弧度，宛若在笑。 他天生长了一副很讨人喜欢的脸，哪怕此时此刻面无表情的垂眸看着乔嘉诺，也好像在对着乔嘉诺微笑一样。 如果乔嘉诺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也许会对他产生好感，可是乔嘉诺清清楚楚的记得上辈子发生过的每一件事。 因此，当乔嘉诺看清楚他的长相时，顿时感觉有一道惊雷从脑海中噼过—— 噼得乔嘉诺大脑一片空白，当场石化了。 谭斐然。 乔嘉诺在心里念出这个名字。 谭斐然怎么会在这里？谭斐然不是要等到他念大学时才出现吗？谭斐然什么时候来萤市了…… 一连串的疑惑从天而降，眨眼间就把乔嘉诺淹没了，乔嘉诺感觉自己的思绪已经堵塞了，好像什么也想不了、什么也不敢想。 比如对谭斐然这个人的恐惧，乔嘉诺心里更多的是懵逼。 第146页 他一直以为只要避开上辈子考取的大学，或者高中毕业后不去帝都念书，就可以彻底避开谭斐然这个变态，他不想追究上辈子的事，更没有去谭斐然报仇的想法，他只想和靳储一起健康平安的过完这一生。 可是该来的躲不掉…… 谭斐然眼睁睁看着乔嘉诺愣住，看向他的眼神里闪过惊慌、恐惧等等复杂的情绪，最后犹如一潭死水似的，回归平静。 「怎么了？」谭斐然的兴趣很挑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你认识我？」 乔嘉诺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表情麻木的喝了口水，勉强压住发抖的双手。 「不认识。」乔嘉诺回答道，随后又发现他这个回答有些敷衍，于是补充道，「你长得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哦，是吗？」谭斐然撇了撇嘴，伸手去拿乔嘉诺双手捧着的水杯。 当谭斐然的指尖快要碰到水杯时，乔嘉诺却像是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条件反射性的抓紧水杯，并在下一秒将身体往旁边偏了些。 谭斐然的手落了空。 他怔了下，也没有急着把手收回去，而是颇有些强硬的拿走了乔嘉诺的水杯，然后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你很怕我？」谭斐然将那只手撑在床边，身体顺势前倾，逼近乔嘉诺，「还是说，你很怕你那个朋友？」 虽然谭斐然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但是他这个人的心思绝对要比他表现出的更加深沉，在逼近乔嘉诺的同时，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压迫性的气场随之而来，几乎在瞬间将乔嘉诺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乔嘉诺全身发硬，甚至有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他知道自己转头就能对上谭斐然那张近在咫尺的面孔，他不敢转头，也不敢直视谭斐然的眼睛，他很了解谭斐然的性格，他清楚谭斐然有多么的多疑。 「没有怕他。」乔嘉诺手心攥出了一层冷汗，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反常，「不太喜欢他而已。」 谭斐然似乎很好奇：「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喜欢或者讨厌一个人，都会有原因。」谭斐然很耐心的说道，「比如说我有点喜欢你，是因为你长得很合我的胃口。」 闻言，乔嘉诺突然感觉到舌尖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他不小心把舌尖咬出血了。 不知道是出于疼痛还是出于害怕，乔嘉诺的脸色苍白如纸，全部血色都消失殆尽，他转头对上谭斐然的眼睛。 谭斐然没说话，不动声色的挑起一边眉梢。 乔嘉诺发现，尽管这辈子的谭斐然和上辈子的他相差了四五岁，可是那些习惯性的小表情还真是如出一辙，没有一点变化。 就像是谭斐然这个人一样，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那么的不讲道理，都那么的唯我独尊，只是他这张脸太具有欺骗性罢了，以至于没和他相处太久的人都不了解他的本性。 乔嘉诺内心的情绪起起伏伏，最后通通被压了下去，他二话不说便要从另一边下床。 谭斐然眼疾手快抓住他的手臂：「你要干什么？」 乔嘉诺甩了甩手臂，没甩掉谭斐然的手，于是他放弃了挣扎，声音沙哑的说：「我去联繫我爸妈。」 谭斐然的目光落到乔嘉诺的手上，眉头很浅的皱了一下：「你还在输液。」 乔嘉诺像是这才意识到他手上还挂着点滴，犹豫了不到两秒钟，作势要把手背上的针头扯掉。 哪知道他的手还没碰到输液管，就被谭斐然一把抓住了。 「马上就完了，你等会儿再去找他们也不迟，我花了钱让他们放你走又把你送来医院的目的可不是看你自残。」谭斐然眉头依然蹙着，他很不满意乔嘉诺的行为，「你能不能听话？」 乔嘉诺勐地抬眸看向谭斐然。 他记得上辈子谭斐然就很喜欢说让他听话之类的话，谭斐然控制欲极其强烈，凡是被他划进圈子里的人和物都会被他死死的盯着。 谭斐然敏感的捕捉到了乔嘉诺眸子里一闪即逝的惧意，他倏地笑起来，刻意加重了抓着乔嘉诺手腕的力道，启唇道：「你最好听话一点。」 再次听到这句话，乔嘉诺一口气差点没有喘上来，他愣愣的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最后他妥协的回到了病床上。 见状，谭斐然蹙起的眉心缓缓放松开来，他还很好心情的替乔嘉诺捻了捻被角，坐在病床边的小凳子上，轻笑着安慰说：「这样才是好孩子。」 第71章 发狂 乔嘉诺以为谭斐然会离开去忙别的事情，哪知道他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意思，不仅稳稳噹噹的在病床旁边坐下，还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乔嘉诺，好像乔嘉诺的脸上有什么很稀奇的东西一样。 寂静的空气如同一块铅石，沉甸甸的压了下来，让乔嘉诺越来越喘不上气。 不知道是不是谭斐然看得太专注的原因，乔嘉诺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目光在他身上游弋的路径，经过的地方起了大片的鸡皮疙瘩。 这一刻，时间走得格外缓慢。 乔嘉诺眼巴巴的看了一会儿还剩下一点的输液瓶，本想就这么坐到结束，可是后来他被谭斐然盯得实在受不了，干脆躺回床上，闭上眼睛继续休息。 第147页 然而谭斐然像是偏要和他作对似的，刚才还能安静如鸡，这会儿就耐不住寂寞了，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乔嘉诺不想说话，只当作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没想到下一秒，一直从天而降的手钳住了乔嘉诺的下巴，那只手使用的力道不大，冰凉的触感却惊得乔嘉诺勐然睁开眼睛。 然后乔嘉诺一眼就看到几乎把脸贴上来的谭斐然。 谭斐然的皮肤光洁白皙，仿佛经过了自动磨皮美颜一样，哪怕他们之间凑得这么近，乔嘉诺也没有从他的脸上找到一点瑕疵。 尽管面对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可是乔嘉诺心里非但没有丝毫欣赏的意思，反而产生了一股深深的牴触情绪。 当乔嘉诺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谭斐然间接的摸了他的脸时，那阵噁心感仿佛要顺着喉管溢出来，剎那间，他犹如回到了上辈子被谭斐然囚/禁的那段时间。 「放开！」乔嘉诺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嫌恶，啪地一声打掉了谭斐然钳着他下巴的手。 谭斐然的手落了空。 他懵了一瞬，看了眼自己的手，又看了眼乔嘉诺。 紧接着，他本来还算平静的表情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下来。 谭斐然向来软硬不吃，乔嘉诺刚才那恶劣的态度无疑是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伸手掐住乔嘉诺的脖子，眼底闪过冰冷的色泽：「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 如今谭斐然已经是个高二年级的学生，身高比靳储还多出一点，掐住乔嘉诺的脖子时就像掐着一只小鸡仔那么轻松，他大半身子都倾斜过来，把乔嘉诺结结实实的笼罩在他身下的阴影中。 乔嘉诺张着嘴巴，脸色泛紫，他快要唿吸不过来，只能用双手死死抠着谭斐然掐着他脖子的手。 谭斐然的手腕上被抠出一道道红痕。 「别他妈拿救命恩人的身份来压我。」乔嘉诺不服气的瞪着谭斐然，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我宁愿你没救我。」 这句话把谭斐然逗笑了，他微微扬起嘴角，可是沉淀在眼底的寒意明显加深了一层：「可惜我已经救了你，你这个想法不成立。」 乔嘉诺喘了口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谭斐然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而已。」 「陈金！」乔嘉诺道，「我叫陈金！」 「哪个陈？哪个金？」 「右耳旁的陈，金色的金。」 以谭斐然多疑的性格，自然不会在第一时间相信乔嘉诺的话，他狐疑的打量了乔嘉诺两眼，见乔嘉诺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才继续问道：「学校呢？」 「二中。」 「几年级？」 「快升初三了。」 「几班？」 「……」乔嘉诺无不嘲讽的想着，不愧是谭斐然，行为做事和他上辈子的风格一模一样，「8班。」 谭斐然终于把话问完了，却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只是稍微放松了手上的力道，给了乔嘉诺足以喘息的空间。 乔嘉诺顿时如同得了水的鱼，张着嘴巴大口大口吸着来之不易的清新空气。 还没等乔嘉诺缓过来，耳边再次响起谭斐然的声音：「其实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也就是感觉你这个人还不错，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 谭斐然恢復到了之前云淡风轻的模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用另只手摸了摸乔嘉诺的头髮，他的动作很轻，指尖从发梢走过，就像他的声音一样缥缈。 「也许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大约三年前的夏天，我在一家车店和你有过一面之缘。」 乔嘉诺震惊的望着陷入回忆中的谭斐然。 谭斐然无视了乔嘉诺的反应，继续说道：「那时你好像没有注意到我，可是我注意到你了，我还在想你长得真好看，我在萤市见过那么多人，只有对你讨厌不起来，似乎其他人身上都有着一股很难闻的臭味，只有你身上是香的……」 把话说完，谭斐然居然还想低下头在乔嘉诺脖颈间嗅一下。 察觉到谭斐然的意图后，乔嘉诺仿佛一口气吞下了数只苍蝇，那股子浓烈的噁心感扑面而来。 他正要把身上的谭斐然推开，忽然在余光中瞥见不远处的病房门被悄悄打开，一道清瘦的身影从外面闪了进来。 乔嘉诺松了口气，转而拍了下谭斐然的肩膀：「兄弟，有人找你。」 谭斐然一愣。 乔嘉诺好心提醒道：「你身后。」 谭斐然转头看去。 只见原本空荡荡的病房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人，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个人的长相，那个人已经挥起拳头狠狠砸了过来。 谭斐然的反应速度很快，立即抬起手试图挡住靳储的攻击。 可惜靳储的动作比他更快，在他把手抬起来之前，就已经把拳头落在他的脸上。 只听得一声闷响。 谭斐然发出一道吃痛的闷哼声，他的脚步没稳住，直挺挺地往后栽去，他后方是乔嘉诺躺着的病床。 不过没等谭斐然完全倒下去，靳储倏地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紧接着往前一甩，竟然把谭斐然扔到了一米外的地板上。 整个过程发生得又快又勐，谭斐然没有找到一丝回击的机会，他有些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一圈，随即立马坐起来。 第148页 还没等他站起来，靳储便已带着一身沉重的低气压逼近。 下一秒，一只手掐住了谭斐然的脖子。 谭斐然唿吸一窒，被迫抬头对上靳储溢满了戾气的视线，然后他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只见靳储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眼下是两团非常显眼的乌青，他昨晚发疯似的寻找了乔嘉诺一夜，由于整夜没有合眼，他脸上全是疲惫和倦意，可更多的还是几乎要吃人的愤怒。 「你要对他做什么？」靳储的嗓音压得格外低，他用只有他和谭斐然才能听到的音量说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掐断你的脖子。」 靳储冷着脸的时候就已经很唬人，这会儿他浑身上下溢出来的暴戾气息几乎要把谭斐然吞没，若是其他人，恐怕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可惜谭斐然不是其他人，他也不着急起来，而是把双手撑在身后，一脸淡定的仰头看着靳储，嘴角还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容。 「杀人犯法的，小朋友。」 靳储冷眼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露出一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那我可以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你，不让任何人知道。」 「……」 不可否认，谭斐然被靳储的这番话震惊到了。 他自然认识靳储这个在初中部称得上传奇的人物，不然也不会知道靳储的年龄，更不会在刚才把靳储喊做小朋友。 但是他没有想到，这个小朋友能说出这种话。 这一刻，谭斐然真正被靳储夹杂着浓郁煞气的眼神吓着了。 「我道歉。」脖子上的疼痛感越来越强烈，在空气消失殆尽之前，谭斐然语速飞快地说，「刚才是我激动了，我不该掐他的脖子，我在这里很郑重的向你们道歉。」 虽然谭斐然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起伏，除了因为缺氧而有些痛苦外，几乎可以用面无表情来形容，看不出来他是不是真心诚意的感到抱歉。 靳储双目泛红，死死的盯了谭斐然半晌。 他转念想到昨晚是谭斐然救下乔嘉诺，还把乔嘉诺送来医院，最后还是慢慢地放开了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靳储说，「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会原谅你。」 谭斐然的脖子上有着几根明显的红指印，可见刚才的靳储有多么用力。 谭斐然不是很舒服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等到靳储和他拉开距离后，他才一边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状似无意地说道：「不过我刚才只是开个玩笑，其实你应该针对的对象不是我，而是昨天那些人。」 靳储目光森冷的瞥向他。 谭斐然毫不避讳的回视靳储，并且露出了浅浅的笑容：「哦对了，还有你自己。」 不等靳储有所反应，谭斐然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说道：「需要你在场时候你不在，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又冒冒失失地冲出来，你不觉得有点晚了吗？」 第72章 争吵 谭斐然知道如果再次动起手来的话，他根本不是靳储的对手，因此说完这些话后，他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出了一段距离。 靳储似乎察觉出了谭斐然的想法，撇下眸子，目光从他的脚底一扫而过。 随即，靳储冷淡的掀了掀嘴角：「真是麻烦你了，救完人还要操那么多心。」 把话说完，靳储没再在谭斐然身上浪费时间，转身向已经做到床边的乔嘉诺走去。 此时乔嘉诺脸上写满了急色。 刚才他很想上前阻拦又害怕自己的行为会让事态恶化，再加上他私心里的确不喜欢谭斐然，见靳储在打斗中占了上风，也就眼巴巴的在旁边看看了。 瞧见靳储走近，乔嘉诺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圈，明知道靳储没有受伤，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没事吧？他打着你了吗？」 靳储正在看床边的输液瓶，本来还有些心虚，不敢正视乔嘉诺的眼睛，冷不丁听到乔嘉诺的话后，居然愣了一会儿。 他还以为…… 乔嘉诺会训斥他一顿。 毕竟他突然对那个人动手。 这会儿连靳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冷冽在瞬间散去了大半，他放下摸着输液瓶的手，摇了摇头：「快完了，我去喊医生。」 萤市的医院设备较为简陋，哪怕在价格稍微昂贵一些的单人病房里，唿叫医护人员的按铃也常年处于不能使用的状态，只能由病人家属亲自去办公室喊医护人员过来。 乔嘉诺悄悄看了眼仍旧站在不远处的谭斐然，他不想和谭斐然共处一室，下意识拽住靳储的衣服。 靳储回头：「怎么了？」 乔嘉诺抿了抿唇，欲言又止，最后小声说道：「你别出去了，就在门口喊一声吧，如果他们没听到的话就算了，我自己可以把针头拔下来。」 上辈子乔嘉诺没少进医院，拔掉输液管的针头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靳储看着乔嘉诺眼神里毫不掩饰的依赖情绪，像是意识到什么，很浅的皱了一下眉头，然后转眼看向神态自若杵在那儿的谭斐然。 「你还有事吗？」 谭斐然耸了耸肩膀，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来救命恩人在你们眼里这么没份量。」 靳储冷声道：「在你自称救命恩人之前，先想一下你刚才对他做了什么！」 第149页 谭斐然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尽管看起来很有亲和力也很好相处的样子，可是嘴里吐出来的全是没脸没皮的话：「不好意思，我记性差，不如你来说说？」 闻言，靳储勐地攥紧手心，看向谭斐然的目光阴郁得活像是要把他生吞了。 乔嘉诺感受到了靳储的情绪变化，吓了一跳，赶紧从抓着靳储衣角的姿势变为紧紧拉着他的手腕。 「靳储。」乔嘉诺轻轻晃了晃靳储的手，紧张兮兮的抬头仰视靳储，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和那个人置气，我们快点弄完走了，我不想看到他。」 靳储的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后抬起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乔嘉诺的脑袋上，摸了摸乔嘉诺的头髮。 「我就在门口喊好了。」靳储安慰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尽管乔嘉诺内心很不想放靳储走，可是眼看输液瓶快要见底，不得不点头：「那你快点哦。」 靳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容。 不过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脸上那抹浅淡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靳储很快走到了谭斐然身边，他没有径直朝着病房外面走，而是在谭斐然身边停下脚步。 「你跟我一起出去。」 谭斐然依然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听到靳储的话后，便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明白靳储的意思：「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出去？」 靳储反问：「你为什么要留下来？」 谭斐然理直气壮：「你别忘了，要不是我垫了医药费和住院费，你朋友也不可能躺在这里。」 靳储冷飕飕的说道：「多少钱？」 谭斐然笑着说：「无价。」 靳储的眼神愈发冷冽，仿佛要把谭斐然整个人看穿，他沉默了数十秒，忽然二话不说就上前抓住谭斐然的手臂，紧接着不顾谭斐然的挣扎和咒骂，直接把谭斐然拉出病房。 乔嘉诺：「……」 他突然感觉到—— 靳储真是太酷了！ 他的兄弟怎么能这么酷！ 眼睁睁看着那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出病房，乔嘉诺悬挂着的心脏也慢慢放松下来。 约莫过了两分钟，靳储带着一个护士回到了病房，护士很熟练的替乔嘉诺拔掉针头，又把棉签的一头按在针眼上。 「你们这些孩子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架，我才来医院上班没两年，就见过多少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孩子。」护士是个大姐姐，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乔嘉诺说，「好好学习才是最重要的，以后别打架了，不然你们的家长得多担心。」 乔嘉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 他心里却在想，他哪里是在打架啊？明明全程都在被魏杰那些人打，只是这么丢人的事情就别说出来了…… 没多久护士就收拾好了东西，准备离开时，她冷不丁瞥见站在病床边的靳储，于是顿了顿，歪着脑袋道：「你上过药了吗？」 正在全神贯注盯着乔嘉诺的靳储并未注意到护士的声音，等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时候，护士已经看了他有些时间了。 「嗯？」靳储有些懵，「上什么药？」 护士嘆口气，把手里的盘子搁到床角，随后一把拽起靳储的手，把袖口往上一撩—— 只见冷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一块块的青紫痕迹，乍一看尤为可怖。 乔嘉诺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勐地抬头看向靳储：「你这是怎么了？」 靳储也没有想到他藏得稳稳噹噹的伤口居然会被护士的火眼金睛发现，一时间表情有些难堪，甚至夹杂了几分慌乱，他手忙脚乱的想要把袖口拉下去，却被护士紧紧的拽住手腕。 「天啊！你伤得太重了，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呢？」显然护士也被眼前青一块紫一块的痕迹吓到了，不由得拔高了声量，「你这孩子也太不对自己的身体负责了，跟我过来，我让李主任帮你检查一下。」 此时靳储的脸色已经冷下来，他强硬的把手从护士手里抽回来，飞快的用衣服遮住了那些痕迹：「我没事。」 护士说：「你这叫没事？！」 靳储撇过头：「我说没事就没事。」 说完，靳储便要来牵乔嘉诺的手，他不想再和护士纠缠下去了：「我们走吧。」 哪知道乔嘉诺忽然像护士刚才那样抓住了他的手，乔嘉诺脸色发白，只要闭上眼睛，他就能想像到靳储手臂上那些淤青严重的痕迹，哪怕几年前靳储还在腾静家中时，也没有伤得那么厉害过…… 「靳储，我们先找医生看下可以吗？」乔嘉诺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说道，「你的手伤得很严重，如果不找医生的话，我担心会出问题。」 「我真的没事……」虽然靳储还是那句话，但是口吻已经软了下来。 「靳储……」 「……」靳储沉默了一会儿，发出一声嘆息，「好吧。」 然而靳储答应看医生的前提是乔嘉诺不能跟着，乔嘉诺劝了几次无果，只能一个人坐在医生办公室外面的长凳上，焦急的等待着。 - 与此同时。 医生的办公室里。 李主任看了靳储一眼，便让他把衣服和裤子都脱了。 护士也在边上看着，这两年来她见过太多打架斗殴的学生，因此刚才一眼就看出了靳储用手时的姿势有些别扭，本来她还以为只是一些小伤，哪知道等靳储把衣服和裤子都脱掉之后，才震惊的发现—— 第150页 哪里是什么小伤？ 那孩子的身上和腿上还有着大块的淤青，甚至后背上还被利器划了一下，尽管伤口里溢出来的血水已经结痂，可是这么看着仍让人感到心惊肉跳。 李主任到底是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见此情景，只是稍微挑了下眉头，便没有其他表情了。 唰唰唰写单子的时候，李主任忽然问靳储：「生死局？」 靳储冷着脸，他没听明白医生的意思。 李主任又说道：「既然不是生死局，那么拼命干什么？打第一有奖金拿吗？」 靳储眯了眯眼，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用低沉的嗓音缓缓开口：「他们该死。」 李主任扑哧一笑：「他们该死的话，你找警察就行了，用不着你亲自出马，还两败俱伤。」 靳储跟着笑了起来：「找警察有用吗？」 「当然有用……」李主任一边说话一边抬头，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对上靳储盯着他的阴郁目光，不知怎的，他竟然感觉喉头一卡，剩下的话全部堵住了。 半晌，李主任讪讪收了声，低下头飞快的把单子写完，从本子上扯下来递给护士：「去拿药。」 说完话，又扯了几张复写的单子递给靳储：「把衣服裤子穿上，先去缴费，回来再给你上药。」 护士把李主任和靳储之间的对话全部听了过去，越想越觉得那个孩子有点可怕，她听说他们还是初三毕业的学生，没有成年，甚至还没念高中，怎么就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第73章 心跳 许多想法从护士的脑海里一闪而过，最后都被她悄无声息的压了下去，她攥紧手里的单子，看了眼正在一声不吭穿衣服的靳储，转身开门走出了办公室。 乔嘉诺一直在办公室外面眼巴巴的望着，瞧见护士出来的身影，忙不迭迎上去。 「姐姐，我朋友呢？」 「在里面呢？」护士抬手往后指了指，随后安慰道，「你放心啦，他没事。」 乔嘉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我可以进去吗？」 本来护士想说可以，但是转念想到那个孩子身上那些可怖的痕迹，于是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方便，你再等一会儿吧，他很快就出来了。」 「……」 乔嘉诺沉默数秒，似乎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坐回到了刚才的位置上。 等到护士急匆匆的离开后，乔嘉诺又等待了约莫两分钟的时间，终于看见医生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靳储慢吞吞的从里面走出来。 「靳储！」乔嘉诺赶紧起身，「你没事吧？」 靳储轻轻摇头。 然而乔嘉诺不相信，垂眸眼皮子，一言不发的伸出手，准备去撩靳储的衣袖。 结果他的指尖还没触碰到靳储的衣服，就被一把抓住了手腕。 「别闹了。」靳储的力道很大，捏得乔嘉诺的手腕有点疼，可是他说话的声音又很低，犹如一阵微风似的，从乔嘉诺耳畔拂过，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乔嘉诺略感不自在，往后退了退。 靳储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眸色倏地沉了几分，他安静看着乔嘉诺光洁饱满的额头，微微张了张嘴，最后只是嘆息道：「回家吧，叔叔阿姨还在等你。」 说完，靳储松开了手。 乔嘉诺收回手，摸了摸泛疼的手腕，视线仍旧黏在靳储的手臂上：「那你的伤……」 靳储满不在意的开口：「医生说没事，回去休息几天就好了。」 乔嘉诺还是不放心：「那我看看。」 随后他又想去拉靳储的衣服。 可惜靳储依然没有给乔嘉诺机会，不仅眼疾手快的重新抓住了他的手腕，还顺势往下，很快就牵住了他的手。 乔嘉诺没想到向来不喜欢被人碰的靳储会突然牵他的手，勐地愣了一下，才从震惊的情绪中摆脱出来，他的大脑还未产生想法，手上已经条件反射性的挣扎起来。 哪知道挣扎了半天，靳储非但没有放开他的意思，甚至十指相扣的禁锢住了他乱动的手指。 乔嘉诺：「……」 靳储低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果你还担心我的话，就不要再乱动了，我的手使不上力气。」 闻言，乔嘉诺瞬间安静下来，像是被人点了穴道，只有双腿愣愣的跟着靳储往前走。 乔嘉诺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旁边的靳储，却连动也不敢动一下，生怕不小心扯到了靳储的伤处。 靳储的手指很凉，轻轻扣在乔嘉诺的手背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在这个燥热的夏季如同一缕凉风一般，从乔嘉诺的心头扫过。 可是靳储的手心十分滚烫，和乔嘉诺肌肤相贴时，那股灼热的触感仿佛要透过两人的皮肤，直接渗透进乔嘉诺的身体里。 烧得乔嘉诺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狂跳。 砰咚、砰咚—— 乔嘉诺有些懵，缓缓抬起了另外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 他第一次那么直观的感受到自己激烈的心跳声。 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其实以前乔嘉诺也有这种时候，只是从来没有一次比现在更加强烈。 乔嘉诺察觉到了自己有点不对劲，他开始东张西望的寻找原因。 不一会儿，他的目光定格在了他和靳储十指相扣的手上。 第151页 这种牵手姿势无论对什么人来说都非常亲密，哪怕上辈子乔嘉诺和霍雨青在热恋时期，也只牵了那么两三次手，至于十指相扣什么的，乔嘉诺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他更没有想过靳储会这么牵着他…… 乔嘉诺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垂眸看着自己往前走的脚尖，电光火石间，他好想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直到两个人走出医院，炙热的阳光直射而来，火辣辣的晒在乔嘉诺脸上。 乔嘉诺回过神—— 他这才发现靳储不知何时松开了他的手，他动了动手指，落空的感觉在这一刻无限放大，他抿着唇，胸腔里陡然生出一股浓郁的失落感，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 - 乔嘉诺和靳储打车回到家。 这会儿才中午十二点半，陈月和乔东都不在家，虽然家里的两个孩子已经开始放暑假了，但是夫妻俩没有暑假，工作日依然得苦兮兮的去上班。 乔嘉诺还是很担心靳储的手臂，本想趁着靳储换衣服时再看一下那些淤青，没想到靳储走进卧室后，就砰咚一声关上房门。 准备跟进去的乔嘉诺：「……」 紧接着，又是啪嗒一声脆响。 房门从里面锁上了。 乔嘉诺：「………………」 这明显就是在针对他了。 但是乔嘉诺不服气，一阵犹豫后，他决定直接上手敲门：「靳储，你在里面做什么？」 靳储没有回应。 「靳储！」乔嘉诺继续喊道，「你开门，我也要进去！」 把话说完后，乔嘉诺便悄悄凑到门前，把耳朵贴上去安静的听了一会儿。 卧室里仍然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靳储，你开门啊！」 「靳储靳储！」 「你不开门的话，那我就不走了。」 乔嘉诺扯着嗓子胡乱吼了一通，休息两秒后，正要继续干嚎，结果冷不丁听见靳储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敢情靳储进去后就一直站在房门前，压根没有走开过。 乔嘉诺有点气恼又有些郁闷，想也不想的果断拒绝道：「不能。」 靳储沉默了。 乔嘉诺把额头贴着冰凉的门板，指尖在光滑的门板上抠来抠去，他小声说道：「靳储，我想进去。」 靳储言简意赅：「不行。」 乔嘉诺问：「为什么？」 靳储说：「我要休息了。」 「可是我们还没吃饭。」乔嘉诺歪着脑袋，看了眼两间卧室中间墙壁上的挂钟，「快一点钟了，我去煮面条，你吃点东西再休息吧。」 靳储的态度很坚决：「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原本乔嘉诺只是想看下靳储的手臂，可是靳储的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让他不得不怀疑靳储不止伤在手臂上。 想到这些，乔嘉诺的表情顿时一扫刚才的轻松，他皱起眉，语气颇显严肃的问道：「靳储，你手臂究竟是怎么伤到的？」 靳储没声音了。 乔嘉诺用力拍了几下门板：「靳储，你还在吗？」 唿喊了很久，乔嘉诺都没再听到靳储的声音，才意识到靳储已经不在房门的另一边了。 - 为了不让家里的两个孩子饿着，陈月每隔一周就会把冰箱里的食材清点一遍，尤其是面条和速冻饺子等食物必不可少，煮起来方便又不费时间。 乔嘉诺从冰箱里翻出面条和莴笋，三下五除二的就煮了两碗面条。 他把他那碗放在餐桌上，端着为靳储准备的那碗和筷子来到靳储的卧室门前。 「靳储，我煮了面条。」乔嘉诺手里拿着碗筷，不方便敲门，只能扯着嗓子喊道，「你吃一点吧。」 里面没回应。 「靳储？」 还是没回应。 乔嘉诺猜测靳储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正斟酌着下一句话，却忽然感觉眼前光线一亮，只见面前的房门唰的一下被拉开了。 卧室里窗户大敞开着，明亮又灿黄的阳光如流水一般洒满了整个房间。 乔嘉诺冷不丁对上这片刺眼的阳光，不自觉的眯了眯眼睛。 很快，他就瞧见原本站在门框边上的靳储倏地往他跟前一站，瞬间挡住了那片阳光。 只是靳储逆光而立，整张脸都沉浸在阴影中，再加上他向来没什么表情，此时看起来比以前更为冷淡并且拒人于千里之外。 面对这样的靳储，乔嘉诺莫名有点犯怂。 不过没等乔嘉诺主动开口，靳储的视线便已落在他手里的碗筷上面。 靳储伸出手。 乔嘉诺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赶忙把碗筷递给靳储。 靳储说：「辛苦。」 乔嘉诺眯着眼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趁着吃。」 说罢，他瞥了眼靳储的手臂。 靳储已经换了套衣服，却也是件长袖，把他的手臂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清楚。 靳储察觉到乔嘉诺的目光，往后退了两步，见乔嘉诺没有其他要说的话，便关上了房门。 乔嘉诺独自吃完那碗有点坨掉的面条，洗碗时翻来覆去的想了很多。 他想到靳储的性格沉闷，自尊心又那么强，哪怕他把嘴皮子说破了，靳储也不一定会把受伤的地方拿给他看，更别说告诉他在哪里受的伤。 第152页 要解决这件事的话，需要换个方法才行。 想通过后，乔嘉诺很快便把这些烦恼丢到一边，洗完澡躺上床好生睡了一觉。 等到傍晚陈月和乔东下班回来，乔嘉诺才算是体会到了靳储的心情。 虽然昨天晚上乔嘉诺没有受伤太严重的伤害，但是魏杰打在他脸上的那几巴掌可不是打着玩的，直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肿，仔细看就能看到明显的巴掌印。 乔嘉诺不敢被陈月和乔东瞧见他脸上的巴掌印，只得像靳储那样躲在卧室里，谎称已经吃过饭了。 若是以往，陈月肯定不会由着乔嘉诺和靳储胡闹，然而现在他们都已经考完试，唯一的任务就是等待成绩下来，外面那些中高考完的孩子都快玩疯了，陈月也就懒得管他们。 第74章 逃避 好在乔嘉诺中午吃了那么大一碗面条，到了晚上还不是很饿。 直到晚上八点钟的时候，他才开门出去，打算去卫生间刷牙洗脸。 今天晚上乔嘉诺和靳储都没有吃饭，陈月只好拎着乔东去厨房里帮忙，乔嘉诺从厨房门外经过的时候，夫妻俩正在一边洗碗一边聊天。 「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如果他们说的事真话，那我们可得把嘉诺和小储看紧点了，不能让他们像昨晚那样三更半夜还在外面疯玩，甚至留宿同学家。」陈月的说话声里充满了担忧。 「我觉得没有那么夸张吧。」乔东感到好笑，安慰着妻子说，「小孩子之间的打架斗殴怎么可能严重到那种地步？」 陈月见乔东那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不由得瞪了他一眼，语气颇为埋怨的说道：「那是你平时不管家里的两个孩子，也不了解现在的小孩，他们早熟得很，只有你想不出来的事，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事。」 乔东噎了一下，随后弱弱的反驳：「那也不可能把魏杰打成那样吧。」 「怎么就不可能了？」 面对陈月的质问，乔东解释道：「我倒认为是魏杰得罪了社会上的某些人，所以才在昨天晚上被报復了，至于你同事说的那些话，也许有一半是真话，可还是有很多夸张的成分在里面。」 陈月和乔东聊了许多，三句话离不开魏杰的名字。 乔嘉诺躲在门外偷听了一会儿，越听越感觉不对劲，于是走上前问道：「魏杰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陈月和乔东都吓了一跳，夫妻俩差点把手里的盘子扔出去。 后来发现进来的人是乔嘉诺后，陈月松了口气：「你不是不舒服在睡觉吗？怎么出来了？」 「出来洗漱，等会儿继续睡。」乔嘉诺三两句的说完，又硬生生的把话题拽了回去，「你们刚才说魏杰怎么了？」 陈月似乎不是很想在孩子面前说这些，无奈乔嘉诺一直追问，她犹豫了两秒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听同事说昨天晚上魏杰在某条巷子里被人打了，一起被打的还有魏杰的几个朋友，而且被打得很严重，一时半会儿躺在医院里醒不来。」 乔东补充道：「其实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问题。」 乔嘉诺很是诧异：「这么严重？」 「当然严重，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已经报警了。」陈月把洗干净的晚盘放进碗柜里，往围裙上擦了擦站着水的手，才接着说道，「警察正在查这件事情，还调取了很多地方的监控，好像查出来兇手是个年纪不大的男生，个子很高，但是长得很瘦，兇手把脸、手还有头髮都用东西遮挡得严严实实，根本认不出来是谁。」 旁边的乔东忽然插嘴：「既然连警察都认不出来兇手是谁，那你的同事们又是怎么判定兇手是个学生？」 陈月回答得理直气壮：「这是我们女人的第六感。」 乔东：「……」 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就在夫妻俩快要为了这件小事吵起来的时候，陈月冷不丁在余光中瞥到乔嘉诺的脸颊，紧接着整个人一愣，连吵架也顾不上了，伸手摸上乔嘉诺的脸颊。 「你的脸怎么了？怎么肿成这样！」陈月又诧异又心疼，赶紧拉着乔嘉诺走到客厅。 乔嘉诺这才意识到他刚才为了打听魏杰的事，居然忘记把脸上的痕迹遮掩一下就匆忙的冲进了厨房，这会儿再遮掩已经来不及了。 「哦……我没事。」乔嘉诺侧过身子，尽量不让陈月和乔东的目光落到他脸上，「昨天和同学玩的时候不小心磕到茶几上了。」 话音刚落，陈月的手忽然搭上乔嘉诺的肩膀。 乔嘉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就感觉陈月手上稍作用力，紧接着他整个人都被转过去面向陈月。 「……」乔嘉诺莫名紧张起来，强装镇定的对着陈月笑了笑，「怎么了？」 虽然乔嘉诺刚刚初中毕业，但是他的个子已经和陈月差不多高了，甚至陈月要稍微抬起眼睑，才能和乔嘉诺的目光对视。 陈月面色凝重的打量了一会儿乔嘉诺的脸颊，才闷声开口道：「哪有人把脸上磕出一个巴掌印来？」 乔嘉诺语塞。 好在陈月似乎不打算追究这件事，瞧见乔嘉诺脸上的红肿消得差不多了，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瞥了眼靳储卧室的方向。 「刚才你不出来吃饭就算了，怎么连小储也跟着不出来吃饭了？是不是小储脸上也被茶几磕出了什么？」 第153页 乔嘉诺：「……」 什么叫他不出来吃饭就算了…… 瞧瞧这是一个当妈的人该说的话吗？ 乔嘉诺想到靳储的异常，犹豫了一会儿，到底没敢在陈月和乔东面前暴露什么，于是他开始装煳涂：「我不知道，你想知道的话就去问靳储吧。」 闻言，陈月噎了一下，斜眼瞪向乔嘉诺：「小储是个听话懂事的孩子，他做事一向有分寸，不需要我和你爸过问。」 乔嘉诺表面上呵呵一笑，心里想明明是你们不敢问。 事后，乔嘉诺又把有关于魏杰的消息认认真真的打听了一遍。 其实陈月和乔东都了解得不多，乔东全是今天晚上从陈月口中听说的，而陈月也就在白天上班时从同事那里听了个大概。 不过根据陈月的话加上乔嘉诺的猜测，已经足够把整件事拼凑出来。 如果乔嘉诺没有猜错的话，魏杰那些人就是被靳储打进医院的。 所以靳储手臂上才有那么多看起来吓人的淤青。 也许靳储身上的其他地方也有伤痕，可是靳储不愿意让乔嘉诺靠近他，乔嘉诺也没有办法查看他的身体情况。 乔嘉诺轻轻嘆口气，心里有点堵。 - 接下来几天，靳储都不怎么走出卧室。 尽管陈月一直怀疑乔嘉诺和靳储一起在外面跟别人打了架，才导致靳储受了伤躲在卧室里闭门不出，可是陈月这几年来几乎没在靳储身上操心过，她也知道靳储内心敏感，不敢对他说重话，想来想去只能找到乔嘉诺。 这天下午，休假的陈月把乔嘉诺拉进卧室里，小声叮嘱道：「你有时间的话多关心小储一下，他最近太反常了。」 乔嘉诺当然知道靳储的反常，问题在于靳储根本不想和他说话，哪怕他想关心靳储也找不到途径去关心。 可是面对陈月写满担忧的面容，乔嘉诺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陈月摸着乔嘉诺的头髮：「为了庆祝你和小储初中毕业，下周六我们家还要请客吃饭呢，到时候亲戚们和大杂院的邻居们都会来，也能白奶奶也来，你让小储调整好心情。」 白奶奶？ 哦对了，是白智慧。 自从白智慧进厂工作后，乔嘉诺和靳储就没再见过白智慧一面了。 至于还住在大杂院里的腾静，她整天忙着和各种男人谈恋爱，来无影去无踪，只存在于街坊邻居们的闲聊当中。 若不是这会儿陈月忽然提起了白智慧，乔嘉诺差点忘记了这对母女的存在。 乔嘉诺很快想到什么，蹙起眉头：「腾静来吗？」 说起腾静，上一秒还和颜悦色的陈月瞬间拉下脸来，她冷冷的哼了一声：「就算她想来，我也不会让她来，现在小储是我们家的孩子，和她腾静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她别想把教育小储的功劳归到她自个儿头上去。」 陈月说得义愤填膺，脸颊涨得通红。 见状，乔嘉诺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之前他还担心陈月心软，对腾静存有一分念想，现在瞧见陈月还是这么讨厌腾静，那以后腾静应该没那么容易接近靳储。 乔嘉诺一边想着一边回忆上辈子的那些事。 然后他发现，他记不清楚上辈子的很多事情了，好像他们上初中以后，靳储就不再那么频繁的出现在他生活中，而靳储的私事，也从来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乔嘉诺有点后悔上辈子对靳储的漠视，以至于他现在甚至不知道腾静又会在这几年里折腾出什么么蛾子来。 走出卧室后，乔嘉诺转身便敲响了靳储卧室的房门。 等了有一会儿，靳储才来开门。 不过房门只打开了一条很窄的缝隙，从乔嘉诺的角度，只能看见靳储从门后面露出的半张脸，以及他那件深灰色的睡衣。 靳储把睡衣扣子扣到了最上面的一颗，宛若在掩饰着什么似的。 室内的暖黄色灯光洒下，把靳储的侧脸笼上一层模煳的光晕，也让他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冰冷，可惜他的眼神里依旧充斥着冷淡的情绪。 「有事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乔嘉诺用指尖抵上门面，轻轻推了下，没推动，他放弃了，低声说，「我妈说下周六要请客，可能你奶奶也会来。」 靳储哦了一声，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仿佛白智慧是否到场都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乔嘉诺观察着靳储的脸色，问道：「你介意吗？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和我妈说一声。」 靳储回答得很快：「不介意，你们随意。」 乔嘉诺：「……好吧。」 两个人相对无言片刻，乔嘉诺很积极的找到另外的话题：「对了，明天晚上就出成绩了，你有没有感觉到紧张？」 靳储似乎看出了乔嘉诺的没话找话，眼底浮起些许无奈的情绪，但是一闪即逝，被他隐藏得很好。 随后，他言简意赅：「没有。」 「……」 这话让乔嘉诺无法接。 很快，靳储又道：「我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如果有人能超过我，早在以前的考试中就超过了，所以我没什么好紧张的。」 乔嘉诺：「………………」 要不是乔嘉诺了解靳储的为人，他会怀疑靳储这番话在刻意装逼。 可是靳储并没有装逼，只是在很平静的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第154页 来自学霸的自信…… 乔嘉诺这个重生者感到无比惭愧，他都重生一次了，结果在学习成绩上还是被靳储这种大佬按在地板上摩擦。 第二天。 晚上七点钟。 陈月老早就做好晚饭，一家人吃完饭后，陈月大手一挥，把收拾残局的工作交给乔东，接着和乔嘉诺一起守着座机打电话。 这年头的网络不像未来那么发达，未来只需要在网页上输入准考证号就可以查询到各种信息，然而现在很多家庭都没有能力买电脑，家境不错的廉晋华可以让他父母在网上查成绩，像乔嘉诺这种普通家庭只能用座机给固定号码打电话了。 此时正是查成绩的尖峰时间段，电话始终处于占线状态。 乔嘉诺倒是比较淡定，而陈月已经急得拿着听筒的手都冒出了一层汗水。 第75章 惶恐+敬酒 [1.惶恐] 当然，这个家里最淡定的人非靳储莫属，他不仅没有跟着陈月和乔嘉诺母子俩往座机前凑，还一脸平静的帮乔东收拾碗筷。 乔东看了眼陈月紧张兮兮的背影，又看了眼靳储没有表情的面孔，不由得感到好笑，心想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小储，你考虑过以后念哪个大学吗？」乔东笑着问道，「虽然我和你陈阿姨供不起你们像有些家孩子那样出国留学，但是国内大学还是可以的，以你的成绩也是重点大学随便上。」 靳储低眉顺眼的用抹布擦拭着餐桌，似乎在沉思。 过了一会儿，他才回答：「我应该会去帝都。」 闻言，乔东愣了一下，才开口道：「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靳储说：「大概率会去。」 乔东想了想，有些委婉的说道：「其实除了帝都以外，还有很多城市都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如s市是国际大都市，发展空间很大，未来前途光明。或者我们的省会城市c市，离家里近，以后叔叔阿姨去看你也方便。」 乔东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从客厅说到厨房。 说到最后，连他也察觉到自己有点啰嗦了，于是赶紧打住了话题。 乔东悄悄瞟向旁边的靳储，幸好靳储正在认认真真的把碗上的水珠擦干净，并没有为他的啰嗦感到丝毫不满或是不耐。 直到确定乔东把话说完之后，靳储才很轻的扯了下嘴角，他脸上的笑容很淡：「谢谢叔叔的建议，我会好生考虑的。」 乔东在心里嘆口气，没再说什么。 他想就算他不说，像靳储那么聪明的孩子，肯定全部都懂。 帝都并不是一座普通的城市，那里有着靳家，有着靳储的亲生父亲和其他不愿意承认靳储身份的靳家人，帝都很大，同时又很小，如果靳储在帝都发展的话，难保不会碰到那些人。 这么多年来，乔东已经把靳储当成自己的半个孩子，他不奢望靳储的亲生父亲能回心转意，为靳储填补这么多年来缺失的父爱，他只希望靳储平安健康的成长，不要被那些人打扰了平静的生活。 想到这里，乔东心中感慨良多，和靳储一前一后走出厨房时，他忍不住拍了下靳储的肩膀。 「小储，不管什么时候，叔叔阿姨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乔东沉声道，「以后你并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在你身边，若是你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靳储没想到乔东会突然说出这番话，一时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好半天，靳储才转身面向乔东。 乔东长得斯文俊秀，笑起来的时候有几分憨厚亲切的感觉：「我们是一家人，可以一起度过难关。」 靳储看着乔东的笑脸，思绪一下子就飘远了，他轻声呢喃：「一家人……」 乔东点头：「我们就是一家人。」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靳储倏然眼睛发酸，泪水差点控制不住的涌出来，他愣了许久才跟着点头：「我们是一家人。」 这句话听着像是在附和乔东。 然而只有靳储自己才知道，他是在说服自己。 - 客厅里。 陈月和乔嘉诺已经拨通了那个号码，并且查询到了乔嘉诺的分数。 乔嘉诺的总分为585分。 其实乔嘉诺对这个成绩并不意外，没有发挥超常也没有发挥失常，和前几次模拟考试的成绩相差不大，如果他没有估计错误的话，他可能在班级排名前五，在年级排名前三十。 查询完乔嘉诺的分数后，就轮到靳储了。 在拨打电话号码时，乔嘉诺突然变得格外紧张，甚至握着话筒的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乔嘉诺看向边上眼巴巴望着他的陈月，苦笑一声：「妈，我好紧张。」 陈月好气又好笑的瞪着他：「你这个傻孩子，刚才不紧张，现在轮不到你来紧张了。」 乔嘉诺理直气壮：「我替靳储紧张。」 陈月无奈：「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们兄弟俩感情好，不用成天在我面前秀来秀去，看着就腻歪。」 乔嘉诺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没多久，座机里的嘟声响起，尽管乔嘉诺知道靳储不会考得太差，可是在听到那道机械女声开始念靳储的各科分数时，还是忐忑得下意识抓紧了陈月的手臂。 陈月也咽了口唾沫。 母子俩安静得仿佛被人点了哑穴。 第155页 乔东和靳储走出厨房就看到这副画面，乔东乐得合不拢嘴，转头对靳储说：「只有在这个时候，他们娘俩才能安静下来，以前哪个时候不闹腾得跟什么似的。」 靳储抿着唇，没接话，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乔嘉诺蹲在座机前的清瘦身影。 如今天气炎热，家里并没有二十四小时都开着空调。 乔嘉诺耐不住热，在家里能穿多凉快就穿多凉快——现在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背心和卡其色的短裤，脚上大喇喇的踩着人字拖。 明亮的白炽灯把乔嘉诺的肤色衬托得雪白，可能是他蹲下的姿势扯着衣角了，以至于他背后和肩膀上露出大片光滑的皮肤，看起来格外细腻。 乔嘉诺的肩膀不宽，背部很薄，哪怕他的身高足以碾压班上大部分男生，可是乍看之下，他的背影仍旧显得那么瘦弱。 靳储恍若着了魔一般，双脚定格在原地。 他的目光如同有了自主意识，从乔嘉诺白皙的脖颈游弋到光滑的后肩，又落到那唇角微微下撇的精緻侧颜上…… 某些情绪，越是压抑，就越是澎湃。 靳储一直知道乔嘉诺长得好看，他班上的很多女生都在暗恋着乔嘉诺，偷偷摸摸的给乔嘉诺递情书，可是他从未感觉乔嘉诺像今晚这么漂亮。 漂亮得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近…… 甚至想要做点什么。 那股汹涌澎湃的情绪在靳储的脑海里翻腾，和他的理智进行拉锯战，相互撕扯，相互压制。 靳储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他狠狠喘了两口气，抬手摸了下额头，只摸到一手的冷汗。 就在这时，座机里的机械女声一板一眼的说道：「总分是702分。」 语毕，客厅里寂静的气氛持续了足足十秒钟。 下一秒，被乔嘉诺激动的欢唿声打破。 「702分！靳储考了702分！啊啊啊第一稳了！」哪怕刚才乔嘉诺得知自己的分数时，也不像现在这样兴奋到语无伦次。 陈月被乔嘉诺抓着手臂摇来晃去，摇得头都晕了，她赶紧挥手打断了乔嘉诺的动作：「冷静一点，别吵到邻居了。」 可惜这会儿的乔嘉诺压根听不进去陈月的话，他忙不迭站起身，扭头看到靳储就伫立在不远处的厨房门前，便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过去。 「靳储，你听见了吗？你考了702分！」 靳储眸色深沉，眼睁睁看着满脸笑容的乔嘉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他略显艰涩的咽了口唾沫：「我听见了。」 「太好了！」乔嘉诺乐得合不拢嘴，「你好厉害，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靳储僵在原地，身体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他看见乔嘉诺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眯成了弯弯的月牙，荡漾在月牙湾里的笑意犹如粼粼的波光，仿佛能将他的魂儿勾去。 这一刻，靳储的心脏加速跳动起来—— 越跳越快。 越跳越疯。 仿佛要冲破桎梏。 他听见了自己内心吶喊的声音，他耳边全是那些砰咚砰咚的声音，他吸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下意识想要往后退，拉开他和乔嘉诺之间的距离。 哪知道还没等他行动，却冷不丁被乔嘉诺一把抱住。 乔嘉诺比他矮一截，抱住他时需要微微踮起脚尖，可是乔嘉诺抱得十分用力，好像恨不得把靳储揉进他怀里，可见此时此刻的乔嘉诺有多么高兴。 尽管连靳储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高兴…… 「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是我见过最棒最聪明的人了，以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和以前的你完全不一样，你也不会再重蹈覆辙。」 许是高兴得忘形了，乔嘉诺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当乔嘉诺说话的时候，他的胸腔也在轻微的起伏，他们两个人贴得如此近，靳储还能感受到乔嘉诺胸腔振动的幅度。 乔嘉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背心，他身体里的火热温度传递给靳储，炙热的触感宛若要将靳储整个人都燃烧起来，连唿出来的气息都是发烫的。 靳储感觉自己被一层透明玻璃隔开了，他看不见乔嘉诺的表情，也听不见乔嘉诺的声音，他唯一能够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就是手上摸着的细腻皮肤。 那是乔嘉诺腰间的皮肤。 乔嘉诺的腰那么细、那么软，好像他的指尖稍微用力，就会在皮肤上凹陷下去一小块儿。 靳储思绪翩飞，指尖触碰到的温度越来越火热。 「靳储！」乔嘉诺拔高的声量勐然拉开他的思绪，他的视线刚聚焦成功，就看到一只手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靳储，你在想什么呢？你怎么不说话？」 旁边传来乔东疑惑的声音：「是不是因为太高兴了，就高兴傻了？」 紧接着是陈月怒骂的声音：「老乔你不会说话就乖乖闭嘴，你才高兴傻了。」 冷不丁被训斥一通，乔东却是不甚在意的嘿嘿一笑：「是是是，是我高兴傻了，我们家的两个孩子都学习了得，你说我能不高兴傻吗？」 陈月冷哼一声。 他们的话刚说完，乔东的声音忽然在靳储的脑海里炸响——我们就是一家人。 是啊，一家人。 他们是一家人。 也就是说，乔嘉诺是他弟弟，他可以喜欢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唯独不能喜欢乔嘉诺。 第156页 乔东和陈月把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养育，他却对乔嘉诺存有那么龌龊的心思，他甚至想对乔嘉诺…… [2.敬酒] 靳储不敢再想下去。 他害怕自己会慢慢失控，他害怕他对乔嘉诺的喜欢和独占欲会像是毒/液一样慢慢渗透进他的全身，他害怕他做出伤害这个无辜家庭的事情出来。 想到这里，靳储顿时感觉指尖像是触电，疼痛难忍，他勐地将放在乔嘉诺腰间的手收了回来。 此时，乔嘉诺已经松开了搂着他脖子的双手，满脸疑惑的看着他，正要说些什么，就被靳储一把推开。 乔嘉诺猝不及防，趔趄了一下，还好旁边的乔东伸手扶住他。 「靳储？」 「抱歉。」靳储肤色偏冷白，在白炽灯的照耀下看不见一丝血色，他脸色非常难看，垂下的眼睫在皮肤上落出小片浓黑的阴影，「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说完，他转身就走。 乔嘉诺怔愣片刻，反应过来后准备去追，结果被身后的乔东拽住了手臂。 「算了。」乔东说，「可能是有心事，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好了。」 「可是……」 「别可是了。」乔东难得这么不客气的打断乔嘉诺的话，「你和小储是兄弟不是连体婴，怎么可能做什么事都黏在一起？难不成以后你们长大各自交了女朋友还要黏着吗？彼此给对方一点空间吧。」 乔嘉诺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才弱弱替自己辩解了一句：「我们哪有一直黏在一起？」 陈月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那是你们自己没有感觉出来，如果你们当中有个人是女孩子就好了，我和你爸直接给你们办亲，你们想怎么黏就怎么黏。」 乔嘉诺：「……」 其实乔嘉诺不太贊成乔东和陈月的说法，他并不认为他和靳储在初中三年时间来往有多么密切，可是既然乔东和陈月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再厚着脸皮凑上去。 - 中考成绩出来后，可谓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乔东和陈月夫妻俩高兴得连续几个晚上睡觉都要笑醒，然而另一边的大杂院里，连续几个晚上都响起葛航和几个孩子被家长揍得鬼哭狼嚎的声音。 转眼到了周六这天。 陈月早就在一家中档餐厅订好了五桌酒席，被邀请到的亲朋好友和街坊邻居纷纷赶来祝贺。 乔嘉诺在下午时就偷偷摸摸的出门了，谁也不知道他出去做什么，等到晚上六点半，宾客们在餐厅里坐齐的时候，乔嘉诺才气喘吁吁的姗姗来迟。 刚踏入餐厅，就被守在门口的陈月逮个正着，陈月揪着乔嘉诺的耳朵就是一顿骂：「哎呀你这个死孩子，下午跑哪儿去了？」 乔嘉诺赶忙护住自己的耳朵，痛得直唿：「我错了我错了，我就是有点事要办……」 陈月气得吹鬍子瞪眼：「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天再说吗？你让这么多人等着你一个人。」 「我真的知道错了。」乔嘉诺抱住陈月的腰，嘴甜的撒娇道，「今天我妈妈真好看，我差点没认出来，还以为是个漂亮姐姐在等我呢。」 「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漂亮姐姐，给人戴高帽子可不是让你说瞎话。」 虽然陈月嘴里依然说着嫌弃的话，但是她那难看的脸色好歹缓和了不少，随后拉着乔嘉诺往餐厅里走。 今天的陈月经过一番特意打扮，穿了条深绿色的旗袍，往日扎成马尾的头髮也由理髮店的小姐姐梳成了服帖的盘发，看起来年轻了很多。 餐厅里，乔东也穿上了前天买来的衣服，红光满面的跟在陈月身后。 这次乔嘉诺家里来了好多亲戚，就连乔嘉诺鲜少见到的外公外婆和陈月的兄弟姐妹也来了，私下给乔嘉诺和靳储塞了一堆红包。 吃饭时，乔嘉诺和靳储跟着乔东和陈月夫妻俩敬酒，本来陈月想让乔嘉诺和靳储以茶代酒，无奈有些人起闹，非要乔嘉诺和靳储喝几杯酒意思一下。 乔嘉诺自然是无所谓，他酒量好，即便多喝几杯也不会醉。 然而当他喝到第三杯的时候，他的指尖还没碰到那个男人递来的酒杯，冷不丁感觉眼前一晃，有一只手伸来把酒杯夺了去。 乔嘉诺愣了下，转头看去—— 只见靳储端着酒杯，仰起头，将大半杯啤酒一饮而尽。 靳储喝得很急，喉头滚动。 乔嘉诺呆呆的看着，竟然觉得仰头喝酒的靳储有那么一丝丝的性感。 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后，乔嘉诺心头瞬间升起一股恶寒感，他猜测自己刚才看向靳储的眼神肯定像极了一个变态，关键是靳储还没成年呢！ 尽管他的身体也没有成年，可是他的灵魂已经二十多岁了。 乔嘉诺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点变态，急忙撇开头，尽量不去看靳储。 不一会儿，耳边传来靳储把酒杯搁在餐桌上的清脆声响，紧接着是靳储冷冷淡淡的声音：「家诺不会喝酒，我替他喝。」 劝酒的男人是乔东的同事，职位不低又特别爱看热闹，见此情况似乎觉得很有趣，也不再劝乔嘉诺喝酒，而是把注意力转到靳储身上，他往靳储放在餐桌上的空杯子里重新倒满酒。 「刚才那是你弟弟的酒，这杯才是你的。」男人笑嘻嘻的说完，扭头看向表情不太愉快的乔东，「老乔啊，看来你儿子还是比你厉害，以后你出来应酬就带着你儿子，有他替你挡酒，你啥都不用愁了。」 第157页 乔东看了眼那杯故意斟得满满当当的酒，脸上的不悦愈发明显，可是碍于男人的身份，他不能明着向男人发火，只能委婉提示道：「老张，我家两个孩子还没成年，喝那么多酒不好，要是被他们老师知道了肯定得说，这杯就算了吧。」 一路敬酒过来，乔嘉诺和靳储都喝了一定量的酒，靳储面上看不出来什么，可乔嘉诺的脸已经红得像是在蒸笼里呆了一段时间。 当然，只有乔嘉诺才知道，他并没有喝醉。 倒是身边的靳储，别看他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估计只要有人轻轻往他身上一戳，他就会倒下去。 这么想着，乔嘉诺跃跃欲试。 被叫做老张的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乔东唱反调，面子上有些过不去，脸色也青了几分，他环视了一圈围在四周看热闹的人，转而嚷嚷道：「都毕业了还怕什么老师？而且十五岁真不算小了，想当年我十五岁的时候已经在赚钱养家了，喝着点酒算什么？」 说着，老张端起那杯酒递给靳储。 乔东和陈月见老张没脸没皮，都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乔嘉诺察觉到父母的为难，他也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得罪这个老张，犹豫片刻，便要伸手去接那杯酒。 哪知道靳储仿佛知道他的意图，在他伸手之前，就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啪嗒一声。 玻璃酒杯搁在餐桌上，清脆声比之前更响。 乔嘉诺和靳储是手臂贴手臂的站着，即便靳储在极力克制着，乔嘉诺也能感受到靳储微颤身体里压着的怒气和醉意。 靳储向来是个很会忍耐的人，可能是喝了太多酒，让他情绪有些崩溃。 乔嘉诺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连忙抬手扶住摇摇欲坠的靳储。 与此同时，老张又要往杯里倒酒：「我们这里还有一个叔叔，这也是最后一杯了，喝完了事，不然你们爸妈要说我们刁难小朋友。」 乔嘉诺忍无可忍，直接去推酒杯，嘴里求饶的说道：「我们喝不了了，你们要喝就自己喝吧。」 老张把酒杯往回推：「哪儿能啊？你们喝了这么多杯也挺过来了，还差这一杯吗？」 乔嘉诺真是烦透了酒桌文化和劝酒的人，手上倏地用力，就把整杯酒倒向了老张的衣服。 那杯酒不算多也不算少，足以把老张的衣服和裤裆淋湿一大片，看起来就像是尿了裤子一样。 老张发出一声惊唿。 看热闹的人却是哈哈大笑。 「看吧老张，谁让你那么缺德劝学生喝酒，报应来了吧哈哈哈！」 「老张，我说你这是尿裤子了吧？都是年过半百的人了还尿裤子，丢不丢人？」 「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老张气得脸一阵青一阵白，疯了似的用手擦着身上的酒渍，周围哄堂大笑的声音让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乔嘉诺伎俩得逞，赶紧扶着靳储熘之大吉。 靳储的确醉得不轻，走路都在踉跄，要把身体的一半重量压在乔嘉诺身上才能往前行走。 乔嘉诺把靳储的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一只手抓住靳储的手腕，另一只手搂着靳储的腰，咬着牙格外艰难的往餐厅外面走。 若不是亲身体验，他很难想像靳储居然这么沉，明明看起来那么清瘦。 沉死了。 乔嘉诺简直欲哭无泪，他自认还算高大，却是第一次被靳储衬托得那么弱小。 第76章 上药 值得庆幸的是，餐厅距离家里不远，步行的话只需要十来分钟。 就在乔嘉诺搀扶着靳储快要走出餐厅的时候，突然蛇听见有人从后面喊了声靳储的名字。 那声音有点耳熟。 乔嘉诺略微艰难的扭头看过去，就看到身形佝偻的白智慧急匆匆的走过来。 五六年不见，白智慧变得沧桑了许多，眼角眉梢夹杂着一条条显而易见的皱纹，她还是像以前那样脸上写满了愁容，不过当她的目光落到靳储身上时，眼睛里迸发出欣喜的光芒。 「小储！」 不一会儿，白智慧就走到他们面前。 乔嘉诺还以为靳储会有所反应，哪知道靳储仿佛没有听到白智慧的唿唤声一样，他仍旧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模样，茫然的视线笔直的看向前方。 靳储压根没有要回头看白智慧一眼的意思，甚至想要继续往前走。 「靳储，你奶奶来了。」乔嘉诺注意到白智慧眼中的希望和期盼，到底感到于心不忍，在靳储耳边小声提醒，「你要和你奶奶说会儿话吗？」 靳储把乔嘉诺的话听进去了，却没有理解到话里的意思，他歪了歪脑袋，就这样想了很久，才用低沉沙哑的嗓音问道：「她人呢？」 「……」乔嘉诺无奈，「就在你身后。」 靳储真的喝醉了，酒精开始发挥效果，使得他的行动速度逐渐迟缓。 他慢条斯理的转过身，正好对上白智慧那张努力挤出笑容的脸。 「小储，奶奶回来了。」白智慧高兴得热泪盈眶，她抹了把眼角溢出的泪水，想哭又害怕吓着孩子，她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着靳储，嘴里不停的说着，「小储长大了，长得这么高了，奶奶快要不认识你了。」 面对又哭又笑又语无伦次的白智慧，靳储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他平静的注视着白智慧，好像在看待一个并不熟悉的陌生人。 第158页 渐渐地，白智慧察觉到了靳储的态度，脸上的欣喜很快被失落代替。 乔嘉诺见势不对，连忙出声打圆场：「奶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刚才我们敬酒的时候都没有看到你。」 白智慧自然知道乔嘉诺的心意，她眼底闪烁着泪光，勉强笑了笑：「今天厂里的事情多，我来晚了，我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敬完酒了。」 说完，白智慧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衣兜里拿出两个红包，一人一个的塞给乔嘉诺和靳储。 乔嘉诺下意识推拒：「不用了奶奶，你把红包留着吧，我们还是学生用不到那么多钱。」 「收着，你们收着。」白智慧不知道怎么劝乔嘉诺，一直在念叨着，「你们不要跟我客气，把红包收下，不然我这次白来一趟了。」 乔嘉诺听陈月说白智慧经常给家里寄钱，说是作为靳储的生活费，可是那些钱加起来的数额不少，估计是白智慧在工厂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乔嘉诺更加不敢随便收下白智慧的红包了。 然而白智慧铁了心要把红包给他们，见乔嘉诺执意不收，急得直掉眼泪。 无措之时，乔嘉诺只得把求救的目光投向旁边始终不为所动的靳储。 他还以为靳储会接着装聋作哑，没想到靳储接收到他的信号后，紧抿的唇角往下撇了撇，这是靳储开始不耐烦的表现。 还没等乔嘉诺反应过来，就看见靳储伸手拿走了白智慧手里的两个红包。 「谢谢。」靳储的语气和他的表情一样冷淡，看向白智慧的眼神里不挟一点情感，「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们先走了。」 白智慧的手在半空中僵硬了很长时间，才十分缓慢的收回去，她欲言又止，心里藏了很多话想对靳储说，又碍于多年来的愧疚不敢说。 良久，白智慧才摆了摆手，讪讪说道：「没事了没事了，听说你们刚才喝了很多酒，快点回去休息吧。」 靳储点了点头，他似乎看不到白智慧眼里的悲伤和不舍，毫不留念的转身走出餐厅。 乔嘉诺忙不迭向白智慧说了再见，然后跟着追出去。 刚走出餐厅，就感觉到属于夏天的一股热风扑面而来，外面的环境和开着冷气的餐厅形成鲜明的对比，乔嘉诺很快找到了踉踉跄跄往家所在的方向走的靳储，他小跑过去，挽住靳储的胳膊。 即便热风吹得靳储的理智回笼了不少，可他依然醉得走不了路，因此当乔嘉诺的双手缠上他的胳膊时，他犹豫片刻，还是没有挣开。 乔嘉诺搀扶着靳储走了一段路，他能感觉到靳储的身体摇摇晃晃，走得有些艰难，便试探性的说道：「你靠在我身上吧，我支撑得起。」 闻言，靳储明显怔愣一瞬，不过他想也没想就冷声拒绝了：「不需要。」 乔嘉诺被靳储的别扭脾气弄得哭笑不得，他存心要逗一下喝醉酒的靳储，故意和靳储唱反调：「遇到你奶奶之前，你还主动往我身上靠呢，怎么这会儿又不愿意了？」 靳储努力保持清醒：「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 乔嘉诺强词夺理：「刚才是你，现在也是你，都是同一个人。」 靳储说：「同一个人也会有不同的想法。」 乔嘉诺撇了撇嘴：「那你也变得太快了吧。」 靳储不吭声。 回到家，靳储像是终于撑不住了，跌坐在沙发上后就没有起来过，他闭着眼睛，脸上一如既往的不带任何表情，仿佛睡着了一般。 乔嘉诺把收到的红包全部放在茶几上，随即去厨房烧了壶热水，用玻璃杯装着在冷水里浸泡一会儿才端出去递给靳储。 「喝点水。」 「谢谢。」这下靳储没有拒绝，他慢慢睁开眼，接过水杯，仰起头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乔嘉诺把水杯拿回来：「还喝吗？」 靳储摇了摇头，他揉着太阳穴，看起来不太舒服。 乔嘉诺有点担心，他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本想搀扶靳储回房休息，可是靳储并没有要他帮忙的意思，独自起身往卧室走去。 乔嘉诺亦趋亦步的跟在后面，正要抬脚往卧室里面走，冷不丁瞧见靳储卧室的房门迎面关来。 紧接着—— 「砰咚」一声。 房门被关上。 乔嘉诺吃了个闭门羹。 「……」 尽管这已经不是乔嘉诺第一次吃靳储的闭门羹，可是每次面对这扇紧闭的房门时，都有股又羞又恼的情绪直往他的天灵盖上窜。 但是很快，他又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乔嘉诺不断回想不久前在餐厅里靳储替他挡酒的画面，恼怒的情绪总算被压了回去，他安慰自己靳储本来就是这样的性格，他应该尽早习惯才是。 在门外等了一会儿，乔嘉诺又敲了几下门，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这一刻，乔嘉诺也觉得委屈，于是转身回了自己卧室。 - 今天是乔东和陈月请客吃饭的日子，很多乔家的亲朋好友从其他县城赶来，吃完晚饭后已经是晚上，没有回程的班车，只能在萤市将就住一晚。 等到晚上十一点多，乔东和陈月还在外面安排宾客们的住宿，一时半会儿不能回家。 洗完澡并换上睡衣的乔嘉诺已经躺在床上睡了一觉起来，他看了眼床头的闹钟，见时间差不多了，便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拿出一堆用白色塑胶袋包着的药品。 第159页 直到现在，乔嘉诺还是感觉靳储的状态很不对劲，他趁着下午父母和靳储去车站接亲戚的空档，偷偷摸摸跑去之前他待过一晚上的医院。 乔嘉诺凭着记忆，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了那天晚上帮靳储看过伤情的医生。 毕竟医院的人流量巨大，每天来找医生看病的人多到数不胜数。 乔嘉诺还以为那个医生早就忘记了靳储，没想到当他说起靳储的情况时，医生却是一下子就想了起来。 虽然医生嘴里抱怨着靳储说走就走、连招唿都不打一个的行为，但还是很关心靳储的身体状况，细心叮嘱了乔嘉诺一番，才写了张单子让乔嘉诺去外面的药店拿药。 乔嘉诺推开房门，轻手轻脚的来到靳储的卧室门外。 靳储一直有睡觉时反锁房门的习惯，乔嘉诺也提前做好了准备——他从陈月那里忽悠来了一把靳储的房门备用钥匙。 乔嘉诺贴在房门上偷听了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后，才放下心来。 可能靳储已经睡着了。 靳储喝了那么多酒，之前坐在沙发上的时候就是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乔嘉诺小心翼翼地拿出备用钥匙，把钥匙插/入钥匙孔之前，他突然福至心灵的想到了什么，收起钥匙，捏住房门把手轻轻往下一拧。 房门没有锁！ 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 乔嘉诺吓了一跳，一时间犹如做错事的小孩似的，他噌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 靳储的卧室里一片漆黑，也异常安静，以至于乔嘉诺有意放缓的唿吸声都是那么的明显。 所幸客厅里的灯光没有特别明亮。 乔嘉诺只打开了最中间的那个暖黄色灯泡，黯淡的灯光宛若一滩流水，顺着房门打开的缝隙流淌在靳储卧室的地板上。 乔嘉诺走进卧室，并轻轻关上房门。 没有了客厅灯光的照明，乔嘉诺只能艰难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往前走，他双手抱紧怀里的塑胶袋，胸腔里那颗忐忑不安的心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乔嘉诺用了足足半分钟的时间，才使得自己紧张到快要爆/炸的心情得以平復。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过了几分钟，乔嘉诺终于摸到了床的边沿。 乔嘉诺在靳储的床前缓缓蹲下，他把塑胶袋放在地板上，哪知道拨动塑胶袋时，只听得「呲啦」一声—— 乔嘉诺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瞬间静止不动。 卧室里很安静，衬托得塑胶袋发出来的声音非常刺耳。 一瞬间，乔嘉诺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完了完了完了…… 肯定要把靳储吵醒了。 如果被靳储知道他大晚上做贼似的悄悄跑进来，还企图对靳储这样那样，不知道靳储又会气成什么样子。 乔嘉诺倒不怕靳储打他骂他，就怕靳储对他实行冷暴力。 好在乔嘉诺一动不动地等了半天，也没有等来靳储的半点声响。 随着时间的流逝，乔嘉诺的胆子慢慢变大起来。 他打开手电筒，把手电筒的光调到最低档，然后照向床上，下一秒就看到靳储笔直修长的双腿，很随意的交叠着。 靳储的腿型很漂亮，几乎没有缺点，冷白的肌肤在手电筒灯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乔嘉诺不是第一次看一个人的腿，却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观察一个人的腿，还是一个男生的腿，还是靳储的腿，乔嘉诺甚至看呆了。 缓过神来后，乔嘉诺在心里狠狠的唾弃自己的行为。 你真像个变态。 乔嘉诺这么对自己说。 明明女孩子白皙纤细的腿更加好看，还没有这么多腿毛……不对，这不是重点，他为什么一定要看别人的腿啊？！ 乔嘉诺郁闷极了，赶紧把手电筒往上面晃了两下，这才看到靳储侧身躺在床上，不知道是不是有点热的原因，靳储没穿上衣，也没盖被子。 因此乔嘉诺入目就是一片肌肉匀称的光/裸背部。 乔嘉诺：「……」 越不想看的东西，就越能轻而易举地看到。 虽然卧室里开了空调，但是温度没有开得很低，还是有些热，这时的乔嘉诺已经闷出了一脸的汗水。 不过只有乔嘉诺自己才知道，他出汗并不只是因为热。 等到乔嘉诺第二次把手电筒的灯光照向靳储背部，顿时诧异的发现靳储背上竟然有很多青青紫紫的痕迹，像是被人用拳头打出来的。 由于灯光太暗，刚才乔嘉诺又是飞快的瞥了一眼，才没有看到那些痕迹。 果然…… 他没有猜错。 那天晚上靳储十有八/九去找魏杰那些人了。 此时此刻，乔嘉诺感觉到自己握着手电筒的手都在发抖，他胸腔里好似有一股刻意压制着的情绪即将迸发出来。 第77章 表白 乔嘉诺不敢想像—— 靳储居然带着这么一身伤若无其事地过了十来天，而他一点都不知情。 他甚至不敢回想那天早上靳储是怎么和他一起回家的，那个时候他的确发现了靳储的异常，但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靳储会伤得这么严重。 当乔嘉诺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触碰到了靳储后背的皮肤。 第160页 尽管这么多天下来，靳储背后的伤已经好了很多，可是仍旧非常明显，光是看着那些留下来的痕迹，乔嘉诺想不到当时的靳储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乔嘉诺拿起早已准备好的膏药往靳储身上涂。 膏药分很多种，除了清洁伤口和修復伤口的膏药外，还有避免留疤的膏药，并且那个医生还建议乔嘉诺买了一些口服的药。 其实靳储身上的伤都没有影响到筋骨，时间久了，自然会痊癒，可是也不能完全放任不管，不然可能引来一系列的併发症。 乔嘉诺涂抹膏药的动作很轻，他担心吵醒靳储。 庆幸的是，靳储一直睡得很沉。 靳储生性警惕，往常只要有人靠近他，哪怕他睡得再久，也会勐地睁开眼睛，仿佛从未睡过去一样。然而这时的他犹如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无论乔嘉诺如何摆弄都没有动静。 起初乔嘉诺还感到侥倖，到后来需要靳储醒来吃药的时候，他就开始犯难了。 乔嘉诺轻手轻脚的走出卧室，从热水瓶里倒了半杯水，等到杯中的水凉了一些后，才又轻手轻脚的回到靳储卧室。 他犹豫了良久，终是没有忍住，轻轻推了下靳储的肩膀。 「靳储，醒醒。」 乔嘉诺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宛若按下了靳储身上的某个开关似的。 原本睡意沉重的靳储忽然睁开了眼睛。 靳储眼中溢满了浓重的睡意，哪怕他已经洗了澡、刷了牙，可是写在脸上的醉意依然掩饰不住，他半晌没动，直勾勾的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被靳储毫不避讳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再加上他本就做贼心虚，这会儿忽然不敢直视靳储的眼睛，「你生病了，需要吃药。」 连乔嘉诺自己都能感受到他挤出这句话的勉强程度。 手电筒的光正好照在靳储脸上，面对刺眼的光芒，靳储连眼睛也没有眨一下，他仿佛被定格了一般，冰凉的目光始终黏在乔嘉诺身上。 乔嘉诺等待了约莫一分钟，都没有等来靳储的回答。 「靳储？」乔嘉诺莫名感到害怕，他本能的转了下手腕，捏在手中的手电筒顺势偏向右边，暗黄的灯光从靳储脸上偏离，也让乔嘉诺松了口气，「我买了药，你把药吃了再继续睡，好吗？」 说着，乔嘉诺端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水杯，准备递到靳储面前。 可是他的手还没有伸过去，就被靳储拦住了。 黑暗中只有一道暗黄的灯光朝向窗口，乔嘉诺和靳储都处于灯光的阴影处，他们面对面，勉强能看清楚彼此的面容。 乔嘉诺不知道此时的他是什么表情，但是他能看到靳储没有表情。 不对。 靳储在生气。 靳储很紧的皱着眉头，嘴角下撇，无论是表情中还是眼神里都充满了令乔嘉诺感到非常陌生的冷意。 乔嘉诺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却被靳储打断了。 「乔嘉诺，我们之间能不能保持点距离？」 「……什么？」 「不要靠得这么近，好不好？」靳储第一次用徵求的口吻对乔嘉诺说话，可是他所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夹杂着冰凉的气息。 原本有些燥热的室内，竟然因为靳储的两句话而凉了下来。 乔嘉诺的心也跟着凉了。 「我们没有靠得很近，我也没有天天黏着你。」乔嘉诺冷不丁想起陈月和乔东叮嘱过他的话，他以为只有陈月和乔东那么想，哪知道靳储也有这样的想法，他不得不为自己辩解，「你受伤了，你生病了，我听医生的话给你买了药来，只要你把药吃了，我马上就走，不会打扰你休息。」 乔嘉诺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靳储不为所动。 靳储垂眸，目光淡淡看着乔嘉诺端着的水杯和拿着的几种药。 沉默了好一会儿，靳储忽然问道：「今天下午你去医院了？」 「嗯……」乔嘉诺没法否认，「我找到那天的李主任问了一下，才知道你伤得很重，可是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些！」 说到这里，乔嘉诺又委屈又难过，语气里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抱怨的意思。 他一直把靳储当成这个家里的一份子，他也希望靳储能够真正融入他们的家庭，可是靳储至始至终都像是一个局外人。 靳储在这个家庭的边缘徘徊，不愿意融入进来。 靳储把所有心事都掩藏得非常好，丝毫不被家里的另外三个人发现。 哪怕靳储受了伤，也像个没事人似的，只字不对他们提起…… 就像现在，即便听完乔嘉诺抱怨的话语，靳储也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他用一如既往的冷淡口吻回答：「没必要。」 乔嘉诺也火了：「什么叫没必要？没必要让我们知道？」 「对。」靳储面无表情的盯着乔嘉诺气得涨红的脸，「我也不想让你们知道。」 乔嘉诺勐地愣住。 「所以，今后离我远一点吧。」靳储撇过头，声音飘远了些许，「再过三年，等我高中毕业了，我就会离开，我不是你们乔家的人，你也别把我当做乔家的人。」 乔嘉诺的思绪已经乱了，除了问为什么，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靳储这么着急的想要和他们家划清界限。 第161页 「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么想的。」乔嘉诺呢喃，「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靳储像是想起什么，在黑暗中发出一道冷冷的笑声：「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事。」 闻言，乔嘉诺再也控制不住那股冲动，大脑还没运转起来，嘴巴率先说道：「比如？」 「……」 没等靳储出声，乔嘉诺便已自问自答的说：「比如你举报了张主任？」 「……」 「比如你花钱买通混混去魏杰家里打杂抢劫？」 「……」 「比如你收了席画送给我的情书，却告诉我那是别人写给你的情书，还当着我的面撕了那封情书？」 「……」 「比如你背地里打一些女生的小报告，只因为她们喜欢我？」 「……」 靳储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他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同时，靳储也极为冷静，连一点诧异的情绪都没能从他脸上找到，仿佛他早已料到乔嘉诺会知道这些。 乔嘉诺本以为靳储会向他解释什么，结果得到的却是对方的一言不发。 尽管心里有点失望，可乔嘉诺还是安慰自己——他之所以向靳储坦白这些，并不是想找靳储算帐，而是想打开靳储的内心世界罢了。 「我知道你做了这些事情，可是我对你的感情从来不会因为你做了什么而改变，我只希望你对我坦诚一点，不要时刻把我关在你的心门外面。」 乔嘉诺一字一顿，说得那么认真，说得真情实感，这些话全是他的肺腑之言。 他把右手拿着的药放到床上，转而摸索着抓住了靳储的手。 即便周遭的空气带着热度，靳储的手却很凉，也被乔嘉诺抓得很紧。 「无论发生什么事，起码告诉我一声。」乔嘉诺说，「我不是在要求你什么，我只是不想再体会到被瞒在鼓里的感觉了。」 靳储垂下眼睑，目光落在乔嘉诺抓着他的手上。 他安静了很长时间。 就在乔嘉诺以为靳储会照样拒绝他的时候，只听得靳储声音嘶哑的开口：「其实我还有一件事瞒着你。」 乔嘉诺有些懵。 靳储抬眸看着他，很轻的扯了下嘴角：「你想知道吗？」 剎那间，乔嘉诺嗅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直觉告诉他，靳储要说的可能不是什么好事，也许他应该摇头，可事实上他不仅没有摇头，还很快的点头。 「想。」 乔嘉诺的话音刚落，陡然感觉到靳储挣开了他的手，紧接着反握住了他的手腕。 靳储的力道很大，而且动作迅速。 乔嘉诺还没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便被靳储拽了过去。 靳储松开拽住他手腕的手，顺势圈住了他的腰，另一只手则强势的禁锢住了乔嘉诺的后脑勺，让他退无可退。 乔嘉诺懵逼了，他察觉到靳储逼近的气息。 与此同时，被他放在旁边的手电筒闪烁两下，由于电量不足，很快暗了下去。 卧室被一片浓稠的黑暗吞没。 乔嘉诺眼前一黑，也看不清了靳储近在咫尺的面孔。 当人失去视觉的时候，其他感官就会被无限放大，正如乔嘉诺现在这样，他能清楚感受到靳储缠绕过来的唿吸，也能清楚感受到靳储放在他腰间的手指，更能清楚感受到—— 靳储贴上来的嘴唇。 靳储吻住了他。 起初只是嘴对嘴的单纯贴着，后来咬住乔嘉诺的下嘴唇，并用舌尖往里试探。 靳储的吻技不好，又那么青涩，全凭一腔热血支撑着他进行下一步的动作。 这一刻，乔嘉诺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他像个木偶人，愣在原地纵容着靳储的肆意侵/犯，直到靳储的舌尖缠上他的舌头，滑腻的触感让他如梦初醒。 然后，他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炸开了。 左手一松，水杯掉落下去。 里面的水洒得床上和他们身上全是。 「我喜欢你，乔嘉诺。」明明靳储那么用力的亲吻着他，可是说出来的话那么轻，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如此忐忑，如此小心翼翼，「你现在知道了吗？我喜欢你，我想亲你，我想抱你，我想对你做很多你想像不到的事，我也从没把你当成我的兄弟。」 第78章 拒绝 被水浸透的衣服湿哒哒的黏在皮肤上，很不好受。 乔嘉诺动了动双手，像是想抓住什么，可惜指尖触碰到的全是湿润的床单和被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后是靳储主动放开了乔嘉诺。 周遭漆黑一片，乔嘉诺根本看不清楚此时此刻的靳储是什么表情，但是他能够敏锐的感受到，靳储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更准确的说，应该是靳储正在等待他的答案。 然而乔嘉诺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他的喉管、他的嘴巴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的黏住了，发不出来一点声音。 他的大脑非常混沌，哪怕连最简单的思考也无法进行。 茫然中，只有一个意识在他脑海里来迴荡漾。 靳储喜欢他。 靳储亲了他。 靳储向他告白了…… 「靳储……」乔嘉诺终于能发出声音，他的嗓子异常沙哑，好像被粗石磨砺过一样，好久才勉强挤出几个字出来，「我重新给你倒杯水，你先把药吃了。」 第162页 说罢，他赶紧起身，随后逃也似的飞奔出卧室。 乔嘉诺来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上热水。 整个过程中，他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么淡定，他拿着热水瓶的手在发抖，还差点把杯中水倒得溢出来，折腾了好久，才端着水杯回到靳储的卧室。 靳储打开了床头的壁灯，原本漆黑的卧室被一片淡黄色的灯光笼罩。 乔嘉诺步伐僵硬的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已经换了身衣服的靳储安安静静坐在床尾。 靳储穿着黑衣黑裤，许是为了遮掩身上的伤口，他特意选择长袖，乍一看仿佛要和床尾那片昏暗的空气融为一体。 听见乔嘉诺的脚步声，靳储转头看过来，他的头髮长了一些，看起来有点凌乱，遮挡了光洁的额头，下面那双黝黑深沉的眸子直直看向乔嘉诺的脸。 乔嘉诺身形一顿，悄悄咽了口唾沫。 尽管他内心紧张得想当场消失，可还是深吸口气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假装若无其事的看了眼床上被打湿的部分，接着一愣：「药呢？」 靳储扬了下手：「这里。」 乔嘉诺这才看清楚，敢情刚才靳储把玩着的东西就是他拿来的药。 「……」 乔嘉诺见状，顿时有些无奈又有些生气。 他心想明明是靳储亲了他，为什么到头来只有他一个人紧张到不知所措，靳储却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淡定模样，好像亲他是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事。 然而就算生气，他也不可能对靳储做什么，在心里嘆口气，走过去把水杯递给靳储，又拿过靳储手里的药：「这些药需要分几天来吃，还有那些膏药，也需要一天擦两次。」 乔嘉诺说得仔细，靳储也听得认真，还乖乖吃下了所有药。 由于之前乔嘉诺担心吵醒靳储，只给靳储的背部擦拭了膏药，这会儿既然靳储已经醒了，他便打算替靳储把身上的其他伤口也上好药。 可惜靳储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你把药留下，我自己会用。」 乔嘉诺正在往塑胶袋里拿药，闻言，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反驳靳储的话，他默默把拿出来的膏药放了回去，然后连着塑胶袋一起放在床头柜上。 「上面有使用说明，你用之前记得看一下，如果有哪里不清楚的话可以来找我。」 靳储嗯了一声，目光沉沉的望着他。 乔嘉诺被靳储那专注的眼神看得极为不自在，他下意识搓了搓手臂，转眼瞧见床单上打湿的一大片，便道：「我帮你把床单和被套换了吧，都打湿了，睡着容易着凉。」 「不用。」靳储继续拒绝，「等会儿我自己会换。」 「……」 乔嘉诺突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会显得很尴尬，毕竟不久前才发生了那么尴尬的一件事。 于是，两个人就这样沉默不语的大眼瞪小眼。 很快乔嘉诺就坚持不住了。 他自认脸皮不算薄，可是那个吻好像消耗了他的所有勇气和抵抗力，以至于他现在被靳储看上一眼，就感觉整张脸在蒸笼里泡了几个小时一样，烧得惊人。 「这么晚了，你赶紧忙完休息吧。」乔嘉诺舔了舔唇，不太自在的开口，「等下我爸妈就回来了。」 靳储点了点头，从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乔嘉诺的脸红得像猴子屁股似的，乔嘉诺不敢看他，始终垂眼看着地面。 暖黄的灯光倾斜着洒在乔嘉诺身上，把乔嘉诺周身笼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靳储感觉这一刻的乔嘉诺朦胧得有点不真实，仿佛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个想法让靳储感到慌张，他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向乔嘉诺。 乔嘉诺似乎没料到他会忽然逼近，惊了一瞬，忙不迭抬头看向他。 「你是怎么想的？」靳储听见了自己问得小心翼翼的声音。 他比乔嘉诺高上一截，垂眼就能看见乔嘉诺根根分明的长睫，轻轻颤抖，犹如两把小扇子，扫进他的心里。 靳储活了十来年，也算是经歷了小风小浪，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忐忑过。 好像整颗心都被一条细如髮丝的绳子悬掉起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落不着实处。 这一刻，他恍若连唿吸都停止了。 对他而言，乔嘉诺的回答就是一把剪刀，比划在那条绳子中间。 他是生是死…… 全凭乔嘉诺的一个回答。 时间走得那么慢又那么快，乔嘉诺挣扎了很久，低下头：「我们不该这样，如果刚才的事被我爸妈知道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 「那你的想法呢？」靳储就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人，「刚才你没有拒绝我，你也没有感到噁心，你很自然的就接受了我。」 乔嘉诺仍旧低头看着地面，情绪却有些激动起来，他好像非常不能理解靳储的所作所为：「那是因为我把你当成朋友、当成家人，你只是亲了我一下，我不可能就对你做出什么来，但是那并不代表我接受了你的行为。」 靳储骤然沉默下来。 空气中蔓延着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为何，乔嘉诺突然感觉眼角发酸，似乎有股滚烫的液体要顺着眼尾涌出来。 第163页 他看着地板上的两双脚，穿着一样的拖鞋，是陈月给他们买的，还开玩笑说给他们买了情侣拖鞋，当时乔嘉诺也很开心，他一直想离靳储近一点，可是他怎么都想不到感情会慢慢变质。 难怪靳储总是对他忽冷忽热、阴晴不定…… 如果他早知道事态会发展成这样，他可能不会那么热情的对待靳储，他本想用对靳储的好来报答上辈子靳储对他的付出，哪知道眼睁睁看着靳储踏入一片沼泽。 「你不是问我的想法吗？」乔嘉诺闭上眼，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我直接告诉你好了，我的想法就是，我可以当做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是一家人。」 靳储没说话，倏地后退了一步。 乔嘉诺看着地板上的两双脚很快拉远了距离，一时间，他眼中的酸意更甚，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才使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奇怪：「靳储，我喜欢女孩子，所以我们之间不可能。」 靳储很平静：「我知道了。」 乔嘉诺霎时噎了下，窒息感如影随形，他不安的用指尖搅着衣角，纠结了很久才继续说道：「如果没有其他事的话，那我先走了。」 靳储说：「你走吧。」 乔嘉诺还想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两个空杯子一起收拾走，只是转念考虑到他和靳储的尴尬关系，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转身就走。 不过走到门前时，乔嘉诺又硬生生的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只见靳储像尊雕塑似的一动不动伫立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他们离得不算远，然而他们中间如同隔了一条汹涌肆意的河流。 乔嘉诺心里十分不好受，他有种亲手把靳储推得很远的感觉。 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他只能眼巴巴望着靳储离他越来越远，他真的无能为力。 「其实这条路不好走，而且你才十五岁，还可以纠正过来。」乔嘉诺小声又忐忑的开口，「说不定等你上大学，就会遇到喜欢的女孩子……」 话未说完，就被靳储冷声打断了。 「乔嘉诺。」 「……」 靳储的眼角和眉梢挂满了冷意，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低气压在无形中凝结成一道屏障，把他结结实实的隔绝在了屏障里面。 「我不需要你的建议。」靳储说，「顾好你自己吧，远离我就行了。」 若是以往，乔嘉诺一定会在第一时间里反驳靳储的话，可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他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话都死死卡在喉管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良久，乔嘉诺轻轻的嗯了一声，转身打开门，飞快的跑出了卧室。 喀嚓一声轻响后。 房门被关上。 整个卧室彻底安静了。 靳储站在原地，死水一般的目光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半晌，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扯着嘴角轻笑了一下。 「这样也好。」他自言自语的说着。 他看起来好像一点事都没有，但是他知道，那把剪刀剪断了那条细长的绳子，他的心落下去，摔得很碎。 第79章 拘束 两个月的暑假非常漫长。 乔东和陈月忙着上班，只有周末和晚上下班后才会在家，因此到了白天，家里就剩下乔嘉诺和靳储两个人，早饭和午饭都是他们在一起解决。 不过那晚过后，乔嘉诺在卧室里躲了好几天，不仅没有出去吃饭，就连憋不住了去上厕所也要故意避着靳储。 乔嘉诺还以为靳储在生他的气，可能整个暑假都不会搭理他，也做好了整个暑假都不被理会的准备。 哪知道靳储当真把他那天晚上说的话听了进去，好像那天晚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正常起床、正常做饭、正常过来敲门喊乔嘉诺一起吃饭。 最后反倒成了乔嘉诺在闹别扭。 - 中考是件大事。 不出半个月的时间，大杂院里其他孩子的成绩就听过乔东和陈月的嘴巴传到了乔嘉诺这里。 吴翼的成绩本就不错，这次考试正常发挥，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而葛航和那几个经常跟着葛航混的人考得一塌煳涂，听说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个晚上，大杂院里此起彼伏全是他们被家长痛揍的哭声。 至于沉寂了好几年的廉晋华，他不再和葛航那些人鬼混，也不再大杂院里闯祸闹事，一个人闷头学习，到头来竟然考得比吴翼还好。 最令人感到出乎意料的人还是霍雨青。 霍雨青和乔嘉诺还有吴翼在一个班，虽然她比不上次次考试都稳居第一的靳储，但是总体来成绩还算不错，却没想到这次中考遭遇滑铁卢，直接从班级十几名掉到班级倒数第八名，听说在家里抑郁了很久不肯出门。 听到这个消息时，乔嘉诺还很惊讶，他印象中上辈子的霍雨青一直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这种事…… 不过话说回来—— 临近中考的那段时间，霍雨青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经常因病请假，连早晚自习也不上。 尽管心里有些疑惑，可是乔嘉诺还没有对霍雨青关心到特意去打听的地步，因此想了想也就过去了。 到七月底，天气越来越热。 也不知道是大杂院里的哪家人起了个头，竟然兴起了把孩子送去夏令营的热潮。 第164页 那个夏令营是住在大杂院里的一个高中老师推荐的，地点在帝都，管吃管住，歷时十五天，如果报那个老师的名字上去的话可以打九折，算下来很便宜，就连经济情况不是很好的吴翼父母也跟风凑钱把孩子送了出去。 如今乔嘉诺家的条件不错，乔东和陈月听说了这件事后，便盘算着给乔嘉诺和靳储也报个名。 上辈子乔嘉诺家不仅从来没有发达过，还被一堆琐事缠身，别说让乔东和陈月把他送去夏令营了，甚至还需要他在放假期间帮忙处理他小叔闯的祸。 乔嘉诺没有去过夏令营，因此他对夏令营很感兴趣，如果乔东和陈月愿意出钱，他自然不会拒绝。 饭桌上，陈月见乔嘉诺点头答应了，于是扭头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靳储，笑着说：「小储，嘉诺就是个马大哈，丢三落四，忘东忘西，到时候恐怕要你多操心一点。」 陈月没有询问靳储的意见，在她眼里，乔嘉诺和靳储就像连体婴似的，乔嘉诺答应了就等于靳储也答应了，况且她不可能只送家里的一个孩子去夏令营。 哪知道靳储听完她的话，忽然放下碗筷，郑重其事地开口：「阿姨，您不用替我报名，我不去夏令营。」 闻言，乔嘉诺的表情瞬间就尴尬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隐约感到一丝失落。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失落，这个月他一直在有意无意的躲着靳储，靳储不去夏令营的话，无论是对他还是对靳储都是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陈月也觉得非常惊讶，她下意识看了一眼乔嘉诺的方向，见乔嘉诺自顾自的闷头吃饭，才把目光转回靳储身上，「你们吵架了？」 乔嘉诺：「没有！」 靳储：「没有。」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却怎么看都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陈月看了看眼神飘忽的乔嘉诺，又看了看脸色平静的靳储，狐疑的眯起眼睛：「难怪这段时间我看你们都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连饭都懒得出来吃，说吧，为什么吵架？」 乔嘉诺：「……」 他心想要是他把原因说出来，不得把陈月和乔东吓死。 乔嘉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月的问题，干脆继续闷头吃饭，打算敷衍了事的应付过去。 没想到靳储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们没有吵架，是我心情不好。」 陈月见靳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顿时脸上多了几分急色，赶忙问道：「快跟阿姨说说，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那倒没有。」靳储顿了顿，才低声道，「我暂时不想去帝都，那些人就在帝都。」 听到这话，陈月和乔东皆是一愣。 过了一会儿，他们才明白过来靳储口中的「那些人」说的就是靳家人。 夫妻俩对视一眼，一下子都不吱声了。 之前乔东和靳储讨论过上哪所大学的问题，当时靳储非常笃定的说要去帝都，乔东还以为靳储不在乎这些，才和陈月决定让靳储参加帝都的夏令营。 现在看来…… 是他们考虑得太少了。 陈月和乔东生怕触碰到靳储的伤心点，赶紧一唱一和的转移了话题，于是吵架的事就这么被靳储三言两语忽悠过去。 知道内情的乔嘉诺围观了整个过程，不得不承认，靳储是个很厉害的人，尤其是在操控他人的思想这方面。 - 第二天，陈月就替乔嘉诺报名了夏令营。 夏令营的开始时间在两天后，报名的学生们需要去带上各自的行李在上午九点钟去指定地点集合，为此，陈月特意给乔嘉诺买了十二寸的行李箱和几件新衣服。 集合那天，乔嘉诺起了个大早。 要上班的乔东和陈月也都起来了，乔东在卫生间里洗漱，陈月在厨房里忙碌。 以前靳储会等乔东和陈月出门后才起床，没想到今天这么早就穿戴整齐，在厨房和饭厅之间帮忙。 吃早饭的时候，陈月一直在向乔嘉诺念叨着各种注意事项，让乔嘉诺不要脱离团体，听老师的话，有什么事就给家里打电话。 乔嘉诺一边吃饭一边点头应好。 最后，陈月拿出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旧手机，插上新买的电话卡，交给乔嘉诺。 「记得每天晚上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不要让我们担心。」陈月摸了摸乔嘉诺柔软的髮丝，心里生出浓浓的不舍。 旁边的乔东也是满脸担忧，叮嘱道：「你要听老师的安排，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离开，吴翼也在，你们要相互照应。」 乔嘉诺挨着抱了抱陈月和乔东，转眼瞧见神色淡然站在最边上的靳储时，他犹豫了一下，没敢上前抱靳储。 靳储一直没有说话，就这样安静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告白。 直到乔嘉诺托着行李箱打开门走出去，扭头发现靳储仍旧站在门口。 乔嘉诺想了想，还是说道：「这段时间我不在家，要是你觉得无聊了，可以给我打电话。」 靳储说：「我不知道你的手机号码。」 「我也不记得了，你等我看一下。」说着，乔嘉诺从背包里翻出陈月写了号码的纸条，「我的手机号码是……」 「乔嘉诺。」靳储忽然打断他。 当靳储连名带姓的喊出他的名字时，总能让乔嘉诺感受到一股说不上来的严肃感，也让他瞬间没了声音。 第165页 乔嘉诺愣愣举着拿了纸条的手，目光怔怔看着靳储。 靳储说：「你别说了。」 「……」乔嘉诺甚至没能明白靳储的意思，「嗯？」 靳储言简意赅：「我不想知道。」 「……」 乔嘉诺尴尬了，他发现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对，他都那样拒绝过靳储了，也决定慢慢疏远靳储，真是脑袋秀逗了才让靳储给他打电话。 「不好意思，我刚才开玩笑的，听说夏令营的行程安排得很满，可能我没有办法经常打电话。」乔嘉诺只能用干巴巴的笑声来掩饰他的尴尬，最后有些慌乱地把纸条塞回背包里。 整个过程中，靳储都保持着沉默。 靳储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乔嘉诺，像是要从乔嘉诺脸上看出点什么一样。 乔嘉诺和靳储对视了半分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那天晚上的吻。 他发现靳储的嘴唇很薄，并且泛着淡淡的粉色，唇形十分完美。 然而很多人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寡义，靳储似乎很符合这个特点——至少外貌上符合。 可是只要乔嘉诺闭上眼睛，就能回想到靳储的吻有多么的火热，仿佛一把燃烧着的火焰，能够一口将他吞没，和所谓的薄情寡义一点也不贴切。 乔嘉诺呆呆地看着靳储的嘴巴，他的思绪早就已经飘到了外太空。 直到靳储冷飕飕的声音响起：「看完了吗？」 「……」乔嘉诺勐然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后，整张脸都快烧起来了，「看、看完了……」 说完，乔嘉诺又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番。 那么诚实干什么？ 就不会说他什么都没有看吗！ 靳储和乔嘉诺站得很近，垂眸就能看到乔嘉诺红得能滴血的脸，以及脸上显而易见的懊恼表情。 他知道乔嘉诺在想什么，实际上他每个夜晚都在回忆那短暂而又漫长的一分钟。 光是想到那晚乔嘉诺推开他后，那犹如浸着水一般湿漉漉的眸子和张着嘴微微喘气的模样，他的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快走吧。」靳储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注意安全。」 乔嘉诺尴尬得不能自己，没等靳储的话音落下，说了再见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 等到乔嘉诺来到集合地点，才发现霍雨青和廉晋华都在。 霍雨青和她的小姐妹站在一块儿聊天，几个女生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引来周围不少男生都回头看向她们。 廉晋华则是一如既往的安静，他拖着行李箱，站在人群最边缘，低着头，驮着背，没有一点存在感。 然而乔嘉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廉晋华，他走过去从后面拍了下廉晋华的肩膀。 廉晋华猝不及防，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是我是我！」乔嘉诺连忙按住廉晋华的肩膀，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啊，吓着你了。」 其实乔嘉诺的脚步声和拖动行李箱的声音不轻，也不知道廉晋华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入迷，连他走近了都没有发现。 廉晋华的脸色苍白，他很快就平復了情绪，对着乔嘉诺露齿一笑：「不怪你，是我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 乔嘉诺没问廉晋华在想什么，转而说道：「恭喜你呀，听说你这次考得不错，进了全年级前五十名，进步很大。」 廉晋华腼腆的笑了笑，倒也没有谦虚：「反正平时没什么事做，只有看书学习才能打发时间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和靳储才是考得好，这次靳储又是第一名，学校大门口连他的横幅都挂上了。」 说起横幅，乔嘉诺就想笑。 当靳储从班主任的电话里得知学校为他挂了条横幅时，那表情是相当的精彩，他拒绝了半天却没有拒绝成功，最后生了一天的闷气。 廉晋华看着乔嘉诺努力憋笑的表情，怔愣片刻，轻声说道：「你和靳储的感情真好啊。」 以前的乔嘉诺会大大方方的承认，现在的他有些心虚了，半天都没敢出声。 好在廉晋华并没有察觉出他的异样，抬头朝他身后张望：「靳储还没来吗？」 乔嘉诺说：「他不来了。」 廉晋华很诧异：「为什么不来？」 「可能……就是不想来吧。」乔嘉诺没有详细解释，很快转移了话题，「那边在喊名字了，我们先过去集合。」 萤市在南方，帝都在北方，光是坐飞机过去都需要3个小时，而且夏令营没有给学生们买飞机票，买的是22个小时的火车卧铺。 参加夏令营的大部分学生还是第一次走出萤市，都没有坐过飞机，在得知要坐22个小时的火车后，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兴奋和新奇。 然而22个小时的火车路程实在难熬，一群学生出发时还精神奕奕，等到他们走出帝都火车站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夏令营的生活正式开始。 - 另一边的萤市。 自从乔嘉诺走后，天气就变得阴雨绵绵，连续下了一周的小雨。 下雨天，连空气都充斥着潮湿的气味，地面湿漉漉的，若是不小心踩上去，能溅得满裤腿都是星星点点的水和泥。 这天傍晚，天色阴沉，好像随时都会下起瓢泼大雨。 魏杰百无聊赖的躺在病床上看漫画，忽然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他还以为又是护士过来给他换药了，伸手挠了挠脖子，翻了页漫画，继续看。 第166页 哪知道下一秒，有只冰凉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第80章 威胁 魏杰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在和他开玩笑。 他认识那么多损友，还真有几个人喜欢开这种没下限的玩笑，但是很快，他就察觉出不对劲了——那个人的力道非常大，好像要把他的脖子活生生的掐断一般。 窒息感随之而来，伴随着无与伦比的恐慌和害怕。 「唔唔……」魏杰不敢乱动，他从喉管里挤出几个痛苦的音节。 他能感觉到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浓重戾气，只要那个人愿意，随时都能把他的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魏杰想回头看掐着他脖子的那个人是谁，却发现那个人用另一只手死死的禁锢住了他的后脑勺，以至于他根本无法扭头。 就在这时，一道凉凉的声音在魏杰耳边响起：「这段时间过得挺滋润吧？」 魏杰：「……」 他瞬间就听出来了—— 这是靳储的声音。 不得不承认，这声音犹如从地狱伸出来的手，力大无穷，下一秒便将魏杰从灯光明亮的病房拽入阴暗潮湿的地狱，也让他回忆起了那天晚上被打得几乎死去的经歷。 这一刻，魏杰当场懵掉了，身体抖成了筛子。 他和他的朋友们都深刻的知道靳储这个人有多么可怕，那天晚上的靳储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哪怕自己丢了性命，也要拉着他们同归于尽，那股狠劲儿让魏杰等人感到恐惧。 魏杰自认是个不要脸又豁得出去的人，他蹲了那么多次派出所，应该没人愿意被他这种人缠上，直到见识过靳储的表现后，才知道什么叫做横的怕不要命的。 靳储就是那个不要命的疯子。 他就是个疯子！ 魏杰想起他那个到现在还没有醒来的朋友，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眼底翻腾的惧意几乎要溢出来，他拼命挤出一句话来：「我错了……我错了……你放过我吧……」 尽管靳储没说话，可是掐着他脖子的手却放松了一些。 快要窒息的魏杰如获大赦，狠狠吸了两口气，随后忙不迭低声下气的求饶道：「大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我们有的人住院、有的人还没醒来，这些天花了家里那么多钱，硬是没敢把你供出来。」 魏杰说的都是实话，他们几个人实在怕了靳储，无论他们父母和警察前前后后找了他们多少次，都没敢说出靳储的名字。 毕竟靳储还没有成年，即便被警察抓住也不一定会受到多大的惩罚，反而有可能在今后对他们实施更加严重的报復。 魏杰正是仗着未成年的身份才有恃无恐的闯了那么多祸，他很清楚这一点，他知道靳储也考虑到了这一方面，因此他不敢再招惹靳储。 「大哥，等我们出院了，我们亲自向乔嘉诺赔罪可以吗？」魏杰怕极了，哆哆嗦嗦的说道，「我们好歹是一个小学出来的校友，不说相亲相爱，至少别自相残杀啊，这里是医院，要是你在这里对我动手的话，你肯定逃不掉，我们何必闹得两败俱伤呢？」 哪知道刚说完，掐着他脖子的力道就消失了。 魏杰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靳储已经放开他，顿时脸上的喜悦之情怎么也藏不住。 「我就知道你是个明事理的人。」魏杰还以为靳储吃这一套，一边继续给靳储戴高帽子一边尽量往旁边挪动，和靳储保持一定的安全距离，「我说到做到，等我出院了，我就带着兄弟去向乔嘉诺赔礼道歉。」 靳储说：「不用。」 魏杰勐地怔住：「啊？」 刚才为了更方便的压制住魏杰，靳储半个身子都倚靠在床边，这会儿面对魏杰疑惑的眼神，他面无表情的缓缓站直身体，冷声道：「我今天找你有其他事。」 如今靳储的身高已经有一米八几，站在床前能挡住大半光线，阴影落在魏杰的脸上和身上。 本来魏杰的个子不算矮，可是现在和靳储比起来，竟然像个小孩子似的，他抬眼对上靳储俯视下来的冰冷目光，紧张得直咽唾沫。 「你找我什么事？」 然而靳储并没有急着回答魏杰的问题，而是从衣兜里拿出一样东西，扔在病床上。 魏杰的眼里写满了困惑，低下头定睛一看，居然是三张照片。 而且照片里的主角就是他，背景好像是在…… 市政府！ 对了，他记起来了！ 两三个月前，市政府的办公楼停工装修了半个月，有一间二楼办公室的窗户锁坏了，玻璃窗锁不上，正好被他一个朋友发现了，于是他们几个人在某天傍晚偷偷爬进那间办公室，把里面值钱的东西都搬走了。 要不是靳储拿出这些偷拍来的照片，魏杰已然忘记那件对他而言微不足道的小事。 「你、你怎么知道我……」魏杰整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勐然抬头看向靳储，「你从哪里来的这些照片？！」 靳储垂下的长睫在冷白的皮肤上落出一片阴影，他的眸子沉浸在暗黑的阴影中，尽管看不清他眸子里的情绪，却能真真切切感受到里面散发出来的冷意。 他看着魏杰，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嘴角：「有钱能使鬼推磨，有相机的人很多，给他们一点钱，他们就会帮忙做任何事。」 魏杰的表情有些呆滞，半晌才从某种魔怔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抬头看了看靳储，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张照片，突然反应过来，抓起照片撕了个粉碎。 第167页 靳储神色淡然的看着魏杰疯狂的举动，他似乎早就料到魏杰会这么做，因此并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等到魏杰发泄完，把床上的碎片全部用手扫到地上。 这时，靳储才轻笑着开口道：「你随意撕，我留有底片，你想撕多少有多少。」 「……」魏杰崩溃了，用力扯了把头髮，眼眶泛红的瞪着靳储，「你到底想怎样？乔嘉诺不过是挨了几下而已，我们已经受到惩罚了，你非要逼死我们不可吗！」 「我没有逼你，我是在威胁你。」靳储很冷静的纠正魏杰的话，他倾身靠近魏杰，带着凉意的手搭上魏杰的肩膀，「你替我去见一个人吧，你不是缺钱吗？那个人会给你很多钱。」 魏杰感受到压在肩膀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他知道靳储心思重、城府深，绝不可能只是让他去见一个人那么简单。 可是当魏杰听到「很多钱」这三个字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他心想，反正靳储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去市政府偷东西不是件小事，何况他们几乎把那间办公室半空，其实在靳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就已经没有他可以拒绝的余地。 经过半分钟的挣扎，魏杰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要我去见哪个人？」 - 不知道是不是靳储不在身边的缘故，乔嘉诺感觉夏令营的生活过得挺无聊的，哪怕老师们把每天的行程都安排得满满当当，可依然缺了点什么。 这些年来，乔嘉诺经常和靳储同进同出，突然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看不见靳储的身影，总会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虽然乔嘉诺一直在很努力的无视那些不习惯，但是到后来，还是被吴翼发现了他的异样。 于是吴翼趁着大家外出游玩时，偷偷摸摸的把乔嘉诺拉到角落。 「你怎么了？」吴翼说，「你最近变得好奇怪。」 乔嘉诺埋着脑袋，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翻盖手机，听了吴翼的话，他只是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我没事啊，可能是这几天的行程太满了，我有点累了吧。」 吴翼看见乔嘉诺脸色的确不太好看，有些泛青，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十分明显，像是真的没有休息好的样子，他嘆了口气：「你要向老师请假吗？」 「不了。」乔嘉诺打开手机盖，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还有三天就回去了，我再坚持一下好了。」 吴翼点头：「你不舒服的话就对我说，也许我能帮上忙。」 乔嘉诺终于抬头看着吴翼，他扯着嘴角，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容：「谢谢你，吴翼。」 吴翼说：「没事。」 两个人往回走时，吴翼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他突然问道：「是不是因为靳储没有来，才让你这么的不高兴？」 「没有！」乔嘉诺几乎是条件反射性的回答，他赶紧摆手，又摇头，然后反问吴翼，「你在想什么呢？为什么这么问？」 吴翼性格老实，平时在班级上属于没有存在感的那种人，如果不是他和乔嘉诺的关系好，可能他不会愿意对乔嘉诺说这么多话。 「我只是有种感觉，好像自从靳储搬进你家以后，你就变了好多，你的生活全在围绕着靳储转，难道你没有发现吗？」吴翼垂眼看着地面，很平静的叙述道，「你们家对靳储有恩，就算靳储不对你们感恩戴德，也应该改变一下对你的态度才是，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有一点变化，他对你还是那么的……」 吴翼想了想，才找到一个形容词，「冷漠。」 乔嘉诺没想到吴翼会忽然对他说这些，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得愣愣看着吴翼的侧脸。 吴翼转头，和乔嘉诺的目光对视，他非常认真又严肃的说道：「嘉诺，不管是你还是叔叔阿姨，已经对靳储很好了，他在他家人那里受到的创伤不该由你们来治癒，你们没有那个义务。」 第81章 失望 「不，你不懂。」乔嘉诺说，「其实我……」 说到一半，乔嘉诺像是勐然意识到什么，赶紧闭上了嘴巴，他悄悄看了眼吴翼，发现吴翼正一脸莫名其妙地盯着他。 乔嘉诺很担心自己把重生的事情透露出去，于是他摇了摇头，加快步伐往前走：「算了，也没什么。」 结果刚走出两步，他被吴翼抓住了手腕。 吴翼看着不高也不胖，可是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扯得乔嘉诺的脚步不能往前挪动分毫。 乔嘉诺回过头，表情无奈。 此时的吴翼犹如一个倔强的孩子似的，一定要在乔嘉诺这里得到说法，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嘉诺，无比认真的说道：「你别再执迷不悟了，靳储根本不是个好人。」 乔嘉诺被吴翼的话逗笑了，他放弃挣扎，好笑的看着吴翼：「为什么这么说？」 吴翼似乎也不知道该不该在乔嘉诺面前说靳储的坏话，然而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程度上了，好像说不说坏话也没什么区别。 「不光是我，连廉晋华也知道。」吴翼颇有一种豁出去的架势，「我就不说廉晋华他爸那件事了，你知不知道靳储有个朋友叫柯尹青？」 柯尹青？ 乔嘉诺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柯尹青是靳储的初中同学，好像和靳储的关系不错，以前乔嘉诺经常看见柯尹青和靳储走在一起。 第168页 乔嘉诺问：「他怎么了？」 吴翼说：「他和霍雨青交往过。」 乔嘉诺突然语塞：「……」 吴翼观察着乔嘉诺的表情，停顿片刻，才继续说道：「快毕业的时候，他又把霍雨青甩了。」 「……」沉默了数秒，乔嘉诺开口，「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应该是初二上学期。」 乔嘉诺算了算时间，顿时瞭然——难怪从初二开始，霍雨青就没怎么在他面前晃悠了，原来是谈恋爱去了。 可霍雨青和柯尹青压根是八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上辈子他们之间是否认识还是个未知数，怎么突然就扯上关系了？ 这一刻，要说乔嘉诺心里不震惊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当时我以为你对霍雨青还有点喜欢，就没把这件事告诉你。」吴翼皱着眉头，小声道，「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院里有个女生和霍雨青处得好，从她被柯尹青追到被柯尹青甩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后来她和霍雨青闹僵了，就把这些事告诉给了我和廉晋华。」 乔嘉诺看出了吴翼眼中的忐忑，轻轻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我对霍雨青没有一点感觉，她和谁谈恋爱都跟我没任何关系。」 吴翼看似松了口气。 「所以呢？」乔嘉诺很快把话题扯了回来，「这件事和靳储有什么关系？」 闻言，吴翼的表情忽然变得一言难尽起来：「那个女生还对我们说，柯尹青追霍雨青是听了靳储的话，靳储让他把霍雨青吊到毕业，等柯尹青完成任务后，就迫不及待把霍雨青甩了。」 乔嘉诺：「……」 本来乔嘉诺还把吴翼的话当作八卦消息来听，这会儿冷不丁听到靳储的名字后，就再也淡定不下来了。 「不是，你们怎么就确定柯尹青和霍雨青谈恋爱是受了靳储的指使，我看柯尹青不像是会在这方面听别人话的人。」 「柯尹青自己说的，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道消息传播得最快。」吴翼见乔嘉诺一脸不相信的样子，摇了摇头说，「我也不想挑拨你和靳储的关系，我只是把我知道的事告诉你而已，剩下的你自己去权衡吧。」 乔嘉诺有些懵，慢慢的停住了脚步。 此时此刻他的思绪格外混乱，就像是一团搅在一起的毛线球，怎么也解不开。 吴翼见乔嘉诺愣在原地，犹豫了两秒，还是没有过去安慰他，而是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神情略显呆滞的乔嘉诺：「对了，你别告诉乔嘉诺是我找你说了这些话，他很记仇。」 乔嘉诺张了张嘴，他想替靳储辩解几句，他想说靳储不是记仇的人。 可是转念一想—— 他发现靳储的确很记仇，靳储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无论是廉晋华和魏杰，还是席画和霍雨青，每一个被靳储盯上的人似乎都经歷过不好的事情。 哪怕是上辈子的靳储，也没有阴暗到这种程度，当然，也有可能是乔嘉诺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乔嘉诺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他重生回来，那么努力的改变靳储的生存路径，他就是想让靳储过得轻松快乐一点，不再重蹈上辈子的覆辙，成为人人惧怕的魔王，连交心的朋友都没有。 为什么靳储还是…… 走上了那条路。 乔嘉诺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感觉，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现在他很难受，仿佛有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堵在胸口一样，让他喘口气都有些困难。 为什么会这样呢？ 乔嘉诺在心里问自己，却始终没有得到答案。 -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对乔嘉诺来说几乎可以用度日如年来形容，他第一次发现时间竟然可以走得如此缓慢。 乔嘉诺每天都会给家里打电话。 然而他一直把电话打在陈月的手机上，除了每次都很积极凑过来的乔东外，靳储始终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听到。 即将离开帝都的前一个晚上，乔嘉诺照例给陈月打电话，他汇报完今天的内容，然后犹豫着问道：「靳储呢？」 「小储啊？他好像出去了。」陈月向来不怎么插手靳储的事，被问得一头雾水，「可能是有事吧，他这几天都挺忙的。」 乔嘉诺有点失望，淡淡的哦了一声。 不过很快，乔东的声音在旁边幽幽响起：「前天我问过他在忙什么，他说他和朋友做了点小生意，想趁着暑假赚点外快，我又问他在做什么生意，他就不肯说了。」 显然陈月不知道这件事，她的反应比乔嘉诺还大，瞬间拔高音量的抱怨道：「小储一个初中毕业的孩子能做什么生意？你为什么不阻止他，万一他闯出祸来怎么办？」 「你说得轻巧，阻止他？我要怎么阻止？」乔东心情郁闷的说，「平时小储更听你的话，还是你去给他做一下思想功课吧。」 陈月秒怂：「我哪儿行啊……」 乔东立即说：「那我也不行啊！」 说完，夫妻俩双双嘆口气。 电话这边，乔嘉诺也在心里嘆气，他可不认为靳储所谓的做点小生意只是卖点东西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 九点钟还没到，老师们就领着学生们在空地上集合了。 乔嘉诺看着老师们清点学生人数的忙碌身影，一时间，他感觉自己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畅快。 第169页 他有点等不及的想要回家了。 从帝都回萤市也是坐火车，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路程，等到一群人到达萤市的火车站时，已经是第三天的中午。 乔嘉诺被夏令营过来接人的大巴车送回家，他拖着行李箱哼哧哼哧的爬上楼。 从衣兜里摸出门钥匙，打开门。 乔东和陈月都在家，背对着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在小声的商讨着什么。 从乔嘉诺的角度，可以看到乔东和陈月的表情都很凝重，说话时也一直眉头紧蹙。 乔嘉诺站在门口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今天是周末，乔东和陈月都不用上班。 「嘉诺回来啦。」陈月听到开门的动静，特意跑过来看，顿时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忙不迭拉过乔嘉诺身后的行李箱，「夏令营好玩吗？」 不好玩。 乔嘉诺说：「还行。」 「还行就好。」陈月应了一声，然后把乔嘉诺的行李箱放进他的卧室里。 乔嘉诺奔波了一路，实在疲惫，他本想洗个澡躺床上好好睡上一觉，可是回到家里，就控制不住的用眼神寻找靳储的身影。 乔东看出了点什么，提醒道：「靳储不在家，也许要等到晚饭后才回来。」 乔嘉诺愣了愣，才问：「他不回来吃饭吗？」 乔东无奈：「最近都没怎么回来吃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我和你妈从旁敲侧击地问过一次，可是靳储的嘴巴太严了，他又是个很有主张的孩子，很多事情都不需要我和你妈过问。」 这么说着，乔东也是一脸的无可奈何。 乔嘉诺点了点头，没再继续纠结这件事，而是突然转了个话题：「对了，刚才你和我妈在说什么？我看你们的脸色好难看。」 「也没什么……」乔东似乎不打算向乔嘉诺坦白。 乔嘉诺抿起唇，目不斜视地看着乔东。 「好吧。」乔东很快就妥协了，「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听说小储他妈的未婚夫被报復了，因为他实名举报了张主任。」 什么未婚夫？ 哪个未婚夫？ 乔嘉诺回忆了半分钟，才想起来—— 哦，就是那个丘擎。 不对啊！怎么会是丘擎举报了张主任？这个发展方向和上辈子完全不一样！ 乔嘉诺懵了好久，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最后，他像是想终于明白了什么，一言不发的回了卧室。 滕静和丘擎都算是萤市的知名人物——滕静长得漂亮又是远近闻名的才女，丘擎也经常因为工作关系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他的职位高又才三十多岁，是很多阿姨心中的理想女婿。 当这两个人凑成一对的时候，有关于他们的话题度就居高不下。 这次事发突然，几乎是街头巷尾都在议论邱擎被报復的事。 虽然张主任已经进去蹲着了，但是张主任的家人可不是吃素的，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直在调查张主任被举报的事。 原本他们还摸不着头绪，可是前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突然把目标锁定到邱擎身上。 纸包不住火，于是邱擎就这么被揪出来了。 毕竟张主任犯了事，张主任的家人自然不可能替他申冤，他们只得把邱擎的生平过往全部调查了一遍，找出邱擎受贿抱团的证据，还把邱擎找混混去魏杰家里抢砸并诬陷给廉警察的事翻了出来。 这下，哪怕邱擎长有十张嘴，他也无法替自己说清楚了。 就在大家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时候，昨天下午，邱擎在家洗澡时被几个闯进来的混混殴打致昏迷，现在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 有人说是之前几个混混来报復邱擎了，也有人说是张主任的家人用同样的手法买通几个混混教训邱擎。 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传得有模有样，至于具体的真相如何，恐怕只有那几个当事人才知道。 - 八月底，魏杰的银行卡里收到了一大笔钱。 当他看到银行发来的简讯时，整个人都懵掉了，足足一分钟后，他才勐然反应过来，顿时嘴角的弧度快要咧到耳根去了。 魏杰连忙捧起手机去数那串数字。 五位数！ 老天爷啊！ 竟然有五位数…… 魏杰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出现了幻觉，于是赶紧掐了把自己的脸颊，痛得哎哟一声。 「真的，这是真的……」魏杰揉着发痛的脸颊，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自语，「我有钱了，我有好多好多钱了」 巨大的惊喜感如潮水一般扑面而来，肆意又兇勐，瞬间就把魏杰淹没了。 魏杰抱着手机手舞足蹈，在房间里东蹦西跳，直到跳得他养母听见动静声后过来责骂他，他才讪讪收敛了脸上极尽疯狂的笑意。 不过等到当天晚上，魏杰躺在床上准备酝酿睡意的时候，又慢慢从那股巨大的惊喜感中挣扎出来。 他想起了靳储。 这笔钱相当于是靳储主动让给他的。 知道那个秘密的人是靳储，要把那个秘密告诉给张主任家人的人还是靳储，他不过是充当了靳储的桥樑而已。 所以，这笔钱理应有靳储的一份。 这么想着，魏杰便拨通了靳储的手机号码，当然他不会承认他其实是害怕靳储，才想借着分钱的行为拉近他和靳储之间的关系。 第170页 嘟声响起后很久，那边才接通。 很快，靳储清冷的嗓音从手机里面传来：「有事吗？」 「是有些事找你。」魏杰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他将刚才收到银行简讯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靳储说了一遍。 魏杰还以为靳储会和他一样高兴，哪知道靳储听完他的话后，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这是一件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 过了一会儿，魏杰才听到靳储的声音：「既然他们给了，那你就收下吧。」 魏杰没想到靳储会这么说，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呆了好久才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你真的不要吗？这笔钱是你应得的，你不要的话，我一个人收着也会良心不安。」 闻言，靳储突然扑哧一声。 「你现在不是收得心安理得吗？不用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靳储的字里行间无不夹杂着嘲讽的意味，「你就放心大胆的收下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得到靳储的保证后，魏杰那颗悬挂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一半。 他知道，靳储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魏杰刚松了口气，却冷不丁听到靳储说道：「做好心理准备，以后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还有很多，到时候我也不会客气的。」 魏杰：「……」 从天堂坠落到地狱，也不过如此了。 - 靳储挂了电话。 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机放到桌上，便勐地察觉到了什么，他转过头—— 只见乔嘉诺不知何时进入了他的卧室，并且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 第82章 决裂 显然，乔嘉诺听见了他刚才打电话的内容，看向他的眼神里带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讶。 靳储愣了片刻，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把手机放在书桌上，起身面向乔嘉诺。 「那个……」乔嘉诺默默攥紧手心，迟疑着开口，「我看见你没有关门，就直接进来了……」 乔嘉诺在说谎，他有点紧张。 其实靳储关了门，只是没有反锁而已。 这个家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乔嘉诺在外面能隐约听见靳储打电话的声音，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鬼使神差的就推门进来了。 靳储似乎看出来他在说谎，却没有拆穿他的意思，而是平静的点了点头：「没关系。」 乔嘉诺嗯了一声。 靳储不说话，乔嘉诺也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的对峙着，谁也没有要打破沉默的打算。 最后还是乔嘉诺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看了眼安安静静躺在书桌上的手机，缓缓问道：「你刚才在和谁打电话？」 靳储说：「你认识的人。」 乔嘉诺：「谁？」 靳储想了想，眉心轻蹙，像是在纠结，随后他还是坦诚的说道：「魏杰。」 尽管乔嘉诺心里多多少少有了猜测，可是当他亲耳从靳储口中听到魏杰的名字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魏杰联繫张主任家人的事在整个荧市已经不是秘密了，那么在和魏杰联繫的靳储…… 「所以是你让魏杰去张主任家人那里高密的？你怎么知道实名举报张主任的人是丘擎……」乔嘉诺说到这里，脑海中勐然浮现起一个猜测，他睁圆眼睛看着靳储，「让丘擎去举报张主任的人也是你？」 靳储点头：「没错，是我。」 乔嘉诺脸色逐渐泛白，他在这一瞬间想到了很多事情，那些被迷雾包裹着的事物也慢慢变得明朗起来，「因为丘擎在那件事上欠了你人情，所以他才听你的话买通那些混混去魏杰家里捣乱？」 「的确是我让丘擎那么做的。」靳储说，「不过我是以信件的方式把我的需求告诉给丘擎，他并不知道写信的人是我。」 「把责任推到廉警察身上也在你的计划之内？」 靳储没有否认。 「……」 乔嘉诺目光怔怔的望着靳储冷静得犹如一滩死水的面孔，他生平第一次发现，靳储对他而言是那么陌生，好像他从来没有认识过靳储一样。 他的确没有想到，年仅十五六岁的靳储，已经有了这么深沉的心思。 可是靳储才初中毕业啊…… 很多这个年纪的男生只知道玩乐疯闹，根本无法精密的策划出这一连串的计划，从始至终，靳储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即便有人查起来，也不可能调查到他的头上来。 卧室里开着空调，不知道是不是室内温度调得太低的原因，乔嘉诺忽然感觉有些冷，他搓了搓手臂，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让丘擎举报张主任？」 靳储很淡的扬起嘴角：「张主任不是你爸事业上的绊脚石吗？」 「那廉警察呢？」乔嘉诺说，「廉警察什么都没有做，他身为警察，不厌其烦的替大杂院里的那么多人解决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他是有点大男子主义，有时候也会贪点小便宜，可是他那些问题还没有严重到让他落到现在的地步。」 「他没有问题？」靳储冷笑一声，陡然拔高声调，「教育出廉晋华那样的小孩就是他最大的问题！」 乔嘉诺被吼得懵了一瞬，霎时没了声音。 这时的靳储已经失去了刚才的淡定，他眼尾泛红，漆黑的眸子里好似有着某种浓烈的情绪在疯狂翻腾，他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恶狠狠的说道：「在你有过我的经歷之前，不要对我说刚才那些话，我该不该做那些事情，我比你更清楚！」 第171页 乔嘉诺从未见过靳储这么癫狂的模样，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才嗫嚅着说：「可是丘擎没有得罪你，你为什么也……」 靳储打断他的话：「丘擎和腾静要结婚了。」 乔嘉诺惊呆了：「所以这就是你对付丘擎的理由……」 靳储歪了歪脑袋，仿佛很疑惑的样子：「还需要其他理由吗？」 「……」 乔嘉诺已经不知道要如何把这个话题说下去了，他脑海里一片混乱，从前的所有期盼都被靳储的三言两语打碎。 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想要改变靳储的想法有多么的幼稚。 靳储就是靳储。 不管他们重来多少次，靳储都不会变成他理想中的模样，也许这就是靳储的命运，行走在那条两边都是深渊的小道上，一路走到黑。 乔嘉诺僵住了，他心生绝望，也是第一次生出了想要放弃的念头。 「我知道我们经歷不一样，心境也不一样，可是我作为你的家人，我还是希望你能够摆脱过去那些事，往前看。」乔嘉诺低声说，「你的人生不应该全部被仇恨填满……」 说到一半，他倏地对上靳储似笑非笑的眼神，声音戛然而止。 靳储眼里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嘲弄，他重复着乔嘉诺说过的两个字：「家人？」 乔嘉诺勐然想起那天晚上在这间卧室里发生的事，瞬间烧红了脸。 他有点后悔提「家人」这个词了。 不一会儿，耳边响起靳储冷飕飕的说话声：「亲都亲过了，我们算哪门子的家人？」 「……」乔嘉诺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他硬着头皮说，「我说过，我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靳储打断他的话：「可是我不能。」 乔嘉诺：「……」 「乔嘉诺。」靳储字正腔圆的喊着他的名字，又沉又缓的嗓音犹如低音炮一般，从他耳畔扫过，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我不是也对你说过吗？从今以后离我远点。」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靳储逼近，疯狂跳动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 他出于条件反射性的想要往后退，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后，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抬眸看向已经离他近在咫尺的靳储。 「我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你要我怎么离你远点？」乔嘉诺的眼神逐渐变冷，他一本正经的开口，「靳储，你这样是不对的，无论是你的行为还是想法，都是不对的。」 靳储掀起一边嘴角，脸上笑意凉薄：「那你说我要怎样才是对的？」 乔嘉诺说：「你……」 刚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就被突如其来的吻结结实实的堵了回去。 被靳储落下来的吻。 靳储用力将乔嘉诺推至墙角，抓住他的双手，举至头顶，一只手按住乔嘉诺双手的手腕，另一只手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承受这个吻。 一时间，有股剧/烈的怒气直往他的天灵盖上沖，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已经拼命的挣开了靳储的禁锢。 他一把推开靳储。 没等靳储进行下一步动作，他便攥紧拳头狠狠朝着靳储的脸颊砸过去。 靳储似乎预料到他会这么做，没有丝毫惊讶，也没有要躲开的意思，而是站在原地硬生生的挨了乔嘉诺的拳头。 乔嘉诺的力道不小，打得靳储没有站稳，往后趔趄了一下，直接栽倒在地。 此时此刻的乔嘉诺早已被火气沖昏了头脑，他不顾三七二十一，火冒三丈的冲上前拎起靳储的衣服，对准靳储的脸颊又是几个拳头落下。 拳头打在脸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乔嘉诺紧握成拳的手都在微微泛疼。 他恶狠狠的瞪着靳储，眼底浸出一片可怖的血红，气得嘴唇都在发抖：「你疯了吗？」 靳储懒散的半躺在地板上，用一只胳膊勉强支撑着身体。 他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哪怕光洁的脸颊很快浮起红肿的一片，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来，他却是抬了抬下巴，不以为然的对乔嘉诺笑了笑：「我早疯了，你现在才知道吗？」 说话间，能看见他洁白的齿间溢满了猩红的血液，他好像感觉不到疼痛，笑得很淡然。 乔嘉诺咬紧牙关，脸色铁青。 他正要说话，却突然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 「我的天！你们果然在打架！」陈月一边气急败坏的说着，一边快步走来扶起地上的靳储。 靳储的脸被乔嘉诺揍了几拳，肿得跟馒头似的，挂在嘴角的那些血在明亮的灯光下格外刺眼，乍看之下，把陈月吓了一跳。 陈月面对靳储的脸，一下子慌了起来，气得扭头瞪向乔嘉诺：「你在发什么神经啊？有话不会坐下来好好说吗？非要比谁的拳头硬是不是？」 靳储拉着陈月的手，语气平静的说：「阿姨，我没事。」 乔嘉诺仿佛没有听见陈月的话，一片腥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靳储，恨不得看穿靳储的灵魂，直到陈月拽着靳储准备离开卧室时，他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靳储，你真可怕。」乔嘉诺说，「看来我和你没什么话好说了。」 说完，乔嘉诺转过身。 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卧室。 乔嘉诺回到房间后，便上了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 第172页 他下意识放缓了唿吸的频率，很快就听见卧室门外响起陈月紧张的说话声和匆忙的脚步声，接着，家里的大门打开又关上。 陈月似乎带着靳储出门了，可能是去大杂院那边找谢医生了。 最后，整个家里只剩下一片几近窒息的沉默。 乔嘉诺把室内空调的温度开得很低，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身体有些发冷，即便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粽子，还是冷得止不住打颤。 直到他把脑袋埋进被子里，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这一刻，乔嘉诺的内心无比杂乱，过往发生的事被一只无形的手通通塞进他的脑海里，他的大脑已经堵塞，好像什么都考虑不了。 这种痛苦的感觉持续了很久。 乔嘉诺被冻得几乎没有了意识，他抱着双臂，整个人蜷缩成虾仁的姿势。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隐约听见房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陈月和乔东一起带着靳储回来了。 愤怒的陈月直奔乔嘉诺的卧室，她推开房门，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床边，随后一把掀开裹在乔嘉诺身上的被子。 「今晚你必须跟我说说，你和小储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陈月气得声音都在发抖，可惜半天没得到乔嘉诺的回应。 第83章 分班 「乔嘉诺！」陈月气急了，抓起乔嘉诺的手臂，「别装聋作哑，你给我说话！」 乔嘉诺的脑袋很沉，仿佛装了很多沉甸甸的东西，然而他的意识却变得无比轻盈，穿过卧室飘向暗黑的夜空。 直到耳边响起陈月大嗓门的声音，他才被拉回了一点意识，他有些吃力的睁开眼睛，就看见陈月恨铁不成钢的瞪着他。 「我们没什么。」乔嘉诺搭垂着脑袋，低声说，「玩不到一块儿去罢了。」 陈月怒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什么叫做玩不到一块儿去？」 陈月知道乔嘉诺和靳储之间出了问题，按照他们以前那黏煳劲儿，她还以为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和好如初，哪知道没和好就算了，居然还打起来了。 倒不是陈月偏心靳储，而是乔嘉诺把靳储揍得吐血是她和乔东都有目共睹的事实，而且靳储什么都不愿意说，她只能逮着靳储来盘问。 然而乔嘉诺眯缝着眼睛，脸色惨白，一副随时都要昏睡过去的模样，简直让陈月气不打一处来。 不过很快，陈月就发现她并不是被乔嘉诺和靳储气得发抖，而是被室内的冷空气冻得发抖。 她抬头往空调上一看。 20度！ 「冷气开得这么低，你是不是傻？」陈月赶紧找到遥控器关了空调，她福至心灵的伸手朝乔嘉诺额头上摸了一下。 果然烧了。 这下陈月瞬间没了继续盘问下去的心情，赶急赶忙的招唿在客厅的乔东拿温度计和感冒药进来。 - 乔嘉诺烧得很严重，他这一病就是半个月的时间。 不知道是不是还有心病掺杂在里面的原因，他不愿意下床，也不愿意出门，连一日三餐都要乔东和陈月端到他床前。 可惜乔东和陈月要上班，工作日的中午不回家，送饭的任务就落到了靳储的头上。 靳储还是像往常那样淡定自若，仿佛天塌下来了，他也能当被子盖，即便之前他对乔嘉诺做出那种事，也能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记着陈月的叮嘱给乔嘉诺送饭。 乔嘉诺不想看到靳储那张脸，干脆不开门。 靳储也不强迫他，后来连门也不敲了，按时把饭菜放在门外的地板上，对着门说：「两个小时后我来拿碗筷。」 乔嘉诺靠坐在床头，他紧紧抿着唇，没吭声。 不一会儿，就听见靳储走开的脚步声。 转眼就到了开学的日子，乔嘉诺不得不下床去学校报导。 本来乔嘉诺就瘦，只是个子高，看起来和「瘦小」两个字扯不上关系而已，结果病了一遭后，他的体重急剧下降，以前的衣服套在他身上，空空荡荡，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走一样。 陈月心痛极了，便向单位请假亲自送乔嘉诺和靳储去学校。 高一上学期的分班情况已经出来了，像初中部那样白纸黑字的贴在高中部教学楼下面。 乔嘉诺几人刚来到高中部，就看到吴翼和廉晋华站在树荫下说话。 瞧见他们走近，上一秒吴翼和廉晋华还对着乔嘉诺笑了笑，下一秒发现走在后面的靳储时，廉晋华顿时犹如鹌鹑似的胆怯的低下头，吴翼的表情也僵了一瞬。 靳储似乎察觉到他们对自己的惧怕，突然停下脚步。 对一切毫不知情的陈月回头看去：「怎么了？」 靳储说：「我去找我朋友。」 恰巧此时，正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柯尹青也发现了靳储的存在，忙不迭朝靳储挥手，兴致勃勃的喊着靳储的名字。 眼睁睁看着靳储走后，陈月又看了眼若无其事和吴翼说话的乔嘉诺，没忍住嘆了口气。 没过多久，分班情况就明朗起来——靳储雷打不动的被分在了高一1班，而成绩差不多的乔嘉诺、吴翼以及廉晋华被分在了高一3班。 等到大家报完名后，就要留在各自班级上领书。 高一生活正式拉开了帷幕，首先迎来的就是久违的军训。 学校在暑假期间对操场进行了改造，在操场铺上了橡胶跑道，中间满是灰尘和黄沙的空地也放好假草、装好球框，做成了足球场。 第173页 环境的变化终于让学生们感觉这次军训没有那么难熬，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有趣。 七天军训完后，大家便纷纷投入紧张的高中课程，虽然高中的科目不比初中多多少，但是内容的复杂程度大幅度提升，哪怕是乔嘉诺这个念过一次高中的人也有些受不了突然变得紧张的学习生活。 开学后的第二周，靳储又搬去学校，家里再次少了个人，感觉有那么点空荡。 原本靳储就在有意无意的避着乔嘉诺，现在乔嘉诺也在故意躲着他，长时间下来，两个人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班级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米，竟然很久都没有见过一次面。 吴翼和廉晋华都是心思细腻的人，没过几天就发现了乔嘉诺和靳储之间已经没有联繫，他们隐约猜到了什么，都没有询问乔嘉诺，而是继续假装不知情。 临近期末的时候，大家都开始为一个问题发愁——分班。 高一下学期要分文理科，很多人都在抱团讨论这件事。 乔嘉诺倒不用愁，上辈子他选择了理科，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也会选择理科。 原因无他，他不喜欢背课本而已。 上辈子的吴翼和廉晋华都选择了文科，临近期末时要背一堆资料，每天都背得哭爹喊娘、生不如死，那些画面让乔嘉诺产生了心理阴影。 听了乔嘉诺的分析，本来打算选择文科的吴翼和廉晋华犹豫了半天，最后毅然决然的选择了理科，说要和乔嘉诺同生死、共存亡，听得乔嘉诺哭笑不得。 考虑完这个问题之后，乔嘉诺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靳储。 他已经不记得上辈子的靳储选择了文科还是理科，只记得靳储在大学和硕士期间都念了计算机专业，后来继承了靳家，才又去念了工商管理的博士。 综合看来，靳储应该选择理科。 但是乔嘉诺不知道靳储做了什么选择，他也不想拉下脸去问。 纠结了一天，乔嘉诺在下晚自习后找到乔东从旁敲击：「靳储有没有说他想念文科还是理科？」 「他没说，我也没问。」乔东正在写单位上安排下来的稿子，头也不抬的说道，「你也知道靳储的性格，他凡是都喜欢自己安排，也自有主张，如果不是他主动来问的话，一般情况下，我和你妈都不会干涉他的选择。」 乔嘉诺一下子安静下来。 乔东唰唰唰的写了一页的内容，想起什么，抬头一看，只见乔嘉诺依然呆愣愣的站在桌旁，灯光把他的五官照得格外清晰。 随着年纪的增长，乔嘉诺就像是一朵正在缓慢绽放的玫瑰花，最初只是漂亮的花骨朵，现在已是色泽艷丽，每朵花瓣都舒展出美好的形状。 乔东看得愣了一下，他好像透过乔嘉诺看到了年轻时的陈月，尽管现在的陈月已经被岁月摧残得沧桑了很多，可年轻时的陈月是隔壁县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当年乔东的情敌就有不少。 不得不说，时间过得真快啊…… 乔东心生感慨，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乔嘉诺扭捏了一下，「爸，你帮我去问下靳储吧，我想知道他选文科还是理科。」 乔东汗颜：「你不知道自己去问吗？」 乔嘉诺捏着手指：「这不是不好意思问嘛……」 乔东嘆气：「也不知道你们这个架要吵到什么时候。」 虽然乔东表面上不太乐意，但是到周末靳储回家的时候，乔东还是在饭桌上帮忙问了一下。 靳储无疑有他，老实回答道：「我比较适合理科。」 闻言，陈月脸色唰的一下被惊喜覆盖：「这不是巧了吗？嘉诺也选理科，这下分了文理科，说不定你们俩又会在一个班。」 乔嘉诺假装没听见陈月的话，埋着头专心吃饭，同时又情不自禁的竖起耳朵，悄悄听着餐桌对面靳储的动静。 只听靳储淡淡的嗯了一声：「那太好了。」 尽管靳储嘴巴上这么说，可他脸上并没有一点高兴的情绪。 陈月：「……」 乔东：「……」 夫妻俩看了眼乔嘉诺，又看了眼靳储，最后对视一眼，干脆闭上嘴巴继续吃饭。 一周后，班主任在班会上把分班表发下来。 乔嘉诺转着笔，想来想去，还是选择了文科。 然后他把他的选择告诉给了后桌的吴翼和廉晋华，那两个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跟着他选了文科。 选完，吴翼还问乔嘉诺：「你不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会选择理科吗？」 乔嘉诺沉默片刻：「这不是出现意外了吗？」 吴翼好奇的睁圆眼睛：「什么意外？」 乔嘉诺不说话了，转身面向黑板。 吴翼实在好奇极了，起身去拍乔嘉诺的肩膀：「你倒是说说呀，出现什么意外了？」 「你别问了。」廉晋华抓住吴翼的手，「反正你已经把表交上去了，你问再多还不是选择了文科。」 经过廉晋华这么一说，吴翼也明白了什么，讪讪摸了摸鼻子：「好吧。」 - 今年的寒假来得很早，才一月初，便已经期末考试完了。 这个学期，乔嘉诺和廉晋华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放假的第二天，廉晋华和吴翼便约乔嘉诺去附近的c市游玩，坐火车去c市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第174页 乔嘉诺很宅，再加上天气越来越冷，他不想出门，但是转念想到如果他不出门的话，就要在家里和靳储大眼瞪小眼，于是果断收拾东西和廉晋华吴翼坐上了去往c市的火车。 他们在火车站汇合，刚见到，吴翼就对着乔嘉诺身后东张西望。 乔嘉诺比吴翼高出不少，顺手拍了下吴翼的脑袋：「你在瞅什么呢？」 吴翼双手捂头，言语间略显委屈的说道：「我在看靳储有没有和你一起来。」 乔嘉诺说：「没有，你放心吧。」 这下吴翼又化作问题宝宝：「为什么啊？你和靳储不是形影不离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形影不离了？」乔嘉诺无语，「暑假我们去夏令营的时候，靳储不是也没去吗？」 吴翼哦了一声，转头还想问什么，被乔嘉诺凶神恶煞的眼睛硬生生的止住了。 第84章 求助 乔嘉诺上辈子在帝都生活，却经常去c市出差，因此他对c市的路况很熟。 不过和七八年后的c市比起来，现在的c市就要显得落败很多，乔嘉诺印象中高耸入云的建筑群也没有建起来。 就连没有经过改造的游乐场也要陈旧很多。 但是这些问题并不影响乔嘉诺的好心情，没了在家里和靳储面对面的困扰，他有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仿佛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积压在心头的压抑情绪总算一扫而空。 三个人在c市玩了四天，来时就买好了第五天下午回荧市的火车票。 吴翼和廉晋华都是第一次来c市，无论看什么都觉得稀奇，于是在景区买了一堆小玩意，打算拿回去送人。 下午两点钟，乔嘉诺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和吴翼廉晋华一起从旅馆附近的肯德基出发，计划乘坐半个小时的公交车去火车站。 哪知道快上公交车时，乔嘉诺冷不丁在人群中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魏杰？ 他应该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魏杰！ 乔嘉诺愣了下，随即脑海里浮现出某个猜想，转身下了公交车。 跟在后面的吴翼和廉晋华被乔嘉诺见状，同时懵掉了，条件反射性的要跟着乔嘉诺下车，却被乔嘉诺伸手阻止了。 「你们先去火车站等着，我一会儿再去。」乔嘉诺语速很快的说道，「如果到点了我还没去的话，你们就先走，不用管我。」 廉晋华问：「你去哪儿？」 乔嘉诺说：「我看到一个熟人。」 吴翼赶紧张望：「哪儿呢？！」 可惜乔嘉诺没有回答他的话，因为乔嘉诺说完就一熘烟的跑掉了。 廉晋华和吴翼对视两秒，都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最后他们被公交车司机催促了几声，只得灰熘熘的上了车。 乔嘉诺视力好，轻而易举就在人群中找到魏杰的身影。 许是在陌生城市不用担心太多的原因，魏杰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意思，反而走得相当随意，连乔嘉诺跟踪他两条街都没有发现。 大约半个小时后，魏杰走进了一条光线不怎么明亮的破旧巷子里，巷子只有两米宽，几乎没有来往的行人。 乔嘉诺生怕暴露行踪，不敢再继续跟上去，只能眼睁睁看着魏杰大摇大摆的继续往里走。 不一会儿，魏杰的身影便消失在巷子的转角。 乔嘉诺找了个相对隐蔽的位置，把自己藏起来，然后专心致志的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 直到下午三点半，等到快要睡着的乔嘉诺才看到魏杰又从巷子里走出来。 不过现在的魏杰比之前警惕很多，先是四处张望了一番，确定没有可疑的人后，招手拦了辆计程车便飞快的上了车。 乔嘉诺眼见魏杰关上车门，有片刻的怔愣后，下意识要拦车追上去。 但是下一秒，他绝望的发现—— 他没钱了！ 由于这次旅行没有走太远，c市又是乔嘉诺比较熟悉的城市，他担心带太多现金在身上会被小偷盯上，因此身上只揣了一千五百块钱。 本来今天中午他兜里还剩两百多块钱，结果吴翼看上肯德基新出的一款玩具，想把玩具买回去送给他妹妹。 吴翼不好意思找廉晋华借钱，就悄悄找到了乔嘉诺。 乔嘉诺考虑到回家之前应该不会花钱了，便借了一百五十块钱给吴翼。 所以，他现在全身上下的钱加起来只有53.5元。 无奈之下，乔嘉诺不得不放弃继续跟踪魏杰的想法。 - 火车开动时间是下午四点十分。 乔嘉诺拦了车直奔火车站。 一路上畅通无阻，乔嘉诺赶到火车站时刚好是四点钟。 他把五十块钱拿给计程车司机，顾不上等司机把剩下九块钱找给他，便打开车门狂奔出去，他所在的地方到进站口有一段距离，还要拿身份证去柜檯前取票。 一阵兵荒马乱后，乔嘉诺终于跑到进站口。 此时的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所幸进站口只有几个人在排队检票。 乔嘉诺厚着脸皮找了个小姐姐和他对换位置，喘着粗气把火车票拿给检票员。 检票员拿来一看，顿时皱起眉头。 「过时间了。」检票员把火车票还给乔嘉诺，「重新买票吧。」 乔嘉诺也看了眼火车票：「不是还有四分钟吗？」 第175页 检票员一边检其他人的票一边解释道：「所有火车站都会提前五分钟闭站，下次早点来，别再错过时间了。」 乔嘉诺愣了下，才问：「改签也是在柜前吗？」 「改签？」检票员疑惑，「什么改签？」 乔嘉诺说：「就是把我这张票免费改成下班车的票。」 检票员摇了摇头说：「我们这里不能改签，你要坐下趟车的话，就去柜檯那里重新买票。」 乔嘉诺：「……」 他突然想起，改签制度貌似是08年才开始实行，现在压根没有改签这个说法。 可是他没有重新买票的钱啊！ 乔嘉诺后悔打车来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坐公交车来的话，他现在还有重新买票的钱。 然而到现在无论说什么都于事无补，乔嘉诺在火车站逗留了一个小时后，只能离开。 唯一庆幸的是，之前离开家的时候，陈月叮嘱他带上了以前用的旧手机，现在他还能给陈月打去求救电话。 嘟声响起，陈月很快接通电话。 不知道陈月在什么地方，她那边的背景音听起来有点嘈杂。 乔嘉诺把自身情况简单说了一下，拜託陈月明天上午来c市接他。 陈月听到这话就急了，当即拍板：「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你别来。」乔嘉诺说，「火车没有班次了。」 刚才他特意去大屏幕前看了几眼，不管是从c市回荧市还是从荧市来c市，都已经没有班次了，只能等明天。 陈月急道：「那你今晚怎么办？」 乔嘉诺安抚着她：「我身上还有几十块钱，等会儿我找家旅馆将就一个晚上，你不要担心，我就在火车站附近活动，不会出问题。」 「那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随便跟着陌生人走，陌生人给的食物也不要吃。」陈月絮絮叨叨的嘱咐了一堆，随后抱怨道，「你也是，小储也是，一个个的不着家，只知道让我和你爸担心。」 冷不丁听见靳储的名字，乔嘉诺怔愣两秒，才笑着问：「靳储怎么了？」 陈月说：「不知道他今天去哪儿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乔嘉诺说：「你给他打个电话吧。」 陈月没好气的说：「他又没有手机，我怎么给他打电话？」 「诶？」乔嘉诺有些莫名，「你们不是给他买了手机吗？」 陈月反问：「我们什么时候给他买手机了？」 「……」 乔嘉诺瞬间反应过来。 暑假时他无意间撞见靳储和魏杰打电话，还以为陈月和乔东在他去夏令营的时候给靳储买了手机，没想到陈月竟然不知道这件事。 也就是说…… 那个手机是靳储自己买的？ 乔嘉诺记得那款手机是今年诺基亚的主打款，价格不便宜，即便靳储这些年来积攒了不少零花钱和压岁钱，也不一定够买那款四千多块钱的手机。 况且靳储的花销从来不比他小，光是节假日买给他们家人的礼物钱就不是一笔小数额。 乔嘉诺越想越觉得奇怪，也越来越笃定靳储和魏杰在背着他偷偷做什么。 夜晚来临后，喧嚣的火车站仍旧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有比白天更加热闹的趋势，很多牛鬼蛇神都跑了出来，叫卖着手里说不出名字的东西。 光是乔嘉诺在原地吹了五分钟冷风的功夫，就有四五个贼眉鼠眼的男人问他要不要买东西。 乔嘉诺暗自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对方体型的差距，果断离开了火车站。 晚上八点钟，华灯初上，整座城市被暮色笼罩。 c市的夜景非常漂亮，灯红酒绿，火树银花。 乔嘉诺漫无目的的走了很长一段路，直至来到一处看起来有些偏僻的地方，他才慢慢停住了脚步。 这里的灯光不像闹市区那样璀璨，放眼望去，周围都是破旧的矮楼房，一块块沾着灰尘的招牌悬挂在楼房的窗户前，这景象和繁华的c市格格不入。 乔嘉诺一边走一边看，不一会儿就找到一家规格不大的黑旅馆。 他抬脚走进去，只见一个秃顶的中年男人靠在躺椅上昏昏欲睡。 「老闆。」乔嘉诺走到柜檯前，曲起手指在柜檯上叩了两下，「我今天出来忘带身份证了，可以入住吗？」 老闆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醒，勐地坐起身，揉眼看向乔嘉诺，一番打量后，他从抽屉里拿出本子和笔，扔到乔嘉诺面前：「名字和身份证号，登记一下。」 乔嘉诺装傻：「不记得了。」 老闆狐疑：「有谁会不记得自己的身份证号啊？你是不是未成年？离家出走了？」 「我成年了，也没有离家出走。」乔嘉诺毫不心虚，理直气壮的说，「老闆你放心，我只住一晚，明天早上就走。」 老闆几经犹豫，妥协了：「算了算了，你把名字登记上吧，我这里的空房不多，只剩下一间108的和一间88的，你要住哪间？」 闻言，乔嘉诺写名字的动作一顿，他抬起头，颇为讨好的笑道：「老闆，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老闆经营旅馆多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一见乔嘉诺这表情、一听乔嘉诺这语气，瞬间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顿时拉扯下脸，连语气也变得尖锐起来：「没钱是吧？」 乔嘉诺忙道：「不是没钱，是我身上带的钱不够，明天早上我爸就来接我了，到时候他会把住宿费给你，你先通融一下好吧？」 第176页 「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拍拍屁股走人？你这种小伎俩我可见多了。」老闆拿回本子和笔，不耐烦的对乔嘉诺挥了挥手，「你还说你不是离家出走，快走吧，回去跟你爸妈认个错、道个歉，压根不需要你爸明早来接你，今晚就让你回家。」 乔嘉诺还想解释：「老闆，我真不是离家出走，我是荧市人，我来这里旅行……」 老闆不相信他的说辞，也不想再听他废话，往后躺回了椅子上，闭着眼睛继续休息。 第85章 意外 乔嘉诺说了半天，嗓子都说干了。 可惜老闆仍旧不为所动，甚至开始打起了唿噜。 乔嘉诺深感绝望，却一点办法也没有，他知道再这样磨下去也是同样的结果，只会把时间浪费干净，便打算去其他旅馆看看。 - 老闆确实睡熟了，连乔嘉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直到有什么东西砸在柜檯上，发出啪的一声响。 被吓了一跳的老闆勐地睁开眼睛。 大厅内的灯光还没来得及映入他的眼帘，他突然感觉眼前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遮挡了视线。 等他看清楚遮挡他视线的是个又高又瘦、满脸戾气的男孩时，那个男孩已经轻而易举的越过中间的柜檯，逼近他，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男孩的力道非常大，好像要活生生把老闆从躺椅上拎起来似的。 老闆被吓得面若土色，还以为遇上抢劫的混混了，赶紧举起双手哆哆嗦嗦的做出投降的手势：「饶命啊！我这里就是个小旅馆，没有钱给你。」 拎紧的领口勒住了老闆的脖子，把老闆肉乎乎的脖子勒出一条暗红的痕迹。 老闆痛得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可是他不敢反抗，更不敢轻举妄动，他冷汗涔涔的看着男孩，生怕男孩一时想不通对他动手。 尽管男孩没有说话，可是从男孩身上散发出来的阴冷气息犹如一张可怕的血盆大口，随时都可能把老闆吞噬。 过了片刻，男孩突然松开手，站直身体，他垂着眼皮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抱起双臂战战兢兢的老闆。 男孩薄唇翕动：「我不要你的钱。」 老闆快哭了：「也别要我的命……」 男孩扯了下嘴角，轻笑一声：「你的命值几个钱？」 老闆：「……」现在抢劫的人都这么嚣张的吗？ 很快，男孩又道：「你去把刚才那个人追回来。」 男孩的声音很好听，然而吐出来的音调沉稳冰冷，正如他现在看着老闆的眼神一样，不带丝毫情感上的起伏。 老闆懵了一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随后男孩拿出几张百元钞票塞进老闆手里，催促道：「剩下的钱给他买晚饭，少放辣椒，他要走远了，你快去。」 这下老闆总算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顿时汗颜，心想这两个人搞什么名堂，跑来他店里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吗？真是莫名其妙…… 不过老闆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敢说什么，又瞧见男孩给的钱不少，脸上立即绽放出花一般的笑容来，他摸了摸仍旧有些发疼的脖子，讪讪笑道：「那孩子应该还没有走远，我这就去把他喊回来。」 说完，老闆赶紧拿起钥匙把抽屉锁上，接着风一般的跑出了旅馆。 靳储眼看着老闆矮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才缓缓收回目光。 他走出旅馆，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找了个电线桿后面的位置躲藏起来。 冬季的夜晚阴冷又潮湿，一阵阵吹来的凉风从脸颊和耳畔刮过，有点刺刺的疼痛，尽管不是那么难以忍受，却也不怎么好受。 暗黄的路灯光从上方洒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一片小小的光圈，靳储位于光圈之外，整个人仿佛融入到了身后的黑暗之中。 但是他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明亮，一瞬不瞬的望着老闆跑远的方向。 十分钟后，两道人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老闆有说有笑的和乔嘉诺交谈，乔嘉诺转头看着笑呵呵的老闆，眼神里有着疑惑，无奈他身无分文，就算去其他旅馆也会面临被老闆赶出去的可能性，不如就在这里将就一晚。 当乔嘉诺出现时，靳储就像是被定住了一样，连唿吸都差点停止了，出于本能的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嘉诺，好像要把乔嘉诺的模样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直到乔嘉诺跟着老闆走进旅馆，他还是没能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和乔嘉诺见面了。 久到他甚至可以开始欺骗自己。 骗自己说他其实没有那么喜欢乔嘉诺。 这些天，他忙着做各种事情，唯独没有想念乔嘉诺。 他以为他已经把对乔嘉诺的喜欢抽丝剥茧的抽离干净，可是当他真正看见乔嘉诺的时候，他才发现，他的想法有多么自以为是。 他怎么可能忘记乔嘉诺？ 他怎么可能不喜欢乔嘉诺？ 哪怕有一天，他忘记世间所有人、厌恶世间所有人，他也绝对不会忘记乔嘉诺、不喜欢乔嘉诺。哪怕有一天，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字怎么写，他也会牢牢记住「乔嘉诺」这三个字。 靳储的脸被冷风吹得生疼，可是当他念出乔嘉诺的名字时，又感觉那点疼痛根本不算什么了。 第177页 因为乔嘉诺让他更疼。 靳储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他抬脚想往回走时，双脚已经开始发麻。 他走了两步，突然又捨不得走。 正在犹豫不决，有只手轻轻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靳储愣了下，转头看去，冷不丁对上魏杰那张写满了小心翼翼的面孔。 「储哥……」魏杰一边干巴巴的笑一边紧张的搓了搓手，「我们还不走吗？」 闻言，靳储眉心微蹙，刚才他全部注意力都在乔嘉诺身上，压根不知道魏杰是什么时候过来，又看到了什么。 「我不是让你在酒店等我吗？」靳储冷声道，「是你听不懂人话还是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魏杰知道靳储生气了，顿时吓得几乎站不稳，他赶忙摆了摆手，惊慌失措的解释道：「储哥，我本来是想在酒店等你，可是你一个人走得那么匆忙，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急事，又担心你遇到麻烦，才跟了过来，我……」 靳储不想听了：「回去。」 魏杰懵逼的眨了眨眼：「啊？」 靳储说：「你先回去。」 魏杰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可是……你呢？」 靳储不说话了，森冷的目光定格在魏杰身上，他周身的气息比这夜里的风还冷。 魏杰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不敢再说什么，做了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手势，随后头也不回的跑开了。 靳储瞥了一眼魏杰略显狼狈的背影，又把视线投向不远处乔嘉诺入住的旅馆。 旅馆是一栋矮旧的小楼，共有五层，没有电梯，紧靠着旁边的居民楼。 这里的环境实在不好，破旧、脏乱、潮湿，并且看起来非常危险，尤其是旁边那栋居民楼，每层楼里不知道住着多少家租客，许多生活用品都堆放在靠近旅馆方向的厨房里。 此时，有个女人正在三楼的厨房里做饭，厨房里没有油烟机，浓烈呛人的烟雾无处可去，几乎填满整个厨房。 靳储抬头盯着厨房的窗户看了一会儿，顿时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 他不想让乔嘉诺住在这种地方。 可是他知道乔嘉诺身上没有钱了，他也没有勇气出现在乔嘉诺面前，他害怕从乔嘉诺脸上看到排斥和抗拒的表情。 靳储走到旅馆门口，徘徊了几分钟，最后还是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 乔嘉诺住在301房间，108块钱一个晚上。 住宿环境不是很好，空气干燥，床单被褥却潮湿得有些发霉了，不过将就一宿对乔嘉诺来说也没什么问题。 他换上房间里准备的拖鞋，坐在床边，拿起手机给陈月打电话说了一下他的情况和旅馆的地址。 挂电话前，乔嘉诺突然想起靳储：「对了，靳储回家了吗？」 「没有呢。」陈月倒是很放心靳储，「他说他去同学家玩了，明天才回来。」 听到这话，乔嘉诺也放心不少。 接近夜里十一点的时候，旅馆老闆突然敲门，说是在附近的餐馆给乔嘉诺点了一份饭。 乔嘉诺趴在门前，看了眼老闆手里拎着的袋子，不好意思的说：「谢谢你，我还不饿。」 主要他是饿了也没钱，他好不容易住进来，也不好意思跟老闆说垫一下饭钱的话。 哪知道老闆非要把袋子把他手里塞，笑呵呵的说道：「没事没事，这盒饭不值钱，我也是看你没什么钱才给你买饭，怪可怜的，你赶紧吃吧，有什么问题直接打房间里的座机找我就行了。」 把话说完，老闆便下楼了。 留下一脸懵逼拎着袋子的乔嘉诺。 乔嘉诺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可是他又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劲，想来想去，想得头疼，只好暂时撇开这些念头。 他中午吃得不多，下午和晚上东奔西走，耗费了很多体力，原本还能催眠自己不是很饿，可是打开袋子闻见饭菜的香味后，空空如也的肚子立马唱起了空城计。 乔嘉诺打算等明天乔东来了，再把住宿费和饭钱一起给老闆。 吃完饭后，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着秋衣秋裤上床睡觉。 乔嘉诺累了一天，即便住宿环境有些糟糕，可他还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他睡得很沉，却依然有点意识。 他隐约听见从隔壁居民楼传来的小孩哭声，也能感受到一丝丝呛人的烟雾。 乔嘉诺明明记得他在睡觉前已经锁好了门窗，也不知道那些烟雾是从哪些缝隙透进来的。 隔壁小孩哭得很大声，一直在喊妈妈，他妈妈似乎在忙着其他事情，一边不耐烦的哄着小孩一边捣鼓那些锅碗瓢盆。 似乎过了很久，那些杂音慢慢消失。 就在乔嘉诺以为他总算能睡个好觉的时候，一道女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乔嘉诺从睡梦中惊醒，勐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可见度极低的滚滚浓烟，以及从隔壁蔓延过来的火焰。 他吓了一跳，喘了口气。 那些烟雾便争先恐后的往他喉管里钻，他更加用力的咳嗽起来。 第86章 救人 该死的！ 竟然着火了！ 尽管乔嘉诺在入住旅馆前就预感这片住宅楼密集且没有任何防御措施的区域容易发生火灾，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难得住一晚，就遇上了火灾。 第178页 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便要往门外跑。 然而火焰窜起的速度远比乔嘉诺想像中要快，他还没跑到门前，只听得砰地一声，门旁的衣柜直挺挺的倒下，斜在狭窄的墙壁之间。 下一秒，猩红的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脆弱的衣柜，乌黑的浓烟扑面而来。 乔嘉诺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捂着嘴，终是放弃了开门出去的想法。 然而旅馆的窗户被防盗窗封得死死的，他也没有办法从窗口出去。 无奈之下，乔嘉诺只能暂时躲在浴室里，他用打湿的毛巾捂住嘴巴，一边咳嗽一边拿起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 谁也没有料到旅馆旁边的居民楼会突然着火。 火势在几分钟内蔓延到其他地方，放眼望去，猩红的火焰犹如张牙舞爪的恶魔，伴随着滚滚黑烟几乎要把整片天空遮盖。 一时间，奔跑声、求助声、哭闹声交织成一片。 事发之前，老闆还坐在一楼大厅的躺椅上睡觉，直到楼上的住客火急火燎的往下跑，他才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发生了什么事，顿时顾不了其他，跟着众人跑到了马路边上。 此时，住在附近的居民都跑了出来。 大家眼睁睁看着那片火在冰冷的夜风中越烧越旺，心里生出劫后余生的侥倖感。 庆幸的同时，老闆突然想起不久前入住的那个男孩，好像叫乔嘉诺来着，他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乔嘉诺的身影，却始终没有找到。 刚才大家都在拼命往外跑，场面十分混乱，老闆顾着逃命也来不及去看乔嘉诺有没有跑出来，现在仔细回想起来，他貌似一直没有瞧见乔嘉诺。 也就是说—— 乔嘉诺可能被困在旅馆了…… 想到这里，老闆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可是一条人命啊，要是乔嘉诺出了什么问题，他拿什么赔偿乔嘉诺的家人？ 老闆越想越不敢想下去，他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好半天才手脚并用的爬起来，然后抱着几分希望穿梭在人群中，希望能够在人群中找到乔嘉诺。 然而老闆还没有找到乔嘉诺，就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攥住了衣领。 紧接着那双充满戾气的眼睛逼近，死死瞪着老闆：「怎么回事？」 老闆猝不及防，没来得及挣扎，就被靳储扯着衣领直接拎了起来。 「着、着火了……」老闆捂着脖子不停咳嗽，强烈的窒息感让他几乎昏迷过去，他勉强睁着眼睛，结结巴巴的说，「你朋友、他好像还在里面……」 语毕，拎着他衣领的力道骤然松开。 老闆狼狈的跌坐在地，他痛苦的捂着脖子，差点喘不上气来。 等到老闆缓过来，再扭头看去时，发现靳储已经如风一般的跑远了。 这一刻，靳储的手都在发抖。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旅馆门前，只见之前破旧不堪的旅馆已被大火包裹，沖天的火焰把整片夜空照得亮如白昼。 「乔嘉诺！」靳储听见自己嘶哑的嗓音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作响，「乔嘉诺！你在吗？！」 火红的光映照着靳储绝望的面孔，烟雾呛进他的喉咙，他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似的，焦急的视线在楼上搜寻。 「乔嘉诺！你能听见吗？」 「靳……储……」 「嘉诺！」靳储又惊又喜，费了些功夫才在三楼最左边的窗口发现乔嘉诺的身影。 乔嘉诺清瘦的身形被层层叠叠的火光掩映，他用毛巾捂着嘴巴，一直在咳嗽，烟雾熏得他仿佛随时都能晕倒。 「靳储，你怎么来了？」乔嘉诺声音里充斥着不可置信，他极其吃力的说，「你快走，我已经报警了，等警察过来。」 靳储压根没把乔嘉诺的话听进去，他大概估计了一下乔嘉诺所在的位置，埋头就往旅馆里面沖。 旅馆里的火势比想像中更大，尽管没有把整栋楼都烧起来，可周遭的温度烫得惊人，宛若要把他的皮肤灼烧起来。 靳储在大厅找到老闆搭在躺椅上的外套，跑进卫生间里用水把外套浸湿，随即将外套裹在身上就继续往楼上沖。 他一口气冲上三楼，来到最里面那间房外。 由于这里靠近隔壁着火的居民楼，也是最先被牵连的地方，因此这里的烟雾比楼下更浓，空气中飘散着物体烧焦的刺鼻味道以及浓黑的雾气。 靳储眼尾染上一片血红，他伸手去拧门把手，那把手已被烧得发烫，像针似的扎着靳储的皮肤，他无知无觉，用力往下拧，却始终不能把房门打开。 「靳储？」房间里面传来乔嘉诺的声音，「你别管我，你先走啊，我没事。」 说完，就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嘉诺，我打不开门。」靳储急得像一只炸了毛的狮子，他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眼睛发红的说道，「你是不是把门反锁了？」 等了一会儿，乔嘉诺虚弱了很多的声音才透过门板传来：「门被衣柜堵住了，我推不动衣柜，你走吧，等警察和消防过来……」 说到后面，乔嘉诺的嗓子嘶哑得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乔嘉诺？」 乔嘉诺已经没有声音了。 「乔嘉诺！」靳储疯了一般的用脚踹门、用肩撞门，「你坚持一下，我马上进来！」 第179页 此时，旅馆的三楼以上都被火势包围，黑烟浓郁得可见度只剩下周围一米，乔嘉诺被淹没在浓烟之中，几乎要把肺给咳出来。 他昏昏沉沉的蹲在地上，只感觉那股烟顺着喉管直往上涌，填满了他的脑海，让他连思考都无法进行。 他已经看不清楚四周的景象，更不知道何方是窗户、何方是卫生间，只能通过靳储不断撞击房门的声音来判断他距离房门的远近。 「乔嘉诺，你能听见我的声音吗？」 能…… 我能听见…… 乔嘉诺张口想回答，却发现他的嗓子干哑，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乔嘉诺！」靳储撞得整扇门都在颤抖，可惜没有把门撞开，他有些崩溃了，连带着声线都有了几分颤音，「乔嘉诺，你再坚持一下好吗？求你了……」 「乔嘉诺！」 「你回答我好吗……」 靳储的声音越飘越远，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但是乔嘉诺耳边火焰燃烧的声音并没有消失，甚至伴随着天花板上有什么东西落下来的巨响，好像是吊灯落下来了。 乔嘉诺很想扭头看一眼，可他已经精疲力尽，就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 更多烟雾从他的口鼻涌出来，他连咳嗽的力气都被消耗得一干二净，氧气一丝丝的从他胸腔里抽离，窒息感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捂住了他的口鼻。 更痛苦的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灼热感，仿佛要活生生的把乔嘉诺烤熟。 饶是他经歷了上辈子的那么多苦痛，在这时依然忍无可忍。 在他的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隐约听见房门被撞开的声音，斜在墙壁之间的衣柜缓缓倒向他这边，他早已没了躲避的力气。 然而想像中的疼痛没有来袭，他被搂入一个结实的怀抱中。 - 耳边响起滴答滴答的水声。 乔嘉诺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看到雪白的天花板，他愣了很久，才嗅到在鼻尖萦绕的熟悉的消毒水味。 他怔怔望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昏倒前的记忆才犹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 他被救出来了…… 乔嘉诺还朦胧的记得他昏倒前的那个怀抱，以及倒下来的衣柜，好像是靳储护住了他。 对了！ 靳储呢？ 想到这里，乔嘉诺顿时慌了神，他不管不顾的从病床上坐起来，不小心牵扯到身上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长长的嘶了一声。 「你怎么坐起来了？快躺下！」一道熟悉的女声在旁边炸响，噔噔噔的脚步声过后，便有双手按着乔嘉诺重新躺回去，「嘉诺啊你终于醒了，我和你爸快急死了。」 说着，陈月眼眶一红，抹起了泪水。 乔嘉诺仰面躺在病床上，扭头就能看到陈月那张写满了疲惫和悲伤的脸，许是没有休息好，陈月眼睛下面的黑眼圈十分明显。 「对不起……」乔嘉诺也感觉眼睛酸涩，喉头滚了滚，声音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妈，对不起……」 陈月赶紧摇了摇头，一把抹掉脸上的泪痕，冲着乔嘉诺轻轻笑了下：「你没事就好。」 「我睡了多久？」 「有三天了。」陈月侧身坐在床边，小心翼翼的握住乔嘉诺的手，「我们在c市的人民医院里，你爸出去买吃的了，等你好一点，我们再回家。」 乔嘉诺嗯了一声。 他以为陈月会主动说起靳储，哪知道等了半天，却见陈月叨起了其他事情，好像忘了世界上还有靳储这么个人似的。 最后，乔嘉诺终于忍不住了：「妈。」 陈月慈爱的摸着乔嘉诺的头髮，她仿佛猜到了乔嘉诺要问什么一样，温和的把话题转向一边：「你渴吗？医生说你醒来后不能立即喝水，我去找护士拿袋棉签，给你在嘴巴上沾沾水，你将就一下。」 「妈！」 「你等下啊。」陈月急着起身。 乔嘉诺一把抓住陈月的手腕，他迫不及待的开口：「妈，靳储呢？」 话音落下，乔嘉诺能明显感觉到陈月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第87章 分离 但是陈月很快反应过来，她笑着拉开了乔嘉诺抓着她的手，替乔嘉诺捻了捻被子：「小储很好，你别担心。」 然而乔嘉诺并不相信陈月的话，他了解陈月，如果靳储真的没事的话，陈月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妈。」良久没有得到答案，乔嘉诺有些着急了，他重新抓住陈月的手，「靳储在哪儿？我想见他一面。」 陈月嘆气：「嘉诺……」 「妈！」 陈月和乔嘉诺对视片刻，她垂下眸，知道自己劝不动儿子，只得实话实说：「小储不在这里，等我们回家，你再给他打电话好吗？」 乔嘉诺懵了：「不在这里是什么意思？那他在哪里？」 「……帝都。」 「帝都？」乔嘉诺完全处于懵逼的状态，脑海里塞满了十万个为什么，「不是，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去帝都？」 陈月见乔嘉诺激动得脸都红了，挣扎着又要从病床上坐起来，赶忙又把乔嘉诺按回去，她轻声安抚道：「小储的伤情有点严重，背后大面积烧伤，需要去更好的医院治疗。」 乔嘉诺可不是傻子，既然靳储受了严重的伤，医院怎么可能这么迅速的把他送往那么遥远的帝都？ 第180页 更何况c市的医疗情况不比帝都落后太多。 「是不是靳家人来了？他们把靳储带走了？」乔嘉诺声音嘶哑的说道，他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 他粗略回忆了一遍上辈子的内容，想起靳家人就是在高二前后联繫上了靳储。 陈月没想到乔嘉诺竟然会往这方面猜测，关键是——他还猜对了。 剎那间，惊讶的表情在她脸上凝固了足足一分钟，过了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你没猜错，小储就是被他爸那边的人带走了，现在小储已经在帝都最好的医院接受治疗，恐怕短时间内我们不能见到他。」 闻言，乔嘉诺只感觉脑袋里有什么东西，轰的一声。 炸开了。 他被陈月按着躺在病床上，目光怔怔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良久才出声：「靳储伤得严重吗？」 陈月见乔嘉诺一副天塌下来的绝望模样，不忍心欺骗他：「很严重，那个衣柜倒下来直接压在他身上，消防员赶到现场的时候，小储的整片背后都被烧焦了。」 其实光凭靳储的能力是可以逃离的，可是当时的乔嘉诺已被烟雾呛得昏迷，进气多出气少，如果靳储兀自离开的话，倒下来的衣柜会顺势压到乔嘉诺身上。 偏偏靳储的力气已经耗尽，根本没有能力带着乔嘉诺一起离开，于是他就那么咬牙坚持着。 天知道靳储是如何忍受下来的，那个衣柜被火焰烤得发红，就那样沉甸甸的压在靳储背上…… 陈月闭了闭眼，顿时心里一阵发酸。 她简直不敢想像当时的画面，更不敢想像靳储为了护住怀里的乔嘉诺而遭受了多大的痛苦，只怕连她这个母亲都做不到。 后来消防人员告诉陈月，当他们把靳储和乔嘉诺从衣柜下面解救出来时，乔嘉诺身体上没有大碍，只是手臂和腿上有几块小面积的烫伤，反而是冲进火场救人的靳储，背部的皮肤几乎和衣柜黏在一起。 然而陈月不敢把这些事告诉给乔嘉诺，她只能安慰乔嘉诺：「小储的爸爸在社会上在威望很高，认识很多出名的医生，他有能力让小储进行很好的治疗，小储不会有事的。」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不会有事？ 靳家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上辈子靳储回到靳家后，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爬到后来的位置上。 还有靳储的父亲靳海霖和奶奶靳老夫人，他们压根不是因为心疼靳储才把他接回去，而是这两年靳海霖和未婚妻结婚后，发现他丧失了生育能力，无奈之下靳海霖和靳老夫人才想起靳储这个在外流落多年的继承人。 在靳海霖和靳老夫人眼里，靳储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个可以掌控的棋子、是一个替他们镇压住那些虎视眈眈的靳家旁系的傀儡。 此时此刻，乔嘉诺的内心已被恐慌填满，他重生回来的最大愿望就是让靳储和靳家划清界限，阻止靳储重蹈上辈子的覆辙。 谁能想到现在一不留神，靳储就被靳家人从他的眼皮子底下带走了。 乔嘉诺脸色铁青，已然顾不上陈月的劝阻，勐然坐起身便手忙脚乱的找手机。 陈月被乔嘉诺的行为吓到了，片刻的无措后，她很快冷静下来，一把拽住乔嘉诺的手：「你在找什么？」 「手机。」乔嘉诺仿佛溺水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冷不丁反握住陈月的手臂，他用几乎是恳求的语气说道，「妈，我的手机呢？我想给靳储打个电话。」 陈月嘆道：「你冷静一点好吗？你身上还有伤，等你伤好点了，我们再给小储打电话。」 乔嘉诺：「可是……」 「没有可是！」陈月态度强硬，看向乔嘉诺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就算你现在打电话过去，小储也不一定能接到电话，他有没有醒来都是个未知数。」 乔嘉诺勐地一怔。 「嘉诺，你是个高中生，你应该懂事了，怎么能这样胡闹呢？」 陈月失望的呵斥声如同一盆冷水，从乔嘉诺的头顶浇下，使他瞬间清醒。 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刚才的自己过于激动了，他把靳海霖和靳老夫人想成了豺狼虎豹，然而他忽略了一个绝望的事实——靳储已经被带入狼窝了。 - 乔嘉诺在c市的人民医院休养了一周。 烫伤不容易恢復，还会落下永久的疤痕，哪怕陈月和乔东向单位请了假并且每天精心照料着乔嘉诺，可乔嘉诺身上还是有了难看的伤疤。 每次乔嘉诺看到自己腿上的疤痕，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靳储。 靳储那种程度的伤情可能需要移植皮肤，不知道又会遭受多大的痛苦，每当想到这里，乔嘉诺就会自责得无以復加。 他第一次这么后悔。 他不该来c市，不该跟踪魏杰，更不该入住那家看起来不安全的旅馆…… 自从在医院里醒来后，乔嘉诺就开始失眠了，他整夜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黑暗的脑海里会立刻浮现出靳储在火场中向他扑来的身影。 如果靳储没有赶来救他的话，就不会受伤，更不会被靳家人趁机带走。 直到现在，乔嘉诺已经没有精力去想靳储为什么会出现在c市，又为什么会知道他住在那家旅馆里。 那场火灾闹出了很大的动静，除了乔嘉诺和靳储外，还有一些人被困在居民楼里出不来，等到消防人员把他们救出来的时候，他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第181页 造成火灾的那户人家是租住在居民楼第三层的一家租客，年轻丈夫白天在外面打工，深夜才回家，于是年轻妻子午夜起来给丈夫做饭，正好三岁的孩子也醒了，妻子只能一边做饭一边哄闹腾的孩子。 哪知道灶台的火烧得太旺，还烧到了灶台上，可惜回房间给孩子找糖吃的妻子并没有发现。 这场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虽然年轻夫妻是主要肇事者，但是出租这栋居民楼的房东也逃脱不了责任，再加上乔嘉诺和靳储是在旅馆出了事，几方扯来扯去，纠缠不清。 一周后，陈月约了辆私家车把她和乔嘉诺送回荧市，乔东仍然留在c市处理赔偿问题，有可能还要和其他受害者一起走官司索要赔偿款。 这些日子，乔嘉诺一直在尝试着联繫靳储，可惜他始终没有联繫上对方。 他知道靳储有手机，却不知道靳储的手机号码，只能拨打靳家人离开时留下的电话号码，哪知道接通电话的人是靳海霖的第二助理，从头到尾都在打太极忽悠乔嘉诺。 以至于乔嘉诺甚至不知道靳储有没有醒来，或者靳储的伤情如何。 靳储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突然从乔嘉诺的世界里消失了。 只留下一间卧室和一屋子生活过的痕迹。 - 到后来，靳储也失去意识了。 但是他能够感觉到疼痛。 后背疼、手脚疼、浑身上下都在疼…… 那股火辣辣的疼痛感仿佛一条条沾着火星沫子的长鞭，被人不留余地的抽打在他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的时间，靳储渐渐疼得麻木了，就在这时，他隐约听见耳边的说话声。 那些人的语速很快，用陌生的声音说着他听不懂的内容。 靳储集中精力，努力分辨这些人的声音，他很想从这些人的说话内容中打听到有关于乔嘉诺的消息，他想知道乔嘉诺现在怎么样了。 然而这些人压根不提乔嘉诺的名字，倒是经常说起「靳总」和「靳老夫人」这两个词。 靳储隐约感觉到他现在所处的环境和以前完全不一样，可惜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做其他事情。 日子在他清醒的时候特别难熬。 每个白天、每个夜晚，靳储都在数着时间，数着他和乔嘉诺重新见面的时间。 在这段无聊至极的日子里，回忆过去成了靳储唯一的支撑力，他翻来覆去的想着他和乔嘉诺相处的点点滴滴。 他想着乔嘉诺大笑时的样子，想着乔嘉诺生气时的样子，想着乔嘉诺和他闹别扭时的样子，想着乔嘉诺被他亲得眼睛发红的样子…… 乔嘉诺犹如一抹光，领着他跨越千山万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不止疲惫的往前行走。 终于…… 他走到了目的地。 靳储睁开眼，星星点点的光亮刺得他眼睛发疼，生理泪水从眼角溢出，冰冰凉凉的往下滑落。 第88章 亲人 尽管靳储醒来了，可是他短时间内不能动弹，甚至连一点微弱的声音也发不出来。 他的后背又疼又痒，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他的皮肤上疯狂啃咬着，疼痛的折磨如同尖针一般刺着他的神经。 靳储不知道自己忍耐了多久，他感觉他快要疯了。 他从未感觉如此痛苦过，哪怕是醒来之前沉浸在没有边际的黑暗中，也好过现在这样清醒着在一分一秒中煎熬。 他继续数着时间。 直至翌日中午。 有个护士过来查房时，发现了靳储的异样，于是赶紧通知医生过来查看情况。 靳储闭着眼睛，耳边全是混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那些人焦急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噼里啪啦，吵成一片。 其中有个女人的声音最为尖锐，她身形瘦小，嗓门却不小，像个门神似的挡在靳储的病床前：「我说了，你们都别动他，等靳老夫人来了再说。」 最初发现靳储醒来的护士犹犹豫豫的说：「可是病人已经有意识了，我们得先检查一下他的情况，万一出现什么问题……」 女人蛮横的打断护士的话：「不会出问题，就算出问题也有我们老夫人兜着，你们瞎操心什么？」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所有人都没了声。 医护人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这个自称靳老夫人侄女的尖刻女人面前，都不敢说些什么。 于是所有人就这么干巴巴的等着。 半个小时后，靳老夫人姗姗来迟。 原本气势汹汹的女人瞧见靳老夫人的身影后，瞬间从狰狞的斗鸡化作温和的小白兔，小笑脸盈盈的迎了上去。 「姨妈，您来啦。」 病房里的其他人低下头，在靳老夫人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靳老夫人今年有六十五岁了，可是她看着一点也不像是六十多岁的人。 她的皮肤保养得非常好，光滑白皙，只有眼角和嘴角的皱纹较为明显，她穿着贴身的红色旗袍，外面披了件黑色貂毛，染得乌黑的头髮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他走起路来带风，目不斜视，宛若一直高高在上的黑天鹅。 所有人都被靳老夫人的气场震慑住了，小心翼翼的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靳老夫人摆了摆手，跟随她过来的两个黑衣保镖立即一声不吭的退到病房门外，并顺手关上了房门。 第182页 「那孩子呢？」靳老夫人眼神冷淡的瞥了眼脸上挂满谄媚之色的卢灵，她的嗓音和卢灵如出一辙，都是又尖又细，听起来令人感觉很不舒服。 「护士说已经醒了。」卢灵笑着说道，「您先看看吧。」 靳老夫人很浅的嗯了一声，踩着五厘米的细高跟鞋走到病床前，鞋跟落在地板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靳储眉心微蹙，仍旧双眼紧闭。 他能够感受到那个靳老夫人毫不避讳的目光在他脸上和身上游弋，与其说是看望，不如说是打量，仿佛在衡量一件物品的价值。 半晌，靳老夫人的声音才又响起：「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后面的医生早已冷汗涔涔，医生悄悄攥紧手心，低声说道：「虽然患者已经恢復意识了，但是他目前还没有醒来，我们需要给患者做一下详细的检查。」 靳老夫人点了点头，让开空间：「做吧。」 云淡风轻的两个字从靳老夫人的嘴里吐出来，她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仿佛患者的病情在她眼里就是茶杯倒了、抹布湿了一样简单，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问题。 医生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担忧。 医生喉咙里堵了一堆话，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这家私立医院是靳家投资开设，靳老夫人是最大的股东，就连院长也不敢忤逆靳老夫人的话。 靳储背部的烧伤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尽快做植皮手术才行。 如今医疗科技发达，在有钱的前提下，植皮手术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困难，况且医生们一直待命，只要靳储的身体条件允许，随时都可以进行手术。 等医生说完，靳老夫人犹豫了一下，问道：「最快可以什么时候做手术？」 医生回答：「患者醒来就行。」 靳老夫人很轻的皱了下眉：「他不是已经醒了吗？」 「是醒了……」医生有点无奈，「做这项手术也需要患者自己愿意。」 简而言之，就是靳储在装睡。 靳老夫人怎么可能听不出医生的言外之意，她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扭头看向病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孩。 「既然醒了，也不睁开眼睛看看你的亲生奶奶，你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靳老夫人俯视着靳储，言语间充斥着盛气凌人的优越感。 靳储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干发紫，浓密的长睫微微颤了两下，才缓缓抬起，露出下面那双漆黑平静的眸子。 两个人四目相对。 靳老夫人没有说话，靳储也就保持沉默。 还记得靳储上一次见到靳老夫人已经是七年的事情了。 那时靳老夫人对腾静和靳储都厌恶至极，像是瞧见了路边的阴沟老鼠，多看一眼都会脏了她的眼睛，她让保安赶走了守在靳家大门外的腾静和靳储，还居高临下的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那些话…… 靳储都记得一清二楚，才去荧市的那几天，他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靳老夫人尖酸刻薄的嘴脸以及靳海霖嫌恶的眼神。 然而谁能想到，这些生活现在云端的人有朝一日竟然会找到他。 想到这里，靳储微微扯了下嘴角，流露出来的全是嘲讽的意味。 靳老夫人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靳储的道歉，顿时火上心头，她真是讨厌极了那个乡下女人和乡下女人生出来的孩子，要不是考虑这个孩子是她儿子的唯一骨血，她到死都不想再看这个孩子一眼。 如果靳储长得像靳海霖，也许靳老夫人心里会好受一些，可是靳储的五官和眉眼间的神韵都像极了他那个不要脸的乡下母亲。 不愧是母子，连这副讨人厌的表情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那双眼尾狭长的凤眸，活生生的古代狐媚子转世。 好在那个乡下女人生了个儿子，不然也不知道哪家小子会倒霉着了道。 靳老夫人脑海里的想法翻来覆去，全是对靳储的嫌弃，然而她不能像七年前那样扭头就走，不仅不能走，还要把靳储接回家，好好养着。 尽管在胸腔里翻腾的不适感几乎要溢出来，可靳老夫人好歹吃过几十年的米饭，很快就收敛好了那些糟糕情绪，她瞥了眼沉默不语的靳储：「算了，你在乡下长大，我也不该期望你能像城里人一样有礼貌教养，医生已经给你请来了，好好治疗，过段时间我会安排管家接你回去。」 靳储直勾勾的盯着靳老夫人，专注的视线仿佛要把靳老夫人看穿。 靳老夫人被看得很不舒服，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靳储张了张嘴，极其勉强的从喉管里挤出沙哑又难听的声音：「我在哪里？」 靳老夫人没有说话，倒是旁边的卢灵回答：「你当然是在帝都了，你出事后，你爸爸第一时间就派人过去把你接来帝都接受最好的治疗，不然你也不会醒得这么快。」 靳储看着卢灵扬起的下巴和写满优越感的面容，想笑出声，却又笑不出声。 他爸爸，他奶奶…… 这些人以前把他和腾静当做叫花子一样打发，现在又主动找上门，他们以为他还像小时候一样单纯好骗吗？ 不知怎的，卢灵居然被靳储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她下意识搓了搓手臂，问道：「你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靳储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安静的闭上眼睛。 第183页 卢灵：「……」 她气死了。 这个小屁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她摆谱，有靳老夫人在背后给她撑腰，整个靳家还没几个人敢对她甩脸色。 靳储算老几啊？ 竟然刚回来就落她面子。 「姨妈，您这孙子也太不听话了吧。」卢灵挽住靳老夫人的手臂，委屈道，「不理我就算了，刚才连您也不理会，他忘了是谁千里迢迢把他带来帝都的吗？要不是您点头，这会儿他还在那个乡下呆着呢！」 靳老夫人面不改色，凉飕飕的目光从卢灵脸上扫过：「不理你就不理你呗，你三十几岁的人还和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计较。」 闻言，卢灵表情一僵。 她最讨厌别人拿她年龄说事，靳老夫人和她相处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这一点，刚才靳老夫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她年龄，就是在警告她安分点。 看来要把靳老夫人当枪使也不容易。 卢灵气得牙痒，可是给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靳老夫人唱反调，只得硬生生把那口气咽了下去：「姨妈说得对，我知道了。」 靳老夫人连余光都懒得甩给卢灵。 她们又在病房里待了一会儿，和靳储的主治医师聊了几句后，便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两个女人一走，如同离开了五千只鸭子，吵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一直隐忍着疼痛的靳储再也受不住，冷汗不停从额头上冒出，表情里也多出几分痛苦的神色，他勉强睁眼看向医生，用被烟雾熏得发哑的嗓音说：「医生，我的手机呢？」 「我没看到过你的手机。」医生说完，转头看向旁边的护士。 护士们也纷纷摇头。 医生安慰道：「你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好好休息，我们尽快准备手术。」 靳储轻轻点了下头，张口还是刚才的内容：「可以把手机借我一下吗？」 「可以是可以。」医生说，「可是你没法打电话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帮你拿着手机好了。」 靳储眼神闪烁，又很快黯淡下来，他闭上眼，长睫在惨白的皮肤上落出一片阴影，衬得他的脸白得像纸，他吃力的说：「你帮我说，你就说我现在很好，叫他们不要担心。」 - 事发后的半个月，乔嘉诺的手机突然接到一通从帝都打来的电话。 电话对面的人自称是靳储的主治医生，他表示靳储的伤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做完手术后很快就会痊癒，让乔嘉诺不用太过担心。 这些日子乔嘉诺被靳海霖的助理忽悠久了，第一反应就是那个女助理对他每天打去的几个电话烦不胜烦，于是换了个方法来忽悠他。 第89章 思念 「靳储呢？」乔嘉诺说，「你让靳储接电话。」 对面的医生犯了难：「他不太方便。」 乔嘉诺颇有股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他怎么不方便了？他还是伤得很重吗？」 医生瀑布汗：「真的不太方便。」 「医生，拜託你了……」乔嘉诺陡然放缓了语气，焦虑和担忧等种种情绪交织在他心头，像网一样笼罩着他，让他无法唿吸，他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口吻说，「我只想和靳储说句话，你可不可以把电话交给靳储？」 对面是良久的沉默。 乔嘉诺见医生没有像靳海霖的女助理那样直截了当的拒绝他，便知道有戏，顿时又惊喜又忐忑，他哀求道：「医生，我保证不会和他说太久，你就帮我这个忙好不好？」 对面那人的唿吸似乎急促了一下，紧接着响起一道熟悉又极为嘶哑的声音：「乔嘉诺。」 乔嘉诺勐地愣住。 尽管靳储只喊了声他的名字，却足以让他在瞬间泪流满面。 乔嘉诺自认为不是个多么脆弱的人，可是这一刻，他的泪水怎么也止不住，决堤似的争先恐后的涌出眼眶。 「靳储，对不起。」乔嘉诺像个几岁孩子一样，哭得直打嗝，「你等着我，我一定会把你找回来，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荧市。」 靳储嘆了口气。 乔嘉诺不知道靳储在想什么，也没有精力去猜测靳储在想什么，他满脑子都是上辈子靳家人对靳储的所作所为。 他绝对不可能把靳储交给靳家人！ 「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对你做什么，你把你现在的地址告诉我，我明天就买票去帝都找你。」 靳储再次喊了声他的名字：「乔嘉诺。」 正在说话的乔嘉诺声音戛然而止，他似乎从靳储的语气里听出了点什么，停顿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在呢。」 靳储莫名其妙说了句：「要开学了。」 「是啊。」乔嘉诺在心里算了下时间，「不过你回来后可以暂时不去学校，我爸妈要上班，我留在家里照顾你。」 靳储再次沉默。 盘旋在乔嘉诺心头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迫不及待想要得到靳储的回答：「你觉得怎么样？虽然荧市的治疗条件比不上帝都，但是我们可以去c市，等到你的身体好转之后再回来，反正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靳储终于开口：「我不回去了。」 「……」 「我会留在帝都，留在靳家。」 乔嘉诺懵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才从震惊的状态中反应过来：「为什么？」 第184页 靳储说：「我喜欢这里。」 乔嘉诺结巴了：「可、可是靳家人不安好心，你也知道以前他们是怎么对你的，这么多年来他们没有找过你，现在却突然急匆匆的把你接走，说不定他们有其他想法。」 乔嘉诺不敢把靳家人的真实目的说出来，可只要是长了心眼的人，都会觉得靳家人不安好心。 可惜这些人里不包括靳储。 「我意已决。」 「注意可以改变，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去把你接回来。」乔嘉诺急躁的抓着头髮，「你不要被他们画的大饼诱惑了，靳家里没有一个好东西，他们接近你，只是因为你身上有利可图而已。」 闻言，靳储却倏地轻笑一声：「至少我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不是吗？」 乔嘉诺气极了：「靳储！」 「别说了。」靳储用嘶哑的嗓音勉强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告知你一声，没有在徵询你的意见。」 「……」 「而且……」靳储说，「尽管他们利用了我，却能给我荣华富贵的生活，那我心甘情愿被他们利用。」 「……」 「我受够了小城镇的生活，也不想再做一只井底之蛙，你让我回去做什么？继续过着买一双五百块钱的球鞋都要再三思量的穷人生活？还是继续每天晚上和你们一家三口争抢一间浴室？」 乔嘉诺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从未想过…… 靳储竟然会有这种念头。 「乔嘉诺，我们不一样。」靳储嘶哑的嗓音再次响起，他缓慢而又一字一顿的说道，「你属于荧市，我属于帝都，你在原地踏步，可是你不要拦着我往前走。」 「我……」 「所以你别拦着我，我也不会再打扰你，我们各自安好吧。」 最后，乔嘉诺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他甚至不知道对面的人什么时候挂断的电话，等他回过神来时，就听见下班回来的陈月和乔东在门前说话的声音。 乔嘉诺愣愣坐在沙发上，直到陈月从背后往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才表情麻木的转过头。 陈月被乔嘉诺惨白的脸色吓到了：「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事了？」 尽管乔嘉诺已经把脸上的泪痕擦拭干净，可是他的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刚才经歷了什么。 乔嘉诺看着陈月，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陈月看了眼被乔嘉诺紧紧抓着的手机，她很快猜到了什么，抬眸看向守在边上的乔东。 夫妻俩对视半晌。 同时嘆气。 - 开学后，乔嘉诺还是被分到了理科，连同吴翼和廉晋华一起被分到了一个班。 先报了理科又报了文科、结果还是被分到理科的吴翼和廉晋华一脸懵，不过当他们看到坐在前排的乔嘉诺时，纷纷放下心来。 吴翼兴高采烈的说：「嘉诺，我们好有缘分，居然能在理科相遇。」 廉晋华忙不迭点头附和：「是啊是啊，可是话说回来，我明明记得我写了文科，怎么被分到理科来了。」 乔嘉诺：「……」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高兴这两个人对他的信任还是该无语这两个人的心大。 沉默了半分钟，他才开口，「我在期末考试前去老师办公室替你们把选择改成了理科，文科不适合你们。」 吴翼挠了挠头：「其实我也不太喜欢文科，要背的东西太多了。」 廉晋华点头：「至少理科不用背那么多内容。」 乔嘉诺没再说话，他双手抱臂，依靠在椅背上，听着身后两个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上次期末考试的成绩。 由于这个学期要文理科分班，原本成绩在百名左右徘徊的乔嘉诺等人一下子突飞勐进窜进了前五十名，也就自然而然被分到了理科第一班，也就是高一8班。 吴翼和廉晋华的成绩都不算拔尖，这下冷不丁挤进理科总分排名第一的班级，两个人都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不知道说到哪里，吴翼冷不丁发出一声感嘆：「如果靳储还在的话，应该是和我们一个班吧，估计每次考试都是理科第一名。」 廉晋华立马不说话了，捏着嗓子咳嗽两声。 吴翼压根没有注意到廉晋华的提示，还在碎碎念的说着：「听说我们校长准备重点培养靳储，连奖学金都准备好了，就盼着靳储考个重点大学回来好拉高就学率，没想到靳储这么快就走了……」 廉晋华忍无可忍打断他：「吴翼！」 吴翼一头雾水：「怎么了？」 廉晋华头疼的揉了揉眉心，用眼神向吴翼示意了一下前方的乔嘉诺。 吴翼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顿时吓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赶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求助的眼神投向同桌的廉晋华。 廉晋华低着头，安静如鸡。 下一秒，他们便听见椅子脚摩擦地面发出来的呲啦声，只见乔嘉诺从椅子上站起身，面无表情的往教室后门走去。 廉晋华问道：「你去哪里？」 乔嘉诺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出去吹风。」 不一会儿，乔嘉诺清瘦的身影消失在教室门外，只剩下吴翼和廉晋华两个人面面相觑。 吴翼懊恼的扯着头髮，满面愁容：「完了完了完了，我不是故意在嘉诺面前说靳储的，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第185页 廉晋华安慰他：「没事，乔嘉诺不记仇，以后我们别在他面前提起靳储的名字了，最好直接把靳储这个人忘掉。」 吴翼丧气的点了点头。 分科后的高中生活比分科前更加紧张，乔嘉诺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每天都疯了一样的学习，不仅上课时心无旁骛，就连课后也在不停的看书写作业。 乔嘉诺以为他把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话，就没有闲暇精力去想关于靳储的事。 然而他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帝都的靳家是个人口众多的大家族，其公司涉猎的行业也极为广泛，毫不夸张的说，每晚八点钟黄金档电视剧中间的gg，一定有靳家公司旗下的产品。 每当乔嘉诺看到这些gg、看到靳家公司的新闻、看到靳家的八卦消息，他的记忆如同復甦了一般，开始不受控制的回想他和靳储的过往。 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他拒绝了靳储，才让靳储心如死灰的选择离开。 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能他不会那么直接的拒绝靳储，可能他会考虑一下接受靳储…… 乔嘉诺想到上辈子他和靳储做朋友时相处的点点滴滴，感觉就算余生不结婚生子，和靳储一起过日子，好像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久而久之，他好像快要魔怔了。 无论看到什么东西都能联想到靳储。 靳储。 靳储。 靳储…… 到处都是靳储。 第90章 生日 到期中的时候，乔嘉诺身上的烧伤已经恢復得差不多了，只是留下来的疤痕比较明显，看着不太雅观，陈月一直在找医生替乔嘉诺消除那些疤痕。 尽管乔嘉诺不是很介意身上有伤疤的存在，却没有阻止陈月的行为。 那些疤痕总能勾起他脑海里不太好的回忆，即便是在洗澡和换衣服的时候，他也在尽量避免着让自己看到疤痕。 临近五四青年节，学校突然决定举办一场校内演出。 由于荧市中学的位置靠近市中心，周遭的地皮价格不便宜，即便荧市中学的面积不是很大，校方也一直没有扩建的意思，再加上校内的教学楼和各种设施都较为陈旧，因此以前荧市中学几乎没有开展学习以外的活动。 然而这两年来，校方不仅翻新了操场和教学楼，还新建了一个小篮球场，许是为了炫耀一番，教务处的人便跟二中和三中合计，一起举办五四青年节的演出，地点自然是定在荧市中学的大操场。 为了准备演出节目，各个班级提前半个月就忙活开了。 上辈子的乔嘉诺从未参与过这种集体节目，还以为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他老老实实的在台下当个观众就行了。 哪知道消息发布下来的第二天，班里的文艺委员忽然找上了他。 「你会跳舞吗？」 「我四肢僵硬。」 「那唱歌呢？」 「我五音不全。」 「不然就演小品？」 「……」乔嘉诺看着文艺委员执着的眼神，深感无奈的嘆气，「我演技不好。」 文艺委员立即开口：「没事，你就站在旁边当个花瓶也行。」 乔嘉诺沉默片刻，实际上他心里有些排斥在主席台上抛头露面，他知道谭斐然还在这个学校里念书，之前好几次碰到谭斐然都被他悄悄躲了过去，他不想引起谭斐然的注意。 「抱歉，我不想上台。」乔嘉诺干脆很直接的拒绝了，「也许你可以找其他人，吴翼和廉晋华的演技都比我好。」 闻言，文艺委员的表情尴尬了一瞬，咬了咬唇，才小心翼翼的说：「可是他们长得没有你好看，也没有你人气高。」 乔嘉诺：「……」 「我说真的。」文艺委员生怕乔嘉诺不相信，忙不迭把乔嘉诺拉到走廊的角落，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人后，便偷偷摸摸拿出手机。 文艺委员十指翩飞的在键盘上一阵敲打，随后把手机递给乔嘉诺。 「你看！」 乔嘉诺疑惑的接过手机，定睛一看，只见屏幕上显示着荧市中学的贴吧，一眼就能看到好几个帖名提起了乔嘉诺的名字。 【听说校草乔嘉诺要参加高一8班的演出，有没有人知道这个消息是真是假？】 【今年高一8班肯定赢了呗，乔嘉诺可是校草，肯定有很多花痴会把票投给乔嘉诺那班，对我们其他班一点也不公布。】 【谁说我们学校的校草是乔嘉诺了？不是说高三6班的谭斐然吗？我觉得谭斐然比乔嘉诺好看多了，还比乔嘉诺那个矮子高多了。】 【都别争了，高三6班安排谭斐然独唱，高一8班肯定也会安排乔嘉诺上台，不然要被比下去。】 …… 乔嘉诺的目光在谭斐然的名字上停留片刻，他的脸色十分难看，闭了闭眼，很快把手机还给了文艺委员。 「高三6班的谭斐然要上台唱歌，到时候应该会有很多女生把票投给他，我们班就靠你了。」文艺委员赶紧收起手机，眨巴着眼睛，双手合十，满眼希翼的看着乔嘉诺，「你就是我们班的杀手锏。」 可能是校方第一次举办演出的原因，很多方面的业务都不太熟练，比如评选优秀演出这个环节，居然让学生会成员们投票，而那些人的投票结果很容易被个人情绪所影响。 第186页 因此，不少人认为演出的好坏还是得看表演节目的人长得好不好看。 面对文艺委员恳求的眼神，乔嘉诺坚决得连表情都没变一下：「抱歉。」 文艺委员瞬间搭耸下脸：「啊？为什么……」 乔嘉诺还是那个解释：「我不想上台。」 话音刚落，预备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文艺委员还想说的话。 乔嘉诺回到教室后，坐在他后面的吴翼用笔帽点了下他的后背。 「嘉诺！」 乔嘉诺回头。 吴翼脸上写满八卦：「刚才刘嘉把你喊出去说什么了？」 刘嘉就是文艺委员。 乔嘉诺看吴翼意味深长的眼神，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这个傢伙又在胡思乱想，好笑又无奈的说：「刘嘉喊我下个月上台表演节目，我拒绝了。」 「为什么拒绝？」 「不想去。」 吴翼瞧见乔嘉诺翻开了课本，似乎不想在这件事上深究，便没再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月底就是你的生日了，你想怎么过？」 乔嘉诺愣了下，暗自算了算时间。 他发现时间过得好快，好像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要满16岁了。 乔嘉诺没有和朋友们一起过生日的习惯，小时候和父母吃顿饭，长大后在加班和出差中度过，只是这辈子冷不丁多了个靳储。 还记得去年的这个月，他和靳储一起庆祝生日，没想到转眼到现在，靳储已经离开他三个月了。 也不知道靳储在帝都过得如何。 想到这些，乔嘉诺的神情有些恍惚，直到被身后的吴翼拍着肩膀喊了好几声，他顿时如梦初醒。 「还能怎么过？就一边看书写作业一边过。」乔嘉诺赶紧收敛了思绪，把课本翻得哗啦啦作响，若无其事的说，「我们高中生不配过生日。」 吴翼震惊的盯了乔嘉诺背影好一会儿，愣愣挤出一句话：「嘉诺，我要是有你一半的学习精神，我都考进前五了。」 乔嘉诺哼了哼，拿起笔开始划课本上的重点：「这就是我和你的差别。」 吴翼：「……」 他总觉得自从靳储走后，乔嘉诺貌似变了很多，发生在寒假的那场大火仿佛把过去的乔嘉诺困在了里面，现在的乔嘉诺时常带着一股说不清楚的陌生感。 可即便是这样，吴翼和廉晋华都不敢说什么，更不敢提起改变乔嘉诺和靳储的命运的那场大火。 被拒绝后的文艺委员并没有灰心，她想方设法的劝说乔嘉诺答应演出，甚至和吴翼等人一起策划在月底给乔嘉诺举办一场生日会。 当然，乔嘉诺对此事不知情。 这两天里，他一直在为另一件事困扰——他收到了一个从帝都寄来的快递。 快递上没有写详细的寄件人地址和姓名，只写着帝都的某个区某条街以及大写的「c」，而收件人的地址和姓名清清楚楚的写了荧市中学高一8班和乔嘉诺的名字。 乔嘉诺本想把快递退回去，可是犹豫了很久，他还是不争气的收下了，并且悄悄把快递带回家。 晚上，他坐在书桌前，目光死死盯着快递单上寄件人姓名那一栏的「c」。 c。 不就是靳储的「储」吗？ 帝都，c。 这两条信息加起来，乔嘉诺已经想不到除了靳储以外的人。 他猜测这个快递可能是靳储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靳储…… 这两个字如同两根尖细的针扎在乔嘉诺心头，尽管没有想像中那么痛，可是时不时传来的异样感始终在提醒着乔嘉诺之前发生的事。 时刻提醒着他，靳储毫不犹豫的抛下了他们家，头也不回的奔向了更加美好且富有的未来。 想到之前桩桩件件的事情，乔嘉诺拆快递盒子的双手都在微微发抖，他咬着牙，一边怨恨靳储对他说过那么不近人情的话，又一边痛恨自己连一点基本的尊严都没有。 明明他应该当场拒签快递的。 不一会儿，快递被拆开，剥开里面层层叠叠的包装纸和包装袋，最后看到一双价值不菲的球鞋。 乔嘉诺脸色泛白，垂眸看着球鞋愣了很久，然后啪嗒一声关上了盒子。 - 乔嘉诺生日那天。 吴翼和文艺委员趁着午休时间熘出学校定了个生日蛋糕，他们还在一家酒吧里预约了位置，把生日蛋糕暂时放在酒吧里，又跑回学校接着上课。 本来乔嘉诺对这些事情毫不知情，结果下午上课时听见吴翼和廉晋华一直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说话，还时不时向他投来卖关子的得意眼神。 于是下午放学后，乔嘉诺收拾好东西，转头问吴翼和廉晋华：「你们这是打算翘了晚自习的课？」 吴翼：「……」 廉晋华：「……」 吴翼震惊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乔嘉诺淡定道，「昨天就看见你和刘嘉躲在外面说些什么，再联合你们今天的表现，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吴翼尴尬了一瞬，很快又恢復了笑容，小声怂恿道：「反正今天晚上没有老师守着，我们翘课也没什么，刘嘉已经和班长打过招唿了，如果有老师来，班长会通知我们。」 在说服乔嘉诺上台演出这方面，班长倒是和文艺委员站到了一条线上，两个女生同仇敌忾，坚决不能让本班输给高三6班。 第187页 第91章 尴尬 自从收到靳储寄来的球鞋后，乔嘉诺就一直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他本来就没有上晚自习的心情，这会儿想了想，便没有拒绝吴翼的提议。 吴翼和文艺委员定的酒吧在广场那边，虽然从萤市中学到酒吧有一定距离，但萤市就是个小县城，总体面积不大，即便隔得再远也就是几块钱的打车费和十来分钟的车程。 上晚自习后不久，他们一群人就悄悄熘出了教室。 来到酒吧时，刚过晚上八点钟，这个时间点正是酒吧一天之中生意最好的时候。 除了乔嘉诺和文艺委员刘嘉外，其他人都是第一次来到酒吧这种地方，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新奇和忐忑，踏入酒吧时也是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子，尤其是走在乔嘉诺前面的吴翼，两次差点平地摔，幸好被乔嘉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胳膊。 乔嘉诺感受到吴翼的手在抖，好笑道：「这么紧张吗？」 吴翼收回手，表情颇为懊恼的抓了抓头髮：「我第一次来酒吧，要是被我爸妈知道的话，肯定要打死我。」 乔嘉诺说：「那你还和刘嘉一起来这里定座位。」 「这不是拒绝不了嘛……」吴翼瞧见乔嘉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本想问乔嘉诺以前是不是来过这种地方，结果眼尖瞥到了乔嘉诺脚上的球鞋，顿时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嘉诺，你买新鞋子啦？」 闻言，乔嘉诺脸上有瞬间的尴尬，他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反应过来后又假装若无其事的嗯了一声。 「别人送的。」 吴翼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好奇：「谁啊？」 乔嘉诺噎了一下。 吴翼又问：「是生日礼物吗？」 之前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乔嘉诺的球鞋，这会儿经过吴翼的提醒，纷纷扭头看过来，惊讶的同时，不知道是谁冒出一句话：「我在网上看到过这双鞋子！好像要一千多吧，乔嘉诺你也太有钱了！」 这话一出，不仅是周围的人，连乔嘉诺也愣住了。 他知道这双球鞋不便宜，却没有想到它的价格会上四位数，这个年头就连乔东和陈月都不会买四位数以上的衣服或是鞋子。 乔嘉诺突然有点后悔把球鞋穿出来了，他笑了笑说：「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朋友送的。」 有人追着问：「你哪个朋友啊？这么有钱。」 这些人自然是知道靳储的，也知道乔嘉诺和靳储的关系。 然而面对大家好奇的脸，乔嘉诺却说不出靳储的名字，他想起靳储在最后一通电话里说过的话，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他张了张嘴，只道：「一个好朋友。」 刚才提问的人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挤进来的廉晋华打断了。 「你们要点小吃和饮料吗？老闆说给我们打八五折。」廉晋华一边说着一边挤到乔嘉诺跟前，他阻挡了大家看向乔嘉诺的目光，「菜单放在吧檯上，你们要去吧檯那里点单才行。」 说完，大家的注意力就从乔嘉诺身上转移开了，一齐朝着吧檯的方向涌去。 乔嘉诺见状，松了口气，转眼看向廉晋华：「谢谢你。」 廉晋华不知何时剪了一头利落的短髮，露出消瘦的脸颊和耳朵，瘦下来后他的五官越来越清隽立体，在酒吧里花花绿绿的光线照耀下，他微微稍微抬起头，对上乔嘉诺的视线，安静得像只小狗。 乔嘉诺被廉晋华专注的目光看得心生别扭，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廉晋华像是在嘆气：「你一直不在状态。」 乔嘉诺没有否认：「过段时间就好了。」 廉晋华点头，像是想安慰乔嘉诺，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红着脸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悻悻转了话题：「听说滕静阿姨和她的未婚夫分手了。」 听到这话的乔嘉诺愣了下，由于他们家已经搬出大杂院，很多消息不像以往那样灵通，再加上年初发生的事故以及靳储的离开，乔嘉诺几乎把自己封闭起来，倒是一直没有听到关于滕静和丘擎的消息。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两个月前吧，已经很久了。」廉晋华回忆道，「你也知道滕静阿姨是什么样的性格，只能同甘不能共苦，更何况她未婚夫的口碑已经跌到谷底，原本她已经搬进她未婚夫家里，一两个月前又搬回了大杂院。」 「那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廉晋华沉默了片刻，才耸了耸肩：「很不好，听说她没有工作没有存款，白奶奶也没再支援她，她只能找一些男人骗钱，可是她未婚夫对她的执念很深，经常从医院跑来大杂院找她，看到她和其他男人在一起就对她动手。」 乔嘉诺惊讶了一瞬：「动手？」 廉晋华点了下头，却没有多说。 听到这些，乔嘉诺有点唏嘘。 不知道这是不是靳储想要的结果，不知道靳储在诱导魏杰做那些事的时候，是否已经料到滕静会有这样的下场，不知道靳储究竟想要报復到什么地步…… 乔嘉诺狠吸口气，只要想起和靳储有关的种种，那股窒息感就会如同影子一样悄无声息的爬上他的喉间，勒得他喘不过气。 廉晋华很快察觉到乔嘉诺的异样，吓得赶紧扶了下乔嘉诺的手臂：「你没事吧？」 乔嘉诺摇了摇头：「没事了。」 第188页 - 今晚一共有六个人来酒吧，除了跟乔嘉诺交好的吴翼和廉晋华外，剩下的两个人是文艺委员叫来的，他们都是班委，也是劝说乔嘉诺上台表演的主力军之二。 一阵玩闹后，提前和文艺委员沟通好的酒吧工作人员推着生日蛋糕过来，大家一边鼓掌一边欢快的唱起了生日歌。 在这种氛围的带动下，刚才盘旋在乔嘉诺心头的阴霾总算被驱散了不少，他被文艺委员推着走到生日蛋糕前，许愿、吹蜡烛，然后开始给大家切蛋糕。 酒吧里面没有包厢，只有半开放式的雅座，虽然比不上寻常包厢那样安静，但是在这个吵闹的酒吧里，已经算是最安静的地方之一了，文艺委员和吴翼买的生日蛋糕有八寸，分成六块正好。 就在乔嘉诺把最后一块蛋糕装进盘子里的时候，冷不丁感觉周遭的空气一滞，下一秒便以非常快的速度安静下来。 乔嘉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疑惑的抬头望向其他人。 只见他们都表情尴尬的看向他身后。 乔嘉诺顿了顿，又一头雾水的转头往后看。 他身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有着他熟悉的面孔，嘴角噙着一贯漫不经心的浅笑。 谭斐然…… 乔嘉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望着谭斐然，好一会儿没有回过神来。 雅座里的光线比酒吧大厅要明亮很多，一道暖黄色的灯光从天花板上笔直的落下来，把谭斐然的身影拉得很长。 谭斐然的皮肤被照得毫无瑕疵，他的眼皮子半阖，随意而又慵懒的眼神定定看着被拥簇在人群中间的乔嘉诺，他穿了一件米色的薄衫，下面是一条宽松的黑色长裤，脚上居然穿着和乔嘉诺脚上一模一样的球鞋。 乔嘉诺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到那双球鞋上。 他怔愣了五秒钟。 随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他脚上的球鞋不是靳储送给他的，是谭斐然送的…… 可既然是谭斐然送给他的，为什么寄来的快递盒上会写着「帝都」和「c」？ 这一刻，乔嘉诺突然感觉球鞋穿在他的脚上是那么的噁心，犹如踩在洒满针头的地上一样，他恨不得当场把球鞋脱下来，扔到谭斐然身上。 谭斐然好像没有看到乔嘉诺眼中的抗拒，他轻笑着往里走了两步，目光从乔嘉诺手里的蛋糕上扫过：「我来得正好吗」 雅座里一片安静。 没有人搭腔。 由于高一8班和高三6班在五四青年节的演出上或多或少存在竞争关系，乔嘉诺班上的班委们都把确定要上台表演的谭斐然视为头号敌人，尽管此时没有直接拉下脸来，可看向谭斐然的眼神里还是有着明显的防备和警惕。 最后是吴翼忍受不了尴尬，挠着脑袋，憨憨的开口道：「学长，你怎么来了？你不上晚自习吗？」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问你们才对。」谭斐然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乔嘉诺发白的脸上挪开过，他眉眼弯弯，笑着说，「我们高三已经取消晚自习了，但是你们高一还在上晚自习吧？不知道你们来酒吧是翘了晚自习还是已经向你们班主任请过假。」 语毕，所有人的脸齐刷刷的白了一片。 他们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谭斐然话中有话？ 这下就连一直敌视谭斐然的文艺委员都有些坐不住了，她赶忙扬起一抹略显讨好的笑容，嗲声嗲气的说：「学长，你可不可以不要把我们翘课的事情说出去呀？今天晚上是我们班同学的生日，我们才偷偷跑出来庆祝的，等会儿把蛋糕吃完，我们就回去了。」 把话说完，文艺委员忙不迭把她那块蛋糕连同小叉子一起递给谭斐然。 「学长，你吃蛋糕吗」 谭斐然没有拒绝，大大方方的接过蛋糕，面对文艺委员等人期盼的眼神，他却连余光都没有分给他们一点，而是转头冲着沉默不语的乔嘉诺笑了笑:「看在寿星的面子上，我肯定会守口如瓶。」 文艺委员松了口气：「谢谢学长。」 其他人见状，纷纷向谭斐然道谢。 有了谭斐然的加入，原本轻松又和谐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紧张又安静起来，原本文艺委员等人还打算在酒吧玩一会儿，现在是吃完蛋糕后就赶紧收拾好打道回学校了。 还以为谭斐然会就此和他们告别，哪知道他们走出酒吧大门后，回头就发现谭斐然不动声色的跟在他们后面。 吴翼问：「学长，你也要走了吗」 谭斐然不动声色的反问：「你们呢」 吴翼老实回答：「我们要回学校上晚自习。」 「那我也回学校吧。」谭斐然抬起眼皮子，看了眼前面乔嘉诺站在马路边的清瘦身影，「回去拿点东西。」 第92章 偷袭 他们一行人加上谭斐然一共有七个人，坐两辆车刚好。 文艺委员和另外两个班委更加熟悉，自然是他们三个人坐一辆车，乔嘉诺和吴翼以及廉晋华坐另外一辆车，而谭斐然没有要跟着文艺委员走的意思，自然而然的站在了吴翼这边。 纵使吴翼再迟钝，在这段时间里也感受到了大家对谭斐然这个不速之客的排斥，可是谭斐然已经主动提出要和他们一起走了，他不好推辞，只能硬着头皮问谭斐然要不要和他们坐一辆车回去。 第189页 谭斐然似乎早就料到吴翼会这么问，还稍微客气了一下：「够坐吗？」 吴翼点头：「够了够了，我们这里才三个人。」 谭斐然扯着嘴角笑起来，眼睛眯得弯弯的，脸上全是和善的笑意，看起来很是讨人喜欢：「那就打扰你们了。」 「怎么会？」吴翼愣了愣才道，「不打扰。」 不得不说，谭斐然长了一张很好看的脸，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很难让人对他产生那些不好的情绪，吴翼自认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却忍不住对谭斐然心生好感。 站在最前面的乔嘉诺一直没有说话。 他抱着双臂，面无表情的看着廉晋华招来一辆计程车，等车在路边停稳后，吴翼和廉晋便华先后坐进了后座，他们和谭斐然的关系并不像他们和乔嘉诺那样亲近，因此下意识把副驾驶的位置留给了谭斐然。 然而谭斐然并没有急着坐进车里，当他从乔嘉诺身边经过时，就不动声色的停下了脚步。 「你不走吗？」谭斐然转头看向乔嘉诺，显然这句话也是对乔嘉诺说的。 这时，听到说话声的吴翼和廉晋华也看过来。 坐在最外面的廉晋华问道：「嘉诺，你怎么不上车？」 「你们走吧，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了。」乔嘉诺略过了身旁直勾勾盯着他的谭斐然，直接对廉晋华说，「如果老师来了你就给我发简讯，我明天再去找他补假条。」 廉晋华有点担心：「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看看？」 乔嘉诺摆了摆手：「没那么严重。」 廉晋华闻言，没再说什么，停顿片刻，他把目光转向乔嘉诺身旁的谭斐然，很快猜到了什么：「学长，你也不走吗？」 谭斐然笑着说：「寿星不舒服，我送他回家。」 没等谭斐然的话音落下，只见乔嘉诺的脸色骤然一变，毫不犹豫的拒绝道：「不用！」 乔嘉诺勐地拔高声量，把猝不及防的吴翼和廉晋华都吓了一跳，可谭斐然却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甚至像是看穿了乔嘉诺故意避着他的行为，落在乔嘉诺身上的目光越发意味深长起来。 「正好我现在闲着没事做，怎么能让寿星孤零零的回家呢？」 这会儿乔嘉诺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有些失态，他的脸色白了又白，抓着手臂的指尖逐渐收紧，拼命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我打车回去很方便，不用你送。」 谭斐然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回答似的：「若是你觉得无聊，我还能陪你说说话。」 「……」乔嘉诺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直跳，「我都说了不用。」 谭斐然微微一笑：「别跟我这么客气。」 乔嘉诺：「……」 许是乔嘉诺把他对谭斐然的抗拒表现得太明显，就连车里的吴翼和廉晋华也察觉出了异样，他们一脸懵逼的相互看了几眼，都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直到等得不耐烦的司机再三催促，吴翼和廉晋华无奈之下，只得向乔嘉诺打完招唿后先走了。 一时间，街道边只剩下乔嘉诺和谭斐然两个人。 每天到了夜晚，广场上的人就会慢慢多起来，带着孩子出来散步的父母，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还有下班后休息聚餐的小年轻，三三两两的聚集在广场上，震天响的音乐沿着初夏的暖风传递过来。 酒吧的位置并不在广场中央，而是边缘一个较为偏僻的地方，这里的行人很少，乔嘉诺站了大半天也没见几个人路过。 相比较热闹的广场而言，这里就像是一片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可惜这片小天地太过安静了，安静得乔嘉诺能清楚感受到自己唿吸的频率，他的唿吸有些急促，不知道是心理原因还是谭斐然靠得太近的原因，此时此刻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然而半天没有一辆计程车驶来。 约莫一分钟后，乔嘉诺等不下去了，一声不吭的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 尽管从广场到乔嘉诺家的距离不是特别远，却也没有近到十来分钟就能回到家，乔嘉诺埋头走在前面，穿过繁闹的广场和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他的步伐越来越快，几乎是什么也不想，一劲儿的往前沖。 走进小区后，乔嘉诺才渐渐放慢了步伐。 他以为自己甩掉了谭斐然，于是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道颀长的身影不疾不徐的跟在他身后，与他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过谭斐然见乔嘉诺停下脚步，他并没有跟着停下来的意思，而是加快速度、迈着长腿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乔嘉诺跟前。 小区里的绿化环境做得不错，绿草如茵，树木遮天蔽日，不太明亮的路灯光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洒下来，零零碎碎的落在乔嘉诺和谭斐然的脚下。 他们穿着相同的球鞋。 看起来是那么刺眼。 这里没有其他人，乔嘉诺忍无可忍，再也控制不住内心对谭斐然最真实、最强烈的厌恶和排斥，他陡然后退和谭斐然拉开距离，近乎崩溃的开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谭斐然抱着臂，似乎不太满意乔嘉诺的表现，他眉头轻蹙，脸上却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 可是了解他的乔嘉诺知道—— 他脸上的笑意没有进到眼睛里。 他生气了。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的吗？」谭斐然的嗓音比之前低了几度，在昏暗寂静的环境中响起，听起来冷飕飕的，「乔嘉诺，我好歹之前救过你，你对我的态度能不能好一点？」 第190页 乔嘉诺喘了口气，光是和谭斐然面对面的说话，就让他感到无比窒息，他努力压住不断涌上脑海的关于上辈子的记忆，声音微微发抖的说：「靳储已经把钱全部给你了。」 听到这句话，谭斐然眼神倏地一凛，眉头紧皱的逼向乔嘉诺：「这是钱的问题吗？」 乔嘉诺不想看见谭斐然的脸，干脆闭上眼睛：「那是什么问题？」 他知道谭斐然那天晚上把他从魏杰那些人的手里救了出来，后来也听靳储说，谭斐然给了魏杰一笔钱，才让魏杰放人，那天晚上谭斐然确实帮了他不少…… 可是他不想承认。 他不想和谭斐然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他还在庆幸—— 幸好靳储把所有钱都还给了谭斐然，其中包括谭斐然垫付的医药费、打车费、以及给魏杰的钱。 只是他这些不负责任的想法明显激怒了谭斐然。 谭斐然的脸上闪过一抹狞色，他忽然抓住乔嘉诺的手腕，勐地将乔嘉诺扯过来。 乔嘉诺吓得大惊失色，想要反抗却已经来不及，一个趔趄之下，他直挺挺的往谭斐然怀里栽去。 谭斐然的怀抱和靳储的怀抱完全不一样，每次靳储碰到他时都会四肢僵硬，即便努力掩饰也会从动作中透露出无措，仿佛他是个容易哭闹的孩子一样。 而谭斐然完全不一样—— 谭斐然轻车驾熟的把手搭在乔嘉诺腰间，另一只抓着乔嘉诺手腕的手顺势抚向他的后背，他将乔嘉诺紧紧的抱在怀里，恨不得把乔嘉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你欠我的人情不打算还了吗？我不喜欢多管闲事，也不喜欢把以前做过的事挂在嘴上，只有对你这个不记恩情的人，我才要一遍遍的重复同样的话。」谭斐然恶狠狠的说道，他丝毫不隐藏自己的愤怒，可更多的还是委屈和埋怨。 乔嘉诺懵了。 他被谭斐然按在怀里，眼前什么也看不见，鼻尖能嗅到谭斐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谭斐然上辈子喜欢用的香水一模一样，明明是淡淡的栀子花香，却噁心得乔嘉诺几乎要呕吐。 「放开我！」乔嘉诺拼命挣扎，对谭斐然拳打脚踢，「混蛋，你他妈放开！」 谭斐然不顾他的挣扎，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而已，但是你呢？假学校，假名字，什么都是假的!」 说完，一双手禁锢住了乔嘉诺的脸。 乔嘉诺眼底浸着红，喘着气，死死瞪着谭斐然充斥着恼意的脸：「那都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凭什么要把真实信息告诉你？」 谭斐然诧异了一瞬。 乔嘉诺一字一顿:「你、不、配。」 谭斐然沉默了有半分钟，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居然低低的笑了起来：「你对我有很大的敌意，为什么？」 乔嘉诺也冷笑起来：「讨厌一个人不需要理由……」 话音未落，谭斐然的大拇指抵在了他的嘴唇上，还轻轻往下按了按，似乎要阻止他说出接下来的话。 乔嘉诺的声音果真戛然而止。 「别撒谎，我知道你讨厌我一定有缘由，可能你自己没有感觉到，你每次看我的眼神都像是要把我千刀万剐一样。」谭斐然的鼻尖几乎碰到乔嘉诺的脸颊，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讲故事，「可是你再讨厌我，都阻止不了我对你的喜欢，我等到现在，好不容易等到那个人离开。」 乔嘉诺不可思议的瞪圆眼睛，仿佛在看待一个疯子。 不。 谭斐然就是个疯子。 哪有人会这么不要脸的倒贴上来？！ 谭斐然完全不介意乔嘉诺的眼神，他看了眼乔嘉诺脚上的球鞋，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明显：「你看，即便你嘴上说着讨厌我的话，可你依旧穿着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不是吗」 乔嘉诺气得身体都在发抖：「你故意的！你故意在寄件人那里写『c』，你故意把寄件地址写在帝都！」 谭斐然笑着，没有否认。 这一刻，恼羞成怒的乔嘉诺已然失去了理智，他无法容忍谭斐然打着靳储的幌子骗他。 谭斐然就是个人渣! 他怎么有脸冒充靳储？ 他连靳储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乔嘉诺一把拽住谭斐然的衣领，正要动手，却冷不丁在余光中瞥见一道人影做贼似的靠近他们，那个人飞快的熘到谭斐然身后，趁着谭斐然不注意时，用力将手上的东西砸向谭斐然的脑袋。 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响。 脆弱的花盆碎得一地都是，他们脚边落满了花盆里的泥土和植物。 乔嘉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连他什么时候放开了谭斐然的衣领都不知道。 谭斐然没有倒下，一条猩红的血迹从他额头上蜿蜒着流下来，他的脸色惨白，表情狰狞，缓慢的转头看向身后的魏杰。 魏杰也没有想到谭斐然竟然这么经得住砸，一下子吓得整张脸血色全无，绝望得如同看见了世界末日一般，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手机，片刻的怔愣后，他对着手机狂吼。 「卧槽卧槽卧槽！他没有倒下，他还在瞪着我！怎么办啊储哥？我要完了啊啊啊！」 说话间，魏杰不小心按到了手机的免提键。 一片死寂中，靳储低沉好听的嗓音轻飘飘的从手机里飘出来：「干他。」 第191页 第93章 偏心 乔嘉诺：「……」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然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听错，魏杰听完靳储的话后，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可、可是储哥，我已经改邪归正了，我、我现在不和人打架了啊……」 最关键的是他根本打不赢眼前这个人，现在的魏杰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可惜靳储根本不听魏杰的解释，语气冷漠的说道：「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魏杰哀嚎：「储哥！」 靳储不说话了。 魏杰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上，不过谭斐然也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扬起拳头便砸向他的脸颊。 意料不及的魏杰硬生生的挨下了这个拳头，脸颊上传来的剧痛让他的五官几乎扭曲到一块儿，他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随后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没等他反应过来，谭斐然已是勐地凑到他跟前，抬脚踹在他的胸膛上。 魏杰发出一声哀嚎。 乔嘉诺被谭斐然的行为吓到了，赶忙上前拉住谭斐然的手臂：「你疯了？把脚拿开！」 谭斐然扭过头，目光死死的盯着乔嘉诺，蜿蜒的血迹从他白皙的脸颊上爬过，血液在昏暗的光线下红得发黑，看起来十分骇人，也把乔嘉诺吓得唿吸都快停止了。 上辈子的谭斐然和这辈子的谭斐然，两张脸交叠在一起。 毫无间隙的贴合在一起…… 乔嘉诺只觉得眼前一黑，抓着谭斐然手臂的掌心在阵阵发烫。 谭斐然沉声道：「放手。」 乔嘉诺很快找回自己的声音：「别打了。」 谭斐然似乎觉得好笑：「你看见我脸上的血了吗？被打的人可是我。」 那也是你活该，乔嘉诺心道，可他嘴上自然是不能这么说的，只能接着劝道：「你刚才那两下已经还回来了，别打了，被路人看到了不好。」 谭斐然沉默一会儿，突然又抬起脚踹向魏杰，他咧着嘴角沖乔嘉诺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癫狂，他说：「乔嘉诺，你真偏心，你偏向那个人就算了，现在连那个人身边的狗也比我这个救命恩人重要吗？」 乔嘉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见魏杰疯了一般的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二话不说扑向谭斐然。 两个人很快滚作一团。 「我就是储哥身边的狗了，我是狗也比你这个跟踪狂高贵，狗急了也会跳墙的知道吗？」魏杰嗷嗷的叫唤着，他身形不如谭斐然高，力气也不比谭斐然大，于是像条八爪章鱼似的缠住谭斐然，双腿直往谭斐然身上蹬。 谭斐然狼狈的躲避着魏杰的攻击，他一拳又一拳的往魏杰身上砸。 无奈魏杰就像块石头一样，宁愿挨着他的拳头，也咬着牙不肯松手，后来更是张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谭斐然痛得脸色都变了。 这时，边上的乔嘉诺已经急成了热锅蚂蚁，他转来转去，蹲下身，钳制住了谭斐然殴打魏杰的双手。 谭斐然被他们两个人禁锢得动弹不了，瞬间落到下风，就这样被魏杰用力蹬了好几脚。 魏杰的嘴巴终于得空，噼里啪啦的咒骂起来，把谭斐然的祖宗上上下下问候了十几遍。 谭斐然仿佛没有听见魏杰的声音，也仿佛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他转过头，目光笔直的投向乔嘉诺，眼底的惊讶快要溢出来，他像是不敢相信钳制住他双手的人是乔嘉诺。 这一瞬，乔嘉诺竟然不敢和谭斐然对视。 魏杰并没有发现谭斐然和乔嘉诺之间的互动，他像条离了水的鱼不顾形象的狠狠喘了两口气，然后扯着嗓子沖乔嘉诺喊道：「乔哥，你先走，我垫后！」 莫名其妙成为哥的乔嘉诺傻眼了：「你怎么垫后？」 魏杰凶神恶煞的又蹬了谭斐然一脚，骂骂咧咧：「我他妈早就看这个跟踪狂不顺眼了，今天不给他一个教训我就不姓魏，反正你先走吧，你回家，把门锁上。」 哪怕乔嘉诺再记着上辈子的仇恨，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事情闹大，况且他和魏杰还真算不上熟络，魏杰带人堵他的记忆到现在还是他内心的阴影之一。 「算了，你别打他了。」乔嘉诺忙道，「你松手吧。」 魏杰想也不想的拒绝了：「不行！储哥说要干他！」 乔嘉诺：「……靳储在开玩笑呢。」 魏杰顶着肿了一边的脸，非常严肃的提醒：「我们储哥从来不开玩笑。」 乔嘉诺：「……」 别叫我们哥了呗哥，论起年龄来，你才是哥啊！ 乔嘉诺还想再劝，哪知道话还没有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冷不丁有两道强光从他身后扫来，伴随着保安火冒三丈的怒吼声：「谁在那里打架殴斗？赶紧住手，我们已经报警了！」 - 今天晚上是靳家一个小少爷的生日，那个小少爷才三岁，是靳海霖堂弟的小儿子，虽然靳海霖那个堂弟在靳家的地位比不上靳海霖，但毕竟也是靳家本家的一员，自然是把小儿子的生日宴会举办得相当豪华，宴请了不少上流圈子里重量级的宾客。 自从靳储出院后，靳老夫人和靳海霖便时常领着他出席这种正式场合，甚至在上周趁着靳储生日的到来办了一场晚宴，并向在场的所有人公布了靳储的新身份。 如今靳储已经是靳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无论他走到什么地方，都是引人注目的存在，前来恭维奉承的人不少，里三层外三层的把他围作一团。 第192页 靳储被拥簇在人群中，他垂眸看了眼放在旁边桌上的手机。 通话已经结束了。 他没有碰过手机，那就是那边魏杰挂断的。 一般情况下，魏杰不会主动挂断他的电话，可能是出现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些，靳储本来烦躁的心情突然糟糕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尽管他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和其他人聊天的语气却多多少少变得有些敷衍。 直到靳海霖姗姗来迟，靳储再也忍不住，低声向靳海霖打了声招唿后，随即拿起手机匆匆离开了大厅。 他迫不及待拨通魏杰的电话。 可惜嘟声响起很久，都没有人接听。 萦绕在靳储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逐渐强烈，昏黄的路灯光把他的脸色照得灰白，他那扣着手机的指尖泛白，思虑片刻后，他一边往停车场走一边继续拨打魏杰的电话。 一直没人接听。 无奈之下，靳储只好拨打乔嘉诺的电话。 乔嘉诺用的是陈月淘汰下来的旧手机，蓄电能力和功能都比不上现在的新手机，乔嘉诺也没有追求新手机的意思，他只要偶尔打个电话、发条简讯就行，因此乔嘉诺的手机经常处于静音状态。 果然，乔嘉诺的电话也没人接听。 靳储来到停车场，司机坐在车里等待，见他走近，赶忙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少爷，回家吗？」 靳储站在车前没动，阴冷的目光仿佛要把眼前的车辆盯出一个洞来。 司机似乎察觉到什么，垂下眼睛，不敢再说话，连唿吸都是小心翼翼的。 此时此刻，靳储感觉心头窝着一团火，那团火在他胸腔里肆无忌惮的横冲直撞，却始终找不到可以发泄的出口，灼热的温度烧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 他恨死了这种无力的感觉。 他和乔嘉诺相隔太远，他恨不得自己变成超人，立即飞到乔嘉诺身边。 良久，司机又忐忑不安的说道：「少爷？」 靳储的视线迅速聚焦，他抿紧嘴角，坐上车：「回去。」 「好。」司机忙不迭应道。 回靳家的路上，靳储在手机上看了一圈从帝都飞c市的机票。 由于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钟，今天的航班只剩下十一点半的那趟，可惜要在一个城市中转，飞到c市需要七个小时以上，而明天最早的航班是早上六点钟。 靳储已经等不及了，理智告诉他应该订明早六点钟的机票，可是他一想到要熬过这个漫长的晚上，就感觉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他从来没有这么焦急过。 联繫不上乔嘉诺的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那么的煎熬。 「张叔。」靳储突然开口，「等会儿可以麻烦你把我送去t市吗？我赶凌晨一点钟的飞机。」 正在开车的司机吓了一跳：「少爷，都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靳储说：「我去找一个朋友。」 司机迟疑：「可是老夫人那边……」 现在整个靳家上下，谁不知道靳老夫人把这个好不容易找来的孙子当成宝贝疙瘩一样的看着，那架势像是想时时刻刻都把靳储放在眼皮子底下搁着，若是没有靳老夫人的同意，靳储不能擅自离开帝都。 说起靳老夫人，靳储沉默了一瞬，只道：「我会向奶奶说明一下的，等会儿你就在停车场里等我吧。」 司机还是有些担心，却也没有多想，他很清楚靳老夫人对靳储可谓是有求必应，靳老夫人应该不会拒绝靳储这个小要求。 半个小时后，车子驶入靳家。 靳储在别墅前下车，疾步走入大厅。 大厅里有几个佣人正在打扫卫生，听见靳储的脚步声后，纷纷转过头来向靳储打招唿。 往常靳储都会笑着回应，这会儿他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嘴角微微下撇，阴沉得犹如风雨欲来，把几个佣人吓得赶忙埋头继续做手上的事，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靳储回到卧室简单收拾了一下，飞快的换掉了身上的礼服，随意穿了一套休闲装，临走时，他余光中瞥见落地窗前那个画架上的油画——他用了两个月才完成的作品。 画里的主人公是乔嘉诺，在以前那张上下床上睡着了的乔嘉诺，乔嘉诺的皮肤很白，睫毛很长，闭上眼睛睡熟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靳储的画功很一般，小时候在滕静那里学了些，来到帝都后被靳老夫人安排接受了比较系统的学习，他到底只学了两个月，比不上那些从小学习的新同学。 尽管这幅画的背景不是很出挑，可是画中的人物惟妙惟肖，每一个头髮丝都勾勒得极为仔细，很难想像绘画的人熬了多少个日夜、费了多少心血在上面。 这是靳储为乔嘉诺准备的生日礼物。 靳储看着画中乔嘉诺熟睡的面容，情不自禁往落地窗的方向走了两步，然而他很快就停下了步伐。 经过一阵犹豫，他转身关上灯，走出了卧室。 也许乔嘉诺不会喜欢他这个生日礼物。 乔嘉诺能猜到他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去绘画那幅画的，说不定他没有感动，只会觉得噁心。 靳储乘坐电梯来到大厅，他走得很快，结果还没走出别墅，就迎面撞上一个人。 第94章 哭泣 靳老夫人作为寿星小少爷的奶奶，在这么重要的日子自然得在现场坐镇，靳储还因为她可能会在那边留宿，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回来了。 第193页 靳储缓缓放慢脚步，神色自若的对着靳老夫人点了点头：「奶奶，您回来了。」 靳老夫人似乎是临时赶回来的，行色匆匆，缓了几口气才上下打量了靳储一番：「你这是要去哪儿？」 靳储道：「我临时想起有个重要的东西落在曹晖家里了，现在过去拿。」 「什么东西？」 「我爸送的生日礼物。」靳储低眉垂眸，语气平静的回答，「那只钢笔。」 曹晖是靳储在新学校认识的新朋友，同样家境显赫，也是家里唯一的继承人，只是曹家和靳家的业务没有重叠的部分，因此两家之间来往甚少，看在曹晖的家世上，靳老夫人很支持靳储和曹晖来往。 听见曹晖的名字后，靳老夫人微蹙的眉头放松了些许，她偏过头，对跟随在身后的管家说道：「你给曹家打个电话，就说靳储现在要去他们家拿个东西，不知道他们家这么晚了还方不方便。」 靳储脸色有些泛青，他不动声色的磨了磨后槽牙，眼中的阴翳几乎隐藏不住。 不过靳储低着头，仍旧不言不语，靳老夫人看不清楚他此时此刻的表情。 管家应了一声，忙让佣人拿来手机，当着靳老夫人和靳储的面拨通了曹家的电话。 对面接电话的是曹家的佣人，听说要找曹晖后，便让管家等一等，约莫两分钟后才把曹晖喊来。 「喂，靳储吗？」曹晖有着清澈的少年音，从开着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找我有事吗？」 靳老夫人看了眼手机，随后将眼神递向靳储。 管家见状，识趣的把手机举在靳储跟前。 靳储注意到了靳老夫人的眼神，也明白靳老夫人的意思，沉声开口：「我有只钢笔落在你那里了，你看见了吗？」 「钢笔？」曹晖愣了愣，恍然大悟，「就是那只纯黑色的钢笔吗？你爸送你的生日礼物，前两天你还跟我说那只钢笔多么重要来着，结果转身就落在我家书房了，正好明天我要和刘老师去t市参加比赛，你现在过来拿还是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靳储一直在余光中观察着靳老夫人的一举一动，瞥见靳老夫人张嘴似乎准备说话，他抢先道：「我去找你。」 曹晖高兴道：「好啊，那我等你哦。」 挂断电话后，靳储没有急着离开，而是继续站在原地等待靳老夫人的指示。 半晌，靳老夫人才徐徐开口：「去吧，今晚回来吗？」 靳储思考了一会儿：「不回来了，我想在曹晖家里住一晚。」 靳老夫人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末了又话中有话的叮嘱道：「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挑起家里的一部分重担了，你要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别光顾着玩。」 靳储低着头：「我知道了，奶奶。」 「去吧。」 靳储在靳老夫人和管家的注视下离开了大厅，踏出大门时，他忍不住加快脚步，最后小跑出了庭院。 司机坐在车里，在路边等候多时了。 - 凌晨一点钟。 乔嘉诺跟在乔东后面走出警察局。 乔东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乔嘉诺和另外两个孩子像是经过了商量一样，一个字也不肯往外说，警察盘问了半天都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把这件案子定为普通的打架斗殴。 但是乔东想不通，他了解自己儿子的性格，乔嘉诺不是随便打架惹事的人，怎么第一次打架就打到警察局去了？ 同时赶来的另外两名家属也站在警察局门外，乔东想了想，决定过去和他们沟通一下。 来接谭斐然的人是谭永正的助理，长得高高瘦瘦，鼻樑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眼镜，看起来睿智冷静，颇为不好相处的样子。 那个助理正压低声音对面无表情的谭斐然说着什么，余光中注意到乔东的接近，立即收了声音，转头看向乔东：「乔先生还有事吗？」 乔东看了眼浑身散发出「生人勿近」气息的谭斐然，发现谭斐然也扭过头，满脸郁气的盯着他，他斟酌片刻，才对助理说：「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作为父亲的心情，孩子打架让我感觉很难受，尤其是我还不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我想来问问……」 「乔先生。」助理客气的打断乔东的话，「你的确是个父亲，可你也经歷过他们这个年纪，你应该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年轻人打打闹闹不是什么大问题。」 乔东懵了一下：「这都打进警察局了啊！」 助理云淡风轻的挑眉：「现在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乔东：「……」 毕竟这个助理不是谭斐然的亲爸，他没法和这个助理沟通。 于是乔东把最后的希望转向魏杰和他养母，也不知道那对母子俩在商量什么，两个人脸上都乐开了花。 当乔东走近时，魏母的嘴里还在乐呵呵的念叨着：「你那个大哥也太够意思了吧，以后你一定要跟着他好好干啊，我还没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人呢！」 魏杰傻笑了半天，才想起反驳魏母：「那是我大哥给我的治疗费和精神补偿费，又不是给你的，你别想打那笔钱的主意。」 魏母顿时吹鬍子瞪眼：「我们都是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乔东咳嗽两声：「那个……」 听到声音的魏杰忙不迭转身，瞧见来人是乔东，别提有多高兴，嘴角的弧度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乔叔叔，你找我吗？」 第194页 魏杰受的伤并不比谭斐然轻多少，他左右两边脸颊都高高的肿了起来，右边眼睛也肿到几乎睁不开的地步，偏偏脸上还挂着热情的笑容，这副模样诡异到把向来胆大的乔东都吓着了。 乔东小心道：「你没事吧？要不先去医院看看。」 魏杰很是无所谓的说：「没事没事，我回去抹点膏药，过几天就好了。」 乔东噎了一下，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他才把话题转回去：「你可以跟叔叔说一下你们打架的原因吗？」 说起这个，魏杰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攥起拳头，忿忿不平的抱怨道：「还不是因为那个跟踪狂……」 「魏杰！」 魏杰如梦初醒，见乔嘉诺冷着脸走过来，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对着乔东摇了摇头。 早在他们被抓进警察局的时候，乔嘉诺就叮嘱他不要在警察和家长面前乱说。 虽然魏杰只听靳储的话，但是他也知道靳储有多么看重乔嘉诺，因此他不敢忤逆乔嘉诺的意思。 乔嘉诺看着魏杰那张惨不忍睹的脸，嘆口气：「去医院看看吧，我陪你。」 「没事，你不用陪我。」魏杰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我这就去医院看。」 乔嘉诺见状，没有勉强他，只是点头道：「那你把单子收好，回头我给你报销……」 魏杰吓了一跳，赶紧打断他的话：「也不用你报销，储哥给了我很多钱，完全够用的。」 这下，饶是乔东再迟钝也发觉了不对劲：「储哥？靳储？」 魏杰：「……」 他自知说漏嘴，连忙拉着魏母熘之大吉了。 警察局距离家里很远，乔东和乔嘉诺父子俩打车回去也要将近半个小时，一路上父子俩都没有说话，乔嘉诺沉默的看着车窗外飞快倒退的夜景，乔东欲言又止，却始终没能说点什么。 直至回到家，陈月已经焦急难耐的等了很久，听见开门声后，她起身迎了过去。 「你们终于回来了。」陈月的眉头几乎拧成一个结，她表情有着隐忍的怒火，到底没有发泄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嘉诺，你告诉我，你好端端的怎么和别人打起来了？」 乔嘉诺垂眼看着地面：「对不起，妈。」 陈月怒道：「我不要你的道歉，我只要你的解释。」 乔嘉诺沉默不语。 陈月简直恨铁不成钢，可惜乔嘉诺都十六岁了，她又捨不得打，激动得不停拍着旁边的鞋柜：「今天是你生日，我和你爸在下班后走了那么久给你买生日礼物，还想等到你下晚自习后给你补过一个生日，结果我们等来什么？等来警察局喊我们去接人的电话！」 乔嘉诺的脑袋都快埋到衣领里了，他的脸色被灯光照得惨白。 明明四月底的天气已经变得暖和起来，可是乔嘉诺没来由的感觉到寒冷，那股突如其来的凉意仿佛能够渗透他的皮肤，争先恐后的往更里面钻去。 他想到魏杰，又想到魏杰身后的靳储，只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了。 「乔嘉诺！」耳边响起陈月气急败坏的声音，「这个时候你都能走神，你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 乔嘉诺抬头看着陈月的脸，他神情怔愣，目光像是透过面前的陈月看向很远的地方。 突然间，他眼睛一酸，滚烫的泪水就这么涌了出来。 「妈……」 陈月和乔东都被乔嘉诺的泪水吓到了，满肚子的火气在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他们无措的安慰着乔嘉诺。 「嘉诺你怎么了？妈妈说话是难听了点，可是妈妈太生气了。」陈月还是心软，赶紧接过乔东递来的纸巾为乔嘉诺擦拭脸上纵横交错的泪水，「你是不是在外面受委屈了？如果是的话一定要告诉爸爸妈妈，我们是成年人经歷得多，知道该怎么处理那些事。」 乔嘉诺一直在摇头。 乔东沉默半晌，冷不丁冒出一句：「是因为靳储吗？」 本来乔嘉诺只是在无声的流泪，猝不及防下听见靳储的名字，他仿佛被按中某个开关似的，再也压制不住汹涌而来的委员和怨恨，双手捂着脸，上气不接下气的哭了起来。 他想—— 靳储怎么可以那么过分？ 当初选择离开这里的人是靳储，对他说出那么过分的话的人也是靳储，现在让魏杰看着他的人还是靳储，所有的主动权都被靳储占完了。 他到底想怎样？ 乔嘉诺第一次感到这么伤心，好像所有悲伤的情绪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从天而降，把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过了很久，在陈月和乔东的安慰下，乔嘉诺才逐渐冷静下来，他洗完澡换上睡衣，钻进了被窝里。 然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他睁着眼睛在黑暗中发了很久的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轻手轻脚的下床来到玄关，在手机灯光中找到谭斐然送给他的那双球鞋。 他拎着球鞋，悄悄出了门。 楼下就是垃圾桶，他想也不想就把球鞋扔进垃圾桶里。 准备往回走的时候，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拽住了乔嘉诺的手腕，没等乔嘉诺反应过来，那只手的主人将他往后一拽。 乔嘉诺踉跄着被扯入一个人的怀里。 第95章 下雨 有了不久前被谭斐然强搂的经歷，乔嘉诺对被人扯住手腕的动作都快要有心理阴影了。 第195页 他吓得唿吸一窒，条件反射性的挣扎起来。 可惜那个人根本没有给他挣脱的机会，另一只手顺势钳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如此近，那个人吐出来的热气全部洒在他的脸上。 那个人开口：「嘉诺。」 熟悉的语气。 熟悉的音调。 以及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熟悉的气息…… 乔嘉诺勐地顿住，一时间连挣扎都忘记了，不争气的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的往下流，不一会儿就浸湿了他的脸颊。 凌晨四点多，天空还是暗沉的一片，没有星光，只有一轮浅淡的弯月挂在天边，路边灯光十分昏暗，以至于周遭的可见度很低。 可是靳储的眼睛很亮，直勾勾的看着他，仿佛要看进他的心里。 乔嘉诺哽咽了两声，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感觉到他的泪水在源源不断涌出眼眶。 「哭什么？」靳储的拇指抚上乔嘉诺的脸颊，「不哭。」 然而靳储的安慰非但没有一点作用，还宛若催化剂一般，让乔嘉诺的泪水更加肆意汹涌。 乔嘉诺感觉丢人，偏过头避开了靳储轻抚着他眼角的指尖，他很想让自己快点停止哭泣，可事实却是他哭得都打嗝了，还是没有停下来。 靳储没再说话，沉默的将乔嘉诺拥入怀中。 乔嘉诺挣扎了两下，没挣掉，他很快就放弃了，颇为自暴自弃的把额头抵在靳储的肩膀上，任由泪水打湿靳储的衣衫。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嘉诺才勉强收拾好已经泛滥的情绪，他深吸口气，声音嘶哑的开口：「你怎么来了？」 靳储轻轻的嘆了一声：「我有点不放心，就回来了。」 「回来？」乔嘉诺听见这两个字，顿时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他不受控制的竖起全身的刺，张口便冷嘲热讽的说，「你怎么能叫回来呢？帝都才是你的家，你不过是这里的客人罢了。」 靳储愣了愣：「嘉诺……」 乔嘉诺抹了把脸，冷眼看着靳储：「我现在好得很，用不着你担心，你还是回去好好做你的靳家大少爷吧，别惦记着我了，也别再安排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看着我。」 「……」 靳储像是料到了乔嘉诺会这么说，又像是没料到，他怔怔望着乔嘉诺，愣了很久，突然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试图去拉乔嘉诺。 然而乔嘉诺勐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靳储的手就这样僵硬在半空中，迟迟都没有收回去。 乔嘉诺垂下眸子，静静看着靳储的手，他心里很难受，犹如有只大手把他的心脏狠狠拧了起来，痛得他连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眼睛再次泛酸。 半晌，乔嘉诺才问：「你怎么过来的？」 靳储老实回答：「从t市飞到c市，又从c市打车回来。」 乔嘉诺没想到靳储回来的路途这么曲折，而且从帝都到t市也需要一两个小时的路程。 况且刚才靳储抱住他时，披了一身的寒气。 想到这些，乔嘉诺忽然有些心软，就连心里的难受也减少了很多，他表情别扭的小声说道：「你现在来又有什么用？我的生日都已经过了。」 靳储并不是来给乔嘉诺过生日的，不过听了这话，他还是笑了笑说道：「生日快乐，我走得急，忘了把礼物给你拿来。」 乔嘉诺略感惊讶：「你还给我准备了礼物？」 靳储点了下头。 乔嘉诺非常好奇，忍了又忍，终究没有忍住：「什么礼物？」 可惜靳储没有要告诉他的意思，而是道：「等我回帝都了，就把礼物寄给你。」 乔嘉诺见靳储不想说，也没有勉强，转而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今天上午九点钟的航班，从c市起飞。」 乔嘉诺瞬间沉默了，他呆愣片刻，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打开看了一眼。 已经是早上五点钟了。 从萤市去c市还要一个多小时。 乔嘉诺知道靳储可能是在得知他被谭斐然缠上后才临时决定过来看看，也知道靳储不会在这里待太久，可是当他亲耳听到靳储要回去的话时，还是感到非常难受。 他甚至宁愿靳储从来没有出现过。 乔嘉诺很想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只是他天生不擅长演戏，即便他再努力掩饰，也把心里的所有想法全部写在了脸上，于是他扭过头不让靳储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 「那你走吧。」乔嘉诺说，「我们都很好，你放心。」 靳储沉默了有半分钟，然后轻轻的嗯了一声。 乔嘉诺低着头：「那我回去了。」 其实乔嘉诺私心里希望靳储能挽留他，哪怕是拜託他把靳储送上车也好，然而靳储不仅没有这么做，还很快的点了点头：「再见。」 「……」希望落空的乔嘉诺噎了一下，他没来由的感到郁闷、感到委屈、感到委屈，各种负面情绪交织成一片网，从天而降的笼罩住他。 乔嘉诺没再看靳储一眼，头也不回的跑上楼。 家里没有开灯，只能模煳的瞧见家具摆设，乔嘉诺在黑暗中摸索着脱了鞋，轻手轻脚的回到卧室，上了床，用被子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心脏跳得很快。 唿吸间，仿佛还能嗅到靳储身上的味道。 第196页 乔嘉诺又愤怒又心疼，一方面觉得自己不应该对靳储这么绝情，何况靳储大老远的从帝都赶过来，一路上奔波劳碌，另一方面又时刻记起靳储走时说的那番话。 他只想对靳储好，从未想过拖靳储的后腿，如果靳储真把他当成奔向美好前程路上的绊脚石，那他可以悄无声息的退出靳储的人生舞台。 乔嘉诺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一颗纠结的心如同被火烧着了一样。 过了很久，窗外响起淅淅沥沥的声音，阴沉的夜空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乔嘉诺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向窗外看去，只见夜色深沉的小县城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幕中。 乔嘉诺听着雨声，逐渐感觉到困意。 就在他眯缝着眼睛，昏昏沉沉的快要睡着的时候，脑海里电光火石间的窜出一个念头。 他勐然睁开眼，焦急的下了床，来到窗前，紧张的朝窗外张望。 可惜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隔着厚重的雨幕，乔嘉诺连楼下的景象都看不清楚，更别说看清楚下面还有没有靳储的身影。 乔嘉诺不知道靳储是否离开，这个时候，盘旋在他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回到床边坐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又带着雨伞悄悄出了门。 本来四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暖和起来，可是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把变暖的气温打回了原形。 乔嘉诺穿得很薄，刚走出单元楼，就有一股夹杂着雨水的凉风迎面吹来，冻得他打了几个寒颤。 他打开雨伞，走进雨幕里，雨水砸在雨伞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靳储！」雨幕中的可见度实在太低，乔嘉诺只能扯着嗓子喊，「你走了吗？」 然而乔嘉诺害怕他的声音惊到楼上的邻居们，又不得不把声音压低了些。 「靳储！」 「靳储你还在吗？」 「靳储……」 乔嘉诺围着不久前他和靳储见面的位置绕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靳储的身影。 雨越来越大，刚才还是密密麻麻的细雨，现在竟然成了瓢泼大雨，砸在水泥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也把乔嘉诺的后背和裤腿都打湿透了。 湿漉漉的衣服和裤腿黏在皮肤上，很不好受。 乔嘉诺却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似的，他呆呆的撑着雨伞，愣愣的站在雨幕中，目光望着小区大门的方向。 他想，靳储应该是走了。 靳储还要赶九点钟的飞机，再不走肯定来不及。 可是转念想到他和靳储要隔很久才能再次见上一面，甚至可能再也见不上面，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突然有点后悔了，后悔之前没有和靳储多说几句话。 也不知道他当时在别扭个什么劲…… 乔嘉诺一边想着一边冷得身体直抖，凉风不停的往他袖口和衣领里灌，他承受不住，转身要往回走。 结果刚迈出一步，冷不丁瞥见一道伫立在五步之遥的高瘦身影。 他吓了一跳，随即意识到什么，连忙定睛一看，就愣住了。 靳储…… 他居然没有走。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乔嘉诺撑着伞跑过去，在昏暗的路灯光下，靳储从头到尾都被雨水淋湿，他整张脸惨白得吓人，仍旧没什么表情，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惊呆了，又有丝丝缕缕的心疼从胸腔里冒出来，他赶紧用雨伞遮住靳储，伸手拉住靳储的手臂，却摸得一手的雨水。 「你他妈是傻子吗？这么大的雨，你都不知道躲一下！你有没有脑子啊？」乔嘉诺气得口不择言，三两下把靳储拽到单元楼里，面对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靳储，他不知所措极了。 靳储感觉自己的身体和手都在发抖，他太冷了，冷得仿佛已经失去了知觉。 他差点以为自己刚才会被冻死在那里。 他也以为乔嘉诺不会下来找他…… 他已经沉到了冰凉的海底，可是现在，他又被乔嘉诺亲手救了起来。 这一刻，那些寒冷都不算什么了。 乔嘉诺说了半天，都没有得到靳储的回应，只见靳储傻愣愣的看着他，似乎没把他刚才说的话听进去，不知怎的，乔嘉诺突然来了火气。 「你在想什么啊？我在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话音未落，一双手伸来，把乔嘉诺结结实实的搂住了。 第96章 洗澡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把乔嘉诺吓得呆若木鸡，他双手撑在靳储的胸前，两只手都被靳储身上的雨水打湿。 靳储紧紧抱着乔嘉诺，低头把脸埋在乔嘉诺的颈窝里。 不一会儿，乔嘉诺感受到颈窝处传来温热的湿润感。 他愣了有五秒钟，才迟钝的意识到—— 靳储好像哭了。 靳储哭得无声无息，正如他刚才突然出现在乔嘉诺视线里一样，没有一点声息，他声音哽咽的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本来乔嘉诺就没想让靳储道歉，这会儿陡然听见这三个字，顿时感觉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似的，有点疼。 他犹豫半晌，还是将手缓缓搭上靳储的后背。 「你衣服都打湿了。」乔嘉诺轻轻拍了下靳储的后背，低声说，「你跟我上去吧，先把衣服换了。」 靳储没有拒绝。 乔嘉诺领着靳储悄悄回到家，乔东和陈月都还没有起床。 第197页 由于这短短几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情，乔东和陈月都没有休息好，乔嘉诺不想再打扰到他们，便让靳储换上拖鞋后，又轻手轻脚的把他推进浴室。 打开浴室里的灯，明亮还有些刺眼的灯光瞬间把整个浴室填充得满满当当。 靳储站在灯光下面，有些手足无措。 乔嘉诺这才发现靳储穿得也不厚，却是从头到脚的一身名牌，光是一件上衣的价格就抵得上他们以前半年的衣物开销，只是靳储的黑髮湿漉漉的贴在脑袋上，衣服裤子都湿透了，他的双手无处安放，两眼巴巴的望着乔嘉诺，看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大狗。 和以前的靳储真是…… 完全不一样。 乔嘉诺怀疑自己是个受虐体质，他竟然有些不习惯这个样子的靳储。 「你把湿衣服脱了，洗个澡。」乔嘉诺说，「我去给你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来。」 靳储低低的嗯了一声，看起来很是乖巧。 乔嘉诺看得心痒，忍住了想上前摸一摸靳储脑袋的欲望，又道：「你可能穿不下我的衣服，我只能拿你以前没带走的旧衣服，你不介意吧？」 靳储淋了雨，估计被冻得够呛，声音嘶哑得不成样：「不介意。」 乔嘉诺看了靳储一会儿，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他从洗手池下的柜子里翻出新的毛巾和牙刷，递给靳储：「我的漱口杯里放着牙膏，你用我的吧。」 靳储看了眼摆放漱口杯的地方，那里之前并排放着他和乔嘉诺的漱口杯，现在只剩下乔嘉诺一个人的漱口杯了，孤零零的，他看得有些入神。 「靳储？」 靳储骤然回神：「哦，好的。」 乔嘉诺知道自己让靳储感到别扭，于是赶紧离开了浴室。 自从靳储走后，他那间卧室就再也没有人用过，不过陈月经常进去打扫卫生，倒不存在脏乱差的问题，乔嘉诺从衣柜里翻出靳储以前的衣服，走出卧室，就看到对面的卧室门也被打开了。 乔东啪嗒一声按亮了客厅的吊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莫名看向被吓得呆在原地的乔嘉诺。 「你起这么早吗？」 「啊……」乔嘉诺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想了想，还是没敢把靳储偷偷跑回来的事情说出来，「我睡不着，起来洗个澡，等会儿就去学校了。」 说完，乔嘉诺才问：「你也这么早起来了？」 「是啊。」说着，乔东便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先让我方便一下。」 「等等！不行！」乔嘉诺吓得脸都白了，顿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拦住乔东的去路，「爸，我要洗澡，你等一下再去上厕所好不好？」 乔东一脸奇怪的看着做贼心虚的乔嘉诺：「你急什么？我方便完你再洗澡不是一样的吗？」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反正就是不一样。」乔嘉诺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得先下手为强的熘向了卫生间，「我去洗澡了。」 后面的乔东嘴都快气歪了：「这孩子，诚心和我过不去吗？」 好在乔东并没有多么急着上厕所，见此情况，虽然有点无语，但是到底没有说什么，打了个哈欠后，便回了卧室。 本来乔嘉诺已经冲到卫生间的门口了，可是碍于乔东也在，他不敢开门。 直到听见乔东关上卧室门的声音，他才赶紧打开卫生间的门钻了进去。 卫生间和浴室是连在一块儿的，乔嘉诺转身就看到靳储一动不动的站在花洒下面，两只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他。 靳储仍旧穿着那身湿衣服，头髮处于半湿不干的状态，看起来有股可怜巴巴的感觉。 乔嘉诺不说话，靳储也就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四目相对。 大眼瞪着小眼。 最后还是乔嘉诺先缴械投降，拿着换洗衣物走过去，小声说道：「我暂时没跟我爸说你来了，你想让他们知道吗？」 靳储怔了片刻，然后很快摇头，他的声音依然很嘶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回来的事，就连他们也以为我只是去了同学家。」 「他们」指的是靳家人，这点乔嘉诺还是很清楚的。 乔嘉诺在上辈子经歷了那么多事，怎么可能不知道靳家人对待靳储的态度？他们把靳储当成权杖、当成傀儡，自然是把靳储放在眼皮子底下紧紧看着，绝对不可能会让靳储单独从帝都飞回来。 他猜靳储是偷偷跑回来的，看来他猜对了。 乔嘉诺心里想了很多，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他把换洗衣物搭在旁边的架子上，说道：「这件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你快点洗吧，我帮你联繫去c市的车子。」 「辛苦了。」靳储语气很淡的说。 尽管靳储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可从他下意识抓紧手里毛巾的动作，还是能感觉到他的紧张，而且他也没有要脱衣服的意思。 乔嘉诺感到好笑，突然有种风水轮流转的感觉。 以前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有朝一日会看到靳储这么局促不安的模样，印象中的靳储永远是那么冷漠、那么高高在上。 乔嘉诺知道有自己在的话，靳储可能会一直这么站下去。 他叮嘱了几句，便打算离开浴室。 然而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冷不丁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于是转了回去。 第198页 「对了——」 才吐出两个字，乔嘉诺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靳储已经把毛巾和牙刷放到一旁，撩起衣摆准备脱衣服，衣摆被他撩到胸口的位置上，露出劲瘦的腰肢和白到几乎反光的皮肤。 乔嘉诺呆呆看着靳储的上半身，一时间竟然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发干，这个发现把他吓了一跳，他连忙挪开目光。 靳储也不动声色地把衣摆放了下去。 「我现在还不能出去，万一被我爸妈看见的话，不好交代。」乔嘉诺怀疑浴室里的浴霸开得太足了，以至于他唿吸间的每一口气都异常滚烫。 烫得好像随时都能烧起来。 乔嘉诺知道他的脸颊一定红得快要滴出血来，可是他没有任何办法使自己放松下来。 靳储似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番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也可以不洗澡，换一身衣服就好了。」 「那怎么行？」乔嘉诺想也不想的就否定了靳储的话，他知道靳储有洁癖，淋雨后不洗澡对靳储来说也许是折磨，可他也没办法去门外守着，想来想去只好说，「你就这样洗吧，我站在这儿背对着你，我发誓我不会偷看。」 闻言，靳储表情里闪过一抹非常明显的惊讶，他仿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乔嘉诺说出来的，但很快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淡定，嘆息道：「其实不用这样的……」 话还没说完，乔嘉诺便已识趣的转身面向卫生间门。 靳储：「……」 乔嘉诺还以为靳储会纠结上一会儿，哪知道没等一分钟，他身后就响起了稀里哗啦的水流声。 白色的雾气从身后蔓延过来，很快就把乔嘉诺包裹了起来。 浴室里全是水蒸气，偶尔有水珠溅过来，落在乔嘉诺的脖子上，乔嘉诺忍不住用手抹了一下，他嗅着空气中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洗髮水香味，竟有些心猿意马。 还记得他上一次看靳储洗澡是他们刚上初一时，靳储的手受了伤，不方便沾水，于是他从家里翻出闲置已久的大木桶，主动给靳储洗澡。 没想到一眨眼，他们都已经这么大了，连洗澡都要避嫌。 不对。 难道他避嫌的理由不应该是靳储向他表过白吗？ 乔嘉诺差点忘记这一茬，可是现在记起来，那滋味就不太好受了，他怎么想怎么觉得别扭，甚至怀疑靳储会不会多想。 乔嘉诺没事干，就开始胡思乱想。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不受控制的跑偏到了靳储的身材上。 刚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靳储连腹肌都有了，腰上没有一点赘肉，看着怪令人羡慕的，若不是觉得尴尬，可能他当时就忍不住上手摸一把了。 这么一想，乔嘉诺还有些手痒。 他想得入神，压根没注意到身后的水声慢慢停下来了。 第97章 亲亲 等到乔嘉诺发现异样的时候，身后的水声已经停下有一会儿了。 他很快收回思绪，这才想起什么，勐地转过身，却冷不丁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腔。 靳储不知何时走到他后面，三四个月前的睡衣穿在他身上竟然有点显小，他挨着乔嘉诺站得很近，见乔嘉诺踉跄了一下，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的肩膀。 「没事吧？」 「没事。」乔嘉诺的脸颊被浴室里的水蒸气熏得通红，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的作用，他感到一丝口干舌燥，下意识咽了口唾沫，「你洗完了吗？」 把话说完后，乔嘉诺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 他懊恼的咬了下舌尖。 靳储都已经把衣服穿好了，不是洗完了还是什么？ 自从靳储偷偷摸摸跑回来后，乔嘉诺越来越觉得自己的大脑不够用，尽管他没有靳储那样聪明的大脑，可他也没有愚钝到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地步。 思来想去，乔嘉诺只能把自己身上的不对劲归咎于他太久没有见到靳储，他们之间有了生疏感，才令他有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情绪。 好在靳储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待他站稳后，便把手收了回去：「洗完了，我们现在出去吗？」 乔嘉诺知道靳储在顾忌他父母的存在，便让靳储先在浴室里等着，直到他出去确定乔东和陈月暂时不会起来后，赶紧拉着靳储回到自己卧室。 随后，喀嚓一声，反锁上房门。 卧室里面没有开灯，敞开的窗外晨光微熹，朦胧的光线从窗外透进来。 乔嘉诺转身就瞧见靳储局促不安的站在卧室中间，似乎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靳储本来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室内，察觉到乔嘉诺的目光后，他扭头看过去，随即像是有些不自在，又垂眸避开了乔嘉诺的目光。 乔嘉诺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靳储还有这么忐忑的时候。好像面对的不是他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玩伴，而是某个上级领导。 这个想法瞬间把乔嘉诺逗乐了，没忍住扑哧一声。 靳储沉默的视线立即投过来。 「……」乔嘉诺脸上的笑容一僵，以拳抵唇，尴尬的咳嗽两声，才道，「你先坐着，我去拿吹风机来帮你把头髮吹干。」 靳储没有拒绝。 不过当乔嘉诺走到门前时，靳储又突然喊了声他的名字。 乔嘉诺疑惑的回头。 第199页 即便室内光线较为朦胧，也能看清楚靳储的脸颊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刚才被水蒸气熏得还是什么原因，在他冷白色皮肤的映衬下，愈发的明显。 突然间，乔嘉诺想起了陈月买的红苹果，和此时此刻靳储的脸一模一样，红得娇艷欲滴，让人情不自禁生出想啃一口的欲望。 然而当乔嘉诺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后，顿时连他自己都吓到了。 他怎么可以有如此……龌龊流氓的想法？ 乔嘉诺愣在原地，心跳加速，一时间就连看向靳储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他还是能从余光中看到靳储指了下他的衣服：「你的衣服被我沾湿了，换一套。」 「哦……」乔嘉诺想起他在楼道里被靳储抱住时，从靳储身上沾来不少水，于是应了一声，匆忙从衣柜里翻出干净的衣服跑去浴室里换上。 等乔嘉诺再回来时，他手上拎着一个吹风机。 靳储也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乔嘉诺本想替靳储吹干头髮，可是他总有那么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以他和靳储的关系，好像无论做什么都能透出一丝尴尬……以及一丝他不太想承认的暧昧。 他嘆口气，把吹风机放在书桌上，顺手打开了书桌上的檯灯。 靳储看了眼吹风机，嘴角轻抿，神色很淡：「你不怕吵醒叔叔阿姨吗？」 乔嘉诺理所当然的说：「他们从来不随便进我们的卧室。」 靳储愣了下，目光笔直的注视着乔嘉诺，他那深邃黑沉的眸子犹如一片暗色的海水，有暗涌在里面悄无声息的流动着。 灿黄的灯光宛若破碎的星光，映进他的眼底，看着波光粼粼，却怎么也盖不住乔嘉诺映在里面的清晰模样。 起初乔嘉诺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傻傻的和靳储对视一会儿，才迟钝的想起来——靳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可是他刚才说了「我们」。 然而话说回来，可不就是「我们」吗？ 隔壁靳储的卧室直到现在还空着，他们家的人除了打扫外都不会随便进去碰里面的东西，仿佛靳储随时都会回来一样。 乔嘉诺垂着眼睫，压下心里的酸酸涩涩，有意解释道：「家里就我们三个人，平时也没有客人来，所以你那间卧室一直没有动过。」 檯灯光不是很强烈，所照范围有限，那温暖的色调却正好能够将靳储和乔嘉诺包裹在里面，乔嘉诺低着头，灯光没照到他的脸，但将他的额头照得光洁，软软的黑髮像是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黄色。 靳储看着乔嘉诺的头髮，回想起以前摸上去的手感，心间有些发痒，他抬起手，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拿起了书桌上的吹风机。 不一会儿，唿唿的风声在安静的卧室里响起。 乔嘉诺闲来无事，打量起他穿着拖鞋的脚，看着看着，他的视线又落到靳储的脚上。 这套睡衣穿在靳储身上小了些，连腿脖子那里都短出了一截。 乔嘉诺无意间瞥见靳储的脚踝上有块深色的痕迹，还以为有什么东西粘在上面了，于是弯腰想把那个东西从靳储的脚踝上拿下来。 可是当他凑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块烧伤的痕迹，尽管面积不大，却存在感十足。 乔嘉诺顿了下，不由自主的抬头看向靳储的背部。 他记得靳储重点烧伤的位置在后背上。 靳储本就生性敏感，没多久就察觉到了乔嘉诺的情绪，他关掉吹风机，把吹风机放在书桌上，平静的看着逐渐靠近的乔嘉诺：「怎么了？」 「我能看下你的背吗？」说出这句话时，乔嘉诺的唿吸都加重了不少。 说完，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 只是他的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靳储，就被靳储一把抓住了手腕。 「很丑，没什么好看的。」靳储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冷淡，似乎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可是乔嘉诺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靳储抓着他手腕的力道在缓缓加重，甚至靳储的手在隐隐发抖。 事实上，靳储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既然靳储不想给他看，那么乔嘉诺也就没有继续勉强，他重新坐回床边，垂眸看着靳储仍旧抓着他不放的手，眉眼弯弯的笑了笑：「靳储，我还没有向你道过谢。」 靳储有些怔愣的看着乔嘉诺脸上明媚的笑容。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那笑容好刺眼。 仿佛挂在天上的太阳，那么遥远，那么可望不可即，反而衬得他这个躲藏在黑暗里的人是那么不堪，那么令人感到不耻。 靳储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就连他抓着乔嘉诺的手都传来了一阵阵的刺痛感，他终究没有坚持太久，放开了力道，准备收手。 没想到在他松开指尖的下一秒，原本被他抓住的手居然反客为主，飞快的反握住了他的五指。 乔嘉诺的手很暖，靳储的手很凉。 他们彼此都能那么强烈的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靳储完全没料到乔嘉诺会有这个动作，一下子僵住，眼神诧异的看着乔嘉诺，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乔嘉诺一只手抓完靳储的手，好像还不满意似的，又把另一只手搭上去，两只手一起包裹住靳储的手，很快就把靳储冰凉的指尖捂得暖和起来。 「谢谢你那天晚上救了我，如果没有你，可能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或者还躺在某家医院的病床上。」乔嘉诺一瞬不瞬的盯着靳储的眼睛，郑重其事道，「之前我还怨你离开我们转而投奔靳家，可是我刚才想通了，你有你的人生和选择，我们也不能打着爱的名义左右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应该支持你。」 第200页 不管是回到靳家的靳储，还是没有回到靳家的靳储，都是愿意奋不顾身的冲进火场救他的靳储。 在乔嘉诺看到靳储脚踝上的烧伤时，突然意识到这段时间以来的自己有多么幼稚。 他强迫自己不打电话找靳储、不去想靳储、甚至忘记靳储，然而只要靳储往他跟前一站，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让他破功。 他在这段时间里的挣扎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靳储没有说话，也没有挣扎，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乔嘉诺，目光从乔嘉诺的眉宇间游弋到鼻尖，又落到那张形状好看的薄唇上。 卧室里格外安静。 静得他们能听见彼此加快的心跳声。 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两个人慢慢靠近。 靳储眼睁睁看着乔嘉诺白皙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他连唿吸都快停止了，好像在做梦一样，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他怀疑自己闭眼再睁眼，就会从睡梦中醒来。 可事实却是——他没有做梦。 很快，乔嘉诺那张软软糯糯的唇贴在了他的嘴巴上，触感是那么的真实，真实到他心中瞬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感，眼里差点流出泪来。 一瞬间，他整颗心的枯草都开花了。 曾经多少个日夜，他多少次梦见这样的画面，可是醒来后他都不敢去回忆那些梦境，梦里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曾经的他还想，哪怕得不到乔嘉诺真正的喜欢，被乔嘉诺当做家人一样对待也足够了，但到后来，他越来越不满足，宁愿亲手斩断他和乔嘉诺之间最后一根牵连的线，也不想继续在乔嘉诺身边充当所谓的好朋友、好家人。 那时的他从未想过有峰迴路转的一天，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一刻。 他站在深渊里，被乔嘉诺亲手拽了上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了从乔嘉诺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芒。 他真的…… 很喜欢乔嘉诺。 不管未来乔嘉诺走到哪里，他永远原地不动。 不管未来乔嘉诺属于哪个人，他永远只属于乔嘉诺。 第98章 不舍 本来乔嘉诺的手还揪着靳储的手指，慢慢的，爬上了靳储的脸颊。 靳储刚用完吹风机，脸颊还有些发烫，他的长睫像扇子似的，从乔嘉诺的皮肤上扫过，有些痒，扫得乔嘉诺心头躁动不安。 乔嘉诺小心翼翼的捧住靳储的脸，仿佛在品尝着果冻似的，轻轻咬着靳储的下嘴唇。 他活了两辈子，却没什么接吻经验，仅有两次被靳储按着强亲的时候，那时的他光顾着挣扎去了，满心都是抗拒和厌恶，压根没有品出什么味儿来。 以至于现在，乔嘉诺有些犯难。 更让他躁得慌的是，靳储一点也不主动，甚至很少动一下，光眼巴巴的看着他来主动了。 而且靳储没有闭眼的意思，漆黑的眸子在灯光下映出了乔嘉诺近在咫尺的半边脸颊，忐忑和羞耻全部明明白白的写在上面。 这一刻，乔嘉诺感觉自己的脸很烫，估计烫得都可以煎鸡蛋了。 他被靳储看得唿吸越来越急促，干脆抬手遮住靳储的眼睛。 「别看。」乔嘉诺深吸口气，贴着靳储的唇咕哝起来，「不是说这个时候应该闭上眼睛吗？你一点也不自觉。」 乔嘉诺亲了半天，无奈没有实战经验，无论怎么亲都觉得不对劲。 到后来，乔嘉诺都想到放弃了，于是往后挪动身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哪知道他刚刚坐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靳储的表情，就见靳储倾身向他扑了过来。 两个人滚在床上，衣服和头髮都变得凌乱不堪，唿吸在嗅到彼此的气味后愈发沉重起来，乔嘉诺被靳储单手抓住手腕放至头顶，另一只手捏住乔嘉诺的下巴。 乔嘉诺嘴巴微微张开，一直在狠狠喘着气，漏了大片的胸口上下起伏，他眼尾浸出了一片湿意，带着朦胧的光，湿漉漉的看着靳储，那目光专注而又笔直，仿佛这个世界那么大，他的眼里唯独只能容纳下靳储一个人。 靳储垂眸对上乔嘉诺的目光，顿时感觉心里一紧，好像有只野兽随时都能冲破他的胸腔，被释放出来。 他捏着乔嘉诺下巴的手都在微微发抖，他没给乔嘉诺说话的机会，俯身稳住了乔嘉诺的唇。 乔嘉诺紧紧闭着眼睛，一颗心砰咚直跳，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完全处于被动的位置，只能张着嘴巴任由靳储索取。 一时间，连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滚烫。 在这间光线昏暗的卧室里，似乎只剩下两个人粗重的唿吸声。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砰砰砰——」 伴随着乔东拧房门把手的声音以及疑惑的说话声：「嘉诺，你起床了吗？再不起来收拾就要迟到了，奇怪……怎么突然想起锁门了？」 很快，又响起陈月的声音：「他不是已经起来了吗？连澡都洗了。」 乔东说：「可能又睡了过去。」 「那你把他喊起来吧。」说完，陈月就走开了。 乔嘉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灵魂都要出窍了，仿佛听见的不是乔东的敲门声和说话声，而是死神敲响丧钟的声音，他一不注意咬了下靳储的舌头，没顾上道歉，便手忙脚乱的把压在身上的靳储推开。 第201页 「完了，我爸来了。」乔嘉诺白着脸，紧张到说话都有些结巴，他连忙掀开被子将靳储盖了个严严实实，小声说，「你呆在床上别动，我去应付一下我爸。」 靳储没说话，任由乔嘉诺犹如塞行李一样把他塞进被子里，两眼幽幽地盯着乔嘉诺，好看的脸上写满了幽怨。 乔嘉诺被靳储看得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刚才不小心咬到了靳储的舌头，顿时哭笑不得，凑上去在靳储的嘴唇上啵唧一口。 「你不是不想被我爸妈知道你回来了吗？只能委屈你一下。」 乔嘉诺摸了摸靳储的头髮，随后用靠枕遮住靳储的。 乔嘉诺手忙脚乱的下床走到门前时，又迅速冷静下来，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的表情，装出刚睡醒的懵懂模样。 打开门，外面站着已经穿戴整齐的乔东。 尽管外面的天已经亮了起来，可是客厅里开着灯，明亮的灯光顺着门缝洒进乔嘉诺的卧室里，却被刻意堵在门前的乔嘉诺挡得严严实实。 乔东感觉今天的乔嘉诺有点奇怪，但也没有多想：「赶紧穿好衣服出来吃饭了。」 乔嘉诺哦了一声，见乔东转身要走，急忙喊道：「爸，我今天不舒服，想跟老师请个假。」 乔东转过身：「怎么不舒服了？」 乔嘉诺摇了摇头：「不知道，就是有点难受。」 「不会是感冒了吧。」乔东走过去，伸手探了下乔嘉诺的额头，很烫，「可能是发烧了，不过你的脸好红啊，耳朵也这么红……」 乔东急了，说着就要去摸乔嘉诺的耳朵，却被乔嘉诺一把抓住。 乔嘉诺当然知道他整张脸都又红又烫，别说脸了，连他的身体和手都像是烧着了似的，刚才被靳储按在床上连亲带啃了那么久，不烧才怪。 「家里不是有感冒药吗？我等会儿吃点感冒药就行了，你给我老师打个电话吧，就说请一天的假。」 乔东收回手，没有拒绝儿子的请求。 乔嘉诺成绩优异，上次考试还挤进了全班前五，这阵子他更是拼了命的学习，乔东和陈月都把乔嘉诺的变化看在眼里。 虽然昨天晚上乔嘉诺闹进了警察局，但是夫妻俩在睡前商量了许久，还是没捨得责怪乔嘉诺，让他好好休息一天也行。 - 乔东和陈月赶着上班，吃完早饭后就匆匆离开了，临走前不忘叮嘱乔嘉诺起来吃早饭。 乔嘉诺竖着耳朵听见关门声，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开门确定乔东和陈月都走了，才拉着靳储起来穿衣洗漱吃饭。 靳储离开三四个月，家里没有一点变化，许多东西的摆放位置都和以前一模一样，然而靳储却如同离开三四年一样，有些忐忑，无所适从。 乔嘉诺把陈月温在锅里的粥盛进碗里，端着两碗粥走出厨房，就看见靳储站在餐桌前，和桌上的小菜大眼瞪小眼。 乔嘉诺见状，真是又好笑又无奈。 他走上前放下两碗粥，随后兀自拉开椅子坐下，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才抬头看向仍旧站着没动的靳储，不由得挑起眉梢：「你把自己当成客人了吗？」 靳储身上还穿着短了一截的睡衣，他刚才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没找到梳子，也就没有梳头，长了很多的头髮凌乱的顶在脑袋上，却不难看，反而被正中间一戳呆毛衬得十分可爱。 靳储呆愣的看了乔嘉诺一会儿，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略显侷促的拉开面前的椅子，坐到乔嘉诺对面。 乔嘉诺把筷子递给靳储：「你好像很不习惯。」 靳储低眉顺眼，目光落在冒着腾腾热气的白粥上，沉默片刻，他没有接过乔嘉诺的话题，而是突然说道：「我把机票改签到下午两点钟了。」 乔嘉诺表情一怔，笑了笑：「我把你送到c市的机场吧。」 「不用了。」靳储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自己打车去c市。」 可惜乔嘉诺压根没把他拒绝的话听进去，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白粥，撇了撇嘴，满不在意道：「那你顺道把我捎去c市，等你走后，我再打车回来。」 c市和萤市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坐火车也才十来块钱的车费，然而打车的话就贵了，一百元起步。 这年头的一百元可不便宜。 好在乔嘉诺平时没有可以花钱的地方，再加上他成绩好又听话，乔东和陈月都不会在零花钱上亏待他，时间久了，他的小金库被塞得满满当当。 靳储似乎还想拒绝，可是看乔嘉诺表情坚决，一副无论他怎么说都不会听的样子，只得放弃。 吃完早饭，靳储收拾好碗筷进了厨房，乔嘉诺把靳储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用洗衣机甩干，然后拿着吹风机一点一点的吹。 吹得快干后，又去吹靳储的鞋子和同样洗过的袜子。 靳储这一身下来足以用「昂贵」来形容，几乎可抵乔嘉诺一家人十年的生活费，饶是上辈子乔嘉诺创业发家后，也不捨得买这么昂贵的衣物和鞋子。 不得不说，靳家真是财大气粗。 经过了洗衣机和吹风机的摧残之后，靳储的衣物不再像之前那样光鲜亮丽，倒像是晾干了的咸菜似的，皱巴巴的。 乔嘉诺拎起衣服甩了好久，甩得手臂都发疼了，却没有丝毫作用。 第202页 见靳储忙完走来，乔嘉诺急忙从沙发上起身，愧疚的看了眼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心虚的缩了缩肩膀：「你的衣服可能穿不得了……」 虽然乔嘉诺大概猜到了这套衣服的价格，但是他这么尽心尽力的吹干衣服并不是因为它们价值不菲，而是靳储从靳家偷跑出来，换了身便宜货回去肯定会引起靳老夫人的怀疑。 更何况在乔嘉诺的记忆中，那个老太婆的疑心病很重，经常疑神疑鬼。 思及此，乔嘉诺突然有点丧气。 他怎么感觉他和靳储见面如同牛郎织女见面一样，都那么的不容易。 他还没想完，靳储伸手来轻轻捏了下他的鼻子。 乔嘉诺想得入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要把脑袋往后仰避开眼前的这只手，不过当他发现这是靳储的手后，又忙不迭往前倾，主动把鼻子送到靳储的手里。 靳储脸上的表情很淡，却情不自禁的勾了下嘴角，他没有继续捏乔嘉诺的鼻子，把手往旁挪了些，抚摸上乔嘉诺的脸颊。 「没关系，我将就穿回去再换掉。」靳储嘴上一本正经的说道，实际上他在暗戳戳的享受着抚摸乔嘉诺脸颊时的舒适感。 他不是没有碰过乔嘉诺的脸，相反还在接吻时三番两次的钳住乔嘉诺的下巴，无论是在乔嘉诺自愿时还是抗拒时。 可这是第一次，他发现—— 原来乔嘉诺的脸那么软，摸起来好像在摸棉花，原来乔嘉诺的脸那么小，轻而易举的就能被他的手掌盖住…… 原来他这么捨不得乔嘉诺，一想到即将离开这里，他的心仿佛被硬生生的挖出了一个洞来，上面全是血淋淋的伤口。 第99章 男友 接近中午的时候，靳储不得不离开。 乔嘉诺死乞白赖，非要把靳储送到c市，若是以前，靳储板着脸就能毫不留情的拒绝乔嘉诺，然而现在，只要乔嘉诺抱住他糯声糯气的央求一会儿，他就缴械投降了。 抵达c市机场后，靳储很快办理完值机手续，也到了安检上机的时候。 乔嘉诺把靳储送到安检口，不知怎么的，明明一路过来他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这会儿看着靳储的脸，那股不舍的感觉突然间就浓烈起来，迅速霸占了他的整片脑海。 上次他们分开，就有一个季度没能见着，期间连一个电话都没有，现在分开后，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上一面。 想到这些，乔嘉诺心里有些伤感。 又想到他们之间的关系，乔嘉诺在伤感之余多了几分迷茫。 即将分开时，乔嘉诺狠狠抱了靳储一下，他挣扎了很久，还是把心底的疑问说了出来：「你说……我们现在算什么？」 话音刚落，他便感觉到靳储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硬了不少。 乔嘉诺感到奇怪，莫名其妙的放开靳储，抬头就发现靳储在目光愣愣的看着他，向来冷淡的表情里有些诧异、有些无措，可更多的还是逐渐恢復理智的冷漠。 「你怎么了？」这下哪怕乔嘉诺再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太熟悉靳储此时的眼神了，和靳储三四个月前的眼神如出一辙，看着他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样。 靳储没说话。 乔嘉诺却不由得感到心慌，连忙抓住靳储的手臂，皱着眉头说：「如果我这个问题让你犯难的话，那我收回刚才说的话，我们可以慢慢来，我不急于一时。」 可惜这一刻，靳储没能把乔嘉诺的话听进去。 他整个人都懵了。 紧接着，那点几不可察的自卑情绪如同潮水一般，从他的心底涌了上来，潮水越来越多，多到铺天盖地，多到将他淹没。 果然…… 依旧是他一厢情愿。 也许乔嘉诺还是把他当成家人、当成朋友，就连不久前的亲吻也像是在安慰无理取闹的孩子。 意识到这点后，靳储只感觉眼前一黑，他世界里那片好不容易明亮起来的天空，还没支撑多久，就在一次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他满心的花都枯了。 在他的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出于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一步，也顺势甩开了乔嘉诺抓着他手臂的手。 乔嘉诺意料不及，睁圆眼睛惊讶的看着靳储，那只手僵在半空中还没来得及收回来。 靳储面色灰白，目光沉沉的看着乔嘉诺，却像是透过乔嘉诺在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半晌，靳储艰涩的张了张唇：「等我回帝都了，我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你也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骤然冷下脸来的乔嘉诺打断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靳储攥紧发抖的手，他胸口像是扎着针，每唿吸一口气都能感受到撕心裂肺般的疼痛，然而他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说完，靳储垂眸看着地面，他不敢直视乔嘉诺的眼睛，他害怕自己崩溃，实际上横在他心里的那根弦已经快要崩断了。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会在乔嘉诺面前失控。 乔嘉诺像是没听清楚他的话一样，半天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距离结束登机的时间越来越近，排队安检的人也越来越少。 「时间快到了。」靳储艰难的从喉管里挤出一句话，「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第203页 靳储正要转身，却冷不丁被乔嘉诺扯了下衣服。 乔嘉诺的力道很大，扯得他趔趄了一下，好在他很快就稳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乔嘉诺。 只见乔嘉诺原本温顺柔和的表情早已被愤怒代替，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靳储，好一会儿才抖着声音开口：「你就打算这么走了吗？」 靳储有点懵，他不知道乔嘉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情，还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 好像乔嘉诺才是受到伤害的那个人。 可是…… 被拒绝的人难道不是他吗？ 「……」沉默了许久，靳储愣愣的反问，「不然呢？」 乔嘉诺没想到靳储憋了半天，结果只憋出这么一句话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他突然放开抓着靳储衣服的手，转而凑了上去。 靳储似乎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那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圆熘熘的，却依然杵在原地，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乔嘉诺毫不客气的伸出手，左右夹击的用力捧住靳储的脸。 由于乔嘉诺力道过大，靳储的脸被蹂/躏得变形，削薄的嘴唇变成了有些稚气的嘟嘟唇。 唯有那双写满了诧异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 这么看起来，靳储还挺可爱的。 乔嘉诺觉得好笑，本来还生着气呢，这会儿被靳储全神贯注的看着，不知道为什么，他那满腔的怒气居然在数秒间散得影子都不剩。 他真是…… 被靳储吃得死死的。 乔嘉诺在心里发出一声嘆息，随后不再顾及脸面和周围一些女生有意无意投来的目光，他深吸口气，豁出去了，对准靳储的嘟嘟唇狠狠亲了一口。 他亲得很用力。 亲得啵唧一下。 亲得周围那几个女生都震惊了，连带着靳储也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仿佛亲眼看见了太阳从西边出来，前所未有的夸张。 乔嘉诺身体的温度急剧上升，脸颊烫得像是被蒸熟了似的，他羞耻得想立即找条地缝钻进去，又不得不逼着自己继续在靳储嘴巴上啵唧两口。 靳储当场石化，仿佛连唿吸都停住了。 见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乔嘉诺忍不住有些懊恼，蹙起秀气的眉头，红着脸，放下手，紧张到结结巴巴的抱怨道：「你、你怎么能这样啊？我都这么主动了，结果你跟木头人没两样。」 此时此刻，靳储的脑海里已经乱成一团。 他的大脑已经停止思考，他琢磨不透乔嘉诺究竟想表达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往那个美好的方面想，又害怕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到头来只有他在一厢情愿。 他快要疯了。 还没等他从迷雾中走出来，就听见被冷落的乔嘉诺再次出声：「靳储，我没有逼你的意思。」 靳储回神，对上了乔嘉诺尴尬的神情。 乔嘉诺脸上的红都蔓延到了耳根上，他察觉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点自私了，毕竟今时不同往日，靳储已是靳家少爷，行事自然是诸多顾忌。 「我不是想要你对我承诺什么，我只是……只是以为我们顺其其然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也应该是水到渠成。」乔嘉诺默默攥紧手心，小声解释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有信心说服我爸妈接受你，可是你才回到靳家，还要面临那么多未知的人和事，我们隔得那么远，甚至可能一年都见不到几面，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在未来的计划里是怎么安排我的位置。」 闻言，靳储沉默了很久。 他以为乔嘉诺还在全心全意的把他往外推，却没想到乔嘉诺早已想到了未来…… 这一刻，他心里那片枯草又开花了。 他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来回，他在黑暗中摸索过，也迎接过最灿烂的阳光，他像是在坐过山车，短短几分钟内，心境起起伏伏了几百次。 他感觉，他这辈子的喜怒哀乐全部交代在这里了。 乔嘉诺就是他的天、是他的上帝、是他生命的控制者，三言两语就能将他翻云覆雨，把他拉上天堂、亦或者将他推入地狱。 靳储闭上眼睛，却来不及阻挡一股灼热的液体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上前抱住乔嘉诺，仿佛要把乔嘉诺揉进怀里。 「只要你愿意，我的未来里一直有你。」靳储说，「我无法控制现在，无法控制距离，无法控制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唯有对你的喜欢可以控制，你能感受到吗？它们全在这里。」 靳储摸索到乔嘉诺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位置。 即便两层隔着衣服，乔嘉诺也能感受到那强有力的心跳。 砰咚。 砰咚。 仿佛在回应靳储刚才的话。 乔嘉诺愣了愣，随即不留余力的拥住靳储，他踮了踮脚尖，贴在靳储耳边，小声说着悄悄话：「我感受到了，满出来了。」 说罢，乔嘉诺勾唇笑起来。 乔嘉诺的眼睛弯弯的，像月亮一般，饱满的嘴唇泛着淡淡的粉色，他和靳储对视后，跟孩子似的悄悄眨了下眼睛。 靳储看愣了，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早恋吗？」 - 走出机场，乔嘉诺打车回萤市。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车里非常闷，闷得他浑身燥热，脸颊烫得都能煎鸡蛋了，他不停的用手给自己扇风，最后干脆把车窗打开。 第204页 凉风唿唿的往车内灌，吹得乔嘉诺在风中凌乱，不过那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的心脏总算安分下来。 直到现在，乔嘉诺还有些不敢相信—— 这才一天不到的功夫，他居然连男朋友都有了，还是上辈子大家都避之不及的大魔王靳储。 要是上辈子有人告诉他，他在有朝一日会和靳储谈恋爱，他一定会觉得那个人是个疯子，且不说他和靳储都是货真价实的男人，光是他们的性格就不适合做一辈子的伴侣。 可现实就是这么奇妙。 他和靳储在这辈子相遇，还在一起了。 第100章 演出 乔嘉诺上辈子不是没有谈过恋爱，可如今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谈恋爱可以这么腻歪，他刚和靳储分开不久，就开始想念这个新交的男朋友了。 「哎……」 连乔嘉诺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嘆了多少口气，他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 他心想他这辈子的初恋也是谈得挺心酸的，刚和对方确定好关系，就开始异地恋了。 乔嘉诺想来想去，心里越来越惆怅，也越来越思念靳储，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这么小女生的一面。 计程车司机在前面开车，听见后面的动静，便时不时从后视镜看过去，他一会儿看到乔嘉诺捂着嘴偷乐，一会儿看到乔嘉诺撑着下巴唉声嘆气，忍不住八卦道：「嘆什么气？看你从机场出来，这是才把女朋友送走？」 「是啊。」反正不认识，乔嘉诺懒得否认，「刚开始谈恋爱就异地恋了。」 司机扑哧一笑：「你才多大呢就谈恋爱，还在上高中吧？」 乔嘉诺耸了耸肩膀：「高一了。」 「你的老师和家长知道你在早恋吗？」司机乐呵呵的开着玩笑，随即劝道，「高中生还是要以学习为主，等你考上大学就知道了，高中时期的爱情不靠谱啊，就跟那泡沫一样，一戳就碎了。」 乔嘉诺失笑，摇了摇头，一本正经的反驳道：「他不是泡沫，他是铁球，戳不动。」 司机：「这么自信？」 乔嘉诺挑眉：「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就像靳储上次在电话里对他说了那么刺耳的话，但是他知道，那些话都不是靳储的真心话。 靳储小气、记仇、爱吃飞醋、还经常不理人…… 靳储有很多的缺点，然而同时，靳储又无声无息的关注着他，照顾着他，尽可能的满足他的一切需求。 他知道年幼时被虐待的经歷一直是靳储心里过不去的坎，哪怕靳储步入黑暗，终日沉浸在仇恨中，可靳储对他说过的话绝对不会食言。 况且他们现在还是情侣关系，乔嘉诺认为他应该对自己的男朋友有信心。 男朋友…… 想到这个词，乔嘉诺好不容易散了些热度的脸再次滚烫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 司机见乔嘉诺上一秒还沉默不语，这一秒突然傻笑起来，一副被爱情浪潮淹没的甜蜜模样，不由得啧了一声。 在感嘆完他们年轻过后，司机又发自内心的觉得羡慕—— 其实年轻也不是一件坏事，谁还没有年轻过呢？为爱冲动的年纪，无论做什么都不需要理由。 司机把乔嘉诺送到小区外面。 才下午三点半，阳光上好，乔嘉诺回到家里，简单洗了个澡便躺床上了。 按理说折腾了一宿又奔波了半天应该很疲惫才对，可乔嘉诺的大脑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一般不断闪现出这天内发生的种种事情，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非常亢奋的状态。 乔嘉诺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滚了半天，滚得头髮都乱了，像鸡窝似的顶在脑袋上，他也不在意，随意把眼前的碎发捋到一边，从衣兜里摸索出手机，登陆社交软体。 这是个翻盖按键手机，杂牌子，当初陈月也就买成八百块钱，现在用旧了，不仅屏幕花了一些，而且运作起来很卡。 乔嘉诺折腾了两三分钟，好不容易进到qq页面，结果他还没来得及点开分组列表，就感觉屏幕顿了下。 ——又卡住了。 「操……」乔嘉诺平时的耐心挺好的，这会儿却忍不住爆了粗口，「破手机。」 他对电子产品的依赖性不强，哪怕上辈子习惯了使用功能齐全的智慧型手机，这辈子也能随便拿个手机将就一下。 可是这个时候，向来佛系的乔嘉诺第一次有了非常强烈的换手机的念头，不但要换手机，还要换最新款的全触屏手机。 连一个好点的手机都没有，还要怎么维持异地恋？ 在乔嘉诺和靳储的异地恋开始的第一天，乔嘉诺就已经不由自主的考虑得那么长远了，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在想什么。 果然…… 爱情使人盲目。 估计乔嘉诺也没有想到他上辈子用来调侃别人的话，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身上。 不过这时的乔嘉诺并没有往那个方面想，他正在兴致勃勃的点开靳储的头像。 乔嘉诺和靳储早在初一上微机课时就註册了qq并且加上好友，只是那时的他们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电脑，再加上他们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压根没有在网上联繫的必要。 也就是说，这还是乔嘉诺第一次用qq和靳储说话。 第205页 莫名的，乔嘉诺居然有点紧张。 他在输入框里打打删删，编辑了大半天，才发了几个字出去。 【ice：下飞机了吗？】 把消息发出去后，乔嘉诺便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仿佛要把手机盯出一个洞来。 一分钟过去。 靳储没有回消息。 qq聊天框里只有乔嘉诺那句可怜巴巴的话，看起来孤独极了。 乔嘉诺对着手机屏幕愣了一会儿，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这时靳储还在飞往帝都的路上，这年头乘坐飞机时严厉禁止使用手机，靳储怎么可能看得到他刚才发出去的消息？ 这么一想，情绪已经紧绷起来的乔嘉诺又瞬间放松下来，他一头栽倒在床上，哭笑不得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乔嘉诺，你清醒一点。」乔嘉诺的手搭在额前，目光怔怔看着天花板，「明明是个多活了二十几年的成年人，怎么还像个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一样。」 不过话是这么说，乔嘉诺还是老老实实的等待着靳储回消息。 等着等着，他感觉到了困意。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乔嘉诺是被一阵略显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他勐地睁开眼睛，愣了一会儿后才赶紧下床，踩着拖鞋跑去开门。 门外站着熟悉的几个人，文艺委员还有吴翼和廉晋华。 几个人瞧见乔嘉诺头髮凌乱、满脸睏倦的模样，都禁不住呆了两秒，后来是文艺委员先反应过来，捂着嘴扑哧一声，乐呵道：「如果被那些喜欢你的女生看到你这个样子，恐怕你的校草头衔就保不住了。」 乔嘉诺没想到他们会来，扒拉了一下头髮，不好意思的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听说你生病了，我们才向老师请了假过来看看你。」吴翼说。 「你没事吧？」廉晋华也问道。 「没事了。」乔嘉诺摇头，随即请他们进了屋，「你们还要回去上晚自习吗？」 文艺委员说：「我们只请了下午最后一节课的假，晚自习之前就要回去，看到你没事，我们也就放心了。」 说完，她又想起自己这趟过来的主要目的，于是双手合十的恳求道，「还有几天就是五四青年节了，我们班的表演节目还没有确定下来，你就帮帮忙吧。」 乔嘉诺给他们倒了三杯凉白开，闻言，顿时有些无奈，可是转念想到昨天晚上文艺委员他们那么积极的为他庆祝生日，又不知道该怎么把拒绝的话说出来。 犹豫了许久，他还是妥协的同意了：「你能借到吉他吗？」 乔嘉诺会的才艺不多，上辈子念大学时跟着社团的学长练了两个月的吉他，虽然弹得不怎么样，但是用来应付一下演出还是绰绰有余。 文艺委员没想到乔嘉诺这么轻易的就答应了，一下子高兴得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连续对乔嘉诺说了好几声谢谢。 把这群人送走后，乔嘉诺就再也睡不着了，干脆躺在床上继续等待靳储的回覆。 可是他那条消息发出去后，如同石沉大海一般，连一点水花都没有冒出来。 乔嘉诺心头的不安感十分浓烈，却不敢冒然给靳储打电话。 - 文艺委员是个办事效率极高的人， 第二天中午，她就从音乐老师的办公室借来了一把吉他。 乔嘉诺像模像样的背着吉他去练习室里弹了几天，过完五一假后，就这么迎来了大家最期待的五四青年节演出。 刚放完假的学生们兴致非常高，尽管演出要等到下午才开始，可是从早上的第一节 课起，很多人就已经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了。 乔嘉诺的班里，最高兴的那个人非文艺委员莫属。 文艺委员不仅像只陀螺一样围着乔嘉诺转来转去，还从家里拿来了她妈的化妆品，对准乔嘉诺的脸就是一阵涂涂抹抹，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乔嘉诺的长相偏秀气，桃花眼、挺鼻樑、薄嘴唇、白皮肤，哪怕第一眼看起来不是那么惊艷，却特别的耐看，越看越好看。 本来乔嘉诺就不是个喜欢打扮的人，怎么舒服怎么来，衣着和髮型都相当随意，这下被文艺委员拉扯着捣腾了一番。 最后，当乔嘉诺站在镜子前时，差点没把镜子里的那个人认出来。 卧槽！ 这个人还是他吗？ 只见镜子里的他换上了宽松的纯黑色卫衣和破洞牛仔裤，头髮用啫喱水扒拉得根根分明，再涂上一层薄薄的姨妈色口红，眼线加重并拉长。 乔嘉诺：「……」 即便是上辈子的他，年轻时候都没有过这么非主流的时候，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敲一段火星文上传到qq空间了。 第101章 喜欢 好在乔嘉诺颜值高，即便是这么雷人的造型也能轻松hold住，而且看起来还别有一番风味，至少就现在的审美水平来说，旁边的文艺委员已经盯得两眼放光了。 「好看好看！太好看了！」文艺委员张口就是一堆扑面而来的彩虹屁，「不愧是我们萤市中学的校草，等会儿把你放出去，台下那群女生还不得疯掉。」 乔嘉诺：「……」 当他是狗吗？说放就放。 不过乔嘉诺没有心情纠正文艺委员的话，在造型上得到文艺委员的肯定后，他就捧着手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发呆了。 第206页 他的手机挂着qq，页面停留在他和靳储的聊天框上。 最后一条消息是他发给靳储的，刚才化妆的时候，他对着镜子随手拍了一张照片发了过去，却半天没有等来靳储的回覆。 自从靳储回到帝都后，貌似时间变得很不自由，经常消失整个白天，再找乔嘉诺或是给乔嘉诺打电话时已经到了晚上。 甚至有一次，靳储回消息的时间已是凌晨三点多。 乔嘉诺原以为他和靳储确定关系后，他们之间的感情会突飞勐进的增长，哪知道现实给了他一记重捶。 文艺委员一直没有离开，收拾东西时也在悄悄观察着乔嘉诺的表情，见乔嘉诺愁眉苦脸，像满腹心事，她小心翼翼凑过去。 「紧张？」 「啊？」乔嘉诺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文艺委员话里的意思，摇了摇头说，「不紧张。」 文艺委员好奇道：「那你一个劲儿的嘆气做什么？你不要有压力，上台后按照正常水平发挥就行了，能拿奖最好，拿不到也没事。」 乔嘉诺心不在焉的应了声：「我会全力以赴。」 文艺委员还想安慰几句，结果她冷不丁瞧见被乔嘉诺靠放在墙前的吉他，又瞧见乔嘉诺一直紧紧攥着的手机，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八卦的笑容来。 「乔嘉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乔嘉诺吓了一跳，差点没拿稳手机，缓过神来后做贼心虚的反问：「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是你表现得太明显了好不好？你的手机都快被你看出一朵花来了。」 闻言，乔嘉诺连忙把手机塞回衣兜里。 文艺委员看破不说破，还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此地无银三百两。」 刚说完，就听见一阵敲门声。 两个人回头一看，便见廉晋华不知何时站在教室后门前，一只手还举在半空中，他刚敲完门，客气的说道：「刘嘉，老师找你。」 现在演出快要开始了，全校的学生都在操场上等着，只剩下即将上台表演的人在各班教室里做准备，文艺委员叮嘱了乔嘉诺一会儿后，便匆匆忙忙的离开了。 乔嘉诺见文艺委员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又拿出手机继续发呆。 廉晋华也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默不作声的走进来坐回他自己的座位上，安安静静的陪着乔嘉诺发呆。 若不是这间偌大的教室里只有乔嘉诺和廉晋华两个人，只怕现在廉晋华的存在感又要降到几乎没有。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坐了很久。 廉晋华悄悄打量着乔嘉诺，忽然红了脸，他蛮不自在的抓了抓头髮，由衷的说道：「你这样穿真好看。」 乔嘉诺听得怔了下，旋即扯着嘴角笑起来：「谢谢。」 见状，廉晋华脸上的红越来越浓烈，他甚至不好意思看着乔嘉诺的眼睛，便撇下目光，轻声说道：「加油，我们都相信你可以的。」 节目的演出顺序是按照班级排下来的，从高三到高一，从1班到最后一个班级，依次表演下来，尽管高一8班不是最后几个上台表演的班级，但是照这么排下来，轮到乔嘉诺上场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乔嘉诺作为演出人员，不能坐在操场上观看其他班级的演出，只能在教室里干巴巴的等着。 文艺委员和其他班委都在忙，教室里只有廉晋华一边写作业一边陪伴乔嘉诺。 傍晚，夕阳西下。 演出顺序终于进行到了高一年级。 这时的乔嘉诺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了紧张，他拿起吉他，临时抱佛脚的弹了几遍即将演奏的曲子。 坐在后排的廉晋华听得入神，连什么时候放下了笔都不知道。 等到乔嘉诺把曲子弹完，廉晋华才从忘我的境界中缓过来，他看向乔嘉诺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惊艷，他和乔嘉诺好歹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伙伴，他竟然不知道乔嘉诺还有这么厉害的技能。 「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廉晋华趴在课桌上，目光定格在乔嘉诺按着琴弦的细长手指上，眼底付出些许茫然，「我感觉我越来越不了解你了。」 乔嘉诺又随意弹出几个不成调的音，忍俊不禁：「我还是我，没有变过。」 廉晋华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连刘嘉都发现了你的变化，你还说没有。」 乔嘉诺懵了一瞬：「刘嘉发现了什么？」 廉晋华没急着说话，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乔嘉诺，他在观察乔嘉诺的表情，直到确定乔嘉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后，顿时又无奈又郁闷，却不得不解释道：「连她都发现了你有喜欢的人。」 乔嘉诺：「……」 当着廉晋华的面，乔嘉诺没有任何想要隐瞒的意思，他疑惑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喃喃自语：「有这么明显吗？」 廉晋华一本正经：「非常明显。」 乔嘉诺：「……」 他还以为廉晋华会问他喜欢的人是谁，可是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廉晋华的问题。 廉晋华仿佛对这件事不感兴趣，还在全神贯注的打量着乔嘉诺手里的吉他，他蹙着眉头想了想，斟酌着提出建议：「光弹吉他的话是不是有点单调了？你会唱歌吗？」 乔嘉诺回答：「唱倒是会唱，就是唱得很一般。」 第207页 廉晋华说：「那你可以考虑一边弹一边唱。」 这句话早在几天前就被文艺委员说过了。 文艺委员恨不得让乔嘉诺在台上表演个十八般武艺，自然不会放过怂恿乔嘉诺弹唱的机会。 只是乔嘉诺不想又弹又唱那么费力气，而且他这么久没有弹吉他，担心到时候在台上分了心会弹错，他便拒绝了文艺委员的要求。 这会儿听了廉晋华的话，乔嘉诺又把相同的说辞搬出来：「我弹吉他还可以，可是再加上唱歌的话就有点控制不住了，万一卡壳或是忘词之类的，还不如只弹吉他。」 廉晋华想了想，好像也是那么回事，就没有再说什么。 快轮到乔嘉诺上台的时候，文艺委员又匆匆忙忙跑过来，领着乔嘉诺来到演出后台。 后台不大，说白了就是校方临时在舞台后面搭建起来的两个棚子，里面挤满了筹备演出会的学生会工作人员和各班表演人员以及各班的班委。 当他们赶到时，正好有人在喊乔嘉诺的名字：「高一8班的乔嘉诺，乔嘉诺在吗？」 「这里这里！」文艺委员赶忙挥手，同时拽着乔嘉诺挤过去，「我们来了！」 由于后台里有不少即将表演或是刚表演完了的人，服装和妆容都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两个化着夸张小丑妆的男生，同他们比起来，乔嘉诺的非主流穿搭和妆容简直是日常到不能再日常了。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挤进去的一路上，大家的脑袋就像是击鼓传花一样，不约而同的向乔嘉诺转过来，他们的眼神各异，却是一直盯着乔嘉诺不放。 这才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乔嘉诺几乎成了整个后台的焦点。 原本闹腾的后台神奇的安静下来，大家似乎都忙着看乔嘉诺去了，好半天才被工作人员的吆喝声拉回思绪，随后凑在一起小声的窃窃私语起来。 「卧槽！好帅！」 「我们校草是要走颓废风吗？那打扮也太适合他了吧！」 「完了，光看脸他就已经秒杀了我们所有人，我感觉我们这次输定了……」 …… 乔嘉诺正在听文艺委员交代上台后的注意事项，并没有发现他成为了整个后台的讨论焦点。 而此时，文艺委员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她双手合十，星星眼的看着乔嘉诺：「真的不唱歌吗？」 乔嘉诺拒绝得也很果断：「不唱，我怕唱了出问题。」 文艺委员满不在乎：「出问题就出问题吧，总得有点挑战性不是吗？我就是觉得只弹吉他不唱歌好像缺了点什么。」 乔嘉诺嘆气：「就算我要唱歌，现在再来记歌词不是已经来不及了吗？」 「……」 文艺委员被堵得哑口无言。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于是文艺委员苦着脸把乔嘉诺送上了舞台。 演出舞台是在主席台上面搭建起来的，站在舞台上，轻而易举的就能将下面的景象尽收眼底，乔嘉诺背着吉他走到舞台中间的椅子上，坐下。 为了更好的收音，文艺委员特意为乔嘉诺准备了两个话筒。 吉他在上台前就被乔嘉诺调好音了，乔嘉诺抱着吉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对着话筒开口：「大家好，我是高一8班的乔嘉诺。」 话音刚落，台下勐然响起一片热烈的唿喊声，几乎都是女生在尖叫乔嘉诺的名字。 乔嘉诺顿了顿。 等到下面的唿喊声逐渐平息下来，才继续说道：「接下来我要弹奏一首歌的曲子，歌名是……」 「夜曲」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下面冷不丁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男声：「啊啊啊乔嘉诺好帅！」 喊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那个人还喊破音了，活像是被掐住了命运喉管的公鸡一样。 现场哄堂大笑。 而乔嘉诺抱着吉他的手差点一滑。 这熟悉的声音……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那个人该不会是—— 乔嘉诺赶紧朝着往下张望，很快就在正中间第一排的位置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魏杰笑得像朵花儿，对上乔嘉诺的视线后，他用力挥了挥手，然后举起另一只手，指了下他手中拿着的手机。 乔嘉诺的视力好，没怎么费力气就看到了手机界面——正在通话中。 乔嘉诺不知道魏杰正在和谁打电话。 但是很快，他又隐约猜到了，那个猜测在他心里像是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是靳储。 乔嘉诺原本平静的心脏开始疯狂跳动起来，他咬了咬唇，努力压下指尖的颤抖，握住话筒递到唇边，脱口而出：「这首歌献给一个人，歌名是『喜欢你』。」 台下有将近五秒钟的寂静。 下一秒。 骤然爆发出的尖叫声和起闹声几乎覆盖整片夜空。 第102章 嫉妒 文艺委员把乔嘉诺送上舞台后，就风风火火的赶到操场，找到自家班级，寻了个位置坐下。 哪知道一口气还没喘上来，周围的尖叫声高得几乎要把她的耳朵震聋。 文艺委员吓了一跳，赶忙用双手捂住耳朵。 等到尖叫声逐渐平息下来后，文艺委员才心有余悸的放下手，她心想乔嘉诺的魅力也太大了吧，还没开始弹吉他，下面的女生们就已经叫得快疯掉了。 第208页 但是很快，文艺委员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乔嘉诺不是只弹吉他吗？他怎么又在唱歌了！ 不得不说，乔嘉诺的嗓音清脆，唱起歌来很有少年感，他唱得时缓时快、时轻时重，每一个字都咬得非常清晰。 乔嘉诺闭着眼，尽管由于距离原因看不清他的神情，可是大家都能从他的歌声中感受到那份浓烈的情感，仿佛正在娓娓道来一封甜蜜的情书。 文艺委员听得入迷，却又反应过来—— 不对呀！ 乔嘉诺之前选择的明明是台湾一个知名歌手的歌，叫「夜曲」来着，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情意绵绵的情歌了？而且这么重要的事情，乔嘉诺竟然也不告诉她一声！ 文艺委员有些生气，不过更多的还是懵逼。 就这样懵了好久，直到她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她才稍微反应过来，转头看去。 只见她右前方的一个女生正在小声哭着，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旁边的女同学一边抚摸着她的后背，一边耐心的安慰着她。 文艺委员看了一会儿就收回了目光，她转身找到坐在她后排的廉晋华，向廉晋华投去疑惑的眼神。 廉晋华心领神会，表情一言难尽的解释道：「她失恋了。」 「什么失恋了？」 「就在刚才失恋了。」说着，廉晋华对着舞台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没听见吗？乔嘉诺正在唱『喜欢你』，还特意说过要把这首歌送给一个人。」 文艺委员：「……」 难怪她听着那么耳熟，原来是那首传说中的告白神歌。 看来她的第六感没有出错，乔嘉诺果然有女朋友了。 就是不知道哪个女生这么幸运，当着全校师生的面被他们学校的校草告白了。 想到这里，文艺委员忽然很好奇那个女生究竟是何方神圣。 那个女生一定长得非常漂亮吧，或者聪明又伶俐，不然也不会被乔嘉诺喜欢上，毕竟乔嘉诺的眼光可是出了名的高，他连隔壁班那么漂亮的霍雨青都没有瞧上。 文艺委员乱七八糟的想了很多，后来被身后的廉晋华轻轻推了下，她才回过神来，抬头就看见班主任不知何时站在她面前，背着手、唬着脸，眼底全是压抑的怒火。 文艺委员顿时被吓住了，一动也不敢动。 班主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半天才语气森冷的开口：「乔嘉诺上台时说的那些话，是你们一起设计好的吗？」 文艺委员本来就有点害怕班主任，听见这句话后，立即条件反射性的摇头，恨不得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我们没有设计任何环节。」 班主任怒极反笑：「所以那些话全部都是乔嘉诺临时发挥的了？」 这个问题让文艺委员答是也不是，答不是也不是，她不敢接班主任的话茬，只恨不得把整个脑袋埋进衣领里。 不过沉默代表默认，文艺委员的这个反应，也差不多让班主任知道了答案。 「好，好得很。」班主任气得脑袋上都快冒烟了。 文艺委员更是安静如鸡。 而班主任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那模样像是恨不得现在就把乔嘉诺从台上就下来，他恶狠狠的说道：「居然把学校当成了谈恋爱的地方，看我下来怎么收拾你。」 - 此时此刻，台上的乔嘉诺并不知道台下的校领导和老师们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台下一片安静。 整片夜空被乔嘉诺的歌声笼罩。 其实乔嘉诺唱歌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很一般，还有忘词的情况发生，但是胜在他的声音清冷悦耳，唱起歌来宛转悠扬，尤为好听。 一曲结束，台下的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半晌，才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乔嘉诺抱着吉他站起来，向着台下微微鞠了一躬，他的目光从前排扫过，最后定格在一直挥着手机的魏杰身上。 魏杰发现乔嘉诺在看他后，蔓延在他脸上的喜悦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他更加用力的挥着手机。 乔嘉诺能看到—— 那通电话还没有被挂断。 当他回到后台时，文艺委员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脸上既有高兴又有担忧，一边接过乔嘉诺手里的吉他一边提醒道：「你小心点，这么高调，老师都盯上你了。」 乔嘉诺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既然他敢那么做，那么他就敢承担所有后果，更主要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像是八辈子没有谈过恋爱一样，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知道他和靳储在一起了。 文艺委员见乔嘉诺一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样子，甚至脸上写满了甜蜜，不由得噎了一下。 人家当事人都不担心，她这个旁观者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得，她还是专心致志的吃狗粮吧。 妈的。 她快被噎死了。 可惜乔嘉诺没有注意到文艺委员怨念的眼神，他和工作人员打了声招唿后，便率先离开了后台。 这时已经接近演出的尾声，后面只剩下七个班级要上台表演，操场上没有乔嘉诺的位置，乔嘉诺也懒得过去和别人挤一块儿，于是他回教室收拾了一下，准备放学回家。 晚上八点半，本该是人多热闹的时候，由于大家都去看演出了，校园里就显得空旷冷清了很多，连校门口也只有一个保安守着。 第209页 乔嘉诺过去登记了班级和姓名，顺利走出学校。 拿出手机拨打靳储的电话时，乔嘉诺的心情无比雀跃，还隐隐有些紧张。 只是还没等到电话的嘟声响起，乔嘉诺冷不丁瞥见不远处的一道身影，在他抬头看过去的同时，那个人也转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乔嘉诺赶紧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原地，没有走过去，谭斐然却很主动的走了过来。 谭斐然很早就表演完了，他换上了自己的衣服，看起来人模狗样，和「变态」两个字一点也不沾边。 然而乔嘉诺知道，这个人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变态、疯子、偏执狂。 谭斐然仿佛没看见乔嘉诺眼里的排斥，他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明目张胆的扫了眼乔嘉诺的妆容和衣着后，由衷的赞美道：「唱歌很好听。」 乔嘉诺压根不买他的帐，扯着嘴皮子冷笑：「好不好听关你什么事？」 谭斐然歪了歪头，很平静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听到这话，乔嘉诺差点气笑了。 以前不知道就算了，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人怕是个傻子吧？ 就算是傻子也有脑子好吗？ 乔嘉诺怀疑谭斐然说话完全不带脑子。 「以前是没有原因，现在我觉得你这个人有病。」反正已经撕破脸了，乔嘉诺不再有任何顾忌，两眼冷冷的盯着谭斐然，毫不掩饰言语间的厌恶，「正常人遇到你这种情况，早就识趣的走开了，只有你像块牛皮糖一样甩也甩不掉，你是受虐狂吗？非要我把话说得很难听是不是？」 乔嘉诺怒不可遏，说起话来口不择言，哪句话难听就专捡哪句话说。 还以为谭斐然的脸皮已经厚到刀枪不入，结果听完他这些话后，只见谭斐然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起来。 谭斐然长得很好看，五官精緻，气质清冷，浑身散发出和这座老旧小县城格格不入的距离感，一看就知道他是来自大城市的人。 虽然谭斐然平时很少笑，但是他本身长相温和，即便冷着脸也不会让人感到惧怕，然而现在，他脸上笼罩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寒意，萦绕在眼底的阴霾几乎要漫出来。 乔嘉诺熟悉这眼神，一瞬间，上辈子发生的桩桩件件在他眼前闪现。 他的脸色一僵，连唿吸都下意识的屏住了。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谭斐然居然硬生生的把这股怒气压了下去，转而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可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朋友。」 乔嘉诺冷笑：「我不想和你做朋友。」 「那你想和谁做朋友？」谭斐然说，「乔嘉诺？」 乔嘉诺勐地抬眸看向谭斐然。 「你不仅想和他做朋友，更想和他做恋人吧。」谭斐然一瞬不瞬的盯着乔嘉诺的眼睛，他嘴角挂着笑意，眼里却是一片冷然，「就连刚才在台上的话也是说给他听的。」 乔嘉诺知道谭斐然在表达什么，他气得胸口一起一伏，但很快，他就想通了，突然笑了起来：「是啊，我想和靳储做朋友、做恋人，至于你，我连多看你一眼都嫌噁心。」 说完，乔嘉诺绕过谭斐然打算离开。 却忽然听得谭斐然说道：「你不怕我把这件事说出去？」 乔嘉诺连头也没回：「那你去说呗。」 第103章 理解 最后乔嘉诺不知道谭斐然有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但是第二天，他还是被班主任叫到了办公室。 高一8班的班主任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男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啰嗦，以至于大家私底下都悄悄叫他唐僧。 「你父母把你送来学校，是让你来安安心心念书，不是让你来搞那么多的有的没的！」班主任气得吹鬍子瞪眼睛，暴躁如雷的拍着办公桌说道，「你这么做有考虑过你的父母吗？你想过你父母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吗？」 班主任说得口沫横飞，乔嘉诺听得沉默不语。 等到班主任说完后，他才弱弱的开口道：「老师，我也在安安心心的念书，我上次不是考了班上第四名吗？」 班主任明显噎了一下，再说话时已经不是那么的理直气壮了，「谁告诉你学习成绩好就可以早恋了？」 乔嘉诺说耐心解释：「可是我的学习成绩好不好和我早不早恋没有必然联繫。」 班主任见乔嘉诺还在强词夺理，气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你不要把话说得那么满，你看看学校里有那么多人因为早恋而影响学习，最后连高考都没有发挥好。」 乔嘉诺默默后退一步，避开班主任喷出来的口水，静默片刻，他忽然无比认真的看向班主任，随后郑重其事的说道：「老师，我向你保证，我是个例外，早恋不会影响我的学习。」 班主任咬牙切齿的盯着乔嘉诺。 「再说了——」乔嘉诺咧着唇笑起来，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我觉得十六岁也不小了，只是正常发展人际关系而已，说是早恋的话有点难听了。」 班主任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学生得寸进尺，顺着杆子往上爬，一时间气得整张脸都青了，他什么都顾不上，滔天的愤怒扑面而来，驱使着他拿起办公桌上的纸巾盒就朝着乔嘉诺的脸砸去。 乔嘉诺吓了一跳，赶紧弯腰往旁边躲去，倒是轻而易举的躲开了，纸巾盒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发出啪嗒一声清响。 第210页 「还好我反应快……」乔嘉诺拍着胸口松了口气，还没缓过神来，就被已经从椅子上蹦起来的班主任伸手点住了脑门。 班主任在这所中学教了十多年的书，什么样子的学生没见过？可是他对那些学生完全不用像对乔嘉诺这样操心，乔嘉诺听话懂事不闯祸，最重要的是他进步非常快，可以作为同学们的榜样。 然而现在这个榜样知错犯错、死不悔改，还要怎么做大家的榜样？ 班主任真是快要气死了。 「毛都没长齐还想当成年人吗？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敢都不敢往找对象的方面想，更别说做出早恋这么出格的事情来。」班主任作势戳了下乔嘉诺的脑门，恶狠狠的说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找你父母来跟我谈!」 于是，两天后。 对此事毫不知情的陈月被喊来了学校。 由于陈月是在接到班主任的电话后临时赶来学校，当乔嘉诺知道陈月的到来时，陈月已经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待了将近半个小时，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些什么。 靠近办公室的几个班级都知道了乔嘉诺被请家长的消息，纷纷在课后跑到走廊上围观看热闹。 只有身为当事人的乔嘉诺异常淡定，哪怕班里的人都跑出去大半，他仍旧无动于衷，一直待在自个儿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写着试卷。 廉晋华和吴翼从后面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了乔嘉诺低垂着的后脑勺。 他们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和乔嘉诺说话，却被从前门进来的一个女生抢了先。 那个女生长得很漂亮，长头髮大眼睛，喜欢穿浅色带蕾丝边的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像个公主一样，私底下经常有人说她是高一年级的级花。 但是很少人知道，那天晚上乔嘉诺在台上唱歌时，级花在台下哭得特别伤心。 级花面带犹豫，走到乔嘉诺跟前，轻轻敲了下桌面。 乔嘉诺早在余光中注意到了级花的到来，因此他抬起头时并不意外，还很淡定的抬了抬下巴，眼神里有着疑惑。 「我能问你件事吗？」级花像是豁出去了，若是以前，她绝对不敢主动向乔嘉诺询问这些问题。 乔嘉诺知道她要问什么：「你问。」 「你真的有女朋友吗？」级花怀着最后一丝希望，「还是说你只是不想被骚扰了，才故意在唱歌时那样说。」 乔嘉诺被评为萤市中学的校草，明恋暗恋他的女生多到数不胜数，肯定有被骚扰的情况存在，不过要说他为了避免被骚扰就谎称有女朋友，这种行为未免太自找麻烦了，乔嘉诺也不是吃饱了没事干。 「那些话的确是我故意说的，可都是故意说给我对象听的。」顿了顿，乔嘉诺无情的打破了级花的最后一丝希望「很抱歉，我有对象了。」 级花瞬间眼睛通红，哽咽着跑出了教室。 只有廉晋华和吴翼还目瞪口呆的站在教室门口，目睹了刚才那一幕，他们脸上多多少少写着尴尬，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一声不吭的回到各自座位上，和乔嘉诺一样翻开试卷开始做题。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两天了，期间他们有无数次机会找乔嘉诺打听。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廉晋华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排斥，只要吴翼提起来，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次数多了，吴翼就不敢再提，更别说单独找乔嘉诺打听。 本来乔嘉诺已经做好了向他们摊牌的准备，哪知道这两个人这么沉得住气，都过去两天了硬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事后乔嘉诺仔细想了想，认为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于是跟着他们一起装傻。 三个装傻的做完了半张试卷，挤在外面走廊上看热闹的同学们才被姗姗来迟的老师赶回教室。 等到乔嘉诺下课后再去打探时，陈月已经走了，也没有告知他一声。 - 晚上，下了晚自习的乔嘉诺回到家。 他推开门，就看到陈月和乔东一左一右的分别坐在沙发两端的身影，两个人在说着话，听见他的开门声后，说话声顿时戛然而止。 乔嘉诺已经猜到即将发生什么，走过去把背包往沙发上一扔，表情凝重的看了眼陈月。 「妈。」 陈月忙了一天，又被乔嘉诺的班主任一个电话喊去学校，肚子里早已压了一堆的火气，忍到现在，她的脸色着实不好看，也就没有耐心再和乔嘉诺绕弯子。 「你老师说你有女朋友了。」陈月开门见山的说，「什么时候的事？」 「前不久。」 见乔嘉诺这么坦诚，陈月和乔东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最后还是陈月开口：「你知不知道这么做是不对的？你还是个高一的学生，后年你就要面临高考了，你这么做会影响你的学习！」 乔东像模像样的点了点头：「你妈说得对。」 乔嘉诺很平静的反驳：「可是我的考试名次不仅没有下降，还上升了。」 陈月说：「那是因为你们刚开始谈，以后就说不准了。」 乔嘉诺看了眼陈月笃定的脸，又看了眼乔东贊同的表情，心想还好他们只是知道他交往了个女朋友，以他们这样的观念，要是知道那个「女朋友」是靳储的话，是不是要疯掉？ 不过知道也是迟早的事。 在乔嘉诺决定接受靳储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没打算谈一辈子的地下恋情。 第211页 因此他不会在这件事上退步，从现在起就要温水煮青蛙的让陈月和乔东一点点接受现实。 「我向你们保证我的学习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乔嘉诺上前拉住陈月的手，轻轻晃了晃，难得用撒娇的口吻说道，「妈，我都十六岁了，你不是经常说我也是个小大人了吗？我以为你能理解我，结果你和我老师站在一边。」 说到这里，乔嘉诺露出委屈的表情，却惹得陈月哭笑不得，憋了一肚子的气都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我来理解你，那谁来理解我？」陈月弹了下乔嘉诺的脑门，尽管话是这么说，可她那难看的脸色到底缓和了不少，「我上着班就莫名其妙的被你老师喊去学校，还要接受那么多人的围观，我心里不难受啊？」 乔嘉诺靠到陈月身上，小声又愧疚的说了声对不起。 陈月垂眸看着自己儿子写满了依赖的脸，有些不好受，心里也一揪一揪的疼，原本她和乔东准备了一堆审问的话，到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 再三确定了乔嘉诺的态度后，陈月还是妥协了，只是该说的一定要说。 「如果我发现你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学习，我和你爸一定不会像现在这么好说话，还有以后不要再在学校里胡说八道，下次你老师再打电话来，我可不会接了。」 乔嘉诺脸色一喜，当即凑过去在陈月脸上啵唧一口。 「谢谢妈！我就知道你会理解我！」 说完，又啵唧一口旁边眼巴巴望着他的乔东。 「谢谢爸！」 第104章 试探 然后乔嘉诺就高高兴兴的跑开了。 只剩下陈月和乔东一脸懵的坐在沙发上。 两个人对视片刻，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乔东挠了挠头髮，瞥了眼乔嘉诺房间的方向，讪讪道：「你就不好奇他的女朋友是谁吗？」 陈月看着自己老公的怂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当然好奇，怎么可能不好奇。」 「那你刚才不问一下？」 「要问你自己去问，别什么都指望我来。」陈月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难道你忘了上次我们多说了几句，他就哭得跟什么似的？我才不想再在孩子那儿当坏人了。」 乔东哑口无言。 陈月不敢问，他肯定就更不敢了。 不过说起那天，夫妻俩又想到那件闹得很不愉快的事，于是不约而同的沉默下来，他们猜测，可能就是靳储的离开给乔嘉诺带来了太大的伤害，所以乔嘉诺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这些反常的举动来。 说不定乔嘉诺早恋也是因为太孤独了。 算了，随他去吧。 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 才短短几分钟内，陈月和乔东就已经把自己说服了。 - 乔嘉诺提着背包回到卧室。 换了套舒适的衣服后，便趴在床上给靳储打电话。 快要晚上十一点钟，按理说靳储也该休息了，可是乔嘉诺等了约莫半个小时才等到靳储回电话。 靳储那边的背景很安静，应该是在卧室了，时不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着像是在翻阅纸张。 乔嘉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他的近况，靳储也在耐心听着，偶尔反问一两句。 「对了。」乔嘉诺话锋一转，「我妈今天被请去学校了，她和我爸都知道我有对象的事了。」 对面翻阅的声响霎时消失。 隔着电话，乔嘉诺都能感受到靳储的紧张，他问得格外小心翼翼：「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们很好说话。」乔嘉诺无聊的捏着床单，心想还能把他怎么样，顶多就是挨顿打，当然前提得是他们不知道他的对象是靳储，不然就不止一顿打那么简单了。 想到这里，乔嘉诺有些头疼。 而靳储却是明显松口气：「叔叔阿姨怎么说？」 「他们同意了。」 「……」靳储仿佛连唿吸都停止了，他那边静得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声音，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他们……真的同意了？」 乔嘉诺知道靳储会错意了，故意说道：「真的，没骗你。」 「那我……」 「他们只同意了我和我女朋友。」乔嘉诺被靳储如临大敌的态度逗得扑哧一笑，在床上翻来滚去，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他们不知道我女朋友是你，瞧你紧张的哈哈哈哈哈……」 靳储再次没声了。 等到乔嘉诺慢慢笑够了，才注意到靳储的安静，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做得有点过了，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担忧代替，连忙鲤鱼打挺翻坐起来：「靳储？」 等了一会儿，对面才传来一声嘆息：「在呢。」 「靳储。」 「我在。」 「你生气啦？」在乔嘉诺眼里，靳储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气鬼，而且还死鸭子嘴硬，打死不肯承认。 果然—— 「没有。」靳储说。 要是以前，乔嘉诺肯定妥协，行吧，靳储是老大，靳储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现在，他这个农民已经翻身把歌唱，于是乔嘉诺不服道：「你就是生气了，你还不承认，你生气时就是这个反应。」 靳储问：「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小气？」 乔嘉诺哼了一声，默认了。 「行吧。」靳储无奈，沉默片刻，又说，「我只是觉得……」 第212页 说着，又停下来了。 乔嘉诺接着问道：「你觉得什么？」 「没什么。」靳储觉得这条路太遥远太坎坷，现在的他看不到一点希望，可是这些丧气话没必要对乔嘉诺说，比起被迷雾包裹的未来，他更害怕乔嘉诺胡思乱想放弃他。 乔嘉诺讪讪摸了下鼻子。 「对了。」靳储说，「你暑假有安排吗？」 乔嘉诺知道靳储在转移话题，便十分配合的回答：「没有。」 靳储轻笑：「我们去旅游？」 「好啊！」乔嘉诺整个人都亢奋了起来，「好啊好啊好啊！」 乔嘉诺不是个喜欢在寒暑假出行的人，对他来说，暑假太热，寒假太冷，更适合窝在家里睡懒觉、打游戏，不过如果是和靳储一起出游的话，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现在才五月，暑假要等到七月去了。 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乔嘉诺却已经暗暗的期待起来，甚至感觉度日如年。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暑假。 由于乔嘉诺没有办理护照，靳储挑选了一圈后只能把旅游范围缩小到国内，又考虑到乔嘉诺不喜欢来回奔波，靳储决定去云南大理。 「听说泸沽湖很漂亮。」乔嘉诺说，上辈子他和霍雨青去过一次大理，那是他们第一次一起旅游，为此，刚上大一的乔嘉诺做兼职攒了三个月的旅费。 可惜就在那次旅途中，霍雨青三番四次耍小性子，稍微有点不如她的意就开始闹脾气，折腾得乔嘉诺烦不胜烦，最后还没有达到泸沽湖就返程了。 自从有了那次不愉快的经歷之后，大理和泸沽湖都已经成为乔嘉诺的心理阴影了，若是别人提起去那里，他肯定想也不想就赶紧摇头。 然而这次他要和靳储一起去，有了靳储在，好像那点心理阴影也不算什么了。 为了能够一起出发去大理，靳储会先从帝都飞到c市，再在c市打车来到萤市，接到乔嘉诺后，两个人便一起从萤市出发。 乔嘉诺早在两天前就收拾好行李了，即将见面前的晚上，他竟然兴奋到睡不着。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靳储的音容笑貌……不对，应该全是靳储面无表情的模样，靳储不喜欢笑，时常板着一张脸。 以前乔嘉诺不喜欢靳储板着脸的样子，现在不知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还是怎么的，他越想越觉得喜欢，越想越感到思念。 不管那时的靳储是什么样，总归是陪伴在他身边的，哪像现在连个影子都瞧不到。 乔嘉诺第一次这么疯狂的思念靳储。 思念得快要疯掉。 他恨不得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就能见到靳储了。 他在床头柜上摸到手机，想给靳储打个电话，迷迷煳煳听到语音提示对方关机后，才勐然想起来——靳储已经上飞机了，上机前还在和他打电话呢。 乔嘉诺失了魂，磨磨蹭蹭到半夜，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做贼似的偷偷摸摸跑进靳储以前的房间，从衣柜里翻出靳储以前穿过的衣服。 这件衣服被陈月洗过两次，靳储留在上面的味道已经很淡很淡了。 可乔嘉诺还是能嗅到，那股属于靳储的气息，很淡很好闻，明明他们以前用的一样的香皂，用的一样的洗衣液，可那些味道到了靳储身上就成了专属。 乔嘉诺把衣服垫在枕头上，半张脸都埋进衣服里，逐渐睡了过去。 - 第二天，乔嘉诺是被陈月摇醒的。 陈月知道靳储要回来，和乔东一起高兴了好几天，今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又把靳储的房间里里外外的打扫并整理了一下，还清点了一下生活用品，做完早饭后，才想起乔嘉诺还在睡觉。 「嘉诺起来了！刚放假就养成了赖床的坏习惯，以后上了高三可怎么得了？」现在乔嘉诺长大了，陈月不敢再像以前一样随便掀被子，便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抽枕头，抽到一半就发现不对劲了，「这枕巾太厚了吧，什么时候买的啊……不对，这是小储的衣服！你这孩子，拿人家衣服干什么？」 说着，狠狠一巴掌拍在乔嘉诺身上。 虽然隔着一层薄被，但是架不住陈月的力气太大，拍得乔嘉诺一下子惊坐起来，睡意瞬间消散大半。 睁开眼，对上陈月生气的脸。 「我没有给你买枕巾吗？你怎么拿小储的衣服在枕头上垫着？」陈月拎着靳储的衣服，点了下乔嘉诺的脑袋，噼头盖脸的教训道，「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事，要是小储回来看到这些，他会怎么想？」 乔嘉诺还有些迷煳，下意识回答：「他会直接拿一打他的衣服给我。」 陈月眼睛一瞪。 乔嘉诺被吓得彻底清醒了，裹着被子，赶忙解释道：「我就想着用衣服垫着睡会舒服一点，反正靳储不穿这些衣服了。」 陈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当即软下心来，耐心的说：「那你也不能这么做，你这样很不尊重人。」 乔嘉诺不想再纠结这件事了，便嗯嗯啊啊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说不定靳储巴不得被他不尊重呢。 陈月说了几句，催促乔嘉诺赶紧起床，随后拎着靳储的衣服走出卧室。 外面的乔东听到动静，随口问陈月发生了什么事。 陈月说起这个就很生气，又把乔嘉诺从头到尾的数落了一遍。 第213页 可乔东却不像陈月那样激动，反而转过头，目光中带有打量的看了一眼往卫生间走的乔嘉诺。 乔嘉诺注意到乔东的视线，停下脚步，他以为乔东要和陈月一起教训他一顿，哪知道乔东只是平静的笑了笑，像是调侃的说：「没想到你们兄弟俩的感情已经好到这种程度了。」 其实这句话不算什么，如果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并不会引起乔嘉诺的注意。 也许是乔嘉诺做贼心虚，也许是乔嘉诺这两天一直在想着以后向父母摊牌的事，这一刻，他竟然平白无故的生出一种乔东话里有话的感觉。 他顿时吓得一愣，额头上的冷汗迅速冒了出来。 第105章 见面 乔嘉诺不知道乔东是真的在试探他，还是在单纯感嘆他和靳储的关系好，他不敢轻举妄动，愣了一会儿，才悄悄的舒出口气：「靳储对我挺好的。」 尽管乔东长得清秀斯文，可他看起来还是那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仿佛任何人都能一眼看穿他的心思。 乔东从来都是有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这次也不例外，听完乔嘉诺的回答后，满意的笑了起来。 「关系好就好。」乔东搓了搓手，「虽然小储回帝都找他爸去了，但是我们好歹生活过一段时间，也把小储当成了我们的家人，所以爸爸还是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的。」 乔嘉诺仔细打量了一番乔东的表情，见乔东像是确定没有多想一样，才彻底放下心来。 看来是他过于做贼心虚了，才这么草木皆兵。 「爸，你放心。」乔嘉诺缩了下肩膀，底气不太足的说，「我们会好好的。」 乔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陈月打断了：「别光是嘴巴上这么说，行动上却没有什么变化，既然你都这么想了，以后别随随便便跑进小储房间里翻他的东西。」 乔嘉诺吐了下舌头。 「好了别愣在这里了。」陈月把乔嘉诺往卫生间里推搡，「快去洗漱，早饭都要凉了。」 等到陈月把乔嘉诺推进卫生间，转身就看到乔东依然站在原地，表情愣愣的看着已经关上的卫生间门，他眉头微皱，脸色略显凝重。 「你在想什么呢？」陈月拎着靳储的衣服轻轻往乔东身上挥了下，「我感觉你今天怪怪的。」 乔东骤然回神，然而他眉宇间的忧虑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他的眼神落到靳储的衣服上，斟酌了一会儿，才很委婉的说：「你有没有感觉嘉诺和小储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陈月走进靳储卧室，把衣服挂进衣柜里，出来后莫名的看向一脸深沉的乔东：「怎么个奇怪法？」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就是很奇怪。」乔东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他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可是他不敢朝那个方向想，那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陈月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乔东接下来的内容，反而看见瀰漫在乔东脸上的忧虑越来越严重，她不禁伸手摸了下乔东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啊……你是不是不舒服？」 乔东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还是没有憋出来一个字，他颓然的拍开陈月的手，嘆口气：「我没有不舒服，我有点饿了，先去吃饭。」 陈月担心道：「你真的没事？」 乔东失魂落魄的走掉了，似乎没有听见陈月的说话声。 陈月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今天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小储回来太高兴了？」 想到靳储，陈月的心情很快变得愉悦起来，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陈月是心情好了，可是餐桌前的乔东却是如坐针毡。 其实乔东有很多事没有告诉陈月—— 比如靳储之前回来过，只是乔嘉诺没有向他们提起而已，再比如他那天上午有份文件忘在家里，急急忙忙的从单位赶回来拿，哪知道不小心撞见乔嘉诺和靳储在厨房里抱成一团，乔嘉诺还像小鸡啄米似的亲了几下靳储的嘴巴，而靳储习以为常，没有一丁点的不习惯。 那时的乔东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本来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和他们打招唿，再询问靳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他没有那样做，他选择了悄无声息的离开。 随后从那天起，乔嘉诺亲吻靳储的画面犹如一根刺一样，扎在乔东心尖上。 尽管它的存在感不强，可是每次用手抚摸上去，都会有很强的异物感。 直到刚才，乔东又亲眼看见陈月从乔嘉诺卧室里拎出靳储的衣服，于是那一幕幕再次浮现上来，在乔东眼前走马观花的展现。 乔东快要崩溃了。 他憋得难受，恨不得现在就把乔嘉诺从卫生间里拎出来盘问清楚，但是他不敢这么做。 倒不是害怕从乔嘉诺嘴里听到不好的答案，而是如果他猜对了，乔嘉诺和靳储真是他想像的那种关系……那他和陈月应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让两个孩子分开，他不忍心。 让两个孩子继续在一起，他又做不到。 等到乔嘉诺在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乔东已经吃完早饭，钻回卧室补觉了，好在今天是周末，他不用上班，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消化那些负面情绪。 乔嘉诺咬了口包子，心虚的往乔东卧室看了一眼。 卧室门没有关上，从敞开的缝隙里，可以看到乔东把胳膊搭在脑门上，一动不动的像是已经睡着了。 第214页 乔嘉诺问陈月：「爸怎么了？」 「不知道，他今天有点奇奇怪怪的。」陈月喝了口粥，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可能是工作压力大了吧，他这两年升职快，连着跳了两级，不知道有多少人明里暗里的盯着咱们家，那些人的眼睛红得都能滴出血了。」 没一会儿，话题就被转走了。 靳储本该上午就到，结果飞机延误了两个小时，拖到中午快十二点钟，他才给乔嘉诺打来电话。 乔嘉诺还没挂断电话，就像只小鸟一样的飞出了家门，后面的陈月喊都喊不住。 陈月嗨了一声，转头看向乔东，半是好笑半是抱怨的说：「可惜我们嘉诺不是女孩子，不然都可以给他们安排上了，我瞧着小储这孩子确实不错，懂事听话，学习成绩还那么好，以后肯定有大出息，就是不知道便宜了哪家姑娘。」 「……」乔东一言难尽的看着陈月，欲言又止，还是没挤出一个字来。 陈月盯着乔东打量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便秘啦？」 乔东：「……」 早知道起床又要面临这些头疼的问题，他还不如一直在床上躺着。 - 乔嘉诺在小区大门外等了没多久，就看见一辆车缓缓驶了过来，后座的车门打开，一道清瘦颀长的身影走了下来，司机连忙跟着下来，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不大的行李箱。 七月的阳光很晒，也把靳储的身影拉得很长，靳储的头髮和眸子在阳光下的颜色偏浅，看着十分冷漠，里面却盛满了盈盈笑意。 当乔嘉诺和靳储对上目光的剎那，所有压不住的思念都在瞬间落到了实处。 乔嘉诺左忍右忍，还是没忍住扑过去把靳储一把抱住。 靳储刚好接过司机手里的行李箱，余光中注意到乔嘉诺的动作，似乎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把乔嘉诺抱进怀里。 「小心点。」等乔嘉诺站稳后，靳储才揉了揉他的头髮，「别摔着了。」 乔嘉诺在靳储怀里抬起头，下巴抵在靳储的胸口上，便看见靳储的下颌线完美，轮廓深刻，即便是从这样的死亡角度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好看。 「摔着不是有你接着吗？」乔嘉诺眯起眼睛，抬手用食指在靳储的下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好像又长高了。」 靳储嗯了一声，低下头，让乔嘉诺更加方便的戳他下巴：「超过一米八五了。」 乔嘉诺想了想靳储上辈子的身高，顿时酸熘熘：「还会长的。」 刚把话说完，旁边突然响起一道咳嗽声。 乔嘉诺僵了片刻，转头看去，就看见那个司机居然还在，不仅在，而且眼巴巴的望着他和靳储两个人。 司机看乔嘉诺和靳储这么亲密，像是有些无措，但更多的还是尴尬，他说：「小靳总，我先帮你把行李箱提上去吧，再找个地方把车停了。」 「……」乔嘉诺懵了，转而抬头看向靳储，「你们认识吗？」 靳储说：「他是靳家在c市分公司的司机，后面几天会和我们一起。」 虽然乔嘉诺还在懵逼的状态中，但是听说司机和靳储认识后，便不动声色的从靳储怀里退了出来。 司机脸上挂着客气的笑容，对乔嘉诺说：「你好，我姓周。」 周叔本想帮靳储把行李箱提上去，不过被靳储拒绝了，周叔也没有勉强，而是说他会在附近找一家旅馆住下，等到出发那天再过来接他们。 乔嘉诺听着靳储和周叔的对话，越听越奇怪，一直忍到两个人进了单元楼，他才说：「那个周叔怎么像是你们家里派来监视你的人？」 靳储没有否认，牵着乔嘉诺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他不会跟着我们太久。」 其实连靳储也不知道靳家会安排这么一个周叔过来，而且那个周叔看着性格憨厚又好说话，实际上他这个人并不如表面上看着那么简单。 靳储垂眸，长睫掩去了眼底的阴霾。 这些细节都没有被乔嘉诺发现。 走到家门口时，乔嘉诺便很自觉的和靳储拉开了距离。 陈月和乔东已经在客厅里坐着等了有些时间，听见开门声后，陈月连忙迎了过去，沉默寡言的乔东跟在后面，被靳储乖乖喊了一声后，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不知道是不是乔东的心理作用，好像无论乔嘉诺和靳储怎么做，他都会感觉不对劲——如果两个孩子靠得太近了，他会认为自己猜得对，如果两个孩子像现在这样保持距离，他又会认为他们在故意避嫌。 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挤在乔东的脑袋里，他的头都快要炸开了。 第106章 茫然 唯一让乔东有所安慰的是，在陈月的强烈要求下，靳储会在萤市住上一段时间，他还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看看自己儿子和靳储之间是不是他猜测的那层关系。 然而乔东没有想到，几天下来，乔嘉诺和靳储相处得非常和谐，他明里暗里的盯梢了很久，也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时间久了，乔东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或者他那天看花眼了，乔嘉诺根本没有亲上靳储，只是角度的问题。 乔东疑神疑鬼的，惹得陈月都快要以为他不正常了，趁着晚上睡觉休息时，陈月拉着他说：「老乔，我发现你最近很不对劲啊，你究竟怎么了？」 第215页 乔东用手枕着脑袋，正在想这件事情，冷不丁听陈月这么一说，他下意识回道：「我没怎么，是你想多了。」 陈月盯着乔东心虚的侧脸，掀起嘴角冷笑一声：「说谎之前先收拾一下你的表情。」 闻言，乔东心里一慌，连忙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反应过来后，他啧了一下，继续把手枕在脑袋下面，烦躁又郁闷的开口：「哎呀你就别瞎操心了，睡觉吧。」 陈月本想和乔东谈下心的，结果瞧见乔东这么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顿时也来了气，关掉床头灯，气鼓鼓的钻进了被子里，用背对着乔东。 然而过了一会儿，陈月还是没能按捺住，扭头看向乔东在黑暗中模煳的轮廓。 「你是不是不希望小储回来？」 「我没有！」乔东被陈月突如其来的话吓到了，条件反射性的摇头否认，「你想多了。」 「不是我想多了，是你最近太反常了，自从小储回来后，你就一直表现得怪怪的。」陈月说，「而且你总是盯着嘉诺和小储看，我还以为你对小储有意见呢。」 乔东讪讪：「有这么明显吗？」 其实也不是特别明显，主要是陈月和乔东结婚十多年，她很了解乔东的性子，如果是一次两次就算了，可是这几天乔东三番四次的盯着乔嘉诺和靳储看，那肯定就是有事。 而且乔嘉诺也了解他爸，不可能察觉不出乔东的异样，乔嘉诺私底下还向陈月打听过几次关于乔东的事。 不过陈月没有把这些事说出来。 - 与此同时，乔嘉诺轻手轻脚的下了床。 他走到门前，贴在房门上静静的听了很久，确定乔东和陈月都睡下后，才悄悄的打开房门。 靳储的卧室就在隔壁，房门没有上锁，仿佛靳储早就猜到了乔嘉诺会在今天晚上过来找他一样。 乔嘉诺轻而易举的熘了进去，摸到靳储床上，掀开薄被正要钻进去，就感觉到一双有些冰凉的手搂住了他的腰肢，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双手忽然稍作用力，便将他抱上床。 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紧随而来的是洒在乔嘉诺脸上的温热气息，带着靳储身上独有的气息。 靳储把乔嘉诺压在身下，双手撑在乔嘉诺的头两侧，他有些重的喘息着，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乔嘉诺。 乔嘉诺身体僵硬，睁圆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靳储，室内的光线不太明亮，从他的角度，只能隐约瞧见靳储模煳的轮廓，可是靳储的眼睛那么亮，里面好似闪烁着星星。 靳储身上的气息从四面八方涌来，犹如潮水一般的汹涌又肆意。 那股浪潮，几乎要把乔嘉诺淹没。 乔嘉诺情不自禁，抬起手悄悄圈住靳储的脖子，连着身体也往上带了下，和靳储贴近。 很快，耳边响起靳储的轻笑声，靳储的嗓音偏低沉，有着金属般的质感，他把脸埋在乔嘉诺的颈窝里，手上不停歇的捏了下乔嘉诺腰间的软肉：「怎么今晚突然这么大胆了？」 前几个晚上，乔嘉诺为了不引起乔东的怀疑，只得安安分分的睡在自己卧室里，可是明天下午他们就要启程去大理了，刚才乔嘉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到靳储和他仅有一墙之隔，就越想越难耐。 最后乔嘉诺没再顾及那么多，硬着头皮跑了过来。 「我爸妈已经睡了，他们不知道我来找你。」乔嘉诺小鸡啄米似的在靳储嘴巴上亲了几口。 靳储嗯了一声，没给乔嘉诺拉开彼此距离的机会，他用不重的力道捏住了乔嘉诺的下巴，身体顺势下沉，化被动为主动的咬了下乔嘉诺的唇。 薄被把两个人盖得严严实实。 在这狭窄又逼仄的空间里，两个人唿吸缠绕，甚至能够清楚感受到对方身体的温度。 乔嘉诺不知道双手该如何摆放，他只能无措的扯着靳储的睡衣，唿出来的热气全部落在靳储的脸上，仿佛随时都能燃烧起来。 太热了。 哪怕卧室里开着冷气，可薄被里的空气还是那么滚烫。 以至于他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的变得热起来。 虽然他们两个人在这方面已经不是毫无经验的新手，但是他们之前的接吻次数加起来用两只手都能数清楚，他们在这方面实在算不上熟练。 然而即便吻得磕磕绊绊的，他们还是从中找到了乐趣。 他们在唇齿间慢慢的推搡着，好像在玩你追我躲的小游戏似的。 两个人都玩得乐此不疲。 可是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道理？玩着玩着，就玩出了火。 乔嘉诺感觉到了自家小兄弟的变化，不仅站了起来，还直挺挺的盯着靳储的腹部，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他纠结着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结果靳储的手朝下伸去。 「……」 乔嘉诺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人握住了命脉，快要不能言语。 半晌，乔嘉诺小声又结巴的说：「靳、靳储，我……」 「嘘——」靳储打断了他。 乔嘉诺立即闭嘴。 靳储沉默不语，伸手打开了床头的檯灯。 暗黄的灯光瞬间填满这片小天地。 乔嘉诺躺在他身下，双手被他禁锢在头顶上动弹不得，漂亮的桃花眼染上了一层朦胧的湿意，就连眼尾那颗小小的黑痣也泛着晶莹的光泽。 第216页 灯光中，乔嘉诺眼巴巴的望着靳储，仿佛在整个世界里只能看到他的存在。 「靳储……」半天没有等来靳储的动静，乔嘉诺很轻的喊了一声，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依赖，「我有点冷。」 刚才靳储开灯时掀开了薄被，这会儿冷空气直往乔嘉诺身上扑。 「对不起，我把冷气开得太低了。」靳储摸了摸乔嘉诺的脸，很凉，他有点心疼。 乔嘉诺摇了摇头，就着靳储手势像猫儿一般，用脸在靳储手心里蹭了蹭。 这一刻，靳储的唿吸愈发粗重起来，他看见乔嘉诺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一眼能够望穿的泉水，在粼粼波光间，生出了那么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 靳储的嗓子发干，干得几乎要灼烧起来。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手从乔嘉诺脸上拿开，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遥控器，把空调温度往上调了几度，放回遥控器后，他重新用薄被笼罩上自己和乔嘉诺。 暖黄的灯光洒在薄被上，勉强照亮薄被里面的小空间。 这下乔嘉诺能看清楚看到靳储的眼睛、靳储的脸、以及靳储低头亲吻他时的表情，他还以为靳储要继续亲下去，便主动往前送了送，哪知道靳储只是蜻蜓点水的在他嘴唇上碰了下。 乔嘉诺懵了一瞬。 等他有所意识的时候，靳储已经顺着他的喉结往下。 经过腹部，在肚脐上停顿了一会儿，继续往下。 当乔嘉诺察觉到靳储的意图后，狠狠的吓了一跳，胡乱抓住靳储的头髮：「靳储，别、别这样……」 「没事……」 最后乔嘉诺没禁受住，那只手还是缓缓放开了。 - 乔东一夜未眠，眼见窗外晨光微熹，他便起床打算去洗个脸，好让自己清醒一下。 没想到刚打开房门，就看到乔嘉诺鬼鬼祟祟的从靳储卧室熘出来，余光发现了乔东的存在，靳储的脚步顿了下，转头看来。 父子俩隔着一个客厅，面对面的撞个正着。 不知怎的，寂静的空气中竟然瀰漫出几分尴尬的氛围。 乔东看了眼乔嘉诺凌乱的头髮和衣服，又看了眼乔嘉诺那明显怔住的表情，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缓缓拧成了一个结。 「爸。」乔嘉诺抱着双臂，不太自在的向乔东打了个招唿，「你起得这么早吗？」 乔东说：「你不也是。」 乔嘉诺顺势回答：「我起来上厕所。」 乔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脱口而出道：「你是在你自己卧室起的还是在靳储卧室起的？」 「当然是我自己卧室。」尽管乔嘉诺心里早已慌得一逼，可表面上还是稳如老狗，他耸了耸肩，非常淡定的说道，「我找靳储说点事。」 乔东紧紧盯着乔嘉诺，仿佛要盯进乔嘉诺的骨子里。 此时此刻，乔东无比清楚的知道他儿子在撒谎，知道他的猜测十有八/九是事实，知道乔嘉诺和靳储可能真的是那种关系…… 乔东忽然感觉双脚一软，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好在他及时扶住门框，才免于摔倒。 「爸，你怎么了？」乔嘉诺发现不对劲，赶紧跑来扶住乔东的手臂，「你哪里不舒服吗？」 乔东扭头对上自己儿子白净的脸，一时间有股强烈的悲伤感涌上心头。 他有很多话想对乔嘉诺说，他也想问清楚乔嘉诺和靳储之间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挤不出来。 如果可以的话，他更希望是自己的记忆出问题了。 明明之前这两个孩子还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无缘无故的谈起恋爱来了呢？ 为什么？ 他们都是男孩啊，他们为什么会喜欢上男孩…… 从古至今，不是只有异性之间才会相互吸引吗？ 乔东心乱如麻，他的脑海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结结实实的堵住了，无论他怎么横冲直撞，都找不到出口，他愣了很久，才泄气的对乔嘉诺摆了摆手：「我可能吃错东西了，肚子有点疼，我先用卫生间了。」 第107章 羞耻 有了靳家安排的张叔在，乔嘉诺和靳储去大理的路上倒是方便了很多。 一路上开开停停的用了十六个小时左右，当他们到达靳储预定的酒店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夜风徐徐，吹拂在脸上十分清爽。 乔嘉诺被吹得有些冷，搓着手臂，下意识往靳储身上靠了靠。 不知为何，明明靳储的手和脸都处于常年冰凉的状态，可是他的身体却热得像个暖炉似的，让乔嘉诺情不自禁的想依偎过去，甚至伸手抱一抱。 听说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就会恨不得时时刻刻和他黏在一起，哪怕什么事都没做，也想有肢体上的交流，就算只是安安静静的牵着手。 上辈子乔嘉诺得知大学室友和女朋友这么谈恋爱时，还很嗤之以鼻，认为他们太黏腻了。 还记得当时的大学室友非常不满，反驳说乔嘉诺和霍雨青的交往方式太不正常——哪有人十天半个月不和女朋友联繫却一点也不想念？ 乔嘉诺哪里把霍雨青当成女朋友？ 他分明就是把霍雨青当成了父母安排下来、可有可无的结婚对象罢了。 乔嘉诺被大学室友说教了一通，经过一阵反思后，才决定攒钱带霍雨青出来玩，便是来的云南，可惜后来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第217页 乔嘉诺一直以为保持距离就是他的恋爱方式，即便他和霍雨青谈了那么久的恋爱，也从未想过进一步发展，倒是霍雨青暗示了他很多次，只是都被他装傻煳弄过去了，至少在结婚之前，他不想碰霍雨青。 然而同样的问题放在他和靳储身上，他就像是失了智一样。 他想黏在靳储身上，想和靳储有肢体上的接触，想进一步发展。 他怀疑自己得了皮肤饥渴症。 等乔嘉诺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快靠近靳储的怀里了。 靳储似乎没什么顾忌，搂住乔嘉诺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怀抱里带了带。 乔嘉诺很快意识到什么，赶紧从靳储怀里退出来，他转头就看见刚搬完行李箱的张叔站在车子的后备箱前面，探着脑袋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四目相对。 乔嘉诺有些尴尬，也有些心虚，连双手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摆放。 反而是张叔淡定得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放好行李箱后，面色如常的走过来：「小靳总，我去办理入住手续。」 靳储没有拒绝，把他订房间的手机号说给了张叔。 张叔去前台办理入住，乔嘉诺和靳储便拖着行李箱在电梯口等着。 本来乔嘉诺和靳储站得端端正正，还保持了大约半眯的距离，结果乔嘉诺突然心痒，迈着小碎步朝着靳储的方向挪动了两下。 靳储低眉看了眼乔嘉诺悄悄接近的的脚，冷不丁扯了下嘴角，轻笑出声。 乔嘉诺步子一顿。 靳储抿起唇，伸手拉住乔嘉诺的手腕，轻而易举的把他扯了过来。 乔嘉诺还没反应过来，只感觉手腕上的力道一重，下一刻就被靳储扯入怀中，靳储转身面向他，几乎遮住了从大厅那边洒来的全部光亮。 「靳储？」 「嗯。」靳储低头，飞快的在乔嘉诺嘴巴上亲了一口，「怎么了？」 乔嘉诺抬起下巴，眨了眨眼睛。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靳储完美的下颌线和挺拔的鼻樑，浓密的长睫像是扇子似的，在光洁的皮肤上落出一片小小的暗影。 靳储垂眸注视着他，眼底蔓延着盈盈笑意。 乔嘉诺仿佛发现了什么，又喊：「靳储。」 「嗯。」 靳储一边应着，一边又在乔嘉诺的唇上啄了一下。 「靳储。」又喊。 「嗯。」又亲。 「靳储。」继续喊。 「嗯。」继续亲。 如此下来，乔嘉诺好像得了趣似的，不仅喊得越来越快，而且到后来干脆拖长了声调来喊，喊得靳储直接将唇压在他的唇上。 两个人躲在暗处厮磨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分开。 没等多久，张叔便拿着房卡过来了。 「在五楼。」张叔把其中一张房卡递给乔嘉诺，「门号就在房卡上面，你先上去整理一下，后面我把你的行李箱拿上去。」 本来乔嘉诺不想这么麻烦张叔，但是转念想到这个司机是靳家安排过来的人，还要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害得他和靳储在来的路上规矩得像是小学生一样。 想到这些，乔嘉诺的心情不太愉快，接过房卡，语气淡淡说了声谢谢。 「不客气。」张叔说完，又把另一张房卡递给靳储，「小靳总，这是你的房卡，在三楼。」 乔嘉诺：「……」 他勐地转头瞪向靳储。 靳储似乎也没料到张叔会突然给他一张房卡，稍微愣了一下，缓过神来后还是接下了：「张叔，那你呢？」 「小靳总只开了两间房，但是我们这里有三个人，肯定是不够的。」张叔说，「所以我刚才另外开了一间房，在五楼。」 说罢，张叔不好意思的看向乔嘉诺，略带歉意的说道：「出发前老夫人就特意吩咐过我，要随着盯着小靳总身边的情况，若是发生什么意外，我也不好向老夫人交代，还请你体谅一下。」 乔嘉诺：「……」 张叔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虽然这家酒店只有四星级，但是环境很不错，五楼的房间宽敞明亮，透过落地窗能看见外面沉浸在黑暗中那些影影绰绰的光亮。 没有靳储在身边，乔嘉诺只觉得无聊，再加上昨天在路上奔波了那么久，他洗完澡就躺床上睡着了。 半夜，乔嘉诺睡得迷迷煳煳，忽然感觉身边的床往下一沉，吓得他勐然惊醒，他下意识要弹坐起来，却被那个人翻身压住。 「谁……」 乔嘉诺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个人直接用吻堵住了他的嘴巴。 熟悉的气息铺天盖地的涌来，将他淹没。 乔嘉诺心下瞭然，满腔的惊慌和恐惧逐渐被惊讶和欣喜代替，他伸手攀上靳储的肩膀，主动仰起头迎合对方。 - 第二天。 乔嘉诺一觉睡到大天亮，睁开眼睛就看到一片赤裸的胸膛，他的额头抵在对方的胸膛上，温热的触感通过相贴的皮肤传了过来。 「醒了？」 靳储说话的时候，胸腔在微微振动，乔嘉诺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霎时红了脸。 凌晨夜里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走马观花的浮现，虽然只是简单的相互帮助了一下，但是在这个大白天的回想起来，还是臊得慌。 第218页 乔嘉诺默默拿开了搭在靳储腰间的手，故作镇定的咳嗽一声：「你什么时候醒来的？」 「刚才。」靳储说，其实他和乔嘉诺折腾到凌晨五六点钟，等乔嘉诺洗完澡睡着后，他根本没怎么睡，大脑就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他很害怕闭上眼睛，乔嘉诺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 乔嘉诺并不知道靳储内心的想法，轻轻拍了下他的胸膛：「起来穿衣服了。」 「好。」靳储说着便掀开被子。 乔嘉诺没想到靳储的动作这么迅速，愣了愣，随即条件反射性的把脑袋扭向一边。 下一刻，他耳边冷不丁响起靳储的嗤笑声，紧接着身旁的床往下陷了几分。 「又不是没看过，这么害羞。」靳储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靳储的声音听起来冷冷淡淡，经歷过变声期后显得越发低沉起来，可是传到乔嘉诺耳中却有一股明显的炙热感，连带着靳储喷在他耳朵上的气息也在发烫。 乔嘉诺确实在害羞，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不好意思的时候，他一把推开靳储凑近的脸，面红耳赤道：「我没看过。」 不等靳储说话，乔嘉诺赶紧补充，「关了灯，我什么都没看见。」 靳储轻笑，气息直接喷在乔嘉诺的手心里：「就算没看到，也该摸到了吧。」 乔嘉诺：「……」 操！ 靳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流氓了？ 他甚至怀疑靳储的下句话就是「大不大」了。 乔嘉诺的脸几乎要被蒸熟了，他的手仿佛被烫着了似的，连忙收了回来。 「生气了？」靳储良久没有等到乔嘉诺的回应，又小心翼翼的凑过来，「大……」 「大什么大！」乔嘉诺顿时像被按到了某个开关，气急败坏的打断了靳储的话，他噌的转过身，瞪向靳储的眼睛睁得圆熘熘的，他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你、你也太色了吧，哪有你这么问的？」 竟然还真问他大不大了…… 乔嘉诺震惊了。 他和靳储认识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知道靳储竟然有这种心思，和他表面上冷淡禁/欲的样子一点也不相符。 面对乔嘉诺的质问，靳储却是一脸懵逼：「我问什么了？」 还不承认。 「你自己想。」乔嘉诺想下床从行李箱里拿衣服，又顾忌到此时的他一丝不挂，而靳储还在旁边看着，无奈之下只得作罢，继续傻傻的裹在被子里。 靳储看穿了乔嘉诺的心思，大喇喇的下床走到行李箱前。 「你要穿哪件？」 乔嘉诺被靳储那片白花花的皮肤晃得眼睛疼，干脆闭上眼：「随便。」 「白色的？」 「可以。」 靳储拿了白色上衣和黑色短裤过来，还很贴心的顺便拿了一条新内裤。 乔嘉诺没有下床，很随便的把衣服往身上套。 靳储坐在床边，眉头微皱，还在想着刚才的事情，等到乔嘉诺穿好衣服后，他原封不动的把问题抛了出来：「我刚才问什么了？」 第108章 邮局 乔嘉诺：「……」 他在想靳储究竟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如果靳储是装出来的话，未免也装得太像了吧。 乔嘉诺想来想去，想到最后，他的脑子里全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面对靳储清澈又炯炯有神的目光，他莫名的心虚了起来。 「没、没什么。」乔嘉诺气弱的说完，又理直气壮的转移话题，「你坐在这里干什么呢？快点把衣服穿上，你那司机这么黏着你，指不定等会儿就要来找你了。」 话音落下，却见靳储突然逼近，双手捧住乔嘉诺的脸颊，随后迎着乔嘉诺诧异的目光，在他的嘴巴上啵唧一口。 「大吗？」靳储动了动薄唇，飞快的吐出这两个字。 「……」 乔嘉诺僵住了。 靳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紧接着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像是再也忍受不住了似的，哈哈大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漂亮的牙齿。 「你想听的就是这话吗？」靳储在乔嘉诺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他笑着凑到乔嘉诺耳边，咬了下他的耳朵尖，用非常小的声音说，「你想听多少遍，我就说多少遍。」 这下乔嘉诺不仅是脸红了，连身体都红得像只煮熟的虾子，他很快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抬起手也捏住了靳储的脸。 不过乔嘉诺没收住力道，捏得靳储有些吃痛，轻轻皱了下眉头，却没说什么。 「我才不听。」乔嘉诺粗声粗气的说，「起开，我要穿裤子了。」 靳储很主动：「我帮你？」 「不要你帮。」 乔嘉诺刚拒绝完，就看见靳储作势要掀开裹着他的被子，顿时着急，伸手要把靳储推开，哪知道靳储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两个人双双滚到床上。 乔嘉诺好气又好笑，一边推搡着靳储一边让他起来，结果推着推着，他又和靳储黏腻腻的亲上了。 直到敲门声响起，张叔在门外喊道：「小乔，你起来了吗？」 这家酒店的隔音不是很好，外面张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进来，也不知道张叔是不是也清清楚楚的听见了里面的打闹声。 猝不及防的声音把乔嘉诺吓了一跳，他以最快的速度整理好情绪，扯着嗓子回答：「起来了。」 第219页 张叔问：「请问小靳总在你房间吗？我刚才去找他，他没在房间里。」 乔嘉诺正要说话，却被靳储用吻堵住了嘴巴。 靳储和他交换了一个漫长的深吻，又亲了下他的额头，才撑着手臂从他身上起来：「你去洗漱，我把他打发走。」 此时此刻的乔嘉诺压根没有勇气去面对张叔，听靳储这么说了之后，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有没有穿裤子，他抓起裤子和内裤，头也不回的一熘烟跑进了卫生间。 靳储眼睁睁看着那个光熘熘的屁股消失在视线里，他闭上眼睛，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情绪慢慢恢復平静。 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底已是一片冷漠。 靳储下床拿起落到地毯上的衣服穿上，慢条斯理的理了理头髮，才走过去把门打开。 外面的张叔已经急成热锅上的蚂蚁，差点就要砸门进来了，突然看见靳储完好无损的出现在眼前，张叔松了口气，同时又有些埋怨。 「小靳总，下次你出门前好歹跟我说一声吧，我刚才担心得都想给老夫人打电话了。」 张叔有意把靳老夫人搬出来，靳储又不是傻子，何尝听不出来？ 「这么点小事就急匆匆的想给我奶奶打电话，恐怕到时候被教训的可不是我，而是你。」靳储比张叔高出了大半个脑袋，他垂着眼皮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冷汗涔涔的张叔，油然而生的气势把张叔活生生的压矮了一截。 张叔忍不住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他跟了靳储一路，一直认为靳储只是个看着不太好相处、脾气也有点古怪的少爷罢了，说到底还不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子。 然而这一刻，张叔发现自己看走了眼。 这哪里是个小孩子？这根本就是只披着羊皮的小狼崽子，表面上看起来不言不语，实际上心里像是放了块明镜似的，但凡有人不小心侵入他的领地，只怕会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张叔不停擦拭着脸上的冷汗，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打感情牌：「小靳总，老夫人把你託付给我，我自然要担起这份责任，我也不是故意要管着你，要是你出了什么事，老夫人肯定是拿我问罪的。」 「张叔，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分不清监视和託付的区别吗？」 「……」 闻言，张叔整张脸唰的一下白了。 靳储一只手搭上门框，将张叔往门外逼退了几步，他咧着嘴角笑，有一半的光线洒在他的脸上，却显得有些阴森。 张叔怕极了，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畏惧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你知道我奶奶是什么意思，我也知道，如果我们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那就相安无事的过几天，如果你非要挑明的话……」靳储突然拖长了声调。 张叔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靳储冷眼俯视着张叔紧张兮兮的表情，突然笑得眼睛弯弯牙齿白白：「听说你的大儿子在帝都念大学，正好我有时候挺闲的，想多交几个朋友。」 张叔：「……」 - 等到乔嘉诺磨磨蹭蹭的从卫生间出来时，靳储已经穿戴整齐并且换了套衣服，连头髮也打理得规规矩矩。 乔嘉诺一看就知道靳储肯定回房间了一趟，遍问：「张叔呢？」 「回去了。」 「回哪儿？」 「还能回哪儿？当然是回他住的房间。」靳储被乔嘉诺呆萌的问题逗得直乐，他本来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于是收起手机走向乔嘉诺，「已经下午三点钟了，我们吃点东西再出去逛一逛，可以吗？」 乔嘉诺没有意见，他也不是真正想来这里玩，而是想多和靳储独处一阵子而已。 不过让乔嘉诺觉得奇怪的是，张叔不仅没有再像牛皮糖一样的跟着他们了，还似乎在躲着他们。 他们在楼下餐厅吃饭时遇到了下来买东西的张叔，张叔见到他们犹如看见了妖魔鬼怪，脸色骤变，扭身就跑得无影无踪。 目睹一切的乔嘉诺：「……」 旁边的靳储捏了下他的脸颊，拉回他的思绪：「怎么了？」 乔嘉诺疑惑的说：「张叔好像在躲着我们。」 相比较起来，靳储就很淡定了，放下手给乔嘉诺夹了几筷子菜，哦了一声说：「可能是他想通了吧。」 「想通什么了？」 「不再做电灯泡。」说着，靳储歪头在乔嘉诺脸上亲了一口。 正在吃饭的乔嘉诺避之不及，捂着脸，无比震惊地看向靳储，好半天才挤出气急败坏的两个字：「流氓！」 靳储挑起眉梢，颇有些得意的样子。 「不行。」乔嘉诺越想越感觉自己很吃亏，放下筷子，跃跃欲试的搓了搓手，「我要亲回来。」 哪知道靳储竟然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他：「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 经过靳储的提醒，乔嘉诺才想起观察四周，便发现靳储没有说谎，尽管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可是这家餐厅里的客人不算少，甚至有些人在这里喝下午茶和拍照。 许是刚才乔嘉诺说话的声音有点大，自然而然的吸引了不少客人看过来，还有些女生激动得一边盯着他们一边小声讨论着什么。 乔嘉诺有一瞬间的呆愣，反应过来后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他一把揪住靳储的衣领，对准靳储的嘴巴就吻了下去。 第220页 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下。 却足够让餐厅里的其他客人发出诧异的惊唿声，夹杂着女生们刻意压抑的尖叫声。 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乔嘉诺随便吃了几口便拉着靳储赶紧熘了。 他们目前住在一个古镇上，虽然古镇的商业化痕迹严重，但也保留了部分的原汁原味，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古镇上逛了半圈，来到一家邮局前。 这家邮局很特别，可以给两年后的某个人写信，写的信会暂时保存在邮局里，等到两年后的这个时候，就会被工作人员寄出去。 上辈子乔嘉诺经常听说这样的邮局，可一直没有遇到过，现在遇到了，突然来了兴趣。 乔嘉诺向老闆要了两张信纸和两支笔，拉着靳储在靠近落地窗的小圆桌前坐下。 「我们一人写一封信吧。」乔嘉诺握着笔，撑着下巴的手指在脸颊上一点一点，笑得像只猫儿，「我写给你，你写给我。」 阳光从落地窗外透进来，把乔嘉诺颜色偏淡的眸子照得更浅，里面倒映着的全是靳储的身影。 他看着靳储，仿佛看着自己的全世界。 靳储有几秒的走神，随后拿起信纸上的笔：「两年后的现在，我们已经毕业了吧。」 乔嘉诺说：「是啊，说不定我已经考上帝都的大学了。」 靳储顿了顿，不由得握紧的笔尖，很快在信纸上书写起来。 可是乔嘉诺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应该写什么，他想对靳储说的话太多了，多到一张信纸根本写不完，他也不好意思在信纸上写那些肉麻的话。 半个小时后。 乔嘉诺把他们两个人摺叠好的信纸和笔一起递给邮局老闆，整个过程中，他们都十分默契的没有偷看彼此的书信内容。 然而走出邮局后，乔嘉诺又突然好奇起来。 「你在信上写了什么？」乔嘉诺牵住靳储的手，十指相扣，还很自然的甩了甩，「说来我听听。」 靳储看了眼自己和乔嘉诺相扣的手，然后抬起手：「不怕被人看见吗？」 乔嘉诺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不甚在意的说道：「反正这里没人认识我们，被看到又怎样？」 第109章 鸵鸟 别看乔嘉诺说得这么无所畏惧，快到酒店的时候，他还是悄悄松开了靳储的手。 毕竟有张叔在，他不敢肆无忌惮的乱来。 不过当他们进入酒店大厅的时候，一个长相清秀的女孩突然小跑过来，小口喘着气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个……」女孩面颊微红，不由自主地握紧手里的相机，她小声开口道，「下午你们在隔壁餐厅吃饭时，我和朋友就坐在你们旁边，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 当然不记得了。 当时乔嘉诺根本没有仔细看周围那些人的长相，他只记得那些人的目光一直在他和靳储身上徘徊，不管是否善意，总之看得他挺不适应。 乔嘉诺扭头看了眼靳储。 只见靳储的眉心微蹙，眉眼间带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凉意，似乎被女孩的行为打扰了性质。 乔嘉诺不动声色的拉住靳储的手，轻轻捏了捏，才笑着对女孩说：「好像有点印象。」 「真的吗？那太好了。」女孩很高兴的样子。 可惜靳储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好在女孩没有要搭讪乔嘉诺的意思，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摸出几张照片，忐忑又怀着些许期盼的递给乔嘉诺：「这是我下午拍的几张照片，抱歉，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 乔嘉诺接过照片，定睛一看，顿时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神色。 照片里居然是他和靳储在餐厅接吻的画面，尽管当时的他们只是蜻蜓点水的吻了一下，却被女孩成功抓拍到了。 女孩还拍了一些别的画面，无一例外照片里他们的动作都很亲密，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乔嘉诺摸了摸照片的质量，发现这并不是传统的照片，是拍立得拍出来的小照片，难怪女孩这么快就拿到拍摄成果。 「所以……我想来问一下你们，我可以留几张照片作为纪念吗？」女孩保证道，「拍照只是我的兴趣爱好，我也喜欢收集照片，我发誓我不会把这些照片用在任何商业用途上。」 说完，女孩不安的等了很久，也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乔嘉诺的反应。 可是乔嘉诺一直看着照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迟迟没有说话。 不得已之下，女孩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靳储。 靳储本就不太高兴，察觉到女孩的目光后，他冷飕飕的视线扫了过去。 女孩霎时犹如被冻住了一般，大热天的连唿吸都变得冰凉起来，她吓得赶紧挪开了目光。 「对不起。」乔嘉诺总算回过神来，却拿紧了照片，没有还给女孩的意思，他带着歉意地说道，「我们家里人还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目前我们也不方便把这件事透露出去，照片不能还给你，但是我们可以出钱把这些照片买下来。」 乔嘉诺把话说完，靳储就非常配合地拿出几张百元大钞塞给女孩。 直到乔嘉诺和靳储走进电梯后，女孩的朋友小跑过来，拍了下女孩的肩膀。 「你怎么没把照片要回来呀？」朋友颇为埋怨道。 「啊？」女孩仿佛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把照片要回来，她看了看已经关上的电梯门，又看了看自己手里捏着的钞票，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把所有照片都给他们了，那么好看的男生，留张照片做纪念也好。」 第221页 朋友撇了撇嘴，嘆气：「话说回来，那么好看还有钱的男生居然是一对，可惜了。」 - 乔嘉诺并不知道那两个女生还在讨论他们，回到房间后，他便趴在床上把几张照片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不得不承认，女生的拍照技术很好，不仅逆着光拍出了意境，还把面对镜头的靳储拍得十分好看，靳储的皮肤被暖阳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宛若没有瑕疵的玉，他被乔嘉诺亲上时，眼里有着些许错愕，看起来可爱极了。 乔嘉诺把照片整理好，放进行李箱的夹层里。 说起来，这些照片还是他和靳储正儿八经的第一次合照。 以前他们不是没有一起拍过照，只是那些照片里要么有陈月，要么有乔东，要么夫妻俩一起上，以前乔嘉诺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回想起来，突然感觉他爸妈真是煞风景。 如果陈月和乔东知道自己儿子心里这么想的话，恐怕会气得吐血。 接下来几天就是乔嘉诺和靳储的独处时间，乔嘉诺不知道靳储对张叔说了什么，以至于张叔躲他们像是在躲瘟疫一样。 尽管乔嘉诺心头疑惑，却也懒得去想那么多。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到了回程的日子。 受尽煎熬的张叔终于苦尽甘来，开车回萤市的路上，他脸上雀跃的情绪差点掩饰不住，十六个小时的车程硬生生的缩短到了十三个小时。 本来靳储还想在萤市逗留几天，无奈他们刚抵达萤市，靳老夫人就像是在他们身边安装了一个监控似的，电话立马打到了靳储的手机上，话里话外的全是催促靳储回帝都的意思。 靳储没有办法，只得订了第二天从c市飞回帝都的机票。 这天晚上，陈月得知靳储要提前离开，便吆喝着出去下馆子。 吃的还是火锅，除了乔□□然变得沉默寡言起来之外，他们这个小家仿佛回到了半年前的时候，那时靳储还没有被靳家人接去帝都，乔嘉诺也不像现在这样要隔很长时间才能见上靳储一面。 回家时，陈月和乔东走在前面，乔嘉诺和靳储走在后面。 夏天的夜晚很燥热，耳边响起草丛里此起彼伏的虫鸣声，交织成一片，像交响乐似的。 乔嘉诺迎着热烘烘的夜风，脸上和身上的汗水都被吹了出来，黏哒哒的，感觉很不好受。 不过走着走着，乔嘉诺还是悄悄牵住了靳储的手。 这条街上的灯光很暗，把两个人的身影拉得老长，灯光洒在他们身上，只能模煳看见彼此的轮廓，乔嘉诺转头瞧着靳储削瘦的下巴，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浓烈的不舍。 他紧紧牵住靳储的手，手心的汗水一点不留的抹到了靳储手上。 「你等着我。」乔嘉诺突然开口，「还有两年。」 靳储也不嫌弃乔嘉诺的手里都是黏哒哒的汗水，他逐渐用力的回握住乔嘉诺，扭头看了眼乔嘉诺。 只见乔嘉诺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其事，仿佛刚才在宣布一件非常重要严谨的事情一样，那双漂亮的眼睛恍若吸入了天地间所有光芒。 剎那间，靳储竟然被那道光芒刺得眼睛发酸。 从小到大，他听到过数不清的承诺，可是没有一个向他做出承诺的人是这么认真虔诚，真真正正的把说出来的话当作对未来的保证。 只有乔嘉诺。 也只有乔嘉诺了。 靳储抬起乔嘉诺的手，低头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亲：「我也等你。」 等到前面的乔东回过头时，后面的乔嘉诺和靳储已经警觉的放开了牵着的手，乔东眼睁睁看着后面两个人越走越慢，距离他和陈月也越来越远，恨不得冲过去把几乎黏在一块儿的两个人拉扯开。 女孩子黏着就算了，他还从没见过两个男孩子黏煳成这样。 陈月正在说话，良久没有等来乔东的回应，转过头就看到乔东气得咬牙切齿的表情，顿时吓了一跳：「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乔东憋了这么久，都快要憋出内伤了，他忍无可忍的说道：「你真的没感觉到嘉诺和靳储之间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吗？」 陈月压根就没有往那方面想，听完乔东的话，她只觉得此时此刻的乔东很奇怪：「你最近到底出什么毛病了？人家小储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老是在他身上挑刺。」 「……」 乔东很想直接把他的猜想说出来，可是他又害怕刺激到陈月，毕竟陈月的心理素质不像他这么强，万一两个孩子真是他想的那么回事，陈月再闹起事来也不好看。 犹豫半晌，乔东还是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算了，是我在胡思乱想，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说完，乔东懒得再往后面看，眼不见为净，他加快步伐往家里走去。 「神经病。」陈月好笑的骂了一声，还是赶紧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远远落在后面的乔嘉诺也在观察乔东和陈月的一举一动。 「你说我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乔嘉诺迟疑地说，「以前他不是这样的，这段时间却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靳储牵着他的手没放，轻轻地捏了捏，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乔嘉诺有些依赖地往靳储身上靠了靠，反正乔东和陈月都走得不见人影了，他无所顾忌，像只鸵鸟似的把脑袋往靳储怀里钻。 第222页 其实乔嘉诺又不是傻子，乔东向来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心里想了什么全部写在脸上，乔东都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不过了，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端倪？ 乔东肯定知道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 可是乔嘉诺不敢去想那些事。 他有点鸵鸟性格，越是在意的事情就越不敢亲自去面对，所以才在这些天选择装聋作哑。 乔嘉诺整个人都要挂到靳储身上去了，靳储居然也不嫌热，伸手把乔嘉诺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乔嘉诺受了伤不能独立行走。 「那就别知道了，会过去的。」靳储说。 第110章 阻止 鑑于乔东今天晚上的异常表现，乔嘉诺不敢再像之前那样任性，趁着夜里偷偷摸摸地往靳储卧室跑，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卧室里。 然后，他失眠了一夜。 直到窗外的天空濛蒙亮的时候，他才慢慢进入梦乡。 然而隔壁卧室的靳储很早就起来了，陈月和乔东要上班，也在同一时间起床穿衣洗漱。 陈月今天有急事要做，向靳储告完别后，随便拿了两个面包便匆匆忙忙地出门了，剩下乔东和靳储在厨房做早饭。 他们才小半年没见，靳储好像又长高了一些，需要乔东微微抬起下巴，才能看见靳储那张漂亮清冷的脸。 靳储从小到大习惯了在厨房里忙碌，即便去帝都后不再下厨，也能动作麻利地整理食材、准备早餐，看起来不太像一个已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本来乔东还在旁边打下手，后来发现这里似乎没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便不动声色地退到了门边，悄悄打量起靳储的背影来。 乔东不说话，靳储也就不说话。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能憋。 瀰漫在厨房里的空气寂静到几乎令人感到窒息。 过了很久，乔东才按耐不住的开口问道：「你和嘉诺是怎么回事？」 没有陈月在，乔东也就没了顾忌，因此他问得相当直接，完全没有给靳储丝毫缓冲的空间。 不过靳储似乎也不需要时间来消化乔东的问题，他仿佛早就料到乔东会这么问一样，非常冷静的把锅里的糖心蛋盛进盘子里，随后转身面向乔东。 「对不起，乔叔叔。」靳储说。 「……」 一时间，乔东只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他的双腿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靳储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 「别碰我！」乔东气急败坏，啪地一声打掉靳储扶着他的手，他的脸都青了，差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两个孩子不是很好的朋友吗？什么时候发展到这种程度了？ 关键是一直以来他和陈月都被蒙在鼓里。 乔东的大脑已经乱成一团，就像是一堆死死缠绕在一起的毛线，找不到头，怎么也理不开，他一方面气愤被两个孩子隐瞒了那么久，一方面又觉得这样不对。 乔嘉诺和靳储都是两个男生，如果他们其中有一个人是女生的话，那他和陈月都不会说什么，可他们是男生啊！ 男生和男生之间怎么会有未来呢？ 各种思绪在乔东在脑海里绕来绕去，他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良久，他才十分勉强的挤出一句话来：「不行，这不行……」 靳储道：「乔叔叔……」 话未说完，就被乔东急切地打断了：「你们这样做不对，你们是在搞同性恋啊，这怎么可以呢？要是以后被其他人知道，他们都会笑话你们的！」 等到乔东一口气把话说完，靳储才冷静又郑重的说道：「乔叔叔，我喜欢嘉诺，我这辈子可以失去很多东西，可是我绝对不会放弃嘉诺，是我对不起你和阿姨，这辈子的路还很长，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全力地补偿你们。」 「补偿？你要怎么补偿？」乔东指着靳储的手在发抖，他已经气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当初我和你阿姨好心收留你，不管你会不会回到你爸身边，我们都拿你当亲生孩子对待，我们对你掏心掏肺，如果你们就是这样对我们！」 乔东不是个喜欢拿过去说事的人，可是此时，他无比后悔当初心软收留了靳储。 如果没有靳储的话，他们家根本不会面临这种难题。 乔东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件事告诉给陈月，他简直没脸说自家养的两个孩子走到了一起。 面对乔东怒火滔天的指责，靳储低着头，表情里有着愧疚和悲伤，可是乔东刚才那番话里没有一个字进了他的耳朵。 早在上次离开前，靳储就注意到乔东回家了一趟，其实他来得及推开乔嘉诺，若是他推开了乔嘉诺，乔东肯定不会有所怀疑。 然而他没有推开。 他让乔东眼睁睁地看着乔嘉诺吻了他。 他本以为乔东会当场爆发，没想到乔东默默的憋了这么久。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靳储似乎已经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他稍微站远了些，随后朝着乔东深深鞠了一躬，「真的很对不起。」 要打要骂，他都认了。 可惜乔东不想打他也不想骂他，只是冷眼看着他：「我不要你的对不起，今天走后，你就别再回来了，也别和嘉诺联繫。」 说着，乔东还是有些心软，毕竟靳储是他看了几年的孩子，他也把靳储当成这个家的一分子，顿了顿，他又缓了口气道，「你别怪叔叔，叔叔是为了你们好，现在你们年纪那么小，不懂什么是情情爱爱，等你们长大，就知道现在的想法错得多么离谱了。」 第223页 乔东苦口婆心地一通劝，他想着靳储至少能听进去那么一两句话。 可是靳储固执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冷静得犹如一片掀不起波澜的湖水，他垂眼看着地面，嘴角微微下撇。 良久的沉寂。 靳储说：「对不起，我做不到。」 「……」 这一刻，乔东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带着那点微弱的期盼也化作一口漫长的气，消散在寂静的空气里。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玄关：「你走吧。」 靳储没说话也没有动弹，他有一股神奇的魔力，当他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一个人的时候，总能让那个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惧怕。 比如现在，哪怕靳储没有任何动作，却使得乔东心里情不自禁的生出一分防备，不动声色地往厨房外面退了两步。 靳储自然注意到了乔东的步伐，他抿着唇，像是嘆了口气：「乔叔叔，从今往后我可以答应你们任何要求，唯独离开嘉诺。」 乔东闻言，不知怎的，他冷笑一声，嘴里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话：「如果我让你放弃你爸家的财产，安安心心留在这里做个像我们这样的小市民呢？」 靳储一愣，很快沉默了。 见状，乔东立即来了劲儿，赶忙趁热打铁：「说白了你就是捨不得以前安逸的日子而已，你既放不下你爸的钱，又想回到没有勾心斗角的日子，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最后你把希望的稻草都压在嘉诺身上，可是嘉诺做错了什么？要被你带到那条偏路去。」 靳储突然说：「我可以。」 这下轮到乔东愣住。 「我可以放弃靳家的财产，本来我回到帝都就不是为了他们的钱。」靳储说，「可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让他们承认我和嘉诺，我想带着嘉诺光明正大地站在他们面前。」 「你要怎么光明正大？」 「我要坐到我爸现在的位置上。」 乔东气极反笑，他觉得靳储的话简直太荒谬了：「你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爸现在的位置是公交车上的位置吗？你以为是个人就能坐上去吗？」 靳储眼底写满了倔意，他眉心微蹙，表情严肃，没有一点开玩笑或是被乔东笑声惹恼的意思，而且他看起来很冷静，不像是在做出承诺，倒像是在对乔东宣布希么事情。 渐渐的，乔东笑不出声了。 他想了想才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你要让我们嘉诺等你到老吗？」 没想到靳储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一本正经地给出答案：「最少四年，最多八年。」 乔东感到不可思议：「你真的以为你用这点时间，就可以掌控你爸和你奶奶还有你们整个家族？」 靳储跟着笑了，他的语气淡然，又无不充满了自信的张狂：「这不难。」 乔东：「……」 「如果在未来四年到八年的时间里，我走到了那一步，叔叔会支持我们吧？」 支持个屁！ 乔东正要开口反驳，又冷不丁听见靳储补充道，「如果我没有走到那一步，那我保证我再也不会来打扰嘉诺。」 顷刻间，乔东就被这个诱人的条件吸引了，他就没怎么思考，就鬼使神差地说：「此话当真？」 「我说话算数。」 「好。」乔东说，「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到时候你没有做到，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乔东所谓的「没有做到」自然不是靳储没有坐上靳海霖的位置，而是靳储没有遵守诺言继续骚扰乔嘉诺。 在乔东眼中，靳储根本没有在短短几年间就能翻云覆雨的能力。 靳储的确很厉害，和他妈一样聪明，既然靳储他爸把他接回去了，那就说明靳储很有可能成为他爸的继承人。 只是这件事绝对不会在八年之内发生。 靳储想要走上神坛，等他熬过四五十岁再说吧，到那个时候，就算靳储对乔嘉诺还存有一定念想，恐怕他们乔家的小孙子都在念大学了。 乔东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直响，直到听见乔嘉诺在卧室里喊靳储名字的声音，他才骤然回神，紧接着拉下脸来。 这个臭小子，一醒来就喊靳储，眼里根本没有他这个爸了！ 乔东快要酸破天际了，却不得不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暗示性的看了靳储一眼：「我们都已经把话说好了，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第111章 惆怅 乔嘉诺穿上衣服，迷迷煳煳的走出卧室，正好看见端着早饭从厨房里出来的乔东。 「爸。」乔嘉诺哑声喊道。 「怎么才起来？」乔东把早饭放在餐桌上，抬头瞪了乔嘉诺一眼，「快去洗脸刷牙，准备吃早饭了。」 乔嘉诺哦了一声，乖乖走进了卫生间。 等到他洗漱完，回到餐桌前，拉开椅子坐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乔嘉诺东张西望地找了一圈，却没有看到靳储的身影。 他下意识地以为靳储还在卧室里休息，于是放下筷子，便要起身往靳储的卧室走去。 「诶诶诶！」坐在对面的乔东见势不对，连忙喊住了他，「好好吃饭，你干什么呢？」 尽管乔东努力压制了声音里的火气，却还是被乔嘉诺敏感的听出来了。 第224页 乔嘉诺脸上有一闪即逝的疑惑，他能察觉到乔东的心情不好，可是乔东不说，他也不知道乔东心里在想什么。 顿了顿，乔嘉诺才小声解释道：「靳储还没起来吧？我去喊他吃饭。」 听到靳储的名字，乔东的表情有微妙的变化，他低头避开乔嘉诺探寻的目光，往嘴里塞了一口煎蛋，口齿不清地说：「不用喊了，他已经走了。」 闻言，乔嘉诺有些懵：「走了？」 他知道靳储会在今天离开，但是他不认为靳储会悄无声息的离开，总该在离开前和他说一声，让他送送什么的。 「是啊，早走了。」乔东显然不想和乔嘉诺一直在这个话题上纠结，便佯装不耐地拍了拍桌面，「快点来吃饭，你还在磨磨蹭蹭什么？靳储一走把你的魂儿也顺带牵走了是吧？」 乔嘉诺不知道乔东是有意还是无意说出这番话，当他反应过来时，他的脸颊已经烫得跟火烧似的。 那可不就是吗？ 不牵他的魂儿还能牵谁的魂儿？ 乔嘉诺在心里默默地吐槽，表面上却不敢对乔东说什么，他总觉得乔东最近的言行举止有些奇怪，因此更加不敢做出格的事引起乔东的怀疑。 好不容易吃完早饭，乔嘉诺放下碗筷就要起身离开。 「站住！」乔东说，「你急什么？感觉投胎吗？」 乔嘉诺：「……」 乔东仿佛看不见乔嘉诺不情愿的表情一样，用眼神示意乔嘉诺坐下，兀自说道：「你等我吃完后把碗洗了。」 乔嘉诺看了眼乔东面前动了一半不到的早饭，心里有苦难言，他很想给靳储打个电话，若是平时他就回卧室打电话了。 然而现在，乔东很明显的心情不好，乔嘉诺不想碰触乔东的逆鳞。 乔嘉诺站在餐桌前磨蹭了半天，还是不清不愿地坐了下去。 「你吃吧。」乔嘉诺撑着下巴，心不在焉地说，「我就在这里看着你吃，哪儿也不去。」 听乔嘉诺这么说完，乔东竟然像是放下心来，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乔嘉诺还以为乔东很快就能吃完，哪知道乔东一边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说话，就这样拖拉了将近半个小时。 等到乔东面前的早饭都快凉透了，他才终于吃完。 乔嘉诺迫不及待地收拾好碗筷去厨房里洗了，等他洗完出来，乔东居然还在沙发上坐着，悠闲地看着电视。 听到脚步声后，乔东转过身来说：「你今天没事吧？我约了几个朋友出去钓鱼，你和我一起去。」 「……」乔嘉诺沉默了一瞬，婉言拒绝，「我昨天才从云南回来，暂时不想出去了，有点累。我想在家里休息。」 哪知道乔东想也不想就驳回了他的话：「不行！我已经和我朋友约好了，你必须去。」 这下，就算乔嘉诺再迟钝，他也察觉到了乔东的不对劲。 「爸，你今天怎么了？你好奇怪啊！」乔嘉诺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猜想，「你是不是和靳储吵架了？所以靳储才一声不吭地走掉。」 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乔嘉诺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却不知道哪里犯了乔东的忌讳，只见乔东脸色骤然一变，沉声训道：「靳储靳储靳储！你脑子里只有靳储吗？」 乔嘉诺被脾气突然发作的乔东吓了一跳，本来他还想说些什么，到底还是忍住了，沉默地看着脸色尤为难看的乔东。 乔东冷静下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些激动了，他弯下腰，双手捂着额头，颇有些烦躁地看向地面：「去换衣服吧，我们等会儿就出门。」 「……好。」 乔东性格温和，尤其是在家人面前很少发脾气，可是他一旦发作起来，乔嘉诺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发憷。 乔嘉诺不敢和乔东唱反调，在原地犹豫了片刻，最终听话的回卧室换了一套衣服。 - 乔嘉诺以为乔东说和朋友约了钓鱼是在开玩笑，没想到他真的约了几个单位上的同事。 那几个同事是在休年假，而乔东则是纯粹的临时请假罢了。 一群男人带着乔嘉诺这个孤独的年轻人开车来到乡下的农家乐，工作日期间的农家乐比较冷清，客人不多，就连围坐在池塘边钓鱼的人也只有零零散散的七八个。 乔嘉诺拿着钓鱼竿和诱饵，特意选择了一处比较僻静的地方。 他实在按耐不住，想给靳储打个电话。 结果也不知道乔东是怎么想的，乔嘉诺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一双精明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盯着乔嘉诺，好像乔嘉诺在干着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似的。 乔嘉诺捏着手机，在乔东虎视眈眈的注目下挣扎了很久，最后还是心虚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一天下来，他们钓鱼、摘果子、烧烤…… 除了心不在焉的乔嘉诺和化作人形探照灯的乔东外，其他人都玩得非常开心，把乔东和乔嘉诺父子送到家后，还兴高采烈地约他们下次一起出行。 回到家，乔嘉诺疲惫不堪，他钻进浴室洗完澡，脑袋沾上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乔嘉诺一觉睡到中午才醒来，他下意识往自己的枕边摸，却摸得一手空。 乔嘉诺勐然惊醒。 他弹坐起来，仔仔细细地把床上翻找了一遍，都没有找到手机。 第225页 他这个月换了新手机，是靳储过来时给他买的，方便两个人以后打电话或者开视频，不过这段时间他们一直粘在一起，倒是没有机会使用新手机。 乔嘉诺满以为醒来后就能收到靳储的简讯，没想到手机不见了。 他把家里翻遍了，都没有找到手机。 最后，乔嘉诺不得不翻出已经压箱底的旧手机，他想给靳储打电话，打开手机后才想起自己没有电话卡。 傍晚七点多，陈月和乔东才下班回来。 乔嘉诺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家里没有开灯，只有播放着新闻联播的电视散发出淡淡的萤光，洒在乔嘉诺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怎么不开灯？」陈月啪的一声打开灯，见乔嘉诺没什么反应，莫名其妙地走过去脱下背包扔到沙发上，「嘉诺？」 乔嘉诺嗯了一声，转过头，却是越过陈月直接看向还在玄关脱鞋的乔东。 陈月伸手在乔嘉诺面前挥了挥：「你看你爸做什么？瞧你这眼神，你爸招惹你了？」 乔嘉诺看起来心事重重，他的目光中带有打量，尽管他没有开口，可乔东却仿佛什么都知道似的，心虚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这一刻，乔嘉诺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半晌，乔嘉诺才收回目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嘆了口气。 吃完晚饭后，陈月去浴室洗澡，乔东收拾起碗筷进了厨房。 乔嘉诺悄无声息地来到厨房门口，他靠着门框，怔怔望着乔东忙碌的背影，斟酌良久，轻声说道：「爸，是不是你把我的手机拿走了？」 乔东没有回头，洗碗的动作仍旧麻利熟练，他坦坦荡荡地承认了：「是我。」 「为什么？」 「你马上就要上高二了，学习为重，最好不要使用手机。」乔东说得冠冕堂。 然而乔嘉诺不信，干净秀气的脸被厨房里的白炽灯照得格外苍白，他两眼灼灼地盯着乔东慢慢停下动作的身影：「还有呢？」 「还有什么？」 「其他原因。」 「……」 乔东沉默了将近一分钟，他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转身看着自己儿子的脸，从小到大，儿子就没有让他费心过，他乐意宠着儿子，他可以满足儿子的一切愿望，可就是除了这个。 他不会同意他们两个人在一起。 他在昨天早上和靳储做出的约定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哪怕靳储真的实现了那个想法，他也有一万个理由后悔当初说出来的话。 最后，乔东脸色渐冷，他用严肃又死板的口吻说道：「你知道原因。」 乔嘉诺没有表情，一瞬不瞬地盯着乔东。 乔东把洗干净的碗盘放进柜子里，随后一边站起身一边将湿漉漉的双手在围裙上擦干净，他没有再看向乔嘉诺，说出来的每个字却犹如沉重的石块敲打在乔嘉诺心头。 「乔嘉诺。」乔东连名带姓地喊道，「是人都会犯错，你犯了错，我会给你改正的机会，可是这个机会是有限制的，我也是有底线的，你不要挑战我和你妈的底线。」 说完，乔东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语气轻松地接着说，「靳储就很聪明，他知道自己该走什么样的路，所以你也清醒一下吧。」 乔嘉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离开厨房，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卧室。 他坐在床边。 窗外的天空已经彻底暗下来，没有开灯的卧室几乎笼罩在一团浓稠的夜色中。 室内一片寂静，只能听见乔嘉诺缓慢而又轻微的唿吸声，时不时有外面的电视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伴随着陈月和乔东的交谈声。 乔嘉诺自然不相信乔东的话，他不认为乔东用三言两语就能说服靳储放弃他们这段感情。 可不得不承认的是，陈月和乔东就是跨越在他和靳储之间的两座巨峰，现在的乔嘉诺没有勇气攀上巨峰，更做不到撇开这两座巨峰绕道去找靳储。 他拿过放在床头的旧手机，细长的指尖缓缓收拢。 过了一会儿，又慢慢的松开了。 第112章 拼命 直到高二上学期的开学那天，乔嘉诺才从廉晋华那里借到了手机。 他躲进厕所里，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熟练地敲打，很快就拨通了那串已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声响了很久，电话才被接通。 「喂，你好。」对面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但绝对不是靳储的声音。 乔嘉诺酝酿了一肚子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些话就被对面的声音给结结实实的堵在了喉管里。 「餵？」 待对面的声音再次响起，乔嘉诺才从魔怔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你好。」乔嘉诺不由得握紧手机，他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轻得像在嗫嚅，「我找靳储。」 尽管他的声音很轻，可还是被对面那个人捕捉到了。 「你找靳储吗？」那个人大大咧咧地说道，他的声音很好听，尾音上扬，天生带笑，很难让人生出厌恶感，「你等一下哦，我去看看。」 把话说完，对面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是那个人正在挪开什么东西，还有拖鞋踩在木地板上的清脆声响。 「靳储！靳储……你洗好了吗？」 那个人的声音很远地传来，可能是手机被他放下了，而他又走出了一段距离，「有人给你打电话，我帮你接了。」 第226页 不知道靳储说了什么，即便乔嘉诺屏住唿吸，也只能听见那个人在自言自语的声音。 等了没多久，那阵拖鞋声由远及近。 最后，那个人拿起手机，语气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哦，靳储还没洗完，你等会儿再打来吧。」 不等乔嘉诺说话，那个人又赶紧补充道，「或者你跟我说下你叫什么名字，等他洗完了我跟他说一声。」 听到这些话，乔嘉诺感觉心里酸酸涩涩，好像醋罈子被打翻了一样。 他知道靳储洗澡不代表什么，也知道靳储和其他男生交往不一定就是那种关系，可是他和靳储这么久没有联繫，他好不容易从乔东的眼皮子底下逃脱，借来手机拨通了靳储的电话，却面临这种局面，心里还是难受得仿佛在瞬间被掏空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东西。 乔嘉诺敛了心神，到底没敢问那个人和靳储的关系，只道：「我叫乔嘉诺，你告诉靳储，我的手机被我爸拿走了，我现在借了同学的手机给他打电话，等下我要把手机还给我同学，他有空的话就给这个号码发条简讯，我会给他回电话。」 那个人愣了一下，赶忙哦了一声：「你放心，我会把你的话转达给靳储。」 乔嘉诺说：「谢谢。」 - 挂断电话后，曹晖依然有些懵逼。 他愣愣拿着手机，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通，于是耐心等到靳储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才拿着手机小跑过去。 虽然靳储刚才洗了个澡，但是他这会儿不仅已经穿戴整齐，还把头髮打理好了。 靳储整个人打扮得一丝不苟，高高在上，宛若神邸，一点也看不出来一个小时前的狼狈模样。 看到这一幕，曹晖忍不住啧了一下。 曹晖一直觉得靳储这个人很奇怪。 靳储长得又高又瘦、清俊好看，在学校里很受女孩子的欢迎，可是靳储非常保守，且不说在学校里和女孩子们保持着银河那么宽的距离，就连他这个为数不多可以在靳储身边打转的朋友，也被靳储刻意竖起了一面屏障。 譬如现在，房间里就他们两个人，靳储洗澡还要把浴室门反锁了，出来时更是穿得整整齐齐。 「浴室里全是蒸汽，你在那样的环境下穿衣服也不嫌闷得慌。」曹晖把手机递给靳储，上下打量一番后，憋住了想翻白眼的欲望，「我不是给你准备了浴袍吗？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就算穿件浴袍出来，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 靳储的皮肤本就接近冷白色，刚才在浴室里被蒸得愈发显白，却一点也不显得娘气，反而衬得他五官精緻清冷，宛若天山雪莲一般，让人不敢接近。 他没有理会曹晖的调侃，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而易举地扣住手机，食指解开手机锁。 「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随便碰我的东西吗？」 靳储说话时，他的嗓音里没有多大的起伏，仿佛在叙述一件很普通的事情。 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人捉摸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也让人感到惧怕。 「还不是因为你手机一直在响，打扰了我画画嘛……」曹晖自知理亏，也有些害怕这样子的靳储，他缩了缩肩膀，示弱地说道，「我就是帮你接了个电话而已，没有说其他的话。」 说到这里，曹晖就想起了那通奇怪的电话——他认识靳储几个月来，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除了靳家以外的人给靳储打电话，而且那个人还说手机被他爸没收了。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没收孩子手机的家长？ 曹晖从小在蜜糖罐子里泡着长大，家里就他这么一个儿子，要什么有什么，还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新鲜事，免不了要多想。 可是他想得再多，也不敢向靳储提起一个字。 他把靳储约来家里画画，不小心把颜料水泼得靳储一身就算了，还接听了人家的隐私电话。 靳储的脸色那么难看，没把他灭口，就已经是顾及这几个月来的友情了。 曹晖不说话，就开始在脑子里胡思乱想，才想到一半，就在余光中瞥见靳储的神情骤然变得僵硬起来。 靳储手机上的最新通话记录里显示着一个陌生号码，可是那个号码的归属地对他而言，到死也不能忘记。 ——萤市。 「谁给我打的电话？」靳储抓住曹晖的胳膊，隐隐有些发颤的声音里夹杂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他说了他是谁吗？」 曹晖被靳储失态的样子吓到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胳膊都被他抓得发疼。 「曹晖，你说话！」 直到靳储半是忐忑半是恳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曹晖才像是被人点了解穴。 「我天，你的力气也太大了吧，我手都要被你拎断了！」曹晖痛唿一声，一边挣扎一边说，「好像姓乔来着，他让你有时间了给他回简讯。」 靳储怔了一瞬，放开曹晖：「乔东？」 曹晖摇头：「三个字。」 「……」靳储感觉自己的唿吸都要停下，「乔嘉诺？」 「对对对！就是乔嘉诺！」 曹晖的话音还没落下，只见靳储拿着手机一阵风似的冲出了房间。 曹晖：「……」 要不是打电话来的人是个男生，他绝对会认为那个人是靳储的对象。 还没瞧见靳储为谁这么紧张过。 第227页 - 虽然廉晋华有手机，但是他平时不会轻易使用，尤其是他爸妈经常搞偷袭给他打电话，只要逮着他在上课时间开机，就会把他臭骂一通。 因此，当乔嘉诺再次拿到廉晋华手机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放学的时间了。 廉晋华把手机交给乔嘉诺，脸颊通红，表情也很尴尬：「对不起，我一开机就收到二十多条简讯，我还以为是我爸妈有急事找我，就点开看了……」 结果那二十多条简讯全是靳储发来的。 乔嘉诺没有和廉晋华吴翼去吃饭，他独自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里，翻看靳储发给他的简讯。 靳储倒没有说什么露骨的话，可能也是考虑到这不是乔嘉诺的手机，他详细地向乔嘉诺解释了一遍他那天提早离开的原因，说是他奶奶突然有非常紧急的事喊他回去，所以他才不告而别，也许未来两年都不能再回来看望乔嘉诺，不过他一直都会在帝都等着乔嘉诺。 看着看着，乔嘉诺的眼睛泛酸，紧接着，一滴接着一滴的滚烫液体涌出了眼眶。 啪嗒一声。 眼泪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乔嘉诺考虑到这是廉晋华的手机，忙不迭用掌心把屏幕上的泪水擦拭掉，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他越擦，滴落在屏幕上的眼泪就越多。 到最后，他懒得擦了，任由眼泪肆无忌惮地往下落。 打湿了他整个面庞。 他闭了闭眼，又想哭又觉得好笑：「白痴，你把我当成三岁小孩了吗？」 靳储压根不是被他奶奶喊回去，而是被乔东赶走了而已。 也许在他们失联的这段时间里，靳储给他打过很多次电话，可惜都被乔东接通了，以乔东现在的性子，免不了又要噼头盖脸地对靳储进行一顿教育。 乔嘉诺这么想着，突然感到心疼，感到心酸，感到看不见未来的迷茫。 他一条一条的把简讯看下去，看到后面，也就是半个小时前发的简讯，靳储说他要参加一场晚宴，不能携带手机。 乔嘉诺拨通了靳储的电话，果然没有人接听。 乔嘉诺傻傻地看着手机上的简讯内容，过了很久，他缓慢的在回復框里敲出四个字。 【我好想你。】 点击发送。 然后把他发给靳储以及靳储发给他的简讯全部删掉。 没有了手机，乔嘉诺的异地恋直接变成了守寡式恋爱。 乔嘉诺每个月只能用廉晋华的手机给靳储发几条简讯，由于作息时间对不上，又要避开乔东的监视，很多次乔嘉诺用公共电话都没有联繫上靳储。 时间久了，乔嘉诺竟然也习惯了每个月只发几条简讯的生活，在漫长而又枯燥的学习生活中，靳储的几条简讯已然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 乔嘉诺无事可做，只能学习，拼了命的学习。 第113章 守护 到了高三，距离高考只剩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学习氛围一下子变得压抑而又沉重起来，高考倒计时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黑板的右下角。 高三的任务非常繁重，不仅要复习前面两年的知识，还要学习新的内容，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都开始快马加鞭地赶进度。 如今乔嘉诺已经是全班公认的拼命三郎。 他的月考成绩总是稳坐全年级前三的宝座，却还是不要命地学习，早自习来得最早，晚自习走得最晚，就连体育课和课间时间也拿着课本和试卷不松手。 以前乔嘉诺的视力很好，哪怕坐在教室的倒数第一排，也能清楚看到黑板上的文字，可是现在他的近视已经加深到四百度。 这天晚上，乔嘉诺和乔东从眼镜店出来。 灰濛濛的夜空不知何时下起了细密的小雨，刚开春的天气仍旧很冷，随便哈出一口气都能看到白雾。 冷飕飕的风吹得乔嘉诺打了两个喷嚏，他下意识裹紧身上的大衣。 乔东走在乔嘉诺身后，他默不作声，一直在悄悄观察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那件事发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半了。 靳储除了一开始打到乔嘉诺手机上的几个不说话的电话外，如约的没有再来找乔嘉诺，而乔嘉诺也很识趣的没有问他把手机要回去。 可是乔嘉诺也变了很多。 以前的乔嘉诺开朗活泼，是个叽叽喳喳的小话唠，现在的乔嘉诺沉默寡言，即便和他面对面半天，也很难蹦出只字片语来。 乔东看着儿子比自己高却比自己瘦了很多的背影，一时间居然有些陷入迷茫了，他眼睁睁看着儿子越来越自闭，也不知道当年的做法是对是错。 直到现在，不知情的陈月还是会经常说起靳储，也向乔东抱怨过靳储都不回来看他们，乔东每次都要装傻。 走到人行道前，乔嘉诺注意到对面亮起了红灯，便停下脚步。 乔东站在他旁边，用余光打量他。 自从眼睛度数加深之后，乔嘉诺就养成了戴眼镜的习惯，他不爱挑选镜框的样式，每次更换镜框都选择同一类款式——上面有一圈细细的黑边，下面是无框。 乔嘉诺从小就长得漂亮，生得一副很讨人喜欢的长相，可是当他戴上镜框眼镜后，硬生生的给自己营造出了一种尖刻又难以接近的形象。 镜片遮住了他那双水润爱笑的桃花眼，强调了他那挺拔的鼻樑和削薄的嘴唇，都说嘴唇薄的人很无情，乔嘉诺还总喜欢抿着嘴角，看起来真是无情又冷漠。 第228页 这一刻，就连乔东也觉得儿子戴上眼镜后的模样像极了电视里那些高高在上的精英白领。 「嘉诺，下雨了。」许是觉得气氛太过沉闷，乔东主动挑起话题，「你刚配的眼镜还是爱惜一点，别让它沾着水了。」 「好。」乔嘉诺说，然后摘下眼镜，放进手里拿着的眼镜盒里。 乔东问：「你不戴眼镜能看见吗？」 乔嘉诺以拳抵唇，咳嗽了两声：「能、能看见。」 乔东想到从出门去眼镜店、再到从眼镜店回家的路上，乔嘉诺一直在咳嗽，而且脸色十分苍白，他上前摸了一下乔嘉诺的额头。 很烫。 「你发烧了？」乔东有点生气，「你真是和你妈说的一样，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你居然连自己发烧了都不知道。」 「我知道……」乔嘉诺控制不住的又咳嗽起来。 他用右手捂着嘴巴，尽管他在有意压着，却依然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咳嗽到后面，他的脸都咳红了。 「你知道还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乔东没好气地说，「等会儿我带你去谢医生那里看看，最好打个针输个液。」 乔嘉诺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嗓子疼，仿佛有把火在里面烧似的，只要说话就嗓子疼。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钟，谢医生的诊所早就关了门，乔东跑去楼上敲门把谢医生喊了下来。 谢医生裹着厚重的衣服，用钥匙打开了捲帘门。 给乔嘉诺做完检查后，谢医生开了几服药，再打一针就算完事。 临走前，谢医生叮嘱道：「年轻人就要想开一点，别把什么压力都往自己的肩上扛，不然到时候高考还没来，人先倒下了。」 乔嘉诺的声音沙哑得如同被沙砾摩擦过，他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叔叔。」 谢医生的诊所就在大杂院外面，可是距离乔嘉诺的家却有一定的距离，父子俩谁也没有说话，一路上沉默不语。 直至走到单元楼下面，乔东突然停下脚步。 「嘉诺。」 走在前面的乔嘉诺顿了顿，疑惑地转头看过来，暖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脸颊略显消瘦，眼睛里写满了疲惫。 明明乔嘉诺还只是个高三的学生，然而现在乍一看，他仿佛历经了许多事一样。 乔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同时又不可控制地感到心疼。 「那个……」乔东犹豫着说，「谢医生也说了，你不要给自己太大负担，你在学习上面已经够努力了，还是要给自己休息的空间。」 乔嘉诺似乎没有想到乔东会突然这么说，他有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他才微微点了点头：「好。」 乔东又问：「你没在想那件事了吧？」 乔嘉诺歪了歪脑袋，他知道乔东在说靳储，但是明知故问：「你说的哪件事？」 「……」 乔东见状，还以为乔嘉诺真的忘记那件事了，顿时又庆幸又欢喜。 看来时间可以磨平很多东西。 乔东嘴角情不自禁得扬起一抹笑容，他飞快的转移了话题：「没什么，快上去吧，你妈刚才都打电话来催了。」 回到家里，乔嘉诺吃完药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半夜，不知道是什么时间，窗外逐渐响起淅淅沥沥的雨声。 其实乔嘉诺睡得并不沉，药效来得太慢，咳嗽和头疼一直在纠缠着他，以至于窗外稍微有点声音，就能把他惊醒。 他想起靳储偷偷摸摸回来的那天晚上，天空也下着这样的小雨，不过那时已经进入夏天，没有现在这么冷。 乔嘉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对他而言，靳储的名字如同一个魔咒，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心尖上，只要想起来，就感觉一阵阵的抽疼。 一年多没见，他疯狂地思念靳储。 他思念靳储的声音，思念靳储的脸，思念靳储亲吻他时喜欢闭着眼的习惯…… 这种感觉从未像今晚一样来得这么强烈，仿佛一阵勐然席捲而来的龙捲风，不给他丝毫挣扎的余地。 乔嘉诺抱紧被子，把脸埋进被子里面，他慢慢地蜷缩起身体，感受着凌乱的记忆在他混沌的脑海里横冲直撞。 生病太难受了。 不仅生理上受不了，而且精神上也在遭受着折磨，所有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来，张着血盆大口一点点地吞噬掉他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乔嘉诺烧得有些意识不清。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起身下床后跑到窗边，打开窗户，冰冷的风夹着细碎的雨飘进来，迎面吹打在乔嘉诺的脸上。 乔嘉诺冷得打了个寒颤，模煳的意识总算清醒些许。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居然有点期盼靳储的到来，于是他探着脑袋往窗外张望。 可惜楼下的景色笼罩在一片墨黑又浓稠的雨幕中，根本看不清楚任何东西。 看到后来，连乔嘉诺也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靳储怎么可能来？ 现在的靳储在帝都，在他不知道的地点、和他不认识的人、做着他不知道的事。 乔嘉诺在窗前站了约莫五分钟，夹着雨的风吹湿了他的刘海和脸庞，也吹得他的身体不停发抖。 他低着头，轻轻嘆了口气，还是关上了窗户，回到床上继续睡觉。 第229页 - 小区里没有修地下停车场，车子都是随意停放在画了线的空地上。 虽然买车的人不多，但是可以停车的空地更少，到了晚上，空地上就停满了车。 从乔嘉诺俯视的角度，他只能看到一辆辆灰白的车顶，因此他并不知道那些车的中间有一辆和这个小区格格不入的路虎。 靳储坐在路虎的驾驶位上。 周遭的夜色十分浓郁，连带着车内也黑得连方向盘都看不太清楚。 靳储把车窗打开了一半，他指尖的烟火在黑暗中若隐若现，他的耳边全是淅淅沥沥的雨声，鼻尖嗅到的是雨水混杂着泥土的气息，很难闻。 这样糟糕的环境很难让人保持心情愉悦。 可靳储却像是感受不到似的，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定格在楼上的某扇窗戸上面。 那是乔嘉诺卧室的窗户。 那扇窗户和四周的其他窗户没有两样，都被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笼罩。 然而靳储知道，乔嘉诺就在那扇窗户里面，乔嘉诺有可能在吃了药之后睡得很熟，也有可能辗转反侧都无法入眠。 乔嘉诺不经常生病，可是一旦乔嘉诺生起病来，就会没完没了，而且伴随着失眠和精神不振等种种负面情绪。 本来昨天是乔嘉诺和靳储联繫的日子，靳储等到下午都没有等来乔嘉诺的简讯，他忍不住发简讯询问，结果收到廉晋华的回覆，廉晋华说乔嘉诺感冒了，去医务室打了点滴，晚自习时还昏昏沉沉的不小心把眼镜摔坏了，所以提前离开学校去眼镜店配眼镜。 其实生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只是这件事发生在乔嘉诺身上的话，靳储就淡定不下来了。 他买了最近的航班从帝都飞到c市，又在c市开着车一路飙来萤市。 这辆车是张叔帮忙买的，一直停放在c市的机场，不过靳储很少开，他要么喊张叔要么叫代驾，虽然他的车技熟练，但是以前他还没到拿驾照的年龄，无证驾驶容易出事。 现在他已经成年，却因为成年后各种大大小小的安排耽搁了考驾照的计划。 今晚，他就这么无证驾驶的把车开过来了。 而那扇窗户，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一两年间仰着头看了多少次，每次他都是悄无声息的来，悄无声息的呆上一夜，再悄无声息的离开。 恐怕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他有多么想冲上楼抱一抱乔嘉诺。 第114章 拒绝 乔嘉诺以为自己的病睡一觉就会好。 哪知道第二天起来，他的嗓子不仅没有好转，居然还严重到了不能发声的地步。 乔东不得不把乔嘉诺带去医院检查，医生检查完，直接让乔嘉诺住院，学校那边也请了一周的假。 高三课业繁忙，学生们周六和周天的时间都被学校剥夺了，要求必须在教室里自习，只有周天下午的几个小时可以自由活动。 廉晋华和吴翼提着果篮来看望了乔嘉诺。 乔嘉诺心情不好，躺在床上不想动弹，可是碍于廉晋华和吴翼在，不得不靠坐在床头，打起精神来和他们聊天。 高三学生的聊天内容无非就是学习。 吴翼还替乔嘉诺做了几天的笔记，他把做笔记的本子给乔嘉诺带来了，方便乔嘉诺在病房里复习。 乔嘉诺受宠若惊，郑重地向吴翼道了谢。 等吴毅去卫生间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廉晋华才斟酌着开口：「上周靳储给我发了简讯，我把你的情况大概跟他说了一下，你现在要给他打个电话吗？」 廉晋华还特意带来了手机。 乔嘉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不了，谢谢你以前借我手机，以后我应该用不到了。」 闻言，廉晋华没说什么，把拿出来的手机又放进兜里。 室内变得安静下来。 廉晋华忍了很久，还是没有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你和靳储……」 乔嘉诺知道廉晋华在好奇什么，要是在以前，他可能会对廉晋华透露一点，可是现在乔东在旁边虎视眈眈，他不敢冒险。 「嗯？」乔嘉诺故作一脸茫然，「我和靳储怎么了？」 廉晋华看乔嘉诺像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一下子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管里，他噎了一瞬，最后尴尬地摆了摆手。 「没什么。」 让乔嘉诺感到意外的是，廉晋华和吴翼走后不久，病房里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霍雨青。 自从上高中和霍雨青分班以后，乔嘉诺很少再看到霍雨青的身影，并且他不怎么关注霍雨青，哪怕在学校里和霍雨青迎面碰上，他都不一定能注意到霍雨青的存在。 如此一来，现在突然和霍雨青接触，乔嘉诺发现霍玉青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霍雨青长高了不少，而且比以前更瘦了，即便她穿了一件很厚的白色大衣，身形仍旧那么单薄，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一样。 看起来非常憔悴。 乔嘉诺从来没有见过霍雨青这么憔悴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愣神。 「听说你生病了，我来看一下你，你不会介意吧？」霍雨青两手空空，径直走到病床边，在廉晋华刚才坐过的椅子上坐下，她上下打量了乔嘉诺一圈，「看起来也没有大家说得那么糟糕。」 以前乔嘉诺不喜欢霍雨青，所以对她没有一点好脸色。 第230页 现在可能是快成年了，乔嘉诺的想法也自然而然的发生了一些变化，他已经能够非常坦然的面对霍雨青了。 「我好得差不多了。」乔嘉诺扯了扯嘴角，「谢谢你来看我。」 霍雨青说：「应该的。」 他们小时候经常玩在一起，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可是自从乔嘉诺重生以来，就勐地拉远了他和霍雨青的距离。 以至于现在两个人面对面地坐着，却相对无言。 虽然乔嘉诺感到尴尬，但是他向来脸皮比较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后来是霍雨青受不了安静的空气，硬着头皮说道：「你想好考哪所学校了吗？」 「还没有。」乔嘉诺说，「不管考得怎么样，我都会去帝都。」 「帝都？」 「嗯。」 「帝都好远啊，需要坐飞机吧。」霍雨青很是不理解，不过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什么，顿时表情僵了一瞬，「你……该不会是想去找靳储吧？」 乔嘉诺没有否认：「帝都的发展空间比省内大。」 「可是帝都离家里远，难道你不会想家吗？」 乔嘉诺感受到了霍雨青对帝都的排斥，不由得有些奇怪——他记得上辈子的霍雨青很嚮往帝都。 本来他是不准备考去帝都，结果因为霍雨青在填志愿时选择了帝都的大学，他才跟着去了帝都。 没想到这辈子霍雨青的想法截然不同。 「从这里到帝都坐飞机也就两三个小时，而且每年寒暑假都能回家，想家的话回来便是了。」说完，乔嘉诺转而问道，「那你呢？你打算去帝都吗？」 「我怎么可能去帝都？帝都那么远，我爸妈也不会同意。」霍雨青立即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帝都的抗拒，「我应该会去c市，c市离家里近，我妈还说如果我在c市稳定下来，就在那里给我买房。」 乔嘉诺心里窃喜，却没有表达出来，淡淡地哦了一声：「挺好的。」 这辈子她就好好在c市呆着吧，别跑去帝都作妖了。 乔嘉诺不想把对霍雨青的恨从上辈子挪到这辈子，如果霍雨青就这样安安分分地过下去，他也有理由说服自己忘记上辈子的恩怨。 霍雨青似乎还想劝乔嘉诺留在省内。 可惜乔嘉诺早就心意已决，又怎么可能在霍雨青的三言两语下改变主意？ 霍雨青在病房里待了一个小时才打算离开，临走前，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怀着一丝期望地说：「如果我让你不去帝都，你会答应我吗？」 乔嘉诺愣了愣，没有说话。 已经走到门前的霍雨青转过身，眼巴巴地望着乔嘉诺。 乔嘉诺回味过来霍雨青话里的意思，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你说呢？」 霍雨青不傻，自然听出了乔嘉诺的言外之意，她倏地笑了起来，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的弧度，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尤为楚楚可怜。 「其实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就讨厌我了？我好像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霍雨青平静地叙述道，「不知从何时起，你开始躲着我，不和我说话，对我的态度也不好，我以为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惹你生气，可是现在我仔细想来，我除了在背后说了靳储几句坏话外，没有做任何不好的事。」 说完，霍雨青抬起眼睑，直勾勾地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没想到霍雨青竟然提起这么一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霍雨青问得非常真心诚意：「你现在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怎么告诉她原因？ 难道说因为上辈子她背叛了他，这辈子他才这么讨厌她吗？ 乔嘉诺不可能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他想了想，垂眸避开了霍雨青那道越来越灼热的视线，他缓缓开口：「没有别的原因，我只是不想再和你捆绑在一起了而已。」 这下轮到霍雨青愣住了。 「以前我爸妈总说我长大后会和你结婚，小时候的我没有主见，就理所应当的相信了他们的话，到后来我才发现我和你之间没有爱情，更不可能因为双方父母的一两句玩笑话就结婚。」 说到这里，霍雨青的脸色骤然变得十分难看，她咬着唇，身体有些发抖。 乔嘉诺仿佛没有注意到霍雨青的反应，继续云淡风轻地说：「而且当时院子里的叔叔阿姨们都那么说，说得我很烦躁，才故意疏远你，我并不是讨厌你，只是想和你撇清关系而已，如果我们没有那层关系，我还能把你当做普通同学，但是已经有了那层关系，以后我们就当做相互不认识吧。」 听完这些话，霍雨青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她的眼眶逐渐发红：「我一直以为我做错了什么事，结果你只是因为这些幼稚的理由就撇下我。」 「我没有撇下你。」乔嘉诺纠正道，「我们压根没有在一起过，我的行为是在及时止损。」 霍雨青气笑了，不争气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流，很快打湿了她的脸颊：「和我结婚不好吗？我那么喜欢你，明明你也对我有点感觉。」 乔嘉诺诚实地回答：「不好意思，我对你没感觉。」 霍雨青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冷笑起来：「是啊，你只对靳储有感觉。」 乔嘉诺不知道霍雨青猜到了什么，他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毫不客气地反击：「你不也是只对柯尹青有感觉吗？又被他甩了吗？才跑来我这里找安慰。」 第231页 「……」 霍雨青的泪水勐地收住，她瞪圆那双水汪汪的杏眼，震惊地看着乔嘉诺。 「你、你怎么知道……」 「你被柯尹青甩的事吗？」乔嘉诺眨了眨眼，一脸的纯良无辜，「我又不是山顶洞人，大家都知道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然后，霍雨青哭着跑出了病房。 不一会儿，乔东就提着保温桶进来了，还奇怪地问：「雨青来看你了？」 乔嘉诺一边坐起身一边嗯了一声。 「你和她吵架了？那小姑娘的脸都哭花了，我还想跟她说几句话呢，结果她看到我转身就跑了。」乔东知道乔嘉诺和霍雨青打小不对付，无奈地劝道，「再怎么说你们也是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伙伴，你和人家好好相处不行吗？」 乔嘉诺皱了皱鼻子：「不行。」 乔东：「……」 - 两天后。 乔嘉诺出院来到学校，下课时就被廉晋华和吴翼拉到走廊上。 吴翼开门见山地问：「霍雨青去找你了？」 小道消息一般都传得很快，乔嘉诺倒不惊讶吴翼是怎么知道这件事，他点头说：「两天前她的确去医院看过我。」 吴翼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她是去找你复合的吧？」 「你别瞎说。」旁边的廉晋华轻声说道，「嘉诺和霍雨青又没谈过恋爱，哪儿来的复合？」 吴翼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拍了下自己的嘴巴：「对不起，我嘴瓢了。」 乔嘉诺好笑道：「她有点那种想法吧，不过你们放心，我以前不喜欢她，现在更加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喜欢上她。」 闻言，吴翼和廉晋华同时松口气。 直到一个月后，乔嘉诺才知道吴翼和廉晋华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第115章 暴露 原来霍雨青和柯尹青根本没有分手。 霍雨青不仅和柯尹青纠缠不清，还同时和好几个人暧昧，后来这件事被柯尹青的一个女性朋友发现，便告诉了包括柯尹青在内的一群人。 别看柯尹青平时挺好说话，可到关键时候却是个暴躁脾气，二话不说就跑去找霍雨青算帐，霍雨青不承认，柯尹青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朋友录下的视频放出来。 那一刻，霍雨青气得差点昏厥。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附近班级的学生都跑出来看热闹，把两个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不少人看到了柯尹青放的视频，渐渐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对着霍雨青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霍雨青本来就是个爱面子的人，这会儿被这么多同龄人围观讨论，脸上挂不住，泪水顿时涌出了眼眶。 直到老师闻讯赶来，才把看热闹的学生赶回各自的教室里，随后又把两个当事人带去了办公室。 往老师办公室走的路上，霍雨青委屈得不行，哭得整个人都快抽搐了，走在旁边的柯尹青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两手插兜，面无表情。 乔嘉诺走出卫生间，刚好和两个人迎面相遇。 只见霍雨青眼睛里包满了泪水，眼尾和鼻头都很红，她抬头对上乔嘉诺的目光，愣了一愣，表情中迅速闪过一抹羞耻和尴尬，她低着头飞快地跑上了楼梯。 「乔嘉诺？」柯尹青很自来熟地向乔嘉诺打招唿，「好巧啊，你出院了吗？」 乔嘉诺和柯尹青不是很熟，但是考虑到以前柯尹青和靳储的关系不错，每次见面他都会和柯尹青说上几句话。 「早出院了。」乔嘉诺笑着说，「你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事？」 「……」还不是因为靳储三更半夜打电话给他，让他头两天去医院里守着，天知道那两天他连觉都没睡好。 不过这种话肯定不能说出来，柯尹青只道：「我路过你们班的时候没看到你，就问了下你班上的同学，才知道你生病住院了。」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才告了别。 乔嘉诺回到教室，就看见吴翼和廉晋华在座位上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他稍微打听了一下，吴翼便像是吐豆子似的把刚才霍雨青和柯尹青的事说出来。 乔嘉诺想到之前吴翼和廉晋华的紧张劲儿，顿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们早就知道霍雨青和柯尹青以外的人……」 吴翼说：「毕竟在一个学校，他们又没做得多隐秘，我和廉晋华无意间撞见过他们几次。」 廉晋华补充道：「但是我们站在暗处，霍雨青和那些人没看见我们。」 上课铃声响起，乔嘉诺回到座位上。 老师拿着课本走进教室，来到讲台前，接着讲上节课的内容，乔嘉诺一边听讲做笔记一边想着关于霍雨青的那些事。 不知道是不是他重生回来的原因，霍雨青这辈子的轨迹和上辈子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而且都是些不好的变化…… 直觉告诉乔嘉诺，这些变化和他有关。 也就是说—— 他间接的影响了霍雨青的人生。 想到这些，乔嘉诺有点不好受。 可是转念一想，如果他不做出这些改变的话，也许霍雨青就会像上辈子那样强势闯入他的生活，还把他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经过一番自我安慰后，乔嘉诺勉强冷静下来。 他没有特意去打听霍雨青和柯尹青那件事的后续，但后来还是从吴翼口中听到了一些消息——比如说老师给了两个人处分，还比如说霍雨青受不住打击被父母接回家休养了，又比如说柯尹青的那个女性朋友在贴吧里对霍雨青破口大骂…… 第232页 不过这些都不关乔嘉诺的事。 自从出院后，乔嘉诺便继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好好学习，争取和靳储考上同一所大学。 靳储的户口早就被靳家人迁到了帝都，白智慧一直住在厂里，连靳储都照顾不过来，她对此没有任何意见，听说滕静大闹了一番，死活不愿意把靳储的户口让出去，结果不知道靳家人用了什么方法，把吵闹不休的滕静收拾得服服帖帖。 有了帝都户口，靳储念本地学校的分数线自然要比乔嘉诺这个外地人低得多，被录取也要轻松得多，只是不知道靳储会不会选择出国。 乔嘉诺心里很迷茫，也有着大量的不安。 他不敢让自己胡思乱想，只能一秒钟也不停歇地逼着自己埋头学习。 - 转眼到了高考这天。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炎热起来，才早上七点半，太阳便已高高挂在天空中，灿黄的阳光洒满大地。 乔嘉诺在前面三次模拟考试中，连续三次拿了全年级第一名，他胜券在握，并不感觉有多么紧张。 倒是陈月和乔东紧张得一夜未眠，第二天起了个大早，乔东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饭，陈月则吆喝乔嘉诺收拾东西。 八点二十分，他们一家人打车来到学校。 学校外面挤满了前来送行的家长，无一例外不是翘首以盼，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紧张和忐忑等种种情绪。 两天考试几乎是眨眼即逝，陈月和乔东跟着其他家长一起，向单位请了假并且眼巴巴的在学校外面守了两天。 最后一场是英语考试。 铃声一响，乔嘉诺便交了卷。 乔嘉诺打电话跟陈月说了一声，然后等着吴翼和廉晋华一起回教室。 说是等廉晋华，其实是在等廉晋华的手机罢了。 廉晋华似乎猜到了乔嘉诺的心思，他没等乔嘉诺开口，就主动从书包里摸出手机，开机后递给乔嘉诺。 乔嘉诺道了声谢谢，起身匆忙地走出了教室。 吴翼莫名其妙地看着乔嘉诺消失在门后的身影，抓了抓头髮，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什么，他转头问廉晋华：「嘉诺给他女朋友打电话吗？」 廉晋华表情复杂：「……算是吧。」 吴翼撇了撇嘴，有点委屈：「我们都和嘉诺认识这么久了，他有女朋友也不让我们看看长什么样，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廉晋华沉默了几秒钟，突然抬手拍了拍吴翼的肩膀，他神情严肃，郑重其事地看着吴翼。 吴翼吓了一跳：「怎、怎么了？」 廉晋华说：「相信我，有些真相还不如不知道。」 吴翼：「……」 乔嘉诺找了个非常僻静的楼梯口，当他用密码打开手机锁时，忍不住小幅度地咽了口唾沫——他紧张了。 他居然开始紧张了…… 这两天高考下来，他没有一点感觉，到现在给靳储打电话，他居然开始紧张了。 乔嘉诺感到好笑，心想自己的行为未免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女生，他觉得自己应该淡定一点。 然而事实证明，他淡定不了。 当他听见靳储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时，剎那间，这两年来受过的所有委屈仿佛都在瞬间化作了浮云，还有那些积攒的思念也逐渐落到了实处。 毫不夸张的说，这是乔嘉诺和靳储两年来第一次打电话。 乔嘉诺忍了两年，第一次听见靳储的声音。 他发现靳储的声音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比以前更加低沉了一些，也比以前更加难以琢磨了一些。 乔嘉诺喉头微动：「靳储……」 「嗯。」靳储嗓音清冷，仔细听才能发现里面带着浅浅的笑意，「考得如何？」 乔嘉诺哽了一下，突然感觉眼睛酸涩：「还可以，你呢？」 「正常发挥。」 乔嘉诺努力眨了眨眼，把眼睛里快要蔓延出来的酸意逼退回去。 他以为自己再次面对靳储时，会有说不完的话，事实上他的确有满腹的委屈和思念想要对靳储倾诉。 可是这一刻，那些话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张了张嘴，只道：「你想上哪所大学？」 靳储说：「帝都大学。」 「巧了，我也是。」乔嘉诺倏地笑起来，「说不定我们又能做同学，再不济也是校友。」 他的眼角下弯，琥珀色的眸子被倾斜下来的阳光照得波光粼粼，说话间，他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缓缓落下，他停顿片刻才道，「我还以为你会出国留学呢。」 「他们想我出去，但是主动权在我这里，他们已经左右不了我的决定了。」提起靳家人，靳储字里行间无不充斥着冷漠的气息。 乔嘉诺问：「你会觉得可惜吗？」 「不会。」顿了顿，靳储的声音忽然沉了些许，他几乎是贴着手机地说，「这两年没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我最大的遗憾。」 「……」 该死的。 乔嘉诺暗骂一声，他的心脏一下子加速跳动起来。 他拿着的手机仿佛在发烫，炙热的温度像火一样地烤着他的耳根和脸颊。 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想必整张脸都红得能滴出血来。 虽然他们两个人在偷偷摸摸地谈恋爱，但是这两年来一直靠每个月的几条简讯来往，别说像正常情侣一样牵手拥抱，就连几句像样的情话都没有。 第233页 乔嘉诺感觉自己就是久旱逢甘露的沙漠，靳储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就能让他雀跃好久，好像整个世界都被阳光覆盖。 他整颗心都开花了。 乔嘉诺问：「你暑假有安排吗？」 「我会在八月中旬和老夫人去澳门一趟，九月初才回帝都，其他时间可以自由安排。」靳储问得很小心，「我可以去找你吗？」 靳储主动这么说，乔嘉诺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应道：「当然可以啊，你早点来吧，我们去旅游，大好的暑假不能浪费在家里。」 这两年乔嘉诺攒下了不少钱，他已经办理好身份证，打算过两天再去办理护照。 如果能和靳储去国外走一趟的话，想起来也不错。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一会儿，直到乔嘉诺注意到班主任从走廊的另一头走来，才赶忙挂断电话。 他偷偷熘回教室，把手机还给廉晋华。 当他的视线扫过无比幽怨盯着他的吴翼时，不由得顿了一顿。 吴翼越想越委屈，于是开口抱怨道：「还记得上次你公布恋情的时候，我们才念高一，现在我们已经高三毕业了，我甚至不知道你女朋友长什么样子。」 旁边的廉晋华一脸郁闷地收好手机，安静如鸡。 闻言，乔嘉诺有些尴尬。 不是他故意瞒着吴翼和廉晋华，实在是怕他们知道真相后被吓到。 而且这两年来，他一直借廉晋华的手机给靳储发简讯，从来没有避讳什么，想必廉晋华早就猜到了一二。也就吴翼粗枝大叶，每次都要酸熘熘的感慨一次他和靳储的关系有多么好。 乔嘉诺在心里暗暗骂了句白痴，尽管无奈，可还是说道：「他暑假要回来，到时候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吴翼脸色一喜：「真的吗？」 廉晋华却是表情一僵：「……真的吗？」 「难不成还有假？」乔嘉诺算了算时间，「他下周五才回来，到时候我会联繫你们。」 话是这么说，实际上乔嘉诺已经在暗搓搓地期待下周五的到来了。 他就要见到靳储了！ 这股兴奋感在瞬间霸占了乔嘉诺的整个大脑，他连讲台上的班主任说了什么都听不进去，脑海里全是靳储的音容笑貌。 直到晚上睡觉，他都没能冷静下来。 他多么想睁开眼睛就是下周五、睁开眼睛就能看到靳储的脸、睁开眼睛就能碰到靳储的手…… 他如此思念靳储。 也再次感觉到时间是那么的难熬。 然而所有欢喜，都在两天后的早上戛然而止。 乔东接到上面的任务，要去北方出差三天。 由于家里的人没出过远门，只有乔嘉诺念初中去夏令营时买过行李箱，那个行李箱还被乔嘉诺带去了大理。 从大理回来后，乔嘉诺就把行李箱放在卧室里。 陈月周末起来给乔东收拾东西，理所应当地拿走了放在乔嘉诺卧室里的行李箱。 乔嘉诺还在睡懒觉，并未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当他听见陈月的尖叫声和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才迷迷煳煳地睁开眼睛。 这时，陈月已经怒火滔天地走到他床前。 第116章 反对 虽然乔嘉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从陈月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现在非常生气，甚至是气得脸都青了，身体也在发抖。 乔嘉诺瞬间清醒不少，他赶紧撑起半个身子：「妈，你……」 话没说完，陈月勐地扬起手, 几张照片啪地一下摔在乔嘉诺脸上。 乔嘉诺愣住，他的视线随着照片往下落。 等到照片落在被子上时，他才看清楚照片上面的内容——他和靳储的脑袋靠在一起，脸贴着脸。 这是他们两年前在大理拍的照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当时乔嘉诺从那个女孩的手里买走了这些照片。 他很宝贝这些照片，由于担心自己玩久了把照片落在酒店里，他就提前把它们整理好并放在行李箱的夹层里面，哪知道回来后忘记取出来。 现在，这些物证就明晃晃地摆放在乔嘉诺眼前，他无法抵赖。 「这是我和靳储在大理拍的照片。」乔嘉诺默默坐到床边，抬头对上陈月的眼睛，「事实就是照片上的这样。」 听完这些话，陈月闭了闭眼。 她竟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长久以来存在于她脑海中的某种认知崩塌了。 事已至此，很多以前让她感到奇怪的事情都能想通了——比如靳储不顾自身安危地冲进火场去救乔嘉诺；比如靳储离开后，乔嘉诺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比如她那天早上看到乔嘉诺抱着靳储的衣服入睡…… 所有的事情都能想通了。 可是想通这些事又有什么用？ 她宁愿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她宁愿一直被蒙在鼓里。 陈月越想越气，想到最后，她已经按捺不住从心底涌出来的火气，扬起手就是一巴掌落在乔嘉诺的脸上。 啪地一声。 乔嘉诺被打得偏了头，他不小心咬到了舌尖，血腥味立即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你还承认得挺坦荡的是吧？靳储也是你这副态度吗？」 乔嘉诺转过头，神态平静地注视着陈月：「我喜欢靳储，我主动开始了这段关系，靳储也喜欢我，但他更加被动。」 第234页 陈月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的血压急速上升，差点没能喘过气来。 好半晌，她才扯着嘴角，尽管向来温和的表情在这一刻变得有些狰狞，可是她泛红的眼尾看起来又是那么的脆弱。 「这个时候都维护起来了吗？」陈月的目光落在那些照片上，她既愤怒又失望，「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和你爸的感受？」 「对不起。」乔嘉诺嘴上说着，眼里写满了坚决，「妈，我已经成年了，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我真心喜欢靳储，他就是我这辈子的选择。」 陈月怒道：「你这个选择简直错得离谱！」 乔嘉诺淡道：「是对是错，最清楚的人应该是我自己才对，况且就算没有靳储，我也不会喜欢上霍雨青或者其他女生。」 「……」陈月狠狠吸了口气，「你是同性恋？」 乔嘉诺认真想了想，才给出回答：「我应该不是真正的同性恋，我只是喜欢靳储而已，如果靳储是个女生，也许我还是会喜欢上他。」 陈月说：「可他是个男生！」 「是男是女有那么重要吗？在感情的世界里，不是相互喜欢就行了吗？」乔嘉诺轻轻拉住陈月的说，他仰着头，近乎哀求地说，「妈，我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我喜欢靳储，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希望你和爸都能支持我，靳储那么优秀，他也喜欢我就行了，性别在我们眼里真的不重要。」 陈月低头看向自己儿子的脸。 刚才乔嘉诺被她打了一巴掌，左边脸颊迅速肿起了一个巴掌印，他的皮肤本就白皙，那个巴掌印在他脸上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然而乔嘉诺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他的眼睛和鼻头都红彤彤的，像只受到惊吓的兔子，双手扯着陈月的衣袖，小心翼翼地撒着娇。 「妈，你不是也很喜欢靳储吗？」 「我是喜欢靳储……」陈月说着，突然复制心灵地想起一件事，她蓦然转了话题，「你之前交的那个女朋友就是靳储？」 那个「女朋友」学习好，长得好看…… 陈月的心脏宛若在冰水里浸过，怎么以前她就没想到靳储身上呢？ 她没想到两个孩子那么早就确定关系了…… 乔嘉诺愣了愣，老实地点了点头：「是的。」 陈月的心态崩了，在眼睛里打转了许久的泪水也夺眶而出，她随手拿起乔嘉诺身旁的靠枕，便疯了似的往乔嘉诺身上砸。 「你们太不知廉耻了！你们对得起我和你爸吗？你们对得起白奶奶吗？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做？」 乔嘉诺也不躲，不停说着对不起。 陈月的力道不大，因此靠枕砸在乔嘉诺的身上并不疼，可是每一下都捶打得十分结实，恍若砸在陈月的心头上。 最后，陈月忍不住扔掉靠枕，双手捂着脸往床边一坐，不顾形象地失声痛哭起来。 「妈，对不起……」乔嘉诺见状，霎时红了眼，他从旁抱住陈月，哽咽着说，「是我做得不对，你打我骂我好了，对不起……」 陈月推开乔嘉诺，抽噎着哭骂道：「你们才高一就那样了，你们还是学生啊！」 乔嘉诺被推开，又重新抱了上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陈月的话，只能说着对不起。 陈月已经哭成了泪人。 她真的接受不了现实，光是想一想她就觉得膈应得慌，不知所措，又想到白智慧对他们家的信任，更是难受得喘不过气：「你白奶奶信任我们家才把靳储送过来，这些年她偷偷往我们家里塞了多少东西，她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靳储身上，结果你们就是这样对她的！」 「靳储很争气，他没有让白奶奶失望。」乔嘉诺脸色惨白，弱弱地解释道，「喜欢同性又不是什么大错，我们都没有错。」 陈月软招硬招都用完了，没想到乔嘉诺软硬不吃，哪怕和她一样哭得满脸泪水，也坚决不说跟靳储分手的话，甚至到现在还在试图说服她。 陈月心生绝望，只希望眼前的事都是她的幻觉。 买菜回来的乔东进门就听见卧室里吵闹声，放下菜便急急忙忙地跑过来一看，只见母子俩还在僵持着。 乔东瞥了眼落在地上的几张照片，很快就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你们这样像什么话！都收拾一下情绪，有什么事出来坐着说。」乔东把房门推到墙边靠着，端起了一家之主的架子。 五分钟后。 一家三口整整齐齐地坐在了沙发上。 陈月披头散髮，衣服也有些凌乱，她表情略显呆滞，仿佛还没有从两个孩子在谈恋爱的震惊当中回过神来，不得不说这件事对她造成的冲击很大。 乔嘉诺坐在距离夫妻俩较远的单人沙发上，他低着头，表面上看是在百无聊赖地玩着自己的手指，实际上他紧绷的神经始终没有放松过。 在这个时候，乔东只能站出来当中间人。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乔东一针见血地问道，虽然他早就知道了这些细节，但是他有必要替陈月问一下。 乔嘉诺没有细说：「就在高中。」 「高一。」陈月笑了笑，笑声很冷，带着几分嘲讽，「就在我们和他班主任的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呢。」 乔东抓住陈月的手腕，轻轻捏了下。 第235页 陈月和乔东做了二十年的夫妻，哪儿能不知道乔东的意思？于是闭上了嘴巴。 乔东看着乔嘉诺乌黑的头髮以及有些像陈月的五官，酝酿在胸口的那股气还是消散了不少，他温吞地说道：「是我们的错，这几年我们都忙着工作，没有照顾到你的感受，才让你对靳储产生错误的感情。」 乔嘉诺没想到乔东会说出这番话，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向乔东。 乔东见乔嘉诺有了反应，于是趁热打铁道：「以后我们会减少工作上的时间来陪你，我们一家人在一起，至于靳储，他也回家了，他有自己的生活和家人，我们相互不打扰可以吗。」 「……」 乔嘉诺原本以为乔东是向着他的，心里有些动容，可惜这么一番话下来，他才知道，原来乔东和陈月是一个阵营的人。 「爸，你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吗？」乔嘉诺说，「我以为你已经同意了。」 陈月勐地扭头看着乔东，表情里全是被欺骗后的愤怒：「你知道？」 乔东尴尬了，急忙摆手解释：「我猜到了一点，但是不能确定，不过男孩子关系好也很正常嘛，我就没有多想……」 然而陈月压根不信乔东的话，她噌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铁青着脸，看了看乔东，又看了看乔嘉诺。 「好啊，你们父子俩联起手来欺骗我是吧？」陈月连说了几个「好啊」，此时的她已经被愤怒沖昏了头脑，目光死死地盯了乔嘉诺片刻，忽然说，「只要你还认我这个妈，我就不会同意你们俩做这么荒唐的事情。」 乔嘉诺心里一急：「妈……」 「你想考帝都大学是吧？」陈月打断他，声色俱厉，「帝都就别去了，留在省内，回头我会帮你打听一下上大学的事。」 乔嘉诺吓到了，赶紧从沙发上站起来：「你不能这样！」 「我就能这样！」陈月道，「因为我是你妈！」 第117章 出走 陈月说完，转身回了卧室，并砰的一声关上房门。 家里的隔音效果不太好，不一会儿，在客厅里的乔嘉诺和乔东就隐隐约约听见从卧室里传来的哭泣声。 被留下的乔嘉诺和乔东面面相对。 乔嘉诺还有些懵，回过神后一声不吭地整理被扔在茶几上的照片，被乔嘉诺拖下水的乔东已经气得脑袋上要冒青烟。 「你明知道你妈的脾气，你还故意激她，你是不是要气死她才满意？」乔东又气愤又无奈，「而且你好端端的说我做什么？我好心替你们隐瞒，结果到头来在你妈那里成了罪人。」 乔嘉诺仿佛没有听见乔东的声音，手里死死捏着照片，没有丝毫反应。 乔东气结，伸手抢过照片：「臭小子，你爸在跟你说话……」 话音还未落下，只见一滴泪水从乔嘉诺眼眶里挤出来，啪叽一声落在了茶几上。 乔嘉诺抬起头，漂亮的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泪痕，他目光平静地看着乔东，眼泪也在默默地往下流。 「谢谢你，爸。」乔嘉诺的声音都嘶哑了，「还有，很对不起。」 乔东沉默了足足一分钟，随后不动声色地把照片还给了乔嘉诺。 乔嘉诺立即接过照片。 乔东见状，心里噎了一下：「这条路很难走，你已经决定好了吗？」 乔嘉诺点头：「任何结果，我都受着。」 乔东就这么看着乔嘉诺，越来越发现自己的儿子长得像他妈年轻时候，就连这副倔强的脾气也一模一样。 想当初陈月的家人也是极力阻止她嫁给乔东，他们认为陈月是县城里少有的大学生，长得俊俏，还有文化，应该找个城里的老闆，哪知道陈月偏偏从一堆追求者里挑中了他这个条件不怎么样的穷小子。 当时陈家人为了阻止他们在一起，那才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什么招都使出来了，可他们铁了心要在一起，还偷偷摸摸从家里拿了户口本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现在的乔嘉诺，还真是像极了当年的陈月。 乔东本就是个容易想通的人，这两年来他已经把自己说服得差不多了，如果两个孩子真有他们当年的那股劲儿，那他也不想当第二个「陈家人」。 乔东想了很多，又听着卧室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哭声，他嘆了口气：「我不会阻止你，但我也不会帮你，你自己想办法给你妈做思想工作吧。」 - 乔嘉诺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说服陈月，陈月就已经开始採取行动了。 陈月下定决心要把乔嘉诺从那条歪路上掰回来，做法也非常极端，她向单位申请了半个月的年假，将自己和乔嘉诺一起关在家里，并且切断了他们和外界的所有联繫。 高考前，乔嘉诺和同学们一起填过一次志愿，不过那次是模拟填志愿，也就是老师领着学生们走一遍填志愿的流程。 乔嘉诺填的志愿表上全是帝都的大学，如果他高考时正常发挥，那到时候他只需要按照之前的选择填志愿就行了。 原本陈月对乔嘉诺的选择没有异议，还表示支持，可是现在出了这档子事，陈月便从廉晋华家借来填志愿的参考书，陪着乔嘉诺重新选择学校。 当然，那些学校无一例外都在省内。 乔嘉诺没能从乔东那里拿回手机，又被陈月关在家里看得严严实实，他甚至找不到机会联繫靳储。 第236页 几天下来，乔嘉诺不仅没有说服陈月接受他和靳储，还被陈月接近二十四小时的看管折磨到神经脆弱。 在和靳储失联的第五天晚上，乔嘉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要去找靳储。 乔嘉诺收拾了几件衣服装在背包里，带上钱、身份证和护照，趁着陈月和乔东熟睡时，轻手轻脚地摸出了卧室。 他以非常缓慢的速度来到玄关，正要悄悄把门打开，冷不丁听见一道咳嗽声。 那道咳嗽声就在客厅里。 乔嘉诺吓得差点没有站稳，好在他及时扶住了身后的鞋柜，他已经紧张到额头冒汗了，靠在鞋柜上大气也不敢出。 他转过头，就看到不知何时醒来的乔东站在不远处。 客厅里的光线模煳又昏暗，以至于乔嘉诺根本看不清楚乔东此时此刻的表情，但是他能够清楚的感觉到乔东正在向他走近。 乔嘉诺心生警惕，下意识往身后的鞋柜上靠了靠。 他脑海里迅速闪过无数种逃脱的可能性，最后还是乖乖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乔东走到面前。 「爸。」 乔东很冷静地嗯了一声，又问：「票买好了吗？」 乔嘉诺呆滞了两秒，才明白过来乔东说的是去帝都的票，他犹豫等一会儿，老实回答：「还没有，我去现场买票。」 乔东又问：「那你的钱带够了吗？飞机票可不便宜。」 乔嘉诺不知道乔东是什么意思，但他依然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有钱，我把攒了两年的存款全部带上了。」 两万块钱，不多不少，足够支撑他找到靳储。 「最近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妈的情绪也不好，自从她知道你俩的事后，就一直失眠，有时候熬到天亮才能睡着。她认为是她忙于工作、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才让你们互相依赖，她也觉得对不起靳储的奶奶。」 说到这里，乔东顿了顿，随即发出一声嘆息，「我对你说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怪你妈，她对你的爱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多，她唯一没做对的地方就是表达爱的方式太极端了，她也是第一次经歷这种事，她没有应对的经验。」 乔嘉诺声音沙哑：「我知道，我从来没有怪过她。」 「那就好。」说着，乔东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乔嘉诺，「物归原主。」 乔嘉诺把那个东西接过来一看，居然是靳储买给他的手机，手机下面还有一张卡，摸起来的手感像是银行卡。 乔东说：「这是我的私房钱，密码是你妈的手机尾号六位数。」 乔嘉诺拿着手机和银行卡，久久没有动静，就这样过去了半分钟，他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乔东。 「谢谢爸。」 「行了，别给我打感情牌。」乔东似乎感到别扭，一边嘴巴上嫌弃着，一边抬手在乔嘉诺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就当是去旅游散心好了，别忘了查成绩填志愿，不然落榜了有你哭的时候。」 从萤市去帝都的路程有点麻烦，庆幸的是乔嘉诺一路上都没有遇到不好的事情，他先打车去了c市机场，又在c市机场的柜檯买票飞往帝都。 当乔嘉诺走出帝都机场时，已经是第二天晚上八点钟。 帝都的夜空雾蒙蒙的，可见度很低。 然而这里的空气十分燥热，夜风吹拂，暖烘烘的，把乔嘉诺身上的汗水都吹了出来，衣服也浸湿了。 乔嘉诺拿出手机，正要拨打靳储的电话，结果冷不丁被人从后面在肩膀上拍了一下。 乔嘉诺吓得勐的一抖，差点没拿稳手机。 他郁闷地扭头，下一刻就对上一张笑容灿烂的陌生面孔——是个长相不错的男生，比乔嘉诺高出一大截，头髮是浅褐色，稍微有点卷，他长得有些像混血儿，大眼睛、高鼻樑、薄嘴唇，很有异域风情的感觉。 「乔嘉诺？」男生准确地喊出了乔嘉诺的名字。 男生的声音很好听，尾音习惯性的上扬，并且咬字清晰，只是听起来很熟悉。 乔嘉诺想了片刻，也没想出来他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个男生说话，不由得疑惑道：「你是？」 「我是靳储的朋友，靳储不方便过来接你，所以我来了。」男生非常自来熟地提起乔嘉诺放在脚边的背包，他笑着做了自我介绍，「我叫曹晖，也是靳储的高中同学。」 乔嘉诺盯着眼前这个叫曹晖的阳光大男孩，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一段记忆。 那次他用廉晋华的手机给靳储打电话，便是这个叫曹晖的人接听了电话。 原来是他…… 曹晖并不知道乔嘉诺在想什么，他热情地领着乔嘉诺上了一辆兰博基尼跑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靳储提前订好的酒店。 成功完成任务后，曹晖便准备熘了。 乔嘉诺急忙喊住曹晖：「对了，靳储这会儿在做什么？」 曹晖已经走到门边，他不知道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能说，于是只说了个大概：「在应酬，他挺忙的。」 靳储作为靳老夫人和靳海霖对抗其他恶势力的工具人，每天忙得像陀螺一样转个不停，靳老夫人和靳海霖恨不得把他的一秒钟掰成两秒钟来用，现在靳储高考完了，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地给靳储安排了各种饭局。 曹晖看着都累，也不知道靳储是怎么坚持下来的，还能仿佛戴了张面具似的笑脸迎人。 第237页 有时候想起这些事，曹晖觉得靳储这个人挺可怕，靳储不仅明确的知道自己要什么，还会为之付出超乎常人的耐力。 不过这些话不可能对乔嘉诺讲。 「他今天晚上被绊住了走不开，估计要等应酬结束了才能来。」曹晖看了眼腕錶上的时间，笑着安慰道，「楼下有餐厅，你也可以打电话点餐，有什么问题找前台就行了，你奔波了一天，吃点东西就洗个澡睡吧，别等着了。」 乔嘉诺苦笑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看着像是会一直等下去的人吗？」 曹晖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像极了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 乔嘉诺：「……」 第118章 邀请 乔嘉诺瞬间噎住的表情把曹晖逗乐了，扶着门大笑起来。 「哈哈哈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曹晖笑得肚子都疼了，抬头见乔嘉诺没有一点想笑的意思，才慢慢收住了笑声。 乔嘉诺无语地耸了耸肩膀，心想随便这个人怎么说吧。 「对了。」曹晖忽然说，「话说回来，你和靳储究竟是什么关系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紧张一个人，要不是有靳老夫人在那里坐镇，恐怕他早就跑去机家场蹲点守着你了。」 说完，曹晖便定定地看着乔嘉诺，看眼神他是真的很好奇。 一时间，乔嘉诺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是男朋友肯定是不合适的，除去男朋友的话，也就只有那么一个回答：「我们是朋友。」 曹晖恍然地噢了下，抓了抓头髮，纳闷地自言自语：「同样是朋友，怎么我们之间的差别待遇这么明显？」 反正曹晖从来不敢奢望靳储这么对他，不过转念一想，如果靳储真的紧张他跟紧张什么似的…… 曹晖光是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直视。 - 乔嘉诺奔波了一天，确实有点累了，等到曹晖走后，他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 乔嘉诺模煳地听见房间里有脚步声响起，那阵脚步声在他床前停留了约莫半分钟的时间，转而朝着浴室走去。 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等到乔嘉诺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有人在房间时，那个人已经洗完澡，轻车熟路地摸到乔嘉诺身边躺下。 一股冷冽的栀子花香味扑鼻而来。 是酒店里沐浴露的味道，很淡，也很好闻，悄无声息地在寂静的夜里蔓延开来。 乔嘉诺睁开眼，刚要转身看向来人，结果冷不丁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有力的双手紧紧桎梏着他。 乔嘉诺太熟悉这个人的气息和动作了，他顿了顿，随即安安静静地靠在这个人的怀里：「靳储？」 「嗯。」 靳储把脸埋在乔嘉诺的颈窝里，深吸口气，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使疲惫的身体继续支撑下去。 听见熟悉的声音，乔嘉诺放下心来。 他在靳储怀里翻了个身，伸手抱住靳储的腰，把脸贴在靳储的胸膛上。 许是刚洗过热水澡的原因，靳储身体的温度很高，那股灼热感透过相贴的皮肤传递到乔嘉诺的身体里。 不知怎的，乔嘉诺突然感觉燥热得慌。 明明他们已经有两年没见，可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却像是天天见面的老夫老妻，没有兴奋的言语，没有激动的行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拥抱着。 良久，乔嘉诺才听到靳储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吃饭了吗？」 「没有。」乔嘉诺说，「我中午在飞机上吃了一顿，现在还没饿。」 靳储在黑暗中摸了摸乔嘉诺的脸：「是不是很累？」 是有点累，可是乔嘉诺想到以前靳储去萤市找他也要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就不觉得累了。 他像猫儿一样用脸颊在靳储的手心里蹭了蹭，继续埋进靳储怀里：「我刚才睡了一觉，已经好很多了。」 此时，落地窗外夜色深沉，应该是到了半夜。 乔嘉诺还以为靳储打算就这么睡过去，哪知道没等多久，靳储蓦然开口：「要开灯吗？」 乔嘉诺不知道靳储要开灯做什么，不过既然靳储都这么说了，他便没有拒绝。 靳储伸手拉开了床头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洒满了床头，驱散了房间里一半以上的黑暗。 乔嘉诺穿着他从家里带来的睡衣，是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浅灰色的短裤，他本就皮肤白皙，这会儿更像是能透光一样。 靳储看着乔嘉诺，乔嘉诺也用那双乌黑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靳储，眼里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依赖。 见状，靳储心间柔软得恍若能化成一滩水。 靳储嘆息一声，倾身，在乔嘉诺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羽毛般轻柔。 「叔叔给我打电话了，他告诉了我家里发生的事。」靳储摸着乔嘉诺的脸，瞧见乔嘉诺眼底的黑眼圈，他心疼得无以復加，「其实你可以等我过去的。」 没人知道当靳储接到乔东的电话时，他正在去往一场宴会的路上，他当即让司机把车调头往机场开。 当时靳老夫人也坐在车上，看向靳储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疯子，她严厉地命令靳储安静下来，并吩咐司机继续把车往会场开。 第238页 可是靳储无论如何都无法冷静，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拉扯着他，恐怕他早就跳车奔往机场了。 后来到达会场，他才趁着靳老夫人和其他人交谈的功夫，给曹晖打去电话。 如果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靳储想他可能会是同样的反应、做出同样的选择，但凡牵扯到乔嘉诺，他就失了智，整个人陷入魔怔的状态。 好在乔嘉诺平平安安地来到了他身边。 靳储看着乔嘉诺的面容、感受着乔嘉诺的唿吸，终于感觉一颗悬着的心落到了实处。 乔嘉诺并不知道靳储在想什么，好笑的在靳储手上捏了下：「这不是我们太多天没有联繫，我怕你担心嘛，而且你手上的事情那么多，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靳储眉心轻蹙，一把反握住乔嘉诺那只不安分的手。 「阿姨那边呢？」靳储看着乔嘉诺的眼睛，「你想怎么办？」 说是陈月，乔嘉诺有点头疼，可更多的还是愧疚，他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闻言，靳储眼中的光芒暗了一瞬。 乔嘉诺没注意到这些，接着道：「但是我们的一辈子这么长，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说服她。」 靳储眼中的光芒又亮了起来，他看似轻松地笑了笑：「如果阿姨不同意呢？」 乔嘉诺没有犹豫：「那就说到她同意。」 「如果她一直不同意呢？」 「那我就一直说。」 乔嘉诺说得理直气壮，说完后才想起了什么，他看了眼笑意盈盈的靳储，小心翼翼地凑上去，身体贴着靳储的身体，双手圈住靳储的脖子。 「我没有信心说服我妈，她从小生长的环境和我们不一样，思想也和我们不一样，她可能一个月内就能接受我们，也可能一辈子都接受不了我们。」乔嘉诺认真地在靳储嘴巴上亲了一口，小声说道，「我左右不了我妈的思想，但是我能左右我自己的思想，我是喜欢你的，不管旁人怎么看，这点永远不会变。」 靳储怔愣地看了乔嘉诺片刻，忽然扬唇一笑，低头含住了乔嘉诺的唇瓣。 这次的情感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更加勐烈，如同一张血盆大口，顷刻间就把乔嘉诺吞了下去。 乔嘉诺被吻得昏昏沉沉，躺在床上，半睁眼看着上方压下来的靳储。 就连昏暗的灯光在这时也变得暧昧起来。 乔嘉诺情难自禁，双手在靳储身上毫无章法地摸索着，灯光洒在靳储的半张脸上，柔和了原本显得刚毅的轮廓。 随着年龄的增长，靳储彻底摆脱了以前的稚气，长成了一个高大沉稳的成年男性，他的眉眼凌厉，刀刻般的眉峰时刻处于轻皱的状态，浑身上下无不散发出清冷漠然的气息，这点还是和以前一样。 然而现在，靳储脸上和眼里全是隐忍的欲望。 乔嘉诺鲜少见到这样的靳储，一时间感到新鲜，撩拨对方睡袍的动作开始变本加厉起来。 很快，他就发现—— 靳储的睡袍下面竟然什么都没穿。 乔嘉诺：「……」 他那双掀开睡袍的手还扯着睡袍的带子，僵在半空中，放开也不是，继续往下扯也不是。 气氛逐渐朝着尴尬的方向发展。 靳储的嘴角轻轻抿了下，他另外半张脸隐藏在光的阴影中，看不太真切他的表情，只见他一声不吭地握住了乔嘉诺的手，然后将乔嘉诺的手拿开，放在床上。 乔嘉诺满脸通红，无措得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靳储慢慢拉好睡袍。 「我来得急，没带衣服。」靳储偏身坐到一旁，嘆口气地解释道，「明天早上会有人把我的衣服送过来，今晚只能将就一下。」 乔嘉诺没反应，睁大眼睛直愣愣地盯着靳储。 绕是靳储平时再淡定，这会儿也被乔嘉诺毫不避讳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他轻咳两声，想了想，便伸手遮住了乔嘉诺的眼睛。 「别看了。」 乔嘉诺慢慢回神，鬼使神差间，他突然冒出一句话：「那有什么？反正该看的和不该看的，我都看完了。」 「……」 靳储又好气又好笑，见乔嘉诺作势要掰开他的手，干脆两只手一起捂住乔嘉诺的眼睛。 乔嘉诺掰了一会儿没能掰开靳储的手，他放弃了，于是他把双手放在大腿上，坐得十分乖巧的样子，仰头对着靳储。 「靳储。」他悄悄地用气音喊道。 「嗯。」靳储垂眸就看见乔嘉诺那沉浸在温和灯光下的正脸，五官精緻得不像真人，他喉头滚动，有些心猿意马。 「靳储。」乔嘉诺说，「我成年了。」 「……」靳储勐地一怔，嗓子瞬间变得干渴起来，「嗯？」 乔嘉诺硬着头皮摸索到靳储腰间，他重新扯住靳储睡袍上的带子，仰着头往靳储的方向凑了凑，他脸上浮起些许期待，淡粉色的嘴唇微张：「你知道成年人可以做哪些事情吗？」 第119章 主动 可以做哪些事，靳储当然知道。 他不仅知道，还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幻想过。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也从来没有想到，这种话会从乔嘉诺的嘴巴里说出来。 靳储有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他的表情有些僵硬，脑海里乱作一团，他意识上还没反应过来，行动上便已一把抓住乔嘉诺扯着他睡袍的手。 第239页 乔嘉诺顿了一下：「你不愿意吗？」 「我……」靳储语塞，他怎么可能不愿意，他做梦都想，只是他考虑得更多，「我怕你会后悔。」 乔嘉诺摇了摇头：「我不会后悔。」 说完，乔嘉诺没在意靳储的一只手还捂着他的眼睛，缓缓往靳储身上靠了过去，他闭着眼，长睫微动，紧张的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乔嘉诺的动作十分小心，他的嘴唇碰到了靳储的脸颊，仿佛在探寻宝藏似的，落下细细密密的吻。 「等一下。」靳储往后靠了些，很快拉开了他和乔嘉诺之间的距离。 「嗯？」乔嘉诺睁开眼睛，目光迷离地看向靳储。 这一刻，靳储的唿吸勐地重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 「这里没有那些东西。」 「有。」乔嘉诺说着，转身拉开床头柜上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小的正方形塑胶袋，他晃了晃塑料，笑得眉眼弯弯，「酒店里怎么会缺这些东西？」 靳储：「……」 他感觉自己快要喷火了。 好不容易压下已经涌上来的那股火气，靳储又道：「没有润滑剂。」 虽然靳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是当他和乔嘉诺确定关系之后，他便在网上和书籍上查阅了很多相关资料，也算是一个纸上谈兵的老司机。 同性之间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很容易受伤，即便靳储忍得再辛苦，他也不希望自己伤害到乔嘉诺。 哪知道在靳储这里算是比较严重的问题到了乔嘉诺那里，却压根不算什么问题。 乔嘉诺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亲手摸到保险/套这种东西，感到羞耻的同时，又新奇得不行，当着靳储的面就拆开了。 结果等他拆完，抬头一看。 靳储还一动不动的愣在那儿，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乔嘉诺脸颊泛红，把手里的东西往身后收了收，这才想起靳储刚才的话，便用脚踹了下靳储的屁股：「前台有，你去前台拿。」 说完，他又补充道，「给前台打个电话就行了，让前台把东西拿上来。」 靳储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这些？」 「……」乔嘉诺当然不可能说他已经活了三十多年，吃过的米比靳储吃过的盐还多，他继续踹着靳储的屁股，「我就是知道，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闻言，靳储表情复杂，居然沉默了一会，才出声：「你看的都是些什么电视啊。」 乔嘉诺：「……」 他用脚趾头猜都知道靳储肯定想歪了，他不想解释那么多，催着靳储用座机给前台打了电话。 不得不说，酒店的服务非常好，不到两分钟，前台小姐便把他们要的润滑剂送了上来。 乔嘉诺到底没做过这种事，尽管他表面上看起来云淡风轻，实际上却紧张到连话都有些说不清楚了。 借着重新洗澡的功夫，乔嘉诺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顺便扩/张了一下…… 在今晚之前，乔嘉诺从来没有思考过谁上谁下的问题，按年龄来看的话，应该是他在上面，可是靳储比他高大许多，他实在盘不动靳储。 好在乔嘉诺并没有很排斥在下面，除了扩/张时因为疼痛而后悔了那么几分钟外，其他的都还好。 走出浴室时，乔嘉诺干脆连衣服都不穿了，拿着毛巾胡乱擦拭着吹得差不多干的短髮。 靳储倚靠在床头，正在打电话，他的嗓音极为清冷，总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事实上靳储这个人本就不好相处。 听见脚步声后，靳储扭头看来。 然后他就愣住了—— 他们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只是以前的几次要么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要么只打开了一盏光线昏暗的檯灯，从未在这样明亮的环境下…… 靳储再次发现，乔嘉诺的皮肤真的很白，双腿修长又笔直。 而且乔嘉诺很瘦，却瘦得恰当好处，腹部和腰间都没有丝毫赘肉，比例完美得犹如一件精湛的工艺品。 剎那间，靳储浑身的火都被点了起来，甚至没听清楚电话里靳老夫人说话的内容。 「小储？」靳老夫人喊了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顿时不悦道，「你听见我在说什么了吗？」 靳储勐地清醒过来，他垂眸敛下眼底的焦躁，开口时还是那副高冷禁慾的模样：「知道了，奶奶。」 靳老夫人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两人又说了几句，便准备挂断电话。 挂电话前，靳老夫人冷不丁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对了，你让人接到那个孩子了吗？」 闻言，靳储微怔，眉心慢慢蹙起，他的眼中浮现出一抹森冷。 那时是他激动了，不过他只说过要去机场接人，并没说过去机场接谁，看来靳老夫人已经把乔嘉诺仔仔细细地打听了一遍。 「接到了。」靳储低声说，他的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我们在酒店里，明天我带他回去见您。」 靳老夫人满意了：「忙了一天，你也好好休息吧。」 等靳储挂断电话，乔嘉诺已经不好意思地磨蹭到床边坐下。 「谁的电话？」乔嘉诺问，他貌似听见那个人提起了他。 「靳家的老夫人。」靳储说，他向来不愿意在别人面前用「奶奶」两个字称唿靳老夫人，「她想见你一面，可以吗？」 第240页 不等乔嘉诺回答，靳储又道，「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勉强你。」 乔嘉诺看着靳储一本正经的表情，扑哧一笑，他拿过靳储的手机放到一边，随即用双手捧起靳储的脸颊。 「她想见就见呗，她又不是豺狼虎豹，不会把我吃掉。」 靳储嘆息：「我不想让你滩进这趟浑水里。」 可惜这些事轮不到他做主，除非他和乔嘉诺永永远远地保持距离、划清界限……而他更不愿意这么做。 「我又不是瓷器娃娃，哪有那么容易碎？」乔嘉诺在靳储的鼻尖上咬了一口，随后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塞进靳储手里，「明天还要见人，你轻点。」 说完这些话，乔嘉诺的整张脸已经烫得快要烧起来。 恐怕以前的他做梦都不会想到，他感情上主动竟然是在这种时候。 虽然乔嘉诺做好了准备，但是当靳储进来时，他还是痛得眼泪直流。 和这场真枪实弹的痛比起来，刚才他自己扩张时的那点痛真的不算什么了。 乔嘉诺痛得直哼，靳储也忍得难受。 两个人就这样在中间卡了好久，才进去了。 第一次是面对面，第二次是趴在床上，乔嘉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眼泪像是不要钱一样的往外掉。 到后来，痛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涨和另外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是乔嘉诺的泪水不仅没有丝毫收敛，反而更加肆意起来，很快打湿了他的面庞和抱在怀里的枕头。 一滴滴泪水落在枕面上，绽放出一朵朵深色的花。 「嘉诺，别哭。」靳储从后面拥住乔嘉诺，用手背替乔嘉诺拭去脸上的泪水。 靳储场了下沾着泪水的指尖，很咸。 乔嘉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想让靳储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便紧紧抱住怀里的枕头，他被顶得有些意识不清，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靳储，是我连累了你，我对不起你。」 靳储低头在他光洁的背上落下一个个吻：「没事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如果没有我，你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你，你想要什么得不到？却因为我放弃了那么多……」乔嘉诺口齿不清地说着，「我对不起你，我拖累了你，最后还那么早的离开你：…」 靳储沉默下来，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懂乔嘉诺的胡言乱语，他一次又一次地替乔嘉诺擦拭泪水。 最后，两个人回到面对面的姿势。 乔嘉诺好不容易干了的头髮又被泪水和汗水打湿，他似乎清醒了些，宛若一个受到惊吓的孩子，抱着靳储的脖子不肯撒手。 「对不起，我刚刚说了胡话。」乔嘉诺的嗓音格外嘶哑，不知道是哭成这样还是叫成这样，「我只是有点害怕。」 靳储抱住乔嘉诺，轻轻抚摸着他的背部：「没事了，嘉诺，有我在。」 听了靳储的安慰，本来已经冷静下来的乔嘉诺又感觉眼睛发酸，他开始为自己刚才的异常表现找藉口：「我好疼，我是第一次，我害怕……」 靳储吻着他的脖颈：「都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 …… 第二天。 乔嘉诺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身体也很不舒服，尤其是后面那个一言难尽的地方，酸酸涨涨的。 更要命的是，乔嘉诺很快回想起了他抱着靳储胡闹的记忆，然后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操…… 他怎么哭成那样？ 太丢脸了吧…… 等到靳储提着打包好的早餐回来时，乔嘉诺正躲在被子里面懊恼得不行。 靳储把打包盒放在桌子上，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床上鼓起的大包，不由得失笑，他走过去在大包上拍了一下。 「我从楼下餐厅里打包了早餐，你起来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的话我重新下楼买。」靳储知道乔嘉诺肯定不想要酒店的工作人员看到他这样，也就没说让工作人员送餐来的话。 乔嘉诺磨磨蹭蹭了很久，才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 他的头髮十分凌乱，看起来像只炸了毛的猫儿，可是那呆萌又没睡醒的样子没有一点攻击性。 乔嘉诺和靳储对上目光，静了片刻，尴尬地开口：「我昨天晚上……没说什么胡话吧？」 靳储很配合的装傻：「说什么了？」 「没什么。」乔嘉诺赶紧摇了摇头，虽然他知道靳储是在配合他，但是郁闷的心情总算缓解了不少，他看了眼放在桌上的打包盒，嘆口气，「我不想下床。」 靳储出了乔嘉诺语气中撒娇的意味，微微一笑，宠溺地摸了摸乔嘉诺凌乱的短髮，然后起身把早餐拿到了床头柜上。 乔嘉诺全身都酸，要不是实在饿得慌，他都不想爬起来吃早餐。 第120章 靳家 可是接过靳储递来的汤勺后，乔嘉诺才想起他还没刷牙。 乔嘉诺尴尬了一瞬，便要下床。 靳储手里端着粥，他直接用身体挡住了乔嘉诺的去路：「你要去哪儿？」 乔嘉诺说：「洗漱。」 靳储沉默片刻，随即把粥放回床头柜上，起身打横抱起了乔嘉诺。 「餵？靳储！」乔嘉诺吓了一跳，连忙圈住靳储的脖子，「你在干什么？」 第241页 「带你去洗漱。」靳储说得理所应当，他抱着乔嘉诺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卫生间。 乔嘉诺还是第一次被人公主抱，他羞耻极了，脸上的红在瞬间蔓延到了耳根，嘴里不停说着：「我自己能走！你放我下来，我要自己走！」 然而靳储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径直走到台盆前。 乔嘉诺一眼就看见镜子里的靳储和自己，他像个小女生似的被靳储抱在怀里，整张脸红的跟猴子屁股一样。 可他是个大男人！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更重要的是……他还没有穿衣服，身上胡乱套着昨天晚上靳储穿过的睡袍，而靳储不知何时打扮得人模狗样，估计是有人给他送了衣服来。 乔嘉诺的心态快崩了，自欺欺人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 靳储却不以为然，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捂着眼睛要怎么洗漱？」 「可是你这样抱着我，我更加没有办法洗漱了。」乔嘉诺来了气，忿忿不平地挣扎起来，「你快点放我下来啊！」 可惜挣扎到一半，他突然闪了一下腰。 一阵强烈的酸痛袭来。 乔嘉诺的五官都快要皱到一起了，疼得差点说不出话来。 靳储见状，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边憋着笑一边用搂在乔嘉诺腰间的手给他揉了下腰：「我就说你需要帮忙吧。」 乔嘉诺气不打一处来，回头瞪了眼靳储：「到底是谁害的！」 靳储立即正色道：「我错了。」 不过昨天晚上也不是靳储一个人主动，乔嘉诺莫名其妙想到上辈子发生的事，没能控制住情绪，哭成了泪人，才给了靳储可乘之机。 当然，乔嘉诺是不会承认他有错。 太羞耻了。 光是回想起昨天晚上那些画面，他就感觉脸上烫得像是有火在烧，他甚至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靳储。 只要看到靳储的脸，乔嘉诺的脑海里立塞满了黄色塑料…… 乔嘉诺心间溢满了绝望的情绪，他觉得自己脏了。 本来乔嘉诺想速战速决，赶紧洗漱完好回床上躺着，结果靳储偏偏要和他作对，死活不肯把他放下来。 两个人磨蹭了大半天。 就在乔嘉诺即将恼羞成怒的时候，靳储瞬间妥协了，接着飞快地把乔嘉诺放在地上，还放得稳稳噹噹。 乔嘉诺：「……」 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察觉到，靳储还有这种恶趣味。 洗漱完，靳储把乔嘉诺打横抱回床上，又端起粥来餵他。 这时的乔嘉诺已经放弃抵抗了，乖乖地喝了粥，被靳储餵了半块三明治后，便躺床上睡回笼觉。 - 乔嘉诺不仅身体发酸，连脑袋也很胀痛，他以为是昨天晚上他和靳储折腾得太晚了，没休息好，才会出现头昏脑胀的情况。 然而一觉睡到中午起来，乔嘉诺头疼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靳储比他想像中要繁忙很多，即便靳储不放心把他单独留在酒店，三番两次地回来查看，可是在乔嘉诺睡得模煳的意识里，靳储似乎一直在外面忙碌。 直到傍晚，靳储才真正忙完回来。 乔嘉诺隐约感觉到有人掀开了他头顶上的被子，接着一只手探了进来，落在他的额头上。 那只手带着凉意，热得不行的乔嘉诺下意识用额头在那只手上蹭了蹭。 却并没有得到丝毫缓解。 乔嘉诺略显吃力地睁开眼睛，没有焦点的目光好一会儿才落到靳储的脸上，靳储的表情不太好看，夹杂着担忧。 「靳储。」乔嘉诺蹙起眉头，「我有点难受，我好像生病了。」 靳储发出一声嘆息，动作温和地抚摸着乔嘉诺的脸：「中午吃饭了吗？」 乔嘉诺想摇头，可是他实在没有力气，只得开口：「我吃不下。」 「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说着，靳储拿出手机，拨通了前台的座机号码，他另一只手仍旧被乔嘉诺当成凉枕一样压在头下面。 靳储点了一些口味比较清淡的菜，没多久就被餐厅的服务生用推车送来。 乔嘉诺没有胃口，他的脑袋昏昏沉沉，他不想吃任何东西，只是有靳储在旁边盯着，他不得不勉强吃了两口，期间还不小心把鸡汤洒在了床单上。 鸡汤很烫，还洒了一些在乔嘉诺的手背上。 乔嘉诺没敢把汤碗拿开，就这样傻兮兮地端在手里，直到被靳储接过去。 乔嘉诺没想到靳储会直接伸手过来，也被吓了一跳。 汤碗上全是油。 然而靳储有洁癖，最忍受不了的就是污垢和油渍。 所以刚才哪怕乔嘉诺被鸡汤烫到了，也不敢把汤碗递给靳储。 哪知道靳储仿佛没有摸到汤碗上的油，他把汤碗放回床头柜上，迅速扯了两张纸巾给乔嘉诺擦去溅在手背上的鸡汤。 「疼吗？」靳储连着擦了好几遍。 「不疼。」乔嘉诺撒了慌，「不是很烫。」 结果靳储一秒钟识破了他的谎言，拉下脸来：「不烫才怪。」 乔嘉诺有些心虚，补充道：「现在不烫了嘛。」 靳储握住乔嘉诺的手，又觉得这样不够似的，于是改为和乔嘉诺十指相扣，尽管他心里有些生气，可还是捨不得对眼前的人说重话。 第242页 「你是不是傻？都被烫到了还端着那个碗不放。」 乔嘉诺也委屈：「可是我够不着那个柜子呀。」 靳储最受不了乔嘉诺带着鼻音的软软糯糯的腔调，好像会要了他的命，也让他瞬间没了脾气：「你可以把碗给我。」 「碗上有油。」 「有油又怎么了？」 「你不是有洁癖吗？我知道你最讨厌摸到那些油了。」 靳储忽然顿了顿，表情似乎变得有点怪异，他沉默地打量了乔嘉诺一番，直至把乔嘉诺看得头皮发麻，才缓缓说道：「我没有洁癖，至少没有洁癖到这么严重的程度，你可能把别人的习惯记到我身上来了。」 乔嘉诺愣了下，他语塞了，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靳储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他又问：「还吃吗？」 乔嘉诺摇头。 靳储把放在床上的小桌子拿走，很快收拾好了残局，他站起身，对还在发呆的乔嘉诺说：「你休息一会儿，我去洗个手，再带你去医院。」 乔嘉诺躺回床上，萦绕在鼻尖的全是洒在床单上的那股鸡汤味道。 那味道犹如钻进了乔嘉诺的脑子里，他迷迷煳煳地想着，这辈子的靳储貌似不再和洁癖沾边了，明明上辈子的靳储只是被人拍了下肩膀，就要生气半天，然后火速回家换身衣服。 而且—— 靳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晚上，靳储开车载着乔嘉诺来到一家私人医院。 经过检查，医生说乔嘉诺有些感冒发烧，打两针再吃几服药就好了。 回到酒店后，乔嘉诺已经没有力气洗澡，他脱了鞋子和衣服，然后直挺挺地栽到了床上。 乔嘉诺睡了一会儿，便感觉到靳储在脱他的衣服。 靳储的动作很轻，却很迅速，不一会儿就脱掉了乔嘉诺的裤子，那双手往上走，来到乔嘉诺的衣角。 乔嘉诺想睁开眼睛，可是他的眼皮子太重了，怎么也睁不开。 「唔……」乔嘉诺发出一声细碎的呻/吟。 他的意识还是有些不清楚，但他好像知道靳储在做什么似的，主动抬起腰肢好方便靳储脱他的衣服。 靳储把乔嘉诺的衣服撩到胸前，垂眸看见乔嘉诺乖乖巧巧地躺在床上，一双含着水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他，顿时整颗心都快化掉了。 「乖。」靳储低下身子，在乔嘉诺的嘴唇上碰了碰。 哪知道只是这么一碰，就走不开了。 乔嘉诺抬手圈住靳储的脖子，无意识地在靳储的脖间蹭了几下，他犹如一条渴望水的鱼，仰着脑袋，嘴唇微张，用雨点般的吻在靳储脸上小心翼翼地探索着。 「靳储……」乔嘉诺眯缝着眼睛，呢喃地喊着靳储的名字，「我有点热。」 「……」 靳储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知道乔嘉诺误会了他的意思，如果乔嘉诺不做什么还好，可眼下乔嘉诺像撒娇的猫儿一样在他怀里蹭，他的视线定格在乔嘉诺那张泛着粉红的薄唇上，脑海里的神经越绷越紧。 此时此刻的乔嘉诺病得神志不清，连羞耻是什么都忘记了。 乔嘉诺良久没有等来靳储的任何反应，于是他不满地嘟囔一声，随后放开靳储的脖子，双手不安分地在靳储身上乱摸起来。 「为什么只有我脱了？」乔嘉诺用力去扯靳储的衣服，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你怎么不脱？不公平……」 靳储忍无可忍，勐然抓住乔嘉诺的一只手。 乔嘉诺被靳储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肩膀小幅度地抖了一下，他不敢再随便乱动了，抬起下巴，看上靳储的目光是那么的可怜兮兮。 靳储快要疯了，眼前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那本就脆弱的神经，他闭了闭眼睛，尽量不让自己看乔嘉诺。 「不脱衣服怎么擦身子？」靳储把手放在乔嘉诺软软的黑髮上，揉了揉，仿佛在哄小孩一般，「嘉诺乖一点，擦一擦身子就可以睡觉了。」 乔嘉诺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敢情自己刚才会错了意思。 乔嘉诺：「……」 他瞬间安分了，顶着一张大红脸，假装若无其事地哦了一声，然后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 靳储觉得好笑，没忍住，扑哧一声。 本来已经闭上眼睛的乔嘉诺感觉自己被嘲笑了，又勐地睁开眼睛，他看似恶狠狠地瞪了靳储一眼。 靳储秒怂，笑声戛然而止。 等到靳储给乔嘉诺擦完身子并换上睡衣后，乔嘉诺歪着脑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浓密的长睫在眼下落出一片阴影，却难以掩饰那明显的黑眼圈。 靳储摸了摸乔嘉诺的脸，很心疼，却不得不把乔嘉诺喊醒吃药。 这回是乔嘉诺病得最严重的一次，他在床上连续躺了五天，精神状态才好转了许多。 尽管靳储在外面忙得天昏地暗，可还是得空就来酒店照顾乔嘉诺。 之前靳储还想请曹晖或者几个阿姨过来帮忙，然而乔嘉诺羞得脸都红了，坚决不同意。 靳储说他生病可能是因为那天晚上第三次做时，靳储不小心把那些不该留的东西留在了里面，也害得他在这几天里有些拉肚子。 如果原因真是这样，乔嘉诺宁愿多病一阵子，也不要被其他人看到他的现状。 第243页 不过，虽然生病的教训非常惨重，但是乔嘉诺病好后，又生龙活虎起来，还食髓知味的明里暗里地邀请靳储再来一次。 只是每次都被靳储装傻煳弄过去了。 次数多了，乔嘉诺又羞耻又生气，干脆一整天都不搭理靳储。 晚上靳储回到酒店时，乔嘉诺已经洗完澡睡下了，就是不知道他有没有睡着，从头到尾，他都拿一个绝情的后脑勺对着靳储。 乔嘉诺的绝情还没持续多久，便感觉身后的床往下陷了陷，紧接着，一双有力的手从后面拥住了他。 没等乔嘉诺有所动作，靳储又把脸埋进他的颈窝里，唿吸时的热气全部喷在他的皮肤上。 很痒。 痒得乔嘉诺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明天跟我回家好吗？」靳储低声说，「靳家的人想看看你。」 靳储早就答应过靳老夫人会把乔嘉诺带回去，哪知道乔嘉诺突然生病了，靳储只能一拖再拖。 拖到现在，靳老夫人的耐心都快被耗尽。 其实靳储犹豫过要不要把乔嘉诺带回去，他不想把乔嘉诺牵扯进这些骯脏的事情里面，可是既然靳老夫人能查到乔嘉诺身上来，那他遮遮掩掩的话只会更加显得可疑。 何况，靳老夫人是个非常多疑的人。 靳储以为时间过去几天，乔嘉诺会反悔不愿意去了，正想要解释一下，结果冷不丁听见乔嘉诺爽快答应道：「好啊。」 靳储愣了下，突然就心软了：「你真的愿意吗？我不想勉强你。」 「没有勉强。」乔嘉诺依然用后脑勺对着靳储，不过他的语气已经没有了白天的冷硬，「迟早要见的，躲不掉。」 靳储嘆了口气，随后趁着乔嘉诺不注意，突然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乔嘉诺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裤头。 「靳储！」 「嘘——」靳储埋在乔嘉诺腹部，用手指抵住嘴唇，发出一道绵长的气音，「别动。」 乔嘉诺很快猜到了靳储想要做什么，诧异得瞪圆眼睛，紧张得当场结巴了：「你、你别这样，不卫生……」 可惜话还没说完，就化作惊唿声。 这几天靳储一直在忍，忍得快要爆炸了，但是乔嘉诺连续几天的生病也把他吓到了，甚至不敢再碰乔嘉诺一下。 偏偏乔嘉诺还像个记吃不记打的小妖精似的，时不时跑来撩拨他。 太慢了，靳储心想，他目前的进度还是太慢了。 他不想乔嘉诺这么委屈地住在酒店里，不想乔嘉诺被那个老太婆唿来喝去，更不想乔嘉诺再像几天前那样因为他的不熟练而生病…… 自从来到帝都，靳储就一直在奔跑，不知疲惫地奔跑。 他以为他已经跑得够远了，可是现在，他突然发现—— 还不够。 他要更加快点才行。 - 第二天，靳储提前向靳老夫人的助理预约了时间。 到了下午两点钟，他便开车载着乔嘉诺回靳家。 靳家的别墅在五环内一处出了名的富人住宅区里，这里交通方便，地处闹市，却是闹中取静。 宽阔干净的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只有一辆辆豪车和靳储的车相擦而过。 乔嘉诺不是第一次坐靳储的车了，可是每次坐上来，都情不自禁地想要感慨几句——太奢华了、太有钱了。 虽说乔嘉诺上辈子过得还不错，可是他的能力和地位就摆在那里，除了靳储这个主动下凡搭讪他的巨佬外，他和一些大佬关系平平。 其中过分有钱的人，貌似也就靳储一个。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乔嘉诺认识的人里，只有靳储才开得起这么昂贵的全球限量的车子。 乔嘉诺啧了一声。 靳储好笑道：「你又在想什么？」 乔嘉诺摸着车窗：「我在想你怎么会买这辆车子，和你挺不配的。」 和上辈子靳储低调的品位比起来，这辆车未免有些张扬了。 「还记得那个曹晖吗？他帮我选的。」靳储说，「我对车子这方面不了解，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乔嘉诺挑了挑眉：「靳家给你买的吗？」 靳储很平静地回答：「我自己挣钱买的。」 乔嘉诺：「……」 打扰了。 来到靳家，乔嘉诺瞬间变得安静了许多，下车后，他就沉默不语地跟在靳储旁边，连眼神也不往四周瞟。 两个人来到客厅，坐在沙发上。 管家给他们倒了茶水，毕恭毕敬地对靳储说：「老太太还在午睡，少爷和乔少爷要等一会儿了。」 靳储点头向管家道了声谢：「麻烦了。」 「应该的。」 说完，管家便离开了。 客厅装修得极为奢侈豪华，一盏硕大又漂亮的水晶吊灯在午后的阳光下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芒。 美中不足的是这里太过安静了，除了时不时疾步路过的佣人外，只有靳储和乔嘉诺两个人在客厅里。 周遭安静得落针可闻，压抑的气氛无不令人感到窒息。 等了接近一个小时，靳老夫人还没来。 乔嘉诺不能玩手机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和靳储聊天，他端坐得腰酸背痛，很想起来走一走。 这时，一只手悄悄伸到他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替他揉捏起来。 第244页 靳储轻声说：「再坚持一下。」 乔嘉诺扭头对上靳储漆黑的眸子，靳储的眉心微拧，眉眼间萦绕着一股显而易见的郁气，他一直在忍耐，可是当他看向乔嘉诺时，森冷的眼神不由自主地柔和下来。 靳储手上的力道适中，揉捏得很舒服。 「我没事。」乔嘉诺很想伸手为靳储抚平眉间的痕迹，可是碍于他们还在靳家，只能继续像雕塑一样地坐着。 靳老夫人是在给乔嘉诺下马威， 不仅是靳储，连对这些事情不太敏感的乔嘉诺也察觉到了。 直到玄关的方向传来一阵交谈声，乔嘉诺才看到一个打扮得十分庄重的老妇人从楼梯上缓慢地走了下来。 乔嘉诺一眼就认出了靳老夫人。 上辈子乔嘉诺在很多场合上都见过靳老夫人，然而靳老夫人被大家众星捧月地拥簇着，像乔嘉诺这样的小透明，连挤上前的资格都没有。 最后一次看到靳老夫人是通过记者拍摄的视频，视频里的靳老夫人全然没了平时的端庄优雅，她龇牙咧嘴、披头散髮、在镜头前对靳储进行疯狂的咒骂。 那时的靳老夫人和现在的靳老夫人重叠起来，乔嘉诺有点恍惚。 「奶奶。」 靳储的声音拉回了乔嘉诺的思绪。 他刚回神，就看到身边的靳储已经站起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靳老夫人走去。 不过靳老夫人的注意力并不在靳储身上，她的目光扫过靳储和还傻坐在沙发上的乔嘉诺，最后和蔼地笑着看向另一边走近的西装中年男人。 那个男人脸上写满了疲惫，刚才的交谈声就是他和佣人在说话。 「妈。」男人扯了扯领带，敷衍了事地喊了一声，「我有些累，先上楼休息了，吃饭不用喊我。」 说完，男人注意到了靳储的存在，疲惫的表情里闪过一丝嘲讽，他张口便严厉地教训道：「在外面野了这么多天，你还知道回家吗？是不是我们这尊小庙已经容不下你这个大佛了。」 靳储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局面，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上的起伏，他微低下头：「对不起，爸，不会有下次了。」 靳储总是这样，不管面对什么事，都能那么顺其自然并且真心诚意地道歉，让靳海霖憋了满肚子气却无处发泄。 第121章 等我 靳储刚来靳家的时候，靳海霖很满意靳储逆来顺受的性格，他要的压根不是失散多年的儿子，只是一个可以操控的傀儡罢了。 可是时间长了，靳海霖就越来越觉得靳储的性格不对劲，明明是任由他们操控的性格，结果变成了戳向他们的软刀子。 正如现在，「对不起」三个字一从靳储嘴巴里出来，靳海霖就无话可说了。 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可不好受，靳海霖的脸黑得像在墨汁里浸泡过一样。 「算了。」靳海霖扯开领带，郁闷地挥了挥手，「我上楼了。」 说完，靳海霖冷不丁瞥见从沙发上站起来的乔嘉诺，脚步顿了一下，「这个小孩是？」 「他是姓乔那家人的孩子，那个女人家的邻居，这些年就是他们养着小储。」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靳老夫人对靳海霖的态度截然不同，她如沐春风地说道，「他叫乔嘉诺，和小储一样刚高考完，估计会来帝都上大学吧。」 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后，靳老夫人眼神一剜，别有含义地看了一眼乔嘉诺。 无辜躺枪的乔嘉诺：「……」 他又不是傻子，靳老夫人的言外之意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估计是认为他会仗着自己家对靳储有恩，于是变本加厉地向靳家进行索求。 不得不说—— 这个老太婆的被迫害妄想症从上辈子到这辈子真是一点都没有变，以为每个接近他们靳家的人都是为了他们的钱。 乔嘉诺本就不喜欢靳老夫人，干脆顺着杆子往上爬，对靳老夫人和靳海霖露出一抹相当灿烂的笑容来。 「我和我家人都商量好了，我就在帝都上大学，也许以后还会留在帝都发展。」乔嘉诺眼里浮现出嚮往的光芒，看像他们的眼神也非常炙热，「以后还要麻烦奶奶和叔叔多多照顾。」 靳老夫人没想到乔嘉诺把话说得这么坦荡，顿时心里的鄙夷更甚，同时又有些恼怒乔嘉诺这些理所应当的想法。 「小乔成年了吧？成年人也该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了，不要把寄託都放在别人身上。」靳老夫人神色刻薄，说得毫不留情，「这里没人有义务照顾你。」 乔嘉诺有些懵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奶奶把我喊来，是想亲自感谢我们家对靳储的照顾呢。」 靳老夫人怔了下。 乔嘉诺又说：「按道理讲，当年靳储被赶出他家，我们家也没有义务照顾他，可我爸妈还是把这份责任揽了过来……」 他故意拖长了声调。 眼见靳老夫人和靳海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面露为难之色，不得不慢慢收住话题。 「对不起。」乔嘉诺道歉的速度和靳储有得一拼，他的表情和眼神看起来比靳储更加真挚纯洁，「早知道你们不爱听这些话，我就不说了。」 语毕，乔嘉诺低下头，抓了抓头髮，看起来十分懊恼。 靳储走过去摸了下他的肩膀，用在场四个人都能听见的声量安慰道：「没事的，我奶奶和爸爸都是好说话的人，他们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会怪你。」 第245页 乔嘉诺勐地抬起头：「真的吗？」 靳储说：「真的。」 「那太好了。」乔嘉诺扭头对靳老夫人和靳海霖笑了笑，「谢谢奶奶和叔叔。」 靳老夫人：「……」 靳海霖：「……」 靳家母子俩快被乔嘉诺的话气死了，他们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乔嘉诺在故意反讽他们当年把靳储赶出门的行为！ 他们靳家家大业大，所做的每件事都有自己的理由、都是为了家族的面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刚成年的小孩来对他们指手画脚？ 关键是他们不仅不能反驳，还要装出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因为刚才靳储和乔嘉诺的一唱一和把他们生气的余地彻底堵死了。 靳老夫人气得脸都白了，却又要硬生生地把那口气咽下去，她冷笑着看向乔嘉诺：「真是个能说会道的小朋友。」 乔嘉诺咧唇一笑：「谢谢奶奶的夸奖。」 靳老夫人：「……」 我不是在夸奖你好吗！你这个人有没有点自知之明啊！ 靳老夫人从小在温室里长大，一生顺风顺水，除了滕静那档子事外，可谓是没有遇到任何挫折，她认识的人也是端着优雅高贵的壳子，哪怕心有不满，也要把所有的话都憋在肚子里，怼人都是话中有话的怼。 哪有乔嘉诺这样的人？ 居然好意思把那些话全部说出来！乔嘉诺表现得如此坦荡，好像他们靳家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乔家人对靳储的帮助。 靳老夫人几次张了张嘴，却恼怒到说不出话来，她转头看向靳海霖，发现靳海霖看起来像是比她还生气。 然而尽管如此，靳海霖仍旧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这种地位的人都要脸面，虽然当初靳海霖狠心抛弃了滕静和靳储，但是他一直在藏着掖着，他不希望这件事被任何人知道，这件事就是一把尺子，悬在靳海霖的脑门上，时刻都要落下来，那叫一个疼。 自从他们把靳储找回来后，不少对家和媒体明里暗里地嘲讽他们，甚至把当初靳储跪在靳家门外的照片挖了出来。 靳家被外面那些人看了好久的笑话，就连靳家的其他人也在暗地里埋怨他们。 如果这些话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靳海霖早就发脾气了，可这些话是从乔嘉诺的口中说出，而乔家人对靳储有养育之恩…… 没有乔家人的帮助，也就没有现在的靳储。 靳海霖的表情狰狞得可怕，一双直勾勾盯着乔嘉诺的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旁边的佣人吓得冷汗涔涔，赶紧低下头，生怕自己被无辜连累。 可是乔嘉诺仿佛什么都感觉不到，还天真地对着靳海霖笑了笑。 靳海霖勐地噎住，他气得快要喷血了。 最后，靳海霖黑着脸，一声不吭地扭头上楼了，连晚饭都没有下来吃。 靳储和乔嘉诺一直在靳家呆到晚上才离开，靳储把乔嘉诺送回酒店，他想留下来陪乔嘉诺，却被乔嘉诺拒绝了。 「你还是回去吧。」乔嘉诺说，「靳老夫人肯定不希望你留下来。」 今天下午靳老夫人把乔嘉诺喊去书房，说了很多话，大概意思就是让乔嘉诺离靳储远一点，以后靳储会接下整个靳家，还会交往更多对靳家有利的朋友，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乔嘉诺知道靳老夫人在说什么，但他一贯装傻，把靳老夫人气得够呛，直接扔了张支票给他，支票上的数额足够乔嘉诺一家人舒舒服服地过上二十年。 不过乔嘉诺没要那张支票，不管是为了靳储，还是为了气靳老夫人和靳海霖，他都不想和乔嘉诺划清界限。 然而他们还不能走得太近了。 现在靳老夫人只是以为乔嘉诺想攀上靳家这根高枝而已，如果被她知道他们更深层次的关系，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靳储很清楚乔嘉诺在顾虑什么，尽管他心里很不情愿，却不得不应下来。 走到门前，靳储心中的不适感越来越强烈，他还没有跨出这扇门，就已经开始思念起乔嘉诺来了。 靳储没忍住转过身，就看见乔嘉诺安安静静地站在灯光下，目光落在他身上，昏黄的灯光把乔嘉诺的脸庞照耀得格外温柔。 乔嘉诺见他停下脚步，还以为他有话要说，便主动走了过来。 「怎么了？」 靳储嘆口气，伸手将乔嘉诺拥入怀中，把下巴放在乔嘉诺的肩膀上，深吸口气，他的感官世界里全是乔嘉诺身上的沐浴露香味。 乔嘉诺觉得好笑，也没挣扎，拍了拍靳储的背，调侃着说：「还捨不得走了吗？」 靳储习惯性地把脸埋进乔嘉诺的颈窝里，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要是我可以不走就好了。」 「别让他们再逮着机会说你了。」乔嘉诺轻轻拍打靳储背部的动作慢慢变为抚摸，他说，「以前我不理解你，当你选择回到靳家时，我还在埋怨你，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我决定和你在一起，就应该体谅你的所作所为，而且我也不想在这个时候变成你的包袱。」 可惜他重生过一次，却无法给靳储带来任何帮助。 他只能尽量避免一些大事的发生，像靳家这种发展了一百多年的大家族，他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根本没有办法让靳家动摇分毫。 反而是靳家的人，稍微动一动手指头就能将他捻死。 第246页 这个念头，当今天下午靳老夫人拿给乔嘉诺支票时，无比清晰地在乔嘉诺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乔嘉诺放开靳储。 靳储眼尾泛红，尽管他在努力的压制着，可还是有丝丝缕缕的戾气从他眼底升起，他对乔嘉诺说：「等我。」 乔嘉诺笑道：「好，我等你。」 - 有了靳老夫人有意无意的安排，靳储一下子变得繁忙起来，原本空出的一个月暑假也被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事填得满满当当。 好在曹晖这个大少爷比较闲，他在国外待了几天，回来后便一直躺在家里长蘑菇。 接到靳储的电话，曹晖还挺开心的。 曹晖带着乔嘉诺把帝都出名的景点逛了个遍，还去了很多家口碑不错的餐厅，什么都好，就是…… 太无聊了。 曹晖是在帝都土生土长的原住民，乔嘉诺上辈子也在帝都待了七八年，两个人都对帝都了如指掌，玩来玩去实在没有新花样。 后来曹晖也不知道是闲得慌还是怎么的，居然要了乔嘉诺的护照号，直接买了两张从帝都转机飞往非洲肯亚的机票，说是要带乔嘉诺去爬雪山。 两个人都兴致勃勃，还特意买了爬雪山的衣服和工具。 出发当天，他们带着一堆行李被曹家的司机送到机场。 还没开始安检，他们坐在休息区等待，结果曹晖远远的瞧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朝着他们走来。 定睛一看—— 嘿，这不是靳储吗？ 靳储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就是表情臭了点，看起来像是要杀人一样。 曹晖知道靳储这个人平时很不容易动怒，可是一旦生起气来，大罗神仙都阻止不了他的火山爆发。 被吓到的曹晖赶紧往乔嘉诺的身后躲。 乔嘉诺正在喝水，刚想问曹晖怎么了，就感觉眼前的光线被什么东西遮挡，他扭头看去，只看见一件雪白的衬衫。 再抬头，就看见了靳储铁青的脸。 靳储扯着嘴角笑了笑，那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可怖，他的视线扫过乔嘉诺身后的曹晖，以及他们脚边大大小小的行李：「乔嘉诺，你说走就走，也不和我交代一声。」 乔嘉诺勉强将嘴里的水咽下去，他心虚地垂下眼睑：「我、我昨天不是给你发简讯了吗？」 靳储冷哼一声：「是啊，今天上午十点钟的飞机，昨天下午四点钟才通知我。」 乔嘉诺解释道：「那是因为我们下午三点多才订了机票，我们的行李还是晚上在商场买的。」 沉默片刻，靳储看向跟鹌鹑似的躲着不敢出来的曹晖。 曹晖感受到靳储的目光，遮着嘴巴尴尬地咳嗽了两声，然后举起右手发誓：「我可以作证，我们临时买的机票。」 靳储还是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看了乔嘉诺一会儿，忽然坐到乔嘉诺身边。 曹晖知道靳储有话要对乔嘉诺说，于是很识趣地站起来：「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去卫生间找下刘哥，他去了老半天都还没回来帮我们託运行李。」 说完，曹晖就熘之大吉了。 这个休息区的小角落里顿时只剩下靳储和乔嘉诺两个人。 乔嘉诺知道靳储很忙，不仅忙着应付靳老夫人和靳海霖，还要忙着他那刚起步的事业，他不想有事就去打扰靳储，所以昨天犹豫了很久，只给靳储发了条简讯。 「对不起，我应该打电话给你说一声。」乔嘉诺捏着自己的手指，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听起来也有那么一点委屈。 本来靳储揣着一肚子的火气，这会儿面对乔嘉诺示弱的态度，他瞬间也缴械投降了。 第122章 老公 靳储垂眼看着乔嘉诺的手在裤子上抠来抠去，不由得笑了一声，一把抓住乔嘉诺不安分的双手。 「我不是想怪你，我就是有点担心罢了。」 乔嘉诺非常主动地反握住靳储的手，还悄悄用指尖在靳储的手心里画圈圈，他心虚得不敢抬头看靳储的眼睛，低声应道：「我知道。」 靳储有很多想说的话，可到底还是于心不忍，他往乔嘉诺手里塞了一张卡。 「这是我的副卡。」 乔嘉诺看着手里多出来的卡，愣了两秒，便想把卡还给靳储：「我有钱，我带了钱来。」 为了暑假能和靳储出国玩，乔嘉诺攒下了不少钱，眼下计划泡汤，正好可以把钱用在这趟非洲行上。 可是靳储的态度十分强硬，一定要把卡给乔嘉诺，还说得理直气壮：「老公挣钱老婆花钱，这句话可是你说的。」 「……」 乔嘉诺的脸噌的一下就红了。 这句话确实是他说的，是他初中时在饭桌上对陈月和乔东说的，不过他当时就是随口说了一句，哪知道被靳储记得这么清楚。 「谁是你老婆了？」乔嘉诺扔开靳储的手，羞得粗声粗气地说道，「我不是你老婆。」 靳储重新抓住乔嘉诺的手，失笑：「那你是我的什么？」 乔嘉诺眼前一亮：「我是你老公。」 靳储：「……」 看不出来，乔嘉诺居然还有这方面的想法。 靳储似乎想到了什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然后他在乔嘉诺眼巴巴的注视下，凑到乔嘉诺耳旁，呵着气轻轻喊到：「老公~」 第247页 乔嘉诺僵硬了。 他感觉自己脑海里有根神经「啪」的一声，断开了。 接下来的动作完全不受乔嘉诺的控制，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捧住靳储的脸，在靳储嘴巴上重重地啵唧一下。 「诶，真乖。」乔嘉诺像是占了小便宜一样，眉飞色舞，眼里透出的光比休息区落地窗外的阳光还要灿烂。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靳储的目光从乔嘉诺的眉头开始，往下经过鼻尖，最后落在那双泛着淡淡粉色的薄唇上。 靳储说：「可以再亲一下吗？」 乔嘉诺脸上的笑意更甚，他又在靳储的嘴巴上亲了一下，结果还没来得及拉开距离，就被靳储抬手按住了后脑勺。 靳储反客为主，一只手按住乔嘉诺的后脑勺，另一只手捏着乔嘉诺的下巴，启唇含着乔嘉诺的嘴唇厮磨片刻，紧接着撬开牙齿，不由分说地侵入进去。 靳储攻势迅勐，打得乔嘉诺措手不及，只能呆呆的张着嘴巴，被迫接受靳储带来的狂风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储的吻才渐渐变得柔和下来。 靳储睁开眼，对上乔嘉诺瞪圆的眼睛。 「闭眼。」 「闭、闭不了。」乔嘉诺被吻得快要窒息了，趁着靳储让他休息的空档，喘了口气说，「有人在看我们。」 靳储用拇指抹去乔嘉诺嘴唇上残留的唾液，收敛了表情，转过头。 不知何时回来的曹晖和曹家司机怔怔站在他身后，他们仿佛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看向靳储和乔嘉诺的目光中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情绪。 靳储知道曹晖看到了，却依然冷静。 就算现在曹晖不知道，过不了多久也会知道他和乔嘉诺的关系。 靳储身边的朋友形形色色，表面上看起来都关系不错，实际上只有曹晖一个人和他交心，他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瞒着曹晖。 靳储挑起眉梢，语气淡定地说道：「到点了吧？你们不先把行李託运了吗？」 「哦对对对！」曹晖如梦初醒，也不知道是为了避免尴尬还是害怕被靳储怼，他赶紧催促自家司机，「刘哥，快快快，我们把行李拿去託运了，你一个人拿不了这么多东西，我和你一起去好了。」 曹家司机也觉得尴尬，点头如捣蒜，二话不说忙活了起来。 乔嘉诺自然不好意思让曹晖和司机帮忙，起身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别别别！」曹晖立即把乔嘉诺按回座位上，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靳储，「我们去就行了，你别累着了。」 曹晖是个行动派，不一会儿就和司机一起把这么多行李给推走了。 两个人脚底抹油地跑出休息区，才一边放慢脚步一边松了口气。 司机心情忐忑，犹豫半晌还是问了曹晖：「靳少爷和那个学生……他们真的是那种关系吗？」 曹晖反问：「你觉得呢？」 司机憨道：「我觉得挺像的。」 「那就是了。」曹晖内心无比懊悔，「妈的，我们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 早知道他和司机就晚点过去了，可是转念想了想，他又觉得惊奇，没想到靳储和他朋友竟然是那种关系。 没想到靳储是个同性恋，怎么他以前都没看出来？不过靳储貌似对其他男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与此同时，曹晖也感到庆幸。 幸好靳储已经有对象了，要不然像他这么高大英俊又有魅力的男生成天在靳储年前晃来晃去，靳储不动心才怪！ 曹晖刚这么想完，就听见司机的声音：「少爷，我们都看到那些不该看的东西了，你说靳少爷会不会把我们灭口啊？」 曹晖扭头就看到司机一脸绝望，犹如天塌下来一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电视剧看多了吧？现在可是法制社会，别动不动就灭口不灭口。」 司机放下心来：「那就好……」 结果话音刚落，曹晖转而又道：「至少不会这么快就把我们灭口吧。」 「……」 司机吓得腿都软了。 曹晖磨磨蹭蹭地拿着两个人的机票把行李託运完，等他再回到休息区时，那里只剩下乔嘉诺一个人。 「靳储呢？」 乔嘉诺想到刚才的事情，羞耻感油然而生，他不敢直视曹晖的眼睛，支支吾吾地说：「他刚才接到一个电话就走了。」 曹晖哦了一声，坐到和乔嘉诺隔了两个空位的座位上。 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后，两个人都有些拘束，沉默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直到上飞机后，曹晖时不时看向旁边的乔嘉诺，心里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八卦心理压过了怕死心理。 「对了。」曹晖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乔嘉诺想了想：「高一。」 「这么早！你们这不是在早恋吗？」曹晖对靳储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他还以为像靳储那样只知道埋头挣钱不知道吃喝玩乐的人永远不会早恋。 说起早恋，乔嘉诺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差不多吧。」 虽然乔嘉诺平时脸皮很厚，但他的确是个容易脸红的人，尤其是在说到靳储后，他经常会感觉不好意思。 正如这会儿，哪怕曹晖没来得及说其他的问题，乔嘉诺已经被已经想像出来的那些画面闹得满脸通红。 第248页 于是曹晖眼睁睁看着乔嘉诺干净白皙的脸颊上浮起一层层红色，很快，那些红色蔓延到耳根。 乔嘉诺的长相不会让人感到惊艷，但是非常耐看，他的眼睛不是正统的桃花眼，眼尾较长并且上扬，总有一种摄魂勾人的狐媚感。 然而乔嘉诺的眼神极为正经，清澈得好像不添加一点杂质。 曹晖愣愣看着乔嘉诺，他突然间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 他想—— 难怪靳储要拼了命地挣钱。 难怪靳储那么紧张乔嘉诺。 难怪靳储平时都不看其他男女生一眼，对于追求者更是连个眼神都不给…… 如果他是靳储，在有了乔嘉诺这么个男朋友后，也许他会和靳储一样。 - 曹晖以前跟团去过肯亚两次，这次是第一次自由行，也是第一次去爬雪山，他提前联繫好了当地的嚮导，到时候嚮导会领着他们。 半个月的旅行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期间，乔嘉诺和靳储联繫得不算频繁，靳储越来越忙，有时候隔了一天才回復乔嘉诺的消息。 等到乔嘉诺和曹晖飞回帝都时，靳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靳海霖的父亲走得早，靳家一直是靳老夫人和靳海霖主持大局，这对母子俩的做事风格一向强悍，他们唯我独尊，鲜少听取其他人的意见，尤其是对于靳家的旁支，通常打压多余扶持，因此惹来靳家很多人的不满。 别看靳家表面上和和气气，实则暗地里早已波涛汹涌。 不然，靳老夫人和靳海霖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功夫把靳储弄回来，更不会把家族里最好的资源都分给靳储。 这次靳老爷子的私生子突然找上门来，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靳老夫人险些当场崩溃，不顾形象地痛斥那人就是个骗子，为了他们靳家的钱财和地位连脸都不要了。 不过现场那么多的靳家人，却在那个时候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帮靳老夫人说话，他们都在暗戳戳地看热闹。 就在靳老夫人喊来保安，扬言要把那个人赶走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从包里摸出一叠照片。 靳老爷子是在十五年前走的，而照片里的靳老爷子看起来只有二十来岁，靳老爷子怀里抱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两个人对着照相机笑得开怀。 后来照片里多了一个小婴儿，小婴儿被靳老爷子抱着，小手摸着靳老爷子的脸，靳老爷子不但不介意，还乐呵呵地亲着小婴儿的手。 那个小婴儿就是现在拿着照片的男人。 第123章 同意 「我和我妈一直住在新疆，这四十多年来，我们从来没有和我爸联繫过，我们也不知道我爸早已去世，要不是我妈实在病得严重，我也不会来打扰你们。」 这个男人名叫冯和，他比靳海霖大两岁，今年已经快五十岁了，长年累月的工作压力和生活压力几乎压垮了他的嵴背，他脸上全是风霜和岁月的痕迹，看起来像是比靳海霖大了十来岁。 尽管如此，冯和长得像靳老爷子，这是大家都能看到的事实。 若是冯和再年轻个二十多岁，只怕会和靳老爷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靳老夫人脸色苍白，两眼瞪得跟灯笼似的，她抬高了下巴，死死盯着冯和那张写满了哀愁的脸。 她迫不及待地想从冯和脸上找出和她老公不一样的地方，可是她失败了，连她都不得不承认，冯和真的像极了她老公。 靳老夫人颓然地坐到身后的沙发上，她表情呆滞，看上去竟然宛若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以上。 半晌，靳老夫人突然笑了笑，犹如淬了毒的目光定格在冯和脸上：「你就是想要钱，对吧？」 冯和点头：「本来我只是想来向我爸借我妈治病的钱，当初我爸抛下我们来到帝都，他欠了我们。」 靳老夫人大笑几声，颤抖的手指了向冯和手里的那叠照片：「你以为你光拿那些照片就能煳弄我们吗？我老公已经死了，你要找他到下面找去，你们算什么东西？别想拿我们靳家的一分钱！」 冯和沉默片刻，开口：「其实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靳老夫人愣了下，声音越来越尖酸：「你什么意思？」 冯和深吸口气，然后挺直了背嵴：「之前我只想借一笔钱，可是现在，我想拿回属于我的那一份。」 话音刚落，一个水杯砸在他的脚下。 水杯破碎，玻璃渣子洒得一地都是。 冯和却好像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依然笔挺地站在原地，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靳老夫人那张已经扭曲的面孔。 靳老夫人接二连三地把手边的东西砸过去，她眼底一片猩红，瞪着冯和的目光活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滚！」靳老夫人切斯底里地大吼，「你给我滚！谁知道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种，谁给你的脸来冒充靳家人？」 「还有你们！」靳老夫人又指向站在边上不知所措的保安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给我轰出去！」 保安们得到命令，手忙脚乱地把冯和赶出了靳家。 靳家人看了一晚上的热闹，最后也被管家赶走了。 直到最后，也没人知道究竟是谁把冯和领进了靳家大门，也没人知道究竟是谁向众人预告了这场闹剧。 还以为这件事就此平息下来。 第249页 没想到三天后，冯和的脸出现在各大媒体网站上。 冯和向媒体们讲述了靳老爷子去新疆旅游时邂逅他妈，结果抛妻弃子赶回帝都和靳老夫人联姻的故事，他不仅向媒体们展示了那些照片，还拿出了靳老爷子曾经给他们母子俩打钱的流水单，以及很多零零碎碎的证据。 当然，最有利的证据就是冯和那张脸。 乔嘉诺在帝都逗留了两天，冯和那件事已经在全网络传得沸沸扬扬。 毕竟这是豪门恩怨，又涉及到私生子的存在，哪怕靳家并不张扬，可在这时，吃瓜群众还是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扒出了靳海霖的前未婚妻和靳储生母不是同一个人，也顺藤摸瓜的找出了滕静的名字。 一切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八月初，乔嘉诺回到萤市。 他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八点钟，虽然他提前向乔东打过招唿，但是走到家门前时，依然忐忑得不敢进去。 乔嘉诺在门外晃悠了很久。 最后还是在里面听见脚步声的乔东走来开门，父子俩四目相对。 乔嘉诺尴尬地笑起来：「爸，我回来了。」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连家在哪儿都不知道了！」乔东瞪向乔嘉诺，到底于心不忍，伸手接过了乔嘉诺的行李箱，「赶紧进来，我和你妈都在等你吃饭。」 乔嘉诺老老实实地走进去。 陈月比之前消瘦了很多，脸色不太好看，她撑着下巴坐在摆放着饭菜的餐桌前，看见离家一个月的儿子，她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乔嘉诺走到餐桌前，喉头滚动，低声说道：「对不起，妈。」 「算了，回来就好。」 这一个月来，陈月想通了也被乔东说服了，再面对乔嘉诺时，倒不像之前那样激动，她瞥了眼乔嘉诺的脸，咦了一声，「怎么晒成这样了？像块煤炭似的。」 「……」乔嘉诺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乔东放完东西，从乔嘉诺的卧室里出来，听见陈月的话，帮忙打圆场道：「孩子不是去了趟非洲吗？黑点正常，要是白了才不正常。」 陈月没再说什么，对着了乔嘉诺扬了扬下巴：「饭菜都快凉了，先吃饭吧。」 然后一家人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围坐在一张餐桌前吃饭。 乔嘉诺一直心事重重，他有话对陈月说，却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吃完饭，乔东主动收拾碗筷。 乔嘉诺本想帮忙，结果被陈月喊去了客厅。 母子俩在沙发上面对面地坐着，陈月脸色平静，目光在乔嘉诺身上打量了一圈，才缓缓开口：「靳储怎么没和你一起去非洲？」 乔嘉诺琢磨不透陈月的心思，也不知道陈月这么问究竟想表达什么，他只得老老实实地回答：「靳储很忙，抽不开身，我和他一起去的。」 陈月又问：「你知道他在忙什么吗？」 「不知道。」乔嘉诺摇了摇头，他在这方面无能为力，因此也从未去打听过靳储在做什么，「好像是在靳家的公司帮忙，现在他奶奶和他爸爸都很器重他。」 「所以今后整个靳家都会让他来管？」 「对。」乔嘉诺回答得很肯定。 然而听完他这番说辞，陈月的表情里逐渐显露出担忧，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温声细语地说：「那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我和你爸同意你们交往，靳家也不会同意，他们可丢不起这个人。」 乔嘉诺低着头，长睫微颤，他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我不在乎靳家那些人怎么想，只要我和靳储丢得起这个人就行了。」 陈月一顿。 「而且靳储以后会站得更高，到时候他根本不需要在感情上徵询别人的意见。」 陈月觉得乔嘉诺这句话很好笑，自信却幼稚，带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天真，她说：「靳家那么多后辈，可靳储只是个被半路认回去的儿子，你怎么就确定他一定会成功？」 因为靳储上辈子就成功了。 这辈子的靳储说不定比上辈子更加厉害。 乔嘉诺在心里暗暗说着，但他不敢把这些话明目张胆地说出来，他看着陈月的眼睛，轻声道：「就算他不成功也没关系，我喜欢的是靳储这个人，不是靳这个姓氏。」 「……」陈月仿佛被乔嘉诺这番郑重其事的话惊到了，微微睁大眼睛，诧异地看了乔嘉诺半天。 良久，陈月才唿出一口漫长的气，似乎放下了什么：「你们选择的这条路真的不好走，註定会遭受许许多多的非议和异样的眼光，你都能忍受吗？」 乔嘉诺回答得很快：「不能。」 陈月被逗得扑哧一笑。 「但是我会慢慢习惯的，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无论到头来是什么结果，我都会坦然接受。」乔嘉诺说，「非议也好，白眼也罢，我都接受。」 陈月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不一会儿，她的笑声变成了低低的啜泣声，她认为这样的自己太丢人了，于是用双手捂住脸，可还是阻止不了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指缝往外流。 乔嘉诺心里难受极了，他一方面放不下靳储，一方面又不忍住看到陈月哭得这么伤心。 「妈。」乔嘉诺突然起身，面向陈月，接着砰咚一声跪到地上，「你打我骂我吧，这辈子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可我就是不想离开靳储，我认定他了。」 第250页 陈月被乔嘉诺突如其来的行为吓到了，赶紧抹去脸上的泪痕，红着眼睛瞪向乔嘉诺：「你快起来！我什么时候让你们分开了？」 乔嘉诺还有点懵：「妈……」 「你们想怎样就怎样吧，我和你爸也管不了你们了，反正自己选的路自己走，要是以后你遇到什么事，别来找我们哭诉。」陈月别扭地说完，见乔嘉诺还傻傻地跪在地上，没好气的伸手扶了他一把。 乔嘉诺被陈月拽着站起来，还愣着。 他的大脑犹如年久失修的机器一样在缓慢地运转，半分钟后，他才迟钝地明白了陈月话里的意思。 这是…… 同意他们了？！ 乔嘉诺又诧异又高兴，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 「妈！」乔嘉诺欣喜若狂地抱住陈月，「妈，我好爱你。」 陈月回抱住乔嘉诺，安慰地在他背上拍了拍。 然而陈月的表情中并没有那么多欢喜，她的眉宇间夹着一抹浓得化不开的愁绪。 她无数次的想，如果乔嘉诺和靳储中的一个人是女孩子就好了，尽管乔嘉诺已经做好了面对歧视的准备，可是她这个当妈的还是会感到心疼。 第124章 欺负 八月中旬，乔嘉诺收到了帝都大学寄来的通知书。 帝都大学的大一新生报导时间比其他很多学校都早，乔嘉诺看了眼通知书上面的报导时间，现在距离报导时间只剩下一周了。 乔嘉诺本想直接去帝都找靳储，结果他拨通靳储的电话后还没来得及把话说出去，就得知靳储已经在来萤市的路上了。 挂断电话后，乔嘉诺便一直处于激动难耐的状态，他坐不住，只好在卧室里走来走去。 走着走着，不知怎么的，他就走到了客厅里。 这天正当周末，陈月和乔东都在家里休息，他们不爱玩手机，唯一的娱乐方式是出去打麻将或者瘫沙发上看电视。 冷不丁被挡住了电视，陈月有点无语，对乔嘉诺挥了挥手：「你干什么呢？挡着我们了。」 乔嘉诺唰地转身，攥紧手心，紧张兮兮地看着陈月和乔东。 陈月和乔东一脸莫名。 「爸，妈。」乔嘉诺深吸口气，「靳储要回来了。」 哪知道陈月和乔东一点反应都没有，乔东抱着膝盖，安静如鸡地等待陈月先开口，陈月顿了好一会儿，才哦了一声。 陈月不以为然地说：「来就来呗，他什么时候到？」 乔嘉诺说：「大概下午三点。」 「好。」 说完，就没了。 乔嘉诺懵了一瞬，心想他爸妈的态度是不是太平淡了，本来他已经做好承担暴雨的准备了…… 陈月等待了半天，只见乔嘉诺还傻兮兮地站在原地，不耐地再次挥手：「儿子，你挡着我和你爸看电视了。」 乔嘉诺汗颜，赶紧熘回了卧室。 客厅里，剩下陈月和乔东相对无言，夫妻俩对视许久，最后是乔东忍不住开口：「你真的想通了？」 陈月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不想通能怎么办？要是我再阻止下去，说不定儿子直接跑得没影了。」 乔东说：「你能想通就好，儿孙自有儿孙福嘛。」 陈月看见乔东这副老好人的样子，就想起上个月乔东偷偷摸摸放走乔嘉诺的事，想起那件事，她就要生气。 「笑笑笑，你笑什么笑？当好人的感觉很好是吧？就你在孩子面前是个好人，非让我来演坏人！」陈月一边说一边把巴掌落在乔东身上。 乔东被打得抱头鼠窜，不停哀嚎：「错了错了，老婆我错了。」 下午一点半，乔嘉诺就接到了靳储的电话，说是快到萤市了。 乔嘉诺整颗心都快要飞起来了，在卧室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又走到了客厅里。 客厅里的陈月和乔东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里的无奈。 乔嘉诺看着时间，提前了十多分钟跑下楼，在小区门外东张西望了好一会儿，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路虎缓缓驶来。 乔嘉诺往后站了些，给路虎让出空间。 没想到路虎直接在他面前停下。 车窗放下，露出那张乔嘉诺朝思暮想的脸。 乔嘉诺：「……」 过了一会儿，他勐地回过神：「你什么时候买新车了？」 「很早就买了。」靳储眼里全是笑意，他微微抬了抬下巴，「上来。」 乔嘉诺震惊地坐上了副驾驶。 车内比车外看起来更加有质感，似乎连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人民币气息，熏得乔嘉诺快要唿吸不上来。 等到靳储把车开进小区，乔嘉诺冷不丁想起另一件事：「对了，你从帝都开过来的吗？」 靳储说：「我飞到c市，从c市开过来的。」 乔嘉诺懵了：「不是，那你这辆车从哪里来的？」 「我买的。」靳储很淡定地说，那样子就像是说起了今天在菜市场买了两个土豆一样，「总是打车不方便，我就买了辆车放在机场，随时可以用。」 「……」乔嘉诺安静片刻，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该不会这款车也是曹晖帮你选的吧？」 「不是。」靳储说，「张叔选的。」 乔嘉诺：「……」 他心想，那些人帮靳储选车还真是一点都不心疼靳储兜里的钱。 第251页 靳储不准备在萤市待太久，因此他没带几件衣服来，却带了不少给陈月和乔东的礼物。 乔东喜欢喝茶，靳储直接搬了整套茶具过来，而陈月则是直接给她送了一只手錶，除此之外，还有一堆从帝都带过来的特产。 陈月和乔东受宠若惊，说什么也不肯要靳储的东西。 然而那些东西都已经搬上来了，也不可能让靳储带回去，乔嘉诺把靳储拖进卧室后，陈月和乔东就对着那堆东西发愁。 直到饭点，乔嘉诺和靳储才从卧室出来。 靳储人仍旧是神情平淡的样子，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只有乔嘉诺脸颊通红，嘴唇有些肿。 陈月和乔东毕竟都是过来人，一看这状况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吃完饭，靳储主动要求和乔东一起洗碗，趁着他们两个人在厨房忙碌的时候，陈月把乔嘉诺拽进了卧室里。 关上门，把乔嘉诺按到椅子上。 「你让靳储把那些东西带回去。」陈月指着乔嘉诺，一本正经地说道，「尤其是那块表，得有二十多万吧，别以为我不会上网查。」 乔嘉诺抬头看着陈月忐忑不安的模样，好笑地安慰道：「既然他给了，你们就收着呗。」 陈月瞪着他：「收来当成是他给你的聘礼是吧？」 这话说得直接，也说得乔嘉诺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什么聘礼不聘礼的，这是他给你们的心意，又不是给我的。」 说到这里，乔嘉诺忍不住泛酸。 陈月和乔东都有礼物，唯独他没有，刚才他一直想问靳储，又不好意思开口，感觉像是他在问靳储要礼物一样。 陈月把乔嘉诺春心荡漾的表情全部看在眼里，顿时有口气堵在心坎上，等了好久才慢慢吐出来。 得。 他这个儿子真的是越陷越深了，现在都已经学会把胳膊肘往外拐了。 陈月郁闷了一会儿，没再继续说礼物的话题，而是突然问道：「你和小储……还没做什么吧？」 乔嘉诺没听懂：「做什么？」 「就是那个啊。」儿子大了，陈月也不好意思把有些话说得太明白，她表情尴尬，挤眉弄眼地暗示了一番，「你们还没有那个吧？」 「……」 乔嘉诺懂了。 剎那间，他整张脸噌的一下红成了猴子屁股。 靠…… 他妈怎么会突然关心起这件事来了？！ 关键是他承认了就感觉怪怪的，否认了又是在对他妈说谎，但是他爸妈刚同意他们在一起，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承认了的话，他妈会不会气得把靳储大卸八块？ 这么想着，乔嘉诺赶紧摇头，洋装生气地说：「没有没有没有，妈，你想到哪儿去了？」 陈月狐疑：「真的？我这是在很正经地问你，你不要对我说谎。」 「真的。」乔嘉诺心里心虚得不行，表面上却无比真挚地注视着陈月，「我怎么可能对你说假话？」 陈月明显松了口气，随后郑重其事地叮嘱道：「我听说两个男生那个有点危险，你和小储都还小，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冲动做事，等你们大学毕业以后再考虑那些事也不迟。」 乔嘉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父母说起这方面的问题，他尴尬得无所遁形，只能一个劲地点头说着好。 不过看着这么认真的陈月，乔嘉诺心里说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 等乔嘉诺和陈月走出卧室时，靳储和乔东已经在厨房里忙完了，正坐在餐桌前包饺子。 家里的饺子吃得差不多了，乔东特意从菜市场买了饺子皮回来，他和靳储面对面地坐着，并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靳储聊着天。 不过几乎都是乔东提问，靳储回答，看着像是在审问罪犯似的。 乔嘉诺看不下去，忙不迭卫生间洗完手后，便要走过去把乔东轰走：「爸，你去休息，我来包剩下的饺子。」 乔东哪能猜不到乔嘉诺的心思？故意和乔嘉诺唱反调，不管乔嘉诺怎么推搡他，都稳稳噹噹地坐在椅子上。 「你压根不会包饺子，一边玩去，别来打扰我们。」 「谁说我不会了？」乔嘉诺不服，「包饺子这么简单的事，我能不会？只是包得没那么好看罢了。」 乔东无语了几秒，才说：「包得难看还不如不包，你和你妈都不吃，最后还不是给我和靳储吃了。」 「靳储包得好看，我让靳储教我总行了吧？」乔嘉诺意识到他挤不动乔东，就换了个目标跑去挤靳储。 然后靳储轻而易举就被他挤开了。 靳储什么都没说，去厨房洗了手，随后另外拿来一张椅子在乔嘉诺旁边坐下。 乔东眼睁睁看着两个孩子之间的互动，突然间沉默下来。 之前他还对靳储有那么一点怨言，觉得靳储没有完全实现当初的承诺就把乔嘉诺拐跑了，可是现在看到这一幕，他又觉得谁拐跑谁还不一定呢。 乔嘉诺和靳储之间，不一定是靳储占了上风，怎么看都像是自家儿子在欺负靳储。 在乔嘉诺第三次拍开靳储的手后，乔东忍无可忍：「我说你这个人也太难伺候了吧，刚才要靳储帮忙的人是你，现在不要靳储帮忙的人也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乔嘉诺正在专心致志地包饺子，闻言愣了一下，瞬间就委屈了。 第252页 「我没有不让他帮忙，我只是想自己包一个完整的饺子出来。」 靳储也说：「叔叔，是我多手了。」 乔东：「……」 郁闷了一会儿，乔东才憋出来一句话：「嘉诺，你别欺负人家靳储。」 「我没有欺负他啊。」乔嘉诺转头看着靳储，真心诚意地问道，「我爸说我在欺负你，你说我欺负你了吗？」 靳储也十分诚恳地回答：「没有。」 乔东：「……」 这一刻，乔东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多余。 第125章 聚餐 乔东包了几个饺子就包不下去了，原因无他，实在是乔嘉诺在他面前偷偷摸摸的和靳储腻歪实在有点碍眼。 让他自己都感觉他不走不行。 「我去洗手，剩下的你们俩来包。」乔东起身去了厨房。 结果他洗完手走出厨房，就看见乔嘉诺笑嘻嘻地在靳储脸上快速亲了一口。 乔东的脸唰的一下黑完了，眼见乔嘉诺还想凑上去亲，他一边走过去一边重重地咳嗽了一声。 乔嘉诺以为乔东在厨房里，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出来了，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坐直身体，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地继续包饺子。 乔东气势汹汹地走到餐桌前。 乔嘉诺厚着脸皮把包好的饺子递到靳储面前，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个包得还不错吧？」 靳储看了眼，点头：「很好。」 「那就好。」乔嘉诺装模作样地放好饺子，抬起头，仿佛这才注意到乔东的存在一样，「爸，你不是不包了吗？去看会儿电视吧，我们这里很快就包完了。」 靳储也一脸无辜地望着乔东。 乔东快被这两个孩子的行为气死了，想教训他们一顿，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他到底脸皮薄，没好意思把一些话说出来。 最后，乔东只道：「你们注意点影响！」 丢下这句话后，他摇了摇头，转身走去了客厅。 乔嘉诺对靳储吐了吐舌头，笑得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他又不知羞地凑到靳储耳边，吐着热气悄悄说：「是不是贼刺激？」 靳储好笑，用食指在乔嘉诺白净的脸上抹了一下。 乔嘉诺的脸上立即出现一抹浅浅的白色。 「很好玩吗？」 乔嘉诺嫌弃地噫了一声，连忙用手背擦了下脸：「你还在包饺子呢！我脸很脏！」 「包完了。」靳储看了眼已经空空荡荡的塑胶袋，随即学着乔嘉诺刚才那样的凑过去，呵着气说，「你的脸也不脏，很干净。」 乔嘉诺把最后一个饺子放在蒸格上，回头看见靳储说话时正经的模样，好气又好笑地说：「我的脸当然干净，我每天都要洗几次脸，但是我的脸再干净能跟食物比吗？」 「能。」靳储说着，突然贴近，张口咬住乔嘉诺脸颊上刚才沾有白色的部分。 乔嘉诺差点惊唿出声，幸好他用手背堵住了嘴巴。 很快，靳储就松口了。 乔嘉诺感觉脸颊上还有些疼痛，他还没来得及生气，冷不丁听到靳储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更刺激？」 哟，还故意学他说话。 乔嘉诺气笑了，心里却是美滋滋的，那股欣喜的情感在他的胸腔里澎拜，惹得他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压不住了。 「刺激，太刺激了。」他用气音对靳储说，「就像在偷/情一样。」 靳储挑起眉梢：「这可不是在偷/情。」 「为什么不是！」 「小打小闹而已。」 乔嘉诺看靳储一副老司机什么都懂的神态，伸手捏住靳储的一边脸颊，他没有克制力道，靳储也能忍，居然一声不吭。 「那你说什么是偷/情？」 靳储拿下乔嘉诺的手，放在嘴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脸上也沾了白色，可是一点都不奇怪，反而如同装饰品一般，恰当好处的帅气，每一根头髮都令乔嘉诺深深的喜欢。 靳储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乔嘉诺，他声音沉稳好听，散发着成熟男性独有的魅力：「你想知道吗？」 乔嘉诺的脸都红了，他想回答不想，结果话说出口就变了，「想。」 乔嘉诺：「……」 嗐，这臭嘴，不要的话捐出去算了。 - 转眼到了睡觉的时间，陈月忙活着给靳储换床上四件套，她似乎害怕乔嘉诺提出和靳储一起睡的要求，忙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连乔嘉诺喊她的声音都没有听见。 直到乔东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骤然回神。 乔东指了下站在后面的乔嘉诺：「孩子喊你呢。」 陈月转头对上乔嘉诺期盼的目光，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行，你们要分开睡。」 「……」乔嘉诺懵了一瞬，他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摸了摸耳朵，表情尴尬，「妈，你说什么？」 陈月站直身体，干咳两声：「我不管你们关系多么好，回到家里就必须分开睡，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睡在一起了。」 乔嘉诺这才意识到他妈想到哪儿去了，尴尬得无地自容：「妈！我又没跟你说这些！」 陈月愣住：「那你刚才说什么了？」 乔东乐意看着自己老婆吃瘪，憋着笑说：「孩子们明天晚上要出去吃饭，让我们不用准备他们的晚饭了。」 第253页 这下陈月也尴尬了，红着脸别扭了好一会儿，才干巴巴地说了声好。 乔嘉诺约了吴翼和廉晋华吃饭，也提前给他们打去了电话。 吴翼和廉晋华都知道乔嘉诺去帝都找靳储了，见他一个月了还没回来，就以为他会在帝都那边待到开学。 冷不丁听到乔嘉诺已经回家的消息，吴翼和廉晋华两个人都很开心，高高兴兴地应了约。 于是四个人约在一家以前常去的火锅店。 第二天傍晚，乔嘉诺没让靳储开车，虽然那辆路虎看着还算低调，但是这座小县城里会认车的人也不少，万一被熟人看到还是会尴尬。 然而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外，半天都没有拦到计程车。 无奈火锅店距离小区有点远，步行过去的话至少要走一个小时，最后乔嘉诺还是让靳储开车去了。 吴翼和廉晋华都还住在大杂院里，他们的家隔得很近，便相约一起打车去火锅店。 计程车在店门前停下，吴翼率先下车，坐在副驾驶的廉晋华付了钱。 两个人正要往火锅店里面走，扭头看到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车子迎面驶来。 毕竟他们都是男生，对车子有着本能的喜欢，都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吴翼惊嘆道：「这辆车好看！」 「价格摆在那儿，当然好看了。」廉晋华瞥了眼一脸没见过世面表情的吴翼，默默说道，「这是路虎。」 吴翼摸了摸脑袋，他听说过路虎的名字，只是不会认车而已，能在萤市开一辆奔驰或宝马已经很让人瞩目了，因此他也就认识奔驰宝马奥迪这些车标。 「路虎多少钱啊？」 「几十到百万不等。」廉晋华说，「我也不清楚这辆车多少钱，看车型应该不便宜吧，也许要一百多万？」 听到这个数字，吴翼快昏厥了。 不过他还没有昏厥，只见那辆路虎稳稳噹噹地停在他们面前。 下一刻，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转过来一张熟悉的面孔，说着他们熟悉的语调。 「你们到啦？怎么不进去坐着？外面好热。」说完，乔嘉诺对驾驶位上的靳储指了个方向，「右前方有一片空地，那里应该可以停车，我看到很多人都把车子停在那里。」 吴翼：「……」 廉晋华：「……」 乔嘉诺还没有关上车门，从吴翼和廉晋华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靳储。 靳储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短袖，两只手很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他侧头对乔嘉诺微笑，嘴角轻抿，狭长的眼里宛若闪着微光。 对上他们的视线后，靳储很快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对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唿。 吴翼和廉晋华同时一愣，反应过来后跟着点头。 不得不说，两年多不见，靳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靳储看起来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以前他是个高冷的学霸，尽管不爱说话也比同龄人稳重，可到底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身上的书卷气息非常浓郁。 而现在的靳储和已经踏入社会的成年人没有两样，仿佛和他们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 乔嘉诺在他们眼前挥了挥手。 他们骤然反应过来。 吴翼没说话，他一向沉默寡言，在这个时候更加不知道说什么了，只有廉晋华眼神复杂地开口：「那是靳储吗？他变了好多。」 「变了吗？」乔嘉诺表情里有着疑惑，摸了摸头髮，「我瞧着他好像没什么变化。」 这下吴翼说话了：「有，他的变化超级大。」 乔嘉诺笑道：「那你说说看，他有什么变化。」 吴翼说得一针见血：「以前的他开不起这么贵的车。」 廉晋华：「……」 本来乔嘉诺还因为这个挺不好意思的，结果听吴翼这么一说，噗的一声笑出来，笑着笑着变成了大笑：「哈哈哈哈哈看来我眼光不错，挑中了一个潜力股。」 吴翼和廉晋华见乔嘉诺笑，不知怎么的，他们也被感染了，跟着笑了起来。 三个人围成一堆笑了好一会儿，笑得火锅店里的服务员跑出来问他们是不是吃饭、有几位，他们才收住了笑声，尴尬的跟着服务员走进火锅店。 他们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吴翼和廉晋华理所应当地坐在一边，把乔嘉诺身旁的位置留给靳储。 点单时，乔嘉诺注意到廉晋华好像有心事，他想到什么，忐忑地说：「抱歉，我忘记跟你们说靳储也来。」 昨天乔嘉诺给他们打电话时一直在聊天，说分数说志愿说通知书等等，说来说去，把乔嘉诺都绕晕了，也就忘记说靳储回来的事。 廉晋华连忙摆了摆手：「你误会了，我没有在意这些，我只是在想，靳储会不会嫌弃我们幼稚。」 「他怎么会嫌你们幼稚？」 「就是一种感觉吧。」廉晋华越说越尴尬，「他变化挺大的，感觉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了。」 第126章 外宿 虽然吴翼没有说话，但是从吴翼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他应该和廉晋华的想法一样。 乔嘉诺有瞬间的尴尬，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小时候他们和靳储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现在能和平相处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其他的强求不来。 而且高中毕业以后，他们将各奔东西，今后一年能见上几面都说不定，更没必要纠结这些事情。 第254页 「之前我不是说要请你们吃饭吗？瞒了你们这么久，我也挺过意不去。」乔嘉诺把菜单和笔递给坐在他对面的廉晋华，让他们点单，「你们随便点，反正今天晚上我和靳储给钱。」 话已至此，廉晋华和吴翼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凑在一起埋头点单。 然而很快，吴翼就发现了不对劲。 「不是，嘉诺……」吴翼说，「你不是说等你女朋友来了之后才请我们吃饭吗？你女朋友都没来，现在请客是不是有点早了？」 乔嘉诺说：「不早，他已经来了。」 吴翼一头雾水：「那她人呢？」 廉晋华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泛白，沉默地看着乔嘉诺。 乔嘉诺扭头，恰好看到停完车的靳储从大门走进来，靳储没找到他们的位置，正在张望。 「这里！」乔嘉诺对靳储招了招手，见靳储往他们这边走，才对着靳储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喏，不就是他了。」 吴翼：「……」 廉晋华：「……」 心思敏感的廉晋华早就察觉到乔嘉诺和靳储之间有点什么，这会儿听乔嘉诺坦白，心里的感觉是复杂多过诧异。 同时，廉晋华也松了口气——他终于不用再装傻了。 比起已经给自己打过预防针的廉晋华，对此毫不知情的吴翼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他仿佛看到了某种世界奇观一样，整个人在瞬间傻掉了。 直到靳储在乔嘉诺身旁坐下，吴翼看了看靳储，又看了看乔嘉诺，不可置信地呢喃：「你不是说有女朋友吗？可靳储是男生呀，他什么时候变成女生了……」 乔嘉诺无奈：「我总不能对大家说我有男朋友吧？」 吴翼沉默许久，终于憋出了两个字：「卧槽……」 对吴翼和廉晋华来说，没有什么比他们认识的两个男生突然走到一起更令人想不通的了，他们甚至开始怀疑乔嘉诺是不是因为靳储才选择和霍雨青分手，也怀疑靳储有没有插足乔嘉诺和霍雨青的感情。 可是仔细想来，虽然乔嘉诺是在家里收养了靳储之后才和霍雨青保持距离，但是他们那个时候才上小学四年级，还没有早熟到那个程度吧。 吴翼和廉晋华憋了一肚子的疑问，以至于老友相聚的一顿饭都没有吃好。 乔嘉诺倒是很实诚，老老实实地把他和靳储交往以来的过程说了出来，尽管内容没有非常详细，可最后还是让吴翼和廉晋华确定了一点—— 至少乔嘉诺没有噼腿，靳储也不是小三。 然后两个人总算放下心来。 整个过程中，只有靳储表现得最为自在，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话，尽管他的存在感强烈到让周围的人无法忽视，却始终在默默吃菜以及给乔嘉诺夹菜。 乔嘉诺仿佛习惯了靳储细緻的照顾，没回头看靳储也没说声谢谢，非常自然地夹起菜吃完后，便继续对他们说话。 吴翼和廉晋华将这些画面都看在眼里，他们嘴上没再说这个话题，肚子里都装着心事。 吃完饭后，靳储结完帐，四个人一起走出火锅店。 乔嘉诺提议送他们回家，可是两个人考虑到那辆车的价格，十分默契地一起拒绝了乔嘉诺的好意。 目送靳储的车消失在远方，吴翼和廉晋华才沉默着往回走。 两个人一声不吭地走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吴翼突然开口：「你说他们怎么就好上了呢？我感觉他们的性格差异挺大的，小时候嘉诺家里收养靳储就已经让我够想不通了，结果现在他们又好上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没什么不可思议的。」廉晋华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定地说道，「可能是日久生情吧。」 「两个男生也会日久生情吗？」 廉晋华反问：「难道他们不是吗？」 「……」吴翼微哂，他看了眼廉晋华云淡风轻的表情，才发现廉晋华一直非常冷静，好像乔嘉诺和靳储好上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吴翼反省了几分钟，嘆口气，「我还以为家诺会喜欢霍雨青那种类型的女生呢。」 廉晋华不太贊同吴翼的话，但是他想了想，却想不出来乔嘉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在他的印象中，乔嘉诺貌似和这方面无缘。 学校里那么多女生喜欢乔嘉诺，也有那么多女生向乔嘉诺表白，结果乔嘉诺始终无动于衷。 也许乔嘉诺和靳储在一起是个不错的选择，至少靳储是肉眼可见的对乔嘉诺好，以乔嘉诺为中心。 更何况，靳储还在那场大火里拼了命地把乔嘉诺救出来。 等到廉晋华想完这些时，吴翼已经干巴巴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霍雨青现在怎么样了？」吴翼说，「都一个多月了，我也没有听到关于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考得怎么样。」 说起这个小时候暗恋过的女孩，廉晋华心情复杂，他说：「考砸了。」 「啊？」 「我听我爸说，她连本科线都没有够着，只能上大专。」 吴翼安静了片刻：「那她人呢？」 廉晋华耸了耸肩膀：「好像去她姑姑那儿做暑假工了，我估计她呆在家里也是成天挨骂。」 闻言，吴翼有些唏嘘。 小时候霍雨青在大杂院里很受欢迎，长得漂亮，成绩好还听话，大家都把她捧得像个小公主。 第255页 没想到，公主也有坠入凡尘的一天。 真是造化弄人。 - 两天后，乔嘉诺和靳储一起爬萤市旁边的小山坝。 上辈子乔嘉诺不知道去过多少次小山坝，早就去腻了，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去，而且是和靳储一起去，突然觉得新鲜了起来。 不过上辈子他去的时候是徒步，现在有靳储开车，一下子省了不少力气。 小山坝的风景很好，一路开车上去，车窗外风景秀丽，清新的空气随风飘进车内。 乔嘉诺的刘海被吹得直往后飘，露出了额头，他连忙伸手把刘海按住。 靳储注意到了乔嘉诺的动作，笑道：「没事，我开车看不见。」 「你看不见个屁，看不见还知道我在干什么。」乔嘉诺说，「我已经有偶像包袱了。」 靳储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住：「有偶像包袱的人可不会说脏话。」 乔嘉诺狡辩：「我没有说脏话。」 靳储哦了一声。 乔嘉诺说：「我、我那是在口吐芬芳。」 靳储忍俊不禁，扑哧笑出来。 下午，靳储一口气把车子开到山顶，才终于停了下来。 山顶的树木没有山下多，平地上是一片绿油油的草，还能从上往下眺望到萤市，整个萤市犹如手工做出来的模型，按比例缩小，看着不太真切。 站在这高处，真是一览众山小。 乔嘉诺第一次来到小山坝的山顶，没想到山顶上还有这么别致的风景，即便盛夏的阳光照得他有些难受，依然挡不住他那颗雀跃的心。 「靳储！你看到没有？」乔嘉诺兴高采烈地拉着靳储，抬手往下指，「那是萤市诶，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萤市的全貌。」 靳储只看了一眼就挪开了目光，他的视线定格在乔嘉诺清俊的侧脸上。 这一眼，他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乔嘉诺笑起来时，脸颊上会有一个浅浅的梨窝，增添了几分稚嫩感，不过乔嘉诺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管他的年纪多大，都像个孩子似的。 这一刻，靳储觉得以前所做的一切都值了。 那一年乔嘉诺去夏令营的时候，他就在计划这趟出行了，当时的他没有车子，只能徒步上山。 从山下走到山上需要两到三个小时，他为了熟悉道路，来来回回地走了五趟，那年夏天特别热，阳光晒得他的衣服全湿了，眉心也被晒脱了皮。 就连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支撑到最后的。 也许只要想起乔嘉诺的名字和乔嘉诺的笑脸，就莫名其妙的有了动力。 乔嘉诺心情很好，在草地上跑来跑去，拿出手机各种拍照，靳储从后备箱拿出帐篷，就地扎营。 乔嘉诺没想到靳储还准备了这些东西，蹲在帐篷前捣鼓了一会儿，不会弄，于是眼睁睁看着靳储扎好帐篷。 「今晚我们睡山上吗？」 靳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怕吗？」 乔嘉诺摇头：「不怕。」 说完，他像个流氓一样嬉皮笑脸地摸了下靳储的屁股，「我老婆在这里，我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怪乔嘉诺伸出咸猪手，主要是他坐在草地上，靳储站在他面前，抬眼就能看到靳储的屁股。 还挺翘的。 于是乔嘉诺的目光就挪不开了。 摸完后，乔嘉诺又有点后悔，他这段时间一直在靳储的底线边缘疯狂试探，只要他的手能碰到靳储，他就控制不住地想要上手摸一摸、碰一碰。 以前靳储极度厌恶别人碰他，也不知道靳储是怎么忍受下来他这些恶习的。 但是让乔嘉诺觉得诧异的是，靳储被他摸了屁股，不仅没有任何反应，还就在他面前伫立不动了，一副随便他摸的架势。 当然，靳储手上始终没有闲着，在整理从车上搬下来的东西。 晚饭是靳储做的烧烤，靳储带了不少工具和材料上山，为了保存食材，他还细心地把食材放进装有冰块的泡沫箱里。 靳储手艺不错，烤出来的味道也不错。 吃完烧烤，乔嘉诺就困了，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本想钻进帐篷小憩一会儿，结果直接睡着了。 这一睡就睡到了半夜。 凌晨两点钟，乔嘉诺被靳储摇醒。 虽然现在是八月份的盛夏，但是山上昼夜温差大，下午的阳光还晒得人睁不开眼睛，这会儿已经冷得乔嘉诺裹紧了厚实的被褥。 乔嘉诺闹腾了一下午，现在特别困，即便被靳储拉着坐起来，也在下一刻歪歪扭扭地倒在了靳储身上，整个人仿佛没有了骨头。 靳储拿他没有办法，只能不厌其烦地轻声哄着：「嘉诺，再坚持一下好吗？等下给你看个东西，看完了我们就可以睡了。」 尽管乔嘉诺的大脑混沌，却还是保持着好奇心，他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问道：「你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靳储把早就准备好的外衣往乔嘉诺的身上套：「外边冷，先把衣服穿上。」 闻言，乔嘉诺一下子就泄气了：「啊……我们还要去外面吗？」 但是乔嘉诺嘴巴上说着嫌弃的话，行动上却乖乖打直手，任由靳储给他穿上外衣。 靳储给他把衣服穿完，然后拉过人在额头上亲了一口，垂眼看着乔嘉诺无意识地抬起下巴，面对他的白净脸上写满了困意，嘆口气，又低头亲在乔嘉诺的嘴唇上。 第256页 「那个东西在外边，不出去怎么看？」 乔嘉诺哆哆嗦嗦地往靳储怀里靠。 「外面好冷呀，我可以等一会儿再出去吗？」 靳储无奈地抱着一个劲儿在他胸口乱蹭的乔嘉诺，突然间生出了干脆不出去的想法。 外边那么冷，难道在帐篷里抱着喜欢的人不好吗？ 然而这个想法只是从靳储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理了理乔嘉诺凌乱的刘海，继续轻声细语地哄着：「那我们不出去，就在帐篷里。」 这下乔嘉诺来了兴趣，勉强打起了精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靳储拿出手机敲打了几秒，好像在给谁发信息，随后把帐篷门打开了一点，对乔嘉诺招手：「过来。」 乔嘉诺裹着被褥爬过去。 于是两个人一起把脑袋伸到帐篷外面。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连月光和星光都没有，犹如被人浇了一桶纯黑的墨水，让人感到有些压抑。 乔嘉诺转过头，能看见靳储的侧脸，帐篷里的灯光从他们身后洒出来，落在他和靳储的肩头和脸上。 很快，乔嘉诺一颗心慢慢沉淀下去。 他的四肢缠住靳储，把下巴搁在靳储的颈窝里，两个人在这寂静的夜里相互依偎着取暖。 第127章 难受 夜空深处传来一声巨响。 绚烂的烟火一簇簇地绽开，顷刻间，暗沉的夜幕被照亮。 亮光洒在乔嘉诺的脸上，乔嘉诺诧异得嘴巴微张，漂亮的桃花眼里溢满了诧异和惊喜。 「烟花？是你放的吗？」乔嘉诺已经激动得顾不上冷了，手脚并用地爬出帐篷，仰头望着连成一片的彩色花火，「好漂亮！」 这些烟花距离他那么近，好像就在他的头上绽放。 几乎覆盖整片天空。 美不胜收。 靳储走过去，替乔嘉诺拉上乔嘉诺外衣上的拉链，他牵住乔嘉诺的手，很凉，可乔嘉诺吐出来的气息又是那么滚烫。 「几年前我听说这里会有一场流星雨，想带你来看，可惜前天才知道时间不对，所以为你制造了一场人工流星雨。」 说话间，烟花开始一朵朵的往下坠，一边坠一边闪烁着光芒，宛若一颗颗划破夜空的流行。 还真的很像一场流星雨。 乔嘉诺勐地抱住靳储，此时此刻要说他不感动肯定是骗人的，他热泪盈眶，有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说了三个字：「谢谢你。」 他一直以为他的重生是为了拯救靳储，到头来才发现他一直被靳储所拯救。 如果没有靳储，他不知道他未来的生活会是什么样，他会不会碰到和谭斐然一样极端又疯狂的人。 以前乔嘉诺很惧怕谭斐然，可是现在他才知道—— 比起谭斐然，他更害怕没有靳储的日子。 他习惯了靳储的存在，一旦某天靳储消失了，那感觉恍若抽丝剥茧地将某种东西从他身体里拔出，疼得他连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那种滋味，他不想再体会第二次。 乔嘉诺刚放开靳储，就感觉到脖子上传来冰凉的触感，貌似是靳储给他戴了什么。 他在脖间摸索，不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戒指形状的东西。 乔嘉诺怔愣片刻，他拿起那个东西，在烟火光中看了看，竟然是一枚挂在银质项鍊上的戒指。 在这光线昏暗的环境下，他看不清楚戒指的款式，但能看到戒指上闪烁着细碎的光点。 「戒指。」乔嘉诺收手握紧戒指，他睁大眼睛望着靳储，戒指上的光点在他眸子里沉浮，他故作矜持道，「你怎么想到送我戒指？」 靳储嘴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他摸了下乔嘉诺被风吹得凌乱的头髮：「电视里不都是送这个吗？」 闻言，乔嘉诺脸上一热：「那也是别人在求婚的时候才送戒指吧。」 靳储笑道：「我现在求婚可以吗？」 「……」乔嘉诺鼓着脸颊，「哪有求婚像你这么随便的……」 话音未落，靳储突然捧起乔嘉诺的脸颊，随即低头吻了下去。 靳储吻得很温柔，先是像羽毛一样地落在乔嘉诺的嘴唇上，然后慢慢往里推进。 夜空中有大片烟花绽放。 一朵朵的烟花呈放射状往下坠，仿佛一把将他们笼罩在其中的巨型花伞。 乔嘉诺慢慢松开手上的戒指，双手逐渐爬上靳储的脖子。 他睁开眼，看见靳储的脸庞被烟花的光芒照亮，稜角分明，好看得不似真人。 恍惚间，靳储的脸和上辈子靳储的脸重叠。 乔嘉诺忽然感觉眼眶湿润，他更紧地抱住靳储。 幸好…… 他想。 幸好他回来了。 - 第二天，乔嘉诺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多才醒来。 除了睏倦外，腰也特别酸痛。 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吻到一半就回到了帐篷里，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顺其自然。 乔嘉诺一向以为他在这方面的脸皮很薄，结果昨晚的他如同吃错了药，一次又一次地缠着靳储。 好在靳储带的东西足够。 不过说起这个—— 「你是不是早就计划好了？」乔嘉诺瞪着开车的靳储，「野营就野营，你还带了一盒安全/套来。」 靳储轻笑：「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第257页 乔嘉诺愣了愣：「说好什么？」 靳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仔细想想。」 乔嘉诺仔细一想，还真就想到了，紧接着他整张脸噌的一下全红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靳储说的应该是他们之前讨论的「偷/情」的话题吧。 乔嘉诺早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冷不丁想起来，尴尬得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了。 他打开车窗，任由热风唿唿的往里灌。 吹着风，他总算感觉到脸上的燥热缓解了不少。 回到萤市已经是傍晚。 夏天的夜晚来得迟，即便到了晚上八点钟，天空依然没有暗下来，大片的火烧云在天边缱绻舒展，火红的余晖映照着满是行人的街道。 要回家得经过大杂院外面的街道，那条街道不算窄，但是街道两边全是违规停放的车辆，还有街边小贩占据空间。 当靳储把车开到那段路上时，发现前面居然堵起来了。 堵起来的地方貌似就在大杂院门口。 不一会儿，有交警过来疏通车辆，前面的车辆开始龟速挪动。 就在这个时候，居然又来了一辆警车，那辆警车很艰难地挤过众车辆，停在了乔嘉诺视线内的不远处。 随后有四个警察下车，拉开了正前方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乔嘉诺眯了眯眼，他怎么觉得那两个人的身影好熟悉。 车子缓缓前行，那两个人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各种嘈杂的声音透过敞开的车窗传入他和靳储的耳朵里。 「贱女人，原来你以前是给别人当小三的，难怪骚成那样，整天除了找男人就没事可干，你骗得我好惨，都是你害了我，是你这个扫把星！」 「你去死吧贱女人！」 「我告诉你，今天你必须把钱还给我，不然我就去帝都找你儿子要钱！」 一个矮胖的男人扯着女人的头髮，表情狰狞地对女人疯狂咆哮。 而女人穿了一条波西米亚的长裙和白色紧身上衣，由于男人的胡乱拉扯，她上衣的领口被扯得极大，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半边胸脯，还能看到白色的内衣肩带。 女人跪在地上，无助地捂着自己的衣服。 她有一头海藻般的及腰长发，本来是一头非常漂亮的头，可是这会儿变成了干燥打结的枯草，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 可乔嘉诺还是认出了这个女人的身份。 滕静。 好久不见，她竟然落到如此地步。 帝都那边的私生子事件宛若蝴蝶效应，给远在萤市的滕静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当然都是负面影响。 那段时间，几乎整个县城的人都在议论滕静。 乔嘉诺不喜欢滕静，再加上他很少出门，因此他除了乔东和陈月偶尔提起的三言两语外，没有听到关于滕静的任何消息。 直到这一刻，乔嘉诺才知道滕静过得比他想像中悲惨得多。 前面再次堵住，车子被迫停下，正好停在了滕静面前。 只见滕静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任由邱擎把她当成破布娃娃一样撕扯，邱擎疯了一般，连四个警察都拦不住他，一边嘶吼一边扯着滕静的头髮不放。 周围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很多人都认识邱擎和滕静，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警察们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邱擎和滕静分开，邱擎急红了眼，指着倒在地上的滕静，崩溃地对警察说：「警察，她用我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贷了两百万拿去赌博，全输了……现在我被人追债，我的生活已经过不下去了，我还有年迈的父母要赡养，我该怎么办啊！」 说着，邱擎没忍住绝望的情绪，当街捂脸痛哭。 另一边的滕静在地上躺了很久，周围看热闹的人那么多，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扶她起来，最后还是一个警察走过去把她拉起来。 滕静这动作有些迟缓，挣扎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 等她站直后，才露出那张全是巴掌印的脸。 才几年不见，滕静仿佛苍老了十多岁——她的眼角生出了许多细纹，她皮肤状态也不太好，额头上有很多未消的红痘，脸色苍白得看不见一丝血色，许是因为她的脸被狠狠打过，整体看起来格外红肿。 一眼看去，乔嘉诺差点没把她认出来。 现在的滕静哪里还有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滕静似乎习惯了邱擎的打骂，神情麻木地看着前方，连余光都没有分给邱擎一点。 警察问她：「他说的都是事实吗？」 滕静淡淡地嗯了一声。 警察又问：「所以你以他的名义借了两百万去赌博，还把钱都输完了？」 滕静还是没反应，继续嗯了一声。 警察回头看了一眼同事，然后拍了下滕静的肩头：「好了，有什么事去警察局说，别在这里挡着路人的道。」 同时，另外两个警察也把坐在地上哭的邱擎拽起来。 滕静压根没有反抗的意识，警察说什么就是什么，转身便要跟着警察上警车。 没想到她扭头时，目光正好从乔嘉诺这边扫过。 她勐地一顿。 她的视线一下子定格在乔嘉诺这边。 这一刻，滕静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不是憎恨也不是愤怒，而是震惊……以及逐渐浮起来的羞愧。 第258页 她直勾勾地望着乔嘉诺的方向，发紫的嘴唇在微微颤抖，她张了张嘴，好像有很多话想说。 乔嘉诺还不会自恋到以为滕静在看他，他知道滕静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他旁边的靳储身上。 他转头，便见靳储也在面无表情地看着滕静。 靳储的眸子颜色很深，里面似乎有暗潮涌动，可是乔嘉诺看不清靳储的情绪，这种未知的感觉让他有些焦灼。 他再转头看向滕静，发现滕静竟然不自觉地向他们迈出了一步。 滕静低声嗫嚅：「小储……」 这两个字的声音没有发出来，却能根据滕静的口型看出她说了什么。 这时，几个警察和周围的群众们也发现了滕静的异样，纷纷顺着滕静的目光看了过来。 乔嘉诺飞快地侧身挡住了靳储，并以最快的速度关上车窗。 「可以走了。」乔嘉诺说，「前面没车了。」 靳储如梦初醒，面无表情地启动了车子。 靳储把车子开得很快，没多久就开到了小区门外。 车子勐的停在街边。 靳储熄火、拉上手剎，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此时此刻，他突然茫然得像个走错路的孩子，表情和行为间充满了不知所措，他把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手背，久久没有动作。 第128章 大学 车内的气氛寂静而又压抑。 乔嘉诺傻傻的坐在副驾驶上，他等到靳储冷静了一会儿，才伸手覆盖上靳储放在腿上的手。 虽然车内开着冷气，但是刚才乔嘉诺打开车窗吹了很久的热风，他有些热，手心里都是汗水。 那些汗水沾到了靳储的手背上。 乔嘉诺不管那些，他握住靳储的手不放，手指慢慢从靳储的指缝中穿过，最后和靳储十指相扣。 靳储抬起头，他的眼底泛起一片猩红，阴郁的眼神仿佛压抑着狂风暴雨，那充满了戾气的神情看起来格外骇人。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了乔嘉诺身上时，眼神里的戾气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只剩下一片柔和。 这种时候的乔嘉诺往往不太会安慰人，他害怕不小心戳到别人的痛处，可是他更加捨不得看到靳储变成这样。 「你别难过了。」乔嘉诺倾身靠近，就着他和靳储十指交握的手势用另一只手抱住了靳储，他把下巴放在靳储的肩膀上，「你这样让我也好难过。」 靳储听见乔嘉诺委屈兮兮的语气，一时间整颗心都快软化了，他嘆口气，终于露出一抹笑容，只是有些勉强。 「好，我不难过了。」 鬼使神差间，乔嘉诺吐出一句话：「如果你想要妈妈的话，我可以暂时当你的妈妈。」 靳储：「……」 乔嘉诺察言观色，发现靳储的反应不对，于是尴尬地笑了笑：「怎么了？」 靳储沉默了有半分钟，才沉声开口：「你这句话有点熟悉。」 当然熟悉了，乔嘉诺心想，以前你半夜做噩梦的时候，哪一次不是我抱着你说这些话。 不过这种占人便宜的事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乔嘉诺挠了挠头髮，开始装傻：「啊？哪里熟悉了？」 靳储目不转睛地看着乔嘉诺，像是一定要从乔嘉诺脸上看出点什么。 乔嘉诺很认真的装傻，把毕生演技都放了进去。 半晌，靳储才说：「以前你对我说过这句话吧？」 乔嘉诺赶紧摇头：「没有！」 靳储又说：「在我睡觉的时候。」 这会儿的乔嘉诺很明显已经底气不足了：「……真的没有。」 靳储接着说：「你说让我把你当成妈妈，还要我喊你一声妈妈来听。」 「没有！绝对是你听错了！」乔嘉诺立即反驳，「我只说了前面那句，我没有让你喊我妈妈！」 把话说完，乔嘉诺心里咯噔一声。 他的说话声也戛然而止。 卧槽！说漏嘴了！ 乔嘉诺悔恨极了，恨不得当场咬断自己的舌头，他赶紧抬头看去，只见靳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乔嘉诺：「……」 顿了顿，乔嘉诺急忙道：「大哥，不就是在口头上占了你一点便宜而已，至于这么斤斤计较吗？大不了以后让你占回来就是了。」 靳储笑容灿烂：「这可是你说的。」 「对，就是我说的。」 乔嘉诺心想以后他主动喊靳储几声哥哥就行了，反正靳储挺喜欢听他喊哥哥的，可惜殊不知，他未来很多次在喊哥哥的同时，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 后来邱擎和滕静发生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但是乔嘉诺听陈月说滕静往家里打过一次电话，说是想找靳储，被陈月拒绝了。 陈月有些犹豫，问乔嘉诺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靳储。 不过乔嘉诺没有同意。 现在靳储好不容易忘记滕静带给他的伤害，他不希望滕静再次走入靳储的视线，破坏靳储的生活。 好在那次以后，滕静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过。 乔嘉诺和靳储一起去了帝都，在酒店住了一宿。 第二天是帝都大学的新生报导时间。 靳储安排了一个助理来酒店接乔嘉诺，那个助理是个看起来很年轻的男生，比乔嘉诺大了五六岁，却对乔嘉诺格外尊敬，一口一个哥喊得十分顺熘。 第259页 助理开车把乔嘉诺送到帝都大学，跑前跑后地为乔嘉诺办理了入学手续。 交完住宿费后，他们要去指定地点领学校发的床上用品，包括四件套和被褥等，不过学校发下来的这些通常质量一般，而且每个人的款式一模一样。 助理没有领着乔嘉诺往那个方向走，而是直接去了宿舍楼。 找到乔嘉诺所在的寝室时，里面已经挤了三个正在收拾床铺和桌椅的阿姨，阳台上站着一高一矮的两个男生，诧异地看着阿姨们有条不紊的收拾。 见到助理进来，那些阿姨纷纷停下来，对助理打了个招唿。 「我们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沈助理，你们检查一下吧。」有个阿姨说。 沈深看了眼已经铺好崭新被褥的床，又看了眼打扫得一尘不染的桌椅，最后看了眼阳台上的两个男生。 他问：「这个床铺位置是分配好的吗？」 阿姨应道：「学校分配的。」 沈深检查了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已经震惊到不能言喻的乔嘉诺：「哥，你看下还有没有需要的东西，回头我们帮你添置。」 乔嘉诺愣了下，才说：「没有了，谢谢。」 于是沈深让那三个阿姨先走。 乔嘉诺以为沈深还有其他事要做，哪知道回过神来就看到沈深径直朝着阳台上的那两个男生走去。 「你们都是我哥的室友吧？」 两个男生冷不丁对上沈深亲切的笑容，再加上刚才被三个阿姨一起进来的气势唬了一顿，都呆呆地点头。 「以后我哥就麻烦你们照顾了啊，大家都是室友，多体谅体谅，有什么矛盾也坐下来好好说。」说着，沈深把阿姨们留在乔嘉诺桌子下面的几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箱子搬了出来，「这是见面礼，大家交个朋友。」 两个男生被沈深炮语连珠的话说得一愣一愣，连拒绝都忘了，傻兮兮地收下了那几个不知道装了什么的箱子。 沈深还想说话，却被乔嘉诺一把拽出了寝室门。 乔嘉诺压根不知道沈深会这么做，他尴尬极了，原本白净的脸红得仿佛能浸出血来。 「行了，我和他们还不熟，送那些东西也太尴尬了。」 沈深解释道：「哥，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以后你们要是有什么冲突，他们也不会太为难你。」 乔嘉诺有点想不通：「我们还是学生，不会发生太大的冲突，我不想把社会上的那一套搬进校园里。」 沈深感觉委屈，可怜巴巴地为自己辩解：「小靳总吩咐我好好照顾你，要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我就没有脸回去见小靳总了。」 乔嘉诺嘆气：「那也不用这样吧。」 沈深跟着嘆气：「哥……」 「别叫我哥呗，哥。」乔嘉诺好笑地打断他，「我才十八岁，比你小多了。」 「……」沈深憋了半天，勉强挤出两个字，「弟弟。」 乔嘉诺：「……」 等乔嘉诺回到寝室，才发现沈深为他购置了很多东西，水壶、水杯、加湿器等小物件应有尽有，只有他想不到，没有沈深准备不到。 那两个室友依旧站在阳台，本来他们还在轻声细语地说话，乔嘉诺进来后，他们的说话声戛然而止，两道紧张的目光唰唰投向乔嘉诺。 乔嘉诺和他们做了一下自我介绍，才知道高个子戴眼镜的男生叫郝文，来自东北哈尔滨，而矮个子有点胖的男生叫康斌辉，来自湖北武汉。 他们两个人和乔嘉诺一样都不是帝都本土人，因此昨天下午就来了帝都，在学校外面的宾馆里歇了一晚，今天一大早就来学校报导了。 听说乔嘉诺是四川人后，郝文和康斌辉不约而同露出惊讶的表情。 郝文说：「原来你是四川人啊？」 乔嘉诺正在把行李箱里的衣物往柜子里放，他停下动作，扭头笑道：「四川人怎么了？」 「四川人没什么。」康斌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髮，尴尬解释道，「刚才你送你弟出去的时候，我们还在猜你也是帝都人呢。」 郝文说：「是啊，没想到你居然是外地人。」 「刚才那个人不是我弟，是我朋友。」乔嘉诺好笑地说，「还有你们说的也是什么意思？有其他人是帝都人吗？」 郝文推了下眼镜，指向他身后的床铺，那是剩下那个室友的床铺，只是上面已经铺得工工整整，可能是那个室友已经来过了，现在没在寝室里。 「这个室友叫肖月，他就是帝都本地人。」郝文说，「他和你一样，来的时候带了一堆人，那些人忙前忙后地帮他收拾东西，收拾完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康斌辉说：「他们的口音和你朋友一样，有一股很重的京味，所以我们以为你也是帝都人。」 尽管郝文和康斌辉没有表现出来，可乔嘉诺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了他们对那个肖月的不喜欢，说起肖月的名字时，他们会下意识皱起眉头。 见状，乔嘉诺也就没有再多询问关于肖月的事。 三个人坐在寝室里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开始拆箱。 拆的是沈深送给他们的箱子。 没想到箱子里面装的全是各式各样的水果，车厘子、火龙果、菠萝蜜……看起来新鲜饱满，颜色娇艷欲滴。 郝文和康斌辉再次震惊，手忙脚乱地把箱子盖了回去。 第260页 「太贵了！我们不能收。」郝文的家境还不错，可也没有好到随便买这么一大箱车厘子的程度，他把脑袋摇成了鼓浪鼓，「嘉诺，你的好意我们心领就是了，这些水果你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康斌辉一个劲儿地点头。 乔嘉诺也非常震惊，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苦笑了一下：「你们觉得这么多水果，我一个人能吃完吗？」 郝文和康斌辉同时沉默了。 经过这件小插曲，乔嘉诺在郝文和康斌辉心中的形象基本上已经确定了——有钱人家的小少爷，还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少爷。 幸好乔嘉诺也是个性格容易相处的小少爷，不像另一个人…… 于是郝文和康斌辉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肖月。 第129章 室友 郝文和康斌辉见过肖月，也见识过肖月那张嘴皮子的厉害，他们下意识地害怕肖月，不想和肖月接触。 当他们拿到水果后，几经犹豫，谁也没有主动提出分给不在场的肖月一份。 这个寝室里只有乔嘉诺还没见过肖月，而且水果也是从他这边散出去的，他不想在新学期的开头就搞区别待遇，于是分出一部分水果用塑胶袋装好，放在肖月的书桌上。 下午七点钟，天色渐晚，肖月还没回来。 他们三个人结伴去食堂里吃了饭，随后一起往教学楼走。 帝都大学的报名时间只有一天，明天就开始正式军训，今天晚上他们需要去大教室里和同学们汇合，听辅导员讲些事情。 乔嘉诺和上辈子一样选择了工商管理，他被分在2班，班上男女比例均衡，走进教室就看到坐在前面的多数是女生，大部分男生选择坐在后面。 郝文挑了个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三个人坐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乔嘉诺的心理作用，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前面很多人总是有意无意地转过头来看他，尤其是最前方的女生们。 好在时间过得很快，辅导员随意挑选了几个毛遂自荐的学生留下来，其他人就可以散了。 从教学楼到宿舍楼需要走半个多小时，乔嘉诺三人为了熟悉校园环境，有意绕路走了一个多小时。 他们回到寝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乔嘉诺走在最前面，用门卡刷开门，就发现寝室里的灯光亮着——可能是肖月回来了。 身后的郝文和康斌辉也注意到了这点，刚才还在说话的两个人瞬间没了声音，他们似乎很怕肖月，连步伐也不自觉地放缓了些许。 乔嘉诺走进寝室，并没有看到肖月的身影，只有浴室里传来稀里哗啦的水声。 三个人各自收拾了一番，乔嘉诺坐在椅子上，拿出手机给靳储发了几条消息。 他和靳储都考上了帝都大学，他选择了工商管理专业，靳储选择了经济学专业，两个人根本不在一个分院，不知道教室和寝室会不会离得很远。 然而今天靳储根本没有来报名，他和靳老夫人按照原本的计划去了澳洲，报名时间被推后，貌似军训也取消了。 乔嘉诺给靳储发了很多条消息，都没有得到回覆。 他有点无聊，拿着手机，目光怔怔地盯着手机发呆。 这时，他听得身后传来咔嚓的声响，浴室门被打开，白色雾气从浴室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紧接着，一道消瘦的身影走出了浴室。 肖月是个长得十分清秀的男生，大眼细眉，鼻樑小巧，嘴唇削薄，他的脸型是典型的巴掌脸，皮肤白里透红，若不是他留着精神气的短髮，看起来更像一个女生。 等肖月走出来后，乔嘉诺才看清楚他穿了一套粉色的睡衣，头髮也染成了很浅的咖啡色。 这么一看，更加女孩子气了。 当然，这些话在乔嘉诺心里想一想就是了。 肖月把被挺得笔直，下巴微扬，他脸上没有表情，看起来非常冷漠，而且他似乎喜欢拿眼尾睨人，从头到尾地把乔嘉诺睨了一遍，十分不友好的样子。 乔嘉诺：「……」 他好像明白为什么郝文和康斌辉不喜欢肖月了。 可他们毕竟是室友，乔嘉诺下午时还往肖月的桌子上放了一堆水果。 乔嘉诺想和肖月打招唿，正要说起水果的事，没想到肖月就在他面前站定，拉耸着眼皮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他。 乔嘉诺抬起头，看着肖月的眼睛。 肖月眼里全是冷淡的情绪，他面无表情地问道：「那些水果是你放在我桌上的吗？」 乔嘉诺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我放的，我朋友带来了很多水果，所以我想……」 肖月不满地翻了个白眼，毫不客地打断乔嘉诺的话：「都拿走。」 乔嘉诺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了。 他有些傻地看着肖月，似乎想不明白——为什么肖月的态度会这么恶劣。 「怎么还愣着？听不懂我说的话吗？」肖月见乔嘉诺没反应，啧了一声，直接回到自己桌前，拎起其中一个塑胶袋扔进垃圾桶里。 那袋水果落进空空荡荡的垃圾桶里，发出砰咚一声。 响亮的声音在安静的寝室里迴荡。 坐在各自桌前的郝文和康斌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们回头看了眼肖月，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第261页 肖月从抽屉里摸出一张湿纸巾，仔细擦拭完刚才碰过塑胶袋的手指。 然后他抬头看着乔嘉诺，语气冰冷地说道：「我桌上还要放其他东西，别把什么垃圾都往我这里扔。」 郝文忍不住了：「肖月，嘉诺也是看在大家都是室友的份上才分给你水果，你别太过分了。」 肖月连看都懒得看郝文，说出来的话尖酸又刻薄：「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是垃圾回收站吗？」 郝文桌上也放着已经洗净并且装盘的车厘子，他气得满脸胀红：「你……」 「郝文，算了。」乔嘉诺突然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肖月桌前，「你不要的话，我就拿走了。」 肖月双手抱臂，在乔嘉诺靠近之前就迅速后退一步，好像乔嘉诺是会传染的病/毒一样，他轻飘飘地瞥向乔嘉诺，抿唇不语。 乔嘉诺也不是没有性格的泥人，肖月的行为确实让他有些生气，然而转念想到是他主动把水果放在肖月的桌上，他只能硬生生把那股气压了下去。 他一声不吭地把所有水果拎回自己的桌子上，然后收拾好东西进了浴室。 等乔嘉诺洗完澡出来时，正好看到肖月拿着湿纸巾在仔仔细细地擦拭桌子，擦拭的地方就是刚才放水果的位置。 乔嘉诺只是看了一眼，就撇开视线，麻利地爬上床睡觉。 - 第二天醒来，乔嘉诺才看到靳储半夜发来的简讯。 靳储很忙，一天应酬下来，连手机都很少碰，前几天乔嘉诺和靳储还腻歪在一起，这下突然分开，乔嘉诺很不习惯。 才分开两三天，他就已经想念靳储了。 帝都大学要军训十五天，军训地点在城郊的一个部队里，新生们要在操场集合，组队去校外坐车。 乔嘉诺照例和郝文康以及斌辉一起，他们站在队伍的最后面，站在前面的女生频频回头，时不时看向乔嘉诺。 郝文说：「和帅哥做室友也是一种压力，以前我在学校里都没有这么高的回头率。」 康斌辉笑着拍了下郝文的肩膀：「放屁，那根本不是你的回头率，人家在看乔嘉诺好吗？」 乔嘉诺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以前在萤市念初高中时，就有很多女生趁着课间休息跑来他的教室窗外张望，甚至还有人故意在他身后喊他的名字，他回过头，只能听见几个女生的嬉笑声。 时间久了，乔嘉诺很不喜欢被人瞩目的感觉，并且他还是同性恋，有点怕被认出来，他不想给自己和靳储增加不必要的麻烦。 郝文和康斌辉调侃了几句，却见乔嘉诺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对视一眼，默契地终结了这个话题。 「你们看左前方。」郝文突然说，「肖月。」 康斌辉转过头：「肖月怎么了？」 乔嘉诺也抬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 只见肖月就站在他们的不远处，穿了一件粉色上衣和一条较为宽松的白色裤子，他的皮肤超级白，在阳光下白到发光的程度，只是白的不太自然，看起来像是抹了一层厚重的粉霜。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肖月正在和两个高大的男生聊天，那两个男生穿得很时髦，衣着价格不菲。 而肖月不知道和那两个男生聊了什么，他捂着嘴巴笑得花枝乱颤。 尽管乔嘉诺很不想用「花枝乱颤」这个成语来形容一个男生，可肖月就给他这么一种感觉，肖月的眼角眉梢间全是激动和喜悦，时不时伸手推搡其中一个男生。 乔嘉诺皱起眉头，他感觉—— 这个肖月可能和他一样是同性恋。 旁边的郝文和康斌辉也一直在关注着肖月，然后他们被肖月噁心到了，两个人同时做出呕吐的动作。 「没想到肖月还有两副面孔。」 「好像和他说话的那两个人也是帝都人，就在我们隔壁的隔壁寝室，他们看着挺有钱的，可能肖月挑朋友也要看户籍和存款吧。」 「本来就是啊，你忘了吗？昨天下午一见面他就问我们是哪儿的人，他就喜欢地域歧视，只瞧得上他们帝都本地人。」 郝文和康斌辉吐槽了一路。 吐槽完，他们就坐着大巴来到了军训的场地。 军训的寝室按照学校的寝室分配，不过不再是四人一间房，而是十二个人一间房，乔嘉诺三人和肖月又自然而然的被分到了一起。 为期十五天的军训就这么拉开了帷幕。 八月底的天气非常炎热，太阳火辣辣的晒着大地，也晒得新生们苦不堪言，郝文和康斌辉只要凑到一起，就是在讨论什么时候才会下雨。 有了之前的教训，乔嘉诺再也没有搭理过肖月，而且他还发现，肖月并不是只针对他们，而是针对所有外地学生。 有天晚上，睡在肖月上铺的男生下床时，不小心用鞋尖碰到了肖月的床单，肖月当场黑了脸，扒下床单扔到地上，并用刺耳的话把男生骂得抬不起头来。 那次过后，寝室里的所有人都有意避着肖月。 肖月不以为然，平时只和那两个高大男生相处，如果那两个男生不在，他就当一只高冷的独行侠。 转眼到了军训的最后一天，这天所有新生都要进行汇报演出。 被选为标兵的乔嘉诺走在最前面，负责举旗杆。 对于这项工作，做了三次的乔嘉诺已经得心应手，整个过程都非常顺利。 第262页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学校居然请来了几个摄影师，那些摄影师很快锁定乔嘉诺为目标，在汇报演出上对着乔嘉诺一顿勐拍。 于是，乔嘉诺就这么火了。 乔嘉诺和同学们一起乘坐大巴回到学校，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上课时才知道自己在汇报演出上被拍的照片传到了学校论坛里。 一定名为「校草」的帽子从天而降，稳稳噹噹地扣在了乔嘉诺的脑袋上。 乔嘉诺：「……」 他那些照片的热度在论坛里持续发酵，甚至被校友发给微博上的某些营销号。 那段时间，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他的照片。 郝文和康斌辉羡慕极了，不停怂恿乔嘉诺开通微博，说不定还能涨粉丝卖gg，赚上人生中的第一桶金。 这年头微博刚刚发展起来，「网红」一词也在慢慢走入大众视野，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穫。 可惜乔嘉诺并不想当网红，上辈子他白手起家，在微博上算是半个网红，有一定关注度，以至于他被靳储救出来后就三天两头的上热搜。 那些人讨论他和谭斐然的关系、讨论他和靳储的关系、讨论各个和他有过接触的男人，有些言语骯脏得不堪入目，每次陈月看到那些污言秽语，都会在深夜以泪洗面。 因此无论郝文和康斌辉如何劝导，乔嘉诺都不为所动，他坚决不开通微博帐号。 慢慢的，郝文和康斌辉不得不放弃。 乔嘉诺的照片在微博上挂了一周，突然在某天晚上，那些照片消失了。 营销号们集体删除微博，关键词也搜不出相关内容，好奇的网友们自发刷起话题，询问照片都去哪儿了。 可惜网友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乔嘉诺掉出了热搜排行榜，大家也逐渐淡忘他。 除了照片以外，还让乔嘉诺感到头疼的是肖月。 最近不知道肖月的哪根神经搭错了，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针对乔嘉诺，和乔嘉诺唱反调、和乔嘉诺争浴室、甚至和乔嘉诺选择同一门选修课来膈应他。 虽然这些小事不会对乔嘉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每天都有一只苍蝇在眼前嗡嗡嗡地飞来飞去，饶是乔嘉诺的脾气再好，也忍无可忍。 于是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乔嘉诺把肖月狠狠地揍了一顿。 第130章 状况 那天说来也巧，郝文让乔嘉诺陪他去超市买点东西，回来的路上正好遇见从计程车上下来的肖月。 他们看见了肖月，肖月也看见了他们。 本来他们相安无事，没什么牵扯，但是不知道肖月突然间抽了什么风，下车后直挺挺地撞向郝文。 郝文压根没有想到肖月会突然来这么一手，他当场懵掉了，右手抱着的美术用品稀里哗啦的落得一地都是，都是他社团让他帮忙买的东西。 罪魁祸首肖月听到动静后，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继续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乔嘉诺脸色极为难看，低声让郝文先捡着东西，便要去追肖月。 肖月已经蹲下身，察觉到乔嘉诺的意图后，他赶忙抓住乔嘉诺的手：「嘉诺，算了，他就是个神经病。」 乔嘉诺说了声没事，甩开肖月的手，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扯着嗓子喊了声肖月的名字。 明明他们之间隔得不远，肖月却犹如没有听到他的声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 乔嘉诺知道肖月这个做精又在习惯性的装聋作哑，他加快步伐，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上前。 然后从后面拍了下肖月的肩膀。 「肖月。」 肖月意料不及，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肩膀狠狠地抖了一下，他勐地转头，对上了乔嘉诺那张不久前在学校论坛里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的脸。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嫉妒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爬上心头，肖月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有病啊……」 话音未落，一个拳头闯入视线内，由远及近的迎面向他挥来。 肖月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感觉到脸颊上传来剧痛，痛得他忍不住哀嚎一声，整个人没禁受住那力道，一屁股栽坐到地上。 乔嘉诺没打算放过他，冷笑一声，上前就是一顿揍。 别看乔嘉诺外形偏瘦，他的力气可不小，而且每一拳都落在肖月的痛点上，打得肖月的惨叫声几乎要刺破夜空。 短短几分钟内，周围涌上来不少看热闹的群众，他们都被乔嘉诺兇狠的模样吓到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阻拦。 本来郝文还想拉住乔嘉诺，见局势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顿时心一横，跟着踹了肖月几脚。 后来不知道是谁报了警，警察迅速赶来，分开他们，并把他们一起带去了警察局。 乔嘉诺打人的方法很巧妙，尽管把肖月打得很惨，却没有在肖月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他多是打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 警察把肖月扶上警车时，肖月已经有气进没气出了。 这场打斗看着严重，可是双方好像没有受到多大的伤害，乔嘉诺和郝文就不必说了，根本是一点事都没有。 唯一的受害人肖月一直在骂骂咧咧，除了嘴角破皮流了点血外，貌似没什么大伤。 警察仔细盘问了他们打架的缘由，对着他们就是一顿批评教育，打架不算小事，警察考虑到他们还是大一学生，便决定大事化小、私下解决。 第263页 当肖月听到「私下解决」这四个字时，瞬间炸了，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他们把我打成这样，我凭什么私下解决？」肖月不復之前的高贵冷艷，指着乔嘉诺和郝文，大声说道，「我要申请伤情鑑定，我要把他们告上法庭，我要他们退学并且赔偿我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乔嘉诺就坐在肖月对面，身体微斜，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表情，他耐心等肖月说完，才冷不丁地笑了下：「你想得倒是挺美的。」 肖月气结：「你……」 「你活该！」乔嘉诺毫不客气地打断肖月的话，「肖月，这件事是谁挑起来的，难道你心里没点数吗？都怪你，是你惹是生非！」 肖月脸色铁青，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乔嘉诺。 他和乔嘉诺做了大半学期的室友，从没见过乔嘉诺发脾气的时候，他以为乔嘉诺没有脾气，哪知道乔嘉诺发起脾气来竟然是这么的伶牙俐齿，把他堵得哑口无言。 警察眼见肖月被乔嘉诺气得快要爆炸，赶忙出来打圆场。 「你们还是学生对吧？打电话把你们的家属喊来，家属不在就喊老师。」说完，警察又对肖月说，「我们是为了你们的前途着想才劝你们私了，这件事没有闹大的必要，不过如果你坚持走法律程序，我们也不会阻止你。」 肖月直勾勾地盯着乔嘉诺，目光阴狠得犹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他一字一顿地挤出一句话来：「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言外之意，就是拒绝私了。 听到这句话后，乔嘉诺相对冷静，郝文却被吓到了，暗地里扯了扯乔嘉诺的衣服，用眼神询问他该怎么办。 这时，肖月已经走出房间去打电话，他是帝都本地人，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找辅导员，说他要把他家长喊来。 乔嘉诺也不想让辅导员在大晚上的跑来警察局捞人，他想来想去，把电话打给了沈深。 肖月回到房间后，便一直盯着乔嘉诺不放。 乔嘉诺面无表情地和肖月对视。 肖月倏地扯着嘴角笑起来，可是扯着伤口有点疼，他嘶了一声，眼中对乔嘉诺的恨意更加浓烈。 「校草是吧？网红是吧？我倒要看看出了这事后，还有谁喜欢你这张脸。」刚才两个警察都出去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肖月毫不掩饰他内心对乔嘉诺的嫉妒。 就是在这一刻，乔嘉诺突然想明白，为什么前段时间肖月那么讨厌他——敢情是因为他在学校里出尽了风头。 郝文也听出了肖月字里行间的酸意，苦口婆心地劝道：「肖月，嫉妒使人丑陋，你不能因为嫉妒嘉诺长得比你好看，就刻意为难我们吧？」 「我没有嫉妒！」肖月被戳中心事，整张脸唰的一下全白了，「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会嫉妒一个镇上来的乡巴佬吗？」 乔嘉诺笑得天真：「那也是比你好看的乡巴佬呀。」 肖月：「……」 一句话就把他ko了，他快要气吐血了。 「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肖月呲牙咧嘴地放下狠话，「我一定会让你们跪着来求我。」 三个人在房间里等了将近一个小时。 房间门突然被打开，带他们过来的警察从外面走进来。 警察后面还跟着一个人，是一个和肖月有八分像的中年男人，不过那个男人长着一张国字脸，神情严肃，穿了一套看起来价值不菲的西装。 肖月正在探头探脑，看到他爸来了之后，顿时喜出望外：「爸！」 男人点了点头，扭头看向乔嘉诺和郝文，他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抹肃杀之气，很不友好。 郝文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 肖月他爸一看就知道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他们是帝都人，在帝都有关系网，拿捏起他们这两个穷学生来应该只是动一动手指的问题。 郝文脸色发白，下意识往乔嘉诺身上靠了靠。 乔嘉诺轻轻拍了下郝文的手背，正想要安慰他几句，就看到还没来得及关上的房间门又被推开了。 一道熟悉的身影急匆匆地从外面进来。 「小乔！」沈深穿得和肖月他爸一样正经，像是刚从某个正式场合赶过来，他直接挤开了前面的警察和肖月他爸，飞快地蹿到乔嘉诺面前，「你没事吧？」 乔嘉诺摇了摇头。 沈深从上到下地把乔嘉诺打量了一遍，见乔嘉诺确实没有什么事，才明显松了口气。 「沈哥，这次麻烦你了。」乔嘉诺说，他倒没有让沈深帮忙的意思，只是想让沈深把他和郝文从警察局里捞出去。 至于后面的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 乔嘉诺上辈子打过几场官司，知道其中的一些门道，如果肖月真赢了官司让他赔钱，那他也可以一直拖着，反正无论他怎么做都能膈应死肖月。 然而还没等乔嘉诺和沈深说话，后面的肖月他爸一脸诧异地走了过来。 「沈助？」 沈深转头看着肖月他爸，皱眉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你是？」 「我是千科的肖振华，刚才我们在会议上见过一面，可能你不记得我了。」肖振华激动地和沈深握手，看得出来他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沈深回忆片刻，随即抽回被肖振华紧握的手，客套地说：「可能肖先生没怎么说话吧，我没有印象了，不过话说回来，肖先生怎么会在这里？」 第264页 肖振华一愣，他看了眼脸色不太好看的肖月，又看了眼已经怔住的乔嘉诺和郝文，只要稍微动下脑子，就理清楚了是怎么回事，当即笑道：「嗐，还不是家里的孩子调皮闯了祸，让我过来收拾烂摊子。」 「……」肖月震惊了，「爸！」 结果刚喊了这么一声，肖振华抡起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 「你看看你！干的都是人事吗？」肖振华当着所有人的面，对肖月破口大骂，「我送你去学校是让你去读书的，不是让你去闯祸的，你还有脸把我喊过来！」 肖月无比委屈地抱着被拍了的脑袋，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怒火滔天的男人是从小宠着他的父亲。 「爸……」 「别喊我爸！我没有你这样不懂事的儿子！」 沈深开口：「肖先生。」 肖振华一秒钟变换出一副谄媚的模样，转头道：「沈助？」 沈深淡淡地瞥了眼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肖月：「没想到我们刚在会议室见完，这会儿又在警察局见了，不如先坐下来谈谈。」 「不用谈了。」肖振华忙道，「我家孩子不懂事，我先替他给你们道个歉。」 沈深客气地笑了笑：「肖先生，受害者不是我。」 肖振华立马转向乔嘉诺和郝文，郑重其事地向他们说了声对不起。 肖月已经崩溃了：「爸……」 肖振华怒视他：「闯了祸还有脸在那里愣着，赶紧过来道歉！」 肖月眼皮一翻，气晕过去了。 第131章 坦诚 一周后，肖月向学校申请搬出了寝室。 不过他们是同学，几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哪怕他们没有住在一个寝室里，可是肖月对乔嘉诺的恨意并没有减少，反而每次看到乔嘉诺都用无比憎恨的眼神盯着他。 「肖月那个疯子，本来就是他先挑事。」康斌辉骂骂咧咧地说，「果然活久了，什么奇葩都能遇到。」 他们三个人坐在倒数第二排，正前方的教授正在讲课。 郝文抬眸瞥了眼肖月暴瘦的背影，似乎想起什么，用书本挡住脸，偏过头低声对乔嘉诺和康斌辉说：「你们有没有听说过关于肖月的一个八卦？」 乔嘉诺沉默地看向郝文。 康斌辉倒是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快来说说，什么八卦？」 郝文咳嗽了两下：「我听说肖月是个同性恋。」 「卧槽！」康斌辉震惊得有些说不出话来，「真的假的啊？」 郝文抓了抓头髮：「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这个消息靠不靠谱。」 「看来他藏得够深。」康斌辉说，「我看他一天到晚diss这个diss那个，是不是因为憋得太久才憋出神经病来了。」 郝文撇了撇嘴：「他才不憋呢，他有男朋友。」 康斌辉：「……」 这节大课要上一个半小时，郝文和康斌辉全在聊肖月了，他们都在好奇肖月的男朋友会是什么样子，能忍受得了肖月那样做作的性格，肯定是个勇士。 只有乔嘉诺一直沉默着，看似再认真听讲，实际上课本都没有翻动一下。 下课铃声响起，同学们一拥而散。 乔嘉诺心里装着事，收拾得格外慢，郝文和康斌辉便一边聊天一边靠在教室门前等他。 等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的女生出现在教室门口。 那个女生留着黑长直的头髮，长相非常御姐，她很漂亮，可是这会儿脸上写满了忐忑。 「请问一下。」女生小声对门前的郝文道，「乔嘉诺还在吗？」 乔嘉诺坐在靠近墙壁的位置上，刚才女生往教室里面张望，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不过下课前女生就等在教室外面了，她始终没有看到乔嘉诺出来。 原本漫不经心的郝文看清楚女生的长相后，立即打直了身体，他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旁边的康斌辉，大声说道：「在呢！嘉诺还在里面。」 康斌辉激动极了，忙不迭对着教室里面的乔嘉诺招手：「嘉诺，有个女生找你。」 乔嘉诺正好收拾完东西，听到他们的喊声后便走了过去。 那个女生看见乔嘉诺慢慢走近，脸颊噌的一下红了，她下意识抓紧手里包装精美的礼物，紧张的情绪全部挂在脸上。 乔嘉诺看了一眼女生怀里的东西，瞬间明白了什么。 郝文和康斌辉疯狂地对着乔嘉诺挤眉弄眼，开学以来，经常有各种女生不分时间和地点的跑来找乔嘉诺，每次他们都非常识趣地腾出空间。 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乔嘉诺好像猜到了他们在想什么，不等他们开口，忽然说道：「先别走，你们等我一下。」 闻言，郝文和康斌辉同时一愣，他们对视一眼，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 乔嘉诺这才对女生说：「你好，找我有事吗？」 女生似乎有些不习惯郝文和康斌辉在旁边看着，略显尴尬地抿了抿嘴角，可是乔嘉诺都已经那样说了，她自然不好意思把他们赶走。 「我是工管4班的程绵绵，上个月我们在图书馆见过一面，那天下午我不小心扭到脚了，是你把我背回宿舍。」程绵绵害羞地小声说着，手里的礼物越抓越紧。 乔嘉诺想了想，很快想起程绵绵说的那件事。 当时程绵绵扭到脚坐在图书馆外面的台阶上，并且就坐在台阶正中间，他担心程绵绵挡了其他人的道路，才走过去问了一句，结果就把程绵绵背回她的寝室楼下后来程绵绵打电话让室友下来接她。 第265页 这件事发生得有些久了，要不是程绵绵突然找来，乔嘉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哦，我想起来了。」乔嘉诺说，「你的脚好些了吗？」 女生红着脸，点了点头：「已经好了，谢谢你，如果没有你的话，那天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乔嘉诺说：「没事。」 他的表情和反应都非常冷淡，不仅程绵绵愣了下，连旁边的郝文和康斌辉也是摸不着头脑。 虽然程绵绵在学校里的知名度没有乔嘉诺那么大，但是她在整个工商管理专业还算是小有名气，之前军训的时候，程绵绵还当了女生阵营的标兵，当时就有很多男生在悄悄讨论她。 听说前不久有个财经分院的男生捧着玫瑰向程绵绵表白，结果被程绵绵当着众人的面拒绝，她说自己有了喜欢的男生。 没想到…… 这个男生就是乔嘉诺。 郝文和康斌辉心里又诧异又着急，心想乔嘉诺怎么就不为所动呢？ 人家大美女程绵绵都已经这么主动了，乔嘉诺还在这里端着！ 所幸程绵绵并没有被乔嘉诺冷淡的态度吓退，她挣扎了一小会儿，然后咬牙把礼物递上前。 「这是我亲手织的围巾，谢谢你帮了我！」 乔嘉诺垂下眼睑，目光从礼物上扫过，却没有多做停留，他的双手仍旧抱着书本，显然没有要收下礼物的意思。 「谢谢。」乔嘉诺说，「举手之劳罢了，谢礼就不用了。」 程绵绵瞬间白了脸。 郝文和康斌辉都没有想到乔嘉诺会拒绝得这么直白，见程绵绵还傻傻的用双手举着礼物，郝文只得打圆场道：「嘉诺，这也是人家的心意，你就收下吧。」 康斌辉也说：「是啊，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可以戴围巾了。」 乔嘉诺无奈地看了他们一眼，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地说：「我对象不喜欢我随便收陌生人的礼物。」 郝文：「……」 康斌辉：「……」 程绵绵：「……」 只见程绵绵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不已，她不知所措了数秒，反应过来后急忙把礼物收回来。 回寝室的路上，郝文和康斌辉总算从震惊中挣脱出来。 两个人开始找乔嘉诺算帐。 「好啊乔嘉诺，你有女朋友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还是不是朋友了？」 「就是，以前我们还差点把你的手机号给大二的那个学姐，要是被你女朋友知道了这件事，肯定要骂死我们。」 乔嘉诺设想了一下靳储骂人的画面，却有点想像不出来。 尽管以前的靳储经常对他生闷气，可是仔细想来，靳储好像从来没有过气得失态的时候，他永远那么冷静，也那么冷漠，就连陈月和乔东都有些憷他。 乔嘉诺想得入神，被身边的郝文推了两下，才骤然回神。 「嘉诺。」郝文问道，「你女朋友脾气怎么样呀？」 乔嘉诺瞧见郝文和康斌辉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失笑地拍了拍郝文的肩膀：「你们放心，有我在，他肯定不会骂你们。」 康斌辉调侃道：「你女朋友这么听你的话吗？」 乔嘉诺笑着嗯了一声，本想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 他想起上课时郝文和康斌辉八卦肖月时的语气，想起他们说起肖月是同性恋并且有男朋友时的诧异，然后，他接下来的话脱口而出：「其实不是女朋友。」 「那是女神？」康斌辉脸上流露出羡慕的神情，「她肯定比程绵绵漂亮吧？不然你哪里挡得住学校里这么多的诱惑。」 郝文也感嘆道：「说不定比我们学校的校花都好看。」 「好看是好看……」乔嘉诺拖长了语调，「可惜他是个男生。」 郝文和康斌辉瞬间沉默。 乔嘉诺不以为然地对着他们笑了笑，阳光下，他脸颊上的梨窝仿佛盛满了光点，他笑得唇红齿白，眼睛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郝文和康斌辉愣了很久，久到乔嘉诺以为他们需要一定时间才能消化掉这个消息。 本来他们是打算一起回寝室，不过乔嘉诺心想，如果他们介意他是个同性恋的话，那他可以从现在开始和他们保持距离。 这么想着，乔嘉诺放慢了步伐。 他随时做好和他们拉开距离的准备。 但是还没等乔嘉诺有所动作，作为资深颜狗的康斌辉反应过来了，他张口就问：「你男朋友长得咋样？比你还帅吗？」 乔嘉诺：「……」 「你要相信嘉诺的眼光，他可是连程绵绵那种颜值都懒得多看一眼。」郝文说，「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长成嘉诺这样，我可能连对象都不会处，我不会让任何一只癞蛤/蟆有机会吃我这只天鹅。」 康斌辉同情地看着郝文：「颜值这种东西，有些人生来就有，有些人生来就没有，而且这辈子也可能不会有了，醒醒吧，你是癞蛤/蟆，不是天鹅。」 郝文冷笑一声：「你也醒醒吧，嘉诺都找到男朋友了，你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康斌辉：「……」 郝文：「来啊，互相伤害啊！」 看热闹的乔嘉诺快要笑死了：「你们两个人幼不幼稚。」 虽然乔嘉诺主动向他们坦白了性向，但是这毕竟涉及到个人隐私，饶是郝文和康斌辉平时再八卦，也没多问什么，而是心照不宣地转移了话题——他们说起了肖月那个神秘的男朋友。 第266页 乔嘉诺的拳头悄悄捏紧，又悄悄放开了。 没人知道他刚才有多么忐忑。 说起肖月的男朋友，不光是郝文和康斌辉很好奇，连乔嘉诺也忍不住猜测那个人的身份和性格。 肖月确实不好相处，小心眼还爱闹脾气，不知道是怎样的人才能忍受得了他。 只是这种事想想就算了，乔嘉诺还没有闲到跑去打听肖月男朋友的消息，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居然会在某天晚上碰到肖月和他男朋友。 而且，他认识肖月的男朋友。 第132章 旧识 这天晚上，乔嘉诺临时被社团喊去多媒体教室。 这个社团是开学时郝文和康斌辉拉着他一起报名的，他们平时很少去社团活动，只在重要场合打个酱油就行了。 没想到临近元旦晚会的时候，社团的老成员们打算安排乔嘉诺去当晚会的主持人。 面对一群人的轮番说服，乔嘉诺还是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之前他军训的照片在学校论坛里传了个遍，他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主动跑进大众的视野。 从多媒体教室出来，已经是八点钟了。 冬季的夜晚通常来得很早，这时的天空已经被一片浓重的暮色笼罩，放眼看去，学校道路上的灯光星星点点。 乔嘉诺往寝室的方向走，快走到寝室楼下的时候，冷不丁看到前方一对纠缠的身影。 那两个人毫无顾及地站在路灯下面，吻得难分难捨，灯光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正好勾够到了乔嘉诺的脚边。 乔嘉诺第一眼就注意到了那是两个男生，出于好奇的本能，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然后他就发现个子稍微矮一点的那个人长得有些眼熟，他定睛一看—— 卧槽！ 那不是肖月的脸吗？ 尽管肖月的下半张脸被他抱着的那个人挡住了，可乔嘉诺还是能看到肖月双眸微闭，神情迷乱，全心全意的投入到接吻当中。 乔嘉诺不想惹麻烦，立即撇开视线，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的默默加快了脚步。 哪知道下一秒，肖月似有所感地睁开眼睛，看到不远处要往宿舍楼里走的乔嘉诺后，他勐地怔了下，随即推了推面前的人。 「就是他！」 周围很安静，乔嘉诺轻而易举地听到了肖月的说话声。 「然哥，他就是我刚才跟你说的那个人！」肖月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愤怒和委屈，他像极了向大人告状的孩子，「你快看，就在前面！」 本来乔嘉诺不想搭理肖月，听到这里后，他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朝着肖月和他男朋友走去。 由于肖月的男朋友背对着他，乔嘉诺看不见肖月男朋友的长相，不过他能看见肖月扬起下巴，犹如一只迅速进入备战状态的斗鸡，目光警惕地盯着乔嘉诺。 乔嘉诺见状，只觉得好笑。 肖月都被他打怕成这样了，还不肯停歇地继续找他的茬。 真是应了那句话——生命不息、找茬不止。 「肖月，你没完没了了是吧？我还以为那件事能让你吸取教训。」乔嘉诺面无表情地看着肖月的眼睛，冷声说道，「既然你要这样，那我就跟你好好掰扯一下。」 肖月仿佛被乔嘉诺的气势吓到了，犹如一只受到惊吓的兔子似的，直往他男朋友的怀里躲。 刚才他男朋友还把他抱在怀里，现在却是一动不动，任由肖月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然后不轻不重地推开了肖月。 在肖月诧异的视线中，他男朋友缓缓转身看向乔嘉诺。 紧接着，乔嘉诺对上了一张非常熟悉的面孔。 谭斐然…… 和高中时还略显稚嫩的谭斐然比起来，现在的谭斐然不管是模样还是衣着打扮都成熟了很多。 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深刻，头髮梳成了大背头，露出光洁的额头，英俊的脸庞被模煳的灯光照耀得不太真实。 乔嘉诺这才注意到，谭斐然黑色的大衣里穿着西装，和校园学生的打扮格格不入。 乔嘉诺失语，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僵硬。 然而谭斐然的脸皮还是像以前那么厚，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扯着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原来是你呀乔嘉诺，好久不见。」 乔嘉诺：「……」 这副老友叙旧的口吻是怎么回事？ 不过比起乔嘉诺，显然是对此毫不知情的肖月更加震惊。 肖月整个人都懵了，他的每一个表情变化都充斥着不可思议，视线在谭斐然和乔嘉诺之间徘徊半晌，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你们认识？」 谭斐然：「认识。」 乔嘉诺：「不认识。」 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 肖月看了看谭斐然，又看了看乔嘉诺，脸色逐渐难看，他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就在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不过乔嘉诺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和谭斐然有所交流。 他对谭斐然厌恶到了极点，现在再加上一个肖月，这对情侣真是让他噁心得想吐。 「不好意思，我跟你不熟。」乔嘉诺瞥了眼已经进入最高警惕状态的肖月，他知道肖月在想什么，嘲讽地笑道，「果然是什么锅配什么盖，你们这么合适，千万不要分手让彼此去祸害其他人，祝你们百年好合。」 第267页 说完，他扭头就走。 谭斐然想也没想便要追上去，结果刚迈出一步，就被肖月拉住了手臂。 别看肖月平时在学校里端着高贵冷艷的架子，连余光都懒得甩给其他人，在谭斐然面前却是习惯性的装柔示弱，看上去永远是那么可怜。 「然哥，你别去。」肖月抱紧了谭斐然的手臂，仿佛抱紧了救命稻草，「你还没跟我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 谭斐然回过头，眉宇间渐渐升起一丝不耐。 「关你什么事？」 肖月睁大眼睛，又生气又不敢生气：「怎么就不关我的事了？你是我恋人，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问一句怎么了？」 谭斐然眼神冷冽。 肖月认识谭斐然大半年，好不容易和谭斐然交往了两个月，他了解谭斐然的性格，知道谭斐然已经不高兴了，可他就是忍不住：「而且乔嘉诺打了我！他害得我昏倒住院，害得我被我爸臭骂一顿，害得我爸妈吵了那么多次架，不管你和他以前的关系如何，现在你们就是仇人。」 谭斐然沉默了数秒，突然扑哧一笑，伸手捏住了肖月的下巴。 「就因为你，我和他要成为仇人？」 肖月的下巴被捏得生疼，他被迫抬头仰视谭斐然，含着委屈的眼睛看起来雾蒙蒙，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谭斐然说：「你算哪根葱？谁给你这么大的脸？」 肖月愣住。 很快，谭斐然放开他：「滚吧。」 肖月还没说话，就眼睁睁看着谭斐然转身朝着乔嘉诺走远的方向追了过去。 肖月：「……」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他甚至没能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不过没多久，谭斐然就小跑了回来。 肖月又惊又喜，赶忙迎上去：「然哥……」 话没说完，就被谭斐然挥手打断了：「乔嘉诺住哪儿？」 肖月顿了下：「啊？」 谭斐然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他最不喜欢把同样的话重复第二遍，可是现在为了打听到乔嘉诺的下落，他竟然第二次问道：「你不是说你和他在一个班吗？你知道他住哪里吧？」 肖月当然知道。 然而他装傻地摇了摇头：「我们班上的人很多，有些人还住在混合寝里，我和乔嘉诺也不熟，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寝室。」 谭斐然目光灼灼地看着肖月。 肖月不知道谭斐然有没有看出来他在说谎，尽管心里格外心虚，可他还是强迫自己直视谭斐然的眼睛。 半晌，谭斐然开口：「他住在哪栋楼？」 「就是前面那栋。」这下肖月不敢再说谎了，他知道谭斐然的底线比他想像中更高，「但是我们要刷卡才能进去，非本校的人不能进去。」 谭斐然回过头，直勾勾的眼神定格在那栋沉浸在暮色中的宿舍楼上，似乎陷入了沉思。 而肖月一直看着谭斐然，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乔嘉诺。 又是乔嘉诺！ 肖月长这么大，过得顺风顺水，却三番两次在乔嘉诺身上吃了闷亏，那些气憋在他心里，随时都能炸开。 - 乔嘉诺飞快地回到寝室，简单洗完澡就爬上床睡觉了。 可是整个晚上，他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直到早晨，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才感受到困意。 然后乔嘉诺做了个梦，他梦见他回到了上辈子才认识谭斐然的时候，他不知道谭斐然的真面目，掏心掏肺地对谭斐然好，哪知道谭斐然化作一匹狼，勐地扑向他…… 乔嘉诺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他呆愣许久，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还躺在寝室的床上。 他松了口气，抬手抹了下额头，摸到了一手的冷汗。 下午上课，乔嘉诺难得心不在焉，撑着下巴发呆。 郝文和康斌辉还以为他在为社团的事烦恼，安慰了几句，却没什么效果，只能让乔嘉诺自己冷静一下。 临近下课的时候，走廊上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隐约夹杂着一些女生激动的说话声。 康斌辉探头张望：「这些人怎么了？」 「看帅哥呗。」郝文连眼皮子都没有抬，见怪不怪地说道，「有个财经分院的帅哥回来上课了，听说还是大家族的独子，典型的高富帅，愣是被那群女生当成明星来追，今天早上还在论坛里疯狂发帖预告。」 「这么夸张？」康斌辉说，「谁啊？比我们嘉诺还帅吗？」 「可以和嘉诺竞争校草的位置了……」郝文还没说完，就听见讲台上的老师喊了声下课。 紧接着，一道身影出现在教室门外。 郝文惊讶一瞬，赶紧扯了扯康斌辉的衣服：「喏！就是外面那个人，卧槽，他怎么来我们教室了？」 康斌辉回头看了两秒，脸色难看地憋出一句话：「我觉得嘉诺的位置有点危险了。」 这时，不光是郝文和康斌辉，几乎整个教室的同学都注意到了那个人的到来，一时间，气氛沸腾，大家议论纷纷。 尤其是教室里的女生们，左看看右看看，都以为会有人主动迎上去。 结果等了半天，没有一个人走上前。 那个人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像是等不住了，开口喊道：「乔嘉诺。」 第268页 顷刻间，所有人的目光又唰唰唰的落到乔嘉诺身上。 郝文和康斌辉则是同时表情一僵。 完了，下战书的人来了。 第133章 纠缠 乔嘉诺一直在发呆，冷不丁听见靳储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思念得这个人太多，产生了幻觉。 哪知道旁边的郝文突然间疯狂地用胳膊肘推搡他：「嘉诺！嘉诺！你的竞争对手来了！」 康斌辉也说：「卧槽他走进来了！」 乔嘉诺转过头，顺着他们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众目睽睽之下，迎面走过来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个人的步伐不疾不徐，径直走到他的桌前。 乔嘉诺依然是那副傻傻的样子，目光随着靳储身影的晃动而挪动，他仰头看着站在桌前的靳储，眨了眨眼。 靳储穿了一身浅灰色的大衣，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遮住了些他的下巴，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经常外出的原因，他比以前黑了一些，可尽管如此，他依然比教室里大部分女生都白。 「还没好吗？」靳储轻笑着，伸手摸了摸乔嘉诺的头髮，「去吃饭了。」 乔嘉诺问：「去哪儿吃饭呀？」 靳储捨不得收回手，习惯性地理了理乔嘉诺额前的碎发后，还是把手收了回去：「你想去哪里吃饭？食堂还是外面？我都可以。」 乔嘉诺想了想，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撑着下巴转头看向郝文和康斌辉：「你们呢？你们想在哪里吃饭？」 旁边的郝文和康斌辉已经僵硬了。 半晌，郝文干巴巴地笑了几声，他试图用笑声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哈哈哈哈哈原来你们认识啊，我还以为你们不认识。」 康斌辉嗐了一声，大大咧咧地说：「早知道我们就不在你面前说他坏话了。」 「哦？」靳储似乎来了点兴趣，「你们在他面前说我什么了？」 郝文和康斌辉没想到靳储会和他们搭话，两个人都紧张得坐直了身体。 「也不是什么坏话。」康斌辉一本正经，拍起马屁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我们说你长得太帅了，会威胁到嘉诺的校草地位。」 郝文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如果真的比较起来，你也是我们嘉诺的竞争对手了。」 乔嘉诺：「……」 他怎么嗅到了一股狗腿子的味道？ 靳储听完，忍不住笑出声，揶揄的目光投向郁闷地抓着头髮的乔嘉诺：「其实我不介意你们在背后这么说我，竞争对手。」 「……」乔嘉诺噌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去吃饭吧，竞争对手。」 离开时，乔嘉诺顺便喊上了那两个狗腿子。 教室里很多人都没走，起初他们也以为靳储是来找乔嘉诺的茬，结果两个人不仅没有矛盾，还看起来关系非常好的样子。 一群等着看热闹的人大跌眼睛。 走出教室后，乔嘉诺听郝文说起教室里同学们的反应，不由得失笑。 他心想那些人也太夸张了吧。 他和靳储又不是大明星，值得他们这么关注吗？ 然而很快，乔嘉诺就发现关注他们的人不只是教室里的同学们，还有在路上遇到的其他学生和老师。 显然他们都认识乔嘉诺和靳储，也没想到有朝一日乔嘉诺和靳储会在校园里同框，不少人觉得惊讶，频频回头向他们看来。 乔嘉诺被看得有些不适应，下意识往靳储身边靠了些。 他想勾住靳储的手指，可是顾虑到周围还有那么多人看着，只得用小拇指碰了碰靳储的手背，然后刻意和靳储保持距离。 现在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点，食堂里的人不多。 走近食堂，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乔嘉诺的手忽然被一只有些凉的手包住，那只手牵着他走了一会儿，便慢慢的和他十指相扣。 乔嘉诺非常主动的分开手指，缠住靳储的手。 他飞快地抬头看了眼靳储，才发现有半个月没见，靳储貌似又长高了一些，现在的他只能够着靳储的鼻子。 如果是以前，乔嘉诺可能会有些嫉妒，然而现在，他心里满满当当都是自豪和骄傲。 嗐，我男朋友又长高了。 而且还越来越帅了。 可惜这些话只能在心里说说，要是光明正大地秀出来，恐怕收穫的就不只是刚才在路上的那些目光了。 想到这里，乔嘉诺有点郁闷。 不过最郁闷的还是郝文和康斌辉。 平时他们当乔嘉诺的陪衬就算了，今天更是当乔嘉诺和靳储两个人的陪衬，一路上他们的回头率那么高，结果没一道目光放在他们身上。 郝文和康斌辉留下了面条宽的泪水，于是他们决定和这两个人分开。 「你们去楼上找个位置坐，我们去点菜，点完了我们再去找你们，对了靳储有什么忌口的吗？」郝文扭头，目光往下一撇，「食堂里有暖气，你们牵着手做什么？」 康斌辉也看了过来：「就是啊，我刚才进来就感觉热得慌，你们还牵手。」 闻言，靳储便要松开乔嘉诺的手。 乔嘉诺很快察觉到靳储的意图，他一把抓紧靳储的手，没有继续郝文和康斌辉刚才的话题，转而说道：「你们去楼上找位置吧，我和靳储去点单。」 郝文点了点头：「行。」 第269页 帝都大学里一共有四家食堂，他们来的这家是最大的食堂，也是学生们最喜欢来的食堂。 往常一到饭点，食堂里就挤满了人，这会儿距离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各个窗口前零零散散的等着一些人。 乔嘉诺本来想着郝文和康斌辉都是第一次见到靳储，想请他们去外面的餐厅吃饭，无奈他们吃完饭后还要赶去社团为即将到来的元旦晚会做准备工作，只能来食堂将就一下。 尽管已经过去大半个学期，可是靳储来学校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加没有来过食堂。 靳储连校园卡都没带，也不知道该怎么去窗口点单，乔嘉诺不想靳储跟着他走来走去，便让靳储坐在椅子上等他。 靳储闲来无事，拿出手机，慢慢翻看邮箱里的文件。 没过几分钟，他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响起。 最后，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 靳储抿着嘴角，稍微抬了下眉，他的视线里出现一双陌生的白色球鞋，不是乔嘉诺的鞋子。 实际上在这个人走近的时候，靳储就知道他不是乔嘉诺了——靳储对乔嘉诺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包括乔嘉诺唿吸的频率和走路的姿势。 乔嘉诺走路时的步伐轻缓，脚步落在地上几乎没有声音，不像这个人如此急切，似乎恨不得吸引周遭所有人的注意。 靳储继续看手机，没有理会这个人。 果不其然，下一刻，靳储耳边响起一道试探性的声音：「你是靳储吗？」 这个人的声音很尖锐，不是故意扯着嗓子说话，而是他本身就是这种声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靳储抬眸，就看到一张写满了惊喜的脸。 那个人微微弯腰，正在仔细地打量着他，似乎在确定他的身份。 靳储坐直身体，冷眼看着那个人。 「你真的是靳储……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学校了，我还以为你要等到下个学期才开始上课。」那个人确定过后，忙不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肖月，之前我们在曹晖家里见过几面。」 肖月高兴极了。 自从昨天晚上和谭斐然吵了一架后，他的情绪就非常低落，他躲在被窝里哭了一晚上，以至于今天甚至没能起来上课。 寝室里没人，他只能自己出来吃饭，哪知道走进食堂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起初肖月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近仔细看了看。 还真是靳储…… 这一刻，肖月简直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那感觉就像是上帝为他关上了一扇门，却为他打开了一扇窗。 虽然他因为曹晖而认识了靳储，但是他和靳储不熟，他连靳储的微信都没有加上。 天知道他有多么喜欢靳储。 他暗恋了靳储快两年，靳储身上的每一处都恰当好处的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如果他能早点勾搭上靳储，后面根本不会再去碘着脸追求谭斐然。 比起今天和靳储的相遇，肖月突然觉得昨天晚上和谭斐然的争吵不算什么了。 显然靳储没有肖月那么开心，他眉心微蹙，似乎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半晌，他才稍微点了点头：「你好。」 「你来这里吃饭吗？你带校园卡了吗？你应该不熟悉学校的环境吧，不然我带你吃饭好了。」肖月很是自来熟地坐到靳储旁边的椅子上。 靳储看着肖月笑得春光灿烂的脸，眉头蹙得更紧，他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朋友也在，不麻烦你了。」 「你朋友？」肖月愣了愣，却很快反应过来，他尴尬地笑了笑，「抱歉，我还以为你一个人过来的呢。」 靳储说：「没有。」 说完，靳储便没有继续搭理肖月的意思，低头看手机。 其实靳储已经不太记得肖月这个人了，他的确通过曹晖认识了很多人，可是那些人数量太多，每次见到他时都挂着同样谄媚的脸。 本来靳储没有脸盲症，硬生生被他们逼得有些脸盲。 不过靳储对肖月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原因无他，只因为肖月太难缠了——他不在时，肖月就缠着曹晖打听他的下落，他在时，肖月就死乞白赖地缠着他。 总之，很烦人。 像只打不死的苍蝇似的。 这时，肖月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安安静静地在靳储旁边坐了一会儿，结果还是按耐不住了。 「靳储，我能冒昧问一下你朋友是谁吗？」肖月着迷地看着靳储的侧脸，越看心里就越欢喜，也越捨不得走，「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能一起吃饭吗？」 靳储连头都懒得抬，毫不留情地拒绝：「不可以。」 肖月怔了下：「为什么？」 毕竟肖月是曹晖的朋友，即便靳储再不喜欢这个人，还是给曹晖留了些面子，他说：「不方便。」 哪知道肖月不依不饶：「你们聊天就是了，我不会说话，我就在边上听着。」 此时此刻，靳储的脸色已经阴郁到有些吓人的地步，他本身耐性不好，这些日子跟着靳老夫人东奔西跑，硬是磨出了一副好性子。 可饶是这样，他还是被肖月的死缠烂打逼出了脾气。 靳储关上手机，抬头正要说话，忽然感觉眼前的光线暗下来。 第270页 端着餐盘的乔嘉诺不知何时走到了他们面前。 第134章 威胁 乔嘉诺逆光而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他的脸沉浸在光与影之间，只能看见半张脸上没有表情。 肖月抬起头，看清楚乔嘉诺的脸后，他的神情一顿，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难看起来。 「你要做什么？」 乔嘉诺没有回答肖月的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肖月，冰冷的眼神看得肖月很不舒服，过了一会儿，乔嘉诺才淡淡开口：「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你，你要做什么？」 「……」 肖月被乔嘉诺嚣张的语气逗笑了，越笑越恼怒，可是他顾及着在靳储面前维持形象，不得不轻声细语地说，「乔嘉诺，我现在没有招惹你，也不想和你有任何瓜葛，我劝你在我发火之前赶紧走开。」 乔嘉诺绕过他们，随即把餐盘往餐桌上一放，他转过头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你这个人真是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该走的人是你不是我。」 肖月忍无可忍，勐地站起身：「你存心找茬是吧？」 乔嘉诺抱着双臂，故意气肖月：「我不想找你的茬，这不是你上赶着来吗？」 肖月气得脸色铁青：「什么叫我上赶着来？我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失忆了啊？明明是你跑过来的。」 「我朋友在这里，我不往这里走那往哪里走？」乔嘉诺扯着嘴角笑，可是他的眼里没有一点笑意，「倒是你，刚才跟我朋友说了那么多话，我朋友搭理你了吗？」 「你朋友……」肖月勐然想起什么，扭头看向靳储，他已经震惊到无以復加，「原来你说的朋友是……」 乔嘉诺接过他的话：「是我。」 「……」 肖月懵了。 不对，靳储和乔嘉诺怎么会当上朋友？他们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靳储的朋友再怎么说也应该是曹晖那种档次的公子哥，什么时候连乔嘉诺这种乡巴佬都能做靳储的朋友了？ 肖月想不通，不得不说，他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可更多的还是羞耻和愤怒——靳储宁愿和乔嘉诺做朋友，也不愿意搭理他。 难道他比乔嘉诺差吗？ 乔嘉诺懒得理会肖月，对靳储说：「我刚才点得有些多了，一个餐盘装不下，你端上这盘，我去拿另一盘。」 靳储收起手机，站起来，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好。」 乔嘉诺对他笑了笑，笑得唇红齿白，十分好看：「真乖。」 乔嘉诺的声音拉回了肖月的思绪。 肖月认识靳储快两年，他知道靳储很讨厌有人用长辈的语气来调侃他，当然也没人敢对靳储说这种话。 他以为靳储会冷脸发怒，于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 哪知道靳储竟然乖乖应下了那两个字，然后像个乖宝宝一样端起餐盘，站在原地等待乔嘉诺回来。 肖月：「……」 他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眼前这个人不是靳储吧？靳储的脾气怎么可能有这么好？ 然而就算肖月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就是靳储，而且靳储和乔嘉诺的关系已经好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比起谭斐然和乔嘉诺认识，显然是靳储和乔嘉诺认识这个事实更让肖月崩溃。 为什么又是乔嘉诺？ 怎么哪里都有乔嘉诺？ 肖月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乔嘉诺的诅咒当中，他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他真是恨毒了乔嘉诺。 好像他一帆风顺的人生也是在遇到乔嘉诺之后，才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肖月眼睁睁看着乔嘉诺走远，他犹豫再三，忍不住走上前，郑重其事地对靳储说：「其实乔嘉诺和你想像的不一样。」 说起乔嘉诺，靳储就有了兴趣，他回头：「哪里不一样？」 肖月深吸口气：「我和乔嘉诺是同学，之前我们还住在一个寝室里，乔嘉诺就是从村里来的乡巴佬，什么都不懂，而且他最喜欢玩阴的。」 听到这里，靳储的脸上已然覆上了一层薄冰，他的目光冷飕飕的，漆黑的眸子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很快，肖月就感受到了从靳储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他还以为靳储是因为自己受到乔嘉诺的欺骗而生气，便说得更加起劲。 「上次乔嘉诺就从背后阴我，他把我打进了医院不说，还在警察局里找了外援。」说着，肖月眼神里浮起一丝轻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认识的那些人，估计有什么不可见人的交易吧。」 肖月说得忘我，全然没有注意到靳储的脸色已经变得森冷。 等到肖月反应过来时，一只手骤然揪住了他的衣领。 肖月吓得说话声戛然而止，他倏地瞪圆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神里充满了戾气的靳储。 也不知道靳储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居然用一只手硬生生地把他提了起来。 肖月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慢慢离地，与此同时，衣领勒住他的脖子，窒息感随之而来。 他勐烈地咳嗽起来，双手胡乱抓住靳储的手：「靳、靳储……你怎么了？你、你放开我……」 靳储说：「原来是你。」 「什、什么是我？」肖月痛苦得五官都快拧到一起了，他拼命挣扎，可是他根本挣脱不了靳储的束缚。 第271页 直到最后，他快绝望了。 他仿佛看到了死神的降临。 「你知道乔嘉诺在警察局找的外援是谁吗？」靳储自问自答似的说道，「你看见的那个人是我的助理。」 即便靳储把肖月提了起来，可他还是比肖月高出不少，他垂下眼睑，浓密的长睫遮住了黑眸，那双眸子里散发出来的冷意却让人无法忽视。 这一刻，肖月印象中的死神有了正脸。 那就是靳储的脸。 「嘉诺不喜欢我插手他的事，哪怕你们闹到了警察局，他也没有把你的身份告诉我，更不准我去调查那件事……」靳储缓慢地逼近肖月，阴沉的嗓音犹如从地狱传来，「这可是你自己找上门来了。」 肖月：「……」 肖月整张脸苍白如纸，他的嘴唇发青，身体止不住的发抖。 他甚至以为自己会再次昏厥。 原来他爸恭维的那个「沈助」是靳储的助理，原来乔嘉诺背后的靠山是靳储…… 肖月后悔极了，他悔得肠子都青了，如果时间可以倒流，他绝对不会和乔嘉诺结仇，若是他和乔嘉诺搞好关系的话，说不定可以借着乔嘉诺搭上靳储。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靳储。」乔嘉诺的声音突然响起，他似乎没想到靳储会这么做，连忙走过来说，「靳储，你快放开他。」 刚才肖月哀求了那么久，靳储都无动于衷，然而现在乔嘉诺只说了一句话，靳储骤然回神。 下一秒，靳储松开手。 肖月没支撑住，一屁股坐到地上。 乔嘉诺手里还端着餐盘，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肖月，走近靳储，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靳储冰冷的脸色渐渐回暖，他扯了扯嘴角，重新端好手里的餐盘：「没事。」 显然，靳储在说谎。 不过乔嘉诺没有追问的打算，他嘆口气：「我们走吧，郝文和康斌辉还在楼上等我们。」 靳储嗯了一声。 于是乔嘉诺端着餐盘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连一点余光都没有分给狼狈坐在地上的肖月。 只有靳储从肖月身边路过的时候，垂下的目光直勾勾地定格在肖月身上，他的眼神和刚才看向乔嘉诺时截然不同，冷得让肖月止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肖月知道自己完了。 他们这些人都知道靳储有多么记仇。 - 往二楼走时，电梯里只有乔嘉诺和靳储两个人。 刚才乔嘉诺没有当着肖月的面问，这会儿却好奇得不行：「你和肖月究竟说了什么啊？他把你气成那个样子。」 靳储面对着电梯门，电梯里冰凉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他瞥了眼乔嘉诺：「他在说你的坏话。」 「那个王八蛋，我就知道他不会安分。」乔嘉诺气得暗骂了两句，随即又好奇道，「他说我什么坏话了？」 靳储歪过头：「你想知道？」 乔嘉诺好笑地说：「废话，我不想知道问你干什么？」 靳储无声地注视着乔嘉诺，眼里有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忽然伸手按下了电梯五楼的按钮。 电梯到了二楼，门叮的一声打开，良久没有人出去，又叮的一声关上。 然后，电梯缓缓上升。 「你让我亲一下，我就告诉你。」靳储这么说着，转身向乔嘉诺逼近，看架势应该是想要吻他。 乔嘉诺僵着没动。 卧槽！这里可是食堂里的电梯啊！ 好……好刺激。 乔嘉诺暗戳戳的有些期待，他已经准备好闭上眼睛了。 可是靳储才走到一半，冷不丁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他和乔嘉诺的中间。 两个人同时一愣，然后低头往下看。 他们手里都端着餐盘。 安静片刻，乔嘉诺没忍住笑出声。 他的笑声越来越大，充斥在整个电梯里面，好在他购买的日料上面有一层透明的塑料盖子，不然他也不敢保证他的口水没有溅上去。 靳储也觉得丢脸，脸颊有些红，甚至红到了耳根，他低声说：「你别笑了。」 「我为什么不能笑？」乔嘉诺有意逗弄靳储，他伸手按下了二楼的按钮，转头看到靳储吃瘪的脸，一个没忍住又发出一连串的哈哈哈。 靳储的脸都黑完了。 二楼到了，电梯又叮的一声打开。 电梯外面没人，乔嘉诺若无其事地端着餐盘走出去，路过靳储身边的时候，他突然扭头在靳储脸上啵唧一口。 接着哒哒哒的跑掉了。 靳储愣了愣：「……」 看着乔嘉诺跑远的身影，他很无奈，嘴角却一点点地翘了起来。 不过乔嘉诺还端着一盘子的食物，也不知道他怎么跑得那么快，还跑得稳稳噹噹，真的像极了兔子。 等到他们找到坐在落地窗边郝文和康斌辉时，这两个人已经无聊得在开黑玩游戏了。 第135章 皮鞭 吃完饭后，乔嘉诺和郝文康斌辉要去社团集合，而靳储闲来无事，便跟着一起去了。 社团的集合地点一直在固定的多媒体教室，他们来早了，教室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坐在椅子上聊天。 乔嘉诺习惯性地挑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坐下，郝文就走在乔嘉诺后面，本想一屁股坐在乔嘉诺旁边。 第272页 结果郝文还没坐下，冷不丁感受到一道森冷的视线。 郝文回头，对上了靳储正在笔直看着他的目光。 「……」愣了片刻，郝文福至心灵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你坐这里吧。」 闻言，靳储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在郝文眼巴巴的注视中坐下了。 郝文向来比较敏感，他有意往乔嘉诺那边看了一眼，就看见乔嘉诺十分自然地挽住靳储的手臂，笑着凑近和靳储说话。 靳储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 两个人相处得非常自然，好像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相处的，反而是作为室友的郝文和康斌辉有些挤不进去。 「郝文？」跟在后面的康斌辉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郝文坐进去，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愣着做什么呢？你不坐我坐了啊。」 说着，康斌辉便要坐到靳储旁边。 哪知道他还没坐下去，就被郝文一把拽住了。 「别坐这里了，我们坐后面去。」郝文神情复杂，拽着康斌辉就往教室后面走，他们在靠近后门的最后一排坐下。 康斌辉觉得郝文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没什么。」郝文嘴巴上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轻松多少，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嘉诺和靳储的背影看，他发现乔嘉诺和靳储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离开。 这时郝文的心情也很复杂，他一方面希望是自己想多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也许猜得没错。 靳储和乔嘉诺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连今天中午的饭钱都是乔嘉诺刷的卡，没有让他们给钱。 而且那顿饭不便宜…… 也就康斌辉这个大大咧咧的傻子看不出来。 被骂成傻子的康斌辉仍旧一头雾水，不停拉着郝文的衣服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说啊！」 「……」郝文满脸黑线，用力按了一下康斌辉的脑袋，「什么事都没有，玩你的手机吧。」 康斌辉一脸严肃地纠正：「说鸡不说巴，文明你我他。」 「滚！」 等他们离开多媒体教室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深沉的暮色覆盖了整片天空，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点星光，只有一轮浅淡的弯月悬挂在夜空中。 乔嘉诺想去附近的大型超市逛一逛，靳储陪着他。 本来康斌辉想和他们一起去，康斌辉想起自己也要买几把牙刷囤着，结果他刚把话说出来，就被郝文勾住了脖子。 郝文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说：「不，你不想去。」 「我想去！」康斌辉挣扎，「我的牙刷都用炸毛了，我得去买几把新牙刷。」 郝文：「我可以陪你去小卖部买。」 康斌辉还在挣扎：「可是小卖部那些牙刷的样式好丑，我想去超市买。」 郝文一针见血地问：「用好看的牙刷能帮你找女朋友吗？」 康斌辉：「……不能。」 然后康斌辉就这么可怜兮兮的被郝文拖走了。 乔嘉诺非但不同情康斌辉，还幸灾乐祸地对他挥了挥手。 转过身，就看到靳储一直盯着他。 乔嘉诺很快收敛了笑容，他略显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靳储轻轻摇了摇头，趁着夜色，他悄无声息地牵住乔嘉诺的手。 乔嘉诺和他十指相扣。 周遭的路人来来往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忙着自己的事情。 也许是道路旁的路灯光线太暗，没有人认出他们来，也就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牵着的手。 临近年底，天气越来越寒冷，冷风吹在脸上有些疼。 然而乔嘉诺感觉到自己和靳储相贴的肌肤是那么火热，那股灼热感顺着手心传递到四肢百骸。 一时间，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靳储说：「你那个室友好像知道我们的关系了。」 「嗯？」乔嘉诺没怎么注意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看出来的，他表现得有一点不正常。」靳储慢慢扣紧乔嘉诺的手，他说，「别人知不知道对我来说无所谓，我就怕你受到影响。」 乔嘉诺笑了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自从靳储回到靳家以后，乔嘉诺从来没有刻意打听过靳家的事，不过他知道靳储过得没有那么舒适。 靳家有太多豺狼虎豹，靳老夫人和靳海霖只是其中之一而已，还有那些名不见经传的旁系亲戚，他们时刻围在旁边虎视眈眈。 上次靳老爷子的私生子找上门来，让靳老夫人和靳海霖元气大伤，原本安静如鸡的旁系亲戚们也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现在靳储的地位应该比以前更加危险。 只是这些消息都是乔嘉诺根据新闻和上辈子发生的事判断来的，他并不知道靳储的实际状况如何。 是好是坏，靳储都不会直接表现出来。 乔嘉诺有些担心，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把那些话问出来。 两个人从超市回来后，时间不早了。 靳储很少来学校，也没有申请宿舍，他没有地方住下，只能打电话让沈深来学校接他。 临近分别，乔嘉诺突然心生不舍。 也不知道怎么的，明明他们就住在一座城市里，明明他们每周都会见上两面，明明他们每天都会打电话发微信，可就是很捨不得。 第273页 这股矫情的念头来得快，也来得勐，来得乔嘉诺猝不及防，把乔嘉诺整个人都淹没了。 乔嘉诺戴上羽绒服的帽子，扑上前像往常一样搂住靳储的脖子。 「你别走了好不好？」乔嘉诺咬了下靳储的耳朵，他在靳储耳边小声说道，「我们去开房。」 说完，一口热气唿出来。 全部喷在了靳储的耳朵上。 一瞬间，靳储的脑海里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哪怕乔嘉诺让他去死，他也心甘情愿地去了。 学校旁边的酒店超乎寻常的多，但是价格不贵，而且环境也一般，乔嘉诺想到明天还要上早课，便选择了价格最贵的那家情侣酒店。 去前台登记时，坐在前台的人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她拿过乔嘉诺和靳储的身份证，奇怪的看了好几眼。 乔嘉诺瞧见小姑娘惊讶的表情，突然起了恶作剧的心理，他把靳储的身份证递了回去：「老婆，你的身份证。」 靳储淡定接过身份证：「辛苦老公了。」 前台小姑娘：「……」 她满脸都是见了鬼的震惊表情，仿佛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其实来这家酒店开情侣房的情侣不少，可多数是帝都大学的情侣，都是学生，自然是顾忌多，同性情侣很少露面。 更何况乔嘉诺和靳储都长得这么的出类拔萃。 来到房间后，乔嘉诺还在狂笑不止。 笑着笑着，靳储突然弯腰抗起他，把他扔在房间中央柔软的大床上，紧接着倾身覆了上去。 床的被褥是正宗的大红色，衬得乔嘉诺的皮肤格外白皙，他笑得直仰头，露出洁白的牙齿，嘴唇红润得像是染上了一层漂亮的红色。 靳储眼中被一层浓郁的欲望覆盖，他倏地张口咬住了乔嘉诺的下巴。 乔嘉诺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瞬间僵住不动了。 靳储松了口，他觉得现在的乔嘉诺就是一只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小狗，好笑的模样逗得他忍俊不禁。 「现在知道怕了？」 「不怕。」乔嘉诺又能动了，他抬起手圈住靳储的脖子，对准靳储的嘴巴亲了一口，「有你在，我一点也不怕。」 说着，乔嘉诺还笑嘻嘻地对着靳储龇了龇牙。 真是像极了小狗。 只不过这只小狗很嚣张。 靳储捏住乔嘉诺的下巴，轻轻往上地抬了抬，用不太好招惹的口吻说道：「你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 乔嘉诺装傻：「不知道。」 靳储笑：「你猜？」 乔嘉诺像是被吓到了，惊恐地睁圆了那双桃花眼：「哥哥，我还未成年。」 「……」靳储被乔嘉诺戏精的一面震惊到了，表情和刚才的前台小姑娘一模一样。 「扑哧——」 乔嘉诺没忍住笑出声，笑到一半，他又贴着靳储的耳朵说，「上次你帮我压了微博热搜，我无以为报，可以用身体抵债吗？」 靳储并没有说过他帮忙压热搜的事，不过在乔嘉诺看来，能让那些言论和他的照片在一夜之间从微博上消失的人，貌似只有靳储了。 毕竟他认识的所有人中，只有靳储才这么有钱烧得慌。 果然，靳储没有否认，他一把抓住乔嘉诺在他脸上乱捏的手，发狠地咬了咬，眼底猩红，隐忍得难受。 不过靳储还是忍了下来，他亲了亲乔嘉诺的额头：「乖，先去洗澡。」 乔嘉诺哦了一声，却没有行动，反而伸手抓起旁边的皮鞭，用力在空中甩了几下。 啪啪啪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乔嘉诺顿时犹如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惊奇地看向靳储，他很快想到什么：「想不想用这个？」 靳储：「……」 说实话，靳储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这个小皮鞭，如果只是拿来打人的话，他简直想像不出来乔嘉诺挥舞小皮鞭打他的画面。 「有点不合适。」靳储摸了摸小皮鞭的材质，委婉地拒绝，「这个东西打在身上应该有点疼。」 乔嘉诺又挥了几下小皮鞭。 然后他冲着靳储笑，笑得那么好看，在大红色的被褥背景下，他就像是一朵在他面前缓慢绽放的玫瑰花。 无与伦比的美。 靳储一秒钟都不想移开视线。 他眼睁睁看着乔嘉诺的身体软绵绵地靠了过来，靠在他身上，唿出的热气全部撒在他的脖颈间。 「没事，我不怕疼。」乔嘉诺说，「而且跳骑马舞的话，不是配小皮鞭正好吗？」 「……」 这一刻，靳储整个人都要炸掉了。 - 第二天，乔嘉诺穿着原封不动的衣服腰酸背痛地摸到了教室里。 郝文和康斌辉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郝文没说话，康斌辉就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憋了一节课，还是没忍住在下课后真心诚意地对乔嘉诺提出建议：「兄弟，少年不知精子贵，老来开房空流泪啊！」 乔嘉诺笑骂：「去你的。」 走在路上，乔嘉诺又有些好奇，他问康斌辉：「你知道我昨晚去哪儿了？」 「知道啊，郝文跟我说了。」康斌辉挤眉弄眼，「和你男朋友潇洒去了呗。」 乔嘉诺见郝文和康斌辉都接受得这么自然，忐忑不安的心也就缓缓落了下来，他拍了拍胸口说：「本来昨天我就想跟你们说，可是我担心你们接受不了，而且靳储也不是很会说话的人，万一你们觉得尴尬……」 第274页 「等等！」康斌辉挥手打断他的话，小小的眼睛里有着大大的疑惑，「这件事和靳储有什么关系？」 乔嘉诺一顿。 郝文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康斌辉。 乔嘉诺以拳抵唇地咳嗽两声，才郑重其事地说：「靳储就是我男朋友。」 「……」康斌辉呆愣了一分钟，吐出了两个优美的中国字，「卧槽……」 第136章 买房 乔嘉诺并没有把那天遇到肖月的事放在心上。 哪知道快要放寒假的时候，他突然得知肖月退学了。 说来也是奇怪，听说这阵子肖月经常心不在焉，并且旷课成性，有时候他连辅导员的请假条都不开，说不来学校就不来学校。 与其说是肖月自己退学，倒不如说是被学校劝退。 直到期末考试完，班里最后一次召开班会，乔嘉诺才从其他同学的口中听到——好像是肖月父亲的工作出了问题，影响到了肖月。 不过至于肖月父亲的工作出了哪些问题，就不得而知了。 放假后，乔嘉诺打算在帝都住几天再回家，远在萤市的陈月和乔东都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不光是人身财务上的安全，还有生理疾病上的安全。 乔嘉诺听得十分无语，连声应好后挂断了电话。 直到现在，陈月和乔东都还以为同性之间只要发生性/行为就有可能得爱滋，也难为他们在拥有这种想法的前提下还同意乔嘉诺和靳储在一起。 也许在陈月和乔东眼里，乔嘉诺就是个将死之人…… 每次想到这些，乔嘉诺就很无奈。 但是很快，这些负面情绪就被新一轮的欣喜冲散了。 靳储决定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房子，他本想在房产证上写乔嘉诺一个人的名字，可惜乔嘉诺还不够格在帝都买房，靳储只能暂时写自己的名字。 沈深初步筛选了一遍所有房源，把符合要求的几套房子资料拿给靳储。 靳储得空后便带着乔嘉诺去售楼部看房。 两个人连续跑了三天，才把房子确定下来，就在距离帝都大学不远的一片高级住宅里，将近两百平米的错层，房价就是天价，其他费用也高得惊人。 只是这些钱在靳储眼里似乎只是九牛一毛，他刷卡签名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乔嘉诺撑着下巴，坐在旁边呆呆看着靳储的侧脸。 靳储转头对上乔嘉诺的目光，嘴角翘了翘：「在想什么？」 乔嘉诺啧了一声：「我在想你好歹也是霸总级别的人物，怎么和电视剧里的霸总一点都不像。」 靳储有些好奇：「电视剧里的霸总是什么样子？」 「人家挥手就买下几栋楼，送人礼物直接送房产证。」乔嘉诺越想越觉得好笑，「哪儿像你，买房还要我陪你跑这么多天。」 靳储皱着眉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买下几栋楼这点不现实，就算帝都有一天不限购了，也轮不到他们来买几栋楼了，早被炒房团买光了。」 「……」 「直接送房产证就更不现实了，买房需要户主的身份证，还要办这么多手续，购房合同需要户主亲自到场签字，再不然也要出示公证过的代理人承诺书，所以没有人可以在当事人不知情的情况下买房。」 「……」 乔嘉诺没憋住，哈哈大笑。 靳储嘆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有这么好笑吗？」 乔嘉诺笑得脸都红了，小鸡啄米似的疯狂点头：「你知不知道你认真的样子好像在桥底下贴手机膜的。」 「……」靳储憋了半晌，也没憋住，「我没贴过手机膜。」 一下子，乔嘉诺笑得更大声了。 靳储购买的现房，付完钱、签完合同后就可以拿到房子了，设计师和装修队伍都是沈深提前联繫好了的，第二天就开工了。 本来陈月和乔东还等着乔嘉诺回家过年，结果他们等来等去，等到了乔嘉诺和靳储要装修房子的消息。 夫妻俩气得在电话里把乔嘉诺大骂了一顿，然后不到两天，他们就收拾好行李去帝都帮忙了。 于是一家人第一次在帝都过年。 过完年，陈月和乔东便全身心的投入到装修房子的工作中，乔嘉诺闲得无聊，也时不时地跑去那边晃悠。 这天下午，乔嘉诺走到单元楼下面，就看到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 他没当回事，正要往单元楼里走，结果被注意到他的中年男人拦住了。 「小伙子。」中年男人脸上写满了疲惫，眼眶下面的黑眼圈尤为明显，他礼貌地问道，「请问一下，你是这里的住户吗？」 乔嘉诺点头：「是的。」 闻言，中年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喜色，也来了些精神：「你知道楼上有哪家人在装修吗？」 乔嘉诺看中年男人的面相不像坏人，但也奇怪对方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抱歉地笑道：「我不太清楚。」 说完，乔嘉诺想走，可惜中年男人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这栋楼只有六七层吧，哪家在装修不是能够听见声音吗？」 「……」 这个小区最大的优点就是私密性非常高，每家每户都要在大门和单元门上录面孔和指纹，打卡进入，陌生人不登记的话只能在旁边干瞪眼。 第275页 估计中年男人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才被拦在外面的，而且他没有录入户主指纹，无法乘坐电梯上楼。 对于中年男人的执着，乔嘉诺有些无语，但还是耐心解释道：「这里的隔音效果比较好，我听不见其他楼层的声响。」 况且他家就在装修，他怎么可能去注意其他家？ 「可是……」 中年男人还想说话，却被乔嘉诺打断了：「叔叔，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去问物业，物业就在沿着右边这条路直走五百米的地方，你走过去就能看见。」 乔嘉诺越来越对这个中年男人喜欢不起来，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中年男人长得很像一个人。 说完这番话，乔嘉诺赶紧跑进了单元楼。 中年男人想追上来，无奈他反应慢，当他跑过来的时候，乔嘉诺已经飞快地把单元门关上了。 接下来几天，乔嘉诺都能看到那个中年男人守在楼下，并且每次都拦住他。 起初中年男人只是打听楼上有没有在装修的人家，后面变成了问他认不认识靳储，最后直接问他是不是乔嘉诺。 乔嘉诺吓傻了，拔腿就跑。 后来乔嘉诺想来想去，认为这件事应该和靳储有关，正当他打算把这件事告诉给靳储时，那个中年男人消失了。 连续一周，中年男人都没有再出现。 寒假快结束时，乔嘉诺还是向过来看房子装修进度的沈深提起了这件事。 沈深正在摸刚贴好的壁纸，闻言哦了一声，捻了捻指尖，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他那家公司被小靳总搞垮了，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小靳总刚买了房子在装修的消息，想来求情。」 乔嘉诺问：「然后呢？」 「然后……」沈深露齿一笑，笑得天真无邪，「他那家公司死得不能再死了。」 乔嘉诺：「……」 他错了，他要收回之前吐槽靳储是假霸总的话，靳储是真霸总他都想跪下来喊爸爸。 「不过话说回来。」乔嘉诺托着下巴，「那个人长得有点眼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沈深幽幽开口：「警察局。」 乔嘉诺：「警察局？」 沈深：「他是你同学肖月的爸爸。」 乔嘉诺：「……」 难怪长得眼熟呢！ 可是他记得肖月父亲长有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而且意气风发，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和一个多月前看到的男人判若两人。 不得不说，肖振华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肖月他爸也没有把我认出来，他还问我是不是乔嘉诺。」乔嘉诺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煳涂，「我的变化有这么大吗？」 沈深一本正经：「有！」 「哪里变化大了？」 「越来越帅了。」沈深突然嬉皮笑脸起来，「难怪小靳总越来越喜欢。」 「滚！」 - 寒假期间，乔嘉诺和陈月乔东住在靳储的另一套房子里。 这套房子哪儿都好，除了距离帝都大学太远外，剩下的缺点就是房间太多，以至于乔嘉诺都找不到藉口去靳储卧室里蹭床。 到了二月底，陈月和乔东陪乔嘉诺去帝都大学报完道后，就准备收拾行李回萤市了。 至于新房那边，剩下的监工任务差不多可以由乔嘉诺一个人来完成。 肖月的退学并没有对大家造成多大的影响，有时候郝文和康斌辉会提起他退学的原因，不过更多时候大家都在庆幸一个难处的同学终于不在了。 乔嘉诺听到肖月的名字，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点什么。 直到来年五一放假回家，他听陈月说谭永正涉及贪污被抓了，才勐然想起来，他差点把谭斐然忘了。 十年前谭永正因为一些事从帝都调来萤市，安分守己地工作了十年，他在萤市的口碑不错，眼见升职有望，哪知道他的一个旧友贪了几个亿被人赃并获地抓捕了，于是谭永正就被拔萝蔔似的带了出来。 谭永正也贪，只是他足够聪明，他知道把鸡蛋分篮子装，也知道及时收手去县城避风头。 可惜谭永正千算万算，却算不到他摊上那么个猪队友。 谭永正栽了，依靠谭永正过活的谭斐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听说谭永正被检察院告上法庭时，谭斐然连面都没有露一下，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而乔嘉诺也没有听到有关于谭斐然的任何消息了。 可是四年后，乔嘉诺突然接到从日本大坂打来的跨国电话，对方一言不发，直到乔嘉诺莫名其妙的挂断电话。 这个电话打来得非常规律，每个月一通，每次都没有任何声音。 就这样持续了两年。 两年后的八月，乔嘉诺没有接到那通电话，并且从那以后，那通没有声音的电话彻底从他生活中消失了。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第137章 完结 大三上学期，学校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财经分院的系草靳储被爆出有女朋友了。 尽管靳储真正来学校上课的次数少得可怜，可是大家对他的关注度并不比校草乔嘉诺少。 当然，这个所谓的校草和系草的称谓也只是论坛里面的吃瓜群众评选出来的而已。 某天晚上，有个楼主突然开帖曝出几张高清□□的照片。 第276页 从照片拍摄的角度来看，很显然这些都是偷拍的照片，只见照片中的两个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大家能够很清楚地看到靳储的脸，靳储下巴微低，抵在女生的肩头，他的眉眼低垂，表情温柔似水，似乎正在对女生说着什么。 被靳储抱着的女生看起来貌似很高，穿着深灰色的羽绒服，她戴着羽绒服的帽子，那帽子结结实实的挡住了她的脸。 虽然大家没有看到那个女生的长相，但是从靳储和那个女生拥抱的姿势可以看出来——他们之间关系匪浅。 这些照片刚发出来，就在论坛上掀起了巨大的风波。 【卧槽！我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靳储学长真的好帅15551】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发现他们在学校东门吗？靳储都把女朋友带来学校了？那他女朋友应该是我们学校里的人吧。】 【我觉得靳储女朋友不是我们学校里的，如果我们学校里有那么高的女生，早就上论坛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才被人发现？】 【非本校人+1】 【同意楼上，如果那个女生在我们学校念书，他们也不必在学校门口搂搂抱抱，一看就是即将分开又捨不得分开。】 …… 大家叽叽喳喳的争论起来。 眨眼间，这栋楼已经堆了两百多层，还有再继续往上盖的趋势。 就在大家吵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一条留言悄无声息的冒了出来。 【你们都没有发现吗？靳储学长抱着的那个人不像女生……】 下课后，乔嘉诺和郝文还有康斌辉一起去食堂吃饭。 去食堂的路上，他时不时听路过的女生说起靳储的名字。 乔嘉诺听得一头雾水，转头问消息向来灵通的郝文：「靳储怎么了？」 显然郝文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他表情复杂地看着乔嘉诺：「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乔嘉诺失笑：「你到底想说什么？」 郝文嘆了口气，还是没忍住，把事情的原委告诉给了乔嘉诺。 等到他们坐在食堂里时，乔嘉诺拿出手机登上论坛，找到在标题上直接挂了靳储大名的帖子。 他迅速翻看了一遍内容，一下子就气笑了。 前面的回帖内容还很正常，都在讨论靳储的女朋友是不是本校人，也有人在感嘆靳储居然交了女朋友。 可是自从那层说靳储抱着的人不是女生的留言出来后，帖子的方向就慢慢的偏了。 【我觉得楼上说得对，这个女生长得也太高了，一点都不像女生，而且看样子有点土吧……】 【是啊，她的穿衣品味真不怎么好，一点女生样子都没有，像一个假小子。】 【没想到靳储的眼光那么差，早知道他什么青菜萝蔔都不挑，我就放心大胆的去追他了。】 【估计那个女生到现在晚上还乐得睡不着吧，那么土那么丑都能找到一个男神级别的男朋友。】 【讲真的，我刚点进帖子里时还以为靳储找了个男朋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他妈男朋友哈哈哈哈哈哈要是被靳储女朋友看到这个帖子不得哭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不起我也想笑，骚凹瑞~】 帖子还没发完，乔嘉诺的脸已经黑成煤炭了。 他慢慢攥紧手机，气得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 这时，郝文和康斌辉端着餐盘走了过来。 他们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乔嘉诺的脸色，随后把餐盘放在桌上，轻手轻脚地在乔嘉诺对面坐下。 「算了嘉诺。」郝文把筷子递到乔嘉诺面前，劝道，「论坛不是实名制，那群人的嘴巴就毒得跟什么似的，认真就输了。」 乔嘉诺低着头，半晌才抬起来。 郝文就发现乔嘉诺的眼眶有点泛红，他吸了吸鼻子，勉强逼退眼睛里的湿意，扬唇对着他们笑了笑。 「本来我没觉得有什么。」乔嘉诺有些委屈，「可是他们说我丑，说我土，这个就让我忍受不了了。」 旁边的康斌辉没憋住，噗的一声。 郝文一眼瞪过去。 「我的错！」康斌辉连忙举起手，做出投降的手势来，「我刚才真的没有憋住，一般情况下我都憋得住，除非实在忍不住……」 郝文扶额：「算了，你还是赶紧吃饭吧，别说话了。」 乔嘉诺真的非常郁闷，郁闷得没吃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 他还是想不通，那些人把他说成女生就算了，还嘲笑他丑，嘲笑他穿得土。 再说了，女生长得高也是一种错吗？ 有些男生自己长得矮，却要把错误怪在高个女生身上，真是令人感到噁心。 乔嘉诺越想越郁闷，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照片里他就是穿着这件羽绒服，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于是他问郝文：「我穿这件衣服看起来很丑吗？」 郝文正在吃饭，连忙把饭菜咽下去，竖起大拇指回答：「不丑，超帅。」 乔嘉诺说：「那他们为什么说我很丑？」 「那是因为有你这张脸的衬托，你这件衣服就很好看了，如果没有你这张脸的衬托，你这件衣服充其量只是一件灰不熘秋的羽绒服而已。」 康斌辉很认真地插话，「你仗着自己的脸，选衣服从来不挑款式，逮着什么就穿什么，而且那天你好像穿得挺厚的吧？又戴了帽子，难怪大家没有把你认出来，也一直在吐槽你。」 第277页 康斌辉说到点子上了，郝文一个劲儿地点头。 末了，康斌辉似乎想起什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补充道，「以前我还不知道你俩关系的时候，我也以为靳储的女朋友会是像范冰冰那样漂亮的女神，至少在大家眼里，那样的女神不会裹着一件灰不熘秋的羽绒服。」 乔嘉诺：「……」 得，说来说去，都是这件羽绒服的错。 吃完饭，他们回到宿舍楼，在楼梯上，迎面撞见了准备出去的同班同学。 两拨人相互打了招唿。 准备分别时，同学眼尖瞥见了乔嘉诺的外套，顿时哎哟了一声：「嘉诺你这件羽绒服好眼熟。」 这个人的话音刚落，其他人便纷纷看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觉得惊奇。 「这不是照片里靳储女朋友穿着的衣服吗？同一种款式诶，连颜色都一模一样！」 「卧槽！真的一样！」 「对啊对啊，灰不熘秋的。」 「……」对于其他的话，乔嘉诺还能忍，但是听到最后的形容词，他瞬间炸了，又气又好笑道，「什么叫灰不熘秋的？我这可是深灰色。」 那个同学抓着头髮，讪笑：「深灰色可不就是灰不熘秋的颜色吗？」 乔嘉诺：「……」 他无话可说。 「不过说起来，嘉诺穿这件衣服可比靳储女朋友穿着好看多了。」那个同学又道，「靳储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神级别的人物吧，找个女朋友像是找了个兄弟一样。」 其他人点头附和：「我也觉得。」 眼见这些人就要讨论起来，郝文和康斌辉连忙把他们赶走了。 乔嘉诺回到寝室，他在镜子前面站了很长时间，然后一声不吭地脱下羽绒服，塞进衣柜最底层。 估计今天是他最后一次穿这件羽绒服了。 然而乔嘉诺是否穿羽绒服和大家是否讨论靳储女朋友没有一分钱的关系，尽管乔嘉诺已经把羽绒服压箱底了，可大家还是热火朝天地对靳储女朋友品头论足。 这件事持续发酵了三天。 三天后的下午，已经堆成最高楼的帖子突然间消失，吃瓜群众们一头雾水，纷纷发帖唿叫管理员。 就这样一直闹腾到晚上七点钟，论坛管理员直接发布了一个置顶加精的帖子。 帖子里严肃声明禁止帝都大学的同学们进行私下偷拍、诽谤等行为，而上个帖子的楼主不仅存在上述所有行为，并且存在鼓动所有人对两位当事人进行人身攻击的嫌疑，予以记大过的处分。 声明下面，还公布了楼主的姓名、班级和学号，以及在楼里蹦达得最厉害的那几个层主的姓名、班级和学号。 剎那间，所有人都安静了。 这个惩罚来得太勐烈，太猝不及防，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及，甚至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不得不说，学校这个杀鸡儆猴的措施做得很到位。 声明帖子出来以后，尽管大家都认为校方做得太绝，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个字，毕竟也是他们理亏在先。 事后，有人认为是靳储出面联繫了校方，才让校方亲自出面解决了这件事，得到这个猜测后，很多人都在感嘆靳储的权利越来越大。 靳老爷子那个私生子的出现并没有对靳储产生任何影响，反而让靳老夫人和靳海霖生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们迫不及待地把靳储推上位，想要用靳储来抗衡那个私生子。 哪知道那个私生子就是扶不起的阿斗，虽然有靳家人把赌注压在私生子身上，试图把私生子培养成可供他们利用的傀儡，但是私生子胆怯、迟钝，永远只能看见眼前那么一点利益。 久而久之，竟然是靳储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慢慢成长了起来。 - 周末，乔嘉诺回到家。 靳储去隔壁省市出差，还没有回来。 乔嘉诺不想做饭，点了个外卖，拿到外卖后，他在厨房里用餐盘把外卖重新装好，独自坐在餐桌前吃完。 打开电视，经常看的一个频道正在播放本地的晚间新闻。 电视屏幕被一张熟悉的面孔占满，那张脸对着镜头不断咆哮，把乔嘉诺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遥控器差点掉到地上。 乔嘉诺好不容易稳下心神，赶紧拿好遥控器。 他再朝电视屏幕看去。 只见靳老夫人披头散髮的坐在一张病床上，她的情绪格外激动，干枯苍白的十指紧紧抓着的床单。 这时的靳老夫人早已没了两三年前的贵夫人模样，她像个疯子似的又哭又闹，泪水不断从浑浊的眼眶里流出，她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和我儿子好心收留他，结果是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我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心，只要我这个老太婆一天不死，我就绝对不会如他的意！」 靳老夫人阴毒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镜头，她突然伸手抓住记者的手，把男记者吓了一跳，往后踉跄了一步。 「靳储！」靳老夫人靠近镜头，近乎嘶吼地喊出靳储的名字，「我知道你就在电视机前面，我警告你不要动我们靳家，不然我这个老太婆死了也要拖住你！」 旁边的女记者也被靳老夫人癫狂的样子吓到了，忙不迭喊来了守在病房外面的医生。 医生很快赶来，和护工一起手忙脚乱地把靳老夫人按在病床上，然后给靳老夫人注射了镇定剂。 第278页 靳老夫人被迫仰面躺下，一滴接着一滴的泪水从她的眼角往下掉，她绝望又愤怒地喊着靳储的名字。 她后悔当初把靳储接来帝都。 她简直是在自取灭亡。 她以为他们得到了一个可以操控的傀儡，没想到他们迎来的是一个表里不一又决绝狠辣的魔王。 她真的后悔了…… 与此同时，几个记者也被护工赶出了病房。 女记者迅速整理好情绪，在镜头前做最后的陈词总结。 「目前看来，靳家的内部斗争不仅没有得到妥善的解决，反而日渐白热化，靳老太太对靳家的新掌门人还是怨言颇多……」 乔嘉诺看不下去了，关掉了电视。 「什么破节目……」乔嘉诺扔掉遥控器，「难怪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做出一点成绩，报导的全是些没营养的八卦，鬼才爱看……」 话还没说完，他冷不丁从黑屏的电视屏幕里看到一道人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 乔嘉诺转头，看见了靳储那张略带疲惫的脸。 也不知道靳储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只有被他放在玄关的行李箱说明了他的确是刚刚出差回来。 乔嘉诺又惊又喜，从沙发上站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抱住靳储。 「回来啦！」拥抱住靳储的一瞬间，乔嘉诺感觉自己空空落落的心终于被填满了，「回来了也不说一声。」 靳储笑了笑，摸着乔嘉诺的头髮：「我喊了你几声，可以你看得太认真了。」 被靳储当场逮住偷偷在电视里看他的八卦，乔嘉诺有点不好意思，换了个话题问：「吃饭了吗？」 「吃了。」 「那你还想吃吗？」乔嘉诺捏了捏靳储的手，「我给你煮饺子。」 「我已经吃过了，你好不容易放个周末，好好休息吧。」 靳储把乔嘉诺按回沙发上，他拖着行李箱回到卧室简单的整理了一下，然后开始收拾乔嘉诺剩在餐桌上的东西——是他吃完外卖后用过的餐盘。 乔嘉诺不喜欢做饭，更不喜欢洗碗，于是这些杂事都被靳储承包了。 靳储把外卖盒子扔进垃圾桶，收好碗筷和餐盘往厨房里走。 乔嘉诺趴在沙发背上，眼睁睁看着靳储忙得那么累回来还要做这些，顿时有点自责。 本来这些事情应该由他来做…… 都怪他太懒了。 而且家里有洗碗机，他喜欢用，靳储却不喜欢用，靳储连吸尘器和扫地机器人都不用。 在这方面，靳储的思想十分老旧，他更喜欢用双手来维护他们这个小家。 乔嘉诺悄悄咪咪地从客厅摸到厨房，他趴在厨房门框上往里看，就看到靳储背对着他，正在低着头洗碗。 靳储换了身衣服，身上只穿了一件较薄的衬衣，他的头髮剪得很短，低着头时，露出形状优美而且白皙精緻的脖颈。 如果乔嘉诺是吸血鬼的话，肯定会控制不住的想要上前咬一口。 事实是，哪怕乔嘉诺不是吸血鬼，也情不自禁地从后面抱住了靳储的腰，他想在靳储的脖子上亲一口，无奈够不着。 靳储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居然稍微矮了下身子。 乔嘉诺如愿以偿，张口就在靳储的脖子上轻轻咬了一下。 靳储觉得痒，一直在笑。 他低低的笑声在乔嘉诺的耳边荡漾，仿佛极有质感的低音炮一样，震得乔嘉诺心神跟着荡漾起来。 乔嘉诺把脸贴在靳储的后背上，小声嘆着气：「以前我觉得人的一生只要活七十年就够了，从小到大，从年轻到衰老，平均分布下来刚刚好。」 靳储继续洗碗，淡淡的嗯了一声。 「可是我现在又觉得，七十年对我来说真的不够，好短好短，还不够我多看上你几眼。」乔嘉诺换了个姿势，把下巴抵在靳储背上，他眯眼看着靳储的宽阔的背部，语气里多了几分埋怨，「靳储啊，你说你怎么这么耐看呢？让我怎么也看不够。」 靳储把洗干净的碗放在碗架上，用水沖净双手。 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然后转身抱住乔嘉诺。 「那我们就死后也埋在一起，哪怕我们化成黄土，你也能一直看着我。」 乔嘉诺被这番话逗笑了：「难道只有我看你吗？那你呢？」 靳储说：「我闭着眼睛，谁也不看。」 乔嘉诺好笑地推了下靳储：「那也太不公平了吧，我也不看你了！」 说完，乔嘉诺要走出厨房，结果刚迈出脚步，就被靳储一把拽住了手腕。 靳储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二话不说又把他拽进自己的怀抱里。 「我不想看着你。」靳储的声音在乔嘉诺的头顶上响起，「我怕我看着你，就捨不得死了。」 乔嘉诺：「……」 本来乔嘉诺还想打听一下靳老夫人的消息，哪知道来了这么一出，一时间他连打听的心情都没有了。 去他的靳老夫人。 谁也没有眼前的快活重要。 乔嘉诺二话不说，直接用吻堵住了靳储的嘴巴。 两个人折腾到凌晨两点多钟，才偃旗息鼓。 乔嘉诺中途被迫摆了好几个姿势，当靳储停下来时，他感觉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 等到靳储抱着洗完澡的乔嘉诺从浴室里出来，乔嘉诺已经睡着了，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轻轻皱着，好像有数不清的心事。 第279页 靳储把乔嘉诺放到床上，乔嘉诺似有所感，立刻翻身裹进了被褥里。 「嘉诺。」靳储无奈，小心地把乔嘉诺从被褥里拉了出来，「乖，把睡衣穿上。」 乔嘉诺睡得迷迷煳煳，全身心都在抗拒穿衣服。 「不穿会着凉的。」靳储平时什么都依着乔嘉诺，只有在这些事上面会表现得非常强硬。 乔嘉诺反抗了半天，反抗无效，于是坐在靳储腿上，双手搭住靳储的肩膀，任由靳储把他弄来弄去。 十来分钟后，靳储才终于给乔嘉诺穿上衣服。 乔嘉诺被靳储放回床上，脑袋一歪，又沉沉睡了过去。 靳储看着他，忍不住笑出来。 随后靳储拿出手机，找好角度对准乔嘉诺拍了一张，发朋友圈，配字——晚安。 此时此刻睡得正香的乔嘉诺，全然没有想到明天迎接他的，将是怎样一场狂风暴雨。 第138章 [番外]关于谭斐然 谭斐然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原来的家里。 他逃走了。 在警察抓到他之前，从家里逃走了。 盛夏的阳光强烈得刺眼，从大敞开的窗外照耀进来，有一半洒在床尾，谭斐然坐起身，目光怔怔地看着自己那双在阳光下白到透明的脚。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被唤回神智。 「醒了吗？」发小黄子凌推门而入，手里端着餐盘，「该吃午饭了。」 黄子凌把餐盘放在床边的桌上。 谭斐然表情麻木，犹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他斜眼看向餐盘，恍惚间想起了什么，作势要下床。 「我还没洗漱……」 「我的天！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瞎折腾什么？」黄子凌赶忙过来拉住他，「你的腿还没好，等好了再说吧，现在先将就一下。」 谭斐然好像这才意识到他之前经歷了什么，脸色在骤然间变得无比苍白。 他的腿断了。 靳储把乔嘉诺救出去后，抓住他，活生生地敲断了他的腿，他被折磨了将近一周，双腿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已经落下终身残疾。 现在的他连独立行走都非常困难。 谭斐然慢慢低下头，他的双手徐徐抓紧床单，他的表情缓缓变得狰狞。 「乔嘉诺，他宁愿选择靳储那个魔头也不愿意再看我一眼，靳储有什么好的？那都是靳储伪装得好，他根本没有见过靳储的真面目！」 说到后面，谭斐然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他痛苦地抱着脑袋，一遍遍地质问，「为什么？他为什么要离开？难道我对他不够好吗？我们曾经是那么密切的伙伴，我了解他胜过了解我自己，我那么在乎他……」 「够了，斐然你别说了。」黄子凌抓住谭斐然的双手，他逼着谭斐然抬头看他，「你清醒点，你看看你现在已经走到什么地步了！」 谭斐然扬起下巴，双眼紧闭，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睛里浸出来。 他说：「你不懂。」 黄子凌气笑了：「我懂。」 谭斐然倏地睁眼：「你不懂！」 「我懂！我怎么不懂？」黄子凌放开谭斐然的手，站直身体，怒火中烧地瞪向谭斐然，「你不过是把乔嘉诺当成你妈了，你把他当成你精神上的依靠，所以在你得不到任何回报时，你就会发疯，就会无视法律的囚禁他、折磨他。」 谭斐然面露痛苦之色：「我真的没有想过折磨他……」 「可你就是那么做了。」 「那都是他自找的！」谭斐然说完，顿时犹如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开脱的理由，他魔怔般的重复着，「对，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如果他乖乖听我的话，我就不会把他囚禁起来，更不会伤害他。」 黄子凌冷笑一声：「既然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那你现在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吧。」 「不！」谭斐然眼神里有些惊恐，他固执地摇头，「乔嘉诺是我的人，总有一天他会回到我身边。」 这话像是在对黄子凌说，也像是在对他自己说。 黄子凌说：「他回不来了。」 谭斐然看向黄子凌，眼底是一片骇人的猩红色：「他会回来的，我要让他回来。」 「你有没有想过……」黄子凌突然拉长了语调，「乔嘉诺快死了呢？」 谭斐然愣住了：「什么意思？」 - 黄子凌说乔嘉诺快死了。 如今乔嘉诺住在靳家投资的私人医院里，没有靳储的允许，没有人可以靠近乔嘉诺。 听说靳储每天捨弃了大量的工作，不眠不休的陪伴着乔嘉诺，甚至在医院里住下。 不过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乔嘉诺的近况还是隐隐约约的传了出来，医生说他的身体如同一盏在冷风中耗尽的残烛，已经支撑不了多长时间。 起初，谭斐然是不信的。 他认识的乔嘉诺那么活泼爱笑、那么健康开朗，而那么一条鲜活的生命，怎么可能会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可是后来，他又不得不信。 因为乔嘉诺确实死了。 死在了医院里，死在了靳储的陪伴下。 靳储操办了乔嘉诺的葬礼，请了他们认识的所有人——唯独没有他。 这个时候，被警察通缉的谭斐然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躲在黄子凌一处房产的地下室里。 第280页 黄子凌是他关系最铁的朋友，也是他困难后唯一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人，可是他最后还是辜负了黄子凌的好意。 在地下室里没日没夜的活了两个月后，谭斐然偷偷跑出了地下室。 倒不是因为他忍受不了度日如年的地下室生活，而是他越来越不敢相信乔嘉诺已经死亡的消息。 他想不通，也不愿意想通。 乔嘉诺怎么会死呢？ 没有他的同意，乔嘉诺怎么可以死掉！ 谭斐然身上没有带现金，也没有手机，他两手空空，拦了两辆车后却被司机赶了下来，于是他只能凭藉直觉跌跌撞撞地往墓园的方向走。 墓园在郊区，很远。 谭斐然走了很久，走过了两个白天和一个黑夜，他没有吃一口饭也没有喝一滴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双腿像机器一样一步也不停歇。 中途他很多次走错了方向，到处询问路人，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只能在大热天用帽子和口罩把自己的脑袋捂得严严实实。 那些路人大多都被他奇怪的模样吓到了，还没等他走近，就慌不迭路地走开。 终于，谭斐然来到墓园，他的身体已经麻木得仿佛没了知觉。 墓园门旁有保安亭，两个保安看见他，从亭子里走出来。 「那位先生，你有事吗？」 谭斐然还没走进大门，就被两个保安拦住了去路，他恍恍惚惚地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保安。 两个保安被他泛红的眼睛吓着了，不由得生起了警惕心。 「我们这是私人墓地，你要进去的话必须登记，而且需要我们核实身份才行。」其中一个保安开口。 谭斐然目光愣愣地看了两个保安好久，他张了张嘴，很是吃力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话：「我来看望朋友。」 闻言，两个保安似是神色松动些许。 「你要看谁？先来我们这边登记。」保安对谭斐然做了个请的手势，解释道，「先生，还请你理解一下，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 谭斐然犹豫片刻，跟着他们进了保安亭。 一个保安坐在电脑前，让谭斐然报出他要看望的亡者姓名，以及他的姓名和他跟那个亡者的关系。 谭斐然想了想，说出了他和乔嘉诺在大学时期的一个共同朋友的名字。 保安一边敲打键盘一边看了眼谭斐然的帽子，笑着说：「这么热的天，你戴着这顶帽子不热吗？」 谭斐然好像压根没有听见保安的说话声，他目不斜视地望着电脑屏幕，口罩遮住了他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森冷泛红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漂亮，只看眼睛就能猜到这个男人一定拥有一副不错的相貌。 然而这双眼睛里的戾气太过沉重，没有阳光，如同一片常年被黑暗笼罩的沼泽，看得人不寒而慄。 保安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完成登记工作，他拨打座机喊来在墓园里忙活的工作人员，让那个工作人员把谭斐然带去乔嘉诺的墓地。 工作人员应了一声，便带着谭斐然离开了。 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走远后，保安亭里的两个保安同时松口气。 「我们就这么放他进去，真的好吗。」 「这是靳总的吩咐，我们照做就行了。」刚才做登记工作的保安说道，「不过那个人好奇怪啊，穿得奇怪，行为也奇怪。」 「可能是我想多了，我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我也是……」 「他不会是网上哪个通缉犯吧？也太戏剧了哈哈哈哈哈哈！」 谭斐然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很长一段弯弯绕绕的路，最后在一块普普通通的墓碑前停下。 这块墓碑孤零零的立在一处空旷的地方，上面刻有乔嘉诺的名字。 谭斐然注意到墓碑上的名字，他勐地僵在原地，而带他来的工作人员见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这真的是乔嘉诺的墓碑…… 上边清清楚楚刻着乔嘉诺的名字…… 谭斐然懵了，他在想这不是真的，他还是不相信乔嘉诺已经死了。 可是眼前的墓碑不会骗人，他知道靳储也不是个会拿乔嘉诺生死开玩笑的人。 此时此刻，谭斐然的脑海里一片混乱，隐约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缓缓的炸开，他眼前全是空白，耳鸣占据了全部的感官世界。 「乔嘉诺！你怎么可以死？」谭斐然扯掉帽子和口罩，他踉跄着走上前，发疯似的踹着墓碑，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乔嘉诺！你不能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 也许连这个墓碑都是假的。 乔嘉诺没有死，这一切都是靳储编造的谎言。 靳储那个魔头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什么丧心病狂的事都能做出来，以前的靳储可能不会拿乔嘉诺的生死开玩笑，现在就不一定了。 靳储为了抢走他的乔嘉诺，撒个谎算什么？ 谭斐然的泪水大颗大颗地从眼睛里涌出，他不知何时泪流满面，却还是疯了一样的踹着墓碑，他竟然硬生生地把墓碑踹出了一个豁口。 就在这时，一道力量从身后袭来，准确的落在他的小腿上。 谭斐然猝不及防，砰咚一声跪在地上。 「谭斐然，你还有脸来这里。」靳储低沉愤怒的声音响起，他缓缓从后面踱步到墓碑旁。 第281页 第139章 [番外]关于谭斐然 靳储穿了一身黑色。 其实他的状态并没有比谭斐然好多少，他的脸上被一层浓郁的阴霾遮住，漆黑的眸子犹如一潭望不见底的死水。 他看了眼已经被谭斐然破坏的墓碑，脸上冰冷的表情没有太大起伏。 「你怎么在这里？」谭斐然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阴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靳储，「乔嘉诺呢？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靳储轻描淡写地吐出两个字：「死了。」 「不可能，乔嘉诺不会死。」谭斐然冷笑，突然间好像想通了什么，他勐地扑向靳储，「一定是你把乔嘉诺藏起来了，你把他还给我……」 话没说完，靳储抬脚踹向谭斐然的腹部。 谭斐然被踹得闷哼一声，一屁股坐到地上，这时的他已经彻底没了形象，如同一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看起来是那么的可怜又卑微。 靳储走到谭斐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谭斐然。 他们才半年不见，靳储比上次见面时消瘦了一大圈，皮肤呈现出不见天日的白色。 尽管靳储现在能说会走，却像极了行尸走肉，看向谭斐然的目光也犹如在看待一具尸体。 靳储说「乔嘉诺已经死了，被你亲手害死了。」 谭斐然一直在摇头：「不，不对，这不是他的墓地……」 「你说对了，这里确实不是他的墓地，你以为我会让你打扰到他吗？你不配。」靳储突然笑起来，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了，留下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怨恨。 谭斐然愣愣开口：「乔嘉诺呢？」 「他死了！他已经被火化了！」靳储再也压制不住那股潮水般涌来的悲痛，他抬脚踩在谭斐然的肩膀上。 谭斐然发出吃痛的呻/吟，脸色惨白无比。 靳储垂着眸子，缓慢道：「我告诉你，你见不到他的，他死了，你就给我好好活着，我要你这辈子都永永远远地活在他的阴影下，我要你这辈子都不好受！」 「不……」 谭斐然试图挣扎，却被靳储用力踹在胸口上。 靳储只用了五分的力气，身体早已虚弱不堪的谭斐然居然当场呕出一口鲜血来。 那些鲜血有些顺着谭斐然的脸颊往下流，有些浸进他的口鼻里，呛得他直咳嗽，他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 可是他的目光仍旧看着靳储。 「乔嘉诺……」谭斐然吃力地抱住靳储踩在他胸口的脚，慢慢眯起眼睛，几近恳求地说着，「我想见嘉诺……」 靳储回答得不近人情：「你想也别想。」 「求你了……」 谭斐然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他感觉自己像一朵正在走向凋零的花，他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在消失殆尽。 可是他不甘心。 纵使他即将死亡，他也想见上乔嘉诺一面，哪怕只是乔嘉诺真正的墓碑。 「求你了靳储……」谭斐然又呛出一口血，他的手指用力抓住靳储的裤腿，他闭了闭眼，又努力睁开眼睛，「我走了那么远，我来这里就是想见他，我想接他回去，我想告诉他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那样对他了……」 忽然，靳储把脚挪开。 就在谭斐然以为靳储同意了他这个要求的时候，只见靳储蹲下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鲜血和唾液浸湿的脸。 「你知道吗？嘉诺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认识了你。」靳储说，「你毁了他的人生，你夺取了他的性命，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下辈子还是下下辈子，他都不想再见到你。」 谭斐然绝望地睁大眼睛。 「下辈子他做牛做马做风做雨，唯独不再做认识你的乔嘉诺。」 「……」 不。 不对。 谭斐然想说些什么，却感觉自己的大脑像卡了壳似的，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靳储凉凉地看了他一眼，扭头对身后的保镖说：「把他带去医院。」 两个保镖应了声是，走上来一人一边地提起谭斐然的手臂。 「不，嘉诺……」谭斐然的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甚至没有力气挣扎，他卑微到了尘埃里，「靳储，我求你了，我不走，我要见嘉诺……」 到最后，他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嘶吼起来。 「乔嘉诺，你给我出来！」 「乔嘉诺！」 「你出来好不好……」 渐渐的，他没了声音。 直到谭斐然被抬上车的时候，他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车子缓缓驶动，他勉强睁开眼睛，怔怔地望着车内的天花板。 他的意识开始涣散。 他的眼睛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颜色。 然后，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 谭斐然发现自己在他父亲的葬礼上。 葬礼上的人少得可怜，只有几个悲伤的亲戚在料理事务，他父亲生前的那些朋友几乎没有一个人来弔唁。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雨水打湿了泥土，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气味。 谭斐然花了好久的时间才消化掉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 他重生了。 他重生在八年前，现在的他不过二十二岁，可是他的人生轨迹和上辈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仅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而且他和乔嘉诺也不再是好朋友的关系。 第282页 这辈子的乔嘉诺惧怕他，经常躲着他，甚至对他说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话。 重生前的谭斐然听不懂那些话，还以为乔嘉诺对他有偏见，然而现在他重生了，他突然发现—— 原来乔嘉诺不是对他有偏见，只是乔嘉诺比他先重生而已。 「斐然，别太难过了。」姑姑走过来，一脸悲伤地拍了拍谭斐然的肩膀，「如果你爸爸还在，他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谭斐然回过神，看向灵堂中间被鲜花拥簇的黑白照片。 他面无表情，看似已经被悲伤的情绪环绕，实际上他内心没有一点感觉，他对这个父亲的感情早在上辈子被消耗得一干二净。 此时此刻，他只想去找乔嘉诺。 谭斐然低下头，沉声说：「谢谢姑姑。」 姑姑点头，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随后被其他人喊去做事了。 谭斐然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里。 外面的天空雾蒙蒙的，周遭可见度很低，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衣衫，鞋子踩在地上溅起许多泥土。 谭斐然全然不在意，他急匆匆地走出墓园，回到家里简单收拾了一番，便连夜赶去了帝都。 在去帝都的路上，他内心一直忐忑不安。 马上就要见到乔嘉诺了，他突然感觉很不真实。 他期盼了那么久，他等待了那么久，甚至有段时间，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全是乔嘉诺的脸。 乔嘉诺…… 谭斐然闭上眼睛，无数次在心里咀嚼着这个名字。 酸酸涩涩的。 好像一颗怎么也尝不完的糖，即便生霉了，他也不想吐出来。 抵达帝都机场时，谭斐然本想直奔帝都大学，好在理智及时拉住了他，他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先回一趟他在帝都买的房子。 谭斐然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整理了一下，他开车来到帝都大学。 可是走到门口后，他突然不敢再往里面走了。 胆怯和恐惧在瞬间把他的内心占据得满满当当，他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害怕见到乔嘉诺。 他无数次的想，如果他早二十年重生就好了。 那样的话，一切都还能挽回。 谭斐然一直在徘徊，一直想进去却又不敢进去，不过最后，他还是进去了。 他按照印象中的那条路走，走了将近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乔嘉诺所住的宿舍楼下。 可是他在这里站了一下午，都没有看到乔嘉诺的身影。 后来有个男生看不过去，上来询问他要找谁。 他声音有些颤抖，报出了乔嘉诺的名字。 「哦，原来你找我们校草啊。」男生笑着说道，「真是不巧了，校草这几天都没有回来，你去他家里找他吧。」 谭斐然：「家里？」 男生说：「难道你不知道吗？乔嘉诺早就搬出去了，偶尔才回学校里住，你来学校找他肯定是找不着人的。」 谭斐然顿了顿，才问：「那你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我怎么会知道？」男生尴尬地摸了摸头髮，「你不是乔嘉诺的朋友吗？你给他打个电话问一下就是了。」 谭斐然愣了好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时间不早了，天色越来越暗。 谭斐然在这栋宿舍楼下面站了很久，转身离去。 但是他没有放弃，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宿舍楼下面守着，为了不引人注目，他找了家咖啡厅，在咖啡厅里选了个相对隐秘的位置，继续盯着宿舍楼的方向。 这天下午，天空难得放晴。 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地，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斥着属于阳光的清新味道。 谭斐然看见一个人迎着阳光走过来。 那个人穿着蓝白条纹的薄衫，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衬得他整个人又高又瘦，他的头髮有些长了，刘海有些遮眼睛，微风吹过，吹开了他额前的刘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是乔嘉诺。 不对…… 是比上辈子年轻了五岁的乔嘉诺。 谭斐然看愣了，他下意识地往盆栽后面躲了躲，直到乔嘉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经过，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他眼睁睁看着乔嘉诺走到收银台前。 「两杯黑咖是吧？」乔嘉诺的耳朵上挂着耳机线，他不知道在对谁说话，声音温和，语气里带着笑意，「要大杯还是小杯？」 从谭斐然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乔嘉诺的侧脸。 他看到乔嘉诺微微低着头，下颚线完美清晰，嘴角的弧度扬起得恰当好处，他的皮肤还是那么白，他的眼睛还是那么漂亮。 第140章 [番外]关于谭斐然 乔嘉诺买完咖啡就离开了，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注意到谭斐然的存在。 谭斐然一直躲在盆栽后面的角落里，目光却从未从乔嘉诺身上离开过。 他好像不认识现在的乔嘉诺一样。 不得不承认，现在的乔嘉诺和他上辈子认识的乔嘉诺有着天壤之别，他记得乔嘉诺还没被靳储救走的时候，被他囚禁在别墅的地下室里。 其实他并不是真心想要虐待乔嘉诺，只是乔嘉诺太不听话了。 乔嘉诺不仅存心惹他生气，还像个孩子一样成天闹绝食，也不和他说话，他气得失去了理智，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方法惩罚乔嘉诺。 第283页 那时的乔嘉诺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他仿佛失去了生命力，眼睛里看不到一点色彩。 然而刚才那个乔嘉诺……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谭斐然想像不到乔嘉诺还有那样鲜活的一面，迎着阳光，好像他全身上下也散发出别样的光芒。 那些光芒洒在谭斐然身上，刺得他每一寸皮肤都是那么的疼痛。 突然间，谭斐然退缩了。 他没有勇气站在乔嘉诺面前，更没有勇气和乔嘉诺说话，和现在的乔嘉诺比起来，他就像是从阴沟里爬出来的老鼠。 他甚至不敢光明正大走在阳光底下。 直到谭斐然眼睁睁看着乔嘉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他也没有追上去。 不过从那天起，谭斐然遇见乔嘉诺的次数一下子变得频繁起来。 乔嘉诺经常光顾咖啡厅，有时候是给自己买饮料，有时候是给室友带咖啡，显然他和咖啡厅的老闆很熟，经常会站在吧檯前和老闆聊天。 谭斐然就坐在盆栽后面的老位置上，乔嘉诺看不见他，但是他能看见乔嘉诺，也能听到乔嘉诺和老闆的谈话内容。 老闆问乔嘉诺最近的学习忙不忙。 乔嘉诺笑着说还好，就是有些期末课题需要和小组成员一起完成，这段时间得搬到学校里来住。 老闆便邀请乔嘉诺经常来咖啡厅坐一坐。 乔嘉诺点着头，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过。 谭斐然悄悄的从盆栽后面探出脑袋，他着迷一般地看着乔嘉诺的侧脸，他看见乔嘉诺的眼角弯成了月牙状，笑起来时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柔和。 这一刻，他多么想走上前喊一声乔嘉诺的名字，他多么想摸一摸乔嘉诺的脸，他多么想让乔嘉诺看他一眼。 可是这一切都是奢望。 他依然没有勇气。 他只能每天如同魔怔了一样的准点来到咖啡厅，从上午坐到晚上，眼巴巴的等着乔嘉诺的到来。 如果运气好的话，他一天之内能够见到乔嘉诺两三次，如果运气不好的话，他连续三天都见不到乔嘉诺。 时间久了，他引起了咖啡厅老闆的注意。 这天，咖啡厅老闆闲来无事，便走过来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我看见你来了好久，你不是本校的学生吧？」 谭斐然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玻璃窗外，冷不丁听见老闆的说话声，他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老闆是在和他说话。 「不是。」谭斐然并不想和老闆有过多交流，言简意赅地回答。 不过老闆没有识趣离开的意思，搓了搓手，继续问道：「你是在等人吗？」 谭斐然有些不耐，转过头凉飕飕的看了老闆一眼。 老闆笑了笑，突然开口：「你在等乔嘉诺？」 「……」 谭斐然没想到老闆会一针见血的说出这个名字，一时间愣住了，眼中的冷漠转化为诧异。 「你放心，我不会给乔嘉诺说。」老闆赶忙解释道，「我观察了你好多天，只要乔嘉诺来我们店里，你就会一直看着他，很显然你认识他。」 谭斐然冷眼看了老闆片刻，才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老闆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因为你在我们店里也消费了不少，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我可以搭把手。」 谭斐然没说话，他一直看着老闆。 老闆被谭斐然不近人情的眼神看得头皮发，下意识坐直身体并往后靠一靠。 「不需要。」谭斐然甩下这么三个字，起身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厅。 谭斐然飞快的往学校外面走，越走越心慌。 他害怕咖啡厅老闆把这件事告诉乔嘉诺，到时候乔嘉诺对他生了疑心，也许他连再见乔嘉诺的机会都没有。 说到底，还是他最近来得太频繁了。 谭斐然知道自己应该缓一缓，他那边还有很多事没做，不说他爸的后事，光是他临近毕业的论文和创业的公司，就留有一大堆让他头疼的问题。 可是谭斐然不想去做那些事，具体来说应该是他什么都不想做，他就想坐在咖啡厅里，每天像望夫石一样的等待着乔嘉诺。 他满脑子都是乔嘉诺。 乔嘉诺已经成为他的执念，只要他活着就戒不掉的执念。 谭斐然回到车上，终究还是没有捨得离开，他摸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睛仍旧死死盯着校门口。 似乎过了很久，他居然看到了乔嘉诺的身影，天气越来越热，乔嘉诺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和一条浅咖色的过膝短裤，下面是一双椰子鞋。 乔嘉诺手里抱了几本书，一边走一边低头看手机。 不知道手机上有什么内容，逗得乔嘉诺往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住。 谭斐然慢慢坐起身体，他看着乔嘉诺眼睛里几乎要漫出来的笑意，心里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 乔嘉诺走到街边，等了大概十分钟，一辆黑色路虎开过来，停在他面前。 很快，乔嘉诺上了那辆路虎。 谭斐然隐约看见路虎驾驶位上那个人的相貌，他的表情逐渐化为震惊，随即直接捏碎菸头，驱车跟上了那辆路虎。 尾随了一路，最后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驶入一个高档小区。 第284页 由于谭斐然是外来车辆，需要在停车场门外登记并交钱，好在等他进去时，前面的路虎车还没有开远。 谭斐然在距离路虎有些距离的空车位上停下，他关了车灯，安安静静地坐在驾驶位上等待。 没等多久，他就看到乔嘉诺从路虎里出来，乔嘉诺脸上挂着笑容，还在和驾驶位的那个人说着什么。 然后，驾驶位的那个人也从车里出来了。 谭斐然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后，震惊得无以復加。 竟然是靳储…… 怎么会是靳储…… 难道说乔嘉诺和靳储住在一起吗？ 谭斐然还没来得及想通这些问题，就看见乔嘉诺绕过车头走到靳储面前，踮起脚在靳储的嘴巴上亲了一下。 靳储习以为常，不仅没有丝毫抗拒，还顺其自然地搂住乔嘉诺的腰，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吻到深处，乔嘉诺伸出没有抱书的那只手搂住了靳储的脖子，顺带把自己的身体贴了上去，仿佛恨不得和靳储融在一起。 谭斐然睁大眼睛。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不对，乔嘉诺根本不喜欢靳储，乔嘉诺只是把靳储当做普通朋友而已，他怎么可能这么热情地亲吻靳储？ 怎么可能…… 乔嘉诺唯一爱过的人只有霍雨青，而霍雨青已经被他毁掉了。 如果乔嘉诺能接受靳储，那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为什么乔嘉诺宁愿死掉也不肯和他在一起？ 谭斐然忽然觉得唿吸困难，他狠狠揪住胸口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冷汗遍布了他整张脸。 「乔嘉诺……」他的声音里染上了哭腔，可更多的还是不解，以及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怨恨，「这是为什么？你怎么会和靳储在一起……」 谭斐然慌忙打开车门，他终于忍受不住了，他想听乔嘉诺亲口告诉他原因。 结果他刚打开车门，就有人从外面踹了一脚车门。 砰咚一声，车门关上了。 谭斐然惊讶地抬起头，透过打开的车窗，他看到了靳储阴沉的面孔——靳储不知何时来到了他车外。 而乔嘉诺不知所踪。 靳储注意到谭斐然寻找的眼神，冷声说：「不用找了，他走了。」 谭斐然心急，再次去开车门，这次靳储没有阻止他。 不过在谭斐然要走时，靳储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他往后一甩。 猝不及防的谭斐然勐地撞到车门上。 砰的一声。 在安静的停车场内格外响亮。 靳储身高腿长，一步迈过来挡住了谭斐然的去路。 「都这么久了，敢情你还没死心。」靳储比谭斐然高出一些，垂眸看着他，眼神冰冷得仿佛能冻住周遭的空气，「你知不知道你像极了蟑螂臭虫，怎么也打不死。」 说出这番话时，靳储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能看出显而易见的厌恶。 可惜无论靳储说什么，谭斐然都听不进去一个字，他眼睛通红地盯着靳储：「你和乔嘉诺是什么关系？」 靳储突然扯起一边嘴角，笑得十分讽刺：「情侣关系，你刚才不是看到了吗？」 这一刻，谭斐然世界里的某些东西似乎在一点一点的粉碎。 「不可能……」谭斐然摇着头，自欺欺人地说，「乔嘉诺不喜欢男人，他喜欢的是霍雨青……」 靳储淡淡的笑着：「霍雨青早就是过去式了，而你，连过去式都算不上，你在我们眼里，顶多是个死缠烂打的路人而已。」 谭斐然恶狠狠地瞪着靳储：「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说的话吗？我要亲自问乔嘉诺。」 说着，他便要去找乔嘉诺。 哪知道他刚站起身，又被靳储一脚踹在车门上。 腹部传来的剧痛让谭斐然双腿发软，直接跪在地上。 靳储面无表情地看着满脸冷汗的谭斐然，他的目光冷漠得仿佛在看待一只卑微的蝼蚁，他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看来你爸的事还不够你忙。」 谭斐然捂着腹部，几次想要站起来却都以失败告终，他痛得肠子都要搅在一起了。 这时，他好像明白了什么，震惊地抬起头：「是你、是你对我爸出手！」 靳储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果然是你……」 尽管谭斐然对他父亲已经没有太多剩余的感情，可是得到靳储的默认后，他的心态瞬间崩了。 第141章 [番外]关于谭斐然 谭斐然不顾一切地扑向靳储，却被靳储一脚踹在地上。 在监控里看到动静的保安立即赶来，七手八脚的把谭斐然压制住。 半个小时后，谭斐然被送进了警察局里。 把谭斐然从警察局里捞出来的是他一起创业的朋友。 那个朋友早就对他的怨言颇多，开车送他回家的路上，忍不住抱怨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啊？你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你，我都想请个神婆来给你看看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谭斐然变色灰白，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似乎没有把朋友的话听进去。 朋友在余光中瞥了眼谭斐然，等了半天，嘆口气：「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往帝都大学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让你连你爸的后事都不管了。」 谭斐然沉默良久，嗓音极为沙哑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第285页 用了一周时间，谭斐然才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乔嘉诺和靳储已经在一起了。 由于手里的事情积压得太多，谭斐然不得不先屏蔽有关于乔嘉诺的消息，他回到萤市，和几个亲戚共同处理了他爸的后事。 等他回到帝都后，才发现公司的项目出了问题。 他们做的外包公司，本来有几个已经谈好的外包项目，哪知道在临近签合同的时候被一家大公司用更低的价格截胡。 这几个项目并不是对他们公司来说可有可无的小项目，一旦被别人截胡，损失的利益几乎可以以亿来计算。 为此，谭斐然的朋友愁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着觉。 而且糟糕的事情远不止于此，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公司的陈年旧帐翻了出来，整理成册，送去检察院。 虽然那些资料不会对他们公司的利益造成实际性的损害，但是牵扯出来的一堆事足够他们麻烦上两三年。 谭斐然的朋友一直急得焦头烂额，开始怀疑他们是不是招惹上某个大佬了，才惹得对方这么疯狂的报復他们。 于是谭斐然和他朋友顺着截胡他们的那家公司去查，发现那家公司居然被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主要控股，而那家小公司又被另一家小公司主要控股，一圈下来，最后的主要控股人是…… 「靳储？」朋友满脸诧异，「是我以为的那个靳储吗？他背后可是整个靳家，放着大好河山不盯着，来盯着我们这块小肉干什么？」 其实在调查之前，谭斐然就猜到了可能是靳储在捣鬼，这会儿确定是靳储之后，他莫名有种想笑的感觉。 上辈子的靳储为了乔嘉诺连命都可以不要，果然这辈子他也没逃脱乔嘉诺的掌心。 「他应该是冲着我来的，我会跟他说一下。」谭斐然还是感觉对不起朋友，他向朋友保证道，「我一定会解决这件事。」 朋友有些担心，却不好多问什么：「你注意一点，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要告诉我。」 - 第二天，谭斐然直接去了靳家的总公司。 靳储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来，已经和前台打过招唿，前台听到他的名字后，便直接将他领到二十楼。 得到消息的靳储就在办公室里等着。 办公室里开足了冷气，靳储穿了一件款式简单的白衬衫，他坐在办公桌后面，袖口捲起，露出冷白的皮肤和精緻的手腕，左手上佩戴了一块价值名贵的手錶。 靳储眉目冷淡，不笑时仿佛连周围的空气都能冻住。 「来了。」靳储扔了一份文件在桌上，「看吧。」 谭斐然拿起文件，粗略地扫了一遍。 很快，他发现这份文件是一个新的合作项目，甲方是靳储名下的一家公司，乙方是谭斐然和朋友的创业公司。 但是项目地点在日本，为期二十年，并且违约金捨得非常高。 然而这份合同表面上看是一个双赢的合作，实际上是一把沉重的枷锁，把谭斐然牢牢的锁在海外。 谭斐然看到最后，脸色铁青，攥着文件的指尖几乎把文件壳捏碎。 他放下文件，直勾勾的眼神仿佛要把靳储看出一个窟窿来：「你是故意的。」 「我还没有闲到花费大把的精力和金钱把你送去国外，本来不管你在什么地方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你知道吗？你实在是太烦人了。」靳储缓缓从座位上站起来，他双手插兜，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可前提是你走远一点，远到不会出现在我和嘉诺的视线里。」 谭斐然的声音很沉：「如果我拒绝呢？」 靳储忽然笑起来，可惜他眼睛里是一片冷意，他说：「你大可以试一试，现在你爸死了，你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愁，但你朋友可不是这样，他还有生病的父母需要照顾。」 谭斐然勐然瞪圆眼睛：「你他妈调查我朋友！」 靳储耸了耸肩膀：「顺便而已。」 「靳储，你太卑鄙了！」谭斐然第一次表现得如此愤怒，他忍不住破口大骂，「乔嘉诺知道你会这么做吗！」 尽管谭斐然刚重生回来，并没有真正和朋友相处过多久，可是他拥有以前的记忆，那个朋友确实帮助过他不少，甚至在他最颓靡的时间里也没有想过放弃他。 而靳储的做法，已经碰触到谭斐然的底线。 面对谭斐然近乎疯狂的咒骂和指责，靳储非但没有丝毫的心虚，还很淡定地开口：「嘉诺不会知道，也没有知道的必要，他只需要开心平安的活下去就行了。」 谭斐然气得整个人都快疯掉了。 他想靳储怎么可以这样做？怎么可以拿他的朋友来威胁他？ 可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靳储的做事风格吗——只讲究效率和结果，从来不看过程，哪怕过程再卑鄙，也会被他做得光明正大。 谭斐然还想说些什么，显然靳储已经没了听下去的耐心。 靳储按下座机，喊来助理送客。 于是谭斐然拿着文件就这么被轰了出去。 回到公司，面对朋友期待的目光，谭斐然犹豫了很久，还是把那份文件交给了朋友。 朋友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一定要亲自去找靳储谈一谈。 可是靳储压根就没有见他们的打算，一直让助理出来应付他们，而且助理把话说得一针见血——只要谭斐然愿意去日本待上二十年，那合同就成了。 第286页 这下，连谭斐然的朋友也迟钝的意识到了什么。 原本在来的路上，朋友还在劝谭斐然忍下脾气，和靳储好好聊一下，现在在回的路上，朋友只是沉默地开着车，没有再说一个字。 谭斐然看着车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忽然问：「你怎么想？」 朋友愣了愣，才说：「你要我说真实想法吗？」 谭斐然没说话。 朋友又说：「我作为公司的老闆，自然是希望你接受靳总给出的条件。」 说到这里，他停顿片刻，等到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才接着说，「但是我作为你的朋友，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我不想忘记评论，这个决定由你自己来做吧，我不干涉你的任何选择。」 「……」谭斐然转头看向朋友，眼里有着诧异，还有一丝微妙的情感，「静哥……」 朋友似乎下定了决心，咬牙道：「你不想去的话就不去吧，公司倒了可以再开，只要我们人还在这里，就随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说完，朋友对着谭斐然笑了笑，他似乎想安慰谭斐然，可是他的笑容中全是苦涩。 最后，谭斐然还是签下了那份合同。 出发日期就在一周后，临走前，谭斐然最后一次去看了乔嘉诺。 他仍然坐在宿舍楼对面的那家咖啡厅里，巧的是乔嘉诺又来买咖啡了，这次乔嘉诺和他的两个室友一起来，三个人在柜檯前说说笑笑。 谭斐然呆呆地看着乔嘉诺。 突然间，乔嘉诺的脸和上辈子他的脸重叠起来…… 尽管两张脸长得一样，可是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一样。 比起上辈子那个死气沉沉的乔嘉诺，谭斐然更喜欢现在这个会说话、会开怀大笑的乔嘉诺，好像所有阳光都集中在了乔嘉诺身上。 乔嘉诺是那么的耀眼，甚至于咖啡厅里的好多女生都在偷偷看他。 这次，终于是谭斐然先离开了。 他偷偷摸摸的从后门走，头也不回，逃也似的。 来到日本后，谭斐然并不习惯。 他的工作堆积成山，他的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来用，他的大脑停不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能想起乔嘉诺。 他开始思念乔嘉诺，那股思念来得太强太勐，把他冲垮了。 每个晚上他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起乔嘉诺在咖啡厅露出的笑脸。 只有这一刻，他才是幸福的。 他总算感觉到这漫长而又枯燥的人生，有了那么一点点的意义。 他坚持了三年多，还是没有忍住拜託朋友打听来乔嘉诺的电话。 他拨通了乔嘉诺的电话。 「餵。」乔嘉诺清朗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好，我是乔嘉诺。」 「……」 谭斐然屏住唿吸，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好？」乔嘉诺的声音持续响起。 几次没有得到回应后，乔嘉诺挂断了电话。 谭斐然拿着手机僵硬了好久，当他反应过来时，抬起另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摸到了一手的泪水。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被打开，就再也无法关上。 谭斐然每天晚上都想给乔嘉诺打电话，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下来的，他给自己立了规矩，每个月只能给乔嘉诺打一次电话。 一年后，这件事还是被靳储发现了。 靳储给了他警告，命令他不准再骚扰乔嘉诺。 谭斐然嘴上答应了，可是他的实际行动完全不受控制，他照常给乔嘉诺打去电话，不说一个字，只为了听乔嘉诺的声音。 他着魔了，谁也无法救他。 只有乔嘉诺…… 又过了一年，这天晚上，他在应酬上喝了太多酒，合作方给他送了几个女人，他没要，他昏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嘴里喊着乔嘉诺的名字。 「乔嘉诺？你女朋友吗？」女人笑吟吟地问。 谭斐然没理她。 「既然你这么想她，就去找她呀。」女人也不在意他的冷漠，继续支招，「给她买个小礼物，再说点好听的话，女孩子都喜欢甜言蜜语。」 这时的谭斐然已经醉得意识不清，他终于压不住自己的欲望，拿出手机，脚步踉跄地走出了包厢。 他知道乔嘉诺不喜欢这种场所，所以没敢在会所里面给乔嘉诺打电话，他来到会所外面，走到路边。 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突然间，他的身后有尖叫声响起。 他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一辆车迎面撞向他。 他倒在地上，温热的液体迅速布满整张脸，一阵剧痛过后，他的身体已经麻木，甚至没有知觉。 难闻的血腥味铺天盖地，争先恐后地钻入他的鼻腔内。 可神奇的是，他的右手居然仍旧紧握着手机。 他努力睁开眼睛，勉强用拇指点开了靳储的名字。 不一会儿，电话被接通了。 「你知道乔嘉诺为什么和你在一起吗？」谭斐然仿佛迴光返照一般，说话时已经有了些力气，「他重生了，他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上辈子是你救了他，他出于感激，而不是爱你。」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再也没了力气。 第142章 [番外]接正文结尾 第二天。 第287页 乔嘉诺醒来时，靳储已经不在了。 床头贴着靳储写的字条，说是早饭在餐桌上放着，如果凉了就拿去微波炉里热一热。 乔嘉诺看了眼挂钟，离上第二节 课的时间还早，他磨磨蹭蹭的下床穿好衣服，洗漱完才往餐厅走。 靳储熬了粥，从外面买了油条，切碎了装在白色盘子里。 乔嘉诺摸了摸盛粥的碗，已经没有温度了。 趁着用微波炉热早餐的时间，乔嘉诺拿来手机，刚解锁打开，就看到微信图标的左上角有个红色数字「99」。 他惊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忘记屏蔽某个群的消息了，哪知道点进去一看，发现根本不是什么群消息，而是无数人给他发来的私聊消息。 就在他打开微信的功夫，郝文又发来了两条新消息。 【郝文：？？？】 【郝文：你起来没有？！！快点接电话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还睡得跟死猪一样！！！】 乔嘉诺一脸懵逼。 他来不及查看其他人发给他的消息，便先回了郝文。 【乔嘉诺：怎么了？】 郝文秒回。 【郝文：我的天！你终于醒了！】 紧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是郝文的电话。 乔嘉诺立马接起。 「卧槽！发生大事了！」郝文在电话对面鬼吼鬼叫，「你看朋友圈没有？靳储发朋友圈了！」 乔嘉诺有些无语，给自己倒了杯水：「我刚醒呢，第一件事是回你消息，第二件事是接你电话，还没来得及看朋友圈。」 「那你现在去看！」说着，郝文似乎觉得这样太慢了，他咳嗽一声，直接说道，「靳储在朋友圈出柜了。」 「噗——」 乔嘉诺刚喝进去的水喷得到处都是。 - 上午第二节 课，乔嘉诺踩着点来到教室。 他刚踏进教室大门，本来吵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同学们的脑袋像击鼓传花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地转向他。 不到半分钟，乔嘉诺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乔嘉诺：「……」 就连讲台上的老师也扭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乔嘉诺轻声喊了句：「报告。」 「唉……」老师很明显地嘆了口气，「进来吧。」 于是乔嘉诺在全班同学的注目礼下，弯着腰飞快跑到了郝文和康斌辉留给他的空位上。 康斌辉瞥了眼乔嘉诺已经红透的脸，张口便道：「你完了，你变成猴子了。」 乔嘉诺还以为康斌辉说他的脸红成了猴子屁股，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有这么红吗？」 「你理解错了。」旁边的郝文好心解释道，「他的意思是你成了动物园里的猴子，走到哪儿就被人看到哪儿。」 乔嘉诺：「……」 郝文和康斌辉纷纷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 事实证明，康斌辉说得没错。 下课铃声刚响，同学们不仅看了过来，还争先恐后地围了过来，然后不管乔嘉诺愿不愿意回答，就七嘴八舌地提问。 「校草，你和靳储真的在交往吗？」 「听说你已经搬出去住了，所以说你和靳储也在同居？」 「卧槽你们什么时候看对眼的啊？恐怕全校有三分之二的女生都失恋了，今天早上论坛里都是一片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 乔嘉诺被这些人围得水泄不通。 他面带尴尬，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的问题。 幸好郝文和康斌辉从后面挤了过来，硬是在一群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一边嚷着让让一边拽着乔嘉诺跑出教室。 回寝室的路上，正好赶上吃饭的高峰时期，流水般的学生们往各个食堂涌去。 乔嘉诺不敢多逗留，埋着头一个劲儿地往寝室的方向奔走。 尽管如此，可还是有不少人认出他来，并看着他小声的议论起来，那些人的声音压得很低，却源源不断的往乔嘉诺的耳朵里飘。 乔嘉诺听见那些人提起了他和靳储的名字，至于他们说话的内容，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 回到寝室后，乔嘉诺就不敢再出去吃饭了，他让郝文和康斌辉帮他带一份饭回来。 一整天，乔嘉诺都过得非常惶恐。 直到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他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教室，跑出学校，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路虎等在路边。 本来乔嘉诺对今天的遭遇是有些怨言的，但是不知道怎么的，当他看到靳储带着笑意的脸时，顷刻间，那些怨言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张了张嘴，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倒是靳储一边开车一边询问他：「今天过得怎么样？」 「快疯了……」乔嘉诺发出一声悠长的嘆息，他坐直身体，烦躁地抓了抓头髮，「我看了你的朋友圈，你只发了一张我的照片而已，怎么会引起那么大的轰动？」 以前乔嘉诺不是没有在朋友圈里发别人的照片。 有次他和郝文打赌输了，被郝文逼着把康斌辉的丑照发到朋友圈，当时评论区里一片哈哈哈哈，根本没有人往其他方面想。 靳储开着车，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他没有急着回答乔嘉诺的问题，而是说道：「我的手机就在你屁股下面。」 第288页 乔嘉诺咦了一声，这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他坐着一个什么东西，伸手去摸，果然是靳储的手机。 靳储的手机里存有乔嘉诺的指纹，乔嘉诺轻而易举地解锁了手机。 他点开微信，就看到八十多条朋友圈动态的提示——全是那张照片下面的最新评论和点赞。 不得不说，向来不爱发动态的靳储突然发了一张别人的照片，在他的朋友圈里可谓是颳起了海啸，下面的评论多得乔嘉诺翻了好久都翻不完。 不过乔嘉诺还是找到了靳储唯一的回覆。 【副院长：这是？】 【nc：男朋友，公开了。】 【副院长：[点赞]】 nc是靳储的微信名，取自「诺」和「储」的首写字母，只是一度被乔嘉诺说成是「脑残」的缩写。 乔嘉诺一瞬不瞬盯着手机。 他的脸色逐渐变青。 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好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副、副院长？」乔嘉诺震惊了，「你们副院长居然会评论你的朋友圈！」 靳储淡道：「我和他关系不错，他也是学校里第一个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人。」 「……」沉默片刻，乔嘉诺问，「那谁是第二个？」 靳储想了想：「好像是院长。」 「第三个呢？」 「副校长？」靳储的语气不确定，「我不太记得了，那些老头子很八卦，最喜欢向我打听这些事。」 「……」 乔嘉诺想起自己去辅导员的办公室还要忐忑半天，顿时留下了羞愧的泪水。 - 把车开回小区的停车场里。 靳储熄了火，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乔嘉诺知道靳储有话要说，也就安安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他听见靳储嘆了口气：「你怪我吗？」 「我怎么会怪你？」乔嘉诺猜到靳储在说什么，他的手在黑暗中摸索，很快握住了靳储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这样也好，免得我在学校里藏藏掖掖的。」 有时候同学会问乔嘉诺和谁住、住哪里，乔嘉诺都不敢回答，他害怕别人顺藤摸瓜地发现了他和靳储的关系。 现在曝光了是麻烦一点，可至少比以前光明正大了。 闻言，靳储没说话。 但是乔嘉诺能够清楚感觉到靳储的气息在逼近，靳储抬手固定住他的下巴，紧接着，炙热的吻压了下来。 这个吻犹如靳储的回应，那么热烈，那么澎拜，那么令人难以招架。 然而乔嘉诺这个人骚惯了，以前还会觉得不好意思，现在连脸皮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回搂住靳储的脖子，身体顺势贴了上去。 一吻完毕，两个人都气喘吁吁。 黑暗中，乔嘉诺的眼睛像星星一样亮晶晶的，专注地注视着靳储。 「做吗？」 乔嘉诺的话是这么说，手已经主动起来。 靳储也有了感觉，他唿出的每口气息都带着滚烫的温度，他用拇指轻轻摩擦着乔嘉诺的脸颊：「你介意在这里吗？」 「求之不得。」 乔嘉诺张口咬住靳储的下巴，双手也胡乱摸索起来。 意乱情迷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 乔嘉诺吓了一跳，发现是他衣兜里的手机在响，他还以为是他的手机，摸出来一看，居然是靳储的手机。 他想起来，刚才他看完靳储的手机后顺手揣进衣兜里了。 乔嘉诺有些烦：「挂了。」 靳储专心亲着他的脸，看也不看手机一眼：「你挂。」 「那我挂了。」 说完，乔嘉诺手一滑，点到了接听键。 下一秒，一道尖细的哭泣声从手机里传来：「靳储，我听说你和乔嘉诺……你们不是真的吧？」 「……」乔嘉诺彻底吓到了，他还以为有鬼在叫，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陌生号码的主人在说话。 乔嘉诺没开免提，但是那道男声在安静的车内被听得十分清楚。 而且…… 很熟悉。 乔嘉诺试探着问：「肖月？」 对面的哭泣声一顿，肖月察觉到接电话的人不是靳储后，语气立即变得尖酸刻薄起来：「你谁啊？靳储呢？」 乔嘉诺没想到肖月竟然还会给靳储打电话，再联合肖月刚才的话，他一下子起了恶作剧的心理：「靳储在洗澡。」 「洗澡？！」肖月的嗓音更尖了，「你们干什么了还要洗澡！」 「就情侣间的那点事呗，你应该懂吧。」 肖月气炸了：「乔！嘉！诺！」 乔嘉诺挂断了电话，然后一口气拉黑了肖月的手机号码。 车内再次恢復安静，乔嘉诺打开车内的灯，扬了扬手机，挑眉看向靳储：「来说说，你和肖月是怎么回事？难怪那天在食堂他主动跑去跟你说话。」 靳储想起肖月对他死缠烂打的那些事，又可怜自己还精神着的小兄弟，斟酌两秒才说：「这个说来话长……」 乔嘉诺笑道：「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靳储：「……」 另一边，正在对着手机骂骂咧咧的肖月打了个喷嚏，全然不知道自己又将倒大霉。 第143章 [番外]实习 临近毕业，大四学生相继停课。 康斌辉家里早给他找好了实习单位，就在帝都，因此他在停课的第二天就去实习单位报导了。 第289页 而郝文则开始备战考研，每天都往图书馆里钻，恨不得头悬樑锥刺股的学习。 于是整个寝室里只剩下乔嘉诺一个人无所事事。 上辈子的乔嘉诺还在念大二的时候，就和谭斐然一起创业了，当时他才和霍雨青分手不到一年，身心俱疲，每天又要在学校和公司之间奔波。 现在回忆起来，那段记忆真的是苦大于甜。 重生回来，乔嘉诺不想再逼自己过得那么劳累，他在考研和实习之间衡量了许久，最后打算选择一个不大的公司实习。 乔嘉诺在校成绩优良，也多次获得过奖学金，向他投来橄榄枝的公司有五六家，乔嘉诺认为其中三家都很不错，可是他拿不定主意，便打算回家找靳储帮他做参考。 哪知道靳储一口气把所有公司都否决了。 「这些公司提供的实习职位和你的专业不是很对口。」 面对靳储一本正经给出的回答，乔嘉诺哭笑不得：「我这个专业比较鸡肋的一点就是就业面广泛，学的东西很多但是学得不精，所以这些实习职位对我来说都还好，至少在学校里碰过一些。」 靳储拉起乔嘉诺的手，习惯性地捏了捏：「你最想做什么工作？」 乔嘉诺想了想，发现他好像没有最想做的工作，不过这种话自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因此他挑了个对他而言相对轻松的工作：「我觉得人力资源还不错。」 靳储说：「那你来我公司吧。」 「哈？」 靳储抬起眉梢，似是有些想不通乔嘉诺的诧异反应：「你不愿意吗？」 「不是……」乔嘉诺说，「你公司的应聘条件太严格了，光是专业和经验就把我卡在那里，我去岂不是要直接空降？」 靳储嗯了一声，才问：「空降不好吗？」 「……」 这下轮到乔嘉诺被靳储理所应当的语气震惊了，他从靳储的束缚中抽开手，然后捏住靳储的脸，「哪有人把走后门说得这么理所应当的呀！要是被你们靳家的那些亲戚听见你说这些话，肯定要气得吐血。」 「他们吐他们的，我们空降我们的。」哪怕靳储的脸被乔嘉诺捏得变了形，他的口吻还是那么霸气，「量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乔嘉诺咯咯直笑。 他直接捧住靳储的脸，凑上去在靳储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我老婆真帅。」 靳储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着乔嘉诺近在咫尺的笑眯眯的脸，忽然开口：「而且我们不是经常走后门吗？」 起初乔嘉诺没有听懂靳储的意思，但是很快，他就懂了，整张脸唰的一下，全红了。 「滚滚滚！」 没持续多久的暧昧气氛瞬间散开，乔嘉诺拿起枕头就对靳储进行单方面的无情殴打。 软绵绵的枕头砸在身上并不疼，而且乔嘉诺使用的力道也不大，可是乔嘉诺砸得太准了，每一下都准确无比的砸在靳储脸上。 靳储站在床边，硬生生的挨了几下，很快他忍不住了，伸手一把抢过枕头扔到地上。 乔嘉诺见状，立马重新拿起一个枕头，却又被靳储抢走了。 床上就只有两个枕头，乔嘉诺只能拿靠枕，结果他拿多少靳储就扔多少。 到最后，床上的所有东西都被靳储扔完了。 这么一番混战下来，乔嘉诺的头髮凌乱不堪，他身上的睡衣也不知何时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白皙光滑的胸膛，那殷红的一点在睡衣边缘若隐若现。 靳储看到这一幕，突然感觉喉间有些发干。 然而乔嘉诺浑然不知，吹开额前散乱的碎发，随即恶狠狠地瞪着靳储：「你想打架吗？」 靳储的声音都哑了：「不想。」 「不想还把我的枕头和靠枕全扔了！」乔嘉诺兇巴巴地说完，一屁股坐到床上，用脚指了下地上的枕头，「捡起来，我要睡觉了。」 靳储压下在身体里喧嚣的冲动，沉默的弯腰捡起落了一地的枕头和靠枕。 他把枕头和靠枕放到床上，乔嘉诺正在玩手机，连头也没抬一下，于是他又把枕头和靠枕挨个摆放好。 乔嘉诺正在回復那些公司的邮件，等他回復完，抬头看见靳储仍旧站在床边，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 乔嘉诺扔掉手机，对着靳储粲然一笑：「洗澡了吗？」 靳储说：「洗了。」 乔嘉诺对他勾了个手指头：「上来。」 被赶下床的靳储得令后，又非常听话地上了床。 乔嘉诺压过去，在靳储耳边吹了口气：「你想要我怎么感谢你呀？」 这一刻，靳储感觉自己的思维都凝固了，什么也不能想，什么也不能思考，他对这样的乔嘉诺没有抵抗力。 哪怕是在战场上，恐怕他也会立即缴械投降。 好久，他声音沙哑地反问：「你想怎么感谢我？」 乔嘉诺把声音压得更低：「我让你走后门好不好？」 「……」 靳储彻底疯了。 - 三天后，走后门选手乔嘉诺正式去靳家的公司报导。 乔嘉诺之前说过想从事人力资源相关的工作，他以为靳储会给他安排个人事部小职员的位置。 哪知道他被沈深领去人事部后，就听见沈深对办公区里一众好奇的脑袋介绍道：「这是你们新来的部长，认识一下。」 第290页 乔嘉诺：「……」 那些好奇的脑袋异口同声喊道：「部长好！」 乔嘉诺：「……」 他要疯了。 趁着去卫生间的功夫，乔嘉诺赶紧拉着沈深质问。 「你不是说只是个打酱油的职位吗？部长是用来打酱油的？」 沈深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很轻地拍了拍乔嘉诺的手臂，小声安慰：「这也是靳总的吩咐嘛，我不过是听吩咐办事。」 乔嘉诺理解沈深的难处，沉默片刻也没有过多的为难他，转而说道：「算了，我给他打电话问一下好了。」 沈深说：「靳总就在楼上，如果你不嫌麻烦的话可以亲自去问。」 乔嘉诺狐疑：「我可以上去吗？」 「当然可以！」沈深说，「只要靳总不忙，你想什么时候上去就什么时候上去，不用特意打报告。」 「那靳储什么时候不忙？」乔嘉诺算了算时间，准备亲自上去找靳储问一问。 闻言，沈深顿了半晌，露出一抹极为尴尬的笑容：「靳总好像没有不忙的时候。」 乔嘉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乔嘉诺回到办公室才十分钟不到，靳储的助理就亲自下楼来人事部找他了。 这个助理不是沈深，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她穿着十公分的细高跟，比身高超过一米八的乔嘉诺还要高出一些。 女孩推开靳储办公室的玻璃门，对乔嘉诺做了个请的手势。 乔嘉诺走进去，瞬间被这间办公室的豪华程度震惊了。 光是摆放在右边架台上的一个古董花瓶就能抵他六十年的实习工资，更别说正前方架子上那一排他甚至喊不出名字的东西。 再看向坐在诺大办公桌后面的靳储，乔嘉诺突然觉得这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斥着金灿灿的人民币光辉。 靳储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抬眸对上乔嘉诺震惊的面孔，顿时失笑：「听说你对新工作很不满意？」 靳储身后是巨大的落地窗，阳光从外面洒进来，模煳的靳储身体的轮廓。 那一瞬间，乔嘉诺甚至感觉靳储是从天上降临下来的神仙。 他不敢再往前走了。 靳储注意到他了的动作，慢悠悠地从座椅上站起来：「怎么了？」 乔嘉诺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靳储朝他走来，他伸手牵住靳储的手，摇了摇头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给我的职位太高了，我不适合那个职位。」 靳储拉过乔嘉诺的手，直接把人扯进自己的怀里，他在乔嘉诺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呢？」 乔嘉诺在靳储怀里嘆口气，他仰起头，把下巴抵在靳储的胸口上：「你让我空降到部长的位置上，肯定会遭人说闲话的。」 靳储搂着他腰的双手紧了紧，直接把吻落在乔嘉诺的嘴唇上，他笑着安慰：「我既然有能力让你坐上那个位置，就有能力堵住其他人的嘴巴。」 「万一我做得不好怎么办？」 「没事。」靳储低头又亲了一下，他好像亲上瘾了似的，干脆不起身，在乔嘉诺的嘴唇上厮磨着，「公司里有很多人事部，你去的人事部只有一部分职责，如果做错了，你也不用担心，有我在呢。」 「……」 乔嘉诺突然发现，他这个后台真是强大得连他自己都害怕。 既然靳储都这么说了，乔嘉诺也就不再顾忌那么多，安安心心的当他的人事部部长。 人事部里加上他总共有七个人，主要管理一家分公司及总经办的人事调动。 那家分公司有独立的人事部，所以乔嘉诺所在部门要做的不过是起一个监督作用，工作量不大，下属们可以单独完成那些工作。 至于剩下的总经办人员调动，乔嘉诺看到靳储的名字后，当场决定亲力亲为的揽下这些工作。 乔嘉诺把以前的工作记录翻了一下，发现总经办里真是铁打的靳储和沈深，流水的漂亮女助理。 第144章 [番外]传言 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些漂亮女助理的平均工作时长不超过三个月，离职理由也千奇百怪，其中最好笑的一条居然是性/骚扰上司。 乔嘉诺惊讶了，同时又有些想笑。 总经办招聘来的全是名牌大学毕业、漂亮高挑又有能力的女人，这类女人里居然也有人会性/骚扰上司，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凡事不能看表面。 很快，乔嘉诺转念一想—— 卧槽！这个被骚扰的上司不就是靳储吗？ 一瞬间，乔嘉诺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关了文档，起身去卫生间。 公司的卫生间也装修得非常豪华，不仅卫生间的门涂成了金灿灿的颜色，而且打开门后还要往里走一段路才能抵达便池，中间还有沿途的人造风景可以欣赏。 不过这种卫生间也有弊端，那就是太大太空旷，以至于里面的人根本不知道有人进来了，还在若无旁人地聊着天。 「那个乔嘉诺肯定和靳总有关系，听说他是被沈助亲自带去人事部，你们说谁能有这个待遇？」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来。」 「你们说乔嘉诺是靳总的什么人啊？我看他们年纪相近，可能是远房表哥之类的亲戚。」 第291页 「听说靳总他亲妈是南方乡下人，靳总小时候就在南方乡下长大，难免有一些想攀上来又不好拒绝的穷亲戚……」说完，那个高瘦男人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我还听说乔嘉诺只是个实习部长而已，居然有人用部长这个职位来实习，走后门的人真是厉害。」 其他人纷纷「是啊是啊」地附和，语气里的酸味都快冲破卫生间的天花板了，他们一方面瞧不起乔嘉诺的空降行为，另一方面又恨空降下来的人不是他们。 直到乔嘉诺的咳嗽声响起，那些人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那些人连忙回头，就看到乔嘉诺站在不远处，双手抱臂，扯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 一群人的魂都要吓掉了。 「乔、乔部长？！」为首的高瘦男人开口就结巴，「你什么时候来的？」 乔嘉诺说：「在你们说我走后门的时候就来了。」 高瘦男人：「……」 其他人：「……」 良久的沉默，那些人都尴尬得不敢说话，最后还是乔嘉诺先出声：「我的确是走后门进的公司，要不要我告诉你们我是怎么走的后门？」 乔嘉诺笑得眼睛弯弯牙齿白白，脸颊上浮起一个浅浅的梨涡。 那些人却吓得连连摇头，疯狂摆手：「不了不了，我们刚才说着玩呢，乔部长别把我们的话当真，我们也就是闲得慌了。」 乔嘉诺也懒得跟他们说他和靳储是怎么走的后门。 其实在来公司之前，他就做好了被人闲言碎语的准备，刚才听到这些话时，倒没有多大的感觉，毕竟那些人说得不难听。 还记得他上辈子和靳储交好的时候，其他人想抱上靳储这条大腿却又忍受不了靳储的怪脾气，于是私底下聚集起来说他故意爬上靳储的床，那些话说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后来传到靳储的耳朵里，那些人的下场自然不怎么好。 不过有了那些经验，乔嘉诺淡定了许多。 「我知道，我也是开玩笑的。」乔嘉诺说着，抬脚往隔间的方向走，「我去方便了，你们随意。」 等到乔嘉诺从隔间出来，原本守在洗手池前交谈的人已经散得无影无踪。 乔嘉诺回到办公区。 刚踏进去，就感觉到这里的氛围安静得几乎让人窒息，员工们都安安分分的坐在各自座位上，埋头苦干。 乔嘉诺吓了一跳，心想这些咸鱼怎么变得这么拼命了。 等他推门走进办公室，就看到他的座椅上坐着一道高大的身影。 靳储坐在他的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他放在桌上的相框，正在仔细看着。 相框里的相片是昨天才放进去的，只有乔嘉诺和靳储背影的合影。 照片里的两个人迎着余晖，靠在一起，沈深从他们背后拍照，由于逆着光，只能看到两个黑黢黢的背影相互依靠。 也正是这样，乔嘉诺才敢光明正大的把这张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靳储听见脚步声，把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上，他抬头对乔嘉诺笑道：「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的卫生间？」 因为他把时间都浪费在听那些人说话上面了。 乔嘉诺心里想着，却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靳储，他关上门，走过去侧身坐在靳储腿上，右手顺势搂住靳储的脖子：「靳总连下属去卫生间的时长也要管了吗？」 靳储嘆口气：「我是怕你受欺负。」 「我怎么可能受欺负？」 「而且你受了欺负还不说。」靳储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抱怨。 「那就更加不可能了。」乔嘉诺想也不想地说，「我……」 话没说完，他勐然意识到什么，扭头看着靳储，「你知道了？」 靳储没有否认：「外面有人告诉我的，他刚才去卫生间不小心听到了一些。」 「……」乔嘉诺有点泄气，「怎么连这个也来打小报告……」 靳储逐渐收紧抱着他腰的手：「别人不跟我打小报告的话，你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我。」 乔嘉诺说：「小事嘛……」 虽然他嘴巴上这么说，但是他的眼神已经心虚得不敢和靳储对视。 好在靳储并没有一直揪着这个话题谈论，他拍了拍乔嘉诺的屁股，让乔嘉诺站起来。 「你想吃什么？」靳储说，「我让沈深订了几家餐厅的位置，他上午就打电话跟你说了，你选好了吗？」 乔嘉诺上午一直忙着查看部门以前的工作资料，这会儿靳储的提醒，才冷不丁想起这件事来。 「我都可以，你决定就好。」乔嘉诺打太极地说道。 靳储一看乔嘉诺的反应就知道对方没有思考过这件事，他嘆息一声，摸了摸乔嘉诺的头髮：「那走吧。」 此时，距离中午下班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可是人事部的员工们早就没了工作的心思，若是往常，他们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可是现在，公司老总就在他们部长的办公室里。 他们鸦雀无声，连大气都不敢喘，使出浑身解数装做非常认真工作的样子。 直到靳储和乔嘉诺一起离开部门，所有人才松了口气。 足足半分钟的沉默后，微弱的议论声在办公区里蔓延开来。 「靳总竟然会亲自来找乔部长吃饭，震惊死我的妈了！」 「所以乔部长真是靳总的亲戚？」 第292页 「不管乔部长是不是靳总的亲戚，反正靳总很重视他就对了，以后我们还是悠着点吧，少在乔部长面前说闲话。」 「幸好乔部长人还不错，不然他有靳总这个超级大靠山，就算恁死我们，公司里也没人敢说什么。」 …… 乔嘉诺来公司有一周了，平时为了避嫌，他都尽量躲着靳储，这还是他第一次和靳储光明正大的走在公司里。 说实话，乔嘉诺心里很忐忑。 一路上，他们经过了不少部门的办公区，那些部门的员工仿佛早有察觉似的，明里暗里地把目光投向他们，稀奇得像是在看一只熊猫。 尽管乔嘉诺垂眸看着地面，却还是能够感受到那些人的目光如同探照灯一般，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乔嘉诺还是不太习惯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于是他越走越快，走到最后，几乎是他走在前面，靳储在后面跟随他的步伐。 来到电梯前，他们终于避开了那些人的目光。 乔嘉诺脸上的尴尬也消散了许多。 他抬眸，就看见靳储在直勾勾地盯着他。 乔嘉诺想起刚才他恨不得离靳储远点的反应，顿时有些愧疚：「对不起。」 「没事。」靳储似乎想拉他的手，后来不知是想到什么，又不动声色地把那只手收了回去，「是我太着急了。」 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在公司里，靳储都很急切的想要公开他和乔嘉诺的关系，地下恋情谈得很累，更重要的是有些人以为他单身，居然想给他送女人。 就连以前招聘来的几个女助理也…… 靳储闭了闭眼，没有再想下去。 电梯里，两个人都在沉默。 靳储想到乔嘉诺对这些事的抗拒，他猜乔嘉诺也许不是在抗拒他公开他们的关系，而是在抗拒成为大家关注的焦点。 从小到大，乔嘉诺都不太喜欢被很多人关注，那次在微博上的意外走红，让乔嘉诺烦躁得很久没有睡好觉。 这是为什么？ 靳储疑惑的心想。 乔嘉诺到底在抗拒什么？ 还没等靳储想通这个问题，他忽然听见乔嘉诺的声音打破沉默：「靳储，我有点害怕。」 靳储牵住了他的手。 「我害怕太多人知道我这个人的存在，我害怕那些人针对我，我也害怕成为一些人的靶子。」乔嘉诺自嘲地笑了笑，「你说我是不是有点被迫害妄想症？」 靳储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是我欠考虑了。」 「所以你再等我一下好不好？等我做好心理准备。」 「好。」 话音刚落，只听得电梯发出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乔嘉诺迅速松开了靳储的手。 虽然乔嘉诺很想低调，但是事实证明，只要他通过靳储的关系进入公司，就低调不下来。 等他们吃完饭回来，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消息已经在私底下传得满天飞了，大家都在猜测乔嘉诺是靳储的哪个亲戚。 下午四点钟，总经办突然给公司内部所有员工群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说明了两点—— 第一，乔嘉诺是靳储养母家的弟弟，和靳储的感情很好，并非是造谣中乱七八糟的亲戚。 第二，销售二部和销售三部的两个部长带领员工在卫生间八卦同事的私事，散播不实谣言，不仅严重影响靳总和乔部长在大家心中的形象，还严重破坏了公司的纪律，予以开除处分。 这个杀鸡儆猴的方式把所有人都吓到了，大家都知道靳总做事决绝，却没有想到靳总为了乔部长能狠到这个地步。 一时间，公司上下，人人自危。 而最开心的人非靳储莫属，有了这封邮件的澄清后，他每天中午都能理直气壮的来人事部找乔嘉诺吃饭了。 第145章 [番外]卑微 虽然靳储已经发展到在公司里一家独大的地步，但是他一意孤行的作风还是惹来了几个靳家的老长辈不满。 那几个老长辈不敢对靳储指指点点，于是他们自然而然的把炮火对准可怜又弱小的乔嘉诺。 他们让助理把乔嘉诺约到会议室，在会议桌前围坐成一排，如同审问犯人一样的盯着乔嘉诺。 乔嘉诺面无表情，相当淡定。 一个长辈开口：「听说你还在实习。」 乔嘉诺点头：「是的。」 「你不觉得用部长的职位来实习过于小题大做了吗？」 乔嘉诺继续点头：「我也觉得。」 「那你为什么还要去人事部实习？」 乔嘉诺露出无辜的表情：「我也不想去，可是我不敢拒绝靳总的好意，不然劳烦你们帮我和靳总说一声？」 众人：「……」 刚才说话的长辈听出了乔嘉诺在故意逗他们，恼羞成怒道：「你不知道自己去说吗？」 乔嘉诺说：「你们都害怕和他说话，我就更加害怕和他说话了。」 那个长辈拍案而起，气得吹鬍子瞪眼睛：「谁说我们怕他了？」 乔嘉诺试探性地发问：「那你们去和靳总说一下？让他拿掉我这个人事部部长的职位？」 「……」 乔嘉诺说对了，这些人压根不敢去找靳储，如果他们敢找靳储的话，还用得着绕这么大一个圈子来找他吗？ 不过这些人很快就发现自己被乔嘉诺一个毛小子把话绕了进去，他们气急败坏，可是面对乔嘉诺无辜又天真的眼神，硬是一口气卡在喉管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第293页 一阵思量过后，他们只能选择退而求其次。 「算了，你的工作做得还行，做不做部长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还是那个长辈开口，「主要是最近靳总找你太勤了，全公司都在议论这件事，以后你让靳总少去找你，一个公司老总整天往人事部跑像什么话！」 长辈把最后一句话咬得极重，脸色也很难看。 看得出来他们积怨已久，现在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可惜乔嘉诺并不买他们的帐，他微微歪了下头，露出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来，显然耐心快被他们磨没了。 「你也说了是靳总找我太勤，总不能让我把靳总拒之门外吧？」 那个人怒道：「你知不知道公司里一直在说你们的风凉话！」 乔嘉诺说：「既然靳总都不介意，那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了。」 「……」 那些人看向乔嘉诺的眼神逐渐转化为诧异，他们似乎没想到乔嘉诺还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脸皮修炼得比他们还厚。 他们还想说话，却见乔嘉诺身后的玻璃门被沈深推开，一个人径直走了进来。 是靳储。 靳储沉着脸，黑眸深邃得不见底，他的表情和眼神都很冷，冷得会议室里的温度像是平白无故的下降了好几度。 刚才还气得直跳的几个老长辈瞬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焉嗒嗒的坐在各自位置上。 他们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靳储。 只见靳储走到乔嘉诺身后，乔嘉诺似乎想站起身，却又被靳储按着肩膀坐了下去。 「你们有什么话，就来找我说。」靳储的声音也很冷，「他做不了主。」 会议桌对面的几个长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声不吭，谁也不想开口当出头鸟。 靳储耐心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们的回应，干脆拉开乔嘉诺旁边的椅子坐下，随后朝他们抬了抬下巴：「说吧。」 「……」 那些人继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起装聋作哑。 突然，靳储沉声：「说话！」 那些人同时吓得肩膀一抖。 最后，在其他人若有似无的推搡下，刚才质问乔嘉诺的长辈清了清嗓子，客气地说道：「靳总，你别误会，我们最近听多了风言风语，所以才来对乔部长提个醒。」 靳储侧身坐着，面向乔嘉诺，他把右手搭在会议桌上，轻轻点了几下：「提什么醒？」 那个人尴尬道：「乔部长刚来不久，占尽风头的话，可能以后会吃闷亏。」 靳储问：「所以你们就是让他吃闷亏的人吗？」 「……」 那个人被堵得哑口无言。 「二伯，你们是公司的董事，我理解你们安居思危的心情，你们就这一个饭碗，全家都指望着它。」 靳储点着桌面的指尖逐渐加快，他的语气也越来越沉，「但是你们不把心思放在文件报表上，反而听进去的全是公司里的闲聊，上半年开会接二连三的缺席，现在一来公司就找到我弟弟给下马威，你们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新来公司的实习生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倒是你们这几个董事每天不务正业。」 靳储说得一针见血，相当于指着这些人的鼻子骂，偏偏他们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因为靳储说得句句在理。 几个人气得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五官都快扭曲了。 靳储可没有在这里继续和他们浪费时间的想法，一边起身一边对乔嘉诺说：「走吧，该去吃饭了。」 乔嘉诺哦了一声，赶紧站起来，跟上靳储往外走的步伐。 「靳储！」刚才说话的长辈突然说道，「你奶奶还在医院里，你好歹是她的外孙，你去看望过她吗？」 靳储脚步一顿，转过头，把同样的话扔了回去：「你们也是她的亲人，你们又去看望过她吗？」 那个人老脸通红。 他还想说话，却被其他人赶紧拉着坐下，他们在靳储面前向来讨不着好，还不如别说话，少说少错。 靳储瞥了眼那些人，转身就走。 乔嘉诺连忙跟了上去。 走到电梯前，靳储作为过来人积极地给乔嘉诺提供经验：「不管他们说什么，你直接怼回去就是了，怼不赢就找我，我帮你怼。」 乔嘉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他们可是公司董事啊！你这样对他们好吗？」 尽管靳储没有表现出来，可乔嘉诺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不屑：「不过是一群扒着公司的吸血虫罢了，他们手里那点股份掀不起什么风浪，顶多吓唬一下员工。」 说到这里，乔嘉诺还心有余悸，他拍了拍胸口：「我刚才真的被他们吓到了，主要是他们人多，往那里一坐，就很吓人。」 还好他脸皮厚，抵御了一切伤害。 闻言，靳储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嘉诺看了一会儿，然后他说：「你看他们不是成功吓唬到你这个傻瓜了吗？」 言语间，还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乔嘉诺：「……」 沉默片刻，乔嘉诺暴走了。 「你才是傻瓜！你才是傻瓜！」乔嘉诺拽着靳储的手臂，对准他的后背就是一顿胡乱敲打，「靳储你飘了，你居然敢骂我是傻子！」 靳储被打得捂着脑袋四处逃窜，忙不迭地解释：「是傻瓜不是傻子！」 第294页 乔嘉诺追着他：「有区别吗？你就是说我笨呗。」 两个人你追我赶，打打闹闹。 后面的沈深看得满脸冷汗，他慌慌张张地抹了把汗水，正要上前劝架，耳边传来叮的一声。 他们面前的电梯门缓缓打开。 原本应该空无一人的贵宾专属电梯里站着三四个人，有男有女，皆是一脸诧异地看着乔嘉诺和靳储。 乔嘉诺还高高举起要打靳储的拳头，靳储也是一副抱头躲的姿势。 画面定格了一瞬。 沈深率先反应过来，急忙冲到乔嘉诺和靳储前面：「曹总，你们来了。」 曹晖完全是见了鬼的表情，愣了愣，又默默无闻地按下了关门键：「我们在楼下等你们。」 然后电梯门缓缓合上。 沈深：「……」 乔嘉诺：「……」 反观靳储却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他极为淡定的替乔嘉诺整理好衣服，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你先回办公室等我，我找曹晖谈点事情。」靳储说。 乔嘉诺想到刚才曹晖等人的表情，心里有点难受，便乘坐另外一部电梯回到人事部。 靳储和沈深赶到一楼，亲自领着曹晖等人去往会议室。 曹晖等人亲眼看到那一幕，都还没从震惊当中缓过神来，看向靳储的眼神里难免带了些复杂情绪。 靳储恍若未觉，镇定地谈起了公事。 半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曹晖带来的人被沈深送走，留下曹晖围绕着靳储打转，并试图从靳储口中套出点什么。 靳储回办公室给助理们下达完临时工作，转眼瞧见曹晖还无赖地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顿时皱起眉头。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的话，我现在就让小珊给你点外卖。」 小珊也是靳储的助理。 曹晖问：「那你呢？」 靳储换了件外套，眼神凉飕飕地瞥向曹晖：「约会。」 「带上我！」曹晖的眼睛噌得一下亮了起来，「我请你们吃饭。」 靳储穿好衣服，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同时甩出两个字：「滚蛋。」 可惜曹晖可不是喊他滚就滚的人，他死皮赖脸地跟上去，脸上写满了好奇：「话说你和乔嘉诺之间到底谁占主导权？我一直以为是你，结果刚才……你也太卑微了吧，我以前的女朋友可不敢那么打我。」 靳储懒得搭理曹晖。 曹晖也生气了：「你也就只敢这么对我了，你敢不敢对乔嘉诺这样？」 靳储言简意赅：「不敢。」 曹晖：「……」 不愧是靳储，卑微得理直气壮。 最后曹晖还是没有和靳储还有乔嘉诺一起吃饭，因为靳储临时改了主意，打算带乔嘉诺去医院看看靳老夫人。 第146章 [番外]看望 自从靳老夫人住院后，靳储从未过来看他。 这是靳储第一次来，还带了乔嘉诺。 靳老夫人所住的私立医院在城郊，不仅占地面积广阔，而且里面装修得十分古朴，假山流水、曲径环绕，倒像是一家价格不菲的养老院。 靳老夫人住在最昂贵的套房里，有四个护工轮流照看。 不过说是照看，其实连靳老夫人也知道——那是变相的软禁罢了。 来到套房外面时，乔嘉诺忽然有一点忐忑。 靳储说：「不然你在外面等我吧。」 闻言，乔嘉诺赶紧摇头，顺势抓紧了靳储牵着他的手：「我和你一起进去。」 靳储看着乔嘉诺，笑了笑：「好。」 虽然靳储什么都没说，但是乔嘉诺知道他很紧张，靳储很少向他提出要求，更不会让他介入靳家那些糟心的事中。 靳储想让他陪，那他就会一直陪着。 靳储抬手叩了两下门，有护工来开门。 那个护工在靳家工作过，立即认出了靳储的身份：「靳先生来了，老夫人还在发脾气呢。」 靳储习以为常：「她又怎么了？」 护工的表情很为难：「她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想出去走一走，可是昨天她就是用这个理由把我们骗出去，还偷偷报了警。」 沈深会随时向他汇报靳老夫人的近况，靳储自然知道这件事，他点了点头，语气冷漠：「不用管她，她想闹，让她闹就是了。」 护工点了点头。 靳储把乔嘉诺挡在身后，牵着他往里走。 这个套房坐南朝北，採光极好，室内装潢简约，却看得出来是花费了一番心思，只是太乱了，地上还有摔碎的玻璃杯。 乔嘉诺刚打量完这里的环境，忽然听见一声尖叫，紧接着一个靠枕被人扔到了地板上。 「你们这是非法囚禁！我要报警，警察呢？警察怎么还没来？」靳老夫人尖锐的嗓音从主卧传来，「是不是靳储那个王八小子安排你们来的？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乔嘉诺悄悄看了眼靳储，继续跟着他往前走。 他们走到主卧外面，就看到另一个护工站在主卧的门前，正在低声安抚里面的靳老夫人，可是靳老夫人完全听不进去她的话，对着她破口大骂。 靳储走过去，喊了声：「奶奶。」 主卧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靳储问护工：「方便进去吗？」 护工被骂得眼睛有些泛红，她看见靳储的脸后，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才赶紧说道：「方便的，你们进来吧。」 第295页 乔嘉诺一直没有说话，无声地跟在靳储后面，他和靳储一起走进主卧，就看到主卧里面的环境更乱更糟糕。 几乎没有一样完整的东西。 就连床尾那个液晶电视屏幕也被砸碎了。 靳老夫人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白色的病服。 她的头髮很长，以前是规规整整地梳理起来，现在是凌乱又蓬松的散着，遮住了一半的脸，只露出那双怨毒的眼睛和仿佛老了十来岁的半张面孔。 「靳储，你还敢来！」靳老夫人声音尖利，像哨声似的，让人听得很不舒服。 乔嘉诺下意识皱了皱眉头。 靳储似乎察觉到他的不适感，握紧了他的手，目光平静地看着靳老夫人，反问：「我为什么不敢来？」 「都是你害了我们！你害得你爸背井离乡，到现在还没回来，你害得我整天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你毁了我们，你毁了我们的家！」 靳老夫人越说越激动，手脚并用地要爬下床。 然而她的身体状况太差了，平时出门都需要护工推着轮椅，这会儿没有任何人的搀扶，她手上用力不足，一个跟头摔到地上。 「老夫人！」刚才护工被靳老夫人狰狞的表情吓得不敢上前，现在却不得不跑过去吃力地把靳老夫人拉回床上，「老夫人，您没事吧？」 本来乔嘉诺也想去搭把手，可是转念想到靳老夫人以前的所作所为，他又硬生生的止住了脚步，改为冷眼旁观。 而靳储从始至终都不为所动。 靳老夫人并没有因为摔了一跤就消停，反而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她疯了一般地对着靳储咆哮：「我们靳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对我们，要不是当年我和你爸把你接回来，你能有今天吗！」 靳老夫人的眼睛和鼻尖都泛着红，尽管她一直在努力控制，可是豆大的泪水还是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她脸庞滑落。 眨眼间，靳老夫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护工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边轻拍着靳老夫人的背一边轻声安慰，可惜收效甚微。 突然，靳储说：「出去。」 护工愣了一下。 靳储加重语气的重复：「你先出去。」 护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靳储是在对她说话，她担忧地看了靳老夫人几眼，犹豫片刻后，她还是离开了主卧，顺便关上房门。 面对靳老夫人怨毒的目光和收不住的哭声，靳储始终表现得非常平静，宛如一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局外人。 直到靳老夫人的哭声逐渐小下来，靳储才淡淡开口：「第一，我没有毁掉你们的家，相反，你们离开靳家后，靳家再也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事情发生。」 顿了顿，他才接着说，「第二，你们为什么把我接来帝都，想必这其中的原因，你们比任何人都清楚吧。」 靳老夫人似乎没想到靳储会突然说起这个话题，当即一愣。 靳储嘴角勾起一抹没有温度的笑容。 他缓缓地靠近靳老夫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靳老夫人，即便他看起来在笑，可是他脸上的笑容怎么看都觉得渗人。 很显然，靳老夫人被吓到了，神情瞬间变得戒备起来：「你想干什么？」 就在距离靳老夫人只有一步之遥时，靳储勐然停下，随后，他说：「靳海霖不能生育，所以你们只好取消他和未婚妻的婚礼。」 「你、你怎么……」靳老夫人震惊得懵了，「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事？」 「纸包不住火，你们再怎么努力掩盖消息，也有走露风声的时候。」靳储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像一把刀子，深深扎在了靳老夫人的心脏上，「你们把我从县城接来帝都，不过是因为我身体里流着靳海霖的血，而你们需要我当个乖乖听话的傀儡。」 靳老夫人的泪水再次涌出来，她无力地摇着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 「奶奶。」靳储喊道。 靳老夫人满脸泪水地抬起头，用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看着靳储。 「你说你们哪里对不起我，可能你们早就忘了那些事，可是我永远也忘不了。」靳储坐到床边，拉近他和靳老夫人的距离，缓缓道来，「那年下着雪，滕静带我去靳家找你们，你们却说我不是靳海霖的亲生儿子，我和滕静在雪地里跪了一个晚上，后来滕静想方设法弄到我和靳海霖的亲子鑑定书，她让我一个人带鑑定书去找你们，可是你一口咬定说那个鑑定书是伪造的。」 从小到大，这件事始终深深埋藏在靳储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多少个夜晚梦到当时大雪纷飞的画面，又活生生从梦里吓醒。 那就是一根刺，扎在他心里，永远都拔除不了。 他以为他再把这件事说出来时，他的情绪会很激动，可事实却是他异常平静，好像在诉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情。 「你们不让我进门，滕静就不让我离开，那么大的雪，我在你们家的门外跪了三天三夜，跪得膝盖都没了知觉。」 靳老夫人的眼神里有着惊讶，她愣在原地，似乎想不到靳储竟然会把这些事记得清清楚楚。 靳储还在说：「后来你的侄外孙女觉得我可怜，想带我进门，却被你和你的侄女说了一顿，你还记得你了什么吗？」 靳老夫人摇了摇头，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那可能是一场误会，我知道我早年做了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我……」 第296页 「你听我说完。」靳储把食指抵在唇前，轻轻的嘘了一声，他说，「你说像我这种不知廉耻、乱认亲戚的小孩，活该冻死在外面。」 靳老夫人茫然了一瞬，连她自己也不记得她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 事实上，她当时说过太多伤害靳储的话，也做过太多伤害靳储的事，她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后来她和靳海霖把靳储接来帝都，给予靳储优渥的生活，他们就理所应当的认为靳储欠了他们。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还记着这些？」靳老夫人尖声道，「你从来不记得我和你爸对你的好！」 哪怕靳储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靳老夫人仍旧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她把错误全部推到靳储身上，她找了千百个理由为自己推脱。 靳储看着一直都在狡辩的靳老夫人，几不可察地扯了扯嘴角，他脸上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眼底剩余的光芒却在一点一点的磨灭。 然后，他勐地站起身。 差点撞上已经走到他身后的人。 乔嘉诺连忙拉住靳储的手，他下意识的和靳储十指相扣，另只手顺势缠住靳储的手臂。 「靳储。」乔嘉诺几乎把半个身子都贴了上去，他微微仰头看向靳储，用祈求的口吻说道，「我想走了，我们回家吧。」 靳储回过头。 乔嘉诺眼巴巴地看着靳储：「走吧。」 靳储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像是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挣脱了出来，他回握住乔嘉诺的手，点了点头。 再转头看向靳老夫人时，靳储已经恢復了之前的冷淡，他说：「你们对我的好还不足以抵消你们做的那些事，今后时日还长，慢慢熬着吧。」 靳老夫人发出绝望的尖叫声，她的目光落在乔嘉诺和靳储十指相扣的手上，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你们……」靳老夫人颤抖地指着他们的手，「你们……」 靳储抬起手：「哦对了，忘了通知你，我们在一起了，可惜你和靳海霖喝不到我们的喜酒。」 「……」 靳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们的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当她后知后觉的回味过来时，气得两眼皮一翻，差点昏厥。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你们简直不知羞！你们存心要气死我吗？」 靳储牵着乔嘉诺往外走。 还没走到门口，就听见靳老夫人从床上滚落下来的声音。 紧接着，靳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吼道：「我不同意！你这是要丢尽我们靳家的脸啊！」 乔嘉诺终于听不过去了，纠正道：「老夫人，真正丢了你们靳家脸的人是你儿子，他以前那么多风流事，还被退了婚，哪样讲起来不是笑话？而靳储为靳家做了那么多事，被那么多人称赞，你应该感谢他才对。」 靳老夫人气笑了：「我感谢他？」 乔嘉诺严肃地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们不要你的谢谢，你先照顾好自己吧。」 说完，乔嘉诺打开房门，让守在门外的两个护工进来把摔在地上的靳老夫人扶起来。 靳老夫人气得又哭又笑，难得没有像以前那样躺在地上撒泼耍赖。 临走前，靳储对她说：「早点习惯没有儿子的日子吧，以后他再也回不来了。」 关上房门后，里面的哭声依然清晰可闻。 乔嘉诺不想再待在这个压抑的地方，拽着靳储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以为靳储会很伤心，一路上尽量不回头，哪知道走出医院后，又站在车前等了一会儿，回头就看到靳储满脸笑意。 乔嘉诺怔住，顿时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你骗我！」 靳储眨了眨眼：「我哪里骗你了？」 「我还以为你……」 没等乔嘉诺把话说完，靳储忽然伸手将他搂进怀里。 「谢谢你。」靳储说，「也只有你才会那么维护我了。」 乔嘉诺心头一酸，狠狠地抱住靳储：「老公维护老婆，天经地义。」 靳储说：「我爱你，老公。」 乔嘉诺也说：「我爱你，老婆。」 说完，乔嘉诺先被这段肉麻的话噁心吐了。 第147章 [番外]回家 不知从何时开始，乔嘉诺经常接到从日本打来的陌生电话，他的手机不会显示国外的来电地址，乍一看还以为是推销的电话。 起初乔嘉诺没有在意这件事，后来他连续三个月接到同样的电话，并且电话对面没有任何声音，他才感觉奇怪。 乔嘉诺上网查了下，查到电话号码的归属地是日本。 然而他并不认识任何在日本的朋友。 上班时，乔嘉诺把这件奇怪的事跟同事说了，同事劝他立即把电话打回去，试探一下对方。 为了减轻对方的警惕，同事把自己的手机借给了乔嘉诺。 乔嘉诺拨通电话，屏着唿吸等待。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 但是对方没有说话，似乎在等待乔嘉诺先开口。 乔嘉诺看向同事，同事对他比了个手势。 「你好？」乔嘉诺刻意压低声音。 哪知道他的话音刚落，对面竟然直接挂断了电话。 乔嘉诺看着已经回到主屏幕的手机，愣了半天，抬头看向同事。 刚才手机开着免提，同事也没有从手机里面听到任何声音，他茫然地看着乔嘉诺，疑惑地抓了抓头髮。 第297页 「这个人怪怪的。」同事说，「我觉得这个人可能认识你。」 乔嘉诺也这样觉得。 他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可就是感觉很奇怪。 偏偏更加奇怪的是，那个人除了每个月固定一通电话打过来外，就没有其他任何行动了。 至少乔嘉诺身边没有发生任何不对劲的事情。 乔嘉诺想了一阵，没想通，只好暂时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没想到这通电话持续打来了两年，每个月都在固定时间打到乔嘉诺的手机上，并且对面始终一声不吭。 不过当周围的环境十分安静时，乔嘉诺还是听到了对面那个人的唿吸声，有些沉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 慢慢的，乔嘉诺好像明白了什么。 他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给靳储，而是打听到了谭斐然和他朋友创业的公司，如今这家公司已经发展到一定规模，前台坐着两个漂亮女生。 见乔嘉诺走来，女生用一口流利好听的普通话问道：「你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 乔嘉诺说：「你好，我想找谭斐然。」 「请问你是？」 「我是谭斐然高中的校友，现在找不到他的联繫方式了，所以才打听过来问一下。」 「不好意思，谭总不在这里哦。」前台女生微笑着回答，「如果你找谭总的话，可以联繫谭总的助理。」 乔嘉诺问：「那他在哪里？」 前台女生说：「谭总目前定居日本，短时间内还不会回来。」 闻言，乔嘉诺的脸色逐渐变得难看起来。 果然是他。 乔嘉诺还以为谭斐然早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没想到谭斐然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和他保持着联繫。 实话说，他觉得噁心。 他对谭斐然的印象并不会因为这辈子谭斐然什么都没做过就好起来，他依然憎恨谭斐然，只要想起上辈子谭斐然的所作所为，就噁心得胃里都在翻滚。 晚上回到家，乔嘉诺在犹豫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靳储。 结果还没等他说出来，靳储便说起了九月回萤市的计划。 九月是乔嘉诺奶奶的大寿，现在乔嘉诺的爷爷奶奶都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关系，他们理应要回去陪伴老人。 乔嘉诺问：「你走得开吗？」 近段时间靳储越来越忙，几乎没有休息时间，像今天这样提前回家做饭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 靳储繫着围裙，下面穿了一条黑色的短裤，上面什么都没穿，露出宽阔的背部，从侧面能看到他腹间曲线分明的肌肉。 站在厨房门前的乔嘉诺看到这一幕，有心猿意马。 然而靳储并没有感觉到身后那道炽热的目光，他一边翻炒锅里的菜一边回答：「我已经把工作安排好了，估计有半个月的假期。」 乔嘉诺的目光游走到靳储的窄腰上，他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实际上压根没有听清楚靳储在说什么。 靳储又说：「你想去哪里玩吗？」 乔嘉诺回答：「就在家里玩。」 靳储失笑：「在家里怎么玩？」 乔嘉诺等到靳储把火关了之后，才悄无声息地凑上去。 他从后面伸出双手搂住靳储的腰，他比靳储矮了半个脑袋，踮起脚刚好够到靳储的耳朵。 「你想怎么玩？」乔嘉诺笑嘻嘻地对着靳储的耳朵吹口气，「你想怎么玩，我就陪你怎么玩。」 靳储：「……」 反正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 而乔嘉诺也把谭斐然那件事完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 转眼到了八月底。 乔嘉诺又想起了在日本的谭斐然，他准备换一张手机卡，虽然麻烦了点，但是能躲过谭斐然的骚扰的话，也是值得的。 乔嘉诺准备抽时间去营业厅重新办理一张电话卡，无奈他实在太忙了，一直都没有抽出时间来。 由于他九月份要请将近半个月的假，只能把很多工作挪到现在提前做完。 等乔嘉诺忙完后，准备去营业厅时，他突然发现—— 这个月谭斐然没有给他打电话。 乔嘉诺查了一遍通话记录，确定谭斐然就是没有给他打电话。 也不知道谭斐然是不是突然想通了。 不过无论如何，这对乔嘉诺来说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九月初。 乔嘉诺和靳储一起回到萤市。 才几年的时间，萤市已经大变样，不仅开了一家商场，还有两家电影院在营业，整体环境也比几年前好了很多，至少不再是一个老旧小县城的样子。 廉晋华和吴翼都在c市发展，各自拥有稳定的工作，只有节假日才会回老家看看。 至于其他人，乔嘉诺和他们的来往不是很频繁，自然不太清楚。 今年是乔奶奶的大寿，乔东把寿宴办得很隆重，包了萤市最贵的酒楼、买了一个三层高的生日大蛋糕、还请了许多亲朋好友和邻居。 现场十分热闹。 期间，乔东让乔嘉诺和靳储一起去给乔奶奶和乔爷爷敬酒。 乔奶奶戴着生日帽，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乔爷爷还是那副老样子，自从他知道靳储把自家孙子拐跑后，就更加不待见这个半路捡来的便宜孙子了，只是碍于乔嘉诺夹在中间，他不得不放下表面上对靳储的成见。 第298页 乔嘉诺和靳储挨着向两位老人敬酒，然后靳储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两位老人。 本来乔嘉诺和靳储打算私底下把红包给乔奶奶和乔爷爷，结果被乔东看到了，乔东便让他们暂时收起红包，等到请客吃饭的那天晚上再拿出来。 好让大家看看两个孙子多么有孝心，也让两个老人脸上有光。 但是这么做太丢人了，好像在故意作秀一样。 纵使乔嘉诺一向脸皮厚，也赶紧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他才不想当着七大姑八大姨的面故意把红包拿出来秀一秀。 然而乔东态度强硬，不由分说的把两个红包还给了他们。 乔嘉诺郁闷了一会儿，回头就把他的那个红包塞给了靳储。 丢人的事让靳储去做吧。 没想到靳储不仅做了，还做得十分完美。 「祝愿奶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无论我和嘉诺走得再远，只要您有需要，我们随时都会回到您的身边，以后的每个今天，我们都会陪您一起度过。」靳储没有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可是他的每句话每个字都说得那么情真意切。 乔奶奶笑得眼睛都红了，她转过头偷偷抹了下泪水，点着头不停说好。 乔嘉诺从旁边抱住乔奶奶：「奶奶，生日快乐。」 随后在大家的起闹下，乔奶奶拆开了靳储拿给她和乔爷爷的四个红包——一人有两个红包。 拆开一看，里面竟然是四块巴掌大的金条。 顿时，现场一片譁然。 包括乔嘉诺在内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趁着那些人围观金条的功夫，乔嘉诺把靳储拉到酒店外面。 「里面不是装的钱吗？你什么时候换成金条了？」 靳储习惯性地牵住乔嘉诺的手，他摸了摸乔嘉诺额前的碎发：「你爸说他们会当着亲戚的面拆红包，我就想来一剂勐料。」 「也太勐了……」呢喃完，乔嘉诺忽然眨了眨眼，「不过我喜欢。」 真是太太太太太装逼了！ 刚才那些人的眼睛都快瞪直了。 这会儿距离饭局散场还有一些时间，乔嘉诺不想上楼被人当成猴子一样围观，便拉着靳储找了个光线昏暗的地方，吹着夏天的热风腻腻歪歪。 乔嘉诺感觉自己越来越依赖靳储了，只要有靳储在身边，他连独自站立起来都做不到，一定要靠到靳储身上。 靠着靠着，他的双手慢慢摸索上靳储的脖子。 很快，他的嘴巴也凑了上去。 亲了一会儿，乔嘉诺突然察觉到旁边有一道存在感极为强烈的视线，他扭头看去，正好捕捉到霍雨青惊慌失措的眼神。 霍雨青在g市上班，g市距离萤市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近得甚至不用上高速公路。 所以霍雨青经常在下班后开车回家，这次乔奶奶过寿，她下班后就开车赶回来了。 其实霍雨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执着的要来吃这顿饭，她妈说乔嘉诺也会回来，她就想看看乔嘉诺现在长成什么样子了。 尽管现在的乔嘉诺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刚才在酒楼里，霍雨青就一直盯着乔嘉诺，她发现乔嘉诺越来越好看了，褪去了学生时期的青涩，已经变成一个成熟的男人。 可惜乔嘉诺的注意力至始至终围绕着靳储打转，他并没有注意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他的霍雨青。 直到后来，靳储把乔嘉诺那份红包一起拿给乔爷爷和乔奶奶时，霍雨青终于发现一点不对劲。 靳储这些做法，未免有些太不把自己当外人。 就算乔嘉诺和靳储的关系再好，也不应该由靳储一起给两个人的红包。 霍雨青看着下意识往靳储身上靠的乔嘉诺，心中那股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盯着乔嘉诺和靳储的一举一动，看见他们走出酒楼，也赶紧跟了出去。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刚才那一幕。 霍雨青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退。 乔嘉诺很快的站直身体，他表情平静地看着霍雨青，似乎没有要解释一下的意思，他问道：「你有事吗？」 「我……」霍雨青开口，又沉默下来，等了很久才说，「没事。」 说完，霍雨青转身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口气跑出很远，她才停下脚步。 然后，泪水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她心里想着，如果当初没有靳储的出现，是不是刚才和乔嘉诺依偎着的人就是她了。 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乔嘉诺眼睁睁看着霍雨青跑远，突然没了和靳储亲热的心情，他牵着靳储的手轻轻晃了晃。 「我们回去吧。」 靳储什么也没问，说了声好。 两个人慢慢的往回家路上走着，乔嘉诺想起谭斐然，又想起霍雨青，有些唏嘘，也有些庆幸这辈子远离了他们。 不过他还很好奇。 「你怎么不问我？」 靳储冷不丁听见乔嘉诺的声音，偏了偏头：「问你什么？」 乔嘉诺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有时候就连他自己也能感受到他的行为很反常，因为他受了上辈子记忆的影响，可是靳储无知无觉，从来不会对他有任何怀疑。 本来乔嘉诺已经做好向靳储摊牌的准备了，只是靳储的反应又让他犹豫了。 第299页 靳储仿佛知道乔嘉诺内心的挣扎，他握紧乔嘉诺的手：「只要你不说出来，那一定是影响不大的事，既然影响不大，也就没必要给自己增加烦恼。」 之前乔嘉诺对谭斐然和霍雨青的抗拒，对公布他们恋情的抗拒，对成为人群焦点的抗拒……这些，靳储都看在眼里。 靳储也疑惑过，不过所有的疑惑在接到那通电话之后，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和乔嘉诺比起来，很多事情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如果乔嘉诺不想说，那他可以装一辈子的傻。 乔嘉诺抬着头愣愣看着靳储，他逐渐的红了眼睛，视线也被一层水雾覆盖：「你知道吗？可能我这辈子就是为了你而生的。」 曾经他想做靳储的太阳。 结果靳储成了他生命中唯一的太阳，若是没有靳储，他想他可能会成为失去光合作用力的植物，随着时间的流逝，等待他的只有枯萎的结局。 第148章 [番外]上辈子靳储的回忆 「乔嘉诺，你究竟怎么回事啊？太扫兴了吧！」 迷迷煳煳间，靳储听见了廉晋华的抱怨声，他躺在地上，身体蜷缩成虾仁的形状，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腹部。 腹部传来的绞痛让他难以集中精神。 可神奇的是，他还是清楚的听见了乔嘉诺的回答。 「他都成这样了，你就放过他吧。」乔嘉诺的语气很淡，听起来不像是在劝人，倒像是随口说了那么一两句话。 「我为什么要放过他？都是他自找的！」廉晋华似乎为乔嘉诺替靳储说话的行为感到很生气，大声说道，「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就闭嘴好吗？」 剎那间，乔嘉诺没了声音。 靳储非常吃力地睁开眼睛。 从他的角度，正好能够从下往上的看到乔嘉诺的脸。 只见乔嘉诺皱起漂亮的眉头，脸色很不好看，他沉默地看了廉晋华半晌。 廉晋华被乔嘉诺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看了眼站在后面装聋作哑的吴翼，然后扭头瞪向乔嘉诺。 没多久，乔嘉诺耸了耸肩：「随便你。」 说完，乔嘉诺就走了。 廉晋华气得整张胖脸都快扭曲了，他盯着乔嘉诺走远的背影，半天都没有说上话来。 这时，吴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们是在靳储去老师办公室的路上堵住了靳储。 廉晋华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铁棍，本来只是想吓唬一下靳储，哪知道靳储像个闷葫芦似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一句话也不说。 刚才的廉晋华气极了，不小心把铁棍挥向靳储的腹部。 廉晋华看了眼蜷缩在地上起不来的靳储，一时间有些害怕。 他到底是个小学生，不敢把事情闹大，逃避的想法瞬间占据了上风。 「我先回教室了，你找个地方把这个东西藏起来。」廉晋华把铁棍递给吴翼，「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 吴翼也很害怕，但是他不敢违抗廉晋华的命令，哆哆嗦嗦地接过了铁棍：「那、那我藏哪里？」 「小花园吧，藏在那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廉晋华恶狠狠地威胁靳储不准对外透露一个字后，便飞快地跑掉了。 吴翼手忙脚乱地把铁棍放进衣服里，临走前他想起了靳储的存在，有些为难，犹豫过后蹲过去，轻声对靳储说了对不起。 靳储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痛得嘴唇都在发抖，豆大的冷汗不停从额头上冒出来。 他还有点意识，听见吴翼的声音后，直接闭上了原本半眯着的眼睛。 「你、你还好吗？」吴翼结巴道，「你坚持一下，我这就找老师过来。」 靳储没有回应吴翼的话，排斥的情绪溢于言表。 吴翼还想再说些什么，结果突然听到上课铃声响起，他吓得赶紧站起身，抱着藏在衣服里的铁棍一熘烟的往楼下跑了。 - 这个僻静的楼道里只剩下靳储一个人。 靳储疼得五脏六腑都在抽搐，那些疼痛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缓和些许，反而更加强烈起来。 他痛得快要昏厥。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居然又恢復了一些知觉，紧接着他听到一阵脚步声。 有人过来了。 靳储已经没有睁开眼睛的力气，他以为那个人只是路过，很快就会走开。 没想到那个人没有走开，而且径直来到他面前。 虽然靳储没有睁眼，但是他能够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个人正在俯视着他，眼神中带有打量。 片刻，熟悉的声音响起：「你能自己走吗？」 乔嘉诺？！ 靳储勐然睁开眼睛，下一秒便闯入一双冷冷淡淡的茶褐色眸子里。 那双眸子的主人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 靳储一时愣住。 乔嘉诺没有等到他的回答，也就没有再问，而是直接蹲下身把靳储背起来，往楼下走。 靳储试图挣扎。 「别动。」乔嘉诺沉声说，「不想我把你丢在这里的话，就别动。」 靳储心里抗拒极了，却没有再动。 乔嘉诺并不比靳储高出多少，而且他很瘦，背也不宽，只是个子比同龄人高，看起来让人比较有安全感。 靳储有些撑不住了，悄悄的把脸贴在乔嘉诺的背上。 第300页 乔嘉诺每一步都走得很平稳，他托着靳储身体的力道用得恰当好处，被他背着，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 嗅着乔嘉诺身上清新的沐浴露味道，不知怎的，靳储竟然感觉腹部的疼痛减缓了很多。 慢慢的，他睡着了。 等到靳储醒来时，他已经被乔嘉诺送到了医务室。 他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右手挂着点滴，转过头就能看见乔嘉诺坐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昏昏欲睡。 腹部的剧痛终于得到缓解，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潮水一般涌来的疲惫感。 靳储半眯着眼睛，目光在乔嘉诺脸上游弋。 不得不说，乔嘉诺长得很好看，精緻得像电视里的芭比娃娃一样，难怪霍雨青一直缠着他。 靳储看了乔嘉诺很久，看得困意来袭，还是不想闭上眼睛。 他以为等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乔嘉诺已经离开，像乔嘉诺那样不爱管闲事的性格，把他背来医务室已经是破了例。 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乔嘉诺始终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一直坐在病床边，直到靳储打完点滴。 后来，校医找来他们的班主任。 校医告诉班主任，靳储营养不良，打点滴只能暂时缓解一下，以后需要注重营养均衡才行。 班主任有些尴尬，连声应好，说事后会和学生家长沟通。 尽管话是这么说，可无论是靳储还是班主任，都知道这件事只会不了了之——因为靳储摊上了一个不负责任的母亲。 班主任和校医说话的时候，乔嘉诺没有站在旁边，而是直接去了医务室外面等待。 靳储往外面张望，发现乔嘉诺仰头望向楼上，楼上是公共教室，似乎有女生在和乔嘉诺说话。 靳储听见了女生嘻嘻哈哈的笑声，也看见了乔嘉诺微笑着和那些女生说话的模样。 突然间，有股名为自卑的情绪悄无声息的爬上了靳储心头。 靳储心想，他可能永远也不能这样笑着和乔嘉诺说话。 他有个当小三的母亲，有个私生子的名头，这两样东西像巨峰一样横在他面前，阻挡了他往前走的步伐。 第二天，下午放学。 靳储习惯性的很晚才走出教室，走到楼道里时，周围已经没人了，只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在楼道里。 乔嘉诺背着书包，面对着他。 靳储以为乔嘉诺在等霍雨青，他垂下眼睑，继续往下走。 在他和乔嘉诺擦肩而过时，他被乔嘉诺喊住了。 乔嘉诺似乎有点不高兴：「我在等你。」 靳储心里有些诧异，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沉默片刻，哦了一声。 乔嘉诺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很小的长方形盒子，递给他：「这是我新买的膏药，你拿去擦。」 靳储没动：「为什么给我这个？」 乔嘉诺说：「你肚子上的淤青很严重，昨天我没有跟校医说，你自己肯定也不会处理。」 靳储皱起眉。 乔嘉诺已经没了耐心，上前把膏药塞进靳储的书包里：「别拿自己的身体赌气。」 靳储微怔，他想起昨晚换衣服时看到自己腹部的淤青，想了想还是没有拒绝。 他犹豫着要不要说感谢的话，犹豫到一半，忽然听到一道黄鹂鸟唱歌般悦耳的女孩子声音。 「嘉诺！」霍雨青背着书包，哒哒哒地从楼上跑下来，「让你久等啦，好烦哦，张老师一直在和我说话。」 面对撒着娇抱怨的霍雨青，乔嘉诺露出了笑容：「没事，也没等多久。」 「那我们赶快走吧，我都饿了。」 霍雨青拉着乔嘉诺走了。 靳储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原地，目光始终定格在乔嘉诺的背影上。 从那天起，靳储开始有意无意的关注起乔嘉诺来。 从小学到初中，又到高中，他魔怔似的关注着乔嘉诺，他仿佛陷入了一片泥沼当中，他已经深深的陷了进去，再也无法挣脱出来。 他眼睁睁看着乔嘉诺和霍雨青的关系越来越好，看着他们从朋友变成恋人，一起上学放学，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起在过年时放烟花…… 而他永远躲在透不进光的黑暗里，被嫉妒的火焰一点点侵蚀。 他意识到自己对乔嘉诺的感情，又只能把那份感情埋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他假装不在意、假装不喜欢、甚至每次看到乔嘉诺都要远远躲开。 后来，他找出了吴翼藏在小学花园里的铁棍，他用那根铁棍打伤了包括廉晋华在内的很多人。 他回到靳家，他疯了一样的打击报復，踩着那些人的脑袋往上爬。 他像一具丧尸，只能嗅到血腥味，除了攻击和打斗外，他的生活毫无意义。 直到大学毕业后，他再次和乔嘉诺相遇。 那是在一场酒会上，他身边围满了前来搭讪的人，乔嘉诺满脸尴尬的端着酒杯，想挤过来，却又不好意思挤过来。 乔嘉诺踌躇地站在人群外，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靳储一边心不在焉地和其他人聊天一边等待乔嘉诺主动找他，哪知道他也等了一个小时。 最后是靳储忍耐不住，放下酒杯，朝乔嘉诺走去。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道路的尽头站着一脸懵逼的乔嘉诺。 第301页 靳储大步流星地走到乔嘉诺跟前，他比乔嘉诺高，垂眸能看见乔嘉诺光洁的额头，自己眨眼时扑闪扑闪的睫毛。 乔嘉诺仰着头，呆呆看着靳储，像是还没有从某种状态中缓过来。 靳储说：「老同学，好久不见。」 乔嘉诺才眨了眨眼睛，仿佛这才被人解了穴道，他脸上浮出一抹尴尬的笑容：「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