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天下》 第1页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谁家天下 (上) by 黯然销混蛋 文案: 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一柄削金断玉的宝剑,十六年来,一直长眠在沉渊深处。许多人为了争这把宝剑而丧命,却没有任何人得以潜入冰冷的潭底,得到那把映雪残。 唐凄,唐门的次子,奉师命来取这把宝剑,没想到这把映雪残居然和自己关系匪浅…… 而顾迎秋,那个沉于寨潭底的年轻男子,在被唐凄等人的长辈们放话后,竟然开始大开杀戒,让武林飘起腥风血雨。 谁能停止他的杀戳?谁能抚平他的痛苦? 一切的答案,都在云南的插天岭…… 第一章 以一个十七岁女孩儿而言,玲珑无疑是幸福的,她生来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小姐,自幼茶来伸手、饭来张口,而如今,她不仅仅是个多金的大小姐,甚至坐拥连城财富,远比她亲爹还要更有钱,因为她嫁了个好丈夫,一个大了她近二十来岁的丈夫,常乐会龙头霍玉海。 其实,她也不怎么明白,为何常乐会龙头会爱上她,那人是那么样的聪颖机智、那么样的深谋远虑,还有,那么样的忧伤郁结,对一个才十七岁的少女来说,其实是很有吸引力的。 玲珑静静的坐在房里,宅院很大,大得几乎听不见其它声音,玲珑不喜欢这里,她还年幼,爱玩爱闹,可是这大宅却像座坟墓般牢牢将她困住,院子里的竹叶沙沙作响,玲珑不敢说,其实,她有点怕。 怕什么?怕这座宅子,她住的地方,步庄。 玲珑听下人们说过,步庄,是常乐会龙头结髮妻子住的庄园,海哥很爱她、很疼她,据说是个长得不十分好看的盲女,一个人幽幽静静的守在这座宅子里,最后,死在这座宅子里。她死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等海哥察觉时,已经死了大半个月,瞪大了眼端坐在正厅里,听下人们说,那怨毒的目光,就像是她从没瞎过似,无言的控诉着某人……。 玲珑从没问过,当初究竟发生什么事,她知道海哥不喜欢旁人提起,常乐会龙头夫人逝世,却没有盛大的丧礼,甚至,连她的墓在哪里都无人得知,江湖里流传着闲言闲语,说海哥是爱上了别的女人,才会和他结髮妻子分离,但是玲珑却明白,海哥心底最爱的绝对是他结髮妻子,他将她葬在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地方,海哥常去探望她,带着一身的寒气回来,还有那一股忧伤郁结的气息,海哥一定很爱她……。 步庄让茂密的竹林围绕着,当初的女主人是瞎子,她看不见,所以不介意宅院的幽暗,可是玲珑却不喜欢,偌大的庄园却连一丝丝的日光都透不进来,终日昏昏暗暗,僕役们各自忙着,没有招唤不会到正厅上来,所以步庄终日阴沉寂静。 玲珑并不胆小,但却真的怕了这座宅院,流言蜚语她再不愿听,一样会传到她耳里来,打从前一任的女主人在的时候,庄园就闹鬼过,不仅有鬼,还有妖怪。玲珑本来是不信的,但是自从她的贴身小婢巧巧失踪后,她开始疑神疑鬼起来,下人们说的,这宅子会吃人……。 「夫人……。」翠喜端了碗清茶进来,上好的龙井,玲珑并不喜欢,可是海哥却坚持要她喝,玲珑再不愿意,但从不忤逆他的话。 「找到巧巧了吗?」玲珑微拧起秀眉疑问,她并不是一个爱扮忧郁的女孩儿,只是海哥喜欢她这个模样,久而久之,她就习惯这样了。 「夫人……。」翠喜惨白着一张小脸,话音掩不住恐惧,她小了玲珑一两岁,和巧巧情同姐妹,巧巧失踪后,由她顶替,原以为是天上掉下来的美差,哪知道却像一只脚跨进地府里。 「巧……巧巧在水塘里……。」翠喜打着颤,回想起阿广和九老闆指使着人捞起巧巧那刻,翠喜深深觉得自己的胃快呕了出来,泡了四五天的水,巧巧整个人涨得厉害,灰白色的肌肤,浮着暗紫色的青筋,再加上水塘里的锦鲤啃咬的痕迹,翠喜根本认不出那人会是巧巧。 「水塘?」玲珑捂着心倒吸一口气,不禁打了个冷颤,下人们说的没错,这宅子真的会吃人。水塘虽大却不深,巧巧没理由摔进去,就算真的失足,也没理由淹死在里头。 「翠喜,去通知龙头,说我们要搬到别处去住。」玲珑简单的说着,翠喜点点头,飞快的奔离。玲珑咬着唇、拧着眉,这里,她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竹林沙沙作响,玲珑倚在窗边拢紧纯白虎皮,其实金陵这里并不那样冷,但不知为何,留在步庄里,她总认为大宅时不时阴风阵阵。 下人们常说,步庄原本的女主人阴魂不散,常乐会是她一手扶植起来,海哥最后却背弃了她,守在步庄里直到死亡那一刻,她的怨,无处渲泄,所以一直在步庄里徘徊。 玲珑没见到什么阴魂不散的冤魂,但宅子笼罩的那股幽暗,就像莫名的恐惧般,一直紧缠在她心上,好几次她夜半惊醒,总觉得听见有什么人窗边轻嘆,窗外没有人,只有那片始终沙沙作响的竹林。 玲珑凝望着镜子,倒影同样回视着她,不禁有些迷惑,镜中那人,她甚是陌生。倾国倾城的容貌,清丽脱俗的气息,长发牢牢的繫着辫子,以便解开后能有海哥喜欢的捲曲纠缠。 她没有其它色的衣衫,唯独青,浅青、藏青、淡青,海哥喜欢将她装扮得有如初春时树梢上刚发的嫩芽。可怜的是,玲珑其实不喜欢,她爱红,深红、艷红、火红,她本来就是个敢爱敢恨,像盆火似迷人的女孩儿,偏偏却强自收起自己的热情,深深的埋藏在那抹清冷底下。她讨厌这座大宅,她更讨厌镜中的自己。 夜里的步庄很静,没有虫叫蛙鸣,一座这样的深闺大宅竟没有半点虫叫蛙鸣,玲珑想哭又想笑,海哥安排她住在这儿,安排下人将这儿打扫得干干净净,玲珑苦笑,这不是干净,这是死寂,步庄不是座宅院,而是墓园。 简单的收拾一些随身的行李,玲珑不打算再住下去了,不管这宅子是不是真的会吃人,她不打算将一生的青春全葬送在这里。拢紧纯白虎皮,玲珑拉开门,一阵阴风袭来,不由得急退一步,一缕幽魂虚虚浮浮的飘了进来。 「啊……你……。」玲珑瞪大眼,惊恐的指着眼前那缕幽魂,惨白得泛青的脸颊,长及腰的微卷头髮,倾国倾城的容貌,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那是她自己,即使看上去不那么真切,确实是她自己。 「啧啧……生了这张脸,想不让你死都不行了。」那缕幽魂瞧着玲珑笑了起来,低低的、柔柔的,听上去却让人觉得毛骨耸然。白森森的牙齿咬了咬下唇,竟泛不起半点血色,微紫略青的肌肤,让人光瞧着也觉得阴冷。 「你……你是人是鬼?」玲珑急退了好几步,幽魂始终距离她一臂之遥不远不近,飘飘忽忽足不沾地。 「鬼,杀人鬼。我死在寒潭底十六年了,如今好不容易爬出来……復仇……。」那缕幽魂笑眯了眼,仿佛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玩笑话,白得泛青的指节握上腰际的剑柄,抽出、挥舞、回鞘,行云流水的一如名画,会动的画。 玲珑瞪着那缕幽魂不解,只觉得遍体生寒,冷得她几乎想投身火海。几乎,因为她动不了,不明为何,她就是动不了,所以只能张着惊恐大眼瞪着那缕幽魂。 「利剑杀人是不痛的……。」那缕幽魂走近,阴冷的气息飘散,抬手轻抚着玲珑的长辫,使劲一扯。 那一瞬,玲珑瞧见了她此生看过最恐怖的景象,她的身体,直挺挺的立在那里,而颈子上,却少了头颅,她青春年华,宛如树梢上刚发的嫩芽有生气活力的头颅。最后,真正的最后,玲珑终于明白,她的头,握在那缕幽魂的手里……。 提着人头,那缕幽魂心满意足的飘出屋外,自衣襟里掏出了火摺子吹了吹,炽热的火花跌在枯叶上,白烟冒起,火舌啪啪乱窜。那缕幽魂提高了玲珑的人头与其对望,冷笑一声将人头抛入火舌中,焦臭味四溢,再美的人,死了,一样都是一副臭皮囊一堆白骨。 翠喜的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晚,她不敢相信她所见到的事情。向九老闆提过了玲珑夫人想搬离步庄这件事后,她立即奔回这里,因为她知道年龄同样不大的玲珑,独自一人留在房里是会害怕的,哪知道,回到房里会见到更令她惊恐的景象,玲珑的身体僵立在屋内,而人头,不见了? 就算年纪小,但翠喜毕竟是常乐会的丫鬟,所以她很镇定,立即奔出屋外,她必须告诉九老闆,玲珑夫人惨死在房里,不过可怕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她才刚跨进院落,就见到有个人影在竹林外生火,翠喜好奇的走近,竟看到那人将一颗圆滚滚的东西抛进火堆里,仔细一看,那是玲珑夫人的头颅。 第2页 火光中,玲珑瞪大了眼睛望着翠喜,像是控诉着为何不救她,翠喜无法抑制自己的尖声叫着。站于火堆旁欣赏的那人回头,眯着眼对翠喜笑了笑,那人很美、月光下有种清冷的绝色,翠喜直觉得那人眼熟,而那人像是明白翠喜的疑虑般跨了一步,只跨一步便到了翠喜眼前,近得不能再近,鼻尖贴着鼻尖,翠喜张大嘴发不出声音,只有喉间不自然的咯咯作响,出气多、入气少,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那张笑脸她认得,便是火堆里渐渐焦烂成白骨的那人……。 九老闆,阿九,年少时跟着步庄的女主人,在她死后便跟着常乐会龙头打理一切事务,他很本事、也很谨慎,任何事落到他手里总有办法解决,只是这次,连他也不得不皱眉。 「翠喜是活活吓死的。」阿广拨了拨余灰,一颗焦黑的头颅不自在的滚动着,恶臭扑鼻。九老闆眉头皱的更紧,玲珑夫人是步庄的第二任女主人,虽然她远不及前一任,但仍旧是九老闆的主子,惨死,失了头颅,传出江湖,对常乐会无疑是一大讽剌,这天下第一帮会,竟连女主人也保护不了? 「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九老闆挥了挥手,示意下人埋了玲珑和翠喜二人,他不愿这事传入常乐会龙头耳里,至少,不能在他还没解决之前传进他耳里。 「别惊动龙头,调集南六省的弟兄回金陵!」九老闆沉声,不管是谁,敢杀了常乐会龙头夫人,就只有死路一条,没人能在常乐会的追杀下存活。 没人能在常会追杀下存活,没有人。九老闆一直都这么深信,只可惜,他深信不疑的事却不是真正的事实,没有活人能逃过常乐会的追杀,但是死人呢?一个沉在寒潭底死了十六年的人?那人,如今就站在九老闆的议事厅里……。 调回了南六省的弟兄,连着三日三夜的全城搜索,金陵翻了一遍又一遍,九老闆找不出有哪个人胆敢杀了玲珑夫人,他气馁,骄傲的气馁,常乐会威镇天下不容得罪的,所以怎会有人够胆量杀了玲珑夫人?九老闆甚至妙想天开的怀疑,会不会真的是鬼,步庄大宅里的鬼? 他猜对了一半,的确是鬼,但不是徘徊在步庄里的女主人,而是沉在寒潭底十六年的冤魂,那股怨、那股恨,迫使他死了十六年都硬生生爬了起来,上穷碧落下黄泉不远千里的寻到步庄来。 那缕幽魂,就这样不声不响的飘进九老闆的议事厅,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进来的,不少人忙着揉眼,因为没眨过,那缕幽魂却虚虚浮浮的飘立在众人眼前,笑得极其天真灿烂,却让人不由得一阵毛骨耸然、浑身发寒。因为那抹笑,就像是失掉头颅的玲珑般无邪,他高些、瘦些、长发更卷些,不过确确实实是玲珑那艷冠天下的清丽容颜。 「玲珑夫人?」阿广惊唿,那叫唤由惊讶转为惊恐,末了瞪大眼、捂着自己喉间,鲜红的小圆点,茶叶梗钉在他身后的粗柱里。人,喝了一辈子的茶,怎晓得让茶叶梗杀死是这般滋味?喉间满溢着茶香甘甜。 「祸从口出,真是血淋淋的教训。」那缕幽魂吹了吹手捧的清茶,浅尝一口,用力摔碎茶碗,凉掉的龙井真是难以下咽。 「你是谁?」九老闆紧盯着人深吸口气,这话问得他自己都觉得蠢,他比谁都更清楚眼前那人是谁,只是愈清楚,愈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发生。 「杀人鬼,从寒潭底爬出来的杀人鬼。」那缕幽魂抽出冷森长剑,亮晃晃的令众人心底一寒,那剑,天下人皆知,沉于沉渊底的映雪残,而那人,死于十六年前的顾迎秋。 「顾……顾公子?」九老闆逼着自己勐吸气强自镇定,发颤的双腿几乎快撑不住自己,他比谁都认得那人,不只一次陪着步庄的前任女主人到潭边凭弔,终年云遮雾罩的沉渊,唯有天晴时自铁索桥上朝下看,才能见到沉在潭底的那人,十六年来凭着冻彻心肺的寒潭保持尸身不腐,那人,一如当年。 「你都这么大啦?小……阿……九……。」那缕幽魂缓慢的说了那三个字,映雪残闪电似的连杀三人,议事厅里飘散着一股令人作恶的血腥味。 「顾公子!」九老闆急唿,止不住的发颤,对着那人,他阻挡不了心底的害怕,即使那人在笑,笑在眼里、笑在心里,笑得让人发寒。 「我一个人在潭底好寂寞,所以上来找些人陪陪……。」那缕幽魂低声的咯咯笑着,又有两人倒下,议事厅里只剩九老闆一人。 「你可以昭告天下,我,顾迎秋,回来了!」 霍玉海握紧了手里的飞鸽传书,心底是一阵莫名的兴奋,阿九,终究是没将消息传遍天下,仅飞鸽传书给常乐会龙头后便自尽了。自尽,是因为他深深的觉得对不起步庄的女主人,不管是哪一任;自尽,是因为他清楚明白的体验到,杀人鬼回来了,武林绝对是腥风血雨,而他,不想活得生不如死……。 霍玉海是激动的,十六年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心重新跳动,打从沉在寒潭底的那具尸体失踪后,他不由得期盼起来,期盼着或许有天,还能再见到那人。 怀艺葬在寒潭边,所以他能常常到沉渊探她、探他,抚着石碑,他想念的是她亦是他。怀艺死时的那份怨、那股恨,他明白,他理解,她终于还是知道了真相,她终于还是不得不死,即使不是亲兄妹,怀艺被出卖时那神情,像极了那人……。 十六年了,霍玉海没有一日不悔恨,不,其实不算悔恨,他从没后悔过杀了那人,因为他该死,那感觉是遗憾,遗憾为何不能早点认识那人,遗憾为什么找不到任何理由让那人能不死。 十六年了,他不再是当年懵懵懂懂的年轻人,十六年过去,他是威震天下、权势滔天的常乐会龙头,孤寂,是他仅剩的一点折磨,兴奋,则是偶然、零星的火花。 坐以待毙不是常乐会龙头该做的事,所以他传令天下,格杀无赦,他能杀他一次,就能让他再死一次!这一次,他会令那人灰飞烟灭……。 「可惜,十六年了,武功一代不如一代呢……。」幽幽冷冷的嗓音传来,霍玉海惊吓的勐抬起头,那缕幽魂斜倚在门边,足踩两具尸体,守卫来不及扬声就这样惨死,谁会想到,那人看上去瘦得仅剩一把枯骨,却能轻松的踩死两人? 「顾大夫!」霍玉海脱口而出,那缕幽魂眼神亮了亮,阴毒残忍。 「你那声顾大夫真是叫得我胆颤心惊的,托你的福,这儿…差点就不跳了!」那缕幽魂指着自己心口,又像是让自己惹笑般咯咯两声,模样很是天真。 「不管发生过什么,你仍是玉海心底的那位顾大夫。」霍玉海诚实,再见那人,一如当年的模样,很多回忆不由自主的涌上心头。 「我承受不起,武学、医术你啥都不行,倒是狼心狗肺你学得十足十,青出于蓝,好厉害啊!」那缕幽魂冷笑两声。 「顾大夫……如今的天下早就不是当年的模样,你为何不安份些?何苦为难自己?」霍玉海长嘆口气,常乐会再不是当年的商行,而是武林第一大帮会,论权势,连少林、武当都忌惮他,顾迎秋就算活了回来,又能如何?螳臂挡车。 「怎么?打算千里追杀我吗?真有意思!我等你来杀……。」那缕幽魂握着冷森长剑挺近,直抵霍玉海心口。 「过劫谷的,既然你还喊我顾大夫,那我就不得不显露几手让你瞧瞧,何为豺狼心性、兇残手段,什么叫做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赶尽杀绝……。」那缕幽魂凑近霍玉海耳边低声笑了两声,阴阴冷冷的气息笼罩,不由得让人寒毛倒竖。 「告诉你的亲朋好友甚至仇敌,任何跟你霍玉海沾上一点关系的人,准备好后事,等着我顾迎秋一个、一个慢慢杀,就从步庄开始……。」那缕幽魂阴森的笑了两声飘远,霍玉海情急想拉住人,握到的却是冷森的剑刃,鲜血直冒。 「步庄的人都是无辜的,他们全是当年跟着怀艺的!」霍玉海心底泛起一阵怪异的情感,这人,才是真真正正的顾迎秋!杀人如麻、冷血无情,屠城灭庄,在他眼里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 「喔?这样啊?那你叫怀艺出来,她说不能杀的人我就不杀。可惜……你的救命符早埋在寒潭边了,可惜啊……。」 步庄的一把大火烧得管槐世一阵心烦气恼,五天五夜的大火,整座庄园付之一炬,二十八条人命,无一生环。 管槐世盯着仵作呈交上来的报告,步庄上下,除了女主人玲珑、丫鬟巧巧及翠喜,还有九老闆之外,全都活活烧死,共计二十一条人命,另有三人则是赶来救火的邻人,让人一剑穿心。管槐世愈看脸色愈见凝重,怒气不息的一掌拍在桌上,上好的紫檀木便这样硬生生让他噼断,足见他心头的气愤。 「二师哥。」安映春站在一旁,他是头一次见到管槐世发这么大火,他们师兄弟里头,就属二师哥管槐世个性最为沉稳内敛,可这件案子,让这位名震天下的捕头动了肝火。 第3页 「你看他做了什么事?」管槐世一字一句,他深知那人的脾性,也明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是心里多少还是存有希望,那几年相处的日子里,也看着他变乖学好,谁知道一转眼,风云变色,甚至变本加厉。 「也……也不一定是病鬼做的……。」安映春干笑两声,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果然就看管槐世横了他一眼。 「通令全国衙门,将他缉捕到案。」管槐世写着公文,此事不能不管,安映春尴尬的想阻止,倒不是他存心护短,只不过……叫其余衙门去缉捕那人,不是叫他们去送死吗? 「管槐世,你气胡涂了吗?叫那些虾兵蟹将来送死?安映春比你冷静多了!」顾迎秋冷笑声传来,就见着一名青衣白袍的年轻人,神清气慡的飘进厅里,天下间,他想到的地方,没人能拦阻的了! 「顾迎秋!」管槐世站了起来怒瞪着人,顾迎秋白袍的衣襟、袖口上染有点点红艷花朵,血开的花。 安映春适时的横隔在两人中央,他太明白这两人的能耐,一旦真动起手来,肯定是你死我亡。 「你干的好事?」管槐世将公文扔到顾迎秋眼前,他以为他变了,岂知一点都没改,错了!是变得更丧尽天良。他怎么可以下得了手?步庄甚至可以说是他自己的基业,一把火,二十多条人命,他眼都不眨一下?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瞧大宋破败成至此,哪天让金国还是蒙古给灭了,还得当个亡国奴,倒不如送他们一程,早死早超生,下辈子找户好人家。」顾迎秋咯咯笑着,十六年来晒不着日光,他肤色白得几近透明,颈子、手背透着血管甚至还有些泛青。 人,一如当年那般清逸俊秀,可整个人看上去,浑身透着股寒气,美则美矣,却如恶鬼般让人毛骨耸然。 「疯子……。」管槐世低声骂了一句,任谁瞧见了如今的顾迎秋,都会不由自主的心底一阵发寒,那人太瘦、太白,显得双眼更大、更亮,隐隐还透着阴狠兇残的光。 「管槐世,我还不知道你是个大夫,这都让你瞧出来了,原来我是个疯子?」顾迎秋肆无忌惮的笑着,低低的、柔柔的,可语气里的苛薄、讥讽更胜当年。 「病鬼……你做得太过份了……。」安映春低喝一句,他和顾迎秋感情一向很好,可再怎么好,他骨子里仍是公义城里明是非、讲道理的安映春,虽然同情顾迎秋的遭遇,但与管槐世一样不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过份?报一剑之仇有什么过份?公义城好公正啊!我杀人要偿命,霍玉海杀我却可以逍遥法外?」顾迎秋冷笑两声,管槐世与安映春两人同时脸色一变。 「你别不讲理!我们也是在救活你之后,才知道当年是霍玉海逞兇杀害你的!」安映春急着解释,顾迎秋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安映春,连你都不相信的话凭什么认为我会买帐?我顾迎秋是疯子不是傻子!」顾迎秋冷哼两声,怒极反笑。 「是!我是不信!当初大师兄和世伯为了大宋的基业着想,暂时放过霍玉海我也很不服气,但在金国、蒙古的压迫下,常乐会确实是大宋的支柱。」安映春跟着也气极。 当年,顾迎秋遭霍玉海杀害,这案子其实很快就让廉雨给侦破,只是他迟迟不逮捕人归案,安映春也很气很不服,可是也不得不承认,霍玉海将常乐会治理得很好,不管是武力与财力两方面,都让长期受到压迫的大宋暂时松了口气,好几次金国兵马压境,都让常乐会的义军给挡在边关外。 「好个权宜之计,本来,你们要牺牲谁都不关我的事,不过这回,死的是我!这口气,我咽得下?」顾迎秋双眼火光更盛,他恨透了霍玉海,干脆,连公义城也一块儿恨上。 「冤有头、债有主,你就算再怨、再恨,也不该拿其它人的命来填!」管槐世沉声警告,顾迎秋瞪着人,好个管槐世,十六年前就爱教训他,十六年后还是这个脾气? 「我第一天滥杀无辜了吗?十六年过去,管槐世你老啦?是不是要一件件细数让你回忆、回忆我干过哪些缺德事?」顾迎秋走近管槐世瞪着人,唿出来的气息让人不由得一阵颤慄。 「顾迎秋!你胆敢再……。」管槐世怒不可抑的暴喝一声。 「枉杀一人,你就废了我?……管槐世!你还以为是当年?掂掂自己的斤两!」顾迎秋反手一掌,白墙穿了一个细瘦如爪的掌印。虽然他少了十六年,不过真要比拼起功力,他自认绝不会输给管槐世。 「顾迎秋!」安映春快似电光的闪进二人中央,他心底明白,今日过后,这两人是敌非友了。 「高兴,你们就在一旁看戏;不高兴,我不介意多杀几个人!」顾迎秋看了安映春一眼,冷笑两声转头便走。 「顾迎秋,跨出这扇门,你我从此恩断义绝!」管槐世沉声喝了一句,顾迎秋回身扫了他一眼冷笑。 「很好!只不过做我的敌人,我怀疑你们能撑多久……。」 第二章 盯着顾迎秋离开的背影,安映春说不上来,其实是有点痛心,那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离开时,他是卸去一身轻功,缓缓的、慢慢的一步拖着一步离开。 也只有在此刻,才会惊讶的察觉,顾迎秋是那样的消瘦,依旧是带着一身病痛的跛子,他的骄傲、他的自负,他的杀人如麻、他的心狠手辣,全是一种假象,一种为了隐瞒他其实受了很重、很重的伤,独自舔着、疗着的伪装。 「唉……救活他,不知是对是错……。」管槐世长嘆,安映春惊疑的瞪着人,管槐世苦笑的摇摇头,安映春误会他的意思了。 「我不是后悔救活他,只是,清醒……他不一定快乐……。」管槐世又嘆一口气。安映春也明白,对他们而言的十六年,对顾迎秋来说只不过是弹指间的一夜,只是这一夜天地整个反转,醒过来,失去了一切,包括他最在乎的那人……。 「如果戚大哥在的话,他……他就不会这样了……。」安映春闷闷的说着,管槐世看他一眼,有时最珍贵的事物往往就在眼前,拥有的人永远体会不了那种失去的痛楚。 「也许吧!半年前不救醒他,或许他还会好过一点……。」 半年前,薇苑,沉渊。 三不管小镇,不大不小刚刚好百户人家的小镇,原本是穷乡僻壤,可因为临近某处,这十多年来是愈发的兴旺。镇名叫三不管,实在是穷乡僻壤透了,没人愿管,后来是兴旺过头,人人想管,最后是各方势力互相制衡,终于形成如今三不管的局面。 小镇上有两间客栈,一间道听涂说小馆、一间八卦楼,还有一栋三层高的酒楼──文武英杰,酒楼的老闆是个女人,叫袁莱。本来开在临安城,可是浑身铜臭的女老闆是哪里有钱赚便往哪里钻,文武英杰又开到这个地方来。 三不管小镇会愈来愈兴盛,唯一的原因正是它靠近薇苑,走出小镇半日,便可以到达那终年冰冷的沉渊寒潭,一把削金断玉的宝剑、一个恶贯满盈的魔头,十六年来便这样安静的沉于潭底。 「老闆,常乐会的人马来了!」店小二小招擦了擦手,脏兮兮的抹布随便的披在肩上,凑到袁莱身边嘀嘀咕咕。袁莱摇着团扇,一扭一扭的踱到窗边,沉渊这里终年云遮雾罩,也不知道她那把扇子是在搧些什么。 「常乐会的龙头也算爱管闲事!老往这儿跑,沉渊寒潭哪一天不死人?还不就是为了争那把捞又捞不起来破剑!」袁莱哼哼两声,语气却十分嘲弄。其实,袁莱还清楚常乐会龙头为何老往这儿跑的真正原因,那个替他一心一意打理家业的老婆,就葬在寒潭边,也不晓得那里的风水有什么好? 常乐会大红轿子停在文武英杰门口,一双小巧葱绿绣花鞋踩了出来,纯白虎皮披挂身上,轻移莲步,淡青色衣襬忽隐忽现,一双美目望了望酒楼,轻声的笑了起来,那一抹笑,让酒楼大厅里饮酒的人们不由得痴了。 「老闆……常乐会龙头的新夫人真是……很眼熟啊!」小招回过神,揉揉鼻子皱起眉,看那女人侧身站在门外,略倾着头张望,模样有些天真可爱,可容貌却有种惊天动地的美,难怪常乐会龙头会在原配死后,立刻迎娶她,是男人都敌不过那一抹笑。 「是眼熟啊!让人忍不住的想狠刮她两巴掌……。」袁莱横了小招一眼,这人是瞎了吗?那女人长得有七成像死在潭底的那个傢伙,看了十多年了,还认不出人来? 「哎呀!是喔……。」小招勐点头,真的有七八成像那个死在潭底的傢伙。 「老闆。」门外那个女人跨了进来,笑眯了眼,袁莱看着更想刮她两巴掌,生平就讨厌爱装疯卖傻的女人,但更讨厌那种天真无邪到真傻的女人,偏偏眼前就有一个。 「跟你买酒。」那女人掏出一绽金子,阔绰的出手再三显示,这女人吃米不知米价,是一生无忧养在深闺的大小姐。 第4页 「找不开啊!」小招盯着人傻笑,拎了壶醇酒给她,那女人微敛起弯弯秀眉,有些为难,后又展开笑颜。 「金子,我不要了!你拿走吧!」那女人开心的抱着酒离开,留下小招、袁莱,盯着那绽金子发傻。 常乐会龙头,一身灰衣灰裤,静默的站在潭边,伸手轻抚着墓碑。十六年了,他年年都会陪着妻子到这儿来散心,妻子死后更葬在潭边,他不常来,常乐会掌握了大半个江湖,跺一跺脚,武林都会震盪不安,只是权势滔天又如何?高高在上的常乐会龙头,竟会是个眼底流泄寂寞,连说个知心话的人都不剩的可怜人? 他喜欢来这里,沉渊寒潭,有太多回忆葬在这里,还记得那人笑、还记得那人嗔,还记得那人眼底最真、最炽烈的恨。长嘆口气,得到了天下,得到了一切,可最后他却只能站在寒潭旁,轻抚着墓碑追忆。 「海哥……。」清甜的嗓音叫唤,回头那一瞬间有些恍惚,她真的愈来愈像那人,只是愈像,愈明白她不是那人。 「玲珑,过来。」伸出手,温柔的牵过人,领着她走到墓边。 「她是怀艺,我妻子。」轻抚着墓碑,深情的目光却飞远。 「……海哥……,怀艺姐姐为何会死在宅子里?」玲珑生怯怯的疑问着,霍玉海看了看她别过头去,那双眼睛明亮温驯,竟与记忆中全不符合,他仍是偏爱那飞扬跋扈、睥睨天下的神情。 「别再过问这件事,听话!」霍玉海抚了抚玲珑微卷的长髮,记忆里他总是追着那人的背影,而如今,是玲珑乖巧、听话的跟随他。 「我听人家说,寒潭里有人?」玲珑垫着脚探头探脑,以她的身形、站的位置,根本瞧不见什么东西,更何况飘在潭面上的浓雾终日不散,寒潭里是不是真有那个人、那柄宝剑,都像是传说般吸引她。 「回去吧!」霍玉海轻声说着,拉着玲珑一步一步走回镇上,沉渊太寒,冻彻心肺的寒。 武林平静久了,自然而然便有些新人急于冒出头蠢蠢欲动。 十六年来,江湖里平淡得几乎快淡出鸟来,算了算去仅仅只有武林第一美女虞明彦出嫁,称得上是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之后,一些小门小派林立,很快的又让常乐会肃清,当年的过劫谷与常乐会合併,雷厉风行声势滔天,常乐会龙头为人公平公正,武林大小事务掌管得井然有序,只是愈平静,愈让人不安,近几年沉渊畔常有人比试动武,争的无非是一柄利剑,削金断玉的映雪残。 「龙头,探子回报有几路人马在寒潭旁对峙。」一名深紫衣衫的男子凑到常乐会龙头身旁低身说着,玲珑张大眼,好奇的频频东看西看。 「不死心?由他们去!普天之下没人能取出映雪残。」神色平淡的回答,末了更长嘆口气。 「没人办得到?连海哥也办不到?」玲珑天真的问着,常乐会龙头望着她笑了笑,眼底却深藏着一股怎么也抹不去的寂寞。 「寒潭极冷,潜进去必死无疑。」深紫衣衫的男子代答,玲珑微拧起秀眉,对她而言,天下间没有常乐会龙头办不到的事。 「派人去一趟,别让人在潭边惊扰……。」 文武英杰,江湖中人最爱聚在这里,不论是临安城还是三不管小镇,文武英杰的炖肉、醇酒,道地的口味永远不会变。 一名少年跨了进来,本来文武英杰来来往往的人马众多,谁也不会多注意他一下,只不过女老闆盯着人倒抽一口气,让大厅里的众人不由得看向那个少年。 身形高挺,笔直的像柄利剑,只瞄一眼就注意到他有只很圆很亮的眼睛,就一只,过长的留海硬生生遮掉了他的左眼,头垂得有些低,不怎么有气势,横看竖看就是个普通的少年,充其量就是身形高了些、模样俊朗了点。 「客倌!喝酒?」小招笑得很愉快,领着那个少年步上二楼,捡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少年要了几碟小菜和一壶温酒,望着窗外发傻。 「娘,你看那人,长得好怪!」邻桌的一个小孩儿不停的扯着他娘亲的衣袖,一双大眼在少年身上熘啊熘,其实他并不是长得怪,甚至还十分好看,无奈左眼瞳仁泛白,空空洞洞啥都看不见。 「别看!这就是报应!你若是不听话,也会像他一样!」那个被唤娘亲的美妇,出言教训着小孩,嗓音却稍嫌宏亮,少年听见,头垂得更低。 「嘴上不干不净的说些什么?信不信我割了你儿子的舌头,再戳瞎他一只眼睛?」甜甜腻腻的嗓音缓缓传来,一名黄衫少女一步一步走上楼,一蹦一蹦像只小花雀,大大的眼睛又圆又亮,唇边带着笑意,但眼神却甚是兇狠的瞪着那对母子。 「小姑娘怎么说话这么没教养?心思这么歹毒?」一旁的汉子不由得出言教训,黄衫少女身影一闪,啪的一声就是一个巴掌,力气不大伤不了人,可那鲜红的五指印比刀剑更兇狠。 「妳!」二楼里的众人,除了那个少年外,全都站了起来。 「果果!」又一个年轻人悠闲的走上来,鬼灵精的双眼扫了扫,众人不由得心脏狂跳,武林里会让人喊『果果』的只有一个,唐门的天之骄女,毒死人不偿命,吃不得的糖果!唐隆月的掌上明珠,唐果。 唐果得意的笑了笑,让唐隆月这种亲爹捧在手心里,她哪有可能不无法无天?众人目光又移向她身旁的年轻人,俊朗斯文,可是浑身邪气,用不着猜就知道他是唐门少主唐漠,不是冷漠的漠,而是沙漠的漠。 自从关中神医门被灭之后,唐门的声势更盛,倒不是因为下毒的手段更高明,而是,再也没有名医救得了让唐门毒杀的武林中人,再加上唐隆月与温家小姑奶奶温艷的关系,唐温两家无疑是与常乐会平分秋色。 「想教训她,可以!我不会插手,不过请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唐门那个莫名其妙、心术又不好,再加上极度护短的掌门是她亲爹!」唐漠笑笑的警告着,耸耸肩的坐到少年那桌,看了看邻桌那对母子,装模作样的长嘆口气。 「下回,说话要三思,有些人不能得罪!」唐漠自顾自的倒了杯温酒,浅浅的抿了一口,扬指一弹,酒水竟向那小孩儿泼去。 「大哥!」少年后发先至,急窜一步抱开那个小孩儿,椅子上冒出一阵白烟。 咯的一声,机簧声响起,少年心一紧,抱着小孩儿原地一跳,惊险的避过十三根银针,唐果不服气的鼓起脸颊勐跺脚,模样十分可爱。 「斜风细雨?唐隆月竟将这种暗器交给妳玩?」一名男子沉声,唐果先是想还口,但看清来人后,非但不生气,反而整个人扑了过去,不过不是扑向那个扬声的男子,而是他身后的那个人,满脸暖洋洋的笑意。 「安映春!」唐果个子娇小,等若整个人挂在安映春身上。 「安映春!」唐漠同样喜滋滋的跑了过来,他虽然不记得,但听他娘说过,他这条小命可是管槐世和安映春捡回来的。十六年了,当年救回来的小娃娃唐漠都成了个文质彬彬的少年公子,而管槐世、安映春,也因这十六年的歷练、风霜而更显得沉稳老练,管槐世有些沧桑,而安映春则成熟几许。 管槐世和安映春盯着唐漠、唐果身后的少年半天说不出话,那少年搔了搔头,不大有自信,可笑起来深深的酒窝却像极了那人。 「我二弟!唐凄,悽惨的凄!」唐漠将人拉了过来,重重的一掌拍在唐凄身上。唐凄腼腆的笑了笑,他与唐漠、唐果不同,长年随着听涛子于深山道观中修行,自然对这些应对进退有些畏惧,况且,不管是管槐世还是安映春,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震慑人心的宗师气度。论使毒、暗器他可能及不上唐漠与唐果,可是剑术、武艺他是远高过那两人,唐漠、唐果也许瞧不出管槐世、安映春身负上乘功力,但唐凄却打第一眼就明白那两人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高人。 「虎父无犬子啊……。」管槐世瞧着唐凄喃喃自语。 管槐世盯着同桌的三个年轻人,唐漠气定神闲,笑得再诚心诚意总带点邪气,唐果硬是要与唐凄挤在同一张椅子上,他们俩同年同月同日生,唐凄排行第二,但唐果始终不承认她是老三,最后,管槐世的目光回到唐凄身上。 那个少年总是低着头,笑容很腼腆,说话声音不大,甚至,能不开口他便不开口说话,多半是看着唐果叽叽喳喳,偶而响应她一两个笑脸,酒窝很深,深得管槐世一直想起那个人,只是怎么也不能将那人的影子摆在唐凄身上。那人,可能全然不知自卑为何物,但唐凄,大概写不出自信两个字……。 「唐门四杰来了三个,唐隆月想干嘛啊?」安映春笑了笑,唐果又挨了过去,和唐门来往的叔伯辈中,就属安映春最有趣,长得好看就算了,个性还好玩。 「果果是偷熘出来的!小七学艺下山,我来接他!」唐漠解释。唐门四杰,说的便是少主唐漠,排行第二的小七唐凄,吃不得的『糖果』唐果、和喝不得的『温开水』,温开。 「我听廷望公主提过,你拜听涛子为师?」管槐世柔声问着,唐凄点点头,他和唐漠、唐果不一样,自幼便离开唐门学剑,反而不如他们见多识广。 第5页 「爹爹真怪,为什么要送小七去学剑?」唐果嘟着嘴,伸手勐敲唐凄脑袋,看能不能不让他继续长高,离开家时,唐凄和她差不多高,个头儿很小,哪知道几年没见,唐凄眼看就要追过唐漠了。 「是听涛子前辈一定要收小七为徒!说小七根骨很好,是学剑的材料。」唐漠笑了笑,但真正的原因只有他知道,唐凄是带着寒毒出世,虽然世上已少有毒能及得上他体内的目中无仁,但也註定他一辈子碰不得毒,怕一不注意会害得他毒发身亡,所以留在唐门反而会害了他。 「的确是!」管槐世不由得点点头,看着唐凄的模样,便会记起那人曾是中原第一剑客。 「你们怎么会来?」管槐世疑问,近日在沉渊畔发生不少起恶斗,公义城不得不查。 「师父……叫我来取剑……。」唐凄低声回答,垂着头不敢看向管槐世。 「小七!抬头!」唐漠低喝一声,吓了唐凄一跳,管槐世这才注意到他左眼瞳仁泛白,显然是瞎了。 「你也想要那把映雪残?」安映春很惊讶,不知为何又觉得有点适合,若说这世上还有谁配握那把宝剑,大概就是唐凄了。 「不是的……。」唐凄不知该怎么解释,头又不知不觉的垂了下去。 「那剑很厉害吗?我听别人说,还有个人也沉在潭底,是谁啊?长得什么模样?那里老是云遮雾罩,那些人又守着铁桥不让人上去,我根本看不到嘛……。」唐果嘀嘀咕咕,管槐世和安映春对望一眼,安映春长嘆口气,说实话,他也只上去铁桥一次,之后发誓再也不走近半步,看着,心里不舒服。 「别去淌这混水,沉渊不是你们可以去闹着玩的。」管槐世沉声,寒潭冻彻心肺,有多少成名剑客为了映雪残而丧命,如果唐凄真是那人的子孙,便让他好好的、平安的生活下去。 入夜,管槐世安排了他们在道听涂说小馆住下,打算隔日便派人送这三个小鬼回唐门。唐凄看上去温温吞吞,江湖歷练又不够,横看竖看都像会吃大亏的那类人,唐漠、唐果两兄妹又精灵似鬼,一不注意八成又惹得满城风雨,管槐世嘆口气,唐隆月倒是会生会教养。 敲门声响起,唐漠拉开门,果然见到唐凄为难的站在门外,唐漠侧过身让人进来,鞋袜一除,唐凄便钻上床去。 「又冷了?」唐漠也爬上床,将人拉进怀里盖好被子,唐凄是带着寒毒出世,犯起冷病来完全睡不着觉。 「大哥……。」唐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不等唐漠答应,自己推开门进来,不由分说的也想挤上床。 「妳干嘛?」唐凄推了她一把,唐果不死心硬挤回来。 「我也要一起睡!」唐果蹭了蹭,硬将唐凄更往唐漠怀里推,心满意足的靠在唐凄怀里,唐凄嫌恶的勐力踹她一脚,幸亏唐漠眼明手快及时拉住,否则这个小姑娘定让唐凄踹下床。 「喂!男女授授不亲,下去!」让人夹在当中的唐凄不舒服的动了动,唐果则笑眯了一双大眼,紧紧趴在他身上。 「小时候不都这样睡?你会冷嘛!可惜老四不在,不然他也会来凑热闹!」唐果枕在唐凄肩上,舒舒服服的闭上眼。 「温开?再加他一个,床板会垮的!」唐漠苦笑,全都挤到他这里来,那干嘛还要三间客房? 隔日,管槐世才走进客栈大堂,就听见唐果哇哇的乱叫声,个头娇小偏偏又极不死心的想对唐凄拳打脚踢,唐漠则在一旁劝架。 「管二爷,你瞧大哥啦!老是帮三弟不帮我。」唐果嘟着嘴,冲到管槐世身边讨救兵,管槐世一个头两个大,天下间大概只有唐隆月觉得他的宝贝女儿天真可爱,他实在不懂得怎么应付这个说不到三句话就会开始撒娇发嗔的小姑娘。 「他/我是妳二哥!」唐漠和唐凄异口同声,唐凄一见到管槐世这个外人在,当场又噤声闭嘴。 「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啊!」安映春笑笑的拎了壶酒回来,去文武英杰那里熘了熘,顺道颳了一壶酒回来。 「安映春!」唐果还是比较喜欢安映春,长得好看果然吃香些,甩下管槐世立刻沾了过来。 「安映春,你要帮帮我,大哥不让我去沉渊。」唐果扯着安映春衣袖,她个头实在太小,站在这群人当中,老是得吃力的抬头说话。 管槐世看了唐漠一眼,后者心勐的一跳,做贼心虚,安映春哪会不明白,唐漠这个混小子,不过就想支开他小妹自己熘去凑热闹,反倒是唐凄一脸不明白,这人直肠子,不懂得算计人,更不懂得防范。 吃完早点,管槐世安排着马车,愈早将这三个混小子送回唐门愈安心。唐漠有些不情不愿,但面对的是管槐世,一肚子不满不敢发作,而唐果忙着强拉唐凄上车,原本这少年打算跟着他大哥骑马离开,哪知道这颗吃不得的糖果死命的缠着他,深怕独自一人乘坐马车无聊,说什么也要同胞双生的唐凄陪她。 唐凄前脚才让安映春推上马车,常乐会的马车正巧停在一旁,安映春冷冷的瞅了霍玉海一眼,扭头不多加理睬,自顾自的交待唐漠两声便让他们离开。 「管二爷,安三爷。」霍玉海低声轻唤,眼神难得的有些光采,一种重遇故人的光采。 「不用叫得这么亲热,跟你不是太熟。」安映春冷哼两声,强拉着管槐世离开。霍玉海的所作所为他们知道却不能办,这也是当初管槐世为什么会有些心灰意冷,官场的事,牵扯太多。 霍玉海望着两人离开,纵使权倾天下又如何,他失去的,是真心待他的朋友,挽不回的,是肝胆相照的兄弟。若不是十六年前的那一剑,或许,他现在正跟着那人,纵横在大草原之上,只不过,再给他一次机会,他还是会刺那一剑,还是会选择出卖他,有些仇、有些恨,是怎样也放不下、摆脱不了。 「大哥……。」唐凄倚着车窗,狐疑的叫唤一声,他就算江湖经歷再少,也知道这条路不是回唐门,而是赶往沉渊寒潭。 「哈哈!大哥学坏了!」唐果凑了过来咯咯直笑,纤纤细指伸在脸旁颳了刮,扮了个鬼脸。 「你大哥我从来都不是好人!」唐漠贼兮兮的眨眨眼,都来到这儿了,没道理不去凑个热闹。 「可是,管二爷不是要我们回唐门?」唐凄吶吶的问了一句,过份听话老实的个性很得长辈们疼爱,不过在同侪中就显得有些木头。 「你师父不是要你来见识一下?」唐漠怂恿着,他很好奇这柄天下人争破脑袋的利剑究竟削金断玉到什么境界,虽然,就算他抢到手里一点用处都没有。 一提起聪涛子,唐凄眉头皱了起来,他学成下山之前,聪涛子曾嘱咐过他,为免武林里再次生灵涂炭,映雪残剑势在必得,只是,他不认为自己有那个本事能夺到那柄名冠天下的宝剑。 沉渊畔,一座小小的歇脚亭,往来的江湖中人众多,不知何时盖起了这座歇脚亭供人休憩。唐门三兄妹坐于亭内,看着来来往往的江湖人,虽说众人是为了映雪残这柄宝剑而来,但真站到了寒潭边,多数的人仍只敢张望,不敢多有举动,一,是因为没人承受得了这寒潭的池水,二,是因为即使取出了剑,只怕也不够份量,没那个本事保住这柄剑。 「小七……我瞧不见东西啊!」唐果伸展着脖子,嘟着一张小嘴直抱怨。 「要天晴时上铁索桥才看得见的,今日雾正浓,真是来的不是时候……。l唐漠也跟着嘀嘀咕咕,唐凄看了看两人,摇摇头长嘆口气,希望别惹出麻烦就好。 「小七你能潜进去吗?你不是水性很好又不怕冷?」唐果喜孜孜的怂恿着,唐凄是带着寒毒出世,天下间只怕再也没有什么事物能比他体内的寒毒更冷,再加上天生水性奇佳,凑合凑合说不定真能潜进潭底将宝剑取出。 「果果,别多事。」唐漠扬声警告一句,可惜有点迟,一旁的武林中人大半都好奇的望向他们,唐凄又不由自主的想闪避到唐漠身后去。 「哼哼!别太抬举自己,映雪残我们龙威镖局要定了!」突然一名华服青年走进小亭,横了唐漠、唐凄一眼,最后朝唐果笑了笑,小姑娘虽然口无遮拦,但还算长得天真可爱。 「龙威镖局?哼,这才是抬举了自己,明明就是常乐会的走狗。」唐果咯咯的笑了起来,华服青年脸色一变,身形一闪便想欺近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只可惜,他快,有人比他更快,唐凄一个闪身,不慌不忙的将唐果拉到身后,唐漠笑眯了双眼把玩着纸扇,华服青年敢再走近唐凄一步,就让他尝尝唐门暴雨梨花针的厉害。 「少爷!是唐门的人!」华服青年身后走出一名中年男子,哑着嗓子提醒。 「唐门?jian威风啊!」华服青年冷哼,身后一排护卫全都拉弓对准唐漠三人。江湖上,常乐会与唐门、温家互相牵制,常有零星冲突,但像今日这样倒是第一次。唐漠皱了皱俊眉,三兄妹里头他年纪最长,自然不能让唐凄、唐果受到伤害。 「龙威镖局的箭阵?请问是少主黎虹谦黎公子吗?」任谁让这股轻轻、柔柔的叫唤声喊了喊,都会不由自主的消了消火气,黎虹谦也不例外,片刻也不敢多停的忙抬手,让那班护卫退下,一辆古朴的马车缓缓驶近,十八名身着深紫色绸缎的男子立于两旁,隔开了龙威镖局的众人与唐漠兄妹,马车上挂了盏风灯,龙飞凤舞书写着尉迟二字。 第6页 「敢问是尉迟小姐亲临?」黎虹谦大气不敢多喘。天下传闻,尉迟将军府的大小姐是如何的美貌,就连当今太子多次求亲让她拒艷也不敢气恼她,足见这位排场更胜公主的小姑娘,容貌是何等的天下第一。 「我只是尉迟家的小婢女雪丹。黎公子,小姐今日要上薇苑探亲,若有人在这里闹事,打扰了绥远公主清静,小姐会不高兴。」马车上的女子轻柔的劝说着,黎虹谦先是不大服气,一个小婢女也敢教训他?仔细一想,火气又消下一半,若是连个小婢女都姿色过人,那尉迟小姐又是怎样的国色天香。 「敢同这位可是唐门少门主唐漠唐公子?」不晓得是不是排场话说惯了,雪丹称唿人总是一长串一长串绝不错漏,唐漠点点头,很好奇坐在马车上的姑娘是何方神圣,似乎懂得很多。 「请上车一叙,将军夫人要见你。」 第三章 云南,恶客谷,遍地满栽曼陀罗花,谷中有栋小药庐,终年飘散着药香,独居在此地的是被摆夷人称为女巫医的秋之桦,正是当年在中原武林搞得一阵子腥风血雨,开中神医门富惠龄的弟子秋之桦。 她选择在此地隐居,倒不是因为怕了中原那些人来寻仇,只是不管经歷了多少年,即使她已从青春年华渐渐走入迟暮,她还是不甘心,不甘心当年为什么那个男人会选择另一个女人而不要她,所以她不远千里的找来云南,找来那个女人的故乡。她知道那个男人也在,所以他们在恶客谷比邻而居,一起栽种着这满山满谷的曼陀罗花,那个女人最深爱的花。 秋之桦低着头搅拌着汤药,浓郁的药香满溢,起先,她只是为了一口气,不服输的一口气才寻来云南,后来,她发觉自己渐渐爱上这个到处充满奇花异草的世界,所以她留了下来,满心迷醉的留下来。 伸手摘了几朵曼陀罗花扔进药炉里,秋之桦忍不住的轻声笑了起来,这花有毒,可是用得适当,却是极佳的麻醉药,迷得人晕晕麻麻,像做了一场似幻似真的美梦一样。 秋之桦记得那个男人说过,曼陀罗很像那个女人,也很像秋之桦,她们都是既美丽又毒辣,喜欢你时,是甜腻腻的良药,讨厌你时,绝对是毒死人不偿命。 地面微微轻晃着,秋之桦停下手愣了愣,突然间天地像是要翻转似的勐力摇撼,秋之桦惊的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反应是好,小庐内药瓶、瓦罐摔碎一地,突然一道绽蓝身影电光般闪进小庐里,坚定的拉住秋之桦便往外窜。 「二哥!我的花!」秋之桦及时醒觉尖叫,那道绽蓝身影立即回窜,抱了两株奇异的花草掠回她身旁,搅着她的纤腰飞鸟般掠出恶客谷。 地牛一阵翻身,云南死伤无数,正当众人不知该如何善后时,一蓝一黑两道身影逼近。绽蓝身影是久居在云南恶客谷的隐士,总是带着身潇漉笑意,头髮有些飞白、眼角几许痕迹,虽然有点沧桑,但仍不掩其清俊的恭萧先生,冷电银斧一出,天地同悲。 恭萧身旁由头到脚全学在黑纱底下的女人正是秋之桦,美人怕迟暮,不管当年有多惊为天人的美,如今的秋之桦只能将自己完全隐藏在黑纱底下。 「巫医大人,插天岭埋了不少人,你上去救救他们吧!」临近恶客谷的摆夷村落,不少农人、猎户围上前来,秋之桦皱起秀眉,她也想救人,只是当年插天岭一场异变,上山路变得极为难行,这不是丝毫不懂武功的她办得到的。 「之桦,你在这里救治,我上插天岭去看看。」恭萧轻柔的笑着,眼角泛起一抹刀刻似的深痕,秋之桦不由得望着痴了,他年少时俊雅,没想到如今仍是这样地好看…… 一帮摆夷猎户跟着这位老爱穿着绽蓝衣衫的男子上插天岭,他瞧上去有些年纪,只是一时间也说不出来有多大,身形很瘦总是带点曼陀罗花香,跟这些长年于山林间奔走的猎户们相比,恭萧横瞧、竖瞧就只是个文文雅雅的书生,可是他轻描淡写的一步,就能让猎户们气喘嘘嘘的直追。 「恭萧先生,前头就没路了!十多年前也是一场天摇地动,大雪活埋了不少人。」 一名叫多格的青年跟在恭萧身边解释,回想起当年,他不由得浑身直打颤,他能活着将阴司草带下山,真多亏了山神显灵救了他一命。 「我听之桦说过,是你把阴司草带给她的?好本领。」恭萧一直挂着一抹淡漠的笑脸,仿佛天下间再没别的事能让他动摇几分。 「不是的……是山神显灵救我的……。」多格搔了搔头为难的回答,恭萧只是轻笑两声回应。这些摆夷人很少见过外客,恭萧猜想,当年救他一命的或许是个武林高手,秋之桦曾再三询问过仍是孩子的多格,约略只能拼凑出是个白衣白髮的年轻人,后来插天岭便让大雪完全封住,再也无法上去,近几年摆夷猎户不屈不挠的开路,才能重返插天岭,只是,当年那个人,从此没了消息。 愈往山上前进,山路愈是险峻,恭萧考虑到这群摆夷人不懂武艺,便要他们寻找另外较为平缓的山路前进,而他,则轻松的翻上峭壁,飞鸟似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插天岭,终年冰雪,功力深厚如恭萧之辈,都不由得泛起一抹寒颤,踏云无痕的几个起落,飞鸟似的掠到断崖旁,这个裂口是以前没有的,多半是这场摇撼造成,侧耳倾听,唿唿的风声中挟杂着些许惨唿,恭萧敛眉,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无辜的猎户冒险上山,结果摔下去了。 咬着牙,迟疑了一会儿,连恭萧也没把握往下这一跳会有什么后果,冰冷的风狠刮着脸颊有些痛,恭萧眉一挑,他这一生从不做有违自己良心之事,若这般掉头离开,他肯定会怨恨自己一生一世,豪情的一笑,张臂一跃……。 冷风颳得他眼睛都快睁不开,白雾中依稀露出的山壁则对着他无情的嘲笑,以这样的高速迎头撞上,再给恭萧十条命也不够死。不过,跃下山谷的是恭萧,一柄冷电银斧斩尽天下厉鬼的恭萧,双臂齐扬,天地同悲。 银光所过之处,坚硬的山壁碎屑般纷飞,山谷间泛起一阵动人的晶白雪花,恭萧飞鸟般盘旋于山壁间悠然落下,两方崎岖不平的山壁让他削得宛如明镜般晶亮,恭萧略走了几步,让他找着了躲在裂缝里避风雪的猎户们。 「恭萧先生。」除了一名猎户受伤颇重之外,其余的猎户大约是天生的皮粗肉厚,皆是些小小的皮肉伤,其中一名像是领头的猎户拉着恭萧更往里走,裂缝间似乎别有洞天。 「怎么了?」恭萧好奇,摸了摸山壁,冻彻心肺,难怪山壁会让他削得像镜子般晶亮,这整座小山完全是厚重的冰雪堆积而成。 「里头有点东西……。」那名猎户递给他一盏火把,神情语气显得有些惶恐、有些尊敬,恭萧望了他一眼,接过火把更往里头走去,山缝有些窄,一个人勉强能通过,挤了过去后,忽然间豁然开朗。 「这个……。」恭萧瞪着眼前的景象惊疑不已,一名白衣白髮的年轻人,牢牢的被封在冰壁里…… 灯火乱颤, 放下公文,细指轻掐灯芯挑了挑,火光立盛。盯着灯火半晌,廉雨微嘆一口气,他觉得累了,这是一种种不明白的疲累,心境上无法渲泄的无奈。他是个聪明人,冷眼看着局势,一步一步的走到今日,就算嘴上不说,也无法掩盖那个事实,即是不管他们再怎样努力,大宋,迟早败亡。 廉雨不明白,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局面,大宋,仍是这样不思进取,朝野间,难道只有他世伯申屠老爷子一人看清了真相,尽最大的努力维繫着这一切得来不易的安宁,廉雨有时很想就这样冷笑两声放手不管,让大宋就这样消失,但只要看到申屠老爷子及其他仍为了百姓而努力着的人,廉雨又办不到,看来,他还是不够冷血啊……。 「大师哥……。」楚坷轻敲了敲门,廉雨望了他一眼笑了起来,这么多年过去,两人皆成长了不少,唯一不变的依然是这份深厚的兄弟情谊。 「云南传来炎变,齐绍山来信询问,要不要派人手过去帮忙。」楚坷沉静的问着,洗脱了那份少年时期的青涩,楚坷不再像柄直挺的枪桿,而像一把未出鞘的利剑,因为未出鞘,更隐藏了无限潜力。 「云南插天岭……你想到了什么?」廉雨凝视着楚坷,他们太熟悉彼此,就算楚坷再面无表情,他仍是能读出他心底那份激动,该说,连他也隐隐的燃起一些期待。 「也许……也许能找到戚大哥……,当初不就是因为突然的一场巨变,戚大哥才会音讯全无,或许……。」楚坷掩不住一丝丝激动。当年,戚夏欢突然遭逢打击,走火入魔一夕白髮,疯了似的带走顾迎秋的尸首,等他们追到人时,顾迎秋已经让他沉进沉渊寒潭,而戚夏欢则在云南插天岭上失去踪迹。 依廉雨的推测,也许顾迎秋还有一线生机,戚夏欢则是为了他去寻回这仅有一点的希望,众人原以为最长不过就是一年牛载,戚夏欢便会返回,岂知道一等,便是十六年过去。 第7页 「你以为……十六年了,戚夏欢还活着吗?」廉雨苦笑,楚坷咬着牙不语。如果这是报应的话,无疑太残忍了,就连死也天各一方。 唐漠兄妹三人,静静跟在云丹身后,好奇的不停张望,这座耸立于沉渊上的薇苑,有股说不出的仙气,还有隐隐约约渗出的哀愁。 「大哥,你认得这个什么尉迟将军夫人啊?」唐果揪着唐漠衣袖小声的追问,唐漠虽然年纪不大,不过在外头惹的风流帐,让唐隆月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点像谁? 「我不认识啊……。」唐漠否认得很心虚,唐凄、唐果二人挑挑眉,一副打死不信的模样。 四人走上铁索桥,唐果好奇的忍不住频频张望,老天像是感应到她的期望般,浓雾渐渐飘散,透了股暖洋洋的日光下来,寒潭池水清澈,映雪残银光一闪,唐果深吸口气低唿一声,沉于潭底的那人,隐隐约约瞧不真切,只能见到他长发随着池水轻轻柔柔的摇曳,略白的肤色看上去不像活人,但也不像死了,就似一抹形容不出的景象,看过便深深烙在心底,再也遗忘不了……。 「这人……生得真好看……。」唐果攀在桥边喃喃自语,唐凄瞅了她一眼,跟着望了望潭底的人,再回头看了看唐果,很肯定的点点头。 「嗯,确实比你好看。」唐凄低声笑了起来,唐果本想应和,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眉一挑,圆眼瞪大,斜风细雨便掏了出来。 「死唐凄,你竟然说死人生得比我好看?」一见到唐果翻脸,唐凄跑得比谁都快。即使他再内向、腼腆,跟唐漠、温开混久后,欺负自己妹妹这点性格上的偏差,他还是有的。 「我拜託你们两个,不要丢人现眼到别人家来!」唐漠意思意思的出言教训,在外人面前他总是不忘摆出一副知书达礼世家公子的模样,即使私底下他才是唐门小一辈里惹出最多麻烦的那个。 唐凄、唐果两人在窄长的铁索上东奔西窜,比拼轻功,唐果是拍马也追不上唐凄,一转进迥廊,唐凄沖得太快,迎面便要撞上站在迥廊里望着沉渊发着傻的女子,粉色衣衫领口滚着白狐裘,唐凄来不及瞧清楚那女子的长相,只能伸手捞过她的纤腰,轻轻一带、一转,惊险的避过两人撞个正着的下场,只是这么一来,两人便靠得极近,那女子似唱似怨的瞪着唐凄,一阵香风扑鼻。 「餵……不嫌累吗?抱得有点久啊!」唐漠走到两人身旁好心的提醒一句,唐凄此时才醒觉,吓得立即松开手,唐漠伸手一接,稳稳的将那名女子拉往自己怀里,未了还不忘白了唐凄一眼,就知道这个笨蛋会松手。 「小姐!没受伤吧?」小婢连忙沖了过来隔开唐漠,尉迟娉婷则微笑的摇摇头,双颊不知是天冷的关系还是什么,总之有些泛红,杏眼桃腮的更显迷人。 「娘在等你们,请进来吧!」尉迟娉婷柔声的说着,微微的点点头带路,唐漠、唐凄两兄弟瞧着她的背影发起傻来,她正是那种光背影就能勾魂夺魂的女人。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尉迟娉婷每走一步便会略停一会儿,等着唐凄跟上,偏偏唐凄是那种打死不够胆量跟女子并行的那类人,除了唐果以外。所以两人就这样走一步、停一会儿,再走一步,又停一会儿,走走停停的显得迥廊长得永无止尽。 「要不,你们俩就站着别走了,我看着都觉得累!」唐漠摇摇头,他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只是这类事若发生在他兄弟唐凄身上,真是怎么看怎么不妙。 尉迟娉婷让唐漠这一袭话弄得粉颈泛红,垂着头走进大厅,唐凄自然的伸手替她拔开珠帘,两人一前一后的跨了进去,接着,便听见一阵茶碗摔碎的声响。 尉迟冬隐张大眼瞪着刚走进厅里的两人,尉迟娉婷其实长得也不是太像虞明彦,唐凄也只是神似戚夏欢,但这两人站一块儿后,很难不让人惊讶,尤其是与那两人恩怨情仇纠葛了大半辈子的尉迟冬隐,久久不能回神。 龙威镖局金陵分舵,舵主林于季皱着眉盯着手里的书信。自从步庄让人一把火烧个通透后,常乐会便颁下格杀令,全力捉拿兇手顾迎秋,不仅常乐会如此,遵公义城也在找顾迎秋,只是搜遍了全城,顾迎秋却像消失一般。 「舵主,这顾迎秋究竟是何人?怎么龙头如此重视?」副手李明立于一旁,林于季为人有些跋扈,寻常仇敌他根本不放在眼里,唯独这一次很不一样,林于季如热锅上蚂蚁般不安。 「你还年轻不懂,这魔头非同小可,你可听说过映雪残?」林于季询问,李明连忙点头,武林中人人争夺的宝剑,若没听说过怎配称做江湖人。 「不是沉在寒潭底?」李明疑问,龙威镖局少主也曾试过去取剑,不过让尉迟家大小姐挡了下来不了了之。 「是插在顾迎秋心口沉进寒潭底。」林于季解释,除此之外,他还清楚是常乐会龙头大义灭亲下的手,也难怪对方会找上门寻仇,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常乐会是天下第一大帮,顾迎秋就算有三头六臂又如何? 「插在他心口?那……那他还能在步庄杀人放火?」李明吃惊,林于季点点头,正是如此才更显恐怖,一个照理说死了十六年的人,如今活回来报仇,怎能不让人心寒? 「这……他和常乐会有什么恩怨?怎么龙头似乎很忌惮他?」李明多问了一句,林于季横了他一眼。 「别问那么多,让弟兄们小心一些,对方既然敢点名要让咱常乐会不好过,那就该让他知道,常乐会不是好惹的软柿子!」 顾迎秋自斟自饮,望着对街来来往往满城搜捕的追兵,心底忍不住一阵好笑,要捉到轻功之高足不沾地的顾迎秋,这些人倒是费尽气力了,怎么就没人想到他就老老实实的住在步庄的废墟里,步怀艺的小楼,倾倒的樑柱正像极了他如今的心情,凄凉。 其实,他不想杀人,因为杀人要费劲,他实在太累,累得多动半分都不由得心痛,只是他忍不住的就多杀了几个人,并不是什么天生的丧心病狂,但看着别人笑、看着别人快活,他就不开心,开心不起来,就得找些事情做做,不然胸口那股郁闷,憋着让他的心很痛。 不怎么稳当的跃下颓倾的小楼,顾迎秋甩甩头,大概有些醉了吧?他的酒量向来都不怎么好,一步拖着一步的慢慢走到对街客栈,很冷,所以他想再要一壶酒。 「这位公子,夜了,别到处乱走啊!这附近出了个杀人鬼,千万小心些!」客栈老掌柜好心的提醒着顾迎秋这个看上去清逸俊秀但掩饰不掉愁苦的年轻人,后者回望了他一眼笑了笑,容貌文雅好看,却连笑都让人不由得心疼。 「哼!这顾迎秋也不知是何方神圣?竟敢惹咱们常乐会,要不是为了他一人,老子我用得着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大街上东走西逛?」几名彪形大汉跨进客栈,嘴上叨念不停,顾迎秋瞧了他们一眼冷笑几声。真是有趣极了,十六年前,他是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怎么十六年过去,他的仇家都死光死绝了?竟然没人记得他顾迎秋的能耐? 「瞧什么?再瞧,老子就把你那变漂亮的招子给挖出来!」大体是让『顾迎秋』这个杀人鬼给弄得烦了,那几名彪形大汉将气出到顾迎秋这个瘦瘦弱弱的跛腿书生身上。 「老掌柜,他们是什么人?」顾迎秋低声间,嗓音沉沉的,有种阴阴冷冷的气味。 「别去惹,他们是龙威镖局的人,常乐会底下最大的一股势力。」老掌柜好心的阻止,拎了壶酒便要顾迎秋离开,最近让杀人鬼弄得人心惶惶,老掌柜瞧着顾迎秋这白得不像人样的气色,又跛了一条腿,自然心生一股怜惜。 「龙威镖局?……老掌柜,跟你借样东西。」顾迎秋一步拖着一步的走向堆在一旁未收起的柴枝,捡起跌在柴枝上的短斧,满布锈斑。 「小心点!你拿那把斧头做啥?」老掌柜惊唿,顾迎秋手臂看上去比柴枝还细,握着那柄短斧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杀人!」顾迎秋轻声的笑了笑,凌厉的目光扫到那桌彪形大汉身上。 「杀人?就恁你?」其中一名大汉放声讥笑,顾迎秋只是抬手一掷。 「你已经死了……。」顾迎秋一步拖着一步缓慢走近,那人瞪着他不解,只觉得脑门有些凉,其他几名大汉则张口结舌惊恐莫名的盯着他,短斧插在他头上。 大汉直挺挺的倒下,顾迎秋正好走到他身过,有点费力的拔出短斧,渡稠的鲜血溅得他一头一脸,握着那柄锈了的短斧,一步拖着一步的走近那些彪形大汉。 「你……你……你想干嘛?」不知是哪人颤着声发问,吓破胆似的全缩到角落。 「我就是杀人鬼顾迎秋,你说我想干嘛?」顾迎秋舔舔唇,冷笑两声 等齐绍山赶到龙威镖局金陵分舵时,屠杀已经结束,镖局内无一生还,只剩顾迎秋孤身一人站在院子里,整个人像是自血海里捞出似,握着短斧的手都磨破皮了。 「顾公子,真的是你!」齐绍山惊讶得久久不能自己,他印象里的顾迎秋,是名斯文俊雅有些清瘦的书生,可眼前的顾迎秋,容貌一如当年,但那股阴冷血腥让人不寒而慄。 第8页 「公义城的?」顾迎秋望了他一眼,已经记不得他姓啥名谁了,反正记不记得都不重要,一样是死路一条。 「顾公子,滥杀无辜可是重罪,不要再造杀孽了!」齐绍山认真的警告着,顾迎秋盯着人半晌,最后不由得笑了起来。 「无所谓,我不在乎。」顾迎秋扬起手中短斧,他其实很累,累得快抬不起手臂,可不知是为什么,总是有股力量驱使他继续活下去,老天既然不让他死,那他便让老天后悔,他不痛快,其他人就休想活得太开心。 短斧离手,齐绍山正想拔刀反击,岂知这简简单单的一掷,短斧已到眼前……。 短斧已到眼前,天外飞来一箭惊除的打偏,银枪一刺,发狠的逼退顾迎秋,尉迟冬隐、虞明彦两人二人一前一后的隔在顾迎秋及齐绍山中间,满地的尸首令人作呕,这人果真疯得彻底。 「顾迎秋,你真的要疯到与天下人为敌?」尉迟冬隐沉声一喝,横在虞明彦身前,从那人清醒到现在,一直没停止过杀伐,他深怕一不注意,连虞明彦都会遭他毒手,顾迎秋早就疯得连半点人性都不剩了。 「有何不可?」顾迎秋扫了他两眼冷哼,弯身拾起地上的铁剑,随意的挥了挥,觉得满意似的笑了起来。 虞明彦盯着人不说话,外人都认为顾迎秋疯了,可是她却知道那人万分清醒,正是因为如此清醒,才更显得他可悲。 「闹够了?适可而止吧!别让我后悔救活你。」虞明彦冷冷盯着人,事实上,她已经后悔了,如果救醒顾迎秋换得的是一场杀戮、一场决裂,她当初就不该费尽心力救活他,让另一人就算死也不能心安。 「妖妇……别说得这么好听,其实你早就后悔了!可惜,你没那个本事杀我。」顾迎秋看了看虞明彦,这妖妇二字她还真是当之无愧,他在寒潭底下躺了十六年,这女人竟然一点都没变?丽质天生这四字原来还真有其事。 「顾迎秋!」虞明彦纤步一跨,嗖的一声闪到他身前,啪的一声狠刮他一巴掌,来得太急、来得太勐,吓得顾迎秋及尉迟冬隐根本反应不及。 「你杀再多人,戚夏欢也不会知道,他也不会回来!你为什么就是不懂!」虞明彦怒喝一声,末了,一双俏目些微泛红,渐渐,一滴一滴泪珠滑落。顾迎秋瞪着她,本该一剑杀了她,可是他却只能僵直在那里,一颗心每跳动一次,便抽痛一回,一口血涌到嘴边却让他强咽回去。 「虞明彦……你好……。」顾迎秋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勐的转身,一步拖着一步吃力的离开。 「顾迎秋!」齐绍山想追,尉迟冬隐银枪一横,瞪了他一眼。 「想去找死吗?现在谁挡在他眼前,天皇老子也照噼、照砍!」 孤魂似的掠出城,顾迎秋一步拖着一步的走进杂林里,最后终于撑不住狂呕一阵鲜血,从他清醒后,那股郁闷之气便一直重重压在他心口,可笑的是,吐尽鲜血只怕也消不去。 「总算找到你了……。」清冷的嗓音传来,顾迎秋眉一拧戒备的瞪着人,廉雨很识相的离他极远,不要命的人才会靠近顾迎秋,这人,杀人从不问缘由。 「公义城很清闲?」顾迎秋冷笑,对着这些公门中人,他心底有根尖刺,如果霍玉海该杀,公义城同样也不能放过。 「你少杀点人,我就能少做点事。」廉雨微微一笑,这两个同样孤冷的人,一旦笑起来都份外好看,只是如今的两人,即使在笑,都难掩彼此间剑拔弩张的紧蹦气氛。 「既然我高估了你廉雨,以为你能替我伸张正义,那我替自己报仇雪恨有什么不对?」顾迎秋讥讽的说着,当初便是廉雨压下案子,才让霍玉海活到今时今日,虽然杀了他也难消顾迎秋心头之恨,不过什么都不做,他当然气愤难平。 「不是你高估我,而是你太低估霍玉海,他不是只会跟在你身后的傻小子。」廉雨摇摇头,官场的事,顾迎秋真的不懂。有些无奈,也在消磨着廉雨的雄心壮志。 「勾结权贵嘛?很了不起?」顾迎秋阴毒的笑了起来,廉雨可有可无的扬扬俊眉。 「廉雨,你的如意算盘确实打得很响,可惜我不吃这一套。怎么?以为我会气得疯了,跑去杀了那个jian相便宜你?我像是那么好心肠的人?我高兴用这种方法报仇,霍玉海没好日子过,公义城也别闲着。」顾迎秋笑眯了眼,言下之意很明白,他就是存心要闹得天下大乱,反正大宋是生是灭根本不关他的事。 「喔?那可惜了!我原本以为能坐收渔翁之利,唉……有些事,我这真的不方便出手。不过,这也没关系,算计你这种聪明人,一计不成当然得再施一计。」廉雨先是很惋惜,后又很开心似的笑着,顾迎秋盯着人脸色一沉。 「半年前云南插天岭炎变,据谣传,有幸活着下山的猎户找着了十六年前的救命菩萨,白衣白髮的年轻人。不知你清不清楚,当年,戚夏欢为了你上插天岭就此下落不明……。」廉雨话这没说完,顾迎秋脸色一变再变。 「你明知他出事却不去救人?」顾迎秋阴冷的追问,廉雨耸耸肩。 「老天要他给你陪葬,我为什么要逆天行事?」廉雨望着顾迎秋,当年,他的挣扎不比如今少。救人?他凭什么救人?走火入魔的戚夏欢,谁救得了他? 「十六年了……你不会以为他还活着?」顾迎秋强逼着自己问出这一句,也许是旧伤,也许只是错觉,但他深深的感受到何谓心如刀割。 「你不也死了十六年?」廉雨笑了两声,像听见极有趣的问题,顾迎秋静了半晌,咬着牙望着人。 「我凭什么相信你?半年前的事……你不去找他,拖到现在才告诉我?」顾迎秋虽然疑问,但语气明显动摇许多。 「第一,我怎么去找他?插天岭可不是我想上去就上得去;第二,救活戚夏欢又怎样?你死了、他疯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好处。至于现在选择告诉你……总要找点些事让你去做,不是吗?」廉雨平静的说着,顾迎秋瞪着人不知是怨?是恨? 「廉雨……你不过就只是想把我引开而已……。」顾迎秋咬牙切齿艰困的吐出这一字一句。傻子才会相信他,如果戚夏欢还活着,他干下这么多令人髮指的事情,那个向来自命大侠、英雄的混蛋,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消息我已经告诉你了,信不信……随你……。」 第四章 望着顾迎秋离去,尉迟冬隐及虞明彦不由得稍为松了口气,打从救活人之后,顾迎秋就没片刻静下心来真正调养,末了甚至来招不见人影,等再打听到他的消息,这人已经在江湖上大开杀戒,闹得常乐会和公义城忙着要他的项上人头。 「他这是在干嘛……。」尉迟冬隐有点气,怎么说都是朋友,可顾迎秋从清醒后就老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太靠近他,只怕会一剑噼过来。 「一朝被蛇咬……,他若不是真的信任霍玉海,不会让那人有机会下手的……。」虞明彦长嘆口气。 「嘿!现世报,他当初怎样出卖戚夏欢,如今倒是全报应在他自己头上。」尉迟冬隐轻笑两声,招了招手,让尉迟家的死士各自散开。 「尉迟……。」虞明彦看了他一眼,尉迟冬隐扬扬手。 「他是最没资格嚷嚷的人,霍玉海找他算帐有什么不对?一剑没刺死他,那敢情好,上天给他机会报仇。他可就从来没想过有多少人死在他手里连仇都没机会报!非得闹得江湖上腥风血雨,真是个混帐……。」尉迟冬隐低喝一句,歷练多了,他自然洗脱了些当年好玩、爱闹的脾气,更多添了股以天下兴衰为己任的豪气。 「他从来都不是个好人啊……。」虞明彦轻声的提醒,尉迟冬隐微愣,接着摇摇头嘆口气。 「你这样说,我没法反驳……。」尉迟冬隐耸肩,要跟一个极可能会以怨报德的人讲道理,是不太可能。 「唐凄,你过来!去,跟着他。」虞明彦招招手,要隐在一旁的唐凄众人出来,几个年轻一辈的小伙子,刚让顾迎秋的大开杀戒吓傻眼。 「你要小七去跟他?会死的!」唐漠惊唿,尉迟娉婷及唐果则勐点头,唐凄则瞪大眼说不出话。到今日,光想起那人翻脸无情的模样,映雪残贴着颈子的冰冷感,唐凄仍会止不住的发颤,任谁都瞧得出来,顾迎秋恨透他了。 「可他终究过是没杀唐凄不是吗?」虞明彦温柔的拉着唐凄,她多少有点明白顾迎秋的心情,唐凄神似戚夏欢,有时能望着他也是好的,只是看着他,又会想起戚夏欢曾背叛过他一次,即使错不在戚夏欢,但心里仍不舒坦。 「普天之下,他可能会杀任何人,唯独不会杀你。别怕!去跟着他,有什么风吹草动,捎个消息给我们。」虞明彦淡笑着理理唐凄的头髮,过长的浏海遮着他的左眼,有点心疼,可惜无能为力,谁都医不好他这双瞎了的眼睛。 第9页 唐凄咬着牙,三步并两步的掠进杂林里,一股冷森杀气袭来,熟悉得导致他几乎是本能的急退,惊除的避过钉在地上的三枚枯枝,从救醒头迎秋那天开始,唐凄不晓得多少次无意间的撞进他杀人的范围里,吓都让他吓出一身好轻功。 「是你?」顾迎秋扫了他一眼,转身,唐凄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 「那人是?」唐凄注意到廉雨离去的背影,他江湖经歷不够,很多人、事、物他都弄不清楚。 「公义城的廉雨,他来传讯,说你爹在云南插天岭。」顾迎秋折了几段枯枝在手里把玩,大约是杀的人多了,什么东西落到他手里,都变成称手的杀人兵器。 「我爹?他在唐门啊!」唐凄老实的回答,说起来他总是感到不对劲,这些前辈们谈起他爹,老是像他人已经不在似的,明明就好好的在四川逍遥。 顾迎秋瞪着唐凄,真是一个模子刻的蠢样,他这真是想问问唐隆月究竟安了什么好心眼? 「怎么?以为我骗你?要不要我现在到四川宰了唐隆月,再把他埋到插天岭?」顾迎秋冷哼,对着唐凄,他总是忍不住一阵心烦。唐凄识相的闭上嘴,这段日子相处下来得到一个结论,那个看上去很年轻的顾前辈脾气很坏,为人极度不讲理,天下间绝对没人受得了他。 「那……那前辈打算到云南……?」唐凄小心的追问,顾迎秋扬了扬剑眉。 「我有说要去吗?明知是廉雨的诡计还一脚踩进去,我顾迎秋有这么傻?」顾迎秋再次冷哼,唐凄像是早料到会这样般的撇撇嘴,就知道这个人很不讲理。 「你还是得去一趟……。」一抹绽蓝身影掠近,顾迎秋神情戒慌,唐凄则像见着故人般开心的笑了笑,深深的酒窝让他更显天真。 「恭前辈!」唐凄开心的招了招手,恭萧同样也朝他笑了笑,唐凄那种温温吞吞又有礼貌的个性,真是天下间除了顾迎秋之外,谁都会不由自主的喜欢他。 「你们慢慢叙旧吧!」顾迎秋看了恭萧一眼,冷淡的转身离开,他可永连记得是谁收走他的冷电银斧,并且警告他不准再使。 「等等,我是来找你的,那个白衣白髮的年轻人,说不定真的是戚夏欢。」恭萧虽然是对着顾迎秋说,但眼神却望了望唐凄,顾迎秋哪会不明白,一双眼睛瞬时烧得火亮起来。 「你见过他?」顾迎秋深吸一口气,廉雨或许会骗他,但恭萧却不会这么做。 「在救你之前就见过他了……。」恭萧解释,顾迎秋眼神立变,半年前就见过?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知道你们俩的关系,那时……。」恭萧话还没说完,顾迎秋连听都懒得多听扯着唐凄便走。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若不是唐凄为了映雪残,他不会上沉渊,他若不上沉渊,自然见不到尉迟娉婷,见不着尉迟娉婷又岂会登生后来这许多事情……。 当尉迟冬隐打破茶碗盯着唐凄的那一瞬,唐漠和唐凄两兄弟则让自另一扇珠廉后走出的两个女人惊艷得目瞪口呆。绥远公主年长了些也风霜了许多,可是她的憔悴却让她在娇柔中隐隐透着股坚韧,她身旁的自然是武林第一美人虞明彦,当年,她已然是个光踏进屋里就能让蓬壁不由得生辉的女人,如今,眼中流露出的睿智,容貌的丝毫未变,天下第一美人她当之无愧。 「娘……。」尉迟娉婷的一声轻唤让唐漠、唐凄很不客气的吓傻眼,这样老实又强烈的反应倒是让虞大美人笑眯了一双美目。 「你是唐漠?都长这么大了!你还是小娃娃的时候,我哄过你呢,」虞明彦轻柔的笑着,要认不出唐漠倒是件难事哩,这小子眼珠子转啊转的模样,像极了唐隆月使心眼的样子。 「大哥,你好福气啊!让仙女抱过!」唐果凑到唐漠身边咯咯笑着,虽然有些口无遮拦,但更显得她烂漫无城府的可爱。 「如果是现在才让她抱着,那才算福气吧?」唐漠压低音量回答,不过尉迟冬隐耳朵尖得很,不客气的低喝一声。 「你呢?叫什么名字?」虞明彦朝着唐凄招招手,虽然她现在才问起,可打从一进门开始,她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唐凄身上。 「他叫唐凄,悽惨的凄!我是唐果。」唐果笑眯了眼,将唐凄推到虞明彦身边,自己也凑了上去,这个小姑娘别的本事没有,就是会卖乖装可爱。 「凄?很有意思呢!」虞明彦拉着唐凄到她身旁坐下。唐凄则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一向认为自己的名字很古怪,不过既然大哥单名一个漠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唐果跟温开更是不像话,他自然就没啥好抱怨。 「唐果这名字也好,人如其名。」虞明彦看来是挺喜欢唐果这个小姑娘,尉迟娉婷有些官家小姐的气息,反而不像唐果那样让人容易亲近。 「你娘是?」虞明彦明知故问,瞧唐凄的长相,要猜不出他爹娘是谁只怕很难。唐凄坐立难安,他算起来都快是半个修道人了,自小跟着听涛子在深山道观里学剑,身旁的自然全是师兄弟,接触过的女人除了自己的娘亲跟唐果之外,了不起再多加一个温开他娘靓姨,一下子让云丹、尉迟娉婷和虞明彦这种极数的美女包围,别说是要回话,他脑子都差不多快煳成一片。 「廷望!」唐果咯咯的笑着,学着唐隆月唿喊爱妻的口吻学得十足十,惹得唐漠、唐凄一阵窃笑。 「廷望公主?你们是廷望公主的儿女?」一直静默不语的绥远公主忽然回神,唐漠兄妹三人则有点惊讶,他们只知道娘亲有时发起脾气来,连他们的爹都吃不消,可不知道她还真是大有来头。公主?原来不是他们爹开玩笑的称唿。 「如果荣儿在的话,你们还是亲戚呢!」绥远公主轻嘆一声,一提起这个连封书信都不留,离家多日的耶律荣,不由得又是一阵担忧,虞明彦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向尉迟冬隐说着,要他派尉迟家卫士去寻人。 「不说这些了!我听云丹提起,你们遇上麻烦了?」虞明彦对唐凄莫名的好,真是再傻的人都瞧得出来,尉迟冬隐则是一阵火起的打算亲上唐门找唐隆月兴师问罪,他没事把唐凄养成这种温吞吞、软绵绵的个性是想干什么? 「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为了那把映云残和人争论了几句。」唐漠连忙解释,求神拜佛这件事千万别传回唐门去,不然就有他好受的。 「映云残?你也想要映云残?」尉迟冬隐很惊讶,这剑跟他们家还真是纠葛!老子死了,儿子跑来继承? 「可惜,这剑不是我们的,不能做主……。」虞明彦为难的笑了笑,但话里的意思很明白,如果是她的,她会给。这下,真的把唐漠见妹三人吓到了,唐凄再迟钝也能感受到虞明彦对他好得不像话,张着眼一时半刻不知该怎么反应。 「唐公子……。」尉迟娉婷小跑着追上,她说话腔调软软的、柔柔的,处在这个终年云雾缭绕的沉渊,像个仙子多过像个人。 「叫我唐漠就行了,喊唐公子可是会有两个人抢着应你。」唐漠眨眨眼,尉迟娉婷微垂着头,粉颊有些泛红。 「那我也喊你大哥……。」尉迟娉婷轻声笑着,唐漠的一颗心揪了揪,让唐凄、唐果跟温开那几个混蛋喊了这么多年大哥,都没有尉迟娉婷的这一声来得好听,浑身苏麻麻的。 「虞前辈……对人向来都这么好?」唐漠又想起虞明彦的一举一动。说真的,他也算看惯了美女,自己的亲娘、温开他娘,都是一等一的美人,不过一个女人若美到像虞明彦这种级数,真是件蛮恐怖的事,盯着看久了,只怕会忘了唿吸,若是因为这样子而英年早逝,那还挺不值的。 「我也觉得奇怪……娘其实像菩萨似的要人供着、捧着,很少对人这么好,我也是第一次瞧见她这样……。」尉迟娉婷侧着头细想,唐漠不由得拿着她跟唐果比较。 唉,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女孩儿温柔可爱,他们家那个就算得不到便宜还是很会卖乖的唐果,就是一个字,差。 正想多聊两句,就听见唐果那尖着嗓子的娇斥,唐漠微皱眉,唐果虽然有点胆大包天,不过做事还算有分寸,至少在长辈面前她还不敢太乱来,况且有唐凄跟在她身边。可如今,她显然和某人交上手,兵器相交的撞击声份外明显。 唐漠、尉迟娉婷对望一眼,一前一后的掠至铁索桥,就看见唐凄和一名紫衣人斗在一块儿,而唐果则在一旁急的直跳脚。 「果果!」唐漠掠到唐果身边,很担心她有没有受伤,不过这个小姑娘握紧手里的斜风细雨,一双大眼直盯着战局,气鼓鼓的嘟着张嘴,她找不到空档偷袭。 「怎么了?」尉迟娉婷神情紧张的望着战局,唐凄的身手好得超乎她想像,不过那紫衣人更让人惊讶,明明少了一只臂膀,他还是不落下风。 「我哪里知道?我只是拉着小七想去捞剑,就过到那个紫衣妖怪站在寒潭边鬼鬼祟祟,他看到小七后就发疯似的冲过来,我拿铁棘藜扔他,他竟然不怕!」唐果哇啦哇啦的一通乱叫,大眼泪花乱转。 第10页 「尉迟小姐,你照顾她。」唐漠嗖的一声掠向前去,尉迟娉婷不断安慰着唐果,其实两人分不出谁大谁小,只是唐果个头矮了些,所以大家便不由自主的当她是孩子。 唐漠纸扇一扬,一阵清风抚过,紫衣人捂着口鼻立退,唐漠趁此机会将唐凄拉往身后。 「悲迴风?就这么点微末本事?」紫衣人冷笑两声。 紫衣人五指如爪,指尖银光闪闪,利爪狠狠的朝唐漠抓去,阵阵腥味扑鼻,唐漠拉着唐凄退得又快又急。 「你是温家的什么人?」比拼武功,唐门这些小一辈的可能真的有些不济,习惯了仰仗自家暗器高明,所以唐漠、唐果和温开对习武的态度有点不认真,不过对于江湖阅歷这方面,早早就在武林中东闯西盪的唐漠,见识一点也不输人。 「我不是温家的什么人!」紫衣人尖声的笑了起来,圆亮的大眼睛瞪着唐凄份外阴毒。 十六年来,性情大变的不只霍玉海一个,原本习惯了唿风唤雨的温亭,忽然少了一条臂膀、少了靠山,性情愈发的阴沉诡异。霍玉海念在当年的一盏琉璃灯的情份上,继续给温亭财力、人力上的支持,不过只是让他变本加厉,顾迎秋害得他这样惨,竟然还想安安稳稳的躺在寒潭底下?他若不毁得他尸骨无存不罢手。 他派过不少人,也试过不少方法,就是没办法靠近顾迎秋。今夜,他又打算再来一试,却意外的遇上唐凄、唐果两兄妹,真是新愁旧恨一块儿算上了。 对温亭而言,遇上神似戚夏欢的唐凄,就像做了一场极甜美的恶梦,他曾是那么样的喜欢那人,也为了那人落得这样悽惨的下场,所以一遇上唐凄,前尘往事就轰的一声全涌上来,一时半刻问他也分不清自己想干嘛就跟他们兄妹俩交上了手。 尉迟娉婷一直在一旁观战,温亭和唐漠两人擅使毒和暗器,唐凄武功虽然较高,但苦于唐漠一直担心他会中毒吃亏,反而处处绊手绊脚,而唐凄又怕会误伤唐漠不敢使出全力,兄弟俩联手却是温亭占便宜。 「漠大哥,你先退下!」尉迟娉婷清啸一声,纤影翩翩飞进战圈里,银枪一刺激盪出一抹惊艷四方的花。 尉迟娉婷跃入战局后,情势立变,虽然她平日里总是娇滴滴一副官家小姐的模样,可是一握起她尉迟家的银枪之后,整个人神情变得极不一样,纤弱中透出一股英气。不知是哪里生来的默契,尉迟娉婷和唐凄联手,行云流水的好似上辈子就註定了一样,只不过他们俩愈是有默契,温亭的怒气愈盛,五指如爪的向着尉迟娉婷的脸蛋抓去。 「尉迟小姐!」唐凄以身护人,情急的一把推开尉迟娉婷,温亭的一爪抓得他的背嵴当场皮开肉绽,去势之狠,若抓在尉迟娉婷脸上,定要她从此毁去一张倾国倾城的脸蛋。 「小七!」一见到唐凄受伤,唐漠、唐果双双飞奔而至。温亭五指一弹,细针直射尉迟娉婷,银枪回防挡下数根细针,但最致命的那根却轻轻擦过她脸颊,尉迟娉婷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大厅上气氛沉重,这下可真是不得了了,唐凄让人杀成重伤,而尉迟娉婷甚至没了最后一口气?尉迟冬隐寒了一张脸,在他的地盘上杀害他的宝贝女儿? 「杀娉婷的是什么人?」尉迟冬隐沉声追问,唐果大滴大滴的眼泪笔直落下,从来没人这么大声向她说话,这位长年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发起怒来,自然气势惊人。 「不认得,不过那人也使毒,而且知道我们唐门的悲迴风。」唐漠将唐果拉了回来安慰几句,这回祸创大了,连累了尉迟家大小姐丧命,回头都不晓得该怎么跟自己爹娘解释。 「一根细针就能毒死娉婷,这么厉害?」虞明彦理了理尉迟娉婷有些凌乱的髮丝,神色意外的淡定从容,凝视着尉迟娉婷良久,她依旧俏脸粉嫩,一点也不像死了,不由得微拧起秀眉。 「你想到谁了?」尉迟冬隐铁青着一张仍十分俊俏的面孔,心底其实也有个谱,天下间敢不将尉迟将军府放在眼里的人毕竟不多,擅用毒的更少。 「没想到温亭还活着……。」虞明彦握了握尉迟娉婷的手臂,再次拧眉,未了盯着唐凄直瞧不语。 「你给那人抓的皮开肉绽怎么没事?」虞明彦像是想通了什么事般询问唐凄,如果尉迟娉婷成了个活死人,那唐凄没道理还清醒。 「……我是带着目中无仁的毒伤出世,如果一下子没毒死我,那我就不会有事……。」唐凄小声的回答,心底对尉迟娉婷很内疚,她不该受到伤害才是。 「你以为娉婷也是……」尉迟冬隐突然燃起一线希望似的盯着虞明彦直瞧,不管多少年了,她仍是那样美、那样动人。 「你不觉得很像?当年顾迎秋那株隔世幽兰不翼而飞,现在不难猜想是落到什么人手里。」虞明彦回答,尉迟冬隐突然又泄气似的垂下头去,如果有得救,顾迎秋就不会一躺就是十六年。 「戚夏欢可以为了顾迎秋上云南插天岭冒险,怎么你这个做爹的就不能为了娉婷去一趟?」虞明彦轻声的笑着,尉迟冬隐点点头,天下虽大,他就不信有他尉迟家找不出的解药。 从唐果悄悄离开,唐隆月跟廷望爱女心切,自然连夜离家寻人,打听到唐门三兄妹全上了薇苑,自然马不停蹄的赶来,正好就赶上了这件事,气得唐隆月噼头就是一顿训斥,廷望则心疼唐凄的伤势,这瞧那瞧的仍不放心。 「这笔帐,我迟早会跟温亭算!」尉迟冬隐冷言冷语,不是只有唐隆月偏心女儿,尉迟冬隐同样也将爱女捧在掌心上供着。 「温家的人只有温家的人能杀,尉迟邪少,这点面子你得给我。」温家小姑奶奶温艷摇着蒲扇,笑意棉棉的跨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个十分高挺的少年,一进门就忙着跟唐凄、唐漠挤眉弄眼。 「靓靓……。」唐隆月觉得头很大,本来害死别人家女儿已经够惨了,现在还多了个麻烦女人来插一手,听见廷望在一旁冷哼一声,唐隆月直觉得自己前辈子少烧了把好香。 「我知道温亭那个贱人得了个宝贝,惹得自己一身腥的东躲西藏,没想到他还真本事,闲暇之余仍不忘上薇苑来杀杀人?」温艷咯咯直笑,尉迟冬隐铁青着一张脸,唐隆月则忙着跟温艷使眼色,有些人说话总是不看场面也不留情面。 「娉婷还有得救?」虞明彦非但不生气,一双美目亮了起来,温艷不是个刻薄的女人,她如果敢当着尉迟冬隐的面拿这件事情说笑,那就表示她有办法把尉迟娉婷弄活。 「她又没死!躺在潭底的那个不也没死?」温艷说着说着,掏出烟杆调弄着菸丝,一点也不在乎其余正等着她说下去的众人。 「温亭这贱人还算有些道行,隔世幽兰的毒让他弄明白了,天下要不大乱也难,如果不是常乐会老碍着我,早就一刀两断的清理门户了。」温艷喷了一口烟,唐隆月则不由得皱起眉,在场的就属他们俩使毒的本事最高。 「他找到和隔世幽兰相生相剋的奇花异草了?」唐隆月疑问,以他们这些擅使毒的人而言,若身上没解药,是不会轻易使毒,温亭敢用,足以证明他手里握有解药。 「他偷的!阴司草不容易栽种,他就是盗了阴司草才让人追得东躲西藏。」温艷又喷了口烟,唐隆月禁不住的望着她,温艷和他最后仍是未能成亲,就是两人始终都不肯退让,她不同于廷望愿意放弃公主的身份,温艷肩上还扛着温家的责任。 「原来真的有解药?」尉迟冬隐和虞明彦对望一眼,阴司草与隔世幽兰相生相剋,如果救得活尉迟娉婷,是不是意味着也同样救得活顾迎秋? 「嗯,应该是!温亭像是盗了云南女巫医的草药才让她追杀!我这次会来,就是要向隆月借兵借将,温家的人只能死在温家的人手里。」温艷敲了敲烟杆,她本来是不想跟廷望碰面的,不过温家的弟子回报,追杀温亭的人本事很大,单以温家的兵力不易对付,所以不得不到唐门去借调兵力,哪里知道这俩夫妇竟然追儿追女的追到薇范来。 「我们也去!先逮到温亭,逼他交出解药。」尉迟冬隐盯着温艷,这个面子他会给她,不过不代表他就不插手管,死的毕竟是他宝贝女儿。 「与其去找温亭,你们倒不如到云南去一趟,以尉迟将军府这么响噹噹的名号,那个什么女巫医多少会给你们几分薄面,请她救你的宝贝女儿要比威胁温亭那个贱人容易多了!」温艷说得极明白,温家的事外人不许管,她当家做主的一天,就不容有人坏了温家门规。 「靓靓说的不无道理。」唐隆月附和,他明白温艷的难处,唐门何尝不是一大堆规矩?尉迟冬隐及虞明彦再次对望,后又不约而同的看了看沉睡毫无生气的尉迟娉婷。 「把尉迟娉婷也沉进寒潭底,你们这一去不晓得要花去多少时间,寒潭至少能保她容颜不改。」唐隆月提议,虞明彦这时眼眶才真正红了,流下一串串晶莹珠泪,若她也得花去十六年才换得回尉迟娉婷,那不知是怎样的滋味。 「沉进去?说得倒容易……。」尉迟冬隐长嘆,世上只有戚夏欢一人能办到,在沉渊寒潭底来去自如。唐隆月和廷望同时看了看唐凄,唐隆月是心疼、廷望是怜爱。 第11页 「我……我可以把尉迟小姐送进去……。」唐凄小小声的说着,虞明彦很讶异,尉迟冬隐则看向唐隆月,后者坚定的点点头。 唐凄抱着尉迟娉婷走到潭边,一股冷森寒气袭来,唐凄微皱起俊眉,寒潭比他想像的还冷。 「小七……自己小心……还有,如果可以,把映雪残带出来!」唐漠走到唐凄身旁叮咛几句,唐凄不解的望着人。 唐凄自己不明白,唐漠却看得出来,他武艺惊人、悟性奇高,缺的只是一点经验和一柄好剑,有了这两样,只怕现今的武林得任唐凄横着走。 深吸一口气,唐凄悄悄的潜进寒潭,冰冷刺骨的寒气一波波渗进身体里,唐凄咬咬牙硬撑,愈是靠近寒潭底,一颗心鼓譟得愈厉害,他纵使瞎了一只眼睛,也让沉于潭底的那人惊艷,剑眉微敛,双目紧闭,薄唇似弯非弯,像是正做着一场梦,梦醒了,他自然就活了。 轻手轻脚的游到那人身边,将尉迟娉婷小心的摆在一旁,唐凄迟疑了许久,挣扎着该不该拔剑。拔?那本来就是他此行的目的,不拔?那毕竟不是他的东西。唐凄犹豫了半晌,终于下了个决定,还是先游回去再说吧!他快溺死了……。 七手八脚的爬上岸,不意外的接到唐漠、唐果跟温开投过来的目光,真是根木头……。唐凄甩甩头,他其实打从心底认为,真正厉害的高手,也许、应该,不需要仰赖兵器才对。 「靓靓,这玉牌给你,唐门的弟子可任你差动。」唐隆月递了面刻有唐字的玉牌给温艷,后者点点头小心收下,跟在她身后的温开则坐立难安,终于忍不住的扯了扯她衣袖。 「娘……我也要跟小七他们在一起!」温开露了个阳光的笑容,唐门四杰终于全都凑齐了。 唐隆月要押着这帮小鬼回唐门,而尉迟冬隐夫妇则往云南,一行人结伴同行。 比起唐漠的邪气,温开这个长得最高的老么则叫放肆,口无遮拦到连亲爹唐隆月的玩笑也敢开,最常让他挂在嘴里的便是,既然他和唐凄、唐果差不到半岁,那就说明了唐隆月这个老傢伙居然在同一个时间里玩两个女人!如果唐隆月最偏心的是唐果的话,那温开便是那个常常气得他半死的好儿子,套句廷望常常取笑的说法,看着唐隆月跟温开就能明白什么叫做无仇不成父子。 第五章 古朴的客栈,大宋虽然偏安,但民生上仍然显得富足繁荣,顾迎秋安静的坐在角落里,望着窗外发起傻来。 「顾前辈……你想吃点什么?」唐凄忙倒着热茶,小小声的问着,对着顾迎秋,他是打从心底害怕这个人,对方是那种就算你摸熟了他的脾气,小心翼翼的伺候,他还是找得出理由来发你一顿火。 「不要看着我,对着墙说话!」顾迎秋冷冷的扫了唐凄一眼,后者很委屈的看了看恭肃撇撇嘴。 「不要把气出在孩子身上,你是长辈。」恭肃淡淡的笑了笑,他很喜欢唐凄,该说没人会不喜欢唐凄才对,除了顾迎秋例外。 「那我把气出在你这个长辈身上行吗?」顾迎秋冷哼,虽然仍是这样不假辞色,不过连唐凄都感受得出来,自从他决定到云南什么插天岭之后,顾迎秋不管是神情、还是语气,整个人变得轻松许多,甚至还可以形容成……他有点雀跃? 「可以。」恭肃只是淡淡的回应,顾迎秋却是瞬间阴沉不少,面对恭肃这个人,他完全像是在对着空气挥拳,气闷得快呕出血来。恭肃对他的所作所为不苟同,但也只是收走他的冷电银斧不准他再使,不打、不骂,激他不会生气,永远这样淡定悠闲挂着一抹天杀的自信笑容站在你身后。顾迎秋试过,恭肃这人功力甚至可能高过伊儿寒,对他下毒无疑是在找死……。 「不可以,恭前辈为了救你花了不少心血……」唐凄不知死活的插嘴,才开口就知道闯了大祸,恭肃很感兴趣的盯着他瞧,这个小傢伙有着天生的正义感,唯独就少了点自信心。 「我很好奇,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的?」顾迎秋先是横了唐凄一眼,后又恢復平静可有可无的闲聊。恭肃若是站在唐凄那一边,那他是半点好处也讨不到,不过不忙,他要对付的也不是唐凄,真正要算总帐的是唐隆月,他若不闹得唐隆月食不安稳、睡不安眠他就不叫顾迎秋。 「世事就是这么巧,完全是不打不相识……。」恭肃柔声的解释。 天底下的事,就有这么巧合。温亭盗走的正是秋之桦的阴司草,对秋之桦而言,隔世幽兰和阴司草是何等重要,恭肃自然也明白其中的严重性,就算不理会这些,光是秋之桦仍喊他一声二哥,他就不能放任这个不懂武艺的妹子不管,所以他陪着秋之桦追捕温亭,只是追捕,他压根没想过要温亭的命。 说来也挺好笑,阴司草和隔世幽兰的气味相近,让温亭狠抓了一爪的唐凄,身上自然带了幽兰香气,于是秋之桦就错认他是那个盗走阴司草的小贼,不由分说的就抢上前来,恭肃担心她吃亏便赶上,而唐隆月、尉迟冬隐这些长辈自然也忙着替唐凄出头,一行人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打了一架。幸好恭肃这人向来就是温和有礼且手下留情,不然,唐门、尉迟家可能就得换人当家作主了。 「恭前辈真的很辛苦。」唐凄又忍不住替恭肃说上几句。 一行人不打不相识后,解释了事情的原委,以秋之桦那同样也不太讲理的脾气,本来是不打算救治尉迟娉婷,不过碍在好心肠的恭肃面子上,秋之桦不得不出手医治。 救醒尉迟娉婷容易,救活顾迎秋困难。解开隔世幽兰之毒简单,要拔出他心口那柄映雪残宛如登天。不过秋之桦始终是秋之桦,富惠龄死后,天下间医术最高的莫过于她了,冷哼两声,想也不想的便拔剑救人,心底打的算盘则是,了不起就是把人医死。反正他也躺了十六年,不在乎他继续躺下去。 「之桦的医术真的是尽得富神医真传。」恭肃微笑的赞赏,他和秋之桦之间只能说是无奈,秋之桦再美好也及不上他心底另一个女人。 「师姐医术这么好有什么用?关中神医门的都没有好下场。」顾迎秋冷哼两声,恭肃只能苦笑,顾迎秋和秋之桦这对师姐弟会互相讨厌,绝大多数的原因出在他身上,当秋之桦得知她救活的是情敌之子后,气得她没当场再将映雪残给捅回去。 「之桦是口硬心软,她其实还是很心疼你这个师弟。」恭肃柔声说这,关中神医门只剩他们俩了,秋之桦虽然口里嚷嚷后悔救活情敌之子,可是私下却再三提醒恭肃,记得把药带给顾迎秋,他的伤,始终没有好好调养。 「我伤的是心,医不好了!」顾迎秋淡淡的回答。 唐凄看了看他,再看了看恭肃,弄不懂顾迎秋这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对别人的关心、帮助,总是严肃的拒绝,讽刺、刻薄的将所有人推得远远的,宁可天下人都死光、死绝了,也不想要有人陪在他身边。 「你不该一走了之,这伤不是闹着玩的。为了找你,真的花了我不少心力。」恭肃摇头苦笑,关中神医门的神能见首不见尾,他若不想让你找到,真是将整个天地翻转都揪不出人来。 「若不是你走得这么干脆,就不用拖上这半年时间,也许就能早点救出那个人。」恭肃解释,顾迎秋紧闭唇静了下来。秋之桦救活顾迎秋之后,他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躺了十六年了,要他动一动小指都比登天还难,可是顾迎秋毕竟是顾迎秋,咬紧牙关他说什么也要爬起来,一旦他能走动、功力恢復,他就不告而别忙着去报仇雪恨。这也就是为什么,等恭肃弄明白了让冰封住的可能是戚夏欢之后,反而找不到顾迎秋了。 「恭前辈口里那个人,对顾前辈而言……很重要?」唐凄好奇的问了一句,多半是很重要,每次提起那个什么戚什么夏欢的,顾前辈的脸色就会不一样,不过他就是弄不懂,关他什么事?为什么他也被拖着来云南救人? 「很重要,他是我这辈子最深爱的人!」顾迎秋电光般凌厉的眼神,扫了扫唐凄和恭肃,一时间三人静默不语。 只要是长辈交待的事,唐凄向来都是认真办好,虞明彦要他捎消息回去,他自然不敢遗忘,每到一个地方,他便会去联络唐门或温家的弟子,行事毫不遮掩,磊落光明得让顾迎秋都懒得费心思骂他。 愈接近云南,顾迎秋反而走得愈慢。 期望愈高,失望便愈深,万一那人不是戚夏欢,万一救不活戚夏欢,他都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云南,恶客谷,恭肃领着顾迎秋、唐凄两人回他居住的小屋,他们不可能连夜登上插天岭,对顾迎秋和唐凄这两个有伤、有病在身的人而言太兇险。才刚走近秋之桦那栋小药庐,就听见唐果那尖着嗓子的喳喳唿唿,跟着就看到她鹅黄衣衫的娇小身影飞扑而至,扑的不是她向来喜欢缠着的唐凄,而是一直都生人勿近的顾迎秋。 「你们怎么这么久?我们都到了好几天了呢!」唐果沾到顾迎秋身边,不由分说双臂便勾上他手腕,顾迎秋仙鹤般清瘦高挺,而唐果个头却十分的娇小,倚在他身旁真的有如小鸟依人。 第12页 「迎秋大哥,我跟你说喔!这几日我们啊……。」唐果不理会顾迎秋的反应,一边拖着他一遗嘀嘀咕咕,一旁的唐凄着实替她捏了把冷汗,唐漠、尉迟娉婷则频频朝她使眼色,这个小姑娘不知是太不知死活还是缺根筋,完全没察觉似的仍在自说自话。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干什么这样瞪着我?」唐果终于发现气氛不对,嘟着嘴疑问,顾迎秋先是看了看她,未了摇摇头。 「没事,你继续说……。」语气虽然冷淡依旧,但他自始至终都不曾推开唐果的纠缠。 「哎呀!我说到哪了?对了对了,那个啊……。」唐果又开始吱吱喳喳。 「看来,顾迎秋的克星,除了戚夏欢之外,还有那种会拉着他衣袖喊他大哥的小姑娘。」虞明彦笑眯了一双美目,倚在药庐旁,让满山满谷的曼佗罗花映衬着,多她一个站在这儿,恶客谷绝对够格称之为人间仙境。 「虞妖妇,你真的好清闲啊!」顾迎秋挑眉冷笑。他其实自己也弄不明白,先是一个俞三小姐,再是怀艺,接着又来个唐果,总之,他就是对这样的小姑娘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顾迎秋,熟归熟!再喊我家明彦一声妖妇试试……。」尉迟冬隐提着银枪冷哼两声的警告,顾迎秋再次挑挑眉,大有再喊一声的气势。 「不要紧,我当他是赞美。」虞明彦大人有大量似的轻声笑着。都十多年了,尉迟冬隐还是那样没长进,顾迎秋就是一张嘴刻薄得跟什么似,偏偏他还是学不乖,非去和他争辩一番。 不过也因为这样,虞明彦倒是有种回到旧时光的感觉,那时,大家都还年轻,还有些傻气,看着尉迟冬隐和顾迎秋两人忙着你一言,我一句的唇枪舌剑,心底有一丝泗的失落,毕竟少了个人,不过相信这份失落不会维持多久,虞明彦莫名的有信心,天下间的事,没有他们办不到的。 「娘……。」尉迟娉婷陪在虞明彦身旁,有些惊讶的望着那两个还在吵的人,在她的心底,尉迟冬隐其实只对虞明彦一人温柔体贴,对外,他是长年镇守边关的大将军,自然有他的威严在,几时见过他像小孩似的忙着跟别人争辩? 「你爹……挺可爱的不是吗?」虞明彦一直温柔的瞧着尉迟冬隐的身影,尉迟娉婷更惊讶,总感到救活了顾前辈之后,她爹、她娘都不对劲了。 「小妖女,你不用这么惊讶,你爹从来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好东西,还是那句老话,你娘嫁给他是委屈!」心境上的转变,让顾迎秋整个人明显活了过来,从愁云惨雾中爬出来,见着了事业得意,有妻女相伴的尉迟冬隐,他不刺激个一句两句会浑身不自在。 「喂!谁敢喊我家娉婷小妖女,我真的会翻脸!」尉迟冬隐枪尖已经抵在顾迎秋胸口上,虞明彦这回则应和他的点点头,有人敢拿她女儿开玩笑?做娘的当然会不高兴。 「哈哈!尉迟邪少,这就是你不对了!邪少生的会是什么正经东西?」唐隆月不知死活的朗笑传来,尉迟冬隐脸色一变再变,不过更多时候是顾迎秋阴毒的眼神转啊转,未了冷笑两声朝唐果招招手。 「送你一个见面礼。」顾迎秋自布兜里翻出了一组小巧的机簧工具,让唐果套在双腕上,后者好奇不已的张大眼,顾迎秋握着她的铁臂一扣,一柄飞刀惊险的擦过唐隆月的颈子。 「顾迎秋!」众人不由得惊唿,唐果则吓得泪花乱转,唐隆月铁青了一张俊脸。 「宰了他,我让你当唐门掌门!」顾迎秋瞧了瞧唐隆月阴险的笑了起来,他敢让唐凄喊他十六年亲爹?凭什么认为他顾迎秋不会来算帐? 「掌门?」唐果看了看顾迎秋,再看了看唐隆月,不能说这姑娘不动心,毕竟掌门人这个名称听起来就挺过瘾。 「我是唐门的大总管,你爹死了,唐门我说了算,要捧你做掌门不是难事。」顾迎秋凑到唐果耳边低声笑着说,音量不大却够让唐隆月听见,气得那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个混蛋竟然煽动他女儿作乱? 虞明彦看了顾迎秋一眼,拉着唐果、尉迟娉婷离开,哪有这种不伦不类教人女儿去杀亲爹的长辈?另外不忘转头提醒着其他几个小辈,别跟顾迎秋混太久,免得被带坏。 「呵呵!我说你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让唐凄喊你爹。」尉迟冬隐幸灾乐祸的拍了拍唐隆月的肩膀。他太了解顾迎秋这傢伙,那骨子里的野蛮不讲理,真是天下少见,他气恼戚夏欢背叛过他,却又不允许他吃亏,自己的儿子去喊别人亲爹?矛盾,也是他性格上很有趣的缺点。 「你要我怎么跟那个孩子解释,他为什么没爹没娘?」唐隆月沉声的望着顾迎秋,他不是想占这个便宜,而是真的心疼自己的亲妹妹,也心疼那个无辜的孩子,这件事,不管错的是谁,唐凄都是最可怜,他甚至还瞎了一只眼睛。 「你以为……我为什么不拆穿你的谎言?」顾迎秋冷冷的回答。尉迟冬隐和唐隆月同感惊讶,顾迎秋并不如他表面上那样阴狠毒辣。 「真是好有趣啊!人都还没挖出来呢!就忙着普天同庆了?」秋之桦看了看众人,嫌恶的撇撇嘴,瞧着顾迎秋她就开心不起来,看到虞明彦她更是气愤难平,女人,尤其是美女,果然是不能年华老去。 恶客,又称风笳儿,正是这满山满谷有毒的曼陀罗花。漫步闲走,鼻里嗅着的是淡淡花香,顾迎秋望着这纯白短柄的花朵,有些想起他娘,不禁佩服恭肃这个人,深情、痴情的为她种出这么一大片曼陀罗花,不过佩服归佩服,他还是很讨厌这个人。 琴音微扬,顾迎秋挑了挑剑眉,真是有趣极了,大半夜,荒郊野外,竟然有人弹琴?冷哼两声,足不沾地的急掠而去。 「顾公子,别来无恙?」花丛里,幽幽冷冷的嗓音传来,长发垂散,白衣胜雪,纤纤细指在琴弦间掇动,每勾动一根琴弦,顾迎秋的心便跟着抽动一回,这女子若不是冤鬼,便是一名懂得琴音杀人的高手。 「我还没想过自己这么好福气,半夜间逛还能遇着艷鬼一只。」顾迎秋倚着一旁的大树收敛心神,那女子琴音低沉悠扬,缓缓的、慢慢的,像毒蜘蛛正在结着一张网,牢牢的将猎物锁住。 「顾公子没见过我,怎知我长得好看与否?」那女子轻声笑着,长发垂散遮掉了大半张脸,确实瞧不见她的容貌。 「我胡诌的。」顾迎秋可有可无的随便答着,琴音突然扬起,接着立即回復平静,顾迎秋心底冷笑,会在意自己容貌的女人,嫩得很! 「姥姥问你,你答应过她的事,办得怎么样了?」长发随风微扬,隐约瞧见她有细尖的下巴,惨白无血色的肌肤,幽幽冷冷的嗓音与琴音同样有着勾魂夺魄的力量。 「灭了常乐会这种小事,我现在没闲功夫去理,不高兴,你们可以自己去办!」 顾迎秋耸耸肩、摊摊手,像是讨论一件再小不过的买卖。 「顾公子莫要误会,姥姥很器重你,毕竟系出同门,姥姥未来还得仰仗你。」那女子抱着琴站了起来,瘦高的身形竟不输顾迎秋,足尖一点,飘飘忽忽的不见人影。 顾迎秋盯着她的背影沉吟半晌,几个凌乱的脚步声接近,不由得微皱起剑眉,小孩子半夜不睡觉,跑出来闲晃? 「哇哇!你看吧!我就说有鬼!」温开的叫声夹杂着明显的笑意,这混小子天生的无事忙,撞鬼只觉得好玩。 「怎么看?」唐凄意外的冷腔冷调,瞎了一只眼睛,在夜里他份外吃亏,本来睡得好好的,硬是让温开拖了出来,自然不怎么开心。 「前辈,那人……。」和温开同样耳聪目明的唐漠狐疑的问着,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听女鬼弹琴?听说顾前辈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啊! 「谁说她是人?有你们这几个傢伙在,吸引几只女鬼上门有什么好稀奇的?」顾迎秋哼哼两声不打算解释,越过三人走回药庐。 「还不走?等着被鬼吃吗?」沉声一喝,唐漠三人不由得跳了一下。 「被鬼吃?最凶的不就是你这个杀人鬼吗?」唐凄竭力的压低音量抱怨,只不过他说得再小声,功力深厚如顾迎秋之流,怎么可能听不见? 「混小子……我全听见了……。」 隔日,为了要上插天岭一事,唐果、尉迟娉婷这两位大小姐又吵翻天,严格来说,也只有唐果一人在吵,她说什么也不要让人撇下,最后还是虞明彦安抚这两个小女娃,其余几个小辈则硬是要跟。 恭肃在前头领着路,唯一跟得上他脚步的只有顾迎秋,尉迟冬隐和唐隆月则勉强可行,至于唐漠那三兄弟根本是远远落后。 要跃下山谷又是一件麻烦事,恭肃像飞鸟般盘旋的直落谷底,顾迎秋那身幽魂似的轻功更吃香,飘飘忽忽的就跃了下来,尉迟冬隐、唐隆月这两个久经江湖歷练的人物,自然也能沿着山壁掠下,可怜的是那三个后生小辈,在崖边探头探脑的煞是气苦,最后还是恭肃一个一个的将他们接了下来。 「人在里边。」恭肃指了指山壁裂缝,顾迎秋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尉迟冬隐,他竟然有些胆怯。 第13页 「嘿……都到这里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尉迟冬隐推了他一把,嗓子也有些哑。 顾迎秋一步一步的走进去,短短的几步路竟像一生一世那样长,裂缝的尽头忽地豁然开朗,顾迎秋勐然的感到心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就这样咳出。 他原以为,他清醒后的第一眼,见到的就会是戚夏欢,他甚至想过,那人会怎样的担忧、怎么的憔悴,然后他再来好好的取笑一番。怎知,他醒来后,唯一不见的就是那人,问了再多人、再多次,得到的都是一抹苦涩的浅笑,一句抱歉!他要那一句抱歉做什么?他要的是戚夏欢! 第一次看到唐凄时,他也以为那人是戚夏欢,只是他伸出去的手,那人非但不是冲上前来紧握,反而是退缩,那种心痛,他说不出口。秋之桦解释说那是因为他心口中了一剑,自然有伤,可他知道,那种心痛,绝对不是因为那剑伤。 伸手轻抚着冰壁,顾迎秋凝视着沉睡在冰壁里的那人,自衣白髮,他记得他死前,戚夏欢只有两鬓飞白,怎么转眼间就不一样了?容貌未改,依旧是那张俊朗的面孔,他甚至还能看到两颊那里浅浅的酒窝。 「别那么陶醉了……先想办法把人弄出来吧?」尉迟冬隐的嗓音吓醒顾迎秋,那人也是很惊讶,不过回神得比顾迎秋快多了,笑眯了一双眼睛磨拳擦掌。 唐隆月同样也很惊讶,不过绝大多数的时间里,他很关心唐凄,那个孩子显然让冰壁里的那人吓傻了,眼神示意,唐漠和温开两兄弟一左一右的将人挟着拉了出去。 「这壁……比想像中的厚多了!」唐隆月敲了敲,这要将人鏊出来谈何容易?不由得看向恭肃,后者摇摇头,他的天地同悲一出,只怕连戚夏欢也会顺便噼成无数块。 「放火烧!」顾迎秋冷静的回答,其余几人吓了好大一跳。 「干嘛?还怕烧死他吗?他现在又不算活着!」顾迎秋眼神亮了起来,他能纵横天下,做恶多端这么多年还不死,凭的就是他比谁都更心狠手辣! 融那面冰壁着实耗了他们不少时间,柴火烧没多久就熄了,等了半晌重燃,再烧没一时半刻又熄,就这样反反覆覆的费去不少时候,最后唐隆月将人抱出山壁裂缝时,已经过了一天一夜。 戚夏欢被冻得薄唇泛紫,毫无气息,唐隆月都不禁怀疑,这人还有得救吗?只是顾迎秋那太期盼的眼神让他想问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另一头又担心着唐凄,隔着冰壁,他就已经让戚夏欢吓掉了三魂七魄,人如今救了出来,两人之间除了白髮、黑髮之外,几乎毫无差异,唐凄果然瞪着人,咬着唇,傻站在那里。 「快回去,或许之桦有本事救他。」恭肃拍了拍顾迎秋点点头,重燃起他仅剩一丝的希望,没错!戚夏欢没死透之前,他绝不放弃。 热水一桶一桶的勤换,秋之桦审视了半天之后,扔下一句救得活就将所有人赶出门外,关中神医门施术之时,甚是讨厌旁边有人碍手碍脚,连顾迎秋她都嫌麻烦的将人挡出去。 「这样……还救得活?」尉迟冬隐有点傻眼,都不知道是该先庆幸还是先感到不可思议?戚夏欢怎么就这么好命?让冰封了十六年,他居然还有得救?老天爷是不是特别宠爱他?简直偏心到不像样! 「瞧不起我的医术?」浑身罩着黑纱的秋之桦跨出门来,透着黑纱横了尉迟冬隐一眼,顾迎秋想进去,又让她挡了出来,大约是同行相忌吧?她用了什么宝贝东西救戚夏欢,不太想让顾迎秋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神医连顾前辈都救得活,医术肯定是行的!不过……十六年耶!不吃不喝让冰冻成柱子十六年,这样还能活着,似乎是有点说不过去……。」小孩子说话就是坦白,没人会怪温开这么口无遮拦,顶多就是顾迎秋不怎么满意的白他两眼。 「高手遇难时,从外息转成内息是很平常的,就是你们所说的什么龟息吧?别说是十六年,他想躺个一两百年,我也能把他弄醒。」秋之桦随便的解释两句,夸张的语气像极了富惠龄,关中神医门的通病,嚣张了点! 「戚夏欢没学过龟息……。」虞明彦看了顾迎秋一眼,后者肯定的点点头,他们俩不管做什么都形影不离,戚夏欢学过什么功夫,顾迎秋不可能不知道。 「我哪里知道啊?大概又是什么天资聪颖、悟性奇高之类的鬼话吧?好了!不要妨碍我救人,快滚!」 一连几日,秋之桦老将自己关在房里救人,偶而会让恭肃进去帮忙,毕竟,她是半点武功都不会,顾迎秋天天等在门边,即使表面上风平浪静,仍难掩他心底那份焦急不安。 「餵……你想清楚喔!人还没醒之前,你还有机会让他一辈子醒不过来。」尉迟冬隐的话让顾迎秋吓了一跳,虞明彦望了尉迟冬隐一眼别有深意。 「你说什么?」顾迎秋疑问,这俩夫妻不会拿这个开玩笑,不由得微拧起眉。 「尉迟的意思是,如果你不想戚夏欢醒来,我们不会怪你。」虞明彦有些艰难的回答,理智上告诉她,活着的人比较要紧,但情感上,她仍是偏向戚夏欢。 「你疯啦?」顾迎秋微怒。 「是你疯了!戚夏欢在被冰封前,已经走火入魔了!他连安映春都不记得,你预备怎么办?入魔的戚夏欢第一个要杀的是谁?」尉迟冬隐的一句话问得顾迎秋哑口无语。 「就算他完全清醒好了!你干了那么多天理不容的事情,他会放过你?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就是你滥杀无辜!这下更精彩了!他若不是一剑杀了你然我尉迟邪少跟你姓!」尉迟冬隐摇摇头,费尽心力救人得到这场结果也是始料未及的,该说,其实是知道的,但依旧这么做了。 「所以……你不想他清醒,我们不会怪你……,秋前辈说过,有办法让他一辈子醒不过来。」虞明彦柔声说着,顾迎秋望着她苦笑,金针,又是那枚该死的金针。 「不!我要他醒过来……。」顾迎秋有气无力的回答。 「我情愿死在他手里……。」 自从救出戚夏欢之后,唐凄整个人就闷闷不乐,虽然说人有相似,可是相似到这种境界,不能说是巧合吧? 「那个……白髮小七好可怜呢……。」唐凄不开心,唐果自然陪着他不高兴,嘟着小嘴咕咕哝哝,其实她也很不好受,一颗脑袋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最恐怖的是她还觉得很有可能,该不会、该不会是她亲爱的爹爹戴了填好大的绿帽吧? 「果果……。」唐漠低声喝了一句,看他的小妹眨眨眼,就能完全猜透这个笨丫头在想什么,温开看了看唐凄,再看看唐果,事情根本不是他们所想的那样,偏偏又不能多做解释。唐凄的身世,温开知道、唐漠猜到,可怜唐凄、唐果两人还被蒙在鼓里。 温开果然从温艷那里打听到了当年的事情。 「嘘……别说!」唐漠制止,他不像唐凄、唐果那样单纯,怎么可能唐凄带着毒伤出世,而唐果却一点影响也没有?只不过爹娘不说,他便不问,会伤害到唐凄、唐果的事情他都不愿去做。 正当唐漠、温开还在想办法安慰那两个忙着哀声嘆气,胡思乱想自己可怜身世的傢伙时,顾迎秋敲了敲门,神色冷漠的盯着唐凄。 「唐凄,你跟我出来!」顾迎秋冷冷的抛下一句,转身就走,唐门四杰通通跟了出来。要知道,这个看上去大他们没多少的前辈,其实武功很高,为人偏激,简单讲就是恐怖,万一他要杀唐凄,四个人总是比一个人来得保险些。 「三招,三招你能保得住映雪残,剑就是你的!」顾迎秋将映雪残扔给唐凄,后者傻愣愣的握着剑,不明白的呆望着顾迎秋。 第六章 管槐世沉默不语,仔细的研读着公文,顾迎秋还真的是辣手无情、犯案累累,只不过,他愈是深究,他就愈感到其中有异。 「二师哥。」安映春跨了进来,差点和正想出门去的管槐世撞个正着,本能反应的伸手一拉,管槐世皱起浓眉,都几岁人了,还这样上蹦下窜。 「待在这里别走,我有事找大师兄,一会儿就回来。」管槐世沉声,交待一句后便离开,安映春搔了搔头,狐疑的盯着管槐世背影良久。 搁下笔,廉雨揉了揉双手,这么多年过去,他的身体仍是不好,管槐世走了进来,瞧见他又咳个半天,连忙抢上前关心。 「不碍事,死不掉。」廉雨摇摇手,用眼神疑问,通常这时管槐世正忙着处理公义城的公文,他们虽然是师兄弟,但真正相处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久。 「大师兄和顾迎秋仍有往来?」管槐世停了半晌,考虑了许久后终于问出,廉雨挑了挑眉。 「我告诉他戚夏欢可能的下落,他现在不就喜孜孜的赶去云南?」廉雨浅尝了一口热茶,管槐世仍是盯着他不放。 「我说的,不是这个。顾迎秋只有一个人,常乐会找不到他也就罢了,但连公义城都尝了败绩,这说不过去!」 第14页 「关中神医门的神龙见首不见尾,找不到人很平常!」 「其他人找不到我相信,但连安映春都抓不到他,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有内鬼!」 管槐世和廉雨两人对峙良久,烛火不自然的晃动着,那一刻久得像是天地都冻结住一般,最后,廉雨笑了,笑得好似寒冬里乍见一抹曙光,接着,管槐世也笑了,笑容里包含了理解、明白和支持。 「我说错了!公义城里不可能有内鬼。」管槐世眨眨眼,廉雨这回是真心诚意开心的笑了起来。「二师哥!你真的来跟大师哥摊牌啊?」安映春没头没脑的撞了进来,管槐世、廉雨两人吓了一跳,有点惊讶的瞪着来人。 「瞪什么?我好歹也是捕头吧?况且,病鬼做得太明显了,死的大多都是该杀之人……。」安映春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让管槐世堵上拖了出去,廉雨只能摇摇头嘆息,看了看桌上遗留下来的公文。 「真做得太明显了?」廉雨苦笑,身后的笔墨纸砚四童则很好奇,说他们是四童,其实每个早都长成高挺俊秀的年轻人了。 「公子,你真的没和顾迎秋撕破脸?」 「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局、一齣戏,是你们误会他了。」 「可是上回在杂林外,他看公子的眼神都快冒出火了!」 「……他是真的恨……真的怨,只能说……戏假情真吧……。」 唐凄握着映雪残盯着顾迎秋,对他的话半信半疑,映雪残是何等厉害的宝剑,哪可能就这样平白无故的说送人就送人? 「三招之内你若保得住映雪残,剑就是你的,不只是映雪残,连夕照都是你的!」顾迎秋冷淡的说着,他有个最坏的打算,万一他要是死了,他也要戚夏欢应誓陪葬,到时映雪残和夕照便失去主子,与其那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都送给唐凄,只要这个混小子够本事能保得住剑。 三招?只要挡得住顾迎秋三招,就能得到映雪残?天底下有没有这么便宜的事情?唐漠、温开都为了唐凄的好运气而感到高兴,他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连三招都挡不住吧?可惜偏偏事情总是不如人愿,顾迎秋只跨一步,人就到了唐凄眼前,伸手一拉,映雪残便让他抢了回去,唐凄只能呆站在那里,而唐漠、温开则吓傻了眼,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迎秋大哥!不公平,小七还没准备好!」唐果在一旁直跳脚哇哇乱叫,顾迎秋看她一眼,将剑抛回给唐凄。 这回,唐凄神情戒备,果然,顾迎秋人影一到眼前,他就有所准备,只不过看得见人影却来不及阻挡,顾迎秋一巴掌刮在他脸颊上,伸手一抢,映雪残又回到他手里。 唐漠、温开两人勐吸气,顾迎秋动作实在太快了,耳聪目明的两人都看不见,更何况是瞎掉一只眼睛的唐凄? 「迎秋大哥……。」唐果跺脚,不过却挤不出什么话,顾迎秋看她一眼笑了起来,又把剑抛回给唐凄。 唐凄舔舔嘴角,明白若是想用眼睛追赶到顾迎秋的身影,铁定不可能,收敛心神、全神贯注,顾迎秋的人影再次欺近,唐凄此回立刻有所回应,右掌刮来,映雪残回剌,顾迎秋若不收手,保证让映雪残削断,右掌顿停左手一扫,唐凄又让他颳得眼冒金星。 「两招……。」顾迎秋挥了挥映雪残冷笑,这小子还太嫩了点。 「迎秋大哥……你的招术都好下流……。」唐果嘀嘀咕咕,顾迎秋冷冷的瞅了她一眼,唐门这几个小辈太不知天高地厚,迟早有天怎么死了都不知道。 「下流?临敌过招时,有人跟你谈高尚吗?若我刮的不是两巴掌,混小子早死了两回!唐隆月怎么教的?一个两个废物!」顾迎秋出言教训,未了再把映雪残抛给唐凄,后者眼神份外晶亮,怒火烧得他意外俊朗。 「再来!」唐凄低喝一句,他就不信他连三招都挡不下! 当晚,唐凄是让温开给背回房的,他确实挡下了顾迎秋十二招,不过最后却让他打晕,人虽然晕了,手里却牢牢的握着映雪残不放。 隔日,顾迎秋有些惊讶的发现唐凄等在他门外,一夜过去,这小子的眼神不太一样了,不知怎么地,顾迎秋觉得那眼神有些熟悉……。 「这小子真有趣,打不怕的!剑都是他的了,还缠着顾迎秋比试!」尉迟冬隐摇摇头,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一大早扰人清梦嘛! 「他……挺像戚夏欢,尤其是他老输给掩哥时的模样……。」虞明彦淡淡笑着。 戚夏欢清醒过几回,然后立刻又昏死过去,虽然顾迎秋也花了好长一段日子才爬得起来,但众人对戚夏欢总是多有期待,老天不是特别宠爱这人?常常有些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 「顾迎秋还真沉得住气,戚夏欢这样不死不活的,他还有心情陪小七练剑?」唐隆月看着正斗在一块儿的顾迎秋和唐凄,心底其实很为唐凄开心,比起听涛子,顾迎秋这人才是数一数二的用剑高手。 「不觉得他有点像交待后事?两柄剑都送给唐凄了!」尉迟冬隐回答,虽然他看不惯顾迎秋满手血腥,但走到今天这一步棋,他不禁很同情对方,一心三思想救醒的人,有可能会一剑杀死自己,这滋味,并不好受。 「人醒了,你们可以见他了!」 房里仍有些昏暗,戚夏欢闭着眼靠在床头休息,药香瀰漫,熏得他差不多又快昏过去,房门让人小心推开,戚夏欢知道走进来的是个女人,听那轻轻柔柔的脚步声,不仅是个女人,还是个很美、很美的女人。 「戚夏欢,你好一点了吗?」温柔轻盈的低声叫唤,有种苏苏麻麻的感觉在心里直窜,戚夏欢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明亮中满溢着关心的美眸,一张漂亮得他找不出话来形容的脸蛋,那人盯着他半晌,见他不回答显得有些焦急,戚夏欢点点头,回给她一个略显病容但依旧俊朗英伟的笑脸。 「别聊太久,他还是多休息,少开口!」秋之桦端了一碗药靠近,一嗅着那气味,戚夏欢一张俊脸当场垮了下来,虞明彦不由得感到一阵好笑,还是那个怕喝苦药的戚夏欢啊! 「我不阻碍你休息了。」虞明彦伸手将戚夏欢散乱的白髮塞到他耳后,再瞧两眼后便转身离开。是尉迟冬隐要她先进来试探,看戚夏欢那黑白分明的大眼清澈无垢,半点也没有走火入魔的样子,也许可以放心的让顾迎秋进来。看着虞明彦离开,戚夏欢招招手,凑近秋之桦。 「刚刚那个大美人是谁?」一句话,问得门外三个人当场僵立。 「戚夏欢,……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虞明彦吃惊。 「脑子坏了有什么好稀奇的?他老早就走火入魔得啥都不记得,又不是救醒后才这样!」秋之桦没好气,这群人该不会是想怪她没将人医好吧?早在十六年前,戚夏欢就已经疯得连安映春都不认得了,怎么还会傻兮兮的相信,醒过来的会是活蹦乱跳又正正经经的戚夏欢? 顾迎秋咬着牙,盯着秋之桦半晌不说话,最后终于承受不住的掠出屋外,虞明彦心思敏捷的连忙跟上。 「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出来寻死……。」顾迎秋望着满山满谷的曼陀罗花,突然有个念头想一把火将它们全烧光。 「我只是受不了自己的没出息,刚刚竟然差点脱口而出……人活着就好……。」顾迎秋苦笑,虞明彦放下心来,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又没说他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 「说起来真好笑,我千盼万盼,就希望他能不记得我们之间的血海深仇,结果真的发生了,我却开心不起来。」顾迎秋喃喃自语,分不出他是伤心还是无奈,眼神却仍是那么坚定,虞明彦打从心底佩服着这个男人的硬气,不禁笑眯眼。 「记忆虽然消失了,也许,你们之间的爱情依然存在……。」 老天爷真是有趣,像是怕人不知他对戚夏欢特别偏心似让他好得奇快,从清醒到下床走动,他前后也不过花去了十来天。一旦可以离开房间,他便整个人闲不住的东走西逛,很快就和唐漠、温开那几个小一辈的打成一片,脑子坏了,少了点什么、忘了点什么,他根本不当自己是长辈。 「白髮小七啊!我告诉你喔!你不知道啊……。」唐果整个人黏在戚夏欢身旁叽叽喳喳,他和唐凄极像,可是个性比唐凄好玩多了,唐果不缠他缠谁? 「果果,戚……戚前辈需要休息的……。」尉迟娉婷俏脸微红的坐在另一边,她其实不太敢向着戚夏欢说话,让他盯着看,双颊就会不由自主的发烫。 「戚夏欢巴不得你们缠着他,这样就不用回去喝那苦得要命的良药了。」虞明彦笑眯眼的替他倒着热茶,酒,暂时是不能让他喝了。戚夏欢虽然脑子坏了,少掉以前—的记忆,可是个性仍在,依着本能行事,天生的就受女孩子欢迎。 只是他这头开心的嘀嘀咕咕闲话家常,那头就有两个当爹的浑身不自在,自己的宝贝女儿去缠着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大,不过辈分和自己相当的男人,脸色是怎么看怎么铁青。 第15页 「真是世事难预料啊!如果早十六年你告诉我,戚夏欢会拐走你们女儿,我八成会大笑三声,不过现在嘛……。」顾迎秋冷不防的从两人身后走出,哼哼两声冷笑,尉迟冬隐和唐隆月两人脸色是一阵青、一阵白,这两人和天下间其它的父亲没两样,不管是哪个男人站在宝贝女儿身旁,通通都一样不、顺、眼。 「这你还笑得出来?」尉迟冬隐哇哇乱叫,顾迎秋该不会是气煳涂了吧?由着戚夏欢在那里勾引他女儿? 「唷!是不该笑!没必要便宜戚夏欢一箭双鵰,是吧?」顾迎秋挑挑眉,嘿嘿两声走了过去,唐果自然而然开心的凑到他身边,拉着他坐下,喜孜孜的替他倒茶。 戚夏欢盯着顾迎秋半晌,没多说什么只是朝他笑了笑,回头又继续听着唐果那大唿小叫的吱吱喳喳。 顾迎秋和虞明彦对看了一眼,他们有着协议,暂时什么都不告诉戚夏欢,等他养好身体再说,对顾迎秋而言,看着戚夏欢笑、听着戚夏欢说话,其实已经很够了。 随便活动着筋骨,戚夏欢悠哉悠哉的闲逛,这几日下来,他只知道自己叫戚夏欢,武功高强,身旁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物,有些和自己平辈,有些是自己长辈,更有一大票是自己的晚辈,虽然在年龄上,他是完全的分辨不出,还有名字,也是难记的可以。 他本来就是个心胸广阔的人,记不记得前尘旧事,一点也不影响他快活过日子,唯独一件事,就是那个苍白得跟只鬼似的顾迎秋,不知为何,看着他,老觉得自己应该认得他,偏偏一点印象都没有,但是两人一旦靠近,总有种莫名的感受一直在心底激盪。 最该死的是,那个叫顾迎秋的傢伙,好像老是躲他躲好玩似的……。 吸气,急掠,戚夏欢有点让自己的轻功吓一跳,会不会……太快了一点?他只知道自己好像武功很好,但是,好到什么程度是完全没有半点谱,不过瞧现在的情势,戚夏欢忍不住的高挂起笑脸,自己八成强得不像话吧? 信鸽飞过,顾迎秋剑指运劲,将鸽子抄了下来,看了看传讯的小纸条,顾迎秋沉吟半晌将纸条捏碎。 「鬼鬼祟祟的在干嘛?」戚夏欢冷不防的问了一句,顾迎秋吓得失手将鸽子掐死,这人几时走路开始没有脚步声? 「与你无关。」顾迎秋转身便走,戚夏欢抢先一步阻拦。 「喂!干嘛老是躲我?我们之间有仇啊?」戚夏欢无心的一句,顾迎秋的脸色变了变,后又恢復镇定。 「戚大侠,我不是躲你,我是没空理你,两者是有分别的!」顾迎秋哼哼两声,戚夏欢挑了挑眉,没空理他?没空理他就不会老是用那怪极了的眼神偷偷瞄着他?他就算背后没长眼睛都察觉到了! 「还说不是躲我?你一直后退是怎样?」戚夏欢没好气,顾迎秋退得愈急,他追得愈快,两人竟然满山满谷的窜了起来。 「哎呀!这两个死了十六年的傢伙还真是好精神……。」尉迟冬隐是来找戚夏欢的,不过见他忙着缠顾迎秋,倒是很感兴趣的在一旁看戏,反正只要不惹到他家宝贝女儿尉迟娉婷,戚夏欢想娶瑶池圣母都无所谓! 戚夏欢清醒之后,唐凄闷闷不乐得更厉害。两人是那种单独看,没得比较,不觉得两人有多像,顶多是神似,可是站在一块儿后,那就不得了了,眼睛、鼻子、嘴巴无一不相似,除了白髮、黑髮之外,两人根本是一个模子刻的。 「白髮小七好有趣喔!」唐果喜孜孜的蹦了回来,跟木头似的唐凄相比,戚夏欢野多了,一刻半刻也闲不住,说他是长辈真是没人肯相信。 「我看不出来有趣在哪里?」唐凄长嘆一口气,他想问,可是又不敢开口。 「别想太多了!人有相似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唐漠解释,温开则看了他一眼,真是见鬼了才会信他……。 因为顾迎秋的刻意隐瞒,戚夏欢是生活得挺快乐,苦的却是一直对自己身世有所怀疑的唐凄,还有那两个深怕自己女儿让人拐跑的亲爹,所以,尉迟冬隐下了一个决定,一个他绝对不会后悔,但肯定很危险的决定。 「戚夏欢,过来!」尉迟冬隐招招手,戚夏欢看了他一眼,虽然两人年纪上有一段差距,但不知怎么地,戚夏欢总觉得不必对这个人大客气。 「尉迟邪少?」戚夏欢眯着眼笑,酒窝深得让尉迟冬隐想捅他个两枪。 「谁让你这样叫我的?」尉迟冬隐扳起面孔,戚夏欢看上去小了他好几岁,让他这样毫无敬意的乱喊,他的威信何存? 「你那个美人儿老婆!」戚夏欢很本事,不管他记得还是不记得,总有办法让虞明彦完全站在他这一边。 「有些事我不说不行!省得我将来后悔!」尉迟冬隐语重心长,万一哪天尉迟娉婷突然告诉他,说她想嫁给戚夏欢,那他九成九会疯掉! 「你该知道你脑子坏了,很多事都记不起来,所以我现在决定通通告诉你,省得你自己在那里乱猜。」尉迟冬隐认真,可是戚夏欢却盯着他直笑。 「我没在乱猜啊!是你在急吧?」戚夏欢低声的笑了起来。顾迎秋没有说错,他在沉声说话的时候份外有魅力。 「闭嘴!事情说来话长。」尉迟冬隐横他一眼,这人除了头髮白了之外啥都没变,还是一样讨人厌。 「那你就长话短说啊!」戚夏欢咯咯直笑,他是打从心底觉得戏弄这个人很有趣,而且,戏弄起来很顺手哩! 尉迟冬隐挑挑眉,待会儿他要说的话,不炸得戚夏欢脑子又坏上一大块儿,他就不姓尉迟。 「看到那边那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了没有?背着两柄宝剑的那个?你儿子!」尉迟冬隐话才说完,戚夏欢的眼睛就瞪大了些,虽然年纪上有点不对劲,不过那个长相真是不怎么好不认帐。 「吶!再看那边那个正在泡茶的傢伙,漂亮吧?眼熟吧?你情人!」尉迟冬隐大力的拍了拍戚夏欢肩膀,后者果然愣在那里。 「他?顾迎秋?他是男的吧?」戚夏欢惊疑,尉迟冬隐很满意他现在的表情。 「没想到我以前还真有一手……。」一句话,轰得尉迟冬隐尸骨无存,这人不管他脑子有没有坏掉,还是一如当年的厚颜无耻! 「喂!顾迎秋!」戚夏欢突然凑近,顾迎秋吓得又失手掐死另一只信鸽,这人真的走路没脚步声,再多来几次,只怕没人肯替他送信了。 「你……跟我?嗯……真的……那个?」戚夏欢迟疑了半晌,顾迎秋微挑起半边剑眉,不用猜,肯定是尉迟邪少多嘴。 「还有……唐凄……真的是我儿子?」戚夏欢又问,这下顾迎秋真的有点不满,尉迟冬隐太没分寸了,连这些也说出来? 「没错!他说的都是真的!」顾迎秋毫不掩饰的承认,瞪着戚夏欢等着他的反应,那人只是看了看他笑了笑,仅仅喔了一声就算回答。 「瞪着我干嘛?泡茶呀!咦?我还没想过我泡茶也这么顺手哩……。」 「尉迟真的什么都说了?」虞明彦俏脸泛着薄怒,戚夏欢好玩的盯着她,美人就是这点了不起,发起怒来还这么好看才配称做美人,不由得转过头去瞧了瞧顾迎秋,好奇他生气时是什么模样,不过心底倒是有个声音频频警告,没事不要挑些蠢事来干! 「并没有,他只说了我、那个混小子跟这个傢伙的关系!」顾迎秋平静的回答,说不出来心底的滋味,他想过很多局面,戚夏欢可能会杀他、戚夏欢可能会恨他,就是没想过这傢伙喔一声就全盘接受,究竟是脑子真的坏了还是跟以前一样是头猪,谁人说的什么见鬼的话他都相信? 「戚夏欢……。」虞明彦也很惊讶,这种消息不能说不刺激,可戚夏欢却能如此平淡的接受,真不愧是闯过大风大浪的乘云飞龙。 「别用那种深情款款的眼神看我啊!我会心动的!」戚夏欢开玩笑,不过似乎不太合宜,当场便有两人变脸,美人儿发怒是挺好看的,但是美人儿对着自己发怒就不太妙了。 「戚夏欢,你记住,唐凄是你儿子这件事别说出去。」虞明彦认真,戚夏欢狐疑起来,为什么他的儿子得去喊别人亲爹? 「你记得他娘吗?」顾迎秋意外的平静温和,好心的提醒着戚夏欢,后者果然摇摇头,突然察觉到一件很奇妙的事情,他有个这么大的儿子,情人居然还是男的?唐凄是怎么出生的? 「对耶!唐凄是怎么出生的?」戚夏欢追问,他就觉得好像漏了点什么事。 「真的想知道?」顾迎秋居然笑了起来,虞明彦有点讶异,她以为他应该很在意的才对。 「你jianyin良家妇女生出他的!」顾迎秋微笑,戚夏欢愣在那里。 「喔!错了!我说反了,是良家妇女jianyin你才生出他的!」顾迎秋冷笑两声,满意的看着吓傻在那里的戚夏欢,他果然还是很在意……。 恶客谷里满溢着花香,闻久了会觉得头有些晕晕的,秋之桦解释是他脑子真的有些问题,毕竟刺激过深,头髮都全白了,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不过戚夏欢单纯的认为,这些曼陀罗花果然很毒而已。 第16页 功力恢復得差不多,白日里唐隆月跟尉迟冬隐联手都占不了戚夏欢便宜,自信心膨胀的跑去挑战恭肃,然后让他修理了一顿,只不过恭肃为人温和有礼,戚夏欢倒是没受什么伤,而且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如果现在这里站的是另一个前辈,自己八成死过好几回了,至于是哪个前辈,他又一点印象都没有。 「餵……你在干嘛?」戚夏欢好奇的探头探脑,他没料到顾迎秋竟然会下厨?可是又隐隐觉得,对方的厨艺肯定很好,拿手的料理是鱼。 「三杯鸽肉,吃不吃?」顾迎秋可有可无的回答,最近遭他掐死的鸽子太多,扔了有些浪费。 「那是信鸽耶……。」戚夏欢有点傻眼,不过很捧场的偷抄走一块送进嘴里,他就知道顾迎秋厨艺很好。 「信鸽就不能吃吗?……你不去躺着休息,跑出来干嘛?」顾迎秋微敛起剑眉,戚夏欢伤在脑子里,事情可大可小,秋之桦既然交待过要好好调养,他就不该乱动,没事还跑去跟恭肃比拼,愈想愈火,干脆打断他腿骨,让他躺个一年半载算了。 这头,顾迎秋是在盘算着怎么押戚夏欢回去休息;那头,戚夏欢则是望着他发起傻来,虽然他口里嚷嚷着顾迎秋像只鬼似,其实细细看来,他真的是容貌生得极好看的男人,不是虞明彦那种惊世骇俗的美丽,而是一种见着了忘不掉,偏偏又形容不出来的那种清俊。 「怎么了?不舒服?」见戚夏欢呆望着他半天不说话,顾迎秋不由得紧张起来,老天爷再厚爱他,也不会让一个躺了十六年的人转醒后无病无痛,他自己至今仍不舒服,戚夏欢想必也不好过。 「我们……是怎么认识的?」戚夏欢突然问了一句,眼神中的认真、诚恳让顾迎秋凝望着他久久无法言语,面对戚夏欢伸出来的那只手,他几乎是本能的紧捉住,十指交拙。 「你说我一表人才,我回你英雄气慨。」顾迎秋轻声的笑着,戚夏欢显然觉得很感兴趣,酒窝张扬得刺眼。 「哇……这么噁心巴啦的话我也说得出口?我以前是什么人啊?……后来呢?不会一句话就把你拐跑吧?」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让戚夏欢笑眯成一道弯月似的缝,顾迎秋跟着也开心起来,幽幽凉凉的笑意彷佛月光般怡人,此时此刻,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便是闹得整个武林腥风血雨的杀人鬼。 「差不多了,你把山寨拱手让我,然后我出卖你,杀光了你的兄弟,毁掉你半生基业,甚至不惜千里追杀,让你像只丧家犬般的亡命天涯。」顾迎秋一件一件的细数,戚夏欢静静的听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并未因这段往事而有所变化,依旧是那么平静和谐。 「最后,我一败涂地,得了失心疯,再遇上你的时候,你已经成为公义城的捕头了!」顾迎秋平静的说完,好奇的看了看戚夏欢,那人同样也好奇的回望着他打量,猜不出他挂着淡淡笑意容貌底下真正的喜怒哀乐。 「你为什么要说?」戚夏欢疑问,这段血海深仇永远是道阻碍横在他们俩之间,他不记得了,对顾迎秋而言,岂不是好事一件? 「那是事实,我不会不认帐。况且,我不说,你迟早还是会知道,我可是恶贯满盈的顾迎秋。」不知为何,这种话从顾迎秋嘴里说出,十有八九都是得意的语气,戚夏欢好气又好笑,这人真的是死性难改。 「看来,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得连这些事情都可以抛在脑后。」 「谁叫你戚英雄、戚大侠磊落光明,不拘小节惯了!」 「是不拘小节吗?我怎么老觉得是让人骂一个厚颜、一个无耻啊?」 第七章 两个让人禁酒的傢伙,居然也能就着月光,尝着鸽肉,天南地北的聊得不亦乐乎。背靠着背谈天,顾迎秋突然觉得生命没有比此刻更让他感到有希望,戚夏欢虽然不记得前尘往事,却又不像什么都忘光,很多时候,他的记忆是片片段段、支离破碎,虽然认不得人,但偶而会灵光一闪的蹦出一些话、一些细节,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感情,没变。戚夏欢自己说不出来,但彼此间互相影响、互相牵挂,是怎么也掩饰、欺瞒不了的。 「餵……很晚了!你该回去睡了!」顾迎秋再次提醒,戚夏欢看了看他,不满的皱起眉来。「你的气色比我差多了吧?就没见你早睡早起?」戚夏欢嘀嘀咕咕。 「现在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大夫……。」 「大夫说了算是吧?」 顾迎秋让戚夏欢那一句抢白吓了一跳,说他全忘光了,偶尔偏又会蹦出一句两句的让人很吃不消。 「喂!饿了!」戚夏欢不知哪生来的胆子,伸脚踹了踹顾迎秋,踹完有点惊疑自己踢起来很顺脚哩! 「你吃光我的鸽子还喊饿?好,可以,你如果弄得到鱼,我马上煮!」顾迎秋让他踹得翻脸,吼完立刻又后悔,戚夏欢毕竟不记得,并不是存心的。 「鱼?这里又没有杜鹃花……。」戚夏欢的一席话让顾迎秋当场心生狐疑,该不会是装傻吧?记得的事多到不像样,可是看着戚夏欢那种完全不明白自己说过什么话的模样,刚刚那一下八成又是可怕的灵光一闪,顾迎秋嘆口气,多来几次,只怕先疯掉的会是自己。 「等等……有琴音!」戚夏欢脸色一变,拉起顾迎秋便向着琴音方向掠去。 琴音一阵一阵的勾动人心,戚夏欢冷笑两声,大半夜里居然见鬼了?真是好有趣! 「戚大侠居然还活着?闻名不如见面,戚大侠果然一派英雄气概。」长发披散的女子轻笑两声,嗓音幽幽冷冷,话自她口里吐出,虽然好听但扎着一根刺。 「这是什么曲子,叮叮咚咚的听上去好剌耳!」戚夏欢掏了掏耳朵,冷哼两声,顾迎秋脸色一变,凑到他耳边低声要他收敛心神,如果那女人突然发难,他没把握刚復原的戚夏欢是不是抗衡得了。 「回去转告你主子,我答应过她的事一定会办到,不过我没功夫再慢慢杀人,我要一把让廉雨翻不了身。」顾迎秋冷淡的说着,算计廉雨确实有趣,棋逢敌手也称得上是人生一大乐事,两个互不信任的聪明人,就看谁先露出破绽。 「顾公子,姥姥提醒你一句,廉雨不好对付,别玩火自焚。」琴音一变,顾迎秋一颗心紧抽一下,那女子感到不安,是因为杀气,自顾迎秋身畔传出的杀气,戚夏欢少了过去的记忆,凭的是本能自保,他不喜欢这个女人,极有可能会动手。 「戚大侠,别轻举妄动!」那女子冷冷警告,长发微扬,琴音削断了戚夏欢耳边几许髮丝。戚夏欢不怒反笑,那一瞬间杀气更盛,他不动,那女子更显慌张,仿佛让头饿极了的狮子盯上般,而戚夏欢,正是那头狮子。 「滚!没事不要再来找我。」顾迎秋伸手拉住戚夏欢,冷冷的扫了那女子一眼,后者抱起琴转身掠走。 「混帐!你知不知道她大可杀你?你是哪根蒜苗,琴音你躲得过?」顾迎秋怒暍,明知自己才刚好转,就不该到处惹事,戚夏欢不知怎么搞的,骨子里怎么那么爱撩人打架? 「她不敢。」戚夏欢耸耸肩笑了起来,又恢復温和的模样,很难想像他刚刚竟会有这么大杀气。 顾迎秋没好气,都不知该称他是有自信还是不怕死,突然觉得有点像报应,以前是他在前头惹事,戚夏欢在后头苦苦收拾,现在全反过来了。 「她杀我,你杀她。」戚夏欢突然拉起顾迎秋另一只手,指间扣紧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机簧他送给了唐果,但飞刀他留了下来,少了冷电银斧,他自然得弄些称手的东西自保。 「好贼的眼睛……。」顾迎秋咕哝一声,戚夏欢只是笑了笑,替他将飞刀收好,老觉得他的布兜里什么都有,挺好玩的。 「你说的廉雨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付他?」两人慢步的走回药庐,戚夏欢忍不住好奇的追问,虽然有种问了会有不好下场的预感。 「他是公义城的捕快,而我是钦命要犯,你说我为什么要对付他?」顾迎秋平静的回答,拿眼瞄了瞄身旁的人,戚夏欢只是喔了一声之后便不再多问,两人静静的走回顾迎秋房前,停了下来。 对戚夏欢而言,这感觉说不上来,他直觉得两人应该要形影不离才对,可是又不知怎么开口,因为理智上来说,其实是很怪的,他对对方一点也不熟悉;对顾迎秋而言,情感上是万分挣扎,眼前那个是他盼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才救活的人,偏偏对方什么都忘了,你只能看着人,满腔的情感却无法开口,愈想愈是气闷,应该一把将人赶回房去,但真要这么做又不甘心、不捨得。 「餵……我们干嘛这么别扭?」戚夏欢小声的疑问,顾迎秋放声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转身,将戚夏欢一同拉进房里。 隔日,全身笼罩在黑纱底下的秋之桦,带着一身阴沉、一身怒气的走近,尉迟冬隐和虞明彦对望一眼不解,虽然秋之桦的脾气不是太好,但像今日这么反常倒是第一次。 第17页 「那个混蛋戚夏欢跑哪去了?整夜没回来,药也不吃、觉也不睡,他想成仙了是吗?」神医都有着共通的性情,特别钟爱那种大伤小病不断的人,尤其是身染疑难杂症的更好,但是,这种病人若不听话,甚至还跑了,对得起她妙手回春的神医名号吗? 「整夜没回来?你要不要去顾迎秋房里找找看?」 温暖的日光透进房里,顾迎秋不情不愿的睁开眼,戚夏欢仍安稳的沉睡在他身旁,纯白毫无杂色的髮丝散在颊边,顾迎秋伸手捞了几根把玩,戚夏欢从来都是一大清早便能精神奕奕的那种人,如今比自己更晚醒,足证明他人还没完全復原,嘆口气,明知不能心急,偏偏还是忍不住期待,戚夏欢能早些恢復到从前。 才刚拉开门,就见到全身罩在黑纱底下还禁不住透出股怒意的秋之桦,身后则是不怀好意又脸上写满幸灾乐祸等着看好戏的尉迟冬隐,站在他身旁的则是一脸抱歉,又是无奈又是关心的虞明彦。顾迎秋挑了挑眉,不用猜想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也是个大夫,病人跑了他也会翻脸。 「戚夏欢还在睡。」顾迎秋侧过身子出来,秋之桦盯了他半晌,像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一般,尉迟冬隐则摇摇头笑了起来,那两人一个厚颜、一个无耻,还有什么做不出来?他只是没料到,这么快又搞在一块儿了?两人註定要一辈子纠缠的诅咒不知在命盘里刻得有多深,拆散他们俩,只怕会遭天谴。 顾迎秋跟着尉迟冬隐两夫妇去吃早点,留下秋之桦去逼戚夏欢喝药,这种事,绝对有可能忙一个早上,戚夏欢的蛮横固执、不讲理其实不下于他自己。 「你预备怎么办?要不,你和戚夏欢两人离开中原,走的愈远愈好。」虞明彦语重心长,顾迎秋和尉迟冬隐同时盯着她瞧,这个国色天香的女人,一直都不算个真正的女侠,她向来只对她在乎、喜欢的人好而已,就连此刻,明知错的是顾迎秋,她也宁可他们俩远走高飞,不愿见到他们再次天各一方。 「妖妇,你真够是非黑白不分……。」顾迎秋轻声的笑了起来,他虽这么说,但语气底那份感激是怎么也隐藏不了,虞明彦只是笑了笑点点头,不管顾迎秋怎么认为,她当他是朋友,她珍惜和戚夏欢的旧情,她自己过得好,自然也希望他们俩能有好结果。 「趁着戚夏欢还懵懵懂懂,你们干脆离开,连大草原也别回去,省得在那里又遇上熟人,那傢伙虽然脑子坏了少根筋,但本性仍在,知道你这大半年干了哪些好事,他要不翻脸我跟他姓。」尉迟冬隐好意提醒,这几日相处下来,可以清楚感受到戚夏欢有不少转变,虽然讨人厌的个性依旧,但明显的少了包袱,换句话说,他压根不当自己是大侠,很多事他是想干便干,包括杀人,尉迟冬隐和他交过手,这傢伙杀得兴起,是真的毫不留情。 「不……我还有点事没做……。」顾迎秋咬咬牙,终于吐出这几个字,尉迟冬隐和虞明彦对看一眼。 「如果是为了找霍玉海报仇,你就直接杀了他了事,公义城那里若有问题,我替你扛!」尉迟冬隐豪气的回答,他明白公义城有它的难处,霍玉海这小人确实有点办法,勾结jian相这种事他也学得十足十。 「没那么简单,谢谢你的好意,我自己的仇,自己会报!谁算计我,我便让谁不好过……。」 身为唐门掌门,唐隆月自然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但现在他是一个头两个大,他要回去,可是唐凄却想留下,唐凄不愿走,那几个混球通通不想回家。 「气什么?唐凄跟着顾迎秋学剑也未尝不是件好事?比起那什么听涛子,顾迎秋才是真正的严师吧?我瞧他揍那小子,真是毫不留情。」尉迟冬隐一直在笑,唐凄那股韧性不知像谁,让顾迎秋修理得浑身伤,撇撇嘴又爬起来再战,不过就是凭着这份坚忍,唐凄的剑艺突飞勐进,这小子果然天资奇高,是个人才! 「我就怕他失手把小七打死……戚夏欢那混蛋也是,光只会在一旁边看边笑,你不是已经告诉过他真相了?他怎么一点都不担心?」唐隆月有点气恼,尉迟冬隐将真相告诉戚夏欢时,他着实吓了好大一跳,但戚夏欢这人也怪,说了不可以拆穿,他就真的一句都不说,唐凄觉得两人之间有问题,他居然还可以跟着唐漠、温开那两个混小子瞎胡谒,说谎完全用不着打草稿,谁说这傢伙是正直的大侠来了? 「你是爱子心切,难怪唐门那几个小辈武功都这么不济事。」虞明彦轻笑,可是眼神一直熘向尉迟冬隐,这个也是心疼女儿心疼到极点的父亲,尉迟娉婷学了这么多年,枪法还这么不够威力,全是她爹的不对。 「可……跟着他们俩,万一哪天……。」唐隆月仍是很犹豫,他和廷望是真心疼爱这个小孩,尤其是廷望,对唐漠都不见她这么温柔。 「唐凄本就是戚夏欢的儿子,父子天性。况且,唐凄得了映雪残和夕照两柄宝剑,未来一定有遇不完的麻烦,跟着两个煞星,对他有利而无一害!」虞明彦开解,唐凄是个很贴心的小孩,若换成是她,只怕也会捨不得。 「喂!混小子,歇息一下吧!再战下去你会吐血的!」戚夏欢晃着腿,笑着阻止,唐果喜孜孜的陪在一旁,这几天看唐凄练剑很有意思,大约是剑术强了点,唐凄看上去都不那么木头了。 「前……前辈……。」对着戚夏欢,唐凄还是觉得不自在,不过那人总是笑眯眯,脾气又好得出奇,唐漠、温开和唐果忙着和他没大没小,唐凄自然也跟他熟络起来。 「剑……应该要还你。」唐凄认真,忙着解下背上的夕照,一旁的唐漠、温开则摇头嘆气,这个笨蛋,几世修来的好福气,一口气得到两柄绝世宝剑,他居然还想将到手的好事给推出去? 「还我?我使剑的吗?」戚夏欢眨眨眼,众人又是一愣,是啊!这前辈脑子坏了,很多事都不记得,忘了自己是中原第一剑客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迎秋说要送你就送你!」戚夏欢耸耸肩,剑挂在身上其实是很重的……。 「可是……。」唐凄还在迟疑,气得唐漠、唐果和温开直想冲上前去一顿揍。 「你留着吧!他八成嫌剑挂在身上很重,背在你身上他反而轻松。」顾迎秋冷言冶语,几个小辈是十分傻眼,而戚夏欢则是很震惊,怎么他心底想到的,对方全都知道? 「我通灵喔……。」顾迎秋故意凑到戚夏欢耳边低语,说真的,他忘了往事也挺不错,至少,他很喜欢戚夏欢惊讶的表情,很好玩! 低头收拾着东西,既然戚夏欢已经没事,那他就没必要再耗在这里,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走了第一步棋,那他就必须继续走下去,谁输谁赢得由他定夺。 「迎秋,明彦要下厨耶!」戚夏欢冲进房里,瞧着顾迎秋的动作有些发愣。 「妖妇还不死心?说她没天份就是没天份,煮到死还是难以下咽。」顾迎秋装做没看见,收拾好东西便拉着戚夏欢离开,就看见不知死活的唐门四杰正开心的等着,尉迟冬隐则有些得意,毕竟下厨的可是他的爱妻跟爱女。 「你……为什么收拾东西?」戚夏欢吶吶的问了一句,众人不由得静了下来,尉迟冬隐皱眉,顾迎秋果然还是不忘报仇,那股子恨意竟然烧得他连戚夏欢都肯扔下。 「我要到临安城一趟。」顾迎秋老实的回答,末了看了看秋之桦,后者点点头,她答应过替他照顾戚夏欢,她这个做师姐的就一定会办到。 「临安城?做什么?」不知为何,戚夏欢的口气变了,隐隐察觉有事要发生。 「杀人放火。」顾迎秋的回答让尉迟冬隐当场磕碎酒杯,这傢伙会不会坦诚过头?他就不怕戚夏欢一剑噼了他?幸好,现在映雪残和夕照是背在唐凄身上。 「你是……开玩笑的吧?」戚夏欢伸手拉住顾迎秋手腕,那人瘦得可以,几乎一掐就断,可这人就拖着这身病痛逆天行事。 「玩笑如何?认真又如何?」顾迎秋回望着人,气氛骤变,就连一旁原本喜孜孜的唐门四杰都不由得静了下来。 「我不知道……也许,以前我真的陪你杀人放火,可是现在……我不知道,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视人命如草芥……。」戚夏欢望着人不放手,顾迎秋长嘆口气,还是原来那个人吶!不过,也就是这份气概,才一直让他很迷惘吧?像飞蛾扑火似的总忍不住想靠近。 两人就这样僵立在那里不动,互相对望良久好像时间忘了前进一般,最后,有人先动了,不过不是戚夏欢,亦不是顾迎秋,而是唐果,偷偷的摸出一把飞刀。 「果果,把飞刀收起来!」顾迎秋低喝一句,唐果吓了一跳。 「我是在帮你啊!」唐果委屈的高叫,比起戚夏欢,她跟顾迎秋更亲近些。 「你杀他,我杀你。」顾迎秋微抬起另一只手,薄如蝉翼的飞刀对着唐果。 「迎秋大哥!我是站在你这边的!」唐果哇哇大叫,最后甚至哭了起来,顾迎秋从没对她疾言厉色过。 第18页 「可我站在他那一边。」顾迎秋说得很明白,戚夏欢望着他却很不解。他肯为了自己连命都不要,为什么还要去干些会令自己不高兴的事?他不懂,尉迟冬隐对他说过,他们俩其实是一心想离开中原去过逍遥日子的,现在有机会了,顾迎秋反而不在意似,戚夏欢想不明白,愈深究,他就觉得头愈疼……。 这一顿饭,吃得戚夏欢胃都快呕出血,只能说,虞大美人这辈子还是别再下厨比较好。 「怎么闷闷不乐?」虞明彦温柔的嗓音传来,尉迟娉婷贴心的端了盘水果,尉迟将军府的两大美女可是第一次这么招唿尉迟冬隐以外的男人。 「没事……。」戚夏欢头靠在桌面上,他还不够胆量说实话,虞大美人的穿云小箭大约比她的厨艺更要人命。 「你知道……迎秋和什么人有仇吗?」戚夏欢很在意,说不上来,他不喜欢顾迎秋滥杀无辜,可是不清楚前因后果,他又没理由阻止。 「霍玉海,他本是跟随你的,是你过劫谷的子弟兵,后来顾迎秋教他医术,将他带在身边,这小子狼子野心,杀害顾迎秋逼疯你,谋夺了本该属于你的常乐会……,顾迎秋甚至怀疑,他义妹步姑娘的死,跟他也脱不了关系……。」虞明彦冷静的解释,戚夏欢只是静静的聆听,他就算不记得了,也能够想像当时的惊心动魄,他们俩原打算离开中原退隐江湖,怎么料到转瞬间就落得一死一疯的下场?他多少能体会顾迎秋那股遭人背叛的沖天怨气。 「他说……他真的满手血腥……?」戚夏欢追问,虞明彦心底苦笑,这人真不知上辈子欠了顾迎秋什么?一路对顾迎秋手下留情,次次为他找藉口,他不管记不记得,压根就不希望顾迎秋死,说真的,她有点气恼,戚夏欢不曾为她这么费心思过……。 戚夏欢的问话让尉迟娉婷俏脸煞白,小孩子不懂掩饰,她亲眼见过顾迎秋大开杀戒,自然了解那人恐怖的手段。 「真是该死……。」戚夏欢哪里看不明白,连忙起身,虞明彦情急捉住他衣袖,这两人都才刚復原,怎么都不适宜再拼杀,尤其是戚夏欢,尉迟冬隐提醒过,他一旦杀红眼,只怕连他自己都收不住手。 「我不是去找他晦气,……只是……过去的事我不知道,自然来不及阻止,可现在不能容他胡乱杀人,这世上还是有王法的!」戚夏欢认真的说着,虞明彦松开手,自然找不出理由阻止他。 「别担心,我不会乱来的,他去杀人,我去救人!」戚夏欢自信的笑了笑,仿佛天塌下来由他一肩扛了。 说到要熘出恶客谷,戚夏欢自然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再留在这里喝秋之桦那些苦口才是良药,那干脆一剑把他杀了还痛快些。 只是,人才掠到谷口,就见着恭肃那抹绽蓝色身影,戚夏欢暗骂一声,怎么就忘了这个见鬼似的前辈,他要不让他走,他是打死也出不去,偏偏,恭肃极有可能是为了秋之桦拦阻他。 「去追顾迎秋?」恭肃温和的问了一句,戚夏欢只能老实的点点头。 「往这儿吧!他才刚出谷不久……。」恭肃指了指路,戚夏欢眼神亮得惊人。 「你是去阻止他为非做歹的不是吗?」瞧着戚夏欢点头如捣蒜,恭肃笑眯了眼,他已经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但若能阻止,他依旧不希望顾迎秋手染太多血腥。 「前辈,有没有人说过,你不只人长得英俊、武功高强,还人见人爱啊!」 戚夏欢和顾迎秋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最不开心的莫过于唐凄,他并不傻,甚至很有些小聪明,即使前辈们是不提不说,他多少还是能猜得出来,自己与戚夏欢的关系很不一样,只是,他坏就坏在想问却又怕听到答案,现在那两人双双离开,突然又有种让人扔下的挫折感。 只不过,他毕竟是生长在世家的少爷公子,在廷望公主的教导下十分有教养,再加上个性又有些老实,要他做出什么留书出走、不告而别的事情很是困难,于是,他才会背着个包袱,有些紧张、有些恭敬的敲了敲尉迟冬隐的房门。 「唐凄?」应门的是虞明彦,不知为何,其实不怎么惊讶会瞧见他来拍门。 「前……前辈,我想知道戚……戚前辈是要去哪里?」唐凄深吸一口气。 「临安城!你进城就能打听到人,那个傢伙很张扬!」答话的是尉迟冬隐,虞明彦横他一眼,多少觉得不该让唐凄追去,心底打定的主意是先将这几个小傢伙送回唐门才是上上之策。 「小孩子就是要歷练一番才会成长,戚夏欢那个混蛋不就是靠闯祸闯出名堂?」尉迟冬隐答得理所当然,其实,他只是觉得唐凄追上去会很有趣而已。 那小子先是眼神一亮,再来感激的点点头,转身跑得不见踪影,这阵子跟顾迎秋练得勤了,连轻功都变强不少。 「有时,我很怀疑唐凄是不是戚夏欢那混蛋的儿子,怎么老子这么野,儿子这么听话?」尉迟冬隐搂着虞明彦纤腰轻笑,后者再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戚夏欢哪里野了?」虞明彦佯怒,她毕竟自年少时就认识对方,两人之间的感情就算无关男女之爱,也像亲人般紧密。 「他哪里不野了?有时我很佩服云掩,居然管得动他,平白无故的让他当了大侠这么多年!这傢伙根本是祸头子,要他不闯祸,太阳可以直接从东边落下了!」 有时,人在算计别人的同时,往往也算计了自己。 尉迟冬隐只想到让唐凄追上去瞎搅和似乎很有意思,却忽略了留书出走、不告而别这种事只有唐凄做不出来,唐漠、温开和唐果这几个不归他管的熘得不见人影,连尉迟娉婷这个归他管的都只留一封短笺说要出去歷练一番、增长见识,也跟着唐漠他们跑了,气得尉迟冬隐放下边关事务不管,大江南北、不远千里的也要把宝贝女儿追回来。 再回到临安城,恍如隔世,顾迎秋深吸了一口气,每件事,若有开始,自然就有结束。冷笑两声,他知道打从一进城开始,便有人盯哨,而且不只一路人马,缓步慢行,并不急着甩脱,他巴不得天下间所有人都知道,他顾迎秋人在临安城。 刚跨进久违了的文武英杰,店小二小招很不客气的打翻了一整叠瓷盘瓷碗,张口结舌的瞪着顾迎秋,后者笑了笑,自顾自的走上二楼找了个干净的位置。 「顾公子,你……你不是让官府通缉?」女老闆袁莱那豪迈宏亮的嗓门一叫唤,这下想不知道顾迎秋坐在她文武英杰上的人只怕是聋子。 「我死了都能復生,让官府通缉好稀罕?」顾迎秋笑笑的递给她一锭金子,足两重的金子。就一锭,够让袁莱当场眉开眼笑,很多前尘往事一下子涌上心头,顾迎秋爱吃什么、惯住哪间房,没有一样她不记得。 「我不喜欢有人打扰……。」顾迎秋淡淡的指示,小招忙着点头,别说不让人打扰了,就当顾迎秋没来过都成。 顾迎秋满意的要了些精緻小菜,只要有金子,就算是只卖酒的小店,你也能当客栈住,而且,不管住多久都成。 要了桶热水,顾迎秋微嘆口气的泡着,水是热的,心口却有点恶寒,看来旧伤真的没有好好调养,嗖的一声,一枚飞箭穿窗而入,钉在木桶上,顾迎秋再嘆口气,怎么不让人好好洗个澡这种坏习惯,京城人士一点都没改。 慢条斯理的穿好衣服,瞥了一眼窗外,取下飞箭上的纸条,秀气端正的字迹份外眼熟,廉雨的字和他的人一样孤冷,这是旁人怎么样也学不来的。 纸笺上言简意赅,写明了龙威镖局接下了一趟镖,替朝廷护送军饷,如此重要之事,朝廷竟草率的交给龙威镖局。龙威镖局一直是常乐会最大的支柱,由霍玉海的义子黎虹谦主持,而霍玉海又与jian相有挂勾,足证明了其中有不可告人之处,廉雨希望顾迎秋能劫下这趟镖,借他之手灭了龙威镖局,顺便找出此趟镖究竟有何秘密,但镖银却不可失,一切要顾迎秋自己看着办。 顾迎秋揉碎纸笺冷笑,廉雨的算盘打得可真响,坏事都由他干,未了还得让公义城通缉亡命天涯?劫镖,那正好,他就灭了龙威镖局,顺便抄走那票镖银借花献佛,倒要看看廉雨怎么收拾? 「顾公子……。」又是那阴阴冷冷伴随着琴声出现的嗓音,虽然顾迎秋是存心要所有人都找得到他,不过很不喜欢这女子像吊死鬼般跟在身后。 「转告你主子,她不是正愁没军需粮饷办不成事?现在是老天送她一份厚礼。」顾迎秋笑了起来,他可是奉了廉雨之命劫镖,看看他怎么从通敌叛国四个字中脱罪。 戚夏欢一路马不停蹄的追赶,不知是上天捉弄还是运气欠佳,这傢伙与顾迎秋擦身而过,追过头了。找不着人,戚夏欢也不怎么心急,若论智谋、武艺,想在顾迎秋身上占便宜,简直比登天还难,况且他还会使毒,使毒?戚夏欢搔搔头,没印象顾迎秋提过他会使毒,自己怎么会知道?回头找到人后再好好的问一下。 第19页 好似唿应尉迟冬隐说过的话,不闯祸太阳得打东边落下一般,戚夏欢撞进了一堆人马叫嚣对峙的战局里,大眼眨了眨,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抢亲吧?戚夏欢很感兴趣的站在一旁瞧啊瞧,终于,吵成一团的两队人马注意到有个白衣白髮的年轻人在频频探头探脑,脸上还漾着笑意,深深的酒窝份外刺眼。 「小子!别多管闲事,滚一边去!」其中一名十分兇悍的高大汉子骂了一声,众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戚夏欢长得年轻,却有一头白髮。 寻常人让这么多彪形大汉恐吓,只怕会吓得屁滚尿流,可惜,站在这里的不是寻常人,所以戚夏欢笑了笑,走了过去,挥了一拳,那个高大汉子飞得老远,下巴全碎倒地不起…… 第八章 两路人马吃惊的瞪着戚夏欢,他看上去并不算魁梧,更矮了刚刚那个高大汉子小半个头,可是那一拳,结结实实的将人揍得飞了老远,而戚夏欢只是甩甩手,好似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大红花轿微晃,一名身着嫁衣的女子跨了出来,手一掀,红头盖落地,清丽的容貌恶瞪着抢亲的那帮人,最后再扫向戚夏欢,先是一愣,再兇巴巴的哼了一声,戚夏欢觉得很有趣,怎么这年头美人儿都抢着当恶婆娘?娶妻求贤淑这句话没人理?看来自己真的睡太多年了! 「小子!这不关你的事,还不快滚!」那个新嫁娘恶狠狠的轻喝一声,戚夏欢必须承认,论美貌,眼前这个女子绝对及不上虞大美人跟顾迎秋,可是她凶起来自有一番属于她自己的韵味,好像她天生就该当个泼妇,而男人让她揪着耳朵骂,非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觉得别有一番情趣。 「我没有要管,是他自己要凑上前来让我揍的!我也没办法。」戚夏欢耸耸肩,活像刚刚那一下,全是被揍的那人不对一样,笑得极其天真,可是看在其他人眼里,说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 「回去告诉黎虹谦那个废人,本小姐就是嫁猪嫁狗也轮不到他管!」那个新嫁娘头一扭,横眉竖目的张口就骂,但就像戚夏欢猜想,她发起怒来,男人更爱,就看到那些抢亲的人,一个两个冲着她不怀好意的直笑。 「大小姐!」陪在这个新嫁娘身边的人马,自然的将她护在中央,另一票,则围了上来,论气势,抢亲的人远远的占了上风,只是因为忌惮着站在一旁的戚夏欢,还不敢轻举妄动。 「小子,这是咱家公子和翟小姐闹着玩,没你的事!」也许是让戚夏欢刚刚那一拳震慑住,那方彪形大汉们说起话来客气许多。 「谁跟黎虹谦闹着玩?别仗着自己是龙威镖局的少主就可以为所欲为,若他义父不是常乐会龙头,我看黎虹谦不过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人!」翟仪呸了一声,戚夏欢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女子豪迈之气不亚于男人哩! 「龙威镖局?常乐会?现在可以这样大白天的拦路抢亲,官府不会管吗?」戚夏欢很好奇,翟仪看了他一眼,俏脸泛着薄怒,心底将他诅咒着个千万遍,气恼他怎么还不离开,常乐会毕竟不是普通人惹得起,就算武功再高强,遇上箭阵还是难逃一死。 「小子,知道常乐会威名还不快滚?」听见戚夏欢语气放软,以为他慑服于常乐会威名之下,那些彪形大汉又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我为什么要滚?」戚夏欢眨眨眼,语气认真得就像他真的不明白一样。 「你知道常乐会龙头是何人?当今丞相的爱婿!」彪形大汉哼哼两声,以为会吓退戚夏欢,岂知那人只是笑了笑,完全没有其他反应。 「爱婿?可我听说他才刚死了老婆!」戚夏欢答得很老实,尉迟冬隐这人一直都很喜欢说来话长,很多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会从他嘴巴里漏出来。 「哼!咱们一定会替玲珑夫人报仇!现在,还不快滚!」大约是等得不耐烦了,那群彪形大汉围上前去,准备动手拉人,翟仪俏脸泛青。 「等等……龙威镖局是听从常乐会的?」戚夏欢这人很烦,问题多得跟什么似的说个没完。 「是又怎样?」彪形大汉怒喝一声。 「喔……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戚夏欢笑得人畜无害,可眼神一变,众人心中一紧,这人,虽然总是脸上挂着笑意,但骨子里却像一头饿极了的勐狮,随时准备张口噬人。 「我才是常乐会的大老闆……。」戚夏欢捏捏肩膀,转转脖子,再不松动、松动筋骨,他快长霉了。 「你是霍大老闆?」问话的翟仪,惊疑不已。 「错!我是戚夏欢!」答话时,他早已不见人影……。 顾迎秋背了个药箱,缓步的慢慢走上山顶,冷哼两声,此地易攻难守,把山寨建在这儿的八成是猪,成不了大气候。 「什么人?」两名放哨的小贼拦下顾迎秋,恶狠狠的瞪了他两眼。 「杀人鬼顾迎秋,告诉你们寨主,我有笔买卖找他谈。」顾迎秋云淡风清的说着,看那两个小贼没有动作,顾迎秋微抬手,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插进其中一人脑门,吓得另一个连滚带爬的冲上山,顾迎秋轻嘆一口气,早知道该叫那个人背药箱,重了点。 「顾迎秋,你敢杀我兄弟……。」其中一名穿着极不相衬毛裘大衣的男子,冲着顾迎秋大吼,话还没说完,又一柄飞刀插在他身旁的小贼身上,瞪大了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山寨里所有人震惊不已,全围上前来却又不敢再靠近。 「我说,你听。我不喜欢有人在我耳边嚷嚷。」顾迎秋放下药箱,嗖的一声越过那个山贼头,自顾自的坐在他的椅子上,悠闲的整理、整理衣襟。 山贼头叫灰狐,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的事他做多了,可却第一次遇到真正杀人不眨眼的狠角色,有种夜路走多终遇鬼的恐惧,顾迎秋这个煞星找上门,绝、没、好、事。 「我知道你们受了常乐会很多年的鸟气,正巧,我跟他们也有仇,所以我们合作,我出钱、你们出力。」顾迎秋呶了呶嘴,其中一个小贼紧张的打开药箱,刺眼夺目整整一箱的金砖。 「事成之后,金子归你们,我什么也不要。」顾迎秋说得轻松,灰狐却皱起浓眉,他虽然书读得不多,可也知道没有这么便宜的买卖。 「我喜欢损人不利己。」顾迎秋解释,又让自己逗得笑了起来,这一笑,厅里的众山贼们都有点傻了,怎么有人笑与不笑之间,会是如此天差地别? 「对了!你别再穿这一身衣服了,好难看!我不喜欢!」顾迎秋虽然笑着命令,但语气冷硬,这世上就一个人穿着一身裘衣会好看,而灰狐铁定不是那人。 虽然误了吉时,但翟家的花轿总算平安的抬进扬风镖局里,古老爷子和新郎倌虽然有些狐疑,但仍是满心欢喜的迎接新娘子,当中,有不少人好奇的打量着一名白衣白髮的年轻人,笑嘻嘻的不像来闹事,偏偏没有人认得他。 「小仪,没遇上什么麻烦吧?」新郎倌古肇希小心的牵出翟仪,不问还好,一问翟仪当场将红头盖给掀了,怒气不息的杏眼圆瞪。 「怎么了?」众人让翟仪的举动吓了一跳,戚夏欢则在一旁直笑,江湖儿女啊!果然够豪气干云,翟仪找着了他,一个箭步窜到戚夏欢眼前,伸手一挥就是一巴掌,可是人就笑眯了眼站在她身前,她还是落空了。 「小仪,这位是?」古肇希拉住翟仪,好奇的打量着戚夏欢,他天生就是人中龙凤的模样,除了一头白髮,没有一样不是远胜古肇希,撇撇嘴,心底不由得泛起敌意。 「我问你,为什么放那些混帐走?怎么,你真是常乐会的走狗?」翟仪恶瞪着人,一提起常乐会,大厅里所有人不由得静了下来,全瞪着戚夏欢。 「翟姑娘?还是我该叫你古夫人?我说过,我才是常乐会的大老闆。」戚夏欢耸耸肩,翟仪气的抄起一旁的鬼头刀就往戚夏欢身上噼,又是一奇,人依旧笑眯了眼站在她身前,她再一次落空了。 「戚……戚大侠?真的是你?」人群里突然窜出一个老者,一脚跪在戚夏欢身前,涕泪纵横,吓得戚夏欢拉也不是、退也不是。 「陆大叔,你在说什么?快起来!」翟仪连忙扯起人,一双大眼打量着戚夏欢,陆羽正是镖局里见多识广的前辈,看他对戚夏欢如此恭敬的模样,众人不由得狐疑起来,怎么看,戚夏欢的年纪都不像该有这么高的威望。 「他真的是常乐会的龙头,戚夏欢戚大侠啊!」陆羽正死命的抓着戚夏欢衣袖,活像是遇溺之人终于捉到一根救命的浮木。 戚夏欢苦笑,他口里自称是常乐会龙头,那也是因为虞大美人告诉他的,事实上,他对这些事务是半点印象都欠缺,更别说是认得眼前这个老人了。 「乘云飞龙戚夏欢?」古老爷子深吸一口气,毕竟上了年纪,知道的事情自然比年轻人更多些,乘云飞龙在江湖上翻腾之际,他还只是镖局里的一个小伙子,瞪着戚夏欢久久不能自己,心情很是激盪,戚大侠、戚英雄力抗辽军、金兵的事迹还言犹在耳。 第20页 「爹……。」古肇希唤了一声,神色不善的紧盯着戚夏欢,他横看竖看也不像那个江湖传闻的大英雄,失踪了十六年之久,再出现,仍这般年轻? 「戚大侠,你要为咱们主持公道啊!」陆羽正依旧紧抓着戚夏欢衣袖,后者频频苦笑,又不敢真的使力推开人,年纪这么大了,一不注意把人弄死了可怎么得了。 「顾公子,你要咱兄弟干些什么?」灰狐倒了碗酒给顾迎秋,后者只是摇摇头,别说他早就滴酒不沾了,就算能喝,他也不会傻得跟这票山贼比拼,该说,他从不吃别人经过手的东西。 「劫镖,龙威镖局替朝廷运送军饷,真金白银共计三百二十万两。失了这趟镖,看看霍玉海怎么保住他的龙威镖局?」顾迎秋冶笑,灰狐则是盯着他不语,三百二十万两军饷,确实是趟大买卖,不过,顾迎秋看上去不像缺钱花用之人,他出手的那箱黄子,少说也有一两百两。 「龙威镖局的人,杀无赦!至于军饷嘛!我有用!」顾迎秋命令。灰狐先是皱眉,后又堆起假意的笑脸。 「顾公子,要不,咱二一添作五?」灰狐盯着人瞧,心底冷笑,到时,他是钱也要、人也要,还真没料到恶贯满盈的杀人鬼顾迎秋,会是个清逸文雅的书生公子。 「黄金算是我给你的报酬,军饷,我怕你吞不下。」顾迎秋轻哼,眼神瞟了瞟灰狐冷笑两声,他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但长得好看是他家的事,谁准这些闲人看他? 「我警告你,再用那种眼神看我,这柄飞刀就会插在你脑门上,要不我送你一把,让你熟悉、熟悉一下那种插在脑袋瓜上头冰凉、冰凉的感觉?」 因为陆羽正坚持,戚夏欢让古老爷子留了下来,陆羽正虽然不是扬风镖局的人,但这老者实在见多识广、手段高明,古老爷子十分器重他。 「扬风镖局不加入常乐会,所以处处遭人打压?」戚夏欢很苦恼,他其实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可这些人看着他的眼神,活像天塌下来他也能一肩扛了似。 「可不是?这回朝廷运送军饷,二话不说便给了龙威镖局承办,完全不将其他商号放在眼里。」古肇希咕哝,喝完喜酒,他居然和戚夏欢交上朋友,虽然有点担心翟仪对戚夏欢似乎另眼相看,可这人天生就讨人喜欢,几杯温酒下肚,他跟整个镖局和翟家的人马全都称兄道弟热络起来。 「真不公平!黎虹谦那废人就是仗着他义父,鱼肉乡民、横行无阻。」翟仪换了一身少妇装扮,怒得紧咬贝齿。 「没有王法?官府不管的吗?」戚夏欢摇头疑问,他记得,他印象里的官家并不是这样。 「管,怎么不管?可是每一个插手管的县官都没好下场,谁人敢管?去击鼓鸣冤只是徒然害了那些好官,害死一个好的,来一个坏的,百姓只有更苦。」翟仪红了眼眶。翟家也是地方世家,因为翟老爷的仗义直言,反而遭人陷害,郁郁而终。戚夏欢皱眉,心口不由得热了些,虽然不明白,但他就是看不惯这些无辜百姓受苦。 「肇希老弟,晚上陪我出去熘熘!」戚夏欢眨眨眼,古肇希立刻明白,一颗心也跟着沸腾起来,戚夏欢就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人不由自主、不顾生死的跟着他大风大浪硬闯。 「不准把我撇下!」翟仪亮出她惯用的短刀,刀很亮,她的眼神更亮。 一路追着戚夏欢和顾迎秋,唐凄才刚离开云南,就发现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他根本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他自幼就跟着听涛子学剑,最熟的地方不外就是唐门跟道观,一踏出恶客谷,就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临安城?他根本不知道在哪里? 幸好,老天是很眷顾他,即使不认得路,即使身上带了两柄绝世宝剑,唐凄竟也能无风无浪的赶到临安城,只是他走岔了路,自然没追上顾迎秋,更遇不到早追过头的戚夏欢,晚了几天进城,居然比慢了几天才出发的唐漠众人更迟。 一入城,唐凄就觉得不对劲,以同年龄的少年而言,唐凄虽然江湖歷练不深,但天性使他警觉性奇高,就像狮子虽小,他仍是一头狮子,该猎杀别人时,他绝不会成为猎物。唐凄漫无目的走在街上,细数着共有几路人马盯着他,未了冷笑两声,往小巷里一窜,顾前辈有教过,先下手为强! 戚夏欢大摇大摆的去插手别人家的亲事,更大鸣大放的直称常乐会是他的,这叫霍玉海怎么能不震怒?一个早该死透、死绝的傢伙,非但不死,更招摇的怕人不知道他回来似,霍玉海千万个气恼,他曾是极崇拜戚夏欢,过劫谷的大当家,永远是那样豪气,跟在他身旁,总会忍不住的依赖他,戚夏欢对弟兄义气,有福同享、有难他自己扛,戚夏欢、戚夏欢……当你一辈子只能追着他背影跑,一辈子也成为不了这种人,你对他的敬意也许会渐渐变成恨……。 「去!我不管用什么办法,别让他活着!」霍玉海阴沉的吼着,他并不是常常这样失态,只是,他现在满脑子想到的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绝不能让那人再见到戚夏欢 常乐会龙头的一声令下,自然多得是人替他卖命,只可惜,对照着画像找人,盯上的不是戚夏欢,而是一头雾水的唐凄,其实也不怪他们,一样的容貌,又背着映雪残,错认,也是情有可原。 几路人马追进小巷,银光一闪,哪里知道唐凄会突然发难,摆好了阵式等在这儿,惨唿连连,盯哨的人马不是缺胳膊便是断腿。鲜血溅在脸上,唐凄一颗心鼓譟得厉害,他从没杀过人,虽然这也不算杀,但映雪残刺进人身体里的感觉,不能说不兴奋,他,毕竟不是戚夏欢,而是顾迎秋教出来的唐门少爷。 接办此案的是齐绍山,头有点疼,常乐会的人马让人杀伤残废,处理不好又是一件麻烦事,最棘手的还是坐在一旁的兇手,一个才刚满十六的少年,唐凄。 「人是你杀伤的?」齐绍山柔声问着,临安城内有任何风吹草动,公义城一定马上知道,追捕速度之快,唐凄绝不够时间逃跑,事实上,这个老实过头的少年一点没逃走的意思。 「嗯……。」唐凄只是点点头,可能是和顾迎秋他们相处久了,他渐渐不再以自己瞎了一只眼自卑,顾前辈跛了一条腿、戚前辈一夕白髮,这两人依旧翻手成风、覆手成云,没什么不如人的地方。 「为什么伤人?」齐绍山揉揉太阳穴,唐凄极神似戚夏欢,而当初便是那人引荐他进入公义城,对着这张脸,齐绍山半点也兇恶不起来,再者,唐凄的身份特殊,唐门同样也是不好惹的地方。唐门和常乐会已经够不咬和了,再多这一件,他怕维持不易的平静,一下子就破灭。 「我……我不知道这剑……这么利……。」唐凄回话的语气有点小,兴奋过后,他就知道自己闯了大祸了,他本意只是想教训一下那些跟踪他的人,哪知道映雪残一出鞘便是削金断玉。 「这……唉——」齐绍山长嘆,看唐凄模样就知道这少年不是存心的,其实错也不在他,谁会这么没分寸,将如此宝剑随随便便的交给一个小孩子?一次还两把? 入夜,房顶上三道人影急掠而过,古肇希夫妇俩是一袭夜行衣装扮,戚夏欢则仍是白得发亮的书生打扮。 「戚老弟,你好歹也收敛点,一身白衣你怕人看不见你吗?」有些女人爱扮小,总希望让人捧在掌心上哄着,唐果便是;有些女人则爱扮大姐姐,冲锋陷阵一马当先巾帼不让鬚眉,翟仪便是。明明年纪不大,辈份更小,偏偏站在戚夏欢身旁,她的嗓门比谁都亮。 「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岂可鬼鬼祟祟?」戚夏欢边笑边答,功力高深若他,其实已不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不要脸……。」翟仪低声骂了一句,古肇希看看她,心底闷闷有些不是滋味。 「嘘!有人!」戚夏欢功力深厚,自然耳聪目明,再厉害的轻功在他耳里听来,清楚得像在他身旁闲逛似,果然,就见着一道青色人影掠进龙威镖局,戚夏欢莫名的心狂跳,站起身子便射箭似追了出去。 顾迎秋掠进龙威镖局,在劫镖之前,他想知道里头藏了什么宝贝,他不信就只为了那些军饷。 人才刚踏进院落,身后传来撕裂风急追而至的脚步声,手一扬,一柄飞刀朝后射出,忽又听见熟悉的惊唿,顾迎秋一颗心直跌,再一柄飞刀脱手而出,后发先至磕偏前一柄飞刀,惊险的自戚夏欢颈边擦过,两人互望吓白了脸色。 翟仪娇斥一声,自天而降,短刀朝着青衣人噼落,戚夏欢向前一窜,拉过顾迎秋伸手一弹,翟仪让他震得跌在一旁,短刀应声而断。 「你怎么会在这里?」戚夏欢和顾迎秋异口同声,后又相视一笑。 「戚大哥,他是谁?」古肇希自房顶掠下,扶起翟仪,好奇的打量着顾迎秋,有些病容的清俊书生,和戚夏欢站在一块儿,有些说不出来的相配。 「我情人!」戚夏欢扬畅眉,古肇希和翟仪当场呆立,而顾迎秋则没好气,早习惯这傢伙的口无遮拦了。 第21页 「你怎么会来?」顾迎秋再问,这次语气阴寒,秋之桦答应过他要照顾戚夏欢的,怎么转眼间人就跑到临安城,更干起宵小的勾当? 「来追你啊!放着你胡乱杀人,我会良心不安。」戚夏欢认真的回答,顾迎秋咬咬唇,多少有些猜到是恭肃放戚夏欢出来牵制他,看来,他低估了恭肃,总以为他是个平心静气的老前辈,看来贼得很。 「我杀我的人,你良心不安什么劲?」顾迎秋微怒,只是气不了多久,对戚夏欢这种人发脾气,只是徒让自己短命而已。 「我怎么知道?就是会。」戚夏欢耸肩,有时他也很气馁,很多事,他自己都弄不明白,还来不及考虑清楚,自己就先干了,尤其是牵扯到顾迎秋,简直一团乱。 「喂!你来干什么?」翟仪追问,盯着顾迎秋瞧上老半天,对于戚夏欢先前的那番话,她其实不怎么在意,那人从见面开始就一直疯言疯语,说他是大侠嘛!他没做什么好事;说他是个混蛋,偏偏又挺可爱,简单讲,就是不怎么正经。倒是顾迎秋,清瘦得让人看着都替他觉得冷的书生,大半夜里不躲在屋里睡觉,也学他们江湖人在房顶上窜来窜去? 「jianyin掳掠、烧杀搜刮,你随便挑一样!」顾迎秋轻松的回答,古肇希和翟仪则很不客气的笑了起来,这个书生公子开起玩笑来也很厉害嘛!反而是戚夏欢,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不发一语。 「怎么了?」古肇希疑问,戚夏欢很少这么认真的看人,那眼神像是穿透似的直勾勾望着顾迎秋,瞧久了都有点担心他的魂魄是不是让人摄了去。 「你说的每句话我都想信……可我真的分不出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戚夏欢沉声说着,顾迎秋赶忙拉住他的手,很冰。有时,和戚夏欢在一块儿的时候太快乐,常常会忘了,其实他什么都不记得,不能想像他是怎样战战兢兢的陪在自己身旁。 你要怎么面对一个原本是你深爱的人,可如今你却一点也不记得他,你知道自己还爱对方,还很在乎他,可是该怎么做才对?他喜欢吃什么?喜欢喝什么?喜欢做什么?你通通都不记得了,你该怎么办? 「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我答应过你不再滥杀无辜,我就一定尽力做到!」顾迎秋轻声笑着,戚夏欢盯着他半晌扬扬眉。 「尽力?」这算哪门子的鬼保证? 「不要挑我语病!」 四人熘进库房,顾迎秋必须承认,戚夏欢这人就算什么事都全忘光,靠本能他也能活下去,这傢伙居然开锁开得如此顺手?见鬼了……。 「喂,我们是来找什么?」戚夏欢小小声的问着,他就算再没分寸「也没动过偷走军饷的念头。 「廉雨怀疑这军饷里暗藏玄机。」顾迎秋小小声的回答,戚夏欢更好奇了,廉雨不是跟他有仇?怎么现在又像好朋友似? 「喂!在这里、在这里!」翟仪小小声的招手,指了指上了封条的铁箱,戚夏欢和顾迎秋急掠了过去。 戚夏欢抄了烛台过来,小心的融开封条上的漆腊,接着再跟古肇希要了柄匕首,俐落的挑开封条,一气呵成。 「瞪着我干嘛?」戚夏欢正想搬开铁箱,才注意到另外三人傻愣愣的望着他。 「很顺手嘛……。」顾迎秋挑眉冷笑,戚夏欢无所谓的耸耸肩。 「喔……」古肇希和翟仪深吸口气,满满一箱金子,一颗心禁不住的蹦蹦直跳。 「有问题。」顾迎秋皱起剑眉,扫一眼就能知道,这么深、这么大的两个铁箱,放满了绝不止三百二十万两。 「有夹层?」戚夏欢心意相通,两人对看一眼便动手搬开黄金,古肇希夫妇见状,也跟着帮忙,七手八脚的清空黄金,底下的板子让戚夏欢和古肇希抬开,映入眼中的是一把把精钢制的上好长刀。 「嘿!好锋利。」戚夏欢握起一把长刀瞄了瞄,顺便扯了根顾迎秋的长髮一试,长刀无声削断髮丝。顾迎秋横了他一眼,戚夏欢回敬,头髮又多又长,借一根用用又不会怎样! 「朝廷真的有心整治?送这些上好的刀去军营!」古肇希惊讶,大宋的积弱不振,任何有理想、有抱负的人都会长嘆口气。 「不是,若是送去军营,刀上会刻有该营的营号。」顾迎秋再拧起眉,戚夏欢点点头应和,这两人都在边城翻腾过,领兵打仗的本领远高过如今大宋朝那些所谓的将领,当然,除了尉迟家那些天生就会出征守城的人物。 「嘘!有人!」戚夏欢警告,顾迎秋侧耳听了听,果然有人巡逻,以眼神示意,几个人连忙将东西恢復原状,接着再伸手捉了翟仪便走,古肇希吓了一跳,戚夏欢一拉,同样也带着人掠出去。 四人火速离开龙威镖局,顾迎秋一路走一路猜想那批长刀是预备运给谁的,心底其实有谱了,只是他需要去证实一下。 「戚夏欢,你住哪?」顾迎秋抬头,正好对上戚夏欢望着他的眼睛,黑白分明。 「戚大哥现在在我们扬风镖局落脚。」古肇希代答,顾迎秋扬扬眉,戚大哥?这人好厉害哩!当真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啊? 「嗯,你先回去,我一会儿去找你。」顾迎秋悠闲,戚夏欢却有丝丝狐疑。 「你去哪?为什么不一起走?」想也不想的先拉住人,顾迎秋微嘆口气。 「回去收拾东西啊!」顾迎秋摇摇头,接着急掠离开,戚夏欢盯着他的背影半晌,眼神一变。 「你们先回去,不跟着他,我心里不踏实。」戚夏欢老实的说着,心底老是有个声音警告他,不要小看顾迎秋。 第九章 要跟踪顾迎秋这种人,一定要十分小心,他轻功高、内力深,自然耳聪目明,更该死的是鼻子还奇灵,可戚夏欢却不知哪来的信心,远远的跟着,一点也不担心追丢人。很简单,因为他不晓得为什么,认得顾迎秋身上的气味,很淡很淡的药香味,如果不注意,一定会错过,可偏偏戚夏欢怎样也无法不注意……。 愈走愈远,顾迎秋悄声的掠出城去,心底又泛起一抹冷笑,城门关与不关,对他们这些人而言,真是一点用处都没有,临安城外,一栋废弃破旧的山神庙。 「出来!不要让我请你第二次!」顾迎秋突然扬声冷喝,一直隐在暗处的戚夏欢心跳了一下,被察觉了?正在犹豫该不该现身时,幽幽冷冷的笑声传来,戚夏欢皱眉,见鬼了,又是这个女人? 「是顾公子不让抱琴跟得太近。」琴音微扬,那女子披头散髮,就连笑声都显得有点鬼气森森。顾迎秋挑眉冷笑,抱了张琴就叫抱琴?真是俗气! 「我想知道,上回说要送给师伯的一份厚礼,是不是我多此一举?」顾迎秋望了望门外,夜色街黑,他还来得及赶回去。 「顾公子在说些什么?抱琴并不明白。」抱琴柔声笑着,顾迎秋看了她一眼,用不着再问,那女子脸上写明了她什么都明白。 「这年头,疯子并不多,胆大包大、祸国殃民的更少。」顾迎秋冷笑,那批长刀果然是送去给他师伯,有点意外这两路人马居然会有所勾结? 「顾公子说的是自己吗?」抱琴哼哼笑了起来。 「师伯怎么会和宋国权相搭上线?」顾迎秋狐疑,宋国再怎么积弱不振,仍是雄据一方,与金国、蒙古相比,更是富足。在这里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相,怎么都比与虎谋皮来得强,他不信那个jian相会这么傻。 「一切都要由玲珑姑娘没当上太子妃说起。」抱琴只提到这儿便不再说下去,顾迎秋是聪明人,他自己猜想得到,果然那人沉思了一会儿后狂笑起来。 「当今丞相不是太子党的人马?担心太子即位后会对他不利,来招先下手为强?」顾迎秋笑得快喘不过气。 先是有点不明白,就算太子即位,朝政大权仍在丞相手里,他有什么好担心新君会对他不利?后又想到最可能当上太子妃的人物,尉迟大将军的掌上明珠,尉迟娉婷那个国色天香的小姑娘,有了尉迟家的军权支持,新君确实够本钱掐死与他不对盘的丞相,愈想愈觉得有趣,没料到尉迟邪少那不正经的傢伙,居然有可能成为皇帝小儿的岳父大人? 「丞相大人只不过挑中了另一位太子辅佐而已,未来,他依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抱琴柔声解释。顾迎秋再次挑眉,另一位太子?以金国的实力,他只可能直接攻打大宋,不会拐这么多弯、费这么多事,蒙古?离得太远,他非先灭了金国不可。 最有可能的太子人选?顾迎秋紧盯着抱琴,他师伯是辽人,不仅仅是辽人,还是曾经风光一时、手握大权的辽人,而他们口里提的太子,自是辽国这位亡国太子,流有辽帝血统的子孙不多,顾迎秋认得的就有两个,一个是廷望公主的儿子,唐门未来的继承人唐漠,另一个,绥远公主的儿子,耶律荣。 「耶律荣在你们那里?」顾迎秋疑问,绥远公主急找虞明彦回薇苑,为的就是想寻回离家出走的儿子,没料到反而意外的救醒顾迎秋。 「做祖母的想见见孙子,无可厚非。」抱琴承认。 第22页 「既然这批军饷是要送给师伯的,那正好,代我转告师伯,我有用,暂缓几日还她。」顾迎秋眼神闪了闪,份外阴毒。 「顾公子另有用途?」抱琴疑问,这批军饷非同小可,她有必要问清楚。 「我可是奉了廉雨之命劫镖,通敌叛国这个罪名我看他怎么担当?」顾迎秋笑了起来,他是真的觉得很有趣,廉雨要他弄明白军饷里藏有什么秘密,他清楚了,不过就是jian相通敌叛国而已,只是这个罪名,他打算回敬给廉雨,他倒想知道,那人有什么通天本领可以脱身? 「和顾公子为敌,还不如趁早自行了断痛快些……。」抱琴笑了笑,起身飘离,顾迎秋望着破旧的菩萨像沉思,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听完一切,戚夏欢冒了一身冷汗,他虽然隐隐的觉得顾迎秋这人不简单,可是他还是将那人想像得太美好了,通敌叛国?栽赃陷害?为什么他能说得这么轻松简单?一点也不当一回事?微敛起眉,虽然顾迎秋口口声声答应他说不滥杀无辜,但是杀人不沾血腥,他同样也不喜欢。 趁着顾迎秋还没离开,戚夏欢轻手轻脚的掠出去,先一步回临安城。 等顾迎秋寻到扬风镖局,才跨进院落里就嗅着阵阵烤鱼香,还有……酒气?剎时间一张俊脸铁青,晶亮大眼恶瞪着正跟古肇希拼着酒的戚夏欢。 「混帐!谁准你喝酒的?」一把抢下酒瓶摔了个粉碎,戚夏欢记不记得自己吃的那些药是混不得酒喝的? 「药我没再吃了,没关系啦!」戚夏欢拉着顾迎秋坐下,塞了一只烤鱼给他,翟仪这女子虽然像个恶婆娘,不过手艺比虞大美人好多了。 「药没再吃?……药没再吃还敢说这么大声!你很想死是吧?想死我成全你!」顾迎秋真的说到做到,两柄飞刀插在戚夏欢刚刚坐着的地方,可那人早熘上房顶,顾迎秋怒气不息,拔起飞刀,青色人影一掠,他今天不宰了戚夏欢,他顾迎秋就跟他姓! 古肇希抬头看了看,确定那一白一青的人影飞远后,朝翟仪眨眨眼,两人带了几名信得过的弟兄,悄悄的掠去龙威镖局。 隔日,古肇希有点惊讶的发现戚夏欢和顾迎秋正坐在一块儿吃早点,两人没事似的又有说有笑,一旁的翟仪则一直瞄来瞄去,看来,她也是很讶异。 「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中午到文武英杰那里吃饭?」顾迎秋笑眯了一双眼,很难想像这人昨夜凶神恶煞追着人杀的模样。 「好啊!」戚夏欢招牌似的酒窝泛了起来,你有事?真巧,我也有事!大家各自忙各自的吧! 逞兇杀人罪名不小,唐凄让齐绍山带回公义城,这小伙子太有礼貌,乖巧得没人捨得为难他。说实话,齐绍山很头大,唐凄年纪太小,还不满十七,他都不晓得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齐前辈,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唐凄小声的问了一句,齐绍山嘆口气,怎么有人会生成这种个性,明明不对的是他,可是偏偏看上去比谁都更无辜。 「才不是小七的不对!是那些废物技不如人!」唐果那尖锐的嗓门传了进来,娇小的鲜黄身影扑进唐凄怀里,咯咯的笑声像只哌噪的花雀似。 「大哥!」唐凄一把推开很黏人的唐果,跑到唐漠、温开身边,兄弟见面自然份外开心,跟在唐漠身旁的尉迟娉婷则泛红着一张俏脸,拉着唐果低声细语。 「你们怎么会来?」唐凄开心的直问,唐漠、温开几个你一言、我一句的抢答,唐果还在一旁哇哇乱叫,那三兄弟凑在一起时,她老是被排挤在外。 「漠大哥说江湖上挺好玩,年轻人需要出来歷练、歷练;再者,也是不放心你一人在外,幸亏漠大哥聪明,让果果到公义城大哭一场说你不见了,安映春前辈马上派人替我们寻你,哪知道这么巧,你就在公义城。」尉迟娉婷瞧唐漠、温开两兄弟根本说不清楚,自然替他们代答,条理分明。 唐凄好玩的瞅着她,一口一句漠大哥?和温开两人大眼望来望去,再同时不怀好意的盯着唐漠直瞧。 「这没什么,管二爷他们虽然看起来很严肃,可是心肠挺软的,而且,没什么人受得了果果发癫、哭闹……。」唐漠低声直笑,唐果极不服气的伸脚踹他,看到唐凄、温开两人居然忙着点头附和,火大得掏出斜风细雨就是一阵乱射。 「真是胡闹!怎么可以把这些暗器交给你们玩?」管槐世低沉的嗓音传人,唐漠、温开吐了吐舌头,唐果更是一把躜到尉迟娉婷身后。 「唐隆月做事向来就是这样没分没寸啊!唐果身上有斜风细雨、唐漠身上有暴雨梨花针,他只担心别人不知道唐门暗器高明吧?」安映春笑笑的跟在管槐世身后走入,对这些小鬼头而言,管槐世这人虽然温和,但是太过正直严肃,自然不如安映春这般容易亲近。 「现在还得多加一个,唐凄身上有映雪残和夕照。」齐绍山补充,管槐世和安映春同时盯着这个样貌酷肖戚夏欢的少年,从唐果、尉迟娉婷那里得知,连戚夏欢都活了回来,这两人还真够妖孽啊!怎样都死不掉。 龙威镖局能横行这么多年,确实有些本事,常乐会的箭阵,战无不克,对上这个排山倒海般的箭雨,天皇老子来也只能感嘆策手无策。不过,今次打算劫镖的是顾迎秋,正面迎敌赢不了?那干嘛不来阴的? 「顾公子,这箭阵不是闹着玩的,兄弟再多也敌不过。」灰狐泄气,顾迎秋盯着人冷笑数声,你要有办法,那岂不是显不出我顾迎秋无所不能? 「我算过了,运镖当日会刮北风,别傻站在下风处,我保证你手到擒来。」顾迎秋哼哼两声,灰狐还想再问,顾迎秋却懒得再答,这种事很难跟这些没脑子的人解释。 跟着几日,顾迎秋陪着戚夏欢在临安城内东熘西逛,古肇希和翟仪从他那里得知,原来戚夏欢脑袋受了点伤,很多事都不记得,所以翟仪更是热心的拉着戚夏欢游遍临安城,看看他能不能恢復记忆。 不过白日到哪里游玩,末了一定会回到文武英杰里吃饭,袁莱是个有金子有印象的女老闆,用不着吩咐,一定准备好不掺水的烧刀子和纯正口味的杜鹃醉鱼。酒,是古肇希他们喝,呛得他们夫妇俩泪花直转,鱼,戚夏欢是怎么吃、怎么觉得不是这个味。 看似风平浪静,其实暗藏玄机,戚夏欢和顾迎秋这两人很怪,日日夜夜形影不离,但话总是只说一半,两人之间总有点不一样的气氛,很有山雨欲来的意味……。 这日,四人又上文武英杰喝酒、吃鱼,不过一踏进来,气氛很不对劲,厅堂里的客人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戚夏欢这人就是闲不住外加jian奇心异常的重,连忙招了招手,袁莱摇着团扇,一扭一扭的走了过来,在这里撒多了金子,他们俩居然姐弟相称了起来。 「说吧说吧!什么新鲜事?」戚夏欢眼神极亮,有些人遇到事情若不插手管,他就会浑身痒,不巧,戚夏欢就是这样人。 「龙威镖局遇上大麻烦了!镖银让人劫了!」袁莱压低音量小声的说着,听的那四人互看了一眼,各怀鬼胎,并不怎么惊讶。 「大姐啊……怎么你说着、说着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戚夏欢学着她压低音量沉声笑着,翟仪望了他一眼,那笑声,莫名的好听。 「胡说!你大姐我是这样黑心肝的人吗?龙威镖局的镖师,全让人杀光了,一个活口都不留。说也奇了,常乐会的箭阵第一次栽这么大的跟斗。」袁莱小声嘀咕,一听见不留活口四字,戚夏欢脸色立变,瞬也不瞬的盯着顾迎秋,那人只是自顾自的倒了杯热茶,浅尝一口。 「不吃了?没心情?」顾迎秋关心的问着,戚夏欢只是点点头,古肇希和翟仪看了看两人,一时半刻插不上话。 回到山寨,就看到那票没出息的山贼们在那里自鸣得意,若不是他的悲迴风帮忙,这些人根本不够对方杀,冷笑几声,这也是他为什么挑这帮山贼做事,事后灭口也容易些。 「顾老弟,你瞧你瞧!」灰狐得意万分,伸手想拉顾迎秋,后者巧妙的避开。 灰狐并不以为意,开心的命人抬出那两只铁箱,喜孜孜的拆了封条,豪气的踢开箱盖,里头的东西倒了一地,顾迎秋俊脸煞白。 「出来!」顾迎秋暴喝一声,一帮山贼全吓得不敢动弹,灰狐拿眼瞧了瞧他,怒极了的顾迎秋竟异常好看。 「顾公子……。」幽幽冷冷的嗓音突地传出,众山贼害怕的紧盯着长发披散,抱了张琴的女子,大白天的怎么可能会见鬼? 「你干的好事?」 「顾公子,别误会!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抱琴忙摇手回答,惊恐万分的盯着倒了一地的碎石,有人偷龙转凤,先他们一步将军饷调包了。 顾迎秋寒着一张脸瞪着人,抱琴微泛着颤退了几步,这名鬼气森森的女子倒是第一次这么有人味,俏脸煞白写满惊恐,顾迎秋杀的人多了,杀得让人光听见他的名字都会禁不住发寒。 「不用这么害怕!还轮不到你死……,收拾一下这里,我不希望有太多人知道我们见过面。」顾迎秋只是简单的扔下一句,人才离开山寨没几步,琴音大盛。 第23页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谁家天下 (下) by 黯然销混蛋 文案: 乘云飞龙失了记性,少了包袱;和自己的晚辈没大没小也罢了,竟连刺杀太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钦命要犯顾迎秋乐得配合,公义城也枉背公义之名,闷不吭声让几个小辈盗走了申屠府里的金弓,好让这两个十六年前的风云人物刺杀太子! 权力斗争、阴谋诡计,全比不上一个厚颜、一个无耻的私心自用。当这场风云散去,只证明了另一段传奇将起…… 第十章 回到文武英杰,不意外的找到正在赌气中的戚夏欢,比较惊讶的是,廉雨居然也在这里? 「这么空闲?公义城值日时可以跑来喝酒?」顾迎秋坐了下来,古肇希和翟仪忙着和他挤眉弄眼,这两人倒是好心肠,公义城的捕快找上门来,自然希望顾迎秋这个钦命要犯快逃。 「龙威镖局昨天丢失了一批镖跟,不知道顾公子清不清楚?」廉雨人很斯文、说话声音很沉,听上去有些熨烫人心的舒服,可不知为什么,让他双眼盯着,会不由自主的发寒,随意抬了抬手,心就擂鼓似狂跳。 「不、清、楚。」顾迎秋皮笑肉不笑。 「好可惜,劫镖者用的是唐门的悲迴风,我想,你这个大总管在这儿,应该知道些什么事,军饷事关重大。」廉雨轻柔的问着,顾迎秋只是扬扬眉,不理。 「唐门的事你该去问唐隆月,我死了十六年,跟他不是很熟。」死了十六年这几个字,顾迎秋是说得咬牙切齿,廉雨扬扬眉,当没听见。 「要不,我们几个先走开,你们就把话挑明了说!」戚夏欢冷哼两声,走得一干二净,翟仪想也不想的追上,古肇希则为难的看了看顾迎秋和廉雨,嘆口气的赶了前去。 「醒过来的戚夏欢似乎不认得我?」廉雨盯着那人背影,好奇的疑问。 「他是不记得。」顾迎秋平静的回答,唯有提到这个名字,顾迎秋才会少见的卸下敌意。 「不过……乘云飞龙的脾气似乎更坏了点……。」 夜晚,古肇希和翟仪两人回扬风镖局,戚夏欢拎了壶温酒熘上文武英杰房顶,他也不晓得哪时养成的习惯,竟然会风雅的跑上来看月亮? 「还在气我?」顾迎秋跟着熘了上来,他这人不太适合在烈日下过活,还是月光的凉意让他自在些。 「没有!」戚夏欢浑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在生气,愈是这样,顾迎秋愈觉得有意思。 「好吧!反正你都知道了,让你教训!你就是气我杀了那些人?虽然不是我亲自动手,但帐还是要算在我身上!」顾迎秋坐到他身边,双手一推,有种笑骂由人的豪气,他做事,从来都只为自己,不为别人! 「你以为我在气这个?」戚夏欢盯着人,顾迎秋些微一愣,不是为了这个? 「jian相叛国,剷除他爪牙是好事!箭阵既然那么厉害,自然下手要狠些,我认为你做得对,不杀他们,日后哪天碰上了,死的会是自己。」戚夏欢认真的回答,顾迎秋有些惊讶的瞪着人,接着苦笑两声,可惜龙威镖局这回只死了些喽喽,他们一向自负,不认为有人敢劫镖,箭阵并未全数出动,反而保留了实力。 「我气的是……为什么你不肯跟我说?就连到了镖跟被劫了,你还是不肯跟我说,我就那么不值得被信任?还是你怕我会坏了你的好事?」这下,戚夏欢是真的语带怒意了,顾迎秋轻声的笑了起来。 「你不就真的坏了我的好事?」顾迎秋不怀好意的眨眨眼,戚夏欢愣了愣。 「戚大侠……你真的是光明磊落惯了,连跟踪人都跟踪得那么蹩脚……。」顾迎秋终于忍不住的放声笑了起来。 「你知道?」戚夏欢很惊讶,他以为自己离得够远了,千算万算,他就算漏了一件事,顾迎秋的鼻子比他还贼。 「你如果是孙悟空,我便是如来佛,跟我斗智,你省省吧,头髮都白了!」顾迎秋哼哼两声,那股得意劲恨得戚夏欢牙痒痒的。 「说吧!你把东西偷到哪了?」顾迎秋笑够了,认真地询问着,虽然输智谋,戚夏欢那个直肠子哪能跟他比,但也必须承认,能在他眼皮子底下一夜偷光镖跟,算他有办法。 「还能偷到哪?还在龙威镖局库房里啊!」戚夏欢无辜的耸肩,顾迎秋瞪着人,这像伙当什么大侠?当小贼还差不多! 「我想让肇希他们护送到军营,顺便让扬风镖局出一口乌气。」戚夏欢提议,顾迎秋点点头。 「不只如此,我出钱,把扬风镖局搞大,霍玉海逍遥够久了,该让他知道厉害,什么才叫商场如战场,少了怀艺,我看他要用哪颗脑袋跟我斗?」顾迎秋说得双眼都泛起火光,戚夏欢盯着他觉得好玩,这人唯独在算计人的时候,整个人神采都不一样,飞扬跋扈,欠揍得厉害。「你怎么这么有钱啊?我看大姐捧你就跟捧着一尊财神爷似?」戚夏欢对顾迎秋身上只有金子没有跟两很好奇,钱又不会从天上掉下来。 「你不记得了?你陪我盖过一栋金砖砌成的房子!没想到当初的一个玩笑,居然会成为我现在翻本的筹码。」顾迎秋坦诚,戚夏欢更傻眼,拿金砖去彻房子?这人果然是疯子! 扬风镖局将遗失的军饷追回,更平安的送至军营,一时之间声势大振,当中,还歼灭了山贼,抄出了一批长刀送给公义城一份大礼,朝廷自然重重有赏…彼消我长,常乐会的气势让他们强压了下去。 朝廷的重赏,由公义城代为送来,廉雨自然是座上贵客,而带着镖局弟兄『歷经万难』寻回军饷的戚夏欢,锦上添花送了箱黄金来祝贺的顾迎秋,同样是古老爷子的忘年之交。只是这几个同桌吃饭,苦的是古肇希和翟仪这对小夫妻,深怕顾迎秋和廉雨两人会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但怪就怪在,那两个又像老朋友般自顾自的尽聊些没人懂的事。 茶余饭后,廉雨和顾迎秋在花厅里喝茶,他们身体状况不允许,自然没办法跟那群乐疯的镖局弟子拼酒,本来顾迎秋大夫本性犯了,也不愿意让戚夏欢跟着疯,不过戚夏欢的好人缘让他坐不到一时半刻,就让古肇希给拖了出去,在这镖局里真正能一唿百诺的恐怕会是戚夏欢。 「这么说,丞相真的跟辽太子勾结想谋我大宋?」廉雨听着顾迎秋的分析,觉得不无道理,太子人温吞本性善良,再加上十分迷迹尉迟娉婷,若是尉迟家同意,大宋的皇后说不定真是尉迟娉婷,到那时,有尉迟家军权撑腰,丞相大概真的斗不过皇后。 「跟他勾结的不是耶律荣,我想还没人把他放在眼里,真正出谋划策的是我师伯,大辽的亡国太后。」顾迎秋提起这位师伯脸色沉了下来,廉雨眼神询问,顾迎秋只是点点头,这个女人绝对比刀恋还强,抱琴只是丫环,琴音杀人的功力可以一瞬间溅了整个山寨,他师伯的功力之高,顾迎秋不敢多想。 「耶律荣的身份很不一样,除了是亡国太子,他同样也是大宋的皇亲国戚,绥远公主在名份上,是皇帝的妹妹。」廉雨微拧起眉。 「这个局,似乎愈玩愈乱,不可收拾了?」顾迎秋笑得有些幸灾乐祸,他是最无紧要的人,不管谁胜谁负,他一点都不在乎。当初廉雨察觉了有股势力潜伏于大宋,找上他帮忙刺探,那时他正发疯似的想报仇,别说是有藉口了,就算没藉口他也一样会胡乱杀人,自然答应,反正他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下场。后来情势变了,他让人夹在两方当中,不想死,那就得力拼、斗智,说到算计别人,他从来没认输过! 「是不可收拾,因为总有人没事喜欢愈搅愈乱,失了那批军饷,着实让我捏了把冷汗。」廉雨低声笑了笑,他同样也是攻于心计之人,遇到挑战,他不仅不会低头,甚至愈战愈强。 「只让你捏了把冷汗?哼……好得意……。」顾迎秋冷哼,廉雨笑了起来,这人很不讲理,你当他是朋友,他却不一定不会出卖你,当年,他敢下毒害管槐世这个他唯一的保人,今天,他肯定是真心诚意的陷害自己。 「自古从来都是邪不胜正,你实在不必太感慨!」廉雨安慰着,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得意。 「哼……要不是老天派了个好管闲事的笨蛋帮你,你有这么好命?」顾迎秋挑高半边眉毛。 「我跟你不同,我了无牵挂,不像你露了个这么大的破绽,所以,我定然立于不败之地。」廉雨认真的解释,末了还朝门外呶了呶嘴,就听见戚夏欢慡朗的笑声传来。 「正因为我有弱点,所以,我比你更强。」顾迎秋凑到廉雨眼前,坚定的笑了笑,为了不让自己受制于人,所以就得更兇悍,有了在乎的东西,自然会坚强起来。两个身有残疾,多有病痛之人,却是最厉害的人物,不需要同情、不需要可怜,他们往往用事实证明,他们非但不会不如人,他们甚至才是真正自战局里活下来的人。 第24页 「为什么大眼瞪小眼?我替你们切了些羊肉进来。」翟仪好奇的看了看顾迎秋和廉雨,脸上挂着满满的笑意,像个小姐姐似的端了盘羊肉进来。廉雨脸色变了变,退到一旁,他觉得不自在。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脸色好白啊,」翟仪关心,这位翟大小姐就连在戚夏欢身旁都敢大唿小叫,对着顾迎秋和廉雨,自然而然流露出女孩子家天生的母性,顾迎秋这人无所谓,能利用的优势他全都会利用,但廉雨不同,翟仪对他愈好,他愈不舒服。 「你对他太好了,……有些人吶……哼哼!看来一朝被蛇咬的人不只我一个,你再像个小姐姐似的待他,我怕他会夺门而出。」顾迎秋幸灾乐祸似的笑了起来,廉雨冷着一张脸,气色更白了些。 「谁告诉你的?安映春?」廉雨略显苍白的疑问。一个女人,用她的温情、关心,一步一步的接近你,这才是最致命的! 「楚坷!」顾迎秋笑眯了眼,别忘了,公义城里跟他交情最好的是楚坷。 「迎秋,你们还没聊够啊?聪明人说话就是这么麻烦,好好一句话非得说得那样不清不楚,你们不累啊?出来,陆大叔想认识你!」戚夏欢和古肇希两人进来找人,普天之下也只有戚夏欢敢打断顾迎秋和廉雨两人谈话,也只有他敢话还没说完,人就让他让着离开。 顾迎秋和陆羽正两人一见如故,再加上古老爷子的支持,顾迎秋以扬风镖局为据点开始对着常乐会底下的商行鲸吞蚕食。陆羽正在商场上手段高明,在他的运作之下,原本属于常乐会的商行,渐渐的开始向他们靠拢,再加上顾迎秋的谋略与毒计,常乐会声势渐落,有一家商行脱难常乐会,自然有第二家,一时之间势力拓展得奇快无比。 「赶狗入穷巷,你这样搞,不怕霍玉海反扑?」戚夏欢关心,不过他是多心了,乘云飞龙这个中原第一剑客,光抬出名号就能吓唬人,说实话,没什么人敢上门找麻烦。 「霍玉海?不过就是个渣,我要对付的又不是他!」顾迎秋整理着飞刀沉思,跟着再看了看戚夏欢,确实,不能大意! 虽然身负钦命要犯四个大字的罪名,顾迎秋依旧嚣张的住在文武英杰里,气氛挺玄妙,他人虽住在这里,可是你就一定找不到人,袁莱是个贪财贪得良心都开始发黑的女老闆,什么钦命要犯,在她眼中还没金子实在。顾迎秋很喜欢她,不顶美、不温柔,可是跟她打交道,用不着费精神,有钱就好! 「咦?顾公子,怎么戚大侠没来?」小招端了壶温酒上来,戚夏欢和顾迎秋不同,他极容易与其他人打成一片,如今扬风镖局的古老爷子就喜爱他喜爱得不得了,成天拖着这个忘年之交天南地北的聊,所以戚夏欢大大方方的住在扬风镖局,不过每晚都会熘来文武英杰陪顾迎秋聊天喝酒,累了再悄悄的熘回镖局去。 「他?八成又遇到什么新鲜事,不管一下他会死!」顾迎秋翻着医书,秋之桦和他研究过,伤在脑子里不是闹着玩,太过轻忽迟早会后悔,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回说什么也不会再大意。 「谁又准备死了?」戚夏欢从窗子里掠进来,小招笑了笑,开心的将温酒塞给他,文武英杰的女老闆认了他这个老弟,这里的酒自然由着他喝。 「去哪里偷香窃玉了?」顾迎秋低声笑着,戚夏欢这人命盘里的大概不是一棵桃花树,而是一整座桃花园,哪有人女人运会好成这样的,简直没天理! 「撞鬼了!」戚夏欢扬扬眉,那个像只吊死鬼的女人半夜在大街上飘啊飘,他一时好奇就跟了上去,原来女鬼颇有钱,住的宅子挺大。 「你去跟踪抱琴?」顾迎秋脸色一变,在他还没想到如何破她的琴音之前,他实在不想与这个女人为敌,怎么戚夏欢就爱没事找事。 「你绝不会相信我看到什么!」戚夏欢吐吐舌头,像是光回想就能让他背嵴发寒,顾迎秋用眼神疑问,戚夏欢凑上前来神秘兮兮的小声回答。 「一个老女人,老得……喔!没两百也该有一百八十岁了……,她怎么还能走啊?我光看就替她捏把冷汗,骨头都快散开了!」戚夏欢啧啧有声,他开始不敢想像,有天虞大美人变老了会怎样。 「她不只能走,还能杀你,你说的那人是娘的师姐,不过年纪长多了,算起来,你也该喊她一声师伯,据说,师伯修行的是至刚至阳的金刚顶瑜伽千手千眼观自在菩萨修行仪轨经,不像娘跟师叔的内力全属阴柔,师伯的功力最高深,可是却保不住容貌,老得极快。」顾迎秋解释,虽然他没和对方交过手,但光用猜想就知道他们根本不够格让她杀。 「等等……你说那好长一串,我根本没听懂……。」戚夏欢掏掏耳朵,这么长的名称,谁记得住? 「那只是普通的经典,不过师伯修行的法门全抄在上头,重点就是,你若遇上她,有多远就给我逃多远!」顾迎秋认真的警告着,戚夏欢撇撇嘴有些不以为意,一个老得非拄根拐杖才走得动的女人,有这么可怕? 「记得你背上的剑伤是怎么来的?」顾迎秋脸色一沉,戚夏欢好奇了,他背上有剑伤? 「一是让云掩教训的,一是让伊儿寒教训的!不要以为自己次次都这么好命,让人重创还能活下来,」顾迎秋冷着脸警告。 林家大宅,原本的主人林姓一家全都走光,如今宅子里的主人,是一名长发披散,终年鬼气森森的女子,还有她口里称唿的姥姥,拄着杖,步履蹒跚老得浑身都快散开般的老妇人。 「姥姥……失了那些军饷、长刀,您降抱琴罪吧!」抱琴跪在那老妇人身前,抖抖瑟瑟。 「不怪你,小师侄鬼灵精,一招先声夺人,你的魂儿就让他吓飞一半,还怎么跟他斗?」老妇人哑着嗓子低声笑了笑,也许是太老了,嗓音哑得都有些分不出是男是女。 「可军饷和长刀该怎么取回?」抱琴有些怨,那天顾迎秋的一声怒喝,真的吓掉她的魂魄,事后回想,最有可能动手脚的就是顾迎秋本人,他倒是做贼喊捉贼,嚷得理直气肚。 「钱,你向他要,他不敢不给,在还没想出办法对付你之前,他仍是一头可以善加利用的毒龙;至于兵器,自然有人比我们更急,多了这么一批来路不明的长刀,看看宋相会怎么处理。」老妇人笑了笑,咳了几声,帘后立刻走出一名少年,关心的替老妇人拍拍背。 「祖奶奶……既然我们和丞相大人合作,而常乐会又和他同路,怎么我们还要对付常乐会?」耶律荣疑问,他样貌有酷肖唐漠,只是眼神温纯多了,不像唐漠般邪气。 「傻孩子,你就是心眼太实,宋相会真心诚意的和咱们合作?天下同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自己才最值得信任。常乐会是一块大饼,不管是谁都想吃进嘴里,能吞了他固然好,吞不下,弄垮他,对我们也是百利而无一害。」老妇人慈祥的向耶律荣解释。 「姥姥,顾迎秋也在对付常乐会。」抱琴提醒,老妇人笑了起来,声如老牛。 「小师侄跟常乐会是私怨,不碍事,看戏!」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廉雨和戚夏欢他们常碰面,而管槐世他们除了忙于公事之外,还得分神照顾唐门那几个小辈,可是就没人想起过彼此互通一下消息,管槐世他们就可将烫手山芋扔回给戚夏欢。 「唐漠他们几人,留在公义城里也不敢造次,虽然好玩、爱闹,也不敢真正打扰到这些忙于公事的捕快大人,所以外头闹得满城风雪,常乐会和扬风镖局斗得你死我活,在公义城里的唐漠他们是一点消息都没收到,所以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人。不过,唐凄向来都是随遇而安的个性,留在公义城里,看着管槐世他们正直的工作,不禁又心生嚮往,或许,他不该再玩闹,该认真想想怎么为民除害。 「小七……别想东想西的……。」光瞧眼神,唐漠就知道他兄弟又在打什么主意。 「大哥……。」唐凄脸色大变的看了唐漠一眼,整个人跌进椅子里动弹不得。 唐凄脸色煞白,四肢瘫软的跌进椅子里,唐漠哪里不心惊,正想抢上前来,才察觉自己同样四肢一软,情急之下抛了两颗药丸进嘴里,支持不住的跪跌在地上。 「温开,」唐漠吼叫,温开自然反应,急点自身几处穴道,不过那无色无味的毒气实在太厉害,他同样撑不了多久,一样动弹不得。 最没抗力的尉迟娉婷是当场晕了过去,唐果想自救来不及,只能跌坐在尉迟娉婷身旁,神色恐慌的望着唐漠,可惜她大哥也自身难保。 「啧啧啧,这个隔世幽兰真的比我料想的厉害多了。」温亭一身紫衣,带着一脸天真的笑意晃进屋里,看了看倒了一地的众人,眼神最后停在唐凄身上,圆大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 「隔世幽兰、阴司草这类剧毒的奇花异草,若落到温家、唐门道些使毒名家手里,又会有些了不得的毒物涎生,其中,又以温亭这个善制毒的高手最为恐怖,隔世幽兰到了他手里,中毒者除了脑子还在转之外,整个人就像死透了般无法动弹。 第25页 「老天爷还真是有趣,哪有父子俩长这么像的?」温亭盯着人直笑,唐凄惊恐的望着他,再求助似的看了看唐漠。听见温亭的话,唐漠俊脸更白。 「小七,别听他的话!」唐漠恶狠狠的盯着温亭背影,如果眼神是刀剑的话,温亭早千穿百孔了。 「我就说吧!打伤了常乐会的人,还会乖乖让人捉来公义城的肯定不是戚夏欢,不过也没关系,大鱼跑了,捞只小的也能凑数!况且,父子天性,戚夏欢不会见死不救,对吧?唐欣儿倒是好本事,把你生得这么好看!」温亭笑得极其甜美,伸手摸了唐凄脸蛋一把。 「混蛋,你不要胡说,小七,别听他的!」唐漠气得快呕出血来,唐凄的脸色愈来愈白,不知是让温亭的话吓的,还是他的毒伤又犯了。 「父债子偿,戚夏欢对不起我,那你就替他还债吧!」温亭招招手,一名男子跨进屋里,低声和温亭交谈几句后,便将唐凄抱了出去。 「温亭……。」温开咬牙切齿,大眼快飙出火来。 「别这么盯着我瞧,我会不好意思。」温亭笑了起来,虽上了年纪,但甜美依旧,可骨子里的阴毒更胜从前。 「不要以为自己姓温就没人敢杀你……。」温开瞪着人!心急唐凄的处境。 「呵呵!连你娘我都没放在眼里,我还会担心你吗?」温亭笑眯了眼。温家高手如云,可惜彼此互不相让,所以温家一直不够团结,原本温亭最有可能继承温家,可是行为太过不检点而遭人逐出家门,温艷暂代掌门之位,生了个温开之后,温家长辈们互有默契,决定将来这掌门之位由这个合了唐门、温家之长的年轻小伙子继承。 「唷,这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居然还活着?」温亭伸脚踢了踢晕死过去的尉迟娉婷。 「真是……便宜你们了!」温亭冷笑两声离开,几名不怀好意的男子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唐漠、温开两兄弟同时脸色一变,唐果更是吓得泪珠直落。 「不知是哪个人伸手拉起尉迟娉婷,唐果的尖叫与机簧声同时耸起,一阵跟光细雨急射而出,跨进门里的男人全都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惨死。唐漠吐了一口黑血站在两个小姑娘身前,他虽然和唐果打打闹闹,但死也不会任由其他人欺负到自己亲妹妹的头上。 「大哥!」温开和唐果同声尖叫,唐漠又吐了口黑血后倒下,脸色白得泛青毫无生气。他之所以能沖开温亭的毒,用的正是最伤身、甚至是要命的以毒攻毒。 「哎呀!唐门的少主还挺有本事,可惜,暴雨梨花针只有一柄,命,只有一条。」温亭在门外探头探脑,禁不住的笑了起来,最后甚至瞅了瞅温开,看看他会不会学他大哥那样牺牲自己护着两个小姑娘,要是转瞬间唐门跟温家都死了未来的继承人,那可就有趣了。 「好了,你们可以进去享受、享受了,温家那个小子,身上绝不会有这么厉害的暗器,唉——唐门这点就是高明一些,真是气人……。」温亭摆摆手,喜孜孜的离开,他车里还躺了个好猎物,不吃了他,真是愧对了自己yin秽的名声。 唐果吓得哭不出声音,温开则是怒极的脸色煞白,几个男人抢上前去撕开唐果和尉迟娉婷的衣衫,温开又气又急,偏又无法动弹。 「卑鄙!无耻!下流!」阴阴冷冷的怒骂声伴随着三声弹弦之音,三名男子的颈子上血痕一道,来不及反应脑袋便朝后跌落,鲜血喷得几丈高,溅得唐果、尉迟娉婷浑身是血。 抱琴冷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地的死人,辽国灭亡后,她过了一段生不如死的日子,特别见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看了看倒在地上没有气息的唐漠,眼神不由得惋惜,当初她便是少了个肯出手救她的人,唐漠是个好人,可惜,好人不长命。 「你有个好大哥。」抱琴仍是披头散髮,可是语气温柔的伸手替唐果抹去血迹,后者眼泪一直掉,呜呜咽咽的说不清楚话语。 「求求你,我二哥还在他们手上……。」温开语气有些哽咽,他毕竟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如今大哥死了、二哥让人捉走,情急的不知该怎么办。 抱琴看了看他,有些让唐门这几个小辈的情谊感动,她也有兄弟,只是大难临头,他们逃得比谁都快,扔下她独自面对那些穷兇恶极的禽兽。 抱琴抱起了那张立起来与她人一般高的琴掠了出去,老远就看到温亭那辆极尽奢华的马车,周围则是常乐会的人马,看得出来训练有素,但抱琴全不放在心上,人再多、再强,遇上她的琴音,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琴立起,抱琴一手扶着琴,一手拉起琴弦,如振弓般松手,铮的一声。 铮的一声琴音传入,戚夏欢和顾迎秋同时脸色一变,抬头互望,抱琴? 「这么嚣张?大白天的也敢出来?」戚夏欢从窗子掠出,顾迎秋后发先至的抢前一步,这两人习惯了自房顶上高来高去,有门不走都改穿窗子了。 顾迎秋先一步掠到琴音传来之处,大街上血红一片,两匹骏马少了头倒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整条路,马车倾倒,四周的人则捂着耳朵哀嚎,血液自耳孔里流出来。 「聋了!」顾迎秋看了看,微拧起眉,戚夏欢则好心的帮忙扶起这些无辜的路人,搞得自己同样也浑身是血。 「这是怎么回事?」随后一步赶到的是管槐世和安映春,他们正巧在附近办案,琴音一出,两人便生出不好的预感,双双赶回,果真见到这人间炼狱的景像。 「暂时说不清楚,先帮忙救人!」顾迎秋低喝一声,管槐世和安映春微点头,立刻加入救人的行列。 公义城就在附近,但前来救援的人却不多,戚夏欢狐疑,话也没留下半句,就先熘进公义城,不看还好,一看俊脸铁青。 公义城的捕快们全倒了一地,除了眼珠子还能转动以外,跟个活死人没两样,一间一间房搜,到了唐凄的客房,更让死了一地的断头人吓了一跳,温开、唐果一晃闯进来的是他,终于松了口气,唐果更是放声大哭起来。 「前辈!小七让人捉走了!」温开唿救,戚夏欢随手搜了两件衣服披在唐果跟尉迟娉婷身上。「谁?」戚夏欢眼神一变,温闭打了个冷颤,戚夏欢不仅是头噬人的雄狮,更是头翻腾天际的神龙,而现在,很显然的,让人触怒了逆鳞。 「温亭,可是那个抱着琴的女子追去了!」温开连忙解释,戚夏欢转身掠了出去,温开不自觉的松了口气,戚夏欢身上的杀气之重,前所未见。 顾迎秋他们是将人救回公义城,附近的大夫全让他们召了来,这些伤者不只是聋了而已,有些伤及腑脏、有些毁了脑袋,大夫们束手无策,只得听顾迎秋发号施令。 安映春和管槐世则将公义城受伤、中毒的弟兄抬上二楼,这才发现唐门那几个小鬼的惨况,唐漠根本没了气息,这下事情真的无比严重,管槐世寒了一张脸,敢在公义城内行兇? 「顾前辈……。」温开坐在椅子上,神情很焦急,他跟唐漠、唐凄虽然不同姓氏,但毕竟仍是嫡亲兄弟,现在一个死、一个失踪,他慌得手足无措。 「大哥他……。」唐果看了看惨白一张俊脸的唐漠,哇的一声又哭了起来,唐漠是为了救她跟尉迟娉婷才会死的,愈想愈难过,愈难过她就哭得愈大声。 「果果闭嘴,唐漠没死!」顾迎秋仔细的审视一番,低喝一声。 「没死?」安映春在一傍团团乱转的帮忙,很惊讶。 「是温亭救了他一命,若不是先中了隔世幽兰的毒,唐漠吞了唐门的剧毒,大罗天仙也难救他!」顾迎秋轻描淡写。 虽然听见唐漠还有得救自然高兴,可是一听兄是隔世幽兰,温开的俊脸又垮了下来,阴司草远在云南,难不成又要将唐漠沉进寒潭里,再到云南去请出秋之桦先辈救人?秋神医脾气很古怪的,都撂下狠话再不管他们了。 「先找找唐漠身上有没有解药,我可不想刚救活他,他就毒发身亡了!」顾迎秋拉起温开衣袖,匕首划过手臂,鲜血直流。 「前辈?」温开很惊讶的瞪着顾迎秋从布兜里翻出一把风干了的阴司草,顾迎秋好玩的向他眨眨眼,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既然临近药庐,偷拔几棵药草不为过吧? 「我不知道温亭下了多重份量的隔世幽兰,借你的血试一下!」顾迎秋悠闲自在的回答,语气都显得有些飞扬,他是个大夫,遇上疑难杂症整个人都来劲了。 「前辈……借是无所谓,可是我的血还在流啊……。」 唐凄惊醒,吓出一身冷汗,茫然的望了望四周,不熟悉的房间,有股淡淡的幽香盈绕,如果他没猜错,这是女孩子的房间,这种胭脂水粉的香气,唐果、尉迟娉婷的身上也有。 有些微愣,唐凄停了半晌终于记起发生什么事,他让人捉上温亭的马车,然后……他气昏了?……天杀的温亭居然吻他?怒极攻心再加上毒伤发作,唐凄当场气晕了。 「你醒了?」抱琴阴阴冷冷的嗓音传入,轻飘飘的掠进房里。 第26页 她确实拦下温亭,在琴音夺魄勾魂下,没人阻挡得了她,不过温亭权实是个人物,能活到今日,便证明他有些本事,感到苗头不对时,立即抽身而退,所以不像其他人惨死在马车旁。 跃上马车,抱琴很惊讶,唐凄居然长得和戚夏欢一模一样,虽然不了解两人关系,但她当下便做了个决定,将唐凄带回林家大宅,若他们俩毫无关系,只是凑巧相似,那她便将人送回唐门,可如果两人真的大有关系,有唐凄这个人质在手,不担心戚夏欢和顾迎秋不投鼠忌器。 「是你救我的?这里是哪里?」唐凄小声的问着,无意识的拉了拉被子。 「这里是林家大宅,你先暂时留在这里,不会有人伤害你。」也许是唐凄说话的口气温和,抱琴同样也放软语气,不再那么阴森。 唐凄本想道声谢就离开,他不放心唐漠他们,可是突然一道寒气自背嵴窜升,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脸色一变。 「怎么了?」抱琴见他惊恐万分的缩成一团,忍不住的关心。 「冷……。」唐凄发着抖,扯着被子将自己裹起来。因为带着毒伤出世,所以他身体自然的解了隔世幽兰的毒,恢復了活动能力,可是剧毒却引动了旧患,在这么要命的时刻犯起冷病来。 为了救醒尉迟娉婷,救活唐漠,温开牺牲了不少鲜血,顾迎秋很小心的试着,终于让他配出了解药,其实不难,就是麻烦了点,再加上这种颇伤人的方法,没几个大夫会用,幸好,顾迎秋从来就不是什么好心肠的大夫。 「顾前辈,大哥他……。」手脚能动后,温开和唐果就片刻不离的黏着顾迎秋,唐漠的伤非同小可,顾迎秋不敢冒然施救,弄不好,他是会毒发身亡。 「你知道唐漠吞的是哪种毒药?」顾迎秋微皱剑眉,他现在是蜡烛两头烧,唐漠半死不活的,唐凄让人捉走,最该死的是戚夏欢居然追了出去?其实心底有谱,唐凄最后是落在谁的手上,而顾迎秋最不愿见到的便是戚夏欢和萧师伯正面冲突。 「不知道……我不知道大哥身上有这么多药罐……。」唐果含着泪勐摇头,搜遍唐漠全身,这小子像极了他老子,身上带的药罐不下数十种,天晓得他吞了什么进去。 「温开,立刻去请你爹过来,唐漠一时半刻不会死,让他过来先给唐漠解了毒再救醒他。」顾迎秋指示,他其实不想扔下这些混小子不管,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管槐世和安映春虽然向他保证会将戚夏欢带回来,但他现在是谁也不信,踏错一步招致自己悔恨万分的事情他再也不做。 唐凄冷得厉害,厚重的被子一件件的全让他披在身上,还是止不住的勐发颤,这么多年了,他已经好久没犯病犯得这么厉害,那种永无止尽的寒意,冷在骨子里恶梦似,唐凄痛苦得脸色泛白、嘴唇泛青。 抱琴心急的盯着他,已经烧了好几盆炉火,可是唐凄却像愈烧愈冷似,咬咬牙,决定还是先将人送回去,她不希望为了某个不一定会成功的计策,害得唐凄活活的冻死在这里。 抱琴前脚才偷偷将人送离林家大宅,戚夏欢后脚就悄悄熘了进来,以他的轻功,足不沾地算什么?他走路是没脚步声的,大大方方的一间一间房慢慢搜。 只是,人有时以为自己已经很小心了,但往往在其他人眼中显得很大意,戚夏欢便是如此。不想起冲突,不想错漏任何角落,小心翼翼的一间一间慢慢找,打定的主意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救走唐凄,若是在其他地方,戚夏欢一定能成功,因为他的轻功太好,好得没有足音,好得连他自己都不由得松懈起来……。 「你……就是戚夏欢?」哑着嗓子,声如老牛,突然从帘后传来,戚夏欢有那么一时半刻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吓傻了?」萧瑶笑了起来,末了还咳了几声,她实在太老了,老得她多说句话、多笑几声都差不多快要了她的命。 戚夏欢死命的盯着珠帘,帘后确实有人影,可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帘后有人,他走路没有足音已经够吓唬人了,可帘后那女人,如果那声音听起来也算女人,根本没有气息。功力再高深,也总是个人,是人,就会有气息,隐闭的再好也是有气息,可帘后那人,戚夏欢可以很肯定,她连心都没在跳。 「我修行的法门,不是你能想像。」萧瑶沉声笑着,戚夏欢算是让她颇为讶异的年轻人,以他的年纪,功力能高深若此,实属不简单。 「你……是师伯?」戚夏欢脑袋转了转,唯一的念头就是快跑,顾迎秋说的没错,这人绝对不是他们对付得了,虽是如此,表面上他依旧堆满慡朗的笑脸,不露一丝一毫的破绽。 「你也喊我师伯?是了……你功力会这么高,肯定是刀恋的金针帮你,她是你师父?」提起刀恋,萧瑶语气明显感到惋惜,她从未见过这个师妹,若两人能联手,也静整个局面就不是如此了。 「不,她是我娘!」戚夏欢想也不想的回答,不过答完后自己又觉得奇怪。 「我听抱琴提过,小师侄费尽千辛万苦救活你,你们感情很好?」萧瑶沉声问着,戚夏欢朝后退了一步,干笑两声。 「如果姥姥请你留下,你不会不答应吧?」对萧瑶而言,光靠耶律荣一人,復国谈何容易,顾迎秋是个人才,可惜掌控不易,正如对付常乐会一般,她也处处防着顾迎秋反噬。 「师伯真是太客气了!」戚夏欢哈哈两声,话刚出口,人已经掠出屋外,说完,他已经离开林家大宅。 顾迎秋的轻功是鬼魅般的飘忽,安映春的轻功是闲适潇洒,而戚夏欢的轻功没这么多名堂,就一个字,快!比声音还快!只是他一直以为已经够快的轻功,在今天来看,简直是儿戏。 不论他掠得有多急,萧瑶那身紫得泛黑的锦衣,那挂满浑身的环佩,一直跟在他身后,而且,每经过一次起落,她就追得更近些。戚夏欢心底骂了自己不下数十遍,本来打定主意,就算打不赢,跑,总该跑赢那个老得走不动的老太婆吧?结果呢?让一个上百岁的人追上,简直丢脸丢到家! 「你真是比姥姥想像的还难缠啊!」萧瑶的冷哼欺近,戚夏欢心一紧,那声音听起来明显不一样,像是突然年轻了好几十岁似。福至心灵,戚夏欢突然不进反退,斜斜的自萧瑶身畔掠过,惊险的避过她抬手一掌,尘土飞扬。 戚夏欢瞪大眼吓掉魂似的呆望着眼前的大坑,是人吗?这个……在他印象中,功力再深厚的人也发不出她那一掌,若刚刚不是突然有所感应,往回调头,那一掌轰在身上岂不四分五裂?「这至刚至勐的掌力虽然强,但可惜不适合女人练……。」萧瑶哑着嗓子长嘆,她当初若选择和刀恋她们相同的内功修行,或许能保住花容月貌。 戚夏欢这才回神看了看她,不看还好,一看又吓掉了魂魄。本来萧瑶是个上百岁的老妇人,老得整个皮都皱在一块儿分不出美丑,可如今站在他眼前的萧瑶,明眸皓齿,粉颊上还有抹淡淡嫣红,若不是她还穿着那身紫得泛黑的锦衣,还有那一身贵气十足的环佩,他根本不敢相信她会是同一人,这个萧瑶看上去绝不超过二十……。 「姥姥十九岁神功大成,所以运功达至顶锋时,会回復成当年的容貌。」没有女人不喜欢让人赞美,戚夏欢那种傻兮兮呆瞪着她的模样,无疑是最有力的证明,就算萧瑶年纪大得足当戚夏欢祖母有余,她仍是女人,而且年轻时还是颇有姿色的女人。 戚夏欢喔的一声点点头,原来还有这么神奇的武功,运功到达顶锋时会回復容貌,等等……戚夏欢一颗心跌进冰窖里。 第十一章 戚夏欢一面逃跑,一面嘀嘀咕咕的不断咒骂,顾迎秋他娘的门派,简直不知所谓到极点,教出来的人,一个比一个还不像话,哪有人一出手就能噼山裂地?这还怎么打?他戚夏欢是乘云飞龙不是九命怪猫,哪有那么多条命够给这些妖怪杀? 一个翻身掠回林家大宅,戚夏欢是遇墙蹬墙,遇樑上梁,前蹬后踹的满屋子乱窜,跑了这么久,戚夏欢察觉,论内力,那天下真是无人及得上萧瑶,可是比轻功,真不是他在吹嘘,大概让人追杀惯了,逃跑起来份外顺手! 「上蹦下窜的很有趣?」萧瑶怒极反笑,一掌扫了过来,戚夏欢惊险避开,一堵墙就这样应声而塌。萧瑶的轻功确实及不上刀恋,而戚夏欢和顾迎秋两人,轻功又是让刀恋迫出来的,自然比萧瑶厉害些。 两人这样一追一逃,时间拖长了,彼此的功力便分出高下,戚夏欢再强,内力也不可能像萧瑶这样如淘淘江水般绵延不绝,他迟早会精疲力尽,到时只能任人宰割,一想到此处,戚夏欢牙一咬,勐个转身恶瞪着萧瑶。 「怎么?不跑了?」萧瑶足一点,逍遥的站在他眼前,衣袂无风自动。 「来啊!我就不信你能一掌把我打死,……死老太婆,」戚夏欢冷笑,他虽然人见人爱,不过激怒别人的本事也不赖,尤其是激怒一个曾经是个美女,如今却年华老去的女人。 第27页 萧瑶运气至巅锋,浑身罩在一层金光里,戚夏欢强吸一口气,掌风末至,那热辣辣的气劲已经颳得戚夏欢双颊发疼,萧瑶怒喝一声,变掌一推,戚夏欢像断线风筝似飞了出去,一堵厚墙让他撞裂一个大洞,整个人跌进瓦砾堆里,萧瑶冷笑,正打算欺近,轰的一声屋塌楼垮,林家大宅辂于支持不住两大高手在里头对决,毁于一旦。 顾迎秋在长街上找到了正分别赶回的管槐世与安映春,那两人显然也无功而返,临安城虽然不如汴京城大,但也不是个仅有几百户人家的小城镇,在繁华如斯的城镇里想找到一个人,即使是嚣张若戚夏欢者,也似大海捞针般艰难。 「该死,漫无头绪的怎么找?」管槐世让公义城的事弄得心烦,有人敢在他们地盘上伤人,唐漠甚至差点丢了性命,难怪廉雨一直战战兢兢,原来这十六年的平顺只是个假相,而如今这仅有的一丝平和,也快要破碎了。 「林家大宅……这临安城究竟有多少姓林的大户人家?」顾迎秋灵光一闪,他记得戚夏欢曾提过,跟踪抱琴到到一户林姓大宅,也许人就藏在那里。 「姓林的人家是很多没错,不过……姓林的宅子,正好荒废无人居住,不巧最近还闹鬼的就只有一处……」安映春弹指,给了顾迎秋一个极熟悉的笑脸,像阵风似的掠得不见人影。 安映春三人还没赶到,老远就听见一阵轰然巨响,接着便瞧见尘土飞扬,顾迎秋一惊,后发先至的赶过安映春掠道宅院里,如果那里还看得出来曾经是宅院的话。 放眼看去,随处都是碎石烂瓦,一座近百年的宅院毁得彻底,顾迎秋心狂跳,如果这些是萧师伯做的,那戚夏欢还有命活吗?在瓦砾堆上盲目的走了两步,顾迎秋才察觉自己连声音都 发不出来。 「二师哥……。」安映春不像顾迎秋这样关心则乱,同样,也对萧瑶没有潜在的畏惧感,自然能平心静气的观察四周,这宅子,毁得很不一般。 「嗯……樑柱先让人用内力破坏了,最后一击才让整座宅子垮了。」管槐世蹲在地上,伸手捞了把碎石捏了捏,他站的位置应当是屋子的中心,倒在这四周的应该是支撑屋子的樑柱,可这些石块一握进手里便粉碎得更厉害,显然的是有人先用内力震碎后才倒下。 「病鬼,你先别慌,找清楚再说!戚大哥不是普通人,没那么简单被杀死!」安映春扬声安慰,顾迎秋像惊醒似的望着他笑了笑,的确,戚夏欢那傢伙没那么容易死,自己追杀了他大半个江湖,这混蛋还能活蹦乱跳,除非他自尽,否则,天下间没人杀得死他。 就像是回应安映春的话语,瓦砾堆动了动,一道白色人影爬了起来,该说,是一道灰衣灰发的人影,让碎石堆重重的压在底下,戚夏欢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戚夏欢,」顾迎秋急掠过去,戚夏欢本想回应他,不过一张口就是一滩鲜血,想强撑,又是一口鲜血,最后支持不住的跪了下去。 「不要开口。」管槐世沉声,手抵戚夏欢背心,内力源源不绝传去,戚夏欢藉着他纯厚的内力调息,又吐了几口血,只是逼出了体内瘀血,他的气色反而好了许多。 「真要命……那老……太婆简直不是人……。」戚夏欢苦笑,他其实并未正面硬接萧瑶那一掌,气劲到之前,他早就借力使力的朝后急掠而出,只是萧瑶的内力实在太吓人,光那么一丁点的气劲扫到,戚夏欢差点五脏六腑全翻了天,双眼直冒金星,不过幸亏他一路又踢又踹,宅子早让他毁得差不多,这样整座垮了下来,不信压不死这个老妖怪。 「你真是胡来……。」管槐世摇头苦笑,观察了宅子,大约能猜出戚夏欢所使的技俩,这人也够胆大,就不怕逃得不够快,连自己都压死在宅子中央。 「回去再叙旧吧!戚大哥,你还在吐血。」安映春笑着将人扶起来,戚夏欢只是好奇的看着他,怎么说,让一个看上去比自己大好几岁的人喊大哥,是该感到好奇吧? 从刚刚开始就不发一语的顾迎秋,神情戒备的看了看四周围,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该不该藉既斩草除根?萧瑶太强,而他们未来绝对是敌非友,留她,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病鬼!你在拖拉什么?」安映春叫唤,顾迎秋看了他一眼,他应该赶回去的,戚夏欢还在咳血,内伤应该不轻,而且,唐漠生死未卜。 再瞄了瞄瓦砾堆,实在找不出萧瑶究竟埋在哪里,如果不能一击必杀,不应该冒然出手,顾迎秋长嘆,头一甩连忙跟上。 等顾迎秋他们走远,另一堆瓦砾动了动,萧瑶爬了起来,一身的尘灰,嘴角几丝鲜血,她又回復到原本那百来岁老妇人的样貌,只是她眼中的火光烧得十分晶亮,就像一缕幽魂,说什么也不愿咽下最后一口气。 赶回公义城,管槐世忙着替戚夏欢运功疗伤,而顾迎秋则去救治唐漠,唐隆月夫妻、尉迟冬隐夫妇,全都在公义城等着。 「怎么一转头就出了这么大事?」唐隆月俊脸有些铁青,他就知道跟着这两个煞星准没好事,几个小辈全遭了殃,唐漠差点死了。唐凄寒毒犯了,两个小姑娘还差点让人辱了清白。 「回去告诉你家小姑奶奶,再给她面子,下回还会出些什么事,没人敢保证!」 顾迎秋微皱剑眉,唐隆月在此,唐漠出不了什么大岔子,反而是唐凄,听尉迟冬隐说起,是辆无人驾驭的马车送他回来,伤了温亭捉走唐凄的必定是抱琴,只是为什么她会这么好心肠送唐凄回来? 「是温亭?」唐隆月皱眉,不由得担心起另一件事,也难怪唐凄回来后不发一语,甚至连平日最疼爱他的廷望问话,他都闷不应答。 「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顾迎秋望着尉迟冬隐疑问,唐隆月他们这么快赶到,多半是因为廷望公主听闻唐凄跟在戚夏欢身边不放心,马不停蹄的要赶来接人回去……但同样也不见了宝贝女儿的尉迟冬隐,居然没有抢一步起来护驾,还差点让女儿吃了大亏,这实在太不像尉迟冬隐的作风。 「哼……」尉迟冬隐面色不善,他其实派了尉迟家死士守在尉迟娉婷身边,而他则陪着虞明彦慢慢的游山玩水,这几年他镇守边关,其实很少机会能陪陪虞明彦,本打算藉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好好玩一趟,况且,有死士们护着尉迟娉婷,照理说应该是万无一失,岂知会遇上温亭这个贱人? 「戚夏欢怎么了?不要紧吧?」虞明彦很关心,尉迟娉婷低声和她说了几句后,赶去察看唐门那几位朋友,她一早就让温亭的隔世幽兰毒得昏死过去,反而不像唐果那样饱受惊吓。 「管槐世正替他疗伤。」 泡在热水底下,戚夏欢到了支持不住之时才冒出头喘口气,虽然不是太认识管槐世这人,不过那深厚的内力还真是不好好称赞一声说不过去,戚夏欢低声笑了两声,让安映春那种年纪大了自己不少岁的人追着喊大哥,其实挺有趣! 开门声响起,戚夏欢心一紧,居然忘了锁门?其实,也不算忘了锁门,他在回房洗澡前,曾站在门那儿迟疑了好半天,该不该锁门?锁门是正常的吧?只是,心底又有个声音提醒他,锁了门,有人会进不来,虽然进不来才是对的,不然锁门干嘛?但是,这种破门,真能挡得了几个人?总之,他在那里考虑了很久,最后就忘了自己是不是有把门锁上。 屏风外,翻箱倒柜的声音响起,戚夏欢闭住唿吸,拉长耳朵偷听,屏风外那人似乎正在捣碎某些东西,又是一阵瓷盘瓷碗碰撞的声音。 「成仙了吗?能够不唿吸?」顾迎秋低沉的笑声传入,戚夏欢莫名的松了口气,多少也能猜到这时候会闯进房里的是什么人。 「你不只鼻子贼,连耳朵也很贼。」戚夏欢话才说完,整个人又缩进水里,有点惊讶的瞪着顾迎秋,这人好悠闲般的倚在屏风处盯着他瞧。 「餵……男人在洗澡,这样盯着瞧不太好吧?」戚夏欢干笑两声,顾迎秋瞅了他一眼,不退反进,端了一碗药凑到他眼前。 「这句话你该反问自己,这种事,你比我还拿手,不是吗?」顾迎秋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戚夏欢不知是因为他、还是因为那碗药,为难万分。 「我怎么记得……你的药,其实可以不用喝的?」戚夏欢小声疑问,光嗅那个气味就知道苦,他就不懂了,药材这么多,为什么非得把药弄得这样难喝? 「我是故意的,没必要对你这么好,药不是拿来泡的、也不是拿来薰的!知道难受就安份点,不然你有过不完的苦日子!」顾迎秋有些微怒,戚夏欢不能因为他医术高明就这样肆无忌惮,迟早有一天,大罗天仙也救不回人,到时该怎么办?他日子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戚夏欢倒好,轻松自在得很? 「你想关心我就明说啊!干嘛假装生气?」戚夏欢凑上前来,鼻尖对着鼻尖,顾迎秋大约是体温不怎么高,再加上自己泡热水澡泡得晕唿唿的,贴上去很舒服。 第28页 「你倒好……睡醒了,脑子坏了,啥都不记得……你不知道我那半年是怎么过的?」顾迎秋不躲不闪,眼睛直勾勾的瞧着戚夏欢,穿透似的直想击开他脑袋,唤回他的记忆。 戚夏欢一直待他很好,就是这份好,让他觉得疏离,就好像一个人天生就是好心肠,看到一个可怜人总是会同情他,戚夏欢就像这样,看他可怜,所以对他好,陪他说话、陪他谈心,不过他是知道的,其实戚夏欢对他很陌生,虽然像以前那样有些厚颜,什么话都敢穷嚷嚷,不过,他就真的只是这样,戚夏欢对他温柔有礼得……就像个陌生人。 「喂,你……」从顾迎秋微小的反应,戚夏欢就能清楚知道对方的情绪,他自己也不了解为什么会这样,大约就像其他人说的,两人其实是很相爱,只是他忘了,愈是这样,他愈气馁,气馁到了极点,就变得有些像气恼了。 「你要我怎么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喜欢你吧?是的,我承认我很喜欢你,可那又怎样?你看着我的时候,该说所有人看着我的时候,都在期待那个原本的戚夏欢,可是我也没办法啊!我又能怎样?睡一觉醒来就恢復?你我都知道,根本回不去了!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戚夏欢一口气爆出一长串,其实他也不好过,只是成天开开心心,所有人反而忽略了这个什么都不记得的人,其实活起来也万分辛苦,莫名的背负些他自己都不晓得该不该背负的责任,众人不由得期盼着他该有所作为,像个大侠,但问题是他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算不算、称不称得上是个大侠?从没有人问过他,他想不想当个大侠。 「我真的很想喜欢你……可是我不想到最后仍回不到过去,仍不是你喜爱的那个戚夏欢,到时后悔的不只是你……」 唐凄将自己关在房里,唐隆月夫妇捏到,喝了点药,寒毒自然熬过,本来这时他该守在唐漠身边,只是他现在思绪乱得很,一时半刻不想见任何人。 「小七,你还不舒服?」廷望公主敲了敲门,温柔轻唤,不知为何,光听见这声音就让唐凄想哭,连忙的拉开门,自然不像对着唐果那样兇狠的赶人,相反的,几乎是哀求似的希望廷望公主留下。 「果果说你将她关在门外?」廷望轻声的笑着,拉着唐凄仔细的看了看,确定他的寒毒不再犯了才放下心。 「她想在这儿睡……我想,这……不太适合……」唐凄闷闷的回答,以前唐果是他妹妹,他什么事都可以依着她,现在不一样了。 「的确,你们都大了,是不能再像小孩般挤一床睡了,可是你们三兄弟感情好,老把果果排挤在外,也难怪她会吃味,你们一向形影不离的不是吗?果果让人吓着了,只是想在你这里躲一晚,若她再来找你,你说叫她来找娘,娘哄她睡。」廷望一直如此温柔,拉着唐凄闲话家常,可愈是这样唐凄愈难过,他甚至不是廷望的儿子,凭什么得到她的关心?四个小孩中,廷望向来最偏心他了。 看着唐凄只是盯着她不说话,廷望长嘆口气,果然还是知道了,从温开那里得知,温亭已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看唐凄的模样,对他的打击不能算小。 「你都知道了?」廷望伸手将唐凄过长的刘海拨到耳后,泛白的瞳仁让人很心疼,她自从生了唐漠,当了母亲,便不再像当年公主般娇横,多了些母亲的坚韧与慈爱,她同情唐欣儿,心疼唐凄,自然对他万般的好,再加上时间久了,唐凄又是个贴心温柔的孩子,两人之间自然有着浓稠化不开的母子亲情。 「小七,记住一件事,不管是谁说了什么,你永远是娘的儿子。」廷望将人搅进怀里,唐凄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戚夏欢,你给我听清楚了!会不会后悔是我家的事,轮不到你来管!这是我的感情,我喜欢谁、我爱谁,我高兴为难我自己!」顾迎秋低吼一声,拉过人吻了下去,戚夏欢有些微愣,但几乎是本能似,回应着顾迎秋的吻。 「你现在是因为我,还是因为热水脸红?」顾迎秋微喘着气,他其实也让现状搅和得有些迷茫,他是喜欢戚夏欢,但他分不出他喜欢的究竟是哪个戚夏欢,也或许两个不一样的戚夏欢,其实都是同一人。他以前总是太刻意去追求他以为他想要的,结果反而失去他所珍惜的,这个错,他不会再犯,他会牢牢、牢牢捉住他手边仅有的。 「嘿……都有吧?」戚夏欢盯着他舔舔唇,他本来就不是一个会想太多的人,如果会想,就不会插手这么多闲事。 「吶……你是打算继续泡在水里,还是想起来?」顾迎秋沉声笑着,自喉咙里发出的断断续续低笑声,格外魅惑人。 「这得要看看,顾公子是打算陪我泡在水里,还是……。」戚夏欢没说完的话全让顾迎秋吞了下去,热气薰得两人脸颊不由自主的泛红起来。 「戚大侠……怎么……换你的话变多了?」顾迎秋一直咯咯笑着,反正衣服早就爆了。 入夜,唐凄趁着众人安睡之时,悄悄熘到唐漠房前,犹豫了半晌该不该吵醒唐漠,毕竟他才刚捡回条命,突然一道高瘦人影欺近他背后,正想反击,房门却让人拉开,唐凄吓了好大一跳,后头那人又推他一把,整个人撞进唐漠怀里。 「餵……轻点!」唐漠闷哼一声,唐凄很紧张的扶着人坐下,就听见温开边关门、边贼笑。 「小七……你在门边晃半天是在晃啥?大哥八成是看不下去了自己跑来开门「请」你。」温开哈哈笑着,摇了摇手中的好东西,兄弟们要彻夜谈心怎么能少了好酒?在公义城要找到酒可不容易,幸亏了有安映春这么个好前辈。 「还在闷闷不乐?」唐漠拍开封口,将酒递给唐凄,后者想也不想的硬灌一口,热辣辣的有点呛,大眼立即罩上一片霸气。 「你们都知道?」唐凄看了看唐漠、温开,那两人完全不像他这样震惊,十几年的称兄道弟,突然告诉你其实彼此是陌生人,居然毫无反应,不是早知道了又会是什么? 「我娘都告诉我了!」温开耸耸肩,无所谓的答着。 「知道了你为什么不说?」唐凄瞪大眼,有点不能相信。 「我为什么要说?有个二哥欺负,挺好的不是吗?」温开嘿嘿两声,居然挑衅似的扬扬眉,唐凄个性温和好欺负在唐门是不争的事实,唐果和温开两人喜欢缠他,绝大多处都是因为有便宜可占。 「我是大约猜出来的,你和唐果不可能是一胎双生。」唐漠苦笑,就算猜到事实真相,他也是选择不说,十几年的兄弟情谊,为什么要让它变调? 「说的是啊!小七这么聪明,果果蠢得跟什么似。」温开低声笑着眨眨眼,果不其然就听见门外一声冷哼。 「老四,我都听见了!你们三个都在,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唐果在门外又踢又踹,又这样、又这样,那三人不管做什么都把她排挤在外。 「老四,你去!不然她会把所有人吵醒的!」唐漠用眼神命令,温开很不平。 「别开玩笑了!我晚饭时看见老头又给了她一柄斜风细雨,她会打死我的!要不,你把你那柄暴雨梨花针借我!」温开再次贼笑起来。 「发过了,没用了!我只偷了一柄,再拿,爹会扒了我一层皮!」唐漠拒绝。 「啧!什么破烂暗器,发一次就没用了?」温开不屑的啧了一声,唐漠脸色立变,这两人毕竟是两门派继承人,吵起来事情可大可小,唐凄夹在当中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的很为难。 「真是对不起了!真正的暴雨梨花针,唐门也只有一柄,你看到的都是唐门前辈仿制的,真正的镇门之宝,谁也没见过!」唐漠解释完,用眼神赶走温开。 温开急速拉开门闪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听见唐果的哇哇乱叫声、温开的笑声,还有尉迟娉婷温柔的嗓音忙着劝架。 唐漠、唐凄两人肩靠肩的躺在床上,本来像这样同床共枕的日子多到数不清,可不知怎么地,唐凄就觉得十分不自在,他一向就依赖唐漠惯了,突然问告诉他,身畔的那人不是他祝兄弟,愈想,他心裎就愈鞋遇,不只唐漠,温阴、唐果也和他没有关系……。 「笨蛋!就算你真的不认我这个大哥,我们还是亲戚。」唐漠长嘆,唐凄这人其实很聪明,可是有点死脑筋,常常一件事想不通反而愈往死胡同里钻。 「那个……大哥你……见过……见过……」唐凄支支吾吾,唐漠又嘆口气。 「见过姑姑是吗?没什么印象,大约是个美人,长得应该有些像果果,不过比她美多了就是。」唐漠那轻松万分的语气,意外的逗笑了唐凄,他明白唐漠的意思,三兄弟常取笑唐果,是个不够格的美人,五官容貌长得确实好看,但她总跟美人尔有点差距,都不晓得毛病出在哪里,你怎么形容唐果都可能,就是不会用上美这个字。 「我听爹……」唐凄愣了一会尔,他不知还能不能唤唐隆月「爹」,又或者,他该假装不知道继续这样叫唤下去? 第29页 「别想太多了,爹娘巴不得有你这个儿子,生了我跟温开,爹大概觉得老天嫌他日子过得太舒服了!果果今世绝对是来讨他债的!」唐漠轻声的笑了起来,温开突然推开窗钻了进来,大大方方的躺到唐凄身边。 「老头的败家子是你,别算我一份啊!我是姓温的。」温开嘿嘿两声,唐隆月之所以能周旋在两个女人当中,还是两个互不相让的女人,很大的原因就是,温艷是明摆着她要儿子不要老子,她其实只想生个儿子继承温家,而刚好唐隆月是个还不错的男人这样罢了!既然对方根本不打算争什么名份,廷望公主就算有气都不晓得该往哪儿发。 「果果没事了?」唐凄开心的追问,唐隆月很偏心唐果,如果不小心把她弄哭,唐隆月向来是连坐法,三兄弟一起受罚。 「跟尉迟小妖女去聊什么女人家的悄悄话,结果把我赶出来。」温开哼哼两声,唐漠、唐凄则横着眼瞪着他,这傢伙没大没小惯了,在长辈面前也敢口无遮拦大唿小叫个没完。 「那是尉迟小姐聪明,果果让我们挡在门外挡得火了,让她摔一次门,心情自然会好很多。」唐漠低声笑了两声,正是这样他才派温开去,粗重活嘛! 「你行!让她摔门的是我……你们在聊什么?」温开侧起身体,感觉又回到小时候,三兄弟常这样漫无目的的闲聊一整夜。 「正在聊姑……」唐凄又嘆一口气,他一直以为很可怜早夭的姑姑,摇身一变竟然是自己的亲娘,一时之间调适不过来。 「这个问我最清楚了!温家大婶这人也很三姑六婆,远在唐门的事情她知道得这么清楚,看来她还挺在意老头的哩!」温开大笑起来,如果唐漠、唐凄和廷望是标准的母慈子孝,那温开跟温艷两人,大概就是比野的,温开不像话,温艷比他还过份,养儿子最好的方法就是放任他自生自灭。 「听温家大婶说,姑姑是服毒自尽的,只是为啥会挑那个一时半刻也不会毒发身亡的目中无仁,大婶她也不明白,也许有什么涵意吧?总之,姑姑中毒没死,老头当然会救自己的亲妹子,人救是救活了,不过目中无仁毕竟是唐门剧毒,元气大伤,后来又发现姑姑怀上了小七,拼上命的结果就是……嗯……就这样!」温开解释,唐凄瞪大了眼睛,他只听说唐欣儿是病死的,却没想过她会自尽,更不知道她是为了生下自己才香消玉殒。 「爹提过,姑姑是因为觉得自己对不起唐门名声才一时想不开,后来知道自己怀上你之后,她就没再干傻事了!」唐漠摸了摸唐凄头髮,后者还是很不能接受,为什么他娘有这么惨的命运?为什么他爹一直对他们母子俩不理不睬?他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唐凄,悽惨的凄…… 「那……我……我爹……」唐凄有些哽咽,突然想起戚夏欢,心中不无怒意。 「你不能怪他,你也知道,他遇上天灾,整整让雪冰封了十六年,救出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自然不会跟你相认。」唐漠解释,唐凄仍是有些不平,为什么就没人告诉过戚夏欢,他其实有妻子、有儿子? 「对了!尉迟小妖女有说,果果还不知道这件事,别告诉她比较好!」温开突然提醒,唐漠、唐凄又望了他一眼,小妖女?温开还真敢喊。 「尉迟小姐知道这件事?」唐凄很惊讶,怎么觉得到头来,只有自己不知道真相。 「尉迟小妖女跟她娘一样啊!老是冷眼旁观,很多事都清楚得不得了。」温开嘻嘻笑了两声,尉迟娉婷讨人喜欢的就是这点,当她的面喊她小妖女,她非但不会生气,甚至还有些开心,尉迟邪少生的当然是尉迟小妖女啊! 「我爹……跟我娘是为什么分开?难不成真的是因为顾前辈?」唐凄猜疑,他一直以为戚夏欢乱嚷嚷顾迎秋是他情人只是在开玩笑,该不会是真的? 「喂!你不要乱猜,更不要去瞎搅和!」唐漠和温开异口同声的连忙制止,顾迎秋这人不如他外貌那样斯文温和,前辈里,就属他杀性最重,唐凄若是不要命的跑去和他对质,简直是找死。 隔日,唐漠和温开两人忙拉着唐凄出去游玩,唐果和尉迟娉婷也跟着去凑热闹,为的就是尽量不让唐凄和顾迎秋碰面,深怕这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傢伙会问出什么不得体的话来。 「戚夏欢那混蛋呢?」尉迟冬隐忙派出死士去保护尉迟娉婷,知道那几个小傢伙的一番心意,他这个做长辈的不帮点忙说不过去。 「打坐调息。」顾迎秋动动颈子,今早已经替戚夏欢把过脉,内伤没有大碍,不过听他说,他已经避开了萧瑶绝大多数的掌力,还让她震得五脏六腑差点移位,这老太婆果然不易对付。 「人呢?怎么都不见了?」顾迎秋望了望,本想再稍微看看唐漠、唐凄两兄弟的伤势,不过一大早静得很,几个小辈全都不见踪影。 「都出去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唐凄……什么都知道了!」 第十二章 「都知道了?」戚夏欢咬了一口包子,扬扬眉,唐凄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唐隆月低喝一声,唐欣儿毕竟是他亲妹妹。 「唐隆月,戚夏欢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虞明彦轻嘆口气,她虽然同情唐欣儿,但却不怪戚夏欢,只能怨唐欣儿自己错交了朋友。 「顾大夫,我只希望……不管小七对你做了什么,或说了什么不得体的话,你不要为难他。」廷望公主柔声的请求,顾迎秋心一跳,前一个喊他顾大夫的人,最后毫不留情的出卖他,说他心里没芥蒂是骗人的。 「怎么?我真这样杀人不眨眼?」顾迎秋摊手苦笑,什么事都还没发生,就有一堆人抢着替唐凄求情? 「若不是温亭搅和,我本打算瞒他一辈子。」唐隆月盯着顾迎秋认真的说着,他答应过唐欣儿,要让唐凄开开心心的成长,他这个做大哥的,不能连妹子最后的心愿都办不好。 「放心,我没闲功夫理会他家的私事。」顾迎秋指了指戚夏欢,冷淡的回答。 的确,顾迎秋忙着侵吞常乐会的地盘,而且他干得极好,陆羽正是商场奇才,对着常乐会的弱点迎头痛击,少了步怀艺这位奇女子的帮手,霍玉海是忙得焦头烂额。 「混帐!这个陆羽正是什么东西?」霍玉海一脚踢翻桌子,怒气不息的狂吼,他的才学本就不及顾迎秋,这十六年的风平浪静,除了步怀艺的本领之外,绝大多数是因为没有人真正的对付他,如今出了个克星似的陆羽正,专门挑着常乐会的弱点打击,像通灵似的比他更熟稔常乐会的一举一动。 「陆羽正不是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商人罢了,是你太忌惮顾迎秋,你打从心底就怕他,还怎么跟他斗?」温亭嫌恶的呸了两声,他就知道霍玉海这人靠不住,当初若不是有步怀艺这个手段高明的盲女替他打天下,常乐会哪有今日这个局面。 「这不关顾大夫的事,我说过,别去惹他!」霍玉海沉声,温亭瞪着他冷笑起来。 「霍玉海,你真是个傻子,顾迎秋恨死你了,你对他再好他也不会领情,况且,你是哪根蒜苗,比得过戚夏欢?」温亭笑得花枝乱颤,份外使人厌恶。 「我的事,不用你管!」霍玉海低声斥责,温亭笑得更开怀。 「一场朋友,别说我不帮你,杀了戚夏欢,我就不信顾迎秋不犯病!别告诉我,一个发了疯的顾迎秋你也对付不了。」温亭的毒,不是真正的毒,而是脑子里的计策,为达目的,害人害己,他什么都敢干。 「杀戚夏欢?你凭什么?」霍玉海冷笑,温亭对戚夏欢的执着,别说是杀了,就是那人少根头髮他也会不开心老半天。 「为什么不杀?」温亭又恢復成天真浪漫的笑脸,比起戚夏欢,听话温驯的唐凄更有趣不是吗? 「那两人的血债太多,想杀他们的人,只怕能排到天边远。」 顾迎秋整理着药罐,他是钦命要犯,再住在公义城里,简直是笑话。戚夏欢开了门闯了进来,嗅了嗅空气里的药香味,跟顾迎秋身上的香气很接近,好奇的把玩着药瓶。 「那是我安定宁神的药,不吃会犯疯病。」顾迎秋解释,戚夏欢赶紧将药摆回他衣襟里收好,这种救命药绝不能弄丢。 「为什么跟我说?这……愈少人知道愈好吧?」戚夏欢疑问,顾迎秋只是轻声笑着摇头,他没瞒过戚夏欢什么,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这罐是你的,头疼就要吃!不准嫌苦!」顾迎秋交了两小瓶药给戚夏欢,后者俊脸一垮。 「收拾东西?回文武英杰?」戚夏欢也跟着收拾行李。 「找地方躲起来,师姐杀来了!偷拔她几棵阴司草,果然被她发现了!」顾迎秋嘿嘿的笑了起来。 「还她就是了嘛!她不像是不讲理的人。」戚夏欢提议,顾迎秋瞅了他一眼。 「用光啦!拿什么还?」顾迎秋没好气,他本还遇想试着种看看,不过阴司草果然难养,怎么试都是失败。 第30页 「你刚刚上哪儿去了?管槐世跟安映春来找过你。」顾迎秋拉开窗子,两人跃了出去,边走边聊。 「陆老闆请吃饭。」戚夏欢挂起开朗的笑脸,他向来喜欢交朋友,陆羽正则是阔气海派的商人,认识不少五湖四海的朋友,一块儿吃饭挺有意思。 「陆羽正?果然是个厉害的商人。」顾迎秋冷笑,戚夏欢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才会处处让人占便宜。陆羽正看出了戚夏欢的魅力,他喜欢热闹,容易相信别人,到处结交朋友,对这种人,很难讨厌他,甚至会不由自主喜欢他,他心无城府,自然就对他不怎么设防,陆羽正就是看出这一点,拉着戚夏欢去做陪客,一顿饭吃下来,让他做成不少笔生意,拉拢了不少商行,实实在在重击了常乐会。 「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你既然让陆老闆替你打理生意,就该放手相信他。」戚夏欢笑眯一双眼睛,顾迎秋望着他一语不发,这人真的很鬼灵精,只是,该让别人以为他什么都不懂时,他绝不会装聪明,难怪能活到今时今日。 顾迎秋喜欢住在文武英杰里,袁莱很好客、海派,在这里进进出出的江湖人士自然也多,许多该打听的、不该打听的消息都会在这里聚集,戚夏欢跟袁莱姐弟相称,跟小招这个店小二交情又好,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都会钻进耳朵里。像今日,就听见相府千金即将成为太子妃,相府千金?实在有意思。 夜半时分,一青一白两道人影无声无息的掠进相府里,很好奇怎么又多了个预备当太子妃的千金小姐?戚夏欢伏在房顶上,随手抄了块小碎石疾射而出,咚的一声撞在窗台上,吱呀一声,一名美貌女子推窗察看,戚夏欢和顾迎秋对望一眼,尉迟娉婷? 「那个相爷究竟在变什么把戏?」戚夏欢搔了搔头,那小姐容貌和尉迟娉婷一模一样,只是少了她那份灵秀之气,不过勐一瞧真的分辨不出。 「也难怪……玲珑能长得像我,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顾迎秋阴沉的喃喃自语,他当初太心急,一把火烧了玲珑的头颅,现在回想起来,哪可能人有相似到这种境界,应该拆开来看看那张脸是真是假。 「我比较好奇的是……相爷不是准备帮助师伯復国,他又去拉拢太子做什么?」戚夏欢疑问,顾迎秋同样沉吟半会儿冷笑起来。 「都是小人,彼此各留一手。」顾迎秋冷哼,萧瑶算计着常乐会,相爷则忙着拉拢太子,都不是真心诚意的想合作。 「不管是哪个太子得势,相爷都不吃亏。」 廉雨清冷的笑音传来,戚夏欢和顾迎秋对看一眼,怎么就忘了这个见鬼似的公义城也在当中瞎搅和。 「你真的很清闲,大半夜不睡觉也学人到房顶上当贼?」顾迎秋冷哼,廉雨只是瞧他一眼,两人本来交情不错,不过后来演变成一兵一贼,就算只是假意,但两人之间不由得暗自斗智斗力起来,就像他当初所说,戏假情真。 「我很好奇!总有人喜欢大半夜不睡的跑上房顶晒月亮、吹冷风,我今天就来试试这个滋味。」廉雨淡淡笑着,戚夏欢看了这两人一眼,摇摇头,跃下房顶,夜晚风大,待久了真的会冷。 「戚夏欢倒是很知情识趣。」廉雨望着那人消失的背影,莫名的说了一句。 「有什么消息?」顾迎秋语气一变,认真询问,怎么能够想像,这两个浑身病痛、患有残疾的人正算计着整个天下。 「情势有变,那批长刀让相爷收了回去,成为相府千金陪嫁的府兵,若要造反,会杀得我们措手不及,不得不防。」廉雨提醒。 「不妨!必要时,我们可以来招偷天换日,什么相府千金、陪嫁的府兵,通通换成尉迟家的,哼哼!你没见过相府千金吧?」顾迎秋双眼闪动火光,廉雨只是摇摇头。 「琉璃确实长得极像尉迟小姐,但这不代表尉迟小姐肯嫁给太子,若她愿意,她早成了太子妃!」廉雨当然知道相府千金是什么容貌,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他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这些我不担心,我想,你们公义城不会放任那什么太子的安危不管,我比较在意的是常乐会的箭阵,一日不除,始终是个大患。」顾迎秋冷静分析,再强的高手,面对漫天箭雨,还怎么打得下去? 「这不用操心,世伯请神弓门的人马进临安城。」廉雨轻松的笑了起来。 「神弓门?称霸东北的神弓门后家?你们怎么能请动他们?」顾迎秋万分惊讶, 神弓门向来自给自足,在东北,甚至像个小皇朝,什么人的帐都不卖。 「只能说,公义城有办法!后老爷子留了把金弓在申屠老爷子府,这是他对世伯的一个承诺。」廉雨低声笑了笑。 「喂!你们聊够了吗?」戚夏欢拎了两壶酒,笑眯眯的掠了过来。 「你大老远熘回文武英杰去偷酒喝?」顾迎秋白了他一眼,不只酒,什么烧鸡、烤兔全让戚夏欢弄了过来,他真打算在这里吹一夜的冷风? 「什么偷?文武英杰的酒是任我喝的!至于鸡跟兔子,是虞大美人要我带过来的,她说你们俩谈心一定是一谈一整夜,不吃点东西会饿!」戚夏欢边说、一边拆着鸡腿,让给顾迎秋、廉雨各一只。 「妖妇也在文武英杰?」顾迎秋啃了一口腿肉,居然咽得下去,这只鸡九成九不是虞明彦烧的。廉雨很惊讶的看了看顾迎秋,普天下敢喊虞明彦妖妇的只怕就他一人。 「不只她,你想得到的人都在!识相的话就晚点回去,秋前辈正在等着拆散你的骨头。」戚夏欢喝了口酒,笑了起来,顾迎秋没好气,连秋之桦都杀到了。 三人吃着东西,喝了点酒,戚夏欢抹了抹嘴,又一熘烟的跃下房顶,顾迎秋和廉雨好奇对望,跟着,便听见悽厉的尖叫,戚夏欢嗖的一声掠了上来,手里捉了一张尉迟娉婷的人皮面具。 「这个?」顾迎秋和廉雨盯着那张手工精美的人皮面具,说不出的噁心。 「温开那个混小子扮鬼吓唐果,我看他的鬼脸天衣无缝,居然是人皮面具,就跟他要了点可以洗脱的药水试试,嘿!没想到一试便中,我还真有点运气!」戚夏欢那飞扬得意的语气,听得顾迎秋二人好气又好笑。 「吓得人家相府千金嚷成什么似,你这个採花贼该当何罪?」顾迎秋轻松的笑着,早该猜到是温亭在搞鬼,他本以为那人让他整得如此之惨会收敛些,没想到居然变本加厉,他本来还打算放温亭一马,看来,做人真是不能心肠太软。 「採花?我品味很高的……」戚夏欢吐吐舌头。 让戚夏欢这样闹了一场,相府对外宣布,琉璃小姐身体微恙,婚事势必得延后,间接的破怀了相爷与太子党靠拢的机会。 「势力是彼消我长,太打压相爷,无疑是让师伯他们坐大,不能便宜了他们。」 顾迎秋动着脑子,他对萧瑶是绝不掉以轻心,虽然她不像刀恋那样善攻心计,可是光那份功力,他就绝不敢轻敌,当初会选择和萧瑶站同一阵线,便是对她十分忌惮,萧瑶这个女人,要杀他们,易如反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相爷的诡计让他们暂时压了下去,萧瑶又没有新的动静,这时,戚夏欢居然收到请帖,顾迎秋很怀疑,请帖上语气十分有礼,说明只是有事请教,署名一个灭字。 「我认得这个人吗?」戚夏欢拿着请帖翻来翻去,顾迎秋沉思半晌,他们死了十六年,还有什么熟人姓名中有个灭字? 三日后,尉迟家的死士回报,刀僧的弟子灭大师已经进城,而且还是常乐会的座上宾。 「霍玉海真有本事,连灭大师都请得动?」尉迟冬隐啧啧有声,该贊一句名师出高徒吗?顾迎秋面色铁青的瞪着他,戚夏欢手里那张请帖用不着多猜想了。 「我跟他有仇?」戚夏欢很好奇,既然被称做大师,就应该是个出家人吧?出家人不都是慈眉善目? 「你杀了他师父刀僧!」尉迟冬隐解释两句后竟然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戚夏欢这混蛋树敌的本事也不亚于顾迎秋嘛!到哪都有人寻仇。 「既然我连他师父都杀得死,用不着这么担忧吧?」戚夏欢看了看顾迎秋,比了个手起刀落的样子,后者仅是白了他一眼,当初两人联手才惊险胜过刀僧,他以为对方会傻站在那里等他噼吗? 「去把唐凄找回来。」顾迎秋咬了咬唇,虽然请帖上语气十分有礼,但他仍不敢大意,把映雪残和夕照找回来比较安心些。 「他早回来了,两柄剑就摆在房间里。」戚夏欢耸耸肩,无所谓的答着,顾迎秋则是沉吟了一会儿,唐凄果然很介意与他碰面。 「这样也好,我陪你去。」顾迎秋平静的提议,真打起来,他和戚夏欢联手未尝败绩过,虽然二打一有点称不上君子,不过他们俩从来也都不是君子。 「你陪我去?那谁去打下满天乱飞的鸽子?」戚夏欢咯咯笑,一直有人替顾迎秋送消息,这人做事缜密到了一种令人髮指的境界,半点亏都不吃。 「相爷那有公义城盯着,至于师伯那边……她一定没死,只是她下一步想做什么,我还猜不出来。」顾迎秋老实回答。 第31页 「提起师伯,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那是什么不知所谓的门派啊?知不知道教出来的弟子很危险?」戚夏欢吼了一句,想起萧瑶那一掌,这还算是个人吗?一旁的尉迟冬隐,听见这句话都差点鼓掌叫好,确实是个不知所谓的门派。 「目的是一统天下,弟子能力高强些有什么不对?」虞明彦看了戚夏欢、尉迟冬隐两眼,猜想他们八成是不服气输给女人,忍不住的扬声。 「重点就是这个,一统天下,可他教出来的弟子从没合作过,有的甚至是敌对,娘先不论,就看师伯跟小玉师叔吧!这两个碰上面肯定先大干一场!」戚夏欢啧啧两声,萧师伯年纪长多了,自然过不上小玉师叔,不过,当年和她死对头的似乎也是同个门派出来的师姐妹嘛! 「我想,娘的师尊只是挑捡根骨佳的弟子教导,没想过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确实也没多少人能像娘一样,抛下小利放眼整个天下。」顾迎秋微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江湖上再找不到这个门派的踪影,心灰意冷了吧? 「我比较奇怪的是,为什么你会遇上辽太后?」虞明彦疑问,众人不由得望向顾迎秋,这人浑身上下都是谜。 「是她找上我的,虽然我也想找她。其实,早在守边城的那时,我们就已经遇上了。」顾迎秋解释,戚夏欢三人对看了一眼,不明白。 「夕照是她送我的!给师侄的见面礼。你们不会真的相信俞三小姐这么本事,可以在那种破地方找出一把绝世宝剑给我吧?」顾迎秋笑了两声,那三人真的是万分讶异,居然早在那时就遇上了?该说,让她盯上了! 「她既然是辽太后,那时,你在北院……」尉迟冬隐的话还没问完,就让顾迎秋瞪了回去。 「她是耶律荣的亲祖母,北院不是她的势力_况且,她也没必要救我,那时,她只知道有我这个人,搞得她大辽乌烟瘴气,送剑,只是想拉拢人心。一直到我死而復生才又真的遇上,知道了彼此同个门派。」顾迎秋避过戚夏欢投过来疑问的眼光,他不想再提起那件事,既然戚夏欢忘了,最好永远都别再记起来。 「师伯该不是威胁你什么吧?」戚夏欢小心的问了一句,以顾迎秋的脾气,软硬都不吃,实在不像会真心帮她復圆的人。 「她拿什么威胁我?算是利诱吧!你还记得娘提过?其实,藏宝图有两张,她拿走了藏有秦皇连城宝藏的地图,还有另外一张,海外仙山的地图,而这张地图,就在师伯手里。」提起这些,顾迎秋眼神都亮了起来。 「海外仙山?」戚夏欢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叫顾迎秋吃药了。 「嗯,当年的始皇帝不是派人出去寻找长生不老药?相传,徐福找到了灵药,但他却没将药送回来,反而自己独享,不过那张海外仙山的地图却遗留了下来。」顾迎秋认真解释,既然秦皇宝藏是真,那海外仙山的地图同样也是真的。 「餵……顾公子,你野心是不是愈来愈大了?从功名利禄争到长生不老,你是不是有点过份?」戚夏欢没好气,顾迎秋不怒反笑。 「为什么不?我不想到头来什么都是过眼云烟,你都死过一次了,怎么还不知道怕?」顾迎秋答得理直气壮。 「疯子,你真的病得不轻,连这也信?」戚夏欢长嘆,如果真有长生不老的灵药,老得像萧瑶那妖怪似的模样,那他情愿不要。 「不信!但是我高兴赌它一把!」 唐凄刻意的避开顾迎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以前觉得顾前辈为人其实挺好,虽然兇恶了一点,但他总是很认真的指点着自己的剑术,可现在不一样了,知道真相后,再看着戚夏欢和顾迎秋有说有笑,心底其实很不痛快。 世事总是这样,你愈是避开某人,愈是容易和某人撞在一块儿,他才刚踏进唐漠房里,就跟正替唐漠把完脉,打算离开的顾迎秋撞个正着,一时间相视无语。 「有什么话想问就直说!不要用那张脸可怜兮兮的瞅着我瞧!」顾迎秋冷喝。唐凄眉一拧,一把火沖了上来,啥都顾不了了。 「是你从中作梗,拆散我爹跟我娘?」唐凄直觉的冲口而出,顾迎秋冷冷的看了他两眼,头一点,算是默认。 「……无耻。」话才脱口而出,尉迟娉婷就吓得打翻茶碗,唐果则不解的望了望这个人、看了看那个人,唐漠、温开两兄弟则一个忙拉开唐凄,另一个拦在他身前,顾迎秋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唐凄,读不出他的喜怒哀乐。 「没事了?唐漠,记住!你忌吃生冷的东西。」顾迎秋收拾好东西便离开,才刚跨出房门,就听见里头传来唐漠和温开的同声怒吼,霹雳啪啦连珠炮似的指责唐凄不该说话不经脑子。 本来唐漠是严禁这件事传出他的房间,可惜,一直问不到答案,愈弄愈不明白的唐果,一把火起就跑去和廷望告状,不说还好,一说全都受罚,就连尉迟娉婷都躲不过挨骂。 放开鸽子,顾迎秋望着窗外发呆,常乐会的箭阵全都往临安城聚集,最后一击? 顾迎秋有些不解,虽然情势确实不利于霍玉海,但还不到要亮底牌的时候,霍玉海在搞什么? 「你们这些高手们真爱吹风。」尉迟冬隐自顾自的拉了把椅子坐下,悠闲的倒了杯热茶。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会是妖妇上来找我。」顾迎秋轻笑两声,同样也坐下喝茶。 「我就不懂,你跟明彦的感情为什么会这么好?」尉迟冬隐没好气。 「一个小人,一个女人,感情能不好吗?」顾迎秋挑眉冷笑,莫名的得意。 「明彦跟廷望公主正在忙着训斥小孩子,她叫我上来看一下。」尉迟冬隐虽然是这么说,但他的样子完全挤不出半分关心,像他这种人,动的是真刀真剑,几句话是骂不死人。 「妖妇真是太多心了,我顾迎秋什么屈辱没受过?笑骂由人。」顾迎秋心平气和,事实上,他更关心的是其他事,正巧碰上尉迟冬隐,不由得心生一计,说到探子,还有什么比得上尉迟家的死士更有用的? 「我就说嘛!明彦想太多了!瞧她跟廷望公主两人在骂那几个小孩,不过就是说错话嘛,犯得着发那么大火?连娉婷都躲不过。」说到底,尉迟冬隐只是心疼他的宝贝女儿也挨骂。 「邪少,你有多少死士在附近,借我几名身手高明、机灵的!」顾迎秋扬声,尉迟冬隐狐疑。 「我派出去的探子不够高明,盯不牢师伯那一票人。」顾迎秋才说完,尉迟冬隐便走窗边急啸一声,立刻有其他的啸声唿应。 「好了!任你差遣!」尉迟冬隐做事就是这样干净利落。 「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人?既然事情都挑明了,戚夏欢怎么还不出面认回儿子? 真这么不想负责啊?」尉迟冬隐四处张望,这两人自从死而復生后,确实有些不一样,说不上来,在一块儿时,气氛还是挺像从前,只是他们不再那么像以前一样形影不离了。 「他去赴约了!」顾迎秋居然用着极其平淡的语气回答,惊得尉迟冬隐以为这两人莫非感情生变? 「恭肃陪他去,恭肃说他和刀僧也是旧识,故人弟子前来,他想去叙旧一番。」 看到尉迟冬隐那表情,顾迎秋笑了起来,虽然有恭肃这种级数的高手陪着戚夏欢,那他还用得着瞎操心? 随意的挥动着映雪残,虽然戚夏欢对这把剑并不熟悉,但握在手里那份感觉却很不一样,就好像这把剑懂得他的心意,人剑合一。 「你确实是个练武奇才。」恭肃陪着戚夏欢慢步走去赴约,一个人能成为万中无一的绝世高手,最重要的便是那股坚忍,戚夏欢常常遇到比他更厉害的对手,可是他就算受再重的伤、跌得再深,依旧能爬得起来,一次杀不死他,就休想击败这个人。 两人慢步走至镇外一处小茶亭,虽然还未到时辰,小茶亭内已等着一名皂衣僧袍的男子,戚夏欢收敛心神,小心应对。 「戚大侠?你来早了!」灭大师双手合什,戚夏欢立刻回礼,恭肃仅是点点头。 「早?大师来得岂不更早?」戚夏欢好奇的打量着灭大师,虽然他对刀僧已经没啥印象了,但总觉得不会是这样一号人物,灭大师穿了身皂色僧袍,慈眉善目,看不出年纪,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不知大师约戚夏欢前来,有何要事?」戚夏欢盯着人、握着剑,脸上却是满满的笑意,灭大师看了他一眼,很不一样的年轻人,难怪能胜得了师父刀僧。 「小僧前来只是为了取回家师遗留的宝刀,并无他意,又听闻戚大侠胜得了家师,禁不住好奇而已。」灭大师淡定的笑了笑,向他们示意,恭肃率先跨进小茶亭里,桌上摆好了香茶和棋盘,显然,灭大师在等待的时候在与自己对奕。 「大师的意思是?」戚夏欢看了看恭肃,事实上,他感觉不到灭大师的敌意,愈是这样,他才愈瞻颤心惊。 「下棋,棋局如战局,在棋盘上决胜负!」灭大师仔细的分着黑子、白子,戚夏欢瞪大眼,真的只是下棋而已? 让人训了一顿之后,唐凄其实很后悔,他也知道自己不对,在还没弄清楚真相前,很多话不经脑子冲口而出是极伤人的,只是,说出去的话像泼出去的水,他也不知该怎么收拾。 第32页 「大哥……」看着让人骂得更惨的唐漠,唐凄觉得万分抱歉,唐漠和温开不同,温开对长辈的训示是右耳进、左耳出,可唐漠会很在意。 「我没有生你的气!真正该生气的那个不是我!」唐漠冷淡的回话。 「还说没有生气……」唐凄嘀嘀咕咕。 「唐凄!不要仗着我疼你就可以尽干这些蠢事!」 第十三章 午饭时刻,意外的见着戚夏欢像个没事人般晃回文武英杰,哼着小曲、拎着酒,整个人怎么看怎么悠闲,一点也不像刚和人拼杀过一样,尉迟冬隐和虞明彦对看一眼,那封请帖真的不是战书? 「你怎么好像没事人一样?那个什么灭大师不是来报师仇的?」尉迟冬隐疑问。 「出家人不杀生,改由棋局定胜负。」戚夏欢夸张的学着灭大师的语气,未了还不忘长嘆一声,比起下棋,他宁愿真刀、真枪杀上一场。 「后来呢?」虞明彦很感兴趣,不管过了多久,戚夏欢都不是那种会静静坐着下棋的人。 「认输,熘回来!我受不了那和尚一边下棋一边打禅机,要不就是掐死他、要不就是掀翻棋盘,所以我选认输,先回来!」戚夏欢哼哼两声,对着个和尚下棋有什么意思!对着顾迎秋或者虞大美人他还有点兴趣! 「恭前辈呢?他不是跟你一道出去?」虞明彦轻声笑着,担心果然是多余。 「他跟那和尚聊得好开心,说什么西突厥第一剑客也来中原了,恭前辈看起来挺开心……喔!对了!恭前辈好像还跟那个什么剑客拜过把子!」戚夏欢转述着,不知为何,每次提起那个什么西突厥第一剑客,他背嵴就是一阵恶寒。 恭肃和伊儿寒结拜,这话才说出来,尉迟冬隐和虞明彦两人就傻在那里,这两人不是情敌吗?恭肃不正是那个痴痴教了刀恋冷电银斧,最后却得不到回报的痴情人?为了刀恋,恭肃婉拒了秋之桦的爱慕,而他,居然跟伊儿寒是结拜兄弟? 「你……你没听错吧?」尉迟冬隐很震惊,但虞明彦看了看戚夏欢后,多少有些理解。 「没错,秋神医不是喊恭前辈二哥?排行第一的就是那个什么西突厥第一剑客。」戚夏欢很想认真回答,但是他死都喊不出伊儿寒的名字。 「嘿!真没想到恭前辈也是个勾引兄嫂的傢伙!」尉迟冬隐笑了出来,虞明彦瞪他一眼,戚夏欢好玩的瞧着这对夫妻。 「对了,迎秋呢?」戚夏欢探头探脑,最后放弃似的追问一句。 「陆大老闆请吃饭,你这位人见人爱的戚大侠不在,只好拉了那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的顾公子去当陪客!」尉迟冬隐拉拉杂杂一长串,就知道这两个分开没多少时刻就会不停的找对方。 吞了两颗药丸,戚夏欢嫌恶的撇撇嘴,这药的味道很怪,不吃头搞不好还不会这么晕。敲门声响起,戚夏欢随意的应了一声,就看见唐凄站在门边,踌躇了半天也不敢跨入,最后是唐漠忍不住,用力的一把将他硬推进来。 「有事?」戚夏欢扬扬眉,其实他早知道发生什么事,才刚回来没多久,就让怒气不息的廷望公主吓了好大一跳,她出身皇族,自然十分有教养,唐门几个小孩虽然有些爱惹事,但总不失有为有礼,难得唐隆月这么好命,几个小辈称得上乖巧。但是唐凄的口不择言,着实让廷望公主伤心了好一会儿,她可没有教过唐凄可以这样出言不逊。 唐凄为难的看了看唐漠,让后者瞪了一眼,深吸一口气,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不敢开口。 「我……我……我说了一些不得体的话,……害……害顾前辈生气了……。」唐凄一边说一边偷瞄戚夏欢,后者面无表情,就是这样才让他更害怕。 「你知道我是你爹了?」戚夏欢招了招手,让两人坐下,也许就是他这份随性,让唐凄渐渐松了口气,不那么紧张。 「嗯……也…也知道姑姑……其实是我亲娘……,可娘没说,为什么你们会分开,也不许我再问……」唐凄小声的回话。 「喔?那也别问我,我知道的比你还少。」戚夏欢摊摊手、耸耸肩,唐漠差点笑出来,难怪戚夏欢跟温开这一大一小感情会比唐凄更好,这两人常常把一些别人很在意的事情,看得很云淡风轻。 「那个……那个……顾前辈……」唐凄咽了咽口水,从廷望公主那里得知,在这场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中,顾迎秋其实是最无辜的人,唐凄很自责在还没弄清事实真相前就先错怪他了。 「以为你一两句话就能让他去寻死寻活?那个可是顾迎秋耶……如果你这么厉害,岂不显得你爹我很没用?」戚夏欢呵呵的笑了起来,顾迎秋这人是踩不死也打不倒的,那人只是长得文弱而已,骨子里比谁都强悍。 「可是前辈他出去后就没再回来了……」唐凄想法很单纯,真的万分担心顾迎秋一气之下就不回来了。 「那些人在谈生意,没一时半刻是不会回来的!别太多心了!」戚夏欢拍了拍唐凄的肩,这感觉很奇妙,他居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可是……可是……」唐凄还在那里支支吾吾。 「够了!你如果真觉得良心不安,等迎秋回来,自己去跟他道歉,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还有,以后说话不许再吞吞吐吐,像个包子似的任人掐圆捏扁,我戚夏欢的儿子可没那么没出息!」戚夏欢低喝一声,唐凄让他吓得跳了起来,瞪大了眼傻傻的点点头。 「那个……爹……你不生气?」唐凄说话的音量还是不大,戚夏欢不是生气而是泄气,回头该找唐隆月算帐,他儿子怎么被教得半点都不像他? 「干嘛生气?罚你跪?不给饭吃?唐隆月真的这样对你?」戚夏欢说完还不忘瞅了唐漠一眼,大有唐隆月欺负他儿子,他就为难唐隆月儿子的模样,吓得唐漠跟着脸色一变。 陆老闆的饭局不能说无趣,只是顾迎秋一直提不起劲,他说不上为什么,言谈间的话题很有意思,但他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分神,其中最大的主因是陆老闆一直心不在焉。他不是个好陪客,他跟戚夏欢不一样,他不信任别人,别人自然也会提防他,照说,戚夏欢不在,陆老闆就该推辞这个饭局,而不是强拉他一块儿来。 香气四溢,几名小丫环端上了一笼笼蒸蟹,陆大老闆果然够阔气,这群商客们个个吃得津津有味、赞不绝口,唯独顾迎秋自饭局开始,不曾动过筷子。 「顾公子,菜不合胃口?」陆羽正关心的追问,顾迎秋注意到他手指敲了敲桌面,似乎很紧张。 「不,我吃素。」顾迎秋随意回应,不由自主戒备起来,其实从他清醒后,一直活得这么紧绷辛苦,除了戚夏欢在身旁的时候,绝大多数的时刻里,他都没办法放松自己。谨慎的擦了擦杯子,替自己倒了碗热茶,他从不吃假手他人的东西。 「这样啊……」陆羽正的手指敲得更厉害些,顾迎秋耳听八方,确实有人欺近。 「啊……啊啊……」几个商客突然出现不对劲,瞪大眼、手指着陆羽正发不出声音,甚至有几名已倒了下去,没了意识。 「陆羽正!」顾迎秋怒斥一声,突然一阵凉意自嵴椎窜起,四肢一麻瘫在椅子上,隔世幽兰?顾迎秋吃惊不已的瞪大眼。 「呵呵!这花纹爱洁蟹是有毒的,吃了可是会死人唷!」站在一旁的小丫环突然笑了起来,随意的抹了抹脸,温亭依旧天真可爱。 「温亭……」顾迎秋睑色一寒,冷冷的横了陆羽正一眼,那人愧疚万分的闪到一旁。 「不要怪陆老闆,要怪就怪你太本事,跟着你,陆老闆永远占不到便宜,还不如跟着霍玉海,那人没什么手段,要谋他的家业容易多了,你说对吧?陆老闆?」温亭笑眯了一双圆眼,他看准备陆羽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这种人,没什么道义,普通的小商人,给点小甜头或许就能摆平,可是像陆羽正这种大商贾,可不是几百两银子就能打发的,他知道自己算计不过顾迎秋,但是,他绝对有能力扳倒霍玉海。 温亭就是揪着这点要他合作,借着常乐会弄垮顾迎秋,再从霍玉海手里抢走常乐会,最后得利的会是他陆羽正。 「你什么时候下毒的?」顾迎秋想提气,却发现四肢不只是麻,更没了知觉,真的除了脑子还在转之外,跟死人没分别。 「就在你察觉蒸蟹有毒那一刻,你真的太精了!我差点找不到机会下手!」温亭呵呵笑了起来,差点找不到机会不等于完全找不到机会,温亭可是温家数一数二的高手。 「所以戚夏欢的请帖是你安排的?」顾迎秋仍是心平气和的疑问,来人步伐整齐,看来训练有素,临安城内这么有组织纪律的,除了公义城和尉迟家死士,再来就是常乐会箭阵,顾迎秋最不愿见到的便是后者。 「唉……那位灭大师,我还以为是个人物呢!结果只是来跟我要回那把破刀,请他来是想让他杀死戚夏欢,下盘棋就回去了?莫名其妙!」一提起这些,温亭杏眼圆瞪,他本来打的主意是,杀了戚夏欢,提着他的头来吓吓顾迎秋,哪知全不如他预期。 第33页 顾迎秋冷笑两声,苦、集、灭、道四个弟子,当初只来了三个,就知道这位法号排第三的大师与他的师兄弟们不一样,温亭打错了如意算盘。 「不过不要紧,你还是一样落在我手里。」温亭抽出腰际短刀,大眼阴狠的瞪着顾迎秋,他们之间的仇,不会是一死了之这么简单。 顾迎秋只是冷淡的瞧了他一会儿后闭上眼,隔世幽兰的毒愈渗愈深,他开始发不出声音,也懒得费精神和温亭争辩,这人其实好有趣!他想让自己痛苦,偏偏用了这种不死不活的毒,顾迎秋心底暗笑他的傻气,这下就算将他千刀万剐他也不会觉得痛! 「温亭!」霍玉海的怒斥声传来,温亭的短刀正好抵在顾迎秋颊边,望了霍玉海一眼,温亭挑衅似的用力一划,拉出一道口子鲜血直冒。 「怕什么?我就划花他一张脸,反正人皮面具多的是!」温亭真的举刀,霍玉海不知哪来的力气抢一步上前推开温亭。他武艺不高,自然及不上温亭,可能是情急之下有所发挥,居然能快上一步。 「陆老闆,这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先回去!」霍玉海看了温亭一眼,末了向陆羽正交待几句,那人咬咬牙,快步离开。 「收拾一下这里!」霍玉海简单的命令着,跟着走到顾迎秋身前蹲下,心情有些激动的望着这人,分不清是爱、是恨。 「我们回去了,顾大夫……」 临安城灯火通明,唐凄站在文武英杰前探头探脑,他确实是鼓足了勇气打算跟顾迎秋认错,可老天爷很不给他面子似,都晚饭时分了,顾迎秋仍未回来。 「怎么这样……」唐凄自言自语,温开、唐果像鬼魂似的突然冒了出来,吓了他一跳。 「你是希望顾前辈回来还是不要回来?」温开挂了一张幸灾乐祸的笑脸,唐凄没好气的横他一眼,温开这人啥都怕,就是不怕死,巴不得天下大乱。 「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唐果踮着脚、拉长着脖子陪唐凄一块儿张望,她还是一知半解,只晓得唐凄的亲爹其实是戚夏欢,但她还是认定两人是兄妹,这样下来,她的脑袋搅和得更乱。 「临安城里会有什么危险?」陪着唐漠一道出来的尉迟娉婷轻笑,世家小姐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是应该的,况且还是尉迟家这个仙子般的大小姐。 「要不要去找找?」温开好心的提议,唐漠冷哼两声制止,这傢伙只是想逮机会出去惹事,别以为他不知道,才多大年纪,居然学人跑去逛青楼?唐漠不想才刚因为唐凄的事让人痛骂一顿,耳根还没清静几刻又得再挨一顿。 「如果再不放心,和戚前辈提一声?」尉迟娉婷柔声提醒,唐凄不等她说完,一早便跑得不见人影。 戚夏欢捉了串铜钱,随意的瞄了瞄,轻松一射,一只鸽子应声跌下,戚夏欢吐吐舌头,再让顾迎秋发现他打死他的信鸽,绝对会翻脸。虽是如此,戚夏欢还是很好奇,拆下纸条微拧起眉,密函?前前后后翻了翻,就写了密函二字?戚夏欢猜了半天,还是认不出是谁的笔迹。 「爹!顾前辈回来了吗?」磅的一声门被撞开,唐凄人沖了进来后才惊觉自己的失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戚夏欢笑了两声招招手让他过来。 「陆老闆回来了吗?」戚夏欢将纸条塞回怀里,顺手将那只让铜钱打穿孔的鸽子扔给唐凄,后者愣了半晌,哪来的鸽子? 「没有,爹也觉得奇怪,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尉迟娉婷站在门边点点头,世家小姐就是教养好,好得戚夏欢很不习惯,印象中她娘绝不是这种温柔脾气的小姑娘。 「不如……我们也出去找?」唐凄提议,戚夏欢看了他一眼,这傢伙不是才气唿唿的跑去骂了人家一句无耻,怎么一转头就关心得不得了? 「你知道人在哪里?」戚夏欢伸伸懒腰,随性得唐凄都快忍受不了,为什么他就一点都不担心? 「就是不知道才要找啊!」唐凄嗓门大了起来,一旁的唐漠、温开和两名小姑娘很惊讶,大约是近墨者黑,唐凄跟戚夏欢混久了,真的开始不一样。 「这里是临安城,你那不叫找,你那叫大海捞针!」戚夏欢拍拍他的肩解释,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是嫩了点。 「你怎么一点都不担心?那个是顾前辈!」唐凄真的火了,温开说过,戚夏欢身边的女人不少,就连尉迟小姐的亲娘都曾等了他好多年,这个男人,简单讲,就是很不负责任! 「有你在那里紧张跳脚不就够了?」戚夏欢嘿嘿的笑了两声,唐凄一愣,才觉得自己失态,埋怨的瞪了戚夏欢两眼,他应该要站在他娘那边讨公道,结果全都反了似? 「全部躺下等他!你们不累我累了!可怜可怜我是个老头子!」 戚夏欢是真的将人赶走说睡就睡,几个小辈还是很不平,但又无能为力,温开提议熘出去,却让唐隆月逮个正着,通通心不甘、情不愿的回房。 梆子敲了几响,戚夏欢双眼一睁,又圆又亮,找人这种事,还是得他这种高手去做才行,让几个小毛头跟着,碍手碍脚得可以。拉开窗子跃了下去,就听见温开不怀好意的嘿嘿笑声。 「戚前辈,你太爱钻窗子了!」温开等在对面房顶,笑脸看上去贼兮兮的,唐漠和唐凄同样也等在那里,唐果和尉迟娉婷两个小姑娘则拢紧衣衫缩在一块儿,大侠果然不是人人能当,半夜吹风是很冷的。 「你们在玩什么螳螂捕蝉?」戚夏欢没好气,嗖的一声掠了过去。 「就知道你一定会悄悄熘出来,多一个人多个帮手,找人也快些!」唐凄认真的说着,戚夏欢摇头嘆气。 「戚前辈,你就认了吧!再耗天就亮了。」唐漠语气有些得意,他就算准了戚夏欢半夜一定会偷熘出来。 「用不着认。」戚夏欢朝着手中那把不晓得什么名字的粉末用力一吹,温开瞪大眼睛,其余几个则是倒的倒、跌的跌。 「骨……骨软筋苏?」温开吃力的翻了翻衣襟,他怀里的迷香不见了,几时让戚夏欢摸走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跟你们这些用毒的太亲近,不占点便宜说不过去。」戚夏欢笑得极其得意,温开不明白的是,戚夏欢和他们站得极近,为什么没事?他若是清楚顾迎秋餵他吃了多少毒,就该知道别摆太多宝贝在身上。 「爹……这手段太不光明磊落了……」还有另一个不怕毒的冷冷瞅着戚夏欢,唐凄气恼的瞪着人,愈相处愈觉得戚夏欢这人一点也不像大侠。 「光明磊落?嗯……」戚夏欢认真的点了点头,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记手刀噼晕唐凄,这样够坦荡了吧?当着你的面打晕你! 「还有谁不想待在被窝里?」戚夏欢冷哼两声,就听见虞明彦轻盈的低笑声,一袭红衣在夜里看来又是另一番韵味。 「我只是来接这几个小孩儿回去,别算我一份!」虞明彦美目笑成了弯月。 「就知道虞大美人不只人长得漂亮,心地善良还很善解人意!」 顾迎秋身上只剩下脑子还在转,眼珠子偶而还会动一下,霍玉海斥退了手下,小心翼翼的将人抱进屋里,顾迎秋心细的打量着,密室?猜想也许连温亭都不知道有这间房子。 「顾大夫,别担心,这里很安全的!」霍玉海让他坐在椅子上,顾迎秋直勾勾的望着他,目光无所畏惧并不迴避,反而使得霍玉海心底燃起一丝莫名的恐慌,他一直都很敬佩顾迎秋,当初的背叛,是他鼓足勇气的结果,如今再次面对,他有种自己仍是当年跟在顾迎秋身后拎药箱小跟班的感觉。 「我……我去找点吃的。」霍玉海逃了出去,和顾迎秋待在同一间屋子里,让他有种喘不过气来的压力,纷飞的往事袭上心头,最多的竟是怀艺那双空洞的大眼,就像她的阴魂至今不肯放过他,出卖她的大哥、背叛她,是要得到报应。 盯着霍玉海离开的背影,顾迎秋一双眼睛电光般扫了扫这间屋子,打扫得很干净,可见得常有人待在这里,多半是霍玉海,四周的柜子全上了锁,上了锁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肯定见不得人,顾迎秋脑子不停打转,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而且是真正的坐以待毙。 白色人影急速掠过房顶,临安城真的超过戚夏欢的预期,要在这里找到人真的难如登天,况且他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只不过,会紧张顾迎秋不见了的人,应该不只他一个,武功强的厉害帮手,不多找几个来用用,真是挺对不起自己,林家大宅垮了不要紧,女鬼不都是待在破庙里?戚夏欢低笑两声,嗖的一声,一道白影掠出城外。 才踏进山神庙,一阵琴音传来,戚夏欢一个翻身立退,门前让琴音划出三道痕迹。 「戚大侠?」抱琴幽幽冷冷的低唤,戚夏欢先是笑了笑,接着大大方方的走进山神庙,老态龙钟的萧瑶拄着拐杖吃力的一步一步走近。 「就知道师伯神功盖世,区区一栋小房子一定压不死师伯。」戚夏欢扯着一张开朗的笑脸,伸手上前扶住萧瑶,一道内劲窜入,戚夏欢眉一拧回敬,两人像是极亲密的长辈与晚辈,但私底下却各自较劲。 第34页 「这么好?来看我这个老妇人?」萧瑶撤了内力,睨了戚夏欢一眼,这个年轻人确实有一套,一时半刻是杀不死他,至于戚夏欢,则是有苦自己知的冷汗直冒,萧瑶内力太强绵延不绝,再撑下去他一定会吐血、重伤。 「迎秋不见了,想问你们有没有看到他?」戚夏欢语气实在太闲话家常,活像彼此间是亲人而非敌人,抱琴江湖歷练不如他,警觉性掉了大半。 戚夏欢四处瞄了瞄,当然不可能在这里找到顾迎秋,但怪的是,原本应该陪在祖母身旁的耶律荣也不见人影,这位大辽亡国太子身份可不比一般,不应当到处乱跑才是。 「顾公子是着了常乐会的道,现在应该在他们手上。」抱琴回答,戚夏欢看了她一眼,她确实没说谎,但怪就怪在,她既然知道,不出手相救? 「我是想跟上,不过常乐会在临安城的商行、家业太多,追丢了!」即使垂着长发戚夏欢也能猜到这个姑娘俏脸泛红,惨白的细颈上意外的渗出点血色。 「知道大概的位置在哪?我去找!」戚夏欢眯着眼笑,他无时无刻都是这样闲适自在的模样,仿佛天塌下来他只会当被盖似,让人很难不信服、追随他。 抱琴看了看萧瑶,后者点点头,顾迎秋仍是枚可利用的棋子,她不希望太快失去这个帮手。抱琴领着戚夏欢离开,深夜里,两道苍白的鬼影掠回临安城。 唐凄惊醒,颈子一阵剧痛,戚夏欢下手真够狠,再使点劲,他大约就真能白髮人送黑髮人了。 熘到唐漠房里,这傢伙还让温家的骨软筋苏迷得不醒人事,唐凄摇了两下后放弃,看来没四五个时辰,这几个傢伙不会清醒,泄气似的走下楼,正巧遇见收拾好行李打算离开的唐隆月夫妇,还有陪在一旁说话的尉迟冬隐夫妻。 「爹……。」唐凄唤了一声后又觉得不对,只是一时间要他改口很难,廷望拉着人细细察看,又心疼又埋怨,戚夏欢这人下手就是不知轻重。 「离家太多日了,我不能老替你们这几个傢伙收拾,安份点!」唐隆月低声交待,毕竟不同年少时刻,他已是一派掌门,很多事需要他分神、操心。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不会有事的!」尉迟冬隐拍着胸脯保证,唐隆月看了他一眼,就是有他在才不放心吧?他跟戚夏欢两人根本是为老不尊,上樑不正下樑歪,说到闯祸、闹事,这两个做长辈的才是真正厉害的傢伙。 「邪少……你好歹也是镇守边关的大将军,带着老婆、女儿四处熘跶成何体统?」唐隆月沉声,尉迟冬隐真的是数十年如一日,在他眼中,大宋的安危跟虞明彦相比,当然是虞明彦重要。 尉迟冬隐嘿嘿两声敷衍过去,唐凄送走了唐隆月夫妇,马上就想出门去找戚夏欢,虞明彦连忙拦下他,戚夏欢天亮时回来了,没找着人,正在房里补眠。 「补眠?」唐凄瞪大眼,找不到人他居然睡得着? 「戚夏欢头疼犯了,不得已先回来。别心急,你尉迟叔叔已经派人出去找了,公义城那里也没闲着,有这两批人马,只怕临安城会让他们翻过来。」 虞明彦说得轻松,但做起来真的不易,临安城不是小乡镇,甚至有些地方搜不得,廉雨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能让公义城的人马大肆搜捕,不过说到底,顾迎秋确实是钦命要犯,搜得是理直气壮,再加上暗地里的尉迟家死士,一时间临安城风声鹤唳。 只不过,这么样大肆搜索,仍是毫无头绪。一睡饱,戚夏欢又离开文武英杰,他虽然嘴上不说,碰上面时还忙着跟你嘻皮笑脸,不过仍是看得出来,他十分担心,烦忧得快沉不住气了。 一连几日,戚夏欢都是晚上出门,到了清晨才回来,好几次唐凄想跟踪,但戚夏欢的轻功实在太高明,并没有刻意甩脱人,只不过几个起落后就完全看不到人影。 唐凄只能泄气的返回文武英杰,愈找不到,愈觉得气闷,一气闷,他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深怕顾迎秋会有什么不测,他不想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骂他无耻 外头搜得是人仰马翻,顾迎秋却很悠闲的呆坐在密室里,他是不得不悠闲,四肢不能动弹,除了坐在这里,他什么事也做不得。 霍玉海来了好几次,对着他有说不完的话,顾迎秋觉得烦却又不能不听,霍玉海那种殷切期盼,活像想把十六年来要说的、该说的话一口气全吐尽,但每次停了下来,想听听顾迎秋的意见时,才又发觉那人其实已经不能言语,只能盯着那人嘆口气,再默默离开。 顾迎秋知道霍玉海是怎么看待他,心底打什么主意,但霍玉海却不敢接近他,每回想靠近顾迎秋时,霍玉海的眼神就会突然转成惊恐,瞪着他半晌后再逃命似的离开,就像,冥冥之中,有什么人站在顾迎秋身后保护着他一般。 「你也真能忍,别告诉我人都成了这样,你还摆不平他?」看着霍玉海面色铁青的冲进厅里,温亭冷嘲热讽起来,若不是霍玉海拦着,他可多的是方法能让顾迎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不知道……每回我走近顾大夫,我就会看到怀艺……瞪大了那双流着浓血的眼睛盯着我瞧,咬牙切齿的警告我不许伤害她大哥……」霍玉海抱着头,他不是天生的坏胚子,做了一件亏心事,良心不安一辈子。 「无稽!你要不要问问顾迎秋,看看死在他手里的冤鬼们曾不曾向他索命?」听着霍玉海的解释,温亭冷哼一声。 「不!我是真见到怀艺……还有……还有我送她的那盏琉璃灯!」霍玉海溺水似的紧捉着温亭,后者不层的推开他,突又一愣。 「顾迎秋在哪?」温亭嗅了嗅四周,冷冷的问了一句,霍玉海戒备的盯着他。 「你身上……有浮光掠影的香气……」 第十四章 霍玉海领着温亭进到密室,天色已暗,桌上琉璃灯已燃起,这里只有一名忠心的小婢女专职打扫,所以连温亭都不晓得有这间房。 「顾迎秋,你也会有今日?」温亭冷笑着走近,微敛起秀眉,真的是个绝不能掉以轻心的敌人。 「难怪你会看见那个盲女的幻影,顾迎秋身上撒了温家的浮光掠影,毒不死人,但嗅着了会出现幻影,闻久了,可是会神智不清的。」温亭恶狠狠的瞪着顾迎秋,用温家的毒对付温家的人,他若死了,温艷还站不住脚找顾迎秋算帐,心思真是够歹毒。 「顾大夫……」霍玉海痛心的看着顾迎秋,他果然半分情面都不留,知道自己对步怀艺心生愧疚,便捉住这点痛击,他怎么从没想过自己对他的手下留情? 「我可以了你一椿心愿,事后我怎么炮制他,你都不能过问!」温亭笑眯了眼,他知道霍玉海爱极了顾迎秋,但是让他向天借个瞻,他依旧不敢碰顾迎秋一根寒毛,念在几年朋友的情份上,好心肠的帮他一把。 「这……」霍玉海看了看顾迎秋犹豫了,后者像是料中了般闭上眼。 温亭喜孜孜的翻出怀里的小瓷瓶,唐隆月这个傢伙没什么本事,就是年轻时胡闹搞了点东西十分有用,再加上温亭这个制毒高手调调改改,管他什么贞节烈女,一样能让她比yin娃荡妇更教男人喜欢。 啪的一声,灯火像是兴奋似的炸出火花,温亭笑了起来,后又想起什么似的再交给霍玉海另一个瓷瓶,总得解了隔世幽兰的毒才好玩吧?霍玉海颤抖着手想餵药时,突然间一道寒气窜进背嵴里,四肢麻了一麻,惊恐的急望温亭,那人也是一脸不可置信。 「隔世幽兰?」温亭急忙抢回药瓶吞了一颗解药,霍玉海见状也吞了一颗,但那股寒意仍在背嵴里来回乱窜,四肢如今不是麻,而是止不住的发颤,温亭还想再拿药,却支撑不住的跌在地上,抖得不能自己。 「这……这是怎么回事?」霍玉海怒瞪着温亭,房里只有三人,一个不能动弹的顾迎秋,一个他,还有一个便是使毒高手温亭。 「不……不可能!阴司草配成的解药不可能没用……」温亭仍在打颤,那气味确实是隔世幽兰,只是他想不透是谁下的毒。 一只惨白的手缓缓伸向圆桌,细指轻轻捏熄琉璃灯。 「因为……你中的根本不是隔世幽兰,而是阴司草,偏偏你又心急的吞了阴司草配成的解药,雪上加霜啊……」顾迎秋笑了起来,把玩着手里的琉璃灯。 「你没事?」温亭惊恐的瞪大眼。 「我为什么要有事?」顾迎秋动动手脚,要装成四肢不能动弹其实挺费劲。 「顾大夫,你不是中了温亭的毒?」霍玉海眼中是畏惧、是佩服。 「我是差点中了他的毒,只是差点!陆羽正告诉我,温亭就站在我身后,预备用隔世幽兰对付我,逼不得已只好将解药抹在茶杯上喝下去,说真的,我只爱喝龙井。」顾迎秋细指敲了敲桌子,他自有办法和陆羽正通消息。 「他?他出卖我?」霍玉海愤恨不平,顾迎秋摇头轻嘆。 「你当他是谁?陆羽正就是你的九老闆,阿九!当年你毒杀怀艺,正是他下的手,我本来是要找他报仇,可阿九一见我就将当年所有的事全都说出,还给了我一封怀艺留给他保命的密信,怀艺真的是个好女人,你不该杀她。」 第35页 「怀艺知道了你谋害我跟戚夏欢的真相,也知道你一定会斩草除根,所以她让阿九假意归顺你,甚至为了取信于你还喝下了你让阿九送来的毒酒,她只为了一件事,保住阿九的命跟护住常乐会,因为那是她大哥的家业,不能毁在你手里!阿九遇到我之后,就计划着要怎么为怀艺报仇,所以我让他假死,化名陆羽正跟你作对,你也是傻……哪有人可以这么清楚知道你常乐会底细?」 「过劫谷的,你找我报仇我无话可说,你做的最错的是不该害死怀艺……她是真的喜欢你。」顾迎秋将那张泛黄信纸扔给霍玉海,后者颤抖着手吃力的读着,信尾,是步怀艺为了她丈夫向她大哥求情,希望顾迎秋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他一条命。 「顾大夫!」霍玉海急唤。咯的一声,密室的门被拉开,戚夏欢站在门边探头探脑。 「嘿,怎么今天这么热闹?」 霍玉海和温亭惊恐的瞪着来人,戚夏欢悠闲的熘了进来,还交给顾迎秋一小盒糕点跟一碗热粥,天底下可没几个人有这福份让他乘云飞龙送吃、送喝的。 「不用这么惊讶,这人很厉害,我让你掳来第二天,他就找到这儿了。」顾迎秋喝着热粥,吃了口糕点,满足的看着戚夏欢在那些柜子前开锁翻翻找找。 「你……」霍玉海瞪着人,戚夏欢无辜的耸耸肩,他也不想这么神通广大。 「公义城快把临安城翻过来了,家家户户人人自危,唯独你这间布庄像没事一样,这里有掌柜、有伙计,可是我看了一天下来,居然没半个客人?所以就熘进来瞧瞧,一进来就看见你鬼鬼祟祟的熘进一栋小楼里,不跟都不好意思了,等你气急败坏走远,再费点劲找到密室,还差点没让迎秋的飞刀射死……」 霍玉海看了看戚夏欢、再看了看顾迎秋,长嘆口气,这一世,他是休想胜得了这两人。 那夜,戚夏欢悄悄的掠进布庄,真有意思,常乐会龙头死了的老婆,住的地方叫步庄,这会儿他就开一间卖丝绸的布庄,不过这位常乐会龙头还真不是普通的克妻命,女人若嫁给了他,九成九没啥好下场。 伏在暗处观察,一间卖丝绸的店家,进进出出的全是藏刀掩剑的武林人士?戚夏欢暗笑,老天爷真是帮忙,瞎矇也能让他蒙中?再几个起落躲进小楼楼顶,戒备不能说不森严,只可惜对手是戚夏欢,大约就感到一阵风扑面,啥鬼影都瞧不见,他人就已经闪进小楼里。 戚夏欢前脚才刚藏好自己,霍玉海后脚就急沖沖的奔了进来,推开书房内的柜子的拉门,整个人钻了进去,戚夏欢微探出头偷瞄,微微阴凉的风从书柜那儿渗了出来,密道? 该沉住气时,戚夏欢是很能忍的,常乐会的箭阵全让霍玉海召回来,虽然没有交手过,但还是小心为上,况且不知道顾迎秋是不是受了伤?他不敢打草惊蛇,不要人没让他救出去,反而把自己也赔了进来。 等不了一会儿,霍玉海便见鬼似的铁青了一张脸沖了出来,魂不守舍的摔门离开,走得太急连柜门都没锁上,戚夏欢探出身子,侧耳听了听,确定了没人才跨进书柜里,轻轻一推,背后别有洞天。 密道里燃着火把,空气流通,看来常有人在这里进出,打扫得很整洁,密道不长,一会儿就到了尽头,一堵墙?傻子才会在这时候掉头离开,戚夏欢东摸西摸,应该有暗格什么的?也不记得是谁教过他,该怎么开这些机关,总之他找得万分顺手,咯的一声门开了个小缝。 冷森的空气渗出,戚夏欢小心的推开门,嗖的一声,戚夏欢心一跳,门内门外的人同时出招,戚夏欢张口咬住迎面射来薄如蝉翼的飞刀,而他的手在最后一刻收力,掐在顾迎秋的脖子上。 「戚夏欢?」顾迎秋低声惊唿,一把将人扯进密室里,他听见有人在门外试机关,猜测或许是温亭寻进来了要对他不利,想也不想的就一柄飞刀射去,若不是戚夏欢够机灵,如今已是刀下亡魂。 「你疯啦!」戚夏欢扔掉飞刀,扯过人来仔细检查着,遇袭他当然本能的会反击,若不是顾迎秋动作够快,伸手阻他一阻,早就掐死这个笨蛋了,他以为他的脖子是铁铸的吗? 顾迎秋颈子上只留有些淡淡的瘀痕没有大碍,倒是脸颊上浅浅一道刀疤怎么看怎么碍眼,戚夏欢微皱起眉,伸手轻擦了擦。 「你该感激温亭还不够恶毒,如果是我,刀子上肯定抹了点什么,烂光他一张脸。」 顾迎秋低声开着玩笑,戚夏欢看了他一眼后,一把紧紧抱住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戚夏欢低喝一句,他原以为顾迎秋大概是受了什么伤才让人擒住,可是看现在的样子,这傢伙还能和自己过招,好得不能再好,留在这里干嘛? 「找密函!以前有玲珑替霍玉海传讯息,可是玲珑让我杀了,相爷跟霍玉海二人就非得通书信不可,若我们能找到造反的罪证,就能定相爷的罪名。」顾迎秋很享受让戚夏欢抱在怀里的感觉,双臂一环也紧紧的回拥着他。 「我们?你跟廉雨?你们俩又阴谋策划了什么?」两人身高相若,戚夏欢抵在顾迎秋颈窝处闷声问着,跟这些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么辛苦。 「怎么?吃味啊?」顾迎秋闭着眼、靠着人低声笑着。 「这是哪门子的鸟醋?我是担心你,一声不吭的让人抓了,就算是故意的,你好歹也通知我一声,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大把的人在担心你?」戚夏欢直勾勾的瞧着顾迎秋,眼神那样清澈、毫不掩饰,顾迎秋心底有些许激动,不枉他一路跟着戚夏欢走到今天。 「我以为这世上除了你之外,不会有人在乎我了!」顾迎秋笑眯了眼,从前,他以为他生命里只有访晴一人在乎他,后来,又多了个戚夏欢,渐渐的,他发觉其实不只这样,他有爹、有娘,甚至尉迟邪少、虞妖妇都算得上是朋友。 「找到密函了?」戚夏欢拉着人想走,顾迎秋停下摇摇头,跟着呶呶嘴嘆口气,这里有多少个上锁的铁柜,真不知要找到哪年哪月? 「本来还想不到密函会藏在哪?谁知道这么巧,霍玉海劳师动众的来抓我,将计就计千万别浪费这个机会。」顾迎秋数了数柜子,找着他想要的,开始动手开锁,翻了翻确定不是密函后,重新锁上再小心地做个记号。 「那我呢?」戚夏欢皱起眉瞪着柜子,顾迎秋真是好耐性,一个一个打开检查。 「当作没找到我啊!这么简单,偶尔再好心的替我送些吃的来,喝粥很腻!」 「这样啊……」 「就这样,我说了算!你还待在这里干嘛?」 「反正来都来了,这么早回去好扫兴,嘿嘿……」 听完戚夏欢的解释,霍玉海忍不住狂打颤,也不知是气得发抖还是毒发得厉害。 「你……你们……每……每夜都待在这找密函?」温亭牙齿打颤,不仅四肢抽动,他觉得双颊开始发痒发烫。 「不然还能做什么?」戚夏欢无辜的耸耸肩,可是那贼笑声份外令人讨厌。 「顾大夫……」霍玉海惨叫,身体不只抽动得厉害,还开始发痒。 「别担心,你怎么说都是我妹夫,我不会违背怀艺的请求,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中了阴司草的毒会怎样?」顾迎秋蹲在霍玉海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说了不杀他便是不杀他,霍玉海根本不配让他的剑染血。 「喂!你还找不找密函啊?」戚夏欢有点烦,他讨厌做这种事,大丈夫就该战死沙场,花这么多功夫找封信去陷害别人,光想就很没劲! 「让廉雨去烦好了!」顾迎秋太了解戚夏欢,后者像是得到特赦令般熘了出去,顾迎秋看了看霍玉海和温亭,拉上密室的门。 「喔!对了!你那个负责打扫清洁的小婢女,九老闆带她远走高飞了。」 既然收拾了霍玉海和温亭两人,密函的事暂时压下,顾迎秋只想赶快回文武英杰,好好吃顿饭、睡个好觉,戚夏欢和他心意相通似,带着人悄悄的熘出密室。 「最近临安城可热闹了!屋樑顶上都是人!」戚夏欢拉着人,边走边笑。 「常乐会的箭阵全到齐了?」顾迎秋微拧起眉,这便是他为何让霍玉海一直活到现在,不想太早破坏各方的势力,如今霍玉海一倒,这批射手们倒是一个隐忧,不论靠拢哪一方,对他们都是不利。 「背弓跑来跑去的不只他们,还有另一票穿的很怪的人马,人数少了些,不过本领高很多,我看过两方人马交手,论箭术,还是那票穿的很怪的强!」戚夏欢很轻松的回答,这便是武艺高下的分别,夜里,其它人的一举一动,全逃不过戚夏欢那双眼睛。 「那是神弓门后家的人马,公义城请他们来临安城。已经和箭阵交过手了?」顾迎秋看了戚夏欢一眼,好奇这人功力究竟高到什么境界,他白衣白髮,大半夜的四处跑,居然没一个人瞧见他? 「不算过招,只是互相叫嚣一番,各射了一箭,在我来看,神弓门的高明些!」论箭,戚夏欢其实不是很懂,他完全是凭本能的感觉出来对方的强弱。 第36页 「先回去吧!回头再通知廉雨,让他派人来搜密函!」顾迎秋轻笑两声,一马当先地窜了出去,迎面而来的是正回来向霍玉海报讯的黎虹谦。 「什么人?放箭、放箭!」黎虹谦心一惊,二话不说高声叫唤,震弓声频响。 漫天箭雨迎面射来,顾迎秋来不及反应,衣领一紧,整个人被扯得往后倒飞,戚夏欢一把将他推进屋里,跟着连忙踹上门,咯咯声不断,利箭全钉在门板上,戚夏欢闷哼一声跪了下去,顾迎秋扑了过来,自肩至背嵴插了三根箭,血流如柱。 「快走!」戚夏欢看了看窗子苦笑,还真是逃不过穿窗子的命,顾迎秋赶忙的扶起人,掠出窗子逃走。 一轮箭雨射完,利箭早射穿了门板,屋里也是插满利箭,黎虹谦扫了屋内一眼,冷哼两声带着箭阵人马追了出来。 戚夏欢中箭,自然无法使全力逃,顾迎秋拖着他同样也走不快,黎虹谦的箭阵很快就赶上,唯一对戚夏欢他们有利的是已经逃到大街上,常乐会有再大的胆量也不能当街杀人吧?顾迎秋急啸两声,忽然远处好几许清啸回应,啸音愈来愈近,黎虹谦的第二波箭阵再起时,尉迟家的死士正好赶到。 长街上一场拼杀,在公义城赶到前,两方人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撤走,伤了几个、死了几个,各自心里有数。管槐世看了看四周,箭阵敢明日张瞻的跟尉迟家死士在大街上动手,看来,很快就有一场动乱。 赶回文武英杰,秋之桦本来是等着和顾迎秋算总帐的,但一见到戚夏欢带着箭伤回来,二话不说,立刻将人赶进房里,她医治时,最讨厌有人站在一旁碍手碍脚。 箭伤虽深,但戚夏欢闪得快,避过了筋骨,上了点金创药便要他休息,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翻翻找找递给他一瓶药。 「头疼要吃,不能嫌苦。」秋之桦虽然脾气差,但绝对是一名好大夫。 「药?迎秋已经给我一罐了。」戚夏欢老实回答,秋之桦一把抢了过去嗅了嗅,脸色立变。 「连你跟戚夏欢也让人追得满街跑?」尉迟冬隐疑问,本来还有好多事弄不清楚,不过见到戚夏欢受伤,什么事都先压下,那人就算不使剑了,轻功也是挺吓唬人,居然还挨了三箭回来? 「你没见到那排箭雨,戚夏欢只挨了三箭,是他本事。」顾迎秋紧皱剑眉,更在意的是,戚夏欢若不是为了护着他,也许连那三箭也用不着挨,只不过自己大约会让箭雨钉死在墙上。 「顾迎秋!」秋之桦怒气不息的蹬下楼,顾迎秋先是一惊,以为戚夏欢出事,后又察觉秋之桦的怒意是向着自己来的,反而放下心。「你想他死就干脆点,不要浪费我的草药,阴司草何等名贵,你居然全拿来和进他的药里?你疯啦?」秋之桦气得想砸了手里的药瓶,想想太珍贵又忍下了。 「不是全混进他的药里,我的也分了一半。」顾迎秋诚实的回答,不仅是阴司草,他连隔世幽兰都偷拿来餵给戚夏欢吃,若抗沖得了这两种毒,他倒想知道还有什么人能算计他。 秋之桦不敢置信的瞪着顾迎秋,怎么会有这种人?反倒是尉迟冬隐见怪不怪,他已经不是第一天下毒害自己身边的人了,戚夏欢能活到今日还没让他毒死,真是印证了他果然是只妖怪。 「戚夏欢受伤了?」管槐世和安映春双双跨了进来,顾迎秋扬扬眉,怎么他们公义城的人逛文武英杰跟逛自家厨房一样平常? 「大师哥不方便过来,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事?」安映春明显是来传话的,顾迎秋摇摇头,他还是没找着密函。 「其实,也不用麻烦了!情势又有变化。」管槐世皱起浓眉,廉雨不克前来,原因就是朝廷方面来了道公文,指责公义城办事不力,居然至今仍未捉住伤害相府千金的兇徒,而上这道奏摺的竟是太子党的人马,办他们的则是相爷那方的势力,可见,原本水火不容的两方,看来已有交集。 「箭阵敢在大街上追杀你们,可见背后有人替他们撑腰,八成是相爷……」安映春推测,管槐世同意的点点头。 「相爷有府兵六千,再加上箭阵三千,在临安城内造反,公义城和神弓后家联手,恐怕还是抵御不了。」管槐世沉吟,顾迎秋摇摇头。 「不是抵御不了,而是根本不能打起来,自乱阵脚无疑便宜了虎视耽耽的金国与蒙古。」顾迎秋提醒。 「最好是能来招不战而屈人之兵。」顾迎秋说着、说着,众人不由得全看向悠闲喝着温酒的尉迟冬隐。 盯着尉迟冬隐,众人开始狐疑起来,虽然深知他为人,心底永远是虞明彦最重要,但尉迟大将军这个名号不是光用喊的,镇守边关这么多年,功迹也不是自动从天上掉下来,他虽然不怎么正经,但也不会放下边关吃紧的战情自己跑回来,而且还没分没寸的带着老婆、女儿游山玩水。 「不要这样盯着我,任何毫无根据的猜测我是不会回答的!」尉迟冬隐摇摇手,顾迎秋挑了挑眉,这不就明说了他坐在这里是另有所图? 「尉迟……」虞明彦轻唤一句,看了他一眼,就那么一眼,够让尉迟冬隐说不出话好一会儿。 「是申屠老爷子要尉迟回来的!也许申屠老爷子察觉了什么事,才要尉迟赶回临安城。」虞明彦解释。 「申屠老爷子?这招确实厉害,不管是哪位将军被召回,肯定让相爷阻挡在城外,唯独尉迟冬隐不会,这位邪少做事向来只管自己好恶,而且他的好恶太明显,就只为了虞妖妇一人,两夫妻手拉手正大光明走进临安城,相爷是不会阻拦的。」顾迎秋哼哼两声,这招最高明的就是,尉迟冬隐不管到哪,尉迟家的死士便跟到哪,这些以一挡百的死士不知潜了多少人进临安城,这场游戏,还有得玩!「顾前辈!爹有急事找你.」唐凄咚咚的冲下楼,急唤顾迎秋,管槐世和安映春不由得一愣,如今的唐凄和当初刚见面时的唐凄,是天差地别的不一样,眼神自信、声音洪亮,背上背了两柄宝剑,整个人有种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气势,让他到江湖里闯荡,绝对能翻天覆地的大闹一场。顾迎秋点点头,快步的走上楼,唐凄立刻闪到一边让路,等顾迎秋经过他身旁时,唐凄小声的说了一句对不起,顾迎秋吓了一跳,狐疑的望瞭望唐凄,而那人则是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一副打死不认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的模样,顾迎秋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对着唐凄笑,而且是开心的那种,唐凄搔了搔头,有点不知所措。 「呆愣在那里干嘛?」顾迎秋冷哼一声,唐凄吐了吐舌头,快步跟上。戚夏欢急着找顾迎秋,原因是他收到了廉雨捎来的信鸽,写明了有急事,却又不点破,这种信笺鬼才看得懂。顾迎秋瞧了两眼,确定戚夏欢没什么大碍,抄走信笺皱眉,肯定是事情有变,廉雨急着通知他们却又不能讲明白。「要过去找廉雨?」戚夏欢朝窗外探头探脑,虽然什么也没看见,但总能感觉到有人伏在暗处窥伺,临安城内风起云涌,好像准备着爆发一场大动乱一样,想着、想着血液都不由得沸腾起来。 「关你什么事?管好你爹!」顾迎秋扔了一句话给唐凄,掠出窗子飞远,戚夏欢本来就好管闲事,况且还关系着顾迎秋,自然想跟,不过唐凄眼捷手快,一把将人拉住。 「爹……你受伤了……」唐凄劝了几句,不过他也心急了起来,连他都能察觉到暗处有人,不由得为顾迎秋捏一把冷汗,万一又是箭阵那可怎么办? 两枚短箭急射而出,两个纤丽的身影飞掠至暗处,接着银光一闪、娇斥一声,虞明彦领着尉迟娉婷缓缓的走回文武英杰,让人盯梢盯得烦了,盛怒之下的虞明彦,美艷得好似画中才有的人物,仙气飘渺。 「再惹明彦生气,休怪我辣手无情!」尉迟冬隐暴喝一声,剎时间静了下来,唐凄瞄了瞄窗外,伏在暗处的人马明显全散去了。 「看见没?千万别惹女人生气啊!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戚夏欢语重心长的告诫唐凄,后者则是很狐疑的盯着他,这人怎么说的跟做的完全不一样,戚夏欢平日最爱做的不就是去撩拨美人儿发脾气? 顾迎秋潜进申屠老爷子府,难怪廉雨没办法前来文武英杰,这里也让人重重包围盯梢,廉雨太显眼,很难不让人发现。 正在烦恼该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熘进去时,冷不防的让人拍了一记,吓得顾迎秋一柄飞刀脱手射出,薄如蝉翼的飞刀让双坚厚却温和的大手捞在掌心里。 「管槐世?」顾迎秋惊讶,衣袖一紧,让安映春拉进暗巷里。「我们出来时没这些人的!」安映春指了指四周,顾迎秋点点头。「知道是哪方人马?相爷的府兵?箭阵?」顾迎秋瞄了两眼疑问,管槐世摇头。「让虞明彦打下来的是太子府的府兵。」管槐世将一面令牌递给顾迎秋。大师哥可能察觉了不对劲,才急着找你商量。太子翻脸比翻书还快……」安映春皱紧眉,他们正烦着怎么替太子保住他的江山,他居然和通敌叛国的相爷搞在一块儿了? 第37页 「你是钦命要犯,这样进去让人捉住,公义城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管槐世沉声制止,相爷一直将申屠老爷子视做眼中钉,若给他一些把柄握在手里,公义城还不让他连根拔起。 「怎么办?真是怪事……回自己家也要这样煞费苦心……」安映春看了看四周,确实没有空隙能让他们熘进去。 听了这话,管槐世一愣,看了看顾迎秋再看看安映春,怎么他就没想到这个方法?虽然年龄上是有点差距,但现在天色已晚,再加上有自己在一旁,应该能矇混过去。 「换衣服!你们两个互换衣服!」 等廉雨见到顾迎秋时,整个人差点没笑岔气,他很少笑得这么开怀,只是他愈笑,顾迎秋的脸色愈难看。 「笑够了?」换了安映春的衣衫,顾迎秋整个人就很不自在,更火大的是廉雨和管槐世两人盯着他勐笑,简直罪无可恕。 第十五章 廉雨止住笑,冷静地和顾迎秋、管槐世讨论着情势,太子党的突然转舵,让廉雨怀疑,背后的阴谋不只如此,什么相府千金、什么尉迟娉婷的人皮面具,根本只是幌子。 「你怀疑,真正让人调包的不是尉迟小姐,其实是太子本人?」顾迎秋点头,这么想就明白了,太子爱煞了尉迟娉婷,送一个样貌相似的顶替,不一定能矇混过去,这步棋还不如不下,但是万一换走的其实是太子,那相爷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的确,你想……最有可能的人选是谁?」管槐世皱眉,他还想起了另一件更棘手的事,祭天大典后皇帝便会传位于太子,若在那之前不能拆穿相爷的阴谋,岂不是前功尽弃? 「耶律荣!年纪相仿,而且相爷本来就跟师伯连手,若把耶律荣跟太子调包,那等同于将大宋江山送给师伯,相爷仍稳坐他当朝宰相之位。」顾迎秋微拧着剑眉,只是光这样猜想,不能成为证据。 「你穿着安映春的衣服也好,进宫不会有人阻拦,你认得耶律荣,如果真的是他,把人带走!少了正主儿,相爷真想造反就只能起兵了!」 正式的递官帖,等通传,办好了一切手绪,顾迎秋大摇大摆的走进宫里,虽然有点嫌麻烦,但不失有趣。 躲过了卫兵巡逻,顾迎秋认了认,找着了太子休息的寝宫,嗖的一声飞掠过去,轻手轻脚的潜进,两名小宫女正好提着食盒进来,顾迎秋无声无息的跃上樑,悄悄的跟上前去。 两名小宫女摆好东西便离开,顾迎秋伏在樑上,从他那里只瞧得见底下是个女人,白锦衣上罩了层白纱,飘飘缈缈的看不清模样,只能从身影里约略猜出是个很纤瘦的女子。 「什么人?」那女子冷哼,顾迎秋心一跳,那嗓音太热了,熟得他连忙翻身下来,正巧避过了那声琴音,横樑上一道深痕。 「抱琴?」顾迎秋惊讶的盯着眼前女子,长发挽起,明眸皓齿,除了颈子上一圈醒目的红痕之外,这女子竟然不输给虞明彦般国色天香。 「我用回原本的名字了,我是姥姥的族人,喊我元珊即可。」那女子柔声回答,顾迎秋看了她两眼,装扮不一样了,整个人也就不一样了,少掉了那股森森鬼气,萧元珊整个人多了份贵气,这么晚了还能待在这里,可见她和太子的关系很不一样,是不能再用以前那个丫环似的名字。 「顾公子深夜到访,想必已经猜到事情真相?」萧元珊纤纤细指仍拨弄着琴弦,顾迎秋眉一挑,紧扣一柄飞刀。 「太子真的是耶律荣?」顾迎秋走近,琴音震了一下,萧元珊抬眼警告。 「顾公子,你我本是同盟,姥姥更是万般器重你。」萧元珊长嘆。事实上她也问 过萧瑶,得到的答案是,顾迎秋这人留不得,事成之后非除不可,他真是个疯子,不是你一句与他共享荣华富贵就能满足之流,耶律荣甚至天真的想,那就分半个天下给顾迎秋,萧瑶则冷笑着回答,给他半个天下,就等着他谋夺你剩下那半个,顾迎秋最恐怖、最不受控制的地方,便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追求什么?以前,他或许是为了名扬天下,流芳百世也好、遗臭万年也好,他不甘心平淡一生;可现在,你为他立书作传刻碑传世,恐怕他都不层一顾,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因为不知道,所以你根本掌握不了这个人。 「只可惜,她太防我,防得我不得不反她!」顾迎秋耸耸肩笑了起来。 「顾迎秋,你究竟想要什么?」萧元珊微嗔,祭天之后,皇帝便会传位于太子,到时,耶律荣便能不费吹灰之力谋得宋国江山,成功在即,萧元珊不容任何差错发生,谁阻她、便杀谁。 「海外仙山地图,我只想跟戚夏欢远走高飞而已。」顾迎秋诚实的回答。「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萧元珊敛起秀眉,这种鬼话谁会相信?顾迎秋苦笑,果然没人信他!眼神一变,飞刀激射而出,萧元珊琴弦一放,铮的 一声击落飞刀,顾迎秋趁机欺近,伸手抢琴,萧元珊五指如爪攻向顾迎秋,另一手勾弄琴弦,尖锐的琴音刚起,顾迎秋一掌拍下,恰恰好压住琴弦,左臂上让琴音带出的气劲划出一个口子。 两人近身恶斗一会儿,全都挂了点彩,萧元珊一个欺敌之计骗过顾迎秋,手一抄抓了三根琴弦捏在指间,剩下的则全握在顾迎秋手里。 「顾公子,怎么你也懂得琴音杀人?」萧元珊得意的笑了起来,就算顾迎秋会,两人的功力大有分别,顾迎秋这人大聪明,聪明人常常犯了一个错误,博而不精,顾迎秋会的东西太多,却不如她从小苦练的人高明。 「我是不懂得琴音杀人,但是我会弹琴、杀人!」顾迎秋话才说完,手一扭,内劲一震,琴弦绷断,顾迎秋一个飞身掠近,琴弦一绞,利剑般贯入萧元珊胸口。 萧元珊震惊的瞪大眼,瞧着自己胸口上的琴弦,她杀人的利器,如今正是杀她的兇器,盛怒之下琴弦一放,铮的一声顾迎秋让她震得倒飞出去,两人同时狂喷了一大口热血。躺在血泊里,顾迎秋痛得半边身子都麻了,要不是先伤了萧元珊,这一击自己必死无疑,吃痛的爬了起来,留下杀人鬼顾迎秋几个大字后,忍着内伤悄声离开。未来的太子妃萧姑娘惨死在宫里,这事震惊了朝野,杀人鬼顾迎秋这个钦命要犯罪无可恕,皇帝气得下令格杀无论,加上相爷在一旁扬风点火,连公义城都差点被殃及,幸得其余大臣仍力挺申屠老爷子,才没将他们也一併办下去。「这下打草惊蛇了,太子那里的戒备更森严,箭阵全让相爷接收过去,现在全围在太子身边,别说要逼他现形了,想走近点都不可能。」安映春摇头,更泄气的是,戚夏欢让箭阵伤了还没好,顾迎秋又挨了萧元珊的琴音一记,再加上公义城让相爷刻意的打压,眼看着祭天日期快到,他们却一筹莫展。真的是一个才好些,另一个又躺下,受了点箭伤,戚夏欢倒是很快又蹦蹦跳跳,但顾迎秋不一样,结结实实迎面挨了一记,内伤不能说不重,幸亏已经先重创了萧元珊,否则他根本撑不回文武英杰。「现在可好!你罪加一等了!」戚夏欢端着药,熘了上楼,话从他嘴里吐出来,居然大有幸灾乐祸的意味,顾迎秋翻了翻白眼,他已经是钦命要犯了,罪加得再多等,他还是头一颗、命一条,不吃亏!「你紧张什么?怕被诛连九族一併算进去?」顾迎秋抿了一口药冷哼,剑眉又全纠在一块儿,秋之桦的苦口才是良药比富惠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喔……这个问题真的要好好思考一下。」戚夏欢答得是万分有诚意,可是笑脸却很欠揍。「我们还待在这里,肯定会给女老闆惹来麻烦的!」顾迎秋挣扎着想起来,戚夏欢轻轻搂了搂人,略施力让人躺了回去,更大大方方的倚在他身旁。 段!而且,管槐世也说了,你受了重伤,一时半刻也走不出临安城,到哪都不安全,「老姐说了,麻烦她从来都不怕,但是面子若是不给她,她会让你知道她的手还是留在这里好些。」戚夏欢枕在顾迎秋肩上闭着眼,这药奇妙的地方就在于喝的时候很苦,但嗅起来很香,既然苦的是顾迎秋,那他不介意承认,其实挺喜欢这个气味。 「祭天的日子快到了,新君即位,到时你那一干好友全没好下场,你还睡得着?」顾迎秋动了动,见戚夏欢睡得很香不理他,也乖乖的闭上眼休息,听着对方沉稳、规律的唿吸声,顾迎秋觉得自己意识也渐渐平静。等顾迎秋睡熟后,戚夏欢睁开眼,瞧着那人的睡相低笑了几声,跟着轻手轻脚的熘下楼。 「怎么样了?」才下楼,虞明彦投过来关心的目光。 「喝了药,睡了!」戚夏欢伸伸懒腰,他就是这样随性的不得了,闲适得好像天塌下来都无所谓,待在他身边的人,实在很难紧张得起来,就连像现在这样一筹莫展的时刻,心情居然还是轻松愉快。 「现在该怎么办?如果要调动兵马,我得立刻传讯。」尉迟冬隐疑问,戚夏欢摇摇手,在临安城内打起来?真的是白便宜了金国、蒙古。 「我本来是打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能弄一个太子出来,我们也能!又不是只有温亭姓温!」戚夏欢瞥了温开两眼,后又想到他那一洗就脱的人皮面具,献丑不如藏拙,这种馊主意还是别出的好。 第38页 「可惜温开功力不到家,不然这还真是好方法,我们多的是年轻小伙子。」虞明彦跟着开玩笑,瞧了瞧在屋外吵吵闹闹的一群人,不论是唐漠、唐凄或者是温开,都是个可以独当一面的人才,尤其是唐漠,她是愈看愈喜爱,机灵又不失稳重,是个值得信任的年轻人。 「不要做梦了!就算是温艷亲临,这个方法也糟透了!你喜孜孜的想当太上皇,你儿子还不一定愿意干!」尉迟冬隐没好气,他哪里不清楚戚夏欢脑子里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这人真的很瞻大妄为又放肆到极点。「我这是为了小妖女好啊!皇后耶……」戚夏欢装成很委屈似。「我女儿不会嫁给姓戚的!」「小七姓唐!」「混蛋戚夏欢!不准打我女儿主意!」虞明彦冷哼一声,瞅了这两个男人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这两人居然还可以为了这么点小事吵翻天? 「戚夏欢,你是不是有什么计策?」虞明彦柔声询问着,戚夏欢赞许的瞧着这个女人,老天爷太偏心这个女人吶,给她张漂亮的脸蛋就算了,还给她这么好的脑袋,尉迟冬隐真是好福气。 「杀太子!」戚夏欢扬眉,尉迟冬隐和虞明彦双双瞪大眼吃惊的望着他,这傢伙脑子坏得彻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你疯啦?杀太子?这是行刺!是要杀头的!」尉迟冬隐急叫,虞明彦连忙捂住他的嘴。 「杀了真太子那叫行剌,假的也算?」戚夏欢嘿嘿两声,尉迟冬隐沉吟一会儿也跟着点点头,这倒是个干净利落的好办法,唯一只有虞明彦闷闷不乐。 「你们还有谁记得耶律荣是小燕唯一的儿子……?」虞明彦淡淡的问了一句,戚夏欢和尉迟冬隐两人当场静了下来。 「当我没说过,这是个馊主意!」戚夏欢甩甩头,虞明彦感激的朝他笑了笑,戚夏欢就这点可爱,他认为对的事,他一定奋不顾身竭力完成,但若是错了,他绝对悬崖勒马,不会一错再错。 「若事情真走到无可收拾这一步,你还是放手去做,我会跟小燕解释。」虞明彦柔声说着,戚夏欢认真的点点头。 「我们在这里说得这么高兴,事实上,要杀太子谈何容易?」尉迟冬隐长嘆,他的死士跟箭阵交过手,吃了大亏,不只尉迟家死士,就连戚夏欢自己都难全身而退,祭天当日,太子肯定让箭阵重重包围护卫,要杀他?除非自己先练成金刚不坏之身。 「有没有什么办法,他射不到我们,而我们却能杀到他?」戚夏欢自言自语。 二样都是弓,就算神弓门的高手来此,应该也是一半一半的机会,最有可能还是两败俱伤。」虞明彦跟着参详。 「该死……就找不出一把能射远点的弓啊?」戚夏欢没好气。 「再远也有个限度,你背张弓走近,就先让周遭的兵马剿杀了,还想再千里逃亡一次啊?」尉迟冬隐白了他一眼。 「我倒知道有把弓能从极远的地方射出,申屠老爷子府里的金弓,那可是神弓门的宝贝,寻常的破弓烂箭不能与之相提并论。」袁莱摇摇团扇晃了进来,文武英杰客似云来,女老闆的消息怎能不灵通? 「金弓?听起来就像个宝贝!」戚夏欢眼神二兄。「你该不会想到公义城去偷?」虞明彦微拧眉,这人真是愈大愈没分寸。「闯祸这种事,怎么会是我去做呢?」戚夏欢贼笑两声。 唐凄一个心狂跳,这是他爹第一次要他帮忙做件事,自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不过会要求儿子去干这种事的人,普天下也只有戚夏欢一个,去申屠老爷子府去偷那把金弓?会不会太放肆? 「你心跳得好快。」温开陪在一旁,冷不防的冒出这么一句。 「难道你不会?」唐凄强自镇定,申屠老爷子府也让人盯梢,偷还不是最难的事,难就难在你根本无法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说什么也不能让人知道,金弓是让他们盗走的,不然又会惹来大麻烦。 「为什么会?」温开好奇的回答,有些人不管做什么,都不认为自己在做亏心事,总是理直气壮,不巧,温开正是这种人。 「小七,我现在才发现,你跟你爹一点都不像!」靠得很近,温开百般无聊的盯着唐凄勐瞧,他小时候个子小,自然追着唐漠、唐凄后头跑,现在可不一样了,兄弟里头就属他个头最高,居高临下这样望瞭望,才发现唐凄没瞎的那只眼珠居然是棕色的。唐凄让他的话弄胡涂了,只是傻傻的回望着人,不明白温开的意思。 「你可爱多了!」温开笑了起来,唐凄横了他一眼,一点都不好玩。 「嘘!好戏上场了!」温开连忙拉过人,隐进暗处。 老远,一道青色人影掠近,微捲髮丝飞扬,眼看着人就要掠进申屠老爷子府时,突然一个翻身,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朝树梢射去,接着足一点,又调头回去,树梢微晃,显然有人跟了过去。 「都走光了?」温开疑问,探头探脑的看了看。 「果果这样不要紧吧?我看那些人都追她去了!」唐凄担心起来,唐果的武功并不高,那一手飞刀还是靠着顾迎秋送她的机簧才发的出去,要是让那批什么箭阵的人马截上,他担心唐果不是对手。 「放心啦!有大哥跟小妖女接应,不会有事的!是说,这些人真是瞎了眼,又不是穿件青衣,留着一头捲髮就是顾前辈,唐果个头那么小,他们也信?」温开摇头嘆气,本来说好是他或者唐漠假扮顾迎秋将人引开,偏偏唐果死都不把机簧借出来,所以只好让这个小姑娘插上一手。说到底,这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扮起来还真像一回事,但就是个头小了点,穿上那身衣服,光踩着衣摆就绊倒自己jian几回。 气你还说呢!装个样子就好了,还让她打了整头辫子,差点拆不开,要把她气哭,看你怎么跟爹娘交待!」唐凄没好气,温开一把拉着人,悄悄的熘进申屠老爷子府里。 「喂!」一跨进府里,唐凄又开始紧张起来,这里可不是寻常地方,况且又都是认识的前辈,要是失风被逮可怎么办? 「放心吧!不要那么紧张,真的被抓住就装装可怜样子,不然你以为你爹让我们来偷是为什么?小孩子做错一两件事是无所谓的!」温开嘿嘿笑着,整个人兴奋起来,他是那种没事也会找事犯犯的人,戚夏欢一提说要来偷金弓,他想也不想的一定要来帮忙,这么好玩的事儿怎么可以少掉他? 「往哪找?」唐凄瞄了瞄四周,申屠老爷子府静得像没人居住一样。 「我也不知啊!大概是什么库房之类的地方?我查过了,你爹约了安映春去喝酒,管二爷自然也不在,廉雨前辈留在公义城,楚坷前辈……说真的,我没碰过他!总之……申屠老爷子府应该是空城才对,放心慢慢找吧!」温开喜孜孜的扬扬眉,唐凄孤疑的跟着人,有这么容易就好了…… 顾迎秋微拧着眉,暍了药、睡上一觉,他人清慡多了,有本事成为绝世高手的人可不只戚夏欢一个。 「在担心那几个小鬼头?」虞明彦轻声笑着,顾迎秋气色还是不太好,不过没先前那么惨白吓人了。 「戚夏欢太胡来了。」顾迎秋眉头皱得更紧,他不担心老爷子府上的人会为难那些小孩子,可是他们不为难,不表示其它人会放他们一马。 「放心吧!有尉迟跟着,他们不会有事!」虞明彦柔声笑着,尉迟娉婷一说也要跟去,尉迟冬隐这个做父亲的怎么放得下心,其实不只尉迟冬隐,连戚夏欢也跟了出去。 「我真的料想不到你会对唐凄这么好?」虞明彦望着顾迎秋,她是个女人,她会吃味,如果戚夏欢是她丈夫,那唐凄就算再无辜,在她心底仍像摆了根尖针。 「我还以为妖妇的心眼会比一般妇道人家大一些,看来我还是料错了,」顾迎秋哼哼的低笑两声,牵动伤口又拧起眉,虞明彦美目闪了闪,张口无声说了一句报应,敢笑话她? 「我自己不好,当然希望戚夏欢好……我已经无后了,戚夏欢何其有幸,为什么不好好保护他?」顾迎秋认真的回答,虞明彦很惊讶。 「你们在聊什么?」戚夏欢深深的酒窝高挂脸上,看他的得意劲,就知道那群小傢伙得手了。 「顾迎秋要你好好照顾唐凄。」虞明彦无奈的笑着,再给戚夏欢十六年,只怕他还是这副德性。 「干嘛这么感伤?高兴你也可以去生一个,以顾公子一表人才的模样,我相信外头有大把的女人抢着帮你!」戚夏欢凑到顾迎秋眼前提议,这种安慰人的方法让顾迎秋长嘆,虞明彦傻眼。 「谢谢你的好意!可惜,女人我只要访晴一个。」顾迎秋柔声说着,唯有想起访晴,他才会有放松的一刻,心底,漾着一种暖暖、淡淡的思念。 「访晴?」戚夏欢愣了一下,他是第一次从顾迎秋嘴里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而且是这么温柔的叫唤这个名字。 「我妻子!」顾迎秋笑了起来,他发现,能这么平静的想念访晴是一种好事。 「你成亲啦?那个访晴姑娘长得什么样子?我见过吗十美吗?跟虞大美人比起来如何?」 第39页 「戚大侠……你真的愈来愈多话了……」 文武英杰是酒馆,酒鬼出现在酒馆里是件多么理所当然的事情,安映春三天两头往文武英杰跑,临走时又拎了好几壶美酒离开,绝对再正常也不过了。 「内伤不碍事了?你不能因为自己叫病鬼就成天这伤那伤的吧?」安映春来传话,忍不住地关心个两句。 「祸害遗千年,你几时见过坏人很短命的?」顾迎秋自嘲的笑了起来。 「大师哥说了,非到紧要关头,你最好别使出最后杀招,真用了,天下之大你无处容身。」安映春眨眨眼,那几个小傢伙夜盗金弓的事情,公义城怎么可能不知道,廉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多半也是想到了若最后无法可想时,这招是绝了相爷念头、坏他大计最快的方法。只不过刺杀的罪名何等大,公义城就算知道真相,也不得不下令追捕顾迎秋,而他一落网,只有死路一条,这是他们公门的难处,虽然很泄气,但无法不照办,因为他们是兵不是贼,兵,就有很多法不得不守、不得不遵循,即便你明知上头的那位其实才是罪魁。 「你这话不要对着我说,对着他说。」顾迎秋指了指安映春身后的戚夏欢,那人正挂了一张得意飞扬的笑脸晃了进来。 顾迎秋盯着人,有点不甘心,什么坏事都算在他头上?那个馊主意明明是戚夏欢出的,结果什么人都以为是他要去干?一点天理都没有! 「什么叫天下之大无处容身?我还想知道,天底下有什么地方是我戚夏欢不能去的?」戚夏欢豪气的朗声大笑,顾迎秋和安映春同时盯着他,这人真的改变很多,少了侠字的包袱,他活得真的开心很多。 「就没有其它办法让那位辽太子收手吗?」安映春认真询问着,他天生一副侠义心肠,自然不愿见到杀戮。 「有!我就是进来通知你们的!邪少把绥远公主接来了!」戚夏欢坐到顾迎秋身旁倒着茶喝,愣了半晌好像想起某些事,怎么有种感觉,到哪都让人禁酒似? 「这倒是个好办法,让虞明燕来劝劝她儿子,安安份份过日子,就别再做什么復国的春秋大梦了,尉迟邪少这回挺聪明!」顾迎秋难得赞赏尉迟冬隐。 「聪明归聪明,要他把宝贝女儿借出来约那位假太子,他还是很不捨得。」 湖畔垂柳摇曳,映照着尉迟娉婷纤丽的身影,耶律荣摆摆手,不让随从跟上前,他现在的身份是宋国太子,太子十分迷恋尉迟娉婷,难得佳人有约,他确实是该与尉迟小姐独处。 事实上,他斥退左右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他怕尉迟娉婷认出他,虽然他戴了张太子的人皮面具,但尉迟娉婷这小姑娘很机灵,不能有任何闪失。 「尉迟小姐。」耶律荣走近,尉迟娉婷转身望了他一眼,柔情似水。 「表哥,我认得出来……」尉迟娉婷淡淡笑着,她人长得柔美、声音甜美,对着这样一个姑娘,没有人狠得下心肠,所以耶律荣连半点杀人灭口的念头都不曾泛起过,甚至不由自主的放缓语气,生怕惊吓到了他唯一的表妹。 「娉婷……」耶律荣为难的望着她,尉迟娉婷摇摇头,望着他身后,耶律荣勐一转身,惊得不能自己。 「荣儿。」绥远公主一身素白色衣衫,神色有些许憔悴。 「娘?」耶律荣很震惊,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母亲。 绥远公主向尉迟娉婷示意,后者明白的退到一边,远远的瞧着他们母子俩争辩,尉迟娉婷很担心,耶律荣愈争论愈激动,而绥远公主则是愈谈愈心碎,突然间绥远公主抽出一把短刀往胸口一扎,尉迟娉婷吃惊的急掠上前。 「姨!」尉迟娉婷情急的将绥远公主搂进怀里,埋怨的瞪着律耶荣,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母亲自尽?耶律荣吓坏了,只能傻站在那里瞪着绥远公主,素白的衣衫血红一片。 「荣儿有心復国,我不能阻他,只是……大宋亦是我的家,看着它灭亡我也痛苦……」绥远公主出气多、入气少,尉迟娉婷大眼泪滴不断往下掉。 「荣儿……娘死了…自然…不…会有…人……要…胁你…了……。」绥远公主望着耶律荣,就这样一直望着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耶律荣!你还是不是人?」尉迟娉婷怒斥,美目泛出火光。 「……是你……是妳害死我娘的!要不是你们,我娘也不会来,更不会死!」耶律荣尖叫,尉迟娉婷一个闪身欺近,啪的一声清脆的一巴掌。 「是的,是我们害死姨的!千不该、万不该就不该为了保你一条生机,请姨来劝你回头,耶律荣,你早该千刀万剐。」盛怒之下的尉迟娉婷,有股骇人的英气,混杂着她与生俱来的柔情,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美丽。 「娉婷……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为了復国有什么不对?娉婷……留下来,留下来陪我,日后我当上了皇帝,妳便是我的皇后。」耶律荣伸手想拉她,尉迟娉婷甩脱,嫌恶、鄙夷的瞪着人。 「皇帝?耶律荣,你何德何能?」尉迟娉婷冷笑,耶律荣脸色一变。 「尉迟娉婷,妳在算计什么?说!你们在谋划什么?」耶律荣心惊,萧元珊死了,居然在皇宫里也让人杀害,他不得不提心吊瞻,深怕尉迟娉婷他们真的准备杀他。 「你这算是在威逼?」尉迟娉婷笑了起来,她是个美女,笑起来当然万分好看,只是笑容里掺杂着嘲讽之后,愈发显得狰狞。 耶律荣心惊的四处张望,小湖上盪来一艘竹筏,竹筏上一白一青两道身影,这一瞧那还得了,连忙急退回护卫那里,片刻不敢多待的离开。 「哎呀!我开始喜欢假扮顾前辈了,到哪都好威风!」青衣人跃上湖畔,身形娇小得显得衣衫有点过大,唐果笑弯了圆圆亮亮的大眼睛。 「尉迟小姐……」唐凄瞧着尉迟娉婷泛红的眼眶,心底忍不住的就跟着难过,尉迟娉婷一见到来人是他,想也不想的扑进他怀里痛哭一场。唐凄和唐果无奈的对望了一眼,他们根本没料想到耶律荣会丧心病狂的逼死自己母亲,来接应已经是晚了一步。 第十六章 悬泉飞瀑,点点翻飞的水珠映照在目光下,泛出一抹似幻似真的七彩,如此仙境却人迹罕至,原因是这个深谷奇岩纵横交错,一有踏错必定粉身碎骨。恭肃如飞鸟般盘旋落下,他会来,是因为他猜想那人会来,这里,曾是那个女人最爱、最常待的地飞瀑前,一个看不真切的人影伫立,恭肃难掩心情激动,几个起落掠至那人身前。伊儿寒,如剑神般冷冽的男子,柔情的望着飞瀑,他的长髮灰得泛白,衣服同样灰得泛白,整个人满溢着沧桑、孤冷的气息。 「大哥!」恭肃柔和的叫了一声,后又想起什么似的笑了笑,说了连串让人听不明白的话语。 「我听得懂汉语。」伊儿寒冷淡的回答,依旧望着飞瀑,像在等待又似回忆。 「嗯……」恭肃也只是轻应一声,便陪着他静静的欣赏飞瀑。 曾经,有道艷红如火的身影,在这飞瀑前舞剑,剑舞很美、那艷红的身影很美,她的笑声同样也很美。恭肃记得,他们第一次见着她时,伊儿寒的那份激动,他眼中从来只有剑,他的恋,如今他眼中多揉进一件事物,那抹红艷的身影,这么巧,她也叫恋…… 「大哥怎么会回中原?」恭肃侧着头疑问,伊儿寒与当年没什么分别,除了灰发更白了些,面孔多了点刀刻似的痕迹。伊儿寒当年就不太染有人气,如今更冷冽许多,不仅如此,他浑身上下渗着一种孤独,真真正正的孤独,他是站在顶峰的人,放眼四周,唯独他一人。 「恋……想念这里……」伊儿寒柔声回答,恭肃很惊讶,他话语中是真的带有柔情,那是种温度,是人才会有的情感。 恭肃想起那个女人,那个同样有着恋字,也同样像柄利剑明亮的女人,带着顽皮的笑意,侧着头、瞇着眼,信誓旦旦的在他面前起誓,她要拉下那个站在云端上的男人,她要伊儿寒爱上她更胜过那柄亦唤恋的剑。 想起那段往事,恭肃是有点醋意的,醋意?多么新鲜!不知是向着伊儿寒还是向着刀恋?伊儿寒是他的大哥,真正的剑客、剑神,看着他握起恋,使出那招灭绝,恭肃心底是很敬佩,他自己亦是高手,天地同悲一式与灭绝甚至不相上下,但他仍是信服伊儿寒,因为那人为了剑术是如此的全心奉献,若世上有人配称为剑神,必是伊儿寒。 对刀恋,恭肃同样也是深爱的,那份深情亦不下于伊儿寒,她确实是个令人着迷甚至着魔的女子,热爱生命、享受生命,浑身上下无时不刻散发着属于她刀恋独有的光与热,所以伊儿寒真的爱上她了,那个赌约她胜了,输掉了四个人的青春。 伊儿寒因为爱上她而漏出破绽,他的剑再也不是无敌的,他的人再也回不到云端,因为有了爱,扼杀了伊儿寒。刀恋早在第一眼便陷入了,爱上了那个神一般的男子,却亲手扼杀了她的神,她容忍不了这个错误,也过不了朝夕相对的日子,所以她离开。刀恋的离开,是恭肃不离不弃的相伴,他曾经以为,他会陪着刀恋和她的孩子渡过平静的一生,不过却忘了,他身后同样还有个深情到痴情的女人。刀恋的成全没有换得美好的结局,他,依旧是他,秋之桦,仍是秋之桦。一切始末,全是刀恋一个玩笑似的赌约,恭肃却恨不了她。 第40页 「你……为什么来?」伊儿寒终于看向恭肃,浅灰色的眼珠,孤冷到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境界。「我想大哥你一定会来,所以我来。」恭肃温和的回答。尤记得当年初见面时,伊儿寒甚至连汉语都不会说上半句,但恭肃却知道自己会和他交上朋友,因为他们对武艺有着同样的执着,也因为执着,所以他们才能出类拔萃。「来,是为了向你解释,我和恋真的没有什么。」恭肃微嘆,他就算再深爱刀恋,在她选择伊儿寒那一刻起,这份情感就全埋在心底。「我知道。」伊儿寒望着他淡淡的笑了起来。当初,他太过年少,所以会在意,毕竟恭肃对他而言,同样也是个极重要的存在,一个样样都不输他的男人,可如今,往事全如过眼烟云随风而逝了。 伊儿寒的一句知道,让恭肃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同看向飞瀑,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相识的时光。 「大哥只为了恋而来?」「 不,还有那个不肖子,十年之战,他失约没来。」祭天日期近了,临安城内巡逻守卫的兵马变多了,戚夏欢他们出入变得更小心些,甚至有点不自由。 「他还是不肯收手?」顾迎秋拧起眉,他当然敢放手一搏,天下大乱与他何干?只是他知道戚夏欢一定不肯,若真的动手杀了太子,戚夏欢会不会陪他亡命天涯?戚夏欢看了他一眼,比出个手起刀落的姿势,眼神万分坚定,他肯为了他心目中的侠义赴汤蹈火,即使遗臭万年也无妨。 「我去吧!反正杀人鬼顾迎秋早就恶名昭彰了!」顾迎秋轻笑两声,有点为了自己刚才冒出来的念头感到可笑,他居然担心起戚夏欢的声名? 「你去?那把弓好大的,你拉得动?」戚夏欢伸手戳了戳顾迎秋肩膀,动着伤处让他闷哼一声,顾迎秋狠狠瞪了他一眼,就不要重伤后犯在他手里。 「戚夏欢……」顾迎秋望着人慾言又止。 「嗯?」戚夏欢拉着他的手揉了揉,刚刚那一下八成很痛。 「你会不会后悔?」明知对方是自己最大的罩门,顾迎秋还是无法不陷进去。「……」戚夏欢盯着人不言不语。「戚夏欢?」顾迎秋紧张起来。 「我在考虑!」戚夏欢冷静的回答,顾迎秋吓了一跳。 「要不……你跟我过完这辈子,你再问,我再答……」戚夏欢得逞似的贼笑着,顾迎秋不敢置信的张大眼瞪着人。 「戚夏欢……你刚刚说了什么?」顾迎秋紧盯着人,脸色一寒。 「什么?」戚夏欢又是一副浑然不觉得自己说过什么了不得的话,只是这次顾迎秋不再信他,仍瞬也不瞬的瞪着人,戚夏欢回望着他半晌,忍不住地贼笑起来,这下,顾迎秋双眼冒出火似,足可用眼神杀他个千万次。 戚夏欢倾身上前,张嘴似乎想吻,却偏偏仅是擦过顾迎秋唇角,一路若即若离的凑到他耳边低声笑着。 「嘘……顾公子,有些事别问得太清楚比较好……」那很沉、很沉的低笑声,顾迎秋份外熟悉,吃惊的瞪大眼紧盯着人,分不出他现在是激动还是愤怒,戚夏欢先步紧握着他的手,回望着人,这回是认真,认真得顾迎秋将那连串咒诅他祖宗十八辈的话全吞了回去。 「办完这件事,我们就走……愈远愈好……」戚夏欢淡淡笑着,顾迎秋一颤,那眼神他很熟悉,每回戚夏欢下定决心做哪件事时,就是这个样子。 忽然翻飞的情绪让顾迎秋心口一阵剧痛,强吸了几口气,戚夏欢只是一直紧握他的手,一边温和的轻拍他的背嵴,那人从一开始就做出了选择,为了他,那人已决定放下一切,包括他的过去,再不回头了。 「你……你什么时候?」顾迎秋想问,戚夏欢却摇摇头不愿答,事实上,他也不清楚自己记起了多少,只能说关中神医门的药不是随便喊喊的,让他跟秋之桦盯着吃,他每睡醒一天,就觉得自己更清醒一点。 「你不后悔?」顾迎秋追问。他不是第一天萌生这个念头,打从两人相恋之后,他无时不刻的都想带戚夏欢远走高飞,因为那人生来的个性就这样,劲头一来,他肯定想也不想的会跟着同甘共苦的弟兄们一起同生共死,他若不离开,大宋灭亡时,戚夏欢也不会活着,顾迎秋才不想跟着死一块儿,所以他想走,走得愈远愈好。 戚夏欢清醒后什么也不记得,顾迎秋曾经很焦急,可是时间一久,他巴不得戚夏欢永远别记起来更好,因为他不记得,他再也不是那个英雄、大侠,自然不会有人开口要他留下,不留下,他就不会跟着傻傻的送死。可现在,戚夏欢是清醒的,即使他已经做出选择,顾迎秋仍是疑问,他不想有一天戚夏欢会因为后悔而恨他! 「你很希望我后悔啊?」戚夏欢取笑,将来的事会怎样他没办法回答,他只知道现在他想跟顾迎秋在一起。 「你真的肯陪我去找那个什么海外仙山?你不是说那个念头很疯?」顾迎秋语气略微激昂起来。是啊!他在担心什么后悔不后悔?了不起到那日再来拼杀一场,最多不就是同归于尽?不会再有更坏的下场了! 「我认真想过,也不是太疯!说不定真给我们找到?呵呵!而且……你也说了,都死过一次了,哪会不晓得怕?」戚夏欢耸耸肩,他其实不在意什么长生不老,单纯的以为,出海玩玩也没什么不好的。顾迎秋点点头,他死过一次了,不管他以前做过了哪些错事,他付出代价了,既然老天让他死而復生,那他就会好好把握,以前,他是为了访晴,现在,是为了戚夏欢。 「那好,我去通知唐凄。」顾迎秋真的说到做到,转身想走,戚夏欢抢一步将人拦下,顾迎秋不解的回望着人,既然祭天完后就离开,不让唐凄准备怎么行? 「还带着那个浑小子?那个到底是我儿子还是你儿子?你别紧张他紧张得跟什么似的成吗?他的天下要他自己去闯!」戚夏欢没好气,想他乘云飞龙的名号也是靠自己杀出来的,唐凄想出人头地就得自己努力。 顾迎秋盯着人,终于放弃似的点点头。两人之间,他才是那个真的想成家立业,想要妻儿相伴的人;戚夏欢,是那种对着天下第一美女也敢毁诺逃婚的混帐!儿子,对他来说,八成就只是个长得和自己很像的另一个人这样…… 唐漠几人先一步离开临安城,再三日便是祭天大典,若在这几日内还无法劝服耶律荣收手,那临安城内肯定会有一场动乱。唐凄他们几个当然是想留下来帮忙,又或者是凑热闹,但事情非同小可,几个小辈先一步让管槐世他们送出城,到前头的城镇等他们会合,尉迟家的死士让尉迟冬隐召进城里,少了这群暗中保护的伏兵,唐漠、唐凄立即戒备起来,倒是唐果和温开两人依旧不知死活,一路打打闹闹。 「果果她穿不腻啊?扮成顾前辈很有意思?」唐凄没好气。唐果最近玩上瘾似,成天穿着一袭青衣乱发飞刀。要知道,现今的江湖真正见过杀人鬼顾迎秋还没死的人不多了,又是青衣、又是捲髮、又是飞刀,唐果就差没在背上写着我是顾迎秋,来杀我啊!几个大字,前前后后上门找麻烦的人多不胜数。 「这样也好,闲杂人等都让她引了过来,自然不会有人去找真的顾前辈麻烦。」尉迟娉婷轻声笑着,她知道她爹、她娘和戚前辈他们正烦着祭天大典的事,这种虾兵蟹将他们自问有本事应付,不需要劳烦长辈了。 「不能全怪果果,你也要担一半责任!」温开笑开了一张俊脸,大力的拍了拍唐凄肩膀,这种高度靠起来舒服!见过顾迎秋的人少,但是认得戚夏欢的人多,唐凄跟唐果站一块儿,哪还能不认错? 「快走吧!再迟天就黑了,我不想在荒郊野地里过夜!」唐漠笑着赶人,尉迟娉婷感激的朝他笑了笑,唐漠三兄弟吃得了这种苦,但是尉迟娉婷这位千金大小姐可没办法奉陪,她什么都行!唯独不能一日不洗澡。 四人继续前行,唐果早一马当先沖得不见人影,几人还在取笑唐果老长不大时,远远就听见她高八度的尖叫。 「果果!」唐漠先一步掠上前,神情戒备的将唐凄等人拦在身后,一名浑身罩着黑紫色斗篷的神秘人,衣袖缠着唐果的颈子。 「温亭?」唐漠惊叫,他不敢相信这人居然还活着?但他认得他的断袖和五指上套着的银爪。 「顾迎秋呢?」温亭沙哑的嗓子厉声疾问,他的容貌毁了、嗓子毁了,该说他什么都毁了,这个仇,怎么能不报? 温亭跟霍玉海不同,他吃过太多毒,所以阴司草毒不死他,可是却毁了他的容貌和嗓子,他怎么能不恨?因为恨,所以他活了下来,活着离开那间密室,唯一的念头就是找顾迎秋和戚夏欢报仇,正巧迎面而来一道青色人影,温亭想也不想的出手,抓到的却是扮成顾迎秋的唐果。 「顾迎秋呢?说!」温亭怒问,衣袖一紧,唐果痛得哇哇大哭,温亭始终不敢靠唐果太近,这个小姑娘虽然年幼,但毕竟是唐门的大小姐,不能掉以轻心。 第41页 「温亭!放开唐果!以大欺小,不要脸!」唐凄抽出映雪残,冷冷的瞪着人,虽然早知道了真相,但他仍将唐果视做亲妹子。那句不要脸让温亭目光一寒,他整张脸让顾迎秋毁了,还能要吗?衣袖一抽,唐果哭得更大声。 唐果悽厉的哭声中突然夹杂了扣动机簧的声响,温亭心一惊,冷冽的刺痛感自断臂中透入,不敢置信的恶瞪着唐果,那个小姑娘虽然还是满脸泪花,但眼神狡狯,嘴角更是微扬。 「我是吃不得的糖果,我的毒就是我的人。你不也仗着自己天真可爱到处害人?我也是,不过我比你更高明些,我都信了自己真的天真可爱呢!」唐果嘻嘻的轻笑两声,除了温亭之外,其余人只见得到唐果的背影,浑然不知这位小姑娘才是站在上风者,仍替她的安危提心弔胆。 「温亭,你真是个傻子!要是你由始至终都这样天真烂漫,小七他爹才不会撇下你不管!」唐果压低音量哼哼两声,说完眼神瞟了瞟唐凄,她的好兄弟不就会一生一世照顾她,说什么也不会撇下她不管?那种人的个性就这么单纯到近乎傻气! 温亭不知是让她的斜风细雨重伤,还是让她的话气到,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发颤,唐果见耍他耍够了,深吸口气尖叫一声,果然唐漠、唐凄双双飞至,一扇一剑逼退温亭,唐果委屈极了的扑进唐凄怀里大哭,当中还不忘偷瞄温亭冷笑两声。 那是毒,唐果的毒,唐门的暗器上从不餵毒,除了唐果,所以她毒。 温亭咳了一口浓血,怨毒的瞪着唐果,他竟然栽在这个小姑娘手里?事实上,唐果从来都不是小姑娘,她甚至还比唐凄大上几天,只是因为她个子小,所以众人就当她长不大,天真,正是她的毒,没有人会防着这样一个既天真又长不大的小姑娘,即使,她从来都不是小姑娘。 「大哥……温家的事得由温家来处理,你们先走吧!我得替我娘执行家法。」温开拍了拍唐漠,使了个眼色,尉迟娉婷忙着安慰唐果,接下来的事,实在不适合让两个小姑娘看见。 「我留下陪你。」唐凄戒备的瞪着温亭,那人诡计多端,他怎么放心让温开自己一人对付他,温开长嘆忙向唐漠使眼色,后者了解的拉走唐凄。 「前辈……对不住啦!」温开笑了起来。 唐漠他们在前头废弃的茶亭里等着,唐凄频频探头探脑,他还是很放心不下,别看温开长得高大,其实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小鬼而已。 「我回去看看。」唐凄想走,唐漠先一步的拉住人。 「我去,你陪着尉迟小姐跟唐果,不准乱走!在这待着!」一旦端出兄长的样子,别说向来就不敢违逆他的唐凄,就连唐果也跟着噤声。众人常说唐漠像极了唐隆月,这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别瞧他平日一副好大哥的模样,动了真怒挺有手段,唐门未来掌门不是说着玩的。 唐漠才走回几步路,就嗅着噁心的腥臭气味,温开不知在溶着什么,玩得挺高兴。 「你不会是活生生的就溶了他吧?」唐漠嫌恶的撇了撇嘴不肯再靠近,温开想装得很无辜,只是他做事没分没寸惯了,怎么也不像个无辜的人。 「到手了?你温家的典籍?」唐漠扬扬眉,温开立刻变脸。 「不是只有你对我唐门瞭若指掌,我对你温家也下过一番苦功。」唐漠似有若无的回答,温亭被逐出温家时,盗走了温家至高无上的典籍,温开想真正当上掌门,必须亲自取回这部宝典。 「这么说,你这个掌门是当定喽?」唐漠的语气听不出是恭喜还是嘲讽,温开先是看了他一眼,跟着再展露开朗无比的笑脸。 「说真的,我比较想接掌的是温家大婶的温吞吞小面馆啊!」温开伸伸懒腰。 「我不会输你的,唐掌门。」温开眼神一亮,一个姓唐、一个姓温,即使是亲兄弟也註定是对手。 「彼此彼此。」唐漠拱了拱手。 「你们说完没?天快黑了。」唐凄拼命招手,唐漠、温开对望一眼急掠上前,三兄弟又凑在一块儿继续前行。 祭天大典到了,事情终于到了必须了断的时候。 「没什么好说的!就痛快的干掉这杯酒!」尉迟冬隐豪气的笑了起来,他召回了所有死士,唯一的目的便是不让临安城真的乱起来,六千府兵,他还不看在眼里! 「好!事成之后咱们再来好好喝一场!」戚夏欢陪他干了一杯,就他们俩在对喝,顾迎秋和虞明彦的那杯酒,全不在他们自己手上。 「戚夏欢,你们自己小心,若有什么事,先走别管我们!到前头的小镇会合,管槐世让孩子们在那儿等!」虞明彦提醒一声,戚夏欢点点头,背起那张比他人还高的弓离开文武英杰。 太华寺是临安城内最高的寺庙,戚夏欢和顾迎秋两人一前一后的掠上塔顶,祭天是何等大事,庆典自然不会少,临安城内的居民全被吸引过去,太华寺这里反而冷清。 戚夏欢拆开布包,架起金弓,弓身虽然漆成金色,却是一张不折不扣的铁弓,弓弦粗硬,戚夏欢深吸一口气,这一箭射出,就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太子的人马到了,祭天台四周挤满了护卫,太子身畔则全让身背长弓的箭手们围得密不透风,尉迟冬隐和虞明彦隐在人群里,等得不禁焦急起来,为什么还不动手? 另一头,戚夏欢和顾迎秋则尝到苦头,他们一个伤了右肩、一个伤了左臂,就算两人都完好如切,只怕也拉不动这把见鬼了的金弓。 「不会吧……因为一把破弓而输得一败涂地我会很不甘心……」戚夏欢泄气,他们俩试了半天,就是无法拉开弓弦,就算金弓能射到南天门也无济于事了。 「自己不会用就不要怪兵器不好!」袁莱冷哼两声,摇着团扇踱了上来,戚夏欢和顾迎秋对望一眼又是一愣。 「想射哪个混帐?」袁莱眯着眼瞄了瞄,戚夏欢很犹豫的看了看顾迎秋,后者点点头。 「太子!如果能一箭双鵰连相爷也一併射死更好!」戚夏欢直言不讳。 「再多话,我就一箭三雕,连你也补上一箭?」袁莱瞅了他一眼,取下腰上挂着的酒壶,喷了一口水酒在弓弦上,一个跨步,抽了一根长箭,弯弓一射。 神弓门的金弓一出,果然非同凡响,那啸声尖锐得快震袭戚夏欢的耳朵,这么大的声响,底下的人怎么可能没听见?就看到祭天台乱成一片,又是喊刺客、又是喊护驾,箭雨齐飞,几名护卫推开太子,让长箭串成一块儿。 「神弓门可从来不做暗事!」袁莱哼了一声,知道戚夏欢想问什么,又取出一根长箭,神弓门的响箭,弯弓又是一箭。 袁莱前前后后射出九根长箭,九根箭不急不徐,一根接着一根,算准似的在最后一箭牢牢的钉死耶律荣,祭天台前爆出了一声悽厉的号叫,震得戚夏欢耳朵发疼、顾迎秋心口抽痛,两人对看一眼,这么远、这么深的功力,还会有谁? 相爷的六千府兵和尉迟家的死士纷纷亮了兵器,箭阵和神弓门的人马张弓对峙,大战一触即发。 「戚夏欢、顾迎秋,你们谋刺太子,还不束手就擒?」袁莱突然变脸,戚夏欢愣了一下,顾迎秋却紧盯着人。 「老姐?」戚夏欢叫了一声,会拉弓射箭就已经够吓唬他了,现在连说话的语气都不一样,袁莱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是公义城的捕头……也是神弓门的大弟子,老弟!」袁莱笑了两声,她其实不怎么美,但弯弓射箭那一刻,有着发自内心的圣洁。 「你真的挺能瞒的……我该叫你什么?后莱?」顾迎秋苦笑,难怪公义城能请动神弓门的人马来帮忙,难怪管槐世、安映春他们进出文武英杰跟自家厨房一样,水芙蓉才不是公义城第一位女捕头,后莱才是! 「你是那个女捕头后莱?那个追着大盗远走高飞整个武林到处跑,后来还把自己追不见的后莱?」戚夏欢瞪大眼,他自己也是那种整个武林到处跑的人,自然能听到很多消息,后莱这个神弓门大弟子当捕头的日子不长,生平追捕的第一个盗贼就把自己追不见了。 「这种你追我跑玩出火的又不只我跟袁飞。」袁莱嘿嘿的笑了两声,表情一变又恢復严肃冷静。 「你想怎样?」顾迎秋冷冷的盯着人,紧扣飞刀,戚夏欢赶忙凑到他身按住人。 「不怎么样!我神弓门还有事,得去处理一下,你们俩乖乖站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捉人!」袁莱眨眨眼,背了弓嗖的一声跃下塔,戚夏欢和顾迎秋对看一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太子遇刺身亡,祭天台附近乱成一片,不论是府兵、尉迟家死士、箭阵跟神弓门全都箭拔弩张,公义城的人马则在当中戒备着,谁都知道,只要一点风吹草动,一场大战在所难免,可全都是宋朝子民,也都知道这场仗一旦开打,无疑是便宜了外人,只是立场都不同,没人找得到台阶下,只能彼此干耗着。 「哈哈哈哈——管槐世,管二爷!虚惊一场,只是虚惊一场。」相爷朗朗的笑声传来,抬手撤下了府兵,在暗处的尉迟冬隐一见,和虞明彦同使了眼色,悄悄的带走尉迟家死士隐在一旁。 第42页 相府的府兵一退,箭阵也同时退下,箭阵收弓,神弓门的人马随即消失在人群里,本来紧张的情势,居然在相爷的一抬手之间消弥于无形,管槐世和安映春对看一眼,只能朝相爷拱拱手,这老狐狸好厉害,大权仍操在他手里。 「那个太子是假冒的!幸亏相爷洞察真相!」从相爷身后又闪出一个人影,神色有些憔悴,但仍不失威严的太子。 管槐世和安映春再对看一眼,相爷的毒计真够阴险,从顾迎秋闯进宫里杀了萧元珊之后,他就知道太子被调包的事情漏馅了,从那时起,他就打定主意牺牲掉耶律荣,甚至,一不做、二不休的借戚夏欢他们的手杀掉耶律荣,自己再装模作样的救出遭软禁的太子,如今,耶律荣已死,萧瑶忙着追杀戚夏欢他们,不会有人供出他的阴谋诡计,更重要的是,他还成了太子的救命恩人!管槐世他们不仅没扳倒他,反而还送了一个大礼给他。 看太子亲昵的拉着相爷的手说长道短,大势已去…… 另一头,不清楚相爷来了这一手的戚夏欢他们,仍赶着出城和唐凄他们会合,事实上,假太子的事让相爷自己揭穿后,公义城就停止追捕戚夏欢他们,只是公义城不捉,不代表萧瑶会放过他们。 戚夏欢和顾迎秋两人躲躲闪闪,悄悄的潜出城,幸好祭天台那么一闹,临安城有些乱,两人顺利的熘出城,只是他们这样一路躲闪,反而迟了一步,而带着尉迟家死士的尉迟冬隐夫妇又更晚,所以等戚夏欢他们到了会合的小客栈时,才惊觉大事不妙 小客栈里残破不堪,唐漠、温开两兄弟重伤,尉迟娉婷拄着银枪惨白了一张脸,唐果眼泪直掉抱紧不晓人事的温开,顾迎秋抢上前去,急餵了一颗药丸,把过脉后才放下心,伤虽重,但死不了。 「这怎么回事?」戚夏欢铁青了一张俊脸,唐漠咳了一口血,尉迟娉婷连忙弃枪过来扶住他。 「有……有个女人……说要对你和顾前辈不利,抓……抓走小七……」唐漠每说一句便吐一口血,顾迎秋抛了颗药丸给戚夏欢,后者连忙餵他吃下。 戚夏欢面色铁青,怒不可抑,几个小辈临敌经验不够,早让人盯上,相爷毒计又一条,怕戚夏欢他们不死似的,早将他们的行踪说给萧瑶知道。 「人在哪?」戚夏欢冷冷追问,唐果缩了缩脖子,这个戚前辈一旦动真怒是很可怕的,白髮无风自动。 「山神庙!」唐果抢着回答,她很担心唐凄的安危,那个女人根本就是疯子。 戚夏欢一听,眼一红,连人影都瞧不清的掠了出去,顾迎秋看了一眼,很急,却又不能扔下唐漠、温开不管。 「顾前辈!我们不碍事,爹跟娘也快到了。」尉迟娉婷轻柔的说着,她的脸色虽然有些白,但英气十足,顾迎秋拍了拍她的肩,尉迟冬隐真的好福气,没白疼他的宝贝女儿。 留了一些药丸给他们,顾迎秋也跟着急掠而出,他不敢想像,盛怒之下的萧瑶,和同样也怒不可抑的戚夏欢碰头,究竟会发生什么事。 等顾迎秋赶到山神庙时,戚夏欢已到了一会儿,这人很本事,盛怒之下他依旧高挂起一张带有深深酒窝的笑脸,顾迎秋看了他一眼,戚夏欢气疯了。 「是你杀了荣儿?」萧瑶冷了一张俏脸,顾迎秋有些吃惊,他知道萧瑶功力高深,但他从没想过有人能运功达到巅峰时,居然能返老还童? 「不是。」顾迎秋回答,紧盯着萧瑶,这女子单手就能揪起唐凄,只要略加施力,当场就能掐死这个无辜的小伙子。 「那么是你喽?」萧瑶冷冷的瞄了戚夏欢一眼,右手姆指一扣,唐凄闷哼一声,戚夏欢却不动声色。 「也不是戚夏欢。」顾迎秋代答,他太熟悉戚夏欢,这人也有脾气,一旦火起,真有可能会认,平白无故害死唐凄。 「耶律荣真的不是我们杀的!师伯可以放人了!」戚夏欢仍是高挂那张亮得刺人的笑脸,他愈是笑得这么灿烂,顾迎秋心愈寒,那人当年入魔时刻也是这般模样。 「小师侄……你究竟想要什么?何苦跟我作对?」萧瑶长嘆口气,他们是同门,本不该自相残杀,可不知为何,老天总爱开她玩笑,与她生死相拼的永远是同门。 「我一早就说过了,我想要那张海外仙山的地图。」顾迎秋老实的回答,说完后苦笑,大约是谎说多了,说真话时反而没人肯信,果然,萧瑶不屑的呸了一声,睨了他一眼。 「图早送给你了,在你那柄夕照剑柄里。你若有心,早离开了,可你偏不,你是存心和我作对的!」萧瑶愈说愈恨,手上使了劲,唐悽惨叫两声后咳了一大滩血,戚夏欢脸色一寒,白髮无风自动。 「有点意思了……」萧瑶阴阴的笑了两声,她一生走到这儿,算末路了,丧夫、丧子,如今连亲孙子也惨死,丫环丢了性命,可以说是一无所有,她的不甘、她的怨没有人懂,她生来就是为了助她大辽开疆闢土,可大辽却在她眼前、手中败亡,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老太婆,你反正只想杀几个人泄恨,冲着我来啊!」戚夏欢暴喝一声,人影一闪欺近,快得连萧瑶都来不及反应,右臂一挥,唐凄像根箭般让她甩出,顾迎秋一惊,这力道不管撞着啥,都能让唐凄脑浆迸裂惨死,嗖的一声急掠而出,惊险的拉住唐凄,却让那劲道给拖了出去,情急之下使力一带,两人转了个圈撞裂墙跌了出去,顾迎秋爬了起来吐了口血,唐凄则倒在他怀里不醒人事。 「戚夏欢!」顾迎秋抽出唐凄背上的映雪残扔给戚夏欢,那人接剑龙吟一声,剎时间剑气纵横,逼得顾迎秋扯着唐凄急退几步。 「不准进来!」顾迎秋拔出夕照本想相助,却让戚夏欢的剑气硬挡了回去。 「戚夏欢!」顾迎秋急叫,他看得出,戚夏欢打算同归于尽也不让萧瑶跨出山神庙半步,这个女人太强,她不死,他们没有活路。 「你进来,我分心!」戚夏欢冷冷的盯着萧瑶,论内力,他的确不是萧瑶的对手,可他手里有映雪残,只要他手里有剑,没人杀得死他。 顾迎秋咬咬牙,看了戚夏欢一眼,抱起唐凄离开,戚夏欢是他的破绽,而他何尝又不是戚夏欢的弱点?若想那人活着,就不能让他分心。 走至不远处的小丘上,顾迎秋停了下来频频回望,心神不宁,他知道如果最后离开山神庙的是萧瑶,那他的世界就毁了。气劲、剑气相交的声响传来,顾迎秋不由自主的冒着冷汗,握紧夕照的手微微发着抖,他得花上多大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冲进去,冲进去便是死,死,会是两条人命。 冷森的剑气自背后袭来,顾迎秋勐转身戒备,却看见了一张他份外熟悉却又陌生的脸孔,久久无法回神。 「怎么了?吓白了一张脸?」恭肃先是看了看倒在一旁的唐凄,没有伤到要害,后又关心的看了看顾迎秋,那人只记得盯着伊儿寒。 「不肖子……慡约!」伊儿寒看了顾迎秋一眼,挑了挑眉,嘴角微扬。 顾迎秋呆瞪着伊儿寒,他从没想过那人会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如今的伊儿寒,不再像当年那样冷冰冰的模样,说不上来,两人之间确实有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感。 还来不及回话,山神庙那里杀气大盛,恭肃和伊儿寒同时变色,顾迎秋宛如跌进冰窖,他感觉不到戚夏欢的剑气…… 「爹!戚夏欢他……」顾迎秋想冲进山神庙,伊儿寒先一把拉住人,那杀气,不是寻常人散发得出来的,他自问办不到,恭肃同样也不行。 「那混小子又惹了什么人?」伊儿寒冷冷的盯着山神庙,他对戚夏欢很有好感,是个难得的剑客,就是不够安份,照他这样闯祸下去,他恐怕不够长命修习剑艺找自己挑战。 「是……是娘的师姐……」顾迎秋觉得心口很冷,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早已死了,站在这儿的其实是自己的孤魂,突然间,映雪残龙吟一声,顾迎秋眼神又亮了起来,戚夏欢还没死?给他这样死死生生、来来回回的折腾,恐怕会不够长命到什么海外仙山逍遥。 「大哥,要不咱们来比一比,看是你的灭绝厉害,还是我的天地同悲高明?」恭肃笑了起来,伊儿寒冷哼一声,左手握紧恋,嗖的一声掠进山神庙。 顾迎秋想跟上前,轰的一声戚夏欢撞飞出来,吓得顾迎秋连忙抢上前去扶起人,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戚夏欢浑身是血,握剑的手仍在抖。 「走。」戚夏欢推了顾迎秋一把,忍不住的咳出血来,萧瑶实在太强,好几次眼看会死在她掌下,幸亏她不打算赔掉自己的双手才撒掌;,饶是如此,戚夏欢依旧躲不过一身伤。 「走?」顾迎秋瞪大眼,里头那个是他爹,他怎么能说走就走? 「想死啊?我是让他扔出来的……」戚夏欢强吸一口气,胸口仍是剧痛不已。 伊儿寒赶走两人,那是因为不论是他的灭绝,或者恭肃的天地同悲,都是非同小可的招式,再加上个亦不属于常人的萧瑶那金刚顶瑜伽千手千眼观自在菩萨修行仪轨经,谁靠近都不会有好下场。顾迎秋咬咬牙,带走伤得一塌煳涂的父子俩。 第43页 回到小客栈,所有人都在那儿,唐漠跟温开脸色好转许多,倒是戚夏欢跟唐凄两父子,一个比一个惨,唐凄仍未清醒,而戚夏欢止不住咳血,但他仍是一刻不得清闲,忙着找文武英杰的女老闆。 「你找她做什么?都伤成这样了,还想喝酒?」虞明彦将人强按回床,戚夏欢闷哼一声。女人,这辈子疯了才会小看女人,愈是纤弱的女人手劲愈大,他差点没让萧瑶打死,虞明彦又来这么一下。 「你想让后莱领神弓门去接应?」顾迎秋推测,戚夏欢只能点头,脑袋昏昏沉沉,再开口,恐怕又会呕出血来。 顾迎秋紧皱眉,这确实是好办法,他就不信萧瑶真练成金刚不坏之身箭射不死,犯不着让他爹和恭肃去冒险,也不是第一次当小人了! 「我去吧!你照顾他!」尉迟冬隐摇摇头,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在这里跑腿?虽然他不认得谁是后莱?不过神弓门的下落他很清楚,这点小事很容易。 等戚夏欢真正清醒,已经是四五日之后了,胸口的闷痛减轻许多,自然就闲不住的下床乱走动。 「怎么样?」 一嗅到顾迎秋端进来的药,戚夏欢就笑不出来,想转移话题,不过那人很坚持的盯着他喝完。 「去迟一步,山神庙塌了,没人知道他们的踪迹。」顾迎秋边回话、边把脉,这回真的受到重创,没十天半个月,戚夏欢休想跟人动武。 「要命……一个两个妖怪。」戚夏欢嘀嘀咕咕,顾迎秋睨了他一眼,那其中一个妖怪可是他亲爹。 「邪少已经派人去找了。」顾迎秋答得心不在焉,戚夏欢看着人,握了握他的手,用眼神询问。 「我……我找到地图了。」顾迎秋在桌上摊开一张羊皮。在戚夏欢和唐凄仍昏迷时,顾迎秋就拆开夕照的剑柄,里头真有这么一幅不知真假的地图。 「什么时候走?」戚夏欢就这么一句,顾迎秋禁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两个有门不走老穿窗子的傢伙,连夜不辞而别,尉迟冬隐他们先是乱了一场,后来也渐渐平息下来各自归位。 唐漠、唐凄和唐果在外头胡闹够久了,自然得回唐门,其中唐凄闷闷不乐了好一阵子,虽然相处并不长久,但他对戚夏欢和顾迎秋仍是有感情,总觉得又让那两人抛下不管,不过小孩子心性总是变得快,唐漠这人很聪明,不知去哪弄得唐门的机关图,两兄弟研究了上把个月,居然给他们弄明白,真正的暴雨梨花针不是针,而是整座唐门是依着这个方法建成,换言之,有谁想攻入唐门,就得有让千万根银针扎得像只刺猬似的下场。 另一方面,虞明彦并没有陪着尉迟冬隐回边关,她带着尉迟娉婷在临安城住下,这一大一小国色天香的美女在临安城内自然唿风唤雨,尤其是尉迟娉婷,太子仍对她十分迷恋,她的一句话,胜过相爷的千言万语。 这日,戚夏欢悠闲的躺在船头,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近一个月来,他们一边雇着船寻找海外仙山,一边慢慢疗着内伤,日子闲适得……快长霉了!突然一点黑影飞近,戚夏欢眯起眼,手里摸出一串铜钱。 「你再打死这头鹰,你就准备让明器打成蜂窝。」顾迎秋倚在舱门旁冷哼,戚夏欢这人真的太不像话,伤才好得差不多,整个人就花样百出,什么事都搞得出来。 「那是廉雨养的?」戚夏欢吐吐舌头,看顾迎秋不知用什么方法将那头鹰召下来,拆下它脚上的信筒。 「很奇怪吗?」顾迎秋横了戚夏欢一眼,他跟廉雨本来就好交情,教他一手怎么豢养猎鹰有什么好出奇的?况且,鸽子飞不了这么远啊! 「信上写了些什么?」戚夏欢好奇的凑了过来,整个人搭在顾迎秋肩上。 「………那一战,是我爹他们胜了……」顾迎秋深吸一口气,禁不住的有些激动,戚夏欢伸手替他揉了揉心口,这个旧患只怕一辈子好不了。 「唐凄……留书出走?只说跟高人去学剑,写个勿念两字就失踪了!气得唐隆月半死!呵呵,浑小子有点长进了!」 「什么长进?真要有长进就该连书信都不留,看看能不能真的把唐隆月气死!」 「气死好啊!气死唐门就有救了,我看唐漠比他爹能干多了!」 「英雄所见略同!」 「英雄?你是英雄吗?」 「怎么不是?如果不是怎么制得住你这个魔头?」 「你……好……好……戚夏欢……你好……」 「我当然好啊!好得不得了呢!你不也好?」 「……」 「……对吧?」 「……嗯……」 ——全文完—— 番外—— 微温的日光自海面上撒下,悄悄的熘入刻着暗花的窗棂间,帷帐内交叠的人影、低沉的轻吟,瀰漫着浓烈、火热,令人脸颊不由得发烫的气息。 纤瘦矮小的身影无声无息的潜近,飞猿双目透出亮光,以一个十三岁不到的少年来说,他过于矮小,可正因如此,所以才能在黑暗里来去自如,不让人察觉。 今夜不一样,他的目标是下川国的公主南姬,下川的新君主已经下令,绝不容许他的亲妹妹踏上下川国的土地一步。 这是上位者间的战争,飞猿还小自然不懂,他只知道,如果杀不死南姬,他就回不去,回不去,他和他的妹妹小香就会饿死。 飞猿只是个小孩,所以没有人提防他,这艘大船上人来人往,不会有人注意到多了他这么一个长得不够高大的小孩,他观察了许久,南姬的舱房在最顶端,所以他在天刚亮那一刻潜了进来,天刚亮的这一瞬,人最疲惫也最松懈。 飞猿的手才刚触到舱门,那一声低沉压抑的呻吟让他不由得一愣,随即双颊发烫,他虽然年幼,但出身地龙蛇杂处,自然明白那个声音代表什么,这样更好,飞猿心想,出其不意的杀死南姬,他更有活路。 小手握紧了短刀靠近,那肆无忌惮的欢爱之声让他咽了咽口水,他只见过南姬的侧脸,罩着纱只瞧得出是个很白的女人,竟有些不想杀死那个女人。 就在这剎那的迟疑间,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激射而出,伴随的是一名男人低喝。 「是个孩子!」那低沉的嗓音让飞猿一惊,下一瞬,又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射出,磕偏了前一把,双双钉在飞猿身后的柱子上。 剎那间,舱房内灯火通明,不知是谁用了什么手法,同时点亮了油灯,飞猿呆立在当中,张口结舌的盯着眼前的人,长发披散,仅披了件青色的衣衫,似笑非笑的望着飞猿。 「就是你要杀南姬?」那个青衣人理了理长发,有些乱、有些卷,惨白的脸颊因兴奋而些微泛红,飞猿只是盯着人,不知是火光还是什么,总觉得眼前那个青衣人……并不是人。 「派个小孩来?好儿戏。」低沉的笑声自飞猿身后传来,不由得瞪大眼,一是他不知那人何时站在他身后,二是……他从不知有人能满头白髮,却还依旧年轻好看,那人敞开的白衣底下,隐隐约约渗出些许薄汗。 南姬面色铁青,她十分年轻,大约不超过十六,但尊贵的身份让她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威严,她仅剩的骄傲。一个流亡的公主,一群死守的卫士,南姬才是下川国的真正继承人,只要她有命能活着回去。 盯着跪在底下的飞猿,南姬面容冷淡,居然派个小孩子来刺杀她?随后再看了看闲适的站在一旁那一白一青的年轻人,南姬秀气的眉头不由得紧皱起来,虽然那两人是她的救命恩人,但胆敢在她的房内…… 「杀了他!」南姬冷淡的命令,一名卫士无声的走入,拉起飞猿便走,只是他转过身后却发现自己动不了,那名白衣白髮的年轻人朝着他挤眉弄眼的勐笑。 「戚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南姬微愠。她知道那个白衣白髮的年轻人很有本事,当初拉着那个青衣人的手跃上船上来,笑眯眯的说要搭个便船,那时,她就无法拒绝,一是他的笑,二是他的剑,那柄显然是他兴之所至,随手刻成的木剑。 「戚夏欢的意思是,你该问清楚还有谁被派来刺杀你,这小孩只是用来探路的。」那个青衣人攸攸的代答,嗓音柔和低沉,南姬别过头去,他是个容貌极好看的男人,只是这份好看,伴随着一股阴寒。 「小兄弟,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那么就趁现在快走。」白衣白髮的年轻人拉过飞猿,推开了那名卫士,挂满了笑脸送他离开舱房。 「先生……」南姬微怒,正欲跨步追出去,青衣人却先一步拦下她。 「戚夏欢自有打算!」青衣人朝她眨眨眼。 飞猿一颗心不断鼓譟,他甚至弄不清发生了什么事,他暗杀南姬失败,失手被擒,可是抓他的人却和南姬翻脸打算放过他? 「等等……你究竟想做什么?」飞猿神情戒备。 「你多大了?」白衣人仍是挂着一张温和的笑脸,暖暖的日光晒在他身上,有种让人觉得舒服的气味。 第44页 「十三……」飞猿闷闷的答着。 「十三啊……跟我一样,十三岁就出来闯祸!」白衣人像是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般呵呵笑着,飞猿看了他一眼,不由得黯然消沉。 「不一样,你可能觉得有趣,我却连饭都吃不饱,小香还在佐助老大手里……」想起小香,飞猿眼眶一红,他知道如果他没办法活着回去,小香的日子会更难过。 「不,还是一样的!我很幸运,遇上了掩哥!你也一样幸运,因为你遇上我!」白衣人凑到飞猿眼前笑了起来,那双眼睛又圆又亮。 「又想多管闲事了?」低沉温和的嗓音传来,飞猿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青衣人,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有种幽幽冷冷的气味,和那个白衣人正好一对,一个像日光般温暖、一个像月光般阴凉。 「搭人家的船嘛……死光了谁来开?我可没办法游到海外仙山喔!」白衣人耸了耸肩,青衣人只是望了他一眼,飞猿不由得想像舱房那时…… 「看你这德性,我应该杀人灭口。」 一柄薄如蝉翼的飞刀抵在飞猿的颈前,吓得他连忙摇手,直嚷着什么都没看见、没听见。 「我说笑的。」青衣人收回了刀子,神情从容自在像是啥事都没发生过一般。 「迎秋……你的玩笑话真的要人命哩。」 飞猿跟在那个白衣人身边,混不了多久便弄明白,那白衣人是个汉人,叫戚夏欢,而那个青衣人则不知道是哪里人,叫顾迎秋,他们俩是藉着南姬的便船打算去寻海外仙山。 「海外仙山?」飞猿很好奇,他知道这船驶的方向是往下川国,怎么他从不知道那里有座海外仙山?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会来当刺客?」顾迎秋疑问,他自己的童年过得并不愉快,所以对着这些贫苦的孩子,总有份莫名的同情。 「我是栀冈人,什么是刺客?」飞猿吃了一口热腾腾的面,惊讶的瞪大眼,他不敢置信那双发飞刀所向无敌的手,居然会煮面? 「就是干这些暗杀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戚夏欢跟着吃了一口,这里变不出什么好食材,所以也就不敢多嫌。 「是佐助老大收养我,训练我的。」飞猿头垂了下来,又想起小香的安危。 「那你很厉害?被他派来暗杀南姬?」顾迎秋再问,侧耳听了听,看来待会儿会挺热闹。 「嗯!」飞猿豪气的点头,跟着站了起来,原地翻了一翻,他个子小、身手敏捷,佐助正是看上他这一点。 「难怪你叫飞猿,根本是只猴子!」戚夏欢大笑,飞猿小脸一红又坐回他身边。 「乘云飞龙好得意?」顾迎秋挑眉冷哼,他就是看不惯戚夏欢过得太舒服。 「是啊!让你见识一下什什么叫神龙遇水飞天!」戚夏欢哼哼的笑了起来。 飞猿紧跟着顾迎秋身后,就看见戚夏欢攀在船沿滑了下去,嗖的一声穿进海里,激不出半点水花。 「他……。」南姬很惊讶,飞猿则是不敢相信的瞪大眼,从没见过有人水性会这么好。 「准备放小船,我想……你的佐助老大那艘船很快就会沉了。」 顾迎秋没说错,本来隐在大雾中的船倾倒一半,船上的人纷纷跳水逃难,顾迎秋眯着眼瞄了瞄,嗖的一声跃下船,轻踩水面掠上前去,只见一道青影在船上闪了闪,顾迎秋抱了个纤弱的小女孩掠了回来。 「小香!」飞猿扑了过去,小香紧闭眼,薄唇泛白。 「她受到惊吓,你照顾她。」顾迎秋将小女孩塞进南姬怀里,摸出怀里飞刀又掠回那艘船去,不来个斩草除根的下马威怎行? 「别靠过来,我不喜欢血腥味。」戚夏欢倒了杯热茶喝下,顾迎秋点点头退回房里换了件衣服。两人之间不可能毫无芥蒂,只是戚夏欢已做了最大的让步,而他,也学懂了该有的迁就,戚夏欢不喜欢他身上有血腥味,他便不让自己身上沾有血腥味。 「这两人,你们打算怎么办?」南姬俏脸微白,指了指缩在一旁的飞猿和小香,她是第一次见着有人能如此视人命如草芥般的开杀,顾迎秋掠回船上时,脸上甚至挂着笑意,他在享受那种感觉,一种掌控他人性命的优越。 戚夏欢看了看飞猿,确实是个机灵的少年,他缺的只是个能引领他跨入高手殿堂的师父,莫名的笑了笑,朝飞猿招招手,低头在他耳边说着悄悄话。 顾迎秋换好衣服,才跨进船舱,飞猿便拉着小香朝着他跪了下去勐磕头,口里亲昵的唤着爹,顾迎秋剑眉一紧,看了戚夏欢一眼。 「我知道,我有儿子你没有,你心底其实挺在意的,现在不好吗?不仅儿子,连女儿都有了!」戚夏欢扬扬眉,他同情飞猿兄妹俩,不只他同情,戚夏欢相信,连顾迎秋也不会对这两兄妹置之不理,但与其要那个一向别扭的人承认,还不如自己来个顺水推舟。 「喔?我还得感谢你啊?」顾迎秋挑眉横了戚夏欢一眼,随后拉起飞猿兄妹。 「你真的肯收留我们?」飞猿见顾迎秋没有拒绝,心底不由得扬起些微的希望,如果能学会顾迎秋几成功力,那他再也不愁会让人欺辱了。 「肯!我不只收留你们,我还会教你我一身绝学。」顾迎秋眼神亮了起来,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晓人和,这一身本事若不能传承下去,他必会死不瞑目。 「那我们也会飞?也会射那些小刀子?」飞猿语气兴奋,自从见过顾迎秋大开杀戒后,他小小的心灵便大受刺激,跟戚夏欢、顾迎秋相比,佐助老大的那些弟兄们根本就不堪一击。 「飞檐走壁、例无虚发?你就这么点野心?使毒、机关、阵法我无一不精,就连那傢伙的剑术,我都能让他教会你,做我的弟子,你绝对会成为天下第一。」顾迎秋笑了起来,语气得意的戚夏欢直想踹他两脚,顾迎秋教他新收的儿子关他什么事?为什么连他也被拖下水? 「从今天起,你就跟着我姓。」顾迎秋话到嘴边,看了戚夏欢一眼。 「你就姓伊,单名一个飞。」顾迎秋用眼神问了一句,戚夏欢只是摇摇头,他从没想过要让唐凄认祖归宗,姓名这玩意,就只是个称号,叫什么都不会改变唐凄这个人,况且,叫戚凄好难听…… 「伊?」原本在一旁默默不语的小香,突然轻声的念了一声,戚夏欢和顾迎秋两人同时望了过去,让这两个人中龙凤的人物盯着瞧,小香不禁垂下头,羞红了小脸。 「有什么不对?」戚夏欢很好奇,毕竟,他们不是大宋的子民,或许更改名字是个忌讳。 「他们来自栀冈,是伊贺国的人!本姓就是伊贺。」南姬替飞猿兄妹解释,此刻她心里则盘算着,怎样拉拢戚夏欢和顾迎秋二人,若有一批由他们训练出来的卫士,她不愁夺不回她的原国家。 「南姬,有些事,我们是可以好好商量一番。」顾迎秋是何等人物,南姬的眼神一转,他便了解她心底的想法,正巧,他跟戚夏欢踏上的是一个陌生的上地,能有靠山倚着也不错,即使她只是个流亡公主,他就不信,凭他还夺不回南姬的国家? 「仰赖先生了!」南姬笑了起来,戚夏欢则是嘆了一口气,看来,远离了中原武林的是非,又马上踩进另一个战局里。 「戚夏欢。」这段日子里,顾迎秋改变最多的便是不再一意孤行,回头望了戚夏欢一眼,那人只是朝他耸耸肩,露了张天真的笑脸,他答应过陪他生死相随便不会反悔,顾迎秋理解的点点头也跟着笑了起来。 船靠岸,一白一青两道人道率先跃了下来,准备迎接另一场风云,缔造另一段传奇…… -完- 这叫我恨 后记 part3 虽然在嚷着说我恨后记,不过我这一次要很正经的写…… 三部曲在我的生命里,有着一种很奇妙的地位。因为三部曲,我认识了许多朋友,因为三部曲,我误打误撞的走进写作的世界,也因为三部曲,让我上了一堂震憾教育。 在这过程中,让我经歷了新的体验,原来,写文不单单只是在娱乐自己,同时也会牵动着别人的情绪,随着文中人物的起起伏伏,读者跟着或哭或笑,说实在话,我玩得很开心。从决战里的瞬杀自己笔下主角,吊着一个生死末卜的悬念,再走到谁家天下里的海阔天空,也许有人说,三部曲里就属谁家天下的情感最薄弱,不过身为写手的我,只能回答,我最爱谁家……因为在这部曲里我玩得最高兴,几乎什么想做的、想写的、想恶搞的我通通都摆进去,也因为有读者和我有这么点小小的共鸣,在该笑的地方笑出声音,偷偷的说一句,这让我暗慡很久。 三部曲,就在谁家天下里划下了我想像中圆满的句点,也许,有一天,还有机会再见到小一辈们出来闯荡江湖,不过对于小戚、小顾,我希望他们从此就远离这些是是非非,去过单纯属于他们的小日子。 最后说一句,谢谢你们包容我这个绝对不可能顾及读者心理的任性写手这么久,真心的谢谢你们! 第45页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上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