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重生》 第1章 无限重生 作者:银色徽章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解飞的梦境里开始轮番上演五个死亡场景。他在其中有不同的身份,最后却都扮演着死者。正当他为自己身上发生的异变惊疑不定时,却赫然发现那些梦里的人都是真实存在过的!“死亡只是一个开始,若想知道真相就去找齐三把钥匙吧!”梦里的男人在他的耳边印下冰冷的咒语。bl,悬疑,重生,死亡,1v1,cp已定。内容标签: 惊悚悬疑 灵魂转换 情有独钟搜索关键字:主角:解飞配角:阿黄,解悠然,段野,霍峻,白硕阳,尹邵庭(按出场顺序排列)其它:悬疑,重生,爱情,兄弟死刑,立即执行!空旷的地方像是一间仓库。刺目的白炽灯。巨大的钢铁牢笼被焊接在地上。金属栏杆上流窜着电流,发出吱吱的响声。笼子中央是一张全金属的椅子。一个男人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除去眼睛还可以转动,全身上下再没有一处地方可以移动分毫。两道银白色巴掌宽的金属箍固定着他的额头和下巴,上面隐约刻着一长串数字。看不清男人的容貌,只能判断出他的年龄不大,身材略有些削瘦,手指纤长有力。突然,金属笼子上的电流闪了闪停了下来。空荡荡的室内连唯一的声音都止住了,一时间静得瘆人。铁门开启的声音,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终于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来到了笼子边上。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磁卡插|进全自动锁里。电子问询声持续了许久,磁卡应该只是第一道工序,尔后还需要对指纹、虹膜和声音进行识别。“我早说这里需要一把椅子。”中年人有些懊恼地说。他走到椅子上的男人面前,从公文包里抽出一个文件夹挥了挥:“赵先生,对你的判决书已经下来了。”透明封面的文件夹里只有一页纸。中年人微笑着弹了弹手上的纸:“是死刑。立即执行。”男人用嘲笑的目光看向对方,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判决,反而对等了足足两星期才等到这页纸有些不耐烦。中年人咽了口唾沫,从随身带来的手提箱里取出一个注射器熟练地装入明黄色的液体。“赵先生,你应该不信宗教吧?”中年人用碘酒在男人手臂上消毒,“不过信也没用,我们这里没有神职人员。你知道的,在这里我们只信仰一个人。”针刺入皮下的感觉异常清晰,伴随着一股冰凉的液体进入体内。可怕的黑暗……【哔——】【哔——】【哔——】解飞猛地睁开眼睛,随手按掉尖啸着的闹钟。感觉到胸口有些沉重,他无奈地把那只趴在他身上的白底黑纹猫拎起放到一旁。“喵——”猫咪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轻盈地跳下床从门下的猫洞走出了房间。虽然都说被重物压住胸口会做噩梦,但是解飞却知道他的梦和他的宠物阿黄无关。他按了按额头回忆梦中的情景,今天是……四号吗?从床头的抽屉里拿出一本日记簿,解飞翻到其中一页,在今天的日期下写了一个略有些扭曲的数字4。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几乎天天都梦到死亡。准确的说是五个人的死亡,五个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原因死在不同的地方。死亡情景不断在梦境中回放,他对这五个人的由来毫不知晓,却唯独对那五段场景历历在目。为此他特意将这些人编了号,从1到5。那些人的出现并不规律,似乎四号出现的概率高些,而五号他只见过一次,他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明白那人是怎么死的。今天四号再次造访了解飞的梦境。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既冰冷又危险,就像是一条随时随地可能伸出獠牙的毒蛇!解飞在心里补充。死刑早在多年前就被废止了,据说除了一些特殊机构可以拿到死刑的许可,长达512年的监禁就是现在的最高刑罚了。然而这个男人竟然被破例执行了死刑,他的危险程度可见一斑。到底是什么让自己产生了关于他的臆想呢?解飞不禁疑惑。虽然家里没有精神病史,但是大学毕业后好容易找到一份专业完全不对口的工作,每天累得像狗,到头来职业发展的前景却十分渺茫。如此巨大的精神压力,大概足以令一个25岁的单身男人产生一些奇怪的臆想了吧?更可怕的是,在他的梦境里,尽管这些人各不相同,他每一次却是代入了他们的身体,好像附体一般陪伴着他们走向死亡。也就是说,在每一个死亡场景里死的那个其实都是他解飞!各种痛苦的感觉是如此清晰,让他在醒来之后还能感受到皮肤上的撕裂和灼伤。活着体会粉身碎骨的滋味那绝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的。不知道这样发展下去会不会迫使自己自杀呢?解飞摇摇头,决定今天不再多想关于噩梦的问题。他既不想去找昂贵而毫无用处的心理医生,也不想在让噩梦成为更大的压力来源,毕竟现在及时赶到公司拿到全勤奖才更重要吧?胡乱套上西装,解飞先去厕所梳洗了一番,然后开始做两人份的早餐。为了节省时间,他早就练就了一身即使穿着西装煎蛋也不会被油溅到的本事。七分钟后,楼上的房门按时开了,有些睡眼朦胧的男孩走下楼梯,叫了声哥就坐上了餐台。这是解飞的表弟解悠然,今年高三。因为之前和宿舍的室友闹了些矛盾,他那颇为有钱的老爸,也就是解飞的姑父就让他索性搬出来住。一出手买下一套复式的公寓,姑父大人这才想起儿子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恐怕连开洗衣机也是不会的。于是他决定搬出解飞当救兵,包吃包住只要负责照顾表弟的日常起居和三餐,公寓距离公司还只有十分钟的步行路程,这样的条件让父母都不在本市的解飞毫无抵抗力。好在公寓的卫生间浴室都有两套,两人合住近两百平的房子一点也不觉得拥挤。因为楼下有开放式的厨房,卧室就有些小,解飞和表弟商量了一下,搬进了楼下的客房。在表弟逃课的时候帮他在姑父面前打掩护,在他复习到深夜的时候加一顿夜宵,偶尔去隔着两条街的学校里为他送落下的书本,这日子对解飞来说比他之前挤六个人的合租房舒服多了。“我走了。”解飞把空盘子放进水池,从椅子上抓起电脑包就冲向了门口。“哥,我晚上想吃鱼。”背后传来表弟懒懒的声音。“好。”解飞一边答应,一边把脚套进皮鞋里。天气十分晴朗,解飞却没有闲暇欣赏春日的美景,匆匆下了地铁。到公司的时候解飞觉得气氛有些诡异,等他打开公司的邮箱查了一下邮件才恍然大悟。和所有干销售的一样,解飞公司的销售部也有规定指标和奖惩措施。达不成指标的就只能靠微薄的基本工资过日子,完成指标会有一定的奖励,超额的部分还可以按比例拿分红。公司每个月还会给业绩最好或是有特殊贡献的员工一份双薪作为奖励。一个大办公室百来号人,解飞从来没期待那份双薪会落到自己头上。基本工资,加上全勤奖,加上完成指标奖以及少得可怜的红利就是他每个月的固定收入了。有时候还会因为偶尔偷溜去给表弟送东西而扣掉其中的四分之一。不过这一次,通报表扬的名单上,赫然竟是“解飞”两个字!解飞愣了一会儿,看到奖励理由后写到“特殊贡献”才想起了这份意外之财的由来。一周前开例行会议的时候,开发部像往常一样传来了测试数据。这次的新产品是一种人造关节,和公司过去的产品以及市面上已经有的产品相比性能要好得多,可是价格也同样让人咋舌。除了接受保险公司理赔,大概只有真的有钱人才可能换上这种关节了吧,解飞一边翻资料一边想。突然,他的目光停在一处数据上,心中升起一股诡异的不和谐感。在计算机时代,距离他上一次心算除了超市价格简单加减之外的东西已经过去了许久,此刻各种数字却在他眼前飞速跳动自行开始演算推导。这神奇的一幕让解飞看得太过投入以至于连经理都发现了他的异样,特别点名问他在做什么。解飞至今都想不通当时是如何在白板上推倒了一遍证明资料上的数字是不可能的,身体仿佛被一个不知名的灵魂借用,每一个步骤都如此纯熟,一连串长得恐怖的代式对此刻的他来说竟好像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经理在听明白解飞的推导之后立即将错误上报了公司高层,三天后数据被证实有错,新产品不得不换了一种粘合剂。据说解飞此举为公司挽回了不少的损失,连总裁都在董事会上以他为例子提出要在公司内部进行轮岗,以便员工熟悉其他部门的运作。 第3章 打印着密密麻麻的文字。最后的落款是一个张牙舞爪的签名。红色的签名。温热的感觉贴在眼皮上,解飞深吸一口气睁开眼。不得不说二号长得很美,一种罕见的中性美,虽然有一小半的脸被面具覆盖着,可是解飞却依然被他的美丽所震撼。即使是自杀而死,他走的时候却犹如回归天堂的天使。见解飞睁开了眼睛,白色黑纹的猫咪不再舔他的眼皮,而是蜷成一团在解飞的肩窝打起了盹。“哥,你的猫吓到我了。”解飞微微抬起头,发现门口站着一个少年。解悠然还穿着睡衣,用略带恼怒的圆眼睛瞪着解飞的宠物。“阿黄又怎么你了?”解飞有些不解。个性有些像猫的表弟似乎天生和他捡来的宠物犯冲,相处在同一屋檐下只有短短的几周解飞却没有少听少年告状。有时候他甚至觉得那就是两只猫在争抢地盘,而平时段数很高的表弟竟然还落于下风。“真不懂你为什么给他取一个那么别扭的名字。”解悠然皱起眉头,“谁一大清早看到它的死鱼眼都会害怕好不好!”阿黄是解飞在三星期前一个下雨的夜晚捡到的。孤零零的猫咪站在一块水泥板上,全身湿透了,有一声没一声地叫着。解飞鬼使神差地停下脚步,因为一只手打着伞,他不知道要如何单手把猫抱起来。地上的猫咪却突然向上一跃,在解飞曲起的胳膊上安了家。解飞觉得从小到大都不招动物喜欢的自己可以得到一只猫的眷顾绝对是属于缘分的范畴,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抱起阿黄回了家。第一件事是用温水给猫咪洗了个澡。后来他才在网上发现给猫洗澡的可怕,不过这只猫碰到水却一点都不闹,也许它是只受过训练的猫?猫咪的脖子上没有猫圈,解飞很自然地认为这应当是一只野猫。更何况在给猫咪擦干的时候他发现原来这还是一只有残疾的猫。一边本该是眼珠的地方只有一个凹陷,猫咪的整个左眼珠似乎都不在了。完好的右眼是暗金色的,美丽得犹如一块琥珀。“以后就叫你阿黄吧!”解飞避开了那些常用的猫咪名字,也没有就着十分罕见的像是白化老虎的毛皮取名,而是用了猫咪右眼的颜色。阿黄的左眼乍一看的确应该有些骇人,不过解飞却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他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并不知道一般主人对宠物的感情是如何的。他只知道,即便阿黄有一点小小的残缺,却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可爱的伙伴。所以在面对表弟的怒火时,他决心将话题转移到别的方向。谁叫面前的少年是半个房东呢!“悠然,你今天醒得好早啊!早饭想吃什么?”解飞打了个哈欠从床上坐起来,阿黄似乎有些不满“靠枕”突然消失,往前挪了几步改为靠在解飞的背后。门口的少年似乎脸色一红:“周末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出去吃,然后看早场的电影。”解飞点点头。表弟下午还有三门补习,整个周末他可以忙里偷闲的时间也只有周六的午饭前而已,所以要看电影只能选择早场。“你等我一下,我很快的。”解飞决心起床。解悠然的嘴角微微扬了扬:“我知道你快,记得先在网上订好位置。”少年转身带上了房门。解飞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洗漱完毕。检查了一下手机皮夹和随时要带的东西,他匆匆放好猫粮和清水,却不得不停下脚步将故意肚皮朝天扭动的宠物好好安抚了一通。阿黄的喉咙里滚动着咕咕的声音,似乎对饲主的抚摸很满意。“哥,你走不走?”站在玄关的少年声音有些冷。“来了。”解飞最后挠了挠宠物的下巴,站起身走向门口。看解飞系好鞋带,解悠然脸上的愠怒总算是消失了:“你说那片子会好看吗?”声音里透着期待。“应该不错吧,不是说还得奖了吗?”“评委的眼光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少年叹了口气,“不过男主角倒是挺令人期待的。”“肯定好看!连我都认识的男影星演技还会差吗?”解飞揉了揉表弟的脑袋,跨出房门。走出公寓,解飞的心突然咯噔一下。门口那辆白色的跑车十分眼熟,那应该是傅暄的座驾。虽然已经想好了要和女友分手,他却还没有做好那个直面高傲女郎的准备。“解飞,你终于舍得出来了?”不得不承认无论站在哪里傅暄总是那么吸引人的眼球。几近完美的身材,配上略有些夸张的服装,倒有些像是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女模特。“暄……”说傅小姐好像有些太过冷淡,但是“暄暄宝贝”解飞此时却是怎么也叫不出口的,只好折中了一下称呼。“你胆子真大。不接我的电话,还放我鸽子?”女人脸上还保持着笑容,不过解飞几乎都可以看到她周身的寒流。“放鸽子?”解飞在记忆中翻箱倒柜,却一丝这方面的回忆也没找到。“我打电话约你,约不到,自然就是你放了我的鸽子。”傅暄说得理所当然。美女的逻辑。解飞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还从来没有哪个敢这样对我呢!”傅暄顿了顿,看了一眼走在解飞身后的少年,发出一声冷哼:“不过我打算再给你一次机会。我要陪安德鲁飞欧洲,你现在跟我去机场。”解飞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陌生的名字。是傅暄的新猎物,还是她打算玩两个男人为她决斗的戏码?“怎么,身为男朋友陪女朋友度周末难道不应该吗?”“哥,我饿了。”解飞还没有回答,解悠然突然迈前一步,拉住解飞的胳膊。“安德鲁明天还有个人画展,我必须去给他做现场模特。我们跟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一起搭乘专机走。现在距离起飞还有……”傅暄抬腕看了看表,“四十五分钟。”解飞明显感觉到表弟的手臂僵了一下,少年临出门前期待的目光还历历在目,悠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整整一周都在盼望今天吧?“暄……”解飞向前走了半步,“很抱歉,我估计去不了了。”傅暄脸上的表情堪称不可思议。她的手指动了动,良好的家庭教育和习惯令她无法指着面前的男人破口大骂。顿了许久,女人的脸上才再度浮起假笑。“真没想到,你一个同性恋也会来招惹我。你真让我感到恶心!”解飞理解像是傅暄这样的女人需要一个理由来证明凭借自己的魅力绝不会是被甩的那一个,可是他却不能容忍她羞辱自己的亲人!“傅小姐,我希望我们之间是好聚好散的,也希望你不要最后破坏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女人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嘴唇微微翕张似乎有无数个恶毒的字眼已经到了舌尖却被硬生生咽了回去。傅暄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过身迈着依旧高傲的步子上了白色的跑车扬长而去。“哥,看来你不但选猫的眼光有问题,选女人的眼光也不怎么样。”解悠然冷哼一声,越过解飞向前走去。解飞不由苦笑,得罪了公司总经理的掌上明珠,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准备简历比较好?他匆匆赶上解悠然的脚步,决心好好享受这个来之不易的上午。不管怎么说,先放松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三楼的阳台上,一只黑白相间的猫咪默默地看着解飞的身影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它有些无聊地舔了舔爪子,转身回到解飞的房间,一跃跳上床在被子中央蜷成了一团。本能,神秘男子?这个星期各个部门的经理会逐个找下属员工进行单独谈话。解飞知道这应该是关于公司被购并后的人事变动。他所在的医疗器械公司虽然在行内赫赫有名,却还是难以抵挡新一轮的收购风潮,那是来自科技界帝王的威压。 第5章 短发男惬意地坐在沙发上,从银质的烟盒里取出两支香烟,递了一支给解飞:“抽烟吗?”解飞摇头,坐上对面的沙发,静静地看短发男点燃香烟吸了一口,从鼻子里吐出一团淡蓝色的烟雾。解飞不禁皱起眉头,对面的男人笑着解释:“剂量很小,今天一天太刺激了,我抽一点当镇静剂用而已。”解飞了然地点了点头,少量的那种药物的确不会让人上瘾,还有些镇静作用。而且既然已经到了对方的地盘上,短发男也没必要用这种手段来暗算自己。“你是做哪一行的?”短发男把手肘撑在茶几上凑近解飞,锐利的目光好似在审视一头猎物。在短发男压迫性的直线注视下,解飞不由绷紧了全身。他努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职业微笑:“在今天之前,我主要负责推销假肢。”“那现在呢?”短发男眨了眨眼。“失业。”短发男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重新靠回沙发上吸了一大口烟。“你这样的人可不像是会失业的人。”他翘起二郎腿,呼出一团蓝色的烟气,解飞注意到他习惯性地抿了抿唇。“事实上在遇到你之前我正打算回去写简历呢!”解飞笑着耸了耸肩。不知道为何,他突然觉得短发男那张稚气未脱的脸配合现在冷酷而老成的表情显得有些可爱。“那不如跟我干吧!”短发男坐直身体,盯着解飞的双眼。解飞微笑:“至少我要先知道你的名字。”“我叫……”短发男的声音被开门声淹没。解飞回过头,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光头男人从另一扇门里走出来。“小野,你回来了?东西呢!”看到解飞,光头明显愣了一下,立即收住了嘴。“他们雇了那么多人有什么用?还不是手到擒来!”短发男却毫不避讳解飞,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随意地抛在茶几上。那是一张磁盘。“你没受伤吧?他是谁?”光头先是细细打量了一番短发男,然后指着解飞问。“我们的新员工,呃……”“解飞。”“对,解飞!”解飞觉得光头应该是习惯了短发男的自作主张,他只是撇了一眼自己就走到短发男跟前,按了按额头上的青筋,深吸一口气,大有马上就要发表长篇大论的架势。“蝶叔,这次我真的有我的理由。相信我好吗?”短发男在面对光头的时候,眼神似乎柔和了许多。光头回头又端详了解飞片刻,迟疑地说:“你打算让他干嘛?”“不如先从招待做起?”短发男好像没看见光头脸上的惊讶,向解飞伸出手,“段野,现在你知道我的名字了。”和解飞握了握手,段野继续说:“刚才我们穿过的那家野蔷薇就是我开的。今后你名义上是酒吧的招待,实际上属于保安人员。野蔷薇四点开门两点结束营业,有问题吗?”解飞愣了一下,连忙摇头:“我不会做保安。”不是开玩笑吧,不要说事职业保安,他甚至连大学体育成绩都属于中下。“没关系,蝶叔会负责教你一切需要懂的东西。”段野拍了拍解飞的肩膀,“刚开始的时候你十点来上班,蝶叔训练你六小时,剩下两个小时实习。等什么时候蝶叔觉得你可以了,再开始全职。月薪五千,酒水提成和其他招待一样。以后你就叫我小野,我就叫你……嗯……飞哥?”“……”“可以吗?”“好。”离开了段野的地方,解飞惊讶地发现这里距离自己家竟然不太远,也就是四五站公交车的路程。坐在公交车上,解飞开始思索他为何会鬼使神差地答应了段野的邀请。除了段野这个名字以及此人很有可能正在从事非法行当,他对段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认识这个人。即便失业了,最好的选择难道不是重新找一份相关工作吗?怎么也不会想起去酒吧做保安吧?可是偏偏就这么答应下来了,难道是因为段野的有些表情给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心里有股奇怪的冲动,就好像只要是这个人提出的要求就应该去尽量实现?说起来段野正在做的事好像很危险?这从那个光头“蝶叔”关切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来。算了,一样是工作,要是可以顺便看着段野的安全就更好了。解飞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竟然已经对一个陌生人产生了保护欲。走到了家门口,解飞才想起另一个要命的问题。在实习期还好说,要是今后真的四点上班两点下班,要怎么瞒过表弟呢?他不想让解悠然知道是因为傅暄的关系丢掉了饭碗,可是这样的作息变化却不可能不被人察觉。更何况晚饭要怎么办呢,总不能去跟段野说他中途要回家做饭吧?解飞顿时头痛起来,决定走一步算一步,要是实在不行就只好去向姑父负荆请罪了。打开房门,解悠然正坐在沙发上飞速切换着电视频道。“哥,你今天好早!”解悠然有些惊讶地回过头,“晚上吃什么?”“领导出去开会,所以就偷偷开溜了。晚饭我买了虾和排骨。”解飞把手里的菜放在厨房的篮子里,把海鲜放进洗碗池,打开吊厨撕开一小条猫饼干丢给在脚边焦急绕圈的宠物。“油爆虾?”解悠然脸上露出几分期待。解飞点头:“对啊,特意买的河虾。”阿黄已经迅速解决了一条猫饼干,正视图跳进他的怀里。“那我先进去做作业了。”解悠然关掉电视,站起身向楼梯口走去。“悠然!”解飞抚摸着猫咪的手指突然一顿,脱口叫住解悠然。他赶忙把阿黄又放回地上,快步走到解悠然身边:“呃……你能……借我几盘cd吗?”解悠皱了皱眉头:“你想要谁的?”的确是个糟糕的借口,解飞心想。他几乎从来不听音乐。“随便谁的,推荐几盘你喜欢的吧!”解飞揽住解悠然的肩膀,把人往楼梯上带,“我跟你上去拿?”“随便,我帮你找找看。”解悠然点头。走到房门口,解悠然迟疑了一下推开门,解飞却突然一拍额头:“哎呀!我刚刚把排骨落了摊子上了!我说怎么好像忘记了什么!悠然你先帮我找找,晚上吃饭的时候再拿给我好了。”按着解悠然的肩膀把人推进房间,解飞关上门走下楼梯。他先给窗台上的植物浇了些水,然后才走到玄关重新穿好鞋子。在确认了房门已经锁好之后,解飞迅速地向楼下跑去。他没有从公寓的正门出去,而是从门卫室的小门离开。打量了一眼周围,他们这幢楼的对面还有一幢略高一点的公寓楼。解飞小心翼翼地走进对面的公寓楼,一口气走上五楼。504,503,502。解飞停在502室的门口,有些犹豫到底应该怎么做。刚才在家中看到的那一小块异常的反光,他吓得几乎要跳起来。急忙遮挡住对方的射击角度,他一路护着解悠然进了房间,然后又从窗口确认了一下对方的位置,这才匆匆赶到了这里。可是接下去呢,手无寸铁要如何解决这件事呢?解飞低头看一眼楼道,干净得就连块板砖也找不到。迟疑了一下,解飞用手堵住猫眼,按响了门铃。如果对方也是刚到这里,也许还没有检查过猫眼?只要有一瞬间的松懈,就够了。“谁啊?”片刻之后,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第7章 “……”解飞回过头,用食指关节碰了碰自己的嘴唇,有些迟疑地开口,“对了小野,我有件事想问你。要是正式上工了,我可以每天五点半到六点半离开一小时吗?”“没问题,只要工作满八小时就好。”段野甚至没有问解飞这段时间要去做什么。这让解飞觉得段野的确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起码他足够坦诚。晚上的工作和蝶叔的训练比起来简直犹如天堂。野蔷薇怎么看也只是一间普通的酒吧,其high的程度还没到需要出动保安的地步,至少解飞没有看到有什么人来砸场子。一开始的工作就是将客人引入座位并负责点单结账。解飞花了一天功夫就学会了怎么分辨大致要给客人介绍什么样的位置。期待艳遇的单身客人通常都喜欢吧台前的高脚凳,爱好与之相同的还有第一次来想要近距离观察调酒的客人。两到三人看起来互相比较熟悉的,则很有可能倾向于可以看清表演却不会太吵闹的后排位置。一群人一起来其中还有特别热情的女性的话,往往正对舞台的位置会让他们更加愉快,当然表演者可能拿到的小费也更多。解飞不清楚在深夜的野蔷薇是怎样的光景,至少在四点到六点之间,没有人嗑药,也没有“家禽”出没其中。倒是有很多人来用晚饭,每天都不重样的西式套餐价格十分实惠。等那些人吃完了,往往也已经到了解飞的下班时间。额外的小费并不多,不过解飞倒是打听到全职招待一个月的酒水分成相当可观。走的时候只需要和蝶叔打个招呼就好,解飞注意到段野很少来,以至于连很多员工都认为这间酒吧是属于看上去有些凶恶的光头蝶叔的。虽然还没有到穿短袖的季节,但是脸上和手背上的伤却是怎么也遮掩不掉的。所以每次解飞回家后就必然遭到表弟的一番狂轰滥炸,从说他做事不小心到诟病他公司的管理制度,足足要持续整个晚饭时间。周末的时候,解悠然甚至特别回了一趟家,把他老子藏了几年都没舍得喝的药酒顺了回来。虽说搽药酒的确可以活血化瘀,解飞看着瓶子里的几条名贵“药材”苦笑,似乎这“八鞭酒”的另一个作用更大?————————————破旧的平房。房间里的家具都已经有年头了。墙上的挂钟少了分针,却还在锲而不舍地走着。“解飞”拖着沉重的步子推开门。他下意识地在过道的半块穿衣镜前照了一下自己的左脸。一个很明显的淤青,他苦笑了一下,竖起衣领遮掉一大半的痕迹。“哥,你回来了!”头发略带自然卷的孩子身高还不及“解飞”的腰。“解飞”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绒毛公仔递了过去。………………!解飞睁开眼,床头柜上的闹钟明确地显示着一个鲜红的数字——2:30。虽然在之前的梦境里一号一直没有露出过正脸,但解飞却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出现在新的梦境里的人就是一号!离奇的梦又有了新的发展,这是不是预示着又有什么事要发生呢?解飞拿起床头柜上的茶杯,喝了一口凉水,重新躺了回去。黑暗中,一只暗金色的眼睛猛地睁开,盯着解飞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合上。家访,地盘之争!“你怎么来了?”解飞打开门,惊讶地看着外面站着的人。“员工家访。”段野扬了扬手中的礼盒,“不请我进去吗?”虽然心中有些疑惑,解飞还是从鞋柜里找出一双拖鞋递给段野:“进来吧!吃过饭了吗?我正在做,没吃过的话就一起吃吧!对了,我家里人还不知道我换工作了。”最后一句他有意压低了声音。“家里人?是说你表弟吧?”段野放下礼盒,十分自来熟地在开放式厨房里绕了一圈,啧啧嘴似乎惊讶于晚餐的丰盛程度。“哥,他是谁?”解悠然皱着眉头站在自己的卧室门口,显然是被外面的声音吸引出来的。“是悠然吧?我是你表哥的老板。”段野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拿起一只苹果啃了一口。“就是那个卖假肢的公司。”他补充。解飞不由头痛。听到段野的解释,解悠然的脸色明显一变,他最清楚表弟的脾气在有的时候是多么的恶劣,被突然侵入领土的猫咪估计会很快展开打击报复吧?突然,“喵”的一声惨叫传来,解飞顾不上调节气氛,赶忙向自己的房间奔去。留下段野和解悠然两个大眼瞪小眼,一个笑容越来越灿烂,一个脸色越来越阴沉。书桌上,阿黄正在和一台多功能cd机搏斗。电线和耳机线缠绕在略有些胖的猫咪身上,它一边打滚撕咬,一边拼命用爪子拍向不同的按钮。混乱中不知道按到了那个钮,本来不算太响的音乐一下子震动了整个房间。猫咪顿时愈发焦灼起来,开始用牙齿啃机器的边缘。解飞哭笑不得。应该是阿黄经过的时候踩到了哪里,不但把音乐开关打开了还把耳机给扯了下来。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自己的宠物,所以它才会发出惨叫开始了和cd机的“殊死搏斗”。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始末,解飞笑着走上前,先关掉了音乐,然后开始努力安抚自己的宠物。把缠成一团的猫咪解救出来后,他不得不作势拍打了几下cd机以表示对爱猫的鼓励。他心里却在为弄坏了解悠然的耳机懊恼不已。早知道上次就不要找借cd这种蹩脚的借口了。把阿黄抱在怀中,解飞不断给它顺毛。看着它可怜兮兮的小眼神,他甚至忍不住俯下|身亲了一下猫咪的鼻梁。一回头就看到段野有些傻愣愣地站在门口,隔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原来你喜欢猫啊”。“你也喜欢吗?”解飞笑了笑。段野皱着眉头盯住阿黄看了几秒,迟疑了一下才开口问:“能给我看一眼它吗?”解飞托起阿黄,正准备交给段野,阿黄却突然大叫起来,一爪子狠狠挠向段野,饶是段身手敏捷也被猫爪子在手背上挠出三条血痕。“阿黄!”解飞皱着眉叫猫咪的名字,黑底白纹的宠物却从他怀里一跃而下,慢条斯理地走向客厅。“噗!”解悠然发出一声轻笑,向猫咪勾了勾手指,“哥,你做饭吧。阿黄交给我来照顾就好。”他用两个指头摸了摸猫咪的后颈,见阿黄没有不良反应,这才把猫咪抱进怀里。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吧?解飞疑惑地看着这一幕。家里的两只猫不打架了?难道说这是一致对外?解飞回过头,尴尬地对段野笑笑:“不好意思,我家阿黄有点怕生。我给你找消炎药水去。”“没关系,它一向都这么对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解飞总觉得段野说这句话的时候呲了呲牙。他该不会是从小就是“猫咪之敌”,曾经饱受折磨吧?解飞有些好笑地脑补。为段野找来消炎药水,又用ok绷贴好了伤口,解飞才终于有机会继续回到厨房做饭。因为段野再三请求做他的帮手,解飞只好把最简单的洗菜的活交给他。解悠然则站在另一边,开始一粒一粒地往碗里倒猫粮。甚至连阿黄也跳上了料理台,蜷成一团大有要在上面打个盹的意思。解飞顿时觉得家里的开放式厨房也有些嫌小了。花了比平时长一倍的时间做完饭,解飞本以为吃饭的时候气氛会融洽一些。不料一上了饭桌就因为他对段野过分亲近的称呼引发了解悠然就公司管理制度和上下级之间的相处方式的长篇大论。紧接着,段野十分友好地指出解悠然同学的称呼上的一个“小错误”,解飞应该是他的“表哥”而不是“哥”。随后解悠然同学争锋相对地说起“某哥”的叫法只在香港黑社会中流行,并且极有可能会给人以素质相对低下的错觉。最后段野颇为遗憾地表示,现在的高中生大多埋头苦读,和社会没有足够的接触,以至于很容易被电影电视媒体所影响,产生各种不正确的理解。总之一顿饭下来,解飞最大的收获就是发现了表弟的辩论才能,以及明白了段大老板果然还充满了童心,喜欢和小孩子一般计较。饭后段野提出要出去散步消食,并以高三的课业繁重为理由将解悠然挡在了散步大军之外。事实上,他在解飞耳边说的那句“我有正事要和你谈,单独的”让解飞也成了这件事上的“帮凶”。解悠然一言不发地上了楼,阿黄则在解飞脚边绕了又绕,就差没“汪汪”叫两声表示自己也是需要被遛的。解飞不得不蹲着安抚了许久,才终于可以踏上外出散步的道路。解飞主意到段野选择的方向是有目的性的。两人走了片刻,到了一处小咖啡馆门口。段野熟门熟路地将解飞带到一张相对隐蔽的桌前,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 第9章 “小野,你老实告诉我,那天你到底为什么把我带回来?”段野抿了抿唇,顿了片刻才有些艰难地开口:“从看到你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像我哥哥。他已经……走了很多年了。”他一说完就低下头,解飞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却能体会到他此刻心里的悲伤。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揉了揉一寸长的发,解飞笑得十分温和:“其实我一直很想有个弟弟。”“你不是有一个了?”段野小声嘟囔。“那再多一个也无所谓。”解飞轻笑。段野终于抬起头,咧着嘴一拳砸在解飞的肩膀上:“要做我哥哥,先要打得过我才行哟!”“小野你看不起人吗?”“不,我相信有一天你可以打赢我。”两人相视而笑,彼此之间的距离似乎突然近了许多。打斗事件过去后,解飞觉得段野变得更加亲切了,这个平时压迫感十足的大男孩在不经意间表现出的依赖比以前多了许多。蝶叔似乎知道了段野对他坦诚了实情,时不时地在解飞面前提起自己当年的得意门生是如何才华横溢,解飞就是坐火箭也赶不上。对此解飞总是微笑以对。他看得出来,蝶叔是真的关心段野兄弟俩,他尊重这份真挚的感情。所以在蝶叔面色惨白,在不到六点的时候宣布要结束当天的营业时,解飞心里不由咯噔了一下。蝶叔平日不是在秘密基地就是在野蔷薇安营扎寨,可以让他如此失态的,解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段野出了事。经理过来问明天是否还营业,蝶叔只是挥挥手让他等电话。解飞更加担心了,虽然灯光昏暗,他却发现蝶叔的衣摆上赫然有一团血迹!“你还在这干什么?你也回去等通知吧!”见人都走光了,唯有解飞还站在对面,蝶叔不耐烦地想要赶人。解飞却一动不动:“小野怎么了?”蝶叔的身体明显一震,这解飞的心都快悬起来了。蝶叔急速呼吸了几次才摇头:“小野很好,你快回去!”“我不信。我要见他。”解飞的态度十分坚决。“你……”蝶叔似乎想要换一种说法打动解飞。解飞却断然地说:“我答应了要做他哥哥的。”蝶叔脸上突然流露出浓浓的悲伤。他抬起手臂拍了拍解飞的肩膀,说得极为艰难:“你跟我来吧。有你见他最后一面也好。”解飞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要把手心扎破。他们走的是另一条通道,不到半分钟就已经到了秘密基地的最底层。在那里解飞看到许多不知名的仪器和一张很大的办公桌。桌子上满是资料,还有几台小型仪器和一些大小不一的玻璃试管。此时蝶叔已经推开了里间的门,示意解飞跟他进去。昏暗的小隔间里,正中央是一个像浴缸那么大的玻璃缸,里面充满了绿色的粘稠液体。解飞看到段野的头靠在玻璃缸的边缘,他的口鼻附近满是鲜血,看上去很是恐怖。段野好像已经没了知觉,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麒麟修复液?”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甜香,解飞脱口而出。这种可以修复各种人体损伤的药剂不但价格高得惊人,并且受到严格的控制,据说在黑市的要价堪比等体积的黄金。解飞不能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伤势竟然连这么一大缸的修复液都无法治愈。蝶叔半跪在玻璃缸边,轻抚段野的额头,低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过了片刻,段野突然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血。他的眼神一直凝在解飞身上,似乎想要开口说话。解飞心痛不已,他走近玻璃缸,声音有些哽咽:“小野……你到底是怎么了?”“飞……飞哥……”绿色的液体里突然探出一只手。段野的手掌上只剩下了两根手指,小指、无名指和中指连同下半个手掌都不翼而飞。解飞心中剧痛,想要伸手去握住段野的手,蝶叔却将那血肉模糊的手臂按了回去:“你不要命了?快放回去!”“蝶……蝶叔,就是泡在里面也只……只是个时间问题。我……我带回来的东西……”“疯子!你们两兄弟都是疯子!人都没了要那个有什么用?我马上把外面那些东西全一把火烧掉!”蝶叔一边咆哮一边湿润了眼眶。“不不不不可以!”段野几乎拼尽了全力在说话,“那是哥哥……是哥哥……”“我知道!你好好在里面躺着,坚持下去,明天……明天就会好的。”蝶叔的嘴唇明显颤抖着。“没……没用的,我……我……”段野急速喘息起来。“小野你乖乖躺着别动,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救你。”解飞摸了摸段野的脸,见他还想说话,急忙按上他的嘴唇,“你别再消耗体力了,好好休息。相信我。”段野极不明显地点了点头,合上眼皮。解飞打了个手势示意蝶叔出来说话。蝶叔再看了一眼段野才咬牙走出了房间。“到底是什么伤,为什么连修复液都没有用?”解飞紧锁着眉头问。“那是一种特殊的毒剂,一般的修复液根本没用。”蝶叔恨恨地一拳砸在桌面上,“那是麒麟特制的药剂,修复液的反生剂,可以把人溶解到尸骨无存的毒药。”解飞呆住。伪装,初入麒麟!“把人完全溶解是什么意思?”解飞觉得自己的嘴唇都有些哆嗦。“就是你看到的样子。”蝶叔痛苦地开口,“毒剂生效的时间很快,小野是因为身上带了内服的修复液才暂时抑制住了毒剂,让他可以坚持回到基地。可是修复液的抑制作用只是暂时的,我不得不在小野身上开了些口子,好让一部分毒剂随着血液流出体外,而不是先从他的脏器开始腐蚀。现在他虽然泡在修复液里,但是修复液只能抵消毒剂的一部分作用。也就是说,他会熬一段相对比较长的时间,然后……然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既然是麒麟开发出来的毒药,照理说他们应该也有解药吧?”解飞双眉紧锁。“有。但是他们不会给我。”蝶叔苦笑,“因为小野一直以来都是反麒麟组织中的活跃者。”解飞一惊。曾经听说过有人不满于麒麟的一家独大,甚至宣称麒麟背后存在可怕的黑幕,却不曾想段野一直以来的活动竟都是在针对麒麟!直到今天他才知道段野的敌人有多么可怕,他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让这个大男孩敢于站在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的对立面上。“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做什么,可是既然是有组织的,总不会连一个盟友都没有吧?你没办法救他,那有没有别人可以救他?”段野不得不从另一个方向考虑问题,可以和麒麟宣战的应该都不是泛泛之辈,对于毒药怎么也应该有点应对的办法吧?不料蝶叔却摇了摇头:“我们的组织很松散,只在小范围内分享一些资料。要是一个成员被麒麟盯上了,其他成员通常都会选择直接切断和他的联系。”“见鬼!”这下连解飞也抓狂起来,拳头狠狠地砸在坚硬的桌面上,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那现在怎么办?”解飞的牙齿不由自主地磕碰起来,“总不能……总不能看着小野死吧?”“他……他刚才想要我亲自动手,可我不忍心下手啊!呜呜……我怎么忍心!我这辈子就只有他们兄弟两个了,我怎么可能会忍心呢?”蝶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痛哭起来,解飞叫了他几次都没有回应。 第11章 解飞心中一突,在脸上摆出明显的不愉。“我这个人非常讨厌无聊的试探,霍先生最好能记住这一点。在诗坛大道上的不是古希腊医神的雕像,而是医学之父希波克拉底的塑像。而且我相信没有人会愚蠢到在救护中心门口彻夜狂欢。”他看着霍峻的眼睛说。“啊!抱歉!是我记错了,我说的应该是在另一边的菩提大道。无论如何,可以在这里遇到校友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虽然维曼先生最后选择了弃医从商,不过我相信加州大学的校训始终铭刻在我们每个人心里,当然也包括希波克拉底留下的医师誓言,不是吗?”霍峻脸上找不到一点尴尬的表情,他甚至露出了极淡的笑容。“我不是来这里讨论校训的。突然打扰别人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我希望霍先生有足够的理由。”解飞发出一声冷哼,“要是对我的入会资格有什么异议,我也希望你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你瞧我一兴奋就把正经事抛诸脑后了。”霍峻弹了弹手中的几页纸,“你的回答我看过了,其实我来这里只是想说,比起你和你父亲手中的财富,麒麟对你本人的智慧更感兴趣。维曼先生有没有意向换一个入会方式,为麒麟提供你的智慧而不是财富呢?”解飞不想节外生枝,他总觉得这个纯白总理事的到来透着一股子怪异,所以他皱眉摇了摇头:“抱歉,我并不想从事科研工作。”“啊!看来维曼先生还不太了解纯白的会员贡献制度到底是如何运作的。”霍峻扫了一眼一旁的接待小姐,接待小姐脸上立即露出愧色。“对不起霍先生,我刚才没有想过维曼先生可以走另一条入会路线,所以没有对他解释清楚。这是我的失职,真是十分抱歉!”接待小姐低下头。“没什么。接下来的事由我跟进就好,你可以先出去了。”霍峻将视线收回到解飞身上,缓缓地说,“那就让我来向维曼先生解释一下吧!其实并不需要直接参与研究活动,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灵感都可以为你赢来足够的会员积分喔!”听了霍峻的解释,解飞大致了解了何谓将智慧出卖给麒麟。纯白的会员分成七等,每一等每年都必须得到相应的会员积分才能保证不会被取消会员资格。等级越高需要的积分越高,当然可以享受到的会员福利也越多。如果只能完成比自己等级低的积分要求,那会员等级也会在下一年里被相应下降。获取积分的手段有三种。一是直接参与麒麟的研究,这也是最为普遍的方法。研究人员在麒麟的待遇很高,一切生活所需都能被极为妥善地照顾到,以保证他们可以有足够的精力从事研究活动。纯白会员享受的福利要比一般员工更高一些,每一年麒麟会根据研究进度为他们结算积分。第二种获取积分的手段是悬赏分。悬赏的课题有的是麒麟提供的,有的则是会员用自己的积分进行悬赏。内容从极为庞大的项目,到很小技术的难关,甚至还有如何处理夫妻感情危机的问题,形形色|色不一而足。一旦达成了悬赏目的,就可以赢得悬赏者提供的积分。有时候也可以一个团体一起接下任务,最后共同按贡献分配。第三种手段则是会员之间的赠与和借贷。纯白并不反对会员之间有积分交易,毕竟结算日是根据每个人的入会时间决定的,小小的内部调剂无伤大雅。只是赠与必须是高级会员赠与低级会员,其中纯白根据将要赠与积分的多少收取手续费,如果赠与积分太高则会损失相当可观的一部分。借贷的利息可以由双方自行决定,但是还回积分却是由纯白的系统自动操作,借方积分一旦为负则自动取消会员资格。赠与和借贷都有次数限制,也不允许有拆东墙补西墙的情况出现。“按照维曼先生的情况,我觉得在业余时间获取一些悬赏分还是十分可行的。不知维曼先生意下如何?”霍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对你来说难道不比失去对财产的一部分支配权显得更有吸引力一些?”解飞沉默。他本来考虑的是换一种方式入会是不是会令他的身份被揭穿,如此看来却不需要为此担心太多。纯白有特殊的联络手段,带走联络器之后,也不用担心对方会在短时间内找上维曼本人。他现考虑的是这是不是霍峻的诡计,突然提出的建议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陷阱。为何霍峻会认为自己的智慧比财富更有价值?然而拒绝霍峻显然也不可行,解飞难以判断拒绝之后会怎么样。听对方的头衔,霍峻在纯白里应该拥有很大的权利,而他现在急需入会福利,每过一分钟段野就危险一分,实在没有时间来和霍峻兜圈子。“可以。那要换一份合同吗?”解飞最终只得点头。“是这样的,要是选择提供智慧,那还需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霍峻突然从鼻梁上摘下眼镜。解飞主意到他的眼珠是烟灰色的。灰眼镜里起初只有一个细小的光点在跃动,随后又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解飞觉得自己正面对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湖面,银色的小鱼在水面上不停跳跃,激起许多细碎的涟漪,湖水下面仿佛有什么正在召唤着他。“这个测试很简单,只需要几分钟就能完成,将由我本人来为你进行。”在失去意识前,解飞依稀听到霍峻冰冷的声音。取得,玻璃钥匙!“你醒了?”一个男人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他身后的整面墙都是的落地玻璃窗,因为背光解飞看不清他的面容。周围看起来是一个相当高级的办公室,两边是许多高大的书架,相对空旷的房间里摆了几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大型摆设,巨大的水晶灯折射着夕阳的余晖。解飞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不由一惊。他正处在极高的大厦之中,远处是一座港口,脚下是熙熙融融的车流,这绝不是在麒麟总部可以看到的景色!“没想到要等那么久才能和你面对面地交谈。”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他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缓缓走近解飞。解飞注意到他此刻正躺在一张皮质的三人沙发上,为了伪装成维曼而特意换上的定制西装已经不翼而飞了,身上的衣服换成了一件他平素十分喜欢的t恤。糟糕!难道说身份已经被识破了,连自己的家都已经被麒麟找到了?!解飞心中卷起惊涛骇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要是已经到了黄昏的话,那段野现在恐怕就很危险了。他甚至开始担心毫不知情的解悠然会不会被这件事牵连。然而这所有的担心都比不上他看清男人的脸时那一瞬间的震撼!“四号?!”解飞脱口而出。他无法想象为何梦里的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男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却给人以极度危险的感觉。虽然以前他的面容一直被金属圈挡住看不清晰,但解飞却无比肯定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就是在梦里出现频率最高的四号!“你是这么称呼我的吗?”四号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不错的称呼,那你就这么叫吧!反正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他突然面容一肃,把脸凑到解飞面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我的时间有限,你必须牢牢记住我接下来的话。”解飞皱眉,坐直身体避开和四号的肢体接触。他心里也有着太多的疑问,但似乎从醒来的一刻起,主动权就被牢牢握在四号手里,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安。“我的小野猫,你这是在不信任我吗?”四号嚣张地笑了起来,似乎想要去摸解飞的脸。解飞怡然不惧地注视着四号的动作,皱起眉头:“你不是说时间紧迫吗?那就快点说清楚吧!另外,我不觉得一个被判了死刑的人有多么值得信任。”四号笑着收回手指,好似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真相往往隐藏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现在下判断还为时过早喔!虽然我‘现在’的时间的确不多了,不过既然你已经找到了第一把钥匙,相信我们今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第一把钥匙?”解飞不记得自己曾经得到过任何形似钥匙的东西。是四号把自己错认为什么人,还是他口中的钥匙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钥匙?“你看。”四号扬了扬手指,他的食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钥匙圈。解飞注意到一共有三把钥匙套在钥匙圈里,其中只有一把有实体存在,另外两把却只是两个虚影。唯一实体化的钥匙呈透明状,好像是由玻璃制成的,正中央镶嵌着一块蓝色的宝石。“如你所见,钥匙一共有三把。你和别人的不同之处,以后你会慢慢发现。你现在必须要记住,只有找齐了三把钥匙,才能知道一切的真相。”四号转动着手里的钥匙圈,对解飞眨了眨眼睛。明明只有一把实体化,解飞却清晰地听见钥匙碰撞的清脆响声。“我不需要真相,我只想知道你打算把我怎么样?”解飞冷冷地说。他是在麒麟被那个叫霍峻的人弄得突然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却看到了梦中的四号。是不是可以解释为四号和麒麟之间有些联系呢?对方用隐晦的方法暗示已经找到了他的家,也就是说麒麟的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身份。然而四号却对段野的事绝口不提,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来意呢?他让自己去找三把不知所谓的钥匙,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呢?从四号口中解飞得到唯一有用的消息就是在他的身上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可究竟那是什么呢?是可以在梦中见到四号的能力?还是那些偶尔会出现的无师自通的技能?难道说他选中自己是因为只有自己才能找到那三把钥匙?解飞心中的疑惑丝毫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多。尽管四号身上的危险气息让他寒毛直竖,他却还是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去和四号周旋。“如果你想要我帮忙做事,就应该拿出相当的诚意来。”解飞决定试探出更多的情报。“让你帮我?”四号的表情让解飞觉得他刚才说的其实是一个笑话,“不,找到钥匙,你是在帮你自己。现在你该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吧。”解飞疑惑地看着对面的四号。四号说完之后就只是静静地坐着,再没有任何动作。难道他已经呼叫了外面的人来弄走自己?突然,解飞觉得有一股强大的电流窜过自己的身体,四肢不由自主地痉挛了一下。他急喘着猛地睁开眼,花了几秒钟从头晕眼花的状态中挣脱出来。霍峻正皱着眉站在一旁,几个医生模样的人在他身边忙碌。“心跳和呼吸恢复正常了。电击有效!”他们中的一个说。解飞觉得有些犯恶心,他抑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撑起身体疑惑地看向霍峻。霍峻脸色一松,低声询问了几句关于解飞的情况,在确信解飞已经完全没事了之后,才让那几个大夫摸样的人先离开了房间。解飞审视了一下周围,病床、医疗器械、白色的屏风……这里应该是麒麟内部的小型急救室。解飞低头看到手臂上的针孔,心脏不由猛地收缩。他不确定自己的血样会不会被拿去化验,要是那样的话,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身份很有可能就已经暴露了。他花了一点时间分析思考,才确定了刚才见到四号应该还是在梦境里,要不然就无法解释那时的一些不合常理之处。这么说来应该是梦境出现了变化,而不是四号和麒麟之间有什么联系。现在他依旧身处敌人的老巢,再拖延下去不但会自身难保,段野的命更是危在旦夕。“怎么回事?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我是来入会的,不是来接受活体实验的!”解飞恨恨地盯着霍峻的脸,好像要用目光在上面剜出一个窟窿。“是我的疏忽。我查过了,真没想到维曼先生的母族有北欧魔女伊瑞斯的血统,伊瑞斯在传说中又被称为镜之魔女,是一切迷幻术的克星。”见解飞皱起眉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霍峻平静地解释,“虽然古老的神话未必可信,所谓魔女也许只是古时候一些天赋秉义的人,但是她的血统的确影响着后代的体质,至少维曼先生就天生和各类催眠术相克,所以在做刚才的测试时出了一点小意外。”“我不认为休克只是一点小意外。回去之后我会找私人医生进行全身检查,如果发现问题,麒麟必须为此负责!”解飞尽量表现出恰如其分的愤怒,“哼,那我现在能知道测试的结果如何了吗?”“结果很好,欢迎你成为纯白的一员。”霍峻递给解飞几页纸,“现在你可以签入会申明了。对了,因为刚才的意外,我决定给予维曼先生双倍的入会福利,请在所有level 7药剂中随意挑选两种。我个人推荐复生液和爱神之吻。”霍峻说完就冷冷地盯着解飞脸上的表情。 第13章 解飞终于知道了心中隐约的不安到底来自于哪里。千算万算,他却没有想到在他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里身上竟已经被人做下了手脚!霍峻果然早就对他有所怀疑!“能找出是什么东西吗?”解飞咬牙切齿,脸色微微发白。蝶叔点点头,从一旁的抽屉里找出一根扫描棒。转动把手,扫描棒发出蓝色的光,在解飞身上搜索了片刻,才终于在他的鞋底发现了一片小小的磁片。蝶叔脸上露出恨恨的神色,一抬手就要捏碎磁片。“别……破坏掉。”段野无力的声音突然响起。“小野!”解飞和蝶叔同时惊讶出声。“别把东西破坏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段野已经清醒了过来。他从营养液中探出手臂,撑着玻璃缸的边缘缓缓坐直了身体。费力说完一句话,他的脸上不由泛起红潮,稍稍平稳了一下呼吸,才继续说:“弄坏了会让他们有所准备,把东西留下,我们放弃基地。”“放弃?把通道毁掉不行吗?”蝶叔脸色微变。“光是破坏通道没有用,最多只能拖住麒麟的人一时而已。没关系,只要人没事,基地迟早可以重建。蝶叔,帮我把东西收拾一下,不能带走的全部毁掉。”段野顿了顿,脸上浮起冷笑,“启动自毁装置。让我舍弃属于我的东西,他们也必须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那院子里的……”蝶叔脸上露出踌躇的神色。“哥哥的遗物吗?也一起……炸掉吧……”段野苦笑一下,从脖子上拿起一条项链,低头吻了一下上面的吊坠,“他一定会喜欢这场华丽烟花的。”解飞看得分明,那吊坠分明是一小节人的指骨!“好!”蝶叔最后看了一眼在屏幕上迅速移动的红点,咬了咬牙走出房间。“飞哥,帮我一把。”段野把头转向解飞,微微探出手臂,脸上露出笑容。“你现在可以出来吗?”解飞皱起眉,不禁有些担忧段野的身体。“不出来怎么跑路呢?”段野笑了笑,低头看了一眼又说,“先帮我找件衣服?”解飞立即脱下西装披在段野身上,把人从玻璃缸里抱了出来:“去哪里?”“外面的控制台。”段野把头靠在解飞胸前,闭上眼睛积攒力气。走到外间,解飞看到蝶叔正在摆弄一台笔记本电脑,大屏幕上飞快跳动着鲜红的数字。解飞只看了一眼,突然好似有了明悟,那分明是某种生物研究的成果!段野努力睁开眼睛,示意解飞将他放在控制台前的座位上。解飞不得不站在一旁扶住他的身体,让他不至于因为没有力气而滑倒。段野一下一下地敲打着键盘,解飞注意到控制台的屏幕上浮现出基地的平面图,在每一条通道都闪起了警告字样。片刻之后,地板的正中央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向下的阶梯。“蝶叔,好了吗?”段野有气无力地问。蝶叔扯开连接线,合起笔记本电脑,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段野指了指地面中央的洞口。解飞再次抱起他,紧跟着蝶叔进入了通道。通道两边是亮着微弱蓝光的冷光灯,解飞小心地走下一阶阶楼梯。耳边传来段野沉重的呼吸声,他甚至可以嗅到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从段野身上散发出来。要不是因为自己一时大意,也就不会有这一幕,他心中懊恼之极。“飞哥……”段野发出微弱的声音,解飞低头把耳朵凑向他。“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谢谢你。”段野的声音无力却真诚。“我……”轰的一声巨响顿时将解飞的话语吞没。整个楼梯剧烈地颤了几颤,发出金属扭曲的咯吱声,冷光灯突然一齐熄灭。解飞一只手紧紧拉住扶手,将大半个身体挡在段野之上。不知是什么东西从空中坠落,砸在他的后背上,痛得他不由呲了呲牙。过了几秒,剧烈的震动终于过去,两旁的灯光却没有再亮起。蝶叔轻声问解飞的情况,解飞摸了摸段野的脸,感觉到他微微点了点头,这才低声回话说没事。蝶叔打开了手表上的应急灯,三个人摸索着继续向下走去,没过几级台阶就塌上了实地。蝶叔绕了一圈,才在墙壁上找到了电子锁的位置。在上面按动了片刻,一扇门缓缓开启。蝶叔当先一步走出门,回头示意解飞跟上。解飞抱着段野向外走去,门外是一个很小的地下室,一辆灰色的轿车静静地停在其中。蝶叔上车调试了片刻,和解飞一起把段野抱进了后座。“飞哥坐前面吧!”段野止住解飞想要上车的动作。“车子会晃。”解飞皱眉,他倾向于和段野一起坐在后座,起码可以固定段野的身体不要让他从座位上滚落。“我还没有那么弱。”段野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解飞不得已,只得用后座的保险带勉强固定住段野的身体,自己则坐上了副驾驶的位置。段野喊住蝶叔迅速低声叮咛了几句,车子才缓缓开出了通道。一从地下出来,解飞就闻到了空气中明显的烟味。一连数辆消防车迎面而来,后视镜里是冲天而起的耀眼火光。“真的不再看一眼?”蝶叔一面开车,一面低声问。“不需要了。重要的东西都已经不在那里了。”段野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再说话。车一路向北,解飞没有问目的地在哪里,他相信段野应该早就有应对的措施。眼前不知为何又浮现出段野坐在恍若热带雨林的庭院里和自己谈起哥哥时的样子,大男孩眼里的深切怀念仿佛还历历在目。那个地方对段野的意义一定很不同吧?解飞猜测庭院的地下应该还埋藏着段野哥哥留下的遗物。心中涌起深深地自责,解飞握紧双拳,暗暗发誓要为段野夺回这一切。“真抱歉,恐怕要害飞哥再度失业了。”车子开上沿着海岸的公路时,段野突然说。“小野?”解飞皱眉,他不喜欢段野突然这么客气的口吻。“真想帮你再找一份工作啊……可惜我恐怕暂时要离开一阵子。”段野叹了口气。“离开多久?”解飞回过头,凝视着段野的眼睛。“飞哥,这辆车是我亲手改造的。所以你可以放心,绝对不会伤到你的。”段野笑了笑,突然转变了话题。下一瞬,解飞不由瞪大了眼睛,一层膜突然包裹住了他的全身,整个副驾驶座竟然毫无征兆地从车里整个弹了出去!“等你再找到我的时候吧!”段野的声音在混乱中传来。解飞摔得有些晕。他花了一点时间才从弹性膜里钻了出来。几分钟后,地上的副驾驶座连同弹性膜一起变成了一堆黑色的胶质物体,像是路边的垃圾一样毫不起眼。手臂上被刮破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解飞没有去理会。远处夕阳渐渐沉入地平线,他抿了抿唇,突然有股想要去学抽烟的冲动。血鹫,无从下手?解飞还是没有机会学会吸烟。原因很简单,他现在的老板讨厌烟味。说起来他的新工作来得实在有些巧合。段野消失之后,他本打算重操旧业,找一份朝九晚五的销售工作糊口,然而一个小小的意外却让他不得不选择保镖作为今后暂时的营生,而他现在的老板则刚巧出现给了他一份待遇不错的差事。“小解,等一下。”周围的三个同事意味深长地看了解飞一眼,从门口鱼贯而出。解飞不得不回过头,走到老板面前,等候进一步的指示。毕竟他的工作很有弹性,什么时候下班,什么时候加班,往往只是老板一句话而已。“再给我唱一次吧!”烈焰般的红唇,朱红的指甲,衣着时髦的女人脱掉高跟鞋,曲起双腿蜷缩在沙发上,显得有几分脆弱。解飞点点头,打开音响的旋钮,影碟机里永远不变的伴奏带顿时盘旋在别墅里。他不需要话筒,只是静静地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口中吟唱起熟悉的旋律。女人的眼神越发迷离,到一曲后半,她甚至用手捂住了眼睛,贝齿紧紧咬着下唇,脸上露出凄切的神色。当解飞终于唱完的时候,她却又恢复了和以往许多次一样狂热的表情:“真的不考虑我的提议?我可以让你成为歌坛的神话!” 第15章 解飞好笑地挠了挠阿黄的脑袋。他走到厨房,注意到厨房里的猫食盆已经空了,便又倒了些新的猫粮进去。阿黄从解飞的怀里跳到地上,在自己的夜宵旁嗅了嗅,却立即别开了脸,发出一声哀叫。解飞不由笑出声来,虽然已经买了最小包装的猫粮,可是刁钻的宠物却还是只喜欢前半包,每次都对于略有些走味发潮的后半包猫粮不屑一顾。“吃吧,明天才有新口味。”解飞板下脸教育宠物不浪费粮食的道理。阿黄却在解飞腿边蹭了蹭,叫得一声比一声哀切。“好吧,今天给你开饭晚了,为了补偿你,弄点额外的东西给你吃!”解飞无奈地妥协。阿黄立即停止了撒娇,嗖地窜上了料理台。解飞笑着从锅子里捞出一颗白煮蛋,剥掉壳掰开了递到阿黄面前。黑白相间的猫咪三两下就解决了一整颗鸡蛋。舔干净解飞手指上的碎屑,它才终于发出一声满足的叫声。“小馋猫!我们睡觉去吧!”解飞揉了揉微微发酸的眼睛,抱起阿黄向卧室的方向走去。还没走到门口,阿黄却突然弓起了身体,眼睛盯着黑暗中的一个方向,全身的毛都一下子炸开了,从喉咙深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解飞被它的反应弄得有些迷惑不解,这种遇到危险的攻击姿势,阿黄这是怎么了?“喵!”阿黄叫了一声从解飞的怀里跳下来,冲向楼梯口。它在第一级楼梯上顿住,回头看解飞并没有跟上,不由急切地叫了起来。“怎么了?”解飞走到阿黄跟前。突然,他皱起眉,一股若有似无的味道飘过,他觉得这味道好像有几分熟悉。“喵!”阿黄继续跳上楼梯。解飞紧跟着它一直走到了解悠然的房门口,抿起嘴唇看着猫咪用爪子抓房门发出细小的声音。从门缝下面透出一丝亮光。解飞知道解悠然可能还没有睡,在考期临近的现在,连一直表现得毫不在意的解悠然也不得不熬夜学习。往常解飞会在十点半的时候做一点夜宵端上去给表弟,今天他却因为意外的发现错过了这个时间点。他一直叮咛解悠然要在12点之前睡觉,却没有注意过解悠然每天入睡的具体时间。没想到他竟然熬到这么晚!解飞不由有些同情起了考生。解飞本想提醒解悠然注意休息,在手指快要敲上房门的时候,他却突然改变了动作。他把手指放在唇前对阿黄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聪明的猫咪果然停止了继续挠门,静静地站在一旁。解飞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了出来。他小心地试了试房门,发现已经上了锁。解悠然很少锁门,这让解飞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双手握了握拳又松开,解飞摸了一下门锁。以他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地震开门锁,唯一的问题是要怎么才能让表弟不要太尴尬。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解飞觉得那熟悉的味道正在变得越来越浓郁,还伴随着一股隐约的血腥气。不能再等了!解飞一掌劈开了房门。伤痕,交错重叠!解悠然背对着门口坐在书桌前。虽然耳朵上套着白色的耳机,但他还是被解飞撞开房门的声音惊醒,猛地回过头来。解飞的目光瞬间变得幽深,落在解悠然那略有些纤瘦的胳膊上。莹白的皮肤上交错着几条狭长的伤口,有的还在淌血,有的却已经愈合成了白白的一道。在一条已经合拢到一半的伤口上,解飞看到有浑浊的绿色液体在皮肉中翻滚,拉扯着伤口两边的皮肉聚拢在一起。啪的一声,一个细小的玻璃瓶从书桌上滚落在地,摔得粉碎。浑浊的绿色液体顿时散开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起一股奇异的甜香。解悠然脸上的表情惊骇欲绝,他怔怔地望着解飞,一副已经到了世界末日的表情。过了片刻,他才紧紧咬住下唇,用一只完好的手臂捂住眼睛,将受了伤的胳膊藏到了身后。“是谁给你的这个的?”解飞说得咬牙切齿。解悠然不答。“你知不知道这么做会上瘾?”解飞的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解悠然依旧不回答。“你怎么就不想想姑父的感受!”解飞恨恨地说。“哥……”解悠然低声叫了一句,微微上扬的尾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解飞只觉得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因为他这一声呼唤而烟消云散。他叹了口气,走出房门。“哥!”身后传来解悠然绝望而急切的声音。再次走进房间的时候,解悠然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好似决心从此自暴自弃再也不动弹似的。解飞缓缓走到解悠然跟前,注意到他的手微微颤了颤却没有从眼睛上移开。解飞半跪下|身,把解悠然背在身后的手臂拉到前方,用从楼下取来的消毒液小心地擦拭了一遍伤口,涂上药水,最后再用纱布细细地包扎好。“哥……”解悠然哭丧着脸,用完好的手扯了扯解飞的袖子。“行了,才多大的事呀!”解飞微笑着揉了揉表弟的脑袋,拉起解悠然的手,走了几步,两人肩并肩在床沿上坐下,“跟我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模拟考的成绩出来了,我……除了英语,都有点悬。老头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去英国读大学,他有个生意上的朋友可以在英国照顾我。可我不想去,我想……考本市的大学!然后……恰好小军弄到一点麒麟的修复液,他说这个东西在愈合伤口时候的效果和灵感剂是差不多的,所以我就跟他买了一瓶试试。我……我没敢多用,只有实在记不住的地方会用一下,连带着今天也只是第……第三次。哥,你别……”解悠然垂下头,声音越来越低。解飞知道表弟在学校里俨然有那么一个小小的“贵族”圈子,几个家境还不错的学生混做一堆,而他口中的小军就是其中家里不算最有钱却颇有些门路的一个。所以解悠然所说的话应该都是真的,解飞一边恼怒解悠然的狐朋狗友带坏他,一边却为自己素来骄傲的表弟感到一阵心疼。如果说修复液在黑市上只是贵如黄金的话,那灵感剂则是根本不会外流。作为麒麟吸引技术人员的最有效武器,可以在有限时间内提升智慧的灵感剂只在麒麟内部限量使用。在很久之前解飞就听说过关于这两种药剂之间有神秘联系的传闻。修复液在修复伤口的时候常常伴随着一种类似灵感剂的作用,只是这种作用十分短暂,而且容易让人上瘾。因为实验证明多次高密度地使用修复液会让人对它产生依赖性,甚至相对的人的痛觉也会越来越迟钝。竟然会想到用自残的方法来提高成绩!解飞想起解悠然这一阵在学业上的进步,不由皱起眉头,手指轻抚过解悠然手臂上的纱布:“你就不觉得痛吗?”“还好……我割得浅……而且……”解悠然抬头看了一眼解飞又垂下脑袋,“我真的不想去英国。”他小声嘀咕。“再浅也是伤口!你当流出来的是自来水啊!”解飞冷哼一声,“从明天开始,一天一碗红枣莲子粥补血。”解悠然脸上登时露出痛苦的神色,解飞知道他不爱吃甜食,顿了一会儿才改口:“或者菠菜猪肝汤,你自己选一个。”“我要菠菜猪肝汤!”解悠然回答得极为干脆。解飞不由笑了起来,揉乱表弟的头发:“你呀,学习有困难不会来找我啊!”“哥,你……?”解悠然的表情像极了是不忍心出言打击解飞。“三流大学毕业的怎么了?好歹也是大学生啊!对付高中课程不在话下!”解飞赏给表弟一个爆栗,“这个星期开始,下午的家教照旧,上午我给你补课。”“喔!”解悠然微笑。“睡吧!熬夜是在透支生命,多休息不会影响成绩的。”解飞把解悠然按在床上,先小心地检查了一下纱布,觉得伤口不会被压到,然后才帮解悠然掖好被子。“听哥一句话。”解飞站在床边,摸了摸解悠然的额头,“以后不要乱花零用钱。”虽然看起来并不纯净,但那修复液一定花了解悠然不少钱。“知道了。”解悠然认真地点头。“还不闭眼?”等解悠然终于合上眼睛,解飞拿起一块抹布,决定清理掉地上的玻璃碎片和残余的修复液。这液体和他在段野的基地里看到的不同,一看就掺杂了什么异物,颜色有些不正,也不知道那个小军是从哪里弄来的。走进几步,解飞发现阿黄正一动不动地站在地上的那一摊绿色液体边上,虎视眈眈。“阿黄,这东西不能吃,我来弄掉它。”解飞小声叮咛自己的宠物。黑白相间的猫咪用爪子挠了挠修复液旁的地板,转身窜出了房门。 第17章 “三号,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解飞低声问,“你到底是……被谁害死的?”三号还是没有任何反应,连表情都仿佛凝固在了微笑上。“你问他可没有用喔!”熟悉的男人凭空出现在解飞面前。一只手转动着一串钥匙,四号笑盈盈地走向解飞:“虽然是比我更接近真相的人,他现在却什么都做不了呢!”死亡,迷影重重!“怎么,见到我很惊讶?我的小野猫,你不是在四处找我吗?”四号微笑着靠近解飞,探出手想要捏解飞的下巴。解飞退开一步,避开四号的手指,他心中始终对这个危险的男人充满了警惕。“你来了更好,我想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你不觉得身为你们几个灵魂的宿主,我有资格知道一些真相吗?”解飞盯住四号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却遗憾地发现当他说出对方是灵魂这一推论的时候四号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好好谈谈?”四号摇头,“不,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第一次失败后,我们就定下了规矩,没有钥匙就没有真相。”解飞心中一突。第一次失败?四号口中的第一次失败,该不会是说他们曾经寄生在某个人身上,而最终的结果可能……不尽如鬼意?略微猜测了一下前一个宿主的结局,他不由背后一寒。“亲爱的,不用担心,你不一样,你一定会成功的。”四号微笑着眯起眼睛,伸手拍了拍解飞的脸颊,“只要你乖乖照我说的去做就一定会成功。现在只需要找到第二把钥匙,等找到了你自然就会知道想知道的事。”“我是不会任由你们摆布的!”越想越觉得对方居心叵测,解飞愤怒地想要抬起胳膊挡住四号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臂还被三号牢牢扣住。他心中火起,不由狠命甩了甩前臂,咔嚓一声,竟生生将三号的一整只胳膊扯落了下来。连着白大褂袖子的手臂砰地一声砸在地上,解飞骇然失色,不禁倒退了好几步。鞋底响起轻微的声响,应该是踩到了一小片四溅开来的碎片。当解飞抬起脚的时候却感觉脚下有些黏腻,他想象那是碎片融化了的缘故,不由胃里一阵抽搐。四号叹了口气,走到依旧是一脸温和笑容的三号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你根本不能活动,又何必要出来呢?交给我吧,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的。”三号点点头,用完好的手臂向解飞挥了挥手算是告别,转身离去。解飞皱起眉,怔怔地看着地上那一片已经融了的粘连血肉,脑海中突然想起三号的死法。一个有着美好未来的青年,如此惨烈绝望的死法……他要是真是被人害死的,心中该有多强大的怨愤呢?若是这些鬼魂都是这样惨死的怨灵,那他们的最终目的会不会是报仇雪恨呢?不想告诉自己太多也许是因为要复仇的对象十分强大?“别放在心上,他就是喜欢拿这个吓唬人。你也知道我们的身份,灵魂是不会真正破损的。其实现在不告诉你是为了你好,等你有了相应的实力自然就会知道真相。快去找到第二把钥匙吧,那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不知道是不是解飞的错觉,他觉得此刻四号身上的危险气息好像收敛了许多。“……”解飞抿起嘴唇思索了片刻,“那你总该告诉我,钥匙到底是什么,它到底在哪里。”见解飞妥协,四号脸上又浮起假笑。他舔了舔嘴唇,凑到解飞耳边,低沉的声音像是叹息:“小野猫,你的记性真不好。我不是说过了吗,先取得佣兵工会的徽章,你就有机会接近第二把钥匙了。好了,时间不早了,你还有别的问题吗?”在解飞的手肘袭来之前,四号识相地拍拍手退开两步。“最后一个问题。”解飞凝视着面前的男人,“你到底是谁?”四号微微一愣,眼中竟显出几分落寞,皱起眉没有答话。“你也是真人对吗?”解飞试探性地问,“你是不是死得也很……蹊跷?”“哈哈哈哈……”四号突然笑了起来。“不管我曾经是谁,如今不过是一个死人而已,一个即便是死了也要达成最初也是最终目的的死人!”从梦境中醒来,解飞的头脑还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四号刚才的笑声听起来竟带着些许悲凉,这令他第一次怀疑被处以极刑的四号的死因也不那么简单。如果对手是类似麒麟那么强大的存在,买通国家机器也不是什么难事。解飞清晰地记得当毒素注射进四号静脉的一刻,他心中的嘲讽和愤恨,随之而来的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没有出口没有一丝光亮……手掌下毛茸茸的动物似乎感觉到解飞的醒来,转动着缩了一下|身体。解飞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阿黄的背脊,突然发现手上的纱布似乎松开了。他举起手臂,果然睡前包扎得严严实实的纱布已经松成了一条。他不禁失笑,估计是阿黄撕咬开的吧,猫咪最喜欢玩绳子、带子一类的东西。然而下一刻他的视线却突然僵住。手背上的伤……不见了!解飞惊讶得猛地坐了起来。从床头抓起闹钟,早上10点半。看了看日期,没错啊,没有睡三天三夜,今天的确只是昨天的后一天而已。那为什么不算浅的伤口可以在一夜之间愈合呢?这会是梦境中的人带来的能力吗?解飞盯着光洁的手背看了半天,犹豫着是不是要划开一道口子试一试。手机铃声突然响起,看到上面跳动着同事的名字,解飞立即接起电话。电话那一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解飞花了一点功夫才问明白了事情的始末。黎洛诗出了意外!原本只是一场小型走秀,她只需要在商家推广会的最后到场,唱一首歌然后离开就好。没想到在演唱完走下舞台的时候却出了意外,黎洛诗不知是一脚踩空还是脚下一滑,整个人从舞台侧面的楼梯上滚了下去。今天来到现场几乎都是她的铁杆歌迷,场面几乎在瞬间就混乱起来。保镖们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没让冲上来的人群靠近歌后,现在正坐着救护车往医院的方向赶。今天解飞本来不当值,歌后却在救护车上点名要他来代替刚才一起受伤的两个保镖之一,这才有了这一通电话。解飞问清楚了医院的地址,起床迅速漱洗了一番,跟解悠然打了个招呼就匆匆上了出租车。等到了医院,解飞才知道黎洛诗伤得并不重,只是小腿骨有些轻微骨裂。看着歌后紧紧捂着小腹脸色苍白,解飞顿时明白了恐怕肚子里的孩子才是她不得不住院的原因。经纪人和黎洛诗商量着要如何公布住院的消息,如何在医院周围布下重重阻隔防止记者和狂热的歌迷靠近,等问到需要留下谁在身边照顾时,歌后毫不犹豫地点了解飞的名。“你早知道我怀孕了是吧?”等所有的人都走出了病房,黎洛诗低垂着头说了第一句话。解飞点点头:“看出来一点了。”“不错,我是怀孕了。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孩子。今天这场意外险些把我吓死,好在只是受了些震动,胎儿并无大碍。”黎洛诗抚着小腹抬头望向解飞,“既然你知道了,就帮忙掩饰照顾一下吧。我知道你不是喜欢乱嚼舌根的人,保守秘密这一点我对你很放心。”解飞郑重地答应歌后的请求,心中却有些困惑。黎洛诗说要保护腹中胎儿时的那眼神不像是源自于一个母亲的坚强,而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绝望。歌神,死因成谜?从第二天起解飞就开始了天天去医院报到的日子。照顾歌后说起来并不算困难,毕竟医院还有那么多的护士护工在,解飞的任务不过是在一旁作陪,防止意外发生罢了。虽然同事们都对黎洛诗的脾气有些发憷,但解飞却觉得她不过是性子有些与众不同,摸清楚了她的脾气,顺着她一点其实也不难相处。更何况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黎洛诗在解飞面前总是会稍稍收敛一点脾气。只是周围的人暧昧的眼神让解飞有些头皮发麻,经纪人每每看着他意味深长欲言又止的表情也让他很是无语。基本上,他还是遵循着一个好下属的原则,根本没有想要过分接近歌后的意思。不过黎美人冷了那么多年,突然对一个人青眼有加,在旁人眼中的确堪称奇迹。黎洛诗的病房里通常只有她和解飞两个人。因为歌后见不得太多的白色,病房里的装潢都是事先重新布置过的,一点医院的感觉都没有,错落有致地摆放了许多盆栽的房间倒是充满了温馨的生活气息。“你很喜欢散尾葵?”黎洛诗突然放下手中的书,抬头问站在床尾时不时用手指抚弄树叶的解飞。解飞收回手指,微笑:“我吵到你了吗?的确还挺喜欢的,以前在老家的时候我爸种了一盆,就放在我的书桌后面。我有时候一边做作业一边抓它的叶子玩。”“现在呢?现在不种了?”今天的天气很好,阳光明媚,连带着似乎歌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现在工作忙,没时间料理盆栽了。”解飞笑了笑。事实上解悠然很反感这种种在花盆里的植物,要么种在土里要么不种,在狭小的空间里挣扎求生未免太可怜了,这是他一向的坚持。所以解飞在决定要和解悠然合住之后,便把自己的几盆绿色植物送给了从前的合租人。“恩……我在市郊有一栋别墅,里面就有许多散尾葵。那地方是瑞典设计师特别设计的,崇尚自然舒适的理念。整栋别墅都是用从北欧运来的原木造的,尽量减少了内部的墙,而是用植物分割空间,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地方。”黎洛诗的眼神变得异常柔和。解飞心中一动:“是吗?听起来的确特别,是个度假的好地方。怎么没见黎姐去过?”黎洛诗一怔,苦笑着摇头:“我突然有些不想去了。”她将视线移回到书页上,过了许久才翻过一页,显然并没有继续话题的意思。解飞微微皱眉,黎洛诗口中的地方听起来是那么的熟悉,虽然他不确定事情会不会真的那么巧,但却也不想放过这个可能更接近真相的机会。“真可惜,听说房子空久了容易坏呢!那里听起来和黎姐现在的别墅很不一样,没想到你以前喜欢那样的地方啊!”解飞装作不经意地试探。 第19章 “你小子,也不和姑父多聊聊。行了,上去吧。”解飞揉了揉解悠然的脑袋,发现他僵硬的脸色缓和了许多。“姑父,悠然这几天学习忙,每天一放下筷子就上去温习功课。对了,他最近进步不小呢!”解飞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一边泡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姑父你喝茶。”“你别忙了,我这就要走了。”中年商人笑着拉起解飞的手,“飞飞啊,听说你最近在给人做保安?这个工作可是个辛苦活啊!到底不比在办公室里朝九晚五的工作,要想提升的空间也不大。其实姑父倒是认识一些用人单位,要不要我帮你留心一下?实在不行,你来帮我的忙也好啊!”“谢谢姑父。其实我现在的工作还算轻松,而且才刚上手,老是跳槽给人印象不好。我打算先做上一阵,要是实在不合适,就只好麻烦姑父了。”解飞笑着婉拒,他并不打算进姑父的公司蹚浑水。其实那公司原本是祖父要留给他父亲的,不过当年祖父为了和父亲怄气最后把公司送给大姑做了嫁妆,而姑父开始掌管公司后又带进去了一大批他那边的亲戚。小小的家族企业里关系错综复杂,实在不是解飞喜欢的工作环境。“那……也行。有困难记得跟我说哦!对了,我差点忘记正经事了。”中年商人一拍额头,“要说悠然啊,他现在的成绩进好大学还是紧巴巴的,我的意思是让他去国外镀一层金再回来。不过你也知道,这孩子从小就是个脾气犟,就像他妈似的。我说东,他就要往西。我一说要出国,他就铁了心要高考。唉……你说我这个做爸爸的还能害他吗?要不你帮我劝劝他?”“其实我觉得悠然有自己的想法也不错。自己决定的目标到底和别人定下的不同,努力起来也更有劲头不是?无论在哪里学习,只要他有进步,我这个做表哥的就为他高兴。俗话说强扭的瓜不甜,处理得不好万一打击了悠然的积极性就糟了。姑父你不如先看看他的成绩,然后再做决定如何?”解飞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楼上。刚才解悠然进门之后他就没有听见房门合拢的声音,此时他话音刚落,楼上的房门果然微微一动。这个臭小子大概正在楼上竖起耳朵偷听呢!“唉……那行,我再看看吧。”中年商人站起来,“我真要走了,一会儿还有个晚宴呢!说真的,我可真没想到你和悠然能处得那么好。这孩子脾气不好,和谁都说不到一块儿去,以前你也对他也有点爱理不理的。”解飞微微一怔,微笑着说:“悠然其实心地很好,相处久了,不喜欢都不行呢!”“也就是你脾气好。”中年人笑了笑走到门口,蹲下穿鞋。解飞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姑父,我可不可以明天向你借辆车用?我工作上最近需要开车,可我已经忘记得差不多了。我不开远,就在附近转转熟悉一下。”“行啊,没问题!你来了找张秘书就行。”中年人满口答应。解飞一直把姑父送到楼下,这才转身上楼。一开门,就见解悠然抿着嘴站在门口,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解悠然忍不住小声问。“你想什么呢?上去做作业去!”解飞捶了捶他的肩膀,“我是你哥,我不挺你谁挺你?”阿黄,爪子脏啦?第二天一早,解飞去了姑父的公司。接待他的张秘书是个生面孔,解飞愣了一下才把面前妖娆的美人和秘书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全身散发着荷尔蒙气息的热辣女子穿着低胸小礼服,说话的时候喜欢时不时地抚弄长卷发或是加上一些肢体接触,弄得解飞都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可以做到总经理秘书的美女当然不可能是虚有其表,解飞小心地回答她好似在不经意间提出的每一个问题,默默在心中将这个公司水深的程度上调了一个等级。难怪解悠然很少回家,夹在父母之间看着他们被利益驱动你争我夺的日子应该很不好过吧?解飞不禁有些心疼表弟,解悠然从小养成这样的个性,和家庭环境不无关系。本该受到父母宠爱的孩子,却作为互相交锋的筹码,还要时不时起到缓冲剂的作用,着实有些可怜。联想到自己虽然不富裕但却和睦的家,解飞很想为表弟做些什么,可惜他最多只能让解悠然稍微开朗一些,不过那也仅限于在他面前。等取到了车,花枝招展的张秘书也得到了她满意的答案,挥手告别解飞回了办公大楼。解飞看了看,车子停的地方很空,两边都没有其他车。谢天谢地,他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把车从夹缝里开出来。坐上驾驶座,系好安全带,解飞在心里回忆了一遍驾驶的注意事项,转动了车钥匙。虽然一开始还有点手生,接下来的十五分钟却让解飞体验了一把电影特效般的感觉。想要怎么开就可以怎么开,任何方向、任何角度、任何速度,解飞惊讶于自己现在的驾驶技术竟然堪称专业级!任意穿梭于车流之中,车子犹如身体的延伸,解飞甚至有一种想要去飙车的冲动。绕着姑父的公司开了几圈,他的手脚越来越协调,反应也越来越敏锐,虽然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时间,但是可以在拥堵的市区内开出超过100公里的时速简直堪称奇迹!解飞把车开回停车场,握着方向盘沉思起来。这绝对不是才学了十多次刚刚拿到驾照的人的开车水平,果然还是从梦境中的灵魂身上得来的技能吗?解飞心中有些恐慌,会不会当自己习惯了这些本不属于自己的知识和技能之后就会变得离不开那些鬼魂呢?这种依赖感的养成是不是出于他们的算计呢?面前好像矗立着一座满是诱人香饵的巨大牢笼,让人忍不住落入其中。咦?尽管停车场的光线不甚明亮,但解飞还是扫到了站在一辆黑色polo旁的猫咪。这一次他清楚地看到,那猫只有一只暗金色的眼睛!砰地一声,是解飞不小心踩下油门车子撞在前面的水泥柱上的声音。他懊恼地拉下手闸,拔出车钥匙冲下车。“阿黄?阿黄?咪咪……咪咪……”没有在刚才的地方找到阿黄,解飞在附近绕了许久也没有看到自己宠物的踪迹。不可能是看错了,也不可能是毛色一样眼睛也一样的猫咪。解飞早就查过,阿黄的品种很特别,也许根本就是基因突变的产物,反正他没有找到任何关于毛皮颜色像是白化老虎的猫咪的记录。再加上一摸一样的一只金眼……可能性微乎其微。解飞皱眉,即便世界上真有另一只一样的猫,那它为什么老在自己身边出现呢?解飞小跑回车旁,车头被撞得有些变形但并不严重。他想了想,重新发动了汽车向家的方向赶去。其实要证明是不是同一只猫,未必要在当场找到它,只要看看家里的阿黄在不在也是一样。匆匆赶回家,解飞费了点功夫才找到一个临时停车位。看了一眼电梯上显示的数字,他没有等电梯,直接从楼梯走上了五楼。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要是那真是阿黄,会意味着什么呢?自己养了一只神奇的猫?还是说……阿黄也被那些鬼魂操纵了?解飞越想越有可能,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恶寒。他感觉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围绕自己展开,黑色的迷雾已经缠得他几乎窒息。故意放轻了脚步,解飞打开门,诧异地看到阿黄正叼着拖鞋站在门口,一见他进门立即就放下拖鞋谄媚地蹭他的小腿像是在请求抚摸。解飞不由松了一口气,也许刚才只是梦中人故意造成的幻觉?他蹲下身把猫咪翻过来,用手指抚弄它的肚子。“你的爪子怎么那么脏啊?你是踩到墨汁了吗?嗯?是不是?是不是?”解飞捏了捏阿黄的小肉掌,上面似乎沾着黑色的液体。阿黄侧过身,两只前爪抓起一条后腿就往嘴边送。“哎呀!我帮你洗洗吧!脏死了!你真以为不干不净吃了没病啊!”解飞抱起黑白相间的猫咪向浴室走去。半路上他看到阿黄的牛奶盆打翻在地,边上都是白色的小脚印。估计是踩着湿牛奶四处跑弄脏的吧,解飞想。帮阿黄洗了个澡,用吹风机吹干,解飞下楼把车送到修车店,又给张秘书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这才重新回到家。解飞坐在电脑前,思索了片刻,开始搜索关于二号的信息,他找的大多是关于他死因的资料。二号死的时候正是他如日中天的时候,俊美的外形加上不俗的唱功让他成了成千上万的偶像。事件的起因是一则绯闻,有一个记者拍到了一张模糊的照片,那是二号和一个男人在拥吻,二号的脸还算可以分辨,对方却因为是背面无法辨别出身份。绯闻一出,自然是卷起了一阵狂风骤雨,各种支持和反对的声音纷至沓来。本来这在娱乐圈里最多算是几星期的八卦头条,可事情却在一天后急转直下。拍照的记者被发现吸毒过量死在家中!尽管没有人可以证明这件事和二号有关,警方也声明这是一场意外,但是死去记者的女友却四处散播着是二号找人下手害死她男友的言论。她最有力的证据是他男友虽然有吸毒史但是当时身边并没有毒品,一则短消息上赫然写着想求她借点钱买“粉”,过两天一定双倍奉还。一个星期后,警方中有人提出要重新核查此事,而二号就是选择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刻自杀的。他死后留下了遗书,却写得有些含糊不清,大意就是觉得压力太大,无论做什么都会招人非议。二号死后,那个声称要为男友伸冤的女人还在各大电视节目上蹦跶了一阵,却因为警方的调查最终维持原判而被二号的粉丝大力抨击,从此销声匿迹。解飞看着电脑屏幕沉思。要是二号不是自杀死亡,或是被什么人逼迫着自杀,那在这件事中最有可能的人大概就是他那个不知名的男朋友了吧。假设那个人的身份见不得光,会不会就连记者都是因为拍到了他的照片而引来杀生之祸呢?那黎洛诗又知道些什么呢?解飞觉得应该找个机会和他的女老板好好谈谈。不过当解飞重新回去上班的时候,黎洛诗身旁突然多了一个女助理。从早上到下午,他一直没机会和歌后单独说话。难道说是逼得太紧造成了反效果?他暗自揣测歌后的想法。临近下班的时候,女助理突然被黎洛诗派回公司准备她明天急着要的古典音乐资料。虽然现在还要加班加点的确有点痛苦,不过解飞却从女助理眼里看到了一丝解脱,夹在他和黎洛诗中间在诡异的气氛中苦苦煎熬了一天,也真是难为她了。“我们走,车在楼下。”没等解飞开口,黎洛诗突然从床上下来,“麻烦你开车送我。”换装,赴鸿门宴!黎洛诗显然是早有准备,等她从洗手间里出来,身上已经换上了一套毫不起眼的棕色外套,头发蓬松地披散下来,鼻梁上戴着一副呆板的框架眼镜,用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先下楼,从边门出去,车就停在路边。”黎洛诗伸出一条胳膊搭上解飞的肩膀,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落在解飞身上,“注意避开人群。”“好。”解飞顺势扶起“病弱”的歌后,先把门开了一道缝观察了一下走廊的情形,在确定没有人注意这个方向之后才带着黎洛诗向楼梯走去。小心翼翼地走下楼,解飞不得不佩服黎洛诗的演技。她时不时地十分压抑地咳嗽两声,让两旁的人都主动避开了他们走的方向。出了医院的的边门,周围是许多小店,卖的大多是点心和鲜花水果。繁忙的小路上人流涌动,却都只是自顾自地走着,没有人注意解飞这边。“对面那辆灰色的车。”黎洛诗低声说,指了指路对面。解飞点头,扶着“病人”穿过车流,用黎洛诗事先给的钥匙打开车门。“病人”一边咳嗽一边坐进了后座,解飞在驾驶座上坐下,记好安全带,查看了一下表盘,低声问:“去哪里?”关上车门,黎洛诗似乎松了一口气,靠在皮质的座椅上笑了笑:“你往前开,要转弯了我告诉你。”虽然对黎洛诗的目的地有些好奇,解飞却并没有多问。歌后既然单独带自己出去,那就应该是她已经打算敞开心扉和自己共享秘密了吧?车子七转八拐最后在一条林荫小道上停了下来。解飞拉开车门,走下车的黎洛诗已经去掉了病人的伪装,换上一副墨镜,涂了些口红。她挽住解飞的胳膊,挺起胸膛向一栋小洋房走去。 第21章 霍峻眼中的寒意更甚,死死盯着歌后裸|露的背脊,鲜红的晚礼服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直到背影消失不见,霍峻才随手将破损的酒杯递给身后的人。他今天一在监视录像上看到黎洛诗就匆匆赶来,想要看看这个女人还要耍什么花招,却没想到那个人也有被人算计的一天。鬼才会认为黎洛诗是自然受孕呢!只不过她能成功偷走那个人的精|子,看起来也不是无能之辈。虽然那个人一直没有兴起过要继承人的念头,但是当真的有一个继承人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到底会做出如何的反应,就连霍峻也摸不准。“霍先生?”身后传来低沉的询问声。“看好这个女人,我不想看到她有任何闪失。”霍峻没有回头,脸色依旧阴沉。无论如何,现在只能先保护好这个女人肚子里的骨肉。“是。”回答简短有力。“跟她一起来的那个人是谁?”霍峻突然蹙眉。为什么这个面貌陌生的人给他一种意外的熟悉感?身后的人思索了片刻,回答:“听说是黎洛诗身边的新保镖,近来十分得宠。圈内流传过关于他们俩的绯闻,黎洛诗没有否认也没承认,依旧把这人带在身边我行我素。不过在我看来,他们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帮我查一下他的底。”霍峻在记忆中翻找了许久却毫无线索,不得不放弃。自己一定曾经见过这个人,但会是谁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上一次和这一次,他肯定用的不是同一个样子,要不然不会让自己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失效。麒麟的敌人实在太多了,本以为黎洛诗不过是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她还和外人有牵扯。到底是哪一方的势力在背后操控呢?还是说这其实和当年那人有关?霍峻双眉紧锁,一时间难以作出判断。“白呢?”霍峻叹了口气问。“收到消息,这里不安全了,白先生刚才已经下船了。他让霍先生调查完之后把‘北之女神’的资料交给他。”身后的人回答得一板一眼,“霍先生也要离开吗?”霍峻面容一肃:“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我不喜欢有人擅自揣度我的行动。酒会才刚刚开始,好戏都还没开锣呢,我为什么要走?”“对不起,霍先生。我只是想事先做好准备工作而已。那些人已经混上船了,我觉得这个时候留下并不明智。”身后的人说得不卑不亢。“一群小爬虫能干些什么?”霍峻冷哼一声,“要是他们有胆子把船炸了,我倒是有兴趣看一场篝火晚会呢!放出消息,竞标会在三天后进行,想要第一手资料就来找我。”“是。”短促的回答之后是轻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渐渐离去。霍峻独自靠在白色的栏杆上,晚风吹过,他乌黑的长发在夜色中扬起。远处是停满了帆船的港湾,微微起伏的灯火和天上的繁星互成倒影。顺着窄小的圆窗往船舱里看,酒会好像已经渐入佳境,穿着黑色燕尾服的侍者们穿梭在各色宾客之间,手中托着五彩斑斓的美酒和精致可口的点心。霍峻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迷茫。解飞一言不发地跟着黎洛诗回到车里。等后座的歌后系好安全带,他才低声问:“是回医院吗?”“嗯。”黎洛诗应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解飞踩下油门,心中满腹狐疑。黎洛诗和霍峻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口中的白又是什么人。那人听起来应该就是黎洛诗所怀孩子的父亲,而他和霍峻又似乎是……情人的关系?看样子白的地位要在霍峻之上,既然霍峻是纯白的总理事,那他……解飞突然惊讶得瞪大了双眼,稍一用力才稳住了方向盘。在麒麟凌驾于霍峻之上的人,名字里还带白字的人,难道竟然会是他!“小解。”后座的黎洛诗突然开口。“嗯?”解飞回过神来。要是孩子的父亲真的是那个人的话,那可真是个大人物啊!“不去医院了,开车到别墅。我……有东西要给你看。”黎洛诗说得有些踌躇。“好的。”解飞重新计算了一下路线,转向歌后平时住的别墅的方向。回忆,至亲之死!黎洛诗的别墅静悄悄的,因为歌后住院休息,保镖都回家待命,就连外面的狗仔队也都散了。车子缓缓驶入自动开启的黑色铁门,解飞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两人顺着花园里的小径走到别墅的门口,驼背的老花匠回头打量了他们一眼,默默低下头继续摆弄手中的工具。黎洛诗打开门,随手将钥匙掷在茶几上,蹬掉朱红色的高跟鞋,蜷起长腿歪坐在皮沙发上。“帮我倒两杯威士忌。左边那瓶。”黎洛诗看向解飞。解飞点点头,从玻璃橱柜里拿出两个杯子,倒了大约三分之一满的两杯,端到沙发前。“你也坐吧。”歌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慵懒。解飞应了一声,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黎洛诗拿起酒杯,将明黄色的液体一饮而尽,随后颓然地靠在沙发背上,闭上眼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吧?”歌后低声问。解飞心中一突,他自然知道黎洛诗说的是谁,看来今天就会有所收获了。“嗯,知道。”他点点头,浅浅地啜了一口威士忌。他特意去查过二号的死,官方的说法是割脉自杀,当场死亡。“不,你不知道!”黎洛诗突然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攥着沙发上的蓝丝绒抱枕,“他们说他是自杀死的!他怎么可能自杀!前一天我们还通过电话,他笑着说明天是我的生日,还问我想要怎么过十六岁生日,他绝不可能会选那一天自杀!”解飞一怔,看来黎洛诗和二号之间的羁绊比他想象的还要深厚。的确,在一个人在计划给另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又怎么会不声不响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呢?“而且他也不会选择在那个浴缸里死!”黎洛诗的嘴唇激动地微微颤动着,她顿了顿,片刻之后泪水无声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那时候别墅刚刚装修完。我去看他,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浴缸。他摸摸我的头发对我说就知道我会喜欢,他就是专门为我买的。我撒娇向他要浴缸的第一次使用权,他点头答应了。我还是不放心,说我要是在里面洗澡岂不是会被他看见。他指了指楼下的沙发说,我要是洗澡他就坐在那里,这样就只能听到心爱的小公主的声音,绝对看不到人。可惜第二天我就不得不回去国外,那浴缸一直没有用上。之后好几次通电话,我都问他我的浴缸呢,他总是哀怨地说他一直在用底楼的冲淋房。你说,他怎么会选择在那里自杀?”虽然在人准备赴死的时候心情可能有些常人难以理解之处,但解飞却也觉得当初二号死得蹊跷,要不然也不会英魂不散。“的确不太可能。”他顺着黎洛诗的话点头。“一定是那个混蛋害死他的!一定是他!早知道当初全家移民的时候就应该硬拉着哥哥一起走,他就不会遇到那个混蛋了啊!”黎洛诗泣不成声。解飞愣住,没想到黎洛诗竟然是二号的亲妹妹!怪不得他是黎洛诗口中最重要的人,怪不得他的死会对她打击这么大!“哥哥最喜欢音乐,当时我们都已经联系好了,到了那边之后他就可以直接去萨尔斯堡莫扎特音乐学院上课。可是临走前的一个月他突然改变主意了。他指着不知道从哪里剪下来的照片问我说要怎么样才能吸引照片上这个人的注意。那个混蛋!哥哥为什么会突然迷恋上他呢?!可恨我当初只是笑话哥哥从来没有女朋友第一次暗恋的对象竟然还是个剪报上的男人。我对他说,你要是出名了,自然会引人瞩目。哥哥点点头,第二天就把他不想跟我们一起走的事对爸妈说了。我们怎么劝他都不听,最后爸爸只好留下了一些关系,带着我们全家上了飞机,把哥哥一个人留下了。”“到了那边之后,我几乎每天都和哥哥通电话,听他说训练有多累多无聊,听他说他是如何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家伙的,可听的最多的还是他抱怨要见到那个混蛋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后来他渐渐走红了,提起那人的频率也低了,我以为他是找到了一份事业,忘记了以前的古怪念头。哪知道……”“我看到报纸的一刻几乎跳起来!照片上的男人背影十分模糊,可我曾经关注过那个混蛋很长一段时间,所以一下子就认出来他和那个混蛋起码有九成相似!没想到哥哥不再提起他是因为已经和他……和他……”“我不敢贸然问哥哥,从报纸上的后续报道看来,事情已经变得很棘手了。我怕我要是问得不好,哥哥会以为家里人也不支持他。那时候爸爸已经暴跳如雷,买了飞机票想去把哥哥抓回来。我只好小心翼翼地提醒哥哥注意,表示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他那边。哥哥的心情听上去不太好,一连几天声音都没什么精神。我好容易把话题引向那个混蛋的方向,还没等我说我猜测事情可能和那人有关,哥哥就突然叹气说因为照片的事他们不得不暂时分开几天。他竟然承认了和那个混蛋的关系!”“后来一连好几天,我都联系不到他。我心急火燎,连一门很重要的考试都没有去参加,整天只想守着手机。那天晚上哥哥突然给我打电话,他听起来很高兴。我问他,你的那个谁呢,他回来找你了吗,怎么那么高兴?他说,我最重要的人不就是小公主你吗?他接着问我要怎么过生日。我高兴极了,以为哥哥已经彻底想通了,跟他一直聊到半夜,把小时候的糗事几乎都说了一遍。后来突然想起他那头已经是早上了,才挂断电话。没想到第二天,我一觉醒来,就收到了……就收到了他已经死了的消息!”“爸爸的心脏一直有问题,到国外做了手术之后还是很不稳定。听到消息后立即心脏病发作,当天中午就过世了。妈妈一直依靠爸爸过日子,我小时候一直认为她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不用做家务,不用带孩子,只要让爸爸宠着就好。闲来无聊,弹弹琴,画画写生,还可以设计子女要穿的衣服。直到那天之后才知道,原来养在温室里的花早已丧失了抵挡风雨的能力。妈妈的精神状况变得很不好,我照顾了她半年,有一次出去的时候阳台的门没有锁好,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院子中央仿佛盛开了一朵艳丽的花。妈妈房间的阳台下是一个铁质的现代雕塑,有一年她和爸爸一起拍卖回来的。我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体内原来有这么多血,妈妈整个人挂在雕塑的尖端上,鲜血顺着铁条流淌下来,在地上晕开了大大的一片。”客厅里静谧得可怕,只有古董钟发出滴答的声音。解飞端详着黎洛诗的面容。他终于知道了歌后隐藏在心底最大的秘密,还有她多年来乖僻脾气的由来。面前的女人何其无辜,在短短的时间里失去了三个至亲之人,难怪她会选择回来报仇。“你说的那个人就是麒麟的总裁白硕阳?”解飞平静地问。他心中感慨,如果当年二号的情人真的是这个人,那黎洛诗如今为了报复竟然委身于仇人,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到底想要换来怎样的“公平”呢? 第23章 “哥,你能帮我看看这题吗?”解悠然推开房门,他的视线在日记本上滞了一瞬,脸上突然露出罕见的尴尬,“呃……哥,你在忙啊!我就不打扰你了,还是等下再来吧!”解飞突然回忆起小的时候,自己曾指着日记本揪住解悠然的头发逼他发誓绝对不会去偷看。才刚会说话,天天跟在他身后的小孩眼泪汪汪地用含混的声音发誓,只想求解飞每天陪他看二十分钟动画片。心里突然难受得要死,解飞急忙合上日记:“悠然!我正无聊着呢,你进来吧!我帮你看看。”将硬面簿子推到一边,解飞尽量让自己僵硬的脸上露出微笑。解悠然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走进房间。“哥,你最近总是加班,可别太累了啊!”他放下手中的本子,眼神不由自主地扫过日记本,却急忙收回视线,局促地把手中的书翻到一页指给解飞看。解飞只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题目的答案。虽然之前他还觉得夸口要为解悠然补习可能有些悬,但在真的做了几次之后就彻底放心了。可能是因为有了从三号那里得来的智慧,不要说是这些高考题,哪怕是再艰深的课题,解飞觉得对自己来说也丝毫不会成问题。肩并肩地坐在书桌前,房间里的气氛很快融洽起来。解飞很快发现除了少数几题,解悠然其实全都会做。解悠然在真正思考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皱眉,要是心不在焉则会露出微笑。解飞想表弟也许只是想来闲聊,或者是提醒他注意身体。解悠然甚至提出如果觉得来回赶太累的话,他其实也对学习做饭有几分兴趣。解悠然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清香,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也带上了一丝甜意。解飞突然觉得自己想开了,即使过去的自己一直对解悠然怀着那些恶毒的念头,可现在却早已不知为何而烟消云散了。何必要为了过去的事耿耿于怀,从今以后好好疼爱这个看似冷淡内心却比谁都柔软的少年不就好了?表兄弟俩说说笑笑,两个多小时很快过去。视线扫过时钟,惊觉已经不早了的解飞不得不提醒解悠然早点休息。解悠然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头走了出去。解飞躺在床上,叹了一口气。无论到底是出于何种目的,梦境中的人修改了自己的性情却不能算是一件坏事。至少现在的自己是完全无法接受过去那种生活方式的。太厉害了,简直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解飞的笑容突然僵住。和过去判若两人的结果除了可能是性格被重新改造过,还有另一个可能!也可能是“解飞”这个身份根本就是别人强加在自己身上的!如果不是解飞,那我到底是谁?谁才是现在“解飞”?!解飞突然惶恐起来,除了是解飞,他还能是谁?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他大口喘着气,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嘴,阻止自己发出惊讶的叫声。这份记忆实在是完美无缺,每一段回忆都严丝合缝。即便是关于解悠然的过往,只要他细细回想,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和日记里的内容毫无差异。唯一的不同就是当时的想法好似被抹去了一样,让自己相信自己从来没有对表弟有过恶意。若不是因为每次回想的时候,记忆都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清晰感,解飞根本不会想到也许现在的身份是被人强加上去的这种可能。回忆没有一丝偏差,所有的过往都好像被分门别类装在一个个小抽屉里,等待自己需要回想的那一天。检索的时间短得可怕,记忆的精确性却高得惊人,这难道不是记忆被人伪造的最好证明吗?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解飞打电话向黎洛诗请了假,说要去找线索。像往常一样离开家,他直接开车去了机场。手上是一张来回老家的飞机票,解飞握紧拳头,无论如何,也许回到家乡可以让自己找到更多真相。脑海中的记忆可以伪造,身体的记忆却不能。只要回到那个回忆里的海滨小镇,身体会告诉他,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解飞”!故乡,熟悉陌生?如果将一个人的外貌彻底变换成另一个的样子,抹去他原来的记忆,再注入另一段的过去,那他是不是就成为了另一个人呢?坐在飞机上的时候,解飞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越想违和感就越是强烈,自己的记忆怎么看也像是曾被人动过手脚,他不得不紧紧抓着扶手,以转嫁心中的不安。自从昨夜看到日记以来,梦境中的人已经有超过12个小时没有出现。是因为心虚?还是想从别的方面再度控制他这个宿主?假如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那还有没有寻回过去的可能呢?目前看来除了“解飞”这个身份,他回忆不起任何其他的内容。等等!解飞突然瞪大了眼睛,那个……那个给他带来强烈熟悉感的,那个“解飞”从来没有见过的长发男人!他不就是唯一不属于“解飞”的记忆吗?难道说他才是找回自己真正身份的关键?无论如何,这个人一定对自己很重要,要不然也不会在被抹去了全部记忆之后还能保留下对他的模糊印象!一想起找到这个人也许就是解开谜题的关键,解飞不由兴奋起来,连心脏都仿佛雀跃着期盼重逢的那一天。走出机场,解飞转了一趟短途汽车,再换上一辆三轮摩托,这才渐渐接近了故乡的小镇。刚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泥泞,两车道的小路和泥土地唯一的区别就是上面铺了一层碎石子。没有完全被橡皮挡板挡住的积水溅上来,解飞不得不向上缩了缩脚。时不时有一股海水的咸涩味道混杂着鱼腥味远远地飘来,湿润的海风吹在皮肤上,这种感觉既熟悉又陌生。解飞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曾在这里度过童年和大学的前几个假期,心中的确有些隐约的怀念,但也可能是被虚假的记忆所欺骗。健谈的三轮车司机打听起解飞的来意,据他说他家就住在距离解飞的目的地不过二十公里的另一个小镇上。“公事。”解飞淡淡地回答,微微蹙起的眉头让人觉得他应该没有什么谈兴。他并不打算回家。自从觉得自己可能并不是真正的解飞起,他便有些害怕面对自己的“家人”。回忆里父母的模样十分清晰,可解飞却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们。更何况如果他是被找来代替解飞的,那真正的解飞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一想到这一点他就很想避免和“父母”的接触。所以他买了当天来回的机票,仅仅想来确认一下|身体里是否也有解飞的记忆。“公事?来这里办公事的很少见哇!我还以为像你这么大年纪又斯斯文文的都是回来探亲的呢!前几天就有个博士衣锦还乡,啧啧,还是个小姑娘呢!那家人可高兴坏了,摆了三十桌流水席,我也去喝了几杯。结果那天晚上开车,差一点翻了车,哈哈哈哈……”司机絮絮叨叨地说着,突然顿住话头,回过头狐疑地望一眼解飞,“哎?你该不会是来买画的吧?听说这里住着位解大师,时常有大城市里来的人专程过来求他的墨宝呢!他的一幅画少说也得值好几万呐!小后生虽然年纪轻轻看上去气势可有些不凡啊,该不会也是哪个有钱人派来的……呃……那个词怎么说的来着?喔!代理人?”解飞眼神微微一动,摇头:“不是。”“嘿嘿,也不是来买画,莫不是来收购海底钱的?这两年那东西可少了很多呢!有些人家让小孩子潜到水里去捞,这不,去年还出事死了人。虽然镇上贴告示不让随便下海了,可哪里管得住人家想发财啊!不过就是这么死命捞,海底钱也不多了,能找到大多是残破的。小后生要是真想要那个,可以上我们镇上去,我给你介绍。我介绍的那户人家的海底钱可是存了一二十年的老货,货真价实啊!”“我没听说过那个。”解飞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师傅,就在这儿停吧,我自己走进去。”“哎?好!”在路边停下三轮摩托,司机又追问了几遍才确信解飞真的不是来收购古董的,带着一脸失望调转方向回去继续拉客。解飞开始寻找记忆中的小路,镇子上多了几幢新修的房子,这让他的搜索变得有些困难。已经有四年没有回来过了呢!大三暑假用自己打工赚来的钱学驾照,大四的假期则都用来进修和实习,工作了之后又以工作忙为借口推掉了父母的邀请。过去的解飞其实对家乡的一切都有些抵触。他厌恶这满是鱼腥味的小镇,厌恶比大城市落后二十年的居住条件,更加厌恶周围的人都呱噪着一些鸡毛蒜皮家长里短的小事。在终于不用再回家的时候,他心中是实实在在地松了一口气的。“终于和那个鬼地方划清了界限。”解飞在日记上如是写。其实刚才的司机倒真是误打误撞说对了一件事。解飞的父亲就是他口中的解大师。解飞的祖父是军旅出身,曾经有过大校的军衔。复员后,他靠着几个老战友的关系,办起了工厂,花了大半辈子积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解飞的父亲是他唯一的儿子。他从小就酷爱画画,从美术学院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小有名气。他四处写生,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个海边的小镇上,和解飞的母亲一见钟情。彻底被这里的人和景色迷住了,解飞的父亲决心在小镇上定居下来。祖父自然是暴跳如雷,不甘心苦苦培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就此“断送了前程”,不可调和的矛盾最终让父子关系几近破裂。解飞出生后,对孙子的渴望让祖父不得不通过两个姑姑向父亲递出了橄榄枝。打着让孙子接受更好教育的旗号,解飞一家终于在解飞七岁那年回到了祖父居住的城市。那时祖父已经退休,工厂交给了小女儿管理,大大咧咧的父亲并没有注意到母亲和妹妹之间的不和谐音符。直到祖父去世,母亲和姑姑们公开争夺起遗产才让父亲感到有些心寒。那时解飞已经进了大学,一向温和的父亲罕有得发怒了,签了一份放弃遗产的声明,断然带着妻子回了小镇。对于父亲的决定,过去的解飞是极其厌恶和鄙夷的。“艺术家的假清高”,他在日记上这样总结。他更加看不起身为渔家女的母亲,认为她“毫无能力只懂得大哭大闹”。这件事同时也成了解飞和家里疏远,不择手段地要出人头地的开端。“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终有一天把他们都踩在脚下!”现在的解飞对于父亲的决定没有任何感觉。他理解这个男人的想法和行为,尊重他的选择,却没有一种身为至亲家人的代入感。好似在评价一个陌生人?解飞苦笑,把陌生人这个词放在自己的“父亲”身上那感觉可真是奇怪啊。终于走到了海滩边,远处那几幢修了一半的烂尾度假楼还和记忆力中一摸一样。脚下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解飞低下头,不由笑了。竟是一枚海底钱!所谓的海底钱应当是不知从哪个沉船上被海浪打上来的古铜钱。神奇的是,除了镇子东北面的一处浅滩,铜钱从来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老人们都说那是因为镇子受了海龙王的保佑,海底钱就是海龙王的恩赐。解飞记得他五六岁的时候就曾经在沙滩上摸到过一枚海底钱。那时候镇里的人还不太知道这东西的价值,只是用红绳子穿了,挂在小孩儿脖子上,意在求海龙王保佑孩子长命百岁。解飞捡起圆圆的钱币,吹掉上面的沙粒,几个被海水腐蚀得有些模糊的古怪文字印入眼帘。看来自己的运气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嘛。解飞叹了口气把铜钱放入口袋。回到这里后,越走熟悉感越是强烈,肺好像早已习惯了这里的海风,皮肤上潮潮的感觉给他一种亲切感,踩在沙地上,他甚至能忆起踩上同一片沙滩上的感觉。难道是自己判断错了,这身体分明早已习惯了这里,应当就是“解飞”的身体无疑。那到底是什么带来了记忆的违和感呢?如果是梦中人刻意造成的,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正在解飞沉浸在推理分析中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搭向他的肩膀。身体的反应快过大脑,啪的一声,背后的人手还没有触到解飞的衣服,人就已经被摔在解飞前面。双手自然而然地锁住了来人的手,膝盖则抵在对方的胸腹之间。“飞、飞哥哥?”像海水一般澄澈的眼,被晒得黝黑的皮肤,柔软的发丝贴着红扑扑有些惊魂未定的脸颊。解飞愣住,澎湃而起的悸动让他的手闪电一般地缩了回去。面前的人他记得。 第25章 “飞飞一看就是有出息的,年轻人就该吃点苦,将来才能大展鸿图!”父亲截断母亲的话头,摸了摸解飞的头,“你说对不对?”解飞忙不迭地点头,又说了些最近的见闻,这才好不容易把话题引开。午饭后,母亲拉着解飞上两楼看了他的房间。方方正正的屋子,里面的摆设和大二那年走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靠近墙边的地方多了两个大书架,解飞小时候的书簿和一些玩具不知被从什么地方翻了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架子上。简单说了说洗漱用品都摆放在哪里,母亲的话题就开始围绕未来儿媳妇的打转。难怪有人说一个谎言需要用千万个谎言来弥补。幸好解飞最近扯谎的能力突飞猛进,几句话就塑造出了一个长发披肩温柔善良的美女形象。母亲还没来得及问未来儿媳妇的家世,父亲就来喊解飞去看他的画室。解飞如蒙大敕,跟着父亲走进了顶楼的房间。为了保护里面收藏的画作,房间里装了恒温空调。父亲饶有兴趣地讲起他这几年的新收藏,此情此景仿佛是记忆中某个场景的翻版,解飞一面听一面觉得有些恍惚。当年的解飞在听差不多的讲解的时候想必是极不耐烦的吧?虽然有个国画大师父亲,解飞从少年时就不喜欢艺术类的东西。更何况父亲对他画作的卖家一向要求极为严格,通常只卖给甚至是送给他看得上的人。这让解飞从骨子里讨厌父亲那股“艺术家的清高”。没想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让性情完全不同的自己成为了现在的解飞,听这些专业级的讲解倒是听得津津有味。“飞飞,过来呀!”解飞回过头,父亲坐在书桌前向他招了招手。“你怎么从刚才开始就魂不守舍的?谈恋爱我是过来人,心里不舍得就去追呗。我看得出来你以前对文秋是有些不同的。”见解飞依旧一脸茫然,父亲不禁摇了摇头,“你过来看这个。”书桌上有两个狭长的盒子。父亲打开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展开里面的画轴,是一幅山水画。“李可染大师的作品现在市面上可不多见了,这一幅是从我的一个老朋友手上挖来的。你再来看这个。”父亲打开另一个匣子,里面是一幅略小一些的画作。解飞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是父亲的作品。“这可是我几年里最得意的一幅了,只怕是有生之年都再也画不出当时的感觉了。”父亲笑了笑,“这两幅画你收起来吧!”解飞不由愣住。“出去工作总有些需要送礼的地方,你老爸也就只有这个拿得出手了。”父亲拍了拍解飞的肩膀解释。“这、这怎么……”解飞刚想推辞,父亲却将匣子都推到了他的手里。“收好了,记得把东西用在刀刃上。”见父亲一再坚持,解飞最终只得点头,心中却涌起既感动又愧疚的感觉。“爸,我要不是你儿子,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划过脑海的想法不禁脱口而出。“你没发烧吧?”父亲不由笑出声来,“别的我不敢保证,你妈对我可绝对是一心一意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要是我只是和解飞长得一模一样的一个别的什么人呢?”解飞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傻,只是他实在不想再接受原本属于“解飞”的善意。“傻小子!身为老子还能把儿子认错吗?老是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父亲给解飞一个爆栗,“今天天气不错,不如跟我出去写生?我要好好教教你静心的法门。”父亲从边上翻出了一个帆布包和一个已经夹好了画纸和画板的木头架子。“这纸……”解飞不禁疑惑。“去画油画!谁规定我只能画国画的?”解飞释然,跟上父亲的脚步。看着父亲作画是一种十分奇特的体验。父子俩走了许久总算是找到了父亲满意的角度。静静地看着海面,良久,在解飞觉得连灵魂也随着浪涛上下起伏的时候,父亲才开始动笔。他画得很快,不一会儿功夫画纸上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随后在开始为细节调色的时候,父亲才明显放慢了速度,每用一种颜色都要抿着唇思索许久。直到日落西山,一幅画才算是大功告成。其间父子俩几乎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在父亲需要补充颜料的时候,才会让解飞在帆布包里翻找。解飞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一种默契的感觉弥漫在心间。我就是解飞。他对自己说。晚饭过后,解飞早早地就被推上楼休息。打开窗户,柔和的海风扑面而来。镇上的灯火已经熄灭了大半,一轮下弦月散发朦胧的光辉,见不到星光,耳边隐约可以听到海浪击打海滩的声音。解飞掩起半扇窗,走到床边躺下,随手关掉了床头灯。有规律的海涛声很快催促他进入了梦乡……“见到我你好像一点也不吃惊?”四号狐疑地打量一脸平静的解飞。“你不出现我才会感到吃惊。”解飞笑了笑,“怎么,终于有兴趣跟我解释一些东西了?”“解释什么?”四号打了个响指,一张欧洲古典风格的椅子突然出现在他身边,他好整以暇地坐下,交错起手指挑眉望解飞。“比如……”解飞在心中默想家中的长沙发,一瞬间那沙发果然出现在了他背后。找了个最舒适的角度靠坐在沙发背上,解飞注视着四号的眼睛:“比如解释一下我是如何进到现在这个身体里去的。”四号略微皱了皱眉头,但很快恢复了一脸坦然:“你是怎么知道你和我们是一样的?”解飞心中剧震,脸上却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既然身体没有问题,那就是内在有了问题。假设我是真的解飞,绝不可能对他最强烈的感情无动于衷。”一瞬间解飞想起朱文秋的影子,顿了顿继续说:“你们根本没必要这样故意修改解飞的记忆,唯一的解释就只能是我是后来进入解飞的身体,并完全继承了他的记忆的!你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究竟是谁了吗?”“真不愧是我看好的一个。”四号的眼神微微一动,继而大笑起来,“虽然很想告诉你,可是我也不能不守规矩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钥匙就没有真相。”四号转动着手指上的钥匙圈不再搭理解飞。解飞攥紧拳头,很想一拳揍到对面那张令人讨厌的脸上。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自己说。今晚也算不无收获,起码已经证实了自己的新猜测,四号说自己和他们是一样的,那是不是说自己也是曾经活在这世界上的某个人呢?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床上。床上的人紧锁着双眉,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一脸难受的表情,口中还偶尔溢出一两句低沉而又短促的呓语。一团黑影从窗口迅速窜入房间。月光映照在它黑白相间的毛皮上,把它的轮廓勾勒出来,那是一只猫。用唯一的暗金色的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解飞,片刻之后它终于忍不住迈步,用舌头舔了舔解飞的额头。解飞似乎一下子平静了许多,眉毛舒展开来,呼吸也变得平稳了许多。猫咪转过身轻盈地跳上窗台,像是依依不舍一般转身又望了几眼床上的人,这才一跃跳下了楼。片刻之后,本该陷入沉睡的人却突然坐了起来,望着窗台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睡意。电话,初露端倪?“由你来代替他不是很好吗?”解飞抚着前额,虽然几乎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他的头脑却异常清晰,在退出梦境前和四号的对话一直萦绕在耳边。“由你来代替原来的解飞难道不好吗?我们赋予你能力,异乎寻常的能力,你可以活得比他精彩得多。”四号面带笑意,表情玩味地看解飞。“更何况,他的有些想法你不是也很难认同吗?正好可以由你来纠正他的人生轨迹。”“你看看他的父母,如果没有你的出现,他们会一辈子被唯一的儿子所鄙弃。还可能会有许多无辜的人成为他成功路上的踏脚石。现在由于你的出现,替他挽回了和家人之间的关系,替他照顾了曾被他恶意伤害过的亲人,同时还可以完成我们赋予你的使命,岂不是一举两得?”“恐怕唯有最后一句话才是你的真心话吧?”解飞冷笑,眼前的男人果然既阴暗而又自私,可以丝毫不觉得愧疚地说出这番话,“的确,我取代了他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好,对你们来说更是得到了一具可以支配的躯体。可你有没有想过,这对他来说是不公平的,他凭什么被一个外人占据身体?你们有什么资格审判他?”“权利?弱肉强食就是权利,他无法抗拒我们就是权利,我们需要一个身体就是权利。”四号凝视着解飞的双眼,“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要不是他刚巧符合条件,我们根本没必要选择他。”“那么说来他还应该感激你们了?”解飞讽刺。 第27章 “我只是担心白先生会不高兴。”身后的人一如既往地搬出他最大的靠山。霍峻在心中冷笑,要不是看在他是白的人,他的尸体早就不知道烂在哪个阴暗的臭水沟里了。果然还是对自己不完全信任吗?那个男人无论在什么时候都冷血无比,即使对身边的情人也不曾付出任何真心。就在这个时候,画面上的女人突然动了。上一刻还满脸绝望,下一刻黎洛诗却冷静得好似一台机器!她突然从怀中摸出一部小巧的手机,毫不犹豫地拨通了一个号码,在监视器前的人反映过来之前就已经重新挂断了电话。黎洛诗转过头,对着监视器的镜头微笑,不断重复着同一个嘴型——“滚出来见我!”“是谁负责切断联系的?”霍峻猛地转过身,眼中闪过杀机。“是、是我。”一个黑衣人向前一步,“房间里的电话和手机都已经做了手脚,可我、我没有想到她竟然还私藏了一部。”霍峻冷笑:“要是我没记错的话,我需要的是切断‘一切’与外界的联系?立即去查,她刚才是和谁通的电话。还有,你明天不用来了。”黑衣人脸色煞白,偷偷看了几眼老板的表情,却无法从霍峻本就冷若冰霜的脸上读出更多内容,只得咬咬牙退出房间。“让医疗队的人马上过来。我要看到手术在半个小时内进行。“霍峻对身后的人说。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点点头,缓缓走了出去,临走的时候还不忘给屋子里的其他人递了个眼色。“你们也出去!“霍峻冷冷的声音响起,余下的黑衣人登时如蒙大赦般地鱼贯而出。满是监视器屏幕的房间突然变得鸦雀无声,霍峻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女人,黎洛诗脸上还是挂着嘲讽的笑,一遍遍地重复着相同的嘴型。尽管知道让这个女人翻盘的机会不大,他还是有些厌烦地移开视线,重新为自己倒了杯红酒,一饮而尽。“白先生的电话。”高大的男人去而复返,伸手将手机递到霍峻耳畔。霍峻退开半步,接过手机,转身走到一旁,按下通话键。“……”“白,你完全没有必要来。““……”“我已经控制住她了,只需要半个小时,孩子就可以平安地取出来,不会留下任何证据。““……”“不,没有遇到麻烦。““……”“是的,她的确给外面去了一通电话。但是我保证不会有任何人发现我们的行动,只需要二十分钟,我可以亲自主刀。““……”“好,我明白了。再见。““行动暂缓,一切等白到了再说。”霍峻冷笑着看着好似已经知道情况会有所变化的男人,“你做得不错啊!”任何人都不会容许卧榻之侧有他人盘踞,何况是他霍峻。终有一日,他要让这个人明白,纯白只有一个总理事,便是麒麟也不能控制他的全部!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起码要等白硕阳对自己的信任远超旁人才行。霍峻握紧酒杯对自己说,双目中的冷光微微敛起。猎物,交锋在即?黎洛诗静静地躺在床上。她双目合起,呼吸平稳,脸色略带潮红。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成了白色的无菌服,头发被发套包得严严实实,就连指甲也已经被重新清洗修剪过。歌后身下是一张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围绕在床边,一架小型的无影灯被假设在床的正上方。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银色的托盘,许多尚未开封的手术器具被整齐地排列在上面。一层透明的塑料薄膜在房间内隔离出一个长方体的空间,好似一间屋中屋,入口处还连接着一段也是由透明薄膜搭建而成的过道。这俨然已经是一间临时手术室。“纯白实验室的最新产品,可以在短时间内建立起无菌环境。事实上,取出胎儿的手术比切除阑尾更加安全。”霍峻指了指屏幕,“手术对象已经事先服下了对胎儿完全无害的药物以帮助手术进行。只需要五分钟,胎儿就可以被完全剥离,移植到人工子宫中继续成长,直到安全诞生。当然,如果你希望的话,我也可以在一个半月后将胎儿二次移植到活的母体之内。不过我个人还是推荐人工子宫,不但可以将母体不良情绪的影响减少到最低程度,同时也可以对胎儿的营养进行完美调节。”听完霍峻的话,站在对面的男人未置可否,只是用略带玩味的眼神看向霍峻。虽然已经相处了近两年,被这个人的目光注视,霍峻还是立即有些不自在起来。毫无疑问,尽管容貌不算最英俊,但白硕阳身上有一股别人没有的吸引力。或者说,单单是他的成就,就已经对绝大多数人具有了致命的吸引力。低头啜了一小口酒来掩饰心中的不安,霍峻想了想说:“既然你把事情交给我,我认为这就是处理这件事最为简单有效的方法。既能摆脱黎洛诗的威胁,又可以保证孩子的平安。白,你的意思呢?”“听说她之前打出了一个求救电话。给谁?”白硕阳的声音低沉好听,霍峻却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她身边的一个保镖而已。我已经查过他的底了,很干净。”霍峻突然盯着白硕阳的眼睛反问,“难道你还没看过他的资料?”他本以为白硕阳的突然到来应该和黎洛诗有关,不过现在他有越来越强的预感,这个解飞才是白硕阳突然改变主意的根源。否则白硕阳也不会对黎洛诗的手术不置一词,却突然问起黎洛诗求助的对象。如果事实真的是如此,他的那个“特别助理”又怎么会不把解飞的资料事先也交给白硕阳一份呢?霍峻不由有些紧张,对白硕阳隐藏起那件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呢?无论在什么时候,想要在这个人面前藏起自己的底牌都意味着巨大的潜在危险。“不错,我已经看过了。”白硕阳并不否认自己在飞机上就得到了解飞的详细资料,事实上他得到的情报要比霍峻得到的还要详细的多。白硕阳微笑:“你对这个人有什么看法?”“人在危急的时候总是倾向于向最亲近的人求助。黎洛诗既然选了这种方法来向你复仇,她现在联系的人绝对是知道此事内幕的,我认为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她真正的情人。”霍峻一面冷静地分析,一面努力将话题转回黎洛诗身上。白硕阳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成为洛诗的保镖还不到两个月吧?”他略一思索便发现了关键所在。霍峻也知道解飞成为黎洛诗的保镖是在她实施复仇计划之后,对黎洛诗那样的女人,在那么短时间内爱上一个男人并向他吐露内心最大的秘密,那几乎是不可能的。“很有可能她是先决心报仇,在之后才遇到了令她一见倾心的男人?人都需要倾诉,特别是在积累了那么大的压力之后,黎洛诗也不例外。也许这个小保镖就是她的救命稻草也不一定呢!”霍峻好似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所以你的结论就是……”白硕阳走近一步,挑起霍峻的一缕长发,在手指上绕了两圈,“他毫无威胁?”低沉的声音近在耳边,霍峻忍不住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有意发出一声冷哼:“一个保镖能有多大作为?虽然没有追踪到电话的具体位置,不过他距离这里绝对不近。就算他马上赶来,现在应该也还在路上呢!白,要现在开始手术吗?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我还可以植入假胎儿。那样的话,她起码要等到预产期临近才能发现问题。”“是吗?你是这么看他的……”白硕阳突然松开了指间的发丝,转身叹了口气,“真是有些令人失望啊……”霍峻脸色一变,却很快恢复了平静。他冷冷一笑:“怎么?对他那么感兴趣?难道他是你的新猎物?不得不说你的口味真是越来越差了。”他不介意将白硕阳的思想误导到嫉妒心上去。白硕阳一言不发地走到窗前,挑起窗帘的一角向外望了望,突然转换了话题:“外面什么声音?”霍峻急步走到窗前看了一眼楼下不正常的混乱,不禁微微皱眉:“也许是酒店的夜间表演?我立即让人去查。手术的事……?”白硕阳却不再开口,只是对着楼下越来越多的人群微微勾起唇角。 第29章 “可以。” 白硕阳点点头,好似一点也不惋惜花了那么大心思布下这个局却最终功亏一篑。“我只有一个条件。”他走到解飞面前,伸出右手,“以一换一,我想要你!”对抗,来日方长?看着白硕阳势在必得的眼神,解飞只是觉得有些滑稽。他突然很想笑,事实上他也的确笑了出来。伸出右手和白硕阳的手相握,解飞勾起唇角:“不知道我有什么地方可以为白先生效劳的?”白硕阳微微一愕,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他清了清嗓子,很快恢复了刚才的气势。“来做我的贴身保镖。虽然距离招收新鲜血液的季节还有一段时间,但是麒麟从来不吝啬给真正有本事的人一个机会。”“可我暂时没有换工作的打算啊,更何况我现在的雇主对我不错啊……”解飞摸着下巴说。“我会对你更好。” 白硕阳的视线始终不离解飞的双眼,“薪水三倍,解除合同的违约金由麒麟负担,还有什么要求你可以尽管提。正如你所说的,我们的时间不多,你最好尽快给我答复。”“我一日三餐必须在家吃。”解飞毫不犹豫地提出。“可以。”白硕阳立即点头。“还有……我喜欢比较坦诚一点的老板,就跟黎姐一样。”解飞笑着上下打量了一遍白硕阳,“白先生,我现在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能尽量坦诚地回答我。”白硕阳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顿了顿说:“你问吧。”“白先生。”解飞清了清嗓子,面带微笑,“请问白先生今年贵庚?”白硕阳显然没有想到解飞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连眼睛都不由微微瞪大了一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白先生看起来比我想象的要年轻许多,所以有些好奇罢了。”解飞微笑着解释。白硕阳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岁,可他在十年前就应该不止这个年龄。虽然问这个问题的确仅仅是出于好奇,不过他对于打乱白硕阳的节奏也很感兴趣。“四十一。”见解飞惊讶地挑了挑眉毛,白硕阳傲然一笑,“在麒麟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难事。”解飞了然地点头。的确,要是用特殊药剂或是外科手术,要保持年轻的容貌对白硕阳来说再简单不过。可是他一面在媒体面前伪装成应有的年龄,一面却致力于保持年轻,这背后会是什么原因在驱策他呢?“谢谢白先生的坦诚。我问完了。”解飞摊了摊手,“不知道白先生什么时候可以让我见到我的前雇主呢?”白硕阳狐疑地看了一眼解飞,他完全没有想到解飞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自己的要求。面前的人镇定、放松、进退自如,见到自己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和他从资料上推测出的截然不同。难道自己的估计有错,这不是自己想要找的那个人?“随时可以。”白硕阳决定将进一步的试探留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他拨通手机,一分钟后房门被打开,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在门口站得笔挺。“带他去接洛诗。”白硕阳吩咐。“那么,下周一见了。请把和工作相关的资料发给我。”解飞先向白硕阳道了别,这才跟着黑西装走出门外。走在前面的男人步伐比之前见过的黑衣人都要稳健,不多不少提前一步半,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是最佳距离。解飞注意到他的西装料子很好,印着天使翅膀的银色袖钉一看就价值不菲。他在面对白硕阳的时候恭敬却不谦卑,应该是白硕阳的左膀右臂吧?解飞推测。一路沉默。当黑西装推开房门的时候,黎洛诗正坐在一把高背椅子上休息。她见到解飞先是一惊,随即露出担忧的神色。见黎洛诗安然无恙,解飞心中不由一松,递给她一个抚慰的笑容。解飞走到歌后身前:“你感觉怎么样?下面还有一场秀在等你。”“秀?”黎洛诗狐疑地看了一眼解飞,联想到他此刻身上奇怪的装束,突然恍然大悟,“你!你竟然想到了这样的办法!我还行,是什么表演?”“女神的演唱会。她在等你下去和她王对王呢!”解飞微笑着递出手掌。在扶着黎洛诗下楼的时候,解飞了解到除了受了一点惊吓外歌后基本没有受到任何伤害。迅速换上演出服装,黎洛诗不愧是专业歌手,只调整片刻功夫就进入了状态。接下来的演出很成功,在聚光灯下连解飞都不由有些兴奋起来。能够和两代歌坛女王同台演出,和电影圈里红得发紫的大牌演对手戏,他有些期待明天的报纸上会怎么形容自己,“神秘的蒙面黑骑士”?女神还在舞台上谢幕,解飞陪同黎洛诗去医院接受检查,他始终有些担心黎洛诗和她腹中的胎儿会不会受到隐性的伤害。一路上c都没有停下和黎洛诗通电话。耳边是从手机扬声器里传出的c模模糊糊的声音,还有黎洛诗小声的应答,解飞突然觉得头有点重。“解飞!解飞!你怎么了?”黎洛诗大惊失措,连电话的翻盖也来不及合上,就急忙托起解飞缓缓下滑的身体。刚才还微笑着坐在身旁的人突然失去了神智,呼吸一下子微弱到几乎难以分辨的地步,黎洛诗的第一反应是白硕阳在解飞身上动了手脚。“快!快开!去医院!”歌后用带着颤抖的声音大喊。两个小时后,解飞被从急救室送入重症监病房。黎洛诗脸色惨白,隔着玻璃一刻不停地注视着身上插了许多管子的人。解飞毫无理由地晕倒,在她一再的坚持下,医院方面做了详尽的毒药检查,却并没有得到任何有帮助的结果。只有麒麟才有能力做到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暗算!黎洛诗越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可是即便知道了下手的人是谁,她却依然对如何救醒解飞束手无策。“这样的情况下他早该是个死人了。”急诊部的主治大夫这句令人魂飞魄散的结论一直在耳边不停回放。仅靠仪器和不知名的力量维系的生命脆弱得犹如一张薄纸。难道历史又要重演一次?就跟哥哥、爸爸、妈妈一样,每一个重要的人都会在自己面前消失?难道说自己才是那个被命运诅咒了的人?黎洛诗握紧双拳,将下唇咬出了血却不自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四个小时后,匆匆赶来医院的c看到的是被强制安排在普通病房中休息的黎洛诗。尖锐的针头刺入血管,输液瓶里的药剂还有一小半。“我没事,有事的是他。”黎洛诗苦笑一下,看到监护她的护士皱了皱眉,立即摊开手掌表示自己并不想起床。“已经又急救了三次,我担心他会挺不过去。”黎洛诗眼眶微红,“都是我不好,我不该那么不小心被他们抓到。”“这、这可……”完全没有想到情况会如此严重,c登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微弱的震动声传来,坐在一旁的护士突然从衣兜里掏出手机放在耳边。脸色微微一变,她挂断电话后有些犹豫地望向黎洛诗。“怎么了?”黎洛诗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苍白的手指紧紧攥住被单。“病人第四次呼吸突然停止,抢救无效,已经宣布死亡。”识海,脱胎换骨!识海。虚无的世界。天空漆黑如墨,没有日月星辰。无边的海,没有岸。海面有节奏地微微起伏,浮在上面闪动着光辉的金色碎片是无数破碎的过往。随便深入一片,就可以将当时的情景完全回放。这些记忆有的模糊,有的深刻,有的无关紧要,有的甚至从来不曾被回想起,却都在这里被完整地保留了下来。在无尽识海的中央,一道光柱突然从天而降。蓝色的光壁犹如实质一般破开海水,通向深渊的底部。一个男人在光壁组成的通道中。他的身体仿佛被什么力量托住,让他顺着这蓝色的通道缓缓飘落,很快就消失在了海平面以下。水下的世界并不像表面那般平静。无数粗细长短不同的由银色光点组成的光带在海水下无规律地穿梭着。它们互相碰撞,摩擦出耀眼的火花,然后共同归于沉寂。很快又有新的光带从海底升起,加入到这肆虐的乱流之中。然而,蓝色的障壁却好似牢不可破,每条撞上去的光带都会扭动一下,然后立即被吸收得无影无踪。四号悬浮在海水之中,莹莹的蓝光将他的脸照得有些恐怖。识海中的海水并不是真正的水,这不过是意识的具现化,却也拥有着毁灭性的力量。要不是有特殊的力量护身,连他也不敢潜入识海。 第31章 当时除了后怕,她只是觉得眼前的男人反应灵敏、心地不坏。没有时间感激去“救命恩人”,她怀着歉疚地匆匆和解飞告别。这份愧疚感也是她在第一时间决定要留下解飞作为自己保镖的原因。后来的事情却有些出人意料。解飞竟是哥哥灵魂的宿主!这让她在看向眼前这个面貌普通的男人时总是不自觉地产生奇怪的熟悉感。他们成了复仇的道路上的盟友。她不得不承认,有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这种感觉好极了,特别是在压抑了那么多年之后。会不会有一天可以透过解飞再见哥哥一面呢?她每天都这样憧憬着。直到白硕阳的暗算和解飞的突然“死亡”,黎洛诗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世界在一瞬间崩塌。螳臂当车,这是她唯一可以想到的词。对手的强大让她所有的计划显得那么可笑,她甚至有些怀疑之前的顺利也是白硕阳有意为之。你的不自量力搭上了一条人命,那是哥哥寄宿的身体!你害死了他……第二次。多年前没有注意到兄长变化的负罪感,和这次的感觉完全叠加起来。感觉到再也没有可以支持她活下去的力量,黎洛诗几乎立即就升起了赴死的念头。不,不能这么便宜白硕阳。即使是螳臂当车,也要尝试一下和那个恶魔同归于尽!因为,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了!面对解飞的“尸体”,黎洛诗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有一瞬间她甚至想要剖出腹中的胎儿。不,他还有用,她告诫自己,那是自己唯一可以接近白硕阳的筹码。按着小腹的女人突然疯狂地笑了起来。然而解飞的死而复生却好似让她也经历了一次生死轮回。喜极而泣的歌后,突然发现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生命更加宝贵。她极力劝阻解飞加入麒麟,即使是用放弃复仇作为代价,她也不敢想象第二次失去眼前的人了。解飞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他随即接受了一系列检查,证明他的身体完全可以随时出院。歌后则通过关系让这件离奇事件不至于上明天的报纸。暂时在当地的宾馆中落脚,黎洛诗踌躇着敲响解飞的房门,无论如何她都想让解飞改变主意。然而真正坐到了解飞对面,她却突然觉得对面的人有着磐石一般的意志力,任何力量都不能动摇他的决定。“我并不是为你去的。”解飞率先开口,“这本就是我的事。我大概还没有告诉过你,除了你哥哥,我身上还肩负着另一些人的期望。所以,麒麟之行,我必须要去。”“可是……”黎洛诗张了张口,忽然发现面前的人即使和白硕阳相比在气势上也丝毫不落下风,顿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了。“他是动不了我的。倒是你……”解飞皱起眉头,“你打算要怎么办?”黎洛诗微微一愣:“我?我还能怎么样?先隐退吧!c联系了一个朋友会为我提供安全的地方直到生产。再以后……以后再说吧!”在解飞问出这个问题之前,她脑中对将来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直到脱口而出,她才发现自己原来早已作出了选择。“即便这是白硕阳的孩子?”解飞微微挑眉。“他现在是我唯一的亲人。”黎洛诗露出一抹坚毅的笑容。解飞点点头:“c找的人,可靠吗?”“我已经连累过你一次,这样的事我再也不想发生第二次了。我会先确定对方是否有足够的力量保护我。”黎洛诗终于恢复了往日在自信。“那么,下次再见了。”解飞伸出手和黎洛诗相握。将歌后送到门口,解飞转身缓缓走到穿衣镜面前。用手指敲了敲平滑的镜面,解飞合上眼睛,再猛地睁开。“等了我很久?”解飞对镜子里的男人挑了挑眉。他早就收到信号,却死死压制住对方,不让对方轻易干扰自己的意识。直到觉得晾得差不多了,他才放松了那层精神防御。四号一脸严肃地凝视着解飞的眼睛:“你最好能够明白,我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你还需要我们的帮助。”解飞微笑,伸手抓住四号的肩膀,将人从镜子里带了出来。指了指黎洛诗刚才坐过的位置:“坐吧。”四号整了整西装上的褶皱,看似怡然自得地坐下。“你衰弱了许多,在我进入识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解飞淡淡地问。“你似乎知道了很多?”四号眯起眼睛不答反问。“我知道人是由身、魂、神三样东西组成的,由灵魂操纵身体,由神念控制灵魂。识海是‘神’停留的世界,魂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能进入其中。”解飞并不打算否认自己在这次的事件中得到了许多信息。“我毫不怀疑你对我的善意。如果不是要为了阻止我被识海融合而潜入其中,根本没有别的东西可以伤害到身为‘魂’的你。”解飞微微一笑,“我只是觉得我们之间需要开诚布公地好好谈一谈。既然我已经得到了第二把钥匙,也是时候告诉我真正的目标究竟是什么了吧?”四号顿时瞪大了眼睛。解飞不由分说地抓起他的手腕,将他一直藏在裤兜里的左手拉了出来。食指上,是一个钥匙圈,三把钥匙中的第二把俨然已经成了实体!纯白色的钥匙。线索,神秘力量?修长的手指上套着那个熟悉的钥匙圈,第二把钥匙赫然已经化作了实体。纯白色的钥匙。四号苦笑了一下:“你知道了?”解飞收回手,点了点头:“我一直想不明白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得到了第一把钥匙。直到这次陷入昏迷的前一刻,这种感觉和在麒麟总部昏迷的时候很相似。我终于明白了,原来所谓钥匙未必真的是一把钥匙,它可能是任何东西。比如一块蛋糕,一把螺丝起子,一条街道,一只小动物,亦或是……一个特殊的地点?”“接着说。”四号握起十指放在桌面上。“既然钥匙可能不是一把‘钥匙’,那钥匙的形象会不会是对它本身的一种暗示呢?比如透明的玻璃钥匙会不会指的就是那幢天下独一无二的大楼,麒麟的总部呢?最好的证明就是,自从去了那里之后,你们的形态就产生了明显的变化,和我的联系也越发紧密。本来时灵时不灵的力量,变得可以随意使用。那应该就是我得到了第一把钥匙的结果吧?”解飞微笑。四号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第一把钥匙就是到达麒麟总部。从那时候起,你就具备了达成任务的初步资格。”“第二次陷入昏迷的时候,正是我见到白硕阳之后不久。从现在的钥匙形态上来看……拥有皇冠的纯白钥匙,应该指的就是麒麟的王者白硕阳了吧?”解飞用食指轻轻碰了碰下唇,“你让我得到佣兵联合会的徽章,为的就是要让我接近白硕阳对吧?”“白硕阳每隔一段时间会补充身边的人。麒麟挑人的标准很高,应征者起码需要有佣兵的徽章,所以……”四号并不介意亲口证实解飞的猜测,“我没想到你会那么巧碰上他,幸好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反而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机会。”“你说的意外,难道是指……”解飞有些不确定地问,“像是二号那样爱上白硕阳?”四号不由一怔:“你怎么知道?”“我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第一眼看到白硕阳,我就觉得我很了解他。就像是……就像是亲兄弟一样,或者……嗯……比亲兄弟更加亲密,那种亲密感几乎就像是连成一体……很奇特的感觉。”解飞皱起眉,好似怎么也找不出恰当的词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于是我突然想起来,你说过我不是你们找上的第一个人。我一直误认为,这个你们就是你们几个。但是在见到白硕阳的时候,我突然好像抓住了什么线索,可惜我没过多久就陷入了昏迷,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因果。直到从识海中出来,发现了钥匙的秘密后,我就有了一个假设。如果我不是在直接的情况下见到白硕阳,而是在电视、杂志或者一张剪报上看到他,情况又会是怎么样呢?我确定‘解飞’在开始做梦后的这几个月里没有见过白硕阳的任何直接影像,所以对我来说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二号当年突然对白硕阳燃起那么强烈的兴趣,会不会是他找到第二把钥匙的表现形式呢?突然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见到一个令自己产生极大亲密感的人,而不是像我这样处于和白硕阳的对立面上,会不会误会这种感觉呢?”四号叹了一口气:“不错,二号的确是因为找到钥匙时候的错觉,所以才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错误。”“那么,进一步推测……”解飞紧紧盯住四号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会不会其实你们几个就是我之前的……失败者呢?”四号不由僵住。过了许久,他才用艰涩的语气开口:“唉……正如你猜测的一样,我们就是在你之前被‘他’找上的人。”“他?”解飞感觉自己距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他’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他’。”四号突然笑了起来,“你要记住,无论是我们还是你,都已经永远地被‘他’赋予的任务束缚住了。只要任务一天不达成,即便是死,也无法摆脱。这既是‘他’的愿望,也是我们的愿望,更是……你的愿望!” 第33章 “是的,可不是吗?”白硕阳站起身,向解飞走去,直到距离近得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呼吸。解飞并不打算退让,只是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贴身保镖有许多种,你会不会是误会了你的工作范围呢?”白硕阳将重音落在“贴身”两个字上,说话的语气暧昧无比。“白先生要是想告诉我作为贴身保镖应该毫无存在感,看到就当没看到的话,我想我理解白先生的意思了。我会好好跟前辈们学习的。”解飞淡淡的一笑,避开白硕阳的手,走到一排黑衣人的最右侧,静静地站着,恍如一尊雕塑。白硕阳放下手指,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解飞的方向。“准备出发去酒会,新人便衣随行。”三十五分钟后,当解飞的脚再次踏上上次那艘游轮的时候,白硕阳突然凑到他耳边低声问:“你知道为什么我身边总带着两个保镖吗?”他身边现在只留下解飞便衣扮演秘书的角色,还有另一个则一副职业保镖的打扮,剩下的人早在他们上船前就已经分散到了人群之中。“是死了一个还有一个的意思吗?”解飞不喜欢身上这套衣服,太过贴合的设计让他觉得闷得慌。他抬起手指松了松领结。“不,是因为我喜欢双数。”低沉的男声轻笑起来。解飞极其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对于白硕阳突然冒出来的冷笑话有些接受不能。“白先生,我觉得船上至少有五个人在刚才你一出现的时候动了杀机。而你似乎也知道这里并不太安全?”解飞不得不提醒白硕阳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自从去识海打了个转,他的第六感变得出奇的灵敏。早在靠近这艘船的时候,上面的不祥气息就让他心中一紧。有人策划正在策划一起行动,白硕阳出现的时候那明显的杀意波动让他肯定这次行动的对象一定是身边这位麒麟的大老板。仅带了六个职业保镖上船,而且还有心情开玩笑,解飞确信白硕阳还有后招。说不定他早就计划好了用他自己作为诱饵进行一次诱捕行动?解飞不想成为行动中的牺牲品,更不想白硕阳通过这次行动来试探他,所以就选择立即道破其中的玄机。“亲爱的,你的观察力真是令人惊喜。”白硕阳凑近解飞耳朵小声吐字,“嘘……让我们好好欣赏一场华丽的表演。今晚你可能会有机会见到那神秘莫测的‘北之女神’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解飞觉得白硕阳在提到那个什么女神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揭幕,游轮危机?早在上船之前,解飞就从上司手里得到了一份关于这艘游轮的详细资料。游轮的主人是一个有着堪称传奇经历的华裔商人。九十年代,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穷小子一下子发迹,曾一度成为东南亚一带的船王。可惜世事无常,风光了将近二十年,他在一次金融危机中投资失败,不但赔光了家产还负债累累,差一点走上绝路。后来,依靠几个老朋友的帮助,他在几年后再度崛起,成功重回巅峰之后却突然改变了以往雷厉风行的作风。在不久之后就将旗下的所有资产交给了信托机构管理,自己则买下了这艘游轮开始提供一种类似中介人的服务。游轮主人本来就在商界威望颇高,加上高明的交际手腕和极高的信用度,自然就得到了许多人的信任。他在游轮上举办每周一次的晚宴,有资格出入的都是各行各业的翘楚。他为他们提供一个互通有无的场所,各种“小道消息”在宴中流传,也有许多暗箱操作直接就在这里进行。当然交易的双方都必须给游轮主人一笔可观的中介费用。白硕阳毫无疑问是这艘船上顶级的贵宾之一,这从他走的通道无须经过安全检查就可以直达宴会大厅就可见一斑。晚宴开始之后,敢于直接和麒麟大老板搭讪的人并不多,大多数人都在一边静静地观望,观察白硕阳的一举一动。虽然每次都得到邀请函,白硕阳却很少出席这里的晚宴,几乎都是由他的副手兼情人霍峻代劳。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宾客们没过多久就发现今晚白硕阳的身边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不再是那个喜欢一身白的霍峻,而是一个穿着灰色礼服的生面孔。尽管身材的确堪称极品,不过这个面貌平平的青年会是麒麟主人的新宠吗?唯有老资格的几个才看出白硕阳对他的态度明显不同寻常,似乎还带着丝丝讨好的意味,而这个年轻人身上则有一种近乎圆融的气质,好似一眼就能被看穿,其实却毫无破绽。看来这个人比素来软硬不吃的霍峻更难对付。白硕阳今晚的兴致极好。他饶有兴趣地向解飞解释宴会上的每一样食物,时不时地用肢体语言宣告对身边这个人的所有权。解飞脸上始终保持着一份不多不少的微笑,可惜从他说话的语气中就可以知道他对白硕阳的持续反常已经有些不耐烦了。“那游轮的主人站在谁那边?”解飞又一次避开白硕阳的手指。虽然白硕阳的身手也堪称灵活,但是和他那专业级的灵敏度显然不在一个层次上。白硕阳悻悻地收回手,叹了口气:“谁知道呢。莫老应该没理由无缘无故砸自己的招牌,但要是说他毫不知情,你信吗?”解飞自然不信身为船主会对船上混进来的人一无所知。“他是被威胁,还是出于自愿?”这一点在船已经起航开往公海的现在尤为重要。要是游轮主人只是被迫和对方合作,或者对对方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找到症结所在很有可能反过来利用地利。如果游轮的主人本身就站在对方那边,那他们的处境就相当危险了,很可能面临孤军作战的局面。“你就当他是自愿的好了。反正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白硕阳冷冷一笑,从侍者的托盘里端起一杯酒。解飞微微蹙眉。白硕阳这句话包含了两层意思。第一,他有绝对的自信在游轮主人背叛他的情况下仍旧掌握主动。第二,事成之后只怕这艘游轮就要成为过去式了。像白硕阳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放任游轮主人继续活跃下去的。究竟是何种报复手段,就要看白老板的心情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安排?”解飞不禁有些好奇白硕阳的自信究竟来自何方。“我以为你会忍住不问我呢!”白硕阳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小峻已经秘密上了船,他的人会把这里控制起来。然后只要等对方开始行动就可以了。”“就这么简单?”解飞眯起眼睛打量白硕阳的表情。突然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白硕阳低头抿了一小口酒:“好吧。我还安排了人在船周围,随时可以展开围捕行动。”“围捕行动?原来你打算一个都不放过?”解飞略带嘲讽地笑,从一旁的盘子里挑出一小块点心放进嘴里。“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花了那么大的代价,甚至不惜亲自跑一趟,自然要有所收获。”白硕阳说得理所当然。“我真是有些好奇,到底白先生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才招惹来这样的仇家,竟然到了非要取你性命的地步?”解飞用拇指抹去沾在唇上的碎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商场如战场。”见这个答案显然没有令解飞满意,白硕阳只得按了按太阳穴,“亲爱的,你就像是小时候一样求知欲旺盛呢!这里的空气不好,让我们去贵宾舱一边喝香槟一边继续这个话题如何?”解飞心中不由一紧。这是白硕阳的试探?“解飞”小时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认识白硕阳的。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对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所猜测!如果所料不错,正是这种猜测让白硕阳执意要将自己留在身边!一个多年前就认识的人,一个可以说是相当亲近的人,会是谁呢?心念电转,解飞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谢谢,家父小时候也时常夸奖我喜欢弄清楚身边的一些小秘密。既然白先生想换个地方,身为你的保镖,我似乎没有提出反对意见的资格?”“相信我,你有这个资格。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你有这个资格了。”白硕阳目光灼灼地看向解飞,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转身向旋梯口走去。解飞皱了皱眉,紧随其后。刚才白硕阳的表情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白硕阳似乎把自己当做了……他的恋人?眼皮微微跳动了两下,解飞觉得这件事正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自己的本体可能来自任何人,但绝不可能是白硕阳的恋人,要不然也不会在见到他的时候毫无反应。而那股神秘力量也应该不是白硕阳期待的人,否则被神秘力量选中的二号爱上白硕阳也就不会被称为是一个错误了。到底是什么让白硕阳产生了这种奇怪的想法呢?解飞有些头疼起来。“啊!抱歉!抱歉!先生您……我……对了,我们有换衣服的房间,您要不要……”解飞回过头,发现白硕阳身边的另一个保镖在楼梯口和一个侍者撞了满怀。年轻的侍者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擦去他同事身上的酒渍,可红酒留下的痕迹又怎么能是一条白布巾可以吸得干净的?侍者急得满头大汗,那保镖却用狐疑的眼神审视对方,有意避开对方的手。终于,保镖不知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侍者呆呆地顿在原地,他则匆匆转身跟上白硕阳和解飞。“老板,我叫小五来替我。”保镖在白硕阳耳边说。为了以防万一,一旦出现意外情况,保镖们都会自动换班。白硕阳点点头,继续向前走去。解飞跟上白硕阳的脚步。他好像突然对公海上的落日产生了很大的兴趣,随口问了几句关于航海的知识。不料白硕阳涉猎极广,信口答来倒令解飞听得津津有味。若不是因为这奇怪的对立关系,白硕阳真的可以成为一个有意思的朋友。解飞在心中下结论。更多的心思则用到了思考刚刚看到的那个人身上。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的举动是有意引起自己的注意,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解飞觉得自己的头更疼了,却不知道还有更大的“惊喜”在前面等着他。渊源,麒麟之始! 第35章 “程绍本来带着第二队人。”白硕阳的话令解飞心中一沉,也就是说他们现在已经陷入了孤立无援?霍峻带来的人全灭,在外围的救兵却在敌人的掌控之下?“他们为什么还不进攻?”解飞不由疑惑,经过了这么一段时间,为何对方毫无动静?“他们不会让我死得那么简单。他们想要的东西还在这里呢!”白硕阳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呼叫了救援。”霍峻喘息了一下,“但是援军要赶到这里少说也要四十分钟。”解飞和白硕阳对视一眼,难道要在这里躲上四十分钟?“北之女神一定也在船上。”白硕阳突然说。“我们怎么从这里出去?”要从正面突围显然是不可能的,更何况他们还有伤员。解飞根本没考虑过丢下霍峻这种可能。白硕阳从手指上摘下一个毫不起眼的银色戒指:“用这个割开船舱并不困难。”一小截淡绿色的光突然从戒指的一端射出来。“擒贼先擒王。”两人相视一笑。无论是白硕阳还是解飞都不是喜欢坐以待毙的人。行动,分秒必争!“从这里下去,有扶梯通往备用仓库。打开仓库后门就可以到左舷主通道了。”霍峻的唇色有发白,目光却依旧冷静。他事先研究过这艘的结构图纸,可以指点出最佳的逃亡方向。白硕阳毫不犹豫地半跪在霍峻选择的地方。戒指上的光一接触到地面就发出一声轻响,地毯的表面瞬间出现了一道黑色痕迹。解飞不禁咋舌,这个戒指竟可以毫不费力地割开特制钢板,要是用在人身上的话……他咽了口口水。不知道白硕阳身上还带着多少防身道具。白硕阳在地面上画了差不多一个完整的圆,只留下最后一小截。他抬起左手,用牙齿在手表上轻咬了一下,然后翻过手腕将手臂贴到地面上。用右手迅速割下最后一个缺口,白硕阳左臂一抬,竟然把一整块圆形的钢板都拉了上来,露出一个圆形的洞口和第二层隔板。伸手在手表上按了按,钢板顿时和手臂脱离开来。白硕阳笑着解释:“有时候强力磁铁也挺有用的不是吗?”如法炮制地把第二层隔板割开一个洞,上下两层才算彻底被接通。解飞率先跳了下去,在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才向上打了个安全的手势。白硕阳紧接着一跃而下。霍峻刚想要撑着洞口缓缓滑落下来,双腿却已经被人牢牢接住。他不再勉强,立即放松身体,落在地上的时候感觉到自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不是熟悉的怀抱,他有些不解地抬起头,对上一双满是关怀的眼睛。霍峻心中一颤,这种微笑他已经有几年未曾见过,莫非是自己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霍峻没有继续纠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微型投影仪,将整个船体的立体图投射到空中。“我们现在在这里。船尾这个位置,我放了紧急通信设备。为了怕被对方发现,所有的设备都在关闭状态。必须有个人去打开追踪器并告诉总部现在的情况。然后,这个位置。这艘船有两套动力系统,可以互相不干扰地工作,但是这里的主涡轮机散热系统一旦被破坏,不到五分钟就可以让船速下降到五节以下,这样援军搜索到我们的时间可以减少7到12分钟。所以必须有个人去破坏这里。北之女神所在的地方不外乎三处,我个人认为她在主控室的可能性最高。所以在各自完成了任务之后,你们可以在这里汇合。如果能抓住对方的首脑作为人质,那今天就大致算是安全了。”一口气说完长长的一段话,霍峻不得不闭上眼睛喘息好让自己缓过来一点。解飞看着发出莹莹蓝光的船体投射图,皱起眉头:“那你去哪里?”霍峻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看了解飞一眼:“我的身体状况不适宜参加任何行动。我会尽量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如果可以的话破坏掉这一层的配电室为你们制造机会。然后……”他突然笑了一下,犹如冰雪初融的表情让解飞心中猛地一颤。“然后,如果还有命的话,我会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解飞眉毛一挑,右手闪电一般地击在霍峻的后颈。扶住软倒的人,他对白硕阳笑了笑:“我先找个地方把他藏起来,你去船尾,我去破坏散热系统,十分钟后主控室汇合。”说完也不等白硕阳反应,直接转身向房间的出口走去。白硕阳突然觉得解飞的表情让他有种奇怪的熟悉感。凝视着解飞的背影消失,他突然瞪大了双眼。是那个人的笑容,绝对没有错!这么说来,是他的记忆回来了!没想到放任霍峻留在身边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要是可以恢复记忆的话,是不是可以期待他有一天把自己也记起来呢?只不过如果真的想起来的话,要用什么手段再次把他囚禁在身边呢?白硕阳捡起地上的微型投影仪,无声地笑了起来。解飞找了一个不起眼的隔间把霍峻放了进去。那是给员工准备的临时休息室,不但有简单的家具,甚至还有一个小型冲淋房。解飞把霍峻放在床上,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他腹部渗出绷带的血迹。将身上的西装盖在昏睡的人身上,他这才走向下一个目的地。一路上解飞都走得很小心,极度敏锐的第六感让他成功避开了所有的人。用口袋里的小刀卸下墙壁上的铁板,解飞看着各种大小不一的管子不由有些踌躇。用手指摸了摸每条管道上的温度,他脑海中很快出现了一张完整的设计图纸。毫不犹豫地对着某一个点开了一枪,他转过身向主控室走去。“飞哥!”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叫他。解飞顿住脚步,有些讶异自己的感应为何对这个人失去了作用。“小野。”他向着站在门口的人笑了。再次见到解飞的笑容几乎让段野的心脏停跳。“哥……”他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迈开腿向解飞走去。“你怎么会和白硕阳在一起?”段野绷着脸。他从来没有如此紧张过,拳头被攥得死紧。生怕听到自己想象中的答案,他在心中估量着等下把解飞放倒并拖走的可能性有多少。解飞微微一愣,面对段野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我在找一个人。一个白硕阳身边的人。”段野忍不住呼出一口气靠上墙壁,悄悄在裤子上擦去掌心的汗水。的确,解飞又怎么会和白硕阳沆瀣一气?那可是害死的了哥哥的人啊!他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望着解飞的眼睛:“这里很危险,他们已经拿到了需要的东西,白硕阳这次必死无疑。你要找的人在船上吗?”“我还没找到他。”解飞苦笑,“所以我现在还不能让他死。”段野不由一愣:“这件事过去之后我可以帮你找你要找的人。”“你不明白。”解飞皱眉,犹豫了一下才开口,“我有一种预感,白硕阳要是死了,我会后悔。”谈判失败了吗?段野突然笑了。他站直身体,走廊上橙黄色的灯光从他身后照进房间,将他的影子衬得愈发挺拔修长。地面上已经有了一层没过脚背的积水,管道里远远地传来连续的轰鸣。段野对解飞说:“我们好像很久没对练过了。”解飞上前一步,灯光照到他的脸上,他在笑:“好。”沉肩、出拳,快如闪电。段野的拳头让解飞明白,他是真的不会放过这个难得的杀死白硕阳的机会。那股一往无前的肃杀气势,即使是解飞也不得不避其锋芒。所以在最后当段野用小孩子一般懊恼又无可奈何的神情说出“我就知道你有一天会胜过我”的时候,解飞放开他的关节,揉了揉他的脑袋,用一击重拳让他暂时陷入昏迷。身上几乎湿透了,解飞拉起段野走出房间,把他放在走廊上。距离汇合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他凝起精神力感应。船上的敌人并没有什么异动,看来白硕阳的行动也没有引起他们的主意。霍峻的判断是准确的,守在主控室的人最多。突然,楼上传来隐约的呼喊声,那是敌人终于冲进了贵宾室。相信在不久之后他们就会展开搜索。必须行动,否则霍峻随时有被发现的可能。解飞甩了甩拳头,选择了一条人最少的路线向主控室跑去。陷阱,北之女神!一路上解飞尽量避免和敌人的正面接触,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用灵活的身手无声无息地解除对方的战斗力。七转八拐来到主控室外面的时候,白硕阳已经从另一条路到了汇合地点。麒麟的大老板看上去依旧派头十足。他西装笔挺,连头发都不见散乱,从容不迫地对解飞招了招手。解飞看着脚边倒下的四个人,没有枪声也没有血腥味,他不确定白硕阳是用何种手段制住他们的。从这里可以直接进入主控室,只要抓住了对方的首脑,那他们就暂时安全了。解飞模糊地感觉到里面应该有七个人,一个在中央,两个守在门口,还有四个分散站在角落里。他对白硕阳打了一个手势,分配了左右两边的敌人,一个箭步率先冲进主控室里。分散在主控室外面的敌人至少有二十个,对方的援军可以在半分钟内赶到,他们必须速战速决。 第37章 “你打算在这里站多久?”被制住的少女突然低笑起来,“船上的信号已经被我完全屏蔽了,你们之前发出的所有求救信号都被拦截,根本没有人会来救援。”“不仅如此……”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已经偏离航线很远,有十二条一摸一样的游轮正在迷惑麒麟的空中搜索。我劝你还是乖乖放下武器,坐上我的直升机,明天我也许可以考虑在斯德哥尔摩请你用一顿丰盛的早餐。我很欣赏你的勇气,为此就连你的老板也不用这么快面对死亡了。”“我听到直升机的声音了。”解飞淡淡地说。“那是唯一可以载你离开这艘船的交通工具。”少女稍稍动了动脖颈,对解飞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我在船上装了足够多的炸药。放开我,要不然你只能和这艘船一起沉入大海。”“有自信是一件好事,但过分自信就不一定了。”白硕阳突然开口,因为喉咙的损伤,他的声音有些暗哑。很快,少女也发现了问题。直升机的轰鸣声越来越近,这绝不是从船上的直升机上发出来的!“他们是怎么找来的?”她恨恨地问。“我身上有植入式芯片。”解飞微笑。“那东西的定位功能不可能穿透我的屏蔽,他们最多追踪到我打开屏蔽的地点!”“所以……”解飞卷起袖子,露出一块血肉模糊的伤口,“我把它挖出来了,丢进了海里。”白硕阳的眼神一黯,迅速接上解飞的话:“让你的人把峻带上来。我可以保证你们安全撤离。”“……可以。”少女终于点头。交换人质的过程很顺利。麒麟的人来得极快,双方的力量很快势变得均力敌。白硕阳看上去并不打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北之女神带着她的人暂时退却,临走的时候用近乎灼热的眼神看了解飞许久。解飞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她身上,看到有医护人员将霍峻抬上担架,他这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回去吧!”经过了这么一段生死交锋,就连白硕阳的笑容里都带着几分疲惫。“好!”解飞点头,心中突然猛地一跳。危险!极度危险!大脑飞速运转,他却无法感知危险的来源!直到一声枪响!以解飞的目力只能勉强看到子弹的残影。那不是一颗普通的子弹,他在一瞬间从古怪的形状上做出判断。几乎是本能反应,他向侧面挪了一步,挡在白硕阳的身前。然而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漫天的血雨在他面前落下。远处是段野惨白的面孔。他的身影一闪,接着是落水的声音。麒麟的人大声呼喊着,密集的枪声响起。白硕阳搭上解飞的肩头,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解飞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在他怀中是一具小小的毫无生命气息的温热身体。血一直渗透到他的心里。记起,失之交臂?交错的通道好像没有尽头的蛛网。喉咙里传来火辣辣的灼痛感,仅仅是飞奔绝不会让自己有这样的反应。“解飞”低下头,右胸的伤口又开始往外冒血,用来临时止血的手帕不知掉在了哪里。子弹击穿了他的肺部,让他的呼吸功能大幅度下降。即便是佣兵界数一数二的高手,在这场以一敌百的亡命追捕中他还是落在了下风。四处都是凌乱的脚步声,从声音的方向上判断,要潜入目的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不仅如此,今天想要全身而退的可能也几乎为零。“解飞”认准了一个方向,跑过几条看起来一模一样的通道。终于,他贴着墙壁坐下,汗水滑过冷硬的脸部曲线,从钢铁墙壁上传来的冰冷触觉瞬间布满了他的后背。这面墙壁后面就是他人生的目标,他生存的意义,然而他却再也没有力气到达那里。两边的通道上都出现了追踪者的身影,他们疑惑地举起抢瞄准解飞,小心翼翼地靠近,有些举棋不定,不明白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就不逃了。真想再看一眼他啊……“解飞”叹了口气,按动口袋里的按钮。即便粉身碎骨也想要再看一眼啊……背后的墙壁被炸出了一个大洞,最后落入他眼底的是白色的床单和黑色的发丝。火吞噬了一切。【哔——】【哔——】【哔——】解飞猛地睁开眼睛,随手按掉尖啸着的闹钟。手指本能地在身边摸索,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他的宠物昨晚没有陪他一起入眠。不仅是昨夜,在今后的日子里,也将永远都见不到那只独眼的猫咪了呢!“一号,谢谢你又告诉我一遍失之交臂的感觉。”解飞看着空空如也的手掌笑了起来。他从床上一跃而起,因为白硕阳给了他三天假期,今天他不用上班。他选了一件长袖t恤套上,先去厕所梳洗了一番,然后走进厨房,开始准备两人份的早餐。七分钟后,楼上的房门打开,解悠然揉了揉眼睛,看到解飞的身影不由匆匆走下楼梯。“哥,你还好吧?昨晚……你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解悠然脸上写满了担忧。昨天傍晚解飞回到家的时候岂止是脸色不好,整个人都像是掉了魂一样。陪同他一起回来的同事说老板本想留解飞在医护室休息一夜,却拗不过解飞坚持要下班回家。解悠然吓了一跳,以为解飞受了什么重伤,上上下下细细检查了一遍,除了稍许的擦伤,也只有手腕上被裹了一层纱布。解悠然惴惴不安地看着解飞像行尸走肉一般做完了每天回家的例行公务,只有在给猫盆里放猫粮的时候怔怔地看着那个蓝白相间的盘子许久都不动手。说起来,阿黄好像从中午开始就不见了?虽然那只懒猫最近总是喜欢玩失踪,但是那么晚还不回来倒是头一次。解悠然想对解飞提一句,不料刚把猫咪的名字说出口,解飞就神色大变,丢下一句“我先睡了”,就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之外。解飞的异常让解悠然心里很不安,几乎一夜没睡,直到清晨才眯了一会儿。听到楼下的动静,他立即从床上起来,下了楼却发现解飞像没事人一样,脸上带着温和的微笑正在做早餐?解飞把装着煎鸡蛋的盘子放到解悠然面前:“没什么,昨天工作太累了而已。好在已经忙完了,老板给了我三天假。”“真的?”解悠然总觉得面前的人身上缠绕着一股深沉的气息。“骗你干什么?”解飞揉了揉表弟的脑袋,“正好我有空休假在家,你最近有什么不懂的习题尽管问!”解悠然摇头:“哥,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应付。”“唷!自信满满啊!最近状态很好?”“那是,起码考进本市的学校是没问题的。”“看来我只好继续做后勤工作了嘛……你今天想吃什么,我去买。”“我想吃乌贼炒青椒!”“好,我知道了。”虽然饭桌上的气氛异常和谐,解悠然总觉得在这一片宁静祥和中有些违和的地方。“哥,阿黄好像不见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解飞脸上的表情。“又野出去玩了吧。”解飞毫不在意地咬了一口煎蛋,“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的。猫可是一种相当独立的动物呢!”“是吗?”解悠然小声嘀咕。虽然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却怎么都无法把猫咪的失踪和解飞的异常联系在一起。“快点吃,一会儿补课的老师要来了。”解飞笑着提醒还在愣神的考生。“喔,知道了。重点大学的大学生水平也就那样,讲解起来还没哥说得清楚呢!真不知道我爸在想什么……”虽然嘴上抱怨,解悠然却还是老老实实低头消灭自己的早饭。 第39章 “小野,你真是长大了。”兄弟两相视而笑,八年的岁月丝毫没有斩断这份诚挚的情谊。解飞突然面容一肃:“你是怎么混到游轮上去的?”“我和北之女神一向有些联系。这次的行动规模很大,我们在一个多月前就开始准备,我的任务是亲手抓住白硕阳。看到你在他身边,我真是吓了一跳,特意现身想要找机会带你走。”“你知道北之女神的来历吗?”“在昨天之前我从来没见过她的本来面目。她一向是反对麒麟组织中的核心人物,手下众多,背后还有大财团资助。我只是想为你报仇而已,和她最多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这个女人身上有些古怪,我只知道她的钱似乎来自她的丈夫,但是不知道她丈夫究竟是谁,也不知道她的来历。”解飞思索了片刻:“我怀疑她根本就是出自麒麟。”“怎么会?”“根据白硕阳的说法,当年麒麟所有的人连同幕后老板一起全部在事故中死亡。幸存下来的只有他和一个叛逃的研究人员。北之女神和白硕阳关系很深,所以我怀疑北之女神就是当年叛逃的那个人。”“哼!那可真是狗咬狗一嘴毛了。”“北之女神知道你的基地吗?”“不知道。我们的联系向来由第三方转达,就连中间人也不知道我的基地。”“很好,现在我有一件事需要你的帮助。”从段野的基地里出来,解飞想起他最后欲言又止想要再送自己一只宠物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当年对阿黄的特别宠爱,又怎么会只是因为它是一只乖顺无比的猫呢?“哥,你的样子好像……有些变化?”段野疑惑不解的声音还在耳边,解飞抚上自己的脸。已经那么明显了吗?看来需要适当的伪装了。他笑了笑,走上公车。破绽,剑拔弩张!第二天解飞起了个大早。从衣柜里选了一套白色的西装,他想了想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新买的平光眼镜。为解悠然准备好早饭,解飞刚打开房门却听到身后响起脚步声。“悠然,我吵醒你了吗?现在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我出去一趟,应该可以赶在中午之前回来。”解飞微笑着看身后正在揉眼睛的少年。解悠然还穿着睡衣,看到解飞要走,本能地伸出手指抓住解飞的袖子,随即又觉得自己的动作有些小孩子气。真是睡糊涂了,眼前的人怎么会一去不回呢?“哥,阿黄昨天还是没有回来,你说会不会是出了什么意外?”细长的眉微微蹙起。“阿黄啊,我知道它去了哪里。过两天我去把它接回来吧!”“你知道?”“放心吧!到时候我一定转告它,你很想它。”解飞揉了揉表弟的头发。解悠然侧过头:“我才没有想它!离家出走那么久,应该好好收拾它一顿才对。哥,你路上小心,早点回来。”“好。”解飞挥挥手,走出家门。要找到霍峻所在的医院并不困难,不过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地混进去倒是着实费了解飞一番功夫。用自制的小东西使病房里的监视器来回播放同一段画面,一身白大褂的解飞推门走进病房。霍峻住的是单人病房,因为他素来喜欢安静,所以病房里并没有护士陪同。他脸上带着几分倦意,修长的手指在书脊上游移了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合拢了书本。早晨的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洒落在他的脸上,让原本冷峻的表情柔和了许多。他叹了一口气,怔怔地看着手中书的封面,在听到开门声后立即换上了一副冷硬的面孔向门口望去。霍峻完全呆住了。这样的微笑,这副眼镜,这样的打扮,这是……“哥哥……”好似无意识地叫出这个称呼,霍峻猛地回过神来,“你来做什么?”他用警惕的眼镜审视着解飞的一举一动,显然已经分清了来人和记忆中之人的区别。“小峻,你怎么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解飞微笑着走到病床前,挑起一缕长发绕在指间,“你什么时候开始留长发了?”“解飞,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霍峻的全身几近僵硬,怒视着解飞,却好像不敢将头发从他手中抽出,甚至连动一动手指的力量都无法聚起。“小峻,我让你念完了书在那边发展,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记得你答应过永远都要听我的话,难道是因为我没有完成承诺你就反悔了?虽然我答应了要在暑假去看你,可是我死了啊,一个死人又怎么能坐飞机去千里之外看你呢?真可惜,你毕业典礼的时候该不会是一个人吧?也对,以你的性子又怎么会让妈妈飞过去陪你?”“我、我没有毕业就回来了。”解飞脸上的笑意更浓:“小峻,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竟然没有拿到学历就偷偷回来了。那么女朋友呢,我让你二十五岁之前都不要找女朋友,你做到了吗?”“我、我……”“啊……我想起来了。”解飞一脸恍然大悟,手指渐渐收拢,将霍峻的发丝紧紧抓在手中,拉扯的力量之大让霍峻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个你倒是做得很好,你没有找女朋友。可是……是谁让你去勾引白硕阳的?嗯?”“哥、哥,你听我解释!”霍峻面色一白,手指紧紧抓住床单,丝毫不敢反抗身边的人。“好,我给你三分钟。”解飞松开手指,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托腮看着病床上的人。霍峻偷偷呼出一口气,咬了咬下唇说:“我只是想知道哥哥是怎么死的。我不信你会在意外中丧生。我查到那家研究机构其实是属于麒麟名下,而且还发现哥哥的房间里有间密室,里面都是关于麒麟的调查结果,所以才会去找白硕阳。”“然后呢?”解飞从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只苹果放在手中把玩。“我、我猜测哥哥可能是……”也许是因为没有底气,霍峻的声音越来越轻。“可能是?”解飞挑眉。霍峻苦笑着说:“我当时猜测哥哥应该是想要……”“哧”的一声轻响,解飞突然瞪大了眼睛,手指无力地松开,苹果滑落到了地上。“是白硕阳让你来的?”霍峻面容一肃,好像刚才的彷徨失措根本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你不用着急回答,我知道你不是白硕阳的人。我原以为你是北之女神的人,可是从上一次的情况看来又不是。你曾经为了血鹫冒险加入纯白,可是之后就和他再也没有联系。你到底是谁?代表了谁的利益?不要怪我没提醒过你,肌肉凝固剂如果在三十分钟内得不到解药的话,你下半辈子就只能是一个躺在床上的植物人了。”“我是苗峰,你的哥哥。”解飞有些艰难地说,似乎药效已经到了他的舌头。 第41章 营救,野兽之瞳?凌晨两点四十五分,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开过麒麟总部外的交叉路口。“最后一次确认行动步骤。我在五分钟后出发,二十分钟后潜入麒麟资料室,病毒程序会在一分五十秒后发作,使麒麟的安全系统陷入短暂瘫痪。三分钟后备用安全系统启动,所有出入口封闭。我开始攻击主电源中心,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并尽量拖延对方的人手。无论是否成功,我都会在十分钟后放弃攻击,用炸弹引爆一两处控制设施,然后破开外墙逃离。”“你在我出发五分钟后出发,在这个位置等待安全系统关闭。你必须在三分钟内潜入地下一层。地下一层的情况暂时不明,你要尽量在不触动安全系统的原则下到达目标所在地并完成营救行动。我们最后在这个位置汇合,接下来就要靠你说的接应人员了。”段野关闭了车上的电子显示屏,用一种极其认真的眼神看向解飞:“要记住你只有十五分钟,因为撤离起码需要三分钟,所以如果在十二分钟后还没有成功解救出目标人物,就必须要放弃行动。”“我明白。”解飞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段野脸上却没有丝毫放松:“哥,我从十四岁起就开始做这个。这次你必须听我的,该放弃的时候,不能有丝毫犹豫。要知道对我来说,你才是最重要的。”解飞凝视着段野的脸,几乎看到这个人无数次和死神擦身而过。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超过十二分钟,我一定会立即撤离。”段野这才笑了,手指下意识地按下车上的一个按钮,摸了一下被开启的小抽屉里的烟,却又合上了抽屉。“其实做我们这行的除了固定的搭档外很少会选重要的人一起做同一个任务,因为感情的羁绊会很容易影响人的判断力。”年轻的眼睛骤然亮如星辰,“可是你不一样。哥,我相信你,你也必须相信我。我们都会活下去。”解飞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出任何承诺,只是揉了揉段野极短的头发。“我走了。我已经把车调到自动驾驶模式,五分钟后会到达你的出发点。”段野毫不犹豫地推开车门,像一只矫捷的猎豹一般扑入了夜色之中。驾驶座旁的车门自动合拢,解飞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会活下去。他握紧拳头。五分钟后,解飞从缓慢行驶的车里一跃而下。身上穿的的特殊服装可以让碰撞的伤害下降到最低程度,他单手一撑,在快要滚落到坡底的时候止住了身体下坠的趋势。夜色中的麒麟总部像是一只沉睡的猛兽,除了顶部的高空障碍灯,整幢大厦黑漆漆没有一丝灯火。解飞知道他现在看到的不过是人为制造出来的假象,是用全息技术模拟出的景象。即便在深夜,麒麟总部的防备也不会有丝毫下降,它会吞噬任何一个企图接近他的人。解飞按照计划中的路线躲过红外线扫描和人工岗哨,终于到达了玻璃墙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段野的行动。解飞知道,即便从霍峻那里得到了许多内部情报,段野要突入防备仅次于地下一层严密的资料室也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双眼紧紧锁定在来回移动的摄像头上,解飞在心中默默读秒。相信他,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相信他!他一遍遍在心中重复。终于,摄像头突然停了下来,红色的指示灯熄灭。就是现在!解飞打开手腕上的切割器,试图在玻璃墙面上割开一个洞。麒麟地下一层只有一个出入口,就在白硕阳设在底层的办公室里。除了麒麟总裁本人,谁也没法打开进入那里的大门。此外还有几个为地下室提供补给的秘密通道,不但要经过重重检查,其大小也绝对不可能让人通过。所以现在解飞要走的就是第三条路,一条霍峻发现的通道。霍峻用了两年的时间才终于找到了一条可以通往地下室的通风管道,并偷偷改造了风扇的控制系统,可以让风扇短暂停止以便潜入。墙面被打通,解飞迅速穿过玻璃上的圆洞,向一楼的机房走去,在那里有一条直通目的地的通风管道。超强的记忆力发挥了它的作用,解飞在管道中匍匐前进,终于在两分钟后发现了他想要找的风扇。用遥控器安全地通过了风扇,他拧开通风口上的螺丝,下一刻双脚终于踏上了地下一层的地面。解飞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很快安全系统就会重新启动,即便拥有屏蔽一部分仪器扫描的能力,但他也无法确认是否可以避开警报。不过好在白硕阳似乎没有换过这里的布局?解飞看着和记忆中完全重合的通道,不由笑了。就快要找的你了呢!终于,解飞到达了那扇门前。门背后的世界,他曾经无比熟悉,在那里他拥有了最初的意识,在那里他成为了一个“人”。手指颤抖着触上门门把手,解飞闭上眼睛,头脑瞬间一片空明,所有的感觉都在脑海中无限扩大。他感觉到身体里的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条神经甚至每一块骨骼都可以被随意的控制。解飞嘴唇微启。“开门。”从他嘴里发出的却是白硕阳的声音。无比熟悉的房间。窗外是一片海滩,阳光有些耀眼,特别是在这个漆黑的夜里。房间的墙壁是浅蓝色的,天花板上还绘着几个圆形的贝壳。一串风铃挂在窗口,间或发出几声轻微的脆响。解飞知道这是随机的影像,作用不过是让这间牢房显得更有人情味。这个人竟一步都没有出去过,从来没有。他心中不由抽痛。解飞走到床前。露在洁白被单外的手臂瘦得吓人,腕骨突出,皮肤黯淡无光,就连指甲都毫无光泽。这很不对劲,即使失去了支持身体的力量,白硕阳应该也会好好维护这具身体才对。解飞心中一紧。视线缓缓上移,他看到了散落在枕头上的黑色发丝,削尖的下巴,抿紧的薄唇,以及一张惨白的脸。突如其来的痛苦得几乎令他无法呼吸,解飞好像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他跪倒在床边,想象不出到底是什么力量竟然可以伤害到这个人。这不可能!他的恢复力几乎是无止境的,就是白硕阳不刻意维护他的身体,他也绝不可能变得如此憔悴!解飞紧紧抓住那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的手掌,恨不得将这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连什么时候泪水落了下来都不曾发现。无论如何,还是先把人弄出去再说。解飞深呼吸了几次,确定自己的情绪已经过去。他这才发现床上的人的左手上扣着一只黑色的金属环,上面连接着的锁链的另一头被固定在床头的墙壁上。解飞抚过冰冷的金属,用精神力扫描金属环的内部。上面的暗纹应该是一把电子锁,其复杂程度令人瞠目结舌。解飞毫不怀疑就算是白硕阳在此,用特殊的钥匙开启金属环也需要一定的时间。更加麻烦的是,这个东西似乎还是一个监视仪,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扫描床上人的身体情况。他不确定强行开启了之后会不会因为扫描不到信息而直接引起警报。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只有两分钟来开启密码锁,还必须在三分钟内带人离开。“小麒,我来接你了。”解飞在毫无血色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睁开眼睛好吗?我的睡美人。”紧闭的眼睛猛地睁开。金色的眼珠,细长竖起的瞳孔,那是一只野兽的眼睛!背叛,生死之间!洁白的被单里紧紧裹着一个人,只有几缕黑色的长发露了出来。解飞把人半抱在怀中,正在低头摆弄着什么。房间的大门突然洞开,四面墙壁上的影像瞬间消失不见,露出了原本的金属质地。“很好,你终于回来了。”白硕阳站在门口击了几下手掌。解飞猛地转过身,将背后的人遮在身后,只有手还在被单里牢牢和对方相握。白硕阳的到来完全出乎他的预料。麒麟大老板看似单枪匹马前来,解飞却知道如果没有绝对的把握,白硕阳绝不会站在这里。为什么白硕阳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是小峻?”解飞皱起眉头,想到了最大的可能。“嗯,即便从他那里知道你就快要展开行动,我还是差点就被你骗过去呢!”白硕阳笑了笑,走到解飞身前,“想不到你可以说动血鹫出马,资料室现在还乱作一团,就连大厦的外墙也被炸了个窟窿。哼哼,这小子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连我都要忍不住出手把他弄死呢!”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尽管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霍峻会出卖自己,但是如果白硕阳的消息真的是来自于霍峻,那他就不可能知道自己今晚的全盘计划。霍峻只知道自己可能利用通风管道进入地下一层,却不知道段野也参与其中。现在时间已过,从白硕阳的话里也能推断出霍峻极有可能已经安然脱身了。解飞不由松了一口气。白硕阳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估计是监视了那条通风管道的缘故,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还准备了另一条撤退的路线。心念电转,解飞断定今晚的赢家不会是白硕阳。“可你抓不到他,他已经安全离开了。”解飞平静地说。“下一次他就不会那么好运了。”白硕阳捏住解飞的下巴,“即使他曾经是,你的弟弟。”“喔?白先生好像对我的身份早已有所猜测?”解飞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白硕阳,“如果白先生不把手拿开的话,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白硕阳从善如流地松开解飞的下巴,耸了耸肩膀。他在房间里来回踱了几步,好像在享受渐渐给解飞施加压力的过程。最后轻轻敲了敲墙面,金属的墙面上立即裂开了一道缝,几页纸从缝隙中滑落下来。“你不觉得这些人都很面熟吗?”白硕阳盯着解飞脸上的表情,失望地发现他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一样的身高,连身材也几乎相同。我一开始也以为只是巧合,可是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些人的背影总给我一种熟悉感,直到他的出现!”白硕阳的手指点在四号的照片上,用的语气几乎带着悲愤:“我和他交手了那么久,我曾经几次亲眼见过他。可是直到我不得不出手杀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尸体后才发现,他竟然长着和你一摸一样的脸!” 第43章 “我不需要。”白麒一脸不愉。“如果我没看错,你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如果再硬撑,不超过三小时就会陷入昏迷。”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你是希望我到时候仔细检查你,还是现在配合治疗?”“……”“何况你左眼里的东西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取出来的吧?”程景笑了笑。“如果你能把它弄出来,我就配合你。”白麒干脆地走进别墅。别墅里的医疗设施出乎意料的齐全,半个大厅俨然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间医护室。尹邵庭似乎对程景极为信任,见他开始诊断白麒的左眼,就说要离开去准备早餐。“你亲自做饭?”段野知道尹邵庭的真实身份,不由有些惊奇。“岛上只有我们几个,我不做你做?”也对,在麒麟当了那么长时间卧底,尹邵庭身上估计已经一点少爷毛病都没有了。段野想通了之后,转身去看程景摆弄白麒的眼睛。这个神秘的青年一方面让解飞陷入绝境,一方面又是他宁可牺牲自己也要救出来的人,这让他无法恶言相向,总觉得这个人身上笼罩着重重谜团。“你放心,我之前在m国秘密机构工作,什么样的病例都见过。”程景轻轻拍了拍白麒的手背。“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做了?”金色的眸子审视着面前的男人。程景微微一笑:“因为我始终无法忘记,我是一个医生。”白麒垂下视线,任由程景掰开自己的眼皮。他闭合的左眼皮下并不是空无一物,而是嵌着一个蛛网似的的金属支架,十二条闪着银光的金属穿入皮肉之中,看起来很是恐怖。程景先做了简单的检查,再用仪器扫描了伤口。看着扫描出来的图像,不由皱眉:“强行拆除会产生巨大的电流破坏大脑,不拆除的话每时每刻都会腐蚀眼部周围的组织,抑制你的再生能力。这……一定很痛吧?”“还好。”白麒露出一个近乎嚣张的笑容,“习惯就好。”不过是不让被剜去左眼的伤口痊愈而已,比起那些剖开肢体的痛苦一点都不算什么,甚至比不上一次常规测试。不过如果是那些痛苦让自己发现了“他”的存在,那痛苦也可以成为一件快乐的事?童年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白麒只记得四岁生日的那天家里发生了一场意外,他再也没有见到父母,哥哥也受了极重的伤,只有他毫发无伤地活了下来。三个月后,哥哥出了院。他们开始经常搬家,好像在躲避着什么。哥哥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严厉,白麒甚至不敢轻易和他说话。直到两年后,他们突然又搬了回去,搬回了他四岁以前住的地方。白麒开始接受治疗。一开始只是抽血和服用各种药物,随后是越来越痛苦的“疗程”。白麒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恢复那些伤害需要的时间越来越长,有一次他甚至因为电击陷入了短暂的昏迷。迷糊之中他隐约听到了哥哥的声音。哥哥正在和人讨论着“数据”、“极限”、“加大刺激”……他努力睁开眼睛向哥哥的方向望去,却看到了令他心寒的眼神。狂热却冰冷的眼神,那绝不是在看自己的亲弟弟,更像是在看一个死物,一件珍贵的死物。第一次发现“他”的时候,白麒正躺在床上无聊地看着心电图上的起伏发呆。严重的失血让他连一个手指头都动不了,整个人处于晕眩状态,偏偏又难受得无法入睡。突然,他在电子显示屏上看到了一朵花。眨了眨眼睛,屏幕上的花突然变成了一片随风舞动的草地,草地上长出一棵树,越来越高大,枝桠伸展开来。很快,树上结出了许多苹果,一只兔子一蹦一跳地跑来,一头撞在树上。一只苹果掉下来,滚落到小溪中,被一条怪鱼吞了下去……白麒在看到两只青蛙抱成一团跳舞的时候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真是有趣的幻觉,他闭着眼睛想。白麒并不傻。相反,他比大多数人都聪明得多。他的智慧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尽管没有任何学习的环境,他却可以从细微之处得到许多知识。所以他没过多久就意识到兄长并没有把他当做弟弟看待,而是将他作为了一个罕见的实验材料。要逃出去,白麒暗下决心。第一次的出逃很不成功,白麒甚至没走出十米就被抓了回来。他被换到了一间特殊的房间,即使以他的力量也丝毫破坏不了的房间。久未出现的白硕阳终于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赏了他一顿带电的鞭子。他第一次经历这种完全惩罚性的痛苦,四肢被固定住,背上出现一片片的焦黑,随后结疤落下,重新露出光滑的皮肤。白麒尖叫着,挣扎着,过大的力量将他双手的手腕都折断了。长达三小时的惩罚过去之后,医生不得不重新敲碎长歪了的骨头,为他接好手腕。白硕阳说:“麒,你记住,这就是你的葬身之地。除了死亡,我永远不会放你出去。”白麒躺在床上,比身体的痛苦更令他难以忍受的是绝望的无力感。白硕阳比他强大,他有许多手下,而自己只是孤身一人,懂的东西也不多,根本无法摆脱他的控制。房间的四壁上投射出一派烂漫的□,森林里百花齐放,然而这一切都是假的,他只想要出去!忽然,一只松鼠从树上窜了下来,跑到距离白麒最近的墙面上,摆出各种有趣的姿势。白麒皱了皱眉,低声问:“你是谁?”他想,他一定是疯了,竟然会对虚幻的假象中的动物说话。松鼠突然变成了一堆散落在地的栗子,在墙面上组成了歪歪扭扭的一行字——“我要守护你。”惊喜,神秘朋友?一阵风刮过,地上的栗子顿时被卷得不见了踪影。白麒用力眨了眨眼睛,手指在冰冷的墙壁上摸了摸。还是熟悉的金属质感,如果不是在做梦的话,刚才他看到的到底是什么呢?神秘的图案一连几周都没有出现,白麒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总觉得两次看到这有趣的幻觉都是在自己重伤之后,会不会和受伤有关系呢?他突然有些期盼三天之后的常规检查。每月一次的检查总是能让他奄奄一息,有好几次他都怀疑自己支离破碎的身体是不是还能活过来。唯一的问题是,每次常规检查之后他总要昏迷一段时间,等醒来后身体就已经完全恢复了,那要怎么才能见到神秘的图案呢?白麒闭着眼睛,感觉到身体被放在了床上。左手的指甲深深地刺进了掌心里,他必须保证自己醒着回到房间。护送人员离开之后,他奋力撑开眼皮,然而汗水和泪水却模糊了视线。再次用力扎了一下掌心,他终于清醒过来,抬起好似重逾千斤的手臂揉了揉眼睛,死死盯着墙上的风景。古色古香的回廊,接天的荷叶。白麒失望地发现图案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果然前两次只是自己的幻觉吗?突然,一滴露珠从屋檐上滴落下来,打在一个白色的花苞上。层层淡粉色的花瓣缓缓绽开,露出中心小小的莲台,在风中微微摇曳。“是你吗?”声音比意想之中还要嘶哑,白麒不得不咽下一些口水润了润喉咙。一颗莲子蹦出莲台,不到片刻功夫就伸展出了白色的四肢。双手摸索了一阵,在最上方拉扯出了一个圆圆的小脑袋。白色的小人左顾右盼在莲台上转了好几圈,才正对着白麒盘腿坐了下来。白麒不由轻笑起来:“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呢!你为什么只在我受伤的时候来?”白色的小人指了指自己,用力摇了摇头。“不是?那你别的时候也在看我?”白麒皱着眉试图解读小人的意思。白色的小人点点头,扯下一片花瓣顶在头上,前后左右走了几步,终于在一个地方蹲好。一滴水珠从屋檐上滑落,正打在他头顶的花瓣上。小人晃了晃,似乎很高兴可以接住水珠,顶着花瓣跳起舞来。白麒托着腮帮子看着墙面上的表演,又一次微笑着进入了梦乡。直到多年后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他也觉得奇怪,为什么会那么轻易相信这位神秘的朋友呢?怎么就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可能是白硕阳派来的呢?也许是因为……这种傻傻的安慰方式是只属于“他”的绝招吧!确定了只有在受伤的时候才会看到神秘的图案,白麒开始刻意装出十分痛苦的模样。真的做起来他才发现这一点都不难。当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懒得表现痛苦,或者说即使表现出来也没有丝毫用处。一旦知道有个神秘的朋友在默默地关心自己,那些眼泪和哀嚎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第45章 白麒紧紧握着拳头,怒视着自己唯一的亲人。几秒的停顿之后,修长的手指终于按在了衣摆上。白硕阳走到床前,盯着少年的每一个动作。这个人越是强大美丽,就越让他想亲手摧毁。他想象少年等一会儿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样子,不由咽了口口水。“你去死吧!”尽管白麒的拳头准确无误地落在了白硕阳的胸口,但是他感觉到自己的力量被白硕阳的衣服转化,只是把人撞飞却并没有真正伤到人。“啊——”少年跪坐在床上,捂住自己的胸口。白硕阳刚才的一击那开到最大幅度的火焰几乎将他斜着切成两半。大量的鲜血从狭长的伤口中喷了出来,瞬间染红了床单。白硕阳低声咳嗽了几下,咽下喉咙里涌起的血,冷哼一声:“没关系,你会想明白的。你不是很想出去吗?臣服于我,我就让你离开这个房间。”他看也不看床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大步走向门口。手指在碰上门把手的瞬间被弹了回来。是静电?白硕阳皱了皱眉头,再次拧开把手走了出去。这个屋子已经有些老化了,如果里面的人不识时务的话,他不介意再打造一间更加牢不可破的牢笼,困住那只属于他的美丽野兽。白麒躺倒在床上,用床单按住伤口。即使是他,要是血液全流光的话,恐怕也会死亡。他凝聚起所有的力量修复受伤的器官和血管,双眼却不舍得从墙壁上挪开。好痛苦……为什么……这一次……“他”……还不……出……现……直到两天之后,没有形体的神秘友人还是好像突然失踪了一样不见踪影,白麒才开始担忧起来。他已经从虚弱状态中恢复过来,但是精神上却比白硕阳来的那天更加焦躁不安。他不停地呼唤自己的朋友,可是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甚至开始怀疑,之前那些年的点点滴滴都是自己出于不安想象出来的。不会的,他说过要守护我。他是真实存在的!白麒发狂似的捶打墙壁,狂吼着发泄心中的不安。在力气用尽的时候,就抱着自己的枕头蹲在墙边,痴痴地看着上面的图案。每一次墙上的风景只要有了细微的变化,他都会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可是事实证明,每一次都不过是因为既定的程序罢了。一片红叶从枫树上掉落下来。白麒眨了眨眼睛。叶子躺在地上,和其他的叶子没有任何不同。他失望地咬了咬下唇。“咦?”枫叶突然在模糊和清晰之间来回变化起来。“是你吗?”少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好像是为了回应他的问题,枫叶从红色变成了纯黑。白麒不由露出微笑,这肯定是“他”没错。“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能说话吗?”白麒突然觉得有些委屈。他弄不清白硕阳的意思,却又找不到任何可以商量的人。自己唯一的朋友,竟然在那么多天后才姗姗来迟。黑色的叶子有气无力地左右摆了摆,像是在摇头。“你到底怎么了?是遇到麻烦了吗?会、会好吗?”白麒不禁有些担心。他的身体拥有无限的生命力,尽管似乎也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到他的这位朋友,可是对方明显比上次出现虚弱了许多,甚至比第一次出现都要不如。黑色的叶子上下震了一下,随即消失不见。白麒又看了一会儿,用力点了点头,回到床上合上眼睛。既然“他”保证了会好起来,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少年拼命说服自己,唯有紧紧攥着床单的手指暴露出他内心的不安。神秘图案果然渐渐恢复了。见“他”虚弱成那样,白麒本已打算要等待和之前一样长的时间,不料才两天的功夫,对方又已经可以和他说话了。“我要杀了他。”这是神秘图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啊?”“他竟敢这样对你,我要杀了他!所以我把电流接到了门上,可是只接通了一瞬,我就突然衰弱得像要立即消失一样。”温和的声音突然沮丧起来。“你!”白麒突然懂了对方的意思,心中涌起一股极为酸楚的感觉。果然,“他”是不可能突然离开的,只有为了自己才会受那么重的“伤”。“不行,你一定要离开,离开这里!我们试一次逃跑吧!”白麒笑了起来,对朋友的建议未置可否却说起另一个话题:“上次你说你要试试进入人的身体,结果怎么样了?”“不行,灵魂的契合度不够。我试了一次,我一进去,那人的灵魂就直接崩溃了。”“那么我呢?我的身体可以吗?”“不行!”声音断然否定,“因为我相当于一股特殊的神念,可以同化任何其他的神念。所以我才想到可以取代别人身体中的神念来操作灵魂,借由灵魂来控制身体。如果进入你的身体,就连你的‘神’也会被我同化,世界上就再也没有你这个人了!”“不要完全进入,我只想知道什么样的身体才适合你。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我们试一下,看看有没有可能。”白麒脸上露出极为认真的神色。“太冒险了!”“你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试一试,你一定可以控制住的。”“好。”声音不得不妥协,“闭上眼睛。”白麒合上眼睛,不知道要如何配合才好,又不敢睁开眼睛再问,只得惴惴不安地站得笔挺。一瞬间,突然有一股温暖的感觉包围了他。好似回到母胎之中,一切的光线、声音、气味、甚至触觉都渐渐远离。睡吧,白麒。一个声音对他说。睡吧,你太累了,应该好好睡一觉。“醒醒!你不能睡!”“嗯?”白麒微微一怔,才明白附体的过程已经过去。他不由笑了起来:“怎么样?结果怎么样?你试出来了吗?”“就算没试出来我也不会试第二次的。太可怕了,刚才我差一点就吞噬掉你的‘神念’!”声音有些恨恨的。“呃……”白麒讪讪地摸了摸墙上阴影的肩膀,“到底怎么样嘛?”“很契合。没有任何困难,所以我才差一点本能地吞噬你。”对方没好气地回答,白麒却听出来“他”的自责远超过对自己的气恼。“嘿嘿,我就知道,我的身体天下第一!”“你的臭美才天下第一!”“哈哈哈哈……别生气了,我有办法出去了。”白麒讨好地笑着,“我给你做一个身体如何?”破碎,誓言之瞳?“做一个身体?”“我见过哟!他们试图用我身上的器官复制出一个人来。可是培育出来的那些伪劣品却没有我的能力,只能被搅成一堆碎肉销毁。”白麒笑得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可是我可以!我可以把我的力量固化在已经离开身体的部分上,只要不断加入新的力量,最终就能做出一个完整的身体来!”“你想用这个身体做什么?” 第47章 “他”失败了。没有任何信息从“他”那里传回来。“他”是死了吗?不会的!“他”是不死不灭的!“他”说过会回来!“他”说过会守护我!!!那么,在此之前,先好好睡一觉吧。少年闭上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直到十二年后……“嘶!”白麒皱了皱眉。“好了,取出来了。”程景将装着从白麒眼中取出来的狰狞金属器具的托盘递给白麒,“要不是你的身体异于常人,早就不知道被这东西弄死多少次了。”白麒厌恶地别开脸。“一般的药剂应该对你不起作用,要不要来点复生液?”“不需要!”白麒的脸色冷淡到了极点。程景却笑了起来:“我理解。那种从自己身上提取出来的药物一定让你觉得很恶心吧?好了,现在你需要好好睡一觉,我建议你一次性睡十二小时以上,然后可以开始尝试一些半流质食物。”“白殿下,我带你去楼上的房间休息?”刚刚将饭菜在桌上摆好的尹邵庭走到白麒身边,做了个请的手势。白麒点点头,走上楼梯。这一觉白麒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深吸一口气,他有些沮丧于自己的身体状态。果然,一下子沉睡了十二年,即使是他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他”去了哪里呢?为什么还不回来?这些人应该都是“他”找来的帮手,那么……可以信任他们吗?白麒走下楼梯,站在露台上抬头望着天空中的满月。真美……这就是真实的世界。说起来“他”来救自己的时候为什么会碰自己的嘴唇呢?白麒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悸动,好像有什么会破土而出。“谁?”白麒转过头,用锐利的眼神盯住阴影中的一角。“我想你也许需要一点这个。”程景从阴影里走出来,微笑着递给白麒一个杯子,“别皱眉,不是药物。这个是宁神茶,一种可以帮助你睡眠的饮料。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现在最好不要活动,一次性睡眠十二小时以上。”白麒皱了皱眉头,接过杯子,凑近闻了闻。“味道很怪。”“加了一点特殊的植物。我保证,喝起来味道还不错。”戴着眼镜的医生侧着头看了几眼白麒,“你的头发……在月光下会发光呢!它是不是不会长长,永远维持在这个长度?”“从我成年起就是这个长度。剪短的话,也会很快长回来。”晚上的程景没有穿白大褂,这让白麒对他的戒心小了许多。“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器官吧?我曾经见过一种生物,她的心脏长在一根手指上,只要斩断手指就会立即死亡。”似乎被月光下的美景所迷惑,程景探出手想要抓住白麒的一缕长发。白麒猛地退开半步,一脸怒容:“我最讨厌有人碰我,你最好记住这一点。要不然我不介意让你吃一点苦头。”程景讪讪地收回手指,刚想解释一句,却看到白麒突然一脸疑惑地转向另一个方向。“有人来了!”段野突然出现在露台门口,“你们先进来,不一定是自己人。”三人刚走进房间,就见尹邵庭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来的不是我的人。我已经呼叫了支援,别墅的防卫系统也已经启动。你们跟我上楼。”他推开墙壁上的一幅画,从暗门里取出武器分给众人。“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时候,只有她能找到这里!”尹邵庭说得有些咬牙切齿。谈判,母子之间!“并不选择直接突破?”段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草地,眉头微微蹙起,“对方只有一个人,已经进入射程了,要射击吗?”从两架停在沙滩上的直升机里照射出来的灯光将别墅前的一片草地照亮。一个红衣女人正在一步步靠近。她走得从容不迫,仿佛丝毫没有感觉到别墅中的枪口正锁定在她身上。“普通的攻击对她没用。”尹邵庭神色凝重,思索了片刻后说,“她既然敢一个人靠近,那就是不想完全撕破脸,选择了和我们谈判。我去和她谈谈,如果谈判失败,你不用顾忌我的死活,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靠近别墅,支援会在两个小时后到达。”“可以。”段野点点头,将枪口瞄准女人的眉心。白麒抿起唇,看着尹邵庭跑出了别墅的大门。下面的那个女人,尽管面目和记忆中完全不同,但是却给他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她到底是谁呢?程景看着白麒,脸色有些复杂,好像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你不用再靠前了。”尹邵庭拦在红衣女子面前。“亲爱的,你就是这么欢迎你的母亲的吗?”北之女神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少女的娇嗔。尹邵庭却不敢怠慢,他太清楚自己母亲的可怕之处。容貌没有任何出彩之处,也不是花样的年华,只是凭借着一鳞半爪的资料就成功成为尹家的三房,并在二十年不到的时间内几乎成为了尹家当代的真实掌权人,这个容貌和年龄极其不匹配的女人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心机。更可怕的是,不要说是对亲生骨肉,就是对自己她都能足够残忍。“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尹邵庭淡淡地问。“你看,天下没有撬不开的嘴。让他飞回去可是你的失策哦!我只不过告诉他少掉八根手指,他这辈子也绝不要想再驾驶飞机,他就乖乖把地址告诉我了呢!”北之女神满脸笑容,丝毫不像是在说自己严刑逼供的过程。“他是不会背叛我的。”尹邵庭笑了笑,“你总是告诫我不能把一个完整的秘密告诉手下,必须让他们互相牵制才能方便控制。我以前一直照你说的做,直到几年前我才发现,如果给一个人一件完整的东西,我就可以收获全部的忠诚。”“哦?什么东西?”“信任。我信任他,也许他现在已经死了,也许他比死更痛苦,但是他不会背叛我。而让他受这份罪的人,则一定会为此付出代价!”尹邵庭的双眼之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北之女神愣了一下,勾了勾唇角却终于还是敛去了假笑。她突然叹了一口气:“你真的是长大了,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放心,我还不至于动你的手下。是程景告诉我你们所在的位置的。你也不用生气,他和我有一笔交易,本来就是我的人,你只是输在棋差一招而已。”尹邵庭脸色微变,随即洒然一笑:“是我看错了他。”“呵呵,真不愧是我的儿子!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向着我呢?”想到不久之前的事,北之女神突然满脸怒容,“我收到董事会的信了。没想到当年我一直没到手的百分之二十竟然落到了你的手里。我手上的百分之三十,加上你原有的百分之十一,你要是愿意早拿出来,那尹家就是我们母子的了。为什么尹邵泓藏起来的股份会在你手里,为什么你从来没想过要和我联手,反而想要从你的母亲手里夺走执行董事的位置?!” 第49章 “吾等四族,自得尊皇嘱托之日起,兢兢业业,上千年不敢怠慢丝毫。却不料家门不幸,我那表兄竟将主意打到了密钥身上。唉……多少年功业,竟然功亏一篑。这三十年余间,世家之中多有变故,老夫自认是令尊大人迁怒吾等,不敢有丝毫开脱,只求能以此赎罪过之万一。好在今日殿下终于逃出生天,昔日四族虽只余下了尹家,却也愿意遵守誓言,供殿下驱策。”“你愿意帮我?”白麒有些疑惑于对方的态度。老人颤颤巍巍地从干瘦的拇指上取下一个银质戒指递给一旁的仆人:“但凡尹家之人,见戒指如见家主。谨以此物,聊表诚意。”白麒从老仆手中接过戒指,放在手掌里端详了片刻。“为什么我听说,虽然你和白硕阳为敌,实际上目的却也和他差不多?”“殿下,老夫自知罪孽深重。若不是因为我当年大意,也不至于让令尊大人……可老夫却决不至于与他们同流合污!尹家子弟,自懂事之日起,所学的第一课便是责任。世人皆知我尹家的实力雄厚,却不知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任何可能破坏世间平衡之物,都要一一除去,这便是尹家的责任!老夫自然是愿意为殿下竭尽全力的,但也请殿下答应老夫一件事。”“你还想要我的承诺?!”白麒身上气势大涨,长发无风自动。“老夫已是一只脚踏入棺材的人,即使是对不起列祖列宗也要恳求殿下一次!没有老夫,殿下自然也可以达成心愿,只是恐怕殿下也不想再横生枝节耽搁时日。今日的麒麟带给世界的变化,我想殿下并不是一无所知。老夫只求,殿下在成功之后可以销毁逆天之物,而殿下本人也不能在有生之年破坏世间的平衡!咳咳……咳咳……”老人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浮起不正常的红。一旁的仆人小心地为他捶背,递过茶杯。“可以。”白麒收起力量,将手中的戒指随手丢给尹邵庭,“我不需要你的戒指。但我要你手中的全部力量,帮我正面击败白硕阳!”从别墅里出来的时候,尹邵庭还在回味刚才父亲最后说的话,原来在他眼中自己还算是个“好孩子”,“以后可以多来走动走动”?他快步追上白麒。“有了老头子的人,你的安全应该可以就保障了。我们飞回去,我给你看二哥留下的东西。他当初离开家后,一边积聚力量,一边寻找麒麟体系中的弱点,只差一点就可以靠手中的资金将这个庞然大物瓦解。可惜……他最后还是逃不开白硕阳的毒手。白硕阳为了不得罪尹家,竟然秘密处死了他!不过好在,他的目标就快要实现了。”尹邵庭看着左手拇指上的戒指,觉得这一次的胜算极大。“你觉得妈妈说的可信吗?”白麒突然问。相信那个女人的话就基本离死不远了吧?尽管深知北之女神的作风,但是这一次就连尹邵庭也不得不承认他猜不透自己母亲的想法。为什么会突然答应放过自己和白麒?为什么会反而将她手头所有的力量交给自己,条件仅仅是让程景代表她参与到和麒麟对阵的计划中来?简直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我不知道。不过无论她的目的是什么,这一次的确下了血本。不但把执行董事的位置让了出来,还索性把股权都过户给了你。除了突然良心发现,我似乎找不到别的解释。但我更愿意相信,她所图非小。我们最好随时注意她的动向。”白麒点点头:“嗯,我知道了。真奇怪,在她身上,我没有感觉到恶意。小时候,那种感觉很明显。”尹邵庭自然知道自己的母亲对白麒不可能有所谓母子亲情,只得笑了笑说:“你不知道女人都是很多变的吗?”四个小时后,尹家的掌权人之位正式易主。尹邵庭本来不想让白麒在公开场合露面,白麒却以“方便他来找我”为理由,坚持出席了记者招待会。虽然不知道白麒要等的人究竟是谁,但尹邵庭却十分理解他灼热的眼神。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人,为了他愿意做尽一切疯狂的事,不是吗?复仇的这一天自己已经等了够久了!段野似乎明白白麒在等的究竟是谁。他贴身保护白麒的安全,甚至比白麒更渴望听到电话铃声响起。顶层的办公室中,白麒站在落地玻璃前看着自己的倒影。如此高调地出现,全世界的经济新闻里都出现了自己的面孔,为什么“他”还不来?即便三把钥匙的规则还在,直接见到自己的脸也应该可以解开记忆之锁。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耽搁了这么久?“你最好休息一下。如果你要等的人出现了,我们可以叫醒你。”程景端着茶盘走进房间,微笑着说,“这可是来自医生的专业建议。”“不需要。”白麒没有回头。程景皱了皱眉,还想要说些什么,电话铃却突然响了起来。白麒转身快步走回办公桌旁,接起电话。“白先生,麒麟总裁来电。”电话中响起女秘书的声音。白麒深吸一口气:“接进来。”“麒,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白硕阳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势,“自己回到我身边来。”“你在做梦。”说出这四个字白麒突然觉得一阵轻松,要当面拒绝白硕阳也不是那么困难,不是吗?“还是,你想要我把你那个看不见的朋友……”白硕阳突然恶意地笑了起来,“清除掉?”电话机啪的一声掉落在地,白麒脑中一片空白。终结,麒麟之火!走过宽大的办公室,白麒按下衣帽架后的暗钮。巨大的屏风缓缓向两面打开,露出后面银白色的电梯门。他咬了咬牙,按下开门键,走进狭小的密闭空间。麒麟总裁办公室里的秘密电梯只通往一个地方——麒麟的地下一楼,那个曾经囚禁他的地方。他几乎用了一生的时间逃离此地,却又不得不一个人回来。“午夜十二点,单独来你的房间,我在那里等你。”白硕阳的话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白麒花了一番功夫才摆脱了自己的保镖。他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白硕阳想要什么,哪怕是想要将他锁住一辈子,他都可以忍受,一切都要以救出“他”为第一要务。何况在尹邵泓的计划面前,麒麟撑不了多久,自己只要忍下一时之痛就好。白麒紧紧咬住下唇,金色的眸子里闪动着坚定的光芒。房间的大门虚掩着。白麒平静了一下急促的呼吸,推开门。白硕阳正坐在床沿上抽烟。靠近床的地上满是烟蒂,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墙壁上的投影系统已经关闭,金属墙面在灯光下反射着白光。看到门口的人,白硕阳不由眼前一亮:“麒,欢迎回来!”他热情的语气几乎让人以为他真的在欢迎一个久别重逢的至亲。白麒突然发现自己的哥哥好像老了。十二年的光阴虽然没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但那些细小的皱纹和眼睛里的沧桑却是掩不住的。他再也不是当年那个锋芒毕露的白硕阳了,也不是那个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令自己胆战心惊的白硕阳了。或者说,自己已经成长到了足可以与他匹敌的程度。白麒走到白硕阳面前三米的地方停了下来,浑不在意对方失望的眼神,淡淡地开口:“他人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白硕阳突然大笑起来,“他一定对你很重要吧?他肯冒着这样的风险来救你出去,说你们关系不密切我都不相信。”看着白麒脸上的不耐烦,白硕阳不禁冷哼一声:“不要着急,他就在这里,我这就让你见他。”白硕阳按了一下绑在手腕上的仪器,天花板上的金属板突然缓缓向两边分开,露出一层厚厚的玻璃板。一整块玻璃的另一侧是不知有多深的水,好像一个巨大的鱼缸装在整个房间的上方。在强光的照耀下,一个烟雾状的影子悬浮在水中,正在绕着核心缓慢旋转。白麒顿时连呼吸都忘记了。他怔怔地看着水中的那团影子,心口像是被重锤击打过一样难受。“他”是怎么会被捕获的?“他”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好似感应到了白麒剧烈的心情起伏,影子突然收缩成一团,猛地向玻璃撞去。一阵刺目的白光闪过,影子被弹回水中,似乎比刚才还要稀薄。“有趣吧?”白硕阳笑了起来,“我做了一个装置,本来是想用来把那个解飞的灵魂剥离出来,放回你的体内。后来解飞自焚,你失踪,我原以为这个装置已经没用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了意外的发现。这个房间里当时只死过一个人,就是解飞,所以被意外捕获的灵魂只可能是他的!”“他的灵魂的确特殊,无论我用什么手段都无法彻底消灭他。所以我只好退而求其次,先把他禁锢在特殊的液体里。等他和液体完全融合,只要把液体蒸发就可以把他完全消灭。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很想试试他对你到底有多重要。呵呵,你果然来了。上面的液体沸点接近零度,也就是说他现在只要一接触到常温就会……咻……消失得一干二净。”“我在水里装了电热管,只要我按下按钮或是我本人受到外伤都会启动加温装置。你大概不会想要看我到‘煮开’你的朋友吧?”白麒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手心满是汗水。“你到想要什么?”“我还发现,尽管没有感受外界的器官,但是你的朋友却可以感应人的思想和情绪。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可是相当敏感呢!” 第51章 白麒呆了一下,明白了解飞的意思不由呲牙:“你给我去死吧!”“你忘了。”解飞一本正经地说,“即使死了我也能重生。要一辈子黏着你,守护在你身边。”明亮的眼睛里带着温和的笑意。“这……很好。”白麒低头喃喃自语,下一秒却突然发力把对方扑倒在沙滩上。在温暖的颈窝里用力蹭了蹭,他叹了口气,“这真的很好,很好。”远处,一轮红日跳出海平面。新的一天即将开始。震撼,初始之会!五百人的小礼堂里座无虚席。icg的奖项几乎相当于业内的最高奖,无数实验室和研究所每年都为唯一的大奖抢破头。这不但是一项宝贵的荣誉,因为icg对实用性的偏重,更意味着数不清的研究经费。站在演讲台前的男人今年只有三十五岁,却已经是一家知名研究所的项目领头人。他西装革履,面目从容,正在做二十分钟的获奖项目演讲。当然,所有关系到核心技术的内容都不会被涉及。这样的短演讲一来是为了介绍项目,二来则是为了吸引企业投资将技术转化为真正的财富。白行微笑着看着台下。今天无疑是他事业上的又一个高峰,有了这份殊荣,也许就可以实现他多年来的梦想,回到母校加入世界上最顶尖的实验室。过去他曾有过两次机会回去,但他却都放弃了。他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不是一个普通的教授头衔,而是真正的学术领头羊,取代他导师的位置!妻子在半年前为他添了一个儿子。家庭生活虽然算不上美满,他却已经十分满足。妻子原本是他的助手,经过多方面考虑后他在五年前向对方求了婚。要知道即使在权利斗争并不太多的实验室里,一个“自己人”有时候也是绝对必要的。两人平时的对话大多是在实验室里,回到家后反而没了话题,只有偶尔会就项目或是同事展开一番讨论。自从有了儿子后,因为妻子根据最新的育儿研究报告提出必须每天都有一定的亲子时间,夫妻关系好像变得更加亲密了一些。才半岁的儿子虽然还很小,却已经表现出了不凡的智慧,这让白行觉得很满意。没有任何瑕疵,他的人生正沿着设定好的完美轨迹前进。或者,也许只有那件事……令人隐隐有些不安?白行心中一紧,装作用电子笔指向投影板,实际上则轻轻按了按胸口。还好,那东西还在。虽然这极有可能只是一个玩笑,但他现在却已经有些离不开这个东西了。白行想起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几乎从来不去声色场所,仅有的应酬也大多是在高档酒店里。可那一天,也许是因为要被迫放弃正在研究的方向,也许是因为和妻子之间的小小口角,总之他一反常态地走进了一家酒吧。白行烦躁地松开领带,点了一杯最烈的鸡尾酒,却没有一饮而尽,只是一口一口地抿着。就在这个时候,那个人出现了,给了他那件东西。白行至今还记得对方当时说的话——“你知道世界上最宝贵的是什么?是智慧!收好这个,它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我只借给你一年,如果你还想要,就必须用你自己来换!”这样嚣张的话语,当时已经微醺的白行并没有放在心上。一觉醒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家里的沙发上了,还以为一切不过是一个荒唐的梦,却突然在口袋里再次看到了那个东西……那正是一年前的今天,从那以后自己几乎心想事成,无论是事业还是家庭都顺风顺水。可是一年的时限已经到了,会不会有人来收走它呢?白行不禁有些焦躁。颁奖会后的晚宴本是相当好的套取母校校长口风的机会,可他却没有出席,反而早早地回到了宾馆的房间里。似乎只有紧闭的房门才能让他觉得心安。罕见地什么都没有做,当白行惊觉的时候已经是午夜十二点了。不会来了吧?心里竟出乎意料地松了口气。连他都有些惊讶于自己之前竟然真的把这件事当真了。敲门声突然响起。白行吓了一跳。他犹豫了片刻,开始考虑自己不出声会不会对方就会放弃。也许只是路过的特殊服务人员?“白先生,我知道你在里面。一年的约定时间已经到了,我来取回属于我的东西。”白行突然发现自己竟连对方的声音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房门,门外果然站着那个笑容可掬的男人。男人打开一个金属匣子,微笑着看向白行。白行一言不发地扯下挂在胸口的东西,犹豫了一下,丢还给了对方。对方仔细翻看那一小片东西的动作让白行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身为顶尖的科学家自己怎么可能把这种东西放在心上?“还给你了,我们两不相欠。我不希望再看到你。”白行冷冷地说。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软布,仔细地擦拭了一下掌心里的物件,这才小心地放进匣子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行:“白先生真的不考虑一下为我工作?来我的实验室,你才会发现现在世界上所有的实验室都只是在研究垃圾!”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狂热。“不用了。我没有和来历不明的人交易的习惯。”来人只是笑笑,转身就走。白行却忍不住追问:“这究竟是什么?我查过,这绝不是已知任何生物身上的鳞片,这上面还有一股奇怪的磁场。”白行一度认为是这磁场影响了自己的行为。他曾经有意将鳞片放到别处,最后却总是熬不过三天就匆匆取回来戴在身上,仿佛缺了它就浑身都不对劲。如果不是因为心理因素,那就一定是上面有什么影响了自己。可是他却怎么也找不到这微量的磁场对人的情绪究竟会有什么影响。出于自己都不明白的心思,他从未想过要和他人分享这个秘密,就连对着妻子也从未提起。“白先生有兴趣知道吗?那就来为我工作吧!要知道这一小片对我来说也都是无价之宝呢!只要戴着它,智慧和灵感将常伴在你的左右。”“……我没兴趣。”“那好,等白先生有兴趣了,不妨打这个电话。”白行鬼使神差地收下了对方的名片。不会有机会用到的吧?他当时笃定地想。三个月后,白行带着妻儿坐专机秘密回国。电梯上的数字已经到了b55却依旧在下降。白行不由咂舌,这个基地的庞大程度远远超过了自己的想象。“你不会后悔的,这里才是世界上最好的实验室。而你,即将要接管它!不久之后,世界都要匍匐在你的发明脚下!”白行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些心动了。第三次放弃了母校的邀请,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后一次机会。可是他的状态已经陷入了最低潮,即使真的回去也未必可以让手下的研究人员信服。失去了那一小片鳞片,几乎像是让他失去了灵魂一样。大脑里一片空白,就连写一个简单的分析报告都能让他陷入狂躁不安。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拨通了那张名片上的电话。对方的实力竟然十分惊人,仅仅三天就处理完了他的归国事宜。今天是他第一次来到将来要工作的地方,光是基地的规模就让他兴奋不已。这么大还这么隐秘的地方,这里到底是用来研究什么的呢?电梯上的数字终于定格在了b70,门却没有打开。身边的人在操作板上按下一串密码,用磁卡和指纹打开了门。“不想看看吗?你今后要研究的对象。”身边的人走出电梯,回头微笑着望向白行。白行走出电梯,不由惊呆了。几乎有五层楼这么高的空间里,最中央的玻璃罩里站着一只异兽。黑色的锁链穿过它的四肢,将它们牢牢固定在地上。它银色的鬃毛间似乎流转着光辉,一身鳞甲光芒四射。突然,异兽回过头来。那是一双暗紫色的眼睛,柔和中带着威严,仁慈且美丽……白行的目光再也移不开了。后续,家庭教师?一轮红日渐渐升高,海滩上的人流也陆续多了起来。游客们带着躺椅、毯子和太阳伞,各自寻找合适的地方晒太阳。看到沙滩上手拉手躺着的两个男人,人们不禁纷纷侧目。还从未见过有人打扮成这样来这里度假的呢!长发的那个只随意地披了件西装,敞开的衣襟里竟然什么都没穿。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柔韧有力,只是皮肤有些过于苍白。这人的相貌美得让人不能逼视,微微眯起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因为反射阳光的缘故,好像在闪动着金光。他身边的男人将眼镜随手丢在沙滩上,唇角挂着轻松的笑,正小声地和同伴说些什么。他身上的衬衫皱得不成样子,裤脚上也脏了一大片,手上竟然还拿了一把黑色的手枪!虽然无法确定这把形状有些奇特的东西是不是“真家伙”,但这么两个人大喇喇地躺在这里,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路过的游客好奇地看了一眼,立即收起目光,远远地避了开去。 第53章 段野走进房间,发现一侧的沙发上已经坐着两个人。一个打扮得十分出挑的男人,和一个捂着小腹女人,那女人明显是怀孕了。“你好。”段野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有几分眼熟。“黎洛诗。”女人大方地伸出手。“啊!你是!”段野恍然大悟。“我已经暂时告别歌坛了,因为还有两个月就是预产期。”黎洛诗脸上闪过一丝母亲的光辉。怎么看起来和她在舞台上的形象很不同?心底的疑惑一闪而过,段野微笑着说:“恭喜你们。”“我们?”黎洛诗失笑,摇了摇头,“不,c只是不太放心我一个人,所以特别陪我过来而已。孩子的父亲是谁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终于可以再拥有一个亲人了。”段野理解地点头,明星背后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沉重故事,他打听对旁人的隐私没有兴趣。“你今天来是……?”“我想我们的情况可能有些接近。解飞也曾经在我哥哥的身体里。”黎洛诗微笑着解释。房门再次被推开,霍峻的眼睛周围有浓重的黑眼圈。他站在门口,环视了一下房间里的四个人,这里一个是他曾经的“情敌”,一个是和他交手多年的敌人,还有一个则是曾经背叛过他现在也站在他的对立面的人。霍峻微微皱眉,一言不发地找了个最远的位子坐了下来。麒麟大火之后,总裁白硕阳疑似葬身火海。因为白硕阳并没有立下遗嘱,又找不到他的直系血亲,一个庞然大物顿时面临着随时分崩离析的可能。以霍峻的职位,根本无法完全掌控麒麟的体系,他能做的只是在法庭作出裁决前暂时保证麒麟不从内部分裂而已。然而,各个方面陆续而来的打压,还有尹家的直接出手收购,都让他忙得焦头烂额。要不是因为解飞在电话里说出了那个消息,他是绝对不会踏上尹家的地盘的。“叛徒!没想到你也有脸来!”段野显然还对霍峻之前出卖解飞的事耿耿于怀。他走到霍峻跟前,抱着手臂低头俯视这个长发的男人:“怎么?你现在还想算计飞哥什么?”“我不和手下败将说话。”霍峻冷冷一笑,“还是你觉得还没享受够那张假碟片上的毒药?”“你!”当年被纯白算计,险些命丧当场,这几乎是段野受伤最重的一次,也因此不得不放弃调查解飞的来历。段野不由大怒,抓住霍峻的衣领将人扯了起来,拳头咯吱作响却又想起人是解飞请来的,他不好轻易发作。霍峻别过头,嘲弄地冷哼一声。“他也是被邀请的客人。”尹邵庭抓住段野的手臂,沉声提醒。“切!”段野松开手指,转过身去。他焦躁地靠着门旁的墙上,越发想念自己的烟。“你们都来了。”解飞看到段野一瞬间脸上浮起的疑惑表情,顿时想起自己的形象已经有了一些变化,不由摸了摸下巴,“虽然现在看起来还不太像,不过的确是我。我是解飞。这是小麒,白硕阳的弟弟,也是我的爱人。”黎洛诗在听到白硕阳三个字的时候,猛地抬头看向白麒,却发现这个人和自己的兄长竟然长得有几分相似。难道说当年白硕阳之所以和哥哥……是因为他?黎洛诗的心情不由变得复杂起来。和她一样对着白麒有些微微出神的是霍峻。他曾经在一张照片上见过白麒,并通过揣摩白麒的外貌和神态成功当上了白硕阳的情人。他也曾经把能够进入地下一层的实验室作为自己努力的目标。没想到,真正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重获自由,而白硕阳却已经不在了。白麒根本懒得理会这一屋子的人,冲尹邵庭微微点了点头后,就默默站在解飞身后,丝毫没有和众人打招呼的意思。他本能地讨厌这些人,这些在他陷入沉睡的十二年中和解飞有着密切关系的人。当然,这其中必须排除他血缘上的弟弟。白麒对做一个“好哥哥”有着出乎意料的执着,他甚至和解飞讨论每隔多久就应该和弟弟一起联络一下感情,以及要用何种方式比较容易让尹邵庭接受他。“今天让大家来是想讨论一下我身上这些灵魂的归宿。”解飞清了清嗓子。“很遗憾,他们的神念都被完全抹去了,所以在一般情况下是无法脱离我存在的。我之前因为找不到分割的方法,所以不得不将他们暂时留在我的身体里。直到不久之前得到了一些帮助后,现在我终于可以将这些灵魂完整地取出来。我想,重新送入轮回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在此之前,除了一号,其实还有另一种选择。”解飞走到段野面前:“对不起,你哥哥的灵魂是和我融合最久也是最彻底的。现在剩下的就只有他的记忆,连意识都是破损的。所以唯一的选择就只有重新归入轮回,修复灵魂再行转世。不过那些美好的记忆都在这里。”解飞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如果你愿意接受的话,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我就是你的哥哥。一世人两兄弟。”段野用力点头,牢牢握住解飞伸出的手掌。“至于剩下的三个……其实之前小峻曾告诉过我一件事。”解飞对着霍峻微微一笑,“他怀疑他的哥哥苗峰并没有真正死亡。”“当年白硕阳用实验室的仪器将他急速冷冻起来,却并没有销毁他的身体。不久之前,我已经找到了他的身体。他的确没有完全死亡,而我当时则是自行脱离身体的。也就是说,在理论上,我可以取出他的灵魂,切割我的一部分神念给他,让他复活!”霍峻的脸色突然一白,放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握拳。“但是问题是,三号昨晚并没有明确给我答复,他似乎没有意愿想要复活。”解飞叹了口气,“人的身体和灵魂的契合度十分复杂,即便是复制出来的身体,缺少了特定的身体记忆,也未必可以容纳同一个灵魂。不过因为我的影响,被我选中的灵魂同步率都相当高。也就是说,如果三号放弃这个机会,剩下的两个同样可以通过苗峰的身体复活!”“所以今天我请你们来,同时也是出于他们的意愿。他们希望和自己的亲人进行一番沟通后,再做出最后的决定。你们有什么要想对他们说的吗?”解飞看向黎洛诗。前歌后急喘着,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无声地滑落,她终于颤抖着说:“哥哥,我很想你。我很想你啊!我现在过得很开心,你很快就要有一个外甥了,我很想你也看到……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解飞安慰地拍了拍黎洛诗的肩膀:“他听到了,他明白你的心意。”“小峻,你有什么话要说?”霍峻紧紧咬着下唇,别过头:“我没有话要对他说。”看到解飞点点头走向尹邵庭,霍峻终于还是忍不住在他背后小声说:“他要是不回来,就是自动放弃赌约,承认他不如我。”“你呢?”解飞停在尹邵庭面前。“我还没想好。”尹邵庭脱口而出。他是真的没想好,他从未弄清楚过自己一直追逐的人到底想要什么。用尹家做筹码真的可以吸引他回来吗?不行的话,还有别的什么是他想要的呢?“就对他说……”尹邵庭深吸一口气,“就对他说,他如果回来,我不会再追着他。当年的事,我会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他不想见我,我也可以离开尹家。”解飞微微蹙眉:“就这些?”尹邵庭点头。“好。苗峰的身体就在楼下,相信今天就会有结果。请大家稍等一会儿。”解飞拉了拉白麒的手,白麒会意地点头,走到一旁找了把椅子坐下。解飞则转身走了出去。时间从来没有如此漫长过。整个房间里除了段野,每个人几乎都度日如年。段野本想和尹邵庭随便聊两句,不料却被那个白麒抢了先。他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面就对哥哥的情人有些看不惯。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眼睛,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异常讨厌!百无聊赖之下,他决定去找霍峻的晦气。虽然不能动手,但是能在语言上嘲讽一番似乎也不错。霍峻的脸白得像纸一样,连从咖啡机里倒咖啡都拿不稳杯子,这个时候再说不过他,那自己简直可以不用混了。“喂,你……哎?”段野刚搭上霍峻的肩膀就发现了不对劲,对方整个人竟然顺势向后倒了下来。霍峻手上还拿着一杯热咖啡!段野不得已,一只手扶住霍峻,一只手拍飞了瓷杯。一声清脆响亮的落地声,让他一下子成了屋子里的焦点。“我没干嘛啊……”段野突然发现已然晕在他怀里的人体温高得惊人,“他发烧了,你这里有没有医生。”若是在平时,尹邵庭立即就能做出反应,可惜他此时也是心乱如麻,听到段野的话,竟然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唉……还是我来吧!”段野把人往沙发上一扔,随手从酒柜里拿出一瓶伏特加。解开霍峻的衬衫,把酒擦在他的脖子两侧以及腋下。“喂,醒醒!”段野拍了拍霍峻的脸颊,“你烧得厉害,要不要找医生?” 第55章 “二……哥……”声音干涩极了,“你的脸……?”“这个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平时只是不得不做点伪装而已。”男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是一张极美的脸,狭长的眼睛里眼波流转,在有些昏暗的房间里竟显出几分妖异来。“为什么要……?”尹邵庭可以理解这个人改变容貌,却对一张伪造的过分漂亮的面孔有些本能地感到别扭。“我说了,这才是我的‘本来面目’。”尹邵泓走到沙发旁坐下,手指摩挲着皮沙发的靠背,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你这个地方不错,比那个死气沉沉的宅子强多了。”“二哥……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尹邵庭不禁疑惑。虽然自己的住处并没有特别保密,但对方想要知道地址却也要花一番功夫。“这么明目张胆地调查我,还追加了那么多投资,你觉得我会傻到一无所知?或者说……”尹邵泓用锐利的目光扫过弟弟的脸,唇角缓缓勾起,“你本来就抱着被我发现也无所谓,或者被我发现还更好的心思?”尹邵庭不由面色微变。“多么伟大!在背后默默支持我的弟弟,甚至不问我想用这笔钱去做什么。等我发现的时候,自然会由衷地承你的情,也许连母亲的死都不会再和你计较,重新恢复到兄友弟恭的状态,皆大欢喜是不是?你一定每天都在想,到底我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你的苦心呢,发现了之后又会有什么反应对不对?”尹邵庭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慢慢变冷。“说起来,到底是为什么呢?”尹邵泓站起来,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异母弟弟,“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惜瞒着亲生母亲,也要帮我呢?你应该已经知道我的目标和她是一样的吧?难道是因为你这个人特别重感情?或者是出于你对母亲的逆反心理?还是说……”面对步步紧逼的人,尹邵庭第一次有了想要转身逃跑的想法。视线低垂,似乎有什么答案呼之欲出。他惶恐之极,想要阻止,却丝毫没有办法。手腕被对方扣住,体温沿着皮肤传递过来,尹邵庭的心猛地一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甚至无法反抗对方捉起自己的下巴。“你是喜欢我吧?”耳中轰的一声,尹邵庭呆呆地看着对方的脸越来越近,在距离他不过几公分的地方突然顿住:“兄弟逆伦,你真不愧是她的儿子,一样令人恶心。”脑海中一片空白。尹邵庭突然明白了,面前的人是一张网,他命中注定永远也逃不脱的一张网。“不过……”尹邵泓轻笑,“其实我们之间也并不是没有弥补的机会。”用手指摩挲着弟弟的下巴,仿佛能感觉到他全身的僵硬:“我很快要去做一件事,这件事很危险。若是我没有回来,自然会有人接替我去完成它。你要做的就是,如果有人拨通专线电话来找你,并答对了密码的话,就要想办法交给他尹家全部的力量。因为如果连我都无法成功的话,那就唯有借用尹家的力量才有希望。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转告父亲,尹家真正的主人就要回来了,唯有他才能继承这份产业。”“……”短暂的震撼之后,尹邵庭很快明白自己根本没有动摇这个人决心的资本,他甚至没有立场说一句不要去。在尹邵泓眼中自己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棋子,因为有那份无法诉诸于口的爱,自己背叛他的可能更低一些,仅此而已。“可以。”他艰难地开口。“真的可以?我什么承诺都不能给你,最多只能和你做回兄弟而已。也许……下辈子可以考虑做你的情人?”尹邵泓笑得狡黠。尹邵庭郑重地点头。“好了,那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作为密码?”身边的人笑着问。“棠棣之华,就用棠棣之华作为密码吧。”尹邵庭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就像是在自言自语。再然后就是那个人的突然失踪。尹邵庭发动了一切力量去找他,甚至不惜为此和母亲翻脸。可惜他终究晚了一步,对方在他用尹家二少爷这个名分相要挟之前就下了毒手。那一天,尹邵庭喝了一天一夜的酒。第二天却又开始严格遵循他过往的作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后来便是潜入麒麟。尹邵庭从母亲口中知道了许多秘密,甚至隐隐知道了在麒麟地下一层里的那个人的身份。又一个名义上的哥哥吗?可惜,对他来说,唯有那个已经不在了的人才配得上这个称呼。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尹邵庭叹了口气,却怎么也想不清其中的经过。那个人回来了,自己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私人飞机的好处就是无论你在上面怎么酗酒,都没有人会来阻止。他端着酒杯,意识已经有些模糊。飞机为何还没起飞?自己坐上来了之后,这已经是第几杯了?四杯?五杯?还是更多?他仰头打算干掉杯中的酒,手腕却被一只手牢牢固定住了。抬起头迷茫地笑了笑:“你来啦。”对方似乎被他的样子逗乐了,摊开掌心,将一个银色的东西在尹邵庭面前晃了晃:“怎么?把戒指留下,你却想跑?”“戒指……”尹邵庭眨了眨眼睛,试图把面前的人看得更清楚一些,“戒指本来就是你的,当然应该还给你。我就不留下恶心你了,嘿嘿……我在太平洋上有个小岛。有时候想想,这辈子做个渔夫倒也不错。”“可惜我对这种生活没兴趣。”来人夺去酒杯,放在小桌上,一双灼灼的眼睛盯着尹邵庭,“我要先跟你说三件事,然后给你一个把戒指戴在我手上的机会。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尹邵庭晃了晃脑袋,用力点头。面貌清秀的男人不由笑了。“第一件事,我不完全是你的二哥。虽然灵魂是他的不错,但是经过那么久,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谁了。我只知道我是在他离开家之后接管了他的身体,以及他所有的记忆。所以你小时候迷恋的那个并不是我,你明不明白?”尹邵庭呆了一下,点头。“第二件事,因为解飞分了一部分神念给我,所以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对白麒感到十分亲切。如果今后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那绝不是出于我的本意,这种影响会在几年之内渐渐消失。”“怪不得,怪不得……”尹邵庭一脸恍然,小声反复嘟囔。“第三件事,我不知道这些年你有没有对别人有好感,不过如果你选择了我,就必须永远忠于自己的选择。虽然我现在依旧不能向你保证任何事,但是我可以确定,活过来之后,我非常不想你离开,非常不想。”尹邵庭突然一把抱住面前的男人,想要亲吻他的嘴唇,却被对方用力推回了座位。“如果你觉得现在不够清醒,无法做出判断,我可以再等你一天。”尹邵泓皱着眉说。“不,我很……清醒。马上……”尹邵庭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眼神终于渐渐明亮起来。尹邵泓看着弟弟微微肿起的脸颊,眉头皱得更紧:“那好,你选吧。”“戒指给我。”尹邵庭拿着代表尹家至高权力的戒指,凝视着面前那只莹白的手,晃了晃才终于把戒指套了上去。“左手中指?”尹邵泓笑了起来,“你还像小时候一样小心谨慎。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我……”尹邵庭想要辩解,无奈双唇却被牢牢堵住。“我身上没有可以回赠你的东西,这个就当是回礼吧!”有人在他的耳旁说。尹邵庭突然想起在多年前的一个傍晚,是面前的人将半睡半醒的自己从武馆架到了车里,自己的脸靠在他的颈窝,少年汗水的味道仿佛还在鼻端……故乡,男人与猫?白麒一抬起头便对上一双温柔的眼睛。“洗洗吧!”男人略带宠溺地说。白麒呆呆地任由花洒里的水落到眼睛里,然后发出一声呜咽。 第57章 “真可怜。那么小就被丢下了。”解飞摸了摸小猫的脑袋,突然感觉到背后升起一股寒气,“咳咳……你好好养着它吧。我就算了,养一只猫咪就够让我头痛的了。你白麒哥哥牙疼,我帮他看看,一会儿下楼找你。”解飞把明显有些发愣的解悠然推出门外。“我什么时候牙疼了?!”白麒跳下床,长发无风自动,飞舞在他身后。“没有吗?我怕你被醋酸到牙了。”解飞毫不在意发间冒出的火花,一把抱住了心爱的人,“早安,我的小麒。”轻柔的吻落在光滑的额头上。绑架,生日派对!段野下飞机的时候抬腕看了下表,凌晨四点半,飞机延误了整整四个小时。真是吃饱了撑的才会想要出来旅行!明明有那么多的任务可以接,却偏偏飞了十几个小时去看什么金门大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解飞的一句话,适当的时候也该给自己放个假,考虑一下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样的未来。给哥哥报仇这个目标暂时算是已经实现了。段野叹了口气,弹了一粒口香糖到嘴里,除了这个自己还真没什么追求了呢!现在这份工作虽然很危险,但是这种紧张刺激地在刀尖上舞蹈的感觉却很让人着迷,所以暂时还是继续干这个吧。视线突然在一点上定住。段野不由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身边还没带任何保镖?段野扫视了一下周围,心中突然一凛。起码有六个人在注意这个人的方向,这种格局不是监视这么简单,他们在酝酿更大的行动!是帮还是不帮呢?低沉的电话铃声突然打断了段野的思路,他一边接起电话一边注意大厅另一头的动静。“嗯,我到了。”“飞机误点而已,不用那么紧张。”“真的吗?”“还是蝶叔想得周到,租来的车我还真开不惯。”“嗯嗯,我知道了。”“我会的。天啊!不要说得我好像连假都不会度一样啊!”“好了,我挂了。”“真要挂了,我去取车。”段野加快脚步,却毫无意外地发现那人已经上了那辆有问题的出租车。妈的,他以为在国外就可以一点警惕性都没有了吗?段野记下车牌,飞奔到停车场取出那辆改装好的车。扫了一眼gps,幸好从机场出来的路并不复杂,要是进了市区就麻烦了。两条路,二分之一的选择。段野随意选了一条,然后拨通特殊频道的电话通知警方他怀疑有在机场附近有人正在策划一起犯罪活动,希望设立路卡检查另一条路上的车辆。这就是高级佣兵的好处,对别人是一半对一半的希望,对自己来说却是百分之百。段野勾了勾唇角,踩下油门。很快他就追上了前面那辆可疑的出租车。车牌的调查结果已经出来了,是失车,估计是偷来或是从黑市买来的。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到后座有两个人,副驾驶的位置是空的。刚才对方应该是伪装成出租车,在后座中隐藏了一个人,突然出手制住目标拖进了车里。段野计算了一下角度,在凌晨的道路上行驶的车辆很少,一下有力的撞击应该可以让对方的司机暂时陷入昏迷,至于后座上的人就算会受伤也不会太重,反正总比被绑架强。他突然加速,从左边超车,然后猛地转动方向盘,踩下刹车。出租车一侧的玻璃全碎,撞上护栏,滑行了一段才停了下来。段野飞身下车,看也不看驾驶座上已经昏迷的人直接拉开了后车门。“妈的!”饶是段野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后面的确坐着两个人,但却没有一个是他要救的对象!赏了距离稍远一点的那个一拳,段野把靠近自己的那个黄毛青年扯出车外,拖回自己的车里。他调转车头,向回开去。“呃……”那人悠悠醒转,显然有些摸不清状况。“告诉我人被带到了哪里,我让你死得痛快一些。”段野用英语说。那人刚一抬手就发现自己的双手关节都已经被卸了下来,不由一通乱叫。直到段野晃了晃手中的枪,才安静下来。“什么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不知道?那你就没用了。”段野将枪口顶在那人的太阳穴上。“你不能杀我啊!”那人哀嚎起来。“能不能杀你我说了算。把事情说清楚,我就给你个痛快。要不然前面的抽屉里还有一套特制的针,我可以把它从你的鼻孔里穿进脑子,慢慢把你的大脑搅烂。你放心,我手法很熟练,可以让你的痛苦持续三小时以上。”“求你!别杀我!我不想死啊!”“一分钟里说清楚,我就把你丢下车,生死有命。否则……”“我只知道他们往xxx号公路去了。”段野烦躁地掏出一粒口香糖塞进嘴里,这么快换车的确像是那个帮派的作风。那人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愿意花大代价请当地有名的黑帮来绑架他?这下可真是海里捞针了。刚才的家伙就连车牌号码都记不清,光知道车的型号,等天一亮路上车一多,要找到人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段野一面叹气,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度假的第一天就摊上了这么一件事,一面还不得不调动关系去找这个帮派名下的产业。对方沿着公路走,应该是虽然接下了绑架的活却还是害怕惹上不能惹的人,所以才会想直接开到势力范围之外好摆脱干系吧?在这条线路上对方的产业一共有三处,一处别墅在度假胜地,人口密集不适合藏人,另外两处倒是很值得怀疑。如果是我制定绑架计划的话……段野突然想起在一个在他对付麒麟的时候曾经有过联络的人。对方的住址应该就在这个方向上,和当地黑帮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妈的!要是他的话就麻烦了,很可能不只是绑架那么简单,更有可能是为了报复进行折磨,最后选择撕票!段野焦躁地猛踩油门,这种情况下只怕肉票活不过12小时!等等!要是为了折磨肉票的话,对方岂不是很有可能直接把人送到雇主手里去?段野眼前一亮,立即联络人展开调查。一连开了几个小时,沿途每次见到一辆同型号的车段野都不由心中一紧,却一直没有发现要找的那辆。他在距离海边的小平房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藏起车,然后迅速靠近目标地点。直到终于看到了门外停着的那辆车的时候,他才总算是把心放了回去。就是这里了!猫着腰绕着船坞小心地观察了半圈。妈的!人还真多,而且一旦打草惊蛇就可能要面临撕票的危险。不过好在这些家伙里基本没有真正顶用的高手,看起来大多是花钱雇来的保镖。在海浪的拍击声中隐约混杂着痛苦的闷哼,找人帮手估计是来不及了,段野想都没想就冲进了进去。段野出手如电,对方手里都有枪,慢上半秒躺在地上的那个就可能是自己。当然,第一要务是救人。他几乎是杀出一条血路,宁可用自己吸引火力也没让任何一个人跑去房子下面的船坞里通风报信。终于冲下楼梯的时候,尽管四周都是海水的味道,段野还是闻到了血的气味。他心中一紧,反手干掉两个追兵,猛地向下一跃。“哎?”眼前的情景和段野想象中的完全不同。那人虽然被绑在木桩上,血却是从躺在地上的人身上流出来的。穿得西装笔挺面色狠厉的人正握着一把小刀在……自残?一瞬间饶是段野也无法理解这个诡异的场面。“催眠术而已,这个笨蛋竟然都来不及放开我就失去意识了。放我下来。”妈的!对待救命恩人还那么冷!虽然心里在咒骂,段野还是不得不一边对付追兵,一边把人解了下来。“游出去!”段野随手抛下一枚小型炸药,抓住那人的肩膀就跃入了水中。他没有错过那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惶恐。他竟然不会水吗?段野不由一阵窃喜。紧接着他就发现了要拖着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潜水离开危险区域有多困难。好在霍峻虽然害怕却极力克制住自己不胡乱挣扎,只是紧紧抱住段野。两人好不容易回到岸边,段野在发动了车之后才呼出一口气。 第59章 “可我不会啊!”白麒不由苦笑。要学会做一个父亲对他来说那绝对是高级课程,首先他就缺乏一个可以模仿的对象。“不会可以学啊!你要不要先生一个试试?”解飞故意戳了戳白麒的小腹。“混蛋!我是麒之子,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的东西!”“哎呀,是这样的吗?那可真是可惜。”“你……想要?”白麒不由有些动摇。亲生父亲临走时曾给了他麟之血,不过也警告过他麒麟产子的痛苦。不过如果是为了眼前的人,也许可以试试?“对啊,生十个八个小小麒多好玩啊。”解飞一脸向往。“混蛋!你做梦吧!”白麒不由恼羞成怒。为这种人动摇果然最要不得!“这才像我的小麒嘛。那就暂时这么定了,等再过两年我们再来吧!唉……他管你叫哥哥,却管我叫爸爸,真不公平,明明长着一摸一样的脸!”解飞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哦,对了,回去之后一起去看看白硕阳吧!”“啊?”白麒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思路跳得那么快。“怎么说也是他的忌日。我想让你放开心中一切的不愉快,这一步就必须要迈出去。”解飞的视线柔和得好像要滴出水来,白麒不由略微侧过头:“你说去就去吧。”“到时候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就没那么恨他了。”“我才不和死人过不去呢!我就是讨厌他!”但凡答应过的事,尤其是答应了解飞的事,白麒从来不曾食言。所以回去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主动提出要去白硕阳的墓地。地方是当年霍峻选下的。尽管墓碑下只有一具空棺,葬礼却办得简单而又隆重。如今墓碑旁的松柏都已经超过了墓碑的高度,那个人盘踞在陵园西北角的一隅倒也清静。一小块草坪被修得整整齐齐,墓碑上也没有一丝灰尘,应该是雇了人天天在打扫的。“有人来过了?”白麒指着地上的百合低声说,“难得还有人记得他。”“他这一生活得也算精彩,又怎么会没几个人记住他一辈子呢?”“这倒是。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个容易被忘记的人。”白麒的声音有些闷。解飞抓住他的手:“说起来,你父亲有没有向你提过我的来历?”白麒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只是说让我放心,你是为我而生的,绝不会有抛下我的一天。”解飞不由轻笑:“他说的没错。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小机器,用来学习认字写字的?”“有吗?”白麒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东西,印象却已经十分模糊了。“恩。有的。你的父母都没有功夫陪你,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你很聪明,很小的时候就想认识书上的字是什么意思。所以就有人做了一个小机器送给你,也算是一个玩具。”“后来你亲生父亲一怒之下燃起了天火,等他清醒过来后才猛然想起你的存在。那时他的身体已经毁了,灵魂也被烧得一干二净,唯有几缕神念还因为记挂着你留了下来。”“他拼命向上想要找寻你的方向,赶到的时候大火已经烧到了那一层。万般无奈之下,他想到了要借用机器的力量。基地所有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都是活动的,如果可以进入控制系统,就可以为你搭建起一个隔离层,暂时保护你的安全。他的神念进入了一台机器,借由网络操纵了周围的一切护住了你,却再也无力从机器中挣脱出来,从此陷入了沉睡。被他选中的机器便是你的那个识字玩具,也就是我的前身。”白麒听得匪夷所思,原来自己在大火中的幸存竟有这样的缘由。“那后来呢?”“因为麒麟神念的影响,我开始变得有些不同。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搞不懂自己到底是什么,浑浑噩噩地在那片废墟里顺着电缆游荡。后来基地被重新修整,我的力量增强了许多,却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直到终于有一天,一个十分眼熟的小男孩来到了基地……”“啊!是我!”白麒不由惊呼出声。“没错。从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才知道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尽管还很弱小,尽管连意识也是断断续续的,但是却有了努力的目标。小麒,你父亲说的没错,我是为你而生的。我要守护你一生一世!”解飞吻上白麒的唇,这个吻持续了很久却并不深入,就像是一个誓言。白麒突然想起,那是无数个寂寞的白天中的一个,那个年长了他好多岁的少年突然兴高采烈地拿出一个小巧的电子屏递给自己。“小麒,这是哥哥亲手为你做的生日礼物。喜不喜欢?”少年微微勾起的唇角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此刻的白麒心想。第66章 总攻节番外尹邵庭回到别墅的时候,时针已经过了十二点。将外套挂在衣架上,尹邵庭解开领带,在楼下的浴室里匆匆冲了个澡。等到终于换上软底拖鞋,他才刚刚觉得整个人稍微缓过劲来。走进卧室的时候,因为怕吵醒应该已经入睡了的人,他并没有开灯。尹邵泓应该比他更忙才对。公司的重组刚刚展开,那个人有无数天马行空的想法需要落实,要把尹家打造成他理想中的王国并不是一件易事。虽然在蓝图规划上并不能帮太多忙,尹邵庭却很了解自己的特长,在实施计划和临阵决策方面没有人比他更有能力和魄力。兄弟二人分工合作,这在以前是他想也不敢想的梦。然而有一天美梦却悄然降临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充满干劲呢?唯一的问题是,满世界飞来飞去的两人的时间表完全对不上号,这整整半个月里除了公事连说一句闲话的功夫也没有。尹邵庭突然想起那条不怎么令人不愉快的新闻,尹家新掌门力捧新人歌手,在游轮派对上公然出双入对。尹邵庭对人的外貌并不怎么在意,却也大约看得出那个男人长得极俊。按了按隐隐有些痛楚的额头,他自嘲地笑了,自己竟然也会有一天因为平凡的外表失去信心。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尹邵庭突然发现床上并没有人。下一秒,一根漆黑的棍子突然抵上他的胸口。机警的男人手肘微微下沉,全身的肌肉在一瞬间蓄势待发,却在听到一声命令后散去了所有的反抗力量。“别动。”借着月光,尹邵庭看清了抵在自己胸口的是一条乌黑的长鞭。鞭杆很长,被身后的人抓住两头勒住了自己的胸口,看起来倒有些像是一根木棍。不知道自己的二哥打的什么主意,尹邵庭却立即配合地举起了双手。“坐到椅子上去。”尹邵庭顺着鞭杆看去,发现有一张高背餐椅不知什么时候被搬来了卧室。樱桃木的椅子设计简洁大方,全部都是由木头拼接而成,是去年圣诞尹邵泓和他一起买来的。直到走到椅子边上,他才发现这一把和下面餐厅里的那些略有不同。四条腿都加高了几十厘米,就算是高大的他坐上去,也要踮起脚才能碰到地面。“我说坐上去。”背后的人不耐烦地用鞭杆戳了戳尹邵庭赤、裸的后背。男人立即顺从地坐在了椅子上。“后背靠紧。”鞭杆敲击着椅背发出啪啪的响声。尹邵庭立即向里坐了些,好让整个后背贴住高背椅。身后的男人似乎终于满意了,将鞭子暂时放下,不知从哪里取出了一根长绳。“把腿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