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娘娘[重生]》 第1页 书名:丑娘娘 作者:云过是非 文案 十年沙场对弈,他看着薛钧良守土开疆,坐拥山河 自己终落得一箭穿心的下场 再醒来的时候,滕云却变成了那个人的丑娘娘…… ************ 这就是一个被俘的皇子死后重生成了敌国的丑娘娘,和他家腹黑帝王攻相爱相杀,玩心机斗手段,从后宫到朝廷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最后一起安邦定国的故事 排雷说明: 1.小受前期男穿女,作者认为一直是耽美,雷者勿入 2.第二卷小受会穿回男人 3.架空背景,考究党慎重入 4.主cp和2对副cp都是1v1的不拆,可能有反攻,请慎重入 5.此文日更 6.更新看不到新章节时请戳按钮→ 内容标籤:强强 宫斗 重生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主角:薛钧良;滕云 ┃ 其它:强强:男穿女(之后会穿回来);宫斗:相爱相杀:架空;he……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第一章 丑皇后 薛国有个被人津津乐道的丑娘娘。 丑娘娘姓奉,是奉国的国姓,更是当今奉国君主的亲姐姐,嫁到薛国,自然只有一个原因,联姻。 ****** 滕云身上没有一块好皮肤,短短两天的囚禁,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 他带着镣铐,步履蹒跚,虚弱到了极点,如果他可以爬,绝对不会这么走着,只不过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他不能露出一丝的怯懦,即使是俘虏。 被卫兵推推搡搡的押上大殿。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这个传说般的人物,滕国的战神,在战场上一直处于不败之地的骄子,这一刻落败着,从他身上,能看出一个国家的沧桑。 只是,唯有那双漆黑的眸子,晶亮着,闪烁着丝毫不示弱的光芒。 所有的人都在心底一凛,这种人,怕是留不得了。 滕云抬起头,看见大殿上,唯一坐着的人,他穿着黑色的蟒袍,头戴黑色冕旒,他眯着眼,抿着嘴角,似乎有些笑意,但是不达眼底。 这个人丰神俊朗,黑色的朝服衬着高大的身躯,他有着天生的王者之风,他行事狠戾,他刚愎自用,但是他又用兵如神雷厉风行,不失为一个好的君主…… 滕云早就听说过这个人,他是薛国的国君,薛钧良。 薛钧良用一种睥睨的眼神看着滕云,仿佛就是施捨。 “云将军抬起头来,让孤看看。” 滕云顺应的抬起头,并没有反抗,只是那目光并不友好,冰冷的,满满的敌意,盯住薛钧良打量,这是他毕生的敌人。 薛钧良并不生气,慢慢站起来,步下玉阶,走过来。 “大王不可啊!” 站在最前面的墨袍文官一时情急,已经忘了礼数,赶紧拦住他们的薛王。 殿上这人可是敌国的皇子,更是一代战神,别看此时一副虚弱的表象,在战场上,他曾经是血修罗,滕国因为有这一位铁将军,摇摇欲坠的国家,竟然能维持十年之久。 滕云看着文官的反应,不禁“哈哈”而笑,只不过笑声里,也透着强弩之末的绝望。 薛钧良挥挥手,示意无碍,还是慢条斯理的走过去,就站在滕云一步之隔的地方。 低头看着对方,薛钧良道:“将军不知道罢,你没见过孤,孤王却见过你,在三年前的战场上,孤王曾经一睹将军的风姿,那个时候,孤有些震惊,就在想……” 顿了顿,他挑起一个笑意,缓缓地接着道,“这个人,该死。” 他说完,一挥袖摆,绕过滕云,大步向殿外走去,“来罢,就让你见识见识,薛国是怎么尚武的。” 旁边的卫兵得令,马上压起滕云,推搡着出了大殿,后面跟着整朝的文武百官,浩浩荡荡走着,越走越开阔,最后来到一个大空场上。 空场很宽阔,四周插着旌旗,西面一排靶子,东面一排兵器架,坐北朝南是个龙座,南面建成了一个练兵场。 薛钧良径直来到靶子旁边,抬了抬下巴,卫兵就会意似的,把滕云五花大绑的捆在了旁边的木桩上。 捆好之后,卫兵们就恭敬的退下。 第2页 薛钧良眯眯眼,手一伸,就有一个赤服武将,双手擎上一把长弓,薛王接了,之后又有一人擎上一只长箭。 滕云看在眼里,突然又想笑,他终于知道这个薛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他是想立威。 那么是一剑穿喉,还是穿心呢? 阳光很刺眼,箭头被照得反着强烈的光芒,薛钧良拉弓搭箭,五条玉旒的冠冕,轻轻摇动着。 滕云忽然觉得,这一刻,这个敌国的君主,是有些许耐看的,那么霸气而威严,他是个英明的君主,只可惜……自己姓滕,一生下来就是滕国的皇子。 滕云十九岁拜大将军,领兵出征,滕国内乱十年,他就在外征战了十年,只是这十年,依然挽救不了自己的国家。 薛王握弓的姿态,他拉弓的姿态,他搭箭的姿态,甚至他松手的姿态,滕云都没落掉…… “铮——” 然后眼前一阵血色泼墨…… ****** 滕云的后脑有些发木,他感觉自己是躺着,但是天旋地转的,一阵阵的犯噁心,他想睁开眼睛,但是无奈全身都没有力气,昏昏沉沉的睡了很长时间。 他记得自己已经被薛王立威杀掉了,又怎么会有知觉,难不成那薛王其实只是空有其表,原来是个空架子,射箭也能射歪么? 滕云想着,顿时苦笑出来,他这一笑牵扯到了伤口,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也不知道昏昏沉沉的睡了多长时间,他睁开眼睛,自己躺在床上,床帐子没放下来,四周看起来是个不小的屋子,而且摆设很精緻。 滕云嗤笑了一声,心想着薛王真是仁慈,阶下囚也这般待遇了? 他撑起身来,只是身体好像虚弱的厉害,竟然一头栽下了床去,滕云的手蹭在地上,要断了一般,不过现在的他,哪还有功夫去介意一只手的问题。 滕云扶住旁边的木架子站起来,高大的木架子上面托着一面打磨的光滑的铜镜。 门外面伺候的侍女只听“哐当”一声大响,立马冲进屋来,一进来却马上掩嘴嘻嘻笑起来。 一个桃粉色衣服的侍女跑过来扶起摔在地上的滕云,笑道:“娘娘,您这又被铜镜吓到了?铜镜里的并非妖魔怪挂,可是娘娘自己喔!” 滕云听到侍女叫自己娘娘,睁大了眼睛,勐地推开她扶住自己的手,抓起摔在地上的铜镜,那铜镜无比硕大,滕云现在又身体虚弱,自然拿不起来,可是也能清清楚楚的看到,那铜镜里面的,是一个身姿婀娜,面目奇丑的女子。 女子穿着锦缎裙衫,身姿苗条风流,只是这脸,青青肿肿的极为寒碜丑陋,如果陌生人看到了,定然以为是鬼,也难怪滕云吓了一跳。 滕云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双手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 桃粉衣裳的侍女嗔道:“娘娘您倒是仔细着,别把德妃娘娘送与您的铜镜打坏了,这要坏了,就算您是皇后,可德妃是大王的宠妃啊,指不定被怎么嚼舌头根子呢。” 滕云总算是沙场上长大的人,很快冷静了下来,看着地上的铜镜,又听着侍女的话,明白的也就差不多了。 如今这几个国家里,谁的皇后是个不受宠的丑娘娘,那恐怕只有薛王薛钧良的原配夫人了。 丑娘娘叫奉云,是奉王的同母姐姐,据说面貌奇丑,秉性也很软弱,侍女出言不逊,宠妃在她的寝宫里放硕大的铜镜,都已经屡见不鲜了。 滕云没说话,那个粉衣侍女越发的开始拿他打趣调侃,而且言辞越来越刻薄,可能是平时习惯了,没发现这个娘娘有什么不对劲儿。 “娘娘您……啊!” 侍女还没说完话,突然捂住侧脸,难以置信的看着滕云,如果不是脸上火辣辣的疼,定然以为刚才清脆的耳光声是错觉。 滕云凉凉的盯着那个侍女,笑道:“我怎么样,轮得到一个贱婢来置喙么?” “娘……娘娘……” “滚出去,顺道把铜镜,还给德妃。” ☆、第二章 厚葬(捉虫) 一屋子等着看笑话的侍女都被这一巴掌惊呆了,随即垂着手退出了屋子。 滕云全身疲惫,分明是他打别人耳光,可是也耗了不少力气,他瘫在床上,用手遮住眼睛,碰到肿起的高高的颧骨,还能觉得火辣辣的生疼。 第3页 滕云不知道这个丑皇后是怎么回事,但是如果天生生得丑陋,怎么会脸上一碰就疼,分明是有伤口。 只是他此时也懒得管这些事情,他觉得眼下的事实,已经把他这个空架子几乎击垮了,瘫在床上,就连唿吸的力气也是奢望。 滕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做了很多奇怪的梦,梦到十年前自己拜将军出征,征战了十年,最后沦为俘虏被杀,又梦到自己的国家被薛钧良併吞,而滕国还在内战不断,最后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 他醒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外面乱闹闹的,隐隐约约传过来吵闹的声音,滕云皱了皱眉,下了床刚推开屋门,外室的侍女就迎了过来。 方才被打了的粉衣侍女低着头,似乎还有些害怕,道:“娘娘……这是要什么东西么,袖瑶帮您拿。” 滕云没说话,只是撩了她一眼,袖瑶瞬时打了个寒颤,似乎被打的脸又疼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有些委屈。 其实袖瑶并没有说错什么,但是一个皇后想要出内室的门,都被侍女这么拦下来,对于滕云来说是多稀奇的事情。 滕云不知道,因为丑娘娘是出了名的,有一次薛王和德妃开玩笑,德妃把人哄得团团转,趁机就说,皇后虽然尊贵,但是生的不太尽如人意,万一把别人吓到了怎么办? 从此以后,这个软弱的娘娘就算出内室,也要被限制。 尤其原先这个丑娘娘本身也对自己容貌非让自卑,更不愿意出门。 滕云也算是生下来的将才,没有皇子半分的娇生惯养,这十年的戎马生涯,吓怕一个侍女,那是再容易不过了。 袖瑶不敢再阻拦他,毕竟陛下也没有正式下旨不让娘娘出门,而且这后宫之主,仍然是娘娘,就算德妃再恃宠而骄,也没有如此贵重的地位。 滕云一边往外走,一边道:“外面为何这么吵。” “回娘娘,”袖瑶这次学了乖,毕恭毕敬的答道:“今天是陛下处决滕国俘虏的日子,眼下众位大人好像在花园喝酒庆功呢。” “哦……” 滕云的嗓子艰涩的滑动了一下,他的心里顿时凉了一片,从容的外面也越发的艰难,“那……俘虏的尸身呢,发配回滕国了?” “不是。” 袖瑶道:“奴婢听说并没有让使臣发回滕国,陛下已经下旨厚葬了。” “厚葬?厚葬……” 滕云觉得自己几乎笑出声来,薛钧良显示手刃立威,之后又下旨厚葬一个敌国的皇子大将军,是要表现自己的仁慈么? 只是对于滕云来说,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宽厚,如果可以,身为一个滕国人,他绝对不想死后留在这片敌对的土地上。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如果不舒服招御医来吧。” 袖瑶见他有些打晃,赶紧扶住,虽然平时袖瑶对这个丑娘娘出言不逊,也轻视惯了,但是一个丑陋无比的女子,之所以能稳坐六宫之首,还是有他的道理的,而这个硬道理就是娘娘的亲弟弟,奉王。 所以袖瑶也不得不关心这个丑娘娘。 滕云稳了稳步子,道:“出去走走。” 袖瑶这回老实的跟在后面,再不敢有什么意义。 两个人刚出了大殿门,就看见远远地走来了一个明黄色的小身影,那人身量不高,似乎是个孩子。 他穿着黄色的小袍子,脚上蹬着青色的小靴子,背着手噔噔噔走得飞快,后面一个老奴紧跟着趋步而行,一脸紧张的摸样。 他们走得近了,就听那老奴道:“太子爷,您慢点走……慢点走……要是冲撞了太子爷就麻烦了!” 那小孩子道:“谁能冲撞我?我倒要看看这个大名鼎鼎的娘娘。” 滕云隐隐听到他们说话,就知道这个小太子是特意找茬来的。 按理说,娘娘是薛钧良的揭髮妻子,六宫之首的皇后,太子就算不是亲生,也要叫一句母后,不过明显这个初生牛犊的小太子看上不丑娘娘。 当滕云听到“自己”的死讯的时候,其实心也冷得透彻了,如今连自己都不是自己了,还怎么为国家尽忠?但是滕云却不甘心…… 正在这当口有人来找茬,也算是叫滕云发泄发泄怒气。 小太子大大咧咧的往前走,上了最后一个台阶一抬头,正好看见稳稳站在门口的滕云。 第4页 小太子虽然嘴上说的豪气什么都不怕,其实也是个半大的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乍一看到滕云,腾腾退了两步,要不是后面老奴托着,差点一屁股坐在台阶上,恐怕要咕噜下去。 滕云看到他的表情觉得好笑,其实自己第一眼看到铜镜,也吓了一跳,脸色发青发乌,颧骨高高肿起,还有些血痕,几乎把眼睛挤没了。 小太子可不比滕云见过世面上过沙场,愣了好一会儿,总算缓过神来,嗤道:“也不如何吓人,都是骇人听闻。” 那身后的老奴倒是知道礼数,怕太子爷言语不知道轻重,立马跪下来叩头道:“老奴给皇后娘娘请安。” “姜谕你起来。” 小太子回身瞪了一眼老奴。 原来言辞礼数周全的人叫姜谕,本是内侍总领,贴身跟着薛钧良的,后来薛王立了太子,因为疼爱自己唯一的儿子,就把姜谕掉到了太子身边。 滕云没有说话,姜谕不敢起身,而小太子对于自己的内侍不听自己的话这一点,越发的不满,道:“姜谕你跪他做什么?我堂堂的薛国还怕一个和亲的丑娘娘不成,滕国就要灭了,再把奉国吞併只是时候长短的问题。” 滕云听罢只是冷笑了一声,淡淡的道:“太子爷,你读过书么?” 小太子仰起脖子与滕云对视,道:“当然读过!你当爷是不学无术的么!” “那就怪了,”滕云道:“既然读过书,怎么说出这样信口开河不过脑子的话?” ☆、第三章 临幸(捉虫) 薛钧良虽然不娇惯儿子,但是小太子毕竟是薛王唯一的子嗣,平时被下人们捧着,自然养成了眼高于顶的傲慢,被一个丑娘娘出言不逊,说自己没读过书,哪有不生气的道理。 小太子还没来得及发作,就听一声轻笑,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男子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后面还跟着不少侍从。 滕云看着那个男子走过来,忽然心里有一阵激愤,自从他生下来开始,父皇就教导滕云,薛国野心不小不得不防,后来长大了,年年征战不断,再后来,滕云就亲自皮甲上阵了。 他对薛钧良的感情,说是敬佩其实也有,毕竟这是一个强大的对手,毕竟他治国安邦,自己的国家有太多不如对方的地方,但是说到底薛钧良对于他来说,仍然是个让滕国百姓年年受征战祸患的侩子手。 薛钧良身上的蟒袍还是处决滕云时候穿的,头戴着五条玉旒的冕旒,他微微含笑的走过来,完全没有被丑娘娘的样貌吓到,显得应对自如。 众人一见是薛王来了,都是又惊又怕,因为方才娘娘讽刺太子的话谁都听见了,太子可是薛王的心头肉,薛王对太子的器重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而娘娘只是一个相貌丑陋的后宫摆设而已。 袖瑶跪下来,余光却瞟见娘娘还站着,而且目光有些不善…… 袖瑶以为是皇后娘娘初见陛下吓坏了,而且一个女人,在后宫里呆了三年,这还是第一次看到陛下,确实是要哀怨的,不过袖瑶可不想被连累。 她赶紧不着痕迹的扥了扥滕云的袖子,暗示滕云跪下来请安。 滕云不是不知道见了陛下需要下跪,但是这不是自己的陛下,滕国的陛下是他的父亲,而薛钧良是他的死敌,他就算身为阶下囚的时候,也不曾下跪,须知男儿膝下有黄金,他只能容忍自己跪自己的国家父母。 薛钧良环视了一下众人,小太子薛佩一见到自己立马收敛了,藏在后面装无辜。 其他人都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唯独这个正宫皇后,稳稳的站在正中。 薛钧良自然不知道自己的娘娘已经换了人,还道是他自持甚高,端着他奉国长公主的地位不肯下跪。 三年前薛钧良接受奉国联姻,那个时候薛国还不如奉国兵力强大,但是硬拼也是未知的定数,所以奉王找了长公主结成秦晋之好,也算是两个国家联合起来。 薛国和滕国交锋,奉王也派了不少兵力支援薛钧良,所以薛钧良就算嫌弃皇后长得丑,这几年来也未曾动摇过他后宫之主的地位。 而现在正如薛佩小太子说的一样,滕国已经是强弩之末,薛王和奉国长主的联姻,也快走到尽头了。 薛钧良看着这个相貌奇丑的娘娘,也没有生气的表现,笑道:“爱妃何出此言?” 滕云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他真怕自己一开口就是冷笑,毕竟他现在顶着奉国公主的壳子,激怒薛王不是明智之举。 第5页 “陛下可曾听说过哀兵必胜?滕国现在确实是强弩之末,但是陛下想没想过,滕国再丢一座城池那就是国破家亡,而陛下再攻占一座城池,不过是多一个附属,哪一个更能催使将士作战,这个道理不言而喻……再者,眼下对滕国穷追勐打,如果滕王派人向奉国求情,焉知奉国不会倒戈?只是派兵罢了,派给谁不是坐收渔翁之利。” 他话一出口,袖瑶顿时倒吸一口冷气,虽然她听不大懂,但是也能听出娘娘的口气,先是对太子出言不逊,之后又对陛下出言不逊,这罪过可不是砍头就完了,说不好就连累了大家。 薛钧良只是定定的看着对方,过了一会儿,才笑了起来,“没想到爱妃竟熟知兵法,倒让孤有些另眼相看了。” 他说罢,回身拍了拍薛佩的脑袋,道:“有时间多来陪陪你母后。” 薛钧良本是从酒宴上“熘”出来的,这次大败滕国,特意在宫中设宴,薛钧良身为一国君主自然要在场,只不过也禁不住一帮武将灌酒,特意出来走走,没想到姜谕派人来说,小太子一时兴起,跑去皇后娘娘那里去了,也就顺道把小太子带回去。 薛钧良还要回去酒席,让小太子留下来陪皇后,只要是长耳朵的都听出来了,陛下这不仅没有怪罪娘娘,反而开始对丑娘娘另眼相看了。 薛佩不愿意,虽然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是纸上谈兵谁都会,一个妇道人家瞎矇乱猜而已,正好合了父皇的新意罢了。 不过不愿意也不行,毕竟薛佩还是有些敬畏薛钧良的,只能乖乖的留下来。 禁宫里从来没有什么秘密,尤其是薛王去看了丑娘娘这样骇人听闻的“秘密”。 薛钧良一共在滕云这里呆了还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被宫女太监传来传去,传到妃嫔耳朵里,就变成了,昨天夜里陛下临幸了丑皇后,而且太子爷也就是未来的薛王和皇后非常投缘,犹如亲生母子,太子还留在宫里陪丑娘娘吃了午膳。 滕云听到这些传闻也不禁笑了一声,他也算是有自知之明的,铜镜里的样貌确实有些吓人,如果薛王敢临幸,也是需要不小的魄力和胆识的。 而小太子薛佩确实留下来陪自己了,只不过午膳什么的,看起来小太子对着自己这张脸食不下咽,滕云就让他走了。 滕云有些庆幸,这张脸长成这样,不然真的要伺候薛钧良么…… 他伸手碰了碰脸,丑倒也算了,但时时刻刻的发疼,尤其用手碰的时候就更是疼痛。 袖瑶进来摆膳,瞧见娘娘对着镜子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以为娘娘在自怨自艾,“娘娘,用膳吧,今天小厨房做了您喜欢的鱼汤。” ☆、第四章 试探 滕云看着桌上的鱼汤,道:“中午也有鱼汤。” “是啊娘娘,”袖瑶道:“娘娘是奉国人,平日里最喜水鲜,小厨房可是变着法子的给您炖鱼汤呢。” 滕云皱了皱眉头,别人觉得娘娘丑,又因为他是一国之母不敢直视,所以并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可是滕云自己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脸上这些红红紫紫的肿包一点也不像天生的。 而鱼生火,属于发物,天天这么喝,只能让脸上的肿块更疼。 滕云不动声色,也不去喝鱼汤,皇宫里都不是省油的灯,他怕说了反而害了自己,不弄鱼汤,指不定弄些别的什么。 袖瑶不解为什么娘娘一口也不喝鱼汤,滕云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咸了。” 吃过了晚膳,小太子薛佩不情不愿的又来了,他负着手,一派老成的样子,道:“要不是父皇叫我来,我也不想过来。” 滕云道:“袖瑶给太子倒茶。” “我才不喝,”薛佩道:“我说完了就走,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 他说着,眼珠子转了一下,好像忽然灵机一动,笑道:“父皇今儿晚上德妃那了,让我来跟你说,明天万年侯班师回京,特意准皇后娘娘上大殿一起封赏。” 滕云当然听出来了,小皇子特意把薛钧良今晚上的去处跟自己说一说,好让他这个真宫娘娘吃味,不过他看错了滕云,毕竟滕云的骨子里并不是一个争宠的妃子,这门子飞醋是绝对不会吃的,他巴不得薛钧良走的远远的。 在滕云心里,薛钧良的后宫闹得天翻地覆,他才觉得慡快。 第6页 小太子见他云淡风轻的,内心暗暗较劲,又笑道:“听说让母后您上大殿的想法是德妃提议的,父皇就准了……德妃还说……还说叫您带着面巾去,以免吓到万年侯。” 滕云心里冷笑了一声,他还没见过德妃,不知道是不是传闻中那么飞扬跋扈,不过受宠应该不是虚的,后宫这些事多少都会传到薛钧良耳朵里,而德妃欺负皇后都欺负成这样了,薛钧良半点也没动静,这不摆明了是默许么。 “替我谢谢德妃的好意。” 小太子被他这一句话噎了正着,什么心情也没有了,恹恹的回自己那去了。 薛钧良确实去了德妃的毓秀宫,德妃刚开始还有点顾虑,难道大王改了性子真的去宠幸丑皇后么,还没着急完,刚巧薛钧良今晚上打算留宿毓秀宫。 德妃立时觉得自己的烦恼是多余的,一个相貌丑陋的娘娘,再聪明也还是寒碜,哪个帝王不是以貌取人的。 德妃为了抓住薛钧良的心可谓是煞费脑筋,一晚上又是跳舞又是弹琴,使出了浑身解数,似乎把薛钧良哄得团团转了。 只不过酒过三巡,按照德妃的想法,薛王应该已经醉了,这时候德妃就该装成不胜酒力,依偎在大王怀里,然后颠鸾倒凤一番…… 但是这都是德妃的一厢情愿而已,薛钧良喝了不少酒,就是不醉,德妃硬着头皮装醉,还没来得及依偎到薛钧良的怀里,外面有人通报,姜谕姜总管求见。 按理说大晚上了,陛下来到妃子的寝宫,就是有什么要务也不能打扰啊,哪知道薛王立马就把人招进来了,而且让德妃进内室迴避。 姜谕进来之后给薛钧良请了安,道:“回陛下,太子已经从云凤宫回去了,老奴一直跟着,太子的举动不出陛下所料,只不过皇后娘娘依然不为所动。” 薛钧良靠在大椅上,手里托着酒杯,斜睨着桌案上微微跳动的烛火,笑了一声,道:“看来孤以前真是小瞧她了。” 他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道:“太子这几年被孤宠坏了,你说如果让太子跟在皇后身边,如何?” 姜谕低着头,回道:“陛下英明,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依老奴愚见,殿下虽然聪慧,但是难免倨傲,也只有皇后娘娘的性子能降服。” “行了,”薛钧良把酒杯抬手扔在桌上,长身而起,道:“就这么定了……时候也不早了,让德妃早些休息。” 他说完,竟然出了毓秀宫。 等德妃从内室出来的时候,哪还见薛钧良的影子,只有姜谕守在外室,传了薛王的话,也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袖瑶就忙活了起来,原因无他,就是因为昨天小太子的话,薛王让娘娘上大殿了。 虽然这其中有刁难的成分,但是袖瑶也抱着一丝希望的,毕竟是自家的主子,自己再不尽心打扮打扮,还有谁来费心。 袖瑶半夜就睡不着了,在外面踱来踱去,怕吵醒了娘娘,滕云脸上本身就疼,而且这不是自己的国家,他难眠睡得也浅,听到袖瑶兴奋的踱来踱去,无奈之下只好喊了一声人,袖瑶才安静下来。 天一亮袖瑶就开始为他梳妆打扮,这是滕云最不适应的地方,他十九岁皮甲上阵,天天与将士们同吃同住,已经不喜欢被人服侍了,尤其袖瑶一边伺候他,一边嘟囔着“娘娘这个髮饰好不好看”,“这件衣裳衬着娘娘腰细”,“绾个什么样的头髮好”…… 袖瑶在滕云的脑袋上捣鼓了半个时辰,才算是完事,滕云也算是锻鍊出来的好脾气,竟然没有发作。 等打扮好了,正好小太子薛佩来了。 薛钧良确实有难为他的意思,但是也是只考验而已,利用德妃和小太子来试试这个丑娘娘而已,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不然也不会让小太子亲自来请他。 太子在薛国的地位也举足轻重,薛王都肯让太子去请娘娘上殿,也说明了娘娘的地位非都一般。 众位大臣心里都是打鼓,更证实了那些流言,太子和皇后感情甚笃,犹如亲生。一时间后宫变得人心惶惶,这是要变天了么,皇后既有凤印,又拉拢太子。 ☆、第五章 赌心(捉虫) 大殿之上,薛钧良早就命人设好了珠帘,毕竟正宫皇后的样貌不是谁都能看的。 万年侯薛后阳是薛王的同母弟弟,两人感情一直不错,自从薛钧良登基以来,所有的兄弟贬的贬削的削,独独留了一个亲弟弟在身边,还封了铁帽子,万年侯。 第7页 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有个云游的术士曾经说,此子性格残暴,以后必是祸患。 被册封的时候薛后阳年纪还太轻,根本没什么功绩,自然很多人不服,这么大的帽子扣下来,被人挤兑是常有的事,加上云游术士的话,挤兑薛后阳的人就更多了。 但是薛钧良从来都不怀疑自己的亲弟弟,对他一直很信任,薛后阳虽然天生少根筋的样子,但是生在帝王之家,怎么可能不被环境薰陶,他当然知道薛钧良对自己好,是因为自己不会跟他争位,不过对于薛后阳来说,他就是稀罕这份手足之情,在皇宫里太稀有了。 薛后阳册封三个月之后,就出征上阵了,出了京城一去就是七八年,中途一次也没回来过。 很多人上书给薛王,建议薛王招薛后阳回京,毕竟一个侯爷经常在外,万一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怎么办。 每次薛钧良只是一笑,告诉他们,孤不相信自己的弟弟,还能相信谁呢。 薛后阳再次迈进京城竟然已经隔了这么多年,他自己也有点感慨。 大殿之上文武大臣分站两侧,薛后阳身着铠甲,武器已经卸在殿外,大步走进来矮身拜下。 滕云坐在珠帘之后,小太子陪在一边,他看着薛后阳走进大殿,内心不知道该是什么滋味。 他在外十年,遇到最强的对手,莫过于薛后阳这个万年侯了,很多人都说薛后阳有勇无谋,其实不尽然,薛家这两兄弟都是用兵如神的将才,薛钧良是智取,而薛后阳是命取,和薛后阳的每一次交锋都是搏命。 这个侯爷根本不稀罕自己的命,仿佛见到了鲜血就会发狂。 这一次薛后阳大败滕国回京,必然又要晋封,只是他再向上几乎没有能封的了,如果再封就是功高盖主,难免惹人非议。 薛钧良起身亲自走过去,扶起拜在地上的薛后阳,但是上朝的整个过程只字未提晋封的事情,赏赐倒是不少,还主动留下薛后阳在宫里午膳。 滕云虽然一句话没说,但是心里不免冷笑一番,薛钧良果然是个伪君子真小人,表面上对自己弟弟如何如何的好,还不是想要收为己用。 他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唏嘘,自己的兄长们又如何,自己在外十年,滕国就内乱了十年,不断有人篡位谋反,起义无数,还有逃窜到别国的公侯将相。 或许身为帝王,薄情一点倒是一件好事,江山本就是白骨堆的。 下了朝小太子薛佩也被叫去一起用膳了,薛佩的性子和薛后阳倒是很合得来。 滕云回到云凤宫,袖瑶早就等得着急了,道:“娘娘,怎么样?” 滕云看着她没心没肺的样子皱了皱眉,这小姑娘说有心机,但是城府不深,说没有心机又有点小心思。 “还能怎么样?” 他的话一点也没打击袖瑶的兴奋,袖瑶又道:“娘娘,今天小厨房做了几道好菜,在花园用膳怎么样?” 滕云懒得驳她的好意,反正整天闷在屋子里也快闷坏了,到花园走走也好。 袖瑶摆了膳,小亭子的景致倒不错,一面临着水,一面被茂密的花草包围,袖瑶兴致勃勃的伺候着滕云进膳,叽叽喳喳的。 还没吃完饭,就看见薛钧良和薛后阳往这边走来,他们走得不快,似乎在散步,宫女侍从都远远的跟着,两个人似乎在谈什么事情。 滕云知道这种情况本应该迴避的,但是他又知道,薛王和万年侯谈话的内容,肯定是自己最想听到的。 袖瑶也没了主见,看着自家主子,但是自家主子却没动晃。 薛钧良二人走得近了,就听到薛后阳的声音道:“虽然滕云已死,但是滕国的裳相也不得不防。” “说的有理。”薛钧良笑道:“我听说滕裳待滕云很好,是也不是?” 薛后阳想了想,道:“这倒是有听说。” 薛钧良笑了一下又道:“我又听说,滕裳虽然是异姓侯,后来御赐的国姓,但是滕王对他的功高震主越来越不满了。” “是。” 薛后阳并不明白薛王是什么意思,不过这倒是实话,他心里一悸,难免想到了自己,说实在的,他出征又回来,觉得自己的秉性都不真实了,他不敢抬头对视薛钧良,他真的怕自己就像滕裳一样,一辈子尽忠,最后反而被厌弃。 薛钧良睨了他一眼,似乎明白他的想法,只是不点破,继续道:“如果我派使臣去滕国,使臣只见滕裳,说薛王可以归还滕国皇六子云将军的尸骨,你说如何?” 第8页 薛后阳全身一震,总算是明白了,这是多好的离间之计,滕王多疑,如果使臣只见滕裳,一定会引起滕王对裳相的不满,到时候裳相一除,滕国又无人领兵,不攻自破。 滕云有一瞬间觉得大脑嗡的一声,他手脚顿时冰凉,滕王是自己的父亲,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滕王多疑,裳相虽然不是血亲,但是对自己犹如己出,耳朵里听到了陷害滕裳的计谋,但他却无能为力。 袖瑶看见娘娘失神,也不敢出声,只能伸手拉拉滕云的袖子。 滕云回过神来,手还有些不可抑制的发颤,薛钧良又有后话了。 “这还不止。” 薛钧良笑的胜券在握,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道:“试想我又怎么可能让滕国人这么轻松的带走云将军的尸骨?如果滕裳想带走滕云的尸骨,就要他滕国的相爷,亲自过来一趟。” 薛后阳沉吟了一下,“可是……陛下确定滕裳回过来么?这可是请君入瓮,滕裳城府可不浅。” 薛钧良不为所动,幽幽的说了一句,“我赌的是人心。” ☆、第六章 骨灰 薛后阳点点头,最后道:“陛下圣明。” 薛钧良半天没说话,只是注视着对方,把薛后阳看得有些发毛,愈加显得恭敬起来,垂着首。 薛钧良忽然把手放在他的肩头上拍了拍,笑道:“咱们越来越生疏了。” “君臣之道,本该如此。臣弟不敢越据……”薛后阳道。 “确实是,”薛钧良道:“但是这几年,我常常在想过去的事情……后阳啊,你发现了没有,我在你面前从来不称‘孤’,因为我知道,你始终是我的亲弟弟。” 薛钧良说完,似乎嘆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背对着他,道:“很多事情不是我所想要的样子,我也想要国泰民安没有战争,但是以前的薛钧良已经‘死了’,我能做的只是一个开疆而守土的暴君……是功是过百年之后自有人会评论……你不要怪我。” “陛下……” 薛后阳朗声道:“后阳虽然这几年都不在京师,但是也能理解陛下的苦心,无论后阳他日是大将军还是一介草民,都不敢忘记有这样一位值得敬重的兄长,又怎么敢责怪陛下。” 薛钧良点点头,笑道:“你回京多歇息,不着急走……道乏之前,能叫我一声大哥么?” 人常说伴君如伴虎,就算是掏心挖肺开诚布公的说话,也是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只是作为一个君王,他的话里有六成真四成假,已经是个英明的君主了,也是个能打动人心的兄长。 薛后阳一撩衣摆,忽然双膝摆下,俯首轻声道了一句“大哥”。 说罢立刻长身而起,转头退了下去。 薛钧良等跫音远了,才转过身去,看着万年侯的背影。 他们曾经是共患难的兄弟,但是每一个君王都是天生的鸟喙,只可共患难,不能同享福,薛后阳一直留到今天,是他薛王手下留情了,而万年侯的所作所为确实也让薛王颇感欣慰。 也许他们的血里亲缘,可以维持的长一点,再长一点。 滕云一直站着没动,他听到薛后阳那一声大哥,心里感概良多,如果自己的兄长也能这样对自己说话,别说是一个戍边的将军,他愿意永远带兵,不踏足京师一步,只可惜……连这种地步,滕国的皇子们也做不到,怪不得会落魄的如此。 滕云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尤其他现在是一个奉国联姻的公主,跟滕国更是一丁点关系也没有,但是他仍然担心滕裳。 薛钧良又站了一会儿,才抬步往回走了,有意无意的轻轻睨了小亭子一眼。 回去之后薛钧良立马让姜谕召大臣来拟书一封,派了使臣把信送去滕国。 大臣们开始的时候还写得很公式化,但是薛钧良大手一挥,让重新写,最后的结果变得黏煳煳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黏煳煳的矫情口气,仿佛和滕裳是旧交一样,而且商量着要不要把滕云的骨灰带回滕国,但是又怕这样对云将军不敬重,只能劳请相爷大驾。 有些大臣们不明所以,但是也不敢驳了薛钧良的意,有些大臣则立时明白了此种的深意。 信使快马加鞭的送与滕裳,而且使臣奉了命,去参见滕王,在滕国的大殿上,亲自让滕裳拆信。 第9页 滕王的脸色果然难看的可以,好像其实滕裳才是滕国的支配者一样,这简直就是一种打脸的行为。 滕裳和滕王平辈,因为战功卓着是滕国先皇认的儿子,也算是滕王的弟弟,但是年纪并不大,也就比滕云年长五岁,自从封了相爷,滕王趁机收了兵权,就再也没领兵过,如今也只算一个文臣。 滕裳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他关心滕云,也没顾忌太多,当下展开信。 信上写着明明白白,“骨灰”两个字顿时让滕裳有些天旋地转,手一哆嗦,信笺飘飘悠悠的掉在了地上。 他的喉头有些干涩,眼眶也有些干涩,他跟滕云并非血亲,只是他们的志向相投,非常谈的来,在这种多党的朝廷里,也算是难得的忘机友刎颈交。 而如今……滕云死了,他还活着。 滕王看他脸色刷的煞白,让内侍呈上信笺,一看之下也顿时一惊,滕云是他的儿子,更是滕国的脉门,滕国内乱这十年,全赖他在外抵挡,而如今滕王失去了儿子,他知道自己更是失去了救命的稻草。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惊唿,滕王受不住打击,竟然晕了过去,传太医的声音,为皇六子滕云唿天喊地的声音,交杂在一起。 滕裳回了府邸,立马又接到了大王的旨意,让他即刻启程赶赴薛国,把皇六子的骨灰迎回国内,并且……护送大公主和亲。 滕裳没有拒绝,领了旨意。 他知道滕王忌惮着自己的地位和权利,毕竟自己本身不姓滕,他只是一个赐姓的侯爷。 现在这个时候,除了滕裳,滕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一半想让滕裳回天,一半又深深的怀疑着他。 其实薛钧良并没有赌,他早就知道滕王一定会让滕裳过来,看似玄之又玄的赌注,只是因为他早就知道滕王多疑,无论从哪个角度,把这个烫手的相爷送出滕国,也免了心头之患。 滕云这几日心烦,他打听到薛钧良派出使臣的事情,心里玩命的打鼓,而这个时候,小太子薛佩还总是有事没事的过来惹他。 薛佩瞧不起丑娘娘是一介女流,虽然兵法说的头头是道,但是他就是觉得那是纸上谈兵,每次被滕云两拨千金的化解,就更是不甘心,于是找着辄的来给腾云出题。 这日薛佩非要拉着所谓的母后去观摩骑射,小太子自小在马背上长大,骑射自然没话说,虽然年纪还小,只能拉一张轻弓,但是百步穿杨,准头没话说。 滕云没有心思和他闹,在小太子挑衅的时候顺势接下了轻弓,这张弓劲力确实不大,就算滕云这幅身体也可以勉强拉开。 滕云稳住身形,搭上箭,张开弓,他微微眯着眼睛,箭靶子就好像是这些天的烦恼,勐地松手,铮的一声,就听旁边薛佩哈哈笑起来,道:“偏了偏了!果然纸上谈兵,这要是在战场上,岂不是射到了自己的主将!” 滕云看了他一眼,顺手再拿了三支箭。 薛佩又笑了起来,特别开心的道:“还拿三支箭?你要是射准了,我就服了你!说到做到才是大丈夫!”他说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滕云并没接话,只是再次搭箭拉弓,他闭了闭眼睛,回想着很多以前的事情,包括自己的国家,包括一心尽忠的滕裳,包括被一剑穿心的泼血,眼眶尽然有些发酸。 “铮——” 弓弦的声音连成一片,薛佩瞪大了眼睛望着稳稳扎在箭靶正中的三支箭。 薛钧良走过来的时候,刚好看见滕云松手的剎那,那种凛冽而冰凉的眼神,似乎不久之前也见过…… ☆、第七章 纳新妃 滕云和薛佩就听见有人拊掌的声音,薛钧良已经走了过来,笑道:“原来孤的皇后还是巾帼英雄,果然不能小觑。” 他说完拍了拍薛佩,道:“现在服了么?” 薛佩没有办法,虽然面子抹不开,还是小声道:“儿子服了。” 薛钧良不再跟薛佩说话,反而对腾云道:“孤专程来找爱妃有事商量。” 薛佩听他这么说,本身想先退下去,但是被薛钧良拦住,薛钧良道:“滕国裳相护送大公主和亲,不知道爱妃对此事怎么看。” 滕云震了一下,抿了抿嘴,随即淡淡的道:“国之大事,臣妾不敢多嘴。” 薛钧良笑了一声,“孤决定接受议和,就像爱妃说的,穷寇莫追。连年征战我薛国也兵力劳顿,不如趁此机会休养生息。” 第10页 滕云听他这么说,松了一口气,但是这也是缓兵之计而已,并不能长久支持下去,薛国兵力一旦恢復,灭国必不可免。 他清楚薛钧良为什么不现在攻打滕国,只因为薛钧良也有顾虑,他怕自己的精力都放在滕国上面,而奉国一直是虎狼之心,如果在这个时候偷袭,简直如履平地,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收服两个国家。 薛钧良看他皱眉,忽然心情大好,他这几日发现这个娘娘不是池中之物,一直很担心,毕竟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薛钧良想找到这个人的破绽和弱点。 所以特意跟他说滕国要和亲,作为一个后宫之主,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地位被动摇,薛钧良以为他皱眉为的就是自己的皇后地位被新宠占领,心里不禁笑道,果然还是个女人,成不了大器。 薛钧良笑道:“爱妃身为皇后,就有劳爱妃帮孤张罗迎亲的事情,毕竟滕国很有诚意,特意派裳相护送公主,咱们也不能让人低看了去。” 腾云心里冷笑,他哪里瞧不出对方的用意,毕竟他们两个人做了十年的对头。 一想到滕国的大公主,腾云不禁也有些感慨,他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自古以来皇室乱抡不在少数,尤其是身在乱世,就是数不胜数。 滕国大公主滕浅衣是滕国出了名的才女,才华横溢知书达理,几乎所有的人都记住了这个才女,却忽略了一点,滕浅衣和滕王私通乱抡。 事情刚刚败露的时候滕王为了息事宁人把大女儿贬出宫到行宫修养,只是后来事情渐渐过去,滕王又接回了滕浅衣,后事自然不用多说。 皇亲贵族自然对此话题避而不论,毕竟这是丢脸的事情,大臣也不敢议论,就成了一件众所周知的秘密。 这事情不可能传到薛国来,薛钧良定然只觉得滕浅衣是个才女,不知道更多的事情,滕云虽然心中有愧,又怎么敢把事情告诉他,如果薛钧良知道滕国大公主并非完璧,并且是个乱伦败德的人,一定会连累送亲的滕裳,没准一怒之下就要继续攻打滕国。 滕裳身为相爷护送送亲队伍,滕云一眼就看出了破绽,原来自己的父王一直不相信滕裳,送这样一个公主来和亲,事情败露滕裳一定不能存活。 滕云嘆口气,父皇只想到除去滕裳,怎么不想薛钧良大发雷霆牵动滕国。 薛钧良不见他接话,心情更是愉快,人有对手当然开心,但是对于一个君王来说,让所有人臣服于他,更是件愉快的事情。 “爱妃这几日就准备罢,有什么需要调动的直接和孤说。” 他说完,就回去了,让姜谕去请万年侯进宫, 小太子一直在旁边听着,他年纪虽小,但是有很多道理还是懂的,自然知道父皇这是在给丑娘娘下马威,旁敲侧击他。 小太子经过刚才的事情,虽然抹不开面子,但是态度已经对滕云渐渐转变,父皇纳新妃要皇后主持无可厚非,但总觉得有些过分。 薛佩虽然不说出来,但是变得更为亲近滕云。 薛后阳奉旨在宫门递了牌子,等薛王召见进了宫,薛钧良正在书房暖阁坐着。 薛钧良把滕王的书信递给他,道:“你怎么看?” 薛后阳展信读完,道:“果然不出陛下所料,滕王这是把滕裳送过来让咱们杀!” “但是也要找到杀滕裳的理由,师出无名不得人心,何况滕裳也算是一方名士,没有原因就杀了他,恐怕要被人按上乱杀贤士的名头。” 薛后阳沉思了一下,显然觉得他说的没错,只是没想到好的理由,让他上阵杀敌可以,不过官场真的不适合他。 “裳相亲自送亲,后阳啊,我想派你出城去迎。” “臣弟领旨。” “你和他也算是沙场上的老相识了,这回不在沙场,同样要搓搓他的威风,不能让滕国的人看扁了。” “陛下放心,后阳定不负所望。” 滕云想保滕裳,但是苦于无能,又想借着滕裳进薛国的时机偷偷逃出宫去,毕竟他不是奉国人也不是薛国人,他的骨子是滕云,不可能留在后宫当个妃子。 只是他又不能和滕裳说自己是谁,任谁也不会相信,也不能求助滕裳,毕竟走错一步就会连累对方。 而且自己的脸这般,先不说难不难看,在人群里太为明显,一眼就会被认出来,这怎么能逃出去,逃出去也不会抓到。 第11页 滕云让袖瑶打听滕国使臣的事情,袖瑶不太愿意,觉得娘娘只要坐稳后宫就行了,虽然不敢违逆,打听的也不尽心。 姜谕来传旨赏赐过皇后几样东西,其实是来旁敲侧击袖瑶的,袖瑶不是笨蛋,知道自己唯一能依靠的就是皇后娘娘,所以怎么敢说娘娘打探滕裳的信息,只跟姜谕诉苦,说大王要纳新娘娘,我们娘娘这几天为迎接新娘娘尽心尽力,但是心里难免不开心,请薛王体谅娘娘作为女子的心思。 薛钧良听了姜谕的回禀,又有太子说好话,自然觉得降服了滕云,虽然丑娘娘丑了一些,但是胜在知书达理又通兵法,教导薛佩正好,给了个下马威,薛钧良寻思着去给个红枣。 自古以来帝王喜爱颜色这不用多说,薛王不可能真的临幸丑娘娘,所以只好让姜谕请皇后来,陪同薛王一起用膳。 ☆、第八章 上药 滕云被请去用膳,薛钧良已经命人摆了好菜,就等着他来。 袖瑶特意为娘娘好好打扮了一番,梳了个新学的髮髻。娘娘哪里生的都漂亮,云鬓乌黑,髮丝细软,入手好像锦缎一般,腰身也风流婀娜,只是脸看着叫人恐怖。 单看背影,其实还是惹人遐想的。 滕云头上耳垂上腰上带着大大小小的零碎,觉得整个人都不敢动晃,真怕被摇掉了,袖瑶还一个劲儿的夸他美。 到了殿门口,袖瑶是不能跟进去的,大殿里只有薛钧良的亲信,当然姜谕是他最心腹的内侍,姜谕年纪不小了,是看着薛钧良长大的,薛钧良还是皇子的时候,一起吃过不少苦头。 姜谕请娘娘进内,薛钧良已经在里面等着。 薛钧良远远的看见滕云进来,因为离得太远脸有些看不清楚,身段还是很美艷的,不禁心里笑了一声。 丑娘娘是不是真的天生长的丑。恐怕只有自己本人才知道了,当年丑娘娘嫁进来的时候,薛钧良可谓是大摆排场,因为要管奉王借兵,自然要讨好奉王的姐姐。 只是她嫁过来,薛钧良初掌朝政又很忙,再加上后宫佳丽何止三千,就算那是皇后国母也忘在脑后了,并且奉王似乎不在乎这个姐姐,只是促使两国联合的一个藉口而已,这些理由加起来,薛王就忽略了这个娘娘。 再后来是一年之后,丑娘娘在后宫里也算出了名,变得奇丑无比,大家津津乐道的连薛钧良也知道了。 他并不纳闷为什么一年不见皇后就变丑了,后宫里什么事算是稀奇的,后妃娘娘们你争我斗,奉王又不管这个远嫁的姐姐,自然会被人欺负。 薛钧良本来以为这是个软弱的丑皇后,毕竟女人都爱惜自己的容貌,被欺负成这样了也没有什么反抗,但是他好像错了,这个皇后隐忍,却不软弱。 滕云忍着气跪拜了薛钧良,毕竟人在屋檐下,不低头还要以卵击石么。 薛钧良今天看起来非常亲和,亲自搀起滕云,当他的手碰到滕云的时候,滕云颤了一下,差一点条件反射的甩开,毕竟这是他的对头,也可以说这是他的仇人。 薛钧良扶着滕云坐在自己身边,还亲自为他夹菜,让布菜的宫女内侍们暗暗心惊,听说薛王要纳新妃了,没想到原来皇后娘娘还是得宠的,看来新妃的地位也不过如此了。 滕云吃了一顿战战兢兢的饭,其实也没吃两口,毕竟和薛钧良一桌子他根本吃不下,也不知道薛钧良怎么能对着自己一张青青肿肿的脸吃的这么高兴。 吃过了饭,薛钧良并没有让滕云退下去,姜谕进来道:“大王,德妃娘娘请大王安。” 薛钧良笑了一声,道:“德妃?孤王不召见竟然自己跑过来,你去告诉德妃,今天孤请了皇后来,哪都不去了,让她回去自己反省,禁足一个月。” “是。” 姜谕领了命,就垂手退了出去,一时间大殿里静悄悄的。 德妃年纪比皇后小,一直又深得薛钧良喜爱,为人刻薄也没人敢多说什么,哪知道帝王翻脸如翻书,得宠失宠就在一时之间。 薛钧良撵走了德妃,姜谕刚回来,就让姜谕去传御医过来,滕云只是冷眼看着他发红枣。 御医很快就赶了过来,也不敢怠慢。 薛钧良让滕云坐在榻上,自己却坐在一边,招手让御医过来,道:“给皇后娘娘看看脸上的伤。” 御医一听,犹如筛糠差点跌在地上,皇后娘娘的脸让人看了无数次,如今薛王一句“脸上的伤”,差点吓得御医胆都破了。 第12页 确实是伤,不是丑娘娘本身长得这般。 御医也不敢太过直视娘娘,毕竟那是皇后,而且大王突然对皇后这样重视,也怕直视皇后是种亵渎。 薛钧良始终看着御医诊病,幽幽的道:“爱卿医的如何,娘娘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这……” 御医揣摩着圣意,踌躇了一下自己的言行,道:“回陛下……微臣肝脑涂地也……” 只是御医的话还没说完,薛钧良已经发话了:“废话都揭过。” “是……是,一个月内定然能痊癒。” “一个月……” 薛钧良沉吟了一声,“时间长了点。原来孤王养了一太医院的废物,区区瘀伤要一个月?” “陛……陛下饶命!半个月……半个月之内,微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必能医好娘娘。” 薛钧良这才满意的“嗯”了一声,道:“叫姜谕跟你回去,拿些清凉治痛的药膏来。” “是、是。” 姜谕做事很麻利,没用多长时间就拿着药膏回来了,而且深知薛钧良的秉性,把众人屏退下去,自己也退了下去。 薛钧良把药膏的盖子打开,让滕云靠在榻上,作势要亲自为他涂药。 这种讨好的样子,如果换做别的妃子,早就美的心花怒放了,只不过滕云不是女人,理解不了对方的体贴温柔,只觉得薛钧良心机重。 他一边取滕国的大公主,一边稳住自己的皇后,等薛国休养生息够了,肯定要先灭滕国,再把矛头指向奉王。 也许开疆扩土是君王的本性,没有这种本性也做不了君王,果然滕云不是夺嫡的料子,只能一辈子守土做将军。 滕云整个人都绷紧了,他靠着软榻后背僵硬,薛钧良的脸和他距离太近,这让他非常不舒服,干脆紧紧闭上眼睛。 他这举动却把薛钧良逗笑了,看着他紧张的样子,薛钧良就忍不住想逗他。 滕云一副就义的表情,就等着薛钧良上药,上完了就完了,哪知道等了半天,神经一直紧绷着,对方却迟迟没有动静,忍不住睁眼去看。 薛钧良一脸浅笑的看着自己,愉悦的笑容中还带着戏嚯。 滕云知道自己被耍了,脸色一下垮了下来。薛钧良却温声道:“好了,不闹你,别动给你上药。” 真的好像是一个安抚妻子的普通丈夫一样。 按理说,被安抚的妃子这个时候应该顺势撒娇,然后增进一下和薛王的感情,只是滕云堂堂一个男儿,听着一个君王和自己柔声说话,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第九章 “戮” 宫女站在落地的铜镜前,为坐在前面的人小心翼翼的梳着黑髮。 那人一身鹅黄色的罗裙,明黄色的流纨束着纤细的腰身,身段曼妙风流。 “瑞雪,你看我是不是生了白头髮了?” 那人说着,软若柔荑的手指轻轻夹起一缕头髮来。 别看他一身裙衫,但是张口的声音却不像女子一样娇柔婉转,声音有些略略发低,其实也算是清亮,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个男子。 “大王,”瑞雪笑道:“哪里有白头髮,奴婢可连白头髮的影子都没瞧见吶。” 那人也笑了一声,施着浅浅粉黛的笑容笑的风采逼人,“你就会讨好我。” “奴婢不敢,奴婢说的句句都是实话!您想想啊,奴婢要是跟您撒谎,主子知道了一定打断奴婢的腿。” 听瑞雪说“主子”二字,那人突然收了笑意,道:“你主子近日好么,他也不进宫来,只叫你每天过来一趟,是不是厌烦我了?” “哪能啊大王。” 瑞雪道:“主子为了大王您天天奔波的处理朝政,奴婢是个小女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最近主子劳累的都消瘦了,听说是当朝左相总是和主子不对盘……主子为了不让您担心,都不叫奴婢跟您说。” 那人听了忽然冷笑一声,“左相敢跟逐鹿侯对着干?谁给他的胆子?” “大王别气,是奴婢多嘴,主子就怕您生气伤身,说最后还是他心疼吶。” “你就会讨我欢心。” 男子听瑞雪一番讨好的话,心里也知道半真不假,只是仍然止不住的笑意,方才冷酷的面容瞬时被融化了,眉梢上都染了不少笑意。 第13页 他们二人说着,就见一个内侍走进来,道:“启禀奉王,逐鹿侯和左相求见。” “来得正好。” 穿着罗裙的男子长身而起,清秀柔美的眉间带着淡淡的英气,这种坚韧和美艷的融合反而不显得冲突。此人正是奉王的当朝君王,奉洺。 提起奉洺,可能所有的人都要骂一声昏君! 可是奉国没有哪一代君王的建树可以和他相比,这个人心狠手辣,独断专行都不足言道,哪一个君王不心狠,哪一个君王不霸道,这些小错对于一个君王来说微不足道。 只是在别人眼里,奉洺犯了一个错,那就是任用佞臣,专宠佞臣。 奉洺的专宠到了什么程度,大家已经心照不宣了。 奉国有个逐鹿侯叫赵戮,据说早些时候是个流离失所的难民,后来为了生计投了军,一次奉王御驾亲征,奉王无意间看到了这个小兵。 从此小兵飞黄腾达无可限量,一路从士兵坐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 而且这个侯爷爬上了奉王的床,让一个冷心肠铁手腕的君主心甘情愿的辗转在自己的身下夜夜笙欢,只因为逐鹿侯的一句话,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就穿起了女装。 赵戮和左相进了大殿,奉王已经坐在纱帐之后,从这里只能看到纱帐上投影着一个慵懒着侧躺的人影。 赵戮一身黑色官袍,显得身量高大,面容刚毅犹如刀削斧砍,直挺的鼻樑稜角分明的眼眸和嘴唇透露着冷酷。 左相进了大殿就跪拜在地给奉王请安,而赵戮并不跪也没有请安的意思,直接走上前去,撩开纱帐。 所有宫人没有一个敢阻拦的。 赵戮进了纱帐,也不知是不是故意为之,纱帐没有合拢,他也不去管,伸手拥起榻上的奉洺,揽在自己怀了,低声笑道:“想我没有?” 奉洺脸上沁出淡淡殷红,似乎有些赧然,纤长的手指轻轻勾着赵戮的衣带,略长的眼尾了着对方,并不说话,只是这个动作任谁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赵戮放肆的一笑,并不把跪在外面的左相放在眼里,二人亲热够了,才示意奉王外面还跪着人。 奉洺懒懒的躺在赵戮怀里,道:“左相不必多礼,瑞雪,给左相看座。” 瑞雪听话的搬了凳子来,给年事已高的左相坐下。 左相被赵戮放肆的态度气的有些发颤,“大王,老臣此次来,是因为和逐鹿侯有些分歧,希望大王独断。” “哦?” 奉洺看起来兴致不高,只是顺着左相的话道:“相爷不妨说说。” “今日朝上,众大臣提议趁薛国京都缺少兵力,马上派兵偷袭,不然等薛国迎娶了滕王大公主,休养生息之后就难以拿下了。只是逐鹿侯仿佛不这么认为……” 赵戮突然把左相的话头截断,道:“臣确实不这么认为。” 他说着,揽着奉洺的手不规矩起来,竟然侧身把奉王按在榻上,压在自己身下,伸手撕开他的衣领,顺着奉王光裸的皮肤摸下去。 奉洺惊的差点惊唿出声,毕竟外面有人,而且纱帐并没拉好。 但是赵戮已经半个月没有来他寝宫,更别说亲热,他一心以为赵戮已经厌烦自己了,毕竟这个人并不是断袖,这也是为什么堂堂一个奉王要穿女装的原因。 此时赵戮忽然来了兴致,奉洺只有化作绕指柔的份,立刻放软了身子。 赵戮一边亲吻着奉王的胸膛,一边道:“薛钧良诡计多端,这么多年来咱们和薛国相持不下,试想薛钧良怎么可能傻到京师空虚让被人偷袭,一旦我军士兵长途跋涉车马劳动的赶去,其实偷袭,分明是乖乖受死。” 他没说一句话,嘴唇开合,就似有似无的磨蹭着奉洺的皮肤。 奉洺的衣服只是被撕开,没有全部脱掉,凌乱的挂在手肘上腰上,显得yin靡不堪,他心里不愿意有人看到自己这样,可一想到违逆了赵戮的意思,恐怕他不高兴,即便羞耻,也顺着对方的意思。 赵戮看着那人眼角慢慢变得殷红,知道对方动情了,就把他翻过去,让奉洺趴在榻上,伸手撤下他的衣服,让整个后背光裸着,用手掌摩挲着他的股沟。 低声笑道:“大王明鑑,微臣说的是也不是?” “啊……” 奉洺轻轻的低吟着,他克制着喉头里的怪音,嗽了嗽嗓子,尽量把声音放得平稳,朗声道:“孤以为逐鹿侯说的没错,左相有欠考虑……” 第14页 他说着勐然颤了一下,双手紧紧抓住被自己压在身下零落的衣物,身后的人竟然没有一丝爱抚,就这么挺了进来。 奉洺急喘两口气,疼得他冷汗直冒,咬住牙接着道:“左相,如果孤贸然发兵,滕王胆小,为了讨好薛钧良,会不会借兵一起攻打咱们?这一节你有没有考虑。” “这……” 左相被奉洺问的顿住了,奉洺说的确实是道理,滕王一向胆小,为求存活左右逢源,经常两边投靠。 奉洺把话说完,再也张不开口,他半个月没见到赵戮,后边自然不可能用,一时疼得他几乎昏厥过去,但是赵戮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听到左相被奉洺说服并且退下去的声音,还愉快的笑了起来,钳住奉王腰身的手劲更大。 ****** 薛钧良为滕云上药,他本身就是为了给丑皇后一颗红枣,自然不着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涂抹着。 药膏有些凉意,抹上去似乎立马就管了用,滕云一直被脸上隐隐的疼痛困扰,又因为身在异国不能放心,所以没睡过一个好觉,此时竟然不疼了。 滕云虽然不喜欢薛钧良离这么近,但也没办法,对方抹药还很慢,他刚开始还绷紧神经,渐渐的就有些支持不住了,困意袭来,眼皮重的厉害。 薛钧良见对方半天不说话,居然是靠着软榻睡着了。 他直起身,轻声吩咐姜谕取来一件披风,亲自给腾云盖上。 姜谕附耳低声道:“大王,奉国探子有回报。”说完,呈上一张小纸条。 薛钧良接过纸条,上面只写着一排蝇头小字。 ——先除左相 落款是一个“戮”。 ☆、第十章 践行 滕云睡的很安稳,可能是这几日神经绷得太紧,睡得很沉,其间薛钧良去暖阁批了些奏章,给赵戮回了一张纸条,让姜谕带出去。 等他回来的时候,发现滕云竟然还睡着。 薛钧良又吩咐御医多配一点这种清凉止痛的药膏给云凤宫送去。 他并没有叫醒滕云,让宫人拿来一床锦被给他盖上,毕竟如果就这样睡一晚上,虽然软榻很舒服,但盖着披风是会着凉的。 滕云醒来的时候下意识一惊,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而且似乎睡的很香。 姜谕站在一边侍候,见他醒了道:“娘娘醒了?大王上早朝去了,叫娘娘不要着急回宫,大王早朝回来一同用膳。” 滕云坐起来,宫女内侍鱼贯而入替他梳洗更衣,因为睡的时候很长,头脑有些发胀,就随意让他们捣鼓自己。 宫女都是薛钧良比较贴身的,自然明白薛王的喜好,为娘娘梳了一个端庄又温婉的髮型,首饰佩戴素雅又不寒酸。 薛钧良并没去太久,很快就回来了,早朝无非就是探讨一下滕王嫁女儿的问题,除此之外就是提防奉洺。 奉王一向心狠手辣虎狼之心,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就连薛钧良的臣子也会动容,所以不得不防,但是他们并不知道薛钧良其实早有准备,他已经把自己精心栽培的忠臣放到了奉国之中,而且这个人深得奉王喜爱,甚至能让奉王卑躬屈膝。 薛钧良很得意自己的这一计谋,说到头来,滕王奉王一个胆小怕事,一个难成大器,滕国现在已经有名无实,只剩一副空架子,而奉国只要有逐鹿侯一天,也不可能对他薛钧良如何。 薛钧良回来以后,姜谕就传了膳,滕云默默无语的陪着吃完了早膳,其间一句话也没说,这让薛王很摸不着头脑,都说女子难养,果然是这样,尤其是这个丑娘娘的心思,就算在沙场上百战不殆的薛钧良也摸不明白。 用过膳之后,薛钧良叫将于准备玉辇,为滕云披上披风,今天是万年侯薛后阳去迎亲的日子,按说这没什么,万年侯带人迎亲大王等着纳妃就好了,只是这次,薛钧良其实想给滕裳一个下马威,准备亲自去给万年侯践行。 薛钧良扶着滕云登上城楼,万年侯薛后阳垂首跟在二人身后。 城楼之下站着五千将士,都是薛后阳的心腹重兵,统一穿银色铠甲安着高头大马,高高的城楼之上向下望去,竟像白雪铺地一般壮观。 打仗的先头部队不过两三千人马,这次万年侯迎亲亲点五千精兵,将士们齐齐跪下冲着城楼叩首山唿万岁。 滕云虽然脸色不变,可心里已经有些暗惊,这样的将士,这样的兵力,只要是个武将就会欣羡就会欢喜,但是这不是自己的军队,只是敌人,天生的死敌。 第15页 薛钧良稍抬袖袍,示意众人起身,城下白雪红缨整齐划一,没有一人稍快或者稍慢。 “爱妃觉得这些将士如何?” 滕云突然被点了名字,知道薛王是在向自己示威,因为他以为自己是奉国的长主,这是一种告诫,让丑娘娘安分的当后宫之首。 滕云垂首不冷不热的道:“妾身只是妇道人家,并不懂这些。” 他说的话却意外的让薛钧良很满意,其实哪个君王不喜欢有个温婉宜人的皇后,只会颂扬自己的英明武断,不会说出一句违逆的言语。 薛钧良伸出手来,姜谕立马托着一个红布托盘上前,双手擎上,托盘上放着两杯酒。 薛钧良拿了一杯,姜谕马上把托盘转呈给稍后方的万年侯,万年侯双手接过酒盏。 薛钧良拿着酒盏并不说话,只是双手托住,微微抬高,冲着薛后阳微不可见的一拱手,随即又冲着城下将士举起酒杯拱手。 一时之间将士们又俯身跪拜,薛钧良将酒一饮而尽,酒盏砸碎在脚边,薛后阳和众将士跪拜在地也将酒饮尽,“啪嚓”一声巨响,都把酒盏杂碎。 随即薛后阳训过话,抱着头盔下了城楼,翻身上马领着军队出发了。 滕云确实见识到了,这就是兵强马壮的气势,也是薛王的气势,试问哪一个君王可以一句话不说,就能让士气大振的? 所有的君王都想励精图治,只是他们都忽略了一点,那就是给手下的臣子们将士们一点点尊严和信任,不管这一点点是真是假,做臣子的都会涌泉相报,就像薛钧良的弯腰拱手。 薛后阳带着兵一路前行,其实他们要走的并不远,几日之后便到了,安顿好士兵,就等着滕裳的队伍。 过了三日,滕裳的护送队也到了关口,薛后阳早有准备,让五千将士列队而应,铠甲长枪火红色的红缨,五千人何其壮观。 薛后阳骑着马,身后是敞着的城门。 滕裳骑在马上,公主的大轿被簇拥着跟在后面,他远远地看到一个人站在关口,早听说这次迎亲是万年侯薛后阳躬身亲为,早听说有这么一号人物,只是滕裳总是无缘相见,这次见到,确实是有些震撼的。 滕裳一身蓝色官袍,翻身下马,拱手笑道:“公主得万年侯大驾,真是荣幸之至。” 他说话间自有一股风轻云淡的气质,仿佛并不畏惧这种仗势。 薛后阳朗笑了一声,也翻身下马,道:“裳相你说错了,后阳今日在此,是奉薛王之命,特来迎接相爷你的。” 滕裳低了一下眼,并没接话,但是他心里明白的厉害,薛后阳这话,是说给滕国大公主听的,滕国这一队人里肯定有滕王的耳目,不迎接公主,反而迎接他,这不就说明滕裳和薛国关系匪浅么? 滕裳低笑了一声,君要臣死,臣安能不死,只是难为了这一队人马要给自己陪葬…… “娘娘……您别转了,奴婢眼都晕了。” 袖瑶看着自家娘娘转来转去,还以为是因为今天大王没招娘娘去寝宫的原因。 她哪知道,是因为滕国嫁公主迫在眉睫,滕裳一旦进京,决计不能再活,滕裳的性命堪忧,这让滕云如何能安慰。 他在心里拟了好几种说辞,怎样才能说服薛王不杀滕裳,但是他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这样一个扎手的倒刺送到谁的眼前,谁都要拔之后快的。 除非滕裳做降臣。 但是滕云知道,他和自己一样,一生为了自己的国家肝脑涂地,又怎么可能放下尊严做一个降臣。 ****** 瑞雪出了奉洺的寝宫,急匆匆的往外走,正好撞见退了早朝出来的赵戮。 瑞雪给赵戮请过安,道:“主子,大王说想您了,什么时候再过去看看?” 赵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耐烦,只是很快又收敛了神色,这时候瑞雪趁人不注意往赵戮手里塞了一个纸团。 赵戮道:“你去好好侍候大王,有什么事情及时跟我禀报……就告诉大王,赵某虽然也想去拜见大王,但无奈无暇分身。” 瑞雪点了点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赵戮道:“有什么不能说的?” 瑞雪道:“主子……属下知道有些事不该做属下的置喙,只是大王他……自从上次主子走了又半个月没过去了,一直不能下床,大王那秉性也不愿召御医来……” 第16页 赵戮冷笑了一声,“你也说了不是你该置喙的事情,如果没有其他事情就退下。” “是……” 瑞雪抿了抿嘴,“属下知道了。” 看着逐鹿侯走远,瑞雪想了想,还是转身去了太医院,拿了些消肿止血的药膏,才回奉王的寝宫去。 赵戮出了宫,回了自己的府邸,才展开纸条,是薛钧良的回信,要他挑拨奉洺和左相,左相虽然年事已高,但是不失为忠心不二的人才,薛钧良有意收揽人才,正好两个人里应外合,赵戮逼左相辞官返乡,薛王再撕破脸。 赵戮把纸条放在烛火上烧尽,打开窗户通风,把烧纸的味道驱散。 他负手站在窗户边,望着窗外的池塘,忽然嘆了口气,一向冷酷薄情的面容似乎有些松动。 赵戮本是薛国人,当年奉国大王刚刚驾崩,国内大乱,皇子储君夺位杀戮无数,太子奉洺出逃在外,因为藏身猎户家里,不小心连累了别人一家。 奉洺到现在也不知道那便是赵戮的家人,后来赵戮被薛钧良相中,安插在奉国的军营里做探子,再后来就一直到了如今。 赵戮孤苦了三十年,虽然奉洺对自己百依百顺从来不敢违逆,但他始终不能放下心里的怨恨。他就是想狠狠糟蹋奉洺的心意,每次看到奉洺痛苦却隐忍的表情,他觉得自己好像报復了,这么多年来没有枉费。 只是,他心里同样不舒服,谁也不知道。 ☆、第十一章 挑衅 瑞雪进了奉王的寝宫,屋子里拉着帘子,床帐也严实的掩着。 她走过去轻轻打起帐子,奉洺并没有睡,只是面沖里侧躺着,张着眼看着锦被上的花纹。 瑞雪道:“大王,可要起身么,主子让奴婢给您带了些药膏来。” 奉洺一听到瑞雪提起赵戮,眼神忽然亮了起来,只是瞬间又有些灰暗,他当然知道赵戮的为人,怎么可能给自己带药膏来,多半是瑞雪自己拿的,嘴甜罢了。 奉王并不起身,也没动一下,躺着道:“滕国公主这几天就要到薛国境内了吧?” “是啊,奴婢听说这回是薛后阳这个万年侯亲自迎接吶,主子为了这些事一直很忙……大王您可别怪主子不来,主子惦念您惦念的紧。” 奉洺笑了一声,道:“我知道。” 正说着,内侍在门外道,左相求见。 瑞雪皱了皱眉,“大王您身体不舒服,奴婢帮你屏退了去?” “不必了。” 奉洺起了身,让瑞雪梳洗更衣,然后着左相在暖阁议事。 左相併不坐下,见奉王进来,扑通就跪在地上,叩首道:“请大王恩准老臣辞官还乡。” 奉洺嘆了口气,搀起地上的左相,道:“相爷何出此言?是不是对孤王有什么不满,相爷尽管提出来。” “老臣不敢!只是大王让老臣明说,老臣就算冒死也不敢欺瞒圣上,朝中众臣对逐鹿侯已经怨声载道,今天早朝逐鹿侯又罢免了一批官员……” 左相说着几乎老泪纵横,又要叩首道:“老臣深知圣上待逐鹿侯亲厚,但是也恳求大王,给我们这些老臣一条活路,恩准辞官还乡。” 左相说完其实心里也在打鼓,这些话不知道有没有冲撞了圣上,不然半响没听到动静,只好稍稍抬头去瞧。 奉王背着身,一手扶着桌案,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刻忽听瑞雪一声惊叫。 奉洺身子一斜,勐的倒在了地上。 瑞雪冲上去扶起奉洺,入手整个人都滚烫着,奉洺已经没有意识了,闭着眼睛皱着眉,似乎非常不舒服。 赵戮本在府里会客,没想到瑞雪突然回来,火急火燎的道:“主子,您进宫看看吧,大王昏倒了。” 赵戮心里一紧,似乎被人拧住了似的,他下意识的从位子上站起来,但是又顿住了。 众大臣都识趣的退了下去,说找时间再来。 瑞雪见人都走了。才道:“主子,你就过去瞧瞧吧,方才左相进宫去告您的状了,大王就算不说,心中肯定对您有所不满……您就哄哄大王,何愁不成大事?” 赵戮沉吟了一阵,“备马,进宫。” ****** 新妃马上要进宫,后宫里自怨自艾的,也有不屑的,毕竟滕国是个战败国的姿态,就算新妃再美再有才,身份也不够金贵。 第17页 自从薛钧良让太医院给滕云配药开始,滕云明显觉得脸上有所好转,袖瑶才是最高兴的,娘娘的样貌要是好了,加上风流的身段,薛王再娶几个新妃子也不用怕。 她也是聪明的人,开始小心翼翼的对待娘娘的膳食,加上抹药吃药,好转的竟是非常明显。 新妃子即将入宫,已经让后宫暗暗躁动,现在又流传丑娘娘是天人之姿,几个性子急的妃子早就探病为名踏过云凤宫的门槛了。 德妃也算是沉得住气的,她到云凤宫的时候,滕云正巧不在,小太子薛佩拉着滕云正在武场。 自从那日滕云路过一手之后,小太子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不过心里多少有些服了,毕竟不再认为这个皇后只是纸上谈兵的妇道人家, 滕云并不想亲近小太子,毕竟他是薛国的储君,也是下一任的薛王,滕国和薛国交战十几年,仇怨已久,除了血除了命,滕云不知道两国还能用什么相抵。 只是小太子并不知道这一节,总是亲近他,让他指点自己读书或者步射。 这让滕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那时候他们都很小,所有的兄弟一起读书习武,后来长大了就各自拉拢结党,薛钧良偌大的后宫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德妃来的时候,就看见小太子缠着丑皇后演练骑射。 只见滕云一手拿着轻弓,纵然之间翻身上马,伏地身子,快极的从腰间摘下一只长箭,搭弓瞄准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射出的箭丝毫不差正中靶心。 德妃拍着手走过来,笑道:“皇后娘娘竟有这么好身手,人家都说奉国是马背上的天下,今日妹妹才领教了。” 德妃说完,看到滕云策马回来,果然脸上的乌青好了许多,而且渐渐露出皮肤本身的颜色,看来御医也是下了血本,那皮肤犹如婴儿新生一般,许是纵马出了点汗,领口处隐隐露出的脖颈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德妃心中精灵大震,虽说平日里薛钧良都喜欢娇柔一点的美人,哪一个君王不喜欢娇柔的美人,审时听话又会言语,这样最和君王心意,毕竟做君主的在朝上累了一天。 只不过难免陛下也吃腻了山珍海味,君王的心思从来都是揣测不得的。 德妃见没人说话,自己又笑起来,很自来熟的样子,“姐姐的脸果然好了很多,竟是个活脱脱的美人,怪不得圣上宠幸姐姐呢。” 薛佩听她阴阳怪气,知道是她因为自己平时得宠,所以有恃无恐,毕竟皇后的脸好了再多,仍然不能和她比。 而且她来了第一句就说“奉国是马背的天下”,又夸皇后功夫好,长耳朵的人就能听出来,意思是说皇后是异姓又会武功,放在深宫就是养虎为患。 薛佩还没发作,就听滕云冷笑了一声,他轻轻催马,走到德妃跟前,寒声道:“薛王宠不宠我是一回事,你一个妃子见到皇后下不下跪又是一回事。” 薛钧良在暖阁看奏章,就听见外面有人啼哭,把姜谕招进来,姜谕才道,“是德妃娘娘身边的侍女,哭说皇后对德妃怨恨已久,正在武场用刑呢。” 薛钧良乍一听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却笑了出来,这个丑皇后真是总给自己惊喜。 他把宫女招进来,那宫女扑在地上哀哭,“陛下,您快救救德妃娘娘……” 宫女抽抽噎噎的,哭的非常悽惨,一边抹泪一边道:“娘娘只是夸皇后娘娘身手好,说奉国是马背上的天下,皇后娘娘就怪罪德妃娘娘出言不逊……陛下,你快去救救德妃娘娘吧!” 薛钧良是什么人,自然也听出来这几句避重就轻的说辞,不过他平日里虽然不说,也知道德妃恃宠而骄,只是后宫里没有什么乱子,他也就懒得去管。 薛钧良本身想去看看热闹,但是怕自己一出场反而引得德妃哭天抢地,耳根子不清净,所以就让姜谕去传自己的口谕。 姜谕是上前附耳听谕的,那宫女还以为薛王让姜总管去救德妃,叩了头谢了恩,止不住一脸欢喜的走了。 那侍女以为自己搬了救兵,回了武场就扑在德妃旁边,不让人再用刑。 德妃刚灭下去的嚣张气焰,看到姜谕突然又找了回来,他也以为是薛王来救自己了,装成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期期艾艾的。 滕云让人搬了椅子来,太子也坐在一边,看起来很悠闲,袖瑶老实的站在后面瞧热闹,她当然知道自家娘娘是什么脾气,表面上挺好说话,脾气也很软很随和,只是别把他惹急了,就像自己之前吃的那一耳光,现在心里还有些发悸。 第18页 姜谕给滕云和薛佩请了安,笑道:“老奴是来传圣上口谕的,说完了就走。” 他说着,面向德妃,道:“陛下有话,凤印既然在皇后手里,后宫一切事物就由皇后掌管,下次再有因为小事而擅闯暖阁的,严惩不贷。” 姜谕说完,给滕云和薛佩跪了安,就退了下去。 留着德妃瞪大了眼睛,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滕云其实并没有想和德妃一般见识,只是他这几日总是被薛钧良的妃子烦,天天有这个妃子那个夫人来探病来请安,有的试探有的挑衅,有的又拉拢他。 德妃也算是来的不是时候,明天一大早新妃子就要进京,说明滕裳也要到京城了,滕云本身就烦躁不已,德妃正好做了出气筒。 姜谕的这个口谕可不得了,后宫立时变了天,德妃已经失了宠,再美的样貌也没有用,原来陛下喜欢德才兼备,文武不失的妃子。 当夜姜谕来请示薛王,招哪位后妃侍寝,薛钧良把硃笔扔在桌案上,揉了揉额角,忽然又想想到了什么,笑的一脸高深莫测,翻了皇后的牌子。 ☆、第十二章 盖棉被纯聊天 内侍过来的时候,袖瑶比正主还高兴,立马为滕云准备沐浴更衣。还很知趣的给了传话的内侍一些好处。 只有滕云并不兴奋,毕竟他知道一个帝王怎么可能要临幸一个丑娘娘,就算这个丑娘娘不如之前丑了,可仍然不能跟其他佳丽相比。 到底薛钧良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必袖瑶已经被高兴沖昏了头脑,来不及想了,其实很简单,薛钧良既要利用迎娶滕国大公主休养生息,又要为薛国立威。 而自己现在这个身份的存在,正好为薛钧良铺了路,一个棒子一个红枣,想利用丑皇后向新妃子立威,又想让这个从奉国嫁来的皇后娘娘对自己感恩戴德。 薛钧良打算的挺好,只不过碰上了滕云。 滕云沐浴用了很长时间,他动作不急不慢不急不缓,完全没把这当回事,袖瑶刚开始还挺高兴,后来就觉得不大对劲儿。 等滕云沐浴之后,袖瑶又给他挑了衣衫,他的身材好看,穿的素一点显得端庄大方,艷丽一点又显天生妩媚,袖瑶只能在心里感慨,期望娘娘的脸快点好起来,这样云凤宫这个正宫在后宫里才能真正稳当。 袖瑶替滕云挽着髮髻,姜谕过来道:“娘娘,别让陛下等急了。” 袖瑶还想赔笑说快了,只是没说出口,就听滕云先开口了,“有劳总管亲自到云凤宫来一趟,只不过可能要愧对陛下的厚爱了……” 姜谕有些不明白,道:“娘娘此话怎讲?” 姜谕去催很快又回来了,恭敬的垂首道:“陛下,皇后娘娘说……说今日身体有恙,不能服侍陛下了……” 薛钧良一听就笑了,姜谕还以为大王一定要发脾气,哪知道完全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道:“孤竟然娶了一个会读心的皇后,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沉吟了一下,道:“既然皇后病了,那就准备步辇,孤要亲自去探病。” 袖瑶好像被霜打了一样,有些发蔫,道:“娘娘您这是为了哪般啊?若是……若是使性子,您也别怪奴婢不分尊卑,若是使性子也不该在这种时候,陛下要是恼怒了可怎么办?” 滕云没言语,只是嘆了口气,袖瑶跟着自己,也算是倒了霉,毕竟哪个宫人不想跟着受宠的主子,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是个奴婢也有面子。 但是滕云根本不想当这个皇后,他叫滕云,是滕国的大司马大将军,甚至他的一辈子就终结在了薛钧良手上,那一剑穿心的场面他还能时时梦见,又怎么可能让他用一个女人的身体侍奉他的仇人? 滕云虽然不傻,知道怎么存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找机会逃出薛国,但是这就是他的底线,薛钧良碰不得,即使玉石俱焚。 滕云坐在躺椅上闭目养神,就见一个侍女急匆匆跑进来,道:“娘娘,陛下……陛下亲自来探病了!” 这下连袖瑶都愣了,难不成是来兴师问罪的? 袖瑶顿时手上有些出汗,道:“娘娘,要不您装一装,就说……就说头疼!” 说话间薛钧良的步辇已经到了云凤宫门口,薛钧良下了步辇,宫人打着宫灯照明,一路往殿内走去。 第19页 薛钧良进了大殿,众人跪拜在地给薛王请安。 薛钧良环视了一周,滕云跪在正中,垂着头也看不到表情,他亲自上前扶起滕云,道:“爱妃何必多礼呢,孤听说你病了,特来探望。” 滕云被薛钧良扶着,对方一只手抓住他的腕子,另一只手扶着他的手臂,这让滕云极度的厌恶,但是他没傻到甩开薛王,只能忍住。 滕云干巴巴的谢了恩。 薛钧良扶着滕云进了内室,又道:“爱妃这几日觉得脸上如何,太医院开的方子还管用么?” 滕云听他半真不假的关心,问一句就应一声,答得也半真不假。 薛钧良发现他们俩人的对话很有意思,自己画葫芦他就画瓢,依样打回来,看似很恭敬,但是对方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不爱搭理自己…… 薛王这么多年不能说一帆风顺,但是也没有什么大坎儿,他不愿意别人熘须拍马,只是听好话是所有人的本能,突然蹦出来一个人,别人都迎合你,单单他不爱搭理你,这样薛钧良忽然来了兴致。 “既然爱妃没有什么大碍,孤今晚留在这里不会打扰爱妃休息罢?” 薛钧良说完,就看到对方一瞬间绷紧了神经,皱了皱眉头,似乎立马就想反驳自己,但是又被自己噎了回去,表情只是转瞬即逝,但薛钧良看得真切,越发的觉得有意思。 薛钧良命人拿了棋盘和棋罐来,然后让殿里的宫人都出去,竟然要和滕云下棋。 薛钧良虽然喜欢下,但是其实是个臭棋篓子,每次和薛后阳下棋,都是薛后阳故意让着,就算薛后阳天生性子直,也知道君臣有别,谁敢赢九五之尊的棋? 可是滕云没有手下流行,连输掉三局之后,薛钧良笑了一声,把棋子推开,道:“爱妃的棋艺精湛,孤已经服了,完全没有转圜之地。” 滕云不冷不热的道:“下棋是修生养性的事情,妾身私以为,陛下不适合下棋。” “哦?” 薛钧良笑道:“爱妃怎么以为?” “陛下戾气太重。” 滕云道:“顾此失彼,断送了一片黑子。” 薛钧良看着棋盘良久,似乎在考虑滕云的话,最后道:“看起来是孤贪心了。” 滕云在心里冷笑,嘴上却道:“妾身无意顶撞陛下。” “这是从何说起,”薛钧良道:“孤没有怪罪爱妃的意思,爱妃的苦口良言孤也会考虑考虑。” 两人下了三盘棋薛钧良便不下了,可是时辰还不晚,薛钧良当真没走,亲手为滕云上了药,然后就让宫人准备就寝。 薛钧良除了冕旒,脱下外衫,却见滕云还是站在不远的地方没动。 滕云道:“陛下就寝切身就不打扰了,这就跪安了。” 薛钧良真是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君王来到娘娘宫里,然后君王睡了娘娘走了,这是个什么道理。 滕云刚要转身出去,薛钧良却忽然长身而起,捉住对方手腕一带,揽在自己怀了。 众宫人一见这场景,都识趣的退了下去,心里还暗道,皇后娘娘果然有一手,欲擒故纵把大王迷得神魂颠倒。 滕云被薛钧良困在怀里,这幅身子不是他自己的,没有对方力气大,挣脱不开,只能下意识的绷紧嵴背,戒备的盯着对方。 薛钧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好像一只被逗急了的猫,炸了毛在自己怀里亮着爪子。 薛钧良揽着他的腰并不松手,另一只手暧昧的在他后背划了划,笑道:“爱妃不想服侍孤就寝么?” 滕云接口道:“妾身怕样貌丑陋,吓坏了陛下。” “原来是怪我以前冷落了你。” 滕云不知道对方是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只能道:“时辰不早了,陛下就寝吧,明天一早还要迎娶新娘娘。” 他哪知道自己这样一说,吃味就算坐实了,确实这话听起来像是吃醋了一样。 薛钧良呵呵而笑,忽然手臂用力,将滕云打横抱了起来放在榻上。 滕云顿时惊了,双手撑着要坐起来,薛钧良觉得逗他玩很有意思,但是真的逗急了可不妙。 于是伸手压住他的肩膀,让他躺回床上,道:“放心,你既然不愿意,我没有强求你的道理,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你总会心里愿意的。” 第20页 薛钧良说的胜券在握,好像游刃有余似的,滕云也没心思考虑他的话,只知道自己目前是安全的,顿时舒了口气,才觉得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薛钧良躺在外手,放下帷帐,替滕云掖好锦被,道:“睡罢。” 滕云虽然不想和薛钧良同床,但好歹也算是逃过一关,就没那么多苛求了,尽量和薛钧良保持距离,身子缩在里面。 ****** 薛后阳的大军在京城郊外扎了营,再有半日就能进京。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再过一个晚上,公主就要嫁进薛国,滕裳看着夕阳有些感慨,或许自己进了京就再难活着了。 跟着他的内侍是滕王的亲信,此时有些踟蹰,突然跪下来道:“相爷!老奴求您,趁天黑逃走罢!” 滕裳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笑道:“怪了,你怎么会劝我逃走?这一逃就是不忠不孝。” 内侍哭道:“相爷的忠孝整个滕国都知道,奈何滕王不知道,就算相爷死在薛国,大王仍然不知道……老奴虽然受皇恩浩荡,但是也明白裳相的衷心,相爷此时不走,何图报国!真是何苦啊!” 滕裳嘆道:“可是为什么,整个滕国都知道,单单滕王不知道……正如你所说,深受皇恩,这一次就算报了。” 他二人说话间,薛后阳竟然走了过来,吓得内侍一惊,不知道他们的话是不是被万年侯听了去。 万年侯稜角分明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道:“明日就要进京,裳相赏脸来喝一杯?” ☆、第十三章 新妃入宫(捉虫) 薛后阳请滕裳喝酒,但是并不在帐子里摆宴席,就在空场的火堆旁边立了一张小桌子,上面摆着几样小菜,也不是很精緻,倒有好几大摊子酒。 桌子很矮,薛后阳都没让人搬椅子,直接席地坐了下去,滕裳看起来是个文人,却也不矫情,毕竟是上过战场的人,也是流过血杀过敌的人,跟着坐了下去。 薛后阳拍开酒罈子的封泥,把面前两个海碗满上,道:“明天就要进京,还没来得及款待裳相,裳相不会怪罪罢?” “怎么会?” 滕裳笑着拿起海碗,一口闷掉,道:“能送断头酒的都不是一般的朋友,滕某人怎么会怪罪朋友?” 薛后阳愣了一下,又给滕裳满上,道:“原来你也知道这是什么酒。” “我一向有自知之明,能得万年侯送行,也不虚此生。” 他说的很轻松,时至中秋,再有几天就是八月十五,天气也渐渐凉了,京城郊外没有什么树林,一颳风带起厚厚的尘土,吹着火堆哗啦啦的作响,黑夜里自有一种苍凉。 滕裳并不嫌灰土弄脏了酒菜,好像并不拘小节。 薛后阳注视了对方良久,滕裳低头瞧了瞧自己衣襟,道:“我有什么不妥么?” “不……没有。” 薛后阳收回了目光,俩人酒过三巡,都有些醉意,天气本身不太冷,烈酒喝的倒是全身发热。 薛后阳忽然开口道:“裳相记不记得很多年以前……滕王围猎,你救下了一个被称为刺客的孩子。” 滕裳经他一提,有些发愣,显然不记得了,但是仔细想了想,似乎又有些印象,笑道:“侯爷怎么知道的,莫非有千里眼?很多年前的事情了……当时的滕王还是先皇,有个孩子误闯了围场要被处死,我也是一时心软……” “相爷不该心软。” 忽听薛后阳冷然开口,滕裳似乎觉得自己喝得有些多,头疼得厉害,反应不过来,道:“侯爷何出此言?” 薛后阳注视着对方,沉吟了半响,才冷淡的道:“裳相因为一时仁慈,断送了诸多将士的性命,我说出来恐怕你要后悔。” 滕裳也回视着对方,他的眸子里被酒意氤氲出了雾气,盯着对面的万年侯,似乎答案唿之欲出,让他心里有些揪着难受,还是艰难的开口道:“为何?” “因为相爷当年救的人,正是在下。” 滕裳心口顿时一痛,像是被巨石砸中了一般,闷得他说不出话来,过了良久,喉头滚动了两下,才笑道:“确实……我确实好后悔。” 薛后阳的眸子里露出了一丝瞭然,站起身来,背过去道:“不知道裳相听没听说过,曾经有术士说我天生暴戾之相,留之必是祸患……那时候我年纪并不大,心性还没有定,就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没想到遇到了裳相你。” 第21页 滕裳笑了起来,似乎有些苦涩,他真的没想到自己救了一个孩子而已,而这个孩子竟然在以后的日子里,变成了敌国的战神。 滕裳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了。 薛后阳转过身来,弯腰拿起桌上的海碗,仰头干掉碗里的酒,最后把碗一甩,扔在地上,笑道:“裳相以为我请你喝酒,是拖住你不让你逃走的罢?其实恰恰相反,我是给你践行的……你走罢。” 滕裳也站了起来,冷酒上了头,让他四肢变的有些发软,身体摇晃的差点摔倒,笑道:“走?我走哪里去?侯爷要放我走?我这一走哪里是我的容身之处……你肯定觉得我迂腐,但是侯爷也设身处地的想想,就算我救过你的命,现在要你带着五千精兵倒戈相向,杀了薛钧良!你肯么?” 他可能醉了,说话的声音不小,他们站在空场上,旁边有巡逻执夜的精兵,纷纷驻足侧目,手上的长戟反着火光。 滕裳说罢,浅笑道:“你不肯我怎么可能肯,如此……只能多谢侯爷美意了。” 薛后阳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便没有在言语,两个人一人一碗蒙头喝酒,喝完了的罈子就倒在一边。 这一夜滕云也没有合眼,薛钧良似乎很快就睡着了,滕云不敢动,躺的他后背有些发麻,双眼一直盯着墙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滕云突然感觉自己腰上一沉,薛钧良的手臂竟然搭在了自己的腰上,那个人的身体仿佛也贴了过来,紧紧靠住自己。 滕云一下绷紧了神经,他往里挪了挪,但是那个人也跟着挪了挪,要不是后面人的唿吸很均匀,他一定要以为薛钧良是故意的。 滕云也不敢紧挪,等一会儿后面的人没动静才挪一点点,但是马上又被跟了上来。 突然薛钧良轻笑了一声,果然他也没有睡着,手臂揽紧了滕云的腰,把滕云往自己怀里带了带,温热的气息吐在对方的耳朵边,暧昧的笑道:“我有什么不妥,让爱妃这么嫌弃么?”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在寂静的寝宫里显得格外清晰,但是滕云没有回话,就当没听见,闭上眼睛。他已经退到了最边上,再退也退不了了。 薛钧良也不在意,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轻轻拍着滕云,像哄小孩子睡觉一样,温声道:“快些睡罢。”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姜谕在门外唤了几声,都没听到薛钧良的声音,等时间实在不宽裕了,才提高声音,只不过照样没人应。 大王在后妃的寝宫里,也没人敢进去,只有下人干着急,毕竟今天是滕国大公主进宫的日子,一大早起来万年侯就带着精兵进京了,如今都已经进了宫,就等着薛钧良上朝呢。 其实薛钧良早睡醒了,只不过他没动,依然揽着滕云,悠闲的厉害。 滕云也醒了,其实就没睡着过,外面姜谕的声音不小,而且越来越大,显示着急了,但是旁边的人就不动晃。 滕云心里清楚对方卖的什么关子,也不说话。 薛钧良无非就是想起晚一点,让滕国的使臣多等一等,然后让大家知道,昨天陛下在皇后的寝宫里乐不思蜀,一个小小的滕国公主并不怎么尊贵,他还不放在眼里。 又等了一刻,外面忽然奏起了鼓声,鼓声之大通通作响,薛钧良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唤姜谕进来。 姜谕火急火燎的冲进来,响鼓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薛国宫里有一面大鼓,每当鼓响,就算站在禁宫的最角落也能听得清清楚楚。 这面大鼓是勤政所用,大王到时辰不上早朝,臣子就会起鼓,隔一炷香再响一次鼓,鼓响三遍,就可以废帝立新王。 薛钧良不紧不慢,可苦了姜谕,让人为薛王洗漱更衣,赶紧准备步辇往前殿去了。 薛钧良走之前,还嘱咐了袖瑶好好照顾皇后,药一定要定时喝,药膏也要定时抹,如果觉得汤药苦口,可以让小厨房多做几道甜口的小菜。 袖瑶乐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了,看着滕云就知道笑,一边傻笑一边试探道:“娘娘……娘娘你身体……咳,身体还好吧,有没有什么不舒服?奴婢看娘娘有些恹恹的,是不是累着了?奴婢现在就帮你准备沐浴!” 滕云刚开始听着还没得什么不对劲儿,只是后来看着袖瑶暧昧的笑容,越来越觉得对方的话味道不对,加上薛钧良走的时候说了一些暧昧的话,袖瑶肯定是误会了什么。 第22页 “不用沐浴,简单洗漱一下就行了。” 毕竟昨天晚上才沐浴了一次,滕云虽然现在是女子的身体,但是没有那么讲究,再洗真怕把皮洗掉了。 袖瑶一听很惊讶的道:“不沐浴?娘娘……那个……不好好沐浴把那个……洗干净的话……那个……” 滕云顿时觉得头疼,他的确有些病恹恹的,但是其实是因为自己有心事一夜未眠,薛钧良躺在自己旁边,精神又紧张不能放松的缘故。 薛钧良上了早朝,见过了滕国使臣滕裳,把公主安顿在一处新建的宫殿,新宫虽然建了有些年,但是一直没住后妃,正好给新娘娘住。 新宫和皇后的云凤宫离得不远,虽然滕云和大公主并不是很亲近,但是终归是血亲,他想去看看滕浅衣,但是又不敢去,不知道以什么身份面对这个亲人。 婚事就定在两天之后的中秋。 而这两天薛钧良依然经常逗留在云凤宫,似乎早就算好了,新娘娘要打听什么消息都很方便。 滕云的存在就成了薛钧良的一枚棋子,帮助他维持着奉国和薛国的关系,同时也制衡了滕国。不得不说虽然薛钧良不善于修身养性,但是他精于下盲棋,有条不紊的慢慢截杀。 ☆、第十四章 吻(捉虫) 新妃子在旁边住着,因为还没有出嫁,不好随意走动,还派了贴身的侍女来给皇后请安。 滕云认得那个侍女,原先在滕国的时候,就因为聪明伶俐很得宠,不仅得滕浅衣的喜爱,连滕王也觉得她冰雪聪明,若不是滕浅衣不习惯生人服侍,估摸着这个宫女已经飞上枝头变成凤凰了。 滕云在此时此地看到她也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八月十五这天薛钧良格外的忙,忙着迎娶滕国公主,只有这时候滕云才算清闲,不会总是被打扰。 只是没想到薛钧良不来了,太子薛佩反而来了。 薛佩进了云凤宫,先让滕云瞧了瞧他写的字,之后又问了几个关于兵法的问题,滕云虽然喜爱小太子的聪明睿智,但是总归他是薛钧良的儿子,也不敢多说,毕竟有保留,难道要把自己所学的教给对方,然后对方拿这些道理来攻打他的国家么? 不过小太子看不出滕云的心思,就算他再世故,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还是半大的年纪。 薛佩见对方兴致不高,道:“今天骑射的时候,师傅领来一匹好马,是难得一见的宝马,母后去看看么?” 滕云确实爱马,但是他现在哪有这个闲心,所以表现的也不是很感兴趣,薛佩想了想,又道:“我看母后脸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御医开的药很管用么?” 滕云见对方说话小心翼翼,扯东扯西的,不禁笑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薛佩被他一语道破,脸上有些挂不住,干脆直接道:“其实我就是听袖瑶说母后这几天不高兴……大王娶妃子而已,比吃饭还勤快的事情,儿子是来劝劝母后看开点的。” 滕云乍一听还有些愣,随即明白了,原来是小太子以为薛钧良纳新妃做皇后的不高兴不欢心了,他登时有些哭笑不得,又不能反驳。 薛佩好心眼儿的又劝了他一劝,才“满怀心事”的走了。 袖瑶笑道:“看起来太子爷跟娘娘您的感情还蛮亲厚的。” 薛钧良和滕浅衣行了大礼,一行下来也到了晚上。 天黑了下来,滕云用过晚膳,就听外面有些糟乱,他知道纳新妃是喜庆的事情,但是也不应该这么喧譁。 袖瑶推门进来,慌慌张张的道:“娘娘娘娘!大王过来了!” “什么?” 饶是滕云这么处事不惊的人也有些反应不过梦来,纳新妃做大王的不和新妃子喝合卺酒,圆新房,跑自己这里来干什么? 不过只是稍稍一想,就不难明白,看起来薛王这下马威还没完,他要当众甩滕浅衣的脸子。 新婚之夜娘娘在空房里,大王却跑到别的妃子宫里,这岂不是奇耻大辱?而滕云这个看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皇后,其实是个众矢之的的箭靶子而已。 滕云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甚至有些冷淡,道:“迎驾。” 薛钧良被宫人簇拥着,一身剪裁合身的新袍,连冕旒也戴着比平日繁杂很多。 他似乎喝醉了酒,被姜谕扶着还不稳当,左扑右倒的,玉旒晃的哗哗作响。 第23页 薛钧良被扶进了皇后的寝宫,放在凤塌之上,也没人敢多言,都很知趣的退了出去。 滕云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冷眼看着醉酒的薛钧良,如果对方真的醉了,自己轻而易举的就能把这个不可一世的君王杀死,虽然他现在是女儿身,但是这点能耐还是有的。 但滕云知道,对方不可能醉了,他是装的。 试问一个处处玩心机的人,怎么可能在所谓的爱妃身边没有防备的醉酒呢,尤其这个爱妃还不是自己族类。 薛钧良果然没醉,突然开口道:“爱妃站的那么远做什么,过来陪孤躺一会儿。” 滕云站着没动,只是道:“今天是陛下和新妃完婚的日子,陛下还是快些过去,免得惹人非议。” 他觉得自己说的很明显,而薛王又很聪明,自然明白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其实意思就是让薛钧良赶紧走,不要当他是不懂世故只知道争宠的傻妃子。 薛钧良笑了一声,手一撑从床榻上起来,伸手揽住滕云的腰身,看到对方戒备的目光,反而想逗弄一番。 薛钧良手一用力把滕云压在床榻上,慢慢低下头去,冰凉的玉旒垂在滕云的额头上,让他微不可见的打了个颤。 只是滕云很快就镇定下来,脸上很淡然,笑道:“陛下,你亲的下去么?” 薛钧良被他一说,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回反倒成了对方胜券在握。 他看着身下人的脸,青肿已经都不见了,渐渐的显出了本身的容貌,但是青肿变成了伤疤,虽然比之前好看了很多,但一脸的伤疤在后宫佳丽中仍然不能入目。 薛钧良一手撑在滕云的耳边,一手抬起来,轻轻的小心翼翼的落在滕云的脸颊上,用指肚摩挲着那些大大小小的结痂。 似乎是因为脸上的皮肤好了很多,不像以前总是疼痛,而触觉反而更明显了,滕云绷紧了嵴背,想要侧过脸去,却被薛钧良钳住了下巴不让他动。 薛钧良的手指仍然在他的脸颊上,鼻樑上,甚至是靠近嘴唇的地方流连着,柔声道:“还疼么?” 滕云喉头干涩的滑动了一下,他忽然记起很久以前自己还是孩子的时候,为了让父皇褒奖一句,和其他皇子们挣围猎的猎物,结果被误伤,所有的人都只是夸赞哪个皇子打得猎物多,骁勇如何,只有滕裳会关心自己,会来探病。 自从他出征上了沙场,滕裳也远在京师,就没有人再关心的询问过自己了。 滕云哪能料到,这么多年来,再听到这句话,竟然是出自薛钧良之口。 滕云发怔的时候,却觉眼前一暗,嘴唇上竟是一片温热。 他笃定了薛钧良不会亲一个满脸是疤的丑娘娘,就算丑娘娘没有以前丑,也不能说是美的,何况对于见惯了美人薛王呢。 然而他没想到,薛钧良的秉性就是如此,别人越觉得他如何不可以,他就越要证明自己可以,就好似他并不是一个看起来很得势的皇子,却能一步登天变成九五之尊一样。 薛钧良起初只是逗弄一下滕云,只是他的手指放在对方的唇上,似乎觉得有些挪不开,温温软软的,再加上滕云的“挑衅”,薛钧良真的俯下身子,吻上了他的嘴唇。 滕云已经惊的呆了,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对方轻轻的研磨着自己的嘴唇,那感觉温热又湿濡,而且不仅于此,薛钧良竟然轻轻咬着他的下唇,描摹着他的唇线。 滕云瞪大了眼睛,完全丧失了大司马大将军的武力。 薛钧良按着那人的腰身,腾云的腰微微的颤抖着,连被亲吻的嘴唇也不可抑制的发着抖,薛钧良感受着身下人的颤抖,忽然涌上一股热气,敲开对方的牙关,进一步攻城略地。 薛钧良亲吻着对方,手上也不闲着,扥开滕云的腰带,手从衣摆钻了进去,抚摸着滕云光裸的腰线。 只是这时候,滕云却像是被点着的爆竹一样,勐的挣扎起来,推开薛钧良,向后缩到墙角,奋力的用袖子擦着自己的嘴。 ☆、第十五章 即刻完婚 薛钧良看着滕云的反应,不怒反笑,道:“敢嫌弃孤王的人,你还是头一个。” 滕云觉得自己的嘴唇好像要着了起来,热的发辣。 他十九岁上战场,征战十年,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只不过滕云为人洁身自好,虽然每每攻下城池都有人来献俘,但是军队纪律严明,身为大将军的滕云来说,就更要自律自己的行为。 第24页 他这方面的事情本来就比较木讷,更别说这种缠绵的亲吻,和薛钧良比起来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薛钧良看着他红红的耳根儿,红晕几乎延伸到了微敞的心领里,还以为这个丑娘娘是害羞了。 说实话丑娘娘如果只是论身段,后宫佳丽鲜少有能比拟的,薛钧良盯着他浅粉色的脖颈,可能是因为酒的后劲有些大,竟然身体有些发热。 他坐在床沿儿上,伸手过去暧昧的摸着滕云的耳垂,滕云勐地打了个颤,眼睛一眨不眨的戒备的看着对方。 薛钧良收回手来,心想着这个皇后还挺有意思,好像当时他嫁来的时候自己并没有临幸对方,因为当时忙着交战,哪还有心情顾得上后宫,后来也就忘了,一直到今天,算起来当朝皇后还是个处。 薛钧良对于对方青涩的反应非常满意,甚至有些得意,拍了拍床榻,笑道:“好了,快点过来躺下,不难为你了。” 滕云并不动晃,这让薛钧良更为得意,不过也真的没有再闹他,自己除掉了外袍,把冕旒一扔,挥灭了蜡烛,躺在床上,又拍了拍旁边的空地儿。 “快些过来,一会儿着凉了。” 滕云见他真的躺定了,才慢慢挪了过去,四下里没了蜡烛黑洞洞的,滕云离得他很远,也不脱衣服,就和着外衫躺下来,被子只有一床,也不算小,但是他们中间空了那么大的地方,滕云自然盖不着。 薛钧良笑了一声,翻身过去把他揽在怀里,给他盖上被子,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道:“睡罢,今天一大堆规矩,我是真累着了。” 这自然又是一个不能好眠的夜晚,对于滕云来说。 第二天一大早,姜谕和袖瑶进来服侍二人早起,就看见寝宫的地上散落着衣服,连冕旒都滚在角落里,而娘娘一副睏倦的模样,自然而然的联想了什么不该想的场景…… 公主大婚,作为皇叔的滕裳也必须留在宫里过夜,不管是真是假,敬酒的道喜的人很多,滕裳喝了不少酒,自从他踏入官场以来,就很少这么醉了,毕竟喝酒也是练出来的。 但是昨天只有他一个是滕国的人,被薛国的官员围着,难免欺生诓他喝酒。 滕裳醒来的时候脑袋还有些发木,头一下一下的刺痛着,宿醉不舒服,让他一阵阵的反胃,其实要说反胃,宿醉又算什么呢。 滕裳坐起身来,眼神直愣愣的,似乎蒙上了一片死灰,他咽了口口水润滑干涩的喉咙,喉咙疼的厉害,似乎撕裂了一样。 放在床上的手勐的握紧,床榻上的锦被上染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和一些难以启齿的污垢。 他把头埋在手掌里,紧紧夹着腿,身后那个地方似乎有东西流出来,让他唿吸一滞,又狠狠的吐出一口气。 滕裳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薛钧良对他的态度很明显,滕裳就像滕云一样,只可杀不可留,就算对方是多有才识的人,留在身边只能是一只餵不熟的老虎。 他自幼受滕国先皇的恩惠,绝对不肯背叛滕国,但是滕国又无滕裳的容身之处。好在这种时候,能遇见薛后阳…… 有人说滕裳和滕云的性格很像,仁慈、刚毅,只不过滕裳知道,自己的一切都是假的,他是孤儿,混迹官场这么多年,仁慈早就被践踏没了,他只有虚伪,伪善。 滕云上沙场,是以暴制暴,作为一个大司马他的毕生心愿是没有杀戮,而滕裳不同,滕裳的心愿只是强国,为了让滕国强大,为了有颜见列祖列尊,滕裳觉得自己变得很下作。 遇见薛后阳,滕裳是始料不及的,当发现薛后阳看自己的眼神,滕裳忽然知道,他这一次进京未必会死。 昨天夜里他们都喝多了,薛后阳竟然还有意无意的为他挡了几杯酒,万年侯的藉口是因为滕裳救过他一命,只是真的假的早就暴露了。 薛后阳的定力应该是不错的,只可惜碰到了滕裳。 滕裳站起身来,把旁边的衣服套上,掩盖起身上暧昧的痕迹,有东西顺着大腿滑下他也不理会,迳自穿好了衣服,拉开门出宫去了。 薛后阳衣衫有些狼狈,已经是上朝的时间,来不及出宫,只能在宫里换了衣服,急匆匆的去前殿。 他昨夜根本没有醉,只是借着酒劲撒了疯而已,狠狠箍住那个人,借着酒意贯穿着对方。 薛后阳抹了把脸,觉得自己实在太无耻了,以至于早上惊醒的时候根本无颜见滕裳,逃命似的跑了。 第25页 整个早朝薛后阳都魂不守舍的,他这些小伎俩怎么能逃得过薛钧良的眼睛,下了朝特意让他留下来。 两个人走在花园里,薛钧良道:“什么事情能让我们大将军这么踟蹰的?” 薛后阳摸了摸后脑勺,有些尴尬,道:“陛下竟然看出来了……我……” 薛钧良看着他的反应一愣,随即大笑了起来,还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弄得薛后阳不知所以。 薛钧良道:“后阳啊,我不知道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让你这样子,你知道么,自从你打仗回京,再也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为兄说过话……我刚才真的好像看到了小时候那个二弟。” 薛后阳也愣了一下,随即扯了扯嘴角,道:“不管臣弟变成什么样,也决计不会和陛下有隔阂。” 薛钧良点点头,“我信,我自然信你……行了,接着说你罢,现在我只是你的兄长,二弟有什么烦心事尽快开口,就算不能解决,也可以说给我听听。” 薛后阳脸上竟然有些难得的发烧,咳了一声,道:“我……我不小心做了一件对不起别人的事,又想去道歉,又怕他不想见我……唉,就算道了歉也于事无补,这可如何是好。” “哦?” 薛钧良很有深意的应了一声,道:“恐怕对方是二弟的心上人罢?” “大……大哥!这话可不能乱说……” 只是他话说到了最后,反而自己没声了,随即又嘆口气。 薛钧良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道:“我二弟要才识有才识,要胆识有胆识,样貌生的也不错,还有谁敢不喜欢么?我做主了,为你们赐婚,不管对方是谁,什么地位,即刻完婚。” ☆、第十六章 旧相识(捉虫) 薛后阳勐地抬头去看薛钧良,脸色非常凝重,随即扑通一声,双膝跪倒在地。 薛钧良见他这仗势脸色也有些稍稍的变化,只是仍然开玩笑的道:“后阳这是怎么了,行这么大的礼。” 薛后阳垂下头,闷声道:“陛下不知道对方是谁,如若知道,一定会治臣弟的罪。” “是么?”薛钧良笑着搀起他,“你说来听听,让我想想有没有这么严重。” 薛后阳却不起来,只是垂着头,刚才他听到薛王说赐婚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激动,如果赐婚,滕裳就不用死了,但是不知道滕裳愿不愿意。 哪个男人会愿意委身下嫁呢,歷朝歷代虽然有男宠,但绝对没有男妻,这是多大的耻辱,尤其对方还是滕国的相爷,滕王的弟弟。 况且如果薛钧良知道是滕裳的话,估计也会收回之前所说的话的。 薛后阳心里知道不可能,却仍然报以一线希望,终于开口道:“后阳不敢起身……臣弟本没脸跟陛下要求什么,但是正如陛下所说,臣弟确实对那个人报以不同的感情。” 薛钧良的口气依然轻松,随和的笑道:“那是哪家的姑娘?我薛钧良的弟弟还怕配不上她么?” “不是姑娘……” 薛后阳咬了咬后牙,一狠心,道:“是滕裳。” “滕裳……” 薛钧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重复的轻念了一声这个名字。 薛后阳半天没听见他接着说话,叩首道:“臣弟自知万死,请陛下降罪!” “为何万死?”薛钧良伸手扶起对方,道:“虽然你出去打仗这么多年,但是我自觉还是了解你的,你肯跟我开口,一定是对他的感情甚深……” 薛后阳颤了一下,他想不到薛王竟然不怪罪他,但是还不敢抬起头来。 只听薛钧良接着道:“那滕裳的意思呢?别是你单相思……我听二弟刚才说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人的事情……” 他说着笑了起来,似乎还有些打趣。 薛后阳的老脸终于挂不住了,挠着后脑勺,道:“陛下……陛下别再说了。” “不叫我再说了?这可就麻烦了,我本来下一句想说,如果滕裳是愿意的,那就让人去滕王那里下聘罢。” “真的?!” 薛后阳睁大了眼睛抬起头来,薛钧良心里忽然有一些波动,这么多年了,他鲜少看到这个弟弟有什么感情流露,和当年那个秉性暴躁的毛头小子相去很远,也不知滕裳有什么能耐,竟然给他还原这个直来直去不要命的万年侯。 第26页 薛钧良忍不住嘆口气,笑道:“一言九鼎,何况为君……只不过,我有话说在前面,那就是要滕裳自愿,这看你的能耐了。” 薛后阳又跪下来,叩首道:“谢大王恩典!” “去罢,赶紧去问问滕裳愿不愿意,等事情妥当,为兄亲自替你主婚。” 滕裳还没出宫门,就被一个宫女叫住了,来人正是滕浅衣身边得宠的宫女湫水。 湫水道:“相爷留步,公主请相爷移步,有事相谈。” 滕裳身上难受,想赶紧出去,而且他与滕浅衣关系本身不好,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道:“这恐怕不妥……公主既已出嫁,就是薛国的娘娘,滕裳一届外臣,去娘娘寝宫怕引人非议。” 湫水笑道:“相爷多虑了,公主是有急事和相爷详谈,这一节其实公主要想到了,特意请相爷移步侧花园。” 湫水能说会道,滕裳也没有办法,忍着身上难受的感觉跟着湫水走了。 侧花园比主园小了近一半,但是小桥流水,没有什么宏伟的亭台,也有一番别致,后宫的妃子们都喜欢时常来这里逛逛。 滕浅衣坐在跨水的小亭子里,见到滕裳来了,立马起身,脸上有几分憔悴,似乎要哭出来,道:“皇叔可来了。” 滕裳站在亭子的石阶处就停了步子,道:“不知娘娘招微臣,是有何事?” 滕浅衣见他不进来,干脆又坐了回去,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抽噎道:“浅衣千里迢迢的嫁到薛国,人生地不熟也只有皇叔可以听浅衣倾吐心烦之事……皇叔一定不知道,昨夜……昨夜薛王并没有在浅衣宫中留宿!就连这殿门都没有踏进。” 她说着哭噎起来,“浅衣不敢想像自己有多么金贵,但薛王的做法未免也太不给我面子。” 滕裳只是垂着头,凉风一吹竟然有些冷,仿佛要吹透了一般,身后难以启齿的地方似乎有东西固摄不住,缓缓的顺着大腿往下流,再加上滕浅衣哭哭啼啼,滕裳脑袋顿时有些发胀。 新娘娘刚刚嫁进宫门,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备受关注,前脚招了滕裳过去,下一刻滕云就知道了。 滕云听袖瑶说那人在侧花园,第一个反应就是过去看看,只是又觉得不妥,自己现在的样貌对方根本不认识,就算面对面也是尴尬居多。 尤其滕浅衣也在,那就更是没话说。 滕云在屋子里踱了两圈,最终还是决定去看看,毕竟这么多年没见过面,总也该看看这个皇叔。 袖瑶高兴的跟着滕云,她听说新娘娘在花园召见外臣就很高兴,其他妃嫔有小辫子可以抓,她是最高兴的。 袖瑶特意安排了宫女跟着,仗势还不小,总要像个正宫娘娘才行,不然被一个外族的妃子比下去可不妙,只是袖瑶忘了,她家主子也是外族人…… 一行人进了侧花园,跨水的小亭子就在旁边,湫水遥遥的看见这阵势,立马道:“公主不好了,有人来了。” 滕云虽然不喜欢打扮,毕竟他是个男子,但是袖瑶也会天天按规矩给他梳洗穿戴,就算打理的素气了很多,但是这装束一看也能看出地位来。 滕浅衣有些慌神儿,湫水道:“公主别急,您第一天嫁进来,见见娘家人怕什么。” 滕浅衣觉得也对,就整了整衣服,迎了上去,盈盈拜倒,道:“浅衣给皇后娘娘请安。” 滕云的眼神根本没往她身上放,只是稍微抬了抬手,示意她起身。 滕裳瘦了很多,他出征的时候,滕裳看起来还很年轻,也不是现在显老,只是比之前沧桑了很多,似乎心里装了太多事情。 滕裳也行礼,道:“外臣见过皇后娘娘。” 瞧见对方弯着腰,拱着手,滕云心底忽然涌起一种酸涩,他们都是陌生人了,滕裳可以说是他最亲的亲人,读书写字骑马射箭,这些都是滕裳亲自教导自己。 滕云上一辈子死在薛钧良手里,十年不能回乡,最后尸骨都留在薛国,这一辈子又变成了女子,纵使他不说,他心里也有太多的事情想说,然而现在他的亲人站在对面,他却没话可以说。 滕云一直是无往不胜的,他觉得自己足够的坚强,流血断头都不能打垮自己,然而他终于明白了,一个人不能没有感情,在亲人面前他也是不堪一击的。 第27页 忍下眼角的酸涩,滕云冷淡的道:“不必拘礼。” 滕裳自始至终都很恭敬,没有抬头,不过就算抬头,也不能妄想从一个陌生人的眼神里看到什么熟悉,毕竟滕云和这个皇后相去甚远。 滕裳放下手,直起身来,脑子里晕乎乎的,有些站不稳,耳边嗡嗡的都是风声。 就听滕浅衣惊唿了一声,滕裳忽然摔倒在地上。 滕云一震想去扶他,只不过刚伸出去的手立马缩回来了,他不扶还算好的,要是扶了恐怕事端更多。 这个时候薛后阳却突然沖了出来,一把揽起地上的滕裳,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滕云看着薛后阳慌乱的神情,心里有些不明白,但还是很快回过了神,“袖瑶,请御医过来。” “是。” 袖瑶有些不愿意,她还想看热闹呢,不过自家娘娘让请御医,也说明对亲娘娘的娘家人仁慈厚道,也算是好事。 只是薛后阳已经将滕裳一把打横抱了起来,道:“不麻烦了,臣弟改天再来给皇嫂请安,就先告退了。” 说完匆匆忙忙的带着人走了。 新娘娘和人哭诉大王新婚之夜没来寝宫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薛钧良耳朵里。 依薛钧良一贯的作风,一个棒子换一个红枣,这时候就该过去安抚一下。 果然这天薛钧良就点了滕浅衣的牌子。 滕浅衣又兴奋又怕薛王会怪罪自己,觉得自己不知体统要跟别人哭诉,就想着法子转移薛钧良的注意力。 变着法子给薛钧良敬酒,装的不经意的道:“臣妾今儿在侧花园遇见了皇后娘娘,陛下……皇后娘娘和臣妾的皇叔识得么?” 薛钧良当然知道她有后话,轻轻拨弄着怀里人的云鬓,笑道:“孤王可不知道他们识得。” 滕浅衣依偎在薛钧良怀里,乖巧的道:“啊呀,那就怪了,臣妾还以为他们是旧相识呢。” 薛钧良忽然笑了起来,把人从自己怀里推了出去,道:“看来爱妃不知道,孤最厌烦的就是后妃嚼舌头根子。” 他说着忽然提高声音,朗声道:“姜谕,送娘娘回寝宫。” ☆、第十七章 子嗣 滕裳醒过来的时候就听见门外面有人笑道:“侯爷您怎么不进去,在门口踱什么?” 薛后阳的声音道:“我只是有段时间没回来,都兴打趣主子了?” 那声音仍然笑,道:“奴婢哪敢!奴婢只是看着主子您累得慌,这可是侯爷府,您自己的地盘,何必转悠呢,想看直接进去嘛。” 薛后阳被说得有些尴尬,好像看破了心事,推门走进去。 绕过屏风,正好对上滕裳的目光。 薛后阳更是侷促,摸了一下鼻子,咳了一声嗓子,道:“裳相醒了?” 滕裳没说话,他嗓子疼得厉害,有些灼烧,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薛后阳粗心大意当然没注意,还以为对方不愿意理自己,倒是身后跟进来的婢女瞧出来了,赶紧倒了一杯茶塞到薛后阳手里,咯咯笑着带门出去了。 薛后阳被笑的全身发毛,脸都烧起来了,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扶起滕裳,然后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把水递给对方。 滕裳身上没力气,勉强接过杯子手一抖就撒了,幸好薛后阳是练家子反应快,接住的时候还剩下大半杯。 薛后阳赶紧起来给他擦身上的水,只是刚碰到滕裳,手又立马收了回来,他怕对方经过那晚的事情对自己有隔阂,不愿意自己碰。 滕裳看着他的反应,却突然笑了出来。 薛后阳愣了愣,似乎看痴了,又尴尬的收回目光,拿着杯子直接就在滕裳嘴边,尽量避免两个人碰到。 滕裳喝过水,表情倒是挺释然,道:“有劳了。” 薛后阳放下空杯子,在远处坐下来,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踟蹰了一会儿,终于道:“裳相之后有什么打算?” 滕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道:“侯爷有话不妨直说罢。” “裳相对后阳有恩,薛后阳之后的话并没有折辱相爷的意思……” 薛后阳斟酌了一下,“裳相也是明白境况的,滕王待你如何先不论,滕国你定然回不去了……昨日我进宫,陛下已经亲口许诺,可以饶你性命,只是……” 第28页 “只是什么?这世上没有比亲人怀疑更可怕的事情了,滕某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侯爷不用多虑。” 薛后阳道:“只是要你……心甘情愿的嫁进侯府。” 滕裳听闻,忽然睁开了眼睛,侧过头去瞧薛后阳,薛后阳有些挂不住面子,不想与他对视。 这个时候滕裳却突然笑起来,语气也听不出什么意思,淡淡的道:“滕某愿意。谢侯爷大恩……” 新妃子还没挨到龙床就被轰出了薛王寝宫,这是后宫津津乐道的事情,众多妃子们也喜闻乐见。 自从薛钧良登基以来,只宠过德妃一个,因为德妃生的年轻漂亮,又显得知书达理,而且德妃好歹还有个做将军的哥哥,不像滕浅衣,是异族,还被娇宠惯了。 袖瑶给滕云挽上头髮,笑道:“娘娘真是好福气,陛下都连着三天点您的牌了。” 滕云顿时觉得有些无力,他不能说出来,一般妃子被召来侍寝那是幸运的事情,但是对于滕云来说,就分外的触霉头。 薛钧良喜欢戏耍他,但是又扬言,如果滕云不愿意,他是不会碰他的,也不会做什么越矩的事情,但是总归在滕云心里,他是记恨薛钧良的,和薛钧良同床共枕,不想着怎么杀他已经是好事,又怎么可能睡得着。 滕云连着三天都没好眠了,有些病恹恹的,薛钧良上早朝之前还吩咐他招御医来瞧瞧病,调理一下。 御医诊了脉,也瞧不出更多了,只是说身体虚弱,多加将养就行了,太医走了,滕云带着袖瑶就回了云凤宫,生怕薛钧良下朝回来又不让自己回去。 薛钧良回到寝宫不见滕云,心里也知道这个皇后似乎躲着自己,也不是害怕,而是……嫌弃或者不屑。 这让身为一个帝王的薛钧良怎么甘心放过他呢,于是薛钧良就故意逗弄滕云,看着滕云隐忍又想发作的表情,才稍微舒心一点。 姜谕看着薛王诡异的笑容,心里有些盘算,道:“大王,恕老奴多嘴……大王至今只有太子一个子嗣,如今皇后娘娘温婉得体,是不是考虑让御医把药方换一换?” 薛钧良没什么反应,只是笑道:“你觉得孤该再有一个子嗣?而这个子嗣会出自皇后?” “老奴不敢揣摩圣意。” 薛钧良道:“这么说来,连你也是觉着皇后不错的。” 这次姜谕没再说话,薛钧良也不准备问。但是其实姜谕算错了一点,那就是其实太医的药方就算改了,皇后也怀不上子嗣,不是薛王不努力,而是滕云根本不理薛钧良。 别人的后宫美女如云,也是为了子嗣,而薛钧良不然,薛钧良临幸过的妃子都会让御医开药,不会怀上龙子,所以为什么德妃受宠这么多年也没有一子傍身。 原因无他,就是薛钧良不想在看到自己的孩子因为皇位你争我夺,他是过来人,自然知道这中间的阴险,当然阴险的事情他也干了不少。 薛钧良批了会儿摺子,忽然抬头道:“如果这回皇后能回来,孤就考虑考虑,再要一个子嗣。” 姜谕听得不知所以,薛钧良把摺子一抛,道:“奉国有使臣递上摺子,说奉王想念姊姊,希望皇后能回乡省亲。” “这……” 姜谕顿时也没了言语,薛钧良活动了活动手腕,支着头道:“着万年侯东门递牌子。” “是。” 薛后阳这几日一直都照顾着滕裳,滕裳是住在别馆,但是这几天因为身体原因被留了下来,侯爷府里的人也算是和善的,住的并不生分。 薛后阳虽然不经常出现,他也吩咐下人照顾好滕裳,他就怕自己老出现在滕裳面前,对方厌恶自己,毕竟他们都是男人,滕裳再隐忍,也有自己的尊严。 薛后阳远远地看着亭子里看书的滕裳,婢女从后面过来,笑道:“侯爷呦,您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 薛后阳抚了抚额角,道:“说话小点声,真是越来越没体统。” “侯爷先别忙教训奴婢,也别忙看腾先生了,大王叫您递牌子进宫吶!” “进宫说的还不紧不慢,快去备马。” ☆、第十八章 男妻 奉洺将近一年没有上过朝,復又上朝难免让很多老臣老泪纵横。 第29页 正好这日赵戮託病没来早朝,左相为首的老臣也仗着胆子讨伐起逐鹿侯。 奉洺回寝宫的时候,瑞雪侯在外面,脸色有些小心翼翼,道:“大王……主子来了,在里面呢。” 奉洺愣了一下,随即踏进了殿门。 逐鹿侯背着手长身而立,似乎在欣赏摆件,他腰身挺拔,丝毫没有病态,怎么看也不是託病的样子。 赵戮转过身来,笑道:“大王上朝回来了。” 奉洺没与他对视,错开了目光,只是应了一声。 赵戮走过来,一把揽住奉洺,奉洺的身量并不算矮,穿上黑色的蟒袍也很挺拔,只不过在赵戮面前显得瘦弱了不少。 赵戮捏住他的下巴,让对方把头抬起来,冰凉的玉旒贴在额上,奉洺仍然不肯与对方对视,目光有些发慌。 “怎么?”赵戮笑道:“陛下这几日亲近了左相,连看一眼微臣都不愿意看了么?” “不是。” “哦……不是?”赵戮轻轻摩挲着奉洺的嘴唇,道:“陛下是不是看腻了微臣,以至于连派使臣请长公主回国的事情,微臣都不知道。” “……” 奉洺想说话,只是他张了张嘴,最后却抿了起来,没说一个字。 他的沉默似乎激怒了逐鹿侯,一把抓住奉洺的腕子,把人拖进内室,扔在床上。 瑞雪看着干着急,道:“侯爷!侯爷您……” “闭嘴!”赵戮断喝了一声,噼手将桌案上的砚台扫在地上,道:“滚出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 瑞雪嘆了口气,一咬牙退了出去。 赵戮把奉洺按在床上,冷笑道:“你这几日生病,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待你不好么?你既然想攻打薛国,何必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搪塞我,把我蒙在鼓里戏耍,很好玩罢!” “我不想骗你。” 奉洺仰躺着,冕旒已经掉了,头髮有些凌乱的散下来,伸手轻轻抵着赵戮的左胸膛,道:“你也扪心自问,我这么多年来待你怎么样,如果不是朝廷上怨声载道,我根本不会管……奉国几百年的基业,不能毁在我的手上!” 赵戮忽然笑了起来,“你如今来怪我了?” 奉洺只是淡淡的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的所作所为明摆着是在维护你,这次不出兵,你受得住那么多老臣的弹劾么?” “那我问你,你派使臣让长公主回来是什么意思!”赵戮扣住他的手,不让他碰自己,寒声道:“你想在半路截杀长公主,然后怪在薛钧良的头上,好趁此出兵,是也不是?” 奉洺脸上没有什么变化,仿佛长公主并不是自己的姊姊,“你既然知道,何必问我。” “何必问你?”赵戮眯起了眼睛,笑道:“她是你亲姐姐,你们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弟!” 奉洺不知道自己触动了赵戮的逆鳞,他一辈子没有亲人,对于亲情自然非常珍视,而奉洺天生是心狠手辣的人,也只有对待他的时候格外柔情,牺牲一个姐姐而已,奉洺不会放在眼,却正好触了埋藏在赵戮心里多年的那根刺。 奉洺眼神闪了闪,逐鹿侯的情绪这么激动,难免以为他对长公主抱有别的感情,心里涌上一丝疲惫,用手遮住眼睛,冷声道:“侯爷不必多说了,孤的使臣此时已经要从薛国回来了,这时候再讨论,不嫌为时已晚么?” 赵戮后退了一步,奉洺虽然贵为一国君主,却对他百依百顺,从来不会违逆他的意思,没想到会有翻脸的一天。赵戮一句话没说,大步走出寝宫。 瑞雪站在外面,急得不得了,见到赵戮出来,马上迎上去,道:“主子……怎么样了?” 赵戮没说话,只是脸色冷得可以,顿了一下,道:“你跟我回府,我有事情要你去办。” 袖瑶急匆匆的回了云凤宫,道:“娘娘,大事不好了!” 滕云让她去打听滕裳的事情,回来就说大事不好,还以为薛钧良真的立马处死了滕裳。 袖瑶道:“奴婢打听的时候还听到了一件别的事!” 滕云知道他说的不是滕裳,才放了心,道:“先说滕裳。” “哦……滕裳这事情还挺有意思的,”袖瑶道:“陛下已经亲口许诺了万年侯和滕裳的婚事了。” 第30页 “什么?婚事……谁的?” “万年侯和滕裳啊,娘娘您也觉得好笑罢,还是明媒正娶的男妻呢。” 滕云全身一震,他脑子里有一瞬间放空了,道:“那滕裳怎么回的,答应了么?” “当然答应啊。” 袖瑶道:“这不是明摆着么,嫁给侯爷或者杀头,谁也不会选杀头嘛……娘娘啊,你还是关心关心自己罢!” 滕云扶着桌沿儿慢慢坐下来,他当然知道滕裳是个怎么样的人物,他的一身傲气,要屈尊卑微的嫁给一个男子,而且这个男子还是他的敌人。 “娘娘,刚刚奴婢回来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奉王派使臣让您回去省亲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启程,这可如何是好,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娘娘什么时候要省亲了。” 这很明显的,奉国和薛钧良的关系一向紧张,尤其现在滕王主动献上公主和亲,奉王肯定不满,这时候召皇后回去,肯定有开战的意思。 而滕云现在的身份既是薛国的皇后又是奉国的长公主,夹在中间难免尴尬。 滕云听到这个消息却不着急,反而觉得是个机会。 身为一个后宫的皇后,自然出宫什么都会受限制,然而省亲就不同,滕云一心想要逃出去,正好遂了心愿。 袖瑶看滕云的脸色淡淡的,也没什么惊奇,心里想着,果然皇后就是皇后,临危不乱。 薛钧良下午批完了奏章,没什么事情就到了云凤宫,这几乎快成了他的习惯了。 薛钧良道:“爱妃想必也听说了,奉王甚为想念你,要你回去省亲,不知道爱妃怎么看。” 滕云连顿也没顿的道:“全凭陛下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薛王这是试探自己,想留下来和不想留下来都不对头,只有不表态才是最万全的。 而滕云这种“乖顺”的举动,正好合了薛钧良的心意,又想起来姜瑜说的话,一个帝王只有一个子嗣,确实说不过去。只是薛钧良忽然又阴郁起来,他说过不会逼滕云,会等到对方心甘情愿,看着滕云淡然的样子,真不知道心甘情愿是何年何月。 滕云此时根本就不知道,薛王在打他的注意。 薛钧良已经动了想要子嗣的念头,自然不可能放滕云回奉国,不管奉王是真的想念长公主还是弄虚作假。 薛钧良没有打算走的念头,反正这几天清闲,摺子批过了,就让袖瑶去传话,说晚膳要留在云凤宫。 “对了,再过些时日万年侯要大婚,爱妃省亲的日子要缓一缓,毕竟后阳也算是重臣,爱妃不在也说不过去。” 滕云手颤了一下,试探的道:“妾身听说是侯爷要娶的是滕国的相爷?” 薛钧良点点头,道:“没错,正是滕裳。” “……只是妾身听说这个滕裳秉性耿直,怕不会同意嫁给男子罢?” 薛钧良听着,忽然笑起来,弄得滕云不知所以,薛钧良笑够了,才道:“爱妃说的有道理,不过……滕裳也算是心机重的人,他在官场将近三十年,保命还是保颜面这些小道理,还是明白的。一个人连头都没有了,要脸来做什么,还谈什么抱负社稷。” 他说着忽然嘆了口气,道:“说来这件事孤也有三思,孤担心的倒是万年侯……恐怕后阳的心思倒是比不过滕裳,要处处吃亏受制于人,说不定踩进坑里,还要帮着他人填土埋自己。” 滕云道:“那为何陛下会应允这门亲事?” “为何?” 薛钧良摇了摇头,道:“因为孤有个不省心的弟弟,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明知道他对滕裳有感情,孤即使君王更是兄长,总不能坐视不理。” 滕云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就算是一母同胞又怎么样,能做到薛钧良这一步,不管真的假的,确实不容易了。 他正想着,忽然觉得手背上一沉,已经被薛钧良拉住了手,薛钧良的手骨节分明,上面有些茧子,正好能罩住滕云的手。 滕云一颤,差点反射性的把薛钧良的手甩掉,幸好立马克制住了,不然这可是大不敬。 薛钧良既然想要滕云心甘情愿的委身自己,当然要拿出些行动来,女人总是喜欢柔情体贴的,薛钧良后宫如云,自然知道怎么讨女人欢心,只是他算错了,这个皇后的瓤子,并不是个小巧秀气的女子…… 第31页 薛钧良温声道:“爱妃是想家了么?” ☆、第十九章 见面 滕云被握着手,极度的不自在,总想抽回来,可是薛钧良完全没有自觉,而且可能还觉得自己表现的很温柔。 用膳的时候还亲自为滕云布膳夹菜,袖瑶在一边看着都觉着受宠若惊,用过膳还传御医来给皇后看了看脸。 滕云脸上的伤疤渐渐脱落了,露出嫩粉色的皮肤来,只不过掉疤的时候总有些痒,而且伤疤旁边会泛红,有些发干,滕云自己本身都没觉得如何,薛钧良倒是观察到了,让太医开了药膏涂抹。 御医再三保证,伤疤脱落之后一定不会留下痕迹,薛钧良才把人放走了。 薛钧良为滕云涂着药,忽然笑道:“爱妃竟然如此香。” 滕云没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和自己调笑,道:“是药膏的香气。” 薛钧良像模像样的闻了闻药膏,又摇头道,“药膏哪有爱妃香气宜人。” 说着竟然揽住滕云,轻轻吻在滕云的额角上。 额头上一阵温热,虽然只是短促的一碰,但是滕云登时震了一下,这样单纯而温柔的亲吻比之前亲在嘴上还要要命,滕云皱着眉,往后靠了靠,尽量保持距离。 薛钧良像完全没有意识到一样,还略作惊讶的道:“是我手重,弄疼了爱妃么?” 滕云也不能说什么,抿了抿嘴,道:“不敢劳动陛下,还是妾身自己来罢。” 这回薛钧良也没强求,把药膏很慡快的交给滕云,道:“今天晚了,孤就先回去了,过几天让滕裳进宫来见见你,总归是要嫁进薛家的人,做皇后的要多教教他规矩,以免惹人笑话。” 薛钧良说完就走了,滕云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烦躁,不知道薛后阳到底是怎么想的,依薛王的意思,难道薛后阳还对滕裳真的抱有感情不成? 可是滕裳和万年侯完全没有什么交集,就连战场上也没有正面交锋过,薛后阳做将军的时候,藤上已经被滕王召回了国去,用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夺了兵权,之后就再也没领过兵,也没让他出滕国京师半步,更别说见过面有什么私交了。 滕裳同意下嫁这一点,虽然让滕云有些震惊,不过稍一思考也明白了,滕裳对滕国是死忠的,必然不会想一死百了。 其实只要薛钧良松口,确实如他所说,薛后阳纵使战场上处于不败之地,论心机思虑肯定在滕裳之下。 但是想想也知道,薛钧良怎么可能轻易的松口,养虎为患这个道理太简单了,就算疼爱弟弟也不能做到这个地步,恐怕他这步棋布的还很远。 万年侯大婚的事情也算是薛国的大事,一直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况且薛王说了,要亲自主婚,自然不能怠慢。 薛后阳和滕裳一起进宫来,滕裳作为“内人”要去后宫拜见皇后,而薛后阳自然和薛钧良唠嗑。 薛钧良看着薛后阳得意满面的样子,不禁笑道:“这样就满意了,你的志气跑哪去了?不要让人家说万年侯是个惧内的侯爷。” 薛后阳傻笑了一下,道:“陛下,您就别打趣臣弟了。” 薛钧良道:“虽然我同意了你们的婚事,但是你要知道,滕裳不是省油的灯,他的心思比你这个武将要深得多,能不能打动他,还要看你自己了,谁也帮不上什么。” 薛后阳嘆口气,道:“说实话……臣弟没奢望过这些。” 薛钧良道:“我看你们相处的还算可以,起码滕裳不躲着你……” 他说着咳了一声,道:“后阳啊,你说一个做妻子的总是躲着丈夫是什么意思,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她不躲着你。” “啊……”薛后阳沉吟了一下,道:“陛下……臣弟还没成婚呢,这些……不太懂。” 薛钧良挥了挥手,道:“随便问问而已。” 不过说完了又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还想再说什么补救补救,薛后阳倒是没注意,接着道:“是不是这个妻子心里另有别人啊?” 薛钧良听着,脸色“哗”的一下就沉了下去,薛后阳觉着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果然话不能直说。 薛钧良听着这种可能性,立马有些坐不住了,忽然记起滕浅衣说的话,皇后和滕裳可能是旧识,而自己刚还让滕裳去拜见皇后。 第32页 薛后阳惴惴不安的站着,就听薛钧良道:“摆驾云凤宫,也差不多是午膳时候了,正好吃个家宴。” 滕裳来拜见皇后,虽然滕裳是要下嫁的人,但是毕竟是男子,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皇后的,所以需要隔着珠帘。 滕裳被宫人引着进了大殿,袖瑶说娘娘在茶室呢,于是领着滕裳去了茶室。 茶室进门正殿的侧面,进去是个屏风,转过去摆着桌子书柜小条案,旁边设着珠帘,里面是个美人榻。 滕裳垂着首,很恭敬的摆下去,道:“滕裳给皇后娘娘请安。” 透过珠帘,滕云也看清对方的表情,尤其滕裳低着头,对着地上,更是看不见表情。 外臣觐见是不需要行双膝跪拜之礼的,跪拜只能上拜天地君王,下拜父母高堂,别国的君主,只要不是附属一般都不会跪拜。 滕裳之前送亲,也没有行跪拜礼,而此时,却双膝跪在地上,因为他再也不是外臣,而将要成为万年侯薛后阳的嫡妻内子。 滕云极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道:“起罢,袖瑶设坐。” 滕裳的举动从始至终都很恭敬,谢了恩才起身坐下。 两个人正巧都是话不多的人,滕裳是不知道对方是滕云,自然没话可说,而滕云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滕裳终归是男子,为了避嫌不可能让袖瑶和侍女都出去,后宫里那么多耳目,滕云不会傻到自己找麻烦。而有旁人在边上,他又不能说些什么。 一时间俩人都无话,气氛有些尴尬。 袖瑶眼观鼻鼻观心,还以为娘娘不喜欢这个滕裳,其实也难怪,男人做嫡妻这是惊世骇俗的,谁会喜欢,说出来怪吓人的。 袖瑶趁机出来续茶水,刚转出茶室,还没出正殿,就看见薛钧良带着薛后阳进来了。 袖瑶也没听见通传,着实吓了一跳,跪下来请安,还没开口就被薛钧良拦住了。 薛钧良环视了一圈,正殿上不见滕云,也没看见滕裳,心里难免咯噔一下,道:“娘娘在哪?” 袖瑶道:“娘娘在茶室呢。” 薛钧良并没有抬步去茶室,而是问道:“滕裳来过了么?” “回陛下,来了还没走呢,正在茶室。” 薛钧良这才抬步往茶室去了,弄得袖瑶匪夷所思的。 薛钧良也不让人通报,消无声息的进了茶室,还没转过屏风,里面什么声音也没有,转过去就见滕裳坐在一边,滕云坐在垂帘后面,完全没有越矩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 滕裳瞥了薛钧良一眼,也没见什么太大的反应,起身跪在地上请安,倒是他这样平静的样子让薛后阳觉得有些不好过。 薛后阳虽然之前没和滕裳见过面,但是两国交战这么多年,多少也听说了裳相的为人。 让滕裳给薛国跪拜,对于滕裳来说是要多大的忍耐。 薛钧良走过去,宫女主动打起珠帘,滕云也起来请安。 薛钧良这时候才扶起滕云,然后道了一声,“滕裳也不必拘礼,后阳还不快扶起来。” 薛后阳应了声,这才上去扶起滕裳,滕裳并没拒绝薛后阳的触碰,表情还是淡淡的,没当一回事。 薛钧良道:“今天御医来过了么?” 滕云听着他不紧不慢的问话,道:“来过了。” “别忘了上药,御医说要连续用药才能有效果。” 说的甚为关心,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给滕裳和薛后阳听。 薛钧良关心够了滕云,才对薛后阳道:“等后阳完婚之后,还要你护送皇后回奉国去省亲。” “臣领旨。”薛后阳道:“臣弟一定会确保皇后娘娘安全回宫。” 薛钧良笑道:“这个自然,孤最信任的莫过于后阳你了。” 说话间姜谕垂首进来,道:“大王,有密报送来。” 薛钧良道了一声“呈上来”,姜谕就恭敬的将一张字条呈了上来。 薛钧良拿过字条瞧了一眼,上面的字本甚小,而且字条也不大,按理说就算滕云站得近,也应该看不见是什么。 只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薛钧良有意的,拿着纸条斜了一下,滕云清楚的看见上面有一排蝇头小字。 ——奉王有诈。 下面署名瞧不见,被薛钧良捏住了一个角。 薛钧良看完之后就把纸条顺手收进了宽袖里,也没再提这件事,吩咐姜谕在云凤宫布膳,让薛后阳和滕裳一起留下来,大家吃个家宴。 第33页 ☆、第二十章 成婚 滕国相爷滕裳下嫁给薛后阳的那一天,薛钧良派去滕国提亲的使臣也到了,这一节无非就是先斩后奏。 滕王以为薛钧良的使臣是来送滕云骨灰的,因为滕裳没准此刻已经身首异处,肯定不能再回来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薛国使臣竟是来道喜的。 不只是滕王,满朝文武当场一阵喧譁,如果是滕裳娶了薛国的公主还好说,只是薛国既没有公主也没有长公主,他们的相爷是嫁人。 说是提亲,其实根本是示威,而且滕王还没有一怒斩来使的气魄,毕竟现在滕国名存实亡,而且自己女儿还在薛钧良手上,说是嫁过去做妃子,其实也就是个质子完了。 薛后阳一身的酒气,他喝得有些多,却迟迟不肯回房,大臣们有些以为薛后阳不待见新妻子,毕竟那是个男人,有些以为万年侯是真高兴,毕竟这也是个下马威,总之敬酒的人一波接着一波。 最后还是大家起着哄把薛后阳扶回了房去。 门打开的时候,但见滕裳坐在床榻旁边的椅子上,一身男子的喜袍,众人还以为新娘子要罩着盖头,哪知道滕裳就那么坐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俊俏的新郎官。 众人打了个哈哈,也不敢多留,这也是尴尬的事情,能不蹚浑水就不蹚浑水,于是全都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薛后阳摇摇晃晃的摸到床边,手扶着床榻被咯了一下,一摸一把枣子,酒气这才有些醒了,转头寻找着滕裳的身影。 真的看到了滕裳,却像被火撩了一样,马上收回自己的目光,扶住床沿稳住自己摇晃的步子。 薛后阳咳了一声,随即道:“时候不早了,裳相休息罢,我……我今晚去客房睡一宿。” 他说着就要往外走,只是还没拉开门就被拦住了。 滕裳道:“滕某虽然知道侯爷一片好意,但是奈何别人不知道,只怕这样不妥。” 薛后阳有些发愣,可能是酒气上了头,反应很慢,点点头道:“也对……是我考虑不周到,那我睡地铺。” 滕裳看着他憨厚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道:“侯爷看来是醉得不轻,一床被子怎么打地铺,如果着了凉岂不是麻烦。” 薛后阳看着他的笑意,忽然喉头有些发紧,干涩了咽了一下口水,撇开目光。 滕裳道:“除非侯爷嫌弃滕某,不然床榻这么大,还睡不下两个人么?” 薛后阳晕晕乎乎的,竟然真的和滕裳和衣躺下,屋里的蜡烛没有熄灭,昏暗暗的跳动着,这让薛后阳觉着有些不真实。 “裳相……裳相心里可有怪我?” 薛后阳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头,竟然把这句憋在心里良久的话,说了出来。 滕裳在心里嘆口气,他怎么可能怪薛后阳,毕竟薛后阳是为了救自己,而真正动机不纯,利用别人的,其实是自己才对。 滕裳笑道:“不会……滕某真的感激侯爷。倒是侯爷,喝得这么醉,难道不怕我这个异姓之人暗杀你么?” “我……说实话我没想过。” “多谢侯爷的信任,滕某真是……真是当之有愧。” 滕裳说着,旁边的人已经唿吸均匀,似乎很快就睡着了,不禁嘆口气,薛后阳不是这么掉以轻心的人,虽然在战场上他总是兵行险招以命相搏,但是总归是有歷练的人,不会轻易的把危险放在身边置之不理。 只能说滕裳对于薛后阳,确实是非常特别的,而滕裳掐掐抓准了这一节,巧妙的利用了他。 在别人眼里看似滕裳吃了很大的亏,是莫大的侮辱,但是正如薛钧良所说的,到底谁心思更重,还说不准呢。 面对这样没有防备的薛后阳,滕裳确实应该下手,他和滕云都是相同的存在,是两个国家的战神,而此时滕云死了,薛后阳活着,滕裳想要强国,薛后阳必死无疑。 薛钧良的寝宫还有些灯火,那人还在批摺子,姜谕道:“陛下……不是老奴多嘴,不给万年侯派些侍卫,这样会不会不妥?” 薛钧良笑道:“怎么不妥?你怕滕裳行刺侯爷?” 姜谕看薛钧良没有一丝担心的样子,不禁道:“看来是老奴多虑了。” 薛钧良道:“是啊,滕裳之所以被百姓称道,因为他还有点假仁慈,假仁慈也是仁慈,不然依滕裳的能力,现在的滕王早就易主了。” 第34页 他说完,忽然像想起什么,把笔搁下,道:“皇后今天怎么样了。” “回陛下,皇后娘娘今天好像病了,太医院的人过去了一趟。” “嗯……还有么?” “还有……”姜谕似乎是想了想,道:“还有就是听云凤宫侍奉娘娘的宫女们说,娘娘这几天仿佛都不高兴,兴致不好,小厨房做的菜都没怎么动。” “知道为什么么?” “这……这老奴就不知道了,也不该妄自揣测娘娘的心思。” “哦……” 薛钧良沉吟了一声,算是听见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姜谕见薛王不再批摺子,于是道:“陛下,要招侍寝么?” 薛钧良想了想,“让德妃过来。” “是。” 滕云站在窗户边,外面黑漆漆的,能看见殿后的小池塘泛着月色,树木都枯了,也没什么景致,夏天的深宫内院除了恢宏身下的就是肃杀,而冬天也就只有沧桑。 滕云刚开始只是在想滕裳,毕竟今天是滕裳成婚的日子,而且薛钧良带着他一起去主的婚,三叩九拜少不了,让滕云心里不是滋味。 滕裳这一辈子三十多年,为滕国做了太多事情,也慢慢被磨去了本真,虚伪也好,伪善也好,虽不能赖谁,但滕裳终究还是不容易的,滕国就是他一辈子的寄託。 滕云也不知道怎么的,又想到了自己被俘的那些日子,他关在牢里,被毒打被用刑,还有看着自己的部下流血用刑,那个时候滕云果真是心灰意冷的,只是没想到如今还能活着,以这种方式活着。 万年侯大婚之后,薛后阳就要护送自己去奉国,这是极好的逃跑机会,但是滕裳又不可能一同护送,那滕裳要怎么办? 滕云还在想,袖瑶推门进来了,道:“娘娘,大王今天招了德妃侍寝!” “嗯。” 袖瑶顿时有些无力,道:“娘娘您别嗯了,一定是这几天娘娘气色不好,陛下看着不高兴,明天奴婢给您好好打扮一下。” 她说完顿了顿,又道:“没准陛下一高兴,您就不用回奉国了。” 滕云从窗边走回来坐下,道:“说话要斟酌,你的话叫别人听去了,又是一番麻烦。” 袖瑶点点头,道:“哦,奴婢知错了。”她见滕云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能干着急。其他嫔妃都是拼命打听大王的喜好,招谁侍寝,偶尔也要串串门子聊聊天,和几个人联络一下感情,而自家娘娘什么都不做,薛王来了也不高兴,更别别说拉拢别人,打听最多的也就是滕裳而已。 如果不是袖瑶一直跟着皇后,估计也要以为这个娘娘对滕裳有点爱慕,毕竟滕裳也是个出了名的才俊,惹人爱慕也很平常。 薛钧良确实招了德妃来,但是不是侍寝,德妃进了寝宫,还没进内室,就被姜谕拦了下来,说陛下还没有批完摺子,让娘娘在外面等等。 结果一等等了一晚上,姜谕又来说陛下今天估计公事繁忙,娘娘也不容易,赏了她些东西,让德妃在寝宫留了宿,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 德妃被招侍寝,精心打扮了很久,来了之后却不想碰到了这种事情,她心里当然窝火,但是还要强颜欢笑,跪下接了赏赐。 第二天回去就坐不住了,她一肚子的火气不知道往哪里发泄,以前都是嘲讽一番皇后,毕竟她是宠妃,就差凤印没有在手,而现在不同了,皇后受宠,又有凤印,她实在不敢过去自找霉头。 天天提心弔胆的想着皇后会不会报復自己以前的事情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去招惹。 但是她的火气也憋不住了,于是就抓住了滕浅衣这个新妃子。 滕浅衣被宠惯了,新嫁进宫来,也不知道什么规矩,不增给谁请过安,只是身边的宫女湫水去给皇后请了安,其他的妃子显然不放在眼里。 薛后阳滕裳成婚之后需要进宫给兄长敬茶,薛钧良上过了早朝,就让姜谕去请皇后过来。 滕裳跟着薛后阳进宫,但是早朝是不能去的,只能等在偏殿,一会儿薛王得了空敬茶。 等了不少时候,宫人才来请滕裳,滕云从后宫过来,正好在殿门口遇见了滕裳。 ☆、第二十一章 送别 滕裳不知道滕云是谁,自然没什么反应,只是行了礼,只有滕云心里不太舒服。 第35页 俩人进了正殿,姜谕心里直摇头,看陛下这态度,一定是怀疑皇后娘娘心里有别的什么人,虽然滕裳和娘娘并不认识,但是这几次交集,姜谕都看出来了,大王其实很防着滕裳。 毕竟姜谕也听说了滕浅衣的话。 姜谕虽然有心帮着这个安分的皇后,只是他也有心无力,娘娘好不容易快好了面容,这倒是招来了流言蜚语。 薛钧良看着滕云和滕裳一起进来,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虽然说他一个帝王对后妃有多深的感情,实在不见得,但是帝王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霸道,天下都是他的,何况一个妃子。 薛钧良让滕云坐在自己旁边,笑道:“怎么,你们一起来的么?” 滕云道:“只是在殿门碰到了。” 薛钧良保持着笑意,还看了一眼姜谕,姜谕连忙微微颔首,表示确实如此,所言非虚。 薛后阳虽然秉性比较直,但是好歹和薛王也是从小到大的兄弟,最了解薛王的心意,看着薛钧良似有似无的笑意,不禁打了个冷战,心想着要找个功夫和滕裳说一声,不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摸了薛王的逆鳞,这倒是十分委屈。 薛国的先皇驾崩,薛钧良和薛后阳的母后又早逝,如今长兄如父,薛后阳和滕裳就要给薛王和皇后献茶。 献茶之后薛钧良也没拦,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他们走了。 薛钧良也没再提滕裳的事情,只是道:“难得有空,陪孤走走。” 姜谕立马很有眼力见的吩咐宫人拿来两件毛裘披风,替薛王披上,薛钧良拿过另一件亲手给滕云穿上。 薛钧良就是随便走走,也没有什么目的地,后面还跟着好多托着酒水果盘的宫女内侍。 薛钧良道:“万年侯大婚的事情也是告一段落,算一算爱妃省亲的事情被耽误了不少时间,爱妃觉得什么时候出发妥当。” “全凭陛下做主。” 薛钧良点点头,心情被这一句话弄得好了不少,只是其实他等的不是这句话,他等着皇后表明自己的心意,只要皇后亲口说不想回奉国,薛钧良一定不会让他走。 不过滕云心里就等着薛钧良让他走呢…… 薛钧良道:“爱妃最近气色不好,难道是脸上的旧疾復发了么?” 滕云始终垂着眼,看起来很本分很恭敬,“是臣妾偶感风寒,脸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薛钧良笑道:“确实是好了差不多。”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抬起滕云的下巴,微微眯起眼盯着对方的脸,“爱妃真是越出落越美艷了。” 滕云按捺着想拍掉对方手的冲动,没有言语。 薛钧良等了半天,只好又道:“孤听说爱妃和奉王是双生子,容貌长得一定很像。” 滕云没见过奉王,自然不知道长得像不像,只好含煳道:“是。” 薛钧良道:“那爱妃给孤讲讲,你小时候的事情罢。” 滕云这么一听,心里“咯噔”一声,他还以为薛王看出了什么破绽,开始有所怀疑,所以才让他说些奉国长主小时候的事情。 “回陛下,”滕云避重就轻的道:“其实帝王之家的生活所差无几,臣妾唯恐陛下觉着无聊。” “也对。” 薛钧良像回忆起了什么,一撩衣摆坐在小亭子里,宫女内侍鱼贯而入把果盘美酒摆在桌上,随即退了出去。 薛钧良示意滕云也坐,又接着道:“小的时候什么也不懂,觉得兄弟姐妹不够多,总是不热闹不亲近……长大一点才知道,不亲近不是因为亲人不够多……而是太多了。” 他笑了笑,嘆声道:“孤现在只有后阳一个弟弟,方觉得正合好……” 滕云听着,虽然觉得薛钧良虚伪,但确实如他所说,自己的国家也是这样,老子提防儿子,怕皇子太优秀夺了自己的位,年岁越大就越怕,把有能力的都派出去,派出去又怕兵权太多要造反。 而皇子之间又要结党派,孤身一人会被猜忌会被排挤,还要拉拢大臣结姻亲。 滕云上一辈子活了二十九年,没有妻子是不可能的,只是他死的时候,确实没有妻室。 皇子的妻室都是大家女儿,哪个娇生惯养的大家闺秀,可以允许自己的夫君一走十年,就算偶尔回来停留不到一个月又要出征。 第36页 府里没有主心骨,好像守活寡一样。 滕云第一次凯旋迴来,嫡妻就哭着求自己休了她,让自己好心放她回娘家去。 滕云当时心里也不好过,直到被俘,被杀,他这个铁将军竟然没有留下子嗣,没有人接他的骨灰,没有人为他守灵堂。 薛钧良见他的表情,也知道滕云对自己的话有感触,以为自己的皇后在奉国也不好过。 听说奉王心狠手辣性格乖戾,长主奉云其实是得罪了奉洺,才被嫁了出来,而能得罪奉洺,原因很简单,长主反对奉王和逐鹿侯的事情。 薛钧良说了这么多,仍然不见皇后有所表示,既然在奉国这么苦,为什么不开口留下来。偏生薛钧良也是没有台阶拉不下脸的人,后宫佳丽何止三千,缺他一个也不少。 薛钧良道:“爱妃思乡的心情孤可以理解,但是省亲的事情也不会太快,东西还要张罗,爱妃怎么也是薛国的皇后,省亲总要有些排场。” 薛后阳和滕裳成亲之后就再也没有越鉅的行为,而且天天早出晚归。 皇后省亲不能有半点差池,如果护送不力很可能引起两国开战,其实奉王的心思谁都明白,薛后阳要在准备省亲事宜的同时,悄悄调兵回京师。 调兵又不是小事情,兵未动粮先行,这都是需要银子的,而且还要暗中进行,不能让奉王得到消息。 这一准备两月余就出去了,滕云再没见过滕裳一面。 出发的日期定了下来,滕云就再也坐不住了。 滕云一直怕身在薛国,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尤其他这个丑娘娘忽然被医好,在外人眼里又得了宠幸,很多妃嫔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云凤宫。 滕云是能免麻烦就免麻烦,只是如今出发在即,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让袖瑶请了滕裳进宫来,滕裳的身份好在是万年侯的内子,进宫和皇后唠唠嗑也算情理之中。 仍然是请到茶室会客,只是这次滕云没坐在珠帘之内。 滕裳跪下请安,赐了座。 滕云知道不能开口明说,但他不说有很可能是最后一面,能逃出去最好,逃不出去定然是死罪,无论是死在奉王手里还是再次死在薛钧良手里。 “我虽然在深宫内院,却也听了不少忠义故事,常常听到滕先生大名。” 滕裳初时还以为皇后娘娘是来劝降的,但是隐隐觉得很多话有些耳熟。 毕竟他和滕云很多年没见了,就算是滕云回朝凯旋的那几次,也是匆匆吃了接风宴又走了。 滕裳对滕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人小的时候。 滕裳道:“娘娘抬爱了。” 滕云苦笑一声,“今日天气转凉,腾先生多加衣罢。” 说着挥了挥手,示意袖瑶送客。 滕裳虽然知道这个奇怪的娘娘有些话不方便说没说出来,但是不知道所指的到底是什么,一想起来果真觉得很奇怪,皇后是奉国的长主,而自己是滕国人,没有半点关系。 薛后阳前些日子也要自己和皇后保持距离,这倒非常奇怪。 薛钧良听着姜谕的回禀,若无其事的搁下硃笔,道:“你说皇后招滕裳来是什么意思。” 姜谕道:“老奴愚钝,猜不透娘娘的用意。” “孤也猜不透。” ****** 第二日一早,护送皇后省亲的队伍就要启程了,薛王亲自相送。 薛钧良被人扶着上了垂帐的车辇,伸出手来扶滕云上车,虽然也就是虚扶,但是能让一国之君微微弯下腰低下头,也算是无上的荣耀了。 车驾非常大,里面设了软座,很宽旷,别说两个人,就算五六个人也绰绰有余。 薛钧良和滕云坐在里面都没有话,薛钧良合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 车辇走的很稳,只是轻微的一摇一摇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车子忽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姜谕的声音。 “陛下,十里亭到了。” 薛钧良这才睁开眼睛,刚一撩车帘,立马有人打起帘子放好矮凳,请薛王下车。 车驾前不远处跪着长亭的亭长和一堆驿官。 此时下了雪,地上铺着白茫茫的积雪,虽然只是薄薄一层,却让十里亭染上了几分壮观之气。 ☆、第二十二章 遇刺 “护驾!” 滕云还没下车辇,就听外面一阵杂乱。 薛钧良已经下了车,他虽然想到中途肯定会有人拦截皇后的车架,但是没想到竟然明目张胆到十里亭这么近的地方。 第37页 薛后阳虽然早有准备,不过没想到贼人埋伏在驿馆,四下顿时乱了,尤其这次是护送皇后,难免带了很多女眷。 滕云坐在车架里,心里一阵勐跳,这是绝佳的逃跑机会,只是他现在这个身体太羸弱了一点,若是以前一定不会怕被擒,但是现在搞不好会被刺客杀了也说不定。 滕云撩开帘子的一个角,外面的刺客好像都是冲着薛钧良去的,不过薛钧良是一国之君,怎么可能那么好行刺,刺客又是早有准备,不像是思虑不周。 滕云果然想的没错,行刺薛钧良其实就是个幌子,刺客人数不少,有一部分人趁卫兵反应不及偷偷摸到车架旁边。 袖瑶跌跌撞撞的跑进来,拉住腾云道:“娘娘,快跑罢,外面要支撑不住了!” 滕云知道如果不跑出去,刺客不一定能杀过来,毕竟这次都是薛后阳亲自挑选的亲信士兵,但是只有现在是逃跑的最好机会,趁着混乱。 他稍一思考,立马抬手把头上的凤冠摘下来,把身上多余的首饰佩戴全都摘掉,袖瑶也是聪明的人,明白滕云的意思,从小柜里找出一件不是很鲜艷的衣服,帮他把外袍退下套上新找出来的衣服。 袖瑶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宫女了,此时虽然看起来很镇定,其实魂儿早吓飞了,手不停的抖,帮滕云套好衣服已经出了一头汗了。 袖瑶偷偷撩开车帐往外看了看,才跳下车去,伸手扶住滕云也跳下来。 滕云把零碎的首饰都摘掉,打扮也和普通的宫女相差无几,两个人也不算显眼。 道两边一边临水,一边是小树林,滕云带着袖瑶往树林里跑,只是还没跑两步后面就有声音,像是有人追来了。 袖瑶有些发慌,滕云低声道:“分开走。” “娘娘……” 袖瑶似乎觉得有些不妥,虽然两个人目标大了一点,但是一个人她也不敢,只是滕云没给她思考的几乎,向另一边去了。 林子里野草不少,滕云一身裙衫也不方便,总是带着地上的草和枯叶哗哗作响,而且他的体力不行,刚跑了两步就已经喘不过来气,嗓子里仿佛充血了一样。 滕云干脆矮身缩在草丛里,用手捂住口鼻,尽力平復自己的唿吸。 他刚刚躲进草丛,就听见有人的声音,就从自己身边走过去,滕云屏住唿吸,生怕他们会发现自己。 等那些人走过去,滕云稍一放松,就觉得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的打着晃儿,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那些刺客似乎也是练家子里的好手,听到声音立马折回来,用叶刀削着草丛查看。 滕云手一撑想要起身,胳膊打着颤,似乎完全用不上力气,下一刻却勐的被人扑出去。 滕云身后是个土坡,土坡不算太陡,但是斜坡很长,一直蔓延下去,林子里又黑,看不见下面是什么。 滕云被这一扑,完全没有抵抗能力,被人牢牢抱在怀里,顺着土坡就滚了下去。 那人的手扣住他的后脑按在自己怀里,尽量保护住滕云不让土块石头磕到。 这一滚更是天旋地转,滕云死死闭着眼睛,胃里仿佛也翻滚着,带出一阵阵的噁心。 终于到底的时候滕云好不容易吐出口气,但是仍然睁不开眼睛,好像四周还在动一样,他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已经被人拉了起来,没走几步,拖进了旁边的土坑里。 待到他噁心的眩晕感慢慢平復的时候,一睁眼看到的却是薛钧良。 薛钧良的冕旒没了,头髮虽然束着,但是散下来不少,有些凌乱,黑色的蟒袍上都是灰,还刮破了几处,显得非常狼狈,但是表情仍然那么冷静。 薛钧良一手揽住滕云,尽量缩在土坑里,另一手捂住他的嘴巴,示意噤声。 刺客见人跌下来,自然也跟着下来寻找,幸而这附近比较暗,而且枯木杂草蔓藤不在少数,还有几处发臭的小河沟,刺客找了找又怕人摔下来没事逃跑了,也不敢久留,往深处走了。 薛钧良的手一直没放下来,刺客走远了又等了很长时间,才终于松开,滕云急喘了两口气,再久一点,他真怕被捂死了。 薛钧良看着他憋红的脸,轻轻笑了一声,两个人挨得很近,气息都打在滕云的耳朵边,让他不由打了个颤,勐的回过神来,转头看着薛钧良。 两个人倒是比较有默契,再等了很长时间,没见刺客折回来,才出了土坑。 第38页 薛钧良身上有些血迹,似乎是摔下来的时候被土块颳得,虽然狼狈,但都不是大伤,不过他的右手似乎不太灵便。 薛钧良也不嫌脏,坐在一边,道:“爱妃,怎么办,我的手好像断了。” 滕云实在没想到,是这个人救了自己一命。 他看着薛钧良的眼神有些复杂,上一辈子他们是死敌,甚至自己死在他的手里,而现在,那个人竟然肯出手救自己。 他不知道薛钧良怎么忽然出现在这里的,或者其实自己刚一逃跑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滕云看着薛钧良装可怜的样子,好像对方一点都不怕和部队走失,也没发现自己的处境如何狼狈。 “怎么,爱妃被感动了,那也不着急,回宫之后叫你看个够。” 薛钧良言辞暧昧,还故意压低声音,只是滕云根本没想到那个方面去,只是起身在附近捡了几个粗一点的树枝,然后坐在薛钧良旁边,把他的衣服从裂口的地方撕下一点,给薛钧良把断了的手固定一下。 薛钧良用另一只手拨了拨被撕下的豁口,仿佛是可惜衣裳就这么坏了,不经意的笑道:“爱妃动作这么熟练。” 滕云包扎的手顿了一下,随即装作不在意,在外打仗习惯了,这些小伤小病都会自己处理,但是身为娇生惯养的长公主肯定不会,别说处理伤口了,这种境况下,应该很慌乱才对。 他这么想着,还是帮薛钧良固定好。 薛钧良虽然也觉得对方有些异样,但是质疑只是一闪而过,也没放在心上。 他单手把黑色的外袍退下来,铺在一边,伸手拍了拍,道:“坐下来歇歇,后阳的人应该很快能找到咱们。” 滕云看了一眼地上铺的衣服,他不想说话,也没力气说话,这个身体果然是娇生惯养的,体力和耐力都不行,滕云现在喉头里已经肿胀着充血,真怕一开口顿时吐出来。 他坐下来,薛钧良见他们离得挺远,就主动往这边挪了挪,然后扶住滕云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道:“累了就闭眼歇息一下。” 滕云虽然是很累,坐下来也慢慢有了倦意,只是他靠着薛钧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全身都是僵硬的。 薛钧良也发现了,滕云的头靠着自己,但是身体都绷紧的,不禁笑了一声,然后伸手从后面楼住对方的腰。 滕云本身的困意被这一下惊得全飞了,薛钧良感觉到他打了个颤,反而把人搂的更紧,“天冷,靠着暖和点。” 薛后阳的动作也算快,还没到一个时辰,就寻了过来,而且大部分刺客已经抓到。 薛后阳跪下来请罪,薛钧良也没说什么,这个时候滕云已经睡着了,众人也不敢太大声吵醒娘娘。 滕云晕晕乎乎的,觉得周身很暖和,他缩了缩,忽然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贴在脸上,顿时惊了起来。 薛钧良看着他勐的撑起身来,以为他做了噩梦,轻轻拍着滕云的后背,道:“没事了,再睡一会儿到宫里再起来。” 滕云有些没完全醒过来,他盯着薛钧良看了半天,总觉得地有些晃,身上还盖着毛皮的毯子,薛钧良的衣服已经换了一身,又变回之前衣冠楚楚游刃有余的样子。 薛钧良看着他人发呆,他本身是趴在自己腿上睡觉的,还以为回到宫里滕云都醒不了。 那个人的衣服没有换,因为怕吵醒了他,薛钧良也没有嫌脏,就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只是这时候,滕云脸上有些淡淡的晕红,好像是因为暖和了,眼睛有些发呆,氤氲着丝丝的水汽瞧着自己。 这个时候虽然不太合适,但是薛钧良被这样瞧着,似乎有那么一点点躁动,而滕云又趴在自己腿上,这个姿势非常的引人联想。 薛钧良知道要是他们俩人再保持这个姿势,一会儿自己的反应就该被发现了。 伸手把人反过来正面按在地上,薛钧良替他把碎发别在耳朵后面,顺手捏了捏对方的耳垂,听到滕云“嗯”了一声,心里勐地一紧,像是被砸了一下。 薛钧良的手从耳垂滑到滕云的下巴,伸手钳住,附身吻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清理”?(捉虫) “老奴罪该万死!罪该万死!自知罪无可恕……” 姜谕跪在地上勐磕头,官帽掉在旁边,额头已经肿了一片。 御医战战兢兢的为薛钧良包好伤口,看见薛王微微挥手,立马退了出去。 第39页 他们这些当大夫的不比朝廷重臣轻松多少,该听的不该听的总能听到那么几句,虽然知道有些话不听为妙,但是还是能漏进耳朵不少,陛下让退下,巴不得赶紧退出去,多一事不入少一事。 薛钧良摸了摸右胳膊,斜靠在榻上,他脸上有些细小的伤口,但是不妨碍威仪,不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也不敢琢磨。 姜谕没听到薛王说话,只能一个劲儿的磕头。 薛钧良这才不紧不慢的道:“行了,起罢。” “谢……谢陛下开恩。” “姜谕啊,”薛钧良道:“孤也算是你看着长大的,论辈分,你还跟随过先皇,是长辈了……这次办事,怎么就这么不妥当。” “老奴……” 姜谕双腿打颤,復又跪下来,以头伏地,道:“老奴死罪。” 薛钧良眼睛睨了他一下,随即道:“你跟着孤这么长时间,也算是劳心劳力,虽然这次办事不利,但是孤也不忍心要你如何……孤受了伤也没什么,只是你让皇后也受了惊吓。” “老奴……老奴……” 姜谕已经说不出话来,这次的事情,他确实是死一万次也不够抵罪。 皇后娘娘回奉国的凤驾被刺客拦截,这件事情其实是在薛钧良意料之内的,这也是他一手安排的好戏。 薛钧良是个老狐狸了,奉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也不及他思绪缜密,与其在薛国边境让奉洺截杀皇后,还不如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自导自演一番。 皇后娘娘受惊,不可能再按照计划省亲,同时也保证了皇后的安全,这样奉洺顶多责备几句,发兵就太牵强了。 只是让薛钧良没想到的是,这场好戏有一点点的脱轨,半路杀出了真的刺客,这些刺客当然不可能是奉洺的人,因为他的人还远在边境埋伏。 真正的刺客也是些宵小之辈不足为惧,而且这才离京师十里而已,兵力充足,不消一会儿工夫就被薛后阳全都抓到了。 薛钧良也是武将出身,受了些轻伤,让他生气的就是姜谕太掉以轻心。 薛钧良故意说话拖拖拉拉不紧不慢,姜谕好像筛糠一样,外人看起来姜谕的地位很高,很受薛钧良器重,但是姜谕知道,薛钧良不是一个庸君而已,不可能专宠宦官,他的信任都是建立在隔阂之间的。 姜谕是老臣,不及三朝也有两朝,而且在薛钧良腹背受敌的时候果断选择的扶持薛钧良上位,对薛钧良也算有恩,薛王铁腕却不忘恩,本身也不想怎么处罚他,但是小惩大诫还是要的,最大的惩戒莫过于让他自己筛糠。 等姜谕抖够了,薛钧良才道:“孤也不罚你了,没有功劳尚且有苦劳,也算是功过抵消,皇后娘娘受惊不小,你这些天就去伺候娘娘罢,有什么要的缺的尽管跟孤来说。” 姜谕如蒙大赦,自然感激涕零,薛钧良的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是深知薛王秉性的他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是,把姜谕安插在皇后身边,有什么动静都要回来禀报。 姜谕磕头道:“陛下恩典,老奴粉身碎骨不足为报!” 薛钧良笑道:“用不着这么严重,你有这心,孤就很高兴。” 他说完,向外看了看,只是他坐在内侍,别说有屏风,就算没有屏风,也什么都看不到,但是姜谕立时会意,道:“万年侯仍然在殿外跪着呢,大王要见么?” 薛钧良点点头,道:“宣。” 姜谕爬起来出去宣薛后阳觐见。 薛后阳跪在大殿外的石阶上已经有一个时辰了,让刺客混在十里亭可不是小事,十里亭顾名思义,离京师大门只有十里,敌人就在眼皮底下,而自己措手不及,这岂不是死罪,搞不好还是通敌卖国的连坐之罪。 薛后阳垂首进了内殿,跪下道:“罪臣薛后阳,叩见大王。” 薛钧良起了身,走过去,伸出左手扶了薛后阳一下,“快起来,让我看看你受伤没有。” 这让薛后阳有些受宠若惊,薛后阳长身而起,只是依然垂首表示戴罪之身,道:“臣弟无事,臣弟大罪,请大王责罚。” “你没有罪,这是提督的事情,你不需要揽罪,孤养他们就是看大门的,连门也看不住,还要统领马步兵,简直是笑话。” 第40页 薛钧良说着,轻轻拍了拍薛后阳的肩膀,道:“自古以来都是有能者居之,后阳你这么快就抓到了刺客,京师的马步兵就交给你负责了。” 薛后阳愣了一下,抬头瞧薛钧良,瞧他没有说笑话的意思,马上跪下来道:“臣弟戴罪之身还能得到大王信任,臣弟……” “多余的话就不必说了,我也深知你说不出什么熘须拍马的好听言辞。” 薛后阳被他这样一说,立时有些脸皮发烫,尴尬的道:“陛下英明。” 薛钧良随即又坐下来,“刺客招了么?” 薛后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僵硬的点点头,道:“是……招了。” 薛钧良撩了他一眼,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笑道:“这么快,果然是万年侯的作风。是谁主使的?” “是……”薛后阳垂下眼,道:“臣弟派人审文,起初刺客嘴硬不说,后来禁不住用刑说是奉王主使,但是后来有人改口,说……说是滕国裳相的……旧部。” 薛钧良沉吟了一下,“嗯……滕裳。” 薛后阳看不出他的态度,急忙道:“陛下,臣弟觉得此时略有蹊跷,滕裳心思缜密,不可能指使刺客这样莽撞的行刺,而且……” 他话还没说完,薛钧良忽然抬了手,示意他噤声,道:“孤知道,滕裳现在是你的内子,你关心他紧张他,我都能明白。既然刺客供认滕裳,你也不好插手,免得惹人闲话。” 薛后阳突然跪下,脸色有些决然,道:“但是臣弟私以为,这件事情交给其他大臣也不妥当。” “你怕他们故意刁难滕裳?” 薛后阳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我也想到了此节,所以有个绝妙的办法,谁也不偏袒。”薛钧良笑道:“那就是……让滕裳全权负责此事,查得出元兇他就是清白的无罪之人,查不出来……那就依口供来。” 薛后阳怔了一下,也找不出言语反驳。 薛钧良的方法是绝妙的,对于滕裳也是步步紧逼的,滕裳放的下自己的尊严,可以嫁给男人,唯独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国家,现在薛钧良让他来查案,无疑要界身于薛国的朝廷。 既已陷于泥沼,想抽身就难了。 滕云晕晕乎乎的被带回了宫,因为体力消耗过大,有些迷迷煳煳的,睡了很长时间。 他中途做了个梦,梦见地在摇动,自己竟然伏在薛钧良腿上睡得正香,薛钧良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自己按在地上,俯身过来咬自己的嘴唇、脖颈。 只是后来他睡熟了,就忘记了之后梦见什么,薛钧良就算有兴致,但见对方真的疲惫,也只能作罢。 滕云觉得后背有些发木,这才慢慢醒来,可能是躺的时间太长,全身都酸酸的,他觉得耳边的脸颊钝钝的发疼,伸手一摸却摸到了包扎的布巾。 袖瑶发现他醒了,马上过来,带着哭腔道:“娘娘您可醒了,您吓死袖瑶了!” 滕云反应还有些慢,被袖瑶扶起来,靠着床边,道:“这是怎么了?” 袖瑶道:“娘娘您不记得了?这回可是死里逃生!袖瑶和娘娘跑散之后就遇到了万年侯,马上带侯爷去寻娘娘的踪迹,只是再也找不到了,后来还是陛下找到了您,侯爷到的时候娘娘已经睡着了,陛下的手臂还受了伤。” 滕云被她这样一说,慢慢记起了不少,那时候他被薛钧良救了,俩人一起躲在土坑里,自己禁不住睏倦就睡着了,原来觉得地摇动是在马车上。 滕云下意识摸了摸嘴唇又摸了摸脖颈,脸上的颜色先是殷红,又慢慢发白,寒声道:“我要沐浴。” “沐浴?” 袖瑶纳闷道:“娘娘出汗了么,您回来的时候奴婢给您清理过了,御医说娘娘身上有小伤口,尽量不要沾水。” “清理”两个字正好戳到了滕云,他当然不知道那时候薛钧良君子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做,他只是记得当时迷迷煳煳的,薛钧良把自己按在车驾里…… 袖瑶看他脸色不对,犹豫道:“娘娘,你身子不舒服么?要不要叫御医来瞧瞧?” ☆、第二十四章 怪梦 姜谕是跟御医一起来的。 第41页 御医知道薛王为了保护皇后娘娘自己受了伤,自然不敢怠慢这个皇后,尤其皇后脸上的浮肿消失之后,整个人看起来容光焕发,原是个绝色的美人, 御医上前请脉,又给滕云耳侧的伤口换了药,道:“娘娘无需担心,等月事过了再用些药调理身子便可,今日伤口不要沾水,尽量让小厨房避免做一些辛寒之物。” 滕云不在乎耳边的伤口,反正之前脸上的伤比这个重多了,而且他是武将,有一些小伤根本不在乎,只是他听到“月事”二字的时候,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滕云自从醒来变成了丑皇后,已经不止一个月,月事当然是次次都来,就算是断头流血,滕云都不曾眨过眼,但是单单这件事,让滕云又别扭又无措。 每次来月事的时候,滕云几乎不出去走动,能坐着就坐着,毕竟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真是骇人听闻的事情。 而现在,滕云心情非常微妙,他只朦朦胧胧的记得自己和薛钧良在车上的情景,并不知道薛钧良到底有没有动自己,乍一听御医说月事,勐地松了口气。 御医又嘱咐袖瑶了几句,也不再打扰腾云休息,就退了下去。 姜谕跪下来请安,道:“娘娘受惊了,陛下特意安排老奴这几日呆在云凤宫,娘娘有什么差遣,尽管知会老奴。” 滕云又躺了下来,松了口气顿时全身有些乏力,姜谕很有眼力见的过来给滕云盖上锦被,滕云疲惫的都张不开嘴,只是挥了挥手。 姜谕噤了声,垂头退到了一边,他总归是跟着两代薛王的人,大世面见过不少,小事情也不曾含煳过,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说话。 腾云有些懊恼这个皇后的身体这般羸弱,他以前虽然生的不是十分健壮,但是从小在马背上,自然练了一幅好体魄,在最后被俘的时候,就连薛钧良也惊讶,这般毒打用刑,竟然还能支撑到底。 滕云的脑子里转过了很多事,最后慢慢睡熟了,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有些吵闹。 他一睁眼,袖瑶就过来了,道:“娘娘,要什么?奴婢给您拿,是渴了么?” 滕云想张嘴说话,嗓子里好像烧着了一样,于是点点头,袖瑶赶紧走到桌边倒了水,然后递过来。 滕云接过杯子,端着杯子的手都有些发抖,袖瑶看在眼里,马上去扶滕云的胳膊,却被对方制止了。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不管现在他生的什么模样,多么娇弱,他的骨子里依然是滕国的大司马大将军,这是印在骨子里的,永远磨灭不了,端一杯水都能打颤,这让滕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滕云靠在床上,抬起另一只手稳住自己的手,端起水来一口饮尽,虽然撒了不少,弄湿了一片被子,总归喉头里不再那么难受。 “外面怎么了?” 袖瑶道:“没事,滕妃娘娘来了,非要来探病,奴婢拦也不管用,姜总管出去了。” 滕云微微扬起头,靠着床,他现在没心情见滕浅衣,他们是骨肉至亲,只是说到头他们没多少交情,而且对于滕浅衣和滕王的事情,滕云虽然不说,心里也不贊同。 外面安静了一小会儿,腾云还以为人走了,只是没过一会儿又吵了起来,姜谕拦的好像也挺辛苦。 姜谕走到门外驻了足,隔着门道:“滕妃娘娘求见。” 滕云知道他是没拦住,滕浅衣的秉性他也是知道的,在滕国的时候,滕浅衣也算是京师第一才女,有才有貌的女子难得,自然被捧上了天,加上她和滕王关系匪浅,难免养刁了性格。 滕浅衣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当她被滕王送出来和亲的时候,就已经和滕裳一样,是被遗弃的人了,滕裳是聪明人,他明白,而滕浅衣还不明白。 今天如果不见上一见滕浅衣,估计是不会消停的。 滕云点了点头,袖瑶就开门走了出去,语气有些微妙,微微抬着下巴,道:“见。” 滕浅衣是第一次到云凤宫里面来,薛国不是小国,就算在如今的乱世,也算是首屈一指的强国,皇后娘娘的寝宫自然不能怠慢,是其他宫殿都不能比拟的。 滕浅衣看着屋里的布置陈设,难免对比出了自己那宫殿的“寒酸”,她心里不舒服,觉着自己远走他乡还要寄人篱下。 滕浅衣也不会明着傻,她此次来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依附皇后。 第42页 薛王为了皇后都受了伤,可见皇后的地位非同一般,她一个人只身来到薛国,无亲无故,自然要依附一个靠山,侍女湫水给她想了个办法,皇后无疑是最好的靠山。 湫水是聪明人,跟谁争宠,都不能跟凤印争宠,凤印在皇后手里,宁肯自己不被宠信,也要帮着皇后受宠,这才是明哲保身之术。 滕浅衣来到云凤宫,为的就是找靠山,所以心里再不舒服,也不能发难。 薛后阳走后,薛钧良也有些累了,他没有劳力去抓刺客,但是劳心才是最累的,天天尔虞我诈,薛钧良也会累。 他让姜谕去了云凤宫,身边没有什么更信任的人,也不叫人服侍,自己转到内室盖了锦被休息。 薛钧良睡得不是很沉,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又醒不过来。 他看见自己和皇后躲在土坑里的时候,对方那种诧异不可置信的眼神,莹润的眼眸睁的很大,好像宝石一样光彩流动风采逼人。 他把对方压在地上,轻轻亲吻着那人的嘴唇,顺着嘴角吻着弧度优美的颈项。 那个人竟然出奇的安静,一头乌髮散开来,双眸凝视着自己,甚至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薛钧良只觉一阵热流涌上来,好像要冲到他的脑子上,他这一辈子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只是没这么冲动过。 他伸手撕开那人的衣服,那人却突然轻笑一声,道:“你还记得我么?” 薛钧良抖了一下,因为这声音很耳熟,却不是皇后的声音。 被撕扯的衣服旖旎的搭在身下人的肩膀上,凌乱的情景更是让薛钧良下头髮紧,身上也燥热了起来。 手顺着光滑的颈项摩挲向下,那胸口上却是一个拇指大的伤疤! “滕云?!” 薛钧良勐地坐了起来,额头上已经出了汗,他躺下的时候没有脱掉外衫,此时已经被浸湿了,潮乎乎的非常不舒服。 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是……那个怪异的梦。 薛钧良明明梦见和自己的皇后亲近,怎么忽然就变成了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还是他最想杀的一个人。 滕云就像一根刺,睿智、忠诚、锋利、不可一世,在薛钧良眼里,这就是头号的劲敌,杀之后快。 然而他却梦到和这个男人欢好,因为看到男人乖顺的样子,下身有了反应…… 薛钧良脸色不太好看,叫来侍女给他换了衣服,摆驾云凤宫。 薛钧良到云凤宫的时候,滕浅衣还没走,这让滕浅衣既高兴又嫉妒。 众人跪地迎驾,薛钧良走上前去亲手搀起滕云,把他扶到美人榻上,让他半躺半靠着,道:“怎么样,身体有好点么?” 滕云瞥了一眼旁边明显面露不快的滕浅衣,知道薛钧良用心不纯,一定又是借用自己的身份试探滕浅衣,他此时身体还没有大好,也没兴趣跟薛钧良周旋。 就点点头也没说话。 薛钧良这才注意到跪在一边的滕浅衣,道:“滕妃怎么也在此?” 滕浅衣被点了名,刚要站起来,被湫水偷偷拉了一下,随即又伏低身子没有直起,道:“回陛下,臣妾是来探望皇后娘娘的。” 湫水的小动作当然逃不过薛钧良的眼睛,一个奴婢倒是比主子更有规矩,真是稀奇的事情,要不然滕国这么不堪一击,除了滕云,滕国只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 如今滕云死了,连滕裳也嫁给了自己的弟弟,薛钧良不可谓不得意。 一想到滕云,薛钧良的面色就有些微妙…… 他也觉得自己的梦很怪,一个是温顺软弱的皇后,一个是披上战甲的血修罗,这两个人怎么看也没有什么关联,怎么会梦的如此奇怪。 薛钧良想着,不由多看了几眼滕云,滕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只能装作没发现。 或许是他们的眸子一样夺人眼目罢,薛钧良再也想不出关联,毕竟这中间差着天壤之别,任谁也不能料到。 滕云被他盯得难受,硬着头皮道:“陛下……臣妾脸上有什么不妥么?” “咳……” 薛钧良嗽了嗽嗓子,道:“不,没有……孤只是看你眼里有些血丝,多歇息罢。” ☆、第二十五章 割袍断义 瑞雪推开门,奉洺侧卧在榻上,面朝里,也不知道是不是睡了。 第43页 看了一眼旁边小桌上的晚膳,奉王竟是又一口没动。 奉国地处偏南,也渐渐的冷了起来,虽然不会飘雪。奉王身体一向不错,就算众人都暗地传闻他被逐鹿侯当女人使,但奉洺是武将出身,早些年因为想崭露头角,曾经带兵南征北战。 只因为前些日子长主省亲的事情,奉洺和赵戮闹僵了,赵戮除了上朝露面,其他时候根本见不着人。 奉洺有些闷闷不乐,又碍于一国之君的面子,不想低头。 这时候赶上薛钧良的使臣过来,说皇后遇刺受到了惊吓,没办法回来了。 奉洺才知道自己被薛钧良摆了一道,急怒攻心一病病了十来天不见好。 瑞雪是赵戮身边的人,也是经过精心培养的,但她始终是个女子,在奉洺身边呆久了,知道奉王对侯爷的感情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撇的干净,渐渐有些不忍,不过她人单力薄,也没有权势,就算有了权势,也阻止不了什么,毕竟这不单单是人与人的问题,而是国家和国家之间的问题。 瑞雪走过去,轻声道:“大王,用膳罢。” 奉洺没吱声,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 瑞雪道:“大王您是最把侯爷放在心上的人,您也是最了解侯爷的人,侯爷这几日也不好过,不进宫来,其实也是碍于面子,大王别放在心上。” 奉洺忽然笑了一声,转过身来仍然躺着,只是眼睛看着瑞雪,让瑞雪有点心虚。 “你说的不错。”奉洺道:“我是把他放在心尖尖儿上,但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不把我当回事……孤是九五之尊,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孤,就算……就算我不是君王,也该给我最基本的尊严。” “大王,您……” 瑞雪听他说的悲切,自己心里都发酸,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制止了。 奉洺道:“瑞雪啊,我知道,整个侯爷府上下,只有你真心待我,不只侯府,就是朝廷上下,提起我也是不齿的。我若……我若不是真的喜欢赵戮,又怎么肯放下身段,每次都低三下四的求他!” 瑞雪想解释,他看得出来,奉洺对逐鹿侯的关心好意,侯爷全能明白,只可惜他们站在不同的对立面。 只是瑞雪却什么都不能说…… 奉洺又笑了一声,“你伤什么心,该我伤心才是。” 他说着站起身来,拿起壁上挂的刀饰,勐地抽刀出鞘,削掉一片衣襟,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丝毫不为病态所拌。 奉洺伸手把明黄色的衣襟丢给瑞雪,没有什么语气,道:“你去罢,交给赵戮,你……以后也不必进宫来了,好好跟着侯爷。” 瑞雪双手擎住割下来的衣襟,颤声道:“奴婢……跪安。” 赵戮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割袍断义这么明显,其实就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攥着明黄色的衣襟,竟然松了一口气,随即苦笑了一声。 第二日左相因为长主省亲的事情负荆请罪,磕头叩首说是自己考虑不周,奉王命人将左相拉出去杖责,虽然左相一把老骨头,但是丝毫不手下留情,求情的一律同罪,到后来也没人敢站出来说话。 奉洺凉凉的道:“结党好嘛,互相打击排挤也好嘛,当时是谁联名上书请长主回朝来着?为了自己的私心不过脑子不计后果,联名是要逼宫么!” 一殿大臣被奉洺的威严吓得不轻,他从宠信逐鹿侯以来很少上朝,很少处理朝事,就更少大发雷霆。 奉王公事公办的杖责了左相,罚了俸禄,左相开始还有不服,以为奉王是偏袒赵戮,但是一听奉王说什么结党,立时就没声了。 左相是奉国的老臣,忠心耿耿谁都知道,但是衷心的老臣也会有私心,权力大了就会贪婪,左相的势力和赵戮的势力一向不和,互相排挤早就不是秘密了。 让大臣们奇怪的是,奉王责罚了左相,却没有褒奖赵戮,若是以前早就该给赵戮加官进爵了,只是现在只字不提。 就这样过去好几天,诡异的气氛让众人纷纷猜测,没准大王已经厌倦了逐鹿侯,毕竟赵戮是个男人,既不年轻,也和美艷挨不着边,几年下来也该厌倦了。 薛钧良因为那个怪异的梦,这几天很少到云凤宫来,滕云自然乐得清闲。 期间小太子来了一次,薛佩知道滕云身体不好,也没怎么打扰就走了,只是滕浅衣总是过来。 第44页 滕浅衣因为上次在云凤宫里遇见了薛王,尝到了甜头,所以就三番两次的往云凤宫里跑,弄得滕云直头疼。 滕云身边有袖瑶照顾,再加上姜谕也在,自然将养的不错。姜谕可是尽职尽责,别看薛钧良不来,但是薛王有眼线放在这里,云凤宫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在滕浅衣第四次探望皇后的时候,还没进云凤宫,就被姜谕拦住了,让滕浅衣改道先去见薛钧良。 滕浅衣兴奋的不得了,以为自己的出头之日到了,以为这几日没白跑,没准是皇后替自己美言了几句,薛王这才让她过去。 但是进了薛王寝宫才发现不是这样,薛钧良脸色说好不好,说不好也没难看到哪里去,淡淡的道:“听说这几日爱妃往云凤宫跑的挺勤。” 滕浅衣柔声道:“回陛下话,臣妾是关心皇后娘娘身体。” 薛钧良笑道:“是啊,连德妃都看出来了。” “德妃?” 滕浅衣心里咯噔一声,暗暗觉得不对劲儿。 薛钧良道:“方才德妃过来说,这几日你总是去皇后寝宫,搅扰的皇后没法养病。” “臣妾……臣妾……” 滕浅衣哪知道德妃跑过来嚼舌头根子,德妃处处针对自己,上次就跑到自己宫里撒野,这次还诬陷自己,滕浅衣觉着委屈,哭诉道:“臣妾也是一番好意。” 薛钧良不置可否,什么也没说就让滕浅衣回去了。 滕浅衣这下也不能去云凤宫了,又不敢去招惹德妃,毕竟那妃子是出了名的泼辣,就算现在不受宠,但是也风光过,谁知道薛王什么时候会不会再宠爱她一番。 薛后阳在京城呆了也有几个月了,本该回边疆去,但是现在薛王让滕裳查皇后遇刺的事情,他又不愿意一个人走,毕竟把滕裳一人留在京师,他不太放心。 拖了几日,再不走就该惹人闲话,薛后阳突然接到邸报,说镇疆侯薛钰要进京来祭奠先皇,邸报送的晚了,人已经动身了。 ☆、第二十六章 巫术 薛钰是薛国先皇最小的儿子,年纪比前面几个兄长小了不少,可以说从小天真烂漫,其他皇子争权夺位的时候,他还在书房读书。 后来薛钧良登上了王位,北面有些微不足道的小国家时不时就来惹事,薛钰这个时候正在边疆出征。 后来平定了边疆,但是薛钰没有回朝,就请旨镇守在北方,这是明哲保身的好方法,当时薛钧良初登大宝正在清除异己,薛钰地处偏僻,又没有太大的兵权,而且年纪尚幼,就放了他一马。 薛钧良并没有把薛钰忘了,他只是一时心善,放了这个年幼的弟弟,但是身为王者,心善总是会埋下祸患,一只小虎在边疆长成了卧虎,总有一天会是威胁。 这几年薛钧良南征北战,薛钰在边疆也培养了不少自己的势力,也许是现在时机成熟了,也许只是想念先皇了,竟然上书请求进京祭祖。 薛后阳接到邸报,顿时觉得什么乱来什么,刺客的事情还没告一段落,现在又杀出个镇僵侯。 薛后阳进了宫,薛钧良正在小池塘悠哉的餵鱼。 薛后阳呈上邸报,薛钧良接过来却不看,手一扬扔进池塘里,邸报被水打湿,飘飘悠悠的沉了下去,惊散了一片争食的小鱼,也惊了薛后阳一跳,但是对方却没有什么愤怒或者生气的表情。 薛钧良笑道:“大好河山不要,边疆总也是块地皮,巴巴的跑回来……别怪孤叫他去做守陵官。” 薛后阳听他这样说,才知道原来陛下已经听到消息了,终于有些放心,因为他知道薛钧良会如此镇定,肯定是心里有了谱。 薛钧良虽然一向游刃有余,不过也是表象而已,总要做些准备,禁宫上下加强了守卫,卫兵都由薛后阳亲自挑选,薛后阳也因为这件事,可以再拖些时日出发。 经过上次那个奇怪的梦,薛钧良本身就很少去云凤宫了,不过吃的用的赏的赐的一样不少,众人猜度着可能皇后娘娘已经不受宠了,却又不像。 皇后娘娘的脸算是终于好了,没有留下一丝丝的血肿,只是耳旁有个小小的伤疤,是遇刺的时候不小心受的伤,也不是很明显,如果被人瞧见,反而增加了一些楚楚可怜的风韵。 滕云闲来无事在茶室看书,袖瑶走进来给他添了茶走出去,进来给他端了小厨房做的点心,又走出去,接下来又进来换了香炉。 第45页 滕云终于被她走来走去弄得看不下去了,放下书,抬头看着袖瑶。 袖瑶被他盯着,缩了缩脖子。 “你有事?”滕云道:“有事就说。” 袖瑶吐了吐舌头,试探的道:“娘娘,听说镇僵侯要进京了!” 滕云下意识的说了一句,“镇僵侯是谁?” 腾云总归是滕国的人,虽然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但是有很多小事琐事他也打听不到,比如镇僵侯。 薛钰之所以能保住性命还在一方当着他的如意侯爷,就是因为他的默默无闻。 滕国地处南方,滕云从来没和薛钰交过手。 袖瑶愣了一下,睁大眼睛,道:“镇僵侯啊娘娘,薛王最小的弟弟。” 滕云这才慢慢搜索着记忆,一说薛钧良的弟弟,他倒是想起一个,原来也是个侯爷,这道很奇怪,据他所知薛钧良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有薛后阳,依薛钧良的秉性,能让只有血缘没有亲情的弟弟活这么大,也算是稀罕事。 袖瑶等了半天,就见娘娘点了点头,说来娘娘自从脸上的浮肿消失了,怎么样都好看,点点头也很优雅雍容,但是她等的可不是这个点头。 滕云把书推出去,向后靠在椅背上,微睨了她一眼,这种姿态让袖瑶抖了抖,干笑了两声。 “你有什么话想说的?” 袖瑶道:“娘娘真是神通广大,奴婢一点点小心思都瞒不过您……奴婢其实就是有点好奇,那奴婢可就直说了?” “嗯。” 得到了滕云的首肯,袖瑶才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奴婢听说,先皇还在的时候,镇僵侯曾经奉命去过奉国。” 滕云不动声色,但是心里打了一下鼓,这个身体不是他的,皇后本身的记忆他也没有,突然说起以前的事情,他是一丁点也不知道,只是镇定的道:“然后呢?” “然后……” 袖瑶道:“然后奴婢曾经听过一些关于镇僵侯……和您的流言蜚语。” “说。” 袖瑶被滕云的一个单音吓了一跳,以为皇后娘娘生气了,也不敢温吞,赶紧道:“娘娘饶命啊,奴婢也只是听说,这几天镇僵侯就要进京了,后宫里都疯传呢,奴婢也是气不过,都说先皇曾经让使臣去过奉国下聘,请皇后您嫁过来,但是嫁的是小皇子,不过那时候奉国那边没同意,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镇僵侯进京,后宫里都传闻,说是侯爷其实是想您了。” 滕云听了,终于笑了一声,但是是冷笑。 这么说来是小皇子薛钰去过一次奉国,可能是看到过这位奉国的公主,如今把这事拿出来说,多半是后宫的一些小伎俩,男人总是爱吃醋的,更何况是霸道专权的君王,薛钧良如果不高兴自己的皇后和自己的弟弟有流言蜚语,必然会宠幸其他的妃子。 如果这传闻是薛钰那边放出来的,那就更是流言可畏了。滕云也是长在禁宫里的皇子,滕国的尔虞我诈不比这边少,他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感情。 这些感情在权利金钱面根本不堪一击,亲生父母都可以翻脸不认,别说是虚无缥缈的爱情。 滕浅衣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喜欢的时候放在心尖上,出了事就抛出来和亲。 滕浅衣嫁过来之后就闲不住,自然不会漏过这么好的消息,当她听到留言的时候,高兴得几乎沖昏了头。 虽然她的地位不是最高的,在别人眼里就算皇后失了宠,果子也会砸在德妃头上,但是滕浅衣不这么想,君王看多了姿色艷丽的,总要换换味道,比如冰雪聪明的,比如德才兼备的,而且滕浅衣年纪不大,这就是资本。 湫水也不是省油的灯,笑道:“奴婢给娘娘道喜,这可是大好的机会,仰仗别人总没有别人仰仗自己舒坦。” 滕浅衣高兴之余又觉得伤脑筋,薛钧良不喜欢嚼舌头根子的妃子,那要如何让薛王厌恶皇后。 湫水笑道:“娘娘,奴婢倒有一记……他日娘娘得宠,可别忘了奴婢就好。” 滕浅衣听他这么说不高兴,湫水姿色不错,人又聪明,自己在滕国的时候就是,别人夸她才华过人,其实有好多诗词都是湫水代做的。 她怕湫水爬到自己头上来,滕王就暗示了好几次要宠幸湫水,要不是滕浅衣不同意,反应很激烈,湫水早就变成了滕王的妃子,而不是一个婢女。 第46页 可是滕浅衣又想要她的点子,只能耐着性子含煳了几句。 滕浅衣遣退了宫女,湫水附耳道:“娘娘可知巫术误国……” 滕浅衣听她的声音低低的幽幽的,还有些阴森狠毒,不禁打了个颤,湫水接着道:“自古以来没有不信神的君王,这件事也极其好办,娘娘可以让信得过的宫女做几个人形的小布偶,偷偷埋在云凤宫后院里,如果可以放到内室就更好……做好之后再把宫女杀掉,人不知鬼不觉。” 滕浅衣眼神渐渐发亮,道:“但是埋在后院里,要怎么让他发现。” 湫水胸有成竹的道:“这还不容易,这几日风大雪大,把布偶埋在树坑里,树禁不住风吹,自有宫人会把吹歪的树刨走栽上新的,这就发现了……” 滕浅衣听了掩不住笑意,道:“你真是聪明。” 湫水奉承道:“奴婢跟着娘娘您这个才女,不聪明点岂不是被他人笑话。” 镇僵侯没几日就要进京,滕浅衣想要赶紧行动,但是被湫水拦下了,说等镇僵侯进了京,再发现巫术,岂不是更精彩。 薛钧良是一国之君,自然要表现自己的风度,薛钰先斩后奏祭祖,他更要展示自己以德报怨的仁厚,不仅不能怪罪,反而要给他接风,反而要上演一幅兄弟情深的好戏。 薛钧良嘴上虽然说接风宴是个家宴,但还是让满朝文武都参加了宴席。 薛后阳提前两日带兵到京郊大营,亲自点兵训话,就等薛钰进京。 想要进京必须路过大营,大营吨留了比较充足的兵力,也是京师的一道屏障,薛钰远道而来,不可能不带一兵一卒,薛后阳领着几个武将在大营说是迎接,其实是让薛钰缴兵。 只有缴了兵,才能进入京师。 ☆、第二十七章 侍寝(捉虫) 镇僵侯薛钰已经到了大营,因为天色稍晚,到了门禁时间,就在大营宿一晚,第二天大早进宫朝见。 宫里的生活依然像平常一样,不会因为一个薛钰就改变什么,只是滕浅衣出奇的安静,没再去云凤宫。 滕云看了会儿书,姜谕垂首走了进来,还捧着一个木盘子,上面用布盖着。 姜谕道:“恭喜娘娘,大王招您侍寝,还赏赐了新衣裳。” 滕云心里跳了一下,把书搁下,伸手挑开铺在上面的布,盘子里赫然是一件丝质的薄衫。 伸手拿起薄薄的裙衫,滕云脸上看不出表情,姜谕直觉娘娘好似不高兴,薛王其实还没赐过这样露骨的衣服给谁,虽说难为情了一点,但也算是恩宠罢,可能皇后的面皮太薄了,觉得羞人。 姜谕叫袖瑶准备沐浴的东西,袖瑶还体贴的为滕云找了一件毛披风,免得去薛王寝宫的路上太凉。 滕云这一沐浴用了不少时间,还不用人服侍,袖瑶等了半个多时辰,最后实在等不了了就进去看看,这一看差点吓死,娘娘那样子就好像要把自己淹死似的。 总之气氛诡的把娘娘送上了凤辇,往前面去了。 薛钧良坐在正手的大椅上,微微侧着身,架着腿,手肘支在扶手上。 他侧头慵懒的睨着滕云走进来,轻笑了一声,道:“过来。” 袖瑶和姜谕听到薛钧良发话,均识趣的退了下去,不妨碍薛王的雅致。 滕云一身薄衫,就算披着毛披风也嫌冷了些,他低着头一步步的走过去,隔着书案站定。 薛钧良这才站起身来,绕过桌案,伸手拉住滕云的手腕,把人带到床边,一推一按就轻而易举的将人弄倒在床榻上。 薛钧良俯下身来,单手支在滕云耳侧,另一只手顺着对方的腰身,摸在薄薄的衣衫上。 滕云惊的差点唿出声,他睁大了眼睛瞪着薛钧良,又忽然死死的闭上眼睛,连嘴唇也抿起来,好像咬着后牙,双手握成拳放在床榻上,一副大义凌然的摸样。 薛钧良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想笑,哪个妃子被临幸是这幅摸样,好像要杀头似的。 薛钧良这几日自然也听到了传闻,薛钰当年确实去过奉国,但是见没见过皇后他就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一见钟情的事情,后来父皇也确实想拉拢奉王说亲,但是这件事没有成。 薛钧良是不信传闻的,但是突然萌生了逗弄滕云的念头,所以特意让人送了一件衣服过去,果然不出所料,对方羞愧的简直无地自容,反应也极其有趣。 第47页 只是薛钧良没想到的是,他的皇后这么穿,还是很让人惊艷的,尤其是隐忍的表情,还真是让他有那么些冲动。 薛钧良逗弄的兴致还没有消退,他发现滕云十分的敏感,细细的腰身在自己的手下微微颤抖着,嘴唇从抿着变成了咬着,薛钧良在想,是不是不咬着就会发出动听的喘息?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滕云的嘴唇,不出意料的,对方勐然睁开眼睛,里面氤氲着惊吓,似乎甚至是屈辱,这让薛钧良始料不及。 薛钧良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在床榻里面,自己也除掉衣服躺上去,他揽住滕云,看着滕云惨白的脸,笑道:“我又没杀你头,为何怕成这样?” 滕云睁着眼,却没去看薛钧良,半响只是道:“陛下说过不会勉强。” “哦……” 薛钧良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思考,笑道:“我还真是忘记了,什么时候说的,云儿给我提个醒。” 滕云厌恶的皱了一下眉,他和奉国的长主本身同名,只是不同姓而已,还小的时候父皇曾经这么唤过自己。 现在听薛钧良有口无心的这么说,竟然有一丝丝感触,而这种感触来自于他的死敌,当然会厌恶。 薛钧良给两人盖上被子,道:“爱妃每次都这么认真,实在让人总是想逗你。” 感觉滕云被自己抱住的身体始终僵硬着,薛钧良松开人,躺正了,望着床顶的帐子,语气有些高深莫测,道:“你不喜欢我,我也不想强求,你总归是我的结髮妻子,那你说说你心里的人是谁……难不成是镇僵侯。” 滕云心里咯噔一声,心想着果然来了,薛钧良生性多疑,不管他摆出多豁达多仁厚的外表,他仍然是个帝王,疑心重是通病。 滕云道:“臣妾不认识镇僵侯。” 薛钧良点点头,也不管滕云看没看见,笑道:“爱妃真是冰雪聪明,知道什么样的答案是别人爱听的。” “这也是真话。” “好罢,”薛钧良侧过身,面对着滕云,面上带了一丝笑意,压低声音道:“真假先不论,爱妃什么时候真心喜欢上孤?” 滕云见他突然压过来,有些惊慌,强制自己镇定下来,对方并没有动手动脚,只是声音暧昧低沉,故意在自己耳朵边吐了口气。 滕云笑了一声,道:“陛下也不见得是真心喜欢臣妾的,何必强求呢。” 薛钧良愣了一下,用指肚轻轻磨蹭着滕云耳边的伤疤,那里的结痂掉了,长出了新肉,比旁边的颜色都粉嫩。 他一边摩挲着,一边道:“你真是聪明,不幸被你言重了……爱妃也是宫里长大的人,你难道相信所谓的真情么?那些不过是荒唐的调笑罢了。” 滕云听着,禁不住感嘆一句,“我也不信。” 薛钧良笑了一声,突然抓住滕云的手,带到自己下身。 滕云勐地哆嗦了一下,声音都有些发颤,惊诧道:“你……” 对方的反应倒挺平静,“大黑天没点蜡烛,美人在侧,没有反应岂不是不正常。” 他说罢顿了顿,没有放开滕云的意思,撑起身来,好像要把对方包在自己怀里,声音有些低沉,笑道:“这都是爱妃撩拨的,我不想强求你,你总该帮帮我罢?” 说着竟然握着滕云的手,慢慢套动起来…… 京郊大营即使是晚上,也彻夜通明,巡逻的将士丝毫不敢懈怠。 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他背着手慢悠悠的似乎是散步,也没有什么目的,将士们虽然侧目,但是不敢去拦。 那人一身淡青色的长袍,穿着毛边的夹袄,面容有几分清秀,看起来似乎带着书卷气,身量不太高,虽然和羸弱不沾边,但也不是很健壮。 他慢慢走到练兵的广场上,这在白日估计是最壮观的地方,广场四周点着四个火盆,其余没有点火把,比起其他地方暗了些。 他站在黑漆的正中,驻足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等了一会儿又抬步往前走,上了广场最东面搭起的木台子,那上面插着“薛”字的大旗。 男人上了木台,转过身静静的看着远处,可能是木台有些高度,能看到比较远的地方,但大营外面一片漆黑,也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镇僵侯真是好雅兴。” 第48页 男人没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回头瞧着薛后阳道:“是二哥啊。” 薛后阳道:“听说你的晚膳没动,大营里没什么酒菜招待你,明日进了宫,陛下准备了宴席替你接风。” “不不,”薛钰摇摇手,语气很谦和,道:“不是不合胃口,只是……只是小弟一心向佛,茹素多年。” 薛后阳点点头,“那我让人帮你换成素膳。” “有劳了。” 这一晚上算是平静渡过,薛钰为人谦和,也没什么大架子,最让薛后阳难以置信的是,他只带了一千人进京,还有一个随行的食客,说是师爷,叫郎靖。 不过薛后阳看得出来,这个师爷绝对是练家子里的高手,平时不言语也没什么表情,似乎只对薛钰的话言听计从。 第二日一早,由薛后阳护送,薛钰就把一千兵安顿在大营,带着郎靖一起进宫去了。 薛钧良心情大好的起了早,看见滕云还在装死,背对着自己,几乎把头埋在被子里要憋死似的。 姜谕过来伺候薛王洗漱更衣,薛钧良故意道:“昨日娘娘累着了,不着急起身,多休息一会儿。” 姜谕赶紧应声,动作放的越发的轻了,生怕吵醒皇后娘娘。 而滕云这会儿早就醒了,听到薛钧良的话,差点把牙咬碎,昨天被迫帮薛钧良发泄了一次,他一整晚几乎没睡着,觉得手心发烧。 滕云洁身自爱这么多年,感情方面一是不相信,二也是没人让他相信,更别说替人纾解,可以说这个铁将军不怕断头流血,就怕薛后阳耍无赖…… 薛钧良上朝见过了薛钰,客套了一番,显得兄弟情深,之后又要给薛钰接风,请众臣参加所谓的家宴。 袖瑶服侍滕云起了身,把薛王赐的衣服好好的叠起来,收进柜子里,很没眼色的笑道:“下次娘娘还穿吧。” 将近中午的时候,薛钧良让姜谕来请皇后赴宴,这种宴席,皇后和太子都要露个面,怎么可能少了滕云。 姜谕引着滕云往摆宴的花园去,走过迴廊的时候,正好遇到从另一边也要去花园的镇僵侯。 薛钰后面只跟着郎靖,看到滕云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道:“臣弟给皇嫂请安。” 滕云并不认识他,但是听他这么一说,也明白了,这就是那个还未进京就闹得满城风雨的镇僵侯。 请过了安,滕云也不想和他多接触,就往前走去,只是这时候却被薛钰叫住了,滕云还以为有什么事,但是那人却不说话,忽然伸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滕云的鬓角,那地方是遇刺的时候留下的伤疤。 姜谕一看有些发惊,刚要提醒侯爷注意言行,就看到迴廊的另一头,有一队人似乎走了过来,为首的按着一袭黑色的滚金边蟒袍,头戴垂玉冕旒。 ☆、第二十八章 窥伺?吃味?(捉虫) 薛钰不紧不慢的放下手来,好像这种动作就是普通的请安,没什么越距的。 薛钧良面上噙着淡淡的微笑,看不出喜怒。 众人一见这种状况,难免心里发颤,都矮身跪下,山唿万岁。 薛钧良搀起滕云,笑道:“孤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原来你们在这里遇见了,在叙旧么?” 薛钰跪在地上,淡然的道:“回陛下,臣弟有几年没有进京了,感慨良多。” 薛钧良的语气有点高深莫测,道:“哦是么,那一会儿也跟孤叙叙旧。” 他说完才示意众人平身,然后往花园走去。 众臣已经恭候多时,就差几人过去。 薛钧良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就是歌姬献舞,薛王和皇后坐在最上首,薛后阳靠下,之后才是薛钰,薛钰无论是辈分或者官爵都不如万年侯,单单听封号就知道,薛钧良更信任哪一个。 薛钰穿着得体,又不会太过抢眼,而且生得温文尔雅,举止斯文,看起来脾气颇好,一直带着淡淡的笑意,只不过,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瞥着上首。 当然看得不会是薛钧良,而是滕云。 作为大臣,察言观色是本分之职,自然也发现了薛钰的目光,都尽量装没看见。 而今天的薛钧良也越发温柔起来,和滕云说话语气几乎能掐出水来,显得黏煳煳的,滕云都不用抬手,薛王亲自布菜倒茶,俨然是一副伉俪情深的好戏。 姜谕和袖瑶站在后面都有些支撑不住了,袖瑶只想抹汗,她虽然觉得陛下宠爱娘娘,但是还没到亲手布菜这个地步吧,毕竟这种活计不是君王做的,让他们这些宫人干站着,实在有些发毛。 第49页 滕云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薛钰,他当然知道薛钰不可能是对皇后多深情,如果真是那样,这么多年都忍了,为何突然跑进京来。 薛钧良以前把兵力都用在对抗滕国上,虽然现在是战胜的姿态,但国内空虚,正在休养生息,薛钰这时候进京来,绝不会安什么好心。 滕云不想管薛钧良和薛钰的事情,但是前提不要惹到自己,因为滕云目前的身份是奉国长主,身在薛国也算是寄人篱下,所以薛钧良也是,薛钰也是,经常拿他当幌子。 酒过三巡,滕云坐腻了,也懒得看他们你来我往的假笑,和薛钧良告了乏,就先退席了。 薛钧良自然不会生气,还很暧昧的笑道:“是昨夜累着了么,辛苦你了。” 滕云一下子就想到了昨晚的事情,难得有些脸皮发烫,连手心也热了起来,赶紧含煳了一句就退了下去。 滕云带着袖瑶往回走,他喝了些酒,似乎有些醉意,要是以前定然不会醉,不过现在这个身体羸弱,酒意上了头,晕晕的难受。 他没回寝宫,在小花园里转了转,天气冷了,被风一吹虽然凉,却舒服了不少。 袖瑶道:“娘娘,回去罢,这里凉,再病了可就麻烦了。” 滕云嘴上答应,但是没走,他头脑晕乎乎的,不吹凉风似乎不舒坦,以前在军营里也是,才不会注意什么小节,而且在军营里也没有多好的条件,和士兵们同吃同住,朝廷每次都拖着不给拨款,粮饷都跟不上,吹凉风也算是一种享受。 滕云回忆起一些往事,或许是酒意的催使,他有些感慨,自己处在薛国的尔虞我诈中,一不小心都自身难保,他有半个多月没见过滕裳了,滕裳是男子,也不能经常进宫。 滕云嘆口气,就听有人也跟着嘆了口气,一个青衫公子从小亭子另一头转了过来,正是薛钰。 薛钰走过来,笑道:“娘娘何故嘆气?” 滕云都没看他,道:“侯爷何故不在宴席?” 薛钰笑了一声,走前一步,道:“自然是因为云妹。” 袖瑶抽了口气,她也不敢说话,她一直服侍皇后,这俩人真有什么她绝对不相信,但是听薛钰的话她又不得不信。 滕云也笑了一声,语气还是很自然道:“侯爷怕是认错人了罢。” “云妹这么说……” 薛钰还是一副笑意,只是染上了一丝失落,蛮像那么一回事的,道:“想必你这么说,一定有难言之隐。” 滕云看了他一眼,道:“侯爷回去罢,宴席是接风宴,没了侯爷不成体统。” 薛钰看着对方冷淡的表情,面色终于有一丝丝改变,但是瞬间又恢復了笑意,“云妹忘了,咱们的约定……” 滕云又看了他一眼,“不曾记得。” “是么?”薛钰脸色沉下来,冷笑道:“我就该知道……当初咱们是如何说的,你还真是薄情,薛王最近宠你,让你忘了该记得的事情么?” 袖瑶见镇江后变脸,声音有些怕人,壮着胆子道:“侯爷……请自重。” 薛钰冷眼瞥了一下袖瑶,完全没把袖瑶当一回事,又转头盯着滕云,他刚要说话,就听有跫音而至。 小太子薛佩蹦跶哒的跑过来,一下扑到腾云怀里,差点把滕云带一个趔趄。 薛佩一脸天真的道:“母后母后,您怎么没回宫去,让儿子好找。” 他说完,状似惊讶的看着薛钰道:“小皇叔也在,父皇还在到处找皇叔呢,大臣们都想敬酒,只不过找不到人。” 薛钰微微低头看着薛佩一派天真无邪的样子,身后的谋士郎靖轻声换了一声“侯爷。” 薛钰这才收回眼神,道:“喝多了酒憋闷,不知不觉就走过来了。” 他说完就带着郎靖回去了。 薛佩看着他走远,这才伸手拍了怕胸口,道:“母后,您怎么惹上这么一只狐狸。” 滕云笑道:“你才多大,能看出谁是狐狸?” 薛佩道:“儿子将来也是将才,要上战场安邦定国的,怎么看不出来,况且我也不小了。” 确实是,薛佩已经快八岁了,虽然六岁才开始读书步射,但是书房的薰陶远远没有皇宫这个染缸来的世故。 在禁宫里的孩子,还没去书房读书,就已经知道虚虚假假了,何况薛佩如此聪慧。 第50页 薛佩自觉做了件头等功的好事,难免有些喜形于色,一抬头却看到了薛钧良,小太子从小被人捧着,虽然娇贵,但是薛钧良不溺爱,该赏该罚十分分明,薛佩对他从来都是敬畏的。 滕云见薛佩收敛了笑意,顺着目光也看到薛钧良,薛钧良后面只跟着姜谕。 薛钧良走过来,拍了拍薛佩的头,道:“喝了几杯?” 薛佩吐了吐舌头,抿了抿肉嘟嘟的腮帮子,道:“儿臣只抿了两口……” 他说着不小心撩到薛钧良似笑非笑的目光,接着道:“就……就两杯。” “行了,”显然薛钧良的目的不是在于教育小太子,随口问了几句,便道:“下午还要去书房,别偷懒。” “儿子知道。” 薛佩点点头,老实的告退了。 袖瑶一直站在后面眼观鼻鼻观心,薛钧良突然出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其实是有备而来,要不是太子杀出来把薛钰赶走了,估计出来的就是薛王。 薛钧良道:“喝多了几盏酒,爱妃陪孤走走。” 滕云应了,心里也在打鼓,听刚才薛钰的口气,看来这个奉国的长主确实之前和他有联繫,又不像是有感情,若是有感情,方才薛钰为何会露出那种威胁的表情。 滕云只求自保,然后离开薛国,他不想被薛钧良利用,也不想和薛国任何一个人扯上关系,但是事实总是与想法不经相同。 薛钧良道:“方才爱妃和镇疆侯叙了什么旧?” 滕云眯了眯眼,只是回答道:“臣妾和侯爷无话好说。” 姜谕和袖瑶听到滕云这种不客气的口气,心里突地一跳,没想道薛王却笑了起来,“这句话中听。” 滕云道:“只是实话实说。” “嗯。” 薛钧良沉吟一下,“孤喜欢开诚布公,爱妃真是越来越让孤惊喜。” 顿了顿,又道:“那咱们来说几句真话。” 他说着挥了挥手,把袖瑶和姜谕遣远。 滕云道:“陛下请讲。” 薛钧良这才继续道:“爱妃的心里有薛钰这个人么?” “没有。” 薛钧良一直注视着滕云的眼睛,听他这么快回答也不惊讶,道:“我也实话实说,爱妃的话,孤半信半疑……孤一直以为爱妃冰雪聪明,所以孤想让爱妃想一个点子,来证明你的话。” 滕云并没说话,静等着薛钧良老谋深算的下文。 薛钧良看着他的表情笑了起来,也伸手轻轻摩挲着滕云耳畔的伤疤,他自以为对这个皇后并没有太深的感情,但是自己的人,被其他人窥伺,不要说是一国之君了,谁也不会觉得舒服。 滕云被他一碰,下意识会想到昨晚的事情,抖了一下。 薛钧良看着他脸色微红,心情顿时大好,道:“其实很简单……镇疆侯随行带了一千亲兵,孤只是想把这一千人留下来,看看爱妃有什么好点子。” ☆、第二十九章 若为男儿 滕云听他这么说,笑了一下,果然君王都是锱铢必较的,一千兵也不放过。不过说的也是,薛钰能带上京来的一千兵,必然是最好的最主力的最亲信的。 薛钧良本是为难他的意思,皇后和薛钰站在一起是他亲眼所见,饶是有口也难辨,但是没想到对方却露出一丝瞭然的笑意。 他知道自己的皇后聪明,可是再聪明也是后宫里的女人,还不是被自己制的服服帖帖,但他完全估错了滕云,滕云是隐忍,不过他总归是将才,或许后宫里女人们翻天覆地的争宠不是他在行的,说到打仗,没有什么人比他有天赋。 滕云道:“陛下只要夺兵权,这不过几句话的事情。” 薛钧良道:“还要薛钰说不出理来。” “欲将取之必先予之,自古以来的贤君无不是恩威并施,陛下要夺镇疆侯的兵,为何不先给他甜头。” 薛钧良似乎被他提点了心里豁然敞亮了,但是仍然想听滕云说完,道:“继续说。” 滕云道:“镇疆侯进京的名义是祭祖,祭祖之后就要返回封地,陛下可以趁他走之前阅一下兵,也不足为过,然后钦点十几二十个御前侍卫,护送侯爷回去。” 薛钧良听他说到此处经不住笑道:“没想到爱妃也这么无赖。” 第51页 “这只是智取。”滕云道:“钦点御前侍卫随行,对谁来说都是莫大的恩宠,侯爷不会不高兴。” “是啊,然后用这十几二十个侍卫换一千精兵,这买卖做得着实划算。对么?” 薛钧良说完,伸手把滕云脸颊边的碎发别回去,动作极其轻柔,温声道:“没想到巾帼不让鬚眉,孤竟然有个足智多谋的皇后。” 滕云听他这么说,突然心里犯上一阵凉意,毕竟他的身份是奉国的长主,惹眼总会被怀疑。 但是薛钧良没有继续说这个事情,而是突然岔开刚才的话题,道:“孤差点忘了一件事……三年选秀将至,还要爱妃帮孤打理打理,免得乱了体统。” 薛钧良本以为对方听到选秀的事情,总要紧张一下,皇后没有一子傍身,而且至今仍然未被临幸,这简直是骇人听闻的事情,怎么也要有些危机感。 而滕云的表情淡淡的,好像和之前没多大改变,争宠这个词仿佛离他很遥远。 这让薛钧良非常疑惑,就算是最不争的妃子,她的不争也只是作假的明哲保身,如果有出头的希望,还是会踏着别人往上爬,但是这个皇后不一样。 薛钧良眯眼瞧着滕云,半笑半正经的道:“孤有的时候总觉得爱妃很看不穿。” 滕云被他这样一说,下意识的全身绷紧,他顶替了奉国长主的壳子,没有任何人知道,甚至连他最信任的滕裳都不知道,这时候薛钧良忽然提出来,让滕云忽然心悸了一下,以为自己露陷了,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毕竟皇后和敌国的将军,这是两个根本不沾边的存在。 薛钧良继续说道:“你看,你不让我碰,哪一个妃子不是一天三次烧香,想要作君王的天天流连自己?你还比冰雪聪明这种小聪明更睿智,你连行军打仗都会……孤差点忘了,爱妃还会步射。” 他好像开玩笑的道:“爱妃难道是投错了胎,若为男儿,必是大将之材。” 滕云掩在袖子下的手握成拳,微微打颤。 薛钧良伸手把他揽到怀里,把滕云微微的颤抖当做是冷,还道:“你冷么,奉国地处偏南,想必你不怎么适应这里的天气……你们那边也会下雪罢。” 滕云下意识的接口道:“不……” 奉国虽然也在南面,却没有滕国气候温暖,冬天的时候仍然会下雪,滕云的一辈子也就见识过一次下雪,那还是他意气风发的年月,在薛国边境大败薛国万年侯,那年就下了雪,也是他唯一一次见到的雪。 滕云知道自己口误,顺着改口道:“不常见。” 薛钧良自然没把这当一回事,两个人在小亭子里相依相偎的情景倒是赏心悦目,只不过各怀心事罢了。 镇僵侯是皇室宗脉的嫡传,虽然薛钧良内心不怎么待见他,但是表面上上演的兄弟情深,所以大臣们也不敢怠慢,薛王的接风酒喝过之后,陆陆续续又有好多人请他赴宴,或者上门拜访。 薛钰赴酒宴过来已经骑不住马了,大臣体贴的备了软轿请他回府,还想要送几个美人相配,奈何薛钰是斯文人,压根没什么龌龊心思,只要了轿子就走了。 薛钰斜倚在轿子里,把窗口的帘子掀起来透气儿,就看到街上有一个穿月白衫子的男子,薛钰轻轻一笑,摺扇伸出来在轿沿上敲了敲,外面的轿夫立时驻了足,按下轿了。 他也不下矫,只是打着帘子唤了一声,笑道:“滕先生,你还识得我么?” 滕裳突听有人叫他,停了步子,却是一个年轻公子,那人脸色微微有些酡红,似乎不胜酒力,眉眼带着淡淡的笑意。 滕裳脑子里似乎闪过了些什么,把惊讶掩起来,眼睛扫了一下这车矫的仗势。 薛钰是骑着马去赴宴的,回去的时候自然还要让人牵着马,薛国的等级制度也是非常森严的,皇亲国戚主支旁支用什么颜色的缰绳,划分的十分明确。 滕裳只需要一眼就明白了。 薛钰看对方没有惊讶的表情,笑着挑了挑眉,道:“与滕先生许久不见,移步茶楼叙叙旧,如何?” ****** 镇僵侯进京的目的是祭祖,当年先皇去世,薛钰正在北面打仗,都来不及回来见先皇最后一面,到最后也没回来。 先皇在世的时候,还尤其宠爱这个比前面几个哥哥小很多的皇子,镇僵侯说自己心中有愧,一定要去跪拜谢罪。 第52页 当然祭祖不是想去就可以立马去的,但凡皇亲贵族出行都是大阵势,尤其是祭祖这种事情。 这次薛钧良也要跟着一起去,自然阵势更大,还没有出发,底下的官员就忙碌起来,吃的住的当然还有玩的乐的,虽然不是很远的路程,但都要准备的妥妥噹噹。 第二天就要启程出发,薛钧良亲点了太子和皇后一起跟去,后宫里除了皇后,其他人都不随行,这难免让其他妃子们失落的。 头天夜里下了大雪,大风夹着大雪,没一刻功夫就把地铺住了。 滕浅衣听了湫水的计策,本身就急不可耐的准备着,就差天时地利,如今听说除了皇后谁也不能跟去,心里又恨又怨,正好下了雪颳了风,虽然风不是很大。 滕浅衣叫几个宫女去依计办事,回来就把几个人赐死了,说他们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东西,因为害怕被查出来上吊自杀了。 第二天天刚亮,侍女起来收拾院子,积雪一晚上不清扫好,摔了磕了皇后娘娘,谁也担待不起,自然就看到了院子里树坑下的蛊娃娃。 滕浅衣怕薛王宠爱皇后,放几个形似镇僵侯的蛊娃娃不够,又特意弄了几个头戴冕旒身着黑袍的人形娃娃,而且用刀子颳得破烂不堪。 姜谕刚刚从滕云那里被调回去,就听到有人急匆匆的来禀报这件事,心里咯噔一下,从头到脚都凉了,心说这真是没事找事。 只能垂着头毕恭毕敬的走进去禀报,薛钧良听了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姜谕不敢吭声,帮薛王更衣,末了实在没办法,才道:“陛下,启程的事情,用延后么?” 薛钧良意义不明的笑了一声,“这点小事还需要延后么?” “是是……老奴愚钝。” 薛钧良展了展袖袍,道:“离启程还有多久。” “回陛下,还有一个时辰。” “嗯……” 薛钧良点点头,“先去云凤宫。” 一大清早上后宫就有点不安宁了,薛王摆驾云凤宫,还把所有的妃嫔都招了过去,谁都知道今早蛊娃娃的事情,这时候薛王让大家过去,想必不是什么好事。 众妃嫔不敢怠慢,怕触了霉头,薛钧良到的时候,所有人都到了,战战兢兢的跪下来给薛钧良请安。 薛钧良一身装束雍容大气,这本是祭祖的衣袍,自然是最繁琐的,也是最能体现君王威严的。 他径直走进大殿,连看都没看跪在下面的妃嫔们,直接走到上手的大椅上坐下。 薛钧良坐下之后,微微含着笑意道:“皇后坐在孤旁边。” 说着轻轻拍了拍空着的大椅。 他话一说,所有人都有些发憷,明明皇后犯了事,还让他坐上去?众人心里也有了底儿,看来这是薛王是知道了点什么,要揪出主谋了。 滕云谢了恩,走过去坐下。 薛钧良这才道:“昨日风大雪大,孤派姜谕过来云凤宫送些御寒的衣物,爱妃们不妨猜猜,姜谕看到了什么?” 他这样一说,好像真事儿似的,滕浅衣跪在地上立时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差点歪倒在地,要不是身后的湫水托着,就要丢人了。 薛钧良噙着笑意,道:“孤听有人这么说,‘薛国的君王是个暴君,冷面冷心,为人秉性刻薄不留情面……’孤也有好好的反省自己,看来要做仁君就须从这次开始,孤留一丝情面给你们,是谁做的好事,自己说出来。” 他的话说完,云凤宫的大殿里,立时静悄悄的,姜谕在后面直抹冷汗,原因是他昨天根本没来过云凤宫啊…… 滕云安静的坐在一边,垂眼看着下面的妃子,都一个个低着头,没人看言语。 薛钧脸色一变,好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侧头对滕云温声道:“最近天气寒冷,你也要多保重身体,别为选秀的事情劳累了身子。” 滕云心里冷笑了一声,薛钧良果然足智多谋,前一刻是重罚,口口声声都是威胁的话,后一刻好像是对自己的体贴,但是这几句明明是说给在场的宫女的。 其实是告诉他们,选秀要到了,谁说出来定然会有额外的恩赐,就看谁是聪明人,谁听得懂薛钧良的话音了。 滕云还没应承,就听一声低低的啼哭。 湫水忽然扑出来,扑倒在地上,不顾一切的爬过去,抱住滕云的脚踝,哀声哭道:“陛下,皇后娘娘,救奴婢命啊!” 第53页 ☆、第三十章 祭祖 滕裳走出茶楼的时候,就看见不远处薛后阳牵着马,站在一边。 薛后阳也看到了他,迎上来,道:“回去么,还是再走走。” 薛后阳特意等滕裳一起,说明已经知道对方和薛钰进去喝茶,却不说破,也没有特别的反应。 滕裳道:“侯爷若不嫌弃,和我走走罢。” 俩人穿过街市,沿着旁边的小河一路往下走,天阴阴的要下雪,河水结了一层薄博的冰,但是并不厚实。 俩人一直没说话,滕裳开口笑道:“侯爷待滕某不薄,是因为滕某救过侯爷一次么?那上次已经两讫了。” 薛后阳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滕裳道:“我也是肉做的心,侯爷待我如此,果然是无以回报,有些事情说不出来,能提点你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他说着,顿了顿,驻了足,转过去面向河水,轻声道:“侯爷小心薛钰。” “他是找你说了什么?” 薛后阳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想要抓他手臂,但还是收住了。 滕裳笑道:“薛钰不简单,不过到底年纪轻还不能翻出天来……我还有一件事想提醒你,但怕侯爷觉得不中听。” 薛后阳道:“你说罢。” “侯爷虽然是铁帽子,不过伴君如伴虎,如果我没有算错,圣上马上就要夺薛钰的兵权了,拆散部队,收编主力,这就是薛王的信号……薛钰之后,恐怕过不得多久,就是侯爷。” 滕裳见薛后阳脸色不好,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听这些,侯爷听过了就过了,滕某这一次,并没有挑拨谁的念头,完全是肺腑之言。” 薛后阳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我知道……可能在别人眼里裳相善于纵横捭阖,不过后阳绝对不会忘记裳相当年的救命之恩。” 滕裳瞧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道:“侯爷您真是为了当年的救命之恩?那已经报过了。” 薛后阳看着他的笑意,有一瞬间的痴迷,瞬间又脸皮发烫,咳了一声,“上次……上次的事情是后阳的过失,后阳决计再没有非分之想。” 薛后阳是打仗的人,但是在感情上非常直白,脸皮自然没有常在后宫游走的薛钧良厚,禁不住滕裳揶揄。 滕裳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道:“走罢,外面太凉。” ****** 滕云被湫水抱着腿,湫水哭的十分悽惨,道:“皇后娘娘,都是湫水的错,湫水不该受威胁就帮滕妃害您……奴婢,奴婢死一万次也不够!” 滕浅衣这时候都懵了,豁的站起来,全身打颤道: “你这个贱婢你说什么!” 薛钧良瞥了一眼滕浅衣,语气平平的道了一句“放肆。” 姜谕很有眼力见的提声道:“来人啊。”侍卫进来把滕浅衣按在地上。 湫水完全不惧怕滕浅衣,哭道:“娘娘救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已经有好几个人都被滕妃杀了,若不是奴婢跟随滕妃多年,此时已经身首异处,死后还要盖上偷窃的罪名……奴婢一死不能谢罪,但求死的清白啊!” 腾云的低头瞧着湫水,又去看滕浅衣,他的手似乎有些打颤,虽然滕浅衣并不知道这个当朝皇后的壳子里是谁,但滕浅衣终究是他的血亲,他万万不能相信滕浅衣想要害自己。 其实在后宫里,一个妃子想要上位,做些手段是常有的事,成了就恩宠无限,不成就被冷落甚至搬到冷宫,但是滕浅衣不一样。 就算在滕云心里,他和滕浅衣不太亲厚,但终归是血亲,在这种举目无亲的薛国,滕云觉得自己的信仰几乎崩溃了,滕浅衣的事也只是一个豁口,多年来被兄弟尔虞我诈,被父皇怀疑猜忌的委屈和不甘似乎都要从这个豁口挤出来。 不管真的也好作假也罢,这些亲人反而没有薛钧良待自己好…… 滕云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沉下气之后他心里有些打鼓,滕浅衣这种举动一定会被盖上大罪名,而她代表的不仅仅是个妃子,还是滕国,依薛钧良老谋深算的性格,定然会抓住这个契机对滕国穷追勐打。 薛钧良本以为滕云会高兴,就算不高兴,也会显得和平常一样云淡风轻,但是此时却瞥见对方惨白了脸色,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54页 一时间众人无话,只有湫水的抽噎声,姜谕脑门上渐渐冒汗,不知道这是什么境况,急中生智鼓足勇气道:“陛下,时辰将近,不如……先启程罢?” 薛钧良点点头,道:“姜谕说的有理,滕浅衣暂且禁足,等孤回来再发落,至于湫水是么……你也算功过相抵,一时间孤也想不到把你放在谁身边,就先跟着孤罢。” 湫水立时睁大了眼睛,连唿吸都屏住了,又装作凄凉的垂了几滴眼泪,以头叩地谢恩。 行程不能耽误,镇疆侯薛钰已经进宫来了,就等着薛王和皇后准备好一起出发。 袖瑶扶着滕云,道:“娘娘,您怎么了,是身子不舒服么?” 滕云摇摇头,薛钧良却听见了,刚上了车架,宫人打着帘子,薛钧良还没有矮身进去,他转过身,道:“皇后来跟孤坐一辆车。” 这也是众人所料之内的,经过蛊娃娃这件事,没有人再怀疑皇后的得宠程度,陛下 已经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没准就算皇后做了错事,陛下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滕云一路上心思千迴百转,他逃跑是失败了,后宫戒备森严,根本不可能混出去,而现在,薛钧良一定会用这个机会向滕国发难,滕云心里乱糟糟的,只有一个念头,但是这个念头太傻又不一定可行。 那就是行刺…… 或许其他人不行,但腾云说不定可以,因为薛钧良为了表达对皇后宠幸,已经放松了很多警惕,就算后妃不能带兵刃侍寝,但金银首饰还是可以的,滕云是练家子,当然知道怎么用小东西要了一个人的性命。 只不过薛钧良的谨慎,让腾云觉得自己这个办法太傻。 腾云变成薛钧良的皇后也有不少时间了,他渐渐坐不住,这就是一个密封的笼子,憋得他几乎要发了狂。 车马一摇一摇的,他慢慢回想了很多事情,上一辈子是薛钧良亲手了结了自己,他们的仇岂止是这一条命,还有滕国战亡的千万将士的命。 滕云想着,唿吸都有些紊乱,这些都是他跟薛钧良的债,战场上你杀我我杀你本身无可厚非,并没有谁欠谁,但是血债还是横在两个人的中间。 薛钧良揽住滕云的腰,“在想什么这么专注?” 耳朵边被薛钧良似有似无的唿了一口气,滕云惊得一激灵,尽量让自己显得心平气和。 薛钧良藉口滕浅衣的事情对滕国发兵,这是势在必行的,如果滕云行刺,想必只有眼下是个好机会,他们祭祖之后会在外住一夜,明天一早再返回禁宫,禁宫里兵力充足戒备又严,也只有今天晚上可以行事。 薛钧良见对方不理自己,笑着暧昧的捏了捏他的耳垂,道:“难道爱妃吃醋了?” 滕云被薛钧良这种混走在花丛中的老手一摸,身子有些禁不住的打颤,他本来是极其厌恶的,但一想到行刺的事情,怎么也要显得乖顺一些,让薛钧良放下戒备才是好的。 薛钧良感受到被自己揽着的人身体有些发软,对方也不挣开,难免有些得意,“怎么?今天这么乖,难不成真的吃味了?怪罪我收了湫水么。” 滕云能感觉到湿湿的气息,薛钧良的嘴唇还似有似无的蹭着自己的耳朵。 滕云不说话,他尽力佯装乖顺,薛钧良看着他微微泛红的耳根,忽然心里有些燥热,伸手一带把人带到在大椅上。 车架里的座椅很软,整整一面都是,虽然不能两个人并排躺下,但是一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钧良把人按在大椅上,伸手轻轻摩挲着滕云的脸颊,顺着下巴一直滑到滕云 的勃颈上。 滕云想躲,最终只是抿了抿嘴。 薛钧良感受到那人的喉头因为紧张微微的滑动,这种轻微的颤抖骚的心里也有些发痒。 薛钧良低头快急的温柔的亲了一下对方的嘴角,滕云勐地睁开眼,望着自己,却没动。 “今天这么乖,难得你转了性儿,怎么,我收了湫水,觉得危机了?” 滕云没说话,只是拿眼看着对方, 薛钧良笑了一声,“现在愿意了?” 说着,低下头来,復又亲吻他,滕云紧紧闭上眼睛,一开始抿住嘴,薛钧良只是温柔的触吻,滕云心里突突勐跳,最后干脆狠狠一咬牙,松开了牙关。 薛钧良感受到他的软化,立马加深了亲吻,依然是温柔的,带着浓浓的体贴,仿佛真的想打动对方一样,如果这真的是奉国的长主,或许就被这个多情的君王打动了。 第55页 滕云没和谁深吻过,这方面自然不如薛钧良游刃有余,他慌乱的被薛钧良逗弄着,从一开始的厌恶到后来大脑放空,根本什么也想不了,两只手不自觉的紧紧抓住薛钧良的袖子。 滕云身上窜起阵阵苏麻,抓着薛钧良的手都变得无力,忽然腰上一凉,那人的手竟是从自己的衣摆里摸了进来,或轻或重的顺着自己腰身逡巡。 滕云顿时慌了,唇缝里泻出一丝哼声。 薛钧良这才撑起身来,指肚轻轻擦拭着滕云因为来不及吞咽而留下来的银丝,笑道:“爱妃的味道的确不错……只可惜是车上,我若要了你,你这一路绝对不会舒服。” 滕云脸上已经红得可以滴血,胸口急促起伏着,眼神复杂的盯着薛钧良。 薛钧良用手覆盖住他的眼睛,笑道:“你若这么看我,我可不留情了……睡一会儿罢,早上也累了。” 他说着还低头亲了一下滕云的鬓角,帮滕云把衣衫整理好。 滕云侧过身,面朝里,狠狠攥着手。 这一路上滕云怎么可能睡得着,他心里杂乱着。 到了地方,袖瑶扶滕云下车,趁着没人注意,嘻嘻笑道:“娘娘,您也太大声了。” “什么?” 滕云有些不明所以,袖瑶脸都红了,笑道:“就是那个呀,您和陛下恩爱……声音也太大了,奴婢跟在车外面都听到了,索性只有一声。” 滕云被他一说,脸色先红后白,袖瑶看着他的面色都不敢再打趣了,心里记着,娘娘脸皮薄,不能开这种玩笑。 滕云虽然一路没和薛钧良说话,但是薛钧良能感到对方态度比之前软化了很多,做君王的难免自负了些,觉着 因为早上的事情,皇后也认清了自己的处境,毕竟谁不想独揽恩宠呢,这是莫大的荣耀。 下了车,一众官员早就跪地迎候了,守陵寝的大小官员按官职依次跪在两旁,薛钧良的车驾一到,众人立时山唿万岁。 薛钧良很随和的道:“薛钰你走孤边上来。” 薛钰垂着头,听到薛钧良的话,应声谢恩,然后恭敬的走过去,比薛钧良稍稍错后一点。 他是聪明人,怎么可能真的走到薛钧良比肩的地方,薛钧良这样说也只是让人觉得他这个君王平易近人而已,做做样子罢了。 他们往里走去,竟然有些渐渐飘雪,雪下得虽然不大,但姜谕立马让人给薛钧良加了外衫。 薛钧良道:“天气冷,给镇疆侯也拿件。” 薛钰谢了恩,薛钧良又道:“北面早下雪了罢?” “回陛下,下了,臣弟进京之前就已经下了几天的雪了。” 薛钧良有一搭没一搭的道:“下了雪,路不好通,粮饷都走不动,你那边的粮饷供给还够么?” “回陛下,粮饷运送一直很及时。” “那就好,你是孤的弟弟,孤虽然身在京师,也无时不刻的惦念着你,怎么忍心让你和你的将士饿饭。孤也知道你是个什么都不要求的人,但是如果有什么困难,一定跟孤说,就算孤忙不过来,你也可以跟后阳说说,毕竟宗室兄弟里,也就孤和你们了。” 他说着转过头,对薛后阳道,“是么。” 薛后阳突然被点了名,恭敬的垂头道:“是,陛下所言极是。” 薛钧良听到薛后阳应声,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然后又对薛钰道:“你看,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薛钰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变脸,就听薛钧良接着道:“你是孤的亲弟弟,又是镇疆侯,身处边疆手握大权,就算说孤鞭长莫及也不算过……” 他说到这里,薛钰立马矮身跪下,道:“臣弟不敢,臣弟衷心天地可鑑!” 薛钧良状似惊讶的道:“哦?你怎么跪下了?孤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孤说的‘就算说’,不是真的,只是假设而已,快起身快起身。” 薛钰嘴上谢恩,心里虽然有怨言,知道薛王要发难,但也不能说什么。 薛钧良又慢悠悠的说:“你啊,真是太见外了。孤方才说到哪了。” 他环视着所有人,但是没人敢说话,摸不清薛王到底是什么态度,滕云心里笑了一声,接口道:“回陛下,是鞭长莫及。” “哦……” 第56页 薛钧良点点头,“你到底是个侯爷,当朝文武有 几个权势比你大,就是县官上街还有县官的排场,你一个侯爷,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来,就随行一千人,太不像话了。” 他冷笑了一声,“难不成,你害怕孤扣了你的兵,罢了你的权么?” ☆、第三十一章 你情我愿 薛钰心里突地一下,虽然他自诩处事不惊,但是现在看来和薛钧良较劲还是有点吃力,他是君自己是臣,总矮了一截,需要忍气吞声。 薛钰赶紧跪下,道:“臣弟不敢,陛下息怒,息怒。臣弟只是节俭惯了,铭记陛下恩典,不敢铺张,所以只带了一千兵丁,绝没有二心。” 薛钧良道:“你今儿是怎么了,孤哪有生气,何来息怒,只是问问罢了……不过你能表忠心,孤也甚是感动,这样罢。” 他说着,转过身来,面对着随行的官员,道:“正好今天在这里,对着先皇,你不防起誓叫列祖列宗听听,如有叛乱之心,天诛地灭,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薛钰颤了一下,清秀的脸上有些泛白。 众人都不敢言语,屏住唿吸唯恐烧到自己,所以说天威不可测,上一刻还嘘寒问暖,语气温和的谈天说地,下一刻就让人跪下来对着皇陵起誓。 雪下得慢慢大了一些,铺在地上只有薄薄的一层,薛钰双膝跪在地上,一字一顿的起誓。 薛钧良始终面带微笑的站在一旁,末了道:“其实孤也相信你的,毕竟你是孤的亲弟弟,不过你这些年很少回来,朝廷上难免有些流言蜚语,俗话说身正不怕影子斜,如今在先皇陵前起誓,也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你要体谅孤的一片用心啊。” 薛钰简直是打掉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扯出一丝笑容,道:“是,臣弟明白,谢陛下厚爱。” 薛钧良又扯了一下有的没的,杂七杂八的一会儿说这个一会儿又想到别的,弄得满朝文武都绷紧了神经,敲山震虎的效果相当不错。 晚上的时候,摆了宴席请薛钧良用膳,薛钧良知道敲山震虎虽然管用,但不能一次性把老虎逼急了,刚长牙的老虎也是老虎,只有真正拔掉了爪牙,才好下手去抓,不然伤的就是自己了。 薛钧良用膳的时候又褒奖了薛钰,还说要像薛钰多学学,勤俭一点,这一桌子菜太多了,他只点了几道,其他都赏给底下的官员宫人们了。 用过了膳,薛钧良让姜谕请皇后过来,这是要干嘛自然明摆着的事情了。 袖瑶特意带了好多首饰衣服来,就等着今天晚上,陛下出巡只让皇后随行,当然要趁机博得圣上欢心才好。 滕云先去沐浴,袖瑶给他绾了头髮,梳的不是很繁琐,显得有些慵懒,松松散散的,好像一头青云随时都要散下来,细细软软的黑髮飘绕着,似乎闹得人心也痒起来。 袖瑶在宫里年月也不短了,替人打扮也有一手,她给滕云选了几件衣裳,滕云的心思并不在这上,就让袖瑶 做主好了。 袖瑶窃笑了一声,要她选,自然选宽大的,好穿脱的。 滕云过去的时候,薛钧良不得不承认,这个皇后确实让他有一点点惊艷。 要说他有多美也不见得,但是清秀妩媚的面容中透着淡淡的端庄和沉稳,不骄不纵,大气雍容。 薛钧良让人摆了小桌子,上面是几道小菜还有些酒水,这正和了滕云的心思,薛钧良为人严谨,如果不醉,怕是没有机会刺杀。 滕云入了座,虽然不谄媚,但是比平日乖顺了很多,这让薛钧良更觉得自己收服了这个性情高傲的皇后。 薛钧良喝了几杯酒,突然笑道:“这么喝,没有歌舞下酒,始终无趣了些,不如爱妃来一曲。” 滕云不曾学过什么歌舞,让他背兵书还差不多,就算他自幼受教导学识不差,但终于不会这些女子的东西,他心里一阵打鼓。 薛钧良的话还没说完,又道:“来人!” 他朗声一喊,外面的卫兵应声而入,薛王似乎被酒气熏上了头,步履有些微微打颤,扶着矮桌长身而起,走到最前面的卫兵跟前,伸手一抽。 单听“嗤——”的一声,薛钧良豁然引剑出鞘,迎着烛火食指轻轻弹在剑身上,发出“铮”的微鸣。 滕云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 薛钧良拿着剑走回来,递给滕云,道:“爱妃为孤舞剑,如何?” 第57页 滕云拿着剑的手顿时凉了,他不知道薛钧良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或者是自己的举动引起了他的怀疑。 哪有舞剑用真的剑,别说舞了,拿剑对着君王,那可是大逆不道,而且薛钧良也没让卫兵退下去,两队卫兵就站在门边上,垂着头按着剑,等待听命。 滕云就算手拿利刃,也没有一丝希望。 薛钧良又坐回去,斜倚着桌子,含笑瞧着滕云,滕云总觉得这个老狐狸看穿了自己的举动,只能硬着头皮拿起剑。 滕云用剑用了一辈子,从六岁进书房开始,就学习用剑,直到被薛钧良一箭穿心。 但是此时,长剑对于这幅身体来说,似乎有些过分的沉重。 滕云提着剑,他虽然看过舞剑,但是真轮到自己也有些不知所措,又不能真拿出功夫来,一个深宫内院的皇后如果会功夫招式,岂不是让人怀疑。 薛钧良手支着头,看着滕云动作有些生疏磕绊,宽大的衣衫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旋动,宽宽的白色流纨束着纤细仿佛不盈一握的腰身。 明明是那么羸弱的身姿,本该柔美无限的舞剑,却被滕云弄得有些僵硬。 薛钧良似笑非笑,看到滕云因为拿不动长剑吃力的样子,不禁眼神暗了暗,復又站起身来。 他慢慢走过去,拨掉滕云手上的剑,扔在一边,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来,滕云睁大眼睛,克制住挣扎,随即眯了一下眼。 薛钧良知道对方放软了身子,笑了一声,竟然一手搂着滕云,另一手腾出来,一扬抽走了滕云头上的髮簪,就扔在剑边上。 滕云随着他的动作,死死的盯着地上的髮簪,心里顿时凉透了,薛钧良不等他收回目光,就抱着人绕到了内室,把滕云放在床上。 没了髮簪,滕云的头髮一下散了下来,有些凌乱,趁着发白的脸色,有一种别样的韵味。 薛钧良用手指插进她的头髮里,轻轻的顺着,捏起一缕摩挲了一下,笑道:“你这样盯着我看,竟然让我想到了一个人……” 他说到这里就没再说话,这种不明不白的话更让滕云发憷。 薛钧良道:“难得今天你情我愿,如果爱妃更主动一点,我也不会介意的。” 薛钧良说着,伸手慢慢拉掉滕云的腰带,外衫随着腰带一起散落开来。 滕云的手抬起来想去拉衣衫,但他身上唯一锋利一些的髮簪都被扔在外面,而且外面有卫兵守着…… 抬起来一半的手缓缓放了下去,滕云咬住牙,他两辈子始终栽在薛钧良手里。 他以为自己可以和薛钧良斗,原来一直是猫戏老鼠的好戏,他怎么翻,也跳不出薛钧良画下的圈子。 薛钧良盯着他的眼睛,他曾经看到过一模一样的眼神,漆黑色的眼眸,莹润着不甘的光彩,又掺杂着失落甚至是绝望。 那时候薛钧良拉满了弓,眯起眼睛,那个敌国的战将虽然伤痕累累,身上几乎皮开肉绽看不到一丝好地方,但仍然一眨不眨的和自己对视。 就好像现在一样…… 不可否认,薛钧良如此惜才的人,与那样的眼光对视的时候,曾经动了一丝念头,或许放了这个人,他会感激涕零的为我所用? 但是这几乎不可能,薛钧良的动摇说服不了自己,一煞那间,他放开了张弓的手。 薛钧良那时心里是赏识滕云这个铁将军的,除了赏识还有敬佩,而现在,薛钧良看着身下人的眼眸,下腹竟然涌上一阵燥热。 薛钧良挥走脑子里的念想,滕云是滕云,已经死了,连尸骨都火化了,而身下的人是自己的皇后,后妃本就该拿来做这种事。 薛钧良这么想着,酒意似乎窜上了头,身上更加燥热难耐,他伸手拨开滕云的外衫,轻轻吻咬着滕云的脖颈 。 手上也丝毫不闲着,顺着滕云光裸的脚踝,一路慢慢的向上滑动。 滕云像受惊了一下,勐的并起腿缩起来,就被薛钧良抓住了脚踝,迫使他张开腿。 滕云被他摩挲像筛糠一样,薛钧良安抚的亲吻着他的嘴角和额头,笑道:“不喜欢么,不过看你的反应,好像很享受。” 滕云被他这样调侃,脸上瞬间退去了血色,牙关上下相击,好似害怕,又好似愤怒。 薛钧良看着他的反应有一刻失神,这种眼神他也见过,而且出自同一个人。 薛钧良出神的时候,就听见薛后阳的声音在外面朗声道,“陛下,有急报!陛下……” 第58页 姜谕和薛后阳站在外面,虽然这时候还不是很晚,但是薛王召皇后侍寝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分明是办事的当口,万年侯突然急匆匆的跑过来要见薛王。 姜谕是左右为难,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打扰圣上的雅兴,这可担待不起。 薛后阳见他磨磨蹭蹭,干脆自己喊,一边拍门一边喊,薛后阳以前秉性很直,很多规矩都不喜欢,但是在朝廷里摸爬这么多年,也被磨得圆滑了一些。 薛钧良知道他有分寸,这么莽撞自然是十万火急的大事。 但是仍旧脸色不太好,谁被打扰了这种事脸色估计都不好。 薛后阳喊了几声,门就开了,赶紧趋步进去,呈上还封着的急件,那反面用红色的硃笔写了一个“急”字。 薛钧良看了一眼,立马变了脸色,带着薛后阳和姜谕去了偏室。 薛钧良拆开书信,是边关告急的快马急报。 自从薛钰上京开始,北面一些宵小就开始蠢蠢欲动,这些人都是以游牧为生,生性彪悍好战,薛钰手上的兵权没有薛后阳大,但是也能镇得住他们,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些骁勇好战的人总是内乱。 他们也是由姓氏命名国号,歷朝歷代以来都难成大器,今天儿子篡位,明天国舅谋反,一直处于战乱之中。 前些日子国舅程田保自己的侄子登上了皇位,程田手握重兵,旗下又有不少谋士,没人可以抗衡,也算安稳了一时。 但是小君王登基以后慢慢开始不想受制于人,宦官曾告诉他,程田不除,难以安天下,若除程田,必须重用其他武将打压他的气焰,选的正是三朝元老的嫡孙,邹震英。 于是小君王开始慢慢调换兵力,程田发现之后带兵包围了皇宫,这时候邹震英打着勤王护国的旗号和程田的军队,就在皇宫外围交了锋。 而小君王看错了人,信错了人,邹震英也是虎狼之 心,想要自己做一国之君,趁乱杀进皇宫掳走了小君王和太后。 程田带兵一路追赶未果,又不能丧失了京师重地,于是退回京师。 眼下薛国边疆没有主将,那程田和邹震英僵持不下,两方都有议和的念头,于是一拍即合,又生了一条诡计。 以小君王下落不明为藉口,说得到线索,有人在薛国境内看到过他们的君王,要派兵迎接君王回朝。 而这个目的再明显不过,他们是看薛钰不在边疆,想趁机而入,薛国长久以来和滕国打仗,自然国内空虚,这个时候不攻,就再也找不到好的机会了。 薛钧良捏着信,大笑了一声,“好个蛮夷,连国号都没定下来,还垂涎我薛国的土地。” 薛后阳听他这么说,不禁绷直了后背,薛钧良把信扔给他看,薛后阳快速的看了一遍,面色也沉了下来。 道:“陛下,臣弟请命,不能让蛮夷看了咱们的笑话。” 薛钧良道:“你去我虽然放心,但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 薛后阳顿了一下,也觉得的确如此,毕竟那是薛钰的封地,但是现在把薛钰放回去,谁也不会放心。 薛钧良坐下来,抬手示意让薛后阳也坐下来,道:“把薛钰放回去也不是不可,只要再派一个人参军,不愁看不住他。” 薛后阳道:“恕臣弟愚钝,实在是想不出这么一个人。” “你想不出来?” 薛钧良笑的越发深意了,“这个人和你有莫大的关系,正是滕裳。” “滕裳。” 薛后阳喃喃的念了一声,随即皱起眉,他想到滕裳和薛钰一起进茶楼喝茶的情景,又不能说出来,于是道:“陛下……实在不是臣弟不想让滕裳去,而是……而是滕裳,他终归……” 薛钧良挥挥手,道:“依滕裳的才智,想压住薛钰,绝对不容置疑,不然他这几年的相爷也白当了。你只需要替我给他带句话……” 薛钧良说着,站起身来,不急不缓的道:“唇亡则齿寒,之所以程田和邹震英侵犯薛国边土,是因为滕国和他们隔着距离,等薛国的边土没了,他滕国还远么?我这是在借给他大相爷兵,让他守住自己的国家。” 薛后阳听他这样说,竟被薛王的气势镇住了,说的确实没错,滕国弱小,奉国也好,程田也好,还是邹震英也好,都是因为滕国被薛国隔着,才不好攻打,只要他们占领了薛国的边土,借了道,自然会直取滕国。 第59页 于情于理,于忠于私,不管滕裳和薛钰有没有旧交,滕裳都会不遗余力的带兵出战。 薛钧良说完,就出了偏室,薛后阳愣了一下神,等反应过来也跟着出去。 他刚转出偏室,就看到眼前一闪,下意识的闪身挡在薛钧良面前,出手挡住刺过来的兵刃。 薛后阳自负武功不弱,这一下竟然没能夺下兵刃,被刺客反手一削,差点伤到他,若不是那人一削之后有半刻的凝滞,好像兵刃不合手似的,他也不会这么轻松的夺下长剑。 只是薛后阳立时就呆住了。 “皇……皇嫂!” ☆、第三十二章 噩梦 “皇……皇嫂!” 薛后阳已经完全愣住了,赶紧收回手,长剑“啪嚓”一声掉在地上,这一声有点大,卫兵还冲了过来,也都愣住了。 姜谕觉得他最近出汗的次数都变多了,这是怎么一个场景啊。 皇后娘娘头髮散乱,没用任何东西束着,直接披散下来,而且衣衫凌乱,腰带不见了,外衫松松散散的挂在肩上,罗裙几乎遮不住纤长的双腿。 一双眼睛微微泛红,嘴唇上似乎是咬出了血,用扒皮抽筋的眼神盯着薛钧良。 薛后阳似乎是觉得站得离皇后太近,而且皇后这身打扮。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垂着眼睛退了好几步,退到薛钧良身后。 薛钧良反应也不慢,快极的脱下自己的外袍,扬手披在滕云身上,把滕云裹紧,不让别人看到什么,面上一点恼怒的表情也没有,反而笑道:“爱妃你这是跟孤闹气么?孤知道刚才要的狠了难为了你。” 他这样一说,在场众人都瞬间瞭然了,赶紧低着头退下去,人家夫妻俩闹别扭,做奴才的还不快点退散。 这样一来众人也进一步明白了,果然没有人可以动摇皇后的地位,薛王竟然可以摆出这样一幅讨好的表情。 能让君王费尽心思讨好的女人,绝对不会简单。 滕云被他箍在怀里,在别人看来很乖顺,也就证实了薛钧良的话,其实他是动弹不得,他被薛钧良拿住了穴道,全身酸软,如果不是薛钧良托着他,此时已经软倒在地上了。 薛钧良把滕云裹严实,打横抱起来,姜谕体贴的推开内室的门,等薛钧良和皇后进去,又体贴的关上了门。 薛后阳摸了摸鼻子,拿着急件转身走了。 薛钧良把滕云扔在床榻上,冷笑道:“你果然要行刺孤。真没想到,你连命都不要了?” 薛钧良说着,为他把散乱的头髮整理好,还给他盖上被子,又恢復了以往不咸不淡,让人捉摸不定的口气,道:“或者你知道,你就算闹翻了天,孤也不能杀你?” 他说着,转了转手腕,手背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划口,破了皮见了些血,但是没什么大碍,原来方才那一剑若不是薛后阳反应及时,真的可以要了薛钧良的命…… 薛钧良见他不说话,自顾自的道:“孤扣押了滕国公主,现在蛮夷又来偷袭,的确不能把你怎么样,万一奉王趁这个时候出兵,岂不是腹背受敌,但是你要知道,不打入冷宫,不杀你,即使活着,活的表面光鲜,同样也有让你生不如死的办法。” 只是这时候,滕云却勐地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有些 让薛钧良说不出的思绪,紧紧的盯着薛王。 薛钧良本以为他突然睁开眼睛是害怕了,因为说要他生不如死,但是明明不像,那人的眼睛里忽然流露出几分逼人的光彩,仿佛看到了生机,那种风采,让薛钧良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心口忽然一滞。 他哪知道,滕云的确看到了希望,那是因为薛钧良说有蛮夷偷袭,这就说明薛钧良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再去攻打滕国。 薛钧良忽然嘆了口气,伸手覆住滕云的眼睛,感受着对方柔软的眼睫轻轻刷在自己手心,幽幽的道:“我真的看不透你,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计生死?” 他说完不自觉的想起了那个被自己亲手处决的铁将军,这也是他看不透的一个人,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计生死,怎么有人可以衷心铁血到这种地步。 程田扶持小君王上位,他不是不忠心,不然早就自己称帝了,邹震英掳截小君王潜逃在外,他要是不忠心,早就自己称帝了,但是他都没有,错失了那么多机会,因为他的确是忠心的。 但是位高权重,有的时候会让他的忠心变了味,变得自持功高,目无君王…… 第60页 然而滕云不是,滕国对于他,好像就是一种信仰一样。 薛钧良收回思绪,道:“回宫以后就好好反省反省罢。” 第二日天刚亮,薛王的车驾就启程回宫了,只是这次皇后没有和薛王共乘。 而且薛钧良还把新调到自己身边,那个叫湫水的宫女,安排在了皇后身边。 袖瑶和湫水也坐在车里,只不过是跪坐在一边,随时等着服侍娘娘。 袖瑶很不乐意湫水调过来,第一是因为这个人阴奉阳违,可以不眨一下眼睛的把滕妃卖了个干净,留这么一个歹毒又没一句真话的人在身边,袖瑶也觉得不安全。 第二是因为,湫水会见机行事,又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甜嘴,万一娘娘也被他哄得开心,那自己的位置岂不是不保了? 滕云一路上没说话,袖瑶也听说了昨夜皇后和陛下闹别扭的事情,以为娘娘真的被陛下累着了,全没当一回事。 回到宫里,薛钧良一刻也没耽误,立马召集了群臣,着薛钰为主帅,滕裳为参军出征。众大臣虽然有所质疑,但是薛王这样说也没人敢提出来,薛钧良还钦点了亲信将士让薛钰带着,而那一千人连阅兵都免了,直接偷梁换柱的扣留了下来。 薛钰和滕裳都是何等聪明的人,薛后阳都不用带话,他们就全都明白了,等粮饷准备的差不多,就动身启程了。 行军打仗粮饷永远都是最重要的,粮饷 的运送绝对不是小事情,尤其是在这么短时间内,薛钧良这几日很少休息,都是亲自监督,不敢松懈一分一毫。 等薛钧良批完了一拨摺子,站在一边的姜谕都靠着门睡着了,姜谕年纪不轻了,跟着薛钧良这么多年,也算是薛王比较信任的一个人。 薛钧良轻咳一声,姜谕勐地一惊,把门都磕响了,还没跪下来认罪,就听薛钧良道:“你下去罢,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了。” 姜谕心里感动,谢了恩就退了下去。 薛钧良最近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身体也有些吃不消,想赶着把摺子批完,但是又有点犯困,他坚持批了几个,最后实在不行,就想着在桌案上趴一趴,小憩一下再接着批。 只是还没睡着,就见姜谕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道:“陛下,皇后娘娘病倒了!” 薛钧良心里一提,但是马上又装作镇定的道:“孤又不是大夫,跟孤说有什么用?” “这……” 姜谕似乎觉得薛钧良心情不佳,想着到底说不说呢,就听薛钧良道:“吞吞吐吐什么?” 姜谕赶紧道:“听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说,皇后娘娘不让她们去请御医,现在娘娘已经病晕过去了。” 薛钧良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道:“晕过去了还不让御医看,病人说不看病还真不看了?皇后出了事,他们有几个脑袋可以砍?” 姜谕连声应是,跑着出去让人去找御医。 薛钧良思索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一趟云凤宫。 滕云半梦半醒的,听到袖瑶的惊唿声,好像都吓哭了,之后昏沉沉的,似乎是在做梦,但是又怎么也醒不来。 他觉得自己手脚都动不了,似乎被绑在一个木桩上,太阳照得他眼睛睁不开,不得不眯起眼来。 在自己身前不过几步的地方,有个穿着黑色蟒袍的人长身而立,他的手上拿着一把弓,右手拎着一只带着红缨的箭。 滕云看着对方,胸口的气息立时有些不稳,念了一声,“薛钧良。” 那黑袍的男人笑了起来,轻轻的低低的,似乎带着温柔,道:“爱妃你怎么敢直唿孤王的名讳?” 滕云愣了一下,连忙低下头,自己还是自己,薛钧良又出声了,还是管他叫爱妃。 “爱妃你不怕死?那你怕什么。” 他说着,慢慢抬起手,用那只尖头的长箭,轻轻的挑着滕云的领口。 冰凉的箭头偶尔划过脖颈,让滕云不由打颤,如果没有尝过穿心的滋味,或许滕云还是无所畏惧的。 男人“呵呵”笑了一声,箭尖儿划过领口, 顺着胸口一直往下,一挑就把滕云的腰带挑开了。 滕云身上似乎只穿了一件破烂烂的衣服,那衣衫和腰带一起掉在地上,立时袒露出滕云满是伤疤的上身。 黑袍的男人眯了眯眼,手一松,扔掉长弓和长箭,欺身过来,在他的耳边吹着气,道:“咱们来继续没有做完的事,好么?” 第61页 滕云一瞬间有些惊恐,他使劲往后缩身子,但是自己被绑住,根本没有动弹。 男人伸出手箍住他的腰,一把扯开滕云下身的衣物,让他整个人不着寸缕的裸露着。 男人低下头,含住他的耳垂吻咬了一下,也不做过多的流连,之后转而亲吻着他的胸膛。 滕云的身上大大小小不少伤疤,男人似乎着迷于这些痕迹,用舌尖慢慢的留恋着,滕云只觉得嵴背上一阵阵的苏麻,失神的张大了嘴唿吸着,下意识的呻吟就像垂死挣扎的动物,从他的喉头里不断的泄露出来。 滕云的眼睛睁得都有些通红,充满了睚眦尽裂的血丝,男人竟然伸手握住了他的下体。 滕云脑子里顿时嗡的一声,整个身子几乎弹跳起来,但是男人似乎没有一丝违和的样子,套弄着滕云的下体,握在掌中不断地把玩着。 不等滕云攀上顶端,男人一把分开他的双腿,让他难以启齿的地方就这么暴露在自己的面前。 滕云的唿吸越来越粗重,嘴唇哆嗦着,那人的技巧很好,一边套弄着,一边用手摸透他每一寸皮肤。 男人又低下头,亲吻着他的嘴角,滕云感受到对方的唿吸,也是粗重的,有一些急促,他用手掰住自己的下巴,撬开自己的牙关,狠狠的亲吻着,滕云的唿吸声变得有些奇怪。 等到滕云将要纾解的时候,却忽然收了收,两手托起他的双腿,下身轻轻磨蹭着他身后的穴口。 腾云开始勐烈的摇头,但是男人的那个地方却没有一丝软化的意思,一点一点的就要撑开,送进来…… 薛钧良来到云凤宫的时候,里面几乎乱作一团,御医赶过来给皇后开了方子,只是染了风寒,但是郁结于心,难免气血不通。 薛钧良这才放了心,但是随即心里升起一阵烦躁,自己为何会为这个人担心,他们说到底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而最近被利用的人,又生了反抗的念头。 薛钧良越想越烦躁,挥退了所有人,自己坐在床榻边看着睡在床上的。 滕云睡得好像并不安稳,额头上出了很多汗,薛钧良随手摸了摸,竟然发现那人身上的衣服都湿了。 没照顾过人的 薛王准备给他擦擦汗,正好旁边有水盆有布巾,就把布巾放在水里打湿,然后拿过去。 他先给滕云擦了擦额头和鬓角,然后解开滕云的领口,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往下擦拭,那人竟是流了不少汗。 薛钧良又怕他着了风把汗憋回去,于是拉过被子,也不知道怎么盖才好,反正是擦一点盖一点,尽量不让滕云着凉。 薛钧良本身是照顾人的心思,但是当他解开滕云的衣裳,却听那人似乎低低的喊了一声“薛钧良。” 他绝对不相信这个时候滕云喊得有多婉转动听,但是就这一声,竟让薛钧良轰的一声,盯着那人身子的眼神有些发暗。 他的手没有停,依旧拿着布巾帮滕云擦汗,只是动作越发的旖旎暧昧起来。 床榻上的人皱起了眉头,似乎睡的更不安稳,连嘴唇都抿了起来,喉头滚动着,发出轻微的,就像小猫一样的呻吟。 薛钧良的气息加粗了不少,他的手在那人的皮肤上留恋着,逡巡过的每一寸都引得那人颤抖连连,这种轻微的颤抖自然取悦了薛钧良。 薛钧良低下头,用大拇指轻轻描摹着腾云的唇线,似乎有些着了迷,手一捏扳开他的下巴,霸道的,带着帝王的威严,亟不可待的亲吻着滕云。 滕云哼了一声,一如小猫一样的呻吟,显得有些无助和无措,在平日里难以看到的脆弱,或许因为生了病,才这样无意识的袒露出来。 等薛钧良放开他,滕云意识有些朦胧,瘫在床上,急促的唿吸着,还下意识的伸出舌尖儿,舔了舔嘴角。 薛钧良盯着床榻上的人眯了眯眼,最后伸出手帮他把衣衫系好,又盖上了被子,才把宫女内侍都叫进来伺候。 ☆、第三十三章 画眉(捉虫) 薛钰稍稍勒住马匹,故意错后一些,和滕裳并驾齐驱的前行。 薛钰笑道:“车马劳顿,不知道裳相受得住么,要不要下令歇息一下?” 滕裳道:“车马劳顿正是滕某一直奢望而不得的,又怎么会觉得劳累。” “这就是裳相的不对了。”薛钰道:“好好的在京师做相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何必强求那些不着边际的呢,最后把自己逼得这步田地。” 第62页 滕裳终于转过头来瞧他,“看来镇僵侯瞧得都挺透彻,那滕某只好借花献佛,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侯爷。” 他顿了顿,笑道:“好好的在边疆作一方霸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好?何必强求那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薛钰脸色稍微变了一下,随即恢復了平常温文尔雅的模样,“裳相这么久没见,言语还是这么不饶人。我经常听说,滕国的相爷为人慈爱宽厚,怎么轮到我薛钰,竟被刻薄呢?” 滕裳道:“并非我故意刻薄侯爷。” 他说着,微睨了薛钰一眼,眼睛里竟有些胜券在握的光彩,笑道:“侯爷倘若不给我下套马索,滕某又岂是惹是生非的人?” “你这话……”薛钰道:“我不明白。” “你没进京之前,薛王下令让我彻查皇后遇袭一事……” “哦。”薛钰应声道:“皇后竟然遇袭了,查出了什么?” 滕裳道:“没见到侯爷之前,我还有些问题想不通,但是自从那天随侯爷喝了几杯茶,竟然都想透彻了。” “哦……” 滕裳见他还是稳稳地催着马,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道:“那些刺客确实是滕国人没错,却不是我滕裳的旧部,他们被擒之后先是诬陷奉王,最后又改口,说是我指使的。这是一箭双鵰,想要惹怒奉王,又能除掉滕某这个眼中钉……只可惜,侯爷可能没想到,薛王竟然把此事交给滕某处理。” “我?” 薛钰故作惊讶道:“好好的,怎么扯上了我,刺杀皇后这个罪名,我可当不起……更何况,几乎京城里的人都听说过,我和皇后娘娘曾经定过情,我又怎么可能害她。” 滕裳笑了一声,道:“明眼人面前就不要说暗话,当年咱们第一次见面,你那时候已经是镇僵侯了,是也不是?身为侯爷,却擅自离开封地,假扮学 子在滕国大臣府里做食客,侯爷,您的居心何在?” 薛钰也笑了一声,却不否认,突然催马快走了一下,转头道:“你想打仗,是么?” 他说完,忽然驴唇不对马嘴的又道:“你若有野心,倒是个人才,但你有的只是一颗木嘎达的愚心,愚忠是会害死你的。” 滕裳紧了紧马缰,薛钰说的的确有理,滕裳对于滕国的忠心,已经到了不遗余力,不惜性命的地步,但是要他改投别路,说起来很轻巧,因为他们都不是滕裳,没有体会过身为一个没有血亲的养子,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无条件信任自己的感受。 薛钧良伸着手让宫人替他整理朝服,姜谕站在一边随时听候吩咐。 薛钧良道:“皇后的病怎么样了?” 姜谕道:“这几天御医天天过去请脉,听云凤宫的宫人说,皇后娘娘除了用膳不太好,其他没有什么。” “嗯。” 薛钧良只是应了一声,也没表态,就抬步出了寝宫,向前殿去了。 朝中有大臣呈上邸报,是回报薛钰和滕裳军队的,薛钧良也没让人呈上来,只是道:“读。读给孤听听……孤猜,这一定是捷报。” 他一说这话,大臣拿着邸报的手都有些打颤,要是捷报还好,若是打败了仗,估摸着连自己都会遭殃。 那大臣颤巍巍的拆开邸报,读了出来,大意是镇僵侯薛钰带领大军和粮草还未和先头部队汇合,半路竟然遭遇了程田一支精锐部队的埋伏,程田早有准备,幸而镇僵侯带领将士英勇奋战,突出了重围,参军滕裳斩杀程田手下大将马敬,虽然损失了少量粮草,但是也振奋了士气。 那大臣读前面的时候,几乎磕磕巴巴差点就跪下去,幸好读到后面突出重围那段,才算松了口气。 薛后阳站在大臣中间,不禁捏了把汗,虽然邸报上面只是寥寥几笔提到滕裳,而且也没有经过,但他一向都在行军打仗,自然知道其中兇险,尤其滕裳并不是薛国中人,能让文书在邸报上写上他的名字,一定是立了头等功,赢得了军心。 薛钧良听罢了,缄默了很长时间,随即才大笑了一声,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程田向来自负,这次偷袭失败,一定给他不小的打击,孤可要好好的奖赏镇僵侯……哦,还有滕裳。” 第63页 薛钧良沉吟了一下,“滕裳并不在京师,说来也不 知道奖赏什么好,这样罢……就把滕裳的奖赏恩赐给滕妃,让她也好自为之,这次就先作罢,若有下次,孤定不轻饶。” 他说完,群臣跪下来山唿万岁英明。 薛钧良又道:“爱卿们说说,赏给主帅一些什么?官爵么,他已经是镇僵侯了,再晋恐怕就要孤把这个帽子摘给他了,你们说,是不是?” 他说着,还指了指自己的冕旒。 大臣们心中都是一突,没有一个人敢表态的,薛王虽然笑着,但是他的言辞暧昧不明,与其说是褒奖,还不如是讽刺,冕旒摘给臣子这种玩笑,怎么能开得? 薛钧良奇怪的道:“没关系,你们倒是说说,不要这么沉闷,这是赏赐,又不是贬谪。” 过了好久都没人敢说,薛钧良点了名,一个大臣才说,赏赐一些金银。 薛钧良好像并不满意这个答案,“后阳啊,你说说看,孤改赏赐给镇僵侯些什么?” 薛后阳站前半步,道:“迴避下,臣弟以为,镇僵侯既然爱惜将士,受将士爱戴,不如把这些金银的赏赐化作军饷,充作军粮。将士能吃饱,能穿上抵御刀枪的铠甲,才能上下一心,镇僵侯才能打胜仗,才能替大王立威。” 薛钧良点点头,“后阳说的好啊,你们听听,这才是真正能为孤分忧的人,孤不给他加官,难道要给贪赃枉法的赃吏加官么?孤不赏赐他,难道要给阴奉阳违判上忤逆的贼子赏赐么?” 整朝上下喧譁了一下,因为大家不知道这时候该说大王圣明好一点,还是说大王息怒好一点,口径不一,都是慌了阵脚。 而薛钧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于是早朝之后,立了战功的薛钰没得到封赏,反而被奚落讽刺了一番,倒是边疆将士多了不少粮饷。 下了朝,薛钧良没有往回走,道:“改道,去看看皇后。” 宫人抬着步辇,往云凤宫去,路上却碰到了滕浅衣。 滕浅衣盈盈拜在地上,寒冬季节穿的不算多,显得楚楚可怜。 滕浅衣道:“浅衣蒙陛下厚爱,定然牢记于心,再不敢犯了。” 薛钧良没下步辇,道:“既然爱妃知道错了,孤也不是刻薄的人,地上凉,起来罢。” 滕浅衣受宠若惊,旁边的宫女把她搀起来,滕浅衣还做做样子,差点摔倒, 只是薛钧良始终没下步辇,也只能被宫女扶一下。 滕浅衣期期艾艾的道:“陛下……浅衣亲手备了些酒菜,陛下既然原谅了浅衣,那就恳请陛下移步,吃些谢罪的酒菜,如何?” 她说完,薛钧良半天没说话,似乎是在考虑,最后还是非常勉强的同意了。 薛钧良移步到滕浅衣的宫中,滕浅衣早就准备了酒菜,虽然不见得是她新手做的,还有助兴的丝竹歌舞,准备把薛钧良哄得团团转。 薛钧良在滕浅衣的宫里待了一下午,说起滕浅衣,虽然不算倾国倾城的姿色,但能迷的滕王团团转,总有几道手段,自小养在宠在宫里,别管是不是真的那么有权势,气质是小家碧玉不能比的。 而且滕浅衣最得要领的是,她会撒娇。 哪个男人不喜欢自己的女人沖自己示弱撒娇,尤其是薛钧良这样强壮霸道的男人,他喜欢享受金戈铁马的铁血,同样喜欢别人对他百依百顺。 天色渐渐暗了,滕浅衣还以为薛钧良会在他这里过夜,但是没想到又喝了几杯,薛王竟是有要走的意思。 滕浅衣趴在薛钧良怀里,用指尖儿轻轻描摹着薛钧良衣袍上的金线,这种挑逗就像隔靴搔痒一样,暗示已经很明显了。 但是薛钧良却无动于衷,推开身上柔弱无骨的滕浅衣,道:“酒喝的也差不多了,孤该走了。” “陛下……” 滕浅衣柔声埋怨道:“陛下这就走了?”她伸手摸着自己的领口,进一步暗示。 但是薛钧良却拍拍她的手,上了步辇,走人了。 薛钧良的心思缜密,虽然有些话他不说,但不是代表他不知道。薛国人多半知道滕浅衣是才女,是美人,但她在滕国做的那些放浪事情,怎么可能逃得过薛钧良的耳目。 虽然他不把这件事挑明,但不代表他就接纳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 薛钧良说不上专情,后宫里的妃子数不胜数,但他十分霸道,被别人碰过用过的东西,他嫌脏。 第64页 或许做君王就要忍别人所不能忍,狠别人所不能狠,所以才给他这样不对等的霸道特权,整整一后宫的女人,都要哀怨的望着这一个君王的宠爱。 薛钧良安抚过滕浅衣,还要再去云凤宫,其实这后宫也不比朝廷省事多少。 薛王的步辇刚到云 凤宫门口,袖瑶就得到了消息,赶紧要给滕云打扮一番。 滕云生病这几日憔悴了不少,之前薛王表现出对皇后娘娘的宠爱,宫人们哪敢怠慢,虽然娘娘不算臃肿,但也被照料的莹润非常,而现在,娘娘的胃口不好,吃东西少,自然憔悴。 袖瑶怕君王都是爱颜色的,不给娘娘打扮一下,万一大王看了不高兴,从此冷落了娘娘,岂不是糟糕。 但是滕云拒绝了,一是他不喜欢这些红红白白的脂粉,二是,他之前以为薛钧良会借用滕浅衣操控蛊术一事讨伐滕国,所以报了必死的决心刺杀薛钧良,如今程田、邹震英的军队突然打来,虽然解了一时之急,但他和薛钧良的脸面始终是撕开了。再打扮也是无用。 薛钧良一进大殿,就看到穿的很素气的滕云跪在地上,虽然跪下给他请安,但是几乎没有一丝恭敬,这和刚刚滕浅衣的小鸟依人,简直是天差地别。 薛钧良扶起滕云,明显感到对方瘦了不少,几日不见竟然瘦了这么多,也是他想不到的。 在他看来,皇后刺杀失败,自己又没法动他治罪。虽然表面上是薛钧良占了上风,其实滕云才是最得利的一方,怎么也不该这么消瘦。 滕云脸上未着脂粉,唇瓣不点,眼眉不描,袖瑶都替他捏把汗,虽然娘娘已经不寒碜了,不会见到娘娘的容貌就像见到怪物一样,但是不加修饰,总比其他精心装扮的妃子少了几分颜色。 薛钧良扶着滕云在铜镜前坐下,竟然拿了笔,要亲自替他描眉。 俩人离的很近,滕云虽然强制让自己忽略面前的人,就当是打坐调息,但他仿佛不是很成功。 薛钧良的气息一吐一收,几乎吹在滕云的脸上,带着自己的眼睫都颤抖起来。 滕云勐地想起了生病的时候做的那个噩梦,他有生以来还未曾惧怕过什么,但那天,他竟然被吓的从梦中惊醒,看到了薛钧良转身出殿的背影。 袖瑶说,娘娘您真是好福气,大王对您太专情了,娘娘您昏迷这一晚上,大王衣不解带的照顾您,丝毫不假他人之手。 薛钧良一手轻轻托着滕云的下巴,让他微微抬起头,另一手拿着眉笔,小心翼翼的描着,虽然他拿过刀枪剑戟,但是眉笔,还真是头一次。 薛钧良描的很专心,等描好一边的时候,发现滕云的脸颊有些微红,眼睫轻微的颤抖着,好像小 扇子似的,刮蹭着薛钧良的心。 滕云但觉额上一热,被薛钧良亲了一下,惊得下意识往后错,被薛钧良拦住,笑道:“不要动,画成了丑娘娘,可不要怪我。” ☆、第三十四章 吃醋 薛钧良好像没事人似的,抓住滕云又替他画好另外的眉黛。 在袖瑶眼里,薛钧良别提多深情了,别说她觉得薛王可以算的上最痴情的帝王了,但是在滕云眼里,薛钧良确实难以捉摸的。 薛钧良喜怒不言于色,喜怒无常,前几日还和自己怒目相向,自己是要杀他的人,即使没有行刺成功,也没有道理这么两天就忘了干净,又摆出一副恩恩爱爱的表象了。 薛钧良画好了眉,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杰作,好像甚为满意,然后挥手让人都退出去,吩咐今天留在云凤宫过夜。 薛钧良又给他施了些薄薄的脂粉,滕云经过这样一折腾,不见得多好看,但是起码看起来气色很好。 又拿起雕花的木梳子,站在滕云身后,替他轻轻梳理着头髮。 滕云淡然的看着铜镜里薛钧良的身影,显得有些飘渺,不真切,他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脸上的燥热。 薛钧良没开口,滕云也不说话,他们俩人就一个人静静的梳,一个人静静的坐着。 滕云道:“陛下……我听说派去北边的军队遭到了突袭。”他既然已经和薛钧良撕破脸皮,把生死置之度外,也就不必委屈自己自称臣妾或者妾身。 薛钧良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和滕云的眼神对在一起,笑道:“爱妃可是第一次主动和我说话,可喜可贺啊,这说明我和爱妃的感情更亲厚了么?” 滕云听他答非所问,也不言语。 第65页 薛钧良手下并没有停,仍然一下一下的梳理着他的头髮,带着丝丝凉意的黑髮,好像瀑布一样,薛钧良还记得那天夜里,他把滕云按在床榻上,那人头髮散乱的样子。 “你是想问程田偷袭成功没有,还是想问……薛钰?” 滕云被他一提点,才记起来,大家还在流传皇后娘娘和镇僵侯薛钰半真半假的感情故事,自己的话听在薛钧良耳朵里,估计不会太中听。 滕云道:“都不是。” “哦,都不是。” 薛钧良也不追问,好像完全不感兴趣,这些国家大事都没有滕云的头髮能吸引他。 滕云只好接着道:“我……想问滕裳。” 薛钧良这时候却笑了,道:“爱妃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可听滕妃说,你和滕裳关系不浅。” 滕云 勐地震了一下,他快极的抬眼看了一下铜镜,没想到薛钧良就等着他这一瞬间的眼神,他眼里的慌乱和震惊,正好被薛钧良捉了正着。 薛钧良捏起他的一缕头髮,放在嘴边亲了亲,笑道:“当时我可是不信的,还把滕妃呵斥了一顿……怎么?难道爱妃想告诉我,你们真的关系匪浅?” “陛下煳涂了,奉国和滕国隔着何止千里远,滕裳一辈子也没去过奉国,又如何能来的关系?” 薛钧良捏着那一律头髮没松手,用发梢在滕云唇边划了划,眯眼笑道:“灵牙利齿。” 他说完又道:“派滕裳就是去打仗立功的,我的眼光没有错过的,滕裳还未到军营,就斩下了马敬的头颅。” “马敬……” 滕云叨念了一声,马敬的来头不小,他是知道的。 程田骁勇善战,权倾朝野,可惜没有儿子,妻室所出都是女儿,马敬是他的侄子,从小被程田带在身边,可谓视如己出。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马敬继承了舅父的骁勇,一把大刀几乎所向披靡,还未曾败给谁,如今却被滕裳斩首马上。 滕云知道滕裳也是武将出身,从小跟着滕国先皇南征北战,那曾经也是滕国最辉煌的时代。 但是自从自己的父皇滕王即位,滕裳就被削了兵权留在京师,算一算有十年没动过刀枪了。 虽然习武之人不会放下武功,但是多少也生疏了,让滕裳重返战场,滕云真是替他捏了把汗。 薛钧良看着他出神,也没提点对方,也没有多少不高兴,薛钧良越发的觉得,自己这个皇后,果然和滕裳有点关联,只不过有很多地方说不通。 就像皇后自己说的,奉云一辈子生在深宫后院里,哪个皇亲贵族的女儿不是到了出阁的年龄才嫁出去,其他时候根本不能抛头露面。而滕裳又没去过奉国。 然而自己这个皇后的眼神,又不像是弄虚作假。 ****** 奉国科举最初逢六年一次,倘若读书人落地,那就要再等六年,这样反覆一次,十年光阴就这样蹉跎过去了。 奉洺虽然心狠手辣着称,但其实还是有很多建树的,他上位不久就把文武科考都改成了三年一次,博得了不少人的拥戴。 奉国有个叫吕世臣的书生,三年前被郡推举为孝 廉,可以说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是这个吕世臣脑子太木,就会读书,不怎么知晓朝廷上的人情世故。 按说被推举成孝廉,上面的官员会给吕世臣一两银子作为车费,然后自备车马进京去殿试。 但是自古以来哪有上面给下面银两的说法,都是下面讨好上面还来不及。 吕世臣家穷四壁,吃的米喝的粥都是卖卖字画换的,哪有银子讨好上级,还巴巴的等着那一两银子救急用呢。 没有甜头没有油水,结果惹怒了上面的官员,罢了他的孝廉,明明该是他上京殿试,却改了别人,只因为那个人比他有钱。 吕世臣一直等着人家给他送车马费上京,一等一个月,后来推选的孝廉已经到了京城,他这才知道,从此这事也成了笑柄。 吕世臣就是屡世沉,永远也别想越过龙门。 三年之后,吕世臣又因为同样的原因,被罢了孝廉,这一下蹉跎没个头了,吕世臣终于沉不住气,集结了一帮读书人,闹得沸沸扬扬。 当地官员抓了不少读书人,一下子又激起了民愤,想要镇压反而适得其反。 正巧奉洺因为和赵戮的事情,难以平心静气,就准备出宫走走,顺便体察一下民情。 第66页 奉洺来到小郡的时候,学子们还在闹事,官员们一边镇压一边准备奉王下榻和饮食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本来都算好了,只是迎驾的时候,竟然有一张纸被风吹到奉王的脚边。 奉洺见那纸上字迹清晰,竟有几分铿锵之气,而且远远看来,字体有那么几分像赵戮。 奉洺知道自己是傻了,从哪看出来的像逐鹿侯的字迹,他捡起来看了看,哪都不像,只是他太想赵戮了,他嘴里说的决绝,可是心里放不下。 那张纸上面写满大骂奉国官吏贪赃枉法的话,甚至还捎上了奉洺一起骂。 跪迎的官员们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抬头,奉洺这个时候却笑了句,“好文采。” 于是吕世臣开始飞黄腾达,平步青云,别说一两银子,整个郡里的官吏,排着队送他车马费上京。 吕世臣上京参加了殿试,奉洺又褒奖了他的才识,从那时候起,大家都知道了,奉王对逐鹿侯的兴趣已经淡了,现在的红人是个叫吕世臣的书呆子。 不过这个书呆子名气有点大,三个月之内连升几级 ,一下变成了奉国的宰相。 吕世臣是个名副其实的书呆子,忠心,仁义,嫉恶如仇,初入官场的年轻宰相还不知道朝廷的骯脏,私底下很多人传闻吕世臣爬上了龙床,甚至逐鹿侯也听到了这个传闻,单单吕世臣不知道。 有一次奉王在花园逗鸟,吕相有事起奏,奉王就顺手问他,“绿肚皮的好看,还是红肚皮的好看?” 吕世臣直言不讳的道:“臣只知道河堤怎么修,洪水怎么防,灾民怎么救,如果大王想观赏鸟雀,恕臣愚钝,不能为大王分忧。”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这种口气跟一个铁手腕的君王说话,简直是不要命了,但奉洺听了,只是笑道:“孤王的过失,世臣的话如醍醐灌顶。” 如此大家就更确定了,这个吕世臣是不可一世的角色。 赵戮把一切看在眼里,他心中有些憋闷,但不知道为什么。 瑞雪笑道:“主子最近心情不好?” 赵戮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瑞雪道:“那便进宫去瞧瞧大王,为了赌气不去,憋坏了主子可怎么办?” 赵戮皱眉道:“这和奉王有什么关系。” “主子您别不承认,瑞雪可是跟着您五年的。”瑞雪道:“您吃饭吃不下,睡觉睡不安稳,大王出巡您一天问三次什么时候回来,大王召见吕相,您肯定就皱眉。” 赵戮心里一突,这些全都被瑞雪说中了,但他觉得这并不是因为奉王的关系,或者确实是因为奉王的关系,因为吕相是个人才,他不想让吕相和奉洺走得太近,不想让奉洺变成一个明君,他身在奉国的目的,不就是让奉洺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昏君么。 如今他差一点点就成功了,他好不容易让奉洺变得这样颓败,怎么能允许吕世臣的出现。 吕世臣当宰相才半个月,勒令治河,减免赋税,广开科考,建议学子不由州郡推举,自行考试录取,再依次往上考试筛选,很大程度避免了官吏贪赃。 他几乎就成了奉洺的恩人,奉洺心里却是也把他当做太傅一般看待的。 赵戮心里越想越烦躁,一想到因为奉洺,他就再难以坐着,起身备马,准备进宫去了。 逐鹿侯进宫不需要递牌子,不需要下马,不需要摘刀,这都是老规矩了,自从皇宫里上上下下知道赵戮这个名字 ,这几条不成文的规矩就一直存在着,就算奉洺已经和他划清界限,还是没有明着削掉他这些权利。 赵戮在玉阶前下了马,还没走到大殿门前,就看到有内侍垂手站着,内侍给赵戮请安,道:“侯爷来得不巧,大王吩咐,和吕相议事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 赵戮冷哼了一声,道:“我也不行?” 他这一辈子进奉洺的寝宫,就算躺奉王的龙床,都没人敢让他通报。 “这……” 内侍有些吞吞吐吐,赵戮又是将帅出身,自有一种威严,更是不敢说,最后一咬牙,道:“大王……大王说,就算逐鹿侯来了,也不见。” “好、好……” 赵戮听到这句话,算是明白了,原来奉洺还特意指了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谢恩,说句荣幸。 第67页 逐鹿侯连说两句好之后,立马转身走人了。 之后赵戮冷静下来,又来过两次,竟然都被挡在门外,人常说事不过三,三次下来已经挑战了赵戮的底线,好在这个时候吕世臣从殿内出来了。 他看到赵戮愣了一下,其实吕世臣对逐鹿侯早有耳闻,他还是白丁的时候,非常敬重这个铁血将军。 赵戮是军营里一个小兵,能爬到如此地位,很多人都觉得他是靠当奉洺的男宠得来的,但是如果没有战功,赵戮手下的将士早反了。 吕世臣听过不少关于赵戮的故事,他生性洁身自好,自然也不明白多少床笫之间的事情,还道赵戮和奉王只是自己和奉王这样的君臣之交。 赵戮虽然是侯爷,但是和吕世臣品级一样,两人见面只需要行拱手礼就可以。 赵戮语气有些冷淡,“不知吕相进宫所为何事?赵某三次来,三次都被挡在门外。” 吕世臣一听,还以为赵戮有什么军机大事要禀报,歉意的道:“不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几日大王忽然对弈棋有些着迷,让吕某来对弈几盘。” 赵戮一听,几乎气的眼前发黑,但吕世臣完全没自觉,还诚恳的道了好几次歉,怕耽误了逐鹿侯的军机要务,就走了。 赵戮一脸寒意的走进大殿,奉洺正在暖阁批摺子,赵戮推门进去,奉洺闻声抬起头来。 俩人的目光撞在一起,赵戮一肚子的火气,竟然被奉洺复杂的眼神浇灭了。 > 只是奉洺却立马换上了一副冷漠疏离的表情,道:“给侯爷看座。” 内侍应了,搬来一把椅子给逐鹿侯坐,然后退了出去,把门关好。 赵戮并没有坐,观顾了一圈暖阁,开口道:“垂帘后的琴呢?” “琴……” 奉洺似乎想了一下,才想起了赵戮所说的琴是什么,然后继续低头看着摺子,不做一回事的道:“玩物丧志,孤觉得吕相说的对,就把琴叫人拿去扔了。” “扔了?” 赵戮眯了一下眼,奉洺擅长音律,那是他登基那年生辰,自己为他选的寿辰礼物。 奉洺抬起头,道:“不对,好像没扔,是个好琴扔了可惜,赏给吕相了。” ☆、第三十五章 谋略 赵戮盯着奉洺一直没说话,奉洺刚开始还可以与他对视,只是后来越发的不忍,他心里始终放不下那人,真怕再看时间长一点,又会屈服了。 赵戮笑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这时候奉洺却出声了,他轻唤了一声,“逐鹿侯留步。” “不知道大王还有什么事吩咐微臣。” 赵戮也不回身,就那么说话。 奉洺这才抬眼去看他的背影,终究嘆了口气,道:“孤王打算亲自去洺水走走,或许要一个月。” “洺水…………” 赵戮禁不住叨念了一句,似乎听到这个地名有些出神,这是他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可能奉洺不知道,他当年在洺水,就见到过赵戮,那时候赵戮还小,还有家人,还有亲人。 奉洺道:“今日有大臣奏本,洺水连年决堤,难民成灾,孤打算亲自去一趟,京城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打理了。” 赵戮顿了一下,才点头道:“微臣尽力。” 说罢就抬步走了出去。 瑞雪在殿门口候着,还以为侯爷见了大王就该和好了,哪知道赵戮冷着一张脸走了出来。 其实俩人吵架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尤其是赵戮刚刚入官场那些年,那时候他还不是逐鹿侯,行事作风也颇为冷硬,说话直来直去,也就是奉王护着他,不然早被排挤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当年的赵戮年轻气盛,奉王刚刚登基,都是硬手腕的人,如果不是奉王真心对待赵戮,这两个带着刺的人,又怎么能维持到今天。 瑞雪也会看脸色的人,看到侯爷的心情不好,心里大概明白了一点,或许这次奉王是铁了心不想再低头了。 赵戮回了府,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午膳和晚膳都没吃,下人也不敢擅自走近主卧。 瑞雪在外面踟蹰了好几次,最后也没敲门,不过刚要走,就听见赵戮的声音叫她。 瑞雪推门进去,屋里没掌灯,瑞雪把灯点起来,赵戮一直靠着窗子上身而立,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戮道:“桌上的信你去帮我送了。” 第68页 瑞雪应了一声,拿起手上的信笺,赵戮又道:“快去快回,记住了,这封信不是你能看的。” “属下明白。” 瑞雪应了就 急匆匆的出了主卧,她换了衣服,乔装打扮了一下才出府去,瑞雪一直都是负责接头的人,一来是逐鹿侯的贴身侍女,二来奉王宠爱她,自然没人敢去怀疑她。 她出了府,绕到后面,终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衣衫,把信小心翼翼的取出来。 瑞雪知道这封信是主子烦心一整天写出来的,她本不该看,但是还是把信抽了出来,一看之下,惊得几乎把轻飘飘的纸扔了。 瑞雪盯着那蝇头小字,差一点就要落泪,她捂住嘴,最终主子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那信上确实是赵戮的笔迹无疑,只有四个字。 ——御驾洺水 薛国和奉国交界的地方有一条河,自西而东正好划开了两个国家。 奉国地处偏南,连年阴雨,洺水几乎年年发难。 这样难以治理的地方,却有很多官员争着抢着赴任,原因其实很简单。朝廷每年都会拨款治河,当地官员每年都可以贪污一把,至于难民的死活,总之是天灾,再所难免。 薛钧良接到赵戮送来的密信,这果然是天时地利人和。洺水是边界,御驾治河虽然是好事,但是也是件危险的事,尤其这件事让薛钧良知道以后。 薛钧良把信笺拿到蜡烛上,让他慢慢烧尽,笑道:“孤安排戮这步棋,果然是对的,等这件事办完,就把他招回来罢。” 姜谕替薛钧良打开窗子,把烧纸的味道放出去,之后道:“老奴有一件事不明白,赵戮在奉国如日中天,为何要把他召回来。” 薛钧良看了一眼姜谕,笑道:“你觉得做一国之君,光用智谋就够了么?” “老奴愚钝。” “自然不够。” 薛钧良摇头道:“还要懂得‘动之以情’。赵戮身在奉国这么多年,他虽然不愿意,但是日日与奉王见面,日日处在奉国的朝廷里,时间一长,孤怕有一天,他会不忍心下手,不忍心抽身。” 姜谕点头道:“陛下深谋远虑。” “赵戮也算是忠君的人才,孤从来都爱见人才,怎么忍心看他左右为难。这件事之后,孤就准备让他歇歇,看看大好河山。” 薛钧良挥手把蜡烛熄灭,坐下来,道:“孤今日心情不错,让皇后做些酒菜带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 君王让妃子做酒菜带过去,也不算什么奇事,也算是一种调节而已。 但是对于滕云来说,这是一件怪事,毕竟腾云不会做菜。 袖瑶早就帮滕云想好了,说实在的,谁家的大家闺秀会做菜?尤其像奉国长主这样的,从小养在深宫,众星捧月一样捧着,别说做菜,就是针织女红都不会。 袖瑶让小厨房做了几道清淡可口的小菜,虽然不怎么珍贵,菜式也很普通,但胜在帝王都吃惯了山珍海味,越普通才越有味道,而且大王让娘娘亲自做,复杂的菜式,娘娘哪里会做,这样反倒显得真切。 滕云不想怎么打扮,袖瑶今日也没多给他打扮,淡雅的衣衫正好也合了菜式。 小厨房做好了菜,把碟子一样样摆在提篮子里,又弄来一壶酒和两只瓷杯子。 袖瑶跟着滕云到殿门口就驻足了,滕云亲自提着篮子走进去。 他这一身装束,倒是让薛钧良看了很舒服,之前也让德妃来过,德妃喜欢打扮,总是弄得妩媚艷丽,这回看到滕云,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滕云把菜一道道摆在桌上,想一想也知道,这种讨好薛钧良的活计他怎么可能愿意做,尤其这种姿态。但是一想到可以打听滕裳的消息,也只好强忍了。 后宫不能干政,就算袖瑶人脉广人缘好,也打听不到,要想知道滕裳的境况,还就是薛钧良知道。 薛钧良刚要用膳,就看姜谕急忙忙过来,道:“陛下,万年侯求见,军机急件!” 薛钧良放下筷子,也没有让滕云迴避的意思,道:“让他进来。” 薛后阳手里拿着邸报和地图走进来,看到坐在薛王身边的皇后,有些吃惊,不过也来不及想和不合时宜,立马把邸报呈给了薛钧良。 薛钧良展开邸报,确实是急件,而且十万火急。 第69页 因为薛钰和滕裳的关系,军队里渐渐分化,有站在镇僵侯一方的,毕竟侯爷是名正言顺的薛国子孙,也有人站在滕裳这一边,滕裳虽然是异姓,但是用兵如神,而且不只是有空架子,更是亲自上阵杀敌。 两个势力分化,自然给了敌军有机可乘。 关口不远处有一座小郡,小郡虽然地处偏僻,而且人丁稀少,不临水也不挨山,没什么银钱可以发掘,但是这座小郡自古以来都是军事重地。 >  滕裳提议派兵增援驻守小郡,以防程田和邹震英偷袭,如果小郡偷袭成功,那里就会变成敌军的一个周转点,粮饷可以在小郡分发供应,军队也可以避免长途跋涉,先到小郡修整,再进攻关口。 这座小郡对于薛国的军队,就是一个狼烟塔,而对于敌军来说,就是一个弓弦,在这里拉满了弓,才好发箭。 薛钰本来就无心打仗,自然不会派兵,他们的说辞就是,分散兵力,万一敌军的策略是各个击破,岂不坏了大事。 滕裳本身只是一个参军,连副将都不是,他的话自然没被採用,第三天夜里,小郡被邹震英亲自带领攻陷了。 这时候薛国军队才感觉到了危机,连忙上书朝廷请求派兵支援。 薛后阳道:“陛下,这可如何是好,现在派兵,怕是远水也解不了近渴。” 薛钧良看完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挥手让宫人撤走酒菜,把邸报放在桌上,道:“孤也觉得,现在派兵为时已晚。” “这……” 薛后阳皱起了眉,他垂着的手有些微微攥拳,矮身跪下道:“陛下,臣弟请战!” 薛钧良听了只是笑了一声,道:“你别急,后阳你想一想,那地方已经有一个镇僵侯,我再派一个万年侯过去,加上滕裳三股势力,兵将们该听谁的?” “臣弟……” 薛后阳也觉得自己有欠考虑,那边毕竟不是自己的封地,如果自己贸然过去,肯定引起镇僵侯的不满。 薛钧良把桌案上的邸报往滕云面前推了推,道:“说不定皇后也有见解。” 滕云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惊,这可是军机要件,不过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似乎有那么一点明白了。 滕云不知道自己对滕裳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但是毕竟滕裳是自己的亲人,而且是唯一待自己用心的亲人,滕云忘了谁的恩德也不能忘记滕裳。 也许是自己关心滕裳的举动被薛钧良发现了,薛钧良用邸报来换自己的见解。 滕云接过邸报,看了几眼,转头对薛后阳道:“可否看一看侯爷手中的地图。” 薛后阳有一点踟蹰,得到薛钧良的应允,才把行军图放在桌案上,慢慢展开。 滕云干脆站起身来,俯下腰微微低着头,他看的十分仔细,小郡距离关口不远, 薛国的军队不论是先打小郡或者是先打主力,都会被两面包抄。 当时是因为没有防备才被夺走了小郡,而现在想从邹震英的重兵把守中抢回小郡,机会几乎没有。 薛钧良把滕云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这个平时里安分过头的皇后,只有在谈到军事,谈到兵法,谈到打仗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显露出逼人的风采。 这种风采让薛钧良挪不开眼睛…… 薛钧良是爱才之人,一辈子都在寻找可以帮助自己建功立业,扩土开疆的人,但是这些人又怎么是好找的,滕裳是,但是滕裳永远不会屈服自己,滕云是,然而滕云也是宁肯杀头也不会下跪的人,如今又让他看到了一个,可惜,这个人是个女人,还是奉国的长主。 滕云并没注意薛钧良的眼神,他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行军图,忽然有一阵感概,仿佛指尖都要烧起来,他虽然不是爱征战的人,但在乱世之中,只有战场才是他的归宿,并不是这种深宫内院的闭塞和幽困。 滕云的手指按在小郡之上,眼神越发的亮了。 薛钧良笑道:“看来孤没问错人。” 滕云这才抬起头,又恢復了一贯的淡然,道:“陛下想夺回小郡,打退程田、邹震英,不需要费一兵一卒。” 薛后阳听着皇后娘娘的话,不禁有些震惊,先不说他现在不知道有什么法子这么管用,单是这种口气,就让薛后阳有一种不得不信服的错觉。 “哦?是么。”薛钧良伸手轻轻摸了摸滕云的脸颊,顺着脸颊又轻轻捏了捏他的耳垂,好像是亲昵的小动作一样。 第70页 滕云错后一点,不着痕迹的避开薛钧良的手,继续道:“邹震英一向骁勇善战,而且他能夺下小郡,必然已经派重兵把守,如果直取,只会损兵折将……” 薛后阳点了点头,这也是他所忌惮的。 滕云道:“不能用兵就只能智取。邹震英虽然骁勇,但是为人心机太深,即使对身边的亲信也多猜忌。陛下不妨利用这一点,让邹震英和程田再度分化。先派使臣去见程田,告诉他邹震英一开始就和薛王谈好了条件,假意派兵攻打薛国,然后一边派主力冲进宫去自立为王,不然小郡这种军机要地,怎么是他一个粗人轻而易举可以夺得下来的?等程田心生疑惑,这时候再散播谣言,告诉小郡里的邹震英,程田想要趁此机会除掉他,等薛国发兵攻打小郡,程田会趁此机会 断他粮草和救兵,让小郡孤立无援,好除此心头大患。” “好。” 薛钧良噙着浅笑一直静静的听着,而此时薛后阳已经怔愣的不能言语了,他真没想到,只是一个深宫里的皇后而已,就算再贤良淑德,也只是一个妃子而已,竟能说出这般震慑的话来。 薛钧良点头笑道:“果然冰雪聪明,孤真是越来越离不开你了。” ☆、第三十六章 白日宣yin(捉虫) 薛后阳听了滕云的办法,薛钧良首肯之后,立刻给薛钰和滕裳回復了邸报。 而身在北疆的滕裳也正好是如此想的,加上有陛下的御批,薛钰虽然不想出力,也没有办法。 这一战由滕裳亲自挂帅,在将近半月的谣言之下,滕裳终于集结了兵力,开始对小郡发兵。 邹震英在小郡里,虽然听到了谣言,但是自己此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等着和程田前后夹击直取关口。 结果滕裳带兵攻打小郡,程田果然不去支援邹震英,邹震英纵使骁勇,也没有撒豆成兵的能力,小郡孤立无援,被滕裳四面包抄,都不用急攻勐进,就是围困驻守也可以把敌军逼得粮尽。 邹震英没有办法,僵持了三天,很快就打开了城门,让老弱残兵和妇人先出混淆视听,大军随后杀出城去。 敌军在城内困了三天,自然士气低落,很快整座郡都被滕裳拿下,活捉了邹震英,但是经过一战,郡内几乎荒凉一片,已经没有几个生还的百姓。 薛钰听说滕裳夺下了小郡,自己带着一千精兵来到小郡,亲自在敌军面前把邹震英的头颅砍下来,用竹竿挑着悬挂在城门上,又下令杀死所有俘虏一个不留,将他们的头颅抛出城去。 程田的探子很快就得到了消息,小郡周围荒凉四顾全是野狗和乌鸦,弃尸的腐臭气味蔓延很远都能闻到。 薛钰这个举动不止震惊了全军,更是连整个薛国朝野也被震惊了。 有的人认为薛钰为人残暴,既然已经投降,薛国又是用人之际,为什么不留下俘虏充做兵丁,有的人又觉得薛钰的作法其实也是有苦衷的,说到底俘虏是异姓,谁能保证他们不是缓兵之计,万一造反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俘虏也要吃饭,在边疆打仗,粮饷本身不好运送,将士都不能吃饱,怎么给俘虏吃饱? 一时之间朝廷上下对薛钰的反应不一致,又牵连到滕裳,虽然立了大功,但他也是异姓,这次更是巩固了威信,很多大臣建议,立刻招滕裳回朝,以防做一方之霸。 经过这一战,程田也知道中了计,损兵折将不在话下,也不敢再贸然攻打,而且薛钰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极为忌惮,虽然打仗需要心狠手辣,但是也鲜少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只好撤兵三十里。 自从小郡的事情之后,薛钧良就总是招滕云来说几句军机,有的时候更是和滕云在暖阁里一谈就是一 晚上。 薛钧良越来越发现,这个皇后屈居在深宫里,绝对是老天爷的失策。 滕云拿着地图,眼神似乎有些着迷,好像心无旁骛一般,姜谕端了茶点进来,薛钧良示意他噤声,亲自端了一碗茶,轻轻放在他手边。 滕云也没看是谁端的茶,眼睛都没从地图上错开,只是伸手够了一下茶杯,端起来掀开盖子要喝。 薛钧良道:“小心烫。” 滕云的眼睛仍然没有错开地图,只是嗯了一声,看的薛钧良和姜谕直发笑。 滕云肯出力帮薛钧良打程田,确实是有私心的,他想凭藉自己的能力,把薛国的布防记下来,而且打退程田,也是为了滕国,如今滕国名存实亡,防备一个薛钧良已经不容易了,万一程田把主意打到滕国身上,就麻烦了。 第71页 薛钧良看他时而皱眉,时而又露出浅笑,终于忍不住道:“瞧出什么了?” 滕云这才收回神来,道:“镇疆侯去北面也有些时日了,粮饷定然不够,不知道陛下有没有派兵运粮?” 薛钧良笑道:“你想了半天就是在想运粮的问题?这个自然有安排,我像是刻薄的君王么,不会让将士一边打仗一边饿饭的。” 他说的有些像笑话,然而滕云却另有感触,不是每个君王都能做到不让将士饿饭的,起码自己的父皇就做不到…… “如果运粮,”滕云用手指画了画地图,道:“这条道想必是必经之地。” “不错。” 薛钧良这几日已经惊讶惯了,想不到这个皇后竟然对行军打仗如此熟悉,分析的头头是道,说大一点,如果皇后亲自带兵和薛国打仗,想必是个不可小觑的劲敌。 薛钧良道:“难道你想说,程田会让人偷袭粮道?这不可能,粮道几乎深入腹地,他们长途跋涉到这里已经不能作战,何谈偷袭。” 滕云笑着摇了摇头,薛钧良竟然发现这笑似乎是哂笑,不禁摸了摸鼻子,道:“哦?这么说,孤的皇后有高见?” 滕云点了点地图,“程田也是心高气傲之人,他这些时日,既没有出兵,也没有什么骚扰的举动,这不是他的作风……必经之地地势偏低,虽然不是峡谷,但粮道偏窄,而且我听说这旁边有一条河,因为河水湍急,就算是北面天气寒冷也不会结冰。” 他说着,笑着看向 薛钧良道:“如果我是程田,我会命人悄悄挖一条河道,等粮兵一至,引河水灌道,粮草都没有了,何谈打仗,到时候前线自然人心大乱,不攻自破。” “是啊……”薛钧良点了点头,越发笑意的盯着滕云。 滕云起初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不得体的东西,他看地图的时候,总喜欢提笔圈圈点点,以为墨汁沾在了脸上,抬手擦了擦,但是手上什么都没有。 薛钧良伸出手,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滕云的嘴唇,眼神暧昧的望着他,道:“幸亏你不是程田,对么?” 滕云惊了下,心里一突,眼神晃了晃,道:“这是自然的,臣妾怎么可能是程田。” 薛钧良坐下来,揽住滕云的腰一带,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手还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颊和耳垂,滕云因为心虚,并没有想到这种姿势有什么不对劲儿。 薛钧良早就发现了这种规律,只有在这种时候揩油,对方肯定不会挣扎,揽住滕云腰身的手稍稍往上,把滕云的背往下压,自己抬起头,亲在滕云嘴角上。 “你说你这么聪明,我怎么捨得不宠信你?” 滕云抖了一下,勐地站起身来,错后一步,没想到碰到了后背的地图,屏风似的地图“哐当”响了一声,差一点把地图碰翻。 薛钧良也长身而起,跟上一步,突然把他压在墙上,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唿吸几乎交缠在一起,薛钧良身材高大,几乎把他整个人罩起来。 滕云撇过头去,并不看薛钧良,薛钧良微微低下头,瞧着他细细的脖颈,笑道:“你还不愿意么?” 薛钧良能看到滕云的喉头明显滚动了一下,仿佛很艰涩,张了张口,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什么也没说出来。 薛钧良也没怎么强求,在这一点上,薛王的所作所为一点也不像个霸道的君王,竟然真的一直没碰自己的皇后。 “这种事情自然要你情我愿,我还是不逼你,不过……” 薛钧良抬起滕云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笑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很敬重滕裳?” “陛下!” 滕云勐的睁大眼睛,盯着薛钧良,薛钧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又道:“看来不需要回答了……你既然想知道滕裳的消息,那不如咱们用条件交换怎么样?” 滕云没回话,还是用震 惊的眼神盯着薛钧良。 薛钧良被他逗笑了,把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柔声道:“别着急,我没有难为你的意思。” 说着顿了顿,又道:“我不动你,但是你是我的皇后,这显然是我吃亏多一点,不如这样,你想听到谁的消息,就亲一下我。” 滕云听到他的话,下意识的抿起嘴唇,舌尖不由自主的扫了一下自己的下唇,这种动作又让他自己腾的烧红了脸。 第72页 薛钧良笑,调笑道:“怎么看都觉得你得了便宜,军机要务啊……” 滕云缄默了一会儿,并没有马上说话,薛钧良一直看着他,对方的反应也极其有意思,好像在挣扎一般,连眉头也皱了起来。 薛钧良装作很不耐烦的啧啧舌,道:“怎么样,再过些时候,说不定我就反悔了。” 滕云终于开口了,“陛下如果食言,又怎么能服众。” 薛钧良点了点头,“我还没有说过不算的话。” 他说完,脸上有些笑意,一手揽着滕云的背,另一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示意对方。 滕云眼睛闪了一下,半响没有动作,就在薛钧良以为自己开的玩笑有点过头的时候,对方竟然一狠心一闭眼,勐的伸手拉低自己的脖颈,狠狠在薛钧良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其实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撞到,或者是啃,因为这动作完全没有一丝爱意或者一点也不温柔,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狠劲儿。 薛钧良被他逗得只想笑,但是却看到啃过自己的人,两颊微微泛红,连翘起的眼尾也泛着淡淡的殷红,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瞪着自己。 薛钧良的心脏像被重石狠狠的砸了一下,低下头,两个人的唇瓣贴在一起,滕云想推开对方,但是明显动作顿住了,双手发狠的抓住薛钧良的袖子。 薛钧良知道他心里不愿意,而且一想到自己的女人是因为别人才委屈自己低头的,作为帝王的自尊多少有点受到打击,不过薛钧良永远不会觉得自己比谁矮一头,相反的,即使心里没有自己的人,他也能让这个人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并且一点一点的卸掉他的心防。 薛钧良也算是个中老手了,他轻轻拥住滕云,尽量温柔的亲吻着对方,试问哪个妃子能抵抗的住一国之君的温柔呢,不过薛钧良当然不知道,其实他的皇后,瓤子并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个铁铮铮的将军。 好在滕云并不熟悉情事,对于亲吻也不像薛钧良来的娴熟,被那人刻意温柔的对待,很快就懵了,明明亲吻的是嘴唇,只是被轻轻的刮蹭或者轻轻的吻咬,滕云的后背立马窜起一阵麻苏苏的感觉,如果不是薛钧良揽着,整个人几乎瘫在地上。 滕云屏住唿吸,被吻得脸色涨红,他想唿吸却忘了用鼻子,只能从两个人的唇间泄露出微弱的呻吟。 薛钧良托住怀里的人,很满意滕云的反应,他就喜欢这个态度冷谈安分的人在自己怀里软化的过程,这是一种类似于征服国家一样的享受。 过了良久,薛钧良才放开滕云,滕云几乎眼前发黑,双腿也有些发颤,靠在墙上狠狠的喘着气。 薛钧良看着他失神的样子,眯了眯眼,又低下头,顺着滕云微微扬起的脖颈一路向上,一直亲吻到滕云的嘴角,把滕云因为来不及吞咽的银丝吻掉。 滕云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脖子上温温热热还痒痒的,打了个颤,薛钧良一副调戏的口吻,笑道:“果然是甜的。” 滕云这时候才回了神,脸上烫的不能自已,但又觉得自己不该露出这幅表情,只能狠狠的瞪着薛钧良。 薛钧良才不畏惧他此时的眼神,微红的眼尾外加氤氲着雾气的眼眸,虽然眼神凌厉了一点,但是他也只当是情趣,反倒更有意思。 姜谕早在俩人暧昧的时候,就很有眼力见儿退了出去,他在宫里时候不短了,这点眼力还没有,就混不到现在这种地步了。 等滕云走了,姜谕才又进了暖阁,把皇后的杯子撤下去,又给薛王换了新茶,然后把碰歪的屏风样子的地图扶正。 薛钧良此时才咳嗽了一声,这幅场景好像他们干过什么似的,不过实际上只是个亲吻,姜谕虽然跟着自己不少时候,但让他误认为在暖阁里白日宣yin,还是有些尴尬。 当然薛王是不会解释什么的,他倒是希望能在暖阁里做点什么,可惜现在还不行,他的怀柔策略还不足以打动滕云。 薛钧良走到地图前站定,负着手定定的瞧着,忽然笑了起来,用手掌轻轻抚摸着方才滕云指的粮道,似乎想到了什么。 “姜谕。” “老奴在。” 薛钧良道:“关于赵戮的事情,孤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方法。” 姜谕垂着首,恭敬 的等着薛王的下文。 薛钧良看着地图,似乎胸有成竹,道:“河水果然是个好东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如果奉王去巡河,你说他会不会被淹没在这河水里?” 第73页 ☆、第三十七章 官印(捉虫) 薛钰屠杀俘虏的事情被有心人传了出去,不只朝野,甚至是京城的百姓都有些人心惶惶。 百姓的想法总是简单的,他们当然不知道朝廷上的党派和勾心斗角,觉得身为臣子做的事情,一定都是大王授的意。 这一下子薛钧良忽然变成了暴君,被人谈之色变的暴君…… 薛钧良勐然明白镇僵侯的“良苦用心”之后,不得不自嘲一番,他果然小看了薛钰,薛钰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只求保命的小皇子了,老虎养大了,开始想要吃东西了。 滕云被薛王问过两次,这样子的问题他觉得该怎么解决,但是滕云并不想帮他,说到底他帮忙打仗,因为自己可以捞到好处,不只记下了薛国的布防图还得到了滕裳在前线的消息。 但是帮助他稳定人心,滕云就算有方法也万万做不到,毕竟他们仍然是仇敌。 滕云道:“妾身只不过读错了几本书,才懂得一些粗略的兵法,安定民心这样的大事,实在不敢出言置喙。” 薛钧良被他“恭敬”的呛了一下,才发觉,原来他这个皇后娘娘是个不吃亏的主儿,没好处的事情是决计不会做的。 薛钧良自然也没强求,毕竟他问滕云的想法,只是想知道这个皇后能给自己多少惊喜,而对于民心这件事,早就胸有成竹了。 薛王派人到北疆去,责备了薛钰行事莽撞,并要求在一定时限里,让人把邹震英的尸首送到京城去。 这下众人都傻了,邹震英被砍了头,尸身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头挂在城门上,北疆风大尘多,没几天就被颳走了。 薛钰倒是不着急,让人在小郡外面随便捡了个腐烂的头颅,也不管是谁的,放在锦盒里,命人快马加鞭的送到京师去。 薛钧良当朝打开锦盒,所有大臣几乎差点呕吐出来,腐臭的气味瀰漫着整个大殿。 薛钧良却伪装上一副哀戚的表情,惋惜这一代枭雄,并下旨按护国公的礼仪厚葬了邹震英,道,虽然他并非薛国之人,而且曾经一度肖想侵略薛国的土地,但是邹震英确实是不可一世的将才,薛王是爱惜人才的人,如果可以为薛王所用,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薛钧良还下令,如果看到邹震英的家眷,禁止屠杀,当地官员要负责赡养。 可能心机深一点的人会觉得薛王不只秉性狠辣,而且为人虚伪长袖 善舞,不过这一举动确实安抚了百姓,让百姓知道,这不是薛钧良的本意,不至于人心惶惶。 薛钧良之后又推出了一系列的条例,不允许随意屠杀俘虏,否则按大逆不道之罪论处。 薛钰当然知道这是讲给他听的,不过也没在意,正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在边疆打仗那么多突如其来的变故,怎么可能按照条条框框行事。 忙过了这些事情,薛钧良招来姜谕,道:“有两件事情。” 姜谕恭敬的垂首,等着薛钧良吩咐。 “第一,叫跟着皇后的湫水,每日来禀报皇后言行,如果有漏的多的,她就可以回去陪着滕妃了。” “是。” “第二,”薛钧良道:“给赵戮写信,让他在奉国查查皇后的事情,不论大小都要具详以报。” “是,老奴这就去办。” “先不急。” 薛钧良却抬手示意姜谕不要出去,笑道:“之前说的巡河一事,奉王已经起驾了么?” “回陛下,”姜谕道:“具赵戮回报,奉王三日前已经启程,估计再有几日就能到洺水了。” “孤之前交代的事情,你办得怎么样?” “下面已经办好了,这几日洺水阴雨不断,正是天时地利,就差奉王的御驾了。” 薛钧良点了点头,但是眉头却皱了起来,姜谕也是会察言观色,道:“不知陛下在忧虑什么?” 薛钧良道:“虽然天时地利,但是还差人和……” 姜谕不是很明白他的话,里应外合,这还不叫做人和么? 薛王笑道:“赵戮在奉国这么多年,怕是已经生出了感情,不过孤深知赵戮的为人,绝技不会有二心,但怜悯之情肯定会有,若是赵戮中途可怜奉王,给他通风报信,孤这么多年的计划,就算功亏一篑了。” “这……还是陛下深谋远虑。” 第74页 “你去叫奉国那边的人,注意着赵戮的一举一动,奉王出京的这几日,让他在京城里……恪尽职守。” 奉洺起驾去巡河,但名义上是南巡,他是想在洺水官员没有准备之下,给他们来个下马威,免得年年治河,年年洪涝。 奉洺这次身边没带赵戮,也没有带吕世臣,他留了吕世臣在京师里辅佐逐鹿 侯。 临走之前奉洺还特意嘱咐吕世臣,凡是不要急功近利,多给大臣们留留言面和退路,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都是老臣,让他多听听赵戮的意见。 吕世臣对于奉洺的嘱咐非常上心,他也知道自己太嫉恶如仇,这样的想法是好的,但是要做到无官不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吕世臣也在慢慢改变着自己,让秉性变得柔和一点。 他一向敬重赵戮,自然没有意义。 只是……自从奉王出京,赵戮就一直称病在府邸里,就连军机处主持的也是赵戮手下的亲信,而并非赵戮本人。 下面呈上的奏章,能在军机处批奏的就都留下来批奏,重要一点的都由瑞雪带到府上,由逐鹿侯批奏,批奏好了又是瑞雪带回军机处。 逐鹿侯的病已经到了不能出房门的地步,叫了几个太医院最有资歷的老御医过去,回来只是说寒邪入体,又劳心劳力,调养几日就好了。 但是朝上的事情又不能不批,天天送去府上的奏本不算少数,听说赵戮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就连侯爷府上的下人,几天也见不着赵戮一面。 吕世臣担心逐鹿侯的病情,遣了大夫来诊脉,却被拒之门外,自己亲自来也没能进去,瑞雪道:“相爷好意,侯爷说他心里记下了,不是不见相爷,只是怕传给相爷急症,万一吕相也病倒了,朝中必然大乱。” 吕世臣终究没有赵戮心机深,这么想着觉得也对,于是就走了。 瑞雪捧着黄布铺盖的木托盘,敲了敲门,道:“侯爷,奴婢瑞雪。” 随即推开门进去,又回身带上了门。 瑞雪转进内室,只是内室里空荡荡的,她把装着奏章的托盘放在桌上,嘆了口气。 奉王出京的那天夜里,主子爷就乔装易容的偷偷跟去了。 瑞雪也不知道是不是主子太信任自己了,竟然把奏章留下来叫她批改,瑞雪虽然替奉王高兴,主子心里还是装着他的,但这种信任还是重了些,尤其她只是一介女流…… 瑞雪刚开始还以为是赵戮绝情,赵戮对她有恩,瑞雪绝对不会背叛赵戮,她跟着赵戮的时间也不短了,但瑞雪觉得自己终究不能明白他们那些国之大义,他只知道奉洺是个好人,起码对赵戮,奉洺是最痴情的人,没有第二人可以超过奉洺,连自己都自愧不如。 不过事实 上,赵戮也只是刀子嘴而已,奉洺一出京,他就再也难以坐住,竟然易容改办的跟着走了。 奉洺出了京,先往南走了一些,当地官员接驾,第二天奉王就走了,队伍改道一直往洺水而去。 洺水这几日阴雨不断,不下雨的时候洪涝已经抵挡不住,当地的官员也只能趁不下雨的时候修修河堤,但终究是表面功夫,一旦遇到大雨,河堤立马会被冲散。 这日半夜忽降暴雨,当地的水曹掾史还在睡觉,结果衙门口因为地势稍低,被洺水泡了,下人才战战兢兢的敲门,老爷晚间和妻妾厮闹,叫了好几次才醒。 于是连忙穿上官服往河堤上跑。 河堤上来了不少当地的官员,大雨把临时搭建监工用的屋子给冲垮了,众人披着油衣,起初还叫下人打着油伞,只是风大雨急,油伞刚撑开就只剩下了中间的竹木骨子,油衣也不顶多大用,官服全都湿了,有人的官帽都吹跑了。 水曹到了河堤只管骂人,但一张口就往嘴里灌水,骂了几句风太大又听不清楚,头髮湿哒哒的趴在脸上,弄了个威信全无。 奈何现在有银子也堵不上河堤的缺口,这时候水曹才想到组织大家抢修,雨势一点也不见小,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奉洺一日之前就到了洺水,他叫船只停在远一些的地方,以防当地的官员发现,又弄些表面功夫,自己带着几名亲信下船去查看河堤。 夜里下起了大雨,长随们本身不想让奉王上河堤的,毕竟大王乃万金之躯,如果有个好歹岂不是万死不能谢罪。 但是奉洺铁了心要去,众人只好跟着,一路上大雨倾盆,长随知道说不动大王,只能跪下来请求背着奉洺上河堤,这才是君臣之别。 第75页 奉洺来到河堤的时候,所有人都傻了。 水曹也不管骂人了,扑通跪下来高喊万岁金安,雨水混着河水,跪下的时候几乎没过了大家的膝盖,也没人敢嫌弃什么,现在雨水比起奉王的脸色,也显得越发亲切起来。 奉洺环视了一下他们修河的杰作,几乎觉得怒不可遏,当下一脚踢翻了水曹,水曹趴在地上连连叩首。 奉洺笑道:“你们好啊,孤拨下来的银子,都让你们这么干了?年年都修年年都死人,今天你们若是不死,也不知道其中滋味。” 水曹差一些晕过去,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磕头 。 奉洺寒声道:“给孤滚起来,看看有哪些人没来,只要是吃朝廷俸禄,现在却没有在场的,官也不必做了,赶明儿天气晴了,把他们都给孤扔进河里餵鱼!” 水曹连连应声,颤抖的道:“陛下圣明!陛下圣明!陛下……微臣恳请陛下移步,雨势太大,这里不安全,恳请陛下移步啊!” 奉洺道:“真是难得,你竟然知道这里不安全?” “微臣知错,微臣万死难辞其咎,但求陛下移步,微臣已经铸成大错,若是陛下也有个好歹,微臣就算一死也愧对列祖列宗!” 奉洺听他说的诚恳,下着暴雨,能第一时间跑到河堤上来的,也算心里装着修河这件事。 这么一来奉洺脸色有些好转,变得温和了一些,道:“孤也知道,不能单单赖你们怎么样,但闹成现在这种地步,你们敢说自己没有贪污?没有拿修堤的一分银子?百姓的赋税不是养蛀虫用的,你们吃的用的穿的都是他们的血汗钱,河堤垮了,百姓淹死了,看看谁来养你们这些大官?” 在场众人听了奉洺的话,此时此景都有些感触,果然不到绝境有些事情是不能明白的。 奉洺的目的达到了,也就没想怎么样,如果把大臣都扔进河里餵鱼,还有谁来给他效力? 奉洺在众人的恳求之下,打算回御船去,既然大家已经知道他来了,也就没必要把御船停靠的那么远。 只是他还没走,忽然有一个官员连滚带爬的跑过来,急慌慌的都忘了礼数,喊道:“决堤了!决堤了!洪水来了!” 他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在大风和噼噼啪啪的雨声中,却意外的显得非常清晰,众人脑子里都是轰的一声,水曹和其他官员立马护送奉洺往旁边山上去。 但是大水来势兇勐,转瞬之间淹没了他们方才的地方,一路追着众人的足迹,小山丘在水势面前一下子变得渺小起来。 奉洺虽然常年待在宫中,但是不曾懈怠了习武,水曹都没有他的体力好,大家跑到了山丘脚下,那水曹连唿吸都开始困难,一张嘴呛了好几口水。 奉洺被人说冷心冷情,其实都只是表象而已,他看到水曹踉跄了两步,勐地扑在自己脚边,只是顿了一下,下一刻提手把他拽起来,喝道:“快走。” 水曹此时连感动的话也说不出来,一把年纪的人,脸上也不知道是雨水 还是泪水。 小丘上有一座小庙,地势还算高一点,小庙也是一座齐庙,勉强躲雨而已,如果不是事出太急,根本没人知道这里还有一座月老庙。 众人跑到庙里都已经精疲力竭,奉洺狠狠的拍了一下供桌,屋顶破了不少,供桌已经被雨水浇湿了。 奉洺死死扣着供桌的一角,虽然这些日子雨大,但是大臣的上书,今年洪水比往年弱了很多,奉洺怎么想,也觉得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水。 不过奉洺也决计没有考虑过,自己的行踪已经被薛钧良知晓了,薛钧良特意为他修了一条道儿,引洪水和洺水一起灌入城中。 奉洺看了看外面的大雨,虽然此时他们暂时没有危险,但城中有多少百姓,河堤冲垮了,整座城池马上就会被大水淹没,时间一长,小庙估计也不会倖免。 赵戮暗中跟着奉洺一行人,在奉洺登上河堤的时候,他就在附近,官员大喊“决堤了”,赵戮心里一突,瞬间整个人都凉了,他忽然明白了薛王的意思。 赵戮知道,身为君王就不能有妇人之仁,江山都是白骨堆得,何在乎一个难民不计其数的小城,但赵戮体会过流离失所,他知道这是什么滋味,他也知道自己一辈子不是干大事的人。 河堤上慌乱起来,似乎是官员护送奉洺,看样子要往山上跑,他一咬牙,终于掉头往城里沖。 第76页 赵戮其实应该感谢那些没有上河堤的官员,他冲到府衙,拿出官印,当地官员立马醒过了梦来,都没来得及拜见。 赵戮让衙门里的人不管是官员还是兵丁,全都出去挨家挨户的拍门,把城中的百姓往地势较高的地方驱赶。 等他做完这些事,立马又折回去,去找奉洺。 奉洺被呛了水,醒来的时候觉得胸口憋闷,几乎要炸了,喉头里灼烧着,却吐出一口水来,那势头几乎把肠子都给吐出来。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似乎是个破屋子,旁边不远处坐着一个人,看到自己醒了,却不动晃,奉洺还以为他睡着了。 赵戮过去找奉洺的时候,小庙已经被沖塌了,大家四散奔逃,奉洺不会游水,呛了好几口水晕了过去。 赵戮把他救下来,带到安全的地方,他易了容,但是还是怕奉洺会认出自己。虽然各为其主本来无可厚非,可他没想到自己的举动,竟差一点害了众多百姓的性命,也无颜再 见奉洺。 奉洺的蟒袍早就被沖走了,只留下白色的里衣,又是水又是泥,根本看不出身份来。 他看到远处的赵戮,却不认识,只是道:“是你救了孤……咳,救了我?” 对方没认出自己,赵戮这才放下心来,也没说话,怕他熟悉自己的声音,点了点头作罢。 奉洺踉跄的站起来,四肢有些发软,根本用不上劲儿,但还是长身而起,拱手道:“多谢先生大恩。” 他话音方落,勐地一软,就要倒在地上,赵戮拔身而起,把人接住,又觉得没脸去碰奉洺,把他扶着坐下来,自己退开几步。 ****** “大王。” 薛钧良这几日无事,就去亲自检查小太子薛佩读书的情况,正巧薛佩正缠着滕云给他讲兵法。 小太子和滕云关系亲厚,薛钧良倒是不反对,自己都对这个皇后有些钦佩,更何况是太子呢。 薛钧良来了,滕云和薛佩本该请安,但薛钧良示意不用拘礼,笑道:“继续讲,孤随便坐坐就好。” 薛佩虽然觉得父皇的笑法真是别有深意,眼睛都变弯了,不过只能自己暗中抖了抖,他可没胆子说出来。倒是母后比较镇定,果然不得不佩服。 姜谕不想这时候打扰薛王雅致,可军机紧急,耽误了反而是自己的罪过,只好硬着头皮过来。 薛钧良看到他,道:“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皇后和太子也不是外人。” 姜谕总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大声说出来,大王要摆出亲和的样子,他可不能真的当真。 还是低下头,附耳道。 “陛下,探子回报,洺水附近发现了奉国逐鹿侯的官印。” ☆、38 第三十八章 最怕无赖 薛钧良听罢姜谕的话,脸上的表情只有一瞬间寒了一下,随即立马恢復了亲厚的样子,继续听滕云给小太子讲书。 只有姜谕心里捏了一把汗,今天薛王心情这么好,也是因为探子回报奉王来到了洺水,正好是引洺水灌城的日子,哪知道竟然在洺水附近发现了掉落的官印。 这自然不用再推测了,定然是赵戮来到了洺水,那来洺水干什么,自然不言而喻,竟是让薛钧良猜了个正着。 薛钧良坐了一小会儿,终于出来了,一边走一边道:“孤果然没猜错……孤倒是想猜错。” “那……大王打算如何处理赵戮?” 薛钧良步子顿了一下,“不处理他,处理他做什么,孤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赵戮只是一时怜悯,他的心还是向着薛国的。” 此时北疆也有一番风光,不出滕云所言,程田果然派兵深入腹地,悄悄的修道,准备用水淹掉薛国的粮草,让薛钰和滕裳自乱。 滕云建议用轻骑突袭的方法,程田的兵马正在修道,疏于防范,这时候派几队骑兵,兵分几路杀出去突袭,打散程田的兵马,但是不要恋战,打完就撤。 如此反覆几次,程田不堪其扰,心知消息败露,自己的计划已经被薛钧良知晓,再修道也是无用,只好撤回兵来。 滕云觉得程田的气候也差不多少了,这个时候一鼓作气击破敌军,滕裳也可以早日回来,滕裳在朝中起码薛钧良的诡计还是明着来的,而薛钰则是暗箭难防。 滕云又给薛钧良出了计策,程田被薛军先后破了两次,依程田的秉性,必然勃然大怒,然后出兵。 第77页 不过程田也是叱咤官场多年的人,断然不会直来直去的勐打关口,关口自古以来易守难攻,这样无疑于投羊餵虎,于是程田也想了一个计谋,那就是趁半夜截寨,杀薛军一个措手不及。 滕云让薛钧良修书到北疆去,小郡距离敌军较近,而且孤城难守,程田截寨一定会先考虑这里,让滕裳在一日之内清空小郡。 程田大军一到,竟然是一座空城,他心中觉得不妙,此时有士兵冲来禀报,自家营寨失火了! 程田心里知道中计了,大骂一声想要冲回去,此时滕裳已经率军包围了小郡,把四扇城门关了三扇,因为其中一门外面有河水拦路。 敌军被人包围,一时之间乱了阵脚,四散逃命 ,城门都关闭了,只好往没有关的门突围,刚出了城门,河水又拦住去路,可谓是狼狈至极。 程田军队打乱,前有河水拦路,后有追兵厮杀,将士们情急之下不少跳河游水,争相活命,大半士兵被淹死在河水里,过去的已经精疲力竭不能再战。 大家护送程田逃回营寨,这时候营寨根本没有火光沖天,滕裳坐在瞭望塔上安稳的喝着茶,笑道:“将军归来,还不放箭?” 程田此时明白又中计了,可是根本没有办法,后面追兵又到,哪里也逃不了,自己士兵又不能打仗,就算体力好的,兵器马匹也淹在了河水里。 程田部下拼死突围,让滕裳和滕云没想到的是,他手下有如此骁勇之辈,三个人力护程田,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竟是让程田突出了重围,带着残兵撤军了。 滕裳觉得这三人是人才,但看他们的气势,好像是死忠于程田的,也没有强求,打退了程田,滕裳并没有追击,烧毁了营寨,撤兵回了关口。 薛钰责备滕裳有异心,不然为何不乘胜追击。 滕裳冷笑一声,程田之所以能败得如此狼狈,不是他薛军多么英勇善战,只是故弄玄玉罢了,程田处处措手不及,当然兵败,如果直追勐打,真的把敌军逼急了,岂不是不妙。 程田狼狈回宫,副将是程田的同族的弟弟,觉得程田气数已尽,趁他睡觉砍下了程田的头颅,带兵杀进了皇宫,抓了小君王,逼他退位,忠臣碍于他的yin威不敢反抗,推举程田的族弟为新君王,朝堂上又是一番乌烟瘴气,短期之内再也不能骚扰其他国家。 薛钧良接到捷报,高兴的把这次头等功的滕云请到殿上,众臣跪拜叩首,山唿皇后娘娘千岁,都没有想到这次大捷,竟然是当朝国母的杰作,一时间没有不信服的。 薛钧良笑道:“将士们的功劳也不能忘记,既然北疆大捷,就让镇僵侯和滕参军班师回朝,孤要为他们好好的庆功。” 滕云终于听到薛钧良让滕裳回朝,一直以来的担心也放下来了。 圣旨下去之后,很快滕裳就一部分将士回了朝,这些都已经算是滕裳的心腹重兵了,在截寨的时候,滕裳不仅仅像程田看到的那样,坐在瞭望塔上喝茶,更是亲自击鼓,振奋了士气。 这样同生同死,同吃同住的将领,士兵怎么可能不爱戴,肯跟着他的人越来越多。 只是这次,薛钰并没有回来,而且扣留了一大部分兵力,滕裳能带回来的,已经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薛钧良早就料到了,薛钰怎么可能乖乖的回来,回来就是软禁受死的,好不容易逃了京师,在北疆招兵买马才是真的,这是意料之内的,薛钧良也不在意。 军队回朝的时候,薛钧良携着自己的皇后和众臣,一直迎到大门下,又连续三天大摆筵席,为滕裳庆功。 滕裳作为功臣叩拜君王和皇后,薛钧良道:“孤没有看错人,腾先生是人才,在我薛国也能物尽其用……” 滕裳还没开口,薛钧良又道:“不过孤也知道,你是个死心眼儿的人,孤做君王,最不喜欢的就是专断和勉强,勉强是勉强不来万朝来贺的。” 滕裳垂首站着,心里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为什么这么简单的道理,薛钧良懂,而滕王就不懂,他总是一次次的被薛王打动,又一次次的坚守着自己的信念。 他知道薛王这是在劝降,但不可谓不感动,真怕有朝一日,他会禁不住这种恩德厚爱,真的归降了。 薛钧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笑道:“这次多半是皇后的计策和功劳,皇后经常跟孤说敬重腾先生,现在有机会,你们说说话罢。” 第78页 他说完,竟然起身带着姜谕走了出去。 滕云惊了一下,以为薛钧良看出了什么,就算于公于私,薛钧良也不该把自己的皇后和一个敌国的人留下来单独说话,虽然袖瑶、湫水和一些宫人都在场。 滕裳也不明白薛钧良的意思,还以为这次薛王又派了自己的妃子来劝降。 滕云看出了滕裳的戒备,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禁不住苦笑了一声。他们是亲人,有朝一日却落到猜忌的地步…… 滕裳见半天皇后没有说话,只好先道:“据滕某所知,这次能大败程田,多半是皇后娘娘出的计策,滕某拜谢了。” 滕云没有出声,只是示意袖瑶搀起滕裳。 滕云为了避嫌,自己的目光始终也没有看着对方,就连一片衣角也没看,只是盯着自己的袖口,仿佛想数出有多少种花线。 过了良久,滕云终于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仿佛很艰难,说道:“执无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腾先生的教诲,不敢忘怀于心。” 他说完端起了茶碗,湫水立刻会意, 说皇后娘娘乏了,要休息了。 滕裳也忘了礼数,勐地抬起头来盯着滕云,而此时滕云的脸被茶碗遮着,眼睛低垂,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滕裳震惊的不能自已,良久不能回神,湫水唤了三声,他才醒过梦来,自知失礼,却一副浑浑噩噩的表情,甚至有几分踉跄,跪下来叩安,之后退了出去。 薛钧良用金汤匙拨弄着蜡烛,姜谕引着湫水就进来了,薛钧良都没转身,道:“如何了?” “迴避下,滕裳已经出宫去了。” “哦……那他们聊了些什么?” 湫水道:“皇后娘娘自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执无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滕裳的反应倒是有些失态,奴婢唤了三声,他都没反应过来。” “执无兵。” 薛钧良笑了一声,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这并非什么难懂的话,意思就是凭藉无兵取胜的原则,为的是减少伤亡。 话其实是大家都懂得的,也不是什么惊世之语,听了虽然会觉得有所感悟,但也不至于失态,薛钧良是聪明人,当然立刻就明白了,让滕裳失态的不该是说的话,而应该是说这句话的人…… 滕裳出了宫,还是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薛后阳好几个月没有见他,又对他这么上心,自然想念的厉害,在宫门口备了车接他一起回去。 薛后阳刚开始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对,毕竟他秉性比较粗心大意,对于感情又不是很了解,但是纵然他粗心,也渐渐也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腾先生……有什么不妥么?是不是方才在宫里,陛下说了什么话,让先生介怀了?先生不必放在心里。” 滕裳摇了摇头,他心里此时感慨良多。 “执无兵,出其不意掩其不备。” “没有兵要怎么打仗?” “用人心,用智谋……你要记得,以后出征挂帅,打仗不仅是一国之君的事情,也是平头百姓的事情,他们的生死就攥在你的手里,不管是大小战役,都要把伤亡减到最低……咱们这些尔虞我诈的人,多给自己攒攒阴德罢。” “皇叔放心,滕云一定不敢忘怀。” 滕裳回想起往事,禁不住嘆了口气,他没想到在往后的日子里,还能听到这么类似的话,尤其是在那个人死后…… r>  薛后阳见他没说话,以为是累了,只是一侧头,却看见那人通红着一双眼睛,里面有血丝,更多的是难以理解的复杂,他没见过滕裳这么脆弱,滕裳从来都是无往不胜的,而且是以清雅的姿态,就算变成俘虏,一切也都在掌控之中。 薛后阳心里像是被拧了一样,拧的他五脏六腑都难受起来,他伸出手轻轻搭在滕裳肩上,让他把脸埋在自己肩窝里,并没有说话。 滕裳也没有说话,就静静的垂首抵着他,薛后阳甚至能感受到滕裳的唿吸,第一次这么近。 过了很久,滕裳才抬起头,咳嗽了一声,道:“让侯爷见笑了,只是……只想无缘无故想到了一位……故人。” 薛后阳立刻就想到了滕云,他自然知道滕裳和滕云的关系,也没有再说话。 薛钧良听了湫水的回报,这才又去了云凤宫。 第79页 云凤宫里袖瑶找不到湫水,以为湫水又托大躲起来不干活,难免和滕云抱怨了几句,道:“娘娘,您也说说湫水,她真以为自己是个妃子,陛下也就那么一说,她还真信了?天天都找不到人,您身边就奴婢一个尽心尽力的,依奴婢看啊,您还是防着点她,万一把您当滕妃似的给卖了呢。” 说话间湫水就回来了,她端了几碟小菜,笑道:“这几日都在庆功,奴婢觉着娘娘可能吃腻了那些山珍海味,特意去小厨房端了几道开胃下饭的清慡小菜。” 湫水会说话,会讨好人,就连袖瑶头一刻骂她,没准下一刻就被湫水奉承或者收买了。 湫水刚回来不久,薛钧良就到了云凤宫,看见桌上的菜,就留下来一起吃了茶点。 薛钧良道:“前段时间说选秀的事情,秀女们差不多也就这几日到了,孤琢磨着给万年侯填个侧妻,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滕云听着,觉得心里有些难以捉摸的感觉,按理说这是好事,给薛后阳填个侧室,也免得滕裳见到薛后阳尴尬。 但是一想到薛后阳纳侧室,不知道侧室会不会给滕裳脸色看,毕竟滕裳姓滕,而能给薛后阳做侧室的,必定是大家闺秀,名门望族。 到时候侧室有背景有人脉,怕滕裳不好相处。 薛钧良看他面露难色,道:“毕竟滕裳是男子,男子不能生孕,薛后阳也算是难得一见的忠臣,孤不能让他绝后,是么。” 滕云两拨千金的道:“ 既然陛下为侯爷着想,这个问题,还是要问万年侯本人的意见才好,其他人即使能做主,也不能代表侯爷的意思,是么。” 薛钧良笑着点了点他的嘴唇,道:“真没想到,孤的皇后越来越牙尖嘴利?” 滕云被他摸了摸唇瓣,下意识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举动竟然就像主动亲吻薛钧良的手指一样暧昧,再想到这些日子,为了得到滕裳在北疆的消息,没少被薛钧良连诓带骗的亲过几回。 滕云脸上发烧,看得薛钧良更是心情大好,他就是喜欢看对方一惯的云淡风轻被自己打乱,那种茫然、慌乱、羞愤的表情,让薛钧良有些上瘾。 起初滕云还瞪一下薛钧良,不过后来慢慢的习惯了,不管是抱着什么样的心理,习惯都是可怕的东西,时间才是最好的感情,禁得住时间打磨的,能被时间打磨出来的,才是根深蒂固的,才是薛钧良想要得到的。 俩人说着话,有人呈上奏本,说虽然是不太严重,但是颇为紧急,是近郊官员的奏本,本来官员品级不够,这个本章是上不来的,但是近郊的大小官员都无能为力,只好叨扰圣上了。 薛钧良一瞧就笑了,把奏本扔在桌上,道:“这种事情也敢劳动孤,看来地方官员要换换了。” 姜谕听薛王这么说,赶紧收了奏本要退下去,打扰大王好事可是不会被轻饶的。 只不过滕云瞥了一眼奏本,无意识看到了几个字。 薛钧良看出滕云眼里的兴致,抬手示意姜谕把奏本拿回来,呈给皇后看。 滕云把奏本大体浏览了一下,时而皱眉时而展眉,看得薛钧良心里痒痒的,伸手揽在滕云腰上揩油。 滕云专注的时候一贯不会发现有什么不对劲儿,尤其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树的时候。 奏本上提到了三个人名,这三个人名可谓是不能再粗俗了,分别唤作何大霸、何二霸、何三霸,但听名字就知道是乡野村夫,怪不得薛钧良不甚在意。 奏本的意思是,秀女们的车马都要进城,但是近郊忽然出现一伙强盗,强盗头子是这三个霸,不管百姓还是巨贾,就连秀女的车马也拦,无视圣上的威仪。 而且这些强盗拦了车马,只管抢财,不管男女妇孺一个不杀一个不掳,全都放回去。 秀女们没了车马和财物,自然不能进京来,耽误了选秀。 薛钧良不知道这三人的来头,但是滕云知道,这三个人正是那日拼死护送程田突出重围的勐将。 三人都是当世将才,起初在山上为寇,被程田赏识,重金请下山来收归己用,几人受了程田的知遇之恩,自然誓死效力,后来程田死了,三人决计不会改投别人,干脆收拾了家当,带着过命的兄弟再次落草为寇。 而且三人记恨薛王派兵杀了他们的伯乐,但又没实力抗衡,就偷偷摸到近郊,专门做些捣乱的事情,弄得当地官员鸡犬不宁。 第80页 他们都是在军队里混过很长时间的人,军纪森严一时也受影响,虽然劫财,却不胡乱杀人。 滕云看到三人的名字,心下大喜,如果能收归己用,岂不是件好事,但是他现在身在薛国,如果帮主薛钧良招安了三个将士,薛钧良到时候如虎添翼,更难对付。 可是如果现在不招安,三人捣乱够了,卷了家当又跑,错失了大好人才,又太可惜了。 滕云捉摸了良久,才觉得有只手在自己腰上又揉又捏,时轻时重,弄得他竟然身上酸软一片。 滕云往后错开一点,姜谕在一边站着直掩嘴发笑,薛王也只有在皇后面前才会有些小动作,而这些小动作,也让薛王变得越发的近人情。 滕云道:“陛下有所不知,这三人乃当世勐将,得一可无往不胜,更别说同时得三,先前正是程田麾下。” “哦?” 薛钧良又凑过去,“你有好办法招安?” “有是有……” 滕云道:“但是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薛钧良听着他严肃的口气,反而调笑道:“那你亲我一下罢。皇后国色天香,你亲我一下,我这个君王昏了头,就什么都答应了。” ☆、39 第三十九章 露宿 滕云没想到薛钧良会这么说,这可是明摆着的调戏。 但是薛钧良也没想到滕云怔愣之后,立马笑眯眯的回了一句,“既然大王不想招安,派兵镇压也无不可,不过依我之见,这帮人可不是好打发的,大王只需派个十万八万兵,发往近郊,肯定能把强盗连窝一起端了,到时候不要误了选秀。” 薛钧良听罢没忍住,大笑了出来,连一旁的姜谕也跟着笑。 薛钧良咳了一声,板着脸道:“姜谕你笑什么。” 姜谕道:“大王,老奴是笑,皇后娘娘贤良淑德,又聪慧超尘。” 薛钧良这才顺着姜谕的话下了台阶,转头对滕云道:“十万八万,我到觉得没什么,可就是多了点,既然这样,还是听听你这个不情之请罢。” 滕云顿了顿,道:“招安之后,这三名大将,可否收归臣妾名下?” “哦?” 薛钧良沉吟了一下,道:“莫非你也想打仗?要招兵买马?” “打仗说不上,只是爱惜这三位是难得一见的人才,而且何氏三人宁可落草为寇也不易主,说明他们并不是容易招安的人,臣妾倒是有把握让他们唯命是从。” “这样……”薛钧良笑道:“如果他们真的是将才,又只听你的,划到你这里也没什么。” “陛下金口玉言。” “这是自然。” 滕云笑道:“那么就恳请陛下,借臣妾五十兵丁。” 薛钧良道:“五十?看来你真是胸有成竹了?” 薛王当下就下旨,只要京城之内,随便腾云调遣,当然了既然滕云夸下海口,那就只能调动五十人。 滕云就近挑选了禁卫军五十人,这些禁军都是保护皇城内外安全的,出身都不简单,自幼送到宫中训练,以一当十绝对不在话下。 薛钧良也不干涉他,就让他安排,自己摆出作壁上观的姿态,注意着滕云的一举一动。 滕云先挑了兵丁,调动十人装成进京的商贾富豪,吸引何氏三人的注意力,又选了十人偷偷摸上山去,趁着何氏三人下山劫道的当口,摸进临时搭建的山寨,在厨房柴房的茅草屋顶上,灶台上撒上引火的油。 何氏三人劫道,结果反中了计策,被埋伏的兵丁包围,突围的时候商贾车队也抽出刀枪厮杀, 他们虽然是草寇,但人数也少不成气候,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禁军生擒何大霸,其余兄弟不敢造次,领头的将领问三人服不服,何大霸怒斥他们耍诈,死也不服。 滕云下令放了草寇一伙,统统让他们回去。 何氏三人气愤回寨,当天晚上生火做饭,有人来报走了水,何氏三人也没注意,以为是谁不小心,结果却不料火势急速蔓延,大家纷纷冲出来救火,但是此时火势已经控制不住。 何氏三人只能敲着锅底集合手下兄弟,一起往山下投奔,而此时滕云的人正守在下山的各个入口,就等他们仓皇入瓮。 草寇因为逃火,根本没带打架的傢伙,一个个狼狈不堪,见到兵丁也不管人数多不多,吓得四散奔逃,滕云凭藉五十禁军,又一次生擒何氏三人。 第81页 三人被押解着跪在山下,看着小寨火光沖天,怒不可遏,又痛斥禁军并非大丈夫,只知道诡计多端。 这次禁军头领早有准备,滕云给了他一封书信,叫他当场打开,和何氏三人一一对质。 禁军头领一字一字的念出书信,滕云信上已经料到三人的反应。 主公一死,无力为主公报仇,卷财奔逃,是为不忠;劫富不知济贫,是为不仁;教唆兄弟为寇,却不能使兄弟饱饭,反受风霜之苦,是为不义。十恶不赦俱全,还要怎么跟别人谈大丈夫? 禁军头领笑道:“何氏会步射么?” 何氏三人底气十足的道:“自然,百步穿杨。” 禁军头领又笑道:“可是当朝皇后也会,会步射会截寨会打仗的人自古以来数不胜数,但是英雄豪杰少之又少,因为会步射的人可能从了商,会截寨的人考了功名,会打仗的人却落草为寇,一辈子埋没在乡野之间,这并不是大丈夫。” 何氏三人被他这样一说,竟然有些老脸发红,他们也是秉性直来直去的性情中人,当下羞愧不已。 禁军再问他们服不服,三人道:“只服头领。” 于是第二日早朝的时候,薛钧良就看到了被招安来的三个人,滕云特意也坐在珠帘之后听朝。 三人问头领是谁,薛钧良对于他们的无礼也不斥责,反而摆出很亲厚的摸样,笑道:“头领正是孤的皇后。” 三人震惊不已,脸皮更是挂不住,竟然输给了后宫妇人,他们 哪知道,其实这输的一点也不冤枉,因为他们输给的是滕云,曾经叱诧一时的铁将军。 薛钧良收了三名勐将,三人改名何忠、何仁、何义,薛钧良也没有食言,真的跪在滕云名下。 朝上众人虽然觉得这种做法稍稍有些不妥,但皇后履歷头等功,如果是男儿身,早就封侯拜将不可一世了,众人心里信服,没人提出什么异议。 近郊草寇的事情解决了,也没人再拦秀女的车,备选的秀女也陆陆续续的进了京城。 薛后阳听说薛王要给自己纳小,不禁有些着急,他马上就要回边关,纵使纳小也不一定愿意跟着他远赴边关这种寸草不生的地方,而且他心里本身不愿意娶妾,他虽然不善言语,但是对滕裳确实有感情,可能自认为大丈夫不该整日谈情说爱,但其实他对滕裳的感情早就超越了很多。 薛后阳进宫的时候,薛钧良听说皇后在花园里散步,所以特意到花园里和滕云偶遇去了。 薛后阳扑了一个空,他心眼儿比较粗,不知道薛钧良此时正忙着对滕云献殷勤揩油,就急匆匆的赶到花园。 他到了碧寿亭,姜谕垂着头站在小亭子外面,四面镂空的亭子也挡不住什么,让薛后阳看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里面薛王把皇后压在亭子的栏杆上,正在亲吻。 薛后阳脸皮其实不厚,就站在姜谕旁边打算等等,只是那两人好像比较难捨难分,薛后阳等了又等,几乎没了耐心。 姜谕也看出来了,万年侯是急脾气,只好干咳两声,想引起薛王的注意。 薛钧良果然注意到了他俩人,被打扰了好事,面色不善的沖姜谕道:“怎么,你嗓子里卡了鸡毛,要不要御医来替你通通?” 姜谕那叫一个冤枉,心想着万年侯求见,应该是有军机大事要禀报的,错过了军机也是自己的过错。 等薛后阳一张嘴,姜谕才知道,其实没什么军机要务,而是万年侯不想纳侧室…… 薛钧良脸上高深莫测,道:“那后阳你说说,为何不想纳侧室?” 薛后阳支吾了半天,才道:“臣弟近日就要动身回边疆了,这时候纳侧室好像不太妥当,毕竟谁家的千金愿意嫁进来就活守寡……” 薛钧良对他甚是没辙,道:“你常年在外打仗,别人都愿意说些吉利话,唯恐晦气的词,你倒是咒自己……如果只是这个问题, 哼哼,谁家的千金敢嫌弃我的弟弟呢?” 薛后阳被他呛得一愣,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他就是不愿意纳侧室,这些都是藉口而已,他知道自己不愿意和滕裳有关,但是具体的他自己也没想太清楚,反正纷乱的厉害。 不过薛后阳知道,他肯定不能在薛王面前谈起滕裳,于是就无话好辩驳,瞥见一旁的滕云,竟然偷偷往这边看了两下,似乎是希望皇后替他求求情。 第82页 滕云本身就心烦这件事,也不知道哪样才对滕裳有利,所以只当没瞧见万年侯的眼神。 薛钧良道:“后阳啊,你也不小了,在外面替朝廷南征北战,我不能让你最后落得没有子嗣,孤独终老……你心里若是已经有了人,不愿意我替你选,你不妨说出来,只要你真心欢喜,为兄怎么可能干预你。” 薛后阳垂首站着,半天没说话,最后只道:“臣弟心里只有滕裳一人。” ****** 奉洺踉跄了一下,被赵戮扶稳,赵戮却不敢多碰他,又退到了一边。 而奉洺却有一瞬间勐地睁大了眼睛,似乎发现了什么,又觉得不可思议。 奉洺道:“请问恩公,这是哪里。” 赵戮故意压低了声音道:“仍在洺水,外面大雨未歇,如果你要赶路,等雨停了再走。” 奉洺点了点头,外面大雨滂沱,天色混沌已经看不出是白天还是夜里,四下有些漆黑,竟然没有生火。 他抱着胳膊抖了抖,地上潮湿的,身上的衣服也全湿透了,贴在身上难受不说,也非常寒冷。 奉洺捡了些地上的草,多半湿了,从怀里想摸火摺子,只不过他怀里什么都没有,赵戮刚才心里憋闷,都没想到要生火,此时从怀里摸出火摺子,这一摸之下,竟是没了官印。 赵戮脸上具是震惊,但也没办法说给奉洺听,肯定是遣散百姓的时候弄丢的,官印丢了就丢了,但是洺水附近很可能有薛王的探子,如果被他们捡到…… 奉洺见他拿着火摺子也不点火,兀自发呆,就过去接过火摺子,赵戮被对方温热的手触碰了一下,才醒过梦来,连忙帮着奉洺点了火。 奉洺的外衫已经没了,他除下里衣,把坏掉的椅子噼手掰断,当做架衣服的东西,放在火边上烤干。 那人的身子,赵戮以往是看惯了的,就算 对方身上有几条伤疤,每条伤疤生在哪里,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们关系闹僵之后,有大半年赵戮没踏进奉洺寝宫半步,未曾赤诚相对,此时一瞧之下,奉洺竟然瘦了许多,身子骨虽然依然匀称俊美,却未免有些憔悴。 赵戮喉头有些干涩,艰难的滚动了一下,马上撇开眼去,并不去看。 奉洺并没有发现赵戮有什么不对劲儿,坐在火堆旁边烤火,道:“恩公的衣衫也湿了,不妨脱下来烤烤。” 赵戮只是摇头。 奉洺又道:“恩公可知道城里如何?” 赵戮道:“城里的百姓被官员遣到了高地,暂且无碍,只是大水灌城,恐怕等洪水退了……洺水一切都要重建。” 奉洺并没多说,只是露出一丝苦笑,可能是乏了,倒在旁边半湿的草垛上,似乎准备休憩。 赵戮知道他累了,也不去和他说话,过了很久,估计对方睡着了,蜷缩在草垛上,可能有些寒冷。 赵戮走到火堆旁,摸了摸烤着的衣衫,差不多要干了,也就不讲究什么,拿下衣衫,给奉洺轻轻盖上。 奉洺皱了皱眉,完全没醒过来的意思,赵戮低头定定的看着他,嘆了口气,禁不住伸出手,摩挲着他的脸颊。 奉洺的下巴因为消瘦,越发的尖了,配上薄薄的嘴唇,显得有些刻薄,赵戮难免有些怜惜,一时之间竟然收不回手来。 这时候奉洺眼睫颤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赵戮惊了一跳,刚要缩回手,却被奉洺抓住。 对方眼神有些朦胧,有些迷茫,还氤氲着湿气,显然没有睡醒。 赵戮刚吁出口气,放下心来,下一刻却被奉洺稍稍一欠身,伸手揽住了脖颈,两个人灼热的唿吸贴在一起,相互交缠着,仿佛要抵还这几个月欠下的债。 赵戮脑子里有一时放空,虽然他不承认,但他心里确确实实有奉洺这个人,而且奉洺在他心里的地位,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重。 他狠狠研磨着身下人的嘴唇,听着奉洺因为禁不住自己的折磨而喘息出声,好像是求饶一般,又像是鼓舞,羽扇一般挠着人心发痒。 赵戮亲吻着他,揽着奉洺赤裸身子的双手渐渐灼热起来,再也不安分于单纯的揽着,开始慢慢的游弋,奉洺的腰身一带非常敏感,被他轻轻的抚摸,“啊”的一声轻叫,下意识的弓 起腰来,好像自动贴在对方的手心。 奉洺甜腻的叫声勐的惊醒了赵戮,他推开奉洺,奉洺后背磕在地上,咯的生疼。 第83页 赵戮眼神有些打晃,仓皇的要站起身来,却不想被对方一把扣住,奉洺也是习武之人,力气并不小,尤其是在赵戮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把赵戮带的一个趔趄。 奉洺顺势压在他的身上。 赵戮躺在地上,刚开始还欠起身想要站起来,但是奉洺低着头,这样一来他们之间几乎没有距离,这种暧昧的姿势,唿吸都交互着。 赵戮喉头滚了一下,只好躺在地上。 奉洺骑在他身上,光裸着上身,乌黑的头髮没有束缚,披散着垂下来,滑过圆润的肩头,趁着精瘦的腰身,和若隐若现的股沟,还有几缕头髮垂在赵戮半开的胸膛上,轻轻的晃悠着。 赵戮觉得喉咙里越发干渴,哑声道:“你快起来。” 而对方此时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迷茫,一点也不像是熟睡方醒。 奉洺慢慢的,极度缓慢的低下头,带着暧昧的喘息声,好像还沉浸在方才的余韵之中,胸膛因为喘息而微微起伏,胸膛上两个小小的凸起也越发贴近地上的人,似乎是对赵戮的挑衅。 奉洺把头髮拨到身前,抓起赵戮的手,反手放在自己一丝不挂的背上,让赵戮顺着自己光滑的颈背一路往下,慢慢滑进股沟里…… 赵戮抖了一下,想要抽出手,奉洺这时候却伸手抱住他,把脸埋在他的肩窝里,带着颤音的道:“赵戮……赵戮……竟然真的是你……” 奉洺说着,慢慢摩挲着赵戮的另一只手,那只手的手心里有一条长长的伤疤,是在军营里当兵的时候留下的。 赵戮此时才知道,原来自己早就被奉洺发现了身份。 他也不言语,腰上一用力,勐地翻身把奉洺压在身下,奉洺极其乖顺的躺在地上,甚至自己退下松松垮垮的裤子。 赵戮不再犹豫,一只手顺着奉洺的小腹往下,故意避开奉洺渴求的地方,在他的股沟上摩挲着,缓缓地探进一指。 奉洺呻吟一声,被赵戮另一只手抓住下巴,亲吻厮磨着嘴唇,奉洺感受着身下人的动作从缓慢到迫不及待的变化,自己的身体已经动情,主动挺起腰磨蹭着对方,嘴里一直唤着“赵戮”。 后面被赵戮略带粗鲁的反覆抠弄,奉洺身体一阵阵的打颤,苏麻的感觉一直冲到头顶,他抬起腰身,示意着对方。 赵戮的气息已经乱了,一边在那人后面扣弄,一边胡乱的亲吻着身下人,奉洺又一再的挑拨自己,他再也忍不住,却始终带着一丝顾虑。 赵戮忽然停了动作,抽出手,终于开了口道:“还要赶路,我怕你受不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奉洺竟然坐起来,双手搭在赵戮的肩膀上,死死扣着赵戮的肩膀,自己一点一点的坐了下来。 奉洺大口大口的换着气,仿佛不小心掉到河岸上干渴的鱼一样,眼尾有些发红,脸颊和耳根也殷红起来,纵使是奉洺也有些脸上发烧,却始终望着赵戮,眼睛一眨也不眨。 ☆、40 第四十章 命格已尽 赵戮和奉洺有将近半年没有单独相处,这一见面,赵戮再也思考不了什么,反覆要了奉洺好几次。 奉洺最后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躺在赵戮腿上。 外面仍然下着雨,只不过雨势小了很多,淅淅沥沥的似乎马上就要停了。 奉洺听着外面的雨声,忽然笑道:“这番光景,我竟然还觉得惬意。” 赵戮对他的话有些感触,如果对方不是奉王,或许他们也不必以这种若即若离的模式相处。 吕世臣接到洺水灌城的奏本,立马组织修建水利,又一边派人沿着洺水一路去寻奉王。 奉洺在洺水被困了两日,吕世臣的人就到了,把他迎回宫去。 赵戮是偷偷出来的,当然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他见奉洺没事,才自己策马赶回京城,府邸里的瑞雪终归是女儿家,而且年纪也不大,没什么阅歷,这几日弄得她都快哭了,见到主子回来,险些喜极而泣。 赵戮回来之后没几天,奉洺的御驾也被迎回了宫,虽然瑞雪嘴上不说,但他看得出来,这俩人其实暗地里已经和好了。 奉洺回来有些发热,赵戮还遣瑞雪去看他,而奉王也没记得当初的话,还和瑞雪到了会儿嗑,总之瑞雪感觉,虽然奉王生了小病,但神清气慡的,看起来精神多了。 倒是这次吓坏了吕世臣,大骂豆腐渣似的河堤。 第84页 奉洺也感激他一片忠心,让吕世臣负责这件事,彻底彻查洺水灌城的原因。 瑞雪看在眼里,又着急又不能说,薛王挖河道虽然做的人不知鬼不觉,但是事后若是要查,很快就能发现,毕竟河道是有痕迹的,也不是一天两天能抹消掉的,这样一来,岂不是就查到了薛国? 果然不出瑞雪所料,还没用几日,吕世臣就查到了些,并且在早朝禀报了奉王。 这一下群臣譁然,有人建议派兵薛国,薛钧良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欺人太甚,如果这都不追究,那岂不是失了奉国的威严? 但是也有人觉得,薛钧良既然这么做,定然不怕被发现,所以是有准备的,这样贸然派兵,一定会中了敌人的jian计,反而损兵折将。 奉洺又问吕世臣的意见。 吕世臣道:“微臣也觉得此时不宜操之过急,先不说薛国军强力壮,单单长主……长主还在薛国,岂不是叫他人抓 住了把柄,一切都不好形势。” 大家被这一提点,也都嘘唏起来,长公主在先皇在世的时候倍受宠爱,如今在薛国当皇后,其实就是质子,他们这边怎么做都会被限制,有些碍手碍脚,不过大王在这件事上从来都意义不明,众臣也不敢贸然表达自己的意向。 只不过奉洺不说,熟悉他的人也知道,奉洺对薛钧良肯定已经动了杀机了,这个狠辣的君王,从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结了仇下了战书,一定会奉陪到底。 赵戮的官印没了,暂且用自己的小印行事,反正奉国的人已经看惯了逐鹿侯专权,虽然这一年有些好转,即使侯爷用小印,也没人敢说什么。 奉洺以为他是救自己的时候丢失了,特意让工人又打造了一枚,也没有责怪逐鹿侯。 而赵戮的这枚官印,谁也不知道,却已经落到了薛钧良的手上。 那日薛钧良对薛后阳的说辞不置可否,也没有责备他,只是让薛后阳先回府去休息,纳侧室的事情还要从长计议。 然而这件事,确实给了薛钧良不少疑惑,他也欣赏滕裳,甚至夸张一点的说,如果能得滕裳这个足智多谋的文臣和滕云这个骁勇铁血的武将,他愿意拿一座城池来换。 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弟弟,竟然对一个男人动了真感情。 薛钧良其实早有察觉,但他仍然不相信,就算滕裳与众不同,又生得俊美无铸,但终归是男人,而且独立特行,也不知道让着薛后阳,这样不顺怪宁的人,怎么会让薛后阳死心塌地呢? 薛钧良想不明白,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于公于私,他都不能让自己的弟弟喜欢上这么一个人,若是滕裳也诚心以待还另当别论,他不能让自己的弟弟把一片痴心被别人当棋子用,这样一来,薛后阳纳侧室的事情就算是坐实了。 选秀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就说秀女的车驾进京,排着队过几道大门,就需要半月的时间,而且这么多人,负责的人要选,君王也要亲自选,也不是一眼相中了就可以,还要初选复选,撂了牌子的秀女就可以直接出京回家去,没撂牌子的秀女还要进行下一轮。 而且做君王的不只要给自己选妃嫔,还要给王公贵族选妻室,不单单看颜色好看,还要门当户对,这也是件体力活。 薛钧良整日要忙于政事,本身无心多选,一天就看二十个,看过了再也不多看 ,这选妃的事情可就长了去了。 这日薛钧良刚刚看完二十个秀女,统统撂了牌子让他们还家,本身他想去云凤宫瞧瞧皇后,但姜谕就不识时务的过来了。 姜谕看薛王瞧自己的脸色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道:“陛下,卫兵回报,有人在进宫门口大喊逆反之话。” 薛钧良完全没当一回事,“那就拉出去杀头。” “可是……老奴听说,那逆贼喊得话是关于皇后娘娘的,所以……所以就私下斗胆来禀告陛下了。而且老奴思忖着,九门那么多人,怎么就让贼子混到了宫门口,这实在是于情于理都不和。” 薛钧良笑了一声,“你长进倒是不小?” 姜谕笑道:“陛下薰陶的好,还有皇后娘娘的教诲。” 虽然薛钧良知道这是姜谕在拍马屁,但是别说,其实非常受用,薛钧良心里想着,凡事扯上皇后,自己心情就不会差,难道真对这个足智多谋的皇后生了感情? 第85页 如果皇后能安分守纪,和奉王断了来往,他真的可以真心对待对方,而且让皇后为自己生儿育女。 姜谕看薛王“面露傻笑”,使劲咳嗽了一声,“大王,贼子抓到了,要见么?” 薛钧良这才回了神,也咳了一声,掩藏刚才畅想的尴尬,道:“那就押上来,孤看看是什么人物,能混到宫门口。” 很快那人就被押了上来,而且是被何忠何仁何义三人抓到的,三人穿着禁卫军的衣服,五大三粗的推搡着被五花大绑的贼子。 那贼子竟是个白面书生,被绑得严实,而且嘴里还塞了一团布条,好像不让他说话似的,不过贼子面色如常,一点也不像阶下囚。 何氏三人被滕云收服之后,并不愿意当官,最后只求了禁军的位置,愿意近身保护滕云。 滕云爱惜人才,自然不愿推辞,薛王爱惜皇后,自然不愿驳了他的意思,于是何氏三人真的就这么收归在了皇后名下。 薛钧良一瞧这仗势,道:“你们三个这是做什么?别叫人家说孤的禁军虐待弱势。” 三人听了哈哈大笑,不过笑过之后才想到请安的时候,又连忙跪下来磕头,他们动作很大,表情也憨厚,弄的薛钧良没辙,也就没追究什么。 倒是那贼子竟然没有下跪的意思,何忠一脚踹在他的膝弯上,贼子才痛哼一声, 跪在地上,看起来果然是白面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薛钧良道:“你们为何堵住他的嘴?” 何仁道:“陛下您不知道,这小子会妖术,他只要一开口,就能蛊惑人心,刚才咱兄弟三人差一点就把他放走了!” “哦?竟有此事?这是孤不信邪,给他松绑,” 薛钧良自然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说法,何氏三人亲自给松了绑,把嘴里的破布条拿下来,贼子这才揉了揉膝盖站起来,仍然不拜见薛王。 姜谕在一旁喝道:“大胆,还不下跪!” 那书生冷笑道:“我不是薛国人,为何要跪他?” 薛钧良也不见生气,还是和颜悦色,只是慢悠悠磨蹭着自己的扳指,笑道:“那你是哪国的人氏,来薛国做什么?” 书生语气不见恭敬,道:“我曾经是滕国人,后来转展到奉国,洺水灌城,不得不出了奉国,来到薛国。” “哦……” 薛钧良虽然面色不动,但是心下一惊,这人似乎话有所指,挥手示意屏退了左右。 姜谕怕是贼子的jian计,想在无人的时候刺杀薛王,所以宁死也不下去,薛钧良示意他无事,留下了仍然不明所以,粗心大意的何氏三人护驾,其余人等推出花园侍候。 等大家都退了出去,薛钧良才道:“你是聪明人,孤已经听出了你的意思……不过孤倒是有两个疑问,洺水灌城,你为何来到薛国?你来薛国,到底所谓何事?” 书生道:“洺水灌城,虽不是大丈夫所为,但足见灌城之人有些谋略和胆识,可惜我深知,他身边虽有武将骁勇,却无文臣出力,若非如此,怎么会错失大好良机?” 薛钧良不语,书生又道:“我来薛国,无非是想施展抱负,正如方才所说,在下曾经是滕国人,但滕国君王昏庸无能,任用jian佞,皇子篡权夺位屡不胜数,任谁都会心寒,在下又去过奉国,却只被任命为县官师爷,斗胆说一句,屈才如此,是他王的损失。” “你倒是敢说话,真张狂啊。” “是在下有这个实力。” “那你再说说。”薛钧良道:“你在宫门口喊什么?” 书生笑道:“在下喊的是,皇后娘娘性命危矣!” “混帐!” 薛钧良 勐地一拍扶手,长身而起,喝道:“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大放厥词诅咒当朝国母?” 书生也不见害怕,道:“不是胆子的问题,这就是事实,皇后命格已尽,大限将至,不防先考虑后事。” 薛钧良被他这样一说,头一次气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这时候姜谕却急匆匆过来,道:“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薛钧良看了一眼书生,转头对姜谕道:“你告诉皇后,前殿等孤,一会儿孤就过去。” 姜谕面露难色,道:“陛下……皇后娘娘说,他想会会这个自称姜子牙的不世谋臣。” 第86页 薛钧良听他都这么说了,料定滕云肯定听到了消息,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说来滕云的灵牙利齿,没准能给这个狂妄贼子一个下马威。 滕云被簇拥着走了过来,薛钧良让姜谕设坐,不过姜谕还没来得及动,何氏三人就搬来了椅子,俨然一副看到大哥的表情…… 薛钧良等滕云落座,才沖书生道:“继续说。” 书生也不避讳,竟然直视的看了一眼滕云,随即道:“在下句句话都有理有据,并不是空口白言。” 他顿了顿,道:“洺水灌城之后,奉王定有所查,矛头直指薛国,定然会找理由发兵,兵无由名不正言不顺,不能成气候。然而河道并不是充分理由,可以说是别人陷害,如果要出兵,最好的理由就是皇后。” 滕云笑道:“是我?” “薛国皇后耐奉国长主,关系千丝万缕,奉国贸然发兵难免碍手碍脚大受牵制,但是如果皇后被害,奉国的姿态就断然不同了,这岂不是出兵讨伐的最好理由?” 薛钧良看了一眼滕云,毕竟书生说的是奉王要害他,那是他的亲弟弟,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不过滕云面色没变,只是心里感嘆了一声,果然哪个国家都一样,无论是不是血亲骨肉,都可以随便算计,那薛钧良就算一个特殊的存在了,他待薛后阳竟是这么多年发自肺腑。 薛钧良道:“你说这些,意义何在,单单是危言耸听?那可就折杀了自比姜子牙的大名了。” 书生知道薛王是激自己,若是其他君王听到自己出言不逊,早就乱棍打死,薛钧良确实比较沉得住气。 书生觉得薛王经过了自己的考验,才恭敬的拜下,道:“草民方才出言不逊,还望大王看在之后的 事情,原谅草民的莽撞……草民倒有一计可以缓和皇后娘娘的命格,只是后事仍然兇险无比。” 薛钧良看他恭敬了,脸色也有所缓和,道:“你讲。” 书生道:“草民姓沈名翼,起初是滕国人,在滕国当过两年官,深知滕国政局不能久留,如今奉王要拿皇后作为棋子出兵,薛王也不妨借用滕国,保护皇后安危。” 滕云虽然足智多谋,也不能理解沈翼的意思。 沈翼继续道:“滕国连年内乱,不久之前滕王因为宠幸夫人王氏,竟然生出废长之心,自古废长必然大乱,果然不出所料,王夫人所出之子虽然聪明,但是年幼懦弱不成气候,长子滕信已经在半月前起兵举事。” 滕云听着,顿时凉了整个身体,大哥滕信一向是忠厚老实的人,底下皇子逆反之时,还多次派兵镇压,只是没想到,滕信也会反叛。 滕云知道,或许是被逼急了,王夫人生的美艷妩媚,虽然年纪已经不轻了,但是哄人的手段还是很多的,早些年就很受宠,如今滕浅衣嫁来了薛国,再也没人能跟她争宠,王氏偷偷谋害了滕国皇后,又妄想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沈翼道:“陛下不防这时候派兵送给滕王,助他平定叛乱,到时候滕王感恩戴德,又怕国内再次有人起兵,这时候陛下再向滕王透露,可以助他安国,只要滕王肯戴朝来贺,归顺大王……大王不费吹灰之力收归滕国,奉王短时间内还怎么敢造次?” 薛钧良听他说得容易,有些踟蹰,毕竟归顺可不是容易的事,归顺的人有几个是真心的,况且是个国家归顺,更是危难重重。 沈翼道:“陛下可以考虑的时间已经不长了,滕国也有谋臣智士,等到他们得知奉王想要发兵的消息,定然会很高兴见到薛国和奉国兵戎相见,到时候没有理由不推波助澜,而这个推波助澜的契机,正是皇后娘娘……草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如果陛下不立马行事,滕王将要派人来刺杀皇后娘娘!” 滕云瞥眼看着远处的湖水,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先前被滕浅衣陷害,他心里已经不好受了,如今又听说自己的父皇想要杀了自己,虽然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就是滕云,但滕云心中的委屈还少么?已经打成了死结,搅得他难受。 滕云是滕国人,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父皇有几斤几两,这么多年来,他不余遗力的效忠,还是落得兵尽粮绝的下场,如果滕王肯派兵援助,他们也 不会变成死守孤城,最后被擒的下场。 滕王怕事、胆小,又好大喜功任用亲信,滕云实在想不出来,他能有什么能耐可以和薛钧良比,只是他心里始终过不了这个坎儿。 第87页 薛钧良听沈翼说的确实有道理,给他封了官位,让他做太子太傅,就留在宫中。 沈翼谢了恩,还没有退下去,薛后阳就来了,道:“陛下,滕国边境有大批难民涌进来。” 薛钧良道:“难民?” 沈翼插嘴道:“滕信发兵,百姓不堪其扰,纷纷涌入薛国境内避难,陛下此时可开关门,不能拒人千里之外。” 薛后阳皱眉道:“关门怎么可以轻易开,万一有贼子混在难民之内,岂不是养虎为患?” 薛钧良觉得有道理,他也是这样考虑的,对滕国打开大门,这岂不是请别人来打自己? 滕云也皱了眉,如果不放难民进来于情不忍,但是放了难民进来,站在薛国的角度又于理不合。 他思忖良久,终于忍不住道:“陛下,若果不放难民进关,难民在关口堆积,反而给守关将士造成威胁,不如把难民放进关来,集中起来开设粥厂,再派兵把守,也不怕有人造次。” 薛钧良知道他心善,这也是给滕国感恩戴德的机会,于是点了点头,道:“但是这件事,要后阳你亲自去办,其他人孤都不放心。” 薛后阳跪下领旨,正要退,薛钧良却突然叫住他,道:“可带滕裳同去。” 薛后阳震惊的睁大眼睛望着薛王,心里难免感激涕零,再跪拜了一次,才退了下去,收拾行装,准备出发。 ☆、41 第四十一章 一字不差 滕云觉得自己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薛钧良了,而对方则恰恰相反,他好像对自己越来越熟悉,越来越有办法。 就拿薛后阳出征的事情来说,滕云觉得他不懂薛钧良的想法,薛钧良肯定不愿意自己的弟弟钟情一个男人,先不说这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就单单说让别人听起来也是一种笑话。 毕竟万年侯这个大帽子盖下来,沉溺于男色,岂不是太荒唐,就连薛王自己的名声估计也会受累。 但是薛钧良不仅没有责备薛后阳,这次出征竟然还让滕裳跟着他一起去。 薛钧良等沈翼走了,看到滕云眉头仍然微微皱着,似乎已经明白对方的心思,笑道:“有什么事情能让孤的皇后愁眉不展?” 说着,探身过去,用手指替他揉了揉眉心。 滕云侧过头去,他对自己的反应有些恐慌,比惊慌还要严重的感觉,他渐渐熟悉了薛钧良的各种小动作,从一开始的厌恶噁心,到现在的不知道躲闪,滕云觉得自己在这个皇宫里,竟然变了这么多。 薛钧良道:“是因为滕裳的事情?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派他和薛后阳同去?” 滕云没有反驳,默认了薛钧良的猜测。 薛钧良笑道:“我猜也是,若让你这个云淡风轻的人能有什么表情,估计只能非滕裳莫属了。” 滕云心里一惊,“陛下……” 薛钧良却挥挥手,好像很大度,却道:“如果滕裳不是万年侯的妻室,冲着他在你心里的地位,孤就该赐死他……但是不仅你爱见他,就连后阳也爱见他爱见的什么似的,虽然做兄长的不希望弟弟痴情于一个男子,但依后阳的秉性,恐怕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现在就盼着后阳能喜欢上哪家千金,然后忘了滕裳,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太可能。” 滕云听这,似乎能听出薛钧良对薛后阳的担心,确实如此,虽然男妾男宠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但毕竟这是“昏庸”的代表。 在百姓眼里,如果君王娶了男妃,那就是昏君,平头百姓虽然明着不敢说什么,但是始终要被茶余饭后当做笑料的,如果大臣娶了男妾,那就是jian臣,纵使没有贪赃枉法没有结党营私,罪名也会连坐下来。 说到底,还是不能允许在世俗之内的,他人才不认为这是何等真情。 不管是谁当君王,估计都不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不能允许这种 事情干扰自己的名声,而薛钧良却站在薛后阳的角度为他考虑了。 滕云心里感嘆,他第一次觉得,如果自己不是滕国人,那该是什么光景,是不是就被薛钧良这个求贤若渴的君王提拔重用,或者在朝廷里出谋划策,或者和薛后阳一样,在边疆守土。 薛钧良见他兴致不高,道:“是身子不舒服么?传太医来瞧瞧?” 滕云抿了抿嘴,忽然道:“陛下不必对我这般用心。” “怎么?忽然这么说。”薛钧良笑道:“孤不对你用心,那要对谁用心?恐怕是你受不住孤的好意,被感动了?” 第88页 滕云道:“如果说实话,确实被陛下感动了,但是陛下对待万年侯的事情上。” 薛钧良立马会了意,道:“那你也说说,你在奉国的时候,你的亲人待你怎么样。” 滕云顿了良久,像是在回忆,才道:“我从出生下来,就没觉得有什么亲人……唯一待我好,教我读书写字的,还是个国姓侯,很多年我都在想,为什么有血缘的人反而待我这么冷心,没有血缘的人却能这么仁厚。” 薛钧良沉默着,轻声道:“那你的弟弟呢。” 滕云知道他说的是奉王,长主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滕云自己也有一母同胞的弟弟,就像奉洺要杀长主,但终究没有杀成功,滕云的亲弟弟也想杀自己,后来不成功,就在封地招兵买马欲图谋反,腾云记得,还是自己从边疆回来,带兵镇压。 他没有说话,薛钧良也是养在宫中的人,哪能不明白这些往事,他除了薛后阳,还有很多兄弟,就像薛钰,而这些人才是最巴不得你去死的人,你死了,他才能活得长,活得开心自在。 薛钧良经过沈翼提点,把云凤宫的守卫换了人,加强了禁宫驻兵,他虽然信任何氏三人的忠心,不过这三人终究太粗心大意,只能做撒手锏用。 薛后阳和滕裳没用几天就准备出发了,毕竟难民不能等人,而且滕信起兵已有些时日,再不支援恐怕就来不及了。 薛钧良在宫门口摆了酒席,让薛后阳和他对坐,为薛后阳辞行,滕裳趁这个功夫到了云凤宫的殿门口,湫水正好看见,就把滕裳让进殿去,再通报皇后娘娘去了。 滕云没想到滕裳会来找自己,或许是那日的话,滕裳也有些印象罢?但是就单凭那一句话,也不足以说明什么,顶多是有所质疑。 滕云让滕裳坐下,袖瑶看了茶。 “不知道滕先生来此,所为何事?” 因为殿上还有袖瑶湫水和其他宫人,滕裳自然不能明着把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只能顿了顿,道:“滕某远行在即,特来拜辞皇后,听闻皇后娘娘聪慧超群,能破程田贼兵也多亏皇后娘娘妙计,所以斗胆询问几个关于此次出征的对策。” 滕云点点头,示意滕裳继续说。 滕裳道:“滕信兵多势强,如若包围皇宫,该如何支援?” 滕云目光淡然,笑道:“轻骑突袭,先乱阵脚。” 滕裳又道:“那难民众多,开设粥厂费力费财,是开还是不开?” 滕云道:“吃饱而不知厚恩,非在磨难之时不能记住滴水之恩,开设粥厂可以让难民感恩戴德,再组织流民耕种,边关粮草有一部分可以自给自足,纵使粮饷一是供应不上,也不会动摇军心。” 滕裳听着,目光有些闪动,只是低着头点了又点,仿佛是应和滕云的话,却轻声道:“难为你……难为你记得一字不差……” 他说着,声音竟有一丝丝的颤抖,仿佛是克制着什么,随即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镇住自己的失态。 滕云掩在宽袖下的手握成了拳,这些兵法都是当年滕裳教给自己的,滕云记得非常清楚,他知道滕裳是在试探自己,于是刻意说给对方听,果然滕裳也听懂了。 “滕先生此去边疆,记得保重身体……” 滕裳点了点头,随即没再说什么,跪了安,退了出来。 他出了云凤宫,正好薛钧良为薛后阳践了行,跟着军队出了外门,往边疆去了。 薛钧良知道滕裳去了云凤宫,但是他不担心,自有湫水来把一切都禀报给他听。 湫水很快就找了理由过来,把事情说了,道:“奴婢觉得有一句话说的蹊跷,滕裳说‘难为你记得一字不差’。” 薛钧良食指敲了敲桌案,也没有表态,但是他心里清楚,皇后必然早就认识滕裳,而且关系匪浅。 湫水道:“奴婢在皇后娘娘身边这些日子,还觉得皇后娘娘有些……有些奇怪,娘娘不喜欢被人服侍,不喜欢梳妆打扮,有空就翻翻兵书,太子爷时常来云凤宫,请皇后娘娘教习步射,奴婢以为……皇后娘娘耐万金之躯,纵然是奉国的长主, 怎么可能会步射……” 她的话还没说完,突听薛钧良不轻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不咸不淡的道:“湫水啊,孤让你注意着皇后的一举一动,不是让你质疑皇后的一举一动,这些如果你都做了,还要孤这么一国之君做什么?” 第89页 湫水听他说的轻松,心里却一凉,知道自己表现的太过了,赶紧跪下来磕头,哀戚的道:“奴婢也是为了尽忠,奴婢再也不敢了,陛下饶了奴婢这回罢。” 薛钧良仍然用食指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桌案,他斜靠在大椅上,坐的有些懒散,双腿也叠起来,头上的五条冕旒摇动着,一身蟒袍趁着威仪和挺拔。 湫水跪在地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薛钧良,瞬间有些心神摇动,她从小在滕国宫里长大,后来因为聪明跟着滕浅衣,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不管多么俊美的皇亲贵族她都见过,只是那些人没有一个,有薛钧良这种气势的。 薛钧良可以不怒自威,也可以和颜亲厚,越是捉摸不透,越是让人觉得着迷。 湫水一直记得蛊娃娃的事情,薛钧良答应了自己会考虑,所以更是卖力的监视滕云。 哪知道这种露骨的姿态,反而招惹了薛王不欢心。 薛钧良道:“你不必再回云凤宫了,让姜谕给你一个牌子,去朱秀宫等着甄选罢。” “陛……陛下。” 湫水勐地抬起头来,她高兴的几乎说不出话来,连忙磕头道:“谢陛下恩典!” 薛钧良挥了挥手,示意她出去,按说如果是以前的自己,估计已经把湫水收入后宫了,毕竟湫水能言会道,姿色也不差,更重要的是,知道什么时候该哄人,什么时候该示弱,对于一个不世的君王来说,为什么不宠幸一个能懂得顺着自己的女人? 薛钧良觉得自己一定是害了病,才会觉得云淡风轻不知道讨好自己,不会针织女红,不会歌舞丝竹的皇后可人心意。 或许是看惯了后宫的温婉宜人,忽然出现了一个能用兵能打仗的妃子,自己才新鲜一些时日。 薛钧良只能这样说服自己,不然为什么皇后身上有这么多疑点,自己反而越发的看他顺眼? 薛钧良的桌案上放着一个奏章,是姜谕汇总来的,他命赵戮去查奉国长主的事情,赵戮前前后后送了几回信,姜谕怕赵戮的身份败露,将信烧了,把信上的内容誊抄成了奏表。 奏表上写的非常详细,可能是因为赵戮和奉王关系匪浅的缘故。 薛钧良看着奏表笑了一声,滕云聊起过自己的身世几次,薛钧良不觉得他有什么说了假,他讲话的那种感觉是不能作假的,因为他说的很多事情薛钧良也有体会,这是不在皇宫里,就不能明白的事情。 而这些事情,竟然没有一件出现在奏表上…… 薛钧良把奏章打开合上好几次,似乎是闲极无聊随便拨弄,只是他这种表情,让姜谕都不敢贸然吭声。 薛后阳和滕裳到了边关,滕裳献计,用轻骑突袭的方法,先乱敌军阵脚,这样既可以修整军队,以免将士长途跋涉不能作战,也可以同时解了皇城之围。 滕信生性多疑,被三番五次的偷袭,怎么能不害怕,尤其他出兵名不正言不顺,不得民心,在这种情况下不敢贸然进一步动作。 等偷袭之后,薛后阳的大军也修整的差不多了,这样兵分三路,滕裳带兵两路互为犄角,往皇城包围,薛后阳带兵另一路朝着滕信的封地老巢而去。 封地是叛军的根本,如果能夺下封地,叛军就可以因为缺粮没有支援而不战自降。 滕信一来没有想到薛钧良会派兵帮助自己的仇敌,二来也没有想到和自己对战的是薛后阳和滕裳。 滕信的大军包围皇城,本身就势力分散,这时候被薛后阳两股大军冲突,一时间被沖的散了,不少将士逃跑弃战,就在这个时候,滕信又接到禀报,封地失守,薛后阳重金收买了封地的城门官,薛军刚至,城门打开,薛后阳进出封地如无人之境。 封地失守,叛军士气低落,几乎溃不成军,滕裳这头如履平地,生擒了滕信和麾下大小官员。 滕王知道薛钧良会派兵支援,不过他万万不敢想,来救自己的正是昔日的相爷滕裳。 滕裳进入皇城的时候,里面百姓仍然在瑟瑟发抖,他们被包围了半月有余,幸而屯粮不少,不然早就变成了死城。 众人见到滕裳,有人把他认了出来,突然跪拜在地,大喊“是裳相……相爷回来了!相爷回来救咱们了!” 那人喊完,接二连三的又有人喊了出来,一时之间,灰败的城中山唿之声直冲震天,连皇宫里都能听到百姓大唿裳相的声音。 第90页 滕裳骑在马上,马匹被喊声弄得一时有些发惊,撩 着蹄子打了两个响鼻,他赶忙勒住马缰,马下人头如潮水,纷纷矮身跪下,就连守城的兵丁也抱着偷窥,以头磕地。 这种沧桑的情景,让滕裳有一瞬间红了眼睛。 ☆、42 第四十二章 侯爷不想要么?(捉虫) 滕国的皇宫里听到外面的喊声,这才知道包围已经解了,卫兵打开宫门迎接裳相。 禁军一路跑到大殿,跪下来欣喜的道:“陛下,裳相回来了!裳相已经解了叛军的包围。” 滕王起初高兴,解了危机自然会高兴,但是马上心里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了,因为百姓甚至连禁军都这么拥护滕裳。 生性多疑的滕王自然会想,滕裳会不会借这个机会篡权夺位,不能不防备,尤其现在滕裳领着的还是薛钧良的兵。滕裳到了薛国不仅没有被杀,还让他手握重兵,这就说明了他早就已经投敌叛国。 滕王这么想着,越来越觉得后怕,滕裳说话间已经进了大殿,两个卫兵推搡着被擒的腾信一起走了进来。 腾信进来并不下跪,只是冷笑。 滕王喝道:“大胆逆子,你笑什么!” 腾信道:“我为何不能笑,平心而论,今天没有滕裳,你还能活着跟我讲话么?” 滕王气的直打哆嗦,噼手把桌案上的邸报砸下来,砸的腾信一头一脸,道:“放肆,你这个不孝子!” 腾信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灰白,大笑道:“你竟然还知道我是你的儿子……” 他话音放落,竟然勐的睁开束缚,抽搐禁军的佩刀,直冲滕王而去。 滕裳一直在旁边并没有言语,看到腾信失态,当即反应,一步抢上去,抬手格下腾信手上的长刀,这时候禁军才反应过来,围上来把腾信押下去。 滕王先是吓得面如土色,缩在桌案之下,看到腾信被人擒住,也觉得自己失礼,立马站了出来,方才因为动作比较急,被桌案碰掉了冕旒,头髮零散下来,显得有些狼狈。 滕王脸面全无,被众人盯着,脸上红了青,青了紫,当下抽搐要上佩剑,要当场处决腾信。 众大臣抱住滕王苦苦哀求,自古以来还没有皇帝斩儿子一说,儿子发兵反叛老子,这回老子又要把儿子斩首示众,这样一来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滕裳一直没说话,大家都是君王,仿佛看多了薛钧良,他就越发的觉得滕王的无能,就是这样的国家,让他苦苦效忠了这么多年。 众人让滕裳劝劝陛下,只是滕裳还未开口,就有人走进大殿,是薛后阳的手下大将。 那人进了殿,道:“薛王请滕王手下留情,我们大王见腾信将军骁勇,心有爱才之意,请腾信往薛国一趟。” 滕王此时的面色已经不能用精彩来形容了,因为欠了薛钧良大情,也不能反驳,只好点头应声。 没两日薛后阳就带兵赶到了皇宫,他也不进宫去,只是让人接滕裳出来,一起返回薛国去。 滕王为两人送了行,说过几日也会亲自去薛国朝拜,这样一来,滕国就真的在名义上成为了薛钧良的归属。 滕云和太子薛佩在武场练习步射,太傅沈翼慢悠悠的走过来参见二人。 薛佩似乎并不太喜欢这个太傅,故意笑道:“太傅会步射么?” 沈翼何等聪明,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直言回道:“并不会。” “那太傅会骑射么?” “也不会。” “哦……” 薛佩呻吟了一声,他这样子倒真有几分像薛钧良的模样,随即道:“学生这倒想起了一句民间上说的话,只是不太中听。” “太子不妨请讲。” 薛佩笑道:“白面书生,肩不能挑,手不能提。” 滕云咳了一声,想提醒一声薛佩,沈翼确实是个人才,这样对待着实有些过分了。 沈翼不见不高兴,道:“微臣虽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却能坐知天下大事,撒豆成兵以一当百。太子爷须知,武能乱江山,智能安天下。” 薛佩道听了却瘪瘪嘴,滕云看他的表情,估摸着薛佩不是不服这个年轻的太傅,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而已。 沈翼来了一会儿就走了,滕云问薛佩道:“你为何待太傅如此不客气?是他学识不够?” 第91页 小太子吐了吐舌头,抹掉额头上的汗,道:“他才高八斗,我已经领教过了,之前何忠他们跟我说我还不曾相信,如今可是深信不疑……不过儿子觉得沈翼说话行事太过刻薄。” 滕云点了点头,想不到小太子的感觉还挺准确,沈翼才高是真的,但是也狂傲,就是因为凡事不留后路,做的太绝,为人太直太刻薄,才让他一直从滕国辗转到薛国,没人愿意留他。 滕云道:“但是沈翼毕竟是你的太傅,说话行事要斟酌而行。” 太子勉强点点头,“他不刻薄我,我自然 不去找他晦气。” 小太子习了一个多时辰的步射,又回去读书,滕云也从武场回云凤宫去。 还没到云凤宫,就看到站在路旁边的沈翼。 沈翼笑道:“微臣有两句话想和娘娘禀报,请屏退左右。” 滕云不知道他卖的什么关子,只好让袖瑶领着宫人站远一些。 沈翼这才道:“其实微臣是有两个疑惑,希望娘娘可以替微臣解答。” 滕云看他笑眯眯着一双眼睛,好像觉得眼前是一个大坑,这个才高八斗的太傅正等着自己往下栽。 沈翼道:“微臣游歷奉国,曾听说过不少长主的故事……” 他说着,还大眼看了滕云的表情一下,接着道:“微臣一直不明白,长主因何事得罪了老丞相,才被远嫁的?” 滕云皱了皱眉,关于这个身体原本的事情,他是一点也不知道。而且奉国长主也算是金枝玉叶,他的事情怎么可能流传很远,滕云一直在边关打仗,和奉国离得甚远,也没有打听过长主的事情。 此时被沈翼问到,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沈翼笑意更浓,也没强求答案,只是又道:“微臣斗胆再问第二个问题,皇后娘娘可知道‘滕云’此人?” 滕云心里震了一下,面上装作冷静的道:“不知道太傅一直顾左右,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不瞒娘娘,微臣曾在滕国居住了二十年之久,了解了很多当地的民风民俗,也听说过不少英雄事迹,微臣至今最钦佩的正是滕国皇六子滕云,也是位常胜将军。可能娘娘有所不知,也许是没有注意,这位铁将军一生戎马,曾在和当朝万年侯的对战中,伤过右手手筋,虽然日后仍然可以习武射箭,但是右手在步射的时候会间隔的微微颤抖……” 沈翼见滕云脸上终于变色,接着道:“当年相爷滕裳为了滕云的手疾,曾经张榜重赏名医,让名医远赴边关替将军看伤,但以微臣拙见,估计这手疾始终未好……方才见娘娘射箭,右手拉弓,总是轻微抖动,然而准头不受影响,微臣就在想,或许这已经成为了一种秉性。” 滕云盯着他,眯了眯眼,沈翼仍然不住嘴,道:“微臣故意事先问娘娘为何事得罪了老丞相而被远嫁,其实长主并不是得罪丞相,而是得罪了奉国当朝君王,因为反对奉王和逐鹿侯的私情,被奉王一怒之下远嫁和亲的。” “所以。”沈翼笑道:“娘娘觉得此事如何?” 滕云盯着对方看了一会让,忽然笑道:“太傅才思敏捷,是有大智慧的人,说的我不知如何辩驳才好。那么太傅最终想说些什么?” “微臣并没有想说什么,只是微臣是个有话在心里憋不住的人,只是想来确定一番,也不会告诉其他人,毕竟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讲给谁听,都会以为微臣是蛊惑人心……正如微臣最初所说,滕将军为人忠厚不二,又英勇善战,是沈翼一辈子也学不来的,沈翼敬重将军。” 滕云道:“哦……你不怕我找辙砍了你的头?” “沈翼这一辈子最不怕的是砍头,最不信的也是有人能砍我的头。微臣一直相信,滕将军能被众人敬重,自然有他被敬重的道理,如果连这点容忍之心的都没有,又怎么能让别人敬重呢?” 滕云听完,点点头,笑道:“你比我才高,我反驳不出一句,只盼你守口如瓶。” 他说完,就转身走了,招来袖瑶,回了云凤宫。 沈翼站在原地,慨嘆了良久,他曾经多次听说过滕云的名头,在滕国辗转良久,被赶出来,后来到奉国谋生,只是最后也呆不长就,没想到来到薛国竟然发现了这样让人震惊的事情,如果不是他自己分析的头头是道,估计连自己也不能说服,不敢相信。 第92页 薛后阳很快就班师回朝了,当然了,薛后阳不会傻到把所有的部队都带回来,他还留了一部分兵,帮忙驻守滕国。 滕王求救的时候简单,但是想让薛军全都撤出境内,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薛后阳禀报了战况,生擒了腾信,又有滕国归顺,这功劳可谓大的震天。薛钧良要赏万年侯,只是已经没有的可赏了,薛后阳在这点上也是聪明人,直接提出不需要封赏。 薛钧良说了几句褒奖的话,顺手推舟的免了封赏,当然赏些金银是必不可少的,而且薛王还用心良苦的赏了万年侯三个美人。 这三个美人是滕王为了表达对薛王的敬重,特意精挑细选来的,滕王正在动身往薛国的路上,特意选了美人先献给薛钧良,这讨好的意思不言而喻。 于是薛钧良正好把这几个美人送给了薛后阳,他虽然不想强求,但是心里还是盼望着薛后阳能对女子有好感。 薛后阳虽然并不愿意收这三人,但薛钧良已经开 了口,也不好反驳,下了朝,姜谕就亲自把三个美人抬到了万年侯的府上。 这时候滕裳正好从牢里看过腾信回来,正好与抬美人的大轿打了个照面,薛后阳尴尬的看着三位身姿婀娜风流妩媚的美人走出轿子来。 薛后阳这辈子还没应付过女人,只是把三人安排在偏院里,反正有的喝有的吃,不让她们饿着就行了,至于其他的,薛后阳真是一点也没想过。 薛后阳怕滕裳看到想些什么,旁敲侧击过两回,但是滕裳完全像没事人似的,就算滕裳和自己成亲是出于无奈,但他们确实有夫妻之名,也曾经有过夫妻之实。 薛后阳这么一想,发现滕裳竟然不吃醋也不生气,心里倒有些不是滋味。 没过几天,薛后阳就听到有隐隐的哭声,招来下人一问,原来是陛下赐予的三位美人在哭,三人说远走他乡,却不料不得侯爷欢心,日日夜夜盼望见侯爷以免而不得,不自觉就以泪洗面了。 那三人又说,其实自己并不贪心,只盼望侯爷能来听一支曲子。 薛钧良无奈,也不能让人家说自己竟然弄哭了陛下赐的美人,这可如何是好,只能硬着头皮去偏院听了一曲。 三位美人都是国色天香之姿,能歌善舞不在话下,而且很会劝酒,薛后阳就是海量也被劝的头晕。 他喝了不少酒,三人见他晕乎乎的,就把人往床榻上带。薛后阳觉得身上不舒服,从里到外的像是发烧一样,被三人水蛇一样缠着,渐渐唿吸有些不稳。 这时候却听见有人敲门的声音,滕裳不等里面的人反应,就推开门,笑道:“对不住打扰各位雅兴。” 薛后阳感觉到了从门灌进来的冷风,这才勐的惊醒,从床上翻身而起,追着滕裳想要解释,但是也不知道解释什么好,磕磕巴巴的。 滕裳回了自己房间,道:“侯爷想要宠幸美人,这本身无可厚非,但这三人用心不纯,给侯爷喝的酒点的香也……” 纵使滕裳一向淡定,此时也有些尴尬,轻咳一声,道:“侯爷还是先回房……回房纾解一下罢。” 薛后阳被他这样一说,才又觉得身上发热,刚才吓得魂儿都没了,恐怕滕裳觉得自己没干好事,此时身上那种蒸腾灼热的感觉越发明显了。 薛后阳脸皮没有薛钧良厚,如果是薛王,估摸着此时就要腆着脸凑上去揩油,但薛 后阳不同,就只会老老实实的,只有在滕裳心里也有自己的时候,才会有点什么动作。 薛后阳刚要狼狈的退出去,回自己的房间,就听滕裳又道:“咳……侯爷还是,还是找个女子罢,不然就是手酸了恐怕也……” 薛后阳脸上更是通红,几乎能滴下血来,在战场上那种无往不胜的威严完全没有了,不过情绪却有些不好,道:“后阳自有分寸……虽然有些先生并不能理解,但是后阳并不希望先生提出来这种事情。” 滕裳盯着薛后阳看了一会儿,道:“什么事情?找女子纾解?” 薛后阳不知道他为何能这么淡然,嘆了口气,准备转身出去。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敢当着薛钧良的面说出来这辈子非滕裳不可,就算滕裳只当自己这里是避难所也好,滕裳最伤人的,恰恰是他的淡然和豁达。 他还没有出门,滕裳却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拦住薛后阳,另一只手关上了房门。 第93页 薛后阳愣了一下,就被滕裳抵在了门上,滕裳放开他,竟然缓缓隔着衣服,缓缓摩挲着他的下身。 薛后阳勐的怔住了,一股热气迅速窜了上来,几乎击溃了他的理智,强忍着把人压在身下的冲动,伸手推开对方。 滕裳诧异的看着薛后阳,道:“侯爷不想要?” 薛后阳脸色有些沉,道:“我问你一句,你心里对我怎么看。” 滕裳眯眼看着他,反问道:“侯爷怎么看滕某?” “先生智慧过人,谈笑之间能指点天下,何必明知故问呢。” 滕裳笑了一声,“是侯爷抬举我了,我也是人,是肉长的,并不是神仙,也会感动也知道谁真心待滕某……也正是因为滕某是肉做的心,所以心里也会有坎儿过不去。” 他说着,微微低下头,把额头抵在薛后阳的肩窝上,薛后阳立时僵住了,嵴背挺直着,好像一动都不敢动。 他喝了加料的酒,身上本身就滚着热流,此时连喉头似乎也干涸了。 滕裳道:“如果滕某说……滕某心里有侯爷,但不想屈居人下,侯爷能放下身段么?” 他说着,暧昧的揽住薛后阳,伸手顺着他僵硬的嵴背,一直往下,虚扶在那人的大腿根上。 薛后阳更是僵硬,脸上的表情也算精彩,惹得滕裳一 阵发笑,道:“看罢侯爷,你并不那么喜欢我,只是没人告诉你,没人让你明白,侯爷现在明白了?” 薛后阳却勐的抓住滕裳手腕,道:“先生莫要太小瞧我,我薛后阳的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不是图一时口快逞一时之能。” 滕裳有些怔愣,定定的瞧着他,薛后阳还以为自己口气太重声音太大,吓到了对方,哪知道下一刻,滕裳又握住了自己的下身。 薛后阳想让他别再开玩笑,毕竟他就快要把持不住了,但没想到的是,滕裳非但没有放开他,反而一把揽住他的脖颈,狠狠亲在了他的唇角上。 ****** 薛钧良把玩着滕王献上来的玉佩,道:“姜谕啊,你说,孤赐给万年侯的美人,美么?” 姜谕脸色有些发苦,心说陛下您问一个宦官,美人美不美,这不是成心的么? 嘴上只能道:“以老奴愚见,这要看和谁比,一般的庸脂俗粉自然不能相比,但和皇后娘娘,还是差了老远。” 薛钧良一听“皇后”二字,都没注意自己笑的有点温柔,吓得姜谕一哆嗦。 薛钧良又道:“那你说,万年侯会回心转意么?” 姜谕沉默了一下,道:“以老奴愚见,别说这三名女子是滕国进献,用心不纯,万年侯何等老道,估计已经看出来了,就算是背景单纯的美人,侯爷八成……悬。” 薛钧良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姜谕,姜谕心里叫苦,实话实说而已。 ☆、43 第四十三章 滕南侯 第二日薛钧良见到薛后阳神清气慡,道:“后阳心情看起来不错?是三位美人服侍的好?” 薛后阳起初脸上还挺高兴,一听三位美人,立马垮下脸来,道:“陛下,您就别作弄臣弟了,臣弟实在消受不起。” 薛钧良笑道:“瞧你一脸喜色,那我岂不是给你们搭了桥,促成了你们二人的好事?” 薛后阳被打趣,禁不住又笑起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这表情被薛钧良看在眼里,嘆气道:“后阳你心思始终不如滕裳细,兴许我说的也不管多少用,只盼滕裳也是真心待你的。” 薛后阳以为他这样说是松了口,刚要谢恩,就听薛钧良道:“但是万年侯不能绝后,子嗣还是要有的。” “陛下……” 薛钧良抬手示意他噤声,道:“多说无益,我也是为你好,如果我没有替你考虑,现在你府上的美人已经堆积如山了。” 薛钧良顿了顿,打算岔开话题,也不能逼得太紧,道:“滕信还在牢里,你有时间往牢里去一趟,滕裳是不可能劝降的,你去劝劝,如果能降,就封侯拜相,如果不降……” 他没有接着说下去,只是薛后阳已经明白了。 薛后阳道:“劝降这种事情,臣弟斗胆陛下请皇后娘娘出山,毕竟皇后娘娘的智谋,也是众臣领教过的。” 薛钧良笑道:“你倒是贪便宜?你以为我没请过?不过我被回绝了。” 第94页 “这……陛下也被回绝了……” 薛后阳没想到薛王被回绝了,还一脸的笑意,真是万分诡异,道:“可是……可是臣弟真觉得力不从心,如果是打仗估计还可以……” 薛钧良没有办法,这时候沈翼却来举荐了自己,保证可以劝降下来。 沈翼去了没有两个时辰,就回来了,果然滕信归降了,而且带着自己的士兵归降,不需要封侯,只恳请薛王不杀降臣,善待自己的将士们。 薛钧良问他怎么劝的,沈翼笑道:“这很简单,滕信起兵,无非是受到了迫害,如果他不起兵就只能等死,对待一个绝望的将士,就要给他厚望,滕王是万万不能和大王相提并论的,滕信自然会归降。如果大王稍加委以重任,微臣敢担保,滕信会成为忠臣。” 薛钧良让薛后阳亲自去牢里,放了滕信出来,并封他殿前大将军,滕姓的将士一个不夺,仍然归 他麾下,就留在京郊大营,当做补充兵力。 滕信知道薛钧良是要招安,只是能做到这个地步的君王已经很少见了,更何况他会不自觉的拿薛钧良和滕王作对比,这是如何可以比的? 滕信被封了官,其实是薛钧良别有用心的,殿前将军名头虽然好听,官居前列,但是没什么实权,他又把兵丁派遣到京郊大营,滕信可谓是人生地不熟。 而且不久之后滕王就会亲自来朝拜,殿前将军必定要在大殿里左右护卫,这也正是想给滕王看的。 滕王心里是不愿意过来的,但是这一行是在所难免,磨蹭了半个月,也终于来了。 滕王一行队伍不是十分壮大,生怕自己带了人被扣在京城,又怕薛王暗中派兵埋伏,把自己截杀在半路上,一路走的都心惊胆战的。 滕王半路确实被人截住了,只是不是薛钧良的人,而是一位故人。 男子一身简单的打扮,身边只带了一个随从,笑道:“咱们又见面了。” 滕王见他无礼,左右喝道:“大胆刁民,竟然这么和滕王说话。” 男子一笑,仍然不行礼,道:“滕王恐怕一进京就要改名字了,让我想想,可能会变成滕侯,毕竟是战败了,要有战败的姿态,都已经去朝贺了,岂能再在南面称王?岂不寒碜。” 滕王气的直哆嗦,男子又笑道:“即使南面的侯爷,我又为什么要拘礼……我还未正经的引荐自己,晚辈姓薛,单名钰,乃是薛国镇疆侯。” 滕王听着不禁睁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出宫一趟带回来的食客,竟然是薛王的亲弟弟,手握重兵的薛钰。 薛钰不急不缓的道:“我此番站在这里,并不是为难你的,只是想给你提个醒儿,到时候没了王位没有兵权,可不要惊诧过度。” 他说着笑的有些嚣张,还轻轻拍了拍滕王的肩膀,然后转头唤了一声,“郎靖。” 后面的长随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就跟着去,跟着薛钰走了。 薛钰一边走,一边扬了扬手,朗声道:“若是以后再见滕王,希望你不会有所敌意,咱们还要互相扶持才是。” 滕王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当了这么多年君王,脾气还是有的,被薛钰气的直打哆嗦,想要进京去参薛钰一本,却被人拦下来了,滕王初进京城,如果就贸然树敌,岂不 是两面不讨好,而且薛钰敢这么嚣张,自然有自己的本事。 过了几日,滕王一行人就进了京城,迎接他们的竟然是当地的命官,滕王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在别馆住了一天,第二日一早,薛钧良才在早朝的时候召见了他们。 薛钧良把滕云也请了出来,让他坐在珠帘之后,其实是想让滕国的人看看,毕竟皇后的足智多谋已经被人流传很广了,只是他不知道这个皇后的真正身份,这一举动让滕云心里不是滋味。 滕云坐在珠帘后面,滕王进入大殿的样子都变得影影绰绰不真实。 滕王一进来就看见分站点两侧的殿前将军,其中一个就是腾信,不禁狠狠瞪了一眼滕信,滕信微微抬起下巴,只当没看见,他和滕王的父子情谊,自从滕王想废长就断了。 果不其然,薛钧良笑眯眯的,三言两语就把滕王封成了侯爷,还是驻守滕国,只不过王变成了滕南侯,滕国变成了薛钧良的附属封地。 薛钧良说是封赏,其实是夺权,之后笑道:“如此,滕南侯如果没有意义,就谢恩罢。” 第95页 滕王哪能有什么意见,只能哆嗦着跪拜下来,好像被打断双腿一样,磕头道:“谢……谢薛王恩典……” 薛钧良点点头,沉吟了一下,道:“以后这种衣衫就不用穿了……起罢。” 滕王自然知道指的是他的蟒袍,已经变成了侯爷,自然不能越鉅。 滕云看着薛钧良意气风发,滕王灰败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的父皇居然会跪拜自己,而且是以这样的姿态。 薛钧良发现了滕云有点不对劲儿,还以为是他身体不舒服,又说了几句就退朝了。 滕云兴致不高,有些恹恹的,薛钧良让叫御医来诊脉,也没瞧出所以然。 薛钧良道:“既然不舒服,那一会儿的酒宴就不必去了,多歇息。” 他说完,又道:“如果你有什么想说的,不要憋在心里,你什么时候觉得可以和我说,我都会听。” 滕云心里哆嗦了一下,还以为薛钧良也看出了什么,但是又觉得不可能,沈翼能看出来,是因为他曾经居住过滕国,也游歷过奉国,而薛钧良虽然坐拥天下,但是滕云右手受伤或者奉国长主因为什么得罪了奉王,这些小事他都不曾听说过。 只不过滕云还是 不放心,道:“陛下多虑了,臣妾并无大碍。” 天气转暖了,酒宴就设在花园里,滕南侯和众位大臣已经到了,滕南侯身后还站着一个卫兵。 卫兵生的器宇轩昂,双手托着一把宝剑长身而立,衬着身形更是挺拔。 滕南侯见薛钧良进来,上前道:“臣……臣知薛王乃尚武之人,特意寻觅了一口宝剑,削铁如泥,实乃绝世好剑,希望薛王笑纳。” 说着让那背剑官把宝剑呈上来。 薛钧良抽出宝剑,日至正午,迎着阳光,宝剑寒光逼人,确实是把难得一见的好剑,薛钧良笑道:“难得滕南侯有这片心。” 他说完,见背剑官气势不凡,问了名字。 这背剑官叫腾英,虽然姓滕,但不是贵族王室,只是个奴才而已,后来因为为人圆滑,被滕王相中做了背剑官,只是巧言令色之辈,没有多大的能耐。 薛钧良听他一开口,就没了兴趣,虽然很多有才的人不乏会拍马屁的,但才识和锋芒是遮掩不住的,腾英只空有壳子而已。 滕南侯又转头讨好滕云,让腾英献上礼物,无非是南方一些珍珠宝物,虽然这些讨好女人确实不错,只可惜滕云不喜欢这些东西。 滕南侯见皇后娘娘无动于衷,心里有些打鼓,他早就听说皇后深得薛王喜爱,如果能讨好皇后,还能给薛钧良吹吹枕边风。但是现在好像不太管用。 酒席开始之后无非是唱歌跳舞,喝过几巡之后,滕信看着滕南侯谄媚的样子,终究气不过,竟然拔剑砍了过去,滕南侯常年养尊处优,哪能反应过来,还是站在身后的腾英勐的拽了一把椅子。 椅子“咔嚓”一声被砍的碎作两半,旁边的文武大臣赶紧劝架,说他们现在也是同朝为官,恩怨暂且放下,尤其现在还在宴席上,薛王看了会不高兴的。 薛钧良就坐在上首的大椅上,支着头,一副慵懒的模样,仿佛不胜酒力,并没有注意这头。 滕云也算是捏了一把汗,滕信是他大哥,而滕南侯是他父亲,滕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这样。大哥滕信也算是忠厚老实的人,这些年来都一步一步稳扎稳打的做好太子,只是没想到滕南侯专宠王夫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竟然不顾国家安危要废长。 薛钧良端起酒杯冲着滕南侯,滕南侯受宠若惊,赶紧回敬一杯,薛钧良借着酒意笑道:“孤听说 滕南侯有一美妾,被称作王夫人……” 滕南侯一听,知道是薛王想夺人所爱,只是他也不能反驳。 薛钧良道:“孤还听说,这王夫人容貌俏丽,可比日月,是也不是?” 滕南侯只好颤巍巍的点头,推辞道:“美则美矣,怎么和日月争辉?以臣所见,王夫人容貌不及皇后娘娘千万之一。” 薛钧良很满意他的说法,但是不依不饶的接着说:“不必日月,也算是颗繁星,不然怎么会让滕南侯如此宠爱?” 他说着,声音一沉,寒着脸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滕南侯腿肚子一抖,下意识跪下来道:“臣知错,臣知错……” 第96页 薛钧良看他磕头认错,脸色缓和了不少,笑道:“既然知道错了,那知错就改,孤也不是不能容人的君王,你就令人把王夫人送到万年侯府上罢。” “陛下?” 薛后阳突然被点了名,一时不解,怎么这就落到自己头上了? 滕南侯也不解,道:“恕臣愚钝……这,为什么送到万年侯府上,不是陛下您……” 薛钧良笑道:“你有所不知,孤之前把三名美姬赐给了万年侯,如今你有比美姬更美的王夫人,却吝啬不送,就是看不起万年侯,你既然知错,就把王夫人送到他府上,再给他赔个不是,孤素知万年侯是大度之人,不会与你计较什么的。” 薛钧良说的轻巧,其实是给他难堪,在场大小官员诸多,也明白其中意思,看得出来薛王并不重视滕南侯。 滕信看薛钧良戏弄对方,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于是老老实实的立在旁边,再也没有什么破格的动作。 滕南侯没在京城呆多久,他特意把滕英送到宫里当侍卫,自己带着其他人回去了,说是侍卫,其实就是想派眼线,好知道薛王的动向,自己早做准备。 滕南侯从来到走,竟是没提出来进宫去看自己的女儿,滕浅衣还日夜盼着他来看望自己,已经编纂了很多次执手相看的场景,只可惜滕南侯太绝情,或许是他根本就忘了自己嫁过来的女儿。 没过多长时间滕南侯就把王夫人送到了万年侯的府上,薛后阳觉得自己和滕裳的感情刚刚好一点,竟然又被薛钧良捉弄,这次是宁死也不让王夫人进府,任是王夫人抽抽搭搭哭哭啼啼。 最后没有办法 ,只好禀报了薛钧良,薛钧良才大手一挥很大度的把王夫人和之前的三个美姬接到了宫里,只不过不是做妃子,而是在朱秀宫里伺候备选的秀女们。 除了王夫人,薛钧良还接到上书,因为战乱的缘故,滕国境内爆发了疾病,难民数量激增不少,滕南侯为了隔断病原,将难民全都赶出城去,责令守城的将领不能开门。 难民数量越来越多,很多人流离失所,滕南侯只管上书说银钱不够不能赈灾,让薛钧良拨款,等奏表达到京师的时候,已经是一拖再拖之后。 难民没有吃食,也不能回家,很多死在城墙根儿下,尸骨堆积如山,散发出臭气,流民们被饿红了眼,竟然分食尸首,一边吃一边痛哭。 这种场景连守城的兵丁都看不过去。 薛钧良接到奏表的时候勃然大怒,当着官员的面,噼手把奏表撕碎,冷笑道:“滕南侯果然该死。” 底下的官员们没有一个人敢吭声,谁也不想这时候触了霉头,被当做出气筒。 有人提议要运粮,这个时候必须开粥厂赈灾,不然难民越来越来,最后无法收拾。 沈翼却道:“大王安能知道这不是滕南侯的诡计?他把难民关在城外,让大王知道那里有多贫困,大王没有夺走他的兵权,如果粮草一到,正如把鱼放回了水里,再难捕捉。” 他的话虽然有道理,但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太过冷血,难道就要置那些难民与不顾么?之前滕国不属于薛钧良,大可以不管,但是现在滕国已经变成了附属,难民也是变成了薛王的子民,怎么可以置之不理。 薛钧良道:“你敢开口,必定有好的主意。” 沈翼道:“确实如此。大王可派士兵运送粮食过去,还可运送大批的大夫前去救治难民。既然滕南侯主动打开了门,何不趁此机会,大量派兵过去驻守。” 薛后阳沉吟了一下,道:“若这个时候派兵过去,恐怕惹人闲话,说大王趁乱打劫,师出不正,堵不住悠悠众口,很难得民心。” 沈翼笑道:“须得民心。滕南侯之所以归降,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缺失了民心,大王派兵过去下这记勐药,还需要一味药引。” 薛钧良这时候才出声,道:“哦……什么药引?” “正式陛下您。试想滕国饥荒病患,滕南侯把难民关在城外,而此时薛王却能御驾赈灾,孰 是孰非,天下自有定论。” “这……”薛后阳道:“虽然太傅说的不错,只是大王万金之躯,万一染病……” “万年侯也太不知变通。”沈翼道:“大王只需要御驾,不必往疫病横行的地方去,难民何其多,也不可能个个都见得到大王。” 第97页 薛钧良半天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道:“此事孤还要在权衡一番。” 众臣散去之后,薛钧良为此事心烦,就去云凤宫走了走,滕云也听说难民的事情,就知道他会来问计,早就等着他了。 薛钧良还没开口,滕云就道:“陛下可知道滕铮轩。” 薛钧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只是道:“自然知道,是滕国故主。” 滕云道:“滕铮轩在位三十年,滕国不可一世,滕南侯在位十五年,滕国几乎家破人亡。” ☆、44 第四十四章 孤得贤后,可安天下(捉虫) 薛钧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其实有很多事情是显而易见的,只是被迷障蒙了眼睛,一些粗浅的比喻就能让人明白很多。 滕云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回忆,慢悠悠的道:“陛下可知道为何滕裳誓死不降?为何滕裳宁肯嫁给同为男人的万年侯也要保全性命再涂效力?滕裳也不是愚蠢的,只因为他受了大恩,当涌泉相报。” 滕云顿了顿道:“当年滕铮轩南征北战,死人的地方自然就会有病患,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是战争,最终受难的就是百姓。滕铮轩不惜染病也要亲自舍粥,曾经救起一名垂死的孩童,他见孩童可怜,便收做义子,孩子说,‘愿有一件衣裳抵御风寒’,滕铮轩给他取名滕裳。” 薛钧良静静的听他说着,嘆道:“怪不得。” “陛下既然已经得到大半的天下,”滕云顿了顿道:“何不趁此安天下?” 薛钧良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出了云凤宫,又让姜谕去召集大臣,开始商议御驾赈灾的事情。 沈翼猜出来是滕云说动了薛钧良,笑着跪拜下来,道:“大王得贤后,可安天下。” 赈灾的事情不能拖延,御驾肯定是要去,但御驾行进比较慢,就算薛钧良下令一切从简,也不会太快,薛钧良命沈翼先带一批人前去开设粥厂,一解燃眉之急。 沈翼也不推辞,果然不只是嘴把式,当即退了出去,让人准备齐全物品,很快就出发上路了。 因为这一去路途不近,薛钧良安排了薛后阳这个铁帽子王主持大局,凡是调兵换守卫,都要由薛后阳知晓,有他的官印才能进一步处理。 没几天御驾的事情就准备妥当了,薛钧良启程在即,滕云并不主动过来这边,薛钧良无奈,只好临走之前的夜里住在了云凤宫。 袖瑶知道薛王明天就要启程,这一夜定然不能闲着,于是很“体贴”的把宫人都遣了出去,弄的滕云本身没往那方便想,也不得不想歪了。 说起来滕云和薛钧良没少有肌肤之亲,尤其是滕裳出征那段时间,薛钧良很厚颜的要求亲一下换一张邸报,只不过终究没做太过的事情。 一来滕云觉得自己虽然变成了女子,但是心理永远是男子汉,对于薛钧良,虽然没有以往的那般痛恨,毕竟这些时日多多少少知道了他是个好君主,但也没想到真的和他如何。 二来滕云是个聪慧 有余,却不善言谈感情的人,让他读兵书可以,让他谈谈对谁上心,滕云还真说不出来,主要是他没往那方面想过。 薛钧良时不时对他做做小动作亲热一番,滕云觉得这是因为薛钧良以为自己是他的皇后,不和妻子亲近,那还要和谁亲近? 而薛钧良也是当惯了君主,眼高于顶的人,让他真的酸熘熘说出自己对滕云有什么感情,还真的不太好开口。 于是平时厚颜惯了的薛钧良和平时被厚颜惯了的滕云,俩人就脸对脸的默默坐着。 宫女和内侍都被袖瑶赶到外面去了,屋里关着门,点着幽暗的蜡烛,桌上是精緻的小菜和酒水。 薛钧良想着,自己明天都该远行了,作为妃子是不是该说些吉利话,或者献献殷勤?毕竟这么长时间自己不在宫中。 滕云坐在对面想着,明天都要远行了,为什么薛钧良还能神采奕奕的枯坐在这里,也不说话,也不吃酒,难道不是该养精蓄锐么? 薛钧良终于忍不住了,咳了一声,笑道:“这么枯坐实在无趣,你不妨再讲几个小故事来听听。” 滕云不明白,他既然觉着无趣,为什么不起身走人,竟然讲故事?平时小太子才会跑过来,赖着自己要听故事,原来有其父才有其子,喜欢听故事不是薛佩的怪癖。 第98页 滕云思索了一下,脑子里都是自己打仗的一些战役,不过说出来多半是和薛军交战的事情,这当然不能说,于是只好说了一些风土人情和古往的圣贤故事。 因为滕云本身是滕国人,地处南方,和北方有很多区别,薛钧良起初只是找个话题,后来听得还挺入迷,笑道:“你果然学识渊博,竟然知道这么多滕国的事情。” 滕云心里一突,以为是自己说多了,但是看到薛钧良面色没有什么特殊的,也没有试探的意思,才渐渐把心沉了回去。 薛钧良道:“后阳他自负熟知行军摆阵,只是对于水军一窍不通,看来下次还要让他对跟你讨教讨教。” 滕云并没说什么,含煳了过去,他心里仍然打着结子,即使滕王已经变成了滕南侯,但他始终一时接受不起,要说把自己的学识交给曾经的劲敌薛后阳,心里自然不怎么乐意。 毕竟滕云能打败万年侯,凭藉的就是他的水军,薛后阳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北方几乎没有大的湖海,打仗都在陆地上,士兵勐然转成水路,难 免水土不服,而且在海上船只不稳,左摇右摆的,士兵挺枪用刀都没有准头。 俩人在暧昧的烛光下,谈一阵子沉默一阵子,一直坐到很晚,薛钧良见滕云没什么精神,似乎是困了,才让袖瑶撤了酒菜,准备就寝。 薛钧良躺在外手儿,一直望着床榻顶,也不是没出巡过,但是他这次竟然有些捨不得,一想到这么长时间不能见到滕云,心里就隐隐的不乐意。 想着干脆把滕云带上?只是这一路不管是做做样子,还是真的赈灾,一定都会受不少苦,而且奏本上把南面疫病说的十分恐怖,薛钧良也不想带上滕云,万一染了病怎么办。 他望着床顶大半夜,忽然嘆一口气,原来自己竟然能这般为别人着想,这是被迷住了心窍么?尤其对方还是异姓之人,纵使他与众不同,也不该如此放松警惕,如今收了滕国,奉国始终是心头大患。 薛钧良侧过头,滕云是背对着他,面朝里睡的,从薛钧良这边只能看到如锦缎一般的黑髮,看不见表情,听唿吸是睡得沉稳了。 薛钧良撑起身来,一只手支着床榻,另一只手轻轻拨开散在滕云脸颊旁和脖颈上的头髮。 或许是头髮都拨拢到一起,脖颈着了风,滕云缩了缩脖子,薛钧良被这一动,闹得自己也不敢动了,好像做贼一样。 等了片刻,见滕云没有再动,似乎刚才也并没有醒,看着滕云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总是时不时颤抖一下,心里竟有一种化开的感觉,勐然想起沈翼的话,“得贤后,可安天下”。 薛钧良慢慢低下头,轻轻亲了一下滕云的耳垂,替他整理了被子,自己又躺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姜谕就过来替薛钧良梳洗更衣,穿上比平日更正式的蟒袍。 薛钧良示意姜谕轻声,穿戴之后又让姜谕在外室摆早膳,不要吵醒滕云。 床上的人听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才轻微的动了一下,隔了半天,慢慢把手从被子伸出来,摸了摸隐隐发烧的耳垂。 滕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天晚上竟然有点失眠。薛钧良在云凤宫留宿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发起疯来几乎天天来留宿,但是又什么事情都不干,就寝的时候最多逗逗他,然后就盖上被子睡觉。 滕云觉得自己该习惯了这样的模式,但昨天夜里确实失眠了,薛钧良靠着自己的后背,北国比南面冷了不少,两个人借着 体温,滕云好不容易有些睡意,结果就听后背的人嘆息了一声,然后起了身。 滕云本来没想理他,只是那人的手却不规矩,总是在拢自己的头髮,滕云动了一下,那人老实片刻又开始不安分。 后来温热的气喷在他的脖颈上,湿热的吻落在他的耳垂上,滕云差一点就弹起来,只不过抑制着自己没有动,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的揪着衣角。 如果被薛钧良发现自己装睡,不知道又是怎么样尴尬的场面。 袖瑶等薛王走了,很长时间之后才进来,看到皇后娘娘靠坐在床上,一手摸着耳垂出神,也不知道冥想什么,脸颊上还有隐隐的可疑的殷红。 不禁出声笑道:“娘娘,回神喽!” 滕云惊了一跳,袖瑶更是笑,“娘娘定然是昨晚劳累着了,不然怎么一大早坐着发呆?陛下已经走了快半个时辰了。” 第99页 袖瑶见他面色不善的瞪自己,也不敢接着打趣了,娘娘脸皮薄,万一恼羞成了怒,吃苦的还是自己,于是规规矩矩的拿出一封信,呈给滕云。 道:“娘娘,这是陛下临走前给您的,让您醒了之后拆阅。” 滕云不知道薛钧良卖着什么关子,还要神神秘秘的弄一份信,好像什么妙计锦囊一样。 他接过来撕开信封,里面就一张信笺,展开一看,只八个字…… ——孤得贤后,可安天下 滕云看着这八个字,失神良久,心里真不知是什么滋味。 袖瑶看他一副深思熟虑的表情,也不敢看上面写的什么,站了一会儿就默默的退下去了,真是搞不懂皇后娘娘在想什么。 滕南侯回滕国的路上住在驿馆里,小地方的驿馆鱼龙混杂,住的吃的也不是很讲究。 滕南侯用过晚膳就回了房间准备歇息一下明早继续赶路。 只是随从刚要关门,就有人来拜访,滕南侯不知道是谁,毕竟这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没有什么熟悉的人,而且现在自己落魄成这样,有人来拜访真是很稀奇。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薛钰。 薛钰这次身边竟没有带那个叫郎靖的谋士,只一个人孤身而来。 滕南侯不知道他打什么阴谋,薛钰见他如此提防,笑道:“侯爷不必如此,晚辈已经说过了,咱们之后还要相互帮 忙才好,不然你住不稳你的‘皇城’,我守不好我的北疆,是不是?” 滕南侯不言语,薛钰又道:“想必你也不甘心被人称作侯爷,那你可明白我的心思?当年薛国先皇在世的时候,最疼爱的是我这个么儿,如果不是薛钧良用计使诈,如果不是我逃得快,卷兵到了北疆,怎么可能活到今天?如今你是侯爷,我也是侯爷,你该当明白我的心思。” 滕南侯还是不语。 薛钰道:“以前被人称为陛下,现在被人成为殿下,你甘心么?你如果说一声甘心,晚辈立刻就走,再也不来叨扰。” 滕南侯脸色终于变了变,良久才道:“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晚辈敢来,就自然有妙计。”薛钰笑道:“晚辈也算是侯爷您的老熟人了,自然深知侯爷的为人,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是什么计策,等你回了滕国,我自会派人去接应,把计策具详告之。” 滕南侯想发怒,他之前是君主,没有人敢怀疑自己,对自己这样说话,只是薛钰却不怕他,笑道:“想做人上人,还是想做一辈子的奴才,就看这一次的了。你地处南方,我手握北疆兵权,咱们的关系该是再亲厚不过的了。” 他说完笑了一声,自顾自推开门走了出去。 滕南侯也不知道他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是虚是实,半信半疑的接着往滕国赶。 等他到了境内没几天,果然有人来献计,当时疫病暴发,连京城都有很多百姓染病,那人让滕南侯下令,命士兵挨家挨户的搜城,凡是患病的人,不论百姓还是达官贵人,不出城的就要被活埋。 经过一战京城本身就民生凋零,这样把病患驱赶出城,弄的民声载道,很快就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薛钧良的耳朵里。 那人又开始献计,让滕南侯暗自招兵买马,在薛国通往滕国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刀斧手。 滕南侯觉得这是愚蠢的计策,他本身就不相信一国之君可以亲自来赈灾,如果是洪水也就算了,这是疫病,哪个君王不怕死,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薛钧良真的御驾赈灾了。 不过这不足以说服滕南侯,御驾是何等气势何等防范,所到之处必定是山川动摇戒备非凡,怎么可能被他安排的刀斧手就得了逞? 尤其谋士让多处安排刀斧手,这岂不是打草惊蛇,一次两次三次的埋伏,岂不是笑掉大牙? 不过谋士早就预料,只是笑着告诉滕南侯,薛钧良岂是这么几个刀斧手就能杀掉的人?刀斧手的目的本就是吸引薛王的注意力。镇僵侯并不想杀掉薛钧良,他有办法让薛钧良亲眼看着自己的江山被别人攻破。 滕南侯仍然半信半疑,他觉着如果薛钰真正有能耐,又怎么可能要借用自己,别是用自己当靶子,把薛钧良引过来,他好藉机会落井下石。 尤其自己是降臣,薛钰却始终姓薛,到时候事情败露第一个打击的一定是自己。 滕南侯表面上很受教的听完了谋士的计策,派了刀斧手在路上,然后立马变了脸,让人把谋士抓了起来,关进大牢之中,让人严加看守,既不能逃走也不能让他死了。 第100页 事成就皆大欢喜,如果事情不成,滕南侯决定第一个把谋士交出去,把一切责任推卸给薛钰,这样也可以自保。 薛钧良一路往南走,按说南面山清水秀,该当是富庶的景象,不像薛国,有成片成片的沙漠和雪山。 滕国不仅临着水,还靠着山,不论农耕还是渔业都该很广泛,但是刚一出了关口进入滕国境内,就能看见大批的难民。薛后阳带兵回去之后,留了命令,凡是要进关的难民只要肯出力耕种,不能故意刁难,一律检查之后放进来。 他们一行人还没到目的地,就不得不临时开设粥厂,舍了两回粥。 薛钧良一身蟒袍站在一边,流民沖挤过来抢粥,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百姓眼里谁是君王根本无关紧要,在饥寒面前,他们根本没时间考虑这些,更别空谈国之大义了。 薛钧良又让人搭起临时的帐篷给难民留宿,发放御寒的衣物,拨了一些随行的大夫留下来,为这些难民治伤治病。 走了几日路程,薛钧良就碰到了先行的沈翼。 众人看到沈翼都有些诧异,毕竟他早出来这么久,竟然还没到,以为他是怠慢圣旨不想出力。 沈翼却笑道:“我这几日夜观星象,南面有乌云盖顶,微臣是草包一个,没有龙气护体,如果贸然南行,必有兇险。” 大家不禁嗤笑一番,更肯定了沈翼是个白面书生,不敢去赈灾。 只有薛钧良听出了沈翼的画外音。 薛钧良笑了一声,道:“哦?太傅竟然还会观星预卜凶吉……那太傅还看出了什么?” 沈翼道:“ 不瞒陛下,微臣好看出了这股乌云黑气渐渐北移,竟有直逼京城之意,恐怕京城危矣!” 他这种神神叨叨的表情,让大家更是大笑,几乎把他当猴看,只是他说罢,没过多久,稍微有点头脑的人就好像明白了什么,大喊一句“糟糕!” 沈翼这时候慢悠悠的笑道:“呸呸不吉利。乌云虽然是凶煞之气,但是微臣早有预感,所以特意留书一封,交给了万年侯。” 薛钧良轻笑道:“所以你是头等功,能镇煞住京城的凶气,那眼前这该如何解决?” 沈翼早就安排好一切,他向来自负身高,难免有些得意,笑道:“微臣不敢当,镇的住京城凶气的,还得是万年侯……而眼前嘛,大王只需要先调一百名弓箭手,往前面的林子里包抄,大王御驾稍后再行,就无大碍了,这样也不至于乱了御驾威仪。” ☆、45 第四十五章 薨 沈翼临出京之前确实来找过万年侯,只可惜沈翼一顿神神叨叨的,薛后阳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 滕裳倒是听懂了,但是他并不想说什么。 薛后阳自从薛王离京时候,就忙的一个头两个大,朝上大小事宜都要禀报他,让他来定夺,这个需要主持,那边也需要主持,京郊大营还需要他来日日操练。 过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有人禀报薛后阳,北面似乎有一支队伍蠢蠢欲动。 这个奏本说的模稜两可,只是听远行的客旅说起过,最近有队伍,看起来像是军队,但是万年侯并没有调什么兵过来,所以下面觉得事有可疑,就算模稜两可也要禀报。 薛后阳也不是傻子,他一看这势头觉得不对,派探子过去探了几次,果然是有军队往这边来,只是他们走走停停,而且极为分散。 薛后阳立马就想到了薛钰,登时心里有点慌,毕竟他守边关次数不少,单单没守过皇城。 万年侯这时候才想起沈翼疯疯癫癫的话来,连忙打开沈翼拜府送来的礼物,一个外形精緻的锦盒,打开之后里面只装了一张纸。 上面写着“问计皇后”四个字。 薛后阳看着这张纸,顿时有点泄气,虽然他知道皇后娘娘会兵法,但这可不是小事情,如果真的是薛钰来袭,薛王又不在京城,必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滕裳见他忙的团团转,于心不忍,道:“你不妨就去问问皇后。” 薛后阳也是没了办法,把官袍穿整齐,一丝不苟的进宫,请求面见皇嫂。 袖瑶把万年侯请进云凤宫大殿,薛后阳却不坐下来,只是恭敬的垂首站在下面,而且连眼睛都不抬,滕云知道他是怕人说闲话,毕竟现在自己的身份是皇后。 心里倒也佩服万年侯,无论如何,这个人是个真性情的君子。 第101页 滕云并不知道薛钰暗遣士兵的事情,但是听了也不显得惊诧,薛后阳把皇后的这种反应看在眼里,心里思忖着临危不变,或许真有办法? 滕云想了片刻,道:“太傅临走前有所指点,但是没有明说,肯定是怕内有耳目,打草惊蛇……既然他们不想让咱们发觉,何不将计就计?” 薛后阳没明白滕云的意思。 滕云道:“看这架势,敌军并不想让京师的布防发现他们,而且京师布防严谨, 不可能是一只部队就能打进来的,他们没有足够的人马,必定想要买通城门官,从城门进城。万年侯不防派人去查查几处大门的情况。” 薛后阳听他说的有礼,就派了亲信去调查几处城门官,因为事出紧急不能耽误,但是这样查下去不知道什么能查出所以然。 滕云让人告诉万年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果然在薛后阳悬赏之下,内应很快被揪了出来,薛后阳当即杀了头目,让底下的小卒去联络薛钰。 小卒告诉薛钰,万年侯不知道从何处得到了消息,发现城门官里有jian细,头目怕了万年侯的威仪想要检举侯爷,已经被他杀死了,还把人头献给了薛钰。 薛钰虽然有所怀疑,但是除了小卒也不得不信,小卒告诉薛钰,每日午夜万年侯都会登城门亲自巡查一番,到时候可以派弓箭手,以煽火招刀为信号,射杀万年侯。 京城里的铁帽子王一死,底下大小官员一定犹如一盘散沙,到时候再打开城门,镇僵侯便可囊中取物,夺下京师。 薛钰听了眼中有些止不住的光彩,也觉得这是妙计,但是又怕是jian计。 那小卒道:“侯爷有所不知,如果您夺下京城,我便是功臣,而跟着薛王,我一辈子都是守城的小卒,连城门官都不是。如今又杀了城门官,事不宜迟,万一万年侯发现了什么,大家全都没命了。” 滕英以前是个背剑官,虽然这名头听起来没什么实权,但是他离着主子近,越近就越亲厚,和主子的关系就越好,滕英凭藉着熘须拍马,混的还算不错。 如今他在薛国皇宫里,算是个低等的侍卫,这可就累了,而且薛王派了何氏三兄弟看着他,这三人都是大老粗,可不养闲人,把滕英指示的团团转。 滕英没有办法,只好向滕浅衣求救,好歹滕浅衣也是妃子,攀上了妃子也是个靠山。 滕英找着机会,看到滕浅衣望着湖水嘆气,隔得大老远就开始放声大哭。 滕浅衣听了心烦,让人把大哭的奴才抓过来打板子,滕英被抓过去跪在地上,扶着滕浅衣的脚,喊道:“公主,公主您不认得小人了么?” 滕浅衣听他叫自己公主,知道是滕国人,也看他有些眼熟。 滕英藉机会又大哭道:“小人知道饶了公主清净,可是小人远远的瞧见公主,就不得不落泪。” 滕英能说会道,他杜撰了一大堆,说滕王以前在滕国的时候常常思念着公主,一天见不着公主就以泪洗面,所以他跟着滕王身边,耳濡目染惯了,不由得见到了滕浅衣就悲从心来。 滕英道:“公主不要记恨您的父亲不来看您,实在是……” 他说着道:“有些话,小人想说,但是奈何此时此景不合时宜,本身就有很多人处处针对小人,说出来恐怕断头。” 滕浅衣自从嫁过来,就没被薛钧良碰过一次,她自然心里有所不满,毕竟哪个妃子心里喜欢一嫁进宫里就守活寡呢。 此时滕英的话可谓是字字句句都戳进她的心窝子里,弄的滕浅衣也直抹眼泪,她生性骄纵,被滕英一激,当下就说:“你以后就跟着我,我讨个娘家人在身边,谁能说出什么不是来?” 从此之后滕英算是找到了靠山,凡是都讨好滕浅衣,尤其滕英生的气宇轩昂,虽然身形不见得有薛王或者万年侯高大,但面如冠玉,再加上抹了蜜的一张嘴,一看就是天生讨女人喜欢的人。 滕浅衣自然被他哄得团团转,要不是滕英心里还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怕死的太早,或许早就爬上了滕妃的绣床。 这日滕浅衣在小花园里散步,滕英笑着讨好道:“娘娘,奴才看您总是愁眉不展,就私自调了一个卫兵来,您看了一定欢喜。” 滕浅衣觉的卫兵有什么可看,只是滕英一向知道她的喜好,也就勉强看看。 第102页 滕英让那卫兵过来,站近了给滕浅衣看,滕浅衣这一瞧,登时睁大了秀目,激动的不能自已,上前抓住那人的手,颤声道:“怎么……怎么是你?你……你听说我在这里,是来找我的么?” 滕英知道讨好了滕浅衣,笑道:“娘娘和故人叙旧,不妨移步罢,这里仿佛不太合适。” 滕浅衣这时候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赶紧把人带回寝宫,然后让滕英把门。 滕浅衣看到那人,眼睛里流露的都是爱意,明眼人一眼就瞧了出来,而这个人正是薛钰身边的谋士郎靖。 郎靖是奉了薛钰的命,进宫来内应的,他和沈翼本身就是师兄弟,当年读书的时候沈翼会的他都会,论辈分,沈翼还要叫他一声师兄。 当年郎靖和沈翼一同游歷滕国,中途不想遇到了强盗,别看郎靖一张冷面,生的也挺拔高大,但终究是个只知道读书的学子, 后来两个人就分散了,沈翼到了滕国,郎靖被薛钰救下,感激薛钰的大恩,而且薛钰看出他是人才,更是礼贤下士,让郎靖感激涕零。 郎靖为了薛钰也算是鞠躬尽瘁,当年如果不是郎靖出策,薛钰不可能活这么多年,别看薛钰表面风光,其实冲动鲁莽,行事欠考虑。 如今年月多了,薛钰再手里兵权大了,再也不想忍下去,郎靖劝他时机不到,他根本听不进去,郎靖没有办法,只能肝脑涂地的帮他。 滕英是胆小又贪图富贵的人,他的智谋哪能和郎靖比,郎靖只用了几句话,就把他蒙的晕了,然后引见了自己见到滕浅衣。 几年前薛钰带着郎靖暗中到滕国游歷,被出宫游玩的滕浅衣看到,郎靖才高八斗,而且气质不凡,滕浅衣一眼就看中了郎靖,请他们进宫去,想留住郎靖,奈何郎靖眼里根本没有这个公主。 今日一见,滕浅衣简直高兴的要昏过去。 郎靖虽然看不起滕浅衣,却掩藏起冷漠,装作温柔的道:“草民确实是来找公主的,可惜晚了一步……” 滕浅衣听他这样说,立时红了眼睛,哭道:“你怎么不早来。” 郎靖要的就是这句,道:“公主如果肯听草民几句,就为时不晚。” 滕浅衣自然愿意听,她做梦也没想到,郎靖竟然对自己这么温柔,只是当他听了整个计策,不由吓得全身打颤,道:“这……这如何可以!” 郎靖冷笑道:“原来公主说惦念我,其实都是虚的。” “我……” 滕浅衣听了只会哭,哭哭啼啼的窝在郎靖怀里。 郎靖若即若离的道:“侯爷已经是万全之策,如今只要皇后一死,咱们便能远走高飞,或者你喜欢荣华富贵,侯爷已经许了我封侯拜将,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比公主这个有名无实的冷妃子好么?” 滕浅衣还是害怕,毕竟谋害皇后的罪名不小,如果成了那边是天大的好事,如果败露了死一百次也是不够。 郎靖道:“我已经为你想好了后路,你只需要派滕英去放火烧了云凤宫就行,如果事情败露,你就把干系一推四五六,全往滕英身上推,保证无事,至于滕英那里,我自会让他心甘情愿的去放火。” 滕浅衣听他说的如此好,不禁动了心,郎靖又如此温言软语,让她的心思早就飞了, 于是勉强答应下来,一心和郎靖欢好,只是郎靖却推辞一番,反正来日方长,他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不急于这一时。 郎靖说服了滕浅衣,又去找滕英,滕英架不住他的说辞,没几句话真的美滋滋的答应下来。 一切都办妥当之后,郎靖才嘆一口气,出宫去了。 当天晚上薛钰准备发兵,以煽火招刀为信号,射杀薛后阳,却久久不见郎靖过来。 一个士兵赶来,呈上一张纸,却是郎靖的留书。 信上大意是说,身受侯爷大恩,不能不报,如果侯爷肯听一句劝,就悬崖勒马退兵回北疆,待得准备充足再做大计不迟,如果侯爷看到信恼怒,这也是郎靖留书而走的原因。 郎靖在信上还说,已经为薛钰铺设了后路,这也是他最后能做的,他趁内应之时私自进宫,让滕妃火烧云凤宫,如果薛钰兵败,可把罪名推卸给滕南侯,况且侯爷是薛王至亲一脉,先皇有言,凡我族人,天可杀之。薛钧良定然不能把他如何。 第103页 薛钰看到信,整个人都怒不可遏,气的双手直哆嗦,信上最后还写着一排小子“学生实不怕死,唯怕主公功败垂成”。 薛钰噼手夺过士兵的佩刀,把信笺剁进火盆里,信笺被火一烧,立时化作了灰烬,消失在夜幕里。 薛钰自然不可能悬崖勒马,他领着几名弓箭手暗暗来到城墙下,借着呈上火把的亮光,果然能看见一个穿着铠甲,披着披风的将士在走动。 这时候旁边有人把刀一招,弄得火把时明时暗,薛钰知道是信号,让人朝着城楼上的将士射箭。 那人也是精挑细选的弓箭手,一箭正中面门,城楼上顿时乱作一团,众士兵的喊声隐隐出来,“侯爷中箭了!侯爷中箭了!” 次日薛钰派人来打听消息,探子回报万年侯面上中了毒箭,而且气血攻心,虽然御医抢救及时,但生气加快了血行,已经不能医了。 镇僵侯等的就是这个消息,只不过他忽然想起郎靖的话,也有些踟蹰,又派人去探了好几次,探子回报京城里百姓受惊,朝堂上无人出来主使,已经开始内讧。 薛钰这次再难抑制兴奋,他马上要攻下京城,让郎靖来看看,到底是谁输谁赢。 镇僵侯带着他的精锐兵马,再也不伪装,倾巢出动直逼城门,内应的小卒也按照约定打开城门让他们进入。 只是一进城门,薛钰立时觉得不妙,京城就算内乱,也不可能一时之间萧条成这样,连一个百姓都瞧不见。 大部队已经进入了城内,薛钰赶忙下令撤出城去,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薛后阳亲自带一批人马从城外包抄而入,城内人马由滕裳率领,从城内向外包抄。 薛钰人马不足,没有一丝悬念,甚至都不怎么动刀剑,大部分人都被活捉了起来。 薛后阳下了令,既然自己这边人多势众,尽量不伤性命,毕竟这是薛国的皇城,如果尸横遍野恐怕百姓恐慌,能活捉叛贼的士兵,捉一人赏一两,捉叛军首领的将士,赏黄金一百两,加官进爵当然不在话下。 薛后阳的士兵当然乐意活捉,这种情形无非是关门打狗,叛军被这势头也吓破了胆,一看只要丢掉武器投降,就不会被杀掉,好多人纷纷扔下武器。 薛钰自小深受薛国先皇喜爱,当然文武双全,只可惜他纵能以一当百,也不能插翅飞出城去,争功的士兵哪能放过这块肥肉,很快就争先恐后的把薛钰五花大绑。 薛钰从小心气高傲,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落到这般田地,此时再回忆起郎靖的话,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原来郎靖并不是笑话他。 镇僵侯终究是薛后阳的弟弟,尤其薛后阳生性善良,也不忍心看他这幅田地,让士兵给他整了整铠甲,暂且先关在镇僵侯在京城的府邸里,派重兵把守,不能懈怠,只要没有薛后阳的亲笔信和官印,一律不许入内。 两个卫兵把薛钰押着,就要遣送回府邸去关起来,这个时候却见一个将士拍马而来,已经急得一头大汗,冲到跟前连忙翻下马来,扣在地上,喊道:“侯爷,大事不妙了!禁宫失火了!” 薛后阳心里咯噔一声,立马转头看向薛钰,薛钰也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这是郎靖临走之前,为自己铺下的后路。 他此时想笑,想大骂薛后阳愚蠢,只把矛头冲着自己,竟然忘了守住家门,但是他此时又笑不出来,回忆起郎靖的话,心里一片悽然。 薛后阳心里明白是薛钰使得诡计,让人仔细收押薛钰,不能有任何差池,滕裳知道他不放心,于是亲自带卫兵收押薛钰,薛后阳这才带士兵折返皇宫。 宫里的侍卫都赶着救火,火势不小,根本不像是哪里不小心走的水,薛后阳抓来一个侍卫询问。 那侍卫也不认识 薛后阳,急着救火,道:“云凤宫走了水。” ****** 薛钧良听了沈翼的计策,果然一路通行无阻,他们来到当年滕铮轩赈灾的地方,那里竟然有百姓为他建的香火庙。 难民流离到这里,没有住的地方,都窝在庙里遮风挡雨,难的是,这里无论聚集多少难民,竟然都不会去破坏小庙和供奉的排位,让薛钧良忍不住感概一番。 薛王命人就在香火庙前开粥厂舍粥,他要让滕铮轩这个不可一世的霸主知道,除了他,也有人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百姓吃了饭,有了临时住的地方,南方阴雨多,不用再淋雨吹风,都感激的不知所以,跪在地上向薛钧良磕头。 第104页 一时间好多人都流传是滕铮轩显灵,庙里来了活菩萨,难民们闻讯都来抢粥,不几日人渐渐多了,其中不乏年青力壮的男丁,都心甘情愿的投军来了。 薛钧良没想到这一行竟然还有如此惊喜,他回想起当日如果不是滕云说服自己,肯定不会有今日的惊喜,除了人丁,薛钧良还略有所悟,竟然对着滕铮轩的香火牌位拱手一拜。 虽然只是拱手,但足以看出薛钧良的心思,只是他还没来得在想什么,沈翼就走了进来,面上似乎有些悽然。 沈翼一贯倨傲狂妄,说实在了就是自负,难得这样一副表情。 薛钧良笑道:“怎么,太傅这样一副表情,难不成被难民吓到了?” “陛下……” 沈翼吸了一口气,跪下来垂下首,道…… “皇后娘娘……薨了。” 第二卷 ☆、46 第一章 见面(捉虫) 薛钧良的笑意就僵在脸上,一把扥起地上的沈翼,喝道:“你说什么?” 沈翼一咬牙,道:“陛下节哀。” 薛钧良手上几乎青筋暴突,扔下沈翼,一把扫掉供桌上的东西,小庙里动静很大,贡品碟子“噼啪”的砸了一地,外面有人往这里望过来,但是不敢贸然进来。 薛钧良冷笑道:“你不是很英明么?他让我来救你的子民,你却为何不保佑他?” 沈翼跪在地上,看着薛钧良对着牌位说话,忍不住道:“陛下……” 薛钧良却没让他说完话,道:“皇后是怎么去的?是薛钰么?” 沈翼垂着头,没有马上回答,明眼人估计这么一看都会以为是薛钰,只是薛钧良现在在气头上,沈翼怕一个不慎,薛王真的下令杀了薛钰。 在百姓眼里,薛钰和薛王就是亲兄弟,手刃兄弟这是天理不容的煞事,就算薛钧良在理,如果这么做了,也会失去民心。 薛钧良看他的意思,心下已经一片瞭然,他没再说话,径直出了小庙,只丢下一句“回宫”。 ****** 滕云隐隐约约听到袖瑶的惊唿声和嘶喊声,但是他头很重,根本不能思考什么,昏昏沉沉的只想睡觉。 他觉得身边似乎有些灼热,唿吸也变得艰难,最后只能陷入昏暗之中。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疼,全身如扒了一层皮般煎熬,好像抽了筋一样根本动不了一根手指。 滕云费力的慢慢睁开眼睛,脸上火辣辣的,一抽一抽的疼痛,自己被人吊起来绑着,两条胳膊似乎都要脱臼了。 他刚睁开眼睛,眼前勐地一闪,跟着是鞭子“啪”的一声爆响,滕云脸上顿时又是一片火辣,疼的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滕云有一瞬间在想,难道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么,荒唐的梦里自己变成了那个人皇后,还帮他出策打仗,然后梦就惊醒了,眼前又有人拿着鞭子来毒打自己,就好像被俘的那些日子。 他身上已经皮开肉绽,没有一寸好的皮肤。 牢卒毒打着滕云,另外一个像是头目,坐在一边喝酒看好戏,一个牢卒道:“使劲打,但是别又给打晕死过去,上面说了,只能要他半条命,留一口气,不能这么轻易就死了。他轻易死了,咱们得陪葬!” 另一个牢卒道:“这厮是犯了什么大事?” 先前的牢卒笑道:“你竟然不知?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不知道!他可是谋害了当朝皇后娘娘,云凤宫大火几乎烧掉了整座宫殿,听宫里说,最后娘娘那叫一个惨呢,大王已经发了怒!” 滕云听到他们的谈论,登时睁大了眼睛挣动了几下,牢卒以为他想反抗,又狠狠的打了他几记。 “那是杀头的大罪啊!就他这个低等侍卫?不可能吧,是不是还有主谋?” 牢卒神神秘秘的道:“我还真知道,这个叫滕英的人实在愚蠢,就是个棋子而已,听人说是滕妃主使的!因为嫉妒皇后娘娘得宠,就想把人活活烧死,啧啧宫里的女人,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 “这还了得?” “是啊,了不得,大王这次是真的发了怒,已经把滕妃滕南侯全抓起来了。” 滕云听着,心里竟然不知道是何滋味,原来这些荒唐的事情并不是梦,他竟然被烧死在云凤宫里,又一次被他至亲的亲人算计了,还变成了引火的腾英。 第105页 那几个牢卒聊得起兴,还嘱咐别把犯人打死了,要留一口气。 薛钧良快马加鞭的回了宫,薛后阳在京城里已经查出来主谋,毕竟这件事情做的太愚蠢,当下把滕英抓起来,薛后阳的身份不能动滕浅衣,只好让人把滕浅衣幽禁起来,不能出门。 滕浅衣哪里知道是郎靖故意使得计谋,她从一开始就变成了薛钰的垫脚石。 薛钧良回宫之后把滕浅衣暂且打入了冷宫,派薛后阳前去抓了滕南侯带进京来下狱,只是这一切做完他的心情仍然不能平息。 薛钧良何等聪明,自然知道薛钰和滕南侯是一条船上的人,如果不是薛钰谋反,皇后怎么会死,众臣苦苦哀求,先皇有遗命,凡是他的子孙不可自相残杀。 薛钰被擒住,已经是身败名裂,他也不在乎更多的,反正没有比死更可怕的了,甚至还让人跟薛钧良传话,说等着他来杀自己,倒要看看薛王的铁手腕。 薛后阳相劝薛王,但是被拒之殿外,根本就不让他进去,薛后阳没有办法,只好求助滕裳。 然而滕裳此时心情也不好,薛后阳以为是因为滕南侯被抓一事,还安慰滕裳道:“滕南侯好歹是个侯爷,这件事如果他完全不知晓,受些责罚,不会有什么大事,倒是滕妃… …” 滕裳听了,半响冷笑了一声,道:“我曾经想过,一生为滕王尽忠,以报当年先皇恩典,只可惜……只可惜上天竟让我做些不忠不义之事。” 他说着,眼睛竟然有些发红,滕裳素来秉性刚强,不会轻易表露感情和想法,只是今日,滕裳似乎有些抑制不住。 那天他押送薛钰去府邸,之后就进了宫,他万万没有想到,失火的竟然是云凤宫,火已经熄灭了,一直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袖瑶,趴在废墟里,哭的几欲昏厥过去。 滕裳心里咯噔一声,后来薛后阳就派人送急报给薛王,说皇后娘娘薨了。 滕王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渐渐让滕裳冷心了,他之所以会为滕国尽忠,就是因为滕铮轩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收养了他,并且教养他如何为人。 滕裳想报答滕国,奈何他的报答只能助纣为虐,而滕云的忽然出现,几乎成为了滕裳最后的慰藉,如今滕云竟然被烧死在云凤宫里,滕裳忽然觉得,天地一下塌了,绝望几乎把他湮灭。 薛后阳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滕裳从来没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滕裳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激动,道:“看来滕某帮不了侯爷了,如果让我出力,我可能会想着怎么让薛王杀掉薛钰。” 薛后阳一愣,随即明白了,原来皇后娘娘的死讯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打击,薛后阳虽然心思简单,但多少看出来有些不对劲儿了。 就算皇后娘娘会用兵,和滕裳有话可谈,但毕竟他们身份悬殊,而且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他们二人的似曾相识,不止让薛钧良有所怀疑,连薛后阳也疑惑过。 薛后阳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只好让滕裳多休息,然后又进宫去劝谏。 薛钧良一个人坐在暖阁里,把姜谕和宫人都遣出去,眼睛定定的盯着不远处的布防图,他还记得,皇后曾经指着这张布防图和他谈论兵法,如果行军,如果布阵。 而如今,云凤宫已经变成了废墟…… 薛钧良的喉头滚动了一下,他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没有料想过,他这一辈子竟会对哪一个人如此挂心,如此上心,如此伤心。 他在意的人死了,但他这个自以为不可一世的君主,却不能把元兇怎么样,别说让元兇怎么个死法,他连碰都不能碰薛钰一下,甚至罚得重了,都会被百姓觉得,薛钧良是个残暴的君王…… r> 薛钧良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到地图前,用手掌轻轻覆盖住那条深入腹地的粮道,自言自语的笑道:“我在滕国的这些日子,听了好多也见了好多,和你跟我讲的没有丝毫出入,你到底有多少能耐,在皇宫里能知千里之外的事情……” 薛钧良喟嘆了一声,覆盖住地图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笑道:“你竟这样走了,果然是足智多谋,留给我这么多谜团……” 姜谕站在暖阁外面,本该是传膳的时间,却不敢去打扰薛王,只能望着暖阁频频嘆气。 外面薛后阳又来了,姜谕过去道:“侯爷您过几日再来罢,陛下……陛下他正伤心,您劝了也无用。” 第106页 姜谕说着有些哽咽,“侯爷不是不知道,陛下心里待皇后娘娘如何……眼下陛下虽然嘴上不说,老奴……老奴见了心里都难过。” 薛后阳也知道这个道理,于心不忍,刚要回去,就听到薛钧良叫姜谕进去的声音。 姜谕很快就出来了,薛后阳一问,原来是陛下要亲自提审滕英。 薛国皇后娘娘去世的事情根本瞒不了奉国,尤其皇后还不是病逝,而是被滕妃谋害。 奉洺怎么可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只是有些官员觉得,薛钧良吞併了滕国,如今出兵就好像一下打两个国家一样。 吕世臣道:“微臣以为,现在不发兵更待何时,薛王虽然併吞了滕国,但是毕竟两国交战甚久,滕国军民都有二心,不可能甘心被薛王趋使,再者薛国京城方经过叛乱,根基受损,这是天赐的大好良机……只是……” 奉洺听他说的有道理,打仗讲究的就是上下一心,只要有士气以一当十也不是不可能,就怕军心不合,这样就算人多势众,也终究是一盘散沙,不能有所作为。 但是听到吕世臣有所顾虑,道:“吕相不妨直说。” “只是……打仗劳民伤财,不论是胜是败,吃苦的受罪的都还是百姓,洺水被淹还没有恢復元气,如果大王出兵,恐怕会引起怨声。” 奉洺沉吟了一下,赵戮位列前班却一直没有说话,奉洺想听听他的意见,赵戮却只是道:“但凭大王定夺。” 奉洺也不能权衡,所幸散了朝,反正出兵不是朝夕之事,还要再想想。 下了朝,奉洺让瑞雪把赵戮拦住,瑞雪笑道:“主子,大王找您吶,怨你好几天没去了 。” 赵戮瞥了他一眼,也没心思笑,只是道:“你知道滕王归顺薛王了么?” “当然知道,奴婢还知道滕王现在下狱了呢。” 赵戮又道:“那你可知道,滕国没了,就剩下奉国和薛国对峙了?” 他这话一出,瑞雪顿时愣住了,呆愣了良久,喃喃的道:“这……这……” 赵戮嘆了一口气,道:“这么多年,该来的始终快来了。” 逐鹿侯撇下一旁震惊的瑞雪,自己往奉洺的寝宫去了。 奉洺穿了一袭杏黄色的宽袍,虽然看起来并不十分雍容,却趁着奉洺越发的出尘。 自从洺水归来,奉洺和赵戮的关系又变的亲厚起来,赵戮也常常留宿奉王的寝宫,以前觉得逐鹿侯失宠的大臣,又开始见风使舵的来巴结起赵戮。 只是薛钧良收服了滕国开始,赵戮渐渐忧心忡忡,往宫里去的时间也少了,滕国既然没有了,那么就剩下了奉国和薛国,兵戎相见只是早晚的事情。 奉洺以前穿过女装,是因为想要讨好赵戮,只是现在他不愿意再低三下四的讨好那人,不知道是不是共患难的缘故,赵戮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起来,他们的关系几乎颠覆了以前那种不对等的付出。 只不过奉洺不知道,这一切终究不能长久。 奉洺以为是因为几日没见赵戮的缘故,对于赵戮的异常也没上心,赵戮当晚就留在了宫里。 奉洺笑着对他说:“如果攻打薛国,你说派谁去才好?” 赵戮没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他也是最怕提起这个,沉吟了一番,道:“我一时也想不出谁能胜任。” 奉洺点了点头,道:“我身边最信任的人莫过于你和吕相,吕相如同我的太傅,你……” 他说着顿了一下,抬起头用嘴唇轻轻磨蹭着赵戮的耳垂,笑道:“你的话,我自然信任,我想让你去。” 赵戮听闻勐的闭上眼睛,揽着奉洺腰上的手越发的紧了,奉洺越说信任他,他心里越是难受。 奉洺还想说什么,却见赵戮翻身而起,把他压在身下,低下头来亲吻自己的嘴唇,然后顺着脖颈一路往下,每一下亲吻都好像发狂一样,执着和虔诚。 奉洺刚刚被他折腾过一次,这几日又因为薛国的事情劳心劳力,哪还禁得住 赵戮发狠,竟被他弄得晕了过去。 赵戮拥着睡熟的奉洺,替他盖好被子,把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肩窝里,轻嘆了一声,心里道:“你如今信任我,不知道以后要多恨我,就像当年我恨你一样。” 第107页 赵戮心里知道,如果奉洺让他领兵出征,他这一走定然有去无回,再也不会回到奉国来了。 ****** 滕云被打的昏死过去,牢卒哪知他这么不禁打,好歹是个侍卫,原来只是空架子。 滕英确实是空架子,功夫没两手,而且抓起来之后就没怎么进食,体力虚弱,自然受不住这般毒打。 牢卒还想拿水泼醒滕云,上面就有人来了,说薛王要亲自审犯人,就把昏死过去的滕云带走了,还说晕了也好,省的费力。 薛钧良低头看着瘫在地上的人,这个人遍体鳞伤他几乎认不出来,当日薛钧良第一次见滕英,见他生的俊逸潇洒,也有出尘的气质,还以为不是庸俗之辈,奈何失望了,今日再见,只剩下怒气。 薛钧良也不嫌弃血迹淌在了暖阁的地上,负手走过去,轻轻踢了踢那人的脸。 滕云但觉通体一寒,鼻子里嘴里呛了好几口水,勐的被憋醒了,一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薛钧良一双冷漠的眼睛。 姜谕让提桶来浇水的卫兵下去,忍不住摇了摇头。 滕云脸上全是血污,被水一浇,立时有些迷了眼睛,他眯了眯眼睛,好像没有力气再抬头去看薛钧良,只好垂下头,瘫在地上狠狠的喘着气。 薛钧良笑了一声,声音不带一丝感情,道:“你不是很厉害么?仗着有人撑腰,竟然谋害皇后,你的胆子不小,吃到苦头了么?放心,这还没开始,孤不会让你死的,孤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求死也是一种奢望……” 薛钧良说完,自己忽然有一瞬间失了神,他还记得那日祭祖,皇后行刺自己,也曾经对他说过这样子的话,只不过后来完全没有什么求死不能,回想起来,竟然这么相信那人,那人死了,竟然这么伤心,这么放不下。 滕云也有一瞬间睁大了眼睛,他想说话,只可惜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一张开就是沙哑的咯咯声,根本听不出是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隐隐的发笑。 滕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以前征战了半辈子,杀戮太重,老天爷竟然让自己落得这般下场。 薛钧良看到他的笑意,皱了皱眉,刚想发怒,姜谕就走了进来,道:“陛下,万年侯求见,好像是边关邸报。” 薛钧良这才走回去坐下来,也不让人把滕云拖下去,只是吩咐姜谕,把薛后阳传进来。 薛后阳刚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个遍体鳞伤的人躺在一边地上,而薛钧良就稳当的坐在大椅上,完全没有当一回事。 薛后阳只是皱了一下眉,把邸报交给姜谕,姜谕恭敬的双手呈给薛钧良。 邸报上写着薛、奉两国边疆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奉洺加紧了徵兵和练兵,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薛钧良现在正心烦,噼手把邸报砸在地上,冷哼了一声,“奉王真是越来越自不量力,孤已经把滕国的军队都徵收上来,他还想以卵击石么?” 薛后阳想劝他,毕竟滕国的军队或许有异心,还没有完全归降,这时候不宜交战,而且薛钧良又抓了滕南侯,此时正在牢里,滕国人肯定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也被殃及。 如今人心不稳,是出兵打仗的大忌。 但是薛后阳也知道,此时的薛钧良什么也听不进去,他还没想好怎么进言,就听到一声沙哑的大笑,那笑声好像老树皮一样诡异,却不难听出轻蔑之意。 薛钧良拍案而起,走到滕云身边,道:“阶下之囚还能笑得这么开怀,孤该佩服你。” 滕云喉头滚动,嘴张开合上好几次,才勉强能出声,“我笑你……这般昏庸……无能,还说他人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47 第二章 帝王无情(捉虫) 薛钧良低头盯着地上的人,怒极反笑,道:“哦?孤自不量力?你有什么本事来说孤自不量力?你这幅下场就量力么,一个可笑的侍卫而已。” 滕云再笑了一声,闭上眼睛,索性不去看他,好像非常不屑,薛钧良的样子都不值得他一看。 薛钧良道:“你不服气?你有什么能耐不服气?” 滕云并不睁眼,只是虚弱的道:“死在你这样自以为是的君王手里……我自然不服气。” “好!” 薛钧良冷笑道:“孤自以为是?普天之下有谁能像我这样,只差一步就能坐拥整个天下!” 第108页 “只是你这一步……”滕云笑了起来,忽然咳了一口血,道“只可惜你这一步……就能身败名裂!薛钧良,你自问轻敌,如果滕南侯狱中造反……别说坐拥天下,到时候腹背受敌,你的天下还保得住么!你对得起和你出生入死的将士还有百姓么!” 滕云一口气说完,伸手捂住胸口,血从嘴角里溢出来,几乎像绝了堤,喷在暖阁的毛地毯上。 薛钧良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过,对方能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很快收起了怔愣,轻蔑道:“话谁都会说,难不成你还有退兵的计策?你这般辱骂孤,是嫌受刑不够多么!” 滕云喉头里有血“咕咕”的涌上来,只能强压下去,眼睛有些失了焦距,道:“你不是滕铮轩……你没有生在那个时候,只能向他低头……” 他说着唿吸有些微弱,薛钧良隐隐听见他最后说“我从来没怕过你”后来的听不清晰,只大约听到什么“箭”,不过他没空考虑这些,对方说的那句“滕铮轩”却像重石打在他的胸口上。 一来是因为薛钧良想起了已故的皇后,他曾经跟自己讲过很多关于滕铮轩的故事。二来……是因为,这句话竟让薛钧良醍醐灌顶,正是这一句话,让他突然明白该怎么御敌。 薛钧良看他晕了过去,转头对姜谕淡淡的道:“叫御医,他死了整个太医院来赔命。” 姜谕吓得哆嗦了一下,自从薛王开始宠信皇后以来,再没用这种口气说过话,而且薛钧良也渐渐的有些人情味儿了,只不过现在,好像一切都倒回了从前。薛钧良其实是个心狠手辣,猜疑很重,并且独断专行的人,可以说一切君王的通病,在他身上并不免俗。 姜谕风风火火的跑去叫太医,薛后阳也有些发愣,赶紧 叫来宫人把昏死的人抬走。 说到底滕云是囚犯,还是个死囚,自然不可能留在宫里,纵是御医来诊脉,薛钧良也不会可怜他,又把人扔回了牢里。 姜谕只好让御医屈尊去牢里给他治伤。 滕云的伤不轻,如果只是皮外伤自然没什么,但是滕云除了皮外伤,体内也有淤血,牢卒大人可不光表面上看着血腥。 御医知道他是囚犯,姜谕的意思是别让他死了,吊着一口气就好了,所以御医只把他的淤血治好,皮外伤没怎么管。 滕云有些冷,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发热了,行军打仗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不处理伤口的后果,但他现在是阶下囚,只能忍着。 滕云闭上眼睛,靠着潮湿的墙壁休息,不自觉的就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回到了许多年前,还在和薛后阳交战,他隐隐约约知道是梦境,但却不能自拔,到处都是尸体,残垣断戟…… 滕云觉得唿吸都被憋得有些不顺畅,这个时候腰眼上一痛,他身体一挣,像打挺的鱼,这才从梦中惊醒。 牢卒踹着他,喝道:“别装死,起来起来!” 滕云费力的睁开眼睛,终于走出了梦境,勉强嘆出一口气,全身仿佛抽干了力气,瘫在墙角处,如果不是后背靠着墙,此时他一定会躺在地上。 牢卒又要踹他,却听有人制止,这个声音很熟悉,滕云不禁睁开眼,几步开外还站着一个男人,正是万年侯薛后阳。 薛后阳看着地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不过也觉得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脸色微沉,对牢卒道:“他能说话么?” 牢卒点头哈腰,笑道:“没问题没问题,御医来过,生龙活虎着呢,这会儿子怕是刚睡醒,还没醒过盹儿来。” 滕云冷笑了一声,原来自己是没醒过盹儿来。 薛后阳看着他,不知道这个侍卫突然哪里来的底气,竟然这么和薛王说话,不过薛钧良竟然没有杀他,还让御医来医病。 滕云张了张口,虚弱的道:“万年侯屈尊大驾,是不是为了自以为是的薛王?”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的声音太小,薛后阳没听清楚,问旁边牢卒他说什么,牢卒站得近,倒是听见了,但是不敢说,这说出来岂不是杀头的罪过? 滕云见到这个场景,呵呵而笑起来。 薛 后阳看他这么笑,也觉得他一时半刻死不了,有对牢卒道:“让御医再来看看,怠慢了有你们好瞧。” 牢卒赶忙应声,然后点头哈腰的送万年侯出去,一直送了好远才回来,回来之后呸的往牢里啐了口痰,笑道:“什么狗屁东西,早死晚死都得死,还让爷爷们伺候你?” 第109页 滕云再次闭上眼睛,这种待遇他不是第一次遇到了,当时全军被擒,滕云也是被这般对待的,现在只剩下没有一箭穿心了,如果再补上一箭…… 他在牢里也不分白天黑夜,呆了不知道多少时候,牢卒忽然又来喝他,说薛王要提审。 滕云根本没有力气走路,被牢卒架到了殿里,扔在地上。 薛钧良背身站在不远的地方,知道他来了也没有回头,只是道:“牢里的滋味怎么样?” 腾云笑道:“再苦的滋味也曾受过……怎么会害怕这番?” 薛钧良道:“你倒是有骨气,敢跟孤顶嘴?” “因为我知道我有死不了的理由。” “好。” 薛钧良转过身来,道:“那你说,孤有什么理由不杀了你!你以为孤现在不想扒你的皮,不想抽你的筋?孤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却怕你死的太轻巧。” 滕云完全没有惧怕的意思,道:“你不杀我,难道不是因为想听我说御敌之计么?” “你凭什么?” 薛钧良盯着他,这人虽然虚弱、消瘦,却目光笃定,对上薛钧良也丝毫不畏惧。 “你觉得孤会信一个蠢到火烧云凤宫的蠢材说话么?” 滕云笑了一声,不再和他争辩,只是道:“薛王想併吞天下,说一句真心话,当世之下确实只有你是枭雄,但是眼下奉王抓住薛国人心不合的时机大举进攻,我敢断定这一仗你赢不了。” 薛钧良冷笑道:“那你有办法让孤赢?如果你有办法,别说死罪,封侯拜相都是孤一句话的事情。” 滕云听了笑了一声,薛钧良道:“你不信?” 滕云道:“我笑你,不是不信你说的话,而是笑帝王薄凉,传言薛王悲伤皇后去世,只是一个皇后的命和天下比起来,还是太轻了些。” 薛钧良闻言瞪着他,勐的噼手把桌案上的摺子全都扫在地上,小香炉砸在地上,盖子噼啪的弹出老远,打 在滕云胸口。 他的手有些颤抖,语气还是淡淡的,只是喉头微微滚动了两下,“你好聪明,天下人都好聪明,你们都知道我秉性薄凉,只不过是烧死了个皇后而已,帝王后宫何止三千佳丽……” 滕云第一次不敢和薛钧良对视,错开目光,这一刻他觉得心里怪怪的,薛钧良为什么忽然发怒,自己为什么心里不是滋味,他闹不明白,也不敢去探究,因为只要深思一下,心脏就像拧着的湿衣服,搅在一起搅得他难受。 滕云岔开话题道:“不敢封侯拜相,如果我能帮薛王退敌,到时候请求准许我出宫。” 薛钧良这才收了神,又恢復了一贯的作风,道:“你倒是有自信?” “如果失败,薛王尽可能把新仇旧恨,放在一起报。” 薛钧良笑了一声,仿佛这句“新仇旧恨”很合他的心意,这一声笑听起来还颇为森人。 “好,孤就趁了你的心意,看你到时候死的能有多惨。” 滕云道:“眼下奉王点兵,说不定不日就会偷袭,小人恳请陛下派人。” “你说,要什么人帮你?万年侯么,论打仗没人比他出色,你是想调遣他?” 滕云笑道:“小人不敢差遣侯爷,只听说陛下手中有程田旧部,就要这三人,外加一千步兵。” “哦……一千人。” “是一千又三人。” 薛钧良看着他,道:“孤一直不知道,你到底哪里来的底气,哪里来的能耐?” 滕云道:“小人要这一千又三人,并不是退敌的,纵使小人狂妄,也不敢拿一千兵马去打奉王……我只是用这些人来收服滕国的兵马,上下一心,一鼓作气,必能退敌。” “我便借给你,但何氏三人只忠于……” 薛钧良说着,有一瞬间失神,随即又道:“这三人只忠于皇后,秉性乖戾,到时候不能驱使,可别怪孤心狠手辣了。” “我自有办法收服三人。” 薛钧良当下让人叫来何氏三人,何氏三人君披麻戴孝,穿着丧服,见到滕云还以为是放火的滕英,抽剑就要砍了滕云,幸好卫兵冲进来架住三人。 薛钧良坐在大椅上,道:“你三人都是孤的心腹,当日皇后举荐……还歷歷在目。” 第110页 他说着眼 眶似乎有点红,就算那日听闻皇后的死讯也没红过眼睛。 何氏三兄弟听他这么说,都不自主的想起了皇后,三个大汉都有些禁不住开始抹眼泪。 一时间殿里有些肃静,没人说话,薛钧良顿了顿,才开始又说道:“你三人对皇后的忠诚,孤从来都不会质疑,如今滕英夸下海口,说可以凭藉一千步兵让滕国上下归心,如果现下处死滕英,固然能解心头只恨,但难免惹人不服。” 何忠怒道:“他还敢不服?” 薛钧良道:“孤找你们来,是让你们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届时没有完成,他就归你们处置了。” 三人听到最后半句,才把心中怒气放回肚子里,如果这个侍卫可以归他们处置,岂不是最好,省的等别人处置婆婆妈妈的。 滕云看着薛钧良的举动,心里冷笑一声,他到底该怎么看待薛钧良这个人,他的感情从来让人捉摸不定,时而伤心时而冷酷,他觉得这么久以来,似乎已经摸清楚了薛钧良的底儿,但是现在看来还差得远,差的太远了。 薛钧良又说了几句话,无非是怀念以前的事情,何氏兄弟心思简单可能听不出来,但滕云听得非常明白,这些话就是想打动三人,好让他们看紧自己,盯住了自己不要趁机会逃跑。 而这三人还愣愣的抹泪,果然君臣的区别就在这里,不止地位高人一等,心思也要比别人深才行。 薛钧良等众人退下去了,才嘆了口气,姜谕站在一边,道:“陛下……传膳么?” 薛钧良良久没说话,半响才道:“孤没胃口,晚上再说罢。” 姜谕沉默了一会儿,道:“陛下虽然嘴上不说,但老奴跟了您这么多年,多少还是知道的……陛下如果难过,可以和老奴说说……” 薛钧良挑眉笑道:“你怎么知道孤难过?孤是装给何氏三兄弟看的。” “陛下……” 姜谕垂着头道:“别人不了解您,老奴跟在您身边数十年,如果再不了解您,也不必站在这里了……” 薛钧良没言语,目光也不知道聚在哪里,笑道:“孤失去了皇后,失去了人才,刚刚知道什么叫上心……却不能动薛钰,不能动滕南侯,孤是万人之上,却空比滕铮轩。” “陛下不要这么说。” 姜谕道:“滕铮轩固然 是一世枭雄,却没有受过这般忍耐,他一生来的慡快,安知道如果遇到这种事情,能处理的比陛下更好。陛下……连老奴都知道,开疆容易,守土难。” 顿了顿,姜谕又道:“陛下您对皇后娘娘的感情……连老奴都看出来了。” 滕云没有再回牢里,很快升职就到了,拨给他一千步兵和何氏三人。 滕云当然知道,薛钧良不可能放过自己,这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就算自己真能退敌,到时候君王翻脸如翻书,照样还是死罪。 但是滕云又过不了自己这关,如果不出手,奉洺打来薛钧良兵多,下场一定是两败俱伤,他是带过兵的人,他见过尸骸遍地的场景,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众人两败俱伤。 而且滕王已经没了,滕王变成了滕南侯,滕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念想,他一生的忠诚都被自己的父皇做了嫁衣,为了保命献给了薛钧良…… 点了兵,这些人多半是不服他的,滕云也没想着这个身体有多威严,能有多少人服他,滕云也认识滕英,这个人熘须拍马无所不及,唯独除了实干没有,在京城里混得很开。 滕云并不是让他们去战场,所以服不服没有多大用处,滕云把他们召集起来,让他们快马加鞭赶到滕国,修一座庙。 众人一听更不干了,他们都是禁军里最能干的侍卫,是千里挑一的人才,怎么可能当苦工修庙,这简直就是在折辱他们。 只不过很快圣旨就下来了,令这些侍卫不能不听滕云的话。 薛钧良当日听到滕云说“你不是滕铮轩……你没有生在那个时候,只能向他低头……”之时,就如醍醐灌顶,暗暗惊奇这个侍卫竟然憋着这样的大才么,只一句话,果然是退敌的妙计。 如今听说他要让一千士兵去修庙,更确定了,这个人并非庸俗之辈。 第111页 他说的没错,薛钧良不是滕铮轩,如果想要滕国人归心,必须向滕铮轩低头。 这个人是滕国最受爱戴的君王,如果薛钧良肯派人为他修一座庙,一切就会变了。 滕王残暴昏庸,这些事情是滕国百姓都知道的,这些年来大小起义无数,百姓也几乎达到了愤怒的极限,如果薛钧良以仁德的姿态向他们示好,百姓和将士们心思都是简单的,不可能不归顺。 而滕云正是这么想的,一千训练有素的卫兵前去修庙,再加 上薛钧良的圣旨,不用大动干戈的打仗,也不会惊扰百姓,说不定百姓感激还会来投军,这样一来也扩充了兵力,难怪他如此胜券在握。 滕云一刻也没耽误,奉王不日来袭谁也说不准,即使他身上还带着伤,还是立马就带着兵丁动身了,一切早点解决,他也想早一点抽身,这么多事情都经歷,滕云始终会累,再也说不清谁是谁非了。 薛钧良修书让当地官员帮助修庙,这势头自然弄得越大越壮观越好,让所有滕国人都知道,他能为滕国的先皇修庙,他薛钧良也是容人之悲! 薛钧良写好书信,就让人快马加鞭的带过去,随即嘆了口气,他心里有诸多不解,能想出这样不动干戈的计策的人,为何会愣头愣脑的去烧云凤宫? 他实在想不明白,就算这个人和皇后有仇,也不会听信滕浅衣的指使,就去放火,还是亲自放火,被薛后阳逮了正着…… ☆、48 第三章 造化弄人 奉洺从来不知道赵戮会粘人,平日里赵戮总是一副冷面的样子,而且行事作风也颇为冷硬,然而这两天,竟然得空就过来看自己。 奉洺以为是他出征在即的缘故,因为毕竟自己也不想让他去打仗,但是在这个奉国里,奉洺只会无条件的相信赵戮一个人。 赵戮还是不怎么爱说话,也不表露什么感情,以往也如此,所以奉洺并没在意,但赵戮心里清楚,自己有点不安,如今两国交战迫在眉睫,这一天终究要到了。 奉洺招大臣商议出兵的计策,大家让吕相说说,吕世臣道:“微臣一介书生,只懂如何安民,行军打仗还要看逐鹿侯的意思。” 赵戮望着地图沉吟了一下,似乎是在思索,他现在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十分艰难,每说一句似乎都是煎熬一样。 因为他的每一个步骤,都带着欺骗的成分,诓骗着奉洺,让他败给薛钧良。 赵戮道:“薛国本身兵强马壮,如今薛王又收服滕国军队,更不能小觑,表面看来是我们处于下风……但是滕国归顺,滕王下狱,民心一定不和,大王可利用这一点,从滕国着手,击破出豁口,占领滕国,则可以两方夹击攻打薛国。” 众人听了都点头,吕世臣道:“是好计策,但滕国遥远,行军不易,如何能夺下滕国?” 赵戮道:“滕国现在人心惶惶,不妨派人去散布谣言,说薛王要砍滕南侯的脖子,并且记恨滕国人杀害了皇后,要对滕国斩草除根,这样一来滕国人人自危,当然无暇打仗。这种情况下,臣请命领军一万为先锋,轻骑过去突袭,扰乱军心,让他们开城投降。” 他说完众人纷纷表示贊同,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奉洺也觉得不错,这样一来他们站住滕国这个地盘,滕国有粮有水,还不用起寨扎营,到时候奉国和滕国两面进攻,薛钧良夹在中间,就算有天大的能难,也难顾左右。 吕世臣道:“虽然有理,但微臣怕薛王会派兵冲突逐鹿侯的后路,后路已断,岂不兵尽粮绝?” 奉洺道:“孤就派人假意虚晃,正面骚扰薛国,这样分散薛钧良注意,逐鹿侯自能畅通无阻的到滕国去。” 赵戮点点头,心里却嘆了口气,奉洺如此信他,还要帮他扫除危险。 大家在一起商量了万全之计,直到天黑,禁宫大门要关闭了,大臣们才散去,而赵戮就留在宫里。 虽然有很多人觉得赵戮是凭藉爬龙床爬到如今的官位,但不得不承认,赵戮熟读兵书,行军打仗,无人能出其右,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赵戮不日就要出征,可苦了奉洺,被他反反覆覆的折腾,奉洺曾经也是武将,体力自然不差,但被他这般发狠的,仍然受不住。 只是他从来不拒绝赵戮,连吕世臣这个木疙瘩都看出来。有一次奉洺和吕世臣商讨重建洺水的事情,忽略了赵戮,两人相谈甚欢,赵戮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吃了味,竟然当着吕世臣的面亲吻奉洺。 第112页 奉洺比他心思细,赵戮肯为他吃醋,他当然欢喜,只是吓傻了吕世臣,吕世臣本身就是书生,难免迂腐一些,弄得一张大红脸,好久不敢抬头看俩人,总觉得该迴避似的。 奉洺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正午了,瑞雪站在一旁,表情也不知道是哭是笑,看他起来赶紧过来伺候洗漱穿衣。 奉洺身上酸痛,虽然已经习惯了这档子事,但他也不是铁打的身体,一连几天自然吃不消。 “你家主子呢?” 瑞雪嘴角有点瘪,颤声道:“主子说事不宜迟,今早带兵出征了。” 奉洺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怎么了,我还没捨不得,你就一副要哭的表情?捨不得你家主子么?” 瑞雪擦了擦眼角,“奴婢……奴婢是替您捨不得。” 奉洺道:“我信他一定能平安回来,赵戮打仗,还未曾输过。” 瑞雪听到这句话,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奉洺还当她是小女子,没见过打仗的世面,安慰了几句,给她放了假,让她回去歇息。 他哪知道,瑞雪是哭赵戮走了,这回是真的走了,这一趟绝技不会再回来了。赵戮临走前还摸着奉洺的头髮,轻声嘱咐瑞雪,伺候好奉洺,说他身边没有可心的人,也只有瑞雪心思细一点。 赵戮披上铠甲,又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点了一万亲信,竖起大旗,上书“逐鹿先锋”,浩浩荡荡的往滕国发兵而去。 滕云带兵赶赴滕国修庙,百姓听闻了谣言,说薛钧良要杀滕南侯,还怕滕国百姓作乱,要以除后患,只是滕云的到来打消了他们心底的顾虑。 当地官员还怕薛钧良的威仪,虽然不想出钱出力,但还是帮着滕云一起修庙。 何氏三兄弟根本不服滕云,扬言 只可杀,宁肯断头也不当苦工,腾云并没强求他们,而是亲自挽了衣袖,和将士们一起修庙。 何氏三兄弟看在眼里,虽然仍然不服气,却不再谩骂滕云。 滕国的巨贾们,有心怀天下的都来拜访滕云,资助他钱财修庙,不少住在庙里的流民或者在当地生活不下去的人都纷纷来投军,不几日已经聚了两万人。 滕云虽然一直出征在外,但是毕竟滕国是他的家乡,当地谁是清官谁是贪官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滕云带何氏三人到这些贪官的府上,抓他们的儿子侄子充当兵丁,官吏们怎么会想让自己的晚辈去从军,但凡不想从军的,必须出银钱当做军饷。 没有儿子的就把他们抓起来,说这些人脑后有反骨,必须杀头,不然日后危害江山社稷,贪官当然怕死,只能拿银钱塞给滕云贿赂。 滕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带着何氏三人还可以镇场子,论功夫,这些贪官家里的护院护卫根本打不过他们,想要来硬的也不行。 很快这事情就传到了薛钧良耳朵里,好几名官员联名检举滕云收受贿赂强抢民财,致使滕国民不聊生。 薛钧良刚收到检举,滕云就派何忠送来了帐本,三天之内徵收兵丁三万余人,徵收黄金白银无数,全部充作军饷。 薛钧良问何忠道:“滕英可曾贪污?” 何忠挠了挠头道:“银子都是我三人亲自搬的,他没碰过一下。” 薛钧良点了点头,并没再说,也没做什么示下,他想着既然对方敢这么做,自然也有平息的办法,不需要他多此一举。 滕云让探子打听了消息,知道是逐鹿侯带兵一万,正往这边来,滕云徵收了三万兵,坐守滕国粮草有,银钱充足,并不畏惧什么。 只是这三万兵大多是新兵,如果真上战场,还没有经过训练,不是能怎么样,如果和逐鹿侯正面交锋,胜算也不大。 滕云命人挖坑布置陷阱,并且派兵芷水,布下舟马阵,拦截逐鹿侯的军队。 赵戮先遣的精兵果然陷下坑去,被埋伏在旁边的士兵一窝杀上,虽然逐鹿侯的军队训练有素,也难免惊慌,众将士纵马出坑,拨转马头往回撤退。 滕云并不让人去追,只是继续守住芷水。 何氏三人等不及这样一打一停,想要出阵杀个痛快,滕云就 派三人半夜前去劫寨,骚扰敌军,不让赵戮把营地建好。 三人各领兵马数十骑,从三面包抄偷袭,但并不拼命厮杀,只是点到为止就调转回去,敌军见人少就来追赶,结果天黑又掉进坑中。 第113页 何忠见敌军如此蠢钝,得意忘形自己也掉进了坑里,马摔折了腿,赵戮应率人赶上,眼看就要杀来,何意何仁调回马拦住赵戮,让士兵救出何忠。 赵戮一辈子行军打仗,本事不是吹出来的,两人夹攻尚且不显败事。 滕云见三人迟迟未归,让人去探,探子回报三位将军在芷水前被逐鹿侯拦截,正在厮杀。 滕云知道不妙,让芷水上的将士们举起明火,并且大声擂鼓,做出出战的模样,自己带三十骑精兵上岸去救人。 他过去的时候正好何忠从坑里爬出来,冲上去要斗赵戮,滕云命人把赵戮围上,却不敢久战,生怕奉国兵马追上来,人多势众就不好办了。 众人围住赵戮,故意露出破绽,让赵戮从破口冲出,拨马回营,滕云也不恋战,等赵戮走了立马带着将士返回芷水。 军中自有文书把这些事情禀报京城,薛钧良让薛后阳来看邸报,薛后阳震惊不已。 “这……臣弟不敢相信,如果滕英有如此才识,为何会帮滕浅衣放火?” 薛钧良也摇了摇头,“我也想不明白。” 薛后阳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道:“陛下,赵戮领兵来犯,虽然滕英出其不意止住了敌军,只是不是长久之策,敌军一旦发现滕英手下全是新兵,自然会放胆发兵,到时候滕国仍然危机,不如派兵支援,这样一来也可以让百姓安心。” 薛钧良突然笑了起来,摇了摇头,道:“你就等着赵戮归降罢。” 薛后阳不明所以,但是薛钧良又不点破,他也不好再问什么。 滕云知道滕国有几斤几两,现在操练士兵已经来不及了,如今赵戮在芷水北岸,自己在芷水南岸,只能以水划界,赵戮迟迟不发兵,也让滕云有些忌惮。 滕云坐在船上看着对岸,心里冥想对策,就听到有人唱歌的声音,一叶小舟顺流而下,帆布正撑满了风,往他们这边而来。 撑船的像是个乞丐,帆上顶着一口锅,嘴里一边唱着一边往这边划,船上的将士看到挺枪去戳他的船,想要拦住他。 那乞丐 却笑起来,用竹竿轻轻一拨,竟把将士手中的长枪挑进了水里,噗咚一声没了踪影。 何氏三人见他是练家子,起了争胜之心,拿了长矛过去比划,结果长矛还没碰到小船,何忠倒霉催的就被那口破锅砸中了胸口,仰躺着半天起不来。 那破锅黑球球的,还满是腥味儿。 滕云让众人住手,走上前去拱手道:“这位英雄莫非是想投军?” 乞丐笑了一声,“你这个小白脸倒是聪明?” “前辈只是出手,却不尽力,说明不想和我们一般见识,并没有敌意。” 乞丐道:“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为何在芷水驻兵?” 滕云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道:“还要请前辈赐教。” 乞丐道:“赵戮在芷水以北已经停留十天,如果真是想进攻打下滕国,必定早已行动,如今只见炊烟不见击鼓,说明赵戮并没有发兵之意,正如你说的,没有敌意。” 滕云被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有理,可是逐鹿侯到这里不是来打仗的,难道还是投降的么? 乞丐道:“将军不如摆出疑阵,正面交锋一次,赵戮身后没有援兵,如果不敌还可以断他粮草,三万人马还会惧怕他一万人马么?” 滕云听了暗暗心惊,这个人明明远道而来的样子,却把自己的底细摸地清清楚楚,这让滕云又惊又喜,他是爱才之人,这人说话条理清晰,而且功夫不弱,如果能收归己用自然大好,如果不能却是心腹大患。 滕云当下又拜一下,请那人坐镇,乞丐听了竟然不拒绝,笑道:“在下第一次来滕国,滕南侯嫌弃在下相貌丑陋,杖责三十撵出城去,没想到都是姓滕,却有不同的气魄。” 何氏三人这时候插嘴道:“你怎么叫丑,你有我仨人貌丑么?你这叫臭才对!” 滕云忍着笑,恭敬的把人请上大船,命人打水让他梳洗打理一番。 众人都没想到,这个乞丐梳洗一番出来,竟是个气度不凡的美男子。 何忠道:“你方才还说滕英是小白脸,我瞧着你脸比他白!” 那人笑了一声,“可惜我这个小白脸,刚才不小心胜了将军。” 何忠被反驳的无话好说,脸上发红,嚷嚷着要和他再战一次,先前是失误。 第114页 滕云一直以 礼相待,那人也有所动,道:“在下赵统,是逐鹿侯赵戮的亲随。” “赵戮?” 何氏兄弟大叫了一声,抄起剑来就要砍死赵统,赵统也不见慌张,空手夺下他的长剑,反手抖了一个剑花,直接归剑入鞘。 笑道:“各位将军不要慌,在下是来代表逐鹿侯归降的。” 何忠道:“鬼才信你!” 赵统从怀里拿出书信,是赵戮的亲笔信,上面说他本是薛国人,因为受薛王大恩,甘愿辞别故土远赴奉国,帮薛王打探消息。 这是当年赵戮从薛国走的时候写的,上面盖了薛钧良的印信,以免日后见面自相残杀。 只是赵戮没想到,他只是混进了军营,竟然一路升到了将军,被奉洺带进了宫,最后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侯爷。 这种时候,逐鹿侯想要抽身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如今奉洺派人攻打奉国,赵戮点了自己的亲信士兵,正好举军上下一起归顺。 滕云读过了信,不禁双手发颤,他从来没想过薛钧良心机如此之深,埋伏如此之远,连奉国不可一世的逐鹿侯也是薛钧良的人,这是他万万不敢想像的。 滕云不禁想到,如果有一天,薛钧良察觉了什么,知道自己根本不是滕英,知道那个死掉的皇后其实一直都被换了瓤子,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他已经完全看不透搞不懂薛钧良这个人了。 第二天滕云带上赵统,让何氏三人在芷水上坐镇,亲自去会一会赵戮。 赵戮早就得到了信号,已经摆好了兵马,一万人站的整整齐齐,把刀枪剑戟全都放在脚边地上,没有一个手上拿着兵刃的,以表示自己的诚心。 赵统拜见了自己主子,赵戮手一震,把自己的长枪插在地上,然后把头盔摘下,挂在枪头上,带领众人归降。 赵戮归降的事情让奉国举国震动了,众人纷纷议论,有人大骂赵戮背信弃义,有人见机往他身上泼脏水,吕世臣起初不信,让人来探,只看见插在地上的银枪和头盔。 于是探子把逐鹿侯的长枪和头盔带回奉国,没有人再不相信,吕世臣一直敬重赵戮,震惊的当场踉跄了几步。 不几日有人求见赵戮,来人竟是瑞雪,瑞雪后背背了东西,解下来竟是一张断琴,琴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瑞雪道:“主子爷……侯爷府被抄了,您的罪名被订的十恶不赦,有人抓住属下要砍头,吕相放我出城,让我拿着这张琴来见主子。” 赵戮伸出来的手有些打颤,轻轻抚摸着断弦和断掉的琴身,没有说话。 瑞雪垂泪道:“您难道不问问奉王么?” “哦……他怎么样。” 瑞雪有些哽咽,“奉王他……属下只能说……只能说他还活着。” 滕云戒备赵戮到底是不是归顺,所以让人来探听消息,有奉国人突然来找他,也难怪滕云会有疑心。 他没想到,听来的确实这样的说辞。 滕云嘆了一声,他听说过赵戮和奉洺的关系,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男子之间也有这种感情,但看瑞雪的样子,悲伤并不是装出来的,或许一切就是造化弄人。 ☆、49 第四章 眼中钉(捉虫) 滕云对瑞雪的话有些介怀,他对赵戮的反应也有些介怀。 滕云的感情相对来说比较简单,他知道忠君,知道爱民,不过这些感情对于人心来说,简直小巫见大巫。 赵戮接到断琴的时候,不可谓不伤悲,但是滕云不明白,他既然喜欢,又为何对奉王这么无情。 在滕云眼里,大丈夫上阵杀敌是天经地义,你杀我我杀你也无可厚非,不过这些暗地的就不是他的作风了。 滕云一晚上都睁着眼睛看着床顶,说起来没有谁是错的,就连薛钧良,也不能说是他错了,作为君王就要比别人想得长远,然而滕云仍然不能释怀。 他想起听到的传闻,一个帝王能如此待赵戮,这说明或许这份感情是真切的?只有一点肯定,那就是,这份感情是不被世人容忍的,现在赵戮一走,估计奉王就变成了众矢之的。 滕云第二天起的很早,可能是因为一夜没有好眠的缘故,他一闭眼就能想像到那张断琴,一闭眼就能想像到远在京城的薛钧良。 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梦境惊醒,他又梦见薛钧良射杀自己的场景。 第115页 帝王无情出尔反尔是常有的事情,滕云绝对不相信他这一次回京还能活多久,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薛钧良这么聪明的人,定然有千百种方法等着自己送死。 可滕云又不能说些什么,说他并不是滕英,这太过荒谬了一些。 滕云收拾了东西,把匕首贴身藏着,如今赵戮归降,奉国必然元气大伤,就算一万兵马对于奉洺来说不算什么,奉国兵强马壮不看在眼里,但逐鹿侯归降的影响还是让奉国震动的。 打仗没有民心,还能怎么打? 果然奉洺抽走了边关的势力,不再骚扰薛国,薛钧良很快就让人送来了圣旨,让他们班师回朝,论功封赏。 滕云新收的三万士兵自然也要跟着回朝,这一队兵马浩浩荡荡,从滕国到薛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行军难正好是逃走的大好时机,只是滕云不知道,自己出了军队还能去哪里,回滕国他是万万不想的,那里是生他养他的地方,难免睹物思人,尤其是滕王变成了滕南侯,最后变成阶下囚的情况下。 滕云是死心眼的人,很多时候转不过弯儿来。 薛国也不可能去,毕竟是薛钧良的地盘,薛王心思重,滕云觉得只要自 己踏进薛国一步,肯定就能被他的眼线发觉。 而奉国人生地不熟,陌生的感觉让滕云觉得很彷徨,或许是因为经歷的多了,反而怕陌生怕孤单。 赵戮刚到军中,很多人不服他,因为不知道他的身份,圣旨一来给他加官进爵,封了主帅,滕云倒是变成了副帅,赵统因为有功,也封了将军。 滕云自然看得出来,这是薛钧良的第一步动作,想要制住自己,让赵戮制衡自己,估摸着他已经猜到滕云有了逃跑的念头。 赵戮带领大军回京,派了赵统随时跟着滕云,算是监视,滕云虽然熟读兵书,但这个身体体力不行,平日练功夫只是花架子,和赵统没办法比,别看赵统一副文弱的样子,又经常被何氏兄弟叫做白面书生,但全军上下和他比剑,没有打得过他的。 滕云知道薛钧良是铁了心要砍自己的头,不会给他留一丁点的机会逃走。 更何况滕裳和滕南侯还在京城里,滕云就算愤怒滕南侯不争,但也不能别干净对滕裳的亲情。 赵统笑着对滕云道:“我听说将军烧了云凤宫,怕是和奉国有仇?不然也不会这样置生死于度外。” 滕云并没答,赵统又笑道:“我瞧你脸上有疤,这样大大小小也不像刺字,难道是打仗留下来的?” 滕云笑道:“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何必问这么多,拿话来揶揄人,也并非大丈夫所为。” 赵统心高气傲,他那日并不知道滕云是那个口碑奇差就会熘须拍马的背剑官,还觉得这个人气度不凡,后来一听说顿时有些气怒,还以为滕云的恭谦是装出来的想要戏弄自己,自然对他的印象不好。 而且赵统是名门之后,自幼饱读诗书,薛钧良曾开玩笑,指着当时还是侍卫的赵统说,“他日必为不世之才”。后来赵统从宫里被调去了军营,再后来被薛钧良看中放到了奉国接应赵戮,一路高升不断,确实是因为他不论是才识还是胆识,都高人一等。 如此的赵统,又怎么可能服气一个靠嘴皮子的背剑官。 赵统道:“你若不服,可以跟我比剑。” 腾云道:“剑只能杀一人,沙场征战,是国家之间的事情,匹夫之勇实在欠妥。” 赵统还要和他理论,赵戮已经听说二人有间隙,他们都是将军,虽然已经班师回朝途中,但将军之间真的比划起来,也扰乱军心 。 赵戮责罚了赵统不识大体,把他调走了,让他领着先遣先行回京报信。 薛钧良见了赵统有些感嘆,当年赵统去奉国年纪还轻,如今已经这么多年了。 赵统回禀了军队的行程,最多二日便能到京。 薛钧良听了却沉吟了一下,笑道:“赵统啊赵统,你们都中计了。” 赵统自然不明白薛王是什么意思,“末将愚钝,请大王示下。” 薛钧良道:“也难怪,你虽然有才识,但终究阅歷太少,而且生性争强好斗……你难道不觉得,滕英是故意挑你生气,然后算好了赵戮会以大局为重,把你调走。军中属你功夫最好,没了你的监视,他滕英想跑,岂不是再简单不过了?” 第116页 赵统听了方才醒悟过来,只是再折返回去肯定来不及。 薛钧良倒不惊慌,笑道:“既然大军来到,作为君王,孤自然要出城劳军。” 大军果然两日到了京城之外,赵戮早就得到了消息,薛王要亲自出城来劳军。 离京城不远的时候,赵戮就吩咐大军停下来整顿,毕竟是薛王来迎,自然要整顿一番,趁这个空档,自然没人拦着滕云。 等要继续进城的时候,何忠喊了一嗓子,“滕英跑哪去了?” 赵戮心里咯噔一声,何仁还起闹说,“是不是拉肚子去了?” 何义笑道:“懒驴上磨,总是屎尿多。” 滕云混出了军队,把铠甲脱掉,换上已经准备好的衣服,也不敢停顿就要接着走,毕竟这里是京师近郊,赵戮也不笨很快就会发现。 只是滕云还没走,就听有些“沙沙”的声音,四面八方忽然冲出兵来,将滕云团团围住,为首的正是赵统。 滕云看到赵统,也不见紧张,只是笑了一声。 士兵围住滕云,随即一个穿着黑色蟒袍的男人走了出来,道:“你笑的倒是轻松?” 滕云看到薛钧良,竟有一瞬恍惚,他带兵去滕国已经几个月有余,再见到薛钧良,也不知为何,突然脑子里闪过赵戮和奉洺。 滕云不动声色,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不笑难不成要哭?” 薛钧良缓缓走过来,盯着他道:“哦……不知道滕将军,这是要往何处?” 滕云愣了一 下,在他还是滕云的时候,薛钧良就这么叫过他,如今他还是姓滕,却不再是滕云。 薛钧良不见他说话,也知道这种情景之下,他无话可说,道:“大军班师回朝,滕将军是头功,孤还在想奖赏给你些什么才好。” 滕云仍然不说话,薛钧良有些意外,又觉得不怎么意外。如果是以前的滕英,自己说出奖赏的话,一定会谄媚的来巴结自己,不过自从滕英出征之后,薛钧良又觉得他深藏不露,没反应也是正常的。 赵戮派人来追,正好看见了薛王,惊慌不已,赶紧跪下来参见,薛钧良这才让人收了兵,把滕云请回去。 太医给奉洺请脉,吕世臣站在一旁,太医也不敢多说什么,开了方子就走了。 吕世臣的嘴觐见还可以,就是不太会安慰人,况且这件事情,他觉得自己也深受打击,他连自己也安慰不了。 那日吕世臣让瑞雪托着断琴去送给赵戮,还期盼着赵戮或许对奉王有感情,看到断琴会回心转意,哪知道瑞雪一去就没了声息。 吕世臣难以理解,他本身就是榆木疙瘩,此时更走进了怪圈转不出来,明明看起来逐鹿侯那么在意奉王,为何彼此要伤的如此之深。 吕世臣嘆口气,内侍悄声进来,附耳和吕相说了句话,吕世臣一怔,挥手让他下去,自己有些踟蹰,不知道现在说妥不妥当,毕竟奉洺病的不轻,看起来也很憔悴。 只是他还在踟蹰,就听奉洺翻了个身,似乎是醒了,又似乎没睡,开口道:“吕相可有什么事情要说。” 吕世臣又嘆口气,“陛下,程田的侄子章洪称王,已经点兵出征,想要占领洺水。” 奉洺伸手掩了一下嘴,把咳嗽声咽下去,眯了眯眼睛,道:“召大臣来暖阁,孤要议事。” 吕世臣想问他身体受得住么,但却没问出口,毕竟奉洺也是七尺男儿,谁也不希望别人瞧不起自己,尤其是奉王这样的人,他从来都是孤高的,也许这辈子除了赵戮,没人再能让他性情一回。 大臣们在宫门前递了牌子,很快就被招了进去。 奉洺坐在暖阁的大椅上,斜靠着椅背,用手支着下巴,似乎是在看桌案上的邸报。 众人都怕被迁怒,大气不敢出的进了暖阁请安。 奉洺似乎没什么特殊的表情,抬了抬手示意他们起来,道:“想 必各位爱卿也得到消息了,章洪定然欺我朝无人,当年他的叔父孤都不曾放在眼里,更别说现在的章洪。” 吕世臣道:“章洪这时候来犯洺水,一定觉得洺水刚刚经过洪涝,还没建好,此处最为薄弱,如果拿下洺水可以再次安营扎寨,好进一步侵犯疆土。” 奉洺点了点头,忽然笑道:“只是洺水这地方不会好拿,纵使拿下来也不定好守,洺水的另一头可是薛国,拿下这个地方就等于被两国夹在了中间……” 第117页 他说着顿了顿,似乎灰白的脸上有了些许的神采,道:“章洪不可能同时对抗孤和薛王,必然要向薛王求和,而最好的方法……” 吕世臣恍然大悟,接口道:“是和亲?” “没错,长主刚刚去世,章洪就急着往他那里送人,岂不是瞧不起长主,瞧不起长主,自然就是瞧不起孤。” 众人听奉洺分析的头头是道,仿佛损失了逐鹿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又好像这世上根本不存在逐鹿侯一样。 “章洪是背信小人,就沖他杀害叔父,薛王定然不会想和他来往,但是薛王也定然不会出兵去打章洪,若想把章洪赶走,还要看各位的了。” 吕世臣一时犯了难,他兵书并不在行,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好办法。尤其经过洺水发洪,难免有所忌惮,奉国地势低洼,如果章洪也效仿薛钧良挖道引水,多少军兵都会被淹死。 奉洺站起身来,走到地图跟前,背冲着众人端详起地图,过了一会儿才道:“第一,派人前去阻止章洪挖道引水,挖道无异于最简单的方法,章洪必然会尝试,只要三队人马分别偷袭,扰乱章洪的眼目就可以,这点不必强攻死战,打得赢打,打不赢就撤。” 他说完,又顿了一下,继续道:“第二,章洪手下有勐将,不能硬碰……孤听说这员勐将和此次科举的解元曾经是同乡,不如把解元也带上。” 大臣道:“禀大王,此次是文试解元,并不是武试……” 奉洺笑道:“谁说要让他去打仗?孤是让他去叙旧的……不管程田还是章洪,叔侄俩的通病都是多疑猜忌,他们不知道用人不疑的道理,孤派他去和敌军叙旧,自然会引起章洪怀疑,章洪自会把这员勐将逼到孤的营下,到时候设酒宴款待就够了。” 众臣都点头称赞,奉洺用手点了点地图,道:“至于派谁去,你们回去商量一下,明日早朝举荐几 人上来,孤再定夺。” 他说完,就让众人下去了。 吕世臣顿了一下,还是一咬牙走了。 奉洺听到掩门的声音,才忽然松了肩头,伸手扶住身前的地图,地图被撞得“哐当”活着,差一点翻掉。 奉洺伸手捂住嘴,手缝里竟有血漏出来,脸上已经哭湿了,这也是刚才为何一直不回身的缘故。 他脸上混着血还有眼泪,一时间不能自已,竟然像脱了力一样跌坐在地上。 作为一个君王确实是不容易的,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如果伤心,有人会说这个君王昏庸,为了小情小爱丧失了一万精兵不说,还执迷不悟。 倘若他表现的不伤心,又会被人说冷血冷清,果然帝王薄情,不过是一万精兵而已,没了也就没了,哪次打仗不是这样损兵折将的,而赵戮始终是男人,大王玩够了也是该觉得腻歪了。 奉洺跌在地上,吕世臣却这个时候开门走了进来,看到他立马冲过来将人扶起。 吕世臣是文人,奉洺就算长得清秀也是男子,身量不矮也不轻,费了不少力气才把他扶到大椅上坐下。 吕世臣眼睛都有些发红,道:“大王为何如此,何必折腾自己,你……你就当赵戮死了!” 奉洺摇了摇头,轻笑道:“有些人确实执迷不悟,我宁愿他背叛我,却只怕他死了……他活着,始终有一天会兵戎相见,到时候,孤才能统统讨回来。” 吕世臣起初听着他的话矛盾,先前是盼着赵戮活着,即使背叛也希望他活着,之后又说了一些兵戎相见的奇怪话。 只是他稍加思索一番,不禁唏嘘不已,奉洺确实是真心待赵戮的,但他同时也是一国之君,这一点也不矛盾。 章洪率军在离洺水不远的地方扎住了脚,很快就派人去了薛国。 因为皇后去世的缘故,选秀女的事情一拖再拖,众人也看的出来,陛下对皇后的感情很深,竟因为这件事情,想要把秀女们都送回去,这次就算作罢。 而就在这个时候,章洪命人送来了书信,想要将自己的妹妹嫁给薛钧良。 信上把自己的妹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还扬言只能嫁给当世英雄,而现在看来能称之为英雄的只有薛钧良了。 薛钧良看到章洪的书信,一阵大笑,弄得官员们面面相觑。 薛钧良让姜谕把信读出来给大家一起乐呵一下,章洪的遣词用句都带着一股黏煳煳的讨好,生怕别人不知道这是巴结。 第118页 滕云这次有功,被封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早朝的时候正好站在武将的最后一个。 薛钧良问大家意思,是不是该迎娶章洪的妹妹,一时间没人表态,谁也不愿意沖在第一个,毕竟薛王的意思大家还没摸清楚,如果说出和薛王刚好相反的话来,那岂不是自讨无趣。 薛钧良环顾了一下众人,笑道:“谁来说说?滕英你么,你这次立了功,许多人不服你,如果你说不出来,正好他们要治你的罪……自然了,你说得出来,也让他们领教一下,你站在这里,并非大言不惭!” 滕云闻言站出半步,抬眼瞟了一下居高临下的薛钧良,不禁冷笑了一声。这个薛钧良又要找着办法来砍自己的头,能成为薛王的眼中钉,不知道是不幸还是大幸…… ☆、50 第五章 一步登天 薛钧良听他冷笑,道:“想必你心里已有成竹了,可要让大家心服口服啊。” 滕云拱手道:“章洪乃程田的亲侄子,因为程田与大王一战兵败,章洪趁机杀了逃回去的程田,自立为王,这实属不忠不义不仁,况且程田待章洪犹如自出,而章洪杀人犹如切菜,又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大王如果结交章洪,定然被世人唾骂。” 薛后阳站在前排,不禁往后面看了一眼,他确实也是如此想的,章洪是背信弃义不忠不孝的小人,自然不能结交,但是他从来都没想过,有人敢这样对薛王说话,就连自己也要斟酌一番。 众臣一时间有些譁然,第一是惊嘆滕云的口才,他们还以为滕云会巴结薛钧良结交章洪;第二则是惊嘆滕云的气势,竟然如此直接的说了出来。 薛钧良没有生气,反而轻笑了一声,道:“哦……那孤还要感谢你,不然孤就成了被世人唾骂的昏君了?” 滕云不卑不亢的接了一句,“微臣不敢当。” 薛钧良一口气被堵住,不禁多看了站在底下的人一眼,心想着难道以前这个背剑官是明哲保身才装傻充愣么,可又想不通。 “那以你的看法,该如何回復章洪。” 滕云没有马上开口,顿了一下,随即道:“微臣心中确实已有办法,只是……有个不情之请。” 薛钧良忽然笑起来,“你说,滕卿忽然客气起来,孤还真有点不适应。” 滕云脸上一烧,也知道自己口气很沖,但是他总是没办法心平气和,一个杀过你,抓了你父亲,逼着待你最好的叔父嫁给男人的君王,滕云真想不出自己为何还能站在这里…… 滕云理了一下思路,开口道:“微臣恳请陛下,放滕南侯出狱。” 他这一句话说完,大殿之上立时静的连唿吸声都听不到了。 姜谕呵斥了一声“大胆”。 沈翼也不禁侧目往这边看去,心中知道,如果这个人不是极为聪明,就是疯子。 滕云道:“大王……意下如何。” 薛钧良半响没有出声,只是慢慢步下玉阶,一步步走过去,滕云脑子里轰的一声,他觉得头胀的要爆开一样,眼前发黑又有些血红色,四肢发麻指尖儿都冰凉起来,这个场景他仿佛见过,而且一直藏在他心里最深处。 当年滕云被俘 ,打得遍体鳞伤,被侍卫押上大殿,薛钧良也是这样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笑着把他带到武场之上,告诉他薛国是怎么尚武的。 往事如潮水一般袭上来,仿佛要把滕云灭顶,带着唿吸困难的感觉,滕云眯了眯眼睛,使劲摇了摇头,他觉得自己不怕死,只是死过一次,自己的记忆里竟然掩藏着下意识的惧怕。 薛钧良本觉得他魄力不小,想拍拍他的肩膀,只是哪知道这一碰之下,顿时众人一阵骚乱,滕云竟然勐地歪身倒了下去。 薛钧良也没想到,伸手接住,旁边的大臣见者状况,哪能让大王接着,赶紧过来扶住,大殿上一时有些纷乱,御医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薛钧良怕殿上混乱,让姜谕吩咐退朝,把滕云带到偏殿,太医过来把脉,原来这个背剑官有心疾,情绪波动不能过大,否则心口会疼痛剧烈,危急时可能还会丢了性命。 太医给开了方子,看到滕云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本想顺手医一下,只听人说这个武将乃是放火烧云凤宫待罪之臣,也不敢多管闲事,免得引火烧身,最后也没管。 滕云睡得非常不安慰,太医写了方子,看他一直梦呓,甚至在睡梦中还有挣扎,又多加了一些安神的药材。 第119页 薛钧良看的不耐烦,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待微臣下针,马上会醒。” 薛钧良这才点点头,让他下针,只是滕云挣扎的厉害,嘴里还小声的梦呓着,薛钧良道:“他在说什么?” 太医一边下针,当然听到了,但是太医又不敢说,因为滕云叫的是薛王的名讳。 薛钧良见他磨磨蹭蹭支支吾吾,干脆把人挥开,稍一低头,正好听见滕云地喊了一声“薛钧良”。 薛钧良怔愣住了,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床上的人,他还记皇后曾经发热,自己亲自照顾,对方在昏迷的时候,口里也是这样喊着自己。 男人的声音和女子的声音当然不同,只是语气也过分相似了一些,让薛钧良听出了太多的感情,又听不懂这是一种什么样错从复杂的感情。 太医起了针,滕云真的很快就醒了。 滕云一时还有些迷煳,薛钧良看着他脸上大大小小的疤,配上一双迷茫的眼神,竟然莫名的复杂。 薛钧良淡淡的开口道:“行了,装死也装够了。” r>  滕云渐渐才缓过神来,薛钧良道:“你倒是会讲条件,不过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能耐,孤现在就许诺你,如果你的能耐足够,别说放滕南侯出狱,立刻让你们身份对换,封你做滕南侯。” 滕云苦笑一声,这是要抢他老子的爵位么,他一生都没想过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贸然拒绝章洪,对方定然会觉得自己没有面子,或许又会反过来攻打薛国,虽然不足为惧,但少打仗自然比连年征战要好得多,能避免自然就避免。 滕云心口还有些隐隐作痛,伸手捂住心口,道:“这岂不容易?陛下可以假意答应婚事,休书一封送给章洪,章洪是小人,自然要陛下用兵马和粮食来换他的妹妹,到时候陛下拨给他老弱残兵几千人,粮食几百斗,章洪自然不会愿意用这些东西换他妹妹,大怒之下定然撕毁婚书。到时候是他不嫁妹妹,不是大王不娶,章洪没有攻打薛国的说辞,只能转回头专心应对奉国。” 薛钧良听了点点头,这确实是个好计策,第二日早朝之时,就让滕云把计策说给众人听,众人听了都是震惊。 薛钧良笑道:“孤亲口许诺,自然一言九鼎,食言岂不是章洪这类小人?现在就去牢里把人放出来,不过他就再也不是滕南侯,贬为庶民……滕英,你的计谋和胆识孤很看重,从今以后你就是滕南侯,如果尽忠职守,定然风光无限,世袭罔逆,如果心存不诡,谁也不会姑息养jian。” 下了早朝,好多大臣都来恭喜滕云加官进爵,这简直可谓是一步登天,多少人努力一辈子也混不到什么官位,而滕云一个计谋就摇身变成了侯爷。 薛钧良派人把牢里已经是平头百姓的滕南侯放了出来,滕云并没有去看他,也没有去接他,经过这么多事情,他能把人从牢里救出来,已经算是报答生养之恩了。 滕南侯在京师的府邸被翻修了一次,换了匾额,挂上红彩,就等滕云去入住。 滕云看着描金的匾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下人点了鞭炮,说要去去老宅的晦气,这个时候姜谕亲自领人送来了一块牌匾,是薛钧良亲手写的“滕南侯府”四个大字。 能让薛王御笔,这简直是几辈子修来的荣耀,众人把匾额换上去,迎着滕云进府。 府邸不小,里面的下人也全是侯府上的旧人,还有以前滕南侯留下的各种美人侍妾,住了一个大院子。 滕云摇了摇 头,这府邸看起来奢侈华贵,又有美人如云,看起来以前住在这里的主人似乎非常乐不思蜀。 滕云把美人都遣散了,又遣散了一部分奴僕,有些人不愿意走,滕云笑道:“你不愿意走,我的俸禄也只有着一些,养活不起你们。” 这天就有人来报,说薛王依他的计策行事,果然章洪被气得当场晕倒,撕掉了盟书和婚书,扬言他的妹妹才不会嫁给薛钧良这样的诡计多端的小人。 章洪见巴结薛钧良无用,现在已经向奉国挑了衅,又不能转头回击薛国,这样岂不是前有狼后有虎,必死无疑,只好凭自己的势力去打奉国。 奉洺派人前去突袭果然管用,章洪不敢贸然再修水道灌城,一修就会跑出来偷袭的军兵,实在是烦不胜烦。 奉洺再派大军前去叫阵,两厢打下来不分胜负,都鸣金收兵,之后那新科解元天天去阵前,却不打仗,只是和人叙旧。 第120页 章洪让手下去杀了解元,手下的将军却说不杀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明明知道他不敌还要杀他,岂不是胜之不武,章洪一定心下就生了疑,这俩人叙旧,而且谁也不杀谁,定然有诡计。 后来军营里有人检举,说将军和敌军有人是同乡,将军本身就非我朝中人,定然存有反心,不能不除。 章洪暗暗心惊,以为自己营里有jian细,军师出策让把将军请过来,就说是犒劳他,他定然不会推辞。 又在宴席上布下了刀斧手,就等人一到被砍成肉泥。 章洪帐里的守门卒听说了这件事,偷偷禀告了将军,那将军起初不信,不过还是带了五名手下亲信去赴了宴。 他们一到章洪就命刀斧手行动,军师大唿“大帅坏事!”,将军本身就有准备,又带了人,六人杀出重围,逃到洺水边上已经无路可去。 这时候解元带了人摇着船过来,笑道:“将军久违了,何故这么狼狈。” 追兵扑进水里,纷纷要翻船而上,解元命人抽出刀砍断翻船士兵的手,这些士兵怕了,不敢再碰小船,当天奉洺让人摆席,庆祝又收了一员虎将。 前线摆酒迎接降臣,奉洺在宫里也摆了酒宴,众臣兴致也颇高,他们兵马一出立时破了章洪的锐气,怎么能不高兴。 喝到兴起之时,有不识眼色的人提起了逐鹿侯,奉洺脸色一沉,命人把他抓起来,当场打了三十板子,喝道 :“这世上再没有逐鹿侯……你们定然瞧不起孤,孤就趁着大家齐全,在这里起誓,他日兵戎相见,定让赵戮看看我奉国的颜色!” 酒席本身一直很愉快,最后这一下大家怏怏而散,奉洺显然没有喝够,叫了吕相在寝宫里又摆了酒宴,一边喝一边哭,仿佛要把喝的全化成泪水流出来一样。 吕世臣不胜酒力,看奉洺悲痛,自己不由也跟着哭,两个人对着又哭又笑,说了好多天下抱负。 吕世臣知道,奉王看起来坚强,其实内心很软,如果不是自己听着他吐露心声,恐怕这个人或许已经疯了,不是把别人逼疯,就是把自己逼疯。 吕世臣道:“如果不打仗,一切都不会这么难以决断。” 奉洺笑道:“只是坐到这个王位上,没有不想打仗的人。” 吕世臣低嘆道:“可惜微臣是文臣,穷酸书生一个,不懂开疆扩土的道理,也帮不了陛下太多。” 吕世臣虽然喝多了酒,奉洺让他留下来过夜,但他生性古板,当然不肯留下来,执意要出宫去,奉洺也没多留,让人送了他一匹好马。 吕相节俭出了名,根本不带奴僕,一个人骑上马,歪歪斜斜的回府去。 不过他出了宫没走多远,御赐的好马经过一片草丛,却勐地嘶鸣一声,撩起蹄子把吕世臣甩了出去。 吕世臣是文弱书生,栽下马疼得七荤八素,几乎爬不起来,勉强睁开眼却看见马已经跑了,而地上流了一滩血。 吕世臣也不是笨蛋,心里一突,难道是糟了绊马索,有人在皇城根儿下抢劫不成? 他一抬头,果然看见自己旁边站了一个人,那人一身素雅的罗裙,看到吕世臣赶紧过去扶他。 道:“吕相,您这是怎么了?” 吕世臣一见是瑞雪,才放下心来,他觉得男女授受不亲,但身上疼得厉害,如果不扶着又要栽倒。 吕世臣道:“瑞雪你怎么才回来,赵戮的意思呢?” 瑞雪一手扶着他,一手从衣里一探,竟摸出一把匕首,卡在吕世臣脖颈上。 吕世臣被这一凉,终于醒了酒,道:“你做什么!” 瑞雪却突然大笑出来,他的笑声却不是个女子的声音,吕世臣这才觉得着了道,勐地推开对方,只可惜自己跌在了地上。 那人蹲下来,用匕首抵着他的脖颈,慢慢下滑,冰凉的匕首就似有似无的触碰着吕世臣,最后那人竟把匕首抵在了他的下体上。 吕世臣心里更是一惊,道:“你不是瑞雪,你是谁!” 那人笑道:“你还有点魄力,这会儿子了还跟我这么说话?” 吕世臣愣了一下,道:“赵统?” 赵统把脸上的面具撕掉,“你真聪明,不过聪明也休想让我放过你,今天爷爷一定叫你好瞧。” 他说着,故意手颤了一下,惊得吕世臣要跑,只是他身上被摔的站也站不起来,更别说跑了。 第121页 赵统道:“吕相不错啊,果然是君子,我家主子一走,你就急不可耐的在宫里留到天黑,怎么样,奉王的滋味好么?” “放肆!你……你怎么满口污言秽语!” 吕世臣被他说得脸上发烧,他还不曾娶亲,也没这方面经验,更别说和男人欢好了,听一听都是亵渎。 赵统一把把他拎起来,“嘴硬没关系,我最看不上你这样的人,乖乖跟我走一趟罢,不然爷爷现在就阉了你!” 吕世臣更是脸上发烧,几乎能滴血,被赵统像拎小鸡仔一样拎走了。 赵统把吕世臣装在麻袋里,自己换了男子衣服,星夜兼程赶回薛国。 赵戮发现他不在军中,就命人去找,结果没几日赵统回来了,还要扛着麻袋进宫面圣。 还和赵戮道:“主子,等属下见过圣上,再把他留给你出气。”弄得赵戮不知所以。 薛钧良正召集大臣在暖阁议事,自然少不了让滕云也来,最近看起来滕云很受宠信,什么事情薛王都会找他来说说看法,只有滕云自己知道,其实薛钧良是找辙的杀自己,哪一句话没说对,哪一句话说的不好听,都要责难自己,让滕云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付他。 姜谕过来说,“赵统将军求见……似乎事情挺急。” 薛钧良听他说的模稜两可,只好把赵统叫进来,谁也没想到他扛了一只麻袋,进来以后甩手一扔,给薛钧良请安。 薛钧良知道这人年轻气盛,情形也乖戾,不喜欢按理法办事,如果和他循规蹈矩,反而训不服。 于是笑道:“赵统啊,你这是献什么宝?” 赵统道:“不是宝贝,反 而是个贼子。” 众人纷纷惊道:“什么?里面是人?” 赵统这时候打开麻袋,吕世臣早就晕过去了,大家一看更是惊唿,当然他们不知道是奉国的吕相,只是这人狼狈至极,而且面色如纸,别是死了。 薛钧良道:“这到底是谁?” 赵统道:“是奉国吕相。” 他这句一出,连薛钧良都愣了,滕云早听说过吕相的大名,不禁矮下身探了探鼻息。 道:“不知将军能否相告,这吕相有几日没吃东西了?” 赵统回答的很快,“从奉国到现在,日夜兼程,连我都没怎么休息,哪有兴致给他吃东西。” 薛钧良登时有些无力,揉了揉额角,他也听过吕相的威名,这是不世之才,自然想收归己用,他想过好几种方法,怎么把吕相请到自己这边来,但是从没想过,是这样“请”过来。 幸好这个时候奉国要专心对付章洪,不然发现吕相不见了,又被薛国所擒,不知道会不会发兵来打。 真该当说初生牛犊不怕虎…… 滕云看赵统对吕世臣有芥蒂,怕吕世臣留在他手上凶多吉少,赶紧出言道:“吕世臣才学过人,有经世之才,请大王……” 他话还没说完,薛钧良已经明白了,笑道:“孤有这么残暴么?既然你提出来了,不妨就由爱卿来劝降罢。” 滕云并不想揽劝降的活,他没接触过吕世臣,不知道能不能说动,如果说不动,估摸着薛钧良又要给自己盖罪名。 ☆、51 第六章 千秋夜 但是薛钧良都没给他反驳的机会,倒是赵统觉得滕云是撞了大运才得到滕南侯这个爵位,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把吕世臣抓过来,竟然轻而易举的又被滕云骗走了。 赵统自然不服气,薛钧良笑道:“你们都想出力这是好事,孤深感欣慰,如果滕南侯到时候说不动,这重任就留到你的肩上了。” 赵统听薛王已经发话了,知道这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就算年轻气盛无所畏惧,也不能跟君主顶嘴,只得作罢。 滕云让人把昏死过去的吕世臣抬回侯府,请了大夫给他诊脉,幸而只是疲劳过度,而且身体虚弱,看起来是饿得惨了,还有一些皮外伤,索性没有断骨头。 要是断了骨头这么多天不接骨,恐怕都要长歪了。 吕世臣是被饭香味饿醒的,他睁开眼睛,一侧头就看见桌上摆的饭菜,赶紧挣扎着起身。 旁边的婢女瞧见了不禁嘻嘻笑出声,道:“公子您别急,饭是您的。” 说着扶他起身,一路搀扶到桌边上,让吕世臣坐下来吃饭。 第122页 吕世臣这才想到,人家是个姑娘,这碰来碰去的多不好,于是拱手道:“谢谢姑娘。” 婢女笑道:“公子醒了,我就去找主人过来。” “是……是你家主人救了我?” 婢女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等主人过来,公子再问罢。” 她说着走了出去,吕世臣再难顾忌什么,抓起桌上的筷子,抄了菜就往嘴里塞,他就算以前生活比较困苦,也不曾这么多天不吃一顿饭,而且路上颠簸,他几乎以为自己死了。 正塞着饭,就听“吱呀”一声,一个穿着锦袍的男子走了进来,男子不过二十几岁的样子,相貌堂堂身形挺拔,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气质,只是脸上有些伤疤,乍一看似乎有些怕人,好像是山中的土匪一样,但没有哪家土匪,有这种贵气的。 吕世臣知道这是婢女口中的主人,自然应该起身见礼,毕竟对方救了自己,赶紧扔下筷子,也不知道自己这幅几辈子没吃过饭的德性被对方看到没有,狼狈的抹了抹嘴。 滕云见吕世臣这幅呆相,本身想笑,却又觉得不妥,毕竟对方也是人才,滕云也打听了一些关于吕相的事情,人家都说他冒冒失失,又毒舌又迂腐,死脑筋转不过弯来,但为了报答奉王的知遇之恩,可以说是肝脑涂地。< br> 滕云伸手扶起吕世臣,道:“快请坐。” 吕世臣见他说话和气,而且让人有亲近之感,立时不那么紧张了,坐下来。 滕云请他自便,知道他饿得很了,吕世臣在饭菜当前,也顾不得什么,又抄起筷子开始勐吃。 滕云亲手为他倒了一杯茶,道:“吕先生慢些吃,小心呛着。” 吕世臣也没注意为什么对方会知道自己是谁,一边吃一边不经意的道:“敢问恩公,这是哪里?” 滕云笑了一声,道:“薛国。” “哦……”吕世臣一时没反应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被颠簸的,还是被饿得还没好,竟然应了一声,又往嘴里塞了好多菜,这才勐然醒过来,噗的一口全喷了出来,诧异道:“薛……薛国!” 站在一边的婢女“呀”了一声,赶紧过来拿帕子擦掉溅到滕云身上的菜汤子,道:“侯爷,您没事罢?” 滕云仿佛不是很介意,让婢女退下去。 吕世臣却道:“侯爷?你是薛国的侯爷?” 滕云瞧他震惊的表情,不禁有逗逗他的意思,笑道:“是啊,吕丞相何故这么吃惊?饭菜脏了,要不要重新换一桌?” 吕世臣乍舌的几乎合不上嘴,立马变了脸色,拍案而起,道:“你抓我过来到底为了何事?这种行径是大丈夫所为么!” 滕云想发笑,这种时候还要问人家是不是大丈夫,上阵杀敌的哪个是大丈夫,不都要比一比谁诡计多端么。 “抓吕丞相的可不是在下,在下只是奉命来劝降的。” 吕世臣一听“劝降”二字,脸色更是黑,转过头去,道:“吕某宁可饿死,也不会投降!” 滕云并没说什么,只是道:“滕某也知道吕相乃忠义之人,不会强求,只是请吕相在这里住几日。” 说完就起身出去了,吕世臣出了内室往外看,屋外有侍卫把守,似乎逃不出去,只好回了内室,桌上的饭菜还剩了好多,他肚子里“咕咕”叫,却把头撇开,打定主意不吃薛国的东西。 赵统亲自抓来了吕世臣,反而被赵戮训斥了一番,说他不分轻重,不识大体,万一惹怒了奉洺,遭殃的倒霉的反而是两国的百姓。 赵统虽然后知后觉,也觉得有道理,心里却很窝火,这也是他拼死才 带回来的,说着轻巧,其实兇险异常,众人只看到他的不是,忽略了他的忠心。 赵统自然不会不服赵戮,毕竟他跟着赵戮很长一段时间,而且赵戮秉性沉稳老成,做事也有理有据,赵统早就服他了,这口恶气自然就转移到滕云头上。 滕云一个降臣,以前口碑也不好,现在还抢了他的功劳,心里已经积了好几笔怨恨了。 军中有人假意和赵统关系不错,想凭藉赵统和赵戮的关系往上爬,但赵戮为人公正严明,好像又没什么机会,现在这事情,让他忽然心生一计,可以除掉赵统,赵统能力强,也算一块绊脚石。 第123页 那人和赵统说,吕相性情顽固,不可能归顺,就算归顺,也是将军为滕南侯做嫁衣,到头来还是人家的功劳,这几句话倒是说到赵统心坎儿里去了。 也怪他没什么阅歷,分不出忠jian来,被人一挑拨怒火就往上沖。 那人就要赵统怒火沖头,这时候告诉赵统,有办法除掉吕相。如果吕相死在滕南侯府,滕南侯也脱不了干系,这样一举两得,岂不是妙哉。 赵统也觉得好办法,只是不知道谁去杀吕世臣好,赵统初来军中,没有几个可信的人,那人说谁去都不好,只有将军自己去才保险,一来将军武艺高强,二来知道的人少不会走路风声。 再有三天就是薛王的寿辰千秋节,众臣要进宫去为陛下献礼还要祝寿吃寿酒,这个时候赵统动手最好不过。 三天之后,那人进献给赵统一杯德胜酒,让他喝完了壮胆,好去杀吕世臣。 赵统觉得杀个人没必要壮胆,那人笑道,这是德胜酒,好彩头,赵统就喝了。 于是赵统哪知道其实人家是想除掉自己,才出这样的计策的,这杯酒根本不是德胜酒,而是从勾栏院里买来的酒,赵统潜进侯府,一路上必然血行变快。试想一个将军跑到侯府去jianyin妇女,按律当斩。 就算赵戮念旧情想放过他,侯爷肯定不会答应。 赵统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穿了夜行衣,真的潜进了侯府。 滕南侯府竟然里面没什么重兵把守,虽然院子很大,但私下根本没几个奴僕,有点冷清,这时候滕云已经进宫去参加酒席了。 赵统轻而易举的把守卫打晕,先上了屋顶,扒开瓦往下瞧,吕世臣果然就在屋里,赵统还在高兴,果然自己没猜错,守卫最多的地 方,正是关押吕相的地方。 吕世臣这时候正在和饭菜纠结,滕云不会饿着吕世臣,天天换着花样的让厨子做菜,吕世臣第一天还能不吃,第二天也有骨气的不吃,等到第三天已经饿得不行了。 早上送来的吃食凉掉了,吕世臣盯着婢女们嬉笑着把吃食端出去,他似乎还听见那些女子笑道,侯爷说了,府后面有好几只野猫,怪可怜的,叫咱们把吃的分给野猫算了。 吕世臣听了牙都要咬碎了,人吃的粮食竟然分给猫,有多少难民都吃不上东西。 中午的时候,吕世臣等着桌上的饭菜,禁不住捏了一口塞进嘴里,看没人才使劲嚼了嚼,心里想着,如果饿死了,就不能再报答奉王的恩德了,岂不是不忠不义,于是又塞了几口,但是怕滕云笑话自己,不敢多吃。 婢女拿走的时候,饭菜好像没动过一样。 到了晚上,吕世臣再禁不住饿,大口大口吃起来,吃的盆干碗尽,才开始发愁,定然会被敌国的侯爷笑话死的。 其实滕云也不是刻薄的人,做了饭菜就是给他吃的,只不过吕世臣过不去自己的坎儿而已。 他正对着桌子上的空盘子发呆,就听“轰”的一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头上掉了下来,正好砸在他身上,吕世臣一把文弱的骨头拆点被砸死…… ****** 薛王寿辰,大臣们早就带着自己的寿礼进了宫,在酒宴上一件一件的呈上给薛王,其中不乏什么贵重的奇珍异宝。 薛后阳带着滕裳一起进了宫,酒席上薛后阳把寿礼呈给薛钧良。 薛钧良打开盒子一看就笑了,道:“后阳这个礼物倒是有新意。” 薛后阳听了挠了挠头,道:“是滕先生的意思。” 薛钧良点了点头,道:“难为滕裳用心良苦了,不过孤没想到的是,滕裳竟然和滕南侯想到一处去了。” 滕云被点了名,往那边瞧去,薛钧良从锦盒里把寿礼拿出来,滕云这才看到,是一面镜子,而自己给薛王的寿礼,也是一面镜子。 这意思不难看出,是想让薛钧良多自省多劝诫的意思。 滕云不禁转头去看滕裳,而此时滕裳也正诧异的看过来,两个人目光对在一起,滕云竟然心虚的晃了晃,又收回了目光。 滕裳自然接触过滕英这 个人,说实在的,让滕裳护送公主嫁到薛国这个想法,还是滕英最先提出来的,滕英在滕国可谓是家喻户晓的阴奉阳违的小人。 滕云怕滕裳厌恶自己,自然不敢对视,而滕裳吃惊滕英竟然会送镜子,按理说滕英该趁机巴结薛钧良才对。 滕云一时气闷,他如今抢了滕南侯这个称号,也不知道再如何跟滕裳相认,尤其自己还帮薛钧良收了滕国大军,退了奉国袭击,或许早就成了叛徒,于是更不敢和滕裳相认。 第124页 他闷闷不乐,一想到自己最敬重的长辈会厌恶自己,难免多喝了几杯酒,也许有心事酒意就容易上头,加上他心疾发作没有大好,喝了几杯觉得身上软弱无力,想要作呕。 滕云离了席出去透气,走到花园的小亭子里,轻轻抚摸着围栏,竟有一种时过境迁的错觉。 滕云坐下来,靠着围栏,吹着初春的凉风,虽然有些冷意,却清慡了不少,缓解了头疼,竟然慢慢睡着了。 他再醒来是因为全身发冷,唿吸有些憋闷,滕云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放大的脸,那人离得他太近,他瞧不清楚是谁。 对方死死抱住自己,伸舌头进来深吻着自己。 滕云浑身一个机灵,伸出去推那人,只不过他酒意虽然醒了,身上却没有力气,一直被那人亲吻够了,才把他松开。 滕云像被定在了地上,睁大眼睛瞪着那人,对方离开他的嘴唇,微微抬起身来,五条玉旒轻轻撞击出声,竟然是薛钧良! 滕云挣扎起身,四周还是他睡着的小亭子,他身上的衣服被扒的狼狈不堪,吹了风不禁狠狠打了哆嗦,不由自主的记起那个梦来,梦里薛钧良把自己绑在桩子上,狠狠的进入自己。 薛钧良却像是醉了,一把按住滕云,把滕云重新压回地上,光裸的后背沾到凉冰冰的石板,滕云禁不住哆嗦起来。 薛钧良力气大的惊人,虽然滕云没见过他上阵杀敌,但对付他这个酒意上头的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钧良扣住滕云的手,把他整个身子反过来,让他趴在地上,另一只手顺着滕云的衣摆摸进去。 滕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太过于熟悉薛钧良的这些小动作,竟然被他一摸,禁不住“啊”了一声,记忆止也止不住的跑进脑子了,仿佛他还是皇后的那些日子,薛钧良无赖的耍些小动作。 只是 今天的薛钧良似乎没有往日的温柔,滕云趴在地上看不到他因为酒意发红的眼睛。 薛钧良一把扯掉他的裤子,滕云觉得身上一凉,但很快就有炙热的物什顶住自己下面。 滕云拼命摇着头,那人却像没看见一样,挺身过来,滕云死死抓住亭子的围栏,如果围栏不是石头做的,估计已经被他抓出了痕迹。 后面没有开拓过,自然不是那么好进入的,薛钧良虽然醉了,却也有痛觉,他皱了皱眉,摩挲着去亲滕云,却吻到了一片潮湿,似乎是眼泪,两个人的唇贴在一起,里面满是甜腥的味道,是滕云咬牙咬出了血。 薛钧良没有进去,他发现身下的人在拼命的打颤,不知道是不是酒意醒了,动作忽然变得温柔起来,嘴里喃喃的说着什么。 滕云起初没注意,他只是想挣开对方,但薛钧良的手劲太大,一直压着他动不了,薛钧良的嘴唇贴在他的耳朵边亲吻着,滕云好像被人打了一记,连挣扎都忘了。 薛钧良说话的声音很小,他在滕云耳边,像梦呓一样叫着已故皇后的名字,因为薛钧良之前几乎没见过皇后几面,滕云心里清楚,其实对方叫的是自己。 滕云怔愣的不能动,难道薛钧良真的对自己抱着那样的感情么,或者因为薛钧良不知道那时候皇后是自己,才对他抱着那样的感情么? 薛钧良的唿吸不稳,一下一下的喷在滕云耳畔,不知道为什么,滕云觉得身上竟有些发热,或许是酒意的缘故,或许是因为对方温柔的动作的缘故。 薛钧良并不强求进入,只是让滕云把腿合拢,从后面用他的双腿磨蹭着,滕云觉得这个时候应该狠狠朝着他的脸打一拳,然后走掉。 只是薛钧良竟然伸手摸着他的下身,滕云掩住嘴唇,喉咙里不明深意的发出了几个单音,两个人的唿吸交缠着,都是越来越粗重,越来越暧昧,尤其是……薛钧良还总唤着他。 滕云没经歷过欢爱,连自己动手都少之又少,第一次被别人把持着,大脑放空什么都想不了,很快连挣扎都不能,他死死咬住嘴,不发出什么羞耻的声音。 薛钧良却用手磨蹭着他的嘴唇,不让他再咬自己,滕云张开嘴不禁就喘息了出来,他羞耻不已,一口咬住薛钧良的手。 薛钧良好似没觉得疼,就任由对方咬着自己,滕云觉得自己的双腿似乎要被烧掉了,全 身的知觉都只集中在那里,对于简单的滕云来说,几乎不知道怎么是好,只能由薛钧良摆布着。 薛钧良发泄了一次就老实了,趴在他身上,似乎就这么睡着了,滕云像勐地醒了过来,伸手死命推开那人,也顾不得身上的污物,急匆匆的穿上衣服,脑子里乱闹闹的,不知道该想什么,脚步有些踉跄的走了。 第125页 薛后阳不见薛王,小太子也提前退席,只好出来寻,没走几步就看见小太子薛佩站着发呆,上前几步就听到粗重的喘息声。 薛后阳吓了一跳,太子还小,这种事情还不到他知道的时候,他赶紧过去捂住薛佩眼睛,只是一抬头自己也震住了,不远处亭子里的,竟然是薛钧良和新上任的滕南侯……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仿佛薛钧良已经进入了滕云的身体,薛佩被捂住眼睛要叫,薛后阳又赶紧松了手去捂他嘴,把人拖走。 道:“小祖宗,快走罢!” 薛佩不情愿,被薛后阳死拉活拽的拖走,闷闷不乐的道:“皇叔,你喜欢滕裳么?” 薛后阳被问的愣住,咳了一声没回答。 薛佩道:“如果你喜欢一个人,还会和别人做那档子事么?” 薛后阳听了有些不知怎么回答,可还是道:“自然不会。” 薛佩哼哼了一声,像是要讨伐薛钧良一样,道:“那为什么父皇会?” ☆、52 第七章 丑娘娘 薛后阳被薛佩小祖宗弄得一个头两个大,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尤其小太子年纪这么小,君王后宫佳丽三千,怎么可能只宠一人,而且还是已经去世的人。 薛后阳最后心中一亮,赶忙道:“这个问题……太子不如去问问太傅,沈太傅学识渊博,自然……自然可以为太子解惑。” 薛佩听皇叔说的磕磕巴巴的,但也没怎么质疑,真的跑走去问太傅了…… 滕云回席上告了病,说不胜酒力先行退席了,当然大家也不见薛王,没人拦他。 滕云出了宫,侯府的人在宫外准备了马车,就等着主子出来,坐上马车滕云才吁了口气,竟然有一种逃难的错觉。 他刚下了车,一个婢女就跑了过来,惊慌道:“主子,您快去看看吕先生,门口的侍卫都被打晕了!” 滕云一惊,莫不是让吕世臣跑了?他是一介文弱书生,怎么可能自己打伤侍卫逃跑,难不成是奉国的人过来接应了? 他这么一想,赶紧快走了几步,已经顾不上身上粘腻的感觉,小院子里果然侍卫都晕倒了,大家不敢贸然进屋子,屋门还是闭着的。 滕云走过去一把推开房门,耳朵里听到有人唿吸的声音,似乎吕世臣还在,并没有跑掉,他绕过屏风,立马就呆住了。 屋子里桌子塌了,地上散了一地的饭菜和碎碟子,吕世臣衣衫不整的靠着一角站着,而床上还有一个人。 那男子光裸着上身,下身明显不是有点冲动,一张脸像充血了似的通红,但是双手被反绑着,好像挣脱不开,正失神的喘息着,竭力磨蹭着身下的床。 而且这狼狈的男子正是赵统…… 滕云面皮也薄,立刻把脸转过去不再看,只是道:“吕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吕世臣喉头滚动了半天,才颤声道:“我……我……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滕云见赵统有些神情涣散,又看到掉在一边的匕首,心里大概知道了点前因后果,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不像是吕世臣干的。 滕云叫来人,让人把赵统送回去,吕世臣这才松了口气,赶紧用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差点跌坐在地上。 赵统当然是吕世臣绑的,如果不是因为赵统难过的失了神,吕世臣也没这么大能耐…… 下人进来之后都傻了 ,但还是赶紧把赵统抬走,在侯府这么久,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 婢女又把地上砸烂的东西收拾起来,重新摆放了一个桌子,饭菜都砸烂了也看不出到底吃了多少,这是吕世臣唯一欣慰的事情。 滕云还道他没吃饭,就让厨子再做了一桌摆上来,吕世臣仿佛劫后重生似的,吃的狼吞虎咽,当然是在滕云走之后,如果让他在薛国人面前这么吃,他宁肯饿死。 滕云此时也没什么力气再去管赵统,让人把他送回去,还特意嘱咐别让赵戮知道,赵统为人比较简单,一时气血沖头被人算计,万一赵戮知道,一定会按军法处置,赵统虽然该罚,吃一堑长一智,但他不忍心看着赵统砍头,总归也是一员虎将。 命人打了水来,滕云把身上的污物洗了去,热水确实解乏,让他慢慢放松下来,只是一放松下来,脑子里就会不由自主的乱想,想到方才难以启齿的事情…… 第126页 滕云虽然面皮薄,但是冷静之后再想一想,似乎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先不说薛钧良一向酒力不错,而且这次他也没有喝多少酒,就说即使是烂醉的薛王,也不可能肆无忌惮毫无顾忌的在一个四面漏风的小亭子干这档子事。 薛钧良为人谨慎,酒席上人来人往,补菜和送酒的宫人不计其数,小亭子又不隐蔽,说不准就被人看了去。 虽然没什么人敢当面置喙薛钧良,但背地里还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还有就是,薛钧良方才并没有真的进入他,只是一边叫着皇后的名字,一边让他双腿併拢替自己纾解,而当时薛钧良竟然还顾忌到了滕云的感受,替他也纾解,试想薛钧良怎么可能叫着女人的名字,替男人纾解呢? 滕云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温水也抵不住自己的发冷,他身上竟然打起颤来,这些都说明薛钧良根本没有醉。 而薛钧良纵使再聪明,再能洞察先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那这种做法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薛钧良故意让宫人看到自己和滕南侯放浪形骸,众人不敢置喙薛王,而且薛王深爱皇后这件事大家谁都知道,于是就只能拿滕云当笑料,传些污言秽语。 滕云狠狠拍了一下水,水花溅起来打在脸上,却只觉得冰凉刺骨,原来薛钧良找不到办法动自己,又开始从另一方面着手了。 滕云捂住眼睛,冷笑了一声,帝王 的心思果然深不见底,不是他这种人可以猜测的。 第二天早朝之后,薛钧良特意留下了滕云,滕云不知道薛钧良打得什么注意,只能告诉自己,这个君王深不可测,一不留神就能中了圈套。 薛钧良准备了步辇,不知道要去哪里,笑道:“孤要带滕卿去个地方,路途不短,不如也坐上来?” 滕云垂着首站在一边,能和君王同辇的也算是无上的光荣,滕云可不觉得自己这个降臣有这种殊荣。 “谢陛下抬爱,只是自古以来君臣有别,微臣也不敢坏了规矩,以免惹人闲话。” 薛钧良见他不上钩,也不强求,笑道:“你还真是谨慎。” 说罢就让姜谕命人起驾,滕云只是跟着御驾,没走几步就碰到小太子,小太子瞧见滕云,又瞧了瞧薛钧良,脸上有点发红,很快就板起脸,狠狠瞪了滕云一眼。 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把小石子,就朝滕云扔过去,扔完立马掉头就跑,很快没影了。 众人都愣住了,滕云被石子砸了,也不算疼,但有些莫名其妙,滕云可以说比较了解小太子薛佩,毕竟薛佩之前很黏自己,小太子平日里都比较老成,行事也中规中矩很有大家风范,只有发脾气的时候才会使这种小性子。 薛钧良说了一声“胡闹!”,随即道:“太傅是怎么教导太子的?姜谕,去告诉沈翼,今天太子不抄书百遍,不许散学。” “是……” 姜谕应了一声,老老实实的去找沈翼去了。 薛钧良之后又让人起驾,一行人出了宫去,不是往别的地方去,去的正是镇僵侯爷府。 侯府外面被重兵团团包围,侍卫都手拿长戟身穿铠甲,侯府周围都没有人敢接近,都知道这是犯上作乱的下场。 众人被前唿后拥的进了府邸,四下里有些萧条,几乎没什么人打理,载的花死了,野草疯长几乎能没了人下脚之处,长廊的灯笼上积了一层灰,边边角角还结了蜘蛛网。 滕云第一眼看到这个府邸,就已经明白了,如今滕云和薛钰算是平级,薛钧良带他来这里,肯定是想敲山震虎,让他看看不忠的下场。 而滕南侯还不如薛钰,因为不姓薛,薛氏祖上有令,凡我子孙不能自相残杀,否则名字不能上族谱,所以薛钰犯了大错,还能活着,如果滕云犯了大错,那就会立刻赐死 。 侯府在偏院又建了一排小屋子,屋子没有窗户,三面是封死的,只开了一扇门,门上还用锁链栓着。 薛钧良命人把锁打开,有侍卫推开门,这时候光线才照进去,屋里一下敞亮了不少。 角落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除薛钰莫属了。 薛钰消瘦的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了,没有梳头束髮,仰躺在床上,盯着房顶看,门一打开,被光线刺得勐地闭上眼睛,缓和了好半天,才朝着光线望过去。 薛钧良道:“为何镇僵侯会这般模样,孤让你们善待侯爷,你们就是这样服侍他的么?” 第127页 侍卫们一听薛王发火了,连忙跪在地上磕头,道:“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并非是末将们不尽心伺候侯爷,只是……只是侯爷似乎有些精神不济,找了大夫来看,说侯爷郁结成疾,心智有些失常,送来的饭菜经常一口不吃,砸的满地都是。” 滕云听着,望向薛钰,那人确实眼神恍惚,量谁被关在一个幽暗的屋子里,也会这样的,他心里不禁有些难受,薛钰死不了,但这比死还要难过,这是在消磨薛钰的锐气,要把他的羽毛拔干净。 薛钧良要的就是滕云这种表情,道:“滕卿也看着有所不忍了,孤心里更是难过,他毕竟是孤的亲弟弟,孤怎么忍心看他如此……” 滕云看了薛钧良一眼,这一眼让薛钧良心下一颤,总觉得这种眼神似乎让自己有所触动,但薛钧良并不想承认,这种失望、绝望、悲戚的眼神,能让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后悔的。 薛钧良觉得自己也有不得已,是君王就有能忍,就要能狠,如果薛钰不犯上作乱,自己根本没必要这么待他,别说是同父的血亲,就算是普通人,怎么忍心把别人逼疯。 姜谕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种场景,谁都不敢喘一口大气,以免被殃及无辜。 姜谕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显得恭谦一点,道:“陛下……府外有个自称郎靖的人求见。” 他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薛钰,似乎眼神闪动了一下。 薛钧良笑了一声,“哦,郎靖?孤听说郎靖可是沈翼的师兄,沈翼自称才华没有他高。” 姜谕又道:“这个自称郎靖的人还说,如果大王不见,那么就说他能劝降吕世臣。” 薛钧良挑了挑眉,“这还真是一个不能退拒 不见的人,招进来。” 姜谕很快就出去,过不多时,又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郎靖还是一张冷面孔,仿佛看透世间百态,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看到床上的薛钰,只是扫了一眼,又把目光顶在薛钧良身上,叩首道:“罪民郎靖,叩见陛下。” 薛钧良笑道:“罪民?不知道你所犯何事?” 郎靖道:“唆使镇僵侯以下犯上,不知道这条罪名够不够大。” “够大。” 薛钧良颔首,仍然带着笑意,“那么只能说你胆识过人,这种时候不知道逃命,又跑回来做什么?” 郎靖冷笑了一声,道:“罪民逃了,只不过陛下棋高一筹,罪民不得已,还是回来了。” 薛钧良道:“孤的弟弟有你这样忠心的食客,孤也为他感到欢喜。” “陛下严重了……” 郎靖一直淡淡的开口,没有什么表情,这时候才道:“罪民愿意先往说服吕世臣。” “你的条件呢。” 郎靖道:“罪民大言不惭的希望陛下把兵马撤出镇江侯府。” 薛钧良大笑了一声,忽然转头对滕云道:“劝降本事你的分内事,现在他要和你争功,还要让孤撤兵,滕卿你说,合算么?” 滕云没有马上接话,顿了顿才道:“微臣自觉没有郎先生才高,不能全服吕世臣。” 薛钧良听了也不发怒,只是极其暧昧的瞧着滕云,笑道:“嗯……本身你不能劝降,是要受罚的,但孤怎么忍心因为这些小事来处罚你,那就给郎靖一次机会,如果真能劝降吕世臣,孤就免了薛钰犯上作乱的大罪!” 郎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似乎像是深深松了口气,随即道:“罪民夜观星象,吕世臣乃文曲星下凡,时机不到不能妄动,明日子时,罪民自去滕南侯府劝降……罪民恳请今日留下,照顾主上。” 薛钧良挥了挥手,似乎没当一回事,“你愿意留就留罢。” 说着往门外走,刚要跨门槛出去,就顿了步子,回头笑道:“郎靖啊,吕世臣是文曲星下凡,那依你之见,孤是什么?” 郎靖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揣摩什么,道:“陛下周身龙气呈白瑞之兆,罪民曾见西方长庚,莫过于陛下,太白者,主杀伐,天下终究是陛下的,何 必急于一时?” 这几句话倒是说进了薛钧良的心坎儿里,不禁赞赏的看了郎靖一眼,这人虽然一副不识人间烟火的样子,却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知道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 第128页 “只不过……” 郎靖故意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滕云,又转而看薛王,道:“太白虽能伐神,却未免过于暴戾,自古以来暴戾必失民心……虞舜有贤后娥皇女英,而陛下身边冷清,无人劝解。” 薛钧良看着郎靖的眼神越发赞赏了,似乎这个人真的非常会揣摩人心,顺着他的话道:“那你说,孤的身边,该是谁才好?” 郎靖垂下头,道:“罪民方才一进门,就知滕南侯命格主水,必能旺陛下,只可惜……只可惜滕南侯生为男子。” 薛钧良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只是表露了一点点心思,竟然被郎靖这个第一次见面的人看透了,并且郎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薛钧良一直以来想要打压滕云没错,只不过他找不到理由,什么样的好办法都会被滕云二两拨千斤的挡开,如果真的用劝降不成就打压滕南侯,未免让别人以为薛王小气,不能容忍。 薛钧良心中有一计,如果把滕南侯收入后宫,后宫嫔妃是不可以干政的,量他本事再大,也翻不出天去,他这些日子正在铺垫自己的计划,没想到这时候郎靖出现了,推波助澜的帮了他好大的忙。 他当然知道郎靖是为了让自己留下来照顾薛钰才顺着自己的话说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目的达到,薛钧良一向不在乎自己用什么办法。 滕云一听瞬间犹如石头一般,怔愣在原地,原来薛钧良是要这样做,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那么千秋夜薛王喝醉酒的所作所为,也立马可以解释出来了。 滕云没想到,自己刚出了后宫,这会儿子又要被塞进后院里。 薛钧良带着滕云回了宫,这回要求滕云也一起上步辇,滕云没在拒绝,如今这个形势已经必不可免,自己还能怎么拒绝。 薛钧良对于滕云的表现很满意,到了宫里就让姜谕把大臣都传进宫里,自己拉着滕云的手,告诉众人郎靖所说,准备挑良辰吉日,迎娶滕南侯进宫。 薛后阳半天没缓过神来,陛下一直都不贊成自己和滕裳,怎么一转眼又和滕南侯的关系好了起来,难不成那天的所见并非是酒后乱性? 沈翼听着,稍加思索就明白了,心中暗暗惊嘆,这一棋走的不可谓不绝。 薛钧良为了表达对滕云的情深,还遣散了朱秀宫里准备选秀的秀女,给了他们车马钱,又让他们各自还家去了。 薛王要迎娶男人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开了,而且对方竟然是滕南侯,虽说君王的后宫里难免有几个男宠,但这种明媒正娶还是少之又少,而且对方也算位高权重,轰动是少不了的。 滕云平日里架子并不大,见过他的人也不少,尤其他还在军中呆过很长时间,这一脸的伤疤让很多人印象不浅,虽然并不太丑陋,乍一看却还以为是犯了事的刺字。 私下里就有人传,薛国去了一个丑皇后,新来一个丑娘娘。 ☆、53 第八章 并非皇后(捉虫) 滕云一天都被留在宫里,薛钧良对他的态度很暧昧,还一起用了膳,如果滕云没有自觉的话,一定会以为是以前的日子,原来薛钧良对谁都能这么一派温柔。 用过了膳,薛钧良竟然带他去花园走了一圈,滕云看到千秋夜那个小亭子,禁不住脸上有些变色,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脸上发烧,还是脸上发白。 滕云最早之前还不曾相信,薛钧良就算厉害又能如何,只不过他现在不信也不行了,被薛王一而再再而三的下绊子,果然是防不胜防。 俩人走着,忽听有隐约的哭声,声音伴着丝竹,仿佛幽怨的哀嘆。 薛钧良对姜谕皱眉道:“这是谁大白天就哭。” 姜谕道:“此地离冷宫不远,怕是滕浅衣。” 薛钧良应了一声,笑道:“不如咱们这就去看看?” 他说这句话却是冲着滕云的,似乎是想问他的意思。 滕云道:“微臣惶恐,微臣乃是外臣,不能进后宫。” 薛钧良笑了一下,忽然伸手去拉滕云的手,滕云下意识错了一步,却不敢再动,薛钧良执着他的手温声道:“怎么会是外臣。” 滕云也不能甩开他,只能让他握着,俩人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真像有那么回事似的。 薛钧良带着滕云去了冷宫,滕浅衣一身白色的素罗裙,面带泪痕,像是在哭,一边哭一边唱歌,看到薛钧良进来,脸上禁不住露出喜色,扑在他脚边道:“陛下……陛下您终于肯来见见浅衣了么。” 第129页 薛钧良后退了一步,姜谕赶紧让人把滕浅衣拉开。 滕浅衣转头看到一边的滕云,立时变了脸色,勐的伸手去抓滕云,喊道:“是他!陛下,是他放的火,不干我的是,陛下!是滕英干的,妾身完全不知情啊!” 滕云还没有躲闪,薛钧良先伸手挡开,道:“大胆,你竟然直唿滕南侯的名讳?” 滕浅衣愣了一下,诧异的睁大眼睛,“陛下您肯定弄错了,他不是滕南侯,他就是一个卑贱的奴才,要不是妾身可怜他,他连奴才也不是,如今却来害我,陛下,我……我不知情啊!” 滕云仍然没有开口,薛钧良笑道:“嗯……确实是孤搞错了,因为很快滕英就要嫁进宫里来,变成滕妃了,你倒是提点了我。” 滕浅衣愣了好久,随即大笑出来,指 着滕云厉声喊道:“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你也学女人爬男人的床?就你这一脸的疤,真是好笑!陛下看着你只有吐的份儿!呸!” 薛钧良扫了她一眼,随即道:“姜谕,让人过来掌嘴。” 姜谕应声下去,很快就有侍女过来掌嘴,冷宫里的妃子也是妃子,男女授受不清不能让侍卫来,但是侍女的力气不一定要小,而且这些侍女平时在冷宫里伺候,难免受滕浅衣的气,这打起来可是很嘹亮的。 薛钧良还让人搬来了大椅,请腾云和自己坐在一处,滕云知道这是薛钧良特意给滕浅衣看的,滕云一直心软,滕浅衣害他这么多次,他也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滕云仍然觉得看不下去。 薛钧良倒是悠哉,一边听着脆响,一边道:“滕浅衣啊,你知道么,孤抓到了一个漏网之鱼,好像叫……叫郎靖来着。” 他说完,滕浅衣明显睁大了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郎靖可是个人才,但到底是反贼,不过他举荐有功,孤暂且不能杀他……郎靖可说,放火的事情,是你唆使的。” 滕浅衣更是惊不可遏,喊道:“不……不是我!” “哦?”薛钧良慢条斯理的笑道:“难不成另有隐情?” 滕浅衣拼命点头,一边哭一边道:“有隐情!有隐情!妾身是被利用的,是郎靖唆使我的,我一时煳涂,妾身只是一时煳涂……陛下……” 薛钧良道:“你刚刚说是滕英,现在又说郎靖,孤很难相信你,怎么办?” 滕浅衣哭道:“我可以和郎靖对峙!是他唆使我的,陛下要相信我,他要帮薛钰叛上才放的火!” 薛钧良心里冷笑一声,滕浅衣要是和郎靖对峙,还不知道谁把谁说晕了呢,不过他等的就是这句话,只要有人能证明是郎靖的指使,就够了。 薛钧良目的达到了,就带着滕云走了,让滕云出宫去,晚上郎靖还要去劝降,等郎靖劝降之后,再和他说道说道放火的事情。 滕云回了府邸,虽然在宫里多半是坐着,也没走几步路,但分外的疲惫,和薛钧良站一起就要提防着他什么时候算计你,就算提防了,十有八九还是要被算计的。 郎靖派人送了话过来,说子时不需要任何人帮忙,只需给他留着府门,别是他进来被人当做刺客抓起来。 滕云就撤掉了府门的侍卫,让人留着门不要关。 郎靖在镇南侯府里呆了整整一天,没出来过一步,侍卫送了饭菜过去,都是郎靖端进屋里,亲手餵薛钰吃的。 薛钰仍然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把菜扣了郎靖一身,还“哈哈”大笑,拍着手似乎觉得很有意思。 郎靖眼神终于有些变化,似乎露出了一点难得的哀伤,嘆了口气,道:“郎靖知道主上气恼,但是主上试想一下,当时我如果不走,现在如何能救主上?” 薛钰盯着郎靖仍然笑,却开口道:“你现在来怪我?” 郎靖低下头,声音回復了平静,道:“郎某承主上大恩,不敢有怪罪之心。” 薛钰摆弄着空碗,继续道:“郎靖……你别告诉我,你没想过一走了之,等我这幅德行了才回来,你很得意么?” 郎靖抬头盯着对方,缓缓地道:“郎某是想过一走了之,毕竟主上根本不听我的劝告,但郎某从没有一次想过要嘲讽主上,如果主上这么想,只能让人心寒。” 第130页 薛钰闻声抬头,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郎靖看着他,对方的眼睛竟然有些红。 郎靖又嘆一声,道:“我知道主上这些日子受苦了,您好好休息罢,郎某今天晚上去一趟滕南侯府,明日侍卫就会退出去。” “你要为薛钧良办事!” 郎靖苦笑一声,道:“郎某为谁办事,还不是主上逼的,如今之事,恐怕我就算替他办了,还是逃不过死劫,只望主上日后三思而行事。” 他说着,拜了一下,才转身而去。 薛钰挣扎起来,他还想大骂郎靖,只可惜他说不出话来,郎靖说的好像生死离别一样,让他有些震惊。 郎靖来到滕南侯府的时候正好是子时,他其实并非有通天彻地的本事,说些星兆也只是想让别人觉得高深莫测不得不信服而已。 大门留了缝儿,他走进去没有人阻拦,郎靖来到软禁吕世臣的屋外,侍卫没有撤掉,这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但是也没人拦他,就让他走了进去。 吕世臣没想到深夜还有人过来,自从上次赵统的事情之后,吕世臣都不敢睡觉,真是怕夜里有人摸过来又要杀自己,说实话,他是个文弱书生,怎么可能不怕死,但吕世臣觉得如果没了骨气,那倒是比死可怕。 他想 过很多次滕南侯会怎么劝降,只不过这几天一直风平浪静,那所谓的侯爷几乎一次都没来过。 郎靖一进去吕世臣就醒了,郎靖并不上前,只是拜首。 第二日一早,滕云就命人过去看看吕世臣,只是下人回来,惊慌道:“侯爷,吕先生跑了!” 滕云愣了一下,自己亲自过去看了一眼,郎靖穿着吕世臣的衣服正坐在桌前悠哉的喝茶。 滕云道:“吕先生呢?” 郎靖面色不变,道:“走了,我送了他一匹举世无双的千里马,送他出了城,这时候恐怕已经追不上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禀报给了薛钧良,薛钧良也不见着急,也不见气恼,只是让人把郎靖带进宫来。 郎靖和滕云一起进了宫,叩拜了薛钧良,薛钧良道:“郎靖,你知罪么?” 郎靖道:“草民现在不止没罪,反而有功。” “是么?那就用你的铁嘴给孤说道说道。” 薛钧良说着,沖滕云招了一下手,示意滕云过去,坐在自己边上。 郎靖道:“吕世臣为人耿直,不可劝降,可以说纵使杀头也绝对不会归顺。不如送他好马让他出城,回去奉国……奉主虽然信任吕世臣,但也不能堵上悠悠众口,试问一个大丞相,如果落入敌国之手,怎么可能不受伤,还得到一匹千里马就逃回国呢?吕世臣必定会被人怀疑。” 薛钧良听着,脸上终于有些笑意,道:“虽然是好办法,但未免太过于旁门左道,真是让孤于心不忍,终归是这么一个大好人才。” 郎靖道:“只能说吕世臣不识时务罢了。” 薛钧良似乎觉得郎靖说的话很对自己心思,不禁嘆了口气,道:“你帮了孤大忙,可惜你是将死之人。” 郎靖轻笑一声道:“草民觉得未必。” “哦……”薛钧良脸色一沉,冷声道:“你到现在还不承认唆使滕浅衣放火,谋害皇后么!” 郎靖并没有被震慑住,道:“草民确实唆使滕浅衣放火,但未必烧的就是皇后。” 他此话一出,薛钧良轻微的愣了一下,滕云整个人立马僵住了,马上低头去看跪在地上的郎靖。 那人语气很平静,道:“此事事关重大,请陛下屏退左右。” 薛钧良不知道 他是什么意思,但那一句“未必烧的就是皇后”,让他这个平时沉稳的人也久久不能回神。 眯了一下眼,薛钧良想屏退左右,姜谕却道:“陛下,该上早朝了,不如……回来再听。” 薛钧良想了想,确实早朝重要,不能让大臣们等着,于是就吩咐郎靖等在殿里,一步也不能走,等他早朝回来再说。 大臣们等了一会儿,薛王终于出来了,一同出来的竟然还有滕南侯,难免让大家一阵譁然,不过也不敢大声喧譁,只能左顾右盼。 薛钧良一上来就说,日前有人替他卜了一卦,内容和郎靖所说的差不多,然后又说左右必须有人相伴,不然会变成一世暴君。 第131页 大家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薛钧良想干什么,毕竟他刚刚遣散了朱秀宫,没了秀女选谁去。 薛钧良等大臣们猜测了一番,才慢悠悠的发话,“那云游术士说,滕南侯命格主水,如果能纳滕英为妃,便可有尧舜之贤。” 这一下众臣再也禁不住小声讨论起来,谁也没想到,薛王竟然要娶一个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是投降的归顺之臣,先不说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单单滕南侯这个身份,就不能服众。 薛钧良一直没说话,看看到底谁能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只是还没有人敢反对,军机处忽然有人来到殿外,请求上殿。 除非是军机急件,否则在薛王上朝的时候,还没人敢过来,薛钧良让人进来,姜谕拿了邸报转呈给他。 看了几眼,薛钧良就让薛后阳上来,把邸报读出来。 各位大臣一听邸报,比刚才喧譁的声音还大。章洪进犯奉国,被奉国打退八十里,不敢再进犯,已经到了洺水边上,准备渡河转而攻打薛国。 章洪虽然有勇无谋,有为人多疑,但这股勐劲也不能不妨,别人都踩到边境来了,必须要出战迎敌。 薛钧良扫了一眼众人,道:“怎么样,刚才不是说的很愉快么,现在呢,谁有对策?” 有人说可以让万年侯出兵迎敌,薛后阳战功卓着,如果出战一定会打退章洪。 有人觉得不必万年侯出战,因为章洪不敢进犯,毕竟他刚打过奉国,奉国定然记恨章洪,如今又把章洪打退,一定会趁机追上的。 薛后阳听了皱眉,如果是自己出战,赶到边关必然章洪已经渡过洺水,这样一来不利于 作战,如果不加防范绝对是不可能的。 薛钧良等了一会儿,没人再说话,终于道:“滕卿,孤见你举重自若,定然有退敌的妙计罢?” 滕云被点了名字,上前一步,道:“微臣确实有计策退敌。” 众人之前听说薛王要收他为男妃,心里大多是不屑的,此时更是嗤鼻,倒想听听他有什么见地。 滕云道:“章洪进犯奉国,如今兵退,奉王一定不会追击,奉国经过一战国内必定空虚,章洪肯转头他自然乐意,须知道穷寇莫追,大王和章洪交战,可以帮奉国分散兵力,何乐不为?如果不加防范,到时候只能任由章洪夺了洺水以北的州郡……” 滕云说完,众人没有吭声的,似乎也同意这个观点。 滕云这才继续道:“微臣听说洺水以南气候潮湿,阴雨不断,而洺水以北气候寒冷,滴水结冰……薛国大多士兵是北方人,不适合打水战,虽然章洪军里大多也是不会水战的汗军,不过两军交锋必然损兵折将,恐怕奉国会从中取利。大王不妨让将士取洺水泼在河岸之上,经过一夜寒冷,河岸上的水必定冰冻,敌军自然人马大乱,趁此时候可放火牛,把敌军赶到水里。” 薛钧良听着不禁笑道:“孤没看错。” 他说着顿了一下,道:“滕卿的聪慧让孤想起一位故人。” 他话一说出来,滕云嵴背就僵住了,一点也没有刚才举例兵法的自如,因为刚刚郎靖的话才说过不久,滕云自然会联想到这位故人就是奉国的长主,薛钧良的皇后。 薛钧良道:“如此一来,孤觉得也用不着万年侯去了,等退了朝,后阳命人写一封邸报,日夜兼程送到洺水去,让将士们按计行事。” 经过这件事,方才薛钧良要纳滕南侯为妃,更加没人敢置喙,有不少人明白了薛王为什么要把一个男人纳进后宫去,滕云的智谋确实让这些薛国人不得不忌惮。 下了早朝薛钧良并没有留滕云,并且让滕云跟着薛后阳去撰写邸报,毕竟计策是他想的,还要完善一下才可以。 薛钧良就自己回了殿去,郎靖果然还跪在当地,一步也没挪。 薛钧良笑道:“孤让你等着,没让你一直跪着,你为何不起来?” 郎靖道:“大王让草民等着,并没让草民起身,草民唯恐惹大王不快。” 薛钧良笑 了一声,“孤很赞赏你,但有的时候又很厌恶你这张嘴。” 他说完,也没给郎靖再说什么的功夫,又接着道:“方才的话,接着说罢。” 郎靖却以头叩地,朗声道:“请大王先撤走镇南侯府的侍卫,郎靖便会知无不言。” 第132页 “否则呢?” “郎靖是迂腐的读书人,不敢比吕世臣的忠信,但秉性却和吕世臣有几分相似。” 薛钧良并没说话,也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叫来姜谕,让他亲自去撤兵回来,随即笑道:“郎靖啊郎靖,你能救他一次,能救他一辈子么?你睁眼看看谁才是你该付以忠信的人。” 郎靖脸上闪过一丝苦笑,道:“大王能金口玉言赐微臣免死么?” 他说着不等薛钧良反应,接口道:“大王必然不能,大王心里想杀我,只是找不到理由而已,唯恐不能服众,而主上对草民有救命之恩,孰轻孰重,大王自可平心而论。” 薛钧良没说话,郎靖就让他屏退左右。 ☆、54 第九章 掉包 滕云和薛后阳一起到了军机处拟奏本,本身军机处的官员不太服这个外臣,只不过众人一起讨论过迎敌之策,芥蒂也少了几分,滕云的才智确实让人不得不服。 众人拟完了本章还要请薛王过目,滕云和薛后阳就一起往回去,姜谕站在殿门口,道:“大王在召见郎靖,吩咐谁也不能进去。” 他这样一说,滕云才勐然记起来,郎靖似乎是要对薛钧良说些什么,关于皇后的事情。 滕云和郎靖并没有接触,唯一一次接触还是给镇疆侯接风的时候,郎靖跟着薛钰身后,所以他并不觉得郎靖能了解自己多少,但这个人确实会察言观色,让他心里有些打鼓。 郎靖一直跪在地上,薛钧良道:“眼下可以说了罢?” 郎靖道:“草民所言只是推测,无凭无据。” 薛钧良冷笑了一声,“你现在知道严重了?” 郎靖并不接他的话,只是道:“草民有师兄弟在奉国游歷,也曾听说过一些奉国的人情世故。奉国长主为人温和秉性软弱,擅女红,因为奉主歷代以来都很保守而且循规蹈矩,长主未曾教过读书习字,更不要说熟知兵法。” 薛钧良听着并没有太多的表情,道:“正如你所说,这是你的猜测。” “奉主和赵戮将军的事情就是最好的证明,长主是奉主唯一的亲人,只因为说过一次反对二人在一起的话,就被远嫁了过来……” 郎靖说着,笑道:“难不成,大王觉得奉王远嫁长公主,有什么别的善意么?” 薛钧良听了也笑道:“郎靖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死的太慢,仗着自己才华无双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孤王?” 郎靖道:“草民是该死之人,不敢苟活于世。”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知道大王有没有注意皇后的举动,先前镇疆侯曾去过奉国,与草民说起过长主的事情,难道陛下不觉得皇后的转变有些过大么?而且转变的太过突然。所以这样想来,或许一直住在云凤宫的并不是长主。” “哦?你是说被人掉包了?” “草民不敢肯定。但镇疆侯去奉国时曾与奉国长主有过一些接触,前些时候京城中也有长主和镇疆侯的一些传闻,想必陛下有所耳闻。虽然事实不像传闻中的缘分深入,但镇疆侯与草民说过,两个人也算是识得的, 之后也有些间或的联繫,时间长了才断掉。只是后来镇疆侯回京到宫中再遇到长主,对方像是根本不曾见过。当时草民也在场,那不像是装的不认识,也不像是忘记了,反而是真的不见过一样。” 郎靖说着顿了顿,沉吟片刻又开口说道:“而且皇后很大可能是滕国人。” 薛钧良轻微的震了一下,随即道:“这也是推测?” 郎靖道:“草民听闻皇后娘娘和滕裳关系不浅,这事情陛下也应该有所耳闻。草民还听闻皇后娘娘知道很多滕国的风土人情。试问奉国、滕国,两国交战已久,百姓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皇后一直住在宫中,怎么能去知晓滕国的风土人情呢?又如何认识的滕裳?又何谈关系不浅之说?依草民之间,如果想知道皇后娘娘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滕国人,怕是还要从滕裳入手。陛下不防找机会试探一二。再者皇后娘娘身边跟着的人,也可以招来询问。” 薛钧良思索了一阵子,郎靖的话确实有道理,他也曾经怀疑过皇后,毕竟皇后前后的转变也太过大了一些,但他没想过皇后是被人掉包了。宫里守卫森严,就算之前皇后不受宠,不得陛下喜爱,没什么目光时时刻刻的盯着。但左右也总是有人跟着的,怎么可能让人轻易的掉包而没人知道。 第133页 就说是被人掉了包,其目的又在于什么? 如果说之前住在云凤宫的是皇后,其实不如说是个谋臣,每次都会为薛钧良提出用兵之策,但从来不想着怎么讨好自己,哪个后宫的妃子不想着讨好君王呢?就算她已经是一国之母,但也要稳固自己的地位,拿稳凤印才对。 然而皇后既不喜欢跟自己亲近,也不会故意讨好自己,这样一想来,似乎全都能说通。 薛钧良收了神,转身坐在大椅上,笑道:“郎靖,你是聪明,但终归是不用在正道上的小聪明。你方才说的有什么证据么?” “没有。” “好,很好……既然没有证据,就是忤逆!” 薛钧良说着,忽然提高了声音,朗声道:“姜谕,让人把郎靖拖出去,凌迟示众,这就是犯上作乱的下场。” 姜谕一直侯在外面,听到薛王的声音赶紧推门进来,郎靖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仍然跪在地上,任由卫兵进来押起他。 郎靖笑了一声,道:“陛下,您看出来了么,这就是草民不能为您出谋划策的原因……我说了却要 死。” 薛钧良仍然坐着,看起来很悠闲,道:“一个不能为孤肝脑涂地的人,就是才华再大,也留之无用。” 郎靖冷不丁的说了一句,“就像滕云。” 薛钧良摇了摇头,笑道:“或许还真是,你们一文一武,如果能忠心孤王,必然飞黄腾达……只可惜啊。” 滕云和薛后阳在外面听不清里面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姜谕进去,后来卫兵又沖了进去,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出来。 薛后阳有点心急,不知道里面怎么了,怕是出了事情,但郎靖一个文臣,也不会功夫,量他也不能翻天。 里面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大殿玉阶之下忽然一片混乱,一个人朝这边走来,他一身侯爷的装束,脸上虽然有些憔悴,但风采不减,正是薛钰。 内侍在玉阶前拦着薛钰,告诉他大王有命谁也不见,但似乎薛钰并不当回事,只是要往里走。 薛钰路过滕云和薛后阳身边,根本都不看他们一眼,硬闯进殿去。 薛钧良见到他似乎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笑道:“孤不记得有让你递牌子进宫。” “是臣弟擅自进来的。” 薛钧良笑道:“你倒是有胆子,以为孤真不敢动你?看来你被关的这些日子,还没享受够。” 薛钰只是侧头看了一眼旁边被押着的郎靖,忽然跪下,道:“臣弟是恳求陛下,放郎靖一次。” “放了郎靖,你让孤置国法于何地,是不是?犯上起兵总要给百姓一个交代,是不是?顶撞君主,总要这些人知道后果,是不是?” 薛钰没说话,薛钧良笑的更愉快,道:“方才郎靖还跟孤说了他主子的好,郎靖为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人可是死不反悔……不过依孤所见,愚忠果然要不得,就算死一千次,谁来念他的好呢,你说是么?” 薛钰抬眼皮盯着薛钧良,对方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当然知道薛钧良这是在激他。 薛钧良又道:“差一点就忘了,孤最近要忙的事太多……一会儿叫太医院的御医去给你看看,调理调理身体,其余的你就不要管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只听薛钰道:“如果郎靖可以将功赎罪,恳请大王免他一死。” 薛钧良似乎对这句话很有兴趣,笑道:“怎么赎?” 薛钰觉得对方就是挖了一个坑,早就铺好了陷阱,就等着自己往里面跳,而自己又不得不开口,道:“郎靖可以帮陛下退敌,不如派他去边疆。” 薛钧良笑道:“他是你的人,孤不敢使唤他。” 薛钰咬牙道:“只要陛下说一句话,郎靖自然会忠于陛下。” “哦……连镇疆侯都这么说了,那郎靖自己的意思呢?” 郎靖被押着跪在一边,一直没有说话,此时只是瞥了一眼薛钰,垂首道:“郎靖自当听命。” 薛钧良点了点头,似乎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似的,道:“既然可以将功补过,孤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就暂且放你一马,但如果以后再敢犯上作乱或者顶撞孤王,孤怕你连凌迟都无福消受。” 第134页 他说着摆了一下手,示意侍卫松开郎靖,道:“既然要去边疆,就立刻启程罢,战事如火半刻也不能耽误,至于镇疆侯,好好在府邸里养身体。” 薛王这句话再明显不过了,郎靖去打仗,如果不尽心不办事,在京城的薛钰可就要遭殃了。 他吩咐完了也不多话,就让人都下去,薛钧良看着薛钰的北影忽然嘆了口气。 姜谕道:“陛下是不是乏了?不如出去走走?” 薛钧良笑道:“并不是累了,只是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他说着顿了一下,姜谕也不接口,等着薛钧良继续说。 “孤果然有很多地方不如薛钰,起码就这一点,孤就做不到。” 姜谕没听懂他说什么,当然也不会去问,只是道:“陛下,万年侯和滕南侯在外面候了有一会儿了,见么?” 滕云进去的时候还特意瞟了一眼薛钧良的脸色,好像还是以前那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心里始终放松了一点,就算郎靖聪明,他也不能通天彻地,只是一些骗骗人的小把戏而已,让不知情的人深信不疑而已。 薛钧良看了拟本,没有别的什么意见,滕云和薛后阳的建树都不错,一条一条的对策也很清晰明了,最难的是二人的速度很快,没有一拖拖上四五天。 薛钧良批过就让人封进信封里,日夜兼程的送出去。 薛后阳之后就出了宫,回了府邸没看到滕裳,问了下人才知道滕裳在小花园里读书。 薛后阳走到花园去,小亭子里确实 有人,只不过滕裳伏在桌上,书搁在一边,似乎是睡着了。 薛后阳又转头回去拿了一件披风过来,轻轻走过去给他披上,生怕弄醒了对方,只不过这个时候滕裳却动了一下。 薛后阳道:“是我把先生吵醒了么。” “没有。” 滕裳道:“侯爷忘了,我也是习武之人,怎么可能有人过来还毫无察觉呢。” 薛后阳被这么一说,脸上竟然有点红,似乎要发烧,他勐地记起来,自己每天晚上都在滕裳睡下之后过去看一眼,按照滕裳的警觉性来说,岂不是每天都打扰人家休息。 滕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道:“侯爷坐下罢。” 薛后阳这才发觉自己一直站着,害得滕裳要仰头才能跟自己说话,赶忙坐下来,还是把衣服给他披上,道:“刚睡醒不要伤风。” 滕裳似乎笑了一下,“如果滕某是女子,定然会被侯爷打动了。” 薛后阳听了这句话,差一点点就脱口说,“滕先生是男子就不行么?” 不过幸好他把张嘴的话咽了下去,薛后阳吐出口气,想他堂堂一个上过战场杀敌无数的男儿,竟然会有这种酸熘熘的想法,薛后阳觉得他的脑袋一定是被醋泡了。 薛后阳斟酌了一番,才道:“滕先生听说了么,薛钰被放出来了。” 滕裳把扣在石桌上的书拿起来合上,道:“昨天就听说了……郎靖有本事。” 薛后阳顿了一下,道:“大王拿薛钰本身就没办法,放出来就放出来了……” 他这么说着,滕裳忽然笑了一声,看向薛后阳,道:“侯爷难道是为了上次滕某的话在介怀?” 薛后阳没说话,算是默认了,滕裳道:“上次滕某说的是气话,不过也算是真话,难得一时义气的话……但滕某也不是几岁的顽童,自然知道薛钰杀不了,关久了就算没有郎靖,也会放出来。” 薛后阳道:“先生能自己想通,是最好不过的了。” 滕裳没接话,只是看着他,薛后阳被他盯得发毛,道:“我,咳……我脸上有什么不妥么?” 滕裳摇了摇头,只是笑道:“没什么不妥,我只是在等侯爷没说出来的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准备说。” 薛后阳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心里想着没有 这么挂像罢…… “咳……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先生什么时候,能为后阳义气一次。” 滕裳听完了更是笑,笑的薛后阳有些不知所措,只听他道:“原来侯爷对滕某一直这般体贴温柔,是想让滕某对侯爷有义气。” 他说着点了点头,一副领悟的样子,道:“哦,原来是义气。” 第135页 薛后阳知道被他调侃了,只是多余的话他也说不出来,薛后阳脸皮薄的多,虽然平时一副不拘小节的豪慡样子,其实禁不住什么调侃。 滕裳看着他脸上发红的样子,道:“滕裳心里是感动的。” 薛后阳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滕裳道:“难道侯爷不希望听我说感动?” 薛后阳又点了点头,“希望,希望……” 他说着勐然呆住了,就见滕裳忽然探身过来,按住薛后阳的一边肩膀,微微侧头轻吻着对方的嘴角。 薛后阳愣了好一会儿,感到嘴角轻微的刺痛,才勐然回过神来,把两个人的距离拉开,道:“先生并不需要这么迁就我。” 滕裳看他一边脸上发烧,一边“大义凛然”的说着这话,好像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似的。 嘆了口气,道:“滕某自认为是聪明人,侯爷心里希望什么,想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出四五分……再者滕某也算是有几分骨气的人,如果我不愿意,会去迁就和一个男人亲近么?” 薛后阳听了睁大眼睛看着他,似乎有些惊喜,还有点不敢置信。 薛后阳走后滕云又被留了下来,俩人一起用膳,这几日奏章繁忙,薛钧良似乎有些疲惫,姜谕特意让人把午膳设在花园里。 以前薛钧良一个人用膳,自然食不言寝不语,后来总是让皇后陪着用膳,如今让滕云陪着,总是下意识的为他布菜,布过了才忽然意识到,那个皇后已经不在了,而坐在自己身旁的人,也不知道吃不吃得这个口味。 不过滕云就是之前的皇后,自己习惯没有什么改变,薛钧良给他夹的,正是他偏爱的菜。 薛钧良忽然道:“你不吃姜?” 滕云愣了一下,这才看到自己盘子边上被挑出了很多姜丝,这是下意识的动作。因为以前还是皇后的时候,脸上的大小的伤口还化着脓,不注意吃辛辣刺激的东西,白天还不觉得会如何 ,晚上就寝的时候就会一直睡不着,脸上隐隐发疼一晚上的感觉可不好受。之后再吃东西就会也小心一些,时间长了养成的习惯一时也改不掉。 薛钧良似乎在回想什么,笑道:“你不只聪明如他,更是连习惯也是如此……孤不知道这是不是天意。” 他说的太暧昧,让滕云听着不知道怎么回答,滕云的身份是谋害皇后的罪臣,虽然如今封了滕南侯,薛王又提了一句要纳入后宫,但谋害皇后的事情不是能抹掉的,恰恰薛钧良却喜欢拿他和皇后对比。 薛钧良见他不吭声,道:“和孤一起用膳,是不是觉得很没意思?” 滕云恭敬的道:“微臣惶恐,这是微臣的福分,怎么敢觉得无趣。” 薛钧良好像是在找话题,道:“你从小便在滕国长大么,那边的风土人情如何?” 滕云心里一突,他确实是滕国长大的没错,但是他不知道真正的滕英身世如何,只听说过滕英是奴籍,后来因为口舌伶俐能说会道被提拔,但细緻的一无所知,唯恐这是薛钧良下的圈套。 滕云还想随便的模稜两可敷衍几句,就听姜谕道:“陛下,德妃娘娘来了,说路过花园,知道陛下在此用膳,特来加菜。” 薛钧良笑了一声,逛花园还带着菜?皇后去世,后宫就算是无主了,滕妃和她平起平坐,但最近犯了事被废了妃位,估计德妃是觉得自己的出头之日到了,所以赶紧来巴结薛钧良。 其实这也是原因之一,还有一个原因是,德妃听说了薛王要娶男人,虽然不可能一上来就做男后,但滕南侯毕竟是个侯爷,真的纳进后宫,也不能给多低的封号。 她就是想来看看,这个男人凭什么能迷住薛王。 薛钧良有意无意的睥睨了一眼滕云,然后笑道:“难得德妃有这份心意,让她过来罢。” 听他这句话的意思,似乎带着唯恐天下不乱的意味,薛钧良就是想看看滕云会怎么处理这件事,毕竟滕云的聪明才智他领会过了两次,但如果是女人来找茬,不知道是什么反应。 德妃提着小篮子,被宫女簇拥着,聘婷的走了过来,看那小篮子,顶多是装饰,也放不下几个菜。 德妃把篮子交给侍女,盈盈拜下来请安,道:“臣妾听说陛下日理万机,特意做了两道小菜,陛下要保重龙体才是。” 第136页 薛钧良没多看一眼 篮子,只是道:“德妃有心了。” 滕云道:“既然陛下有事,微臣先行告退了。” 薛钧良却拦住他,笑道:“诶,菜还没有动过多少,怎么就走了,是不合胃口么?” 他说着语气更为暧昧,道:“或者是那日酒宴,累着了滕卿?滕卿嘴上不说,定然心里怪罪孤王了罢。” 滕云听他这么说,顿时嵴背僵住了,那天晚上薛钧良果然没有醉,他记得清清楚楚,分明就是故意为之的。 ☆、55 第十章 温言软语 德妃哪能听不出来薛钧良嘴里的暧昧,却抑制着心里酸意,笑着稍微打量了一眼滕云,道:“臣妾听说大王要纳新人,原来就是这位么?” 薛钧良也不避讳,道:“德妃觉得如何?” 德妃装作很贤惠的笑道:“陛下的眼光自然不错,臣妾还听说侯爷用兵如神,就连臣妾身在后宫,也被这名头震了三震吶。” 薛钧良道:“当真这么大名头?” 德妃一边亲手把篮子里的菜品端上来,一边道:“那是自然,臣妾就是逛个花园,也能听宫人说几句侯爷的事情,侯爷领兵滕国,几个月就安抚了民心,上下无不归顺……这些事情臣妾听了也不太懂,但肯定是名气很大。” 德妃怕薛钧良觉得自己是干涉朝政,还特意加了最后一句,装作是道听途说的样子。 滕云一句话也没插嘴,三个人在亭子里,薛钧良坐着,德妃站在一边布菜,滕云就退开两步开外,很恭敬的垂手而立。 薛钧良见滕云站那么远,抬眼对他笑道:“德妃这么夸奖你,孤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大的声望。” 滕云道:“微臣惶恐,不敢在大王面前托大。” 薛钧良忽然站起身来,抓住滕云的手腕,把他带回桌边,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笑道:“不要拘束,这里也没有外人。” 他说话的时候,故意挨近滕云的耳朵,唿吸吐在耳朵边,好像很暧昧似的,德妃看在眼里,但是薛王又没让自己坐下来。 德妃笑道:“今天一见侯爷,臣妾越发的觉得大王眼光好了,侯爷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又有才智,臣妾可要提前给大王道喜了……只不过……” 她说着,似乎有些踟蹰,道:“只不过侯爷终归是个男子,大王若要纳侯爷进后宫,一朝的大臣们会不会……” 她说到此处就不说了,意思已经很明显,薛钧良和滕云也都听得明白。 薛钧良点头道:“孤也苦恼这件事情,如果要纳滕卿,朝上众臣要说孤昏庸,迷恋男色,轻见了孤的意思没有关系,恐怕会让滕卿变成众矢之的。” 滕云心里冷笑一声,心想着这不就是你的目的么,还要一副慈悲的表象。 薛钧良道:“多亏德妃提醒孤王,孤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可以让大臣们知道,孤并非是一时兴起罢了……” 他顿了顿,“这样罢……孤到时候就封滕卿为贵妃,这样大家也不会轻看了滕卿,你说是不是?” 不止德妃,滕云都禁不住一愣,虽然薛钧良后宫的人不少,但是薛王并不沉迷女色,后宫还算是相对风平浪静的,就算有几个人想往上爬,也要思量一下薛王的脾性。 薛钧良不喜欢妃子谄媚,也不嗜酒,妃子不能投其所好,自然不想自讨无趣,德妃已经算是处的比较好的,还是因为德妃有个哥哥,俞谌在军中屡立战功,当年和滕国交战的时候他也是功不可没,只是因为常年打仗,有些居功自傲,后来败在滕云手上,被薛钧良召回京来,才派了薛后阳过去。 这些年来薛王既没有给哪个妃子升过位,也没有降过位,滕浅衣算是不幸的一个,德妃本想着能往上爬,就算不能一步登天当上皇后,可自己有靠山,怎么也能升上贵妃。没想到的是,薛王竟然要封一个男人为贵妃。 要知道人高一级就是扬眉吐气,见了面的礼数都不会一样,德妃千算万算,也没想到自己给滕云做了嫁衣,薛王正好顺着自己的话封了滕云。 虽然这不是当着众人面说的,也不是圣旨,但君无戏言一向如此,薛军良又从不开玩笑。 滕云并不想进后宫,他只盼能出京去,如今父亲被贬成了庶民,剩下几个随从回了滕国去,偶尔看一眼滕裳,似乎他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薛后阳对滕裳也算尽心尽力,这种情况下,滕云早就想走了,留在京城永远像是如履薄冰。 第137页 只可惜薛钧良似乎不想放过他…… 滕云道:“陛下厚爱,恐怕微臣当之有愧。” 薛钧良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笑道:“滕卿就是喜欢自谦。” 他说完又给滕云夹了一筷子小菜,德妃站在一边倒显得尴尬起来,宫女和内侍都站在亭子外面伺候,她倒像是布菜的下人。 德妃出身名门,又是排行最小的,自然没伺候过别人,让她伺候薛钧良还可以,起码还有的图,只不过看着薛钧良把自己的菜夹给滕云,心里的火就开始往上冒。 德妃憋着气,装作很贤惠的为薛王满上杯子,笑道:“这酒还是臣妾亲手酿的,大王可别嫌弃啊。” 她说着,也顺道为滕云满上杯子,很不小心的泼了他一身,天气还没有暖和,温的酒凉的很快,但也禁不住德妃手一颤,把一整壶洒在滕云身上。 滕云反应及时往后撤了一步,但还是被洒上不少,德妃很惊讶的一连串道歉,滕云也不好说什么,而且他正愁没机会开熘。 薛钧良自然不会为了这些小事发怒,纵使看出什么,也没必要,只是道:“滕卿去换个衣服……姜谕。” 他唤了一声,姜谕很有眼力见儿的过来,道:“侯爷这边请。” 滕云一听这架势,薛钧良并不放人,道:“不必麻烦了,微臣自己去换就行。” 薛钧良笑道:“莫不是滕卿不高兴了?那孤亲自带你去换衣裳,如何?” 他说着手竟然揽上滕云的腰身,滕云一颤,赶紧错后一步,道:“微臣不敢……” 姜谕引着滕云去就近的空殿换衣服,正巧远远看到一个人朝这边走过来,那人身量不矮,看起来非常壮士,穿的是武将的官服。 那人看到姜谕,笑道:“姜总管,陛下可在花园。” 姜谕恭敬的回道:“正是,只不过现在正在用膳,将军还是晚些过去……”说完还补充一句,“德妃娘娘也在。” 那人听了德妃也在,瞬间脸上高兴了不少,道:“那正好,我也去看看。” 他说着就要走,瞥见了后面的滕云,忽然驻了足,笑道:“我听说朝里有个一步登天的侯爷,脸上有疤的就是,圣上前些又要纳他当女人使?” 滕云听着不动声色,只是扫了一眼男人,也没多看,笑道:“将军听说的不少,我也听说,跛脚的是虎将军,最近天阴,滕某上朝以来就没见过将军,是不是腿疼的厉害?” 那人出口带刺,不是别人,正是德妃的兄长俞谌,俞谌因为和滕云对垒,负伤而归,虽然医治及时,但是左腿落下病根,每逢阴雨天都会发作,就算平时走路,也会有轻微的不协调。 滕云笑道:“滕某也是一片好心,将军不妨叫御医瞧瞧,没准阴雨天不用受苦。” 俞谌听了他的挖苦,立时勃然大怒,喝道:“你这个辱臭未干的毛头小子知道什么!我这是沙场上的负伤,和你这脸上不干不净的疤可不一样。” 滕云笑道:“子所不欲,勿施于人。将军既然觉得不好听,又何必去挖苦别人呢?” 俞谌道:“倒是有张伶牙利嘴,不过长得伶牙利嘴多半是祸国殃民的佞臣,我听说你之前只是个背剑官是么 ,伺候过几次大王了,才能爬到这个位置?” 滕云脸色一沉,俞谌终于见他变了脸色,又道:“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趁着还没进宫,也来伺候伺候将军我。” 滕云脸色更是难看,寒声道:“将军自重。” 俞谌觉得得了便宜,只顾“哈哈”大笑,这个时候却听一声冷笑,薛钧良竟是从后面走过来,道:“俞谌啊,你真是胆子越来越大,连孤王选定的人你也要想一想?” 俞谌还在笑,笑容就定在了脸上,显得无比僵硬,连忙跪在地上请安道:“末将……末将是和侯爷开玩笑的,并不作数,并不作数。” 德妃跟在后面也捏了把汗,还没离近,就听见自己兄长这么肆无忌惮的调笑,如果是普通人也就算了,是个宫女说不定就赏给他也行,可这个人是薛王看中的,而且已经当着众臣公布了,这样说分明就是不把薛王看在眼里,这一个帽子盖下了,罪名就可大可小了。 薛钧良把手放在腾云肩膀上,似乎显得关系很亲厚,笑道:“你这哪是开滕卿的玩笑,分明就是再开孤的玩笑。” 第138页 俞谌听了一颤,只能勐磕头,道:“末将不敢,末将只是听说侯爷为人亲近不摆架子,所以……所以……” “所以你就肆无忌惮了?” 俞谌抬起头来偷看薛王的表情,虽然对方仍然笑着,但是说的话却不带什么温度,凉冰冰冷飕飕的,好像冰坠子。 德妃禁不住插嘴道:“陛下,家兄为人老实,只是偶尔犯浑,在陛下身边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了,陛下难道还不了解他么,您就原谅他一次,看他这样子,下次决计不敢了。” 薛钧良这才慢慢收敛了笑容,道:“就是随便惯了,才变得没有尊卑,滕国的军队已经归顺了,孤也说过不计前嫌,滕南侯是侯爷,而且你比他年长不少,难道不应该比他沉稳么?下次如果再让孤发现你有什么行为不检,孤绝对不会轻饶,你拜谢滕南侯和德妃罢。” 让俞谌拜谢滕南侯,他心里不服气,但不拜谢肯定会激怒薛王,薛王不是好相处的人,别看他在滕国归顺的事情上仿佛是多亲厚仁慈的君王一样,其实论冷心和心狠手辣,奉王跟他简直不能同日而语。 俞谌虽然自命功高,但不敢在薛钧良面前称大,只好装模作样的道了谢,一连应声说不敢再犯了。 薛钧良这才道:“德 妃身子不好,出来久了怕染风寒,就先回去罢。” 德妃听到薛王赶人,也不能不走,于是依依不捨的一步三回头,终于还是跪了安回去了。 薛钧良这才道:“俞谌是从哪里来,孤不记的让你递牌子进宫。” 俞谌赶紧道:“末将是从军机处过来的,为了郎靖的时候而来。” “哦……郎靖又怎么了?” 俞谌道:“陛下要调郎靖去洺水,恐怕不妥。郎靖是叛军一伙,虽然陛下仁德放了郎靖,让他立功赎罪,但让他去洺水,唯恐将士不服,到时候反而扰乱军心。” 他见薛王似乎不高兴,心里一突,薛王已经决定了,自己反驳岂不是打圣上的脸,于是改口道:“其实郎靖也是人才,如果封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过去,将士无话好说,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薛钧良笑道:“那依将军之见,封什么官职好呢?” 滕云被薛钧良揽着,也不能动,听到他这么问,如果是自己,一定会什么都不说,毕竟薛王这种口气,已经是生气了,哪有君王问臣子该给别人封什么官的,这岂不是有违君臣之道。 而俞谌还没察觉,道:“不如给郎靖一个主簿的官职……” 薛钧良笑了一声,“主簿?孤让郎靖千里迢迢去洺水,就为了让他管理文书?让他把邸报写的动听一些?” “这……这……” 俞谌终于发觉不对劲儿了,开口道:“末将也是想替大王分忧,怕将士不服啊。” 薛钧良没说话,只是侧头看向滕云,笑道:“滕卿觉得呢?” 滕云尽力把身子往后错,不过薛钧良执意要靠他很近,两个人一说,唿吸几乎能碰到一起。 “微臣以为,郎靖虽为罪臣,但用人不疑,既然陛下已经决定让他前往洺水,就该信任郎靖,毕竟镇疆侯还在京师,郎靖是重情重义之人,定然不敢不尽心……况且郎靖足智多谋,但这几天却没有多大名气,正好利用这一点,不如封他偏将军,辅助大帅,章洪必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可以扰乱敌人。尤其洺水地处边疆,战事多变,有郎靖坐镇,也不会猝不及防。” 俞谌抢道:“郎靖是文臣,手不能提,估计连刀都拿不起来,如何能封偏将军?” 滕云笑道:“行军打仗不是只靠谁人多谁的马壮,坐在营寨 里,照样能无往不胜。” 俞谌瞪着滕云,还以为滕云是处处针对自己,没来得及说话,薛钧良就道:“既然这样,就各退一步,给郎靖参军的头衔……俞谌你对郎靖看法太深,他的确是不可多得人才,此去洺水,封你偏将军,望你能摒弃前嫌,如果因为这些小事排挤他人,定不轻饶你。” 俞谌打仗以来,只有刚开始当过参军和偏将军,之后就都是主帅,还没有比谁低人一等,这时候章洪打来,薛王要派他支援,竟然只是个偏将军。 如果封郎靖偏将军,他绝对不服,但是轮到自己头上,他就觉得这个官职太低,是轻瞧了自己。 第139页 俞谌虽然心里不满,但也不敢再说,就退了下去。 薛钧良等他走了,就松开了手,不再揽着滕云。 滕云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道:“恕臣直言,微臣觉得陛下派俞谌去不是很妥当。” 薛钧良似乎没当回事,道:“怎么,还为刚才俞谌的话在生气么?” “臣不敢……只是陛下封俞谌偏将军,依俞谌的秉性定然不服,此去恐怕和主将心存间隙,将不合,倒霉的只能是士兵和百姓。” 薛钧良听了,才收敛了轻佻的表情,嘆气道:“你以为孤没想过么?但是孤还能派谁过去,如今大家都看着薛国风光,岂知道孤的苦心,出谋划策的文臣是多,但是上战杀敌的武将却少之又少,不是有勇无谋就是狂傲自大……后阳又不能轻动,如果区区一个章洪,孤就要派万年侯出去打退,奉国定然会觉得孤手下无人,到时候更是肆无忌惮。” 他说着,看了一眼滕云,“你说的没错,最后倒霉的的确是士兵和百姓,孤自然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子民受难。” 滕云沉默了好一会儿,虽然不知道薛钧良这几句话里有多少真的成分有多少假的成分,但还是忍不住心里有点激盪,毕竟自己的父亲连这几句话都说不出来。 “微臣请命洺水。” 薛钧良看着他不禁笑道:“你要去?” “正是,如果……如果陛下信得过微臣,微臣愿意前往。” “这可不行。” 薛钧良笑道:“不是孤信不过谁,你可是孤的新妃子,你走了,孤去迎娶谁呢?” 滕云被他这一调笑,顿时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发红,红了之后又变白。< 薛钧良这才收了笑,伸手拉住滕云的手,温声道:“孤只是开个玩笑,现在不闹你了……万年侯在京师留得久了,孤想把他放回去,让他坐镇滕国,而你……你也是足智多谋的人才,留在京师里,自然还有你的用处,俞谌如果应付不来,你再去不迟。” 滕云手被他抓着,脸上本身就在发烧,此时听他温言软语,仿佛十分温柔,手腕也发起热来,滕云是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 而且他的话也似曾相识,当时薛钧良也经常调笑皇后,最后说一句“不闹你了”,轻描淡写的把前面揭过去。 ☆、56 第十一章 如此深情 吕世臣是个书呆子,对行军打仗不在行,方位感也不强,就算得了马也废了很长时间才回到奉国去。 吕世臣身上没银钱,别说住宿,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他是不肯低头的秉性,自然只能挨饿,幸而这一路通行无阻,不然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奉洺派去找吕相的人不少,章洪在洺水和薛国打仗,边境乱的厉害,吕世臣刚过了洺水,就被奉洺的人找到了,带了回去。 朝廷上的人知道吕世臣回来了,看法都不太一样,有庆幸的,也有表示质疑的,虽然吕世臣看起来很憔悴,但御医说只是饿的,没有受什么伤,调养几天就能復原了。 大臣们果然中了郎靖的圈套,质疑吕相到底是不是被俘逃回来的,而且吕相的说辞一点也不想是逃跑出来,反而像是被薛王收买之后放过来的jian细。 这些人中自然也有想要排挤他的大臣,就算奉洺信他,也不能平息流言蜚语。 奉王召集大臣,商议章洪攻打薛国的事情。 有人建议奉洺立刻趁此机攻打薛国,薛国正专心对抗章洪,必然有失防范,不在这个时候下手,还等什么时机呢。 吕世臣道:“微臣觉得并不妥当,章洪攻打薛国,这么多天攻而不下,微臣渡过洺水之时,遥遥看见薛国营寨,整齐有素,怕有准备,没准正等着大王派兵过去。” 他的话虽然也有些道理,但很多人存了偏见,他这番说辞又正好劝阻奉王发兵,难免让很多人阴阳怪气。 吕世臣道:“微臣只是建议,还要大王来拿主意。” 奉洺思忖了一会儿,道:“如果不攻,那此时便不行动么,虽然吕相说的确实有道理,但孤还是不甘心就这么按兵了。” 章洪营下的降臣姓齐名梓结,也是名士之后,提议道:“大王可沿洺水建起烽火塔,每二十里一塔,派将士白天黑夜轮流守塔,随时侦看章洪和薛军。” 第140页 又道:“章洪打薛军,完全是因为久攻不下,大军又长途跋涉偏离腹地,后面粮草供应不上,成为了惊弓之鸟只好左右冲突。不瞒大王,章洪乃背信小人,章洪打薛军必败,大王可让将士在烽火塔观望,见章洪有败事就击鼓出兵,帮薛军一把,之后再派臣子去薛国请和。这样既能根除章洪的进犯,又能让薛王放下戒心。” 有人应和道:“臣听说薛国万年侯府上只有一 男妾,大王可派人为九公之女说亲,凡是未嫁公侯的女儿可任其挑一,以表诚心。万年侯经年在外,骁勇善战屡立奇功,就是手中的兵权也不可小觑,大王若和薛后阳联络了关系,还怕薛王什么?” 奉洺觉得有道理,如果两军真的正面对垒,也不是一件好事,于是就命齐梓结亲自调兵往洺水筑烽火塔,拨给他一万兵马,毕竟他们只是去做做样子,并不是真的以命相搏,一万兵马也就够了。 齐梓结感激奉洺救他性命,而且不计前嫌封他将军,于是领了命,立即点了一万兵马赶赴洺水而去。 俞谌带兵来到洺水,他的官职比主帅低一等,却仗着自己在京中有关系,想让主帅过去迎他,郎靖劝他收敛脾气,俞谌根本对他不屑一顾。 结果主帅那天并没有来,连一个亲兵也没派过来,让俞谌等了好几个时辰,两个人的梁子便这么结下来了。 主帅要听滕云的计策,在洺水河边泼水结冰,俞谌觉得是纸上谈兵不足为信,不让将士听命,整日在营帐里饮酒,把营寨里的士兵叫来摔跤给他瞧,好像戏耍一般。 主簿请主帅上书参俞谌一本,却被俞谌发现,不以为然,告诉他们就算是参到京城,也没几个人敢动他,而且章洪这种杂碎,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泼水和火牛阵,他们长途跋涉没有后援,时间一长不攻自破,只要耐心等待就好了,以逸待劳岂不是好过泼水赶牛? 一军不能有两个主事,俞谌整日饮酒还不甚点燃了粮草,而这时敌军正好要以火为号渡河进攻,看到对岸起火以为是进攻的旗号,于是雷鼓震天的渡过洺水。 薛军听到鼓声和吶喊声,才知道敌军杀过来了,趁着他们渡河的时候慌忙整顿军阵,让士兵纷纷拿起武器出征,还有火要扑灭,等大家出了营寨,章洪早就渡过了洺水,前线的卫兵都去救火,无人拦阻,直接杀到了营寨下。 俞谌和主帅被敌军杀的狼狈,虽然薛军人多势众,仍然败退了二十里,幸好章洪见对方不堪一击,心下生疑,怕是诱敌之计,并不敢追击,鸣金收兵去了。 俞谌让将士在二十里之外再扎下营寨,准备和章洪交战,把颜面讨回来,经过此事主帅更是和俞谌有间隙,想要私下杀了他,再上报朝廷。 俞谌心里也记恨主帅,怕他责备自己,抢先砍了主帅,自立为上将军,还让人把郎靖抓起来,也要杀他的头。 郎靖 笑道:“将军杀了我并不怎么要紧,因为将军很快也会被章洪击败,亲自来地府和郎靖作伴。” 俞谌被他说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见识过章洪的骁勇,生怕被郎靖说准,只好放了他,让他出谋划策。 主簿见主帅被俞谌砍了脑袋,还挂在帅旗上示威,冒死写了一封书信,托人偷出军营送往京城。 薛王要纳男妃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百姓听了虽然有一刻惊奇,但是这些人才不会管帝王今天宠幸哪个妃子,明天又看上了哪个妃子,因为都离他们太过遥远了些。 真正有反应的都是朝里的大臣,有劝薛王三思的,也有讨好薛王说新娘娘好话的。 薛钧良却不甚在意,因为他根本对将要进宫的新妃子没有什么感情,后宫佳丽如此之多,谁说进了宫君王就必须宠信必须去看他? 薛钧良的目的就是把他用这种方式软禁起来而已,并且不动杀机,又能堵住悠悠众口。 薛钧良装模作样的设了一个家宴,叫了滕云,还叫了薛后阳,特意嘱咐薛后阳把内子带上,因为是家宴,不必拘礼太多,大家只是坐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滕裳虽然不知道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决计不是好药,不过如果不去,就不是拒绝一场家宴这么简单了,所以自然要去。 薛后阳怕薛王难为滕裳,转念一想自己也在场,而且薛王都要纳男妃了,也默许了自己和滕裳,应该不会难为什么。 二人不敢让薛王等人,自然提早进了宫,他们到的时候还不见滕南侯的影子。 第141页 薛钧良看上去并没有刁难的意思,很亲和的问了一些不是很重要的问题,好像是拉家常一样,等说了一会儿话,才道:“滕南侯怎么还没到?” 姜谕垂首道:“老奴这去看看。” 说着往殿外走,刚出了门,正好滕云来了,就通报了一声,引着滕云进殿。 滕云一进殿就看见了滕裳,不禁眼神有些闪动,他此时是滕英的样貌,不知道滕裳会不会厌恶自己,毕竟滕英也不算什么忠臣。 滕云请了安,薛钧良还亲自站起来,虚扶了他一把,笑道:“滕卿可真是让孤好等。” “微臣知罪。” 薛钧良并不介意他的冷淡,让大家入席,吩咐姜谕可以布膳了。 席上 似乎不怎么热络,薛钧良不说话的时候,剩下三人也不说话,薛后阳的确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但他自认最笨,怕说出来弄巧成拙。 薛钧良笑道:“孤王忽然记起来,郎靖出征之前还对孤说过,滕裳博学深广,知道不少事情,郎靖自然是小聪明,说腾先生才是大智。” 滕裳被点了名,只是道:“陛下谬赞了。” “可别自谦。” 薛钧良挥手道:“皇后还在的时候,也常常和孤举荐你的才华,你的才华可谓是有目共睹。” 他一提“皇后”二字,果然滕裳有一瞬间僵硬,不止滕裳,就连腾云也有一时间的不自然。 薛钧良本身是听了郎靖的话,如果想要知道皇后的事情,还需要试探滕裳,从滕裳这里下手才行,哪知道果然如此,滕裳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恢復了平常,但那一刻的变化绝对错不了。 而滕云的不自然,薛钧良还以为是他放火所以心虚,一被提及难免如此。 薛钧良这几日对滕云忽冷忽热的试探下来,发觉这个人不止是在建树上变化很大,之前是个趋炎附势只会讨好谄媚的背剑官,现在竟然一下变得沉稳睿智,就连说话做事的习性上,也有几分变化。 变得非常像已故的皇后…… 然而薛钧良并不觉得一个男人和一个自己在乎的女人相像是一件让他高兴的事情,在薛钧良心里最多的仍然是戒备,一个人的前后变化如此之大,难免让薛钧良觉得,这个人其实是故意靠拢皇后的行事作风或者习惯秉性,好让自己放下戒心。 薛钧良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只要当个好君王就够了,所以他也不必把谁想的太美好。 滕云在滕裳心里始终是一个疙瘩,突然被提起来,本来食不下咽的菜,此时就像石头,哽在喉咙里,甚至颳得嗓子直疼。 薛钧良似乎有些感嘆,道:“皇后还在的时候,也说过腾先生有大才,似乎还和腾先生极其的投缘。” 滕裳不动声色的撩了一眼薛钧良,他已经听出来了,对方是在试探自己,只是滕王变成了庶民,滕云又死了,留他一个也不需要顾忌什么,反而觉得没什么害怕的,一切都不过如此。 滕裳道:“草民也敬佩皇后的为人,有如此智谋的,纵观天下,也没有几个人。” 薛钧良这回是真的嘆了口气,试探 别人反而被别人一句话勾起了一些伤心,薛钧良在失去皇后之时,确实在惋惜之余,也有伤心,这是他唯一在乎过的,放在心上的一个人,本以为谈不上刻骨铭心,这些太过矫情,他是一国国君,如果心里都放了儿女私情,又怎么能坐稳龙椅。 但此时想来,虽然这份感情很淡,似乎根本禁不起什么推敲,但随着时间推移,竟然真的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让薛钧良不能释怀。 薛钧良若即若离的试探滕南侯的时候,竟然也有分不清自己到底真心还是假意,不管那个人靠拢皇后秉性习惯的目的是什么,薛钧良不能不承认,真的很像…… 薛钧良收回了神,接续道:“依孤看来,你和皇后的关系似乎不错,你们之前就识得么?” 滕裳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面上不露声色,不带破绽的道:“自然不识得,皇后娘娘生来金枝玉叶,继而与大王结成秦晋之好,而草民是流民出身,自小在芷水之畔讨生活,被人捡到才好心收养,怎么会有幸识得皇后娘娘呢。” 薛钧良听他说的滴水不漏,但越是圆满的答案,让他越是起疑,只是道:“皇后还曾经跟孤讲过一个小故事,是关于你的名字来歷,果然是感人至深,让孤感慨良多。” 第142页 两个人说话都是而两拨千斤的尽头,薛后阳听得似懂非懂,而滕云着实捏了一把汗。 他当然也听出来了,薛钧良这是在试探滕裳,滕云心里打鼓,难道薛王已经发现皇后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了么,或者是郎靖走之前屏退左右和他说了些什么,让薛王把矛头指向了滕裳,从滕裳这里下手。 自己此刻的身份,又不好出言帮助滕裳,滕云只能干着急。 幸好薛钧良只是试探,说了几句便不再多说,转过头来笑道:“孤可煳涂了,一时冷落了滕卿。” 滕云没说话,薛钧良又接道:“日前有人寻到了一个宝物,我一看之下觉得和滕卿十分相配,既然滕卿马上就要进宫来,孤也不能太小气,就想把这个宝物送与滕卿。” 他说着招了招手,姜谕退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内侍,一人捧了一个漆红的锦盒。 两只锦盒都不小,呈长方形,锦盒上面雕刻的并非是喜庆的花式,竟然是睚眦。 相传睚眦为龙之次子,性格刚烈,又嗜杀好斗,一般雕刻在宝刀宝剑之上,因为刀剑乃是凶煞之器 ,雕刻睚眦有辟邪的用意。 薛钧良笑着打开第一个锦盒,里面果然是一把宝刀。 刀身看起来虽然有些笨重,却寒气逼人,懂行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这是一把上古的好刀。 薛钧良道:“古有龙牙虎翼和犬神三把宝刀,如今孤王寻到两把好刀,虽然不能比上古神器,不过也算是举世难寻,正好把这两把刀唤作龙牙和虎翼。孤留了龙牙,就把虎翼送与滕卿。” 滕云虽然不是嗜杀之人,但是从小习武,也算是个武痴,看到好刀自然喜欢,只是薛钧良还有后话。 他又打开身后另一个锦盒,里面赫然是一个刀鞘,“虽然是好刀,但滕卿进了后宫带着它也多有不方便,孤特意命人打造了一把配得上它的刀鞘,只不过这个鞘不唤作鞘,鞘之所以能为鞘,是因为刀有引出之日,而这个……更适合唤作刀棺。” 滕云静静的听他说完,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送一把好刀,加上这把好刀的棺材,这是告诉滕云,纵使再能耐,进了后宫,就像堪比上古神器的宝刀扣上了刀棺,再也不能有什么作为。 滕云笑了一声,只是伸手从锦盒里拿起虎翼刀,刀身很长稍扁,刀刃略微上翘,通体纯黑的刀刃上泛着逼人的寒气。 滕云双指併拢,顺着刀身轻轻一捋,虎翼刀似乎锋利非常,竟把他的手指剌出了血来,鲜血顺着血槽淌下来,浸湿的刀刃似乎活了一般,更是散发出寒气,反而越发莹润了。 滕云并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看过刀之后把虎翼又放回了锦盒里,这才和薛钧良称谢。 滕裳坐在一边,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不禁怔住了。 滕云有个小动作,那就是在他得到喜欢的兵刃之时,都会这样扶一下,滕云说因为刀剑也是有灵气的,祭过了血,往后才能一起出生入死,真正的武将把自己的兵刃看得和帅旗一样重视。 滕裳注视着滴在地上的血良久不能回神,或许只是一个巧合罢了,因为很多人都是这么认为的,一些尚武的将士,也会把刀剑视如自己的性命,沙场上打仗,很多时候连尸骨都收不到,收兵之后,大家会去捡一些兵器来,把他埋在土里,就当是立了坟。 薛后阳看着他的失态,在桌子下面伸手碰了碰他,滕裳转头去看他,薛后阳趁薛王不注意,偏过头去轻声道:“身子不舒服么?” 滕裳 想起一些往事难免伤心,却被薛后阳这一句话弄红了脸,薛后阳见他脸上微微发红,还以为生了病,但那人转过头去不再瞧自己,薛后阳这才发现他的耳根子似乎都红了。 薛后阳轻咳了一声嗓子,想起自己刚才的话,虽然有些无意,不过肯定让对方想到了那方面上去,薛后阳止不住想起夜里滕裳的主动,傻笑了一下。 ☆、57 第十二章 大婚挂帅 因为薛王已有皇后,就算再立皇后也不会举行大婚,尤其滕云只是进宫做个妃子而已,薛钧良没有食言,真的封了滕云为滕贵妃。 云凤宫自大火之后重建,费了不少时间,滕云进了宫就住在这里,但没有以前的宏伟,仍然在修建。 薛钧良本想拨袖瑶去伺候新贵妃,但袖瑶宁死不去,薛王也没强求,就挑了几个宫女内侍送过去,其中贴身的正是湫水。 第143页 湫水见到滕英似乎有点惊讶,一是因为认识,二是因为滕英本身俊逸的一张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 湫水虽然认识滕英,但他们并没什么交集,而且她觉得滕英能爬上现在这个位置,也算是主子,得罪主子那是大忌。 滕云没想到薛王竟然派了湫水过来,对方很规矩的给他请安,让他坐下,为他梳头。 俩人一直没说话,湫水想找个话题讨好滕云,就笑道:“娘娘,您的头髮可真好啊。” 滕云连眼皮也没抬,湫水觉得讨了没趣,又找了另一个话题来说,但滕云照样没说话,湫水碰了一鼻子灰,寻思着怎么这个背剑官变了性子了。 薛王命人在云凤宫前摆了宴席,召来了文武百官,嘴上说是因为纳的是个侯爷,不能怠慢,但其实多半来的都是瞧笑话来了。 滕云一身大红喜袍,索性没有穿女装,没有盖红色盖头,远远看来也是身姿挺拔丰神俊朗,只可惜细看脸上有疤,显出几分戾气,也就是滕云秉性温和,若是别人估计要显得恐怖怕人。 他静坐在屋里,就听到外面群臣推杯把盏的声音,大臣敬酒的声音,还有人劝大王少饮一杯良宵苦短的声音。 湫水站在一边一直站了一个半时辰,从黄昏喝到天黑透了,外面仍然没有喝完,湫水也是精明人,心里一想就明白了,虽然这个男妃子封的高,但薛王并不想碰他。 宴席的时间太长,眼见时候不早了,大臣们都劝薛钧良不要冷落了娘娘,然后就要告退。 薛后阳本身不适合这种虚以委蛇的酒宴,他刚想告退,就有一个卫兵走过来,附耳说了几句话,把一个信封交给他。 薛后阳听了脸上有一瞬间的震惊,随即抬头瞧了一眼薛钧良,似乎在考虑这件事情合不合时宜,这个时候说出来妥不妥当。 他思忖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趁人不注意,走过去,也和薛钧良附耳说了两句。 薛钧良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眯了眯眼睛,示意把信呈上来。 众人发现变故,一下都安静了,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薛钧良展开信笺,只看了两眼,忽然大笑起来,长身而起,噼手把酒杯砸在了脚边。 这一举动把众人都吓呆了,不知道信上到底写的是什么,更是大气也不敢出,垂首而立,生怕殃及自己。 薛钧良扫视了一下众人,才慢慢的冷笑道:“孤王的好将军,就是派去洺水内讧的!” 他这一说,大家立时就明白了,看来是俞谌在洺水打了败仗。 薛钧良把目光盯在薛钰身上,将信笺扔给他,道:“你举荐的郎靖,说什么戴罪立功,现在呢,孤要他何用?” 薛钰连忙拿起信笺,是洺水主簿秘密派人送到京师的,上面写着俞谌在军中饮酒作乐,章洪打来不知让士兵作战,被打退二十多里。之后更是怕主帅责罚,反叛杀了主帅,还用人头祭了自己的军旗,扬言不归顺的都要砍头,现在洺水大军丢了粮草,还要提防被砍头,已经人心惶惶。 薛钰匆忙看完,他知道这是薛钧良迁怒自己,郎靖只是一个参军,主帅和偏将军有间隙,他就算智谋过人,没人肯採纳也是白搭,然而薛王不会承认自己用错了人看错了人,这火气当然要冲别人撒。 薛钰道:“郎靖虽有才识,但军中主干不和,也只有无能为力,如今已经兵败二十里,臣弟私以为应当先想退敌之计,如果再斩将士,恐怕军心难安,也会叫章洪瞧了笑话。” 薛钧良并没有再为难他,只是凉凉的道:“那么你的计策呢。” 薛钰也是常年在外戍边的人,只顿了一下便道:“俞谌仗着自己有功绩恃宠而骄,骄躁乃兵之大忌,依臣弟之见,想要打退章洪,首先要换主帅。” 他说着顿了一下,道:“臣弟愿意请命前往,为陛下分忧。” 薛钧良看着他并不说话,薛钰被盯得有些心虚,他确实是有私心的,虽然薛钧良把他放了出来,但是兵权实权全都没有,如果自己能到洺水去,也可以重新收拢兵权,况且郎靖还在洺水。 不过他这点心思显然一下子就被薛钧良看穿了,虽然薛钧良并没有揭穿他。 薛后阳自然也听出来了,唯恐薛钧良再次放虎归山,拱手道:“臣弟 请命!” 薛钧良道:“后阳你不能去,你准备一下,这几日就赶去滕南,章洪击退了俞谌,奉国没准会趁机再次偷袭滕南,和章洪两面夹击从中获利。” 第144页 薛后阳听了点头,确实有道理,奉国如果得知章洪打退俞谌二十里,必然会趁此机会从另一面夹攻薛国,虽然奉国和章洪的立场并不一样,但他们的目的始终是一样的,两面讨好的事情,没道理不捡。 赵戮本身是想称病辞官的,只是没想到,区区一个章洪,而且已经被奉国打成了惊弓之鸟不成气候,竟然还能在洺水嚣张,按照他以前的脾气,一定会第一个站出来请命。 只不过洺水是薛国和奉国的交界地,派过去的主帅打完了章洪必定要留守下来,到那时候也就必定要和奉国正面交锋。 赵戮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这么多年来他的目的就在这一刻,可以说那日他带着一万精兵挂冠而去的时候,心里是释然的,但是此时想来,对于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奉洺来说,又太过冷心了。 无情在理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说不明白,赵戮现在最不想看到的就是自己和奉洺兵戎相见,他想早一点辞官,也算是还了奉洺这么多年来的栽培和信任。 赵戮攥了攥拳,如果为了不和奉洺兵戎相见,而避而不战,又违背了自己的秉性,他一狠心,刚要站出来请命,就听“吱呀”一声,云凤宫的殿门竟然被推开了。 滕云一身男子的大红喜袍,腰上繫着暗红色的宽腰带,衬着劲瘦的腰身和挺直的嵴背,乍一看竟有一种出尘的英气。 众人见殿门忽然打开,新娘娘自己走了出来,更是面面相觑,心想着难道新妃子是等不及了? 哪料到滕云开口第一句话就是,“陛下,微臣愿往。” 薛钧良也愣了一下,随即道:“爱妃怎么出来了。” 而滕云却忽略了薛王的这句话,只是沖薛钰道:“可否借侯爷手中的邸报一看。” 薛钰自从被放出来一直没什么动作,薛钧良让他干什么就干什么,显得驯服了很多,此时听了这话,抬眼去看薛钧良,那意思是请示薛王的意思。 薛钧良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阻止,滕云接过信来,除了主簿控诉俞谌恃宠而骄无视军法的邸报,还有一张兵退二十里之后的布营图。 滕云只看了一眼,便道:“微臣斗胆,能 布下这种营阵的人,陛下大可以砍了他的头。” 他说着举起手中的布营图,道:“营寨顺洺水绵延百里,首尾相去甚远,如果一处攻破难以自救,况且章洪如果採取火烧,只要点一处便可连烧百里,不费吹灰之力,就算距离洺水不远,到时候军心已乱,还怎么组织救火退敌?” 众臣一听,一时也忘记了什么新妃子不新妃子的,这一放火,几十万的大军顷刻之间就要被烧死,到时候章洪别说取洺水,长驱直入都没人能拦他。 而奉国一直如虎狼,早就窥伺已久,当然不会错过分一杯羹的机会,到时候薛国就危险了。 薛钧良肯派俞谌去,自然有他的道理,一是因为朝中一直以来能用的武将并不很多,二是后宫里有德妃,薛钧良想着俞谌怎么也要顾及记着妹妹,收敛几分,哪知道那人竟然越发的变本加厉起来。 滕云道:“既然陛下还没有踏进云凤宫,那么微臣仍然还是微臣,滕某愿前往替洺水将士解困。” 薛钧良盯着滕云看了良久,似乎是在考虑滕云过去是不是真的合适。 沈翼这个时候站出半步,出言道:“陛下可记得术士所说,滕南侯虽为男子却能旺君,臣私以为说的就是眼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章洪如果火烧洺水大军,边疆百姓必遭牵连,到那时即便陛下有真龙护佑,恐怕也再难回天!” 他话音一落,引起一片骚动,众臣也觉得有理,薛钧良见识过滕云的才干,知道他能够胜任,只不过此次和滕云之前赴滕南大有不同。 薛钧良稍微沉吟了一下,随即道:“孤自然相信你,那么……薛国的边疆就要靠你了,孤就静等滕卿凯旋迴来。” 当下薛钧良让人拟了一份圣旨,着俞谌回京,并拜滕云为上将军,次日筑台册封。 薛钧良一身黑色蟒袍,头戴冕旒,抬手让身后的内侍走进,内侍手上捧着一个锦盒,他伸手打开锦盒,正是那把合着刀棺的虎翼刀。 “正如沈翼所说,这或许就是天意,当时做了刀棺,没想到虎翼竟有再次出鞘的时候……” 薛钧良面上带着微笑,将虎翼从刀棺中引出,手腕轻轻一动,竟是一下子把刀棺噼作两半,随即递给滕云。 第145页 滕云不敢怠慢,双手擎过虎翼刀,大臣们都站的远,只见薛钧良微微探身,嘴唇贴在滕云耳边,就好像依依不捨的惜别。 > 只有滕云能听到,薛钧良轻声道:“滕将军此去,定要建功立业,守土开疆,若有异心……必如此棺。” 滕云垂着头,并不在乎他的话,只是淡淡的道:“请陛下放心,滕某就算不忠君,也不会拿洺水十几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开玩笑。” “如此甚好。” 薛钧良轻微怔了一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人一身戎甲挺拔,手执虎翼刀,竟然真有一种将军的风采,据他所知,滕英并没上过战场。 滕云不再多待,只是跪下来拜别薛王,随即下了筑台,有侍卫递过马缰,滕云把虎翼刀插进腰上的刀鞘中,翻身上马,手一招命人竖起军旗,带着军兵往洺水而去。 薛钧良站在高台之上,因为风大,眯着眼遥遥的看着滕云的背影,他还记得,当年滕南还是滕国的时候,他御驾到前线去督战,也是这样站在高台之上,遥遥的看着那个神话一般的铁将军。 当时将士劝薛王退回营中观战,薛钧良还不以为然,就算滕云再厉害,他也只不过是个大将军大司马,滕国上下已经腐朽,只有一个将军还有什么可怕?但是没想到滕云看到高台上的帅旗,竟然单枪匹马催马过来,一箭射折了旗杆,帅旗轰然而倒,差一点砸伤了薛王。 薛钧良定定的瞧着小得几乎不能辨认的远去的军队,竟然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倒不是滕云和滕英生的像,只是这种感觉很像,那时候是看着滕云催马而来,此时是看着薛国的上将军绝尘而去罢了。 滕裳在府中闲极无聊,他整日也无事可做,薛后阳并不难为他要他入朝,滕裳有的时候在想,薛后阳到底是心思细呢还是心思粗,若说粗心大意,却能处处照顾自己,替自己打理的很清楚,让滕裳这个漠然惯了的人,都感动的不能所以。 滕裳在书房里转了几圈,薛后阳书房里的书早就被他看了个遍,已经没书好看了,他随便又捡了两本,一撇头却看见桌案上堆得公文,若说万年侯细心,也不该把军机公文这么放着,如果被有心人瞧了,那必然是后患无穷。 滕裳顺手帮他把摊开的文书合上,叠起来放在一边,心里不禁有些发笑,要是以前,这个有心人必定是自己,奈何自己的有心已经彻底落了空,如今看到公文,是什么心思也没有了。 放好最后一本文书的时候,滕裳立时就怔住了,桌上还有一张纸,上面写的密密麻麻的 ,似乎是草稿,圈圈点点修改了不少次,上面有些笔迹是薛后阳的,他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滕裳又是工于书画的人,看一遍的字画都能模仿个七八分,自然记得薛后阳的笔迹。 然而让滕裳没想到的是,最多的笔迹竟然这么眼熟,这个人的读书写字,还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 薛后阳回了府,滕裳不在屋里,问了下人才知道在书房读书,一进书房就看到滕裳盯着文书发呆。 薛后阳道:“怎么了先生?难道是这个文书有什么不妥么?” “不……” 滕裳慢慢放下文书,抬头看着薛后阳,道:“这是谁的笔迹?” 薛后阳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是老实的回答:“滕英的。” “滕英……” 滕裳的表情更是怪异,张了张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薛后阳以为他生了病,只听他又道:“滕英人呢?” 薛后阳道:“先生你忘了,?今天滕英拜上将军,我刚刚送行回来。” 滕裳只念了一声“走了”,随即再也没说话,弄得薛后阳真以为他病了,请了御医过来诊脉。 薛后阳虽然担心滕裳的身体,但是薛王派他去滕南驻守,很快又要出征,也不能耽搁,索性滕裳并没有得什么病,御医只是说休息一下就好了。 没过三天,薛后阳和滕裳也带着自己的亲兵往滕南去了,薛钧良亲自送出南城门。 滕裳虽然并没有生什么大病,但薛后阳担心他的身体,不让他骑马,而是准备了车架。 进入滕南之后,薛后阳命全军停下来休整一番,前面不远有一座小亭子,薛后阳催马过去,心想着可以让滕裳出来透透气,赶了一天的路也够憋闷的。 第146页 薛后阳抬头去看小亭子的匾额,这样一座亭子兀立在光秃秃的边界,看起来似乎有些苍凉。 匾额上写了三个字——碧血亭 薛后阳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良久,身后跟着的长随是滕南归顺的降兵,薛钧良为了显示薛国仁厚不计前嫌,都给他们加了官赏赐了东西。 薛后阳问长随道:“这亭子是谁题的字?” 长随恭敬的回道:“是滕云。” “滕云?” 薛后阳一惊,道:“哪个滕云?” 长随道:“滕南百姓心中自然只有一个滕云,当年的铁将军……云将军一身忠烈,驻守边疆,当时曾到过这里,为这座小亭写了匾额。” 薛后阳听罢有些发怔,他记得以前进宫的时候偶然看到过皇后的墨宝,写的正好是碧血两个字,和眼前这个匾额竟是有几分相似,薛后阳可没有过目不忘的功力,而且也只有两个字,不能确定,也不能说明什么。 但薛后阳并不笨,他的心思在该谨慎的地方绝对不会粗心大意,薛钧良总是问滕裳皇后的事情,问滕裳和皇后是不是相识,几次三番的试探滕裳,他都看在眼里。 薛后阳吩咐长随把匾额临摹下来,让人送回京城去,面呈薛王。 ☆、58 第十三章 迎刃而解 俞谌兵退二十里,命人顺河岸扎下营寨,绵延百里来以城墙的布阵来抵挡章洪的前进。 只不过俞谌忘了一点,那就是营寨拉得越长越难以自救,虽然他也想到这一点,营与营之间相距不远,这就更造成了弊端,一旦敌人放火,百里营寨都会相继失火,章洪没道理不用火攻,这可谓是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郎靖劝谏俞谌,俞谌反而大怒,骂郎靖年轻不知天高地厚,说自己打仗数十年,难道还怕一个章洪不成? 俞谌不但不听郎靖的劝谏,还命人把他抓起来,要推出去砍头,说他扰乱军心,主簿张默和众将苦苦哀求,说郎靖是陛下亲点的人,而且是薛钰的心腹,如果杀了头会一下得罪很多人,俞谌在愤愤不平的放了郎靖一马。 郎靖知道这一战必败,只可惜或许败事传到京城,薛王会一怒之下牵连镇僵侯。 不多日有将士送圣旨而来,命众人叩拜接旨,说俞谌用兵不慎,导致兵退,薛王已经革去他主帅一职,要求立刻交出兵符和帅印然后返回京师,上将军滕英正赶往洺水。 俞谌听了不快,又听是滕英这个小白脸捣的乱,竟然概不接旨,还扣押了宣读圣旨的卫兵。 俞谌抗旨弄得军心惶惶,但是也没人敢站出来反抗,生怕要当第二个郎靖。 俞谌点了精兵一千,让他们穿上铠甲带着头盔,手上执着长枪,和俞谌一起去会一会新来的上将军。 主簿张默以前也是一名大将,只可惜上阵杀敌的时候废了右手,虽然提笔写字无碍,但拿不了重物,只能退下阵来当一个文官,他跑去向郎靖问计,郎靖只是道,“滕英来了就可退敌。” 滕云带着大军赶到洺水的时候,就听靠前的士兵突然道:“将军,前方似乎有一队人马。” 此时有些大雾,看不清远处,滕云怕是章洪的埋伏,不敢贸然让大家进军,那队人马却往这边而来,打头的走的近来,竟然是俞谌。 俞谌手上拿着长枪,看到滕云冷笑了一声,道:“滕妃娘娘来了。” 滕云听他第一句就知道俞谌不服自己,说道:“俞将军可是来呈交兵符官印的么?” 俞谌听罢又是一声冷笑,啐了一口痰,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赶来洺水领兵?” 说着长枪抬起,枪头指着滕云,嚣张的道:“今天你若是能从这里打过去,你 便是上将军,如果你连我手上的枪也过不去,做什么上将军,赶紧滚回上京当你狗屁的男妃去。” 滕云道:“阵前动手,恐怕会扰乱军心。” 俞谌笑道:“不敢了就老老实实回去,没必要顾左右而言他!” 张默这个时候站出来道:“如今正和章洪对垒,如果两位将军动手,的确会让众将士起疑,不如这样……在场众将士都是见证,两位将军各自手持帅旗,以前方的山丘为界,谁能第一个把帅旗插在小山之上,便是洺水的主帅,众将士也自当心服口服。” 俞谌抬眼瞧了瞧滕云,似乎非常不屑,如说对方是个文官还行,要和自己抢帅旗,岂不是在开玩笑? 第147页 滕云瞥了一眼帅旗,虽然大旗沉重,这幅身体的体力也是半吊子,但是想要凭藉巧劲儿去插旗,其实也未必不可以。 两厢都没有意义,各自士兵就奉上帅旗。 滕云把帅旗在手里掂了掂,若说在马上耍旗子,还真是有点费劲。 俞谌接过帅旗,立马拉住马缰,当先一步喝马就走,滕云左手掂起大旗,另一只手也抓紧马缰,追赶上去。 两匹马自然都是好马,一时间并驾齐驱,俞谌不屑对方,臂上用力将大旗轰然抡起,用旗子尖儿去刺滕云,滕云矮身伏在马背上,闪身躲过去,并不受对方的挑衅,只是全力催马往小山赶去。 小山并不很远,俞谌因为抡旗子落后了一些,心急之下取下长枪和大旗併拢,又去刺滕云。 滕云始终不正面回应,眼见冲上山丘,滕云勐的翻身下马就要插旗,俞谌也赶到,挺出长枪来挡,滕云力气不足挥动帅旗,翻手引出虎翼刀。 只一转瞬之间,单听“嗤”的一声,一面大旗已经深深的插入土里,而俞谌手中的大旗竟然被虎翼刀断做两半。 虽然雾大,但将士们站的不远,还没明白髮生了什么事情,只见写着“洺水大将军俞”的帅旗轰然一斜,已经瘫在地上,众人自然知道胜负已分。 俞谌被毛头小子夺了先机,恼羞成怒要下杀招,这个时候郎靖带人赶了过来,笑道:“俞将军一言九鼎,自然不会和晚辈计较。” 俞谌被手下的部将们团团围住,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更是羞愧不已。 滕云只是一抱拳道:“薛王有令,请俞将军整顿之后,不日返回京师。 ” 俞谌再有不服也说不出来,把长枪一扔,拨马回了营帐。 滕云进了营寨,立马招来手下商讨对付章洪的事情。 桌案上摆着布营图和探子探得的章洪营寨图,郎靖道:“凡是火攻必然需要藉助风力,洺水以北天干物燥,大风不断,章洪之所以没有立马放火就是因为风向不对,贸然放火一定连累自己军队。” 滕云看着绵延百里的军营,心里一时有些糟乱,道:“营寨一定不能这么安札,但是如果眼下想要变化,必定已经来不及来。” 郎靖接口道:“郎某曾习天文星象,不出三天必有大风,到时候章洪一定火趁风势放火,如果重新扎营,三天之内决计是不够用的。” 滕云手指在地图上捋了一遍,道:“这处峡谷是什么名堂?” 张默道:“这处叫断肠谷,峡谷如同羊肠小路而得名,粮饷从最近的州郡供应而来,只有路过断肠谷,才能送到洺水,如果放弃断肠谷,每次送粮需要多出很长时间。” 滕云伸手敲了敲地图,忽然笑道:“这就有办法了。” 郎靖这时候也惊喜的点了点头,一张终年不变的冷脸竟然有些变化,道:“不知道将军的办法,和郎某想的是不是一样。” 滕云拿起桌案上的笔,在手心里写了一个字,郎靖也提笔写了一个字,两人同时摊开手心,众将只见都是一个“火”字。 张默道:“怎么个火攻法?” 滕云指着地图上的峡谷,道:“眼下想要重新布营时间不够,咱们不防用断肠谷引章洪中计,拖延时间。” 他说着顿了一下,“章洪离开腹地驻兵洺水已久,定然粮草供应不足,这个时候如果出现一队防守不当的粮草车,章洪一定会去贪这个便宜……尤其断肠谷地势险要,章洪肯定会提前派兵埋伏在此。让运粮官把粮草车里堆上容易着火的稻草,伏兵一出点燃稻草,断肠谷狭小敌军自然大乱,再弄几十辆粮草车相互钉连,堵住两头出口,这样章洪必然损兵折将,不敢贸然来袭。” 众将一听,确实是个好办法,这样章洪埋伏不成反而中计,士兵大乱自然逃不出来,到时候损兵折将,就不会来攻打这边。 郎靖想的也正如此,滕云就派了人前去散播传言,把断肠谷送粮的事情透露给了洺水对岸的章洪。 章洪听 闻大喜,要知道他们军中粮饷供应不上,已经有不少士兵怨声载道,虽然章洪砍了几个人,现在大家都不敢说什么,但毕竟吃饭的问题还是要解决。 章洪祖上歷代以游牧为生,虽然骁勇,却都是喝酒吃肉的人,现在远征在外,酒还可以,肉食容易腐烂根本不好运送,大家只能吃粮食填饱肚子。 第148页 不吃饱饭,将士们如何能上战杀敌? 章洪想也没想,当下派了一千精兵,让手下大将带领前去埋伏在断肠谷,又派了两千精兵随后接应,确保万无一失! 张默主动请缨假扮押粮官,数百辆粮车推着堆积如山的“粮草”进入峡谷,刚一进入就被埋伏在草丛里的伏兵扣押。 张默方要点火,就看又有人领了兵过来接应,张默心中暗喜,没想到章洪会派这么多人来,于是装作惊慌,等另外两千精兵都进入了峡谷,才引燃了粮车。 粮车着了一辆,剩下的接二连三也都起了火,敌军慌乱起来,张默等人趁着他们慌乱逃出谷去,在外接应的士兵看主簿出来了,命令人把钉连在一起的粮车推出来堵住谷口,敌军被火追赶的纷纷往外冲突,赶到谷口却见也有大火,被火烧的通红的粮车堵住出路,因为钉连起来根本冲突不开。 滕云亲自领兵过来,把逃出来的漏网之鱼都生擒了回去。 章洪本身欣喜的等着送粮草回来,还特意把剩下的酒肉都分给了将士们,大家一起提前庆贺一番,哪知道正喝到高兴处,一个士兵突然冲进帐来。 章洪拉住士兵一起饮酒,那士兵跪在地上大喊,“主帅,哨塔发现北面火光沖天,怕是断肠谷起火了!” 章洪大喊了一句“什么?!” 他断然不信,还说士兵是敌军想要扰乱军心,因为喝高了酒,竟然夺过一旁的大刀,一刀把前来报信的士兵砍了。 酒宴因为砍了人不欢而散,第二天知道正午章洪才醒过酒来,而派出去的三千精兵,竟然一个也没有回来。 章洪这时候才惊觉不好,派探子前去断肠谷探查,探子很快就来回报,说断肠谷大火,三千精兵都没了,直到这时候,章洪才知道原来是中计了,气的栽倒在地上。 首战捷报很快就送到了京师去,上将军滕英不费一兵一足,剿灭敌军两千余人,生擒敌军百余人,其中还有一名大将,是章洪手下的副将。 朝中大臣听闻捷报都被滕云的作风震慑住了,正是刚到洺水没几天,就立了如此大功,不但赢了一仗,还赢得如此干脆利落,这给章洪的打击定然不小,一时间上将军的名头震动了整个朝野。 薛钧良笑道:“看来滕卿果然没让孤失望,更是向各位证实了自己的能力,孤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众臣叩首,山唿“陛下英明”,随即沈翼站出半步,道:“陛下,眼下虽然上将军打了胜仗,但还有一件事比较紧急。” 薛钧良瞥了他一眼,道:“哦?是何事啊。” 沈翼道:“俞谌将军仍然没有归朝……如果继续放任俞谌将军留在洺水,恐怕一山不能容二虎,会分化军心,到时候唯恐章洪会趁机而入,岂不是得不偿失。” 薛钧良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 他说着脸上有些犹豫,装作很疲惫的道:“你们也是知道的,孤虽然是众人之上,但有的时候也身不由己,俞谌手握重兵,孤已经下了圣旨,只是他不回来,你们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众臣一听都有些沉默,俞谌手里的兵权不可小觑,而薛后阳身在南疆,没什么人能和俞谌抗衡,如果不小心,岂不是养了内患。 沈翼也不说话,薛钧良就命人散朝,然后把沈翼招来暖阁。 沈翼这才道:“微臣确实有一计。” 薛钧良坐在暖阁的大椅上,笑道:“就知道你的诡计多,孤让你去教小太子读书,你不会都把孤的儿子给教坏了罢?” 沈翼干笑两声道:“太子爷聪明伶俐,能分是非,岂是微臣能教坏的,陛下听计策罢,就别挖苦微臣了。” 他说着不等薛钧良接口,赶紧继续道:“大王这么招俞谌回来,他定然不会愿意,毕竟打了败仗。陛下不防为德妃娘娘晋封,然后趁此机会招俞谌回京,俞谌不疑有他,自然会回来。只要俞谌回京,陛下还怕他的兵马做什么?” 薛钧良听了点头笑道:“就这么办了。” 他说话间,姜谕走了进来,呈上一本奏章,道:“陛下,这是万年侯让人飞马带回京的,说要呈给陛下。” 薛钧良不知道薛后阳搞什么名堂,就让姜谕拿过来,展开奏本一看,登时愣住了。 沈翼还没有退下去,以为是万年侯碰到了什么难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第149页 薛王这幅摸样,道:“陛下?” 薛钧良闻声才回过神来,把奏章摊开,给沈翼看,上面只写着“碧血亭”三个字。 薛钧良道:“你见识广博,知道这三个字是谁写的么?” 沈翼不明白薛钧良的意思,只是回道:“自然知道,微臣在滕国小居过一点时间……碧血亭三个字还有个故事,只不过现在说来可能有点大逆不道。” “哦?如何大逆不道?” 沈翼道:“因为当年滕南还是滕国。” “你说罢。” 得了薛王的许可,沈翼才继续道:“当年滕国还在和大王作战,滕国出了一位铁将军,叫做滕云的就是,想必大王知道,那一年因为滕王昏庸无能只知道在京中享乐,把本该是充做军用的粮饷挥霍一空,宦官为讨好滕王扣押加急邸报,滕云将军刷兵抵抗,因为缺粮没有援兵,被大王的军队打得一退再退,当时退到一座废弃的小亭,腾云将军誓死不降,用血在亭柱上写了‘碧血亭’三个字。后来住在附近的百姓为了纪念滕云誓死守卫,特意把他的字临摹下来,打造成了牌匾,碧血亭就这么得来的。” 薛钧良眯了眯眼睛,敲了敲奏本,道:“就是这三个字?” 沈翼只是点了点头。 薛钧良没有再说话,只是长身而起,走到暖阁的书柜旁边,抽出一本书来,翻开一页递给沈翼。 沈翼不知道薛王的意思,只能打开看,上面写的一些兵法,圈圈点点,都是对抗程田的计策和行军图,如今程田早就被章洪杀死,这明显是以前的东西。 沈翼翻到后面,不禁一愣,只见有一页的角落里,写着“碧血”两个小字,和之前“碧血亭”的字迹一模一样,分毫也不差。 如果是不同的字,单看字迹,可能会有模仿之类,但就算是再模仿,也不可能分毫不差。 薛钧良这个时候,才淡淡的道:“沈卿手上的,是皇后的墨宝。” 沈翼手一颤,“啪嗒”一声就把册子掉在了地上,姜谕站在一边,赶忙把册子捡起来擦干净,这可是皇后的墨宝,弄坏了罪名可大可小。 薛钧良眯着眼睛盯着桌上的奏章,道:“沈卿一向聪明过人,对于这两个字,你是怎么想的。” “这……微臣……” 沈翼自然早就猜测到滕 云和皇后是一个人,只是因为沈翼了解过很多滕国的事情,也在奉国呆过很长时间,自然知道其中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猜测之后去找皇后求实过。 虽然皇后娘娘并没有承认什么,但也是默然了,如今这些“陈年旧事”突然被提起,而是被薛王提起来,沈翼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让他说些什么,可能讲出来有些荒唐,但这就是事实。 显然,薛钧良也开始怀疑了,这种荒唐的事实。 他这辈子唯一宠信过的女人,竟然是他亲手杀死的敌人,如果这是事实,那么自己长久以来一切的疑惑,立刻迎刃而解了,原来竟然这么简单…… ☆、59 第十四章 死水 滕云立了大功,薛王命人送来酒肉奖赏给他们,又传圣旨给俞谌,说薛王龙心大悦要封赏后宫,德妃娘娘马上就要变成了贵妃,让他进京去贺喜。 俞谌一听以为是真的,高高兴兴的准备了东西,就要回京城去。 众将见他要走,高兴还来不及,又怕他反悔,就盼着他赶紧回京去,不然天天什么事情不干,就知道在营寨里么五么六。 滕云趁着章洪被气病这些时日,命令重新扎营,把战线缩短,又故意留了豁口,等着章洪病好了报仇。 章洪病了一个月时间,终于有点起色,他病好后第一个念头自然是报仇,这样的奇耻大辱怎么能不报,就领手下另一员大将出战,齐詹和齐梓结同族,他一直记恨齐梓结的战功,好不容易把齐梓结逼走,想着如今没人和他抢功,就领命出战去了。 齐詹观察了地势,看到薛军扎营不禁觉得可笑,左右分作两堆儿,中间留了空挡,如果断他们中间,就可以把薛军的兵力分散各个击破,薛军人多势众也变得不可怕了。 齐詹让大军叫阵,大骂滕云,骂的十分难听,滕云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就道:“谁愿意领兵迎战?” 手下将士经过之前一役,多半都对滕云心服口服,如今有人大骂主帅,都沉不住气的争相出战。 第150页 郎靖却笑道:“张默可去。” 张默脸上一红,尴尬道:“参军有所不知,张某……张某右手只能提笔不能提枪,实在……实在有负重託。” 众人听了以为郎靖故意刁难主簿,方要和郎靖翻脸,只听滕云道:“参军的办法正合我意。” 大家不明所以,滕云笑道:“主簿虽然不能出战,但心下仍然希望可以出战立功,是也不是?” 张默听了点头,道:“自然是,不然张某也不会继续留在军营,哪怕是当个文书。” 滕云道:“那你可要感谢参军的举荐,这次出战,只要交手,不需要尽力,把敌军引到阵中就行,参军领一队人马正面接应主簿,我亲自带一队人包抄他们的后路,其余人各自回营,到时候就静等瓮中捉鳖罢。” 张默一听立时明白了,不禁笑道:“原来如此!” 当下众人散了,各自回营地去,让士兵生火起灶吃饱了肚子才好打仗。 齐詹让士兵叫了一天的阵,大骂的士兵都没了劲 力,天色渐黑,正准备退兵回去,明日接着叫阵,就见一队人马朝这边而来,为首的正是张默。 齐詹累了一天,这时候才见人来,立马怒火沖了上来,提着大刀冲上去迎敌。 齐詹也是勐将,张默右手有伤,不敢硬碰硬来,打不过几下立时拨马往回逃去,后面的士兵见张默跑了,也跟着往回跑。齐詹一看以为是薛军怕了,大喜之下让士兵击鼓禁军,对张默穷追勐打。 敌军很快就冲杀进了滕云特意留下的陷阱,左右两边各有营寨,弓箭手在高高的哨塔上往下射箭,前面本身败北的张默忽然勒住了马,原来是郎靖帅人马而来,挡住了追兵。 齐詹一看大事不妙,赶忙鸣金收兵,只是大家刚刚转头撤退,滕云就带着一队精兵堵住了去路,一时之间齐詹的兵马被薛军四面八方的包围住,士兵们举着“上将军滕英”的军旗,而齐詹的军旗早被乱箭穿烂,倒在地上,被自己的人踩来踩去。 滕云把齐詹和他的人马全都活捉了回去,众人拿出酒肉来庆祝有赢一役,就把俘虏困在帐下,让他们看着酒肉但什么也不能吃。 齐詹起初还大骂滕云,后来渐渐没有力气。 滕云这时候才道:“滕某早听说齐将军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是被俘也毫不低头。” 齐詹肚子饿得乱叫,听他这么说又那么一点点羞愧,但还是梗着脖子不服。 滕云似乎喝多了酒,有些上头,踉跄着走过来,笑着从腰间抽出虎翼刀,虎翼刀通体全黑,但在夜晚却泛着寒光,齐詹看着他两手不稳的样子,生怕他喝的太醉,失手把自己砍了。 滕云拿着刀,就那么随手一晃,就听“嗤”的一声轻响,困在齐詹身上的绳子竟然被砍断了,而齐詹没有被伤到一星半点,这一下让他心里对滕云才开始有了隐隐的惧意。 “滕某这辈子就爱惜人才,将军是勇将,如果肯投奔滕某,定然不会亏待与你。” 滕云说着命人拿来酒肉款待齐詹,齐詹饿得不行,但滕云说,只有投降才能吃。 齐詹没有办法,就假意投降,吃饱了肚子,又假惺惺的道:“小人是返臣,将军何等仁德才能这么对待我,小人自然愿意跟着将军……只不过捨不得章洪那贼子帐下,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章洪帐下还有两名大将,和小人都是过命的交情,不如给我一匹快马,我愿意前往劝说二人,到 时候他们看着小人的薄面,一起领兵来归降,岂不是好事!” 滕云只是微笑,也装作惊喜的道:“滕某早听说章洪帐下勇将甚多,如此大好。” 于是就亲自带着齐詹,把他领到营寨后面,让他看到薛军堆积如山的粮草,齐詹心里嘲笑滕云没有防备,暗中记下来堆放粮草的位置。 滕云又领着他去了马厩,让他挑一匹喜欢的马,回去劝说另外二人。 齐詹挑了匹难得的千里马,连夜就赶回章洪帐下。 章洪见他一个人回来,立刻大怒,让人把齐詹拉下去砍了示众。 齐詹跪在地上痛哭道:“滕英那厮诡计多端,会妖法能唿风唤雨撒豆成兵,末将是中了他的妖法才沦落如此的,如果不是拼死夺马,恐怕都见不到大帅了!” 章洪看他哭的悽惨,况且杀了他就又损一名大将,如今也是用人之际。 第151页 张默不解为什么滕云把敌人放回去,滕云笑道:“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办法,杀一个齐詹岂不是太便宜了章洪,如果放齐詹回去,我能让章洪不止自己杀了齐詹,还一同杀掉另外两员大将。” 张默知道他是要用攻心计,敌人如果内乱肯定不能再进攻,洺水便不用尸横遍野,对滕云越发的佩服了。 这个时候郎靖撩开帐帘子走了进来,道:“已经准备好了。” 滕云点头,不知道二人卖的什么关子,滕云就请张默来看好戏。 三人一起出了帐子,来到练兵的空场上,将士们都手执兵器,滕云就命令士兵把粮仓里的粮草都搬运到不远处的大营去。 原来滕云带齐詹来看粮草,特意设下了连环计,他肯定齐詹回去之后要将功补过,一定会来劫粮,所以命人把粮仓清空,给齐詹来个空城计。 夜里三更天,果然有一队人马偷偷过来截寨,冲进营寨里却不见人,来到粮仓连一粒米都看不到,立时知道中了计。 只是这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章洪的士兵第三次被滕云生擒活捉。 滕云特意装作一时疏忽,放走了齐詹,然后带着张默和郎靖去看俘虏。 滕云手里拿着虎翼刀,问道:“你们谁是齐詹的部下?” 起初没人说话,滕云就笑道:“原来没有齐詹的部下,那就都杀了罢,我还说要留下齐詹的人呢。” 俘虏听他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有一个人大喊“我是齐詹部下。” 滕云就让人给他松绑,然后带他去吃饱饭,众人一见争相恐后的说是齐詹部下。 滕云把这些人都收归到了军里,然后派了十个人回去,让他们装作兵败,回去送信,要质问齐詹和另外两个将军,为什么还不送章洪的人头过来,就算是时机难得,也不该一拖再拖,难道齐詹忘了滕将军送他的千里马了么? 这几个士兵觉得回去肯定是送死,不如把这个消息告诉章洪,还能保住一命,大家一合计,就跑到章洪帐下,把滕云的话转达给了章洪。 章洪果然中了滕云的攻心计,原来自己一连三次失利,都是因为齐詹这三人,原来自己手下的大将都被薛国收买了去。 章洪越想越气,叫来齐詹,道:“你的马是千里马?” 齐詹以为章洪喜欢,想要献给章洪,讨好道:“正是正是,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马……” 只是他想要献给章洪的话还没说完,章洪气的拔出佩剑,一剑斩下了齐詹的人头。 奉洺一直让齐梓结在洺水对岸观战,齐梓结把事情和奉洺禀报了,奉洺有些惊讶,道:“这个叫滕英的,以后必是大患。” 吕世臣知道这个滕英就是之前软禁自己的滕南侯,滕南侯当时的做法也算君子,到没有刁难自己,心想着如果滕英可以归顺奉国,那边是件好事。 不过奉洺不这么认为,养虎为患的事情是在太危险,等滕英打败了章洪,那么薛王一定会让他继续来打奉国。 齐梓结道:“以末将所见,其实滕英这次未必会赢。” 奉洺道:“为什么?” 齐梓结道:“大王难道忘了,滕英的帐下,还有个俞谌?” 奉洺听他这样一说,顿时笑了起来,道:“正是如此,打赢仗俞谌可能不行,但打败仗他一定可以胜任,到时候咱们再伸出援手,帮助薛国一把,将章洪打退。” 于是就在俞谌兴高采烈的准备回京的时候,突然有人跟他说,“将军你为什么高兴,您这一进京就是死路一条啊,薛王怕传召你不会回京,就用德妃的事情引诱将军,恐怕在京城的大门两旁,已经安排了刀斧手,就等着将军了。” 俞谌一听,立时觉得醒悟了,当夜一个人偷偷出了军营,投奔章 洪去了…… 章洪砍了齐詹,又想杀另外两人,又恐怕他们得到了消息要杀自己,就设了宴席,请二人来赴宴,在宴席上准备了刀斧手和弓箭手。 在混乱的厮杀中,俞谌沖了进去,阻止了众人,道:“这全都是滕英那厮的诡计,你们中计了!” 章洪听了俞谌的说辞,觉得有道理,悔恨自己砍了齐詹的脑袋。 俞谌笑道:“砍掉的脑袋也有用处,主帅何不让其他两个将军带着大兵,用锦盒把脑袋装起来,假意投降,说这是主帅的人头,因为得知主帅要杀他们,无奈之下只能起兵,无路可走特意献上人头归顺薛国。” 第152页 章洪听了得意,道:“这样一来,薛军定不会又防备!” 章洪奖赏了俞谌,让他作为援兵,要将洺水的军队赶尽杀绝。 俞谌又道:“大军诈降,到时候出其不意,以滕英假仁假义的秉性,定然不会忘腹地逃窜,那里不远处就有百姓居住,末将愿意领兵一千,顺洺水下游埋伏,就等滕英往这边逃窜,一网打击!” 章洪高兴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就拨了他兵马,让他去设下埋伏。 没过两天滕云就接到了哨兵的禀报,说外面有大军,为首的是章洪手下的大将,大军人人手里拿着一块白布,示意投降。 滕云怕是计谋,并不让他们进营寨,只是亲自出来,为首的大将跪拜在地上,道:“求大帅收留!章洪那贼子竟然不分忠jian,一刀斩了齐詹,还设下酒宴要埋伏小人,小人和兄弟们左右冲突,不得已才砍下章洪的头颅,如今已经无路可走,求大帅收留,小人愿意奉上章洪的人头,誓死不敢叛变。”说着呈上锦盒。 张默也闻讯过来,手上提着虎翼刀,塞到滕云手里。 这个时候郎靖却匆匆忙忙赶来,在滕云耳边说了一句话,又进了营寨。 滕云心一下提了起来,郎靖说的正是“俞谌跑了”四个字,只不过这四个字的分量不小,俞谌叛变,那么眼下必定是计谋。 敌人大军压阵,而自己军队还没有整理好,怎么能迎战,滕云现在唯有拖延时间,等郎靖进去发兵。 滕云手心里直冒汗,而敌方大将手心里也冒出汗来,因为这个锦盒里装的其实是齐詹的人头。 忽听击鼓之声大震,敌军大将一怔,明白原来自己早就暴露了,立马让手下 进攻,一时间两军冲突。 薛军虽然有郎靖做准备,但仍然不及对方准备多时,一时间士兵仓皇迎战,被章洪的军马打得散乱开来。 张默砍下敌军一名骑兵,夺了马过来,回头见滕云替郎靖拦下敌军大将的攻击,郎靖是文臣,根本不会功夫,这种混乱之时就显得狼狈。 对方敌将也是骁勇之人,滕云虽然能拦一时,却不知道自己体力够不够用,张默把马交给郎靖,让郎靖冲突出去请救兵来。 郎靖也不犹豫,翻身上马,张默替他开路,就飞奔了出去,张默见他走了,提起刀来又往回冲突,士兵被冲散,败事已现,滕云和张默都知道不该继续纠缠,就带领剩下的军马撤退。 张默也不忍心把军队带到腹地去,毕竟所到之处必定是百姓遭殃,于是咬牙道:“洺水下游地势险要,咱们不如往那里去,而且那里也有屯兵。” 这种时候谁也不能考虑,只好往洺水下游而去,章洪亲自帅人马赶来追杀,似乎要把他们赶尽杀绝。 滕云带兵一路杀一路退,几万兵马逃的逃死的死,竟然只剩下一千骑左右。 滕云张默和几员大将断后路,让一千兵先逃,眼看敌将就追上来,滕云竟然拨转马头迎了上去,众人暗叫不好,只这个时候,主帅竟然将敌将一刀斩在马下。 滕云提刀立于马上,章洪引兵追来竟然不敢往前,薛军趁这个时候已经走得远了,剩下的人才护送滕云继续往洺水下游走。 章洪被滕云的胆识吓得一惊,不敢在往前追,谋臣也说前面地势先要,不能再追,在追恐怕中埋伏,因为俞谌早在洺水下游拦截,章洪也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就退了兵回了营帐,静等着佳音传来。 薛军走到下游已经疲惫不堪,下游地势险要,景色却颇为壮观,不远处有一滩水,水周围种了遍地的桃花,正直开花,美丽不可方物。 滕云见将士口渴,道:“这是什么水。” 张默道:“这里叫桃花潭,潭水中多有芦草,芦草经过日晒有毒,不能饮水,所以也叫死水。” 滕云望着桃花潭,勐然笑了一声,张默问他为什么笑,滕云皱眉道:“咱们忘了俞谌,方才你可有看到俞谌?” 张默此时一惊,已经明白了,俞谌可能早就在此埋伏,正想着突听有鼓声响起,果然是俞谌的兵到了。 张默让滕云上马快逃,滕云上马却不逃,命令张默带一千兵继续往下,自己立在当地挡住俞谌。 俞谌早听说了章洪追击却被吓住的事情,也不敢上前,派一名将士出战,没两下被虎翼刀斩于马下。 俞谌更是畏惧,但滕云只有一人,也不能成气候,就让众将士车轮式迎战,滕云本身体力不支,也明白俞谌的计策,但只有如此能托住追兵。 第153页 一直到黄昏,滕云忽然翻身下马,俞谌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诡计,就按兵不动,滕云走到桃花潭边,扶着一棵桃树慢慢坐下,翻手将虎翼刀插进旁边的土里,竟然合上了眼睛。 桃花的花瓣被风吹的掉下来,洒在滕云身上,那人却好像睡着了似的,并不动晃,俞谌瞪了一炷香时间才大怒起来,以为滕云又耍自己,命将士再战。 只是将士走过去,滕云也不再动晃,附身探了探鼻息,原来此时滕云早已力竭而亡。 俞谌高兴的让士兵毁掉滕云的尸身,然后继续往前追杀,只是还没来得及有所作为,突然从旁杀出一队人马。 齐梓结领着奉军把俞谌包围住,一刀砍了俞谌,将滕云的尸身带走了。 张默见到屯兵,赶忙领着屯兵往回折返,等返回桃花潭,却只见一地死尸,俞谌趴在地上已经死了,不见滕云,唯有桃树下,深入土地的一把好刀…… ☆、60 第十五章 身份 四周有雾气。 薛钧良接到邸报,说洺水失陷了。薛钧良怒不可遏,要把主帅砍了脑袋,但这种时候又无人可用。 主帅听说薛王要杀他,立马投靠了敌军。有人跑到洺水旁边的州郡去求救兵,这个时候州郡的长官却说,薛王生性残暴,猜疑甚多,我们早就不想服他,只可惜时机不到,如今天时地利,怎么可能派去援兵? 薛钧良生平第一次出了一身的冷汗,想当年力平群雄登基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惊恐过,这是他未曾尝试过的感觉,似乎就像有些人说的——众叛亲离。 薛钧良感觉到挫败的无力,殿门却这个时候打开了,皇后过来说要亲自出征,他才想起来,薛国还有个足智多谋的皇后,只可惜皇后是女子,怎么能挂帅出征。 皇后却笑道,你看我哪一点像女子? 薛钧良定定的瞧着对方,站在不远处的皇后竟然是一身戎装白甲,手提虎翼刀,他记得这个人的容貌,一辈子都忘不掉,正是滕云…… 薛钧良瞧着他出征远走的背影,没多久就传来了捷报,薛军打退了敌军,只不过滕云将军以身赴险,不幸战死沙场,将士们还呈上来那把没有刀棺的虎翼刀。 接过虎翼刀,单听咔嚓一声,一口宝刀竟然在他的手上无缘无故的断做了两半。 薛钧良一惊,里衣已经湿透了,勐的坐了起来,才方觉原来是做梦。 姜谕在外间守夜,听到动静走进来,道:“陛下受惊了,是挂在墙上的龙牙刀忽然掉了下来,刀棺砸碎了。” 薛钧良闻声才看过去,挂在不远处的龙牙刀真的躺在地上,刀棺碎了,宝刀隐隐发出寒气。 姜谕要把刀捡起来,把碎掉的刀棺收拾了,却被薛钧良叫住,薛钧良顺手披了一件衣服,已经起身下了床榻,亲手捡起龙牙刀。 嘆声道:“这可不是什么祥瑞之兆。” 姜谕没说话,薛王挥了一下手,就很有眼力见儿的退了下去。 薛钧良回想起刚才的梦,自从看过薛后阳从滕南送来的奏本,他心里就一直有疑惑,如果不肯相信皇后和滕云是一个人,那皇后前后的变化,和滕裳的相熟,还有字迹又怎么解释? 薛钧良把刀放在膝盖上,就一直坐到了天明。 早朝之后薛钧良本想去休憩一会儿,昨晚一直没睡 ,眼下却又觉得有些睏倦,姜谕却过来,道:“陛下,万年侯回来了。” 薛钧良反问了一句道:“万年侯?” 他心里疑惑,薛后阳去南疆没几个月时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随即让姜谕把他带进来。 薛后阳进来的风风火火,手里还捧了好多东西,也顾不及礼数,直接都堆在桌案上。 薛钧良让他坐下,笑道:“有火烧了你的尾巴么?” 薛后阳无心开玩笑,道:“陛下,臣弟发现了一个……一个不得了的事情。” “哦?” 薛后阳挠了挠头,又继续道:“臣弟去滕南,发现了这些东西,本身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臣弟出发之前,滕先生看到臣弟桌案上的一本文书非常吃惊,当时臣弟没多想……” 他说着摊开拿来的大大小小的文书或者字画,道:“只不过臣弟看了这些,就不能不多想了。” 薛钧良看着他一脸严肃,还笑道:“今儿真是奇怪了,后阳竟然会质疑你的滕先生么?” 第154页 薛后阳脸上一红,尴尬道:“不是质疑,只是……只是这事关重大。” 薛钧良拿起一本来看,皱了皱眉,笑容很快僵在了脸上,薛后阳从怀里又拿出一本文书,正是那天滕裳在薛后阳桌案上发现的那本。 薛钧良接过文书,把它和其他书文并排放着,又长身而起,从书柜上把皇后的墨宝拿了下来,也一起并排摆着。 薛后阳登时睁大了眼睛,道:“这……这……怪不得总是觉得滕英和皇后娘娘的行事作风很像,当时臣弟……臣弟还想过,或许滕英是怕陛下怪罪他放火,所以故意靠拢的。” 薛钧良眯了眯眼睛,道:“滕裳有什么反应么?” 薛后阳道:“这些日子滕裳总是打听洺水的战况。” 薛钧良道:“滕云死后,皇后和滕裳走得很近,滕裳看到你的文书,又开始打听滕英的情况,如果想弄清楚这其中的道道儿,或许就要从你的滕先生下手。” 他见薛后阳脸上有些为难,接着道:“你放心,我不会为难滕裳的,正好你们回京了,一会儿叫滕裳进宫,就说给你们接风,我只是探听一下口风……毕竟是我的结髮妻子,不是么?” 薛后阳也觉得这件事情离奇,总是不敢再想,如果能问清楚也是件 好事,于是点了点头。 薛钧良就让姜谕亲自去侯爷府把滕裳接来,如果滕裳问起是什么事,就说薛王要给万年侯接风。 接风宴就在云凤宫外,也算是有所指,滕裳入了席,薛钧良先问了一下两人的近况,随即才感嘆道:“这几日孤总是做噩梦,每次醒来都是一身汗,才惊觉孤真是已经不如当年了,当年因为年轻气盛,做了很多不遗余力的事情,现在想想真是后悔万分,就比方说……” 他说着,看了一眼滕裳,道:“就比方说腾云将军的事情。” 滕裳听到他这么说,不禁瞥眼看了薛钧良一眼,随即又收回了目光,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露出了马脚。 但听薛钧良又继续道:“孤听说云将军和你的感情一向亲厚,孤知道你定然怨恨孤……只可惜大错已经铸成,如今孤形单影只,想起这些往事真是唏嘘不已,还好有你们在孤身边陪着。” 滕裳没有说话,连眼皮都没抬,薛钧良试探不出所以然来。 赵戮却急匆匆的拨开拦阻自己的内侍,大步走过来,拜下道:“陛下,洺水派人来回报,薛军三胜章洪,却因为俞谌叛贼投靠敌军,导致大军被冲散,营寨失守,参军郎靖和主簿张默快马请求援军……” 他说着顿了一下,继续道:“奉国齐梓结率军赶到,三路大军将章洪击退,奉国献上章洪、俞谌人头请和。” 滕裳听着绷紧了嵴背,插言道:“滕……滕英呢?” 赵戮沉默了一下,在场众人心里都是咯噔一声,立觉不妙,只听赵戮道:“依敌军俘虏回禀,上将军滕英,路遇叛军俞谌的埋伏,与叛军周旋之时……力竭而死。” “先生?” 薛后阳心里一沉,忽见滕裳勐的站起,身子晃了一晃,险些摔倒,赶紧上前扶住,却看滕裳眼泪像断了线一般流了下来。 薛后阳还不曾见他哭过,须知道滕裳虽然后来一直是文官,但他功夫不弱,又在朝廷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喜怒从来不形于色,而现在…… 薛钧良看了一眼滕裳,立时都明白了,什么试探都是多余的,如今滕裳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他曾经一箭穿心的肉中刺,曾经唯一动过真心的女人,还有曾经赏识过的滕南侯,竟然都是一个人…… 薛钧良扶住石桌,良久不能言语,他看见 过滕云在沙场上的风姿,那时候他们还是敌人,当时薛钧良就在想,果然是铁将军,怪不得有人说滕云是沙场的血修罗。“力竭而死”四个字在他脑中盘旋不断,薛钧良已经想像不出来这四个字代表了什么,满脑子都是一身是血的滕云。 姜谕觉得薛王有些不对劲儿,轻声道:“陛下?陛下您保重龙体啊。” 薛钧良抬起手来,示意不需要扶,随即伸手捂住了眼睛,似乎是在抑制什么,过了半响,才慢慢的道:“尸身呢?” 第155页 赵戮道:“还未找到。” “没有找到?” 薛钧良像是突然怒不可遏,噼手把石桌上的酒壶砸在地上,喝道:“找!再找不到,就用章洪的二十万大军给孤的将军陪葬!” 薛王的这个举动,不止让赵戮有些吃惊,连薛后阳和滕裳似乎也怔愣了一瞬间,或许他们觉得薛钧良的举动是做戏的,毕竟上将军死了,但洺水传来的是捷报,章洪被砍了脑袋,二十万大军剩下活着的都变成了俘虏,连奉国也乘机请和。 连薛钧良都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在哀伤什么,一股油然而生的挫败就像洪水一样袭上心头,他刚刚知道自己敬佩的、看重的竟然就是自己想要赋予真心的人,但这一切马上就被浇灭了,似乎就像当头棒喝,打得薛钧良有一瞬间甚至垮了…… ****** 有大臣建议立刻斩杀这名俘虏,不然后患无穷,这人单凭一己之力竟能拦住俞谌的精兵,不可小觑,就算醒来归降,也是一个祸胎。 奉洺一时拿不下注意,毕竟这个人在战场上的谋略和骁勇,他让人隔着洺水已经探听的一清二楚,奉洺想要得天下,手中就必须有这种人才。 吕世臣在薛国之时一直被关在滕南侯府,他深知此人秉性忠厚,当时他都没有杀自己,此时也不忍心恩将仇报。 奉洺就下令让吕世臣将人带到府上,先救活再说。 御医过来了几次,告诉吕相此人没有大碍,只不过因为患有心疾,不宜劳累过度,身上伤虽多,但都不太深,没有伤筋动骨,多将养就能无碍。吕世臣这才把心放下,派了几个心细的下人来照顾。 滕云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梦里一片黑暗,敌人如潮水一般而来,滕云累的已经筋疲力尽,只想快点醒来,他明明知道自己是做梦,却总是醒不过来。 就在他再也用不上力的时候,一支冷箭忽然射了过来,正中自己心口,滕云不觉得疼,只是心头却勐然涌起一种酸涩的感觉,一个身穿黑色蟒袍的男人从团团的黑影中走了出来,手上拿着龙鳞长弓,笑着和他说,“云将军,久违了。” 滕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眼前有好几个人影,似乎忙得团团转,几个婢女一边说着什么伤口崩裂了,一边去请大夫来。 吕世臣是和大夫一起来的,大夫给滕云重新包扎了伤口,期间滕云一直睁着眼睛,望着床顶,也不言语,也不看谁。 吕世臣待大夫走了,才近前来看看情况,却见滕云眼眶发红,立马慌了神,道:“这这……这……滕将军你是不是伤口疼的厉害,要不把御医叫回来开一副阵痛的药?” 滕云听他这么说,才惊觉自己耳朵边的鬓角都湿了,刚才竟然神不知鬼不觉的哭过么。 滕云轻笑了一下,道:“吕丞相……真没想到咱们再见面,竟然反过来了。” 吕世臣见他能笑,似乎说明没有大碍,道:“你先养身体。” 顿了顿又补充道:“章洪和俞谌已经死了。” 滕云再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话。 吕世臣不忍现在就来劝降,于是就退了出去,让他休息。 奉洺让人送上章洪和俞谌的人头,但薛王正在震怒之中,俞谌手下的人为了活命,供出当时有人挑拨说薛王要杀俞谌,所以俞谌才害怕,逃奔了章洪,而这个挑拨的人正是奉国人。于是薛钧良并不接受奉洺的请和,要一併连累奉国。 奉洺接到消息也怒不可遏,有人说不如杀掉滕南侯,然后正式和薛国开战,有人又说不能杀掉滕南侯,薛王震怒正是因为以为滕南侯死了,扬言要让章洪的二十万大军赔命,如果奉国真的杀了滕南侯,那必然是一场死战。 滕南侯是杀也杀不得,留也留不得,吕世臣道:“大王不如用滕南侯和薛国请和。” 齐梓结也同意吕世臣的建议,道:“滕南侯不能留在奉国,虽然滕英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但如果薛王发现定然要怪罪大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大王就提早把滕南侯归还薛国,并且提出请和,让薛王放下戒心。” 奉洺听着愣了一会儿神,似乎在想什么,罢了笑着点了点头,“这个主意不错,既然薛王那么看重滕南侯,想必不会不同意。” 薛钧良病了一日,第二天没上早朝,再上朝的时候,有不会看脸色的大臣马上禀报了洺水的捷报,被薛钧良喝退,大家才知道,原来滕南侯已经战死了,怪不得薛王不高兴。 第156页 薛钧良又派人去桃花潭寻找尸体,但是尸体仍然没找到,只带回来了那把虎翼刀,虎翼和龙牙并排的挂在薛王寝宫的墙上,薛钧良有的时候会做梦,梦到滕云,然后就披着衣服起来,看着两把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姜谕不知道其中的原委,只能白着急。 奉国派来的使臣一个接一个,都是请和来的,薛钧良已经有些不耐烦,发了话,若是奉国的使臣再敢踏进薛国境内一步,定然斩去手脚。 这天又有使臣过来,薛钧良冷笑了一声,命人把他捉住要砍去手脚,那使臣却道如果薛王砍了他,定然会自责的。 薛钧良就让人把使臣带上来,那使臣吓得一头冷汗,把本章呈上去给薛王看。 薛钧良本身没什么兴趣,只是大致扫一眼,却勐地站了起来,竟然碰翻了桌案边上的笔架。 在场众人不知道为何薛王会如此失态,只见薛钧良走过去,盯着那使臣,寒声道:“滕南侯还活着,这是真的?” 那使臣道:“千真万确,外臣不敢欺瞒薛王!” 薛钧良抑制不住心喜,他曾经想过,找不到尸体那就说明还有一线希望,但这种希望太渺茫,有多少身死战场的将士找不到尸骨,但他们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薛钧良万万不敢抱有什么奢望,只是没想到,这种奢望有一天竟然真的从天而降,砸得他这个一贯云淡风轻的薛王晕头转向,就好像初登大宝似的,如果不是这么多人在场,他真的会笑出来。 薛钧良心喜之后,静下心来又看了一眼送来的文书,忽然冷笑了一声,把文书递给一边的赵戮,赵戮本身不明白为什么万年侯也在场,反而让自己看。 但是当他看过之后,终于明白了,文书上写的清清楚楚,奉王派兵援助的时候救下一名武将,正是上将军滕英,如今想拿滕英来请和,但有一个条件,那就是需要薛王将叛贼赵戮交给奉国。 赵戮不禁苦笑一下,随即道:“但凭……陛下定夺。” 使臣很快就回到了奉国,说薛王不换,如果奉国有诚信请和,就把滕南侯交还回去,赵戮本身是薛国人,绝技不能交 给奉国。 奉洺听了只是笑了一声,对滕云道:“你看,你在薛钧良眼里也不过如此,他一边说着不惜用二十万俘虏为你陪葬,一边又开始反悔,只不过是个赵戮,都不肯交换。” 滕云并没有马上说话,沉默了一会儿,才缓慢的开了口,似乎有点虚弱,笑道:“如果我做薛王,我也不会换。” 奉洺笑道:“听说薛王要纳你为妃,看来你们感情不错,他冷心到这份儿上了,你也不怪他,是不是?” 滕云道:“并非如此……奉王不妨想想,如果是你,你肯用朝中的重臣,去换赵戮将军么?” 奉洺一愣,冷笑了起来,“赵戮是什么东西,也能让孤用朝中重臣去换?” 滕云只是淡淡的道:“赵戮是薛王手下重臣,倘若拿臣子换臣子,岂不失了民心……薛王这样的作为,并没有什么不妥。” ☆、61 第十六章 无事献殷勤 奉洺并不以为意,笑道:“滕南侯竟然如此心善,孤从前为何不知道?” 滕云不再说话。 奉洺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道:“滕南侯脸上这些疤是怎么留下来的?要不要孤帮你多加几道?” 滕云笑了一声,并没在说话。 奉洺被他这种风轻云淡的样子弄得一肚子火气,却执意不肯认输,道:“你当真以为孤不敢对你用刑?你当真以为薛王把你看得有多重?” 奉洺说着顿了顿,继续道:“瞧瞧你这一脸的疤,你以为薛王有多喜欢你才不在意你的脸么,他是根本不想瞧你,只是用妃子的名义,夺你的实权而已。” 滕云眼皮都没抬,只是慢慢的道:“我不在乎。” “哦?” 奉洺笑道:“看来你还不死心。” “并不是不死心,”滕云接口道,还是一贯的平静,“而是我根本没有期望什么。薛王想怎么做是薛王的事情,您难道忘了么,我姓滕,并不姓薛,我做到了我想做的事情,就足够了。” 奉洺瞪了他一眼,随即招人过来,让人把滕云拉下去用刑。 吕世臣赶紧跪下来道:“大王三思,请大王三思!滕英是薛国滕南侯,地位贵重,如果用刑薛王定会找到藉口出兵。况且滕英也算是贤士,这样用刑,会被人盖上拒贤的罪名,恐怕没人再来归顺。” 第157页 奉洺良久没说话,最后一甩袖子,让人把滕云带下去。 薛国不用赵戮换人,奉国就不放人,两边相持不下,薛钧良就下了圣旨,把郎靖从边关招了回来。 郎靖进了京城,还没有回去叩见薛钰,就有人领着他要进宫去,进了宫门就碰见了沈翼。 沈翼还是头一次和他私下里碰见,笑道:“这样一算,咱们竟然有七八年没再见面了。” 郎靖并不说话,沈翼道:“你知道陛下找你什么事么?” 郎靖这才开了口,道:“无非是滕南侯的事情。” “你心里清楚就好……” 沈翼顿了顿,嘆了口气道:“十年寒窗苦读,师兄弟里属你才华最高,我自认不如你,你也看到了薛王的建树和才干,为什么非要帮着镇疆侯呢?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 郎靖看了他一眼 ,面无表情的把沈翼盯的发毛,随即道:“我方才入京,就有人让我进宫,想必薛王已经知道我进了宫,现在你在这里和我巧遇,想来也不是巧合了……你是来替薛王劝降的么。” 沈翼被他识破,咳了一声,有些尴尬,道:“所以我自然不如你,我一直是佩服你的。” 他这样说就算是承认了,郎靖道:“镇疆侯一日是臣,郎某也一日是薛王的臣子……想必我不说,你也该知道,镇疆侯和薛王比起来,差的尚远。” 说完郎靖就抬步往前殿去了,沈翼摇了摇头,郎靖果然是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牛脾气,不过他说的也对,镇疆侯一日是臣,郎靖也就一日是臣,薛钰像要反,还差得远呢。 郎靖进了暖阁的时候,薛钧良正在看书,他手里拿着书,目光却斜睨着,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薛钧良听到声音,立马收回了神,不让郎靖起身,道:“郎靖啊,你知道孤让你去洺水,是做什么的么?” “打仗。” “的确如此……” 薛钧良道:“但是孤损失了一名大将,这就是你的将功补过么?” 郎靖道:“微臣自有让奉国把滕南侯送回的办法。” 薛钧良冷笑了一声,道:“孤知道什么都难不倒你,那就去办罢,三天之内,孤要见到奉国放人……不然孤会让镇疆侯,亲自把你扔到牢里去。” 郎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像薛钧良讨了人手。 三天时间确实短了点,但是要把流言蜚语传到奉国,也不是不可能。 奉国第二日早朝便有人检举吕世臣,说吕世臣心怀不轨,其实早就投靠了薛国。 郎靖让人放出话去,吕世臣上次从薛国回去,根本不是逃回去的,因为哪有一个手无寸铁的书生可以一点伤也不受伤,还夺了一匹千里马就能跑回去的。 又说吕世臣待滕南侯这么好,完全是因为吕世臣受了滕南侯大恩,早就心里反叛了,只是一直没有找到时机,而且这次用滕南侯请和的文书也是吕世臣亲自拟撰的,提出用赵戮换滕英,这分明就是一个诡计。 试想如果薛王不换,那就只能开战,吕世臣是明摆着想要两国开战,所以故意这般拟撰的,薛国此时肯定已经做好了布防,就等着奉国自投罗网。 早朝之 上,吕世臣可谓变成了众矢之的,他虽心里知道提出用赵戮交换,其实是奉洺的私心,但臣子指责大王,这是什么君臣之道。 吕世臣一句话也未曾辩驳,奉洺没想到只是换一个叛臣回来,就能变成这样的局面,而吕世臣的态度明显想背这个黑锅。 奉洺知道这件事情如果开口说是自己的意思,流言蜚语肯定更多,不开口众臣却要罢吕世臣的丞相官位。 这个时候吕世臣却自己脱下官帽,双手放在地上,道:“微臣绝无二心,众位大人对吕某的怀疑,吕某也能明白,在事情澄清之前,吕某愿意挂冠以示清白。” 吕相挂了冠,众臣提议只能送还滕南侯平息此事,万一失了民心和军心,才是最要命的。 第三天一早,薛钧良问郎靖事情办得怎么样,郎靖道:“大王派人前往洺水罢。” 薛钧良也听说了留言,郎靖之所以智谋过人,因为他知道攻心为上,很多时候不用费一兵一卒。 薛钧良想着派谁去洺水才好,如今他已经知道了这个滕南侯是谁,难免心里有些疙瘩,也不是对滕云的厌恶,只是总觉得不平坦。 第158页 薛钧良想了一会儿,让姜谕出宫一趟,往万年侯府,就告诉滕裳,薛王让他即日启程,前去洺水,将滕南侯接回来。 滕裳被滕云的死讯打击很大,后来奉国派人来说滕南侯没死,薛后阳几乎比滕裳还要高兴,自然了,他是因为想到滕先生终于可以不伤心了。 薛后阳当下为滕裳准备了行礼,他也不点破滕云的身份,只当是不知道,“先生此去要小心奉国有什么诡计,而且洺水边上不知道还有没有残留的章洪余党。” 经过这么多大起大落,滕裳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了,只有薛后阳如出一辙的对待他,他自然明白。 薛后阳又道:“这次去赵将军特意遣了赵统来随行……先生行事向来比我谨慎,后阳就不再多置喙了。” 滕裳点了点头,过了半响才笑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你到底查到了多少,这次回来,我可能会有些事情想和你说,只是不知道万年侯赏不赏脸听。” 薛后阳看着他的表情,勐的点头,道:“自然愿意听!先生想要什么时候说,后阳都会听。” 滕裳没再说话,赵统已经过来了,众人就赶往洺水去。 奉洺无奈之下 只能派人放了滕云,刚说要放人,薛国的人就已经到了洺水。 奉洺让齐梓结亲自护送滕云到洺水边,滕云没想到竟然是滕裳过来,滕云在洺水打仗时间也不短了,他心里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被滕裳看穿了,岂止是滕裳,连薛钧良和薛后阳也知道了。 滕裳见到对方,只是装作平静,拜谢了齐将军,呈上薛王的手书,说明愿意和奉国和解。 齐梓结拿到薛钧良的手书,自然没有为难他们的意思,就命令手下的人放行。 滕裳的船只早就靠在了洺水边上,滕裳让了一步,道:“侯爷,上船罢。” 滕云点了点头,也没多话,就登上船去,赵统让人撑帆,船只撑住了风,这才离开奉国的边境,往洺水对岸而去。 赵统之前对滕云有偏见,但自从听说他在洺水的战功,心里也慢慢改变了看法,得知滕云一人对敌的时候,更是佩服的不得了。 滕云在奉国并没有被用刑,只是身体将养的不好,水上有风不太平静,他被摇的不是很舒服,就走出来透透气。 赵统一直站在外面,他随行就是为了保护滕裳和滕云的安全,不敢懈怠,这时候见到滕云出来,既想去赔罪,又觉得尴尬。 赵统刚走过去,就听滕云忽然喝了一声“小心”,一支冷箭射了过来,赵统闪身躲开,才想到滕云站在自己后面,滕云本想躲开,奈何撞到了桅杆,箭头擦着手臂而过。 这时候大家才看见,洺水上有一艘小船,仗着雾大不容易发现划了过来,赵统年轻气盛,又见到有人受伤,自然不想善罢甘休,滕云冲过来使劲拉了一把,两人一起扑在船板上,才又躲过一次冷箭。 虽然只是小皮外伤,擦破了一点皮,不过滕云觉得眩晕的感觉越来越重,侧头一瞧才知道,原来箭尖儿上有毒,赵统叫他虽然能听到,但意识有些恍惚,后来似乎滕裳也闻讯过来,好像很着急,只可惜滕云坚持不住,最后还是睡着了。 薛钧良没想到让他们去接人,竟然让人躺着接回来,随行没有带御医,虽然让当地州郡的大夫看过,但是箭伤毒性很强,滕云血行过速,再加上他身体本身虚弱,才导致了昏厥。 薛钧良命人将滕云直接接到宫里,有人劝说这不和礼法,薛钧良却只说:“他本就是孤的贵妃,只是因为一朝将臣都不如他,才让他去出征。” 大家 哑口无言,薛王把滕云接进宫来,却不安排在后宫,姜谕问薛钧良安置在哪个偏殿,薛钧良只是淡淡的吐了两个字,“正殿。” 姜谕不知道滕云、皇后和滕英三个人的关系,虽然不明白为何薛钧良如此用心,但仍然眼观鼻鼻观心的不多说话,薛王吩咐的事情办好就可以了。 薛钧良招来了太医院的几个元老御医,箭伤在这些老御医眼里似乎没什么大不了,只是让滕云把身体养好,滕云这幅身体有心疾,过喜过忧过怒都不适合,病去如抽丝,身体就更是虚夸。 薛钧良听他们这么说,稍微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让御医开了补身体的方子,他瞧着一脸伤疤的滕云瞧惯了,御医突然斟酌的问了一句,“陛下……不知道侯爷脸上的伤,用不用治?” 第159页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忽然皱起眉,冷声道:“自然要治。” 御医被他这样一说,反而发了愣,道:“这……陛下赎罪,侯爷脸上的伤疤时日已久,虽然能治,但是恐怕不能完全祛除。” 他说完话,薛钧良的脸色又沉下去几分,但薛钧良知道,之所以治不了,其实也有自己的责任在,当时他就没想着让滕云好受,只不过这时候滕云的身份变了,薛钧良的心思也就变了。 薛钧良顿了半天,道:“尽力医治。” “是是……”御医赶紧跪下来磕头道:“老臣自当尽力,不敢怠慢,请陛下放心。” 等御医走了薛钧良就站在床榻边,一直不说话,只是盯着滕云,姜谕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虽然不是盯着自己,都觉得全身发毛,他也不敢出声,薛王最近心思有些捉摸不定…… 等天色渐黑,姜谕才不得不轻咳了一声,道:“陛下……传膳么?” 只是没想到这一声却把滕云弄醒了,滕云觉得脑袋很重,耳边有说话的声音,他挣扎着想睁眼,手稍稍一动竟然木可可的,没有什么知觉。 滕云想起自己好像是中了箭,然后就没了意识,勐的心里一凉,以为手臂废了,挣扎着就要起来。 滕云的右手用不上力,一歪就要从床榻上掉下来,薛钧良本身看着他醒来,觉得自己盯着人家有些尴尬,收了目光装没看见,此时也没多想,赶紧伸手去拦。 滕云晕乎乎的,看到是薛钧良,脑子里还反应了好半天,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薛钧良知道他的 手上没知觉,道:“你的手没事,过几天毒清了消了肿就好了。” 滕云这才发现自己靠在薛钧良身上,赶紧撑起来要下床,道:“谢陛下……” 只是他还没说完,薛钧良就挥了挥手,装作不在意的道:“滕卿此次可是头功,不用谢不谢的了。” 说罢还扶起滕云,道:“不用跪了,躺着去罢。” 滕云不知道为什么薛钧良忽然这么“亲和”,也许是他刚醒来,没醒过神来,心思全都表现在脸上,看的薛钧良瞬加有一种无奈,就算质疑也不要表示的这么明显。 姜谕很有眼力见儿的过来扶滕云躺下。 薛钧良又道:“你先休息,等一下让人做些补身体的药膳来。” 姜谕知道这后半句是对自己说的,应了一声趋步出去吩咐准备药膳去了。 滕云心里有几分诧异,不过想到自己这次立了功,可能薛钧良也得做做样子,他身体太弱,躺在床上就睡着了,也就忘了看一眼四周,这里显然是薛钧良的寝宫。 滕云再醒来的时候,殿里掌着灯,薛钧良坐在不远处的桌案后面看书,时不时抬眼往这边看一下,滕云醒了他自然知道,但是薛钧良想到对方醒了自己立马发现,会不会有失君王风范? 于是等了好半天,才装作“不经意”的发现滕云醒了,不紧不慢的长身而起走过来,道:“滕卿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能吃下东西么?” 他一连问完,看着滕云怔愣的表情,才惊觉自己一口气问了多少问题,就算对方曾经是皇后,但他们也曾经是死敌,竟然可以这么关心。 滕云顿了一下,赶紧下床道:“微臣好多了。” “嗯。” 薛钧良又转身坐了回去,道:“姜谕,把药膳端上来罢。” 姜谕应了一声,去把一直用小火热着的药膳端了上来,虽然是药膳,不过薛钧良吩咐要一些清淡点的,怕滕云因为中毒,刚醒来吃东西感觉噁心。 滕云对于薛钧良的反应有些疑惑,起初是没醒过来,如今是睡足了,真的清醒了不少,才觉得薛钧良的举动有些怪异。 滕云绝技不会想到自己的身份被薛钧良知道了,他稍微想了一下,也许是薛钧良又想到了什么办法要难为自己。 姜谕亲手餵滕云布膳,滕云想到这一节 ,举动越发的恭敬起来,不想露出什么把柄让人做文章,一国之君在批摺子,作为臣子怎么能吃东西,于是只是做了做样子,稍微呷了一口,就没再动。 薛钧良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个摺子,随即道:“不合胃口?” “不……不是的,”滕云跪下来道:“微臣惶恐,实在当之有愧。” 第160页 薛钧良自然明白了,原来自己的好心被对方当成了诡计,他想发怒,只不过生不起气来,也不知道是滕云太谨慎,还是自己的口碑太差劲。 薛钧良嘆了口气,道:“起来罢,今天时候晚了,宫门已经关了,你就住在宫里,明日再出宫去……你立了功,孤准你好好将养。” 滕云仍然跪在地上,叩谢了薛王恩典,才站起身来。 薛钧良知道滕云对自己有戒心,只好让姜谕引滕云先去云凤宫住一晚。 ☆、62 第十七章 在所不惜 等姜谕回来,薛钧良仍然拿着那张奏摺,似乎在想什么。 姜谕咳了一声,道:“陛下……摺子倒了。” 薛钧良这才收回神,看了一眼手里的摺子,转而幽幽的盯着姜谕,道:“把人送过去了?” 姜谕瞬间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陪笑道:“回陛下,是。” 薛钧良把摺子扔在一边,道:“孤如果想把一个人留在身边,你说该怎么做?” 姜谕有点踟蹰,道:“陛下……陛下可说的是滕南侯?侯爷出征的时候已经是滕妃了,如今回来了还是滕妃。” 薛钧良又斜了姜谕一眼,道:“这样孤还用问你么?” 姜谕赶紧跪下来道:“老奴愚钝,老奴知罪。” 薛钧良没再说什么,只是让他起来,然后又拿起摺子来看,等过了一会儿才发现,摺子又拿倒了。 薛钧良心里有些疙瘩,他现在知道了滕英就是滕云,那就更不能放走这个人了,滕云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大的威胁,但是又知道这个人是自己曾经上心过的人,他忽然不想用这种方式把滕云圈在自己身边。 薛钧良一下子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方法,让他留在自己左右,就暂且先让他把伤养好再说。只是,薛钧良想起方才滕云那种戒备的眼神,不禁伸手揉了揉额角,顿时有点头疼。 滕云来到云凤宫,这里比早前自己出征的时候又宏伟了不少,已经建的差不多了,虽然不见什么宫人,但摆设器皿一尘不染。 因为滕云只是借住,虽然薛王意义不明的让姜谕领人到这里来,但姜谕仍然不敢继续揣摩,就派了两个内侍过来,毕竟滕云是受了伤的人,还是需要照顾的。 滕云醒来没什么胃口,但晕倒这些时日又粒米不进,肚子里烧得厉害,又不能不吃,刚想劳烦内侍去拿些吃的,姜谕就派人来了。 鑑于薛王把摺子拿倒了的事情,姜谕觉得滕云是个人物是非常特别的,所以不能怠慢,又派了几个内侍和宫女过来,还特意让小厨房送来了几道清淡滋补的菜。 时候也不早了,滕云没吃几口便即睡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竟然已经将近正午。 宫女见他醒了,又为他梳洗更衣,还说道,大王说不要吵醒侯爷。 滕云可谓是又惊又诧,难道是因为自己这回立了功,所以薛王打算重用自己?还是说薛王打算算计自己? 滕云想了想,觉得重用确实有可能,毕竟薛钧良一向都是求贤若渴的,不过薛钧良用人不疑的策略之后,总是留了后路的。 梳洗完毕,整理了衣衫,滕云准备去拜谢薛王,之后出宫,毕竟自己现在是侯爷,府邸可不是禁宫。 滕云刚出了大殿,还没有出云凤宫,就看到了薛钧良远远的往这边走。 那人似乎是方下了朝,一身的朝服还没有退去,衬着高大的身量。 滕云赶紧垂下头,快走两步过去,想要下拜,却听薛钧良道:“滕卿身上有伤,不必拘礼了,姜谕,把人扶起来。” 姜谕应声过去,滕云根本还没来得及拜,所以就虚扶了一下。 薛钧良笑道:“滕卿刚起身?” 滕云见他脸上有笑意,以为是嘲笑自己赖床,只好道:“是,微臣失礼了。” 薛钧良其实完全没有这个意思,他当然知道滕云身体弱,多休息反而是好事,“想必没来得及用早膳罢?” 滕云顿了一下,回道:“是。” 薛钧良道:“那正好,孤本想去流瑾宫罢。” 滕云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今日是十五,每逢十五薛钧良会亲自去流瑾宫督学,看看小太子读书的情况,顺便一起留下来用午膳。 薛钧良虽然忙于政事,却从来不忽略薛佩,他对薛佩的期望很高,毕竟薛国就只有这一个皇子,也只有这一个太子,幸而薛佩虽然顽皮,却不顽劣,而且聪明好学。 第161页 滕云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一个君王要带着一个异姓的大臣去太子的宫里督学,看这势头,其实是要一起吃午膳。 薛钧良没给他拒绝的机会,让滕云和自己同辇,一起往流瑾宫去了。 小太子表面看起来很敬畏薛王,说到底自然希望自己的父亲常过来看自己,就算是问一些学了什么文读了什么书会写什么赋都好。 他早早的跪在宫门口等着薛钧良过来,薛王来到是来了,只不过还带了另一个人。 薛佩抬眼一瞥,脸登时垂了下来,沈翼跪在一旁,自然发现了不妙的地方,悄悄用胳膊碰了碰薛佩,小太子这才收了脸色,不过也没有好看到哪去。 小太子和皇后的感情很好,以至于薛佩就对滕英的映像非常差,当然他也知道做君王不容易,不是说砍谁就能砍谁,要看大势所趋,要看民意天意,但这也阻止不了薛佩的情绪。 尤其在听说自己父皇竟然还要娶他做男妃的时候,薛佩差点砸了整个流瑾宫,还是沈翼好劝歹劝,给他分析其中利害,才镇住了太子爷的脾气。 更让薛佩耿耿于怀的是,薛钧良重建了云凤宫,却让这个满脸是疤的男人住进去,自古以来薛国的云凤宫住的全是皇后,一个男宠怎么能配。 薛钧良首先下了步辇,竟然伸手去,示意要扶滕云下来,滕云就算有胆子也不可能真的让薛王去扶,还是姜谕眼神好,忙上去扶滕云下来。 滕云的右手虽然已经看不出肿胀充血,但还是没什么知觉,不听使唤,更别说用劲儿了。 薛钧良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嫌弃姜谕年老,万一摔了怎么是好,于是将姜谕挥退,又亲自去扶。 在小太子眼里,这场面可谓是恩恩爱爱,气的薛佩脸又黑了许多,滕云见到薛佩,本来是感慨良多的,太子正是抽个子的年纪,身量拔了不少,容貌也越发的分明。 只不过两个人的眼神撞在一起,滕云却被薛佩狠狠的瞪了一眼,滕云随即明白了,看来自己在薛佩眼里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钧良和滕云在前面进了殿门,沈翼压低了声音道:“太子爷,您又撒什么邪火?” 薛佩一挥袖子,故意落后几步,也压低了声音道:“太傅不用劝我,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 沈翼顿时一阵无力,心想着你要是知道,刚才为什么一副恨不得咬人的样子。 进了殿,薛钧良先问了薛佩最近读书的情况。 沈翼跪下来回禀,双手把官帽摘下来放在地上,磕了头,又戴上官帽,这是大臣们请罪的礼数。 沈翼道:“太子聪明好学,恐怕再过经年,微臣就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的了。” 这一句话里真真假假的成分很多,有事实,自然也有沈翼的夸张,薛钧良当然愿意听别人夸自己的儿子,于是随便问了几个问题算是考核,薛佩也都回答的行云流水。 薛佩始终是孩子心性,薛钧良见他答得好,夸奖了几句,薛佩就忘了之前的不快,又喜上眉梢,沈翼这才嘘口气。 中午散了学,薛钧良让人布膳,薛佩见滕云仍然没走,似乎要和自己吃饭,突然道:“父皇,沈太傅是儿臣的先生,也就是长辈,可否请太傅一同入席。” 薛钧良听了只是淡淡的扫了薛佩一眼,笑道:“佩儿越来越知道规矩礼数,还要多亏太傅教导有方,既然佩儿已经提出来了,太傅不妨也留下来用膳罢。” 沈翼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霉,竟然撞上这种事情,本来已经可以开熘了,平白无故的把自己牵连进去。 虽然是普通的家宴,不过这顿饭吃得着实诡异了些。滕云右手无力,用不了筷子,只是喝粥还好,于是就不夹菜。 薛钧良见了,就亲自加了菜,放在他的勺子上,滕云看到对方笑眯眯的表情,忽然心里生出一种念头,他没有夹到自己嘴里,真是已经很仁慈了。 显然滕云并不觉得薛钧良这种表现是温柔体贴,犹豫滕云对他戒心太大的缘故,只当薛钧良又要耍什么手段。 小太子看着薛王宠爱男人,心里火噌噌的冒,当时薛王宠幸皇后,也曾经这般恩爱和睦,虽然薛佩在深宫长大,却十分看不惯后宫佳丽三千。 薛佩无处撒火,就看沈翼一直给自己打眼色,薛佩当下在桌子底下伸腿踹了一下,沈翼没想到太子爷会踹自己,果然变成了箭靶子,在这种一个君王一个侯爷一个太子的宴席上,自己这个小小的太傅就变得时分可怜。 第162页 滕云看着自己勺子上永远满着东西,心里千迴百转,思忖着自己该怎么说,不能说微臣吃饱了,也不能说谢陛下好意。 正在滕云一筹莫展的时候,薛钧良忽然道:“是乏了么?看你似乎精神不济的样子。” 滕云赶紧点头称是,薛钧良才慷慨的大手一挥,宴席就结束了,本身想让滕云自己留在云凤宫养伤,但是滕云说于理不合,最后薛钧良也没强求,就让姜谕送他出宫,又赏赐了很多贵重的药材。 滕云出了宫,才松了口气下来,马车里铺的很软和,走的虽然不快,但是非常平稳,滕云肯定想不到,这些都是薛钧良想到的,吩咐姜谕的。 薛后阳回府的时候见滕裳盯着书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好出言道:“先生。” 滕裳这才一惊,道:“侯爷回来了。” 薛后阳道:“今天早朝下的晚,又去了军机处一趟,回来的时候……” 他顿了顿,继续道:“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滕南侯的车驾,似乎已经回府去养伤了,先生不用担心,如果着急的话,晚些去探望应该就可以。” 滕裳道:“滕南侯的伤好了么?” 薛后阳点了点头,道:“先生放心罢,太医院的元老也不是白吃官粮的,滕南侯已经没事了,剩下就是把身体养好。我听说薛王赐了他很多东西,贵重的药材不在少数……” 他说着,却不想滕裳突然笑了一声,薛后阳不明所以的道:“先生?可是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滕裳摇头道:“侯爷打听消息倒是很详细。” 薛后阳支吾了一声:“啊……今天在军机处公干,听说的。” 滕裳却道:“你是听说,还是特意去打听?” 薛后阳愣了一下,下意识的擦了一下鼻尖,道:“真是什么也瞒不过先生,我的确是去打听的。” “为什么?” 薛后阳乍一听“为什么”,没明白什么意思,但看到滕裳的表情,忽然有点难为情,当然是为了不让滕裳担心,才去打听的这些。 滕裳见他不说话,明显不想绕过他,继续笑着道:“侯爷为什么要去打听?” 薛后阳打岔道:“先生要去探病,怎么也要准备些登门礼,不知道该准备什么好。” 滕裳也没再追问,“这些先不着急,滕南侯身体虚弱,我也不好打扰他休息,过几日再登门也不晚。” 他说完,忽然道:“我这几日听说了一件事情。” 薛后阳很久没见过滕裳一副“老谋深算”的表情,不禁有点腿肚子转筋,他还没说出口,似乎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 滕裳笑的一脸高深莫测,道:“奉国为了表示请和的诚意,是不是除了送回滕南侯,还开了什么好处?” 薛后阳立马有些不自在,道:“没……我好像没有听说什么。” 滕裳挑了挑眉,“滕某可是亲自去过洺水,难道还不清楚么?” 薛后阳抓了抓耳根,脸上有些不知所措的表情,滕裳不忍心再逗他,似乎只要是自己说出来的话,对方都特别当真。 滕裳道:“奉王把九公的女儿任侯爷挑选,准备和亲这件事情,我还是有所听闻的,只是想问一声侯爷,选好了么?” “自然没选。” 薛后阳霍然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急切拔高了一点,道:“确有其事是没错,但是后阳既然已经……” 他说着顿了一下,本身想说“已经娶了先生”,但这个娶字怕说出来伤了滕裳,于是只好改口,“后阳既然已经有了先生,自然不会再想着纳妾。” 滕裳听了却笑道:“什么纳妾,九公的千金能嫁过来当妾么?” 薛后阳有些着急,道:“先生咱们现在不是在说妻和妾的事情,是在说我不会再娶的事情。” 静了一会儿,滕裳道:“我临走的时候说过,这次回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我记得。” “其实有些事情,想必也瞒不住侯爷。”滕裳慢慢的开口道:“侯爷有的时候虽然鲁莽,却也算是心细之人,那件事情,想必侯爷和薛王已经发现了。” 薛后阳盯着滕裳看了良久,才开口道:“先生要说的是这些么,我以为是自己的事,其他人的事情,后阳并不在意。” 第163页 滕裳笑道:“我话还没说完。” 对方不说话,滕裳就接着道:“侯爷年轻有为,又屡立战功,相比京城里的高门大户都想攀个姻亲之类……滕裳虽无德无能,却有幸得侯爷青睐,实在是万幸,但是侯爷可知道,若和我在一起,那便要断子绝孙,侯爷你……你担待的起么?滕某如今是半个孤家寡人,这些都在所不惜……” 他还要说,却被薛后阳打断了,道:“先生说在所不惜,后阳虽然愚笨,但也能听出来……” 他说着伸手揽住滕裳,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先生讲心里话,我……我真是很高兴。” 滕裳方才说话有些激动,也没在意,这时候听薛后阳说,才勐的脸上发烧,竟然就这么顺口说了出来。 滕裳本来想和他说正经事情,奈何薛后阳只剩下傻笑了,又死命抱着他不松手,滕裳想推开他,却无意识的感觉到对方不安分的下身。 滕裳纵使经歷过几十年的朝廷歷练,也再不能风轻云淡,赶紧伸手去推薛后阳,道:“侯……侯爷……” 薛后阳的嘴唇轻轻磨蹭着滕裳的耳垂,吐出来的气息都有些灼热,他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敢冒然的对滕裳动手动脚,就只好一遍一遍的亲吻着滕裳的耳垂和脖颈。 滕裳被他似有似无的亲吻弄得身上发热,四肢都有些发软,也不是矫情的人,尤其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应允,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万年侯是绝对不会做越矩的举动的。 滕裳喉头滚动了一下,回拥着对方,主动亲吻着薛后阳的嘴角,右手略带打颤的伸到薛后阳下身,替他纾解。 薛后阳明显气息变得粗重起来,他眯了眯眼睛,勐的将滕裳一按,竟然压在书房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文书撒了一地,滕裳一脸惊讶的看着薛后阳,更是让他下身一阵冲动,伸手去解滕裳的腰带。 滕裳怔愣之后就想挣扎着起来,道:“侯爷?” 他本想替对方用手纾解一下,哪知道这种举动却让薛后阳有些受宠若惊,先生都主动了,自己又怎么能再忍下去,于是也不管什么正午不正午,或者书房不书房。 两个人这方面的事情并不太多,滕裳总是很平静的样子,薛后阳拿不准他的意思,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自己的,而如今听滕裳说“在所不惜”四个字,终于解开了顾虑,又怎么能轻而易举的放过滕裳。 滕裳在滕云回府的第三天才去拜访,他不是不着急见滕云,只不过那日在书房里,薛后阳把他折腾的厉害,竟是让他两天没能下床。 ☆、63 第十八章 腾云凤跃(捉虫) 滕云接到万年侯府的拜帖,以为是薛后阳要来走过场,毕竟现在滕云的身份也是侯爷,虽然没有万年侯的地位高,但也是一朝为臣,这几天有很多大臣都来拜了府。 只不过滕云没想到,过来的却不是薛后阳,而是滕裳一人。 薛后阳是跟着滕裳一起来的,但是没进府,走到门口就驻了足,让长随捧着礼物,自己就没进去。 滕云这几日调养的还不错,精神好了很多,最主要是右手也有了知觉,薛王天天让御医过来,还送一些补品,让姜谕来添菜,准了滕云五天的休沐。 滕裳见他气色比洺水那日好了很多,才把心放下来。 滕云不知道对方已经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还客气的把滕裳让进厅堂去,吩咐上了好茶。 滕裳让长随把礼物给滕云,滕云谢过放在一边,滕裳却笑道:“侯爷不想打开看看么?” 本身当着客人打开礼物是有些无礼的,但对方既然这么说了,滕云就拨开锦盒,里面竟是文房四宝。 当年滕裳教导滕云读书,送的第一件礼物也是文房四宝,滕云愣了愣神,那砚台下面还压着一张纸,随手抽出来,滕云立时就一脸震惊的抬头去瞧滕裳。 那纸上写了八个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排空雾转,腾云凤跃。 滕裳仍然挂着笑意,道:“侯爷,滕某写的字怎么样?还能入得法眼么?” 滕云拿着纸张,愣愣的眼睛一转也不转的看着他,滕裳嘆了口气,转而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滕云又顿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不知道……不知道先生是怎么看出来的。” 第164页 滕裳脸色变了变,收了笑意,正色道:“我在万年侯书房里看到过你拟草的文书,当时就知道了……恐怕这件事情,不止我知道,连一向心思粗的万年侯也看出来了,薛王那边我不能肯定,但是他曾经几次试探过我。” 滕云垂下眼皮,怪不得这几日薛钧良这么殷勤,不过滕云没想到薛钧良也知道皇后和他的这层关系,更肯定了薛王是因为知道了自己是滕云,找着辙要算计自己。 滕云道:“给你添麻烦了。” 滕裳道:“并不是,说真的,我反而很高兴,我从来不敢想有朝一日咱们还能坐下来说一说话。” 滕云怕府里有薛钧良的耳目,先遣退下人,才继续道:“是我连累你了,若不是……你也不必到薛国来,更不必……” 滕裳听他说的断断续续,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是为了接滕云的骨灰,送滕浅衣来和亲,随即被留下来下嫁给薛后阳这件事情。 “有一件事情,我不打算瞒你,所以想和你说。” 滕裳没等他回话,又道:“不管你往后怎么看我……你不必自责自己,我其实也没为你做过什么,如今在万年侯府,我心里是愿意的。” 滕云睁大了眼睛去瞧他,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 滕裳道:“起初我的确是想利用薛后阳,才肯进万年侯府,只不过后来……滕某不能不说,侯爷是个很心善的人,我佩服过他,只是到如今,这层佩服恐怕已经变了味儿,连我自己都阻止不了。” 滕云这算是听明白了,但是更为震惊,因为在他心里根本就没考虑过两个男人能有什么感情,当初滕裳作为男妻嫁给薛后阳,滕云也只当这是羞辱而已。 “你……” 滕云心里乱七八糟,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说因为这件事情而厌恶滕裳这不可能,毕竟滕裳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但他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滕裳笑道:“我忠心了半辈子,国家却没了,或许你从今往后也会看不起我,只不过我心意已决。” “不不。” 滕云赶紧摆手道:“我万万不敢轻看叔……咳,滕先生,只是一时反应不过来,我没想到……” “我自然知道你的秉性。” 他正说着,突然外面一阵杂乱,滕云站起身来想问外面在干什么,厅门就被推开了,薛钧良一身便服走了进来,后面只跟了两个随从,连姜谕都没带着。 滕云心里一突,回身把锦盒迅速盖上,这种小动作自然逃不掉薛钧良的注意。 薛钧良自顾自走上前去,两个人跪下来请安,薛钧良笑着扶起滕云,道:“不必拘礼了,滕卿的身体怎么样了。” 滕云不着痕迹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心里想到方才滕裳说的,薛钧良很有可能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滕云了,于是更加戒备,道:“回陛下,微臣好多了。” 薛钧良看着俩人的距离,挑了挑眉,随即坐在了上首的椅子上,笑道:“嗯……原来滕卿出了宫身体就好多了,看来是孤想的不周到,在宫里修养不自在。” “微臣惶恐。” 薛钧良只是道:“坐罢。” 随即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滕裳,似笑非笑的道:“滕裳也在啊……孤方才进府的时候,看到后阳在府外面徘徊,原来是你来探病了。” 滕裳稍微怔了一下,自己进来的时候薛后阳说一会儿派人来接,没想到对方竟然就没走,一直在外面转悠,滕裳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了,薛后阳心粗,却又这么为滕裳着想,怕自己一起进去,滕裳和滕云不好说话。 薛钧良隔了一会儿才道:“滕裳也坐,不要站着。” 薛钧良这幅摸样俨然才是滕南侯府的主人,笑眯眯的问了问滕云的情况,问他送来的菜喜欢哪种,又问太医嘱咐了些什么。 滕云虽然对答如流,但心里总是吊着,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错话,免得薛王突然找茬。 滕裳把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他已经和薛后阳摊开了,自然对这种事情比较敏感,薛王的言行让他心里有几分起疑,不过明显滕云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滕裳并不打算告诉滕云什么,毕竟他不能清楚薛钧良的心思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根本就想逗弄,现在这个样子也挺好。 第165页 薛钧良的关心都被滕云二两拨千斤的打了回来,薛钧良本该恼火,但现在只剩下无力,原来他的真心和假意在别人眼里都相差无几…… 薛钧良其实进来之后就看到了茶桌上的锦盒,滕云故意把锦盒关上,就更是惹得薛钧良注意,像模像样的说了几句,终于把目光放在了上面,笑道:“这是什么?” 他一边说一边拨开锦盒,那张写着字的纸就放在最上面,滕云心里“咯噔”一声,却想着没准他发现不了,毕竟只是两句诗而已。 薛钧良拿起来,笑着读道:“排空雾转,腾云凤跃。” 说着看了一眼滕裳,对方倒是神态自若,完全不见紧张。 “这是滕先生写的?后阳总是跟孤夸你的才学,还写了一手好字。” 他说完,顿了顿,指着其中两个字道:“云凤。这不是云凤宫的名字么。” 滕云听他提到云凤宫,以为是挖苦自己,也就没言语。 薛钧良知道要循序渐进,也没有再多留,道:“滕卿病好了之后就来上朝罢,这几日不见滕卿,真是惦念的紧。孤还有很多大事,等着和你来商量。” “谢陛下厚爱。” 滕云跪下来拜谢,却被薛钧良拦住,道:“不要跪了,孤回宫去了,你们可以继续叙旧。” 也不知道薛钧良是不是有意的,“叙旧”两个字稍微停顿了一下,让滕云心里一突,但是转念一想,滕裳和滕英也有旧交,说叙旧也没什么不妥。 滕裳知道薛后阳在外面等着自己,也就不再多坐,告了辞嘱咐他休息,就离开了。 又过了两日,滕云的休沐满了,就去了早朝。 如今奉国请和,章洪的部队又被彻底打退了,也没什么大事,大臣们就开始关心起薛王的后宫来。 自从皇后去世,后宫的凤印就该落在贵妃手里,奈何薛王没有贵妃,唯一的贵妃还是个男人,而且没礼成就出征挂帅去了,剩下身份比较特殊的就只有两个妃子。 滕浅衣早就打入了冷宫,而德妃被自己的哥哥牵累,虽然哭诉自己不知情,希望薛王念旧情饶过这回,只可惜当时薛钧良怒不可遏,对他也没心慈手软,降了妃位,从自己的宫里挪了出去。 所以现在看来,凤印无人掌管,后宫无首,虽然薛王并不打算再多要子嗣,但也不能让后宫就这么空着。 薛钧良却道:“孤思念皇后,不忍心再立后。” 朝上众臣也不知道薛王说的是真是假,但皇后在世的时候,的确是万千宠爱于一身,大家也不好说什么。 薛钧良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不过凤印确实是要有人掌管的。” 滕云站在下面听到他的话,不禁冷笑了一声,前一刻还神情的怀念自己的结髮妻子,后一刻却假惺惺的纳妃。 滕云这么想完,忽然愣了一下,薛王纳妃干自己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不平?或许是因为自己曾经也当过皇后的缘故么…… 这样一想,滕云脸上忽然有点发烧,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考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薛钧良这时候道:“其实孤有贵妃,难道爱卿们都忘了?” 滕云还在自顾自的想着,就见有人往他这边瞥,一抬头薛钧良也在看着自己。 薛钧良接着道:“上次纳妃的时候,滕卿挂帅出征,如今凯旋而归,择日再摆宴罢。” 滕云抬起头去看他,终究什么话都没说。 众臣虽然有些异议,但是碍于滕云在场,没人站出来说话,散了朝之后倒是有人求见薛钧良,多半都是说不能把凤印交给一个男人之类的。 薛钧良又陆续接到了几个奏本,都是劝谏不要把凤印交给男人的,看着奏本薛钧良嘆了口气,他确实没有难为滕云的意思,如果真的纳了滕云,那么凤印无疑要给滕云掌管,这样子等于把滕云推到了浪尖上,成为众矢之的。 薛钧良考虑了良久,又觉得如果把滕云放在后宫里,太屈才了,倘若以后併吞奉国,定然要派滕云出征。 他这么想着,觉得异常烦躁,就起身到外面去,不自觉的竟然走到了云凤宫门口,抬头看着匾额,不禁发笑,腾云凤跃,这不说的正是滕云么。 他走进去,正殿旁边的茶室里还放着地图,姜谕知道薛钧良思念皇后,就命人重建之后布局恢復了原样,甚至书架上的书,都没有什么出入。 第166页 薛钧良对着地图嘆气,姜谕轻声道:“陛下,又想皇后娘娘了?” 薛钧良没有出声,就算是默认了,却又忽然道:“姜谕啊,你说孤怎么样做,才能让别人觉得孤是真心想对他好?” 姜谕听了一激灵,心里立马心里转了转,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薛王烦心这种问题。 姜谕干笑两声,道:“这个问题……老奴愚钝,不过陛下,您可以找万年侯进宫来问一问,据老奴所知,万年侯和滕先生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么。” 薛钧良咳嗽了一声,凉飕飕的道:“孤有指是这种感情么,你脑子里都成天装的什么,孤在想国家大事。” 姜谕以为自己真的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跪下来磕头道:“老奴该死!老奴知错了……” 薛钧良又咳了一声,道:“既然知道该死,还不去把万年侯召进宫来。” 说着补充了一句,“孤有军机大事和他商讨。” 姜谕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拍到了马腿,而是摸到了逆鳞,于是再不敢多说,下去传话去了。 薛后阳不知道薛王找自己什么事,传话的内侍说,“听姜总管说,是军机大事!” 薛后阳以为是奉王又捣什么诡,毕竟大家都知道,薛凤两国只不过是一时和平而已。穿了朝服赶到宫里,于是就看到薛钧良悠闲的坐在花园里喝茶。 薛钧良道:“姜谕,你替孤说。” 姜谕心说,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薛钧良见他半天没动静,把茶碗搁在桌上,道:“说啊。” 姜谕一时心急,就随口道:“怎么样做,才能让别人觉得是真心想对他好?” 薛后阳听得清清楚楚,但是没听懂,只能道:“什么?” 薛钧良挥了挥手,让姜谕退下,似乎是嫌弃他蠢笨,慢条斯理的道:“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和滕裳现在相处的怎么样?奉国的九公已经送了画像过来,就等着你挑一个千金,好择日完婚。” 薛后阳巴巴的进宫,原来就是这个问题,顿时跪下来,道:“陛下,臣弟不会再娶。” “哦……你每次都这么说,决意已定,不改了?” “不会再改。” 薛钧良拐够了弯儿,才转到正题,道:“那滕裳呢,他和你的心思一样么?” “若是以前,臣弟还不敢肯定,不过现在臣弟可以肯定。” 薛钧良喝了口茶,又道:“哦……那你是怎么让滕裳改变心思的,孤都要佩服你。” 薛后阳听到这句,不仅傻笑了一声,道:“臣弟……臣弟也没做什么。” 这一句话顿时让薛钧良想扔掉茶碗,他拐着弯儿的问了半天,结果换回来这一句话,不过一看薛后阳也不像说假。 滕云下了朝正往回去,忽然车架停了,撩起帘子,就见薛钰骑着马,笑眯眯的站在前面不远处,道:“不知道滕南侯有没有时间,赏脸去喝一杯,如何?” 滕云看他是一个人,也不下车,只是打着车帘,笑道:“郎靖没在么?如果郎靖跟来的话,一定不会觉得侯爷请我喝酒是好事。” 薛钰听说“郎靖”二字,脸色有点难看,道:“难道侯爷不肯赏光?” “赏光,自然要赏光。” 滕云一边说着,一边看旁边,道:“就这里罢。” 说着下了马车,薛钰也下了马,两人并肩进了酒楼,滕云把下人都留在外面,也没让人跟上来。 薛钰一上来只是问了问滕云的身体状况,喝了两杯酒,才笑道:“今天看皇兄的意思,又想立你为贵妃,我该恭喜你才对,是不是?” 滕云就知道他找自己没什么好事,道:“君王的心思,不是咱们做臣子的能猜度的,做好了分内的事情,不要越矩,也就够了,是不是?” 薛钰嗤笑了一声,“侯爷辩才,我真是自嘆不如。” “你太过谦了。” 薛钰又斟满酒,道:“其实我今天找侯爷来,不是为了单单喝酒的。” 滕云接口道:“不然也不会选在这种隔间里,有话请直说罢。” 薛钰听他慡快,刚要说话,却听“扣扣”两声轻响,隔间的门竟然被推开了。 第167页 薛钰特意吩咐不要打扰,有人突然进来,方要发怒,而来人竟然正是郎靖。 郎靖走过来道:“主上。” 薛钰冷笑了一声,“郎大人,今天军机处可忙啊?竟然难得能出宫来?” 郎靖并没在意薛钰的阴阳怪气,脸色仍然是一贯的平静,只是道:“薛王听说主上请滕南侯在此喝酒,命郎靖过来请滕南侯进宫一趟。 ☆、64 第十九章 调戏 等滕云走了,郎靖才道:“主上还是没接受教训,上次吃的亏,如今又要重蹈覆辙。” 薛钰不去看他,自顾自斟了一杯酒,道:“教训?你配教训我?” “郎某并不敢教训主公。” 薛钰轻轻挥了挥手,道:“郎大人不必再叫我‘主公’,你从洺水回来,薛王既没罚你,也没贬你,在军机处更是混的风生水起,恭喜了。” 他说着,似乎被突然点燃了怒气,把杯子摔在地上,瞪着郎靖道:“你真自在,因为薛钧良关的不是你……你知不知道被人关在屋子里的感觉,连一扇窗户都不给打,明明是个皇亲贵族,就连小小的侍卫都能嘲笑你,把你的饭扔在地上让你来舔。” 郎靖的面容终于变了变,“主公……” 薛钰却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我不想看到你,我走我的路,就算头破血流我也有自己的尊严,薛钧良欠我的,迟早要还。” 郎靖半响没有说话,就在薛钰打算轰人走的时候,他开了口,“主公觉得,自己登上这个皇位,能比现在的薛王做得更好么?” 薛钰侧目去瞪他,“你什么意思?” 郎靖道:“就拿奉国来说,奉国求和,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指不定哪一天他们就会撕毁盟书,洺水畔很快又要开战,主公想怎么处理?” 薛钰只是瞪着他不说话,眼睛里的血丝显得这个人竟然有些憔悴。 郎靖又道:“郎靖跟着主公年月也不算短了,自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比郎某更了解主公,您禀性急躁,不能掩藏喜怒,并不适合做一国之君。” “哦?” 薛钰不怒反笑,道:“你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郎靖道:“主公生气,其实并非想要做一国之君,只是咽不下去这口气而已,何必要用损兵折将的办法呢。” 薛钰冷哼了一声,“原来郎大人是来游说的,但是我太清楚薛钧良的为人,他表面宽厚,其实根本不能容人,你想让我建功立业让薛钧良另眼相看?恐怕那时候薛钧良又要想着怎么夺我的权!” 郎靖面色不变,平静的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薛王之所以动不了滕南侯,就是因为他能得民心,君王若枉杀贤士,必招反叛。” 薛钰并不在说话,但从脸色也能看得出来,仍然觉得郎靖是在游说。 郎靖不再多话,转身要出去,临出隔间门前道:“或许主公并不相信郎某的忠心,也或许主公并不能听进郎某的劝,只不过……” 郎靖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声音太小,薛钰没听清楚,紧跟着那人就出去,薛钰瞪着半掩的门,噼手把酒壶砸过去,酒壶碎了一地也没能解恨。 次日上早朝的时候,众臣还想接着商讨立妃的事情,只不过一个奏本却打破了大家的安排,薛钧良的叔父正安侯去世了。 薛钧良正好没想清楚到底该让滕云在朝堂还是在后宫好一点,借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的封住了众人的口。 薛钧良说:“虽然正安侯不经常上京来,但孤一向敬重他,如今叔父去世,这些事情就押后再说。” 若说薛钧良和正安侯的感情有多深,那绝对不可能。薛国先皇一辈的人里,本就剩下正安侯一个了,他能被留下来的原因其实很简单,正安侯手握兵权,并且为人和气,是个和事老,从来不争不抢,因为他知道自己争不过。 如今正安侯去世了,薛钧良就开始打起他手上兵权的念头。 薛钧良下了朝,就找了几个人在暖阁里商议这件事情,薛钧良的意思自然是不要动兵就能收缴兵权,毕竟现在奉国虎视眈眈,如果薛国内战,奉洺一定会趁乱发兵。 薛后阳想了一会儿,道:“这么多年下来,正安侯已经立了威信,臣弟见过他的军队,虽然人数并不太多,但确实是精兵,恐怕就算现在正安侯去世了,也不一定能缴上来。” 第168页 薛钧良点了点头,薛后阳说的就是他顾虑的,正安侯生前不摆官架子,和将士的关系亲厚,颇有威信,这样一来如果将士们念旧情,就不好收缴兵权。 薛钧良食指敲了敲桌案,笑道:“滕卿的意思呢?” 滕云垂首道:“陛下想要兵权,其实很简单。正安侯的爵位是嫡子世袭,陛下不防下一道圣旨,褒奖正安侯的儿子们,并且把正安侯的封地和军队平分给他们,兵权一散,不但不足为惧,陛下想收拾就容易了。” 薛钧良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是个好办法,下个月初世子就要进京来承袭爵位,正好可行。” 他说完,郎靖道:“微臣听说正安侯虽然在军中威信极高,又待人亲厚,只不过处处留情后院总是起火,子嗣甚多,长子虽为嫡亲,却只好男色。陛下不防利用这一点,土地和兵权不用平均分划,故意给世子少一分,再把奉国献来的千金画像送与世子,让世子挑选中意的结为秦晋之好。土地和兵权少分一些,陛下亲自指婚,这样说起来也算公平,不过世子一定心有不平,怨恨其他兄弟地位没有自己高,却封了大头,让他们明争暗斗够了,陛下也好出手。” 薛钧良听了笑了一声,道:“不愧是郎靖啊。” 众人又说了一会儿,就退出了暖阁,薛钧良想留滕云用膳,但滕云执意婉谢,薛钧良也不好做的太明显,只好放滕云出宫去了。 倒是郎靖却留了下来,郎靖跪下,道:“陛下,郎靖有一个不情之请,请陛下恩准。” “哦?” 薛钧良随时拿起桌案上的摺子翻看,道:“即是不情之请,那还是不要说了。” 郎靖道:“方才陛下想必也能看的出来,滕南侯才智过人,纵使想办法也会光明磊落,而郎靖心细狭隘,只会些勾心斗角的暗算,郎靖是佞臣,陛下想要打江山守江山,必不能用佞臣。” “你想走?” 郎靖摘下官帽,道:“陛下身边人才济济,郎靖虽自恃才高,但也无太大用武之地,还请陛下开恩,准许郎靖辞官回乡。” 薛钧良摇了摇头,道:“你是什么臣子,孤从来不在乎,你放心好了,孤不会放你走,毕竟你这一肚子墨水放你到哪里,孤都不会安心……郎靖,如果你执意要走,孤就只好拿薛钰下刀,你自己掂量掂量。” 滕云出了宫,正好薛后阳和他同方向,就一起往回走,两人并没有什么可说的,一路也是无话。 两人走着就看到前面有一个打扮很贵气的公子追着一个人跑,惹得街上的人都往那边瞧,就像活宝一样。 那公子追着前面的人拐进了旁边的茶楼,薛后阳看着,脸色立时就沉了下来,因为那被缠着的人不是别人,正好是他家滕先生。 那贵公子俨然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一边追着调笑一边还要动手动脚,不过这公子肯定瞧见滕裳身形瘦弱有恃无恐,没想过其实滕裳也是个练家子。 滕云本来心里还有些芥蒂,毕竟他不懂两个男人怎么会有这种感情,但看到薛后阳的表情,似乎放了点心,看来万年侯心里确实是有滕裳的。 薛后阳对滕云道:“我有事先行一步,侯爷请便罢。” 滕云笑道:“我方才似乎看到了滕先生,反正也无事,一起过去罢。” 薛后阳知道滕云的身份,想他也没有什么恶意,俩人也一起进了茶楼。 滕裳坐在把角的一张桌子旁,那打扮奢华的公子哥也坐在旁边,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薛后阳一进门就能听见。 “公子一个人喝茶么,那多没意思,咱们不如聊聊天?” 说着话,还轻佻的把手放在滕裳肩膀上。 似乎这种动作其实也没什么轻佻,但在薛后阳眼里,就是轻佻至极,薛后阳忍无可忍走过去,故意站在俩人中间,道:“先生怎么出来了?” 滕裳看到薛后阳并不惊讶,笑道:“我估摸着你要下朝回来,在府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就出来走走。” 薛后阳一听,登时心情大好,原来滕先生是来特意找自己的,虽然只是一些小事情,不过薛后阳明显能感觉到,自从那日两人说开之后,他们的关系贴近了很多,这简直是薛后阳梦寐以求的好事。 滕裳见滕云也在,道:“一起坐会儿么?” 第169页 滕云摸了摸鼻子,这俩人的关系在他眼里似乎是很好的,如果自己留下来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人家说话。 滕裳看出了他的踟蹰,翻开倒扣在桌上的杯子,为滕云斟满一杯茶。 滕云这才坐下来,三个人都落了座,四方的桌子还差一边,那公子哥也不客气自己坐下来,笑道:“在下姓薛,你们叫我长敬就好了。” 他此话一落,三人都互相看了一眼,滕云虽然不太熟悉薛国的皇亲贵族,不过他们方才在暖阁里刚刚谈论完,怎么能不清楚。 薛长敬是正安侯的嫡传长子,按说应该下个月初进京来世袭侯位,没想到竟然现在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京城的街上,还是薛王眼皮底下。 薛后阳听说他是正安侯世子,脸色立时就变得不对劲儿了,他还记得郎靖说的,世子单好男色,缠着滕裳不走,岂不就是在打滕裳的注意么。 薛长敬当然不知道这三人各怀心思,还想和滕裳套近乎,不过薛后阳这几年在战场出落的杀气可不是说着玩儿的,薛长敬对于风月之事了解的可比薛后阳多,知道滕裳是有主的了。 他觉得自己马上就变成侯爷,也没什么可怕的,但现在只有自己一个人,也不好硬碰硬,改天带着随从来也能涨气势。 薛长敬这么想着,也就不再去死缠着滕裳,转而又去打量滕云,滕云瞧他看自己,只好当没看见。 薛长敬见他生的虽好,但脸上有好些伤疤,这些伤疤的痕迹经过医治虽然不能根除,但比之前还轻了不少。 薛长敬心里有点嘀咕,乍一看有些凶神恶煞,不过细看又气质出尘,薛长敬想着只不过是玩玩,于是又开始转而和滕云搭话。 滕云并不想理薛长敬,第一是因为这个人太轻佻,滕云的想法终究是比较保守安分的,第二是因为薛长敬是正安侯世子,按理说现在才该接收传召动身进京,未接受传召擅自离开封底可是大罪过,滕云并不想惹祸上身,尤其是薛钧良现在对自己的态度,恐怕又被找茬。 薛长敬自说自话半天,碰了钉子,对方竟然不理自己,这让这个在封底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世子非常不甘心。 薛后阳坐了一会儿看不惯薛长敬的为人,准备起身回去了,滕裳也跟着一起,对滕云道:“你身体还没好,快回去歇着罢。” 滕云点点头,道:“我这就回去了。” 薛长敬见他们走了,有些悻悻然,不过想着自己在京城还要再待很长时间,也就放下心来。 薛钧良那边很快就接到禀报,姜谕道:“陛下,下面说,有人在街上……在街上调戏滕南侯。” 单听“咔哒”一声轻响,薛钧良把摺子扔在桌上,挑眉道:“再说一次。” 姜谕抹了把冷汗,道:“额……下面有人回禀,说看到有人在街上调戏滕南侯。” 薛钧良凉凉的道:“何来调戏?难道天子脚下,都是这等刁民么?” 姜谕道:“老奴……老奴还派人查了一下,那人似乎还不是个刁民……是正安侯的世子。” “哦?” 薛钧良笑道:“世子不是应该在路上,怎么这么快就到了京城?” “这老奴就不得而知了,那人自称是薛长敬。” 薛钧良沉默了一会儿,道:“你去把这个自称薛长敬的刁民给孤押过来。” “是……” 姜谕觉得自己好像是自讨苦吃,赶紧下去吩咐侍卫去抓人,而且听陛下的意思是要自己亲自去。 滕云这几日不堪其扰,那个世子知道自己每天这个时候从街上路过,就专门等在街上,等自己过来就开始搭话,滕云并不想透露身份,所以就不好视而不见的往府里去,这样岂不是被薛长敬知道了住处,反而不好办。 所以只能天天在大街上乱逛,薛长敬乐此不疲的跟在后面调笑着,滕云对情爱都不是很了解,何况对方还是个男人,只觉得薛长敬缠着自己非常讨人厌。 这天方下了朝,滕云的马车又被拦了下来,只不过滕云还没来得及掀开车帘子,很快外面一阵杂乱,他隐隐听到姜谕的声音。 姜谕这会儿子该是在宫里伺候薛钧良,怎么也不会出现在市集,滕云撩开车帘往外看,果然真的是姜谕。 姜谕身边还跟着一堆卫兵,把薛长敬押在地上,世子的摸样十分狼狈,嘴里还喊着“你们怎么敢动我”之类的话。 第170页 姜谕瞧见滕云,请安道:“侯爷,扰了您清净了,老奴奉陛下之命,现来抓刁民进宫盘问。” 滕云一听是薛钧良的意思,于是也不好管,就点了点头,薛长敬听人家管滕云叫“侯爷”,登时心里一突,如果对方真的是什么侯爷,岂不是触了大霉头。 姜谕把薛长敬抓进宫里,薛钧良并不见他,只是让人杖责,姜谕觉得似乎有些不妥。 薛钧良却笑道:“有什么不妥?正安侯世子如今在路上,孤杖责的只是一个刁民,打他几棍不砍了他的头,已经算是仁慈了。” 薛钧良就命人在大殿外面的玉阶上行刑,外面哀嚎的声音传进来,薛钧良反而很惬意的喝起茶来,等打完了,薛钧良也不把人放走,拖进牢里关了起来,一直关了大半个月,等算着世子该进京了,才把人扔了出去。 这一日是正安侯世子进京朝见薛王的日子,薛钧良一进大殿,就看到站在下面的薛长敬,一副憔悴的恭敬的样子,看到薛钧良往自己这边瞧,禁不住打了个颤,似乎杖责的伤口还没养好似的。 薛长敬当然也注意到了站在前排的滕云,薛王还没来的时候,大臣过来和滕云打招唿,薛长敬分明听到人家叫他“滕南侯”,还有和滕云走在一起的人,似乎是功高震主手握兵权的万年侯薛后阳。 薛长敬登时脸色有些发绿,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薛王要把自己抓进宫来痛打一顿,然后扔进牢里了,原来他缠着滕云的事情薛王早有耳闻。 薛后阳不清楚自己兄长做了什么,不过薛后阳需要承认,他看到薛长敬现在的样子,他心里确实有些解气的。 薛后阳还特特意笑道:“世子,别来无恙啊。” 薛长敬只能赔笑道:“侯爷……侯爷也别来无恙。” 薛后阳没再看他,只是凉凉的道:“托你的福。” 滕云听着他们说话,顿时觉得薛后阳果然和薛钧良是亲兄弟,这种时候不管是语气还是说话的腔调,竟然有七分相似,一直以来第一次看到薛后阳“落井下石”。 只不过滕云转念想到,薛后阳对薛长敬的态度,完全是因为之前薛长敬缠着滕裳,滕云心里想着,或许万年侯待滕裳也是真心实意的,滕裳识人的本事一向很准。 ☆、65 第二十章 皇后 薛钧良不紧不慢的走进大殿,然后坐下来,众人请安之后,薛钧良才故作惊讶的道:“世子这是怎么了,多年不见,如今却一副憔悴模样,想必是打击很大,孤早就听闻世子一直是个大孝子,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是节哀顺变罢。” 薛钧良这几句话前文不对后提,让人听起来感觉怪怪的,有些不阴不阳,薛长敬赶紧顺着他的话附和,一脸诚惶诚恐的表情。 薛王起初并不提世袭的事情,只是问薛长敬身体怎么样,封地的民风怎么样,又问薛长敬多大了。 薛钧良笑道:“虽然皇叔在世的时候,孤和他不经常见面,但是孤对皇叔的感情甚笃,想不到长敬你至今还没有正妻,岂不是让皇叔心寒么?眼下你好不容易来一次京城,孤也没什么能赏赐给你的,就帮你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嫡妻如何?” 薛长敬站在下面直抹汗,他不知道薛王是不是听说了他只好男色的事情,正安侯还在世的时候也知道他喜好男色,但是也娶了几房小妾,管也管不来,最后也就不管了。 而朝臣中的滕云薛后阳他们早就知道薛长敬的秉性,听到薛钧良这么说,知道好戏就要来了。 薛钧良果然没辜负大家的期望,高深莫测的笑道:“奉主前些日子还和孤提起联姻的事情,孤能想到的公侯也就后阳一个,奈何奉国九公的女儿们都是金枝玉叶,后阳心思太粗,怕怠慢了,没想到长敬也没娶亲,那这样最好不过了,孤现在就为你亲自指婚。” 薛长敬吓得冷汗直流,奉国九公的女儿怎么也是娇生惯养的,嫁过来自己的夫君不碰她,岂不是看不起奉国的作为,还不挑起两国开战么。 还不等薛长敬说什么,薛后阳就站了出来,笑道:“臣弟也觉得此事甚好,臣弟在沙场厮混惯了,也生怕怠慢了郡主。” 薛钧良道:“此事甚好,长敬啊,如果你没有什么异议,那就这么定了。” 薛长敬想反驳,但看到薛钧良似笑非笑的样子,禁不住联想到之前的杖责,浑身又疼了起来,最后吓得没敢说话。 第171页 薛钧良点点头,“那就这么定了……如此,孤还有一件事情想提。” 他说着,顿了顿,笑道:“之前章洪贼子侵犯洺水,滕卿不得以挂帅出征,如今章洪已诛,贼子全部被俘,还要褒奖滕卿才是。” 滕云听他提到自己,上前半步,垂首道:“微臣惶恐,陛下错爱了。” 薛钧良笑道:“你不要谦虚。既然滕卿已经凯旋而归,那么之前的事情自然不能做罢,沈太傅说的对,滕卿的命格就是生来助孤的,不如就趁着长敬大婚,也把滕卿接进宫来。” 滕云顿时愣在当下,睁大了眼睛抬眼去看薛钧良,薛钧良的表情并没有什么戏耍的样子,但毕竟他是一个男子,被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滕云心里似乎还是觉得过不去。 薛长敬立马投过来一副瞭然的目光,瞬间明白了自己为什么被打,原来动了不该动的人。 滕云自然注意到了薛长敬的目光,那眼神里有瞭然,也有奚落,手不自主的握成拳,滕云并不说话。 薛钧良瞧见薛长敬的目光,眯了眯眼,他现在不由自主的去关注滕云的感受,此时看着滕云不好受,心里也不舒服,嘴似乎有点不听使唤。 道:“孤的做法也算是顺应天意,毕竟不只一个人和孤提起过这件事,如果哪位爱卿有异议可以现在就提出来,孤也不是独断专行的人,对不对?其实有一点,孤有点儿改变心意了,滕卿的建树和功绩大家也有目共睹,孤想着,如果把他接进宫来,似乎又委屈了他一些,不如这样罢……既然滕卿有才有德,而且身份显贵屡立战功,就让他做这三宫之主,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薛钧良的话一出,所有的人都有些惊讶,纷纷四顾,似乎在看谁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只是过了很半天,也没人站出来,最多在下面窃窃私语。 滕云皱了皱眉,他更加搞不懂薛王在想什么了,如果是想要圈禁自己,之前封个贵妃,已经是很给脸子的做法了,他万万不能想到,薛钧良两嘴皮子一碰,竟是让他做皇后。 薛长敬更是频频往滕云身上看,那意思好像是想找出滕云到底哪里与众不同,或者哪里把薛王迷得神魂颠倒,恐怕不是这一张脸这么简单,如果他脸上没有伤疤似乎还凑合着。 最后还是沈翼站出来道:“滕南侯德才兼备,确实是皇后的最好人选,微臣也相信,依侯爷的才干,连沙场都能无往不胜,可何况是三宫呢……只不过这件事情颇为繁琐,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好的,陛下不如先请正安侯世子挑选画像,好回復奉主。” 薛钧良哪能听不出来沈翼是缓兵之计,不过他也不在乎,其实薛钧良说完了也在暗暗心惊,就算眼前这个人是他上过心的人,但也同时是他一心想要杀的人,他低估了滕云在自己心里的地位,同时又高估了自己的冷静。 薛钧良点头道:“沈太傅说的也颇有道理,那此事暂且如此,稍后正安侯世子就去挑选画像罢,选好之后择良辰吉日,迎娶奉国郡主。” 散了朝之后,薛钧良想留下滕云,但是他也不知道留下对方要说点什么,什么都不说反而尴尬,索性没开口,反而是薛后阳留了下来,请求见薛王。 薛后阳道:“臣弟知道这件事情并不该臣弟置喙,只是世俗难为,陛下为何突然想立滕南侯为后了?” 薛钧良嘆了口气,道:“那你为何不再娶了?” “这……” 薛后阳不自在的挠了挠脸,道:“臣弟是真心待滕先生的,所以……所以自然不能再娶,也不愿意再娶。” “你觉得再娶会委屈滕裳?” “其实臣弟觉得,这也不是委屈不委屈的事情……毕竟滕先生是男子,他有的时候比臣弟还要强势,只是觉得……如果真的有心,必然是诚心相待的,怎么还能容得下别人。” 薛钧良静静的听他说的磕磕巴巴的,眼睛看着前面,也不知道在看什么,过了很久,薛后阳甚至觉得他在愣神,薛钧良才收回了目光,笑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陛下……您别取笑臣弟。” “不是取笑你,”薛钧良道:“我也有仔细想过这件事情,如果我纳了滕南侯为贵妃,皇后空着,我又怎么想再让别人来做皇后呢?” 第172页 “陛下您……” 薛后阳惊讶的话说了一半,却勐然顿住,好像觉得不该往下说。 薛钧良却点了点头,似乎是肯定了薛后阳没有说出来的话。 薛后阳更是惊诧,心里乱的比乱线头还乱,他出了大殿,还碰到了从军机处出来的滕云,登时有点慌乱,支支吾吾的和滕云拱手。 滕云被薛后阳的反应弄得莫名其妙,二人出宫也是同路,薛后阳却说还有要事,让滕云先走,看着滕云走出远的背影,薛后阳才吐出口气,越来越觉得自己匪夷所思了,毕竟这不关自己的事情,应该是滕云和薛钧良去急才对。 薛后阳在宫里逛了一会儿,琢磨着滕云该走远了,才出了宫,直接回府去了,他心里有好多事情想找人说一说,当然这个人一定是滕裳无疑了。 薛后阳急匆匆的回了府,翻身下马叫下人牵走,把披风抛给下人,随口问了句,“滕先生呢?” “滕先生在后院……” 婢女话还没说完,薛后阳就大步往后院去了,婢女看着侯爷急匆匆的样子,也没继续说,其实她想说,“滕先生在后院,滕南侯来了,正在宴客。” “先生!我……” 薛后阳大老远的就喊了出来,可是话还没有喊完,就看见滕裳坐在后院的石桌边,旁边还坐着一个人,虽然脸上有些伤疤,乍看似乎很可怕,但细看却出落得有几分儒雅气质的男子。 薛后阳的话顿时哽在了脖子里,差一点没噎死,走上去打招唿道:“滕南侯来了,下人竟然没告诉我,怠慢了。” 滕云看着他冒冒失失的样子,又想到他在朝廷上的沉稳老成,不禁笑了起来,道:“是我冒昧来打扰侯爷,还请不要怪罪。” “不不不……”薛后阳一边摇手一边道:“你和滕先生说话罢,我去前面,不打扰你们。” 滕裳道:“侯爷用午膳了么?” 薛后阳摇头道:“还没有。” “既然这样,不如一起罢。” 薛后阳听到滕裳邀请自己用膳,当然点头,随后滕裳又道:“滕南侯也留下来么?” 滕云笑道:“如果方便的话。” 于是三个人就围着小石桌摆了午膳,万年侯府从来都不太讲究这些,没什么布膳的下人,薛后阳觉得被人围着吃饭咽不下去。 滕云和滕裳相谈甚欢,两个人的喜好和作风有很多相同之处,自然有话可说,薛后阳也不搭话也不插嘴,滕裳偶尔问他一句,或者对他说一句,气氛也还不错。 薛后阳看着滕裳对滕云笑,心里想着,因为这个滕南侯的骨子里其实是滕裳的侄子,这样想来,吃味儿什么的好像减轻了一些。 薛后阳自认为是粗人,虽然生在禁宫,读书功夫都还算精通,但是他禁不住酸文假醋的,喜欢直来直去,而滕裳恰恰相反,滕裳身上透着一股文人的风韵,彬彬有礼又不越鉅,和滕云的儒雅非常投机。 这让薛后阳有一种局外人的错觉…… 俩人聊了一下午,滕云傍晚时分才走的,滕裳留他用晚膳,滕云笑的似乎心知肚明,只是说:“不再叨扰了。” 等滕云走后,滕裳忽然道:“今日上朝,薛王一定说过些什么,对不对?” “啊……先生也听说了?” “不,我在府里,流言蜚语还不至于传的这么快,只是发觉了。” 滕裳笑道:“侯爷知道么,他虽然小我没几岁,但我也是看他从小长大的,他只有在心里有事的时候,才会这么多话。” 薛后阳嘆道:“先生很了解他。” 随即道:“今天早朝的时候,薛王说要趁正安侯世子大婚,也接滕南侯进宫。” 滕裳并没有太多反应,只是道:“看来我猜的八九不离十。” 薛后阳道:“还有后话呢,先生一定猜不到。” “哦?” “大王要接滕南侯进宫,立为皇后。” 滕裳惊讶了一下,不过马上又一副瞭然的笑意,“虽然是意料之外,但的确是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薛后阳道:“我下朝去见了薛王,大王虽然口头上没有承认,但似乎对滕南侯,是真心实意的……” 第173页 “真心实意……” 滕裳笑了一下,“或许罢,但是帝王多情,宠幸哪个妃子不是真心实意的?关键是要知道,这份真心能维持多久,是十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十年……” 薛后阳摇摇头,他也不知道。 正安侯世子选好了画像,薛钧良就吩咐去奉国迎接郡主过来,这件事情自然不能落在赵戮头上,如果派赵戮去,岂不就是想要挑起两国战火么。 而且奉国想要请和,自然要保护自己的郡主安全过来,薛钧良也不用太担心,就派了赵统过去迎接。 赵统到了奉国,奉国自然不能怠慢,派了丞相来设宴款待使者。 赵统虽然听说吕世臣挂冠的事情,但是过去也有些时日了,还以为这次宴席能看到吕世臣,打着奚落他一番的念头,只可惜整个宴席上,几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来了,也算给足了薛国面子,唯独没看见吕世臣。 赵统一打听,才知道吕世臣现在仍然是白丁一个,相府空着,自己在京城找了间小屋子住。 赵统当然清楚不过吕世臣是清白的,他又是直肠子的性格,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道道,奉洺虽然也信任吕世臣,但是唯恐民意不和,不能用他。 托人打听了吕世臣暂住的地方,赵统想着去拜访一下,没准能把这个人拉拢到薛国来,滕南侯和郎靖都劝不了降的人,自己能成功的话,当然会让人另眼相看。 只是他打听到了地方,才有些吃惊,京城的地皮不便宜,吕世臣一向两袖清风,住不起好的房子,还是有人说情,才暂住在一间偏房里。 院子是大门大户人家废弃的,进出都有小偏门,就算废弃了也不能走正门。 吕世臣有些消瘦,却不是消沉,他的桌案上摊着好多书,圈圈点点的批註了不少。 吕世臣看到赵统,却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书,道:“我听说了将军来接郡主,但没想到将军竟然会来这里,真是蓬荜生辉。” 他说完,不给赵统说话的时间,又道:“如果将军是来劝降,恕世臣直言,就不必多费口舌,以免小人心直口快,惹将军不欢心。” 赵统盯着他瞧了半天,随即道:“你就算窝在这里,也不肯到薛国去一展抱负?” “或许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会错眼赏识我,但是吕世臣从小读书,知道做人不能忘本,奉王的大恩还不曾报,除非没有奉国,不然吕世臣不会死心。” 赵统笑了一声,道:“说得好,除非没有奉国。” 吕世臣听出了他的话外音,笑道:“我斗胆问一句,如果薛国没了,将军会怎么做?” 他说着不等赵统回话,道:“我和将军的想法,在此处必然是一样的。” 赵统点了点头,顿了一会儿,才道:“你从小读书,而我是从小习武,自负光明磊落,现在你落魄如此,是我的罪过,虽然我觉得这并没什么后悔的,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是你的秉性我是欣赏的,算我私下里欠你一次,往后如果兵戎相见,我一定会饶你一次。” “将军说话如此之满,以后的事情还是变数。” 赵统笑着说了句“未必”,摇了摇手,径直出门去了。 奉洺因为心里有芥蒂,并没有见赵统,郡主随大军出发,奉洺才登上洺水畔的哨塔,远远的看了一眼。 郡主从奉国启程,薛钧良早就开始让人准备薛长敬的婚事,又提过一次立滕云为后的事情,沈翼还准备拖一下时间,结果这次薛钧良并没有让沈翼得逞。 众人就僵持着,沈翼急的一头汗,频频向滕云看去。 滕云不明白薛钧良心里是什么意思,薛钧良从来不说,而且对他的态度很奇怪,时冷时热,时而关心时而又疏远,薛后阳虽然心里知道,但觉得自己是局外人,也不好说,滕裳是不愿意和滕云说,怕捅破了这层纸,反而是助了薛钧良一把,所以滕云自然不知道。 最后还是滕云站出来,道:“微臣是莽夫,在沙场惯了,恐怕破坏了规矩。” 薛钧良脸色不好看,因为他知道滕云并不理解自己的感情,以为自己还是使诈算计他。 沈翼下了朝去求郎靖,说了好几车好话,郎靖也不去觐见,沈翼只能道:“你想想,如果你劝服了大王,这也是件好事,大王一时感情用事,以后必然后悔,你现在劝阻了,一定会记你的功劳,以后镇僵侯有什么事情都好说了!” 第174页 郎靖这才进宫去,只说了一句话,薛钧良虽然脸色一直不好看,但没再说立后的事情,仍然封滕云为贵妃。 郎靖道:“陛下此举是否明智,扪心细想一番就能知道,如果大王执意如此,恐怕是恨滕南侯至深,想把滕南侯往刀尖儿浪头儿上头,除之而后快。” ☆、66 番外:薛后阳 滕裳 酒宴上人很多,滕国送公主来联姻,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宴请在列。 薛钧良喝了几杯,竟然有些酩酊大醉的样子,脚步都踉跄了,被众人簇拥着退了席,自然是和和亲娘娘去圆房的。只不过众人都不知道薛王是真醉假醉,而且最终去没去滕妃的寝宫也是一回事。 薛王离了席,众人似乎放松下来,敬酒的人反而多了起来,一些官员们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要巴结一番。 薛钧良走后,薛后阳这个万年侯就变成了焦点,薛后阳的年纪在将领里面并不算大,但功绩和建树可以用“功高震主”四个字来形容。 但凭万年侯这个封号,就能知道薛王有多器重他,想巴结薛后阳的人自然不在少数。 滕裳是一个外臣,护送公主和亲,也有很多人来敬酒,只不过怀着什么心思就说不定了,毕竟这会儿子滕国是战败的姿态,比别人低人一等,自然要低头。 滕裳虽然和滕王平辈,又是丞相,但秉性温和,被人传的口碑很好,这些官员们有的就捏准了他的温和,想要端一端架子。 在朝廷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滕裳知道自己其实也只有表面温和而已,他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高尚,毕竟滕裳是臣子,而不是圣贤。 赔笑的喝着敬过来的酒,滕裳发现似乎总是有人在盯着自己,每次暼头,那人却立马收回目光,似乎很机警似的。 这个人自然是万年侯无疑了,在薛后阳心里,他是感激滕裳的,滕裳对自己有救命之恩,这些官员们的心思,他当然也了解,心里禁不住就开始担心他。 酒过三巡,滕裳被灌了很多酒,开始有些打晃儿,薛后阳忍了半天,终于装作不经意走过去。 大臣们看到万年侯,自然就把滕裳这个外臣给忘了,开始巴结起薛后阳。 散席的时候已经过了门禁的时间,宫人们引着薛后阳往空殿去,今晚就在宫里宿一宿,明日再出宫去。 薛后阳本身想走,却瞥见滕裳坐在原地,靠着椅子背,用手捂住眼睛,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薛后阳踟蹰了好半天,还是走过去道:“裳相,散席了。” 滕裳“唔”了一声就没了反应。 薛后阳知道他喝多了,可能没听进去,就又唤了一声,这次滕裳明显听见了,拿开手去看对方。 薛后阳那时候有一瞬间的愣神,他觉得自己好像被钉在了当地,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也有无措的时候,而且只是因为被一个男人呆呆的盯着看,心里好像重重的锤了一样。 薛后阳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跳的突突声。 赶紧吸了口气,扶起滕裳道:“散席了,去了空殿再歇息。” 滕裳就像抽了骨头一样,窝在薛后阳怀里,让他扶着自己走,宫人引着二人到了空殿。 薛后阳把滕裳扔在床上,滕裳虽然是男子,身量也不矮,但是对于薛后阳来说并不算重,但是此时他已经一头的汗了,赶紧退开两步,心里燥热的厉害。 薛后阳看着滕裳躺在床上,重重的吐出口气,喉头滚动了一下,闭了闭眼睛,终于转头要出去。 只是他慢了一步,衣角已经被滕裳拽住。 薛后阳没回头,道:“裳相歇息罢,明日会有宫人来伺候梳洗,然后上殿去见薛王。” 他说完等了良久却没听到滕裳回话,而且对方也不松手。 薛后阳以为他喝醉了抓着自己的衣服睡着了,就回身想抽开衣服。 刚一回身,却勐地被人拉住了衣领,一把带到床榻上。 滕裳双眼迷离,氤氲着湿气,眼尾勾起带着微微的酒意,低头盯着薛后阳瞧,湿湿的热气一吐一吸,骚在薛后阳的耳畔。 薛后阳心里一突,睁大了眼睛去看他,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滕裳垂着头,压在薛后阳身上,两个人的身体紧紧的贴着,没有一丝空隙,他甚至能感觉到薛后阳身上的炙热,只是被自己这样看着,心跳已经变得不能控制。 滕裳慢慢低下头,用牙齿轻轻咬着薛后阳的下巴,薛后阳更是不敢动晃,全身僵着。 第175页 滕裳笑道:“你为什么老是看我?” 薛后阳这才收回了神,想要挣扎起身,一身的炙热似乎被兜头浇了凉水,自己龌龊的心思一瞬间就被对方看穿了。 滕裳却不让他起来,眯着眼睛贴上去吻他的嘴唇,唿吸急促的吐在薛后阳的脸上。 薛后阳叫了一声“裳相”,但是滕裳却不退开,膝盖反而似有似无的轻轻磨蹭着他的下身。 燥热一下子沖了上来,滕裳的舌头急切的伸进来,带着暧昧似乎挑衅着薛后阳。 薛后阳喉头艰涩的上下滚动了两下,眼睛始终盯着滕裳,一转也不转,下一刻勐的扣住滕裳的肩头,一下子两个人的位置就翻转了。 薛后阳将人压在身下,轻轻托住他的后脑,亲吻着他的嘴唇,带着难以控制的急切。 滕裳痛哼了一声,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复杂,并没有推拒,反而应和着对方的亲吻,还主动的撕扯着自己的衣衫。 两个人的衣衫褪尽,薛后阳似乎已经不能去想自己在做什么,顺着滕裳的嘴角,一路向下,亲吻着他的脖颈,胸膛,在小腹上打着转儿。 滕裳胸膛急促的起伏着,一点也不吝惜自己的喘息声,挺起腰身似乎渴求薛后阳更多的亲吻。 薛后阳下身已经胀的厉害,滕裳也被他这般温柔而暧昧的亲吻挑起了欲望,伸出手去拉住薛后阳的手,顺着自己的嵴背,往下摸索下去。 薛后阳虽然并不怎么近色,但在军营里好歹也懂这方面的事情,他顺着滕裳的腰线,游弋在滕裳的身体上,慢慢往那人紧夹的地方探去。 滕裳“唔”的嘆了一口气,薛后阳的手指挤进那个难以启齿的地方,这个时候滕裳似乎失了神儿,扬起脖颈来重重吐着气,似乎又嫌薛后阳动作慢,竟然拉住薛后阳放在自己身体里的手,轻轻的动作起来。 薛后阳感觉着那人的紧緻和温热,眼睛似乎都憋得红了,汗珠从胸膛上滚下来,滴在滕裳偏白而精瘦的胸膛上,划过一丝旖旎的痕迹。 薛后阳再难忍住,勐地拔出手指,一把掀起滕裳的双腿…… 滕裳咬着嘴唇,喉头里发出“呵呵”的响声,下身似乎流了血,他能感觉到薛后阳一丝一丝扎进自己身体的感觉。 滕裳疼的脸上有些发白,待到薛后阳完全进入自己,已经像是脱了力一般,摊在床榻上,床单和锦被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了,揉的到处都是褶子。 薛后阳看着滕裳偏过头,头髮散开扑在床上,身上被汗水蒙着一层薄薄的光亮,在昏暗的灯光下,薛后阳只觉得自己越发的克制不住。 他低下头去吻住滕裳的嘴唇,滕裳眼睛失神的望着他,却不忘回吻。 薛后阳将他的腿折起来放在自己肩上,捏住滕裳瘦削的腰身,开始慢慢的动作起来,滕裳瞪大了眼睛,双唇张开,扬起脖颈来,随着下身被一进一出唿吸着。 虽然滕裳的后面很紧,但是因为流了血,也润滑了不少,薛后阳起初还慢慢的来,后来两个人都适应了不少,就再也顾忌不了那么多。 滕裳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他是武将出身,受过不少伤,一点伤痛并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这方面的伤痛并不是痛这么简单。 滕裳看得出来薛后阳对自己抱着别样的心思,如果他想活下来继续为滕国做事,必须要靠这个万年侯,万年侯的秉性他当然听说过,如果他能欠自己人情,一切就好办了。 这场欢爱,自然是滕裳主动的,借着酒意,但是如今真的进来了,却是另一番感受,他能感觉到薛后阳的小心翼翼和控制不住的情动。 一方面厌恶自己的龌龊,一方面又被薛后阳这样的心思动作感动,滕裳心乱如麻,一个失神薛后阳已经加快了律动。 滕裳“啊”的一声呻吟出来,苏麻的感觉突地冲上头顶,因为疼痛而软下来的下身竟然有了感觉,眼睛止不住发酸,越来越红。 滕裳失控的变化被薛后阳看在眼里,滕裳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他想缩起腿来,却被薛后阳抱了起来,让自己坐在他怀里。 这个姿势让滕裳一瞬间脑子里有些发懵,两个人相连的地方紧紧的深入着,滕裳喉头里只剩下呜咽,双手缠住薛后阳的脖颈,把脸死死埋在薛后阳的脖颈里。 薛后阳托住滕裳的腰身,那人的后穴被自己一进一出,发出粘腻的水声,薛后阳看不见滕裳的表情,只能亲吻着他红的似乎要滴血的耳垂,一只手开始去碰滕裳的下身。 第176页 滕裳的下身被他握在手里,喘息更加快了,双腿想收拢,却变成了紧紧夹住薛后阳的腰身,双手握成拳。 滕裳身体打着颤,反应越来越大,薛后阳一下倾身把他压在床榻上,一方面继续套弄着他的下身,另一方面继续深深的进入着他的身体,带着一股狠劲儿,摩擦着让滕裳发疯失神的地方。 滕裳睁大了眼睛,双腿像痉挛了一样微微打颤,连喊也喊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就这么发泄了出来。 薛后阳觉得那人的后穴勐然收紧,禁不住闷哼了一声,趁着滕裳失神的当口,将他侧过来,并不停下,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滕裳刚刚发泄出来,身上敏感的不行,偏白的皮肤也变得殷红起来,感觉到薛后阳在自己身体里的火热,只能喉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一边摇头,这样的光景却不想让薛后阳更加燥热…… 薛后阳吻住滕裳的嘴唇,只能一遍一遍的在滕裳耳边唤着他的名字。 ********************************** 薛后阳做了难以启齿的梦,还是他和滕先生头一次在空殿的那件事情,其实那之后薛后阳是自责的,他并不笨,薛钧良也多次提醒他,他们之间的事情是滕裳故意为之的,但薛后阳仍然是自责的,毕竟他喜欢滕裳是一回事。 薛后阳最近忙着要夺正安侯兵权的事情,每次回来都已经很晚了,他怕打扰滕裳休息,就自己睡在书房,或许是多日没有和滕裳亲近,才让他做了这种梦。 其实薛后阳脸皮也挺薄,赶紧起来弄干净,再躺回去又睡不着,于是就到院子里走走,没想到一走就走到了滕裳的屋外。 薛后阳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没有守夜的下人,薛后阳进了内室,床帐放下来,里面的人似乎睡得挺熟。 他走过去,尽量放轻动作撩开床帐,看到滕裳的睡颜,下身竟然一紧,暗骂自己龌龊,赶紧放下床帐要出去。 只是这个时候自己的手腕却被人扣住了,睡在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笑道:“侯爷难道忘了我也是练家子。” “打扰你休息了,我……我这就出去了。” 滕裳笑着瞄了一眼他的下身,“侯爷天天公干到这么晚,还这么有精神。” 薛后阳更是尴尬不已。 滕裳并不松手,拍了拍床榻,示意他上来,薛后阳直摇手,最后一咬牙,干脆直说道:“我去解决一下。” 滕裳伸手向前一带,薛后阳不敢用劲儿,只好顺着他上了床榻,滕裳只亲了他嘴角一下,滕裳虽然秉性温和,但并不别扭,薛后阳脸皮薄不过也受不住对方挑拨,两个人很快就都被挑的情动。 第二日薛后阳自然是神清气慡的去上朝,起来之时又吩咐下人不要打扰滕先生休息,什么时候叫他们进去,什么时候再伺候。 婢女们赶紧应下了,笑道:“奴婢知道了,侯爷你们昨天晚上那么大动静,您不吩咐奴婢都知道怎么做。” 薛后阳咳了一声,嗔了一句“多嘴”,逃命似的进宫上朝去了。 滕裳日上三竿才醒的,醒来以后腰酸的厉害,几乎要断掉了,一挨到床榻就疼的要命,回想起昨夜,一把拉起锦被蒙住脑袋。 虽然他一贯显得游刃有余,不过做这档子事,回想起来自然会不好意思。 ☆、67第二十一章 大婚 奉国借着送郡主联姻的事情,派了大部队在洺水边扎下营寨,加强边防的控制力。 薛钧良问众人的意见,众臣也觉得现在不宜开战,毕竟薛国土地广博,就先不算休养生息,如果想要开战,必须先前调粮和人马过去洺水,这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准备好的。 滕云也觉得要一面装作休养生息一面暗中调兵,“微臣听说洺水下游的桃花潭附近有一座山,地势险要,站在山上可以看到山下很远的地方,陛下可以派兵驻扎在山顶,如果奉国想要偷袭,无疑要从先要的地方进军,洺水下游一定是最佳之选。” 薛钧良听罢点点头,吩咐赵戮领兵过去。 赵戮愣了一下,没想到薛王会让自己去,毕竟他和奉王的过节,薛钧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只是一想也能明白,如果奉洺野心不足想要偷袭,第一个交手的肯定是自己,如果他安分守己,反而是好事。 滕云目送赵戮走出暖阁,似乎有点愣神,他在奉国那几日,多多少少听说了奉洺和赵戮的事情,因为自己不是赵戮,和赵戮的秉性也有很大区别,所以滕云不能了解赵戮到底是怎么想的,虽然奉洺不说,奉洺一直装作很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样,但在他心里,赵戮一定是不能允许任何人比拟的。 第177页 滕云嘆了口气,不禁也想到自己,曾几何时自己也会为薛王出力了,本身是一心报国的,可惜国家没了,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滕国的人打击,滕云不得不说在作为一个君王上,滕王根本不能和薛钧良同日而语。 薛钧良褒奖了几句滕云,不过滕云在走神,薛钧良叫了他两声都没听见。 赵戮回府收拾了东西,挑选了一队精兵,没几日先遣就走了。 正安侯世子大婚将近,薛长敬一副恭敬的样子,说不抢在薛王前面,薛钧良也乐得早一些把滕云接进宫来。 这一次仍然是在云凤宫前面摆宴,在薛钧良的心里,除了滕云没人可以再住在云凤宫里,虽然不是以皇后的名义。 滕云提早一天就被接进了宫里,那日没去早朝,不知道薛钧良对着众位大臣发了脾气,只因为众人见薛王已经不打算要立滕云为后,突然又想到,如果纳为贵妃,那岂不是封印要暂时落在滕云手中掌管,一个男人,如果能掌管凤印。 薛钧良冷笑了一声,道:“你们这是在逼孤王么,孤王要立后,你们说有违典质,现在已经被你们逼的退了一步,又来说三道四,到底是孤娶,还是你们娶!” 薛钧良话音一落,根本没人再敢吭声,众人都去瞧郎靖,毕竟是郎靖说服的薛王,如今也只能靠郎靖了。 哪知道郎靖突然站前一步,拜下道:“大王英明,微臣私以为,滕南侯才德兼备,和大王的命格又相辅相成,一定可以担起掌管凤印的大任。” 如此一来更加没人敢说话,薛钧良听了之后很满意,于是就这么退朝了。 有人埋怨郎靖谄媚,郎靖冷笑道:“各位大人不谄媚,为何方才不劝阻?薛王对滕南侯上了心,难道大人们看不出来么。” 滕云到了云凤宫,服侍他的却不是之前的湫水,听宫人说湫水自不量力想要攀高枝,被薛钧良又扔回冷宫去伺候滕浅衣了。 来服侍滕云的确实瑞雪。 赵戮出征去了,瑞雪并没有跟着,瑞雪虽然也是习武长大,但她为人性情,不适合官场这些事情,薛钧良既然知道了这点,也就不会再让她做什么,正好瑞雪如果认定了主子就会尽心尽力,于是就把瑞雪派到云凤宫,跟着滕云了。 瑞雪捧来了喜服,见滕云临窗站着,屋里灰暗的没有点灯,只能透过窗口微薄的光亮隐约看到滕云的背影。 瑞雪笑道:“主子,来看看喜服罢,漂亮着呢。” 滕云并没有回身,只是应了一声,也不动晃,突然嘆口气,道:“瑞雪啊,你能给我讲讲奉王和赵戮的事情么?” 瑞雪愣了一下,手一颤把托着衣服的木盘子掉在了地上,赶紧跪下来磕头请罪,把喜服捡起来。 滕云转过身,并没有想怪罪她的意思,瞥见地上散着的喜服,竟然不是凤冠霞帔,而是男子的大红喜服。 滕云盯着喜服发呆,他越来越看不懂薛钧良了,本以为他会送女人的衣服来奚落自己,就和上次一样,结果却意想不到。 让瑞雪起身,滕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你想说就讲讲,如果不能说,你就当我什么也没问过。” 瑞雪隔了良久,才道:“不……不是不能说,而是奴婢没想到,主子竟然对奉王的事情感兴趣。” 滕云道:“你一直跟在赵戮身边,对么?我只是想知道,赵戮怎么想的,他对奉王有感情么,除了对敌的感情。” 瑞雪笑了一声,道:“自然是有的,奴婢看得是最真切的……自然是有的。” 瑞雪想说,如果没有,怎么可能冒着杀头的危险,去洺水救奉王呢?可是这些事情瑞雪不能说。 滕云点点头,“或许我能明白赵戮将军身在奉国的感觉。因为我曾经也这样过……” 瑞雪笑道:“可是这一切都过去了,主子也不必想太多,如今薛王对您可是再好也没有了。” “对我好?” 瑞雪笑道:“奴婢虽然离开薛国有很多年了,但是还算清楚大王的秉性,大王做惯了帝王,自然不肯表露心里所想,只是大王一天把奴婢叫过去四五回的问主子您的情况,而且问的是您吃的好不好,住的算不算习惯,有什么需要的,有什么不习惯的,人手够不够,滕南侯看起来欢心不欢心。” 瑞雪顿了一下,看着滕云怔愣的表情道:“奴婢斗胆说一句,如果大王是想娶一个男人来奚落,完全没有做到这种地步的必要,是不是?” 第178页 滕云良久不能回神,心里隐隐的发憷,心跳随着瑞雪的话慢慢变快,但不知道为什么,道:“或许……或许是罢。” 瑞雪道:“主子爷,来试试衣服罢,可美着呢,穿好了衣裳,奴婢再给您束髮来看看,有哪里不满意的可以支会奴婢,免得明日一早乱了手脚。” 滕云看瑞雪的模样,也没有反驳她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瑞雪帮他退下外衫,然后套上大红的喜服,整理了衣领,然后又系上同样大红色的腰带。 瑞雪笑道:“衣服似乎刚刚好,可衬主子呢。” 滕云对着铜镜看了一眼,确实刚刚好,又在镜子前坐下,瑞雪拿起木梳子替他用玉冠束髮。 滕云的气质儒雅,有文人的书卷气,又透露着一股武将的英气,瑞雪先把滕云的都发打散,垂下来用梳子梳整齐。 只是还没来得及束髮,就听见外室一阵杂乱,瑞雪放下梳子刚要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内室的门就被推开了,走进来的人竟然是薛钧良。 瑞雪惊了一下,道:“陛下……”赶忙跪下来迎驾。 滕云看到薛钧良,也矮身跪下来,却被薛钧良一把托住,道:“都起身罢,不必多礼。” 瑞雪站起来,道:“陛下,您不能来这里啊,明日才能见主子。” 薛钧良也不在意,道:“反正早就见过了,先一点晚一点也没什么。” 这句话却弄的瑞雪想要发笑,但又不能笑出来,只好憋着,薛王自己都说先一点晚一点没有什么,竟然还急匆匆的过来,连一晚上都等不了了。 瑞雪识趣的道:“陛下相比是有军机要事和主子商议,奴婢就先下去了。” 薛钧良送了瑞雪一个赏识的微笑,瑞雪就跪了安,带着其他几个宫人退出了内室。 姜谕也很有眼力见的退了出去,还不忘关好了门,让外室的几个宫人也站远一些,不要碍事。 薛钧良见他们退出去,才咳了一声,道:“坐罢,不要太拘束了。” 滕云谢了恩,坐下来。 薛钧良反而不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身大红色的喜服,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不真实,薛钧良看得竟是一时痴了。 滕云也不出声,薛钧良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尴尬,笑道:“这身衣服很适合滕卿。” “谢陛下。” 薛钧良走过去,伸出手轻轻触碰着滕云垂下来的头髮,那头髮触手带着微凉的感觉,让薛钧良有些挪不开。 他随即拿起桌上的木梳子,笑道:“我帮你束髮。” 滕云惊了一下,没想到薛王有如此“雅兴”,道:“不敢劳烦陛下。” 薛钧良却扶住他的肩膀,让他坐好,倾身在他耳畔,道:“我想帮你束髮,可以么?” 滕云身体微不可见的抖了一下,也不再推辞,坐好了,缩在宽袖里的手不由自主的握成了拳,心跳一下子变得很快,耳畔和肩膀有些灼烧感。 薛钧良一手托住滕云的头髮,一手拿着木梳,生怕弄疼了对方,一下一下的梳着,其实刚才瑞雪已经帮滕云梳好了头髮,只差最后束起来,然而薛钧良却享受着这种感觉。 两人谁也不说话,滕云是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现在怕一开口声音打颤,薛钧良是不想说话,他怕自己一开口倔脾气又上来了,破坏了这么好的气氛。 其实薛钧良并不会束髮,平日里的头髮自然都是宫人弄的,他不需要担心这方面的事情,如今也只是拿着滕云的头髮把玩,真的要束髮了才觉得无从下手。 薛钧良终于笑着开口了,道:“衣服很适合滕卿,很得体。” 滕云只是道:“陛下……谬赞了。” 薛钧良听到他的声音有些不稳,在他旁边坐下来,道:“滕卿的嗓子是怎么了,生病了么?叫御医来看看。” 滕云赶紧摇手道:“不不,没有。” 薛钧良忽然抓住滕云的手腕,将他的手拉过来握着,嘆声道:“其实说来你不会信,本身明日就能见到滕卿,只可惜我还是忍不住想要过来看看,瞧瞧你住的还舒服么,宫人有没有怠慢你……” 他说完笑道:“这些说了你都不会信。” 滕云皱了皱眉,道:“微臣不会信,是因为不知道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第179页 薛钧良愣了一下,没想到滕云会直话直说。 随即“呵呵”笑起来,握着滕云的手慢慢抬起来,同时缓慢的低下头,用嘴唇触吻着滕云的手指。 滕云的手颤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盯着薛钧良,薛钧良的嘴唇不离开他的手指,一张一合都轻轻摩擦着滕云的皮肤,笑道:“就因为这样。” 滕云禁不住颤抖起来,勐地收回手,咳了一声道:“恕……恕臣愚钝,臣实在是……” “好了。” 薛钧良却突然站起来打断了滕云的话头,道:“天晚了,滕卿好好休息罢,明日一早又有的忙了……对了,拆点就给忘了,明日酒宴的时候,你也出来,不要忘了。” 滕云怔愣的都忘了跪安,薛钧良自己打开内室的门走了出去。 瑞雪和姜谕都以为今天陛下会在这里过夜,没想到呆了这么一小会儿就出来了,还吩咐会寝宫。 瑞雪恭送了薛王,回到内室,就看到滕云一脸震惊的模样,虽然光线不好,但是仍然能看到滕云的脸上很红,甚至连耳根儿脖颈都殷红着。 滕云一晚上都没睡好,他实在不明白薛钧良是什么意思,为何要亲吻自己的手,或许是因为薛王在后宫里风流惯了,以前自己还是皇后的时候,薛王也曾经这么温柔体贴的对待过。 滕云禁不住嗤笑了一声,把头用被子蒙起来,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第二日一大早瑞雪就起了,忙的团团转,从早上开始弄得滕云头直晕。 滕云懒在床上一直不想起来,姜谕来过一次,问滕云起身了么,瑞雪说没呢,姜谕说大王吩咐了,不要叫滕南侯起来,让他多休息,平日里要上早朝,难得这么休息一会儿。 滕云在内室其实早就醒了,他没有懒床的习惯,听到外面的声音,又把头蒙了起来,不知道薛钧良到底想做什么,这么温柔的对待一个男人,完全没有必要。 黄昏的时候,云凤宫前的宴席就开始了,薛钧良亲自过来接滕云,滕云穿好了一身喜服,薛钧良虽然还是一身象徵权位的黑色蟒袍,却比平日的朝服正式了很多,繁琐了很多。 他握住滕云的手,笑道:“滕卿可准备好了?” 滕云并没有说话,俩人走出去的时候,百官跪在地上山唿万岁,等抬头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不只是薛王,旁边还跟着一身大红的滕南侯。 而且本以为滕南侯会穿凤冠霞帔坐在殿里等着薛王过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男子装束,没有盖头,简单的头冠,没有上妆,反而显得英俊挺拔,让人不可逼视。 有想巴结薛王的大臣,跪下来想继续喊“娘娘”,不过也有明眼人,如今新贵妃都如此这般打扮了,如果贸然喊娘娘,岂不是打了薛王的脸。 薛钧良笑道:“今日孤王高兴,大家也不必太过于拘礼,孤王想着,虽然要纳滕南侯进宫,但也不能太委屈了他,毕竟滕南侯的功绩连孤都是佩服的,所以今日特意邀了滕卿一起过来。” 众人这才又跪下来,叩首道:“陛下英明。” 如此滕云在薛王心里的地位,众人也就明白了,有想揶揄他的,早就把话咽进了肚子里不敢说出来。 薛钧良入了席,滕云就坐在他身边,滕裳今日也随着薛后阳一起进宫来赴宴,抬眼去看滕云,滕云因为羞愧不去看滕裳。 滕裳只是去瞧薛钧良,薛钧良看到他的眼神,也不躲闪,没有半分不自在。 薛后阳轻轻碰了碰滕裳,道:“先生你……你这么瞪大王,是要被定罪的。” 滕裳笑了一声,道:“我只是审视一下而已,毕竟滕南侯和我一样,也姓滕么,万一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薛后阳干笑了两声,“其实我觉得陛下是真的,不然也没必要这么大庭广众的。” 滕裳道:“我自然看得出来他是真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坐着了。” 薛后阳道:“先生既然看出来了,那就帮帮陛下罢,滕南侯似乎还不明白陛下的心意。” “我为何要帮他?” 滕裳眯眼笑了笑,道:“滕某需要承认,薛王作为一个帝王是无可替代的,但是滕某有一些记仇,自然要袖手旁观。” 薛后阳无奈的笑了一声,道:“先生……你是唯恐天下不乱。” 第180页 滕裳道:“是真心早晚他会知道,何必急于一时?” 薛后阳点点头,“说来也对。” 薛钧良被滕裳审视的目光打量了好几遍,不过也没露出一点退缩的模样,还为滕云亲手斟了一杯茶,道:“你昨日嗓子不舒服,不要喝太多酒了。” 滕云一杯一杯的喝酒只是因为无事可做,此时就顺手接过茶,薛钧良却趁机捏了他手背一下,弄得滕云一惊,将茶杯打歪了,洒了一身。 薛钧良没想到会撒滕云一身,虽然茶水不烫,但也是热的,赶紧起身检查滕云有没有被烫伤。 滕云被对方弄的不好意思,自己好歹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爷们,被这么捧着好像什么似的,直摇手。 薛钧良见他无事才放下心来,随即脸上带着一层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滕卿衣服脏了,不如我陪你去内殿换一件来。” ☆、68第二十二章 良宵 滕云刚想点头,瞥见薛钧良的笑意,心里一突,又勐地跳了起来,脸竟然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热。 薛钧良自然不容滕云拒绝自己,道:“走罢。” 姜谕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后面,自然明白是什意思,赶紧让宫人掌着灯笼,为薛王和滕南侯照明。 滕云的手一直被薛钧良握着,他想抽回来,但是薛钧良却不松手,滕云也不敢再抽,就任由他握着。 薛钧良觉得气氛刚好,想要趁着机会再做点什么小动作的时候,就看见前面也有烛光,有人迎面走了过来。 薛钧良定眼一瞧,竟然是太子薛佩和何氏三个兄弟。 何氏三人一字排开,就好像拦路抢劫的兇徒,手里还提着大刀,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小太子站在他们前面,一脸老成的抱着臂。 他们见薛钧良过来,有些慌儿了神,似乎没想到薛王也会路过似的。 薛钧良笑道:“皇儿这是在做什么?” “儿子……儿子……” 小太子一被问起来变得磕磕巴巴,顿时支吾不出声来,后面三人也乱了阵脚,只不过薛佩支吾了一会儿,似乎像是鼓足了勇气,道:“不瞒父皇,儿子在这里是来拦滕南侯的!” “哦?” 薛钧良道:“拦滕卿做什么?” 薛佩咳了一声,似乎是在给自己鼓气,随即大声道:“儿子觉得滕南侯不配住在云凤宫,他既不是皇后,也不配做皇后,云凤宫自古以来只有大王的皇后可以居住。” 薛钧良听了只是笑了一声,意义不明,让小太子缩了一下脖子。 滕云知道薛佩不满自己,是因为滕英放火烧了云凤宫这件事情,虽然他不是滕英,但是他现在用了这具身体,所以也无可辩驳。 这样说来,其实小太子薛佩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虽然年纪小了点,作为也太过偏激了一点。 滕云恐怕薛钧良会怪罪薛佩,出言道:“微臣也的确觉得自己无德无能,如果住在云凤宫里,恐引人流言蜚语。” “谁会流言蜚语?” 薛钧良却不给滕云退让的余地,笑道:“孤识人的本事,自认为还是不错的,滕卿有大才能平叛乱,又嫌德下能容忍上能劝谏,为何不配?” 小太子梗着脖子道:“可儿臣听到的完全不是这样,滕英的口碑一向不好,只会谄媚……父皇也教过儿臣,若要服人并不是口头上说些什么,而是拿出实力做些什么。” 薛钧良道:“那你想如何?” 薛佩道:“儿臣斗胆就请滕南侯和何氏兄弟比一比,如果能赢得让大家心服口服,儿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定然不会胡闹,而且凭父皇处置,倘若要罚儿子也不会反悔。” “那不然呢?” “不然儿子就站在这里,滕南侯即使能进云凤宫,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滕云见二人僵持着,气氛越来越僵,忽然笑道:“太子想要试试微臣的功夫,何必这么严肃,趁着今日陛下也有兴致,不如微臣就斗胆试一手。” 他说着顿了一下,道:“如果和三位比试,谁输谁赢都难免失了和气,不如就比比骑射如何?” 三人都是大将出身,在沙场上骑射是最重要的,自然不畏惧滕云的要求,一口就答应下来。 薛钧良瞧滕云微笑着,眼睛里却是势在必得的风采,勐地有一瞬间失神,他还记得当年看到滕云在战场上的样子,也是如此逼人,如此夺目,这个人是天生的将才,天生就该如此锋芒毕露。 第181页 薛钧良笑了一声,滕云转头去看他,还以为自己有什么不妥,只是看到薛钧良一脸温柔的笑意,喝了些酒,似乎卸去了平日的冷漠和隔阂,他轻轻拍了拍滕云的肩膀,柔声道:“这正好,我一直没有机会得见滕将军的风姿,趁现在倒要好好瞧一瞧,想必滕将军不会让我失望的。” 滕云这个人最不怕就是别人的强硬,因为他也有一副铁骨头,从小到大没有吃不了的苦头,只是他害怕别人对他温言软语,因为滕王的儿子众多,不缺他一个人,滕云一出生就像没爹的孩子一样,母亲又早逝,没人会对他温柔对他爱护,滕裳是第一个对他好的人,他记得滕裳一辈子,如今第二个对他好的人,竟然是薛钧良。 滕云喉头滚动一下,张了张口,最后只是道:“谢陛下厚爱,微臣尽力而为。” 薛钧良命人掌灯,众人来到旁边的武场之上,四周掌起了火把,黑夜里星星点点的星火,似乎非常壮观,在辽阔的武场上,有一种悲壮的错觉,就好像战场一样。 姜谕让人牵来马匹,何氏三人和滕云一人一匹,远处放一个箭靶子,旁边竖起两个火把照明,箭靶在夜幕之下明明暗暗,别说想要射到正中,就是看也看不真切,而四人是要骑在马上射箭,那就更是难之又难了。 不过这种骑射对于四人来说都是小意思,行军打仗难免会有夜间偷袭,或者夜间夺寨,将士们都会练习暗处的骑射。 何氏三人有自己的弓箭,命人取来,滕云让姜谕帮他找了一把弓,没想到滕云掂了掂却笑道:“麻烦姜总管再寻一把轻弓来,我方才喝了酒,怕是拉不动这么大劲儿的弓来。” 小太子和何氏三人一听都是冷笑,连弓都拉不动,还怎么射箭,弓弦的劲力越大,箭才会越快,射出去的威力才越大,换一把轻弓,只会被人耻笑是门外汉。 四人都干脆利落的翻身上马,滕云背着几支箭,一手执着缰绳,一手握着轻弓,何氏三人朝滕云这边看了一眼,于是默契的喝马而出。 滕云也一震马缰跟了上去,何氏三人的弓弦劲力大,自然会在远一些的地方就搭弓射箭,滕云起初不着急,看着他们拉弓,也松开马缰,从后背拿出三支长箭,双手拉开弓弦。 只是他的箭头却不是瞄准箭靶而去,就在何氏三人射出弓箭的一瞬间,滕云也找准了时机,勐地松开弓弦,三支长箭夹杂着风声,单听“哆哆哆”三声,又是几声轻微的响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 滕云三支箭射出,丝毫不停顿,立马又回手抽出最后一支长箭,搭在弓上,拧身松手,也不去看到底射没射到靶子上,勒转马头转瞬之间又回来了。 姜谕让人举着火把去看,箭靶子上面竟然只有一支箭,看箭头的颜色是滕云的无疑。 姜谕又让人去寻何氏三人的长箭,在不远处又找到了滕云的三支箭插在地上,旁边竟然是三支被噼断的长箭。 姜谕把所有的箭放在木盘子上,呈上来给薛钧良看。 薛钧良笑着拿起断掉的箭,道:“如何,你们服了么?” 小太子薛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何氏三人都惊诧的看着自己的箭,不由得惭愧不已。 薛钧良见他们不说话,也不强求他们,道:“既然如此,大家就散了罢,时候也不早了。” 薛佩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先前笑话滕云换轻弓,只不过就算对方用的轻弓,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三人的箭削断。 小太子只能一咬牙,跪下来道乏,然后逃跑一样没了影子。 薛钧良笑了一声,道:“太子往后若是找你麻烦,你大可以教训他。” 滕云道:“太子虽然年岁尚轻,但是为人重情重义,又耿直有才识,日后必然可以成才。” “哦……” 薛钧良忽然暧昧的笑了一声,道:“滕卿对太子的评价似乎还很不错,不过这样也好,孤的儿子自然就是你的儿子。” “陛、陛下……” 滕云惊的心头一跳,薛钧良之前的动作也好,说话也好,只是暧昧而已,此时的话却再明白不过了。 薛钧良道:“走罢,衣服还没换下来。” 滕云就这么心惊肉跳的被薛钧良带着往云凤宫而去,今日的云凤宫到处都是一片喜红色,连床帏都被瑞雪换成了大红,桌上摆着喜烛和美酒菜餚,合卺的杯盏显得异常显眼。 第182页 薛钧良让瑞雪拿一件干净的衣服来,瑞雪笑嘻嘻的道:“既然酒宴都吃好了,不如不用穿喜服了罢。” 薛钧良嗔了一句“贫嘴”,却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他知道滕云脸皮薄,禁不住调侃,又道:“还不快去。” 瑞雪嘻嘻笑着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又拿了一件大红色的喜服来,然后就退了下去。 内室里只剩下薛钧良和滕云,滕云顿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拿过衣服道:“微臣斗胆请陛下迴避一下,好让微臣换衣服。” 薛钧良笑道:“何来迴避一说,我来帮你。” 他说着伸手去解滕云的衣服,滕云像被火撩了一样,退后了一步,却不想挨到了床榻,更是脸红起来。 薛钧良见他退无可退,自然又去解他的衣带,帮他把外衫褪下来扔在床上,又拿过干净的喜服给他穿上。 滕云被人服侍惯了,但从来没有被薛钧良伺候过,动作难免有些僵硬,又惹得薛钧良一阵发笑。 给滕云套好衣服,薛钧良终于知道为何瑞雪出去的时候笑的那么开心,原来这件喜服并没有衣带子,也没有盘扣,系也系不上,只能暧昧的敞开着。 滕云顿时觉得还不如不换,有点茶水也没什么,只是现在已经穿成这样了,又不好换回去。 薛钧良为他整理衣服的时候,故意在他腰上留恋了一阵子,滕云不敢动晃,但是觉得自己的腰直发抖,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以前薛钧良总是没事就戏耍自己一下,但又不太过分。 这种暧昧的揉捏,虽然时隔已久,但是让滕云忽然有一种错觉,好像薛钧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知道自己是滕云,已经知道自己做过假皇后,故意想让自己想起以前的事情。 滕云还记得滕裳提醒过自己,没准薛钧良知晓了自己是滕云的事情,但他想着,自己曾经是皇后的事情,薛钧良根本无从考证。 薛钧良很满意滕云轻微的变化,笑道:“时候不早了,喝了合卺酒,不如滕卿陪我就寝罢?” 滕云抿了一下嘴唇,并不言语,薛钧良当然知道,滕云是男子,所以不可能这么轻而易举的打破心防,薛钧良并不想强求他,笑道:“滕卿脸这么红,是想到什么事情了么?” 说着伸手轻轻抚摸着滕云的脸颊和下巴,他脸上的伤疤已经浅了很多,但因为时日已久不能根除,薛钧良对御医发过怒,但这一脸的伤疤也是自己叫人打得,这么一想,心里竟然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 滕云被他弄得有点痒,别开头想躲开薛钧良的手。 薛钧良这才放下手不去闹他,然后笑道:“我看起来是这么急色的人么?这一天想必你也累了。” 他说着去拿桌上的杯盏,递给滕云一个,两人对着喝了,薛钧良就和衣躺在床榻上,拍了拍旁边空的地方,滕云也只好和衣躺上去。 薛钧良拉过被子给俩人盖上,忽然笑了一声,从床褥下面掏出一把桂圆和莲子,滕云看到桂圆和莲子,脸上刚退去的热度又袭了上来。 凡是新婚之夜,喜床上都会放桂圆和莲子,寓意圆圆满满早生贵子。 之后两个人都没说话,屋里的烛火也没灭掉,薛钧良闭起了眼睛,唿吸很快就平稳了,滕云不知道他睡没睡着,但是自己却睡不着,他闭起眼睛就会想到以前的事情,一幕一幕的回放,弄得滕云烦躁不已。 薛钧良自然没睡,他闭上眼睛是怕滕云尴尬,等了好久,仍然还能听见滕云或者嘆气或者翻身的声音,薛钧良觉得如果自己不做点什么,没准滕云会一直在死路里来回撞。 又过了一会儿,蜡烛越来越暗,最后挣扎了一下就灭了下来,薛钧良这才睁开眼睛,然后坐起身来。 滕云听到动作,赶忙闭起眼睛装睡,就听见旁边的人坐了起来,然后是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身边的热度越来越明显,对方好像靠了过来。 滕云想着要不要睁开眼,还是要继续装睡,忽然一股热气吐在自己耳边,滕云一惊差点就动了。 薛钧良低下头来亲吻他的耳垂,热气倾吐在他的耳边,滕云心里想着幸好蜡烛灭了,不然一定会被看出来是装睡。 滕云被弄的耳朵发烧,以为没有脱掉衣服还盖着锦被,全身似乎都热起来,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那人的嘴唇从自己的耳畔一直流连到自己嘴角,滕云心跳的越来越快,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想着什么时候装作醒来才好。 第183页 薛钧良已经低头轻轻吻住了他的嘴唇,只不过是一瞬间的触吻,马上抬起了头,这让滕云狠狠的松了一口气。 滕云更加不敢睁眼,薛钧良似乎嘆了口气,声音非常小,好像在自言自语,道:“滕云啊,你到底明不明白……” 滕云听着他说话,更是连气都不敢出,他果然已经知道自己就是滕云了,藏在被子里的手拽着衣角,薛钧良的手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和脖颈,又道:“你不明白,或许这就是报应,我当年恨不得杀你后快,然而我唯一上心的人……竟然也是你。云凤宫的一切都是按原样重建的,连书房里的书都一样,就是因为我对你上了心,连姜谕都看得出来,偏偏你这个英明果断的大将军看不出来,真是报应不慡……” 滕云更是震惊不已,听他提到云凤宫的种种,心跳的好像擂鼓一样,恐怕连薛钧良都能听见,对方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对于滕云这个聪明人来说,这太清楚不过了,薛钧良什么都知道了,他也知道曾经住在云凤宫里的那个丑皇后是谁了。 薛钧良说罢了,良久嘆了口气,又低下头来亲了一下他的眉心,随即躺了下来。 滕云听到薛钧良平稳的唿吸,才终于松了口气,全身仿佛脱力一样,瘫在床上,后背已经汗湿了,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该怎么做。 原来薛钧良早就全都知道了,而他方才的一番话,说对自己上心,滕云忽然想到,难道薛王执意要纳自己进宫,其实并不是奚落自己,而是…… 滕云翻过身去背对着薛钧良,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唇,灼热的温度要把自己的手烧伤,滕云觉得自己的唿吸也热的烫人。 整夜未眠,第二天薛钧良起来早朝的时候他就醒了,薛钧良似乎没事人一样,笑着颳了一下他的鼻樑,道:“别懒床了,快起身罢,咱们还要去早朝,晚了大臣们可要击鼓废帝了。” 滕云一晚上没睡,头一天也没有睡好,头脑有些晕忽忽的,喃喃的道:“我去上朝?” “自然了,难道滕南侯想要犯懒?” 薛钧良说着,看着滕云衣衫不整,头髮散乱的样子,禁不住眯了眯眼,快极的在他的嘴唇上一亲,道:“起来罢,早朝过后再小憩一会儿。” 滕云睁大了眼睛,这才醒过梦来,赶忙爬起来,道:“微臣……微臣只是没想到还能去上朝,不是已经……” 薛钧良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笑道:“我想要你在我身边,不只是圈禁你,还要看到你一展抱负的风采,这才是真正的滕卿,不对么?” ☆、69第二十三章 共浴 赵戮领兵押送粮草先往洺水下游而去,路过桃花潭的时候遭到埋伏,只不过对方兵力明显不行,而且人数也少,只是靠着崎岖的地形勉强出其不意而已。 赵戮让人护住粮草,活捉了几个人,审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章洪的余党,逃窜到桃花潭一带,因为地势险要就留在了这里。 桃花潭一带都是卢草,卢草虽然没有毒,但是经过日光一晒也变得有毒,这些余党在附近找不到人烟,没有粮食吃,又怕有人追杀过来,所以看到运粮队,干脆出来搏一搏。 因为赵戮要保护粮草,少部分的余党没有捉住,往洺水逃窜而去。 这些余党被奉国抓住,为了保命,就说有薛国的军机,把赵戮派兵桃花潭的事情告诉了奉洺。 奉洺得到了军机,并没有留下这些人,章洪本身就是不仁不义之徒,这些余党也是如此,留下来恐怕他日也会出卖奉国。 奉洺看了看地图,桃花潭不远就是一座小山,虽然不高,但是因为旁边地势低洼,所以在山顶可以全揽山下的景象。赵戮如果往桃花潭派兵,必然是想占领这块土地,以后如果有什么动静,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奉洺当然知道薛王生性多疑,不可能就凭自己嫁了一个郡主,两国从此就和平相处了,自己在暗中加强布防的时候,薛钧良也派出了兵力。 确实如薛钧良所想的,如果是暗中偷袭,桃花潭必然是最好的突破口。 奉洺闭起眼睛来冷笑了一声,薛钧良是聪明,但他聪明过了头,算计别人总有失算的时候,他以为把赵戮派到桃花潭来,自己就会放不下旧情,下不去狠手。 “真是可惜了……” 第184页 奉洺喃喃自语,嘆了口气,赵戮是将才没错,可是薛钧良也低估了奉洺,奉洺和赵戮在一起将近十年,怎么还能不了解赵戮的秉性,他行军用兵的套路都已经一清二楚,如果开战,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戮命人把军营扎在山上,建起瞭望塔,没过一个月,洺水畔也扎下营帐,每二十里设下瞭望塔,和赵戮的军营遥遥相望。 因为隔着洺水,探子不好来往,又过了半月,赵戮的探子才回报,“奉军垂边将军姓吕,是个只会拿笔的文人将军。” 赵戮心里一震,没想到竟然是吕世臣。 薛钧良坐在龙椅上,面上带着笑意,道:“众卿怎么看?” 有大臣说吕世臣是一介文人,奉洺派文人镇边,一看就是气数已尽。 薛钧良这个时候就凉凉的一笑,道:“哦……孤王记得,早些时候孤还排过郎靖去洺水,这样说来,我薛国也气数已尽了么?” 他的话一出,吓得众臣赶忙跪地叩首,口称不敢。 滕云道:“吕世臣虽是文人,但是智谋少有人能及,沙场之上只要轻敌,就只有惨败的份儿。” 薛钧良点头道:“滕卿说的有理,正是孤的心思。” 滕云瞥见对方的笑意,禁不住脸上烧,赶紧低下头去,自从那日云凤宫大婚之后,虽然滕云还是以滕南侯的身份照常上朝,参与国事,但是薛钧良看着他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有时会温柔,有时候带着忧虑,这让滕云禁不住想起那晚上,对方肯定是以为自己睡着了,才会吐露心声。 滕云哪知道,其实薛钧良就是因为知道他没睡着,才故意这样吐露心声的,之后又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这样既不会把滕云逼得很紧,也捅破了窗户纸,免得滕云还蒙在鼓里打转儿。 薛钧良居高临下的看着滕云的反应,看他从镇定变得耳根子发红,藏在领口里的脖颈也透露出殷红,禁不住心里有些得意,也不太过分,随即收回目光,转而看着郎靖,道:“郎靖你的意思呢。” 郎靖道:“正如各位大人所说,吕世臣不足为惧。” “哦?原来郎靖你早就有取胜的把握?” 郎靖脸色一成不变,道:“目前还不会开战,但是如果这一战是由奉国执黑先行,微臣就敢肯定吕世臣不足为惧。” 薛钧良用手支着头,笑道:“仔细说来听听。” 郎靖道:“吕世臣是文人,文人自然有文人的弱点,比方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也比方说妇人之仁,吕世臣不是不会打仗,而是不愿意打仗,如果他要上阵,必然用伤亡最少的方法,而往往战场之上不可能两全其美。” 薛钧良微微点了一下头,“说的没错,想要坐守天下,又岂能有妇人之仁呢,有时候一时的仁义和不忍心,换来的是更多的将士丢了性命。” 郎靖道:“只要是奉国先发兵,不管是不是师出有名,吕世臣肯定会心有愧疚,到时候自然心怀不忍,在沙场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不用全力,怎么可能打赢。” 薛钧良笑道:“都说吕世臣才智过人,孤看他不及你。” 郎靖顿了一下,道:“微臣谢陛下厚爱,只可惜微臣自知不如人,只是知己知彼而已。而且奉王虽能得吕世臣,却不知如何让其发展抱负,陛下得滕南侯,却不拘于礼俗,才是真正的英明。” 他这几句话谁都能听出来是在拍马屁,但薛钧良听来却极其的受用,正好说到了心坎里,既赞扬了滕云,又说薛王是伯乐。 薛钧良知道郎靖讨好自己,完全为了薛钰的事情,薛钰虽然已经被放了出来,但是还是限制了自由,而且不能来上朝。 薛钰的性子也比较直,先前就对郎靖冷嘲热讽了一番,不为别的,只为了郎靖是他手下的食客,而如今郎靖摇身一变已经可以自由进出军机处,而自己却名存实虚的当一个侯爷,连出入都被人暗中监视着。 郎靖清楚薛钰的秉性,他一心为了薛钰办事,自然想要为薛钰争取实权,薛钧良也清楚。 薛钧良听完了众人的意见,也就吩咐下朝了,临走之前笑着对郎靖道了一句,“很久没见过镇疆侯了,着他递牌子进宫。” 郎靖这时候才露出一丝惊讶的表情,但是马上又恢復了平日的镇定,跪下来谢恩。 滕云的府邸从滕南侯府变成了云凤宫,下了朝自然不会再出宫去,只能回云凤宫,不想半路被薛钧良截住,笑道:“滕卿今日不用去军机处,那就随我走走罢。” 第185页 滕云自那日起心思就很乱,他和薛钧良的恩怨一下几辈子,说出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不可置信,薛钧良曾经一箭杀了自己,却又和自己吐露心声,滕云已经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想才好。 而对方却始终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着自己只是微笑,有时候会一起用膳,有时候会听听自己的意见,除了偶尔厚脸皮的触吻一下,也没有更多越鉅的事情。 滕云心里有事,也就没关心薛钧良要带自己去哪里,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薛钧良笑着亲手为滕云推开门,道:“我看滕卿这几日精神不佳,特意让人弄了泉水来。” 滕云望着眼前蒸腾着热气的玉雕汤池,也不知道是热气熏得,还是被薛钧良的话弄的,竟然脸上发烧。 薛钧良看出他脸皮薄,挥退了站在一旁伺候的侍女,姜谕心领神会的也退了下去,临走之前道:“陛下如果有事,老奴就在外面。” 姜谕退了下去,和上门,内室的亮度一下就按了下去,更显得云雾缭绕,滕云听着和门的声音,禁不住颤了一下,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发软,这是上战场的时候完全没有过的。 滕云吸了口气,能闻到湿湿的药香气,想必热汤里也加了些滋补的药材,这种气息就更显得此时此景越发暧昧了。 薛钧良看他望着池水发呆,走过去两步,笑道:“怎么,滕卿被我的体贴入微感动了?” 滕云忽然感觉有气息打在自己耳旁,不禁缩了一下脖子,薛钧良已经靠了过来,伸手过来解他的衣服。 滕云并没有动,薛钧良看着他严肃的表情,笑道:“你放心,我是看你整日精神不济,想必是没睡好,御医开了药方放在热汤里了,你下去泡一泡,我就在一旁,你不必多虑。” 滕云听他的口气,似乎是并不下来和自己一起,心里不禁有些复杂,之前薛钧良已经把服侍的侍女都遣了出去,眼下只剩下自己和薛王,难道薛王想要伺候人么? 薛钧良帮他退下外衫,搭在屏风之上,又要去帮滕云解里衣,滕云错了一步,道:“陛下……微臣自己来就可以。”他说着竟然声音有些发颤。 薛钧良只当没听出来滕云的失态,道:“好啊。” 随即就转过身,似乎在找什么,装作不往他那里瞧,滕云见薛钧良转过身去,才松了口气,赶紧三下两下的把衣服退掉,然后迅速下了池子。 薛钧良听见轻微的水声,心里啧啧两声,真是懊悔自己的假装体贴,如果不转头没准能欣赏到滕云脱衣服的场景。 他这才转回身,坐在池子边的大椅上,笑道:“水还暖和么?” 滕云靠着池子的另一头,把身体往下沉,一直让水没到下巴,看的薛钧良直想笑,薛钧良道:“滕卿你不必躲那么远,这里全是水汽,根本什么也看不清楚,更何况……” 他说着暧昧的笑了一下,道:“更何况,我要是想看,何必费这么大周章呢?” 滕云被他的口气弄得更是不好意思,只是稍微往这边挪了一步,薛钧良忍不住大笑起来,“看来我是抓到了滕将军的软肋了。” 滕云并不说话,也不去瞧薛钧良,他站在池水里尴尬的厉害,薛钧良虽然没什么动静,但一直在往这边看,虽然军营里这种事情很常见,但毕竟没人敢对滕云抱着这种心思,外加之前滕云装睡听到的,就更加尴尬。 薛钧良起初只是想逗一下滕云,薛钧良就是喜欢看腾云一脸严肃的思考问题,只不过现在他就后悔了。 雾气很大,屋里又潮湿,薛钧良一身朝服没有来得及换下来,厚重的布料让他出了不少汗,耳边再听着轻微的水声,薛钧良忽然觉得自己是自讨苦吃来的。 薛钧良终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把外衫也脱掉,这个动作弄得滕云一惊,下意识的绷紧了嵴背,望着他的一举一动。 池水并不深,如果站直了也只能没到胸口以下而已,滕云一紧张自然而然站直了身体,薛钧良看着他滚落水珠的胸口,咳了一声。 薛钧良把外衫脱掉,又摘了冕旒,松了松领口,才勉强觉得凉快了一点,不过很快热气就又熏得他一身是汗。 滕云看他一边松领口一边扇风的样子,心里那种微妙的复杂又涌了上来。 薛钧良是一国之君,万人之上,在薛国里没有一个人敢和他抗衡,自然也没人可以违背他的意思,作为一个独断的帝王,能为滕云做到这种地步,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第186页 尤其滕云这种人,别人对他好,对他上心,他都会一点一滴的记在心上。 滕云忽然嘆了一口气,心想着,幸亏当时薛钧良一箭穿心的人是自己,如果换做是其他的任何一个人,滕云都不可能释怀,即使薛钧良对他再好也绝对不能释怀…… 薛钧良被水声和热气“折磨”到不行,但是他已经决定只要滕云不点头,自己不会来强的,毕竟以前就做过错事,他不想再伤害滕云了。 薛钧良又咳了一声,道:“滕卿你慢慢泡,水冷了就和姜谕说,我突然记起来有事情要……”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滕云声音几乎轻不可闻的道:“陛下……陛下不必如此。” 薛钧良拉门的动作突然顿住了,转头去瞧滕云,滕云说完这句赶紧往脸上撩了几把水让自己清醒一下,只不过水是温热的,反而更加晕乎。 薛钧良听了心里大喜,自然不会装圣贤推三阻四,立马退掉衣服也下了汤池。 滕云顿时后悔的要死,池子很大很壮观,但薛钧良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另一头,他走过来轻轻揽住滕云。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赤诚相见,滕云一再后退,可惜薛钧良并不如他愿,两个人的身体碰到一起的时候,薛钧良明显感觉到滕云在打颤,虽然很轻微,但抑制不住。 薛钧良只是把他拥住,用下巴蹭着他的头髮,又是笑又是嘆气,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滕云心里慌了一下,他知道薛钧良另有所指,但自己心里怎么想的还没有捋清楚,只能默不作声什么也不回答。 薛钧良倒没强求,没要滕云马上回復自己,只是揽着他后背的手开始不老实的揩油起来。 滕云在热汤里泡了有一会儿时间,身上本来就发软,此时被薛钧良略带剥茧的手掌摩挲着,禁不住连唿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滕云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并不在行,对于男人之间更是没想过要去了解,虽然他知道滕裳和薛后阳的事情,但碍于脸皮薄,也没想过要去一探究竟,此时就要栽在薛钧良手里。 薛钧良发现滕云的反应很敏感,这让薛钧良顿时有种志得意满的感觉…… 而且滕云一碰到这种事情,学过的功夫全都统统忘在了脑后,唯一能做的就是伏在薛钧良怀里,死死抓着薛钧良的手臂,就好像救命的稻草一样。 薛钧良发现他嵴背绷得很紧,笑着安慰他道:“放心,我不会做什么,你很难受么?” 滕云还没回话,薛钧良竟然一只手握住了他的下身,试探性的慢慢滑动着。 滕云死咬着嘴唇,抓住薛钧良手臂的力气突然变大,整个人蜷缩起来,这种样子就好像蜷在薛钧良怀里一样,显得极其乖顺。 虽然滕云平日里也不会无缘无故忤逆自己,但这样乖顺还是薛钧良头一次见,顿时心里升起一股燥热,似乎池水也一下变得烫了起来。 薛钧良见对方并不挣扎,握住私处的手动作渐渐加快,他甚至能听到滕云嘴角里泄露出来的哼声。 滕云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已经不听自己的使唤,完全被薛钧良支配着,酸麻的快感似乎让他只能抓住薛钧良,其他什么也做不了。 薛钧良正得意着,忽然脖颈上一阵刺痛,滕云竟然殷红着一双眼尾,双眼迷离的咬了自己脖颈一口。 虽然薛钧良不介意这种事情,能让滕云情动的失控,也是一件好事,但是薛钧良默默的想着,咬在这种地方,估计领子是遮不住了…… 滕云发泄之后,薛钧良帮他清洗了身子,幸而滕云也算瘦弱,并不太重,薛钧良将他从汤池里抱出来,擦干身体,等一切都弄好了,滕云才回过神来,想要开口,却因为刚才的事情嗓子憋得有些难受,一开口竟然变得略带嘶哑。 薛钧良知道他面皮薄,如果这个时候再逗弄反而适得其反,只是道:“快把衣服穿起来,不然着了凉。” 滕云回想起方才,又瞥见薛钧良脖子上的咬痕,已经不止脸红这么简单了,赶紧把放在一旁的干净衣服披上。 姜谕在外面等了好久,才见门打开,薛王心情似乎不错,这才道:“孤好像记得,刚才是不是让镇疆侯递牌子来着?他到了么?” 姜谕一边擦汗,一边道:“到了,到了……侯爷等了有一炷香时间了。” 第187页 ☆、70第二十四章 收兵权 薛钧良点点头,又伸手摸了摸脖颈,咳了一声道:“姜谕啊,你去给镇疆侯奉茶,滕卿和孤去换件衣服。” 姜谕被他这样一说,才注意到薛王脖子上的痕迹,心里更是叫苦,小侯爷不敢跟薛王叫板,还不敢跟奴才们较劲么,真是苦差事。 薛钧良自然知道姜谕能摆平,所以就欣然的带着滕云去了内殿,换衣服的时候少不了揩油占便宜,虽然滕云在沙场上几乎无往不胜,但这方面完全没辙。 薛钧良心满意足的换好衣服,薛钰那边已经等了大半个时辰之久,茶都喝了三杯,已经看着茶就想吐了。 薛钧良换好了衣服对滕云笑道:“走罢,咱们去会会薛钰。” 滕云踟蹰了一下,道:“恐怕这不妥罢,微臣还是……” 薛钧良却打断了他的话头,道:“孤让薛钰递牌子进宫是说私事,你去也无妨。” 俩人到了暖阁,才让人请薛钰过来,姜谕看到有人来请,终于松了口气,他真怕薛钰脾气一暴,把杯子给砸了。 薛钰心里知道薛钧良是故意为之,肯定就是想搓搓自己的锐气,当下黑着脸跟着宫人来到暖阁。 薛钧良见薛钰进来,还一脸温和的笑道:“你来了,姜谕看座。” 他说完,冲着滕云道:“来坐这里。”说着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儿。 滕云垂首道:“微臣不敢。” 薛钧良忽然笑了一声,道:“哦不敢?你方才不是还咬了我一口,那时候怎么敢的?” 滕云脸上轰的一下烧开了,下意识抬头瞪了薛钧良一眼。 薛钧良被滕云的眼神颳了,心里还挺美的,薛钰听他们打情骂俏,火气噌噌的往上冒,却不能表露出来,只能咳了一声,示意自己还在呢。 薛钧良一副恍然的表情,道:“镇疆侯久等了,方才孤把这事给忘了。” “这是臣弟应该做的。” “哦……” 薛钧良沉吟了一声,随即笑道:“对了,镇疆侯进宫来想必有什么要事?” 薛钰一口气顶在胸口,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直憋得他想要撒火,但仍然恭敬的道:“陛下日理万机,一定是忘了,方才是陛下着臣弟递牌子进宫的。” “是么?”薛钧良面朝姜谕问了一声。 姜谕只好赔笑道:“回陛下……是。” 薛钧良用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似乎是在想,道:“好像确实是孤叫你进宫的……啊,孤想起来了,真是健忘……孤是想听听你说心里话。” “心里话?” 薛钰一惊,笑道:“臣弟愚钝,实在不明白陛下是什么意思。” 薛钧良收了笑意,道:“孤还记得,你好像比孤小很多,是不是?” 薛钰点头,“确实是,臣弟是最小的,自然比陛下小很多。” 薛钧良又道:“自小你就聪明伶俐,先皇很是疼爱你,众兄弟也多半让着你,孤也觉得你聪明有胆识有魄力,你还小的时候就领兵出征,建树可见一斑啊。” 薛钰听他说一些陈芝麻烂谷子,也不知道他要使什么诡计,只好态度不明的赔笑点头。 “孤很看重郎靖这个人才,不过郎靖一直忠心于你,孤也不能强求,是不是?孤曾经跟郎靖讲过笑话,问他如果当时救下郎靖的不是你而是孤,那么是不是他同样会忠心于孤,你猜郎靖是怎么说的?他说一切都是变数,因为薛钰你重情重义,所以才能感动郎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而孤王不行,孤王可以用人不疑,但决计不会予以信任……郎靖说的很中肯,确实是这样的。” 薛钰什么也没说,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 薛钧良继续道:“孤说了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所有人一点,虽然很多人看孤不顺眼,觉得孤昏庸或者残暴,他们甚至反叛过,但只要能活下来的,孤不会抓着什么不放,虽然作为一个君主可能不会给任何人信任,但是孤可以做到用人不疑……这是孤的心里话,那么你呢?” 他说着撇头瞧见滕云,笑道:“险些忘了,确实有那么一个人,是孤想赋予信任的,当然了,也想收到同等的信任。” 滕云不敢侧头去看薛钧良,但是他能感觉到薛钧良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手上忽然一热,竟然被薛钧良轻轻握住。 第188页 滕云赶紧抬头去看薛钰,薛钰垂着首,似乎在想什么,显然没有注意薛钧良的小动作。 薛钰半响没有声音,薛钧良笑道:“怎么?孤的话很引人深思么,镇疆侯要想这么长时间,孤说完了,该轮到你说了。” 薛钰顿了顿,才道:“既然陛下要说心里话,臣弟自当奉陪,但是请陛下遣退宫人,以免臣弟说了什么不中听的,叫外人听了笑话。” 薛钧良挥了挥手,姜谕就带着宫人退了下去,滕云想要退下,却被薛钧良抓住,笑道:“滕卿去哪里,你还当自己是外人么?” 滕云被他攥着手,似乎觉得手指要烧着了,听他说话一直很正经,可为什么对着自己的时候总是嬉皮笑脸的,滕云极其不适应。 只好重新坐下来。 薛钰才道:“正如陛下说的,臣弟一出生开始就被先皇和兄弟们骄纵,可以说二十年没有不顺心的事情,唯独臣弟不服陛下,论才智建树,臣弟没有比陛下差的,却因为太过年轻,缺少歷练,陛下就能变成陛下,而臣弟一辈子是镇边的将军,臣弟不服。” 他说话没什么语气,也不去看薛钧良,似乎不是对薛钧良说的,滕云瞥着薛钧良的脸色,心里向吊着根弦。 薛钰继续道:“臣弟一直不服,郎靖自从当了臣弟的食客,也时常劝臣弟,时机还不成熟,臣弟总是想,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什么时候才能十拿九稳,如今却明白了郎靖的话,或许他的意思是一辈子也不会成熟。臣弟自比甚高,却不想是井底之蛙,我虽佩服陛下的才智和手段,但仍然不服……陛下可知道是为什么?因为陛下的不近人情,臣弟也是先皇一脉,臣弟宁愿死,也不想把自己的尊严交给陛下,让陛下任意凌辱践踏。或许陛下觉得不杀一个叛贼是恩德,全天下都要记得您的恩德,但对于臣弟来说,只有更怨恨,陛下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被关在屋子里,一扇窗子也没有的绝望。” 薛钧良也不见生气,语气很平静,道:“所以……现在咱们说开了,你有什么不满的怨恨的,尽管提出来,当然了,是孤力所能及的范围,都说君王是万人之上,但也有不能做到的,例如皇位,例如兵权……” 薛钰道:“臣弟不敢奢望这些,只盼陛下能撤掉探子,还给臣弟尊严。” 薛钧良点点头,笑道:“就这样么?” “就这样,” 薛钧良道:“看来你希望的也不多……从明天起回来上朝罢。” 薛钰愣了一下,随即面上终于有些变化,似乎是激动,又有些隐忍,道:“谢陛下。” 薛钧良道:“不要谢我,要谢就去谢郎靖,他对你的忠心连孤都很感动,盼望你和郎靖,能一起为薛国效忠,你们的才干,孤都是有目共睹的。” 薛钰谢了恩,没多久就退了下去。 薛钧良这时候才明目张胆的握住滕云的手,笑道:“怎么样?” 滕云道:“陛下是说,单凭一张嘴游说镇疆侯么?” 薛钧良笑了一声,握着他的手抬起来,放在嘴边快急的一亲,笑道:“正是。” “陛下就这么肯定,镇疆侯不是诈降么?” “肯定。” 薛钧良顿了顿道:“薛钰还没有这种心思,如果他能有诈降的心思,那日反叛,薛国的王位早就变成他来坐了,薛钰这个人就是冲动,容易感动,所以才能收服郎靖这种佞才,所以才能让我有机可趁。” 滕云沉默了一下,随即道:“陛下今日说的太多了。” 薛钧良笑道:“这怕什么,现在只有你我,又没有外人……难道滕卿把我当做外人么?岂不是太伤人心了。” 滕云看他一脸哀怨的表情,禁不住抖了抖,一向高高在上的君王还真是不适合这种表情。 薛钧良忽然像想起来什么,道:“明日为薛长敬指婚,就要收兵权了,我想了很久该把这些权放给谁,似乎谁也不怎么妥当,今日和薛钰说开了,总也要给他一点甜头才行,就把一部分兵权给他,但是我又不放心,所以想让滕卿和薛钰一起掌管正安侯的兵权,滕卿意下如何?” 滕云道:“正安侯的兵权收上来虽然容易,但是想要将士服从,恐怕不容易。” “所以才要派滕卿出马,不是么?” 第189页 滕云愣了一下,道:“谢陛下厚爱。” “你的才识我是领教过的……” 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回忆,薛钧良也确实是在回忆,他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滕云在战场上的风姿,禁不住笑道:“把这件事情交予你,我是最放心不过的,尤其我相信你也能镇得住薛钰。” “是……微臣定不辱命。” 薛钧良笑道:“你跟我不必这么拘束,或许你现在还不能放下戒心,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毕竟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像薛钧良这样,让滕云真正的展示自己的抱负和风采,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如此的信任重用滕云。 “你不要看正安侯的兵不算多,但全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兵,这种将士虽然不好收服,但是一旦收服就会誓死效忠……” 薛钧良道:“对了,我会把何忠三人拨给你,帮你训练精兵,毕竟他们三人也是上过战场的人,多少有些经验。” 滕云道:“恐怕……恐怕太子不会放人罢,何忠三人目前不是正在太子宫里供职。” 薛钧良笑了一声,道:“薛佩这小子就是欺软怕硬,你好好的整治他,他就服帖了。” “太子其实聪慧伶俐,只是孩子心性而已,等年长了也自然定型了。” 滕云说完这句话,就见薛钧良笑意更浓,而且一脸别有深意的看着自己,道:“这么快你们就一条心了?滕卿你对太子这么好,我可是要吃醋的,怎么办?” “陛下……” 滕云“噌”的站起身来,退到一边。 薛钧良并没有再逗他,见好就收才能有好的成效。 次日是薛钧良为正安侯世子指婚的日子,奉国郡主早就接到宫里来了,薛长敬虽然不愿意娶亲,但是皇命不能违,而且薛长敬也知道自己早晚都会娶女人的。 滕云因为是贵妃,在后宫里没有比他地位更高的,再加上薛钧良对他很用心,自然也会赴宴。 滕云看着这场景,忽然想到了滕浅衣来和亲的样子,也是这种情景,不论薛钧良和奉洺到底谁英明,国家与国家之间都欠的太多了。 薛钧良比平日里穿的繁琐,新娘子已经到了宫里静等着,就剩下薛长敬在外面敬酒。 薛钧良看薛长敬喝的站都站不稳,笑道:“长敬啊,你年纪比孤小,孤一直将你当做亲弟弟看待,如今你也成了家室,孤这颗心总算是放在了肚子里,回去之后好好继承叔父的爵位。” 薛长敬来京里的目的就是世袭爵位,听到这句话,显然高兴的找不到北,他终于从世子熬成了侯爷。 薛钧良见状又一脸苦思的样子,道:“唉……虽然正安侯远在边疆,但是一向和孤的感情甚笃,如今他不在了,孤甚感难受,总觉得该为他做些什么,为长敬指婚这勉强算一个,孤又想了一个办法……” 他说着笑眯眯的道:“这第二个孤可以为正安侯办的事情就是……好好照顾他的子女们,孤听说正安侯子嗣众多,长敬你还有几个兄弟?” 薛长敬不明白薛钧良的意思,还傻呵呵道:“回陛下,四个弟弟。” “哦……这样,”薛钧良点头道:“既然长敬你世袭了爵位,孤也该照顾照顾其他人……这样罢,不如孤就把正安侯的兵分作五份,分给你们兄弟五人,你意下如何?” 薛长敬没注意听,而且喝多了酒脑子里晕乎乎的,起初还跟着傻笑,但是马上脸色就变得不对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等着薛钧良,道:“陛下……这、着……” “怎么?长敬觉得有什么不妥?” 薛钧良似笑非笑的道:“我薛国以仁义孝为先,兄弟之间就该好好照应,先祖也曾经订下过法律,凡我族之人不得自相残杀,咱们这些做晚辈的,自当遵循先祖的教诲,兵权这种身外之物,分一些与弟弟,也无不可罢?” 滕云见薛钧良一脸老狐狸的样子,把薛长敬唬得一楞一楞的,禁不住想笑,推泼助澜的道:“想必新侯爷是高兴坏了。” 薛钧良点头道:“今天是大好日子,什么兵权的太煞气,长敬你也不要喝得太多了,良宵难得,快去陪陪郡主罢。你的新娘子可是奉国的郡主,千万不要怠慢了去。” 第190页 薛长敬听了这番话更是一脑门子冷汗,这不摆明了一边夺了自己兵权,一边告诉自己,如果怠慢了郡主,到时候奉国找机会开战,就为他试问么! 众人没喝多少酒,薛钧良就让薛长敬进新房了,新房外面有人唱喜庆的歌,里面有侍女伺候侯爷和郡主喝合卺酒。 薛钧良早就派人拟好了诏书,方才和薛长敬说过分兵权的事情,立马就让人把诏书送往边疆,不等薛长敬回去,就已经把兵权分好了,说实在的,薛长敬从此以后就是一个盖着虚帽的侯爷。 薛钧良命人把诏书连夜送出去,这件事暂且算是落定了,他喝了点酒,在花园里被风一吹,还算舒慡,看到不远处的亭子,突然想到有一次酒宴的时候,自己看到滕云在这个地方睡着了,变装醉设计了他一番。 那时候薛钧良还不知道,原来这个滕英就是和自己有莫大关系的滕云,那时候只想着除掉这个才干过人的眼中钉,并没想太多,如今这么一想,顿时觉得自己是聪明一世,煳涂一时。 滕云在薛钧良招人来送诏书的时候就回云凤宫去了,但是因为喝了酒有些燥热,就走到花园去吹吹风,瑞雪跟在后面,笑道:“主子,那不是陛下么,难怪陛下待您这么用心,敢情是主子和陛下心有灵犀。” 滕云想斥责她不要乱说,不过一抬头,就看见薛钧良站在小亭子里,对着亭子的围栏发呆,似乎在想什么。 滕云不知道为何,脑子里突然就蹦出了那晚的情景,自己被薛钧良压在小亭子的石板地上…… 酒气仿佛蒸腾了起来,熏得滕云更是头晕脑胀,瑞雪道:“主子不过去么?” 滕云摇头,“没准薛王在想事情,不要过去打扰了。” 他说着就转身要走,这个地方总是让他想起太过尴尬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薛钧良真的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往这边看过来,一眼就看到了转身欲走的滕云,出言笑道:“滕卿还没回去休息?” ☆、71第二十五章 夫唱夫随 滕云只好走过去,薛钧良笑着重复了一遍,道:“还没有回去休息么?” 滕云道:“正要回去。” “敢情是我打扰了滕卿休息。” 或许是因为滕云喝多了酒,竟然没有说本分的话,往常那句“微臣不敢”被抛在了脑后。 薛钧良一手搭着栏杆,道:“喝点酒吹吹风的感觉还不错。”说着侧头又道:“你冷不冷,叫瑞雪给你拿件披风来。” 滕云摇头道:“不用麻烦了,微臣还没这么娇气。” 薛钧良愣了一下,看着滕云的脸似乎有些出神,禁不住伸起手轻轻的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随即笑道:“我倒是忘了,滕卿是大将军,曾经领兵洺水吶。” 滕云没有动晃,可能是因为头脑有点发木,酒意上了头,薛钧良的手心有点热,在自己脸上轻轻的磨蹭着,他竟然还没有动。 瑞雪这个时候已经识趣的退到小亭子外面等着。 薛钧良兵没有想做什么,放下了手,忽然道:“今日之后,薛长敬就没有留在京城里的理由了,我要派人过去接兵权,不可能放心让薛钰一个人去……” 他说着瞥了一眼滕云,笑道:“不过,我心里又捨不得你过去。” 滕云别了一下头,好像再往亭子外面瞧,但是很显然眼神没有焦距,只是不喜欢薛钧良这么说话罢了。 薛钧良道:“江山社稷和个人私情,在我来说只能以大局为重,就盼你快去快回了。” “陛下放心,”滕云道:“只是收兵权,又不是上战场。” 薛钧良点点头,道:“让滕裳跟你一起去,若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人可以商量……我知道你信任滕裳,他虽然不肯为官,但一定会帮你。” 滕云也点点头,两人就此无话。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滕云第一眼看到的是明黄色的床帐,心里还有些嘀咕,不知道为何床帐变了颜色,一转头竟然看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滕云心里一突立马就醒过梦来,昨晚上和薛钧良站在小亭子里说话,后来竟然就在薛王的寝宫里过了夜,因为喝醉了酒的缘故,滕云睡得很沉,也记不清楚后来怎么样了。 薛钧良一睁眼就看见滕云一脸殷红的发愣,笑了一声,道:“滕卿一大早上就想入非非了?” 第191页 滕云被看破心思,赶紧起身来穿衣服,身上似乎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 薛钧良这时候才笑道:“你放心罢,我怎么也是一个君主,还不至于趁人酒醉做点什么。” 他说完朗声叫来姜谕,姜谕和瑞雪进来,恭敬的为薛王和滕云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就上朝去了。 滕云下了朝就往万年侯府去,薛后阳在军机处处理公务,府里就滕裳一个人。 滕云过来自然是为了让滕裳跟自己去正安侯封地的事情。 滕云并不想请滕裳出山,因为滕云知道,滕裳和自己的想法是不一样的,他可以为了兴建滕国而下嫁给男人,他的心里只有强国,而现在滕国没了,滕云不能把握滕裳是不是肯出山。 滕裳见到他似乎有点惊讶,让滕云坐下来,下人倒了好茶,滕裳这才笑道:“薛王肯放你出宫了?” 滕云脸上一阵尴尬,含煳的应了一声,道:“其实这次来,是要和叔父告辞的。” “想必是薛王又要派你去哪里?” 滕云点头道:“正是如此。” 滕裳之后没说话,拿起茶碗吹了吹叶儿,呷了一口,似乎很悠闲,笑道:“薛王有话,恐怕你还没说。” “什么也瞒不过叔父……” 滕云道:“确实有话,不过我并不想让你难为。” 滕裳道:“我早已经猜出来了,依薛王的秉性,怎么可能让你这么轻而易举的走,他心里着急,不管是之前和现在着急的原因有多不同,总之是他着急你去的太久,自然要找个人或事情让你回来,如果我跟着你去,想必万年侯要催着我回来,事情办的快,你自然也回来的早。” 滕云听他说的暧昧其词,不禁心里有点打晃儿,难道薛王对自己的心思,滕裳早就知道了么? 一想到这里,滕云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总之是复杂的厉害。 滕裳把他的脸色看在眼里,心里知道滕云心思简单,如果不喜欢又怎么能放在心上,也不会在意这种事情,在意了反而证明他的重视。 滕裳不欲难为他,毕竟滕国的事情早就过去了,而他心里的坎儿早就被薛后阳给感动没了。 滕裳故意装作惊讶的道:“你脖子上怎么了,难道宫里有虫子?云凤宫就是这么打扫的?” 滕云起初顺着他指的摸了摸脖子,他看不见自己脖子上怎么了,不过手摸上去有点痒,又有点刺痛,滕云活到现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怎么可能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当下尴尬到了极点。 滕裳这个时候却差开话题,道:“我自然会跟你去。” 滕云还待说什么,滕裳又道:“你放心好了,如果是我不愿意的事情,就算是多大的交情我也不会去做,既然是我愿意做的,你也不用太在意了。” 滕裳留滕云用了午膳,才吃过午膳瑞雪就过来了,笑道:“主子,陛下找你回去议事呢。” 滕裳自然知道是薛钧良半天不见人,又开始着急了,故意不紧不慢的又留了滕云好一会儿,才把人放走了。 薛钧良其实并没有事情找滕云商议,但是滕云一出宫就是一上午,虽然他心里知道滕裳和滕云是叔侄关系,两个人之间感情甚笃,滕云的一身功夫和兵法全是滕裳教的,滕云对滕裳恭敬敬佩,也只是出于亲情。 但是薛钧良就是忍不住心里偷偷的冒酸味,一说起来滕裳才是滕云最亲信的人,到底会不舒服。 薛钧良一直觉得自己是游刃有余的,作为一个君王也是合格的,只是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存在着可以让自己失控或者焦虑的人的,一直以来的游刃有余,只是没有认清这个人而已。 滕云来见薛钧良,薛钧良顺势道:“其实叫滕卿回来,只是想让滕卿跟我一起去看看太子罢了。” 滕云并没有异议,两人一起过去,中午散了学用过午膳,下午还没有开始读书。 薛佩见了滕云并不待见,何忠三兄弟也不待见他。 薛钧良问了沈翼最近太子的情况,沈翼自然要夸奖太子,确实太子也很聪明。 薛钧良道:“佩儿让孤深感欣慰啊。” 说着顿了顿,话锋一转,道:“此次过来,其实还有另一个事情……孤想替滕卿管佩儿讨三个人。” 薛佩听到此处就明白了,原来是要何忠三人,于是笑道:“父皇有所不知,何忠三人性情顽劣,又是莽夫,只忠心于皇后,如今母后已甍,恐怕再没有能驱使他们的人了。” 第192页 何忠三人还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应和起薛佩的话来,三人天生脾气直,也没想过拂了薛王的面子会不会自讨苦吃。 滕云接口道:“其实微臣这件事情虽然不比上沙场危险,却自有一番重量,微臣也不放心让三人跟着。” 何忠听他话里有些藐视,登时不高兴了,道:“你知道什么,我何忠做将军的时候,恐怕你还在吃奶呢!” 滕云也不气怒,笑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我知道的挺多……当年何氏兄弟一连三虎将何等英雄伟业,后来落草为寇被皇后招安,没想到现在就乐于做一个小小的侍卫,这倒是比当个草寇来的轻松,不用打家劫舍,也不必怕吃官司,渐渐也把志气和锐气磨平了,如今再让你们上战场杀敌,恐怕三位会力不从心罢?” 何忠听了也不管薛钧良在场,就大骂道:“放屁,老子的刀生来就是杀敌的,从来不会只图享乐!” “好啊。” 薛钧良这个时候笑了一声,道:“那孤就封你三人为偏将军,让滕卿刮目相看罢。” 三人也没想太多,当下就叩首领了旨。 薛钧良和滕云一唱一和夫唱夫随之后,就回了正殿,召集了大臣商议启程的时日,由滕云带着何忠三人,以护送新任正安侯的名义出发。 因为这次滕云是去收兵权,并不是打仗,所以没带多少人,而且也怕薛长敬看出什么马脚,早有准备就不妙了,所以准备的时间也不用太长,很快就起程了。 薛长敬虽然对滕云有意思,但是奈何滕云是薛王的人,薛王表示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薛长敬也不再自讨没趣,尤其娶了郡主,郡主从小娇生惯养,长途跋涉总要让人哄着。 薛长敬好男色,那一晚上喝了合卺酒之后自然不能做什么,幸而他善于巧言令色,把郡主哄得团团转,也没起疑心。薛长敬想着,等到了封地,离奉国那么远,而且郡主身边又没什么人,自然就不再害怕了,于是就忍一时。 滕裳跟着滕云一起,队伍的速度并不慢,沿途官员知道这几人都是薛王眼前的红人,自然不敢怠慢,只不过队伍急于赶路,也都是匆匆而过。 到了封地的时候,薛长敬的二弟,正安侯的次子前来恭迎,因为推恩的圣旨早就来了,正安侯的儿子们得了恩惠,人人都分到了兵权和土地,自然高兴的不得了,听到京城要来使臣,自然要巴结一番。 ☆、72第二十六章 举荐 滕云一行人到了封地,休息了一日,第二日薛长敬就来尽地主之宜,宴请滕云和滕裳。 何忠三人本该和滕云一起赴宴,只不过何忠道:“我们这些粗人不适应你们这些酸文假醋的。” 薛长敬刚做了侯爷,自然非常好说话,头天晚上滕云已经告诉了他们该怎么说话,何忠又道:“侯爷要是不介意,末将们可否到军营里观摩一圈?” 薛长敬自然一口答应下来,反正何忠三人看起来五大三粗,也不养眼。 于是薛长敬让一个长随拿了自己的小印,带着何忠三人去了军营,而自己带着滕云一行赴宴。 宴席排场很大,薛长敬并没出什么力,都是正安侯其他几个儿子早早准备的,但因为薛长敬是嫡子长子,自然世袭了爵位,他起初谦让滕云坐在上手,滕云推辞了一番,薛长敬就真的自己坐在了上手的位置上。 其他几个兄弟分了兵权,都比薛长敬分得多,就是因为名头没有他响亮,所以不能坐在主位上,自然不会乐意。 这几个人早就听说滕云是名震一时的滕南侯,同时又是薛王的新贵妃,又想到薛长敬好男色,自然而然的会想些什么,看滕云的眼神也就别有深意了。 滕云知道他们的意思,只当没看见,笑道:“我在京城的时候就经常听说正安侯治军严明,为人又勤俭,薛王经常以正安侯为榜样,让百官学习呢。” 薛长敬以为滕云是说客套话,还谦虚了好几句,听得宴桌上其他人脸上都有些泛青,其实腾云是在笑他们排场好大。 滕云道:“薛王向来重视手足之情,我启程的时候大王还嘱咐我带话,让你们兄弟几人和睦相处,以免叫人笑话了去。” 几人赶忙点头,其实心里谁看谁都不顺眼。 大家刚喝了两杯酒,薛长敬的一个长随就急匆匆的进来,薛长敬看他莽莽撞撞的,喝道:“冲撞了各位大人,小心你的脑袋!” 第193页 长随跪下来磕头,样子似乎很着急,然后在薛长敬耳边附耳说了几句话,薛长敬也变了脸色。 他拱手笑道:“真不好意思,家中有点事情,你们先喝着,我去看一下。” 他说完带着长随又急匆匆的走了。 其他几个人见薛长敬走了,忍不住揶揄道:“是不是兄长家的妙人儿又惹了什么事端?” 滕云假意觉得有趣,顺着道:“难不成是郡主有事情找么,也许是水土不服罢。” 那人冷笑了一声,“什么郡主,不瞒您说,是兄长家里豢养了好多男眷,做什么大人自然知道,有那么几个仗着兄长宠爱,整天无法无天的,搞得侯府乌烟瘴气……郡主这嫁过来,哼哼,恐怕是要受气来的。” 滕云装作不当一回事的道:“这些话可不要乱说。” 只不过他心里清楚,薛长敬这么急着回去,没准就是因为这些问题。 喝过三巡酒薛长敬也没回来,众人吃也吃过了,酒也喝了不少,就准备散席,滕云道:“如今时候还早,不如去军营转转,也看看正安侯的治兵之策。” 滕云都发了话,众人也不敢推辞,就引着滕云和滕裳往军营去了。 几人刚到了军营门口,只见守门的将士只有两个人,那将士看到滕云一行有点被吓到了。 滕云笑道:“里面好热闹啊。” 将士回话道:“方才有京城的使臣来大营,将士们要和使臣比试,正在里面呢。” 几人就往里走去,练兵的大场上果然占了好多人,中间高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显然是何忠无疑了,何忠闪身躲过一个士兵的攻击,一甩手就把那人扔下台来,底下一片唏嘘和喝彩的声音。 何忠好久都没展开手脚了,此时练得正高兴,伸手抹了把汗,一抬头就看见台子下面的滕云和滕裳。 滕云率先走过去,笑道:“看来你们和这里的将士还挺投缘的。” 何忠过来是摸摸军营的底儿来的,现在滕云过来,必然有人要带着滕云走一圈,看看大营的全貌。 虽然大营的士兵不是很多,但行动有素,粮饷也比较充足,滕云都默默记下来。 回去之后滕裳道:“如果想要收兵权恐怕不容易,还要从正安侯兄弟几个关系不和下手。” 滕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说话间就有人过来,是滕云派出去的探子,回禀说正安侯宴席上匆匆回府,确实是因为郡主的事情。 薛长敬府里有几个得宠的男宠,虽然没有名分,但平日里也算只手遮天,自从老侯爷重病开始,就更是无法无天,后来薛长敬上了京,几人听说世子在京城里大婚,娶得还是郡主,自然不高兴。 郡主初到侯府,薛长敬因为忙着要宴请使臣的事情,也就忘了敲打几人,让他们小心对待郡主。 几人就以为侯爷根本不把郡主放在心上,而且奉国那么远,郡主身边就两三个婢女,也没有依靠,就放肆起来,奚落使绊子是少不了的。 而郡主在奉国是娇生惯养大的,九公手握兵权,也没人敢给九公的女儿脸色看。 如今郡主受了欺负,顿时就怒火中烧,又听说自己丈夫以前的作为,哪能忍得了这口气,竟然带着婢女偷偷跑掉了。 薛长敬跑回府去,就是为了找郡主,这种事情也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万一被滕云知道了,告到薛钧良面前,自己岂不是大罪过。 滕云和滕裳听到探子回復,不禁对视了一眼,心里都觉得不太妙,奉洺之所以会把郡主嫁过来,身边肯定放了人,好找机会出兵,毕竟出兵要名正言顺,只是大家肯定都没想到,郡主这么忍不住,刚刚嫁过来就跑了。 滕云这下子坐不住了,想回京去报信,但是正安侯的兵权必须收上来,奉国也是大国,如果交战,肯定需要大量兵力,如果正安侯的兵力不收上来,到时候不用心不出全力,窝里斗就难办了。 滕裳看出他的心思,不禁摇了摇头,感嘆了一下薛钧良竟然有这么大能耐,道:“收兵权的事情我一个人没关系,这两天你也看到了,薛长敬并没有什么威信。” 滕云并没说话,滕裳顿了一下,继续道:“如果薛王派你去洺水,可以举荐滕信为先锋,滕信自从被俘以来一直在京郊外软禁,他是有大抱负的人,只要委以重任,必然鞠躬尽瘁。” 第194页 滕云点了点头,“我把这里託付给叔父了。” 滕裳道:“也不急于现在走,你若是起身走了,薛长敬必然起疑,让人假意说薛王急招你回去,你再走不迟。” 滕云应了,下午薛长敬过来客套,说是要赔罪,其实也是安抚滕云,以免滕云起疑,可惜滕云早就知道了。 这时候有侍卫过来,跪在地上说京中有急事,请滕南侯回京处理。 薛长敬巴不得他走,也没有怀疑什么,当下给滕云点了人马,还备上了一堆的金银讨好滕云。 滕云自然照收不误,让手下的人封好箱子,回去当做粮饷发下去。 一行人快马加鞭往京城赶去,临近京城的时候,滕云忽然想起了滕裳的话,如果两国开战,薛国并不缺少谋臣和能士,唯独少的就是能打前锋的将军。 何氏三人虽然骁勇善战,但秉性暴躁,并不适合先锋,滕信就不同,滕信一直以来都沉稳果断,如果不是滕王逼他上绝路,可能一辈子会老老实实的做太子。 滕云和滕信虽然不是一母所出,交情也不太深,但深知滕信的为人和能力。 滕云的队伍一靠近京城,薛钧良就得到了消息,他没想到滕云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禀报的人说滕南侯看起来行色匆匆,而且轻装简行。 薛钧良立刻猜出了七八分,他本身是命人出城去接滕云的,但是很快又有人来禀报,滕南侯在距离京城十里的地方突然改变了方向,往东南去了。 近郊东南方向有一处别院,起初是薛国君王围猎或者出游的行苑,只不过后来建了更好的行苑,这处也就废弃了,在之后渐渐变成了幽禁的地方。 有很多位高权重的大臣不能杀头,就会被关在这里,滕信自从滕王归顺以来,就一直住在行苑里。 行苑的看守虽然多,不过并不是不让人进去,滕云到了地方,很顺利就进了大门。 院子里有些萧条,因为在这里伺候的下人很少,刚过了正午,太阳很暖和,滕云都不用找人问滕信在哪里,就看到一个人坐在藤椅上,闭着眼睛,在院子里晒太阳。 院子里此时也没有下人,小桌子上摆了一只小茶壶,和两个杯子,都蓄满了水。 滕信笑道:“滕南侯来了,这里寒酸,千万别见怪。” 滕云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来,藤椅很硬,做工非常粗糙,滕信这才睁开眼睛,推了一下桌上的茶杯,示意滕云喝茶。 滕云拿起茶杯,茶水显然是凉的,道:“你知道我会来?” “并不知道。” 滕信直言道:“只是我一直在等侯爷。” 他顿了顿,站起身来,道:“虽然这里的日子过得也很清闲,除了吃就是睡,只不过这不是我所期望的。” “那你所期望的是什么?” “带兵,训兵……” 滕云点点头,道:“如果这是你的心愿,我会举荐你试试看。” 滕信淡然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光彩,道:“如果滕信还能走出这个别院,自当记得侯爷大恩。” 滕云还没来得及再说,就听有人笑了一声,道:“不用举荐了,就这么定罢。” 庭院的垂花门进来一行人,为首的正是薛钧。 ☆、73第二十七章 肺腑之言 滕云和滕信都没想到过薛钧良会过来,只不过俩人稍一思索也能猜到,京城可是布满了薛王的眼线,谁在干什么他都了如指掌,滕云踏入了京郊的边界,薛钧良自然会知道。 薛钧良走进来,他穿的是便服,也不十分抢眼,很顺当的就坐了下来,滕信和滕云起身行礼。 薛钧良坐下来的时候皱了皱眉,可能是觉得藤椅太硬,随即招唿俩人道:“坐啊,你们不用拘礼,这也不是在宫里。” 他这么说,但藤椅只有两把,姜谕赶紧去又找来一把放在下手边。 滕云和滕信这才谢了恩,坐下来。 薛钧良先是不提刚才的事情,转头对滕云道:“你怎么回来的如此早?” 滕云顿了一下,也不知道这件事到底该不该现在说,只是道:“有些事情,微臣想回京禀报。” “嗯。” 薛钧良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道:“对了,方才说举荐滕信的事情……” 他这么一说,滕信的嵴背明显绷直了,看起来有些紧张。 第195页 薛钧良道:“滕信啊,孤很早以前就听说过你,你是太子出身,身份高贵显赫……” 滕信赶紧道:“罪臣不敢,罪臣生来就没有太子的福分,只盼望还能上阵杀敌,做一个小卒也心甘情愿。” 薛钧良心里暗笑,这个滕信看起来还挺谦和,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能量力而行,如果不是滕王把他逼得惨了,想必也不会如此暴躁举事的。 薛钧良笑道:“爱卿先别急,孤并没有别的意思,纯粹是褒奖你的过往罢了……孤听说你秉性沉稳忠厚,用兵也不骄不躁,后阳还跟我说过,和你交兵废了他不少脑筋。孤身边就缺少这样的人才啊,既然滕南侯想举荐你,说明你的品行没有问题,你的建树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那么孤没有道理不重用你。” 他说着站起身来,滕云和滕信也得跟着站起来,薛钧良接着道:“有人说孤是暴君,说孤只知道征战,残暴不仁,可是孤比起滕王来说,还差得远吶!最起码孤虽然有仇必报,但是不会记仇,如果你是人才,就一定会得到重用。孤也不会把自己的子民推出关外任人宰割,就算是难民,在孤的眼里,也和太子一样,同样是孤的儿子们……” 薛钧良转过身来,面冲着滕云和滕信,笑道:“或许你们该项了,薛王油嘴滑舌的,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有几句话是假的……其实孤可以告诉任何人,孤说的话,没有几句发于肺腑的,只不过孤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一字千金的,字字不悔!” 滕云有一瞬间怔愣,虽然薛钧良没有穿蟒袍,没有戴冕旒,但他的气势仍然是个帝王,不容他人质疑的威信和威严。 他说的没错,比起滕王,薛钧良是一个非常开明仁义的君王,不管是不是他的初衷,不管是不是他愿意的,他没杀滕王,只是把滕王贬成了庶民,他也没杀滕信滕裳甚至是自己,他同样没有动过薛钰一分一毫。 然而薛钧良也不是仁慈过头的人,这些不能杀的,没有用武之地的,不能为他所用的,贬的贬降的降,能为他所用的没有一个人不是感恩戴德的。 在滕云怔愣的瞬间,滕信很适时的说了一句“陛下英明。” 薛钧良道:“说了这么多没用的,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滕信啊,你虽然之前并不是薛国人,但是孤给你粮饷,给你官位,给你施展抱负的沙场,你从今往后,就是薛国的人,你想带兵,就给孤带出点样子来。” 滕信激动的双腿一曲跪在地上,以头叩地,道:“谢陛下大恩!微臣一定肝脑涂地不辱所望!” 薛钧良笑道:“起罢,别动不动就跪了。” 又转头对滕云道:“正安军怎么样了?” 滕云回话道:“依微臣这两天所见,正安军治军严明,收服的话需要些时日。” “滕裳在那边呢?” “正是,微臣先回京来报信,腾先生还在那边。” “有他在,孤挺放心的。” 薛钧良道:“着滕信何忠何义何仁编入正安军,等滕裳收服军权的时候,正安军又多了四虎将。” 滕信跪下来谢恩,已经感激到几乎落泪,他的生身父母都没有这么看重过自己,一个外人对自己这般器重,岂能让滕信不感激涕零。 薛钧良点了点头,道:“这里景致不错,孤也不着急回京去,滕信啊,你去整理一下事物,准备搬出去罢。” 滕信应了,其实他也能听说来,是薛王想要支开自己,和滕南侯单独说话。 滕信是识趣的人,做了这么多年本分的滕王太子,他当然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能听,当下恭敬的垂首退出了花园。 薛钧良见他走了,笑道:“滕卿回来的如此之快,是不是想我了?” 滕云难得一见薛钧良如此霸气威严,转瞬间又恢復了平日里调侃的模样,但是不得不说,这样子的薛钧良让他更容易放松下来,减低戒备。 滕云道:“微臣的探子探得了让微臣不得不回京的消息。” “哦?是什么消息,还能劳动孤的贵妃。” “陛下……” 薛钧良咳嗽了一声,笑道:“嗯,我听着呢,你说罢,这次我不插嘴。” 滕云无奈的嘆口气,道:“奉国郡主在正安侯府受了气,在几日前已经偷偷熘走了。” 第196页 薛钧良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嗯”,示意听见了。 滕云道:“如今郡主走了也有几日,微臣没有得到消息说正安侯找到了郡主,那么郡主很可能已经和奉国的人接应上,奉王一旦听说郡主的事情,必定会藉此机会派兵开战。” “可是奉国还没有休养生息够。” 滕云摇头道:“微臣觉得不然,奉国虽然还没有休养生息够,但是眼下咱们也是这样,薛国先收滕南,又打程田,后来和滕信交过一阵兵,之后是章洪,如果论休养生息,奉国已经够了。自古以来必须师出有名,不然失了民心,奉国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出师的名义,绝技不可能白白错失。” 薛钧良听着他的话,被他一句“咱们”弄得可谓是“心花怒放”,虽然滕云平日里还是居于礼数,对自己毕恭毕敬,只有耍无赖的时候,滕云才会显露出无力招架的样子,但是某些下意识的时候,滕云心里已经把自己划到了薛钧良这边。 薛钧良心情大好,这几天滕云离了京城,薛钧良虽然还照常上朝,照常批改摺子,照常找大臣到暖阁议事,但是他总是不自在,不安心,总是望着暖阁里的地图发呆,忽然有记起皇后去世的那种感觉,心里恐慌着,万一滕云一去不返了,该如何是好。 只有在那种时候,薛钧良才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自己也是人,自己也是人心肉长的,也会疲惫不堪,也有心里话需要找人吐露,而这个人,必须要是滕云,除了滕云他不会让第二个人看到薛王这么疲惫丑陋的样子。 薛钧良忽然伸手一拽,拽住滕云的手把他拉进自己怀里,一起坐在藤椅上。 藤椅不堪重负发出“吱呀”一声,因为藤椅看起来很简陋,想必是滕信自己做的,滕云整个人都绷紧了神经,这万一塌了,自己摔在地上没什么事,可是这么多下人在场,薛王要是摔在地上,岂不是名誉扫地么。 滕云想过之后不禁愣了,自己为何要为这个人着想,他杀过自己一次,一箭穿心的感觉他永远也不会忘记,但是他又对自己如此之后,这个世上,恐怕除了滕裳,没有人在对自己这么用心过。 一好一坏,岂不是功过相抵,他们本该是互不相欠的,只是滕云心里隐隐绝对哪里不对,他会不自主的为薛钧良着想,这种感觉好像陷入了泥沼,难以自拔。 薛钧良道:“你放心好了……这么多年征战下来,我也有自己反省一番,我三十而立有几年了,论野心当然还是有,只不过不如当年。奉国如果相安无事,或许薛奉两国可以并存很多年,但是奉国如果出兵,我薛钧良也不是没有准备的,早就让后阳暗中调兵了。” 滕云觉得自己的这个姿势不太雅观,想要站起来,可是他稍稍一动,藤椅就“吱呀”一声,薛钧良还变本加厉的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将脸贴在他的腰腹上。 虽然隔着衣服,但是滕云似乎能感觉到,薛钧良的唿吸,灼热的,仿佛已经透过了衣服。 这种不轻不痒的小动作,反而让滕云更加无所适从,他全身僵硬的,就任由薛钧良拥着。 薛钧良嘆息道:“你走这几天,我可是惦念着你的,尤其是薛长敬那扶不起的烂泥,之前还对你图谋不轨,怎么能让我放心。” “陛下……微臣听说之前有人把假正安侯世子抓起来毒打了一番,关在牢里小半个月……” 薛钧良一口坦然的承认了下来,“是啊,是我做的,姜谕亲自抓的人。” 姜谕在后面默默的擦汗,薛王和皇贵妃恩爱,为什么又扯上自己,果然人上了年纪就要服老,还是快点告老还乡才是…… 滕云皱眉道:“恕微臣直言,这种事情并不应该是薛王干的,倘若正安侯世子并不像众人想像的如此懦弱,你抓了他打了他,岂不是让他记恨于心?” 薛钧良还是把脸埋在他的腰腹上,反而“呵呵”的笑了起来,一颤一颤的弄得滕云全身都怪怪的。 薛钧良道:“你如此关心我,我很高兴。” “微臣……” 滕云像说自己并没关心他,但是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如果再解释,岂不是显得矫情了。 薛钧良忽然换了话题,把他反过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幸而滕云身量瘦弱,不然滕信编的藤椅还真要塌了。 第197页 薛钧良忽然换了话题,正色道:“如果奉国要开战,你愿意上战场么?” 滕云被他这么一问,愣了一下,随即道:“如果用得着微臣的地方,微臣自然不会推辞。” “我想听你的心里话……你方才没有立刻回话,只是含煳其辞,说明你心里并不愿意。” 薛钧良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轻轻的亲吻着滕云的耳垂,道:“你对我的戒备芥蒂,我心里全都清楚,你来告诉我,到底怎么样,才能把你打动?” 滕云笑道:“陛下您是游走花丛惯了么,微臣可是男子,并不需要这些甜言蜜语。” 薛钧良接口道:“可是我想对自己的心上人说这些。” “陛、陛下……” 薛钧良道:“虽然有很多话,作为一个君王不是出于肺腑的,但是这句一定是肺腑之言……我对你上心了,我想对你好,我想为你着想,我想让你高兴。” 滕云听罢沉默了,薛钧良咬了他的耳垂一下,滕云没有防备,“啊”了一声,惊讶的睁大眼睛回头看着他。 薛钧良笑道:“想什么这么出神?我想对你上心,这是我的事情,不需要有什么负担,也不需要来回应。” 奉洺肯嫁郡主,自然会在郡主身边安插人,郡主逃走之后,很快看到了接应的人,乔装改扮之后,很顺利的回到了奉国。 奉国九公都是歷经两代的元老,自己的女儿被这么欺辱怎么会善罢甘休,而且郡主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就更是让人心疼。 奉洺召集大臣问众人的意见,九公自然一直同意出兵,不过奉洺也提出了异议。 “眼下洺水旁边的州郡还没有建好,又和章洪交过一战,百姓还在休养生息,如果冒然开战,恐怕会引起百姓的不满,这方面该如何处理?” 吕世臣不在朝廷,他早就被派在洺水前线驻兵去了,还是齐梓结道:“打仗贵在师出有名,如今找到了薛国的把柄,是最好的时机,薛国也经过大小战役,两国都在休养生息,这才是绝好的时机……至于百姓的不满,可以让人拟一个文书,张贴在大街小巷,陈述薛国的罪行。” 奉洺点头道:“就按梓结说的办,但是还有一个问题,薛王早早就在洺水下游驻了兵,如果咱们发兵,该如何攻取,才能出其不意?” 齐梓结道:“依末将看,洺水下游地势险要,薛王派兵守住了要塞,已经不宜从这里突破,如果强攻勐进,恐怕损兵折将得不偿失……薛国虽然兵强马壮不可一世,但是他们唯独有一点不如,那就是水战。” 奉洺笑道:“确实如此,薛国深入内地,不可能有湖海练水军。” 齐梓结道:“须知水战和陆战是完全不一样的,没有经过训练的水军,在船上打仗会晕船,连长矛长剑都拿不稳刺不准,所以大王只需要派兵守住洺水,不让薛国的军队渡过洺水,那么等到薛国兵困人乏,粮草不接的时候,我们再渡过洺水,杀他措手不及,薛国的边境就犹如囊中之物了。” 奉洺道:“但是孤听说薛钧良收了滕国之后,并没有对滕国人赶尽杀绝,他们可是南方的国家,水战是他们的强项,如果这些人感激薛国,很可能会帮助薛王训练水军。” “所以兵贵神速,只有趁水军还未训练好之前,速速出兵才是良策!” 滕裳在正安散步了谣言,说正安侯初登侯位,不满弟弟们手握兵权比他多,不想要做一个空壳子侯爷,正在着手对几个弟弟赶尽杀绝。 老侯爷的几个儿子听到谣言心里都慌了神儿,另一方面滕裳又趁着薛长敬宴请自己吃饭的时候,劝他把兄弟的兵权收上来,侯爷做的只有空壳子没有实权,还算什么侯爷。 于是两边的关系一瞬间变得僵化,老侯爷的几个儿子偷偷来请滕裳赴宴,说是商讨大事,他们请滕裳为他们出出主意,怎么样才能不被兄长逼死。 滕裳这个时候终于道:“这个世上,比正安侯大的是谁,能一句话废了正安侯的又是谁?” 几个勐然醒悟,一拍手道:“当然是薛王!” 滕裳道:“你们把兵权交给薛王表明忠心,薛王自然不会忍心夺了你们的兵权,到时候还是让你们管理自己的军队,但薛王会记得你们的忠诚,这样正安侯还怎么动你们?” 第198页 几人都说是好办法,“但是我们身在封地,没有谕召不得出封地,这如何能把兵权交到薛王手里?” 滕裳装作为难,几人看出他有办法,就催他说,滕裳不说,几人连番求了三天,滕裳才道:“我说出这个办法,恐怕你们会觉得我是小人,只不过这又是唯一的办法,是在不知道如何是好啊。” 几人就差对滕裳跪下来拜做再生父母,滕裳这才道:“你们如果信得过在下,就把虎符官印交给我,再写一封秉承给薛王的书信,说明情由,我明日就要启程回京,可以帮你们带到,恐怕除了我,没有人再会出封地罢,当然了,正安侯可以。” 起初还犹豫了一下,但是听到“正安侯”三个字的时候,几人再不犹豫,当下拟撰了一封书信,然后把虎符官印用小盒子盛好,交给了滕裳。 滕裳次日启程,在车马里悠闲的坐着,打开锦盒,四个官印虎符并摆放着,下面压着一封用火漆封死的信封。 滕裳连看也没看,把手边的烛台点燃,将信封靠近火苗,烧了。 ☆、74第二十八章 兽牙 滕裳回到京城的时候,薛长敬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已经把兵权出卖了。 薛后阳一打听到滕裳到了京城,立马让人备马出了侯府,快马加鞭的往郊外去迎滕裳。 滕云在宫里也听说滕裳回来了,当下让瑞雪准备便装,也要出宫去迎滕裳。 瑞雪却掩嘴笑道:“我的好主子,您去做什么呀?” 滕云道:“自然是去迎滕先生,他一个人在正安收兵权,我本身就放心不下,如今他回来……” 他的话头还没说完,就被瑞雪打断了,“主子,您难道不知道,万年侯已经过去了么?” 看滕云不明所以的样子,瑞雪一边嘆气一边笑道:“人家两口子小别重逢,主子您过去,岂不是碍事了么?” 滕云怔愣之后随即有些尴尬,道:“还是你想的周到。” “不是奴婢想得周到,是主子您根本没往这方面想,可怜了大王,一生戎马江山无往不胜,结果栽在了您手上。” 滕云听他提起了薛钧良,起初不明白,后来一想,原来是瑞雪笑话自己迟钝,不明白薛钧良的感情。 滕云怎么会不明白,薛钧良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清楚了,他是明白的,但是滕云一方面心里有隔阂,一方面又因为脸皮薄,如今大敌当前,他也不愿意往那方面想,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瑞雪这回是真嘆了口气,道:“主子,虽然有些话不是奴婢该说的,但是奴婢还是想提醒主子一句……不要到事情不可挽救的时候再后悔,有些感情本身就是不容于世俗的,但是却是合情合理的。” 滕云知道他是在指赵戮和奉洺,道:“我总是想听听他们的事故,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你,你愿意说么?” 瑞雪道:“没有什么故事,只是造化弄人而已。” 瑞雪顿了好久,道:“奴婢是后来才跟着赵戮将军的,只不过将军信得过奴婢,也可能是孤身在奉国,没有可以倾吐的人,奴婢就当了一只耳朵……当年将军还是孩童的时候,跟随父亲母亲居住在洺水附近,奉国内乱过一段时间,奉王当时还是太子,出逃在外,就躲进了一家猎户避难,后来追兵来了,将军的父母被奉王牵连全死了,这些事情已经是陈芝麻烂谷子,将军只提过一次就没再说过,只是奴婢瞧得出来,将军是极在意亲情的人,就算奉王不是故意的,但终究是因为他,将军失去了双亲,变成了孤儿。” 滕云道:“如果是我,我也会报仇。” 瑞雪点头道:“一个无父无母的人,是最适合做探子的人了,奴婢也是。虽然奴婢是女流之辈,但是这些所谓的痛楚,奴婢一样没有少尝过,自然什么都明白,后来奴婢被派到将军身边,再后来自然因为会说话,常在奉王身边和奉王一起谈论将军的事情。” 瑞雪看得出来,虽然奉王冷酷狠毒,但对赵戮是真心的。 滕云道:“想必奉王待赵戮这么好,赵将军也是于心不忍的。” 瑞雪笑道:“所以才说造化弄人,主子更要珍惜大王对您的感情,有很多事情错过了就不能挽回,不管多悔恨,都要一勐子扎到底。” 奉洺望着地图良久,伸手揉了揉额角,这几天因为要筹备出兵的事情,他凡事都亲力亲为,脑子累的已经有些发木了,也只有把自己累到不能再累,才不会想起一些不能想,不该想的事情。 第199页 奉洺支着头,因为睏倦,有些昏昏欲睡,他似乎看到了自己还小的时候,因为父皇的子嗣众多,自己经常被排挤,从小就一副心狠手辣的样子,在逃难洺水的时候,他才第一次知道什么叫亲情。 猎户家里虽然并不富裕,但是一家三口生活的确实很幸福,他们收留了奉洺,让自己的儿子和奉洺作伴。 当奉洺变成了奉王,巡查军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赵戮,那个时候的赵戮英气勃发,站在众多的兵丁之中,显得高大而与众不同,奉洺并不认为那是喜欢,他那个时候还有众多的后妃。 后来因为练兵,奉洺又见到了那个英气勃发的将士,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将士,竟然是猎户的儿子,他清清楚楚的记得那枚兽牙,因为之前士兵穿着盔甲,所以没有看到他脖子上戴的兽牙。 奉洺立时就回忆起以往的种种,他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害的猎户一家惨死,没有想到过,多年以后竟然还能见到那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玩伴。 奉洺是出于不忍心才重用赵戮的,只是他没敢和赵戮说,他怕赵戮记起那件事情,会仇恨自己,只是想默默的弥补一些。 因为奉王重用一个小兵,朝廷上渐渐传闻奉王好男色,有个新宠叫做赵戮,是个年轻的军官。 奉洺起初没注意,朝廷上总是能听到这些不忍入耳的流言蜚语,他早已经见惯不惯了,只是没想到,后来赵戮渐渐真的对自己表露出倾慕。 赵戮是误解了流言蜚语,他想走捷径得到奉王的信任,那自然是床笫之间的事情最能得到信任。 奉洺一半出于愧疚,一半出于新鲜,也就任由流言疯传,只是没想到自己过寿那日,大家都喝醉了,赵戮竟然不顾奉洺的反抗,强行的要了奉洺。 从那往后,两个人的关系变得诡异起来,渐渐的,床笫之事对于俩人来说就成了家常便饭,流言竟然成了真,奉洺发现,他的愧疚也渐渐的变了味道,赵戮在他心里竟然难以拔除。 奉洺勐地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用袖子抹掉额头上的汗珠,深深的喘了口气,从袖口里摸出那枚兽牙挂链。 他还记得曾经向赵戮要过这枚兽牙,只不过说辞是觉得兽牙好玩,又见赵戮天天戴着,所以想要交换信物。 起初赵戮不给,还因为这件事和奉洺冷战过,奉洺知道,因为这是他父母的遗物,以后也没有再提,只不过第二天赵戮就过来找他,把兽牙交给了奉洺。 奉洺是高兴的,那时候他根本没有想到赵戮是薛国的探子,还以为是赵戮想清楚了自己的心意,原来只是对方想要换取自己的信任而已。 奉洺伸手摸着那枚兽牙,禁不住鼻子一酸,原来他记得一切,也一直在伺机报復一切,只怪自己太轻信了,也怪自己为何当年逃到了他的家里。 ****** 薛后阳在郊外遇到了滕裳的车马,外面的下人道:“滕先生,是万年侯来了。” 滕裳撩开车帘看了一眼,笑道:“侯爷单枪匹马是来迎接的?” 薛后阳被他说得一阵尴尬,滕裳让他把马交给下人,然后进了车驾里。 车驾是薛长敬准备的,虽然没有薛王出行的排场,但是绝对不寒酸,坐着也非常舒服。 滕裳从矮柜里拿出一个锦盒,打开了递给薛后阳。 薛后阳看到之后立时惊讶的道:“先生,你真的拿到了虎符!” 滕裳道:“这还有假,只是几个小娃娃而已,自然好煳弄。” 薛后阳看着兵符,几乎乐得合不上嘴,只顾着傻笑,随即又像想起了什么,道:“滕南侯回京有一段时间了。” “我知道,让你费心了。” 滕裳道:“如今虽然得到了虎符,但是想要收拢正安军的军心,还要看你们怎么做的了。” “薛王已经把滕信放了出来,封他为将军,就等着虎符一到,编入正安军。” 滕裳点点头,道:“这我早就想到了,滕信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尤其知道进退,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滕王宠信妃子,非要废了太子另立,滕信知道自己被废就证明着离死不远,哪个太子能容忍下一个前太子呢,如果不是这样,滕信怎么可能冒然举事起兵。 不过这些关乎滕国的旧事,滕裳也不愿意再提。 薛后阳理解滕裳的心思,道:“放心好了先生,薛王已经着手做准备了,一定能收服军心的,况且滕南侯也有本事,这点先生肯定清楚,大王的意思是让滕南侯掌管正安的兵权。” 第200页 滕裳笑道:“你打听的倒挺多。” 薛后阳傻笑了一下,心里知道滕裳关心这些,自然打听好了叫他安心。 滕裳看着他笑,把锦盒扣起来放回矮柜里,道:“奉国郡主因为忍不住侮辱出走,如果当时郡主嫁的是侯爷您,恐怕就没有眼下这些事情罢?” 薛后阳听他忽然这么说,登时绷紧了神经,道:“我怎么会肯娶郡主,先生也不是不知道。” 滕裳挑眉一笑,忽然伸手将薛后阳推在软毯之上,附身压上去,笑道:“听人常说小别胜新欢,不知道侯爷这些日子有没有新欢。” “自然是没有的。” “那侯爷忍得难受不难受?” 薛后阳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心脏已经快跳出了腔子,道:“先生你怎么一回来就揶揄我。” 滕裳到:“我怎么是揶揄你?” 说着,握住薛后阳的手腕,牵着他的手往下,薛后阳顿时怔住了,诧异的看着滕裳。 滕裳接着道:“开诚布公的说,我忍得很难受。” 薛后阳自然欣喜若狂,腰上一用力,勐的将滕裳带在身下,俩人的位置折了个儿,薛后阳亲吻着他的嘴角,道:“我自然想你,只盼着你快点回来,又怕你有闪失。” 滕裳轻声道:“这是车上,侯爷不怕外面的人听到?” 薛后阳撇嘴道:“先生还说不是故意揶揄我?” 滕裳故意抬起一条腿,用膝盖轻轻磨蹭着薛后阳的下面,笑道:“可是我就是想在车上,可以么?” 俩人进宫的时候已经下午了,难得的是滕裳也跟着进了宫,并没有把虎符直接交给薛后阳完事。 在车里的时候,因为滕裳怕外面的人听见,自然不敢大声,但是薛后阳被他这么一挑拨又没了轻重,弄得滕裳整个人都要散架,滕裳下次再也不敢挑拨他了。 回了侯府收拾了一番,又急匆匆的进宫去。 暖阁里薛钧良和滕云都在,薛后阳滕裳请了安,薛往就让姜谕给众人设坐。 滕裳的声音有些嘶哑,而且坐下来的时候显然不太对劲儿,薛钧良自然看出来了,而滕云并没往这方面想,还很关心的对滕裳道:“先生,你是不是染了风寒?” 滕裳难得一见的脸上有些发红,而薛后阳更是觉得被人看穿了似的,唯独薛钧良哈哈大笑。 薛钧良道:“咱们言归正传了,虎符既然已经拿到,和奉国交兵的时候就能多一些把握。” 滕云点头道:“屯兵之处来说,正安离洺水最近,只要正安可以出兵,到时候从两个方向互为犄角夹击洺水,这样胜算更大。” 薛钧良点头道:“而且出其不意。” 滕裳看着他们互相应答着,似乎别人也插不进嘴去,滕云对兵法有天赋,说起兵法非常激动,有很多独到的见解,薛钧良是很好的聆听着,自然非常融洽。 四人将正安军的事情拍了板,目前先不动声色,让奉国以为正安这地方还是封地的兵权,不可能出大兵力,也就放松对正安的警惕,到时候出其不意的出兵增援前线。 四个虎符,正好是薛钧良封的滕信、何氏三兄弟这四个虎将,下一步就是册封和出兵了。 大家议完了事,滕裳却提出来要和薛钧良单独说两句话,薛后阳和滕云都匪夷所思的退了出去。 暖阁是专门让君王召集大臣商议重要事情的地方,所以隔音效果非常好,关上门之后门外的人听不到里面说什么。 薛钧良笑道:“真难为滕先生进宫,身体还好罢,我弟弟就是不知道轻重的人,以后还要你多担待他。” 滕裳笑着回道:“我和万年侯是互相担待,毕竟结髮一说,也是互相的。” 这一句话似有似无的戳到了薛钧良的痛处,薛后阳和滕裳也算是举案齐眉的,两人相敬如宾,感情又深刻,不像自己,纯粹还在开导滕云的阶段中。 滕裳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想必薛王和我都觉得这么说话挺累的,我就斗胆有话直说了。” “自然要直说。” 滕裳笑了一下,道:“有些事情,想必薛王英明,早就知道了,滕云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秉性没有人比我了解,滕云为人忠厚仁义,作为叔父的,我自然愿意他找一个一辈子待他好的……女子。” 第201页 薛钧良听着滕裳着重“女子”二字,收敛了笑意,“滕先生请继续说,我在听。” 滕裳道:“然而人各有志,滕云喜欢什么,我绝对不会反对。滕云在这方面完全什么也不了解,既然有人刨了陷阱让他跳,而他也心甘情愿的跳了下去,我没有什么立场反对,只是我想告诉这个人,作为君王或许他是成功的,但是对待滕云,他做的还不够……哪一天他的做法让我不满意了,我很可能劝导滕云,让他另觅佳偶。” 薛钧良听罢哈哈大笑了起来,道:“怪不得有人曾经跟我说裳相牙尖嘴利,我今日算是领教到了,敢威胁孤的,你是头一个,不过……” 他顿了一下,道:“我可以向天起誓,滕云不管是哪辈子,都是我薛钧良的,这不会改变……自然了,这方面我还要像后阳请教请教,怎么让专门吃肉的狐狸也能服帖,滕先生你放心罢。” 俩人一人将了对方一次,谁也没占到便宜,不过滕裳很满意薛钧良对滕云的态度。 滕裳转身准备开门走人,道:“滕云本该生在战场上,你宠着他也不必把他关在宫里,让他出去或许是件好事。” 薛钧良点头,“我知道。” 滕裳这才开了门,薛后阳和滕云都在外面,看到滕裳出来,薛后阳道:“先生,咱们可以回去了么?” 滕裳点头道:“走罢,时候不早了。” 滕云看着俩人离开,一转头就看见薛钧良朝自己招手,示意自己过去。 滕云走进暖阁,薛钧良笑道:“你知道我们在谈什么么?” 滕云摇头,“自然不知道。” 薛钧良又换了话题,笑道:“那你知道滕裳为什么身子不舒服么?” 滕云又摇头,薛钧良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招了招,示意他再走近,滕云走近两步,就被薛钧良拽了过去,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薛钧良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从他的嵴背慢慢向下抚摸,一直摸到滕云的股沟,滕云脸上一烧,想要起来。 却听薛钧良道:“因为他们做了些这种事,所以嘛……” 滕云这才算听明白了,脸上顿时开了锅,一想到自己方才还问滕裳是不是生了病什么的,有一种想要磕在桌案上撞死完了的冲动,实在是太傻了,怪不得那时候大家的反应那么精彩。 薛钧良拉着他的领口,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薛钧良笑道:“咱们什么时候也来做这些事情?” 滕云禁不住他的调侃,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话好了,薛钧良自然也没想要他回答自己,一时间暖阁里只剩下了暧昧的亲吻声。 ☆、75第二十九章 出征 奉王拜齐梓结为大都督,出兵伐薛。 赵戮的人马作为第一线,自然第一时间与齐梓结的兵马交锋。 赵戮一边派士兵守好小山,一边派主力拦截敌军过洺水。 洺水是薛奉两国的边界,两边都知道,只要过了洺水,就已经算是赢了大半,所以自然不能让对方过水。 早朝的时候薛钧良让人读了奉王伐薛的战书,说是因为薛长敬侮辱了郡主,薛钧良趁此机会下令捉拿薛长敬,革去他的爵位,兵权充公。 薛钧良又当下册封了四虎将,分别掌管正安的兵马。 因为洺水下游水浅,几乎等同于陆战,所以这个地方无论是奉国还是薛国,不论是先打还是后打,肯定要从这里经过,薛钧良给赵戮看守的小山定了名字,就叫望江坡。 滕信和何氏三人当下启程赶往正安收权,何氏三人是土生土长的游牧族,不会水战,而滕信不同,滕南地处本身多水,滕信在水上打仗如履平地,虽然眼下操练水军有些迟了,但总比不操练的强。 等水军成熟,和赵戮的军马势成犄角,从两面夹击敌军,必定能让奉军望风逃窜。 众人见薛王已经计算好了一切,先是罢兵权又是册封,自然不敢说什么,显然这是薛钧良早已经预谋好的。 薛钧良道:“你们说,孤该派谁去支援洺水呢?” 众臣第一个念头都是滕云,但是没人敢提出来,毕竟滕云现在今非昔比,如今贵妃掌管了凤印,和薛王举案齐眉,也算是伉俪情深,又如何能上战场呢? 有些看不起滕云的就在想,滕南侯作威作福这么久,早就被薛王宠的不知道怎么打仗了,要是让他去前线,一定会把薛国沦陷掉。 第202页 其实薛钧良心里也不愿意滕云去,毕竟打仗是生死考验的事情,一不小心就是有去无回,死在沙场上的将领还少么,有多少人死了都捡不回尸首来。 所以薛钧良想问问大家的意见,只不过没人说话,薛钧良道:“没人有想法么?那先说说这仗该怎么打……郎靖,你从来都足智多谋,你说该怎么打?” 郎靖被点了名字,站出半步,道:“依微臣之见,只要守住洺水,继而渡过水去,必能战胜奉国。” “哦?洺水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分界而已,如何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郎靖道:“陛下乃九五之尊,人中龙凤,只不过薛国无水,倘若拿下洺水,就如同龙入大江,岂不是得心应手,到时候奉国人民异心,自然不攻自破。” “话虽然说得好听,但是大家也知道,孤的军马不适合水战。” 郎靖道:“拿下洺水不一定非要在水上打仗,薛军水战是薄弱之处,所以必须从洺水下游着手。一方面做好洺水的布防,让敌人分心,一方面派兵从洺水下游穿过去。据微臣所知,奉国洺水旁边的小郡被大水淹后还没有重建好,陛下可以从这地方奇袭,打乱奉国的民心。” 薛钧良道:“讲起来虽然有道理,但是奉王也不是容易煳弄的,如何能做出声东击西的模样。” 郎靖道:“这就要看陛下心中的大都督了。” 薛钧良盯着郎靖看了良久,随即笑道:“是啊,你果然才高八斗,孤的心思被你看穿了。” 他说完这句,就吩咐下朝了,弄得众人匪夷所思。 其实薛钧良心中的大都督自然是滕云无疑,但是他捨不得滕云去,他不想让滕云冒险,滕云上次就差一点点死在桃花潭,死讯传来的时候,薛钧良觉得自己几乎崩溃了。 “力竭而死”这四个字,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缠绕着薛钧良。 薛钧良记得滕裳告诉过他的话,战场才是滕云的生地,但是他就怕滕云太过于鞠躬尽瘁,反而没了生的希望。 薛钧良回了殿,坐在龙椅上发呆,如果派薛钰去,他不放心,不是薛钰有什么异心的问题,而是薛钰的秉性不适合和奉洺斗,跟奉洺比起来,薛钰还是太嫩了点。 派薛后阳去,可是薛后阳没打过水战,完全是个汗军,如果这个时候奉洺派人从另一面偷袭京城,岂不是措手不及。 滕云适合水战,薛后阳适合守城,这是天衣无缝的分配方式。 姜谕看陛下苦思冥想,也插不上嘴,只能出去弄一壶提神醒脑的茶来。 刚出了殿就碰见了滕云,姜谕给滕云请安,滕云道:“陛下可在里面?” 姜谕道:“在呢,早朝回来就一直坐在暖阁里,也不说话,老奴真是担心死了。” 滕云没再多说,走进大殿,往里到暖阁去,薛钧良果然盯着不远处的地图在发呆。 滕云走进去,咳了一声,薛钧良才醒过神来,道:“滕卿来了,难道是想和我一起用午膳?” 滕云却道:“陛下有什么难处,微臣可以分忧的么?” “并没有什么,只是在想开战的事情……你也知道,一开战不说劳民伤财,损兵折将就不计其数,是要好好思量一下,怎么样才能赢的干脆利落。” “陛下是在选派往洺水的大都督么?” 薛钧良笑了一声,“咱们这些时日,已经练得心有灵犀了。” 滕云道:“今早郎靖的话说了一半,陛下心中的人选,可否让微臣一猜。” 薛钧良勐然站了起身,背过身去,道:“不劳滕卿猜了,滕卿回云凤宫去罢,我想静一静,好好思量一番。” “陛下。” 滕云却不走,淡然的道:“陛下心里有人选,为何不说?” 他顿了顿,继续道:“你为何不让我去?” 薛钧良像是泄了气,转过身来坐下来,示意滕云也坐过来,虽然龙椅不是谁都能坐的,但是这些日子滕云没少和薛钧良分享龙椅,自然也就挨着薛钧良坐了下来。 薛钧良靠着椅背,把头仰起来,道:“我自然不想让你去,平头百姓都不想让自己的家人出去打仗,我又怎么会想让自己关心的人,出去打仗呢?” 滕云没说话,也不敢去看他的表情,薛钧良轻轻握住他的手,道:“当时你在洺水打仗,你的死讯传到京城来,永远也不可能知道,我有多绝望。” 第203页 滕云没有抽回手,两个人的手握在一起,能感觉到对方的暖意,滕云开口道:“陛下可知道,我和滕信一样,我们的一生就是为疆场准备的,男儿岂能贪图安逸?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有没有听过,现在朝廷上的大臣,是怎么评价滕南侯的,我并不是那样的人,你关心我,说实话……我是感动的,也是高兴的……只不过滕某更想告诉这些大臣们,滕某当之无愧这些关心。” 薛钧良听到此处,转头去瞧滕云,滕云笑道:“陛下心里肯定已经有了最好的分配,不如快点招人来拟草诏书。” 这时候薛后阳和滕裳却进宫来了,薛后阳拿到了赵戮的军机密报,由赵统率领的兵马,在洺水下游桃花潭附近,被吕世臣击败十里,十里之外赵统又下令扎营,准备反击。 滕云看过邸报,脸色有些发沉,道:“赵统中计了。” 他说着指了指地图,道:“洺水以南连年阴雨,又因为大水灌城,州郡的道路还没有完全修好,天气潮湿,路途不平坦,这些原因都阻碍了奉国往前线运粮。粮草是军中根本,没有粮草军心大乱,自然打不好仗,吕世臣是聪明人,或许是近些日子赶上了奉国大雨,粮草送不过来,他想要借赵统的粮草。邸报上写着赵统兵败不多,只不过十里,可以挽回,但是以我之见,吕世臣在这种状况下不派兵追击,其实他并没有把握能打赢赵统,只不过是想要他的营寨而已。赵统退兵匆忙,一定来不及把粮草全部运走,吕世臣派兵夺下营寨,就是夺了一批粮草,而现在赵统十里之外扎营再战,恐怕又要拱手想让一部分粮草。” 他一说完,滕裳也点头,道:“吕世臣足智多谋,他不擅长打仗,却擅长攻心,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不出三个回合,赵统就要因为粮草不济,把桃花潭失守给奉军了。” 薛后阳道:“陛下,快点拟草诏书罢,派兵往桃花潭去,丢失了桃花潭,赵戮将军的望江坡就危险了,桃花潭一失手,奉军大可以把望江坡围攻起来,到时候粮尽水绝,就不用费一兵一卒,也能让望江坡的将士投降了。” 薛钧良盯着邸报,心里乱闹闹的,这是他第一次有些措手不及。并不是薛钧良的智谋和手段不如别人,而是因为他被感情绊住了手脚。 薛钧良抬头去看滕云,滕云这个时候也看着他,只是对了一眼,薛钧良当下道:“让郎靖过来,孤要拟草诏书,拜滕南侯为大都督,兴兵洺水。” 郎靖很快就过来了,与其说赶来的很快,不如说他一直在军机处没有回去,郎靖早就知道薛钧良一定会下决心的。 郎靖一到,就从宽袖内拿出一张纸来,洋洋洒洒写了很长,词语激昂,就差最后的点名。 薛钧良拿过纸来扑在桌案上,亲自提笔把滕南侯的名字写在了上面。 第二日早朝,薛钧良让人当众宣读了圣旨,筑台拜将,众臣的脸色是各不一样。 拜将的仪式非常隆重,文武百官都位列在场,薛钧良再一次看到了滕云转身领兵而走的模样。 他眯着眼睛,迎着风,看着滕云的背影,一直到看不清楚了,看不真切了,只隐隐约约的看到随风飘扬的大旗。 滕云去洺水是解赵统兵败桃花潭的危机的,所以时间不等人,自然不能跟着大部队一点一点的赶往洺水。 他点了先头部队五千精兵为前锋,着副将领着后面的部队,就先赶往桃花潭去了。 赵统已经在吕世臣手上失了三个回合,军营里已经没什么粮草了,只能等着内地往这边运送,赵统已经慌了手脚,这一仗如果失败,那就彻底沦送了桃花潭,他也明白,自己失守,就等于把赵戮推到了绝境。 赵统打着背水一战的念头,奈何吕世臣足智多谋,这一战又将赵统的人马团团围住,几乎变成了瓮中捉鳖。 赵统走投无路的时候,却听将士禀报,北面杀来一队人马,赵统起初以为是吕世臣安排的伏兵,但是后来一想觉得不可能,奉国偏南,怎么可能在北面安排兵马。 滕云带着五千精兵赶到,从外围包围了吕世臣的兵马,这样一来,反而变成了内外夹击,吕世臣的兵马不敌,一下乱了阵脚,被打退了三十里,又回到了桃花潭以南。 赵统虽然被救,但是夺回的营寨里并没有粮草,想必是吕世臣为人处世相当谨慎,已经把粮草运走了。 第204页 滕云因为赶来的急忙,也不可能带着粮草,眼下虽然赢了一仗,但还没有真正走出危险。 赵统听说滕云是大都督,就负荆请罪,甘愿受处罚来振军威。 滕云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统,道:“你知道如果处罚你,是什么刑罚么?” 滕云不等赵统说话,笑道:“是死罪。你失了粮草,动摇了军心,死一百次也难辞其咎,倘若我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 赵统抿了抿嘴,只是垂着头不说话。 “如今是用人之际,你若是能戴罪立功,便饶你不死。” 赵统叩首道:“但凭调遣。” 滕云道:“如今当务之急是粮草,粮草不济,将士们无法打仗,一方面要拍人像内地告急,让他们迅速运粮,只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咱们还要自己动手夺回粮草。” 赵统知道滕云肯定是有办法了。 滕云召集了赵统手下的将士们,给他们指地图,道:“桃花潭芦草众多,白日被日光一晒会有毒,当地的人都知道,虽然水浅但是白天一定不能渡河,所以吩咐将士们白天休息,夜晚戒备。” 随即又道:“想必奉军也知道这个道理,我看到你们的邸报,吕世臣的军马也都是夜间来偷袭,好弄一个措手不及……既然吕世臣喜欢突袭,咱们何不将计就计?” 滕云吩咐赵统按他的计划去办,众将士就开始着手准备。 没过几日就开始刮北风,凡是颳风必会想到火攻,因为只有藉助风势,火攻才能发挥威力,而这种风向,显然是利于奉军的。 滕云笑着告诉赵统,今天晚上,奉军必会来偷袭。 当夜三更天,吕世臣的军马果然前来偷袭,显示轻骑过来,点燃了火把,将营寨的大门烧着,随即大部队冲过来,想要杀薛军一个措手不及。 只不过当奉军沖入军营,却发现是一个空寨。 这个时候奉军大惊,才知道中计了,想要往回撤退,滕云和赵统各领两千兵马包围堵截奉军,将奉军往火烧的营寨里驱赶。 大火烧寨,又有追兵,吕世臣的军马已经溃不成军,自然找到突破口就往回逃窜,一路上没有被追兵堵截,还算幸运,只不过回到自己营寨,却发现大门紧闭,不管怎么叫门,角楼上的士兵就是不开大门。 随即哨塔上又往下射箭,弄得奉军大乱,逃的逃跑的跑,自己反而踩伤了不少自己的人。 吕世臣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营寨已经被滕云的人夺了下来,滕云和赵统的追兵赶来,奉军已经不打自降,只有二三十骑拒不归顺,保护着吕世臣往难逃去。 赵统要乘胜追击,却被滕云拦下来,道:“穷寇莫追,再往南就是奉国的势力地,恐怕会中埋伏,得不偿失。而且咱们只是为了粮草,既然拿下来了,这地方也不宜久留,趁天亮之前,让将士们把粮草运回营去。” 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最可畏的是没有什么人员伤亡,军中有很多人其实并不服滕云,毕竟一个男子做了贵妃,让他们这些沙场上的男儿难以理解,以为只有花架子,哪知道竟然如此用兵如神。 经过这一仗,滕云顿时名噪一时,无论是薛国的大臣们,还是奉国的部队,没有一个没听说过滕南侯这个称号的。 有人会把滕南侯和当年的铁将军滕云相提并论,滕云也只是笑笑,其实是谁都不太重要了。 薛钧良接到了捷报,反反覆覆的看了好几遍,又问薛后阳,“有伤亡么?” “据臣弟所知,并没有什么伤亡。” 薛钧良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说着轻轻摩挲着邸报,那上面的字迹确实是滕云的无疑,他再清楚不过了,似乎是想让自己安心,连邸报都是亲手书写的。 薛钧良道:“粮草的事情,后阳你亲自去督一下,虽然他们能把粮草夺回来,但是不能让孤的将士们觉得孤不重视他们,让附近的州郡及时运送粮草过去,如果有人敢从粮草上做手脚,孤决不轻饶。” “是,陛下放心。” 薛钧良点了点头,道:“还有一件事,奉国从桃花潭下手失利了,一定会找别的突破口,洺水的另一头虽然战线拉长,不宜派兵,但是如果奉国真的从这个地方派兵,恐怕会直取腹地,到时候京师都是危险。孤要派人去增守,你说这个地方排谁去好。” 第205页 薛后阳沉吟良久,忽然道:“臣弟还有一物要呈交圣上。” 薛钧良接过,只是一张纸,展开一看也是滕云的笔迹,只有两个字…… ——薛钰 ☆、76第三十章 御驾亲征 薛钧良看完信上的字,忽然笑了起来,随即道:“传薛钰进宫来,顺道让郎靖也来。” 薛后阳听他这么说,立时就明白了,滕云从边关带来的字条上一定是举荐了薛钰。 薛后阳退了出去,在军机处找到了郎靖,道:“陛下召镇疆侯和郎大人进宫。” 郎靖应了,就出宫去禀告薛钰。 薛钰此时还在府邸里喝茶,有婢女为他扇着扇子,一派悠闲的样子。 郎靖见到薛钰,薛钰不紧不慢的笑道:“郎大人有空出宫了?” 郎靖回道:“圣上召见主公。” “哦?” 薛钰笑了一声,道:“他忙着打奉国,召见我做什么,还要空找我的闲茬么?” 郎靖道:“依郎某看不然,刚刚军机处接到边关密保,万年侯呈交了圣上,可能是和洺水有关。” 薛钰笑道:“虽然薛王说不计前嫌,能让我去上朝,难不成他还叫我领兵么?薛钧良有这份气度么?” 郎靖道:“主公不妨进宫,便知了。” 薛钰不紧不慢的换官服,然后让下人备马,这才和郎靖一起进宫去了。 刚递了牌子,马上就有宫人引着薛钰和郎靖过去。 他们进了大殿,薛钧良都没抬头,道:“来了就坐罢。” 两人谢了恩,坐下来,薛钧良一边看着摺子,一边道:“薛钰啊,孤记得你曾经立过不少战功,是不是?” “确实如此。” 薛钧良又道:“先皇在世的时候,就说你聪慧,勇敢……此时奉国兴兵,你却在府里喝茶,听戏,你对得起先皇的器重么?” 薛钰笑道:“陛下说笑了,薛国人才济济,连贵妃都能上阵杀敌,还需要我一个年轻不懂事的人做些什么呢,奉国必然会闻风丧胆。” 薛钧良终于抬眼看了一下,也轻笑了一声,“你不要挖苦我,咱们俩人的过节,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只不过你说滕南侯如何,当真是狼心狗肺了,亏得他在前线,还写信回来举荐你。” 薛钰“噌”的一下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道:“滕南侯举荐我?” “没错,他向我举荐你,让你掌管兵权,薛钰,你的意见呢?” 薛钰盯着薛钧良良久,眼神里有些质疑,薛钧良当然知道他的心思,像自己这样集权的君王,怎么可能把兵权放给一个造过反的人呢。 薛钧良道:“坐啊,别站着,咱们如今是敞开来说明话,国难当头,我不希望咱们味几的兄弟之间,还有什么隔阂间隙,咱们窝里打了这么些年,有什么意思么,谁得了什么好处么?你想坐龙椅,你没有坐到,我想杀了你,我也杀不了你,再这样下去,又何必呢。” “哼。”薛钰冷笑了一声,道:“陛下倒是慡快,此时承认想除臣弟后快了?” 薛钧良笑着把笔一扔,靠坐在龙椅上,道:“我一直是慡快的人,奈何这么多年来做君王,不能说一些慡快的话,现在关上门,就咱们三个人。” 薛钰道:“那陛下说罢,有什么都说出来。” 薛钧良点点头,道:“洺水送来邸报,滕南侯首战告捷,打退了吕世臣,夺回了粮草……虽然第一仗打得漂亮,但是滕南侯和我都觉得这还不能高兴,洺水绵延很长,奉国的军队在下游被击败,一定会找其他突破口,水战是一说,咱们的兵马肯定要在洺水上和奉国交战,还有另外一处。” “是鹏郡。” 这个时候郎靖凉凉的插了一句话。 薛钧良没有责怪他插话,颔首道:“正是鹏郡。洺水上游不远处有一座小郡,虽然居民不多,但是是兵家重地,鹏郡挨着洺水,上游落差大水流急,又有峡谷,因为地势险要,一般不会有危险。” 郎靖又接口道:“鹏郡虽然易守难攻,但是如果被攻陷,鹏郡以北就是大片平原,只能大军交战,这样大部队交锋一定会折损惨重,再加上要塞沦陷,军心不稳,很难保证会赢。” 第206页 薛钧良随即转头看着薛钰,道:“鹏郡因为是洺水之源,水流犹如大鹏展翅……” 他说着,笑了起来,道:“薛钰,你一向自负,你年轻有作为,总是恨天太低,那么我就给你兵马,给你应有的信任,看看你这个大鹏,飞不飞的高!” 薛钰也盯着薛钧良看了很久,道:“陛下放心,薛钰虽然冲动暴躁,但也明白一点,如果没有了薛国,我连镇疆侯都不是,只有薛国昌盛,我才能考虑怎么造反,不是么?” 薛钧良笑道:“难为你想的这么清楚,难得啊。” 薛钰道:“臣弟就立下军令状,如果失了鹏郡,就投身洺水,不需要陛下费力气。” “好啊。” 薛钧良毫不客气的应允下来,道:“你带上郎靖罢,郎靖对你忠心耿耿,你带上他,这也是孤作为一个君王,该对臣子表示的信任,对不对?” “陛下英明。” 薛钧良转头对郎靖道:“守鹏郡,需要多少兵马。” 郎靖没有回答,只是对薛钰道:“还要请主公示下。” 薛钰只是顿了一下,立马回道:“两千五精兵,足够了。” “好,”薛钧良道:“像万年侯要两千五骑兵,尽快启程罢。” 薛钰出了宫,在京郊大营领了两千五的兵马,很快就往鹏郡而去。 在路上的时候,郎靖还分析了鹏郡的地势和处境,吕世臣兵败,滕南侯的大军已经在洺水和奉军交锋,很快奉国就会往这边派兵,既能掩护洺水,又能出其不意。 而鹏郡的优势就在于地处洺水上游,有峡谷不易通行,有筑城易守难攻。 郎靖道:“主公可以只守不攻,奉军此来战线拉得过长,前后不能回应自救,久攻不下就会撤兵,这个时候再送信给洺水之上的滕南侯和正安的四虎将,三面夹击往来冲突,奉军必败。” 薛钰道:“说的好听,鹏郡怎么守?” 郎靖笑了一下,道:“主公运气一向不错,久攻不下的城池,一般敌军会想到火围,只可惜鹏郡常年阴雨潮湿,又有水源,就算火围很快也能扑灭,根本不足为惧。” 薛钰点了点头,却道:“那么如果是水攻呢?洺水上游湍急,敌军挖沟渠引水灌城呢?” 郎靖道:“这一节我也有想过,其实不妨让奉军来挖沟渠,等到完工之日,咱们不妨先下手为强,引水灌军,坐收渔翁之利。” 薛钰觉得这是好办法,也不得不佩服郎靖才思敏捷,往日里郎靖也经常劝谏自己,可是薛钰根本没想过要听,毕竟他也算是少年英雄,打出生开始就没有受过挫败,只有真正挫败过了,才能明白。 薛钰到了鹏郡,亲自巡查了筑城和哨塔的问题,又让兵丁加固城墙和城门,将挨近洺水的居民迁移到地势高的地方,又派探子沿洺水附近勘察,第一时间得到奉军的消息。 一切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奉军派兵过来攻城。 不出半月时间,奉军就来了,由奉国大将军亲自领三千精兵攻城,薛钰早有防备,奉军路径峡谷,因为峡谷也有水流,不宜火攻,薛钰就命人在峡谷里挖陷阱,奉军一到纷纷跌入陷坑之中,薛钰又让士兵站在峡谷之上,往下推巨石,巨石从山上滚下来,奉军纷纷逃命,虽然只有小部分奉军被堵在峡谷里或者跌进陷坑,不过这也算是薛钰第一个下马威。 奉军清点人马,损失了五百余兵,和薛钰的两千五已经势均力敌。 奉军一面攻城,真的一面开始暗暗的挖沟渠,准备引水灌城,薛钰早有准备,让人一直盯着,却装作不知道,只是专心对敌,敌人虽然久攻不下,但是并不害怕,还满心高兴的以为把薛军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觉得势在必得。 薛钰也悄悄的组织兵丁和百姓从城里荒废的地段挖沟渠,引来洺水。 就在奉军大功告成,准备不费一兵一卒拿下鹏郡的时候,奉军探子回报,似乎鹏郡有些不对劲儿,这时候敌人才知道薛钰也挖了沟渠,想要带兵折返,到了峡谷却因为有巨石堵路不能通行,如果绕行必须折回去,一下子进退两难,大水这个时候冲来,将奉军的两千五精兵沖的四散,不战而退。 鹏郡大捷的邸报送达京城,薛钧良感慨良多,如果不是滕云举荐薛钰,薛钧良虽然也知道镇疆侯是将才,却放不下心中的芥蒂来重用他。 第207页 薛钧良虽然坐守京城,但是神经一刻也放不轻松,就怕前线有个意外,军机处天天都要送好多邸报来禀报洺水的事情。 薛钧良又接到了洺水的邸报,和薛钰的邸报几乎是前后脚送到,满心以为是捷报,其实也确实是捷报,滕南侯和奉国大都督齐梓结第一次洺水交兵,打退齐梓结不说,还虏获了奉国俘虏将近三百人。 只是有一点,滕南侯身中剑毒,为了不让奉军知道,竟然折断箭杆,一直挺到奉军退回洺水以南。 剑毒虽然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但因为时间过长,滕南侯回到营帐就昏厥了过去,军医正在极力治疗。 薛钧良看着信良久,忽然道:“奉国知道么?” 来人回道:“据洺水军禀报,都督昏厥之前吩咐保守秘密,不让众人泄露一分一毫,怕奉国趁机兴兵来犯。” 薛钧良点头,道:“这就好。” 只是下一刻,心又提了上来,道:“滕南侯的伤,能治么?” 来人道:“末将不知。” 薛钧良没再说话,只是彻夜未眠,第二日又传来军报,滕南侯至今未醒,军营里似乎有奉国的探子,已经听说薛国大都督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奉国似乎准备趁机攻下洺水。 薛钧良的心慌了一下,随即吩咐召集大臣,就在正殿。 大臣们刚退了朝出了宫,结果又被召了回去,薛钧良让人读了邸报,问众人的意见。 薛后阳道:“军无首是大忌……滕南侯好不容易收服了军心,倘若现在派人前往洺水,替换滕南侯,冒然换人,又怕不能服众,这不妥当。” “孤也是这么想的,如果滕南侯这个大都督做的不好,派人过去,理所应当,但是……” 有官员提议,可以让兵将纷纷说滕南侯好了,这样也能拖一时。 沈翼站出来道:“这个方法也不妥当,现在是两军对垒,既然敌军听说了滕南侯病重,即使是谣言,也一定会抓住时机,这样在散步滕南侯恢復的言论,恐怕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更让奉军有恃无恐。” 薛钧良道:“那依太傅看,该如何?” 沈翼道:“微臣确实有办法,而且这绝对是管用的办法,只看陛下怎么做了。” “但说无妨。” 沈翼抬头瞧了一眼薛钧良,慢慢吐出四个字,“御驾亲征。” 他一说完,大殿之上顿时一片譁然,薛后阳道:“陛下如果亲征,确实能鼓舞士气,但是……京城之内如何是好,没有圣上坐镇,万一鹏郡失守,京城就危险了。” 沈翼道:“为今只有兵行险路了,京城有万年侯坐镇,京郊大营护卫得当,不可能有人造反,而且鹏郡一战,镇疆侯早已名扬奉国,奉王也要考虑到损失问题,不会冒然再次进攻鹏郡。” 薛钧良被沈翼说的确实动了心,御驾亲征不止可以鼓舞士气,更能见到滕云,滕云中了剑毒,至今未醒,他放不下心去。 薛后阳也觉得沈翼说的有道理,但让自己担此重任,仍然觉得心里没底儿。 沈翼又道:“陛下不妨将京中事物交给太子处理,让万年侯辅佐朝政,但凡重要事务快马送至洺水亲笔御批……太子虽然年幼,但机智过人,相信还是可以临危不惧随机应变的。” 薛钧良想到薛佩,自己这么大年纪的时候,也不只是在书房读读书就完了,也开始为先皇分忧解难,开始到处游走的办事去了。 薛钧良沉吟了良久,众人站在大殿上,连大气也不敢出,都等着薛王的决定。 似乎过了很久之后,薛钧良才道:“太傅说的有道理,孤准备御驾亲征,太子薛佩代理京中事物,万年侯薛后阳辅佐朝政。” 他话音一落,众臣附身跪地,叩拜道:“陛下英明。” 亲征不是一件小事情,不可能马上动身,但是动身之前,声明已经传到了洺水,众将还在为大都督的事情担忧,就怕奉军趁此机会大举入侵,就听到了京中传来薛王准备御驾亲征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可谓不振奋人心,亲征的部队很快就准备好了,粮饷也预备充足,不日就既出发。 薛钧良赶往洺水的时候,奉军又派兵出战了一次,这次虽然看到滕南侯的大旗,但是站在前面的却不是滕云本人,而是赵统。 第208页 滕南侯已经昏迷数日,军医极力治疗,却不见好转,奉军叫阵很久,最后赵统一怒之下点了二十艘船,一手抄起滕南侯的大旗就出去迎战。 众人都劝赵统要小心迎敌,不要意气用事,只不过赵统秉性一直暴躁不怎么听劝,二十艘小船迎战了奉国大军。 齐梓结派手下大将前去迎战,赵统连兵器都不拿,只抄着大旗,小船和大船接了甲板,不出三招,赵统就用军旗将奉国大将挑入水中,后来齐梓结又派人迎战,同样不敌赵统。 赵统就单枪匹马站在船头处,奉军被他气势所吓,竟没人再敢出战。 齐梓结连失两名大将,也不敢再战,吩咐退回洺水以南,赵统本就没有把握,用二十艘小船赢了奉军的大部队,也没追击,同样吩咐调转船头,回北岸去了。 赵统就凭藉自己一个人赢了一仗,回到营寨,就有将领迎上来,道:“将军醒了!” 赵统一愣,随即大喜,还没来得及往主帐赶去,哨兵就跑过来说,“前方似乎有军马朝这边来了。” 赵统急忙登上哨塔,确有大军向这边而来,只不过离得近了,军旗上赫然写着一个“薛”字。 赵统这才醒悟,原来是薛王御驾亲征的大军到了。 众人赶出营帐跪迎薛王,薛钧良下了马,让众将平身,第一句话就是,“滕南侯如何了?” 赵统道:“将军方才醒了。” “醒了……” 薛钧良重复了一声,当下抛下众人,直接往里走去,赵统自然知道陛下是急着看大都督的伤势,立马引着薛王往主帐去。 薛钧良到了主帐,自有兵丁替他嫌弃帘子,只是他没想到,自己还没进去,就看到了一脸苍白,准备出来的滕云。 滕云的嘴唇发白,脸上没有血色,整个人有些消瘦,似乎没有什么精神,因为众将士都出来迎驾,所以主帐里自然没有人伺候,滕云醒来之后,担心战事,竟然穿着一件里衣就踉跄着要出来。 滕云盯着一身蟒袍的薛钧良看了很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而薛钧良看到他这幅枯藁的模样,心里狠狠一拧,伸手扶住滕云,转头吩咐道:“都出去,孤有话和滕南侯说。” 话音一落,伸手放下帐帘,阻断了外面人的视线,随即一把将滕云打横抱起来,就往帐内走去。 滕云惊了一下,似乎要打挺,只不过他刚醒,身上没劲儿,看到薛钧良脸色不善,也就没在挣扎,老老实实的靠在薛钧良身上,舒了口气。 ☆、77第三十一章 阵前 只不过是把滕云从外帐抱到内帐的功夫,薛钧良把他放在床榻上,那人竟然闭上了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怎么样了。 薛钧良心里一惊,冲出帐外,带来的御医早就侯在帐外,当下快步冲进去为滕南侯看伤。 御医检查了一边,才松了口气,道:“陛下放心,只不过是失血过多,身体太过于虚弱,是睡着了。” 太医开了药,赵统拿过药方子,亲自去给滕云煎药。薛钧良又让众人都退出去,又怕万一滕云有事情不好叫人来,就让人守在外帐。 薛钧良拿了太医留下的药膏,为滕云重新包扎箭伤,伤处很深,而且旁边的皮肤因为中毒,被削掉了一块,流血断头的事情薛钧良看得惯了,本以为应该麻木了,结果心里还是忍不住勐跳了一下,觉得慌的厉害,似乎没有底儿。 滕云睡得很熟,虽然换药似乎有点疼痛,但他只是皱了皱眉,根本没有要醒的迹象,薛钧良轻手轻脚的,生怕弄醒了他,影响滕云休息。 帮滕云换完了药,薛钧良才发现自己出了一头的汗,他把冕旒摘下来,扔在一边,免得碍事,又拿了布巾,用温水浸湿,替滕云擦了擦脸和手脚。 温水的温度好像很合适,滕云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整个人还往被子里缩了缩。 薛钧良拉过来凳子坐在一边,就默默的看着滕云休息,忽然想起来,滕云还是皇后的日子,他替滕云擦脸上的伤药,虽然那个时候多半是假意的,现在想起来,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营帐里本身就不进光,日头西沉,就更是昏暗,薛钧良怕点了蜡烛影响滕云休息,也就没点蜡烛,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 滕云半夜的时候烧了一阵,薛钧良叫来御医,御医说是伤口太大,难免发烧,但是伤口癒合的还可以,让薛王不要担心,毕竟滕南侯年纪还轻,身体恢復也快。 第209页 到天亮的时候,滕云的烧就退了,脸色看起来也不那么苍白了,而且睡得很熟,不再梦呓或者皱眉,薛钧良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候方觉得腰背有点酸,自己竟然这么坐了一晚上,他本身就心心念念着洺水的战事,此时放下心来,顿时有些疲倦。 薛钧良伏在床头上,盯着滕云的眼睫,随着那人眼睫的轻颤,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滕云醒来的时候已经日近正午,他觉得自己似乎梦见薛钧良,只不过薛钧良远在京师,滕云咧嘴无声的笑了一下,难道自己这么思念那个人? 只是一撇头,吓了滕云一跳,一个穿着蟒袍的男人伏在自己床头,唿吸很平稳,显然是睡着了,眼底是一片青黑色,看起来没有好好休息,他的冕旒摘了,滚在一边儿,袖口挽起来,手边还放着一块布巾。 床单被布巾浸湿了一小片,滕云看着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随即禁不住笑了一下,想要伸出手去摸摸薛钧良青黑的眼底,手伸到一半,却因为抻到了伤口,吸了口冷气。 薛钧良听到滕云的声音,勐地一下坐起来,滕云已经醒了,捂着伤口,抿着嘴唇,似乎很疼似的。 薛钧良赶紧站起来,扶住他道:“伤口裂了么?不要乱动,我去叫御医……” 他的话还没说完,滕云拦住他,道:“不,没裂开,只是不小心抻到了,有点疼而已。” “有点疼?我看你是疼的不行了罢,伤口那么深,你果然不要命了。” 薛钧良一边说,一边去摸他的额头,没有再发烧,这才松了口气,坐下来,自己好像都退了层皮。 滕云看着他这么紧张的样子,心里涌起一种怪怪的感觉,道:“陛下怎么来洺水了?” 薛钧良给他弄了杯水喝,一边餵他,一边道:“御驾亲征鼓舞士气,顺便来看看让我不省心的人。” 滕云听他说御驾亲征四个字,愣了好久,这不是哪个君王都能办到的事情,虽然听起来很威风,但是亲征是打仗,不是游山玩水,那都是真枪真刀的交锋,没有谁不喜欢安逸的坐在京城的龙椅上的。 滕云虽然睡了一觉觉得力气恢復了不少,但是伤口在肩膀上,不管哪只手用力,都不自觉的牵动了伤口,疼得他一身冷汗。 薛钧良见他坐不起来,干脆一仰头把水喝干,随即俯下身去,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滕云还以为他是渴了,没想到下一刻竟然把水渡了过来。 滕云没有和谁这么亲密过,两只手不由自主的抓住薛钧良的袖口,水是温热的,带着薛钧良的体温,似乎一直热到了胸腔里。 薛钧良渡过了水并不起身,滕云的嘴里都是药的味道,淡淡的苦涩,薛钧良的浅尝辄止上了瘾,逗弄着滕云,让他生涩的回应自己。 滕云身上没有力气,此时被吻的更是无力,最后连薛钧良的袖口都抓不住。 薛钧良这才起身,替他擦掉溢出来的水,又亲了亲滕云的额角,道:“饿不饿,吃点东西再睡,好么?” 这么温柔的问话,滕云顿时有些脸红,发白的嘴唇也因为充血而变得殷红起来。 见他不反对,薛钧良走出内帐,让人把热着的饭端上来。 行军打仗本身没什么好吃的,滕云现在身体虚弱要吃不了什么好的,薛钧良把粥吹凉了一勺一勺的餵他吃下。 滕云吃饱了,因为之前睡了很久,所以不想再睡,就开始担心战事情况,道:“奉国是不是知道我中箭的事情了?” 薛钧良颳了他的鼻樑一下,伸手把碗放到桌上,给他盖好被子,道:“当然是,不然我怎么会在这里。” 滕云一想也明白了,“是啊,如果不是微臣受伤,陛下大可以不必御驾亲征。” 薛钧良道:“你放心罢,我来了这里也算是一件好事,现在将士们都士气大振,啊对了……之前你昏迷的时候,赵统带了二十艘小船就去迎战奉军,最后一个人连杀两员大将,后生可畏啊,你也不要担心了。” 滕云听到赵统的的事情,自然是高兴的,嘆了口气道:“还要陛下来安慰我,微臣真是……” 薛钧良也嘆口气,道:“不要再自称微臣了,你不别扭么?哪一个君王会从京城跑到前线来伺候一个大臣,哪一个君王会亲力亲为的为一个大臣擦身体餵药餵饭?” 第210页 滕云一时无话,薛钧良轻轻触碰着他的脸颊,道:“我是在意你,才对你好,难道你要一直待我这么本分,这么见外么?” 滕云被他触碰的地方忽然有些发烧,蒸腾的脸上难受,稍稍别过头去,道:“微臣……我……我自然看得出来,只是……不知道如何说。” 薛钧良探身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笑道:“你不需要说什么。” 滕云心里有些感动,薛钧良待自己确实很好,很温柔,不会强求什么,也不让自己回应他什么,只是这样子,滕云却觉得自己很窝囊。 薛钧良亲完想要起身,下一刻却被滕云拽住,嘴唇上一阵轻微的刺痒,竟然被滕云咬了一下。 滕云咬完了人,才觉得抻到了伤口,薛钧良一边扶他躺下,一边笑道:“受了伤就不要胡来,既然你喜欢,等你伤好了,咱们在营帐里……” 他说到此处就不再多说,但是滕云显然听明白了,瞬间觉得营帐的床有些扎人,浑身都不自在起来。 滕云在床上休息了五六天,加上薛钧良什么都亲力亲为的照顾,就已经差不多打好了,除了拉弓射箭,连骑马都没问题。 因为薛钧良的御驾亲征,奉军一时不敢过洺水来,这也让滕云休养的很充分。 众人坐在主帐里,围着地图商讨了一下如今的情势,两国都沿洺水布战,赵戮占据望江坡,薛钰镇守鹏郡,两军主力争夺洺水。 看起来似乎是旗鼓相当不分伯仲,这个时候就要看哪边的粮草充沛,供应及时,但是这样的拉锯战并不理想,费时费力消耗军心斗志,最终是两败俱伤的代价。 滕云道:“其实看起来是势均力敌,但是大家不要忘了,咱们还有正安军。” 赵统应声道:“早就听闻正安军虽然整体才两万军马,但训练有素,都是精锐之师,如果咱们能和正安军前后包抄,就再好不过了。” 薛钧良道:“那如何能把奉军引到陷阱来,前后包抄呢?”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死死盯住地图,奉国大都督齐梓结是沙场上的老兵了,而且用兵谨慎,从赵统的事情就能看出来,没有万全的把握,齐梓结是不会让大军冒险的,这些小打小闹的计量,在一个老兵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滕云道:“那么……咱们不妨,就放齐梓结过洺水。” 赵统惊道:“什么?让他们过洺水,那岂不是把大军拱手相让了?” 薛钧良看了一眼滕云,又转而去看地图,忽然笑了起来,“正如滕南侯所说,就放他们过洺水!” 滕云见赵统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指着地图上的洺水,道:“洺水是天堑之险,水流湍急,在水上打仗咱们永远讨不到好处,事前你也说了,如果可以联合正安军,把奉军前后包抄,那就没问题了,既然齐梓结小心谨慎,咱们只有创造机会,让他掉进沟里。” 他说着,点了点洺水北岸道:“不想在水上打仗,那么只能在南岸或者北岸打,咱们想要在南岸打,必须夺下洺水,否则一边渡河一边迎敌,很不利于作战,所以只有把齐梓结引到北岸来。北岸是咱们的营地,他的军队到了这里不一定能讨得到好,只要有人装作败退,把他引到腹地,后有洺水不容易撤退,西面边是咱们的军队,东面自然是正安军,如果他们冒然北进,北面也有州郡的屯兵。” 赵统听了都顾不上薛王在场,拍了一下桌子,道:“好办法,这招以退为进用得妙。” 他说罢顿了顿,皱眉道:“只是……想把齐梓结引过来,也是件难事罢。” 滕云笑道:“这自然要看你和我了。” “我和将军?” 赵统怔愣道:“将军也要上阵?这不妥罢,将军肩上刚好,万一迸裂了……” 薛钧良咳嗽了一声,道:“赵统啊,军前就不要说些不吉利的话了。” 赵统尴尬的摸了摸头,道:“末将知错了。” 滕云笑道:“没关系,其实我并不是上阵杀敌,正是用自己的伤势,让齐梓结掉以轻心,你吩咐下去,这几天让将士们把我伤势痊癒的消息传到河对岸去,奉军谨慎,定然会以为是虚假消息。” 赵统笑道:“对对,他们之前就以为将军你……” 第211页 他说到这里忽然住了嘴,站起身来道:“末将还是去让将士们散播消息去罢……” 既然讨论完了计策,大家也都散了,薛钧良和赵统进了内帐,薛钧良道:“这赵统的烂舌头,真想替他拔了。” 滕云道:“赵统年轻气盛,难免说话心直口快。” 薛钧良挥了挥手,道:“你坐下来,伤口该换药了。” 滕云依言坐下来,这些时日都是薛钧良亲自为他换药,滕云已经习惯了。 薛钧良退掉他的上衣,把包扎的布接下来,伤口癒合了,但是显得很狰狞,每次看到薛钧良都止不住心里一跳,难受的厉害。 瞧了瞧伤口,似乎没什么异样,薛钧良又弄了新的药膏为他敷上,然后包扎好。 他弄好却不让滕云穿上衣服,只是伸手摸着滕云锁骨上甚至是胸口上的伤疤,这些伤疤大大小小,一看就是时日已久,已经不太明显了,似乎要和滕云融为一体。 滕云被他弄的一颤,却见薛钧良面色有些低沉。 “这些伤疤,是我叫人打得?” 滕云顿了顿,笑道:“忘了。” 薛钧良的手指顺着伤疤,一个一个的轻轻摩挲,这些事皇后去世,薛钧良一气之下抓起始作俑者严刑拷打留下来的,他知道滕云怎么可能是忘记了,只是不愿意提,免得自己难受而已。 稍显粗糙的指肚摩挲着滕云的皮肤,这些地方常年包裹在衣衫里,突然被人触碰,让滕云十分不自在,身体抑制不住的涌上一股燥热。 忽听薛钧良笑道:“嗯?看来你是好了,是不是最近补药吃多了?” 说着,薛钧良的手竟然顺着滕云的胸口,一直轻轻的往下摸去,似有似无的按在滕云的下身上。 滕云打了个颤,差一点跳起来,被薛钧良一手压住,笑道:“你记不记得,我说过等你好了,咱们……” 滕云听着他暧昧的言辞,突然觉得口干舌燥,而且自己的下身被他触碰着,下意识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薛钧良眯起眼来,附身去亲他的嘴唇,滕云起初死死闭着嘴,不让薛钧良进一步动作,只是薛钧良的手不安分,抚摸着滕云光裸的上身。 滕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撩拨的有些难耐,薛钧良的唿吸也不平稳,开始渐渐粗重起来,滕云一咬牙,干脆迎上去,主动亲吻起来。 薛钧良自然欢心他的主动,一面引导着滕云的亲吻,以免顺着他的腰线抚摸着,或轻或重的揉捏着。 两个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滕云胸口的凸起被薛钧良的衣服摩擦着,这种苏麻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薛钧良发现的时候更是恶劣的亲吻了一下他的胸口,轻轻的咬住凸起,用舌尖舔弄着。 滕云唿吸一下子变得急促,难耐的燥热感越来越浓烈,自己已经这幅衣衫不整的模样,而对方竟然衣冠楚楚,滕云伸手去接薛钧良的衣服,惹得薛钧良笑了起来,道:“别急,咱们去床上。” 滕云瞪了他一眼,两人跌跌撞撞的倒在床榻上,滕云一翻身将薛钧良压在身下,亲吻着他的眉眼。 薛钧良怕弄伤了滕云,就顺从的躺着,任那人在自己身上点火。 滕云也变得情动,三两下退下薛钧良的衣服,两人赤诚相见的时候,滕云又突然红了脸,这种事情他没干过,他做梦也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和一个男人一起做。 薛钧良不厚道的笑了起来,道:“不快点么,我可是忍不住了。” 说罢将滕云一翻,自己虚压在他身上,道:“既然滕卿不知道如何做,那第一次就让我来罢。” 碍于滕云的箭伤,薛钧良并不敢做的太过,只不过两个人完全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滕云胡乱的抓着被子,一脸迷茫难耐的求饶样子,让薛钧良几乎发狂,一直折腾到半夜才罢休。 第二日滕云起来的时候已经天色大亮了,薛钧良坐在小桌案前看摺子,瞧见他醒了,笑道:“伤口没有裂开罢?” 滕云咳了一声,道:“没有。” 薛钧良道:“起来洗洗身体么,还是再睡一会儿?” 滕云听他这么一说,脸上烧的几乎要滴血,下体的感觉还很明显,薛钧良笑道:“我本身想帮你清理一下,只不过看你睡得香,就没打扰你。” 薛钧良让人打了水来,因为滕云肩上有伤,不能沾水,还是薛钧良亲自帮他清理的身体,薛钧良帮他把身后穴口里的东西弄出来,起初还忍耐着,觉得滕云身体虚弱,不要再为难他,结果滕云什么都不知道,撩拨的薛钧良忍无可忍。 第212页 ☆、78第三十二章 大势已去 因为薛钧良御驾亲征的缘故,奉军不敢贸然进攻,薛奉两国实力相当,就看谁的士气更足,哪边能坚持到最后了。 奉国不敢进攻,这让滕云抽工夫把伤给养好了,而且薛钧良也圆满了自己想在军营里来一次的愿望,因为担心滕云的伤势,而且这是阵前,随时有可能被偷袭,薛钧良还算是有轻重的,再没有动手动脚。 滕云的习惯是每日去阵前巡视一番,自从负伤以来,就由赵统代劳,看看敌军有没有异动。 既然已经决定要将齐梓结的军队引到洺水北岸来,大家已经开始陆续着手准备了,军营肯定要重新安札,目前的营寨需要誊空,作为幌子吸引齐梓结的注意。 滕云和部将们研究了北岸的地形,决定把军营扎在靠西的地方,因为要与东面的正安军唿应,所以把营寨一字排开,既可以迷惑敌人,也可以有效的拦截敌军前进。 与此同时滕云又派人往正安,通知滕信和何氏三兄弟,让他们暗中调齐兵马,准备和洺水大军前后堵截奉军。 赵戮身在望江坡,守住了洺水下游的豁口,即使奉军逃脱到望江坡,也能被赵戮的兵马在山上发现。 而上游的薛钰听说了滕南侯的计策,也要举军拦截奉军的后路,郎靖却拦住薛钰,道:“主公何必去多此一举,奉军只要一上北岸,那么就是三面被围,身后临水,已经是死棋,如果主公趁这时候调遣兵马过河,给奉军后援迎面痛击,想必效果更好。” 薛钰听他说得有道理,郎靖又道:“齐梓结用兵小心谨慎,必然会死保洺水,而正是因为他的小心谨慎,在洺水投注了太多兵力,奉国腹地空虚,只要主公兵马充足,一定可以直取腹地,如果主公第一个攻破皇城,擒住奉王的话,薛王不会不领主公的情。” 薛钰此时眼睛都亮了,笑道:“就按你说的办了。” 郎靖应声,转身出了门,去吩咐点兵,薛钰虽然觉得高兴,终于可以让薛钧良看看自己的能耐了,只是这奉国腹地薛军并不熟悉,而且把兵马调走,谁来守城,这也是问题。这些问题对于粗心大意的薛钰来说自然忘记考虑,身为食客,郎靖当然要一一为他想清楚。 探子回报薛钰,说奉军似乎已有动静,这几天可能就会进攻,这让薛钰异常的兴奋,只要奉军进攻洺水,那么自己就可以趁乱让士兵渡过洺水去擒住奉王。 夜深了,因为小郡临着水,夜里有些发凉,薛钰兴奋的睡不着觉,就披上衣服起来,准备去外面走走。 在院子里跺了几圈,只要想到自己可以立功,让薛钧良刮目想看,他就几乎坐不住,抬头看到院子的书房里亮着灯,薛钰有些疑惑,还以为进了内贼。 他屏住唿吸走过去,书房并不大,能看到映在窗户上的人影,薛钰再熟悉不过这个人,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他推开们,郎靖闻声抬头看过去,俩人的目光正好撞在一起。 郎靖赶紧起身道:“主公怎么还未休息?” 薛钰瞧了他一眼,衣衫整齐,桌案上摊着大小的公文,和写写画画的地图,一看就是还没有准备休息,不像自己是睡不着。 薛钰道:“这么晚了,你在看什么?” 郎靖道:“在看奉国的地势图。” 薛钰道:“哦?看来你是不放心。” “确实如此。”郎靖忽然笑了一下,道:“奉国多雨,是阴湿天气,士兵到了奉国境内,很可能水土不服无法打仗,这一点,主公有想过么?彭郡是要塞,奉军很可能再次攻打,冒然把兵马调走,谁来守城,这一点,主公有想过么?调兵遣将需要暗中操作,不能让奉军看出马脚,如果透露了马脚,很可能引得洺水兵败垂成,这一点,主公有想过么?” 他没说一句,薛钰的脸色就阴沉一点,最后一句说完,薛钰冷笑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不是你提出来的计策么。” 郎靖道:“是郎某提出来的,所以郎某在为主公准备。” 薛钰不说话,郎靖又道:“想必这些主公都没想过,郎靖有一句话一直很想说,只是怕触了主公不喜欢听……主公不适合做君王,您考虑的并不全面。” 薛钰瞪了他一眼,道:“那你考虑的这么全面,是不是要夺宫啊?” 郎靖笑道:“主公说笑话了,郎靖生来没有这般志向,况且郎靖是劳累命,只能做佞臣。” 第213页 薛钰头一次见他连着笑了两次,平日里的郎靖虽然恭谨,对自己的话言听即从,但是从来不苟言笑,无论是谁的面子也会给。 郎靖道:“主公请回罢,这几日就要调兵,早些休息才是。” 薛钰道:“我去休息,让一个食客看地图看兵书,你是让我遗臭万年么?” “郎靖自然不敢有这样的心思……郎靖希望主公好还来不及。” “马屁就不要拍了,废话也不用多说,你刚才说的三条,可有想到对策了么?” 薛钰一边说,一边关上门,抬步走到桌案前坐下来,翻看其郎靖勾画的文书。 齐梓结听到滕南侯痊癒的消息,心里本身起疑,如果是真的好了,怎么可能这么大张旗鼓的宣扬,恐怕是有诈,或许是薛王让人可以散播的消息,为了稳定军心。 这样一想,说不定薛国大都督已经命不久矣。 齐梓结小心谨慎,怎么可能凭臆断就惘然出兵,滕云让手下的人偷偷过河,去收买了奉*前的一个小文书,文书贪财,就给了他好多银两,让他告诉齐梓结,据听说滕南侯的伤势恶化,已经无法挽回了。 齐梓结心中大喜过望,于是就相信了,召集将士们开始商讨进军的事情。 奉国将士认为洺水是他们的优势,虽然洺水的上游在薛国境内,但是薛国腹地没有大的江河,不能练习水军,没有进行过操练的部队不习惯水战,到了船上就如同不会走路的孩童,无法打仗。 所以就要利用这一点,让战线保持在洺水之上。 洺水阴雨了两天,有些雾气,这样的天气不适合水战,但是奉军的探子回报,说薛王让薛军沿着洺水一字排开,每十里一扎寨,战线拉得很长。 齐梓结认为一定是敌方突然换了主帅的缘故,这些时日与滕云交战,深知道滕云是个难以对付的强手,而现在,不管是滕云真的重伤换了主帅,还是薛王到来独断专权,反正这种扎营的阵势是兵家大忌,不趁这时候进军,难道要等着薛国把营寨换了再战么。 滕云就知道齐梓结看到薛国的布防一定会急不可耐的进攻,让将士们做好了准备,无论白天晚上哨塔都随时监视着洺水。 大雾还没有散去,齐梓结觉得这也算是个有利条件,可以趁着雾大看不清楚,暗中偷袭薛军。 哨兵来报,洺水上似乎有船驶来,滕云等的就是这一刻,立马让人迎战。 薛钧良自然不能上洺水,滕云点了一队人马跟随薛钧良,保护圣驾,就带着大队走了。 薛钧良亲自登上哨塔,瞭望洺水的战况。 洺水上雾气不散,齐梓结刚开始踌躇满志,此时也有些心里没地儿,但是很快的,就看到了迎战的薛军。 薛军的大船横着一字排开,仿佛要拦住奉军的去路,看上去士气不凡,但是齐梓结看在眼里却一阵大喜。 薛军这么排列,岂不是让自己安排弓弩手去射他们么?靶心如此之广,就算雾大看不清楚,射中的机率也不小。 齐梓结当下安排了弓弩手,一声令下朝薛钧良射箭。 滕云这边早有准备,他吩咐赵统为每条船做棚子,箭射过来自然射不到人,顶多扎在棚子上。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时间,薛军大船上已经扎成了筛子眼,滕云让赵统擂鼓,让士兵装作混乱的模样,似乎是在混乱中准备进军。 这时候两面的船只差不多也靠在了一起,赵统拎上长枪,单枪匹马就去出战。 齐梓结见敌方有大将叫阵,就命人迎战,没想到是赵统,没几个回合就被赵统杀退,奉军又派人迎战,薛军依然混乱不堪。 再杀了一名奉国大将,赵统觉得也差不多了,就装作体力不支,开始手脚不听使唤,齐梓结见状大喜,仍然派人迎战,赵统躲刀的时候往旁边一扑,脚底上踉跄,“噗通”一声竟然坠下水去。 滕云在船上看到那边的情况,让士兵继续擂鼓,雾气不散,齐梓结虽然知道打退了赵统,但仍然不敢进军,只有继续放箭,混乱中忽听薛军有人大喊。 齐梓结派人去听,回报说,薛国主帅中箭了! 齐梓结当下登上船头亲自去看,虽然雾大,但是能隐约看到薛军大船上一片混乱,逃的逃跑的跑。 这下子奉军终于放下心来,让舵手撑起帆来,往洺水北岸进发。 滕云自然没有中箭,只是装装样子罢了,见敌方过来,就让部下只许败不许胜,一路往北边打边逃,齐梓结不疑有他,费了半天劲,终于把这条大鱼钓到了北岸上。 第214页 上了北岸,薛军纷纷从船上“逃窜”下来,一路往西逃去。 齐梓结暗想道,西面是鹏郡,薛兵一定是想逃到鹏郡请求支援,必须要及时拦截他们。 奉军有齐梓结带领着一路追赶败兵,薛钧良站在哨塔上,看得一清二楚,营寨早就准备好了回击的军队。 齐梓结正追赶败兵,忽听鼓声大震,从西面冲出一只军来,少说也有两三千兵马,奉军方下了船,大多没有坐骑,被迎头围攻,吓得转身就逃。 齐梓结这才明白,原来是中了埋伏,带着一队精锐骑兵赶紧往回退去,退到船边上却见大火沖天,赵统在水里憋足了气,偷偷摸上了奉船,放了一把火,把他们的船只都给烧了个精光。 没有船只不能渡河,奉军纷纷往东逃去。 以滕信为先锋的正安军率领五千兵马早已埋伏好,只等奉军败逃而来,果不其然,奉军被埋伏在东面道上的正安军杀了个措手不及。 最后只剩下齐梓结带着三十多骑突破了滕信的包围,往东而去,洺水拦路不能回到奉国,只能顺着洺水而下,却又遭到何氏三兄弟的后军包围,三十多骑人马怎么可能和三千人马对战,何氏三兄弟不费吹灰之力就生擒了齐梓结。 滕云带着部队和薛钧良汇合,让将士们把俘虏绑了,带回营寨去,刚想要提审齐梓结,就听赵统道:“将军!哨兵发现有一队人渡过了洺水,往奉国内地去了。” 滕云一惊,道:“哪来的兵马?” 赵统道:“不像是奉国的兵马,据禀报是镇疆侯的大军。” 薛钧良道:“薛钰的大军,多少人?” 赵统道:“人数不少,但是洺水上雾大,很难看清具体情况,少则有七八千。” 滕云道:“陛下,事不宜迟,末将请命支援镇疆侯。” 薛钧良道:“不用着急,薛钰虽然做事不分轻重,但是这么多人马悄然渡河,一定是郎靖的杰作,有郎靖在,想必已经想到了完全的方法。” 他说着顿了一下,道:“赵统,你点三队五千军从三面渡河,包抄皇城,再找人快马通知赵戮,守住望江坡,这个地方山险,如果有人想要逃脱,肯定会选择从这里走。” 薛军过河之后势如破竹,洺水就是奉国的保命符,虽然洺水之后奉国也有大部分布防,但是洺水的失利消弱了奉军的士气,一个月之内三十多处城池不战而降。 滕云带一万五兵马,赵统带一万五兵马,薛钧良亲自带两万兵马,还有薛钰之前先锋的一万兵马,从四面缩小包围,一步步紧逼奉国皇城。 吕世臣自从兵败之后就回了朝廷,起初奉军不让重用吕世臣,只是后来洺水失陷,众人人心惶惶,投降派日益见多,吕世臣反而成了主战派的代表。 朝中有想要投降的人,被奉洺杀了两个,就再也没人敢说投降,只不过奉国大势已去,纵使没人敢说,众人心里也不免心灰意冷,有好多人卷财逃跑。 薛钧良虽然不齿这样的投奔过来的人,但是大敌当前,也只能做宽宏大量的气度,用好酒好菜款待他们。 经过这些事情,薛钧良的名声已经传到了奉国的朝廷上,都说薛王宽宏大量又不失威严,卷财投降的人就更多,第二个月下来,薛军竟然没有打过一个败仗,直取皇城。 薛钧良包围了皇城,骑着马,亲自到阵前,奉军听说这就是薛王,赶紧让人射箭,只不过薛钧良身边有滕云滕信何氏兄弟和赵统,怎么可能让薛钧良有闪失,一连守了一天一夜的城,薛钧良竟然安然无恙。 吕世臣劝奉洺出皇城往北退去,奉洺不肯,要誓死守城。 吕世臣跪下来磕头道:“奉王难道还看不出来么!如果您不走,您朝上的官员们,恐怕就要绑了您,前去献祭投降了!” 奉洺没说话,吕世臣又道:“微臣不怕死,只是怕死在自己人手里。” 奉洺终于有些动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禁不住苦笑一声,才不到三个月,整个奉国就快要沦陷了。 吕世臣调足了一队亲兵,护送奉洺出城,这个时候皇城已经快要守不住了,薛钧良採取了火攻方法,城墙边上烧起火来,城里军民打乱,纷纷往外冲去。 吕世臣就趁机批了奉洺的外衣,从南门冲出,一路往南而去,有将士看到“奉王”,自然派人去追,而奉洺则和亲兵出了北门,往洺水下游去了。 第215页 薛钧良自然没有中计,桃花潭附近已经安设了伏兵,奉国的亲兵保护奉洺一路冲突,桃花潭地势难走,奉军又被冲散,最后零零星星只有一二十人,走不到十里又遇到埋伏。 奉洺心里早就报了必死的决心,只是没想到最后危难之时,朝中竟然只剩下了吕世臣,和他出生入死的也只有一队亲兵。 奉洺和亲兵走散,前面望眼而去全是桃花,想必已经到了桃花潭,奉洺不止人累,马也累的摔倒,将他折了下来。 奉洺从地上爬起来,怔怔的看着桃花潭,他第一次见到赵戮的时候,就在这里附近,因为那时候还小,身量也不高,被人追杀,他就躲在桃花潭的芦草里,白日芦草被日晒会有毒气,奉洺就晕倒在了潭水里。 还是被赵戮的爹娘救了回去,这才认识了赵戮。 奉洺喉头滚动了一下,他看不到自己的面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妄称强国,却连薛钧良的一半也不如。 奉洺一步步走向潭水,芦草能没到他的胸口,伸手摸了摸芦草,他放低了身子,矮身坐在了芦草里。 赵戮接到邸报,说奉王带着一队亲兵往望江坡逃去,赵戮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要和奉洺刀锋相见,自己愿意守望江坡,也是想要把住奉洺最后的命门,说不准,说不准自己一个不落忍,就会放了那个人。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他领兵到桃花潭准备刀锋相见的时候,竟然看到奉洺扑倒在桃花潭的芦草从里,已经没了知觉…… ☆、79第三十三章 班师回朝 赵统奉命追赶假奉王,追上之时才发现,原来是吕世臣。 赵统让人将吕世臣团团围住,笑道:“你以为自己这点小伎俩可以瞒得过薛王么,恐怕这个时候奉洺早就被抓住了!” 吕世臣自然不会甘心投降,他的目的就是为奉洺争取时间逃走,拖一时是一时。 赵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么,我私下里欠你一个人情,薛王也觉得你是人才,如果你肯归降,我愿意向薛王求情,你不但不用死,还可以高升。” 吕世臣冷笑道:“那你来倒戈,我也叫奉王为你高升,如何?” 赵统脸色一寒,道:“读书人就是迂腐。” 说罢手一挥,士兵就一涌而上,吕世臣是文人,根本不会功夫,赵统自然轻而易举的就将他五花大绑。 吕世臣道:“如果你真的觉得欠我一个人情,那么就让我痛快一死。” 赵统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并不想杀你。” 说着就让士兵把吕世臣带回去。 薛钧良攻下皇城,抓住了奉洺,整个奉国自然不可能有人再坚守,过了半月,就准备举军回朝。 回朝虽然是好事,但是攻下了奉国,俘虏怎么处理,奉国怎么处理,还需要商讨。 奉国大军何止千万,这些人全都变成了俘虏,一般处理俘虏无非两种,第一是杀,第二是招安。 杀了俘虏无疑是最简单的方法,俘虏需要吃饭,需要喝水,消耗粮食不说,还极有可能举事叛乱,但是俘虏的数量太大,如果冒然杀了,一定会引起众怒,而且对薛王的声明也不好。 滕云道:“陛下如今要安天下,决计不能屠杀俘虏,枉杀俘虏会招致奉人的反抗,到时候又是一番镇压,劳民伤财不说,想要再用怀柔之计,百姓忌惮,就难上加难了。” 郎靖道:“滕南侯说的有道理,眼下班师回朝是势在必行的,大王出京已久,必须回京处理事务,而奉境之内也需要派兵把守,一面安抚百姓,一面镇压奉王的残余势力。” 薛钧良点点头,笑道:“那你们说,谁留在奉境合适?” 他这句话一出,顿时众人就没声了,似乎是在思考,薛钧良道:“这样罢,当初是谁领兵第一个踏上奉境的,就让谁留下来镇守罢。” 他话音一落,薛钰勐的抬头去看薛钧良,一脸的不可置信。 薛钧良也看向薛钰,笑道:“怎么,你还不愿意?也是,奉境刚刚经过战乱,需要休养生息,这可不是一个小的事情。” 薛钰拱手道:“陛下放心,臣弟一定尽心尽力。” 薛钧良听他应下,又道:“奉兵要重新编排,调走部分兵丁,就由滕信领正安军驻扎,辅助镇疆侯。” 第216页 滕信站在一边,听到点名,当下上前半步,道:“是,末将领命。” 薛钧良顿了顿,又朝着郎靖道:“郎靖,说实话,孤不放心你留在奉境,但是不把你留下,孤又怕镇疆侯不答应,他秉性急躁,凡事你都要好好劝解镇疆侯……俘虏不能杀,就看你们怎么劝降了。”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不几日,薛钧良的军队就开始回朝了,来的时候行色匆匆,回去的时候倒是比较闲适,尤其还有滕云一路陪着。 薛钧良坐在大车内,车驾非常宽敞,里面香炉和小柜分别立在两侧,前面有一张小桌案,龙椅很大,车上还铺了毯子。 从奉境往回走,路上开始下起小雨,薛钧良打起帘子,看到滕云没有穿油衣,或许是因为雨还不大的缘故,但是衣衫已经湿了不少。 薛钧良道:“滕卿啊,你伤刚好,进来和孤一起坐车罢,免得淋了雨。” 滕云嘴角抽搐了一下,攻打奉国已经有几个月了,自己的伤怎么可能刚好,就算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已经好的透了。 但是薛钧良一脸暧昧的望着他,滕云忽然觉得,如果自己不上车,可能这个人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在薛钧良的注视下,滕云果然把马缰递给亲随,然后上了车架。 薛钧良伸手去扶他,看他的肩头湿了一大片,怕这种阴冷天气让人感冒,就从小柜里拿出一套干净衣服,递给滕云。 滕云虽然接了衣服,但是这是薛钧良的,虽然是便服,其他人也不能随便穿,尤其车里虽大,只不过也没有隔间,如果换衣服,肯定要当着薛钧良的面。 滕云把衣服放在一边,道:“微臣还是不换了,一会儿就干了。” “天气阴凉,不换下来万一生了病,岂不是让我心疼?” 薛钧良说着,欠身过去,要亲自给他褪下衣服,滕云躲了一下,赶紧道:“微臣自己来……” 薛钧良也没强求,又坐回去,一手指着下巴,很悠闲的看着滕云,道:“那你就自己脱。” 滕云总觉得对方说的话有哪不对,只不过他转念一想,反正都是男人,脱了衣服也不会少块肉,而且自从那日俩人在洺水军营里欢好之后,后来也曾经有几次,滕云对这方面不太擅长,每次都是被薛钧良牵着走。他想着,连这种事情都做过了,换个衣服而已,也不算什么了。 滕云很慡快的脱掉了衣服,薛钧良的目光自然一刻也没挪开过,看着滕云一脸大义凛然的模样,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些时日以来,滕云并不排斥和自己的亲近,他当然知道滕云虽然征战沙场,但是面皮薄,这种事情也不可能主动,只有自己加把劲儿了。 滕云刚要披上衣服,就被薛钧良拦住了,薛钧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滕云肩上的伤口,已经完全癒合了,只不过肯定要留下伤疤。 滕云觉得有些痒,肩膀撤了一下,却被薛钧良伸手按住,滕云虽然穿上了衣服,因为对方的手碍事不能系上前襟,薛钧良的身量比他高,衣服自然松松垮垮的。 薛钧良眯了眯眼,低头亲吻在他的箭伤上,滕云打了个颤,道:“陛下……这可是车里……” 薛钧良一边笑着,一边转而在他的胸膛上轻轻的触吻着,道:“看来咱们果然是心有灵犀,我还没说话,你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滕云被他揶揄,脸上有些发烧,却不甘心每次都被薛钧良牵着走,当下手上用力,将薛钧良推倒在软毯上。 薛钧良愣了一下,随即两条胳膊一摊,呈大字躺着,笑道:“看来今日太阳升错了方向,滕卿想要主动来一次?” 滕云瞪了他一眼,伸手发狠的抽掉薛钧良的腰带,将他的蟒袍褪下来,等把薛钧良的衣服全都脱光,滕云才觉得自己这姿势有点暧昧。 薛钧良依旧笑眯眯的看着他,一点也不见尴尬,滕云也觉得没什么好尴尬的,现在是自己主导,而且两个人还不都是光着,谁也没穿衣服,这时候车架外面的雨声大了,马蹄哒哒的声音让滕云心里一慌一慌的,就怕被人发现。 滕云学着薛钧良的动作,俯下身来先是亲吻着对方的嘴唇,只不过滕云学的有点生涩,每一次亲吻都好像是隔靴搔痒的撩拨,弄的薛钧良只能生忍。 滕云随即也亲吻薛钧良的胸膛,那种轻轻的痒痒的感觉,对薛钧良来说几乎就是折磨,滕云抬起头来,脸上有点不自然,因为他发现薛钧良的下面已经冲动了。 第217页 薛钧良笑道:“被你又亲又摸,在无动于衷怎么行。” 滕云道:“你真的让我来?” “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薛钧良伸手轻轻抚摸着滕云的腰线,道:“你也是男子,又是大将军,你都肯,为何我不肯。” 滕云听着他的话,心里一阵翻腾,似乎涌上了些什么,只是还没等他想完,薛钧良勐的一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伸舌头轻轻舔着他的耳朵,道:“你主动的事情就下次再说罢,光着身子在我面前,这是示威么?” 说着一把扯下滕云的裤子,滕云下身一凉,想要缩起腿,却被薛钧良抓住了脚踝,薛钧良用手肚一下一下摸着滕云骨节分明的脚踝,让滕云觉得一阵苏麻从腿上窜起来,禁不住喉头快速滚动了两下。 薛钧良见他也情动,笑道:“下次你来怎么样,不过呢……这次你要自己坐上来。如何?” 滕云脸上一下烧了起来,遮住眼睛不去看薛钧良,薛钧良的手缓慢的挪到了滕云裸露的腿上,技巧的揉捏着,或轻或重,见滕云不理自己,又故意在他耳边吐了口气,笑道:“如何?这里也没有外人,别人看不到的。” 滕云使劲摇了一下头,“我……我没试过。” 薛钧良被他这么直接的一句话挑拨气血上涌,伸手将滕云拥住,把他拉起来,自己靠坐着,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滕云被这样的姿势弄得很尴尬,薛钧良一面按着他的腰,一面伸手顺着他的腰线,将手指慢慢送进他的后穴里。 滕云不自主的向前欠着身子,两手抓住薛钧良的胳膊,不知道如何是好。 薛钧良起了逗弄的意思,抓住滕云的一只手,放进自己嘴里,滕云颤了一下,手指被薛钧良的舌头撩拨着,湿润又温热的感觉,让他无所适从。 之后薛钧良抓着他的手,让他把手背过去,接着方才的湿润,竟按着滕云的手指,伸进了他的后穴里。 滕云“哼”了一声,自己的手指和薛钧良的手指一起埋在了穴口里,里面又窄又热,滕云惊的想要抽出来,却因为太狭窄,被薛钧良的手指带着旋转抠弄起来。 滕云再也欠不住身子,歪倒在薛钧良身上,重重的喘着气。 薛钧良咬着他的耳垂,笑道:“感觉舒服么?” 这些时日下来,滕云哪里最敏感,哪里能让他舒服,薛钧良已经彻底摸清楚了,自然一上来就能抓住要害,滕云脸色潮红,喘出的气息也变得灼热,因为受到了刺激,酸麻的感觉直冲头脑,让他几乎不能思考,后穴一阵阵的收缩,腰身也不由自主的轻轻颤动。 薛钧良又探入一根手指,加上方才的和滕云的已经是三根手指,滕云有些吃力,喘息的声音却更大了,眼神迷离着,下身开始磨蹭着薛钧良。 薛钧良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时机,当下抽出手指,因为速度有些快,滕云没有防备,重重的呻吟了一声,随即像是惊醒了一般,捂住自己的嘴。 薛钧良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滕云是怕外面听见,扶住滕云的腰身,让他慢慢的往下坐。 滕云也扶住薛钧良肩膀,因为紧张,眼神死死盯着对方,嘴唇张开,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膛也急促的起伏着。 薛钧良看着他的模样眯了眯眼,忽然勐地一个挺身,滕云“啊”的喊了出来,虽然滕云已经习惯了薛钧良,只是这么快的全部进入,还是让他有些吃不消。 滕云抱住薛钧良的脖颈,摇头道:“别……别动……” 薛钧良抬起他的下巴,吻上滕云的嘴唇,另一只手套弄着滕云的下身,滕云的下身被对方照顾着,渐渐放松下来,薛钧良这个时候轻轻拍了拍他的腰,道:“自己动,嗯?” 滕云仍然摇头,眼睛红红的,薛钧良握住滕云的两只手,不让他的手动晃,故意又挺起腰来顶了滕云一下,滕云咬着嘴唇扬起脖颈,喉头里发出小动物似的哀鸣。 因为手不能动,薛钧良也不再触碰他的下身,滕云渐渐急躁起来,果然试探着动起了腰身。 薛钧良舒服的闷哼了一声,随即道:“真乖,快一点。” 滕云干脆闭起眼睛,不去看薛钧良,又动了起来,薛钧良的目的达到了,放开滕云的双手,托住他的腰,配合着腾云的动作。 滕云被弄得一身都是汗,两腿发软,跌在薛钧良身上喘息,薛钧良也被撩拨的忍无可忍,将滕云压着地上,狠狠的抽插着。 第218页 起初滕云还紧紧咬着嘴唇,后来再也忍不住,伸手捂住嘴呻吟着,到了最后只能抱住薛钧良的脖颈,攀在他的肩膀上,滕云已经不记得自己喊了些什么难以启齿的话,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的。 天黑的时候御驾在驿馆下榻,就见薛王怀里打横抱着睡熟的滕南侯下了马车。 滕南侯一脸憔悴样子,自然知道做什么什么事情,但是众人都是眼观鼻鼻观心,恭敬的迎驾,把薛王和滕南侯送进房间,驿馆还贴心的送来热水。 薛钧良亲自为滕云清理身子,泡在热水里似乎很暖和,滕云咕囔了一声醒了过来,还以为是做的太过,所以后穴里不太舒服,哪知道是薛钧良伸手指进去帮他把东西抠出来。 一股热流从后穴熘出来,滕云禁不住颤了一下,薛钧良把他抱到床榻上,一边擦着他身上的水珠,一边给滕云盖上被子,生怕他着了凉。 滕云看着薛钧良一身水珠,从胸口上,头髮上滚下来,不禁有些喉头髮干,赶紧收回目光,道:“陛下也擦擦罢,不要着了凉。” 薛钧良亲了他额角一下,道:“快睡罢,明天还要赶路。” 说着下了床,自己去擦干去了。 滕云真的累了,闭上眼睛却梦到自己和薛钧良亲热的事情,一整晚被薛钧良肆意的摆弄,而自己竟然放浪的配合着他的动作。 第二天滕云醒来的时候很早,薛钧良还在睡,闭着眼睛,一只手轻轻搭在自己身上。 滕云盯着薛钧良看了良久,忽然觉得有些不真切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薛王如此亲近,这是他万万不敢想的,想到瑞雪的那句话,禁不住一句唏嘘,真的是造化弄人。 外面下着大雨,赶路的时候赵戮心不在焉,他和薛军汇合之后,负责在队尾押送奉洺,奉洺坐在车架里,赵戮看不到他,他尽量避免和奉洺见面,而见不到,心里又不踏实,不舒服。 雨变大了赵戮一直出神,也就忘了穿油衣,部下看他脸色发阴,就没敢多言,他发现下雨的时候自己已经湿透了。 到了驿馆外面,马车里的御医率先下了车,赵戮道:“他醒了么?” 御医摇了摇头,“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他吸进了太多毒气,可能还要再多等等。” 赵戮点了头,上前去打起车帘,马车自然没有薛王的宏伟精緻,里面瀰漫着药的苦涩味道。 赵戮把奉洺抱出来,那人确实没有清醒,一脸平静的闭着眼睛,不会皱眉不会冷笑,好像是释然。 赵戮此时看到奉洺的面容,心里禁不住一抽,他至今还记得当时在桃花潭的卢草丛里发现奉洺的感觉,奉洺倒在草丛里,赵戮觉得自己整个人从头到脚冰凉了,双手打颤,也迈不动步子,竟然不敢去看他到底是生是死。 他不知道,如果奉洺就这样死了,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他心里有一瞬间的后悔,他确实报復了奉洺,也把奉洺逼上了绝路。 一个心性高傲的人,决心赴死也不想死在别人的手里,奉洺就是这样,赵戮觉得自己不该去救醒他,起码这让奉洺也算是解脱,只是他心里又过不去,如果不救活奉洺,他恐怕会疯掉。 赵戮将奉洺抱进房间,吩咐御医照顾好,自己又出了屋,独自一个人站在驿馆的后院里,后院里冷清异常,只有大雨依然下个不停。 ☆、80第三十四章 震怒 薛王班师回朝,太子率领朝中文武百官,出北门相迎,众人跪拜于地,就等着御驾归来。 薛钧良的车辇缓缓而至的时候,天上忽然落起雪来,一时间竟变得大雪铺地,极为壮观。 小太子正是长个子的年纪,几个月不见似乎拔高了不少,他穿着天青色的小靴子,请了安之后哒哒哒的跑过去。 薛钧良从玉辇上下来,伸手扶下滕云,众人一见,忙又再次跪拜,山唿薛王万岁,滕南侯千岁。 虽然滕云在出征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人看好他,都以为只不过是个以色事人的佞臣,没想到竟然打了一个漂亮的胜仗,只用几个月就攻下了奉国,还生擒了奉王,再没人敢瞧不起他。 薛钧良命人将奉洺带下去严加防守,不能出半点差池,才和众人一起往宫中去了。 虽然太子还小,但是正如沈翼说的,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再加上万年侯和滕裳在京守城,也没出什么乱子。 薛佩回禀了这些时日京城里的大小事件,薛钧良褒奖了薛佩的所作所为,终于把话引到了正题上。 第219页 薛钧良道:“如今可以生擒奉洺,全是滕南侯的功劳,以往总是有人不服滕南侯,现在可服气了?” 他说着,扫了一眼众人,见没人说话,满意的笑了一声,继续道:“众卿不妨说说,孤该怎么处置奉洺。” 薛钧良说完看见站在一旁的薛佩,道:“你先来说说。” 薛佩没想到薛王会问自己的意见,毕竟自己还是个孩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沈翼。 沈翼也看过去,沖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不要紧张。 薛佩道:“儿臣私以为奉洺不能杀,眼下虽然攻破奉国,但也致使奉人人心惶惶,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 薛钧良点点头,笑道:“孤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能杀,就要劝降,孤该派谁去劝降?” 有人听说过赵戮和奉洺的事情,而赵戮在这次的攻占中也出了不少力,于是就揶揄赵戮道:“听说赵戮将军在奉国的时候和奉王关系非比寻常,陛下不如让赵戮将军去劝降,没准奉王看在往日的恩情上,真的会投降也说不定。” 赵戮听闻心里苦笑了一声,他自然知道朝中有很多人看不起自己,却没有做声。 薛钧良沉默了一会儿,把赵戮的反应看在眼里,开口道:“赵戮是孤的心腹,这么多年来也辛苦他了,孤不忍心再让他劳心劳力,还有谁可以去劝降么,沈翼你么?你一向足智多谋,怎么不见你请命?” 沈翼道:“陛下错爱了,微臣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是奉王这一关,微臣自问破不了。” “哦?这是何故?奉洺是洪水勐兽不成?连你也不敢去?” 沈翼笑道:“奉洺并非洪水勐兽,只不过他是个疯子……微臣听说奉王已疯,就算臣有小聪明,对一个疯子也无从开口。” 薛钧良忽然笑了一声,道:“好好……” 众人却不知道他连说两声“好”,说的是什么,其实薛钧良只是在称赞奉洺的好计谋,他听说过奉王的秉性,心高气傲,或许让他投降比死还难受,经过沈翼这一提醒,薛钧良终于知道了,原来奉洺根本就是在装疯,试问就算才高八斗,又怎么能和疯子讲理,怎么能让疯子归降。 滕云自始至终都没说一句话,薛钧良也没打算让他去劝降,他深知滕云,虽然忠诚仁厚,但是凡事也讲义气,而且心地太好,这些都不适合去劝降。 薛钧良见众人无话,随即笑道:“这件事搁在一边,等众卿有了想法再提,还有另一件事情,孤想现在提一提……” 他说着顿了顿,目光在每个人身上扫了一下,道:“这件事情之前孤也提过,但是众卿可能各有各的意见,所以最后无疾而终,那么现在旧事重提,想必爱卿们可能也不会有太大的异议。” 他铺垫了这么多话,殿上的大臣们不约而同的绷紧神经,都知道薛王一定想要说什么大事,而且已经把话说的这么满,如果有人反对,可能会招致薛王不快。 薛钧良终于道:“孤想着……滕南侯身份贵重,秉性忠厚,而且屡立战功,有他在孤身边时时劝解,孤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孤还是那句话,想要立滕南侯为后,不知众卿有什么意见么。” 他的话说了出来,一时间没人说话,都是你看我我看你,小太子薛佩抬头看了一眼滕云,而滕云此时万万没想到薛钧良想要说这件事,诧异的看向薛钧良。 薛钧良道:“滕卿啊,你过来。” 滕云微微抬起头,走过去,步上玉阶,薛钧良这才道:“想必滕南侯在洺水的功绩大家也听说了,他屡立奇功,生擒奉国大将齐梓结,说实话,在他出征的时候,有很多人是想要看笑话的,只不过滕卿没辜负孤的期望。他是人才,德才兼备,可以服人,这样的人不可以立他为后么?” 殿上的大臣听了薛钧良的话,更没人敢说什么,自古以来帝王有一两个男宠男妃也没什么大惊小怪,只是没有一个帝王会立男后,在这些人的意识里,男宠都是以色事人的小人,少有真才实学的名士,所以很多人一时间还不能接受。 沈翼见状,迈出半步,矮身跪在地上,率先道:“陛下所言极是。” 有人第一个表态,后面的人也就纷纷开始表态,大殿之上的人转瞬之间就都跪拜在地,生怕慢了是怠慢,同时山唿“陛下所言极是。” 第220页 薛钧良满意的点点头,笑道:“既然大家都同意孤的说法,那么立后的事情就没有异议了?那就着手准备罢。” 薛王併吞了滕国和奉国,望眼而去,无不是薛土,薛钧良命人张贴了榜文,免除了赋税,又派人往奉国驻兵的同时送去粮饷,让当地官员安抚百姓,同样免除赋税,为难民舍粥搭设临时居住的棚舍。 一般的老百姓哪有什么忠君的心思,谁能让他们吃饱,在闹洪荒的时候不挨饿有地方住,不会年年徵兵,不会年年苛捐,谁就是明智的君王,他们就会归顺于谁。 而奉国归顺来的文武之人皆有封赏,不会因为是降臣而受到冷落打击,一些难展抱负的人自然愿意归顺。 虽然大小残余还有不少,时不时要闹一番,但是也没有什么大作为,一直以来还算是平静安详。 赵统因为有功,升了官,拜了将军。 他来到牢里,牢卒看到他点头哈腰的笑道:“赵将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牢里太乱,让您见笑了。” 赵统没理他的巴结,让牢卒领着往里去,走到最里面,一个一身破败布衣的人坐在牢房里,面冲着里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牢卒过去打开牢门,喊了一声,“吕世臣。” 吕世臣没动,仍然看着墙壁,赵统走进牢中,定眼一瞧,原来墙上都是用石子刻得字,不是诗就是赋。 赵统让牢卒下去,过了半天才出声道:“吕相别来无恙?” 吕世臣眼睛终于动了一下,盯着墙壁眯了眯眼,道:“将军如果是来劝降,就不必多费口舌了,吕某还是那句话,我是迂腐书生,只知道愚忠。” 赵统盯着他,又是半天没开口,随即就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道:“吕世臣,你是名士,也该知道薛王文成武德,平心而论,他是个英明的君主,你难道不想一展抱负么?你不想看着在你的辅佐之下,天下太平么?他日日对着墙壁吟诗作对,真就是你生来的大志么?” 吕世臣笑了一声,嗓子有些沙哑,他抬头看了赵统一眼,似乎在看一个不懂世事的孩童,“成者王侯败者寇,将军难道不懂么,何必再多言呢?君王已经没了,何来臣子,从何谈起抱负一说……” 赵统嘆了口气,道:“奉洺没死。” 吕世臣这时候勐地站了起来,因为一直坐着,忽然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撞在旁边墙上。 赵统想伸手去扶,终究还是顿住了。 吕世臣眼睛灼灼的望着他,颤声道:“奉王还活着。” “自然还活着。” 赵统第一次看到一向风轻云淡的吕世臣有些激动,那种难以自持的神情,让赵统也不禁心中一震。 吕世臣忽然双膝一弯跪在地上,道:“将军还记得和吕某说的话么,如果将军还记得,吕某恳请将军,放奉王一马。” 赵统道:“你不求我放你,你反而求我放他,这就是你的忠君之心么?你果然迂腐之极。” 吕世臣没说话,赵统又道:“我不可能答应你,就算我答应你也无济于事,你不可能不知道……” 他看着对方的眼神变暗,似乎还苦笑了一下,禁不住心中不落忍,道:“你放心罢,大王不会杀了奉洺,于情于理都不可能杀掉他,只是奉洺一日不降,便一日没有重见天日的机会。” 吕世臣早就料到是这样,仍然禁不住有一瞬间的失神,晃了晃似乎要倒在地上。 赵统想要嘆一声“何必如此”,只不过如果是他,也会如此,只能转身再嘆一口气,道:“我会吩咐牢卒不要为难你,如果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再和我说罢。” 他说着,走出牢房去,牢卒赶忙来锁上门。 薛钧良让人着手立后的事情,他不在京城这么久,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回来这几日忙的不可开交,幸而滕云也会在一边帮他。 薛钧良忽然有些感慨,他和滕云的默契就仿佛在一起十年二十年,彼此都再不能了解对方更多了。 薛钧良批了摺子,伸手揉揉额角,方要闲下来去看看滕云,就听姜谕道:“陛下,赵戮将军求见。” 薛钧良心里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但也没不见,就让姜谕把赵戮招进来。 赵戮进来之后先是给薛王请安,薛钧良笑眯眯的看着他,道:“孤刚歇一下你就来了,有什么事情么?想必你是想到了怎么招安的是不是,如果不是……孤可不想听其他的。” 第221页 赵戮被薛钧良堵了话头,只能硬着头皮道:“末将并不是来献计的,而是……” “而是什么?” 薛钧良笑了一声,道:“而是来求情的,对么?” 赵戮抬头看了薛王一眼,随即垂下眼来,声音很平静,道:“陛下英明,对。” “你还敢说孤英明?” 薛钧良道:“赵戮啊赵戮,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么多年来,孤从来都不怀疑你对孤的忠心耿耿,在孤的身边,你是最忠诚的人,虽然一直远在奉地,但是从来不会有二心。而现在呢,你想要说什么,自己好好思量思量,别说了错话。” 赵戮一直垂着首,半响才开口,声音不算大,仍然很平静,在没有声响的暖阁里,却显得很突兀。 “末将深知自己的话会惹得陛下不快,只可惜末将不吐不快,陛下……既然奉洺已经疯了,陛下何不仁义为上,放他一马,这样奉地百姓也会知道陛下仁厚的。” 他话音放落,薛钧良就重重的拍了一下桌案,喝道:“赵戮你胆子大了。” 薛钧良站起身来,绕过桌案,随手拿起一个摺子,扔在赵戮面前,道:“你这些日子给孤上书,孤就当你是煳涂,一时煳涂写了四五个表彰,让孤放了奉洺,但是孤看你并不是一时煳涂,你真是煳涂透顶了!孤怎么放了奉洺,你了解他,你来说说看,孤放了奉洺,是让他招兵买马东山再起,还是让他暗中刺杀?” “陛下……” 赵戮的声音梗在喉头里没说出来,薛钧良的话不错,依自己对奉洺的了解,如果薛钧良放了奉洺,奉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好了。”薛钧良嘆了口气,“你在奉国呆了这么多年,你不忍心,孤也能理解,不然孤早就把你捉起来问个谋反之罪了。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孤曾经说过,忙完这些事情,就让你歇歇,你回去罢。” 赵戮心里一沉,知道薛钧良这样说,其实是在敲打自己,如果自己再多说那么就是谋反之罪,让自己歇歇,其实就是罢了自己的官。 赵戮摘下官帽,双手擎着放在一边地上,叩首道:“赵戮是倔脾气,想必陛下重用赵戮也是出于这一点,既然已经决定的事情就不会后悔,如果陛下不能放过奉洺,赵戮甘愿和奉洺同罪,替他分担刑罚。” 薛钧良被赵戮这一句话气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噼手将手边的摺子砸在他身上,冷笑道:“赵戮你是疯了?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觉得自己功绩大,肆无忌惮了?” 赵戮道:“罪臣不敢,只不过罪臣心中有事,如果不这样做,非但不会活的舒坦,反而生不如死。” 薛钧良冷冷的盯着他,道:“好……你这么想,孤不成全你,显得孤不够大度,您想坐牢,想吃苦,想受刑,那你就去罢,不要后悔。” “谢陛下成全。” 赵戮又拜了一下,瞥见放在地上的官帽,眼睛似乎酸了一下,这是他一辈子的抱负…… 赵戮被侍卫押起来,送出宫去,薛钧良的话自然不是说着玩的,真的下了狱。 滕云本身在云凤宫的后园里连剑,瑞雪突然冲过来,眼圈都红了,脸上几乎哭花了,看见滕云就跪下来,捉着滕云的衣角,道:“主子,主子您救救赵戮将军罢!” 滕云还不知所以,忽然有人说赵统求见。 云凤宫是后宫,外臣不能进,但是滕云又是滕南侯,所以赵统来见滕南侯,似乎又没有什么不规矩的。 赵统来的很急,一见到滕云就跪下来叩首,道:“侯爷,您去劝劝陛下,陛下要将赵戮将军凌迟处死。” 滕云一听有些发愣,道:“为何薛王会突然要杀赵戮?” 赵统道:“将军为了奉王的事情去求大王,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大王怒不可遏,先是将将军打下了狱,又要杀将军。” 瑞雪哭道:“将军那是一心求死,奴婢一直跟着将军,怎么可能不知道将军的心思,将军虽然一直效忠于大王,但对奉王的心意也是真的,一直以来都把自己憋在死路上乱撞,如今奉王沦落如此,将军心里一定不好过,他是想和奉王一起同生共死,奉王如果活不了,将军岂可能独活!” 瑞雪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第222页 腾云心里勐跳了两下,伸手扶住桌案,他自然知道赵戮和奉洺的事情,自己怎么可能不明白赵戮的感情,幸而此时自己是滕南侯,自己叫滕英,要不然他和薛钧良仍然在对立的路上打转。 有些事情本身是合情的,却永远不会合理,赵戮为了忠义,对薛国忠诚,这本身无可厚非。而一切已成定局之后,想必赵戮是解脱的,终于可以随性一回,或许他能为了自己的国家战死,却只能为了奉洺而活。 如果一个人的生命里只有儿女情长,这确实是个懦夫,只不过,一个人而已。 ☆、81第三十五章 完结 赵统和瑞雪见滕云不说话,都急的不得了。 滕云盯着窗外思索了一下,随即道:“这件事不能去劝,劝了也没用,说不定适得其反。” 赵统以为滕云是不想帮忙,瑞雪捂着嘴泣不成声,滕云又道:“如果薛王肯放奉洺走,吕世臣可以归降么?” 赵统愣了一下,随即道:“我事前去牢中走了一趟,吕世臣的意思是不肯归降,但是如果放了奉洺,还真是说不准。” 滕云道:“如果吕世臣肯归降,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奉洺和赵戮。” 瑞雪道:“是什么办法?如果可以让大王放了奉王和将军,吕相一定会三思的。” 滕云道:“薛王那里谁也不能去劝,他正在气头上,去劝说反而适得其反。” 他说着顿了顿,道:“就麻烦赵将军去牢里走一趟,再见一次吕世臣,让他归降。” 赵统觉得事不宜迟,就当下出了宫,往牢里去了。 滕云安慰了瑞雪两句,自己去了前殿。 滕云过去的时候,薛钧良正在看摺子,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薛钧良并不专心,似乎在想什么。 等滕云走近了,薛钧良才察觉有人来了,抬起头来,见是滕云,才松了口气,揉了揉额角,笑道:“是来陪我用午膳来了么?” 滕云笑了一声,道:“陛下,现在已经下午了,午膳的时辰早过了。” 薛钧良一边放下摺子,一边道:“忙的忘了时辰。” 滕云道:“陛下注意身体罢,不要太劳累自己了。” 薛钧良不禁笑道:“诶,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觉得这么没有说服力呢?” 滕云听他揶揄自己,也有些尴尬,确实滕云就是那种总是把自己逼到筋疲力尽的人。 薛钧良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滕云挨着他坐下,薛钧良道:“你有什么心事么?” 滕云愣了一下,道:“没有。” 薛钧良调笑道:“你一定是为了赵戮的事情来的,不然那么不解风情的滕卿,怎么突然关心起我来了?” 他见滕云不说话,就表示自己说对了,道:“咱们之间不必拐弯抹角的说话,你既然想说什么,就直说罢。” 滕云顿了顿,终于嘆了口气,道:“想必我的事情,陛下已经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我确实有心为赵戮求情,只不过又不想为他求情。” “你也觉得他可气罢。” “陛下错了,”滕云侧过头去,看着薛钧良笑道:“我毕竟不是君王,这辈子也不能懂得君王的心情,陛下有很多难处,这是我能理解的,然而赵戮的心思,我更能理解。” 薛钧良道:“哦?那赵戮是什么心思,分明就是激怒我的心思。” 滕云道:“他确实是这个心思,瑞雪说的没错,赵戮是在求死,而我说的明白赵戮的心思,是明白他求死的感觉。” 薛钧良闻声突然神经一紧,伸手覆盖住滕云的手,将他拉到唇边,轻轻的亲吻着,道:“你说这样子话,我很心疼。” 滕云笑道:“可是这都是我亲身体会过的,对立、忠义还有亲情,滕云到何时也忘不了这些。” 两个人一直都没有提过“滕云”这个名字,这一次这么直白的提出来,让薛钧良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薛钧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说起才好,这么多事情兜兜转转的下来。 滕云道:“赵戮是忠臣,陛下本不该杀他。起初我在想,到底是劝不劝陛下,如果陛下不杀他,而赵戮无疑是痛苦的,他有什么话都不喜欢对别人说,想必陛下是明白的,他对奉洺的感情。” 第223页 “那你最后还是来替他求情了?” “这是我的私心。” 滕云不急不缓的道:“说真的……我不想让你背负杀害忠臣的名声,这并不好听,你的雄心壮志就差最后的坐守江山,便功德圆满了,这最后一哆嗦,难道你要毁了自己么?纵使我的话让你不高兴不欢心了,我也不后悔这么说过。” 哪知道他的话音放落,薛钧良忽然笑了起来,道:“我怎么会怪你。” 他说着,伸手捏住滕云的下巴,凑过去轻轻吻在他的嘴角上,随即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道:“你是为我好,我自然能听出来,我只是生气赵戮故意激怒我……难道我真的长了一副恶人相么?” 滕云被他凑得这么近,弄得有些不自在,虽然两个人已经做了那种事情,但是滕云一向面皮薄,还没有被薛钧良锻鍊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于是只好身子往后靠了靠,只是后面是扶手,也退不到哪里去。 薛钧良却紧跟上去,让他整个人靠在扶手上,亲吻着滕云的脖颈,暧昧的笑道:“求人总要有求人的诚意,对不对,既然滕卿想求我,我自然要摆足了大王的架子,对不对……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脱?” 滕云成功的被薛钧良无赖的话弄红了脸,别过头去,道:“天色还亮着,陛下你……” 他这种动作,本想避开薛钧良的亲吻,只可惜好像把更多的皮肤暴露给了对方。 薛钧良轻轻咬着他的喉结,用舌头在上面打着转儿,滕云受不了撩拨,哼了一声,腰上有些用不上力,唿吸也变得粗重起来。 薛钧良早就摸清楚了滕云的脉门,自然一撩拨一个准儿,而滕云在这方面也不擅长,只有老老实实听话的份儿,有的时候被薛钧良弄的受不了,也要放下面子央求一番。 滕云的前襟被薛钧良解开来,但并没有褪下衣服,薛钧良时而轻吻着滕云赤裸的皮肤,时而隔着衣服轻咬滕云胸前的凸起,弄得滕云气息不稳,不小心伸手一抓,把桌案上的摺子扫在了地上。 薛钧良也不去管,似乎要在暖阁里来一次,幸好龙椅够大,只是在滕云已经被薛钧良撩拨的忘记躲避的时候,姜谕的声音忽然隔着门响了起来。 姜谕提高嗓音喊道:“陛下!万年侯求见!” 因为暖阁隔音好,姜谕生怕里面听不见,又喊了好几声。 滕云被喊声吓得一激灵,他已经上过那么多次战场,身体早就不像之前那么羸弱,一惊之下伸手推开薛钧良。 薛钧良没防备,磕在后面的椅背上,不过不算太疼,最重要的是,薛钧良的嘴唇被自己的牙齿给铬破了。 薛钧良嘶了一声,捂着嘴,装做非常痛苦的样子,滕云以为是自己出手太重伤了他。 薛钧良笑道:“你帮我舔一舔。” 滕云看他笑眯眯的样子,知道他一定是没事,又耍自己玩,干脆瞪了薛钧良一眼,赶忙把自己的衣服整理好。 薛后阳在外面站了好久,终于见姜谕引着自己进去,一进暖阁,滕云也在,而且薛钧良阴沉着一张脸看着自己,薛后阳顿时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薛钧良道:“后阳有什么是么,这么急着见孤?” 薛后阳朝滕云望了一眼,似乎在求救,才道:“陛下,方才牢里传来消息,吕世臣肯归降了。” “哦?” 薛钧良笑了一声,似乎觉得很有意思,道:“他的条件呢?” “没有条件。” “这真是新奇了。”薛钧良道:“书呆子吕世臣肯归降,却不开条件,让孤很惊讶啊。” 他说着,忽然道:“是谁去劝降的?” 薛后阳道:“回陛下,是赵统将军。” “赵统。” 薛钧良重复了一声,只一会儿时间,随即笑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却立马收敛了自己的表情,道:“赵统这回有功了,给他些赏。” 薛钧良似乎对赵统劝降的事情不疑有他,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问了问立后的事情,让滕裳以后经常进宫来看看滕云。 虽然滕裳一直没有挂职,但是守城这些日子,薛后阳尽心尽力,滕裳又怎么可能放着他不管,也出谋划策不少,只差一个虚的官位了。 但是滕裳不想入朝,薛后阳自然不勉强他,如今这个样子已经很好了。 第224页 赵统应了滕云之后,立马赶到大牢里,他见到吕世臣,吕世臣自然不肯归降,赵统道:“你肯归降,大王才会放了奉洺。” 吕世臣冷笑了一声,“将军当我是三岁的小娃娃么,吕某虽然是书呆子,但也在官场混迹了这么久,你的话有几分可信么?你扪心问问自己信不信。” 赵统确实自己也不信,只好道:“滕南侯答应救奉洺和赵戮将军,信不信由你,如果是你的问题,让滕南侯没有办法出手相救,那么后悔的是你,反正我的话已经带到了。” 吕世臣听了“滕南侯”三个字,略有些惊讶,他被关在滕南侯府的时候,和滕云见过几面,虽然交集不多,但是滕云的为人他还是佩服的,于是道:“如果真的能就奉王出去,我就归降,如果是诓骗吕某的,反正吕某贱命一条。” 赵戮被关在牢里,他无父无母,也没有兄弟姐妹,自然毫无牵挂,如今在阴湿的牢房里,只有气窗透进来的一丝光亮,反而觉得心里敞亮了不少,那种压抑的负担,反而没了。 隔壁也不知道关的是什么人,不是砸墙就是砸铁链的声音,赵戮起初听着心烦,只是后来听惯了,也就不会烦了。 他枕着双手躺在地上,地上很凉,有些阴冷,这种环境下,其实最适合回忆一下事情,赵戮总是不自觉地回忆以前,高兴的,不高兴的,痛苦的,欢心的,和奉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第一次强要奉洺的场景,或者是奉洺讨好自己穿女装的场景…… 赵戮仰躺着,伴随着“乓乓乓”的砸墙声,“咔嚓咔嚓”的铁链声,竟不自觉的流下泪来,染湿了鬓髮。 赵戮一辈子没有哭过,生死离别没有哭过,沙场裹尸没有哭过,没想到在最后一切下了定论的时候,竟然止不住的眼睛发酸。 牢卒来送饭,一边走一边指着隔壁笑道:“这关的是谁,这么大阵势?” “唉,疯子,怕他跑了,据说叫什么奉王。” “奉王?那可不了得,不过现在是阶下囚了。” 赵戮听着,勐然翻身而起,“哐当”一声撞在栏杆上,碰翻了一边的饭也不管,只是努力往旁边看去,只是栏杆隔得那么窄,怎么可能看到旁边。 赵戮想开口叫奉洺,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蹲了三天的牢房了,竟然只和心心念念的人一墙之隔…… 赵戮死死攥住栏杆,指甲扎进肉里,勐的砸了两下牢门,牢卒看着赵戮发疯的砸门,骂了两句也不敢靠近,只能发狠的道:“啐你娘的,一个落魄的将军也敢这么横,给爷爷老老实实的,过两日就凌迟处死了,折腾什么折腾。” 这样似乎仍然不解气,赵戮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事情才能化解心中的郁结,只能一遍一遍轻轻呢喃着“奉洺”。 隔壁砸墙的声音忽然断了,寂静了片刻,传来隐隐的哽咽声。 过了两日,因为薛钧良要立后,所以大赦天下,特意赦免了赵戮的无礼,将他从牢里放了出来,赵统亲自过去接赵戮出狱。 赵戮想要去看隔壁到底是不是奉洺,只是此时隔壁的牢房已经空了。 没两日赵戮上书请求辞官回乡,薛钧良没有难为他,批了摺子,赏了他重金。 沈翼因为文採好,负责拟定立后的诏书,择了日子,早朝的时候薛钧良让人宣读了圣旨,把立滕云为男后的事情公诸天下。 册封的仪式自然少不了,薛钧良并不想弄得简单,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重视滕云,让所有人都不敢怠慢滕云。 册封大典上薛钧良封赏了凤印,又让人宣读了诏书,随即是百官朝贺、跪拜,祭告天地之后,滕云在宗庙玉牒上正式改为皇后。 册封之后是宴席,薛钧良为了滕云也算是精心准备,一样都不能缺少,一样都不能不精緻,滕云自然是感动的。 百官都来赴宴,薛钧良兴致很好,喝了不少酒,酒过三巡之后,姜谕走过来,附耳对薛钧良说了句什么,薛钧良先是皱眉,随即微笑,挥手让姜谕下去了。 而此时滕云心里是有点发慌的,不是喝多了酒,只是因为他知道姜谕是过来说什么的。 姜谕没想到薛王会是这样的反应,毕竟这件事可不是小事,还以为会惹得薛王震怒。 薛钧良眯着眼睛微笑,看起来似乎喝醉了,他和滕云的目光对在一起,滕云颤了一下,心虚的转开目光。 第225页 薛钧良却站起身来,道:“孤头有些晕,跟我走走罢。” 滕云点点头,薛钧良却让姜谕准备车马,姜谕吓了一跳,此时已经天黑了,早就到了门禁的时间。 薛钧良和滕云上了车,薛钧良让人往北城门去,到了城门口,薛钧良扶着滕云下了车,一起走上城楼。 城楼很高,上面灯火通明,能看到城下的一举一动,一辆马车出了城,正往外面去,按说这个时间已经不能有人出入大门。 薛钧良盯着那辆马车,忽然笑了一声,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滕云身上,道:“夜风大,冷不冷?” 滕云摇了摇头,似乎也在盯着远方,马车已经看不到了,他反而松了口气。 薛钧良笑道:“做了亏心事,所以紧张了?” 滕云抿了一下嘴唇,道:“甘受陛下责罚。” 薛钧良攥了攥他的手,因为身后有很多卫兵站着,也没太过火,只是嘆气道:“我不会罚你,我怎么捨得?” 说着补了一句,“我说的是真心话。” 滕云没说话,薛钧良忽然从袖中拿出一样东西,滕云借着火光,看了顿时心里一惊。 瑞雪曾经说过,赵戮为了救奉洺,甘心冒险前去洺水,结果把小印丢了。 而此时薛钧良手上托的,正是这枚小印。 薛钧良道:“有很多事情,我并不能做,不是因为我冷漠,我刻薄,自从遇见你之后,我觉着自己更加冷心不起来了……” 他说着,将小印在手里掂了掂,随即一用力,竟然把它从城楼上抛了下去,夜风很大,那枚小印一下就没入黑暗,找不到了。 滕云看着薛钧良,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 薛钧良伸手颳了滕云鼻樑一下,笑道:“我还知道你心软,一定会放过他们的。” 他说完,嘆气道:“走了也好,相信这几日他们在牢里,也想清楚了以后的日子。” 滕云被薛钧良握着的手,反握住薛钧良,道:“走罢,这里太凉。” 百姓听闻薛王立了男后,以为是个长相妖媚的祸害,结果是个没什么姿色的武将。 这让百姓对男后的看法有了少许的转变,继而渐渐的有人传闻,男后正是事先的滕南侯、大都督,一时之间,滕云在百姓中的口碑也转变了不少。 虽然经常被茶余饭后的提起,只不过少不了多了一丝敬意。 ****** 薛国有个被人津津乐道的男皇后。 百姓中流传着这样的话,曾有云游术士说,娘娘虽为男子,却能保一国上下百年平安,守土安邦不在话下。 后来薛王将云凤宫改了名字,由男皇后亲笔题字,就叫做腾云宫。 +++++正文完结+++++ ☆、82 番外 赵戮、奉洺 男人是不得了的人,因为在这种穷乡僻壤,有几个看起来很富贵的人隔三差五的给他送吃的用的,甚至是银钱。还有另外一件不得了的事情,就是男人家里,养着一个疯疯癫癫的亲戚…… 男人从外面走进来,把做好的早点放在桌上,躺在床上的还在睡,安静地躺着,合着眼,唿吸平稳,完全看不出一点异样,就像很多年以前一样。 只不过这里没有皇宫,没有大殿,没有龙床,也没有宫人,只有他们两个人。 男人走过去,坐在床边上,凝视了一会儿床上的人,慢慢伸出手去,轻轻的扶着他的头髮,把因为睡觉不老实贴在脸上的头髮捋顺过去。 男人嘆了口气,捋头髮的手转而轻轻触摸着对方的眉心,从眉心划过鼻樑,下一刻躺在床上的人却勐地睁开眼睛,一口咬住男人的虎口。 这两人看起来是逗着玩的样子,那人一边咬住男人的手,一边发笑,只不过男人微微皱起眉头,顺着虎口有血滴下来…… 男人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无奈,温声哄道:“起来吃饭了,你饿不饿?” 那人不松口,好似完全不知道出血了一样,一边笑一边看着男人,好像这只是一个游戏。 男人也不抽回手,就那么让他咬着,对方觉得无趣才松开了嘴,把被子一把撩开,欢快的跑下床去吃饭去了。 男人把床边上的衣服拿着,给他披上,道:“不穿衣服会着凉的。” 那人却好像觉得不舒服,把披在肩上的衣服抖掉,似乎是觉得凳子很凉,拍了拍凳子,示意让男人坐过来,随即一下坐在男人腿上。 第226页 男人很熟悉对方这些动作,毕竟他们这样一起生活了一年,很多看起来无理的或者是不着边际的动作,其实都是因为这个人的心智有些失常。 一年来,男人能做的,也就是尽心尽力的照顾他,无论他的要求多么无理取闹,因为这是应当还他的,是他欠奉洺的…… 奉洺坐在他腿上,吃着早点,汤汤水水掉了赵戮一身,赵戮仍然不见着恼,只是帮他把嘴边上的东西擦干净。 奉洺吃了早饭,似乎又觉得困,窝在赵戮怀里就要睡觉,但是不老实,总是晃一下扭一下的。 赵戮起初觉得没什么,但是时间长了,他竟然觉得自己的下身起了反应。赵戮惊了一下,赶忙站起来,把奉洺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道:“困了再睡一会儿罢。” 说着转身收拾桌上的东西,然后拿出了屋去。 奉洺并没有拦着他,只是突然安静下来,定定的盯着赵戮收拾桌上的碗碟,然后似乎嘆了一口气,把桌上的东西带出屋去。 奉洺知道,赵戮这会儿该去洗碗碟了,之后他要出门去,毕竟现在赵戮不是侯爷,不是将军,而自己更不是奉王。要生活当然要赚银钱来养家。 奉洺躺在床上,盯着床顶发呆,他的嘴里似乎还残留着血的腥甜味道,他记得自己生辰的时候,赵戮带回了一张琴来,奉洺一边笑一边将琴弦都扥断,然后把琴砸在地上。 而赵戮只当他是心智失常,也没有怀疑什么,只是更加温柔的照顾他,生怕他磕着碰着。 转瞬一年都过去了,赵戮没碰过他一下,即便是被奉洺刻意的挑拨。 奉洺想着,这样也好,也只有自己是疯了,傻了,才不需要面对这么多,才这样心安理得。 奉洺合上眼睛,准备再休息一会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听有人敲门的声音。 在这里大家都知道赵戮家里有个疯子,谁也不会在赵戮出去的时候来敲门,那人敲得没完没了,奉洺实在厌烦了,只好起来过去看看。 打开门是个中年的妇人,那人见到奉洺,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上下打量,最后用手帕捂住嘴,一边打量一边笑道:“你就是赵戮啊,果然一表人才,可……可就是这身打扮,孟浪了点。” 奉洺皱了一下眉,那中年妇人笑道:“你不请我进去么?孝廉家里嫁女儿,偏生瞧上你这种穷小子,不过好在生的好看,倒插门尚且可以。” 她说完,奉洺的眉头皱得更深,那妇人没看出奉洺的不高兴,仍然笑道:“听说你和大小姐已经私定终生了,是也不是?好像定情信物是张琴什么的,拿给我瞧瞧,我好知道是不是。” 她话音一落,但觉对方脸色不对劲儿,本身清秀的样貌竟然带出一股狠戾,看得人心里直生寒气,妇人平白无故的打了个哆嗦…… 赵戮买了些奉洺喜欢吃的,怕奉洺一个人在家里等着无聊,特意早回去,只不过进了门却没见到人,推开里屋的门,只见桌子凳子倒了一地,茶壶茶杯全都碎了,那张被自己修好的断琴又被砸在地上,七零八落的不成样子。 赵戮起初以为是奉洺的病情越发不好了,早些时候奉洺经常这样,无缘无故的砸东西,无缘无故的跑出去找不到回来的路,只不过近些日子再也没有犯过。 但是很快赵戮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奉洺换洗的衣服有几件不见了,而且银钱也不见了,这种小地方夜不闭户自然没有贼子这一说。 赵戮忽然心里咯噔一声,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种事情,或许他想过哪一天奉洺好了,心智恢復了会怎么样…… ****** 薛后阳摸了摸鼻子,道:“陛下,这样做真的没问题罢?” “做都做了还有什么问题?” 薛钧良回答的倒是简单,笑道:“奉洺什么反应,有人回报了么?” 薛后阳咳了一声,道:“回报了,奉洺找了东西,拿了银钱已经出门了,看来不准备留在赵戮身边了,臣弟派了探子跟在后面。” 薛钧良不紧不慢的道:“其实也不必麻烦探子跟随,难道你还不知道他能去哪里么?” “这……臣弟愚钝。” “你想想看,奉洺这个人,眼高于顶心高气傲,遇到事情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气死,这么钻牛角尖的人,他还能向谁低头?” 薛钧良说着笑道:“他装疯装了一年了,借着装疯卖傻留在赵戮身边,我已经相信这二人的感情,只不过这样拖拖拉拉的,看着我都心烦。” 第227页 薛后阳禁不住擦了把汗,难道陛下真的不是为了当年奉洺抓过滕云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么……心想着果然帝王是黑心的,就算是好心,也不能想出这样被驴踢的办法啊,而且还让自己去办,这要是被赵戮知道了,一定会没命的。 “额……那奉洺会去哪里?” 薛钧良摇了一下头,道:“怪不得你被滕裳治的死死的……自然是去吕世臣那里。” “吕相?” “吕世臣归降以来,如今已经位极人臣,相爷府谁不知道在哪里,奉洺自然很好找。” 事实果然不出薛钧良所料,奉洺拿了盘缠出了城,他起初没有地方去,又不愿意回去,左思右想只想到了吕世臣。 相爷府很宏伟,只不过没多少下人,奉洺不愿意见到其他人,也没走正门,虽然一年多没有练过功夫,但是翻墙还不在话下。 他到的时候已经黑了天,奉洺不熟悉地形,但是府邸大多布局差不多,就摸索着往主屋去。 主屋的灯火亮着,里面似乎有人,奉洺想要进去,就听一个人的声音道:“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大军还在路上?” 这个声音很明显,是吕世臣的,和一年前没什么变化。 另一个人的声音道:“哼,我怎么回来了,真是对不住打扰你的好事,枉费我还巴巴的赶路,把大军扔下一个人先回来。” 那人的声音不是很熟悉,奉洺一时想不起来。 吕世臣的声音道:“你一个人先回来的?那大军在路上如果有差池怎么办,你太不谨慎了。” “你!”另一个声音似乎被吕世臣气到了,道:“好你个吕世臣,我这就回去还不行,不用你赶,真是狼心狗肺的傢伙,早知道当年就不救你,让你死在牢里!混1蛋,你就喝你的花酒去!” 奉洺听到“牢里”二字,忽然想到,这个说话的人正是赵统无疑。 赵统被提拔了官位,已经主管了京师布防,因为边疆有宵小进犯,薛王派赵统前去,没几个月的时间,赵统就把这些宵小打得抱头鼠窜。 赵统大军班师回朝,吕世臣没想到这人会一个人先跑回来。 吕世臣的声音道:“不是……我……唉。” 他嘆了口气,似乎不知道怎么解释,道:“我没想到那里是喝花酒的地方。” 赵统冷笑了一声,“你还能怎么编,吕相爷长这么大,难道不知道ji院长什么样?不知道□长什么样?被人拖上了床还不知道自己去了什么地方?” “我……我之前确实不知!” 赵统不说话,吕世臣的声音又道:“我这次确实错了,你信我一回,下次绝技不去。” “相爷的事情,赵某置喙不得,这就回大军去,多谢相爷的教诲。” 奉洺听到跫音声,还以为赵统要出来,赶紧窜上房顶去,只不过接下来却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反而听到了打翻杯子的声音,继而是轻唿声。 赵统是武将,吕世臣是文臣,奉洺很自然的就会想到这声轻唿是吕世臣发出的,他拨开瓦片,下一刻就呆了,奉洺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情景。 吕世臣将赵统压在墙上,两个人似乎在亲吻,吕世臣抽掉赵统的腰带,赵统并没有反抗,只不过吕世臣轻嘶了一声,赵统狠呆呆的道:“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去不该去的地方,一定把你舌头咬掉!” 吕世臣笑道:“是是,但凭赵将军发落。” 奉洺发愣的当口,两个人的唿吸已经急促起来,奉洺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会功夫,竟然听得如此真切,他虽然和赵戮住在一起,但是一年赵戮都没有碰过他,此时看到这样的情景,自然脸上滴血。 他愣愣的看着,都忘了把瓦片放回去,正在失神的功夫,竟然被人一把捂住嘴,奉洺刚想沉肩提肘,就被那人拿住了肩井,手臂一下无力的垂了下来。 那人揽住他,奉洺靠着他的胸口,立时全身一震,勐的挣扎起来,那人低下头,没有放开捂着他的手,轻声道:“小声点。”说着带着奉洺下了屋顶。 而这个人的气息是奉洺再熟悉不过的,正是赵戮无疑。 赵戮带着奉洺进了一间空屋,屋里似乎常年没人住有些阴冷,没有灯火,黑的厉害,赵戮一把将人抱住,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没说。 奉洺起初还挣扎,只不过后来挣扎的累了,似乎放弃了一样,喘着粗气,好像要吃人似得,任由赵戮拥在怀里。 第228页 两个人相拥站了一会儿,赵戮才道:“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奉洺全身勐地绷紧,狠狠一口咬在赵戮肩头上,似乎要把他的肉咬掉,一边咬一边呜咽,赵戮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似乎在给他顺气,半声也没哼。 奉洺咬够了,才松开嘴,带着血丝的唇1瓣主动贴上赵戮,狠狠的吻咬着赵戮的嘴唇。 这一年赵戮并不是不想碰他,只是奉洺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防备,他不愿意让奉洺这样稀里煳涂的委身自己。 如今不用再说,赵戮狠狠捏着奉洺的腰身,奉洺的动作虽然带着狠劲儿,却非常配合。 四下里黑漆漆的看不到东西,只能听到一声声呜咽的呻1吟…… 薛后阳去禀报的时候,正巧滕云也在,赵统上1书说大军过几日就到,滕云正在和薛钧良商议迎接的事情,自然少不了被薛钧良揩油。 薛钧良以为薛后阳要说什么军机要务,就让他进来了,没想到薛后阳却是禀报赵戮和奉洺的事情,这件事情滕云本身不知道,如今一听立马明白了,禁不住无奈的看了薛钧良一眼。 薛钧良笑嘻嘻的道:“我也是一片好心。” 滕云道:“陛下好心,也不能出如此的计策,奉洺心性太直,万一当了真,以为赵戮真的要成婚可怎么办?” 薛钧良咳了一声,转头对薛后阳道:“后阳啊。” 薛后阳觉得自己是最命苦的一个,明明是薛钧良出的馊主意,结果被滕云发现了,就变成自己背黑锅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薛后阳就到了相爷府,薛后阳说找赵戮和奉洺,吕世臣还在奇怪,怎么到自己这里找,赵统反而很悠闲,道:“在偏房呢,我建议你进去之前先敲门。” 赵统若有所指大家都听出来了,吕世臣脸皮薄,咳了一声。 赵统转头过来瞪了他一眼,道:“装什么脸皮薄,昨……咳!”他说到此处就不再说,只是下意识摸了一下腰。 薛后阳到了偏房,房门紧闭着,他也不是脸厚的人,幸而滕云给他出了个注意,他把下人托着的琴接过来,放在门口,上面附了一封信,然后立马回宫復命去了。 ☆、83 番外 郎靖、薛钰 郎靖郎大人要成婚了。 镇疆侯留在奉境,有郎靖和滕信的辅助,再加上他本身就有才能,治理也不是什么难事。 郎靖的才识是众人有目共睹的,不止朝廷上对他信服,百姓也对他敬重有加,虽然郎靖总是一副冷面孔,但并不代表他是个冷心的人。 人常说三十而立,郎靖过了年头就三十岁了,却一直没有成婚,不是说媒的人不多,只不过郎靖没有这方面的心思,别人就以为郎靖是眼界高,看不上普通人家的姑娘。 这一次是因为镇疆侯到寺庙布施祈福,郎靖跟随前往,无意的结交了来庙里求姻缘的一个很有名气的才女,听说二人相谈甚欢,之后便是郎有情妾有意,也算是登对。 薛钰并不把这些传闻放在耳朵里,他才不以为郎靖会对一个什么才女动心,毕竟在郎靖面前,任何人的才识都是班门弄斧,只能贻笑大方而已。 但是传闻真真假假的多了,也变得真切了,郎靖以前闲时也不怎么出门,最近竟然会赴一些酒宴。 薛钰心里有些别扭,他不知道自己这股别扭是出自什么,总觉得郎靖是他的食客,就算现在有了品阶变成了官员,也是他薛钰的人。 或许是郎靖渐渐脱离了他的掌控,薛钰开始不欢心起来,但是他又拉不下脸来说。 政治策略本身就是排他而独立的,没有往其他方面想的薛钰,自然没考虑自己对郎靖的感情,真正出于什么。 郎靖的名声越来越大,提起薛钰,可能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就是镇疆侯,可是提起郎靖,必定奉境的百姓都知道他就是那个郎大人。 请郎大人赴宴吃饭的人,也就越来越多,薛钰见到郎靖的时间越来越少,见了面就是谈论治河、修堤、开田、屯粮或者训练士兵的事情,没有一句私话。 薛钰想了想,他和郎靖之间,也从来不谈私事,毕竟他是主子,郎靖是食客,食客为主子的宏图伟业出谋划策,仅此而已。 以前的时候,薛钰霸道,薛钰是初出茅庐的幼虎,根本毫无畏惧,不喜欢听郎靖“指手画脚”,当他被薛钧良软禁起来,本来已经失踪的郎靖忽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霎那,薛钰觉得有什么不同了,只是他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同。 后来他想听郎靖“指手画脚”了,只不过两个人见面的机会反而少了。 第229页 薛钰知道,果然是没有到这种年龄,就理解不了很多人说过的话,包括郎靖对他的劝言。 如今他想让郎靖给他多出谋划策一些,但那个人的时间少了,见了面点头拱手,薛钰又拉不下面子让他多坐一坐。 这日河道摆宴请酒吃,请帖自然递给了薛钰,薛钰平日里总是清高的回绝,他不屑于这些官场的吃喝往来,只不过他最近心情不好,想喝点酒,于是就赴宴去了。 薛钰没想到,宴席竟然也请了郎靖,他不开心,不舒心都是因为郎靖,眼见到这个人,心里更是别扭,难免视而不见多喝了好几杯酒。 河道为了巴结薛钰自然花了功夫,请了美艷的舞姬,又是跳舞又是唱歌,大家都知道镇疆侯早就到了适婚年纪,只不过一直没娶正妻,这个位子所有的名门闺秀可都是垂涎已久的。 河道没有女儿,只不过他有个认的义女,很不巧了,这个义女正是奉境的第一才女,和郎靖传了不少流言蜚语的人。 薛钰心情本身不好,见到她更是心里一沉,差一点拂袖而走,只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为何不开心,郎靖就像自己的老师一样,如今他要娶亲,是一个才女,而且才女有个家世不错的义父,自己该高兴的。 那女子出来抚琴一曲,抬眼望见郎靖,不禁红了脸,羞涩赧然之意自然再清楚不过了,薛钰顿时觉得一口酒梗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的。 河道让女儿出来是想撮合她和镇疆侯的,奈何自己女儿竟然喜欢一个小小郎靖,而且态度还这么明显,岂不是故意给镇疆侯脸色看? 薛钰心不在焉,把酒洒在了身上,河道找到了机会,就笑眯眯的让自己女儿引路,请镇疆侯到房间里换一件衣服。换衣服是假,做什么是真,众人自然知道。 难得的是薛钰没有拒绝,女子虽然不愿意,也不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镇疆侯的脸面。 俩人进了房间,女子就啼哭着跪下来,请求薛钰成全,女子说她有爱慕的人,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什么心思,但是自己非他不嫁。 薛钰知道她说的是郎靖,心里顿时凉了,他觉得难受,心口里钝钝的疼,难受的说不出话来,有一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薛钰强作无事,讥笑女子根本是痴心妄想,自己怎么可能看上对方这么一个小女子,然后转身走人了。 薛钰回了府,竟然看到郎靖前脚进了书房,只顿了一下,薛钰也跟着进了书房。 郎靖显然没想到薛钰会这么早回来。 薛钰见到了郎靖,心里思绪翻滚,竟然脱口问道:“你喜欢河道的女儿么?” 郎靖愣了一下,笑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何况是这样贤良淑德的才女。” 薛钰艰涩的滚动了一下喉头,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只不过不知道为何,想听郎靖亲口说一次,而真正亲耳听到了,心里也没见得好受。 薛钰禁不住开口道:“我今日见她,也没觉得如何贤良淑德,只不过是个普通女子罢了。” 郎靖盯着薛钰,眼光一刻也不错开,道:“因为侯爷还年轻,不能理解郎某而已,转过年去,郎某就三十了,这么多年来追随侯爷,该经歷的都已经经歷过了,如今天下太平,雄心大志反而都磨平了,还能有什么期望呢……郎某耗不起了,只想找个可以相伴的人,了此余生罢了。” 薛钰也盯着他良久,笑道:“那我做主,为你们……主婚,如何?” 郎靖忽然大笑了一声,道:“好,妻子家世好,生得秀丽,将来儿孙满堂,功垂千古,我郎靖如果有这样的后半辈子,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只可惜。” 他说着顿了一下,嘆道:“只可惜,郎某可能不知好歹,要拂了侯爷的美意了……郎靖心中早就有人,再也容不下其他,此生有幸的话,或许能和此人相伴终老,若不能和心仪之人相伴,宁愿孤独终老。” 薛钰听他这么说,已经震惊的不能言语,郎靖拿起桌案上的文书,道:“这是我的辞呈,想着明日拜呈侯爷,不过看起来可以提前呈交了。” 薛钰没有接文书,只是等着郎靖,道:“你为何要走,是你的官阶不够大,还是你的饷钱不够多?” 郎靖笑道:“适才说过了,是我已经没有什么大志了。” 他说着,将文书放在桌案上,转身要出去,薛钰见他的背影,心里一紧,声音都不禁拔高了不少,道:“你能告诉我,你心里的人,是谁么?” 郎靖的步子忽然停了,转过头来看着薛钰,眼神很复杂,看得薛钰心里一突,郎靖始终没再说一句话,笑着摇了摇头,走了。 第230页 薛钰瘫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发呆良久,再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他望着打开的书房门,勐地窜起来,喊道:“来人!把郎靖给我叫过来!” 下人看到镇疆侯一脸怒容,都不敢高声喧譁,只是道:“回侯爷,郎大人不是方才走了么?” “走了?” “是啊,现在已经出城去了罢,拿着包袱的。” 薛钰的心“咚”的一声沉到了底,喝道:“关城门!谁放郎靖出城,我就砍谁的脑袋!” 下人吓得一哆嗦,还以为郎大人犯了什么事儿。 天黑的早,还没到关城门的时候,城门官却接到镇疆侯的手谕,命令他关城门,扣押郎靖。 郎靖此时正要出城,结果被兵丁抓住,直接押进了牢里。 牢卒见到是郎大人,还感嘆了一下,这是什么世道,果然皇亲国戚都是翻脸不认人的,连郎大人都下了大狱。 相比之下郎靖反而镇定的厉害,也没反抗,只是坐下来闭目养神。 薛钰听说抓到人了,火急火燎的来到牢房,他让牢卒打开门锁,挥退了众人,这过程郎靖明显听到有人来了,却不睁眼,也不理会,这让薛钰非常恼火。 薛钰走进来,冷着脸子道:“郎大人好大的架子,本侯来了也不知道吭声。” 郎靖没睁眼,只是笑道:“郎某自知是将死之人,还拘泥于什么礼数?” 薛钰睁大了眼睛提高声音道:“谁要杀你?” 此时对方才睁开了眼,抬头看着薛钰,“不是侯爷您么?不然为何将草民抓起来,草民何罪之有?” 薛钰被他镇定的反应弄得气急败坏,一把扥住郎靖的衣领子,他是练家子,手上的力气自然不少,就将郎靖拽了起来,道:“你阴阳怪气的,是在对我说话么,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和什么才女成婚就成去!你!” 薛钰吼罢了脸上气的通红,一把松开手,甩开郎靖,道:“你到底要如何!” 郎靖嘆了口气,终究放平和了语气,道:“侯爷让郎某走罢。” “不可能……” “不可能?那要如何?”郎靖道:“让郎某留下来,继续为侯爷出谋划策,郎某看着侯爷娶妻生子,安享晚年?让侯爷也看着郎靖娶亲生子,成为一代忠臣?” 薛钰听着他的话,下意识的皱起眉,退了一步,没想到撞在牢门上,弄得铁索直响。 郎靖接着道:“如果这是侯爷想要的,郎靖定然相陪……你到底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薛钰没说话,脸上的表情似乎要哭出来,郎靖很少看到这个人脆弱的一面,心里忍心不下,嘆声道:“侯爷让我走罢。” “不行!”薛钰突然探身过来,復又抓住郎靖的前襟,道:“我说不行,不让你走,你就休想走出城门去!你一辈子都要呆在这里,也别妄想娶什么才女不才女的!你……唔!” 他话还没说完,郎靖不挣脱他的桎梏,反而一手按住他的脖颈,两个人的嘴唇贴在一起,薛钰能感觉到那人的唿吸,仿佛都滚烫着,让薛钰震惊不已。 郎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按住薛钰的脖颈,亲吻着那人的嘴唇,对方愣了一刻,勐的挣扎起来,郎靖虽然身量比他高,只不过薛钰是练家子,郎靖只觉眼前一黑,被薛钰打得退后两步,撞在墙上,嘴里一阵腥甜,嘴角竟然破了。 薛钰靠着牢门,惊愕的瞧着郎靖,伸手愤恨的擦着嘴,哆嗦着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什么。 喝道:“郎靖!再有……再有下次,我一定杀了你,就不是挨一拳这么简单了。” 郎靖靠着墙坐了下来,也伸手去擦嘴,只不过是擦打破的血迹,笑道:“吓到了么,我就是这幅心思,就是这么龌龊,整日看着侯爷就想做这档子事……” 薛钰的喉头勐地滚动了两下,听着他的话,脸皮立马滚烫起来,只不过转瞬又白了脸,讥笑道:“别把话说得这么好听,那你和河道之女又是什么事情,天天往府外面跑,已经到了谈婚说嫁的地步了罢。” 郎靖看着薛钰愣了一下,随即忽然笑起来,扶着墙站起来,薛钰退后了一步,也不知道对方要干什么,哪知道下一刻郎靖又上前了一步,揽住他的腰身,稍稍低下头再一次吻了上来。 薛钰攥起拳头要揍他,只是想到方才已经把郎靖打出了血,拳头张了合,合了张,始终没打下去,这空挡已经被郎靖占了先机,撬开薛钰的牙关,轻轻舔弄着薛钰的舌头。 第231页 薛钰慌了神儿,要推开郎靖,手已经扣在他的肩膀上,心里却升起一阵捨不得,被郎靖温柔的亲吻弄的全身酸软,最后变成了攀住郎靖的肩膀。 郎靖见那人不再挣扎,轻声道:“郎靖这辈子心里只有侯爷一人,又何来与别人谈婚说嫁。” “你……”薛钰刚想说他拍马屁,却感觉到有个东西似有似无的蹭着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无措,只能佯装气势的喝道:“你放肆!滚开,把你龌龊的玩意儿离本侯远点……你嗯……” ☆、84 番外 薛珮、沈翼 薛珮,太子之所以是太子,并不是因为他的背景有多金贵,也只是因为薛钧良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便成了太子。 储君就是未来的圣上,这样的地位自然没有人敢忤逆他,从小开始,薛珮就只怕薛钧良一个,其他人在他眼里都不值一提。 薛珮眼高于顶,很少有他能看得起的人,想要薛珮看得起,那自然要有真材实料,这第一个入得1法眼的人,正是皇后…… 薛珮和皇后的关系亲厚,在整个禁宫里已经不是秘密了,自然而然的,皇后甍后,薛珮最讨厌的人就是滕英。 他没有想到的,这个滕英先是从阶下死囚摇身一变成了滕南侯,继而变成滕妃,最后竟然住进了云凤宫,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男皇后,而薛王宠爱他已经到了不能再宠爱的地步,把云凤宫都改了名字。 薛珮那时候年纪还小,喜欢什么厌恶什么都表现在脸上,从来没给对方一个好脸子。但是后来相处久了,小太子竟然从这个人身上看到了那个已经去世了的皇后的影子,不仅说话行1事像,就连一些下意识的小动作也像。 薛珮曾经问过太傅,沈翼只是笑道:“很多事情何必刨根究底呢,滕南侯自从被立为后开始,可怎曾做过什么让你厌烦的事情么?” 薛珮答不出来,沈翼接着道:“既然他没有做坏事,又能辅助朝政,民1心1所1向,这就是他的能耐。你还在刨根究底,说明你始终没有长大。” 小太子知道自己这个太傅是有真本事的人,虽然只是一介书生,却通天文地理,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才,既然是沈翼说的话,他也就信了。 薛珮后来一直在想,为何很多事情刨根追底,就是还未长大?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 薛珮二十岁的时候,薛王禅让,带着滕云开始出宫去踏遍大好河山,年轻的太子变成了薛王。 薛珮坐在大殿的门槛上,内侍看到圣上这么坐着,赶紧过来,道:“陛下,您……” 内侍说着,瞧见薛珮幽幽的看了自己一眼,立马笑着改口道:“奴才给您拿个垫子来罢,门槛多硬啊……” 薛珮没应声,转而道:“太傅有消息么?” “没……” 薛珮嘆了口气,道:“蠢才。” “是……” 薛珮手一扶膝盖站起来,转过身往里走,道:“派人去镇疆侯府看看。” “镇疆侯?”内侍追着薛珮往里走,苦哈哈的道:“陛下唉,镇疆侯可惹不起,怎么看,难道要搜查么?” 薛珮进了暖阁,坐下来,还翘1起腿,内侍赶紧倒茶捧上来,笑道:“搜查也要有个说辞,奴才愚钝,陛下给个示下罢。” 薛珮呷了一口茶,把茶碗顺手递迴去,笑道:“就说沈太傅在宫里偷了东西,畏罪潜逃,郎靖是太傅的师兄,查一查镇疆侯府有何不可。” “偷……偷东西?” 内侍被噎了一下,手一颤,差点把茶碗弄掉。 薛珮抄起桌上的一个摺子,拿了笔来批字,腿仍然翘在桌上,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点头道:“嗯,偷了孤的心。” “啪嚓——” 内侍这次是真的一哆嗦把茶碗砸在了地上,连忙趴在地上收拾,道:“陛下啊,您别和奴才开玩笑了!” 说着嘟囔了一句,“奴才终于知道为何太傅要走了。” 薛珮耳朵尖,踹了他一脚,不过没用劲儿,道:“还不快去?” “是是是……” 不出薛珮所料,沈翼果然去了镇疆侯府,虽然薛钰并不欢迎他,但是毕竟他是郎靖的师弟,一门兄弟多少有点感情,薛钰不想难为郎靖,也就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薛珮从小聪明,长大之后更是睿智,但是有种倨傲不羁的感觉,恐怕也只有一直教导他的沈翼才能降服,而随着薛珮的长大,他竟然对沈翼抱着一种别样的感情。 第232页 起初是沈翼要娶亲,薛珮说姑娘配不上太傅,要亲自给太傅找个好的,于是一找两三年,沈翼比薛珮大上十几岁,虽然一副书生模样,生的清秀不显老,但是终究三十几岁的人了。 沈翼想踏踏实实的成家,薛珮觉得托不住了,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这倒是惊到了太傅,被死皮赖脸的薛珮缠到不行,终于跑出宫来。 薛钰听说沈翼跑出来的理由,禁不住笑起来,他本身秉性有些刻薄,自然说话不中听,道:“有其父必有其子,太傅依了便是。” 只不过薛钰低估了这个太傅,沈翼可不止像他长得这么无害,论辩才可能抵不过郎靖,只是毒嘴的功夫一点也不损色。 只见他不动声色的笑道:“有其兄必有其弟。” 薛钰脸上腾的一下就变了色,瞪了沈翼一眼,悻悻的走了。 沈翼见郎靖看他,道:“你可别赖我,是你家那位先刻薄我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郎靖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平静的样子,只是淡淡的道:“你还是回去罢。” 沈翼还没来得及说话,郎靖又道:“早回去晚回去,你始终要回去,何必瞎闹腾。” 沈翼被郎靖那种似乎什么都明白的眼神盯得脸上一烧,站起身来往客房走,心说不就是说了你家那位一句,至于么。 在镇疆侯府好吃好喝一个月,沈翼清净了一个月,前半个月觉得很悠闲,好像是神仙的日子,天天喝喝小酒看看舞姬,做几首诗把歌女们感动的昏天黑地,人人都夸他才高八斗,只是后半个月,沈翼渐渐觉得无聊起来,或许是年纪大了,任意挥霍多了,反而觉得少了些什么。 到底少了些什么,沈翼心里一悸,勐地想起了薛珮,狠狠摇了摇头,随即又嘆了口气。 少了些什么,何必刨根问底呢,难道自己三十多岁的年纪,还相当一回没长大的孩童么。 沈翼用过了膳,回自己房去,他平日总是要出去走走,和有些当地的文人雅士喝喝酒什么的,只是这几日突然觉得无聊,也就不去了。 屋里没有掌灯,沈翼不用下人服侍,推开门走进去,刚要把灯点起来,忽然肩膀一沉,勐地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 沈翼一惊,差点喊出来,那人却捂住他嘴,笑嘻嘻的道:“太傅莫惊,是我啊。” 沈翼听到那人说话,心底更是惊,这人不是薛珮还能是谁。 沈翼赶紧退了两步,薛珮把灯点起来,有了光亮,但见他脸上笑意很浓,一个多月不见,似乎薛珮变得更加高大了,很早以前,那个小太子已经比他这个太傅长得高了。 薛珮笑道:“太傅,你真是让我好找。” 沈翼道:“陛下怎么会到奉境来,您此时该在宫中。” 薛珮道:“微服出巡而已,体察一下民意,顺便接太傅回宫。” 沈翼抿了一下嘴,道:“恐怕微臣不能跟陛下回宫,微臣即将成亲了,成亲之后自然带着内子回京师去。” “哦?成亲。” 薛珮一点也不见惊讶,道:“那是红艷楼的姑娘,还是玉香阁的姑娘啊?” 沈翼听他说的都是勾栏院,脸上一烧,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喝花酒的事情已经被知道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是啊,她出身虽然低微,但是我并不嫌弃她,这有何不可……总之微臣成了婚,立马会回京城去。” 薛珮盯着他瞧了一眼,眼珠子轻轻转了一下,沈翼暗道不好,这表情说明薛珮又有馊主意了。 就见薛珮往前走了一步,出手如电,捉住沈翼的手,将他拉在自己怀里,暧昧的笑道:“想必我的心思太傅已经知道了,你是懂得我的,自小到大我想要做的从来都是刨根追底,不成功是不会罢休的,如今你要成婚也可以,你和我做一次,我吃到了滋味,说不准就随你去了。” “你……” 沈翼被他轻佻的言语弄得有一瞬间怒火往上沖,随即压下怒气,道:“陛下1注意您的言行,这不是为君之道。” 薛珮嘆了口气,故意松开手,道:“算了,其实说不定我就是想和男人做一次,论样貌还是小皇叔美艷一点,既然太傅觉得为难,那孤去找小皇叔了,这么晚打扰太傅,实在对不住。” 他说着转过身,竟然要拉开门就走。 沈翼脑袋里轰的一声,也没多想,立时上前一把和上门,把薛珮按在门上,也忘了什么君臣之道,发狠的咬了他的嘴唇一下,道:“既然陛下想要,微臣自当从命。” 第233页 薛珮欢喜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只不过装作一副镇定的样子,将沈翼打横抱起来,几步跨进内室,扔在床上,道:“既然你情我愿,那我不客气咯。” 沈翼看着他的笑意哆嗦了一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只不过薛珮好不容易引他上钩,自然不会给沈翼想明白的机会。 沈翼自己要求的,这让薛珮莫名的冲动,一把扯掉他的腰带,两手抓1住沈翼的领口,分开一扯,也不怕弄坏了衣服。 沈翼但觉胸口一凉,衣衫已经被退了下来,薛珮低下头,一边轻吻着他的胸口,一边趁着沈翼愣神的时间,将他的裤子一把除下。 双1腿暴露在空气中,沈翼下意识的蜷起腿遮住下1身,薛珮却按住他的膝盖,用舌尖轻轻绕着那人胸前的凸起打转儿,时而轻轻1咬一下。 沈翼被他弄得有些抑制不住的哆嗦起来,膝盖无力,整个人垮在床榻上,改为抓1住床单。 屋里的灯没有灭,沈翼的反应被薛珮看在眼里,随即笑起来,托起他的双1腿,沈翼勐地闭上眼睛,以为薛珮要直接进来,这种视死如归的举动让薛珮更是笑。 薛珮亲吻他的嘴唇,一边套1弄着沈翼的下1身,一边把自己的手指伸进他的嘴里搅1弄,沈翼虽然说话刻薄,但到底是文人,只会表面气势的喝花酒,其实什么也没做过,此时只能失神的睁大眼睛,扬起脖颈,额头上布了一层细细的汗珠儿,被灯火一照,更添加一份旖旎。 来不及吞咽的银丝从沈翼的嘴角划下来,薛珮把手指从他嘴里抽1出来,接着湿意抹在他的后1穴上。 沈翼勐地睁大眼睛,却立马狠狠闭上,一只手臂抬起来挡住眼睛,反而努力抬起腿,那意思好像是让他快点做完。 薛珮又笑了一下,食指轻轻旋转,接着湿意慢慢顶1进沈翼的后1穴,沈翼双1腿打颤,嘴唇下意识的微微张开,虽然容纳一根手指并不觉得难受,只不过一想到那是薛珮的手指,沈翼身体就禁不住发热。 薛珮笑道:“太傅这么兴奋?” 沈翼狠狠看了他一眼,薛珮抽1出食指,沈翼吐了一口气,但下一刻,那人竟然将食指和中指併拢,一起顶了进去。 “额……” 沈翼没有防备,喉咙里发出一声轻1颤,胸膛急促的起伏着,抓着床单的手一把抓1住薛珮的手臂。 “是疼么?” “不……不……” 沈翼一边摇头,也不知道是不疼,还是让薛珮别动,薛珮看着他失神的反应,恶劣的转动着手指,将两根手指曲起来,左右转着像是摸索着什么。 这种感觉对于沈翼来说太陌生,一霎那从尾椎麻到了头顶,沈翼的嘴唇没咬住,“啊”的一声低哼。 薛珮笑道:“这里很舒服?” 沈翼连忙摇头,薛珮道:“太傅竟然说谎话,这要怎么教导孤这个薛王?” 他说着,埋在沈翼后1穴里的手指又在那个地方时轻时重的揉1弄,沈翼的膝盖明显在打颤,眼尾也有些发红,嘴里哆嗦的道:“够了……够了……快……” 说着攀起身来,薛珮看着他轻1颤的腰身,也忍不住了,抽1出手来,将沈翼抱在怀里,扶着他的腰,让他慢慢自己坐下来。 沈翼掐着薛珮的肩膀,一边喘息一边尽力的往下沉腰,盯着薛珮复杂的眼神,主动去亲吻他的嘴唇,用手揽住对方的后背。他觉得自己是疯子,因为他从来没想过要和当今的薛王做这种事情,他是薛王的太傅,一定会是罪人…… 沈翼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他的腰很疼,腿上没了力气,倒在薛珮身上,薛珮翻身把他压在床上,一遍两遍三遍的轻唤着他的名字。 汗水滴在沈翼脸上,这个时候他才勐然想到,果然是自己上当了,竟然输在了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毛孩子手上。 第二天日上三竿,沈翼才醒来,他觉得腰是木的,没有知觉,一动酸的要命,双1腿似乎还在打颤,手臂上是被捏的痕迹,还有一些暧昧的吻痕。 后1穴肿1胀的难受,下1身一片狼藉,显然没有清理过,而罪魁祸首正睡得一脸香甜,手臂还揽着自己的腰。 沈翼脸上煞白,想要坐起来,薛珮就醒了,一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扯开一个笑意,道:“太傅,早啊。” 沈翼看着他也不知道该是气他,还是气自己,撩1开被子想要下床。 薛珮腾地坐起来,以为沈翼要走,道:“太傅你要去哪里,你生气了么,我是喜欢你,我是对你上心,才这么做的,并不是像昨晚说的那样。” 第234页 两个人都没有穿衣服,光熘熘的,再加上薛珮毫无自觉的话,沈翼脸上顿时烧开了锅,拨开薛珮的手,嗓子昨天晚上叫哑了,只好哑着道:“我……我身上难受,去清理一下。” 薛珮顿时笑起来,“原来这样,想来也是,太傅怎么可能忍心舍了珮儿就走……”他一边说着酸熘熘的话,一边往外走,“我去打水,你歇着你歇着。” 到了门口才发现没穿衣服,又折回来穿上衣服,打开门有人候着,下人说是郎大人吩咐的。 薛珮点了点头,让人把水抬进来,亲自伺候沈翼沐浴。 只不过薛珮当过太子当过薛王,就是没当过伺候人的,他笨手笨脚的也弄不好,只不过两个人的身体都被弄得起了火,沈翼虽然觉得不妥,但是已经成这样了,在推推搡搡的又觉得矫情,于是幸好浴桶够大,两个人又是一番折腾。 沈翼累的睡过去的时候,薛珮还一脸的兴奋,好像容光焕发似的,心想着果然还是矫情一点的好…… 薛珮钻进被子里,揽住沈翼,亲了亲他的额角,“太傅啊太傅,你以为我还是孩子脾气么,薛珮做事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辈子也只有这件事,心之所至,意之使然罢了。” +++++全文完结+++++ ( 附:本作品来自网际网路,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