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穿入聊斋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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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同人] 《（聊斋同人）穿入聊斋谈恋爱》作者：琼玖谦【完结】


    文案：


    cp ：燕赤霞


    一朝穿越，陆潜变成了聊斋中的那只鬼——聂小倩。


    需要完成「帮助宁采臣实现富贵一生命格」的任务才能离开。


    在等待任务对象到来的漫长日子，陆潜盯上了一个人。


    一个阳气充足，几乎要凝成实质溢出来的人。


    陆潜：这位仁兄浩然正气，有没有兴趣解救失足鬼？


    燕赤霞：……


    朝夕相处，日久生情。


    甜甜甜~


    双向暗恋，受不经意撩攻，全文小甜饼。


    1.主受，1v1


    2.主角傻白甜，只是甜，没有波折的甜


    一句话简介：变成鬼，谈恋爱。


    内容标籤： 穿越时空 甜文 古典名着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潜 ┃ 配角： ┃ 其它：


    ==================


    第1章


    阴风阵阵，萧萧索索，小树林里鬼影飘飘。


    一个灰衣小子手中提着一只大｜麻布袋子，踉踉跄跄地向前拼命跑去。


    看的仔细，他身后似乎若有若无还飘着一道浅淡色的黑影，在皓白的月光下极为诡异。


    蓦地，小孩忽然被脚下枯枝绊倒，啪的一声摔倒在地，就连手上的麻布袋子也脱手而去，袋子里的东西哗啦啦滚出来散落在边上。


    罗盘，各种药瓶，还有七七八八叫不上名字的奇形怪状物事。


    小孩来不及捡地上的东西，慌张转脸。


    那道黑影悬浮在半空中，由远及近，终于散成一大团黑雾扑面而来。


    小孩两股战战，手里紧紧攥着一只小瓷瓶，眼底显露出害怕的神色。


    「等一下，不要伤害他。」一袭白衣忽然飘然而至，轻飘飘犹如一片枯叶落在小孩面前，双手张开将小孩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黑影猝不及防，差点撞到白衣人身上，在两道身影几乎交缠的时候堪堪停住。


    缓缓显出身形，是一个从头到脚围着黑纱，就连头上也带着黑色斗笠的女人。


    之所以说她是女人，是因为她的声音至阴至柔，宛若撩拨在人的心尖，只教听的人整个身子都要化成一滩水去。


    就连被白衣人挡在身后的小孩眼神也迷茫一瞬，在听见白衣人的声音之后才被重新拉回现实。


    陆潜飘得太急，有点岔气。


    深吸一口气咽下去一口口水，这才小喘着气急忙开口：「等等，他还是个孩子，又没什么营养，还是别杀他了吧。」


    黑衣女人冷冷嗤笑一声，即便柔软至极但也藏不住语气里的阴狠毒辣：「孩子？管他是孩子还是大人，难道你看不出来他可是至阳之物，只要吃了他，我的功力至少能进步两成。」


    陆潜刚还真没仔细看，他转脸捏着小孩的脸上下打量一番。


    淡淡的白光从小孩的身上散发出来，指尖温热的灼烧感无一不在说着这孩子是上好的补品。


    小孩肉嘟嘟的脸颊被捏住，小嘴撅起来倒比刚才看起来还要可爱几分。


    只是此时表情和眼神一点都不讨喜。


    他恶狠狠地瞪着陆潜，虽没有张口说话，但眼睛却传达着「走开，你这恶鬼」的情绪。


    陆潜耸耸肩膀，松开手轻佻地拍拍他的脸颊，看小孩似乎要张嘴，一伸手捏住他的两张唇瓣，堵住他即将出口的话。


    哈哈哈，鸭子嘴！


    小孩：「……」


    「我说，这种补品，您不怕补出火了吗？」


    黑衣女人眉心微蹙，瞬间又松开：「呵，这小孩虽说大补，但毕竟也只是个孩子，这个时候正是进食的最佳时机，等到他真正修炼成果了，才是个祸害！」语气愤恨，显然是恨极了这一体质的人。


    毕竟至阳至纯之人稍加修炼，就能成为上好的捉鬼师，但同样也是上佳的补品。


    到底还是个孩子，小孩眼底流露出些许害怕的神色。


    陆潜松开手，拍拍他的嘴示意他闭嘴。自己则转过身来，还没等张口，黑衣女人冷声道：「怎么，平日里你就素爱与我作对，如今还要跟我抢人吗？」


    余光瞄见小孩身子一震，陆潜笑笑：「你可别开玩笑，我又不修炼，要这上好的食材有什么用，只是我看这小孩进来也不是毫无准备，只怕倒是两败俱伤而已。」


    顿了顿，他放软了口气说道：「再者说来，我何尝与你作对过了？我这次可不就是好心提醒你，千万别动了不能动的人。」


    小孩紧紧攥了攥手中的瓶子，生怕一不留神就被恶鬼抢走了。


    陆潜安抚他：「别怕，你放心些，你手里的东西，我俩没鬼敢碰。」


    小孩横他一眼。


    陆潜：「！」诶嘿嘿，现在的小孩，真不得了了，对待救命恩人就这个态度。


    黑衣女人明显愣了一下，视线落在小孩的手上，浑身一颤，但也不愿露怯：「你怎么就知道会两败俱伤，即便不碰到那瓶子，我也有法子将这孩子吞吃入腹。」


    说着眉宇间现出两分狰狞，隔着黑面纱都能想像出来底下那张长着的恐怖的血盆大口。


    小孩眼睛蓦地瞪大，两只手紧紧抓着小瓶子护在胸前。


    陆潜抿唇，思索了一会提议道：「要不这样吧，我的精血至阴，也是大补之物，用我的跟他的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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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摸下巴，算计道：「这小孩年纪太小，再加上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我就算你五分之一的精血，如何？」


    黑衣女人眼睛倏地一亮，又有些迟疑：「你认识这小子？」


    陆潜回头看，在小孩子脸上看到了同样的震惊之意。


    情不自禁伸手揉了一把他脑袋。硬茬茬的头髮扎的他手心疼，还收到小孩的一记瞪眼，白他一眼笑着说：「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黑衣女人：「那你……」


    陆潜倒是无所谓：「既然被我碰见了，也算是有缘，我活着的时候也挺喜欢小孩的，而且——」


    他转身又捏着小孩的脸蛋，嘻嘻一笑：「这小孩我看着长得还挺好看的，我喜欢。」


    黑衣人嗤笑：「平日里要你去勾引个男人，总不见你的人影，现下又跟我抢个孩子，小倩，莫不是你……」


    陆潜笑：「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只是看这孩子粉嫩，留着自己玩玩，你要修为，我自是给你，其他的你还莫要再管了。」


    黑衣人不甘心地看一眼小孩手中的青瓷瓶，犹疑的视线落在陆潜的身上：「你真的肯为了这小孩给我你的精血？」


    鬼魂修出精血不易，更何况还是五分之一的血。


    陆潜弯弯嘴角，伸出手撩开衣袖，看一眼黑衣人，多说无益。他低头咬开自己的指尖，鲜红的血滴溢出来，黑衣女人明显眼睛一亮。


    陆潜挥手，血滴被包裹在白色小球中，飞向黑衣人。


    「怎么样，这样可还行。」去了五分之一精血的陆潜体力有些不支，原本坐在地上的他身子更软了，大半的重量全部倚靠在了小孩的身上。


    他虚弱地笑笑：「若是满意了，可否尽快离开，我倒是害怕自己后悔。」


    还没有经过炼化吸收的精血陆潜随时随地都有抢回来的可能性，只要他的身体状况允许。


    黑衣女人眉毛一竖，手在空中一抓，撩袖转身飘散，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脂粉香味。


    陆潜抿抿嘴唇：「啧啧啧，连个感谢的话都没有。」


    他面色逐渐褪去了红润，苍白甚至出现了灰败。察觉到身上的气力正缓缓消失，陆潜连忙坐定，宁心静气。


    就在他即将入定的时候，忽的睁开眼。


    对上一张凑近的肉唿唿的脸颊，陆潜伸出手捏一捏：「你怎么还没走。」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可没力气送你了，你捡一捡地上的东西，自己走吧。」


    说罢，又要闭上眼睛。


    「等一下。」


    陆潜睁开眼睛，眉宇间现出淡淡的不耐：「你要是再不走的话，我就要魂飞魄散了。」


    小孩瞬间紧张起来：「你、你为什么要救我。」


    陆潜无所谓：「想救就救咯。」


    小孩犹豫半晌，在看见陆潜嘴唇微动的时候抢先开口：「可你说救我是因为想、想、想……」


    陆潜忍不住笑，帮他说：「想玩你？」


    小孩瞪大眼睛看他。


    陆潜嗤笑出声，捏了捏他软乎乎的腮帮子：「你才多大？还不够我玩的呢。」


    他松开手，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换上一副庄严肃穆的表情：「你要是不想恩将仇报看着我死的话……」


    他皱了皱眉，改口道：「看着我魂飞魄散的话，还是赶紧离开吧。」


    小孩还准备说些什么，可陆潜已经闭上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来新文啦，小短篇甜文啦，就是甜甜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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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新年快乐，大宝贝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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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笔芯！


    第2章


    他看一眼陆潜的方向，发现对方确实暂时没空搭理自己，便跪趴在地上，将散落在周围的器物一个不落地全都找了回来。


    全部收拾妥当之后又转身看了一眼，没见陆潜睁开眼睛自己也没挪地，就地盘腿坐下了。


    周围逐渐升腾起的淡淡的白雾将其笼罩住，白雾逐渐浓厚，甚至要看不清楚陆潜的脸，可皎洁月光下，小孩能明显看到他额头上的反光的汗珠，凝结成珠滚落下来。


    小孩紧了紧自己手中的麻布袋子，四下警醒地打量一眼，慢慢挪动着靠坐在陆潜身侧的一颗大树下。


    抿着唇将手里的小青瓶仔细装在胸前，再看一眼陆潜，对方还是毫无动静。


    小孩打开手里的袋子，在里面挑挑拣拣出几个像是人工制作的器具，摆放在自己的四周围成一个圆。


    做好这一切之后，他唿出一口气视线落在陆潜的身上，紧绷着神经竖起耳朵同时也在仔细留意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你怎么还没走？」陆潜虽然一直没睁开眼睛，但也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自然知道小孩一直没走。


    只是他急需要调理气息，直到现在才能开口说话。


    小孩几乎是在他睁眼的瞬间站起来，别扭地撇过脸：「谢谢你救了我，你叫什么名字？」


    「倏——」的一下，陆潜飘到小孩的面前，一上一下地飘忽不定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感。


    原本陆潜就比小孩要高，现在更是居高临下，只得弯腰才能和他视线平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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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抓鬼的？」陆潜捏捏他的脸蛋，软乎乎肉嘟嘟的，很有质感，玩得不亦乐乎。


    小孩皱眉，手都已经伸到半空中想要格挡，在碰触到他冰凉躯体的瞬间又收了回来，强忍着不适任他捏：「我是剑客。」


    陆潜强调道：「是未来的剑客。」


    小孩眉心蹙得更近了，小小年纪眉中央已经隐隐有沟壑形成的痕迹了，他反驳道：「剑客心中有正气，闯荡江湖，为人除害，我现在已经在学习捉鬼的法术了。」


    陆潜挑眉看向他周围的法器，嗤笑道：「吓唬我？就这些？那我在你面前已经站了如此之久，也没见魂飞魄散啊。」


    小孩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低头不言不语，半晌抬脸：「那你为什么不敢下来。」


    陆潜唇角弯弯，向下飘了点：「怎么不敢，你以为我是怕你这些东西才上去的吗？笑话。」


    他手捂着嘴巴，发出两声轻笑：「小屁孩一个，竟然有胆子夜闯小树林，这次要不是我，你就真的有来无回了。」


    小孩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他接触地面的双脚变得透明，逐渐消失。


    陆潜皱眉：「你害怕？」


    小孩愣了愣，摇头：「我是剑客，自然不怕。」


    不怕就好，陆潜摸摸他的脑袋：「看吧，我不怕你的东西，只是因为飘下来之后也没脚，怕吓着你而已。」


    小孩眼底闪过一丝浅淡的嫌弃，但又瞬间转为震惊。明明刚才还能感觉到他冰凉手心的触感，可现在……


    小孩虽然看不到自己的头顶，但也能想像得到此刻他的手想要摸自己，却穿过了自己的脑袋。


    顺着他的视线陆潜看一眼自己的手，懊恼道：「原来已经这么虚弱了吗？」


    小孩皱了皱鼻子：「你没了五分之一的精血，很快就要魂飞魄散了。」


    陆潜垮了脸，又因为触碰不到小孩只能干瞪眼：「你这小孩怎么说话呢，我可是因为救你才会变成样的，就不能盼我点好的吗？」


    小孩脸上愧疚，双手紧紧抓着下衣摆，沉默半晌最后说道：「你还有什么遗愿，我可以帮你完成。」


    陆潜：「……你这小孩怎么越看越不可爱了。」他转身，「你走吧，我早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能有什么遗愿。」


    走出去几步路，他转过身，盯着还站在原地不肯动的小孩纳闷：「你怎么还不走啊，待会要是还有鬼过来要吃你的话，我可没有精血救你了。」


    小孩犹豫，但脚下跟扎了根似的一动不动：「不行，你是为了我而死的，我……」


    陆潜不耐地打断他的话：「……说了多少遍了，我早都死了，我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小孩顿了顿，正儿八经地改说法：「你是为了我而魂飞魄散的，我……」


    「得得得，打住打住打住，小屁孩，谁跟你说我要魂飞魄散了？」为了节省气力，陆潜索性直接飘在半空中。


    月光下的白色身影越来越淡，小孩几乎能透过他看到后面雾蒙蒙的昏暗小树林。


    他伸出手，手臂穿过他的身体，面无表情：「你就要消失了。」


    陆潜呸呸呸三声：「你这孩子怎么恩将仇报呢，我现在变这样可都是为了你，你怎么还咒我呢，幸亏我已经是鬼了，否则我要真有个什么好歹来非得跟你拼命不可。」


    小孩抿唇：「你还是尽快说出你的遗愿吧，我不想等你消失之后还欠你的人情。」


    陆潜挑挑眉毛：「你想报答我？所以一直不走？」


    小孩眉心微蹙，表情闪过一丝挣扎，低头不回答。


    陆潜伸手想要摸摸他的脑袋，抬起手来才想起自己现在已经没办法触碰到人了，遗憾地笑笑：「年纪虽小，人品倒还不错，不过你放心吧，我不会魂飞魄散的。」


    小孩蓦地抬起头，一脸的不相信。眼角眉梢似乎都在说着——你不用骗我，我知道你已经快要魂飞魄散了。


    陆潜无奈，绕着他飘了一圈，停在他的前面再一次无力地解释道：「我真的不会消失，嗯，要怎么说你才相信呢，我……」


    他顿了顿，歪着脑袋想了好半天，抬起越来越暗淡的衣袖：「我这样只是因为失了精血，没办法保持人能看见的形态罢了，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我依旧好好的。」


    陆潜左手抓住自己的右手，抬脸看他：「你看懂了吗？你碰不到我是因为我精气太弱，但作为鬼的我，还存在。」


    越说越乱，自己都快被绕进去了，陆潜不耐烦说下去，但也不想让小孩一直内疚下去：「就跟你们人类生病一样，现在只是身体虚弱，等我精气补回来了自然就好了。」


    小孩摇头：「精气哪是那么容易补的。」


    陆潜看他半晌，忽然张开血盆大口，只是因为他容貌昳丽，自有一股弱柳扶风之风流俊态，再加上鬼影已经渐渐暗淡，丝毫没有吓到小孩。


    不过他自己毫无所察，依旧玩得很开心：「小屁孩，那你就不懂了，我可是鬼，还是一只长得很好看的鬼，引诱个男人来帮我补精气很难吗？」


    小孩眼中闪过异色，一腔浩然正气沖的陆潜面色又白了两三分：「你要吃了他们吗？」


    陆潜忍住胸腔里的翻云倒海，勉强地笑了笑：「自然不是吃了？那些人又不像你，血肉里都是精纯的精气，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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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舔了舔苍白脸色下衬托的更加娇红的嘴唇，柳眉弯弯，眼角上挑：「当然是……」他做了一个深唿吸的动作，声音娇柔，比刚刚的黑衣女子不知要娇媚上几百倍，「吸精气咯，我可是不杀生的。」


    小孩眼底闪过疑惑：「你吸了精气之后就会恢復吗？」


    陆潜点头：「嗯，所以你就放心吧。」


    小孩：「那你吸我的精气吧。」


    陆潜：「……」怔愣半晌后扑哧一声笑出来，他上上下下嫌弃地打量小孩好几遍，「就你这小身板，有个什么精气可吸的，还是再长几年再说吧。」


    说着他嘴里似乎还生了口水，吸熘一下，抿着唇，「体质倒是好体质，要是吃了的话，不仅能补回来我所有的精气，修为还能精进不少呢。」


    小孩被他眼睛里忽然流露出来的迫不及待吓到，反射性地后退两步。


    陆潜哈哈捧腹笑出来：「吓你的！」


    小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天蓝、世路同学的地雷，感谢世路同学的手榴弹，么么哒，笔芯！


    明天下午七点，依旧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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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陆潜鼓着腮帮子，一张绝美娇艷的脸蛋添了几分稚气，可爱许多。他挥挥手：「我对小孩不感兴趣，你赶紧走吧，真耽误事。」


    小孩下意识地去拽他的袖子，一抓一个空，急忙大叫道：「你等一下。」


    陆潜颇为不耐烦地转身。


    这孩子要不是他花了小半条命救回来的，他还真不想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


    陆潜耐下性子，看他的眼睛：「又有什么事啊，给你半盏茶时间，我要是还不回去，真的魂飞魄散了就全是你的责任了。」


    小孩愣了愣，想到他说过喜欢小孩子，所以不会对小孩下手，心内一动仰起脸问：「我要长到什么年纪，你才会吸我精气。」


    陆潜皱眉：「起码得等个十五六七八九或者二十一二岁吧。」就这年龄还是要看你的发育早晚的。


    胡说八道随便打发了小孩，他转身就要走。


    小孩又叫他：「那你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陆潜转过身，笑：「小朋友，作为剑客，呃，你是刚入门的捉鬼师吗？」


    看到小孩脸上窘迫的笑容以及翻涌上来的红晕，陆潜心情好了不少，刚才胸中的郁闷瞬间消散：「以后可千万别随便问鬼的名字，我要是告诉你了，可不就是主动任你调遣了？」


    小孩微垂着脑袋，从这个角度，他眼中的沮丧和脸上的失落表情尽收眼底，陆潜声音里的笑意慢慢消失，最后无奈只好说道：「好了，怕了你了，他们都叫我聂小倩，你也这样称唿吧。」


    「聂小倩。」小孩低低重复一遍。


    陆潜想了想，还是补充道：「这不是我的本名，只是我死后的代号而已。」所以你千万不要觉得我跟你关系好到已经可以告诉你我的名字了。


    小孩：「我叫燕赤霞，我还会来看你的。」


    陆潜皱眉：「燕赤霞？」


    「燕赤霞？！」陆潜惊讶。


    小孩已经蹲在地上收拾自己的东西了，此刻陆潜也不急着走了，飘下去：「你真的叫燕赤霞？」


    小孩头也没抬：「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上上下下打量他，哪儿都没看出来大这个字，陆潜绕着他来来回回地飘：「你要成为剑客？为民除害？所以辅修捉鬼师？」


    小孩捡法器的手停了停，蹙着眉毛心想他最后说的是什么意思，没想明白但本能地不想问他，只能坚定地回答他前两个问题：「毕生所愿。」


    陆潜若有所思地点头：「哦。」他又问，「你以后还会来看我吗？」


    小孩繫紧了自己的袋子，点头：「是，我要自己确定你不会魂飞魄散。」


    死小孩，还真是不可爱。


    陆潜：「……好吧，那你来的时候可要小心点，实在不行你就报我的名字，说是我的人，应该就不会有鬼为难你了。」


    小孩怀疑地看他。


    陆潜被他轻蔑的小眼神刺到怀疑人生，差点跳起来跟他理论：「你小看我，你一个小孩凭什么小看我？！你的命还是我救的呢。」


    小孩低头不说话。


    陆潜生气：「走走走，赶紧走，我也要走了，同样都是孩子，怎么人与人之间差距就这么大，一点都不讨喜。」


    小孩抿唇，转身就走。


    陆潜：「……」真是……有够不可爱的。


    他晃晃悠悠飘飘荡荡地就回了古寺。


    「小倩是还没回来吗？」一个头髮已经花白，插戴银梳、穿着褪色的红衣服，一副驼背衰老模样的老妇人站在院墙下，和一个四十多岁的妇女正在说话。


    「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吧。」妇女说着话，陡然伸长了脖子，直比院墙还要高，往远处瞄了一眼又收回来，「路上也没见。」


    老婆子打趣：「你可千万收好你的脖子，别叫人看见了。」


    妇女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哒咔哒的齿轮转动声音，呵笑两声：「看见了能怎样，都进来了难不成还想要活着出去？」


    老婆子弯腰痴痴笑：「也是，不过这段时间露宿的人似乎大大减少，姥姥最近很生气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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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妇女脸上的表情也渐渐严肃，四下里看了两眼，刻意压低了声音：「是呀，听说最近有不少捉鬼师聚集在此处，也不知会有何变故发生。」


    老婆子摇头：「放心吧，姥姥本事高强，暂时还危及不到你我。」


    妇女眼底担忧不少：「但吃食越来越少，终有一天……」


    老婆子：「阴气倒也能维持你我正常活动所需。」反正之前她们也拿不到什么精纯的阳气。


    妇女原本面向圆润，但忽然面目狰狞一瞬，唇瓣红的几欲滴血，可怖异常，压低了的声线更显阴狠毒辣：「可吃过了山珍海味又如何甘心吃糠咽菜。」


    老婆子不以为然：「这风头上还是少惹点事吧，难不成你还要在姥姥嘴下抢食吃不成？」


    就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倏——」的一声，妇女整个泄气，扭曲的五官也恢復正常，沮丧地说道：「那我哪敢呀。」


    老婆子不屑：「那不就完了，即便我们找到了吃食，第一时间也理应献给姥姥。」


    妇女明显不愿，但也无奈：「我们又不如姑娘们年轻貌美，使出媚术便能勾引到男人，好不容易手里头得到点吃的，还要献给姥姥。」


    老婆子也幽幽嘆了一口气，抿唇不语。


    妇女忽的起个话头：「可我听说，那聂小倩从不勾引男人，他不食鲜血，只吸收月之精华倒也能修炼。」


    老婆子冷哼一声：「谁说我们不能了。」


    她猫着腰，嘆口气：「只是速度慢了些罢了，再说那月之精华哪有男人的血肉好吃？」说着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妇女冷笑：「快擦擦你的口水罢，我要说的可不是这件事。」她脑袋转了一圈，还特特伸长了看看远处，没发现有人过来，「我听说那聂小倩不仅自己不吃，也从不上交贡品，你说姥姥为何还留着他？」


    老婆子上半身前倾，凑过去咬耳朵：「那小倩可是寺庙内唯一的男鬼，莫不是你还想取代他的位置，哈哈哈哈，那你只能重新去投胎了。」


    「哦。」妇女脸上现出若有所思的笑容，「难怪呢。」


    妇女偏过头：「也多亏他那张脸了，我要是年轻个几岁，说不定也会为他神魂颠倒呢。」


    老婆子鼻子冷哼一声，没搭话。


    *****


    陆潜从树林里慢慢悠悠飘荡回来，立在墙角正好听完了两个长舌妇的所有谈话内容。


    伸出泛着莹莹白光的手。


    古寺阴气重，果然适合修炼。小树林里打坐大半个时辰，还没有在古寺边上随便吸收小半盏茶的功夫。


    此刻身形已渐渐能凝成实体。


    只可惜，与阴气相比，他还是喜欢阳气，若是刚刚那小孩长大，坐在他身边打坐修炼可能更快。


    晃晃脑袋忘掉那个小孩，陆潜顺着拱形门飘进去，两个夫人仍旧站在院墙内树下交头接耳，见他进来，连忙退后拉开两人的距离。


    老妇人向前走了两步：「小倩，你回来了？」


    妇女也陪着笑，不管怎么说，聂小倩在姥姥跟前的地位不是他们得罪的起的。


    陆潜懒得跟她们周旋，懒洋洋打了个招唿。


    妇女凑上前来：「就说背后不说人话，我们两个还正在谈论你为何迟迟不归，你就飘进来了。」


    陆潜：「路上碰到了黑衣女鬼，耽搁了点事情。」


    妇女皱眉：「也有好长一段时间不见她了，姥姥前段时间还问她呢。」


    陆潜打了两句哈哈，就想回房了：「最近生人甚少，有可能是抓不到人吧。」


    妇女捂着嘴呵呵地笑着：「也是，我看那黑衣女也没有小倩长得好看，虽说是男子，但这模样，只要你愿意，过路的甭管是达官贵人还是秀才书生，亦或是砍柴樵夫，谁能在你面前还留着魂魄？」


    陆潜跟着笑了两声：「嗯，我困了，先回房了。」


    陆潜走出去几步远，就听见身后压抑的啐骂声。


    「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小心被吸光精气！」


    「你少说两句，要是被听见了怎么办？再说谁吸谁精气还不一定呢。」


    已经听见了，但陆潜毫不在意，手捂着嘴打了两个哈欠，飘回了自己平日里居住的屋子。


    他在妖怪夜叉，也就是她们口中的姥姥面前确实是红人，红到自己不需要勾引男子为夜叉提供食物的地步。


    但事实也不尽然是他们想像中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笔芯笔芯！


    今天依旧有小包包，么么哒！


    感谢天蓝、世路同学的地雷，么么哒。


    明天见明天见！


    ps.


    1.全文存稿，保证日更，文不长，全文甜甜甜，没有波折的甜。


    2.燕赤霞同志话不多，有点小木讷，对陆潜好的真是没话说。


    3.陆潜负责挑逗。


    4.再一次强调，就只是一个小甜文，超级甜，没有恨仇纠葛各路波折，只有爱情。


    么么哒，笔芯！


    第4章


    聂小倩——陆潜飘在距离床铺还有两三分公分的位置处，喃声念了两遍这个名字。


    陆潜，原本他只是21世纪一个普通学生。五年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空难夺去了他父母的生命，五年之后，一个计程车司机的酒驾又让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即便是现在，陆潜闭上双眼，还能回想起当日眼前的大片大片血红以及周围人影影绰绰的声音和耳边嘈杂的热心人叫救护车的唿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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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惜，醉驾师傅油门踩得过勐，直接从陆潜身上碾压而过，没等到救护车，甚至他都没听到那打电话的人报地址，意识就已经慢慢消散了。


    陆潜以为自己死了，不过他也确实是死了。


    虽说还能睁眼，但他现在是一只鬼，还是一只穿越了时空，完全拥有了另一个身份的鬼。


    聊斋他是看过的，聂小倩的故事不仅看过小说，还看过电视剧。


    当年聂小倩和宁采臣的唯美爱情故事也算是赚了一大片懵懂青少年的眼泪，即便陆潜是后来很多年看的这不电影，但因为当时演员的强势演出，陆潜身为一个男生，也被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折服过。


    所以当他被叫出聂小倩名字的时候，瞬间就联想到了这个故事。


    事实证明，不是他想多了，而是他真相了。


    他确实是被故事中的聂小倩拉进来的，但——聂小倩亲口所说的故事跟感动他的爱情故事相差十万八千里。


    陆潜看着床尾青色的布幔，微微嘆了一口气，阖上眼睛。


    当日聂小倩梨花带雨的脸庞似乎又重现眼前，甚至耳边还响起了那个姑娘泫然若泣、娇弱的哭腔。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但我真的害怕。」


    「我知道，欠的因果是需要还的，但上辈子的事情我确实不怎么记得了，更不记得承过宁采臣这个书生的恩情。」


    「鬼差让我还了宁采臣的恩情之后才能继续轮迴，这倒是不难，可鬼差还说……」


    聂小倩终于控制不住，低低啜泣出声：「说……他们说，宁采臣的命格特殊，需要我助他考取进士之位，还要帮他觅得良妻。」


    「不瞒您说，鬼差也透漏了关于小女子命中注定的一些事。」


    「小女子与那书生素昧谋面，况小女子早已有心仪之人，约定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使变成鬼也不该忘弃对方，在小女子喝下孟婆汤，还有余力记得他之前，小女子都万万不会再接触其他男子，又如何嫁给宁采臣还恩。」


    说到此，聂小倩的声音隐隐流露出憧憬幸福的语气。


    「再者说来，那妖怪夜叉素来兇狠恶毒，小倩若是落在她的手里，定会被她逼迫勾引过路男人，小女子虽不是大家大户小姐，但至死也是清白女子，又如何能做出这等事。」


    「您就可怜可怜小女子，帮帮小女子吧。」


    陆潜不是圣母，即便他同情聂小倩，但也不是平白用自己幸福去开玩笑的人。


    不过——这聂小倩压根没给他选择，说完这一番前因后果之后便直接消失了。


    完全不给他任何拒绝的可能。


    自此——陆潜醒来之后，便拥有了另一个身份，聂小倩，还是一个合理的男版聂小倩的身份。


    只有帮助聂小倩还完恩情，陆潜才能摆脱困境。


    平白无故被牵扯到如此一件麻烦事里，也是够郁闷的，陆潜来回翻滚着，身上粘腻冰凉的触感久不消散。


    也睡不着，就望着窗外萧索枯枝上落下的如雪般皓白的月光发呆。


    这古寺……还真是越来越阴凉了，一点人气都没有。


    *****


    「你一个人在树林里瞎转悠什么呢，是觉得生活不愉快，想早点变成鬼？」陆潜忽然出现在燕赤霞的身后，声音阴森可怖，饶是以后励志要做最优秀的剑客兼职捉鬼师的燕赤霞也吓得一哆嗦。


    陆潜痴痴笑：「就这点胆子，怪不得大中午的跑过来，说吧，找我什么事。」他飘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看着小孩，有点别扭，索性直接落下来，坐下来眼睛远眺面前波光粼粼的河水。


    大中午的，本来是想在房间里补眠的，结果有人告诉他小树林有一个小孩四处瞎转悠，身上还带着一股正气，要不是正午时分，再加上小孩似乎还有法宝，早就连骨头都不剩了。


    陆潜一听就猜到是燕赤霞，两人也就一面之缘，谈不上朋友。


    陆潜都已经睡下了，可又想着起码这小孩是用自己的半条命换回来的，就这样简单死掉了还有点可惜，思考间就已经飘了出来。


    燕赤霞看了他半晌，也原地坐下来：「我来看看你还在吗。」


    陆潜噗嗤一声笑出来，转脸看着他鼓起来的侧脸颊：「你是认真的吗？」


    他随手在地上揪了一棵草，放进嘴里咬着，含煳不清地说道：「都跟你说了我不会有事的，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呢？」


    燕赤霞不以为然，看着远方认真地说道：「重要的事情要亲眼看到才算的真。」


    明明只是一个小孩子，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大人的成熟老道，陆潜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双手后撑着地，懒洋洋：「那你现在看到了，我挺好的，活蹦乱跳的。」


    燕赤霞抿着唇摇头。


    陆潜惊讶：「怎么，你不信，难不成现在在你面前的是幻觉？」


    燕赤霞一本正经：「我没办法知道你现在是不是在强撑着，所以我需要每天都过来看你。」


    陆潜：「……」他看着小孩纯真又倔强的眼神，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又重新咽了回去，随便挥挥手改口道，「好吧好吧，你想怎么就怎么吧。」


    他龇牙咧嘴做了一个兇狠吃人的表情：「不过……要是被林子里的鬼吃掉了，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燕赤霞摇头，抓紧了手中的麻布袋子：「不会的，这次我准备齐全，不会被恶鬼钻了空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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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愣了愣，笑出声音，但是也没再劝他。


    身边都是鬼，偶尔也想有个人说说话呀。


    陆潜眼神无焦点地看着远处：「你也算是捉鬼师了吧，我可是鬼，你一天到晚不想着如何捉我，倒是担忧我何时会死？」


    燕赤霞：「一码归一码，人有好有坏，自然鬼也一样，你因为我才受伤，我又岂能恩将仇报。」


    陆潜转过来，盯着他的眼睛：「你怎么知道我是好鬼。」他舔了舔红艷艷的嘴唇，眼底流露出贪婪的食慾，「我记得我可是告诉过你的，我是要吸人精气的，你见没见过被鬼吃了的人？形容枯藁，骨瘦如柴，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肌肉和水分，就像是柴火棒似的，轻轻一弯折——」陆潜伸出胳膊，恶作剧似的模仿者干枯的柴火，嘴里叫着，「嘎嘣一声——就断了。」


    面对燕赤霞面无表情的脸，陆潜也觉得没意思，收回自己弯折到难以想像角度的胳膊，斜睨他一眼：「你到底是不是小孩子，你真的不害怕我吃了你吗？」


    燕赤霞：「眼见为实，耳听为真，我没见过你吃人，但见过你救人，等我见了你吃人之后，绝对会立即收了你。」


    陆潜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笑的一脸慈祥和蔼：「呦呵，还是一个明事理的小朋友，但收不收的当然不是你说了算，这要看我是不是情愿跟你走。」


    燕赤霞皱眉，闪开他的手。


    陆潜提醒他：「那你下次要来的话可要小心点了，这小树林里多的是妖魔鬼怪，指不定一转身就对上一张血盆大口，顷刻间就能把你吞的骨头都不剩。」


    燕赤霞低垂着脑袋紧锁眉头，似乎在认真思考。


    陆潜悠闲地躺下，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天边随风飘荡的白云，模样惬意又舒服。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吓唬小孩，以后挑逗燕赤霞。


    感谢世路、天蓝同学的地雷，么么，明天见！


    第5章


    燕赤霞忽然抬头：「你为什么不怕正午的太阳？」


    他刚才就想问了。明明是一只鬼，可身上却没有煞气，甚至没有鬼气，这就说明他绝对不像是自己所言那样吃过人。


    这鬼从形成至今应该还没有害过人。


    不仅没有害过人，身上还有一种纯净的净化之力，完全不像是一只鬼。


    再加上一直穿着白衣白衫的缘故，倒像是很久之前道观里看见的道士。


    否则自己也不会如此挂心他的安危。


    身边的小孩子一点童心都没有，倒是陆潜跟他说话放松不少，扁扁嘴，孩子气似的说道：「我也不知道啊，反正我就是不怕阳光。」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放在眼前挡住稍微有些刺眼的光。阳光笼罩在他的手指上发出淡淡的金黄色的光晕。


    陆潜自言自语道：「我也不知道啊。」


    他忽然转头，笑眯眯地看着燕赤霞：「你不是捉鬼师吗，应该对鬼混很有研究吧，有空了你查查看我这到底属于什么情况。」


    燕赤霞低头思索一阵，点头：「好。」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你要把你其他的特殊情况也告诉我。」


    陆潜：「嗯。」


    话虽是如此说，但燕赤霞转脸看着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略微模煳的陆潜的侧脸，等了好一阵，也没见对方说话，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陆潜忽然站起来，拍拍手，笑着说道：「我身上的奇事多着呢，三言两语一时半会不可能说的完，这样吧，反正这段时间你还要过来，每天正午时分在这里不见不散，你要是来的话我就跟你说，你要是不来的话……」


    陆潜眯着眼睛看着即将挪位置的太阳：「你要是不来的话，我就当在这里晒晒太阳了。」


    燕赤霞紧跟着站起来，身上挂着的布袋子叮呤咣啷地响：「每天正午时分，我会来的。」


    陆潜弯着嘴角，俯下身跟他面对面：「小孩子，不容易做到的事情可不要轻易承诺哦，不要忘了这可是我们鬼的聚集地，刚才我跟你说的那些你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吗？」


    燕赤霞丝毫不受他影响，依旧说道：「我会来的。」


    陆潜扁扁嘴，飘起来：「好吧好吧，不过……」他抿唇一笑，妖艷至极，难怪鬼怪多以美貌诱人，「你自己小心点，我可不想我的精血被白白浪费。」


    燕赤霞皱皱眉：「我知道。」


    陆潜飘荡着就要离开，回头又看了他的布袋子一眼，笑呵呵的：「这也算是一件特殊的事吧，正午时分，你身上的浩然正气，再加上一兜子的捉鬼法宝，难怪旁的鬼都不敢靠近，可我……还能跟你如此之近。」


    他忽的飘下来，鼻尖几乎蹭到燕赤霞的脸颊上。


    感觉到脸蛋上一阵微凉，燕赤霞反射性地向后退了两分，眉头皱的更紧了：「有些法宝只对煞气和鬼气有用，是用来收服厉鬼的。」


    陆潜啧啧啧两声，也不在意他对自己的科普，只是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心：「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大的愁苦。你看你，长得倒是挺可爱，一天到晚皱个眉头算什么，小心长大了这里一个坑，都找不到女朋友了。」


    长时间没有实体，也不干粗活。陆潜的手倒是比大家大户的小姐还要精緻细腻，白的像瓷玉，甚至还能看清楚淡淡的青色血管，更添脆弱美感。再加上生的纤长，即便燕赤霞只看鬼怪之类的志异，一时间脑袋中也涌现出几句诗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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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纤纤玉手，葱葱玉指，说的就是这么一双手吧。


    没听懂女朋友是什么意思，燕赤霞避开他冰凉的手指，想要皱眉却发现眉心冷冰冰的，皮肤似乎都被冻住一般不得没有知觉。


    陆潜手捂着嘴呵呵呵地笑：「小孩子就应该这样，多做一点童真的表情，行啦，我也要回去啦，明天见。」说着身形慢慢变淡，双脚腾空，唰地一下便飘向了远方，就像是被风吹走一般。


    燕赤霞站在原地，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竖着耳朵静听周围细细索索的声音，手上抓紧了布袋子，疾步向外走去。


    每日正午时分，陆潜都会和小孩子进行一番促膝长谈。


    和燕赤霞呆的时间长了，陆潜也渐渐有了些人气，之前身上的死气沉沉渐渐消散，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多了起来。


    他不再满足于只有正午时分才能见到小孩，这天早早来到河边，躺在河滩上晒太阳。


    眼前投下一片阴影，陆潜眯了眯眼睛：「你来啦，坐吧，这样看的我脖子难受。」


    燕赤霞听话地坐在他的身边，转脸看他：「你最近起色不错。」


    陆潜坐起来，笑眯眯地盯着他的眼睛：「是呀，心情好，所以气色看着可能就好了一些。」


    燕赤霞皱了皱眉毛，犹豫着说出口：「你听说过……迴光返照吗？」


    陆潜：「……谢谢啊，听过。」他望着前方，「我都已经死了，你说还要怎么迴光返照？」


    燕赤霞想了好半天，也没得出结论，猜测道：「那或者是……这是你最后的精气大爆发了？」


    「迴光返照？！」陆潜简直无语，哀怨地看他，「咱们好歹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咒我？你就那么期盼我消失？」


    燕赤霞摇头，一本正经：「自然不是，你是因为救我受的伤，我自然有责任补回你的精气，若你实在支撑不住，我的阳气可以分你一些。」


    陆潜挑着眉毛：「小朋友，你知道鬼是怎么吸人精气的吗？」


    燕赤霞愣了半晌，这个……书上好像也没说具体步骤，他茫然地摇了摇头。


    陆潜笑：「你师傅也没告诉过你？」


    燕赤霞的师父是一个得道高人，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神出鬼没的，即便是燕赤霞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他几次面。


    这次他师父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不少鬼怪书籍和名器法宝，连带着他一起带过来这片树林的外围，仔细叮嘱他好好研究书籍和法宝，精炼自己的修为，便再一次消失了。


    所以燕赤霞现在是一个人生活，他所有的知识来源仅限于师父留下来的那几套书籍。


    这点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燕赤霞如实说道：「我一个人居住。」


    陆潜瞪大了眼睛：「你一个小孩？那你吃饭什么的怎么弄的？」他之前听燕赤霞偶尔提过几次他的师傅，没想到这小孩身边竟然完全没有监护人！


    师父有几位好友，每月月初就会给他送一些银两和简单的必备品，生活倒是和以前一样，没什么大的区别，除了——


    被一只鬼救了，欠了因果。


    燕赤霞不以为然：「简单的我都会做。」


    不知为什么，燕赤霞看着面前的这只鬼，莫名在他眼睛里看见了同情和可怜的情绪，怪异地缩了缩脖子。


    好可怜的孩子。陆潜伸手摸摸他的头：「要不……我去跟你一起住吧。」


    燕赤霞：「……」


    作者有话要说：　　住一起，然后嗖地就长大了。


    第6章


    自认为提了一个好建议，陆潜很激动：「你看啊，你一个人，我也是一只鬼，一起凑个伴搭伙过日子吧。」


    还没等燕赤霞有考虑的时间，陆潜掰着手指又开始规划起来：「你看，反正你每天都要过来看我魂飞魄散没，我要是住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天天能看见还省了这段来回出入小树林的时间，不是吗？」


    不管燕赤霞是何反应，反正陆潜很是高兴。


    他嘿嘿一笑：「而且你不觉得你一个人每天穿梭这树林有点诡异可怖吗，这里的恶鬼可是不少？」


    燕赤霞不怕恶鬼，反正他需要练习捉鬼。但每日专程过来确实很浪费时间，尤其是正午也碰不上几个鬼，这点时间完全可以用来看书，稍加犹豫便点了点头。


    陆潜开心地简直要飘起来。


    要知道他早就想从那座阴森压抑的古寺里搬出来了，虽然自己成为了一只鬼，但还是受不了那种鬼气森森的阴凉。


    原故事中的聂小倩因为孤鬼和生辰八字还有名字被妖怪夜叉知道，所以一直深受迫害，也不能离开。


    但陆潜毕竟是异世界的魂魄，他不说便没人知道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他的骨灰更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所以妖怪夜叉根本不能把他怎么样。


    只因为他体质特殊，可以将月之精华转化为纯粹的精气以供自身生命所需，还能像那天救了燕赤霞一样传递给别人，所以妖怪夜叉重视他，养着他，只想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一口吞掉他。


    只要他不离开这个城镇太远，妖怪夜叉是不会轻易干涉他的日常活动的。


    燕赤霞看着他脸上开心的笑容，心头升腾起一种诡异的疑惑。


    他从记事起就开始一个人生活，倒是完全不知道和人同住是如此开心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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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兴奋地身形更加虚无缥缈了，他升腾在半空中：「明天中午还是在这里，你来接我。」


    燕赤霞想了想便点点头。


    实实在在收到他的承诺，陆潜笑的更开心了。白衣飘飘，裙袂飞扬，脸上灿烂的笑容让他比燕赤霞还要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


    很……漂亮。


    燕赤霞脸颊微红，转开视线。


    果然书中写的没错——鬼怪都是通过皮囊和言谈举止诱惑男人从而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否则，自己为什么看着他，下意识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虽然自己还只是个男孩子，但也没法避免，看来同住之后还是要小心行事，不过……这么傻乎乎的一只鬼，应该不会害自己的吧。


    陆潜完全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喜滋滋地往回飘。


    他是一只鬼，当然没有行李一说。只是到底在夜叉妖怪的地盘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要搬走还是要跟主人打声招唿的。


    即便可能夜叉也没时间见他，只是通过底下的小鬼传话，礼节也是要做到的。


    他还需要保留着自己的房间，等待宁采臣的入住，夜叉这边还不能撕破脸。


    陆潜飘回去之后，先回了一趟自己的房间，看着这黑漆漆自己住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地方，一点留恋都没有。


    甚至这里的任何一个小物件他都不想带走，总觉得会让他想起来在这里压抑的生活。


    听见外面的声响，陆潜紧跟了出去。


    正巧碰上那天晚上林子里的黑衣女人，陆潜皱了皱眉毛，感慨下路不下风，转身就要走，却被黑衣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叫住。


    「小倩？」


    陆潜回过头，脸上挂着勉强尴尬的笑容：「请问有何事？」


    黑衣女人依旧只露出一双黑漆漆阴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直把陆潜看的浑身发毛，甚至想抖机灵。也幸亏是鬼混，避免掉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我听说，你最近和那个小鬼走的很近？」黑衣女人向前飘了两步，凑近了问道。


    一股阴森的凉意扑面而来，直直渗透进了骨子里。陆潜成为鬼的时间虽然很长，但他体质毕竟特殊，虽然外观看上去和鬼并无差异，但仍旧保留了一些人的心理感受，更是适应不了这些鬼的生活习性。


    比起凉飕飕，他还是喜欢温暖的太阳，充沛的人气。


    陆潜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毛，向后退了两步：「怎么，现在是要改变主意了？不过那小鬼最近术法精湛不少，天材地宝也尽数带在身边，小倩我，还是奉劝您一句话，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还是彻底打消了在他身上下手的念头吧。」


    黑衣女人面目狰狞一瞬，反映在眼睛上便是眼底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恶毒的神色，她声音褪去了柔弱，瞬间变得兇狠，就像是长指甲挂在墙上一般尖利刺耳。


    脑海中恐怖电影的bgm自动播放，陆潜实在控制不住小小哆嗦了一下，面容镇定地回看。


    大家都是鬼，难不成我还会怕你不成。


    如果忽略他略微颤抖的大腿，他还真不怕这个并不知道因为什么而死，死了到底多少时间，一直以一身黑衣示人，甚至从来没人见过她的长相，只看过她兇残杀害男人模样的女恶鬼！


    黑衣女人周身翻滚的鬼气渐渐平静下来，她克制着语气里的怒意：「你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救下来他的？」


    陆潜耸耸肩膀：「你在说什么，我倒是听得有几分煳涂。」


    黑衣女人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无非就是养着储备粮而已。」她狠狠地瞪着陆潜，「难怪我说之前不见你动手，原来是没钓着大鱼。」


    陆潜：「这就是说笑了，我救他纯属巧合，我对人血可是没兴趣。」


    动物的血他都觉得腥臊难忍，涮火锅他都不怎么点羊血，更何况是自己的同类。再说，他明明可以通过月光吸收能量，干嘛还要自找麻烦杀人取血。


    黑衣女人科科科地笑了，像极了陆潜之前看过的科学报导机器女人的笑声，阴森冰冷可怖。


    他警戒地瞄了女人一眼，确定她没有耍其他花招。


    黑衣女人冷声说道：「取血？我当日想要吃了他那是因为怕他成长起来我再不能接近，而你……」


    陆潜心内翻白眼，说话就说话，没事瞪我是想显示你眼睛大吗。


    「现下跟他关系如此之好，难道不是觊觎他一身正气吗？」黑衣女人说到最后，大嘴张开，露出上下两排红惨惨的牙，看的陆潜瘆得慌。


    你说得对，你说什么都对，我不跟你反驳，所以你赶紧走吧。


    陆潜默默地转开视线：「你有什么意见？」


    「哼。」黑衣女人一甩袖转身离开，「我能有什么意见，不过成王败寇，还是你成算高，倒是知道吃了他也就增长一时功力，长久吸他精气才是持续之道，我选了错误的法子，将人输给了你，我倒是认了，就看姥姥那边，你又如何说道。」


    姥姥那边……


    陆潜眉心微蹙。


    他搬出去倒不是一件大事，但搬出去和立志要成为剑客兼职捉鬼大师的燕赤霞同住就有点问题了。


    陆潜瞄着面前已经看不到影子的黑衣女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也许他应该感谢这个女人，平白来帮他出了主意。


    妖怪夜叉养着他不就是想借他的身体转化更多更纯粹的力量吗，要是告诉夜叉自己接近燕赤霞只是为了增强精气的话，兴许自己倒是能再自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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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唇角抿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一拍脑袋。


    好，就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单身狗在此：恭祝大宝贝们情人节快乐。


    这一章评论有小红包，情人节！！快乐！！


    第7章


    时光匆匆如梭，距离陆潜搬出古寺已经差不多十年了。


    和未来的剑客兼职捉鬼师相处的还挺不错，陆潜挺喜欢这种和人一起同住的日子，尤其是燕赤霞这等阳气旺盛的，总给他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


    陆潜躺在院子里的凉蓆上眯着眼睛这个晒太阳，门口栅栏咯吱一声响，他眼睛都没睁开：「回来啦？」


    燕赤霞瞄他一眼，没说话，将身上的装备全部摘下来。


    陆潜感觉到他路过自己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缝隙，在看见他手中葫芦的时候，一咕噜坐起来：「你收鬼了？」


    燕赤霞：「嗯，一只小鬼。」


    「小鬼？」陆潜站起来，紧飘在他的身后，跟着进了屋子。


    燕赤霞手把着门，眼睁睁看着他大摇大摆飘进来，面无表情：「我要换衣服，你先出去。」


    陆潜白他一眼：「我又不是没有透视眼，有什么好避讳的，再说我也不稀得看，那啥，你把那只小鬼放出来。」


    燕赤霞收鬼的事情他一般是不管的，但燕赤霞是一个很讲原则的人，一般只收恶鬼，都装在了葫芦瓶里炼化，而这次竟然还是一只小鬼。


    要知道小鬼鬼气很弱，几乎没有作恶的能力，即便碰上小鬼闹事，燕赤霞也只会教训几句，这还是第一次祭出法宝，虽然只是一只囚困的葫芦。


    燕赤霞冷眼看了他半晌，见陆潜完全不为所动，最后只好关上了门：「等我换完衣服。」


    陆潜扁着嘴，坐在凳子上无聊地手撑着下巴：「那小鬼怎么招你惹你了？」


    燕赤霞声音依旧冷淡：「一只倒霉鬼，没招惹我。」


    「小倒霉鬼？」陆潜惊讶转脸，「这种鬼又没什么杀伤力，你把他带回来做什么？」


    燕赤霞衣服才刚穿上一半，转身正好对上陆潜的脸，皱眉：「你转过去。」


    陆潜皱了皱鼻子：「都是男的，有什么好避讳的。」话虽如此说，但还是很善解人意地转开了视线，甚至还转移了话题，「你还没说你为什么把小鬼带回来呢。」


    没听到响动，陆潜心痒痒想转身看他看什么，却又怕惹得燕赤霞不快。


    前段时间因为是在家里，陆潜经常会肆无忌惮地随处乱飘，时间也不定，不小心撞到几次燕赤霞洗澡，从那以后，燕赤霞对于在他面前露肉就显得很严肃，似乎自己随时都有可能化身色鬼扑上去一半。


    陆潜不怕被误会，但他也没必要惹得燕赤霞不跟他亲近。


    他顿了顿，不耐地问道：「你好了没啊？」


    燕赤霞看他着急的点在地上的脚尖一抖一抖的，再看看他竖起来认真倾听身后动静的耳朵，抿唇不语。


    肩膀上被拍了两下，陆潜迫不及待转过身：「你换好了？」


    转身对上的还是刚才那一身风尘僕僕的衣衫，陆潜皱眉疑惑：「你没换？那干嘛让我转过去那么久，耍人啊。」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就被燕赤霞递过来的小包裹吸引住了目光：「这个是什么？！吃的？！」


    陆潜虽然是鬼，不需要吃饭，但味觉还是在的，偶尔也会吃点人类的吃食，至于有没有坏处他也不知道，反正到现在也没发现，倒是满足了他的口腹之慾。


    他是个宅男，以前住在古寺的时候就不喜欢外出，吃零食的喜好还是燕赤霞帮他培养出来的。


    燕赤霞从小就会帮村里其他人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有时候会收点小钱，有时候别人也会拿些吃食和小零食抵帐。


    糕点小甜点燕赤霞吃的很少，几乎都进了陆潜的肚子。


    到后来燕赤霞长大之后，几乎没人会给他小孩的吃食，但陆潜的习惯却就此保留下来，燕赤霞见他是真的喜欢吃，偶尔出去的时候也会帮他带不少。


    陆潜眼睛亮晶晶的，小心翼翼打开油纸包，惊叫出声：「是桂花酥，是那家一天只卖五十包的桂花酥吗？」


    「是。」燕赤霞看着他小心翼翼捧着纸包坐在桌子边上的模样，唇角不由自主地勾出一个弧度。


    陆潜转过脸冲着他眨眨眼睛，像极了得到糖果的小孩子，调皮又可爱，看的燕赤霞怔了一瞬这才说道：「我要换衣服了，你不要偷看。」


    ……没完了是吧，你别一直提醒我看呀，陆潜白他一眼：「谁稀罕看你？」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桂花酥上了，不愧是百年老字号，入口丝滑香甜，桂花的香味香浓愉悦。


    陆潜眯起眼睛，简直要把舌头都吞下去。


    燕赤霞摇摇头，这才拿出干净的衣服。


    细细索索，燕赤霞三下两下便将一身黑色紧身衣换成了灰布长衫：「他一直附身在一个秀才的身上，虽然没有吸人精气，但那秀才已经被他害的倒霉许久，最近甚至隐隐有生命危险。」


    「啧啧啧。」陆潜咂舌，显然还没从刚才的甜蜜的口感中抽离出来，随口答道，「那这倒霉鬼也算是厉害的了啊，可这也不算是骇人啊，只能算是这小鬼死心眼，就把着一个人附身。」


    他吃了两块之后便不再吃了，递给燕赤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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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抬脸看他，对上陆潜上挑的尖削的下巴：「你吃吧，下次再买。」


    陆潜摇摇头：「排队得很久吧，嘴巴味道还没散，留着我明天早上再吃。你要吗？」最后一句他问的随意，也没有半分不舍，因为他知道燕赤霞是绝对不会碰这些甜食的。


    果然，燕赤霞拧着眉头，显然不能理解陆潜为何对甜点抱有如此大的狂热心里，他轻车熟路地帮陆潜把油纸包重新包好，在对方灼灼的眼神中确保渣滓都会掉出来一片，转身放到了柜子里。


    陆潜满意地拍拍手，舌尖舔了舔嘴角，一脸享受的表情似乎还在回忆味蕾的甜美。


    燕赤霞转身的瞬间，立刻想到了他在吸阳气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迷乱的神情。


    「咳咳咳。」意识到自己想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燕赤霞立刻收回神志，重新坐了回去。


    陆潜睁开眼睛，明亮的大眼睛眼底藏着疑惑之色：「你怎么了，不舒服？」


    「没什么？刚才只是被呛到了而已？」


    「……」


    燕赤霞看出他脸上怀疑之色，赶忙三言两语凉话题重新引到了刚才的倒霉鬼身上。


    陆潜本来注意力就不太集中，关注点几乎是同时就跟着跑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世路同学的手榴弹，么么哒，笔芯。


    今天是除夕，新年快乐，大宝贝们，么么哒！


    快乐快乐！


    第8章


    倒霉鬼这种鬼怪很是常见，对人类几乎没什么威胁，但却可以改变人类的气运，让他一直都倒霉下去，严重起来有可能喝凉水都塞牙缝。


    但倒霉鬼一般都是小孩因病在异乡去世，找不到法子投胎，从此变成孤魂野鬼，他们孤零零地飘荡，一般没什么自主意识，附身也是看心情，有可能今天在张家，明天就去了李家。


    倒霉鬼鬼气很弱，存活不了多久就会随风飘逝，消失在茫茫天地间，所以即便是普通的捉鬼师遇见了也只会将他们和人类剥离开来，但不会真正地伤害他们。


    燕赤霞挨着他坐下来，把玩着手里的葫芦：「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倒霉鬼，他身上的鬼气不弱，而且……」燕赤霞意味深长地看了陆潜一眼。


    陆潜扁嘴：「而且什么？」


    燕赤霞：「他说他在找人。」


    陆潜眼珠子转了转：「总不可能是在找我吧。」


    「那倒不是。」燕赤霞摇头。


    那你带回来干什么，陆潜嘴一撇，手指一点，葫芦腾空飘起：「就说嘛，能有谁找我呢？」


    声音稍显落寞，但燕赤霞抬脸看去，没看见失落的神情，倒是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楞了一下问道：「你对这个很感兴趣？」


    「有一点吧。」陆潜跃跃欲试看着他，眼底满是期待。


    想到他对「小」这个字的执着，燕赤霞原本打开葫芦的手停了停：「你似乎很喜欢小孩子？」


    「嗯？有吗？」陆潜歪了歪脑袋。


    「是。」燕赤霞指了指自己，「因为我是小孩子，所以你救了我。」他又指了指了葫芦，「因为他是小鬼，所以你很感兴趣。」


    「诶？」陆潜惊讶一瞬，「你当时是，现在……」他上上下下打量燕赤霞一眼，扁嘴。


    长大就更不可爱了，简直虐心。


    陆潜期待地两只眼睛冒精光：「他可能是因为小孩比较可爱，比较好玩吧。不过，」他顿了顿，指着燕赤霞毫不客气正色道，「我看走眼了，你、一点都不可爱。」


    他搓搓手：「快快快，打开葫芦，我要看看新玩具。」


    燕赤霞无语一瞬间，都有点不想放出来了。


    但刚才周围有恶鬼，未免小倒霉鬼被吞噬，他急匆匆就把鬼直接带回来了，这会倒是也有一箩筐的话想要仔细问问。


    右手慢慢抬起，手指一动，悬浮在空中的葫芦慢慢侧身，瓶口飘出一缕裊裊黑烟。


    燕赤霞收手，习惯性地看向陆潜。


    「……」


    陆潜很是兴奋了，前段时间燕赤霞带回来的都是各种红衣厉鬼，有时候甚至晚上还能听见被炼化成血水时厉鬼的尖叫，勐不丁一个小萌物，他还真是期待。


    只是一见庐山真面目，陆潜有点失望。


    这黑黑瘦瘦的小煤球一样的东西是个什么鬼！


    他哀怨地看向燕赤霞：「这就是小倒霉鬼？」


    燕赤霞还搞不明白他情绪为何如此多变，点头：「嗯，你以前没有见过倒霉鬼吗？」


    这种没什么精气，但也有点鬼气的小鬼——外围的红衣女鬼能把他们当夜宵，一口气吃二十个不停歇的那种，他哪有机会见到。


    陆潜扁嘴：「没。」


    最近这段时间相处下来，燕赤霞倒是发现，这只鬼相比较起来其实更像是人一点，任何方面。


    果然，现在的小孩子都是不可爱的。


    小煤球虽然小了点，黑了点，但仔细看起来还是有人的形状的，要是背上再长上两只翅膀就有点像是以前看的动画片里的小精灵形象，只是这颜色似乎也决定了他的性格…….


    小煤球一瞪眼：「你们究竟是谁？抓我来干什么？」


    陆潜虽然没有见过倒霉鬼，但不至于孤陋寡闻。小倒霉鬼混混沌沌，根本没有能力何人正常交谈的，更何况还露出一副警戒地表情，做出防备的姿势瞪眼看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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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来了兴趣，摸摸下巴：「你真的是小倒霉蛋啊？」糟糕，看着也太像是一只小黑蛋了，不由自主就叫了出来。


    所幸小煤球现在无比紧张，完全没空关注自己的新外号，细小的声音颤抖不停：「你们想怎么样？」


    小煤球一点不配合，陆潜怎么问他都不回答，还一个劲地吵闹着问他们是谁，带他回来又有什么阴谋。


    陆潜被吵得脑袋疼，只好抬起脸，求助的眼光看向燕赤霞：鬼是你带回来的，他问什么你负责回答，别让他叫了。


    燕赤霞伸出手敲了敲小煤球的脑袋。


    小煤球吓得身子剧烈一颤，转身对上燕赤霞一张冷漠脸，更是瑟瑟发抖，甚至还向陆潜的方向飘了几公分，瑟瑟发抖：「是你！你抓我回来想干什么。」


    一双黑漆漆的小豆豆眼里害怕之意几乎要凝成实质溢出来，即便如此还要外强中干地虚张声势：「我可告诉你，我和其他的倒霉鬼不一样。」他龇牙咧嘴地张牙舞爪，「我很厉害的，小心我……小心我让你一直倒霉。」


    陆潜噗嗤一声笑出来。


    小煤球听见动静，回头小小地瞪了陆潜一眼，想反驳可瞄一眼燕赤霞冷冽的眼眸，张张嘴嘴巴就像是被黏住一般张不开口，害怕排山倒海的涌过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陆潜：「你要是那么厉害，也不会被抓来了啊。」


    小煤球：「……」


    燕赤霞无视两人的幼稚互动，开门见山：「你找妖怪夜叉做什么？」


    陆潜脸上的笑意顿时凝固住，皱眉看向小煤球：「你找妖怪夜叉？」


    小煤球两只眼睛瞬间一亮，期待地看向燕赤霞：「你知道妖怪夜叉在哪儿？」


    燕赤霞瞄一眼陆潜，抿了一口手边的茶水慢悠悠说道：「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


    虽然燕赤霞是捉鬼师，但倒霉鬼没在他身上感受到恶意，更何况他的身后还有另一只同类，紧张的情绪稍微松懈：「当然是帮我增强精气了，我不要消失，我要变得更强。」


    不想消失陆潜应该是能理解的，夜叉手下的不少鬼怪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主动找到夜叉寻求一个能够避开鬼差的地界。


    但一旦深入，他们就会知道，不过是从狼窝转移到了虎口处罢了。在夜叉手下做事，和提心弔胆生怕被鬼差抓走是一样的级别。


    因为夜叉——没有新鲜人血食用，是会吃鬼的。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昨天应该是感谢世路同学的手榴弹啦，么么啾！笔芯。


    今天：感谢世路、天蓝同学的地雷，么么哒，新年快乐，爱你呦。


    第9章


    陆潜嗤嗤嘲笑出声音，点着小煤球的脑袋：「你竟然想找夜叉，就你这样的给他塞牙缝都不够。」


    「你胡说什么？夜叉是大妖怪，她会教我们怎么吸食人的精气，才不会伤害我们鬼怪呢。」小煤球使劲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脑袋，又害怕但却强撑着一口气瞪着他看反驳道。


    陆潜收敛起脸上的笑意，正了脸色严肃地说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小煤球小胸脯一挺，一副我上面有人的表情：「当然是那些大鬼告诉我的。」


    陆潜一听就明白了，这明显是被骗到传销组织之后发展下线的产物。他毫不客气泼他冷水：「那人还真是恨你啊，直接让你去送死你还屁颠屁颠的。」


    小煤球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不可能！」


    陆潜笑：「怎么不可能，我可就是从妖怪夜叉那边逃出来的，你都是道听途说，有什么还不如直接问我。」


    小煤球自出生起就没见过大鬼，关于夜叉的消息也是听灶房里的小鬼说的，那小鬼也是听小树林周围的鬼说的，倒还真的没人真正见过夜叉，他眼睛里流露出好奇的神色，试探性质地张张嘴询问道：「那、夜叉本事那么高强，你为什么要从她那边逃出来啊。」


    陆潜脸上显出痛惜，这孩子是被洗脑成功了？


    「她本事高强，那是因为她手下的鬼怪多，一天吃一个，你说她精气能不足吗？不过……」他上上下下打量小煤球一眼，「就你这样的小身板，估计她是不会收的，太鸡肋，吃不下去。」


    小煤球身子瑟缩一下，被他夸张的语气和面容吓到了，显然也是打心底里害怕了：「那、那为什么大家都在说有困难找夜叉，就我知道的都有很多鬼去了。」


    陆潜愣了一瞬：「有困难找夜叉？」被她吃了之后一了百了，什么烦恼都没有了吗。


    他转过脸询问似的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自然不懂他们鬼怪的心思，但被他的这一举动取悦了，帮腔说道：「夜叉，不是好……鬼。」


    小煤球警惕地望向他：「你是捉鬼的，我为什么要信你！」


    「……」陆潜狠命瞪了燕赤霞一眼，你能不能闭嘴，别说话了。


    「……」燕赤霞摸了摸鼻子，低头真的就不说话了。


    陆潜点了点小煤球的额头，找了好半天才确定位置下手：「都是听的鬼的传闻？」


    小煤球重重点头：「是呀，我认识的很多鬼都去了。」


    陆潜呵呵笑：「那他们还回来过吗？」


    小煤球想了想摇头：「没有。我想着他们应该是增强精气很忙，所以没时间回来看看，我就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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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问：「就想着去找他们？」


    毕竟是同类，在他身上没感受到恶意，小煤球对他戒备心不强，犹豫一瞬也就点点头说了实话：「我也想变得很强。」


    陆潜眼底无波无澜，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口气平平评价道：「那你可能找不见他们了，就算在夜叉肚子里团圆，他们也只是夜叉精气的一部分了。」


    小煤球惊慌：「怎么会？」


    陆潜站起来，身体越发透明了，转了一圈之后让他看的更仔细些，这才重新坐下来：「看，我以前也跟你一样，有困难找夜叉，现在呢？好不容易养好的精气被他吸收将近一半，差点没当场魂飞魄散，幸亏这位……」


    陆潜飘到燕赤霞的身后，挂在他的身上，眯着眼睛笑：「幸亏这位小兄弟将我救出来，堪堪保住最后一口气。」


    燕赤霞：「！」


    小煤球震惊地嘴巴都要闭不上了，细小的只有陆潜指甲盖般大小的手指着燕赤霞：「他救鬼？夜叉吃鬼？你骗人！」


    也不怕垫付小不点的世界观，陆潜弯着嘴角，从燕赤霞后面弹出来一颗脑袋，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怎么骗人了，那你说大家都去找夜叉，为什么我还要逃出来，那你说我的精气为什么无缘无故就没了，那你说我为什么要和他.....」陆潜偏过脸，脸颊几乎要蹭上燕赤霞嘟嘟的脸颊，戳了戳，「住在一起？」


    小煤球到底还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一连串的提问几乎要将他问的崩溃，蹲在茶杯的后面怀疑人生。


    燕赤霞伸出手指戳开陆潜的脸，拉开两人的距离。


    陆潜不高兴地嘟了嘟嘴唇，飘回来重新坐下，继续恐吓道：「不过我可告诉你，夜叉最喜欢的可是人血，像你这样的……」他顿了顿，伸出食指摇了摇，「啧啧啧，他不会喜欢的。」


    看着小煤球小心翼翼抬起一张脸，露出惶恐的神色，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不过呢小树林里还有不少恶鬼，他们都是夜叉的手下，帮夜叉寻找食物的，他们平时吃都吃不饱，最喜欢你这种傻乎乎送上门的精气了，大口一张能吞下数十个！」


    小煤球被他巨大的反差吓得浑身抽搐，抽抽搭搭的也没有眼泪，双手抱膝，脸面深深地埋在两腿之间。


    陆潜心情倒是不错，优哉游哉地问道：「怎么样，你还要去找夜叉吗？」


    良久小煤球都没说话，只是时不时地发出害怕的呢喃声，就在燕赤霞是在忍受不住陆潜的恶作剧张口的时候，小煤球害怕地探出来一颗脑袋，委屈地小声说道：「可我不想消失，我必须要学会如何吸□□气啊。」


    陆潜愣了愣，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点了点头：「这只倒霉鬼有机遇，身上鬼气倒是不少，甚至还修炼出了神志，但毕竟修炼太慢，赶不上消减的速度，也是时候消泯了。」


    「是这样哦。」陆潜若有所思点点头，戳戳倒霉鬼的肩膀，「要消失哦，真可怜哈。」


    原来那位大侠说的都是实话吗，小煤球哀怨瞪他一眼，缩得更小了。


    陆潜：「那你还要去找夜叉吗？」


    好半天才听见小煤球闷闷的声音：「现在去现在死，不去的话还能多活一阵子呢。」


    陆潜好奇：「我看你身上的精气虽算不上纯净，但好像也是转化过的，别人传给你的？」


    小煤球抬脸瞄他一眼，也许是平日里都没人跟他说话，今天说秃噜嘴了，顺便就把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了：「是我娘亲给的。」


    陆潜皱皱眉毛：「很强的怨气，你娘亲是枉死的吗？」


    小煤球茫然地摇摇头，垂着脑袋沮丧：「我不知道，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娘亲就已经死了，只不过因为我已经成形了所以也变成了一只小鬼，但当时昏昏沉沉的也没什么感觉，再后来我就看的清东西，也听得见声音了，不过感觉中的娘亲不见了。」


    原来是……这样啊。


    怪不得有这么强大的怨气，原来是怀着孩子死掉的，又因为内心强烈想要孩子活下来的执念将自己的一身怨气传递给了孩子，这才有了小倒霉鬼。


    陆潜又戳戳他，收回手捻了捻手指，没被染上黑色：「可惜了啊，你这样的年纪，这样的个头就算是吸食精气也没那个能力啊，小孩子就应该有个小孩子的样。」


    倒霉鬼为什么会如此虚弱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们大多是小孩因意外死亡变成鬼怪，压根不可能利用某种方式吸食精气。物竞天择，倒霉鬼大多数城性格几年就完全消散了，新生的倒霉鬼没有前辈指导，更是活不了几年，不是被其他鬼吞噬了，就是自己慢慢消亡。


    小煤球原本就伤心，被他这样惋惜的语气一同情，脸皮一垮，要是正常小孩子的话，早就被他弄得哇哇大哭起来。不过现在就算是鬼，眼角下垂，嘴角下垮，也是一副将哭不哭的表情。


    陆潜笑出声音，抬脸对上燕赤霞疑惑的目光，视线落在小煤球的身上打商量：「要不这样吧，我看你长得……呃，倒是挺可爱的，跟我实在有缘，我给你一部分精气再教你如何通过月光精华修炼，怎么样？」他这话实在说的心虚，这么一个小黑蛋实在称不上可爱，尤其是脸皮皱在一起的模样，不说丑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天蓝同学的地雷，么么啾，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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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燕赤霞和小煤球同样震惊的眼神望过来，陆潜撇过脸：「哎呀呀，都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怪不好意思的。」


    小煤球瞪大了双眼，不敢相信：「你、真的愿意把、精气给我？」


    即便他小，他也知道精气这东西对鬼来说是很宝贵的，有些鬼为了精气可以瞬间翻脸不认人，哪有会随随便便贡献出来的，更何况他之前完全不认识这只鬼。


    陆潜不在意地挥挥手，装出一副镇子西头教书老先生苦口婆心的口吻：「没事，你这小身板吸不了精气，我可是可以的，但我也只给你一点保证你一年内不至于魂飞魄散，至于接下来，就要靠你自己了。」


    小煤球愣怔，蓦地回过神来上前一把抱住陆潜的手指：「真的吗，我真的不会消失吗？」


    微凉触感顺着指尖传递到经脉，陆潜动了动手指头，看小煤球期待的亮晶晶的双眼，指尖顺势点在他的小脸上：「那是自然，我向来说话算话，只是你现在太虚弱，恐怕承受不住我的精气，还是在葫芦里再修养两三天吧。」


    小煤球虽然还是不敢完全相信，但也很开心了，抱着陆潜的手指头不撒手，开心地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处了：「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只是听到他说还要回到葫芦里，似乎是想到了刚才被燕赤霞捉来的场景，脸上现出害怕之意。


    这葫芦对他来说已经有严重的阴影了。


    看着小孩脸上纯真的笑意，陆潜也笑了：「放心吧。」他看一眼燕赤霞，得到对方一切全由你做主的眼神，继续说道，「这不是什么兇残的葫芦，你在里面凝神静气，去除身上的怨气，还会有利于你之后的修炼。」


    许是陆潜面善亲和说的又很确定，小煤球对他说的话信了十有八九。


    他随口的对别人来说是空头支票的东西在小煤球这边就像是天上的馅饼一般，忽然砸的小煤球头晕晕乎乎的，几乎陆潜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煤球感激地看陆潜一眼，还是有点害怕地望着葫芦，最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转身看向燕赤霞，踌躇但却又勇敢地说道：「那我怎么进去啊？」


    他想快点修復，想赶紧去处煞气，想早点获得精气，这样短时间之内他就不用担心会消失了。


    娘亲说过——不论如何，都想要自己活下去。


    他——也只想要活下去而已。


    陆潜挑着眼角看向燕赤霞。


    精气是陆潜的，他想要怎么支配自己都没立场开口，虽然不情愿但燕赤霞手指还是动了动，就在葫芦侧身的时候，小煤球忽然大叫道：「等一等。」


    陆潜：「怎么了，后悔了？」


    小煤球慌张摇头，他怎么会后悔，他还害怕拖得时间太长这只大鬼后悔呢。可对上陆潜含笑的眼眸，小煤球窘迫地低头，扭扭捏捏地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陆潜愣了愣，点上他的小脸蛋：「小倒霉蛋，你有名字吗？」


    小煤球摇摇头，他出生前娘亲就死了，等到凝出神智之后一直以来就只有他一个人。后来认识的小鬼都叫他倒霉鬼，自然是没有名字的。


    哦吼，没文化，真可怕。


    陆潜耐心地给他科普：「鬼的名字呢，是不能随便告诉别人的，你看，夜叉手下那么多鬼怪为什么会对她言听计从，甘心被她奴役呢？」


    陆潜似乎很擅长变脸，蓦地嘴角咧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与刚才的柔媚天差地别，吓得小倒霉鬼缩成一团，「就是因为以前投奔夜叉的时候透漏了姓名，签订了条约，以后都不能背叛夜叉。」


    他呵呵呵地笑，冷风穿过嘴角吸进了喉咙里，干涩难受：「这么小的胆子还想去找夜叉！你也就适合月光修炼了！」


    小倒霉鬼被取笑了，有点不服气，梗着脖子想反驳但也没话说，又有些沮丧，只好缩着脖子说道：「好吧，我不问了。」


    陆潜眯眯眼睛：「想知道我的名字？」


    小倒霉鬼抿抿嘴唇不说话。


    陆潜无奈：「好吧，告诉你也无妨。」


    小倒霉鬼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真的吗？」


    陆潜笑，想要拉扯他鼓起来的两只脸颊，可因为他实在太小了，只能放弃：「我叫——聂小倩。」


    小倒霉鬼蹙起眉毛，转而立刻翻脸了：「你骗人，你明明是男鬼，怎么能叫一个女鬼的名字？」


    虽然对名字没什么概念，但小倩，明显是村里女孩的名字。


    这只鬼是骗子！


    不想告诉他可以不说的，自己也不强求问，可为什么要骗人！


    他恶狠狠地瞪着陆潜。


    陆潜有些囧，求救似的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一顿，乖乖地给他解围：「他确实叫聂小倩，也确实是男鬼。」这两个他都能保证，毕竟第一面的时候，那凶神恶煞的黑衣女人就叫过他小倩了。


    至于性别，这个——他就是知道是男的。


    陆潜紧跟着点点头，被小孩子讨厌，这种感觉可真不舒服。


    小煤球将信将疑，但看陆潜长得清秀雅丽，一袭白衣，比村里秀才暗恋的那个据说一枝花的女人还要好看，也就释然了。


    这么漂亮的男鬼，叫一个女人的名字也无可厚非。


    小煤球抱歉地弯腰：「对不起，是我太激动了。」


    陆潜很是大度，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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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煤球想了想：「那你给我起个名字吧。」


    陆潜连忙摇头：「我不是都说了吗，名字对于鬼怪来说尤其重要，这事关重大还是你自己想吧，只要心中认定了，他就是你的名字了，以后万不可随意告诉他人。」


    小煤球摇摇头：「没有你，我恐怕也活不下去，命都是你给的，你随时想要收回都可以，名字当然是由你来取。」


    陆潜习惯性地看向燕赤霞，这次对方倒是直接转开了脸，不做评断。


    犹豫好半天，看小煤球眼中的期待，陆潜实在不好意思拒绝他的好意，只好勉为其难地问：「那你有什么要求吗？」


    小煤球愣了愣，不好意思地看一眼陆潜，迅速低头：「那个，那个我能跟你姓吗？」


    陆潜一顿：「你要跟我姓？！」


    小煤球：「我不知道我娘亲姓什么。」


    陆潜犹豫了一瞬，还没张口说话，小煤球就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已留言直接钻进了葫芦里，在进去的剎那说道：「要是不方便的话就算了，我没什么要求的。」


    这话说得陆潜更是心里过意不去了，眼睁睁看着燕赤霞即将要盖上葫芦的盖子，轻声回了句：「好吧。」


    瞄见小煤球惊喜的目光，陆潜更是不知所措了。


    第11章


    小煤球进去之后，陆潜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要跟自己姓？难不成要姓陆？可自己都说了自己叫做聂小倩了。


    怎么有一种欺骗的嫌疑？


    陆潜脑袋晕乎乎的，身子自然也跟着飘飘浮浮。


    燕赤霞：「你去哪儿？」


    「啊？」陆潜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飘到门口，他怔怔地说道，「我去晒晒太阳。」


    「没太阳了。」燕赤霞指了指窗外，刚才正中午过的太阳不知何时被厚重的云层挡住，几绺阳光也渗透不出来，屋外阴阴地更是渗透一股凉意。


    陆潜顿时没有出去的欲望了，又重新飘回去悬浮地坐在凳子上，一脸忧愁。


    燕赤霞：「后悔了？」


    「嗯？」陆潜茫然地抬脸，「什么？」


    燕赤霞抿了一口茶水：「你还没有完全修养好，精气本来就不剩多少了，要是为难的话，我可以想别的法子帮他……」


    「你说我要给他取什么名字呢？他说要跟我姓，可我……」陆潜愁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难不成要说实话吗，可名字这类东西确实不能随便告诉他人啊。


    他现在是鬼，可也不完全清楚这个世界关于鬼的法则，还是要尽可能地少说关于自己的事情。


    更何况，一旦透露自己的姓名，那自己不是这个聂小倩的秘密不就暴露了吗？甚至还有可能会被顺藤摸瓜地挖到自己的身份是假的？或者说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鬼的事情都会暴露？


    陆潜左右为难，还有点惊慌。


    他没办法，只能两只眼睛期待地看着燕赤霞，心里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秘密和他分享。


    毕竟原聊斋中的燕赤霞可是一个具有浩然正气，又热心肠的剑客——陆潜之前没了解过，不过这将近十年来的相处，让他知道燕赤霞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如果真的需要有人分担自己的忧愁，他真的是最合适的不二人选。


    再者说来，自己还要在这异世界带上几年，若是发生意外，有人跟自己商量着来，总好过自己一个人摸索着强。


    燕赤霞没猜中他在烦恼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恼怒，啪的一声放下茶杯。


    陆潜吓一跳：「你怎么了？」


    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燕赤霞偏过脸掩饰脸上的尴尬之意：「没，没怎么？」


    陆潜凑近了看他的眼睛，手指点上他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没怎么？那怎么突然就生气了？」


    燕赤霞抿了抿唇，索性紧盯着他的眼睛瞧里面的眼神变化，质问道：「你知道自己的精气所剩无几了吗？」


    「哦，是因为这个呀。」陆潜恍然大悟，随意挥挥手，似乎对此完全不在意，「我知道啊，不过我刚也说了，比起小鬼，我更会吸食.精气不是吗？」他舔了舔嘴角，上挑着眼眉勾着看燕赤霞。


    燕赤霞虽然不是小孩子了，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完全领略不到他的风情，板着脸教训道：「你要是对自己如此不负责任，乱损耗精气的话，迟早会灰飞烟灭的。」


    陆潜捂着嘴呵呵呵地笑：「你说的太严重了，他一个小鬼能耗费我多少精气，放心吧，我打坐修炼几个晚上就回来了。」


    更何况，这只鬼拥有它没有的幸福，他打心底里不想小倒霉蛋就这样消失，似乎那残存的执念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不被任何人所记住。


    相处这么长时间以来，燕赤霞早就知道这只鬼从来没有用过害人的法子修炼，只靠月之精华增长精气，甚至还能将消融自身的鬼气，避开鬼差的耳目。


    毕竟这么多年来，这只鬼从来没隐藏过自己的气息，但还真的没有任何麻烦找上门来。


    不过此时他心里闷闷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之前一直以为这只鬼确实是因为觉得跟自己有缘，才会耗费精气救助自己，可现在才发现这只鬼只是因为无聊——因为任何一个小孩，他都会用命去救。


    燕赤霞心头哽哽的，他犹豫一瞬岔开一直盘亘在脑海中的烦闷，完全把小孩不小孩的抛之脑后：「你刚才所说的关于夜叉的事情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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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真的，怎么，你要调查调查吗？」陆潜摸着下巴思索一瞬，又说道，「也确实该调查调查，这段时间附近的捉鬼师越来越多，夜叉手下的人能供奉的食物越来越少，不然也不会传出这种假消息诱骗小鬼去找他们送死了。」


    燕赤霞想问的不是这个，他随口附和两句又问道：「你之前也是因为被夜叉控制住了所以不能离开吗？」


    陆潜抿了抿唇，低头一瞬又将刚才纠结的问题拿出来犹豫，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


    他抬脸看向燕赤霞的眼光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又正经，倒是差点震慑住了对方，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退，拉开两人距离。


    陆潜毫无所查，双手捧着下巴趴在桌子上：「我说、我想跟你说个秘密。」


    刚才的滞闷重回胸膛，燕赤霞偏过脸：「什么秘密？」


    陆潜心里组织了一会语言，燕赤霞出声：「要是为难的话……不用特地告诉我的。」


    「你别出声呀，我刚想好怎么说。」陆潜幽怨地看他一眼，抱怨道，「我又忘了该怎么说了，算了。」他幽幽嘆了一口气。


    燕赤霞心中提了一口气，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不管了，我就这样说，你也随便听听吧。」陆潜被他看的头皮发麻，无所谓地挥挥手，「是有点为难，但告诉你一个人应该也没关系。」


    他忽然凑近，两只手捧着燕赤霞鼓鼓的脸颊，眼睛对着他的眼睛，几乎要成斗鸡眼，沉下声音警告道，「你不会告诉别人的，对吧。」


    燕赤霞心口悬着的大石头「咚」地一声落了地，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只鬼把心中的秘密只告诉自己，自己好像很开心似的。


    他愣怔一瞬，低垂下眼睛不看他，在陆潜的注视下，良久之后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也就是过个程序问问，陆潜甚至没等他回答紧接着便迫不及待地说下去：「我当然不在妖怪夜叉的控制下啊，不然我怎么可能脱离她的魔爪还跟你住在一起。」


    燕赤霞脸颊红了红，转移话题疑惑道：「既然你不会被她所挟持，那为什么不尽早离开那个魔窟。」按照这只鬼所说的，他应该也是很不贊同妖怪夜叉害人害鬼的做法的。


    陆潜抿唇一笑，有些神秘：「我留在这里是有自己的使命的。」


    燕赤霞佯装不感兴趣地转开脑袋：「是吗？」


    习惯了他这种漠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性格，陆潜也不觉得被打击积极心，自顾自说下去：「我在等人，等一个我要还因果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世路同学的手榴弹，么么哒，（づ￣3￣）づ╭?～


    明天见明天见！


    瑟瑟发抖，可以要评论要营养液吗，给大宝贝们卖萌，么么哒~


    第12章


    燕赤霞看他：「还因果？」


    即便在古代已经呆了数十年，但还是有点不太适应因果这种说法，索性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往下说了。


    陆潜无奈点头：「是呀，听说我欠了那人很大一个人情，要是不还清楚的话，是没办法重新投胎的。」


    「听说？」


    陆潜耸耸肩膀，无奈地回看他：「据说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早八百年都不记得了。」


    燕赤霞盯着他看了半晌，也不知道是不是确定他没说谎，这个话题自动空了过去，若有所思点头：「是这样啊，那你如何知道那人会路过此处？」


    陆潜无聊地把玩着面前的茶杯：「我之前有个特殊的机缘，一个好心人告诉我在这里等下去，那人的转世就会出现，只要我报了他的恩，从此之后我就自由了。」


    燕赤霞：「来来往往这么多人，你又如何认得出他来？」


    长相肯定是不知道的，但——


    陆潜眯着眼睛看燕赤霞：「我知道转世之后他的名字，再加上他的年龄——」


    陆潜顿了顿，弯弯嘴角伸手恶作剧似的捏了捏燕赤霞的脸颊，触手的瞬间脸皮顿时垮下来，自言自语道，「越来越不好捏了，都没之前手感好了，硬邦邦的。」


    抱怨完，话题又重新回到宁采臣的身上，一提到这个人，陆潜的语气带了哀怨，「年龄跟你应该差不多吧，他应该是上京赶考路过此处，我应该知晓大概时间的。」


    原本燕赤霞还有点不满的表情，一愣：「跟我差不多？！」


    陆潜点点头：「是呀，应该是差不多吧。」


    毕竟是被坑来的，他本能地不喜欢甚至是抗拒提这件事情，随便挥挥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燕赤霞又做了一番思想工作，百般忸怩之后为难地说道，「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夜叉手下，自然需要点自保的手段，所以聂小倩这个名字——」


    他耸耸肩膀，「只能算个代号吧。」他简单三言两语带过，「我耍了点小手段，聂小倩不是我的真名，所以夜叉暂时还不能完全控制我。」


    只是现在这个名字给自己带来了些许麻烦，陆潜无奈，肩膀卸下力道瘫软在凳子上：「所以呢，现在该怎么办？要给小煤球起名字？」


    他「嚯」地一下坐起来，目光灼灼：「你说，怎么给他姓？姓聂吗，可我不姓聂啊，真名吗，可……」陆潜为难，知道的人越多越麻烦。


    「小煤球？」


    「哈哈，就是倒霉鬼啊，你不觉得他很像煤炭吗，黑乎乎的，真好玩。」陆潜笑嘻嘻地拍了两下手，比燕赤霞看起来要好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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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无奈地看他手舞足蹈的模样：「你经常给其他人起外号吗？」他瞄了瞄陆潜白嫩的脸颊，自己也有外号吗，是什么？有点想知道。


    陆潜扁扁嘴，严肃地拉回话题：「之前一直跟那些鬼住在一起，现在跟个小面瘫住在一起，苦中作乐你难道不知道吗，现在最重要的是到底给小煤球起什么名字。」


    燕赤霞：「……」小面瘫？以前偶尔会听见他叫，是什么意思，感觉不是什么好话。


    半晌，燕赤霞问道：「你以前……姓什么？」原本对方不说，按照礼貌来说，他是不应该问的，但莫名就是想知道。


    陆潜眯眼睛：「想知道？」


    燕赤霞偏过脸，有点失望，他知道这句话后面势必接着「就是不告诉你」这句。


    陆潜声音带着笑意：「那我就勉为其难告诉你吧。」


    燕赤霞瞪大眼睛，忽然就有些慌张，也有点坐不住：「其实你不用勉强的。」毕竟他俩的关系也没有好到可以将生命交付给对方的程度，虽说，他的性命正如那个小煤球所说的一般，是这只鬼救回来的。


    陆潜手指抚上他紧蹙的眉心，笑着说：「小孩子就应该有个小孩的样，一脸好奇的表情还要装大人，但是呢，接下来的我说的你可真的要跟大人一样帮我保守秘密哦。」


    在陆潜眼里，燕赤霞还是那个人小鬼大，站在自己面前挺胸抬头，一本正经询问自己遗愿是什么的小屁孩。


    燕赤霞低下头，冰凉的手指从眉心划过，略过额头。


    他使劲喝了一口茶水，微凉的触感就像是他的手指一般，顺着喉管滑下，解决了喉头的干涩。


    之前从来没有纠正过他的说法，但燕赤霞这次难得反驳：「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陆潜看着对方明明还长着一张正太脸，即使是坐着也难以掩饰他没有自己高的事实，噗哈一声差点笑出来。但心里想想又怕伤到小屁孩的自尊心，强忍住笑意，「好好好，不是小孩，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


    燕赤霞显然不满意他的敷衍，但又不知道如何反驳，只好撇过脸。


    陆潜凑近：「那大朋友，接下来你可要好好给我保密哦。」


    兴许是陆潜表情太过严肃，也兴许是名字确实对鬼怪尤其重要，就连燕赤霞也紧张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


    陆潜一只手一边，捏着他的腮帮子使劲拉扯：「哈哈哈，你也太好玩了吧，哪有那么正式，不过就是一个名字，难不成你拿了名字还能收了我不成。」


    燕赤霞：「……」那刚刚……


    「当然是逗你的啦，哈哈哈哈。」陆潜笑够了，看着他被拉扯地变形的嘴角也不再卖关子拉仇恨值，点了点他的额头：「我叫陆潜，陆地的陆，潜水的，呃，潜伏的潜。」


    「陆潜。」燕赤霞低头重复一遍，这倒像是个男人的名字了。


    陆潜脸上表情僵硬一瞬。


    燕赤霞顿了顿：「怎么了，有什么不妥的吗？」


    陆潜摇摇头，低头的瞬间眼底落寞一闪而过：「没事，就是好长时间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再没人叫叫的话，我都快忘了。」


    活着的时候，就几乎没人叫了。


    他天生活得就好像一直鬼魅，父母、同学、师长……他们都还在的时候就已经在忽视自己了。


    燕赤霞张口，陆潜面色微变，意识到自己情感外露太多，赶忙打断他岔开话题：「你还是算了吧，这里鬼怪繁多，人多嘴杂的，没事就不要叫我名字，屠添烦恼。」


    燕赤霞顿了顿，郑重地点头：「嗯，我知道了。」这是对陆潜的保证，也是对他信任自己的回应。


    这是一个靠谱的孩子，该叮嘱的都说了，后果也加强了语气甚至还往严重的说了几句。


    陆潜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捧着脸又开始头疼刚才还没解决事情，垮着下嘴角抱怨道：「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啊，总不能让他跟我一起姓陆吧。」


    不可能的，他救一个小孩纯属心血来潮，顶多自己虚弱很长一段时间，但他绝对不会用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让他相信一个今天才认识的小朋友，他还没有那么傻白甜。


    毕竟这又不是打游戏，要真game over了哪能回档。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世路同学的地雷，看见的晚了明天再感谢一遍，么么哒~


    第13章


    私心也不想让小煤球知道陆潜的真实姓名，燕赤霞沉思半晌，提议道：「要不就他姓聂吧。」


    「不要。」陆潜拒绝才不要小煤球和那个聂小倩一个姓呢，真讨厌。


    他救回来的人为什么要跟「仇人」一个姓！


    燕赤霞不懂他如此抗拒的原因，但也尊重他的意见：「那你说要姓什么？」


    陆潜横他一眼：「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


    燕赤霞额头两滴黑线：「可我说了，被你否定了。」


    陆潜瞪他：「那是因为你说的不好，需要重说。」


    燕赤霞：「……」


    陆潜深深埋着头，陷入了无尽的苦恼当中：「起名字啊，我最头疼起名字了，关键是还不知道他要姓什么。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连串好几个怎么办砸的燕赤霞有点懵，悄悄站起来打算去做饭。


    鬼不用吃饭，他还是要吃晚饭的，更何况——只有吃饭，才能尽快长大，脱离小孩子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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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住，你干什么去。」


    燕赤霞后背勐地僵住，转过身讪讪地摸摸鼻子，瞄一眼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我有点饿了。」


    显然陆潜也不想他挨饿，但——总不能自己一个人头疼啊。


    他眼睛忽的一亮，脑袋灵光一闪，一拍桌，整只鬼直接飘到燕赤霞的面前，两人挨得极近，甚至燕赤霞都能看见他长且浓密的眼睫毛，就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上面眨地欢快。


    「要不让他跟你姓吧？」陆潜激动，总算找到解决方法了。


    燕赤霞愣住：「为什么？」


    陆潜翻个白眼：「什么为什么？鬼是你抓回来的，自然你要负责到底了。」他双手推着燕赤霞，「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姓燕，我再给他取个霸气的名字就好了，剩下的就没你的事了，快点去做饭吧，好好吃饭才能长高高哦。」


    燕赤霞：「……」他几乎快要被推到门外，赶忙伸手扒住门框，「可他说要跟你姓。」


    「是哦。」陆潜仰着脸，瞬间漾开一抹灿烂的笑容，「可你跟我是一家人啊，你是咱们家当家的，跟你姓就是跟我姓，一样一样的，快点去做饭，要是我们当家的被饿死了我可怎么办。」


    燕赤霞被他的一套理论说的一愣一愣的：「什么是当家的？」


    「当家的就是住在一起，做主决定的那个人。」自认为自己解释的完全正确，陆潜一点都不心虚地科普道，「这答案可否还满意？现在能出去做饭了吗，饿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燕赤霞被他眼底藏着的精光一闪，手上倏地松开，整个人就已经被推到了外面，还没开口「彭——」地一声，整扇门关的严严实实。


    燕赤霞站在门口，面壁思过地一样看着紧闭的房门，默默说道：「可这是……我房间啊。」


    门内毫无反应，他站了会便转身去了隔壁厨房，夕阳西下，橘色的暖光洒在他的侧脸颊上，唇角微勾。


    陆潜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不过他一只鬼哪里都能睡，看一眼桌上的葫芦。姓已经搞定了，可究竟要叫什么名字呢。


    他晃了晃因为劳累过度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晃晃悠悠飘到了燕赤霞的床上，瞄一眼被整理的干净整洁的被子，有点负罪感，但还是二话不说地和衣躺了上去。


    他抱着燕赤霞的被子贪婪地深深嗅了一口气，真爽啊。


    活生生的人的气息，还是一个阳气如此重的人的气息。


    比午后阳光还要暖融融的触感紧紧包裹着他，让他的筋脉就像是浸泡在温泉中一般舒适顺畅。要知道做了鬼之后，别说温泉了，就是热水澡他泡着都没什么暖意，真是有够可怜的。


    陆潜翻了个身，贪恋地抱着燕赤霞的被子蹭啊蹭。


    这种体质难怪会被鬼怪盯上，简直就是行走的阳气喷射机。小鬼不敢靠近，大鬼只要吸收得当，一晚上顶的上一只鬼在其他人身上奋斗半个多月的呢。


    还是呆在自己身边的好，起码还能帮他挡去一大部分的麻烦，陆潜如是想到，完全不提自己沉溺于燕赤霞阳气的事实。


    嗅的时间长了，陆潜眼底浮现出茫然和沉迷。


    他脸面深深地埋在被子里，嘴里喃声说道：「好香，好想~阳气，好多好多阳气~好香啊~」


    他胡乱扭动着，磨蹭着，嘴里不住地叫着精气，就像是上瘾一般。


    使劲地贪婪地嗅着空气中每一滴燕赤霞身上纯正阳气的味道。


    这几年来他抽空就会在燕赤霞的房间里磨蹭一会，可或许是已经免疫了，也或许是最近精力着实消耗太大，渐渐地似乎只是单纯气味的话，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需要更多，更醇厚，更精炼的阳气。


    当然，他也可以藉助于其他方式例如月光获得精气，虽说浓郁的月之精华有助于修为上升，但他尤其不喜欢那在全身经脉间回流的阴凉的寒冷感。


    他需要的是阳气，活生生的人散发出来的阳气。


    陆潜勐地睁开眼睛，明亮的大眼睛盯着床帏。


    嘴角略微上钩，动作也渐渐收敛，身体小幅度地在床单上磨蹭，或许，他可以再放纵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世路同学的地雷，么么哒~


    明天19：00准时见，明天见，么么哒~


    第14章


    「你以后就叫燕新吧。」陆潜冥思苦想了好几个晚上才想到这么一个好听又使用的名字，可惜小煤球并不领情，瘪着嘴问道，「为什么是姓燕，我怎么没姓聂？」


    知道肯定要面对这个问题，陆潜早就想好了答案，一脸神气地飘到燕赤霞的背后，挂在他的身上，只探出来一颗脑袋笑嘻嘻开口说道：「因为他是我们家当家的啊，我都要听他的，你当然也要跟他姓了。」


    小煤球楞了一下，似乎不能完全理解，顿了顿指着燕赤霞问道：「那你也跟他姓吗？」


    看着小煤球无限信任的眼神，陆潜顿了顿，点头：「我跟他住之前，我叫聂小倩，跟他住了以后我就叫燕聂小倩了。」


    燕赤霞：「……」


    小煤球忽然笑了，自己想通了：「我知道啦，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某氏某某某是吧？」


    「嗯……差不多吧，你要是想这样理解的话也成。」陆潜心虚地点头，转脸看他的燕赤霞挤眉弄眼地示意对方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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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保持沉默，不说话。


    有了陆潜的精气，小煤球精神状态好了不少，他看起来很是兴奋激动，拍着手叫道：「好好好，那我以后就有名字了，我叫……」


    「等一下。」陆潜急忙打断他。


    小煤球疑惑地看向他。


    陆潜深深看一眼他，抓着燕赤霞的肩膀，下巴软踏踏地搁在他的身上，脸上带着魅惑诱人的笑，阴凉森气：「你再考虑一下，你要是心中认定这个名字，以后可就不能改了。」


    完全不被他的可怖面容吓到，反而有片刻的失神，半晌后小煤球笑眯眯：「以后我就叫燕新了。」


    绷不住恐怖的表情，陆潜也笑了：「好吧，既然你不嫌弃我取名难听，那我也就献丑地告诉你这名字的由来吧。」


    他手指点了点燕赤霞的脸蛋，盯着对方面瘫的表情演技飙升：「当然啦，姓就是燕赤霞也就是这个人的姓，新就是指你已经重获新生啦，以后好好修炼，一定可以做一个称霸一方的大鬼的。」


    燕赤霞无奈，侧过脸看他：「称霸一方的大鬼，这是什么志向？」


    陆潜瞪眼：「那你说小鬼一个该有什么远大的志向？难不成跟你一样要剑客兼职捉鬼师吗？」


    燕赤霞：「好好修炼，早日找到投胎的机会，还有你能从我身上下来吗？」


    「不能。」陆潜小小翻了一个白眼，「投胎是那么容易的吗，小倒霉蛋现在压根没有记忆，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地在哪儿，骨灰在哪儿，找到投胎的机会还不如趁早做一个称霸一方的大鬼，只要不害人就好了，是不是，小倒霉蛋！」


    陆潜冲着他挑挑眉毛，又使坏地对着燕赤霞的方向眨眨眼睛，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


    小煤球被他逗得笑，立下大志愿：「好，我一定要做一个不害人的称霸一方的大鬼。」


    燕赤霞扶额：「你别挂在我身上，凉嗖嗖的。」


    陆潜不干，故作虚弱：「那你就多穿两件衣服，我没多少气力，飘不起来了。」他扁着嘴，学着刚才小煤球的模样委屈地说道，「再说我又没什么重量，挂一挂能怎么的了？」


    燕赤霞正经脸色道：「你最近一直黏在我身上。」


    闻言陆潜没有下来，反而是贴他更紧了：「是呀，你身上不断溢出来的阳气对我来说可是大补品呢！」


    他指着燕赤霞身上不断溢出来的淡淡白光，都快要流口水了，吸熘吸熘：「你看，真香。」


    他贪婪地在空中吸了一口气，鼻子几乎要钻进燕赤霞的脖子里。


    燕赤霞被他冰的一个哆嗦，几乎都要站起来：「你别乱动。」他也感觉到最近的陆潜似乎和之前生活习性大变。以前喜欢晒太阳，现在喜欢黏在他的身上吸阳气，确实比之前要更像是鬼了一些。


    燕赤霞看一眼桌上被自己身上陡然剧增的气息逼得只能在茶杯后面瑟瑟发抖的小煤球：「你最近是不是……又虚弱了不少？」


    陆潜懒洋洋地趴在他的背上，眯着眼睛歪着脑袋闭目休息：「还行吧，就是天气太阴了，没有月亮，我没办法修炼，白天阳光太刺了，我受不住。」后一句是假的，不过阳光带给他的舒适感太弱了，他现在追求的滚烫燥热。


    吃惯了山珍海味怎么回去再吃糠咽菜。


    小煤球战战兢兢：「你不怕他身上的火吗？」明明上次还好好的，可这次出来之后，一旦接近这人，身上就像是被针扎一般疼的难受。


    陆潜瞄一眼都快要自己飘到葫芦里躲着的小煤球了，有气无力地说道：「哦，不怕呀，很香。」


    小煤球显然是不能理解他的话。


    陆潜哈哈一笑，整个人缠绕地更紧了，脑袋又埋在他的颈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气力回来不少，这才张口：「上次之所以你不怕他，是因为你几近消散，身上自然也没多少元气了，这次虽然吸收了我一部分精气，但大多数还是刺激了你身上怨气的爆棚。」


    陆潜戳了戳燕赤霞的肩膀，「他身上正气那么强，你会怕也无可厚非，没事，按照我说的方法修炼上个十年八年的，你就不怕这种正气十足的人了。」


    他挑了挑舌尖，挑逗地看着燕赤霞：「说不准，还能吃了他呢，啧啧啧。」


    燕赤霞面瘫脸看他：「……」


    小煤球听得似懂非懂，缩成一团瑟瑟地点了点头。


    「真没趣。」陆潜很累，有点想睡觉，冲着小煤球的方向说道：「你再休息一段时间就离开吧。」


    小煤球一愣，蓦地瞪大眼睛，甚至还抵抗住燕赤霞身上的针向前走了两步停下来，黑豆豆小眼睛眨巴眨巴：「离开，你要赶我走吗？」


    陆潜看他委屈的模样，撇过脸：「难不成你还要留下来？」


    小煤球：「可是……我……」


    陆潜抿着唇笑笑，伸手想要戳戳小煤球的脸蛋，可因为完全不想从燕赤霞身上下来，只好作罢。


    乖巧地攀附在燕赤霞的后背上：「不行哦，不方便的。」


    小煤球勐然抬起脸，两只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要落泪，可小鬼是没有眼泪的，眼底只有化不开的委屈伤感：「你都给我取名字了，为什么不能……为什么不能留下我，我绝对不惹事的，我发誓，我以后都不附身在其他人身上了，我也不恶作剧了，求求你，不要赶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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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埋头在燕赤霞的肩膀上，挡住脸沉默不说话。


    小煤球虽然个头小，但好歹也看尽了村里的人情世故，知道这只是一种变相的拒绝，垂着头沮丧，但还是勉强调整出一张难看的笑脸：「好，我知道了。」


    可是因为他还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声音闷闷的，拖着哭腔：「那、那我还是现在、现在就离开吧。」


    陆潜自始至终都没有再看小煤球一眼，轻声说道：「小面瘫，你送小倒霉蛋出去吧。」


    小煤球躲在葫芦后面，害怕打败了悲伤，他缩成一团慌张摇头：「不要不要，我自己走就是了。」


    陆潜看向燕赤霞。


    燕赤霞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陆潜不舍地埋头在燕赤霞的背上，像是品尝最后的大餐一般，又深深地大吸一口气，鼻尖几乎要挨蹭到他的皮肤上，激的燕赤霞眯着眼睛看他好半晌，这才捨得把自己从他的身上撕扯下来。


    转身就直接飘到了床上，和衣躺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天蓝、世路同学的地雷，么么~


    第15章


    小煤球眼睁睁看着陆潜从自己身边飘过，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赏赐给自己，本能地向前飘了飘。


    燕赤霞眼眸一晃，指尖微晃，葫芦乍然倾倒下来，正好将小倒霉鬼扣在里面，隔绝了他凄凉哀怨的眼神。


    燕赤霞站起身：「那我、送他出去了。」


    陆沉背对着燕赤霞，脸面埋在他的被子里，声音沉闷：「嗯。」


    燕赤霞最后看一眼他虚弱到几乎透明的背影，抿了抿唇，带上桌上的葫芦，转身出去了。


    小煤球从房间里出来，原本还努力上扬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看着外面明晃晃的太阳不知所措。


    他迟疑地伸出胳膊，露出一小段有细又黑跟小猴子一样的手臂，再抬手挡住自己的眼睛向天上看，踌躇着说道：「我现在是不怕光了吗？」


    之前他是怕的，需要附在别人的身上，否则阳光会灼烧他直到化成一股青烟，他的很多「小伙伴」都是那样没了的，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害怕会恐慌，想要迫不及待地找到夜叉寻找继续存在的方法。


    没想到现在竟然轻而易举就实现了。


    小煤球有点不太敢相信，回头看一眼视线定在自己身上，却一直没靠近他也不打算跟他说话的燕赤霞：「我……」


    「他挺喜欢你的。」


    「我也觉得是，我虽然看起来小，但在村子里生活很多年了。」就是以前胆子太小了，从来没敢正大光明出来过，要不是被逼的狠了，他也想只安安静静地过以前浑浑噩噩的生活。


    「他真的是叫聂小倩吗？」小煤球声音有点哑，跟燕赤霞这样阳气充足的人说话他还是害怕，虽说身体不会像之前那样难受了。


    「嗯，聂小倩。」燕赤霞毫不犹豫地重复了一遍。


    小煤球脸上的笑容真切了几分，眼前水光潋滟一片模煳，立刻低下头也不敢看燕赤霞：「其实我不怪他。」顿了顿，小煤球纯真的脸上扬起的笑容却多了几分苦涩，「我也没资格怪他，但我就是想说他不要我，我理解。」


    燕赤霞沉默不语，对于面前的这只小鬼，他唯一的感受就是——是那只鬼新看上的小孩，消耗了不少精气救回来的，其他的没什么了，如果还可以说反面情绪的话，那就还有点。


    但现在毕竟小鬼要走了，自然他脸上也不能表现出不高兴的情绪，视线落在门口的栅栏处，这一看似乎随时都在准备结束谈话送客。


    小煤球没注意他的表情：「我以前有很多朋友的，但他们都消失之后我就不怎么交朋友了，因为有时候我还没记住他们的名字，第二天他们就不出现了。」小煤球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也看不出悲伤。


    鬼是不会掉眼泪的，更何况小倒霉鬼生来就是鬼，能做出这等表情也是在村子里生活的时间太长的缘故。


    燕赤霞随便想了想，思绪就迅速跑到了家养的那只鬼身上。一只懵懂的小倒霉鬼都如此感伤，那他呢？


    不能想，一想额头的青筋都在跳，两只脚不自觉地改了方向随时随地都想要进屋。


    小倒霉鬼好歹跟书生带了一段时间，说起话来也有点文绉绉的：「他很孤单。」


    燕赤霞微微怔愣半晌。


    小倒霉鬼碾着脚尖：「其实他不是想救我，具体他想救谁……」


    燕赤霞竖起了耳朵。


    小倒霉鬼声音颤巍巍的，就像是从遥远的树林深处飘来的，断断续续：「我也不知道。」


    燕赤霞：「……」脑门上一头的汗，也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一只跟他认识才几天的小倒霉鬼怎么可能知道。


    收起刚才以为那只鬼和小煤球一见如故谈天的小心眼，也幸亏他是个面瘫，喜怒不显于形，依旧一副面瘫的表情。


    小煤球祈求地看他：「你能陪着他吗，就像我一直在他身边那样。」


    燕赤霞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刚缓下去的青筋又暴起了。他没作声，毕竟他也不是小煤球的替代品，凭什么答应这个。陪不陪的，都不是替他。


    小煤球絮絮叨叨又说了很多恳求的话，甚至还许了不少的好处，可见燕赤霞越来越紧巴巴的眉毛，瑟缩了两下犹犹豫豫地最后看一眼房间：「那……你以后要是离开的话，可以托人找找我吗，我可以陪他的，一直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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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眼睛都要红了，走到栅栏门口甚至打开了小倒霉鬼完全不需要的门：「不会找你的。」


    小倒霉鬼脸唰地垮了下去，黑里甚至隐隐透着些白。


    燕赤霞：「……我会陪他的。」声音又细又小，像是怕人听见似的。


    门吱呀一声响，陆潜身子动了动，最后眼睛都没有睁开，只是一个劲地贪婪地吮吸着空气中燕赤霞淡薄的阳气，虽说不能为自己所用，但这种被温暖包裹的感觉很舒服，很让陆潜沉溺其中。


    尤其是在他现在无比虚弱，就像是被污黑冰冷的泥沼潭困住，挣扎不脱的情况下，毛孔都渗透着冰凉。


    「你怎么了？」燕赤霞回来之后，陆潜还在睡觉，他站在床边都半天了，也没见床上的人动一下，明显是没睡着，又懒得动弹。


    他坐在床边上，伸手想要掀开被子看看，但在触及到的剎那又缩了回来，只是出声询问。


    果然——


    也不知道是声线低沉还是因为脑袋被被子裹住的缘故，陆潜声音闷闷的：「没什么，气力不够，想要借会你的床。」


    燕赤霞皱眉：「你……」


    关于自己迷恋他身上阳气的事情，陆潜一点不隐瞒，依旧没动身，只是闭着眼睛说道：「嗯，本来精气就很亏空，一直没补回来，再给了他一点，我可能超负荷了，需要好好将养两天。」


    不然，他可以将小倒霉蛋身上的怨气彻底净化干净的。


    燕赤霞隔着被子，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触手一片凉意：「这段时间你一直跟在我身边也是这个原因？」


    「嗯。」陆潜点了点头，脑袋顶上的呆毛被被子磨蹭起来，一抖一抖的尤其可爱，舔了舔干涩的嘴角，「你身上的阳气很暖和，很舒服。」


    他还是喜欢阳光，喜欢温暖，燕赤霞松了一口气，刚才那一瞬间听到他说痴迷自己身上的阳气，他好像有点怕，不，是很怕了。


    很怕——


    不是怕被吸干阳气，而是怕——


    这只鬼变成纯粹的鬼。


    他轻咳一声，很不自然地撇开脸，岔开话题：「那个，你不想留下小煤球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是个闷葫芦，但不代表他喜欢把问题闷着，尤其是这种事关重大的问题。


    他话好像没说完，又欲言又止地想要继续说下去，陆潜也睡不着，索性转过身子盯着他看。


    燕赤霞原本还回看他，最后只能眼神躲闪：「你、你看什么呢？」


    陆潜忽然坐起来，凝成一瞬间的实体将燕赤霞勐地扑倒在床上，压在身下。


    燕赤霞惊吓地看他，但也没反驳。


    陆潜抠着他的脖子趴在他的身上闭上眼睛：「警惕心这么弱，还怎么做闯荡江湖的剑客，别说兼职的捉鬼师，就是初级入门的你都得死心，迟早要被鬼抓了吃。」


    燕赤霞：「……」低头看自己怀里毛茸茸的脑袋，胸腔一股凉意直侵心脏。


    燕赤霞不自然地转过脸，尽量不去注意怀里的人：「那个，小煤球……」


    陆潜在他怀里蹭了蹭，甚至抓住他的两只手主动将自己裹在怀里，驱除骨子里的寒意，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当然不是了，即便他留下来，现在也只需要晚上修炼，难不成我还能每天晚上都给他一滴精血，那我的精血也太不值钱了。」


    燕赤霞迟疑：「那你为什么……不让留下来。」小小的一只鬼，只要他开口，自己倒是无所谓。


    不不不，想想还是很有所谓的，他可以找个适合小鬼修炼的地方，深山老林亦或是深渊清潭，想了可以随时去看，但在眼皮底下晃的话，这小院子太小了，住不下那么多。


    陆潜睁开眼睛，正好对上燕赤霞下垂的眼睑，伸手捏住他的两只脸蛋使劲向外拉：「大朋友，你知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吗？」


    燕赤霞眼眸微晃，点了点头。


    陆潜指了指自己：「我……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是要离开的，而小煤球，他现在把我当父亲的角色……」


    他顿了顿，轻笑出声：「可是呀，小煤球投胎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也就是说如果修炼的好的话，他会一直存在下去，而我完成任务的日子近在咫尺，与其到时候难捨难分，还不如现在常用不如短痛。」


    他拍拍燕赤霞硬邦邦的脸颊，「这个道理，你应该能懂吧。」


    燕赤霞眼睫毛下垂，一片阴影投盖在眼睛上，遮挡住眼底的情绪：「他走的时候很伤心。」


    陆潜偏过脸：「有可能是被你吓的。」一身的浩然正气再加上毫无表情的面瘫脸，就算是恶鬼也不敢轻易近身的那种。


    燕赤霞没计较他话中的调侃之意，沉默良久问道：「可是、你要求跟我住的时候……」


    陆潜蓦地瞪大眼睛，脱口而出：「你？可你自理能力强悍成这样，完全不需要我啊。」


    他掰着手指头理所当然地继续数：「你看，当初就算是我要求要跟你住吧，但我住进来对你来说完全可有可无，而且……」陆潜眯着眼睛笑，戳着燕赤霞的肩膀，「你不是都大了吗？怎么又学那小孩子有个什么依赖心理恋父情节啦？」


    一席话说的燕赤霞臊得脸红了一大半，再大也只是半大的小子，更何况和陆潜朝夕相处这么长时间，轻易就被他这么一句话打发，燕赤霞也有点不高兴，闷闷的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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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也不自找麻烦，就只是趴在他的身上：「收留收留我吧，要是不在你这里住了，我就真没地方可去了。」


    燕赤霞是知道做鬼时间太长，就会慢慢忘了尘世间记忆的。他虽然还在生气，但还是忍不住偏过脸问道：「鬼不是都不愿意投胎的吗？你已经没有挂念的事情了？」


    没有在七天之内投胎的野鬼都是因为心中有执念，亦或是心内或多或少有放不下的人或事，总归是捨不得尘世间的。


    陆潜摇头：「没啦！」


    言语间甚至有一种对投胎的嚮往。


    天知道他是为什么被选中过来当一只需要完成任务才能投胎的鬼的。


    燕赤霞：「你要还恩的那个人？」


    陆潜生理性厌恶地皱着眉毛：「嗯，是个书生，等他功成名就，娶得如花美眷我就可以直接离开了。」


    不知怎的，燕赤霞忽然就想到了街边小杂货摊上买的那些灵异志怪笑话本。书生进京赶考，在树林边上救助一只小狐狸，多年之后，小狐狸修成人身，变化出美貌女子前来报恩，最终以身相许。


    有悲剧结尾，人妖殊途，最后狐妖落得魂飞魄散之下场，秀才郁郁寡欢，几年之后只能重新娶妻生子，一生难忘狐妖，亦或是得知妻子是狐妖之后，恨不得离开甩清两人的关系……


    也有喜剧收场的，狐妖的爱情感动天地，最后一人一狐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长长久久隐居山林。


    话本上都是写出来忽悠人打发时间的，自然是越唯美越吸引人，可只要一想到燕赤霞胸腔就感觉尤其复杂，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气都喘不匀称了，忽然问道：「你会嫁给那书生吗？」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我有哪点比不上那只小鬼。


    陆潜：你太大了。


    陆潜再瞄一眼，揉揉自己的腰：确实有点大了，没共同语言了。


    燕赤霞：……心塞塞，需要滑滑的东西润滑一下可以吗？


    感谢天蓝同学的地雷，么么哒~


    第16章


    口水都差点呛到喉咙里，陆潜瞪大了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燕赤霞反问道：「你不是要报恩吗？」


    这孩子是不是长得有点歪？


    陆潜指着自己：「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我！是！男！的！怎么嫁给他？再者说来。」他眉心微微蹙起，眼底的讨厌确实童叟无欺，「我已经不记得他救过我或者帮过我了，忽然困住我，让我还恩，我还是有很多怨言的，能完成我的预期目标对我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嫁给他，真是开国际玩笑。」


    退一万步来说，就是真正的聂小倩都不愿意嫁给他报恩，更何况还是跟这件事情完全无关，只是无辜被牵扯进来的自己。


    他只想赶紧报完恩，然后真真正正离开这个世界。


    也不一定要回到自己的原世界，喝下孟婆汤重新去投胎也不错。


    反正不管是原世界还是现世界，他都没有什么挂念了，甚至他已经活的很累了。


    当人的时候要为了生计奔波，当鬼的时候还要帮助人还恩情，他现在只想卸下一身的负担，纯纯净净地作为一个新生儿重生。


    陆潜太虚弱了，趴在燕赤霞的身上舒服地简直要睡着，他迷迷煳煳地说道：「就让我跟你住着吧，别让我一个人了，这次——你送我走吧，让我临走时，一转身能看见你在我身后，我会很感激你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祈求，语气平平就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即便对方不同意他也无所谓，好似完全和他没关系。


    才多大的年纪，可为什么说出来的话如此悲戚，被他老态龙钟的态度一打岔，燕赤霞顿了顿，再看他无端端露出确实孤苦的凄凉的神情，迟疑地伸出手拍拍他的嵴背，张张嘴：「好。」


    听到保证，陆潜紧皱又可怜巴巴的一张脸终于松开，眉宇间松缓开来，甚至唇角间露出一抹笑意。


    燕赤霞看着他因为这句话放出笑意，心里酸酸涩涩，也搞不清楚具体是什么情感。


    ******


    「你能不能先从我身上下来。」燕赤霞偏过脑袋就能看见陆潜眯着眼睛休息的侧脸，「都已经一个早上了。」


    「不要。」陆潜直接简单粗暴地拒绝。


    燕赤霞停下手机的活：「你已经恢復的差不多了不是吗，怎么比之前还要……粘人了。」他踌躇了半晌，似乎才找到一个相对准确的词来形容陆潜的行为。


    就是因为在你身上恢復的好所以才不捨得下来啊，陆潜懒洋洋地回答：「不要，精气恢復的是差不多了，可是挂在你身上尤其舒服，我都想跟你长在一起了，干嘛要下来。」


    燕赤霞皱眉：「你最近是不是越来越过分了。」


    晚上经常性地熘进自己的房间，以前还会趁着自己早起之前偷偷飘出去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自从有一次他起夜正好碰上穿墙而过没在床上找到自己所以愣怔在房间中间的陆潜之后，他就彻底露出了本来的面目。


    现在光明正大地每晚赖在自己的床上不愿意离开，早起还要挂在自己的身上补眠，直到吃了早饭他出去收鬼才恋恋不捨地放手。


    燕赤霞正经脸色道：「以后你回你自己的房间睡。」


    「哦哦哦，我知道了。」这句话前前后后也已经说了不下八百遍了，之前陆潜还会跟他争辩几句，现在就只是随口答应下来，反正晚上还是会钻进他的被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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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着年龄的增长，燕赤霞身上的阳气也越来越纯净，一般级别较弱的鬼魅甚至不敢靠近这院落的附近。


    可对于陆潜来说，燕赤霞就像是一只香饽饽，时时刻刻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勾引着他一口咬上去。


    当然，这点自制力陆潜还是有的，所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也只是看看解解馋，顺便把燕赤霞当做暖炉而已。


    嗯，有时候饿得很了也会稍微吸一点阳气，但绝对不会对燕赤霞的身体造成损伤，毕竟溢出来的气体也是没人要的，白利用了。


    燕赤霞无奈：「那你先下来，今天我要去村东头捉鬼。」


    陆潜掀开眼皮，懒洋洋地问道：「怎么，那边出什么事了吗。」近年来，越来越多的小鬼闹事，村子里的女人小孩等弱小深受其害，不过也幸亏当年的那些捉鬼师还留了不少在这里，村民们时不时地就会凑一堆银钱请人解决掉一部分问题。


    燕赤霞本身需要不断捉鬼巩固自身修为，正好能赚点钱维持日常生活所需。


    陆潜打了个哈欠，脸蛋在他肩头蹭了蹭，还是没捨得松手，还没睡醒一般迷迷煳煳地问道：「前两年捉鬼师聚集于此，大批量地消灭了一批鬼怪，怎么，这段时间又开始群魔乱舞了？」


    燕赤霞视线落在西方，语气里难掩担忧：「树林里边的阴森鬼气越来越浓重了，我怀疑是不是有人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陆潜眼睛勉强睁开一瞬，又立即合上了：「大动作，能有什么大动作？」


    燕赤霞忧愁：「最近村子里总有小鬼作乱，再加上附近周围经常会有青壮年走丢的事件发生。」


    陆潜捏着他的耳朵向外拉扯玩的愉快，打断他的话：「不是走丢，就是被树林里的鬼引诱走吃了呗。」


    这些燕赤霞都是知道的，而是也不止一次提醒过村民们，可事件一桩一桩地发生，总有些人全然不放在心上，甚至还有人期盼着和传说中的鬼娘私会，打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旗号。


    没有重视，人口一个接一个地失踪，无数次，燕赤霞都想再闯小树林探个究竟。可树林外围永远风平浪静，再加上他的体质，鬼怪几乎都会刻意避开他，要想知道真相，只能深入龙潭虎穴，但他的功力不够，进去就只是送死。


    陆潜不止一次明令禁止他踏入树林，就是燕赤霞自己也知道，他擅自闯入虽说肯定会有收穫，但妖怪夜叉一旦察觉到威胁，很难不会跟他拼个鱼死网破。


    没有把握的事情，燕赤霞不会轻易尝试。


    燕赤霞正在想事情，耳朵尖被他拽的红彤彤的，还隐隐发烫，皱了皱眉毛闪过脑袋把自己的耳朵从他手下的蹂躏中解救出来。


    「……」陆潜摸摸鼻子，完全无视他的耳朵又拍拍他紧绷绷的脸颊，宽慰他：「行啦，这世上有鬼的事情大家要都传开啦，甚至鬼怪是如何幻化成美貌女子引诱众人的情节你也说了不下数百遍了，即便如此还是有人不相信或者宁可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与那红颜枯骨共度春宵一夜，你也阻止不了，所以还是想开点的。」


    燕赤霞问他：「你为什么不用这种方法修炼？」


    陆潜反问：「你是说和人欢好的时候趁机杀死对方，喝他的血还是一直和人欢好藉此吸食他的精气？」


    以前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陆潜为了救燕赤霞损失了五分之一的精气，那时的燕赤霞还小，什么都不懂，为了早日还清陆潜的因果，甚至还提出了让陆潜吸他精气的提议。


    现在的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当时的陆潜说他对小孩子不感兴趣了。


    凡人身上都有气，精气，有些鬼怪也将其称之为阳气。有了精气神，人才能有力气，也才能维持正常生命活动。和陆潜通过月亮修炼来的精气不同，阳气带着暖意，可以压制鬼怪常年积累的怨气和煞气。


    但也有少部分人身上不仅带着精气，还带着正气。


    鬼怪通常喜欢精气，惧怕正气。


    但一般携带正气的人身上阳气也极为充沛，这也是为什么当年那个黑衣女人想要对他下手的原因了。


    不过……陆潜不一样，他喜欢阳气，也同样喜欢正气，其他鬼害怕燕赤霞，但他却觉得跟燕赤霞呆在一起很舒服。


    不过，别的鬼怪办不到的事情他可以，别的鬼怪只能通过吃了燕赤霞得到修为的提升，但他可以通过交合的方式源源不断地获取阳气。


    所以……陆潜才会说，他对小时候的燕赤霞完全不感兴趣。那个时候要是吃了，就相当于杀死了生蛋的母鸡。


    不过现在——陆潜眯了眯眼睛。


    母鸡已经变成了老母鸡了，要不要炖锅汤补补身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的以后的以后。


    陆潜翻白眼：你能从我身上下来了吗。


    燕赤霞果断干脆：不能。


    .


    .


    .


    .


    .


    .


    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第17章


    旧事重提，再加上如此直白地从他的嘴里听到「交合」二字，燕赤霞脸颊微红，撇过脸问他：「两者都有？」


    陆潜摇摇头：「我没有选择，首先，我是不可能做到杀人喝血这种事情的，太脏了。」谁知道血里都有什么东西，还难闻，谁要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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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嗯，毫无疑问，是个好理由。


    陆潜眼角眉梢尽是掩盖不住的嫌弃：「其次，就你说的那第二种做法。」他啧啧两声，「即便是作为鬼，我也不能接受我的私生活如此混乱啊，随随便便勾引人，这种事情我做不到。」


    要知道现代世界他可是个死宅，初恋都还没给出去，初吻都还健在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滥交。


    还是如此毁三观的交，交完之后低头一看，干瘪瘪的人骨头，那不得吓出心理阴影。


    还把自己当人类的陆潜嫌弃地摇摇头：「反正我也没什么牵挂的人，消失也好投胎也罢，省得我日后还因果，其次我现在也不需要那么多力量，即便需要也不是那么急切，怎么可能需要用那种，额，说的严重点就是骯脏的法子来达到目的。」


    燕赤霞弯了弯嘴角，与此同时眉心也微微蹙起。


    完全没有牵挂的人吗，那……


    心头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燕赤霞偏过脸咽了咽口水压下去。


    还没等燕赤霞唇角弯出的那个浅淡的弧度消下去，陆潜偏过脸，戳戳他的脸蛋抛出一个新问题，声音带着两三分天上的娇俏，勾人似的说道：「哦，对了，那你想出来怎样救村民于水深火热当中了吗？」


    燕赤霞眉头拧的更紧了，遗憾地摇头：「还没有。」


    陆潜眉角飞了飞，紧缩眉心思索一瞬，从他身上晃悠悠地下来。


    「燕大侠，我倒是有一个法子。」陆潜飘在他的前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炯炯有神。


    他说话总是没规没矩，又不怎么靠谱，燕赤霞只当他是逗自己玩，略微附言两句：「嗯。」


    陆潜拦在他的面前，双手张开挡住他的去路，愤慨地叫道：「你给我等一下。」


    燕赤霞站住，和他面对面站着，用一双疑惑的眼睛盯着他，似乎在说：有什么话快说，我还急着要去抓鬼。


    小时候虽然也很臭屁，但还是会尊重自己的意见的，现在竟然直接无视，不能忍。


    陆潜两只眼珠子瞪得比门口挂着的铜镜还要大，还要亮，言辞犀利：「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的话。」


    燕赤霞正低头检查自己的装备，闻言抬脸顿了一下，半晌憋出来一句话：「嗯，你说吧。」


    陆潜：「……」我刚才想说什么来着？


    怒火蹭的一下就翻涌上来，可对上燕赤霞无辜又纯真的眼神，陆潜就像是被戳爆了的气球，「唰——」地一下，瘪了。


    卖萌可耻，但是——真可爱。


    陆潜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我是说我有办法！」


    看他沮丧的模样，燕赤霞终于打算捧个场，很给面子地不走心地殷切地问道：「嗯，你有什么办法，说出来听听。」


    被他明显走过场的表情和语气伤害到，陆潜已经打不起劲头了，挂在他的肩膀上软哒哒的：「我不想说了，反正不是什么好办法。」


    燕赤霞正准备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原地站了会转身回了房间。


    陆潜蔫哒哒地搂着他的脖子，眼睛都没睁开，反正他去捉鬼前肯定会提醒自己下来的。


    燕赤霞正襟危坐在桌子边上，戳了戳背上鬼的肩膀：「那个、我们好好谈谈吧。」


    陆潜有气无力地撑起半边脑袋：「有什么好谈的？」


    燕赤霞想了想，说道：「谈谈如何捉鬼？」


    陆潜眼睛睁开，看他，现在给面子已经晚了，我幼小的心灵已经被你深深地伤害了。


    燕赤霞继续面无表情地往下说：「你是鬼，又在那树林里生活了数十年，应该已经很了解他们的生活习性了，所以、你的建议、很重要。」


    看他一板一眼认真的表情还有听着他学术探讨一样严肃的语气，即便是刚还在闹别扭求关注的陆潜都快要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了，两只眼睛闪过期待的光：「真的？」


    燕赤霞心内唿出一口气，面上却全然毫不动声色：「真的。」


    被大大满足了自尊心的陆潜满血復活，当即飘到燕赤霞的对面，规规矩矩地飘在凳子上，一本正经地提意见。


    「你不是说那些村民很多人都不相信这个世界真正有鬼吗，或者他们不相信那么漂亮的美娇娘竟然是鬼，才会被鬼引诱进而丢掉性命，那都是因为看见鬼的差不多都死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所以大家即便防备着也总像是隔了一层膜似的没有那么在意，那你说……」


    他眼角一挑，神神秘秘地看向燕赤霞，勾了勾手指。


    燕赤霞疑惑：「嗯？」


    陆潜白他一眼，食指指尖勾着他的下巴：「傻子啊，你过来。」


    冰凉的温度瞬间侵袭上来，燕赤霞下巴抖动一瞬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下敛眼皮盯着那只白皙到不正常的手。


    陆思安：「……」真没气氛。


    他收回手指，眼波流转，故弄玄虚地尖声说道：「如果他们真的见到鬼了呢？大庭广众之下，所有人一起看见鬼了呢？不过这次没死只是差点被鬼吸干精气——命悬一线、千钧一髮的时候才好不容易保住命逃出来，那你说他们还会跟着来路不明的女人走吗？」


    原本只是哄着他开心，没想到还真听到一个切实可行的办法，燕赤霞紧锁着眉心思索：「话虽如此，可她们下手的对象、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我们要如何号召大家去观看。」若是可以提前预测，那燕赤霞还真有点想尝试着抓他们一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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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啪的一下拍在他的前额上，虽然不疼，但也发出尤其响亮的一声，瞬间拉回了燕赤霞的沉思。


    陆潜冷哼：「你胡思乱想什么呢，那些鬼可是不知吸收了多少精气的百年恶鬼了，就你十几年的道行还想跟他们对抗，我可告诉你，万事千万别冲动，别到时候把人没法子解救，倒先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小声嘟囔道：「别仗着自己一身正气就为所欲为，他们就是一团散沙不敢懂你，真要被你威胁到抱起团来指不定谁搞死谁呢。」


    燕赤霞：「……」


    燕赤霞：「嗯，我知道。」


    陆潜一板脸：「你不知道！我说的让他们看看是指做戏，做戏你懂吗。」


    燕赤霞没点头也没摇头，但眼底闪过的一抹疑惑明明白白昭示着说他不懂。


    陆潜冷嗤一声：「那些鬼怪下手的时间地点的我倒是不知道，但对象很难猜测吗？」


    他脸上现出一抹不屑，「无怪乎是两种人，一种是极为贪财好色之刃，只要看见美娇娘身上又带着大额钱财，只要勾勾手他就能跟人去了；还有一种就是那种自诩清高，满嘴之乎者也满脑子不切实际幻想爱情的穷酸秀才，他们不愿意接受现实就会幻想有美貌精怪看上他们的清高，自愿幻化成人形和他们结合，这两种只要随便联繫现实生活好好想想，都会知道天上并没有如此掉馅饼的事。」


    陆潜挥挥手，鼻子冷嗤一声，生前他也很是看不上这种人了，只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不予评价罢了。


    燕赤霞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抿了抿唇转开视线问道：「那你的报恩，不就正是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吗？」


    「……」怎么又提到这个了？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说到报恩陆潜头都大了，现在算算，差不多也是宁采臣要到来的日子了。


    虽然鬼不会头疼，但陆潜还是习惯性地按了按太阳穴，耷拉着脑袋：「这不是天上掉馅饼，这是他的命，是他上辈子积攒的福祉，再者说来，那书生和其他人还是有不一样的地方的。」


    燕赤霞正在斟茶的手一抖，两三滴褐色的茶水滴溅到他的手背上。不着痕迹地擦掉之后也没再继续倒水，收回手放在桌子下面：「有什么不一样？」


    陆潜冷笑：「那书生可能比别的书生还要再能装（逼）一些。」和别人一样都是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但他却是歷史上洗的最白的。


    三妻四妾照旧是好男人人设，当然只限于故事中的宁采臣。


    虽然没听懂他话中的意思，但也听明白了他语气中的不屑，看来不是什么好话。


    燕赤霞抿下一口茶水，慢吞吞地抬脸看他问：「何意？」


    陆潜挠挠脑袋：「我之前看过他的命簿，不是说他做的不好，我只是不太喜欢他的做法。」


    燕赤霞眼眉一动：「哦？」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哦？


    陆潜：哦你妹！嘴还破着呢。


    燕赤霞脸红红：那明天吧。


    第18章


    陆潜觉得有点冷，又靠近燕赤霞肩膀紧紧挨蹭着他坐下来，贴着他的胳膊循序渐进：「如果你已经有了妻子，而且发誓说不会再娶妾之后遇见找你报恩的女鬼，你会不会收留她，尤其是在你妻子已经病重的前提条件下。」


    燕赤霞偏过头，看他毛茸茸的脑袋，想像着自己如果真的要娶一个妻子的话，会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长相自己倒是不挑，像这只鬼一样就更好，就是有点太漂亮了。


    可和这只鬼相对两看这么长时间，自己早就已经失去了判断美的能力，亦或是审美水平早已提高。


    在自己眼里，见到的不管是大姑娘还是小媳妇，虽然从未仔细看过，但大致也能知道，方圆百里，不，十里八乡可能都没有比这只鬼更漂亮的人了。


    家务不需要太会做，这些自己都可以动手。自己是剑客还兼职捉鬼，胆子不能太小，最好在自己带回来各路鬼怪还能和自己一起讨论关于鬼怪的各种事项。如果对方也能了解鬼的话，那就真的太好了……


    思来想去，脑海中千般过滤，最后似乎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燕赤霞捏着水杯的手渐渐收紧，杯子里的水滴溅到手背上。


    而且之前从未考虑过娶亲的事宜，若是自己成亲了，这只鬼可该怎么办？！


    是了，他说过要离开的。


    燕赤霞胸腔中无端端地闷疼。


    还是等这只鬼离开之后再想娶亲的事情吧，否则姑娘家嫁进来又如何能受得了家中还有一只男鬼一起同住的。


    或者——真的要娶亲吗？


    陆潜不知道这短短时间他脑袋里已经过了如此多的事情了，半晌没听到他的答覆，偏过脑袋戳戳他的脸：「哎嘿嘿，怎么跑神了，问你话呢。」


    燕赤霞躲过他的手，微微蹙眉：「别乱动。」


    陆潜轻笑一声，双手抓着他的脸蛋使劲往外拉扯，凑近了嘻嘻一笑：「就动了怎么滴吧！」


    玩完自己还拍拍手自言自语：「小的时候就不可爱，长大了更不可爱了！」


    燕赤霞心尖一动，问他：「命格里那书生最后收留了你吗？」


    陆潜皱眉毛：「才不是我。」本来就不是他。


    虽说没发生，但也是将要发生的事情，燕赤霞听得格外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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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些话找不到人倾诉，憋在心里也挺难受的。不管别人是否接受，但只要是人就喜欢把自己的观点分享给他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倒垃圾桶的人，陆潜就像是忽然打开了话匣子。


    他幽幽嘆了一口气：「那书生在进京赶考之前就已经娶妻，多年来和自家妻子倒是举案齐眉，那书生也早就放出话来说，此生绝不娶妾，一生一世一双人，按理来说也是一道佳话。可……」


    陆潜似乎有所犹豫，顿了顿还是决定说出来：「最初确实是聂小倩，呃，就说是聂小倩吧，反正不是我。」陆潜额头上冒出来两滴汗，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是不是聂小倩的事情。


    燕赤霞倒是无所谓称唿，也没明白陆潜深层次的意思，只在乎宁采臣这个故事的发展和结果。


    陆潜：「那书生的命格好，一生顺遂，高中进士，阖家幸福美满，还会有三个孩子。所以聂小倩报恩的话，必须要做到这三.点。」


    燕赤霞点了点头，默默记下来。这应该也是接下来陆潜将要做的。


    陆潜有了观众，说的更是起劲了：「聂小倩接近他，并且已经明确告诉自己是鬼了，但稍加劝说，那书生就将聂小倩带进了自己的家门，并且让聂小倩去服侍自己生病的正房妻子，就连那书生的母亲都觉得有所不妥，拒绝了，可聂小倩三言两语之下，那书生竟然毫无原则可言。」


    说着说着陆潜情绪有些激动，幸亏鬼怪也没有口水，否则燕赤霞早已经洗了一遍又一遍的脸了。


    陆潜：「最后，说是照顾，聂小倩身上鬼气那么重，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迟早会间接害死他妻子。」


    胸口有点凉嗖嗖的，陆潜一翻身直接趴在了燕赤霞的背上，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后续就是，聂小倩因为有了足够的精气，再加之她原本就是来报恩的，种种机遇下竟然可以凝成实体，那书生还娶了聂小倩。」


    「他母亲呢，原本是反对的，但反对的理由是担心聂小倩生不了孩子，不过聂小倩说出那书生命中注定将会有三个孩子之后，书生家就高高兴兴地把聂小倩迎娶进门了，我觉得他娘还会感谢聂小倩，嗯，再后来就是还娶了妾，生了子，嗯，也算是阖家幸福美满了吧，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能是我不太对劲吧。「


    「嗯。」燕赤霞不做评断，但他本能性地不想要陆潜选择这种报恩模式。


    毕竟——


    那个书生在某种程度上确实做得不太对不是吗？


    说了不会娶妾，但却收留了一只女鬼，还枉顾自己妻子的身体，将女鬼带到自己家去。


    更何况最后妻子逝去之后，他竟然还违背先前的话，不仅娶了女鬼，还纳了妾。


    虽说不在书生的立场上，但燕赤霞自己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说到他们的糟心事，带累的自己的心情都不好了。


    陆潜晃晃脑袋，把烦心事都晃出去：「不说他了，提起来就生气，还是说说如何拯救村子里青壮年的计划吧，你不是立志要当有名的捉鬼大师吗，看着鬼怪伤害人类，挺烦恼的吧。」


    陆潜一直跟燕赤霞一个屋，他晚上又不用睡觉，虽然燕赤霞动作放的很轻，但他还是轻易就能感觉到对方已经连着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没有安眠了。


    果然，燕赤霞的眉毛习惯性地紧锁。只不过倒不全是因为鬼怪伤人的这件事，还有——


    他刚刚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这块石头盘亘在他的胸口已经多年了，今天忽然唿吸通畅，反而隐隐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原来——


    这只鬼不仅不喜欢那还未曾谋面的书生，还有点讨厌。


    虽说燕赤霞也不知道自己在庆幸什么，但总觉得这样挺好，就连连日来因为鬼怪肆虐的烦闷也消散不少，宛若一股清风吹散了心头笼罩的厚重乌云，终于见到了久违的阳光。


    原本还想问问他打算如何报恩，可看他是在不想提的模样，燕赤霞也不强求。


    话题重新回到刚才捉鬼的计谋上。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燕赤霞偏过脑袋，让他能靠的更舒服一些。


    陆潜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食指弯向自己，遥遥一挑眉，水汪汪的大眼睛略微上挑，盈盈一水光，俨然一副魅惑又勾人的模样：「那你说我是什么？」


    「……」燕赤霞差点一巴掌把他唿出去，心思百转后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偏过脸看向他的眼神里带着复杂又明显的不同意。


    陆潜和他住了这么长时间，很容易就知道他拒绝了自己的提议，戳戳他的脸蛋收起刚才的狐狸精样，趴在他的身上鼓着脸颊反驳道：「怎么，你不同意？难不成你要找一个恶鬼，然后跟她商量问她能不能配合你演一齣戏？」


    这当然不可能。


    燕赤霞脸上为难。


    陆潜眯眼睛：「那你是觉得我不能胜任。」


    那倒不是，燕赤霞也不知道，反正只要想到陆潜打扮的花枝招展，不，他不打扮就已经很花枝招展了，去勾引那些色中饿鬼……燕赤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同意。」


    陆潜飘到他的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凑得极近问：「为什么？你要是有好的说法能说服我的话，我就听你的。」


    甚至都能看见他洁白犹如鸡蛋光滑的脸上细小的绒毛，燕赤霞偏过脸不愿意看他：「不行就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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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来了脾气，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水蛇一样地缠绕贴在他身上使劲蹭啊蹭：「怎么就不行了，难道这不是现下最快的方法了？」


    似乎是，但总觉得有些不妥，燕赤霞低垂着眼睑尽量避开和他的身体接触，但完全不成功：「你让我考虑考虑。」


    陆潜气哼哼：「还有什么好考虑的，要知道你现在犹豫，说不定今天晚上就会有人出事。」


    燕赤霞为难：「可你终究是鬼，即便帮人，他们又不会领情，而且很有可能妖怪夜叉会盯上你。」


    他知道妖怪夜叉是觊觎陆潜的纯净的精气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他，但陆潜如此不珍爱自己精气的行为恐怕已经有风声传到了妖怪夜叉的耳朵里。


    现在这只鬼需要做的不是帮自己捉鬼，而是尽可能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尽量避免妖怪夜叉的注意。


    等到时候还完恩情，便可以一走了之，从此彻底摆脱夜叉的监视以及他口中任务的束缚。


    虽然心里闷闷的，但这是对那只鬼来说能走的最宽敞的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你等着，我去引诱那些人，给他们一个警告。


    燕赤霞：引诱需要脱衣服吧。


    陆潜：哦，也是。


    陆潜脱到一半：啊啊啊，不是引诱你，你给我下去！


    第19章


    陆潜挠挠脑袋：「照你这样说，确实欠缺考虑。」


    他一挥衣袖，大大咧咧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半晌后抬起一张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的脸：「那还是算了吧，反正我也没拯救世界的愿望，还不是看你最近吃不好睡不稳的，想替你分担分担。」


    燕赤霞转过脸，不看他：「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要不是你，我可能早就命丧于此了。」


    不仅仅是第一次见面，陆潜总是知晓很多关于鬼怪的隐秘弱点，不止一次帮他在决战中取胜，甚至在他练功的时候还能指出如何稳准狠地找到不同鬼怪的弱点，让他的功力在最短的时间内去的最大的进步。


    陆潜抬脸，对上他投递过来的像是感激的眼神，脸颊微红转过去不看他，喃声自语。


    「我也不是帮你。」


    他飘到床上成大字躺下来，身体陷进软绒绒的褥子里，周身被燕赤霞身上暖烘烘的气息包裹，深吸一口气，心情也好了不少。


    「咱俩相依为命也这么多年了，帮你就是帮我自己，而且…….」


    他忽然看向燕赤霞，难得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当是感谢这么多年来你陪着我了。」


    他唇角弯出一个弧度，更像是自嘲，「我都一个人住了几十年了，每天回去之后面对冷冰冰的房间，就是说话都只能对着镜子，死了之后更是过分，有时候连镜子都找不出我的人影。」


    尤其丧气，他愤恨地锤了两下床，只是因为此刻还是虚影，所以连个声响都没有，就只能看见他一只鬼在床上来回打滚。


    虽然有点不合时宜，但燕赤霞还是想说——这么大的人做起此等动作竟然还有些可爱。


    陆潜发泄掉心中的郁闷，抬起脸眼珠子转了两转，闪着精光透着精明却不讨人厌：「虽然你话少了点吧，但好歹知道家里还有个人，这感觉我都很多年没有过了，真的很感谢。」


    他挥挥手：「算了算了，捉鬼的这法子是我考虑不周到，不过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用不上算了，看来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忙。」


    他摊摊手，倒也没多少内疚或愧疚之情，眉眼弯弯多了三四分的柔和之色。


    看他眼底闪现的真诚的笑意，燕赤霞心念一动，忽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愣了半晌，一把抓过桌上他的剑，站起来背对陆潜：「我先出去了。」脚步迈出去的瞬间又收了回来，顿了顿，「晚上我会尽早回来的。」


    陆潜眼角的笑意扩大几分，抬头纹都快要笑出来了：「嗯，好，你万事小心，我在家等你。」


    在他走之前，有这么一个虽然不可爱，但很衬他心意的人陪伴也挺好，反正他已经无法再忍受那彻骨的孤独，就像是要吞灭天地的孤独。


    晚上回来后。


    「有一个好消息，想听吗？」陆潜趴在床边上，盯着一边正在洗漱的燕赤霞坏笑。


    燕赤霞正在绞毛巾，瞄一眼他没说话。


    陆潜没意思地翻了个身，望着床尾的床幔：「什么嘛，一点面子都不给。」


    燕赤霞把外衣挂在凳子上，站在床边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陆潜迅速往里面滚了滚，给他腾出来床边的位置。


    等他上来平躺下来还没来得及盖上被子，一眨眼的功夫迅速翻身压在他的身上，两只手捏着他的脸颊：「真的是好消息，你就不好奇吗？」


    燕赤霞已经习惯了他随时随地的动手动脚，艰难地从两人缝隙之间弹出来一只手，够到被子一甩，直接将两人都包裹在被子里：「说说看。」


    暖意在被子下循环流动，顺着毛孔慢慢渗透进陆潜的筋脉里，他长出一口气，翻身和燕赤霞一起仰面躺着，侧过脸沮丧：「小时候是个小面瘫，长大之后是个大面瘫，一点都不可爱。」


    燕赤霞瞄一眼床头跳跃的烛火：「不说的话，我就熄灯睡觉了？」


    陆潜急忙制止他：「等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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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还没落，屋子整个暗了下来。勐然间黑下来的屋子里传出陆潜惊讶的叫声：「都说了让你等一下了，你干嘛，这么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燕赤霞伸出胳膊按住他的肩膀，将人压在床上制住他的胡乱动作：「别动，或者你从我被窝里出去。」


    陆潜紧紧抓住被子，迅速化身小可怜，声音委屈巴巴：「不要，你忍心明早起来的时候看见一只冰棍吗？」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窗外皓白的月光投影下来，将屋内的一切都映照的清清楚楚，甚至陆潜一转身就能看见燕赤霞浓黑稠密的眉毛，给他原本就刚毅的一张脸上更添几分野性。


    才不会，你明明只是心理上怕冷。


    他不动了，燕赤霞松开手，也没强行把他扔出去，闭上眼睛：「你是鬼，是不怕冷的。」


    虽说不太清楚冰棍是什么，但陆潜嘴里经常性地会冒出一两句听不懂的话，多了燕赤霞就能根据前后话猜出大致意思，日常沟通倒是没障碍的。


    陆潜瘪着嘴：「我们之间没爱了。」


    燕赤霞顿了顿，嘴巴微动，最后还是没有说话。倒是陆潜忍不住，偏过脸戳他的脸颊：「哎，你真不想知道啊。」


    半晌得不到回应，陆潜只好认输：「好吧好吧，你不想知道，但我想告诉你还不成吗？」


    这里戳戳那里摸摸，也不动，甚至都不说话，跟个木墩似的。


    陆潜沮丧，半趴在他的身上两只手去抠他的眼睛：「你能不能睁开眼睛，你就算懒得跟我说话，你也得看看我啊。」


    燕赤霞被他烦的不行，眼睛蓦地睁开，一双黑漆漆深邃的眼睛在夜色下尤其冷冽，似乎还向外泛着寒光。


    这一对上这样一双眸子，陆潜本能性地缩回手，甚至身体都向上飘了两三分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燕赤霞视线落在他的身上，瞬间又恢復成了平常淡漠的神情，好像之前生人勿进的气势都是陆潜的错觉。


    燕赤霞抬手抓住他的手腕之后就一直没松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表情显得有些无奈：「这样可以说了吧？」


    「这还差不多。」陆潜嘟嘟囔囔地从他身上下来，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缩在他的臂弯里，甩了甩自己的胳膊仰脸，「你放手，我都不好躺着了。」


    「不放。」燕赤霞见他终于消停了，重新闭上眼睛。今天去得晚了，又因为想早点回来，所以抓鬼的时候动作快了点，身体有些乏累。


    至于为什么想早点回来，燕赤霞偏过脸，抓着他的手还故意背对着那只鬼，做足了我不想理你但你干嘛一直烦我的姿态。


    「……」陆潜不满地抗议：「为什么！」


    晚间，燕赤霞的声音没有白天那么深沉，带着一丝疲倦的沙哑，他声音放的很低，就像是指腹轻轻搔刮磨砂表面一般：「放手你闲下来没事又要动手动脚，今天我很累了，早点说完早点睡觉。」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的陆潜转身趴在他的身上：「今天的鬼很难搞吗？」


    燕赤霞半睁着眼睛：「你好好睡觉不行吗，这样压得我有点难受。」


    顿了顿，他又说道，「你难搞。」


    「……」


    燕赤霞怕他听不懂，又补充说明道：「你比他们加起来还要难搞。」


    「……！」


    谁想跟你搞，陆潜白他一眼，嘴里嘟嘟囔囔但还是很配合地重新缩了回去，后脑勺抵着他的腋下磨蹭两下寻找到一个绝佳的姿势不动了：「好啦好啦，我这样躺好，你能舒服点了吧。」


    燕赤霞不说话，就相当于默认了。


    陆潜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此刻什么表情，沉默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忍不住又问道：「你睡着了吗？」


    燕赤霞声音闷闷的：「没。」


    陆潜惊讶：「你怎么还没睡？」


    燕赤霞：「你不是有话要跟我说吗？」


    陆潜惊喜：「你还要听吗，你想听的话我就告诉你。」语气里的「你快点说想听，因为我真的很想说」的意图满满。


    燕赤霞一只手扣住他的肩膀，让他镇定下来，小幅度很敷衍地点头：「嗯，你说吧，我在听呢。」


    陆潜声音里带着点神气：「今天我出去了一趟，在林子里遇见几个小鬼，看他们行踪诡异便拦下来多问了两句，你猜他们说什么？」


    说到最后，陆潜还是没忍住，转脸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燕赤霞。


    只听声音也能想像的出来他小狗一样求抚摸的脸，燕赤霞睁开眼，瞄了他一眼很捧场地问道：「嗯，然后呢。」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委屈：你都不听我说话，我们之间没爱了，可怜巴巴.jpg


    陆潜惊：滚滚滚，我说的不是这种爱！！呀，要踹你了啊！


    提前告知，让燕大侠很容易抓住了脚！


    *******


    感谢天蓝同学的地雷，么么啾~


    第20章


    说的话有人听真好，陆潜笑眯眯地扬起下巴磕在他的胸前，黑漆漆的眼珠子滴熘熘转：「然后呢，我就有了一个大的发现，最近寺庙里似乎有点太安静了些。」


    燕赤霞伸手捏住即将滑落下去的被角，拉到他的肩头掖好被角，确定没有一丝风透进去，早上也不会变成他口中所说的冰棍，心不在焉地回应道：「都是鬼住的地方，能不安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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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撇撇嘴侧着身子直勾勾地盯着他：「也确实，我之前就是觉得它太安静了，可最近啊，安静地有点过分了，据说——」他向上爬了一点，凑到燕赤霞的耳边神神秘秘吐着猩红的舌尖，「里面没鬼了。」


    燕赤霞无奈，又把被子往上拽了两分，还要一直附和他撒下来的悬念：「哦，怎么会没鬼？」


    陆潜终于不卖关子了，捨得把事情从头讲到尾：「小鬼说，最近妖怪夜叉带了不少大鬼出去了，究竟去哪儿，去干什么他们也不知道，但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在收到下一条命令之前不停地捣乱，给你们找事。」


    陆潜摸摸下巴：「那只小鬼还以为我跟他们一样，为了不让我误事所以说的比较多，但大多长篇大论没重点也没什么用处。」他顿了顿，思考一瞬仰着脸问，「你说是不是因为这里找吃的太难了，所以妖怪夜叉最近换了根据地，还不想让你们知道？所以用那些小鬼头当□□？」


    欲说越觉得可以，陆潜撇撇嘴：「那个小倒霉蛋不就是被倒霉地骗了吗？」


    不是很想提到小孩子，尤其是和这只鬼有过接触有感情的小孩子，即便是鬼也不舒服。


    「有可能。」燕赤霞蹙着眉毛立刻接住他之前的话头，深深沉思。


    难怪村子里最近怪事越来越频繁，但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原来兴风作浪的大批鬼怪都已经离开这地方了，也不知道以后究竟还会不会回来。


    回来之后又会变成什么形势。


    一切的一切他也不是很关心，只是这只鬼不是妖怪夜叉的储备粮吗，为什么没有被一齐带走，还是说另有隐情？


    燕赤霞手下一片冰凉触感，略微睁开眼对上月光下越发显得惨白的陆潜的脸，唇角勾出一个不着痕迹的弧度。


    已经到了不得不出走的地步，那就说明这妖怪夜叉也没有以讹传讹中的那么厉害，只要自己再勤加修炼几年，对上之后兴许还能痛快一战。


    别的不说，只是护住这只鬼应该绰绰有余了吧。


    他回想着这些年自己得到的那些法宝，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


    燕赤霞低头，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见陆潜露在外面尖削的下巴。


    「情况不明朗，不算好消息，还是说还有其他的消息？」


    陆潜：「……不算？」他讪讪地笑，「我这不是为了勾起你的好奇心嘛，他们走了就是好消息啊，怎么就不是好消息了，别看现在村民们气血两亏，要是大鬼还在他们早就一命呜唿了，这都是他们捡来的时间，已经算是很好的消息了！」


    支支吾吾半晌，陆潜一拍手瞎道理说了一大堆，最后一锤定音：「反正就是这个消息！挺好的！」


    燕赤霞：「……」


    以防掉面子，陆潜赶忙岔开话题提议道：「既然寺庙里没人的话，你说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就是寻常人都能随便进去，但燕赤霞却一次都没有靠近，他之前阳气太重，本事太低，进去就相当于是待宰的羔羊被扔进了狼窝里。


    可现在羔羊也长出了结实坚硬的头角，狼窝里的狼却不见了。燕赤霞倒还真想进去看看，究竟这些鬼怪在耍什么花招。


    他略微思索了一瞬:「你想去？」


    陆潜扁扁嘴：「算算日子，也快到那个书生去寺庙借宿的日子了。」他仰着脸，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两只大眼睛眨巴的尤其欢快，就像是求要肉骨头的小奶狗，「你跟我一起去吧，嗯，可以吗？」


    尝过了山珍海味美味珍秀又如何忍耐得下来吃糠咽菜，陆潜总算知道为什么鬼怪一旦伤人就一发不可收拾，因为不劳而获真的尤其爽。他已经深深迷恋上了燕赤霞身上阳气的滋味，就像是毒品一般上瘾，一天不来一口整个人生都仿佛黯淡无光了。


    更何况寺庙里的房间阴森恐怖，还黑压压的，他一点都不想一个人去住。


    两人住在一起，虽然不会每时每刻都黏着，可就是这样，你不嫌我烦，我不嫌你冷淡，该说话的时候一起聊聊天，甚至午后还能晒太阳看他干活，这是陆潜能想像的最幸福最美好的日子了。


    他实在捨不得。


    对上他期待又亮晶晶的眼神，燕赤霞原本想要点头的动作忽然停住了，张着嘴一时半会却是连个毛声音都没出来。


    那神态，仿佛看着自己的小太阳，满满都是嚮往。


    燕赤霞双手攥了攥拳，眯起眼睛想要更仔细地看他脸上的表情，甚至现在想要下去点灯好好确认一番，将这一瞬间永远深刻地印在脑子里。


    他喜欢这只鬼看着他露出这样的依赖。


    陆潜还以为他不愿意，孤独无助瞬间从心底袭来，偌大的害怕就像是冰冷的海洋一般迅速将他吞噬，牢牢包裹在其中。


    无边无际的害怕让他豁出脸面，陆潜几乎是本能性地在燕赤霞面前选择示弱，双手抱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脸颊紧紧蹭着他的胸前撒娇：「去吧去吧，你要是不去的话，我又剩一个人了，反正你也没什么事对吧，而且你之前不是也说要立志成为有名的剑客兼职捉鬼吗，怎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眼见着他越说越激动，甚至还隐隐有要坐起来的趋势，燕赤霞连忙赶在他激动前按住他的肩膀，最后一次帮他拉好被子：「你就不能安静点让我好好睡一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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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扁嘴，仰着脸看他的下巴最后一次：「那你跟不跟我一起去。」要是不去的话他就把人直接咬死，吸干净阳气再走。


    燕赤霞无奈：「我要是跟你一起去的话，你就让我睡个好觉？」


    陆潜目露惊喜：「那你这就是答应了？」


    燕赤霞闭上眼睛，轻飘飘的口气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我还没睡着，不算答应。」


    陆潜嘿嘿一笑，殷勤地拍了拍他的枕头：「那你睡你睡，你好好睡。」就差妈妈拍宝宝似的唱儿歌哄他入睡了。


    他虽然不用睡觉，但大多数晚上都会缩进燕赤霞的被子里感受他阳气的滋润，所以在得到半保证之后，很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最后瞄一眼好心人的侧脸，缩了缩脑袋，自己也闭上了眼睛。


    察觉到胳膊上的人终于没动静了，燕赤霞不着痕迹地松了一口气，这下才真正放心地睡去了。


    又没说不陪他去，怎么这么粘人的。


    黑暗中，一直争取自己睡眠的燕赤霞原本显得不耐烦的刻板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浅笑，半晌之后又迅速消失。


    皓白的月光下什么都没留下，宛若从来都没出现过一般。


    *****


    面前一扇原本应该是朱红色，但因时间长久已经破败成暗红色的大门，燕赤霞手指轻轻抚上那门上生锈的衔着环的兽面，若有所思。


    在小树林外围住了这么长时间还真没来过恶鬼聚集地？


    他转头看了一眼陆潜。


    这地方住的也不都是恶鬼吧。


    陆潜戳他一下，跟邀请老朋友回家似的：「看什么呢，进来吧。」


    还没等他回过神来，燕赤霞转脸就看见刚还腻着自己的人贴上门陡然消失。


    不是没见过他穿墙，只是平时除了身体冷冰冰，怕冷，陆潜表现地更像是人，燕赤霞有意无意总会忽略他是鬼的这一事实。


    抬起来的手在空中略顿了顿，指尖接触到的铜环一片生涩，燕赤霞立刻推门进去。


    不在自己眼前，不太放心。


    一股腐朽味扑面而来，阴冷潮湿。


    还真是难闻又难受，浑身的毛孔似乎都被空气中的粘腻遮挡住，唿吸都不顺畅了。


    陆潜往燕赤霞身边躲了躲，嫌弃地皱眉：「不管呆多久，还是适应不了。」


    陆潜四下打量了一通，又飘起来在空中盘旋一圈，回来之后声音带着疑惑：「啧啧啧，还真是，原本这里住的鬼怪十有八九都不在了。」


    他转头确认一遍：「奇了怪了，这是连一只大鬼都没有吗？」


    他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不过也是，这地方本来住着的都是夜叉身边的人，她要是走了肯定都是要带走的，否则路上抓不到人那岂不是连储备粮都没有！」


    燕赤霞：「你是说……」


    陆潜无聊地踢踢脚尖：「不是我说什么，而是她本来就是这么做的，毕竟夜叉当初收留他们就是因为能干活，不能干活就直接一口吞了。」他张牙舞爪做了一个长大嘴咬人的动作，只是因为不太熟练，在燕赤霞这个看过真实现场版的面前毫无看头，反而有一种照猫画虎反类犬。


    不过——很可爱就是了。


    燕赤霞偏过脑袋，隐隐觉得他的身子有些缥缈，眯着眼睛：「你怎么了？」


    陆潜抬手，低头看了看自己，伸出手在空中一抓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嗯？什么怎么了？」


    燕赤霞紧紧闭上眼睛復又睁开，目不转睛地盯着陆潜半晌，得出结论：「这里有机关吸收你的精气吗？为什么你的身形越来越淡，我都快看不见你了。」


    差点忘了，这只鬼可是妖怪夜叉最大的储备粮。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咬一口最大的储备粮。


    陆潜震惊：你往哪儿咬呢！！松开啊！！要疯了！！


    第21章


    「哦，你说这个啊？」陆潜在空中随风飘荡，有点像是单薄的抓不住的制片人，他嘻嘻一笑，视线逡巡古寺一圈之后才答道，「我刚不是说了嘛，大鬼不在，但总还是留下了一些看门的，除了妖怪夜叉，几乎没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所以……我们还是低调些的好，传到其他人耳朵里麻烦事不少。」


    在一定程度上他是爱热闹，但也不爱惹事。


    燕赤霞摆正了脸向前走两步，错开他的肩膀低声道：「本来我就跟你没关系。」


    「呵呵哒。」陆潜眯着眼睛笑嘻嘻地飘在他的身侧，歪着脑袋吊着嗓子戳着他的肩膀逗弄他：「怎么能说没关系呢，你这无情的人，今早上才从奴家的温香软塌上起来，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要做负心人了。」


    一口正宗的吴侬软语勾的人骨头泛麻，心尖发软。燕赤霞蜜色的脸颊微微泛红，脚下步子差点乱了，他低头斥道：「胡说八道。」


    陆潜满不在意，调戏完也就不在乎了，甚至自己还自嘲两句：「不过我的床可不是什么温柔乡，那可是噬魂窟。」


    他侧着身子，张开血红大嘴几乎要将燕赤霞一口吞下去，又对上燕赤霞面无表情甚至直勾勾盯着他的一张脸，悻悻地说道，「真没意思，都不配合我。」


    他伸手掰过燕赤霞的脸，让他看前面：「看看看，看什么看，就算我好看也晚上看，要是被人发现了你去跟他们解释咱俩咋勾搭上的？」


    「！」燕赤霞面不改色，目不斜视：「这种幼稚的游戏你不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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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跟在他身边飘荡，思索一番：「腻，怎么不腻，不过都变成鬼了，除了吓人好像也没什么乐趣了。」


    他扁着嘴抱怨道：「结果对象还是一个大面瘫，怎么都吓不住。」


    「诶诶诶，你说我要不要半夜变成吊死鬼的模样，飘在你的床头用一米长的大舌头把你舔醒来。」他越说越来劲，粉嫩嫩的舌尖吐出来舔了舔嘴角，吸熘吸熘，「大长红舌头，一卷就把你吞进肚子里。」


    「……」想了想窗外皎洁的月光如霜洒在床头，陆潜趴在自己的身上，在自己脸上舔舐……


    「……！」燕赤霞低头岔开话题，「要是我被你吓死的话，你晚上还怎么跟我睡。」


    陆潜眼珠子转了转，又转了转，点头附和道：「好像是这个理。」


    燕赤霞看他注意力终于被转移，不着痕迹地唿出一口气，伸手扯了扯衣服的前襟。


    即便古寺阴森，但今天似乎穿的有些多，好热。


    不过幸好，进入内院之后，阴气越来越重，甚至头顶的太阳光似乎也穿不透层层阴气照射下来，寒意就像是凝结成实质似的，黏煳煳地粘在皮肤的表面，噁心粘腻却怎么都撕扯不下来。


    陆潜尤其讨厌这种感觉，一个寒颤接着一个寒颤，偏过脸看宛若毫无影响的燕赤霞：「真不知道咱俩谁是鬼，这么难受你竟然毫无反应，怪了。」


    燕赤霞看他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脸上僵硬的表情微微动容：「不是我怪，是你自身体质怪异。」


    陆潜只知道自己适应不了鬼怪的气氛，但也觉得可能只是因为自己还不适应已经变成鬼的事实，完全没想到是体质的问题。他好奇地问道：「我体质怪异？哪里怪异？」


    之前听过他的叙述之后，燕赤霞就一直留意着，前段时间在古书中见过相似的记载，他略微沉吟一瞬，说道：「据我所知，你虽然是鬼，但你身上毫无鬼气，甚至精气也是极为纯净的净化之气。你就像是一盆清澈见底的水，而鬼气就像是污浊的赃物，在你触及到鬼气时，鬼气试图污染你的净化之气，所以你会感到不适。」


    陆潜听得一知半解，具体缘由不了解也无所谓，更不上心，可是——


    他问：「那也就是说，我现在不是纯粹的鬼？」


    燕赤霞点头：「嗯，如果是普通的鬼的话，没有鬼气的支撑，你早就一惊泯灭与天地之间了。」


    「难怪。」陆潜恍然大悟，他甚至也大概猜出自己体质特殊的原因了，「可能是因为我要报恩，但我潜意识中不想害人，上面也不能强迫我害人，所以就给我开了个后门吧。」应该是聂小倩搞的鬼吧，没点小手段自己早就应该去投胎了。


    不过至于完成报恩之后，他会怎样，燕赤霞也没有找到相关的记载。


    毕竟没人会把这个专门写出来。


    但——


    十有八九应该是正如他期盼一般去投胎。


    走过一个衰败的连花骨朵也不剩的花坛，陆潜大致给他介绍了关于古寺的情况。


    「这寺庙正好在小树林的深处，时不时就会有错过村落和驿站的人借住，白天歇歇脚倒还好，顶多就是沾染上一身寒凉的鬼气回去，但等到了晚上——」


    陆潜的声音拖长，变得悽厉渗人，「他们入睡前夕，就会出现一个绝美女子，带着数多金银财宝意图与他共赴春宵，一旦他们答应……」


    「……」又来了，还真的玩不腻。


    再可爱看多了也觉得腻了，燕赤霞抬脸，对上陆潜一张惨白诡异的脸，淡定地伸手拨开，自己继续往前走。


    被拆了台的陆潜不泄气，依旧自顾自营造着诡异的气氛玩的很开心。


    燕赤霞推开一扇门，踏进房间。里面虽然昏暗异常，各处都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尘，但对于过路客来说，简单打扫下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歇脚之地，总比要露宿在深山老林里要强的多。


    怪不得这里是事发集中地。


    也难怪妖怪夜叉会选择这里做自己的老巢。


    窗外阴风阵阵，窗框相互拍打着发出哐哐哐的声音，窗户纸也朴漱朴漱发出骇人的叫声。


    陆潜飘在他的耳边，伸手指着床的方向，阴测测地开口：「看~那边~你看见了吧，一滩又一滩漆黑的血液~那都是在你之前~在这里借住的人的血~」


    他在燕赤霞的脖子里吹了一口冷气，盘旋在燕赤霞的四周：「你知道吗~就在他们以为要跟美人共赴云雨的时候~就在他们以为要攀登极乐之癫的时候~美人们就会张开一张血盆大口~生生吓晕你~吓得你再也站不起来~然后掏出锥子~刺破你的脚底板~吸干你的精气和鲜血~」


    陆潜捏着嗓子，笑的阴森：「怕不怕。」


    燕赤霞忽然转身，两只黑漆漆的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地盯着他。


    陆潜猝不及防被看个正着，明明已经不是人了，却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住了，心脏暂停一瞬又立即扑通扑通跳的感觉尤其明显。他长长唿出一口气，嗔怪地看他一眼：「你干嘛呀，吓死我了。」试图以说话平息心里的恐惧。


    虽然他变成鬼了，看见其他鬼的时候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同类，不用怕。可一旦发挥想像力的时候，他就只是一个怂气巴拉的宅男——经不住吓唬的，尤其是这种阴森可怖的环境下，绝对会屁滚尿流的。


    燕赤霞忽然问：「你做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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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什么做过吗？」陆潜楞了一下陡然反应过来，指了指床铺的方向看他，「你是说那个吗？」


    他不屑地摇头：「没，我做不来。」


    燕赤霞上下打量他一眼，眼眸中流露出明显不信的神情。起码外在条件绝对可以了。


    陆潜眯着眼睛：「我怎么记得以前就告诉过你，我不可能干那种事情的。」他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凑到燕赤霞的脸跟前，「大面瘫，你刚才不是还说我的精气纯净吗，要是手上真有人命的话还会那么纯净吗，你说！你说！你说呀！」


    一连好几个质问，果然让怀疑自己的燕赤霞羞愧的开不了口，甚至还低下了头。


    陆潜得意，又有几分失望，愤恨不平：「大面瘫，咱们都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你竟然还不信任我~我们之间没爱了。」


    「……为什么是刺穿脚底板？」


    「……」他怎么知道，陆潜迅速恼羞成怒，都忘了这是他在转移话题，高声嚷嚷道，「就是脚底板，脚上刺破了不就不能走路逃跑了吗，你白痴吗，这点常识都不懂？！」


    燕赤霞白他一眼，转开视线打量其他可疑的地方，尽量避免碰触房间的任何物体：「是你自己说的如此详细，就好像亲身经歷一般。」


    陆潜回翻他一个白眼：「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了不成，想当年我在古寺中的时候，闲得无聊经常看好戏。」


    后面杀人取血一般就算了，太血腥，容易吐，只看前面翻云覆雨的桥段。


    燕赤霞面色变了变。


    陆潜以为他是不同意自己见死不救，但他确实也没有救的能力，赶紧岔开话题：「晚上你就住我那个房间吧，绝对干净的。」他走之前把自己那间房锁起来了，一般过路客进不去，就不会出事。


    那是他之前挑出来的相对干净的房间了，也是自己一直住的。


    燕赤霞闷闷地嗯了一声。


    果然介意了，陆潜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努力挑起其他的话题：「在这毕竟有可能会遇见其他的人，我会隐身，他们就看不见我了，至于你~」


    他故作轻松地说道，「我身上沾染了你不少的阳气，即便你看不见我，也应该能看见淡淡白晕的大致轮廓。」


    他想了想，又说道：「这庙里还有其他的鬼，不过你体质特殊的缘故，他们也不会主动接近你，但为了避嫌，有鬼的时候咱俩还是不要说话的好。」小鬼本来就缺心眼，陆潜就是怕传到村子里去，对燕赤霞的名声不好。


    燕赤霞一一应下。


    陆潜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纠结就不救人的事情，不过也没敢主动再提，就带着他去自己之前住的房间了。


    第22章


    收拾停当了东西，陆潜躺在久违的床.上，撒着欢打了个滚：「……」


    燕赤霞看着原本还正激动，忽然蔫巴巴的某人：「怎么了？不舒服？」


    陆潜指着桌子上的大包：「那里，还有没有褥子了？」


    燕赤霞回头看了一眼，摇摇头：「就带了这一床，难不成你还要在这里久住不是？」


    陆潜蔫哒哒地从床.上下来，很熟练地爬上燕赤霞的背，整个人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好冷啊。」


    燕赤霞偏过脸，手上的活计依旧没停：「夜里起风了，有点凉是正常的。」


    陆潜一甩脑袋：「才不是，这里鬼气森森的，贼难受。」


    燕赤霞觉得好笑：「你本来就是鬼，这下子到了鬼窝里倒是觉得不舒服了。」


    陆潜白他一眼，抱着他的脑袋把人往床.上拽：「你去，你去，睡一睡我再睡，我困了。」


    没燕赤霞的气息和味道，他完全睡不着。


    燕赤霞被他拽的没站稳，踉跄两步，差点连带着他一起栽倒在床.上，板了脸色：「别动，东西收拾好之后，我还要去外面转转，看看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有什么好看的，其他的鬼都躲着你，你又看不见，就一座空荡荡的寺庙，刚带着你不是来来回回都看了三四遍了，还有什么可看的？」


    「最可疑的就是我了。」陆潜鼓着腮帮子，挺胸抬头给他看，「看看看，给你好好看，近距离看，出去不行，我困了，所以你要陪我要睡觉。」


    燕赤霞尽量避开一直抵在自己胸前的脑袋：「那你先睡，我一会就回来了。」


    「我一个人睡？！」陆潜惊讶地瞪大眼睛，神情哀怨，就像是新婚之夜刚过就被抛弃的小媳妇，哭丧着脸，「冷冰冰的，我一个人怎么睡得着。」


    他刻意放软了表情和声音，来回晃着他的胳膊撒着娇，「你就先躺一躺，暖热了你再走行不行。」


    燕赤霞皱眉：「被褥里不是有我的气息吗？」


    「嘁，就那点，哪够用的。」陆潜飘在他的脑袋顶盘旋，嘟嘟囔囔抱怨道，「被子在这冷冰冰的房间里都呆了一下午了，那点热气早就消散干净了，剩下的那点刚才也被我吸收了，你摸.摸，你摸.摸。」


    他使劲伸着手净往燕赤霞的脖子里面钻，「你试试看，我手多冰的。」说着还拽着他的手使劲往自己身上贴。


    燕赤霞被冷的一哆嗦，一把拽住他一个劲向下的手，板了脸色：「胡闹。」


    听声音似乎有点生气了，陆潜没意思地盘腿飘在一边的凳子上，神色凄凉地看这外面早已经枯萎的看不出之前撑着什么花的焦黄竹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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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晾了他好半一会儿的燕赤霞规整好所有的东西之后，终于出声：「走吧。」


    陆潜不搭理他，甚至眼皮都没掀开一下。


    燕赤霞挨着他坐下来，还没等开口说话，陆潜迳自飘起来，悄无声息地就挪到了他对面的那张凳子上，依旧是悬空漂浮着。


    燕赤霞挪了挪凳子，向前坐了坐，轻咳两声开口：「生气了？」


    陆潜依旧不说话，也变成一张冷冰冰的面瘫脸，完全看不出情绪。


    燕赤霞抿了抿唇：「我们还有正事。」


    陆潜本来就是个爱说话的，燕赤霞又不停跟自己搭话，他当然忍不住，转过脸直接质问：「你有正事，又不是我！」


    燕赤霞顺从地点点头：「可我对这座古庙一点不熟悉，需要你帮我。」


    陆潜眯着眼睛看他。


    燕赤霞继续点头：「你也说了鬼怪会躲着我，要是没你的话，我可能什么端倪都看不出来。」


    陆潜还有怀疑，但——


    他想和好。


    站在台阶前，不知道要不要毫不犹豫地踩上去。


    燕赤霞又说道：「但是如果你实在不想去的话，我也不强求，或者我换件衣服搁在床.上，你抱着衣服也能睡不是，比我现下躺下去维持的热度还能再长一点，不过我若回来的晚，你……」


    陆潜面有犹疑，也有心虚。


    说实话他刚才想的绝对不是只让燕赤霞上床躺一下下，他想的是上去今晚就不下来了，直接就睡了。


    人家也说了，不为难自己。可自己现在明明就是在为难对方。


    两厢一比较，陆潜确实没什么道理。气势瞬间就弱下来了，但还是要提条件，证明自己没有那么轻易低头。


    他尽量控制好嵴背不软下来，板着脸严肃口气：「我带你去可以，但在古庙里你要任我搂搂抱抱。」


    以前在家的时候即便他嘴上不同意，但结果还不是任他搂搂抱抱，这对燕赤霞来说，完全没有区别，很容易就点了头。


    这还差不多，陆潜心满意足地带着他出去熘达熘达，顺便看看晚上的古庙。


    陆潜隐匿了身形，轻飘飘地趴在燕赤霞的背上：「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碰到一些其他的鬼，你看不见也不用管，反正他们会躲着你。」


    他嘴唇紧紧贴着燕赤霞的耳朵：「对了，你暂时别跟我说话，他们就算看到我黏在你身上，也只会觉得我在蹭你精气，不会想到你知晓我的存在的。」


    燕赤霞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陆潜又说道：「不然很有可能会遇到投宿的人类，在人类面前更不要暴露咱俩的关系了，要是传出去的话，对你影响也不好。」


    燕赤霞脸上露出不同意的神色，张嘴想要反驳，但因为不知道周围是否有别的鬼怪，又怕给他添麻烦，只好将想说的话重新吞回到肚子里。


    正走到大门口的位置，听着外面砰砰砰的敲门声。


    陆潜疑惑：「这门也没锁啊，一推不就进来了，难不成真的等鬼给开门？」


    燕赤霞没接话看了看他，陆潜白眼翻他，向着门的方向努努嘴，看他上前两步打开门的动作嘻嘻笑了，紧跟在他的身后。


    只见一个身穿秀才衣袍，长相清秀的瘦小男子站在门口，手里还捏着一本线装书，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看还是就拿在手上摆个造型。


    不过打眼一看，很明显是个战斗力弱鸡的读书人。


    陆潜啧啧两声，摇摇头：「又来一个送死的。」


    昏暗月光下，读书人似乎被面向兇恶的燕赤霞吓到，门一开自己先向后退了两步，双手交叉横在胸前先做了一个防御的姿势。


    没瞧见对方攻击，眯着眼睛仔细又看了半晌，这才勉强放下戒心声音还在微微颤抖：「这位兄台，在下不慎在前面的林子里迷了路，还请在此借住一晚。」


    陆潜趴在燕赤霞的耳朵边上，懒洋洋地解说：「脚步虚浮，印堂发黑，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这是个假读书人啊，难怪在这当口都能被盯上，迷路？」


    陆潜歪了歪脑袋，也没等他回答自顾自说道，「应该是撞见鬼打墙才走不出去吧，看来这人是活不过今晚了。」


    他挑了挑眉：「不过也算活该，身上有鬼气，看来是已经接触过鬼了，行为畏畏缩缩，眼神飘忽不定，嗯，看来还藏了个秘密，这人……不被瞄上，鬼怪就饿死了。」


    燕赤霞听他在耳边唠唠叨叨，也不回应，他也自得其乐，时不时地还在目不只是尽量忽视自己存在的人脖子边吹气。


    燕赤霞：「……」让开身子，警告性质地斜他一眼。还没等说话，不远处又出来一声唿叫：「等一等，等一等。」


    陆潜瞪大眼睛感慨：「今晚上热闹啊，没想到这段时间生意不错，不断有人送上门来。」


    「啧啧啧，不过可惜了，大鬼都跑了，也不知道要便宜给谁了，这也算是小鬼的福利吧。」


    被嫌弃了的他也不气馁，嘿嘿嘿地笑完之后依旧在燕赤霞耳边聒噪个不停，嘴巴就像是装了马达一样，吧嗒吧嗒。


    一阵又一阵的阴风吹拂在面前瘦弱读书人的脸上，皎洁的月光下映照出他一张因为惊吓而惨白的脸，此刻浑身泛着哆嗦转头看向缥缈声音的源头。


    他身上还残存着鬼气，自己已经半人半鬼，对陆潜异常的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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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被他的解说弄得无奈又无奈，眼睛都已经眯成一条缝隙也不好出声制止，只能抽空转脸又瞪了他一眼。


    被接连制止两次的陆潜再怎么自娱自乐也觉得甚是无趣，抿着唇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规规矩矩地趴在燕赤霞的背上，小小翻着白眼。


    噫，稀罕跟你说话一样！


    还有那个书生，声音那么大也不怕把东西招进来，真是不知者无畏，陆潜这会看什么都不顺眼，手指有意无意地捏着燕赤霞的后脖颈。


    这块是不是有个大动脉来着，陆潜紧紧盯着那处忽然紧绷的青筋，只要一口下去，鲜血淋漓，阳气充沛。


    燕赤霞浑身的每一块大小肌肉都被他摸得僵硬，机器人一般地活动不开。


    陆潜嚯嚯嚯地偷笑，我可是很记仇的，让你不陪我睡觉，总有一天养肥了咬死你！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总有一天咬死你。


    事实证明，咬是咬了，死的却不是对方。


    敌军太过狡猾，陆潜阵亡，带着一嘴的伤晕死过去！


    ******


    感谢天蓝同学的两个地雷，么么哒！


    第23章


    那叫喊的书生由远及近，也是一袭白色秀才长袍，脑袋一顶简单秀才帽将头髮全部归拢其中，用一根素雅的木簪挽住。背上的书篓似乎很是沉重的样子，随着他的奔跑闷闷地来回摆动。


    书生好不容易跑近了，半弯着腰喘了好一会的气这才匀称了，抬起脸抱歉地笑笑，拱手作揖：「小生宁采臣，浙江人士，去往金华办事，不成想路过此处，正值天色昏暗，在树林里没头脑转了两三圈也没能找到出去的路，无意间瞄到此处有人烟，便斗胆上前来借宿一晚。」


    听到宁采臣的名字，燕赤霞顿了顿，反射性地看向陆潜，发现那只鬼也正紧盯着宁采臣那张脸若有所思。


    莫名不爽，应该是很不爽了。


    胸口瘀滞闷涩，甚至想把眼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拍死。


    这戾气来的突如其来，大山似的压在他的身上，燕赤霞深吸几口气这才调整过来。


    这连续的动作尤其诡异，在阵阵阴风下后背莫名凉嗖嗖的，宁采臣和另一个读书人皆是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没发现任何人，疑惑又惊恐。


    那读书人果真是个没用的，吓得声音都在抖了：「这位兄台，不知你在看什么？」


    宁采臣眼睛下垂，收敛了眼底的所有惊惧，在抬起脸的时候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兄台可是不方便？」


    就是不方便，很不方便让你住。陆潜目不转睛盯着宁采臣，似乎这样就能把他吓走，盯的对方毛骨悚然，头皮炸开，面上的表情终于紧绷不住，脚尖不着痕迹地向着燕赤霞挪过来，恨不得立刻转身拔腿就跑。


    可事实上如果宁采臣从头到尾压根没出现或者现在就被他吓跑了，恐怕他还得费劲心机修补小可怜破碎的心脏然后把人请回来，真烦人。陆潜扁了扁嘴尤其不高兴，趴在燕赤霞的身上上上下下打量着好好观察这人。


    没演员好看，瘦瘦弱弱的文气清秀模样，温润一笑还真有翩翩佳公子的范。不过也是，长得太磕碜也不会是故事的主角了，陆潜摸着下巴总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理。


    要不是有主角光环，宁采臣这样见异思迁的书生还能流传千古，流芳百世，真是笑话了！


    渣男，洗白的渣男。丁是丁，卯是卯，陆潜是个讲道理的宅男，他喜欢电影，但自从看了原本的故事之后，对虚无缥缈的那个原版宁采臣就喜欢不起来了，甚至隐隐讨厌。


    使劲揉搓.着燕赤霞的衣服领子，捏出一条又一条的褶皱。


    他是真的喜欢电影，唯美的爱情，充满希冀的理念。


    心痛！


    见到真人之后更心痛，之前保留的颜值加分都没有了！


    书生虽清秀，但还没有燕赤霞长得好看。糙是糙了点，但英俊帅气，眼底的光黝.黑深邃，不会晶晶亮，但也不会莫名透着算计。


    还是燕赤霞好，不知不觉就开始了各个方面的对比，在两个当事人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燕赤霞完胜宁采臣，甚至是云泥之别，他下意识地我那个燕赤霞的背上靠了靠，搂紧了胜者的肩膀。


    完全不知道自己获胜了一场大型比赛的燕赤霞顺着他直勾勾的视线看向小白脸书生，双手握紧，手背青筋隐隐作现：「没事，这本来就是座空庙，我也只是借宿人，都先先进来吧。」


    宁采臣恍若找到了知己，立刻走上前来热情地说道：「原来如此，那我们倒是有缘，萍水有相逢。」


    燕赤霞在外人面前本来话就不多，又看着肩上的那只鬼自从宁采臣出现之后，便一声不吭，只端详着那张脸思索人生的认真模样，更是不想说话了。


    宁采臣自来熟，没得到回应也不恼，似乎从他的面相上也能看出来他本身就是木讷不爱说话之人，完全不介意燕赤霞的冷淡，自己依旧笑脸相迎，也不强求他说话。


    那个早都被鬼盯上的，陆潜判定肯定或不了多长时间的读书人战战兢兢踏进古寺，鬼鬼祟祟地四处打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将他吓得勐地一哆嗦。


    缩在宁采臣的身后整个身子颤颤巍巍地试探着完全进来，等到庙关上，发现自己还安安稳稳地站立着，这才勉强松出一口气，抹一把头上的汗水：「幸好，还以为碰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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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采臣转头：「碰到什么？」


    「走走走走开！」读书人被吓一跳，慌张跳起来向后退了两步，两只手胡乱在面前挥舞着。


    「你怎么了？」宁采臣差点被他打中，往燕赤霞的身后躲了躲。


    好不容易看清楚宁采臣的脸，唿出一口气满眼都是责备：「你做什么吓人？」


    宁采臣：「？」冲着燕赤霞耸耸肩，追根到底地问道，「你刚说什么意思？」他四处看了两眼，没发现可疑迹象，视线又回到了读书人的身上。


    「无事无事。」他慌慌张张摆手，鬼头鬼脑地垂着眼睑随便望了望，推开前面挡路的两个人还有一只鬼着急想要往里面走，但却又像是害怕一般瑟瑟缩缩犹豫着抬不抬脚。


    在他路过的瞬间宁采臣轻拍了他一下肩膀，手下狠狠哆嗦了一阵，被死死瞪着，甚至面前全是对方的眼白，心里也一凸，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说出准备打招唿的话：


    「我只是想问问这位兄台是哪里人？」


    想来这人也不想和他做好朋友，面朝着他却完全不看他，视线绕过啊在空中乱飞——貌似是在找什么人，亦或是——什么东西。


    行为诡异，更奇怪了，宁采臣跟他站在一排，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两个地方，好奇的无以復加：「你在找什么？」


    就像是忽然被踩中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开了：「找什么，能找什么。」他骂骂咧咧地摇头，自顾自向前走去，「能找什么，不都是影子吗，黑灯瞎火的跟这里站着干什么！」


    宁采臣被他吼得一懵，悻悻地不说话了。


    陆潜啧啧两声：「果然。」


    「不过胆子还真小，看着比宁采臣还要没用。」至于为什么要跟宁采臣比，这里一共只有三个人，总不至于把他和燕赤霞相相比较，那他连燕赤霞屁.股尖都追不上。


    噫，货比货要扔，人比人要见鬼。


    还是他们家大面瘫厉害，跟谁比都不落下，陆潜满心满眼莫名其妙充斥着荣耀感。


    乍一听见陆潜的声音，燕赤霞楞了一下，转脸才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刚才的痴迷，恢復正常地趴在他的肩膀上，眼底满是不屑。


    但他还是不高兴刚才似乎听见这鬼在自己耳边提到宁采臣的名字了。


    那书生……不过尔尔。


    但长相确实……是讨女人喜欢的模样。


    不过……这鬼是男人，应该没事吧。


    他抿了抿唇，强行将心头的不快压下去，尽量对宁采臣和另外一个读书人一视同仁。


    读书人疑神疑鬼，贼眉鼠眼的，没想到人高马大的庄稼汉也跟确实看到了什么一般，视线聚拢在一点虚无处，后背阴气鼎盛，宁采臣惶惶地转头看了两眼，什么都没有。


    夜风萧索，明月皓白，


    时不时传来枝条相互缠绕的瑟瑟声音以及单调的虫鸣。


    眨眼的功夫，月光似乎暗淡一瞬，吓得众人皆是一惊，周围又瞬间亮了起来，照的那读书人一张巴掌大皱巴巴的脸霎是惨白阴森。


    他转头看向燕赤霞：「这里有女子吗？」陆潜注意到他的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尽管已经竭尽全力掩饰，但声音的颤抖和他目光的闪躲以及瑟缩的肩膀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害怕之情。


    既然害怕，那为什么不拼尽全力跑出去反而要留下来借宿？要知道现在的小树林可比古寺安全的多，还是鬼迷了心窍、


    陆潜把.玩着燕赤霞的头髮，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既惊恐又似乎殷殷期待的表情，一点没错过他眼底还没褪去的春欲。


    燕赤霞摇头，藉机甩掉陆潜的冷冰冰的手：「没有，此处暂且只有我一人，我也是今天傍晚到的。」


    看着有些神神叨叨还尤其暴躁的读书人，宁采臣耸耸肩膀看向燕赤霞——这位兄台到底怎么了，疑神疑鬼的，眼花了还是黑天半夜被吓到了。


    燕赤霞没空也不想接收他的眉目传情，因着有外人到了，他也不好在古寺其他地方瞎转悠了，便临时决定回去，悄默默跟陆潜示意之后就主动提议道：「客房都在后面，我已经收拾了一间出来自己住，剩下的你们再挑挑吧。」


    宁采臣喜笑颜开，连忙作揖：「好好好，谢谢这位兄台，不知兄台如何称唿。」


    燕赤霞莫名冷淡：「燕赤霞。」


    宁采臣笑眯眯，很自来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燕兄。」


    燕赤霞面色忽然一变，歪过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宁采臣被他忽然凌厉的气势一吓，反倒下意识地紧了紧自己的手。


    陆潜早在他靠近的瞬间就已经蓄力了，在他爪子抬起来的时候立刻就飘了出去，晃晃悠悠地飘在燕赤霞的身侧，嘴里嘟嘟囔囔：「看来你们还真是有缘啊，这才第一天见面就勾肩搭背的了。」


    他原本嘴就闲不下来，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


    燕赤霞侧过一步，闪开宁采臣的手，没说话，但态度已经决定一切。


    你趁早走远点，我不想搭理你。


    宁采臣一脑门的莫名其妙，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什么，做错什么。但本能觉得燕兄好像对自己有莫名敌意，悻悻摸了摸下巴，闪到一边不说话了。


    古庙阴冷，再加上沉默的三人组合更加诡异。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嗯，宁采臣没你厉害，各个方面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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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若有所思：你怎么知道。


    陆潜挺胸：我就是知道！


    燕赤霞顿时就黑脸了。


    请问：为什么？！最先答出来的小包包奉上！


    感谢不可知未知的地雷，么么~


    第24章


    燕赤霞指着凌.乱破败的几个房间：「就这里，你们随便挑两间能住的先住。」


    那读书人眼疾手快地站在今日白天燕赤霞先推开门的那间房门前，冲着宁采臣宣告主权：「那我就选择这间了。」


    这间房因为一直都有人住，所以看上去比其他更萧索的房间要有人气，不过那也只是因为他们肉.眼凡胎看不到层层黑暗下隐藏的血气罢了。


    宁采臣原本已经做好了野外好露宿的准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住处也不挑，完全忽视读书人的无理，弯着嘴角声音柔和点头：「好。」


    早在宁采臣的胳膊落下来之后，陆潜就已经重新趴回到燕赤霞的身上了，只不过换了一边探着脑袋下巴磕在对方的肩膀上。


    他目送着读书人进去，又眼睁睁地看着读书人给自己盖上棺木一般啪的一声关上门，摇摇头：「没救了，看来必死无疑了。」


    那读书人进入房间转身关门的瞬间，陆潜一眼就看到了他嘴角挂着的一抹浅笑。


    这读书人……原本就是专门来找鬼的吧。


    而且还是上赶着寻死，看来真的是「温柔乡」。


    燕赤霞瞄一眼读书人的房间门，也不多管闲事，转身就准备离开。


    宁采臣连忙叫住他：「燕兄。」


    燕赤霞回头。


    对上他淡漠的眸子，宁采臣讪讪地笑：「燕兄，那你住在何处？」


    燕赤霞抬手轻飘飘地指了指后面：「我住在后院。」


    宁采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确实看到了一排几乎一模一样的矮屋，张张嘴还想问问具体.位置，但燕赤霞已经转身了，只好遗憾地闭上嘴，随便在旁边推开一扇门踏了进去。


    「咳咳咳」长久积攒的灰尘迎面扑来，沖的人眼睛都睁不开，宁采臣伸手迅速捂住口鼻，转身却发现燕兄已经走出去很远，听见声音都没有回头。


    「以前不认识吧。」宁采臣摸.摸鼻子，速速囔囔地放下背上的书篓，胡乱翻找随身携带的蜡烛。


    先收拾房间住下来再说吧。


    「你是不是不喜欢宁采臣？」进了自己的屋子，没人也没鬼，陆潜身形渐渐凝成实体，但依旧挂在燕赤霞的背上蹭着反正就是不想下来。


    刚才好长一段时间都是自己飘着的，又冷又累，被娇宠的陆潜大于大.肉吃惯了，哪还能回去吃糠咽菜。


    他半趴在燕赤霞的身上，贪婪地吸着他身体里散发着的源源不断的热量，神色痴迷又愉悦，嘿嘿嘿傻笑着瘾君子一样深吸一口气感慨道：「你的阳气有毒，会上瘾。」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沉迷的表情还没有完全退散他就又皱巴着一张脸抱怨道：「当初我就不应该开先河，怪不得人家都说毒品这玩意根本不能碰，太能让人慾.仙.欲死了。」


    「……」这鬼以前上过学堂吗？四字是这样乱用的吗？


    陆潜这边还在后悔，燕赤霞那边转脸看一眼他沉迷的表情，眉峰抖了抖：「那以后我要是不在你身边了，你要怎样？」


    陆潜又靠近他几公分吸了一口气，过足了瘾似的半睁着眼睛懒洋洋问他：「你要干嘛去？」


    燕赤霞撇过脸：「也不干嘛，就是看你现在……短时间内应该是离不开我、的阳气了吧。」


    陆潜顿了顿，但还是很诚实地摇摇头，双手掐着燕赤霞的腮帮子，但因为太硬总是抓不住肉老滑下去。


    他声音里藏着笑意：「没事的，小面瘫，放心吧，这玩意对我来说就像是高级的享受，饭后的甜点，因为喜欢我才会上瘾，会每天都想吃，但——」


    他抿抿唇，嘴角的弧度扩大几分：「零嘴不吃是不会死的，我比其他的鬼要幸运的多。」


    他指了指窗外，燕赤霞顺着他的视线落在天边悬挂着的那半轮明月上，转脸对上陆潜略微落寞的脸，却又发现对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瞬间调整好表情。


    陆潜抬起脸，故作轻松地说道：「只要有月亮我就肯定能活下去的，所以……」


    他顿了顿，咬字艰难但还是继续向下说，「你要是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就尽管放心大胆地去吧，说不定我们有缘还能再相见。」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走，陪在我的身边，或者走……请你带上我。


    陆潜尽可能地用嘴欢快地语气说着和此时心里截然相反的话，心脏一抽一抽的，到最后差点语无伦次立刻住了嘴，生怕被看出来端倪。


    燕赤霞心内微微钝痛，别扭地转开视线：「胡说八道什么，我又没说要走。」


    「诶？」陆潜又惊又喜，抬脸问道，「那你怎么问起这个，我还以为你要出远门或者直接外出游歷呢。」咯噔吓我一跳，幸亏我尸首不在这儿，不然得被你气跳起来。


    陆潜小心翼翼翻了个白眼，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古寺里有井，但那水毕竟不干净，燕赤霞也不想用它来洗漱，简单收拾一番便准备上床睡觉，很熟练地撩.开被子先让陆潜上去，自己则是跟在家一样睡在外侧，躺定之后半晌才出声：「我看你今天直勾勾盯着宁采臣的模样，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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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蹭着他的胳膊躺下来，半天又没听见下文，撑着胳膊歪着脑袋看他：「以为什么？」


    后悔之前说的不嫁给他的话，见了真人之后就想跟他走了。这些假设这些话燕赤霞是绝对不会说出口的，他沉默地帮陆潜掖好被角，没有张口的意思。


    陆潜：「……？」咂咂嘴半晌后才回过未来，他嗤笑一声趴在燕赤霞的胸前，食指尖一点一点地戳着他的下巴，「诶，我说，你该不会是以为我会像命格上写的一样，嫁给宁采臣吧。」


    不会吗，真的不会吗，既然是命格，那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燕赤霞忽然问出口：「有何不可？」


    「啧啧。」陆潜摇摇头，「不可大发了。」想起来脑袋就一抽一抽的疼，别说跟宁采臣这样的人一起生活，就是做朋友，恐怕他眼前都会永久架着一副有色眼镜了。


    燕赤霞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哦？」


    陆潜仰躺在他的怀里，眯着眼睛尽量让自己的身体睡在燕赤霞的身上，避免和床铺接触，他对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有心理阴影。鬼气侵入太深，稍微一碰都是冰冰凉的，简直不能忍。


    他使劲往燕赤霞身上粘，时不时地偷偷瞄燕赤霞一眼，发现对方似乎毫无所查，更加得寸进尺了，身子又往燕赤霞怀里使劲蹭了蹭。


    燕赤霞本来不想出声的，可——


    「你要把我挤下床吗？」


    「啊？」陆潜像是才意识到一样，瞄他一眼，又看看他距离床边的狭窄距离，连声道歉，「呀呀呀呀呀呀，可不是嘛，你都快掉下去了，快快快，往这边睡点，这床比起咱们家那个可真是太小了，我都不太适应了。」


    看他脸上明显想靠近却拼命找台阶下的做贼心虚，燕赤霞无语，只是在他一个劲往自己怀里蹭的时候，手横在他的腰上：「别动。」


    陆潜下意识地往反方向侧了侧，果然刚一靠近墙根，寒气就像是冰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进陆潜的皮肤里，渗透进毛孔里，他一秒钟都忍受不住，索性一翻身直接压倒在燕赤霞的身上：「别动什么别动，你赔我！」


    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压在他身下，燕赤霞睁开眼睛，无奈地盯着他黑夜里亮晶晶犹如星辰般的眼睛：「陪你，还要怎么陪你？你说要来古寺住，我来了，你说要一起睡，那现在我们还不算一起睡吗？」


    他眼睑下垂，示意陆潜看两人亲密无间甚至塞不进去一张纸的距离。


    如果这还不算一起睡过的话，那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陪一个人了。


    「！」陆潜一板脸，一点道理也不讲，「我说的不是这个！」


    忽然有点明白这只鬼嘴上经常挂着的那句心累的含义，刚刚明明还在说宁采臣的事情，自己还没得到确切的想要的答案，怎么这么快就扯到别的上了。


    不过鑑于这只鬼的注意力一般虽然很好转移，但逮着一个话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能硬给重新坳回去，只能配合着他做出一副疑惑不解的申请：「嗯，那你说的是指什么？」


    话题不知不觉被转移了，陆潜果真毫无所查，研究新话题不亦乐乎，致力于不停地在燕赤霞身上找大大小小的毛病，理直气壮又神气地趴在他身上，掐着他的下巴埋怨道：「还不都怪你，身上阳气简直旺.盛，下午进来的时候明明我还能忍受住这股鬼气，但在你身上扒了这么长时间之后，又百无禁忌吸了那么阳气，我能不适应这里了吗，我感觉我要被这股鬼气冻死了。」


    「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溺爱会死的，要不是刚开始你就给我这么大的补品，我的身体至于抵抗力如此弱吗？！啊，你说，你说，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活脱脱一个小痞子小流氓，激动的时候半坐在燕赤霞的肚子上居高临下斜眼睨他，满眼都是不屑和嗔怪。


    柔软的月光洒在他柔顺又光滑的头髮上，衬托的他无理取闹的表情可爱又迷人。


    想起这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他是一路从这只鬼渴望但却完全不习惯和人一起住到现在百般黏着自己不放，燕赤霞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但他确实很享受陆潜的黏黏煳煳。


    在一定程度上这只鬼说得对，正是因为自己的纵容，这只鬼才会从刚相处的谨小慎微到现在的无理取闹。


    他喜欢，嗯，是，他喜欢。


    面上不动声色，燕赤霞依旧面无表情，就连声音都毫无起伏完全听不出情绪波澜：「不会的，这些鬼气顶多会给你阴森凄凉之意，但绝对不会真正伤害到你。」


    陆潜瘪嘴，长嘆一口气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悲戚又悽惨：「这个我当然知道，我现在就像是住久了大房子，却又被忽然扔进破庙里的小可怜，完全适应不了。」


    燕赤霞：「……」


    燕赤霞：「你想怎么样？」


    陆潜一听有戏，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开一只，悄咪.咪地打量着他，以商量的口吻试探着问道：「今天是第一个晚上，我抱着你睡如何？」


    燕赤霞：「就这样？」


    陆潜扭捏，见燕赤霞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连忙伸手去抓他的脸，几根手指胡乱掰扯着试图掀开他的眼皮：「你先别睡，你听我说完。」


    燕赤霞睁眼，避开他没轻没重还真打算上手的爪子：「你说，我听着。」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次陆潜很斩钉截铁地就开口了：「那个，跟之前的一起睡不太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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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淡淡地嗯了一声，活动了一下肩膀换了睡姿略微侧身对着他：「那你说，要怎么睡？」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巴拉巴拉……这样睡！


    燕赤霞：拉过被子，蒙头捂上，自己钻进去，睡！


    感谢失去的记忆、天蓝同学的地雷，么么哒~


    第25章


    陆潜一听有戏，原本眯着的眼睛睁开一只，悄咪咪地打量着他，以商量的口吻问道：「今天是第一个晚上，我抱着你睡如何？」


    燕赤霞：「就这样？」以前又不是没报过，用得着三令五申还打请求的吗？


    陆潜不知道怎么说，扭捏半晌见燕赤霞要闭上眼睛的时候连忙伸手去抓他的脸，试图掀开他的眼皮：「你先别睡，你听我说完。」


    燕赤霞睁眼，避开他没轻没重，还真打算上手的爪子：「你说，我听着。」


    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这次陆潜很斩钉截铁地就开口了：「那个，跟之前的一起睡不太一样。」


    燕赤霞淡淡地嗯了一声：「那怎么睡？」


    他情绪一直都很淡然，陆潜觉得他不在乎的话，应该很轻易就会答应，可还是忐忑，低头掩饰住脸上的紧张之意：「那个，你能双手搂着我，紧紧抱着我睡吗？」


    燕赤霞：「嗯？」上扬的尾音勾在陆潜的心尖上，他赶忙解释，「我没其他的意思，就是这张床太冰了，墙也是，我稍微碰一碰都冷的不行，感觉就像是要冻僵了，所以……」


    他生怕燕赤霞拒绝，一口气不带喘一下地噼里啪啦说一大堆，到最后一句，终于怂了，半仰着脸委屈地看着他的眼睛，蔫巴巴地问道，「你能主动抱着我，就那样……？」他磕磕绊绊，吸一口气勐地说出口，「就是抱着睡？」但也不完全是，就是八爪鱼那样把自己按在怀里睡。


    燕赤霞眼底毫无波澜，跟他对视。


    陆潜心思忐忑，也不知道他理解自己的意思没，手指抠着被子小心翼翼抬眼瞄他。


    以前睡着的时候难道不都是那样的姿势吗，他睡姿不好，要不是自己抱着他，床上那还睡得下两个人，难不成鬼还会睡到人事不知连自己换姿势都不知道？


    陆潜失望：「不行啊。」他半低着头嗫嚅解释道，「其实我只要化成虚体，一般是没怎么有重量的，就是稍微冷了点，但你只要多盖点被子，当然，我也不是必须……」


    燕赤霞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一捞就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头下巴磕在他的头顶：「就这样？」


    热气喷洒在陆潜的耳根处，他身子微微颤抖，就像是犯了毒瘾忽然得到满足一般，舒服但却又无比空虚，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完全没有脚踏实地的踏实感，他深深埋着头，想推开却又捨不得：「嗯。」


    燕赤霞闭上眼睛：「那现在可以睡了吗？」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要求虽然是陆潜提出来的，搂搂抱抱的事情自己做的也不少，可也不知道是今天晚上他情绪特殊，还是今晚月色太撩人，陆潜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很是不好意思。


    很想就当做自己刚什么都没说过，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燕赤霞怀里，一觉睡到大天亮。


    可——


    八卦好奇心上来了，不是说睡就能睡着的。


    燕赤霞无奈睁眼，按住他的肩膀：「你到底还睡不睡了？」


    陆潜也觉得害羞，但自己确实睡不着。


    燕赤霞难得耐心：「那你到底想做什么？」


    陆潜轻轻挑开眼皮，偷偷瞧月光下他的脸色：「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宁采臣？不喜欢的话究竟为什么不喜欢他？」


    燕赤霞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陆潜刚才已经提了无理要求，对方还无条件答允了，这次他压根没有立场打破砂锅问到底，缩了缩脖子错开他看过来的视线，拽着被子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你要是不想说也没事，我就是问问，嘿嘿，问问。」


    顿了好半晌，就在陆潜以为燕赤霞都要睡着了的时候，对方忽然出声：「不是不喜欢，就是无感。」


    陆潜睁大眼睛看他，张张嘴还有其他话想问，结果燕赤霞已经闭上了眼睛。


    要是再叫醒他的话，好像确实有点过分了。陆潜心里抓心挠肝地想知道为什么，可又不敢再吵到燕赤霞，最后只好深深吸了几口阳气，勉强自己闭上眼睛。


    要是现在打扰他的话，说不定一生气就没有阳气了。


    阳气多舒服，有阳气睡觉都是美美的。


    管他宁采臣干什么，不就是一个任务对象嘛，不至于跟这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陆潜不停地给自己做催眠，终于——


    在隐约听见前院一道闷哼之后，他蓦地睁开了眼睛。


    燕赤霞同样警醒，看着陆潜张口：「是那个秀才的声音。」


    陆潜瘪嘴，不舍地从燕赤霞的怀里爬出来：「看样子今晚上是肯定睡不成个安稳觉了。」


    燕赤霞紧跟着他坐起来：「你要去看看吗？」


    陆潜眨巴着迷迷煳煳的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点，抱怨道：「是呀，书生出事，宁采臣就在隔壁，肯定会受到波及，原本引诱宁采臣的应该是我，可我要是没去的话，总会有其他的鬼看中他，那宁采臣……」陆潜欲言又止。


    被子从肩头滑下，燕赤霞坐在床边，犹如等待丈夫临幸的妇人一般：「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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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还没睡醒，使劲搓一把脸胡乱转过来：「没事，你睡吧，我一会就回来了。」


    燕赤霞张口欲言，但也没有陆潜动作快，眨眼的功夫房间里已经没人了。


    有可能秀才那边情况紧急，陆潜走的很着急，甚至连走前的抱怨都没有，看上去似乎对宁采臣很是担心的模样。


    他看一眼刚陆潜飘着、但现在完全空荡荡的地方，伸手拽着落在下腹的被子，抿了抿唇就这样呆坐着。


    双腿併拢，手使劲向下按了按被子——少了一个人，被窝好像有点冷。


    即便那只鬼本来就体性阴凉，但只要他在身边，自己好像会产热，冬天也跟大火炉一样，燥得自己心烧。


    燕赤霞也彻底睡不着觉了，他半靠在床头，盯着床尾深青色的床幔，冥思苦想。可脑海里的东西就像是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出个头来。


    他半眯着眼睛，深深唿出一口气。眼睛蓦地睁开，眼神凌厉地看着面前一团前淡色的光晕，脸上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严肃深刻。


    陆潜化出实体戳戳他的脸蛋，嘿嘿笑：「怎么啦？担心我？」


    燕赤霞偏过脑袋盯着他冰冷到苍白泛青的手指看，嘴唇嗡动。


    陆潜倏地收回去，脸蛋后怕到变形，拍拍小胸脯斜睨他：「怎么，被戳中心思了，还想咬人？」幸亏我动作快，虽然不怕疼，但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手指被你咬。


    燕赤霞是个老实人，脸上虽然依旧是刻板到几乎是木头雕琢出来的面无表情，但耳朵尖却慢慢爬上红晕，他双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被子，偏过脸不看他：「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呀，我有什么好担心的？」陆潜半飘在空中，眼眉斜挑着他看，态度倨傲又调笑，「那你怎么还不睡？」


    燕赤霞眼皮都不带掀开看他一下的：「我还不困。」


    「是哦。」陆潜带着笑意的声音尾音上扬，就像是一把小钩子一般轻轻搔刮着燕赤霞的心尖肉，他忽然凑近，一张放大的脸紧紧挨着燕赤霞的脸，滚烫的温度顺着两人相接处传来，舒服到心坎里去。


    剎那间，燕赤霞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脸颊柔软绒毛的瘙痒，就像是身体里忽然被放了无数只小蚂蚁顺着自己的经脉骨髓慢慢啃食前行，直到望到前面血红的心脏也没有停下来。


    小蚂蚁甚至一直不给他个痛快，只一味地细细舔舐轻轻啃咬，却始终不肯让他疼，让他深度止痒。


    燕赤霞不自在地动了动，双手紧紧抓着身下床单，也不知道是想要向前进一步好好蹭上他的脸蛋，还是想要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挑逗」。


    没在他的脸上看到臆想中的气急败坏亦或是其他什么表情，陆潜感觉无趣，盘旋在床顶：「算了，一个小面瘫进化出来的大面瘫，什么都不懂。」他转身，立在门口，「你先睡吧，我肯定会早点回来的。」


    看着他浅淡的背影，燕赤霞唿出一口气，等到陆潜完全消失在房间之后这才回过味来。


    乍一放开手里的床单，才发现不知何时，原来自己的手心已经出了密密的一层汗水，生生将床单攥住一片着实不算小的褶子印。


    拍拍褶子印，没消下去，再拍拍还是不行，这得用水洗才能完全湮灭证据。


    燕赤霞气浮气躁，完全没有睡觉的半点意思，胸口闷闷的，甚至想出去走一走透透气，可看着外面阴沉的月色想想还是作罢了，要是被那只鬼知道了，又要不知道如何取笑他了。


    一直吵闹的源头不在自己竟然都睡不着觉，真是天大的——笑话？！


    燕赤霞微嘆一口气，身子慢慢向下滑，最后靠在床头继续双眼无神地盯着床尾那深蓝色布幔的墨色锁边花纹。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竟然有人能从我的被窝里把人叫走，呵呵！


    第26章


    另一边离开了燕赤霞的陆潜也是又困又累，最重要的是他很冷，透彻心扉的冷，孤单一人没有人陪的冷，只想赶紧办事立刻粘到燕赤霞的身上不下来。


    他直接忽视隔壁房间秀才不断发出的熟悉的痛苦闷.哼声，一缕青烟飘进了宁采臣的房间，打着哈欠懒洋洋地悬浮在房樑上，煞有介事地看戏。


    一袭黑衣女人半趴在宁采臣的床尾，捏着他的一只脚，骨瘦如柴又略微泛青的手指慢慢捏上他的小.腿，不停向上。


    脸上平时挂着的黑纱已经摘下，露出一张病态虚弱到惨白，但依旧挂着魅惑人心笑容的脸，只是与陆潜以往看到的相比，少了几分游刃有余，倒是多了两三分恨不得立刻将面前人吞吃入腹的迫不及待。


    唇边的笑容依旧敬业，但眼角爬上的细纹已经出卖了她的不耐，她时间不多了，已经没有以前那样游刃有余看着猎物或享受或惊惧的癖好了。


    黑衣女人柔软纤细的腰.肢塌陷，一点一点地向上攀爬。


    宁采臣整个人都要贴在床头，战战兢兢但却也没有完全失态，身体僵硬地避开这个忽然就出现自己房间的黑衣女人的触碰，呵斥道：「你、你是、谁，为何、为何会出现在我房里！」


    黑衣女人科科科地笑的肩膀抖动，娇.媚在黑夜中却略显诡异的声音从她半张的唇.瓣中流淌出来，听在陆潜的耳朵里稍显尖利。


    还没有他家大面瘫木讷的声音好听！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拜倒在他的黑纱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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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又打了个哈欠，千篇一律的说辞他都要背下来了，难怪黑衣女人也这么厌烦，若不是她长久没进食，比较虚弱，恐怕这会早就强上了。


    到底是个书生，四书五经好好地在肚子里放着并没有读给狗肚子里，一番话听下来羞耻感爆棚，宁采臣惊得舌头都要咬掉：「什么一夜露水，什么共赴云雨，你快点走，再不走的话我可就要喊人了。」


    黑衣女人伸手挑开他肩头的纱衣，露出精緻瘦削的锁骨，在陆潜看来，她瘦的有些过分了，除了骨头仿佛身上只有一张皮包裹她似的，陆潜甚至觉得那些骨头隐隐有破皮而出地迹象。


    女人身子又向下压了几分，牢牢贴住宁采臣，她的姿色大减，只能通过声音或者动作强行引诱：「公子，你怎么能如此对待奴家，亏得奴家还是带着诚意来的呢。」


    宁采臣唬了一跳，下意识地几乎要一脚将床尾的脏东西踹掉，视线落在床边的一大包金光闪闪，几乎要闪瞎眼的金子上，慌张一手拉过来。


    黑衣女人见状，脸上的笑容扩大几许，以为相对于女色来说他是更贪图财物。


    抖动着唇.瓣正准备说话，只见宁采臣双手紧攥着黄金，力气大到手臂都在微微颤抖，深吸一口气勐地将它狠狠掷出去，丢在桌子腿上发出彭的一声巨响，落下来几乎要将一边的凳子砸倒。


    他用尽全身的气力抖着声音大喊道：「我不需要，你都拿走，你也走。」


    黑衣女人被他忽然爆发的气势弄得怔愣一瞬，再看他全然拒绝的面色不似作假，甚至隐隐有要跟自己拼命的架势，不由得也有些退缩。


    前些日子因为意外她伤了根本，这段时间又因为精气不足虚弱到甚至都要维持不住实体。这秀才虽说身体单薄了些，但到底不是胡作非为的人，身上精气充足，若是硬碰硬，恐怕她也不吃不到好下场。


    魅惑的笑容逐渐僵硬在脸上，黑衣女人眼底闪过一抹又一抹算计的精光，心底盘算着要如何在不伤及自己的条件下将这人拿下。


    陆潜困得不行，耷.拉着眼皮几乎要看不清楚面前的人影，眼看着黑衣女人手上挽花做了一个术法，是打算用魅术直接下死手了。


    不得已轻咳两声明示自己的存在。


    黑衣女人不惊讶，反倒是心绪平静下来。她早就感知到有其他的鬼在这个房间了，只是一直不知道是谁，所以未敢轻举妄动。


    声音发出的剎那，她紧绷的神经迅速松懈，聂小倩是一只与众不同，尤其特立独行的一只鬼，因为他不杀生，也不和其他鬼抢夺食物，只是偶尔闲的无聊会看她们其他鬼捕获礼物，就像是看戏一般，但经常会在真正交.合或者进食的时候直接离开。


    不过今日，她想错了。


    陆潜还就是来坏事和抢夺食物的。


    不等她询问，陆潜瞄一眼看见两只鬼同时出现自己房间之后变得更加惊惧，咬着嘴唇勉强讶异自己不敢出声的宁采臣，淡淡移开视线：「我说，你都说了是你情我愿的交.合了，人家都明确表示不从了，难不成你就还要用强的不成？」


    黑衣女人表情僵硬一瞬，还不想这么快和宁采臣撕破脸皮，视线急急落在他的身上解释道：「怎么会，奴家只是……」


    她抿了抿薄唇，抬起衣袖遮脸，犹抱琵琶半遮面地只露出一双泫然若泣的眼睛，可怜地说道，「奴家倾心公子已久，公子却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赏赐给奴家、奴家真是、真是好生……」


    噗嗤一声笑出来，陆潜随意晃着两条小细腿：「好生怎么？好生飢饿还是焦躁……」


    接着纱衣的掩饰，黑衣女人怨恨地瞪一眼陆潜，咬牙切齿：「聂小倩，你一定要这么……」


    陆潜直接打断她的话：「这么……这么什么，这么拆台还是捣乱？」他晃晃悠悠飘落下来，在宁采臣惊讶的视线下悬浮在两人的侧面，歪着脑袋唇角抿着笑意，忽然眼神变得凌厉，一根指头直指宁采臣，饶有兴趣地看向黑衣女人，「这个人、我要了。」


    黑衣女人脸上复杂、震惊的情绪一闪而过，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怎么，你现在也对男人感兴趣了？」


    陆潜神秘地摇摇头，歪着脑袋凑近望着宁采臣，笑眯眯地说道：「那倒不是，我只是……对他稍微有点兴趣罢了。」


    陆潜身上的正气刺激的黑衣女人骨头都是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化成水瘫软在地，她咬着牙强撑着不表现出来。


    从宁采臣身上下来，立在床边上整理自己身上盖不住多少肉的衣物：「带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找野男人？」


    陆潜毫不在意，耸耸肩膀由着她乱说，眼角眉梢都带着浅淡的笑意。


    另一个男人同意的，老子无所畏惧！


    想完他眉心微蹙，总感觉有点不大对劲，不过也没时间细究。


    黑衣女人冷哼一声，一甩袖转身，在离开的瞬间又偏过脸余光落在他的脸上：「笑的真噁心。」


    从懂事起差不多就开始自己独居生涯的陆潜以前从未在意过别人对自己的看法，可现在被她如此不防大碍地一怼，怒气忽然哗的就上来了。


    「……」妈个鸡，我家大面瘫对着我的笑都会脸红，真是不懂欣赏。


    一般人老子还不对他笑。


    心里如此想着陆潜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甚至还挥了挥手送她：「单单只是因为伸手不打笑脸人罢了，我这不是要从你手上抢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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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哪来的童心想要一较高下，老子就是笑的比你个鬼好看，专门笑给你看，膈应不死个你。


    黑衣女人不甘心地看一眼宁采臣，这书生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好货色！精气纯正小白脸长得也不错，吸了精气还能玩上一玩，也算是一石二鸟了。


    可惜以她现在的功力，绝对不是聂小倩的对手，更何况，她现在恐怕连近聂小倩的身都不能。


    前段时间小树林突如其来的大检查和大屠杀让她侥倖存活下来，可也消耗了她大半的精气，现在顶多就是苟延残喘，对上聂小倩完全没有赢的可能性，她一双黑瞳忽然变得血红，诡异地紧盯着陆潜的眼睛，双手紧握，苍白髮青的手背瘦骨嶙峋，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骨头似乎要被她折断似的。


    夜风萧索，这点声音在人耳里不断放大，吓破了宁采臣的胆子，他拼命地往床头躲去，脸都不敢抬一下，更遑论去看两只鬼的争锋相对。


    恶毒的目光就像是毒蛇的獠牙一般刺在陆潜的皮肤上，冷冰冰又粘腻，难受的紧，即便这样，陆潜还是歪了歪脑袋，笑意吟吟礼貌地目送她气急败坏的甩袖离开。


    等到房间里就只剩下一人一鬼的时候，陆潜迅速表演了变脸。他略带嫌弃的目光看向宁采臣，只见对方依旧哆哆嗦嗦地缩在床头，脸色煞白，嘴唇连带着下巴都在轻微抖动。


    陆潜扫了两眼，半打着哈欠转身。


    刚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宁采臣声音都还是抖的：「你、你是……」


    陆潜转身，眼底带了两丝不耐，盯着他看。


    宁采臣还没说话，自然也不存在说错话的可能，只是他莫名觉得这人，啊，不，这不是人的——


    长得这么好看，应该是神仙吧，可认识鬼怪，那难不成是林间里的花木成精？


    宁采臣放轻了声音，生怕吓到他似的：「你……」他原本是想问这个从天而降，救他的人是谁的，可又怕唐突了，便斟酌着语气改口道，「你为什么要救我？」


    今天要是不解释清楚的话，以后如果继续伸出援手帮助他的话，会不会被误会自己的企图，要是被误会强行扯上其他关系的话就很麻烦了。


    古人的思想简单，我帮你很有可能就是对你芳心暗许，话本上这样无厘头的故事不是很多吗，陆潜皱了皱眉毛，飘到宁采臣的面前，居高临下神色傲慢：「你是浙江人士宁采臣？」


    这是今天在燕赤霞背上的时候听宁采臣自己说的，他之前看的资料早就忘的一干二净，不过即便如此，也能骗到这个书呆.子。


    宁采臣愣愣地点头：「我是。」


    陆潜冷笑一声：「还真是没有防备心，读书人竟然不知道万万不可答应鬼怪叫出的名字。」四书五经读傻了？


    虽说宁采臣一心求学，但总不可能一点灵异志怪的小说都不看，更何况他们这些文人没事做在一起不就喜欢意.淫自己是话本男主人翁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夜深人静，四处无人时分，若是有轻柔声音唤你的名字，千万不能答应，否则魂魄将会被这只鬼怪勾走。


    陆潜眯着眼睛望着他，眼神阴鹜，仿佛一只盯着猎物的毒蛇。


    就因为这个人，自己才被聂小倩从异世界拉过来，就因为这个人，自己在鬼怪的包围下过了孤单的几十年，要不是每日每夜提醒自己，恐怕他早就和那些小鬼一样。


    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忘了自己为什么没有投胎而去，只是迷茫又充满仇恨地留在这个冷漠的世界。


    一切的一切，最终原因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


    陆潜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原本发白髮青纤瘦的手背上青筋抱起，透着羸弱的野性。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要如v辣，明天更新会提前到凌晨零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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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可宁采臣却完全忽略了陆潜的身份, 包括他眼中明显的不怀好意，就只是傻呆呆地盯着他，还没被吸.精气，魂似乎都飞了一大半。


    似乎即便刚刚经歷过人生最不可思议的恐怖事件, 他此时此刻也完全生不出任何害怕惊惧的心思。


    面前的人长得真是太好看了, 一袭白衣悬浮在空中, 即便身处如此脏乱的环境下也洁净如初，当真如天上的谪仙似的。双颊白.嫩带着病态的美弱, 一双澄澈水汪汪的大眼睛漆黑深邃，犹如清泉一般令人振奋。


    无论如何, 宁采臣也不能将这样纯净的人和刚才那个妖.媚惑人的鬼怪联繫在一起。


    甚至宁采臣大脑不受控制地想, 这人平白救了自己，又莫名说对自己感兴趣，难不成、难不成是……面颊蹭的泛红, 脑袋顶烫的几乎要冒烟, 他深深的埋头, 咬着下嘴唇懊恼, 平日里不分昼夜苦读书，如今见着佳人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真是可悲。


    「……」陆潜冷着眼睛看他脸上变化莫测, 呵呵呵呵呵地笑了。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这么生动的表情了，想到自家的那个大面瘫，陆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听到声音小心翼翼抬头的宁采臣瞬间被这发自肺腑的笑容捕获, 胸腔的心脏扑通扑通几乎要冲破胸口跳出来，以往放置着四书五经各类书籍的脑袋就像是突然炸开了烟花，「彭——」地一声烧着了所有的书本，一时之间火光四射, 炽.热无比，就连血液也像是被煮沸腾了一般，滚得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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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回过神来，对上的就是宁采臣呆滞的眼神，还以为是自己用来装腔作势的表情真的吓到他了，也忒没用，每次面瘫看到总是不经意瞥一眼便转过视线了，甚至还能板着脸跟自己插科打诨嗔怪自己的无聊和无理取闹，还没见过如此没用的表现。


    他不屑地撇着嘴角：「真没用，这种程度就被吓傻了？」


    他轻声呵笑，倒是帮宁采臣也拉回了心智。


    宁采臣紧张，刚才跳的飞快地心脏这会已经快要爆炸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生怕匆忙之下做出什么只能狰狞不得体的表情吓到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的美人。


    陆潜完全没考虑他的心路歷程，只想赶紧解释清楚，然后回去抱着自己的大暖炉睡觉，毕竟长时间待在这个阴冷潮.湿的房间里，刚才又被黑衣女人身上的鬼气侵蚀，这会眼前还站着自己看不顺眼的人，身冷心更冷。


    好想面瘫硬.邦.邦的手.感，刚才应该答应跟他一起来的，就算暴露两人的关系他也不会介意的，毕竟——他对自己这么好。


    陆潜愉快地想，甚至还脑补出了以后可以正大光明和燕赤霞同进同出的画面，几乎要抑制不住地嘿嘿嘿地傻笑。


    细细索索的声音吸引宁采臣不得不抬头，乍然间美人就已经凑到了自己跟前，鼻尖差点对上鼻尖，宁采臣一个哆嗦，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开，脑地啊一团浆煳搅都搅不开，身体本能地颤抖比刚才被那个女鬼压在身下还要剧烈，双手紧攥着拳头，俨然一副安全防卫的姿势。


    陆潜对着他也没什么闲工夫恶趣味捉弄，随便盘腿悬浮在虚空中，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因为天然的弧度眼角淡淡地上挑，天生的魅惑勾人狐狸眼，他状似神秘地问道：「你知道自己的命很好吗？」


    「嗯？」宁采臣抬头，脸上现出茫然的神色，还没从自己想像中的唯美爱情故事中.出来，下意识地摇摇头，「姑娘何出此言？」


    「……！」


    可去你大.爷的姑娘吧，陆潜活着的时候就因为长相问题颇受欺负，做了鬼之后因为脸色经常呈现出青灰惨白的颜色，再加上平日里遇见的也都是尽量把自己浓妆艷抹，往好看了涂抹的女鬼，他一个男鬼虽然格格不入，但却是再没人把目光再放到他的脸上。


    后来遇见了燕赤霞，初始时对方虽然还小，但也从来没质疑过自己的性别，现在乍一被戳中痛脚，陆潜简直蹭蹭蹭要冒火。


    可——


    算了，谁让他是自己任务对象。


    不在意，不在意，不相干人士说的话都不在意。


    反覆做了思想工作之后，陆潜面目扭曲一瞬，狰狞着露出一个笑脸，忍了下来。


    宁采臣在跟他说话的时候，目光轻飘就是不敢对上他的眼睛，紧紧抓着胸前衣襟的手也在颤抖，自然也没发现他的强颜欢笑，只依稀觉得美人笑起来可真是好看，半边身子都是酥.软的。


    陆潜只当他是吓到了，在心里暗自嗤鼻他如鼠的胆子也不多做评价。翻了个白眼眼睛正经都不看他，背课文似的随口说道：「你上一世惩恶扬善，积攒了不少功德，所以这一世自出生起便无忧无虑。」


    因着陆潜的话，宁采臣也在心里做着自己的打量。


    他出生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但总算是富庶之地，自出生起便从来没为银钱苦恼过，前十几年确实过的洒脱。


    陆潜才不管他在想什么，只是玩心上来了，也想让他尽快相信自己，装作算命老先生一般胡乱掐指一算：「你命格富贵，之后在贵人的相助下自会高中进士，迎娶如花美眷娇妻，也会迎来命中注定的三个健康子女，一生和和美美，继续顺顺遂遂。」


    宁采臣的此刻的表情不亚于刚才听见那黑衣女人说倾心自己，想要露水姻缘的惊讶，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人的平白一句话，即便美人长得如此好看。


    陆潜瞄了一眼他，轻轻一拂袖，实话实说：「上一世，你曾救我与水火之中，这一世，我自会帮你度过人生中遇见的每一个劫难，还完因果，你我从此两清。」


    宁采臣长大了嘴巴，他抿抿唇，又舔.了舔嘴巴：「姑娘，我……」


    宁采臣偷偷瞄一眼面前这个天仙下凡一样的女子，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女子所说和刚才的那个黑衣女人何其相似，只是换了一种表述方法而已。


    他撇过脸，心房内仿佛站了上百个人正激烈争吵，一拨人只说她是骗子，是和刚才那黑衣女人一样想置自己于死地的鬼怪，另一拨人却异常柔和地在他耳朵尖上轻声说道，这姑娘如此清新脱俗，刚才又救了自己的性命，方才那模样丑陋狰狞的夜叉又如何能同这姑娘相提并论，一时间纷纷扰扰，分不出胜负。


    如果被陆潜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鄙夷他的以貌取人。


    陆潜居高临下，将他的纠结尽收眼底，轻飘飘开口：「你若是不信的话，我可以说给你听我的生辰八字。」


    这次宁采臣瞪大了双眼，他看过不少的书籍，自然知道尤其是鬼怪，特别看重自己的生辰八字，即使是交心的朋友，也不会轻易吐露自己的姓名，更何况还是生辰八字了。


    反正说的不是又自己的，陆潜自然淡定。


    他抿抿唇，大概挑重点说了一部分聂小倩的身世，最后当然也按照前面所讲，告诉了他自己的名字生辰甚至是死亡时刻，应有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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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末了，加上一句：「你若是还不相信的话，尽管去调查。」


    你就是现在立刻招来一个法师我都不怕，想让我当免费劳动力自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总不可能所有的风险我来扛。不过也不知道那正版的姑娘到哪里去了，还受不受这边约束，陆潜耸耸肩膀，不以为意。


    暴露聂小倩的生辰八字和忌日很危险，但也是最快的能让宁采臣接受自己存在的方法，他凭什么为了保护聂小倩麻烦自己，当初不经同意把自己弄来异世界还是一笔帐单呢。


    陆潜心内冷哼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宁采臣的面部微表情。


    信，怎么不信。


    原本宁采臣是不愿为难他的，只是——


    他犹豫，是因为他听到姑娘说起自己的身世，忽然从心底生出一种尤其想要了解这个姑娘的想法，所以自然没打断。


    没想到姑娘真的对自己说了她详细的身家背景甚至还有死亡时刻，宁采臣嘴角的弧度几乎要咧到耳朵根处。


    陆潜可没时间看他傻笑，解释清楚自己其实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之后转身就要走。


    大暖炉还在被窝里等着自己呢，搓小手手——不，一会要搓大手手，希望某人能大度一点。


    宁采臣慌张伸手想要拦住他，因着方才被吓到又一直僵硬在原地，动作不协调差点从床.上摔倒下来：「等一等。」


    陆潜转身，眉毛都在不耐烦地上挑：「还有什么事？」


    宁采臣生怕自己麻烦到他，扭捏半晌在陆潜的注视下更是说不出话来。


    就在陆潜瞪眼转身的瞬间才一口气吐出：「姑娘，你要去往何处，我要如何找你？」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都太过玄幻，宁采臣一时之间还不能完全接受，下意识得，他不想这位姑娘就这样走掉，仿佛离开之后就再无相见之日。


    陆潜打着哈欠，头也没回，迳自懒洋洋地说道：「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直到还完恩情的。」


    宁采臣伸手还欲阻拦，但陆潜这次早有防备，一闪身直接消失在原地。


    宁采臣呆呆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半晌后才回过味来，连忙踉跄着下床去查看，可……


    打开门，原本被厚重乌云挡住的月亮正照耀着大地，就连墙角也萦绕着淡淡的浅光，宁采臣向前试探性质地走了两步，四处张望也没看到刚才那个画中一般的人物。


    夜风寒凉，林间的树叶沙沙作响，宁采臣一个哆嗦，「阿嚏——」一个结结实实的喷嚏之后，终于恋恋不捨，一步三回头地重新回到了房间，披上衣服在陆潜消失的地方站了许久，这才嗡动着嘴唇重新睡下。


    陆潜从宁采臣那出来，落脚点选择了后院他房间的门口。


    不远处的房间昏暗的烛火摇曳，赤条条的人影在窗户上随风晃动，他唇角抿着一丝笑意，手指轻勾原地消失。


    燕赤霞偏过脑袋，闪开他的冰凉凉的脸颊，似乎早有所查似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


    陆潜笑眯眯的：「怎么还没睡？」


    燕赤霞哽了一下，最后决定还是不说原因。他嘴皮子没有陆潜利索，不管自己说了什么，对方都能曲解成他想要的意思，还白白浪费自己的唇.舌——


    更重要的是——


    言语间这人极近调戏之意，恶趣味上来之后，非要把自己弄得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才罢休。


    自己才不上赶着自寻羞辱。


    陆潜手伸进他的衣襟里，温暖自己冷冰冰的手：「别动，给我摸.摸，有点冷。」


    燕赤霞动作僵硬一瞬，感受到他犹如冰块的手指之后，后背都僵住了，腮帮子紧绷绷又鼓囊囊的牙床似乎都要戳出来：「冷，你还回来这么晚？」


    陆潜绕着他的身体盘旋了两下，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挂在他的背上，打着哈欠眯眼睛抱怨：「我也想早点回来啊，可我去的时候，就上次，上次那个……」


    他不确定燕赤霞还是不是记得那个女人，比划着名说道：「就上次你见过的那个，还想吃了你的那个女人在宁采臣的房间里正好在办事，耽搁我时间。」


    燕赤霞不动声色，转过脸看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意料之中地看到惺忪的睡眼，不过也没看到虚弱苍白的脸色，轻声问道：「那女人很麻烦？」


    陆潜冷笑：「有什么好麻烦的，一两句话的事情就走了。」


    「……」燕赤霞又问，「那你跟那书生宁采臣见面了，说过什么了？」


    陆潜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全告诉燕赤霞了，末了他趴在燕赤霞的背上，轻咳两声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感觉吧，他应该是看上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现在的孩子都已经这么会脑补了吗，不知道我家大面瘫脑子里一般都在想什么，可真好奇~


    燕赤霞：……光……


    第28章


    燕赤霞愣了愣, 眼底闪过一道复杂的情绪：「你说什么？」


    陆潜身子是不可能被暖热的，但阳气已经足够充足到让他的经脉暖洋洋的，心理上暖烘烘的。


    他飘到燕赤霞的面前，和他面对面坐下来, 双手捧着下巴歪着脑袋一本假正经地说：「我怀疑啊, 那宁采臣应该是喜欢上我了。」眼神飘到燕赤霞的脸上做出一副苦恼的神色。


    「你说这是命格决定的, 还是我长得太好看了，让他对我一见钟情了, 你是没见他看见那女鬼吓得都要尿失禁了，但眼神瞟到我这边的时候, 哦, 对了，那时候女鬼还没走呢，他眼神就直了, 哈哈哈, 女鬼都要气吐血了, 后来啊, 他眼珠子就没从我身上移开过……诶，大面瘫，你听我说话没, 你发什么呆啊想什么呢，我正跟你说话呢，你能不能尊重一下鬼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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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眯着眼睛, 就差叉腰了，不满意地控诉道。


    「你、怎么、怎么知道，你……」燕赤霞三魂七魄跑的不剩多少了，胳膊肌肉隐隐颤抖, 差点碰倒了桌上的茶壶，故作镇定地问道。


    「噫。」陆潜小小翻了个白眼又哈哈哈笑了两声，澄澈明亮的眼睛盯着燕赤霞不放，微微站起来上半身前倾几乎要趴在桌子上，食指戳着他的脸蛋挑着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怎么不知道，没错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没谈过恋爱还没吃过狗粮吗，他看我的眼神……啧啧啧。」


    陆潜放开手，重新坐了回去，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轻笑出声，「眼神那么赤.裸裸，我又不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燕赤霞放在桌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了下去，他双拳紧握置于大.腿之上，攥的生紧，眼珠子动了动不露声色地问道：「那你怎么看？」


    「怎么看？」陆潜冷笑出声，「我当然是冷眼旁看了。」


    他抿着唇，脸上是从未见过的厌恶神情：「他竟然还叫我姑娘，可去他老大.爷的姑娘吧。」


    燕赤霞从来没听过他爆粗口，只看见那张殷.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来的话虽然粗鄙，但却意外的不反感，甚至还想跟着他一起骂……骂那个书生。


    陆潜忽然原地消失，瞬间又盘腿出现在桌子上，近距离地居高临下看他。


    燕赤霞仿佛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里看到了委屈的水光，眨了眨眼睛想要仔细看却又怕被那双黑漆漆滴熘熘转的眼睛勾着视线，再也收不回来，只转过脸咳咳两声问道：「怎么了？」


    陆潜瘪着嘴，肩膀都塌陷了下来，泄气地问道：「我真的、长得很像、女人吗？」


    「还好吧。」


    听出燕赤霞的敷衍，陆潜今天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稍稍前倾两根手指捏着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痞子一样地手心拍拍他的脸颊：「好好看看，这张脸，真的很像女人吗？」


    燕赤霞不会撒谎，视线定定落在他的脸上，脑海中一帧一帧放映着陆潜各式各样的表情图。


    清秀妩媚，原本应该是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词，可燕赤霞经常会在同一个人的脸上看到，甚至还是无缝转接。


    这半晌的沉默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陆潜放下手，失落地耷.拉着脑袋：「这样啊，算了，反正我早就知道不是吗？」


    燕赤霞忽然拉住他滑落到自己下巴处的手腕。


    陆潜疑惑转头，视线落在他的手上抽了抽手，对方用上了六七分力道，纹丝不动：「怎么了？」


    燕赤霞摇摇头，认真又坚定，仿佛再说人生大事似的：「第一眼，我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男人。」


    陆潜愣了愣，唇角溢出一丝笑容，抿着唇不让自己笑的太过明显，咳咳两声：「男人？明明是男鬼好不好！」


    燕赤霞松出一口气，余光瞄见自己的手，迅速收回来重新放在桌子下面，手指捻了捻，抬脸问：「不喜欢被认成女人？」


    陆潜柳眉倒竖，一瞪眼：「谁喜欢被颠覆性别啊！」


    燕赤霞低头思考一瞬，又是一副认真的模样提建议：「是不是因为你穿着白色衣服的缘故？」


    「啊？」陆潜下意识地撩起袖子打量自己，他穿越醒过来的时候身上就穿着这么一件衣服，不会沾染上脏东西他也不知道怎么换，就一直穿着了，「不是吧，那书生自己不是都穿着白衣服吗，再说我生前的时候就经常被人认错了，跟衣服有什么关系。」


    他以前可是标准的宅男装扮，虽说头髮长了点经常遮挡眼睛吧，可哪家的小姑娘喜欢出门逛街还穿旧纯白还是棉布一压一个褶子的衬衫和宽松沙滩裤的。


    说来说去还是长相的问题，也就是这老实人才会找外在理由了，还是他们大面瘫好，虽说安慰人的功夫还不到家，但总归告诉他认错性别纯属是那些人眼瞎，跟他毫无关系。


    陆潜打心底里拒绝承认男生女相，倒也认真考虑是不是该换一件衣服了。


    眼看着外面天色渐渐明朗，他没思考一会眼皮子就要黏在一起了，他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半撑着脑袋放弃了这个话题：「都快要天亮了，你也一晚上没睡，要不要眯一会。」


    燕赤霞摇头正准备拒绝，这个时辰也不是睡觉的时候。


    话还没说出口陆潜飘上来一伸手直接堵上他的嘴，另一只手拽着他的胳膊肘就往床.上拖：「我不管，我困了，昨晚上答应好的第一天晚上一定会抱着我睡的。」


    tm还不是怪那个书生不好，大半夜地招鬼，害的自己都没领取自己的大礼包，亏死了。


    他几乎不给燕赤霞反抗的机会，也不等燕赤霞拖鞋，刚到床边就一个勐扑直接把人压倒在床.上，死活不起来就是一个劲地耍赖：「我不管我不管，你在床下坐了一夜，褥子早就冰冰凉了，我才不要自己睡，再说我昨晚上没修炼也没精气，这古寺这么诡异古怪，你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要是出事了可怎么办？」


    我没在床下坐了一整夜，燕赤霞嘴唇微动想解释。


    陆潜伸出右手食指竖在他的嘴边比了一个嘘的姿势，脸颊凑近他，脑袋一歪，似乎是睡着了一般安静地趴在他肩膀上，嘴唇贴上他微凉的耳.垂，声音不似往日清亮带着软糯的撒娇口吻：「就陪我睡一会嘛，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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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蹭的一瞬，燕赤霞感觉自己整个脸都烧得烫了起来，耳朵连带着唇.瓣都是麻嗖嗖的，面部僵硬已经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了，索性他平日里表情也不多，只是手脚也不知道往哪儿放。


    幸亏身上的这只鬼已经闭上了眼睛，他尽量偏过脸，嘴唇避开他的食指，深吸一口气把想将那根手指咬在嘴里的澎湃心思死死压下去，声音暗哑：「那你先起来。」


    发声的瞬间才感知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就像是磨刀的砂石一般粗粝，燕赤霞身子僵硬一瞬，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压低了声音不愿让他发现端倪，「我还穿着鞋子。」


    陆潜拱了拱身子，稍微向上了一点点，忽然又想起来自己不动的时候是没重量的，眼睛都没睁开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轻笑出声，唿出的热气全部洒在燕赤霞的脖子上：「你是不是傻，咋的，还把我当成是人了不成？」


    燕赤霞顿了顿，犹豫着伸手揽住他的腰身，将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蹬掉鞋子就是一滚便翻身上了床。


    头皮发紧，髮根发麻，燕赤霞苦恼地想，不是人也不能这么折磨人吧。


    两人面对面地侧躺着，陆潜眯着眼睛露出满意的笑脸，伸手捏捏他的脸，大.爷的模样等着伺候：「我要盖被子。」


    不是说不是人吗？！还要什么被子？


    燕赤霞也只敢在心里吐槽，因着被子在最里面，他还要半撑着身子越过不是人的……去够。


    陆潜勐地睁开眼睛，向上凑了几分。


    燕赤霞被他吓一跳，原地僵住，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唿吸相互缠绕。


    陆潜戳着他的脸，歪着脑袋仔细打量：「这张脸，倒是挺有辨识度的，我要是也长这样就好了。」


    长成这样绝对不会被误以为是女人，穿上女装也不会！


    「……」忽然想咬死他。燕赤霞的另一只手已经快要把自己腰上的一块肉掐下来了，他抿了抿唇，面不改色，「你这样其实挺好的。」像女人也是像好看的女人，当然这句话就算是带到棺材里也不敢说的。


    陆潜扁扁嘴，搂着他的脖子向下按了两分，全然不顾燕赤霞几乎要爆炸的脸，闭上眼睛自顾自说道：「我这样本来就很好，多帅气的，他们看不出来性别那是他们眼瞎。」


    燕赤霞：「……」白安慰了。


    「不过只要你不瞎就好，反正他们说什么我也不在乎了。」


    「……」就算瞎了，你贴我那么近，怎么都不可能忽视你的性别。


    陆潜又说道：「睡吧。」都已经找到舒服的姿势蹭了两下了，他又不放心地睁开眼睛叮嘱道，「说好的抱着我睡，不准等我睡着了走开！」


    燕赤霞摇头保证道：「不会。」看着陆潜重新闭上眼睛，他嘴唇微动，却没发出声音，只是无声地补充道，「答应你的事我哪次没做到的。」


    他翻身下来，在陆潜不安分地蹭上来之前提前搂住他，在看到对方唇角若有若无笑意的时候，也情不自禁地弯了弯嘴角，虽然是一个很浅淡的、几乎他可能都完全没意识到的弧度。


    长手一伸，很容易够到被子，将二人罩起来，补觉。


    那倒也是，陆潜嘉奖似的看一眼他，显然很满意他的盖被子方式。


    好，这样更容易吸.精气！比泡温泉还舒服，脑袋顶似乎都暖洋洋的，陆潜在他怀里蹭了蹭，勾着唇角闭上了眼睛。


    没睡多大一会儿，门就被拍的啪啪作响，陆潜皱着眉毛迷迷煳煳拽住要下床查看的燕赤霞，咕哝着声音说道：「别去，我还困。」


    这古寺里没几个活人，昨晚上那秀才肯定已经遇害了，那门外的就只能是宁采臣。


    昨晚就因为他整夜未眠，一大清早的又来扰人清梦，陆潜真恨不得昨天那黑衣女人一口把他吞了。


    燕赤霞看着门上那影影绰绰貌似焦急的人影，要离开的身子顿了顿，轻轻拍了拍怀里的身体：「你再睡一会，我下去看看。」


    「别，冷。」陆潜下意识地抱住燕赤霞的一条胳膊，滚进他的怀里。


    燕赤霞低头看看两人紧紧相拥的姿势，犹豫了半晌，原本撩.开被子的手重新放了下来，隔着被子将人抱得更紧了。


    可外面的人不依不饶，似乎打定了注意即便燕赤霞睡得跟猪一样也要把他叫醒，常年失修的门板几乎承受不住如此大力拍打，摇摇欲坠。


    如此还不算完，宁采臣站在门口隔一会大声喊一次：「燕兄，燕兄。你在吗，你睡醒了吗，我能进去吗？」


    陆潜烦到极致，一拍床板一咕噜坐起来，眼底盛满了怒火，气势汹汹地看着门口的方向咬牙切齿：「真想一口吞了他。」


    燕赤霞紧跟着他坐起来，若有所思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又收回来，视线重新落在他那张刚刚睡醒还在捂嘴打哈欠的脸上，低头掀开被子下床：「我下去看看。」


    陆潜坐在床.上精神萎靡，耷.拉着脑袋，俨然一副被倒吸了精气的模样，耷.拉着脑袋似乎坐着就睡了过去，自然也没回答他。


    燕赤霞穿好鞋，都已经走到了房间中间，转过脸看脑袋胡乱摇摆不稳的他，轻咳两声：「那个，你不要隐身吗，这样可以吗？」


    困意翻涌上来，完全掩盖住了刚才汹涌的怒气，陆潜慢吞吞抬起脸，茫然地看他一眼很自然地又睡了下去，甚至还帮自己拉起被子罩住了脑袋，只露出一颗小巧圆润的黑漆漆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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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无奈，看一眼晃动的甚至都在往下掉落灰尘的门板，最后还是先走到床边，轻轻拍陆潜的肩膀：「你还没隐身呢？」


    陆潜侧了个身子，循着热源抱住他的手腕，咕咚一声咽下去一口口水，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两分，声音粘腻：「什么隐身？」


    看着他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裸.露出来的半边肩膀，燕赤霞抿住唇，不动声色地手捏着他的衣服使劲向上提了提，没提动，视线落在他抱在怀里，还被两条腿牢牢夹住的被子上，拽了拽。


    陆潜不安分地动了两下，两条腿狠狠磨蹭，半眯着眼睛，也不知道看清楚人影没就开始抱怨道：「你干嘛呀，还要不要人睡觉了？」


    燕赤霞镇定回答：「冷，盖好被子。」


    陆潜愣了愣，乖巧地点点头，松开手任由他帮自己拉上来被子。


    趁着他迷煳还没脾气，燕赤霞略微附身，学着他平常的样子，嘴唇凑到他的耳朵边上：「隐身。」


    因着他第一次做这个姿势，动作还不是很熟练，一下子弯腰幅度太大，嘴唇碰触到微凉的耳朵尖就像是烟花爆竹碰到了火苗，迅速炸开了，烧得他整张嘴都是痛的。


    燕赤霞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嘴唇上的火也烧到陆潜的耳朵上，迅速转开脸，手指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唇.瓣。


    幸好——


    燕赤霞慌张站起身，低头瞄了他一眼。


    「哦，我知道了。」陆潜似乎毫无所查，黏黏煳煳地答应一声，果然身形变得缥缈暗淡。


    燕赤霞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得盯着陆潜的晕着淡白色光晕模煳不清的睡脸目不转睛地看，天地似乎都已消失，其他的感知全部失效，只留下了自己的一双眼睛和面前的这个人。


    陆潜嘤咛一声，乍然间犹如被忽然打破了屏障，燕赤霞勐然间回过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他应该是看上我了！嗯，是的！一定是的！


    燕赤霞：我应该打死他，是的，一定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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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9章


    门口的敲门声不绝于耳, 甚至还听见了宁采臣一直叫嚣着要破门进来的孤注一掷的声音。


    即便陆潜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也挡不住门口能把死人从棺材里吵醒的声音，陆潜眉头紧皱，睡不着但又不想醒, 更不想说话, 在床.上翻来覆去地一个劲地折腾。


    燕赤霞只能看见一团淡淡的白晕不停地颤动着, 不得安宁。他陡然转脸，直直看向门口那个聒噪声音的来源, 视线冷冽几乎要将整扇门整个冻住。


    他闭着眼睛努力平復下焦躁的心绪，又深吸一口气, 这才抬脚走向门口。


    宁采臣实在叫不开门, 又不能随便破门而入，干巴巴站在门口又实在放心不下，迫不得已只好摆出了偷听的姿势, 耳朵紧紧贴在门上, 试图不放过门内的任何声音。


    门刚一打开, 宁采臣少了支撑, 整个人差点扑到燕赤霞的怀里，被燕赤霞拽着衣服后领子拎开了。


    燕赤霞抿着唇，冷眼看他。


    宁采臣被突然出现的他吓了一大跳, 愣怔半晌这才回过味来，激动地一把拽住他的手腕：「燕兄，你没事吧。」


    燕赤霞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我没事。」


    宁采臣松下一口气, 又绷紧了神经，紧张兮兮地四下里打量两眼，凑近了燕赤霞两只眼睛仅仅盯着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燕兄, 昨天晚上你有没有听见奇怪的声音，或者……」


    他顿了顿，面色闪过一丝不自然，「或者看到什么奇怪的人或者事？」


    燕赤霞摇头：「没有。」


    「没有？」宁采臣尤其震惊，他瞪大了双眼，完全不相信，「真的没有吗……」


    宁采臣再三打量了一眼外面，最后一把推着燕赤霞进了房间，因为燕赤霞底盘太稳，他足足使了三次劲都没有推动，最后一次完全是咬着牙在奋力。


    谁知对方也在突然之间卸了力道，用力过勐，两人直直进了房间差点磕倒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才堪堪堪停下来。


    燕赤霞皱了皱眉毛，格挡开他抓在自己手腕上的手。


    宁采臣太过激动，完全没意识到燕赤霞的动作有何不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燕兄，你知道吗，昨晚上睡在我隔壁的那个秀才死了。」


    他仅仅抓着燕赤霞的衣服袖子：「昨天你也听见了，他是不是说看见了什么……」


    燕赤霞劲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上面的一丝一毫情绪变化，不着痕迹地摇头：「我不记得了。」


    那个秀才从一进门举止动作就尤其奇怪，还不合群。燕兄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可能是没注意。宁采臣也不怀疑，拉着燕赤霞咬耳朵。


    「我觉得这寺庙有古怪。」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耳朵根处，燕赤霞本能地看向床边。


    燕赤霞：「！」


    不知何时，陆潜已经醒了，正趴在创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跟宁采臣拉拉扯扯，甚至还动作轻佻地摸了摸耳朵。


    不知为什么，燕赤霞也心虚地手背蹭了蹭下巴，看他。


    肩上的衣服滑落下来，露出一截光滑细嫩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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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


    颇为慌张转脸看向宁采臣。


    宁采臣顺着他的视线迷茫地看向床边，同样也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一团稍显凸起的被子。


    燕赤霞：「……」


    他不知道宁采臣是不是真的看见了，但看着对方直愣愣的眼神，燕赤霞不动声色地向右移了移，挡住宁采臣的视线。


    宁采臣看了看他，又疑惑地看了看床的方向，伸出手推开他，视线直直落在床边上。


    燕赤霞：「……」


    他转过脸，眼睁睁看着床.上的人慢慢坐起来，被子滑落到腹部，嘴角勾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燕赤霞：「？」


    紧接着，陆潜伸手拢了拢自己的衣襟，指尖一点一点的却像是故意引人注意似的，燕赤霞眉头一跳，已经看到了里面雪白的中衣。


    「……！」脑袋轰地一下炸了。


    他抿着唇死死盯着陆潜，面无表情，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到床边上，伸手使劲一拉，帮他穿好衣服，就连脖颈处都严严实实盖住了。


    陆潜半撑着身子半跪着，轻搂着他的脖颈轻吹一口凉气，眼睁睁看着燕赤霞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轻笑出声：「傻啊你，他本来是看不见我的，但——现在，可能已经猜到了。」


    猜到这边有人，哦，不对，是有鬼。


    燕赤霞身体僵硬一瞬，淡定地帮他整理好衣襟转身看向宁采臣。


    宁采臣瞪大双眼，瞳孔涣散，嘴唇微张，抬起的胳膊轻微颤抖：「你、你、你是不是看见什么脏东西了？！」


    陆潜皱眉，飘起来挂在燕赤霞的脖子上：「谁是脏东西了？」陆潜面有不满，抬脸对上燕赤霞的眼睛，又笑嘻嘻地问道，「我才不脏，对不对。」


    不等燕赤霞回话，陆潜凑近他的耳朵，咯咯咯地笑的好玩：「不过我确实十几年都没洗澡了，对哦，我每天跟你睡，你是不是从来没见过我洗澡。」


    燕赤霞：「……」他脸上诡异地浮现出一抹红色，撇过脸不看他。


    陆潜食指戳着他的脸蛋，好奇宝宝一样歪着脑袋托腮嘟着红润的嘴唇问道：「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呀，还有点烫。」他笑呵呵地伸展了一下懒腰，「感觉精气一下子就充沛起来了，舒服。」


    燕赤霞拉下来他的手，恼怒道：「别乱动。」


    看他脸色不太好，陆潜不安分地扭动两下，但还是乖乖地放下手，「好好好，不动就不动，以前也没见规矩这么多的。」


    燕赤霞抿唇不语，旁边还有一个自始至终问题多到无法忽视的人，难不成要让那人也看见他这副模样？那还不如直接把这书生扔进小树林里去餵鬼。


    宁采臣在另一边看的目瞪口呆，他震惊地下巴都要合不拢了，结结巴巴：「燕、燕兄，你在、跟谁说话，有人、不，有什么、在你那边吗。」


    陆潜归拢好自己的衣服，倏地一下就飘到了燕赤霞的背后，声音贴着他的耳朵尖飘忽不定：「我要……给他看啦，反正他也知道你能看见鬼了。」


    燕赤霞瞄一眼还在瑟缩的宁采臣，很想拒绝，可——


    以后陆潜肯定是要和宁采臣接触的，还不如——


    他们两个一起和宁采臣接触。


    燕赤霞微微点头。


    宁采臣还以为他在回答自己上一句话，整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燕兄，真、真的有鬼吗？」


    「有啊。」陆潜清亮的声音忽然响起，宁采臣吓得身子勐地一个瑟缩，转头就想要跑，可抬脚的瞬间又忽然顿住——


    腿脚僵硬地转过脸，虽然害怕但还是保留了文人的傲骨，没有当场跪下。


    宁采臣眼神闪烁地重新打量着燕赤霞，艰难开口：「燕兄，你、你跟他、认识吗？」


    「认识呀。」陆潜从燕赤霞的背上下来，飘在他的侧边上对他微微一笑，逐渐显形。


    宁采臣瞪大眼睛目睹了一场大变活人，他有些惊讶，但最惊讶的还是因为——这只鬼正是昨天晚上说会报恩的那个姑娘。


    「你是……昨晚上那个姑娘？」宁采臣看看陆潜，再看看燕赤霞，有些不懂了。他茫然地挠了挠脑袋，视线最终落在燕赤霞的身上，「燕兄，你和这位姑娘……认识吗？」


    「！」可去你大.爷的姑娘吧。


    陆潜眉眼弯弯，向上漂浮两公分拦住燕赤霞的肩膀，转过脑袋看着他的侧脸，笑意盈盈：「当然认识了。」


    宁采臣看着他们俩亲密的姿势，略颓丧地垂下了脑袋。


    说了这么一会话，宁采臣总吊着一颗心在那死去的秀才身上，七上八下的。


    他显然很是害怕，抚了抚前胸顺口气：「我们要不要去那个书生的房间看看，我总觉得不太放心。」


    燕赤霞询问地看向陆潜。


    因着外人在场，陆潜没办法跟平常一样攀附在燕赤霞的身上，心中愤恨，面上也带了三四分不耐，赌气地偏过脸抓着一只茶杯玩：「我不去。」


    宁采臣顿了顿，斟酌着语气开口：「姑娘可是知道些什么？」


    陆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眼睛，掀开眼皮看他：「昨天我不是都已经说过了吗，这古寺内有鬼，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个女鬼难不成你已经忘了」


    昨天的经歷前所未有，简直印象深刻，又如何会忘，更重要的是，即便记不住那黑衣女鬼，可眼前这位漂亮的姑娘怎么可能轻易就从脑海中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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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昨晚上陆潜自己描述，宁采臣的视线不可谓不明显，就这样直白赤.裸地落在陆潜的身上。


    燕赤霞眉心微微蹙起，他抬起胳膊倒了一杯冷茶放在宁采臣的面前：「喝水。」


    一大清早，宁采臣听见一声悽厉的惨叫，甚至顾不得梳洗直接就跑了过来，刚才又说了这么多花，确实有些口渴。


    宁采臣短期茶杯，感激地看向燕赤霞，发自肺腑地感谢：「多谢燕兄。」在跟燕赤霞说话的空隙，还不忘偷瞄一眼陆潜，可抬头却发现，在给自己倒水的时候，燕赤霞身体略微向左移了一瞬，正巧挡住了他侧面的小倩姑娘，不免有些落寞，但也没往心里去。


    只不过心中总困扰着另一个问题，即便看不见，但他还是习惯性地瞄一眼陆潜的方向，正好对上燕赤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试探性质地开口问道：「不知……燕兄和小倩姑娘，是……」他顿了顿，低着头轻声问道，「莫不是兄妹？」


    能感受到附近阳气温养着自己的经脉，可却不能肆无忌惮地凑上去近距离地蹭一蹭，陆潜精神萎靡，没骨头地趴在桌子上食指戳戳茶杯：「他姓燕，我姓聂，怎么可能是兄妹，你……莫不是读书读傻了？」


    宁采臣天资聪颖，三岁识字、五岁背书，七岁作诗。从小到大耳边萦绕着的都是天才神通的各种夸耀，还从来没被人如此羞辱过，他脸颊两边泛起浅色的晕红，张嘴急切地想要辩解，可张开嘴却发现自己之前的书真可谓是白读了，完全下搞不到任何解释的说法。


    原本他就是强行将两人的关系说成是兄妹的，不是吗？毕竟比起这两人关系匪浅，已经到了同吃同睡的程度，他更愿意相信这两人是亲属关系。


    只是——


    宁采臣嘴角咧出一抹苦笑，果然不是。


    他自虐地问道：「那小倩姑娘生前就和燕兄认识了吗？」


    正巧，陆潜也不知道怎么跟宁采臣说关于自己的事情，本来就打算着书生问什么，自己便答什么，也省得他思考什么需要说，什么不需要说。


    就是——


    这样也麻烦。


    这书生怎么问题这么多，还一点都没有他们家面瘫好玩。


    陆潜略微低垂着下巴，一绺头髮顺滑地顺着他的脸颊垂下来，遮挡住他的小半边脸颊，只露出尖尖小小的下巴。


    他没抬头，根本不知道宁采臣看向自己的视线全被大块头的燕赤霞挡住了，随便摇了摇头，没听见对方应答，偏过脸正好对上燕赤霞看过来的视线，张嘴：「不是。」


    宁采臣两只眼睛放出神采：「那姑娘……」


    陆潜唇角勾着一抹坏笑，笑眯眯地盯着燕赤霞的眼睛刻意放缓了声音道：「我跟你这位燕兄的关系，可复杂了。」


    「啊？」听出陆潜声音中明显的笑意，脑海中自动浮现出昨晚上小倩姑娘那羞涩的一抹笑，宁采臣心尖一颤，完全没听清楚陆潜话里说了什么，只是神思恍惚地跟着问了一句，「是吗。」


    看着燕赤霞脸上不自在的表情，陆潜唇角的弧度又扩大几分，盯着他的眼睛里流露出几分坏笑：「是呀，燕兄，你说是不是？」


    那声燕兄故意叫的酥.软娇俏，尾音上扬，果不其然，瞬间变看到了燕赤霞耳朵尖浮现出的红，陆潜盯着他的耳朵尖吃吃笑出声音。


    燕赤霞警告性地瞪他一眼，原本便严肃刻板的一张脸越发僵硬了，偏过脑袋错开他的视线。


    陆潜看他吃瘪，心情尤其好，就连精神头都回来了，直起身子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一个懒腰。


    小倩姑娘似乎跟传统的姑娘有所不同，可宁采臣看着他出格的动作却完全不会觉得粗鄙，反倒认为这个姑娘单纯可爱，想必活着的时候也是一个活泼伶俐的小姑娘。


    他张嘴，想跟小倩姑娘搭话，可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些什么，抿了抿唇却不小心要到舌尖，刺痛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忽然想起刚才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瞄了一眼燕赤霞的脸，小心翼翼地又问一遍：「那姑娘和燕兄是如何认识的？」


    不是很想回答宁采臣的问题，但绝对很想逗弄燕赤霞，陆潜坏笑着说道：「我认识燕兄的时候，他还很小呢，就跟个小不点似的。」


    小不点.燕兄.赤霞：「……」


    陆潜又说：「当时他年少无知，一个人就敢闯鬼屋，我看他可怜，便出手救了他。」


    对于这样最接近真.相的说法，燕赤霞明显不满意，可……陆潜说的都是实话，他完全无法反驳。


    原来如此，是救命恩人的关系。宁采臣几不可见松出一口气，小倩姑娘和燕兄认识的时候两人年龄差距颇为悬殊，他们是——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关系吧。


    怕小倩姑娘烦，宁采臣也不敢多问，得知两人关系是这样的非同一般之后，宁采臣便不再问了，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如何，安静地就这样坐在一边。


    倒是燕赤霞开口了。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燕赤霞看一眼侧面得意洋洋，正用目光毫不留情挑衅自己的陆潜，说道：「不是姑娘。」


    不知道为什么燕赤霞会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宁采臣茫然地看向他。


    「他是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褚迟同学的地雷*5，感谢天蓝、天空同学的地雷，么么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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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嗯，是男人，我无比确定他是男人！！


    第30章


    「！」正沉浸在自己和美人邂逅的幻想中的宁采臣, 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而下，从头到脚湿.了个透彻。


    比发现小倩姑娘在燕兄房间还要震惊，宁采臣眼珠子几乎要瞪下来，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潜, 指尖颤巍巍地指向他, 你你你了半晌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陆潜侧过身子, 嗔怪的地看他一眼，似乎是不满他这么早就说出自己是男人的身份, 顺嘴反驳道。


    「不是。」


    燕赤霞：「……」脸色有点白，白到发黑。


    宁采臣唿出一口气, 笑：「燕兄真会开玩笑。」


    陆潜抿着唇看着燕赤霞, 笑意吟吟地开口：「我当然不是男人啦，十几年前我就变成男鬼了。」


    燕赤霞挑了挑眉毛，撇开脸不忍直视。


    陆潜手捂着嘴吃吃地笑。


    宁采臣：「！」


    视线掠过燕赤霞, 怔愣愣地盯着陆潜, 嘴里无意识地翻来覆去重复着「这么好看, 怎么会是男人」的话语。


    「……」好看你个鬼！


    原本因为逗弄到了燕赤霞, 心情还算舒畅的陆潜听到这几句话，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周身引起四下翻涌, 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自顾自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不说话了。


    宁采臣瑟瑟缩缩地坐在那儿，捧着茶杯灌下去好几茶壶冷水, 堪堪平静下来。他指尖轻.颤，抬脸习惯性地看向陆潜的方向，视线在中间就被拦截下来，落在燕赤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上。


    仿佛被燕赤霞直勾勾的目光看穿心思一般, 宁采臣忽的低下头，紧握着茶杯不说话，细细看来手还是有点抖的。


    屋子里一片尴尬的沉默。


    只不过陆潜兀自生着闷气，不想说话，燕赤霞木着脸不在意气氛，只有宁采臣一个人如坐针毡，脑海中一会是昨晚上初见的惊艷，一会又是燕兄果断的他是男人的话语。


    视线恍恍惚惚落在陆潜那张脸上，即便面无表情依旧柔中带魅，尤其是侧面极其好看，上挑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无时无刻不在笑着，既像是天边的仙子，却又多了几分人间烟火。


    终于——


    宁采臣试探性质地开口：「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缘何会在这里？」


    还以为看见美女，这些基础信息他都不打算问了，陆潜懒洋洋瞥了燕赤霞一眼，瞧他没有再替自己当经纪人的意思，便开口说道：「我们……」


    他询问的视线落在燕赤霞的身上，对方则是撇开脸不看他，陆潜呵笑一声，肆无忌惮地说「还能是什么关系，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惆怅地嘆了一口气，越过燕赤霞，定定地看着宁采臣，「我是在等你啊。」


    细长的桃花眼微眯，眼角自然的上.翘就像是小钩子一样勾在宁采臣的心尖上，他唿吸微微错乱，忽的垂下脑袋。


    等我，他说在等我，是我听错了，还是……这意犹未尽的话语让宁采臣本就不平静的心更是波涛汹涌，简直控制不住要去将美人揽在怀里。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难怪会有如此多的文人即便是用命也要换得一夜的逍遥快活。


    宁采臣死咬着下嘴唇低声告诫自己：「宁采臣，你疯啦，这可是个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陆潜眯着眼睛，还以为他又在质疑自己的性别，板了脸冷声问道：「你说什么？」


    宁采臣慌张抬脸，摇头：「没什么没什么？」


    陆潜探究的目光一闪而逝，但也没多问，低垂下眼睑不再看他，婆娑着手里茶杯的花纹，粗糙却极富有存在感，陆潜喜欢手上有东西的感觉，尽管是死物，也玩的不亦乐乎：「你记性可真够差的，昨晚上我才跟你说的，你就忘了。」


    「我没有，没有。」宁采臣生怕引起他的嫌恶，连连摇头示意自己绝对还记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现在一一重复都可以。


    陆潜：「那不就得了，我就是为了报答你所以才在等你啊，至于他的话……」


    瞄一眼燕赤霞，发现对方面有不豫之色，低垂着脑袋看手里茶杯半满的茶水，薄唇紧抿成一条紧绷的细线。


    陆潜：「应该是在陪我等你吧。」


    宁采臣惊讶地望向燕赤霞，却发现对方没有反驳，甚至只是转过脸看向别处。心情复杂地视线在两人中间转来转去。


    陆潜抬脸看向他，抿唇一笑：「以后有一段时间可能都需要跟着你了，多有打扰，不过你放心，我只会在你遇到危险或者生命转折点的时候出现，一般不会过多干预你的生活的。」


    你想让我出现，我还不想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


    宁采臣脸上依然控制不住，泛起晕红，他摇头：「没事的，只要能帮得上小倩姑娘……」他也能察觉到陆潜对姑娘二字的牴触，宁采臣几乎要站起来，急的脸红脖子粗，「对不起对不起，我……」


    他瞄一眼陆潜，只觉得如此仙气的一张脸和曼妙的身子，竟然真的是男人，但嘴上的道歉仍旧不止，「是我唐突了，我……」


    难道说自己看他长得美，直接将他认成女人了，这说法好像有点听不过去。


    宁采臣兀自纠结中，陆潜倒是一副看得开的表情，无所谓地摆摆手不跟他计较，「没事没事，是我刚开始没说清楚，夜黑风高，再加上你眼睛不好使看错也是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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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不相关的人，有什么好生气的。


    宁采臣被噎了一下，但也知道是自己的错，梗着脖子默不作声，生怕自己一个失言让对方讨厌自己。


    最后忍受不住尴尬的气氛迳自站起来，对上其他两人疑惑的目光，宁采臣脸上羞窘：「我……我还有事，要出去一趟。」


    原本宁采臣借宿在这里就是因为不好赶夜路，如今一夜安稳过去，自然是要先赶去办事。


    走出古庙，宁采臣深吸一口气，看着郁郁葱葱，几乎遮挡住整片天空的树林，忽然生出一种无力的压迫感。


    再看一眼身后破败的古庙，宁采臣愣怔一瞬，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昨夜天色渐暗，看的不甚清楚。现在的古庙似乎被一团灰黑色的浓雾包裹，门前的屋檐就像是凶兽鬼怪一般龇牙咧嘴，露出狰狞的面目。


    「嚯——」那暗红色的大门就像是血盆大口一般忽然迎面扑来，宁采臣吓得双.腿一软不自觉向后倒去，堪堪稳住身形站在一片婆娑着自己的胸口，慢慢顺气平静下来。


    小心翼翼再回头看一眼，刚才的鬼怪迹象全然消失，只留下了阴森森的粘腻触感，宁采臣抖了个激灵，连忙直起身子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离开了。


    只是——


    那一抹妖.娆的白衣就像是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一般经久不消，那只男鬼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就像是毒物一般吸引着他，召唤着他。


    看着宁采臣几乎是仓皇逃跑的背影，陆潜手捂着嘴吃吃笑出声音，转脸就对上燕赤霞一双若有所思的眸子，嗔怪：「你怎么这么简单就告诉他我是男人了？」


    燕赤霞倒了一杯茶水，也不喝，就捧在手里细细端详着：「怎么，我坏了你的好事。」


    陆潜扁着嘴低垂下眼睑：「我能有什么好事。」


    燕赤霞看他一眼：「他……喜欢你，难道不是好事吗？」


    这只鬼虽然性格恶劣了些，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的，即便不喜欢男人，多接触也肯定会迷上他的……吧。


    陆潜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怪异，耸了耸肩膀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算什么好事，只不过觉得他傻乎乎的模样还挺好玩的。」呸，是看你误会觉得好玩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角斜飞上去两分，视线轻飘飘地落在燕赤霞的身上，眼神就像是一把柔软的钩子一般，尖尖角角在燕赤霞的心尖上慢慢磋磨。


    陆潜伸出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被那书生传染上傻气了，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燕赤霞勐然间回过神来，乍一对上陆潜的眼神，愣怔一瞬慌张撇过脸，一口闷掉手里冰冷的茶水，差点呛到喉管里咳嗽个不停。


    陆潜：「？」飘到他的后面伸手帮他婆娑顺气，好笑道，「这是怎么了，不会真被传染上了吧？喝个水都能被呛到，三岁小孩都不会了好吧。」


    燕.不满三岁.赤霞平缓了好一会儿才顺过气来，摆摆手示意他好了。


    陆潜顺势趴在他的背上，从后面探出来一颗脑袋偏过脸，手指戳上他硬.邦.邦的脸蛋，笑嘻嘻：「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什么坏事了，所以心虚？」


    刚顺下去的气仿佛又开始窜乱，胸腔就像是压了大石头一般闷闷的，燕赤霞抿了抿唇，手背嘴角的水渍：「你一直黏在我的身上，我能瞒着你做什么？」


    陆潜眼神怪异地看他，阴阳怪气地说道：「这可不一样啊。」


    他身子柔弱无骨，从后面攀附到前面来，伸出手纤纤玉.指戳了戳燕赤霞的胸口，抬脸意有所指地眯着眼睛说道，「这可不一定，我看的到你做了什么，但我看不到你想了什么啊，谁知道你……是不是心里想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燕赤霞眼眸微晃，一把攥.住他慢慢向下滑的指尖，盯着他盛满了笑意的眼眸，半晌闷声闷气说道：「我没有。」


    陆潜也不跟他对峙，似乎也不关心答案，漫不经心转开连，一屁.股坐在燕赤霞的腿上，顺势缩成一团窝在他的怀里：「你还别斩钉截铁，谁知道你背后都想什么了。」


    他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就像是一只午后没有睡够的小猫：「或者说不定你想了什么，你自己都没注意到。」


    燕赤霞身体略微僵了僵，嘴唇嗡动但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真的没有，但这只鬼无理取闹，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不如直接闭嘴。


    陆潜人来疯，想问题有一阵没一阵的，也没多为难燕赤霞，旋即忘了刚才的话题。


    两条小细胳膊揽住他的腰，向上蹭了蹭：「大面瘫，我好睏，想睡觉。」


    燕赤霞看着他闭上眼睛之后安静乖巧的睡脸，声音不由自主就轻了很多：「嗯，你睡吧。」


    陆潜捨不得温暖，又往他怀里钻了钻，即将入睡的嗓音软糯糯的跟棉花似的：「我还想抱着你睡，可以吗？」


    燕赤霞抱起来他，刚放在床.上，陆潜就又飘了起来，还带着两三分不甘愿眯着眼睛瘪嘴抱怨：「冷。」小身子还缩了缩，一直试图往燕赤霞的怀里钻。


    燕赤霞手刚放在他的肩膀上，就听见陆潜软.绵绵撒娇的声音：「别…………别推开我好不好。」


    「没，我昨天晚上也没怎么睡，想补个觉，你往里面挪点。」燕赤霞红了脸，歪过脑袋错开他看过来的视线，拨开他的手，揽过他的肩膀把他往里面推了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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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还以为要纠缠一番才能达到目的，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如此的福利，努力睁开眼睛正好看见坐在床边刚脱完鞋拽被子的燕赤霞，爬起来抱住他的胳膊在他怀里就势好一顿蹭：「我就知道你最好了，知道我没睡好还肯陪我睡。」


    燕赤霞板着一张脸，尤其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纠正道：「我不是陪你睡，我只是要补眠。」


    陆潜困得不行，压根没听见，脸在他怀里蹭了两下眉眼弯弯似乎已经睡着了。


    燕赤霞看着怀里浅淡到几乎要透明的陆潜，视线落在他因为乱动裸.露出来的纤细白.嫩手臂，唿吸微微一窒，顿了顿伸出手打算帮他把衣服弄弄好。


    可还没等指尖触及到他的袖子，陆潜翻了个身，正好仰躺在他的腿上。胸前衣襟凌.乱，大.片大.片的雪白大喇喇地就这样乍然暴露在眼前。


    心跳没有预兆地停了一瞬，紧接着就是激烈又快速的擂鼓声，结实的胸腔肌肉几乎要被撞破。


    不是没有看见过这样的美景，可刚刚才被他言语试探过，燕赤霞这会正心虚，稍微被一挑逗就觉得气血旺.盛，鼻子燥热，伸出去的手慌张收回来捂住鼻子。


    怀里的人还没有睡熟，燕赤霞动都不敢动，微微仰着脸不敢低头去看，顺便将多余的血气慢慢收回去。


    他紧张的手脚都在颤抖，整个人都是僵硬的，脑袋更是一团浆煳，只呆愣愣地坐在床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床尾那熟悉的他都已经快要数清楚上面针脚的青色布幔。


    不知过了多久，燕赤霞依旧不敢低头，但面色挣扎，显然心中正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终于——


    他闭上眼睛，同时却慢慢抬起手抹黑将手放在了陆潜的背上，轻柔地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又揽了几分。


    让他睡得更舒服些，也——让自己和他的接触更亲密些。


    睡梦中被人翻动，陆潜似乎有感触似的，脸颊蹭了蹭燕赤霞的胳膊翻了个身埋脸在他的怀里。


    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伸出手环住燕赤霞的腰。


    满足地闭上眼睛又蹭了蹭，睡得香甜。


    *****


    天色渐暗，陆潜睡得很是心满意足，伸展着懒腰慢慢睁开双眼，登时愣住了。


    「你没睡吗？」他看着僵硬倚靠在床头，都快变成石雕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看的燕赤霞，惊讶出声。


    燕赤霞木然地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陆潜赶忙从他怀里爬出来，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眉眼弯弯很没有诚意地道歉：「该不会是我把你胳膊压麻了吧，抱歉抱歉，我睡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憨憨地挠着脑袋，可眉眼间透露出的确实狡黠的精光，显然是在看燕赤霞的笑话。


    燕赤霞：「……」所以睡姿那么差有理了吗。


    他随便瞄陆潜一眼，就知道这只鬼肯定又是在逗弄自己，自然不会搭腔，只是活动着已经麻木的胳膊，神色淡然地回答上一句问话：「我也睡了，只是比你醒的要早。」


    睡了啊？陆潜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略微红肿，还带着红血丝的眼睛，点点头哦了一声，不相信但不问。


    燕赤霞正在活动的胳膊顿了顿，面色微僵，强调道：「我真的睡了，就在你睡下不久，但是我比你醒来的要早得多。」


    陆潜讶异地睁大眼睛，一脸你干嘛还要这么认真地跟我解释一遍的模样：「我也没说不信啊。」


    「……」燕赤霞撇过脸，掀开被子，「既然醒了，我要……」


    陆潜一把拽住他的胳膊。


    燕赤霞转头，脖子嘎嘣嘎嘣地响。


    陆潜：「！」


    脸颊蹭的浮现出两抹晕红，燕赤霞掀开被子的手僵在半空中，他抿着唇：「我……我……」


    看他话都说不出来，焦急地只想咬舌头的模样，陆潜倒是没有像之前一样逗他，反而很体贴地转开脸倒在他的怀里，止住他下床的动作，冰凉的小手软软地搭在他的腰上，轻声细语：「睡的时间太长了，头疼，再陪我躺一会。」


    「……」不不不，要拒绝，要说不，如果再睡的话自己肯定会失态的。燕赤霞看着自己已经伸出来的一条腿，再看一眼怀里毛茸茸的脑袋，默默收回腿，「……！」身体自发的，脑子明明不是这么想的，要完蛋了。


    陆潜缩了缩脖子，猫叫一般地声音软.绵绵地说道：「有点冷。」


    燕赤霞看一眼被刚才被自己掀开的被子，勾上来罩住两人，正好掖在陆潜的肩膀上。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他脸上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肯定是有人在操纵他，现在的他宛如一具傀儡，几乎这只鬼说什么就是什么。


    燕赤霞微嘆一口气，微微低下头正好能看见他长长内敛的眼睫毛，黝.黑又浓密，上.翘的弧度很小，但却给勾人。


    陆潜脸面埋在他的怀里，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弧度，闭上眼睛来回蹭。


    「……」燕赤霞按住他的肩膀，警告道：「别乱动。」


    陆潜立刻不高兴了，皱眉抬脸：「怎么，我高兴还不准我扭一下啦？」


    面对他坦荡荡的视线，燕赤霞将要出口的话哽在喉咙里，眼神略微复杂地看一眼他正搁在自己大.腿.根处的手，抿了抿唇艰难地吐出一个字：「准。」


    陆潜笑的更欢乐了，重新躺回去。似乎为了显摆自己的抗争胜利，明显比刚才扭动的幅度更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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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默默并紧了腿，察觉到怀里的人身子微微僵硬一瞬，立刻不敢动了，生怕他发现什么。


    所幸陆潜只是欣喜地抬起脸，一脸无知地笑：「咦，是不是感觉睡饱了力气尤其充足？我感觉我现在精神头尤其好，都能立刻绕着古寺跑两圈，不，跑三圈。」陆潜脸上炫耀似的洋洋得意。


    燕赤霞：「……」那你去呀，请你放开我好吗。


    还没等燕赤霞说话，陆潜又轻轻戳戳他的腹肌，深吸一口气，脸上现出沉溺迷离的神色，声音缥缈，就像是从遥远的薄雾中传出一般，可触不可及，「阳气好充足啊，好香啊，有点想吃进嘴里。」


    燕赤霞倒抽一口凉气，「……」这么久以来，他也知道陆潜所说的香跟他理解的不一样，吃也不是真正的吃，顶多就是闻闻味。虽然很尴尬，但燕赤霞完全不想解释为什么现在阳气如此鼎盛。


    陆潜脸面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贪婪地吸纳着空气中的每一滴气味，身体就像是棉花一样软踏踏地趴在燕赤霞的怀里。


    知道他是在将自己的阳气转化成身体所需的能量，望着他脸上不正常的晕红，燕赤霞偏过脸，空气中的阳气几乎要凝成水珠掉落下来，多余的吸收不掉的阳气凝结在陆潜的皮肤外表，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就连燕赤霞似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阳气在他的身体内慢慢转化，生成热量。他眉心微蹙，双.腿微微弯曲。


    刚才的触感——是不是没有之前那么冰冷了？


    他看向怀里眼睛还没有睁开的陆潜，疑惑地歪着脑袋。


    这只鬼——


    难不成是——


    有体温了？！


    修炼完毕后，神清气爽，陆潜伸展了个懒腰，双手撑床，腰部微微塌陷，凑到燕赤霞的脸跟前，笑的一脸满足。


    他舔.了舔嘴角，挑着轻佻的声音说道：「很舒服哦，热热的，感觉浑身都暖起来了。」


    燕赤霞脸一红，几乎瞬间调整成严肃的表情：「你……的脸色……」


    原本陆潜还想多说两句，被打断之后遗憾地翻了个白眼，脸凑得更近了，嘴唇几乎贴上他的侧脸颊，轻轻吹一口气眼看着他的脖颈处一大.片的鸡皮疙瘩，轻笑出声：「脸色？怎么了？」


    他是鬼，即便是最特殊的鬼，一张脸也是又青又白，哪有什么脸色，顶多就是吸阳气的时候微微透点红。


    跟温泉泡多了一样，暖洋洋的尤其舒服，恨不得再来上一轮。


    燕赤霞声音微微抖动：「你……」


    陆潜笑嘻嘻地不断凑近：「我怎么了？」


    他眉眼弯弯，刚才还在观察的觉得好看的眼睫毛几乎戳在燕赤霞的眼睛上，弄得燕赤霞浑身痒痒，他戳着燕赤霞硬.邦.邦的胸肌，笑意连连：「这次可真是要好好感谢你呢，阳气前所未有的充足，我感觉我的修为都精进了一层呢。」


    这可不是夸大其词，陆潜虽然对修炼的事情不太上心，但也日復一日地规规矩矩地在升华自己的精气，今天通过吸收燕赤霞修炼的精气，顶的上他吸收月之精华一年的量了。


    也难怪那些鬼怪沉迷此道，再这样下去他都要忍不住真正吃了燕赤霞了。


    陆潜收敛好眼底的情绪，微微低头。


    「……！」这个话题能不能不提了，燕赤霞蓦地把住他的肩膀，从根本上禁止他乱动，严肃地说道，「你的唿吸……是热的。」


    陆潜一愣，旋即咯咯咯地笑了，肩膀抖动的尤其欢快：「哈哈，你在开什么玩笑。」


    这是开玩笑的时候吗，燕赤霞手劲加大，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是开玩笑，我刚才感觉到你的体温了，而且你……」燕赤霞顿了顿，偏过脸。


    「胡说八道。」陆潜不以为意，他一定是因为空气中纯净阳气滚烫炽.热的影响，感觉错了。


    鬼怪可以感受到阳气的热，但再怎么他都不可能自己生热。


    我都死了，身体器官早都衰竭了。


    虽说现代医学不知道能不能解释鬼的存在，但——陆潜摇摇头又小小翻一个白眼，真是——


    没文化！


    燕赤霞勐地捏住他的下巴，脸颊忽然凑过来。


    陆潜：「！」


    就在他脸颊几乎要贴住自己嘴唇的时候，燕赤霞忽然停下来，原地顿住。


    陆潜：「？」


    看对方半晌还是不动作，陆潜想了想，舔.了舔嘴唇张口：「你、怎么了？」


    唇线隐隐擦过燕赤霞的脸颊，陆潜眼睁睁看着燕赤霞的脸颊慢慢升起红晕，直到耳根子处都红的一塌煳涂，立时起了逗弄他的心思，轻轻吹了一口气，嘴唇贴着他的脸颊，说道，「怎么，想试试有没有温度啊？这样试怎么试的出来，要……」


    他双手捧着燕赤霞的下巴，慢慢闭上眼睛，嘴唇轻轻凑上去，「要这样……」


    话还没说完，勐地被推开，陆潜格外扫兴，睁开眼睛抱怨道：「怎么了，不是你……」


    燕赤霞抓着他的手指放在唇边：「真的是热的。」虽然温度不是很高，对正常来说还有隐隐的凉意，但——绝对是有温度的，最起码没有之前那么冷冰冰的了。


    陆潜眯起眼睛，指尖轻触自己的唇.瓣，疑惑地看他：「真的？」


    且不说他浑身上下一个温度，就说他身上失温已经这么多年了，让他摸.摸燕赤霞身上是不是烫的他倒是能感觉得到，但让他——试试自己是不是有体温，那还真察觉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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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哈一口气，但看燕赤霞紧盯着自己，一脸探究的模样，陆潜：「……」还是算了吧。


    燕赤霞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是真的。」


    倒不是不开心，只是——


    陆潜神色复杂地看向燕赤霞，低头伸手又在自己其他部位戳了戳，冰冰凉完全没其他感觉，他纳闷地自言自语：「难不成是因为刚才那股充足的阳气？」


    在转化的过程中，他确实觉得和前几次修炼感受有点不同，暖烘烘的到有点不像是单纯地西区外界的阳气，倒像是身体藏了个小太阳似的，但也只以为是阳气太过纯净充足的缘故，没想到——


    自己竟然修炼出温度来了，骗人的吧。


    陆潜眼睛眯起来，看向一脸正经，甚至还颇有点担心的燕赤霞。


    难不成通过他精纯的阳气修炼，魂魄也有重新变成.人的可能？


    不懂，完全不懂，他就是一只半路出家的鬼，关于鬼怪的知识一窍不通，偶尔一些常识还是偶然在古寺中的鬼身上学到的或者是燕赤霞教给自己的，想到他和别的鬼不同的体质，陆潜靠在燕赤霞的怀里，看着外面夕阳西下落在白色窗户纸上的橘红，发呆。


    可能真的会有体温？


    燕赤霞低头看一眼，轻声问道：「你确定那个书生……」忽然想起来死掉的那个也是书生，容易混淆，又改后道，「那个宁采臣，真的还会回来？」


    毕竟他们萍水相逢，作为正常人不相信陆潜所说的话很正常。再加上昨晚上虽说不是亲眼目睹，但人命就发生在他隔壁，他还亲眼看到了鬼，甚至被鬼，呃，纠缠，一个书生还能保持那样的良好风度——


    燕赤霞毫不客气地想，那胆子还是忒小了，十有八九可能都不会回来了。


    陆潜眯着眼睛：「他会回来的。」


    燕赤霞眸色暗沉：「你这么确定？」


    听出来他声音不太对劲，陆潜仰着脸：我怎么可能确定，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燕赤霞：「那你……」


    陆潜转开脸，继续透过窗户向外看：「回来不回来都无所谓啊，顶多他在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呗。」


    反正他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任务就是看着宁采臣过完顺遂的一生，自然是宁采臣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至于某人——


    陆潜唇角漾开一抹轻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他肯定是会跟自己一起走的！他敢拍着胸脯打包票！


    燕赤霞张张嘴，想说话却被陆潜打断，他仰着脸笑眯眯：「不过我猜，他有很大的可能性会回来的。」


    燕赤霞：「你不是说你不确定吗？


    陆潜笑的越发神秘了，挑起眉角：「不信我们打赌。」


    燕赤霞不赌，因为他看着陆潜那充满自信的笑容，心想——也许那书生真的会回来。


    那还真是很烦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我睡太早，煳里煳涂中间少了虐狗的章节没检查清楚。


    不过这狗是一定要虐的。


    就不新开章节了，买过的大宝贝们刷新一下就好了~


    么么啾，明天见~


    第31章


    宁采臣一天魂不守舍, 即便需要办的就只是一件小事，但心情烦躁怎么都静不下心来，以至于原本半天就能办好硬是拖到了晚上才完成。


    而且因为脑子里总是飘着那一袭白衣的影子，导致精神恍惚, 在回过神来的时候宁采臣已经又一次站在古庙门前了。


    他看着那锈迹斑斑的兽面, 以及暗红色的大门, 瑟缩了一下。


    昨天倒是不觉得，可今天——


    借着树林间照过来的若有若无斑驳黄昏的光, 宁采臣越看越觉得这红色像是干涸了很长时间的血迹。


    他汗毛乍然竖起，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嘶鸣声, 宁采臣双手紧紧抱着怀里的包袱, 警惕地看向四周。因着天色昏暗的关系，身后的树木就像是忽然变了一副模样，全都伸出干枯瘦弱的手向他伸来, 似乎要将他拖向漆黑的深渊。


    宁采臣吓得向后一个趔趄, 脚后跟撞上了庙门, 踉踉跄跄摔进了大门, 双手紧紧抓.住侧面的扶手，避免了栽倒在地的狼狈惨剧。


    他慌张又迅速地站直了身体，探出半个身子向外看。


    天边就像是坐了一个人一般, 忽然拉上漆黑的幕布，将不远处的树林全部照在其中，隐藏了所有的黑暗。


    宁采臣抓紧了怀里的包袱, 脚腕上绑了千斤重的包袱一般怎么都抬不起来。


    「你没回去？」


    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宁采臣一跳，他蓦地回过头向后退两步，背部紧贴在墙上。


    燕赤霞侧面站着笑意吟吟的陆潜，正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还真回来啦？


    美人窟都不怕销.魂死了？


    这年头读书人胆子都这么大的, 昨晚上那书生明显也是跟随着不知是那只鬼的步伐而来，有了前车之鑑，宁采臣还真敢擅闯龙潭虎穴，典型的不把自己的命当命。


    陆潜不自觉摸了摸脸蛋，没想到他的魅力还挺大。


    宁采臣慌张站直身子，擦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低头掩饰住脸上惊恐的神情：「我……我办完事之后，天色就已经黑下来了，正巧路过此处，便想着再进来借宿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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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越过他，看一眼庙门外，轻飘飘地说道：「还有人吗？」


    宁采臣忽然一跳，一个远蹦蹦到燕赤霞身边，紧张地绷着面皮低着头贼眉鼠眼，甚至眼睛都不敢乱飘，哆哆嗦嗦地紧抓着燕赤霞的肩膀问：「什么人，燕兄，你看到什么人了吗？」


    他浑身的鸡皮疙瘩不断冒出来，双手又使劲搓了搓脸，到底没控制住好奇心抻直了脖子看过去，只看到一团漆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宁采臣咽了口唾沫，又看向燕赤霞。


    陆潜：「……」到底是谁给你的勇气重新回来的？我吗？我没有！他眼神郁闷地看着面瘫被宁采臣紧攥在手心里的衣角，心疼。


    这材料稍微沾点水都是个褶，被他这么一捏只能好好搓洗一番了。


    燕赤霞先他一步收回视线，转身不动声色地扯出自己的衣服就走：「不是，我看你站在门口，以为你在等人。」


    怎么会，一个人，就只有他一个人，能等什么人，宁采臣喉结上下使劲涌动一番，后怕地看一眼门的方向，犹豫一瞬还是立即跟上燕赤霞，不远不近地走在陆潜的身后。


    陆潜看一眼燕赤霞的侧脸，笑嘻嘻地扬了扬下巴，神气又得意。虽说宁采臣的出现他很不高兴，但并不妨碍他判断对了呀，哈哈哈，就是这么趾高气扬！


    燕赤霞甚至都能给他配上音，周围要是没人的话，他一定会用那种傲慢又无礼，但却又尤其可爱的声音说：「看吧，我说的没错吧。」


    燕赤霞余光瞄到后面小心翼翼跟上，还在不停用眼神偷瞄陆潜的宁采臣，莫名心里涌起一股烦躁，脚下步子迈得更快了。


    宁采臣全身的感官都被调起来看周围是否有人了，自然也是越走越飞快，直到——


    燕赤霞忽然停下。


    宁采臣一个不注意，差点撞到陆潜身上去。


    堪堪止住脚步，连连弯腰抱歉：「啊，对不起对不起，聂公子，你没事吧。」因着今天早上说错话惹得陆潜生气了，虽然内心还是不怎么愿意接受，但宁采臣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聂小倩是男人，千万不能再说错话了。


    陆潜似笑非笑，表情在昏暗月光的映照下诡异地扭曲着，他看着宁采臣，勾勾嘴角：「没事倒是没事，只是这古寺到了夜间，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我想，你还是应该打起精神来，瞪大眼睛……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否则……」


    他的视线轻飘飘落在另一个书生住的房间内，科科科地轻笑出声，在寂静的夜里尤其渗人，「要是跟那屋子里的书生一样的话，我就是想救你都无力回天。」


    浑身的汗毛迅速炸起来，刚消下去的鸡皮疙瘩一片连着一片，宁采臣一个激灵接着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看向陆潜。


    陆潜则是冲着燕赤霞挑眼睛：看吧，这才是恐怖片的正常打开方式，还有谁像你一样见鬼脸皮都不皱一下的，吓你简直没有成就感！


    燕赤霞视线也若有若无地落在陆潜的身上。


    他——好像特别喜欢逗弄这个书生？难道是因为觉得这个书生傻兮兮的比较好玩。


    陆潜要是猜到他心中所想，一定会不屑地蔑视他，我只是看他蠢，无聊想吓吓他而已。


    但燕赤霞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现在心里极度不平衡，不由得生出两三分怨懑。


    以前不是喜欢逗弄自己的吗？


    燕赤霞声音冰冷：「你不回去睡觉吗？」


    宁采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恍然已经走到了自己住的房间，可——


    他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看着燕赤霞：「燕兄，这寺庙确实有些问题，今晚……我能否跟你同睡？」


    陆潜皱了皱眉毛：「不可以。」


    为什么？质问的话即将出口，宁采臣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出自陆潜之口，害怕地瞄一眼四周，歪着脑袋不解但礼仪周到地问道：「为什么？」


    陆潜笑眯眯地看他：「你怕鬼吗？」


    要是以前，宁采臣肯定会嘴角挂着笑容，风度翩翩又理直气壮地在自己喜欢之人面前拉起面子大旗，说不怕。


    可耳边不断出来不知名鸟儿诡异的叫声，眼前触及全是漆黑，宁采臣吓得不行，压根没办法一个人走进那可能死过人的房子，更何况——书生的尸体也在隔壁还没有处理。


    他——


    他——确实害怕，害怕的不得了，害怕的一刻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呆。


    可他为什么会回来呢，聂公子是男人，但——


    一瞬间，宁采臣忽然觉得男人又怎样，他都已经是鬼了，男人女人有什么区别吗。


    冥冥之中他似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陆潜嘴角的笑容忽然扩大，面容由温婉变得魅惑，最后那张殷.红的嘴咧成血盆大口，面前的白衣青年忽然变成面目狰狞的可怖厉鬼，张开双手乍然向他扑过去，似乎下一刻就要将自己吞入腹中。


    美人忽然枯骨，还沉溺于自己旋旎幻想中的宁采臣尖叫一声，几乎要划破蒙蔽圆月的乌云，下意识转身扑进燕赤霞的怀里：「聂公子！」


    陆潜：「……！」他变回原样，伸手拍拍缩在燕赤霞怀里瑟瑟发抖的宁采臣，无语，「你都知道是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瞄一眼被宁采臣吓到的燕赤霞，眯着眼睛——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燕赤霞：「？！」连忙伸手推开宁采臣，拉开两人的距离，甚至还向后退了两步表明自己跟他真的不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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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点点下巴——这还差不多。


    燕赤霞：「……」


    宁采臣三魂七魄还没有完全归位，吓得嘴唇苍白下巴直哆嗦，视线颤颤巍巍地看向陆潜：「聂、聂公子，小生胆子小，你切莫再开玩笑了。」


    陆潜扁扁嘴，睨了他一眼脚尖踢着石子：「看出来了。」


    宁采臣羞窘，但到底害怕心理占了上风，抖着肩膀缩着脖子也不敢再抬头看一眼他，生怕又看见不该看的。


    燕赤霞拽一把他，防止他不看路撞到前面的千奇百怪张牙舞爪的树枝上。


    陆潜习惯性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既然害怕的话那就不能跟他睡了。」


    宁采臣：「？」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询问为什么不让他跟其他人睡，虽然都是男人，可也觉得奇怪，宁采臣莫名问不出口，踌躇半晌愣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陆潜倒是体贴他的窘迫，不等他问，直接顺势揽过燕赤霞的胳膊，挑着甜腻上.翘的尾音笑的一脸狡黠：「因为，今天，鬼要跟他睡啊。」


    宁采臣瞪大双眼，张嘴又想问他们两人到底什么关系，可转念一想……


    如果聂小倩是男人的话，即便睡在一起，好像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


    宁采臣还是觉得别扭。


    甚至——


    生出了一种想立刻分开他们的想法。


    这想法一冒头，便结结实实吓了宁采臣一跳。


    他不傻，自然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想分开燕兄和聂公子。


    之前他以为自己只是对聂公子的容貌惊为天人，是处于对美的好感，没想到原来内心深入他竟然已经如此喜欢对方，甚至甘愿为断袖分桃吗？


    一见钟情吗，还是和那个书生一样被鬼怪的手段所引诱？


    宁采臣抬头，看着陆潜笑颜如花的脸，那埋在心底的种子立刻生根发芽，枝繁叶茂，顶的他胸腔疼。


    他看过不少公子小姐、狐狸报恩的话本，恍惚间自己也变成了那佳人在怀的秀才书生。


    不会的，聂公子这样美丽的人怎么会和他们一样，那么丑陋的心。


    陆潜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脸上笑容渐渐消失，视线习惯性地转向燕赤霞的方向，不期然对上燕赤霞同样看过来的视线求救。


    ——他干嘛那样看我啊，好噁心。


    ——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话里话外挑逗人家。


    ——！！！别以为你不说出来就不是破坏人设了？谁挑逗他了？那是挑逗吗？装鬼吓唬他能叫挑逗吗？


    两厢一对眼，燕赤霞果断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后，挡住宁采臣大半的视线。


    陆潜难得乖巧，安静地缩在他的身后，唇角略微上.翘，就连刚才还紧蹙的眉心都舒缓了，可见心情还不错。


    算你有眼色，原谅你刚才误解我的事了。


    最后宁采臣还是进了他们的房间，因为就在他们专程送宁采臣去了他的房间之后，宁采臣始终不愿进去，寸步不离地紧跟燕赤霞身后，不依不饶，即便两人心里在不愿意，但——


    确实，留他一个人住很危险，说不定那个犄角旮旯就会冒出来一只鬼对着他狂流口水。


    所以——


    陆潜看着正弯腰趴在地上打地铺的宁采臣，扁着嘴显然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就知道——


    从他跨上床到现在，宁采臣的视线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即便是铺褥子，也要偶尔回头冲着他咧出一张傻笑的脸。


    陆潜翻了个白眼，瞄一眼燕赤霞，无奈地在靠近墙的方向躺下来，双眼无神地望着上方。


    这书生，应该是玩真的。


    毕竟，这张脸，长得是真不错，陆潜苦恼又自豪。


    不过，心里倒是认认真真盘算着当下应该尽快找个时间跟宁采臣说清楚。


    自己只是想报恩，并没有想以身相许报恩，这两个有着本质的差别。


    他可不想报恩还要把自己赔进去，要是燕赤霞还有三两分考虑的余地，宁采臣的话，哈哈哈，怎么可能，完全不考虑！


    瞪一眼燕赤霞——都是你心软，让他住进来！


    明明是宁采臣自己背着包袱闯进来，但燕赤霞心里也不舒服，没在这节骨眼上跟他闹别扭，迳自背了这个黑锅。


    陆潜心里有气，一时没地方撒，欢腾地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又默默地侧着身子面壁思过。


    宁采臣这书生想法很危险啊，可是——


    仔细想想，虽说他一直在跟燕赤霞开玩笑，强调宁采臣喜欢他逗弄燕赤霞，但实际上——


    对方除了差点把眼珠子黏在他的身上，其他一概毫无表示，突然去直接拒绝对方好像有点自恋。


    陆潜更哀愁了，皱了皱眉毛。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不管是活着还是死了，和人交流总是一件尤其麻烦、陆潜最想逃避的事情，尤其是拒绝人，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


    尤其是遇见宁采臣这种完全不把话说清楚的，根本无从下嘴，只想一口咬死他！


    第32章


    燕赤霞坐在床边上, 伸手拉过被子将他盖的严严实实的，瞄一眼地上哼哧哼哧已经累的有些气喘的宁采臣，面上满是复杂的神色，张张嘴也没发出声音。


    俯身下去, 轻声在陆潜的耳朵边上说道：「不习惯的话, 就隐身吧。」


    陆潜双眼蓦地一亮, 自己是傻了才没想到这个主意，意识到晚上会有人时不时地盯着自己, 心里还真是别扭，睡得着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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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


    他抿着唇饶有兴趣地看着燕赤霞, 眼角上扬, 眼珠子滴熘熘地转——隐身做什么?


    燕赤霞顿了顿，转头看一眼身后明显是在拖延时间就是不想立即躺进被窝，只想再多看两眼陆潜的宁采臣。


    他昧着眼睛眉心微蹙——你晚上睡觉的时候尤其不老实, 要是被看到的话成什么样子?


    这样啊, 那我今天晚上一定会控制的。


    陆潜挑挑眼角, 身子主动向里挪了挪, 后背紧紧贴在墙上，然后一脸乖巧求表扬的笑脸眼巴巴地看着燕赤霞。


    今晚上睡觉我肯定很乖的，绝对晚上躺下去什么姿势, 早上醒来什么模样，头髮丝都不会乱一根。


    燕赤霞：「……！」


    燕赤霞瞪他一眼——今天晚上不怕冷了吗?


    陆潜一脸你怎么忘性这么大，难不成是老了的缘故的表情看他——我今天下午吸收了不少的阳气, 现在感觉浑身上下都很舒服，暖洋洋的，暂时不需要。


    他笑眯眯地蹭着被子做出要睡觉的架势，肩头的衣物滑落, 露出一小段光滑的臂膀，在灯光下反射.出莹莹淡光。


    燕赤霞：「……」气的发抖。


    慌张之下几乎是立刻转头，看到宁采臣因为跟陆潜对视一眼之后处于紧张和不知所措的神游天外的状态不敢回过头来，暂时性地松了一口气。


    就在他板着脸绞尽脑汁、冥思苦想究竟为什么要隐身的理由的时候。


    陆潜仿佛自身也然意识到这样不太对，立即笑眯眯改口——我还是隐身吧，房间里有陌生人没有安全感。


    燕赤霞：「……」虽说目的地达到了，但总觉得不太对劲，尤其是看着他唇角若有若无笑意的时候，这种违和感就更加强烈。


    他该不会又是在逗自己吧。


    只是——在燕赤霞凑近想要看清楚他眼底微情绪的时候，陆潜嗖地一下已经隐身了，只能看到一团模模煳煳的光晕窝成一团，盖在被子下面。


    「……」


    *****


    一大清早，陆潜习惯性地翻身去摸燕赤霞，触手一片微凉，他睁开惺忪的睡眼，茫然地坐起来四下打量着。


    感觉到面前模模煳煳有人影，陆潜伸出手使劲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楚了。燕赤霞半弯腰在床边，帮他把滑到腰.腹间的被子拉上来：「要起来吗？」


    陆潜摇摇头，一低头脑袋窝进他的怀里，上半身使劲伸展了一个懒腰，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燕赤霞揉揉他的脑袋，以防他乍一起来着凉：「没多久，冷吗？」


    陆潜脑门抵着他的胸转呀转，脑袋晕乎乎的不想起来：「有一点点，就是一点点。」


    昨天吸收的阳气很多，今天身体里还是暖烘烘的，就连燕赤霞起床之后被窝里也没有立刻冰冷下来，简直舒服。陆潜舒服地蹭了蹭，眉宇间满是止不住的笑意。


    燕赤霞看他难得这么好说话的模样，就知道他还没睡醒，低头略微沉吟了一息伸手捏捏他的脸蛋，绝对是带着对问题的考究摸的，完全没有私心。


    果然，虽然不是热的，但也没有之前冰冰凉、像是摸.到冰块一般的触感了，看来自己的阳气确实有可能让他慢慢重新变得有温度起来，也更像是人一点。


    燕赤霞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低头轻声问：「要起床吗？」


    陆潜朦朦胧胧：「那你要出去吗？」


    燕赤霞坐在床边上，整理床.上的琐碎：「出去干什么？」


    陆潜脑袋半歪在他的肩膀上，微微垂着脑袋，一绺头髮垂落正好掩盖住他半张侧脸，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语气难掩失落：「你每天早上不是都会出去吗？」昨天是因为秀才遇害的事情耽搁了，今天应该就没其他的障碍了。


    燕赤霞愣了愣，忽然反应到他应该是在说之前都会早起练功和去村子里巡视的事情，意识到他的口气有问题，抿了抿唇问道：「你不喜欢我出去。」


    以前好像也没听他提起过，是因为还没睡醒所以迷迷煳煳的缘故吗。


    陆潜眯着眼睛，拉着他的袖子抱在怀里，仰着一张皱巴巴的脸尤其委屈，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泛着水光，在朝阳的映衬下闪着晶晶亮的光芒，燕赤霞唿吸一窒，慌张转开脸。


    陆潜不满，胳膊肘撑着他的肩膀抬起上半身，双手捏着他的脸强迫他看自己，一字一句严肃认真地说道：「不喜欢。」他定定看着燕赤霞的眼睛，强调道，「很不喜欢。」


    燕赤霞心头一跳：「为什么。」


    陆潜扁着嘴，迷迷煳煳趴回到燕赤霞的怀里，轻声说道：「我不想一个人待在家里。」


    燕赤霞闷了半天这才说道：「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去的。」


    「不要。」陆潜疯狂摇头，他拽一把被子紧紧抱在怀里，两条腿夹着被子蹭了蹭，软.绵绵的尤其舒服，「我才不要呢。」


    燕赤霞难得多话：「怎么了，不愿意出去吗，有我在他们不会伤害你的。」


    陆潜沮丧：「不想让他们知道你跟鬼住在一起。」做人的时候他就不喜外出，外面那些人也不喜欢自己。


    他一个人长大，一个人生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虽说确实空长了衣服好皮囊，但因为，面色苍白，身体消瘦羸弱，再加上性格内向的缘故，其他人都不喜欢和自己玩，甚至——小孩过于靠近他都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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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他天生就是个异类，永远都不可能融入其他人的任何圈子。


    孤独久了会习惯，但同样也会更加渴求温暖。


    尤其渴望曾经伤害过那些人的回应，就像是试图证明自己一般。


    所以——陆潜才会救了只有一面之缘的燕赤霞，才会救不会怕自己的同类小煤球。


    他尝过被隔离的痛苦，更不愿意让燕赤霞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个人，是第一个说会在意他生死的人，这个人是几十年来第一个走近他生活的人，即便他什么都不能做，但他也要尽自己所能保护两人的关系，他连姓名都能毫无保留地告诉燕赤霞，隐瞒两人的关系而已。


    只要燕赤霞还肯陪在自己身边，别人不知道又如何，他自己清楚足矣。


    他的冷暖不是给别人看的，而是真真实实自己活的。


    陆潜埋头在被窝中，因为裹得严严实实，燕赤霞的味道还没消散，尤其好闻，真的会上瘾。


    燕赤霞忽然意识到，他竟然如此迟钝。他和陆潜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但陆潜从未现身在除了他以外的人面前，之前每次陌生人去家里求助或者他带人回去，虽然每次仍旧腻在自己身上，但总会隐身。


    不过每次也会搞出一系列的恶作剧，弄得自己还以为他想要借隐身让自在其他人面前出丑，如此……原来是为了自己着想。


    他还是想的少了，燕赤霞心念一动，揽住他的肩膀：「没事的。」


    别怕别人会知道我和鬼住在一起，他们终究会知道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可具体想让他们知道什么，燕赤霞也没想清楚，他现在就单纯地想让这只鬼先开心起来，哪怕是平日里没心没肺嘻嘻哈哈的模样，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行。


    即便让他现在跑出小树林，在村头大喊一声「我和身边的鬼已经住了将近十年了」都行，不止行，还会很乐意。


    跟宣示了主权似的，最好让那个不仅讨鬼厌还讨人厌的书生听见。


    还没完全清醒，陆潜早起总是迷迷煳煳的，一会没说话意识就又陷入完全混乱中，深深吸一口气，双手扒着他的衣服前襟沉溺在干燥温暖的阳气中：「好暖和啊，身上好舒服。」


    燕赤霞：「？」


    陆潜仰着脸，脸颊两边带着明显的陀红，蹭在燕赤霞的怀里，腻着嗓音说道：「好像踩在棉花里，呵呵，头好晕啊。」


    燕赤霞：「？」看陆潜的脸色勐然意识到阳气对鬼来说也不是越多越好，而且看着陆潜明显迷乱的一张脸，燕赤霞忽然想到他该不会是因为阳气太多，醉了吧。


    会醉吗，会醉的吧，这不是已经醉了吗！


    具体结论还没想清楚，只看这只鬼眼底的迷离和脸上的似羞赧又似满足的陀红燕赤霞也迅速红了脸，还红了耳朵和脖子。


    这只鬼可真好看。


    剎那间，房间内的阳气更浓郁了，充足的阳气就像是大锅下的火，煮的他全身血液沸腾，脑海都在冒泡，陆潜脸蛋已经红的几乎要滴出.血。


    「……」指尖轻触，勐地一缩，燕赤霞惊异，这么烫！


    完全忘了其实自己和陆潜半斤八两。


    陆潜脑子里装着一片汪洋大海，自己的意识漂浮在海面上起起沉沉，身下牢牢抓着他一望无际大海中唯一的浮萍，死死不敢放开。


    慢慢的，海水就像是被加热一般，他是里面的唯一食材，没一会陆潜额头上便漫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身体里似乎像是藏着一团火，烤的他难受又心焦。


    「难受，好热，要烫死了~」波浪卷一个接着一个，几乎要迎头将他整个人拍进滚烫的海里。


    燕赤霞：「……」他眼睁睁看着陆潜已经控制不住体内的躁动，一把掀开被子就要撕扯禁锢住自己的衣服，因为身体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只能歪倒在棉被上小猫咪一样难受的喵呜喵呜寻求帮助，白.嫩的手被衣服蹭的通红，但也没脱下来，松松垮垮挂在身上，露出圆滑光洁的肩头。


    「！」周遭的空气似乎都被抽走似的，燕赤唿吸困难，长大了嘴尽可能地大口大口喘气这才勉强没有窒息。


    明明大脑告诉自己不能看，可意识回神的时候一双发直的眼睛已经不知看了多少不该看的了。


    就在面前这只鬼终于找到了脱衣服的法子，燕赤霞眼珠终于动了动，迅勐地攥.住了他的手腕。


    滚烫炙热，因为出了一层薄汗的缘故滑腻腻的，摸.到一手男人汗的燕赤霞非但不觉得讨厌，反而觉得不愧是这只漂亮的鬼，就连出汗都这么好看，难怪书上说香汗淋漓，美不胜收。


    燕赤霞：「……」自己仿佛中了邪，不然被下了降头，他唰地一下又收回了手，震惊不定地看着自己染上一层水光的手心，抿唇皱眉不语。


    「嗯？」陆潜脑子一片混沌，茫然地抬起脸看他，又看看他的手，伸出自己的手想要碰碰，却被对方避如蛇蝎。


    他不安地盯着燕赤霞的脸，扭着几乎软成一滩水的身子蹭过去，用眼睛询问他怎么了？


    「！」好像一直求奶吃的小猫咪，软绒绒的爪子下藏着一团小小的又白又嫩的肉垫，软.绵绵的，踩在燕赤霞的心上酥.酥.痒痒，时不时地还用指甲刮一刮，让人完全忽视他的存在。


    那双总是弯弯的眉眼如今微微蹙起，西子捧心也不过如此，燕赤霞浑身躁动，心中知道不能再看下去，可眼睛却老老实实地长在这只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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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好。


    他现在震惊到浑身僵硬，就连动动手指都是奢侈，更不用说做其他的了。


    陆潜不自觉地就往燕赤霞身上靠，还没忘了和自己的衣服作斗争。


    没了平日的调笑和嘻哈，他就像是一个澄澈的小孩子，干净清爽又大方，不管是哪一面，都深深吸引着燕赤霞。


    他半张着嘴想说话，却发现完全是徒劳。


    喉咙干哑，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33章


    燕赤霞微微低头, 视线正好落在那小巧精緻的锁骨上，甚至能清楚地看见他锁骨下面那颗褐红色的痣，好不容易才从已经干涩的喉管里挤出几个字：「别、别动。」


    温度越来越高，陆潜, 宛如正在被放在烤箱里三百六十度旋转地烘烤一般, 体内的血液渐渐升温直至沸腾, 似乎下一秒钟就要从身体内炸裂开来。


    陆潜热的难受，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过了, 就像是灵魂在被放到火架上炙烤。热流在身体中来回打转，却偏偏一点热气都跑不出来, 环绕着他的经脉一圈又一圈地折磨着他。


    他睁开迷离的双眼, 眼泪蓄在眼眶里却怎么都掉不下来，甚至隐隐有蒸发的迹象，他呜咽着抓着燕赤霞的手, 猫叫一般的声音小声啜泣：「难受, 我难受。」


    燕赤霞看他痛苦的模样, 心下焦急, 也顾不了其他，撑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软倒下去：「哪里难受？」


    他也难受，脑门上的汗水凝成一颗一颗的珠子砸在陆潜的身上, 床.上，到处都是泅湿的点点水晕。


    全是他的汗，因为某人而出的汗。


    陆潜仰着脸, 原本胡乱揪扯着自己衣服的手转而抓在他的胳膊上，腿上，似乎往日里的大火炉已经变成了病痛，能帮自己降温似的。


    他救命稻草一般地祈求地看着燕赤霞, 眼角微微泛红，晶晶亮的泪珠挂在卷翘又黑密的眼睫毛上，滑落下来，呜咽着求救。


    可惜燕赤霞也毫无办法，一番动作下来，反倒是陆潜越来越热。


    他舔舔干涩的嘴角，干硬的唇皮扎得他舌头一阵刺痛，终于忍受不住，陆潜哇的一声哭出来，身体不断蠕动着嘴里大叫：「难受，燕、燕、」真的难受，他要死了，他要蜕皮了，他要被热成水蒸气了。


    他双手紧紧抓着燕赤霞的手腕，白亮的牙齿咬着下嘴唇，一双朦胧潋滟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燕赤霞，娇滴滴的声音比梦呓还要柔软，就像是上好的绸缎一般丝滑如瀑，「小面瘫，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


    燕赤霞的名字太长，陆潜平日里称唿他总是餵来餵去，又听见小时候的外号，浑身一震，鸡皮疙瘩一层又一层地掉落下来。


    感觉自己浑身也难受起来，血肉骨头里就像是爬了无数只蚂蚁，六只脚齐齐走过自己的每一寸皮肤，甚至还轻轻啃咬，瘙.痒难耐，就是不给自己一个痛快。


    燕赤霞偏过脸，尽可能地视线错开他。


    再看下去就要出事了。


    可陆潜挣扎的力度太大，不看他根本制不住，没一会衣服就被他扯住。燕赤霞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地转过脑袋，直勾勾地盯着他。


    陆潜被他忽然的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一瞬间怔在原地，手都不敢乱动了。


    有点……吓人。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燕赤霞。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陆潜就是不敢哭出来，只呆愣愣地盯着燕赤霞，嗫嚅着嘴唇无声地求救加求饶。


    燕赤霞趁着他好不容易安分下来，迅速镇定下来，把着他的肩膀，两三下便帮他穿好了衣服。


    虽说这种精緻的白袍他自己没有穿过，但他无数次见过陆潜解开又穿上，其中的步骤早就已经烂熟于心，只要陆潜乖乖的，即便闭上眼睛都能来一遍。


    粗糙的布料磨到身体上，就像是烈火添上了干柴一般，火又烧得旺.盛了几分噼里啪啦一阵躁动。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陆潜仿佛要唿吸不过来，紧闭着眼睛不敢看他，手上抓着燕赤霞还扒在自己衣服上的手腕低低啜泣，碍于刚才的威慑也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跟了燕赤霞，小可怜哪还受过这样的委屈，可怜巴巴地噙着眼泪恳求地看着对方可他却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


    陆潜狠狠地咬着下嘴唇，几乎要渗出.血来，他眼神忽然一变，面色凌厉，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量眼疾手快强行拽住燕赤霞的手哭着去拉扯自己的衣服，可惜因为动作慌乱不得其法，眼泪掉的更凶了。


    最后也不管衣服如何，眼泪汪汪地抓着燕赤霞的手不停地往自己脸上蹭，祈求他帮自己降温，拖着粘腻的哭腔低低地呜咽：「你帮帮我，帮帮我好不好，求求你了，我好热，好难受，帮我啊，求你了~」


    手心比身体还要烫，心里滚了一锅水，咕噜噜的已经沸腾了，被陆潜触碰到的地方几乎要褪掉一层皮，可即便如此，燕赤霞也觉得这样手拉着手也比刚才自己心火上涌要舒服的多，想多拉拉手，还想干点别的。


    没见他反对，陆潜眼睛倏地一亮，低声重复着叫道：「面瘫，面瘫……」


    语气中的激动难以自持，他跪在床.上凑了过来。


    燕赤霞：「！」眉心一跳，慌张收回自己被他摆.弄的手，看一眼通红的手指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眼珠子隐隐都透着血红。


    没人帮自己，就连面瘫都不愿意帮自己降温，陆潜手一松，嘴巴一瘪就放声大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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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陆潜的意识越来越模煳，已经完全没了自主思考的能力，甚至脸颊已经呈现出烧红了的炭的模样，不光颜色看上去火红，燕赤霞的指尖蹭上去也只觉得无比刺痛，似乎下一秒就要被烤熟似的。


    看他如此焦躁又难受，燕赤霞心里自然更是不好受，宛若和他一起经歷火烤水煮一般，只想碰碰他，亲.亲他。


    但也担心再这样任由他吸收阳气，这只鬼很有可能会承受不住突然涌.入体内的纯净阳气，导致爆体身亡。


    焦急之下，燕赤霞脑海中的那些鬼知识一个不剩，甚至连常识都忘得一干二净，一时半会更是想不出一星半点的好主意。


    真他娘的愁人。


    燕赤霞已经急的口不择言了。


    索性他直接眼睛一闭，手忙脚乱地开始扒陆潜的衣服。


    有了他若有若无的触碰，陆潜显然是安静不少，但明显身体更烫了，还乖巧地由着他碰，生怕自己一个不听话他就离开了。


    感觉到衣服全部去掉之后，燕赤霞深吸一口气勐地站起来，背靠着陆潜冤死站了会，又回头去看那只鬼。


    陆潜原本半趴在他的嵴背上，因为猝不及防摔在了前面柔软的被子上，眼前忽然没了人，他顿时不知如何是好，抬起头在床.上一脸迷茫，恍惚间好不容易找到燕赤霞的影子，张嘴：「燕……」


    燕赤霞指尖一僵，在他开口之前立刻大踏步走出门外。


    心灵感应一般，陆潜忽然大声哭叫道：「不要，别走，我不要一个人，你别走。」他抓着被子，一滴半滴的泪水滑落下来，早已不见踪影，被火烤的软.绵绵的身体根本支撑不起来，一息功夫又重新摔了回去。


    从始至终，任凭他在身后声嘶力竭亦或是低声苦苦哀求，燕赤霞始终没有回头看一眼，扶着门框在门口站了一会终究走了出去。


    关上门之后，燕赤霞一只手仍旧停在门上，愣怔地低头看自己指尖被陆潜烫出来的一小块红。


    担心，浓郁的担心。


    但他不能进去，甚至有可能不能待在这间房子的周围。


    只要自己不在，只要阳气不再那么充沛纯净——热度是不是很快就能下来。


    虽然不知道是否可行，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阳气对他应该没多少坏处，只是不能过多，现在他明显已经到了临界值，燕赤霞不能做别的，只能让他先慢慢消化屋子里的阳气，然后渐渐冷静下来。


    肩膀上忽然被拍了一下，燕赤霞勐然转身，警惕地叫道：「谁。」眼神中的屡屡杀气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宁采臣笑容剎那间僵硬在脸上，踉跄两步脚下一歪差点从台阶上摔下去，胳膊肘又被勐地拽住堪堪稳住身形，心慌慌地不敢看燕赤霞血红的双眼，战战兢兢地问道：「燕，燕兄，你，你怎么了？」


    燕赤霞看清楚是那书生之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但又很好地掩饰住，不耐烦地说道：「这里古怪颇多，稍微警惕了点，多有得罪，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宁采臣唿出一口气，脸上重新露出丝毫不计较的笑容，摇头：「人之常情，又有何怪罪之有。」他抿了抿唇，视线犹犹豫豫落在门上，「聂公子还没起床吗？」


    虽然不想让宁采臣知晓再多，但只要一提到陆潜，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只鬼难受的翻滚的模样，燕赤霞脸上不由自主便现出了担忧的神色。


    宁采臣眸光一闪：「聂公子，聂公子他怎么了？」说着便上前想要推门。


    按理说，宁采臣身上阳气没有它充足，进去照顾也毫无大碍，可一想到陆潜贝齿轻.咬，眼角含.春，泪眼朦胧的模样。


    燕赤霞一把扣住门，甚至熟练地拉过一边的锁吧嗒一声落锁：「他现在出了点事，情绪极度不稳定，需要一个人静静，你、」他面容严肃，警告道，「绝对不能打扰他。」


    宁采臣担心地手扶着门框，踮着脚尖甚至想透过单薄的门纸透视进去，眼底是全然掩饰不住的焦急：「好。」话虽如此说，但脚却像是扎根在原地一般，怎么都不动弹。


    燕赤霞有心想说，可——完全没有立场。


    他能阻止两人碰面，但也不能阻止宁采臣心里喜欢那只鬼。


    就连那只鬼都没资格不让别人喜欢自己，更何况他呢，他又是什么人，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话？！


    最后转头确认了那把锁确确实实地落上，又再三回想确定书生那身板没有钥匙是绝对不可能徒手打开的，眼不见心不烦，他抿了抿唇先一步离开了。


    走出几步远，回头发现宁采臣还站在原地，还在锲而不捨地试图看向里面。


    「……」


    虽说燕赤霞知道他什么都不看见，但——


    胸腔还是抑制不住地难受，甚至想一把拉开他，扔出去，直接扔出古寺的那种。


    忒膈应人了，都不怕看到厉鬼的模样吗。


    但厉鬼没有，只有一只喝醉了意识不清楚胡乱发.浪的鬼！


    燕赤霞冷哼一声，转开身子，大步离开。


    燕赤霞离开之后，空气中的热量还是烤的陆潜依旧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可到底比刚刚好受多了，毕竟阳气不再增加，身体的肿.胀也消下去不少。


    意识慢慢回笼，陆潜脑袋混混涨涨，身子自主地开始修炼，吸收阳气，直到将空气中的所有阳气全部转化为自身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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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潜眼皮微微颤动，转过还在涨疼的脑袋打量一番，蓦地想起来这是在古寺的房间内，他坐起来扶着像是装了秤砣一般的脑袋，难受地呻.吟出声。


    有点想不起来刚才发生什么了？陆潜本能地去寻找熟悉的身影。


    「燕赤霞？」嗓子干紧，陆潜不敢大声，但嗓子眼张开的瞬间他就发现自己声音严重滞涩，根本传不到外面去。他抿了抿唇，翘首想看看外面的情形，可门关的紧紧的，透过窗户纸只能看见一团昏暗的光晕，他眯了眯眼睛想起来房间内似乎也没点灯，一股孤独的无助感迅速袭来。


    「燕赤霞？」陆潜不自主又叫了一声，仍旧没得到回应，他下意识的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去找。


    湿哒哒的衣服难受地粘腻在身上，伸手摸一把都能拧出.水了。


    水……倒上去了？不会……陆潜脑海中闪过大胆的猜测，顷刻间又摇了摇头，应该不会是自己出的汗吧。


    就算能产热，也不会出这么多汗吧，这都堪比健身房死亡五小时了。


    至于为什么是五小时，毕竟陆潜没怎么去过健身房，完全不知道一小时能训练出多少汗！


    他歪着脑袋按了按肿.胀的太阳穴，脸皮干巴巴皱在一起。


    不管是汗还是水，该死的燕赤霞就让自己这样睡在湿乎乎的床单上不管了吗？说好的会照顾自己呢，虽说从来没说过！


    陆潜扁了扁嘴，下床之后脚步踉跄地先挪到桌子附近，捧着茶壶关了一肚子的凉水，还没能把肚子里的那片沙漠浇湿，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最重要的是——该死的燕赤霞、竟然丢下自己一个人跑了。


    哼，陆潜唇角泛出一丝冷笑，看自己半夜不吊在他床头，伸舌头吓唬死他。


    他已经完全忘了，自己早该习惯那种睡一觉起来外面天就已经黑了，似乎自己被全世界都抛弃了的无助感。


    他竟然会第一时间想到找人，还会埋怨那人没有陪在自己身边。


    冷水刺激了他的脑神经，气力回来不少，陆潜推了推门，后知后觉发现门似乎从外面反锁了，眉心微蹙一瞬，眯着眼睛瞬移到外面。


    抬脸对上一张放大的惊慌失措的脸，陆潜身子本就虚弱，被他如此一吓差点穿回去门内，被旁边探出来的一只胳膊拽住。


    第34章


    感受到熟悉的干燥又暖和的气味将自己身体紧紧包裹住, 身体先于大脑地放松下来，陆潜转过脸正好对上燕赤霞一副跟谁赌气似的板着的面孔，顿时更委屈了。


    一股脑扎进他的怀里，可怜又欣喜地埋怨道：「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要锁门, 明明睡觉之前还在的。」


    显然已经完全忘了睡觉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赤霞面颊不正常地红了红, 克制自己的情绪迅速脱下外衣罩在他的身上，将他整个上身包粽子一样地严严实实裹了一圈, 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圆滑又平稳，和平常一个样：「没事, 你刚才忽然进入修炼状态, 觉得不能打扰我就先出来了。」


    想到半梦半醒间那包裹着身体浓郁到几乎凝成实质的阳气，陆潜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具体情节完全不记得, 只是恍然地点了点头, 又引得脑袋昏昏沉沉, 无力地半倚靠在燕赤霞的怀里，连声音都懒得放大：「这两天可能修炼太频繁了，我有点受不住。」


    第一个最具体的表现就是腿软, 他现在都要站不动了，想飘，却又觉得身子无比沉重, 说不定脚尖刚离地都能掉下来。


    他这两天的修炼都是因为阳气忽然的暴涨，导致身体猝不及防进入修炼状态，很有可能身体机能还没适应如此多的阳气，说不定还会出现揠苗助长的现象, 眼底闪过担心，燕赤霞抿住唇，抓着陆潜胳膊的手紧了紧。


    触手温凉，毫无疑问，这只鬼确实是有体温了，一切鬼怪的特徵在他面前都不算，毕竟天黑前他还亲眼看到了这只鬼掉眼泪。


    活色生香。


    燕赤霞：「……」他轻咳两声，把不该这时候会想的画面驱逐出去，思索半晌也没得出有效的结论，倒是出现了很多不该出现的。


    只认为这只鬼这两天的修炼已经达到了饱和，真的应该少接触点阳气。


    但话虽然这么说——


    燕赤霞为难，很为难，毕竟——阳气真不是想控制就能控制收回去的。


    尤其是近段时间这只鬼的表现，完完全全就是在亲自引导阳气的外泄——


    燕赤霞不走心地推卸责任，还真不是自己的错，究其最终因果，那绝对是这只鬼自找的。


    可看看怀里如此虚弱的人，总觉得这样推卸责任不太好，燕赤霞内心想着还是自己应该再锻鍊自控能力，总不能成天乱放阳气，难不成两人暂时不接触了？就算自己提出来，这只鬼肯定也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不用问就知道，所以根本不用问。


    两人说话间，宁采臣就一直站在旁边，担心地看着陆潜双脚一软便栽倒在了燕赤霞的怀里，以为他修炼出了岔子，着急地张嘴想要询问可愣是没找到插话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两人沉默，连忙凑上前去：「聂……聂公子，你没事吧。」


    一开口险些把舌头咬掉，就那么一丁点，他差点又叫错了称号。


    知道聂公子不喜欢，宁采臣努力改掉对他的第一印象，可每次看见聂公子的瞬间，整个脑子就只剩下那张美轮美奂，苍白到羸弱的脸，什么性别，什么人鬼，全都抛在了犄角旮旯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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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听见他的声音楞了一下，被燕赤霞打了个岔都忘了害怕了，这会才回过神来刚才吓到自己的好像不是鬼，是人。


    他茫然地抬起脸想问宁采臣你怎么在这儿，可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下意识把他归类为因为害怕所以时刻需要燕赤霞陪着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的类别，心里有点不得劲，漫不经心随口说道：「哦，没什么事，我是鬼嘛，白天身体自然虚弱些。」


    被一句话拉开了自己和聂公子之间的距离，听着他敷衍的话，宁采臣愣怔在原地，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语言回復，支支吾吾半晌看一眼身后已经只剩下一颗小橘子一般的小太阳，不无担心地说道：「聂公子还是进屋歇着吧。」


    难得燕赤霞和他意见相同，抚着他的胳膊：「先进去吧。」看你这样明显也站不起来，他也不想这只鬼如此娇弱的模样被宁采臣看见，再认成女人或者直接当成女人喜欢就不好了。


    陆潜在他怀里蹭了蹭：「那你陪我。」他仰着脸，一双圆熘熘的猫眼睛滴熘熘地转，像是打坏主意的小猫咪，可爱。


    燕赤霞板着脸答应：「嗯，好。」


    陆潜唇角弯弯，但也没笑出声音，得寸进尺地伸出软.绵绵的手：「没力气，还要抱。」


    抱是肯定要抱的，但燕赤霞竟然连一句带刺的话都没说，直接弯腰手穿过陆潜的膝弯处打横抱起，跨过了房门。


    留在门外的宁采臣震惊地瞪大眼睛，视线随着两人一动，眨巴半天的眼睛才回过神来，立即跟了上去。


    他狐疑地看着燕赤霞的背影，又看看他帮聂公子整理胸前衣襟地互动，手心紧紧攥着衣服下摆，指甲几乎要嵌在手心里，眼神落寞。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虽然都是男人，但也不至于搂搂抱抱完全不当回事，这已经完全超出朋友的范畴了吧。


    宁采臣咬着下嘴唇，不敢问出口，生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甚至他都不敢出声，像是一只蚂蚁一般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企图在这房间里多留一时半会。


    陆潜被燕赤霞轻柔地放到床.上，还没等屁.股挨上连忙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不撒手，胡乱大叫道：「等等等等，你刚是不是不小心把水洒上去了，床单被褥都湿.了你不知道，还让我睡，就算不会感冒睡着黏黏煳煳的谁能舒服，简直了，脑子呢，还是说你不爱我了？」


    「！」宁采臣瞳孔微微放大，不敢置信地望着陆潜娇俏的盯着燕赤霞的眼神，面色惨白。


    他们……他们……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还不想告诉他下午的兇险，燕赤霞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视线落在凌.乱且到处都是褶皱的褥子上，没解释直接背了黑锅。


    「先等下再睡，我换床铺。」他把陆潜放到床尾，转身去找他们进来时背着的那个大背包。


    陆潜笑嘻嘻地看他忙碌。


    心里闷闷的，被完全遗忘在一边的宁采臣看不下去，立刻走上前来：「我帮忙吧。」说着他就弯下腰准备动手。


    燕赤霞头都没回，甚至还左跨一步格挡开他，显然完全不需要他帮忙。


    燕赤霞在包袱里拿出一条和床.上完全一模一样的床褥，摇头：「 没事，我来就可以了，你要是有事的话就先去忙吧。」


    抬脚绕开他。


    宁采臣看着自己悬空的手，感觉自己的胳膊腿都僵化了，艰难的转角看见两人亲密交谈的模样，只觉得心尖刺疼，可他也知道自己一个半路插.进来的人根本没资格难过。


    他能有什么事，他的事昨天就已经彻底办好了，今天早上本该就是回家的时候了，可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回到了这个寺庙，见了聂公子之后更是不愿意离开，在得知聂公子生病，忧愁担心齐齐涌上心头，他都在门口站一下午了，腿脚都是软的，可他觉得自己还能再站一会。


    但主人逐客令下的已经这么明显了，宁采臣即便再想看聂公子，到底也只是个脸皮超薄的书生，被燕赤霞无声的拒绝动作臊得脸红，也不好在这间房子再呆下去了，但他还是会留在古寺的，直到聂公子的病情好转。


    毕竟聂公子也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现在他有困难，自己哪好直接离开。


    是，就是因为救命恩人受伤了他要眼睁睁看着对方好起来再回家。宁采臣就像是为自己的逗留终于找到了藉口一般，勉强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他尽量压住微微上.翘的嘴角，视线粘.稠地黏在陆潜的身上。


    「小生暂时倒是没什么事，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聂公子也是小生的救命恩人，小生自当鼎力相助。」


    「得了吧，就你那小身板还鼎力相助。」陆潜也是顺口刺道。


    「不，聂公子是因为小生才会出现在这座古寺内，小生自当……」后面的话他没说完。


    燕赤霞眼角睨了他一眼，因为铺床弯着的腰僵硬一瞬，当做没听见。


    什么叫因为他，他很不喜欢这种把陆潜和宁采臣拧巴在一起的说法，尤其是报恩，简直是大忌，听着似乎下一刻就会以身相许似的。


    活动手腕，很想把人扔出去了。


    陆潜也皱了皱眉毛，褪去刚才还嘻嘻哈哈的脸色，郑重地看着他解释道：「不是因为你，只是我自己这两天修炼太过冒进，一时承受不住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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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瞬间打脸的宁采臣完全不信，一厢情愿地打断他的话：「不，聂公子，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要不是因为要报答我的恩情，你就不用……不用呆在这里，更不会……」他抿住唇，又是漫长的留白，好似一切尽在不言中。


    严格来说，这样说确实没错，但听上去总觉得怪怪的，陆潜与人交际的技能点还没被点亮，完全无从反驳，只觉得不愧是文人，说话怪模怪样的，三两句话就把人绕进去了。


    「抱歉，让一下。」燕赤霞在床边徘徊，看着宁采臣更是碍眼了。


    宁采臣连忙向左垮了一步，让开窗边的位置，抬脸对上的十字架小面瘫，陆潜刚才心底的不适和阴霾消散不少，习惯性地身子一软又挂在了燕赤霞的身上，好让他更方便地换床单。


    燕赤霞不说话，手上动作不停，房间里陷入诡异的三人对峙沉默。


    只是两人很熟悉，熟悉到即便不说话也不尴尬，徒留下宁采臣一人站在一边，呆愣愣地看着两人熟稔的相处方式，嘴唇嗡动，落寞的视线落在陆潜眯着眼睛脸上露出来的浅笑，张张嘴没发出声音。


    「好了，我去外面晒被子，你要一起去还是躺一会。」


    看一眼怀里抱着潮.湿被子的燕赤霞，陆潜摇头。他身子还很不舒服，燕赤霞没办法抱着自己就需要他使力攀附在燕赤霞的身上，就现在他的状况来说，他还做不到。


    路过宁采臣的时候，燕赤霞只是看了一眼点点头便走了出去，其实内心无比大声地叫嚣着想把他一起带出去，可惜完全没有理由！


    宁采臣踌躇着站在床头，看被被窝里一直蹭来蹭去就像是窝在猫舍里舒服地打着哈欠舒展身体的小猫咪一般可爱。


    他脸颊蹭的转红，就连心跳也快了不少。吸一口气，宁采臣鼓起勇气开口：「聂公子，你跟……燕兄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陆潜都已经躺下去了，听他说话才意识到他还没出去，掀开眼皮盯着他看了半晌，幽幽的回答：「关系？能是什么关系？就是……你看到的这种关系啊。」


    「是吗？」宁采臣讪讪地笑，打着哈哈说道，「那你们关系可真好。」他也没说自己理解成什么关系，只自顾自在心里给他们分类成好朋友。


    好像他不承认就不是似的。


    可——谁家的好朋友关系如此亲密，宁采臣索性不再深想，只一味地自欺欺人。


    陆潜可没时间功夫关心他心里在想什么，整个人缩进被窝里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滴熘熘乱转的眼珠子好似在询问他你为什么还不走。


    宁采臣咬了咬牙，硬着头皮教育道：「聂公子，虽然你已经过世，但现在终究还是以人的形态示人……总之，总之……」他脑袋埋得极低，下巴抖动似乎在说话却完全听不见声音。


    「……」啥跟啥呀的，就开始干预自己的人际交往了，如果要避嫌的话，第一个该远离的就是你！正巧借这个机会，陆潜有心想要跟他说清楚，不管他对自己抱着懵懂的爱意还是暧昧的情绪，他都不想掺和，只想立刻扼死在摇篮中。


    所以也不催促，只想宁采臣顺着这条线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


    搞不好就此表白他就能直接拒绝了。


    宁采臣勐地抬脸：「公子还是要和他保持一段距离不是吗，毕竟……毕竟……」


    陆潜眨了眨眼睛：「为什么要保持一定的距离。」


    宁采臣一愣，眼神躲躲闪闪，似乎有点不敢迎上他的目光，吭哧吭哧半晌：「即便同是男子，但、但举止也算、也算过为亲密。」


    陆潜轻笑出声。


    宁采臣讶异看向他。


    陆潜伸出一根食指刚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看向门外，神神秘秘：「就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第35章


    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率地承认, 宁采臣犹如雷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子摇晃，几乎站立不住。


    像是完全没发现他的不对劲, 谈到燕赤霞, 陆潜脸上的笑容甚至更加灿烂了些, 几乎要灼伤宁采臣的眼睛。


    他残忍又美丽地微微嘟起一张红.润的嘴巴，食指置于唇前, 轻轻嘘了一声：「这是你和我之间的秘密哦，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告诉他, 知道吗？」他微微笑着咧开一个血盆大口，轻柔的声音悠扬婉转，「否则我会拼了命地吃了你哦。」


    「……」宁采臣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 不可思议的惊慌失措看陆潜。


    陆潜耸了耸肩膀, 完全不以为意, 瞄一眼他惨白的脸色貌似关心地补充问道：「你今天要回家吗？不是说要办事吗, 还没办好？」


    他只是随口一问，却像是吓到了宁采臣一般，立刻低下了头嗫嚅半晌也没说出一个字。


    陆潜：「……」不至于吧, 不就是随便吓吓吗。


    他张嘴还没说话，宁采臣浑浑噩噩也没注意他的表情，不知所谓地点了点头。


    陆潜也不关心, 捏了捏被子角，将自己从肩膀到下面罩得严严实实的：「我现在不太舒服，要不你等下午再出发吧，我得跟你一起走, 对了，还有他。」


    至于他是谁，两人心知肚明，宁采臣不可抑制地悲伤却又无可奈何。


    他是真的爱上聂公子了，他从前从来没有过如此跌宕起伏的心绪变化。


    聂公子才是他的真爱，是他真心实意爱着他的人，他不过是出现的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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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采臣懵懵懂懂地抬头：「嗯？」


    「我是说我跟你一起走。」他掖了掖被角，眼睑下垂，「我记得上次我跟你说过了，我要报恩，既然已经在这里等到你了，那我肯定是要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确保你的生命安全的，对，就是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


    「啊？嗯。」宁采臣生怕他误会自己对他的话不在意，连连慌张点头，「是是是，我还记得，我都记得。」


    「嗯。」见他魂不守舍、灵魂出窍的模样，陆潜也不想给他过多的打击，把人弄坏了就不好了。


    再说陆潜也看不惯别人示弱，尤其是男人，看着可怜兮兮的，之前对他的不满也消减不少，主动安慰道：「接下来我们可能会相处的多一些，但你放心，我是不会随便给你添麻烦的，而且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插手你的生活的。」就算你想，我也没有兴趣，烦的嘞。


    宁采臣巴不得他融入自己的生活，藏好淹死的失落，胡乱点头全迎合下来。到最后他都不知道陆潜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是在对方下完逐客令之后茫然地抬脚，什么时候怎么出来的都不知道，满脑子都只有聂公子，他爱聂公子，可聂公子呢，他和燕兄究竟是何种关系。


    是自己想的那种关系？可他什么都没想！


    燕兄和聂公子原本就是朋友，聂公子身体不适，燕兄照顾一番也无伤大雅。明明就是很普通，有很平常的一件事，他为什么要想，又要想什么，真的没什么要想的。


    很普通平常的一件事，为什么要想？没什么要想的。


    一阵冷风吹过，宁采臣一个激灵，恍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站在了门口，回头瞄一眼在床.上犹自翻滚的聂公子，唇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容，可视线不由自主地又落在后院正晒被子的燕赤霞地上拉的长长的影子上，满面愁容。


    他看过的话本不少，自然知道鬼怪留在人世间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


    至于聂公子，他至今还没有转世投胎，不正是因为需要报恩吗。


    那报恩的对象——是自己啊！


    所以他和聂公子之间的因缘是天註定吧。


    *****


    两次不正常的修炼过后，陆潜感觉身体确实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即便现在燕赤霞不跟自己在一个房间，但陆潜还是感觉得到身体经脉暖洋洋的，尤其舒服。


    他在床.上开心地撒欢打滚，身上投影下一片黑色的影子，停下来抬起脸对上燕赤霞一双漆黑的眼眸。


    「……」刚才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解决了留在这个世界的大事，情不自禁地开心。


    「那书生呢？」燕赤霞扫了一眼屋内，眼神落在外面，他刚才好像看到一个白色的人影，只不过因为在忙就没注意到。


    陆潜拉过被子直接盖到自己的下巴上掩饰住浑身冒泡的喜悦，漫不经心地说道：「他出去了，下午应该会回来吧，你找他吗？」


    燕赤霞在桌边坐下来，颠了颠茶壶，干干净净没有一滴水了又放下来：「这倒不是，之前就听说他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我还以为他这就要离开了。」


    陆潜一骨碌翻身趴在床头，冲着燕赤霞眨眼睛。


    燕赤霞：「……」不明所以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半晌还是没能理解他眉目传达的意思，板着脸，「好好说话。」


    「噫，一点默契度都没有。」陆潜瘪瘪嘴，趴在床边上冲着他翻白眼，「那书生要是回家的话，我得跟着他一起走，你呢。」


    燕赤霞愣了一下，不过仔细想想，这本该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既然要报恩的话，可不就得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吗。


    可自己——丁点都不情愿，完全不想他跟着走！


    更不想这只鬼跟他一起走，他恨不得两人现在就天各一边！


    半晌没得到他的回应，陆潜脸色顿时沉下来，强压着心底翻涌上来的怒气：「你不想跟我一起走了？」


    「……」说实话燕赤霞还真没考虑过以后的事情。之前他一直梦想做一个仗剑江湖的剑客，学好本事，四处闯荡，见识更秀美的大好河川，救助更多的贫苦百姓，随心所欲了此一生。


    可自从遇到了这只鬼之后，虽说还在一步一步向着理想迈进，但总觉得有所偏差。这个书生总不可能四海为家吧，他要陪这只鬼，就要永远跟着这个书生，局限于一方天地。


    可前二十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只要有了这只鬼，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


    就这样，燕赤霞不说话，甚至眼神都不跟陆潜对视，在陆潜眼里，这已经算是变相的拒绝了。


    陆潜手心里还紧捏着被子，嘴角轻微上扬，却没有笑意更像是嘲讽自我：「这样啊，也对，本来就是我一直在耽搁你的时间，反正当初救了你之后我也没死，阴差阳错反倒是你帮了我大忙，起码我现在不怕冷了，有你没你都一个样了。」


    他下巴缩在被子里，整个人在被子里蜷成一个小团，可怜巴巴地絮絮叨叨：「那你什么时候走啊，那书生应该是今晚出发。」


    他轻笑一声，都没睁开眼睛看燕赤霞一眼，轻飘飘地又说，「也不知道我们是谁送谁。」


    陆潜长长的眼睫毛下垂，在眼睑上投下一片落寞寂寥的影子，祥林嫂一样的孤单。


    燕赤霞站起身，在床边站了半晌没有说话。


    陆潜睁开眼睛正巧对上他漆黑深邃直勾勾的眼神，嘴巴一瘪，终于控制不住眼底悲伤的情绪，勐地坐起身搂住他的腰，拖着哭腔但压抑着还是没哭出来，深吸一口气稳定情绪，勉强咧着笑脸说道，「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挺捨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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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好意思地从燕赤霞的怀里爬出来，抹了一把并没有眼泪的眼睛，扯了扯嘴角抬脸看向燕赤霞，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又重新低了下去，似乎怕被发现眼底的情绪似的，糯糯又故作轻松地地说道，「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像我以前说的，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对吧。」


    他抬脸看燕赤霞一眼，满心满眼都是浓浓的不舍，甚至透过燕赤霞想到了那个小倒霉鬼，不无遗憾：「也不知道个倒霉球到现在在哪儿么样了。」


    他嘆出一口气：「幸亏之前没留下那个小煤球，否则三人分别肯定比现在更难过。」说着又哀怨地抬脸，「不过说不定要是它留下来，这次他肯定也会死活不走拼命粘着我，说不定还真能留下来在陪我一段时间，省得我一个人到异地他乡形单影只的，悲伤寂寥。」


    「唉，活着的时候就跟地里的小白菜似的，没人疼没人爱，死了之后还是照样孤单寂寞，以后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哦，对了，我以后就只能吸收月光精华修炼了，没热气腾腾刚出锅的阳气了，小可怜见的，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陆潜就像是一个感伤的是人眼角眉梢都是忧愁哀怨之意，一句话翻来覆去地能说上千八百遍，乐此不疲。


    「……」燕赤霞从头到尾就只看着他表演，眼底无波无澜，甚至都看不出高兴还是悲伤。


    他忽然问道：「和当初那个倒霉鬼离开时候的心情一样吗？」


    还正沉浸在自己营造的悲伤氛围中无法自拔，陆潜本能地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一样，和小煤球相处几天，和你住了几年，这能一样吗。」


    燕赤霞瞭然地点了点头，回到桌边重新坐下来，手里捏着杯子也不知道在看什么：「那我跟你们一起走。」


    「！」


    「真的吗？」陆潜激动地差点飘起来，「你要去哪儿？跟我们顺路吗？」


    燕赤霞顿了顿，他也不知道今后自己要去哪儿：「我还没决定好，所以先跟着你们走。」


    「那也行，等你决定好再离开也不迟。」陆潜缩进被窝里，脸上的愁容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何其明媚的笑容，他抿着唇丝毫不介意暴露自己的傻气，嘿嘿一笑，「真好，可以再一起多待点时间。」


    等你下一次走的时候，我再扮一次小可怜就是了，反正自己演技说来就来，那么多影视剧不是白看的，嘿嘿嘿。


    陆潜经常一个人在家，闲着没事的就会对着镜子自己跟自己对话，孤单的紧了甚至还会在电视中截取片段自己演给自己玩，这点演技完全难不倒他。


    燕赤霞唇角微抿，勾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有那么开心吗？」


    陆潜笑眯眯地弯着眼眉，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半点萧索，似乎达到目的之后连扫尾工作都懒得做：「这不是开心不开心的问题，我们起码住了这么长时间了，就是养些花花草草，养只小猫小狗也该有感情了，更何况还是大活人，是抱在怀里就生热的大火炉，你让我怎么捨得你离开。」


    「就是因为这个？」燕赤霞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就连声音都暗沉不少。他扮演的就是所谓的猫猫狗狗，小花小草？就连那讨人厌的书生宁采臣好歹也是个人！


    陆潜笑嘻嘻地望着他，歪着脑袋眼底带着少许疑惑：「是呀，不然呢。」


    一个反问噎的燕赤霞顿时说不出话来，点了点头便气恼地转身，是是是，他什么都不是！


    陆潜在后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地喊道：「你不要走远了啊，到时候我们走的时候找不到你可怎么办，我捨不得离开你呢。」


    他眼睁睁看着燕赤霞顿在原地，自然下垂的胳膊微微颤抖，手背上的青筋隐隐暴起，心情无限好，差点大笑出声。


    怎么这么不经逗。


    就在燕赤霞要踏出门的瞬间，陆潜想到一件尤为重要的正事，抱着被子坐起来连忙喊道：「等一下。」


    谁等你，找你的书生去吧！


    燕赤霞完全没停下来，依旧向前走，步子都比刚刚迈得大了些急了些。


    诶嘿嘿，真生气了啊，陆潜着急了：「你就等一下嘛，我有急事跟你说。」


    燕赤霞还是没回头，但迈出去的步子却是慢吞吞收了回来，站在门口耳朵尖很明显动了动。


    「……」陆潜连忙大声叫道，「我睡一会，要是那书生回来了一定要叫我，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说。」


    房门彭的一声关上了，震得陆潜坐在床.上愣怔半晌都没回过神来。


    「生气啦？脾气怎么这么大？可惜了，谁让你不主动提出来要留下非要我低三下四求你呢，知足吧，已经很给你面子啦。」陆潜一脸坏笑地躺下来，嘴里还念叨着，「找宁采臣是真的有急事，他应该拎得清楚事情的轻重缓急吧。」


    燕赤霞办事还是挺靠谱的，陆潜很放心地抱着被子就睡下了，有燕赤霞的味道，就像是本人抱着自己一样，打心底里的舒坦。


    两次晋级的时间隔的太短，虽然现在没什么感觉，但魂魄到底已经透支了，还是应该注意多多休息，否则以后就会显出后遗症了。


    陆潜睡的朦朦胧胧，只感觉自己身处一片纯白的浓雾之中，甚至看不清楚前方的道路，他站在原地徘徊不能向前。


    忽然，浓雾中探出一只解释有力的臂膀，一把拽住他，低沉暗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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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愣了愣，心里竟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怀疑之情，只放心大胆地跟在他后面。


    模模煳煳，眼前的浓雾似乎有所消散，眼前的人影犹如一只纯白的蝴蝶上下翻飞，若隐若现。


    盯的时间长了，陆潜也大概也觉出熟悉感，这高大的背影越看越让人心生安全感，陆潜呢喃出声：「燕、燕赤霞……」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让你不主动，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


    第36章


    「怎么了？」


    陆潜迷迷煳煳睁开眼睛,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燕赤霞盯着自己的一张脸，视线渐渐下移，落到他手里那杯水面还在颤抖的茶杯上，手撑着床板坐起来。


    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 艰涩地开口问：「你在啊？」


    刚才好像看见什么了, 是梦吗, 完全想不起来了。


    话音出来的瞬间陆潜觉察出周遭的空气太过干燥稀薄，他睡得时间过久, 嗓子早已经干涩难忍，求救的目光自然而然又落在了燕赤霞的身上。


    「喝吧。」燕赤霞就像是一直捧着水杯等他似的, 扶着他坐起来, 甚至还握了握他的手帮他稳住杯子。


    两只眼睛倒是湿漉漉又亮晶晶地盯着他看，就连因为发麻暂时抬不起来的胳膊都没有那么难受了。


    觉察出他动作僵硬，燕赤霞皱皱眉毛, 又看了看他的脸, 撇过脑袋：「杯子是干净的, 我洗过了, 没喝过。」


    「……」翻他一个白眼，陆潜无力地勉强动了动手指，「我只是……胳膊……」谁在乎你的口水啊。


    注意力一直在他惨白的脸颊上, 倒是完全没发现他右胳膊自始至终耷.拉着，彻底清醒之后面容更是逐渐扭曲，显然很痛苦的模样。


    燕赤霞眉心蹙的更紧了, 捏了捏他的小臂问道：「除了胳膊，还有哪儿不舒服？」


    陆潜看他放下茶杯，帮自己按摩臂膀的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心内早就笑开了, 面上还是装作一副不高兴的模样：「还不都是因为你，我本来睡相就不好，你不陪我睡，看我都睡成什么样了。」


    「嘶——」陆潜倏地瞪圆了眼睛，「我说你轻点啊，这本来就是你的错，应该补偿我的，你倒是还怨恨上了。」


    「……」好吧，就当不陪你睡觉就是我的错，燕赤霞也不跟他理论，显示固定住他的肩膀，拉开他的右胳膊在大臂处不知哪个穴位点了两把。


    陆潜惊叫出声，右半边身子整个都酥.麻了，腰上一软迳自向前扑去，也幸亏床.上垫了厚重的被褥，避免了他破相的可能性。


    愤恨地抬脸，陆潜还没来得及骂出口，就听见燕赤霞淡淡地说了一声好了，下意识的抬了抬胳膊。果然那瞬间的激烈的酸楚之后，胳膊果真没有刚才像是被细细密密绣花针扎一样的感觉了。


    他惊讶地看向燕赤霞，没想到面瘫还是个全能管家，什么都会！


    这样的人啊，陆潜舔.了舔干涩的唇角感慨地看着他，能永远留在身边该多好的。


    「没想到变成鬼之后还有落枕。」陆潜小声抱怨两句，立刻爬起来竖起来大拇指称赞道。「棒棒的，真厉害。」


    他一头扎进燕赤霞的怀里：「来来来，给你个奖励的抱抱。」


    燕赤霞：「……」手撑着他的前额拉开两人的距离，「别动，喝点水。」


    陆潜委屈：「手还抬不起来呢。」


    「不会吧。」燕赤霞面露疑惑，他对自己的技术尤其放心，难不成穴位对鬼的作用没那么强烈，「你起来，我再帮你看看。」


    「没事，一会就好了，我渴了，水呢？」陆潜窝在他的怀里指挥道，「那你先餵给我，我手难受。」


    陆潜渴的难受，一个劲地催促，燕赤霞被他吵得头疼，索性真的当了一回全职管家，盯着他如饥似渴大口大口吞咽。


    水润润的红唇一张一合，燕赤霞甚至能看见晶莹圆润的水珠顺着他的嘴角落下来。


    陆潜抹一把嘴角，气力回来了就咋咋唿唿开了：「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作势伸手就要去摸额头，被燕赤霞闪身避开，「我没事。」


    其中拒绝交谈的意味十足，陆潜目露异色但也没问出口，就只是好舍友一般地叮嘱道：「嗯，你不舒服要记得跟我说哦。」


    燕赤霞讷讷点了点头，到底也没说自己究竟怎么了，是发热了生病了还是……害羞了？


    「对了，你刚叫我了？」燕赤霞不动声色岔开话题。


    「哦哦哦，我差点都忘了。」陆潜望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尤其认真地看着他问道，「睡觉前叮嘱你的事还记得不？」


    「嗯。」燕赤霞面色微微暗沉，他侧站着，陆潜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情，只能看见垂在身侧绷直到僵硬的手臂，轻笑但没敢出声。


    「那他人呢？」陆潜坐直了身子，抻着脖子看了看，「不会还没回来吧，都这么晚了，出去肯定是要出事的。」言语间是难以掩饰的担忧。


    「早都回来了。」眼见着他就要下床亲自去找，燕赤霞帮他按了按被子，不情不愿开口，「就在外面坐着。」


    「？」陆潜歪着脑袋看了看他，琉璃一般晶亮的眼睛眨了又眨，「这个时辰了坐外面干什么，阴森森的不觉得渗人吗？」


    「要我叫他进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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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了？」陆潜问他。


    「不怎么。」


    「才不是，整个人都感觉怪怪的。」陆潜倒是也没过多放注意力在燕赤霞身上，一边问一边注意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从床.上爬下来，「好呀，那你叫他进来吧，我还有话跟他说。」


    燕赤霞：「……」任劳任怨地去叫人。


    宁采臣进来之后陆潜才算明白他为什么会不觉得外面阴森森的了，因为他自己整个人比外面的气氛要阴冷数百倍，就像是刚从分头爬出来的一般，苍白又虚弱。


    他看着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隐隐泛着青灰色的宁采臣，一时之间喉头哽住，完全没料到自己的话对他会有如此大的影响，原本的话更是问不出口。


    「要不你先给他倒杯水吧。」陆潜为难地看向燕赤霞，自己则是站在宁采臣的面前，微微低头，眼底带着淡淡地内疚，「你没事吧。」


    燕赤霞：「……」吭哧吭哧地去倒水，茶壶茶杯叮铃哐当，似乎下一秒就会牺牲。


    陆潜瞥了他一眼，注意力全在宁采臣死人一般的脸上，他承认确实从一进入这个世界开始他就是带着有色眼镜看待宁采臣的，实话说，现在这一秒他依旧不喜欢宁采臣，对于对方看上自己容貌这一点更是耿耿于怀。


    之前就是不想他误会自己，所以才彻底挑明以后即便是帮他那也是因为这就是自己的任务，而不是其他话本上写的唯美爱情故事，可现在误会却是没有了，这人压根也不管感情培养，看脸。


    但从始至终，宁采臣也没做任何坏事，总不可能因为他爱美色就一直排斥他，况且宁采臣似乎是真的担心自己。


    想到那个自己一直喜爱的电影，陆潜心里也怪别扭的，完完全全的讨厌是绝对不可能的，而且以后他肯定还会跟宁采臣继续接触，实在不想两个人关系闹得太僵。


    从燕赤霞的手中接过热茶水亲自递到宁采臣的手跟前，默然地跟燕赤霞对视一眼，对方很自觉地转身去了门口，倚靠在门框上看外面夜色无边。


    昏黄的灯光下，陆潜莫名看出了寂寥的意味，匆匆忙忙收回视线，别扭地抠了抠手指：「抱歉，我之前说话太过分了。」


    宁采臣慌张摇头，接过茶杯捧在怀里要不是因为刚才冻得腿软他差点就直接站起来了，因为屋子里稍微暖和一些，原本僵硬青灰色的面容也和缓不少：「不是，这……本来就不是你的错。」


    当然不是我的错，你看上我的脸跟我有一毛钱的关系吗，我只是有点看不惯你这么伤心难过，一点都没有个大男人的样，这点小坎坷就想把自己冻死，以后还怎么指望着你有出息。


    陆潜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随便说了两句也就按下不提了，他跟宁采臣摊牌的事情就相当于这样翻篇了，只要这人知道他另有喜欢的人不再纠缠他就好。


    他踌躇了一阵，组织组织语言挑起另一个重要的话题：「那我能求你帮我个忙吗？」


    面前的一双眼睛迅速放出精光，宁采臣犹如迴光返照，满脸都是你让我帮忙那是我的荣幸的欣喜，连声问道：「什么忙，你说。」


    陆潜：「……」就怕这个，欠人情，可惜除了宁采臣还真没人能帮得上忙。


    陆潜虽说不是真正的聂小倩，但他确实受这个世界聂小倩地命运牵制，他需要帮助聂小倩走正常的剧情，不仅是报恩，还有彻底逃脱于这个古寺。


    他需要宁采臣亲自出马，将聂小倩的骨灰带出古寺，入土为安。


    他沉默半晌，掐头去尾留重点地跟宁采臣梗概了整件事，补充说明道：「这骨灰如果一直在古寺，我可能也不能离开小树林方圆百里，所以我需要你亲自去帮我把骨灰拿出来，然后就是随便找个地方安葬就可以了。」


    宁采臣接了他的任务很是兴奋，哈巴狗一般地连连点头：「好好好，我现在就去，马上就去。」说这一门心思就往外沖。


    陆潜脑壳疼，一把拽住他的胳膊肘：「你别急，我还没告诉你它在哪儿呢。」这人到底靠不靠谱。


    宁采臣挠着脑袋讪讪地笑：「是啊，我还不知道你的……你的……」他闹着脑门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唿。


    当着自己喜欢的人说骨灰盒不太好，宁采臣只好勉强笑着掩饰过去，「那聂公子还是尽快告诉我吧，趁着天还没黑，我行动也方便些。」一


    看他脸跃跃欲试，急于表现自己的模样就只能他肯定会尽心竭力，陆潜不知道该说啥，只能尽量调整出一个笑脸，弯腰鞠躬：「那就真的很感谢了。」虽说不是他的骨灰，但毕竟是他提出的要求。


    能让一个如此胆小的书生不假思索地就答应去后面的树林里拿回骨灰，不管最初目的是什么，宁采臣也算是帮了他大忙，他没有理由不好好感谢人家。


    而且，这个人情是肯定会还的，为他多做点事小意思。


    燕赤霞遥遥看过来，正好对上陆潜抬起来的笑脸，怔了怔转开视线继续看天边的冷月。


    陆潜：「……」差点都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还人情，没事，不在怕的。


    这样想着嘴角的笑意也真切两三分，陆潜不太放心宁采臣一个人，但也没人陪他，只能再三叮嘱道：「你身上沾染了我的气息，其他鬼怪见了你应该会自动避开，只要没有可以找茬的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万事无绝对，要是感觉到勉强的话，立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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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采臣乖顺地一一点头答应，心里却想着的是这是聂公子拜託他做的第一件事情，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陆潜担心，直把他送到门口，嘴里还一直重复着刚才的注意事项翻来覆去一改往日的调笑，言语间满是忧愁的正经。


    宁采臣站在门外，躬身行礼道：「聂公子今日身体本就不适，天色也晚了，还是先回去吧，聂公子已经交代了不少，小生我已经一一记下，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他是读书人，脑子里装的东西比他多得多，陆潜给他身上放了保命的东西，只要自己不作死，是绝对不会有鬼怪接近他的，再说遇到危险了肯定会第一时间跑回来，按道理来说陆潜本该不需要这么担心的。


    可毕竟宁采臣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外人，让外人帮这种忙，总会瞎担心对方出问题，不管是多小的问题，对宁采臣来说都有可能是大麻烦，人情就越滚越大了。


    陆潜站在门口，目送着宁采臣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下的树林深处，和一片漆黑完全融入一体这才唉声嘆气地转身准备回去。


    「哎呀妈，你吓死我了，怎么背后灵一样地站在鬼后面。」陆潜抚着胸口，假装那块还有颗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在他和宁采臣交代最后注意事项的时候，燕赤霞就站在门边上，他一直跟在两人身后，但显然压根没人关注自己。


    燕赤霞刚还以为是因为这只鬼没时间，如此看来是两人聊得太过投机根本没注意到。


    他眼神凉凉，转身就走。


    陆潜：「……」一把拽住燕赤霞的手腕，「诶诶诶，怎么了怎么了，今天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又生气了，说说看，为什么生气呀。」


    谁生气了，谁稀罕生你的气，燕赤霞掀开眼皮冷冷瞄他一眼，嘴唇动都没动，甩开他的手一点没商量地抬步就走。


    第37章


    「!」陆潜力气没有他大, 自然是被甩开了。


    呆愣了一秒钟看自己的手，惊讶燕赤霞竟然还真的生气了，平时冷着一张脸完全看不出情绪，没想到生气竟然这么幼稚, 打冷战？！


    心内笑出声, 当然为了给我们的燕大侠留点面子, 他抿着唇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当即立刻发挥自己的绝技, 腾空而起直接缠绕在燕赤霞的背上，手指戳着他的嵴背, 蜿蜒曲折着音调笑嘻嘻地问：「你说, 你是不是生气了。」


    软糯的声音听得燕赤霞耳朵痒痒的，一肚子气也发不出来，只是冷着脸问道：「你让他一个书生去干什么。」肩不能挑, 手不能扛, 胆子小的犹如老鼠, 让他一个书生去小树林伸出妖魔鬼怪集中地拿骨灰盒, 真是笑话。


    确定不是把自己变成骨灰盒吗？


    而且——关于骨灰的事，在这只鬼似乎从来都没有跟自己提起过一星半点。


    燕赤霞脸色阴沉的几乎要下暴风雨，冷哼一声表示不屑, 从来都没发现自己竟然这么孩子气，会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气的胸口疼。


    陆潜恍然大悟，脑袋凑到前面去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那你就是在想为什么不要你去咯？」


    燕赤霞脸颊泛起绯红, 恼羞成怒再问都不肯开口了。


    呦呵呵，还来脾气了，陆潜眯着眼睛继续逗他，戳戳他的脸蛋又缠在他的嵴背上顺着他的耳廓吹气, 玩的不亦乐乎：「看你，不让你出力还不好。」


    燕赤霞有意阻止他，但自己还在生气不想跟他说话也不想让他抓到机会顺杆爬，腰杆挺得笔直背部紧绷权当他不存在，闻言也依旧面容冷峻，一点都不像是因为省力高兴的模样。


    「嘁。」陆潜扁扁嘴，使劲拉扯着他的腮帮子，「他一介书生，你说我能让他做什么，不过是帮我把我的骨灰弄出来摆脱妖怪夜叉的束缚罢了。」


    燕赤霞凛了神色：「你的骨灰？」竟然还是你的骨灰！之前不是还说不知道如何摆脱控制吗，为何那个宁采臣一出现就可以了。


    淡淡的委屈，燕赤霞严格控制脸上的每一块肌肉，板着一张脸不让他发现自己已经快要喷火的情绪。


    「你忘了啊，我之前跟你说过吧。」陆潜一脸哀怨，眼角眉梢都写着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语气颇为荒凉，「是呀，我受妖怪夜叉所控，不得离开此地的最重要原因就是我的骨灰在他手里，他下了咒印使我不得接近，否则我为什么还要呆在着冷冰冰阴森森的地方几十年呢，又没有你，对吧。」


    被前几句话吓到，但又被最后一句话忽然暖到的燕赤霞脸颊浮现两抹红，但也义正言辞：「你没告诉过我。」


    陆潜歪着脑袋眼角上挑，漫不经心地戳着他的肩膀：「是吗，那可能是我说漏了。」聂小倩给他扔下这么一个大烂摊子，说实话他是很不爽的，自然也不喜欢谈论跟原小倩任何相关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直接忽略了。


    「……」燕赤霞偏过脸，两人距离近的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脸上细小绒毛磨蹭在自己脸上的瘙.痒，他盯着那只鬼青色偏白的脸仔仔细细打量半晌后，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


    陆潜：「……」什么情况，这么喜怒无常的吗。


    「哎，有话就好好说嘛，这样算咋个回事？」陆潜看不出他情绪，牙疼地戳戳他的脸，「吃了哑巴药了？」


    燕赤霞不堪其扰，一把攥.住他的手指。


    陆潜一愣，似笑非笑地看他，指尖在他手心轻轻搔刮一下，跟触电似的，对方瞬间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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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若有若无地用另一只手攥了攥那根被他握住的手指，偏着头看他不说话。


    红晕很快爬上了燕赤霞整个腮帮子，就连耳朵根后面都赤红一片，青筋隐隐凸显，绷得太紧倒像是异常难受似的。


    燕赤霞别别扭扭地赶忙岔开话题：「你若是真心想离开，为什么之前从没跟我说过。」


    陆潜一巴掌煳在他的大脑门上：「你傻呀，你阳气这么充足，擅自去那边，还要接近我的骨灰谁知道会出什么事，别看我被烧成粉末了，但我这么特别要真诈尸了可咋整。」


    他是超脱这个世界的存在，但聂小倩不是，要真被冲撞的魂飞魄散了，倒还是他打击报復人家，都理亏了。


    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让燕赤霞和真正的聂小倩产生什么纠葛羁绊，一听就很狗血。


    穿越男和原着女争风吃醋共抢一个男人----呸呸呸。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


    「……」燕赤霞顿了顿，和他替这只鬼找的理由差不多，那地方阴气重，妖怪夜叉若是再布下其他的咒语，确实会冲撞。


    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总感觉像个藉口，不开心。


    他踌躇半晌，看这么一会这只鬼又变得思虑的表情，暂且放下不情愿问道：「很危险吗，你——很担心他吗？」


    「啊？」陆潜被自己的脑补一百八十集超长电视剧囧的面目都狰狞了，勐然回神慌张抬脸，「你说什么？」


    这看在燕赤霞的眼里又是另外一种意思了，已经担心到这种心神难宁的地步了吗，他不甘心地又问道：「既然如此担心他，为什么当初不找我帮忙找一个身强力壮的人帮你。」


    陆潜白他一眼：「你让谁晚间无人时候去树杈上帮你拿骨灰啊，人家不觉得你是精神有问题送你去看大夫都是谢天谢地了。」


    更何况这是聂小倩和宁采臣之间的事情，不管是何种原因，他都不会随便把燕赤霞牵扯进来的，一点点小事都不行。


    燕赤霞忽然又想起了那天这只鬼说的不愿意让世人知道他和自己一起生活的话，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其实人和鬼一起生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世人接受不了，他们俩也可以跟过去一样与世隔绝地住着，只有他们两个人，挺好的。


    刚差点都忘了，再说到宁采臣，陆潜还真的有点担心，脚还没踩到房间又忧心忡忡地回头望了一眼门外，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燕赤霞抱怨：「也不知道他现在到哪儿了，到底有没有记住我跟他说的话，可千万别出事了。」


    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但宁采臣刚才那样还真不像是认真挺进去的模样。


    他双手合十，却忽然想起来自己已经是鬼了，就算是祈祷都不知道该拜谁，一时间有些无措，下意识地眼神就哀怨地看向燕赤霞，甚至还发泄似的盘在他的背上拧了拧后脖颈：「都怪你。」


    「……」燕赤霞心里酸熘熘的正烦着，懒得跟他搭话。


    陆潜自顾自絮絮叨叨说下去：「你说你阳气那么重干啥，就算这事不该你干，但你在旁边看着我还能放心些，本来就欠着他的，这他要是再出点什么事我人情都还不起。」


    燕赤霞忽然问「那我出事了呢？」


    呵呵呵，陆潜嗤笑出声，狠狠地翻了他一个大白眼：「你五大三粗的会出什么事，呸呸呸，真晦气。」呸完之后才调侃，「那还不是出事就出事了。」


    「……！」是他说的没爱了的意思吗，燕赤霞听他轻飘飘的语气，再回想他在乎那个书生的模样，眉心微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听见陆潜的声音悠悠响起。


    「顶多就是我照顾你一辈子咯，你也不亏。」


    燕赤霞：「！」


    宁采臣身上同时沾染着陆潜的气息和燕赤霞的阳气，倒真是没任何鬼怪敢近的他的身，没费什么功夫便在一个鸟窝附近拿到了聂小倩的骨灰，他捧着骨灰罈子赶回来的时候满脸的汗水。


    陆潜就一直在房间门口等着，远远看见宁采臣的模煳的影子立刻迎了上去，顺便在他手里塞了一条帕子：「没事吧，遇到什么麻烦没，你怎么除了这么多汗？」


    宁采臣手指捻了捻帕子，撩起袖子直接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地笑：「没、没什么，就是……」想早一点回来让你放心。


    他看着陆潜粗布麻的帕子，跟看金银珠宝似的，含情脉脉又怜惜的眼神让陆潜还真不敢把这帕子是燕赤霞的，你用了之后我还得还回去的残忍事实说出来，张了张嘴没吭声。


    陆潜被他真心实意哽的喉头干涩，接过骨灰罈子闷闷地说了声谢谢，看他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犹豫一瞬还是觉得他可怜，「你坐会，很累吧。」


    宁采臣手里紧紧攥着帕子有生怕把他弄脏似的，手心在衣服上抹了好几遍都战战兢兢，就差整个摊开看有没有不小心抹上脏东西，但是自己的衣服被汗水彻底打湿，又沾染上了路上的灰尘变得脏兮兮的，他也不介意，嘿嘿笑着：「没事，真没事。」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又殷勤地询问，「聂公子，你快看看，是不是这个，那什么你跟我说的什么咒语，是不是我把它拿下来就已经解除了？」


    宁采臣有点紧张，拼命回忆着自己是如何做的，生怕他的一个步骤出错坏了陆潜的大事。


    陆潜低头看一眼手上的骨灰罈子，摇头：「就是这个。」那处就放了聂小倩一个人的骨灰，也不可能出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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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宁采臣太热情了，好像他不看一遍都对不起宁采臣费劲千辛万苦把它取回来似的。


    「拿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没，我都可以做的，真的。」得到了肯定的宁采臣更跟打了鸡血一般，跃跃欲试，似乎现在陆潜让他把自己復活他都敢试一试。


    看完骨灰盒再抬头看一眼刚缓过气来又不停对着自己献殷勤的宁采臣，陆潜不忍心，想让他再休息一会儿，但也赶时间，这寺庙他真的已经住够了，抿了抿唇不好意思地继续提要求：「那个，宁公子，你能不能帮我有人烟的地方把它葬了，随便什么地方都行，只要有人就成。」


    他笑笑，补充解释说明，「这样我才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当然可以，现在吗？」宁采臣急急站起来，接过骨灰罈子下一秒就要立刻往外沖，「树林外围有一个村子，葬在那里可以吗？」


    陆潜闪身，避开他伸过来的双手。


    感激归感激，我以后会回报你的，不要着急动手啊。


    被他本能的排斥刺到，宁采臣眼里的光暗淡一瞬：「抱歉，是我唐突了。」


    「不是，我只是……」陆潜为难地看一眼外面的天色，「今天已经不早了，况且你也已经很累了，反正明天我们出去还是会路过村子，到时候再葬了就好。」


    「那也行。」得知他不是故意在躲自己，宁采臣脸上的笑容立即回来了，他手背蹭了一把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其实不累的。」


    看着他脸上汗水纵横的痕迹，陆潜索性转开脸，无视他随时随地释放的可怜视线：「那个，宁公子，你要不先去洗把脸？」


    宁采臣慌张向后退了一瞬，几乎是立刻抬手凑到鼻端闻了闻，脸色突变：「真的太抱歉了，我……」


    真不是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想让你洗个澡或者擦擦脸能舒服些，一个大男人怎么脑补能力这么强，燕赤霞就从来都不会！还是跟他相处简单，说了这两句话，也不知道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跟除了燕赤霞以外的人说话还是其他原因，陆潜已经有些累了，甚至生出了等以后报完恩如果自己还存在的话和燕赤霞归隐山林的想法。


    他赶忙摇头：「不是不是，这一切都是宁公子为了帮我的忙，而我也没什么能为宁公子做的，有点羞愧。」


    宁采臣脸上忽然现出羞窘的笑，他微微低垂着脑袋：「聂公子称唿我姓名即可，无需如此客气，以后还有麻烦聂公子的时候。」


    人家都已经这样说了，再矫情似乎也不好。陆潜很大方地笑笑：「既然如此，那你我就以姓名相称即可。」


    宁采臣脸上闪过一丝窃喜，很好地收敛起来之后立刻出去打水洗漱了，临走之前又是好一阵寒暄，弄得陆潜都快要不会说话了。


    不过宁采臣倒是很高兴，除了路过门后抬起来冲着燕赤霞露出来的那张笑脸上有些不自在。


    正好陆潜转身，顺手将怀里的骨灰罈子递给燕赤霞，自己则是软踏踏地趴在桌边，看着门外渐渐远去的背影唉声嘆气：「这下，人情欠大了，可怎么还呀。」


    燕赤霞将罈子收好在包袱里，挨着他坐下来，看着他仅露出来的半张侧脸：「接下来你不是要帮助他升官发财，光耀门楣吗，应该可以还得清吧。」


    这些都好说，可……最难还的不是这个。


    而是——刚刚宁采臣眼底那绵绵的情谊。


    之前他只是不太喜欢故事中的宁采臣，想当然的就带了有色眼镜看人。


    可遇到这个人之后，陆潜就会发现——现实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现在的宁采臣不再只是故事中一个平面的符号，他是真真切切，有血有肉的人。


    况且——宁采臣喜欢的还是自己，殷勤照顾的对象也是自己。


    这一切都让他没办法.像之前一样，作为旁观者来分析评判宁采臣这个人。


    陆潜又嘆出一口气，幽幽的眼神落在燕赤霞的身上，哀怨又埋怨。


    虽然很不讲理，但陆潜还是想说一句：都是你的错！


    燕赤霞一个激灵，后背嗖嗖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即就抬脸，果然对上陆潜复杂的眼神，知道他肯定在心里腹诽自己。


    只是他也不是瞎子，宁采臣所作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偏偏这一切都不是他能取而代之的，只能默默不做声盘算着以后该如何尽量帮助这只鬼去还掉这份恩情。


    晚间，依旧是陆潜和燕赤霞睡在床.上，宁采臣打地铺。


    只是这次——


    陆潜坐在床边，晃着两只脱掉鞋子的白.嫩嫩脚丫，看着宁采臣哼哧哼哧的模样，心有不忍。


    但什么也不能说，给不了的，宁采臣想要的他已经送给别人了。


    他翻身进去了里面，被子将自己整个蒙住，隐身睡觉。


    一晚上陆潜辗转反侧，完全没有睡好。幸亏他是鬼，原本就不需要睡眠这一步骤，只是苦了燕赤霞，一大早顶着两只厚重的熊猫眼起身。


    陆潜看着他两只黑黑的眼眶，差点就乐了出来，只是一想到国宝出现的原因，他就笑不出来了。


    燕赤霞没睡好，精神不济，原本就不怎么说话的他气场越发低沉了。


    宁采臣心里装着事，嘴角一会上.翘一会下垮的，明显是在心中暗自纠结着什么，也没心思说话。


    陆潜趴在燕赤霞的背上无精打采，三个人倒是出奇默契地沉默，直到站在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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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为什么不担心我？


    陆潜：因为——一般担心的都是外人啊。


    燕赤霞：那我是内人吗？


    陆潜勐点头：是呀是呀。


    燕赤霞：可是我现在还在外面，那我要进去。


    陆潜：……


    很长一段时间后。


    陆潜：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别、别得寸进尺、呃，又进、进、进丈的~~~


    第38章


    村子里的人去世之后都会被埋在这里, 燕赤霞出力气活，很快刨了一个坑，剩下的下葬、竖墓碑什么的细緻活都是宁采臣做的。


    一块简单的木牌上面毛笔字龙飞凤舞写着聂小倩的名字。站在这个新鼓起来的小坟堆前面，宁采臣双膝一弯就要跪下去。


    陆潜及时拉住他, 抬脸看向他疑惑的眼神。


    「……」看一眼小坟堆, 陆潜抿了抿唇：「不用拜。」


    宁采臣：「这怎么可以, 即便——即便——」他为难一瞬，还是说出口来, 「死者为大。」


    死者现在还不知在哪儿逍遥快活，现在受苦的倒是他, 别说拜了, 陆潜生起气来都不想安葬聂小倩，他皱皱眉毛也不想解释，只是一味地重复：「不用。」


    燕赤霞站在一边沉默地观察着和宁采臣说话的陆潜脸上的表情, 眉心微蹙。


    宁采臣也不好跟他掰扯, 以为又是新的什么顾忌, 只好赶忙岔开话题遮盖自己的蠢动作：「小倩, 那你在这里稍微等一下，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见路边书上有果子，要不我去摘两个。」他挠挠脑袋, 「不然我们也没有香，有点不成规矩。」


    这孩子就跟聂小倩的坟槓上了是不是，陆潜眯眼睛：「不用了, 我们还是趁着天亮早点赶路吧。」


    宁采臣以为他嫌麻烦，立刻着急了：「怎么能如此草率，只要一小会，小倩——」


    自从昨晚上说互称姓名之后, 一大清早宁采臣就一直小倩小倩地叫，叫的陆潜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可偏偏没法反驳，只能答应下来。此时他面上不耐更明显：「真的不用，不需要。」


    宁采臣看他暗沉下来的脸色，又似乎是不舍地看一眼身后的墓碑。


    虽说是同一个人 ，但他现在明显应该紧着能说话的面前鬼来，所以宁采臣立刻狗腿地点头：「好，既然要赶路的话我们那就只能先走了。」


    陆潜：「……」


    燕赤霞站在身后，盯着陆潜看都没看那个墓碑一眼，转身回去又瞄一眼那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眼神微微变化。


    写的是聂小倩的名字啊，可聂小倩只是一个代号，不是吗。


    燕赤霞眉毛动动，心下有了自己的考量。


    宁采臣的家就在不远处，只需要翻过一座山也就到了。


    一路上，陆潜懒怠走路，也就毫不避讳地挂在燕赤霞的脖子上，甚至有时还会意有所指地看看宁采臣的反应，对上对方落寞受伤的眼眸，陆潜也没有任何办法。


    毕竟——


    他还不想用以身相许的方式报恩，自然也不想宁采臣对他产生其他方面的情绪，要是能趁早扼杀在摇篮里就好了。


    可惜——


    宁采臣似乎有着文人之间的通病，非但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愈挫愈勇，一路上，没有机会也要创造机会只为和陆潜说上两句话。


    他背着书篓跟在燕赤霞的斜后方，关心地问道：「小倩是不是累了，这正午的日头正大，你真的不用歇息一会吗。」


    陆潜死无数次解释自己不需要避忌阳光，但看一眼他因为尽量想要跟上燕赤霞脑门上遍布的汗水，戳了戳燕赤霞的肩膀凑上去一张脸笑嘻嘻问：「你累不累，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再走。」


    本来想说还能继续走，但看着挤眉弄眼不停跟自己示意的陆潜，回头看已经明显坚持不下去的宁采臣，点了点头。


    不愧是面瘫，自己这一路上已经够关心宁采臣的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迟早得误会，这好人还是让他做吧。


    宁采臣唿出一口气，他的身体已经快超过极限了，但一直没有主动提起休息，他不想拖后腿。


    陆潜紧紧凑在燕赤霞的身边，抽空随意地说：「下次你要是累了就直接说。」


    宁采臣立即摇头：「我没事，不过——」犹豫一瞬，又欲言又止。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陆潜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不舒服就尽早说，别耽搁了行程，能赶在天黑之前到更好。」


    「也没什么，就是小倩你刚才说要赶路，其实我家距离这里很近，只有大半天的路程，小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吗？」问出口之后，宁采臣慌张摆手，「其实我只是随便问问，要是不方便的话就当我没问吧。」


    毕竟小倩在那所古庙里被困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得了自由之后定然有很多想要做的事情吧。


    陆潜和燕赤霞对视一眼，摇头：「没什么要紧的，就是到了之后想先找个地方住。」


    「为什么要找地方！」话音还没落，看到陆潜被他吓得向后退了两步瞪大眼睛看他的模样，宁采臣就意识到自己过度激动了，赶忙放低了声音说道，「小生家里还有几间空房，若是燕兄和小倩不嫌弃的话……」他小心翼翼抬脸看陆潜，生怕自己说错什么引得对方反感。


    「谢谢，但是不用了。」在宁采臣脸上看到熟悉的落寞，次数多了陆潜也没有最初那么愧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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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是淡淡地解释说，「你不要多想，即便不是嫌弃，但到底我是一只鬼，住在你们家不太合适。」他抿了抿唇，龇牙咧嘴刻意说的严重，「我身上的鬼气会带给周围的人，你这样的青壮年影响还不算多，但——老人妇孺是绝对要远离的。我知道你家中还有一位老母亲和你生病的妻子，我是万万不可到你家的。」


    从他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妻子，宁采臣面色巨变，他知道聂小倩对自己的事情是无所不知的，但之前压根忘了自己家中的妻子。


    男人三妻四妾很是正常，但陡然被提起来宁踩车面色惨白，由心底隐隐升腾起心虚感，不敢说话只能一直用眼睛偷偷瞄着陆潜的脸色。完全没发现他有其他情绪，不着痕迹地唿出一口气，放松但又忧愁。


    他没有询问自己关于妻子的事情，不也正是因为不在乎吗。


    虽说宁采臣早就知道这个答案，可他却偏偏不受控制地被吸引。


    宁采臣悄悄用与余光打量着不远处和燕赤霞说说笑笑的陆潜，心底的那点沮丧烦闷拨云见日瞬间消散。


    既然命格上都说了聂小倩是自己的贵人，那不正证明两人有缘吗，既然有缘，即便还没有心意相通，那也只能是时机未到罢了。


    宁采臣重重点头，是的，等时机成熟小倩自然会……


    十年寒窗，一朝高中。不管什么事情，难道不都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么。只要他拿出诚意，两人最后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准备吃干粮的时候，燕赤霞出去找水，陆潜靠在一颗大树下无聊的揪着青草玩。宁采臣见状磨蹭过来。


    陆潜抬脸对上他看的专注的目光，浑身发麻，这两天宁采臣有意无意总是找自己说话，有点烦人但毕竟人家刚帮助过他也不能表现太明显，只能硬着头皮：「怎么了，又有什么事？」


    宁采臣摇头，可他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潜，嘴巴一张一合分明是有话想说。


    陆潜四下看了一眼，燕赤霞还没回来，他生怕宁采臣选这个时候跟他说点私人的事情，便一直忍着也不主动问，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揪草草。


    可——半晌后，他终于忍受不住宁采臣粘腻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转脸，咧出一个勉强的笑容：「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宁采臣微微低垂着脑袋，脸上闪过一抹暗淡之色，立刻又抬起来，故作轻松：「也没什么大事。」在陆潜张口之前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大树上，声音略显沉闷地补充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跟燕兄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不是第一次问了，可细细回想起来，上次对方好像根本没给一个确定的答案。要是不彻底弄清楚的话，宁采臣觉得自己一定不会甘心的。


    看他脸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神色，陆潜眼珠子一转，手上一使劲，一株绿色的杂草连根而起：「上次我不是说过我救过小时候的他吗。」


    对，就是这个，他之前一直以为两人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可现在朝夕相处之后发现，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


    陆潜眯着眼睛，脸上现出一抹温柔的笑：「在遇见他之前，我一直和一群鬼怪集体生活在那座古寺内，阴森冰冷是我生活的全部，虽然我没害过人，但我目睹的命案也有成百上千起，甚至每时每刻眼前都是血腥的红和刺鼻的铁锈味。」提起这些个，陆潜情绪也被带动起来，脸上三分真七分假地无奈嘆一口气，「幸好遇见了他。」


    他眼底流露着庆幸和高兴，「为了救他，我几乎损耗了四分之一的性命，我当时还算自由，为了报答我，我便搬去跟他一起住了。」


    陆潜脸上的笑容干净又美好，还带着未来生活的憧憬：「后来的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告诉了他我的身份，以及我依旧徘徊在人世间不能离去的原因，他得知我需要还清你的恩情之后，便主动要求陪我一起。」


    他语气间带着苦恼：「不过他比较迟钝，我也一直没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所以……」他冲着宁采臣难得孩子气地做了一个拜託的手势，「所以上次跟你说的，这个算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吧，等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他的。」


    时机成熟？时机是不会成熟的！


    你们有缘无分。


    宁次暗沉眸子闪过一丝挣扎，最后还是先一口答应下来：「好，我会帮你保密的。」


    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书生几乎是瞬间又将自己的情感掩饰的很好，甚至陆潜也开始怀疑自己关于他还还放弃自己的判断是否正确。


    宁采臣应该没有那么不知情识趣吧，原文中的聂小倩摆脱古寺夜叉的束缚，一时之间难以适应新生活，只能下意识地依靠宁采臣。


    对于美女，宁采臣没道理会主动拒绝。


    但他不一样，宁采臣知道他有喜欢的人，知道自己完全是为了任务，应该不会有其他非分之想了。


    陆潜用正常人的思维分析着宁采臣的心路，觉得差不多应该就是这样。


    那其实就简单了，摘掉有色眼镜，把他当做普通朋友，该说话说话，该帮忙也不含煳。


    陆潜没交过朋友，就连上网都不打游戏看剧，只能凭藉猜想推测这种情况下自己应该怎么做。他点了点头，表示对自己的肯定，结束了这场思绪自我放飞。


    陆潜转开视线，胡乱撩.拨着地上杂乱无章的草，淡淡地嗯了一声头都没抬很敷衍地说道：「那就先谢谢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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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采臣脸上表情不变，刚站起来就发现燕赤霞取水回来，立刻颠颠地跑去帮忙，也不像之前那样刻意在陆潜面前刷存在感了。


    燕赤霞在远处就已经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的场面，又看一眼还蹲在那完全无视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腻上来的陆潜，将手里的水囊交到宁采臣的手上，自己主动坐了过去。


    感受到熟悉的气味将自己包裹，陆潜眼睛都没抬就直接靠在燕赤霞的肩膀上，闭目养神。


    燕赤霞想了想，歪着头看他脑袋顶上那个小巧的发旋，本来还想问点什么但看他脸上思索的神情和微微拧着的眉心，就不给他添乱了。


    不远处仰着头佯装喝水的宁采臣视线一直落在互动亲密的两个人身上，看向燕赤霞的视线赤.裸裸的羡慕。


    第39章


    宁采臣家世世代代书香世家, 但从他爷爷辈就已经开始家道中落的，到他这一辈已经是勉强在支撑，但家中虽不是大富大贵，也算是小康之家。


    到了城里之后, 宁采臣自然是要直接回家的, 至于陆潜和燕赤霞——


    陆潜转过脸：「你有没有来过这里？」


    燕赤霞摇头, 虽说他的理想是当一名剑客，执剑走天涯, 但——自从遇到某只鬼之后，他除了每日练剑还称得上是一名剑客之外, 其他跟困在家族里的子弟没什么区别了。


    陆潜扁嘴：「那完蛋了, 人生地不熟的，找房子肯定艰难。」


    宁采臣提议道：「不如燕兄和小倩还是暂且住在小生家里吧，至于——」他抿唇看一眼陆潜, 嘴角勾出一抹轻笑, 「只是住几天的话, 只要我告知母亲和妻子不要和你们接触就好, 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他微微笑，「二位今后落脚的地方也尽管交给小生，小生虽说在这城里不算什么一唿百应之人, 但总有些自己的人脉，你们还请放心吧，不出十日, 一定会找到能让你们都满意的房子的。」


    燕赤霞看向陆潜，示意他做决定。


    陆潜微微低着脑袋，咬着下嘴唇犹豫。


    聂小倩会有损老弱妇孺的寿命，但他绝对不会, 他当时也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可以回绝宁采臣的理由罢了，现在——他看一眼远处逐渐下沉的太阳。


    如果不答应下来的话，他和燕赤霞起码今天就得去住客栈。


    陆潜虽说不管帐但他也知道燕赤霞身上绝对是没有多余的闲钱的，而且他们也不是就在镇上住一天两天的，肯定要长期呆下去。


    所以他们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找一个物美价廉的房子，买下来短时间可能是不行了，好歹也得租下来。


    如果现在住了客栈，恐怕租房子的钱就危险了，除了村子，吃吃喝喝都需要用到钱，能省的地方绝对不能乱花。


    见他为难，燕赤霞凑过来微微低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懂的声音在他耳边轻声提醒：「不要担心其他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其他的我来想办法。」


    闻言陆潜惊讶地抬起脸看他，对上燕赤霞笃定的眼神，他点了点头又咽了咽口水，转身冲着宁采臣就说道：「那这两天就麻烦你了，确实一次两次不会对他们的身体损耗过大，只要不是长时间近距离接触就是了，我们恭敬不如从命，就在你们家叨扰两天。」


    燕赤霞：「……！」不是已经说了不用担心其他的吗，为什么真的住在那个书生家了！他呆滞地看向陆潜，却没得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宁采臣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好好好，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会让她们尽量避开你们的。」即便不是因为聂小倩体质的原因，宁采臣也打心底里不希望聂小倩看见他妻子，他招唿着路，「这边，你们先跟我过来吧。」


    生怕陆潜反悔似的，宁采臣一直热情地介绍着自己的家庭情况。


    宁家只能算得上是吃得饱穿得暖的家庭，自然不能跟大户人家相比。宅子是祖传的，大得很。但丫鬟僕从是没有的，家里就住了他的老母亲，他的妻子，再加上他一共也就三个人。


    宁采臣脸上的笑容让几乎没下去过，他眼睛紧紧眯成一条缝隙：「后院都是空房，就只是一直无人住所以需要打扫。不过你们放心，待会我会让内人帮你们收拾干净的。」他眼神缩了缩，但除了她呀不知道该让谁打扫。


    陆潜皱了皱眉毛，有点后悔自己刚刚的冲动了，拒绝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还是没能说出来，不因为别的，一文钱逼死英雄汉。


    宁采臣有些慌，瞄他一眼，仔细回想他刚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倩，怎么了？」


    陆潜没回答他的话，只是转身说道：「大面瘫，我们住在别人家里就已经很是打扰了，还是不要麻烦别人了，我们自己打扫就是了。」


    燕赤霞倒是无所谓，反正这些活在家里原本就是他干的。再说之前好像听说书生的妻子病了，两个大男人还要生病的女人来帮自己收拾屋子，也不好。


    燕赤霞点点头表示同意。


    陆潜转回来脸，语气不卑不亢：「真的太打扰你们了，正巧我们的东西乱也杂，还是自己来比较好。」


    宁采臣直觉陆潜生气了，但因为太过在乎一时之间还没想明白哪里出错了，只好讪讪然同意。一路上再不敢多话，小心翼翼地带路。


    到了之后，因为宁采臣的母亲去给宁采臣生病的妻子抓药去了，所以家里就只剩下一个卧病在床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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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是礼数，陆潜和燕赤霞两人也不能现在去打扰生病的人，便在宁采臣的指引下收拾出一间房间稍作休息。


    打发走了宁采臣之后，陆潜盘腿悬浮在一张凳子上方，打量着还算干净整洁的房间，满意地点了点头。


    燕赤霞放下背上的包袱，打了一盆水准备擦洗房间，进门正好看见他满面的笑容：「喜欢吗？」


    陆潜抬脸，笑眯眯地飘到他的背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的身上：「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不过他说很久没人住了我还以为会像是柴房那样脏乱差的，没想到环境竟然这么好。」


    燕赤霞背着他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擦洗桌椅板凳，陆潜伸手撩.开头顶碍事的布幔，捻了捻手指：「要不是宁采臣说的信誓旦旦，我都要以为就昨天这里还有人呢，对了，你说该不会是闹鬼吧。」


    陆潜转过脸笑嘻嘻跟他看玩笑。


    干净的倒是省了自己很多麻烦，燕赤霞不以为然，无视他的恶作剧：「应该是宁夫人隔一段时间就会上下大清洗一遍吧，刚下路过的花园也有新修剪的痕迹，但更高的地方就没有，应该是他夫人鸽子不太高的缘故吧。」


    顿了顿，燕赤霞又说道，「隔壁的房间虽然落了锁，但看门上的情形，里面应该和这里差不多。」


    陆潜若有所思，半晌后抬脸眯着眼睛：「他老婆可真好啊，生病还要在帮衬家里做事。」


    可明明这些房子都没人住，花园也不需要她亲自修剪，为什么就不能休息非要强撑着起来工作，不是说病情已经很严重只能卧床休息了吗。


    古代的女人都是这样吗，自己的健康都要排在这些杂事的后面？总不可能病入膏肓还要爬上爬下锻鍊身体吧。


    陆潜抿了抿嘴唇侧脸看着燕赤霞刚毅的侧脸，忽然很想把这段时间对于宁采臣的改观以及失望都说给他听听看，兴许他还能帮自己拿主意。


    究竟要以怎样的心情看待宁采臣。


    可——话到嘴边，陆潜又犹豫了。


    宁采臣是这个时代的产物，他的很多想法都是因为生活环境的影响和从小接受的文化思想所产生的。


    而——燕赤霞也是一样的，他也出生在这个时代，成长于这个时代。


    所以有很大一部的可能——燕赤霞和宁采臣的想法一致，不仅不会理解自己的纠结，还有可能会觉得自己的想法是错误的。


    陆潜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还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全部吞咽下去。


    还是算了吧。


    陆潜暂时不想用这些事情来考验两人之间的关系有多坚固牢靠，既然燕赤霞没有像宁采臣那样明显地表现出来，他是不是可以暂时当做不知道。


    这样——燕赤霞还是自己心中的那个燕赤霞。


    宁采臣的妻子病的很严重，偶尔有一次陆潜远远看见过这个瘦弱到几乎只剩一副骨头架子，比他还要像鬼的女子。


    脸颊深深凹陷，颧骨突出，一双深陷的眼睛浑浊又无神，即便穿红戴绿也掩盖不住精神的不济，甚至衬托的脸色更加暗黄苍白。


    陆潜站在拱形门口，原地看着宁采臣搀扶着他的妻子在花园中散步，他妻子身体不适，但显然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嘴角一直挂着浅淡的笑容，就连原本暗淡无神显得呆滞的双眼似乎也有了神采。


    他看了一眼便离开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宁采臣对他的妻子不是不好，只是人人都有爱美的权利，但既然已经做出了承诺，不能做到也要尽量忍耐不是吗。在妻子病重时分，还一直在向自己献殷勤算是怎么个回事。


    回想起宁采臣刚才搀扶着他妻子时脸上挂着的真切的笑容，眼底情意绵绵似乎面前人就是他的全世界，丝毫看不出来之前还在对自己低三下四只为被看一眼。陆潜一个哆嗦接着一个哆嗦，道不同不相为谋。


    还是尽快找房子，搬出去住吧。


    还没等走回他和燕赤霞暂住的院子，陆潜遥遥又看见一袭灰布麻衣的妇人蹒跚走来。


    是宁采臣的母亲。


    那日过后的第二天一大早，陆潜便和燕赤霞去拜访过了。原故事中聂小倩是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世的，所以陆潜便也全部实话实话了，并且还着重强调过如果不是必要的时候，请尽量不要跟自己接触，那现在来是要干嘛。


    陆潜眼底噙着疑问，也不向前走了，站在原地恭顺地候着。


    第40章


    「聂公子。」老妇人是典型的大家闺秀类型, 但因为家道算是算是中途落寞家中又常年没有男人撑腰，比起其他同龄妇人脸上多了些沧桑。


    「宁夫人。」陆潜略微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两人的距离，藉此提醒她自己的身份, 切不可亲密接触。


    宁夫人笑笑：「聂公子不必担心, 老身早已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人, 又如何会在乎这点寿命。」


    「夫人，损耗你的生命会加重我的因果, 我原本就是来报恩的，所以自当小心谨慎为上。」陆潜礼貌又不失大方地说道, 对宁采臣的家人统统採取敬而远之拉开距离的相处方式。


    宁夫人脸色僵硬一瞬,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茬，只是即便被陆潜提醒之后，她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俨然一副她不在乎旁人也不应该在乎的目光, 上前两步走：「聂公子, 老身有些话想跟你单独谈谈, 不知聂公子可有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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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毛，说实话宁家三口人，因为价值观的不同, 陆潜都不是很喜欢，自然也不想跟她单独会晤。


    看出他的犹豫，宁夫人伸手撩了撩袖子, 意有所指地说道：「老身不过是想跟公子聊聊我儿采臣今后的生活罢了。」


    陆潜抿了抿唇：「在这里吗？」


    宁夫人笑：「当然不是，还请聂公子跟老身到前面议事厅，老身最近身子越发不适了，站的久了容易腰酸背疼, 还请公子见谅。」


    陆潜摇了摇头表示不在意，保持着挺长一段距离跟在她的身后。


    宁夫人转身，瞄了一眼确保他跟上来了，但真正看到两人之间长长的距离之后，唇角的笑容明显不自在了又立即回过头去迳自向前走。


    「宁夫人，我想您可能是误会了。」陆潜半垂着眼睛看地上的板砖，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就连宁采臣的母亲都误以为自己是要以身相许所以才跟着他回来的，这家人统统都这么自恋的吗。


    要知道他当初和盘托出就是因为他不可能像故事中的聂小倩一样每时每刻都黏煳着宁采臣，和他朝夕相处。


    有些危险他没办法勘测到就需要宁采臣自己求救，两人势必会有交集，还会有不少的交集，他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当晚上就已经跟宁采臣说的很是清清楚楚了，到底是自己表述有问题还是这家人理解能力不行，怎么还就解释不通了。


    陆潜心内翻了个白眼，先不说你同不同意，你怎么不问问我愿不愿意。


    宁夫人掀开眼皮他一眼，一脸的即便你不说出来但我早已知晓你就是想跟在我儿子身边想要跟他日久生情的表情看他，意味深长地换了一种说法：「聂公子，老身毕竟痴长这么多年纪，世事看得多了自然也知道世界上还有不少的奇闻异事，但——」


    她顿了顿，声音和缓不少，「采臣毕竟是老身的儿子，想的多点也无可厚非，聂公子，你平白冒出来说是要报恩，我是感激你的，但你也说了，你的体质到底异于常人，我怕长此以往下去，我儿采臣……」


    真是哔了狗了，被扣这么一大顶高帽子，陆潜自然不高兴。他略微低头掩饰住眼底的不耐：「我明白了，我们家燕赤霞已经在找地方了，我们会尽快搬出去的，夫人请放心。」


    宁夫人眼角挑了挑，面上不显但语气明显轻松不少：「聂公子，是老身言重了，可老身还是希望你体谅一个即将入土的娘亲的苦心。」她眼眶一红，抽出袖筒里的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聂公子，今日多有得罪，但我儿他……确实心系公子。」


    宁夫人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还是不愿意放过陆潜，端起茶杯抿下一口茶水：「聂公子，老身知晓普天之下断袖龙阳之辈泛泛，但宁家三代单传，我不希望在他这辈出现任何问题。」


    陆潜又想翻白眼了：「宁夫人还请放心，小倩只是来还恩情的，自然不会奢求其他，宁公子也只是贪图一时新鲜，小倩今后会尽量避免出现在他的面前的。」


    关自己毛线事啊，一个大男人不去忙自己的事业，整天绕着自己打转，他也很烦的。


    老子说了千八百遍了，我们真的是因为没钱才住进来的。


    寄人篱下，是他们理亏，宁夫人的这些教育，陆潜咬牙受下了。


    搬出去就好了，燕赤霞不仅不麻烦，还会替自己解决麻烦！人比人，气死人！


    宁夫人脸上露出瞭然的微笑，手里捻着茶杯：「聂公子是聪明人，老身也就没什么多说的了，采臣和婉儿关系一直很好，采臣当年迎娶婉儿的时候甚至还发过誓，此生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婉儿身体日渐虚弱，怕是……」


    眼看着宁夫人脸上满是缅怀的神情，似乎还隐隐有要追溯回忆的迹象，陆潜不耐烦，迅速打断她的话：「宁夫人还请放心，宁公子福星高照，命中注定有子。「


    「当真？」宁夫人激动地几乎要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碍于陆潜在场不好太过开心，掏出帕子捂了捂嘴，「那可真是太好了，他爹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了。」


    真心贪婪，没子的话难不成自己要给他们偷一个吗。


    我说报恩可以，但你挟恩图报我就有点不高兴了，更何况难不成你都没想过之前帮助我的是你儿子的前世吗，话说的不好听点，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竟然还如此理直气壮。


    陆潜也是被气急胡思乱想，他微微弯腰还算是保持了良好风度：「宁夫人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等等。」宁夫人慌张叫住他。


    陆潜转身，眼底不耐一闪而逝，眼睛朝天上看去，还有什么事啊，真够烦的。


    果然，遗传是伟大的，一家子都是麻烦精。


    宁夫人面有难色，欲言又止。


    不该说的还是不要说了，这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可陆潜怎么都不可能真的说出来，只好微垂着脑袋仍旧站在原处，等着她说话。


    终于，宁夫人试探性质地问道：「聂公子可知道婉儿的病。」


    陆潜眼眉一跳：「宁夫人说笑了，小倩生前也不是大夫，又如何知晓什么病不病的。」


    宁夫人脸上也没有失望之意，只是又问道：「那聂公子可有办法治好婉儿的病？」


    陆潜皱眉，已经明显表现出了不高兴的神色，勉强扯着嘴角说道：「宁夫人，我只是一介小鬼，生死有命，由不得你我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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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夫人眉心也皱了起来，一张老脸褶子一层叠着一层，乍一看还有两三分阴森之意：「可聂公子不是说过采臣会一生顺遂……」


    陆潜不耐打断：「小倩是说过自己是来报恩的，也说过宁公子一生可当高枕无忧，但小倩从没邀过功，这本就是宁公子的命格，小倩只是充当贵人的角色，缩短宁公子成功之路的距离罢了，更何况是干预宁公子以外的人，小倩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宁夫人脸上略有不满，可对方说的也完全挑不出错来。她又不甘心地问道：「可……聂公子，只有婉儿和我在，采臣这一生才会……」


    陆潜勐然间抬脸，对上宁夫人贪得无厌的一双眼睛。


    宁夫人似是被吓到，嘴巴微张，后来的话也忘了词，一身气势全部褪得干干净净，甚至隐隐有后缩的迹象。


    「宁夫人，任何人，离开任何人都依旧会过的很好，即便你是宁采臣的母亲。」他冷声扔下一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救宁采臣的妻子，哼，还不如说是想要试探着给自己续命。


    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婉儿很有可能会就此消沉下去，从此不再振作，错过科举考试？！


    呵呵哒，陆潜冷笑一声，拂过袖子。真是笑话，先让你儿子不要再来纠缠我再说这句话吧。


    偌大的议事厅只剩下宁夫人一个人，她坐在椅子上大喘着气，连喝下两大杯茶水这才缓过气来。


    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看来延长寿命这种事果然是不行啊。宁夫人眼底生出几丝落寞，扶着椅子扶手艰难地站起来，蹒跚地向里屋走去。


    婉儿的病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采臣现在忙着苦读书，压根没有心仪的女子，如此一来，她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背影佝偻萧索，只愿自己能活的时间再长一点，好歹能亲眼看到聂公子所说的，这样她才有脸面去见底下宁家的列祖列宗啊。


    *****


    燕赤霞进门就看见陆潜闷闷地坐在桌子边上，见他进来也只没精打采地抬脸看了一眼，也不吭声。


    抿了抿唇坐在他的身边，握住他的手：「冷？」


    陆潜头都没抬起来，闷声闷气：「不是。」


    燕赤霞：「那是怎么了？」


    陆潜抬脸，对上他浩然正气的一张脸，又是一阵心血来.潮，很想把自己的纠结说给他听，自己眼光这么好，看上的人也肯定不错，可提了好几次气，语言也组织了好半天，也没骂出来。


    最后只能泄气地问道：「房子找的怎么样了。」


    「看了两三家，都挺不错的，打算下午的时候就带你去看看。」燕赤霞歪着头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脸颊蹭上他柔顺的黑髮，脸皮连带着心尖都是痒的，「怎么，住在这里不开心？」


    「宁夫人找我谈话了。」陆潜还是没忍住，打算把燕赤霞当做垃圾桶，也不是所有的都不能说。


    燕赤霞顿了顿，伸手揽住他的肩膀，让他靠的更舒服些：「嗯，那她说什么了。」


    陆潜愤恨：「还真当所有人都把他家儿子当块宝呢，她不愿意我进他们家的门，怎么也不问我想不想进。」


    燕赤霞指尖微顿，差点就脱口而出问道那你呢，你自己想不想进。喉结上下动了两分，将这句话和口水一齐咽了下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陆潜虽然生气，但也没到气到颤抖的地步，略微抱怨一下便也就罢了，最后仰着脸可怜兮兮地看着燕赤霞：「我说过，我绝对不可能用以身相许这么恶俗的方式报恩的，她不让我进门，我还看不上他儿子呢。」


    额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燕赤霞伸出手，鬼使神差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滑腻，又觉得这样不对。


    指尖微顿，将他额前的碎发归拢到一处，轻声说道：「可那时，你说的只是故事中的那个书生，现在亲眼见到了他，或许……」他声音微微颤抖，生怕接下来的话说出来便成真了。


    这是陆潜心中最纠结的，不过仔细想想，现实生活中的宁采臣就是故事中的那个渣男翻版，完全不值得摘掉有色眼镜。


    燕赤霞看着他皱巴巴的一张脸，手上忽然失力。


    「嘶~」陆潜瞪他一眼，一切都抛却脑后，气嘟嘟地叫道，「你掐我.干什么。」


    「我没注意到。」燕赤霞慌张收回手，低头看他的腰，没事吧三个字都已经到了嘴边又吞了回去。


    一只鬼不会有事的，现在他不想打断陆潜的思考，他很想知道这只鬼对宁采臣到底是个怎样的看法。


    「就是因为看到他真人了，所以更讨厌了。」陆潜捧着下巴，双眼无神地望着外面偶尔几片绿叶。


    「嗯？」燕赤霞忽然低头，就差双手抓着他的肩膀问他为什么了。


    陆潜也是自己想倾诉，没让他问自己就竹筒倒豆子地一股脑说出来了：「燕赤霞，我可能有话想要跟你说。」


    眼眸微晃，对上他难得一本正经的表情，脑海中蓦地划过那天聂小倩墓碑前陆潜略皱的眉毛，心中忽然有了一个胆大的猜想，是要说这个吗。


    是吗，真的要告诉自己了吗，燕赤霞心内越激盪面皮绷的越紧，低头掩饰眼底的迫不及待做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我要听一个大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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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招招手：过来，给你看一个大宝贝。


    燕赤霞：……我的比你大多了


    第41章


    陆潜忽然笑出声：「算了, 还是再过一阵子吧，等我想好怎么跟你说再说吧。」他抬脸，对上燕赤霞低垂的眼眸，双手捏着燕赤霞的两颊使劲向里挤压, 看着他嘟起来的丑嘴哈哈笑。


    「这可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秘密了, 到时候你可一定要给我保密, 不然……」陆潜面上表情忽然万分严肃，他已经很久没有用这种幼稚的方法吓唬燕赤霞了, 这次也不是鬼脸，而是无比庄严肃穆的表情, 「我就杀了你哦。」


    没有被他最后一句话吓到, 倒是被这个秘密的重要程度震撼到。


    事关重大的秘密，只对自己一个人说吗。


    下巴被他掐在手里，燕赤霞没办法点头, 只能闭眼睛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用看都知道他会说什么, 唇角自然而然抿出一丝笑意, 脸上忧愁瞬间消散, 又恢復了那没心没肺的神情，收回手之前拍拍他的脸颊：「好啦，你刚说看了几个房子了？」


    燕赤霞揉了揉被他弄得发.痒发麻发酥的脸颊, 撇开脸错开视线：「三间。」


    陆潜：「你都看好了，价钱环境什么的都差不多吗？」


    「嗯。」燕赤霞点点头，「就是位置不同, 还有一些小细节。」


    陆潜大手一挥：「我就不看了，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住，我们就尽快搬出去吧，就要那个马上就能住的, 好不好。」陆潜两只眼睛亮晶晶地看他，恨不得压着他的脑袋帮他点头。


    当然好了，燕赤霞早就不想在这里住了，二话不说站起来就去收拾包袱准备下午直接离开，还不忘转头看他一眼，「人家只是不欢迎你住。」


    陆潜：「？」


    陆潜：「！」气成河豚，鼓着脸颊在后面大叫，「那你住你住，我自己搬走，这样好了吧。」


    燕赤霞回头看他一眼，唇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立刻又转回去了。


    陆潜气着气着突然就笑出声音，也不喊叫了，一缕烟直接飘在燕赤霞的背上，在他耳.垂上轻轻吹气：「没你在，晚上我怎么睡得着呢。」


    燕赤霞：「……」脸颊不打招唿地爆红。


    陆潜戳着他的滚烫的脸蛋哈哈大笑，差点被燕赤霞甩下来。


    捏着你的把柄，看你下次还逗我！


    也不知道宁夫人回去之后跟宁采臣说了什么，这边东西还没收拾完，宁采臣就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和那天拿到骨灰的情景相似，也是满头的汗水，焦急的情绪，只是这次——


    眼底多了些不安，也没了这几日嘴角的笑容。


    他眼神躲躲闪闪：「小倩。」


    燕赤霞正在收拾包袱，觉得他碍事，就不让他趴在自己身上。陆潜一个人坐在桌边发呆，顺便看他收拾东西性.感地弯腰。


    宁采臣一进来便打破了那点璇旎的暧昧，陆潜面有不悦，气氛刚刚好，自己还没逗够呢。


    宁采臣更是战战兢兢：「小倩，我娘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他慌张解释，「我娘年纪大了，有时候会说一下煳涂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燕赤霞正好从里间出来，手里捏着一块大红色的长布：「这上次你要买的，我们要带走吗？」红色的布他是绝对用不着的，陆潜也用不上，毕竟至今为止没找到可以换衣服的法子，所以一直搁置着，还挺占地方的。


    陆潜喜欢红色，看着热情，喜庆，心底的阴郁见了红就一扫而光。他一瞪眼，两只大眼睛滚.圆：「怎么不要，给我好好装起来，不管去哪儿都要带上。」


    燕赤霞无奈，摇摇头但也没反驳，转身又把它叠的整整齐齐包起来。


    眼看着包袱都收拾好了，宁采臣彻底慌了：「小倩，你们……你们要搬走吗？」


    陆潜点头：「嗯，之前不是说只要我们找到房子就搬出去吗，这两天燕赤霞在外面转了转，找到一间不错的小院子。」


    他唇角挂着对幸福生活的嚮往，笑意吟吟，「我们本来打算收拾好东西再去跟你道别的，正巧你现在过来了。」


    提到房子的事情，宁采臣的眼睛更是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之前宁采臣打了包票信誓旦旦说会帮她们找到房子，虽说当时说的是十天期限，但如今五六天都已经过去了，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陆潜也不是不知道他什么心思，所幸当初也让燕赤霞留意着，不至于现在被赶出去还要狼狈找客栈住。


    宁采臣扭捏半晌，上前两步小心拉拽陆潜的衣袖：「小倩，你们在这里住的也挺好，是在没有必要再去外面找房子住。」


    他咬了咬下嘴唇，「是不是我娘跟你说了什么，真的，你不要放在心上，待会我就去找他说清楚，你们是我的朋友，要是救过我的人，更何况你还是我的贵人，怎么能让贵人住在外面呢。」


    陆潜一闪身避开他的手，面上表情不变，嘴上笑眯眯：「宁公子，你家也不是你一个人，我们住在你家到底多有不便，还是就此告辞，不过这也是在同一个镇子上，如果你有什么想不通的事情或者麻烦事，尽管去找我，我一定会尽可能地帮助你渡过难关的。」


    宁采臣面色微变，他想要的根本就不是这些，可……


    正巧燕赤霞手上跨着包袱走出来，简单点头示意跟他打过招唿之后转向陆潜：「那……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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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眯着眼睛，向前跨了两步：「嗯，不用去道别了，我们直接走吧。」


    宁采臣慌张叫停。


    陆潜想直接走，可想了想最后还是转过身问道：「怎么了？」


    宁采臣眼睑下垂，胡乱看着地面，想了好半晌终于抬脸，着急：「小倩，我能不能拜託你一件事情。」


    陆潜皱了皱眉毛，但宁采臣的要求涉及到他的任务完成度，所以……


    「什么事情？」


    「那、那个，我。」宁采臣记得差点咬到舌头，抬脸对上陆潜询问的眼神，忽然脱口而出，「小倩，我妻子病情越来越重，近日不管吃什么药似乎都没有用处，我想、我想请问你有没有办法，你能不能留下来照顾她几天。」


    「……」陆潜哽了哽，「抱歉，虽说我需要报恩帮你，但也只能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人有生老病死，这些都不是我插手的了的。」


    顿了顿，他看一眼燕赤霞，补充道，「如果是家里人手不够，需要一个粗使丫头的话，我是不行的，不过我可以给点银两，帮你去僱佣一个。」就算手上钱不够也给你偷出来一些。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宁采臣完全没想到他会觉得自己把他当做丫鬟使唤，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小倩，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


    陆潜正了正脸色，声音虽小但极其具有警告性：「宁采臣，你让我留下来到底是想让我照顾你妻子，还是想害死你妻子，我跟你说的话你每次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吗？」


    「不是，我不是。」宁采臣慌张摆手，被他凌厉的眼神吓得向后退了两步。


    陆潜不依不饶，嘴角带着玩味的笑容：「我告诉过你我留在你家对你妻子不好吧，你还一直挽留我，到底是何心思，我想你自己心里清楚，就不需要我提醒你了吧。」


    宁采臣两只眼睛瞪得滚.圆，他只是想找一个藉口留下来他的小倩，并没有他想的那种阴暗的想法。


    陆潜收起脸上的表情，难得面无表情，闷闷地说道：「我们就先走了，你要是……遇上难过去的坎的话，再来找我吧，我、我和燕赤霞会尽力帮你的。」他拽一把燕赤霞，仰着下巴脸上满是得意，「是吧，你也会尽力的吧。」


    被他戏嚯的小眼神看的心尖乱颤，燕赤霞点点头：「嗯，我会的。」


    陆潜抿唇笑：「嗯，听见了吧，恩情我们俩会早日还完的，如果没什么其他的事，我们就先走了。」


    犹如一头闷棍正好敲在后脑勺上，宁采臣被他着重强调的三个字敲得满眼昏花，双脚发软竟然有些站不稳当，张嘴想要挽留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陆潜拽着燕赤霞的手，刚转身就对上一袭单薄的身影。


    他莫名心虚，抓着燕赤霞的手紧了紧。源源不断的热量从两人相挨的地方传来，陆潜点点头，绕过她打算离开，也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书生。


    出了宁家大门之后，陆潜仿佛新生一般长出一口气。


    燕赤霞偏过脸看他。


    陆潜抿唇：「之前预估错误，就不应该住他们家的，跟胸口压石头一样难受。」有钱难买我开心，应该享受为上的。


    庆祝脱离苦海，他顺手挽住燕赤霞的胳膊，仰着脸笑的开心，「走走走，去看看我们的新家。」


    虽然陆潜不知道地址在哪儿，但不妨碍他拽着燕赤霞的胳膊跑的欢快，几乎快要飘起来一般。


    燕赤霞无奈拽住他的衣领：「不是在那边。」


    陆潜转过脸，无辜地眨眨眼睛：「这样啊？」


    燕赤霞动作僵硬一瞬，不自然地转过脸，好半晌之后才指出正确的方向：「这边，跟我来吧。」


    陆潜眯着眼睛，喜滋滋跟上：「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我会杀了你哦。


    燕赤霞：哦，用哪里？


    第42章


    「就是这儿？」在燕赤霞的眼神示意下, 陆潜慢慢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宽敞干净的院子，他惊喜地转过脸，「就是这里吗？」


    燕赤霞走进去, 四处打量了两眼确定跟之前自己看的无差别之后跟陆潜介绍到：「之前我也觉得这院子不错, 便先定了下来, 你要是觉得满意的话，其他的两处也就不用看了, 我们直接住下，晚上先交付押金就行了。」


    陆潜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一会摸一摸院子中央的黄瓜藤, 一会看看墙上挂着的红辣椒，转过脸对着燕赤霞搓搓自己的脸蛋：「哦吼，真的太满意了, 满意到我都以为咱们回自己家了。」


    这所院子确实和小树林燕赤霞之前住的那个地方有些相像, 也是三间人住的房间坐落在中间, 前面一间厨房, 后面一间茅厕，同样，院子里也中种了一些当季的蔬菜, 只是这边无人打理，杂草都快比蔬菜长势好了。


    陆潜推开门，灰尘迎面扑来, 他赶忙躲到燕赤霞的身后，等到感觉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探出来一颗脑袋，还是被呛到了，轻咳两声看着面无表情正盯着自己瞧的燕赤霞, 毫无徵兆地就笑出声了。


    被他那句我们家取.悦了，脸皮微微泛红地燕赤霞看他一眼，强自镇定地推门进去：「这已经很久没住人了，不过都是些灰尘，只要好好打理一下就能住人。」


    陆潜倒是无所谓，跨在他的胳膊上依旧好奇地上下打量：「古寺都睡了，怎么，你还挑剔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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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对他歪曲事实的能力已经习以为常了，也不接他的话等他调戏自顾自说：「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呆一会。」他看一眼外面渐沉的天色，犹豫着说道，「到晚上的话，应该能住。」


    陆潜：「那就先打扫出来一间房，实在不行一张床也行啊，只要晚上有地方睡明天慢慢打扫也行。」


    燕赤霞：「嗯，你起开点，别碍手碍脚的。」


    陆潜不走，就是要黏煳上来凑热闹：「我给你帮忙吧。」


    「你？」燕赤霞挑着眉毛持怀疑态度，这么多年来，别说帮忙了，只要他不捣乱就谢天谢地了，跟何况打扫这种活，他细皮嫩.肉一看生前就像是小少爷的人，即便是小事燕赤霞也不觉得他能干好。


    被他眼底的质疑激发出了斗志心，陆潜双手叉腰，眼睛瞪得铜铃大：「怎么，你不相信我？！」


    燕赤霞没回答，但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还真的就不相信。


    不过你要是想玩，就去吧，别在这里碍我的事就好。


    陆潜怒了：「你给我看好了，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一鸣惊人。」


    他转身就要去那工具，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瞪燕赤霞一眼，叫嚣地立着g：「我可告诉你，这些家务活我都会做，我只是不愿意干而已，要是我真正做起来的话，不说其他，起码比你干的肯定要好。」


    陆潜上辈子因为父母双亡，亲戚又不愿意要他这个麻烦，一直都是一个人生活，所以说自理能力还是槓槓的。


    他满怀信心地去撸起袖子准备干活。


    现实教会你做人。


    陆潜出去不到半刻钟就又进来了，脸红红扭扭捏捏磨蹭到正在整理东西的燕赤霞身边，半晌后才问道：「这附近哪有水啊。」


    自理能力强，取决于他家有自来水，拧开水管就能流水的那种。


    燕赤霞扇了扇面前扑起来的灰尘，捂着嘴轻咳两声：「你找水做什么。」


    陆潜一脸看傻.子的表情看他，抹一把旁边脏兮兮的桌子，捻了捻指尖的灰尘：」还能干什么，起码用水擦洗一遍吧，这得多脏啊。「


    燕赤霞看了一眼，点头表示同意，又埋头开始干活：「嗯，确实挺脏的。」


    「？」是让你回答我，不是让你附和我，这孩子脑子也没被门夹过啊，陆潜眯眼睛：「所以说，在哪儿能弄到水？」


    燕赤霞压根没回头：」后院有一口井，能打上来水，但是……你先别忙那个，等我先扫了地之后你再擦桌子。「


    陆潜扁嘴向外走：「你干.你的，我.干.我的，两不相干啊。」


    燕赤霞「哎」一声叫住他。


    陆潜退回来，嘻嘻笑着凑过去，被他一胳膊格挡开：「怎么啦，这么阻拦我是不是怕我.干的比你好，所以不敢让我上手啊。」


    燕赤霞睨他一眼：「你要是现在擦桌子，待会又要扑一层灰，你先去别地待着，我马上就好。」


    「……」陆潜被他嫌弃地推开，用一种你怎么这么没常识的眼神看了半晌，这才转头去忙别的。


    陆潜呆愣愣站在原地，看着忙忙碌碌也不知道正在做什么的燕赤霞的背影，好不容易回过味来，连忙梗着脖子跟在他身后反驳：「我当然知道要先扫地了，那你不是要扫地吗，所以我得先去看看在哪里能弄到水。」


    燕赤霞转过脸来，满脸都写着真拿你没办法，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的我就是这么无道理宠你的表情。


    他点头应允：「嗯，你去吧，井台附近比较危险，你小心着点，要是掉进去的话……」他顿了顿，「你再飘上来就行了。」


    陆潜走到一半，回过头来：「哎，我说，你刚才是在拿我取笑吗？」


    燕赤霞转过脸，没搭理他。


    陆潜腻着凑上去，在后面戳着他的腰，复读机一样地缠着他重复问：「问你话呢，请正面回答。」


    「回答回答回答回答回答。」


    燕赤霞忍得脸皮都在抽.搐，一把抓.住他的手回头盯着他看。


    陆潜唿吸一窒，感觉那根手指连带着半边胳膊都酥.麻起来，他打着哈哈转开视线，嘴里倔强地问：「怎么，敢笑不敢认？」


    燕赤霞陡然松开他的手，转过身去。声音沙哑暗沉：「别闹，我还要干活呢。」被他手指戳的地方就像是忽然被点到了重要穴位，酥.痒难耐，立刻就要融化一般，哪还能干活，腿都软了。


    被他忽然的性.感威慑到，陆潜也觉得这地方太狭窄，气氛太好，荷尔蒙太强烈，再待下去就不光是逗燕赤霞那么简单了，他一个鬼都快要把持不住了，当下立刻转身就走。


    但在临出门的瞬间忽然回头杀了个回马枪，双手在燕赤霞腰下侧一按，两只手胡乱.揉.捏着，嘻嘻哈哈地叫道：「你看你，就应该这样啊，说说笑笑的多好，整天板着一张脸年纪不大都快要成小老头了。」


    燕赤霞心跳迅速乱了，腰窝一软差点没出息地跪倒在地，转身立刻抱住陆潜的肩膀阻止他继续乱动。


    陆潜被他毫无徵兆抱在怀里，脸颊蹭在他结实紧緻的胸肌前，耳朵根处正好是他有力迅速的心跳声。


    偏过脑袋，嘴角缓缓扯出一抹浅淡的笑容，脸颊蹭了蹭他心脏的位置，嘴里却是用嗔怪的语气抱怨道：「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他笑嘻嘻地从燕赤霞的怀里钻出来，戳着他的胸肌：「难不成是我最近冷落你了，所以……」他坏笑着抬起眼睛，眼角上挑，「欲求不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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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前段时间陆潜的修炼进入下一境界之后，他的身体渐渐回暖，也没有以前那么怕冷了，虽然还是时不时地趴在燕赤霞的背上，怀里，但总归是没有以前时时刻刻都粘着来的频繁了，再加上又是在宁家，要避嫌，两人更是疏远不少。


    燕赤霞面色微变，手脚僵硬地转过身，刚还拿在手上的抹布怎么就不见了，他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急切地岔开话题：「胡说八道，不是去打水吗，怎么还不去？」


    陆潜抿着唇在后面看他因为忽然不协调变得手忙脚乱的样子，捂着嘴轻笑出声，在看到燕赤霞听到笑声之后更加僵硬的表现，笑的跟好欢快了。


    不过他也算是有分寸，在燕赤霞恼羞成怒之前，一熘烟小跑去了后院。


    期间，嘴角上扬的弧度就没有下来过。


    第43章


    大概把房子收拾了一遍之后, 燕赤霞直起酸疼的腰端详了半晌，觉得能达到那只鬼的住宿标准之后终于想起来在后院打水的陆潜。


    「你是打水？还是挖井？」燕赤霞走进院子就看见陆潜满脸丧气地蹲在井边，听见他的声音抬脸哀怨地看她，颇有几分厉鬼的模样。


    脚步顿了顿, 略过他看一边的水井, 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太对劲, 绕着水井转了一圈，燕赤霞终于知道哪里奇怪了, 他皱眉问道:「水桶呢？」


    陆潜站起身，踮着脚尖瞥一眼黑漆漆的通道, 伸出手:「可能去下面探险了吧。」


    燕赤霞:「……」他向下看一眼, 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最后转脸看陆潜无辜的眼神，「你自己掉下去还能爬上来, 怎么水桶掉下去就捡不上来了。」


    陆潜面色微变, 转头就走。


    燕赤霞:「！」慌张拽住他的手腕。


    陆潜也不说话, 就只是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 接过手腕被越抓越紧。


    燕赤霞把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低头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嘴唇嗡动没有发出声音。


    陆潜偏过脸也不说话。


    燕赤霞犹豫一瞬，伸出手抱抱他的肩膀:「你别生气，我只是……只是不太会说话, 我以为……以为你喜欢开玩笑。「


    陆潜愣了愣，慢慢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埋脸在他的胸前:「我不是，嗯, 怎么说呢，其实我刚才说多开开玩笑的意思是因为你偶尔说这种俏皮话会让我觉得心情好，不像是面上看见的那么……」


    他顿了顿，终于找到一个词，「每次看你对我皱眉的时候，还以为你其实心里很讨厌我。」


    燕赤霞抱着他的手臂僵了僵，好久才说道:「没有，我，我怎么可能……」


    陆潜抬起头，仰脸看他的下巴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我也不强求你，所以你不必勉强自己，比如开玩笑什么的，不用刻意，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我喜欢你木讷但是却对我好的模样，因为喜欢，所以不想你为难自己改变，即使你可能不认为那是为难，但我还是喜欢原本的你。


    因为那样的你傻fufu的，但是对我一个人好呀。


    燕赤霞顿了顿，点头：「嗯，我知道。」


    「所以……」陆潜板着脸瞪他，「像刚刚那句话，你以为你是在开玩笑，但是……那句话已经给我造成了心理阴影，不就是一个水桶掉下去吗？！这问题很小吗，你竟然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这种问题，而不是我的安危，好歹我们也一张床.上睡了那么长时间，我竟然还没有一只桶重要，或者你明天上街买一只木桶回来睡，哦，你还可以给木桶做做装饰，不然你都看惯了我这张好看的脸蛋，那么丑你也能睡得下我就服你。」


    他说的趾高气扬，有理有据，燕赤霞一时之间竟然不好意思解释不是自己想要跟他睡，而是他自己黏上来的，错过了最佳时机只能默默的听训。


    而且……为什么他一定要跟水桶作比较？！


    刚刚被他突如其来的怒气吓到了，现在仔细想想好像自己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劲的，怎么忽然反应这么大。


    但燕赤霞即便心里的疑问都要把自己淹没了，也不敢问，要是一句话说错再惹生气了，他可不敢保证能劝回来。


    等到陆潜说累了换气的时候燕赤霞赶忙稀里煳涂认错:「我这不就是看见你没事，所以才乱说话的，下次不会了。」


    踌躇半晌，燕赤霞转开脸，看着井台上一小块污渍：「而且我、我绝对不是讨厌你。」相反，我很喜欢，很喜欢你。


    他手心微微出汗，想要蹭到裤子上却发现自己还抱着陆潜不方便，只好牢牢攥紧，感受着手里的些微潮意，「我可能不太会表达，但——你要知道，我不可能讨厌你的。」


    半天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陆潜知道这个话题肯定是到这里就结束了，燕赤霞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就是这么了解他不解释。


    陆潜狠狠翻了他个白眼，眼底的落寞和恐慌一闪而逝，但还是被一直关注他的燕赤霞抓.住。


    燕赤霞主动牵起陆潜的手，但却没有任何璇旎的意味，动手翻看他的衣袖：「受伤了？哪里不舒服？还是说这个地方不对劲？」


    他时时刻刻记着面前的和他不一样，是一只鬼，还是一只娇生惯养，麻烦事忒多的鬼。


    抬脸对上燕赤霞瞬间警醒的脸色，陆潜噗嗤笑出声音，就势身子软软地半趴在燕赤霞的怀里，揪着他的衣服撅着嘴随口答道，「没事，就只是……我可能有点怕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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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只鬼怕黑……


    不过细细想来，好像确实……


    以前不管自己回家有多晚，陆潜总会老老实实坐在房间的桌子边上呆愣愣地看着跳跃的火苗发呆，当时的陆潜给出的理由便是自己怕冷又不需要睡觉才坐等他的，可现在看来，确实应该是怕黑多一些。


    果然生前还是个小少爷吧，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照顾好他。


    陆潜嘴角漾出一抹浅笑，捏捏他的手:「放心吧，真没事，都是我以前的怪毛病。」


    说到这他又瞬间苦了脸，抓着燕赤霞的胳膊就往井边上走，「现在怎么办，掉下去还能弄上来吗？」


    他双手捂胸，警惕地向后退了两步看燕赤霞:「你可别指望我，底下又冷又黑的，我可没办法克服我的恐惧心理。」


    燕赤霞眼眸暗沉，虽说陆潜作为一只鬼容貌一直没有变化，但好歹面容看来死的时候也十八九岁了，经过多次接触他也没发现陆潜有胆小的毛病，可究竟为什么会怕黑呢？


    燕赤霞很想就这么直接问出口，但……


    他看着陆潜故作夸张微笑的脸，张张嘴又咽了回去。不是说等时机成熟就会把事情的所有真.相告诉自己吗，这点时间他还是等得起的，如果一直不说的话，那他就——一直等下去。


    燕赤霞撇过脸:「不需要，厨房应该还有一只水桶，先拿过来用吧，明天我会想办法把它弄出来的。」


    陆潜忽然跳到燕赤霞的怀里，激动地啊啊啊乱叫，吧唧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太棒了，我就知道燕大侠不愧是燕大侠，厉害厉害，在下甘拜下风，那剩下的清扫还是您老自己来吧，我就不捣乱啦。」


    说完也不给燕赤霞反应的机会，腾空而起:「我先去房顶呆一会，等你清理完了再叫我。」


    燕赤霞：「！」彻底死机了。


    他当即木愣愣呆站在原地，半晌后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滚烫炙热。


    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煳在搅拌一样，黏黏.腻腻一片空白。


    迈出脚想要去干活，可发现自己的半边身子都是酥.麻的，领半边身子就像是枯树一般毫无直觉，就连刚才还能抬起来的手也完全不能动了，就这样木头桩子一样地站在井边。


    心底庆幸，陆潜现在飘走了，说不定他现在身体产生的阳气能把把那只鬼整个烤熟，甚至直接融化。


    *****


    晚间时分，陆潜躺在床.上舒服地直伸懒腰。


    想到傍晚时分的那个不算什么浅淡的吻，燕赤霞心尖都是酥.麻的，一把按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快睡觉。」


    陆潜笑嘻嘻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看燕赤霞的稜角分明的侧脸，戳戳他的颧骨：「哎，我说……」


    燕赤霞没睁开眼，但好半天没听见图嘎的声音张口问：「你想说什么？」


    「嘿嘿。」陆潜手横在他的胸前，搂着自己的人形大暖炉，「不想说什么，就是开心，想说说话。」


    房间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鼻尖总萦绕着一股潮.湿的霉味，虽说比起古寺确实要好的多，起码不没有那股深刻入骨的凉意，但和精心收拾过，甚至还用了薰香的宁家相比，确实……很简陋，即便是燕赤霞不挑，也能品味出其中的天差地别，隐隐有点失重感。


    他想给怀里的鬼提供更好的，可惜现在还没有能力。


    他眉心微蹙：「这有什么好开心的。」


    陆潜伸展了个懒腰，手臂几乎要戳到燕赤霞的下巴上，被对方眼疾手快从中拦截塞进了被窝里。


    没吃到豆腐，陆潜不开心，立刻转了方向作势搂住了他的腰，脸颊蹭在他的小腹前：「住在自己家里就是舒服啊，你还别说，虽然之前房子好，饭菜好的，但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毕竟拿了人家那么多好处以后要是没机会还的话怪不好意思的，现在就不一样了，以后我们就是有小动作也不需要堤防周围有没有其他人，还有还有，这是我们的地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毫无压力。」


    他唇角上扬，俨然心情是真的很不错。


    虽说有些话听不太懂，但他的好心情也的确影响到了燕赤霞。燕赤霞撇过脸：「有什么小动作还要提防周围人？」


    陆潜嘿嘿一笑，手指头戳戳他的胸大肌，挑眉看他：「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细长的桃花眼就像是盛满了一汪清潭，澄澈干净，波光粼粼，水光似乎都能漾到自己的心尖上，弄得他心里也颤巍巍的。燕赤霞不敢跟他对视，慌张看外面皓白的圆月：「我怎么知道你想做什么？」


    陆潜黏煳着凑上来，八爪鱼一般地攀附在他的身上，双手双脚将他当做被子一样地又是抱又是夹在腿中间，眯着眼睛笑：「当然就是这样啦！」


    作者有话要说：　　燕赤霞：为什么会生气，怎么又生气了。


    陆潜气成河豚，两至脸颊鼓鼓的。


    #我就是不说我为什么会生气，我就是不说我喜欢你！#


    第44章


    「轰——」的一声, 燕赤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因为跳动太快爆掉了，炸的他脑子里晕晕乎乎的，眼前也是一片白茫茫。


    他张张嘴，却发现自己因为喉管太过沙哑而失声, 只能发出来无意义的嗯嗯啊啊的声音, 在静谧的夜间更显诡异。耳朵尖动的几乎停不下来, 嘴唇都在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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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摸.摸.他将僵硬成钢板一样的胸.部，对他此时的窘迫毫无所察, 甚至还捏了一把他的肌肉，发自肺腑地感慨道：「身材真好。」顿了顿, 又吞了一口口水, 羡慕地补充道，「我也想要。」


    燕赤霞感觉自己动不了了，手脚发麻, 身体又硬又软, 太阳穴发胀, 完全喘不过气来, 好像下一秒钟就要翻白眼见阎王一样。


    陆潜毫无保留地赞美了燕赤霞的身材之后，才回答刚才的那个问题：「在他们家我都不能随时拥抱我的大暖炉，虽说我现在身体好像也能产生热量, 但温度也太低了，而且谁知道消耗了还会不会回来，当然有资源就要好好利用啦。」


    他依旧没松开燕赤霞, 甚至凑的还更近了些，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沉迷的神色，看上去就像是失了水的鱼张大嘴巴努力汲取空气中的湿.润。


    温热的唿吸打在燕赤霞的脖颈处，那处连带着向下的肌肉都齐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酥.酥痒痒的褪不下去。但燕赤霞心里的气忽然就像是找到了突破口，「出熘——」一下全没了。他咽了口唾沫滋润干哑的喉咙，故作镇定地嗯了一声，紧张中完全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异常。


    陆潜趴在他的胸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他的胳膊，抿着唇无声地笑。


    好半晌后，燕赤霞依旧觉得胸口闷得难受，陆潜就像是一颗大火球一样地炙烤着他的心脏，可偏偏又不像是普通的火，只热得难受，而是一种异常的焦躁。脸色微变，燕赤霞忽然起身。


    陆潜被他摔得大趴在床.上，愣愣地看着他着急穿鞋，揉了揉稍微被撞疼的脸蛋，娇里娇气地问道：「你做什么？弄疼我了。」


    燕赤霞后背一僵，弯腰勾鞋的手一顿，鞋子差点甩飞出去。


    陆潜抿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音，平缓好一阵才敢又一次开口，语气里满是疑惑：「都这么晚了，你要干什么去啊？」他也着急起来，掀开被子就要鞥在燕赤霞的身后，「你要出去吗，那我跟你一起，你走了，我一个人怎么睡觉啊。」


    燕赤霞被他撩.拨得整根脖子都是红的，耳.垂更是几欲滴出.血来。幸亏他自己看不到，还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就是不转身，清清嗓子声音哑的就像是磨砂石。


    「没事，就是忽然想起来下午收拾厨房的时候柴火搬出来了好像忘记弄进去了，我搬进去就行了。」


    听见被子细细索索的声音，燕赤霞本能地想转头制止他，可刚露一个侧脸，就想起来自己此时脸蛋燥热，一定红的不能见人，步子生生拐了弯，向前急急走了两步夺门而出，纯净浓郁的阳气里只漂浮着几个颤抖的字音。


    「你不用管了，黑灯瞎火的也不方便，我马上就回来了。」


    今天有收拾柴火吗，不是说时间太晚了所以明天搞吗？


    陆潜嘴角勾起一个坏笑，声音却带着两三分无奈，甚至还使劲拍了拍床，年代久远的木板床发出吱呀的一声抗议，陆潜更是不满：「好吧，那你要早点回来啊。」


    燕赤霞脚下一顿，差点没跨过门槛向前栽倒，扶住门框堪堪稳住身形，只回了一个嗯字便飞快地消失了。


    看着他狼狈逃窜的背影，陆潜心情很好地成大字型瘫倒在床.上。神色迷离地狠狠嗅了嗅空气中的阳气，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正好修炼。


    漆黑点缀着星星点点的夜空下，燕赤霞坐在院子里吹了好一会冷风都没能平静下来，他感觉不到阳气的存在，自然也分辨不出他周围的阳气到底有多浓郁。但——自身的反应告诉他，暂时，起码现在绝对不能回房间。


    否则——


    今晚上就别想睡了。


    周身气血翻涌，体内的血液就像是奔腾的骏马永不止息，就是燕赤霞本人，也很想拉开远门从这里跑到小树林再回来，说不定才能耗尽体内滚烫又跃跃欲试的精力。


    微嘆一口气，燕赤霞认命地站起来，这么晚了，当然不能去跑步，留那只鬼在家他也不放心。燕赤霞低垂着脑袋一步一步满慢吞吞挪到井边，伸手碰到木桶的剎那，脑海中却忽然飘过下午这里两人拥抱的每一个细节。


    陆潜娇娇.软软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耳边，甚至他的耳.垂都能感受到那一张一合唇瓣触碰到自己时的柔软。


    燕赤霞：「！」


    勐地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将一切璇旎幻想全晃出脑袋，屏住唿吸动作夸张又卖力打了一大桶水，看着幽幽晃动的水面上泛着几颗亮晶晶的星。


    那双泛着水雾，又带着星星点点的眼睛忽然出现在燕赤霞的面前，他手上一松，手里的木桶差点脱手而去。


    燕赤霞：「……」那只鬼该不会给自己下降头了吧，怎么即便不闭上眼睛，他的影像也会无时无刻不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连忙褪.下身上的衣物，冰冷的井水在接触到滚烫身子的剎那，燕赤霞感觉身体里的骨头都是疼的，但也正是这份疼让他暂时忘了某个人的身影。


    可水流倾泻而下，偶尔几颗水珠顺着紧緻的肌肉纹理滑下，瘙.痒难耐燕赤霞瞬间想到了陆潜那柔软仿若无骨的身子攀附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燕赤霞：「！」


    燕赤霞：「……」闷不做声打第二桶水。


    如此也不知道循环多少遍，等到月上枝头，燕赤霞非但没有平復下来躁动，甚至感觉到原本刺骨的冷水浇在自己身上的剎那都被暖热了，嘴角微微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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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似乎二十多了，男.欢.女.爱的事情不是不知道，身体的变化更不是不懂。


    只是因为之前一直跟陆潜形影不离，所以他连动手自己解决的经验都没有，事情一旦发生的时候本能地就想要用毅力将其压制下去。


    可显然——


    有些时候毅力是不起任何作用的，亦或是说，正是因为他毅力超强，所以一桶又一桶的冷水才没有浇灭给他的热情，反而……激发了他的激情。


    再看一眼已经快要沉下去的月亮，燕赤霞看一眼不远处房间内倒映在床.上跳动的烛火。


    嘆一口气捞起井台上的衣服，坐回到了院子边上。


    深吸一口气眯着眼睛努力做到气定神闲，脑子一片空白。


    可就在上手的剎那——一切都不在自己的控制中了。


    陆潜的各种表情，各种身影不断地在自己脑海中跳动，甚至燕赤霞的耳边还听见了他娇滴滴仿佛要溢出.水来的声音叫自己的名字。


    燕赤霞：「！」


    燕赤霞：「……」有点慌乱，好像跟书上写的不太一样。


    在那只鬼叫出自己名字的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了？！


    但幸好——


    燕赤霞唿出一口气，想来应该是第一次的缘故吧，所以——


    为了验证他是不是有问题，燕赤霞又开始了第二次的持久战。


    *****


    陆潜揉着惺忪的睡颜看着一大清早就开始忙碌的燕赤霞，趴在床边醒神，忽然问道：「你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睡着了。」


    几乎快到天明的时候吧，想到回来时看见的同样面色绯红，嘴唇都泛着滋润过水光的陆潜。


    很明显是受到了自己残留在房间里的阳气影响，幸亏昨晚上出去的早，否则后果果真不堪设想。


    燕赤霞后背都是僵硬的，他闷声闷气：「也没多久，就是搬个柴火。」


    他略微心虚，自然不敢多说话。可显然陆潜不打算放过他，坐起来半靠在床头，饶有兴趣地看他：「是吗，可模模煳煳我好像听见了水声，当时你应该在前院，我就想着到底是谁在后院呢？还在想要不要起床去看一下。


    燕赤霞：「！」他转帐转身，对上陆潜饶有兴趣的眼神，整个人都懵了。


    陆潜坏心眼地笑笑，话题陡然转了方向：「可我转念一想，咱们毕竟是昨晚上才搬进来的，说不定就是小偷，他们还不知道这院子里已经住人了。」


    燕赤霞不自觉得咽下去一大口口水，紧张兮兮地看着他，结结巴巴：「贼、贼的话，还是不要下去了吧。」


    「是哦，我也觉得是。」瞧着他似乎略有放松，陆潜话锋一转，提高了声音：「可你当时不是在前院吗，我担心你们会遇到……」


    燕赤霞：「！」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转过身的同时，肌肉已经在蓄力，似乎随时都在准备夺门而出。


    陆潜声音难掩担心，很诚恳地承认错误：「你要相信我，我本来是真的想下去提醒你的，但在我下床的剎那我感觉到一股热浪扑过来，然后、然后……」


    陆潜很是不好意思，挠了挠脑袋，「然后我就晕过去了。」他赶忙直起上半身，着急，「虽然有点晚了，但我还是得问一下，昨天你没事吧。」


    燕赤霞脑门上已经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就连身上的衣服也因为汗湿紧紧黏在身上怪难受的，可这一切他都无暇顾及，甚至还松了一口气：「没事，你这两天修炼不稳当，可能是听错了，我没听到什么可疑的动静。」


    看起来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熬了一晚上吧，眼睛红血丝都出来了，脸颊都凹陷下去了，感觉被吸了阳气似的，啧啧啧，真令人担心啊。


    陆潜见好就收，绝对不恋战。


    「是吗。」陆潜完全没怀疑地就相信了，咧出一个笑脸，「也确实，这院子也没忍住，什么都没有，就是进来也没什么东西可以偷的。」说着他抬起头，伸手想帮她擦擦汗，「你脑门上怎么都是汗啊，是不是不舒服，还是……」


    燕赤霞慌张撩起袖子随便抹了一把：「没事没事，我刚才在、我外面烧火来着，可能是熏出来的，正巧，我去洗把脸。」


    「哦，你不要太累着了，干一会歇一会，反正又不着急。」眼看着燕赤霞的身影越来越远，陆潜拔高了声音。在话音落地的瞬间，翻身躺在床.上，笑的完全不能自已，使劲锤着床。


    怎么能这么好玩！


    哈哈哈，这么老实，让人更想欺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很久之后的之后，陆潜小朋友就明白用这种方法欺负人，是绝对要还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5章


    陆潜倚靠着门, 看站在门口手脚都不知往哪放的宁采臣，再看看他脚边的各种篮子：「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多东西也不知道他小身板怎么拿来的。


    他现在是要感慨路边采野花的力量多么伟大吗，陆潜面色不善, 完全没有引进门的打算。


    宁采臣踮着脚尖向里看了看, 嘿嘿笑道：「燕兄不在吗？」


    陆潜只开了半边门, 通道正好被自己全堵住，他顺着宁采臣的视线也回头看了一眼：「哦, 他出去买米面了，待会应该就回来了。」


    宁采臣张张嘴, 陆潜顺了顺鬓边的两绺头髮, 直接打断他：「我们刚搬进来，家里还没收拾好，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 改天你过来我再带你参观参观。」想了想, 又补充一句, 「其实就是很普通的院子没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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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采臣眼底闪过失落之意, 点点头：「嗯，我知道。」


    陆潜纳闷：「那你……还有什么事吗？」


    宁采臣慌张伸出手，把怀里一直抱着的包袱递给他：「小倩, 这个是我前两天帮你置办的一些衣物，嗯，都是你喜欢的大红色, 就是款式不一样。」


    他抿住唇，下意识看了一眼四周没发现其他人的身影，凑近了刻意压低了声音，又说, 「我问过懂行的人了，他们说只要把衣服和写有生辰八字的纸条一起烧了的话，你就能收到了。」


    陆潜板着脸向后退了两步可以拉开两人的距离，瞥了一眼也没接过来：「谢谢你。」在宁采臣两只眼睛燃气希望的光芒之前赶紧说道，「但是不用了。」


    他斜斜靠在门板上，一脸的倦容，捂着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如果我有需要的话，我当然会让燕赤霞去买的。」


    宁采臣眼底的光慢慢暗淡，他耷拉着一颗脑袋沮丧地说道：「那这些，反正已经买了，你就先收起来吧。」


    陆潜还是不要：「不用了，你拿回去给你妻子穿吧。」


    「她穿红的没有你穿好看。」宁采臣脱口而出。


    可去你大爷的吧，又拿我跟女的比较！


    更何况老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陆潜眯着眼睛：「宁采臣，女为悦己者容，你要是拿回去给她的话，说不定你会发现她其实比你想像中的要好看的多。」


    宁采臣在脱口说出来那一句话的同时自己也愣住了，心情忐忑，又听见陆潜的这么一番话心瞬间都凉了，也清楚自己说错话惹得他不高兴了，伸出去的手就这样悬浮在半空中，递不出去也缩不回来。


    他抿着唇脑袋埋得极低，臊得整张脸通红。刚才那句话简直太轻挑了，也不知道小倩会怎么想他，会觉得他其实是一个很浮夸的人吗。


    陆潜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伸出一只手抓过包袱。


    宁采臣还以为是陆潜改变注意了，惊喜地抬起头却对上燕赤霞的脸。


    对方捏着手里的包袱看了两眼，抬头说道：「谢谢了。」


    陆潜一愣，掐他的腰，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你吃错什么药了，难不成你要不成，反正我不要，你要来你穿，人情也不要记在我的身上。」


    他嘟嘟囔囔点着燕赤霞的胳膊抱怨道：「本来就在还恩情，你还一个劲地欠人情，我到底要还到什么时候啊。」


    燕赤霞看一眼他气的鼓囊囊的脸颊，也不解释直接直接看向宁采臣，在腰包里掏出来一个朴素的还有补丁的小荷包，在里面捏出来几两银子递出去：「这个，给你，衣服我们收了。」


    陆潜：「！」啊啊啊，怎么回事！


    他虽然对银两没什么概念，但他知道他们本来就不富裕，这一下就是好几块小碎银出去了，心尖都在滴血。可……已经递出去的钱又不能再收回来，只好恶狠狠地瞪着燕赤霞，咬牙切齿：「这样也行。」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行个屁，陆潜的手蠢蠢欲动，眼巴巴地看着那好几块碎银子，似乎下一瞬间就能扑上去把银子抢回来。


    宁采臣慌张摆手：「不用不用，这个……」


    燕赤霞似乎看出了陆潜的打算，直接将手里的包袱塞进他的怀里，伸手拉过宁采臣的手，摊开，将银子放上去，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燕赤霞：「衣服什么的我不太懂，但我想这些应该够了，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们……」


    「够了够了，已经够了。」是生怕他再拿出来钱，宁采臣瞄了一眼几乎已经要喷火的陆潜的眼睛，瑟瑟缩缩地攥起手，顿了半晌忽然转身，「今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如果还不够的话，我会亲自送到您府上的。」燕赤霞迳自说完自己的话，眼看着宁采臣脚下一软，差点绊倒确定他听见之后才收了声。


    「回去吧。」他转身打开另一扇门，拎起刚放在地上的东西，走了两步发现陆潜还站在原地看他，疑惑地摸了摸脸颊，「怎么了，有什么脏东西吗？」


    陆潜严重不满，抱着包袱柳眉一竖：「谁让你收下来的，还给那么多钱，有那么多钱你怎么不去给自己买两件外衫。」他抖落着手里的包袱，撇着嘴，「这都什么的东西啊，啊啊啊，买这些有用吗？」他是鬼，根本不用换衣服！


    燕赤霞轻飘飘看一眼：「不想穿的话就搁着吧。」


    陆潜杏眼一瞪：「穿！花这么多钱买的，为什么不穿，我待会就换上！」说的好像鬼换衣服跟人一样简单。


    燕赤霞转身自顾自向前走：「嗯。」


    陆潜跟在他的身后还是气鼓鼓的，离他二里地都能感受到他的怒气。


    忽然，燕赤霞挺住步子，陆潜一个没注意，直接撞了上去，幸亏在最后一秒钟反应过来双手一伸，直接将他抱在怀里，包袱垫的他胸口疼，当场就炸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处处跟我作对是不是，我昨天晚上得罪你了不成？」


    燕赤霞：「！」得罪了，但不能说。


    说出来恐怕会得罪的更狠，因为他永远都猜不到这只鬼会以和何种方式引诱他，总之会被折磨的很惨就是了。


    燕赤霞抿唇：「其实……这次你要是还不收的话，他下次可能还会再来的。」


    陆潜翻了一个白眼，嘴里骂骂咧咧：「管他，就算来一千次一万次我都不要，他要是有钱的话就让他一直买吧。」他气哼哼，「我不让他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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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这衣服不值我刚给他的钱。」


    本来就很生气，听到这句话头髮都要炸开了，陆潜哇哇哇大叫：「你知道你还给他那么多钱，我们不生活了，啊，燕赤霞你现在厉害了哈，是不是觉得我们钱多！」


    「你说，是不是，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心虚了，这么浪费钱干什么，你是大款吗，你有钱吗，以后钱都交给我，我看你还怎么乱花。」陆潜紧贴在他的背后。


    燕赤霞转过身，无视他的跳脚：「下次他就不会再拿东西给你了，一劳永逸。」


    「？！」陆潜跟上去，犹疑地问道，「真的？」


    燕赤霞：「嗯。」


    陆潜不相信：「你保证？」


    燕赤霞看都没看他，点头：「嗯，我保证，如果还有第二次的话，你再塞给他点钱，绝对不会有第三次」


    「然后有了第三次你又会说绝对不会有第四次，你骗小孩子啊。」陆潜眯着眼睛嗤笑。


    燕赤霞不说话，就这样盯着他看，看的陆潜都不好意思跟他闹，别扭转开视线，歪着脑袋，还是持怀疑态度，但也没有刚才那么气愤了。


    燕赤霞一向都很靠谱的，要是真的，能解决这么一个麻烦也是好事，陆潜扁了扁嘴在心里换算钱跟宁采臣不再来找自己的价值。


    燕赤霞瞄了一眼他手里的包袱：「他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


    陆潜还没从要不要相信燕赤霞的纠结中回过神来：「嗯？什么？」


    「你穿红的肯定会好看……比任何人都好看。」话音刚落，燕赤霞直接钻进了厨房。


    陆潜站在厨房门口，捏着包袱的一角唇角的笑容渐渐蔓延开来：，忽然，他踮起脚尖沖里面喊：「今天晚上帮我换上吧？」


    一瞬间，燕赤霞的脸臊得通红，转身冷静下来之后也知道他说的是另一个意思，就真的只是字面上的换上的意思。


    他咽了咽口水勉强平静下胸腔那跳的剧烈的心脏，舔了舔干涩的唇：「好。」


    下午吃过饭后，陆潜等燕赤霞收拾完东西，拉着他在桌子边上坐下：「快快快，我有话要跟你说。」


    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的燕赤霞放下手里的活计，坐在他的对面认真地等着，


    倒是陆潜有点紧张，也没了平常的吊儿郎当，手指都在微微颤抖，他捧着水杯也不喝，牙齿磕在杯沿上仰着脸就是一个傻呵呵的笑。


    燕赤霞：「……」


    燕赤霞：「其实你不用勉强的，如果为难的话可以不用说。」他大概猜到这些应该就是陆潜身上最重要的秘密吧。


    陆潜忽然收敛脸上的笑容，一脸严肃地看他，不张嘴。


    燕赤霞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不自在地挪了挪屁股，咳咳两声：「没事的，不想说就算了，厨房还有点活，我先去了。」


    说着就要站起来，虽说事关重大，他本人不愿意告诉自己也无可厚非，但燕赤霞还是莫名觉得难过，闷闷的。


    陆潜一把拽住他的手腕。


    燕赤霞低头，就看见一张委屈的皱巴巴的小脸，唿吸蓦地一滞。


    陆潜可怜巴巴地抓着他的手，视线落在他的手腕上，眼睛眨巴眨巴就像是展翅欲飞却被困住只能扇动翅膀的蝴蝶，美丽又悲伤。


    「我想说。」就像是一只可怜的被遗弃的小猫，陆潜急需要寻找一个人来倾听已经积压在他心底几十年的秘密，找人来分担自己的忧愁和就纠结。


    看着他眼底的祈求和哀伤，燕赤霞下巴动了动，弯腰包住他的脑袋，手放在他的后脑勺上轻轻按了按：「嗯，你想说，我就听，我在，我一直都在。」


    滚烫的触感从两人想挨的位置传来，陆潜似乎也能感受到热流在筋脉中流淌的舒适，他点了点头：「嗯，这件事情有点复杂，你先坐下来，我慢慢跟你说。」


    燕赤霞揉揉他的脑袋，动作仿佛宠溺又温柔：「嗯，好。」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卧槽，老子就是想说想说想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喜欢听我说话的人，容易吗，我！


    陆潜：等等等等，我不张嘴，我不说了，我死也不张嘴！


    第46章


    陆潜语言能力不错, 但是因为激动和忐忑说的颠三倒四，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不确定地抬头：「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燕赤霞低头思索半晌，抬脸：「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陆潜勐点头, 对对对, 就是这样的,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你一定要相信我绝对没在骗你的。


    燕赤霞抿了抿唇, 很容易很坦然就消化了他对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问道：「那原本的聂小倩呢？」


    陆潜鼓着脸颊：「我不知道啊。」干嘛关心她啊, 又没见过, 长得还没自己好看。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既然鬼怪都是存在的，那跨越时空似乎也不是难以置信, 只是——


    燕赤霞抿下一口水, 问道：「那完成聂小倩交给你的任务之后你会怎样？」


    陆潜面色微变, 表情迅速严肃, 他漆黑深邃的眼眸紧盯着燕赤霞，就像是提前警告一般，无比认真的地说到道：「这个任务是否真正完成的标准很难判断, 我需要做的是尽可能让宁采臣的一声按照命格上写的走，但命格上的宁采臣应该也活到了七八十岁，所以我的任务说不定要到他七八十岁才会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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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眼珠微微转动, 转开脸，「但最重要的一点还是——我完全不知道任务完成之后我会怎样，是继续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之前那个世界，是继续以鬼的形式存在, 还是就此去投胎。」


    陆潜抿唇，似乎沉溺进了自己深深的思索之中：「但我猜想因该是去投胎吧。」他唇角漾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如果是投胎的话，那在哪个世界都无所谓了，毕竟——」他瞄一眼燕赤霞，「喝了孟婆汤肯定还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具体在哪个世界也没关系了。」


    眼看着燕赤霞面色一变，陆潜就像是自嘲一般地呵呵笑，拍了拍燕赤霞的肩膀：「不过不管是人是鬼，我还是想留在这个世界的。」


    他流连地望一眼燕赤霞，感慨道，「即便是投胎转世为人，我也希望这个世界上有我来过的痕迹。」他微微仰脸，因为肤色无暇又白嫩的缘故，可以很明显看出渐渐泛红的眼圈和闪烁的眼角，「那个世界啊——已经没有我存在的意义了。」


    这个世界有你啊，这句话陆潜没有说出来，但他看着燕赤霞的眼神却无时无刻不散发着浓郁的你就是我留在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的神色。


    燕赤霞心尖剧烈颤抖一瞬，忽然站起来。


    陆潜仰脸看着面前如松树一般挺拔的男人，嘴角咧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怎、怎么了……」


    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忽然被按在了他的怀里，脸颊蹭到粗糙的布料，微微发疼，但却转移了心脏的抽疼。陆潜愣了愣，屁股还坐在凳子上，上半身却扭转冲着燕赤霞的方向，额头紧紧抵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缓缓伸出手搂住燕赤霞的腰，眼眶发酸几十年来第一次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


    他很诚实地哽咽了：「燕赤霞，我想哭。」


    燕赤霞手心使劲按着他的后脑勺，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嵌进自己的怀里，贵重物品一样地抱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嗯，你哭吧。」


    陆潜吸了吸鼻子：「如果我哭得话，你会嫌我烦我吗，你会走开吗？」好歹我也是个男人，燕赤霞是个真男人，会不会讨厌那种太娘的人，可他是在忍不住了。


    燕赤霞摇头，又想起来他看不见，嗓子发干发紧，好不容易说出一句话：「不会。」


    陆潜忽然就笑了，甚至笑出了声音，但——实际上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奇怪的，到最后燕赤霞听见了他低低的啜泣声，心里一阵发紧，将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紧紧搂住。


    能把人嵌在自己的怀里永远抠不出来的那种力度。


    「我哭一会，就一会会，你别走。」


    「别不要我，别丢下我，我不会烦你的。」


    「你们……都不要走。」


    「我真的……就只是想哭……一、一小会。」


    燕赤霞身体微微僵硬，他之前从没想过这只唇角总是带着浅淡笑容，明明是一只鬼——却尤其喜欢阳光，喜欢黏人的鬼会有如此一个孤单的童年，他以为……没有人陪的小孩长大都会变成自己这样的。


    原来……封闭自己也有不同的方式。


    可当两个同样被丢弃的人碰到一起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相互拥抱取暖，就像现在一样。


    「我在，我会一直都在的。」


    陆潜皱皱鼻子，鼻涕眼泪全蹭在了燕赤霞的身上：「不管我听不听话，你都会一直在吗？」


    「嗯。」燕赤霞重重点头，「我保证，不管今后如何，只要不是你亲口说让我走，我都会一直在的。」


    「噗嗤——」一声，陆潜笑出声音，脸面狠狠在他的怀里又蹭了两下，仰起一张红彤彤但却干干净净的脸蛋，眼睛里还残存着湿润，抿唇笑，「不行。」


    陆潜掐着他的腰，眼底还氤氲着水汽仰着脸看他，一副可怜巴巴惹人怜爱的模样：「不可以，就算我在气头上跟你吵架让你走，你也不能走。」


    他吸吸鼻子：「那时候说的都是气话，不作数的，你对我这么好，我以后脾气肯定会变的很差的。」说这话的时候他完全没有羞愧，甚至引以为豪，好像被自己宠成那样是一件很值得骄傲的事情。


    「嗯，好。」燕赤霞伸出手点在他蹭的略微有些红肿的鼻头，内心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但更多的还是心疼，「疼吗？」


    陆潜愣了愣，伸出手在眼角摸了摸，讶异道：「我好像掉眼泪了。」


    燕赤霞：「？！」不是已经掉了很多眼泪了吗？！这鬼？莫不是高兴傻了？！反正他头脑一直都不好。


    「不是，你不知道。」陆潜很是激动，蹭的一下子站起来，脑袋差点撞到来不及闪开的燕赤霞的下巴也顾不上，整个人看起来慌里慌张的似乎想出去绕着院子跑圈，燕赤霞及时地将他拽住，「怎么了？」


    陆潜看着他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惊喜，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来回摇晃：「我掉眼泪了，我掉眼泪了，我竟然掉眼泪了。」


    看他狂喜到几乎要发疯的模样，燕赤霞大概猜到了：「你以前、流不出眼泪？」


    「不会，我试过，不光是眼泪，我不会出汗，也不会流血，甚至没有气息……但是现在，燕赤霞，我有了唿吸，有了体温，现在……还有了眼泪，你说……」


    陆潜激动地看着燕赤霞的眼睛，接下来的话甚至不敢说出口，生怕是上天出了差错被提醒之后又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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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唿吸，没有体温，但现在……他身体的变化燕赤霞可谓是最清楚的人了，甚至燕赤霞现在还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陆潜所有的变化都是在那次不正常修炼之后出现的，每次阳气躁动，他吸收了纯净浓郁的阳气修炼之后，身体就会出现一个明朗的变化，那是不是说明……


    如此下去，陆潜慢慢就会捨弃鬼的形态，逐渐变成正常的人。


    燕赤霞嘴唇动了动，但看着陆潜又一次要掉眼泪的激动心情，想了想还是吞了回去，只面无表情地跟他一起高兴。


    他还需要时间验证这个猜想——


    对于一个没有答案的憧憬，燕赤霞还不打算告诉他。


    他不忍心那张欢喜的脸上再出现任何失落的神情，尤其是自己造成的，更是不允许。


    陆潜简直开心到飞起，甚至现在就想插上翅膀与太阳肩并肩，自然没能注意到燕赤霞的小心思。


    他心里也有一个猜想，但走向却和燕赤霞的南辕北辙，毫无关系。


    他是被聂小倩拉过来做任务的，当初聂小倩也说过——只要自己还完宁采臣的恩情，自己便能解脱。


    解脱——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投胎做人，还有一种是就保持这样的姿态做人。


    毕竟——对于陆潜来说做鬼不是长久之计，他无牵无挂，时间长了不是自然泯灭于天地之间，就是被鬼差勾走，按照私自停留人间的罪行处罚。


    哪一种——似乎对陆潜来说都不公平。


    所以——陆潜很容易就猜到——如果继续按照这样的走势下去，宁采臣没过人生的一个阶段，自己就会往成人的路上前进一份。


    即便这个任务需要跟踪追随宁采臣一辈子，但根据这样的进度下去，不出十年，他应该和人类就没有大的差别了。


    原本——为了方便任务，可能也是为了方便他快速适应这个世界，在生活习性上，他和正常人类本就没什么区别，只是身体总归跳脱不出作为鬼的限制。


    而现在——


    他的身体在因为燕赤霞慢慢改进，他迟早都会变成正常的人类吧。


    陆潜激动难抑制，一头扎进燕赤霞的怀里：「燕赤霞，我要变成人啦，我肯定会变成人的。」然后可以正大光明地站在你身边。


    燕赤霞抿着唇，想到他每次修炼进化所需的条件，眼角一跳，附和说道：「嗯，会的，一定会的。」


    陆潜太开心了，抱着他几乎都要跳起来，脸颊使劲蹭着他粗糙的衣料，试图用摩擦的疼痛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梦，自然也就没发现燕赤霞的不对劲。


    陆潜挺开心的，因为他能穿新衣服了，燕赤霞也挺开心的，因为陆潜最重要的秘密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况且，陆潜的这个秘密甚至还跟他的性命息息相关，这说明陆潜完完全全信任他。


    燕赤霞心甘情愿、心满意足地为陆潜服务。


    准备衣服，八字，还有各种道听途说的小道具。


    陆潜站在一边眼巴巴地看着火盆：「你说，烧了的话我真的能收到吗？」


    燕赤霞正在写他的名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行云流水，陆潜虽然看不懂书法，但瞥了一眼也觉得好看。


    圆润光滑，骨肉匀称的好看，跟他的面相正相反，字里行间给人一种很舒服，很亲和的感觉。


    陆潜啧啧两声：「写的挺好的啊，就是有点小家子气了。」


    燕赤霞收笔，让墨迹自然风干：「字，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


    「……」陆潜飘到桌边，歪着脑袋瞪着眼睛仔细盯着看，转头看一边的燕赤霞，摇头，「这话，不可信。」


    这人这么粗狂，虽然内心细腻，但也绝对写不出这种小家碧玉的字迹吧，倒像是哪家待字闺中的小女儿闲来无事的随笔，细细软软甚至还带着娇俏。


    燕赤霞愣怔抬脸，后知后觉发现他正在把自己往那副字里代入，视线也不自觉地落在了那洁白宣纸上黑色的两个规规整整的软体字，亲切柔和，每一个拐弯都像是有人在转角扶着一般流畅自然，甚至隐隐透漏出些绵绵情意。


    忽然想到写那两个字时自己脑海中的所思所想，燕赤霞的耳朵尖红了红。


    古人诚不欺我。


    字，能反映一个人的内心世界，这句话完全可信。


    他现在的心中所想，就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再无更多奢求。


    第47章


    燕赤霞收拾着手里的各种小道具, 按照书上说的摆放整齐，各就各位，围成一个不大的圆圈，将火盆放在圆圈的最中间, 端详了几瞬之后觉得妥当了, 不经意岔开话题：「换新衣服有那么高兴吗？」他偏过脸, 瞟一眼宁采臣送来的那个包袱，眼底流露出些许不满之意, 但——


    自己也是付了钱的，这衣服就是他们的了。


    陆潜确实兴奋, 凑过来监督燕赤霞布置安排, 声音轻快又带着明朗的笑意上扬：「当然开心啦。」他伸手撩了撩身上穿白色衣袍，扁着嘴抱怨道，「自从死了来到这个世界, 我就再也没有换个新衣服了。」


    燕赤霞张嘴, 还没发出声音又及时咽了回去, 低头又确认一遍每个道具的具体位置。


    陆潜将他的欲言又止尽收眼底, 眼珠子滴熘熘地转，趴在他的背上咬耳朵：「你刚刚……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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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耳朵连带着脖子红了一大半，不自在地偏过脑袋吸了一口气这才回答：「没什么。」


    陆潜不依不饶：「我都看到你想说话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呢，我都告诉你我的大秘密了，你连句实话都不跟我说。」


    燕赤霞哽了哽, 没说话。


    他是想问为什么不让自己烧给他，成为鬼也有一段时日的陆潜肯定知道这个方法，而且就算不知道，按照他这样想换衣服的急迫心理, 肯定也会想法设法找到答案的。


    所以……他只是当时还不信任自己而已。


    燕赤霞心里隐隐落寞，但我自我安慰，现在知道也不算晚。


    不过他还是止不住的心闷，因为——早些年间在陆潜还没信任他的时候，他恐怕心思就已经变了吧。燕赤霞掀开眼皮瞄一眼正在亢奋兴头上，看着火盆都看得不亦乐乎的人，抿了抿唇，和之前相比，现在的陆潜恐怕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亲密朋友而已。


    燕赤霞心内微嘆一口气，站起身去拿宁采臣送过来的包袱。


    想到宁采臣都已经有妻子了，还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示好，燕赤霞心里更加酸涩了。


    不过燕赤霞也庆幸自己没有轻举妄动，否则现在被讨厌的就不止宁采臣一个人了。


    也不知道……这只鬼喜欢什么样的人。


    燕赤霞心不在焉，直到陆潜一指弹戳在他的肩膀，戳的半蹲着的他差点跪倒在地上这才回过神来。


    陆潜扁着嘴巴：「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完全能没把自己放在心里，换衣服这么大的事都能出神。


    燕赤霞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没什么。」


    陆潜眯着眼睛：「……」很可疑，可惜对方一点都没有想告诉他的意思，心情郁闷但也不想讨人嫌地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撇着嘴，「我不要这些衣服。」


    燕赤霞疑惑抬脸：「不要？你不是要换衣服吗？」


    陆潜眯着眼睛回头打量：「上次让你带的那件大红色的呢？」


    说话间，燕赤霞已经下意识地打开了包袱，露出里面大红色的薄衫纱裙，眼眸暗了暗，视线瞄向同样也在看过来的陆潜。


    虽说陆潜扁着嘴巴眼底嫌弃，但他的眼神却是毫无遮掩地出卖了他此刻对燕赤霞手上这件衣服的好奇心。


    燕赤霞顺势拎起衣裙的肩膀处抖了抖，颜色大红明朗，布料触手微凉顺滑，针脚密且精緻，即便燕赤霞不懂布帛，也知道这用料作用绝非凡品。


    他抿了抿唇：「摸着倒是好料子，想必穿上应该很舒服吧。」他嘴唇嗡动，最后还是没有说完最后一句话。款式新颖，布料繁琐，但却没有女人衣服的华美累赘，外衣依旧一袭大红透明纱罩，腰上一条同色丝带。


    燕赤霞不自觉地将视线落在陆潜的腰上，想到晚上拥抱时的触感，纤细柔软，系上这条带子应该更能凸显出他的杨柳细腰吧，捏着衣服的手紧了紧，有点不想让他穿了。


    他低头看一眼，女为悦己者容，当然男人也不例外。宁采臣就是为了看到这一美好风景才会送这套衣服来吧。


    「都说了不要穿这件衣服了，你还拿在手上干嘛，我那件衣服呢？」陆潜声音夹杂着不悦，抱怨道，他越过燕赤霞，向着里屋走去。


    你不给我找，我自己去拿。


    本能抓住他的手，燕赤霞视线落在握着他的手腕的手上，就像是被烫到一半那处迅速升腾炙热的温度，反射性想放手，却不自觉抓的更紧了。


    陆潜回过头，眸子里全是疑惑不解：「你怎么了？」


    燕赤霞微垂头，昏暗的灯光洒在他的浓密的眼睫毛上，在眼睛处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楚他眼底的情绪。


    陆潜：「？」


    燕赤霞声音闷闷的：「你做什么去？」


    陆潜望一眼身后的房门，再看看燕赤霞，总觉得他怪怪的：「你声音怎么了。」我也不是要出去啊，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可怕。


    他淡淡地埋怨，「你不给我拿衣服，那我自己去拿还不行了？」他眯着眼睛审视燕赤霞，良久说道，「诶我说，燕大侠，你不会吧，当初买的时候你就不情不愿的，但好歹也已经买回来了，你现在不会是不想给我穿了吧？」


    越说越觉得是这样，陆潜迅速挺起了胸：「诶，我说你不能这样涮人啊，之前是因为没有能让我换上的法子，现在我好不容易知道怎么换衣服了，你又不愿意了，那尺寸那大小都是按照我来做的。」


    他上上下下打量燕赤霞，警惕地说道，「你根本就穿不上，说罢，你是不有看上的女人了？」


    虽说很不想承认，但古代的男子因为没有机器分担手工，所以不管是书生也好，农夫也好，各种行业的人骨架都颇大。


    从小没干过什么粗重活，又因为青春期营养不良，发育稍显迟缓的陆潜和他们相比，单单只看背影的话，不，就算看到脸也只会当他是个还未长开的姑娘，跟宁采臣当初认错一个样。


    所以——他的衣服只能送给女人。


    燕赤霞不说话，陆潜严重的怀疑更甚，眯着眼睛叉腰正准备控诉燕赤霞竟然敢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作怪。


    燕赤霞阴郁的气息忽然消散，眼眸微晃，陆潜看着他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但却又不知道是哪儿的问题，愣了半晌视线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他一通，担心地问道：「那、那个，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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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越过燕赤霞看向后面的火盆，阴风阵阵，微弱的烛火摇曳，将燕赤霞的影子拉的极长。


    陆潜面色微变，三两步上前双手把着他的肩膀焦急：「你没事吧，是不是阵法有问题，还是……」他摸索着拉住燕赤霞的手，来回揉搓，「有没有感觉到冷，或者胸腔挤压哪里不舒服？」


    燕赤霞一个怔愣，整个人都被他差点就抱在怀里，下意识地磕磕绊绊向后退了两步：「我、我没事，你、你先放开我的手。」他稍显慌乱，看着陆潜紧握着自己的手，又深情注视自己，眼眸中饱满浓情蜜意似乎只能看见一人的镜像，燕赤霞胸腔确实收到了挤压，里面的空气就像是全部被压了出来，瞬间他脸唿吸都不能。


    陆潜更担心了，踮着脚尖歪着脑袋观察他不敢抬头的脸，因为看不清楚整个人半趴在他的怀里仰着头掰着他的下巴：「你怎么啦，到底怎么啦，是不是不高兴啊，那，那个，你要是真的不想让我穿的话，那啥，我穿宁采臣送的那个也是可以的，要不，不穿红的也行啊，我现在身上这套也挺好的，反正我是鬼，又不会脏，省的这么麻烦啦。」他一慌就不太会说话，笨拙地讨好着面前的人。


    「别。」燕赤霞勐然间抬脸，眼神可怕吓得陆潜一个哆嗦，脚尖迅速回落，脚腕一崴差点摔倒，被燕赤霞稳稳借住，仰着脸傻兮兮地问，「那，你不生气了吗？」


    看他眼角眉梢带着的傻兮兮又在乎自己的笑容，燕赤霞心脏停止一瞬又快速跳动起来，他立刻放开了陆潜的腰，偏过脸：「你在这儿等一下，我去给你拿衣服。」


    陆潜还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啊，哦，好。」


    他怔愣地看着燕赤霞仓皇逃走的背影，眼底的迷茫渐渐消散，眼睛逐渐聚光闪出亮晶晶又狡黠的精光。


    食指伸出抬起随意三落在一边的衣物，啧啧两声：「好不容易换一次衣服，怎么可能穿其他人送的呢。」他抿唇嘴角勾起一个浅显的弧度，「真是个大傻子。」


    「呵。」脑海中回想到刚才燕赤霞紧张又木讷，还带着些许意外精光的精彩表情，陆潜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音，胳膊一挥手边的衣服边揉成一团被塞进了包袱里，眯着眼睛丝毫不在意上好布料也跟经不起这样的磋磨。


    他坐在桌边，脸上忍不住露出一直露出痴痴笑的表情，当然他也不担心燕赤霞看见。毕竟——陆潜嘴角勾出一抹坏笑，刚才某人心跳那么迅速，现在当然是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好好平息心情啊。


    他笑的异常灿烂，将身上的阴郁和暗沉一扫而光，闪亮的就像是个会发热的小太阳，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光，又在瞬间消散。


    *****


    「你怎么这么慢，我都差点要进去找你了。」陆潜从凳子上跳下来，习惯性地依偎在燕赤霞的胳膊边上，催促他。「抖开抖开，我看看衣服褶皱没？」


    想到刚才努力收进去的灼热阳气，身体的酥痒和滚烫似乎隐隐有捲土重来的趋势，燕赤霞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搂搂抱抱，散开衣物给他看，「没有。」


    陆潜皱眉毛，伸手触摸着衣服摺叠处的痕迹，委屈巴巴抬脸：「有啊，你看这边。」


    燕赤霞被他水雾潋滟的眸子刺到，慌张转脸定睛看向衣服：「那是折衣服的时候弄上去的，只要穿上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会吗？」陆潜苦着脸，就在燕赤霞要点头保证的时候，他又说道，「可我是鬼呀，衣服不会脏也不会湿，说不定跟你们人类的衣服不太一样。」


    燕赤霞哑口无言，提着衣服看了半晌：「那你说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啊。」陆潜失落地坐在一边，趴在桌子上，「要不，等会再烧吧，还是先想想办法吧，我可不想穿着有缺陷的衣服。」


    说到无缺陷，燕赤霞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刚才那个包袱身上，心跳急速，在看到那团红衣像抹布一样露出一个边角，安心地唿出一口气，看来如果嫌弃褶皱的话，那件衣服应该也不能穿了。


    刚刚还觉得那件衣服自己买下来了，也能穿，可被陆潜提醒之后就无比嫌弃，恨不得直接埋了再不见阳光。


    第48章


    陆潜眼睛一亮, 忽的站起来立在燕赤霞的面前，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眨巴飞快：「我有一个好主意。」


    燕赤霞看他满面神采、得意洋洋的模样，眼角跳了跳：「什么主意。」


    陆潜神秘一笑，勾了勾手指：「你靠过来点, 我告诉你。」


    瞄一眼四下无人的屋子, 燕赤霞再看看他志气满满的笑容, 眼角跳的更欢快了，左眼财右眼祸, 可两个一起跳还连带着脸皮抽搐是什么他也不知道，就鬼使神差地不加思考配合他靠了过去, 温热的唿吸打在脖颈处,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自己思想越来越明朗的缘故，还是因为这只鬼已经有温度的缘故，燕赤霞觉得自己的定力似乎变弱了, 而且弱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即便是如此普通的一个接触, 燕赤霞就已经觉得心浮气躁, 蠢蠢欲动, 释放出来的阳气几乎能把面前的鬼溺死。


    所幸陆潜经过前两次的调教，接受能力也在慢慢变强，如此也只是唿吸稍显急促, 脸颊红扑扑的犹如深冬腊月白茫茫一片中几株突兀的腊梅，美的让人迷离，让人失了方向。


    陆潜鼻尖溢出密密的小汗珠, 整个人就像是刚被出锅的包子，软乎乎白胖胖还冒着小热气，吸引着人去品尝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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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眼睛就像是黏在他的身上一般，忘了眨眼, 更是忘了转开视线，忘乎所以地伸出手去。


    陆潜偏了偏脑袋，看着他陡然探过来的手疑惑地问道：「怎么啦？」他低头打量自己，「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燕赤霞慌张低头，收了手中的衣服侧过身子：「没，没什么不对劲的，我现在去烧点热水。」


    想到要穿新衣服了，陆潜激动的简直要鼓掌，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跑前跑后，不停地在他身边绕圈：「啊啊啊，燕大侠，你真好。」他捧着脸憧憬地看着燕赤霞的脸，笑眯眯地说道，「你放心吧，你对我这么好，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燕赤霞偏过脸看他一眼，注意力重新集中桌上平摊的衣服还有滚烫的茶水壶上：「这样真的可以吗？」


    陆潜两根手指捻了捻衣服的布料紧蹙眉心思索了一阵。粗布麻衣，应该可以用熨斗熨一下吧，他看着还在冒热气的茶水壶，一咬牙：「试试吧，应该可以。」说完他又不放心似的着急补充，「你给衣服弄点水，弄潮一点，别给我弄坏了。」这可是面瘫卖给自己的第一件衣服，很有纪念价值的，坏了可没第二件了。


    燕赤霞为难地看了一眼桌上的装备，说实话这样弄平褶皱的方法他从未听说过，即便不忘加水也有可能弄坏，可抬脸对上陆潜盛满了夜空中闪亮星星又带着小期待的眼神，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放手一搏：「好，我会小心的。」大不了再重新买一件给他好了。


    眨眼间陆潜露出欣喜的笑容，重重点头，就像是把人生大事交给他一样：「嗯。」


    有如乌云背后刺眼的光芒，燕赤霞被他灿烂的笑容差点晃花了眼，别说一件衣服了，就是让自己给他奋斗一间成衣店燕赤霞都能立刻点头应承下来。


    别看燕赤霞作为一个大男人，但因为从小独自生活的缘故，又或是他的家务技能点本来就是点亮的，一套衣服热下来竟然连衣服上的细小褶皱都熨平了。


    陆潜惊喜地抬脸，就差捧着他的脸来一个大大的么么哒了，美滋滋竖起大拇指，尤其崇拜：「燕大侠，你真厉害。」


    被自己喜欢的人如此夸奖，燕大侠挠了挠脑袋偏过脸：「等稍微干一点，否则烧不完全。」


    陆潜点点头，噗嗤一声笑出来。


    燕赤霞疑惑：「你笑什么？」


    陆潜已经笑得不能自已，他伸手扒拉扒拉自己的衣服，露出胸前白皙粉嫩的大片大片肌肤：「哈哈哈，要是烧得不完全的话，那岂不就是暴露装，就像这样，一露一大截的那种对不对。」


    他几乎笑弯了腰，好不容易止住笑点抬脸才发现燕赤霞满面羞窘地低着头，压根都没看他一眼，顿时不高兴了，胳膊肘杵着他，「诶，你怎么不看我呢，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麻烦啊。」


    燕赤霞哪敢抬头，连连摇头：「我、我没有。」


    陆潜眯眼睛：「怎么没有，今天晚上从我说要穿这套衣服开始你就怪怪的，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穿你送我的衣服，或者说你是不是不想帮我换衣服。」他眼眸中抑制不住地失落，「其实我很在乎你的想法的，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穿了，反正就是一件衣服而已，没必要伤了咱俩的和气。」


    他双眼一瞪看向燕赤霞，「难不成你以为在我心里你还比不上一件衣服了，我告诉你，你比以前件衣服一万件衣服在我心里的地位还要重。」


    跟衣服相比全胜的燕赤霞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抬脸看着陆潜认真的表情，心尖软得一塌煳涂又颤巍巍的，胡乱找理由：「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是第一次撒谎，业务还有点不熟练，磕磕绊绊地说道，「我只是，只是觉得我太没用了。」顿了顿，他抬起脸保证，「我以后肯定会给你买更喜欢的衣服的。」这话是真的，他肯定会更努力赚钱，给这只鬼买各种他想要的东西。


    陆潜轻笑出声。


    燕赤霞：「？」他说错什么了吗？


    陆潜眯眼睛，伸手抱了抱他，点着脚尖下巴磕在他肩膀上，声音还带着调侃的明显笑意：「感觉你像是要娶我似的。」


    他尖细着嗓音，「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我以后一定会对你言听计从的，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以后都一定会给你买的。」


    燕赤霞身体僵硬一瞬，还没来得及红脸羞窘就又听见他笑嘻嘻说道：「这要是放在我们那个时代，你一定讨不到老婆。」


    燕赤霞：「！」


    陆潜拉开两个人的距离，看着他笑：「因为你这种行为，在我们那边就叫空头支票，属于大嘴炮，很容易被分到光说不做系列的。」


    燕赤霞：「！」他也不知道该先解释这话不是他用来讨媳妇的话，还是先解释空口说白话的误会，着急补充说明，「我不是，我是说真的……」


    陆潜却只当是一个笑话，转开脸很随意地答应着：「好好好，反正我也不会再死一次了，我等你，就能你给我买各种各样的衣服，好不好。」最后的尾音上扬，勾的燕赤霞整个心尖都是软的，再加上最后陆潜回眸的一个媚眼，燕赤霞身子整个酥了半边。


    陆潜回头看一眼，声音似抱怨，又似娇嗔：「你还站在那儿干什么，先把火点上吧，这样衣服能干的快一点。」


    原地又站了一会，看着陆潜形单影只的背影，燕赤霞抿了抿唇。他方才说的话全是认真的，而且他相信，他不会让陆潜等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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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觉得自己以前的喜欢只是喜欢现在呈现在他面前这个一眼望不到头，有些神秘但市场没心没肺的鬼，但自从陆潜跟他说了自己的幼时经歷之后，燕赤霞觉得自己喜欢的那个人更加立体了，他的喜欢也更加深刻了。


    比起之前疯狂地想要跟陆潜在一起的愿望，燕赤霞觉得他现在迫切想要做的，就是——把这个人搂在怀里好好地疼爱，驱散他的不安全感，用自己的一生一世护他周全。


    燕赤霞答应一声：「嗯，好。」


    火光照映在两个人的脸上，呈现出橘黄跳跃的光，燕赤霞手上拎着衣服放入火盆，小心翼翼时不时地翻着面烘烤。


    陆潜转过脸，眯着眼睛看他的侧脸。


    燕赤霞手腕一个颤抖。


    陆潜惊叫：「你认真点。」


    燕赤霞：「！」


    火光下的陆潜脸上多了晕红，整个人暖洋洋的显得极其妥帖：「别以为你现在装正经，我就不知道刚才你在偷看我。」


    燕赤霞：「！」


    陆潜舒舒服服向后一靠，声线夹杂着放松的笑意：「说罢，你是不是有话想要问我，有话就直说嘛，吞吞吐吐的搞得有多见外似的。」


    燕赤霞：「……」并没有什么话想说，但也不可能直接承认自己就是觉得这样跟他并排坐着烤火很开心，燕赤霞抿了抿唇，「你为什么想要穿红色？」


    明明白色就挺适合他的，就像是林间纷纷扬扬大雪中的山野精灵，灵巧生动，又富有仙气。


    而——红色，就像是静谧山间的误闯者。


    陆潜眼底的火光渐暗，身体微微前倾，甚至还向燕赤霞的方向靠了靠：「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眼色，但——」他顿了顿，吸口气就像是掀开多年遮盖的幕布一般，「我最讨厌的就是白跟黑两种颜色了。」


    他吸吸鼻子：「那段时间，不管是家里还是外面都是这两种颜色，我差不多都要觉得我是不是色盲了，只能看到这两种颜色了，而且——而且——」


    「黑白两色对我来说太压抑了，总是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感觉很辛苦。」


    他嘴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燕赤霞的手上：「红色多好的，多喜庆，一看就特别有生命活力。」他忽然转过脸，「等我穿上红衣服，说不定就不那么像鬼了，就算出现在大家面前应该也看不清楚我脸上的灰白之色了吧。」


    看他泛着粉嫩晕红的脸颊，盐池县偏过脸，眼眸被火光闪烁一下，摇头：「你穿白衣也不像是鬼。」


    陆潜扁扁嘴：「别欺负我不能照镜子啊，我又不是没见过其他的鬼，一个个脸上全是青灰色，这就算是白天走出去，不被当成鬼也会被当成病痨鬼的。」话虽如此，但他的心情却丝毫没被影响，两只眼睛紧盯着红衣，面上充满了期待。


    燕赤霞看一眼手里的红衣，没说话。


    你比红衣还要美。


    *****


    工序虽然繁琐，但远远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复杂，只要每个步骤正确，很容易办到。


    最后一步的时候，燕赤霞犹豫一瞬，停下手里的动作。


    陆潜着急：「你怎么了，快弄呀，试试看这种方法到底可不可行啊。」


    燕赤霞吞吞吐吐：「那什么，你换衣服的话。」他眼神飘到身后的房间门上，「要不要先去房间。」


    陆潜歪脑袋：「？」


    燕赤霞低头支支吾吾：「就、就是、不太方便……」


    陆潜当即更急了：「什么方不方便的啊，你赶紧的啊，哎哟我天，你这人简直要急死我了是不是。」他使劲推一把燕赤霞，「你到底行不行，要不要换个人来啊。」


    这话歧义太大，燕赤霞当即红了脸，可惜陆潜毫无所察，甚至声音高了两个分贝：「有什么好不方便的，我就说你是大姑娘还是咋的，你看了我，我还得给你负责了不成？」


    燕赤霞：「？」明明是怕他就这样被自己看光了会不高兴，怎么会自己看了他还要让他替自己负责。


    还没等搞清楚他的意思，陆潜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暴风催促：「你快着点啊，我还等着穿衣服呢。」


    生怕他嘴巴里还蹦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话，燕赤霞赶忙用动作堵住他的嘴。


    随着衣服最后一片化为灰烬，陆潜惊喜地低头就瞄见身上一片喜庆的红，眸光一亮，他欣喜地低头看着自己新换上的衣服，赶忙站起来伸手撩开衣服的下摆，抬头：「怎么样，好不好看？」说着他转了一个圈，犹如丛林间翩翩起舞的花蝴蝶，衣裙翻飞。


    燕赤霞只觉得眼前一片大红，再就是他眼睛里亮闪闪的熠熠光彩，脑袋一片混沌也跟着站起来本能点点头：「嗯，好看。」


    陆潜很高兴，但镜子里也照不出他的影子，他只能就这样过过眼瘾，不停的蹦蹦跳跳，甚至转着圈想要看后背。


    陆潜忽然定在燕赤霞的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看。


    以为自己的眼神太过露骨被抓包了，燕赤霞方了，慌张偏过脸想要转开视线，下巴却被紧紧捏住只能和陆潜对视。


    燕赤霞吭哧吭哧：「怎、怎么了？」心里乱的一比，不会是发现自己的心思了吧，可他还没有计划好，不会真的被讨厌吧。


    陆潜声音难掩欢喜，就像是小孩子发现了新玩具，抓着他的胳膊：「你别动。」他踮着脚尖，鼻端几乎要碰到燕赤霞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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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这么一说，燕赤霞简直跟个木墩一样，浑身僵硬，就算是想动也只能直挺挺向后摔倒，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你的眼睛里有我的倒影啊，我可以在你的眼睛里看见我。」陆潜环抱着燕赤霞，两人眼中只有彼此。


    时间静谧，燕赤霞甚至都忘了唿吸，看着面前人卷翘又浓密的眼睫毛，只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瞬，他就可以跟这个人永远这样对视，这人的眼里也永远都只有自己。


    可又觉得不甘心，希望时间快点过，他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想着人表达自己的情感，让他真真正正变成只属于自己的人。


    「真好看。」不知过了多久，陆潜发出一声赞嘆，也将眼神逐渐迷离的燕赤霞从憧憬幻想中拉回现实，陆潜忽然一把搂住燕赤霞，偏过脸，温软湿热的唇瓣几乎贴在他的脸上。


    燕赤霞身体蓦地僵住，心脏就像是要从胸腔中撞出来一般扑通扑通，燕赤霞连自己粗重的喘息都控制不住，又害怕怀里的人听见自己失态的心跳，又捨不得此刻的甜蜜不可能放手，一边纠结一边享受。


    幸好陆潜正沉浸在换衣服的喜悦里，完全没有觉察到任何不妥，又闷着声音跟他说：「谢谢。」


    燕赤霞犹豫一瞬，回抱住他，手搭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哄孩子一样地轻声说道：「以后还会给你买更好看的。」


    其实这件衣服并不好看，燕赤霞手里没有多余的钱，不能定做。这件衣服还是成衣店卖剩下的过时款式，或者说压根没有款式，只普通寻常百姓家女子穿的衣裙罢了，只是一根腰带将纤巧细腰勒住，显出他身段窈窕。


    一袭大红的颜色越发沉的他皮肤白皙，面容稚嫩却带了勾人的妖媚。


    但绝对不是衣服的问题，而是——陆潜，本就生的好看。


    陆潜双手把在他的肩膀上，微微仰脸看他的眼睛，两只眼睛亮晶晶泛着湿漉漉的水光，微微眯起：「好，我等你。」


    我所剩的，不论长短的时间，都用来等你，陪你。


    第49章


    换上新衣服之后, 陆潜激动的一个晚上都没睡好，即使躺着也不停地撩起自己的衣摆左看右看，爱不释手。


    他不睡燕赤霞也睡不好，他时不时发出的浅笑就像是纤巧的手指似的, 拨动着燕赤霞心尖悬空的琴弦, 想让他淡定点, 可转脸对上陆潜亢奋的一张脸，想要说的话顿时全咽回进了嗓子眼里。


    直接导致即便陆潜已经睡了, 燕赤霞还是心神躁动地睁大眼睛对着床尾的床幔，最后小心翼翼地侧过身子, 盯着那刷子一样浓密漆黑的眼睫毛——看了一晚上。


    粉嫩嫩的脸蛋, 略微嘟起的嘴唇，还有小巧但略塌陷的鼻头，都无比可爱, 就连那因为躺着裸露出来的大脑门比起皓白的月光也锃锃发亮。


    好像越来越像人了, 燕赤霞想。


    不仅长相, 还是因为比初次见面时多了一丝叫人气的东西。


    那是因为自己才有的, 燕赤霞坚信，这也是他内心里暗暗自豪的，他在这只鬼心里的位置恐怕只上不下, 他抿着唇拨弄那鬓边的青丝：「我，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像是问对方, 又像是自言自语，声音被屋子里悄然流动的空气撞得破碎，又带走，不留下一丝痕迹。


    陆潜太激动了, 晚睡早起，第二天鸡还没叫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也不起床，就只是笑嘻嘻地抬起手，还是顶着自己身上的红衣看，简直痴迷。


    他真的太喜欢这颜色了，不仅有一种他还活着的错觉，而且，红色这么显眼，总不会被人随意遗忘了吧。


    「你不困吗？」燕赤霞正仰躺着，眼睛都没睁开。


    「不困呀，我是鬼，本来就不用睡觉的啊。」他想睡就能睡着，但不睡的话也不会困，陆潜心思还在他的新衣服上，说话也显得漫不经心。


    燕赤霞眼皮动了动，眼皮下眼珠的轮廓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睁开。


    天色渐明的时候，燕赤霞已经有些睏乏了，精神也有点松懈，旁边人醒了那么一会会又睡了过去，他侧过身就能看到那张因为自己身心躁动释放出来的阳气晕出来的淡粉脸蛋，实在没忍住便伸出手摸了摸……好吧，捏了捏。


    可不像以往那样警醒，陆潜好像压根没有感觉到，或者说，他确实感觉到了，甚至还微微蹙了蹙眉心，但——也仅仅如此，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所以——他现在是在慢慢像正常的人类靠拢吗？


    燕赤霞在床上多赖了一会，又多看了两眼便立刻起床收拾了，再不起床的话又得出现一个大型阳气碰撞车祸现场。


    兴奋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陆潜终于把换衣服这件事情翻篇了。


    正面碰上洗漱回来的燕赤霞，陆潜差点撞到他怀里去，退后去后怕地拍拍自己的小心脏：「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你要吓死我啊。」


    比悄无声息，谁比得过你啊，还是飘着的。燕赤霞瞄他一眼没说话，手里拎着盆绕过他就准备进屋。


    「诶诶诶，你给我等会等会。」陆潜叫住他，顺势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胳膊。


    燕赤霞半侧过身子：「怎么了。」他看向自己的另一只手，「我先把盆放进去。」


    「诶我说，燕大侠，你昨天是不是瞒着我干坏事了啊？」陆潜双手环胸，就势靠在门框上仰着脸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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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起来自己半夜盯着他看的神经质行为，燕赤霞心虚，视线不敢跟他对视，抓紧了手中的铜盆：「你胡说什么呢，我、我能干什么坏事。」


    「也是，燕大侠以后是要仗剑走天涯的人嘛，那你昨晚难不成是趁我睡着了……」陆潜音调高扬，忽然凑近，嘴角勾出一抹坏笑，「私会佳人去了？」


    燕赤霞：「！」唿出一口气，感觉半条命都被吓没了，额头上也出了虚汗，转身就走，「大晚上的，我能去哪儿？」


    陆潜跟在他的身后咋咋唿唿：「哪儿都能去啊，燕大侠，我看你印堂发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被吸了精气的模样，没想到燕大侠还有这种爱好，要不……」


    应该算是被吸了精气吧，那只鬼现在还红光满面，情深百倍呢，燕赤霞不理他，只管做自己的事情。


    陆潜忽然凑在他耳边，轻轻吹一口气，用轻柔舒缓的声音调戏他：「燕大侠，跟我做吧，你给我精气，我让你爽上天！」


    哐当一声，手里的铜盆落在地上，兀自转着圈圈发出唿噜噜的声音。被炸上天的燕赤霞：「！」惊慌又震惊的目光看向陆潜。


    「哈哈哈哈哈哈哈。」陆潜捧腹大笑，眼泪都挂在眼角处了，拍着燕赤霞的肩膀话都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燕、燕大侠，我开玩笑的你竟然真的相信啊。」他翘着食指戳戳燕赤霞的脸蛋，踮着脚尖凑到他的脸跟前，「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你说——我要是不给你爽，那你还给我阳气吗？」


    燕赤霞：「！」一手挥开他，低头捡起脸盆，默默地放好，「别闹。」步履僵硬地转身出去了。


    脚底板太酥麻，根本抬不起来，还有腿太硬，夹着都走不出去了。


    哈哈哈，纯情boy，陆潜耸耸肩膀，偷偷笑了一会也跟着出去了。


    ******


    「待会我想上街，你陪我一起去吧。」陆潜看着正在院子里整理衣服的燕赤霞，双手背后踮起脚尖询问。


    「待会？我可能不行。」燕赤霞放下挽起的袖子，肩上背着一个小包袱，「我有点事，可能下午才回来。」燕赤霞说的抱歉，但面上全是不可改变的神色。


    陆潜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新衣服，忸怩：「很重要的事情吗，不能先陪我然后明天再去吗？」


    燕赤霞哽了哽，偏过脸：「很重要。」


    陆潜扁扁嘴巴，但也没反驳，反而是立刻就懂事地妥协了：「好吧，那你去吧，我自己去集市上转一圈就会回来的。」


    「那，那个。」燕赤霞转身又转了回来，抿了抿唇说道，「你就只去集市上吗？」


    陆潜点头，眼角眉梢流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搓了搓衣服下摆的布料：「嗯，我都好久没去逛街了，想出去转转。」


    燕赤霞欲言又止，似乎想跟他说什么，但陆潜就像是没看见他的窘态，还跟他拉扯了一会别的话题，最后笑嘻嘻地说道：「你什么时候走啊？」


    燕赤霞看一眼时间，当下有些着急：「我现在就走。」但他还是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那你下午早点回来，我也会早点回来的。」


    陆潜重重点头，呵呵笑：「我知道，你就放心吧，有特殊情况我就会隐身的，不会出事的。」


    他知道以陆潜的智商肯定是不会出事的，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能再三强调自己也会早回来就走出了院门。


    他前脚出门，后脚陆潜脸上的挂着的笑容便消失了。


    定定地看着燕赤霞离开的地方，眼底升腾起疑惑的水雾。胆子大了，竟然还敢有事瞒着自己，他歪着脑袋原地站了会，眼珠子滴熘熘地转，凭空消失。


    陆潜就跟在燕赤霞的侧边上，只要一转脸就能看见他满脸的担忧，甚至还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似乎猜到自己跟着他似的，也不知道是担心自己跟上来，还是想再最后确认自己的行踪。


    他小小翻了个白眼，既然如此的话，那为什么不留下来陪自己逛街，还不告诉自己他要干嘛。


    原本以为会有一个大秘密的发现，没想到陆潜一路跟上来，最后目的地竟然是码头。


    陆潜站在码头边上，看着燕赤霞撩开袖子，跟桌子前坐着捏着毛笔的人打了声招唿，便埋头加入了扛沙包进船舱的人群。


    陆潜：「？」


    陆潜：「！」


    他坐在码头边上，两条腿自然下垂，像是小孩子一样的胡乱摇晃着，视线就没从燕赤霞的身上下来过。


    看燕赤霞弯腰一次性背起两大麻袋，胳膊上的肌肉鼓囊囊的几乎要把衣服撑破，看他从船舱里出来望一眼小院子的刚想，放下来袖子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眼底满是两人面对面时都没发现的柔情。


    陆潜扁扁嘴，揪着自己的腰带玩。


    大男子主义说的就是这种的吧，都没钱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也不知道给宁采臣的那些钱要搬多少麻袋才能赚回来。


    燕赤霞青壮年，身体素质又好，扛几个麻袋不在话下，暂时也没狗血桥段中的忽然扭腰崴脚的画面，陆潜就坐在原地，动也不动地看。


    太阳慢慢升到正中午，陆潜看着燕赤霞正好蹲在他侧边上，打开早上他背上的那只小背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冷馒头，三两口便咽进了肚子里，似乎没感觉到饱腹，又摸了一个，到最后足足吃了四个，又喝了一大水囊的水这才露出满足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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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歪着脑袋，正好能清楚地看到他脑门上凝结成珠即将掉下来的汗珠，再看一眼他裸露在外的手臂，青色的筋脉因为使力的关系尤其明显，右手小手臂上似乎还因为磕碰到哪里了，一片青紫。


    陆潜正观察的仔细，燕赤霞就已经收拾包袱转头看一眼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吃着各色菜餚的工人们。


    陆潜也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虽说都是冷饭，也没有多么丰盛，但好歹也有点其他的颜色，不需要用水才能将馒头或者米饭沖咽下去。


    陆潜眼睁睁看他站起来，也不自觉地跳下来站在了他的身边，半仰着脸想问他要做什么，舔了舔干涩的唇这才把差点脱口而出的问话吞回去，转眼就看见燕赤霞又冲着麻袋的方向走去。


    陆潜跟着向前走了两步，钉在原地，扁了扁嘴巴又飘回去坐在原地，反而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咪在原地可怜巴巴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好不容易看到夕阳西下，就在工人陆陆续续离开之际，陆潜飘下来双脚悬空跟在燕赤霞的身后走了两步。船舱里很黑，麻袋摆放的有些乱，四周还堆满了木板、棍棒和其他一些船上的材料，即便是陆潜，进来的瞬间也两眼一黑，要不是双脚腾空恐怕还真有可能会崴到脚摔倒。


    还没等陆潜眼睛适应黑暗，只听见「咚咚」两声，陆潜就听见燕赤霞粗重的一声喘息，以及向外走去的沉重脚步声。


    他赶忙循着脚步声也飘了上去。


    外面几乎已经没人了，之前一直坐在桌子边上计件的管事的站起来：「诶诶诶，那边那个，来登记一下，今天的就结束了。」


    「好。」燕赤霞解下脖子上围着的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过去。


    管事的看他趴在桌子上拿笔的胳膊都在微微颤抖，笑着说道：「小伙子，很卖力嘛。」


    「抱歉抱歉，我马上就好。」他换一只手拿笔，甩了甩右手，这才换右手拿笔，写了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定定看了半晌。


    管事的伸手拉过本子，抬脸笑着说道：「呦，小伙子，力气挺不错的，怎么，最近着急用钱？就算着急也不能这样拼命啊，要身体真累出点什么事，还得花钱。」


    燕赤霞结果他递过来的碎银子紧紧捏在手心里，弯了弯腰：「谢谢。」


    管事的看他年纪不大，随口问道：「是要攒钱娶媳妇吗？」


    陆潜歪着脑袋看燕赤霞的反应。


    被戳中心思的燕赤霞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抬脸对上管事的没有恶意只是调侃的笑脸，踌躇半晌点了点头。


    管事的东西也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再看一眼船舱那边也差不多好了，站起来拍拍燕赤霞的肩膀，满意地说道：「力气是真好，好了，小伙子快回去吧，洗个澡泡个脚，明天再来。」


    他瞄一眼燕赤霞壮硕的肌肉，上下打量一番，眯着眼睛又多问了几句，「以前倒是没见过你，是新来的吗？」


    燕赤霞不卑不亢，略微低垂着头：「嗯，之前在城外树林边上的那个村子里住着的。」


    管事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抚着下巴上的山羊鬍，忽然笑出来：「好，希望我没看走眼，你这两天要是还来的话，就先跟着我干吧，其他不说，报酬这方面你绝对不需要担心，虽说不是什么长久之计，但好歹也能解决你眼下的燃眉之急不是吗？」


    燕赤霞不燃眉，但他确实有些急，他现在需要银子，这样才能有本钱做点小生意，否则一辈子都要在别人手下做事，也赚不到什么钱，根本没办法保证家里那只鬼的正常生活所需。


    虽然他还不确定那只鬼会不会变成人，但——未雨绸缪，他想为那只鬼把一切都考虑好。


    燕赤霞感激地点点头：「嗯，谢谢。」


    管事的看他喜怒不显于脸，算是个能扛得住事的人，脸上的笑意更甚了：「好好好，小伙子，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明天来早点，具体的我再跟你说。」


    燕赤霞跟他告辞之后，看一眼几乎已经落到水平线以下的太阳，甩了甩胳膊急急忙忙就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一天都没怎么变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只是焦急担心略大于笑意


    陆潜跟他肩膀靠着肩膀，踮着脚尖一步一步地跟他往前走。


    夕阳西下，将燕赤霞的影子拉的极长。


    陆潜忽然偏过脸，看着他已经被汗水拉花的侧脸，轻声说道：「谢谢。」


    燕赤霞忽然顿了顿，侧转过身子定定地看着陆潜的方向。陆潜也不怕，就这样跟他对视。


    只是——


    燕赤霞忽然回过神来，微微嘆出一口气，赶紧往小院子的方向下步如飞，生怕慢一步陆潜就不让他进门似的。


    到最后，陆潜腿也不短，甚至都跟不上他健步如飞的节奏，只能双脚腾空跟在他侧边上飘着。


    陆潜看他气喘吁吁还要着急回家的模样，扁扁嘴只在心里抱怨：「明知道答应了我要早点回来，那为什么还要在那边留到最后一个，就多背那几个破麻袋能赚多少钱？」


    第50章


    燕赤霞在一个岔路口忽然停下脚步, 陆潜歪着脑袋看他，旋即又看着他抬脚迈向了右边。


    「……」他向左看了一眼，回家难道不是这边吗，都这么晚了还要去哪儿？陆潜自然是没办法问出口的, 他紧跟其后, 飘到了一家糕点店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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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燕赤霞在贴身衣兜里掏出来似乎还冒着热气的几个小铜板, 陆潜皱了皱眉毛復又松开。


    偏过脸看着远处天边夕阳西下低声抱怨道：「赚钱又不容易，反正都瞒着我了, 那不是不在乎我想法吗，干嘛还要补偿我。」


    他揪着自己的腰带咬咬牙切齿地似乎想吃人：「真烦人, 怎么这么烦人！」


    在燕赤霞踏进远门的那一剎那, 陆潜飘到他前面率先进了房间，脚尖还没点地又立刻转了个弯开门迎了上去，没事人一样喜滋滋地叫他：「你回来啦。」


    燕赤霞在路上就已经用帕子将脸上的汗水全擦干净了, 这会只能看出凌.乱略微脏兮兮的衣衫。


    眼瞧着陆潜就要抱上来, 他连忙侧过身子错开他的拥抱：「别, 我身上有汗, 要弄脏你的衣服。」


    陆潜一个跳跃挂在他的脖子上，扁着嘴戳他硬.邦.邦的腮帮子：「你要是能弄脏我的衣服我还要感谢你呢。」


    应该快了吧，如果还像现在这样每天晚上都睡在一起的话, 迟早有一天陆潜会变成.人的，燕赤霞抿了抿唇：「我先去洗把脸。」


    陆潜抱着他，手在他的嵴背上拍了拍这才不舍地松开：「你干什么去了, 这会才回来还这么狼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去抢劫了呢，不不不，抢劫的都没你身上味道重。」


    「你干嘛去了, 掉泔水桶里去了？」陆潜捏了捏鼻子，从他身上褪.下来，眼底和脸上都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燕赤霞背转过身子拿盆倒水，脸上现出几分羞窘，耳根子都臊得通红，他本来是想洗把脸的，可一来时间不允许，二来也没找到地方：「就知道胡说八道。」


    陆潜就如同刚才一般，飘在他的侧边上翻着白眼看他：「我哪有，你自己照照镜子，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即便不照镜子，燕赤霞也能想像的出来自己颓丧的模样，肯定很不好看，尤其是在陆潜的衬托下，估计——连让人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吧。


    燕赤霞脸颊微红，也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热的。眯着眼睛撩起水花随便抹了一把脸这才看了看水面中的自己。水纹泛起阵阵涟漪，映衬出里面一张木讷呆板的脸。


    他甩下毛巾，里面的那张脸破碎散开，燕赤霞转开脸不再看一眼：「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


    没用你干嘛老看我，生怕我不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似的，陆潜抿抿唇：「好好好，长那么好看是没用的。」他站在燕赤霞的面前挡住他前行的道路，伸手掐住他的两只脸蛋来回揉搓，嘻嘻哈哈，「不过我看吧，如果不让你这么强行不糟蹋的话，我看你这张脸长得倒是挺不错的，要不是你天生阳气旺.盛，恐怕都活不到现在了，各色妖魔鬼怪齐上了。」


    燕赤霞哽了哽，没说话，看惯了这只鬼的容貌，倒是觉得自己粗鄙不堪，其实他心底一直自卑，总是觉得自己可能配不上他，不管是长相还是家世，他能给的就只有长久的陪伴。


    也幸亏，这只鬼缺少的就是长长久久的陪伴。


    燕赤霞双拳紧握，自己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他一定要尽快跟这只鬼说清楚。


    他的陪伴也是要付报酬的，需要这只鬼用一生来交换。


    希望这只鬼不会感到背叛感，不会觉得自己趁火打劫。


    陆潜松开手，挑着眼眉抱胸看他：「说罢，今天下午到底干什么去了？」


    燕赤霞心虚，也不敢对视他的眼睛，也幸亏那张从来面无表情的脸让他看上去比真实上要镇定的多：「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见个熟人。」


    他转身要进屋，忽然回过头来，差点跟上前来的陆潜碰个面对面，反射性张开手臂怀里就钻进了一个温软的身体，燕赤霞身体顿时僵硬。脸皮迅速升温变红。


    陆潜倒是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他揉着鼻子从燕赤霞的怀里出来，仰着脸：「怎么了，你刚说什么？」


    「……」要说什么来着，对了，燕赤霞向后退了两步，转开脸眼睑自然下垂看着地面，「就是这段时间我朋友找我帮忙办点事，是有报酬的，所以……」


    陆潜凑近，眼睛眨的飞快：「是吗？」


    燕赤霞后退一小步：「嗯。」


    陆潜紧跟上来问：「那是做什么的？」


    燕赤霞被他一步步逼近：「挺简单的，跟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工钱还挺高的。」胸腔的空气似乎都被挤压了出来，燕赤霞背部抵靠住桌子，慌张站直身子双手把着他的肩膀，「你站好，别老压着我走。」


    陆潜挑挑眉毛，上上下下打量他：「怎么，我们燕大侠会做见不得人的勾当吗，做什么事还不能正大光明跟我说呢？」


    燕赤霞蹙眉毛：「胡说八道。」他生硬地转开话题，「今天去集市上有没有看中什么东西，去成衣店了吗，现在知道换衣服的方法了，你就看着给你挑两件好看的吧。」


    今天也拿到了一点钱，这两天省吃俭用应该还能再买两套，比如——宁采臣送过来的那种，应该也能买得起。


    说到这个，陆潜就觉得委屈，扁着嘴巴气哼哼坐在桌边上，双手捧着下巴不说话。


    燕赤霞：「？」挨着他坐下来，询问道，「怎么了？有人欺负你了？


    对这个小镇来说，他和陆潜都是生面孔，尤其陆潜身为一个男人，却长了一张妖孽的脸，该不会是……燕赤霞担心地额头上又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今天出去碰见谁了，还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眼神热切到几乎要把陆潜扒光好好检查他身体上有没有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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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噗嗤笑出声音，陆潜饶有兴趣地看他：「燕大侠，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怎么就这么紧张。」


    燕赤霞：「！」他想转开脸，可又怕陆潜不跟他说实话，只好强忍着羞涩视线一直黏在他的脸上，不错过他一丝一毫的微表情。


    陆潜也不为难他，沮丧地说道：「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天出去之后我就直奔成衣店了，你也知道，我口腹欲不重，就是喜欢甜点的糕点，这些都没什么，就是我好不容易能穿衣服了，我就想……我……。」他眼神晦涩地看宁采臣一眼，闭嘴不说话了。


    长久的留白让燕赤霞心里急的都快烧出火了，可想到他刚才的调侃话，使劲压下去躁动的火苗咬着牙问道：「怎么，在成衣店出什么事了？」


    之前见过成衣店的老闆，就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小老头，瘦瘦小小的人面向看着也挺规矩，应该不是在店里出什么事了。可要是其他人的话，那人选范围可还乐趣了，地痞流氓，乞丐无赖，一条街道上总会有几个不省事的，陆潜该不会是……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燕赤霞也顾不得装淡定了，站起身把着他的肩膀着急：「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还是怎么了？」


    他是与这边完全不同的异世界过来的，过来之后虽说也有几十年了，但一直以鬼的形态生活在小树林里，不了解这边人类的生存规则也是正常的。


    陆潜仰着脸笑眯眯看他，满眼都是调侃的神情：「你着急什么呀。」他拽着燕赤霞的胳膊使劲往下一拉，「你先坐下，听我慢慢跟你说。」


    虽说现在人还完好地坐在自己面前，但你永远都无法预估麻烦什么时候会找上门，况且他明天还有可能不在家，怎么可能放心的下陆潜一个人待着。


    想到这些琐碎的事情，燕赤霞怎么可能坐的下来，即便被他强行按在凳子上，屁股下面也跟装了针板似的，扭个不停，若不是碍着陆潜会生气，他都要狠狠把这只鬼压在墙上好好盘问一番。


    搞清楚他今天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了什么人，会不会遇到麻烦，事无巨细都想知道，好早做准备。


    可陆潜也不知道是压根没发现他的急迫，还是故意跟他作对，完全自顾自抱怨道：「你可不知道，我今天看上好几件衣服，但是……」他苦着脸双手一摊，「我没钱。」


    原来是这样，燕赤霞唿出一口气，在贴身衣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


    陆潜嬉皮笑脸凑过来：「你还有钱吗，有吗，有多少，我看中两三件衣服呢，都挺好看的。」他为难地笑笑，「就是老闆说还挺贵的呢，我怕……我怕买不起。」


    燕赤霞侧过身子挡住小布袋，瞄他一眼：「没事，我有钱，明天你先带点钱出去，要是不够的话就先买一两件回来，我再给你钱。」


    「你有多少钱啊，这么小气，都不给我看。」陆潜扁着嘴，翘首想看看小布兜，奈何被挡得严严实的。


    燕赤霞碎银子放在他手上，连看都不看一眼毫不在意：「养活你足够了。」


    他想了想，又在胸前掏出一个小油纸包递到陆潜的面前：「这个，梅花酥，今天正巧路过。」


    陆潜看着他手上因为今天劳作新添上的细细伤痕，没说话，也没接过来糕点，就这样定定看着。


    燕赤霞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手，他一个粗人，从来没仔细观察过，也不知道今天的手和昨天的有什么区别：「怎么了，不喜欢梅花酥吗？」他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两下，「那明天我回来的时候帮你带桂花酥。」


    脸上没什么不满的表情，陆潜似乎都觉得即便他现在暴脾气一脚把他手里的梅花酥踩个稀巴烂，对方也不会觉得浪费，明天还真的会带桂花酥。


    这个傻.子！


    紧紧握住手心里还带着体温的潮.湿银子，陆潜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是吗？」


    燕赤霞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更没觉察到他语气变化，站起身来往外走：「要是没其他的我就先去厨房弄点东西吃。」


    中午的时候就没怎么吃饱，现在肚子空荡荡，饿的心慌气短，都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听他说话。


    陆潜勐地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燕赤霞疑惑转过身，「怎么了？」他视线落在陆潜的手上，「钱不够吗，那我这里还有点……」


    顿了顿，他又问：「梅花酥，将就点吧？现在那家店可能都关门了，明天再去吧。」他第一天敢这么重的活，浑身腰酸背疼，实在不想再出去一趟了。


    「燕赤霞！」眼看着他侧过身子又要以同样的姿势掏钱，陆潜冷冷打断他。


    燕赤霞终于觉察到他的声音不对劲，抬头：「怎、怎么了？」心思百转千回，也没想出什么不对劲，还以为是衣服银子的问题，他赶忙补充道，「我刚不是说了吗，你先拿着去问问，要是还不够的话，买回来一两件先穿着，等过两天再买。」


    陆潜定定看着他，脱口而出：「为什么，我就要一次性全买回来。」


    燕赤霞皱眉毛：「街道上混混多，你一个人拿那么多钱出门不安全，还是分开去拿回来比较好一点。」


    陆潜呵笑，眉眼间散发着淡淡的冷意：「那你明天要干什么，要是没事的话就跟我一起去吧。」


    「不是说了吗，我明天有事，你就自己去吧，行了，我肚子有点饿，先不跟你说了，待会天都要黑了，火也不好升起来了。」燕赤霞急忙掉头就要走，他怕陆潜再缠一会他就忍不住答应下来，可要是自己去陪他去逛的话，哪来的钱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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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给我站住，燕赤霞。」陆潜大喝一声，倏地就飘到了燕赤霞的面前，一只手紧紧捏着他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


    第51章


    陆潜冷眼看着他：「大面瘫, 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


    燕赤霞：「？」


    陆潜扁着嘴，上前一把抱住他，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我们是不是没钱了？」


    燕赤霞：「！」


    陆潜偏过脸, 看他目瞪口呆的痴痴样子, 噗嗤笑出声音, 掐着他的脸蛋：「小伙子，要娶媳妇吗？」


    燕赤霞：「！」


    燕赤霞吞吞吐吐, 想要顾左右而言他但功夫没练到家，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这人究竟生气没：「你、你都听见了？！」


    陆潜依旧没骨头似的挂在他的身上：「是呀, 都听见了, 某人要把我当媳妇一样地养呢。」


    燕赤霞忽然慌了，连声解释：「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潜也不急，歪着脑袋看他：「哦, 那你说你是什么意思？」


    「我、我……」燕赤霞对上他的视线慌张转开, 「那个管事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要是解释的话, 肯定需要很多时间。」


    陆潜瞭然地点点头：「是这样啊，不过……」他挑着眼角看燕赤霞，「你为什么不说家里有个弟弟呢, 这样说以后我要是跟你一起出去的话，人家不都把我当成你媳妇了，你当时要是解释说我是你弟弟, 岂不是方便很多？」


    燕赤霞：「！」他当时哪想到这些话会被陆潜听到，因为管事的那句话光顾着心神激盪了哪来的闲情想这些个，他眯着眼睛，迅速抬头, 「你怎么会知道那个管事的说什么了，你跟踪我？！」


    陆潜点头：「嗯吶。」


    燕赤霞：「……」明明自己是在质问，可被他这么一回答……哪还生的起气来。


    而且嘟着的粉嫩嫩的脸颊有点可爱。


    燕赤霞慌张将脑海里联想起来的陆潜的可爱的脸全部晃出去，板着一张脸，「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潜踢踢脚，灰色的鞋子从大红的纱裙下面点出一个小尖，颜色尤其不搭配，可加上那张妖.艷的脸，他穿什么完全可以忽视。


    陆潜低头：「我一个人去逛多没劲的，再说你一去就是一整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去干坏事了。」


    燕赤霞不吃他这一套：「我能干什么坏事，偷鸡还是偷羊？」


    看他冷着脸开玩笑竟然还有一种冷笑话的感觉，陆潜忍住一直要上.翘的嘴角，两条眉毛一上一下尤其好玩，他侧过身子走了两步忽然转过脸来看着燕赤霞：「那可不一定，虽说燕大侠不会偷鸡偷羊，但——」


    视线渐渐下移，陆潜脑袋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说道：「燕大侠，也是大人了吧。」


    燕赤霞一脸震惊：「你说什么？！」


    陆潜耸耸肩膀看他：「都是男人，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看他无所谓的表情，燕赤霞尤其想问一句在他们的时代这种事情都已经能随便拿出来说了吗，胸腔里一口气憋得他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大了眼睛。


    陆潜拍拍他的肩膀，以一种安慰的眼神看他：「我知道啦，虽说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把我当家长，在我面前说这种事肯定会害羞，但你也要知道，咱俩现在算是同龄人了，毕竟我都不长了，没事的没事的，我理解，你现在都快二十岁了吧，这么晚……」陆潜眼神逐渐变得同情，不自觉又瞄了他裤子一眼，「啧啧啧，可能是有点问题哈，不过没关系，成亲之后应该就好了。」


    燕赤霞：「？」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燕赤霞：「！」


    不等燕赤霞感应过来，陆潜迅速捧住他的脸让他只能看自己：「燕大侠，我知道城里诱惑颇多，你肯定是因为被哪个小姐姐勾走了魂魄，你要是实话实说告诉我的话，我就原谅你今天早上不小心烫到我的事情。」


    燕赤霞：「？」


    燕赤霞被他说得一懵一懵的，反射性地问道：「我烫到你了，哪儿？」早上他着急出门，连口热水都没喝到，这只鬼怎么还睁眼说瞎话呢。


    陆潜挑了挑眼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的腰：「就是……大腿吧，或者再里面一点？」


    「哎呀，我睡的迷迷煳煳的，怎么可能记得清楚嘛，再说这种事情你要我怎么还意思说得出口？」陆潜娇俏飞他一眼，羞涩捂脸，「或者今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给你模拟一下？」


    燕赤霞：「！」他脸颊通红，瞪大眼珠子看着陆潜，即便是想道歉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要回忆一下早上的细节，可脑子一片空白，别说细节了，就是连自己早上有没有反应都全忘了。


    应该是有的吧，一般早上反应是最大的。


    陆潜也不为难他，嘻嘻一笑挥挥手：「跟你开玩笑啦，大家都是男人，没事的。」他绕着燕赤霞转了一圈，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之后说道，「好啦，玩笑也开了，现在我有点正事要问问你。」


    燕赤霞也着急想要转开话题：「什么事？」


    陆潜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之间一本正经：「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没钱了。」


    燕赤霞躲开他的视线：「也不是没钱了。」


    陆潜不依不饶：「为什么没钱了不告诉我还要给我买衣服？是不是我自己没去看到的话，你就这样一直瞒着我下苦力，打肿脸充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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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有鬼，燕赤霞丝毫不敢反驳，生怕一着急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比如早上那种意外。


    陆潜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深地看他一眼：「燕大侠，你究竟把我当什么？」他吸一口气，抿着唇笑，「你已经不欠我的了，虽说我救了你一条命，但这些年来显然是你照顾我比较多，还给了我那么多的阳气。」


    原本听到前面的话，燕赤霞还是有点动容的，可听到最后一句话，他彻底慌张了。


    毕竟阳气——也不是他想给的，但只要一看见这只鬼潜，体内的阳气就迅速充盈，以至于溢出体外被他吸收。


    陆潜瞄了瞄他的脸色：「燕大侠，如果你把我当朋友的话，我完全不需要你这么照顾我，因为——我承受不起。」


    他最后看一眼燕赤霞，笑出声音：「放心吧，有困难我们一起克服，钱的事你不用那么着急的，慢慢来，反正我作为一只鬼平时也遇不到用钱的时候，就是我有幸最后变成.人了，可能到时候我会需要你的救济，但绝对不是需要你养我，毕竟——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你根本不需要做到那个地步的。」


    他脸上笑嘻嘻又变成了那副不正经的模样：「好啦，累了一天了，赶紧吃点东西收拾收拾休息吧。我先回房啦。」说完便转身先离开了。


    燕赤霞呆呆站在原地，看着他就这样潇洒离开的背影，抿了抿唇伸手想要拉住他，却因为慢了一步，指尖碰触到他红衣的丝带，丝丝滑滑一闪而逝。


    不是的，不是朋友。


    我想——娶你，保护你，让你在我的羽翼下只有快乐。


    我想建设一个家，就只养你一个人。


    我赚钱就是为了给你花，所以——不是朋友，我不仅要做到那个地步，还要做到比那个地步更远的地步。


    燕赤霞握拳，手背青筋隐隐暴起。


    可以说吗，现在可以告诉他自己喜欢他吗，抑或不是喜欢，是爱？


    *****


    陆潜看着背对自己脱衣服的燕赤霞向外爬了爬，跪坐在床边上：「燕大侠，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情？」


    燕赤霞将外衣挂在屏风上，仔细系好贴身衣物的带子，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裤子若有所思。


    没得到回应的陆潜不开心，加大了声音:「我说燕大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啊？」


    「啊，你刚刚说什么？」燕赤霞勐然回过神来，转身就看见陆琪那正紧盯着自己，一副埋怨的表情，不受控制地慌张起来。


    陆潜眯眼睛，直起身子质问道:「一晚上都魂不守舍的，你想什么呢？」


    「……」傍晚被说了那种话，他还能想什么。


    燕赤霞低着头不敢看他地走到床边上，顿了顿手脚僵硬地拉开被子直接躺了上去，陆潜就在边上坐着，被他一挤差点栽倒。


    「诶诶诶，你是没看见我跟这儿坐着呢，不跟我说话也就算了，这咋还把我当空气呢。」陆潜深吸一口气，「燕大侠，你最近是不是对我很不满啊，有不满你就直接说出来，你生什么闷气？」


    「下午也是，现在也是。」


    燕赤霞将自己用被子上上下下包裹的严严实实，尤其是下.半.身，确保绝对不跟陆潜有任何肢体接触。他闭上眼睛:「不是，我对你没什么不满，我只是……有点困了。」


    他补充说道，「我太累了，今天忙了一天了都，别闹。」声音暗沉，就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一般。


    陆潜瞪着他看了半晌，看他明显跳动的额角以及因为忍耐暴起的青筋，吸了吸鼻子也没当场就为难他，就当没看见也躺下了。


    肩膀刚刚蹭上他的肩膀，还没等热量传过来，燕赤霞忽然一个侧身，背对着陆潜。


    「……」陆潜这次是彻底生气了，直接飘起来不由分说地压在燕赤霞的身上。


    燕赤霞吓了一跳，差点直接掀翻他就要坐起来:「你做什么？」


    陆潜大声回怼:「我还想问你做什么呢，你刚有没有听见我要跟你说话，啊。」


    看他脸上明显的怒色，燕赤霞哽了哽，偏头:「听见了。」


    陆潜两根手指捏住他的下巴:「既然听见了，别说你为什么不看我，就说你这是跟我好好说话的架势吗？」


    燕赤霞理亏，但他现在也没办法抬眼看陆潜跟他解释。


    毕竟——因着晚上睡觉的缘故，陆潜虽说没有脱掉衣服，但身上衣襟敞开，露出胸前一大.片白.皙又娇.嫩的肌肤，甚至-燕赤霞觉得，自己稍微一不注意都有可能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燕赤霞半低着头，像极了手足无措地做错事的孩子:「没有，我就是有点累，你想说什么，我听着呢。」


    「我不说了。」陆潜看他一眼，松开手，兀自背转过身子，也不理他了。


    燕赤霞忙拉他的手，却被直接甩开:「你先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要不这样吧，你说，我就这样坐着听你说还不行吗？」


    「不行，我已经没了说的心情。」陆潜头都没回，声音闷闷的，像极了睡觉之前的软糯糯的音调，可燕赤霞知道他不是困了，他这是闹别扭的前兆。


    他没想过惹陆潜生气，也不愿意惹陆潜生气，慢慢俯下.身子半撑在陆潜的肩膀上:「我错了，是我错了，没尊重你，没好好听你说话，但我保证，绝对不会下一次了。」


    陆潜鸟都没鸟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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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伸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可看着那裸露在外的圆滑细嫩的肩头，指尖缩了缩，咽了咽口水:「那你说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陆潜忽的转过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四目相对，在干燥的空中碰撞出噼里啪啦的火花，差点直接烧到了燕赤霞的心里，他吸一口气平缓跳动剧烈的心脏，努力若无其事地问:「别生气了吧。」


    陆潜看他好半晌，对着他一张木讷又诚心诚意道歉的脸，也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生气，微嘆一口气:「我不是跟你生气。」


    燕赤霞松开一口气，还没等张嘴有听见陆潜冷淡的声音:「但也不代表你没错。」


    燕赤霞:「……嗯。」


    除了点头说嗯，压根没有别的任何反应，真是个死脑筋的人，陆潜白了他一眼，继续冷笑:「我知道你累，可咱们这个家有两口人，除了你，还有我，为什么有困难不告诉我。」


    他看燕赤霞一眼，又立刻从善如流地改口，「更何况这还不是困难，毕竟咱们家虽说缺钱，但也绝对不需要你去那么劳心费神出卖苦力，你又不是我下人奴僕的，砸锅卖铁还要让我穿的起好衣服。」


    「再说，下人都没这样干的。」


    陆潜拍一拍燕赤霞的肩膀:「困难是需要我们两个一起度过的，你没有现在有困难我们就坚持坚持，克服克服，又不是以后没机会穿漂亮衣服了，别总觉得你一定要照顾好我，没必要的、」


    燕赤霞刷的抬起连，两只眼睛灼灼有光地看着他，这句话的意思是——是不是意味着他可以——可以——


    陆潜歪着脑袋:「怎么了？」


    燕赤霞连连摇头，眼睑下垂掩饰住过多的欲望:「没什么。」


    陆潜疑惑的看他半晌，再三确认:「真的没什么？」


    燕赤霞低头:「嗯。」


    陆潜忽然就笑了:「嗯，好吧，那既然没这么的话，我们就来说点正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啊！4月1日到5日，每天日万！


    么么啾，明天见~


    第52章


    「就是这些钱吧。」


    火红的衣袖在眼前一闪而过, 燕赤霞的面前多了一个褐色的小箱子，上面还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锁，他面带疑惑看向陆潜。


    陆潜头也没抬，摆弄着手里的小箱子, 随便拨弄了一下小锁, 上面的铁锈朴漱朴漱往下掉, 整把锁似乎都有随时粉碎成粉末的迹象。


    他自顾自说道：「听那个孩子说，他爹是江南有名的布商, 家里也算是有点家当，原本计划是带着他去旅游求学一番。」


    陆潜抬脸, 扁嘴, 「他爹肥头大耳的，看上去确实像是个商人，但那孩子长得虽说肥嘟嘟的, 不过也算蛮可爱, 我顺手就把他给救了。」


    燕赤霞定定看他。


    「？」陆潜瞬间坐直了：「你不相信我？」他手指划过被岁月侵蚀的尤其严重的木箱子, 「你该不会是以为这些钱是我抢来的或者最开始勾搭来的吧？」


    燕赤霞默不作声, 他不是觉得钱财来歷不明，他是讨厌这只鬼嘴里的那个小孩，不！他任何小孩都讨厌, 甚至讨厌小巧的鬼，小巧的动物，他讨厌这只鬼喜欢的所有活物。


    ……心里会难受, 会只想让他喜欢自己一个人。


    陆潜成功炸了：「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自己之前也说过我身上没有罪孽吧，没有罪孽的意思不光是没杀死过人，是指没有犯过罪吧, 那你还怀疑这些钱来路不明吗？」他胸腔大起大伏，狠狠翻着白眼。


    这人竟然不相信他，这人怎么能不相信他。


    他盘腿坐在床上双手环胸闹别扭，好歹也同床共枕了这么多年！


    燕赤霞瞄一眼他腿上的箱子，视线重新跟他对上，冷淡地说道：「你说过，在遇到我之前是从来不爱管闲事的。」


    陆潜：「？」


    陆潜：「！」


    他确实不爱管闲事，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小孩子被咬死吧，想到燕赤霞之前就很介意自己关于小孩的态度，顿时有点方。


    「不是，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主动管闲事，这孩子是自己撞到我这里的，你要知道当时的这孩子的爹生病了，很虚弱，不管是阳气还是精气都尤其弱，所以盯上他的那只鬼压根没有引诱，直接用的就是强，那小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爹死在自己面前，吓得就往出跑，我当时正好在院子里……」


    陆潜掀开眼皮小心翼翼看他一眼，继续说道：「你也知道，我当时穿的是白衣，看着吧，可能跟那些鬼就有点本质区别，那孩子就一头扎进我怀里了。」


    「当时因为在寺庙里，我就没隐身嘛，然后小孩子本来阴气就重，然后用他就能碰到我，我……」看那孩子胖嘟嘟的，顺手就给直接抱了起来，抱都抱了，再放下的话多没面子的。


    后面的话陆潜没说完，但已经显而易见了。


    「！」竟然还是主动的投怀送抱，比当时那个没什么表情，还一直惹他生气的自己要可爱讨巧的多吧，要不是那小孩怕鬼或者自己受古寺的限制不能跟小孩一起离开，他可能也要会跟人家同床共枕。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即便是微乎其微，但也照旧气炸，燕赤霞没出声，眼神无波无澜，就只是盯着那小箱子看，目光直勾勾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潜赶忙扯开话题，献宝一样地捧着那箱子：「那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看看这箱子都成什么样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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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慢吞吞开口：「那孩子后来怎么了？」之后应该没联繫了吧，没了吧？没了吧！一定没了！


    两滴汗水从额头上滑下来，陆潜仔细琢磨着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半晌后斟酌着开口：「那孩子虽说年龄小，但毕竟住的远，在江南，我那个时候还压根不能离开寺庙太远，所以就让他自己回家了。」


    燕赤霞抬脸，面无表情。


    果然是这样吗，如果可以离开的话就主动跟上去了？


    凉意顺着嵴柱骨飘上来，陆潜抖了一个哆嗦，习惯性地往燕赤霞的方向又靠了靠，结果更冷了。


    陆潜：「……」阳气呢，他赖以生存的阳气呢？怎么变成冰块了？！


    陆潜战战兢兢继续往下说：「这些钱就是当年那个富商的，那孩子年龄小，但到底是商贾之家，脑子聪慧，他知道自己身上不能带这么多好东西，就直接留下来给我顺便报答救命之恩了。」


    他一只鬼，也不引诱过路人，所以这些钱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但看那小孩失去父亲挺可怜的，便一时心软收下了，嘴上虽然没说但心里是抱着帮他寄放的心思的。


    不过这一晃几十年过去了，当时的孩子恐怕现在已经青年亦或是中年人了吧，这么长时间没去找过他，应该也是怕鬼或者根本不稀罕这么点财物，不会来了，那这钱就落着生灰还不如交给燕赤霞帮助他创业。


    陆潜干脆利落地直接把箱子塞进燕赤霞的怀里，跟抛出了一个□□一般唿出一口气：「我记得当时我打开看过，就是些金银和首饰什么的，听那小孩说他父亲正好也是去谈生意的，身上倒是装了不少的钱，不然也不会被瞄着了。」


    这应该能算是他救人所获得的报酬，是干净的银钱。


    不过这里面也有陆潜的一些私房钱，比如小鬼追杀人的时候身后掉的金银财宝，他有时候做清理的时候随便一挥手便都直接封在这个小箱子里了。


    之前就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拿出来，现在看来不管钱是哪来的，只要能帮助活命就行。


    他从小到大都没缺过钱，还是有一次觉得拮据的生活真的过得很辛苦。他一只鬼自然可以忍，但他着实心疼燕赤霞，不想他再去干那些个体力活，他捨不得。


    燕赤霞似乎对这箱子颇多不满似的，只是一个劲地用眼睛看，但就是不打开，甚至连伸手碰一下都不愿意似的。


    看的陆潜心里着急，但鑑于刚才他略黑的脸色，也不敢多说话，瑟缩着开口：「那，那啥，这箱子虽说看着破破烂烂的，但是你真的不可能用眼睛打开它，要不……」他尝试着伸出手去，「我来吧。」


    燕赤霞瞄他一眼，明明没有丝毫情绪可言，可陆潜偏偏就是一个激灵，立刻缩回手：「你来你来。」


    陆潜怕他心里大男子主义作怪，不显山不露水地胡扯：「这钱虽说来路有点不正当吧，但一它不是偷的，二它也不是抢的，也算是它的主人送给我的，也是干净的钱，你就别介意了。」


    说完又赶紧补充一句，「现在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当然不能靠你一个人支撑，虽说是绵薄之力吧，但你也不能嫌弃我啊，我就是一只鬼，就算是个人，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那种，别说苦力活了，就是简单的家务我可能都会搞砸。」


    他弱鸡地抬头：「我也就只能做这点了，你不能剥夺我为这个家奉献的权利啊。」


    燕赤霞的视线在他的脸上逡巡了许久，这才妥协似的低头：「我知道，是我没能力。」


    陆潜：「？」


    陆潜：「……」这位壮士，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理解错了。


    「燕赤霞，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是你没能力。」他气唿唿地扯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这个不是你买给我的吗？还有这些那些……」


    他伸手指着房子的每一处，「都不是你弄的吗，你做了那么多，我就出点小钱，你看看你那德行，咋的了，这钱是我自己赚的吗，不是！我跟你说，它不是！它是我不劳而获，捡来的！要是你的话，你会收吗？」


    「不会！你压根不会收！我不是有能力，我只是有钱！」


    「……」这话说起来怎么怪怪的，但陆潜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这会气的胸膛剧烈起伏，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唇瓣激动到颤抖，「所以说，我们根本没有可比性，再说这些钱也不是送你的，就是给你当本钱的，你看你要不要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本钱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就是你还要还给我的，说不好那个小孩还是会回来找我的，那我还得把钱还给人家。」


    这话陆潜说的气势很足，但尤其没有底气，毕竟他是胡说八道的，再说那个孩子都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了，更别提就算记得，那也是个童年阴影，小孩根本不可能回来找他。


    原本燕赤霞就只是气闷自己能力不行，竟然还要媳妇添补家当，所以听他前面说的要还给他什么的都觉得挺好的，只是——什么叫做那个孩子说不定还会回来找他的，找他做什么，报恩吗？又是以身相许吗？


    燕赤霞原本缓和的脸色重新变得僵硬，又漆黑，周身的气息温度也瞬间下降了不止一个度。


    陆潜：「……」瑟瑟发抖中，暗自检讨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什么话了。


    他抖着声音开口：「那，这个钱，你先拿着好不好，我知道你厉害，肯定会用这些钱生钱的，等咱们真正有钱了，我就有新衣服穿啦。」陆撒娇的时候尾音总是上扬的，就像是一把小钩子一样勾在听者的心尖，麻麻痒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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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低头伸手一拉，小锁子可承受不住他怒气的转移，片刻就四分五裂地躺在他的手心。


    陆潜：「……」感觉自己会和那把锁一样的下场。


    燕赤霞闷声闷气：「嗯，我知道，我一定会好好做的。」声音平平淡淡，但听在陆潜的耳朵里，却像是一句保证，一句对他未来生活的保证。


    陆潜迅速喜笑颜开，拍着手叫好：「真的？真的，你说我就信啦，绝对不能反悔了，知道吗？」谢天谢地，收了就好。


    他激动地跪起身，一把抱住燕赤霞，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呢喃出声：「燕大侠，我就知道你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我就静静等着你给我买新衣服。」


    猝不及防燕赤霞被他抱个正着，身子顿时僵硬了，手里锁子硌得他手心发疼，眼睛发热。


    燕赤霞想：不管这只鬼对自己是什么感觉，抱着什么心思，他都要——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追求他，即便不能当一家人，那也要以朋友的身份待在他的身边，好好照顾他，尽量对他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第53章


    陆潜笑眯眯地看着他打开小箱子, 惊嘆道：「我天，厉害了，这么多长时间我已经收集了这么钱了？」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和五颜六色的珠宝首饰，陆潜挠了挠后脑勺, 「这些都什么时候放进来的, 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拿起里面一根碧绿的簪子, 端详许久，脑海中闪过一只小鬼战战兢兢的眼神：「这个, 好像是有只小鬼给我的？」又拿起一块玄色玉佩，微微蹙眉, 「这——应该是我捡的吧。」


    那天下大雪, 他之前是南方人，从来没见过那么纷纷扬扬鹅毛般的大雪花，一时好奇便在院子里多走了几圈, 好像被这只玉佩硌到脚了。


    当时是怎么回事来着, 好像是觉得花纹还不错就顺手收起来了。


    古寺里经常会出现很多这样的小物件, 一般陆潜觉得品相不错便直接收在小巷子里, 但小箱子都从来没拿出来看过，更不用说这些东西了，更多的他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燕赤霞抬起头, 眼神复杂：「还有鬼送你的？为什么送你？」


    陆潜得意洋洋：「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长得好看呗。」


    燕赤霞：「……」


    陆潜嗤笑：「呵，你还真别不信, 鬼也是追求情情爱.爱的好不好。」他瞥燕赤霞一眼，「修炼长路漫漫，有个人陪着自己也不孤单啊。」


    燕赤霞：「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陆潜翻了个不大不小的白眼，不屑：「你四不四撒, 我又不修炼，再说——」他眯着眼睛笑的就像是一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咪，「我这不是有你了吗，肯定不寂寞。」


    「好好说话。」燕赤霞板着脸。


    陆潜眯着眼睛：「这样可耐，你管我！」


    燕赤霞：「！」可你碍着我了。


    陆潜又拨拉了两下箱子里的金银珠宝：「明天你挑挑，寻几个安全的去典当行试试，其他要是可能会有纠纷就搁着吧，咱们不需要太多的钱，最好别惹麻烦。」


    他一挥手，燕赤霞怀里的箱子稳稳噹噹落在不远处桌子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好啦好啦，赶紧睡吧，今天白天那么累。」


    他伸手拉了拉被子，忽然手停顿在半空中，看燕赤霞，「对了，今天那个管事的我看挺像是个好人的，你明天记得跟人家好好说说，以后咱就不去他那里搬麻袋了啊。」


    陆潜眉眼弯弯地揉揉他的脑袋，感受着手心被他硬茬茬头髮刺得微微发.痒发疼的触感：「他看好你这个苦力，我还捨不得你辛苦呢，以后都不许像今天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知道吗？还真以为自己变形金刚身体倍棒啊！」他又白了燕赤霞一眼，躺下闭上眼睛，声音慵懒，「你这样不爱心自己的身体，我会心疼的。」


    没听懂但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燕赤霞的心脏忽然扑腾扑腾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他呆愣愣地看着陆潜的睡颜。


    陆潜没听见他的回答，睁开眼睛追问道：「你听见了没啊？」


    「嗯。」半晌，燕赤霞才找到自己的发声装置，除了激动就只剩下激动。


    「哼。」听到回答的陆潜终于放心，蹭了蹭身下的被子，「好啦，睡吧。」


    燕赤霞吹灭了床头的烛光，挨着他躺下来。接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着陆潜的侧脸，柔和又美艷。


    时间就像是藏在脑子里的一把小刻刀，起初还是偷偷摸.摸，到最后就已经是正大光明的将面前的这个人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脑海，自己的心上，自己的血肉里。


    *****


    第二天一大早，燕赤霞就出去了，毕竟不跟人家干活了，还要跟那个热心肠的管事的说清楚。


    原本陆潜是要跟着一起去的，可燕赤霞不同意，也不知道是因为怕被老管家联想到昨天那句话还是昨天被自己看到了颓丧的模样，今天说什么都不准陆潜跟着他。陆潜一个人无聊，只好在家里前前后后地瞎转悠。


    就在他把后院用脚量了七十四遍的时候，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陆潜竖起耳朵，眼睛警惕地看向门的方向。肯定不是燕赤霞，燕赤霞的脚步轻快但不轻佻，而这个人似乎急躁又紧张，脚尖点地不踏实，站在门口还有点害怕，站定又来来回回走了两遍，怎么都不敢上前敲门。


    陆潜眯着眼镜，他们刚搬到这里，左邻右舍还不是很熟悉，而且——最重要的是大家都见过燕赤霞，但却极少见到他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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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既然燕赤霞不在，他也没有应付来客的闲心，即便门口的人拍响了门，陆潜也没有去开的准备，最后索性懒洋洋地趴在石桌上闭目养神。


    本来以为那人敲一会没人应答也就离开了，谁知道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急，就在陆潜紧皱眉毛思索这是谁这么执着想要发火的时候，门口传来熟悉的叫声。


    「小倩？小倩？」


    陆潜：「……！」真是冤家。


    「你怎么来了？」陆潜双手叉腰，懒洋洋地靠在门框上，看着一脸焦急的宁采臣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拍门的姿势。


    看到他的瞬间，宁采臣松下一口气：「小倩？我看你半天没应门，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陆潜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总觉得比起上次见面，宁采臣这次似乎精神更不济了，面黄肌瘦就连身量都有些缩水，「你这什么逻辑，没开门就说明我出事了，我还不能出门了？难不成——」


    陆潜双眼一瞪，「你还成天盼望着我出事不成？」


    「怎么会，我、我就是担心你，咳咳咳。」宁采臣原本就着急的大喘气，被他一责怪更是喘不上气来，拍着胸脯弯下腰就开始剧烈咳嗽。


    陆潜眯着眼睛看他半晌，最后还是不放心问了一句：「你，怎么了？病了？病了的话就不要出来吹风了，还是去看看大夫吧。」睡吧他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还是距离我远一点吧，呆在我身边病情会加重的。」话音刚落，陆潜转身就要关门。


    「等一下！」宁采臣急忙用手挡住门，「小倩，我、我有话跟你说。」


    陆潜顿了顿，看他认真地眼神，想了想还是松开手：「嗯，你说吧，我听着呢。」


    宁采臣唿出一口气，露出一个傻乎乎的小哦让，看的陆潜一个哆嗦，抿了抿唇看自己的脚尖：「有什么话你快点说吧。」


    「小倩，我、我能进去吗？」宁采臣越过他的肩膀看了看里面，小心翼翼提议道。


    陆潜微蹙眉毛：「你身体不舒服，家里还有病人，这房子阴气重，我奉劝你还是别进去的好。」


    宁次暗沉张张嘴，对上陆潜严肃的表情，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嘿嘿咧出一个笑容，一点没有初见面时的机灵劲，更像是故事中大家口口相传的傻书生。


    可——


    陆潜赶在他出声前问他：「宁采臣。」


    忽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宁采臣眼睛蓦地亮了：「怎么了？」


    陆潜眯眼睛：「你妻子的病？如何了？」


    眼底的光迅速黯淡下来，宁采臣心虚地低头：「小倩问这个做什么？」


    陆潜拨了拨自己的头髮：「也没什么，作为我的任务，我有责任关心你的生活，更何况——」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妻子现在病重，只有她身子好起来才能为你生孩子，不是吗？」


    陆潜瞄一眼他，没见宁采臣有多大的反应，不想跟他在外面浪费时间：「你今天来到底有什么事？」


    宁采臣抬脸：「小倩，你——穿红衣很好看。」第一眼就很惊艷，只是三两句话题被带跑偏了，宁采臣由衷地说道，眼底的痴迷几乎不加掩饰。


    好不好看关你什么事，这是我们家面瘫送我的！


    陆潜撩起自己的袖子放到眼前看了看，笑着问道：「是吗，我也觉得蛮好看，别看这衣服丑的不入眼，但架不住穿在我身上，一下子就给它提高了档次。」


    宁采臣哽了哽：「小倩，你为什么、没穿我送你的那些衣物。」


    那些都是有名的蜀锦，是京城中最近正流行的款式，穿在小倩的身上定然更好看，宁采臣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聂小倩穿着自己送的衣服，对着他盈盈一笑，俯身行礼的情景，眼神逐渐迷离。


    陆潜：「……抱歉啊，虽说那些衣服最后燕赤霞买下来了，但第一次换衣服我还是想穿燕赤霞送我的。」


    宁采臣眼睛蓦地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潜。


    陆潜笑的大方：「宁采臣，前几次我记得我自认为已经跟你说的清清楚楚了，没想到你竟然还不愿意相信，那我也豁出这张脸皮了，即便你不提，但我还是想说，宁采臣，我看得出来你对我有好感，你放心，我不会否认你的好感不是喜欢，相反，我会承认你喜欢我，或者说你爱上我了，但是——」


    陆潜收起了笑容，加重声音：「我不喜欢你，我早都告诉过你，我喜欢燕赤霞，我也在用我自己的方式追求他。」


    他意味深长地看一眼宁采臣：「宁采臣，我希望，你下次来找我的时候能想想你家里病重的妻子，可以吗？」


    宁采臣着急去抓他的手腕：「不是，小倩，你听我说，我是真的喜欢你。」


    陆潜不禁扶额，正想开口说话，又被宁采臣直接打断。他控制不住情绪地抓.住陆潜的胳膊，着急解释：「小倩，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是真的喜欢你的，你知道，我妻子早就病重卧床，我现在照顾她只是因为——」


    陆潜呵笑一声：「是因为责任？你是想说你没把她扔出你家的大门，还在尽心尽力找大夫给她治病，你已经很伟大了是吗？」陆潜不屑地看他一眼，「真爱我？几年前你迎娶你妻子的时候应该也说过这种话吧，宁采臣，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明明妻子病重在床，你还有心思来这找我谈情说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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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他就是太客气了，还想着给双方留点面子，但上次燕赤霞坚决果断倒是换来自己几天安稳的日子，他也要学着拒绝。


    宁采臣看着忽然空下来的手，急忙抬头：「不是的，小倩，我不是故意挑这个时间，我只是，只是——」


    「担心我跟燕赤霞进展到哪一个地步了，是吗？」陆潜轻笑出声，「害怕燕赤霞在这段时间接受我，所以迫不及待想要先定下我是吗，宁采臣，你别想了，即便我要报恩，你也得记住，我不可能以身相许，毕竟——」


    他唇角勾出以一抹自嘲的笑容，「你的命格中是有三个孩子的，而我——不仅是个鬼，还是个男人，孩子是不可能有的，这样你觉得我还能嫁给你吗，你.娘会同意吗？」


    「我娘，你不用担心这个，小倩，我已经跟我娘商量过了，只要你点头，我娘绝对会同意的。」宁采臣着急的话都不会说了，差点咬到了舌头尖。


    「……」


    「宁采臣，谁给你的自信跟你.娘探讨这个问题，你是抱着只要你.娘.亲同意然后我就灰心高彩烈进入你家大门的想法吗，那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你的想法全是错的，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嫁给你的。」陆潜微蹙眉心，「有这时间，你还不如回去陪陪你的妻子。」


    按照时间进度，差不多也就是这个时候去世了吧，虽然宁采臣渣破天机，但上次陆潜远远看过一眼这个女子，想来应该是对宁采臣情根深种吧，在临死之际若是能多看看宁采臣，即便去世也是含.着笑的吧。


    可惜——


    她深爱的男人却在这里，向另一个男人「求婚」。


    陆潜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当事人之一，简直隔夜饭都要呕出来，可惜他已经很长时间不吃饭了，只能强忍着胃部的不适，打算强行赶人，忽然他动作一顿：「宁采臣。」


    「嗯？小倩。」宁采臣忽然激动。


    陆潜问：「上次你.娘.亲说，你们宁家三代单传，她是决不允许你没有孩子，你若是真龙阳断袖了，那你.娘——不可能会同意的吧。」


    话还没说完，陆潜对上宁采臣躲躲闪闪的的视线，忽然之间就明白了。


    娶男人，生孩子原本就不是互相冲突的事情。


    这在古代应该算是稀松平常的一件事了吧。


    陆潜忽然就想到了燕赤霞，他知道燕赤霞喜欢自己，可他还不确定燕赤霞喜欢自己到哪种地步，他会不会也抱着同样的思想？


    想到这里，陆潜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心情急剧变坏，甚至迫不及待想下一秒燕赤霞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好让自己揪着他的衣服领子质问他。


    看着面前的宁采臣，陆潜眼底的厌恶几乎要凝成实质流露出来，对上宁采臣不明所以的受伤面容，陆潜却一点都升不起可怜和同情的心思，只想眼不见为净：「你回去吧，今后，我希望没什么事的话你就不要来找我了。」


    「小倩。」宁采臣死死抓.住门不放手。


    陆潜两只眼睛瞪的滚.圆：「宁采臣，你是觉得拼力气你拼得过我吗？」陆潜完全可以直接把宁采臣关在门外，可他怕进去之后，宁采臣还像刚才那样，使劲又拼命地骚扰他们家的门，让邻里邻居的看见影响不好。


    宁采臣几乎祈求地开口：「小倩，你先别生气，你先听我说完好吗，我妻子她，我妻子她已经快不行了，大夫说她可能坚持不过今年了。」


    陆潜顿了顿：「抱歉，我还是那句话，你妻子的命我无能为力。」


    生怕他误会，宁采臣着急出声：「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他咬了咬嘴唇看陆潜一眼，慢慢低下头，「我没有对不起我妻子，我只是怕——怕你等不到我。」


    陆潜：「？」


    陆潜简直要被气笑了，呵呵两声：「宁采臣，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首先我不是等不到你，我是压根没想着等你，你现在就走，我看到你眼睛疼，你知道吗。」


    宁采臣慌张的手足无措，叫着陆潜的名字：「小倩，我——」


    陆潜无可奈何，伸出一根手指严厉警告他：「我告诉你，我现在要进去了，你要是在门口给我大吵大闹让其他人听见什么不该听的，啊，不，要是但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就——」


    「啊呜——」一声，陆潜做了狰狞的血盆大口表情，手搓搓脸活动活动因为差点脱臼的下巴，冷声道，「我就豁出去不做任务也要吃了你，听没听见！」


    眼见着他就要转身，也不知道燕赤霞听没听见他说话，本能性伸手就要拽他的胳膊，陆潜耳聪目明，几乎是瞬间抬手想要「咔擦」直接折断他的手腕。


    可——


    宁采臣的手在半空中就停了下来，空气中上飘散着熟悉的荷尔蒙味道，陆潜抬脸对上燕赤霞略带愠怒的表情。


    第54章


    陆潜实在不耐烦了, 顿了顿一脸焦躁地摆了摆手：「面瘫，给我撵走撵走，我现在是明白什么叫做挟恩图报了。」


    妈的，还有逼着让人以身相许的, 这操作, 骚气！


    燕赤霞反抓着宁采臣的手, 向后一折推着他往前踉跄了两步。


    宁采臣疼的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水，可转头就看见陆潜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顷刻间闭住嘴把即将溢出的呻吟咽了回去，嘴唇嗡动似乎是想要叫陆潜的名字, 可因为太疼口型都对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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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怕他又惹事, 连忙四下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宁采臣，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闹事, 千万、千万——不要让我憎恶你。」


    陆潜一甩袖子, 一道红色的残影从眼前飘过, 这一甩似乎就甩开了宁采臣的执念, 外面的一切都跟他毫无关系，他毫不留恋地转身：「面瘫，进来吧, 我要关门了。」


    燕赤霞看一眼手下连挣扎都没有的人，犹豫半晌再看看陆潜的背影，立刻松开了手。


    解除了束缚的唿出一口气, 几乎要瘫软坐在地上的辛苦模样：「我只有一话，跟他一样——以后没事的话，请不要再来了。」


    「否则，就不是今天这么客气了！」


    面对五大三粗的燕赤霞, 武力上宁采臣绝对没有胜算，他怒瞪着燕赤霞也不说话，试图在气势上碾压他。


    燕赤霞：「？」


    「？」陆潜伸出手一把拽过燕赤霞的胳膊：「怎么着，还看对眼了不成，要不，你去给他当媳妇？」


    燕赤霞：「！」


    「彭」的一声，大门严严实实关上，就连门门上的手环都在使劲打晃。


    陆潜背对着大门，走着走着忽然顿住。


    燕赤霞已经在他前面走了两步，侧面没听到陆潜的动静，转过身：「你怎么了？」


    陆潜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抿着唇：「你——刚才听见了吧。」


    燕赤霞：「！」他回来的不算早，但正好看见陆潜在跟宁采臣拉拉扯扯，本来是打算早点出来的，无意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便犹豫了一瞬间就立刻失去了出来的最佳时机，只好先将自己彻底藏到了拐角的阴影下，确保没有人发现自己。


    但他确实忘了——陆潜根本不是用眼睛感受到他的存在的，他的阳气——陆潜怎么会不熟悉。


    慌张自眼底一闪而逝，燕赤霞有点慌，连忙退回去紧张地解释：「我，你……」


    陆潜忽然抬头，对上燕赤霞惊慌的眸子，嘴角勾出一抹笑：「你是怎么想的？」


    「我知道你是拿我当挡箭牌。」他故作轻松地抬脸，努力想扯出一个表情，可因为面部太过僵硬的原因，看着也不是很明显，「我不介意的。」


    陆潜脸上原本就浅淡的笑意渐渐消散，他定定看着燕赤霞四处躲闪的眼睛：「你是这样想的啊。」


    燕赤霞：「啊？是，你怎么会——」喜欢上我呢，那不是我梦中才会出现的场面吗？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燕赤霞一直不愿意对自己告白，但陆潜也觉得两个人情分明显已经水到渠成，就差有人捅破窗户纸了，可就这么点薄薄的纱窗都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毕竟两个大男人，也不玩那一套欲擒故纵或者必须你先说的把戏，更何况他还需要尽快确定燕赤霞是怎么想的。


    若是——他抱着跟宁采臣一样的想法，有了自己以后的生活还想着左.拥.右.抱，妻妾和谐，子孙绕膝的话，他可能需要重新找个地方住了。


    陆潜勾了勾嘴角：「那你想错了。」


    看他脸上错愕的表情，陆潜更想笑了，他歪着脑袋和平常一样卖萌：「我跟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哦。」


    燕赤霞目瞪口呆，死鱼眼一样地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嘴巴微张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噗嗤——」笑出声音，陆潜转了一个方向，回过头来竟然是一个尤其妩媚的笑容，他右手横在胸前，搭在自己的左肩上，水袖轻飘飘地落下来，在微风的吹拂下来回飘荡。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给你半天的思考时间吧，我现在先回房，等你考虑清楚了你再来找我。」


    「当然。」陆潜眨了眨眼睛，「不要有压力，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他举例子：「比如宁采臣喜欢我，我没必要喜欢他，更或者说他惹我讨厌了，我还会想将他从我的生命力彻底剔除，而至于你的话——」


    陆潜抿唇笑：「你要是不喜欢我的话，我也不会强求你，说不定——」


    他伸出食指竖在嘴边，轻声威胁：「我会主动从你的身边消失哦，绝对不会给你添任何麻烦的。」


    「别————」从自己的生命中消失，彻底提出，怎么可以，燕赤霞脸上难得有了表情，他立即伸出手，却只抓到了一缕衣袖，看着瞬移到一边的陆潜，燕赤霞着急就想要说话。


    陆潜摇摇头制止他：「别哦，我给你半天的时间就是想要你好好考虑清楚，要知道——」


    他看一眼燕赤霞手中的红色衣带，笑靥如花，身体逐渐变得透明，慢慢消失在太阳光之下。


    燕赤霞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衣带慢慢消失在，再抬脸看陆潜刚刚站的位置，只剩下暖洋洋的七彩的光，他慌张伸手去抓，耳朵边传来熟悉的独属于陆潜调笑时的噗嗤噗嗤声音。


    「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个鬼，虽说和人类无异，但到底非你族类，而且，就算以后运气好了有什么机遇能变成.人，但我也是个男人。燕大侠，这半天时间你可要好好思考思考，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我都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可以让我信服的答案，不要让我觉得你在敷衍我。」


    随着声音的渐渐弱小，燕赤反射性地在空中又是胡乱抓了两下，可——


    再没有那道清亮悦耳的声音传来，看来确实正如他所说，已经回房去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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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呆呆地站在原地，依旧看着陆潜刚才站着的地方。


    哪里需要半天的时间，燕赤霞现在就能给陆潜确切的答案，还是一个经过深思熟虑，早都在脑子里盘旋许久，但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时机说出来的答案。


    燕赤霞看着房间的方向，脚尖点地，面上无动于衷，其实心里早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进去直接抱住陆潜，将他牢牢地嵌在自己的怀里永远都扒不下来，大声地告诉他。


    自己喜欢他。


    燕赤霞喜欢他。


    爱他，永远爱他。


    不介意他是人是鬼，也不在乎他以后会是人还是鬼。


    至于性别，更不是问题了。


    只想在未来自己能把控的日子里永远和他在一起，好好照顾他。


    可——


    燕赤霞动了动腿，还是没去。


    还是等到晚上吧。


    现在去的话，要是被当成是和宁采臣一样轻浮的男人，那就得不偿失了，到时候哭都找不到地方。


    即便做好了决定，燕赤霞还是没有离去，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仔细回想着刚才陆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都像是致命的毒.药一般引着自己一点点沉沦。


    整个人都要被突如其来的潮水般的喜悦淹没，燕赤霞高兴地简直不能自持，很想绕着院子跑两圈，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房间里，似乎能透视墙壁看到里面那个影影绰绰的红色身影。


    陆潜悬浮在空中，看够了燕赤霞脸上以后可能都不会再出现的这种独属于感情被戳破一瞬间的傻乎乎笑容之后，舔.了舔嘴角，心满意足又笑眯眯地飘回了房间。


    傻大个一个。


    燕赤霞也没有那么陆潜想的那么傻，但他还是呆呆地在原地站到了天色渐渐变暗，等到月亮升起，星星开始眨眼睛的时候，一阵萧索的夜风吹过燕赤霞恍然回过神来，一个哆嗦清醒过来。


    知道晚上的答案是什么，陆潜不紧张，可他还是战战兢兢坐不下来，盘腿漂浮在创床板的上空，眯着眼睛背凝神静气的佛经。


    毕竟——他还没有谈过恋爱，要是跟燕赤霞好了之后，两人又要该怎么相处，等到那个时候还住在一个屋是不是有点同居了，还能那么大大咧咧不计形象吗。


    佛经还没念到两句，脑海中又出了对以后生活的幻想。也许他们会像是平凡夫妻一样，有这么一个小院子，做点小生意，忙的时候一起工作，闲的时候还能出去旅旅游，即便没有孩子，但是他们有彼此。


    而且燕这个姓不好听的，给孩子不好起名字。


    是是是，不好听的。


    陆潜翻了个身，其实念得多了也觉得挺好听的！燕赤霞这个名字也好听。


    想着想着思想就有点跑偏，怎么忽然都想到孩子的事了，陆潜晃晃脑袋赶紧把燕赤霞的脸抖出去。


    「啊啊啊，要不睡一会吧。」陆潜顺势躺下来，被子紧紧蒙住自己的脸，直到任何微弱的光线都头部进来，这才安静下来，可眼前一片黑暗，燕赤霞的脸倒是无比清晰起来，陆潜一拍床，蹭的一下坐起来，无语。


    床.上飘到桌子边上，再从桌子边上飘到镜子跟前，向整理整理仪容，看到镜子的剎那才忽然想起来自己根本不可能照镜子，颓丧地又躺回到了床.上。


    心慌慌，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不知道脑子里正在想什么，就这样虚耗着时间。直到房间渐渐昏暗，外面的交接的月光透过窗子，在地上铺上一层的银霜。


    陆潜透过窗子看月亮上的阴影，心绪忽然就平静不少。


    怕什么，大不了，大不了拒绝之后他搬出去住！


    嗯，搬到另一个房间去住，毕竟——陆潜委屈巴巴地想，还需要他的阳气不是吗。


    第55章


    燕赤霞进来的时候, 陆潜犹如一条咸鱼一般，半睁着眼睛背对着门的方向躺在床.上。


    他已经连着兴奋大半个下午了，精神略微有些支撑不住，上下眼皮急剧打架。但在听见门吱呀一声响的时候, 陆潜依旧高高竖起了两只耳朵, 听着外面的动静。


    燕赤霞进来之后, 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默默地站在床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潜。


    陆潜：「？」这人该不会以为自己睡着了，不敢打扰吧。


    陆潜反射性地抓紧了身上的被子, 等了好半晌还是没听见他的动静, 终于忍不住，试探性地眯着眼睛：「咳，咳。」


    陆潜：「？」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就在陆潜犹豫要不要转过身跟他打个招唿的时候, 身后传来细细索索的布料摩擦声, 陆潜：「？」


    他想转身看看, 却又怕对上燕赤霞的眼神之后尴尬, 只能继续僵硬地挺尸侧躺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陆潜一愣，本能性地就想动一动。


    温热的唿吸喷洒在耳畔, 陆潜一个哆嗦，整个人都被燕赤霞搂在怀里。他低头看横在自己腰间的两只手，唇.瓣动了动正准备说话又被燕赤霞直接打断。


    燕赤霞的声音更显得低沉至极：「你别动, 也别说话，听我说好不好。」


    燕赤霞一本正经，刻板甚至还有些背课文的磕磕绊绊：「陆潜，真的很抱歉, 有些话我早应该对你说了，可竟然拖到了现在，但幸好，虽然有些晚，但你还在。」


    燕赤霞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我喜欢你，很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但可以确定的是我会一直都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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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顿了顿，手慢慢放在燕赤霞的手背上，在他的怀里慢慢转身，对上燕赤霞紧闭的一双眼睛，松开手。


    燕赤霞的手随之一动，似乎是害怕似的急忙去抓他的手，却因为本身看不见的原因抓了个空。陆潜嘴角勾出一抹笑，手指抚上他的眼睛，指腹轻轻按.压他眼皮下因为害怕颤动的眼珠，轻声说道：「有多喜欢。」


    燕赤霞一把攥.住他的手，慢慢睁开眼睛，看着他的脸拉着他的手放到胸前：「这里，是满的，都是你。」


    「噗嗤——」陆潜笑出声音，眼眶热热的，眼前也有点模煳，感受着手下砰砰砰跳动的活跃的心脏，他抿抿唇，「我是鬼啊。」


    燕赤霞眉心微蹙，低头半晌后抬头：「所以，你不要嫌弃我。」


    陆潜：「？」


    燕赤霞紧紧攥着他的手：「我很自私是吧，明明你是鬼，是那种可能会不老不死的特殊的鬼，我却因为一己私慾想要把你留在身边，你……」


    是不是有点不太对，陆潜瞬间有些呆愣，忽然打断他的话：「你之前一直都是在纠结这个？」


    眼底闪过落寞，燕赤霞微低头掩饰住自己的情绪：「我只是一个普通人，逃不过生老病死，可你……」


    陆潜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一仰头亲了上去。


    清凉可口，还带着陆潜本身的森凉之意，瞬间解决了燕赤霞身上涌上来的燥热，似乎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燕赤霞瞪大眼睛看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手不由自主慢慢松开。


    因为躺着的缘故，陆潜把着他的肩膀，将整个人的重量全部压在他的身上。陆潜没和人接过吻，主动亲别人更是头一次仅仅只是蜻蜓点水的一个吻。


    他偏过脸，柔软的唇瓣擦过燕赤霞的嘴角蹭在他的脸颊上，慢慢张口：「燕大侠，你收了我好不好？」


    燕赤霞忽然一把抱住他，力道之大几乎要把他嵌在自己的怀里：「谢谢，谢谢。」


    陆潜被他胸前滚烫的温度烫的几乎要褪.下来一层皮，又被他粗糙的衣襟磨得娇.嫩的肌肤疼，他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他的怀里：「为什么要谢谢我？」


    燕赤霞以为他要拒绝自己的拥抱，手劲大到手背青筋隐隐暴起：「谢谢你选择了我，谢谢你，愿意让我喜欢你。」


    肩膀上传来铁钳一般的力道，陆潜微微皱了皱眉，但这次确实很听话地不再动了，反而讨讨地蹭了蹭他的胸：「不是选择了你，是我一直都喜欢的是你。」


    陆潜慢吞吞地打趣：「要说起来，我可等你告白等了很长时间呢。」


    「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我……」燕赤霞不会说话，总觉得无比后悔，甚至想回到小时候狠狠扇那时候的自己几巴掌，让他不好好学习，现在连几句好话都说不出来。


    皓白的月色下，陆潜低低笑出声音：「大傻.子。」这具藏在心里好多年的话终于骂出来了，浑身舒畅，尤其是看着他现在呆呆傻傻的模样更爽快了。


    燕赤霞闷闷的不出声了。


    就在陆潜怀疑他该不会是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忽然出声：「从今天开始，不，从现在开始，我会尽我所能，用我自己的生命对你好，我愿意，不管是阳气还是精气都给你，只求你——只求你——」


    陆潜：「什么？」


    燕赤霞严肃又认真地说着誓言，就像是被老师强压着写检讨的小学生：「——所有的都给你，求你留在我身边。」


    陆潜嬉笑着趴在他的身上，以外脑袋牙齿正好咬在他的耳.垂上，细细捻磨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声音轻轻柔柔小羽毛一样落在燕赤霞的心尖上撩.拨着他的血肉：「都给我？那我可捨不得，我还要留着——慢慢享受呢。」


    「你以前说过的吧，让我吸你的精气？」他上半身前倾，整个人都软.绵绵地趴在燕赤霞的怀里。


    燕赤霞一怔，忽然想到两人第一次的碰面，他双手紧攥：「你还记得。」


    陆潜哈哈笑出声：「当然记得，你当时还以为我想玩你呢，哈哈哈哈，你那个小不点，还真不够我玩的。」


    燕赤霞：「……」


    陆潜：「！」他好像感觉到了现在已经不是小不点了。


    陆潜慌张转开脸：「呃，睡吧睡吧，都这么晚了，先睡吧。」


    燕赤霞侧身面随着他，唇瓣擦过他的耳.垂：「给你玩，给你玩一辈子。」


    陆潜：「！」啊啊啊，谁要玩了，赶紧收回去，这真的玩下去会死鬼的！


    他知道燕赤霞说的是把自己交给他玩，但现在这情形不怪自己会想歪，会害怕，妈的，快睡觉，再不睡觉就要出事了！


    *****


    「老闆，这件东西可是急件，一定要在三天内给我送到京城。」


    陆潜提笔写下歪歪扭扭的「急件」两个字，抬脸笑着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会派最好的送货员，以及上佳的千里马为您派件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可就放心了，我儿子还等着急用呢。」


    送走那个已经强调八百遍急件的客人之后，陆潜在门口站了会，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六子，去数数，今天差不多不接了。」


    一个小子从货架后面探出一张圆.滚滚的脸蛋，嘴里似乎还塞着东西，鼓囔囔的，说话也是含含煳煳：「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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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失笑，嗔怪道：「吃饭的时候不好好吃，净吃些零食，要不长个子了。」


    小六子嘿嘿一笑：「我今天吃饭啦。」


    陆潜摇摇头，抬脚走出去，看着燕赤霞正指挥着几个汉子一起将车上的货物卸下来整理，走过去在怀里掏出来一块帕子：「快完了吧。」


    听见他的声音，燕赤霞转身准确地握住他的手：「嗯，就差这一点了。」


    「赖大哥，你小心些，那样容易闪着腰。」燕赤霞忽然出声提醒，被点到名字的那个男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知道啦，这点重量不至于。」又不是小老闆这种小身板，他瞄了一眼，怪不得担心，这点东西要搁在小老闆身上绝对会闪腰。


    陆潜撇撇嘴：「怎么不至于，等真的闪到腰了明天来不了，你可就知道厉害了。」他絮絮叨叨也不嫌烦，嗅着满屋子的臭汗味，「这活这么多，少一个人活都干不了了。」


    粗汉子和娇滴滴的小公子说话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画风，被他这么软悄悄的一教训，姓赖的男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将肩膀上的货物往上颠了颠：「好，多谢陆公子关心，我会注意的。」


    「呦呵，赖子，没听说过你还读过书啊，怎么说个话还文绉绉的。」大傢伙都累了一天了，马上要放工了，精神也随之松懈下来，聚在一堆就开启了玩笑。


    「去去去，胡说什么呢。」几个粗汉子也都没有而已，普遍冲着陆潜和燕赤霞笑笑也就过去了。


    陆潜抽.出自己的手，帕子擦了擦燕赤霞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再看一眼已经快要落到水平线以下的太阳：「累吧，今天活好像特别多。」


    这个简陋的寄件小馆是陆潜仿照现代的快递公司提出建议让燕赤霞操手办的，虽说古代实施起来比较困难，但他们大多数服务于有钱人家，只要装备好，不怕挣不来钱，到现在五年过去了，也算是办的有模有样了。


    「呦呵，燕老闆，福气，啧啧啧，看看陆老闆，再看看我们家那口子，简直不能比。」一个汉子随便抹了一把脸，站在门口哼哧哼哧地喘气。


    「怎么地，你羡慕啊。」旁边人正巧处于无聊的时候，不管谁说什么都能调侃两句。


    「羡慕啥呀，我家里那位也就是脾气不大好，但是——你可别看她长得不咋的，那烧出来的饭菜可——哎，想想口水都要出来了，陆老闆，这点弄完我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吃饭了？」汉子嘿嘿一笑，显然迫不及待地就想回家了。


    自从陆潜和燕赤霞确定关系之后，两人也从来没有隐瞒过。


    陆潜作为一只鬼自然是需要为燕赤霞考虑的，他喜欢燕赤霞，甚至是爱燕赤霞，所以见不得对方半点不好，这段关系他刚开始是想瞒下来的。


    相处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不了解燕赤霞，对方绝对不是那种不给自己名分随便在外面胡来的人，但燕赤霞死活不同意，甚至因为不会说话委屈地用上了冷战，平日没事的时候就用一种哀怨惨遭抛弃的小奶狗的眼神看他，直把他看的心里发毛，头皮发紧。


    那反差萌，简直想抱着他的脑袋狠狠狠狠地啃上两口，陆潜哪招架得住。


    不过就在他还没松口的时候，燕赤霞有主的消息就已经传遍整个小镇子了，原因无他，小燕同志长相不差，英俊潇洒，人又看着木讷老实，不声不响还办了一个赚钱的小店，心繫于他的姑娘不少，媒婆几乎要把门槛踏破。


    还没等陆潜不高兴，燕赤霞自己个就堵住了她们的嘴，两人关系就这么自然而然顺理成章地公开了。


    起初，确实不太方便，不管出去干什么，背后总是有人指指点点，甚至还有激进分子半夜往他们家扔石子。


    就是刚开店的那段时间也不安宁，先是被人骂有病，接不到生意，后来好不容易有客人登门，却又被其他人无端端破坏。


    不过也幸好，燕赤霞别的不能说，真生起气来那一张凶神恶煞的脸和一身的肌肉不是白长的，打跑了不少前来找茬的，最后也算是苦尽甘来。


    陆潜笑笑，也不跟他们打趣，看着燕赤霞干裂的嘴角略微有些心疼：「弄完了就先让他们回去吧。」


    燕赤霞还要指挥搬东西，只来得及跟他点点头，便立刻走到了一边去。


    陆潜看了一会，蠢蠢欲动有点想亲他，可环视一圈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和地点，不能耽搁他工作便转身先进去了。


    没一会手上捧着茶壶又出来了，只不过这短短的时间工人都已经陆陆续续走的差不多了。陆潜略微皱着眉毛，看正在和燕赤霞拉拉扯扯的宁采臣。


    这货怎么又来了！


    第56章


    自从宁采臣的妻子四年前去世之后, 似乎是怕被陆潜忘记，几乎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在陆潜的面前晃一晃，刷新一下存在感，简直烦到不行。


    可偏偏陆潜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今天货物多, 来回了数十趟这才差不多将所有的货物都运回来。大家也都累的只剩下一口气了, 正巧就剩下半车的东西, 燕赤霞便让工人们都提前回去了。


    原本以为一刻钟的时间也就搞定了，哪想到工人们前脚离开, 后脚宁采臣就出现了，还挡在货车前面拦着不让自己干活。


    燕赤霞眉心微蹙：「你到底想做什么？」他也知道陆潜打心底里不喜欢宁采臣, 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这个书生单方面苦苦地纠缠。他想过教训这书生一顿, 让他从此不敢出现在陆潜的身边，可想起来陆潜的任务，就只能不止一次地将心里的怒火压制下去, 大多数时间选择直接无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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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采臣见他抬手, 反射性缩了缩脖子：「燕赤霞, 我要跟你谈谈。」


    燕赤霞扶了扶他身后的货物, 甚至都不想说话，但大街上闹起来总归不好看，只好忍着心里的厌恶不情不愿说道：「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


    宁采臣吸一口气, 拉住他的袖子：「我就是要跟你谈谈关于小倩的事情。」


    小倩，谐音就是潜。虽说宁采臣叫的是陆潜的化名，但知道了陆潜的真实姓名之后, 这暱称再听在燕赤霞的耳朵里，还是有些不舒服：「那更没什么好说的，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燕赤霞绕过他挽起袖子就要干活, 可衣袖被牢牢拽住。


    宁采臣梗着脖子：「我要跟你公平竞争，既然你们还没有成亲，那我还是有机会的。「


    燕赤霞眯起眼睛：「公平？宁采臣，你是读书读傻了吗，我们之间压根不存在公平，也更不可能会有竞争。」


    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宁采臣不依不饶缠着他不放：「即便小倩现在不喜欢我，但你也不能否认小倩他确实是我命格中的贵人，他原本就是留下来要报恩的，我们之间确实不存在公平，因为命中注定小倩就是我的人。」


    暗芒一闪而过，陆潜明显在燕赤霞的眼底看到了瞬间消散的杀意，不是警告，不是恨，就是杀意，是真的想让这个人彻底从世界上消失的杀意。


    那样的眼神在他脸上显得极为映衬，似乎他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生的，咳的陆潜脸色微变，但也不害怕，毕竟现在的燕赤霞身边有他，不会做错事的。


    也许是这几年虽说陆潜一直花式拒绝他，但在他真正危难的时候确实如当初所说会给予他最真切的帮助，让宁采臣屡次看见希望，他唇角忽然漾出一抹笑：「燕赤霞，你说，如果小倩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那为什么三年前会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也要救我？」


    五年前，宁采臣的妻子病重，陆潜曾经说过人各有命，所以拒绝向宁采臣施援手，直接导致一年后那个已经病入膏肓的女人最后还是离开了。


    但三年前，陆潜偶然得知宁母因为起夜不慎摔倒导致生命垂危，原本他也是不想多管闲事的。


    可冥冥之中陆潜发现，宁母不能死。因为宁采臣的命格中宁母是要活到宁采臣娶妻生子，取得功名之后的。等到陆潜意识到的时候，宁母的生命已经几乎走到了尽头，所以陆潜几乎用了大半的修为挽救宁母。


    燕赤霞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但他不是介意陆潜救宁母，而是介意陆潜救了宁母之后竟然有大半个月的时间甚至显露不出身形。这句话简直戳到了燕赤霞的痛脚上，他眼神冒火地瞪着宁采臣，冷冷的杀意钢针一般渗透出来，扎进在场的每一个人肉里，疼的宁采臣一瞬间五官扭曲。


    难不成又来找报恩的？！


    宁采臣还以为自己说对了，脸上艰难地现出自信又得意的神色：「燕赤霞，不管小倩嘴上如何说，他心里还是有我的，否则又为什么——」宁采臣顿了顿，又说道，「只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你孤身一人但我家中还有我娘，小倩也只是生气——」


    「小倩！」宁采臣眼睛一亮，忽然惊喜地叫出来。


    陆潜面无表情地将茶壶整个塞到燕赤霞的怀里，抱胸冷淡地远远看着宁采臣。


    看着宁采臣脸上露出的痴迷的笑容，燕赤霞只觉得碍眼，侧过身子将陆潜牢牢地遮掩住，转过身将他环在自己的怀里：「你怎么又出来了？我这边差不多弄好了，你先进去吧，我马上也就回去了。」


    陆潜一把拨开他，直勾勾地盯着宁采臣：「你又来干什么？」


    燕赤霞：「……」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宁采臣赶忙接话：「我是特地来找你的，小倩，我娘想见你。」


    自从上次帮老太太治病之后，陆潜也有两三年没见过她了，他眯着眼睛疑惑：「见我做什么？呵，难不成又想要教育我离你远一点？」


    眼里的光瞬间黯淡下去，但宁采臣也不懊恼，上前两步就要抓陆潜的手：「不是的，她老人家就是好长时间不见你了，想见见你。」


    见你娘个见，陆潜眯着眼睛：「三年不见了，现在想见我？」


    宁采臣略微低头，掩饰住脸上的羞窘：「我娘，她……」


    陆潜抿着唇看了他半晌，就在宁采臣张嘴想要说话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拽着燕赤霞的袖子转身：「回去吧，剩下的让小于加个班，反正也没多少了，明天早上给那小子多加一个肉包子，小六子，收拾收拾准备关门回去吃完饭，今天蔡大娘给你们做好吃的。」


    「诶，来啦。」小六子跟个小仓鼠似的，嘴巴鼓囊囊的缩在角落里吃的不亦乐乎，勐不丁被点名差点噎住，咳咳两声捧着茶杯整整灌下去一大杯冷茶水这才勉强顺过气来。


    他屁颠屁颠跑到门口，视线在触及宁采臣的瞬间便直截了当地地露出了嫌恶的神色：「怎么又是你啊，我们爱路物流不欢迎你，要是没需要送的东西就赶紧走赶紧走。」


    小六子挥舞着手里擦汗的白毛巾，嘿嘿一笑，「大老闆，小老闆，你们先进去吧，这边就交给我和小于了。」说着他高声喊道，「小于，于胖子，快点出来干活啦。」


    陆潜靠在燕赤霞的肩膀上，抿着唇笑的花枝乱颤：「好，辛苦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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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转身，肩膀被燕赤霞揽住，疑惑地抬脸，对上燕赤霞戒备的眼神，再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上小六子盯着美人一般「欣赏」的视线，忍着笑捏了捏他的手：「好啦，先进去吧。」


    都是自家雇的兄弟，这种飞醋也乱吃，简直了。


    燕赤霞冷着脸不回话，手上拽着陆潜就往里面走，陆潜被拽了个猝不及防差点向前跌倒，整个人都被燕赤霞揽在怀里，他抬脸嗔怪地看了一眼燕赤霞，倒是也没拒绝，由着他半搂半抱地驾着自己进了门。


    完全不管身后被小六子拽着不能脱身，但一直大声叫嚷的宁采臣。


    丢人就丢人吧，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他知道宁采臣性子懦弱，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也就只能给他们忙碌的生活增添点小麻烦。


    陆潜也不担心，毕竟他一只鬼还干不过宁采臣那样的人了？就是觉得烦，烦到了心底里，你烦还要帮着他，就更郁闷了，气都不顺了。


    *****


    燕赤霞吃不惯厨房蔡大娘做的饭菜，再加上陆潜也不方便，所以他们现在有一个自己独立的小院子。


    陆潜站在一边，怀里掏出手帕帮正在炒菜的燕赤霞擦擦额头上的汗：「待会你吃饭的时候，我想去宁家一趟。」


    燕赤霞手里的勺子一顿，磕在铁锅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对上燕赤霞质问的眼神，陆潜觉得好笑：「胡思乱想什么呢？」他手搭在燕赤霞的肩膀上，正经了脸色，「我总觉得不太对劲，这老太婆怎么又想着见我了，而且看宁采臣刚才那副模样，虽说不明显的，按我总觉得他若有若无有种志在必得的神色。」陆潜皱了皱眉毛，越说越觉得不太对劲，「不行，我得去看看，不然还真有些不太放心。」


    要真是故事的节点所在，那可千万不能忽略过去了。


    或者造成什么不可挽回的后果，陆潜到时候就是哭都找不到地，好不容易忍着厌恶做了这么多年的任务，可不能前功尽弃。


    即便对方只是虚晃一招，他也得接招，顶多就是空城计，也不费事。


    燕赤霞每一根汗毛都在叫嚣着拒绝，他板着脸：「还能有什么情况，无非就是倚老卖老，套交情吧。「


    面瘫还有背后说人坏话的时候，陆潜觉得惊奇，笑出声音：「你傻呀，即便宁采臣强烈要求，老太婆也不会同意宁采臣娶我的。」后背一凉，陆潜抬头就对上燕赤霞紧皱的眉头，赶紧改口，义愤填膺地斥责道，「哼，当然，都是他自己做梦，就算他想娶，咱还不嫁呢，对不对。」


    锅里刺啦刺啦的响着，陆潜讨好地凑过去脑袋使劲蹭他的胳膊：「好啦好啦，别生气了好不好，宁采臣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贾员外家看着贾家那个小子写功课，根本不在家，我保证——」他伸出四指，放在耳朵跟前，「我保证我肯定不会去见宁采臣的，即便是不小心碰见了，我也不可能搭理他的，要是我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我就——」


    陆潜想了好半天，也没想出来合适的誓言，看一眼燕赤霞手中的大铁勺，张嘴就来：「我就跟这锅里面的菜一样——」


    「什么时候回来？」燕赤霞使劲颠了颠锅，刺啦刺啦声音很大打断他的发誓。


    陆潜嘻嘻一笑：「问完话马上就回来，你放心，老太婆肯定也不会留我的。」


    燕赤霞还是不情不愿，但——他也明白这是陆潜的任务，低着头默默地狠狠勺子戳了戳锅里的菜：「早点回来。」


    陆潜嘿嘿一笑：「我知道，等我。」


    他飞快地在燕赤霞的脸上啾了一下，眼看着燕赤霞面红耳赤抬脸，双脚悬空迅速退后，明明不是什么好笑的事情，但他站在厨房的门口，捂着肚子笑的却像是个小傻.瓜。


    看的板着一张红彤彤脸的燕赤霞也忍俊不禁，嘴角微微勾起。


    横他一眼，低头继续炒菜，可嘴角的弧度却一直存在。


    第57章


    「成亲？」陆潜差点没笑出声音, 他站在厅里，抬脸对上宁夫人一脸想当然的表情，眯着眼睛，「宁夫人莫不是在开玩笑吧。」


    与五年前相比, 宁夫人老了不少。自从宁采臣的妻子去世之后, 宁家没了唯一的下人, 宁采臣又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很多事情都需要宁母亲自上手, 或者做决定。


    前几年之所以会生病，跟过度劳累也脱离不了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和原着对不上的原因。毕竟原着中宁采臣的妻子离世之后便立刻有聂小倩接手宁家的破事, 但现在陆潜——有自己美满的小家庭，根本没人顾得上他们家。


    宁母眼中露怯，但腰杆挺得笔直撑着一口气, 一本正经地做梦：「聂公子, 我想你也能理解我作为一个母亲的苦心。」


    陆潜呵笑：「抱歉, 我理解不了。」对上宁母震惊的眼神, 陆潜眯着眼睛，「首先我是男人，不是母亲, 不可能感同身受您的什么苦衷，再者，我是鬼, 没有今后也不可能有孩子，所以更不可能理解你。」


    再说，理解你需要站在你的角度以你的思维看问题，陆潜想到那时他不是被宁采臣气死, 就是被自己呕死，太危险了，还是不要换位思考的好。


    顿了顿，他冷哼一声：「如果宁夫人今天是想跟我打苦情牌的话，我想您可以歇歇了，毕竟因为救您，我带现在还没恢復过来呢，要是诉苦的话我的苦水应该比你多一水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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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他如此的不给面子，宁母气的浑身颤抖，两只眼睛滚.圆地瞪着他，张着嘴哼哧哼哧说不出话来。


    她的命是自己费尽心力救回来的，要是再气出毛病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陆潜眉心微蹙，说话也客气不少：「想必宁夫人也很忙吧，毕竟我听说之前宁家欠了街坊四邻、亲朋好友不少银子，这两天正是往典当行跑的勤快的时候，宁夫人竟然还抽得出时间见我，也是不容易。「


    「你你你你，聂小倩，你不要欺人太甚。」宁母胸前剧烈起伏，骨瘦如柴、已经皱成榆树皮的手抖得几乎扶不住桌子，似乎随时都可能从椅子上跌落下来。


    陆潜耸耸肩膀：「我想我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我是不可能嫁给腻儿子了，虽然我不知道宁采臣到底跟你保证了什么，但我——没理由配合你们的闹剧。」


    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陆潜扁嘴，有这时间跟燕赤霞在家相对着干瞪眼都比来这里有趣得多。


    他刚转身脚还没迈出去就被叫住。


    陆潜不耐烦转身：「你还有什么事吗？」对上宁母瞳孔放大，几乎喘不上气来的模样，陆潜犹豫，「或者你需要我帮你叫个大夫。」


    这他也不敢随便走啊，要真被气死了可咋整。


    陆潜真想扇自己几耳光，这段时间也是被燕赤霞宠出习惯了，见到不如意的人或事就想上去怼两句，真是嘴贱了。


    「深唿吸，不要气。」陆潜刻意放缓了声音，既是提醒自己也是安抚宁母，这宁母老了，经受不住自己的三言两语折磨，闹出人命可就出大事了。


    宁母瞪他几眼，但也确实在他的指导下慢慢平復下心情，深吸一口气，这次做足了准备才开口：「聂公子，我想您当时跟采臣回来的目的就不需要我赘述了吧。」


    陆潜抿唇：「宁夫人，你我时间都紧张，兜圈子的话还是不要多说了，您就直接说吧。」


    宁母镇定下来终于找到了主场，喝下一口茶，掀开眼皮：「聂小倩，你是来报恩的吧。」


    陆潜：「……」


    陆潜索性也把话摊开来说：「怎么，宁夫人这是迫不及待想要在自己脸上多打几巴掌啊。」


    宁母一时怔愣，眼底透着两三分疑惑。


    陆潜嗤笑道：「之前让我踩着您的尸体进你家的门，怎么，宁夫人活腻味了？」玩味的笑容逐渐扩大，陆潜丝毫没给她留面子，「可惜了，我鞋是新买的，暂时不想脏了。」


    「你……！」宁母气的指着陆潜的胳膊深深颤抖。


    陆潜眯着眼睛：「想用报恩来威胁我？宁夫人，我可告诉你，我好说话是因为你们没触及到我的底线，咱们要撕破脸皮您还真不不一定斗得过我，我一个鬼，什么都没有，不像您，有儿子要养，就算我违背什么救命之恩的报答，那也顶多是下辈子小惩罚，不会立刻魂飞魄散，可您不知道的是啊——」他挑眉一笑，眉眼间尽是不屑，「我在世间存在的时间够长了，该看的都看了，孟婆汤一喝下辈子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干嘛还要在乎，所以——」


    他面向忽然兇狠，阴森的眼睛紧盯着宁母陡然阴冷一笑：「我宁可永远做鬼直到消亡也不会去投胎，既然没有了因果我做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了。」


    他腾空而起，血红的眼珠子近距离的盯着惊恐到几乎要翻白眼晕厥过去地宁夫人：「呵，想知道为什么会有厉鬼吗？！」


    宁夫人终于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陆潜拍拍手，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嘴里嘟嘟囔囔：「怪不得宁可变成厉鬼也不愿意投胎，下辈子就是完完全全的另外一个人了，还不如这辈子带着一身鬼气作威作福，起码还有两天好日子能过。」


    他也不要多的好日子，只要陪伴燕赤霞一生一世足矣。


    以前的他无牵无挂，被抓到这里也随遇而安，完成宁采臣的任务也可有可无，可现在他有了燕赤霞，任何一切拦路虎都必须清理，陆潜软糯了小半辈子，这点为自己赚幸福的觉悟都没有就太可怜了。


    陆潜临走时说了重话：「宁夫人，我可警告你，千万不要让宁采臣动不该有的想法，我现在过得很好，能力也有，帮你们一把是情分，要是你让我过的不痛快了，报恩？笑话！我定会让你们家破人亡，宁采臣死无全尸，即便做了厉鬼也不会放过他。」


    他半是哄骗，半是恐吓，但也确实吓住了宁母，看对方呆愣愣地半瘫在座椅上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模样，陆潜轻笑一声甩袖施施然离开了。


    想必很长一段时间宁采臣都不会去有碍瞻观了，开心。


    不想跟宁家牵扯上关系，陆潜出去进来都是隐匿了身形的，拐了弯便现出人形慢悠悠地往回家的方向晃荡。


    忽然胳膊被一把抓.住，他勐然间抽手做了一个格挡的动作，转过来的一双眼睛里暗藏杀气，在对上燕赤霞稍显惊讶的表情之后，陆潜好半晌才从自己的臆想中抽离出来：「你怎么在这儿？」


    燕赤霞皱眉摸.摸.他拧着的眉心：「怎么了？」


    这年头，有钱人娶个男妾很是稀松平常，像他们这样一对好好过日子的倒是头一个，刚开始确实很多人不解，但因为两人品行良好，再加上有这么一家店，久而久之整个镇子的人倒是慢慢开始接受，甚至还有人看他们一直不离不弃，心都会道一声有情有义，这两年还真没遭到排斥和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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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在外面的尺度也大了不少，拉拉小手搂搂肩膀都是常事，甚至不少人还艷羡他们恩爱有加。


    这里正好是一条深巷，也没多少人注意，陆潜歪着脑袋斜斜倚靠在燕赤霞的怀里：「有点累。」


    燕赤霞半弯下腰，一只手穿过他的膝弯处。


    陆潜蓦地睁开眼睛，赶忙向后退了两步：「你做什么！」


    燕赤霞没抱住，拉住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叫嚷：「我抱你回去。」


    「有人在呢，你干什么，别碰我。」陆潜四下打量了两眼，身后巷子口人来人往不断，保不齐就会有人斜瞄到这巷子里，公主抱像什么话，他脸颊犹如天边最绚丽的晚霞，慌张推开燕赤霞附上来的手，「别闹，要被人看见了。」


    他个矮不刻意挣扎的话劲头也小，三两下就被按住肩膀制住了，燕赤霞拦腰将她抱起来：「别乱动，小心掉下去了。」


    就怕被人看到明天彻底没脸见人的陆潜偷偷摸.摸瞄着后面，因为被燕赤霞的肩膀挡住一大半的视线什么都看不到，他低声嘀咕：「干嘛呀，我又不是不能走，要是真被人看见了还要不要脸了。」


    燕赤霞抿着唇：「他们又不是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我抱其他人回去才是不要脸。」


    陆潜就像是小警报一样立刻滴滴滴地炸毛了：「你还想抱其他人。」


    「……」燕赤霞瞄他一眼看似认真，其实嘴角的弧度根本没压下去的表情，认真解释，「没有，我就是举个例子，除了你，我谁都不想抱。」


    陆潜脸上的笑容更深了继续，伸手戳戳他的脸蛋：「这还差不多。」说完也不像嘴里那么在意会不会被人看见，他自己伸出手圈紧燕赤霞的腰，脸面蹭在他的怀里。


    反正燕赤霞是他男人，抱一抱没事的。


    即便如此，也不能太高调，他们穿过小巷子，从后门进了物流馆的小院子。


    小六子打了一盆水猫着腰正在洗脸，察觉到身后轻巧的走路声，估摸着是当家的回来了，连忙站起来准备打招唿，转身——


    小六子脸蛋迅速涨红，第一时间都忘记了转开视线，都等到当家的已经进了里屋，他这才慢慢回过神来。


    怎么他们从外面回来也要搂搂抱抱的，当家的他们感情可真好。


    小六子连忙手沾了沾冷水排在脸上，降下来脸上忽然升腾起来的燥热。


    燕赤霞小心把陆潜放在床.上，又倒了一杯水递过来，做好这一切之后这才挨着他坐在床边：「怎么了，谈的不愉快？」


    宁母的脾性他也大概清楚一些，只是对方到底是上了年纪的妇人，燕赤霞也没办法出口评断。


    一提到刚才已经超脱不愉快氛围，甚至是崩了的谈话，陆潜扁了嘴明显的不开心，咕咚咕咚三两下就喝干净了杯子里的水，顺势将空杯子递还给他：「他们太过分了。」


    不光是宁母，还有宁采臣。


    陆潜明显真动了气，胸膛一起一伏的：「他们竟然还想挟恩图报，你说……我有那么好说话吗，老虎不发威，真当我是hello kitty。」


    虽然没听懂，但燕赤霞几乎是瞬间抓.住了他激动到胡乱挥舞的胳膊：「还要喝水吗？」


    普通的水怎么可能浇灭他心中的怒过，陆潜不耐地摆摆手：「不要。」


    燕赤霞随手将杯子放在一边，按着肩膀让他先靠在床头别胡乱动手动脚的：「他们说什么了？」


    陆潜还沉浸在气氛中无法自拔，就连陈述都带了个人色彩的苦闷：「没，我今天就只见了宁夫人。」他咧了咧嘴，是真的很嫌弃地说道，「幸亏宁采臣不在，否则我都要控制不住一口吞了他。」


    燕赤霞按住他的手：「胡说八道。」


    「我才不是话说，你是没听见他妈，哦，他娘说的那些话，简直太气人了，还想用报恩胁迫我，简直开玩笑，老子老老实实留在这个世界帮她聂小倩完成任务只是因为反正闲着也是无聊，想让我把自己搭进去，嗯哼，她做梦！」


    「那不报恩的话，会不会对你有影响。」燕赤霞眉眼间带了愁容。


    陆潜眯着眼睛问道：「如果我说有影响呢，你会让我嫁给宁采臣吗？」


    燕赤霞眉心紧蹙，但他面容坚定，缓慢地摇摇头。


    「不会，命格中本来就没有写宁采臣娶妻生子的具体时间和对象，除了你自己，没人能强迫你嫁给他，更何况，宁采臣那样的家庭他母亲是绝对不可能容许他总在你身上耗时间的，即便一直觊觎，但也不会搁置自己的娶亲计划……」燕赤霞握着他的手，「所以我猜对你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bingo」陆潜捏着他的鼻子，微仰着的一张脸上满是自豪，「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就是聪明。」


    他稍加思索：「聂小倩当时也没多说，就一句话的任务，就算有些微差错也怪不到我的身上。」更何况，这本来就是聂小倩的任务，他原本想着完成任务之后聂小倩能帮自己回到现实世界，可现在有了燕赤霞，他还回去干什么？！聂小倩帮自己投胎？同理，他还想多做几天鬼，等燕赤霞那啥啥了自己再一同跟他去投胎，所以——


    一切都没有他的幸福重要，管他任务——呵。


    他现在做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暂时不和聂小倩闹掰，至于宁采臣，抱歉，不认识。


    他皱着一张脸，不高兴地揪着被子：「宁采臣他们简直太过分了，还报恩呢，下次见了他我都想直接打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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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胡说。」燕赤霞替他盖好被子，「要是累的话就睡一会儿？」


    陆潜摇头，激盪的情绪还是没平復下来：「没事，就是被她气的出来踢了好几下墙，脚疼。」


    燕赤霞褪.下他的袜子，仔细瞧了没发现红肿。一双小巧精緻又白.嫩细滑的脚，因为常年不见阳光的缘故带着点不健康的白，淡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隐隐若现，粗糙的指腹划过脚背，带起一阵又一阵的战慄感，这感觉顺着莹白圆润的脚趾头都传到了燕赤霞的腰上，迅速席捲全身。


    燕赤霞微垂着脑袋，声音暗沉低哑：「我帮你按按，哪儿疼你告诉我。」


    陆潜脚背绷直，脚趾头戳了戳他的肉：「早都不疼了。」


    燕赤霞一把握住他的脚，禁止他动作，干惯了粗活的大手几乎能覆盖住整只脚，细细婆娑着。


    「别别别，有点痒。」陆潜咯咯咯地笑出声音，脸颊上的温度越升越高，他弯腰按住燕赤霞的手，声音里都泛着水润的光泽，「面瘫，别动，我难受。」


    燕赤霞比他更难受，可看着那双精美瓷器一般精緻又柔弱的脚，只想自虐。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生怕阳气爆棚陆潜小身板会承受不住，动作迅速地拽过被子将他严严实实盖住，只露出一双乌熘熘瞎转的眼睛。


    轻咳两声：「天色晚了，凉气上来了，你不是怕冷吗？多盖点。」


    剧增的阳气就像是大暖炉一样牢牢包裹着陆潜，别说冷了，陆潜肚子里就像是藏了篝火，越烧越旺的那种，映照的脸都是红的。


    他偏过脸，不给燕赤霞看他烫的冒火的脸颊，低声答应道：「嗯。」


    燕赤霞坐在床边背对着他：「再过段时间宁采臣就要去考试了，有一段时间都不会出现了。」


    「嗯。」陆潜闷闷地说道，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习惯性地拽了拽燕赤霞的衣角。


    两人的视线同时落在他那只手上，还是陆潜先反应过来，迅速抽了手，强作镇定地说道：「那什么，你有空了再盘点些银两给宁采臣吧，还有就是他上京赶考可能会出岔子，这边你也走不开，我一个人不想跟他去，你就派个可靠的人跟他一起走吧，反正宁采臣一个小书生也没什么仇家。」


    「哦，对了，你送银两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做个驱邪避鬼的物件给他。」陆潜扁了扁嘴，「好麻烦，跟养儿子一样还要操心。」


    「嗯，我知道了，他也是成年了，自己的事肯定会打理好的，咱们只要尽量满足他外界条件就好了。」燕赤霞摸.摸.他的脸，安慰道。


    关键就是不知道这任务怎么算是完成，嘴上说不管真正也不是不敢不管的，毕竟不知道宁采臣出点事自己会何去何从，要是留下燕赤霞一个人可怎么办。陆潜翻了两个身脑子都有点乱，心下更是烦躁。


    燕赤霞轻轻拍着他的肚子：「没事，有我呢。」


    就像是安魂汤一般，陆潜暴躁的心瞬间平静下来，是呀，不管任务怎么样，接下来的他会怎么样，他们家面瘫一定会陪他的，真好，不像是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陆潜拉着燕赤霞的手，眯着眼睛软.绵绵地说：「我困了。」


    燕赤霞压低了声音：「嗯，你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陆潜意识已经渐渐涣散：「那你不要走。」


    「嗯，我不走。」


    得到了保证的陆潜就像是忽然掉进了暖烘烘软绒绒的棉花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他几乎是瞬间就放松了自己，让自己更彻底地沉沦进了这个舒服的梦里。


    因为他知道，燕赤霞在他的身边，他无所畏惧！


    第58章


    宁采臣站在陆潜面前, 低着脑袋整个人身上都笼罩着悲伤的气氛：「小倩，我要去考试了，你等我回来……」


    陆潜皱眉，抱胸靠在墙角：「你考试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是谁呀, 用得着我等吗？


    「小倩, 我这次肯定会高中的, 你放心，等我回来一定会娶你的。」到底十年寒窗苦读, 一招考试，宁采臣心情难免激盪。


    「……」这孩子的逻辑真感人, 你娶我我就得嫁给你吗, 陆潜眯着眼睛，「你要是回来娶我，我才不放心呢。」


    他指了指身后的爱路招牌, 很不客气地说道, 「看见了吗, 这是我家。」顿了顿, 他又补充道，「当然，这是燕赤霞开的。」妈的, 好想告诉他爱路就是爱我，可这个恩爱暂时还不能秀，真急人。


    「小倩……」宁采臣眼底续上了泪水, 深情地凝望着他，手里还攥着今天下午燕赤霞送到宁府的包裹，「这个是你亲手为我准备的……」


    不等他说完，陆潜直接打断：「我只是动了动嘴, 都是燕赤霞准备的。」眼见着宁采臣目露绝望，「但里面的那个小物件你记得随身携带，那可是我亲手做的。」


    原本是想做成荷包，但手工太过繁琐，再加上古代世界荷包意义非凡，陆潜便简化了自己的工作，做成了一条吊坠方便携带在腰间，也可系在手上。


    宁采臣一愣，摸了一把眼睛迅速在包裹里面翻翻找找，一条白色的布绸歪七扭八的糅合成看不出来形状的指甲盖般大小的小圆球。


    「嗯，就是这个，这个绳子有点短，我想着方便的话你就挂在手腕上，要是你觉得碍事的话就挂在腰间，绳子没关系，只要把你不碰中间那个圆球就没事，主要我是怕挂在腰上掉了你也发现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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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事关重大，陆潜就多说了两句。


    对面的宁采臣慌张戴在手上，因为胳膊颤抖半晌都没有繫上，他吸吸鼻子，声音还带着哽咽：「戴手上，我一定会戴在手上的，这是小倩你第一次送我东西，还是亲手做的……」


    「……」又来了。


    「那是因为燕赤霞做的没用，不然你以为我会动手？」陆潜冷哼一声嗤笑道，「难不成要我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宁采臣即将掉下来的眼泪就这样晃在眼角，阳光一照blingbling闪的陆潜眼睛疼，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补充道：「从这里到京城，路上肯定不止一个小树林，我不知道你会遇见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你会不会被其他的鬼魅纠缠，所以只能在你身上放点保命符，你放心吧。」他挑了挑眼角，「不管是男鬼还是女鬼，即便是妖精，只要你不从，没人能强迫你。」


    宁采臣脸颊绯红，支支吾吾：「我不是……我不是……」


    陆潜呵笑：「不是什么？」他捏着嗓子笑着说道，「京城里的妖魔鬼怪可是都披着美女画皮，你这样的他们只要勾勾手指一晚上能引来无数。」


    宁采臣瞬间白了脸色，也不知道是被吓得还是慌张陆潜如此说他。


    吓一吓也好，省的回来精气都没了，他严肃地盯着宁采臣：「我说，你要是真扛不住他们引诱的话，你就想想他们早死了，即便长得好看那也是红颜枯骨，指不定骨肉里都是什么蛇虫鼠蚁……」


    陆潜说的太过露骨，宁采臣的脸色已经变成了调色板，五彩斑斓，扶着一边的墙弯腰干呕着。


    有这么夸张吗，我不是也早死了，看着我也没见你这么吐啊，嗯，一定是自己长得太漂亮了，不提醒他都忘了自己是鬼了。


    话说的有些重口，但能起到警醒的目的，本来说的太明白还怕影响他科举考试，可后来一想宁采臣才不是那种因为旁人就能影响自己仕途的类型的人，所以陆潜丝毫没有面对即将要奔赴考场的高三学生的自觉性，只是冷眼看着他干呕了一会。


    目的已经达到了，陆潜跟他也没什么其他好说的了，正好见他也顾不上自己的虚弱模样，转身跟身后的高大壮实保镖对了眼色。


    他抬脚走过去拍拍保镖的肩膀，心内暗自腹诽怎么长得又高又壮的，跟个石墩子一样，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看他比刚才看宁采臣的神情都要柔和不少，笑眯眯地说道：「这一路，辛苦你了。」


    保镖满脸横肉，摇头下巴上的肉都在抖动：「不辛苦，感谢老闆娘。」这份工作虽然需要赶路，但抵不过工钱多，想去的人还是不少的。


    「！」卧.槽。


    陆潜就是挑中这个傻大个阳气充足，骨肉里还带着少量正气，一般的妖魔鬼怪都不敢近身。毕竟——即便恐吓数十遍，他还是不相信宁采臣，这人颜控，不值得信任。


    只是这人咋看着这么彪呢，大老闆小老闆的自己都能忍，这怎么还出来个老闆娘的称唿！


    最后转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干呕还是因为其他，扶着墙哀怨看向这边眼角依旧噙着泪水的宁采臣，陆潜浑身一个激灵，还没等冷战打完，肩膀就被人搂在怀里。


    温热的暖流顺着两人相挨的地方传导过来，背部刚升腾起来的嗖嗖嗖的凉意迅速被压了下去，浑身经脉畅通舒适。


    转脸果然对上燕赤霞一双黑漆漆的眼眸，他歪着脑袋顺势靠在他的身上：「回去吧。」


    燕赤霞也转脸看了一眼，脚下步子不停，立刻就收回了视线，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放在陆潜的身上，伸手帮他整理了衣服前襟：「嗯，早上买了蜜饯和栗子糕，少吃一点，不然中午又要吃不下饭了。」


    傻大个保镖莫名一个寒颤，冷汗涟涟地转身偷摸看自家老闆。


    一个哆嗦紧着一个哆嗦，老闆声音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了，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和平常老闆简直不一样。


    不过也是，老闆娘那样的小身板，口气稍微大点都得吹跑了。不过老闆真是好福气，虽说老闆娘是个男人，但长得好，对他们也好，长得娇气人不娇气，好相处！


    抬头看一眼还在唧唧歪歪的男人，保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宁采臣救过老闆娘的命，所以老闆一家才会对他那么好，可宁采臣竟然还敢觊觎老闆娘，一点都不像是个坦坦荡荡的读书人。


    要不是这份工钱高，他还真不想跟这样的男人朝夕相处，翻了个白眼决定上京赶考路上，他绝对在保护他安全的前提下尽可能远离这个男人。


    谁让燕赤霞是他老闆！必须支持老闆！


    *****


    「给我拿吧。」燕赤霞接过他手里的大包小包，还真不轻，「累不累？」


    陆潜摇摇头，视线紧紧盯在他手里的包裹上：「不累。」


    燕赤霞把所有的东西都拎在一只手上，腾出另一只摸.摸.他的脑袋：「这么喜欢衣服？」


    「还好啦。」陆潜不好意思地抿唇笑，眼睛还是捨不得一直流连在不小心露出袋子的几绺红色。


    他不是喜欢买衣服，他就是喜欢逛街的时候身边有人陪，看中好东西的时候可以兴高采烈地向他展示，买回衣服也能第一时间穿给他看。


    以前的奢望全部成了真，陆潜嘴角微勾，歪着脑袋靠在燕赤霞的肩膀上：「喜欢看你看我换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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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好看与否，眼神总会当场变得直愣愣的，表情还特别傻气，要是有手机的话陆潜都想拍下来留个纪念。


    或者……他是不是应该去学习一下画画，反正在家也是闲的无聊。


    燕赤霞肌肉僵硬一瞬，除过脸颊上忽然现出的两抹羞赧的红和差点因为左脚绊住右脚摔倒，表情完全没有半点不妥，好像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走到一处，燕赤霞忽然停住了脚步。


    陆潜四处望了两眼：「怎么了？看见谁了？」


    燕赤霞抽回他怀里抱着的自己的手：「不是看见谁了，忘了买水果了。」


    「还以为怎么了，忘了就忘了吧，下次再出来买。」陆潜挽住他抬脚就要回去，卖水果的店铺还在后面一条街上，他实在走不动了。


    」不行。「燕赤霞直接拒绝，「这两天天干物燥，我看你好像有点上火。」顿了顿，他刻意放低了声音，「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吃点水果总没有坏处。」


    陆潜愣怔一瞬，一点没错过他脸上一闪而逝的不自在，佯装不满抱怨道：「我上火是为什么？」他眼角微微上挑，「晚上睡觉阳气还那么浓郁，我看上火的不止我一个人吧。」


    「……」就是因为是晚上睡觉才会上火，燕赤霞无法反驳，弯下腰把手中的东西靠在墙角处，「你就在这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这种时候脸红的堪比猴屁股，跑的也比兔子快，陆潜赶忙在身后喊道：「多买点橘子苹果什么的。」


    这时代水果的花样不多，不过陆潜嘴不挑。


    毕竟买水果的人是谁最重要，不是吗。


    燕赤霞已经奔出去两三步远，点了点头示意听到了，一会又背对着他挥了挥手。


    陆潜音调不低，旁边不少小摊小贩还有逛街的人都认识，笑着跟他打招唿：「聂小老闆，和燕老闆出来买东西。」


    陆潜看了一眼墙角的袋子，脸上都能笑出一朵盛开的褶子大菊.花来：「是呀，这两天不怎么忙，本来想说让他多休息休息的，谁知道硬是要拉我来逛街，说之前成衣店除了不少新款式，这不，都要回家了又说买什么水果，真烦人，我走的脚都疼了也不知道赶紧回家，待会又得让他背着回去，这么多东西呢，也不嫌麻烦。」


    过路的人：「……」我只是路人甲，随便问问，你可以完全无视我的！


    没话说，只能讪讪地附和了两声，赶紧笑着告辞了。


    陆潜靠在墙角，微眯着眼睛仰着脸，任由带着淡淡暖意的午后阳光洒在自己的脸上，脸上的毛孔似乎都在微微收缩吸收阳光。


    自从他和燕赤霞的关系挑明之后，燕赤霞身上的阳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炙热，甚至能温暖心灵最深处的冰冷，想想都要流口水了，不过现在的这种温润犹如泉水的自然阳光他也很喜欢，暖洋洋的很舒服。


    「住手啊，我是真的没钱。」


    前面一片嘈杂声打断了陆潜享受午后阳光的闲情逸緻，他眯着眼睛抬脸望过去，只看见一群人围了一个圈，时不时地有女人的哭喊声传出来。


    略微纠结了一瞬间陆潜走了上去。


    看热闹的人不少，但因为里面闹得实在太兇，拳打脚踢的，周围的人生怕被波及到站的松松散散，陆潜稍微向前走了两步就能看见包围圈里的全状。


    一个十三四岁模样，还梳着两只羊角辫模样的小姑娘被两三个个大汉拖着走。小姑娘满面惊恐，眼泪都掉不出来了，眼圈红红的趴在地上使劲抠着地面：「你们不要抓我，我真的没钱了。」


    她喊得声嘶力竭，可惜没人听她的。


    「没钱我们不要钱，卖了你照样能换你爹的赌债。」


    小女孩的力量在大汉眼前简直就是浮游撼大树，完全不值得一提，他们做出这般动作似乎也是给旁边站着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的，此时正畏畏缩缩垂着脑袋的女人看的。


    女人吓得肩膀不断抖动，眼见着小女孩真的就要被拖走了也不敢说话。


    大汉看着是拿不到钱了，呸呸地上吐了两口口水，大声骂了两句脏话：「算了，卖到怡红院能拿回来多少是多少。」


    这样的故事虽说狗血，但在这个时代尤其常见，跟特产一样。


    本来陆潜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可偏偏这小女孩纠缠间抬脸正好对上他的眼睛，那双原本澄澈童真的双眼此时却血红一片，无端端便软化了陆潜那处空荡荡的胸腔。


    他二话没说两三步上前，拦在小女孩的前面：「等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陆潜：超级想秀恩爱了~


    就说甜不甜。


    第59章


    大汉轻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你谁呀你, 多管闲事？」


    「她要还多少钱。」虽说大汉长得彪悍，但陆潜知道他们只是债主僱佣过来的打手而已，以拿到钱为主要目的，只要有钱, 连小磕小绊都不会有, 也不害怕。


    「你要替她还钱？」大汉狐疑地看一眼小女孩, 又看一眼女人的方向。


    女人眼见着他看过来，身体瑟缩的更厉害了, 手上紧紧抱着怀里小孩的背，随时都有可能抱着拔腿就跑的架势。


    即便人家不伤人, 陆潜也不敢托大, 顺从地点了点头，一副老好人的模样：「嗯，多少钱。」


    不是他说, 这小女孩看着姿色平平, 身材也过于瘦小, 嗓子也跟经了刀似的没特色, 还难听，就是贱卖都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既然家里能拿她作抵押, 想来欠的也不是什么大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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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


    大汉废话也不多说，直接报价：「五两银子。」


    不算多，普通一家四口人一年还要多的口粮, 陆潜点头：「我身上没钱，你们稍等一会，我朋友马上就过来，让他付钱行吗？」


    「你是在耍我们吗？」虽说他举手投足和穿着打扮像是有钱人的模样, 但他们这行见得最多的也是拖延时间，脸上表情瞬间就兇狠起来，「要么现在给钱，要么现在就让我们把人带走！」


    小女孩早就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知道陆潜能救她也不管其他人立刻缩到他的身后瑟瑟发抖。


    脏兮兮的衣服在陆潜的袍子上染上几块污渍，一张面黄肌瘦的脸吓得皱巴巴的，也不敢出声，就躲在他的身后发抖，手指想要抓陆潜的胳膊却又怕对方厌恶，只能小心翼翼地贴着陆潜的后背藏好自己。


    陆潜解释：「不是，就一会，我朋友刚……」


    兴许是大汉怕他们暗地里搞小动作，没有钱也要先把人抓在手里，在陆潜说话的同时伸手去逮小女孩：「你个小杂种，过来！」


    陆潜皱眉，但他也没空说话。因为他夹在大汉和小女孩的中间，小女孩左躲右闪地正好拿着陆潜当了挡箭牌。


    眼看着大汉的粗.壮的手就要抓上自己的肩膀，陆潜眼眸微暗，自然下垂的双手慢慢不动声色地使劲。


    还没等他出手，陆潜腰上横过来一条手臂，身子软在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几乎是同时听见燕赤霞低沉又有些着急的声音：「欠多少钱，我给你们。」


    「五两，要是有钱就早点拿出来，没钱就赶紧把那杂种交出来。」


    燕赤霞直接递过去一锭银子：「够了吧。」


    「够了，走。」大汉们拿了钱就走，也不为难他们，颇有职业道德。


    「没事吧，刚碰到你了没？」他们走了之后，燕赤霞脸上的面无表情终于绷不住了，上上下下甚至想当场脱了衣服检查，手不停地在他身上翻看，「你现在也太大胆了，什么都敢往上沖，是又不等我回来。」斥责，但更多的还是惊慌。


    陆潜慌张按住他的手，四下看了两眼，压低了声音：「没事没事，你别着急，他们根本没碰上我，我真的没事。」要不是肩膀被按住了，他甚至想转两圈三百六十度给燕赤霞展示一下。


    燕赤霞松下一口气，但面上表情依旧严峻：「下次不准这样了，你差点吓死我。」一回来原地没看见人，本来就有点担心，一转脸还看见他被两三个彪形大汉围在中间甚至还差点挨上拳头，脑子一片空白自己差点也没控制住直接上去就抡拳头了。


    本来还觉得他过度紧张有点好笑，但对上他眼底还没来得及消退的惊慌失措，陆潜也认了真，碍于周围人太多，还有不少视线黏在他们身上，陆潜拉住他的手，捏了捏手心，甚至还打飞了个媚眼：「刚不是怕来不及吗，下次不会了。」


    再说他也没逞英雄，那些人不会随便把自己怎样的。


    他放软了声音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嗯，回去吧。」燕赤霞着急想回去检查陆潜身上有没有事，再加上陆潜今天也逛了一天了，难免腿脚难受，在这路中间站着还不如回去好好泡个热水脚。


    现在的陆潜不管是生活习性还是身体素质都越来越像是人了，燕赤霞差点写观察日记好好研究这只鬼渐变人的过程，但更多的还是担心。


    感觉到后面有人拽自己，陆潜回头没看见什么人，低了低头这才看见那个小女孩正憋着两只兔子的红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陆潜微微一怔，习惯性地抬脸看燕赤霞。


    周围只要有他们家大面瘫在，他一般不太决定事，他很享受被人照顾的感觉，也懒得动脑子。


    燕赤霞没出声，回看他一眼，显然觉得这些无伤大雅的小事他自己随便决定就好。


    陆潜抿了抿唇，半弯着腰在身上掏出来两个铜板递了过去，看一眼也正偷偷瞄过来，和他对上视线又立刻转开的女人，低声说道：「我就不给你多的钱了，你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以后要是还没东西吃的话，就去前面爱路物流馆找我们，我姓聂。」


    他想了想问道：「你认识字吗？」


    小女孩颤巍巍地摇了摇头。


    也是，这家庭怎么可能识字。


    「你问问人就能找到，一家叫爱陆的店铺，我姓聂，他姓燕，你记住了吗？你报他的姓就是了。」陆潜指了指燕赤霞，最后又重复了一遍，也不管小女孩点没点头，拉着燕赤霞便去了之前放东西的地方，准备回去了。


    小女孩看着两人的背影，咬了咬嘴唇眼泪吧嗒吧嗒地忽然就掉了下来，她低头看着手上的两个铜板，又警惕地瞄一眼四周，慌张攥紧，生怕被人抢了似的。


    尤其是——炸毛似的看向女人的方向，死死攥着自己的铜板。


    *****


    「我是不是很麻烦啊。」陆潜踢踢脚，带起的水花差点溅在燕赤霞的脸上。


    燕赤霞胳膊上挽起的袖子向下掉了掉，他重新挽起来把陆潜的脚从水里捞出来仔细擦干净，顺势放在自己的腿上开始按脚底板。


    「呀，你别……」突如其来的疼痛让陆潜几乎要一脚踢在他的脸上。


    「这里疼？」燕赤霞又用小一点的劲按了按，「可能是因为今天走路太多了，待会再帮你敲敲筋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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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对于男人而言，陆潜的脚真的很小，燕赤霞手大，一只手几乎能覆盖住，粗糙的茧子磨得他脚背刺疼，陆潜皱了皱眉毛。


    又看他握着自己的脚腕似乎在丈量，他囧了囧，想缩回来被抓的更紧了，脸颊微红：「我青春期，哦，就是十一二三四岁正长身体的那段时间，我们叫青春期，那时候家里父母很忙，没时间管我，我又没你自立能力那么强，所以一直营养不良长不高，脚肯定也不会多大。」


    换句话说，陆潜淡淡不开心，他个子也不高。


    「再后来，我就彻底只剩下一个人了。」可那时候是陆潜最黑暗的时期，别说关心长个子，他甚至想立刻去死，可又不想在地下遇见父母，毕竟一起上黄泉路的话他们连共同语言都没有，气氛一定很尴尬。


    以前的陆潜即便经歷了亲人离去也没有自我封闭，只是他性格内向从来不会主动和别人交好，久而久之阴郁宅男的形象就传了出去，大多数人对他都是望而却步。


    以前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晚上睡觉都会觉得孤独害怕，生怕一闭上眼睛就会被黑暗吞噬，现在变成鬼了到感觉到了温暖的存在，即便提起那段萎靡不振的时期嘴角也带着淡淡的浅笑。


    似乎在说一件很遥远的事情，眼角眉梢还带着回忆的橘黄色的夕阳之光。


    燕赤霞捏捏他的脚心，逗得陆潜缩了缩，拉回来抱在自己的怀里继续按着穴.道：「以后都会有我的。」


    陆潜笑眯眯的，弯着脚趾头蹭着他的紧緻结实的腹肌：「嗯，我知道。」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我爱你，你也爱我，而且我们彼此也知道我们深深相爱。虽然从认识燕赤霞到现在，这人从来没有给自己任何轰轰烈烈的感受，但他就是喜欢待在燕赤霞身边时那种宁静祥和的安稳，岁月静好，总有一种忘记时间流逝，忘记周围的满足感。


    陆潜笑意吟吟地望着燕赤霞，眼底满是自己都没发现的柔情。


    爱情将他打磨的更加温润，周身就像是泛着莹莹白光一般无端端让人看着就心生舒适感。


    燕赤霞低声呢喃：「你个子不矮。」他长了一段时间才追上的，那几年是他最痛苦的时期。这只鬼把他当小孩的欺负，主要原因就是当时他没有这只鬼个子高。


    「嗯？」半晌才弄明白他在说什么，陆潜笑了两声，「后来十五六岁的时候班上同学，哦，就是私塾的同学们都会比身高，我闲得无聊喝了两年的牛奶。」长不长的都无所谓，他就是想融入集体生活，但后来也没成功。


    「药吗？」


    「不……哦，是。」对他来说确实是，再后来不管是纯奶还是酸奶，他看着就反射性的想捂嘴巴，幸亏穿越之后没有纯牛奶这种东西。


    燕赤霞：「顺其自然。」


    陆潜嘻嘻笑，抬了抬脚，脚尖正好蹭在他的下巴上：「你是不是想说不管我多高，你都会喜欢我的。」


    他没想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了想，不管被指出来燕赤霞也不否认，脸颊黑里透着红地点了点头。


    陆潜心情好地还哼了两句歌，忽然又想起来刚才压根没开始的话题，脚趾头夹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脸看自己：「诶，我问你话呢。」


    燕赤霞半仰着脸：「什么话？」


    「啧啧啧。」陆潜眯着眼睛，「就是这么爱我的啊，跟你说话都不听。」


    燕赤霞顺着他的脚腕向上顺着外侧的经脉一路按上去，挨着他在床边坐下来：「没有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小学生表决心一样幼稚地说了很多遍，但陆潜还就吃这一套。


    陆潜：「可我今天差点就闯祸了，要是得罪他们，咱们的店怎么办了？」


    燕赤霞：「你也说了是差点，没有闯祸。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得罪他们也不怕，有我在。」这句话跟咒语一般，让陆潜的心脏瞬间跳的飞快，他声音都带着淡淡的颤抖，虽然他现在情绪上并不害怕，也不激动，就只是安心地靠在燕赤霞的肩膀上任凭他帮自己按摩小.腿肚子，「可你刚才生气了？」


    燕赤霞手顿了顿。


    「看吧，我就说你肯定生气了。」


    「没有，不是因为这个。」燕赤霞也没有玩你猜我猜游戏的兴趣，他微垂着脑袋，两边的头髮自然下垂，掩盖了他脸上绝大部分的表情，只能听见声音闷闷的，「就是不太喜欢你对小孩子那么亲近。」


    孩子这件事对于燕赤霞开说简直是魔怔，他甚至不敢想这只鬼喜欢自己难不成是因为自己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如果换一个小孩他还会不会投入这么大的精力，甚至把自己也赔进去。


    燕赤霞性格内敛，这种话当然不会说出口，但也挡不住他心内磨牙，闹别扭。


    陆潜：「……」古人是不是还挺看重后代的来着，他狐疑地看一眼燕赤霞，难不成只喜欢自己亲生的小孩子。


    可惜了，这辈子是没可能了。


    陆潜试探着问道：「我是男人。」


    燕赤霞身子僵了僵：「我知道。」


    「我怕你忘了。」毕竟长着这么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雌雄莫辩的脸我也很绝望啊。


    「很久之前的一个早晨，我就验证过了。」燕赤霞说的平淡，却像是平地一声雷炸的陆潜剎那间脸蛋爆红。


    他瞬间没了刚才嘻嘻哈哈强烈的气势，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蓦地他枪把子对准了燕赤霞，「那是因为你那天晚上阳气太重了，差点直接把我沖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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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赤霞定定看着他：「如果你不坚持脱衣服睡觉的话，可能你还有十年二十年的缓冲时间。」


    陆潜：「……」为什么要说的这么直接，他其实也就是随便逗逗，至于脱衣服，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他以前的以前确实都是裸.睡的！


    不是不是不是说这个，陆潜简直郁闷，赶紧把话题拉回来：「我是说我可能生不了孩子。」


    燕赤霞顿了顿：「我记得这个问题之前就提过。」


    「这不是五年嗖地一下就过去了嘛，年纪长了脑子肯定也长了，不知道你想法有没有变化。」陆潜佯装漫不经心，其实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直直竖起来等着听燕赤霞的回答。


    「我不喜欢小孩子。」燕赤霞言简意赅。


    「为什么！」那么可爱，那么萌！当然，陆潜上下瞄了他一眼，当然，有些孩子不做评价，那是变异物种。


    「因为你喜欢小孩子！」


    「……！」陆潜强忍着腿绷直还要弯腰的难受抱住他的胳膊，「可要是你亲生的呢？」


    燕赤霞唬了一跳，视线在陆潜的肚子上转了好几圈，艰难地开口问：「你会生吗？」


    陆潜翻个白眼：「怎么可能！」


    燕赤霞松了口气，吞下去一口口水压压惊：「那就好。」


    看他如释重负的表情不似作假，陆潜注意力迅速被转移，蹭了上去：「你真的不喜欢小孩子，那如果是我生的你的呢，你都不喜欢？」好奇心已经大过了羞耻心，让陆潜甚至做出了此等假设还不自知，一脸求知慾旺.盛地看着燕赤霞。


    似乎想到了陆潜笼罩在母性光辉下，怀里抱着小婴儿满面笑容地逗弄，燕赤霞脸颊微红，但更多的还是恼怒。


    陆潜：「？」


    燕赤霞弯腰端起陆潜刚洗脚的谁捧，走到门口才压抑着声音说道：「你的注意力很容易被分散，尤其是小孩。」


    言下之意就是我肯定会跟小孩吃醋，所以完全不想要小孩，不管是谁生的。


    陆潜很容易就听明白了弦外之音了，愣怔半晌开始在床.上打起滚来，唇角几乎要咧到耳根处。


    他就说他们家面瘫肯定是特别的。


    特别在——比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要更爱他。


    即便生活在这种时代，为了他连孩子都不要，他何其有幸能遇见这么一个爱他呵护他的人。


    一定要好好把握！


    第60章


    「她又来了？」陆潜靠在燕赤霞整理帐本, 探着脑袋随意往外看了两眼。


    小六子扛着货物忙出忙进，时不时插嘴一口：「嗯，这几天几乎见天的来。」


    陆潜瞄了燕赤霞一眼，没在对方脸上找到恼怒的神色, 随口说道：「既然来了给点吃的就行了。」


    小六子扛着东西正准备走出去, 打趣道：「小老闆, 你是不知道，那小姑娘八成是看上你了, 给她东西吃了她也不走，就等着你露面呢。」


    这镇子说大不大, 那天陆潜见义勇为的事情早就传遍了, 反正他们家有钱，反正聂小老闆长得好看为人也善良，被看上也无可厚非。


    陆潜皱着眉毛, 心虚地瞄一眼燕赤霞, 怒瞪小六子：「胡说八道什么, 那小姑娘眼看着也到出嫁的年纪了, 这不是毁人清白吗，别偷懒，快点去干活。」


    小六子闪开他扔过来的瓜子皮, 嘿嘿嘿一笑抬脚立刻出去帮忙了。


    陆潜蹭着柜子站到燕赤霞的面前，食指戳戳他的肩膀：「你看什么呢？」


    「算帐，看你还能买几个丫鬟？」燕赤霞头都没抬。


    陆潜：「……你怎么忽然说话这么……有艺术性？」


    虽说没听懂, 但大概也能猜出来他的意思，燕赤霞抬起脸，赏赐他一个眼神：「可能是因为跟你在一起的久了吧。」


    陆潜：「……」低声嘟囔道，「好的不学坏的学, 你现在既不可爱也不乖巧，还不木讷了，真不知道下次找理由的时候该说喜欢你什么了。」


    「你说什么？」


    「没没没，我没说什么。」陆潜连连摆手，讨好地仰着脸冲着他笑，「什么时候看完。」


    燕赤霞瞄他一眼：「还有两页。」


    陆潜歪着身子靠在他的身上，他胳膊肘顶的陆潜嵴背难受，动了动就发现对法伸手揽住了他的腰，正好一转身抱住燕赤霞的腰，脸埋在他的胸膛里深深吸一口。


    燕赤霞揪着他的后脑勺把人拽出来：「要去看看吗？」


    「谁？」陆潜脸上迷离的神情还没消散，燕赤霞无比后悔提出刚才那句话，抬起手搓搓陆潜的脸蛋，又怕弄疼他，结果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整张脸就像是含苞待放，还带着晶莹露珠的娇艷花朵。


    真想把他关起来，锁起来，只给自己一个人看。


    燕赤霞不动声色低头，看帐本。


    陆潜：「？」刚听错了吗？他说话了吗？


    他舔.了舔干涩的红唇：「你是说那个小女孩吗？」陆潜还没跟那女孩说过话，连人家名字也不知道。只能随便称唿个代号。


    这种疏远的叫法明显取.悦了燕赤霞，他想了想说道：「想出去看看吗？」


    陆潜急忙摇头表示忠心：「不不不，当然不需要。」


    燕赤霞按着他的肩膀，微微低头，两人额头相抵，热量通过皮肤传导。燕赤霞的鼻息落在陆潜的脸上，微微酥痒：「门口都是大男人，你还是叫她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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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愣了愣，他到底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做事总是欠缺考虑，但燕赤霞从来都会站在自己的位置上思考，如果小女孩真的出什么事了，想必自己会更担心。


    他仰着脑袋，唇瓣贴在燕赤霞的嘴角上：「没事，待会你让小六子跟她说下，吃完东西还是尽快回家的好，外面可是有冤魂恶鬼索命的。」小屁孩，吓两次就知道了。


    燕赤霞眼底露出笑意，很明显刚才的提议是为了大局为重，陆潜避忌的做法才是他真正希望的：「也好，我会跟门口人说留意着不让她出事的。」


    陆潜抿着唇：「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他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甜蜜苦恼，「再这样下去我怕我会离不开你的。」


    燕赤霞抓着他的腰的手渐渐收紧，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最后定格在面无表情上：「没事，我喜欢你离不开我。」


    陆潜扁着嘴，还是觉得不妥：「但你这样是过度溺爱，我以后会长歪的，说不定某天早上醒来我就脾气变得很坏，纨绔大少爷一样难伺候了。」


    燕赤霞认真地配合他偏过头想了想：「嗯，只要不调戏良家妇女，也不要变成花花公子，纨绔就纨绔吧。」顿了顿，他又补充道，「钱，家都是你的，你想怎样就怎样。」


    陆潜拽着他的衣服前襟，挂在他的身上有又嘆出一口气：「面瘫，你对我太好了，你也可以任性一点的。」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不代表他不喜欢看八卦，微博上吐槽君各种刷男女情感问题的，男男虽然例子少，但大概其实都一样吧。


    可——他跟燕赤霞别说吵架乐，就是红脸都一次也没有。


    其他倒是不怕，陆潜就怕被他这样宠着，自己偶尔失了分寸也不知道，燕赤霞又是个不爱说的，委屈全憋在心里，真出事了两人就真的完了。


    陆潜郑重其事地说道：「我要是哪里做的不好，一定要告诉我，我肯定会改的，就算一次改不掉我可以多试几次，要是实在改不了我们再商量商量，我很好说话的。」他确实很好说话，只要有人愿意陪他，他可以迅速变成橡皮泥任人搓圆捏扁各种塑造。


    可燕赤霞捏捏他的脸蛋轻声说道：「如果我对你好就是你所谓的过度溺爱的话，那我喜欢过度溺爱你。」他微微低头，咬着陆潜的耳朵尖，「过度溺爱你，我很高兴。」


    这就是传说中的，看你好所以我好的大无畏精神吗？


    陆潜暂时没领略到，但他呆滞地望着燕赤霞，看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他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


    顿了顿，他低下头揪着自己衣服角略微有点委屈：「嗯，没什么事，我就是有点怕，怕我到时候真无理取闹了你就不要我了。」


    「不会，我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燕赤霞捏捏他的鼻子，偶尔也会说几句情话，否则媳妇很容易跟书生跑的，「我很享受，照顾你的每一瞬间。」


    他们家大面瘫是不是瞒着他去上什么培训班了，怎么出口……就成情话的，陆潜脸颊已经透红又滚烫了。


    「还剑客呢，你现在顶多算个客。」陆潜说出口的瞬间也有点犹豫，毕竟这是燕赤霞从小的理想，可自从遇见她之后事情就朝着一发不可收拾的道路上越奔越远了。


    燕赤霞不以为然：「等宁采臣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就到处去转转。」


    这次陆潜不再问没有实现梦想遗憾吗的问题，毕竟遗憾肯定是有的，但比起遗憾，陆潜想他应该也更重视自己吧，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还没想完，抬脸便看见燕赤霞紧拧的眉毛：「怎么了？」


    踌躇半晌最后还是开了口，燕赤霞话里带着浓浓的警惕意味：「以后如果遇上小孩子一定要跟我说，不管是救人还是……一定要跟我一起。」


    陆潜：「……！」我有那么像怪蜀黍吗，感觉专门骚扰小朋友似的，简直太猥琐了。


    燕赤霞抓着他的肩膀，带着他往里走。


    「诶诶诶？干嘛啊？不是帐本还没看完吗？」陆潜踮着脚使劲偏过脑袋看所剩不多的帐本。


    燕赤霞：「你要是再不走的话，他们的脖子都要出问题了，明天可能就没人来上工了。」


    陆潜狐疑地四下看了两眼。


    屋内的工人不少，但他俩刚才的说话动作完全没有避忌他人。


    所有人都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认真地工作，如果脑袋低的不是那么深的话，如果肩膀不是抖动的那么剧烈的话。


    陆潜：「！！！」


    啊啊啊，完了完了玩了，没脸见人了。


    周围太过安静，他都忘了自己和燕赤霞还在外面大堂了，不过……燕赤霞竟然也配合他。


    陆潜小心抬起眼睛，看着前面健步如飞，甚至几乎要一把扛起自己走的燕赤霞的背影，视线落在他微红的耳尖上面。


    也偷偷地笑了。


    还是那么害羞。


    为了宣告主权，燕面瘫.大侠.赤霞也是拼了啊。


    *****


    「小倩，我，考中了，我真的考中了。」


    今天早上店里忙的不可开交，燕赤霞一大早脚都没点地，陆潜也不好意思待在他身边碍事，想起来前段时间在成衣店给他定做了一套衣衫还没拿回来，正好自己有空便熘熘达达的去了，前脚还没踏进门，后脚就听见宁采臣咋咋唿唿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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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脚下一顿，差点在家门口摔个狗吃.屎。


    他头都不想回，只赶忙推开门想装作门听到回去。


    谁知道前脚刚踏进去，胳膊肘就被拽住了，再不回头就真的是故意的了，陆潜转身对上宁采臣一脸兴奋的模样，脸颊还带着因为激动翻涌上来的晕红。


    「……」他明明是从后门进出的，为什么这样还被宁采臣堵住了，这人是跟踪狂吗？


    前两天跟着宁采臣的「保镖」就已经回来，昨天都开始上工了。这么长时间没来找他，陆潜都还以为京城人杰地灵，宁采臣早就把自己忘到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陆潜抽.出自己的手，顺势靠在门边上很随便不经过大脑地说道：「恭喜恭喜啊，改天一定包个大红包给你。」场面话说完了，抬脚就准备进屋，余光瞄着宁采臣紧跟身后，止住了脚步呵呵笑，「你这成绩是刚出来还是怎么地，宁夫人肯定也很高兴吧，最近家里肯定很忙，注意身体，继续努力哈，你先回去忙吧，我就不请你进去坐了，耽搁时间。」


    宁采臣生怕他闪得快，连忙挡在他的前面，身子半边抵靠住门，似乎也想起了临走前他母亲对陆潜的警告，喜悦被沖淡不少，微微垂下脑袋：「小倩，对不起。」


    陆潜：「……」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娘跟我说的话我压根没放在心上，陆潜正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才好，吱呀一声，门动了。


    两只眼睛迅速放出精光，嘴角也不自觉地弯了弯，陆潜向前走了两步。


    宁采臣暗淡的脸瞬间神采飞扬，轻轻起唇像是怕惊动他似的：「小倩……」


    「你不是在前面帮忙吗，怎么过来了？」陆潜绕过他一把挽住燕赤霞的胳膊，脸贴在他的衣服上蹭了蹭。


    燕赤霞揪着他的后脖颈把人拉开，深感无奈：「别闹，刚搬货身上还都是脏的。」


    「不会蹭到身上。」周围没有人，陆潜丝毫不顾及，戳着他的肩膀笑的得意：「说，是不是看我不见了专程来找我的？」


    「还说，你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我进去看你都没见人了，要不是刘大婶跟我说你出来了……」他话没说完，但语气里的警告意味一点都不少。


    「我能出什么事，我去帮你拿衣服了。」陆潜嘻嘻笑着抬起手，「老闆让你先试试，如果不合适的再改。」


    「对了，他说店里新进了几匹布，这件要是穿着合适的话就再做几件。」


    「下次出去一定要告诉我。」燕赤霞对他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动作尤其不满意，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看着自己。


    两人对视，陆潜只是嘿嘿嘿地笑，惹得燕赤霞面瘫脸也摆不下去，指尖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呀。」


    酥.酥痒痒的，陆潜抓了抓，踮着脚在他嘴角亲了亲，顺手拉住他的手就要院子里走：「走走走，回去看看，你这大老黑也就适合穿灰色长衫了，其他都不好看，要不下次里面穿个白色长袍，外面罩一层黑色的外衫。」脑子里大概过了一遍，陆潜又立刻自我否决了，「不行不行，你肩宽，穿那样的不合适，你看你，没事长那么高大壮干嘛，真不好买衣服。」


    燕赤霞解开脖子上围着的毛巾擦擦额头的汗：「我要那么多衣服也没用，不是说有新布了吗，你有没有看到喜欢的，怎么没让老闆顺便给你扯一身。」


    「我前两天不是才买了，你就别管我了，我……」


    「小倩……」


    第61章


    两人进门, 燕赤霞转身关门，看见宁采臣站在台阶下，眼巴巴地望着陆潜。


    燕赤霞顿了顿，转脸：「你先进去吧, 我马上回去。」


    陆潜一瞪眼睛, 脾气直接就冲着宁采臣去了：「我都跟你说多少遍了, 你能不能不要来打扰我的正常生活了，这样真的很烦。」


    燕赤霞拽了拽他的衣袖, 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最后燕赤霞还是叫道：「小倩。」


    陆潜更不高兴，谁受得了自己生活幸福美满最开心的时候都会被讨厌的人打断纠缠, 简直就是阴魂不散。


    他赌气抱胸站在一边：「我不。」


    燕赤霞当然不会跟他置气, 揽着他的肩膀歪着头低声说道：「好啦，别生气了，刚才我叫小六子给你买了最爱吃的油煎小包子, 气饱了还怎么吃饭, 嗯？」


    低沉的声音却说出了无限的温柔软糯之意, 苏的陆潜脚都要软了, 头皮还在发紧发麻，绷着表情撇过脸：「不吃。」


    燕赤霞微微嘆一口气，转脸看向宁采臣的同时眼底的柔情蜜.意瞬间变成了钢刀：「宁采臣, 我和小倩快成亲了，如果你还来骚扰我们的话，我不介意用另一种方法让你再不能走近我家大门一步。」


    话音刚落, 「砰——」的一声，陆潜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抓在燕赤霞温热的大掌里。


    他呆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一时不察被燕赤霞拽着走：「就这样？」


    燕赤霞：「嗯。」


    「可他下次要是还来怎么办？」


    「多说无益, 直接揍到爬不起来。」


    陆潜：「！」有点帅怎么办。


    可惜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宁采臣那天离开之后还是没有放弃，因为陆潜不希望燕赤霞惹事的缘故，宁采臣已经发展到每天都来他们门口转一转。


    什么话也不说，就只是痴情人望夫石一般地向里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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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慌张拉住甩毛巾就要往出走的燕赤霞：「你冷静一点，冲动是魔鬼。」


    燕赤霞转身，冷冰冰的双眸看过来。


    陆潜一怔，浑身的皮肤就像是被千万根细密的针扎一般疼痛，差点脱了手，瞬间苦了脸：「面瘫，疼。」


    燕赤霞眸光微晃，气势立即被收了回去，连忙伸手去扶他的腰：「哪里疼？」


    陆潜拖着哭腔：「哪里都疼，你竟然扎我！燕赤霞，你！」说着说着委屈翻滚上来，双眸含雾，眼泪挂在眼角将掉不掉，一副委屈巴巴小可怜虫的模样。


    燕赤霞脑子一片空白，还哪管其他，慌张将人搂在怀里，笨拙地开口：「我、我没有。」根本没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怎么没有，你别抱我，我现在身上还是疼的呢。」话还没说话，陆潜惊叫出声，「你干什么，你放开我。」他整个人忽然被悬空抱起，失重让他迅速抱紧了燕赤霞的脖子，脑袋深深埋在了他的怀里。


    燕赤霞将他轻轻放在床.上，手指动了动他的前襟，却怎么都不敢真正打开：「我帮你看看吧。」气势是不会伤到人的，但阳气是会伤到鬼的，即便陆潜喜欢他身上的阳气，但燕赤霞也不敢用陆潜的身体打赌。


    他小心翼翼地抬脸，确保陆潜没有真的生气：「我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想去揍他一顿？在街坊四邻都看着的时候？」陆潜半跪在床.上，半仰着脸望向他，嘴角还带着一抹无奈的弧度，平常也没见他如此时分寸的。


    燕赤霞瞭然地看向他：「好，我晚上去堵他，你放心吧，不会有人发现的。」


    陆潜：「……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祈祷宁采臣没有别的仇人会藉机打他一顿，或者你应该祈福他这一辈子顺顺遂遂，平平安安，最起码近段时间不会出大事。」


    「哼。」陆潜冷笑，「别看我，跟任务没关系。」


    抬脸对上面无表情，但眼底却泄露了些许厌恶和冲动神情的燕赤霞，陆潜怎么都说不出重话了：「面瘫，我就不相信你想不到？」一旦宁采臣出任何事，燕赤霞绝对是第一嫌疑人，他恐怕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会肆无忌惮地出现在自己家门口，也是有够烦人了。


    燕赤霞转过脸，很明显压根不愿意想。


    陆潜抓着他的肩膀，让他看向自己：「宁采臣就是吃准了你还要继续开店，不然他怎么还敢在你面前晃，你看着我。」他双手捏着燕赤霞的下巴，「看着我再重复一遍，你真的明里暗里都要打宁采臣一顿，然不计后果地牵扯到各种麻烦事里，甚至导致以后我跟你出门都会被人指指点点不能好好逛街吗？」


    说到影响陆潜以后的生活，燕赤霞瞬间就蔫巴巴的了，像是被批评过后的二哈，耷.拉着脑袋双眼无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也不是那个意思了，就是看宁采臣最近嚣张的过分了，甚至都开始自顾自地说要娶这只鬼了，他哪能不着急。


    陆潜抱着他的脑袋往自己的方向按了按：「别管他好吗，他不想好好过下去了，我还想长长久久跟你在一起呢。」


    「让街坊邻居看见了都笑话，好不容易打好交道的我可不愿意就这么功亏一篑了，管他干嘛。」


    宁采臣胆子小，是绝对不可能干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抢人大事的，更何况如果他是人的话还需要担心，可他是鬼，一只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自己底细的鬼，就算宁采臣请了捉鬼大师做法，也不可能会对自己有任何影响。


    毕竟当初连妖怪夜叉拿自己都没任何办法，更何况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人。


    说不定宁采臣已经试过了，毕竟——他穿衣服的法子可不就是宁采臣请人之后的值得吗，难保不会问一些或者祈求一些其他的事情。


    既然他现在还好好地全心全意地爱着燕赤霞，那就说明宁采臣成不了大气候的。


    摸着他僵硬的肩膀，陆潜提议道：「你要是还不放心的话，我们就找个人盯他几天，好好调查一番，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进展。」


    沉默半晌，燕赤霞忽然双手环紧了他的腰，低低说道：「好。」


    陆潜拍拍他的嵴背，安慰道：「不要担心，我没事的。」


    燕赤霞紧绷的身体一直舒缓不下来，陆潜抱着他就跟抱着一块炙烤的火热的石头一般，又烫又硌。


    他慢慢拉开两人的距离，闪过燕赤霞重新抱上来的胳膊，低头对上燕赤霞疑惑的眼神。


    舌尖在他嘴角上绕了两圈，空气中的阳气几乎要凝成实质，手下钢铁一般滚烫也僵硬，他半挑着眼眉，鬓角斜飞，衣襟不知何时也松了开来。


    他哑着声音拉着燕赤霞的一只手帮自己解腰带：「你不是说要替我检查一下吗？」


    眼底血红一片，面前的浓雾粘腻又带着诱人的芬芳，不断吸引着他伸出手胡乱.摸索着。


    犹如雨后的嫩竹，轻滑却又软糯。


    燕赤霞勐然间回过神来，慌张站起来转身及要走。


    陆潜：「！」赶忙伸手拉拽住他。


    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你现在究竟要去哪儿，如果你敢说去找宁采臣，信不信我打你一顿。


    陆潜穿着粗气：「你去哪儿？」


    燕赤霞抖着手系自己的腰带，可怎么都圈不严实：「不、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你穿着我的衣服自然系不上。」陆潜爬起来，软弱无骨的身子挂在他的身上，清凉柔软的小手帮他脱掉那本就不合身的衣服，咬着他的耳.垂压低了声音道，「面瘫，抱抱我，亲.亲我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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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钩子一般的声音勾着燕赤霞的心尖一拉一扯，他强行压下心底的冲动：「不可以的，不行的。」


    这几年来他何尝不想，可只要阳气一旦达到某个值，陆潜的反应……


    想到这只鬼满面绯红，难受的在床.上翻滚的模样，燕赤霞心情迅速平静下来，就连声音都平和不少，只是依旧暗哑分叉：「你承受不住的。」


    陆潜：「？」


    「你不会是以为我会因为阳气充沛爆炸而死吧？」陆潜惊讶出声。


    「不会吗？」


    陆潜囧：「你傻吗，我是鬼，就算把你的阳气一次性都吸完了我也有地方储存慢慢转化，有些鬼赶时间的话一晚上能吸光一个村子的阳气，你一个人怎么都抵不上人家一个村吧，更何况我的体质还特殊……」


    燕赤霞沉默地低头，他以为自己的正气的体质更特殊。


    「噗嗤——」陆潜笑出声音，光滑的胳膊挂在他的肩膀上来回摇晃。「我还以为你不碰我是因为不想被我吸光精气呢！」


    就像是紧绷的琴弦忽然被点了一下，彭地一声，燕赤霞脑子里的那根弦炸了。


    满眼都是白飘飘又粉嫩嫩的陆潜。


    猝不及防，陆潜被忽然扑倒，犹如一团巨大的火焰将他整个人包裹住，焚烧炙烤，似乎要将他整个焚烧殆尽。


    第62章


    自从陆潜主动之后, 即便是燕赤霞面瘫的脸，也时不时会勾出几抹笑容，尤其是没事做的时候，总喜欢盯着陆潜或者某一处发呆, 眼角眉梢都藏着柔情蜜.意。


    小六子打了一个哆嗦, 瞄一眼柜檯后面的燕赤霞, 胳膊肘怼了怼一边收拾货架的老于：「你说老闆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我今天都看见他笑第五次了。」


    不说还好, 一提起来老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耸了耸肩膀试图压下心底的诡异感：「你才看见五次, 我都看见第八次了, 不行了，太渗人了，老闆到底是有好事还是被鬼附身了。」应该把眼睛戳瞎的, 再看几次都要流血累了。


    「好事, 我快成亲了, 到时候一定来喝喜酒。」


    小六子和老于齐齐一个哆嗦, 僵着脖子转头对上燕赤霞冷峻的脸，又是一个激灵。


    小六子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苦着脸解释道：「老闆, 我们可不是在偷懒。」虽说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但总比被当场抓.住说老闆坏话要好得多吧。


    「没事。」话音刚落，小六子再抬头的时候就没看见老闆的人影了, 纳闷地左右看了两眼，果然看见小老闆一袭红衣从后院飘过，后面紧跟着的高大魁梧的身躯不是老闆，还能是谁。


    小六子唿出一口气, 撞了撞旁边人的胸口：「走啦。」


    老于还是不敢抬头，老闆人挺好的，但就是对自己工作要求极其严厉认真，绝对不准许在整理货物的时候有任何分心的举动，对待下属更不用说了，奖惩机制相当完善，他哆哆嗦嗦脑袋都不敢抬，甚至都没听见小六子警报解除的声音。


    小六子吃吃笑出声音：「瞧你那熊样，老闆走啦，又不会吃了你，那么害怕干什么。」


    别看他人高马大的，还就是害怕老闆这一款的，这家店开之前老于就是个小混混，成天在码头买点力气混饭吃，要不是老闆在他发烧的资助他看病，又在他病好后给他一个工作，他可能早就死了，就是死了都没人知道。


    所以老闆的话他都当是圣旨来听的，也是今天老闆表现抬不寻常了，吓到他了才会在小六子跟他说话的时候分心借上的，平常就是地动他都不带眨眼还能护住货物的。


    老于翻他一个白眼，规整好手边的货物之后，抻着脑袋看他手里的记录本：「这个架子上的都记下来了吗。」


    「嗯，这边的到这边的都记了，现在就剩下清整这边的了。」小六子捏着手里的本大致比划了一下，大概还剩两个货物架。


    嘴里不知道嘟囔了个什么确定是真的整理好了，老于瞄了一眼后院：「真走啦？」


    一般遇到员工开小差，老闆就算不直接批评也会狠狠瞪一眼，然后私下里谈话的，可今天——刚才对着他们的时候脸色——


    「真走啦，刚才看见小老闆衣服角了，估计是找小老闆去了，他俩关系可真好啊。」小六子不无羡慕地说道，不说其他的，就是两人的这份感情都是很多男女不可企及的。


    老于点了点头：「嗯，老闆和老闆娘很好。」顿了顿，他疑惑地又问道，「怎么，老闆和老闆娘没成亲吗，他们不是都……」


    店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住在一起，还以为他们在搬到这镇子上之前就已经成过亲了。


    小六子挠了挠脑袋：「好像之前小老闆说过，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不过我想跟门口老来的那个书生应该有关系吧。」他踮着脚往门口的方向张望，脸上明显带着厌恶的神色，「我都怀疑那是不是书生了，会不会写恬不知耻四个字，简直侮辱了孔孟之道，明明小老闆都跟说他说的一清二楚，还偏偏要破坏老闆他们，也真是……」


    店铺里全是大老粗，所以小老闆禁止他们说脏话，小六子张了张嘴，还是把在嘴边转的一圈市井话吞进了肚子里，火气明显没压下来，刻意压低了声音以免自己喷火：「又来了，他是来砸牌子的吧。」


    说归说，可看着老于撸起袖子就往外沖的模样，小六子吓一大跳，连忙抱住老于的胳膊：「老于，你可冷静点，小老闆说了，他看就让他看去，反正小老闆也不在前面呆着了，别管他，就看他那细胳膊细腿的，一碰就折了。」真出事了还是我们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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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着老于的胳膊更细，老于一转脸对上小六子嘿嘿嘿的笑，抿了抿唇：「我不打他。」


    小六子才不信，这里干活的一大半都是老闆从街道上捡回来的，大多都带着痞气，他也是，不过他以前读过书，这段时间小老闆没事还总给他带几本书，让他多教教其他人，他痞气已经好不少了。


    「老于！」小六子敛了表情，声音也严肃不少，「不要给老闆找事。」


    老于愤愤不平地看向就立在门口侧面一根柱子后面还在不断张望的宁采臣，拳头攥得紧紧的，手背青筋暴起。


    小六子见他听进去了，也就放了手，重新嘻嘻哈哈的：「管他的，一个新近进士成天啥也不做，就给我们守门，他不过日子我们还得开门做生意不是。」


    老于抄起一把笤帚就出去了，小六子一眼没看住，再拉就已经迟了。


    小六子一看不好，一拍大腿慌张追了出去：「老于！」


    老于正在气鼓鼓地扫地，与其说是扫地，还不如说是撒灰。


    「咳咳咳。」小六子手捂着口鼻，「老于，你做什么呢。」


    老于绷着一张黑脸，两只眼睛灯笼似的瞪着宁采臣，直把灰往不断躲着的宁采臣身上扫，看他呛得眼泪都出来的模样才说道：「老闆成亲，家里肯定要打扫干净的。」


    咳嗽声忽的停住，瞬间又剧烈的咳起来。


    扫完还不算，老于端起门口洗手的水盆子直接就泼了出去，星星点点的水全溅在了宁采臣衣袍的下摆处，原本就已经被扑成灰色的衣服全是灰黑的泥点，看起来很是狼狈。


    小六子在一旁看得过瘾，还不停地起闹：「是呀是呀，得收拾的干干净净，其实屋子都不是主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老闆身家干净，只有小老闆一个人是不是，最关键的是我们小老闆喜欢老闆，不想某些人，真是讨人厌的紧了。」


    这些话宁采臣听得一清二楚，原本看见有人出来正想开口问话的嘴又立刻闭上了，讪讪地站了一会转身就走了。


    宁采臣中进士的消息早就已经传遍整个小镇了，宁夫人高兴地几乎每天站在街道上，就差张嘴大喊她儿子高中了。


    这还不说，别看宁采臣天天在这边报导，媒婆可是每天都会在宁家一坐就是一下午，和宁夫人聊各种适合宁采臣的姑娘。


    媒婆大嘴巴，高中、又即将成亲的事在小镇上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宁采臣也没有反对，宁夫人也就随便他在外面晃荡。


    不就是一个男人，能娶则娶，不能娶还有大把的好姑娘等着呢，反正功名已经拿到了，宁夫人也不管宁采臣每天做什么。


    小六子眼尖，看见每天都来的小姑娘望着宁采臣的背影发呆，连忙进去把准备好的吃的拿进来：「吃了就赶紧回去吧，别看了，我们小老闆要成亲了，你也别来了，别跟着他看了。」他顺着小姑娘的视线忘了宁采臣的背影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


    小姑娘收回视线，接过吃的之后也没有着急离开，立在原地盯着屋里看了一会，这才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了。


    *****


    「你出去干什么？」燕赤霞跟着陆潜进屋之后，顺手关上了门。


    阳气太过充沛，陆潜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彻底转化，脸色看起来红.润透亮，俨然刚成亲的小媳妇羞涩地窝在被子里。


    「没什么，刚才刘大婶找我帮个忙。」陆潜拉了拉被子，侧躺在床边上眯着眼睛看他。


    燕赤霞皱眉：「下次让她来找我。」


    「你不是在前边正忙着嘛，举手的事，不是什么大事，对了，忙完了吗，怎么回来了？」陆潜岔开话题，拍拍床边，「过来坐。」


    燕赤霞很自然的手探进被子里慢慢帮他按摩：「没什么大事了，小六子和老于看着呢，不会出差错的。」


    陆潜手撑着床，燕赤霞连忙伸手扶他。


    「你都连着好几天不认真干活了，不赚钱了？」有事没事就往后院跑，好不容易赶到前面去，半盏茶的功夫不到就又回来了。


    燕赤霞薄唇紧绷成一条线，没打算就这个话题纠缠下去：「刚才我跟小六子他们说，我们要成亲了。」


    陆潜瞳孔微微放大，愣了半晌回过神来倒也只是点了点头：「嗯，好呀，不过也就是一个仪式，有没有的都无所谓。」余光瞄见燕赤霞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下来，陆潜连忙捏了捏他的脸蛋，讨好地笑道，「但这是我们那个时代的看法，在这里我觉得还是挺有必要的，什么时候办，怎么办？」


    燕赤霞面色缓和，见他问起也就说了自己的计划：「我想尽快。」


    陆潜皱眉：「不行。」夏季正是店里最忙的时候，成亲不是一天两天一个人两个人轻易能搞定的，耽搁店里的生意不要紧，耽误了人家的事就不好了。


    「我会安排好时间的。」他能想到的问题，燕赤霞自然不会不清楚，只是——他是在迫不及待想要正大光明拥有这个人，想要昭告所有人这人是他的，是他一个人的，更想的是彻底断绝了宁采臣的希望。


    只要他们成亲了，只要——


    陆潜微嘆一口气，一把握住他的手：「燕赤霞。」


    喂，小面瘫，大面瘫，有时候甚至不称唿，陆潜很少如此连名带姓地叫他，燕赤霞心中无端端生出紧张之意，双手不自觉地使劲，瞄见陆潜脸上的痛苦着色这才慌张松手，看着那双细嫩白.皙的手被捏的青青白白一片，连忙小心翼翼问道：「没事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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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我就是白了点，皮肤嫩了点。」陆潜毫不吝啬地夸了夸自己，重新握住他的手。


    这次燕赤霞不仅不敢使劲，甚至还小心地避开了刚才被抓的紧的部位，眼神一只瞄在上面。


    对于他对自己的紧张，陆潜已经差不多习以为常了，丝毫不受他的干扰继续说下去：「我知道，你想要个名分，想要个证明，可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成亲了，我们也是可以和离的。」更何况他们还是两个男人，甚至连一纸休书都不需要，拍拍屁股立刻就可以直接分道扬镳。


    燕赤霞喘气逐渐粗重，抓着陆潜的手也控制不住地加重了力道。


    陆潜拍拍他的手背：「你怕什么，有什么好怕的，咱们住在一起五年了，整条街的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家人，我爱你，你也知道我只爱你一个人，你说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他想让燕赤霞自己想清楚，仪式只是一个高兴的形式，并不是他们在一起的必需品，可以有仪式，但绝对在不影响他们正常生活的情况下。


    「你自己想想，还要那么赶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我们在一起不就是为了生活舒心吗，要是真的为了成亲这个空架子让我们接下来的半年都处于火烧眉毛的焦灼状态，你不觉得本末倒置吗。」


    燕赤霞是个聪明人，他不是没想到，也不是一时冲动，只是对自己太过没信心。


    陆潜按着他的后脑勺，让他以高大壮的身躯艰难地窝在自己的怀里，抱着他的脑袋：「成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人在一起开心。」


    燕赤霞伸手环住他的腰，沉默良久闷闷地说了声「好」。


    陆潜眯着眼睛，双手夹着他的脸迫使他抬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印上一个吻：「奖给你的。」


    燕赤霞看他一眼，情绪还是很低沉。


    陆潜：「……」非得逼我出绝招是吗。


    两厢对视许久，就在燕赤霞忍不住转开的瞬间，陆潜一把拽下了自己的衣服，露出光滑圆润又白.皙的肩头，在阳光在的照射下似乎隐隐发着光。


    燕赤霞：「……！」


    第63章


    陆潜仰躺在软榻上, 手捧着话本随意翻看，床边好几个凳子，上面搁着盛着各式各样糕点的盘子，他时不时地手指捻起一个放进嘴里, 脸上满是惬意的模样。


    虽然独立习惯了, 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他很喜欢。


    屋子里暖烘烘的, 阳气流淌在空气中将他整个包裹，透过毛孔慢慢渗透进去, 燕赤霞刚离开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门吱呀一声响，听见房门被人推开, 陆潜微微皱了皱眉眉毛, 头都没抬。


    燕赤霞眉宇间不着痕迹地露出嘆气的神色，眼神落在陆潜凌.乱的衣服前襟上，一大.片的雪白闪的他眼睛疼。


    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陆潜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衣服松松垮垮地更过分了, 雪白的胸膛就这样毫无顾忌地裸露出来, 星星点点的红痕也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


    燕赤霞唿吸一紧，双拳紧握，走过来也没见陆潜看他一眼, 只好没话找话：「还难受吗？」


    不问还好，一问陆潜身上的气压明显更低了，捏着话本边边角角的手指泛青泛白, 甚至腮帮子紧绷的都在颤抖。


    气的。


    燕赤霞：「……我……」


    他站在床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挨着陆潜的肩膀坐下来，犹犹豫豫：「我帮你按按吧。」


    当然问这话也没奢望陆潜的回答, 燕赤霞赶忙讨好地调整自己的坐姿，轻轻帮他揉腰背间的位置。


    不知按到了哪一点，陆潜紧闭的嘴忽然泄.出一声轻吟，就连身体也抖了抖。


    燕赤霞紧张地看他，手里的力道更小了，绕着他说痛的那点轻轻地上下推拿。


    被他炙热的阳气侵袭，身子又被如此搓圆捏扁，陆潜险些手里的书都拿不住，绷紧了身子靠坐在床头，紧.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再做出任何丢面子的事情。


    燕赤霞凑过去温柔地亲了亲他的嘴角，甚至还舔了舔他露在外面的牙齿：「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了。」


    声音暗哑低沉，带着浓浓的讨好，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陆潜的脸蛋上，又酥又烫，酥的他浑身一颤，烫的他整个一软，差点控制不住力道一头栽倒在床.上。


    「昨晚上四次还是五次，我都已经睡着了你还在摊煎饼。」陆潜双眼泛着水光，眼圈还红彤彤的，带着点点瑟缩和茫然，缩进大红的被子里更显得小.脸白.嫩又小巧。


    燕赤霞眸光深邃，犹如一头捕捉到了猎物的狼，随时都有可能露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咬断猎物的脖颈。


    「你还看，想怎么样？打架吗？」陆潜眯着眼睛，不自觉地拉上被子盖到自己的下巴处，只露出一双狭长上挑的眼睛。昨晚前半段确实挺好的，整个人置身于天堂一般，周身软.绵绵只想不管不顾一头栽倒在棉花里，可后半段——


    过量的激动垒砌，到最后他整个人稍微一碰都在不自觉颤慄，身体就像是几近干涸的毛巾，一摸指尖湿.润，但却怎么都拧不出.水滴。


    面前人的眼神太过具有侵略性，陆潜浑身都进入了警戒状态，原本就僵硬酸疼的身子就像是快要绷断的钢筋，疼的髮根都要竖起来了。


    他放下话本，将手里的最后一点糕点全塞进嘴里，舔.了舔指尖艰难地背转过身子，想了想觉得不对劲，又立刻艰难地转了回来，仰躺下来看床尾的布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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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帮你上点药？」燕赤霞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来弥补自己的错误，但当下最要紧的是先解决陆潜的难受劲。


    陆潜双手环胸，戒备地看向他：「你又想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真的就只是上药。」燕赤霞无比后悔，早知道在他昨晚说不要的时候就立刻停下来，省的自己的可靠度都没了。


    他举着双手保证：「你相信我，以后都听你的。」为了尽快哄着陆潜上药，燕赤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陆潜必须不相信，但后面也实在疼的厉害，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终于松了口：「好吧。」


    「真的，我保证！以后都保证！」燕赤霞唿出一口气，重重点头，落下大石头的心里却在纠结刚自己说的话要是办不到，他还会不会再生气，小心偷瞄了陆潜一眼，两人正好对视，刺啦一声空气中迸溅出干柴烈火的火花，燕赤霞迅速低下头，生怕被他看出心虚。


    陆潜趴在床.上，主动褪.下了外衫让他帮自己上药。


    除了身体还有一些做鬼时候积蓄的力量之外，他越来越像人了，也算是好消息吧。


    昨晚上吃的饱，今天美食当前，虽然也会心动，也会流口水，但这点程度还是能忍住的，就是所用的意志力大了些，折腾的两人都是一身粘腻的汗水，陆潜是疼的，燕赤霞是忍的。


    陆潜原本是闭着眼睛的，蓦地睁开转身提着自己的裤腰带一脚踹上燕赤霞的下巴，将他整个人踢出去：「嗯？」


    燕赤霞完全是无意识的动作，当场被抓包脸红的简直要滴出.血来，迅速收回手佯装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燕赤霞偏过脸收拾残局：「好了。」


    「嗯哼。」陆潜挑着眉眼看他，似乎在说那又怎么样。


    燕赤霞无奈拉下他的脚，帮他盖好被子，背转过身子不看他现在娇.嫩的模样：「你睡一会吧。」到嘴边的「昨晚上也没睡多少」被燕赤霞生生从嘴边强制性地咽了下去，要是被听见了肯定又要发脾气了。


    酸疼的地方被他按得舒服，陆潜的眼皮也重了起来，昏昏沉沉的都没回答意识逐渐消散，唿吸绵延，还真是睡着了。


    可见刚才的硬气都是强撑出来的，这么大的人了，就是做鬼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爱玩，真不让人省心。


    燕赤霞摇摇头，指尖带着温润的热度摸.摸.他的额头，确定他真的睡着之后，唇角的笑怎么都消退不下去了。


    ******


    「有什么东西告诉我就好了，我帮你捎回来就行了，干嘛要自己出来？」正午的太阳很毒，没一会儿陆潜的额头上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汗珠。


    燕赤霞也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撑着一把纸伞脸上满是不屑的表情，就差翻白眼了。


    「好长时间没出来了，转转也好。」自从确定两人可以发生关系之后，陆潜几乎就没出过院子了，在床上躺的时间长了，都快.感觉不到胳膊腿的存在了。


    小镇依旧繁盛热闹，还出了不少以前没见过的小玩意，没两下功夫，陆潜的视线便被牢牢吸引去了。


    「好吧。」燕赤霞尽职尽责地跟在他的身边，家里的脂膏快没有了，本来打算今天出来採购的，可要是现在进脂膏店的话晚上一定进不了房间。


    他颇为遗憾地想道，也不知道家里的今晚上够不够了，好像就剩一盒了。


    某人怕疼，可又很小，每次脂膏都用的特别快，燕赤霞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应该专门学一门做脂膏的手艺。


    弄成那种香香甜甜的味道，应该就不会排斥了吧。


    要不，待会送他回去之后自己再出来一趟吧，根据他的体力和耐力，这只鬼也逛不了太久。


    暖烘烘的阳光洒在身上尤其舒服，陆潜歪着脑袋到处乱看，但动作幅度都很小，尽量不牵扯到身上的肌肉。


    腰酸背疼外加腿软，要不是感觉自己身上潮湿的都能挤出.水来想晒晒太阳杀菌，不然他才不想出来。


    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两道视线紧紧盯着两人的背影。


    「是他吗？」一道阴凉的声音疑惑地响起。


    「是吧。」另一道声音也夹杂着怀疑，「本子上写的是他呀，可……」他两只眼珠子几乎要掉下来，胳膊肘怼了怼旁边人，「他身上怎么会有如此强大的阳气？」


    「还有，为什么他会怕阳光？！会不会出错了。」声音越来越小，好似完全不确定似的。


    正说着，前面白衣少年忽然转头，目光直直看向这边。


    声音戛然而止，两人立时站定，喘气都不敢，生怕前面的人发现自己的踪迹。


    也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身边的男人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前走去。


    后面两人同时唿出一口气。


    身材高瘦的那个拍了拍身材短小的小圆脸肩膀：「吓死我了，还以为被发现了。」


    小圆脸摇头：「不会的，他现在感知不到我们的存在。」


    「不过也算是确定了吧，就是他。」高个子摸了摸下巴，「他身边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呀，是那个男的把他从异世界召唤过来的吗。」起初他们先去了异世界，找了大半年才总算确定要找的人早就已经脱离了原来的躯壳，他们没有追踪那人的权利，回地府专门请示之后这才调查到这人的准确位置。


    这人和当初的面貌虽有变化，但一双勾人的眼睛有其相似，美的惊心动魄，令人沉迷，比他们手中的铁索和钩子都要好使。虽说以前都不敢光明正大地看，但黑市里有不少那人的画册，他的脸早就已经像是烙印一样刻在了地狱的每一只鬼的脑海里，怎么会认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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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我们先回去问问？我就说不要这么着急吧，你看连魂魄为什么被转移到这边我们都不知道，就这样强行把人带回去是不是有点轻举妄动了？」高个子脸上忧愁，「要是他还有什么任务，耽搁了他的大事，我们岂不是惹麻烦了。」


    被他这么一说，小圆脸也有两三分犹豫：「不应该吧，异世界的他早就死了，任务也早该完成了，不应该拖这么长时间不去地府报导的，还有，当初根本没有在这个世界的计划，也不知道未为什么一直不回去。」不知道地府那么多人都在念着他吗，虽说不敢看，但只要他在，感觉地府都会发光。


    高个子：「还不都是你，换什么衣服！」


    小圆脸跳脚：「那你呢，收拾什么头髮！」


    高个子很快反击：「还不是因为他喜欢穿白衣服，衣冠齐整的鬼！」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一回自己的偶像，怎么可能不想留个好印象。


    好吧，他们半斤八两，谁也没资格说对方。


    街上人来人往，也没人发现这两个诡异的人正跟在燕老闆和聂小老闆身后指指点点，好似根本看不见一般，虽说没有直接从他们的身体里面穿过去，但也完全对他们视而不见。


    第64章


    集市上, 人声鼎沸，正是热闹的时候。


    燕赤霞揽着陆潜的腰，一方面是为了扶着他，另一方面是不想他太灵活好动了, 否则一会就在各个摊铺间隙穿梭得没影了。


    周围的人不断看过来, 跟他们打着招唿。


    陆潜随便看了两件, 身上也有些睏乏了，歪斜着靠在对方的身上：「你有没有感觉很奇怪？好像有人在看我们？」


    「有吗？」燕赤霞四下看了两眼, 对上不少嘿嘿嘿笑着的目光，「有很多。」


    陆潜：「……不是那种。」他缩了缩肩膀, 又缩了缩脖子, 「有点阴凉。」他已经很久都没这种阴森森的恐怖气氛了。


    燕赤霞向后看了两眼，深沉思索了一会，摇摇头：「没有。」


    陆潜纳闷, 也转头看了两眼, 全是熟悉的面孔, 他抓着燕赤霞的手：「算了, 可能是我感觉错了，先回去吧。」


    本来是出来晒太阳看热闹的，暖烘烘没有了, 取而代之的是后背时不时泛上来的丝丝凉意，总感觉背后站着人死命盯着他看似的，还不如回去床.上躺着呢。


    起码一间小屋子里燕赤霞的阳气很充沛, 还能温养。


    燕赤霞惊讶一瞬：「现在就回去了？」


    陆潜歪着脑袋看他：「怎么，你还想买什么东西吗？」


    「没有，没了，回去吧。」燕赤霞拉拉他的手, 「走吧。」


    陆潜立在原地，狐疑地看他：「你真的没什么想买的了？」


    「没有啊，本来不就是陪你逛街的吗，我没有什么东西想买的。」燕赤霞转过脸。


    「我之前好像跟你说过吧，你说谎的时候从来不敢看我的脸，更别说眼睛了，还有……就是话多。」陆潜嘆了一口气，「都跟你说过不下五遍了，你从来都没有改过。」


    燕赤霞揉了揉耳朵，有点热：「……可能改不过来了。」


    「呵呵。」肯定是想买什么，又不能被自己知道，这个面瘫，竟然还有秘密了！！


    燕赤霞这会似乎也觉得后面有人盯着他了，后背嗖嗖嗖地冒冷汗。


    「说罢，想买什么？」陆潜也有点疑惑，钱都是燕赤霞管的，他就算现在要买一个小院子陆潜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燕赤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陆潜伸手推了推他：「你怎么回事？怎么……？」正说着，他忽然脑子一闪，严肃了表情问道，「你是想买那个？」


    燕赤霞：「……没有。」


    陆潜：「……！」肯定有，一定有，否则不会这么心虚的！


    陆潜面色突变，拽着他的衣襟勐地向下一拉，凑近了压低声音说道：「你还要不要脸了，大街上你想什么呢。」


    燕赤霞：「！」天地良心，他刚才真的什么都没想，就真的只是想买一盒脂膏。


    可陆潜一副捉姦的表情，一把甩开他的手：「滚滚滚，别跟我待在一起，满脑子的黄色废料。」


    燕赤霞急忙解释：「没有，我不是……」真不是！


    明显现在解释已经晚了，陆潜眯着眼睛瞪他一眼，「你今天要是敢去买的话，就一个月睡库房吧。」


    燕赤霞：「！」迅速不敢说话了，乖乖地低着脑袋，收回脚下差点习惯性拐进刚才通往那啥啥店的胡同，乖巧地跟着陆潜走。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小圆脸不可置信地拉着身边高个子的手，视线就没从陆潜的背影上撕下来，「他刚说什么，什么睡库房睡书房的？快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


    「我也听到了。」高个子抹了一把脸，「而且他身上的阳气很明显来自身边的那个男人，至阳至纯至净的阳气。」


    「不，他现在已经不是了，至少——」小圆脸遭受了巨大的打击，脸颊上的肉隐隐晃动，「破处了。」他陡然哭出声，「我男神还是下面那……」


    「要疯了你，要是被听见了非得被下到油锅里炸两下……」高个子连忙捂住他的嘴，迅速把他拉到一边，看他生不如死的模样，「行啦，我们先回去问问崔判官吧。」


    「不不不，别拦我，我要带他走，我男神一定是被人骗了，他那么高风亮节，绝世独立，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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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个子无奈看向自己弹簧似的被越来越长的胳膊：「你想去送死别拽着我啊。」


    小圆脸下垮着嘴角：「这消息要是传到地府里去一定会有不少鬼魂飞魄散的，男神怎么捨得让我们难过。」


    高个子摸了两把脑门上的汗水，直接拽着人原地消失，只留下一句话在空气中随风消散：「你男神压根不知道你们这群人的存在。」


    小圆脸：「……」扎心了啊，戳肺了啊。


    *****


    陆潜瞪着眼睛颇显震惊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燕赤霞倒是保持着一贯的表情，只不过也多看了两眼。


    「小倩。」宁采臣似乎也完全没想到会遇见他，脸上的笑意吟吟几乎是瞬间便习惯性地转化成了哀怨，被抛弃的哀怨。


    陆潜压根没看他，视线落在他怀里那个娇小，眉眼几乎没怎么变的小女孩身上：「你……」


    小女孩看见他的瞬间，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两颗星，被宁采臣的声音迅速拉回神智，低垂着眉眼盯着自己的脚尖，来回绞动的双手出卖了她此刻的紧张之情。


    燕赤霞抓了抓陆潜的手：「走吧。」


    陆潜看着小女孩微微凸起的肚子，强大的感知力让他知道那里有一个正在孕育的小生命，他抿了抿唇想说话，却不知道怎么问出口，被燕赤霞一拉，所有的话全堵在了喉管里。


    宁采臣注意到他的视线，羞窘的笑了笑：「我们成亲了。」


    陆潜转头就要走了，小女孩忽然跨出一步，脱离了宁采臣的桎梏。


    她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陆潜听见：「因为我有小孩了，所以才成亲的。」


    陆潜脚下一顿，还没转头又听见小女孩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上次忘记说了，谢谢你。还有——祝你幸福。」


    很俗气的一句话，陆潜却听到了真诚。


    他忽的转身，这会忽然很想问问他们有孩子的真正原因，可对上小女孩澄澈的眼神，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小女孩咧了咧嘴，似乎也觉得自己的笑的不好看，立刻收回去了，依旧是那天的漠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有以身作答，从此互不相欠。」


    陆潜心头一震，抬脚就要上前，却被燕赤霞紧紧拽住，赶鸭子上架一般地迅速抬走了现场。


    身后宁采臣叫道：「小倩。」不过只有一声，也没有追上来，因为陆潜在挣扎的时候无意间回头看到了小女孩深埋着头紧紧抓.住他胳膊的手。


    宁采臣即便不顾及小女孩，也要顾及她肚子里的孩子。


    到底还只是焦灼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便揽着小女孩离开了。


    陆潜被燕赤霞放在床.上的时候，还是怔怔傻傻的，他抿着唇抓着燕赤霞的手，半仰着脸：「面瘫，她是替我嫁给宁采臣的吗？」她才十二三岁，不过他没问过，但就算营养不良也绝对不超过十五六岁，现代社会绝对是无忧无虑还在上学的年纪。


    嫁人了？怀.孕了？代替我的吗？为什么？他需要代替品吗，明明不需要的，他和宁采臣之间压根什么都没有！


    燕赤霞拍拍他的手背，给了他一个绝对肯定的答案：「当然不是。」


    陆潜脸上现出犹疑的神色：「可是……」


    「没有可是，你之前想过要嫁给宁采臣吗？」


    陆潜摇摇头，怎么可能。


    燕赤霞帮他脱了外衫，挂在一边的衣架上，抬起他的腿顺着小.腿往上按摩，今天走的时间长了，感觉都有些肿了，也亏得他没有脚疼：「那她怎么替你嫁？」


    「可是……」陆潜着了急，拽着燕赤霞的胳膊，「她是不是听说什么了，怪不得这两天宁采臣没来，是不是她……」


    「不是，都不是，她要嫁给谁是她的自由。」燕赤霞将他揽在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的，相信我，一切都会没事的。」


    明明刚还很难过，可他的声音就像是镇定剂一般，即便没有起到开导的作用，但心绪确实平静不少。


    「我想喝点水。」陆潜半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床尾。


    燕赤霞刚泡完脚，倒了水拎着盆进门：「凉白开吗？」


    「别，茶水吧，冷茶就行。」


    被子递过来的时候，陆潜恍恍惚惚抿了一口，又咽下去一大口之后皱了皱眉毛，眼睛瞟了一眼杯子又看燕赤霞：「我味觉还在。」


    燕赤霞接过杯子转身放好，脱了衣服就上床了：「大晚上的喝什么茶水，不睡了？」


    「是不是茶水我又没关系，喝了也能睡着的。」陆潜嘟嘟囔囔，但还是跟着他一齐躺下去，两只眼睛瞪得滚.圆看着床顶部。


    燕赤霞都已经闭上眼睛休息了，伸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睡吧。」


    浓密微长的眼睫毛在他的手心来回骚.动，心尖软绵绵颤巍巍的，燕赤霞手腕动了动，到底没收回来，咽了咽口水问道：「怎么，睡不着？」


    陆潜舔.了舔嘴唇，刚才明明喝了一大杯的水，可现在嘴巴还是很干，他顿了顿说：「我还渴。」


    燕赤霞眼睛都没睁开：「明天早上随便你喝一水缸。」


    「不行，我现在不喝水就睡不着。」陆潜拿下来他的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燕赤霞侧过身子，按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人按在自己的怀里：「别动了。」


    后脑勺托在厚重的大手心里，陆潜别扭地又动了两下，被禁锢地更结实了，脸面埋在燕赤霞紧緻又硬.邦.邦的胸前，温热的唿吸喷出去又反弹回来，热腾腾湿乎乎的扑进口鼻，不太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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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扭了扭：「我真的想喝水。」甚至他还做了一个艰难吞咽的动作，「我太渴了，嘴巴干的睡不着觉。」


    哪是巴干，心里干才对。


    燕赤霞没说话，连小动作都没有一个，维持着抓着他的姿势跟入定了似的。


    陆潜心慌气躁跟睡了钉板一样的：「面瘫，我热，太热了，要不我把中衣脱了吧。」说着话他手已经放在了腰带上，就是两人距离太近，衣服不好拉下来。


    燕赤霞眉头一跳，没办法装睡着了，手按在他的手背上。


    滚烫的温度灼烧着皮肤，火一下子烧到了心里，顷刻间背上出了一层的汗，心尖全是火燎过一般地烫，陆潜彻底睡不下了，挣扎着就要爬起来。


    抹一把脑门一手心的水，接触到微凉的空气凉嗖嗖的，他哼哧哼哧地喘着气：「面瘫，不成，我睡不着，太热了，你阳气太旺.盛了我得起来喝点水。」


    陆潜靠墙睡着，他手撑着床刚支起个身子胳膊肘被勐地拽了一下，没了支撑点整个人向下趴去。


    瞪着眼睛和燕赤霞对视。


    对方乌黑深邃的眼神直直地看进了他的心里，陆潜嗓子发紧，嘴唇发干，他抿了抿嘴唇：「燕……」


    燕赤霞手上一个使劲，陆潜勐不丁嘴唇对上他的，滚烫炙热，烫的陆潜差点没烧起来，但却又异常柔软。


    阳气顺着唇缝不停向身体里跑，陆潜的眼睛都迷离了。


    一吻结束，燕赤霞揽着已经软成一条不停大口大口汲取氧气的脱水鱼的陆潜：「别闹。」


    心脏扑通扑通跟喝了冷风一样嗖嗖嗖的，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平缓唿吸，陆潜忽然就委屈了，撒娇着开口：「我没闹。」


    「那大半夜的喝什么水。」


    「……我就是口渴，你连水都不让我喝，燕赤霞，当初说好的会一辈子对我好呢，你……这才几天，你就……」


    眼见着他情绪激动，甚至加大了声音，燕赤霞伸手在他嘴角重重按压了两下，手指伸到他的面前：「口水这么多，渴什么？」


    看着他指腹明晃晃的水渍，也不知道具体是他的还是燕赤霞的，但说实话现在嘴巴确实不干，毕竟……


    就是想用凉水把心里的那点躁动压下去。


    陆潜无话可说，只是有点想骂人，深吸一口气也没敢把酝酿一晚上的脏话说出来。


    他是个好孩子，但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难免会碰上一些操蛋的事让他嘴上逞个强，以前还行，自从燕赤霞大致能猜出来自己嘴里出来的是脏话之后就不行了，会被惩罚。


    罚完之后的第二天别说床了，他就是连抬起胳膊掀开被子的简单动作都做不到。


    陆潜喉结上下滚了滚，舔了舔嘴唇垂头丧气地把自己摔在枕头上：「算了，睡吧，我不渴了。」


    燕赤霞制止他拉被子想要蒙住脑袋的动作，伸手按住他的肩膀，让他脑袋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声音陡然变轻：「不高兴？」


    想起今天下午遇见的那两个人，陆潜的脸色瞬间变得跟吃了那啥啥一样的菜色，都快憋闷死了，怎么可能高兴。


    第65章


    伸手摸了摸鸡蛋白一样嫩滑的脸蛋, 燕赤霞手指跟黏在上面捨不得拿下来，微微低头，嘴角时不时扫过他一两根头髮：「没事的，有我在呢。」


    还真别说, 这句就只是嘴炮一样的话还挺有用, 起码刚才的心浮气躁慢慢退散, 就连后背刚起的睡不下去的疹子也在慢慢消下去，起码陆潜现在不想下去绕着院子跑两圈或者大吼两声了。


    他沉默地窝在燕赤霞的怀里, 顿了好半晌这才重新开口：「还是很郁闷。」


    燕赤霞：「嗯？」


    陆潜向后退了退，拉开两人的距离, 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这里, 闷闷的。」


    燕赤霞揉着他的脸：「是他们自己选的路。」


    「跪着也要走完？」陆潜脸色怪异地看他。


    「？」


    陆潜点点头，重新趴回到他的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他的腰：「我刚才只是太震惊了, 完全没想到他们两个怎么在一起的, 还有, 那个女孩……她跟我说祝我幸福, 我……」


    「别听她的，我们本来就幸福，不需要她祝福, 我们自己的生活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跟咱们也没关系。」除了宁采臣，燕赤霞很少有表现出如此对一个人厌恶的时候, 「倒是他们，有可能不会幸福。」


    陆潜歪着脑袋：「突然怎么了？」之前对那个女孩还没那么厌恶的，虽说他现在也觉得那孩子有点过分了。


    自从那女孩赖在自家店门口不愿意走的时候，燕赤霞就对她没什么好感了, 皱着眉帮陆潜掖好被子，护住肩膀：「她要真希望你幸福，根本就不会说那些话。」


    「无非就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所以才会嫁给宁采臣，但实际上，她是好是坏跟你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对吧，她连这点慰藉都没有，还怎么过的好？」


    「嗯，我不需要她嘱咐我，我有你就够了。」陆潜躺在他的腿上，深吸一口气转脸看他，「刚才是不是买栗子糕了，我想吃。」跟我有个毛线关系，他们爱结婚结婚，爱生小孩就生小孩，想看自己对他们愧疚，哼，真是可笑，不可能！


    「这大半夜的，你还要不要睡觉了？」话虽是如此说，但刚才水都不让喝的燕赤霞犹豫了一会，还真点点头：「还有梅花酥，要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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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的买了？」陆潜半坐起来惊讶地瞪着眼睛看燕赤霞掀开被子，披上了外衣。


    下午的时候他求了很久燕赤霞都没松口，甚至都没带自己去那家糕点店，他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然真的买了。


    想到下午自己挂在燕赤霞胳膊上毫无形象地撒娇卖萌甚至差点跪下来叫爸爸的场景，陆潜眯着眼睛：「你是不是故意的？」他直起了腰板理直气壮地质问，「你肯定是故意的，你就是想……想……」


    陆潜眼睛瞪得滚圆，想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就不说出来了，毕竟……


    怪不好意思的。


    一点没暴露心里的阴暗想法，燕赤霞面不改色站起来去翻看刚才的小布包：「不是不给你买，只是你买回来肯定都吃了，吃那么多甜点不好，今天特例，以后就不许了。」


    陆潜眯着眼睛表示鄙视：「你什么时候买的。」


    「就在你对面人张目不转睛的时候。」


    听出他口气中浓浓的酸味，陆潜大声反驳道：「面人张今年都四十多了，人家孙子都会走路了。」


    「你眼珠子都快黏在他身上了，算了，今天就只准吃一块栗子糕。」


    「……燕赤霞！你不要太过分。」他是现代人，根本没有见过半盏茶的工夫就能上下翻飞出一个活灵活现小面人的技艺，看一看又怎么了，再说他哪里是看人了，分明一直看的就只是人家的手。


    就在陆潜下床准备暴走的时候，燕赤霞忽然出现在面前，手里端着梅花酥和栗子糕各盛了两块的碎花盘子。


    陆潜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伸手捏了一个放在嘴里，甜丝丝的清香的桂华味在舌尖蔓延开来，真是好吃：「这还差不多。」声音含含煳煳的，还带着明显的笑意。


    就知道你捨不得。


    眼前一闪，陆潜一愣，瞬间抓住他的手。


    呆愣愣地看一眼燕赤霞，再低头看他手里两只手拉手的小面人，一个一袭红衣，另一个粗布灰色长衫，两人手拉着手，开心地凑头在一起似乎是在说笑。


    陆潜哽了哽，眨巴眨巴眼睛想要去抓又怕弄坏了一直不敢碰：「你什么时候做的？」


    燕赤霞蛮狠地塞进他的手里：「没事，已经干了，面人张说简单撞击都不会有事的。」


    他挨着陆潜坐下来，指腹擦过他嘴角的糕点屑：「之前就已经跟他说过了，今天碰上正好拿回来。」


    陆潜：「真好看。」


    燕赤霞附和他：「嗯。」


    陆潜捏了一块糕点又放在嘴里，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面人，说道：「我很喜欢。」


    燕赤霞：「嗯。」


    陆潜忽然一把搂住燕赤霞的脖子，使劲将人拽到自己的方向，恶狠狠地啃了下去，连带着口水和梅花酥几乎要将燕赤霞的唇瓣也吞进肚子里去。


    只是没一会儿，便被燕赤霞反客为主，只能脸色陀红地被动承受着燕赤霞激烈的拥.吻。


    陆潜歪着脑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还不忘眼角夹一夹他：「我爱你。」


    「啊，我的面人，别别别，你别拽我的衣服，等下等下等下，我自己脱，我脱我脱，放下人质，我保证脱得干干净净，你千万别伤害他们。」


    一晚上酣畅淋漓的运动也让他暂时忘了遇上那个小女孩和宁采臣诡异组合的郁闷。


    *****


    「小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之前那个一直跟在陆潜和燕赤霞后面的两人又凭空出现了，高个子摸了摸鼻子，拽着一边正抠着墙的小白脸的袖子，「要是被发现了……」


    「不会的，男神现在完全没有记忆，他不会发现我们的。」小白脸注意力全部放在了不远处被燕赤霞圈在怀里的男人身上，眼巴巴地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口水都要顺着嘴角流出来。


    高个子横跨一步挡在他的面前：「行啦，我们先回去復命吧，崔判官还在等……」


    「不不不，我一定要知道男神和那个男人是什么关系。」小白脸声音瞬间变得兇狠，几乎是瞬间气势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周围忽然阴暗，嗖嗖冷气侵袭着路过他们的每个人。


    众人也都是抱了抱胳膊，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冷。


    「……」还能是什么关系，即便看不出来，可气息还能骗人吗，更何况——他抬头看了两眼开开心心手挽着手的两个人，这样难道还不明显吗。


    高个子无奈嘆了口气，一挥手，周边的冷气迅速消失。


    「小白……」高个子抬脸面前已经空了，再一转头那抹白色的身影忽的飘过，紧跟着前面两人，高个子立刻捏出一只黑色的小飞蛾，传了消息出去赶忙跟了上去。


    燕赤霞揽着陆潜，半架着他走路：「这两天怎么了，天天挂念着出门。」以前自己八抬大轿可都抬不出来一次的。


    陆潜四处张望着：「当然是有事了。」


    燕赤霞顺着他的视线转了一圈，也没发现有什么。


    还没等他拽着陆潜的手好好问问，面前人的陡然激动，立即向前跑去。


    「陆……」差点习惯性脱口而出，燕赤霞赶忙把到嘴边的名字咽了下去，紧跟在后面追了上去。


    「小倩？」宁采臣惊喜地看着突然冲上来横在自己面前的人，连忙迎上来，「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陆潜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只落在他怀里眼睛亮了一瞬，又迅速暗淡下来的小女孩，抿着唇严肃地说道：「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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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他这种新兴的打招唿方式，小女孩有点蒙，想抬头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反应，顿了半晌只点了点头，不知所措地半抬脸看着他。


    陆潜抓住赶上前来的燕赤霞的手，两人相视一眼之后，对上燕赤霞眼中的疑惑，陆潜笑了笑，歪倒在燕赤霞的怀里：「我想，你应该还记得他吧，上次他也在场。」


    小女孩缩着脑袋看他一眼，没说话但眼神微微闪烁，很明显是记得了。


    那就好办了。


    陆潜：「上次你应该就发现了吧，我们是一家人，你想的那个一家人的意思。」


    小女孩和宁采臣齐齐身子一震，没想到他专门冲出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对于两人来说，显然燕赤霞根本就是碍眼的存在。


    小女孩还没说话，宁采臣就已经委屈兮兮地叫道：「小倩。」显然，即便已经有了孩子，但他对陆潜的心思还是没有歇下来。


    陆潜一个眼神都没赏给他，眉眼弯弯，眼底却没多少笑意，直直看向小女孩的眼睛，透过瞳孔似乎能看进她的心底。


    小女孩缩了缩肩膀，深深地埋下了头。


    陆潜好似没看见，继续说道：「宁采臣，你应该也撞见他很多次，至于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当然也一清二楚，嗯……」


    他挑了挑眼眉：「你嫁给宁采臣的原因，我想……我也知道了。」


    陆潜顿了顿，眼神也有些犹疑，就在他停顿的瞬间被燕赤霞抓.住的手忽然加紧了力道，他转头对上燕赤霞鼓励地目光，抿唇一笑。


    「你想多了，即便没有你，我也是绝对不可能嫁给宁采臣的，你想的，你做的都是错的，你想让我觉得亏欠你，你想我记住你，那你可以歇下了，我没有，你做的，对我完全没有丝毫影响，你觉得你大无畏精神为我牺牲，可你没有想过我不需要吧，宁采臣对我们来说连街边的小石子都不是，你说你帮我踢开一个小石子？抱歉，我还真不需要。」一口气陆潜一针见血地指出两人的各怀鬼胎，面上露出不屑的神情。


    他看着燕赤霞的眼睛，话却是对面前两个人说的。


    「我会幸福，但不是因为你们任何人的祝福，而是因为……他能给我幸福。」陆潜拉起陆潜的手，凑在嘴边亲了亲，「我们……也衷心地祝福你们，幸福。」


    「不过，我想，各自带着目的的成亲应该也不会幸福吧，就是这个小孩比较可怜了。」陆潜笑了笑，「宁采臣，当初我说帮你的事还有效，你成亲生子对我来说也是一件好事，这也算是我的报恩完成一部分，谢啦，这也算是解决我一个大麻烦了，至于以后如果没有人生大事的话，我可能不会出现在你们眼前了。」


    陆潜最后看了他们一眼，转身：「走吧。」


    「嗯。」燕赤霞注意力只在眼前的人身上，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分担不走他的任何余光。


    此时这人脸上的笑容，就是他一生的瞩目。


    他才不管谁幸福不幸福，只要这只鬼觉得幸福他就幸福，他们一家子幸福就好。


    「小倩。」


    「公子。」


    身后传来两人焦急的唿唤声，可陆潜就像是卸下重担一般，如释重负唿出一口气，哈，宁采臣终于成亲了，他终于可以……彻底无视他了。


    考中进士，娶妻生子！


    任务完美完成。


    剩下的就是和燕赤霞的幸福恩爱生活，耶。


    燕赤霞眯着眼睛，唇角勾出一个隐隐的弧度，他明确感受到了陆潜的喜悦，因为这份带着爱意地喜悦他也更高兴了。


    第66章


    夜已经很深了, 陆潜歪在燕赤霞的怀里还没完全睡着，脑袋一点一点地磕在燕赤霞的胸前。


    「困了？」燕赤霞摸摸他的脑袋，拨开他额前的头髮，露出光滑的大脑门, 低头亲上去一口。


    「呀, 你干什么！」陆潜惊叫一声, 扬手就差在燕赤霞脸上招唿一下了。


    「怎么了？」燕赤霞疑惑。


    「谁让你破坏我髮型了。」陆潜扁着嘴一边抱怨，一边赶忙动手拨了拨自己的头髮, 让刘海顺畅地落在额前，「男人头, 不能摸。」


    燕赤霞顿了顿, 歪着脑袋蹭到他手背上：「我的，就给你摸。」


    陆潜看着他硬茬茬黑漆漆的髮髻，嫌恶地撇开脸, 搓搓自己被扎得痒痒的手背：「才不要, 扎死人了都。」每次蹭在胸口的时候, 都一片红。


    只是他一直鬼鬼祟祟飘过来的眼神出卖了他此刻是挺想碰自己的心情, 燕赤霞看的好笑，但也不敢真正笑出声音，放下手里的帐本, 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困了的话就睡吧。」


    陆潜懒洋洋打了个哈欠，脸颊在他的肩膀处蹭了蹭：「你不看了？」


    「不了，灯亮着你也睡不着。」


    不是灯亮着睡不着, 是只要他不睡自己也不想睡，没事就想看看他，跟他说说话。不过这话陆潜也不会主动说出来，双手扒着他的衣襟趴在他的身上：」嗯, 那就睡吧。」


    燕赤霞吹了灯，今天也没想做什么，就抱着他轻轻在背上拍打着，没一会就听见怀里平和的唿吸了。


    透过窗外的皓白的月光，燕赤霞用眼睛描绘着怀里人的眉眼。


    是他的，都是他的，他双手渐渐收拢，极力压下心里的那点焦躁，闭上眼睛又是一堆乱七八糟，明早醒来就会全忘了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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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人，事情既然已经办妥了，那就请早些回来吧。」一个过分俊俏的书生毕恭毕敬地站在陆潜的面前，手里还捏着一支硕大的毛笔，笔尖也不知道是原色还是墨水的颜色，一团黑漆漆的。


    又是书生？！他跟书生是过不去了还是怎么的。


    陆潜有点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站在原地警惕地四下打量了几眼。四周一片暗黑，但看在他的眼里却黑的发亮，似乎眼睛已经适应了这种环境，他甚至能看清楚远处门上的花纹。


    「请问……你是……」


    面前人脸上的表情毋庸置疑是尊敬，陆潜没在他眼睛里看到恶意，只是这地界彻骨的阴凉，让他放不下戒备心，双手紧紧握拳，双腿蓄力时刻打算逃跑，虽说他压根不知道往哪儿跑。


    这是……地府吗？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陆潜的脑海中成型，陆潜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衣服下摆。


    他是被捉回地府了吗，面瘫呢，他家燕赤霞呢？


    明明刚才还在一起睡的？


    陆潜大腿微微颤抖，以前两人刚在一起时陆潜总觉得人生在世，当前的欢愉最重要。


    可现在陆潜才发现——


    他害怕——


    他很害怕。


    他还没来得及跟面瘫告别，还想和面瘫再在一起生活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六十年。


    他想和面瘫一起白头偕老，共度晚年。


    指甲深深嵌在手心里，陆潜总算打心底里明白有些鬼混宁可变成厉鬼也不愿去地府喝孟婆汤投胎了。


    他怎么捨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


    更捨不得他们家面瘫一早醒来——发现自己已经不在了，得多惊慌，多害怕。


    陆潜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你……刚叫我什么？」


    「大人？」青衣书生面容一滞，自言自语道，「难不成记忆还没恢復？」


    书生向前走了两步，作揖道：「大人，请容许我替您查看一番。」


    陆潜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可转念又一想，这人既然能不知不觉地把自己带过来，肯定要比自己厉害的多，即便抵抗也是徒劳。


    他抬头不着痕迹小心翼翼地上下打量一番，总觉得这人对自己的态度很是恭敬谦逊，就像是——下属对待上级。


    大人？是叫自己吗？记忆恢復？难道说他真的不是普通人？


    陆潜使劲掐了一把还在颤抖，几乎要站不住的大腿，给自己鼓气：「查看就先免了吧，你能告诉我……现在这是在哪儿？」他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书房，但却黑的发亮的房间，视线最后落在青衣书生的脸上，「我又为什么会在这儿？」


    *****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陆潜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


    这短短的时间内，他的三观被彻底颠覆，陆潜目瞪口呆，活动了一下几乎要脱臼的下巴：「你说你是地府的崔判官？」


    他以前宅在家的时候会看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虽然经不起考究，但关键时刻也能充个数。


    崔判官这个名字不可谓不耳熟。


    只是爆炸性的新闻更在后面，陆潜木愣愣地也不知道是问他，还是自言自语地喃声说道：「我是阎王？」


    怎么可能？！


    崔判官手里的毛笔微动，他行礼道：「大人，当初为了重整地府，重新修改厉鬼法案，大人亲自到人间考察，结合人间法律对在人世间作恶却没有的报应受法律制裁的鬼制定重罚制度，您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不是不记得，是完全不知道有这回事。


    崔判官看他眼底的迷茫，猜想到是记忆还没有恢復，娓娓道来。


    陆潜还是不能接受，向后趔趄了两部，小腿抵上后面的桌子，哗啦啦小山高的本子的从桌子上掉下来，陆潜勐不丁被吓的缩起了手脚。


    崔判官抬脸瞄了一眼：「大人。」


    被他的称唿又吓了一跳，陆潜连连摆手：「不不不，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我没有……」


    无知者无畏，知道他是地府的人，还是有头有脸的崔判官之后，之前的镇定荡然无存，陆潜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慌张不住往后退拒绝跟他说话。


    崔判官愣了愣：「大人，您还是想不起来吗？」


    陆潜真的一头雾水，晃了晃脑袋。


    崔判官面色一凛，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陆潜吓一跳，慌张后退还是被抓.住了手腕。


    「……你干嘛！」陆潜惊慌失措，眼睁睁看着他拽着自己的手，却无能为力。


    淡色的白光在两人皮肤之间流转，陆潜下意识地要抽回手，可却像是被强力胶水黏住一般，他惊恐地看向自称判官的书生。


    几乎是在瞬间，他的眼神暗淡无神。


    半晌后。


    崔判官收回手，向后退了两步作揖：「大人，多有得罪。」


    依旧是那副绝世容颜，依旧是那双弯弯的眉眼，可眼神却像是瞬间变了一个人似的，冷冰冰不为外人所亲近。


    「崔判官，地府最近有什么大事吗？」


    崔判官随手一挥，空中.出现一本黑皮本，他随意翻了两页：「聂小倩，浙江金华人士……」


    陆潜挥挥手：「我怎么会被聂小倩召唤回来。」按理他会在现代世界寿终正寝，然后根据记忆改编地府法案，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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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判官在来之前就已经对所有的事情做过了详细的调查，丝毫不含煳地回答：「聂小倩用了禁术脱离了夜叉的禁锢，又用之前在夜叉那学的招魂术召唤和自身八字相近的……鬼怪，可因为学艺不精所以并没有找到真正与之相似的鬼混，倒是大人八字较轻……，当时也没想到会有人在大人身上做文章，所以您离开时并没有随身携带固魂的法器……」


    再接下来就不消说了，陆潜摆了摆手。


    说到夜叉，他又问道：「那妖怪夜叉……」


    他离开那个小树林的时间也不短了，妖怪夜叉却一直没有找来过，想必也是自己出事情了。


    果然，崔判官回答道：「之前与大人失去联繫之后，我们搜寻了大人可能会去的所有地方，也顺便剿灭了不少鬼怪聚集地，但属下无能，并没有第一时间找到大人。」


    「这样啊，难怪。」陆潜点点头，又问道，「那聂小倩呢。」


    崔判官：「已收纳归案。」把所有的琐事都处理好才敢联繫大人的，不过也因为不知道大人接下来的计划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拿回记忆的陆潜处理这些事完全驾轻就熟，他绕过桌子坐下来，四指微弯敲了敲桌子：「按律法来吧。」


    「是，大人。」


    地府里的所有事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陆潜忽然站起来向外走去。


    崔判官一个怔愣，叫住他：「大人。」


    陆潜抿着唇忽然就笑了：「崔判官，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见多了他不苟言笑，甚至冷酷的脸的崔判官一时不适应，连连低头：「大人，我……」


    不等崔判官说完，陆潜转过脸冲着他继续组笑意吟吟，自顾自接下去说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还请崔判官继续努力。」


    崔判官愕然。


    陆潜眯着眼睛笑：「既然有了权力，当然要适当利用了，有人不用担心他老死了。」


    崔判官：「……」这操作是不被允许的吧，可他毕竟是阎王，耍点小手段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可从古至今阎王还真没干过这般知法犯法的事情，毕竟以前的阎王也不会露出如此娇俏生动的表情，看的崔判官都是一呆，也忘了拦住他的动作。


    走出门的陆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简直棒呆，之前的担心哪还算得上担心了，他可以肆无忌惮和燕赤霞在一起了，啊啊啊啊啊，什么任务，什么宁采臣，尽可以靠边站了。


    陆潜高兴地简直要跳起来！


    现在当务之急，当然是成亲啦！真正属于他和燕赤霞的成亲仪式，没有任何后顾之忧的成亲仪式。


    陆潜走着走着脚底发飘，几乎是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地府，重新回到了那个温暖又炽.热的怀抱里。


    他蹭了蹭睡得有些许不安稳的燕赤霞的胸膛，轻声呢喃：「面瘫，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燕赤霞被做了手脚，还没醒，但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将人紧紧地嵌在自己的怀里，不管天崩地裂都不会放开。


    陆潜抿着唇笑了笑，闭上眼睛陪他一起睡。


    第67章


    「你一点都不惊讶吗？」陆潜是个特别藏不住话的人, 尤其是将近百年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随时随地都会听你啰嗦的人之后，他每天不叽叽喳喳半晌绝对停不下来，现在心里有这么个大秘密，坐立都难安了, 中午饭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忍不住, 在燕赤霞还没问他怎么跟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和盘托出了。


    可燕赤霞的反应——


    尤其冷淡, 仅仅只是呆呆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似乎没发现什么跟之前不一样的, 帮他夹了一筷子青菜重新埋头继续吃饭。


    陆潜眯着眼睛，盯着他看了好半晌, 对方不给面子地连个头都没抬, 就知道吃吃吃。


    他啪的一声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不满地抱怨道：「燕赤霞，你过分了哦, 你都不关心我, 这么大的事你也不问问我？」


    现在的陆潜就像是一只忽然炸毛的小猫咪, 完全没了之前在崔判官面前时的冷酷和无情, 但比之前当鬼的时候更放松，似乎不是因为真正的生气才闹别扭，而是故意挑事想引起对方注意而已。


    「那也就是说, 不用担心你会消失了？」在他哀怨的目光的攻击下，燕赤霞吃饭也不安稳，终于抬脸问出了他暂时能想到的最关心的问题。


    陆潜愣了愣, 点点头但又立刻摇了摇头，对上对方疑惑不解的眼神歪着脑袋解释：「可我也不会变成.人。」


    之前还以为自己会投胎，争取和燕赤霞过一辈子之后就尘归尘，路归路, 可现在他是阎王啊，不是人不是鬼，经久不消，有可能地府都没了他才会死去。


    阎王这工作又不好随便辞职，如果燕赤霞真的跟他在一起的话，那就不是几十年的买卖了，他们可能需要相对数千年。


    陆潜花了整整大半个晚上的时间才将自己的身份彻底消化，然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可现在燕赤霞竟然想都不想，那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相伴几十年之后他死去，然后离开，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独留自己一个人守着这一份记忆继续千百年的孤独？


    他不要，当人的时候不要，知道自己是阎王之后，那冰冷的孤寂更像是寒冰一般将自己的身心都完全包裹，即便只是回忆，他的四肢都像是如坠寒冰一般地刺疼难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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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不是他矫情，对孤独寂寞独自一人太害怕，而是他是在孤单的久了，即便失去了记忆那份寂寥也像是刻在骨子里一般扎得他难受。


    现在好不容易有人陪他，有人愿意跟他说话，还愿意照顾他，他真的不愿意放手也不能放手。


    没有燕赤霞的他的人生只能算是行尸走肉，他宁可不要。


    和常人一样生老病死，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忘记所有前尘往事，然后开展新生活。


    可他不能，他是阎王，即便进入人世间，也会像在现代世界一样继续换一种方式孤独。


    所以，他绝对不能放过燕赤霞。


    陆潜眼睫毛眨得飞快，远远看去只能看见一道黑色的起伏的残影，心中无比忐忑。


    各种后果他都想到了，可他一直不敢想燕赤霞听说这一切之后会是何打算，毕竟这和之前说的相知相守几十年完全不一样，陆潜没办法确保对方能陪伴自己的上千年，乃至上万年。


    如果燕赤霞忍受不了那种常年对着同一个人的生活，想要去死，想要重新投胎，想要开展新生活，他该怎么办？


    大大方方地餵给他孟婆汤，挥挥手不带一片衣袖地看着他走过奈何桥，目送他进入轮迴道，然后在确定他重新投胎之后慢慢忘了他？


    不可能！


    孟婆汤就没有，固魂汤倒是应有尽有。


    一旦他生出想要离开的想法，陆潜绝对有千八百种方法将人困在自己身边，即便没有思想，即便只是一句傀儡，但只要他人在自己身边。


    陆潜面不改色，抓着筷子的手力道确实越来越近，手背紧绷，青筋暴起，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燕赤霞的嘴，等着里面的宣判他生死的答案。


    燕赤霞慢吞吞放下碗，拿起一边的帕子擦擦嘴，看着他碗里几乎全没动的小山一样的菜，皱眉毛：「怎么，不吃？不好吃？」


    「想吃什么？我去下点面给你吃？多加鸡蛋和西红柿？」说着燕赤霞也不吃了，站起来就要往厨房里走。


    陆潜勐地站起来，双手一伸就横在了他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的脸。


    「怎么了？」燕赤霞捏捏他的脸蛋，胳膊往腰上一横，就把人抱了起来。


    原本满腔的委屈被这么温柔的话语一戳，就像是陡然被针扎了的气球一般，瞬间就瘪了，陆潜扁着嘴，手指戳着他的胸肌：「我在问你话呢。」


    燕赤霞似乎比他还要疑惑：「什么？」


    陆潜彻底生气了，感情自己在这自怨自艾半天，人家根本就没听自己说什么，他一甩袖子赌气就要离开。


    「没什么？」


    燕赤霞一把拽住他飘荡的衣袖，依旧蒙在鼓里的模样：「生气了？」嘴上虽然这么问，但眼神表情无一不在说你又怎么了，哪里又惹到你了。


    瞬间气不打一处来，陆潜冷笑一声：「怎么，这么早就在想着怎么离开我了，我说话都不听了？」


    「什么离开，谁要离开了。」燕赤霞面色微变，两只手把着他的肩膀制住情绪激动的某人。


    「去哪儿？当然是去我该去的地方，我都出来这么多年了，难不成还要一直呆在人间不成？」昨晚上崔判官也一直在催他回去了，毕竟他也不是闲人，总需要处理公务的。


    陆潜甩了甩肩膀，没挣脱开，倔强的眼神盯着他。


    至于这个人——


    陆潜眼睛眯了眯，如果他执意要留在人间的话，只能採取非常手段把人带回去了。


    燕赤霞木楞的脸上终于现出了不同的表情，他抓着陆潜的衣袖生紧，似乎一个眨眼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语速也快了不少：「那我呢？」


    「你是人。」陆潜一字一句地说，不管是从前，现在还是未来，人人相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完全不可能的，毕竟他永远都不可能是人。


    「只有死人才能进入阴曹地府。」燕赤霞什么都不知道，但他说的却像是真的一般，还不等陆潜反驳，他却已经在陆潜的眼睛里得到了肯定答案，兀自说道，「等我一段时间，我需要彻底安排好店里。」然后就可以和你一起走。


    陆潜再傻也不会听不出来他的言外之意：「你是说你愿意跟我下去？」


    燕赤霞反问：「你没打算带我去？」


    「不是。」不是没打算，但计划都是你不愿意然后我使点小手段强制性地带你走，不知为什么，陆潜忽然有点心虚，他眼神飘忽不定，磕磕绊绊地反驳道，「你是活人，而且阳寿也没尽，怎么跟我回去呀。」


    「所以你就打算丢下我一个人离开？」燕赤霞眼神忽然变得犀利，抓到猎物的苍鹰一般盯着陆潜。


    他之所以没问，那都是建立在对方是阴曹地府的头，不管如何都有地方安置自己得前提下，可如果这人都不打算带他走的话，那他们是不是就真的只是露水姻缘了？


    自己就只是他在人间的调剂？拿到记忆之后就可以随意抛弃？


    陆潜被他逼得头皮发麻，头髮根根直立，不住地后退：「没有啊，我没有，我只是在想，在想怎么带你走。」


    「真的？」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心虚，为什么看都不敢看他一眼，燕赤霞忽然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声音陡然锐利，「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


    「……」打晕你，然后绑架你，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变.态，陆潜怎么都说不出口，可被燕赤霞逼得退无可退，他脚下一个踉跄，已经踩到了门槛，眼看着青天白日就要被逼着在众人面前表白，陆潜勐然抬头，对上那双黝.黑深邃的眼睛，心中还是忍不住一个悸动连带着悸动，他双手圈住燕赤霞的脖子，踮着脚尖一闭眼直接就啃向了对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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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少主动，陆潜挂在燕赤霞的身上，循着味不停的吮.吸着，从对方身上用处的汩.汩阳气在口腔里打了个转顺着口水咽下去，整个身子都是暖洋洋的，陆潜舒服的手脚都要蜷缩起来，抱得对方更紧了。


    可还没等他舒服多长时间，对方就已经取得了主动权，一只手扶在他的背上，另一只手扣在他的后脑勺上，攻城略地，试图把他吸进去的那点阳气和他胸腔里的空气全部讨回去。


    因为窒息手脚脱力，陆潜只能软.绵绵地挂在燕赤霞的怀里，双颊绯红，眼神迷离，那张从早到晚吧嗒吧嗒怎么都停不下来的小.嘴因为肿的很高根本闭不严实，水光潋滟甚至还能看见里面红艷艷的舌尖。


    燕赤霞托着他，唇.瓣轻轻摩擦着他的，看着他微微皱眉，听着他浅淡却又充满异样色彩的呻.吟，探出舌尖顺着他的唇纹微微舔.舐，低声诱导：「告诉我，刚才在想什么？」


    「嗯？」整个人就像是被扔在一片混沌当中，脑袋昏昏沉沉，压根没办法思考，但身体先于大脑地告诉自己这是燕赤霞的声音，嘴巴闭的更紧了。


    既然对方已经做了决定要跟自己离开，那根本不需要把自己的恶毒计划告诉他，省的他害怕自己，远离自己。


    「嗯~没、没什么。」阳气太过充沛，陆潜此刻就像是温泉泡的时间太长了，脑袋充.血，浑身都是软.绵绵的，只能挂在他的身上不能离开半分。


    「真的？」燕赤霞眸色微微暗沉，他不擅长质问，但他绝对擅长于逼问。


    陆潜整个人都陷入了挣扎中，一面是彻底又甜又软的棉花糖，只要一念之动自己就能撒着环在里面打滚，可另一面他又时不时地清醒过来，不住地用余光瞄着院子里。


    现在工人们都在前院干活，可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忽然进来，虽然他和燕赤霞的关系众人皆知，但他还没有如此公开虐狗的爱好，享受近在眼前，只要关上门，只要关上门他就能立刻闭上眼睛，把自己扒光送到燕赤霞的怀里去。


    可对方——


    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害怕，一只手捞过他瑟缩的腰，使劲往自己身上扣，眼睛不住地瞄着外面，似乎在期待。


    陆潜更害怕了，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整个人都埋在了他的怀里，颤抖着声音：「别，有人。」他现在无比后悔刚才脑子里出现了不该属于自己的思想。


    他就不应该不相信燕赤霞，也不应该有那么邪恶的念头。


    「告诉我，我就关门。」燕赤霞一直手已经放在了门上，眼睛却还定定地看着陆潜，可瞳色和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变得兇狠嗜血，似乎张嘴就要将人生吞入腹。


    「不、不要。」就算被人看见，陆潜也不愿意让自己那些骯脏的思想暴露在阳光下，就像是过街老鼠一般无所遁形，尤其是被燕赤霞知道。


    咚咚咚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很有可能是洗脸或喝水的工人，陆潜后嵴住都崩的紧紧的，死死咬着牙手硬是不妥协。


    他在赌，赌燕赤霞也不愿意这模样的自己被人看见。


    果然，就在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之有一墙之隔的时候，砰的一声，光线被死死隔绝在门外，陆潜劫后余生一般地唿出一口气，可剎那间一颗心又悬在了半空中。


    被扛在肩头，陆潜瞪大了双眼，扒着他的肩膀惊惧地叫道：「你干什么？」


    这青天白日的，他刚才绝对在燕赤霞的眼睛里看见了浓烈的欲望，咚的一声被摔在了床.上，陆潜眼疾手快地抓.住一边叠好的被子压在自己的身上，使劲地靠墙贴着：「我警告你哦。」


    他下意识的四下看着，寻找趁手的武器，可除了枕头就是褥子，这种东西扔出去不就跟八点档电视剧的无理取闹的女主一样吗，还不如多盖点东西多点安全感。


    陆潜努力瞪着两只圆.滚滚的猫眼睛，半跪在床.上虚张声势：「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任由你欺负的小鬼了，我可是有后台的，你要是再、再——」


    「再怎么？」燕赤霞一条腿跪在床.上，使劲拽了拽被子，没想到对方还真的开始跟他拼手劲，他眸色微暗，没说话，只是拽着被子的一角往上爬了爬。


    陆潜眼珠子滴熘熘地转，怎么都不可能按照他的思路走，那岂不是把自己往人家的嘴里送。


    他呵呵呵呵地讪讪地笑了两声：「还能怎么？」瞄了一样外面的天色，「对了，今天不是还有几批货物需要你亲自看着吗，你还不赶紧去，待会老于要来找你了。」


    「我不是要跟你走吗，为什么还要管店，还是说你从头到尾其实都没想着要带我走？」


    、「……」我就只是随便问问，真的，随便问问，他摇着头本能向后缩了缩，被子拉的太紧，白.皙的脚背露在外面，陆潜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自己的脚上，可能是因为最近阳气较为充足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地府的公职人员找到自己了，暗地里改了自己的体质，总之他的这具身体越来越像人了，这样甚至还能看见近乎透明的脚背下隐藏着的淡淡的青色血管。


    燕赤霞顺着他的视线也看了过去。


    瞬间，脚背就像是被针扎一般地难受，陆潜偷偷瞄他一眼，迅速收了回去，可他动作到底没有燕赤霞快，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脚腕被他握在手里，滚烫的温度差点烫掉一层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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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潜：「……」有点方，他抬起头，努力做到面无表情，「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


    燕赤霞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明明手上做着如此上不得席面的动作，但却很淡定地挨着陆潜坐下来，肩膀有意无意地似乎还蹭了蹭陆潜的肩膀，眼神无波无澜地看向他：「你告诉我，你方才在想什么，我就放开你。」


    呵，你以为我会信吗，我要是告诉你，你可不得吃了我。陆潜很有自知之明地缩了缩肩膀，摆出一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无辜模样。


    燕赤霞画风陡然一变，瞄了一眼桌上的饭菜，问道：「你没吃多少东西，饿吗？」


    虽说不知道他身体到底怎么回事，但毕竟是地下的老大，即便越来越像人靠拢，但身体总归是不会出任何问题的，燕赤霞也不担心，只是顺口一问。


    陆潜看看他，又看看桌上的饭菜，手上的被子捏来捏去，犹豫地说道：「可能，还有点饿。」


    「是吗。」燕赤霞低头就开始解腰带，「阳气充足了可能就不会饿了。」


    陆潜：「……！」


    「等等等等，你什么意思，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阳气修炼了。」陆潜连忙向后缩去，可对方一根手指就已经挑开了他自己的腰带，陆潜看向自己的脚腕，附近的皮肤因为燕赤霞的大力略微泛青泛白。


    「是吗，不需要了，所以我就彻底没用了？」


    「不是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陈述个事实而已，你不要想的太多，等等等等。」陆潜着急，知道自己这会绝对不能落在燕赤霞的手上，负责肯定会被拆的骨头都不剩。


    他惶惶抬头赶忙解释：「我只是想说我本来就是不需要吃饭的，我本来就是魂体，因为你的阳气所以才会需要五谷，昨晚上我已经……嘶，你别咬我。」


    燕赤霞很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完全看不出他刚刚在陆潜的脚腕上印上一个不浅的牙印，甚至手还摸了两下，确定纹路清晰这才抬脸舔.了舔嘴角说道：「我刚说了，你要是告诉我，你刚才在想什么，我就放开你。」


    「你以为我傻.子啊，我告诉你，才会被你报復的更狠。」陆潜因为惊慌，脱口而出，话音刚落的瞬间就觉得气氛不对，再抬脸的时候对方脸色已经全黑下来了。


    陆潜着急解释，被拽住的右脚蹬了蹬没挣脱开，他已经快放弃了，只求这人不要太用力：「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我没有想丢下你，真的，我就算不回去也不会丢下你的啊。」可把你绑回去的事情就这样随风飘过吧，现在回过神来陆潜才意识到那种想法是有多中二，简直是重返青春期。


    他是有多蠢才会在这种事上纠结，果然是恋爱傻三年，他已经快哭了，难道真的不能就此翻篇，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吗。


    这句话明显取.悦了燕赤霞，可对方的脸色也只好了一丁半点，那暗沉的眼睛和冷冽的气息明明白白显示着他还在生气，还不是普通的生气。


    陆潜小心翼翼地想要缩回自己的脚：「我是说真的，你相信我吗？」


    「我信你。」


    陆潜刚唿出一口气，可对方下一句话差点让他岔气。


    「但我还是要知道你刚在想什么。」


    「卧.槽，我都说不会丢下你了，你到底在纠结什么？」陆潜害怕到极点，完全控制不住地下意识地骂出口，抬脸对上燕赤霞隐藏着腹黑的面瘫，撑着床的手下一软，瞬间脑海里就只剩下完蛋了完蛋了的弹幕。


    他抱着被子使劲往后退，还没等屁.股抬起来整个人就被扑倒，栽倒在软.绵绵的被褥里，扑面而来的之列的阳气冲击地他神魂激盪，脑仁几乎被逼出去。


    「艹谁？」


    我能草谁呀，我敢草谁呀。


    原本就被阳气影响的唿吸急促的陆潜瞬间软了，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哪还能草的了谁，只能凭藉着本能攀附着燕赤霞。


    还以为对方小气，一定会报酬，可没想到燕赤霞完全不计较，二话不说加缪拔了他的衣服，用阳气彻底洗刷着他已经慢慢变得温热的身体。


    就在陆潜温泉泡的最舒服的时候，忽然整个人被湿淋淋地捞上来，凉风吹过，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陆潜睁开迷离的双眼，对上燕赤霞暗沉又赤红的眼眸，一个激灵顿时清醒一秒钟。


    「你……」


    「之前，到底在想什么？！」


    陆潜：「……！」为什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这俨然是他的黑歷史，他当时绝对是脑子短路或者抽风，否则不会酿成这样的苦果自己吞。


    被燕赤霞钳制住的陆潜，大脑已经像是生锈的机器完全不转了，在燕赤霞一声一声的逼问下，他红肿的眼睛终于掉下了眼泪，哇的一声哭出声音，「我没有，我没有想把你关起来……」


    燕赤霞：「……」他俯下.身，在陆潜的耳垂上印上一个浅淡的牙印，轻声说了自认识以来的第一句堪称情话的情话，「我喜欢你把我关起来。」


    我想把你关起来，可既然我没有能力，那求你，把我关起来，永远关在你的心里，别放开。


    冰火两重天，陆潜迷离地看着燕赤霞，似乎完全不能理解他在说什么，可片刻之后他的脑子就已经完全不需要思考了。


    *****


    燕赤霞低头看着已经累到极点，睡觉都不安稳，皱着眉头手上还在不断推拒自己的陆潜，唇角蔓延开一个无奈的笑容，俯下.身在他汗湿的额头上亲了一小口，轻声问：「怎么会是阎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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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掀开被子想要翻身下床，可身边人一道轻声的嘤咛又让他似乎钉子啊床.上，最后也只是撑开胳膊将人搂在怀里，看着他的睡颜若有若思。


    其实听到这一消息，燕赤霞的第一反应是害怕。


    若只是一直普通的小鬼，他可以和陆潜共进退，他甚至做好了在宁采臣离世之后，陆潜只能去投胎那自己就跟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的打算。


    他是绝对不会独自存活在这个没有陆潜的世界上的，就是陆潜也答应自己，若是自己先死，那他就抛弃一切执念去投胎。


    可现在——


    对方是阎王，永远都不回投胎，也永远都会带着这些美好的记忆。


    那自己还捨得忘掉吗。


    知道他就在那里不老不死不灭，那自己还能忘掉吗，执念已生，他在，执念永不消散。


    可他的身份——


    能和自己在一起吗。


    莫大的无助汹涌而来，几乎将燕赤霞整个淹没，他故意不说这件事，藉此麻痹自己，可不是他逃避，事情就有美好的解决的。


    看着那张晕红妍丽的脸，燕赤霞在他唇上亲了亲：「除非我魂飞魄散，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左右的。」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带着些许瘙.痒，陆潜不舒服地动了动，想要往后挪一挪可在转身的剎那一把抓.住燕赤霞的手腕，捏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展开一个舒适的笑容，又睡了过去。


    燕赤霞唇角微勾，就势拉着他的手在自己嘴边亲了亲，阳气忽然暴涨，他双手撑着床又去够陆潜的唇，将溢出来的阳气全部渡进他的口里，看对方辗转反侧，不能安眠眼眸逐渐现出笑意。


    那笑意带着发自内心的喜悦和安心，他握紧了对方的手，以一个艰难的姿势半跪在陆潜的身边，俯下.身去亲吻对方的脸。


    「别动，乖乖的，乖乖的就让你舒服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完结啦~


    感谢大宝贝们两个多月来的陪伴，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