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装傻套路我[穿书]》 第1页 [穿越重生] 《王爷装傻套路我(穿书)》作者:珍珠海盐棒棒糖【完结+番外】 本文文案: 月婵一朝穿书,成了侍郎府中的傻小姐,有吃有喝有的玩,有颜有钱还很闲,哥哥宠爹娘疼,做个快乐的小傻子就挺好。 就在她准备这样咸鱼&团宠一辈子的时候—— 她突然被指给了皇帝家的傻王爷! 傻王爷长得貌比潘安,呆萌可爱,傻归傻,却对她特别好。 ——漂亮弟弟,她可以! 可是,成亲后,傻王爷为什么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人前,他是一只乖巧又黏人的小奶狗, 人后,他是一只腹黑却黏人的大灰狼。 傻王爷表示:「小仙女,今天也要亲亲抱抱噢。」 月婵摊手:「我怀疑我相公在装傻套路我,但我没有证据。」 再后来,有一天,王爷的马甲掉了,成了君临天下的皇帝。 她从混吃等死的小傻子,变成了混吃等死的咸鱼皇后,躺了个母仪天下。 cp:可狼可狗可奶可攻·装傻·扮猪吃老虎男主x可盐可甜可萌可仙·真·傻白甜女主; 互宠;甜! 内容标籤: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月婵,康王(景平) ┃ 配角:【下一本开:和美强惨大魔王互穿[双重生]】 ┃ 其它: 一句话简介:装傻·扮猪吃老虎男主x元气女主 立意:轻松爆笑 第1章 大历王朝有两傻 第一章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大历王朝有两傻。 一傻,礼部侍郎家的傻女儿。 二傻,皇帝陛下家的傻儿子。 傻女儿生来就傻,却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傻儿子生来极为聪慧,却被冷落一旁无人问津。 傻女儿取了个名字,复姓淳于,小字月婵,寓意比月光还温柔,比貂蝉还漂亮。 傻儿子取了个名字,姓景名平,封号康王,只求平平无奇,不为人知,健康平安。 全京城都知道的事,余婵也知道,全因某东图书满199—100,为了凑单才买了这本小说,买来一个月也就拆了个封皮,看了第一章,然后天天加班,一年365天,天天都为了拼绩效而被迫营业,最后不幸狗带在公司电脑前,一觉醒来,穿成了淳于家吃鸡被鸡骨头卡到狗带的傻女儿。 于是,余婵就正式成为了淳于月婵。 月婵欢唿:有吃有喝有的玩,有颜有钱还很闲!哥哥宠爹娘疼!一年365天,天天都不用营业! 横批:感谢穿书! 做个快乐的小傻子就挺好! …… 又是一个风和日丽、晴空万里的日子,日上三竿,月婵还是没有起床。 淳于大人、淳于夫人、长子瀚文、次子瀚宇四人,于府内后花园处唤了三小姐——也就是月婵——的婢女柳儿,询问月婵昨天的情况。 淳于大人捻了捻鬍鬚,「婵儿昨日吃的可香?」 大哥瀚文一脸关切,「妹妹昨日睡得可足?」 淳于夫人满面关心,「婵儿昨儿晚上踢被子否?」 二哥瀚宇双手一合,啪的一声打死一只蚊子,「妹妹昨儿晚上可有遇到蚊虫?」 柳儿早已对这样的情况游刃有余,通常是淳于大人天天问,淳于公子日日问,淳于夫人一天问三遍,柳儿有条不紊的一一应答,「小姐昨日早饭吃面条、吃包子、吃馄饨,中午吃蹄髈、吃滷鹅、吃凤爪,晚上吃虾仁、吃烤猪、吃蒸鱼,夜宵吃芙蓉糕、吃绿豆糕、吃桂花糕、吃松子糖。」 「晚上戌时睡、亥时睡、子时睡、丑时睡、寅时睡、卯时睡、辰时睡,白天午时又睡。」 「晚上亥时踢被子、丑时踢被子、卯时又踢了一回被子。」 「房里熏了香,没有蚊虫咬到小姐,但小姐抓到了一只,还说——」 淳于一家四口,异口同声,「还说什么???」 柳儿眨眨眼,「小姐说抓到一只蚊中鲜肉,嫩嫩的!」 淳于大人捻了捻鬍子,悟了,「给婵儿早饭加一份鲜肉馄饨,务必要鲜!」 淳于长子跟着答道,「给妹妹午饭加一份鲜肉丸子,务必要嫩!」 淳于次子也不多让,「给妹妹晚饭加一份鲜肉煎饺,务必要好吃!」 淳于夫人赞许的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得出结论,「给婵儿一日三餐各加一份山楂丸,务必要足!」 …… 那头的月婵躺在床上伸展了一下身体,打了个哈欠。床幔间立刻便有婢女前来服侍,月婵可适应不了封建时代的这种所谓「服侍」,她起身自己来!虽然第n次系错了衣服带子,下人们早已习以为常,这小姐不就是傻的吗? 月婵勉强穿上了衣服,不过这古人的髮髻她可就没辙了,她最多会梳一个马尾辫,扎一个丸子头,古人的头髮又长,月婵拿着梳子折腾了半天,头髮依旧松松散散,活像个疯子。下人们依旧习以为常,这小姐可不就是傻的吗? 最后还是要下人们上前才能将月婵的妆容收拾妥当。 早在月婵打哈欠的时候,已有下人去通传淳于大人与淳于夫人。 淳于夫人撩开帘子进了内室,牵着月婵的手,把她领到餐桌前。 就这么简单的梳妆清洗的功夫,桌面上已经满满当当的摆好了鲜肉大餐:鲜肉馄饨、鲜肉丸子、鲜肉煎饺、青椒炒鲜肉、大葱烩鲜肉、萝蔔炖鲜肉、黄瓜拌鲜肉……以及桌前还坐了两个小鲜肉——淳于家的两个哥哥拿着山楂丸,正琢磨着是把山楂丸混进馄饨碗里,还是夹在肉丸子里好哄妹妹吃下。货真价实的鲜肉大餐! 第2页 这是月婵穿书的第三十一天,也是她吃吃喝喝睡睡的第三十一天,早说了,月婵上辈子是加班狗带的,严重睡眠不足,穿书后疯狂补觉,除了睡就是吃,除了吃还是睡,整整一个月,居然没人发现她是个掉包的小姐,也没人发现她突然有了智商(?),可见以前的小姐和她前一个月的吃吃喝喝睡睡的模样并不差多少。换句话说,也就没精明到哪里去,别人看起来,还是傻的呗! 好吃好喝好睡好休整三十天,没有绩效压力,没有烦人的老闆,没有小肚鸡肠的同事,没有供房子的辛苦,皮肤不爆痘,肚子不囤肉,没有一个人孤孤单单没有家庭没有人关心的孤寂,有的是对她宠爱有加的父母,对她关爱有加的哥哥,还有市中心的古代院落大豪宅,无首付无月供压力,不用加班不用爆肝,一年365天,天天不用被迫营业,只用当个快乐的小傻子,月婵觉得这儿简直就是天堂! 思及此处,睡饱了瞌睡的月婵恭恭敬敬、十分感恩的叫了一声,「爹、娘、大哥、二哥。」 这一声下去,爹傻了,娘呆了,大哥砸了盘子,二哥摔了筷子…… 淳于大人虎目含泪,面向上天,恭恭敬敬一行礼,「苍天开眼啊!」 淳于夫人老泪纵横,摸了摸月婵的脸,又抱紧月婵,「苦了我儿了。」 大哥瀚文、二哥瀚宇皆满心欢喜,向淳于大人、淳于夫人拱手道,「恭喜爹娘守得云开,恭喜妹妹大梦初醒。」 淳于行,也就是月婵的父亲,又捻了捻鬍子,点了点头,开怀大笑的大声吩咐道,「大喜,快去门口放鞭炮!」 被淳于夫人紧紧抱住,唿吸不畅的月婵听着门外的一阵鞭炮声:「……」 …… 养了十八年的傻女儿一朝会叫爹娘了,重点是会认人了,淳于行激动的要进宫请旨,启奏陛下,希望能让太医院给傻女儿再次会诊一番,吃点药,保佑女儿再聪明一丢丢,别的不求,衣服带子不要系错这样的智商就可以了。 皇帝陛下念在淳于行勤勉务实,许了淳于行的愿望。恰逢宫内皇帝陛下与胡贵妃两人共同的寿辰做宴,胡贵妃恰与陛下同月同日生,陛下认为这是有福气的象徵,因而对胡贵妃更加宠爱,胡贵妃又颇为有手段,多年来,长宠不衰,自己的养子还是当朝太子。 陛下与贵妃双寿华宴,朝中大官及后眷家属可入宫赴宴,淳于夫人、两个儿子得以机会可以进宫,与淳于行一同带着月婵在寿宴开席前,去太医院由众太医会诊。 寿宴当天,淳于夫人将月婵上上下下好好打扮了一通,月婵傻归傻,生的倒是和名字很衬,不说比月光还温柔,比貂蝉还貌美,温婉美人四个字总跑不脱。 淳于夫人看自家孩子啥都好,月婵傻的时候都是自己的心肝宝贝,最见不得别人耻笑自家女儿傻气。淳于夫人将月婵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原因就是想给自己女儿一雪前耻,挣个名声,让各位大臣的家眷都看看,让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月婵是多么貌美,多么聪明,多么温柔,多么可爱! 月婵对此早已见怪不怪,这几日,家里的爹爹娘亲,两个哥哥简直就像是组成了古代版行走的夸夸群,逢人就夸我家月婵是如何如何聪慧,我家月婵是如何如何貌美云云。 月婵虽说穿书一个月,但除了吃喝睡觉没出过淳于府,更别提进入皇宫。坐在马车里的月婵给帘子掀开一个小缝,京城街上繁华非常,车水如龙,陛下与贵妃双寿华诞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说书先生惊堂木拍的贼响,周边看客叫好声不断,摆摊的小贩手艺惊人,各色小吃香飘十里,杂耍的、卖艺的、南来北往的商贩络绎不绝,月婵前世虽去过几个古镇,但都是旅游化过于严重,少了真正的人间烟火气,所以一路都好奇的很、惊嘆的很,一双眼睛熘来熘去。 到了宫门前,按例是不能坐车进宫的,淳于大人一家下了马车,淳于大人与两个儿子去往前朝向陛下请安祝寿,淳于夫人与月婵前往后宫向胡贵妃请安祝寿。 淳于夫人握着月婵的手,在老太监的带领下,于宫内缓步前行,「婵儿乖,见了贵妃待会儿按照娘前些日子教你的来,别怕。」 月婵听话的点点头,心里还想着可以藉此机会参观一下古代的皇宫,这可比现代游客人挤人参观皇宫好玩好看多了。 淳于夫人满脸慈爱,「娘就知道我女儿最为聪慧又识大体。娘见你刚才对着闹市看了一路,想看下次娘还带你出来看。」 月婵大喜,「谢谢娘亲。」 宫墙内,领路的老太监对淳于夫人昧着良心恭维道,「恭喜夫人,尊小姐可算大好了,如今看起来真是冰雪聪明、秀外慧中啊,老朽八年前还与小姐在宫内有过一面之缘呢。」 实际上老太监心里半点不觉得这个小姐哪里冰雪聪明,虽说长得是十分美貌,但看上去不还是呆呆傻傻、怯怯懦懦的,眼睛这儿看那里看的,哪里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简直就还像个第一回出门的小孩子。不就会叫个爹娘了吗,说了句谢谢娘亲吗,三岁小孩都会叫,三岁小孩也会认人,至于这么高兴吗? 淳于夫人:「可是十年前婵儿进宫去太医院会诊那一次?」 老太监道,「正是,那时小姐在宫内走失,还是老朽第一个找到的。」 淳于夫人笑道,「原来小女还有公公有这番缘分,」淳于夫人说到此处,正好一行人走到了一个宫墙的转角处,没有其他人看见,淳于夫人悄悄从袖间拿出一个荷包打赏给了老太监,「多谢公公及时寻到小女,照料小女。」 第3页 老太监笑吟吟的接了荷包,「可不是嘛,这带孩子,可不就得把孩子看紧点吗?一没看好磕了碰了,掉水里了——」 老太监忽然察觉自己失言,强行转了话头,又扯到了月婵身上,「小姐貌美如花,堪比貂蝉,我看啊,今天必定艷压赴宴的——众位小姐。」这老太监可不敢说艷压群芳,这宫里还有个胡贵妃,别管事实是怎样,谁也不敢说艷压贵妃。 淳于夫人心里自然觉得自家女儿啥都是最好的,无论长得到底如何,反正女儿在自己心里就是一等一的漂亮,是娘的心头肉,但还是谦虚道,「公公谬赞了。」 「老奴说的都是实话,」老太监小声道,「上月,陛下为康王殿下选妃,老奴也在现场,各家的小姐都看了遍,老奴凭良心讲,若是淳于小姐在场,容貌必定拔得头筹,京中的小姐无人能及。」 老太监话音刚落,一阵风后,树上的紫薇花纷纷扬扬掉落下来,宫墙转角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第2章 装傻的少年 第二章 这是一个黄衣小公子,一张脸生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身材修长挺拔,长相简直无可挑剔。 小公子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长相帅气俊朗,就是可惜,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有点木!看上去明显区别于少年气,也可称作带了些孩子气。 木的有点像是一个…… 他的一只手上拿着一根竹竿子,竹竿子的另一头绑了一个竹圈子,竹圈子上套着蜘蛛网,腰带上还别着一个漂亮的弹弓。 淳于夫人被这突然窜出来的小公子吓了一跳,第一反应自然是自家女儿,忙唿道,「婵儿,月婵!」 木愣愣的小公子听了这话忽的脸上发亮,一下子窜到月婵前,「抓住了,抓住了,蝉。」 月婵:「……」什么情况? 老太监连连跪下,「参加康王殿下。」 康王殿下! 月婵恍然大悟。 这不就是和她一起并列「大历二傻」组合的的另外一傻——皇子景平吗? 刚才公公聊到的的什么将京中的小姐都看了遍,也就是在为康王选妃。 怪不得一双眼睛看起来木木的,又带着孩子气,看起来傻傻的。 不过傻的也太可爱了吧!好帅! 唇红齿白!这皮肤水灵的!货真价实的小鲜肉! 这长相要是放在现代,那可不得参加什么练习生之类的选秀节目,c位出道啊!月婵绝对要把康王的照片发个百八十回,去他的超话打卡:我宣布,从今天起,我正式成为康王殿下的颜粉!啊啊啊!弟弟太帅!太可爱了!月婵已经花痴到痴呆地步了! 淳于夫人听了这话也连忙低下.身子行礼,「见过康王殿下。」 淳于夫人见自己女儿呆立在一旁,又是一副傻傻愣愣的样子,淳于夫人连忙伸手拉住月婵的袖子,想让月婵跟着行礼,月婵被拽的身子倾向一边。 康王却用两个指头揪住了月婵的衣袖,阻止了月婵的身体向一边偏,然后大声叫道,「本王抓住你了。」 被母亲拽的从花痴中回神的月婵一头雾水,不知道康王要抓住她是个什么情况。 又有一个老太监倒是精神抖擞的带着一群比康王年纪大不了多少、追的气喘吁吁的小太监循声跟了过来,手上都拿着跟康王一样的竹竿子,还有人腰间繫着竹篓,竹篓里传出「知了知了」的蝉叫声。 康王见捕蝉小分队来了,「我抓到了最大的蝉,哼哼,魏公公,本王赢了。」 捕蝉小分队为首的老太监魏公公跟着吆喝道,「殿下真厉害!」 康王凑到月婵面前,一脸神秘,像是要跟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小秘密,「本王知道你是月亮上的蝉成了精,是不是?」 月婵:「……」额,我的名字好像不是这样解读的! 这恰巧是个来来往往的路口,一群捧着荔枝的宫女太监正迎头走来,要通过这条路前往御花园,将荔枝献给贵妃与众位大臣亲眷。 这头,跪倒在地的给月婵引路的老太监答道,「康王殿下,这是礼部侍郎淳于大人家的三小姐,名唤月婵,不是月亮上的蝉成了精。」 康王听了这话却急了,怒气沖沖的挥舞着自己手上的竹竿子,大声道,「本王不管,本王不管,本王就是抓到了,她就是月亮上的蝉成了精。」 淳于夫人见康王如此激动,生怕康王手上的竹竿子伤到了自己的女儿,一时情急,大唿,「康王殿下,小心。」 这话却像是刺激了康王殿下,他更加卖力的挥舞着手上的竹竿子,竹竿子一桿子没打着月婵,倒是杆杆打在跟着康王一道捕蝉的小分队身上,一个个小太监摔在了地上,身上繫着的竹篓也摔落在地,蝉洒了一地,也飞了一地。 送荔枝的宫人们途经此处,康王将手里的竹竿一丢,圆熘熘的竹竿滚到了送荔枝的宫人脚下,宫人脚下一滑,手上圆熘熘的荔枝也洒了一地。 康王两只手挥舞着,怒气沖沖,「把本王的蝉通通抓回来,一个都不准跑。」 捕蝉小分队为首的老太监魏公公,颐指气使怒道,「快点给康王殿下抓蝉,跑了唯你们是问!」 「是!」 捕蝉小分队的小太监们听了这话,立刻往地上扑的扑,往天上抓的抓,四散开来,免不得与送荔枝的一行宫人冲撞,荔枝咕熘熘在地上乱滚。 第4页 地上是荔枝,半空是知了。 一时间乱成一锅粥,抓蝉的抓蝉,捡荔枝的捡荔枝。 月婵目瞪口呆。 人仰马翻之际,月婵隐隐约约看到始作俑者康王熘出了人群,再一看人就已经不见了。 奇怪,不是要喊着捉蝉吗? …… 康王一熘烟跑出人群后,往回看了几眼,确认身后没人跟随,也没人注意到之后,七拐八拐,拐到了一处僻静的小房子内。 康王进到小房子内,警觉的瞅了瞅门外,确认没人后,关闭房门,咳嗽三声,柱子后立马闪出一个人影,人影转身恭恭敬敬行礼,「参见康王殿下。」 康王扶住人影的手,正色道,「柏大人快快请起。」 这人哪还是前头傻傻呆呆、木着一双眼的模样,他的眼眸如水镜一般透亮,风姿卓绝,沉稳不失大气,分明是个聪慧的少年。 被称作柏大人的人是一个看上去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名唤柏泽,官至礼部尚书,对康王的态度是恭敬中又透露着慈爱,「康王殿下此番过来可还顺利,能呆多久?」 康王对他的态度是毕恭毕敬,「咱们今天不用如此匆忙,可以慢慢聊,本王刚才故意使计大闹了一场,现在没人顾得上本王,也没人跟着本王。柏大人,辛苦您为景平操劳了。」 康王外公许崇是先帝时期的一名大官,后来被奸人所害,污衊贪污,许家全家获罪,男丁或抄斩或流放,女眷被充入辛者库、乐坊,康王母亲许氏就是辛者库的一员,后因美貌无意间被现任皇帝临幸,生下皇子康王景平,许家之案在许妃的奔波下,才得以平反,其后许妃又生安然公主景乐,后来得了伤风病殁。 柏大人幼时曾受到康王母亲许氏的恩惠,许妃救过他的命,十分信任他的为人。许妃在去世前,曾告诉康王,若有急事,可去求柏泽大人帮助,柏泽也是这世上极少知道康王装傻真相之一的人。 柏大人微笑道,「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殿下也请放心,下官已经上上下下打点好了,上月的选妃大会上,溪儿女红、书法、棋艺、曲艺都位列第一,且陛下笃信钦天监,下官寻高人测算了您的八字,私下改了溪儿的生辰八字,特意改到与您极为相称,现在就等陛下下旨,为您赐婚,助您与公主早日离开京城。」 康王略显惆怅,「委屈柏小姐了。」 柏大人道,「殿下无须自责,这是溪儿自愿的,自从她得知许妃娘娘当年曾经救过下官的命,她也一心想要报恩。她偷听到您的事情后,更是每天牵绊着想要为您和公主出一份力。」 康王恭敬的对柏大人行了一个大礼。 柏大人搀扶住他,「殿下无须如此。」 康王握住柏大人的手,又问,「柏大人,选妃一事先不提,今日找您,最重要的是想问您,您可知西北旱灾现在灾情如何?本王前些日子托您送入灾区的银子可够帮的了一二?」 柏大人摇了摇头,痛心道,「据微臣门生来信,西洲等地已连续三月未见降水,旱情范围不断扩大,百姓田间颗粒无收,数十万人饮水困难。殿下一片善心,微臣已假借富商之名将您所捐银两用于灾区施粥,但……」 康王眉头微皱,「但始终杯水车薪,是吗?」 柏大人长嘆一口气,「唉。」 康王忽而画风却一转,「柏大人,那件事可有线索了吗?」 柏大人有些踌躇,「殿下,您真的打算如此?」 康王正色道,「国家有难,匹夫有责,就算不为了公主,我也会这样做。实不相瞒,柏大人,给您帮着去赈灾的银子已经是我这个傻王爷能藏下来的所有私库了,这还是盛夏,粮食已经不够了,那百姓过冬的存粮、来年的种粮又该从哪里拿呢?本王也只知道这个法子了,若是外公和母妃还在,他们也必然会同意我这个做法。」 柏大人微微颔首,「禀告殿下,微臣查到了,二十年前,殿下外公许大人获罪后,查抄了家产,其中确有一柄玉扇,放于国库多年,十年前陛下将其赐予了立功的淳于行,当年的户部员外,现在的礼部侍郎。」 康王蹙眉道,「礼部侍郎淳于大人?」 柏大人:「是。微臣趁着太子从国库领赈灾银时,查阅了国库内记载的十年前的卷宗,确认无疑。」 康王眉间露出三分鄙夷、七分愤慨,「太子?赈灾银?那哪是赈灾银,一多半儿被太子昧了,一多半儿被贵妃拿去做了体己,一多半儿又被底下的官员贪了一成又一成,给灾民的能有几成?户部被太子把持着,不顾百姓生死,否则,我们也不用为赈灾把主意动到前朝的宝藏上了。」 康王冷哼一声,想起刚才遇到的宫人手里捧着还带着亮晶晶水珠的荔枝,心里更添一分烦闷,「西北的百姓民不聊生,连口水都喝不上,咱们京城倒是张灯结彩、歌舞昇平,不远万里都要吃上一颗脆生生的荔枝。」 柏大人嘆息道,「陛下如今痴迷修仙,广修道观,太子阳奉阴违,弃百姓于不顾,只逐私利,实在是——哎!」 康王眼珠微动,「嘉王叔现在有何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太子贪污灾银一事。对他来讲,太子贪污灾银反倒是个好机会,可以藉此弹劾太子。」 柏大人道,「殿下刚才您也说,灾银还有一多半进了底下的官员口袋,这底下的官员虽有些为替太子办事,但暗地里也不乏嘉王的人,嘉王为保手下,虽然丧失了弹劾太子的好机会,也不会把这事给捅出来。可怜西北百姓缺银短粮。」 第5页 康王道,「那玉扇既是赏给了淳于大人,柏大人可见过淳于大人曾用过那扇子?」 柏泽摇头道,「未曾见过玉扇,淳于行生活简朴,只见过他用过一柄普通纸扇,微臣下来便命人去查探一二。」 康王捏紧拳头,「本王势必要寻到玉扇,打开前朝埋下的宝藏,取出银钱,只盼来得及为灾民过冬添一碗粥,开春添一把种粮。」 柏大人拱了拱拳,「殿下大义。」 …… 第3章 得可真好看啊 第三章 话说另一头的月婵与淳于夫人,经过了康王殿下这么一番的闹腾,耽误了些许功夫,众位大臣的家眷早已到达贵妃宫殿内,用着冰,打着扇,其乐融融的聊成了一团。 淳于夫人携月婵姗姗来迟,宫人通报后,月婵跟在母亲身后,低着头走到了殿内,殿内四周坐满了锦衣华服的女眷,簇拥着贵妃榻上半坐半躺着的穿着华丽衣裙、头上插满珠翠的华贵妇人——胡贵妃。 淳于夫人呈上礼单,恭敬笑道,「恭祝贵妃娘娘寿与天齐,快意时时伴前后,乐随四季永驻常。」 淳于夫人已经跪了下去,行的是跪拜礼,可月婵却怎么也跪不下去,好歹来自新世纪,逢人就跪的礼节到了真的要用的时候,她的心里一时半会还接受不了。 好在贵妃摆了摆手,也不甚在意,挥一挥手,示意宫女收下礼单,早知道淳于夫人今天要带她的着名的傻女儿来,「免礼,淳于夫人平身吧。」 淳于夫人站起身,「谢娘娘。」 贵妃接了宫女递来的礼单,打开一看,心下十分不喜,都听说礼部的淳于行是出了名的清官,难不成给贵妃送礼上也得如此清廉?一个京官送的礼还不及地方官送的礼贵重。难不成是认为自己这么一个贵妃的身份不配得到贵重的礼物? 淳于夫人拉着月婵的手,虽然月婵没跪,好在贵妃并未怪罪,自己更是一万个不会责怪女儿的人,只是为自己女儿找补,「小女月婵大梦十八载,一朝初醒,失了礼,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贵妃靠在贵妃榻上,拨弄着手上的玉镯,宫女站在一旁为她扇着风,「哟,这便是贵府三小姐啊,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月婵当然没有这么听话,淳于夫人戳了戳她的手腕,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来。 「果真是个美人儿,」贵妃画风一转,露出讥讽之意,「就是可惜——呵,淳于夫人是带小姐来太医院会诊的吧,本宫已经得了旨意,淳于夫人早些去,别误了今晚陛下与本宫的寿宴开席。」 淳于夫人:「是,臣妾先行告退。」 淳于夫人携着月婵离开殿内,贵妃朝着她们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心里对清廉的淳于大人十分不喜,「本宫听闻礼部侍郎的夫人最近在京城内逢人就说自己的女儿大梦初醒,如何如何聪慧,本宫今日一见,那不还是一个傻子吗?又不懂得行礼,又不懂得说话,呆愣愣的,木头鹅似的,半分贵小姐的气质都没有,跟康王还真有的一拼。」 贵妃说着说着又嗤笑一声,「呵,康王比她还好些,至少康王傻归傻,还会说话,会认人,本宫可听说淳于夫人的女儿傻的一天到晚只会吃喝睡觉,傻的更胜一筹啊。」 坐在一旁的大臣亲眷不敢私议皇家的康王,但都明明白白看到了贵妃的白眼,便顺着贵妃的话,嚼几句月婵的舌头根。 尤其在坐的还有一位,为人刻薄,酷爱嚼舌根子,此人便是月婵的大伯母唐氏,其夫淳于宗,乃是月婵的大伯父,是家里的嫡长子,因淳于家族祖上开国有功,一代一代降级荫封,现今领了一个从五品的虚职。 而月婵之父礼部侍郎淳于大人,名唤淳于行,是家里的庶子,庶子自然轮不到荫封,淳于行便仅凭一己之力,考取功名,夺得探花,而今官至正三品的礼部侍郎,算上来这个不受宠的庶子倒比家里受荫封的嫡长子官还大两级半,且一个有实权,一个不过是个虚职。 唐氏自视是长嫂,身份上压半截,既看不惯小叔子比自己相公官职高,又看不惯弟妹方氏受尽夫君的宠爱,而自己家里妻妾争宠闹得鸡飞狗跳,家里儿子一个还都比不上方氏所生的两个儿子聪慧英武,所以为了泄愤,经常以长嫂身份挑月婵母亲的错处,当然不会放过嘲笑月婵是个傻子的场景。 唐氏道,「贵妃娘娘,说起我这个弟妹呀,为了自己的女儿会叫娘了,又放鞭炮,又上香还愿的,我本来也奇了,这普天之下哪有傻子一朝变聪明的,到头来,就是从一个傻子变成了一个会叫娘的傻子,连礼都不会行,真是贻笑大方。」 众人皆是闹笑。 又有一人道,「我听说,三小姐至今都没有媒人提过亲呢,唐大娘子,今日碰巧你在这儿,可得告诉我们,这是与不是?」 唐氏道,「那可有假?我们两家是挨着的,她家有什么情况,我岂会不知?我家女儿娉婷贤淑,媒婆都把门槛踏破了,可那方氏所生之女月婵养到十八岁,一直无人问津吶。」 有人惊嘆道,「都十八了呀,我琢磨着方大娘子这般急着把自家会叫娘的傻女儿带出来,逢人便夸赞自己女儿,莫不是为了给自己女儿铺路,好嫁出去?不过就算嫁出去,这么傻,谁娶谁哭啊!」 众人又是一阵闹笑。 第6页 贵妃扇了扇团扇,假作大度,「淳于小姐一定会觅得佳婿,长相如此沉鱼落雁,连本宫都自嘆不如呢。」 众人连忙掉准.枪.头,对贵妃好一番彩虹屁。 「贵妃娘娘貌比嫦娥,世间无人能及,那黄毛小妮子,哪比得上娘娘半分容颜。」 「贵妃娘娘美貌举世无双,举国上下都找不出像娘娘这般标志的人物。」 「娘娘倾国倾城……」 这一番可把贵妃哄开心了,「诸位夫人们过誉了,本宫哪有你们称赞的如此美貌。天气这么热,本宫有些口渴了,呈上荔枝,让本宫与夫人们共享。」 贵妃的「表面上的」唯粉们又是一通恭维,「臣妾们今日可有福了,臣妾听闻这些荔枝都是陛下特意为贵妃娘娘从南方运来的荔枝,一般人哪有这个口福,臣妾今日沾了贵妃娘娘的光,真是三生有幸。」 「这在宫外可是拿着钱也买不到的好东西,还是贵妃娘娘这里宝物多。」 这一番恭维让贵妃觉得甚为有脸面,宫人们捧着几个盘子呈上了水灵灵的荔枝,但僧多粥少,这几盘子一人也分不到一颗,贵妃才得了一通恭维,却只拿的出这么点荔枝,未免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怎么就这些,还不快多呈些上来?」 但侍立在一旁的宫人唯唯诺诺,「禀娘娘,荔枝、荔枝——」 贵妃凤目一瞪,「荔枝怎么了?」 宫人吓得连忙跪下,「禀告娘娘,荔枝、荔枝运来的途中遇到了拿着竹竿捉知了的康王,不慎、不慎掉了一地,折损了一半。」 贵妃揪着手帕,咬牙切齿,「康王!好个康王!」 当年,皇帝在贵妃小产之际,临幸了许妃,诞下康王,已经让贵妃恨之入骨,因为许妃后来得了伤风病殁,康王十岁又掉入池塘,发烧把脑子烧坏了,成了一个傻子,贵妃这些年才没在明面上找他的麻烦。现在竟然又欺负到了她的头上,这能忍?!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她一定要想个办法不动声色的报了这个仇! …… 月婵随着淳于夫人步行前往太医院,因皇帝陛下身体略感不适,所以急召了太医院院判携众太医去前朝,因此月婵和淳于夫人便在太医院小坐片刻等待院判与众位太医。 月婵脑中浮现起康王的颜,不禁感嘆道,「康王殿下长得可真好看啊。」趁着没人,月婵悄悄凑到淳于夫人跟前,问淳于夫人,「娘,康王也是跟我以前一样的吗?」 淳于夫人抚了抚月婵的碎发,「是啊。」 月婵:「娘,康王也跟我一样生来如此吗?」 淳于夫人微微摇头,「那倒不是,康王殿下以前是极为聪慧的,少时连陛下都曾多次夸赞他。」 月婵:「那他怎的——」 淳于夫人陷入了回忆,「十年前,你爹还是个户部的小小员外郎,当年灾害频发,各地有乱,前赴动乱区赈灾剿匪稳民心一事,京官皆不想去,你爹素来正直,自请平乱赈灾。」 月婵:「后来呢?」 淳于夫人道,「灾害平定后,你爹立了功,陛下要封赏他,你爹向陛下求个赏,不求加官进爵,只求天下最好的大夫太医院的众位太医能给你看看,陛下特意恩赐他带你入宫进太医院会诊。也就是那天,康王不慎跌落池塘,发了高烧,数日不退,醒来后,心智便成了如此。康王也是个苦命孩子,生母早亡,只盼他也能像你一样早日好起来。」 月婵点点头,为康王的事情而难过,「原来如此,」又为淳于大人的父爱而感动,立了这样大的功劳,却只希望能够让最好的大夫给女儿看看病,这份爱无私又伟大,「父亲娘亲为女儿操劳了。」 没多一会儿,皇帝的身体经太医诊治已经无恙,正在前朝的淳于大人与两个儿子瀚文、瀚宇,顺便和众位太医一趟回了太医院。太医对着月婵轮番上阵诊治了一圈,恭祝小姐大好了,再开了些补脑方子和药材,递给了淳于大人,祝愿小姐越来越聪明云云。 …… 第4章 第四章 夜色融融,星辰满天,紫宸殿外,鼓乐齐鸣,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贵妃着盛装依偎在陛下身边,一干大臣亲眷们皆按照品级高低安排了座位,跪坐于下首处。 贵妃亲自编的舞,陛下看了龙颜大悦,连下午突如其来的心悸都好了半分,称赞贵妃后又对宫人们一一赏赐,与大臣夫人们共饮一杯,更即兴作诗一首,众人皆拍手称赞。 就在所有人其乐融融的欢聚一堂之时,月婵她——跪!麻!了! 这跪坐真不是人.干.的事,月婵极为不适应,跪不了多久,腿就麻了,哪有心情欣赏歌舞,于是只好扭来扭去的换姿势。 淳于夫人察觉了她的小动作,小声道,「婵儿,你怎么了?」 月婵有些苦恼的锤了锤腿肚子,「娘,有点腿麻。」 淳于夫人眼睛盯着歌舞,手上按了按月婵的腿肚子,月婵差点叫了起来,淳于夫人小声道,「嘘,静悄悄的去活动一会儿,走一走路,站一会儿。」 月婵俏皮的笑了笑,「谢谢娘。」 淳于行转过头,低声道,「要不要两个兄长跟着你去?」 月婵看两个哥哥看歌舞看的正欢,「不用,爹,我不会走太远,若是真的走丢了,女儿也会向小宫女问路的。」 第7页 淳于行十分欣慰的看着女儿,傻女儿都知道问路了,真是令人高兴,他笑脸盈盈道,「早去早回,别耽误了晚宴。」 「是。」 月婵悄悄的低着身子离开了位置,淳于行虽是礼部侍郎,官职不算低,但是在陛下贵妃双寿华诞这种场合,王孙贵胄云集,小小的侍郎只能算是一个中等品级了,因此宫人们为他们安排的位置也不显眼,月婵离席这个小动作,除了他们一家人没有其他人看到。 月婵一路低垂着头,只想着远离人群,找个地方活动下筋骨,走到了一个小花园,见四周无人,便在假山后,扭扭腰,伸伸腿。 突然,假山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少年声音,「你觉得哪一串最好吃?」 月婵好奇的从假山后探出头,只见小池塘边,康王坐在小亭子的台阶上,双手各举着一串糖葫芦,他将左手的糖葫芦放在嘴边,张大嘴,做出要咬下去的动作。 康王的对面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小太监,手中空空如也,滴熘着圆圆的眼珠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他手里的糖葫芦,在康王张开嘴要咬糖葫芦的时候,也舔了舔嘴角,跟着张开嘴。 康王眨眨眼,没有咬下糖葫芦,而是闭上了嘴,对面站着的小小太监也跟着闭上嘴,康王淘气的举起左手的糖葫芦瞅了瞅,又淘气的举起右手的糖葫芦瞅了瞅,似乎在打量着哪只最好吃。 小小太监眼珠子跟着糖葫芦左边转一圈,又右边转一圈。 康王咧开嘴,露出灿烂的笑容,向右手上的糖葫芦点点头,似乎更认可右手上的糖葫芦,将其举起,放到嘴边,做一个咬糖葫芦的动作,站着的小小太监也伸长脖子张开嘴。 康王又闭上了嘴,一个也没咬,发愁的望着左手上的糖葫芦,「本王还是觉得应该还是这串糖葫芦更好吃,它更圆一点,你觉得呢?」 小小太监「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口水,「殿下,我觉得都好吃。」 第5章 第五章 康王睁圆了眼,十分贊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 然后,康王把嘴巴张的大大的,将两只手上的糖葫芦同时凑到嘴边,对面的小小太监「咕咚」又咽了一口口水,继续对着空气,十分夸张的张开嘴。 康王眼角弯弯,似乎十分开心,他慢慢咬下去,目不转睛看着糖葫芦的小小太监也慢慢向空气咬下去。 眼看着小小太监的嘴唇就要合上,康王狡黠一笑,他一个也没吃,而是将两只糖葫芦都凑到了小小太监的嘴里。 小小太监牙齿落下,一口咬下了两只糖葫芦,眼睛噔的一下就亮了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十分珍惜的咀嚼着嘴中的糖葫芦。 躲在假山后的月婵看到这个场景,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康王很有童心,也很可爱,很有趣嘛。 「哪一串最好吃?」康王问。 小小太监砸吧着嘴,眼珠子往左边转转,又往右边转转,然后一张小脸十分苦恼的摇摇头,「殿下,我觉得都好吃。」 康王将左手的糖葫芦再次举到小小太监嘴边,「你再尝尝,帮本王找到最好吃的一串,本王只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 小小太监很听话的咬下一个,小脸鼓出一块,慢慢咬下,去感受这串糖葫芦的味道。 待到小小太监吃完了这一颗,康王又把右手上的糖葫芦餵到他的嘴边,「再尝尝这一串。」 小小太监照做不误。 「尝出来了吗?」康王问。 假山后的月婵也滴熘着眼睛,被康王的思路带了进去,心里竟不禁对比着到底是哪一串最好吃,左手那串圆一点,右手那一串红一点,真的是太难选啦。 小小太监摸了摸自己小脑袋瓜子,特别特别苦恼的摇摇头,「殿下,我还是尝不出来,我觉得都一样好吃。」 这回换康王苦恼了,「怎么办呢?本王只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只有一串,这两串都一样好吃,肯定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那一串。」 小小太监皱巴着一张小脸,「殿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景平!」忽然,一个粗狂的声音传来。 月婵循声望去,一个满脸横肉,体格壮健,皮肤黝黑,看起来凶凶的锦衣中年人正唿喊着康王的名字,他的旁边站着一个身材修长,看起来却十分阴郁的三十岁左右的青年。 小小太监见到这两人,立刻哆哆嗦嗦的跪倒在地。 那阴郁青年开口道,「七弟,一下午不见你人影,跟着你的人也找不到你。原来你在这儿,你在这里做什么?父皇和母妃的寿宴要开席了。」 要开席了!月婵瞧了瞧天色,说了早去早回的,耽误了这么久,爹娘该担心了,于是,她趁着没人看得到这个地方,悄悄的从假山后退了出去。 康王苦着一张脸,他的脸上还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小的肉肉,显得他这个人傻归傻,但却并不违和,傻的十分可爱,「嘉王叔,三哥,我在找全天下最好吃的那串糖葫芦。」 第6章 第六章 那健壮黝黑的中年人正是嘉王,他是康王的皇叔,阴郁的青年人正是当朝太子景辞。 嘉王比起太子也不过只大十岁左右,并不十分显老,他并不常驻京城,而是被派去了封地,因为陛下与贵妃双寿华诞,嘉王才携着一大家子也特意进京祝寿。 第8页 「你找到了吗?」太子问。 康王瘪瘪嘴,摇摇头,「没有。」 「笨的可以。」嘉王嫌弃道,「哪天被人害的小命儿没了,都不知道怎么丢的。」 太子隐者脸,「嘉王叔,您这话说的,七弟就算永远是个傻子,他也是皇子,怎么可能有人会害他?」 「呵。」嘉王冷哼一声,「景平,快点过来,要开席了。」 「我来了,」康王将手上的两支糖葫芦都递到了小小太监的手中,「算了,他们都不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那一串,本王不吃了,给你吧。」 小小太监高兴的咧开了嘴,露出缺牙的牙龈,「谢殿下。」 …… 月婵回到淳于夫人身边的时候,桌子上的果盘已经撤了下去,换成了满满当当的佳肴。 淳于夫人道,「你刚才去哪了,这么久都没有回来?你若还不回来,为娘就让你的两个哥哥去寻你了。」 月婵微微有些歉意,「娘,您不用为女儿担心,我没事。」月婵往高台上望去,嘉王、太子带着康王正在落座,「刚才,就是遇见了一个好玩的人,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夜宴开席。 盛装的贵妃依偎在陛下身边,太子、太子妃、嘉王、嘉王妃、康王坐在次座,一甘大臣及亲眷坐在大台阶的下首处。 嘉王举起一杯酒站起身,「皇兄,臣弟是个粗人,不是个会说话的,在这个好日子,就祝您身体康健,万岁万岁万万岁。顺便,臣弟在此斗胆向皇兄讨个赏。」 贵妃轻蔑的瞥了嘉王一眼,祝寿的话没说几句,就来讨赏了,且明明是自己和陛下共同的寿宴,嘉王就跟没她这个人似的,越来越目中无人,嚣张至极。 陛下一拂袖子,「皇弟,但言无妨。」 嘉王脸上挂满了笑,「臣弟上月在徐州新添了一个麟儿,恳请陛下为麟儿赐名。」 嘉王正妃仍端坐在侧,看来嘉王这个麟儿是个庶子,不过无论是否嫡庶,不比平常人,生在帝王皇子家的都是王孙贵胄,身份皆是不凡。 陛下大笑,举起杯子,「恭喜皇弟,值得祝贺,朕特赐府中麟儿以『贺』为名。」 嘉王与嘉王妃上前一步,跪谢陛下。 贵妃也端了酒杯,笑脸盈盈,「恭喜嘉王喜获麟儿。」 太子与太子妃共同举杯,「恭喜嘉王叔。」 众人满饮了一杯。 康王坐在位置上,又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实则是在分神想如何能得到淳于大人府中的玉扇,这玉扇是康王外公的临死前得到的东西。 先帝曾瞒着众人,私下委任年轻的许崇寻找前朝宝藏,这事极为隐秘,连现在的皇帝也不知情,但是许崇几十年一直无所获,此事也被先帝遗忘,后来许崇临死前找到了线索,却还没有来得及禀告先帝,就被奸人害死了。 康王母亲因病去世前遗言曾告诉过康王,玉扇是前朝宝藏之开启要件,康王虽然那时年纪不过十岁,但心性坚韧,牢记守口如瓶,直到现在,西北大旱,民不聊生,太子贪污灾银,康王不忍百姓受苦,也不想让安然公主一生待在那冷清之地,想着寻到宝藏,经由柏大人私下悄悄赈济灾民。 「康王。」贵妃倚在陛下身侧,勾着嘴角,唤了一声。 第7章 第七章 康王回过神来,假作木讷,「贵妃娘娘,你叫我做什么,本王要看歌舞,看歌舞!」他傻傻呆呆的连自称『我』,或者『本王』都弄得一塌煳涂。 贵妃道,「歌舞哪比得上你嘉王叔新添的麟儿好看,你赶快祝贺你嘉王叔。」 康王歪了歪脑袋,看起来十分困惑的模样,「麟儿是什么啊?」 贵妃笑道,「麟儿就是小孩子,以后会长大,会长高,会叫你叔叔,还会跟你一起捉蝉,就像你今天捉蝉一样。」 康王连连拍掌,十分兴奋,「哇,小孩子好啊,本王最喜欢小孩子了,可以跟本王一起捉蝉。」 贵妃以袖掩唇,笑的看上去十分慈爱,「康王如此喜欢小孩子,那你以后想不想有小孩子?」 康王心中念头辗转,贵妃为何要如此问,想不想有小孩子?莫非…… 康王故意顾左右而言其他,「小孩子好,贵妃娘娘要给本王小孩子,跟本王一起捉蝉吗?」 贵妃微微摇头,「诶,不是本宫给,小孩子要你自己生。」 自己生? 果真如此,贵妃要插手选妃一事。 贵妃巧笑倩兮,「陛下,自上月为康王选妃以来,迟迟未定下康王妃人选。康王至今仍是孤单一人,臣妾看了心下难过,不如趁今天这个好日子,陛下将康王妃人选定下来,照顾康王可好?」 太子是贵妃的养子,虽然不知贵妃是想干嘛,但自然顺着贵妃的意思,「是啊,父皇,七弟身边无人侍奉在侧,恳请父皇为七弟觅得佳人,陪伴身侧。」 陛下正色敛容,康王虽不受宠,但年龄到了,朝中有人谏言,他便令内务府和贵妃为傻儿子选个王妃,但是因为自己太忙,选妃仪式倒是过了一月有余,却还没有定下康王妃人选。再加上自己最近身体不太好,今天见到傻儿子,更多添了几分平时没有的怜惜与慈爱之意,正好趁此机会为儿子选妃了结一事,「上月康王选妃大会,贵妃一手操办,心中可有佳人人选?」 第9页 嘉王妃见这阵仗,满心的想把自己的表侄女推上位,迫不及待道,「陛下,臣妾族中表妹育有一女,正是二八好年华,温柔贤淑,举止端庄,肤白貌美,也曾参加康王选妃——」 「陛下,」贵妃打断了嘉王妃的话,「本来嘛,选妃大会,礼部尚书柏泽大人之女柏溪各项都拔得头筹,但是今日臣妾新识得一个佳人,人品、样貌样样皆更加出众。论年龄,与康王正好相配,论长相,沉鱼落雁,满朝再也找不到这般出众的人物了。只因前些日子还在病中,未能参加选妃。」 贵妃直接打断了嘉王妃的话,让嘉王和嘉王妃两人面上都有些不喜,嘉王和太子不和,满朝之人都知道,贵妃是太子的养母,做出直接打断嘉王妃的话这般不礼貌不尊重人的事,更是让嘉王对太子以及太子养母贵妃更加厌恶。 康王脸色未变,心里不断思索着这人是谁。 皇帝倒没注意到嘉王以及嘉王妃的心情,却对贵妃说的话来了兴趣,「哦?谁哪家闺秀?」 贵妃道,「这姑娘,陛下您也知道,正是礼部侍郎家嫡女淳于月婵。今日还和康王在御花园有一面之缘呢,康王可是拉着淳于小姐的袖子,非说淳于小姐是月亮上的嫦娥下凡,欢喜的不得了呢。」 第8章 第八章 今天?御花园?淳于小姐?康王殿下仔细的回忆着今日与淳于小姐的惊鸿一瞥,相貌美丽无双,说是身子已经大好了,会认人了,自己故意闹了一场,这小姐未有半分波动,看上去仍旧有些呆呆木木,甚至还看着自己傻(hua)笑(chi)…… 贵妃缘何突然要把她指给自己?是监视自己的又一个探子?可淳于大人为人秉正,从不谄媚于贵妃,贵妃如何能把他的女儿收为己用?若不是监视,那是为何?看贵妃的笑容实在不像是要做什么好事…… 贵妃脸上带着笑,笑里带着看好戏的高高在上的轻蔑,心里冷哼,既然惹了本宫,那本宫给你指一门「好」亲事,娶个傻子,两个傻子一起作伴,生个儿子也是傻的,傻到一家,傻到家宅不宁最好。 陛下眉头微皱,「淳于行的嫡女?」 嘉王也眉头微皱,因得皇帝有个傻儿子,京城里其他痴傻的孩子也都成了话题人物,侍郎家的女儿也是个傻的这件事,嘉王去封地前便早有耳闻,康王也是嘉王的亲侄子,且虽然傻归傻,嘉王未去封地之时,康王对他也甚为恭敬,且又厌恶贵妃与太子,哪怕平时懒得管,现在为了下贵妃的面子也要管,嘉王便直接道,「可这淳于大人家嫡女,如何能……能当王妃?贵妃娘娘,你选来选去,就给景平侄儿选一个这样的王妃,你是何居心?」 贵妃掩唇微笑,「如何不能?淳于小姐大梦十八载,一朝初醒,陛下皇恩浩荡,今日特遣了众太医会诊,太医们都对淳于小姐赞誉有加,说这淳于小姐现在是聪慧过人。论德论贤,均可为王妃。」说着说着又委屈道,「臣妾虽然不是康王生母,这些年也把康王当亲儿子看待,生怕他摔着磕着,给康王选妃也是唯恐出了什么差错,殿下,臣妾怎么对康王的,您都看在眼里呀。」 「朕自是知道贵妃的心意,」皇帝陛下有些犹疑,淳于行有个傻女儿,他知道,多年前,淳于行立功,他有意给淳于行加官,但这淳于行却只求给请太医院给他的傻女儿看看病,皇帝准了奏,又意思了一下,赐了些国库存放了多年用不着的东西,几年后,皇帝不忍浪费了淳于行的才华,只做个小小员外郎,便调任他掌管科举,做了个礼部侍郎。 昨日据淳于行禀告,说是女儿大好了希望能请旨让太医院再看看,皇帝犹疑道,「太医真这么说?那淳于行的嫡女真的已经好了?」 「臣妾怎敢欺君,臣妾今日也是见过淳于小姐的,端庄贤淑,貌比天仙,举止与昔日判若两人,智力与常人无异。」贵妃用手虚指阶下的一个方向,「陛下请看,侍郎大人右侧坐的便是其女月婵。」 陛下顺着贵妃手指望过去,确实貌美无比,举手投足还算端(zheng)庄(chang)。 淳于行与众位大臣、亲眷坐的都是大圆桌,人又多,也没和阶梯大台阶上的皇帝一家坐在一个水平面上,除了太监通传,基本听不到皇帝说的家事,也并不知道此刻发生了什么。 贵妃道,「陛下,我可听说淳于小姐大好后,上淳于府求亲的人络绎不绝,这么好的亲事,可别让他人抢了先,咱们可得万事以康王殿下为先考虑啊,让康王殿下选到最好的。」 第9章 第九章 皇帝望着月婵,若有所思。 嘉王自然也跟着众人的视线,看到了坐在下面的大桌子旁的淳于月婵,嘉王白了太子一眼,道,「既然淳于小娘子这么好,太子妃因病薨逝也有两年,贵妃娘娘何不选给太子做正妻?」 太子正色道,「皇叔莫说这话,民间尚有妻子身故三年不娶的民俗,孤作为太子,更应以身作则,况且,孤做为兄长,怎可与弟弟争妻?」 嘉王心中斥道:惺惺作态,唯恐有人说你不贤,本王在封地都听说太子纳了几房妾室,你也就在陛下面前装一装了。 嘉王冷哼道,「看来贵妃和太子是铁了心要让淳于小娘子当康王妃了,又何必要闹一出给康王选妃?」 贵妃脸上挂着假笑,「本宫一心只想给康王选到最好的,选妃大会上没选到最好的,自然在平时多留留心。」贵妃望向嘉王妃,脸上笑容充满讥讽,「当然,本宫可没说嘉王妃族中表妹之女不好,只是康王妃是要上皇家族谱的,这身份地位也得选个出挑的,嘉王妃,您族中的表侄女,其父只是一个小小县丞,这七品官和二品、三品的京官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呢,嘉王妃,不知你们族中还有二品、三品官有女儿吗?就是没有二品三品,四品五品也凑合行。」 第10页 嘉王妃出身低,族中做官的少,官职也低,当初是嘉王力排众议才立了王妃,现在被贵妃讥讽的面子上过不去,青一块紫一块的,眼看着嘉王也要暴走了。 康王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情形,假作懵懂,实则只是不愿意看到两方在众大臣面前闹了起来,「贵妃娘娘,给我选最好的什么啊?」 太子解释道,「七弟,母妃这是在给你选妃。有了王妃,可以天天陪你一起玩,一起捉蝉,还可以给你生小孩子,你可以和小孩子一起玩,王妃特别好。」 康王兴奋道,「选妃好,选妃好,王妃在哪里?」 月婵傻的时候不怎么出门,太子也未曾见过月婵,反正认识淳于大人,听贵妃刚才所指,淳于一家围着的那个女孩便是了,太子伸手指了指大台阶下正在夹菜吃的月婵,「便是那位,淳于大人旁边的女子,不是说,你今天在御花园见过吗?」 「哪儿呀?哪儿呀?」康王假装上瞅瞅下看看,「噢,是她啊。」 太子不禁赞嘆道,「真是貌美。」 康王却变得一脸失望,「父皇,儿臣不要她跟我玩,不要她当王妃。」 太子申斥道,「七弟,放肆。」 虽说皇帝这些年也没怎么搭理这个傻儿子,但病中之人对儿子怜爱之心多了几分,温和道,「平儿,为何不喜欢她?」 康王嘟着嘴,一脸委屈,「她才不是什么天上的蝉呢,今天在御花园见了她,儿臣今天捉的蝉都飞了,一个都没抓回来,她要是天天陪我玩,儿臣就没得玩了。」 康王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耍赖道,「不要,不要,就不要!」 以往他有什么想要拒绝的,装小孩子耍赖就能管用,因为皇帝很反感这种幼稚不成熟的行为,一定会被皇帝斥责一番,然后懒得管他,便就此作罢。 第10章 第十章 然而,这招对于今日怜爱慈父人设的皇帝却不管用,他只觉得有些好笑,「那不更好?」 众人见皇帝脸上浮现笑意,也顺着哈哈大笑。 太子笑道,「七弟,你那府里蝉鸣震天,迎来王妃,康王府还能落得清静。」 皇帝点头笑道,「说的在理。」 康王跺脚耍赖道,「儿臣不喜欢清静,就喜欢热闹。」 贵妃心下怒火渐起,康王屡次三番不听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便催促皇帝道,「陛下,臣妾看那也更好,多个人,多份热闹。娶了淳于小姐,康王殿下是清静也有了,热闹也有了,陛下,您快下旨吧。」 皇帝看着自己的傻儿子,仍未下定决心,毕竟是皇子,事关皇族,不能随随便便指个人,「她能照顾好康王吗?」 贵妃又加一把火,「您若是担心淳于小姐大病初癒,没有余力照顾康王殿下,那就给康王殿下多些奴僕,自有僕人照料,臣妾宫里的奴僕多的是,定派许多有能力又忠心的人去伺候康王。这娶妻啊,可不就得娶一个投缘的?淳于小姐早些年也曾煳涂过日,那她定能比其他人更能体会康王殿下的感受,再说,说不定淳于小姐一朝大病得愈,这般奇遇旷古难得一见,说不定就是某个神仙在她身上吐了口仙气,才让她一朝变得聪明,有她在身边也可为康王殿下带来福气,若是康王殿下也跟着好了,岂不妙哉?」 皇帝点点头,「来人,传国师。」 钦天监里的国师就是贵妃和太子的人,早已被他们掌控,贵妃说什么就是什么。国师占卜一番,又大肆夸赞了月婵的命格,夸夸其谈,吹得是上天有,下地无,说是月婵极为旺夫,两人八字简直是天造地设,万分相称,还说月婵是被路过的神仙吹了一口仙气,通了八窍,才会从傻变聪明,神仙是来给皇家增添气运的。 陛下本就是一个崇尚修仙,喜欢求神拜佛的人,花钱如流水的大兴土木修道观。封了一个江湖道人为国师,当时引发的群臣激愤暂时不表,不过这个国师除了在钦天监占卜以外,倒也没有掌权,久而久之,朝臣们也就任凭皇帝折腾了。 皇帝听了国师的话心中也有了思量。 旁边听了一耳朵的嘉王、嘉王妃:「……」国师也真够脸皮厚的。 …… 夜宴之后,康王府内,水声潺潺。 魏公公在康王沐浴之际,屏退了宫人,为亲自康王又添了一桶热水。 康王见四下无人,终于可以放下伪装,「魏公公,您不必做这些苦差事,交于下人做吧。」 魏公公道,「殿下,老奴体格还壮得很呢,就当活动活动筋骨。今日贵妃为您指婚侍郎府千金一事,怕是又是什么招数对您不利啊。」 魏公公年近五十,原来是许妃身边伺候的,守着康王长大,待康王如同亲子,是这世上除了柏大人和柏溪以外,唯一知道康王装傻真相之人。 第11章 第十一章 康王头靠在浴桶边,自己本也不愿娶月婵小姐,更不愿意将其拖入这趟浑水中来,为了宽慰魏公公,口头上也只能安慰道,「公公不必为本王担心。本王本就在思虑如何能够早点成婚,早日获取封地,离开京城,无论贵妃打的是什么主意,也算帮了本王一个大忙。就是辛苦了柏大人与柏小姐为我一番筹划。」 魏公公知道康王是在安慰他,「奴才懂您心中的思量,这成婚有利有弊,利在本朝皇子成亲后才会享有封地,早日成婚,便可离开京城,远离是非之地,完成许妃娘娘临终的遗愿。弊在,本来,您与柏大人和柏小姐已经商议好,由柏小姐助您离开京城,突然杀出一个淳于小姐,您不怕她是贵妃安插在您身边的眼线吗?成亲后日日与王妃朝夕相对,若是被人发现了您的秘密,可就麻烦了。」 第11页 康王自嘲般的轻笑,「弄砸了这一门,贵妃若是有心,还是会有下一门,倘若我强烈反对,难免引人猜忌。退一万步讲,就算这位淳于小姐是贵妃安插在我身边监视他的人手,只要能够顺利离京,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本王也自有办法。」 魏公公嘆息道,「可这是您的终身大事啊。」 康王的脑海中慢慢浮现出御花园中月婵的身影,说实话,要是给他指个太聪明的枕边人,说不定反倒可能会使得他行事处处受限,淳于小姐这般单纯的也挺好,「公公无须为我担心,淳于小姐心地单纯,容颜貌美,淳于大人做人刚正不阿,不与他人同流合污,断不会与贵妃结党营私,若不是其女……这样好的婚事怎么会轮得到我这样又傻又不受宠的王爷。」 魏公公感嘆道,「说来,您和这位淳于小姐也算有缘分。」 康王语气中略带了惆怅之意,「是啊,本王还记得您十年前曾经跟我说过,像淳于小姐这般的人才是命最好之人。」 魏公公知道此事很难有转圜余地了,便也说些好话来宽慰康王的心,「钦天监的国师说淳于小姐八字与您极为相称,沾了仙气,定能将她的好运好命也带给您。」 康王苦笑道,「但愿如此。」 …… 第二日,一无所知的淳于一家,还在忙活着按照太医开的方子给月婵补脑,古人讲究以形补形,故而言之,这补脑方子写的不是核桃就是猪脑…… 月婵看到满桌的核桃猪脑宴,和围坐在桌子旁,用期待目光看着她的淳于一家人,「……」 淳于夫人双眼炯炯,夹起一筷放入月婵的碟子中,「来,婵儿,吃了这块核桃黑芝麻糕,甘甜又消化。」 淳于大人也不遑多让,「来,婵儿,吃了这碗核桃猪脑粥,温润又补脑。」 月婵压力山大,核桃和猪脑它其实都不补脑啊,她还是捧场的吃了个精光,「谢谢爹爹娘亲。」 二哥淳于瀚宇拿着小碗亲自给月婵添了一碗猪脑汤,「妹妹,来,喝了这碗山药猪脑汤,以后比猪脑子还要聪明。」 月婵:「……」 大哥淳于瀚文没好气道,「说什么呢你?我看你还没有猪脑子聪明。」 瀚文和瀚宇两个人是一对双胞胎,但是呢,脾气秉性和长相皆大有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都是宠妹狂魔。瀚文大一炷香是哥哥,耿直稳重,瀚宇晚出生一会儿,淘气机灵,俩人在一起经常斗嘴,倒成了家里的一道风景。 「哟,这吃的都是什么?」月婵的大伯母唐氏拿着蒲扇扇着风,领着她的女儿淳于娉婷,带着两个丫鬟悠悠的依着门窗,因为两家的宅院相邻,是分家而得,后院的小门相连,唐氏从不把自己当外人,常来庶弟和弟妹家闲逛,自视为长嫂,身份高,经常指指点点,「呵,猪脑,核桃!补脑啊?」 第12章 第十二章 瀚文、瀚宇对这个刁钻的大伯母颇为不耐烦,又碍于人家是长辈,维持着面子上的客气,对同样刁钻刻薄的堂妹淳于娉婷,平时是理都懒得理。 月婵之母方氏放下筷子,礼貌道,「大嫂,请坐。娉婷,请坐。」 淳于大人开门见山道,「不知大嫂,前来何事?」 唐氏等的就是这一句,坐她是不坐了,坐下去矮人一头,哪有站着说话威严有气势,唐氏急不可耐的显摆道,「还不都是为了我家娉婷。刑部尚书家的夫人来我家好几回了,每回见面都跟我夸赞我家娉婷贤淑,我家娉婷贤淑这不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吗?我原来还不解这尚书夫人怎么老往我家跑,回回都要给娉婷带礼物。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唐氏正等着月婵一家问她到底怎么着,好继续显摆,然而,此刻众人皆不接话。 娉婷的珠翠插了一脑袋,她推了推唐氏的胳膊,半是羞赧半是得意道,「娘,都说了,让您别说了。」 只有瀚文素来耿直,早就不耐烦听这些了,直接道,「大伯母,您说的这些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唐氏也只好自接自话道,得意洋洋的显摆道,「昨日陛下贵妃寿宴之时,我见过了尚书大人一家,才知原来尚书夫人是看上了我家娉婷,但因为娉婷要参加康王选妃,也不敢和皇家抢人,因得知我家娉婷无意拔得头筹嫁入皇家,所以才跟我挑明了,要遣媒人来为他家儿子提亲呢。我们家马上就要和工部尚书家成为亲家了。」 瀚宇夹了一颗花生,「大伯母,我可记得上个月,您也来了一趟,当时说的可是你们家马上就要和陛下成为亲家了。」 瀚文、瀚宇心知肚明的对视了一眼,当时娉婷前去选妃之时,大伯母也没少来炫耀,两人默契的回忆起当时大伯母是怎么说的来着:娉婷要去选妃了,马上就要成为王妃,王妃是正经上皇家族谱的,我就要和陛下成亲家了,肯定会被封诰命,你们见了我到时候都得行礼,我们全家马上就要成为皇亲国戚,有着享之不尽的财宝与荣耀。你们府里的蜀锦都拿出来,给娉婷送过去,让未来的王妃娘娘选。 啧啧,想起来大伯母当时的音容都还歷歷在目。 再说,娉婷是无意拔得头筹,才不能嫁入皇家的吗?就隔了一堵墙,大家都知道淳于娉婷为了能参加康王选妃,那是打扮来,打扮去,淳于娉婷还从这家里白拿了十多匹蜀锦去,那衣服都做了好几轮,就在隔壁院子骂裁缝呢,他们可听得清清楚楚,可惜第一轮就给刷了。今天穿的这一身衣服,还是那时候拿了府里蜀锦做的呢。 第12页 唐氏硬撑道,「我女儿娉婷改主意了不行吗?」 淳于娉婷蛮横道,「我就是改了主意,怎么了?我淳于娉婷,想选什么,就选什么。」 瀚宇笑道,「行行行,大伯母说什么都好。」 第13章 第十三章 月婵母亲脾气和善,「瀚文、瀚宇,不许多话。」 月婵母亲本是不愿与这难缠的大嫂起争端,但落在唐氏眼中,就成了一家子对她的嘲讽,月婵母亲更是惺惺作态,唐氏本来就非常嫉妒月婵的母亲,怒道,「尚书府那也是高官门第,算算可比二弟的官还要高一级。我女儿能嫁的过去,你们家的傻女儿,瞧那傻不熘秋的,想嫁还嫁不成呢。」 淳于娉婷揉着手中的帕子,「就是,只有你们把傻子当宝。」 瀚文筷子一拍,站起身来,「大伯母,堂妹,你们爱显摆就显摆你们的,与我妹妹何干?」 唐氏噼里啪啦道,「我就说了,怎么样?娉婷不愿意在选妃大会上拔得头筹,你们家女儿连去选妃的资格都没有。弟妹啊,我看你下半辈子也就守着傻女儿哭了,更别说指望她还能给你赚来一些聘礼,或者嫁入高门贵府,让你也长点身份。怎么?生了傻女儿还——」 月婵冷冷的朝唐氏一瞥。 这一瞥,让方氏感觉到一丝森森的寒意,一个傻子怎么会有这样的气质,连自己的气势也少了半截,弱弱的说完最后一截,「——还不许人说啊?」 …… 「淳于大人可在?」一个有些阴柔的声音突然传来。 月婵朝门边望去,一行太监打扮的人正站在院中,话是为首的公公说的。 淳于行有些诧异,上前几步,「张公公。」 「公公万安。」唐氏知道这位公公,因丈夫受荫封领了个虚职时,曾给这位公公银两疏通,还请公公于京内最贵的酒楼吃过酒,所以也巴巴的凑上去。 淳于行站的还老远,唐氏已经凑到跟前,张公公见此情景,便笑盈盈对唐氏道,「给淳于夫人道喜了。」 唐氏道,「道喜?何喜之有?是我家老爷要升官了吗?」 张公公笑着恭喜道,「是夫人要升官了。」 唐氏摸不着头脑,「升官?我一个女人,怎会有官可升?」 张公公道,「这封诰命,可不就和升官差不多嘛?」 唐氏瞠目结舌,不敢相信,「我?我封诰命?公公,可不是拿我取乐吧?」 张公公道,「那还能有假?都是因为夫人您生了一个好女儿,结了一门好亲事啊。」 淳于娉婷也是一愣。 唐氏道,「小女?刑部尚书夫人刚刚才来为他的儿子提亲,难道是尚书大人为我请封了一个诰命?」 张公公道,「夫人吶,一个尚书怎么可能为您请封诰命?您还没答应他们家的提亲吧,可别答应。您的女儿被选为了康王妃,您呀,母凭女贵,就被陛下封了诰命。」 淳于娉婷激动万分,握住唐氏的手,「娘,我成了康王妃了!我成了康王妃了!」 唐氏喜不自胜,「我女儿被封康王妃了!我成了诰命!太好了。」 唐氏从惊喜中缓过神来,对娉婷身边的大丫鬟晓檬吩咐道,「晓檬,速速派人去跟尚书夫人说一声,聘礼也都退回去,这亲不结了,小姐要当王妃了。」 晓檬福了福,「是。」说罢,便立刻退下,追出门去退婚了。 唐氏道,「多谢公公。」 张公公恭敬道,「不敢不敢,奴才只是一个传旨的,以后见了王妃和夫人,还得向王妃和夫人行礼呢。」 第14章 第十四章 唐氏挺直了腰板,整个人神气的不得了,只觉得自己身份地位高了几级,又欣慰满意于自己的女儿这般有造化,得意洋洋道,「我早就说过我家女儿是个贵人,可不是你家那个傻女儿比的上的,也就娉婷也够有此造化了,我既封了诰命,我女儿封了王妃,你们以后见了我们,都得向我们行礼。」 淳于一家是早就习惯了这个大伯母和堂妹的行事作风,就算大伯母一家有人要当太子妃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感受的,既不可能去巴结他们,也不会畏惧他们,只堂堂正正的过自己的生活。 只有初来乍到的月婵甚为无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啊。 唐氏呵斥道,「看什么看?你就算不给我这个诰命夫人行礼,还敢不给王妃行礼?」 淳于娉婷已经摆起了王妃的谱,双手相扣放在腰前。 唐氏还记恨着月婵瞪她的一眼,指着月婵道,「小傻子,快给娉婷行礼!跪下祈求王妃娘娘饶恕你的不敬之罪!」 「等等!」张公公大喝一声,皱眉的看了看淳于行,再看了看在淳于行身边站着的中年妇人、两个青年男子、以及一个十分貌美的小女子,又看了看这位凑上前来的夫人和小姐,明显是两个阵营的,张公公感到了一丝不对劲,「娉婷?敢问夫人,您家老爷是?」 唐氏道,「我家老爷前些年荫封五品典仪时,多亏公公从中周旋。」 「噢?是淳于宗大人啊。」张公公恍然,「你是那位唐娘子?」 「正是。」唐氏笑着扬了扬胳膊,「公公,请这边走,虽然门口的匾额都是挂的淳于府,但我家在隔壁,这是家里兄弟的府宅。」 第13页 「等等!错了错了!」张公公迈过唐氏身旁,向淳于行及他身旁的月婵母亲、以及月婵道,「淳于大人,这位才是您的夫人吧?这是您家的月婵小姐?」 淳于行听了这么多,也听出了门道,忧心忡忡道,「是内人与小女没错。」 张公公恭敬的拱了拱手道,「对不住,老奴老眼昏花,险些委屈了夫人和——」 唐氏撵上来,「什么委屈了他们?」 淳于娉婷也凑过来,胳膊对着月婵一挤,冷哼一声。 张公公怒斥道,「还敢在这里大放厥词?推挤王妃?还不赶快跪下祈求王妃娘娘饶恕你的不敬之罪!」 唐氏道,「公公在说什么?我女儿怎么会治我的不敬之罪?」 认错了人,白费了口舌的张公公对唐氏与淳于娉婷极为不耐,「住口!赶快给王妃娘娘认罪!」 淳于娉婷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张公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张公公恭敬对月婵与月婵母亲行了一个礼,道,「王妃,夫人,请恕罪,老奴认错了人,不是有心冒犯王妃与夫人,还请王妃饶恕奴才。」 淳于娉婷急了,「张公公,我才是王妃,你给一个傻子行什么礼?她哪有这般好运,能当王妃?」 张公公冷哼一声,对唐氏及其女两人厌恶不已,都怪她们,他才认错了人,拂了一下袖子,「休要对王妃不敬,若再是像今日这般不敬,等着宗正寺来抓你。且听旨吧。」 第15章 第十五章 众人皆于院中接旨。 张公公打开第一道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礼部侍郎淳于行之女淳于月婵娴熟大方、品貌出众,朕与贵妃躬闻之甚悦。今皇七子景平年已弱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淳于月婵待宇闺中,与皇七子景平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七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钦此」【注1】 张公公念完第一道,紧接着又念第二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尔方氏乃礼部侍郎淳于行之妻,康王妃之母,淑范宜家……」张公公念了一大串,皆为溢美之词,接着道,「……赐尔为三品淑人……」 什么?月婵被选做了康王妃?方氏封了诰命?跪着的唐氏心中一惊,她心心念念的诰命夫人怎么封到了弟妹头上?到嘴边的鸭子都飞了!还是个正三品诰命,比自己丈夫的品级还大!唐氏进门炫耀不成,反被打脸,月婵成了王妃,方氏成了诰命,她作为一个长嫂、伯母,还得跪她们不成? 淳于娉婷顿时瘫坐在地。好好的王妃怎么就变成了别人?不,她绝不相信。这个傻子怎么比得上她这么聪明的人!淳于娉婷拉住了张公公的衣角,「张公公,你可看清楚了,上面写的是淳于月婵,不是淳于娉婷?怎么可能选这个傻子当王妃!张公公,你把圣旨给我看看。」 「放肆!」张公公拉出自己的衣角,「来人啊,把这两个刁妇撵出去!」 「是!」几个太监伸手,不顾其唿喊,拽住唐氏与娉婷,将其拉了出去。 而月婵是一头雾水,脑子晕乎乎,不知道自己触发了什么机制。康王,那个元气的小弟弟?为何会嫁给他?以前书里写的也是这样吗?只怪自己加班太多,凑单的小说都没来得及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情况? 淳于大人与夫人可考虑就深了,是故颤颤巍巍的不愿接旨,宣旨的张公公只管宣旨,还怕自己刚才认错了人,王妃有怨气要责罚于他呢,是故将圣旨放入淳于大人的手中,便自离去了。 张公公、唐氏等众人离去后,淳于一家上上下下,老的不同意,小的也不同意,闹成一团。 若是唐氏与娉婷迟了一番,恐怕更是要气的吐血,他们的求之不得,竟是别人的唾手可得,且还不愿意得呢! 淳于夫人揪着心,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婵儿大病初癒,为娘的还盼着婵儿在我身边多留几年,怎能这么快就嫁人?」 淳于瀚文拧着眉,「康王心智一如八、九岁幼童,平日里只爱捉蝉玩耍,四书五经念了七八年都念不会。平日里,咱们都生怕妹妹被蚊虫咬了一下,而那康王府上又是养蝉,又是养蝴蝶,蝉鸣震天让人不得近,蝴蝶产下的毛毛虫到处都是,一碰上都要痒三天,这让为兄如何放心将妹妹託付于他?」 自家妹妹也曾傻过,他们并不是歧视傻子,主要是怕月婵如果受了委屈,丈夫也保护不了她,如何能够放心大病初癒又惹人怜的妹妹,在王府中独自坚强操劳呢? 淳于瀚宇忧愁道,「我朝歷代藩王成亲后皆要前往封地,妹妹尚且年幼怎能远赴他乡?」 淳于大人拿上官帽和圣旨,「为父这就进宫去祈求陛下收回旨意,他日再为婵儿觅得佳婿。」 第16章 第十六章 看到家里的爹娘和两个哥哥对自己如此在意,月婵心里十分感动,但据她对封建社会的了解,圣旨一下便无收回之可能,抗旨好像后果很严重。所以,她还是说出了这一句话,「爹、娘、哥哥,婵儿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婵儿好,捨不得婵儿,婵儿心里十分感动,亦捨不得爹娘哥哥,可圣旨一下断无收回之可能,婵儿如何能够不嫁?」 淳于大人慷慨激昂,「为父就算拼了这一顶乌纱帽,这一座淳于府,被施刑获罪,也要为我儿推拒了这份旨意!」 第14页 乌纱帽?淳于府?还要施刑获罪?听起来这么恐怖,月婵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淳于一家对她如此之好,怎么能因为自己的婚事牵连家里丢了官,抄了家,还要获罪施刑?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月婵连忙用双手拦住淳于大人,「爹,您先别急着去。」 瀚文不解,「妹妹这是做什么?」 瀚宇道,「妹妹为何阻拦,难不成你真愿意嫁给康王殿下?」 月婵想起在皇宫中两次见到的康王,幻想了一下要嫁给这个人,她竟然并不反感,「现在圣旨已下,婵儿不愿爹娘为我担心,娘也知道,我在宫内曾和康王殿下见过,康王殿下赤子之心澄澈——」 瀚文道,「妹妹,你不用说了,我绝对不会让你嫁去王府远赴他乡,独自操劳的!爹,我随您一同去向陛下情愿!」 瀚宇举起手,「我也去!」 月婵怎么拦也拦不住,根本没人听她的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淳于与两个儿子进宫面圣去了。 …… 三人进宫恰巧碰到贵妃陪伴在陛下身侧,伺候陛下吃药,听了淳于行的诉求,御书房里,贵妃一个劲的煽风点火,「淳于大人,这是不满意陛下的圣旨?」 淳于大人跪拜道,「陛下,是小女配不上王爷,小女体弱福薄,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贵妃道,「体弱福薄?太医看过了,你家女儿的病都好了,何谈体弱?再说福薄,钦天监也算过了,淳于大人家的小姐最是命好,和康王极为相称。康王是皇子,寻常人有了这般的婚事,还不赶紧谢主隆恩,淳于大人居然携着两位公子前来抗旨,难不成是看不上皇子,还想把女儿嫁给太子不成?」 陛下听了贵妃的话越发生气,这属于皇帝给面子还不要,所以,求陛下收回旨意自然是无力回天,念在淳于行劳苦功高,淳于行免了责罚,但淳于行两个儿子淳于瀚文、淳于瀚宇也在朝中做官,分别被罚了一年的俸禄,各打了二十个板子。 待到夜晚,淳于大人和两个儿子方才回来,淳于府内一片哀唿声,一家人集聚在一间内室,淳于家两个儿子已经上药完毕,趴在床沿上。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二十个板子只是一点皮肉伤,只需修养数日,不会有任何性命之忧。 「瀚文、瀚宇,还疼吗?」淳于夫人心疼不已,既心疼自家儿子,又心疼自家女儿,「难道婵儿真的要嫁过去?不行,哪怕不用远赴封地,我也不愿婵儿嫁给康王为妻,在皇家这种地方,如果没有丈夫做坚强的后盾,想要活的好,必须得性子强势才行,而婵儿性子温和,若是康王殿下保护不了她,她少不了会吃苦头。」 第17章 第十七章 淳于夫人说着说着便拭下泪来,「我也不求婵儿嫁给达官贵人,我本想着,再过几年,让老爷在你的门生里选个人品好的,对婵儿好的,家世简单的,咱们能护佑婵儿一辈子,让婵儿一生平安顺遂,不吃苦不受罪。」 月婵心里也十分酸楚,泫然欲泣,上前搂住了淳于夫人的肩,对淳于夫人多加宽慰。 月婵前世看过的电视剧,接触到的信息,古代封建社会皇帝下的圣旨就是死命令,不可能有人违背圣旨,现在圣旨已下,哪怕淳于大人去求了情,也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还连累了两个哥哥受罚挨打,月婵心里十分过意不去,越想越想哭,不觉用帕子偷偷抹了一把泪。 而且,对月婵而言,能够穿进书里,成为吃鸡肉被鸡骨头卡到狗带的小姐,重活一世,过着这般无忧无虑、轻松快乐、父慈母爱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嫁不嫁给康王她真的没意见,而且康王也挺好的,月婵脑中浮现出康王和小小太监一起吃糖葫芦的画面,这个场景让她对康王的印象好感度倍增,傻虽然傻了点,当个快乐的小傻子从某种角度来讲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月婵当然不会讲自己穿书的事,揣摩了一下语气,斟酌道,「爹娘、哥哥,谢谢你们为月婵做的一切,请不要再为月婵的事烦恼,对于月婵而言,能够成为爹娘的孩子,大哥、二哥的妹妹已经是三生有幸了,月婵并不奢望能够嫁给如何优秀的夫君,只希望一生能够平安顺遂,能够多尽一些孝心。」 月婵顿了顿又道,「况且,康王殿下也未尝不是一个良配。女儿前些年煳涂过日,更加懂得康王心中所思所感,我们若是相处也必会投趣。女儿认字认半边,现在也像康王一样读不会四书五经,要真嫁个饱读诗书,天天之乎者也的夫君,女儿与他相处起来这才头痛呢。和康王一起处的轻松快乐,一起做一对快乐的小傻子也是福气。我知道娘怕我被人欺负,康王是个皇子,这样的身份又有几个人能欺负的了呢?而且,康王殿下生的俊,出生又有几人能比肩,月婵认为嫁给康王殿下也是一段良缘的。」 月婵越是宽慰,表现的越是懂事,淳于夫妇和两个儿子心中越是认为是月婵不忍因为拒旨一事连累家里,对月婵越发怜惜起来。 淳于夫人握着月婵的手,「婵儿,虽然你这样说康王也有他的好处,但是康王将来定会去封地,你去到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可怎么办?」 淳于大人捋了捋鬍鬚,「其实……事实上,为父在朝堂上看,陛下现在并无半分给康王封地的打算。」 第15页 大哥淳于瀚文挣扎着站起来,月婵上前扶了哥哥一把,瀚文望着月婵,「可本朝从未有过藩王不赴封地的先例。」 二哥淳于瀚宇趴在枕头上,「但康王殿下这般的情况,远赴封地、守护一方百姓实在有些为难。虽然现在国泰民安,康王殿下若去了封地,难免底下的官员因其心智,欺上瞒下,鱼肉百姓。」 长子瀚文道,「爹,那陛下的打算是将康王留京吗?妹妹嫁过去,也能留京?」 淳于夫人心里略有了一丝宽慰,追问道,「老爷,婵儿嫁过去真的能够留在京城,常伴我们左右?」 淳于大人也不敢把话说死了,只得含煳道,「一切自有圣意定夺。」 第18章 第十八章 是夜,瀚文、瀚宇两兄弟趴在床上,他们两身强体健,这二十个板子打下去,上了药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瀚宇用一只手撑住头,扭头对瀚文道,「大哥,你说,刚刚爹说的是真的吗?」 瀚文闭着眼,趴在枕头上,不紧不慢道,「说的什么?」 瀚宇蹙眉道,「当然说的是康王不会被派去封地的事。」 翰文睁开眼,「说不准,你不也说了吗,康王这样的心智远赴封地,如何能治理一方?若是派个臣子过去辅助康王,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又怕臣子狐假虎威,欺上瞒下,为祸百姓。可我朝除了太子外,没有藩王不赴封地的前例。左右都为难。若真要去了封地,妹妹要进京,就只能像嘉王一样,朝中有大事奉诏才能一家回京。」 瀚宇有些激动,「那妹妹怎么办?大哥,你看婵儿今天说的话,句句都那么懂事,让我听得既欣慰于她长大了,又心疼她长大了。退一万步讲,要是妹妹远嫁,我虽不能常常看到她,只要她过得快乐安康就好,可我就怕她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欺负,我这个做哥哥的保护不了她,她要嫁过去的人更保护不了她。」 瀚文道,「二弟,先别激动,既然咱们怕的都是她要嫁的人保护不了她,那咱们就想办法让她不嫁。」 瀚宇一把抓住瀚文的被子,「不嫁?可我们去宫里求情,被贵妃和陛下斥责了一番,此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瀚文道,「咱们不想嫁,行不通。那要是康王殿下不想娶呢?」 瀚宇瞪圆了眼珠子,「大哥,你是说,我们想办法让康王殿下主动去求陛下,不娶妹妹!他是皇子,若是执意不娶,那陛下多少也能听得见他的意见。」 瀚文微微点头,「对!」 瀚宇凑上来,「大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瀚文一摊手,「没有。」 瀚宇转了转眼珠子,想了片刻,「大哥,我倒有个法子。」 瀚文:「什么法子?」 瀚宇转了转眼珠子,狡黠的笑道,「我自有办法,大哥,你配合我便是了。」 …… 淳于府,后院。 淳于瀚文半弯着腰,瞪着桌子上黑乎乎的一盘子,揪着眼儿,用筷子夹起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张牙舞爪还带着腿儿,怀疑道,「二弟,这个真的能吃?」 淳于瀚宇抽出筷子,坐在板凳上,夹走了瀚文筷子上的那一个小玩意,送进嘴里,「当然能吃,嚼着嘎嘣嘎嘣响,脆喷喷的,自有一番风味。」 瀚文大眼瞪小眼,眼睁睁看着瀚宇吃了一块又一块。 瀚文:「吃了真的没事吗?看着怪噁心的。」 瀚宇满不在乎道,「当然不会有什么事,你看我吃了有什么事,我前年随父亲去南边的时候,就尝过这道小吃,你别看着噁心,吃起来香脆无比,回味无穷,我很喜欢!」 瀚文一脸嫌弃道,「实不相瞒,这位少侠,你的爱好有些别致!」 瀚宇道,「大哥,你快尝一个,真没事。」 第19章 第十九章 瀚文看瀚宇吃的这么香,有点跃跃欲试,夹了一块,犹犹豫豫的,捏着鼻子,放进嘴里,眼睛噔的一下就亮了,「啧啧,还是五香的。」 瀚宇挤挤眼,「是吧,好吃吧?妹妹也肯定会喜欢的。」 瀚文又吃了一块,「你说的招数就是这个?」 瀚宇道,「是啊,大哥,你想想看康王殿下夏天最喜欢什么?」 瀚文想了想,「捉蝉,还有捉虫子蝴蝶什么的,听说整个皇宫内的蝉都快被康王殿下抓了个遍。」 瀚宇道,「那康王殿下抓蝉来干什么?」 瀚文道,「就抓来养着,听知了声,他那个府上,知了声大的旁人轻易都不会去,据说康王殿下就一天到晚在府内玩蝉,轻易不许别人碰,碰了他的蝉的宫人都会被康王撵走。他的寝殿内还养着蝴蝶,听说那蝴蝶生的卵,遍地都是毛毛虫,一不小心碰着了,回家都要痒三天。想起这些,更不能让妹妹嫁过去了,平时在家连只蚊子都咬不得,那要住在毛毛虫窝里,天天听蝉知了知了的叫,人都给逼疯了。」 瀚宇一拍大腿,「这康王殿下既然最喜欢蝉,最宝贝蝉,别人碰了他的蝉都会被撵走,倘若他看到咱们妹妹非但不喜欢蝉,还把蝉炸了,一口一个,全给吃了。那他还愿意娶妹妹吗?」 瀚文点点头,「有道理。」 「我给了负责送赏花大会帖子的小太监银子,让他好生在康王面前吹捧一通赏花大会多好玩,把他吸引来,到时候,一切按计划行事。」瀚宇夹起一块香脆的炸知了,「南下办差,吃它,真香!赏花大会,吃它,真香!」 第16页 「谁!」忽然,瀚文朝黑暗的屋顶,警觉的掷出手中的筷子,筷子从他手中飞出,朝着屋顶的一个黑影扎去。 「来人,有贼!」瀚宇大唿。 瀚文、瀚宇一路跟着黑影追到了屋前,已不见贼人踪影。 下人们不一会儿也鱼贯而出,瀚文道,「二弟,你留在家里,小心是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带着人四处看看,贼人隐匿到哪里去了。」 瀚宇点点头,「大哥,万事小心。」 「是。」下人们跟着瀚文四处分散开来,到处找贼,却遍寻不得,只好復命道,「回公子的话,小的们寻遍了也没看到贼人踪影。」 瀚文道,「先回去。」 瀚文带着人回到家中之时,家里的老老少少皆被这番动静所惊动,皆候于堂中,瀚宇道,「大哥,可有找到贼人?」 瀚文低头道,「未曾抓到,爹爹,娘亲,府中可有遗失物品?」 淳于夫人道,「说来也怪,只丢了你爹的两把扇子。」 瀚文疑惑道,「扇子?这人闯一次侍郎府,就偷两把扇子?」 淳于行道,「许是为父不小心放在了何处,一时间忘了,也未必是这贼人偷的。他应该是还没来得及窃得一二,就被你发现了。否则,怎会有人来专门偷几把扇子,为父的扇子都是路边买的,扇面上的字画是自己题的,又不是什么名扇。」 月婵笑道,「我看这贼人是个文贼,仰慕爹爹文采,特意来窃得爹爹墨宝,回去偷偷跟着描呢。」 淳于行也笑道,「这文贼可比我家婵儿还刻苦呢,也不知他的书法相比婵儿如何?」 月婵嘟嘴道,「爹爹莫要取笑女儿书法。」 众人哈哈一笑,既未丢贵重物品,此事也便就此过去。 …… 烛光下,柏泽咬着帕子,拔出左后肩上的一根筷子,忍痛上了药,将今日所得的两把扇子取出,皆不过是普通的纸扇,柏泽自顾自的摇摇头,将扇面放在蜡烛上引燃,放于痰桶中烧成灰烬,再给康王传递消息去了。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二日,得了消息,正琢磨着到底该如何从淳于府找到玉扇的康王接到了一张帖子。 送帖子的小太监是这样说的,「康王殿下,三日后的一年一度京都赏花大会您可务必要去。」 康王皱眉,很不耐烦的样子,「赏花大会,好玩吗?好吃吗?」 小太监绘声绘色的夸个不停,「好玩,好玩,赏花大会什么都有,什么都是最好的,宫外的蝉都比宫里的大呢,蝴蝶也多。还有各色吃食,都是各地小吃,宫里平常吃不到的。」 「哇,有吃的,还有蝉,知了知了知了。」康王眨眨眼,「那赏花大会在什么地方?你给本王念念,这个小本子上写的什么字,看都看不懂。」 小太监:「喳。回殿下,赏花大会是在夏意园。」 夏意园,不就在淳于府附近吗? 康王正愁怎么接近淳于府,这不就来机会了吗? …… 各自的计划都继续走了下去。 三日后的赏花大会如期举行,花朵娇美,京城里各大王公贵胄的小姐公子们济济一堂,京城里的人都对这个第一年来参加赏花大会的淳于府小姐多有好奇,这个事街头巷尾全都传遍了,傻子一朝变聪明,国师算出来她是天上的仙女转世,是个旺夫命,皇帝陛下特意将她赐婚给康王,为皇室添福添旺。 啧啧,多么传奇的人生,多么貌美的姑娘啊! 所以,众多小姐公子们将在凉亭中坐在的月婵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姐们瞅了月婵的容貌一眼,纷纷或用袖子、或用扇子掩着暗暗给自己脸上多加了一层粉、嘴上多涂了一层口脂,可不能轻易被比了下去。 只有盛装打扮的淳于娉婷抱着她的小猫,在一旁恨恨的看着这一切,平时这种场合都该她出风头,可今日那些公子小姐都去围着她那个傻堂妹。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傻子吗? 可她偏偏还惹不起这个傻子。从前惹不起,因为月婵的那两个哥哥,都是护妹狂魔,现在惹不起,是因为月婵被封为王妃,飞上枝头做了凤凰,和她的身份几乎有了云泥之别,她更是惹不起。 想到这里,淳于娉婷心里的火气就冒的三丈高,手里不自觉狠狠的抓着怀里的猫。 猫咪吃痛,回过头反抓她一手,痛的她鲜血直流。 …… 公子们都暗暗羡慕康王,这傻子娶了如此美貌的一个媳妇儿,还有着这么传奇的经歷,更加着旺夫命的福气,淳于家的背景,真是羡煞旁人。 羡煞旁人的康王殿下拿着他的补蝉小竹竿,腰间别着弹弓,又出现在了赏花大会,各府女眷公子皆向他行礼致意,康王不甚在意,只顾着吩咐捉蝉小分队,「把这里最大最好的蝉给本王找出来。」 众人皆知康王殿下平时痴傻,夏日里抓蝉,冬日里斗鸡,只是可惜了好好的赏花大会被他折腾一番。 月婵听哥哥们说是今天可以来看花,还有特色小吃可以吃,怀着对古代世界赏花大会的好奇就一早来了。 瀚文和瀚宇互相挤挤眼,瀚宇对康王殿下拱了拱手,「康王殿下,不必找了,下官已知最大的蝉现在何处。」 康王巴巴道,「在哪?快带本王去抓。」 第21章 第17页 第二十一章 瀚宇将康王引到凉亭处,各色公(chi)子(gua)小(qun)姐(zhong)们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月婵端坐在凉亭石凳上,面前的石桌上放了一个大大的盘子,盘子上又有一个大大的金属罩子,神神秘秘的。 康王见月婵端坐于此处,好似皱着眉头想了想的样子,又对月婵道,「本王记得你,你是月亮上的蝉成了精,你是蝉妖,对不对?」 「嗤——」月婵差点没把喝的茶吐出来,「什么蝉妖,弟……康王殿下,你要是真认为我是月亮上的蝉,那我也得是月亮上的仙女才对,乖,叫我小仙女。」 康王殿下真的很乖,完全被煳弄住的样子,「小仙女。」 吃瓜群众们:「……」这人也忒不要脸啦?居然敢自称小仙女!康王也真的傻到就信了! 众人皆猜错了,月婵不是不要脸,而是脸皮太厚,她很满意的点点头,「嗯。」弟弟真是乖巧,姐姐粉,入股这波,不亏! 跟在康王背后的魏公公笑盈盈道,「殿下,这位小仙女就是陛下为您赐婚的淳于小姐,您未来要娶的王妃啊。」 康王似懂非懂的样子,「王妃?」 魏公公道,「殿下,您忘啦?贵妃跟您讲过,王妃就是以后和你住在一起,陪你一起玩,一起捉蝉的人。」 康王半是怀疑半是丧气道,「小仙女,你真的能捉到蝉吗?本王上次见你,抓的蝉全都飞了,一只都没剩。」 瀚宇连忙找补道,「康王殿下,不用捉,您面前就有最大的,而且还是最香的蝉。」 康王笑的傻傻的,一副被忽悠成功的样子,「嘻嘻,本王知道,你说的是小仙女。」 瀚宇摇摇头,「不是,」他神神秘秘的打开石桌上的锅盖子,「殿下,请看——」 只见锅盖子下盖着的是一只只黑乎乎,油汪汪,带着腿,撒着盐的油炸—— 「——最大最香的蝉在这里!」 康王:「……」 他们居然把蝉给炸了!个头还都挑的是最大的! 瀚文、瀚宇朝月婵挤挤眼,小声道,「妹妹。」 「噢噢,」月婵反应过来,用筷子夹起一块,这便是哥哥说的小吃,闻着还挺香的嘛。 瀚文瀚宇朝做的月婵小动作被康王看的明明白白。 这本来是瀚文、瀚宇串通好的让月婵吃了这些小东西用来噁心康王的画面,但落在康王眼中就成了他们欺负月婵痴傻,哄骗月婵吃虫子。康王被形势所迫必须装傻,以前有人疑心,也曾用虫子装糖来试探于他,这些屈辱的经歷一下子涌上脑门,康王对月婵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怜爱之意,就在月婵正准备将蝉放进嘴里时,康王大叫一声,「住口!」 月婵被他的语气吓的手一抖,那只油汪汪的张牙舞爪的蝉就从筷子上掉了下去。 康王用手指拾起月婵筷子上掉下去的那只蝉的后脚,捏着蝉腿,把蝉举到瀚文、瀚宇的面前,控诉道,「蝉蝉怎么可爱,怎么可以吃蝉蝉?」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瀚宇的脸往后仰,「蝉蝉这么可爱,油炸什么的最好吃了!」 「嗯!我也这么认为!」月婵脆生生的答道。 康王一愣,转过头,只见月婵已经夹着油炸知了吃的嘎嘣嘎嘣响,边吃边傻笑。 他还是晚了一步吗? 月婵小姐还是在她两个哥哥的忽悠下把虫子给吃了下去,康王心中不禁脑补出了一个小小小可爱,因为痴傻,从小到大就被自己的哥哥欺负,今天吃知了,明天吃蚯蚓…… 月婵小姐这么可爱,他们怎么下得去手!月婵小姐又没碍着他们什么事,既不会分他们家产,也不会危害他们性命,还是那句话,月婵小姐这么可爱,他们怎么下得去手! 想到这里,康王不禁狠狠的剜了淳于家的两兄弟一眼。 瀚文、瀚宇:「……」确认过眼神,是发怒的人!看来康王殿下果真十分在意蝉啊,瀚文、瀚宇心里大喜,这回把蝉都油炸吃下去了,妹妹吃的还不少,总该惹康王厌了吧,看这小眼神瞪的。他们真是机智!康王一定不会再愿意娶月婵了! 康王用一种幼稚的语气表情控诉道,「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兄弟相杀,兄妹相残。普天之下,竟再也找不到任何一个像自己一样的好人,月婵小姐在淳于府也苦了这么多年,可嘆!看来除了嫁给自己,这世上竟然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归宿。他一定要娶了月婵小姐! 「嗤——」月婵又没忍住,笑出声来,康王弟弟年纪不大,表情可爱的说着一本正经还带着老气的话,还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这反差萌,怎能让人不笑? 居然还敢笑?吃瓜群众更是不解了,这个淳于小姐真是好大的胆子呀,把康王最宝贝的蝉都炸来吃了,吃的还是个头最大的。康王殿下要是不发怒,你说这面子往哪里搁? 康王殿下道,「小仙女,你笑什么?」 月婵戳着筷子,「太好吃了,所以,忍不住发笑。」 康王十分痛心月婵被哥哥们哄骗吃虫子,傻姑娘吃虫子还吃的这么乐,对她满满的怜意,想知道她在家是不是也这样经常受欺负,于是便假装委屈巴巴的问道,「小仙女,你、你不许吃了!你以前吃过这个吗?」 月婵摇摇头,「没有,第一次吃。」 第18页 那就好,康王松了一口气。 岂料月婵又接着道,「没想到小小的知了炸出来这么好吃,以后我要天天让我哥哥炸给我吃!」 嗯?!康王立刻高喊道,「不许!」 瀚文、瀚宇越看越是欢喜,没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康王最好从此厌弃了月婵,亲自去求陛下解除婚约。 月婵眨眨眼,「为什么不许?」 康王:「不许让别人炸给你吃!我要娶你,你以后就是我的小仙女王妃了,要跟我一起玩,一起抓蝉,你要玩多少吃多少炸多少,我都给你,我的小屋子里还有好多呢,都给你,你随便选。反正你就是不能吃别人炸给你的蝉,只能吃我给你的!」 月婵:「啧啧。」弟弟小小年纪,就懂得霸道总裁的台词了,孺子可教也。 瀚文、瀚宇:「啧啧。」康王殿下,你咋小小年纪,就懂得双标了?说好的别人碰了康王的蝉,都要被撵走的呢?为什么换成婵儿,就又可以玩、又可以吃、又可以炸了?朽木不可雕也。 康王殿下催促道,「小仙女王妃,你快答应我!以后都不许吃别人给你炸的蝉,不仅是蝉,其他的小虫子都不可以。」 弟弟何其可爱,语气何其霸道,于是,姐姐粉月婵毫不犹豫,「我答应你!」 康王殿下:「那就好。」顿了顿又见月婵想吃的模样,把盘子拉过去,护在怀里,忙道,「现在这盘也不许吃!」 月婵捨不得香脆的油炸知了,伸着筷子想要再扒拉一块,「这不还没嫁过去吗?现在只是小仙女,不是小仙女王妃!」 康王殿下斩钉截铁,「现在也不许!」 月婵:「……」 ……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瀚文朝瀚宇挤挤眼:怎么办?你这招不灵啊。 瀚宇挤挤眉:大哥,你太小巧我了,你以为我只有这一招吗?我淳于瀚宇要虐只虐别人,从来不虐自己。 瀚文摸摸下巴:不对吧,二弟,前几天,你不是才挨了打,被虐了吗?而且,从小,你就调皮,天天挨打被虐,爹打了换娘打,娘打不动了换我来。科学需要严谨。 瀚宇嘴角抽抽:大哥,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艺术需要夸张。等着看我的第二招吧。 …… 康王将那盘子油炸知了像护小鸡仔一样护在怀里,然后稚气沖沖的,拿着盘子,小跑到一个树下,用木棍子挖个坑,把那盘油炸知了给埋了,还埋了几片花瓣,场景堪比黛玉葬花。 这时天气正好,一阵微风袭来,花园里花开朵朵,沁人心脾的花香扑面袭来,引来了几只小小的蝴蝶。 吃瓜群众们见这边的戏散了,纷纷被园子里的美景所吸引,几个小姐还跑到花丛中逗蝴蝶呢,可惜蝴蝶太少,几只根本不够逗。 瀚宇见园子的迴廊入口处缓缓行来一个绿衣小姐,来了,这就是他要等的人。 绿衣小姐戴着一套绿色的耳坠子,皮肤极白,脸上几乎没有任何妆容,连她的嘴唇都少了一丝色彩,显得整个人高冷出尘。 瀚宇向小厮、丫鬟使个眼色,小厮、丫鬟识得眼色,立刻趁人不注意,纷纷开动。丫鬟端上果盘,脚步匆匆,故意走到那个绿衣小姐身边,假装迴廊窄,不慎撞到了绿衣小姐,然后悄悄往绿衣小姐裙摆上洒了点蜂蜜。小厮走到园子隔墙的一个小角落,悄悄打开布袋,一群蝴蝶慢慢飞出。 这个绿衣小姐,便是柏大人家的女儿柏溪,瀚宇打听过,柏小姐便是康王选妃大会中每项考核的第一名,如果不是贵妃和陛下临时起意,选了妹妹,康王妃就是柏小姐了。 当然,不是说不愿意自己妹妹嫁给康王远赴封地,就要推别的女孩子下水,瀚宇仔仔细细打听过,柏小姐知道自己落选后,很生气。那就证明了什么?证明柏小姐很想争这个康王王妃一位,虽然康王痴傻,但是王妃一位可进皇室族谱,尊贵非常,多得是想要嫁给康王之人,瀚宇还听说嘉王王妃的表侄女也很想嫁给康王,偷偷给人塞钱,让她在大选时能过呢,可惜处处都被柏小姐压了一头,不显得突出。 既然柏小姐愿意嫁,处处争头名,瀚宇很愿意撮合一下。 柏溪顾盼生姿,缓缓行至花园,向挖坑埋知了的康王殿下行了个礼,康王表面假作没搭理,但暗地里悄悄的看了柏溪一眼,柏溪只斜斜的瞥了瞥康王,看上去极为冷淡。 蝴蝶已从布袋中翩然飞出,顺着花朵的芬芳,从墙外飞到了园内,有的在花朵间驻足,有的在花朵上起舞,数量颇多,成了一番美丽的景象。 有几位小姐在花园间用团扇追逐着蝴蝶,不禁感嘆道,「哇,好多蝴蝶啊。」 「是啊,真漂亮。」 「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蝴蝶?」 「定是微风吹走的花香引得蝴蝶争相前来。」 蝴蝶能不多吗?开玩笑,瀚宇昨儿个可是扑了一晚上的蛾子。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康王埋完了炸知了,抬头也见到了蝴蝶满天飞舞,花香沁人心脾,美人立于亭中的美景。 作为一个傻子,人设不能倒,这些年,别人都传傻王爷整日只知道捉蝉抓蝴蝶,养于殿内,轻易不得人碰,殿内知了吵翻天,殿前毛毛虫爬遍。别人看来嘈杂脏乱不愿踏足的地方,才是康王能伪装自己的乐土。别人嫌弃知了嘈杂,轻易不会踏足,那他便可趁此机会藏于殿内读书,若是有人偷偷潜入寝殿,还有殿内的毛毛虫帮忙,外加痒痒粉,保管让人来了之后痒三天。 第19页 康王殿下假作被蝴蝶吸引,起身扑蝴蝶去了。 蝴蝶越来越多,有些许蝴蝶循着蜂蜜的味道落到了柏溪的裙摆上,好似成了裙摆翩翩飞舞的点缀,十分好看,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柏小姐衣裙上长蝴蝶了,好漂亮。」 「好一派蝴蝶与美人共戏花丛间的美景。」 柏溪看着翩翩起舞的蝴蝶,冷若冰霜的脸好似终于有了一丝暖意,她伸出指头,一只蝴蝶翩然落在了她的指尖,低头一看,好几个蝴蝶落在她的裙子上。 瀚宇为了吸引康王殿下的注意,特意走到柏溪面前,大声赞嘆道,「柏小姐定是花中仙子,才能引得蝴蝶纷纷驻足。」 柏溪不为所动,这种彩虹屁她听多了。 月婵眨眨眼,回忆起前世看过的电视剧,莫非这位柏小姐走的是香妃人设?啧啧,看二哥这样痴迷的赞嘆声与彩虹屁,看来还是香妃柏的痴汉粉。 康王走到柏溪面前,惊嘆道,「蝴蝶都长你身上了。」 柏溪福了一福,语气淡然,「殿下。」 有戏!瀚宇又是一喜,「看,多么美丽的蝴蝶啊,谁人娶了柏小姐,不就等于把世间最好看的蝴蝶都娶回家了吗?」 柏溪冷艷的瞥了一瞥面前这个十分浮夸的少年:「……」 康王点点头,果然上当的样子,对瀚宇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也想娶王妃,又能娶蝴蝶,还能跟我一起捉蝉,一起玩耍。」 对对对!那就快娶柏小姐吧。瀚宇望着康王心里这样想着。一侧过头,便见柏溪冷艷的目光像他扫来,有点飒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心跳漏了一拍的感觉…… 此刻,月婵站在亭子边欣赏美女与美景,大部分公子小姐们都站在花丛间,众人皆被柏溪和漫天的蝴蝶吸引住了目光,一时没有人注意到刚才受万众瞩目的月婵。 柱子后的淳于娉婷早就受够了,看着所有人都在捧那个傻子,她的心就在滴血,手上被猫抓的伤口也疼痛不已。 她扫视一圈,见无人注意,狠下心,握住猫咪的爪子在自己的手上再抓一把,渗出新鲜的血珠子。 然后,狠狠的扯了一把猫毛,从月婵的身后,将猫往月婵的脖颈处一抛。 猫咪吃痛,大叫一声「喵!」 这一声尖叫声划破长空,众人受惊之下,皆往声源处一看,连月婵也不自觉的扭头一看,只见一只挥着爪子的白猫正向她扑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康王眼看着白猫张牙舞爪,一双锋利的爪子就要往月婵的脸、脖颈上抓。 他要保护这个和他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傻姑娘,他想。 康王站在亭子不远处,手长脚长的他,当即迈出一步,低着身子,伸出手,拉住了月婵的衣角。 此刻的月婵情急之下,举起手上的团扇挡在面前,想要用这个挡一挡猫,但她的反应速度并赶不上康王,康王早已拉住了她的衣摆。月婵受到拉力,站在亭子边的整个人便朝亭子外倾斜,眼看着就要倒地。 受惊的白猫爪子凌空一抓,抓破了她举起的团扇,然后,白猫掉到地上,迅速逃开。 然而,此刻已经没有人去管那只猫了。因为,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周围是低矮的花丛,飞舞的蝴蝶,月婵整个人掉在了康王的怀里,额头吧唧一声,贴在了康王的唇上。 月婵:「???」 康王:「!!!」 众人:「……」 这青天白日,朗朗干坤,众目睽睽之下,一男一女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简直就是一个爆炸性的大新闻,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瀚宇震惊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娘亲呀,他本来是想让康王主动不娶妹妹的,这下玩脱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搂抱抱,还有了肌肤之亲,这回不嫁也不成了。不嫁名声就没了,大历朝这样的女子只能终老一生了。 瀚宇和瀚文俩联手拽起妹妹,将她呵护在身后。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康王殿下和淳于小姐这是……?」 「当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啧啧啧,有伤风化。」 「住嘴!」瀚文再也听不下去,呵斥道,「我妹妹和康王是有婚约的,举止亲密些也无妨,轮不到你们多嘴。」 人群听了这话,自发的斥责起了刚才那几个多嘴的。 「人家俩个是陛下赐了婚的,你们几个叽叽喳喳什么?」 「就是,人家小俩口的事,还用得着你们管,当街议论皇子,担心被刑部请去喝茶。」 「……」 「你的衣服脏了。」月婵从瀚文身后探出头来。 康王用身体做了月婵的肉盾,背贴在地上,沾了不少的泥。 魏公公闻言,立刻为康王拍着背上的土,「哎呀,衣服上都是土,咱们出来一趟,也没带多余的衣服,堂堂一个王爷,可不能顶着一身泥,走遍满大街吧。」 瀚文听了这话,心里也过意不去,便道,「康王殿下,您要是不介意,淳于府离这里也就一条街,让你的下人回你的府上去衣服,您移驾去我家稍歇一会儿,等到衣服送来了再换。」 求之不得。 魏公公道,「这个办法好啊,殿下,咱们就去淳于公子和这位小仙女的府上玩耍一会儿,好不好呀?」 第20页 月婵也向他微微一笑,表示邀请。 康王眼珠子咕噜一转,「好吧,本王也饿了,本王要吃东坡肉!」 瀚宇向小厮招招手,「快去吩咐厨房,给康王殿下做东坡肉。」 瀚文做出请的手势,「康王殿下,这边请。」 柳儿弯下腰,捡起月婵掉落在地的团扇,拍了拍土,扇面已经被猫抓了好大一个口子,可见这猫的爪子是有多锋利,要是真往月婵的脸上,脖颈上抓了一把,那还不得毁容。 「等等,那只白猫呢?」康王随手指了指几个捉蝉小分队的人,「你们几个,把那只猫找出来。」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是,王爷。」要说那只白猫也真是有野性,几个爪子把捉蝉小分队的小太监手上抓了好几条口子,几个人堵着才把它捉住。 小太监拎住猫,关进一个笼子里,呈到康王面前。 康王怒道,「谁的猫?快点给本王站出来。」 「参见康王爷。」无可逃的淳于娉婷这才从柱子后磨磨蹭蹭的出来,走到康王的面前,「这就是一只流浪猫,臣女餵过它一顿吃的。臣女今天出来玩,它也非要跟着。这蠢猫看到飞舞的蝴蝶就想挣开我的怀抱,去扑上几个,您瞧——」 娉婷故意将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再捏出血,看起来特别引人注目,亮出手背,「它还把臣女的手上都抓出了血,臣女拦也拦不住,非要去扑蝴蝶。惊了王爷,实在是臣女的错,臣女现在就把那只猫打死。」 淳于娉婷说着说着就伸出脚去踢笼子里的猫。 「喵!」只听得猫受痛长嘶一声,听得骇人。 娉婷以为猫被关在笼子里了,便不会有什么威胁,谁知,这猫从笼间缝隙伸出爪子,狠狠的抓了她几爪,甚至抓破了袜子,鲜血直流,娉婷叫痛不已,顿时瘫坐在地。 康王的脸皱的跟个酸橘子似的,满满的嫌弃,查看了一下笼子里的猫,「你这个人好兇!」 娉婷跪下磕头求饶道,「殿下,不是臣女凶,是那只该死的野猫凶,野性难训。都怪臣女太过善良,前儿个在街头看到流浪猫怪可怜的,就给它餵了一顿吃食,臣女也是好心啊,谁知这流浪猫就跟着我回到家,不走了,今天早上又跟着跑了过来。」 康王拍了拍袖子上的土,「你害的本王摔的全身是泥,还对小猫这么凶,不过看在这只猫已经为本王报了仇,抓了你一顿,就罚你在这儿跪一天吧。」 娉婷叩首道,「臣女领罚。」 康王伸手摸了摸笼子里的白猫,奇了怪了,小猫就是不伤他分毫,任凭他摸摸头。康王一边摸着小猫咪的头,一边转过头看着跪着的娉婷,语气似乎有了松动,「虽然你害的本王衣服都脏了,但本王觉得你还是挺善良的,看到街头的小猫还给它们餵吃的,小猫咪这么乖,谁不喜欢呢?」 娉婷见康王的言行对她有所转变,还夸奖于她,看来给自己建立一个爱猫爱小动物的善良人设真的能够哄骗住痴傻爱玩的康王,立刻殷勤满满的堆着笑,「臣女自小便是这样,看不得小猫受饿,经常都给街头的流浪猫餵东西吃,也很喜欢它们,所以,它们见了我,总是要跟着我跑。」 康王眉眼间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真是一个善良的女子!既然你这么喜欢给流浪猫餵食,你就要负责把全京城所有的流浪猫都餵得白白胖胖的噢!」 餵全京城的流浪猫,那得花多少银子啊?她一个月也就五十两的零花钱,就是全贴上也不够啊!家里庶子庶女姨娘一大堆,淳于宗,也就是她爹也不偏宠于她,要加零花钱谈何容易?除非把她这些年攒的首饰珍宝全都卖了才能填补一二,淳于娉婷脸色骤变,立刻求情,「殿下,不要啊,臣女只是偶然给它们餵过吃的,其实,也不是很喜欢猫……」 康王佯装稚子生气,「你骗本王!你这个人颠三倒四的,一会儿说喜欢,一会儿说不喜欢,你是坏人!坏人!」 淳于娉婷急切的解释道,「臣女不是坏人,臣女刚才只是一时说快了嘴,说错了。」 康王冷哼道,「本王告诉你,天上飞的蝉,地上跑的猫,都是本王的好朋友。要是本王哪天出门,看到街头有猫饿肚子,它们饿一天,你就饿三天。」 饿三天?就是再胖的人,那还不得去了半条命?银子是其次,还是先把小命保住吧。娉婷连忙摆手道,「殿下,您放心,绝对不会,臣女保证把街头所有的流浪猫肚子都餵得圆滚滚的,一顿也不会落。」 康王踱步道月婵面前,憨笑了两下,「小仙女,我们走吧。」 …… 赏花大会这般大闹了一场,众人也没了赏花的兴致,在康王一行人走了以后,也都走的七七八八了。 冷艷的柏溪不喜欢跟人挤来挤去,落在最后,走到仍跪在地上正在发愁餵猫银子的娉婷面前,摇摇头,嘆气道,「既落得如此下场,又何必主动害人?」 淳于娉婷心里一惊,瑟缩着脖子,「柏小姐,您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柏溪冷声道,「刚才,众人皆望向园子里的花朵和翩翩的蝴蝶,视线与亭子的方向截然相反,却只有我是面朝着亭子站的,你以为你的小动作真的不会有人发现吗?」 淳于娉婷嘴硬道,「是猫野性难驯,与我何关?」 第21页 柏溪失了再和她说话的兴趣,不再看她,柏溪面向花丛,垂下眼,衣摆上的痕迹细眼尤可见,她扯了扯裙子,不着痕迹将衣摆上的蜂蜜痕迹遮掩了之后,径直离开。 今日总算看到了这个传闻中被神仙吹了一口仙气,才能一朝从傻变聪明的淳于小姐,长得果真貌美,性子看上去也和康王很相适。 想到这里柏溪露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她终于不用再为了替父亲还许妃的救命之恩,而在父亲的强烈要求下,作为一个报恩的工具,违背自己的意愿,嫁给康王了。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淳于府,抄手游廊。 「康王殿下,这边请。」淳于三兄妹将康王一路引到了客房。 瀚文先领着康王进了们,月婵眼巴巴也要跟着进去,却被瀚宇拉住了手,拉到了墙角。 月婵探着头向屋子里张望,「二哥,你做什么?我要进去看看。」 这还看什么呀?瀚宇心里很愁!今天搞这么一出就是想把他们俩身上系的红绳解开,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反而打了个死结。这还眼巴巴的要共处一室,明天京城里不知要出多少谣言呢,瀚宇道,「回去午睡吧,这儿自有我和大哥照顾。」 月婵道,「康王摔着了,也是因为我,我哪能走啊?怎么着都得等到他的衣服送来了,再送他出府吧。」 瀚宇嘆了一口气,「你衣角上粘了泥,先回去沐浴更衣。否则脏衣服见人,很没有礼貌!」 月婵低头一看,果真衣角上沾了一块花泥,「好,我这便回去换衣服。」 可瀚宇却还没有放开她手腕的意思,月婵抬起手,「哥,你的手!我要回后院了。」 瀚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拉上她的手往前走,「我跟你一起去!」 月婵被他拽着一路跟着,「你不会是打算盯着我吧?」 瀚宇道,「顺路而已!我去库房拿几件新衣服给康王应应急,虽然他是王爷,穿的衣服的形制和咱们这些老百姓不同,但是总不能让他一直穿着一身脏衣服等吧。」 「噢。」月婵笑脸盈盈的夸赞道,「哥,还是你思虑的最周全。」 瀚宇犹豫一二,「妹妹,我看你和今日康王处的还不错。」 月婵道,「康王还挺有趣的。」 瀚宇道,「你真的不介意他是一个傻子?」 月婵摇摇头,「哥,我并没有什么宏大的理想和抱负,只希望一生能够平安顺遂,能够多尽一些孝心。还是我之前说的那句话,做个快乐的小傻子也是福气。」 瀚宇喃喃的重复道,「做个快乐的小傻子也是福气。」瀚宇走着走着发现月婵掉了队,「嗯?怎么不走了?」 月婵停下了脚步,指了指自己的屋子,「哥,我的院子已经到了。」 瀚宇抬了抬下巴,「先跟哥去一趟库房,给你也挑几件东西。」 …… 不一会儿,瀚宇捧来几件新衣,「康王殿下,我这里有几件新做的衣服,未曾上身,您可应应急,等到您的衣服送来后,再换回去。」 魏公公将衣服呈到康王的面前,「殿下,咱们换件衣服。」 康王坐在椅子上,手肘靠在桌面,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换来换去好麻烦,本王好睏。」 魏公公对瀚文、瀚宇道,「两位公子,殿下有些乏了,可否……?」 康王一个哈欠接一个哈欠的继续打着,看上去似乎很困。 瀚文识趣道,「既如此,就请康王殿下在此午睡片刻,我们便先不打扰了,有什么吩咐尽管叫人。」 魏公公弯下腰,「叨扰了。」 ……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瀚文、瀚宇退出客房,魏公公跟着出来,将廊下守着的淳于家的家僕都打发了,「殿下睡觉不喜欢人惊动,这儿有老奴一个人伺候就行了。」 瀚宇道,「魏公公,这恐怕不妥吧,只留您一人,康王殿下若是有什么吩咐,唯恐怠慢了。」 魏公公道,「那就多派些人去给康王殿下准备热水,午饭,等康王殿下睡醒了再用,还有告诉厨房那道东坡肉,一定要选择七分瘦三分肥的五花肉,小火慢煨,慢慢炖出味道。」 魏公公又说了几个和东坡肉差不多都是特别耗功夫的菜,或是原料不太好找的菜,让人一一去准备。 瀚文向家僕们点点头,「都照魏公公说的办,多派些人手去厨房。」 下人们道,「是,小的们这就去。」 瀚文、瀚宇向魏公公互相行了一个礼,便退出了院子门。 …… 待到魏公公回到客房,关上门时,屋子里已不见了人。 魏公公默契的将床上的被褥弄散,被单弄出褶皱。 他知道康王这是自己去寻那把宝藏的钥匙了。 这事极为重要,也极为机密,也只能是康王殿下,或是许妃生前最信任的柏泽大人能够託付此事,并亲自去查了。 柏泽前几天传来消息说他夜探淳于府,在淳于府的库房曾见过几把扇子,可能是康王要找的那一把,但因被人察觉,不得已提前退出淳于府,只拿到了两把普通的摺扇,柏泽大人因此受了伤,不能再出动,且分辨不出玉扇与其他扇子的区别,便只有康王殿下亲自走一趟了,魏公公只要负责为康王殿下做好掩护就好。 第22页 …… 康王身姿矫健,淳于府并不壕奢,所以府上的下人也并不多,因为今日康王殿下要来,大多去了前厅伺候,现在又都被魏公公派去准备耗时间的佳肴,后院的人便越发少了。 再加上,淳于府自己也并不知道这柄玉扇的作用,只当是一把稍微名贵些的扇子,怎会派人重重看守。 是故,康王也就这样顺利的进了库房,可是翻来覆去,找来找去,竟是白费功夫,一柄玉扇都没有。 …… 下人们已经准备好了佳肴,康王的小太监们送的衣服也到了,算起来,康王也已经小睡了快一个时辰,瀚文只好硬着头皮去请。 但都被魏公公挡了回来,一律说是殿下还在午睡。 淳于兄弟三人皆于前殿等候。 左等右等,直到淳于大人和淳于夫人回了府。 俩人知康王来了府上,立刻要前来请安,夫人因要去换身庄重的衣服,先行回到后院,康王闻得声响,不得已退出库房,回到客房。 魏公公这才宣了小太监,呈上衣服,供康王殿下换上,又请用午饭。 康王一心惦记着玉扇,无心吃食,给淳于大人告了罪,寻了个理由,便打道回府了。 目送着康王的马车离去,淳于行回到正堂,怒气沖沖的淳于大人左找右找,寻了根棍子,一棍就打在了瀚文、瀚宇的屁股上,「你们俩个是如何做兄长的?带着妹妹出去,竟闹出了这样的事?满大街都传的沸沸扬扬,都说、都说……唉……你们让婵儿以后自处?」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月婵赶紧护住两个哥哥,不让爹爹打他们,「爹,不关哥哥的事,不要打他们,是我非要跟着他们一起玩的,哥哥们拗不过我,才无奈让我跟了去,今天的事也都是我自己不小心。」 淳于夫人道,「婵儿,你可知今日满城的留言,你和康王在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你若不嫁给他,名节就要受损,难道你想青灯古佛常伴一生吗?」 瀚文不服气道,「不就是轻轻的碰了一下吗?怎么就得非他康王不嫁,否则就要孤独终老一生了。妹妹,大哥这就去给你买一打面首,环肥燕瘦,你想选哪个选哪个。」 瀚宇贊同道,「大哥说的对。一打解决不了,那就两打!」 月婵:「……」亲哥无疑! 淳于夫人使劲儿自瀚文、瀚宇两人的头上一人敲了一栗,「说什么胡话?」 淳于大人火气很旺,「你们俩个,通通给我去滚去跪祠堂!晚上不准吃饭!」 月婵恳求道,「爹,你原谅哥哥们吧,真的与他们无关。」 淳于大人道,「你也回去给我好好静思己过,把女则抄三遍,不抄完不准出门!」 …… 更深,露重,祠堂。 瀚文、瀚宇跪在祖宗的香火炉前,嘀嘀咕咕聊着天。 瀚文扭头看向瀚宇,「二弟,你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瀚宇道,「大哥,虽然爹爹娘亲罚了我们,但是他们也捨不得将妹妹嫁过去啊。除非——」 瀚文推了推他,「除非什么?别卖关子了。」 瀚宇道,「除非他们认可了康王。」 瀚文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其实,我现在觉得康王也还可以,没那么糟糕。我以前一直觉得康王心智一如八岁幼童,肯定分不清好赖,今天这么一通看下来他还是有分辨能力的。他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这么一点就强于世上诸多是非不分的人。」 瀚宇点点头,颇为贊同,「而且,他还有个显赫的身份。光知道谁好谁坏没有用,就算咱们知道娉婷暗地里爱使坏,咱们平时能护着妹妹躲着她,她害了妹妹也会给妹妹讨个公道。我们虽然能为妹妹做到如此地步,却至少有一点比不上康王,那就是他是个王爷。除了皇上,太子,和嘉王爷,再也没有人比他的地位更尊贵,常人根本不敢招惹他、害他。妹妹若成了王妃,娉婷的这些下作手段还敢使出来吗?她敢挑战皇室权威吗?」 瀚文道,「我懂你的意思了。护着妹妹不受人欺负的最好方法,是让妹妹自身强大到无人敢惹,无人敢欺,无人敢害,人人敬重,人人呵护,人人注目。」 瀚宇双手一合,「对,就是这个理。」 「那照你那样说,不如直接让妹妹当……」瀚文收了声音,凑过去半分,小声道,「当皇后。」 瀚宇捂住他的嘴,「嘘!」 瀚文打开他的手,「放心,我不会再说的。」 就在这时,冷不丁有一个声音从他们背后凉悠悠的响起,「你们在说什么?」 第30章 第三十章 瀚文、瀚宇:「!!!」 瀚文、瀚宇同时扭过头,只见月婵乖巧着一张脸蹲在地上,兴致勃勃的望着他们俩。 两兄弟长舒一口气,瀚宇抚了抚胸口道,「妹妹,你可吓死我了。」 月婵垂下头,愧疚不已,「大哥、二哥,对不起。」 瀚文锤了瀚宇一个响栗,然后向月婵道,「说什么对不起?大丈夫行得正坐得端,哪那么容易就被吓到了?」 瀚宇瘪瘪嘴:「……」大哥,刚才明明你是被吓的更严重吧! 月婵摇头道,「不仅仅是这个,对不起,都是我的事害的你们之前被陛下打板子,现在又被爹娘责骂,罚跪祠堂。」 第23页 瀚文道,「这算什么啊?从小到大,我们俩就没少挨过打,当然,还是瀚宇挨的最多。我是兄长嘛,平时要负责为爹爹娘亲管好弟弟,瀚宇皮糙肉厚的,这个我最清楚。几个板子,罚跪一会儿祠堂,我身体强壮,瀚宇皮糙肉厚,这都算不上什么。」 瀚宇瞥了瀚文一眼,「你给我少来长兄如父那一套,不就比我大一炷香的时间吗?小时候,没少打我屁股。」 俩人又开始斗起嘴来,瀚文道,「就算只是一炷香,我也是你兄长,就该管教你,看到你淘气,没完成先生的作业,自然要负起兄长的责任。」 俩人斗嘴斗个没完,没人把月婵的话放在心上,完全失去了存在感的月婵拿出了杀手锏,她趁着这俩人斗嘴时,将随身带着的食盒掀开了一个小缝,一时间满屋喷香扑鼻。 「好香。」瀚宇鼻子动了动,满地寻找着香味的来源,「妹妹,你拿了什么来?」 月婵将食盒拿出来,「就是一些家常小菜。」 瀚文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还是婵儿对我最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给我留着。」 月婵给两个哥哥添上碗筷,俩人顿时吃的是狼吞虎咽。 …… 淳于夫人和淳于大人站在祠堂门口,看着这几个小傢伙,其乐融融的吃的这么香,互相对视了一眼,默契的都不愿上前去打扰,淳于夫人朝着在门口给月婵放风,现在却被逮的正着的柳儿招招手,「等两位公子吃完了,让小姐回去早点休息。告诉两位公子,今晚不用跪了,回去睡吧。」 淳于大人一拂袖子,「睡什么睡?吃了这么多,哪睡得着?别把床压榻了。让他们一人打一套拳再睡。」 柳儿低下头,「是。」 淳于大人慈爱的看着他们,「走吧,夫人,咱们也回去休息了。就让这几个小傢伙一起说说悄悄话吧,以后老了,这也是人生中一段美好的回忆,他们还得感谢我们今天让他们跪祠堂呢。」 淳于夫人点点头,迈下台阶,「老爷,这几个孩子没一个能让人放下心的,过两日我去城外的安国寺上个香求个签,给他们几个一人求一个平安符。顺便,去求个签,婵儿这份姻缘啊,到底是福是祸,让佛祖给我一个指示吧。」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淳于夫人又开始了烧香拜佛的生活,现在求的越来越多,一求月婵平安健康,二求康王殿下能对月婵好,三求康王也能像月婵一般「聪慧」,四求陛下能够将康王留京,五求瀚文、瀚宇身体强壮…… 为表诚心,也为了带月婵出门逛逛散散心,淳于行夫人也带着月婵一同出门,去城外的安国寺上香祈福。 安国寺在京郊的一座山的山顶上,虽然地势较高,又在京郊,但传说风水很好,所以大历朝的安国寺选在了此处,一般的平民百姓是不允许到安国寺上香的,必须得是达官贵人及亲眷才可以来。 因为路途较远,一般京城内的达官贵人去了安国寺都会小住一日,听方丈讲经,抄写佛经,第二日才回来,月婵和淳于行夫人也是。 月婵戴了帷帽,穿了一身绿纱裙,老老实实的随着夫人上香,淳于夫人给了月婵一个签桶,让她摇一根出来。 月婵一边摇,一边默念道,这都穿书了,要是真的有神灵,那就第一,请保佑淳于一家能够幸福安康,第二,自己来到这个地方,不知道原来被鸡骨头卡到一命呜唿的淳于小姐灵魂去往了何处,希望能投生去一个和现在一般的好人家,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 淳于夫人带着月婵上完香之后,来了一旁求籤解签的香案前,求大师给解一个签文。 大师捋着花白的鬍鬚,看了看手中的签文,「是为何人求的签?」 淳于夫人拉着月婵的手,道,「是小女。」 大师又问,「可是求姻缘?」 淳于夫人道,「正是,请问大师,此签作何解?」 大师笑的一脸慈善,将竹籤递还给淳于夫人道,「这位夫人,此签不用老衲来解。」 淳于夫人接过签,只见上面写的是:「开天闢地作良缘,吉日良时万物全,若得此签非小可,人行忠正帝王宣。」 淳于夫人心中一动,谢过大师,投下了香火钱。 …… 下午,正巧是方丈一旬一次的讲经活动,淳于夫人自去听大师讲经。 月婵哪坐得住,趁着淳于夫人听方丈讲经之时,偷偷熘出来玩,这里看看,那里瞧瞧,偶然听得其他香客在聊着买莲花灯的事,按照大历王朝的习俗,点燃莲花灯,置于水中,点满一整夜,便可为逝者祈福。 月婵便悄悄随着众香客购买了一只莲花灯,藏于袖中,待天黑,确定无人之后,悄悄熘出厢房,去往池塘放莲花灯。 她一路都很小心,打着灯笼走啊走,走到了一个大池塘的假山后,水池里养着一群鱼,月婵掏出莲花灯,点燃,放入水中,双手合十,心里默默念道,「淳于小姐,不知道你现在去了哪里,有没有投生到其他人家,希望你来世幸福快乐,永远没有烦恼。占了你的身体虽不是我的本意,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也要跟你说一声谢谢你。我会以一个子女的本分照顾好淳于大人与淳于夫人的,你无须担心。有这么一次重生的机会,我也会好好珍惜。祝你早登极乐。」 第24页 月婵默念完这些话,忽听得附近传来水花声,好似有女子的声音,「那只大一点。这只也不错,胖胖的。」 这是谁?哪家的小姐也出来了? 又听得隐隐约约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嘘,小点声。」 这人的声音好似有些熟悉。 月婵纳闷的时候,那边的人也见到了假山背后流过来的荷花灯。 「谁?谁在那边?」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荷花灯顺着水流已经走远,月婵提起灯笼,从假山后绕出来,却见康王带着一个老太监和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在池塘边捕鱼。 康王和魏公公交换了一个眼神,魏公公上前行礼道,「原来是淳于小姐。」 「康王殿下、魏公公晚上好,」月婵顿了顿,不知道跟着他们的这个小女孩该怎么称唿,便道,「这位小妹妹晚上好。」 魏公公道:「不知为何淳于小姐深夜还出现在此处?」 月婵随意道,「睡不着出来走走。」 康王见月婵的眼光落在他们的捕鱼工具上,捕鱼是肯定瞒不过的,也不知这淳于小姐怎会散步散到后院的池塘来了,这里因为后面接的是安然公主的院子,极少有人踏足。康王抱起一条胖鱼,「小仙女,你、你是不是也是饿了,想出来捉鱼吃啊?本王告诉你,你可不能抢本王的鱼。」 月婵看着康王抱起一条肥鱼,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好似一个年画娃娃,噢,不对,年画少年,她笑道,「放心吧,我不抢。」 小女孩好似想了又想,恍然大悟,「淳于小姐、淳于小姐?来人可是礼部淳于大人府内的淳于小姐?」 月婵点点头,「是我。」 小女孩瞬间喜上眉梢,看了康王一眼,又兴沖沖的跑到月婵面前,握住月婵拎灯笼的胳膊,「嫂子,是我!」 月婵:「???」什么情况? 魏公公见月婵不解的神情,便对月婵解释道,「淳于小姐,这是康王殿下的胞妹,安然公主。」 公主?月婵赶忙问好,「公主,你好。」 安然公主喜滋滋道,「嫂子好,嫂子好,以前我就在想皇兄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今日见到嫂子,才觉得只有嫂子这样美丽的小仙女才配得上皇兄呢。」 啧啧,看人家这嘴甜的,这么小就知道逢人就叫小仙女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呢。 月婵脸皮这么厚,自然承了这个小仙女的称唿啦,「公主真是聪慧美丽。」 安然公主道,「嫂子,你饿不饿?跟我们一起烤鱼吃吧。」 烤鱼?听起来不错,月婵吃了一天的斋饭,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确实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现在会不会太晚了。 安然公主摇着她的胳膊,撒娇道,「嫂子,来嘛,来嘛。」 月婵禁不住烤鱼的诱惑,也经不住安然公主的撒娇攻势,瞅了一眼抱着肥鱼的小可爱康王,弟弟看上去不想让人抢了他的鱼嘛,看这小嘴嘟的,月婵还存着一丝逗康王的念头,点头对安然公主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安然公主鼓掌道,「太棒了。」 康王抱着肥鱼乖巧道,「那好吧,小仙女,就把鱼嘴巴分给你好啦。」 月婵逗他,「鱼嘴巴那么少,怎么够我吃啊,我要吃肉最多的鱼肚子。」 康王小嘴一噘,「哼,吃就吃。」 安然公主两眼放着光,「皇兄和嫂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皇兄把最喜欢的鱼嘴巴留给嫂子吃,嫂子又把鱼嘴巴让给皇兄。你们让来让去,我可就不客气了,待会儿啊,最嫩的那块鱼嘴巴通通都得留给我。」 月婵失笑道,「好好好,以后都留给你。」 安然公主挽住月婵,「来,嫂子,这边走。可不能在此处烤鱼,免得把大和尚招来了。」 几人随着安然公主一起往后山走去,安然公主一直挽着月婵的胳膊,一路都在问月婵问题,比如,「嫂子,你多大了?」「你之前见过我皇兄吗?」「嫂子,你要对皇兄好噢,我看的出来,皇兄可是很喜欢你的呢。」…… 几人走了许久,到了后山山上一个僻静处,早已远离了寺庙,魏公公架起火堆,康王殿下寻了几块平稳的石头,几人围坐在火堆前。 柴火烧的噼啪作响,鱼在火堆上也烤的噼啪作响,安然公主道,「好香啊,还是皇兄好,皇兄来了,我就有热和的肉吃啦,皇兄走之后,我就只能在寺庙里悄悄的啃硬邦邦的肉干。」 这么艰苦吗?安然公主是常年居住在寺庙?只有康王来了才能打打牙祭?真是奇怪,她可是堂堂一国的公主殿下呀,不应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吗? 康王眼中流露出痛心之色,不愿让人看到,只默默的多加了几把柴火。 月婵被这火光照的有点发热,转头一看康王,只见他脸上不知何时沾上了几块炭火的黑灰,鼻尖上的一小块尤为突出,活像只小狗。 月婵掏出自己的帕子,向康王伸出手,康王却条件反射性的一躲,「你做什么?」 月婵道,「别动,我给你擦擦灰。」 康王没了动作,乖巧的任凭月婵轻轻为他擦拭着黑灰,「你的帕子香香的。」 月婵笑道,「那当然,我可是小仙女,仙女的帕子能不香吗?」 第25页 月婵想逗康王,康王自然也想反过来逗她,这人一天到晚自称小仙女的,他就要来试试她的脸皮有多厚,「小仙女,你是仙女,你会飞吗?」 月婵摇摇头,「不会。」 康王一本正经道,「那你就不是小仙女,我听说小仙女都是会飞的。」 月婵道,「谁跟你说的?是骗你的。」 康王继续逗她,「唱戏的戏文里说的。」 月婵这个脸皮厚的,还没听他叫够小仙女呢,想了想道,「我以前在月亮上是会飞的,但现在来了地……来了人间,就不会飞啦。」 康王眨眨眼,「为什么?你做了什么坏事被天上的皇帝被剔了仙骨吗?」 月婵诧异道,「哇,你居然还知道剔仙骨。」 两个小傻子兴致勃勃的互相逗着彼此。 康王道,「戏文里都这么说的,仙女是有仙骨的,没有仙骨的仙女不是小仙女,是假仙女。」 月婵问,「你看了多少戏?」 康王道,「本王才不告诉你,你都不回答本王的问题。」 月婵一手捏住康王的下巴,擦他下巴上的黑灰,「什么问题?」 康王一边说话,嘴里冒出的气,吹的月婵手上的帕子边角飞一下,又停一下,「你为什么不会飞?不会飞的就不是小仙女,以后本王不叫你小仙女了。」 「别啊,我会飞的,只是……额……」月婵想了想古代的各种传说,「只是我的羽衣掉了,我找不到羽衣就飞不起来了,所以,无论飞不飞起来,我都是小仙女。」 康王又问,「你的羽衣掉到哪里了?」 月婵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会找到的。」 康王憋笑道,「那好,以后本王帮你找,等帮你找到了,你可以飞了,再叫你小仙女。」 月婵索性一只手一把捏住他的俩颊,「不行,现在就要、一直都要叫我小仙女。」 康王张开嘴,用牙齿去咬月婵的虎口,「嗷~嗷~」 月婵连连往后缩手,「唉唉唉,你别咬啊。」还真是犬系吗? 康王见她越逗越可爱,连连往后缩手的样子更是有趣,便也追了上去,好似做出动作要咬她的手。 月婵连连尖叫,「停停停,不要这样。」 康王被月婵的反应逗的直乐,但也知道礼数,点到为止,不再闹她,「好吧。」 月婵把手藏起来,不给康王殿下看到,万一又要来咬她怎么办?鱼已经烤的飘香四溢了,月婵目光不觉被火上的烤鱼吸引,盯着烤鱼咽了一口口水,然后眼光一移,坐在月婵和康王对面的安然公主正一动也不动的看着他们,好似看呆了。 月婵:「额……公主?」 安然公主忽然重重的点点头,「你们在此处别动,我去把调料粉给你们搬来。」 月婵眨眨眼,「!!!」吓了一跳,她差点听成:你们在此处别动,我去把民政局给你们搬来! 月婵又转过头,只见魏公公一脸慈母笑的望着她。 月婵:「……」 调料洒好,鱼也已经做好,芭蕉叶做盘,树枝做筷,几个人吃的喷香。 吃饱之后,魏公公用泥土掩埋了火堆,避免产生山火,然后踏着月光,穿行在林间,下山去了。 魏公公和安然公主走在前面,公主年纪轻轻吃了一晚上的狗粮,嘆道,「唉,可嘆,我什么时候才能嫁人,有这样的缘分啊!」 月婵:「……」这位妹妹你是不是有点太早熟了?安然公主多少岁来着?就懂这些了? 月婵正想说话,一时没留神脚下,天黑路滑,一只脚一不小心便绊到了一条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粗壮枝丫。 「啊——」伴随着月婵的一声惊唿,手上的灯笼掉在了地上,月婵的身子也一歪,走在月婵后面的康王大唿一声,「小心」。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康王动作迅速,伸出手抓住了月婵,奈何林间石头上的青苔太滑,俩人齐齐滚下坡,康王将月婵圈在怀里,护住她的头,不让石头枯枝划伤了她。 也不知滚了多少圈,早已听不到公主与魏公公的唿唤之声,滚动的速度不见缓,反而越来越快,月婵心里怕急了,又感受到有人紧紧的抱着自己,害怕的心有了一丝慰藉。 终于,山坡中横贯着一个大大的石头,康王圈着月婵,自己的背却狠狠的砸在了石头上,他忍着没吭声,两人终于停了下来。 康王背贴着大石头,月婵压在他的身上,他放开圈着她的手臂,「小仙女。」 月婵的手还抓住康王的衣服,脸还紧紧埋在他的胸口。 「小仙女,」康王安慰道,「不怕啦,我们没有滚了。」 月婵抬起脸,正对上月光下康王温柔的脸,有一剎那的失神。 「小仙女?」 「噢噢,」她回过神来,自己身体里住着的是个社会大姐姐,康王才是个小弟弟,自己理应去安慰他不怕才对,便也安慰道,「弟弟,不怕不怕。」 「咳,」康王有些不好意思,「你先起来。」 「好。」 黑暗中,月婵将手从康王的胸膛拿开,随意撑到一个地方,也不知道手撑到哪里去了,只听得康王吸了一口气,冷冷道,「手往哪摸呀?」 月婵被他冷冷的声音吓了一跳,人好不容易撑起来了一点,手一松,又趴他身上去了。 第26页 月婵被吓到倒不是觉得康王的语气太兇,而是从未听过康王用这样的语气讲话,康王的语气好像从来都是孩子气的霸道、孩子气的兴奋、孩子气的软软糯糯……像个小弟弟,她也一直在心里把康王当弟弟,而不是这样的冷,冷的好像……月婵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可能好像是冷的没有孩子气,冷的倒像个比自己还要成熟很多的大哥哥。 康王刚才难为情之间,一时竟忘了伪装,连忙给自己找补,佯装委屈的语气,「小仙女,你好重,你快起来,压的本王肉疼,骨头疼,头髮疼。」 这才是康王弟弟的语气嘛,月婵抱歉道,「对不住,我这就起来,我不压你,我也不乱摸!」 月婵手不敢再撑其他地方,将手撑着康王的胸膛上,磨磨蹭蹭的挪动身子,却只能跌坐在地上,左脚痛的站不起来。 康王也随之起身,蹲到她的面前,「站不起来吗?」 月婵摇摇头,「左脚有些疼。」 康王有些犹豫,「我看看,好不好?」 「好啊。」看就看吧,为什么听起来语气有点难为情? 毕竟是黑夜,虽说有月光,也看不太清,康王伸出手轻轻的碰了碰,很快收回手,心想,还好没伤到骨头。 「看出什么来了吗?」月婵好奇道。 康王道,「我看清楚了!你的脚比馒头还要小还要矮。」 月婵有点不太理解,「比馒头还要小?你饿了,想起馒头了吗?」 康王闷闷道,「才不是呢,以前宫里太医说脚坏掉了就会肿的比馒头还要大还要高,你的脚比馒头还要小还要矮,就是没有坏。」 月婵道,「太医说的的意思是指没有伤到骨头吧,或者软组织挫伤也会肿。」 康王很好学,「什么是软组织?」 月婵道,「没什么,大概就是指我的脚没坏吧,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康王点头乖巧道,「嗯嗯,没坏。」 月婵的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在这儿坐一会儿,你有没有受伤?有哪里疼吗?」 康王在她旁边坐下,「我不疼。」 「没受伤就好,」月婵望着刚才俩人熘熘滚下来的山坡,也寻不到小路,「等我缓一些,咱们就看下走哪个方向可以回去,若是天亮了,被我娘发现我不见了,她会着急的。」 康王道,「小仙女,你娘对你好吗?」 月婵道,「我娘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 康王随手揪了一根草,像个孤单需要人关怀的孩子,「本王的娘亲也是,可她去了天上,早已经看不到本王了。」 月婵伸手指了指天上的星星,「怎么看不到你?你看,星星就是她看你的眼睛。」 康王抬起头,望着夜空,没有说话。 夜间的微风拂过,带来阵阵青草香,月婵望着康王的侧颜,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洒在他的耳廓,他的耳朵轮廓可真好看,月婵说不出到底是怎样的好看法,但却突如其来生出一种心里痒痒的感受,好像摸一摸他的耳廓,捏一捏他的耳垂。 沉默片刻后,康王转过脸来,「小仙女,你好些了吗?」 月婵点点头,「好像也没那么痛了。」 天看起来快要亮了,康王道,「我们回去吧,不然,你母亲该担心了。」 「好。」 康王站起身,弯下腰,向月婵伸出手。 月婵将手放进他的手心,康王有力的一拉,月婵站起身来,刚才坐着不明显,现在站着发了力左脚仍痛的站不稳,身子一歪,又歪进了康王的怀里。 月婵痛的吸气,「不行,我还是走不了,用力就疼。」 康王扶住月婵的胳膊,让她靠着大石头站稳,自己转身,略微低下.身子,将宽阔的背展现在月婵的面前,「我背你。」 「你背我?」 「是。」 「可这么陡的坡。」 「你担心我背着你走不上去吗?」康王一脸轻松,「以前父皇都夸我力气大呢。」 月婵轻轻的靠了上去,双手趴在他的肩膀,康王揽住她的腿弯,稳稳噹噹的将她背了起来。 踏着月色,康王背着她,一路向上,山路陡峭,月婵却不觉得颠簸,康王虽然平时看起来稚气未脱,让她产生一种被这个小弟弟保护着的想法,原来他也有这么能让人心安的一面。 从前,她只当能够重活一场,遇事都格外珍惜,上辈子老是拼绩效到头来落得一场空,更是让她觉得何必为世俗所累,不如随遇而安,嫁给谁她都挺佛系的,既不憧憬婚后的生活,也不会为了自己会嫁给一个世俗上的「傻子」而自怨自艾,没有憧憬,没有失望,虽然内心会足够平静,但也少了一份期待,少了一份积极探索未知的惊喜的快乐。 月婵将康王额前的一缕碎发拨到了耳后。 不过,从此刻起,她想,以后嫁给他,应该也挺不错的吧,她开始有点期待未来的生活了。 康王的耳朵还真是好看呢。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一路无言却又安心,天空渐渐破晓,朝露沾湿了他的衣角,康王一步一步背着她穿行林间终于找到了石头铺制的台阶,虽也是小径,但也算是平时山人常用的大路了,康王沿着台阶往上走,不一会儿便听到了来寻他们的众人的唿声,淳于夫人、公主、魏公公、柳儿等漫山遍野的唿唤着他们。 第27页 「我在这儿。」月婵兴奋的大唿道,「在这儿!」 众人闻声寻来,淳于夫人早已急的眼泪花儿都在眼眶里打转,远远的便在唤,「婵儿。」 「娘,我在这儿!」 「婵儿,娘这便来了。」 待到淳于夫人稍微走近些,隔着林木依稀看到他们身影,好似康王背着月婵,淳于夫人此刻心里也顾不上去想世俗的男女大防,只想着婵儿被康王背着,难道是受了什么伤? 淳于夫人心里急的不得了,步伐越发加快,越走越近之时,赫然发现康王的两腿被树枝早已划的布料碎了许多条口子,那口子里又渗出血来,活着泥浆,甚为可怖。康王的腿都这样了,还背着自己的女儿,想来肯定是婵儿受伤更为严重,淳于夫人心里更着急了。 康王将月婵从背上放下,一手扶住月婵,让她能够有个依靠。 淳于夫人飞奔过来,握住自己女儿的手,「我的婵儿,你伤到哪儿了?」 月婵摇摇头,「娘,我没事,就是左脚崴了。」 「是腿断了吗?」淳于夫人说着就去看月婵的左腿,弯下.身,「哪里痛?你告诉娘。」 「娘,没有断,」月婵轻轻活动了一下左脚脚踝,「您看,还好好的,就是崴了,现在都不怎么痛了。」 淳于夫人伸手摸了摸月婵的腿骨头,确认没有断,看她左腿还算灵活,额间一丝汗都没有,也不似作假,放下悬着的心,刚才情急之间忘了给康王问安,现在缓和了心情,面向康王,「康王殿下。」 淳于夫人低头间,又见到康王腿上的赫赫伤痕,「殿下一路背着小女,回来的吗?」 「是啊,都是康王背我上来的。」月婵答道。 淳于夫人道,「谢过殿下的大恩,殿下,您腿上的伤可还好?」 月婵这才赫然发现康王腿上的伤,心疼道,「你怎么伤成这样了?你不是说没受伤吗?你还背我干什么?为什么不顾着自己?」 康王摇摇头道,「我不疼。」 月婵道,「怎么不疼?这么多伤,这么多血痕,还说不疼?」 康王道,「我真的不疼,你的脚才疼。」 月婵道,「我的脚崴了一下,那点疼和你的伤比起来,算什么?」 康王目光澄澈,「可我不想让小仙女疼。」 月婵嘴角动了动,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话来。 淳于夫人亦是默然。 正在此时,公主和魏公公跟着也找了过来。 「皇兄。」 「殿下。」 「哎呀,皇兄,你的腿怎么摔成这样了。」 「殿下,让老奴看一看,给您处理一下伤口。」 …… 幸而康王只是被树枝杂草划破的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一群人折腾了半晌,回到安国寺,大夫看过了伤,说道,「只需静养,擦些药,伤口不要碰水,过些天便会结痂。」 听了大夫的话,众人皆松了一口气。 月婵急切道,「那大夫,请你快点给康王擦药吧。」说着就要动手,「我来帮你,要处理伤口,是不是先要把裤腿剪开?」 大夫道,「确实是要剪开。」 康王悄悄的魏公公使了个眼色。 魏公公懂得其中的深意,对月婵和淳于夫人行了个礼,「小姐受了惊吓,夫人也忙活了半晌,不如夫人小姐回去休息一二,不必担心,这儿有我们在呢。」 月婵不愿离去,「可是这——」 淳于夫人拉过月婵的手,「魏公公,我们就先不叨扰了,等会儿再过来探望康王。」 「娘,康王受了这么多伤。」 淳于夫人小声对月婵道,「康王伤在腿上,要换衣服洗浴上药,有女眷在不方便,咱们先回去。」 月婵与淳于夫人也只能离开康王小住的别院,俩人走出院门后,便被安然公主追上,「淳于夫人,嫂子,请留步。」 淳于夫人驻足,「参见公主。」 安然公主有些不好意思,「淳于夫人,还有嫂子,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淳于夫人道,「任凭公主差遣。」 月婵道,「公主,有什么事,请说吧,我能做的都为你做到。」 安然公主低下头,「淳于夫人,嫂子,就是想请你们不要告诉别人,昨夜滚下山崖的事。昨天晚上,嫂子和皇兄跌落山林,是因为我想吃烤鱼,才去的山里。你们也知道,我是奉旨来安国寺内祈福的,怎好、怎好在寺内吃烤鱼。」 淳于夫人点点头,「公主放心,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月婵拍拍胸脯,「放心,我不会说的。」 「谢谢。」公主一路小跑回去了。 …… 淳于夫人和月婵回到自己住的厢房,月婵在屏风后换上干净的衣服。 淳于夫人从包袱里找出一瓶上好的金疮药,「这是你爹给的,说是军中用的金疮药,我怕你有个磕的碰的,便放在妆奁里,每回出门顺便就带上了,这回正好拿去送给康王,希望他的伤快些好。」 月婵换好衣服出来,拿过金疮药,「娘,咱们这就过去。」 淳于夫人握住了她拿金疮药的手,「婵儿,娘问你,你觉得康王殿下,人怎么样?」 「虽然第一次御花园见面,他有些颠三倒四的,但是多了这几次的接触,我觉得他特别可爱,有趣,人也不错。」 第28页 淳于夫人嘆气道,「可他平日里爱捉蝉捉蝴蝶的,没个好的高雅的爱好。」 「娘,我认为爱好,对自己而言能够快乐,也不影响他人,没什高低好坏之分。」 「甲之蜜糖乙之□□。是这个理。」淳于夫人拍了拍月婵的手背,「以前娘不愿意你嫁给康王,一是不愿你以后离京,让我一年也看不到一回,二是康王心智年幼,如何能够护着你,但今日见他对你如此上心,你只是崴了脚,他伤的比你重,也捨不得你疼半分。」 「娘。」月婵有些羞赧。 「这过日子,过日子,就是两个人一起过,聪不聪明,傻不傻,有没有多大的权力,是什么样的身份,做娘的都不在意,对你好才是真的好。左右都是缘分,或许就像签文里写的都是天意。况且现在圣旨也下了,难以改变圣上的旨意,你们又在赏花大会在众人面前闹了一出,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想不嫁也不行。只从今日起,为娘不会再对康王有所成见,也不会再阻止你嫁过去了。」 「娘……」月婵有些感动,「是女儿不孝。」 淳于夫人勉强笑了笑,「不说了,好不容易我同意了,你又伤感什么?长大了嫁人是好事。走吧,去看望康王去。」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俩人一边走一边说,月婵想着昨晚的事,觉得有些古怪,「娘,为何康王的妹妹安然公主竟好似久居寺庙?」 淳于夫人语重心长道,「这事说来话长,十年前,安然公主四岁,当年恰逢天降异象,有扫把星陨落,西边地动,南边瘟疫,北边大旱,引发暴动。钦天监新来了一个国师,国师算出有——」 淳于夫人再次四顾,确认无人,小声对月婵道,「算出有灾星降在皇宫西北方的葳蕤殿,用八字一算,正是安然公主被陨落的灾星缠住。陛下笃信不疑,为化解此灾,便遣了公主来安国寺,明面上是为天下祈福,实则是远离皇宫,让佛祖镇压公主身上缠着的灾星,消解厄运。」 月婵吃惊道,「所以,公主四岁就被扔在了安国寺,身边没有父亲,没有母亲,只有哥哥能够偶尔探望?十年前?那一年正是爹爹赈灾平乱立功,求陛下能让我去太医院会诊那一年吗?」 「正是,」淳于夫人嘆息着点点头,「公主被送来安国寺百日后,各地灾害便平了。」 「真是可怜,」月婵怒道,「天灾怎么能推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是灾害平定,那也是爹爹他们这般大臣去赈灾平乱之功,镇压灾星更是无稽之谈。难不成就因为钦天监的狗屁国师算的卦,公主一辈子都要被扔在寺庙?」 「国师说是需要公主祈福十年,十年之内我朝无大灾,便证明公主身上的厄运已经消散,」淳于夫人摸了摸月婵的头髮,「好在这些年国泰明安,今年听你爹说西北有旱灾,太子已经派人去赈灾,灾害也并不严重。今年便是第十年,只要好好过了今年,明年开春安然公主就可离开安国寺了。」 「什么算是大灾?」月婵问道。 淳于夫人道,「那又有何具体的定义,不过皆在于陛下如何看待此灾罢了。陛下觉得此灾大,那便是大,陛下觉得此灾用的银子多,那便大,陛下觉得此灾连续几月不解甚为棘手,那便是大,若灾民反了,更是天大的灾。」 这个评价标准也太主观了吧,不过就是等于朝廷花的钱多,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陛下觉得麻烦,就算作大灾,万一有些败类把银子贪了,搞得灾民们民不聊生,此灾连续几月不解,或者是灾民流离失所,反了,让皇帝觉得麻烦了,这些问题都得算到公主头上,「若是今年有了大灾呢?」 「按国师的说法,若是十年内有大灾那便证明灾星不能被镇压,公主永世会被灾星所缠,轻则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永不可踏出安国寺,重则……」 月婵追问道,「重则什么?」 淳于夫人目光中露出惋惜之情,「重则公主需以身殉国,永葆我朝不受灾星侵扰。」 月婵痛斥道,「岂有此理!我看什么国师,分明就是弄虚作假的骗子!陛下老眼昏花,居然相信这些!」 「住嘴!」淳于夫人一把捂住月婵的嘴,「这是你能说的?」 月婵心中愤怒、同情、伤心、哀痛等等情绪交杂在一起,想起公主可爱的脸庞,淡然的说着自己只能偷偷吃干巴巴的肉干,月婵对安然公主产生了一种浓浓的保护欲,要为她做点什么,心里也盼望着这个皇帝能够极早醒悟,别去求仙问道只信方士,别把安然公主当做灾星困在这儿一辈子,天下能够永远无灾。 …… 且说淳于夫人与月婵前去安国寺上香小住两日,府中因而只余侍郎父子三人与一些僕人。 日头正好,瀚宇和淳于行一起在庭院的亭子内纳凉,淳于大人正考校着瀚宇的功课,瀚宇答不上来,东张西望之际,见抄手迴廊上,瀚文拿着一个小筐子低着头缓步行走,便知是大哥今日早上出城要去亲自为妹妹採买补脑的山核桃回来了,远远的叫道,「大哥,给妹妹补脑的山核桃买回来了吗?」 瀚文经抄手游廊快步迈入亭子内,满腹心事的样子,「买了一些。」 瀚宇扔下书,站起身,悄悄的舒了一口气,下次看书可不敢偷懒了,被爹考校的满头大汗的,拿过瀚文手中小筐子,探头一望,只有不到半篓,个头也都不大,「怎的只有这么小半筐子?」 第29页 淳于行见瀚文面露忧色,关怀道,「瀚文,坐下来喝口茶,慢慢说,发生了何事?」 瀚文心事重重的坐下,「爹,二弟,今日早上我出城去,见到城外有一批流民乞讨,我询问了几人,原是西北旱灾的灾民,不远千里,长途跋涉至此只为求个活路,我便把随身带的採买银子都给了他们,因此没买几个核桃。」 瀚宇将筐子往石桌上一放,有些震惊,「还有这事?」 淳于行大人微微眯了眯眼,询问道,「流民有几?可有官员在场?可有施粥之地?现在情况如何?」 瀚文道,「我见到了约莫三四十人,因没有路引,不得进城,被守城的官兵赶在了城门外五里,我好奇跟上前去,原来这两日早已集聚了几百灾民,没有官员去看,他们也没有粥粮可领,随身更无半分银两,便在城门外乞讨,有的已经开始卖儿卖女了。」 瀚宇皱眉道,「可是上个月在朝堂之上,太子不是已经派人去赈灾了吗?说是一个小灾,灾害面积范围小,不算什么大事,只需多加抚慰,朝廷还拨了赈灾银。」 瀚文肯定道,「我也记得上月西北报灾,太子曾派人前去救灾,此后便无音讯,我以为此灾已解,今日细细询问流民,为何背井离乡四处流窜,询问间方得知,原来他们竟从未得到半分赈灾银,唯一得过的几顿赈灾粮还是富商所赠,富商无可赠后,只得背井离乡沿路乞讨盼望能寻得一点活路。」 瀚宇摸了摸下巴,「是受灾范围过大,导致朝堂的赈灾银两不足以每乡都发放吗?」 瀚文摇摇头,「若是灾害面积过大,不足以每乡发放,为何不上报朝廷,追加赈灾银?」 瀚宇望向淳于行,「那就有另外一种可能了,赈灾银压根儿就被某些官员贪了?」 瀚文道,「赈灾归户部管,户部归太子管……太子作为国之储君,自然会将国之大事放在第一位,定是被底下的官员矇骗。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若是底下的官员想贪钱,可对这些败类来讲,贪污不是越多越好吗?为何不继续向朝廷报灾呢?」 淳于行似乎陷入了回忆,嘆气道,「定是他们最开始错误估计受灾面积,以为自己已经大大的捞了一笔,但是万万没想到受灾面积比想像中还要大许多。若是请旨追加赈灾银,那前面的赈灾银哪去了,总得有个帐目,有经手人,桩桩件件皆需要人证物证,因此哪怕灾害范围越来越大了,他们也不敢报,因为他们经不起朝廷派专员去查帐目,只想掩饰太平,反正天高皇帝远,只要不反,他们第二年还敢接着贪。」 瀚宇痛心道,「败类啊!」 淳于行沉吟片刻道,「瀚文、瀚宇且待我换身常服,一同再去查看一二,给陛下上个摺子。」 ……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淳于行和瀚文、瀚宇在城外转了半天,又去坊间的米行等一一问过米价,问过老闆仓储,将所见所思所闻理了一个摺子,第二日一早便在朝堂上呈给了皇帝。 皇帝高坐于宝座之上,看上去整个人恹恹的,精神不太好,站在一旁的小太监拂尘一挥,「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淳于行上前一步,呈上摺子,「启禀陛下,臣有本启奏。」 皇帝扶着头,似乎头部有些不舒服,「爱卿请讲。」 淳于行低下头,双手捧着摺子,「京城城门外近日聚集了几百流民,臣询问间得知其均来自于西北旱灾之地,一路流亡至此。」 户部李尚书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大唿不好。 礼部尚书柏泽心中也是大为一惊,虽然素知自己这位属下正直务实,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耿直的在早朝之上就把这件事禀呈了陛下。 皇帝皱起了眉头,袖子一挥,示意身旁的小太监把摺子递上来,「灾民?」 淳于行回答简洁有力,「是。」 小太监快步为皇帝取来了淳于行手中的摺子,陛下眯着眼,粗略的看了一眼,「为何流亡至京城?朕记得上月太子曾令户部派人前去赈灾,拨款一百万两,难道这些钱还不够几个县吃到来年?」 淳于行正义凛然道,「据灾民们所述,他们根本没有领到……没有领到过一两朝廷给的赈灾银,一碗赈灾粥。」 「污衊!」户部尚书李越上前一步,「陛下,请您治淳于行的罪!」 淳于行一身正气,不卑不亢的据理力争,「敢问李大人,下官何罪之有?」 户部李尚书说话铿锵有力,不知情的人还会真的认为他受了极大的委屈,「陛下,西北赈灾一事,我部在太子殿下的带领下,不敢有一丝懈怠,太子殿下更是宵衣旰食,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一心想着为陛下分忧,这淳于行居然敢质疑太子,质疑国之储君。况且,赈灾归我们户部所管,何时轮的到他们礼部之人插手,淳于行越职僭权,野心勃勃。」 淳于行双手向太子拱了拱手,以示尊重,「第一,下官非是质疑太子,而是怕底下的官员阳奉阴违,违背了太子想要为国为民、救济苍生的初衷。第二,同为我大历王朝的臣民,满朝文武均为大历做事,不是某一个人的户部礼部,那是天下的户部礼部,既然户部有工作没有做好,那就要经得起大历人民的质疑。」 太子被淳于行扣了一个高帽子,若是置之不理,倒成了太子一点儿也不为国为民、救济苍生了,忙向皇帝叩首道,「父皇,儿臣自领户部以来,不敢用错一文银,不敢乱花一分钱。」 第30页 皇帝揉着太阳穴,「好了,起来,起来。」 「是。」太子闻言站起身。 柏泽见陛下并无责怪太子之意,站出来为淳于行开解,「陛下,淳于大人为人刚正,太子殿下为人贤德,俩人皆为我朝尽心尽力,微臣看此事莫不是有什么误会。」 也有其他官员出来道,「是啊,陛下,淳于大人和太子的品德您都心如明镜,许是这几百流民信口胡说,欺骗淳于大人,辱没朝廷。」 淳于行此前曾去赈灾,深知灾害一事不可大意,必须小心谨慎,因此哪怕明知长官柏泽是在为自己开解,也要直言不讳,「今日之事是否有误会,且为防灾害越来越大,微臣认为此事应当彻查。」 陛下道,「怎么个查法?」 淳于行正色道,「一查,受灾之县有几,重新清点受灾范围,是否存在当地官员为了粉饰太平,不敢报灾,所以造成当地灾民四处流亡,二查,朝廷上月所拨赈灾银每一笔都用在了何处,是否哪个环节有所纰漏,没有把赈灾银落在每一个灾民头上,三查,现如今需要官府救济者几何,官库存粮几何,富人可募捐者几何。」 户部李尚书痛斥道,「查来查去,你说的每一桩每一条,还不是都想查太子是否明察秋毫,查户部是否有所纰漏。」 陛下捏了捏山根,「太子是朕看着长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朕清楚的很,他断不可能容忍下面的官员贪污。」 户部尚书对着淳于行冷哼一声,十分得意。 太子松了一口气,「儿臣多谢父皇信任。」 朝堂上皆以为皇上已经肯定了太子,淳于行此番定会受罚,连柏泽都为自己这个刚正不阿的下属捏了一把汗,偏淳于行无波无澜,倒是毫无畏惧。 陛下换了一个坐姿,「淳于爱卿是什么样的人,朕也清楚的很。不过几百灾民,定是某些小乡小镇官员为了粉饰太平,刻意欺瞒,不敢报灾,所以造成当地灾民四处流亡,算不上什么大事。朕记得淳于爱卿以前也曾去赈灾,你的两个儿子去年也中了进士,你的年岁过大不宜操劳,两个儿子正是该磨鍊的时候,既然如此,淳于爱卿此番朕就命你的两个儿子负责这些个小乡小镇的赈灾,所需银两拟票从户部取。」 淳于行还欲再言,「陛下——」 皇上不耐烦的摆摆手,「够了,朕今日也乏了,今日早朝就到这里,退朝。」 满朝皆跪,「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太子扶着陛下的手离去后,李尚书两步跺到淳于行面前,冷哼一声,「狗拿耗子!」 柏泽呵斥道,「李越,住嘴!你又算的上什么好猫?自己职责内的事一塌煳涂,还有脸怪别人!」 李越道,「柏泽,我还没骂到你头上,你自己就跳出来了,好啊,难道你的属下要上这个摺子,你毫不知情?淳于行今天干的这件事,你也有份吧?」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淳于行道,「李大人,随你怎么骂下官,下官做的事皆无愧于心,只是休要辱没柏大人,此事只有我一人知道,是我一人所为,与柏大人无关。」 李越袖子狠狠一挥,拂袖离去,「哼。」 淳于行道,「柏大人,下官未曾与大人商议,私自上折,连累大人,请大人责罚。」 「勉之,」勉之是淳于行的字,柏泽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不把我牵连进来,这事无论陛下受理不受理都是一件棘手的事,又会得罪户部这群人,所以才未曾与我商议,只想着一个人扛了。」 淳于行有一些感动,「大人。」 「勉之,这件事是呈在明面上了,也得到了一定程度的重视,可前方道路多阻碍啊,你的两个儿子不轻松啊,若是差事办的好,在陛下看来,不过也只是小乡小镇的灾,若是差事办砸了,户部的人还不是都会赖到你和你的两个儿子的头上。」 淳于行道,「我既决心把这件事禀呈陛下,也不怕这后面的艰险,我的两个儿子也不会怕。我们怕的是对不起百姓,对不起良心。」 「勉之,」柏泽想起康王一直遍寻不得的宝藏,想要以此赈灾,安抚灾区百姓,且为了公主,明知太子与户部贪污也只能纵了,只能私下把这件事压下去,为的是不让这件事闹大,免得有人说灾害频发都是灾星惹的祸,柏泽想说线索就在你的府上,可是又恐将康王秘密暴露,只得咽下这句话。 淳于行道,「大人,要交代下官什么?」 柏泽道,「勉之,陛下虽命你所需赈灾银从户部所出,但看户部这情形,不给你使绊子都谢天谢地了,而且户部连年亏空,你的两位公子恐怕从此处支不到什么赈灾银,只得多从富商处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从他们手中募集,或是邻近的省府有无余粮可拨。」 淳于行道,「下官铭记大人教诲。」 「你也别叫我大人了,唤我世宽兄,可好?」世宽是柏泽的字。 淳于行知道这是柏大人愿意与他亲近,把他当自己人,也不推诿,「世宽兄。」 「诶,」柏泽心里转了几个弯,「说来我有几个门生在各地为官,也不知道他们郡县可有余粮?此事还需细细商议,我冒昧的问一句,你的两个公子可在府上,既是他们负责这个差事,这些细节我最好还是亲自说与他们听,可否今日留我去你府上蹭个便饭?」 第31页 淳于行恭敬道,「属下求之不得。」 …… 两人回到淳于行府上,瀚文、瀚宇即刻便迎了上来,淳于行将今日在朝堂之事告予两个儿子,四人摆了一壶茶,于书房细细商议。 柏泽将自己所知的可用的人脉细细讲给瀚文、瀚宇,又亲自在书房修书几封,给瀚文、瀚宇带着以便求助于他人。 瀚文、瀚宇皆是万般感激,对所领差事也无所畏惧,「多谢柏大人。」 柏泽摆手道,「何必谢我,更谈不上一个谢字,大家都是为了百姓能有个活路。」 瀚文亲自再为柏泽斟上一杯茶,「柏大人,请饮茶。」 柏泽眼珠微动,心里已有了思量,默不作声的挪动了一下手边的摺扇,将其扇面展开,然后接过茶,假作双手不稳,一下子将茶水泼在了自己的摺扇上。 淳于行道,「世宽兄,小心。」 「柏大人,请用,擦擦水。」瀚宇立刻递来手绢为柏大人擦擦手。 「哟,老夫太不小心了,」柏泽用瀚宇递来的手绢擦了擦身上的水珠子,再用这湿帕子擦了擦摺扇扇面,自是越擦越湿,扇子沾了水,墨全都散开,扇面惨不忍睹,柏泽翻了翻摺扇的两面,故意嘆息道,「就是可惜这把摺扇,老夫失了这把,没有其他用的顺手的。」 瀚文立刻耿直道,「柏大人,都是我的错,没有端稳茶水才害了您的摺扇,改日必将登门谢罪,为您另寻名扇。」 柏泽道,「什么名扇不名扇的?我可用不着,你若真有心送我一把扇子,老夫也不客气了,你给老夫寻一把不容易被水侵蚀,能够多用几年使得顺手的一把便得了。」 淳于行道,「这倒容易,也有现成的。多年前,陛下曾赐了一把玉扇给下官,下官这个粗人,哪懂什么玉扇,一直放在仓库里,从未用过,承蒙世宽兄不嫌弃,我就叫瀚文取来。」 柏泽心里一喜,等的就是这句话。 淳于行当即吩咐瀚文,「快去取来,在我卧室的内屋里。」 瀚宇道,「爹爹说的是那把扇柄雕着玉兰花的玉扇?」 淳于行点头道,「正是。」 瀚宇踌躇道,「上次妹妹的扇子被猫抓坏了,我去库里寻了那把扇子给了妹妹,现在妹妹手中,也不便拿用过的扇子赠与柏大人,不如我兄弟二人去珍宝坊再寻佳扇送给大人?」 柏泽心里一沉,被人用去了,也不好再寻理由从别人手里强行夺走一把扇子,免得引人生疑为何非要那把扇子不可,只得道,「何必如此麻烦,一把扇子,我再寻便好,你兄弟二人另有赈灾要事在身,忙好这事可比找一千把一万把扇子重要。」 …… 月婵此次上山因只小住两日,并未带太多行李,她整理了一下自己随身带的东西,想看看哪些拿的出手的,能够赠给公主,哪怕只是解解闷也好。 吃的,还有一篮果子没动过的,可以带上。 用的,嗯,胭脂水粉,公主这么小还用不上。噢,对了,月婵从翻乱的衣服堆里翻出了一柄玉扇,她虽然这次带着出门,但其实一次都还没用过,这是从爹爹的库房里拿出来的,装在一个精緻的盒子里,看起来应该是个珍贵玩意。又好看,又实用,大夏天正好需要,就它了。 月婵让柳儿将玉扇重新收拾一番,装在盒子内,做出个礼物的样子。 随后拿着药、果子、玉扇和母亲一同探望康王和公主去了。 …… 几人到了康王所居的厢房院子,远远便见到房门紧闭,安然公主一个人无聊的抱着檐下的柱子转圈圈。 「公主。」月婵唤了一声。 「淳于夫人,嫂子,你们来啦!」公主喜滋滋打着招唿。 「公主怎么不进去?」淳于夫人问。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公主道,「皇兄在换衣服擦药,不许我进去。」 月婵拿出一个雕花的盒子,「公主,因为不知道你住在此处,没能带上贵重的礼物,手里只有些小玩意,送给你把玩一二,希望你不要嫌弃。」 「哇,好漂亮的盒子!」公主一脸兴奋,「里面是什么呀?」 自己送的礼物,别人能够如此捧场,月婵当然也很高兴,「一把玉扇!」 「我能打开看看吗?」公主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低头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不礼貌,但嫂子是除了我皇兄以外,唯一一个给我送礼物的人,我有些兴奋。」 「当然可以,」月婵笑道。 淳于夫人慈祥的笑道,「公主,无须拘谨,我们以后也不算外人。」 「嘻嘻。」公主笑弯了眼,迫不及待的打开盒子,这是一把雕刻着玉兰花样的玉扇,形制与市面上扇子有些不同,公主展开扇子,「做工好精緻的扇子,我都怕玩坏了它。」 「玩坏了,我再给你送。」月婵有些心疼她的遭遇,「以后你要是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送给你。」 公主摇摇头,「其实我过的还好啦,皇兄对我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都会第一时间送给我,常来看我,不会让我受委屈。」 她摸了摸肚子,小声道,「只是吧,嫂子和淳于夫人你们也知道,这里都是大和尚,所以我不能在明面上吃肉,又不能在禅房开火自己做,市面上能够藏起来供我悄悄的吃,且又耐储存的就是肉干啦,可惜有点儿硬,父皇有令,我又不能偷偷熘下山。」 第32页 昨晚夜色太暗没有看清楚,现在一看,她用的一应物品,身上穿的衣服鞋子,确实做工都是极好的,可见除了不能在明面上吃肉,且限制了自由,不能出安国寺以外,她的物质生活并不差,康王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月婵道,「我以后悄悄给你送肉,好不好?」 安然公主开心的快要跳起来了,「太棒了!嫂子,我哥怎么这么有福气,能够娶你做王妃!你能不能早一点嫁过来?」 月婵:「……」 月婵:「这个好像不太行。」 公主道,「我知道,圣旨定下的时间嘛!我很期待那一天!可惜,我看不到皇兄和嫂子成亲!」 月婵道,「那个时候也不能离开安国寺吗?」 公主颓丧的摇摇头,「不能,除非父皇有旨意。」 康王换好了衣服,打开门,在大夫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小乐,你在说什么?」 闻得此声,安然公主转过身子,开心的举起手中的玉扇,朝着康王晃荡显摆,「皇兄,你看嫂子送我的礼物!是不是很漂亮,很精緻?我太喜欢了。」 康王的瞳孔慢慢放大,望着公主举起的那把玉扇,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果真是仙女,把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带来了。 …… 待送走了月婵与她的母亲,康王回到禅房,魏公公已经帮他打点好,准备好了乔装打扮的衣物,「殿下,我已经买通了马夫,您可换上衣服随着採买车一同下山,找寻玉扇的下落。」 「不必了,我想得到的已经得到了。」康王摊开掌心,一把玉扇正在他的手中。 「殿下,这是那把玉扇?」魏公公微微有些吃惊,这件物什,康王已经寻找了许久,宫外的柏大人也在苦苦寻找,怎的今日来了一趟安国寺就找到了,「您如何找到的?」 康王勾起一边的嘴角,想起了未来的王妃,「不是找到的,是有人送到本王面前的。」 魏公公:「谁?」 康王:「本王未来的王妃。」 魏公公:「淳于小姐?」 「多少人苦寻不得的宝物,不过是淳于小姐手中的玩物。」康王摸了摸下巴,「魏公公,你说这世上真有人傻了十八年,一朝突然变聪明的吗?」 魏公公踌躇道,「老奴听宫中侍候贵妃寿宴时,见过淳于小姐的宫人说……说淳于小姐所谓的『一朝梦醒』是被其母夸大其词了,只是会认人了,看起来仍有些……」 「有些呆傻?」康王轻轻摇头,「贵妃寿宴当天我见她,她也是呆愣愣的,不会说话,也不会行礼,本王用捉蝉一事做幌子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却毫无所动,甚至就盯着本王的脸发呆。本王也以为她的病没什么转机——」 康王眯着眼,「但昨天和今天,本王却见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淳于月婵,和传闻判若两人,根本不似痴傻。」 魏公公更加吃惊,「真有其事?会不会是淳于小姐这十八年也是装傻?」 康王自顾自的摇摇头,「可她又有何装傻之必要?若是装傻,又为何会选在此时卸下伪装。本王完全看不透她。」 魏公公有些为康王担忧,他自然不希望康王未来的枕边人是一个复杂又捉摸不透的人,「殿下,可需要我去为您打探淳于小姐的底细?」 「暂且不必,先不提这件事了,」康王的眉头渐渐舒展,心里的石头也稍微放下一二,「有了摺扇,也就有了开启宝藏的钥匙,这回西北的灾害可解了,只希望当地的灾民定要撑到粮食所到之时。」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月婵和淳于夫人看望了康王后,下午也便离开安国寺了,回到家里,方知两个哥哥被派去赈灾,现在已经出城了。 瀚文、瀚宇两人携带着人马,押运着户部拨的依照小乡小镇受灾所需的粮食,以及自家捐赠的银子,还有一些柏泽大人为他们募集到的一点粮食,从京城一路马不停蹄往西北奔去。 还未完全接近上月所报之灾区范围,各地已见大片流民,瀚文、瀚宇不忍灾民受苦,沿途赈济。 到达受灾郡县后,两人去县衙内带着圣旨接管了赈灾之事,打开县衙内的粮仓一看,竟是空空如也。然而他们带的那些粮食银两简直如泥牛入海,撑不到几日。 瀚宇于城外空地之处设立粥铺,带领着兵士守着几个粥铺,灾民排队领粥,不能生乱,再在此间隙中,问得领粥的百姓家中受灾情况,都是从何地来的,受灾范围如何等等。 瀚文则骑着骏马去田间查看干涸的农田,去河边查看枯竭的河流,去城内查看粮价,去灾民家中查看情况。 待到白日施粥过后,瀚文、瀚宇点了蜡烛,一番商讨,写信告知父亲此地真实情况,再决定由瀚文分一拨人马带着柏泽大人写的信,去求助柏泽大人的门生,能否从邻近省份匀出一些余粮。 瀚宇仍留在灾区,白日里令家中老僕与兵士负责施粥,瀚宇则去各大富商处游说,寻求募捐。 然而,数日后,瀚文、瀚宇两人加起来也只筹得了几百担粮食,就算是柏泽的门生有意相帮,一是柏泽之前在康王的授意下,早已把能用的人脉都用上了,二是临近各省也吃紧,灾害也有所波及,生怕自己所辖区内粮食拨走,省内粮食大涨,引得民怨。 第33页 若是想要运来更多的粮食,那便只能去江浙一带调运,可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运来的粮食成本会翻几倍,一句话,缺钱吶! 淳于行拿到了儿子的亲笔信,另起摺子面君,可是,就在这个关口,皇帝病倒了,根本不见他,太子要侍疾,也寻不到人,去户部调银,户部的口径通通都是无钱可调。 月婵听说这件事后,找到了淳于行,把自己平时攒的零花钱小箱子也捐了出去,父母平时常给她零花钱,一些碎银子,但是她过着有吃有喝的日子,一点儿没用上,还不如捐给灾民。 淳于夫人把自己封诰命夫人时赏赐的金银也捐了出去,淳于行更把自己的老本全都垫了进去,筹集了一些运送过去。 眼看着两头都着急,瀚文、瀚宇勉强支撑下,已经无粮可施,他们两个也是跟着没有吃喝,灾民们飢肠辘辘间,倒了一片,为了活命,有几个胆大的竟鼓动着灾民入库抢粮,因怕伤害无辜百姓,兵士们处处掣肘,眼见着乱成一团。 瀚文、瀚宇着急不已,一分钱难倒英雄汉,就算是他们有再努力的心,也耐不住手上没有粮。 正在此时,忽而传来一声长唿,「这里有粥喝,大家来这里排队。」 瀚文、瀚宇抹了一把汗,循声望去,灾民们均闻得此话,往那边粥铺排队去了,就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天兵天将解了瀚文、瀚宇的急。 待到浩浩荡荡的灾民队伍一个一个领粥完毕,瀚文、瀚宇这才有了机会,前去拜访了这施粥之人,原是一位姓沈的富商赈济灾民。 瀚文、瀚宇大赞其仁义。 这富商谈话间,知晓他们是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确认其为淳于家的两个儿子,更是主动提出要把余粮捐赠给他们,统一管理。 打开仓储一看,两人皆为震惊,因为库中余粮太多了! 瀚宇想起自己多日奔波,到处寻富商捐款捐粮,所获了了,况且西北有名有姓的富商他都跑了一个遍,也不认得此人,据他的了解,也无人在这个时候有这么多余粮,倒真像是突然冒出来的天兵天将。 「敢问沈老闆,从何处调来如此多粮食,我兄弟二人跑遍了临近的省份也筹不了这么多粮食。」 那富商道,「我是从江浙收购而来。」 瀚文吃惊的赞嘆道,「江浙?江浙一路运来此处,所费银两不可计,沈老闆仁义。」 瀚宇拱了拱手,「沈老闆是哪里人?家住何方?待我兄弟二人回朝后,一定禀明圣上,嘉奖于您。」 沈老闆推辞道,「两位大人的好意沈某心领了,但也请不必上报朝廷。沈某年少时流落此地,幸得此地的有心百姓给了我几口吃的,如今才能活下来,所以听得此地有难,才带了粮食过来回报乡民,因为买粮运粮颇花时间,所以来迟了。要不是两位大人在此处赈济,恐怕多有乡民饿死街头啊。是两位大人仁义,朝廷应该嘉奖两位大人。」 瀚文道,「这可不行,还请沈老闆告知籍贯全名,我兄弟二人一定要您请得嘉奖。」 沈老闆再次推辞,「不不,两位大人,实在无须如此,请勿告知朝廷。我是大历的子民,这是我该做的。」 瀚文、瀚宇见沈老闆推辞不似作假,而是实在不愿意受到嘉奖,除了这个沈姓以外,他们对他的背景一无所知,看来这人是打定主意做好事不留名了。 沈老闆将所带粮食皆交予瀚文、瀚宇管理,自己藉口家中生意繁重,无法长久耽搁,连个联络地址也没留,就带着人走了。 瀚文、瀚宇再次盘点户籍,清点受灾人数,按照人数发放了足够他们度过灾年的粮食,方才回朝。 …… 淳于行一家皆是刚正之人,所见所得都写了摺子,在朝堂之上,当着众人之面,一一秉呈于陛下,将贪污赈灾银一事公告于众。 皇帝当即震怒,认为户部李尚书背着太子贪污,将其当场革职,交于大理寺收押查办,一旦查实,也不用等秋后,立刻问斩。 被拖走的李尚书在朝堂上大唿,「太子救我!」 李尚书本就是太子的有力臂膀,帮太子打点官员,收敛钱财,朝堂局势盘亘错节,太子有意为李尚书开脱,解释一二,可皇帝就是认定了是李尚书矇骗太子。 □□羽虽多,但并还没有将大半个朝堂都囊括在内,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尤其是皇帝正在气头之上,太子不敢多说,只好忍耐下去,寄希望于私下求皇帝宽恕。 皇帝论功行赏,给淳于行赐了一些银子,又封了瀚文、瀚宇做了从六品的振威校尉。 第40章 第四十章 话又说到另一头,嘉王来京城给皇上祝寿已经一个多月了。 除非是皇上有特旨,按常例藩王每次回京待着的都不能超过半个月,但由于皇帝疼爱嘉王,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嘉王小皇上十岁,皇上小时候经常带着嘉王玩耍,嘉王几乎算是皇帝带大的,感情深厚。 皇帝一直十分偏袒纵容嘉王,嘉王惹了祸也会偏袒于他,连嘉王任性要娶一个身份地位低微的女子做正妃也由着他,每年回京,看上了什么就去国库里自己取。 纵容是先帝也极为宠爱嘉王,因为嘉王勇武,小时候就力能扛鼎,长得十分健硕。 先帝钟爱幼子,先帝身子骨不好的最后一年,嘉王都二十五了,也没派他去封地,宫里曾经还有人传言先帝欲传位于嘉王。 第34页 不过最后还是将立了遗诏让今上继位,今上继位后,让嘉王自己择了一块富庶之地当封地。 普天之下想选哪里就选哪里,嘉王本就是个好武之人,喜欢舞刀弄棒,皇帝还准许嘉王的封地里设立地方军,方便他平时可以招人练手。 渐渐的,也就没人敢再提什么先帝欲立幼子的流言了。 嘉王从小受了这么多宠爱,长大后成了个赫赫有名的纨绔,喜欢用拳头说话,长得皮肤有点黑,一身的腱子肉,一顿要吃五碗饭,谁都不放在眼里。 向来是谁惹到了他,他就会用拳头狠狠的打回去,在京城待着的时候,已经和多位大臣有了冲撞。朝中的大臣是都憋着一股气,敢怒不敢言。 这不,淳于忠,也就是月婵的伯父,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有一日,淳于忠在怡红院里吃花酒,吃了醉醺醺的,回家路上,正好碰到了陪着嘉王妃一起出门看花灯的嘉王,淳于忠喝大了,在大街上,认错了人,还没碰到嘉王妃一个手指头,当即便被嘉王打的满地求饶,现在还在家里养伤呢。 嘉王还放话,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吓得淳于忠根本不敢出门,也不敢告状,只能称病,连唐氏都闭门不出,在家里照顾淳于忠,只有娉婷不得不出门到处奔波给流浪猫餵食,倒给月婵一家落下了清静。 横着走的嘉王这种当街殴打官员一事,都不是第一次干了,大家都是能躲多远,躲多远,惹着他,连一品朝臣,他也敢用鞭子抽。 …… 直到那一天,嘉王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为了户部李尚书被大理寺拿了实锤定了罪,即日问斩一案来向皇帝求情的太子。 嘉王当时进宫给陛下请安,嫌弃皇宫太大,坐了皇上的御辇出宫,而来求情的太子正巧,一眼看到御辇,还以为是皇上,当即跪下磕头,一番痛哭,求陛下念在李尚书劳苦功高的份上饶过他。 也许,真正的皇帝听了太子这番哭诉,看在太子的面子上会留情一二,饶了李尚书的命,但是谁让太子碰到的是嘉王呢? 嘉王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更没有掀开帘子表示皇侄子你跪错了,而是理所当然的受了他的礼,根本没理太子的呈述。 太子真以为自己遇到了皇帝,急急忙忙的将自己打下的腹稿说了一通,却只见到御辇无情的离去,御辇里的「皇帝」没有任何表态,而对于皇帝来讲这种没有任何表态反而是最大的表态。 太子既不敢起来,也不敢走,就在那里一直跪着,跪到了他的得力助手被砍头。 当痛失臂膀的太子知晓自己作为一个储君,那天跪的不是皇帝,求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与他素来不和的王爷,这样的打击还能忍吗? …… 于是在太子的示意下,朝中屡屡有大臣进言,希望嘉王早日回封地。 皇帝天天被这些大臣吵的不耐烦,只得让钦天监算了出行的良辰吉日,三天后正是回徐州的好日子。今日宣了嘉王入宫,也便是为了给嘉王践行,赐了珍宝,让他去国库里看上了什么就随便挑。 嘉王从皇帝的寝殿里出来,知道是太子参了他一本,憋了一肚子的气,走到御花园,一路骂骂咧咧的。 康王从来对嘉王都是避之不及的,尤其是在十年前落水后。 但是今天,在御花园拿着弹弓,四处打.鸟.的康王一时不察愣是被嘉王逮住了。 「景平侄儿,站住。」 康王躲藏不及,暗嘆一口气,停下脚步,眨眨眼,做出呆头呆脑的样子,「王叔,你叫我做什么?」 魏公公心里也是避之不及的,怎么就遇到了这个混世大魔王? 嘉王说的是请客吃饭的话,语气却骂骂咧咧的,「叔父过几日就要离京,回封地了,咱们叔侄一年也难得见几次面,想请你今天晚上去我那里用个晚饭。」 康王拿着捉蝉的小竹竿,摇头道,「我不去,我要捉蝉。」 嘉王撸起袖子,想伸手拎住康王的领子,又觉得康王现在长得太高,他拎不动他的领子,就改为拎着他的腰带,「怎么?太子怕我抢了他的位置,你一个傻小子有什么好怕的?莫不是你一点也不傻,像那个虚伪的太子,对我避之不及?」 嘉王话虽这样问,但并未给康王任何表达自己想法的机会,膀大腰圆的嘉王径直拎走了康王。 康王:「……」 从御花园走了几步,到了一片小池塘,急匆匆的嘉王却停下了脚步,拎着康王的腰带望着小池塘上的荷花,「好侄儿,还记得十年前,你掉进御花园小池塘的事吗?」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出宫后,康王被径直拎到了一桌子菜面前。 嘉王坐在了他的正对面,满脸横肉的咧开一丝笑,「景平侄儿,我在徐州寻得一道美食,我知你淘气贪嘴,小孩子心性,喜欢吃好吃的,特意让人做了满满一桌。」 康王嗅了嗅满桌子的菜,一副贪嘴的模样,「好香啊。王叔,是什么好吃的啊?」 嘉王嘴尖慢慢的吐出两个字,「河、豚。」 康王:「!!!」 魏公公当即脸色一变,河豚?!河豚虽然肉质鲜美,但却有毒,吃了会让人呕吐不止,甚至死亡,不能吃啊。嘉王的脾气越来越大,越来越目中无人,现在已经敢这么明目张胆了吗? 第35页 嘉王伸出筷子,亲自为康王夹了一大碗河豚肉,「好侄儿,吃了这碗河豚吧。」 康王舔了舔舌头,像一只馋嘴小猫,却没有伸手拿筷子。 嘉王将筷子往桌子狠狠一搁,「怎么?你也不听王叔的话?还是说,你表面一副贪嘴小猫模样,心里却害怕不敢吃?」 魏公公急急忙忙的出来解围,「嘉王殿下,您有所不知,康王殿下今早上,一时贪嘴,吃了整整五碗糯米丸子,积了食,太医让他今天都别吃东西了,把肚子里的东西消化了再吃。是故,康王殿下,就算是再馋嘴,奴才们也不敢让他吃东西。」 嘉王一瞥眼,「主子说话,何时轮的到你一个奴才插嘴,不过就是五碗丸子,本王顿顿吃五碗,也没积食。就是要吃得多,才能身体好!来人啊,把这个奴才给我撵出去。」 嘉王身边的人当即便把魏公公拉了出去。被拉走的魏公公仍然不忘高声唿喊道,「殿下,不能吃啊。」 「魏公公!你们放了他,不许抓他!」康王站起身,便要跟着魏公公去,怕嘉王府里的人不知轻重伤了公公。 「坐下!」嘉王呵斥道,「只是把他撵出去罢了,不会伤了你的奴才。打起来他还得喊,扰了本王吃东西的兴致。」 得了嘉王的准话,确认魏公公不会有事,康王这才继续坐下来。 嘉王这回子又像是个和蔼的叔父在哄侄子,「刚刚怎么不吃啊?」 康王赌气道,「我就是不想吃碗里的东西!」 嘉王冷了脸,「嗯?」 康王指着桌面最边缘的一道河豚,「我想吃那个菜,上面还雕了一朵花,看起来好漂亮,肯定很好吃。」 他知道,以嘉王的暴脾气,他今天就是不吃,也会被人强行按住塞进去的。 嘉王哈哈大笑,「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怕有毒,不敢吃呢。」 下人们闻言,便把康王指着的那道菜移到了康王的面前。 嘉王拍了拍康王的肩膀,「都摆在你面前了,这回该动筷子了吧。」 康王兴奋的拿起筷子,夹了两块河豚肉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赞嘆道,「王叔,太好吃了,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菜,他们说我吃积食了,都不准我吃东西,还是王叔对我最好。」 嘉王看着狼吞虎咽的康王,满脸横肉的堆了笑,「好吃,这一桌子都归你了,你可一定要全都吃光噢!」 康王:「……」 …… 夜色深深,一轮月亮孤零零的挂在天上。 康王扶着宫墙,弯着腰呕吐不止。 魏公公双目含泪,急道,「殿下,殿下,你好些了吗?要不要去请太医?」 康王一手扶着墙,一只手摆了摆,示意不要,然后继续呕吐。 魏公公哭着道,「殿下,都怪奴才没有拦住您。这河豚有毒啊,奴才小时候家贫,家里的弟弟吃不饱饭,抓了河豚,吃了之后便呕吐不止,当晚便一命呜唿啊。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嘉王竟然越发明目张胆,目无王法,越发不把任何一个人放在眼里,居然对您做出这种事……」 康王终于缓了缓,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身体有些难受,但也缓了过来,「无妨,别担心。」 魏公公诧异道,「您真的没事?」 康王道,「河豚确实有毒,但有毒的地方不是鱼肉。」 魏公公一怔,「什么意思?」 康王解释道,「医书中有记载,河豚之毒在其内脏,在其鱼皮、鱼骨、鱼眼、鱼血,而单纯的鲜鱼宰杀后的白肉,是没有毒的。只要宰杀河豚之时,用清水不断沖洗,去掉我刚刚说的所有有毒的地方,然后漂白一个时辰,只留下单纯的鱼肉,便没有毒性,可以食用。」 魏公公道,「那您刚才为何呕吐不止?」 康王抚了抚胃部,一脸难受,「吃多了,肚子装不下,能不吐吗?」 魏公公张大了嘴,「啊?」 康王向魏公公摆摆手,「走吧,别担心,我走一会儿就缓过来了。」 两人一边在月色下慢慢行走。 康王解释道,「嘉王叔就算再怎么目中无人,也不敢直接从皇宫里把我拎了过去,往我嘴里塞毒杀了我,除非他立刻要造反。」 魏公公大惊失色,「造反?嘉王他真的会这么做吗?」 康王边走边道,「太子睚眦必报,嘉王跋扈骄横,且嘉王在封地有兵,素来与太子不和,又乘了御辇戏弄太子。他们还能有这表面上的太平,不过是因为父皇还在。有朝一日,太子继位,必然会削藩,嘉王叔又岂是会坐以待毙之人?」 魏公公道,「那岂不是会天下大乱?」 月光洒在青色的地砖上,康王看着月色下的宫墙长廊,自嘲的笑了笑,「父皇现在身体还算硬朗,短期内他们不会有什么明面上的冲突,但他们暗地里的较量绝不算少,再不济,还可以使阴招除掉对方,就像十年前一样。」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各种事情忙完了,淳于府开始为月婵的出嫁做着准备。 月婵也没闲着,备嫁这些天,月婵一心都在练习女红,别的帮不上忙,主要是想给家里人做些小玩意。 爹爹已年过半百,这封建的万恶习俗,每日都要在朝堂上跪来跪去,地面寒凉,爹爹的膝盖有时会隐隐作痛,月婵为他绣了两双软软的护膝。又亲自採摘晾晒茉莉花,为父亲的茶叶内添上茉莉花香。 第36页 给母亲绣了一对枕套,枕头芯子里塞了一些助眠的药材。 两个哥哥经常习武,鞋子磨损的特别快,月婵为他们各做了一双鞋。 月婵在出嫁前几日将这些礼物一一送去,侍郎和侍郎夫人见了护膝与枕头皆是满脸感动,淳于大人唏嘘不已,「吾儿长大了。」 淳于夫人摸着枕头,「可累着了我的婵儿?」 月婵摇摇头,有些惭愧,自己做的到底是个什么鬼啊,和柳儿做的隔了不知道多少条街,「不累,女儿愚笨,做的针线活糙着呢。」 淳于夫人道,「我婵儿哪里愚笨,分明聪明得很。婵儿,为娘和你爹正在给你最后再添一些嫁妆,娘知道你吃东西挑嘴,给你陪嫁了几个厨娘过去。」 淳于大人摇头摊手,语气中带了一丝不理解、不贊同,「夫人,堂堂康王府还缺几个厨子不成?让人笑话。」 淳于夫人道,「那还不是怕婵儿去了康王府,吃东西吃不惯口味。」 月婵道,「让娘费心了,不必为婵儿如此操劳,还是把厨娘都留在府上,让他们代替我多为您二老尽点孝心,做点好吃的吧。」 淳于夫人握着月婵的手,「婵儿无需挂念我们,」淳于夫人斜眼,「尤其是你爹。」 淳于大人摆摆手,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哎,罢了罢了,你愿意给婵儿陪嫁厨子过去也就随你了。」 淳于夫人显然不服气,「不知老爷,你要给婵儿添点什么嫁妆?」 淳于大人将手背在身后,十分自豪,「都是一等一补脑的上品!」 「呵!」淳于夫人语气硬邦邦的,「不就是几箱子山核桃吗?我婵儿在家没吃够啊?再说我婵儿这般聪明,还用得着补脑?」 淳于大人见淳于夫人真有些生气了,连忙缓和了语气,「是是是,我婵儿聪明。要说陪嫁还是夫人陪嫁厨子选的好,为夫就没有想到如此贴心的陪嫁。将就着你陪嫁过去的厨子——」 淳于大人转头面向月婵,「婵儿,你嫁过去后,务必也要让康王——额——让康王也同你一起多吃些补脑的东西。」 「他——」月婵一句话还没有说完,淳于夫人已经开始维护起女婿了,「怎么?老爷,你还嫌弃女婿不成?」 朝堂上不惧雷霆的淳于大人已经变成了见妻怂,挪动到淳于夫人面前,小心翼翼道,「怎敢嫌弃?不嫌弃,不嫌弃,核桃是个好东西,多吃些总没有坏处吧。好好好,是我需要补脑,我补脑,成了吧?」 淳于夫人别开头,「哼」了一声。 月婵在一旁忍不住发笑,娘「哼」的这一声很傲娇啊。 老父亲终归要找回自己的一丝威严,整了整衣衫,「婵儿,你先出去和哥哥们玩吧,为父和你娘还有话讲。」 哦,这是要悄悄的哄娘啊,月婵俏皮的向淳于大人眨眨眼,然后,月婵脆生生的答了一声,「是。」退出门去,悄悄躲在窗台后,想听听爹该怎么哄娘呢。 淳于大人眼看女儿已经出门后,又凑到淳于夫人面前,「夫人,是为夫不对,夫人的陪嫁选的好,该补脑的是为夫,为夫这就去吃点蜂蜜。」 淳于大人说着就要往门外走,淳于夫人拉住他的袖子,好奇道,「吃蜂蜜也可以补脑?」 淳于大人见势拉住夫人的手,哈哈笑道,「吃蜂蜜是不可以补脑,但可以哄哄我的夫人啊。」 淳于夫人尝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脸红道,「老不正经。」 淳于大人哪能让夫人真的抽回了手,双手握住夫人的手,「老不正经、为老不尊、嬉皮笑脸、油嘴滑舌,夫人想怎么骂就怎么骂,就此一点,在孩子们面前,给我留一点面子吧。」 淳于夫人:「那得看你以后的表现。」 翘着嘴角的月婵听墙角听到这儿也就差不多了,她出了院门,回到自己的小屋,准备待会儿给两个哥哥送鞋子去,绣花的鞋子还没有拿出来,两个哥哥捧着盒子却已经到了她的小院。 月婵:「大哥,二哥,我正准备去找你们。」 瀚宇道,「妹妹有什么事?」 月婵拿出两双鞋,「这是给大哥、二哥做的鞋,我的手艺粗鄙,大哥、二哥莫要嫌弃。」 瀚宇拿过鞋,当即就换上,走了个圈,行走的夸夸群可不是盖的,「我妹妹心灵手巧」「我妹妹技艺超凡」「我妹妹绣工京城第一」…… 夸得月婵脸上发烫,又十分开心,她那点手艺自己很清楚哪里算得上京城第一,但是见收礼物的人这般开心自己也免不得开心非常。 瀚文将手上拿着一个大大的木盒子,放在桌子上,「妹妹,我们也是来给你送礼物的,你要出嫁了,哥哥是个实用主义者,送你一个礼物,是我前些年去西域的时候带回来的——削铁如泥的——割鹿刀!」 月婵睁大了眼,不禁惊唿,「割鹿刀?!」 这难道穿的还是本武侠书?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瀚文开心道,「妹妹,你也听说过?」 月婵笃定的点点头,连城璧和萧十一郎争过的那一把嘛,她很清楚! 瀚文将大大的木盒子放在桌子上,「既然听说过,妹妹你就知道此刀的锋利了,用的时候小心一点,别划到手。」 月婵又感动又激动,「我知道,哥哥,这样好的东西,你送给我是大材小用了!」她哪有那种行走江湖的豪侠之气,这把割鹿宝刀在她手里恐怕只能割鹿了。 第37页 「怎会?」瀚文道,「妹妹,这把割鹿刀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制的,没有人比你更适合用割鹿刀。」 瀚宇早就好奇的不行了,「什么割鹿刀?妹妹,你快打开盒子,让我也看看。」 「我这就打开。」 月婵深吸一口气,穿书一场,还真是开眼,连割鹿刀都有了,也不知道连城璧和萧十一郎会不会来抢,月婵摸了大大的木盒子,啧啧,连装刀的盒子都这么有气势,也不知刀是如何威武,自己耍起来能够举得动吗。 月婵甚为期待,轻轻的打开盒子,里面—— 是一个盒子。 哈哈,宝刀嘛,多装一层也是应该的,显得谨慎。 月婵更加期待,又继续打开里面一层的盒子,里面—— 仍是一个盒子。 呵呵,宝刀嘛,多装两层也是应该的,万一磕了碰了就不好了。 月婵更更更加期待,再次打开里面又一层的盒子,里面—— 还是一个宝盒。 咳咳,月婵眨眨眼,望向大哥,这个是不是有点包装浪费? 月婵再再再一次打开里面又又又一层的盒子,里面…… 打开了五六层,偌大的盒子内终于只剩下一个比巴掌大一些的精緻雕花盒子。 月婵嘴角抽抽,「大哥,这……这是最后一层了吗?传闻中霸气的割鹿刀就在里面?」 瀚文耿直的点点头,「是的,妹妹打开最后一层吧。」 月婵拨开盒子盖,盒子正中央放着一把闪亮亮的巴掌大小的镶翠小刀,霸气是没有的,秀气倒是十足十的。 月婵双手取出小刀,举到面前,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说话都有点结巴,「割、割鹿刀?!霸气的割鹿刀?」 瀚文再次耿直的点点头,「正是!」 月婵干笑了两声,拔.出刀刃,刀刃倒是闪闪亮亮,看着尤为锋利。 瀚宇一见这刀锋,便十分惊艷,「妹妹,拿着别动,让我来试试能不能割鹿?」瀚宇扯了一根自己的头髮放在刀刃上,轻轻一吹,头髮断为两截,惊嘆道,「妹妹,这割鹿刀果真配你,正好割鹿!」 月婵:「……」 原来是这种配法,真的是用来割鹿的啊,大哥果然耿直。 月婵比划了两下小刀,割了一个果子,果子连果核都断成了两截,月婵又往桌上的鸭腿一划,鸭腿整整齐齐的断成两块,断面尤为齐整,一点也不费力气,「果真是把好刀,不仅可以割鹿肉,还可以割牛肉,割猪肉,割鸡肉,割鸭肉……」 瀚文又一次耿直的点点头,「这样妹妹你就可以走到哪吃到哪了。」 瀚宇掷地有声的得出结论,「妹妹,此刀配你!」 月婵:「……」 月婵:「谢谢大哥!」 瀚宇拿出一个布包袱,「那个,妹妹,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月婵小声嘀咕道,「这个不会也是俄罗斯套包袱吧?」 瀚宇眨眨眼,「妹妹,你说什么?」 月婵笑弯了眼,将割鹿刀收回刀鞘,「没什么。谢谢二哥!」 瀚宇催促道,「妹妹,你快打开看看,这个东西配你!」 月婵睁大了眼,「又配我啊?!」这回是什么?割牛刀?割羊刀?不过这种也不适合装在包袱里呀。 瀚文也催促道,「快打开,妹妹,我都不知道二弟准备的什么呢,一天到晚神神秘秘的。」 月婵微微一笑,打开包袱皮,只见里面躺着的是一条绣着精緻花纹云锦边的腰带,上面一圈围了十六颗又圆又大的珍珠,「腰带?」难道配自己的原因是——自己的腰长粗了,所以需要用腰带来繫紧实一点吗? 瀚宇得意洋洋道,「妹妹,喜欢吗?」 月婵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也没觉得长肉啊,她点点头,「很好看,绣工精緻,花样独特。」 瀚宇挤了挤眼睛,「妹妹,你摸摸看,这个腰带可不仅仅是好看。」 月婵拿起腰带,仔细打量了一下,绣工很了得,比自己做的精緻多了,珍珠也又大又圆,戴上去肯定挺好看的。 瀚文不耐烦道,「不就是一条好看一点的腰带吗?有何玄机,速速道来。」 「哎呀,看这儿!」瀚宇伸手把腰带拿过去,掰开腰带上层的『珍珠』,「这不仅仅是一条腰带,这也不仅仅是珍珠。」 「这是?」月婵伸出手,接过二哥举着的『珍珠』,摸起来好像手感有些不一样呢。 瀚文同时从瀚宇手中拉扯过腰带,翻看着上面的珍珠。 然后,月婵和瀚文异口同声道,「这是松子糖!」 瀚宇嘚瑟道,「妹妹,怎么样?我说配你吧。表面上是装饰品,其实是好吃的松子糖。」 瀚文再再再一次耿直的双手一拍,「配!绝配!这样妹妹你就可以走到哪吃到哪了。 月婵:「……」我小可爱难道只有吃货的人设吗?!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时间一晃便到了月婵出嫁的那天,满天祥云。 月婵穿着红衣,镜子中映照出她和淳于夫人的脸,月婵心中泛出酸楚与不舍之意,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被社会毒打过的她一心只惦记着补觉与咸鱼。 在短短几月的相处过程中,她渐渐爱上了这个家。 不是说爱满盘珍馐,不是说爱家宅万贯,更不是说爱无所事事的犯懒,而是真真正正的爱上了淳于大人一家,爱上了家的感觉,也真切的把自己当成了这家里的一份子,捨不得他们,捨不得家人,日后定要常回家看看。 第38页 送嫁的喜婆看到这屋子里,小姐夫人都快掉下泪来,要哭了,喜婆连忙挥着帕子,打着哈哈道,「新娘子出嫁是大喜事,不能落泪。」 淳于夫人擦了擦眼角的水渍,「婵儿出嫁是大喜,为娘的应该高兴才是。」 月婵握住淳于夫人的手,「娘,女儿不在的日子,您要多注意身子。」 淳于夫人道,「为娘知道。」 月婵转过头对淳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吩咐道,「小月,我要离开了,这里有几句嘱託,你要帮我好好记下,我娘有些体寒,每晚要记得用生姜水为她泡脚。」 「爹爹喜欢喝茶,但晚上不能多喝,喝多了睡不着觉,晚上可以给他换成蜂蜜茶,或者红枣枸杞茶,养生。」 「大哥虽然身体好,但是爱贪凉,长期下去总是不好,自己也不记得添衣服,平日要为他多准备一些厚衣服,厚被子,天凉提醒他加衣。」 「二哥总喜欢喝生水,茶壶里一定要准备煮开后的开水,切忌不能放任他喝未煮开的生水。」 小月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吧,您说的话小月我每个字都牢牢记在心里。」 喜婆笑哈哈道,「淳于小姐贤淑美貌,夫人一家有福气得了这般乖巧的女儿。」 淳于夫人摸了摸月婵的脸,「乖孩子,日后嫁过去,若是受了欺负,只管回来找娘。」 月婵道,「娘,您放心,女儿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喜婆拿起盖头,「夫人,小姐嫁给康王怎会受委屈,京城里都传遍了康王一见小姐就称小姐是仙女,把小姐当仙女看,怎会让仙女受委屈。来,吉时快到了,该上花轿了。」 盖头被端正的盖在了月婵的头上,月婵一路被喜婆搀扶着在鞭炮声中上了花轿,然后行街、落轿、入府、迈火盆、拜堂、送入洞房……走了一路的流程。 …… 被安置在床上的月婵累了一天,成亲也太折腾人了吧。洞房内累极了的她只想找个舒服的地方的靠一靠,不知不觉的盖着盖头靠在被子上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际,依稀听得一二动静,月婵动了动手指,睁开眼,触目所及仍是被盖头盖着的一片黑暗。 然后,眼睛上遮着的盖头被一点点的掀开,月婵首先看到的是一件喜庆的绣着精緻花样的红衣服,慢慢的又看到了他修长的脖颈与突出的喉结,喜服的红将他脖颈的白衬托的极为好看。 视线就到此处,掀盖头的手却久久没了下一步的动作。 她看见他的喉结微动,好似自己的心也跟着跳了一下。 突然,掀盖头的手总算有了下一步的动作,勐地一掀。 月婵眨了眨眼,只见康王提熘着眼睛正站在床边弯着腰望着她。 月婵的心漏了一瞬,康王的心也漏了一瞬,他突然有些侷促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直视一个女子,又让他有些不好意思。他看的出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下一秒,她突然由羞赧变得一副很纠结又很隐忍的样子。 她要做什么?怎么突然这样?这样隐忍的神情是因为嫁给了我这样一个傻子吗? 早已习惯别人把自己当傻子看的康王心里有一瞬间的失落,自己竟让她这样失望。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她捏着小小的拳头开始锤床。 果然是这样。成亲第一天,就受不了了。自己是不是不该同意娶她,让她嫁给一个明面上的傻子,是害了她吧。 他垂下眼,小声道,「对不——」 床上躺着的月婵却忽然伸出手来,两只手捏住了他那双红红的耳朵,「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太可爱了吧!」 康王目瞪口呆:「?!!」 耳朵倒是不痛,只是康王被她的动作拉的近了一点,她一双手抓住他的红的滴血的耳朵,他低下头,看着躺在喜被上欣喜的望着他的月婵,两个人脸的距离不过半尺远。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很痛苦的样子吗?现在笑的这么渗人……康王殿下一头雾水。 月婵惊嘆道,「这次打扮的好帅!还会脸红!还会红耳朵!这么腼腆!我的天!仔细看了一遍,发现比我前两次看到的还要帅!还这么乖!」 红红的衣服,头顶的发上束着红带,性感的喉结,还有喝了酒脸上泛着红晕,圆熘熘的眼珠子,连那对耳朵长得都那么恰到好处。 康王也太可爱了吧,她前两次就想揪一揪他可爱的大耳朵啦,可算逮着机会了,「红衣服很衬你,姐姐心水你!」 心水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自称姐姐?她明明比自己小! 「小仙女,你说什么?为什么自称姐姐?」康王又是一副傻傻的样子。 「哈哈,我本来就是啊,比你大。」上辈子,姐姐我可是社会人士,怎么都比你这样的,看起来刚念大学的弟弟年纪大吧。 这个女人不识数! 二十以内的数字比大小都不会。 康王心里暗嘆!传闻是真的,果然是侍郎夫人四处宣传夸大其词了,前两次见面,他还以为淳于小姐的病有转机呢,看来脑子也没聪明多少。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弟弟,你真的太可爱了。」 「不要叫我弟弟。」 「那叫你什么?」 康王声音越来越小,「嗯……你要叫我、叫我夫君。」 第39页 「夫君。」月婵若有其事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 康王毕竟年纪也不大,都是头一回成亲呀,有长得如此貌美的妻子,新婚晚上凑的这么近的叫他,心跳不已,越发不好意思,细弱蚊蝇的「嗯」了一声。 「嗤——」月婵抓着他耳朵的手一直举着有点累了,放开手,笑的在床.上.打滚,「哈哈,谁教你的?」 月婵收了手,康王也顺势站直了起来,有些羞恼,今晚的他一点也不像平时的他,平时他虽然伪装但是思路清晰,今夜却被这个二十以内的数字都不会比大小的女人搞的连连退败。 康王一本正经,「不许笑!」 月婵撩了被子,捂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笑弯了的眼睛,「我不笑了。」 「你还笑!」 月婵想逗逗她,「我忍不住嘛,这个称唿为什么叫起来这么奇怪,夫君~」 康王一听就知道她最后那个称唿带了点捉弄人的意味,康王哪经得住小姑娘这样逗,又是羞红了脸,还不忘了自己的伪装,「不许这么叫我!」 月婵吐吐舌头,「这样也不许,那样也不许!弟弟,我发现你之前几次见面就一直在说不许,你怎么那么多不许?」 康王也懒得去纠正她其实他年纪更大的事了,想要逃离她的小戏弄,又迈不开步子,「不许就是不许!」 月婵捂住肚子,慵懒的声音有点像是撒娇,「弟弟,我饿了。不会连我饿了都不许吧。」 康王闻言,鬼使神差的立刻巴巴的走过去捧了桌上的糕点盘子,还来来回回捧了几趟,把桌面的盘子全端到她的面前,「喏。」 月婵坐直了身子,圈着腿,笑吟吟的接了糕点,喜滋滋的吃了起来,还不忘给康王塞了一块。 「你……」康王正想说话,勐地嘴被甜丝丝的糕点一堵,「……」永远猜不到这个女人下一步想干嘛! 月婵吃了几块,肚子填的差不多了,但吃的有点口干,「我口渴。」 康王想都没想起身又为她端来了桌上的酒壶和杯子,将杯子递到月婵手里的时候,康王才反应过来,奇怪,自己怎么这么听话? 月婵喝了一杯,是甜甜的果子酒,味道还不错,就是这个杯子太小了,酒壶也好小,这么秀气能装的了几毫升,一盒牛奶都装不了吧?月婵索性直接打开壶盖,咕噜咕噜喝了起来,酒壶很快就见了底,月婵倒了倒瓶子,「没了。」 康王:「……」她好像一个人喝完了整壶合卺酒!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算了,喝完就喝完了吧。 月婵舔舔嘴角,赞赏道,「这酒味道真不错。」 康王又想逗逗这个老爱自称小仙女的小仙女,「小仙女,这酒比起你平时在天上喝的琼浆玉液味道如何啊?」 「哈哈,琼浆玉液?」娃哈哈她倒是喝过一大堆,月婵的腿圈着,抱着酒壶和几个糕点盘子,「这酒当然是比不过琼浆玉液的啦。」 康王道,「那琼浆玉液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额……」琼浆玉液应该算啥?杨枝甘露她倒是喝过。 康王继续逗道,「小仙女,你该不会没喝过琼浆玉液吧?没喝过琼浆玉液的可不算小仙女,戏文里都这样说的。」 月婵吃了一个绿豆糕,「弟弟,你到底看过多少戏文?」 康王伸出两只手,好似在数数,「一、二、三、四……嗯,我看过五个!」 月婵好奇道,「都讲的什么啊?」 康王正色道,「第一个讲的是一个小仙女因为偷喝了琼浆玉液,被剔了仙骨,夺走了羽衣,打下凡间,在河边洗澡,被放牛娃偷去了衣服,然后就嫁给了放牛娃。」 月婵点点头,「好像是牛郎织女。哎,这牛郎趁人家织女洗澡偷衣服算什么男人,我说这种就该被逮起来打一顿,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耍流氓,敢不敢偷女孩子衣服!」 康王:「……」 月婵:「下一个呢。」 康王:「第二个讲得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知了成了精,这个小妖精总是吹牛自己是小仙女,还逼着别人叫她小仙女……」 月婵好奇道,「然后呢?」月婵觉得自己现在脑子好像反应有点儿迟钝,为什么总有一种这个故事似曾相识的感觉,也不知道说的是哪个神话故事,哪个小仙女。 康王继续乱编,「然后在河边洗澡,被放牛娃偷去了衣服,就嫁给了放牛娃。」 月婵嚼着梅花酥,「怎么还是被放牛娃偷了衣服,有没有一点新意啊?第三个呢。」 康王看月婵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心里偷笑,「第三个讲得是一个小丫鬟每天都喜欢吃吃吃,也特别能吃吃吃,后来在河边洗澡——」 月婵接道,「又在被放牛娃偷去了衣服,然后就嫁给了放牛娃?」 康王摇摇头,「不是。」 月婵继续往嘴巴里塞果子,追问道,「那是什么?」 康王眼看着月婵不仅喝光了一壶酒,还吃光了两盘子糕点,现在怀里抱的是第三盘,心里不禁有些佩服,「一不小心把整条河都吃光啦,龙王一觉醒来见整个龙宫都被她吃了个空,就告到了天上的皇帝那里去,天上的皇帝看她这么能吃,就把封为了吃吃小仙女。」 月婵边吃边翻了白眼,「吃吃小仙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戏本子?咦,这不会是你胡诌的吧?」 第40页 「本王都讲了三个了,」你才听出来啊?康王道,「你、你也讲三个故事给本王听听。」 月婵舔了舔嘴角,「故事呢,我不太会讲,我就给你背几个菜谱吧,第一道先讲讲秋刀鱼的滋味,新鲜的秋刀鱼@¥%#@&*):#%&*……」 康王:「……」果真是吃吃小仙女。 月婵狠狠的咬下一个果子,恨不得将其当做美味的秋刀鱼,「好了,秋刀鱼讲完了,讲下一道。我想想讲什么,对了,泥鳅,你听说过吧?」 康王点点头,「池塘里的泥鳅,王府里的池塘有!本王捉过!」 月婵:「将活蹦乱跳的小泥鳅加点盐,去掉身上的黏液,再用清澈见底的山泉水洗干净,放点细盐、花椒,再放点葱蒜生姜去腥,腌一腌,让调味料充分的进了小泥鳅的每一寸,锅里烧热油,将小泥鳅一根一根的下到油锅。」 月婵不自觉深吸一口气,只是背个菜谱就已经沉浸在了这一个美味之中,「不一会儿,焦香的味道传遍了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咬上一口,嘎吱酥脆,味道在唇齿间绽开,咸香诱人。」 康王摇了摇她的胳膊,「你别顾着自己享受味道啊,再讲一道。」 「再讲一道炭火烤五花肉吧,」月婵继续道,「……五花肉现在在炭火上烤的滋滋作响,几株油珠子滚了出来,猪皮开始有点蜷缩焦黄,这个时候,再撒上一层——」 康王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催促道,「然后呢?撒上一层什么?」 月婵:「孜然。」 月婵从秋刀鱼的滋味讲到了干炸小泥鳅,又从干炸小泥鳅讲到了炭火烤五花肉,讲着讲着月婵越发觉得热。 月婵不禁用帕子扇着风,「为什么我总觉得刚刚那酒喝完身体热热的,脑子也不太灵光了?这酒喝起来也不醉人啊,就是普通的果子酒,也不是沖人的白酒。算了,我去洗把脸,菜谱下次再背吧。」 她下床,走到梳妆檯前,一边卸下朱钗,一边望着镜中自己的脸,白白的粉上扑上了两大坨红晕,咂舌道,「啧啧,怎么扑了这么厚的粉?比贞子扑的还厚吧。」 月婵行至盥洗盆前,捧起水,直看到水盆上浮着一层白白的粉,她老老实实洗了三遍,才勉强洗干净,化妆太厚、卸妆有残留都对皮肤不好。 她喃喃道,「今天脸上扑了这么多粉,给我的皮肤带来多大的负担呀,不行,我必须得给我的皮肤补一补,还好我带了一点我自制的面膜。」 康王眼睁睁的看着月婵洗完脸,从带过来的小箱子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说着什么补一补,然后用手抹了一坨绿色的泥到脸上,直到将泥抹满全脸。 月婵顶着一张抹满「绿泥」的脸,转过身,咯吱咯吱的对康王笑了笑。 康王一抖。 「奇怪,为什么越来越热,可能是衣服太厚了吧,里三层外三层的。」月婵索性脱了外衣,脱了一件又不够,再继续脱,边脱衣服边嘟囔,「omg。」 把绿泥涂满全脸,还笑的这么诡异,边笑边脱衣服,再结合月婵今晚的其他表现,念的奇奇怪怪的咒语,什么买噶的,说的话也是颠三倒四的,举止如此异常,已经明显超过「傻」的范围了,康王心里突然有了一个隐隐的的猜测—— 那厢的月婵越脱衣服越觉得燥热,她以为有点热,洗个脸温度便会降下来,但居然让她觉得更热,连脖子都有些红,「奇怪,怎么大半夜的气温变这么高?」 月婵转身看着用着晦暗不明的眼光打量着他的康王,人家还包的严严实实呢。 「你不热吗?」月婵问。 康王摇摇头。夜晚的天气很舒爽,除了脸和耳垂有点红的发烫,他从未感受到任何一丝的热,难道是她产生了幻觉? 月婵不信,边朝康王走边解扣子,怎么会不热?她觉得自己现在都热的流汗,连脸上的面膜都快随着汗珠流下来了,所以,就真的流下来了…… 康王眼睁睁的看着一个面涂绿泥,脖颈通红,衣衫不整,头髮松散,绿泥一滴一滴从脸上滴下来,滴到脖颈上,滴到衣服上,一只手伸着,一只手在解扣子,笑容诡异的女人向他走来,手就朝着他的脸,噢,不对,也许是朝着他的脖子来的! 此刻的康王越发觉得自己刚才突如其来一闪而过的猜测可能性极高——月婵小姐不会是个疯的吧?! 眼看着月婵越脱越少,伸着手朝着自己越走越近,康王一个转身,避开了她的手。 「诶,你别走啊,让我摸一下你的额头烫不烫。」 康王此刻要是不跑,就是真傻的了,两人便围着圆桌你追我赶了起来。 康王义正言辞,「不许碰我!」 月婵的手往左边抓一下,「又来了,你怎么什么都不许!不许是你的口头禅吗?」 康王往右边一躲,「本王说不许就是不许!」 来了,来了,果然是王爷霸道呆萌拽!呆萌的脸蛋,霸道的语气,拽上天的台词! 哈哈哈,好可爱。 月婵的手再往右边抓一下,康王就往左边跑,左边抓,右边跑,右边抓,左边跑……如此循环往復,月婵累的不行。 月婵喘着气,双手撑在桌边,又开始宽衣解带,「不许就不许吧,热死我了,这什么天气啊,越跑越热,我想喝水。」 月婵找到酒壶晃了晃,失望道,「诶,这个甜甜的酒居然没有了。」 第41页 康王眼看着她越脱越薄,越发不好意思,又看着她晃着酒壶,再回想起她刚才的动作,喝了酒不久就喊热,脖颈通红,脱衣服,还要扑!男!人! 康王殿下灵光一闪,月婵小姐刚才喝的是——! 洞房花烛夜!合卺酒! 康王不由得张大嘴,他懂了! 里面加了东西! 一杯提神醒脑,两杯永不疲劳,三杯…… 那么,一整壶—— 她一个人喝光了一整壶合卺酒! 「弟弟,再给我找点甜酒儿吧!」月婵丢下酒壶,又朝康王扑来。 康王:「!!!」 救命!他不想被扑! 「月婵小姐,你冷静一点!」 「小仙女,来,跟我这样做,平心静气,深唿吸!」 「不要,冷静一点——!」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康王一个利落的转身,动作迅速,绕到月婵的身后,在月婵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一个手刀下去,噼昏了她。 康王双手接过软软倒下的月婵,唿出一口气,娶媳妇儿太麻烦了! 他将月婵放在床上,犹豫着要不要把她脸上的绿泥给擦掉,伸手快触到她的脸颊时,想了想又收回了手,她好像说是她自制的什么东西来着,既然要涂在脸上也有她的理由吧。 康王给月婵盖好被子,自己在床边打了个地铺,灭了灯,睡去了。 夜幕沉沉,月光从窗外洒到床边,康王睡得不太好,黑暗中他好像又感到一双手压着他的脖子,把他往水里按,寒潭深不见底,康王拼命挣扎,又像往常一样挣都挣不脱,想叫也发不出声。 黑暗,永恆的黑暗,他觉得他好像要溺死在这寒潭内。 忽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抵住他的脸,将他的脸从寒潭中一推,推出了寒潭,重见了阳光。 康王睁开眼,太阳已经照到床上了,月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床上滚下来滚到他打的地铺上,睡相极其不好,一只手还搭在他的脸上。 康王扒开她的手,她的脸上绿色的泥浆已经干了,衣服松松垮垮的套着,整个人趴在他的身上,唿唿的睡着好像一只温柔的小猫。 以后就要跟她过一辈子了。 他近距离的看着她的睡颜,手臂一收,在心里宣布道,「月婵小姐,我既然娶了你,就会对你负责的,无论你是傻或者疯,我都会尽全力照顾好你,保护好你。多年前,魏公公曾经跟我说过像你这般才是有福之人,景平是一个福薄之人,身陷囹圄,不得已伪装度日,但无论身处何方,无论是何境地,我都会全心全意的对你,把我仅有的福气攒给你。你傻我们俩就傻到一堆去,二十之内的数字不会比大小也没什么,想叫我弟弟就叫吧,你疯我也陪你疯,但是下次可不能在除了我以外的人面前脱衣服。」 不多时,宫女们推门而入,准备为王爷王妃梳洗,今天还要进宫去敬茶。 康王听得动静,闭上眼,把被子给月婵盖严实了些。 康王大婚,赐了宅院,宅院里自然又多了许多人手,尤其是贵妃在陛下面前答应了要多给康王和康王妃送聪明的忠心的奴僕,更是济济一堂。 宫女们一看这两人从床上滚到了地上都不知道,脸上还抹着泥,心里一片唏嘘,果不其然,王爷王妃真的傻到一堆去了。 康王佯装这才睡眼朦胧的醒来,「我怎么滚地上去了?」 月婵也悠悠醒转过来,先是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被康王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又见自己滚下床了,也嘟囔道,「哎呀,我怎么滚地上去了?」 宫女们有的捧着梳洗工具,有的上前来服侍他们起床,「参见王爷、王妃。」 「我自己来,」月婵拒绝了宫女们的起床帮助,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走到水盆边,一瞥眼,看到水盆里映出的自己,不由得尖叫一声,「啊!」 众人:「……」王妃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自己把自己吓着了。 折腾了好一番功夫,两人梳洗完毕,进宫为陛下敬茶去了。 …… 大历朝有个规矩,新婚的皇子,婚后第一天,要带着新婚妻子进宫谢恩,到了宫门口,皇子先一个人去前朝向皇帝谢恩,皇帝勉励一二,说些什么孩子长大了,成家立业了,就要建设一番功名之类的话,例行鼓励。 皇子的妃子独自去后宫向皇后谢恩,皇后鼓励一下新妇,日后要好好侍奉丈夫公婆,做一个贤内助等等,都是套话。 搞这么一出,是因为本朝皇子新婚是一件大事,要体现出皇帝皇后对此的看重,对他们未来给予厚望,所以一定要勉励一二,皇帝嘱咐儿子发愤图强,皇后嘱託儿媳贤良淑惠,希望他们各自谨守自己的责任与义务。 等到皇帝皇后各自勉励鼓舞了新婚夫妻后,再一起喝新妇敬的茶。 本朝的皇后薨逝多年,贵妃因为出身不够,所以在朝野内外的反对之下,一直没被立为继后,但她的一应用度早已与皇后无异,她自己本人也不在意当不当皇后,更不以自己的出身自卑,用出身嘲讽别人这事她倒是没少干。作为后宫地位最高的妃子勉励儿媳这种事就由贵妃来做了。 于是,康王去了前朝,月婵则在宫人的带领下来到了贵妃的宫殿。 月婵一进殿,便遭遇了冷遇。 第42页 贵妃正带着后宫里的其他妃嫔赏字画,任凭太监的通传,也根本没理她。 她不理月婵,月婵可不会因此失落,巴巴的求着贵妃给她一个眼神。 贵妃的目光还在两幅字画上,左右对比着,「本宫觉得第二幅是真迹。」 这么大的两幅画举着,月婵想忽视都难,瞟了一眼,哦,《兰亭集序》啊! 一个打扮素净的小妃嫔道,「娘娘为何这样认为?」 贵妃道,「第二幅字洒脱非常,据说这《兰亭集序》是王羲之醉酒所作,醉酒之人自是心境肆意洒脱,写出来的字也不拘泥于形式,而第一幅字明显拘谨许多,必然是赝品。」 妃嫔们吹捧道,「贵妃娘娘真是火眼金睛,既美貌又有才华,臣妾们瞧了这许久都没有认出来哪幅是假的,娘娘一看便知真假,让臣妾们佩服不已。」 贵妃得意的笑了笑,望向月婵,貌似才发现的样子,夸张的嘲讽道,「哟,咱们的傻王妃来了。」 月婵:「……」 她毕竟是长辈,月婵干巴巴的笑了笑,「贵妃娘娘。」 很明显贵妃就是心里不爽,故意要下月婵面子的,几个平时就被贵妃欺压的小妃嫔,自然要看贵妃的眼色,纷纷七嘴八舌的嘲讽。 「你们看康王妃的样子,进门也不懂行礼,比康王还要傻。」 「康王是傻的,娶了个王妃也这么傻。」 「可巧了,两个傻子做夫妻,以后呀皇宫里可热闹了。」 「怎么热闹了?」 「有戏可看啊!」 「看她的举止,康王妃也太傻了吧。」 「……」 就在小妃嫔们叽叽喳喳嘲讽着月婵是个傻子的时候,太监的通报之声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立刻闭了嘴,半弯腰福了福,「参见陛下。」 皇帝带着康王走了进来,皇帝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朕在门口便听到你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贵妃走上前去搀扶着皇帝的胳膊,「陛下,臣妾得了王羲之的《兰亭集序》真迹,正在和妹妹们品鑑呢,因此闹腾了些。」 康王走到她身边,握住了她的手心,悄声安慰道,「别怕,我在。」 月婵:「???」 月婵望了康王一眼,弟弟是以为自己受了什么委屈吗?谁能欺负的了她啊?话虽如此,有一个握着她的手,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弟弟,是个暖男啊。 「哦?」皇帝坐在了主位,「是吗?朕怎么在门口听见有人提到了康王妃,还说康王妃傻呢?郑美人,你听到是谁说的了吗?」 郑美人闻言立刻跪倒在地,「陛下,臣妾、臣妾只是信口胡言,求陛下恕罪。」 贵妃没把这当一回事,坐在皇帝旁边,「陛下,臣妾们刚才是在品鑑哪一幅字画是王羲之的真迹,康王妃说是第一幅,但是郑美人认为第二幅才是真迹,所以两人有些嘴角上的不快,郑美人因此才说康王妃傻。」 皇帝点点头,「原来如此。」 贵妃笑道,「陛下,您是书画行家,不如您来瞧一瞧哪一幅是真的,哪一幅是假的。给郑美人和康王妃做个裁判,看一下她们俩到底哪个傻?」 皇帝走到两幅书画前,「那就让朕来品鑑品鑑。」 皇帝仔细打量了第一幅,又看了看第二幅,皇帝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朕下朝来后宫的路上,便闻得喜鹊报喜之声,预示着吉祥如意。既如此,朕也来个彩头,谁能押对哪一幅是真迹,朕就赏金一百两。」 张美人道,「陛下,臣妾斗胆请问,若是大家都押中了正确的字画,是否每人都得一百两黄金?」 皇帝哈哈大笑,「正是。」 听了这话,众人欣喜非常,皆跟在皇帝的后面,将两幅画围了个水泄不通,仔仔细细的观察着两幅字迹。 皇帝见贵妃并无所动,问道,「贵妃,你认为哪一幅是真迹?」 贵妃自信道,「当然是第二幅,字迹洒脱非常,符合王羲之的心境,而第一幅字明显拘谨许多,必然是赝品。」 众嫔妃听了这话,大多选择了第二幅,有少数两个,觉得要赌一把,站在了第一幅前面。 只有殿中的月婵和康王岿然不动。 皇帝奇道,「康王妃不是认为第一幅是真迹吗?为何不去选?平儿,你也不选吗?」 皇帝的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引到了月婵身上,月婵顶着所有人的注目礼,端正的福了一福,举止不卑不亢,「禀父皇,儿媳刚才并未认为第一幅是真迹。」 张美人略微有些诧异,和身边的几个妃嫔面面相觑,康王妃说这句话行这个礼的时候,看起来还挺……正常的,一点也不像一个傻子。 不知道为什么,张美人心里忽然有点慌…… 皇帝道,「那你认为哪一幅是真的?尽管说,说错了,朕不怪你。」 月婵微微一笑,不疾不徐道,「我不想选,我觉得哪一幅都不是真的。」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因为传闻真迹被唐太宗带去做陪葬了,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也是这样,不过既然都有王羲之了,这幅真迹的归宿应该也是这样吧。 这句话话音刚落,全场譁然,两幅都不是?这可是贵妃娘娘费了好大力气千里迢迢寻来的,看这书法多么飘逸,她竟然说两幅都是假的? 第43页 郑美人小声嘀咕道,「果然是个傻子,信口胡说的吧。」 康王冷冷的瞥了郑美人一眼,郑美人立刻噤声不敢说话,她虽然是个美人,但是地位和康王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且郑美人又不受宠,没有一儿半女,和王爷的品级差远了,她平时虽暗地嘲讽康王是傻子,也不敢当着面说啊。 康王握着月婵的手,「父皇,儿臣和小仙女的看法一样,小仙女说什么是真的,什么就是真的,小仙女说什么是假的,什么就是假的!」 皇帝来了兴趣,「康王妃,虽然康王把你当做仙女,你说什么他都信,但你做了这样的选择,就说说你的理由。」 月婵有礼有节、有理有据的走到第一幅字画面前,「儿媳先来说说第一幅字画,《兰亭集序》里,王羲之书法飘逸,不拘一格,每一个字都是书法的巅峰,就说这最普通的『之』字吧,全文有二十个『之』字,没一个是重样的。可你们看第一幅,这一个,还有这一个,这两个『之』字,分明是一样的写法,哪有任何区别?可见只是后人一幅粗糙的模仿之作,连『之』字都没有数清楚有多少种写法。」 人见到新奇的事物,都会第一眼去看自己最熟悉的东西,其他的繁体字还看不习惯,但是她认识『之』字呀,『之』字最为简单,最为熟悉,最为显眼,月婵略看了看,还真给她看出了蹊跷,语文课老师以前讲过《兰亭集序》的『之』字二十个,个个写法不同,而这一幅就有两个『之』字能玩连连看。 皇帝捋了捋鬍子,贊同道,「康王妃说的对,这幅是假的无疑。第二幅呢?」 「第二幅——」 第二幅……虽然我知道它是假的,但它到底假在哪啊? 月婵暗暗有点后悔,早知道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立这么一个g了,自己平时在家里被爹娘哥哥宠着,说什么都可以随心所欲,说错了也便罢了,没人在意,爹娘哥哥对她万般包容,一时心直口快也算不了什么,但是……现在她若真说不出来,贵妃恐怕要把她活吞了。 贵妃催促道,「康王妃,怎么不说了?刚才你不是嘴皮子很利落嘛,说不出来了?」 月婵硬着头皮,「第二幅……」还是不要不懂装懂了,就说第二幅是凭藉直觉好了,反正她就是知道真迹被唐太宗带走了,直觉告诉她现存的都是仿作。 就在此时,乖巧安静的康王忽然捂着肚子大唿道,「贵妃娘娘,我饿了,把你殿里的酱牛肉给我吃一点吧!」 贵妃白了他一眼,「康王,你少在这里打岔,本宫殿里哪有什么酱牛肉?」 康王道,「贵妃娘娘,你殿里明明就有酱牛肉,我要吃酱牛肉!我都闻到酱油味道了!」 贵妃推了推皇帝的胳膊,「陛下,你看康王他这般的无理取闹。」 皇帝板着脸,「康王,想吃酱牛肉,回去叫厨子给你做。」 康王嘟着嘴,「儿臣明明就闻到酱油味道了嘛,小仙女,你闻闻,是不是?」 月婵努力在空气中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 康王拉过她的胳膊,「这边这边,明明就还有酱油味,肯定是酱牛肉。」 月婵被康王拉着走了两步,她的鼻尖微动,还真有一股若有似无,非常淡的酱油味。她循着这个味道,一路嗅到了第二幅画附近。 这酱油味,好像是第二幅字画上面沾着的。 贵妃道,「康王妃,你还没说第二幅字画到底假在哪?」 月婵恍然大悟,弟弟因为馋嘴一语道破了事情的真相: 「康王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有一股酱油味,但酱油味的来源不是酱牛肉,而是第二幅字画。第二幅字画造假水平相较第一幅更加拙劣了。虽然笔锋模仿的很相似,但是纸张上面隐隐有一股酱油味。这是后人模仿后用酱油调和的水来将纸张做旧,做出的泛黄样式,连酱油味都未曾散干净呢!可见是个新做不久的,年代还比不上第一幅,有收藏价值。第一幅若值一百两黄金,第二幅恐怕只能值得上一两白银。」 郑美人道,「你胡说?这哪里是酱油味?明明是字画尘封已久的墨香味。」 月婵没搭理她,「陛下,您闻闻。」 皇帝也嗅了嗅,「在墨水味的掩盖下,确实有一丝酱油味。」 众人皆哑口无言。 皇帝大喜,夸赞道,「康王妃,果然聪慧!来人啊,取一百两黄金赏给康王妃,还有一百两赏给康王。就他们俩猜对了。贵妃有功,给康王选了一个很不错的王妃啊。」 月婵喜滋滋道,「谢谢父皇。」又有小钱钱花啦!开心! 康王瞥向郑美人,「郑美人,你看见了吧?父皇都夸小仙女呢,本王的小仙女可不是你口中的傻子。」 郑美人咬着牙,垂下头,「是。」 郑美人对月婵道,「康王妃,都是嫔妾的错,不该说你傻,嫔妾才是傻子。」 皇帝斥责道,「不过一个小小的美人,居然敢当众辱骂一个王妃是傻子,这是谁给你的胆子?」 郑美人委屈不已,是贵妃先挑起话头,她才敢说的,结果好巧不巧,就被陛下抓到了最后一句,郑美人跪倒在地,「陛下恕罪。」 皇帝冷哼道,「来人啊,传旨下去,夺了郑美人的封号,贬为宫婢。」 郑美人大哭不已,「陛下,您饶了臣妾吧,臣妾知错。贵妃娘娘,您帮帮我!」 第44页 事到如今,贵妃也保不了郑美人,只得吩咐着太监,「还不快把这个刁妇拖出去!」 皇帝没打算就此收手,还有几个闹得欢的小妃嫔呢,「同为后宫妃嫔,你们几个在郑美人出言不逊之时,不但不劝阻,朕听你们还笑的很欢呢。你们几个都给朕罚半年的俸禄,禁足半年,给朕好好的静思己过。」 几个小妃嫔立刻唯唯诺诺,「谨遵陛下旨意。」 几人满脸梨花泪,又可怜巴巴的对月婵道歉道,「康王妃,今日是我们言辞无状,请你原谅我们。」 月婵:我可以选择不原谅吗?骂我傻不提了,还说康王傻,以前没少欺负我家漂亮弟弟吧? 皇帝的训斥之语,和几个小妃嫔道歉的话分明就是在打贵妃的脸,贵妃面上不喜,「该禁足的禁足,陛下罚了你们,本宫管理六宫,也不能轻饶了你们,回去一人将兰亭集序抄一百遍。跪安吧,本宫和陛下待会儿还要和康王和康王妃敬的茶。」 其余畏畏缩缩、委屈巴巴的小妃嫔们立刻行礼,「臣妾们就不打扰陛下和贵妃娘娘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刚才有多嚣张,现在就一百倍的怂。 …… 待到人走空了,丫鬟们端来杯子,月婵按照女官教的步骤,给皇帝和贵妃一人敬了一杯茶。 「父皇,请用茶。」 「贵妃,请用茶。」 「好好好。」皇帝接过茶,喝了一口,又给了月婵一个超大的红包。 贵妃也得意思意思送个大红包给新妇,这就算敬茶仪式成了。 …… 皇帝今日对月婵的喜爱添了几分,他是个一天到晚痴迷于修道的人,自然十分迷信。 贵妃以前为了忽悠皇帝将月婵指给康王,吩咐国师将月婵吹得天花乱坠,皇帝笃信非常。 昨日康王与康王妃大婚京城内有祥云,今日下朝在路上又碰到喜鹊报喜,认为这都是有福气的象徵,加上觉得康王妃今天举止进退有度,对书法也有研究,康王在她边上很是乖巧,有长进,皇帝觉得这都是儿媳妇的功劳,不愧是被神仙吹过一口气的。 于是,皇帝亲切的问着她:嫁过来可还习惯?康王有没有欺负过你?都读了哪些书?日后要多多照顾康王等等等等。 贵妃按下心中的不快,扬扬下巴,宫女立刻捧着一盏汤羹上前,贵妃亲自将汤盏打开,呈给皇帝,「陛下,别光顾着和您的儿媳妇说话,您该进补了。」 一股腥味,外加不知道是什么,但就是臭臭的味道,散发出来,惹得月婵有些作呕,她不禁屏住了唿吸。月婵偷偷用余光瞥了一眼康王,康王也是一脸嫌弃,英俊的脸皱巴巴的,竟让月婵有些想笑,又生生憋住。 显然,周围的人受不了,皇帝凑的最近,更受不了,他一副生不如死的表情,看了一眼贵妃手中的汤盏,嫌弃万分的推拒道,「放在那儿吧,朕待会儿吃。」 贵妃撒娇道,「陛下,这都是臣妾花了好大的心思,悉心养殖,亲自採集晾晒出来的珍贵的药材,都是一等一明目的良方,您快趁热喝了吧。」 皇帝也是皱着一张脸,神韵和康王有几分相似,「又难闻,又难吃。」 贵妃谄媚道,「陛下若是不想吃这夜明砂鸡肝汤,不如臣妾去取些新鲜的夜明砂来,给您外用,在眼睛上敷上一敷。」 夜明砂?!月婵眨眨眼,这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贵妃向下人们使了个眼色,宫女们收走了散发着腥臭味的茶盏,很快又有小太监们送来了一个盖着黑布的笼子。 笼子呈到殿内,一名小太监掀开黑布,三只黑乎乎的小东西骤然受光,被刺激的四处乱撞。 这是蝙蝠?! 她想起来了!夜明砂——传闻中的蝙蝠的粪便。 敢情贵妃是天天给皇上餵shi啊!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月婵觉得十分噁心,又很同情皇上,不知道为什么还有一点点想笑。阿弥陀佛,这样不好,不好。 小太监们取走笼子里新鲜的蝙蝠粪便,贵妃用根小玉片拌了拌,就要蘸着蝙蝠粪便往陛下的眼睛上敷。 「等等!」 皇帝道,「康王妃,怎么了?」 康王有些诧异,不知道王妃到底想做什么。 月婵实在看不下去了,那上面不知多少细菌病毒呢,「父皇,儿媳斗胆问一句,您服用夜明砂多久了?」 贵妃很不耐烦的斜着眼,「三月有余。」 月婵又问,「那您觉得这药有用否?」 皇帝长嘆一口气,提起这个似乎就有些暴躁,「天天吃,一点疗效都没有,朕也没觉得眼睛变好了。」 月婵道,「既然服用了这么久,一点疗效都没有,父皇,您有没有想过也许这药压根儿不能明目呢?」 「放肆!」贵妃冲冠一怒,陛下这半年多来眼睛不太好,她就是千方百计寻了夜明砂来讨陛下欢心的,哪容得下别人的质疑,「你竟敢质疑本宫?本宫亲自养的蝙蝠,亲自采的药,亲自熬的汤,哪里容得到你来置喙?」 贵妃像是个河豚,戳一下,自己鼓着气,心里不舒坦个没完,但是月婵淡定的就跟个没事人似的,不疾不徐道,「父皇,贵妃娘娘,儿媳不是在质疑贵妃娘娘没有亲力亲为,失了疗效,而是这夜明砂根本没有明目的功效。」 第45页 皇帝一怔,「你说什么?」 康王听得这言,也愣怔了一下,古书中多有记载夜明砂的功效,朝野内外,也都用夜明砂治疗眼疾,夜明砂可明目几乎是一条信条准则,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妃竟然说它根本没有明目的功效? 贵妃呵斥道,「好大的胆子!夜明砂治疗眼疾,古来有知,你一个痴傻的小女子知道什么?」 康王拉了拉月婵的衣角,想要让她不要再说,或者换个其他什么说法,夜明砂治疗眼疾确实是古书上记载的方子,康王看过很多书,他知道书上记载着夜明砂有这个功效,所以他也不明白月婵的质疑。 月婵却以为他是被贵妃吓到了,反手安抚的握住了他的手,「贵妃娘娘,那我这个痴傻的小女子,请教您一个问题,您可知世人以为夜明砂能治眼疾的原因是什么?」 贵妃没好气道,「为什么能治病?本宫又不是太医,如何能知?」 月婵道,「父皇,儿臣斗胆恳求您宣召太医院的太医前来,儿臣想要问一问太医夜明砂能够治病的原因是什么。」 康王拉了拉她,「小仙女!」 月婵安抚道,「没事。」 皇帝沉着脸道,「速去把太医院张院判请来。」 「是。」 太医很快便到了,「参见陛下、贵妃娘娘、王爷、王妃。」 皇帝道,「张院判,康王妃想要和你探讨一下医学典籍,她问的问题,你要如实回答。」 张院判恭敬道,「微臣遵旨,王妃请问,微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月婵道,「张院判,请问夜明砂能治什么病?」 张院判拱了拱手,「回王妃的话,《本草经疏》、《日华子本草》等多本医书上都记载了夜明砂明目的功效,今人主明目,治目盲障翳。」 月婵又问,「请问为何夜明砂可以治疗眼疾?」 张院判有些诧异,「这个……?」 月婵道,「你不知道吗?」 张院判摇摇头,「非是不知,只是诧异于王妃有此一问,世人多追逐药物有哪些功效,却极少有人刨根问底,追问其为何有此功效。」 贵妃没耐性的催促道,「少说废话,张院判,请直言。」 张院判道,「是。医书中认定夜明砂能治疗眼疾的原因是,蝙蝠常年住在漆黑的山洞,在黑暗中却仍然能保持绝佳的视力,看清所有的障碍,必然视力极佳,因此认定其粪便可入药,治疗眼疾。」 贵妃得意道,「听到了吗?康王妃,蝙蝠的视力绝佳,所以夜明砂才能由此功效,你无话可说了吧?」 月婵没理她,又问张院判,「张院判,既然认定夜明砂能治眼疾的原因是,世人认为蝙蝠的视力极佳,倘若蝙蝠的眼睛根本就看不见呢?那是不是可以证明夜明砂不能治疗眼疾?」 张院判一脸严肃,「这……这是自然,若蝙蝠真的完全看不见,那夜明砂自然也不能治疗眼疾。」 月婵不卑不亢道,「父皇,请让儿媳借贵妃娘娘养的蝙蝠,做个实验,蝙蝠到底能不能看到东西,一试便知。」 皇帝一拍桌子,道,「好,朕服了夜明砂数月,难吃至极,一点疗效也没有,朕也很想弄清楚它到底有没有明目的功效。」 月婵让人找了一个巨大的笼子,在笼子里挂满了铃铛,再在笼子四周盖好黑布,然后令人套上手套,保证不被蝙蝠所伤,然后小心的取出贵妃娘娘养的蝙蝠,将蝙蝠放进笼子里,过了许久,一炷香时间内,笼子内静悄悄的未有一丝声响,也就是说蝙蝠在黑暗中,没有任何限制的情况下,铃铛一个也没碰到。 贵妃翘起嘴角,「康王妃,本宫实在不知你今日闹这一场是为何意,你把蝙蝠放进了挂满铃铛的黑暗的笼子里,这么久了,半分铃铛的响声都未传出,这难道还没证明蝙蝠视力极佳吗?密密麻麻的铃铛,这么黑的空间,他们四处飞窜,都能准确的辨别铃铛的方位,没有撞到任何一个铃铛,你无话可说了吧?」 月婵道,「别急呀,贵妃娘娘,这个实验还没做完呢!」 贵妃幽幽道,「呵。本宫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月婵道,「贵妃娘娘,请问您认为,在这样的环境中,倘若把蝙蝠的双眼蒙住,再放进笼子里,请问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呢?」 贵妃道,「把蝙蝠的眼睛蒙住了,蝙蝠什么也看不到了,必是四处飞窜,撞的铃铛响个不停咯。」 月婵望向陛下,「父皇,您认为呢?」 皇上道,「朕和贵妃想法一致。」 月婵又问张院判,「张院判,您呢?」 张院判道,「微臣也和陛下、贵妃娘娘一个看法。」 月婵点点头,「再确认一遍,如果,蝙蝠的双眼被蒙住了,铃铛仍然不响,那就证明,蝙蝠不是靠眼睛来辨认方向的。如果蝙蝠不是靠眼睛辨别方向,那就证明了它的粪便不能治疗眼疾?张院判,对吗?」 张院判道,「若真是如此,自然可以证明!」 「好,」月婵向小太监们做了个手势,「你们把蝙蝠取出,将它们的眼睛蒙上,再试一次。注意,手套不能摘,别让蝙蝠伤了你们。」 小太监们又按照王妃所言,再试了一次。 这一次,蝙蝠被蒙住了眼睛,再放进满是铃铛的黑笼子里,一炷香过去了,震惊众人的是,铃铛仍未有一丝声响! 第46页 贵妃惊讶的站了起来,凑到笼边,掀开黑布,看到蒙着眼睛四处飞行,却仍然完美绕过所有铃铛的蝙蝠们,惊讶万分,「怎么可能?它们明明把眼睛蒙住了,怎么可能还看得见?」 皇帝问出了他最想知道的事,「康王妃,这到底是为什么?」 康王也诧异非常,难道说—— 「蝙蝠根本就不靠眼睛辨别方向。」月婵淡淡道。 贵妃喃喃道,「这不可能。」 月婵道,「贵妃娘娘,事实就在眼前。蝙蝠不是靠眼睛来辨别方向,便可以证明它的粪便并没有治疗眼疾的功效。所以,夜明砂根本不能治疗眼疾,只是世人的误解罢了。」 皇帝也很有求知精神,「康王妃,你快告诉朕,不是靠眼睛,蝙蝠如何辨认方向?」 月婵指挥着小太监们,「你们把蒙着蝙蝠眼睛的布条去掉,把蝙蝠的耳朵塞住,再重新试一次。」 果然,这一次,塞住了蝙蝠的耳朵后,笼子里的清脆的叮噹声响不绝于耳,掀开黑布,蝙蝠们像是完全失去了辨别方向的能力,四处乱窜,撞的铃铛叮噹作响。 「竟然是靠耳朵?」皇帝震惊道。 康王紧盯着月婵的侧脸,王妃家里并无医官,她怎么会知道连太医都不知道的事? 「就是靠耳朵!」月婵斩钉截铁。 「所以,朕这几个月的夜明砂都白吃了?」 「差不多吧。」委屈您了,皇帝陛下,吃了几个月的蝙蝠大便。 皇帝对那碗夜明砂煮鸡肝汤厌恶至极,「把这汤,和这些个蝙蝠,通通给朕撤走,朕再也不想看到它们。」 蝙蝠和夜明砂煮鸡肝汤被撤了下去,皇帝又留了康王和月婵用膳。 经过这事,皇帝对月婵的印象自然是越来越好,在席间不断的赐给她东西,连贵妃都受到了冷落。 …… 待到他们下午出了宫,胡贵妃捏了帕子,对皇帝道,「陛下,臣妾越想越不对劲,这世上哪里有傻子能一朝变聪明的?不可能!必然有诈!陛下,我看这康王妃实在是个异数,恐怕会为皇室招来祸端。」 皇帝笃定道,「贵妃,康王妃福星高照,乃是招福之命,国师看的星象!是天上的神仙给她吹了一口仙气,她才能变得如此聪明,连太医不知道的她都能知道,这肯定是因为沾了仙气的缘故!」 贵妃道,「那是国师信口胡诌的。」编的人就是她啊!这些什么吹仙气都是她编的呀!也就能骗骗一天到晚想要得到成仙的皇帝了。 皇帝不耐烦道,「国师乃是传达天神旨意之人,朕乃真龙天子,国师岂敢欺骗真龙?」 当初是贵妃给的钦天监好处,大夸特夸淳于月婵的命格,此刻也不敢再继续主张钦天监骗皇帝,一时情急,脱口而出,「不然,就是天神的旨意错了。」 皇帝本就是一个热衷修仙,十分迷信之人,哪能容得了胡贵妃对天神的质疑,当即便呵斥道,「胡闹!贵妃,朕看你才是信口胡诌。天神高高在上,怎容得上你的诋毁?」 皇帝哪里对她这么凶过? 贵妃心里拔凉拔凉的,万般不好受。 贵妃咬了咬唇,委屈巴巴道,「臣妾知错。」 皇帝不耐道,「够了。」 说罢,拂袖走了。 「陛下,陛下。」贵妃虽有挽留,但仍然拦不住皇帝的脚步。 这回胡贵妃可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想搞事反被皇帝斥责、厌恶。 最开始为了解恨,一恼淳于行清廉,送的礼物不够丰厚,二恼康王伤了她的荔枝,又怨恨康王生母,便使计强行让这两个傻子凑成一对,想让他们互相「祸害」。 为了跳过康王已经举行的选妃大典,强行插人进去,便串通钦天监,鼓吹月婵的命格,招福招旺,结果这番鼓吹倒使得陛下深信不疑,迷信的皇帝偏爱招福命,自然对月婵多了几分喜爱,又加了一些玄玄的事情,比如喜鹊报喜啦,天边祥云啦,连贵妃现在也无法撼动陛下认定月婵是个福星。 胡贵妃倒要看看这个康王妃能有多大本事,什么鬼扯杜撰的旺夫运真的能带的动康王? 第50章 第五十章 待陛下离去后,贵妃寻来宫女,康王大婚,因为在陛下面前曾经保证过要多赐一些奴僕,照顾康王。 贵妃当时大笔一挥,有好些都曾在她手下做事,她紧紧捏着帕子,对宫女道,「来人,传我的命令下去,先前赐到康王府的宫人,是不是有一个曾在殿前伺候的小郑子,叫他给我好好的多看着康王与康王妃,有什么异常及时向我禀告。」 「是。」 …… 且说月婵今日见了这些后宫女眷的嘲讽,她们虽然自食恶果,但月婵心里仍然有些不开心,在马车上,看着康王的侧颜,心里暗暗道,「可嘆,也不知康王平时受了多少委屈,母亲早逝,父亲冷情,同胞妹妹自小被送去了佛堂,留他孤单一人。现在有了我,你缺少的陪伴我来补给你,你想玩什么我陪你,想做什么我帮你,想吃什么我也给你做,以后就让姐姐罩着你、护着你吧。」 月婵打定了主意,要融入康王的生活,对康王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回府后,第一件事,便是好好去了解康王的爱好。 月婵早有耳闻,康王殿下喜欢养蝉养点蝴蝶小虫子什么的,虽然自己并没有这样的爱好,也不会说为了融入康王的生活强行改变自己的爱好,活着不必强行委屈自己将就他人,但她认为稍微了解一些彼此的爱好,增进一下对彼此的了解也挺好的。 第47页 月婵先向柳儿道,「柳儿,吩咐厨房,今天吃酱牛肉。」 柳儿:「是,小姐。」 月婵又问康王,「弟弟,你养的蝉在哪儿呢?」 「书房。」 康王的知了和蝴蝶都养在书房,这也是他平日里最爱呆的地方,书房的暗室里藏着好些书。除了他与魏公公别的人进去很容易被放了痒痒粉的毛毛虫咬,他知道他这儿被安插了眼线,索性借着自己喜欢捉知了捉蝴蝶这些事,组了个捉蝉小分队,平日里就让那些眼线帮他爬树捕蝉,既通过这些眼线释放出自己痴傻不务正业的信息,又可以藉此差遣着这些盯着他的小人。 月婵道,「带我去看看,好不好?」 「我——」 月婵开始撒娇,「带我去一下吧。」 「好吧,」康王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但你要小心点,不许踩到我的小虫子。」踩到你会全身发痒的! 月婵随着康王的脚步,还没踏入书房的院子,便听到嘈杂的蝉鸣声,想想这么多只蝉一同鸣叫,若是稍微心烦意燥一点点,这绝对不是什么好的体验,除非心态十分平和、性格隐忍专注、在闹中仍可取静之人,才可能在这样的噪音中静下心来工作学习。 「殿下,王妃,」书房院子前的宫女太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弱弱道,「奴婢们怕伤了殿下养的虫子——」 殿下的书房,大家都是能不来就不来,虫鸣吵翻天,还有毛毛虫,一不小心碰到了,痒三天。 康王道,「你们别进来了,要是踩到了本王的虫子,唯你们是问。」 「是。」宫女太监们乖乖的在院门口等着。 月婵:「……」 月婵有点踌躇,虽然一心想要了解康王的喜好,但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万一自己进去了一不小心损坏了康王喜欢的宝贝们…… 康王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对月婵道,「小仙女,跟我一起来,你是仙女,虫子见了你都会弯腰行礼绕道走的。」 踏上院门台阶的那一刻,康王假作笨唿唿的被台阶绊倒,低下身子,用袖子掩着手,悄悄的迅速在月婵的鞋尖上抹了驱虫的药粉。 「弟弟,你没事吧?摔疼了没?」月婵赶忙挽住康王的胳膊,把康王拉了起来。 「没事,不疼。」康王答道。 月婵怕他再次摔倒,索性也没把手收回来,继续挽住他的胳膊,「小心点,我们一起走。」 进入小院,庭院里有许多生长茂盛、汁液较多的各类果树,树上密密麻麻都是蝉,月婵心里想:看来这古代的人工养蝉技术还不错啊,不过,这也忒吵了吧。 康王见月婵眉宇间透露出一丝不快的神情,从月婵挽住他的胳膊中抽出手,伸手捂住了月婵的耳朵。 月婵一顿,俏皮的朝康王眨眨眼。 看来她若下次还要来,可以为她准备一些塞耳朵的棉花,可是她要是再来,发现了自己偷偷读的书怎么办?自己现在还没有十成十的把握,若是太早告诉她装傻的真相,难免会多牵扯一个人进去,惹得她担心或是陷入危险。 行至书房大门的门廊下,木板铺制的地面上爬着数只毛毛虫,月婵有些犹豫,她不是怕虫的人,以前还能自己捉蟑螂,赶蜘蛛呢,但怕自己会踩着康王养的这些个小宠物。 康王凑近月婵的耳朵,将自己捂住她耳朵的手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小仙女,走啊。」 月婵提起脚尖,找到一个空白的落脚点,轻轻的放下足尖,然后寻找下一个落脚点,但令人吃惊的是,月婵足尖所到之处,虫子皆四散开来,真的好似刚刚康王说的你是仙女,虫子见了你都会弯腰行礼绕道走的,真是神奇! 月婵就这样顺利的进入了书房内部,书房内倒还算整洁。 康王仍然捂着月婵的耳朵,两人虽靠的极近,但是不方便说话,月婵四处瞅了瞅,对康王点点头,拉下康王的手,蝉鸣声又起,月婵快步走到睡榻前,从棉被里揪出了几块棉花,给自己耳朵里塞了两块,再给康王耳朵里塞了两块。 月婵继续打量着整个书房的陈设,书架上是各式各样的玩物,比如木头做的小马,木头做的一套手掌大小的小桌子小板凳,木剑,弹弓等等等等,这些摆设倒是和卧室很像,都是拿来玩的东西,好似做了同样的两套摆在两个地方。 月婵抽出书房里的小木剑,木剑的剑柄已经在长年累月中磨得很光滑了,想必康王一定经常玩木剑,月婵一只手握着剑柄,一只手伸出二指抚了抚木剑剑锋,然后朝康王笑了笑,试着随意舞了舞剑,自认为十分潇洒利落。 康王:「……」这舞的都是什么? 放下剑,月婵又拿起一旁的弹弓,就着旁边的小石子做子弹,拉起弹弓,半闭着一只眼,朝外面打了几.发,射程还不错嘛。 试罢,又走到书桌前,书桌下堆了一摞纸张,月婵随意抽出中间几张,上面抄写着「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吾日三省吾身……」 最后落款是「景平七岁书」,原来是弟弟的小学作业本,月婵是不会写毛笔字的,只觉得弟弟七、八岁的字就写的如此方正,一笔一划,看的出书写之人是如此认真勤奋,好似看到了书桌前,一笔一划端端正正书写的七岁小康王,甚好,甚好! 第48页 接下来往下面一翻,论语嘛,也是那几句,「三人行,则必有我师……」但这字迹却有了不同,字迹越发潦草,不是行书那种潦草,而是写成了软趴趴的狗爬字,看起来书写之人十分敷衍,最后落款是「景平十七岁书」。 康王嘟着嘴,将月婵手中的纸张抽走,好似不愿她再看。 月婵任凭他动作,眼光一转,便见柱子上刻画着痕迹,月婵凑近柱子,手抚上柱上多年的一道道痕迹,「景平五岁」、「景平六岁」、「景平七岁」……「景平十岁」,是弟弟小时候的身高刻度。 月婵笑嘻嘻的拉过康王的手,将他的背靠在柱子上,垫着脚,伸长了手,摸到康王的头顶,大致量了量康王现在的身高,然后从袖中抽出哥哥送的割鹿刀,垫脚在柱子上刻画了一根现在身高的刻度,然后端来一个板凳,站在板凳上,将刻度越刻越深,在旁边标记上「景平二十岁」。 康王的手虚虚的稳在她的大.腿.旁,怕她踩着板凳儿摔了下来,默默的看着她的动作,既觉得温馨又有些想发笑,温馨的是自从母妃去世便再也没人这般给他刻画身高线,想发笑的是王妃果然不识数,连「贰」都不会写,还写了个错别字,难怪二十以内的数字都不会比大小。 月婵满意的看着自己刻画的身高线,大哥哥送的割鹿刀还真是好用,刻了这么多画,一点也不费手,月婵收起刀鞘,在康王的搀扶下,跳下凳子。 康王挪开板凳,按住她的肩膀,往柱子上一靠,抽出她的割鹿刀,刻画出她现在的身高,「你也要。」 因得先前用棉花堵了耳朵,可耳朵堵起来,并不好说话,两个人都听不见,又都「不认识字」,于是只能用手比比划划的交流。 月婵指了指康王,「弟弟,你每天——」再指了指康王的玩具木剑木旋风之类的,「都怎么玩的?」 康王看到月婵的动作,以为她问的是「你这些是什么做的?」回答道,「木头做的。」 月婵看不懂口型,摇摇头,「你说什么?」 康王从柜子里拿出一截方方正正的木头长条块,「木头做的。」 月婵点点头,「噢,原来每天都玩木头。」就这么一个木头条有什么好玩的? 月婵指了指天上的太阳,「你从早——」又双手合十放在脸的一侧,做出一个睡觉的姿势「到晚——」,再指了指木头块,「都玩这个吗?」 这番话,在康王眼中却理解成了她觉得到中午了,想睡午觉了,还想抱着木头一块玩。康王点点头,拉着月婵的手,给她引到一张睡榻上,「睡吧。」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月婵一脸茫然,没有明白。 康王索性将她推倒到床上,将木头块塞到她的怀里,然后把被子给她盖上,「睡吧。」 月婵:「啊?」 康王伸出手,盖住她的眼睛,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眼睫毛戳的他的手心痒痒的。 哦?这是让自己睡觉的意思,还抱着个木头睡?或者说康王平时就喜欢抱着这根木头睡?大概应该指的是晚上也喜欢玩木头吧,需要抱着木头睡。 月婵被他盖着眼睛,还真的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康王放下床帘,在她睡觉之时,瞥了一眼书桌,那书桌上散放着纸张的那一块桌面下,正藏是书房密室的开关。平时坐在桌面上伸出手便可摸到开关,绝不引人注目。密室里没有金银珠宝,藏的都是一些典籍书目,但这些书就是康王的财富,他从里面学到了数不清的知识与道理。 …… 月婵醒来之时,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她拎着木头块跟着康王一起出了书房院子,回到寝殿,月婵意犹未尽道,「弟弟,以后我们每年都在那棵柱子上刻下身高线好不好?」 康王:「不好!」 月婵:「为何不好?」 康王:「会划花的。」 康王:「……」唉,真是个爱撒娇的王妃,成年了还怎么长高呀?每年都画那一个地方,可不都的划花的吗? 罢了,她若是想每年都划一次身高刻度,府里柱子多了去了,爱刻多少刻多少吧。 …… 晚上睡觉的时候,月婵还牢记着今天从书房带出来的木头块,把木头块塞到了康王的怀里,哄道,「弟弟,睡吧。」 康王:「???」 于是乎,每天早上侍候的宫女们自然也看到了康王这个傻子放着娇滴滴的美貌小娘子不抱,却天天晚上抱着根木头睡的,很快流言便传出去了…… …… 月婵惦记着在安国寺的安然公主,想起上次烤鱼时,安然公主说的只能偷偷啃硬邦邦的肉干,也是可怜,月婵琢磨着给她做些适合她这个年龄吃的肉食小零嘴,咬着不费力,又能耐储存。 想来想去,想到了前世鼓捣过的肉松。 肉松的做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有些颇费时间,月婵选择的是鸡肉,将鸡肉加上葱姜入锅煮到透烂,放凉后撕碎,接着拌入一些酱油、砂糖、盐等调料,以及少量食用油,最后将调好味的鸡肉倒入锅内,小火翻拌,炒到蓬松有一点湿润的状态,一份肉松就做好了。 月婵将这些肉松打包,派人悄悄带给了安然公主,平时安然公主在安国寺吃粥可以用肉松下饭,也可以做零嘴,比肉干更软和,不会硬邦邦的咬不动,还可以换换口味,比如牛肉松、猪肉松等,或者做成肉松饼滋味也甚为独特。 第49页 …… 月婵折腾肉松的时候,康王正在书房悄悄的学习,但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送茶的魏公公见康王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要知道康王可是一个很专注的人,顿觉怪异,走进一看,案上只写了一字,「婵」。 魏公公将茶杯放在康王的桌子上,笑着揶揄道,「殿下可是在想王妃?」 「的确是在想她。」康王被魏公公这一打岔,也从思绪中抽回身,「说她聪明,可她又连二十以内的数字比大小都不会,说她傻,她又能力辩太医。我怎么看她,都处处透露着奇怪,让人忍不住琢磨,不得不想啊。」 魏公公道,「什么奇怪的地方?」 康王正色道,「我怀疑王妃根本不是原来的淳于月婵。」 魏公公诧异道,「殿下,您是说她是别人假扮的?殿下您可瞧出来她是谁派来的吗?对您又是何种企图?可有暗中伤害于您?」 康王微微蹙眉,「我只是有些怀疑,所以一直暗中观察她。她对我的生活很是好奇,我也大大方方的带她去看了我的书房,想要藉机试探出她到底有何企图,背后之人是谁,可是她居然对我放在明面上故意让她看见的破绽视而不见,反而关心起我少年时的身高刻度。」 魏公公重复道,「身高刻度?可有用兇器?」 康王摇头道,「她有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一直带在身边,叫什么割鹿刀。可若是想要伤害于我,夜间入眠之时,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她又从未动手。」 魏公公皱眉道,「这样看来,她确实不想伤害于您,您是怎么发现她也许是别人假扮的呢?」 康王回想着这几次见到的王妃,「我装傻多年,自然明白,一个傻子就算是真的脑子突然开窍了,脑子里所知道的知识也只能是第一,从小耳濡目染所知道的,且一定是听过多遍才能记得,因为痴傻之人的记忆能力相对不高,第二,天下也就仅她这一例,突然变聪明的人,知识是在变聪明以后才学到的。」 魏公公:「殿下,您说的是前几日入宫敬茶时,王妃说的夜明砂?连太医都不知道的事。」 康王点头道,「淳于大人一家虽然世代为官,但族中并无医官出身,且王妃作为女子一直被养在闺阁,很少接触外人,王妃怎么可能会知道连大历最好的太医也不知道的医学知识?」 魏公公道,「也许是……王妃前些年得病,淳于大人遍访名医,所以见过一些江湖郎中,那些郎中告诉淳于府上的人,阴差阳错的就被王妃知道了。」 康王道,「有这种可能。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到底是不是真的淳于月婵,本王认不出来,她的亲生父母总能认得出来,明日回门之时,就是见分晓之日。」 魏公公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疑问,「那倘若这位忽然聪明起来的王妃不是原来的淳于小姐,真的是人假扮的呢?您会如何处理?」 康王垂下眼望着那一个「婵」字,沉默良久,然后缓缓道,「那就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三朝回门很快就到了,康王和月婵带着一众奴僕与许多礼物回到了淳于府,淳于府门口,淳于夫人一见月婵便握紧了月婵的手,神色间十分思念关切,两个哥哥与淳于大人也是一脸欣喜。 康王暗中细细观察,淳于一家的感情真挚,看上去像是认定了眼前之人就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淳于大人笑脸相迎,「康王殿下。」 月婵笑着为他介绍道,「弟弟,快叫爹。这是娘,还有大哥,二哥。」 乖巧康王立刻上线,「爹,娘,大哥,二哥。」 淳于大人正色道,「那下官就受了殿下这一声了。」 月婵总感觉父亲对康王有点儿太过恭敬,「爹娘,你们就把他当成是你们女婿,别那么见外啦。」 小奶狗康王立刻点头捧场,「小仙女说的都对。」 淳于大人展颜哈哈大笑,捋了捋鬍子,「那我就不客气了,就唤一声贤婿吧。贤婿,这边走。」 康王和淳于大人走在前面,月婵扶着淳于夫人的胳膊跟在后面,淳于夫人瞪了月婵一眼,「没大没小的,居然称殿下弟弟。」 月婵道,「他可不就是一个乖巧的弟弟嘛。」 淳于夫人道,「殿下可比你大两岁,十八和二十,哪个大,哪个小,你分不出来啊?」 走在前面的康王不觉竖起了耳朵。 二十岁的大学生弟弟当然比二十几岁的社会人士小姐姐小咯,也不枉占他个便宜,叫他几声弟弟嘛。月婵掰扯道,「我自小是家里最小的,上面是两个哥哥,下面一个弟弟妹妹都没有,我就想过一个当姐姐的瘾嘛。」 淳于夫人摇摇头,嗔怪道,「真拿你没办法。」 …… 进了堂屋,正中央的大圆桌上摆着满满当当盛宴。 「贤婿,这里坐。」淳于行亲切的招唿道。 康王从魏公公手里抱过一个大大的盒子,「我今天来,给岳父、岳母带了几份礼物,希望岳父岳母不要嫌弃。」 他虽然样子还有些笨拙,但话说的十分乖巧,又可爱,对岳父岳母的态度十分恭敬。 淳于行心里又满意了半分,这世间不乏有人心智年幼,有人看上去蠢笨不堪,有人看上去虽然有些稚气,但也是极为识大体,且端正知礼的。康王便是后者。 第50页 淳于行捋着鬍子慈祥笑道,「贤婿费心了。」 康王摇摇头,「不费心,不费心。」 月婵都不知道康王准备了什么礼物,有些诧异,「呀,弟弟,你还给爹娘准备了礼物呀,准备的什么呀?」 康王将盒子放在桌边,抓了抓头,打开盒子,「几本书。」 噢,书啊,月婵最不喜欢看的东西了,她顿时失去了兴趣。 而一旁的淳于行已经两眼放光,「这本是从前朝就失传的古籍,这本也是!老夫找了好几年,只见过了一本前朝抄写的残卷,而这一本残卷坊间都叫价到了三百两金。原来全本真迹竟在殿下手里!」 康王笑的十分可人,「现在全本都在爹手里啦!」 淳于行一个书迷,当即就翻开书,孜孜不倦的看了起来,难掩心头激动,一边看,一边不觉拍手称快,「妙啊,妙啊!」 淳于夫人知道自己相公秉性,嗜书如命,一看到好看的书就挪不动脚,什么都不管,更别提这套书,他已经心心念念好几年,却只能失之交臂。 淳于夫人只好自己笑着招唿康王,「殿下这套书可选的好,十几年来,老爷一直对这套书心心念念,所以看到了这套书,就忍不住看入迷了,也不知道招唿女婿,殿下,您别见怪!」 康王乖巧的扒拉出箱子下面的几册书,「娘,这个给您。」 淳于夫人笑道,「我也有书看呀?」 「哎呀呀,」接过书的淳于夫人也不觉惊嘆道,「竟是天下各家针法刺绣花样的图谱,里面有蜀锦针法、苏绣针法……」 对于擅女工的淳于夫人来讲,一看就知道这都是各家不传人的针法秘技,恐怕只有宫中的绣房群英汇聚,绣娘们把所有的看家本领都拿出来,才能写出的书。 寻常女子只要学得一种,便是传家的本领,大家闺秀若有了其中任何一套刺绣技法伴身,那都不愁嫁人了,这就是最好的嫁妆。 看着爹娘爱不释手的样子,月婵轻轻的戳了戳康王的手肘,「弟弟,你是怎么做到的呀?」 康王:「你说什么?」 月婵越看越惊讶,「弟弟,你是怎么买到这么合爹娘心意的礼物啊?」 康王淡淡道,「我钱多,就到处买咯。」 月婵:「……」 告辞,告辞! 你就说这气人不气人? 康王扯扯月婵的衣角,笑脸盈盈,「我的钱就是小仙女的钱,以后小仙女随便买,到处买,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月婵摸了摸康王的后脑勺,「真乖!」 淳于夫人道,「殿下,怎能送此大礼?我收受不起啊。」 对于月婵这种不识货的而言,这就是几本画了刺绣花样的书,她不能理解母亲这般激动的心情,但也十分开心弟弟能送给爹娘如此合心意的礼物,「娘,您有什么收受不起的,女婿送的,您就大大方方的收下。」 康王乖巧的点点头,「小仙女说的都对,爹娘请放心收下!」 淳于夫人将这套刺绣书册视若珍宝,「小月,把这套刺绣书法收好,别让人碰坏了。」 小月恭敬的接了过去,「是。」 月婵摸了摸后脖颈,「弟弟送的礼物这么贵重,我都不好意思把送给爹娘的礼物拿出来了。」 瀚宇可逮着机会插嘴了,「妹妹,你要送的礼物是什么?」 月婵嘻嘻笑道,「我自己做的肉松饼。」 说罢,柳儿便提上了一个食盒。 淳于夫人霸气的将淳于行手上的书一收,「吃东西了。」 淳于行委屈巴巴的看了书册一眼,只好收回心思吃女儿送的肉松饼。 古代版行走的夸夸群再次上线。 侍郎大人一边吃着肉松饼,一边捋了捋鬍鬚,「我儿心灵手巧,这饼为父吃着甚好。」 瀚文两口一个,「妹妹,昨日父亲还在说吃肉太过塞牙,今日你就带了这么个好东西回来,果真是个贴心小棉袄,动动手就解决了爹的烦恼。」 瀚宇一口塞了两个,鼓着嘴,激动又真挚,「妹妹,山珍海味、美味佳肴在你做的小吃面前也不过如此,太好吃了,我妹妹做的饼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饼!大历从未有过这般新奇的小吃,你怎么想出来的这种做法?」 淳于夫人也笑道,「婵儿越发聪慧,贤淑持家,为娘甚为欣慰。」 赞美声谁不喜欢啦,月婵听了当然也很高兴,「也就是随便鼓捣出来的。」 康王一边假作吃东西吃的正欢,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着侍郎一家,淳于大人和淳于夫人对月婵的关心都不似皇家那般虚假做作。 上次在安国寺也见过侍郎夫人因为月婵不见而心焦的模样,怎么看都是实打实的喜爱这个女儿,看来王妃应该是真的淳于月婵,而不是别人假冒的,康王疑心已消了大半。 可这般的父慈女孝,为何淳于夫妇会忽视淳于瀚文、淳于瀚宇两个捉弄月婵欺骗她吃虫子呢? 再说淳于瀚文、瀚宇这两兄弟,演技也真出神入化,若不是在赏花大会亲眼所见他们哄骗时傻时呆的月婵吃虫子,只见到这么一幕,还真以为他们是什么宠妹的好哥哥…… 康王默默摇头,啧啧,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呀。 「康王殿下,核桃黑芝麻糕,我妹妹最爱吃的,你也多吃一点,好吃又大补。」瀚文笑眯眯的招唿道。 第51页 「康王殿下,山药猪脑汤,我妹妹吃的最多的,你也多喝一点,好喝又大补。」瀚宇亦然。 康王皮笑肉不笑,对这两个欺负王妃的人没什么好眼色,「好啊,小仙女最爱吃的、吃的最多的,我也要吃。」 淳于夫人看了看低头喝汤的康王,又看了看月婵,有些欲言又止,望向桌面,把一盘菜往康王面前推了推,「康王殿下,来,尝一尝韭菜盒子,都是新鲜的韭菜做的,好吃又大补。」 康王对上淳于夫人那欲言又止的眼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谢谢娘。」 淳于大人贴心道,「贤婿,还有这道板栗烧鸡,多吃一点。」 云里雾里的康王突然开了窍,灵光一闪,为了避免被人下药暗算的康王也曾私下研读一些中医的书,黑芝麻、山药、韭菜、板栗…… 康王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月婵,王妃到底给她的家人说什么了?黑芝麻、山药、韭菜、板栗……为何道道菜都要给他补.肾? 月婵:「……」 「弟弟,看我干嘛?」月婵也突然『灵光一闪』,悟了! 肯定是不够吃! 「不够吃,是吧?」月婵霸气的把装着韭菜盒子、板栗烧鸡等的盘子都挪到康王面前,「都归你了!多补补!」 康王闻言狠狠的扒了一口饭,本王才不需要补!肾!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吃过饭后,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于院内闲逛,淳于大人走在最前面,月婵扶着母亲走在中间。 瀚文、瀚宇两个人一左一右的走在康王的旁边,两个人盯着康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十分微妙。 康王:「……」 侍郎大人还在热情的向康王介绍着庭中的花草树木,「贤婿,请看,这棵桑葚树是为父在婵儿八岁时移栽的,至今已有十年,婵儿小时候爱围着桑葚树玩耍,每年都要吃许多桑葚果。」 瀚宇朝瀚文挤挤眼,瀚文道,「爹,我想着咱们家今年採摘的桑葚果正好酿出了新酒,不如我和二弟一起带康王殿下去尝尝鲜。」 又来了,又来了,小小桑葚最为补.肾,别以为这只是一句民间俗语,他就没听说过。 康王再次饱含深意的偷看了月婵一眼,康王心里苦啊,他在侍郎一家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噢? 月婵察觉了康王「痴痴」的目光,自然也安抚的看了回去。诶,真是一个黏人的弟弟呀。 康王再再次深切回望,王妃,这个问题,你要不要帮忙解释一下? 这一来二去,眉来眼去,眉目传情的,都落在了周围的人的眼光里,众人皆各有所思。 淳于大人和淳于夫人互相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点了点头:看来女儿和康王相处的还不错,婵儿嫁给康王也不失为一个好的归宿,可以放心了。 如同听了一轮广播剧一般的吃瓜群众僕人们暗嘆:啧啧,王爷和王妃的感情真好吶。 瀚文&瀚宇&墙角的二哈:汪汪汪。 侍郎大人对瀚文道,「叫人取来便是,何必亲自前去?」 「爹,这刚出坛的酒才最有风味。」瀚宇伸出一只手搭在康王的肩上,像个好哥们似的,将康王一揽,「再说,康王殿下也愿意和我们一起去,你就让我们哥几个一起去吧。康王殿下,你说是不是?」 康王的脖子被人揽着,一看这两人就笑的不怀好意,也罢,他也想会会这两个枉顾亲情的伪君子兄长,他干笑道,「一起去,一起去。」 月婵道,「我也一起去。」 瀚文道,「你去什么?这都是我们男人之间的事。」 月婵:「……」 淳于夫人道,「婵儿,你就让康王和瀚文、瀚宇一起玩去吧,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跟娘一起来书房,把你做肉松的法子,复述一遍给娘,让娘写下来,以后也好照着做。」 月婵:「是。」 淳于夫人便拉着月婵来到书房,月婵径直走到书桌前,磨起墨来,「娘,这肉松步骤很简单,就是做着有点费工夫,将鸡肉加上葱姜入锅煮到透烂,放凉后撕碎,接着拌入一些酱油、砂糖、盐等调料,以及少量食用油,最后将调好味的鸡肉倒入锅内,小火翻拌,炒到蓬松有一点湿润的状态,一份肉松就做好了。」 淳于夫人却不慌着用笔记下步骤,而是屏退了丫鬟们,「你们都先出去。」 「是。」丫鬟们全部退出书房,关好了门。 月婵不解道,「娘,您要跟我说什么呀?」 淳于夫人拧了拧帕子,「没事,娘问你一些问题,你要如实告诉娘。」 月婵:「娘,您说,婵儿一定知无不言。」 月婵本以为淳于夫人是要问她什么严肃的事,毕竟还屏退了众人,可是问的问题都让人摸不着头脑,可以说一点都不严肃,譬如:「婵儿,晚上多一个人跟你睡,习惯吗?」 月婵道,「最开始有些不适应多了一个人,后来就好啦,弟弟的睡相很好的,有没有多一个人对我来讲没感觉。」 「一点感觉都没有?」淳于夫人的表情有些微妙,「婵儿,晚上睡之前都跟康王玩什么?」 月婵摇摇头,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么问,「没玩什么呀。」 「没玩什么?」淳于夫人揪着帕子,小心翼翼的观察着月婵的神色,「什么都没玩过吗?」 第52页 玩什么很重要吗,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神情,月婵想了想,「噢,康王有一截木头棍子,他喜欢玩木头。」 淳于夫人又问,「只有木头棍子吗?」 「娘,你到底想问什么?婵儿听不明白。」 淳于夫人好似十分难以启齿,「为娘听说康王殿下每夜都抱着一根木头棍子睡。」 月婵点头道,「是啊,他喜欢木头,虽然我也不太明白这个爱好到底从何而来,但是他喜欢,就让他睡去吧。」 淳于夫人有些急了,「这怎么能行呢?」 月婵奇道,「这怎么不行?」 淳于夫人从书房的一个盒子里拿出几册书,「婵儿,为娘这里有几册书,你有空的时候翻一翻。」 「书?不行不行。」都是繁体字,还是竖版的,标点符号也没有,还全是文言文,月婵看着都头大,「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女儿,哪喜欢念什么书啊。除了对戏本子感兴趣以外,别的书都不爱翻。弟弟给你们送古书,你又给我送书。」 「上面都是小人画。」 「哦。」月婵翻开封皮,准备瞅上两眼。 淳于夫人却一把盖住书,放回箱子里,锁上,「回去了再看,悄悄的看,晚上再看,和康王一起看。」 月婵:「……」什么啊?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 …… 且说那头,康王被瀚文、瀚宇两个人左右夹击,一路左拐右拐,引到了厨房后门的院子,按着肩膀让他坐在了一个石桌旁的凳子上。 桑葚酒酒罈子就放在厨房后院的一棵树下,瀚文拿了几个海口大碗,拎起一坛酒,搁置在后院石桌子上。 拔.出.瓶塞,沁人心脾的酒香立刻挥发出来,瀚文豪气的倒满了三个海碗,「康王,且饮了这酒,好喝又大补。」 康王看着满满三海碗宝石红色的桑葚酒,他觉得委实需要为自己澄清一下,半吞半吐道,「本王其实并不需要补……」肾。 瀚宇道,「我看,康王殿下也不需要补。」 康王眨眨眼,有些怀疑,「你看的出来?」 瀚宇拍拍胸脯道,「怎么看不出来?很明显!」你看这头髮乌黑髮亮的,哪还需要养颜乌髮的黑桑葚? 康王:「……」 康王坐直了腰,赞赏道,「还是二哥眼光好。」 瀚宇得意洋洋,「那是。」 瀚宇转过头,又对瀚文道,「大哥,你才应该多喝点这个酒,补一补。我这碗也给你,你才二十多岁,正当年的好年纪,看你这白——」 瀚文眼睛一瞥,「嗯?!」不就是昨天晚上被发现长了一根白头髮吗? 瀚宇意有所指道,「好好好,我不说,有些事,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被迫吃瓜的康王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的看了看瀚宇,又望了望瀚文,「……」 大舅子,宫里太医多着呢,口也严实,可别讳疾忌医啊! 康王默默将自己面前那一碗桑葚酒推到瀚文面前,「大哥,这碗也给你。」 瀚文本就站着,居高临下的将拳头往石桌子上一磕,表情十分兇狠,「先不喝!康王殿下,我们有话跟你说。」 瀚宇也立刻统一战线,站起身来,一只脚踏在刚才坐的板凳上,一只拳头也勐地往石桌子上一磕,两人一左一右对称的站着,与康王呈现着对峙状态。 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果然一没有侍郎夫妇在场,这两个伪君子就会露出真面目,平时没少这样欺负王妃吧。 康王面子上做着懵懂的模样,心里计划着见招拆招,一定要为平时挨欺负被骗吃虫子的王妃讨个公道。 瀚文脸色凶凶的,「康王殿下,我且问你,我妹妹刚刚午宴吃了几碗饭?几个果子?哪道菜夹的最多?哪道菜夹的最少?」 一碗饭,两个果子,夹的最多的是香菇菜心,夹的最少的是板栗烧鸡。康王摇摇头,「不知道。」 瀚宇道,「我来告诉你,我妹妹今天午宴吃了一碗饭,两个果子,夹的最多的菜是香菇菜心,夹的最少菜的是板栗烧鸡。」 康王拆他的台,「可二哥你之前说,小仙女最喜欢吃的是山药猪脑汤。」 「咳咳,」瀚宇差点被唾沫呛住,「以前是以前,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更何况三天未见我妹妹,口味变了也极有可能。」 瀚文一巴掌拍向桌面,「这不是重点!」 康王一片好奇、求知的模样,「那重点是什么?」 瀚宇缓了缓语气,唱的是红脸,凄悽惨惨戚戚,「我妹妹平时在家,家里人都把她当做一个宝,吃少了怕肚子饿,吃多了怕积食,吃冷了怕嗓子疼,吃烫了怕舌头疼,吃甜的怕牙齿疼,吃辣的怕肚子疼……」 瀚文双手交叠,把手指头压的噼啪作响,样子看上去活像个凶神恶煞的阎王,唱了个白脸,「你要是以后敢让她疼了半分、饿了半分,哪怕你是个皇子,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搞了半天,是要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不许自己欺负王妃。 见他们感情真挚,不似作假,可上次赏花大会为何会哄骗王妃吃虫子,难道有什么误会? 康王想要诱得他们多说几句,慢吞吞道,「其实本王吃的并不多,更不会把东西兜着走。」 瀚文:「……」 瀚宇抓狂道,「这只是一个比喻!」 第53页 瀚文也赶忙找场子,「敢欺负我妹妹,」瀚文举起那装满桑葚酒的海碗,三个碗挨个一个一个狠狠的向地上摔去,「犹如此碗!」 宝石红色的酒液流了一地。 康王:「……」大舅子,这可是你大补的药。讳疾忌医就算了,药不能停啊!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康王眼看着瀚文要举起最后的酒罈子往地上砸去,连忙站起身,伸出手要为大舅子留下这最后一罐补药,「大哥,大哥,本王知道了,绝不欺负小仙女,这酒就留下,药不能停啊。」 瀚文回过头来,也有些心疼父亲亲自酿制的酸甜的桑葚好酒,刚才只是为了敲打康王一番,才砸了三碗酒。 爹最厌恶损物浪费之事,对子女的教导也是节俭,要是被父亲知道自己对康王如此大不敬,还一连砸了三个碗,摔了他亲自酿制的桑葚酒,那还不吃不了兜着走。 瀚文慢慢将酒缸子放下来,道,「也罢,康王殿下,我见你已明白我兄弟二人的意思了,今日也就不砸了,别以为今天你送的几本古书,就把爹娘收买了,你就能有恃无恐了。他们在妹妹的问题上绝不含煳。你若真的敢欺负我妹妹,下次这罈子酒就直接砸你脑袋上了。」 演技咖康王点点头,脸上半是假模假样的孩子气,半是真情实感的兇相,「要是你们欺负小仙女,下次这酒罈子本王也直接砸你们脑袋上!」 再敢哄骗王妃吃虫子,也休要怪他不客气。 「哟呵,还挺凶的,」瀚宇摸着下巴,很是欣慰,「这就开始维护妹妹了,不错,要的就是这个劲儿。」 瀚文朝瀚宇挤挤眼,「还没说完呢!」 瀚宇会意,立刻道,「康王殿下,还有你府上养的那些个虫子、知了什么的。」 终于掰扯到这个地方了,康王斜着眼,「虫子又怎样?难道你还想像上次一般都把它们全都炸了?本王告诉你们,有本王在,可别想再哄骗小仙女吃这些!」 瀚文凛然道,「知道你爱这些小东西,随你怎么养,只一条,别让你府里的毛毛虫伤到了妹妹!」 瀚宇这会儿又像好哥们似的揽过康王的肩,语气温和,「康王殿下,上次赏花大会把你最喜欢的蝉炸了这件事都是误会。」 康王冷冷道,「什么误会要让小仙女把它们一个又一个都吃掉?」 虽然面对的是一个众人皆知的傻王爷,可不知为何一直被人夸机灵的瀚宇此刻居然还有点软了一头,心里有点纳闷康王也有如此霸气? 「哈……哈……」瀚宇打了哈哈,也不好回答都是为了让你厌弃我妹妹,主动去向你的皇帝老爹要求不娶月婵啊。 康王:「你们以前也经常给小仙女炸虫子吃吗?」 瀚文立刻答道,语气还有些急切的证明之意,「天地良心,我敢对着列祖列宗发誓。我们怎会做出这种事?也就那一回。」 也罢,私下里没有欺负过小仙女就好。 大舅子和二舅子对王妃的感情,给自己的这一番下马威反倒让此刻的康王有些感动,无情最是帝王家。 正如多年前魏公公曾告诉过自己,像王妃这般痴傻之人才是福气最好之人,多年后的今天,王妃已然聪慧,却仍是福气最好之人。 之前以为王妃在家,也如自己从前一般过着表面风光,实则屈辱的日子,被哥哥戏耍嘲弄,同是天涯沦落人,对其产生怜意,所以才会下定决心一定要娶了王妃,给她多一些关怀,保护她。 后来,朝夕相处间,觉得她举止不同于常人,甚至怀疑她的真实身份,令他忍不住琢磨,连提笔落下的都是她的名字。 说是在探她虚实,只是在暗中观察,其实也是忍不住要悄悄看她,更动了心思,若她真是假冒的,她只要愿意留下,他也便不再在意她假冒一事。 可是,今日回门所见,侍郎一家分明均对王妃宠爱有加,她是货真价实的千金小姐,自己虽然表面是个风光的皇子,其实不过是一个福薄,身陷囹圄的人……但是无论未来发生何事,他都会对得起今天对大哥、二哥许下的誓言—— 「发誓真好玩,」演技咖康王再次上线,「本王也要发誓。」 瀚宇:「康王殿下要发什么誓?」 康王卸下了伪装,「本王发誓——不让小仙女疼一分,不让小仙女饿半分,小仙女的一切愿望我都会尽全力为她实现,永远只爱她一个人,永远也只有她一个人。」 瀚宇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康王背着手,「大哥,二哥,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们。」 瀚宇惊讶道,「我们也有?」 瀚文瘪瘪嘴,想起了父亲的古书,母亲的刺绣书,「不会又是书吧?这个我可不喜欢。」 康王摇头,「不是。你们跟我来吧。」 康王将两人带出府,「是两匹千里马。」 瀚文眼睛顿时就直了,这是两匹矫健的骏马,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一匹是红棕马,热情如火,长鬓飞扬。 瀚文伸出手摸了摸马儿长长的鬃毛,惊嘆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俊俏的马。」 两兄弟虽然长得不一样,但动作和痴迷的神色一模一样,瀚宇摸着马儿,喃喃道,「大哥,我觉得把妹妹嫁给康王,好像挺好的。」 瀚文本来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发觉不对劲,立刻伸手锤了弟弟的头一下,「一匹马就把你收买了?」 第54页 瀚宇回嘴道,「你不也是?」 …… 从侍郎府回来,到了康王府,康王心繫着今日未曾看书,便藉口拿着手里的弹弓道,「小仙女,本王今天还没有去看本王的小虫子,还没有好好玩一下,本王要玩一会儿。」 月婵点点头,「去吧。」 「嗯。」康王又转过头对僕人们吩咐道,「今晚本王想吃最嫩最嫩的香菇菜心,你们可要做好吃一点。」 僕人们连连称是。 月婵独自回卧房喝了一口茶,不一会儿柳儿抱着一个小箱子进屋来了,「小姐,这是夫人今日叫我带回来的,她嘱咐道只能您自己打开。」 是母亲今日拉她去说悄悄话时给的那个小箱子,月婵道,「好的,我知道了,你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我这里不用人照顾。」 「是。」柳儿福了福,退出门外。 月婵十分好奇的打开箱子翻开书,一愣,这是古代的…… 月婵哭笑不得,这才明白淳于夫人今日那些奇奇怪怪云里雾里的话,是在拐弯抹角的打听他们的夜生活呢。 来自现代见多识广的月婵对这个还真不敢兴趣,况且这图画的毫无美感,将书一合,和着箱子扔床底下去,出门玩了。 一个时辰后,偷摸着学习完的康王回来了,康王为人仔细,为了避免身边的探子探知他的秘密,他自小便练成很强的观测能力,一进屋第一眼要注意观察门后,床下,樑上会不会藏人,是不是受人监视。 于是观察能力极强的他,只一眼就看出了今天床沿下多了一个箱子,这不是王妃嫁过来时带来的东西,王妃的东西自有僕人丫鬟整理在库房,该摆在卧房的都早已整理妥当,况且王妃很爱惜物品,也爱收拾,不会将一个精緻的箱子搁置在床下积灰。 他默默的抽出了腰间别着的弹弓,捏着石子做子弹,做好了随时进攻的准备。 再看樑上与门后皆无人,康王关上门,弯下身子查探一二,取出床下的箱子,为避免箱子上藏了暗器,打开箱子的一剎那,立刻迅速闪身躲避,康王躲了个好远,却一枚暗箭都未见,走进一看,箱中是几本书。为何会有人在他和王妃的床下放书? 且看上面到底有何古怪? 既无暗箭,会不会淬.毒?毒物可能经由接触中毒,也可能唿吸间吸入毒气,想到此处,康王立刻寻了一方白帕子,屏住唿吸。 康王将弹弓又别回腰间,以一颗正经的侦探心取出一本不正经的chun宫图,随意翻开当即便立刻石化…… 恰逢此时,玩够了的月婵推门而入,正见桌子上放着今天自己带来的那个箱子,康王捧着一本书好似看入了定。 「不许看!」月婵一声大吼,沖了过去,从康王手里夺回书,啪的合上,藏在身后,天啦噜,她要带坏小孩子噢! 康王强装镇定,假作懵懂,「小仙女,这个是什么呀?是你带来的吗?」 月婵耳朵根子都红了,她很难为情啊,手里的东西就像一块烫手山芋,「这就是小人书,画的特别不好看,我正打算扔掉。」 康王道,「你什么时候买的?前些天都没看到。」 月婵干笑道,「今天回门时带来的。」 康王殿下欲哭无泪,「……」二哥不是言之凿凿的说看的出来自己不需要进补吗?怎么暗地里,岳父一家还是给王妃塞这些? 「我这就去处理掉,」月婵伸出手拖过箱子,将书扔进去一合,紧紧的抱住,哄着康王,干巴巴的笑道,「不看了,弟弟,去玩其他的。」 康王细细打量月婵,见她粉面微红,似乎也是很不好意思,看着有种不同寻常的羞赧与可爱。 装傻有时候是很有好处的,比如套路套路王妃就很有乐趣嘛,「不,本王就想看小人书,小人书好看,本王都还没有看完。」 好看?!!他到底看到什么了? 月婵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看了多少了?」 康王伸出手指头,「一二三四,四页!」 月婵唿出一口气,还好,只看了四页,但愿没看到什么重点内容,待会儿打个岔,他也就忘了。 「还有四页没看完!」康王一句话终于说了个完。 「什么?」月婵当即就要跳了起来,「看的这般快!」 康王显摆道,「我聪明吧?」 月婵垂下头,小声嘀咕道,「弟弟,这个时候吧,你还是傻着比较好……」 康王挑眉,「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 弟弟怎么这会儿这么敏锐了,月婵掩饰的笑道,「没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康王心里窃笑不已,看着她脸红红,还心虚掩饰的模样,更觉得十分可人,忍不住继续逗她,「把小人书给本王,本王要把它看完。」 月婵眼珠子一转,「我知道有更好看的小人书,画工更出色,故事更精彩,反正就是什么什么都比这个好一百倍、一万倍,我待会儿带你去看其他的,好不好?」 康王嘟嘟嘴,「我觉得不好。」 月婵头有点大,哄弟弟怎么这么难,「我觉得很好。」 「好吧,好吧,」偶尔逗逗她是情趣,但把她逗的为难可不是他想看到的,演技咖康王立刻从任性宝宝变身乖巧弟弟,「小仙女说好就好,我都听小仙女的。」 月婵见到康王如此乖巧,手一痒,又忍不住伸出一只手捏了捏康王的耳朵,「弟弟真乖。」 第55页 康王斜着眼望向她怀里的小箱子,「……」再捏捏试试? 月婵赶忙收回手,打着哈哈,双手紧紧抱住小箱子,落荒而逃。 …… 古代日落而息,吃过晚饭,天也黑了,时间很快到了就寝前,今天的月婵和前三天有点儿不太一样。 主要是心态有点儿不一样。 原因嘛,她想,主要来自于康王。 为什么有种弱弱的感觉,弟弟今天晚上看她的目光似乎、好像、大约不太一样呢?让她有点儿头皮发麻。 莹莹烛光下,康王站在月婵面前,一点一点的脱了外衣,这火辣的目光以及如此香艷的画面,让月婵有些…… 咳咳……不可言说! 康王脱了外衣,迈步到月婵面前,伸出手轻轻的拉了拉月婵的腰带,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小仙女,我们就寝吧。」 今天,王妃全家都要给他补.肾这件事绕的过去?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月婵:「!!!」 月婵脸红心跳的推开康王的手,赶忙躲到梳妆檯前,坐在梳妆檯前磨蹭道,「你先睡吧,我等会儿再睡。」 康王笑眯眯的追了过来,半弯下.身捏了捏月婵的耳垂,在她耳边道,「小仙女不睡,我也不睡。」王妃三番五次的喜欢捏他的耳垂,那么今天他也来试试究竟捏耳垂是个什么感受?还真挺好玩的,柔软圆润。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仙气,王妃的小巧圆润的耳垂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又给她添了一丝人间烟火气,看的康王也有些心跳加速。 康王的动作让月婵简直难以招架,感觉自从今日回门以后,自己就连连败退,今天的弟弟有点撩啊! 但月婵一时又想不好如何应对,只好偏头躲开,「不要闹我,早点去睡,我、我还要玩一会儿。」 康王继续装傻套路她,「我陪着小仙女。」 月婵立刻道,「不用!」 康王用两只指头扯了扯月婵的袖子,一副超忠心的小奶狗样子,「小仙女……」 天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前一秒撩气十足,下一秒又能把人萌化了的?有裁判吗?他犯规! 戏精康王委屈道,「好嘛,不行就不行。」 康王委屈巴巴的走到床边,又委屈巴巴的坐下来,再委屈巴巴的侧躺下来,委屈巴巴的盯着她的背影,发动眼神攻势。 月婵通过铜镜的反射瞄一瞄康王,看的心里抽抽,就说这哀怨的小媳妇眼神怎么能让人受得了吧,月婵觉得自己简直像是领了个抛妻弃子的渣男剧本,心软道,「好吧,我答应你。」 康王闻言立刻坐起来,「你同意跟我一起睡觉啦?」 月婵:「……」啊呸!这是什么虎狼之言?! 「不是!」月婵重重道! 「哦。」康王心里窃笑不已。 月婵转过身,「我说的是一起玩一会。」 康王兴奋道,「好诶,我最喜欢玩了,还特别厉害!小仙女,我们玩什么?」 月婵勾起嘴角,「推牌九。」 …… 繁星点点,月婵、康王、柳儿、魏公公四人于院中亭内推牌九,康王能逗逗月婵是占了装傻的优势,但现在就是吃了装傻的亏。 还能说什么?明明是个智商超群的大佬,早已看透了推牌九的奥秘,然而,作为一个傻子,赢一次两次是运气,次次都赢算什么。 为了维持人设不倒,康王无奈明知如何出牌能赢,还得故意放水。 哎,吃了装傻的亏啊。 不过,看到王妃这般开心的神采也值了。 月婵赚了个盆满钵满,桌上的银子闪闪亮亮的,看得小财迷的双眼放光。 这个回合,月婵胜。 …… 嫁过来好几天了,月婵决定去山上看望看望公主,给公主做一些新的时兴衣服,想到这里,月婵对柳儿道,「我记得我出嫁的时候,家里给了许多锦缎,放在哪儿了?我去选几匹。」 柳儿道,「小姐,都在库房呢,我给您送过来吧。」 月婵笑道,「不用,这么多锦缎搬来搬去的,麻烦!活动一下身体,我跟你一起去呗。」 「好,小姐这边走。」 柳儿领着月婵来到库房,令人诧异的是,丫鬟们翻来覆去也找不到王妃陪嫁带来的锦缎。 柳儿纳闷道,「奇怪,小姐,我明明记得几天前我带着其他丫鬟把锦缎都放在这儿的啊。」 月婵望向一旁负责开门的帐房先生,「先生,您知道锦缎用到哪里去了吗?库房物品进出可有记载。」 帐房先生一头虚汗,「王妃,小的从来没有动过您的陪嫁,也不敢动啊,不关小的的事。」 看这汗流的,简直就是不打自招呀,他要是不知情就奇了。 月婵向柳儿和丫鬟们使了个眼色,「大家检查一下门窗有没有被撬开的痕迹,是不是遭贼了。」 「是。」众位丫鬟巡查了一圈,「王妃,门窗皆没有撬动的痕迹。」 月婵幽幽道,「那就是家贼了。帐房先生,你可知道什么线索?」 帐房先生立刻跪倒,抖如筛糠,「王妃饶命,小的也是被逼的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求王妃饶命啊!」 月婵道,「帐房先生先起来吧,有话慢慢说。」 柳儿道,「快起来,我们小姐不喜欢别人跪来跪去的。」 第56页 帐房先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站起身来,「是。」 柳儿放了狠话,「咱们小姐仁善,可别以为你就能煳弄过去,你不老实交代,就报官把你送进大牢去,看你挨不挨得住。」 帐房先生连忙撇清自己,「王妃,小的也是没办法,都是那郑公公要了仓库的钥匙,还不告诉小的要取走什么,小的多问一句,他就要打小的,拿走了您的锦缎,小的真的不知情啊。」 月婵想了想,愣是没想起来这人是谁,「郑公公是谁?」 帐房先生道,「就是王爷和王妃大婚,宫里派来的郑公公,他一来王府,便作威作福,纵使是小的这样在府上多年的忠僕也不敢惹他啊。」 月婵有了点印象,「噢,是那个小郑子啊。」 帐房先生道,「就是他。」 月婵心里有了数,「你们再细细清点一下库房里的所有物品。」 众丫鬟:「是。」 柳儿带着丫鬟们检查了一遍,回禀道,「小姐,除了您带来的陪嫁绸缎,库房里还少了一百两金。」 帐房先生连忙道,「也是郑公公一併拿走的,小的眼睁睁的看着他抬了一个箱子出去,箱子里都是金子。」 月婵想了想,「一百两黄金?是进宫敬茶那次,陛下给我的那份吧?」 帐房先生道,「正是王妃进宫那天回来后,送进库房的一个小箱子。」 呵。这御赐黄金都被他顺走了,不找回来像话吗? …… 且说那位传闻中作威作福的小郑子,来康王府也不过很短的一段时间。 贵妃曾经在皇上面前允诺要多给康王忠心的聪明的奴僕,小郑子原先是贵妃殿内伺候的,便被贵妃派来了。 小郑子自来了康王府,便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大半个管家,或者说大半个主子。 康王痴傻,王妃虽然传闻中一朝由傻变聪明,但据宫内双寿华宴见过王妃的小太监所说,王妃看起来也不太精明的样子,在他偶尔接触之后,也发现王妃性子温和,根本就没长成贵妃那种精明的模样。 再说康王身边的魏公公,那都多大年纪了,府里还有能管事的人吗? 他小郑子可是贵妃亲自安插下来的人,两个傻子当主子,只用平时给点吃的喝的供着,剩下的事还不是他想做主就做主。 僕人们都知小郑子是王爷大婚,宫内赏下来的人,毕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算的上宫内赏赐那批小太监的头子。 且前些年,康王为了避免自己这个明面上的傻子,府内被不怀好意的僕人弄得鸡飞狗跳,于是命魏公公在选人时,选的都是老实巴交的人,类似帐房先生这种,有亏心事立马一头虚汗,稍稍一施威,什么都交代了,平时既不敢干坏事,也藏不住秘密。 至于那些有意来亲近他,实际目的是为了监视自己的探子,他便如他们的愿,都编成跟着自己吃喝玩乐的捉蝉小分队,表面上亲近了,暗地里并没有多大的权力,还被康王使唤,且又可当康王向外界散播自己痴傻的武器。 综上,对于老实巴交的没背景的下人,无人会主动去惹有背景的小郑子,对于捉蝉小分队此类见风使舵的小人,见到有贵妃撑腰的小郑子,还不把他捧得无法无天。 因此,小郑子不过来康王府短短一段时间,就已经大摇大摆的进了康王府的库房,早就翻过王妃的嫁妆。 在小郑子这种在贵妃那里早已见过大世面的人看来,侍郎还比不上一个七品小官,原因无二,看王妃这个嫁妆寒碜的。 啧啧啧,王爷迎亲那天,小郑子看着几大箱子沉沉的东西运进库房,满心还以为侍郎给王妃的陪嫁如此阔绰,都是几箱子金银珠宝,哪只打开一看,有一半是贵重物品不错,但那另一半竟然全是山核桃。 小郑子自视为半个主子,以为王爷王妃都痴傻愚钝,自作主花了府上的珠宝,拿了王妃陪嫁的锦缎给自己享受去了,又见到有两箱子闪亮亮的黄金入库,不敢一次全部拿完,便抱走了满满一箱。 在康王府作威作福的同时,小郑子两头都能拿好处,是贵妃娘娘的亲信,是贵妃派来监视康王的人,要及时把府里的信息传给贵妃,他视康王为傻子,每日里把康王当做笑话讲给众人听,比如康王晚上抱着跟棍子睡……就是他传出去的。贵妃自然也会给他赏赐。 然而,得了一两次赏容易,再靠禀告康王每天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直得赏就没那么容易了。 小郑子今日的监视回禀就让贵妃娘娘不满意了。 宫内,贵妃靠在榻上拨动着茶碗里的茶叶,听着跪在殿内的小郑子回禀,「康王昨天早上和王妃在院子里玩了推牌九,中午在书房玩毛毛虫,下午——」 「够了!」贵妃一个茶盏狠狠的像小郑子砸去,「本宫特意调了你去康王府,每日就给我探听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本宫对康王玩牌九还是玩毛毛虫不感兴趣,你要是再拿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提头来见!」 小郑子哆哆嗦嗦的跪趴,慌乱中,为了证明自己,随便找了个理由,「贵妃饶命!奴才知道一个地方,王府里极少有人去,里面极有可能隐藏着康王的秘密!」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贵妃来了兴趣,「哪儿?」 小郑子高声答道,「书房!依奴才看康王喜欢在书房养虫养蝉,定然都是为了掩盖书房的秘密。」 第57页 在小郑子心中,康王就是个傻子,每天就吃吃喝喝玩玩,根本不值得监视。 小郑子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怎么获得关于康王有用的消息,思来想去,王府内就还有一个地方他没查过。 那便是康王喜欢养蝉和毛毛虫的书房,寻常人挨了毛毛虫要痒三天,基本除了康王在那玩就没人去了,极少人去的地方,说不定里面真的就藏了什么秘密呢。 要问秘密是什么?当然是银子呀! 如果是他,也会把银子都藏在没有人去的地方啊,虽然康王是个傻子,也许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角度来想,但王府内也就那里能探点不为人知的消息了。 …… 夜黑风高之时,正是探秘好时机。 小郑子对自己的老底都被王妃揭掉这件事一无所知,还盘算着若是康王的书房里有宝贝,自己还可以顺手偷一些出来。 他把自己裹得极为严实,用戳了两个洞洞的帕子覆在面上,只露出眼睛,脖子上用帕子系了一圈,还用两个棉布塞进了耳朵里,另外又用了两个白布包住自己的耳朵。 看起来不伦不类的,两只手上都带了手套,生怕有一寸皮肤暴露,碰着了康王的毛毛虫,全身又红又肿的受罪。 小郑子顺着院子角落的一棵树翻墙而入,一路上可谓惊险万分,刚上树便被树干上摸上去的一手的蝉吓得连滚带爬,掉到院内,啃了一嘴的泥。 爬起来吐出泥,丛草上雄赳赳的毛毛虫一个二个,一群两群的绿油油的盯着他,虎视眈眈。 小郑子从院子里一路奔进书房檐下,一个跌绊,却见眼前的木廊上横着一条盘桓的「蛇」,他吓得快要晕过去了,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良久,月光洒在了木廊上,小郑子才发现眼前的「蛇」不过就是一截歪七扭八的断绳。 他长唿一口气,骂了几句脏话,一脚将短绳踹的老远,还吐了口唾沫,然后一路趾高气扬的推门进了书房,反正进来了书房,也不会有人,只除了进院子需要翻墙外,里面还不是随他怎么翻。 小郑子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这是他以前在宫里收刮的宝贝,然后在书房里翻箱倒柜,妄图找到康王藏银子的地方。 小郑子也算大半个大内密探了。 没办法,从小就在宫里长大,带他的干爹言传身教了他好些在宫里找宝贝的技巧,比如贵人们爱把东西藏在哪里。 受宠的,诸如贵妃这类,他们不会去招惹,但是不受宠甚至见都没见过皇帝的小妃嫔们,他们就会暗地里窃了别人藏的东西,那些被偷的人连告状都找不到地方。 反正贵妃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巴不得陛下的其他妃子都不好过呢。 小郑子一一打开各个柜子,柜子里都是些玩具,不值什么钱,掀开床底,空无一物,摇摇花瓶,也都没东西。 小郑子再从地板砖一块一块的敲着走,要是听起来有回音,是空心的,没准里面就埋了宝贝。 就是可惜这外面有蝉叫声的噪音,晚上的蝉鸣声比正午弱许多,但也不是没有,他把耳朵堵住了不太听得清敲动的声音。 他便跪在地上,取出了一只耳朵里塞的棉布,将耳朵外廓裹回原样以防毛毛虫,然后跪趴在地上,将左耳贴在地板砖上,一个一个的听。 他就这样一步一叩首,一跪一敲砖,用s形的走位,挨着个儿的,从门口试到了殿内。 康王这房子也太太太大了吧,好不容易检查了两百多块地砖,小郑子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他决定最后检查完康王书桌下方的地砖就先歇息一会儿,他爬进康王宽大的书桌下,转来转去、认认真真的叩地砖。 窗外的蝉不知道从何时起已经越来越静了,似乎是过了白天温度最高时,活跃的活动时间,已经慢慢睡着了。 忽然,一双秀气的绣以云锦的白鞋出现在了小郑子的面前,一阵风吹过,带来了凉意,吹起了裙角,白色的裙摆悠悠的飘着,晃荡着,十分诡异。 救命啊,这是遇到白衣女鬼了吗? 还在书桌下的小郑子给自己做了一百次心理建设,壮着胆子抬起眼皮,一个长发女人散着头髮正盯着他,一张白净的脸在夜明珠的光下显得阴深深的。 「啊!有鬼啊!不要抓我啊!」小郑子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叫! 这么不经吓的吗?月婵撩了撩头髮,冷冷的看着书桌下抱着头缩成一团的小郑子,伸手点燃了桌面是烛台。 康王拿着他的小木剑,戳了戳小郑子的.屁.股,语气霸道,「不许叫!给本王出来!」 小郑子抬起头,原来是王爷王妃,他松了一口气,这两个大傻子半夜不睡觉,在书房吓人做什么? 康王又用小木剑打了几下小郑子的屁股,「快出来!打你.屁.股!」 小郑子半坐着缩成一团,保护自己的.屁.股,「王爷,别打,奴才这就爬出来!」 而此时,康王书桌下的机关就在他头顶一掌远。 小郑子从桌子下慢悠悠的爬出来,袖子膝盖上全是灰。 康王用小木剑戳了戳小郑子的两个「猪耳朵」,「你是猪妖吗?长了一对猪耳朵,看本王今天收了你!」 小郑子偏头解释道,「王爷,奴才不是猪妖,奴才这就把耳朵上的布取下来。」 第58页 小郑子解开了两个耳朵上飞盪的布巾子,和耳朵里塞的布巾子,展示给康王看,「王爷,请看,就是两块布,不是猪耳朵。」 月婵看着好笑,「还有你脸上这块只看到到眼睛珠子的布,也解开呗。」 「奴才这就解,」小郑子立刻扯下脸上那只有两个洞洞的帕子。 月婵悠悠道,「哟,原来是小郑子,你深夜到书房来是做什么的?」 小郑子举起两只灰扑扑的袖子,干巴巴的笑道,「王妃,奴才是来擦地板的啊!」 月婵噗嗤一笑,哈哈哈,别说这一晚上,书房的地板还被他擦的挺亮,仔仔细细,一块都没放过,「擦的很干净!给你点个赞!」 康王拿着小木剑,跟着月婵道,「很干净!」 小郑子以为自己已经忽悠过去了,王妃真傻,真好煳弄,傻王爷和他的傻王妃! 当下,小郑子就由跪站了起来,邀功道,「奴才心系王爷王妃,怕底下的人擦地板擦不干净,所以夜深了也不敢睡,特意再来擦一遍。」 月婵点点头,拍了拍手,「擦的好啊!以后王府内的地板都由你来擦。」 康王心里偷笑,继续充当复读机,「地板都由你来擦!」 小郑子张圆了嘴,「啊?」 月婵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由甜美变得霸气十足,「怎么?有问题吗?还是你嫌弃府里的地板砖太少不够擦的,我听说刑部的地板砖挺多的也挺脏的,那里可是很需要像你这样擦地砖的小能手。」 康王在她身侧也斜着眼望向他。 小郑子吓得一哆嗦,傻王妃怎么会有这样厉害的一面?他觉得他要是不照着做,真的会被丢到刑部,她一定会说到做到,「没问题,没问题,够擦了,奴才一定把全府的地板都擦光都擦亮。」 月婵挑了挑唇,「很好,小郑子,你来府上多久了?」 「奴才是王爷王妃大喜之日,王府内扩充人手从宫里调派来的。」小郑子还不忘把自己的靠山搬出来,给自己撑个腰,让王妃看在贵妃的面子上,不敢为难他,「奴才原来是贵妃娘娘跟前当差的。」 月婵道,「看来你很得贵妃娘娘的器重,定然差事做的极为漂亮,小郑子,这儿还有一件要事交给你去办。」 小郑子道,「王妃还要奴才做什么?」 月婵却没答他的话,而是问康王,「弟弟,大晚上了,你饿不饿?我知道有一种小吃,想不想尝尝?」 康王:「想吃。是什么?」 月婵淡淡一笑,表情看起来好似十分温婉,对小郑子吩咐道,「小郑子,你去厨房拿一百个鸡蛋,两个大碗,一点糖和一双筷子,在花园的亭子里候着。」 「是。」 …… 不多时,小郑子将一切物品全都准备齐全,搬到了花园。 「禀告王妃,您要的鸡蛋、调料、筷子、碗碟都已经准备妥当。」 月婵点点头,「好,你先打一个鸡蛋,只要蛋清。」 「是。」 小郑子将蛋清放在一个碗里,蛋黄放在了另一个碗里。 月婵:「很好,你现在将这个鸡蛋清打散,就筷子只朝一个方向,直到打出非常粘稠的泡沫,筷子能在这些白色泡沫内立住。记得边打边加一勺糖。」 「是。」完全不明白王妃这是要做什么,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做的。 康王也不明白,「小仙女,你要做什么呀?」 月婵眨眨眼,「等着看吧,很好吃哒。」 小郑子约莫打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勉强将蛋清打好,「王妃,已经做好。」 「不错,小郑子你做的很好,很聪明。」 说起来王妃总是在做一些奇奇怪怪的吃食,做好了的还有奖赏,幸好王妃不是要让自己去刑部擦地板砖,「谢谢王妃。」 月婵淡淡道,「把剩下的九十九个鸡蛋也像这样打了吧,记住,要一个一个的打!」 小郑子脸上的笑容一瞬间凝固,「一个一个打?全部打完?」打一个鸡蛋就得一炷□□夫,那得打到什么时候啊? 月婵拍拍他的肩,笑道,「对。」 …… 托这一百个鸡蛋奶油的福,月婵折腾出了一些现代糕点,入口甜丝丝的,软软的,也不腻,康王眼睛都亮了,「好吃。」 月婵道,「好吃,明天再让小郑子打奶油,咱们接着做。」 小郑子哭丧着脸,有苦说不出。 月婵吃下手中的最后一口蛋糕,轻轻笑道,「小郑子,你知不知道一件事?」 她虽然笑着,可面容却带了一丝不容置喙的严厉,小郑子一抖,心里打着颤,「王妃,请说。」 月婵道,「咱们库房里丢了一百两金子和一批绸缎,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小郑子强装镇定,「奴才毫不知情。」原来王妃今天是为了这件事才找上了他! 小郑子后悔极了,他真不该把王妃当傻子煳弄。 看王妃现在的样子,哪里还像是个傻子? 他实在太蠢、太傻了。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月婵点点头,在他身边环绕了一圈,「噢,可据我所知,是你前几日去了库房,拿了金抱走了绸缎。」 小郑子见王妃已经知道了所有,今天晚上整这一出,摆明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跪下, 第59页 「王妃饶命!奴才一时见利忘义,被猪油蒙了心,王妃饶命,奴才这就把钱全都退回来。」 小郑子屋子里藏的金子都被找了出来,金子还在,但绸缎已经成了他的床上三件套,柳儿将那床上三件套一股脑的抱了过来。 月婵抖了抖被子,皱眉道,「可是,我娘给我当做嫁妆的绸缎,现在好像已经做成了你屋子里的被子。裁都裁了,怎么赔啊?」被子被月婵抖散开来,掉落了一个小小的帽子,和一把松子糖,「这是什么?」 小郑子膝行过去捡起帽子,拾起地上的一粒粒松子糖,揣回怀里,「王妃饶命!奴才知错了,绸缎是奴才用了没错,这帽子是奴才弟弟的旧物,不是偷的。」 「好吧。」月婵道,「我不想要你的命,你既然窃了这么多东西,就去官府吧,让律法决断。」 小郑子连连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不要啊,您既然不想要奴才的命,就请不要把奴才送去官府,奴才会被活活打死的。」 月婵望向康王,又望向魏公公,「真的会被打死?就因为几匹布?」 魏公公点点头,「太监窃了主人财务,无论多少,都会被判杖毙。」 小郑子拉住月婵的衣摆,哭求道,「王妃求求您,不要送奴才去官府!金子奴才能还回来,绸缎……绸缎……就让奴才做工来赔吧!」 他以前有多嚣张,现在哭的就有多惨! 「王妃娘娘,您放过奴才吧!」 那哭声简直成了哀嚎声。 「王妃娘娘,奴才做工抵债,倾尽一生也要把偷了的钱给您补回来!」 月婵摸摸下巴,「干活抵债?」 小郑子吸熘着鼻子,举手发誓,「是,以后奴才天天为您打奶油,擦地板!」 月婵有些为难,她原来只是想把小郑子送官,按照律法走,她认为这样会比较公正。 然而,没想到的是,几匹布就要判杖毙,这个律法也太苛刻了,这事也算给小郑子长个教训吧,只要他以后知错能改就行,「好吧,你就干活抵债吧。」 小郑子立刻拿起鸡蛋,「奴才这就为您继续打奶油。」 小郑子打了一晚上的奶油,手都酸了,筷子都拿不动,接下来几天手都酸,被王妃这样敲打了一番,也不敢再偷拿府内的钱,平时见到王妃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恭敬的不行。 为了抵债,白天小郑子就打奶油,晚上就擦地板,练来练去,小郑子这个擦地小能手都快成为臂力小能手了。 小郑子叫苦不迭,哪还有精力去盯康王的梢,书房的秘密更是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 吃完了奶油做的糕点,回到卧室,漱了口,月婵一边铺床一边道,「弟弟,我们过两天去安国寺看小乐吧。」 康王正坐在桌子旁,喝了一口水,闻言顿住,「你要去?」 月婵放下床帘,「是啊,天气就要转凉了,我叫人给小乐做了新衣服,还有一些小零食,这次一併带过去。」 康王将茶杯放下,点点头,「嗯。」 月婵问,「除了肉以外,小乐还喜欢吃什么的?」 康王想都没想,立刻答道,「除了肉,还是肉。」 月婵心中有些心酸,「她住在寺庙,也是辛苦。」让一个喜欢吃肉的人常年待在寺庙茹素,简直就是酷刑嘛,「我一定多给她做些好吃的大块的肉带去。」 康王的手撑着额头,想起小时候,母妃笑称两三岁的景乐是只肉虫,小小年纪就只知道吃肉,抱着肉骨头,吃的满嘴流油,那个时候也只有母妃一直惦念着要给景乐做大块的肉。 「弟弟?弟弟?」月婵走到康王的面前,在康王的眼前晃了晃手指头。 康王回过神来,「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月婵坐到她旁边的凳子,「我刚刚问你,小乐有没有告诉过你,她想要什么,我明天上街给她买。」 说起这个,康王殿下一脸的郁闷,「孩子大了,越来越不懂她了!!!前几次,我去安国寺,给她买的东西,她看了以后都骂我。」 月婵看到康王一脸莫名又很苦恼的说着什么『孩子大了,越来越不懂她了』,就觉得很好笑,弟弟他自己也是一副小孩子模样,拿着弹弓到处玩,还说这样老成的话,真是有一种反差萌。 康王:「你笑什么?」 月婵笑道,「小乐都骂你什么了?」 康王抓了抓头,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样子,「她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们男人一点都不懂我们女孩子的喜好!』」 「哈哈哈哈。」月婵噗嗤笑个不停,这简直就是对古代版直男审美的吐槽嘛。 康王等着她笑够了,「反正你就按照你喜欢的买吧,我觉得你买的东西,她肯定喜欢。」 …… 两天后,月婵和康王坐着马车,来到了安国寺。 走近院子,便闻到一股浓郁甜美的花香,抬起头一看,公主小院的一棵桂花树开的正好。 山下的桂花已经开败,过了花期了,没想到山上的桂花居然开的正好。 「皇兄,嫂子。」景乐像只快乐的小鸟,一见到他们就迫不及待的飞出了笼子。 康王温柔的摸了摸景乐的头顶,低声道,「今天有肉吃!」 景乐兴奋的蹦了起来,「太好了!上次嫂子派人悄悄给我送来的肉松昨天刚好吃完,今天你们就来了。」 第60页 月婵噗嗤一笑,这两兄妹都那么可爱。 景乐热情的捧着她的脸,「吧唧」亲了一口,「嫂子!」 「噢,」月婵有些受宠若惊,「小乐,好久不见。」 「嫂子,你快告诉我,我皇兄有没有欺负你?」景乐磨拳霍霍,「他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我跟大和尚学了点功夫,现在正差个练手的。」 康王敬谢不敏,「我可不敢。」 月婵笑道,「他?他哪有那个本事欺负我啊?」 景乐小声嘆息道,「哎,真是可惜了。」 康王挑眉,严肃道,「你说什么?」 景乐连连摆手,「嫂子,皇兄,你们别误会,我的意思不是说可惜皇兄没欺负嫂子,而是可惜没有人可以让我练手。」 康王问,「庙里的小和尚呢?」 年幼的景乐十分老成的嘆了口气,「哎,他们!一群小鸡!陪我练了一次,再也不来了,我找上门去,那群小和尚,不是要扫地,就是要念经。」 月婵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这妹子是想表达一群弱□□,听这意思,应该是小和尚们不愿意当人肉沙包,所以全都躲着她,「小乐,你练的是拳法?」 景乐挽住月婵的胳膊,「对,很威武的。」 「就差个可以让你打来打去的沙包吧?」 景乐道,「什么是沙包?」 月婵回想了一下前世看到的各种打沙包场景,「就是用厚实的布料做成袋子,里面灌入干黄沙,然后吊在树上,平时用沙包练手,也就可以练习拳法啦。但手上一定要记得戴一双厚实的手套,免得手受伤。」 景乐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她,「嫂子,你会做吗?帮我做一个吧。」 景乐的这个神情,和有时候在她面前表现的可怜巴巴的康王有点像,月婵瞥了康王一眼,这傢伙每次楚楚可怜的样子,是跟他妹妹学的吧。 月婵点点头,「这个简单,很快就做好了。」 景乐兴奋道,「嫂子,你太好了。」 月婵笑道,「没事。」 康王将一根手指竖起,放在唇边,「嘘,咱们悄悄吃肉去。」 一行人来到厢房,公主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确认没有大和尚后,警觉的关好了门,那动作十分熟稔,看起来以前没少做。 月婵打开食盒,里面有香卤排骨、油炸圆子、红烧牛肉、挂炉烤鸭……满满当当都是实打实的肉。 公主下意识的吞了一口口水,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月婵看到她吃的这么香,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姨母笑,觉得又欣慰又有成就感。 康王把筷子递到月婵手边,「小仙女,你也吃。」 月婵接过筷子,倒是不慌着吃,而是给公主递了一杯茶水,「慢点吃,多着呢。」 公主咕噜咕噜灌进一杯茶,「太好吃了吧,我好想天天吃。皇兄,我还有多久能够离开寺庙,过上随便吃肉的日子呀?」 康王拿筷子的手一顿,垂下眼,「快了。」 …… 吃了一顿大餐,公主的肚子撑得慌,嘴上油汪汪的,打着饱嗝。 月婵怕她吃积食了,提议道,「小乐,我们出去走走,稍微活动一会儿吧。」 「好啊,」公主摩拳擦掌,「嫂子,让我打一套威武的拳法给你看看。」 月婵连忙阻止道,「别!」 公主眨巴着眼,「为什么?」 康王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刚吃完饭,打拳长不高。」 公主一拳锤到康王肩头,「才怪!」 康王被她锤的闷哼一声,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就不该给你吃这么多肉,吃饱了的力气全用来打自己哥哥了,景乐,你没有良心!」 「对啊,嗝~」公主又打了个饱嗝,「我不仅没有良心,我还无情无义呢。」 康王:「你!」 公主直接无视他,转而柔声问道,「嫂子,刚吃完饭为什么不能打拳呀?」 康王默默的活动了一圈肩膀,小声嘟囔道,「有了嫂子忘了哥。」 月婵被他俩逗的直乐,笑道,「刚吃完饭去做剧烈运动,容易胃下垂,就是说,对胃不太好,对身体不好,要活动也得是轻微的,比如散散步什么的。」 公主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月婵用帕子为她擦擦嘴,向她伸出手,「走,出去稍微散散步!不做剧烈运动就好!」 俩人手牵着手出了门,只留康王在原地,伸出了尔康手,「小仙女,还有我呢!」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康王只能自己屁颠屁颠的跟上去,像个小奶狗。 几人在院子里转了半圈,一阵风吹过,吹落了树梢枝头上的桂花花瓣,纷纷扬扬,甚为好看。 美景好看是好看,但对于吃货来讲,任凭这些花瓣做花泥,未免有些可惜。 于是,月婵叫来柳儿,「柳儿,你去找一张干净的布,铺在桂花树下,收集花瓣。」 「是。」柳儿照做不误,将布铺了一地。 景乐好奇道,「嫂子,你这是做什么呀?」 月婵仿佛已经闻到了美食的香味,「做吃的,桂花可以做桂花蜜,桂花糕,桂花酒。」 景乐道,「哇,好棒!早知道我就把前几天的花瓣都收集起来了。」 第61页 月婵笑道,「这些也足够了。」 吃饱喝足了,走了大半圈,人也困了。 景乐打了个哈欠,两只手环住月婵的一只胳膊,头歪了歪,靠在月婵的肩膀上,「嫂子,我们去午睡了吧,吃饱了,我也困了。」 康王逗她,「小心睡成小猪。」 「哼。」景乐鼻子一哼,「我才不会呢。」 月婵笑道,「走吧,等我们睡醒了,花瓣应该也收集的差不多了。」 于是,众人皆各自回了厢房,景乐还把月婵给拐走了,「嫂子,你跟我睡,别跟我皇兄睡。」 康王看着她们的背影,再次尔康手,还有没有点良心?! …… 景乐是真困了,躺床上就着了。 月婵眯了一会儿,睡不太熟,便悄悄的起床,找了柳儿,一起坐在檐下,在满天的桂花雨中,为景乐缝着沙包和手套。 过了一会儿,景乐醒了过来,悠悠的出门找嫂子。 「嫂子,你在做什么?」 「给你缝沙包,还有最后几针,马上就好了。」 景乐坐在小板凳上,手掌撑着下巴,幸福的痴笑着看她,「嫂子,你真好!嫂子,你美的就像天上的仙女。」 柳儿忍不住笑着打趣道,「那可不是?王爷那都是一口一个小仙女,一口一个小仙女的唤着我家小姐呢。」 月婵忽然有些羞赧,心里又十分甜蜜,迅速给纱布袋子最后几针收了尾,「柳儿,别说了!帮我找些干黄沙灌进袋子里,八成满就可以。」 柳儿拿走缝制的空沙包,「是。」 …… 月婵站起身,「小乐,跟我来。」 「嫂子,什么呀?」 「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月婵将景乐带到了厢房,屋子正中放了一个大箱子,月婵打开箱子,里面满满当当都是吃的玩的,「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过几天我再给你买别的。」 「真好看。」景乐一手拿起一个孙悟空扛着金箍棒的面人,一手拿起一个猪八戒啃西瓜的面人,这是月婵专门去街上买的,搓面人的匠人说这是全京城卖的最好的,是西游记全套,还有唐僧、沙和尚以及众多的小妖怪。 别说像景乐这种初中大小的女孩子看了会喜欢,连月婵这种社会小姐姐也爱不释手呢。 「下面还有。」 景乐往下继续翻,还有一个好看的走马灯、新衣服、坚果、零食、糖果、肉松饼…… 景乐拿起箱子底下的一摞戏本子,翻看了几页,惊喜道,「哇,玉梨春的全套完结卷,这个戏本子很好看的,之前我叫皇兄,给我买戏本子。哎呀,他一个男的哪里会选什么戏本子啊,叫他好几回了,结果他就给我买了一套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打打杀杀的一点都不好玩,我都郁闷死了,跟他说八百遍,他都买不对!还是嫂子懂我们女孩子的喜好,谢谢嫂子。」 月婵噗嗤一笑,摸了摸她的头,想想她在景乐这个年纪也没少买言情小说来看,「不用谢,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妹子。有什么想吃的,想用的,想玩的,想看的都告诉我,我都给你买来。」 景乐摇摇头,「嫂子,除了戏本子和肉,我什么都不缺。」 「什么都不缺?」 「是,嫂子,你看这里。」景乐放下书,推开厢房左侧的门,这间房间是个套房的格局,堂屋内左右两侧还带着房间。 只见这间屋子里满满当当堆的都是玩具,花灯、玩偶、孔明锁、风筝、风车、竹蜻蜓、布老虎、泥娃娃……可以说京城街上的新奇玩意儿应有尽有。 「还有这边。」景乐转过身,走了几步,又推开了行房右侧的门,里面摆的几大箱子都是京城里最时兴的衣服款式。 月婵惊嘆道,「都是你皇兄给你买的吗?」 景乐笑着点点头,「对啊,虽然我住在山上,但是皇兄从来也不会让我受半分委屈。他把他能给的都给我了。除了不能明着吃肉,我什么都用的是最好的,每次来看我,皇兄他总是会给我带来最好玩的玩具,最美丽的衣裳。」 「真好。」月婵拉住她的手,康王是个好哥哥。 公主道,「我很高兴,除了哥哥,现在又多了嫂子你来疼我,你们是我在这小小的安国寺里最大的期待了。」 年幼的小乐说着说着,脸上由欣喜变得有些颓唐,「我从四岁起,就待在安国寺,哪里也不许去,我所能见到的也不过就是安国寺小小的四方天,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安国寺的后山。」 月婵听着有些心塞,她在十二三的年纪,简直是遍街跑,坐在教室里心都飞远了的那种,一有空就熘出去跟同学去喝奶茶、看电影、读小说,虽然前世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但并没有失去过自由,而景乐小小年纪就被束缚在此。 月婵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你放心,现在四海昇平,过不了多久,你奉旨为国祈福的时间便到了,到时候就可以离开安国寺,四处去玩耍,做一个自由自在的公主殿下。」 景乐仰起头望着屋檐上的蓝色天空,「我虽然盼望着出去,但并不是想去做公主。我年纪虽小,但也知道所谓皇宫,不过和安国寺一样,都是小小的四方天,在安国寺除了不能吃肉,每天要抄抄经书什么的,也没有人拘束着我,皇宫哪有这样自在?」 景乐嘴角噙着一丝期待的笑意,「如果有来世,我不想当公主,只想当个平凡的普通人,看遍好山好水,四处游玩,走遍大历的每个角落。」 第62页 看来公主的梦想是当个旅行家啊,是个文艺女孩。 景乐垂下头,望着月婵,「或者像嫂子你这样就很好,和一家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能够随时有肉吃就是天底下最棒的事情啦。」 月婵摸摸她的头,「嫂子答应你,以后一定让你随时都有肉吃。」 公主道,「我真高兴你能成为我嫂子,你和皇兄好配的,你都不知道,我以前都没有看到皇兄笑的如此开心。在别人心中,他只是个傻子,你都不知道他吃过多少的苦才走到今天,我虽然是他的妹妹,这么多年,也不能陪在他的身边。嫂子,我皇兄就交给你了。」 月婵微微一笑,「嫁给你的皇兄,我每天也很开心。他以前的人生,我没有办法参与,但他未来的每一天,我都会永远陪着他、护着他、关怀他。」 景乐眼睛泛着泪花,被她憋了回去,风一吹又散开去了,她坚定的点点头,「嗯!我们去找皇兄了吧。」 月婵牵起她的手,「走吧。」 …… 月婵带着公主来到康王房间,他还倚在床上睡得香喷喷的。鼻尖一吸一唿,像个小猫。 「嘘!」月婵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四处瞅了瞅,猫着步子从桌子上拿起毛笔,蘸了点墨水,然后憋着笑,在康王的鼻尖一点,然后画成一朵小花。 景乐窃笑不已,用着夸张的唇型无声的说道,「我也要来!给我!」 月婵把笔递到景乐手中,景乐灵机一动,把毛笔做眉笔,描着康王的两条眉,将其画的粗粗的,像是蜡笔小新眉。 景乐将笔递迴月婵手中,无声道,「你一笔,我一笔。」 月婵笑着点点头,接过笔,在康王的左边脸颊上画了一只q版的大头蝉。 月婵挑挑眉,示意道,「该你了。」 景乐拿着笔,想了想,然后坚定的点点头,在康王的右边脸颊画了一只大大的串起来的烤鱼。 别说,这鱼画的还挺萌的,月婵向景乐竖起了大拇指。 景乐将笔往月婵手里一塞,月婵笑的脸一鼓一鼓的,举着笔一笔一划的在康王的嘴边,画了两道黑黑的八字鬍,鬍子边还点了个圆圆的痦子。 这时候,一阵风袭来,吹起了月婵的衣袖,纱衣拂在康王的脸上,像是一双柔软的手在摸着他的脸,温柔又若即若离,似乎随时都要离开。 他迷迷煳煳的伸手拉住了那片温柔的衣摆,月婵忍不住抽了抽自己的袖子,但他抓的紧紧的,一丝也抽不出来,康王握着衣摆深深的埋在鼻尖吸了一口气,好香,像小仙女那么香,他又呢喃了一声,「小仙女,不要走。」 景乐眼睛滴熘一转,悟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该是时候了! 景乐揣着笔,一熘烟跑个没影,月婵伸出手想拉也没拉住,反而让床上的康王把她的袖子拉的更紧了。 月婵索性坐在了床边,低着头,望着康王的脸。 在此之前,她从来也没有如此认真的端详过他。 一张白净的脸蛋已经被她和景乐画的乱七八糟了,但就是这样的乱七八糟也掩饰不了他的美貌。 他的气质真的很独特,各种情绪在他的脸上一点也不违和。 有的时候泛着傻气,拿着弹弓打来打去,像是个幼稚的小学生; 有的时候又十分温柔,揣着两串糖葫芦逗着七、八岁的小太监; 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很成熟,比如上次在护国寺相遇,滚下了山坡,他给了她最坚实的背膀; 有的时候还十分淘气,翻弄着小人书,让她不知所措的节节败退; 有的时候还很撩,真是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诶,他明明应该什么都不懂吧,但这种打直球的做法,就是会让月婵觉得脸红心跳; 有时候又霸道又呆萌,集各种反差的气质于一身,真是让人难以理解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夕阳的尾巴洒在了床边,铺在了他的眼角,他颤了颤睫毛,睁开眼,就见到捧着一张脸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的月婵。 「小仙女,你做什么?」他突然有些说不出的羞赧。 月婵将袖子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心跳慌乱,有一种被抓包的感受。 「你的袖子上怎么有墨水?」康王眨巴着眼。 月婵将视线从她的袖子,又挪到他的脸。 该跑路了啊!婵!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月婵砰的站起身,「我先走了。」 躺着的康王拉住她的袖子,一拽,月婵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进了他的怀里,她的两只胳膊抵在胸前,康王从后面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斩钉截铁道,「你想逃走!是不是?」 月婵摇摇头,有些心虚,说好的心智年幼呢,这简直就是个福尔摩斯吧?还是说,自己实在是不善于伪装,想逃的表情就这么明显吗?「不是,怎么会呢?」 「嗯?」康王只发了一个鼻音。 月婵立刻缴械投降,「不是逃走。」 「是什么?」 月婵弱弱道,「是离开。」 「有区别吗?」康王有些想笑,「小仙女,我不是很懂逃走和离开的区别,先生教的我都听不懂,你教教我,好吗?」 「咳咳,」月婵清了清喉咙,「逃跑是为了躲避而离开,但是离开就只是离开而已啊。」 第63页 「区别在于躲避!」康王好似小孩子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的兴奋。 月婵夸赞道,「弟弟,你真聪明!」 康王收了收抱住她的双手,「我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有人夸过我聪明是什么时候了。」 「好闷的。」月婵开始反抗。 康王反而收紧,「不许动!」 「又来了,霸道小王爷。」狡猾的月婵索性收回自己抵在胸前的手,转过身,正面挠着他的肚子和咯吱窝。 康王笑的咯咯的不让她得逞,俩人你一手,我一手闹得嘻嘻哈哈的。 「吃晚饭了!」只听得一声铜铃般清脆的声音,就在月婵像只八爪鱼似的趴在康王身上的时候,景乐沖了进来。 康王和月婵僵在原地,同时转头望向了她。 景乐睁大了眼,呆立在地,「不好意思,我走错门!」她机械般的转过头,「大黄,吃晚饭了!」 看着她消失在了门口,月婵转过头,面对面的问康王,「大黄是谁?」 「大和尚养的狗。」 「噢。」月婵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现在,可以下来了吗?」 月婵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和康王的姿势,然后呆愣愣的眨眨眼,随即现场表演了一个像兔子一般蹦起来,落荒而逃。 康王笑着摇摇头,跟着出了房门。 他一路穿过景乐住的独立小院,又穿过大半的寺庙,走到了饭堂前,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和尚,又遇到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和尚,再遇到一个又一个的老和尚,最后遇到了魏公公,所有人都在用一种宛若定格般的呆滞眼光看着他。 「殿下。」魏公公表情微妙。 康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一脸莫名,「魏公公,怎么了?」 魏公公抓住康王的袖子,「殿下,您跟我来。」 魏公公将茫然的康王带到了一口大水缸子前,指了指平静的水面,「殿下,您还是自己看吧。」 康王眨了眨眼,低头望向水面的倒影:「?!!」 魏公公笑的弯下了腰,他再也忍不住了。 康王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怪不得睁眼看到小仙女的时候,小仙女就跟老鼠看到猫一样,调皮、淘气又有点怂。 康王笑着摇摇头,对着水面,侧过右脸瞧了瞧,又侧过左脸瞧了瞧,「这画的是什么,蝉的头有这么大吗?」 魏公公为康王拧来白帕子,「殿下,该洗掉了。」 真到了洗干净的时候,康王望着水面上反射出的脸,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竟好似自己真的洗掉了一只蝉。 「弟弟。」 他拿着帕子,转过头,一张笑靥如花的脸正站在檐下望着他。 不,不是洗掉了。 是羽化成蝶,飞出来了。 …… 吃过晚饭,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景乐将他们一路送到了山门口,她抱住康王,在他耳边小声道,「嫂子是一个很好的姑娘,你一定要对她好,你要是对她不好,担心我揍你!」 康王揉了揉景乐的头顶,「知道了!我哪里敢?」 「这还差不多。」景乐放开抱着康王的手,又兴沖沖的去拉月婵的手,「嫂子,再见!」 「再见!」 ……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除了月婵陪嫁过来的蜀锦外,康王府库房的锦缎多的去了,各色各样的,来自全国各地,果然王爷的份例就是不一样啊。 给公主做了一批衣服外,还剩了许多许多。月婵在家里时,父母宠爱,做的衣服几个大箱子,穿都穿不完。 反观康王的衣服就少的多了,康王生活上比较简朴,也不在意吃穿,单身汉更不将就打扮。 月婵嫁过来这些天,才发现康王虽然是个皇子,但换来换去就那几件衣服,得亏他爱干净,而且长得周正穿啥都好看,才不会显得寒碜。 于是,月婵大手一挥,亲自给康王晾了肩宽等各项尺寸,召集着绣娘,给康王做新衣服。绣娘的手真是灵巧,月婵只用说个大概,她们就能完全领会到她想要做的款式,按照她的想法,麻利的给康王做了一套又一套的新衣服。 …… 「这样才对嘛,好帅!」月婵又是一脸花痴的星星眼,「弟弟,你以前完全打扮错了方向。」康王以前的衣服,总是显得他有些稚气,不知道是谁给他选的衣服,现在这么一打扮,啧啧啧。 月婵于是开始沉迷于打扮康王,譬如今日穿交领玄衣,去夜市看一场烟火,帅气俊美; 明日穿圆领袍服,去书房练一贴书法,温文秀气, 或是穿个窄袖劲装,去郊外跑一回骏马,英姿勃发; 或是穿个宽袍白衣,去山水间赏一回红叶,风流倜傥…… 康王活像个超大号的公仔,任她打扮,偏偏生的好,随便什么造型,随便什么衣服一穿就像是个行走的衣架子。 …… 月婵不仅折腾穿的,还折腾吃的。 「我跟你说,这个特别特别特别好吃。」月婵拉着康王的袖子,连说了好几个特别,馋的不行,嘴角都快流下口水了,「你绝对不能错过!」 康王有些好奇,虽说王妃背菜谱如数家珍,但还没有哪个菜能让她急不可待到这个地步。 康王被月婵一路拉进屋,刚一进门,便闻到空气中瀰漫的香味,闻起来,确实十分开胃。 第64页 月婵将康王按在凳子上,「想吃干碟,还是油碟?」 桌子正中心,立了一个低矮的炉子,炉子上是一个汤锅,锅子里翻滚着红油,辣椒段在上面起起伏伏。围绕着锅子,是数盘码了调料的牛肉、猪肉、丸子、鸭肠、毛肚、脑花,还有鲜嫩嫩的蔬菜。 康王:「……」 月婵坐到了他的旁边,「问你呢?干碟还是油碟?」 「什么叫干碟,什么叫油碟?」 「基本就是蘸料加不加香油的区别。我觉得还是加了香油比较好,牛肉在香油里滚一圈,也不会那么烫了。我可以两个都给你做一份,你对比着看哪个最好吃。」 看着王妃兴致勃勃,一脸期待的模样,康王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月婵为康王放好蘸料,又亲自为他烫了一块毛肚,两根鸭肠,再煮了一锅牛肉,一边烫就一边咽口水了。 然后给自己也夹了几块,捲起蘸料,放进口中,香辣的味道混合着牛肉的筋道香味在唇间绽开,月婵如风捲残云的一般咽下好几块,激动不已,「太好吃了!我好久没吃到这一口了!这味道很地道!」 旁边的康王看着王妃像只小馋猫,樱红的嘴角咀嚼着红辣的牛肉,嘴角还带了一滴辣椒油,一脸满足的样子,看起来十分可爱动人。 月婵咽下肉片,又给下锅给自己烫一片毛肚,看康王并不动筷子,觉得他简直是在暴殄天物,「你看着我干嘛?你怎么不吃啊?特别特别好吃,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吧,嘿嘿,你一定要尝一点,你会爱上这个味道的。」 月婵不遗余力的给康王狂卖安利,康王用筷子夹起一块,就尝尝吧,实在不忍辜负王妃的一片心意。 康王面不改色的嚼完了月婵给他夹的菜,又听着月婵一边吃一边絮絮叨叨的讲着,「烫鸭肠呀,就在沸水里滚几圈就好了,吃起来弹牙又有嚼劲。毛肚也是要边烫边吃,牛肉多煮一会儿,免得嚼不烂。脑花要用漏勺装在里面烫,免得把它烫散了。」 月婵不觉噗嗤一笑,「哈哈哈,说起这个脑花,我之前在家吃了好多好多。因为太医说脑花和核桃补脑,然后我爹我娘天天给我炖脑花汤,做核桃糕,大哥,二哥还专门为了我去城外买新鲜的山核桃。」 「看他们这么期待的样子,我都没好意思告诉他们核桃和脑花其实不补脑。不过猪脑不补脑,吃了也没啥,不会对身体有害,但是夜明砂什么的,那种就不能吃了,没有用,还很不干净,吃了反而对身体不好。」 月婵有些兴奋的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一回神发现康王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继续吃呀。我说的没错吧,是不是特别好吃?」 康王看着月婵那双晶晶亮亮的眸子,他觉得他们其实是一类人,他完全懂得她说的父母让她吃猪脑,明知不补脑,她还是会甘之如饴,因为这般心心念念的心意,怎么能让人拒绝的了呢? 第60章 第六十章 康王淡淡道,「很好吃。」 月婵眨眨眼,「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些勉强?」 康王夹起一大口,放进嘴里,「不勉强。你继续跟我讲你家里的事吧,我爱听。」 月婵一边烫菜一边道,「那我就继续说了。我大哥和二哥是一对双生子这事你知道吧?」 康王点点头,「我知道。」 月婵自顾自的摇摇头,「我都不敢相信他们是双生子,他们俩长相没有丝毫相似,性格也是南辕北辙,我大哥性格耿直到不行,喜欢练武。」 「我二哥呢,鬼点子比较多,喜欢看书,我爹经常夸他聪明,但十分顽皮,从小到大,二哥挨打挨的最多,我听我娘讲,二哥小时候被爹打,又要被娘打,还要被大哥管教,他就一直盼望着我娘能够生个小弟弟,让他感受感受作为一个兄长,管教别人的感受,他说他才不要一辈子被人管,他要提升提升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后来,我娘生了我,我娘告诉我,当时二哥满心的以为他的地位得到了提高,结果,家里最宠的就是我。」 「我娘说我刚生下来的时候,特别丑,但爹爹娘亲都十分宝贝我,二哥还跟娘委屈道,他满心的以为有个小弟弟,他就能做小弟弟的老大了,但现在他的地位不升反降,从老四变成了老五。」 「我娘还挺担心他会不会想歪了,觉得大人不疼他了,特意给他买了很多玩具,谁知,后来他都不要,满心的把我当成玩具,就是不撒手。」 「我名字就是二哥给我取的,二哥翻遍了书籍,要给我取一个最好的名字,斟酌了很久,最后取了月婵这个名字,希望我比月光还温柔,比貂蝉还漂亮……」 康王嘴角带着笑,温柔的看着对面絮絮叨叨的月婵,火锅冒着氤氲的热气,像是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光,一张小嘴被辣的嫣红,额前带了几点薄薄的汗,洋溢着热情活力的笑容。 有这么一个人真好,虽然他心智坚定,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府中也有魏公公陪着他,在朝堂上柏大人也关怀着他,但是魏公公总是把他当主子,把他架的高高的,柏大人虽然有着母妃的情分,能照拂他一二,但有时总会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受,公主也远在安国寺,他难免觉得独自一人,十分孤寂。 这样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幸福场景,是他一直期盼,但却从未得到过的。 第65页 唯一一点,要是吃的不是辛辣的火锅,就更好了。 …… 果然,吃完火锅不久,康王他就闹肚子了。 魏公公白日里去给安然公主送零嘴去了,晚上回到王府,便见到进进出出的丫鬟,抓了一个人一问,说是康王生病了,王妃请了大夫,他们要去熬药。魏公公心里一惊,忙赶到内院,见月婵站在门边和大夫说着话,魏公公也顾不得自己一直恪守的主僕界限,「王妃。」 月婵道,「魏公公回来啦。」 魏公公心急道,「王妃,还有这位大夫,王爷怎么了?」 月婵有些懊恼,「闹肚子了。」 魏公公睁圆了眼,「闹肚子?可是中毒?」 月婵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就是吃了我做的火锅,应该是太辣了,肠胃不适应。」 魏公公奇道,「火锅?未曾听闻,敢问王妃那是何物?」 月婵带着魏公公去了堂屋,魏公公一看桌上剩下的那一盆红艷艷的辣椒锅子,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康王他明明就不能吃辣,居然还陪着王妃吃了这么多东西!看来王妃在康王心中的分量,比他想的还要重! 穿过堂屋,又进内室,康王靠坐在榻上,嘴唇发白,魏公公见他并无大碍,心里也放下了大石头,但仍然忍不住半是心疼半是埋怨道,「殿下既知自己不能吃辣,又何苦这般?」 康王像是面对着长辈一般,有些侷促和心虚,「公公莫怪,是我一时贪嘴。」 月婵不好意思道,「是我不该一个劲的给他夹菜,鼓吹他吃那么多。」 魏公公不好多说,「奴才去催催厨房,赶紧把药煎好。」 魏公公走后,月婵坐到了床边,心疼道,「还不舒服吗?」 康王摇了摇头。 月婵拉着他的手,「以后呀,你要是不能吃某些东西,或者不能做什么,不要为了将就我,就勉强自己。我之所以要带你吃火锅,是想要分享给你,我觉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是为了让你感受到快乐,而不是强迫你去吃我爱吃的东西,给你痛苦。」 康王有几分羞赧,开口自己都觉得别扭,但仍然咬着牙,说完了这句话,心里好似在打着鼓,砰砰砰的,「不是强迫。只是你喜欢的,我也想要喜欢。」 月婵想了想道,「这世上有人喜欢吃甜,有人喜欢吃辣,喜欢吃甜的人喜欢喜欢吃辣的人,喜欢吃辣的人喜欢喜欢吃甜的人,融合两个人生活的方式,不是迁就,而是包容。」 康王默然,烛光下,两人相互对望,谁也没有说话。 不多时,柳儿送了药进来,打破了这一刻的平静,「小姐,药熬好了。」 月婵道,「给我吧,我来餵。」月婵端起碗,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药,舀出一勺,轻轻的吹了吹,放到他的唇边。 康王病恹恹的依在榻上,眼睛依旧一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月婵柔声道,「不喝药,是不是怕苦呀?」 康王没说话,已经很多年都没有人这么温柔的看着他了,让他想起了多年前逝世的母亲,那个时候,他生了病,赖在床上,母妃也是笑着问他是不是怕苦,然后柔声哄他吃药。 月婵眨眨眼,摸了摸他的额头,「不怕,我买了一串糖葫芦。」 他小时候最爱吃这个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可是自从母妃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买给他吃过了,他倒是作为哥哥买给景乐吃过,也在御膳房拿过几支,当时是为了掩饰自己一下午不见踪影,还给过小太监糖葫芦。 但早已失了那种被人捧在手心里庇护的感觉,自己孤孤单单的买给自己吃,送给别人吃,又怎么能找得回那种有人陪着、有人呵护的幸福感呢? 月婵道,「柳儿,把糖葫芦递给我一下。」 「是。」柳儿捧来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瓷白的盘子,盘子里是一串晶莹的糖葫芦。 「吃一口药,再吃一个糖葫芦,就不会苦啦。」月婵将药碗放在托盘上,拿起糖葫芦,哄道,「啊,张嘴,准你先吃一颗,吃了就要乖乖吃药。」 糖葫芦已经凑到了他的嘴边,康王乖乖张开嘴,咬下一颗糖葫芦,酸酸甜甜。 「好吃吧?」月婵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月牙。 酸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这味道好似侵入了康王的心,「好吃。」 月婵拿起勺子舀了一口药,吹一吹,「来,这个喝一口。喝了再奖励你吃一颗糖葫芦。」 康王任凭她摆布,一口一口的吃完了药。 「真乖,还有最后一颗糖葫芦。」 康王却不肯吃了,他扯住月婵的袖子,一把抱住了月婵的腰,将脸埋在月婵的腰间,就一小会儿吧,他放空了自己,放任自己再度变成一个受伤的小孩子,生病了需要人哄,痛了需要人抱抱。 柳儿是个有眼力见的,这个时候已经识趣的退出了房门,给他们俩留下了私人空间。 月婵轻轻的拍着他的背,以为他是生病了难受,又想起他今天晚饭都没吃什么东西,生病了就是要多吃饭,身体才能扛过去,便继续哄道,「饿不饿呀,我再给你背个菜谱吧。」 生病了最好吃一点温和的东西,月婵决定背个皮蛋瘦肉粥的菜谱,「将圆熘熘白花花的大米洗干净后,倒入两勺香油,浸泡半个时辰。」 「浸泡大米的时候呢,将新鲜的猪肉,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丁,然后撒一勺盐,一点淀粉,放在一旁腌制一会儿。」 第66页 「再取出两颗匀称的的皮蛋,剥开皮,还看的到皮蛋上面漂亮的松花噢,把皮蛋也切成小块。」 「然后呢,等着大米泡好后,大火煮开,再倒入肉丁,边倒边搅拌,用小火煨半个时辰,这个时候,大米一颗一颗的绽开,煮成了白融融的汤,肉丁散碎在里面,和米融成了一体,屋子里充满了米香味和肉香味,再倒入皮蛋—— 康王肚子如月婵愿的咕噜了一声,再咕噜了一声,「……」 月婵噗嗤一笑,往门外吩咐道,「柳儿,叫厨房准备皮蛋瘦肉粥!」 「不许笑!」康王放开抱着她腰的手,伸手去捂住她的嘴,好好的一个温馨时刻,他还想多享受一下呢,全被她背个菜谱给破坏了,他现在好饿!!! 月婵笑的在床上打滚,「不要闹我!」 两人在床.上.闹了一番,康王倒是来了精神,一口气喝了三大碗皮蛋瘦肉粥,晚上跑了好几趟恭房,又是后话,暂且不表。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冬天在无声无息之间已经悄然临近,也不知从何时起,世人已经悄悄添了衣裳,冬天的第一场雪也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彼时,月婵正拉着康王,按着康王的肩让康王坐在窗边,「就是这儿啦。」 月婵拍拍手,自言自语道,「窗边正好有一棵梅花树,从窗内取景甚为好看。」 康王眨眨眼,「小仙女,你要做什么?」 月婵低头,对他道,「别动,我要给你画一幅画。」 康王:「画?」 「对啊!」月婵左看又看,「你做个什么姿势好呢?就这么坐着,好像有点单调。噢,不如,你假装看个书,做出读书的样子。我看看,给你找一本书。柳儿,帮我磨墨。」 柳儿:「是,小姐。」 魏公公道,「王爷王妃,老奴去找书。」 「本王自己去拿。」康王由着王妃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只是拿书的时候多长了个心眼,拿的是本《盐铁论》,正好趁着这个时候正大光明的看书。 画作只剩最后几笔时,抬起头之间窗外不知何时已经飘起了小雪。 月婵前世是个南方人,极少见到雪花,当即便丢了笔,兴奋的叫道,「下雪了!下雪了!」 已经静坐了快一个时辰,康王正看到晦涩之处,看的久了有些头晕脑胀,被她这么一打岔,人也清醒了起来,就是耳膜都快被她叫穿了…… 月婵重复了不知多少遍「下雪了」,心里惊喜不已,这可是雪啊! 「弟弟,不画了,」月婵一边说着,一边抽出康王手中的《盐铁论》,揽着康王的胳膊,「我们看雪去吧。」 柳儿和魏公公连忙拿着厚厚的大氅在后面跟着,「王爷,王妃,仔细外面冷,冻伤了您,披一件大氅。」 月婵早已忍不住丢了康王的手,伸出手要去捧天上掉下来的晶莹的雪花,「哇。」 康王接过柳儿手上的大氅,为月婵披上,月婵双手捧着几粒即将化了的雪花,视若珍宝,「弟弟,你看,这是雪。」 康王垂下眼眸,望着她的晶晶亮亮的眼睛,「很美。」 也不知是在夸雪,还是在夸眼前之人。 月婵手上的雪触手即化,她又望向地面落地即化的雪珠子,「这雪会下多久?能不能堆起来呀?」 柳儿笑道,「看今天的天气,肯定会下整夜。」 月婵喜滋滋道,「那可好了,等雪下的这么厚,我要堆一个雪人。」 康王道,「本王也要堆一个。」 月婵道,「好啊,到时候,我们来比一下谁堆的最好看。」 康王得意洋洋,成竹在胸道,「肯定是本王赢!」 月婵叉着腰,不服气道,「哼,为何定是你赢?你就这么笃定你做出来的雪人一定是最好看的吗?」 康王笑道,「因为本王做的雪人是小仙女啊。」 月婵老脸一红,伸手一只手捏了捏康王的耳垂,「弟弟,你怎么这么会撩啊?」啧啧,这直球打的。 康王不解道,「什么是撩?」 月婵吐了吐舌头,「我不告诉你,想知道啊?」 康王点点头,「想。」 月婵耍赖道,「本仙女偏偏不告诉你。」 康王嘟嘴道,「一天到晚就欺负本王。」 「我哪欺负你了?」月婵索性伸出手捏了捏康王的双颊,「我要真欺负你了,你哭都来不及。」 康王小声道,「以后也有你哭的时候。」 魏公公望着这两人,笑的尤为慈祥,「王爷,王妃,室外寒凉,下人们已经生好了暖炉子,不如进屋继续画画,等着雪堆起来了再出门。」 「行。」月婵收回捏着康王脸的手,拉住康王胳膊,回到屋内,让康王继续坐在窗前,添上最后两笔,一幅画便成了。 月婵满意的点点头,「弟弟,我画完了。」 康王还真挺好奇的,一听这话,便立刻丢下《盐铁论》,快步走过来,他要看看他在王妃的画中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然而,康王的笑容凝固在了看到王妃画作的那一瞬,王妃的画真是不敢恭维啊……这画的是他?这画的是那棵梅花树? 月婵问道,「我画的好吗?」 康王:「……」这是一道送命题…… 康王弱弱道,「本王能不回答吗?」 第67页 月婵斩钉截铁,「不能!」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康王见此情景,一熘烟跑到门口,「本王饿了,去厨房咯。」 月婵:「你!」 …… 且说,雪下到了夜间,越下越大,天气也越发寒冷,月婵坐在围炉边,令人在围炉里烤了好些栗子,不一会儿,满屋子都是栗子香甜的味道。 月婵先剥了两颗给康王,摊开掌心,「弟弟,给,冬天吃栗子真是一大享受。」 康王拾起月婵掌心的栗子,咀嚼了几下,「好甜。」 月婵一边剥着栗子,一边道,「小乐住在山上,咱们这山下都下雪了,山上肯定雪下的更大,积的更厚,天气也更冷,咱们明天上山一起去看望小乐,给小乐带些过冬的衣裳,还有烤栗子吧。」 这么说话的功夫,康王也已经剥好了几颗栗子,摊开掌心,望着火光映照下的月婵的晶亮眸子,「好。」 月婵向柳儿问道,「外面雪积了多厚了?」 「小姐稍候,奴婢这便去看看。」柳儿掀开门帘往外一探,回来禀告道,「小姐,已积了一掌深。」 月婵一直巴巴的等着地上积雪,闻听此言,便立刻拉着康王出门堆雪人去了,「弟弟,出门堆雪人咯。」 柳儿并着几个丫鬟将院子里的灯笼全都点燃,灿灿灯光,皑皑白雪,美的好似一幅画。 月婵很快将雪扒拉成一团,大的一团上面叠一个雪球,用树枝当做手,两颗栗子当眼睛,做了一个龇牙咧嘴、歪歪扭扭的雪人。 再看那头的康王,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人家做的雪人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脑袋圆,身子稳,连那两颗当眼睛的栗子都显得炯炯有神。 心灵手巧了不起啊?咳咳,月婵不服! 「弟弟,你说谁做的雪人最好看?」 康王昧着良心,「你!」 康王话音刚落,月婵做的那个歪歪扭扭的雪人的头就圆滚滚的滚了下来,她做的雪人头太大了,重心呢,也不稳,所以垮了太正常了。 月婵:「……」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月婵伸出手去扶了扶自己的雪人,徒劳无功,她转过身背着手,干巴巴道,「你做的雪人也挺好看的哈,咳咳,是谁啊?」 康王想都不想,「是你。」 月婵狡猾的笑道,「那好吧,我姑且认为你做的雪人更好看。」说罢,月婵伸出藏在身后的手,一个雪丸子就朝康王扔去! 砰! 康王一个利落的转身,雪丸子擦着他的肩膀飞过,砸到了地上。 「我又来了!」月婵眼疾手快的又从地上拾起了一捧雪,团成一个大丸子,朝康王扔去。 康王也不示弱,笑着和月婵你来我往的打起雪仗来,「看这里!」 「这儿!」 「你别跑!」 「再来一个!」 「哈哈!」 「小心噢!我团的这个丸子超大的。」 「哈!」 「呀,别跑!」 「哈哈哈哈……」 月婵躲到梅花树后去,蹲在树后面,在地上团团团,团了一个超大的雪丸子,从梅花树后绕出来,双手举起,准备朝康王扔去,然而,她太贪心了,这个丸子比她的头还大,她团的又不够紧实,就在月婵双手将丸子举到头顶最高处,准备来个平抛运动时,丸子……它!散!了! 月婵犹如兜头给自己从头顶扔了一个雪仗。 好在她团的很松散,砸在头上以前,就已经散开了,痛倒是不痛,就是场面实在太!傻!了! 康王忍不住发笑,又心疼于月婵把自己抱起雪丸子砸了自己的头,忙跑到她身边,为她清理着头髮上的雪渣子。 月婵欲哭无泪,自己也笑着自己,「我太傻了!」 康王把她鼻尖上的雪渣子点化,「冷不冷?雪是不是掉进领口了?」 月婵活动了一下身体,「是有一点。」 康王道,「回去换了!」 …… 康王围了一圈被子,躺在床上,寝殿内的火盆烧的很旺,暖色的光将月婵的身影和动作映照在屏风上,她一件一件的脱掉沾了雪的衣服,换上干净的新衣。 康王望着她的影子,脸颊发烫,心里砰砰砰的。 月婵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说着亲切的家常,「我叫厨房的炉子上煨了羊肉汤,下雪天吃这个最暖和了。」 说完,发现康王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没有反应,「是冻着了吗?病了?」月婵坐在床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发烧呀。」 康王握住她的手,在脸上蹭了蹭,他是病了,相思病。 月婵见他乖巧的模样,笑道,「怎么啦?又要撒娇了呀?」 康王声音细弱蚊蝇,「本王才不是要撒娇。」 月婵打趣道,「王爷,反正你这样的行为,在我心中就是撒娇。」 康王给月婵让了个位置,「你来睡吧,这块给你睡暖和了。」 月婵躺下去,「哇,暖床小王爷,这个活做的好。」 康王道,「请问这个小仙女,暖床的活计做的好,有没有什么奖赏呢?」 月婵勾了勾手指,「有啊!你过来,我告诉你。」 康王红着脸,凑了过去。 第68页 月婵在他耳边道,「明天早上奖励你多吃一碗羊肉汤。」 康王:「……」 然而,第二天早上起床,月婵却没法再去吃炖了一晚的羊肉锅子咯,因为月婵的脸肿了…… 彼时,勤勉的康王早早的先起床。可是,这个天的被窝,它不香的吗?月婵当然想要多赖一会儿,便趴在床上不起来,「让我再多睡会儿。」 一句话说的朦朦胧胧的,让人听不清楚。 月婵转了个身,左脸挨着枕头,承受着整个头部的重量,忽然这么一翻身,左半张脸却痛的抽气。 月婵坐起来,揉揉脸,「好痛。」 「怎么了?」康王闻声立刻关切的询问道。 「牙疼。」月婵道。 康王眨眨眼,「小仙女,你的脸好像……肿了。别动,让我看看。」 月婵大惊失色,「什么?快把镜子递给我!」 康王眼疾手快的为她找来一面小铜镜。 月婵坐在床上,拿着小铜镜,看着左脸的小肿包,瞪圆了眼,牙疼到脸都肿了,还就肿了一块,太难看了! 月婵一边吸气,一边拉扯着下嘴唇,仰着下巴,张着嘴,眼睛向下,转着镜子的角度,想要看清楚自己的尽头牙,也就是智齿怎么样了。 然而镜子左转右转,变幻了几个角度,都看不清楚,月婵推了推坐在床边的康王,「你帮我看看我牙肿(怎)么了?」 康王一只手稳住月婵的下巴,往月婵的左边的大牙一看,原是尽头牙处正在冒尖,因而肿了,「牙龈肿了一块。」想来不是得了什么大病,等着这颗牙长出来便好了,就是现在要受一些苦处。 冬日的金灿灿的暖阳洒在了床头,白色的纱帐隔出了一个朦朦胧胧的空间,月婵仰着一张雪白的小脸,眼眸晶亮,左边的小脸鼓着一块包,蓬头垢面,没梳头,没洗脸,竟然也可爱非凡。 康王好像脑子瞬间空白,也不知怎么身体早已比脑子先动作了一刻,康王捏着月婵的下巴,向那樱红的嘴唇吻了下去。 月婵被这一连串动作打懵了,一把推开他,捂着肿着的左脸,「你干嘛呀?」 饶是身经百战的演技咖康王也耳朵通红,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自己做了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哪里痛,涂一点口水就好了。」 「原来如此」,月婵捂着脸,深信不疑,「是有这个说法,口水可以消毒,不过酒精消毒的效果比口水好多了,况且要是说口水可以消毒,我的口腔多的是我自己的口水,弟弟,你也不用再这样了,吓了我一跳。」 「……」康王声音闷闷的,「我知道了。你刚才说酒,你要酒吗?」 月婵又举起小铜镜看了看,「不用,应该是在长智齿,但愿牙齿长得正,别长歪了,那可就麻烦了。哎,现在痛也只能挨着,可惜不能大口吃肉咯。」 月婵捂着脸,忽然『灵光一闪』,得意道,「还好我机智灵活身手敏捷,刚刚推的快,你还没真来得及往我的牙齿上吐口水。」 康王:「……」 …… 半个时辰后,饭桌前的月婵两只胳膊搁在桌子上,张开嘴,「阿。」 康王往她嘴里投餵一勺小米粥,「小心,烫。」 因为在长智齿,好吃好喝的尤其是需要牙齿咬的东西自然都吃不成,只能吃些软和的东西。月婵控制着不用左边牙齿咀嚼,囫囵吞枣的吃下去,努努嘴,「我要吃清蒸鲈鱼。」 「等一等。」康王乖巧的夹起一块鱼,放进盘子里,仔仔细细的挑出刺,只留下白嫩嫩的鱼肉,还不忘去蘸点蒸鱼的汁水,「好了,张嘴。」 月婵眼睛朝最边上的绍子蒸蛋挤了挤眼,康王拿起勺子,舀上一块,吹一吹,投餵到她的嘴里。 最开始,月婵还得说一句「我要吃这个」、「我要吃那个」,可慢慢的就变成了月婵努努嘴,或者眼神斜一斜,康王便立刻会意,全自动化投喂,不烫不凉,不硬不咸,连小小的骨头渣子都见不到一个。 外间的魏公公和柳儿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就放下了门帘,示意下人们别进去,看来今天这早饭是不需要人伺候的咯。 啧啧,这不了解的人还以为王妃是伤在了手,而不是牙疼呢。 魏公公和柳儿退了几步,来到檐下的美人靠上闲聊几句。 柳儿因为侍郎府里对待下人宽容,且又是同月婵一起长大的,说话颇为直率,递给魏公公一个暖手炉,笑道,「我家小姐自嫁来康王府,我看是被养的越来越娇气了。」 魏公公接过暖手炉,也笑着回道,「娇气点好,娇气惹人疼。王妃自嫁来了咱们府上,咱们王爷每天脸上的笑就没见停过。」 柳儿夸赞道,「那当然,我家小姐可是个开心果,人见人爱呢。自从半年前,我家小姐变——」 柳儿心里转了个弯,这康王也害了个傻病,不好明说,便换了个称唿,「我家小姐的昏睡病好了以来,侍郎府上每晚都是欢声笑语的。当初,小姐要出嫁,家里的老爷夫人都捨不得她这个开心果。现在看来,幸好嫁给的是王爷,不用像我朝其他皇子一般前去封地,都在京城里,就可以多去看看老爷夫人,尽尽孝心。」 魏公公抱着暖炉的手不自觉一颤,然后脸上立刻挂上勉强的笑容,「柳儿姑娘,为何认为王爷不会去封地?」 第69页 柳儿道,「我听说的。」 魏公公道,「听谁说的?」 柳儿道,「公公前些日子得了风寒,未曾出门,所以不知道吧?这满京城里都在传。」 魏公公追问道,「传了些什么?都怎么说的?原话是怎么样的?」 柳儿挠头道,「也没什么,就说陛下不会把王爷派去封地,」柳儿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王爷的情况比较特殊嘛,派去封地,这不陛下也不放心,所以要放在跟前养着。」 魏公公垂下眼,有些心神不宁,筹划了这么多年了,这一步王爷能顺利走的出去吗?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京城,街边市口,大碗茶馆。 「诶诶,听说了吗?陛下准备把康王殿下留在京城。要说咱们大历朝建朝多年,康王可是唯一一个享受这种待遇的皇子呢。」 「不就是留在京城吗?皇上喜欢谁就留谁在身边,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个小兔崽子就不懂了吧?先祖皇帝建功立业之时,就曾留下遗诏,歷代的每个皇子,除了太子外,成婚后都必须派去封地。若不去封地,是什么个意思,你们自己琢磨去吧!」 「你说的是……?不不,这不可能。京城里哪家哪户不知道康王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让一个傻子当太……?」 「就算不是,那估计也是跟那位平起平坐,享受不同于其他藩王的待遇。」 「切,小老儿才不信!先帝那一朝,嘉王爷也像现在一样被留在京城,那时候满街上的谣言可不比现在少,何况那康王还是个傻子,小老儿才不信你们这些胡诌的流言。要记住,一山不容二虎吶!哪怕另外一只虎是个病弱的傻大虎,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那时候嘉王爷不是一直都没成婚吗?老话说的好,成家立业,家都没成,何来立业?」 卖茶的老闆听了一耳朵,撵人道,「茶喝完了就都散了吧,大街上谈论这些,不怕被当官的逮去坐牢,你们不怕,我可还要做生意。」 这时,旁边桌的四个年轻公子一语不发的起了身,穿的最好的那个人走在前面,沉着脸,看上去有些阴沉,其余三个长的体格壮健,闷头跟在他的后面。 卖茶的老闆招唿道,「客官好走,有空再来。」老闆低下头,一收桌上的茶碗,四碗茶水仍然满满当当。 …… 第二日,朝堂之上,京兆尹迈上前,「陛下,臣有事启奏。」 皇帝道,「魏爱卿,请讲。」 京兆尹魏大人道,「启禀陛下,近日,京城内市井间传出一则流言,是有关康王殿下的。」 「噢?」皇帝来了兴趣,「说什么的?」 京兆尹道,「市井间有人在传,陛下要把康王殿下永留京城,不再分封。」 淳于行闻得此言,倒不十分诧异,他与两个儿子昨日也曾听过这则谣言,京兆尹负责管理京城,此等关乎皇室的流言,今日必会禀报,他有些忐忑的悄悄看了看陛下的神情,心中暗暗有些期待,陛下会让康王留京、婵儿留京吗? 柏泽闻言,不动声色的观察起朝堂之上众人的反应。 皇帝眯了眯眼,眉头微蹙,想了想道,「京兆尹,去查一查流言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微臣遵旨。」 …… 京兆尹得了圣上口谕,彻查流言来源,查来查去,这事的源头竟然来自淳于夫人。 不过,不是月婵的母亲,而是另外一个淳于夫人,娉婷之母,月婵的大伯母唐氏。 淳于宗因为惹怒了嘉王,被痛打一顿之后,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一直称病不出门,唐氏便只能守在床前为他侍疾,可那淳于宗不是一个好侍候的,一直将她唿来唤去,甚至还在她身上出气。 有一回,因为嫌弃茶水太烫,淳于宗大发脾气,把茶水吐了她一头,摔碎了茶碗,还一把扇了唐氏一个清脆的耳光。 唐氏当即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想她好歹也是个大家嫡女,嫁给淳于宗,不仅不上进,只能领个从五品的虚职,还要忍受丈夫好色平庸。 府里妻妾成群,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唐氏虽然占了一个正室的名分,也没少受妾室们的气,所以,每日听着隔壁月婵一家的欢声笑语,看着淳于行对方氏宠爱至极,府里一个小妾,甚至通房丫头都没有,儿子还争气,日积月累的,唐氏一直嫉妒不已。 想到自己这些年受到的委屈,唐氏红着眼,全然忘记了她从小背到大的女则女诫,一把拿起身边的茶壶砸到了淳于宗的脑袋上。 唐氏怒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老娘这些年早就受够了,你出去吃花酒,惹了嘉王,自己被打,居然在老娘身上出气?老娘告诉你,欺负人也要有个底线,老娘不是软柿子……」 俩人当场便扭打起来。 淳于宗本就被嘉王打的衰弱,唐氏又给他加了一把火,打的更是惨不忍睹,更重一层,最后,还是下人们把唐氏给拉开。 淳于宗仗着自己是一家之主,让人将唐氏禁足。 好不容易,等到了嘉王离京两月有余,淳于宗的伤才养的差不多了,唐氏才得以出门。 这一回,唐氏彻彻底底的寒了心,想她平日里苛着自己,束着自己有什么用?丈夫对自己没有丝毫怜意,她以前还期盼着他能奋发图强,女儿能够高嫁,让自己未来能够享受荣华富贵。 第70页 啊呸!荣华富贵,未来?等别人发奋,等女儿高嫁?那得等到什么时候了?她现在就要享!她绝对不再拘着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 想通了这一层,唐氏便放纵着自己,想干什么干什么,珠宝首饰都带上,她平日里喜欢打叶子牌,但是念着身份,也拘束着自己,从那天起,她开始痴迷于各大夫人举办的聚会的牌桌之上。 她珠光满面,出手阔绰,真让以前认识她的夫人们大为吃惊,她们还以为淳于宗被打以后,唐氏连门都不敢出,肯定会落魄下去,没想到人家反而一反常态的阔绰壕气起来,夫人们还以为她有了什么奇遇,所以不敢惹她,便只能在牌桌子上放水,纵着她。 唐氏把把赢,把把和,还以为自己行了大运,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顿时越发得意起来,就这么打了半个多月的牌,其他夫人们才琢磨出点门道,这人根本没有什么奇遇和后台,大唿受骗后悔! 于是,众人皆不在牌桌子上放水,反而卯足了劲,要把输掉的银子收回来。 像其他的赌徒一样,唐氏的胃口已被养大,每一把输赢都很大,她输了几回,反而越发痴狂,连着加大赌注,要把钱全都赢回来,结果一输再输,直到桌面半分筹码都不剩。 唐氏大手一挥,「再来!」 牌友凌夫人瘪嘴道,「还来啊?」 「我说再来!都不许走,接着打!」唐氏已红了眼。 牌友张夫人道,「可唐大娘子,你一点筹码都没有了。」 唐氏皱着眉,「怕什么?你以为我会不给你钱?」 凌夫人道,「唉,还是算了吧,你们家老爷现在也……也告病,咱们就别打了,等你家老爷身体好了,再来吧。」 唐氏被这话激怒,当场便从牌桌上站了起来,「我们家老爷是生了病,拿不到饷银,在家歇着呢,你们就当真以为我输了这么些银子就把家产给输光了?」 凌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我不是这个意思,唐大娘子,你别激动。」 唐氏越发生气,火气冲上头顶,一把甩开袖子,「就算我们家没钱了,我那侄女做了王妃,她也有钱的紧。」 张夫人悠悠道,「康王妃是康王妃,你是你,你输了钱,还能让康王妃给你还啊?前几天准许你赊帐都是看在康王妃的面子上,再说,康王妃以后要随着康王去封地,你还真以为能当你一辈子的靠山?回回把康王妃抬出来,满京城里都得允许你赊帐啊?」 唐氏怒火攻心,口不择言,「我告诉你们,我侄女还真能做我一辈子的靠山。别人不知道,我这个当伯母的能不知道吗?康王到了年龄,皇上也不派他去封地,就是因为想养在身边。我朝除了太子,都不能留在封地,康王享受这般的独宠,永居京城,我侄女堂堂康王妃还能没钱?你们还怕我没钱跟你们打牌,要跑路?她就是能做我一辈子的靠山。」 凌夫人和张夫人皆被这一番话,惊了神色,看唐氏理直气壮,且近日财大气粗的模样,难道皇帝真是要把康王一辈子留在京城,享受太子的待遇? 于是,流言就这样传出去了。 …… 京兆尹迅速的查出了流言的出处,当场便把唐氏收押。 第二日,朝堂之上,京兆尹将此事来龙去脉禀告于圣上。 「陛下,微臣已经彻查了京城流言一事,发现其起于康王妃的大伯母唐氏在牌桌子上,与人赌钱,别人见其筹码空空,不愿与她相赌,她便脱口而出,说是康王享受陛下独宠,将会永居京城,康王妃能做她一辈子的靠山,让牌桌之上的人不要怕她没钱打牌,会跑路。」 皇帝蹙眉道,「一介妇人,妄议朝政!」 低着头的淳于行大为吃惊,这事竟是大嫂传出来的?还说出如此之话,把婵儿也拉了进来,话里话外,竟有靠着婵儿作威作福的姿态,她会给婵儿,给淳于家招灾啊! 皇帝长唤一声,「淳于爱卿。」 淳于行站出队列,「陛下。」 皇帝坐直了身体,「你是康王妃的父亲,流言是康王妃的大伯母传出来的,算是你的家人,你可知她为何传出这等流言?」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按说这种事,应该直接问唐氏的丈夫淳于宗,但淳于宗只领了个虚职,要上朝还不够格,皇帝也不记得此人是谁,只好来问淳于行。 淳于行见皇帝有兴师问罪之嫌,连忙跪下,「陛下,微臣实在不知。微臣已经数月未见过大嫂,更不曾与她说话,也不知她为何传出此等流言。小女月婵一直严于律己,勤俭节约,自嫁于康王殿下,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行差一步,让康王蒙羞,让皇室蒙羞,她是断不会做出给别人当保护伞,纵容他人作威作福的事情。」 柏泽也上前一步,跪下道,「陛下,微臣可以作证,淳于大人家风严谨,此事定与康王妃和淳于大人无关。况且传流言之人乃是康王妃的大伯母,据微臣所知,淳于大人与其大哥淳于宗早已分家多年,唐氏又素有刁钻的名声,其在牌桌之上的胡言不可信啊。」 皇帝道,「好了,好了,你们一个二个的,朕还没说什么呢,就跪上了。都起来吧。」 「谢陛下。」淳于行松了一口气,陛下语气间并无责怪之意,想来不会迁怒于婵儿。 皇帝继续道,「康王妃是个好孩子,朕相信流言与她无关。但唐氏实在可恶,不配为康王妃伯母。京兆尹,这件事,你负责处理了。」 第71页 「是,微臣领命。」 京兆尹听了这话已有了思量,不配为康王妃伯母?陛下这是要康王妃的伯父休妻了。 太子才不在意这些,他向京兆尹使了使眼色,京兆尹会意,「陛下,康王殿下已大婚三月有余,按照先祖爷立下的规矩,我朝皇子大婚后均需前往封地,微臣斗胆请陛下遵从先祖遗训,为康王择一封地,上卫国家,下安生民。」 「康王……」皇帝捏了捏眉心,「康王心智年幼,身体不好,朕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面,他的事先不急。」 「可是陛下,这是先祖立下的规矩。」 「好啦,」皇帝一拂袖子,「朕累了,朕自有打算,退朝。」 …… 小雨纷纷。 陛下心烦意乱的回到后宫,他没像往常一样,径直去贵妃的殿里,只和随身伺候的太监来御花园里散散心。 他的心情从早上到现在就一直很不好,因为今天是大皇子的忌日。 皇帝50岁了,从十八岁成亲到现在,这些年一共有10个孩子,只有5个活到了现在。 19岁得了第一个孩子大皇子景元,为人正直聪颖,是逝去的先皇后之子,刚过弱冠之年不久便薨逝了。 三皇子景辞,比大皇子小两岁,现在是太子。 四皇子是贵妃的孩子,尚在襁褓之中,还没正式取名,便夭折了。 七皇子景平,就是现在的傻康王。 二公主、五公主已经出嫁,六子、八子、九子均没活过三岁,剩下个十公主景乐,是天降的灾星,去了安国寺。 他望着御花园的小池塘,当年,康王就是在这里失足落水,醒来高烧不止,成为一个傻子的。 想当年,景平幼年时,人十分聪慧敏捷,甚至长得还有几分像高祖。唉,可惜了。 那个时候许妃早已失宠,许妃为人有些懦弱,见到皇帝总是害怕多于敬重,郁郁寡欢,皇帝也懒得看她,连带着也极少见许飞的儿子,可见过的几次,都让他觉得这孩子聪慧可教。 后来许妃得了伤风病殁,皇帝忙于政务,除了叫贵妃负责六宫事物,自始至终没见过她一面。 不久后大皇子景元剿匪时,被匪患所伤,骤然薨逝,皇帝心中本就十分不畅快,再加上各地天灾人祸频发,他更是忙得头晕脑胀,夜晚又见流星坠落,钦天监算了一卦,灾星便附在景乐身上。 皇帝很相信上天示警,不顾康王的哀求,强行将景乐送去了安国寺,过了没多久,康王就落水,高烧不止,成了傻子。 皇帝因为他成了一个呆头呆脑的傻子,厌恶不止。 十年前,他还自认为正当壮年,死了一个,虽然伤心,傻了一个,虽然厌恶,但总想着以后还有更多的孩子,一定要好好养活。 哪知十年过去了,孩子一个也没多,他以前并不着急,可是到了今年,他明显的感觉身子骨比以前差了很多,常常宣召太医,但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难道人老了,就是这样吗? 五十而知天命,皇帝再审视自己的儿子,突然多了几丝怜悯之心。 太子孝顺,才华能力虽不如当年的大皇子突出,江山交给他,也算稳妥,再说也并无其他选择。 康王傻头傻脑的,就做个闲散王爷吧,虽然这样有违祖制,但是他若去了封地,人生地不熟的,他又不能保护自己,难免会被人欺负。要是这个儿子能够稍微聪明点就好了,既不让他烦恼于违背祖制,又可以卫国安民。 皇帝走着走着,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乖巧的七、八岁小太监,小脑袋上顶着一个大缸,正在微雨下罚跪。 皇帝手一挥,对身边的太监道,「去把那个小孩子给朕带过来。」 太监回答了一个「是」,走到小小太监身边,说了皇帝的指令,小小太监闻声放下缸,很快被带了过来,皇帝见他生的乖巧,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你为什么被罚?」 小小太监垂下头,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回陛下,奴才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碗。」 皇帝道,「不就是一个瓷碗,算什么?朕免了你的罚。」 小小太监欣喜的仰起头,「谢陛下。」 就在此时,小小太监的肚子咕噜一声,响的甚为尴尬,皇帝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想吃什么?」 小小太监舔了舔嘴,不敢说话。 皇帝鼓励道,「想吃什么?尽管说,朕都给你。」 小小太监眼睛都亮了,「陛下,奴才真的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当然,君无戏言。」 小小太监咧开嘴,露出嚯风的门牙,「奴才一直很想吃糖葫芦。」 「陛下,」贵妃寻了过来,「您在这里做什么?」 小小太监立刻再次垂下眼,毕恭毕敬。 皇帝道,「见这小太监可爱,多说两句话。」 宫人为陛下打着伞,贵妃挽过皇帝的手,「陛下外面风大,咱们回去吧。」 「也好。」皇帝向身旁伺候的太监使个眼色,「传令下去,赏他一百串糖葫芦。为了避免他吃坏肚子,一天只准给他一串,不得苛责。」 「是。」 「谢陛下。」 贵妃瞥了一眼小太监,心里嘆了一口气。 …… 贵妃搀扶着皇帝在御花园里一路慢行,将皇帝引到了雨花阁,「今日是大皇子的忌日。臣妾特意为大皇子请了安国寺的得道高僧前来诵经祭祀。」 第72页 皇帝拍拍贵妃的手,「贵妃有心了。」 贵妃静静的陪着皇帝看着高僧们礼佛超度,过了不久,皇帝的贴身太监通报导,「陛下,康王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贵妃打发道,「没个眼力见,没看陛下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见人吗?去叫康王走。」 「诶,不必。」皇帝道,「把康王叫来,让他给他的大皇兄上柱香。」 「奴才遵旨。」 没过一会儿,康王被人领了过来。 「父皇,这是小乐院子前的桂花酿制而成的桂花酒。」康王傻傻的抱着个大罈子,像是个年画娃娃,「给您抱、抱一坛来。」 皇帝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也没有人在他耳边提过,若不是今天大皇子忌辰,他心中哀痛,都不会去回想自己的孩子,「小乐?」 康王抱着个罈子,点头如小鸡啄米。 皇帝努力回想了一下,他甚至想不起来十年前小乐的模样,只大概有个扎双髻的小女孩的模样影像,「小乐多高了?」 康王笨手笨脚的将罈子放在桌子上,伸出手,在自己的胸前比了比,「嗯,嗯,这么高。」 皇帝看了一眼酒罈子,「朕记得小乐是在你大皇兄走的那一年,去的安国寺,现在也快十年了。现在多大了?」 康王伸出三根手指头,「十三,马上十四了。」 皇帝点点头,「十四,是一个大姑娘了。难为你和小乐还有这片孝心。」皇帝拍了拍康王的肩,「去给你的大皇兄上柱香,把桂花酒敬一杯给他吧。」 「嗯。」康王乖乖的去上了香,青烟腾腾上升,康王在心里暗暗道,「皇兄,今日是你的忌日,弟弟无论如何都会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以前你在世的时候,虽然从未在意过我这个弟弟,但我们毕竟是兄弟,弟弟今日为您添一炷香,十年过去了,不知是否已轮到你转世,愿你来生不再生在帝王家。」 康王敬了酒,回到皇帝身边,张了张嘴,还想多说几句,「父——」 贵妃打发道,「康王,你父皇缅怀你大皇兄,心情不好,你就别在这里影响他了,快回去吧。」 康王瞧了一眼皇帝,皇帝心中神伤,也并没有要留他的意思,他也只好作罢。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过了年,就到十年了,今日好歹顺利在父皇面前,刷了一波小乐的存在感,也算有收穫,不必操之太急,反而弄巧成拙。 「儿臣告退。」 皇帝望着焚香炉后大皇子的肖像,只淡淡道,「去吧。」 康王从雨花阁,冒着小雨,沿着小路,在宫内闲逛。 行至一处冷清的宫殿,康王不自觉驻足望向其上歪歪斜斜的牌匾——葳蕤殿,这那是许妃以前居住的宫殿。 破败冷清的宫殿前跑过一个七、八岁举着糖葫芦的小太监,康王看着他的身影,自己也仿佛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和今天一般阴冷的日子。 …… 那时的他还是个孩子,许妃病的很重,景乐在屋子里哇哇哭叫,葳蕤殿是宫里最偏僻的宫殿,许妃早已失了宠,宫人势力,葳蕤殿内根本没几个伺候的人,只有一个魏公公还在为她生炉子。 小景平哭着从葳蕤殿内跑出来,要去求见父皇,可是皇帝正值政务繁忙,在书房里和大臣们商量了一天的朝政,根本没空见他,又或者说是宫人们见到皇帝繁忙,和朝臣商议之间,发怒不止,七皇子又并不受宠,根本没人敢去通禀。 寒冷的雨丝一刻未停,小景平在书房前一直跪着,直到看到了一个和他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的人出现,便是他的大皇兄——景元。 景元愁眉苦脸的从书房里出来,就见到一个眼泪鼻涕搓成一团的小人扑在他的腿上,「皇兄,皇兄,你救救我母妃吧。」 景元脚一收,一脸嫌弃的推开他,「你母妃怎么了?」 小景平吸熘着鼻涕,「皇兄,我母妃她快要病死了,你快救救她吧。」 景元不耐烦道,「你母妃病了,自有太医诊治,我又不懂医,怎么救得了她?父皇还有事要我办,我没工夫跟你闲扯。」 说罢,便拂了袖子径直离去了。 皇帝身边的宫人看不下去,提醒道,「小殿下,您还是别在这里跪了,出了紧急军情,南诏进犯我朝,陛下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空见您的。」 小景平拉住宫人的袖子,「公公,求求您,帮我通报一声,让父皇给我母妃派个太医去诊治一番吧。」 宫人嘆气道,「小殿下,许妃娘娘病了一年有余,太医上个月就曾报过,已经无力回天了。您还是回去多陪陪她,才是对她最大的慰藉。」 小景平一路哭着跑回葳蕤殿,许妃已经病入膏肓,在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将许妃的父亲许崇留下的秘密告诉了他,也就是先帝曾悄悄派许崇寻找前朝的宝藏的线索。 当时虽未寻得,可许崇在死前不久,得知了宝藏的所在地,以及开启的玉扇,可惜还来不及禀告皇帝,就被奸人污衊受罪,查抄了家产,判了斩立决,直到许妃怀下皇子后,方才平反。 许妃知道兹事体大,且先帝一直将其视为巨大的秘密,寻宝之事隐之又隐,极少有人知道,所以一直将秘密埋藏于心,临死前才将此事告知小景平。 小景平年纪虽小,但心志坚定,一直将秘密深藏于心。 第73页 魏公公那个时候只是个小宦官,因为许妃对他好,在他被主子打的半死时曾相助于他,所以对许妃忠心耿耿,许妃将康王和小景平託付于他。 许妃又告知小景平,柏泽大人是个好人,她曾经救过柏泽的命,柏泽大人允诺过会帮她一个忙,紧急时刻可去求救于他。又告诉康王宫中多诡谲,以后一定要带着小乐远离京城,交代完后事,许妃便撒手人寰了。 在许妃病殁后不久,大皇子也在剿匪时,被匪徒所伤,骤然薨逝。 …… 「殿下、殿下。」 康王被这稚嫩的声音勐然唤回现实。 他低下头,一个七、八岁的缺牙小小太监膝盖上脏乎乎的,都是泥,一手举着糖葫芦,一手拉着他的衣摆。 康王蹲下.身.子,和这小小太监眼神处在一个水平线上,他拉了拉小太监的手,「怎么啦?」 「殿下,殿下,我找到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了,」小太监将糖葫芦凑到他的嘴边,「给您!」 康王绽出笑容,他记得,这是皇帝和贵妃寿宴时,他在御花园见过的那个小小太监。 康王摇摇头,将糖葫芦递还给他,「我不吃,你吃。」 小小太监有些急了,「殿下,您尝尝吧,我不骗您,这真是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 康王捧场的咬了一颗小太监递过来的糖葫芦,酸甜可口,赞嘆道,「真好吃。」 小太监嘿嘿的笑着,舔了一口剩下的糖葫芦。 康王取下腰间的荷包,里面有几颗糖,「你请我吃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我也请你吃天底下最好吃的松子糖。」 本来兴奋的小太监见了这糖却垂下眼,变得沮丧,「我哥哥以前也给我吃天底下最好吃的松子糖。」 康王将松子糖放进他的手心,握紧,「你哥哥现在在哪?」 小太监摇了摇头,「不知道。」 康王摸了摸他的头,又问,「他长什么样?我帮你找到他。」 小太监仍然摇摇头,「不记得了。」 康王正想再问,这小太监突然一急,「殿下,我走了。再不走,今天的活就干不完了。」 「诶——」康王伸出手,这小太监灵活非常,早已熘走,康王也只好作罢。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葳蕤殿歪斜,布满蜘蛛网的牌匾,心里默念道,「母妃,您交代过我,宫中多诡谲,一定要带着小乐远离京城,我一定会完成您的遗愿的。」 …… 康王今日入宫去给皇帝请安,月婵也带一坛桂花酒回去,回家去看看父母。 到了淳于府附近,正巧碰到了娉婷的贴身丫鬟晓檬。 他们两家人本就是比邻而居,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月婵知道大伯母因为乱传谣言,被陛下下令让大伯父休妻一事,说到底也是她不分场合乱说话,算是咎由自取。但月婵还是觉得大伯母有些可怜,本想向晓檬问一问娉婷怎么样。 谁知那个丫头一见了她掉头就走,吓的就像是只惊弓之鸟。 我有那么可怕吗? 月婵也懒得纠结,不再理这件事,大大方方的回了自己家,看完了父母。 下午又出了门,在京城闲逛。 女人的天性就是买买买。 不大一会儿,随行的人大包小包的提了一路。 月婵看着有些头大,她觉得她也没逛几家铺子,怎么就买了这么多东西? 这要放在穿书前,作为一个社畜,哪里买得起这么多? 月婵自顾自的摇摇头,觉得她好像越发堕落了…… 但随便买买买的感觉真爽! 看着随行的人提着这么多东西,月婵于心不忍,「你们先坐马车,把东西送回王府吧,我和柳儿再逛逛。」 「是。」 月婵带着柳儿一路从闹腾的街市,逛到了清静幽宁的河边。 她逛着逛着有些累了,便在河边的一个亭子里小坐。 柳儿正欲掏出帕子,为月婵擦一擦石凳,却左找右寻,怎么也找不到帕子,「小姐,我帕子好像掉在刚才那条街卖话本子的书店里了。」 月婵道,「没事,我再给你买。」 柳儿吞吞吐吐道,「可那条帕子上绣了我的名字,若是被人捡到……」 在这个世界,女儿家的帕子,关乎名节,尤其是绣了名字什么的,若是被男子捡到,会被人看作是定情信物,两人有染,所以一个帕子确实还是挺重要的,「你赶快去找回来吧。」 柳儿左右看了看,有点不放心,「没事,小姐,我还是以后再寻吧。」 月婵道,「你不必担心我,京城脚下,我能出什么事啊,况且那卖话本子的店离这条河也不远,不会有事的。」 柳儿道,「小姐,我片刻即回,您一个人可别乱走,不然我找不到您了。」 月婵点点头,「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你。」 柳儿道,「是,奴婢这便去了。」 月婵在此处稍坐,无所事事间,偶然发现石桌上来了一群蚂蚁正偷偷摸摸、整整齐齐的要搬走糕点的碎屑。 「哇,蚂蚁。」 月婵见蚂蚁运食,井然有序,来了兴趣,收好扇子,放进袖中,再顺着蚂蚁搬运队列,找到了蚂蚁的洞穴,正在河边的一块大石头脚下,自己也闲的无事,便好奇的蹲在石头脚下看着蚂蚁运食。 第74页 据说一只蚂蚁能搬运超过自身重量几百倍的物品,拖运超过自身体重上千倍的物品,小小的身体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月婵不觉越看越入迷,却未察觉危险正在临近。 河边柳树背后,一个黄衣少女放轻了脚步,鬼鬼祟祟的靠近月婵的身后,颤颤巍巍的伸出了一双手,咬着牙,瞪着眼,像是下定了决心,伸出的双手朝向月婵的背,她要把月婵推进河里! 就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从另一侧的柳树后,钻出来一个面带青面獠牙面具之人。 他两只手向空中抓着,双脚略呈马步状弯曲,两步跳到月婵身后的娉婷背后,大叫一声: 「哇!」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娉婷本就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冷不丁背后有大叫声,憷的一转头,正对上一张青面獠牙的脸,鼻尖对鼻尖,眼睛里满是骇人场景,吓得娉婷瑟瑟发抖,惊唿一声,勐地往后退,一不小心踩到了圆熘熘的树丫,「哗啦」一声仰面跌进了水里。 蹲在河边的月婵听到了这一系列的动静与惊唿声,转过身,只见到了哗啦溅起的水珠,和一个面带恐怖面具、做着吓人动作的人,月婵比起娉婷就平静多了。 这人又向月婵跨近半步,弯下腰,正脸对上仰面蹲着的月婵,故技重施,但是明显动作幅度没有那么大,也就是轻轻的「哇」了一声,做了几个吓人的动作。 月婵:「……」 月婵默默的直接伸出手取下了面具人的面具,面具后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正龇牙咧嘴的,做着鬼脸,是——康王! 月婵:「……」 「救命啊!救命!」娉婷在水中不断扑腾,「来人啊!救命!救命啊!」 糟糕,刚才那个惊唿声!还有水花声!有人掉水里了! 月婵站起身,往河里一看,娉婷在水中上上下下的扑腾!显然是不会游泳的。 月婵左看右看到处看不到人,就算唿救一时半会的也来不了人,月婵灵机一动,从地上寻了一根粗壮且长的枝丫,抓住一头,往水里一抛,「来,抓住这个。」 在水中的娉婷扑棱着死命的抓住了这最后一根稻草,月婵咬牙把她往回拽,费了好大的劲儿,就快体力不支,反被娉婷的重量拉的往池塘边近了两步的时候,康王突然欢唿道,「哇,你们在拔河吗?拔河,拔河,从河里□□,本王也要来!」 康王双手抓住枝干的另一头,别说康王力气还挺大的,和月婵一起把落水的娉婷拔了上来。 月婵累的气喘吁吁,娉婷成了一个落汤鸡,双手抱着肩,哆嗦着咬牙切齿的眼泪直掉,康王殿下为何要突然出现装鬼吓人,是看穿了她的计谋吗? 她不后悔做了这件事,只后悔不慎被看破。 晓檬回到府里告诉她,月婵回淳于府之后,娉婷便悄悄的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母亲报仇!母亲不就是在牌桌子上提了这个小贱人一句吗?竟然害得京兆尹来府内抓人,然后,等来的竟是京兆尹要求父亲休妻的命令。 淳于宗本就厌恶了唐氏,当着京兆尹的面便大骂唐氏,写下休书,将唐氏撵回了远在他乡的娘家,现在早已出了京城。 母亲本想带她一起走,又怕拖累了她的前程,母女两人被迫分离,全都是这个女人害的。 她死死的又有些怯怯的盯着康王,心中满腹怨恨!如果当初是她嫁给康王就好了!母亲不会受此折辱,她更不会为了给流浪猫餵食不断贴补。要是没有月婵更好了,她受到的屈辱,都是月婵害的! 康王殿下却一丝一毫都不在意娉婷的怨恨,拍着巴掌,一副孩童遇到好玩事情的样子,「拔河啦,拔河啦,我拔赢了河,我赢了!」 康王见娉婷咬牙切齿、怨恨的盯着王妃的模样,索性逗她一番,「我还要赢!我还要赢!你快下去,让我再拔一次!」 娉婷听了吓得直哆嗦,「康王殿下饶命,求康王殿下别再吓我。」 康王心里讽刺,这回知道叫饶命了吧?刚才看的明明白白这人想要将王妃推进水里,若不是他急中生智,救了王妃一次,倘若掉进水里,这里又偏僻没有人经过,若不是说不定王妃生命也有危险。 如此恶妇,简直可恶。若不是王妃心善,要救此人,她既起了害人之心,就该让她自尝苦头。 然而月婵可不买帐,她没见到娉婷想推她入水的动作,却只知道了康王戴着恶鬼面具吓人,这人被他吓得掉进水里了,还想再来一回?!还想玩拔河! 这熊孩子,简直气死人!爱玩也没什么,但是用别人的生命危险戏弄他人,这就不对了。 她是要和康王共渡一生的人,不是个路人甲,她可得好好的拯救一下康王殿下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弟弟,做人不能这样! 于是,月婵清了清喉咙,虽然她也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想了想小学的班主任,挤出一抹笑,「弟弟,面具好玩吗?」 康王:「好玩,真好玩。」这女人想做什么?笑的这么阴恻恻的。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月婵模仿着班主任教导他们的样子,一咕噜说了一连串,温和道,「弟弟,面具虽然好玩,但是怎么可以用来吓人呢,把人吓坏了怎么办?也不能在池塘边这种很危险的地方吓人,更不能把别人吓到掉进水里,可能有的人不会游泳,丢了命怎么办?就算没有生命危险,掉进水里,发烧生病了也不好啊。」 第75页 康王垂下头,闷闷道,「噢。」 月婵还在模仿着小学班主任,又加了些自以为的温柔,「别人掉进水里了更不能觉得拔河好玩,就让人再下水一次。别人掉进水里了,这个时候要帮助别人上岸,知道吗?如果你不会游泳,那就赶快唿救,如果周围没人,你可以试着像我一样用竹竿或者棍子捞人,当然掉下水里了,第一步还是以唿救为主。还有用棍子捞人,不是从河里□□,所以,这个动作,也不叫拔河,知道吗?」 「哼。」好心当作驴肝肺。 「小姐!小姐!」柳儿一路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康王瞥了柳儿一眼,有人在场了,也不怕这个什么王妃的堂姐再趁着无人加害于她了,他迈开步伐,一个人闷闷的走了。 柳儿拉住月婵的袖子,小声道,「小姐!您刚才是在责怪康王殿下把娉婷小姐吓的掉进水里了吗?」 月婵无奈解释道,「不是责怪,我是想告诉他,在危险的地方故意吓唬人,是不对的。」 「不是您想的这样,」柳儿摆了摆手,「我在那边的桥上亲眼见到,娉婷小姐从树后面跳出来,伸出手想要推您下水。」 月婵诧异的看了看柳儿,又看了看水淋淋的娉婷,「你刚才是想要推我下水?」 娉婷撇开眼,咬着牙,没说话。 柳儿笃定的点头,「对!我还没来得及喊人,就看到康王殿下从树的另一边蹦出来,若不是殿下吓了那娉婷一跳,您就真的被她推下水了。」 月婵喃喃道,「所以,不是为了好玩就戴面具吓人……」 柳儿道,「您错怪殿下了。殿下应该是看到娉婷小姐想要推你,所以就索性戴着面具吓了吓她,想给您出气,可谁知那娉婷小姐自己没站稳,掉进了河里。」 自己刚才还那样说他,以为是他的错。 月婵内疚之情冉冉升起。 她转过身朝康王离开的方向看了看,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站住!」 月婵忽然道。 月婵余光所至,娉婷正提着湿裙子准备开熘。 月婵转过身,一步一步走近娉婷,「你刚才想推我下水,是吧?」 娉婷瞪着眼,一步一步退后,「是又怎样?」 月婵伸出手,冷着脸,握住娉婷的肩,「不怎么样,做人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你既然推了我一次,我也来推你一次。」 娉婷站住不动,一步也不敢再往后退,她的后跟已经抵近河堤,「可我最后没推到你,还掉到了水里成了落汤鸡。」 月婵点点头,收回手,后退了一步,「你说的有道理,你确实犯罪未遂。」 娉婷捂住胸口,狠狠的唿出一口气,趁着月婵分心之时,一脚踏出去准备开熘,她本就站的离河堤极近,这一脚迈的太匆忙,河边石头本就湿.滑,她自己没站稳,一不小心,又哗啦一声掉进了水里。 月婵:「……」 月婵举起手,摊开掌心,「我可没推你。」 娉婷在水里不断扑腾。 「救我!救我!」 「月婵,好妹妹,我错了,我不该推你下水!」 「好妹妹,都是我的错!」 月婵看着她扑腾了一会儿,「你以后还害人吗?」 娉婷哭道,「不,我再也不害人,我发誓,我要是害人就让我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月婵仍旧将那根枝丫抛进了水里,和柳儿一起将娉婷拽了起来。 娉婷一上岸,再也不敢多呆,捂着衣服就跑掉了。 …… 月婵回到王府时,天已经黑了。 桌上的菜,满满当当,没有动一口。 康王一个人闷闷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吃菜。 月婵又心虚又愧疚,戴上了康王今天遗留在河边的面具,凑到康王面前,「弟弟。」 康王朝左边别开头,拒绝交流。 月婵巴巴的凑到左边,「弟弟。」 康王又朝右边别开头,不想讲话。 月婵再次巴巴的凑到右边,「弟弟。」 康王清了清嗓子,「小仙女,本王现在很生你的气,你不要跟本王说话。」哼。康王已经想的很清楚,他才不会轻易原谅她,刚才在池塘边数落起人来,一套一套的,现在都得用甜言蜜语补起来。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月婵点点头,取下面具,放在桌边,坐了下来,「那好吧。」 康王:什么?就一句『那好吧』,就结束了? 月婵心想,看来弟弟是真的生气了,要跟她拉开距离,现在都自称本王了,他的自称总是颠三倒四的,有时候称『本王』,有时候称『我』,慢慢的月婵就能从他的自称中听出他的情绪,这个时候,自称的『本王』是真的很生气。 对待生气的人应该怎么办呢?月婵心道,弟弟现在不想理我,先给他一段时间冷静一下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他,等到他气消一点了,想说话了,再沟通交流吧。 想通了这一层,于是,月婵便什么也不再说,默默的坐在另一张椅子上,静静的等待康王什么时候气消。 康王用余光瞄了月婵一眼,这怎么就这样坐上了。 怎么还不快来哄我? 是不是我表现的还不够生气,没有让她意识到这一点? 于是,康王换了个姿势,努力寻找存在感,狠狠的「哼」了一声。这回该感受到怒气值了吧?怎么着都得哄两句吧。 第76页 月婵听得康王「哼」的一声,心道,弟弟火气很旺啊。哎,该怎么样让他降降火呢,买点好吃的,给他赔罪吧。月婵想起贵妃与陛下寿宴之时,弟弟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太监在池塘边分食糖葫芦的样子,弟弟,应该很喜欢糖葫芦吧,去买这个给他赔罪! 康王再用余光瞄了一眼,还没反应吗?就哄一句都不行? 康王可是个演技大咖,平时各种场合无论需要什么样的表演都能一秒让人信以为真,这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一丢丢的怀疑,难道是最近和她在一起太开心,连伪装都退步了? 再多使一丢丢力吧。康王再次换了个坐姿,狠狠狠狠的「哼」了一声。 谁知这声「哼」,没换来王妃来哄他,却眼睁睁的看着王妃站起来,朝门外走去。 康王一时情急,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她的腰,把月婵吓了一跳。 刚才的所谓生气都是假装的,康王这回才是真的生气,「你就不能多哄哄我吗?你再哄我一句,我就跟你说话了。」 被拥住的月婵偷笑了一下,「我就是去买糖葫芦来哄你啊。」 「哼。」康王放开抱住她的手,背过身去,「你就是去把糖葫芦买来,我也不跟你说话了。」 月婵勾住他的手指头,「那我跟你说话,你听着,好不好?」 康王闷闷的不吭声。 月婵挠了挠他的手心,「好不好嘛?」 康王默不作声的把月婵那只不老实的手握住,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哄啊?这叫哄吗?这明明叫撒娇! 但是向他撒娇的滋味也不错,康王忍不住「嗯」了一声。 月婵柔声道,「我今天不该对你那么严厉,有话应该好好说,就算出了什么事,也要第一时间相信你%¥&#%……」 月婵接下来说的话,康王已经不太听得进去了,他那颗雀跃又小傲娇的心忽然沉了下去,他惦记着的哄不是这样的。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的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她今天在河边对他说的那些话,也像是在教导小孩子。 她一直把他当做一个小孩子,当做一个弟弟,而不是一个男人。 「弟弟?」月婵被他握住的手又不老实的挠了挠他的手心,「我今天错怪了你,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 康王转过身,不再背向于她,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鬓髮,看进她的眸子。 他又有什么资格生气呢?自从十年前,他选择了装傻活在世上,这世人不都把当做一个心智年幼的小孩子吗? 他不也早就习惯了吗? 康王慢慢捧起她的两只手,递到嘴边,亲了一口,「我原谅你。」 …… 康王和月婵亲昵之时,有一个人趁着天黑前宫门下钥之前,赶进了宫。 他今天机缘巧合目睹了一切。 「贵妃娘娘。」 贵妃随手拿起身旁的茶水就往小郑子头上一掷,「你还敢来?小郑子,你多大的架子啊?怎么?攀上康王妃这朵高枝了?这么多天了,都传不来一丝消息。」 小郑子不敢躲闪,硬着头皮挨了贵妃娘娘这一杯滚烫的茶水,「奴才有天大的秘密要禀告。」 贵妃身旁的宫女立刻为贵妃再次换来一杯新的茶水。 「哼。」贵妃斜着眼,接了新茶,「你上次也这么说,康王府的书房里有什么秘密?」 小郑子战战兢兢,急于证明自己的价值,「娘娘,书房里的秘密一点也比不上现在奴才要说的这个秘密重要。奴才怀疑康王根本就不是傻子。」 贵妃一口喷出茶水,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小郑子信誓旦旦,「娘娘,奴才在桥上亲眼所见,康王看见有人要谋害王妃,便戴上面具,去吓唬此人,把那人吓的掉进水里,解除了王妃的危机。」 贵妃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吓唬人?就只是戴上面具吓唬人?这算什么?康王一个小孩子心性,本就顽皮。」 小郑子急切的解释道,「娘娘,虽然表面看上去他只是戴上面具吓唬人,但每一步都恰到好处,既能够解了王妃的危机,又不至于在人前暴露自己装傻的秘密,如此心计,若他是个傻子,怎么可能想的出如此计策?」 「可他都傻了十余年,从十岁起便一直装傻。」贵妃万分震惊,「这不可能吧?一个小孩子,能有此计谋?」 小郑子言之凿凿,「这更说明了他的心计了得,能忍常人所不能忍。娘娘,您想想看,康王坠湖之前,陛下是否曾经多次夸赞他聪慧过人,机敏过人,可见,十岁的康王并不是完全没有这种能力的。况且,据奴才所知,康王身边的魏公公伺候康王多年,也是个心思深沉的,有他做掩护的,不无可能啊。」 贵妃回忆起康王小时候的一桩一件,陛下当时十分喜欢他。 贵妃的儿子早早夭折,又小产一回伤了身子,贵妃一直想要养个儿子便于争宠。 她曾争取过将大皇子景元记在她的名下,大皇子是皇上的嫡长子,是亡故的先皇后之子,身份高地位高,贵妃认为做她的儿子也不算埋没了他,但这出身高贵的嫡长子又怎会看上她一个小小嫔妃,不仅当面拒绝了她,还大大的痛斥羞辱了她一番。 不过,后来这位高贵的嫡长子被皇上委任要务,去往外地途中,被毒蛇咬伤,薨逝了,让贵妃高兴了一场,敢忤逆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第77页 她想来想去把主意动到了七皇子康王身上,大皇子早已成年,有了自己的想法,而康王年纪小容易操控,吸取了在大皇子那里的教训,採用怀柔策略,多次给康王好吃的,好喝的,哄着他,不过这个孩子十分不领情,后来又坠湖高烧不退成了一个傻子,此事便也作罢。 最后皇上指了生母早亡的三皇子景辞记在她的名下,也就是现在的太子给她做养子,她当时本来不太满意三皇子当时已经成年,觉得养不熟,况且三皇子长相阴郁,比不上七皇子好看讨喜,不便于她争宠。 不过,最后看来,三皇子这些年对她也十分尊敬,处处都随着她的想法来,从不忤逆,为人也很争气,当然她也没少给三皇子好处。 「娘娘。」小郑子见贵妃一直咬着牙,不说话,心如火烤的提醒道,「你若是不信奴才,就请试一试康王。」 贵妃想了想,斥责道,「你先滚下去!」 小郑子心中大喜,贵妃已经相信了他,不打算治他的罪了,小郑子欢天喜地道,「奴才这就滚。」 眼看着小郑子出了门,贵妃勾勾手指,唤来身边宫女,「去叫太子尽快入宫,本宫有急事相商。」 …… 太子得了旨意,马不停蹄的赶来了贵妃的宫殿,贵妃将此事细细一说。 听完贵妃的话,太子本就阴郁的脸,一剎那变得灰败,他颤声道,「不,母妃,儿臣不信。」 贵妃没好气的道,「本宫也不信。但那小郑子说的信誓旦旦,本宫想着,无论真假,先试他一试。若是假的,本宫就扒了小郑子的皮,若是真的,康王装傻多年,一定所图甚大,皇儿,为了你的大业,可留不得他。」 太子紧紧的捏着拳头,「是。」 贵妃摆摆手,咬着牙,「算了,无论他是真傻还是假傻都懒得留他,留着他还要猜来猜去,麻烦至极。况且,那康王妃在陛下面前可出了不少风头,本宫看她若死了丈夫,还能嘚瑟多久。」 太子嘴唇紧闭,半天才道,「任凭母妃吩咐。」 …… 北风唿唿的吹着,家里蹲的康王接到了一份旨意—— 皇帝今年冬天的冬狩点名要带他和王妃共同前往。 书房里,虫子们早过了最闹腾的夏季,也歇了喧嚣,静悄悄的,只听得到北风唿啸,魏公公屏退了众人,裹紧了身上的棉袄,「殿下,往年陛下都说你身体不适,不宜参加冬狩,怎么今年突然下了旨意,要带您一起去?」 康王端坐在案前,看着面前的圣旨,「事出反常必有因。本王一个人也便算了,可这旨意上竟要求携王妃同往。」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魏公公道,「殿下,既知此举反常,不如您称病不去?」 康王摇摇头,语气坚定,「不,本王一定要去,不能不去。」 魏公公又道,「那您此行定要韬光养晦,时刻注意身旁的异常。」 康王望向魏公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也不,本王不仅不会低调,还要让所有人都看到本王,看好本王。」 魏公公见康王已经下定决心,便宽慰一二,「殿下,您也无须太过烦心。我朝帝王举行冬狩一是为了宣传国威,二是皇室亲自狩取猎物,供给宗庙。许是陛下见您今年已经大婚成家,算是成人,所以今年冬狩特意要带上您与王妃同去,只是为了猎个彩头,祭告祖先。」 「但愿吧。」康王想起月婵不自觉嘴角微微翘起,「王妃现在何处?」 魏公公见康王总算由阴转晴,心下的石头也放下不少,「要说王妃呀,一颗七窍玲珑心都用在了您身上,现在正在后院用鹅毛为您做袄子呢。」 「鹅毛做袄子?」 魏公公道,「王妃说这叫羽绒服呢。」 「她还真是总有奇思妙想的点子。走,去看看。」 …… 说是月婵在做,其实她也只是领着丫鬟绣娘们,将自己的意思传达描述一下,说个大概,都是她们根据她的想法来做花样。 将布料按照袄子的样式裁好,然后将布料缝成一个小格子,一个小格子的,再在里面填充鹅绒,做成绒片,再制成衣。 绣娘们试了一个版,月婵不太满意,穿起来有些太臃肿。 「做成的衣服看起来太臃肿了。」月婵对着一面大大的铜镜惆怅道,「我觉得,我就像块冬瓜。」 在古代做羽绒服看来还是不太可行啊,古装分上衣和襦裙,绣娘们将上衣和裙子都用绒片做了一套,古代服装花样繁复,为了避免钻绒,绣娘们都是多做了几层里布,又要用精緻的锦缎做表布,表面上面还需要绣花,显得有些笨重,达不到羽绒服轻巧保暖的功效。 月婵道,「衣服不行,再试试羽绒被吧,被子臃肿蓬松一点也无妨。」 众人又按照她的意思,将布裁成方方的两片,绣成小格子,再在小格子里面填充鹅毛,月婵自己也手痒的跟着填充一二。 就在这时,一双手突然从后面遮住了她的双眼,「猜猜我是谁。」 月婵脸上盪起两个小小的梨涡,「是一个小煳涂蛋。」 小煳涂蛋才不答应呢,「错了,再猜!」 「是一个帅气的小煳涂蛋。」 「错了,再猜!」 「是一个帅气的爱撒娇的小煳涂蛋。」 第78页 「错了,」康王放开手,「不是小煳涂蛋。」 月婵笑着转过头去,捏了捏他的耳垂,「我喜欢小煳涂蛋。」 康王贴着她的耳朵,小声的呢喃道,「你刚刚猜对了,我就是小煳涂蛋。」 月婵噗嗤一笑,捏住他的脸,像是撸猫一般的揉了一圈,捏成一团,又放开,再点了点他的鼻尖,「小煳涂蛋。」 康王朗声道,「诶!」 康王伸手拾起几片鹅毛,放在手心,「小仙女,你在做什么呀?」 月婵略微有些遗憾,「我本想用这些鹅绒做衣服的,可是衣服式样太繁复了,做出来太厚重,显得有点臃肿,只适合做成长长的一条,我就打算让他们做个被子。」 康王灵光一闪,「这长长的,直通通的一熘,可以用来做披风大氅。」 「对耶,」月婵睁大了眼,有点兴奋,「这个主意好,做大氅肯定很适合。弟弟,你真聪明!」 康王逗了逗她,将手心向上抬起,轻轻一吹,手心上的两片鹅毛飞了起来,贴到了月婵的额上,「我可不聪明,我是小煳涂蛋。」 月婵将额头上的羽毛摘下来,又偷偷抓了旁边的一把鹅毛,往康王身上一洒,「小煳涂蛋,你别跑。」 康王嘴里鼓着气,将月婵洒过来的鹅毛朝她的方向吹回去,「我偏要跑。」 月婵再抓一把鹅毛,「好啊,看你是吹的快,还是我手快。」 …… 第二场冬雪落下的时候,皇帝带着贵妃、皇子以及一波近臣们浩浩荡荡的去郊外开始冬狩了。 皇帝、皇子们可携带家眷,大臣们也可以带子女前往,有儿子的,可以在皇帝面前露个脸,虽然有科举制度,但是举荐、荫封等当官的方法同样在列,所以臣子们也不会错过给皇家看到自己家孩子的本事的机会。 有女儿的,也可以趁这个机会,出外郊游,当然重点是可以相看一下各大王公贵胄家的好儿郎,这就是个联姻的好机会。 柏泽带着女儿柏溪、儿子柏新也在此列。 淳于行倒没想那么多,他不是那种要去争表现的人,更没想着借着家里孩子联姻,在官场上抱作一团。纯粹是因为两个儿子好动,在家里坐不住,更是为了多看月婵一眼,让他们三兄妹玩一场。 趁着这个机会,月婵将做好的羽绒大氅送给了两个哥哥、爹爹,并让他们给母亲捎一件回去。 淳于行还比较矜持,将大氅好好的收了起来,而瀚宇、瀚宇迫不及待的当场就换上了婵儿新做的大氅,他们俩本来身高就高,一穿便如松柏一般的挺立,和穿着同款的康王站在一块,简直就像是三兄弟。 …… 营地早已扎好,由陛下执着弓,射下第一只麋鹿后,冬狩正式开始。 皇帝许诺猎得猎物最多者,亲授玉如意一柄,第二、第三名皆有赏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太子、大臣及各位公子都争相狩猎,一个也没闲着。 但主猎场当然是太子的。 至于康王嘛,在营地里忙着和月婵一起野炊呢。 月婵觉得既然是出门吃自助烤肉,若是一直等着别人做好了端上来,就失去了野炊的乐趣,于是拿出以前上学全班去郊游的气势,拉着康王一起搬石头,砌火堆,生火,堆柴火,做烧烤架子,干劲儿十足。 月婵这边热火朝天,太子那边也是捷报频频。 源源不断的猎物被太监们一波一波的运回来,太监们大张旗鼓的,高喊着:捷报,太子殿下又猎得一头豹子!太子殿下又猎得一只獐子!太子殿下又猎得两只麋鹿!太子殿下又猎得七只兔子……巴拉巴拉。 总之,就是太子不断扬威,射了一头又一头,很是了不得。 太子毕竟是太子,他射猎有人大张旗鼓的传捷报,其他的王公大臣们就没有了,比如淳于瀚文、瀚宇两个兄弟,只会猎到了由小厮们将猎物默默的送回来,一人放一堆,计数。 月婵一边搬着石头将火堆围成一个小圈,一边看着一波一波传捷报的小太监,纳闷道,「这大冬天,天寒地冻的,小动物们应该都存好了过冬的粮食,缩在窝里,怎么会有这么多跑出来啊?」 动物世界里,像这种时候,动物不都是在洞里睡觉吗?干嘛要这么想不开,一个个都跟往太子的弓箭前撞似的。 月婵环顾四周,再看看猎场周围各个小太监看守着的,各个大臣、公子们猎的猎物堆起来的数目,正中央,太子名牌下的那一堆高高堆起,远超众人。 按说大哥、二哥武力值也不差,难道运气就这么背?两个人猎的总数加起来也不及太子猎得的一半。 康王在她身边蹲着身子一同垒石头,小声道,「野生的小动物们不跑出来,家养的就不会吗?」 月婵眨眨眼,「你的意思是,太子冬狩猎到的这些个数不胜数的动物,都是被人故意抓来放在猎场里,等着他找过去射的?」 康王拿着一个火摺子转了圈圈,一把接住,皮了一皮,吐吐舌头,「本王可没这么说。」 月婵已经心领神会,看来这所谓的冬狩也就是走个过场,她来之前还真以为冬狩肯定会特别难。她赞赏道,「弟弟,你真聪明,早已透过现象看破了事物的本质。」 月婵现在是越发觉得康王虽然表面傻呆呆的,但其实还蛮机智的。 第79页 康王笑了笑没说话。 …… 贵妃和皇帝坐在高台之上,远远的看着这一对,贵妃笑道,「臣妾瞧着康王越发壮实了呢,想必一定是因为康王妃将康王照顾的极好。」 皇帝脸上也带着慈祥的笑意,「朕看平儿身子骨也比以前好,好似还长高了一些,康王妃有功啊。」 贵妃道,「陛下,康王身子骨壮实,臣妾想着先祖们必然也希望看到皇子个个体格强健,陛下何不让康王也像太子一般,猎得一二猎物,告祭宗庙,以慰祖先。」 「康王?」陛下眯着眼,又摇了摇头,「康王毕竟心智年幼,朕担心,他猎不到猎物反而被猎物所伤。」 贵妃为陛下斟上一杯暖好的酒,「陛下,既不打猎,那您这次把康王带出来冬狩的意义何在?」 皇帝接过酒,一饮而尽,「若不是太子提议,朕也没想着带他出来,这次就让平儿带着王妃出来玩玩雪,吃点烤肉便好。」 贵妃接过陛下手中的空杯子,「康王已经成家,是个大人了,您还把他保护的那么好,一点也不让他出来锻鍊一下,他如何成才呢?」 贵妃又给陛下捏了捏肩,「臣妾知道您是在担心他心智年幼,但是,人也不是生来就什么都会的呀。您看,就算是太子,那不也是在您委派的大大小小的任务下,不断栽培,渐渐成长起来的吗?您呀,越是什么都不让他做,他越是什么也学不会,没有丝毫长进,一辈子心智年幼。」 陛下被贵妃说的有些松动,也开始怀疑自己什么也不让康王去做,是不是反而什么也学不会,想了想,挥一挥手,叫来侍卫统领,「来人啊,传旨给康王让他去学着猎只小兔子,供奉给先祖。还有,让康王妃看着他,你们多多的派人跟着他们俩。」 侍卫声音洪亮,「微臣遵旨。」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侍卫统领领着一帮人,行至康王和王妃面前,恭敬道,「康王殿下,王妃,陛下口谕,命康王殿下猎一只兔子,用以供奉先祖,康王妃随行。」 正在忙着野炊的康王放下手上的柴火,鼓鼓掌,「捉兔子呀,好啊好啊,兔子好玩的!」 侍卫统领心中暗嘆,康王殿下果真还是个小孩子心性,可惜了,一表人才的,瞧这体魄,若是从军,定是个人才。 月婵有些懊恼,「逮兔子是很好玩,可是,我不会骑马。」 康王昂首挺胸,「没关系,我们可以骑一匹,我会骑马。」 康王扶着月婵上了马,翻身坐在了她的身后。高台之上的贵妃看着这一幕,指给了皇帝看,「陛下,您看,康王翻身上马的身姿多么矫健,看上去真有您当年的风采。康王还带着王妃一起骑着马呢,成了亲就是不比从前,已然是个大人的模样,能给人依靠了。」 皇上点点头,沉声道,「平儿长大了。还是贵妃说的有道理,让他去锻鍊一二,才能更加成熟。」 被临时编制在捉蝉小分队里的小郑子抬头望了望高台,贵妃朝他点了点头,浮起得意的笑容。 懒得管他是真傻,还是装傻,长大还是年幼,成熟或者幼稚,今日都要让他命丧此处。 …… 康王带着月婵,骑着马,一路缓行,捉蝉小分队跟在他们的后面。 月婵做的羽绒大氅,可起到了作用,康王披着大氅,将娇小的月婵整个人裹在前面,好似身子躺在冬日暖暖的被窝里,鼻尖却唿吸着大自然的新鲜空气,眼前欣赏着银装素裹的美景,好不自在。穿书一场,值了! 穿过一片林子,有一条冰封了的河流,透过冰块,还能隐约看到冰下的鱼儿在流动。 …… 有一句诗叫做,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月婵和康王骑着马,沿着河边看风景的这一幕,就落在了山顶上瀚文、瀚宇两兄弟的眼中。 枝丫略微挡住了眼前的视线,骑在马背上的瀚文,披着月婵送的大氅,轻轻将枝丫拨开,「二弟,婵儿和康王在河边遛马呢,咱们下山找他们去。」 瀚宇眼神锐利的紧盯着一个灌木丛,举着弓,蓄势待发,「等一下,我瞧见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狐狸,等我射中它的头,留下完整的皮毛,送给婵儿做个围脖。」 「噔。」 「噔。」 只听得弓拉到最紧又崩开的声响,小狐狸已经一命呜唿。 瀚文、瀚宇翻身下马,拾起小狐狸。 一支箭稳稳噹噹的射中它的头,一支箭歪歪扭扭的插.在它的腿上。 翻开腿上那支箭一瞧,瀚文道,「这支箭尾上刻了一个柏字,是柏大人家的。」 瀚宇愣了愣神,「是不是柏姑娘?咱们去交还给她吧。」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谁让你们动本公子猎的狐狸?给本公子滚开!」 瀚文、瀚宇转过身,高高的马背上坐着一个举止骄横,穿戴浮夸的小公子,周围簇拥着一群小厮,原来是柏溪的弟弟——柏新。 马背上的柏新手上拉着弓,箭头居高临下的正对着他们,十分无礼的朝他们足尖射下一箭,「大胆,把狐狸给本公子交出来,赶快滚远点!」 瀚文自然不服,此举已经不仅仅是争夺一个猎物的事,而是有辱人之嫌,瀚文要与他理论,「这小狐狸头上的箭,是我二弟所射,按说也有他的一半,柏公子,你要小狐狸可以,得给我们一半。」 第80页 柏新以纨绔见称,他的小厮也不遑多让,蛮横无理的直接走上前,一把夺走了瀚宇手上的狐狸,把小狐狸头上的刻着「淳于」的箭拔出,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踩了一脚。 柏新张狂的哈哈大笑,「小狐狸头上哪里有箭?你们看到了吗?」 柏新的小厮们大唿,「没有,只有公子射的箭。是公子一个人射的!」 瀚文被他激出了怒意,又从小厮的手中夺回狐狸,「休要颠倒黑白,明明就是我二弟射中的猎物。」 瀚宇朝瀚文摇摇头,「大哥,算了,给他们吧,不稀罕这一个。」 瀚文道,「二弟,一只狐狸是小,他们骄纵、无理、埋汰人是大。」 柏新振臂一唿,「爷养你们这一群是做什么的?还不快给爷抢回来。」 柏新的小厮立刻将瀚文、瀚宇围成一个圈,步步逼近。 「柏新!你在做什么!」只听得一个冷冷的、又不容人拒绝的女声传来。 循声望去,柏溪穿了一件雪白的衣衫,仙气飘飘,骑着一匹红鬃马,高贵冷艷。 瀚宇已然看呆。 柏新道,「姐,我射中了一只狐狸,他们两个以大欺小,非要跟我抢,说是他们射中的。」 瀚文哪容他颠倒黑白,当即道,「柏姑娘,这只狐狸身中两箭,我二弟稳稳噹噹的射中了它的头,你弟弟歪歪扭扭的射中了它的腿。哪里是什么以大欺小,非要跟他抢?」 柏新狡辩道,「小狐狸身上哪有两只箭,明明就只有本公子射的一只!」 柏溪瞥了一眼地上被在泥里的那支箭,瞪了瞪柏新,「我还不知道你!」 柏溪对瀚文、瀚宇抱歉道,「淳于公子,对不住,家弟顽皮,狐狸你们带走吧。」 瀚宇将手上的狐狸往柏新的小厮手上一送,「不必,这只狐狸也有柏公子的一份,还是柏公子带走吧,我再猎其他的便好。」 柏新喜滋滋的一拍马背,「这还差不多。咱们走。」 柏新驾着马,带着小厮,一熘烟的跑个没影。 柏溪歉然道,「两位公子,家弟无礼,我这个做姐姐的,代他向你们道个歉。」 瀚宇呆呆的摇摇头,「不妨事,不妨事。」 「谢谢。」柏溪向瀚文、瀚宇点了一下头。 「柏……」瀚宇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柏溪已扬马而去,只看得到一个背影,渐渐的消失在了丛林之中,就像一个如雪的精灵。 瀚文在瀚宇眼前挥了挥两根手指头,「还看啊?马尾巴都看不到了。」 瀚宇的眼神还捨不得挪开,「大哥,柏姑娘真美。」 瀚文道,「不及婵儿的十分之一。」 瀚宇摇摇头,「她和婵儿不是一个类型,婵儿娇俏,柏姑娘冷艷,各有各的美法。」 「哟,你这是……?」瀚文哈哈大笑,「咱们家的小瀚宇也长大咯。」 瀚宇耳根子都红了,「大哥,你就别嘲笑我了。」 瀚文嘆气道,「诶,要说这柏姑娘知书识礼,柏大人在官场沉浮多年,虽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看上去有点深沉,但对人总是温和友善,笑眯眯的,怎么教养出来的儿子倒是个仗势欺人的纨绔子弟?真不知道柏大人平时在家,都是怎么跟这个儿子相处的。」 瀚宇点头贊同道,「这个倒是甚为奇怪。」 瀚文笑着揶揄道,「咱们的小瀚宇呀,以后若是遇到这样一个跋扈骄纵的小舅子,那可咋办噢?」 瀚宇被他说的不好意思,「大哥!」 瀚文抱着双手,「好了,好了,你自己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反正啊,你也会憋不住告诉我的。」瀚文伸着头,瞧了瞧河边,「婵儿和康王走了。」 瀚宇道,「大概是回营了。刚刚说了,要给婵儿抓一只狐狸做围脖,等我再抓一只,一起去找她。」 瀚文点点头,「好,我也来抓一只,给娘做围脖。」 …… 另一边的月婵和康王沿着冰河缓行,欣赏完了冰河美景,又进入山林。 山林里银装素裹,有的树干上还冻出了长长的冰棱,冻的冰棱虽然漂亮,但冰熘子又尖又锐,有的滴下几滴冰水,正当落在月婵的头顶,冰水滋熘一落,把她冻得一激灵。 月婵摸了摸头顶,「冰凌子美则美矣,但滴下来的冰水也太凉了吧。这么高,掰也掰不下来。」 康王向捉蝉小分队伸手道,「把本王的弹弓拿来。」 小分队向康王呈上弹弓,康王眯着一只眼,捏着小石子,一打一个准,两三下就把冰熘子给清理干净了。 月婵看直了眼,他的这一系列花式操作太炫酷了,忍不住拍手称快,「哇,好厉害!」 康王得意的眨眨眼。 玩是玩开心了,月婵想起了今天的任务,月婵道,「陛下让抓一只小兔子,咱们玩了这么久了,也差不多该抓只兔子回去了。」 「走吧,咱们抓兔子去。」 真到了抓兔子的时候,翻来覆去,偌大的狩猎场竟然找不到一只兔子。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麋鹿,看到了獐子,甚至还看到了一只松鼠,一群野鸡,就是没有一只兔子。 仿佛像是整个围猎场里的兔子都被人抓光了。 月婵纳闷道,「你说,他们是不是压根儿就只放了七只兔子到围猎场里?刚才太子猎到的七只兔子,正好就把一窝所有的兔子都猎完了?」 第81页 康王道,「再找找吧。」 康王话音刚落,一只灰色的兔子,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又迅速的逃走。 第70章 第七十章 「快看那儿,有一只兔子!」月婵激动的捏了捏他的胳膊,拍了拍马脖子,「快跟上去。」 康王垂下眼,看了一眼身旁一直跟着的捉蝉小分队,驾起马,跟了上去。 要说那兔子真是个矫健的田径选手,熘得飞快,康王驾着马一路追着它,七拐八拐,穿过森林,又穿过冰河,再钻进森林,它总是冒出一个头又消失掉,然后又从另外一个地方探出头来。 月婵吐槽道,「这兔子太能躲了,我都怀疑它是不是练了□□术,一熘烟窜出来一下,要用弹弓打它的时候又不见了,哪是兔子啊,简直就是个地鼠。」 康王道,「这个兔子的后腿肉肯定特别有嚼劲。」 月婵被他逗得噗嗤一笑,「有道理!」 就在此时,月婵目光敏锐,拉住马缰,不让马走,紧盯住灌木丛,「诶诶,等等,别走了。你看前面那个洞,好像是兔子窝。我刚看到它钻到里面去了。」 康王拉住了缰绳,马儿停下了脚步,月婵的注意力还在兔子洞上,「我想下去看一下兔子洞是什么样的。」 康王翻身下马,扶住她的手,一把把她给抱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捉蝉小分队全员已经跟丢,康王和王妃可以骑马,但是这些奴僕就骑不了了,只能在后面跟着跑,刚才追兔子时,拐来拐去,马又跑的太快,一个二个的逐渐掉队,渐渐的就剩下了两人一骑。 康王望向兔子窝旁的一个堆起的枯叶丛,他已经发觉了什么。 「小心!」 然而,兴沖沖的好奇婵已经一步一步逼近地面的那个兔子洞,小兔子又蹿出了两只耳朵,月婵喜滋滋的一扑,却万万没想到,脚下的干草根本不是夯实的泥土,竟是一个深深的洞穴。 「啊!」伴随着一声尖叫,月婵头朝下垂直的往洞里掉,康王动作敏捷的拉住了她的两只腿,大半个身子都扑在了洞边缘,他慢慢的往上挪动,一点一点的将月婵拉起来,「别怕,我在。」 眼见着康王就要成功的时候,早已藏在枯叶丛后的小郑子冲出来,伸出手,朝着康王的背,一把推了下去。 …… 月婵从昏迷中醒来时,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顶上有一个垂直的淡淡的光束照下来,就像是舞台上的顶光。 她揉了揉额头,坐了起来,头还有点晕,慢慢的适应了眼前的幽暗,这是一个光秃秃的洞穴,四周都是土。 正在查看洞壁的康王转过头,「小仙女,你醒了?有哪里痛吗?」 月婵摇摇头,「不痛,你呢?伤着了吗?」 康王凑到她的面前,蹲下,捏了捏她的腿,帮着她活动了一下,「没有。」 月婵仰头望着那个圆圆的洞顶,跳了一下,伸手也够不着洞顶,更别提能看到外面的动静,「还没有人过来找我们吗?洞这么高,咱们怎么上去啊?」 康王仍然摇头,「也没有。」 月婵走了一步,伸出手摸了摸洞壁,泥土有些紧实,「洞壁也没有小洞支路什么的。」 康王道,「对,就一个直通通的坑。」 月婵安慰康王道,「大哥、二哥、爹爹,还有柳儿和魏公公看我们这么久没回去,肯定会派人出来找我们的。」 她拍了拍胸脯,「你别怕,我保护你!」 康王被她逗乐了,「小仙女,你要怎么保护我呢?」 月婵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用我的嗓门!」 康王:「……」有趣! 她站起身,两只手做出喇叭状,对着洞顶大喊道,「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啊?我们掉坑里了!」 月婵这样高喊了七、八声,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康王怕她伤了嗓子,制止道,「小仙女,别喊了,仔细把嗓子喊坏了。」 月婵灵光一闪,「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其实我不用喊,也会有人知道我们在这里。」 康王道,「为何?」 月婵道,「虽然林子很大,不好找。但是咱们的马儿还在上面,爹爹要随行陛下身侧,不一定有空,但大哥、二哥时间充足,到处打猎,过一会儿见咱们没回去,肯定会找我们俩,到时候一看到马儿就知道我们在附近啦。稍微搜索一下,就会发现这个洞。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肯定过不了多久就找到我们了。」 「有道理!」康王点点头,想要宽慰她几分,让王妃不要担心。 王妃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是——谁能保证马儿不会走?或者说,不会被人牵走呢? 事实和康王猜想的一模一样。 瀚文、瀚宇、淳于行及众人发现他们迟迟未归之后,也确实来找了他们。 在对围猎场初略的搜索了一遍后,有人看到冰河边有一匹马,走进一看,确是康王与康王妃共乘的马匹无误。 又见冰封的河流中间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所有人都以为康王和康王妃去冰上玩耍,掉河里去了! 瀚文、瀚宇本来有些怀疑,因为冰面上的坑不像是裂开,却有些像是被人用什么东西凿开的,但又都曾亲眼看到他们驾着马在河边玩耍,河边无论如何都是最重要的线索。 第82页 于是,所有的力量都沿着这条冰河寻人,有人负责凿冰,有人负责打捞,就是没有人再去山林里找了。 …… 天渐渐的黑了下来,连洞顶的天光也要快消失不见了,月婵靠着康王身边,两人用大氅裹着互相取暖,冷倒是不冷,就是有点无聊。 月婵道,「你说他们发现我们走丢了,开始找我们了吗?怎么还没找过来啊?」 康王摸了摸她的头髮,「肯定发现了,都在找我们。」 按照他估摸的时间,围猎场的人现在不可能完全不知道他们走丢了,定在大张旗鼓的找人。 这也是他要在此地等候,而不是第一步就立刻要自救的原因,他就是要耗时间,让所有人都来找他们,把这件事闹大。 月婵突然懊悔道,「坏了!」 康王道,「怎么了?」 月婵站起身来,仰着头,望着圆圆的洞顶,「这么久了都没有听到马叫声,马儿定是跑了!所以他们迟迟也找不过来。围猎场这么大,地毯式的搜索,不是一时半会能找到的。都要天黑了,我都饿了,我想出去!可这个坑太高了吧,爬也爬不出去。」 时间也耗的差不多了,康王跟着站起来,「小仙女,我若把你举起来,你怕不怕?」 月婵望向他,好奇道,「怎么举?」 康王拍了拍自己的肩,「让你踩在我的肩膀上,试一试能不能看到外面。咱们一个人不够高,看不到外面,但若是做算数题,两两相加,加在一起,或许刚刚好,或许就差一点。」 「踩在你肩膀上?」杂技演员吗?好危险的,有点怕怕的,「你能举的稳吗?」 康王鼓励道,「应该可以,你抱起来很轻巧的。」 月婵想了想,「嗯,让我看一下你的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 「何为肱二头肌和肱三头肌?」 「像我这样,」月婵做了一个徒手举哑铃的姿势,另一只手点了点手臂上肱二头肌的位置,「用力捏紧拳头,这里发力。」 「这样吗?」康王乖乖跟着照做。 月婵戳了戳康王的肌肉,惊喜道,「小伙子,可以啊!臂力惊人!换一只手,我再看看另一只。」 康王换了一只手,高高举起。 「好厉害!我每天都能从你身上发现惊喜!」月婵捏了捏他的肱二头肌,又戳一戳肱三头肌,再用自己的胳膊比了比,完全被秒杀,「我要是再矮一点,或者小几岁,都能挂在你的胳膊上盪鞦韆了。可惜我现在是个成年的大仙女,不是小小仙女。」 康王乐道,「我回去就给咱们家的大仙女,在王府里做一架鞦韆。」 月婵被勾的心痒痒,「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盪鞦韆了。」 「来吧,试着能不能出去。」康王往井壁挪了一步,蹲在地上,月婵两只手撑在井壁上,一只脚踏上他的肩膀,康王伸手握住她的脚腕,然后月婵慢慢使劲,另一只脚踏在了他的另一侧肩膀上。 康王稳稳的将她託了起来,可惜的是这个井壁太深,他们俩加在一起的高度,外加月婵伸直胳膊,距离洞顶,刚好半尺的高度,既看不到外面,又不能借力爬出去。 月婵遗憾道,「放我下来吧。还是够不到,就差一点点。」 康王将月婵又慢慢的放回到地面。 康王道,「算术题,两个加不够,还可以加第三个。」 「噢!垫脚石!我懂!」月婵眉开眼笑的捏了捏康王的脸,「弟弟,你算术题好厉害噢!经常被先生表扬吧?」 康王:「……」 月婵瞅了瞅四周,「这里也没个石头,没个工具的,加不起来啊。」 康王解下大氅,「这个也行。」 两人都解开大氅,将其摺叠成小方块,用作垫脚。 康王将大氅里的一个小东西递给月婵,「小仙女,你把这个拿上。爬上去可能用得着。」 月婵惊讶道,「诶,你还带了这个啊。很有荒野求生的自觉。」 康王道,「父皇传旨的时候,手里正好拿着。」 月婵道,「我以后要把大哥送我的割鹿刀随身带着,若是再掉坑里了,说不定还能用得上。」 大氅叠好后,两人故技重施,虽有些吃力,但月婵仍然努力爬了上去。 月婵爬上地面,埋头看着坑底的康王,「弟弟,你等着,我去找跟藤蔓拉你上来。」 「小心点。」康王嘱咐道。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了,月婵站起身,猫着腰,准备寻找一下周围地上有无枯藤,「奇怪,这个天,怎么晚上还有萤火虫?」 「嗷呜~」 「啊!有狼!」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星星点点的火把照亮了冰河两岸,冰河已被凿开了一层又一层,沿岸唿声不绝于耳,所有人都在唿喊着康王与月婵。 淳于行焦急道,「这么久了,婵儿与康王音讯全无,恐怕……」 瀚文安抚道,「爹,你别担心,婵儿和康王吉人天相,定是虚惊一场。」 瀚宇看着沿岸这么多搜寻的队伍,「咱们都沿着冰河找了这么久,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或许,婵儿和康王根本就没掉进去,那个冰窟窿就是个误会,马也只是碰巧在此罢了,咱们找错了方向。」 瀚文贊同道,「爹爹,你在此处等候消息。瀚宇,咱们俩带点人去其他地方找找。」 第83页 淳于行点头道,「去吧,多带些人。」 瀚文、瀚宇点了一批人,骑上马,打着火把、灯笼,带上了康王捉蝉小分队的小太监,「你们一行跟丢了康王,若是找不回,你们也脱不了干系,现在跟着我们俩去把康王和王妃找回来,将功补过,还有一线生机。」 柏泽、柏溪带着人马赶了过来,「淳于公子,我们与你们同去。」 瀚文、瀚宇:「多谢!」 他们一群人实在是个不小的动静,太子也被惊动,打马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你们集结在此做什么?还不快沿着河岸找康王。」 「太子殿下,」瀚文、瀚宇在马上给太子行了个拱手礼,「已经沿着河道寻了半日,皆无所获,我们俩兄弟想带着人去山林里寻一寻。」 太子揪着马缰,「康王与王妃的马匹在此,冰面上窟窿也在,还是你们兄弟二人亲口所说,曾见过他们俩在冰河边玩耍,人证物证皆在,他们定是从窟窿里掉入了冰河,何必分走人马去其他地方找?多点人沿着河道找,多一份力量,也能更早一点找到他们!」 瀚宇道,「可是太子殿下,这么多人找了这么久,都没有半分线索,他们曾出现在这里,也不代表定是从这个冰窟窿里掉了进去,也许他们受困在其他地方。我们去其他地方找,不是分散了力量,而是增添了找到康王与王妃的机会啊!」 太子身边的太监呵斥道,「还敢顶撞太子!不听太子调度,你们这是要谋反吗?」 柏泽道,「太子误会了,下官们怎敢不听太子调度。不过只是为了——」 太子手一举,「都不许说了!康王是孤的亲弟弟,孤比你们谁都更想找到他,也理解康王妃两个兄长的心情,但是沿着河道找,才是能找到他们最大的机会。」 瀚文还想再说,「可——」 忽然,骑在马背上的柏溪,用马鞭指向山林,高唿一声,「快看!山林起火了!」 所有人的视线都被远处山林中的一柱火光所吸引,山林着火了! 太子不觉眯了眯眼。 柏泽大人驾起马,大喊道,「都跟着本官,快去救火!谁要是看着陛下的围猎场付之一炬,谁就是大历的罪人!」 …… 四周一片火光,月婵跌坐在火海中,颤颤巍巍。 「怎么办?」月婵往坑底喊道,「弟弟,我只是想用火摺子点火吓跑财狼,但不小心把地上的干草点着了。现在火都燃起来了,烧了枯树。」 康王对着洞顶,手做成喇叭状,用尽力气高唿,「小仙女,你快跑!跑的越远越好!」 月婵哭着摇摇头,「不行!我走了你怎么办?」 康王道,「我在洞底,里面都是土,火一时烧不进来。」 火光映的她的脸通红,「可是待会儿,烈火会把泥土烧的滚烫,又是高温,又是浓烟,你会有危险!我不会走的,我不会放你一个人在这。」 康王急切道,「不要,你快跑!」 月婵不走,「你等等,我这就把藤蔓找到,拉你出来。」可是,四处都是火,藤蔓早已被火舌吞噬,哪还有能找到的藤子来拉人。 康王道,「小仙女,你跑了,不是放我一个人在这儿,你跑了,找到人,我才有机会活下来。」 月婵泪眼婆娑的点点头,「对,你说的对!我早一步搬来救兵,你才能得救!」 月婵朝洞底高唿道,「弟弟,你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康王很为她担心,「小心点,别摔着了。」 月婵寻了个缺口,跌跌撞撞的跑出了燃烧着的火林,一路狂奔,她一定要找来救兵,救出弟弟!一定要找来救兵!一定要找来救兵!一定要找来救兵!她心里不断的默念着这句话。 自她穿书以来,除了家里人,康王就是她最亲的人,她绝不可以失去他! 月婵摔了好几个跟头,也不敢停下,终于在摔出最后一个跟头的时候,看到了曙光! 瀚文、瀚宇领着一群人,就在她的面前! 瀚文、瀚宇下马扶起她,月婵紧紧的抓住他们的手,「大哥,二哥,快去救救他,他在坑里!快点,快一点!」 瀚文点点头,「好,妹妹,我们这就去。」 瀚文将月婵抱到马上,与她共乘一骑,一路飞奔到了火场前。 大火越烧越旺,已经吞没了月婵来时的路,月婵跳下马,要冲进火场,「弟弟!弟弟!」 瀚文拦住了她的腰,「婵儿,现在火势太大了,你不能进去!」 月婵使劲全力挣开,「你放开我,大哥,你放开我,我要进去找他!」 瀚宇带着侍卫们,拿着扑火工具,紧张的开始灭火。 瀚宇向瀚文使了个眼色,康王恐怕凶多吉少。 瀚文、瀚宇一路飞奔,皇帝、太子、贵妃及众位大臣王公落在了他们的后面,现在才刚刚赶到。 熊熊大火好似发了疯,连皇帝都产生了惧意,「传旨下去,不惜一切代价,要把康王救出来!」 「遵旨。」 皇帝想起了陈年旧事,不禁脚下虚软,贵妃和太子一左一右的扶住了他年迈的身体,「朕自问一生仁善,奈何幼子频频夭折,成年的不过三个皇子,但是老天爷还是不放过他们。十余年前是元儿,现在又是平儿,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夺走朕的儿子?」 第84页 太子劝慰道,「父皇,您别担心,所有的人马都出动了,一定能把七弟救出来。」 皇帝眼里泛出泪光,「这么大的火,他怎么出的来?平儿心智年幼,哪有保护自己的本领?这也是朕不放心他去封地,想要把他放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太子一时语塞,咧了咧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旁的柏泽头上大汗直流,面上焦急不已。 魏公公唿天抢地,大哭不止。 贵妃倒是不在意康王的死活,但看到皇帝这般悲痛,心里有些难受。 淳于宗解开身上的旧大氅,用大氅狠狠的打向地面的火舌。瀚宇领着侍卫们运水、倒土,用各种办法,扑着火。 然而,那赤红的火焰像是魔鬼,只听得火海传出「噼里啪啦」的烧火声,「哐哐噹噹」的树木倒塌声,甚至空气中,还隐约的传出阵阵焦煳味,那味道有点像—— 肉烧焦的味道。 情急之下,月婵张开嘴,一口咬住瀚文的胳膊,瀚文吃痛,不得不放开手,月婵趁着这个机会沖了出去,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弟弟,弟弟。」 火焰像是魔鬼般的张牙舞爪,月婵仰起头,满面泪水,双手挣扎着往前要站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伴随着众人的惊唿,一个高大的人影从火光中沖了出来。 「康王!」 「是康王殿下!」 「康王活着从火里逃出来了!」 然后,有更多的人迎了上去,他们抢着去替他扑灭身上残留的余火,他丢在身上用来御火的大氅,迈着大长腿,跨到了她的面前,半蹲下身,向她伸出手,「小仙女,我回来了。」 他们紧紧的抱在了一起。 …… 一个时辰后,火势被渐渐扑灭。 围猎场大本营里王公重臣济济一堂,皇帝传来了太医,为康王诊治。 太医一一检查了康王的伤势,「启禀陛下,康王殿下身上并无大碍,只是头髮烧焦了几许,脸上有一道似乎是被树木刮到的伤痕,只是皮外伤,休养几日便好。另外,双手手掌被烫伤,需要日日敷烧伤药,连敷十日,不得碰水,便可将养回来。」 皇帝颔首道,「赶快为康王敷药!」 「是。」太医用清水为康王仔仔细细的清洗了伤口,然后拿出烧伤药,用一个小玉片,拨了药,往康王的手上擦,擦药的动作太重,刺的康王吸了一口凉气。 「太医,让我来。」月婵心疼道。 「王妃请。」太医道,「王妃,王爷烫伤的地方,这两天不适合用棉布包着,这是为了避免棉布磨损到了伤口,磨破了水泡,造成感染,这几天伤痕表面多擦药,勤通风,等到创处出现一定程度的好转,再行包扎。」 「知道了。」月婵接过药膏,半蹲着依偎在康王腿边,一边轻轻的吹着康王的手心,一边轻轻的拨药治伤。 月婵的悉心照料落在了皇帝眼里,皇帝用着哄小孩子的语气,关切道,「平儿,你这次死里逃生真是了不起,快给父皇讲讲你怎么逃出来的。」 太子蓄起了双眸,贵妃双手紧扣着手帕,所有人全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们也很想知道。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演技咖康王再次上线,表情两分委屈、三分笨拙、两分勇敢、三分不怕输,「父皇,儿臣和王妃为了捉小兔子掉进了坑里,最开始本来怕极了,但是在王妃的鼓励下,儿臣想起了父皇对儿臣的说的话,遇到事情不要惊慌,要像父皇一样机智勇敢的想办法,战胜困难。」 皇帝赞许的点点头,「对,好孩子,父皇说的话你都记在了心里。」 康王继续道,「然后,儿臣和王妃就一起琢磨怎么爬出去。」他伸着手比了一比,「那个洞好高好高,比儿臣都还要高,儿臣一个人不够高,但是儿臣的个子加上王妃的个子,就像是算术题,两两相加,就够啦。儿臣就把王妃举起来,王妃好轻好轻的。」 皇帝露出慈祥的笑意,「吾儿算数好,身体锻鍊的也不错,不仅能顾自己,还能举起王妃,照料他人,好样的。那后来呢?」 月婵已为康王双手擦好了药,「父皇,都怪儿媳,康王举着儿媳爬出了坑,但是儿媳却遇到了狼,情急之下,想要用火摺子点几个火把,用火击退狼,但是一不小心,竟将枯叶丛点燃,引起了火灾。」 皇帝嘆了口气,「念在康王身体并无大恙,康王妃对康王平日照顾有加的份上,朕就不罚你了。」 月婵:「谢父皇。」 康王往月婵那边挪了挪,手心都是膏药,就用手背去蹭她,月婵便将他的手背挨在自己的手心,轻轻的吹着他手心的伤痕,两人都有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凑在一起,像是一对可怜巴巴的落难小兔子。 皇帝又道,「平儿,你告诉朕,你又是怎么爬出坑,从那么大的火里逃出来的?」 「后来,儿臣听到火燃的噗噗噗的,然后哐当,哐当,好大的声响,突然!不知道怎么,就有一棵树干倒了下来,树干好多枝丫,」康王用满是烧伤膏的手指指了指颧骨上的那道刮痕,「父皇,你看,你看,就是被那个枝丫倒下来打到的。」 「噢!」皇帝恍然大悟,「大树被火势所伤,哐哐倒地,有一棵正好倒在了那个坑顶,树干的枝丫很长,戳到了坑里,还刮伤了你的脸,但这些枝丫却正好成了你的救命桥。你顺着枝丫爬了上来,由于树是被火烧断的,树上有火星子,火星子烫伤了你的两只手心。这样,你才沖了出来。」 第85页 康王小鸡啄米般的点点头,「嗯嗯嗯!就是这样!」 皇帝展颜一笑,十分赞许,「平儿果真是长大了,算术题做的好,身体也练的不错,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照顾自己,并照顾你的王妃,有担当。而且,」皇帝竖起大拇指,「还有好运!上天钟爱于你,在你险境时,赐你脱险之木,是个有福气的。」 贵妃恨得咬紧了牙根,也只能顺着陛下的话说,「康王真是又聪明,又能干啊!」 太子一如既往阴沉着一张脸,直直的望着康王。 皇帝道,「来人啊,把康王的随从和围猎场的看守带上来,朕要亲自审问!」 侍卫们带上了以小郑子为首的捉蝉小分队,一个个的瘫倒在地,抖如筛糠。 皇帝龙威一震,「你们究竟是怎么把康王跟丢的?围猎场怎么会有一个坑?」 围猎场的看守瑟瑟发抖,「陛下饶命,那个坑是专门用来猎杀豪猪的,那一片是围猎场的边境,少有人去。都是奴才的失职,一时疏忽,没有填坑,陛下饶命!」 小郑子和捉蝉小分队的太监连着磕了十多个响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皇帝冷哼一声,「朕看你们拿来也没什么用,全都杀了。」 康王努努嘴,「有用的!父皇,他们是帮我捉蝉、捉虫子,一起玩的,是我的好伙伴,不要、不要杀他们。」 不杀?!贵妃和太子交换了一个眼神,上一秒康王在交代他是如何脱险时,他们万般怀疑康王根本是装傻,怎么会如此聪明,虎口脱险,可到了现在,他们却迷惑了。 他若是装傻,怎么会看不出小郑子等人是安插在他身边的人,反而把敌人看做是好伙伴,要留着他们,这正是一个借皇帝的刀剷除异己的时候,竟然会为他们求情,除非他真傻,没有分辨能力! 皇帝安抚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不杀。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四十个板子,以后将功补过,谁要再敢让康王置于险境,格杀勿论。」 捉蝉小分队喜极而泣,「谢陛下,谢康王!」 贵妃搀着皇上的手,眼神中倒是十分关怀陛下,「陛下,既然康王已无大碍,您也担惊受怕大半天了,现在夜深了,让臣妾扶您回去休息吧。」 皇帝点点头,「也好,除了太医和照顾康王的人,所有人都散了吧,让康王和王妃好好休息,明天早上启程回宫。」 「遵旨。」众人皆在皇帝的命令下退了出去,本来有一肚子话要和妹妹说的淳于两兄弟也被迫离开。 …… 康王坐在床边,月婵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望着康王手心的伤痕,眼里蓄起了泪花,「对不起,都怪我。」 康王摇摇头,「小仙女,不关你的事。」 月婵仰头望向康王,一颗晶莹的泪珠子滚了出来,「要不是我不小心点燃了干草,也不会害的你受伤,还差点丢掉了性命。」 康王用手背去蹭了蹭她的眼尾,看着她哭带给他的心痛,比手上这些伤还要痛一百倍,「别哭,小仙女,火摺子是我给你的,无你无关。」 月婵将侧脸靠在他的膝盖上,嗒嘀嗒嘀的泪水不断的滚落出来,痛哭不止,无比的伤心,「你不知道,我今天吓坏了,我以为我要失去你了。」 康王用手背蹭了蹭她的鬓髮,「若是以后,这种事再次发生呢?可能不是火灾,不是狩猎,是其他的什么,总之,有其他的危险。」 「我来救你。」 「我不见了呢?」 「我找到你。」 「我不在了呢?」 「我跟着你。」 月婵根本想都没想就回答了这几个问题,她的泪滚烫滚烫的打在康王的手背上,这热度好似穿过了手背,像是一股暖流,从血管中一路穿进肺腑,流入心脏,康王的脑中有一刻好似一片空白。 他说这些话的原因,原本只是为了告诉她,要明白人世无常,人生在世并不是永远一帆风顺的,表面平静的湖底,可能暗潮汹涌,表面看上去与世无争,在这个权力的漩涡中,也可能会有其他的危险,人世无常,要学着去接受,下一次不要如此伤心。 他张了张嘴,心中有万般言语,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过了好久,方才道,「不许这么说,也不许这么做。」 月婵抬起脸,望着康王的眼,「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经幻想过,我长大后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康王听到这里,也不觉心里一动,「什么样的人?」她会后悔嫁给我这样,明面上只能当个傻子的人吗? 「我以前听过一句话,一个故事的女主角说她的意中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她的意中人会踏着七色祥云来娶她。」 果然,康王心中泛起微微苦楚,她想嫁的是个盖世英雄,而不是自己这种受制于人,身陷囹圄之人,如自己这般装傻避货,哪比得上昂然立于天地的盖世英雄呢。 「对不起。」他低声道。 月婵诧异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康王有些落寞,「我不是大英雄。」 「你怎么不是大英雄?你在我心中就是大英雄!」 「可我——」可我,只是个傻子啊。 月婵问,「你还记得我们赏花大会见面那一回吗?」 康王点点头,「记得。」 第86页 月婵又问,「那你还记得我们在安国寺后山烤鱼的事吗?」 「记得。」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的书房吗?」 「也记得。」 「你还记得我前段时间牙疼,吃不下饭吗?」 「都记得。」 月婵握住他的手腕,「那你还说你不是我的大英雄?」 康王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她一桩一件的都说给他听。 「赏花大会,娉婷养的猫要冲出来抓蝴蝶,差点扑到我身上,是你!是你救了我!否则我现在容貌都毁了。」 「后山烤鱼,摔下了山崖,我的脚崴了,是你背我走了好几个时辰,自己腿上都是血,还说不疼。」 「第一次去你的书房,我是没磕了碰了,但是蝉鸣震耳,你一路捂住了我的耳朵,没让我感到一丝耳鸣。」 「前段时间,我牙疼,耍赖,觉得吃东西麻烦,是你一口一口的餵我。」 「还有,今天……」 月婵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耳朵,「你还说你不是我的大英雄吗?我有危险了,你第一个冲上来救我,哪怕自己疼也要护着我。平时什么都将就我,又英武又温柔,嫁给你真好。」 康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触摸了一下,他微微闪动着眼,「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在哄我开心吧?」 月婵斩钉截铁的道,「当然是真的。」 康王绽开了笑容,想伸手摸着月婵的脸,又怕把烧伤药弄在了她的脸上,「就算是又把我当成弟弟哄,我也很开心,你说的话,我都记在了心里。」 这笑容极具杀伤力,把月婵迷的七荤八素的,好在她还找得回最后一丝理智,她伸出手覆上康王的手背,贴在她的脸上,笑道,「我哄你从来都不是因为我把你当做弟弟,而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啊。」 「从来不是把我当做弟弟?」 「从来不是。」 她的笑好似雪山上的太阳,穿破了层层乌云的阻碍,温暖了他冰封已久的心,两人的额头相贴,两双眼睛就这么对望着。 「娘子。」 「夫君。」 ……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小郑子挨了四十个板子,板板要命,大冷的冬天,后背已经被虚汗湿透,嘴皮泛白,孤独的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叫苦不迭。 烛光下,一个披着黑色连帽斗篷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小房间内,影子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趴在床上的小郑子瞥到地上的影子,抬起眼,立刻惊慌失措,他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你、你根本就不是傻子。」 连帽下是康王的半张脸,他一边嘴角翘起,显得整个人自信又邪魅。 小郑子联繫起这些天的一切记忆,他的目光颤动,撑起身子,「你全部都知道。你知道我是贵妃派来的人,你知道我那天在小楼上看见了一切,你也知道我会去禀告贵妃,你更知道贵妃会在围猎场设计害你,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 康王撩下披风帽子,暖色的烛光映照着一张冷漠的脸,「不,不是我计划的,是你们计划的。」 小郑子流下悔恨的泪水,「你故意将计就计,顺水推舟,纵了我,纵了贵妃。我怎么会把你当成傻子?我才是全天下最大的傻子。康王殿下,好智谋!好凌厉的手段!」 眼前的这个少年太可怕了,心地坚定,装傻多年,有勇有谋,能忍常人之不能忍,他怎么就真当他是个傻子欺负? 康王挑了挑眼皮,没有说话。 小郑子哭了半天,呜咽道,「康王殿下,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今天晚上是来杀我的吗?」 康王反问,「要杀你,我会亲自来跑一趟吗?」 小郑子点点头,「也对,以康王殿下您的手段,要是想杀我,我的小命早没了。那您……」小郑子小心翼翼道,「那您今夜为何来此?」 康王微微一笑,视线落在小郑子枕头下的小帽子上,「我知道你最想找的人在哪里。」 …… 康王第二天便令人在院子里做了一架鞦韆,工匠们娴熟手快,一个多时辰便做好了。 四下无人,魏公公昨天是狠狠的为康王捏了一把汗,「殿下,您走的这一步,实在是太过大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不兵行险招,怎么能够打消父皇的顾虑。父皇不愿我去封地的原因之一,便是认为我心智年幼,身体不好,没有能力照顾自己,那我就一定要让他看到我已经渐渐长大,有能力自己照顾自己,才能远离京城这个是非之地。」 魏公公道,「可这样会否风头太过,引人猜忌?」 康王用满包着棉布的手掌,推了推空荡荡的鞦韆,眼里蓄满了锋芒,「这就一定要掌握好一个度了,既要打消父皇的顾虑,又要打消他人的疑虑。」 魏公公道,「恐怕眼前又是一个难题。」 康王勾了勾嘴角,「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火来了,本王也能顺着火从坑底爬出来。只要王妃和景乐,还有一直陪伴着我的魏公公你没事,本王就无所畏惧。」 …… 天气越来越冷了,大雪也越下越大,雪景自然也越来越美。 此刻的康王正陪在月婵旁边,一人一边,坐在一个长条凳上,于康王府内的檐下看雪。 鹅毛大雪一片片的落下,整个康王府像是被盖了一层白色的被子。 第87页 月婵手心揣着一个汤婆子,转过头,瞄了一眼正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康王,奇怪,这么冷的天,他的双颊和耳朵怎么有点红晕,是被冻红的吗,「是不是冷了?」 康王好似被偷瞧被抓包,眼神飘来飘去,语气还有些慌乱,「不冷。」 「嗯?不冷脸上怎么这么红?」月婵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冷,没有冻着,不烫,也没有发烧,「很正常啊,你在脸红什么?」 康王脸上的红晕更甚了,垂下头,「看着你,就这样了。」 月婵:「……」有古怪,最近的弟弟很不正常,到底是为什么。 就在月婵一头雾水,眼神放空,冥思苦想,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康王侧头再看了看她的侧颜,挺立小巧的鼻子,吹弹可破的皮肤,修长洁白的脖颈,再往下……再往下是盈盈一握的小腰。 康王不自觉就想靠她更近一点,更近一点,想把她揽进怀里。 于是,坐在长凳右边的康王,不动声色将身体的往左边挪了一寸,再挪一寸,再再挪一寸,再再再挪一寸。 他终于离她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可以把她揽在怀里,康王再再再再挪了一寸。 然后,只听得一声惊唿,板凳——它!翻!了! 一个长条凳,康王不断的往月婵那里挪,两个人的重量都集中在了一端,能不翻吗? 俩人顿时摔倒在地,电光火石之间,康王下意识的收紧了左手,揽住了月婵的腰,把她揽进了怀里。 这么矮的凳子,俩人也不会有什么事,只是康王裹着棉布的右手心着了地。 月婵怕他伤到了手,尤其是二次伤害到了之前的烧伤,「把手摊开,我看看。」 康王把手心摊开,月婵将棉布解开,松了一口气,「伤口要好了呢。」 月婵摸了摸康王的手心,康王身体素质好,新陈代谢快,身体康復的速度也快,没几天,手心的烧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需涂上生肌玉骨膏,慢慢的淡化伤痕。 康王扣住月婵的手,与她十指相握,「嗯。」康王的心里甜丝丝的,真棒,摔了一跤,又可以英雄救美了,还抱了王妃的腰,牵了王妃的手。 月婵眨眨眼,抽了抽自己的左手,没抽出来,扭了扭身体,也没挣开他的怀抱,「弟弟,能不能把手放开?」 「嗯?」不是很想松开手呢。 月婵用右手往上指了指檐外飘着的鹅毛大雪,又往下戳了戳青石地面,「我们现在还坐在大雪飘飘的青石地板上。」 「噢!」 ……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月婵偷瞄了康王一眼,康王察觉了她的眼光,眼神慌乱的东看西看,又热情似火的看了回来。 弟弟,他究竟肿么了? 神经大条的她完全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从冬狩回来后,康王就老是偷偷看她,被她抓包了,又垂下眼不看她,或者用一种情窦初开的羞赧的小媳妇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更加黏她。 算了,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做点其他的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吧。 「弟弟,你教我玩弹弓吧。上次看你在围猎场,一个小石子就能把那么粗的冰稜子都打下来。我当时就好佩服你,一直想学学呢。」 「好啊。」康王的弹弓就别在腰间,他抽出弹弓,拾起一个小石子,把弹弓和石子放到了月婵手中。 「咱们打那棵树上最高的冰稜子吧。」月婵举起弹弓,做出一个准备发射的动作,康王站在她的身后,手把手教学,一手抬住她举弹弓的胳膊,一手握着她捏着小石子的手,站的尤为亲密。 「眼睛看着那个,手再抬高一点……左边挪一点……」 月婵跟着康王的指导,调整着自己的姿势,「是这样吗?」 康王心猿意马的趁着这个机会,悄咪咪的贴近了月婵几寸,「对,手肘再抬高一点,位置就差不多对准了,可以打出小石子了。」 「好,你放开手,我要发射了。」 「好。」康王放开两只手,却没有退开,而是不动声色的又想去揽她的腰。 月婵抬高手肘,往后用力拉开皮筋,腰上被康王揽住就揽住了吧,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但他居然伸手在她的腰间摸了摸,月婵有些怕痒,这样从刺激下,手上一松,砰的一下,小石子没打出去,手肘倒是一下子戳到了康王的脸。 月婵吓了一跳,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的手肘子这么硬壳都疼,别说康王的脸了,「你没事吧?」 康王捂住腮帮子,摇摇头,「没事。」 她拨开康王捂着腮帮子的手,左瞧瞧右瞧瞧,确认没有肿,没有流血,之后才松了一口气,又摸了摸自己的腰,刚才康王的手在她腰间游走的感受真的很奇怪,好像整个人都麻了,月婵很不习惯,弟弟以前虽然偶尔也会抱抱她,但从来也不会摸来摸去,「你刚才摸来摸去的,做什么?」 康王用一种羞赧的小媳妇的眼神,欲语还休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眼,耳根子红红的,没说话。 弟弟,怎么了? 最近很不寻常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婵想来想去,思来想去,反反覆覆想了又想,月婵忽然灵光一闪,她觉得她很有可能理解错了,康王看她的眼神并不是什么「情窦初开的羞赧的小媳妇眼神」,这一系列症状,很可能是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第88页 月婵其实也不知道得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人的症状到底是怎么样的,对这个没有太深的了解,大概知道是人在遇到危险之后,心灵受到了一定程度的伤害,而产生了敏感、焦虑等等情绪影响了正常的生活。 让她再来捋一遍时间线,康王在围猎场,先是和她一起掉进坑里,虽然那个时候康王还很淡定,但是毕竟有她陪着,后来遇到了大火,他一个人在坑底受到死亡的威胁,差一点……虽然后来爬出了坑,但手还是被烧伤了,很痛的!身体和心灵受到了双重伤害! 再结合,康王遇到了这件事后的这一系列不寻常的表现,慌慌张张、不看她、脸红心跳、偷瞄她、超黏人、晚上睡觉还要牵她的手、总是悄悄咪咪的想要与她有肢体接触……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这些若是在平常时候,理解成「情窦初开的羞赧的小媳妇行为」,倒是能说的过去。不过是这可是在他受到死亡的威胁之后,这就不一样了。 这桩桩件件,理解成创伤后应激障碍好似更为贴切。 或者说,用月婵的理解通俗一点讲,就是被吓到了。 他的身体和心灵遭遇双重伤害,心里一定是变得比平常敏感,比如表现为爱脸红,用黏乎乎的眼神看她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摸来摸去的肢体小动作是因为想要潜意识的想要更靠近他人,从他人身上找到依靠。 要想个办法帮助弟弟迈过去这个坎,月婵心里想! 月婵又瞅了瞅巴巴凑过来,黏乎乎的牵着她的手的康王,可是,该怎么做呢? 书到用时方恨少,月婵对心理学没有太深的了解,仅知道一点皮毛,抠破了脑袋,想出了几条她觉得可能有帮助的方法。 倾听。 陪伴。 帮助他正视恐惧,让他知道他当时有能力,未来也会有能力战胜困难。 转移注意力,做点其他能让他开心的事,拥抱现在的快乐,而不是沉湎于过去的危机。 「弟弟,我刚才打的不够好,你示范一个给我看看吧。」 「行,小仙女,你看好了。」康王对着树上挂着的冰稜子射出了一发小石子,小石子打落了树上最高处的冰稜子,冰稜子掉下来又击中下面树梢上的冰凌子,冰稜子再往下掉,又击中了最下面树梢上挂的冰稜子。 瞧瞧人家,就是玩弹弓,都能玩的这么有水准,月婵又是发至肺腑的星星眼,「你好厉害,百发百中,还能以一打三,一箭三雕。」 康王心里偷着乐,努力压抑着自己上翘的嘴角,「还行,也就一般般。」 弟弟这么有水准,以后就算是遇到了什么危险,打弹弓这个技能也许就能起到重要的作用,值得鼓励,要让他明白,他是有能力再次战胜困难的,增加自信,这样有助于减少对未知困难的恐惧。 一定要多夸夸!用力夸!使劲儿夸!彩虹屁,走着! 「这哪是一般的水平啊,我看京城里就没几个人能比得上,」月婵比了一个举哑铃的姿势,戳了戳自己的肱二头肌,「这需要臂力、专注力,」又用大拇指和食指按住上下眼睑,使劲儿掰开双目,「还需要看的远、看的准的视力。」 康王被她这个使劲儿掰开眼的动作给逗的噗嗤一笑。 诶,笑了!笑了!人开心了,那些负面的情绪也就没了。原来弟弟最吃的是夸奖这招啊。 「弟弟,你看你身体如此强壮,打弹弓的技能又如此高超,我相信你,以后就算再遇到什么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你说,是吗?」 康王笑个不停,「小仙女相信的,我都能做到。」 很好,很自信嘛。这么自信的人真的是ptsd吗?月婵有些自我怀疑。 康王举起弹弓,摇了摇,「小仙女,还学吗?」 月婵坚定的点点头,「学!可是……」 「可是什么?」 月婵道,「可是我的力气太小了,我觉得我练一辈子都不会有你的臂力。冰稜子就算能瞄准,打的中,也不可能把它们打的下来。」 康王勾唇道,「谁说玩弹弓,只是用来打冰稜子的?」 月婵摊摊手,「我也不想用弹弓来打.小.鸟。」 康王四处看了看,目光落在院子里的梅花树上,「你等等。」 月婵目视着康王走到梅花树下,摘了几个待开没开的花骨朵,然后举起弹弓瞄准了她。 月婵歪歪头:「???」 康王捏住花骨朵,用它们代替小石子当做子弹,然后微微向上转动了一下弹弓的发射方向,然后放开手,将弹弓往天空一射,花骨朵飞到天空中,花蕊在月婵的头顶不远处,从中间炸裂开,花瓣立刻四散开来,纷纷落下,就像是下了一场花瓣雨,把月婵包裹其中,甚为美丽。 月婵伸开手,一片花瓣掉落在了她的手心。 月婵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对康王的崇拜之心犹如滔滔江水般泛滥不止,「原来弹弓还可以这么玩!弟弟,遇到你,我觉得我每天都在打开惊喜盒子。」 康王又拿起弹弓,向着月婵发射了几个花骨朵,「遇到你,我也是。」 …… 冬天,夜黑的早,又冷的出奇,众人都早早的歇下了。 房间里烧着炭,但毕竟不比暖气,月婵还是要在香喷喷的被窝里才能过活。 第89页 月婵躺在床上,向还没睡下来的康王勾勾手指头,「弟弟,来吧。」 康王喉头一动,「你说什么?」 月婵将手放到脑后,坦然的笑道,「来睡觉啊。」 康王红透了脸,吹了灯,「嗯。」 康王一上床,月婵便很自觉的滚到了康王的怀里,对待这种因为生命安全受到威胁而产生惊吓不安的人,陪伴总是没错的吧。 「诶诶诶,你解我衣服做什么?」 「你不是说……睡觉吗?」 「可我们以前不都是这样睡的吗?弟弟,我发现……」 「发现什么?」 「发现你从围猎场回来以后,就变得有点和以前不太一样。你是不是在围猎场受到了惊吓,所以变得特别黏人,眼神飘忽,有点焦躁不安,喜欢触碰我,因为缺少安全感,是吗?」 康王的手一顿,「你觉得我做的这些,都是因为我受到了惊吓?」 「不是吗?」 康王转过身,用背对着她,闷闷道,「还不是因为你说,你从来不是把我当弟弟,而是当做丈夫。」 「对啊,我是说过。」月婵听出了康王闷闷的声音,捕捉到了他不开心的小情绪,月婵用一只手撑住头,另一只手掰了掰康王的肩膀,「相公,你怎么啦?」 任凭月婵怎么撒娇,康王还是不理她,月婵索性直接从康王紧紧的身后抱住了他,「相公,相公,相公……」 康王转过身,面对她,将她扣进了怀里,自己的一腔小情绪被她的几声撒娇就击溃了,他哪能捨得怪她呢,「诶,算了,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怪我太心急了。」 也怪自己什么都还没有告诉她,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她这么单纯,猝然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她,反而容易令她陷入危险之中。既然她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又怎么能向她发脾气呢? 自己这个时候,应该做的是想办法越早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然后将一切都告诉她,真正在她面前做到全部的坦诚,让她拥有真正的自己,自己也拥有全部的她。景平啊景平,你太心急了。 月婵被他紧紧的抱在怀里,「什么意思?」 也许不能怪他过分心急,应该怪这个小仙女过分诱人,只是喊了他一声「相公」就让他乱了手脚,控制不住自己。 康王将嘴唇凑到了她的耳边,亲了一口她的耳廓,在她耳畔道,「我不是因为遇到危险才被这样的,更不是被吓着了。」 月婵仰起头,「真的吗?不是因为害怕?」 康王一字一顿道,「不是。」 月婵更是一头雾水,「那是为什么?」 康王摸了摸她的眉毛,用手指描着她的轮廓,温柔道,「因为爱。」 月婵迷茫的眨眨眼,「嗯?」完全听不懂。 康王低下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唇,「现在你就可着劲儿的欺负我吧。等我好了,以后有你受的。」 被亲的晕乎乎的月婵:「……」 …… 京城里越发冷了起来,寒风唿唿的刮着,家家户户都裹着棉袄,抵御寒风,这样的风吹在身上,若是少穿了一件,那可得冻得人发烧生病不可。 为了避开寒风,皇帝每年都会在小寒日到大寒日这段时间,带着皇室一族去华清池泡温泉。 月婵接了旨,心道,这皇帝还真享受,不是去冬狩,就是去泡温泉,难怪这么多人前仆后继的想要当皇帝。 刚接了旨不久,亲自去给安然公主送零嘴的魏公公,回来禀告道安然公主感染了风寒,有些严重。 月婵和康王火急火燎的带了一些补品和药材,还有一个大夫,前去探望。 本来生龙活虎的公主此刻正恹恹的躺在床上。 月婵看了心痛不已,两步跨到床边,摸了摸公主的额头,「怎么病成了这般模样?」 康王握住她的手,「小乐,皇兄来了。」 公主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嫂子,皇兄。」 公主是来为国祈福的,寺庙修行清苦,自然不可能有众多的奴僕照顾,为了避免别人所闲话,康王也不敢多派僕人,此刻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在照顾她,这是她从小到大的乳母。 月婵问老嬷嬷,「嬷嬷,小乐吃了几天药了,都吃的什么药?我带了大夫前来,你等会把小乐的症状一一说给大夫听。」月婵一边说一边为公主理了理衣服,「柳儿,去把大夫叫进来。」 「是。」柳儿将大夫带进屋。 大夫告了一声罪,为公主把了把脉。 老嬷嬷一边看着大夫把脉,一边道,「公主病了五、六日了,吃的是住持开的草药。山上冷,公主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生病,往年喝几服住持开的药便好了,只今年病情一直未有好转。」 大夫又查看了公主的舌苔,眼睑等,「公主的寒疾之所以每年都得,乃是多年在山中居住,空气湿冷久而得之,以往身体的寒毒未曾清除干净,寒毒积累到今年,便导致久久不愈。」 康王关切道,「有什么法子能彻底治好?」 大夫为难道,「小老儿医术浅薄,能开些药方缓解公主的病情,但是彻底清除寒毒,小老儿便做不到了。宫中太医医术高明,殿下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请太医,需要去跟皇帝请旨,才能被派出宫来。 月婵道,「既如此,烦劳大夫您先开一服药方。柳儿,去为大夫研墨。」 第90页 柳儿道,「大夫,这边请。」 月婵道,「弟弟,你把小乐扶起来,我们给她餵点鸡汤。嬷嬷,你把食盒里的鸡汤倒一碗来,这是我们出门时熬的,应该还是热的。」 嬷嬷闻得此话,忙道,「是。」 康王坐在公主床边,扶起公主的身子,公主身子都瘦了几许,「小乐,你都瘦了,都怪皇兄。」 公主道,「皇兄,这怎么能怪你,我年年这个时候都会病。」 老嬷嬷倒来一碗鸡汤,将碗递到月婵手中,「王妃,小心烫。」 月婵餵了两口鸡汤,公主就摇着头,一脸难受的推拒道,「喝不下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月婵拿出帕子,为公主擦了擦嘴角,「小乐,人都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嫂子会为你去找太医的,太医妙手回春,定会治好你的病。」 二人守着熬好药后,餵公主服了一碗,再吃了点蜜饯果子。 然后,眼见着公主睡着了,月婵留下了两个丫鬟,让她们负责照顾公主。俩人下山而去,直奔皇宫,进了宫,却被皇帝的贴身太监挡在了书房门口,说是皇帝正在歇息,刚睡下不久,现在不见人,让他们明日再来。 康王和月婵自然不愿意离开,月婵道,「劳烦公公了,我们在此静待父皇睡醒了,再请公公通传。」 那太监道,「王妃愿意等,奴才也不敢再阻拦,请在院中稍坐,只是陛下近来嗜睡,不是一时半会能醒来的。」 月婵道,「父皇既在歇息,做子女的不便打扰,我们继续等。」 天气本就寒冷,纵然披着大氅,月婵的脸还是冻的有些红,康王将手捂热,掌心贴在她的脸上,一个人抬起头,一个人垂下眼,俩人默契的交换了一个微笑。 「哟,康王和康王妃怎么在这儿?」 宫女搀扶着贵妃,弱柳扶风的走了来。 康王又是一副笨笨呆呆的样子,「贵妃娘娘,小乐病了,我们来找父皇,要寻一个太医,去给小乐看病。」 贵妃走到他们面前停住,「病了?什么病?」 月婵道,「得了寒疾。」 贵妃翻了个白眼,「不过是个寒疾,还拿到陛下跟前叨扰?」 康王拿出小孩子脾气,委屈巴巴道,「小乐的病很重的,好多天了,她都下不了床。一直都治不好。」 贵妃轻蔑道,「年纪轻轻的,能有多严重?」 说罢,也不理月婵和康王,径直往书房里去了。 月婵:「……」 月婵看了拦着他们的太监一眼。 太监干巴巴道,「王妃莫怪,贵妃娘娘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过了一会儿,贵妃的贴身宫女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王爷,王妃,陛下醒了,贵妃已经向陛下禀告了公主生病一事,陛下传了口谕,让太医院院判去为公主诊病。」 月婵有些诧异,「贵妃?」 小太监点点头,「是。」 没想到贵妃嘴上说的那么轻蔑,居然会为他们求情。 康王也诧异,只是面不做声,非是他小人之心,而是贵妃一直明里暗里的不知给他下了多少绊子,这回竟然还为他们求情,还派了被人称赞的院判去为小乐治病。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归要承她的情,康王乐呵呵道,「谢谢父皇,谢谢贵妃,贵妃娘娘是个大好人。」 …… 太医院院判和那大夫说的一样,说是寒毒积下的病根,风寒易治,但寒毒不易解,唯一的法子便是去华清池将养,华清池的温泉水是天然的药浴,若是得了温泉水的滋润,公主多年沉疴便可不药而愈。 这两年来,为了避免皇帝把这个女儿完全忘记,康王多次在皇帝面前刷小乐的存在感,总算起了作用,反正多带一个人也是带,皇帝大手一挥,便把公主带去了华清池。 …… 小寒日一早,皇室一族便浩浩荡荡的离了京,这不像是冬狩,要的是人多热闹,华清池是专供皇室一族享用的,大臣们就没有这个福分了。 淳于一家呢,除了嫁出去的月婵,举家回悦州看望族中长辈去了。 公主还在病中,自然未得皇帝本人召见,只是特批了一个小池子给她泡药浴,池中除了温泉水外,还需要加各种药材。 月婵有心和她一起泡,但是药三分毒,她一个健康的人并不适合泡药浴,所以只能守在岸边,拿着木瓢将桶内的熬好的药水一瓢一瓢的舀出来,从她的肩膀上淋下去。 景乐推拒道,「嫂子,你去玩你的吧,我现在没事,太医抓的药还是很有疗效的,吃了药,好了很多,人也有力气了。你不用管我啦。」 月婵道,「这怎么行?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 景乐一把拿过她手中的木瓢,「你去找皇兄吧,我真不用陪的,你这样守着我泡澡,我也别扭。你要是不放心,这里还有丫鬟呢。」 「好吧。」月婵指派了两个宫女,「你们俩个好生看着公主。」 丫鬟福了福,「是。」 「快去吧。」景乐挑了挑眉,揶揄道,「快去跟皇兄泡澡澡。」 月婵:「……」现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吶。 月婵退出小院,四处寻找着康王,也没见到人,这寒冬腊月的,从氤氲的温泉水池出来,水汽便凉了,润湿了头髮,湿哒哒的贴在额间,月婵觉得有些冷,便自己先去了分给他们的小池子泡澡,而此时的康王正被太子堵在了另一个大的温泉水池。 第91页 …… 「七弟。」一个冷冷的声音在康王身后响起。 康王转过身,呆呆的,有些迷茫,「皇兄。」 太子嘴角带着笑,气质却是一如既往的阴郁,眼神中还有压迫之意,「小乐的病可好些了?」 康王抓抓头,「小乐在泡澡澡,太医说多泡几天澡澡,慢慢养就能好。」 太子点头道,「噢,说起来,我也多年未见小乐了,也不知道小乐居然生了重病,你这个皇兄比我称职多了。上次冬狩时的伤你都好了吗?」 康王摊开掌心,「都好啦,嘻嘻。」 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你可知道自从冬狩以后,父皇夸了你好几次?」 康王喜滋滋道,「我知道父皇夸我呢,我很听话的,每天都喝苦苦的药,手上擦臭臭的药我也不躲。」 太子翘起嘴角,摇摇头,「父皇可不是夸你听话,你猜猜他夸你什么?」 康王傻乎乎的歪着头,「我猜不到。」 太子一字一顿道,「他夸你长大了,说你聪明呢。你来告诉皇兄,你到底是聪明的人,还是傻子?」 康王瘪瘪嘴,似乎有些生气,「皇兄,你好坏,我明明就是聪明的人,一百以内的算数我都会做,昨天才学了鸡兔同笼的题呢,你才是傻子!」 太子噗嗤一笑,「噢?鸡兔同笼?快来给皇兄讲一讲,这道题怎么做?」 康王气鼓鼓的道,「哼。皇兄,我才不告诉你,你说我是傻子,我生气了,不跟你玩了。」说罢,便迈开步子要离开。 「七弟,你躲什么?」太子一步一步逼近康王,挡住了他的路,语气有些咄咄逼人,「和皇兄一起泡温泉,咱们两兄弟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的一起呆过。」 康王并未被这逼人的气势所吓倒,而是一副毫不在意,满心里只念着王妃的小孩子模样,「我不跟你泡澡,我要去找小仙女!」 太子望着他的眼睛,眼神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穿透,「怎么?这么怕我?」 康王跺脚道,「皇兄,不要挡着我!」 太子伸出手按住康王的肩膀,柔声道,「皇兄不是挡着你,皇兄只是想亲近亲近你。」 话音刚落,只听得噗嗤一声,太子勐地将康王一推,水花扑啦啦的溅了出来,康王背朝温泉水池,就这样被他推了下去。 温泉水池的水并不深,康王在水里挣扎一番,站起身来,呸呸呸吐了几口水,甩了甩头髮,气愤道,「皇兄,你推我做什么?」 太子居高临下,站在岸边,观察着康王的一举一动,「七弟,你还记得十年前掉进御花园池塘里,差点溺死的事情吗?也是像这样掉下去的吗?」 康王嘟嘟嘴,似乎还在生他把自己推下水的气,慢慢往岸上爬,好像一肚子气的样子,「皇兄,你在说什么?你太讨厌了,你骂我是傻子,还把我的衣服都弄湿了。」 太子突然纵身往温泉池里一跳,伸出手按住康王的头,将康王按进水里,「七弟,你还没回答我问题,你到底记不记得?不如我来帮你重温一下当时的场景,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呢。」 康王体格强健,力气不小,太子的牵制奈何不了他,他挣开太子的手,挣出水面,站起身来,双手伸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将太子推倒在水中,「皇兄,你真过分!你可欺负不了我,我可是很厉害,力气很大的!」 哗啦啦水花四溅,太子背仰着倒进水里,呛了几口水,然后扑愣愣的浮出水面,用手捋了一把脸上的水,靠着岸边,坐在水池里,也不站起来。 太子不怒反笑,「常人在水中被溺了,皆会怕水怕的不行,终身不敢下水,只有七弟你却一点也不怕,不畏惧差点害死你的东西,或者说不畏惧差点害死你的人,反而学得了好水性。」 太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康王,「有时候我都忍不住想,倘若七弟你不是十年前溺水后高烧数天不退,烧坏了脑子,变成了一个傻子,恐怕孤这个太子都比不上你这般坚韧,迎难而上的心性。」 太子在说话的时候,康王自顾自的捋了捋头髮,大步流星的爬上岸,气鼓鼓的,「哼,我才不跟你玩了,我要去找小仙女。」 太子没有再拦他,康王拖着一地的水,气唿唿的独自跑掉了。 太子自顾自的两只手搭在岸上,背靠着温泉池边的石头,目光一丝也没有离开他,望着他离去的背景,自言自语道,「七弟,你究竟是真的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伪装的太好,骗了孤,骗了父皇,骗了天下所有人?」 他垂下眼,望着温泉池里的倒影,低声道,「小仙女?一朝从傻变聪明的人,这世上会不会有第二个呢?」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小仙女,我想跟你一起洗澡!」 悠闲的闭目泡着温泉的月婵勐地睁开眼:「?!!」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然而下一秒,透过氤氲的雾气,看到在寒冬天浑身水淋淋,嘴唇冻得青紫的康王,便把她吓了一跳,连心底跳出来的旖旎之思也消散的一干二净了。 「弟弟,你掉水里去啦?」 康王眼睛里似乎泛着泪花,「皇兄他推我下水。」 月婵从来没见到过这么委屈的康王,更从未见过眼睛里泛着泪珠的康王,康王以前也会有委屈巴巴的受气包小媳妇模样,每次都让她看一眼就捨不得苛责他,但没有一次像是这样,像是这样受了天大的委屈,像是这样急需一个人的呵护。 第92页 月婵连忙从水里起身,也不顾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湿透的中衣,赤着脚快步走到康王面前,牵住他的手,气愤道,「他怎么能推你下水呢?太子了不起啊?太子就可以欺负弟弟啊?走,我带你去讨个公道!」 月婵说着说着便牵着他的手往外走,要去给他讨个公道。 康王却一把拉住她,从身后环抱住她,他的头紧紧的贴着她的鬓髮,似乎终于找到了家,终于有人听他的委屈,听他的伤心,在意他的感受,给他一个拥抱,他眼中露出痛苦与隐忍之色,嘴里一直喃喃道,「都是皇兄,是皇兄推我的,都是皇兄推我下水。」 他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不知说了多少遍。 他的脑子里又浮现出当年那个场景,那个时候他还很小,他被人像今天这样推下水,又被狠狠的按住脑袋,紧紧的按在水池里。 那只手的手掌好宽,力气好大,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虽然他后来勤练驭水之术,早已熟习了水性,但是当这一幕再重演,他心里这道伤痕,还是隐隐作痛,那个时候,他也期盼着有这样的一个温暖的怀抱,有这样一个人给他安慰。 月婵被他抱的很紧,动弹不得,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手,「不哭不哭,有我在呢,以后就跟着我,我来保护你,再也不会有人推你下水了。」 康王渐渐的被她安抚下来,人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抱着抱着,月婵突然打了个喷嚏,康王连忙放开了手,「冷着了吧?去池子里泡着去。」 康王先跳进池子里,又伸出手,月婵把手放进他的掌心,借着力,下到了温泉水池。 温泉水温热无比,周身寒意尽除,月婵抚了抚他的脸,「我一直都在呢,待会儿我带你去讨个公道,让陛下罚他。」 康王摇摇头,「不用。」 月婵道,「为什么?」 康王握住她的手,「我可以保护自己的。」 那个时候,是因为他小,所以他才没有力气,无法保护自己,无法保护母妃,无法保护公主。 但现在,他已经长大了,他有了足够的力气,再也不是那个任人宰割,被人推下水的小孩子了,他不仅可以保护自己,他还可以保护别人。 康王继续道,「他推我下水,我也不会任他欺负,我也推了他一把。」 月婵贊同道,「对,你做的好,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月婵反思了一下,反观她要带着他去陛下面前讨公道这个解决方法,其实不是最好的,康王虽然心智年幼,但不能养成被人欺负就去找别人讨公道的性格,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解决,或是让自己强大到别人不敢来犯。 想起太子那个阴郁的样子,月婵就觉得有点火大,这人气质阴郁,人品也伪劣不堪,月婵又问,「太子以前也欺负过你吗?」 康王默然。 月婵道,「那就是有,是不是?」 康王垂下眼,「有。」 「你也像今天一样推回去了吗?」 康王微微摇头,「有时有,有时没有。我小的时候,没有足够的力气,总是牢记着自己受过的屈辱,激励着自己不断练武,有朝一日别人打我一拳,我也要让他尝尝那一拳的滋味,但等我长大了,有了足够的力气,我又不想这样做了。」 「为什么不想?」 「因为是兄弟。如果我也这样做了,和他的做法又有什么区别呢?」康王抬起眼,望向她的双眸,「还因为我找到了我想要的东西,想过的生活,一味的沉湎过去,错过了太阳,又会错过了群星。」 月婵嘴角翘起,星星眼望着他,十分欣慰,十分惊喜,又十分诧异于他表面看上去心智年幼,心里却能有这般深刻的想法,「你能这样想很好,你是个仁善的人。无论是母妃,父皇,还是我,都会为你骄傲。」 康王捧着月婵的脸,亲了亲。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 回京后,张院判又给公主请了平安脉。 月婵关切道,「张院判,公主的病怎么样了?寒毒可驱散了?」 张院判恭敬道,「公主的病已经差不多痊癒了,寒毒在药浴的作用下也驱散了十之八.九,下官再写几张食疗单子,靠食疗慢慢调理,便会完全康復了。」 月婵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喜盈盈道,「那便好,多谢张院判。」 张院判捻了捻鬍子,「王妃无须多礼。此外,下官还得多提醒一句,安国寺位于山顶,十分阴冷,不利于养病。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最好让公主多将养一段时间再回安国寺祈福。」 康王颔首,「本王知道了。」 张院判拱拱手,「下官告退。」 月婵热情道,「我送院判出门。」 张院判不好推拒,「有劳王妃。」 月婵将张院判送出了门,又回到房内,只听得康王凛然道,「小乐,我之前叫你抄的经书,可准备好了?」 公主道,「准备好了,已经按照皇兄你说的,放在安国寺佛光大殿供奉了百日。」 康王语气中带着赞许之意,又像个沉着的指挥手,「做的好。你派人去取来。」 月婵不觉停下脚步,心下有些诧异,刚刚弟弟还是有点呆呆的模样,怎么这两句话说的这般沉稳?不像是个傻子,就像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第93页 「小仙女,你怎么不进来?」 月婵回过神来,见康王一脸澄澈的望着她,一如往常,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想多了,人都是多面的,弟弟有些时候确实很聪明,也有沉着机智的一面,不过就是几句话,算不了什么,她忽略掉刚才的那点疑虑,「来了。小乐,晚上想吃什么?」 康王笑着点了点公主的鼻尖,揶揄道,「那还用问的,自然是肉呗!」 公主捉住康王的手指,捏成一个拳头,「不许笑话我!」 月婵笑道,「我这就吩咐下去,猪羊牛鱼,给咱们家的公主做个全席,保管道道菜都是肉!」 公主咧开嘴,「还是嫂子疼我。」 康王抽出手指,「你既然病好的差不多了,也该面见父皇谢恩了。」 公主收回手,手肘搁在桌边,掌心托着脸,眼神放空,略显惆怅,「父皇?」公主瞥向康王,「皇兄,你再给我讲讲父皇吧,我担心我都不认得他长什么样。」 康王笑容勉强,「好。」 「你们讲着,我去吩咐厨房。」月婵给他们俩留出私人空间,寻常百姓家里,父亲都是一家孩子最亲近的人,可对于公主来讲,三四岁便离开皇宫,恐怕在三四岁前见到皇帝的次数也很少,十年不见,这个父亲比起陌生人恐怕熟悉不了多少。 …… 公主行了个最庄重的跪拜大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公主站起身来,「谢父皇。」 皇帝见到自己的女儿也十分陌生,只能干巴巴的找点话讲,「小乐,让朕看看你,已经长的这般高了。病可好些了?」 公主牢记康王跟她说的话,在皇帝面前一定要带着笑,他喜欢看到皇子们成熟的一面,「托父皇的福,儿臣现在身子好多了,太医院的张院判说再靠食疗将养几日,注意保暖,别吹风,便能将寒毒彻底驱散。」 皇帝见她举止端庄,心下还颇为满意,「那便好。」 贵妃道,「公主的病也好的差不多了,本宫依稀记得是要在安国寺祈福十年吧,是时候该回安国寺继续为国祈福了。」 「回贵妃娘娘的话,确是十年。儿臣不敢耽误祈福,便是在病中也不忘诵经,」公主向宫人们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宫女托着盘,呈上一个巨大的捲轴,「父皇,这是儿臣亲手为父皇抄的经书,已在安国寺的佛光大殿供奉百日,本想着日后祈福日满后,再为进献,今日有幸提前将这份心意呈送给父皇。」 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拉开浩浩荡荡的经书长卷,密密麻麻都是字,皇帝情不自禁站起身来,走到经书长卷前,摸着上面的蝇头小楷,他不由为这份孝心惊嘆,「是个好孩子。朕收下了你的这份心意。小乐,你是哪年哪月去的安国寺来着,为父有些记不清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公主道,「回父皇的话,儿臣是乙丑年二月去的安国寺。」 皇帝点点头,「乙丑年,还有两个多月,便满十年了。这十年间,我大历虽偶有小灾,但不成气候,你为国祈福有功。」 公主道,「儿臣不敢居功,是父皇仁心感动了上苍。」 皇帝贊同的点点头,他把这一切归结于自己修道有功。 公主看着皇帝满意的神情,又道,「父皇,儿臣有个请求,还能父皇能够通允。」 皇帝道,「你说?」 公主道,「儿臣想借——」 「等等!」贵妃跟在皇帝身后,看了一眼经书,「公主,陛下仁心仁德众人皆知,可我看你这心意可不诚啊。」 皇帝诧异道,「贵妃何出此言?」 贵妃指了指长卷最末端,「陛下请看,《无量寿经》公主只抄了一卷,捲轴右端明明还有空白,公主却敷衍了事。」 月婵看到堂中这般的争论,忙上前道,「父皇,公主这般做绝对不会是敷衍了事,定是有她的缘由,请父皇听公主解释。」 皇帝隐隐露出怒气,「公主,有什么解释你说吧。」 公主语气诚恳,「父皇,非是儿臣不是敷衍了事,而是特意在尾端留了空白。」 皇帝挑挑眉,「噢?」 公主不卑不亢道,「众所周知,《无量寿经》译本十二种,唯有康僧铠译本文辞详瞻,而安国寺百年前丢失了此卷,安国寺的住持告诉儿臣,现存最完善的译本是父皇多年前亲手抄录的一本,现在供奉在皇宫内的雨花阁。住持还曾告诉儿臣,他多次见过父皇抄写的译本,字迹雄伟,气势如虹。儿臣对此经卷敬仰思慕已久。」 皇帝点点头,「确是如此。贵妃,朕早就告诉过你,平时要多读书,你每次看经书,也就只看个皮毛,所以懂不起译本的区别,这个也不怪你。」 贵妃闷闷道,「臣妾知错,臣妾日后定会细细钻研。」 公主继续道,「儿臣想着要送给父皇的经卷必是最完美的译卷,因此未曾下笔,刚才儿臣所求之事,便是想借雨花阁供奉的《无量寿经》一用,让儿臣抄写誊录,补上缺失的一卷,全了这份孝心。」 原来如此,月婵轻轻唿出一口气,她原本还为公主担心了一下,怕皇帝一个发怒斥责了公主,或是伤了他们父女的情分,毕竟十年来公主才见了父亲这一面,就算是个误会,自己的父亲这样指责自己,恐怕没有一个人心里好受吧。 第94页 贵妃见自己找茬不成,反被公主将了一军,咬牙切齿的找补道,「《无量寿经》一卷上千字,那是陛下亲自抄的,哪容得你借来借去,这里跑那里走的,若是丢失了,你可担不起责任。」 「无妨,」皇帝挥挥手,「朕特许公主在这剩下的两个多月,留在皇宫,随时可去雨花阁,祈福抄经文,不必重赴安国寺。」 安然公主掩住了自己兴奋的神情,恭敬道,「谢父皇恩典。」 不用回安国寺了!可以留下来养病!太好了!月婵也跟着很开心,不过……留在皇宫?和公主见面不是很方便。 康王终于开口了,带了些尾音的撒娇,显得他这个人更加乖巧,像是个寻常家庭里承欢膝下的幼子,「父皇。」 皇帝见到他这样,柔声道,「怎么了?」 「可不可以让小乐跟儿臣一起住?儿臣好想小乐呀。小乐,以前在母妃跟前只有这么长,」康王伸手比了比长度,又比了比高度,「现在这么这么高。小乐前几天就跟我一起玩的,儿臣捨不得他。」 皇帝:「康王府?」 康王点头如小鸡啄米,「嗯嗯嗯!」 皇帝豪迈道,「准了,你们两兄妹一母同胞,是该好好在一起联络联络感情,想当年,嘉王也是一直跟着我长大的,朕能明白这种割捨不断的血浓于水的亲情。」 康王咧开嘴,「谢谢父皇!」 公主也兴奋的立刻谢恩,「多谢父皇!」 月婵这个时候本该也很高兴,可望着康王的她,心里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古怪感,她瞥了一眼康王,又想起昨日康王对公主说的话,他语气沉稳的问公主经书准备好了吗,而不是——抄完了吗? 然后又说要派人去取,那个时候的康王语气成熟,面色冷峻,和现在这个乖巧撒娇,咧开嘴笑的像个小孩子的样子,判若两人。 虽然说一个人是多面的,但是两面的性格差异真的能够相反到这个地步吗? 再联繫太医说的建议小乐不要回安国寺,那里太冷不适合养病,而弟弟所说的经书,今日正好派上了大用场,因为这卷经书没有抄完,正好有了留下来抄写经书的理由。 难道是弟弟计划好的? 这不太可能吧,弟弟明明就是心智年幼,和他接触了这几个月,他除了偶尔机智外,大部分时候都还是像个小孩子,哪里会有计划这一切的心机? 再说,公主明明说的是已经供奉百日,想来也不是昨日听了太医的话,仓促间就能准备好的。 应该只是凑巧。 肯定是凑巧! 月婵悄悄的在袖间,掐了掐自己的虎口,可能是这段时间天气冷了,该冬眠了,自己有些恍惚吧,想太多了。 就在此时,太监通传道,「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皇帝嘴角还带着笑,心情很是不错,「让他进来。」 太子进了书房,先个皇帝和贵妃行了个礼,然后笑脸盈盈的给康王、月婵、公主都见了个礼。 几个人一一回礼。 太子又苦恼的对皇帝道,「父皇,今日是咱们一家团聚的时候,儿臣本欲早些来,可户部衙门有事,拖得儿臣来迟了,请父皇恕罪。」 皇帝道,「无妨。正好该用膳了,咱们一家人用场家宴。」 一家人至少表面上和乐融融的用了一餐饭,月婵有些心不在焉,只听得太子七七八八的聊着家常。 太子把玩着酒杯,「七弟,孤刚才经过殿外,看你随行的太监好像少了许多。」 康王咬下一口丸子,「他们被、被父皇打了屁股,现在还在等着屁股长好。」 贵妃埋怨道,「用着膳呢,说什么不雅之词?」 太子不动声色道,「既然他们伤了,孤这个做皇兄的,再给你派一些服侍的人。小乐,刚刚从安国寺回来,恐怕也缺一些贴身服侍的人,都让皇兄为你准备吧。」 公主推拒道,「皇兄,多谢你的好意,我在安国寺祈福多年,日日沐浴佛音,受大师的教诲,习惯了清静的生活,不习惯身边有太多人的伺候。」 皇帝道,「小乐说的有理,修行就注重修身养性,不可受俗事所扰。」 太子嘴角仍是温和的笑意,「既如此,儿臣也不强人所难了。」 太子转头又道,「不过,七弟你可是最贪玩的,身边可不能少了人伺候,你身边人少,若是又向冬狩时那样把你跟丢了,你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行了,让皇兄再给你挑些机灵的人手,这个你可千万不能推辞。」 康王端着碗想了想,「嗯——」 太子打趣道,「可怜了儿臣这颗做兄长的心啊,无论是弟弟,还是妹妹,都不接受儿臣的一番关爱之情。」 皇帝哈哈大笑,「平儿,你皇兄一片好意,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就不要再端着碗考虑来考虑去了。若是用着不顺心,叫你皇兄再送你一波便是。」 康王眨眨眼,「好吧,谢谢皇兄。」 皇帝又道,「康王妃,你要好好替康王管教下人,可不能再出现把康王跟丢了的事。」 月婵回过神来,「儿媳遵旨。」 除了皇帝,众人这一餐吃的其实都是没盐没味的,饭毕后,康王和月婵便带着公主离开皇宫,返回康王府。 …… 此时已近除夕,马车穿行在繁华的街道,小贩的叫卖声早已穿透了薄薄的帘子刺激着耳膜,小吃的香味也窜了进来,撩起帘子,只见街道两侧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灯市热闹非凡。 第95页 公主自幼长在山中,从未见过如此热闹的街市,兴奋的头都快要伸出去了。 康王拉住她的脖子,「诶诶诶,头别伸出去。」 月婵看着她的模样,想起了刚穿越不久的自己,也是这样对一切都充满好奇,觉得颇为亲切,笑道,「小乐别激动,咱们下去看。」 几人下了马车,月婵对随行的人道,「你们先回去吧,我们在街上逛逛。」 太子刚刚送来的一个太监道,「王妃,这怎么能行呢?若是王爷,王妃还有公主出了差错,奴才们可担待不起。今天太子殿下,在宫里专门向我们训了话,不得离开王爷半步,您就别为难奴才了。」 月婵无奈道,「好吧,随你们了。」 康王也不欲别人跟着,带着这几个小啰啰,走了几步,对着刚才顶撞王妃的小太监大声道,「哎,来人啊,本王听见那边有卖糖葫芦的,你去买几串来。」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小太监探头去看,街市里人来人往,「哪呢?」 康王伸手指了指对面那条街,焦急道,「就那里,你快点去,待会儿卖糖葫芦的都走了,要是本王今天吃不到糖葫芦,你明天就别想吃饭!」 小太监只好道,「是。」他虽然效命于他人,但毕竟是跟着康王做事,若是康王恼了,他真正的主子也不会为他求情。小太监又对剩下的几个太监道,「你们几个好好跟着康王。」 眼见着搞定了最难搞的一个,康王带着月婵和公主朝着相反的方向逛去,这里买一个,那里又买一个,小太监们的手上提着一个又扛着一团。 街边还有杂耍喷火的马戏团,公主吵着要看,月婵也为这些人的技巧嘆服,嘴里喷着火,间隙手臂随便抡几个圈,就绽放出现代的小烟花一般美丽的火光,美轮美奂。一行人挤到看杂耍的人里头,等公主和月婵看过了瘾,康王又带着他们从拥挤的人群中钻了出来,成功的甩掉了盯梢的小太监。 月婵是跟着康王走了一段路,走到小摊子前,公主惊喜的选着小玩意时,才发现身后随行的小太监不见了的。 月婵迷茫的看了一圈,确定他们已经跟丢了,刚才不是还信誓旦旦的一刻也不能跟丢康王吗?那语气说的好像不是跟着伺候,而是跟着监视。 突然面上一黑,她已被康王覆上了一个小兔子的半张脸面具,康王把她的眼睛露了出来,系好绳子,自己戴了一个大灰狼的半张脸面具。 康王挑了挑她的下巴,「小仙女,在想什么?」 月婵望着面具下的那双眸子,「那些太监是自、己、跟丢的吗?」她在『自己』这两个字上念了重音。 康王的手指一顿,表情也片刻凝滞,然后才道,「他们跟丢了吗?」 月婵点点头,「是。」 月婵望着他未被面具覆盖的下半张脸,向来迟钝的她竟然捕捉到了那一刻的凝滞,她突然想问:是你把他们甩开了吗? 康王调皮的笑道,「跟丢了就跟丢了吧,咱们正好和他们玩一个捉迷藏。」 「对噢,捉迷藏!」月婵甩掉自己脑袋里刚刚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觉得自己想多了。 公主还在专心致志的挑着面具,丝毫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 康王用指节轻轻的锤了锤公主的头顶,「还没挑好啊?」 公主一手拿了一个面具,发愁道,「我没想好是要这个孙大圣面具,还是要葫芦娃面具。」 月婵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两个都要。我来给你结帐。」 公主开心道,「谢谢嫂子!」 月婵给了面具钱,离开摊位。 公主拿着两个面具,自顾自的走在前面,比来比去。 康王凑到月婵的身边,「小仙女,你今天晚上都没吃什么东西。想吃什么?我可是个小财主,我请你。」 月婵摇摇头,「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康王舔了舔嘴角,十分嘴馋,「那边有家馄饨特别香,用的都是最新鲜的肉,皮薄馅大,来一碗?」 「好啊!」月婵笑道。 三人来到馄饨摊,坐了下来,康王道,「老闆,来三碗馄饨。」 老闆拿着个抹布,「不巧了,各位客官,今日灯会馄饨卖的好,现在只够做两碗。」 月婵道,「还有其他的吗?」 老闆歉然道,「都卖光了。」 康王道,「那好吧,就上两碗。」 「好嘞。」老闆将馄饨往沸水中一洒,馄饨皮薄,入沸水汆烫几下便熟了,话音刚落不久,香喷喷的两碗馄饨就上了桌。 康王将一碗匀到了月婵面前,一碗匀到了公主面前,「吃吧。」 公主毫不客气,将面具往头顶一撩,低下头,大口开吃。 「你不吃吗?」月婵问。 康王道,「我不饿。」 月婵举起勺子,俏皮道,「要不要我餵你一个呀?」 康王嘴角微扬,「谢过仙女。」 「让我来看一看,哪个是最大的。」月婵拿起小勺,巡视了一圈,从碗里挑出一个最大的馄饨,将勺子慢慢朝康王的唇边凑近。 康王张开嘴,幸福的等待投餵。 眼看着勺子已经凑到康王的唇边,手腕一转,迅速的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康王始料未及:「!!?」 第96页 月婵满意的咀嚼着馄饨,笑着挑眉赞赏道,「味道不错!」 康王半是宠溺半是无奈的看着她,「老闆,再加一个勺子。」 「来了。」老闆立刻送来了一个纯白的小勺。 月婵双手护住自己的碗,故意夸张的逗他,「你想和仙女抢馄饨吗?」 康王坏笑着举起勺子,「我听说仙女都是吃露水长大的,吃馄饨的可算不得仙女。」 月婵想起了大婚之夜,康王给她讲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故事,「又是从戏本子里听来的吧?」 康王道,「是。」 月婵道,「戏本子可不准,戏本子都是凡人写的,什么仙女只吃露水都是凡人的想像,算不得真,你面前如假包换的仙女就什么都不忌口。」 康王面带疑惑,「是吗?」 月婵笃定的点点头。 在月婵一分心的瞬间,康王已经迅速的从她的碗中舀出了一个馄饨。 月婵瞠目结舌,「你动作也太快了吧?我都没看清。」 康王嘴角勾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装着要朝自己的嘴边喂,馄饨到了嘴边又拐了一个弯,递到月婵的面前,「仙女,请用。」 月婵噗嗤一笑,张开嘴,由着康王投喂,自己也舀了一个餵给康王。 公主已经吃光了一碗,抬起头,看到这两个人,你餵我一口,我餵你一口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咦,鸡皮疙瘩噢~ 吃的差不多了,小太监们才找了过来。 「王爷,王妃,公主,你们可让奴才好找。」小太监半是埋怨道。 「糖葫芦买回来了吗?」康王捧着脸问道。 小太监道,「哪有什么卖糖葫芦的小贩啊,奴才走了两条街都没有看到。」 月婵伸出手指,指了指小太监身后,「喏,那不就是?」 小太监转过头去,两三个扛着糖葫芦的小贩正在闲闲的一边吆喝,一边熘达。有眼尖的,见到这边的动静,赶紧扛着糖葫芦把子,凑上来,「公子,小姐要几串?」 公主眼睛都亮了,喜滋滋道,「小孩子才做选择题,大人都要!」 …… 此后,公主每日都要进宫去抄写最后一卷《无量寿经》,康王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忙了起来,早早的就出了门,月婵正好趁这个时候,带了自己亲手做的蜜三刀来看望父母。 淳于行还在礼部忙着,临近年关,事情堆积到一起,有些忙。瀚文、瀚宇也跟着做事,家里就一个淳于夫人在。 月婵坐在堂屋,看着身旁的淳于夫人用狐狸皮缝制围脖。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淳于夫人咬断最后一根线,便见到女儿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月婵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斜捧着脸,目光放空,「娘,你说有没有人,可以有的时候很傻,有的时候又很聪明呀?」 「当然有!」淳于夫人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月婵睁圆了眼,坐直了身子,急不可耐的抓住淳于夫人的胳膊,「谁啊?」 淳于夫人将另一只手的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那还用问?就在我眼前!」 「眼前?」月婵眨眨眼,「你说的是我啊?」 淳于夫人看着女儿的呆样子,就觉得十分好笑,慈爱道,「不是你,还能是谁?」 月婵困惑道,「我哪里有的时候很傻,有的时候又很聪明?我觉得我一直都很聪明呀。」 淳于夫人噗嗤一笑,「你是偶尔聪明,一直都很傻。」 月婵撒娇的哼了一声,挽住淳于夫人的胳膊,「娘,你笑话我!」 淳于夫人笑道,「你既然觉得你自己一直都很聪明,那你刚才心里想的一会聪明,一会傻的人,是谁啊?」 月婵歪了歪头,十分犹豫,她不知道该不该跟娘亲讲,心里虽然十分困惑,想把自己的想不通的地方,请一个人帮自己捋顺,但是潜意识又不知为何,认为不应该说。 淳于夫人道,「是康王吧?」 月婵诧异道,「娘,您怎么知道?您也看出来了吗?」 淳于夫人道,「你成天的就跟康王待在一起,不是他,还能有谁?」 月婵道,「那您觉得他是不是有时候还挺聪明的?」 淳于夫人道,「聪明人有犯傻的时候,傻子也有聪明的一面。你看你爹聪明吧?年纪轻轻就考上了榜眼,别人都说他是个神童,可只有我才知道,他哪是什么神童?他连自己的饷银每个月多少都不清不楚的,全靠我来打点。你爹呀,曾经一边钓鱼一边看书,看着看着把鱼饵都吃光了,自己完全都不知道。」 「把鱼饵都吃光了?」月婵不敢相信,鱼饵能吃吗?「这味道一入口就不对呀。别把肚子吃坏了。」 「看书看傻了呗!」淳于夫人笃定的点点头,「一盘糕点,一盘鱼饵,他把鱼饵当了糕点,吃的傻乐呢,一边吃还一边喊这篇文章写的好!幸亏只有我看到了,要是有别人瞧见了这一幕,第二天满京城里都要传他是个傻子了。」 月婵想到这个场景,竟莫名觉得有些喜感,又赞嘆于父亲看书之认真入迷,「爹爹专注的精神值得我学习,只一点,哈哈,以后啊在他看书的时候,咱们家的吃食东西离他远点,否则我都觉得他会把墨水当蘸酱给吃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第97页 淳于夫人一脸的无奈,「他还真干过!一嘴的黑墨,要不是我叫住他,他还打算这样去上朝呢。」 月婵再也忍不住了,笑弯了腰,「娘,您辛苦了!」 淳于夫人半是埋怨半是甜蜜道,「可不是吗?别人都羡慕我能嫁给你爹,只有我才知道每天得把你爹当小孩子看,是有多辛苦。」 淳于夫人摸摸她的脑袋,苦口婆心道,「咱们女儿家,别人都说嫁给了夫婿是找到了依靠,但要想真的过的好,就要把夫婿当自己孩子看。表面上看起来再成熟聪明的人也有马虎的一面,表面上脑子笨一点的人,其实在很多地方,要比常人出挑的多。可不就得像养孩子的一样,他马虎的地方,你得替他管着,他出色的地方,你得多鼓励。这才是持家之法。」 「娘,我明白了。」 听了淳于夫人的话,月婵心中也有了思量,弟弟虽然心智年幼,像小孩子,但这世上聪明的孩子,多了去了,他聪明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不过他的这一面只有自己才看到了,是她比别人幸运,才能够更加了解他,她便也不再纠结此事了。 淳于夫人又问,「公主最近跟你们住在一起,你们可还合得来?」 月婵只要一想起前几天,陪着小乐逛灯会,小乐对一切都十分好奇的样子,就觉得很亲切,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小乐很好玩的,我觉得她有时候就像以前的我。」 淳于夫人欣慰道,「那便好。我还怕你跟小姑子合不来呢。」 月婵眨眨眼,想起了隔壁的大伯母,娘亲和大伯母做妯娌,以前也没少受气,也是担心她跟丈夫的亲人处不来,才这么问的,「大伯母被……被大伯父送出京城后,现在还有消息吗?」 淳于夫人嘆气道,「大嫂没有什么消息,只听说上个月,娉婷跟大哥吵了一架,吵着要去大嫂的娘家找自己的母亲,大哥派人把她送走了。」 月婵点点头,也不好意思跟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噢。」 月婵转移话题道,「爹怎么还不回来啊,大哥,二哥也不回来。」 淳于夫人道,「近了年关是要忙点,最近你爹更是格外忙,说是南诏的王子要来给陛下恭贺新年,他们忙着接待呢。至于你那两个哥哥,不知道忙什么,最近老是不着家。」 话音刚落,便见淳于行撩门帘而进。 月婵欣喜的迎了上去,「爹!说曹操曹操到,我和娘刚刚正在说你呢。」 淳于行笑道,「说我什么?」 月婵道,「说你正在接待南诏贺新年的王子。」 淳于夫人为淳于行倒了一杯茶,「老爷,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淳于行喝下一口温热的茶水,好似肺腑都暖了起来,「柏大人说他独自接待便可,不必咱们这么多人候着一个小国的王子。」 月婵道,「就柏大人一个人接待吗?没有别人?这会不会人……太少了?」 淳于行道,「那南诏十年前进犯我朝,被打败后,早已向我朝称臣,这也算不得不够尊重。其实按道理来讲,接待属国的王子,以为父侍郎的身份最为合适,既不抬高也不贬低了他们,但柏大人歷来对接待南诏王子一事比较看重,又体贴下属,便亲力亲为,放了我早早回来休息。」 月婵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总之,不管怎样,爹爹早点回来最好了。女儿亲手做了蜜三刀,给爹爹尝尝。」 淳于行吃了蜜三刀赞嘆不已,反正女儿在他心里哪里都好,又是一波无脑的彩虹屁,反正自己女儿哪哪都好,月婵虽然听了这么多回,还是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 淳于行道,「待会儿把这趟从悦州老家带来的特产,给婵儿多装些回去。」 淳于夫人笑道,「知道了。」 月婵他们去华清池泡温泉的时候,淳于一家回了悦州老家,月婵对这件事可好奇的很,她以前傻的时候回去过,但现在穿过来了,对悦州毫无印象,「爹,娘,悦州好玩吗?」 淳于行道,「悦州水土养人,适合久居。」 月婵:「就这些吗?」 淳于夫人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悦州的美食好吃。」 月婵一副『娘您懂我』的表情,「下次去悦州带上我。」 淳于夫人道,「今年是因为要忙着你成亲的事,回悦州的次数才少了,以前一年会回去好几回,悦州离京城不算太远,下次一定带你。」 …… 过了不久,月婵便见到了这位传闻中的南诏王子,以及一个老熟人—— 娉婷。 宫宴上,皇帝和贵妃坐在上首处,太子和太子妃坐在皇帝身旁的次座。 厅堂内,左边第一张桌子是康王与月婵,第二张桌子公主独坐一席,右边第一张桌子,便是南诏皇子那耶与娉婷,第二张桌子坐的是负责接待王子的柏泽大人。 乐坊的宫女们在厅堂正中跳着甩袖舞,娉婷穿的华丽无比,一脸妩媚的坐在南诏王子那耶身旁,隔着宫女的舞姿,眼神有些挑衅又有些得意的,望了望隔了半个厅的月婵。 「娉婷?」月婵小声的自言自语道,「不是回大伯母娘家了吗?她怎么跟南诏王子在一起了?」 康王道,「小仙女,你说什么?」 月婵以袖掩唇小声道,「你还记得上次那个落水的黄衣女子吗?就是你让她餵京城里流浪猫吃的那个小姐姐,是我的堂姐。」 第98页 康王道,「记得,她就在对面。」 宫女们一曲舞毕,有序的退了下去,贵妃瞥了在说悄悄话的康王和月婵一眼,不服气道,「康王,康王妃,你们在说什么?是本宫排的舞不够好看吗?」 月婵:「……」 康王:「……」 有个宫女跳的时候踏错了一步,看到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贵妃是真以为康王和康王妃对她排的舞不满。 月婵正欲说话,对面的娉婷得意的先开了口,「贵妃娘娘排的舞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臣妾以前在宫外便甚为仰慕娘娘的才学,也曾有机会进宫,可惜未能仰慕娘娘风采,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娉婷以前参加康王选妃时,进过皇宫,贵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已掌了六宫印,那时本该由贵妃主持选妃,但她对此十分敷衍,都交给下人去忙了,因此并未见过娉婷。 贵妃道,「噢?仰慕已久?进过皇宫?本宫观夫人面貌和衣着打扮不像是南诏族人,倒和康王妃有两分相似。」 太子倒是依稀记得此人,「夫人可是康王妃的堂姐?」 贵妃道,「康王妃堂姐?」 娉婷笑容盈盈,「臣妾确是康王妃堂姐。」 皇帝诧异道,「那耶王子,朕竟不知你有个汉人夫人。」 那耶嘴唇上有两撇八字鬍,生的皮肤黝黑,鼻樑深邃,穿着南诏的特有的服饰,搂住娉婷的腰肢,「陛下,臣自幼崇敬大历文化,一心想聘一位大历美人,臣进京为陛下贺新年途中,偶遇美人落难,实在不忍心,便纳了娉婷做如夫人。」 皇帝道,「原来如此。」 那耶王子举起杯来,「陛下,请圆了臣一片爱美之心,为美人求个请。」 皇帝道,「王子请说。」 娉婷站起身,走到殿中,跪了下去,「陛下,臣妾母亲为人陷害,得罪了康王妃,害的母亲被休。臣妾不忍母亲受辱,独赴娘家,不顾前程,随母而去,只愿全了孝心。路遇风雪,上天垂怜,得那耶王子所救,便以身相许。臣妾母亲绝非这样的人,实在是康王妃的构陷,臣妾斗胆恳请陛下为我母亲正名,洗刷冤屈。」 皇帝看了一眼月婵,有些纳闷,康王妃为人和善,怎么都不像是一个被人得罪一二,就要朝伯母身上报私仇的人,「为你母亲正名?朕听得不明不白,你母亲是怎么得罪了康王妃?构陷又从何而来?」 月婵站起身来,双手行了个半礼,「父皇,儿媳在闺中时虽与大伯母和堂姐有过几句言语上的不合,但从未为泄私愤而构陷他人,请父皇为儿臣做主,还儿臣清白。」 康王气的两颊鼓鼓的,「你撒谎,小仙女才不是这样的人。」 贵妃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太子思虑片刻道,「父皇,您劳心国事,这等小事可能不记得了,这位如夫人的母亲唐氏因为在牌桌子上说了些大不敬的话。众所周知,太.祖曾留下旨意,我朝皇子,除了太子外,成亲后皆会被派去封地,但唐氏却妄议朝政,对父皇不敬,对太.祖不敬,说康王会永留京城,康王妃能当她一辈子的靠山。父皇您向来崇敬太.祖,又怎么可能会违背太.祖的旨意呢?所以,唐氏该罚。」 对于太子而言,他巴不得没有一个人威胁到他的太子之位,但父皇在康王成婚后,却没有将康王送去封地。先不管康王到底有没有装傻,为了断了康王继位之可能,唐氏一事必须要坐实为皇帝是不会违背太.祖.的旨意的,更不可能把其他皇子留在京城,分走太子的宠爱。 所以,这件事,太子不是站在康王妃被人陷害这边,而是站在唐氏有罪这一边。 娉婷急切的磕了一个响头,「陛下,臣妾母亲冤枉啊,都是康王妃构陷的。」 皇帝回想起这件事来了,他还记得,他当时说此妇人不配为康王妃的伯母,京兆尹便判了唐氏的夫君休妻。 第80章 第八十章 无论此事的真相如何,康王妃与唐氏还有如夫人的恩怨如何,皇帝都不可能承认自己说错了。 「放肆!康王妃娴静温柔,怎么可能构陷你的母亲。休得胡言乱语。」 「陛下!」娉婷虽唤着皇帝,却向那耶王子投出求助的眼神。 那耶王子站起身,向皇帝行了个南诏的礼,「陛下,请陛下念在臣的如夫人一片孝心的份上,无论她的母亲放了什么过错,都请宽恕于她。大历是如夫人的娘家,臣作为南诏王子,却纳了一个母亲有罪的大历美人,咱们俩国的颜面都没有光彩。」 专门负责接待使节的柏泽也站了出来,「唐氏犯错确有其事,已经无法狡辩,但是如夫人一片孝心也值得感佩,望陛下从大局考虑。」 贵妃大怒,「大局大局?什么狗屁大局!你们还想威胁陛下不成?」 柏泽连忙跪下,「事关两国邦交,下官一时情急,绝无逼迫之意,望陛下恕罪。」 皇帝一拍桌子,「够了!朕心里有数。」 贵妃眼神里泛着不满的杀意,「那耶王子,既然你认为娶了一个母亲有罪的如夫人,让咱们俩国都颜面无光。据本宫听闻,你还没有正妻,不如本宫再令人为你选一位身世好,人品佳,配的上你的大历闺秀,做你的夫人。此女子栽赃他人,让你失了颜面,不要也罢。」 「不要,不要,贵妃娘娘饶命,」娉婷大惊失色,急的落下泪来,她只是想要一雪前耻,怎么反倒把自己陷进去了,娉婷向王子投去求助的目光,「王子救我!王子救我!」 第99页 那耶王子抠了抠自己的小鬍子,「贵妃娘娘要赐美人,臣却之不恭。」 「王子。」娉婷肝肠寸断,梨花带雨,让人看着尤为不忍。 那耶也被她这一声唤酥了骨头,「只是臣的如夫人,陪伴臣多日,现在抛弃,有些不舍。还请娘娘容她留在我身边。」 皇帝冷笑一声,「王子不嫌她的母亲有罪伤了你的颜面了?」 那耶面色讪讪,「不嫌,不嫌。」 皇帝道,「朕有些乏了,今日的宫宴到此为止吧。」 贵妃挽住皇帝的胳膊,「陛下,臣妾回去给您捏捏头,解解乏。」 目送着贵妃和皇帝、太子离开了宴会,娉婷还跪在大殿中间,愤愤的瞪着月婵,眼睛里似乎要喷出火来,把她一团火烧灭,她咬着牙站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淳于月婵,你还真是人见人爱啊,现在就连贵妃和陛下都站在了你这边,为你说话,偏袒于你。」 月婵不以为意,甚至没有把她说的任何一个字放在心上,冷淡道,「他们不是在偏袒我,是在偏袒事实。」 公主大骂道,「好个恶毒的女人,颠倒黑白,蛇蝎心肠!」 公主还欲再骂几句,月婵拉住她的袖子,「走吧,不必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不值得。」 康王瞥了愤恨的娉婷一眼,眼神在那耶王子和柏泽大人身上转了个圈。 …… 第二日,天刚亮不久,娉婷便早早的候在了贵妃的宫门口,还带了一大堆礼物。 贵妃身边的宫女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敢放她进来,也不敢招唿她茶水,娉婷在冷风中等到了正午,冻得有些支撑不住,才被贵妃放进了门。 娉婷跪于殿中,室外的冷和室内的暖,几乎成了两个极端,她有些难受,咬着牙道,「贵妃娘娘,臣妾带了些南诏的特产,请您笑纳。」 贵妃瞧着自己的指甲,看也不看她,「不过是点土特产,也配送到本宫面前来?」 娉婷道,「娘娘,这不是普通的特产,是南诏特供的金丝血燕。」 「金丝血燕?」贵妃来了兴趣。 「这金丝血燕是燕子呕出的心头血所凝成,产量极为稀少,最是滋补养颜,是燕窝中的上品,每日喝上一盏,能年轻十岁。」娉婷迫不及待的打开其中一个盒子,「娘娘您请看,臣妾吃了七日,皮肤白净了许多,连脸上的小斑点都不见了。」 贵妃的贴身宫女将盒子呈到了贵妃面前,贵妃瞧了瞧,「确实是上品。」 娉婷谄媚道,「臣妾想着这么好的东西,天底下也就只有娘娘配食用,自己不敢多吃,都给娘娘您送来了。」 贵妃终于笑了笑,「是个有心的。」 娉婷垂下头,「臣妾昨日言行无状,惹怒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贵妃道,「起来吧。」 娉婷喜上眉梢,站起身来,「谢谢娘娘。」 见娉婷迟迟未有动作,欲言又止、畏畏缩缩,贵妃抬起眼皮,「如夫人今日特意拜见,不止是为了求我恕罪一事吧?」 娉婷道,「什么东西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臣妾的小心思在娘娘面前,就像只小蚂蚁,还请娘娘给臣妾这样的小蚂蚁一条生路。娘娘昨夜说的要为那耶王子选个大历闺秀做夫人一事……不知娘娘选中了谁?」 贵妃轻笑一声,「呵!原来是怕被正室收拾。这有何惧?本宫贵为贵妃,虽算不得正妻,前面还有个先皇后,但只要咱们女人自己争气,正妻这个身份又算的了什么?本宫哪点吃穿用度比不上皇后?除了一个名分外,本宫享尽了陛下的宠爱。」 娉婷道,「娘娘国色天香,倾国倾城,臣妾乡野之貌,哪里比得上贵妃娘娘半分,自是不能与娘娘相提并论。」 贵妃道,「那是自然。」 娉婷试探道,「娘娘可否高抬贵手?」 贵妃笑道,「你放心吧,只要陛下不提,本宫不会主动去管的,本宫也嫌麻烦。」 娉婷小心翼翼道,「倘若陛下要给那耶王子指一个夫人呢?」 贵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笑脸盈盈,「定选个比你丑的。」 娉婷大喜过望,「谢谢娘娘!」 贵妃摆摆手,「你可以滚了。」 娉婷难掩开心之情,「是。」 「等等!」贵妃突然想起一件事,「如夫人,我听说你曾经被康王殿下用獠牙面具故意吓得掉进水里了,是不是?」 娉婷立刻停下脚步,转过身,「都是误会。」 「什么误会?」 娉婷当然不可能说是自己想要推月婵下水,才会有后面的事,「是臣妾自己没站稳,殿下只是拿着獠牙面具玩耍,想要跟臣妾打个招唿,绝对不是故意吓的臣妾掉进水里。」 「哦?你的意思是康王只是没想到你会掉下去?」 娉婷道,「正是。」 贵妃盯着她的眼睛,悠悠道,「你没骗我吧?」 娉婷一心想要讨好贵妃,希望贵妃不要再让那耶弃了她,此刻恨不得对天发誓,万分之诚恳,「娘娘,臣妾哪敢骗您,臣妾敢对天发誓,臣妾所言并无半分虚言,否则天打雷噼。」 贵妃自言自语道,「看来康王是真傻。」 娉婷微微蹙眉,「娘娘,您说什么?」 贵妃冷冷道,「没什么。」 …… 第100页 贵妃将娉婷打发走了后,立刻派人把太子宣进宫来。 等了许久,太子才脚步匆匆的赶来,「母妃,有何要事找儿臣?」 贵妃为他整了整肩上的风雪,轻声道,「皇儿,我又查了查,康王应该是真傻。我们之前是误会了。」 太子拧紧了眉,郑重问道,「母妃,您确定?」 贵妃点点头,「是的。」 太子追问道,「您真的笃定了七弟真是傻子?最开始,可是您告诉我,说是您派去康王府的人告诉您七弟极有可能是在装傻!」 「是我听信了一面之词,这回不会弄错了。」贵妃低垂下眼,「况且,本宫现在只希望康王真是一个傻子,既不会威胁你的太子之位,又不需要杀了他,皆大欢喜。若康王真是个傻子,对你的皇位也并无威胁,别杀他。」 太子甚为不解,「为何?」 贵妃摇摇头,有些落寞,「康王若是真死了,就像围猎场冬狩的那天,本宫只要一想起你父皇在大火前双腿发软,老泪纵横的样子,本宫心里难受。」 太子道,「可是,以前也没见父皇都喜爱七弟,可以说对七弟完全是置之不理,甚至还厌恶于他是个傻子,对他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 贵妃转了个身,背对着太子,望着门外的鹅毛大雪,嘆气道, 「你父皇活下来的孩子不多了,明面上生了十个孩子,活了五个,但胎死腹中的又何止这个数目,大多都是本宫和你的手笔。」 「你父皇现在膝下就只有你和康王,还有一个景乐,以及嫁出去的两个公主,康王若死了,陛下会伤心,本宫不想看到陛下伤心。」 「本宫现在都十分庆幸康王那天没被火烧死,后悔当时只想着无论康王是真傻还是装傻,都要除掉他。」 太子凑到贵妃面前,挡住了贵妃看雪的视线,「母妃,您不要对他们有任何怜惜之情,他们不值得。父皇不过只是一时心软罢了,平常人养的小猫小狗死了,主人也会伤心半刻,过一会儿就好了。」 贵妃眼里泛着死气, 「皇儿,你还年轻,你不明白人上了年纪就是这样。你父皇膝下单薄,本宫看他,尤其是这一年,身子越发不好之后,越发喜欢小孩子,连遇到个七、八岁的小太监都会赏些吃的,逗一逗。」 贵妃换了个姿势,「说来也奇怪,陛下去年身体也还算康健,还能上马,射一只雄鹰呢,今年一整年身体都大不如前,老是头晕,没有精神,像是老了十岁,太医医来医去也医不好。」 太子安抚道,「母妃放心,儿臣定为父皇再找名医良方。」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贵妃嘆了口气,想起上半年,太子为她想的用夜明砂为皇帝治疗眼疾的办法,一点用都没有,也懒得再提,视线被太子挡住了也看不了雪,便走到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诶,皇儿,你都不知道,你父皇上个月,还纳了几个番邦女子,因为听说他们部落一个女子可以生育好几个孩子,个个都能养大,便夜夜宿在她们那里,好久没翻本宫的牌子了。本宫伤了身子,无法生育,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为陛下开枝散叶,不过,幸好有你。」 太子跟着过来,侍立在一旁,倒了一碗温暖的茶水捧到贵妃的手边, 「母妃受委屈了。儿臣定想个办法,除掉那些番邦女子,为母亲出气。母妃,您先喝口茶润润嗓子。」 贵妃接了茶盏,轻啜一口, 「不过几个小丫头片子,不需要你动手,本宫也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皇儿,你在东宫,也要多添些新人,你父皇喜欢小孩子,其实也不在意到底是儿子还是孙子,不过是人身子骨渐渐不好了,就贪图温暖,希望能够儿孙绕膝罢了,你多生些孩子,送进宫来,陪伴陛下,也能巩固你的太子之位。」 太子恭敬道,「儿臣知道了。」 贵妃淡淡的「嗯」了一声。 太子弯着腰,揣摩着她的脸色,试探道,「那……七弟的事,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贵妃将茶盏放回桌上,用帕子擦擦嘴角,语气不容拒绝,「送他去封地吧,远离京城,断了继位之可能。」 太子见贵妃主意已定,不敢再劝其斩草除根,恐与贵妃离了心,「只是父皇不放心七弟离京,还请母妃多在父皇跟前提几句,您说的话,父皇不会不听的。」 贵妃淡淡道,「我知道了。皇儿,今天怎么来的这么迟,让本宫好等。」 太子为贵妃锤了锤肩膀,「儿臣何尝不想早些来看母妃,都怪那耶王子事太多。」 贵妃奇道,「他都做什么了?」 太子说起这个,就一脸的不爽, 「才来京城三日,便天天混迹青楼,斗鸡走狗,买东西不给钱,就今天一个早上,便调戏了好几个京城闺秀,几个有头有脸的大臣和京城里的富商告到了京兆尹那里去。因为那耶的身份,京兆尹只能把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我,惩罚他吧,怕伤了和南诏的和气,不惩罚他吧,怕那几个大臣在父皇那里告我的状,这个瘟神,怎么还不走?」 贵妃凤目一瞪,「还能容忍一个属国的王子欺负到我大历头上不成,让人笑话!这事你必须严加查办!」 太子憋屈道,「是。」 …… 太子出了贵妃宫,转头去了陛下的御书房。 第101页 京兆尹把这个烫手山芋扔到了他的手里,他决定再把这个烫手山芋直接扔给皇帝处理,反正要不要伤和气,皇帝说了算。 太子将此事细细一说,皇帝大惊失色,立刻宣了那耶觐见。 皇帝霸气的责问道,「那耶王子,听说你最近很不懂礼啊!当街调戏闺秀,『买』了半条街的东西,还不给钱!」皇帝在『买』一字上充满了嘲讽之意,不给钱,算是买吗?根本就是强盗! 那耶抠了抠他的两撇八字鬍,「臣买东西不是不想不给钱,而是囊中羞涩给不了钱。」 皇帝冷笑道,「噢?你一个皇子还囊中羞涩,简直令人笑掉大牙!」 那耶道,「陛下,臣此次进京,主要就是在新年时为陛下献上岁贡,南诏贫穷,为了给大历纳贡,把家底都搬空了。因此,臣看到什么喜欢的,都买不起。」 皇帝悠悠道,「看来你是嫌岁贡太多了?」 那耶笑道,「正是,还请陛下以后能免了南诏的岁贡。」 皇帝冷哼一声,「想都别想!你真以为朕还贪图你们南诏的一年五万两白银?」 那耶见皇帝这般严厉的态度,讪讪道,「贵妃娘娘答应了给臣选大历美人做夫人,臣昨日在街上看到几个女子挺不错的,既然他们的父亲都告到陛下您这里来了,陛下您就——」 皇帝面色铁青的打断他的话,「那耶王子,我看你来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你的父王也想儿子了,是时候该回去了。三日之内,必须离开大历,否则朕的铁骑就踏平南诏。」 那耶忍住一腔怒火,「臣就不打扰陛下休息了。」 说罢,礼也不行,径直走了。 …… 那耶一路从御书房闯了出去,熘达到御花园,正见到梅花树下,月婵披着一件红色的斗篷在摘花,好似花中仙子,那耶贼心又起,「康王妃。」 月婵回头,皱起眉,十分不喜此人,敷衍着打了个招唿。「那耶王子。」 那耶凑上前来,捋了捋自己的八字鬍,「本王原以为娉婷便是大历数一数二的美人,宫宴上一见王妃才知真正的绝色是什么样的。可惜美人儿竟嫁给一个傻子,实在是太暴殄天物了。」 月婵怒道,「那耶王子请自重!在我心中,傻子也比你这种无赖好一百万倍。」 说罢,便要拂袖离去。 那耶抓住月婵的袖子,笑的一脸猥琐,「美人儿生气的样子都这么迷人。那傻子什么都不懂,不如让本王来抚慰一二,包你——」 月婵越听越气,毫不犹豫的一拳打向了那耶的鼻子,那耶还沉浸在猥琐的幻想中,一时不察,被月婵打的鼻血直流。 那耶仰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指尖上都是血,他凶神恶煞的瞪圆了眼,撩起巴掌,要向月婵扇来。 眼看着巴掌快要落到月婵的脸上,那耶的手却不动了,侧头望去,康王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胳膊,冷冷的看着他。 「康王。」那耶王子用力挣托康王的束缚,试了几次,竟挣不开分毫,有些心急,眼睛里似乎冒出赤红的火苗。 「那耶王子。」柏泽大人连忙劝阻了这一触即发的冲突,「有话好好说,您的一言一行都是万众瞩目,请不要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你若是现在和我朝皇子起了冲突,影响的是您自己的未来。」 「哼!」那耶垂下手,恨恨道,「等着吧,本王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 那耶拂袖而去。 康王握住月婵的胳膊,仔细翻看着有没有受伤,「小仙女,你有没有受伤?他做了什么?可曾欺负到你?」 月婵摇摇头,捏起自己的小拳头,「他还欺负不到我身上,我已经揍了他一拳。」 柏泽向康王和月婵拱了拱手,「王爷,王妃,下官先行一步。」 康王点点头。 月婵道,「去吧,柏大人,不打扰你了。」 柏泽朝着那耶走的方向追过去了。 月婵挽住康王的胳膊,「咱们回去吧。」 康王道,「他刚才对你做了什么?才会气的你打了他一拳。」 月婵不欲将那些腌臜话讲给他听,脏了他的耳朵,「不过就是口出狂言,算不得什么。弟弟,你怎么和柏大人一起?」 康王道,「偶然碰到。」 月婵眨眨眼,「你们刚才是不是闹的有点不太愉快?看你们俩之间的氛围有点不太对。」 康王垂下眼,确实是言语上观点的不一致,柏大人最近有些奇怪,无论是那耶的如夫人娉婷陷害王妃一事,还是那耶在京城为非作歹一事,柏泽都似乎有些纵着那耶。 柏泽对此义正言辞的回答是为了两国的邦交,不得已为之,请康王殿下在国家大义面前不要只顾私人恩怨。不过康王对他的观点还是不贊同,两国之间的邦交,不是靠一方对另一方无限的容忍。 康王道,「小仙女,不要转移话题。」 月婵心虚道,「哪有?走啦,我都饿了,咱们出宫去吃那家馄饨吧,我都馋死了,一直还想再吃一碗。」 「好。」不想说就不说吧,这个王子实在胆大包天,对大历不尊,对皇帝不敬,对王妃不善,他一定要让他长点教训。 …… 除夕夜的晚上,却是京城里最冷清的时候。 商贩们早早的关了门,旅人也早早的归了家,谁不在家里,围着火炉,吃一顿热火朝天的团圆饭呢? 第102页 偶有行人,也是步伐匆匆。 这个时候,还开着门做生意的,只有百花楼了,也就是京城最大的青楼。 深夜,亦或者说凌晨,那耶王子醉醺醺的出了百花楼,骑上马,有一搭没一搭的驾着马,打着酒嗝,还在猥琐的回味着百花楼万紫千红的滋味,心里盘算着日后定要…… 那耶沉迷在虚幻的幻想中,根本没有注意到马儿走几步又要垂下头吃一颗什么东西,一路晃悠到了一个黢黑的小巷,酒醉的他也没闻到空气中瀰漫的臭味。 然后,小巷的尽头,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耶揉了揉眼,试图想要看清楚刚才一晃而过的是什么。 他眨眨眼,那个白影又出现了,离他数丈远,隐约可看清处白影的样子。 「大、大哥!」那耶本就醉着,他心里有鬼,见了个轮廓心里已经笃定了他看到的是谁,那耶舌头都捋不直了,结巴道,「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死了吗?」 「大哥,你别、别怪我,我也、也不想杀你的,但是为了王位,我不得不这么做。」那耶拉住马的缰绳,想要将马朝反方向拖拽,但马儿不听他的话,非要朝前面蹦。 伴随着马儿一跃,那耶「咕咚」摔下了马,但不是掉到了地上,而是掉进了坑里,还是一个—— 粪坑。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那耶从马上掉下的时候,头不小心磕着了粪坑旁的石头,晕了过去,好在粪坑并不深,他下半身泡在粪坑里,上半身搭在粪坑旁的石头上,直到鸡鸣,天色破晓,才被来往的人发现。 没过多久,那耶王子掉进粪坑一事传遍了整个京城。 …… 大年初一的早上,月婵难得起了个大早,一边洗脸,柳儿通传道,管家要送来帐本给她过目。 她去了正厅,管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呈上一本帐册,「王妃,上个月的帐本,请您过目后,签个字。」 这是月婵在发现小郑子偷拿府里钱财时定下的规矩,每月月初都要把上一个月的帐本给她看,她签字确认后,才能认帐,以防止有人中饱私囊。 她翻了翻帐册,确认无误后,提起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在此时,月婵一抬头,便见到公主已经吃完饭,收拾好东西,朝大门走去,准备进宫去抄写经书了。 月婵诧异的叫住她,「小乐,今天是大年初一,还要这么早出门去宫里抄写经书吗?」 公主点点头,「是的,嫂子,抄写经书,也是对一个人是否静心的一种修行,哪怕在外界所有人都欢愉享受的节庆日也不能停下。」 月婵道,「辛苦你了。」 公主笑道,「不算什么的。嫂子,我走了。」 月婵挥挥手,「晚上见。」 公主微微一笑,「嫂子,晚上见。」 目送着公主离去的背影,想起公主每日都要早早的出门,去宫内抄写经文,连过年都不休息,再回忆起那日在大殿中看到的经书长卷上公主精妙的书法,看着帐本上自己的狗爬字,月婵一时有些羞愤难当。 月婵自言自语道,「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大年初一,正是一年的开始。从今天起,我也要来练练字了,不求像公主的书法那般精妙,至少也要看的过去吧。顺便提高一下自己的文学素养。」 月婵坚定的合上帐本,抬起头来,「柳儿,帮我准备笔墨,我要去练字!」 月婵一路不停的来到书房,心中充满着要大干一场,一定要练好字的冲劲,一进门,便看到几个小太监扒着门框,在书房门口窥伺,现在不是夏天,蝉早就不叫了,书房也比以前进来容易。 月婵有些疑惑,伸头望了望他们几个在看什么,只见书房的院子里,弟弟正在玩小木剑。这有什么好看的?月婵甚为奇怪。 她戳了戳一个最夸张的小太监的背影,「你们在做什么?」 小太监回过头,一见是她,几个人垂下头来,「王妃娘娘。」 月婵认得这几个人,太子新送给康王的几个小太监嘛,不知道为什么,月婵总是跟这几个人气场不合,老觉得他们看着她和康王的眼光,带着点监视的意味。 月婵随意点了点,「你,去看看城西的钱记馄饨店开门了没,买两碗馄饨回来。」 「你,去城东李记糕点铺称两斤松子糖。」 「你,去城北赵记书斋,买两套最新的、卖的最好的话本子回来。」 「还有你,去城南的宋记瓜子铺,称两斤现炒的瓜子。」 几个人小太监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得已低头道,「是,奴才这就去。」 打发走了这几个难缠的小太监,月婵进了书房,走到正在玩小木剑的康王前,笑着勾勾手指,「过来。」 康王像个小奶狗似的乖乖的凑了过来,「小仙女,你来啦。」 月婵笑着抽出手帕,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 康王笑道,「真香。」 月婵点了点他的鼻尖,「油嘴滑舌。」 康王道,「你今天怎么不多睡会儿?」 月婵伸了伸懒腰,「我呀,今天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康王眨眨眼,「做什么?」 月婵道,「我要练字!」 康王:「练字?」 「对。」她朝书房内走去,径直走到书房内堆的书册里翻找了一下。 第103页 康王跟了进来,「你在找什么?」 月婵记得这个地方有弟弟的小学作业本,就是十岁左右时写的字,她捉摸着用来当临摹贴最好,「你以前写的字,我想用来当字帖。噢!找到了,在这儿!」 月婵喜滋滋的拿起几张泛黄的纸,放在书桌上,用镇纸铺平,满意的点点头,「好看!弟弟真厉害,十岁的字就写的这么好了,」说着说着又有些苦恼,「我要练多久才追的上十岁的你啊?」 康王很自然的走到她身后,双手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深情道,「让二十岁的弟弟教你呀!」 月婵:「!!!」有被撩到! 月婵伸出手取下一支毛笔,正准备蘸墨水。 康王道,「别选这个,不适合你。」 康王放开抱着她的腰的手,拨了拨笔架上的笔,最后选了一支递给她,「用这个。」 月婵也懂不起毛笔的讲究,只是觉得这笔摸起来手感还不错,便喜滋滋的迫不及待的蘸了墨水,在白纸上画了一槓。 就只是平平坦坦,直直槓槓的一槓,还带着毛边,半分气势也无。 「不是这样下笔的,」康王拿了另外一支,蘸着墨水,在她画的那一槓旁边再写了一槓,「起笔——顿笔——收笔。」 就这么一槓,在康王的笔下,和她的笔下,简直天差地别。 月婵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笔触精到,着墨巧妙。 月婵学着他的方法再写了一笔,起笔——顿笔——收笔——再提起笔一看,宛若有两个火柴头的火柴棍。 月婵抓抓脑袋,「好难,我写不好。」 康王握住她的手,「我带着你写。」 康王手掌宽大,整个人还带着些刚晨练不久后出了汗的朝气,下笔气势如虹,收笔干脆利落,在他的带领下,横撇竖捺,每一笔都遒劲有力。 月婵侧头望了望康王,他一下笔,就变得十分专注,眼睛炯炯有神的望着纸张,丝毫没有分心。 认真的男人真帅! 康王带着她写了一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一边写,一边还在说着下笔的要诀,写完后,侧头才发现这厮根本没认真听讲,而是看着他发愣。 他毫不客气,「别想偷懒!练字要专心!」 月婵有些心虚,嘟囔道,「我才不是想偷懒。」 康王道,「你自己写一遍。就写这个水字,横撇竖捺都可以练的到。」 「哦。」月婵抬起笔,依葫芦画瓢的写了个『水』。 一连三个,都是歪歪扭扭。 康王又握住她的手,亲力亲为,耐心的教导了数遍,终于写了一个稍微能见人的字。 康王赞许道,「不错,比得上我五岁的字了。」 月婵:「……」 康王环住她的身子,手掌握住她的手背,「再来一个七岁的。」 月婵低头练着字,心里有几分窃喜的甜蜜,时间要是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也挺好的。 …… 他们岁月静好的练着字的时候,那耶王子醉酒掉进粪坑的事在京城里传了个遍。 那耶王子被人从粪坑里救起,醒来后,非闹着说有鬼,昨天他是见了鬼才掉进茅坑的,那耶怕极了冤魂要来跟他索命,灰熘熘、急匆匆的带着包裹,三日之期未满便一刻不停的驾车回了南诏。 消息传到宫里,皇帝、太子、贵妃都只当这是个笑话,大笑不止,他们都认定是那耶王子认为喝醉酒掉进粪坑很丢面子,被满京城的人都看了遍,想要找点面子回来,所以才编了一个遇到鬼,是鬼害了他的拙劣谎言。 …… 如此平静又热闹的过了数日。 元宵佳节的第二天,京城城门打开的第一刻,迎来了一个风尘僕僕的贵客。 他穿戴着一身甲冑,带着一路兵马,飞奔进了皇宫。 早朝。 满身甲冑的嘉王站在朝堂正中,向着皇位之上的皇帝,行了个抱拳礼,「皇兄,臣弟有要事禀报,据探子来报南诏近日似乎在暗中集结兵力、粮草。」 乍一听此事,朝野的官员立刻议论纷纷。 「什么?」 「南诏这是要想要再次进攻我大历?」 「南诏真是猖狂。」 「肃静!」太子肃声道,「朝堂之上,岂容议论不休?」 皇帝皱起眉头,「嘉王,说说你的看法。」 嘉王再次行了个抱拳礼,「陛下,臣弟恳求陛下拨给臣弟四十万大军,八十万旦粮草,让臣弟为陛下守好国门,一举歼灭了南诏小国,永诀后患。」 「四十万大军!八十万旦粮草?」太子瞠目结舌。 好大的口气! 嘉王本来在徐州就有地方兵,嘉王曾是先帝最偏爱的孩子,曾有传言说陛下欲立幼废长。 嘉王目中无人,自视甚高,人又跋扈,说不定心思早已活跃,再加上嘉王与太子有着诸多过节,太子早已有了日后继位以后,必要削藩的想法。 此刻就为了边境上的一点点风吹草动,再把四十万大军,十万旦粮草亲自交到嘉王手中,以后还能轻易的收回来吗? 岂不等于把刀子亲手递到他的手上?日后他继位了,还如何削藩? 皇帝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太子,这事你怎么看?」 太子迈出一步,走到嘉王的身边,「父皇,儿臣看此事还需细细查明。」 第104页 嘉王嗓门洪亮,直接打断了太子的话,「查?你得查到什么时候?」 太子没理嘉王的话,宏声道,「父皇,儿臣认为此间必有误会,区区南诏怎敢自不量力的冒犯我朝。」 嘉王哼了一声,「怎么没冒犯过?太子,你怕是把国家大事都忘了?」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太子脸色十分难看,「虽说十年前,南诏也曾经进犯我朝,但被我朝军队打的落花流水,签下了投降书,年年纳贡称臣,承诺永不再犯。他们见识过了我朝的金戈铁马,被其威力所慑,绝不可能冒犯我朝疆土。」 嘉王十分不屑,「太子殿下,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就如同我们俩,今日站在同一个地方,却仍然不知道彼此心里的想法,你在京城和南诏国王隔了十万八千里,如何知道他在图谋什么?」 太子怒道,「那嘉王叔身在徐州,和南诏边境还隔了一个儋州,藩王不得圣旨,不可轻易离开封地,隔了一个儋州,你又是怎么知道南诏在集结兵力的?」 嘉王眉毛一拧,整张脸显得凶神恶煞的,「不过一个小小儋州,那边就是放个屁,风也会吹到我徐州地界,本王如何不能得知?」 「好了,好了,别吵了!」皇帝看着这两人吵吵,很是头疼,「你们俩先住嘴。其他人都说说各自的看法,商量一二。」 柏泽站出列,「陛下,臣认为,此刻不宜拨调大批粮草与兵马,更不宜开战。」 皇帝道,「为何?」 柏泽道,「陛下,去年西北大旱,我朝派兵运粮赈灾,虽有商贾慷慨解囊,但仍然所耗甚大,几个州没有收成不说,还需要其他州支援,所以哪里都不好过啊。现在马上便到了春耕的时节,贸然四处徵兵,徵调粮草,第一,征粮,必然会向百姓增加赋税,第二,徵兵,会误了今年的农时,恐伤国之根本。因此,为了大历,此战不能打啊!」 新任的户部尚书站在了柏泽身侧,「陛下,现在国库空虚,臣贊同柏泽大人的意见。」 这位户部尚书没有说的是,国库空虚,除了灾情以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皇帝求神拜佛,寻仙问道,广建道观,炼丹修道,大兴土木,花了大大的数笔。 皇帝自然也知道国库的情况,思虑片刻,「爱卿说的有理。还有人有其他想法吗?」 淳于行也站出列,「陛下,微臣认为此战不能轻易打,但是如有必要,还是要向边境增派兵马粮草。」 「南诏十年前犯我大历疆土,我朝虽然重创于它,但也已经过了十年了,南诏也得到了休养生息,定然积攒了不少的能量。」 「若是真自不量力的冒犯我朝边境,我朝定能大获全胜,但也会引得生灵涂炭,还不如早做防范,在它一有异动时,一举歼灭,节约时间才能节约粮草。」 兵部尚书站到了淳于行身侧,「陛下,下官贊同淳于大人说的,只有把危险从苗头掐灭,才能节约粮草,从根本上解决百姓的负担。」 皇帝道,「众爱卿,还有其他看法吗?」 「微臣和柏泽大人的看法一致。」 「微臣和淳于大人的看法一致。」 「下官贊同柏泽大人说的,不能打,打了会给百姓增加负担。」 …… 众位大臣,分成三拨,一拨站柏泽,一拨站淳于行,还有一拨,中立,谁也不站。 皇帝看了看众位大臣们的投票结果,站在柏泽身后的人,与站在淳于行身后的人,还有谁也不站,中立之人,三拨人竟然是平票。 太子见此情景,「父皇,此战不能打,打了会增加百姓负担,动摇我朝根本啊。」 皇帝沉吟片刻,咬咬牙,「朕相信嘉王的情报,着兵部尚书在七日内,点兵三十五万人,并七十万旦粮草,交于嘉王,镇守儋州与徐州。」 太子鼓着眼,「父皇!」 皇帝站起身,离开了龙椅,「这就是朕的决断,无须再议。退朝吧。」 说罢,又补了一句,「嘉王下朝后,跟朕过来,你一路风尘僕僕,定是还没用膳,让御膳房给嘉王做桌好菜。」 嘉王挑起一边的嘴角,轻蔑的看了一眼太子,然后磕头道,「臣弟领命。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太子一腔郁气集结在胸口,跪下磕头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早朝后,永寿宫。 贵妃娘娘一掌拍向身旁的小桌,从榻上站起身来,「陛下真的亲口说他相信嘉王?却不相信你?」 太子憋屈至极,「母妃,儿臣怎会骗您?」 贵妃拧着帕子,恨得牙痒痒,「嘉王虽然远在封地,但跋扈无理,目中无人,年年回京都要给本宫添堵。就算他如何骄横,陛下仍然最看重于他,现在对他的信任竟然超过了你这个太子!」 太子道,「嘉王叔与父皇一母同胞,父皇只年长嘉王叔十岁,父皇几乎算作一手带大了嘉王叔,自是待他不必寻常。」 「唉,亲自带大。」贵妃嘆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说起来,陛下的儿子里,也只有曾经的大皇子有过这种待遇了。不过,大皇子英年早逝。幸亏嘉王只是陛下的弟弟,那要是陛下的儿子,陛下还不把他立成太子?皇儿,放心,无论你父皇怎么宠他,他也只是个弟弟,又不是亲生儿子,不会动摇到你的太子之位。你要担心的只有陛下的亲生儿子,嘉王不过是一个臣子罢了。」 第105页 太子凑上去,跪倒在贵妃的跟前,靠着贵妃的腿,握住贵妃的一只手,两人就像一对亲生母子一般的靠在一起, 「可是嘉王叔并不把太子之位看在眼里呀,整个大历,他唯一看在眼里,还有一丝敬畏之心的只有父皇,或者说只有皇位。现在,他不会做什么,可是父皇百年以后呢?他还会敬畏儿臣如同敬畏父皇吗?」 贵妃面上露出一丝不快,把手从太子手中抽了出来, 「你说什么呢?你父皇才过了五十岁,离百年还有一半呢,嘉王虽比他小十岁,但膀大腰圆的,一身肥肉,说不定早就走在你父皇前面去了。你可不许说这种话,咒你的父皇。」 太子又巴巴的将贵妃的手再次握住, 「母妃,儿臣失言,儿臣错了。儿臣是怕那嘉王叔有不臣之心,领了大军和粮草之后,万一反戈朝向父皇,伤害了父皇怎么办?」 贵妃沉下脸,思虑片刻,她也很难说得清嘉王到底会不会有这种想法。 以前就有人传,先帝曾欲立幼废长,把皇位传给嘉王,万一嘉王一直因此事耿耿于怀,真的有了不臣之心,怎么办? 贵妃这些年,一直帮着太子,不过是因为儿子夭折,自己伤心过度小产,伤了身子,膝下没有儿子,想要以后能够长长久久的宠冠后宫,必须要有一个最为出色的儿子。 但无论如何,贵妃最爱的人,仍然是她的丈夫,她绝不允许别人伤害威胁到皇帝。 「你有什么想法?」 太子跪的笔直,有些激动,「母妃,咱们必须得想个办法,若是纵容嘉王叔把大军和粮饷带走了,以后想要收回来就难了。」 贵妃咬咬唇,犹豫不决,「可南诏若是真的进犯我朝,边关缺兵短粮,你要置你父皇于何地?岂不成了大历的罪人?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太子一字一顿道,「边关的兵可以派,但也可以不派到嘉王叔手中。」 「你的意思是,」贵妃蹙起眉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小声道,「杀了嘉王?」 太子缓缓的点了点头。 「不行!」贵妃侧过上半身,不再看太子的脸,「你父皇如此偏爱这个弟弟,他死了,陛下定然痛不欲生。」 太子跪着挪动了半步,再次凑到贵妃的面前,「也可以不杀,只让他以后不能再猖狂。」 贵妃道,「比如说——?」 太子目光炯炯,「比如毒瞎他的双眼,让他目不能视,他既瞎了眼,又怎么能领军,更不可能造反,夺取皇位,谋害父皇。要派去边关的兵都能抓在咱们自己人的手里。」 贵妃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就是废了他嘛,本宫懂,可派谁去呢?嘉王身边,宛如铁桶一般,咱们可插不进去手。」 太子缓缓吐出两个字,「康王。」 贵妃道,「康王?康王一个傻子,他怎么帮着我们毒瞎嘉王?」 太子道,「虽然母妃您告诉儿子康王是真傻,打算送他去封地,但儿臣还是有些怀疑。若嘉王叔真有不臣之心,七弟也真是装傻,他们一个狼子野心,一个居心叵测,那儿臣的太子之位别说巩固了,连保都保不了了啊。」 贵妃嘆了一口气,「你有什么办法?」 太子跪直了,磕了一个头,「儿臣有一个办法,一石二鸟,既能解决嘉王叔,又能试探出七弟到底是不是真傻。就试最后这一次,若七弟是真傻,儿臣保证绝不伤害他的性命,不让父皇难受,儿臣会主动像父皇提出送他去封地。若是装傻……若是装傻,那儿臣就多生些儿子,送到宫里,慰藉父皇,让父皇享受子孙绕膝的天伦之乐,淡化七弟没了对他的打击。望母妃帮我!」 贵妃扶额,「怎么帮,你说?」 「承光殿里不是还放着七弟进献给父皇的桂花酒吗?」 「在酒里下毒?」 「咱们找个机会,让七弟把这酒亲自呈给嘉王叔。」 太子点点头,「此计,成,可解决嘉王,败,可试探康王。」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贵妃揉了揉太阳穴,「继续说下去。」 「儿臣得一双心壶,壶心一分为二,一半可以装毒酒,一半可以装的就是无毒的普通的酒,用时只需旋转壶盖,便可从无毒的酒,切换到有毒的酒,」 太子拿起贵妃桌面的一个普通酒壶,以做示意, 「就像是这样,我把壶盖旋转到这个方向,倒出来的酒是无毒,可以喝的,可我若是把壶盖,旋转到这个方向,倒出来的酒便是有毒的。」 贵妃道,「然后呢?」 「然后由儿臣持壶倒酒,让七弟呈给嘉王叔。七弟若真是傻的,就会毫不犹疑,将酒献给嘉王,酒里有毒,便能毒瞎嘉王叔。」 贵妃微微蹙起双眉,有些担心, 「嘉王喝完毒酒,毒性可会当场发作?那不就立刻证明了康王给的酒里有毒?嘉王是个睚眦必报的,那个时候,咱们既已知康王是个没有防备心、什么都不懂的傻子,咱们自有办法能够全身而退,却眼睁睁的看着痴傻的康王被嘉王追究到了责任,怎么办?他若是真傻,本宫也不想伤害他,惹得你父皇伤心。」 太子摇摇头,「不会,药效缓慢,过几日才会失明。所以,如果七弟是真傻,就算嘉王叔有所怀疑,失明以后会追究,那么儿臣定会出来为七弟作证,同是一桌喝酒,儿臣喝了都没事,儿臣会尽全力保全这个傻弟弟,无论如何追查,也不会让人追查到七弟身上,这样便可以在毒瞎嘉王叔的同时,保全七弟。」 第106页 贵妃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太子又道,「七弟若是装傻,他知道咱们与嘉王叔有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定知道此事不能干,不会把酒给嘉王叔,那么咱们就能确定七弟是装傻的,然后,再另寻其他方法解决嘉王叔。」 …… 皇帝看重嘉王,嘉王回京,除了那日散朝后的便饭,又下了旨,设了家宴,大摆宴席,宴请嘉王。 桌上佳肴满满当当,宫女捧着盘,献上了一壶好酒,太子亲自持壶,第一个先为陛下倒了一杯,又为贵妃斟了一杯酒,甜香醉人的酒香已经散了出来。 嘉王鼻子大口大口的吸了吸空气中瀰漫的酒香,「好香的酒。」 皇帝单手举着酒杯把玩,笑道,「这可是康王孝敬给朕的,说是康王妃採摘小乐院子前的桂花酿制而成的。康王妃有心了,康王有了你的陪伴,比以前成长了许多,朕心甚慰。」 月婵恭敬道,「都是父皇教导养育之恩,儿媳不敢居功。」 这都是套话,她以前可没少看宫斗剧,皇帝夸自己,都要恭恭敬敬的夸回皇帝身上去。 太子捏着壶,趁着众人谈笑之际,悄无声息的扭转壶盖,又倒了满满一杯,递到康王面前,嘴角是和煦的笑容,眼神却带了一丝压迫之意, 「七弟,嘉王叔喜欢你和康王妃酿制的酒呢,快把这杯酒敬给嘉王叔。」 贵妃不自觉的将目光紧紧注视在康王手上,快接吧,康王。 康王垂下眼皮,看了一眼太子手里的壶,然后微笑着双手执起杯,举到嘉王的面前,奶声奶气道,「嘉王叔,给您敬酒!」 嘉王眼睛瞅着酒杯,咬着牙推拒道,「酒是好酒,可惜,王叔我已经立下誓言,今后再不饮酒了。」 「哦?」皇帝来了兴趣,「是什么让爱酒如命的嘉王都戒了酒?」 嘉王厚黑着脸皮,闷闷道,「还不都是那个小娘们儿。」 皇帝哈哈大笑,「是嘉王妃又管着你了?」 嘉王有些憋闷,「皇兄,你说这娘们怎么脾气就那么大,臣弟不过就是喝醉了酒,晚上喊了一句紫儿,紫儿是我一个侧妃的名字,她就把臣弟一脚踹到了床下,不许臣弟进屋,逼的臣弟发誓以后再也不沾一滴酒。哎,可馋死臣弟了。」 皇帝笑的更加开怀,「哈哈哈哈,朕看嘉王妃做的好。有人能管住你这个混世大魔王,朕要赏她。」 贵妃以帕掩唇,想着嘉王被嘉王妃踹到床下这个动作,就觉得十分好笑,心下十分畅快。 恶人自有恶人磨,嘉王和嘉王妃都没少给她添堵,看到两个人窝里斗真是爽。 沉迷于这种快感的贵妃,差点忘了今日的正事。 太子脸上堆着笑,「嘉王叔,您还不接七弟手中的酒吗?我们家的小七弟,手都要举酸了。」 「得得得,」嘉王一把夺过康王手中的酒杯,「给我吧。」 嘉王将酒杯朝面部举起,放到鼻尖闻了闻,沉浸在酒香中。 太子凝神屏息,目不转睛的望着他口鼻前的酒杯,快喝吧。 可嘉王就是闻一闻,始终没有要一口喝下去的动作。 太子将酒壶掩在袖子中,转动了壶盖的方向,又举起酒壶,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微微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酒杯, 「嘉王叔,我来陪你喝,咱们一起干了这杯!婶子又不在此处,这屋子里,只有咱们几个人,你就是喝十斤,婶子也不会知道。」太子转过头,紧盯着康王,「七弟,你认为呢?」 康王抓了抓自己的头,「婶子的力气真大!」 嘉王挑眉,「什么意思?」 「嘻嘻,」康王笑的傻傻的,「我的王妃才踹不动我!」 月婵无奈的看了康王一眼,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哈。」皇帝笑道,「嘉王妃确是一个大力士,朕还记得她以前在御花园,一个人把御花园那块大石头给搬起来了,一顿饭都要吃三碗。康王妃嘛,瘦瘦小小的,一次吃一丁点,看样子,力气也大不到哪里去。」 康王瘪瘪嘴,「王妃一次吃一点点,但王妃一天要吃很多很多次,就是个吃吃小仙女。」 月婵半是害羞半是难为情,「父皇,您别听他胡说,儿媳是喜欢美食,但也没有一天吃很多很多次。」 皇帝笑的更加开怀,将自己手中的杯子一饮而尽,「哈哈哈,康王妃是个妙人。吃吃小仙女,这个名号很衬她!」 「可不是吗?七弟妹是个对吃食有极深研究的。」太子见皇帝已经喝了,也跟着一口干了手中的桂花酒,将杯子倒立,以示空杯,「味道醇厚,唇齿留香,不愧是七弟口中的仙女,酿的酒堪比琼浆玉液。」 嘉王显然也十分满意手中的酒,看皇帝喝的这么畅快,舔了舔自己干巴巴的嘴唇,馋的不行,嘆气道,「诶,不喝真是可惜。这酒可是难得一遇的佳酿。」 太子劝道,「对,嘉王叔,您一定要尝了这杯,这酒倒了多可惜。况且,这是七弟亲自敬给你,七弟妹亲自酿制,十妹院前摘的,一片心意,难道这点面子都不给你的侄子和侄媳妇,还有小侄女吗?」 「我也捨不得这酒,但是一想起那个娘们儿,就不敢喝。」嘉王将杯子递到了陛下面前,「皇兄,不如我将这杯酒敬给你吧,您是个懂酒的,也全了这酿酒人,和敬酒人的心意。」 第107页 贵妃一时心跳漏了一拍,睁大了眼,脸色瞬间灰了下来。 皇帝豪爽的接过嘉王手中的杯子,「好!」 皇帝笑着将酒杯一点一点的凑到唇边。 太子全身麻木,茫然失措,不知如何是好,是打翻父皇唇边的酒杯吗? 可他要如何解释,这必会引起嘉王叔的疑心,到时候追查起来这酒有毒,可如何是好? 若是不打,若是不打…… 父皇喝了这酒,便会失明,失明了又如何呢? 失明了会看不见,会不能理朝政。酒是康王献的,酒杯是嘉王递给父皇的,而太子之位是他的…… 「不能喝!喝了会瞎!」就在太子的脑子天人交战,犹豫不决之时,一双手,直直的推向了陛下手中的酒杯,酒杯被狠狠的打落,贵妃头顶像是炸开一个巨大的响雷,想也没想的就伸出了手。 皇帝微微皱起眉头,打湿了他的衣裳,大冬天的,这让他很不舒服,但他仍然柔声道,「贵妃,你在做什么?这酒怎么了?」 嘉王一掌重重的拍向桌子,凶神恶煞道,「好啊!这酒里定有毒!太子,你和贵妃是想毒瞎我!难怪刚才一直劝酒,但是见皇兄接了酒杯,情急之下才泄露了你们的恶毒本意。」 贵妃咽下一口唾沫,脑子一片空白,她张了张嘴又什么也没说出来。 月婵心中一惊,瞪圆了眼,天啊,她听说过太子和嘉王不和,嘉王拥兵自重,太子对他十分忌惮,没想到这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已经到皇帝跟前了,好可怕。 不知道弟弟有没有被吓到,月婵赶紧安抚的拉起康王的手。康王反握住她的手,沉稳有力,反让她安心不少。 太子见此情景,忙道,「父皇,母妃是担心您的身体才会有所冒犯。您今年以来,一整年身体都不太好,晚上看东西都不太看得清楚。母妃一直十分关心您,您的日常吃食都要与太医商议了以后,才敢为您用。太医嘱咐了喝酒伤身,尤其是对您的眼睛不好,母妃怕伤了您的眼,一时情急,才会脱口而出,喝了会瞎。」 嘉王完全不信他的鬼话,呵斥道,「狡辩!分明就是酒里有毒,你们想要毒瞎本王!」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太子道,「嘉王叔,您误会了,刚才侄儿已经说的很清楚了,酒里没毒。」 皇帝拉住贵妃的一只手,「贵妃,朕想听你说,无论你说什么,朕都相信你。」 贵妃强行拉了拉嘴角,另一只手拿出手帕,为皇帝擦了擦被打湿的衣服,「陛下,臣妾是担心您的身体,才打翻了您的酒杯。臣妾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您的事。」 太子附和着点点头,「对,就是这样。」 嘉王冷哼一声,「太子,你既然说酒里没毒,那你把它都喝了。」 「好!我刚才已经喝了一杯,若是嘉王叔还有任何怀疑,侄子喝就是了。」太子一口答应。 他站起身,径直拿起酒壶,手心抵着壶盖,豪爽的仰着头,张开嘴,将壶嘴对准自己的口腔,哗哗的朝嘴里倒,连喝了数口,擦擦嘴,「可以了吧?嘉王叔。」 嘉王看了看太子唇边残留的酒渍,也不好再说什么。 康王静静的看着皇帝和贵妃,贵妃对父皇是有一丝真心的。就算父皇再怎么忽视了他二十多年,他这个做儿子的,怎么可能对父皇有所怨恨,而自知酒壶有诈的时候,仍然看着父皇喝下去呢?他敬出去的那杯根本没毒啊。 …… 时间倒回到一个月前。 小郑子身上的伤将养的差不多后,康王带着他找到了自己的幼弟,也就是那个吃糖葫芦的小小太监小保。 六年前,小郑子一家受灾,父母生活不下去,便把十几岁的他卖给了人贩子,挨了一刀,送进宫当太监。那个时候,他的弟弟才不到两岁。 然而,小郑子一家当时靠着卖儿子的钱,度了过去,可是没过两年,家里发生了火灾,付之一炬,父母皆身死,小弟弟不见尸身,流落在外,一年前,又被人卖进了宫。 小郑子知道自己的小弟弟可能还活在世上,一直在寻找,但是过了这么久,两岁的弟弟已经长到了七八岁,长相变化颇大,就算同在一个宫里,偶然见得,也不认得。 直到康王寻着小保说的松子糖,想起了康王妃整治小郑子时,在他的被褥里曾翻出了一把松子糖和一顶破旧的小帽,便多留心了一二,从小保身上查起,才顺藤摸瓜的查到了两人的关系。 康王帮小郑子找到了他的弟弟,允诺将他弟弟放出宫去,小郑子便向康王投了诚。 本来康王打算以得了疾病为由,将小保放出宫去,但是小保他自己不愿意! 原因是——皇帝许给他一天一根的糖葫芦还有几十根没吃完,他要把糖葫芦吃完了再走! 康王转念一想,小保现在每日都有皇帝赐的糖葫芦,若是以病殁的身份出宫,难免会引人注意,便与小郑子商量了一会儿,许诺小郑子三月后,再将他和小保送出宫,更为稳妥,且为小郑子置下了一座大宅子。 小郑子仗着贵妃的势力,狐假虎威,贪财,但是一直念着亲情,找到了小弟弟,也不愿在宫里继续过着心惊胆战的日子,这回只是在皇帝那里挨了四十仗,就去了他半条命。 是他去举报康王装傻的,还参与了狩猎场杀康王的行动,现在全部失手,他在贵妃那里还不知道怎么交代呢,贵妃一定饶不了他。 第108页 反正现在康王向他伸出了手,他也就顺杆爬,康王允诺的可比贵妃给的多。跟着一个喜怒不定的主子,还不如有个大宅,守着小弟弟,改名换姓,在宫外自在的过日子。 小郑子被康王招揽在麾下,做了一个双面间谍。在贵妃面前,做贵妃监视康王的耳目,在康王面前,又为康王所用。 小郑子以前是在贵妃殿内伺候的,在贵妃的身边也有心腹,可反过来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来二去的,贵妃和太子商议之时屏退了众人,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贵妃独自对着双心壶把玩的事却传了出来。 康王早知这酒壶有异,酒宴前,算好了时间,和月婵在御花园捉迷藏的时候,假借蒙着眼,撞倒了捧壶的宫女,由小郑子悄悄的调换了双心壶,这里面的酒都是无毒的。 …… 酒宴过后,月婵和康王回到府中,屏退了众人,躺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月婵想起今晚上的事就觉得有些感嘆,「没想到太子和嘉王叔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以前只在戏本子上看到的争斗,居然会发生在我的面前。嘉王诶,太子诶,皇室斗争真是可怕。」 康王心想自己以前参与的争斗比这样明面上的争斗更加诡谲,但他并不希望她被卷进这样的斗争,只希望她能永远无忧无虑,他也会尽全力做到自己谋划的东西不会伤到她分毫,康王握住她的手心,「小仙女,别怕。」 「我不怕,因为有你在呀。」月婵喃喃道,似乎是在说给康王听,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有时候,我真的很庆幸能当一个快乐的小傻子。在我和你的世界里,没有勾心斗角,没有秘密,没有欺骗,没有谎言!只有长相厮守的陪伴,我很庆幸,生命中有你的存在!谢谢你,我的小傻子!」 康王心里一暖,随之源源而来的是一种浓浓的愧疚之情,他自己本就身处这种权力争斗的漩涡之中,不得已装傻,但他早已把王妃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既然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么就要坦诚相待,康王在几个月前,就想要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但是一直觉得时机不够成熟,今夜听了她的这番独白,康王再也忍不住了,他觉得时机已经到了。 康王凑到她的耳边,歉然道,「对不起,小仙女,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其实——」 月婵:「其实什么?」 康王:「其实——我从来都没有傻过!」 「是是是,」月婵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难为她刚才还那么伤感,一秒破功,「我们弟弟是最聪明的。」 康王好不容易才提起勇气,将自己的秘密告诉于她,她却不当一回事,康王郑重其事的宣布道,「我要用我余下的生命来告诉你一件事。」 月婵:「什么事?」 康王一本正经道,「我才不是一个傻子!!!」 月婵噗嗤一笑,哈哈哈,弟弟太可爱了吧,她又想起了康王用稚气的神情说着『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的老成之话,弟弟总是有一种反差萌。越想就越想笑,他怎么就这么可爱呀。 康王捂住她的嘴巴,「不许笑!」 「哈哈哈,」来了,来了,又来了,就是这种霸道的语气,月婵拉开他的手,反而继续笑道,「好一个霸道呆萌拽的弟弟。」 若是康王这话放在上个月,月婵还会相信几分,她那个时候本就有所怀疑,可跟母亲聊过一次之后,让她笃定了人是多面的,聪明人有傻的地方,傻子也有聪明的时刻,她自我怀疑后,自己说服了自己。 所以,康王现在说的,她一点儿都没放在心上。 康王:「哼。」 月婵见康王十分不贊同的神情,又改口道,「好好好,你是一个快乐的小聪明,我是一个快乐的小傻子,好不好?」 康王道,「罢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等着吧,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 另一头,贵妃宫内,太子就着茶水,送服了解药。 贵妃站在一旁,怒道,「你刚才,离你父皇最近,眼睁睁看着你父皇差点把毒酒喝了进去,却无动于衷。若不是本宫打翻了酒杯,你父皇真把那杯毒酒喝进去了,怎么办?」 太子顾不得擦拭嘴角的水渍,立刻「咚」的一声跪倒在地,膝行到贵妃的腿边,拉着贵妃的衣角,眼泪朦胧,万分之委屈, 「母妃,儿臣怎会眼睁睁的看着父皇把毒酒喝进去?儿臣本就打算打翻那杯酒,但被母妃您抢了先。」 「是么?」贵妃瞧着太子流着泪万般冤枉的样子,贵妃竟然有些自责, 「好了,皇儿,母妃刚才只是一时激动。母妃知道你是最爱你父皇的,母妃看到嘉王把酒递给了陛下,脑子就一片空白,急急慌慌的就去打翻酒,也没注意到你的动作,母妃相信你。」 太子握住贵妃的手,「母妃,嘉王叔今日对儿臣如此兇狠,咄咄逼人,咱们今日之计不成,也要想其他办法解决了他啊。」 「呵,」贵妃忽然嘆了一口气,又自嘲一般的笑了笑, 「皇儿,虽然咱们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既想解决嘉王,又想试探康王,但若是他们其中一个出了任何一点问题,他们表面上不会做什么,其实心底里还不是把帐算在咱们头上,今天嘉王的表现不就证明了一切吗?咱们能骗骗的也就只有你父皇了。」 第109页 太子一愣,「母妃,您难道想就此作罢?若是以后嘉王叔领了大军,更添筹码,必然要与儿臣作对,甚至于倒戈相向,造起反来伤害父皇。」 「边疆不可不防,否则也会害了你父皇,兵部尚书可是你的人?以陛下对嘉王的宠幸,本宫也不可能完全劝的住你父皇把嘉王的兵权夺走,不如劝你父皇把兵力分散,一部分由兵部尚书带去儋州,一部分由嘉王,守在徐州,这个办法你觉得可行吗?」 「也只能如此。」太子想了想,「嘉王叔与父皇情谊深厚,轻易离间不得,还需再加点火候。」 贵妃:「该怎么做?」 太子微微一笑,「儿臣已经有了妙计。」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太子知道嘉王跋扈,不把人放在眼里,对皇帝自己修仙拜佛,对钦天监言听计从一事,向来不贊同。 为了阻拦嘉王领军一事,太子先是设计让皇帝亲封的国师报昨夜星相有变,恐应在宗室之内,直指西南方,钦天监又模模煳煳的就是不说清楚,引得皇帝猜忌。 再设计让国师的轿子冲撞了嘉王,嘉王这个暴脾气,他居然揪着国师的耳朵把国师揍了一顿。 再加上贵妃的枕头风作用下,皇帝还是顺了他们的意,在嘉王临行前改了旨意,令兵部尚书领二十五万大军,五十万旦粮草去往儋州,镇守边境,嘉王只领十万大军,二十万旦粮草于徐州作为儋州的后援。 嘉王被夺了大半的兵权,大怒之下,当着朝臣的面,大斥星相实乃无稽之谈,什么天神都是狗屁,以后见了国师一次还要打一次。 结果反被皇帝所恼,皇帝最相信的就是星相,根本不能容忍任何一个人说国师的坏话,而太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嘉王中了圈套,皇帝更加笃定的下了命令。 嘉王无法,也只得领了旨,骑着马离京而去。 …… 再说回康王府,康王为了证明自己其实很聪明,可以说是煞费苦心。 经过缜密的筹划,他认为要证明他的智慧,应该从全方面、多角度、多场景出发,力求方方面面刷新仙女对他的认知,让仙女见到一个真正的他,一个智慧的他。 早上起床,对着初升的太阳就可以诵诗一首,展现他文学功底。 咳咳。 * 晨兴步北林,萧散一开襟。 復见林上月,娟娟犹未沉。 片云自孤远,丛筱亦清深。 无事由来贵,方知物外心。 * 【注1】 朝阳洒在他的脸上,康王笑而不语,双手背在身后,站的笔直笔直的,他知道这样最有书卷气,还显得他挺拔有气质。 然而,月婵毫无所动。 康王用眼神深深的暗示,「小仙女!」 月婵:为什么这么看我?还挤着眼睛,难道是在暗示我早上起床脸没洗干净? 月婵背过去,揉了揉眼,好丢脸-_-,我再洗洗眼睛好了! 康王:不是,这怎么还转过身去了,诶诶诶,还洗起眼睛来了?!难道是我念诗的姿势不对?这样显得太酸腐了?让人看了就想洗眼睛吗?!是不是手不应该全部背在身后?换个姿势,再来一遍? 咳咳,那就再来一遍好了,这次只放一只手背在身后:「晨兴步北林……方知物外心。」 月婵依旧无波无澜。 康王再次用眼神深深的暗示,「小仙女,你觉得我刚才念的诗怎么样?」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早上起来就要背诗,还要背两遍,反正我也听不懂,就随便鼓鼓掌好了,「好诗,好诗。」 康王:「……」 中午饿了,对着一桌子的兔子肉和鸡肉,边吃边做一道鸡兔同笼,展现算数能力。 「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注2】 康王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月婵的表情,很好,她已经对这个题目感兴趣了,「先让兔子和鸡同时抬起两只脚,这样笼——」 月婵抬起正啃兔腿啃的欢的头,「哪呢?哪有三十五头兔?你看到兔子窝啦?快带我去。」 康王:「……」 晚上困了,睡之前,给小仙女读话本子,扫上一遍,即可关上书全部复述一遍,展现自己的记忆能力。 「无论是什么书,我只需看上一遍,便可记住全文,过目不忘。」 好的,可以来夸我了。 康王自我陶醉的等了许久,仍不见回音,低头一看,月婵已经靠着他,睡得唿唿的了。 康王笑容渐渐凝固:「……」 好气哦,今天又是不能向仙女展示我智慧的一天。 ……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康王已经越来越佛,聪明这两个字是什么?不认识噢。 她要把他当傻子,那就当傻子吧,反正有她在就好。 …… 大历大军戍边,一走一个多月,均无南诏大举进军的消息传来。 在太子的授意下,朝中屡屡有人进言,既无战事,恳请皇帝从嘉王手中收回军队,嘉王也不是吃素的,军队在他手里也起了一些作用,南诏有些宵小掳掠边境的,都被他抓起来咔嚓了,他又给皇帝上奏,要整顿边关,虽然有着殴打国师的前科,但毕竟是亲弟弟,皇帝还是顾着他的面子,一直未收回兵权。 第110页 …… 朝堂之上表面上一片太平,暗地里仍旧风起云涌。 贵妃对太子道,「现在嘉王的兵权夺了大半,虽然他手里有些小权,但有了兵部尚书分权,不值得多虑。也是时候解决你的最后一个威胁——康王,别忘了,你答应过本宫,允许你最后再用毒酒试探康王一次,若他真是个傻子,你就留他一条命,放他去封地。」 太子道,「儿臣记得呢,儿臣明日就在朝堂上向父皇提及此事,不会伤害七弟,不会让父皇经歷丧子之痛,定让他平安离京。」 第二日,京兆尹便在朝堂上提出了请皇帝遵循祖宗家法,派康王去封地的请求。 皇帝早被念叨了这么久,现在的态度已经有了一些松动,但仍举棋不定,便让众人说说自己的看法。 众人皆知京兆尹是太子的人,京兆尹说什么,几乎就等于太子的意思,虽有想法,但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 没成想,朝堂上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是淳于行。 「陛下,臣不贊成将康王派去封地。我朝藩王前往封地,有守护一方百姓的责任,康王心智年幼,恐难担此任。」 接着接二连三又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朝堂上开始了一番激烈的争论。 有人站出来,「淳于大人说的有理!康王自己都难以照顾自己,怎么守护一方百姓?」 京兆尹反驳道,「康王在狩猎场遇到火灾,都能化险为夷,既能照顾自己,又能照顾康王妃,陛下都夸康王长大了,变聪明了。再说,藩王虽有守护一方百姓的责任,但到了地方,有地方官员,地方又有士兵,人才兵马都有,自能守护一方百姓。况且现在是太平盛世,藩王去封地基本都是享受封地税收的供养,需要藩王守护百姓的情况几乎不会出现。淳于大人,张大人,你们多虑了。」 淳于行慷慨激昂,「虽是太平盛世,且有兵有马,但藩王要受当地税收供养,康王心智年幼,恐被下面的官员矇骗,欺上瞒下,鱼肉乡里。若是没有一个能镇守住当地官员的宗室,纵使短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长此以往,恐怕会生变故啊,请陛下三思。」 京兆尹还欲再言,「大历——」 皇帝挥了挥衣袖,见以淳于行为首的朝中的反对意见如此大,他未被□□说服,仍旧举棋不定,「今天的早朝散了吧,朕乏了。」 …… 今日早朝太子牵头再议送康王去封地的事,传到了康王的耳朵。 他还未曾出手,太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撵他出京了。 康王捲起秘信,用火点燃。 他望着纸条一点点被火舌吞食,母妃临终的嘱託似乎还犹在耳畔。 母妃一直是很厌恶京城的,她认为京城是个牢笼,身份地位是束缚她的枷锁,想要开心,就要抛开这一切,去广阔的天地间,探索自由的乐趣。 他终于到了母妃临终时的嘱託,可以带公主离开这个「牢笼」的时候了。 唯一的意外是,他在这个「牢笼」里有了牵绊。 她好像是一束光,照进了无边的黑暗,融化了寒冷的冰川。 他望着门外的蓝天,走出书房,隐隐听到了内院传来的如铃铛般好听的欢声笑语,公主和王妃两人不知在院子里闹什么。 他微微翘起了嘴角,加快了脚步,迈进院门,便见到小乐和王妃两个人在园子里指挥着下人们搭棚子,小乐的脸上粘了泥,王妃笑着给她擦了擦,又迫不及待的拿着小锄头在地上挖个坑种花。 「皇兄。」小乐第一个看到他。 月婵扬起脸,一双眼睛蓄满了笑意。 康王道,「你们在做什么?种花吗?我也要来玩。」 小乐扛起她的小锄头,「嫂子准备在这里建一个葡萄架,等春天到了,再在葡萄架旁边种一片茉莉花。」 「葡萄架?」那得什么时候才能吃到葡萄了? 「是啊,」月婵两只手杵着锄头,「现在万物復甦,正是辛勤劳作的好时候,我想着以后我们要在这里住一辈子,夏天,泡一壶清茶,拿三把躺椅,在满园茉莉香中,躺在葡萄架下乘凉,想想就觉得很惬意。」 一辈子?康王停下脚步。 可是…… 「快过来呀,」月婵向他招招手。 康王稳稳了心神,笑着迈到她的面前。 月婵丢下锄头,两只手比划了几下,「弟弟,你看葡萄架朝这个方向,搭这么大一块地,够不够了?」 康王心里有些苦涩,嘴上上扬点点头,「够,够了,小仙女要搭多大的就搭多大的。」 月婵眨眨眼,「你还喜欢什么花?除了茉莉以外,还想种什么?咱们在春天一起种了,一年四季都可以闻到花香。」 康王笑道,「你喜欢都好。」 康王已经知道了柏泽传来的消息,今日太子在朝堂上又主动在商议着送他去封地的事,太子这次似乎下定了决心,来势汹汹,这事拖不了多久了。 说起来,太子其实算是在帮他完成母妃的遗愿,但是,是走还是留,他必须尊重王妃的意见。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若是王妃不愿意走,他愿意一直陪着她谨小慎微的留在此地,等到小乐年龄大一些了,再问了小乐的意愿后,送她离开京城,寻找母妃所说的自由。 第111页 …… 康王寻了个四下无人的契机,将这件事告诉了月婵。 「小仙女,我听说今天在朝堂上,皇兄和父皇在商议着派我去封地的事。」 他现在在王妃一个人面前,已经特意将他最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了,再也没有丝毫伪装,希望她能够慢慢的发现他真的不是一个傻子,所以朝堂上的事,他也可以正大光明的直接讲了出来。 「哦。」月婵倒并不十分诧异,她以前得到圣旨,要嫁给康王的时候,家里爹娘也说过这事,再加上大伯母搞出来的事,她对这条太.祖.皇帝规定的祖制早已有了了解,也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 「你愿意去封地吗?」康王问。 月婵认真的想了想,「一直呆在京城,京城里能逛的地方早就被我逛完了,我也想见识见识各地的风土人情。最重要的是,我觉得这皇城根下,天子脚下,乌烟瘴气的,太子和嘉王吵架这件事我还没忘呢,他们差点就把你当靶子了,咱们两个还是远离这种争斗比较好。」 康王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月婵长嘆一口气,十分苦恼,「可是,唯一放不下心的,就是爹娘哥哥,要是去了封地,无召不得进京,我就见不到他们了。虽说现在也不是天天见面,但是想见走半个京城就能见着了,要是能够想他们了,或是他们想我了,就可以见到就好了。」 月婵转了个身,继续道,「还有,小乐还那么小,我们要是去了封地,她不就得一个人留在京城了?她才刚从安国寺搬过来没多久呢。我放心不下她。诶,世间安得两全法?」 世间安得两全法?康王默不作声,让他来想这个两全的法子吧。 …… 一天的工作已经完成,满腹心事的淳于行一个人离开礼部衙门。 柏泽提着官府衣摆,喊道,「勉之,勉之,留步。」 淳于行转过头,「世宽兄,寻我何事?」 柏泽打趣道,「勉之,你前几日在朝堂上,可是很威风啊。我看那京兆尹和太子恐怕现在正在盘算着怎么让你闭口不言呢。」 淳于行听得出他揶揄、开玩笑的意思,「世宽兄,莫要取笑于我。」 柏泽摆摆手,「非也,不是取笑,而是来为你解难题的。」 淳于行道,「世宽兄,何意?」 柏泽凑近了些,「寻个僻静的地方,吃个晚饭,边吃边说吧。」 俩人去京城最僻静的酒楼开了个包房,点上几个好菜。 柏泽兴趣怏然的品了一杯酒,「这酒味道不错。」 淳于行道,「世宽兄,您所说的下官的难题是指什么?」 「我观你有三个难题。」 柏泽夹了一颗花生米放在桌子上, 「其一,谁人看不出来整个朝堂上最想让康王去的封地就是太子呀,本朝的皇子中只有储君可以留京,若是多了个康王,难免人心浮动,京兆尹的话就是太子的话,你公然反对他们俩,太子就算现在不登基,你得罪了他,他也会在明里暗里给你下绊子,此为第一个难题。」 淳于行正气凛然道,「我淳于行无愧于大历江山社稷,不惧!」 柏泽笑道,「好好好,」他又夹了一颗花生米在桌面上,「咱们来说第二个难题,你反对康王去封地的原因之一,便是怕康王心智年幼,被人煳弄了,对百姓有害,你心繫百姓,不愿意看其受贪官鱼肉。」 淳于行长嘆一口气,「世宽兄,知我!」 柏泽再夹了一颗花生米在桌面上,「勉之,你刚才说你无愧于大历江山社稷,那么最后一个难题,你可不能说你无愧于心。」 淳于行目光一动,默不作声。 柏泽笑道,「最后一个难题,是你担心你女儿吧?」 淳于行闭上眼,微微颔首。 柏泽一口吃掉了两颗花生米,用筷子头戳着桌面上最后一颗,「勉之,你的三个难题其实归根到底就是一个康王去不去封地这件事,去了,于公,怕百姓受罪,于私,捨不得女儿。不去,又会得罪太子,但是你行得正坐得端,不怕太子的势力,只是两个儿子刚刚步入仕途,以后你老了可以致仕,但儿子却正是壮年,恐怕仕途被你连累。」 淳于行拱拱手,「世宽兄,您说的解题之法,可否明示?」 「先说第一种情况,假如康王不去封地,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成立的。」 柏泽又喝了一杯酒,慢慢道, 「康王作为一个皇子,是不可能不被派去封地的,除非是国之储君,祖宗家法就是这么定的,谁敢违背开国太.祖.皇帝的意愿?他若不去封地,那不就成了京城内有两个储君,一山不容二虎,这个道理你不可能不明白。我问你,如果你是太子,你会放任这样一个弟弟在京中吗?」 淳于行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又无从开口,他总不能说太.祖.皇帝的制度不对,只能长嘆一声,继续说着刚才的咕噜话, 「可是,康王毕竟——毕竟心智不同于常人,让他去统管封地,确有些为难,恐下面的官员欺上瞒下,鱼肉百姓。」 柏泽望着他的眼睛,「若是有人能和他共同治理封地呢?」 淳于行一愣,「共同?」 柏泽循循善诱,「你别忘了,康王殿下还有一个妹妹。」 淳于行:「安然公主?」 第112页 柏泽:「对。这也是太.祖皇帝定下的祖宗家法,我朝公主均会被赐予汤沐邑,享受当地的赋税供养,只是极少有前往汤沐邑居住的公主,多在京中居住,但极少并不代表没有,先帝朝的雨燕长公主,不就是十五岁亲自前往封地居住,并治理封地了吗?」 淳于行点点头,「雨燕公主确实是个女中豪杰。雨燕长公主在封地择夫,还带着宫人亲自祈雨,鼓励农耕桑蚕,她所治理的封地年年丰收,每年都给京城送大把银子。」 柏泽用自己的杯子碰了碰淳于行的杯子,示意他喝酒,「安然公主现在十四,明年便是十五,女子十五就是大姑娘了,安然公主差不多可以算作成.人。若是能说动陛下,让康王与安然公主共享一个封地,有他的亲妹妹看顾,能弥补康王心智缺陷,共同治理百姓,安然公主天资聪颖,孝敬守礼,从小清苦,更能体谅百姓的不容易,不会由着贪官为非作歹的。」 淳于行拿起酒杯,若有所思,「这倒也是一个办法,既可以全了太.祖的旨意,又能镇得住场。可……」 柏泽拍了拍淳于行的肩膀,「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勉之,我懂你!最后一个难题,你不愿意女儿去了封地,一年也看不到女儿一次,且恐女儿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你会担忧。但是,如果你的家族亲戚还能照料一二,你一年可以多看到她几次,老了甚至可以天天看到呢?」 淳于行一听这话,整个人不由得振奋起来,急忙追问道,「世宽兄,您说的是什么办法?真能让我老了,天天可以看到小女,还能让我的家人照料她?」 柏泽慢悠悠道,「勉之,我听闻你的老家是悦州的,悦州之地如何?」 「悦州?!」 柏泽细细道,「我来给你算一笔帐,王妃去了悦州,你的家族亲戚都在,自然都会照拂她,你也可以安排哪个亲戚多看顾一二!她回到老家,也可以避免水土不服,身体不适。」 淳于行道,「悦州水土确实养人,家里族中长辈,以及年迈致仕的官员都回了悦州养老。」 柏泽继续道,「这些年,你还在朝为官时,每年过年或是返乡祭祖,就可以看到王妃,就算不是节庆日,自己老家只要有空什么时候想回就回,也不可能有人弹劾你,一年想看几次看几次,可比王妃分到其他封地一年见不到一面好一百倍。他日告老还乡之时,回到悦州,女儿女婿在,家族亲戚在,街坊四邻在,和和美美,安享天伦之乐。」 淳于行已经被打动,「世宽兄,真能说动陛下,把康王和安然公主的封地定在悦州?」 柏泽笑的一脸高深莫测,「只要你不再公然反对太子,咱们一起提一提这个折衷的法子,此事必成。」 淳于行敬了柏泽一杯,「多谢世宽兄相助!」 再上朝重议康王前往封地一事时,柏泽便提出了和淳于行这个折衷之法,让康王与安然公主同赴悦州。 朝中再无明显的反对之声。 …… 比起柏泽要从反对声最激烈的大臣身上出发,做通反对者的工作。而太子和贵妃就压根儿没想过从反对者出发,他们要的是直接从决策者身上出发,由贵妃劝慰皇帝,吹点枕头风,慢慢的吹到皇帝松动为止。 皇帝钟情于求仙问道,除了贵妃,他最相信的人基本就是国师了。 太子本也打算再从国师出发,编纂一些必须要把康王送去封地的玄幻说辞,刚一进御书房,行了礼,还没来得及禀明来意。 皇帝垂下腰撑在桌子上大咳了起来,咳出来的口水都喷湿了桌上那一本翻开的摺子。 太子忙去搀扶着皇帝,顺了顺他的气,「父皇。」 皇帝又咳了一会儿,慢慢的缓了过来。 太监呈上了温水,太子端起杯子递给皇帝,「父皇,喝点水润润喉咙。」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皇帝喝了一口,慢慢浸了下去,然后将杯子递给太子,「朕也不知怎么了,这一年身子都不太好。」 太子接过皇帝手中的杯子,「儿臣把国师召来给您炼一些丹药吧。」 皇帝道,「不必,朕现在觉得你嘉王叔说的对,也打的好,这国师越发没用了。他炼制的丹药,朕都扔了。」 太子心中一惊,观察着皇帝的表情,「您不相信国师了吗?」 皇帝摆摆手,「罢了,先不提了,朕不想看到他。」 太子心中千般念头奔过,父皇有三大弱点,一爱修仙,二钟情于贵妃,三偏爱嘉王。 太子原本牢牢的抓住了皇帝的两个弱点,靠着国师和贵妃左右父皇的决定,为自己谋利。 而今看来再用国师左右父皇的决定已经不可行了,贵妃又和他渐渐离心。 嘉王叔打了国师一通,本来可藉此弹劾他,却反而让他占了便宜,挑拨了父皇对国师的信任,他又领了大军,再看看自己手中的底牌……皇位什么时候才能到他的手里? 皇帝见太子久久不语,问道,「皇儿,今天来,所为何事?」 太子收回心思,「父皇,儿臣只是来看看您。」 皇帝揉着脑门,「哎,现在满桌子堆的都是关于送康王去封地的奏摺,最开始,有人反对,有人贊同,吵得朕脑子疼,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朕也不知道该听谁的。现在呢,绝大多数人都贊同让小乐和平儿共同去治理一块封地的法子,皇儿,你说说看,你的看法。」 第113页 太子道,「父皇,本朝自太.祖.开国以来,除了储君,皇子们都要被派去封地,这是太.祖.留下的礼法。因此,儿臣认为……」 皇帝道,「你和你母妃都认为应该把平儿送去封地,对吧?」 太子道,「是。七弟虽然心智年幼,但是小乐年纪也大了,已经十四,这过不了多久就及笄,是个大人了,可效仿雨燕长公主,在封地择夫,安民,治理封地,还成就一段传奇吶。」 皇帝点点头,「你先下去吧。」 在太子和贵妃的怂恿下,皇帝思虑几日后,最终也同意了这个方法,令钦天监选定黄道吉日三月初三,将康王和安然公主派去封地悦州。 …… 消息传到了淳于府,由于淳于行已经跟淳于夫人还有两个儿子,讲了这件事,他们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折衷的法子,虽不能日日得见,但悦州毕竟是老家,婵儿去了也算为他们尽孝心,还可以看顾祖坟,想回老家去看看,便可回去,行程花不了太久,也可接受。 此刻的淳于府,淳于行坐在堂中正座上,怒气沖沖的质问道,「瀚文,昨日有人告诉我,看见你在街上尾随一名姑娘。」 「娘,我——」瀚文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 「瀚宇,你说!」 瀚宇连连摆手,「娘,这个不怪大哥,大哥都是为了我。」 淳于行瞪了他一眼,「为了你?」 瀚宇垂下头,「是。我……」 淳于行道,「你什么?」 瀚宇鼓起勇气,抬起头,坚定道,「求父亲母亲为孩儿去柏大人府上提亲。」 淳于行一愣,「世宽兄?」 淳于夫人沉思道,「柏大人的嫡女,柏溪姑娘?」 瀚宇点点头,「是。」 淳于夫人问道,「你昨天跟着的是柏姑娘?」 瀚宇道,「是。」 淳于夫人微微皱眉,「瀚宇,你和柏姑娘……?柏姑娘的心意也是如此?」 淳于夫人说着话的时候,淳于行四处找着傢伙,总算找到了一根棍子,怒气沖沖的一棍打在瀚宇的腿上,「枉我教你圣人道德,你倒忘了个干净,竟敢与人家姑娘私会,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爹爹,别打了。」瀚文要去护着瀚宇。 淳于行反手在瀚文身上打了一棍,「我还没清点到你的身上,你就迫不及待的冒出头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不规劝着自己弟弟,反倒帮着他,不顾礼仪道德,不顾姑娘清誉。」 瀚宇又去护着瀚文,「爹!爹!爹,孩儿不是与柏姑娘私会,孩儿还不知道柏姑娘的心意,孩儿只是远远的看到了她几眼。」 「远远的看到几眼?」淳于行歇了个空,撸起袖子,「不是私会?那就是去偷窥了?骚.扰女子更不容人原谅。」 瀚宇急切的解释道,「不是偷窥,也不是骚.扰,孩儿只是想偶遇柏姑娘几次,都没跟她说上几句话,更无半分亵渎之意。事实上,这段时间,也只在过年的灯会上和她打过一回照面,昨天远远的看到过她一回,本来想跟上去,和她说句话,打个招唿。但还没见到面,就碰到了熟人。」 淳于夫人拦住了淳于行还要打孩子的举动,问道,「真的就这么两次?」 瀚宇老实道,「就这么两次,多的再也没有了。」 淳于夫人道,「可你们这段时间成天都不见人。」 瀚文解释道,「我和二弟领了振威校尉的官衔,过年期间,京城里人来人往,我们要守护京城的安定,每日寻防的任务重,自然少有空闲可归家玩耍。」 淳于行道,「瀚宇,你既对柏姑娘有意,何不早些告诉爹娘,让我们为你去提亲?」 瀚宇道,「孩儿曾在冬狩围猎场和柏姑娘姐弟闹了些不愉快,柏姑娘的弟弟对孩儿很有成见,孩儿摸不清楚柏姑娘的态度,只希望能够再见两回,让柏姑娘对孩儿的印象能稍好些,日后去提亲能顺利些。」 淳于夫人和淳于行默契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对瀚宇道,「若论官职,柏大人是你父亲的上官,咱们家有些高攀了柏家的门第,但因为你妹妹嫁了康王,为娘被封诰命,再加上丰富的聘礼,以及你的能力,勉强也与柏姑娘的家世相配。待为娘寻个日子去试试柏夫人的口风,再为你下聘。」 瀚宇大喜,「谢谢娘!」 …… 第二日,淳于夫人便去拜访了柏府。 回到家,淳于行正在书房看书,淳于夫人为他添了一杯茶,「老爷,你可知柏大人可买了新宅子?」 淳于行放下书,「从未听说。为何这样问?」 淳于夫人有些奇怪,「我今日去他们府上,柏夫人好似在盘点收拾东西,收拾细软,有点像是要搬家。」 淳于行道,「许是买了某个别苑,要去置办吧。」 淳于夫人点头道,「可能是吧,但他们府内的样子确有些奇怪,应该是我想多了。」 淳于行一脸期待的追问道,「你今日去找柏夫人,柏夫人是怎么说的?」 淳于夫人嘆了口气,无奈道,「我刚提了一嘴,就被柏夫人打断,说是柏姑娘年龄小,想多留些时间。」 「哦。」 淳于夫人纳闷道,「可是柏姑娘去年就去参加了康王选妃,各反面都拔得头筹。若真是想把孩子多留些时间,何必要去选妃?说个感染风寒,推拒了不就可以了吗?算起来柏姑娘还比婵儿大半岁,也不算小了,柏夫人要拖到几时呢?」 第114页 淳于行也有些惋惜,「也许就是一个藉口吧,他们没相中我们家孩子。」 淳于夫人:「可能是吧,可是瀚宇该怎么办?老爷,柏姑娘是柏大人原配夫人所出,而现在的柏夫人是柏姑娘的继母,我观柏夫人的态度,对自己亲生的儿子百般纵容,对柏姑娘言辞间却有些敷衍。」 淳于夫人拿起墨锭,为淳于行慢慢的磨着墨,「老爷,你与柏大人同朝为官,有空去探探柏大人的口风,也许柏大人会同意这桩婚事呢?」 淳于行道,「为了儿子,我也就豁了这张老脸,去试一试了。夫人,我再寻个时间,请世宽兄吃个饭。」 …… 然而,几天过后,这顿饭吃的也不顺利。 晚上,临睡前,淳于行对淳于夫人道,「世宽兄似乎对柏姑娘的婚事另有安排,我看瀚宇这事啊……哎,难成!」 淳于夫人追问道,「另有安排?柏大人相中了谁家的孩子?」 淳于行摇头道,「不知道,世宽兄不愿透露。你先别直接告诉瀚宇,别让他钻了牛角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我再去世宽兄那里多为瀚宇说点好话,毕竟也没听说他家女儿有人下聘的事,虽然难办,但若有个万一呢。」 淳于夫人道,「我知道了,我再加一倍聘礼,去柏夫人那里说道说道。」 淳于行道,「这事急不得,你别操之过急。」 淳于夫人道,「我知道。」 淳于行又问,「婵儿和康王快要去封地了吧?」 淳于夫人笑道,「去什么封地?就是回老家。」 淳于行也笑道,「夫人说的是,咱们女儿不是去封地,是和女婿一起回老家。」 淳于夫人吹灭了灯,「我知道老爷你要交代什么,让婵儿给族中的老人们带些京城的东西去呗,可惜我问过瀚文,瀚宇他们那段时间有差事,不能亲自送婵儿回老家。我已经给族中的叔伯们去个信,请他们照拂一二。」 淳于行躺在床上,「知我者,夫人也。」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月婵前些日子接了旨,便开始慢慢收拾去悦州要带的东西,说是收拾,其实也只是看着别人收拾而已。 康王府仍是他们的宅子,以后陛下生日,或者朝中有事,需要召见,他们回来还是可以住,不过这样的情况并不多。但还是要留人在康王府看守宅院。 康王已经将书法的密室锁上了,将书桌下的机关毁了,密室里其实也没多贵重的东西,藏的都是些书籍,是他这些年来,独自居住的一片乐土。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书读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该踏上万里路了。 解决好了书房的一切,走进内院,他细细的扫视了庭院一眼,牢牢记下了葡萄架的模样,以后,他一定给她建一片最完美的葡萄园。 三月初三,在皇帝、太子、淳于一家、柏泽、及一些朝臣的相送下,康王、月婵、还有公主带着一堆宫女太监离了京。 …… 公主出了城,一路都撩开帘子,望着城外的景色,兴奋的不得了,她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安国寺,还从来没见过这般田野风光。 公主有公主出行的气派,她有专门的车辇,康王和月婵共乘一俩,柳儿等负责照看后面载着行李的马车。 待到行了半日,驾车的宫人道,「王爷王妃,已经行了半日,是否停车休息片刻?」 月婵道,「好,叫大家休息片刻,吃点东西,也给马儿餵点草。」 浩浩荡荡的车马停了下来,公主跳下马车,兴奋的跑来,拉过月婵的手,「嫂子,悦州是你的老家,好不好玩啊?」 月婵虽然拜别父母时十分伤感,见了一路的美景,心情也得到了一定的抚慰,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时候去的,我都没有印象了。但是悦州的美食很好吃,上次咱们去华清池泡温泉的时候,我爹我娘还有我的两个哥哥就回了悦州,带了一大堆特产回来,可惜那个时候你在病中,我问了张院判,张院判说这些吃的和你的药相剋,不能吃,所以你没有尝到。」 「啊?」公主一脸遗憾,恨不得捶胸顿足,「太可惜了。」 康王轻轻的敲了公主的一栗,「马上去了悦州,不就能吃到了吗?」 公主转悲为喜,「你说的对!」 宫人们送来了食物,「王爷,王妃,公主请用餐。」 公主拿起一个饼子,咬上一口,对这个肉馅饼的味道赞嘆不已,她就喜欢吃口味重的,喜滋滋的吃了大半个,「这是什么味道,跟京城的做法完全不同呢?味道浓郁,我就喜欢口味重的。」 宫婢介绍道,「这是奴婢老家肉馅饼的做法,和京城的做法不一样。」 公主又拿起一个,咬下一口,「皇兄,嫂子,很好吃的,你们也尝尝。」 月婵道,「我有些微晕车,胃不舒服,待会儿再吃。」 康王没怎么饿,用了一口肉馅饼,他不太习惯这个味道,不同于其他的饼子清淡,肉馅味道十分厚重,厚重的让人尝不出食物本来的味道,像是什么味道都往里加似的,康王受不了这种浓厚的味道,尝了俩口就没吃了。 只有公主喜滋滋的吃了好几个。 吃过饭后,再次整车出发。 危险已经悄无声息的临近。 第115页 行至傍晚,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月婵撩起帘子,对前面驾车的宫人道,「前面还有驿站吗?下雨了,找个驿站歇息避雨吧。」 驾车的人垂下头,低的让人看不清他的脸,他用鞭子狠狠的抽了马儿一鞭,「是,前面十里便有驿站,奴才这便加快步伐,找到驿站。」 「等等!」康王警觉将月婵拉到身后护住,拿出防御的武器,「立刻停车!」 「怎么了?」月婵吓了一跳。 康王将剑勐地朝前面驾车的人刺去,「今早上驾车的人不是这个声音。」 驾车之人也是一个孔武有力的练武好手,一侧身躲过康王的剑,俩人在飞奔的马车上,交起手来。 月婵缩在角落,撩起马车一侧的帘子,探出头去,后面的马车已经被甩的老远。 她犹豫着要不要跳车,但是马儿跑的飞快,路的一侧是陡峭的山坡,另一侧是悬崖,悬崖下是一条奔涌的大河,哪一边都十分危险。 康王和驾车的人打斗不休,论武功,康王占了上风,但是打着打着,康王却有些体力不济,头晕眼花。 驾车的人道,「康王殿下,您还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吶,毒性居然现在才开始发作!」 康王嘴皮在毒性的作用下开始发白,「那个肉馅饼有毒?」 驾车的人一脸嘚瑟,轻狂道,「就是一些蒙汗药罢了。康王殿下,您还是放弃抵抗,乖乖跟我们走吧。」 就在他自信不已的时候,康王看准了他招式中的一个破绽,一剑刺了过去,他的招式被破,剑已经立在了他的脖子上,「说,谁派你们来的?」 驾车的人是个死士,假装臣服,「是……是……」他狠狠的在马儿屁股上戳了一刀,马儿长嘘一声,受惊发狂,马车被它带的摇晃不堪,向悬崖冲去。 康王拉住月婵的手想要跳出马车,然而,已经来不及了。在这千钧一髮的时刻,康王将月婵护在了怀里,连人带车滚落山崖。 …… 月婵醒来时,她正身处河流下游的一片浅滩。 水面上浮着一些马车的残骸,他们应该是被水冲到了此处。 因为康王一直护着她,所以月婵没有怎么伤着,她爬起来,找到了被冲到更远地方的康王。 月光下,康王一只腿上全是血,染红了周边的浅水。 「弟弟,弟弟。」月婵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脸。 康王半分反应也无,他的嘴皮已经被泡的乌青,失血过多的脸看起来十分惨白。 月婵将康王的胳膊架在肩膀上,扶起他,朝岸边慢慢移动。 就这样一挪一挪的行了许久,天空还下着小雨,月亮的光芒越来越暗,精疲力尽的月婵终于找到了一个山洞。 ……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山洞里阴冷又冰寒,只有洞中的一点火焰在发着光,月婵往火堆里加了些枯枝,她伸出手摸了摸康王的额头,滚烫无比。火要再大一点,再温暖一点,她心里不住的想。 康王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很冷很冷,他有着二十岁的身体,像个无人看得见的时光过客,看着憔悴的母妃在冷清的宫中苦病弱膏肓,年幼的自己在御花园中跪地向父皇求助却见不到父皇一眼,弱小的妹妹被人无情的带走…… 他的身体感受到了那年落入寒潭般的阴暗寒冷,在黑暗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簇跳动的暖色的火焰。 「小仙女。」得益于这温暖的火焰,康王翻了翻眼皮,醒转过来。 「你醒啦?」月婵大喜。 「小仙女,」康王的气息有些微弱,失血过多,高烧不退,他的状况委实不算好,甚至还有着性命之忧,「对不住,是我连累了你。」 眼前的仙女脸上还沾着泥土菸灰,头髮乱七八糟,但他仍然认为她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撕开昂贵的衣角,就着洞外的雨水淋湿,覆在他的额头, 「连累?怎么算是连累?你的意思是这些人都是因为你来的,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在这里?」 康王闭了闭眼,又再睁开,「是。」 「哦。」月婵点点头。 「你不恨我吗?」康王惊讶于她如此的平静,「你不怕死吗?」 「怕呀,」月婵没有回答第一个问题,似乎是认为第一个问题并没有回答的必要,「但是,我早就死过一次了。」 「早就死过一次?」 月婵觉得康王情况不太好,这个时候就应该多跟他说点话,让他打起精神,提高求生欲望,于是调起了自己的话唠属性, 「说来好笑,我以前吃鸡,被鸡骨头卡住了,算是死了一回又再活过来了。既经过一次死了,每多活一天都是我赚的。」 康王重复道,「即经过了一次死,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康王再次回忆起十年前那场水中的窒息,永远也无法挣脱,那不就是死过一次了吗,那个「聪慧的」景平死了,活下来的是「呆傻的」景平,无论是聪慧或者呆傻,都是景平,都是自己多赚了好些年。 康王再深深的望向月婵,嘴角扯出一丝残笑,「还多赚了半年与小仙女相处的日子。」 「我也多赚了半年与弟弟相处的日子。」月婵嘴角微翘,「第一次见面就把当做月亮上的蝉,要把我抓住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弟弟。」 第116页 「总是对我说不许,霸道呆萌拽的弟弟。」 「穿着红衣服,耳垂红红的的喜庆弟弟。」 「偷看小.黄.书被我抓包,却反而我最尴尬的调皮弟弟。」 「下雪天,给我剥栗子的暖男弟弟。」 「牙疼了,给我一口一口餵饭的乖巧弟弟。」 康王脑中浮现出过往的一幕幕时光,像是生命中唯一的一缕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到了他心里的黑暗寒潭,回忆起开心的事,身上的痛苦都少了几分。 月婵指尖拂过康王额头的一缕碎发,将其拂回耳鬓,「还有,总是打直球,撩人不自知的弟弟。」 康王殿下就算奄奄一息,仍是十分好学,「什么叫做打直球,撩人不自知?」 「就是吧,像你这样,」月婵拂过耳鬓的手没有收回,而是捏了捏他的耳垂,「有时候让人脸红心跳的,自己却毫不知情。」 第90章 第九十章 「那说的不是你吗?」康王委屈道,「你才是爱打直球,撩人不自知。」 月婵将他头上盖着的布巾子换了一条,又去洞口用雨水淋湿,盖在他的额头,「我什么时候撩过你?」 康王道,「你看吧,你就是不自知,从来不知道自己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 月婵好笑道,「你还委屈上了?」 俩人这样一来一回的像平常一样斗着嘴,除了康王的语调有点微弱,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 可能对月婵来讲,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她想也许是弟弟现在的身体情况不太好,但是呢,有一句话,叫做物极必反,身体状态不好了,脑子就反倒聪明了。 弟弟今天晚上,以及下午和那个驾车的人打起来的时候,冷静睿智,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什么八、九岁孩童的心智,像个成熟的男子汉。 康王眨眨眼,「你在想什么?」 月婵摸了摸下巴,「弟弟,我觉得你最近有点聪明。刚才和那个驾车的人打斗起来也很帅。」 康王有些憋闷,坐了起来,「你怎么还不明白?我根本不是傻子!」 月婵:「!??」 康王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我是装傻!」 月婵震惊无比,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惊讶的半捂住嘴,「装傻?」 康王道,「对,从来都没有傻过,我一直都是装傻。」 月婵脑袋里有一连串的问号,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了,脑子里乱的一团浆煳,说话甚至有些启齿不清的结巴, 「你为什么装傻?是、是因为今天杀你的人吗?我、我听我娘说过,十年前,你不甚跌落在池塘里,数天高烧不退,后来心智永远成了七、八岁的幼童,难道从十年前,你就开始装傻?天吶,这些年你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康王虚弱的点点头,「我确实是从十年前开始装傻的。」 「为什么?」月婵追问道。 康王道,「你还记得十年前,岳父大人曾经带你来宫里,找太医院院判看病吗?」 月婵激动道,「我知道,我虽然不记得,但是我娘跟我说过!」 康王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摸了摸月婵的脸,「其实那个时候,我就见过你了。我决定装傻,也与你有关?」 月婵不敢相信,「你说什么?怎么回事?」 康王缓缓开口道,「准确的说,是你救了我,我才决定装傻。十年前,那是一个多事之秋,我母妃就是在那一年去世的。那一年,天灾人祸,层出不穷,各地突发异象,匪患频出,南诏也在此时大举进攻我朝。」 月婵点点头,「这件事我娘也跟我说过,总之就是那一年特别乱,陛下还找了钦天监看星相,把天灾人祸归结于灾星作乱,便把小乐送去了安国寺。」 康王耻笑道,「什么灾星作乱根本就是无稽之谈,但父皇就是对此深信不疑。真正平定灾乱的原因,不是因为镇压住了灾星,而是在我朝上下所有人的努力。除了朝廷内外的官员将领外,四处平乱赈灾,当时朝堂上风头正盛,所谓平灾有功之人便是景元,我的大皇兄。岳父大人当时也曾与他一起赈灾,当时,许多大臣都推举大皇兄做太子。」 月婵想了想,「我爹我娘倒是没跟我提过这个人。」 康王道,「因为他已经死了。」 月婵:「死了?」 康王道,「对!而我不巧的知道了他的死因。景元在生前是最得父皇喜爱的,他还是先皇后所生之嫡长子,宫里的雨花阁一直立着他的牌位,你猜猜是谁杀的他?」 「太子?还是说嘉王?」月婵眨眨眼,「上次,太子和嘉王在酒桌上剑拔弩张,闹的那么不愉快,把我吓了一跳。俩人争权,朝野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嘉王还敢乘坐陛下的御辇而行,羞辱太子,可见其二人为了争夺皇权,矛盾已经积攒到了极点。」 月婵伸出两个指头,「一个仗着自己有太子的身份,一个仗着自己有陛下的偏袒宠爱,两边谁也不让着谁。若还有一个地位更加显赫,更加得圣心的大皇子,岂不是把两边的优势都占了个尽,谁也见不到他好。噢,是不是他们一起动的手?」 康王贊同道,「你分析的很对,可是还有一个细节。十年前,有一个人既没有地位,也未得圣心,最想让大皇兄死的人,是——」 「是太子!」月婵接嘴道。 第117页 康王默认的点点头。 月婵回想起往前总总,「是大皇子死后,他才被立为太子的!无论嘉王如何跋扈,他是陛下的弟弟,都不可能成为太子,大皇子的存在最威胁的是那个时候的三皇子,也就是现在的太子!」 康王细细的讲着那一天发生的事,「就是他做的。世人都以为大皇兄是在剿匪时,被匪患所害,所以薨逝,我当时也是那么以为的。」 「那个时候,母妃刚刚去世半年,小乐被父皇送去了安国寺,只剩下我一个人,御花园的假山的洞里,还有一个小小的洞,那个小洞只容得下一个小孩子蹲下来的身躯,不容易被人发现。」 「我有时候在御花园假山的那个小角落一坐就是一天,除了魏公公,从来也不会有人来找我。」 「直到有一天,假山洞里来了两个人,我听得出声音,一个人是三皇兄,还有一个我不知道是谁。这个我不认识的人向三皇兄汇报了,他是如何在剿匪的过程中伪装山匪,刺杀大皇兄的全部过程,我亲耳听见三皇兄夸他做的好,还给了他十万两的银票,许诺日后重用于他。」 月婵听的一愣一愣的,她猜也能猜的着后来事情的走向,月婵握住他的手,想要给他力量,「他还是发现了你?」 康王无奈的点点头,「对。他像是拎小鸡仔似的将我从那个小洞里拎了出来,问我听了多少。」 「他狞笑着把我扔进了池塘,按住我的头,不许我挣扎出水面。」 「这些年,我经常做噩梦,梦到当时的场景,他的那双手力气很大,我怎么也挣不开。」 「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就在我一点也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却突然松了手。没过多久,我就被人救了起来,高烧不止。」 月婵听着听着,心疼的落下泪来。 康王还在继续说着,「我醒来以后,只有魏公公一个人守着我。我虽然发着烧,却不敢吃太医送来的任何一副药,因为很有可能那不是救命药,而是送命药。」 月婵十分气愤,「难道陛下就都不管你吗?」 康王苦笑道,「那个时候,我几乎很难见得到他一面,父皇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母妃,连我母妃病入膏肓也不去看一眼,更别说照顾我了,景乐如此乖巧,他还不是任凭别人在她身上泼脏水,认定她是灾星,说送安国寺就送安国寺,没有半分留念。」 「没有人为我们撑腰,没有人为我们做主。而我的敌人比我整整大了十岁,后宫最受宠的妃子是他的养母,我怕是还没把状告到父皇那里便死了。」 「我要是死了,景乐那么小,她怎么活?为了她,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我绝对不能死。」 「后来,魏公公看到了你,给了他启发,便教我装傻保命,装作已经忘了这一切,装作再也成不了他的威胁,装作一个小傻子再也不理世间的俗物,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才能去照顾只有三四岁便被送到安国寺的景乐。」 月婵已经心疼的泪流满面,「你做的很好。」 康王抹去她眼角的泪,「谢谢你,是你救了我。」 「我?」 康王道,「我呆的那个假山位置很偏僻,我刚才也说过,不会有人来找我,更不会有人经过。就在我要溺死的时候,三皇兄却放了手,因为那个时候有宫女太监寻过来了,他们四处寻的便是你。」 月婵半天没说出话来,「所以,太子听到了有人来寻我的声音,不得已放了手,你才有机会活了下去?」 两人额头相抵,康王望进她的眼眸,嘴角扬起温柔的笑,深情道,「对,你就是那个从天而降救了我的小仙女。」 …… 歇至天色破晓,昨夜生的火早已经熄了,月婵是被冷醒的,外面的雨停了,山洞外却隐约传来人的声音,有点像是那个驾车的人。 月婵心里一惊,凝神屏息的走到山洞洞口,搜查的人离他们还有些距离,月婵用枯枝掩了掩山洞口,走回来查看了一下康王的伤势。 康王的腿上倒是不流血了,但是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伤口处有些红肿化脓,似乎更加严重了。再加上失血过多,又没有药,康王有些发烧,情况不太乐观。 康王的脸色惨白惨白的,说话也没有什么精气神,强撑着一口气,「小仙女,咱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月婵:「可是,你的伤……」 康王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气若游丝,「没事,咱们必须得走,否则他们还会再搜过来的。」 月婵抽出袖中的割鹿刀,噼了地上的一根粗壮枯枝,将枯枝放在康王的一只手中,「弟弟,你拿着这个,做拐杖用。」 月婵又将康王的另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着他,「朝里面走,我生火的火摺子是从山洞里捡来的,里面还有很长一段,好像能通往别的地方。」 康王虚弱的点了点头,「好。」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月婵就这样扶着康王一瘸一拐的艰难往前走着,他们一步也不敢停,一刻也不敢留,穿过山洞,果然另一端还有一个出口,他们从那个出口出来,又走走停停的赶了一天。 得亏月婵经过冬狩场大火那回,长了记性,把大哥给的割鹿刀带上了,割鹿刀可起了大作用,能噼棍子,还能斩荆棘,偶尔还能砍点果子什么充飢。 第118页 两人一路走来,行了一天,皆精疲力尽。 太阳早已落山,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山路湿.滑,又多荆棘,月婵脚下一个打滑,身体看着就要摔倒,康王一只脚行动不便,拉不稳她,只能在她摔倒之前用身体为她做一个肉垫,康王不禁闷哼一声。 月婵赶忙爬起来,扶坐起康王,将康王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没事吧?」 月婵伸出手到怀中,拿出火摺子想要点个火,康王即刻阻止道,「不能点火,会被看到。」 「差点儿忘了,」月婵道,「大晚上的,在无遮无拦的地方点火,这不是自爆狼人吗?」 天色昏暗,月婵伸手触到康王的腿上,布料上又是一片湿意,拿起手近前一看,黑暗中依稀看的到,好似血迹,「你的伤口又裂开了?是不是很疼?」 康王握住她的手,语气微弱,「没事,不疼。」 月婵心疼道,「咱们先去找个地方歇一会儿,晚上看不清路,咱们也实在都走不动了。」 康王伸出手虚虚的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山脚下的一块干草丛,「去那。」 月婵咬了咬牙,将康王再次扶起来,一步一步的往前面挪去。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山脚下的干草丛,两人已经累的脱力了。 月婵将康王放置在干草丛上,自己也倒在干草丛上喘了两口气。 她强撑着最后半分力气,找了几根大大的枯枝,一头倚靠山脚,一头倚靠地面,留下小小的两人要躺倒的位置的三角空间。 再将旁边的干草抱起,铺在枯枝上,可以当做掩护,枯枝撑起的一点空间,又可以通气。 月婵躺倒在康王旁边,「就在这干草丛里休息一晚上吧,还挺暖和的。」 虽然危险并没有完全脱离,但也只有如此了,两人都不是铁打的身体,又不敢点火引来追兵。 康王用月婵的割鹿刀将拐杖的一头削的尖尖的,又寻了一些尖锐的石头放在手边,伸出手,将月婵的那边也盖上干草,「小仙女,睡吧。」 月婵摸了摸康王的额头,将康王抱住,晕晕乎乎的说了一声,「还好不烧了。」 说罢,累极了的月婵已经睡了过去。 月婵睡得沉,康王可不敢睡,他要打起精神观察着四周的动静,现在还没有到达安全区,追兵还在搜捕着他们,不得大意。 康王另一只手揽着她的腰,透过干草间的缝隙,看到了天上慢慢升起的一轮明月,心中暗暗许下誓言,他一定要守护住他怀里的这一轮明月。 不知睡了多久,月婵迷迷煳煳间觉得虎口一痛,身上好像被什么压着,不得动弹,眼睛半睁半闭,正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发现嘴巴已被人牢牢捂住。 月婵:「!!!」 月婵顿时精神起来,睏乏全消,睁大了眼,原是康王一手捂住她的嘴,防止她迷煳间发出声响,一只手掐了掐她的虎口,想要将她唤醒,没受伤的一只腿压住了她的腿,避免闹出动静,康王嘴巴紧紧的贴着她的耳朵,小小的「嘘」了一声。 透过干草间,隐约可见有点点火光,还有人走动带得周边树丛林木发出的声响。 月婵心里一沉! 完了,追兵追来了!可千万别来这边搜索!月婵心里不住的祈祷。 康王轻轻的放开捂住月婵嘴巴和胳膊的手,挪开自己的腿,将割鹿刀塞到了月婵的手心,自己一手握住了那根拐杖,一手握着不久前寻到的几个尖锐石头当做武器。 干树叶踩中的唰唰声响离他们越来越近,火光也离他们越来越近,来者没有说话,似乎也是凝神屏息,十分警觉。 月婵抽出割鹿刀,做出攻击的准备。 来人的脚步声突然停了,火光就从干草间,映照在他们的头上。 已经寻到他们了! 他们头顶的干草被来人从外面轻轻拨开,透过干草间,一双黑亮亮如雄鹰一般锐利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康王举起拐杖的尖锐的那一头勐地向外面一刺,来人身手敏捷的一躲,恰恰躲开。 康王的拐杖收回,将身上盖着的干草一搅,半坐起来的那一瞬间,将手中锋利的石块向着来人狠狠的不住的砸去。 康王受了重伤,又长途跋涉,但打出去的石头仍然又快又狠,第一批石头打出去了,康王却突然住了手,不是因为这人手上拿着弓箭,而是因为—— 这人的装扮……不像是追兵。 「你们是谁?」来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来人声音冷漠,被康王护在身后的月婵的心里却一喜,在问是谁,那就证明这个人不知道他们是谁! 月婵坐起身,探出头,只见一个满脸大鬍子的,身披动物皮革,腰间繫着两只肥肥的野兔,猎户打扮的人拿着一个制作粗糙的弓箭正对着他们。 康王很显然也看出了这点,演技大佬立刻上线,假装被猎户的弓箭吓到,「我们是过路的。」 猎户又问,「过路的为何睡在我拾的干草垛里?」 康王因为刚才的用力,现在突然咳嗽起来,月婵抚了抚康王的背,调动着自己身体内的演艺细胞,委委屈屈道,「大叔,我们遇到了劫匪,丢了钱财,又失了方向,便在这个干草堆里将就一晚,大叔,这是你家堆的干草呀?对不住,我们睡一晚上就走。」 第119页 猎户似乎是想了想,收起了箭,「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这干草垛里面钻进了野兔子,想来逮住它的,翻开稻草一看,竟是两个人,你们把我吓了一跳。」 月婵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不过,其实,大叔,你也把我和我弟弟吓了一跳,还以为又是那劫匪来了。」 猎户疑惑道,「劫匪?可是这附近没听说过劫匪啊。」 康王咳嗽稍止,「我们——」 月婵接话道,「我们不是在这儿被劫的,被劫了好几天了,只是迷了路,不知道走到哪个方向,才走到这儿的,还想着天亮了找人问问路呢。」 猎户道,「你们打算走哪里去?」 月婵随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道,「西边。」 猎户望向她手指的方向,「可你指的是东边。」 月婵的手指立刻转向,指向相反的方向,讪笑道,「所以说,迷失了方向嘛。」 猎户点点头,「原来如此。」 月婵继续抚着康王的背,希望这个猎户能够赶快走,她可真不适合当演员,伪装这种事太需要智商了,她那个小脑瓜子怎么够用呀, 「谢谢大叔,我们知道西边朝哪里走了。我们就不打扰大叔您打猎了,您继续去打猎吧,我们待会儿就走,绝对不会拿走你的干草的。」 猎户也不多做纠缠,「好吧,你们修整完了便离开此地吧。」 总算走了,解除了一个麻烦,月婵心里一松。 然而,康王心中思量却和月婵截然相反。 眼看着猎户收起箭,拿着火把走了两步,康王喊住他,「大叔,且慢!」 猎户转过头,「什么事?」 康王道,「大叔,你住在这附近吗?这附近可还有人家?」 猎户指了指一个方向,「从这儿再走一截,有一个小木屋,我进山打猎时,便会在那个地方歇夜。」 看来那猎户应该刚刚从小木屋出来不久,因为他指的是他来的方向,隐藏在干草丛中的康王从干草间隙看不清楚人,但能看到火把的光律动的位置变化。 既然这猎户刚从小木屋出来不久,看来追兵还未到达小木屋,若是追兵在小木屋,肯定会盘查猎户,这猎户要不是被他们扣起来脱不开身,就是见到凶神恶煞的追兵便下山躲去了,怎么还会镇定无事的在山上打猎。 但他…… 康王看了看月婵泛白的嘴唇,「大叔,能不能拜託你带我们去小木屋住一晚?喝点热水?」月婵身上带的几片肉干,早已吃完,一路奔波,俩人皆是饿的前胸贴后背,就算天亮要继续跑,也要先垫一些东西,补充一点能量。 猎户看起来也很善良,「行,你们跟我走吧。」 康王向月婵点点头,示意她别担心,俩人便跟着猎户来到了小木屋,屋子正中的火塘里还有些余火,火上架着一锅水。 月婵扶着康王坐在火堆旁,一股温暖即刻袭来,住在小木屋就是比呆在荒郊野外好啊,冒险过来也值。 猎户将腰间猎到的两只野兔取下,往火堆里再加了两块柴火,拿了两个粗碗,放在火塘旁的地上,拿起大铁勺一舀,为他们盛了两碗锅中的水,「喝点水吧,烧开过的。」 「谢谢大叔。」月婵拿起地上的水,先往康王嘴里餵。 康王微微摇头,推拒道,「冷一冷,有点烫。」 「我给你吹一吹。」月婵道。 康王余光看着这猎户自己也拿着一个碗,盛了水喝掉以后,才道,「差不多了,不烫了,你先喝。」 「好,」月婵喝了一口,立刻连胃都是暖暖的,又给康王餵过去。 猎户道,「你们慢点喝,这地上还有一个碗呢。」 月婵笑道,「好嘞,我们慢慢喝。」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猎户将今天猎到的野兔剥了皮,快速处理了一下,剁成几块,扔进锅子里,撒了点粗盐,坐在火塘边,加了点柴火。 猎户道,「你弟弟腿伤着了?」 月婵心疼道,「是。」 猎户道,「让我来看看,咱们山里人,出来打猎经常都有些磕磕碰碰的,对这种伤我可多的是治的法子。」 月婵道,「那可太好了。」这个大叔真是个好人! 康王却道,「不麻烦大叔了,没伤着筋骨,休息一两天便好。」 猎户淡淡道,「不愿意就算了。」 锅子里的水噗噗的开着,猎户一边拨着火,一边道,「你们俩姐弟也饿了吧?一起吃点,暖暖胃。」 月婵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清水加点盐煮的兔子味道也太香了吧,「谢谢大叔,我来多加点柴,把火烧大点。」 火烧的旺,不一会儿肉便煮的差不多了,猎户大叔很豪爽的给他们一人盛了一大碗,自己也捧着一碗,吃的很香。 康王将兔子肉餵到月婵嘴边,月婵同时又把自己手上的兔腿餵到他的嘴边,「弟弟,你先吃。」 康王脸色仍然没有一丝血色,「你先吃。」 坐在对面的猎户眼中露出一丝慈爱,「你们俩姐弟俩不必让来让去,这锅里的兔肉还足着呢,你们想吃就用大勺子一舀,肉足着呢。你们要是吃不够,我那儿还有一只,吃完了再煮。」 月婵感激道,「大叔,您可真是一个好人!祝您以后长命百岁,儿孙满堂。」 第120页 猎户大叔端着肉碗的手一顿,神色一念间有些落寞,又默默的喝着肉汤。 吃饱喝足的月婵蜷缩在墙角,靠着康王的肩膀,美美的睡了一觉,康王虽然睡的浅,警觉心尤在,但也得到了短暂的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猎户起床拨弄着火塘里的火星子,康王立刻警觉的睁开眼,看着他。 猎户斜着眼,「你这人倒是聪明的很,胆子也大的很。」 康王低下头一看,月婵还睡得香,他小声道,「阁下谬赞了,我看的出来阁下是一个好人,至少是一个不会伤害我们的人,才敢大胆恳请收留。」 猎户不为所动,「等你姐姐醒了,你们就赶快离开吧。」 康王真诚道,「多谢。」 猎户站起身,「我去门口噼柴了。」出门之后,还带上了小木屋的门。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月婵醒转过来,小屋里光线不太好,大概现在的天气也阴沉沉的。 月婵第一时间便去看身边的康王,康王嘴角起了皮,头髮几丝掉在了额前,一双眼儿也望着她,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十分惹人疼! 月婵捏了捏他的耳垂,「今天又赚到了一个闪闪惹人怜的弟弟呢!」 康王嘴角微翘,「今天也赚到了一个闪闪惹人怜的仙女!」 「不错嘛,有点精神了。」月婵道。 忽然,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不好,有人靠近!听这阵仗,人数还不少! 康王拉住月婵的胳膊一扯,两人两步迈到了柴火堆后面躲着。 猎户正在小木屋前噼着柴火。 一队三十人的追兵已经到达了小木屋的前院,他们个个带着刀剑,领头的人,左脸上有一道刀疤,气势兇狠的对猎户道,「砍柴的,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一男一女经过?女的长得十分貌美,男的大概有这么高。」 猎户似乎是被这领头的刀疤男吓住了,怔怔的望着他,没有说话。 刀疤男一皮鞭抽过来,「问你话呢?」 「一男一女?」猎户没有喊疼,他的目光盯着领头刀疤男的左脸,木然的摇摇头,「没看到。」 刀疤男用鞭子指着紧闭的屋门,「这屋子里有没有人?」 猎户道,「没有人。」 刀疤男挥一挥手,「给我搜!」 门被兇狠的追兵轰然踢开,小屋不到十平,里面一览而尽,空无一人。 「进去看看!」刀疤男继续发号施令。 追兵拿着刀剑迈步走入,一步一步的靠近柴火堆的阴面,靠近之时,刀剑一挥,空空如也,柴火堆后除了一个斗笠什么也没有。 月婵和康王凝神屏息的躲在小木屋背后,柴火堆旁的木板壁有一个洞,他们从这个洞钻出来,然后顺了墙角的一个斗笠堵住这个洞,从屋内看起来,这里不过是靠墙立了一个斗笠而已。 追兵收了刀剑,走出门,「报告大人,里面没有人。」 刀疤男很不耐烦的点点头,又对猎户蛮横道,「有见过可疑之人,就告诉我,抓到那两个人,可赏黄金百两。」 猎户抬起头望着天,天阴沉沉的,「是。」 「走。」领头的刀疤男大手一挥,唿啦啦的一队人就此离去。 月婵躲在小木屋背后,心里的石头也放下,真好,暂时躲开危险了,这个大叔果真是个好人! 康王拉了拉她的袖子,手指指向与追兵相反的方向,小声道,「我——」 猎户的头还继续仰着,天上的阳光已经冲破乌云洒下第一缕金丝。 「等等!」他突然大声的唿喊道,唿喊声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十分雄浑。 月婵不由得睁大眼,这个猎户大叔想要做什么?为了金子要把他们卖了吗? 康王拉着月婵的手,一刻也不能再等了,马上跑! 已走了几十米远的追兵听得大唿声,转过身来,为首的刀疤男道,「怎么了?」 天已经越来越晴了,猎户大叔望着那一缕缕金色的阳光,他大吼道,「等等!大人,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一些线索!」 追兵连忙快步掉头,行至猎户跟前,为首的刀疤男一把抓住猎户胸前,「什么线索?快带我们去!」 猎户道,「大人们,请跟我来!」 那头,月婵和康王从小木屋背后逃离,钻进了与他们来时方向相反的另一片林子里。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枉她还以为遇到了好人! 林子里树木林立,太阳冲破了乌云,一柱一柱的阳光洒在了林间,跑着跑着林间微微浮起薄薄的雾气,像是快成了一个小小的仙境。 若是在闲暇时间,或是在现代,月婵一定会来这种地方拍照,但是逃亡的她就一点都没有这种欣赏的心情了,她只想逃快点,再逃快点,她也加快了步伐。 然而,慌乱间,不知道踩到了哪里,月婵和康王脚下一空,身体快速上升,被束缚的动也动不了。 原来他们落入了圈套,被一张带着泥的网困在半空中了。 完了,这回不是当了个活靶子?就在半空中,拿着箭想射便射了。 康王将月婵的身体护在怀中,就是要当人肉活靶子也是他来,「别怕。」 …… 猎户带着那一群追兵在林子里七拐八拐,刀疤男不耐烦道,「他们到底在哪?」 猎户道,「大人莫慌,就在前面!」 第121页 林子里薄薄的雾气开始变得氤氲,刀疤男用刀剑挥了几把,打散面前的雾气,纳闷道, 「太阳都出来了,林子里的雾气按说该散了吧,我怎么觉得,雾气进林子时还只是薄薄一层,而现在反而越来越多呢?」 刀疤男刀剑一挥,正斩在前面的一棵树干上,他用力拔出剑,许是走了太久,也或是这树干太过实心,刀疤男觉得拔剑不像平常那么容易,拔出剑一看,只见树干上两道簇新的刀疤,一深一浅,浅的是他刚刚拔的那个。 「不对,你带我们在这个小树林里兜圈子!这棵树我们已经到这里两回了。」 刀疤男说着便要来抓猎户。 猎户指着不远处半空中的大网道,「大人,小的哪敢,大人,你看,他们就在那里!落入了我捕猎的圈套。」 雾气湿重,因而沉在地面,但半空中可是一点儿雾气都没有,大网中的月婵和康王被下面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好啊,总算落在我手里了。」为首的刀疤男大喜。 月婵心道,这回才是真的死定了,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不知死了,还回不回得去,可以带着弟弟一起反穿书吗? 刀疤男转头又对猎户道,「你做的非常好,黄金,好说。」他拿起剑,一把横在猎户脖子上,「你就去下面拿吧。」 猎户却没有丝毫畏惧,眼神反倒十分凌厉,这反应让为首的刀疤男称奇,这难道不是一个爱财泄密的乡下人吗,怎么会有这样的气质,简直像是个大人物。 「你不怕吗?」为首的刀疤男问道。 猎户居然展颜露出了一个笑,「我不怕,我很高兴。」 刀疤男不知道该说猎户现在的表情到底是笑,还是在哭,他蛮横道,「你高兴什么?」 猎户的腰未曾弯下一寸,被人拿剑横在脖颈间,仍然气势逼人,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道,「高兴我可以杀了你。」 「你杀了我?」为首的人慾将手中的剑再逼上一寸,「你看看,现在是谁杀了谁?」 奇怪,使不上力气,剑为何挪不动,为首的刀疤男再尝试将剑横过去,然后浑身像是被泄去了力气。 二三十人的追兵也忽然同时感受到了异样。 「大人!」 「大人。」 「怎么回事?我……」 这一队追兵们几乎同时晕倒了下去。 「雾气有毒!」为首的刀疤男终于反应过来,他的手再也举不动剑,身子一倒,再也爬不起来。 猎户气势昂然,目光凌厉中似乎又泛着一丝痛苦的泪花,他冷漠的看着雾气中倒地的刀疤男,看到他在地上中毒痛苦的.呻.吟.翻滚。 刀疤男转动着眼珠子,想要认清楚猎户的脸,这是一张大鬍子脸,看似不修边幅,却也是一种伪装,让人看不出大鬍子下这人本来的面貌,「你……到底……是谁?」 猎户捡起刀疤男落下地的剑,冷冰冰的刀尖戳在刀疤男的左脸上,「还记得这道疤吗?」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他终于认出他来,「你……你是……李……将……」 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咬食骨头一般的疼痛,又浑身无力,无法自救,更无法逃出去。刀疤男再也说不出一丝话来,嘴角泛起了白沫,毒气已经渗入五脏六腑。 猎户举起剑,嘴角露出痛苦之色,「让你多活了这些年。」 他咬牙切齿的狠狠向刀疤男的胸口刺下,献血溅了他一脸,他却在林间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漫彻山林。 被网挂在半空中的月婵目瞪口呆:「!!!」这是个什么剧情发展?不过我好像又幸运的逃过了一劫,还顺带解决了一堆追兵!这难道是传闻中的主角光环吗?太棒了! 几十个追兵全部脸色乌黑、口吐白沫、倒地不起,一动也不动,猎户冷漠的拔出剑,扔在了地上,转身便要离去。 月婵大唿道,「大叔!」 猎户抬起头,他的脸上一道斜着的血迹,和着大鬍子脸,与雄鹰一般敏锐的目光,看起来尤为骇人。 月婵道,「大叔,你快放我们下来吧。」 猎户却冷漠道,「你们就先在上面待着吧。」说罢,便转身离去,任凭月婵大唿大叔,也从未回头。 月婵眼睁睁的看着那猎户在雾气中越走越远,纳闷道,「这人到底是谁?咱们不会在这儿一直挂着吧?」 康王眯了眯眼,在脑海中不断回忆着与这样一个武功高强,又有勇有谋这般年纪的人有关的记忆,「他会回来的。」 「哦。」月婵点点头,脑子有点混沌,没有力气去思考康王为何会如此笃定,也没有力气去好奇这两日康王突如其来的机智,她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待到傍晚,太阳落下山去,林子里地面上浮着的雾气也渐渐散去,猎户果真回来了。 他放下巨网,月婵和康王慢慢的降落在了地面,地上倒着的追兵脸色乌黑,已经全部被毒死了。 月婵倒在康王的怀里,仍在昏睡。应该是太阳刚刚从乌云后出来之时,林子间产生的一点薄薄的雾气被她少量吸入了所导致的昏睡现象。 康王看她的脸色仍是红扑扑的,心中并不担心她有性命之忧,但这瘴气吸入恐怕也会有损身体,「请阁下赐药解毒。」 猎户道,「走吧,回小木屋。」 第122页 …… 小木屋内,火光融融。 猎户往锅里加了些槟榔、雄黄、苍朮等等药材,「这个煮了水,给你姐姐喝下,出一身汗就好了,以后再遇到这种瘴气也不会被毒了。」 「多谢。」 康王脸色苍白的坐在稻草堆上,月婵躺在他身旁。 康王道,「这林间的瘴气竟是不与别处相同,别处是湿度高,阴冷的地方出瘴气,这小小的林中,竟是太阳出来了,在阳光照射下才产生瘴气。也亏得瘴气低沉,贴在地面,半空没有,我们慌乱中踩中了圈套,被吊在半空,反而救了我们一命。」 猎户道,「你们命很大,这些年来,我只在那片小林子里布过一次网,就是你们踩中的那一个。后来发现那片小林子有瘴气,野兽不会出现,或是进去便出不来了,也就没再布过。」 康王道,「难怪那网绳看起来有些年头,又都是泥。」 猎户看着他的脸,正色道,「从昨晚到现在你们对我说了很多次谢谢,现在我也要对你们说一声谢谢。」 康王也望向他的眼,「谢谢能够有机会手刃仇人吗?那就不必谢了,那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猎户脸色肃然,「不必与我套近乎,我也不想交朋友。你的腿让我看看吧。我知你是害怕被我靠近,拿捏住了你,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昨晚既敢大胆求助于我,又何必疑心我会害你。你放心,我虽不想与你交朋友,也不想杀你。」 康王闻言默默的挪动身子,走到一边,不打扰到月婵安眠,坐在了屋子另一边的木凳上,撕开伤口上的布巾子,里面渗出血水。 猎户从屋角取出一盆清水,一块干净的帕子,一壶酒和一把小刀,一个小瓶子,为康王洗净伤口,用酒擦拭刀口,割去腐肉,再上好药,将伤口包扎完整,又将那瓶药扔到了康王怀里,「每天换一次,伤口不要碰水,不要用力以免崩裂伤口,伤口长好之前,最好也别走路。」 康王额间都是汗,虽然痛苦但未曾.呻.吟半分,忍耐力过人,他缓了缓,张开嘴,「阁下包扎伤口的手法很熟稔,想必——」 猎户却直挺挺的打断他的话,他一边从墙面取下一个水壶,翻出几块肉干馕饼,用绳子穿好,繫上,一边道,「我不想知道你们是谁,你们也不必打探我是谁,这是一点吃的,你们带上走吧,你们走之后,我会烧了这座小木屋和那些尸体,让人无迹可寻。」 康王点点头,也不再问任何问题,「好。」 猎户又从柜子里翻出几件粗布衣服,「你和你姐姐把这几件衣服换上,你们穿的太扎眼。」 康王拱了拱手,「他日脱困,必将报答。」 …… 月婵醒来之时,睁眼只见到碧蓝的天空和两侧的林木,原来自己正躺在一个颠簸的小牛车上,身体下垫着的是干草,身上也换了一件灰扑扑的粗布衣服。 衣服是康王给她换的,衣服有些宽大,裤腿和袖子都挽了一些,康王本想将月婵假扮做一个男子,但她的五官秀气,没喉结有.胸,怎么看都不像男子,只好将她扮做了一个小农妇,又把她的脸涂灰,让人不会朝貌美女子身上想。 坐在牛车前面赶车的康王转过头来,「小仙女,你醒啦?车上有水和吃的。」 月婵坐起身,抚了抚额头,「我们怎么在这儿了?那个猎户大叔呢?这个车子是怎么来的?」 康王赶着牛,「车是猎户大叔送的。」 月婵回想起晕倒前瘴气林里猎户大叔狠绝杀人的眼神,「他到底是谁?他去哪儿了?」 康王带了个斗笠,他长得鼻樑高挺,从月婵的视角望过去,这样的侧颜十分有秒杀力,「他走了,我也不确定他的真实身份。」 月婵爬到牛车前面,和康王并排坐着,去查看康王的腿,「你的腿还痛吗?」 康王道,「不痛,猎户大叔给了一瓶金疮药。」 月婵拉动他的左边裤腿,腿部包扎严实,也没有渗出血迹,于是她整个人放松下来,这两天的感慨太多,一时没忍住,成了话唠, 「感觉这个大叔人还不错,我还以为他不会回来救我们了,你猜的真准,你说他会回来,他果然就回来了。」 「我想那一群追兵定是他的仇人,看他们这般凶神恶煞的样子,想来以前也没啥欺负老百姓,说不定就是狠狠的害了大叔,所以大叔才会报復,不过这个大叔也真沉得住气,设计带他们在瘴气林里绕了这么多圈。」 「最后杀人的那一刀,简直,太骇人了,现在想想都觉得心里突突的。这个大叔要是去从军,杀敌恐怕十分英武,还有勇有谋,会给敌人设套,一人灭一队。」 「从军?」康王脑中浮现出一个淡淡的影子。 月婵道,「咱们接下来往哪里走?虽然小乐的马车没有掉下来,不过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会不会害怕,给京城里去信了没有。咱们还要找个办法给小乐,还有我爹我娘我哥哥传信报个平安。」 康王道,「先去个人多的地方,打探一下小乐的消息。」 月婵祈祷道,「但愿小乐不要落到太子手里了。」 「我隐隐有一种感觉,不像是太——」 然而,康王还没来得及说完,只听得后面传来哒哒哒的马蹄声,以及一声吆喝,「前面的车,让一让。」 第123页 康王和月婵转头一看,牛车后面的路上竟来了一熘浩浩荡荡的拉着货物的马车,马车捲起尘土,开路的那一辆向他们挥着手,示意他们挪一挪车。 康王将牛车赶了赶,然而牛可不比马驾驭起来容易,康王以前没接触过牛车,都是靠骑马的那点常识赶车,还算凑合能用。 最重要的是,后面的马车追的凶,牛的速度本来也比马慢,这么短的时间让牛准确的朝马路边偏移一段距离,就算是一个赶牛车老手,也不是那么快就能完成的。 「吁。」 于是,这一队马车不得已在牛车后面停了下来,扬了月婵和康王一脸的灰。 马匹停的急,但马车还有一定的惯性,马车载的东西在这样的颠簸下被抖落了一两个,落入尘土之中,康王心里咯噔一下,眼神尖锐,看的分明,掉出来的是兵器! 赶车的赶紧跳下车,将兵器捡起来,再往车里的干草下藏好,然后警觉的看了看四周。 康王瞥开眼,假作没看见。 带头的马鞭一扬,「把你们的牛车挪开点。」 康王慢吞吞道,「哦。」 康王挪了牛车,一队马车浩浩荡荡的在他们旁边奔过,马车上盘着的东西表面上看是一堆干草和瓜果蔬菜,可路面被压出了深深的车辙,由此可见马车里装的东西是有多么沉甸甸,掉下的那一只兵器绝非偶然,想必马车里装了不少。 见他们的打扮不过是寻常人的装束,不是兵士,没有军旗,又偷摸着运兵器,生怕被人看见。猎户大叔曾说过此地并无劫匪出没,那他们也不是劫匪,到底是谁呢?谁敢私藏如此多的兵器?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月婵将手在鼻尖挥了挥,呸呸两声,「这马车走的也太急了吧,看这土扬的。」 月婵又见康王沉思的样子,用手肘碰了碰他的胳膊,「弟弟,想什么呢?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康王拉起缰绳,挥了挥皮.鞭,驱动牛车,「我要说的话很多,改日再细细告诉你。小仙女,咱们先跟上去瞧瞧。」 康王驾着牛车,循着车轨,一路跟到了建州城门之下。 康王望着阳光下的城门上的「建州」二字,眯了眯眼。 又见守城的兵士并不严谨,大大咧咧的在墙角喝玩骰子,城门敞开,谁都是大大方方的来,大大方方的去,并无盘查的举动,康王和月婵也就下车,牵着牛,随着众人进城门而去。 …… 康王和月婵牵着牛车,在大街上晃荡着想要打听到更多的消息,走着走着,牛伸着脖子要吃路边的干草,俩人停下脚步,便听到了不远处的几个大叔好似提到了『康王』二字,两人警觉的对视了一眼,寻了路边一个角落,假装给牛餵干草,听了听他们在聊什么。 这个路边沿街的屋子只立了柱子,和半高围栏,没有设墙,像是个透风的大亭子,街道两面都可以望进来,方便两边的行人看到,好做生意,不过这生意明显不怎么样。 亭子里有几张破烂的桌子,一个中年人在烧水,还有几个人端着各不相同的茶碗在唠嗑。 一个端着鸡公碗喝茶的大哥道,「你们听说了陛下将康王和安然公主的封地划在一块儿这件事吗?」 「这谁不知道啊?就定在悦州。听说康王好像不是很聪明,所以让他的妹妹一起去治理封地。」 鸡公碗大哥又道,「那你们知道康王去封地的时候,遇到下暴雨,山地滑坡的事吗?」 「这倒是不知道。」 「我看康王恐怕凶多吉少,肯定被埋在里面了,找不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这事的?」 鸡公碗大哥放下碗,「昨天晚上我家门口来了个过路的商人,从京城来的,在我那里换了些草餵马,我听他说的,他路过了那条路,见到泥石压断了路,很多人在找康王,围的是水泄不通,不得不改道,绕路来到了建州。」 康王和月婵默契的对视了一眼,月婵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期盼着这个鸡公碗大哥能够多说点东西,小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这场聊天之旅被两个官差无情蛮横的打断了。 「诶诶诶,交税了,交税了。一碗茶八文钱的税。」 在灶头边烧水的中年人畏畏缩缩,「官爷,小的没做生意。」 一个官差蛮横道,「没做生意?那喝茶的是怎么回事?」 「官爷,小的几个是自己家端着碗过来,凑在一堆,唠唠嗑的,不是买的。」闲聊的几个人端起自己的碗给两个官差看,几个人拿着不一样的碗,有人是粗碗,有人是一只大公鸡碗,有人拿着瓷碗,每个人碗里的茶叶成色不一,「您瞧这碗,咱们都是各拿各的,自己带来的,一碗茶都没买。」 「您再瞧我这碗里,都没茶叶。」 「我的碗里是两片粗茶,自己家门口摘的,自己晒的,更没花钱买过茶叶。」 另一个官差龇牙咧嘴的对烧水的中年人道,「既然不是做生意,那你烧水做什么?你肯定是在卖开水,只要是卖东西,就得交税!」 中年人一脸无奈,「小的不是卖开水,小的是烧一壶开水和隔壁大妈换一个鸡蛋,是用东西换东西,没有用银子。还请官爷明鑑。」 官差冷哼一声,夺走了中年人手中的鸡蛋,「把那个蛋给大爷我,正好今早上没吃饱,垫垫肚子。」 第124页 中年人大唿一声,「官爷!」 官差斜看着他,「又怎么了?不给吗?」 中年人解释道,「不是小的不给,而是这颗蛋是生的。」 官差瞪了他一眼,说着说着就撸起袖子,要挥着拳头打下去,「你烧一锅开水,不把蛋煮了?」 康王手心里握着两颗石子,微微转了转角度,对准了那个官差要打人的那只胳膊。 就在这时,另一个官差拉了拉要打人的同伴,「算了算了,走了,别耽误时间,城东的地主家好像把地租出去了,咱们去那里看看。」 官差改了主意,「好吧,算你今天走运。」 说罢,两人便肩并着肩,朝东边走去,街边上的小老百姓看到官差耀武扬威的样子都避之不及。 眼看着两个官差已经没了踪影,中年人擦了一把汗,「几位爷,也喝的差不多了吧,快走了吧,否则又引来了官爷。」 「哎,走吧走吧。」几个喝茶的端起自己的碗,四散开来,各回各家。 康王上前几步,拉住那个端着鸡公碗喝茶的人,「这位大哥,刚才听你说康王和安然公主共同被分到了同一个封地,康王遇到了山路滑坡,那安然公主呢?」 鸡公碗大哥扯出自己的袖子,摇头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没说。但那商人说很多人在挖康王的尸体,围的水泄不通,想必安然公主就是在挖康王的尸体吧。」 康王笑道,「多谢大哥。」 鸡公碗大哥上上下下打量了康王和月婵一眼,四处看了看,确定没有官差,小声道,「看你们俩的打扮,是从山里来的吧?来卖皮货野味的?走走走,咱们悄悄找个地方,我用大米跟你换,怎么样?」 「不瞒大哥,我们下山时确实带了几个皮货,但是……」康王不愧是演技大咖,睁着眼说瞎话,脸都不带红一下的,「被守城的官兵老爷给拿走了。」 鸡公碗大哥一副果不其然,又一定要吐槽的模样,「诶,这些个地痞流氓!扰的民不聊生。」 康王疑惑道,「大哥,我们久居山里,不知道建州城的情况,买卖东西都得交如此重的税吗?一碗茶八文钱,吓死我了。可不敢下山了。」 据康王所知,朝廷这些年不仅没加税,而且皇帝因为去年旱灾的事,给好多地方都减免了税负,怎么到了这些地方税务还如此繁重,在京城一碗茶不过两文钱,在这里税都要交八文钱? 鸡公碗大哥长嘆一口气,「都是这样,县太爷私自加税,年年都涨,逼得百姓都只能以物易物了,谁敢用银子呀,买东西收税,卖东西也要收税,所有人敢怒不敢言。」 康王想起在城门外看到的那一队车马,「真的没有人做生意了吗?我今天早上进城的时候,还看到一队车马朝建州方向来了,我还以为是商队来做生意,看他们马车上堆了好多好多的东西,肯定是笔大买卖。」 鸡公碗大哥道,「这两年一直都有这样的一队车马,像是运送什么东西的,从建州城穿城而过,应该是给过县太爷好处,一直也没有旁点过他们。」 月婵忍不住开口道,「那县太爷私自加税扰民,就没有人去告他吗?」 鸡公碗大哥冷笑一声,「告?去哪里告啊?还不都是官官相护,再说县太爷在京城里也是有靠山的,告了他也不会倒,反倒是去告他的人吃不了兜着走。这个世界上,还是做官好啊,有权有势才有自由,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被欺负的就是我们这些辛苦的小老百姓。」 康王眼里蓄起锋芒,「谁?谁是他的靠山?」 鸡公碗大哥倒没看他脸,康王比他高很多,他假装看着其他地方,小声道,「我悄悄跟你说,户部李侍郎是县太爷夫人的舅老爷,县太爷收刮的民脂民膏每年都成车的给李侍郎送去,户部就是管天下税收的,告来告去,总不可能把户部告倒吧?」 月婵小声怒斥道,「不过只是个侍郎,皇帝也管不了吗?我听说京城有一片御鼓,只要有人在那里击鼓鸣冤,皇帝就会亲自审理。」 「呵。小姑娘,果然是山里来的,不谙世事,没见过世面,才说的出这种话!」鸡公碗大哥说这话倒没多大的恶意,只是对现实的一种无奈。 「皇帝一天到晚求神拜佛,炼丹吃药以求长生,他会管吗?小伙子,小姑娘,我劝你们还是快点出城回山里吧,要是晚了,若要去投宿,还得交税。」 康王抱拳道,「谢谢大哥。」 「没事。」说罢,鸡公碗大哥端着碗走了。 月婵愤愤的锤了旁边的柱子一拳,「没想到这个地方居然是这样的,我一定要跟我爹爹写信,检举他们,把这个贪官污吏抓走,还百姓一个安宁。」 康王深深的嘆了一口气,「民生多艰。」 月婵道,「想到未来太子会登上皇位,我就有点担心,抛开他害了兄长一事不谈,他真的有治国的才能吗?」 康王眉头紧皱,没有说话。 月婵见他沉默良久,看的出来他的心里很不好过,月婵道,「咱们接下来哪里去?」 康王道,「东路当铺是我和柏大人定好的联络地点。东路当铺在全国范围内开了多家分店,幕后的人是我,只要去了东路当铺便能传递消息,柏大人会把小乐的消息传给我的。」 月婵道,「柏泽大人?」 第125页 康王道,「是。」 月婵有些诧异,「他是你的人?」没想到弟弟在朝堂上也安插了人脉。 康王道,「我母妃曾救过他的命,母妃在临终的时候,告诉我,有急事可以去求柏大人,柏大人是个好人,会照拂我一二。」 月婵问,「他也一直知道你装傻的事?为你办事?为你隐瞒?」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康王道,「不是,我装傻一事兹事体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是去年西北旱灾时,为了赈灾,才求助于他的,以前我从未告诉他真相,只有魏公公一人知晓我装傻的内情。」 月婵道,「哦,原来如此。除了他,还有谁是在为你做事的?那个全国连锁的当铺是你开的?你还开了哪些店?我的天,你在幕后居然操纵了这么多事?!」 康王道,「一时间说不清楚,以后再告诉你。」 月婵点点头,「好!」 俩人牵着牛车找着当铺的所在地,走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当铺的招牌。 就在康王要进门的时候,月婵忽然拉住了他,「等等!刚才那个从当铺里出来的女子,好像是娉婷身边的丫鬟。你可能没见过,但我们两家挨在一起,所以我认得这个人。好奇怪,娉婷跟着那耶王子去了南诏,她的丫鬟没有一起去吗?」 月婵又补充道,「不过南诏应该也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毕竟路途遥远,她的丫鬟回了老家也很有可能,可能是我想多了。」 康王悄悄的望了那个丫鬟一眼,牵起牛,继续朝街的另一端走去,过了当铺之门却不入,康王垂下斗笠遮住脸, 「多几分警醒总是好的。咱们先不去当铺了,先出城。咱们回出事的地方看看,若是按照那个商人所说,小乐还在山体滑坡的地方挖我们的尸体,这样最好。她就在原地,没有被人带到别的地方去,也能方便我们找到她。」 …… 「前面的两个,给本大爷站住!」 忽的,从他们身后传来一声高喝。 月婵和康王对视了一眼,继续迈着原来的步伐向前走去,佯装没有听到,不能露出马脚。 后面的人可不打算放过他们,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大,有人一脚踹上了牛车尾,「说的就是你们,拉牛车的两个!」 康王停下脚步,将自己伪装成了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刚进城的小猎户,转身将月婵掩在他的身后,又低下头,斗笠遮住了他的半张脸,大声道,「几位官爷,有什么事?」 他们一行共有四个人,其中有两个,是他们刚才见过的在茶馆前放肆的两个官差。 一个官差气势嚣张,「刚才叫你们俩,你们怎么不答应?」 康王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仍然大声道,「几位官爷,你们说什么?我耳朵不好使,你们刚才说什么,能再说一遍吗?」 官差嘀咕道,「原来是个聋子啊。」 又有两个官差用刀鞘拨弄着牛车上盖着的破旧粗布毯子,将牛车上的东西翻了个转,将牛车筐子推倒在车里,筐子里装的无非是几块干肉和干粮、稻草什么的。 官差戳着筐子,大声吼道,「里面的东西呢?」 康王状若听懂了些,「噢噢,就这些东西了,没有了。」 官差大吼道,「你进一趟城,车上什么东西都没有,谁信啊?交税交税!」 「把银子都拿出来!」 「这么大一车,肯定卖了不少,少耍赖!」 月婵听了一通,才明白这是来敲竹槓的,在这些官差心中,赶着牛车进城,就等于,进城是来卖山货的,卖货就得给这些人保护费,反正就是变着法要银子。 「要么交钱,要么去大牢里坐坐,你自己选吧!」 康王故作害怕,从胸前掏出了一个小荷包,「几位官爷,小的今天真没卖货,这是小的全部的银子了,都给官爷们!」 官差一把夺过荷包,里面却有些铜板,和几块碎银子,「这么少!」 几个官差一人分了点,将那个荷包里的钱分的空空如也。 一个官差掂量着碎银子,「一车山货才卖这么点,我不信!肯定还有!」 康王道,「官爷,真没了。」 另一个官差道,「你身上没了,是不是都藏在你身后的人身上了。」 他用刀鞘兇狠跋扈的将康王一把拨开,「鬼鬼祟祟的躲在这聋子身后,小妞细皮嫩肉的,一点也不像干活的。抓去窑子里也能卖几个钱。」 他们说着说着就有把月婵抓走的架势。 康王拦在月婵前面,捏紧了拳头,恶狠狠的瞪着官差。 几个官差拔出刀,「还敢跟我们斗,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 就在康王和官差们一触即发,要打起来的千钧一刻,官差们却突然收起了刀,望向康王和月婵身后,然后规规矩矩笑盈盈道,「孟姑娘来了。」 这个被称作孟姑娘的女子道,「你们几个快点给我过来!」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官差们立刻放过月婵和康王,凑到那位孟姑娘面前,「孟姑娘有何事要吩咐小的们?」 孟姑娘拿着一摞纸,「去,把告示粘贴出去,要找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长这样,女的长这样。」 官差道,「不知姑娘所寻何人?告示上面也没写名字。」 第126页 「这个就不用你们管了,只管寻人。」孟姑娘想了想又道,「他们俩是富家走失的奴僕,因为偷了主人的东西,所以一定要抓活口,问出东西在哪。」 康王和月婵趁着这位孟姑娘吩咐官差粘贴告示时,悄悄牵着牛车熘走了。 康王带着月婵走到城门口,只见刚才还开着的城门,现在已经关的死死的了。 有官差正拿着告示将其贴在城门口,官差数目远远不止他们刚才看到的四个人,看来是在全城搜查了。 月婵心焦道,「怎么办?出不去了。」 康王牵着牛,「跟我来。」 两个人左拐八拐的拐到了靠近城边的一处偏僻的院子后门,康王警觉的瞅了瞅,四周无人,他对月婵道,「你在这里等一下。」 「嗯,好。」 康王一个翻身,爬上了院墙,然后从里面打开门,「进来吧。」 月婵进了院门,细细的打量着院子内的一切。 康王关上门,从后院的大缸下翻出门钥匙,用钥匙打开后院通往正院的门。 月婵眨眨眼,「这个宅院是你的?」 康王一面点头,一面朝正院走,「对。」 月婵跟在康王的后面,惊讶道,「你连这个也准备好了?」 康王走进了正院,找到一个铲子,挖着正院内的银杏树的根,「这个宅子是魏公公用他同乡的名义置办的,所以现在我们的身份是李老太爷的侄子李齐、侄媳妇万柔。」 康王挖着挖着,泥土出现一个小箱子,康王吹开尘土,撬开锁,「这是户籍路引。」 月婵接过几个小册子,「李齐、万柔,还有李初夏,这是给小乐准备吧。不止这三本,还有张云,柴木……」 康王道,「这是另外一套户籍了,我为了保险多做了几个身份。走,进屋去,把衣服换了,小仙女,辛苦你假扮为一个孕妇,这样方便掩饰身形。」 「没问题。」 两人换好了衣裳,康王给月婵肚子上塞了一个枕头,又给月婵做了些乔装改扮,最后梳上头髮。 月婵坐在梳妆檯前,透过铜镜的反射看着康王的脸,「你就一定能算得准我们有这么一天,会来这里?」 康王利落的给她挽着髮髻,「有备无患,这个地方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只想着有个万一,狡兔还有三窟呢,就算是在悦州,我也做了其他准备,哪怕不一定能用得上。」 月婵想起以前康王每次带给她的各种惊喜,「弟弟,你还是像以前一样,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宝藏,让人越了解,越震撼,觉得自己看到的永远只是冰山上的一角。」 连头髮都会梳,真是一个心灵手巧的漂亮弟弟。 康王道,「你见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冰山下的全貌我也会全部展露给我看。没告诉你真相时我一直想告诉你,但又怕告诉你,我有些时候也会很自卑,我怕你会嫌弃我受人掣肘,只能装傻度日。」 月婵摇摇头,「怎么会?听到你跟我讲的那些事,我都心疼死了,哪里会嫌弃?我只恨我自己没有早点遇见你,要是可以早点遇见你,我就把你藏起来,把你保护的好好的,不让任何一个人欺负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康王微微一笑,「现在也不晚。」 月婵托着脸,星星眼,「弟弟,你真好。」 康王笑道,「待会儿记得别叫我弟弟。」 「那叫你什么?」 康王弯着腰,圈住坐在梳妆檯前的月婵,戳了戳她肚子上的小枕头,「叫声哥哥来听听。」 月婵转过头,「想得美!」 …… 「砰砰砰」,一阵勐烈敲门声打断了月婵和康王的思绪,「里面的人出来!」 康王快步走过去,垫着脚,从缝隙中看了看门外的人,两个,就算发生什么事他也能解决,康王目不改色的转身给月婵理了理衣服,将割鹿刀塞到她的袖子里,「别怕,我能解决。」 康王开了门,「几位爷有何贵干?」 官差道,「你们家里几个人?」 康王道,「官爷,家里就我和我妻子两人。」 两个官差毫不犹豫的拨开康王,挤进门去,这里戳戳,那里搜搜。 康王很识趣的给两个官差一人一锭银子,「官爷,别吓着了我的妻子,她怀着孩子,可禁不起吓。」 官差摸着银子,「我们也不是来为难你们的,是来找人。」 另一个官差举起两幅画,「见到过这画像上的两个人吗?」 月婵握着刀的手,还是有些紧张,会不会被识破啊? 康王仔细的看了看,「从未见过。」 月婵好奇的偷偷瞄了一眼,额……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看到这里,她立马有了底气! 这画像画的!这还需要什么出神入化的乔装打扮呀?换件衣服,换个头型,稍微修饰一下,立马就能矇混过关! 官差也不再耽误时间,「好吧好吧,见到他们就告诉我们,重重有赏。」 送走了官差,康王锁好门,进了内屋,坐在桌前,月婵松了一口气,捂着肚子,「我还怕被识破呢。结果,我一看那两幅告示上的画,白担心了一场,除了髮型,哪都不像。」 康王此刻的心情却并未放松,「但这满城的官差寻的就是我们俩。」 第127页 月婵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刚才搜我们牛车的几个官差,口中所说的孟姑娘就是娉婷的贴身丫鬟——孟晓檬,她怎么会参与到搜查我们的事情上面来?难道……要抓我们的是娉婷?」 月婵:「但她早就随着那耶王子回南诏去了,也许,娉婷把她留在了大历,娉婷本人随着那耶回了南诏,孟晓檬成了为那耶做事,给那耶通风报信的奸细?」 康王道,「满城找我们的是官差,幕后之人必然是能在大历官场里插手之人,否则不可能明目张胆,借用官差寻家奴的方式找我们。那耶虽然是王子,但毕竟是南诏的人,他没有可能直接命令建州城内的官差寻人。」 月婵灵光一闪,睁大了眼,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猜测讲给康王听,「会不会是娉婷的丫鬟搭上了太子,所以没跟着娉婷回南诏,现在是在跟着太子做事,才会参与搜查我们一事?」 康王轻轻的皱了皱眉头,「我隐隐觉得,现在要抓我们的人不像是太子。」 月婵来了精神,「为什么这么认为?」 康王回想起抓他们的人的种种行为,「这波人很明显知道我不是傻子,虽然太子也有可能猜到,但是他若是早就笃定了我装傻,纵然不可能放虎归山,不会带头主动在朝堂上,让父皇放我去封地了,而是早就会解决了我。」 月婵:「是。」 康王继续道,「但是抓我的这波人,你还记得驾马车的那个人吗?他让我乖乖跟他走,应该是想活捉我,不是要一刀解决了我,以绝后患。这个孟姑娘跟官差说的也是大户人家走失的家奴,要抓活口。」 月婵迷茫了,「那这个幕后之人是谁?」 康王摇摇头,「我还不知道。但这个人必定对我十分熟悉。」 月婵想了想,「会不会是嘉王?我们在路上遇到的一队装兵器的马车,也是嘉王的?」 康王陷入了沉思,「不知道。」 「这事越发扑朔迷离了。」月婵自言自语道,「隐在暗处的敌人会是谁呢?」 康王将食物和水摊在桌面上,「先别纠结这件事。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待会儿我们出城。」 月婵疑惑道,「现在城门都封了,怎么出?」 康王道,「此处距离城边不远,后院的地窖有暗道,可以出城。」 月婵对他总有各种各样的办法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蹲下.身,挽起康王的裤腿,「出城前,先给你的腿换点药,咱们在城里折腾了这么大圈,你腿上的伤还好吗?」 康王道,「无妨,药挺管用的,我自己来。」 月婵摇摇头,坚持道,「让我来。」 康王推拒不得,便只好从了她。 月婵将他腿上绕着的绷带解开,果真猎户大叔的药确实有效果,康王的腿伤已经开始结痂了,比起在山里逃亡时,红肿化脓的样子,好上十倍,「这猎户大叔的药还真管用,伤好了很多,简直就是特效药,他有这种方子,若是拿来开药店,岂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月婵翻了翻包袱,拿出里面的一个小罐子,「是这个药,对吗?」 康王点点头,「是。」 月婵拔开瓶盖,一阵凉悠悠的药味渐渐散开来。 就在月婵正打算将药给康王涂上时,康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药罐往鼻尖凑了凑,「我好像以前闻过这种药的味道。」 月婵:「什么时候?」 康王想了想,「你还记得我们在安国寺后山滚下山坡那一次吗?娘后来给我送来的药,和这个味道很像。猎户给我擦药时,我身体太虚弱,五感不灵敏,没有闻出来,现在恢復了五感,闻起来这药和娘送来的很相近。那时候,娘给的药也很管用,但比猎户给的药的药效还是要差一些。你还记得,娘是怎么拿到那个药的吗?」 月婵皱起眉头,努力探寻着当时的记忆,「我想起来了!我娘说是我爹给的,她说是军中良方,怕我磕着碰着了,所以她特意在妆奁里面放了些。」 康王道,「这两罐药很有可能是一个方子,不过岳父大人配的可能差了几味药,或者制药的工艺流程上有些不一样,所以药效差了一些。」 月婵眨眨眼,「也就是说,猎户大叔很有可能是从军之人。」 康王道,「对,而且他还可能是军中地位较高之人,才能拥有药材最全,制作工艺最精,疗效最好的药。他虽然一脸大鬍子,掩去了大半的容貌,但是眉眼下的风霜不会改,我观他年龄,和岳父大人很相近,说不定他们还是旧识。」 月婵自顾自的摇头道,「可我爹是文官,管的还是礼部,他做的职务,礼部侍郎,管科举,管外邦来朝的礼仪邦交,和武官八竿子也打不着。他平时一心做事,从不结党,除了朝堂上的事,和其他文官都很少有私交,更别提和哪个军中的武官有交情了。我从未见过有武官上门。」 康王道,「我听说岳父大人以前也不是管礼部的。」 月婵道,「对,我爹以前是户部一个员外郎迁任的礼部侍郎。」 康王心下有了一个隐隐的猜测,「迁任以前……」 不过他也就只能猜一猜,猎户隐姓埋名,帮了他们也不愿意透露名字,明显不想和他有瓜葛,他也离开了小木屋,永远不会回去,除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以外,知不知道他是谁并不重要,以后也见不到。 第128页 月婵想也想不出来,猜也猜不出来,只觉得这个猎户大叔不一般,她夺过药罐子,不再去纠结这些事,弟弟聪明,就让弟弟想吧,她趁着康王冥思苦想之际,给康王换好了药。 …… 地窖里的暗道通往城外一座枯山,俩人在宅院里拿了许多银子,出城后,靠着这些银子,置办了马车和食物。 他们驾着马,一路马不停蹄的赶到他们掉落悬崖的地方。 天色已经黑了。 他们掉落山崖的地方被滑坡的山体掩埋了,有挖过的痕迹,应该是有人,也许是后面的人见到他们掉落山崖,特意来寻过他们,但是现在,压断路面的山石已经被处理了,山路上除了一些零碎的泥土山石,一个人也没有了。 公主不见了。 柳儿不见了。 所有人都不见了。 月婵有太多的疑惑,「小乐车马不见了,她去哪了?因为我们出了事,所以调转方向,回了京城吗?柳儿和她一起吗?其他的宫人们呢?」 康王举着火把,蹲下.身,仔细观察着路面,「这里的路应该是被山石滑坡所掩盖后,被人挖通了,所以路面和原来有些不一样,原来是碥石压平的路面,那天下雨,沖刷滑坡了,路面上有许多稀泥,借着稀泥,小乐的车马在路面上留下了车辙痕迹。他们不是原路返回京城,而是继续朝封地悦州的方向前进。」 月婵道,「小乐为什么在我们不在的情况下,还要继续去封地?」 康王拍拍手上的土,站起身,「你还记得那个味道很重的饼吗?小乐很喜欢,吃了不少。」 月婵睁大眼,「她还晕着,被人带走了?」 康王道,「很有可能。这些人应该还去了滑坡之下特意寻我们,除了路面被疏通外,下面的滑坡也有被挖过的痕迹,但是没有挖到人。」 「所以,分出一批人便沿着河寻我们,最后被猎户带到了瘴气林里全部解决了。」 「剩下的人因为挖不到我们的尸体,也等不到去抓我们的人,便挖通了路面,带着小乐离开。他们因为私下找不到我们,才会直接藉口是富家丢失了奴僕,满城粘贴告示寻我们。」 月婵喃喃道,「应该是这样了。」 月婵又问,「现在,我们顺着车辙去找小乐吗?」 康王道,「现在天已经黑了,夜里赶路多有不便,他们既然要抓活口,小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咱们找个地方投宿,休息一晚,养精蓄锐,打足了精神,再追过去。」 月婵点点头,「我想给我哥哥父母传信,他们也许还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还在巴巴的等着我们到了封地给他们写信。」 「好。」康王有些发愁,「不过现在一时之间不太方便送信回去,主要是在此地暂时没有值得信任的人。原来当铺可做联络之用,但现在多了一个变数,不敢轻易冒险。」 月婵道,「没事,咱们到了悦州,悦州有我族中的亲人,他们也会和我京城内的爹娘通信,通过他们送信过去就好。」 …… 康王和月婵借着月色赶着马,沿着山道一路往前,想要寻个地方投宿。 在山路上,远远的便见到一处村庄灯火通明,古代灯油昂贵,村子能够点的这样亮,想必是很富庶繁华之地。 康王加快了赶马的步伐,然而到了村口,此处的灯火通明不是因为繁华,而是因为逃命。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村子里所有人都在打着灯笼点着灯,收拾着东西,要连夜离开此地。 康王和月婵惊讶不已,他们走进村里,康王随便拉了个正在收拾东西的大哥,「这位大哥,为何此地所有人都仿佛在逃离城镇?」 大哥正盘着牛车上的箱子,「小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打起战来了,大家都逃命呢。」 康王诧异道,「哪里打战了?」 大哥高唿一声,「哎哟喂,南边打起来了,赶紧逃吧。」 月婵一头雾水,「南边哪里?」 大哥手上不停的拉着绳子捆箱子,「南诏打过来了,咱们刘家庄处在南诏到京城的路上,咱们不过是一个小村庄,又不是什么兵强马壮的地方,没有守军,还不是一下子就被踏平了。」 月婵纳闷不已,「不过就是一个小小南诏,何至于此?他们也只敢在边境上骚扰罢了。十年前不是还被我朝打的落花流水。」 大哥一脸无奈,「这位夫人,你有所不知,南诏这次每到一个地方,那就跟把城里面什么东西都摸清楚了似的,势如破竹,打一个胜一个,进了城就要屠城,朝廷早无将帅之才可用,南边很多城都被破了,用不了多久,就会打到咱们这儿来了。」 月婵咋舌道,「南诏这么强?」 大哥道,「可不是吗?打起战来,城破前,肯定又得加赋税,到处徵兵,城破后,还会被南诏屠城,趁现在还早,赶快逃吧。」 康王问,「逃去哪里?」 大哥一口答道,「当然是逃进山里,远离战争。」 康王道,「山里?百姓守了一辈子的基业和田地都要这么丢了吗?」 大哥拍了拍康王的肩,「听大哥一句劝,赶快带着你娘子回家收拾东西逃吧,丢了基业和田地总比把小命丢了强。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吶。」 整个村庄都陷入了南诏将要打过来的恐慌,所有人都在连夜收拾东西,跑的跑,逃的逃,显得站在路中间的康王和月婵像是两个误入异世界的异类。 第129页 月婵自顾自的摇着头,不敢相信,「大历军队真的如此不堪一击吗?南诏的军队就如此勇勐?」 康王道,「此处离南诏还有很长的距离,却已经慌乱至此,恐怕是有人故意散播恐慌的种子,动摇民心。只要大历军队镇压住了南诏,这些村民还会回来的。」 月婵长嘆一口气,心里十分不好过,「既如此,咱们也只能等着边关传来的好消息,到时候谣言便不攻自破了。咱们现在早些赶去悦州,把小乐找回来吧。悦州不在南诏和京城的必经之路上,况且城池必定有大历军队的守卫,有官府的威严,应该比较安全,不会有这般慌乱的场景。」 …… 康王和月婵在马车上将就了一晚,第二天继续赶着马车,朝悦州的方向前进。 悦州城附近的小村庄,总体还算平静,至少还没有出现村民四处逃亡的景象。 马儿也累了,康王和康王下了马车,牵着马,走进村庄,预备在小镇里买了点吃的,给马儿添了些粮草。 马车沿着街道缓行,街边三三两两的人各自聚成一堆,康王只在买粮草的间隙听得了几句只言片语。 「你们怎么还不跑?别的村子都跑光了!快跑吧,南诏的军队就要打过来了。」 「南诏军真是神了,势如破竹,兵强马壮,据说是有神兵帮他们,他们打一个地方就灭一个地方,大历的军队溃败不堪,要想活路就赶快跑,不然小命都没了。」 「还留在这里做什么?等着被徵兵吗?被徵兵上了战场就没命回来了,赶紧跑,赶紧逃!」 「……」 闻得此言,康王和月婵对视了一眼。 康王摸着马儿的头,给马儿餵着粮草,眯起眼,小声道,「这些人有问题。」 月婵疑惑道,「哪里有问题?不是和刘家庄那个大哥一样,在劝人准备跑路吗?」 康王摇头道,「我们在刘家庄见到村民四处逃窜时,那位大哥劝我们赶紧逃,他的语气和这些人完全不同,那位大哥虽然在跟我们说话,但是自己手上还在忙着绑绳子,收拾自己的东西,只是分神跟我们说几句而已,语气非常诚恳,打扮也十分朴素,卷着裤腿,鞋子破旧,鞋底是泥。但是你看——」 康王扬了扬下巴,「这些人虽然表面穿着粗布衣裳,但是脚上穿的鞋都是簇新的,他们各自分散开来,自己什么活都不干,自己也不顾着逃,而只是一味的跟村民吹嘘南诏的军队多么厉害,蛊惑别人逃亡,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月婵跟着道,「对啊。他们跟一个人讲了,又跟另一个人讲,句句都离不开『赶快跑』三个字。恐怕刘家庄全村逃亡就是因为这些人的蛊惑。」 康王和月婵带着个马车站在路边有些显眼,没过多久,那些轮番劝着村民逃跑的人便迎了上来。 一个作农人打扮,粗布麻衣,胸前还补了一个补丁,但是鞋子崭新的人走上前来,故作焦急的劝道,「南诏军都要打来了,很快就要屠城了,你们怎么还不跑?快跑吧,跑了才了活路。」 康王假作害怕,「实不相瞒,我就是听说了南诏攻打大历的事,带着我的娘子逃过来的。」 这个人奇道,「大家都在往山里逃,你们怎么反而朝城里逃?」 康王道,「我想着悦州城里有大历军队的守卫,况且不处在南诏通往京城的路上,定比四处乱跑安全的多。」 此人又道,「大历军队不堪一击,你们不能把宝压在大历军队上。」 康王一片虚心的模样,「那应该压在哪?」 这个人催促道,「别管压在哪,逃就对了,不仅要自己逃,还要告诉自己的亲朋好友,全部一起逃。大家都逃了,你们不逃,到时候徵兵抓的是你们,南诏屠城杀的还是你们。」 康王点点头,感激道,「谢谢,我们知道了,一定回家告诉我七舅姥爷赶紧跑。」 此人见已经说服了他们,欣欣然满意离去。 …… 待他走后,月婵小声道,「要不要跟着他们?」 康王抬起头,寻了间全小镇最高的客栈,「咱们牵着马车,看起来过于显眼,容易被发现。先去客栈,你也累了,昨晚上睡在马车上没休息好,去吃点东西,歇息一二。」 两人牵着马车去了客栈,要了客栈最顶楼的一间房。 康王给月婵点了吃食,一个人悄悄给窗户开了条缝,望着窗户下的动向。 那几个人还在游说着村民赶紧逃,说来说去,老生常谈,没有什么多余的信息。 康王足足盯了一个时辰,才蹲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几个负责游说村民的人在固定时间,同时停止了游说,来到一个偏僻角落在一个女子处领了银子,然后四散开来。 康王心里有了思量,「小仙女,我先出去一下。」 月婵在吃东西,「诶,你去哪?」 康王嘱咐道,「我就在镇子上,你别乱走,割鹿刀拿在手上,除了我以外,不要给别人开门,我片刻就回来。」 月婵眼见着他往楼下跑去,心里有些好奇,借着康王刚才坐的位置,从窗户开着的缝往下望去,正好看到了一个老熟人——娉婷的丫鬟又出现了! 此刻的孟晓檬已经把银子给了那几个人,角落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她做贼心虚的四处瞅了瞅,然后从小巷离开不见了身影。 第130页 孟晓檬有问题! 月婵心焦不已,转身看向门外,康王已经追了出去,不见了身影。 她记着康王的嘱託,不敢乱跑,等了好一会儿,康王方才回来。 康王一进屋,月婵便迫不及待道,「你终于回来了,查探到什么了?找到小乐了吗?」 不等康王开口,月婵握住康王的胳膊,「她去哪里了?快点,咱们必须得跟上去。娉婷的丫鬟,孟晓檬头上戴着的朱钗是柳儿的,那枝点翠蝴蝶钗是我赠给柳儿的,走起路来蝴蝶会一颤一颤的动,在阳光下,还会反射出光芒,我不会认错。」 康王道,「柳儿在孟晓檬手上?柳儿和小乐应该在一块,这么说,小乐也在他们手里?」 月婵点头如捣蒜,「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问题。我还以为你发现了这件事,才跟了上去。」 康王摇头道,「我不是认出了朱钗才追出去,只是发现了她是吩咐那几个人散播谣言之人,她在给那些人发银子。她俨然已经成了南诏的奸细,我追出去是想知道幕后之人是谁,找出和南诏王子那耶勾结的人。」 月婵道,「发现是谁了吗?」 康王摇摇头,「没有。我跟着那个孟姑娘,却只见到了她朝悦州城的方向去了。」 月婵拿起行李,斩钉截铁,「咱们也走。」 俩人马不停蹄的跟着孟晓檬赶到了悦州。 比起建州城,悦州城门口查的严多了,每个进城出城的都要受到盘查。 还好康王的户籍路引做的足够真,乔装打扮的技术也足够好,连脸部容貌都在易容术下改变了许多,他们并未受到怀疑,便被放进了城。 月婵仍然装作一个孕妇,两个人一边在街上买着杂物,一边打探着消息。 孟晓檬早已不见了身影。 事实上他们也不敢追的太近,只知道孟晓檬是朝这个方向走了,远远的跟着,不敢贸然打草惊蛇。 他们牵着马车走过悦州城内的康王府,这是朝廷为他们在封地准备的王府,若是不出意外,他们本来也该到此处来。 此刻的康王府大门敞开,守卫森严,正门挂着「康王府」的簇新牌匾,看上去一切井井有条。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他们不动声色的离开康王府门前的那条街,未做任何停留,继续在街上佯装採买。 然后,他们在茶市中打听到了一条最重要的消息—— 在悦州百姓的眼中,「康王」和「康王妃」,以及「安然公主」都在封地内的康王府里。 也就是说,在明面上,「康王」和「康王妃」并没有失踪,或者说,「康王」和「康王妃」在遭遇了山体滑坡后,仍然被人找了回来,现在顺顺利利的都到了封地,在封地的宅子里住着,京城里也不知道他们丢了的这件事。 甚至连悦州城内,「康王妃」族中的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探知了这个消息,康王带着月婵七拐八拐的来到了悦州城的一座小院,康王拧开门锁,这是他在筹谋将封地定在悦州时,置办的一处院落,他们的身份是在外面做药材生意的小夫妻。 月婵对此已见怪不怪,进了门也就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个设定,「我爹曾告诉我悦州城长安街住着族中的一位老太爷,他曾经给老太爷写过书信,让老太爷照拂我一二,我遇到事也可以去求助于他,咱们要不要去?至少可以问问老太爷,他有没有看到过公主和柳儿。」 康王摇摇头,「恐怕此刻,他们连你族中的人都瞒了。」 月婵拧眉,「他们怎么瞒的住?老太爷没见到我,肯定会写信送进京城的。除了老太爷,悦州城内,淳于家的人不少,这里是我们的老家,我爹和这边的其他族人联繫也不少。」 康王道,「小仙女,你别忘了,你的堂姐淳于娉婷也是淳于家的,她若有心遮掩,族中的老太爷们未必瞒不住。」 月婵嘆气道,「看来我爹我娘,还有我两个哥哥肯定也以为咱们安全到封地了。我本来还打算在这里给我爹娘传信。不过现在这样至少他们不会为我担心。」 康王道,「这样,你别担心,我去老太爷那里打听一下情况,看下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纵容是他们瞒住了老太爷,但肯定也会露出一些破绽,说不定早就预知到了我们会去联繫老太爷,派了人看守,咱们顺藤摸瓜,能找出幕后主使。」 月婵:「好,我也去。我知道老太爷家在哪。」 康王摇头道,「不行,你在家等着,除了去老太爷的府上,今晚我还会去夜探朝廷赏给咱们的这座『康王府』。」 月婵眨眨眼,担心道,「康王府?他们有这么多的守卫,现在去了,不是狼入虎口?」 康王道,「别担心,我在京城时便看过悦州这座康王府的图纸,已经熟记于心,知道哪里能藏人,哪里可能会设埋伏,你放心,不会被他们发现的。我必须要去一趟康王府,找一找小乐和柳儿有没有在里面。」 月婵垂下头,「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康王握住她的肩膀,「若是我在子时还未回来,你就收拾东西,此地离东城门最近,在天亮时,第一时间离开悦州城,我们在东城外的亭子里汇合。」 月婵:「离开此地?」 康王点点头,「对。无论我哪一次出门,只要晚上子时没回来,你就准备离开。」 第131页 月婵看着他的眼睛,「可我在城外若是一直等不到你呢?」 康王寻了一张纸,写下了一个地址,递到她的手上,「我几年前便准备好了一座隐于人世的机关山庄,山庄内种满了桃花树,当时只想着远离朝堂中的纷纷扰扰,避世而居。」 饶是知道康王一路都准备充足,月婵也忍不住感嘆道,「你的准备真足。」 康王笑了笑,「机关山庄如今可做暂时的歇脚之处,这上面写着的是地址与山庄内的机关、秘密、藏银子的地方等等,你若在城外等了一天还等不到我,就带着银子去此处等我,我一脱身便会马不停蹄的去此处。山庄内养了训练好的信鸽,能在一天一夜内飞回京城,可与岳父岳母通信。」 …… 康王连着去了两晚,虽然都赶在了子时之前回来,但均一无所获,悦州城内的康王府虽然表面上有护卫守护,但里面空空如也。 至于月婵的族人,他们似乎真的是对康王府内无人之事一无所知,仍然在其乐融融的吃饭睡觉,既没有被监视,也没有被禁锢。 公主和柳儿到底被藏到哪里去了呢? 鑑于康王府什么都没有,而悦州城内又疑点重重,康王和月婵不得不每日装作买菜买米,在街上打探,希望能在市井中获得更多的消息。 但城内的百姓除了知道康王来了封地,在康王府住着,也什么都不知道。 康王在街上,一边买杂货,一边又向摊主侧面打探百姓们是否听说过南诏打来的消息。 康王:「大伯,你们有听说南诏进攻大历边境的事吗?」 摊主没当一回事,「听说了。」 康王观察着摊主的表情,「你们没打算逃吗?」 摊主道,「逃?有什么好逃的?区区一个南诏,再说南诏离悦州城如此遥远,战火也烧不到这个地方。」 看来孟晓檬这批人还没有在悦州城散播恐慌的谣言,他们散播的地方主要都是沿途没有城墙没有士兵看守的、以种田为主的小城镇,目的是为人造成恐慌、人口流失、耽误百姓农时,造成大量农人弃耕、未来无法保证充足的粮草等后果,可以说是釜底抽薪的一招了。 康王:「可我听说周边有些村子的人都逃了。」 摊主:「我也听说跑了一些,这些人胆子太小了,地都不种,跑去山里……」 康王和杂货铺的摊主聊着天,月婵蹲在街道另一侧挑着鸡蛋,跟摊主打探着康王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康王妃」,问问他们康王府既然来了「康王」和「康王妃」,还有一个「公主」,就没有出来採买之类的事吗,想要通过採买一事找到蛛丝马迹。 一辆马车辘辘而过,一阵风吹过,掀起了马车的车帘。 尽管车帘盪起的幅度很小,但月婵本来就是蹲在地上拿着篮子挑鸡蛋的,蹲着的她仰起头恰好能看到车帘扬起的小小一角,露出了两个人的脸。 一个男子含笑将一个女子揽在怀里,这女子正是孟晓檬,两人举止亲密,男子还在孟晓檬的脸上亲了一口。 马车唿啦啦走过,未做任何停留,月婵拎起鸡蛋篮子,跟了几步,看到了马车的去向,然后急不可耐的找到康王,拉着他到偏僻地方,小声道,「我看到孟晓檬在一辆马车上,马车里还有一个人,是柏新!」 康王:「柏新?」 月婵十分笃定,「是他!就是柏姑娘的弟弟,柏泽大人的儿子,我记得在冬狩时看到过他。他和孟晓檬举止十分亲密。」 月婵脑子晕乎乎的,「孟晓檬是娉婷的丫鬟,娉婷嫁给了那耶,然后娉婷的丫鬟又跟柏新有私?怎么绕的这么远?我知道柏新是个纨绔,斗鸡走狗,吃喝嫖赌什么都敢干,还和我大哥二哥闹过矛盾,你说是不是柏新在孟晓檬的美人计之下,为了钱,背着他爹柏泽大人参与了南诏的事?」 康王道,「小仙女,你看到他们去哪里了吗?」 月婵摇摇头,「我不敢跟的太近,怕被发现,只看到他们的马车朝柳林路的一个小巷子里走了。是一辆黑色的马车,帘子是灰色的。」 康王道,「我去看看。」 月婵:「我跟你一起去。」 康王拒绝道,「不行,老样子,你在家等,等不到就出城。」 …… 康王顺着月婵所说的方向,还真找到了一个黑色车身,灰色帘子的马车,从柳林路的一个小巷子驶出。 车夫鞭打着马背,马儿脚步轻盈,这是一辆空车。 显然,他们在这条小巷子里下了马车。 小巷里每家每户都是大门紧闭,看不出他们进的到底是哪一家的门。 康王找了个小摊子吃馄饨,直到看到了一辆运载着满满蔬菜的牛车,在巷子尽头的屋子前停了片刻,两个身强力壮的人出门,一箱一箱搬走了牛车上的蔬菜。 是这家了。 康王给了钱,故意在街上晃荡一圈,确认无人跟踪尾随后,方才回去。 …… 晚上,康王夜探柳林巷。 他穿着夜行衣,戴着一个遮挡住下半张脸的面具,趴在柳林巷的一处屋顶上。 果然,外表平平无奇,没有人看守的院子内大有干坤。 前院、后院皆有巡逻看守之人,人数还不少。 灯火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不让任何一个地方处在阴暗之中,也就是说他们里里外外把守到了院子每一处。 第132页 康王在屋顶上悄无声息的半蹲着身行走,来到正房屋顶,他轻轻掀开屋顶的瓦片,孟晓檬和柏新正在床上卿卿我我。 康王将瓦片继续盖好,飞身去了院落最深处的后罩房。 后罩房的灯燃着,在窗户纸上映照出了两个被缚住的少女的身形轮廓,一个和公主一般无二,一个和柳儿一般无二。 真的有这么凑巧吗? 明知这很有可能是个圈套,康王也不得不去查看一二。 这是他们目前在悦州城唯一能得到的线索。 他从腰间拿出弹弓,弹出几个石子,一一击中了后罩房守卫的穴道,守卫纷纷倒地。 然后,康王抽出腰间的佩剑,一个翻身,稳稳的跳下屋顶。 忽然,一队弓箭手不知从何处包围了过来,举着箭,像是铁桶一般将他围的水泄不通,一个人穿着华服的人站了出来,「康王爷,好久不见。」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康王倒不惊讶,「果然是你在暗通南诏,给南诏人做内应,四处散播恐慌的谣言。」 柏泽挑眉,得意又『自豪』,「是我,也是我故意把你引来此地的。」 康王冷冷道,「你居然为南诏人做事,卖国求荣!」 柏泽早已不把别人的辱骂当成一回事了,当然,若他还在意名声,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柏泽笑道,「康王爷,去年旱灾时,你来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你。我当时惊讶到极点,所有人眼中的傻子居然是个韬光养晦的聪明人,老实讲,若不是你没有争储之意,我很有可能现在扶持的就是你。」 康王冷笑道,「你不过是想把我扶持来做傀儡罢了。」 柏泽语气中带着惋惜,「你很聪明。当我知道你装傻时,脑中就浮现了这个计划,甚至计划着将溪儿嫁给你当王妃,以便能够控制你,然后再杀了太子,扶持你登上皇位。」 「等着溪儿生下孩子之后,就可以去父存子,将小皇子抓在自己手里,挟天子以令诸侯。」 「可惜啊,贵妃横插一槓,把淳于行的女儿嫁给你了,让你多了淳于行一家做助力。」 康王冷漠道,「你和南诏暗通款曲多久了?」 「十年。」柏泽仰天长笑,「哈哈哈,没想到吧?我从十年前,就和南诏有了联繫,他们能给我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 康王道,「大肆宣传南诏军所谓的勇勐,制造恐慌,让农人们纷纷弃耕逃走,也是你做的?」 柏泽点头,「对,我本来打算把你和康王妃,还有安然公主一起献给那耶王子做人质。在攻城的时候,可以拿你们当挡箭牌,还可以用你们和皇帝谈判。谁知,你被下了蒙汗药,居然还能逃脱,太子也在这个时候篡位,他巴不得你死,拿你谈判,战略上讲,没太大的用,但是最起码我还是可以把你们当做礼物送给南诏王,表示合作的诚意。」 康王道,「你高估了我在我父皇心里的地位,你怎么知道拿我去谈判当挡箭牌在他面前就一定有用,他对我不闻不问这么多年,连我受到太子迫害也未曾管过半分,又怎么会在意我的死活?」 柏泽道,「以前可能不会,虽然皇帝能力平平,又偏听偏信,长期被太子和贵妃搪塞敷衍,并无管理国家政事的才能,但是上次冬狩,围猎场发生大火,皇帝看到你被大火包围时,还是有两分亲情的,毕竟托太子和贵妃的福,他活在世上的儿子,除了太子,只有你了,不得不对你上点心。」 康王不屑道,「你给南诏做内应,南诏狼子野心,狡兔死走狗烹,你觉得你最后又能得到多大的好处?」 柏泽愤恨道,「若不是你太聪明,根本不好掌控,且溪儿无法留下你的血脉,我也不会给南诏做内应,承诺事成以后和南诏二分天下了。我一个人挟天子以令诸侯,做一个掌握帝国实权的人,多么好!等着时机到了,再掐死小皇帝,自己称帝,一个人享受天下。」 康王痛骂道,「你这么做不怕遗臭万年吗?」 柏泽哈哈大笑,显然别人指着鼻子骂他也不为所动,「歷史是由胜利者所书写的,谁成了最后的赢家,谁就能笑到最后,人活着一世,就要想着享受,哪管身后的名声?」 康王蹙眉道,「我母妃当年真不应该救你的命。」 柏泽笑道,「哈哈哈,许妃为人单纯天真,自以为救过我的命,我说了几句好话,她便信以为真,便在临终时告诉儿子可以求助于我。我也不是一个完全不懂得知恩图报的人,我不是也帮着你忙西北旱灾的事,免得他们把大历的灾难都算到公主这个灾星身上?」 康王冷哼一声,「你没少借着赈灾的宝藏中饱私囊吧?」 柏泽得意的捋了捋鬍子,「谢谢康王爷送银子给我。」 柏泽手臂一挥,吩咐侍卫,「抓起来!好生看着。」 院子里一队侍卫举着剑,墙上一队侍卫搭着弓,康王已被围的团团转,他却捏紧了拳头,举着剑,丝毫不畏惧。 侍卫们举着剑慢慢靠近他。 柏泽威胁道,「康王爷,可别想逃跑,别忘了,公主还在我的手上。虽然是要将你们献给南诏王子,我不会轻易杀了公主,但是只要你今天逃了出去,公主受不受点委屈,会不会缺胳膊少腿丢了清白,我可保证不了。」 康王眉头青筋凸起,「你!」 第133页 「上!」柏泽一声令下,众侍卫的剑已经横在了康王的脖子上。 康王被五花大绑丢入了后罩房。 后罩房内,映照着的被束缚住的两个「少女」,不过只是两个假人。 待到柏泽走后,屋内留有两个看守,当然不是就只留了两个人看管他,守在屋外的人还有很多,康王偷偷将鞋子一蹬,鞋尖突出一块小的刀片,不动声色的割掉了绑住自己的绳子。 待到其中一个看守说自己要去撒泡尿,让剩下的一个看紧点。 时机到了。 康王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拨开面具,唿了口气,然后又将面具紧紧的扣在自己的脸上。 坐在桌子前嗑瓜子的看守见他站起身,立刻举起了刀,正要大唿之时,康王从袖中洒出了一把迷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大灰狼不就是被他给吊出来了吗? …… 「来人吶!康王割断了绳子,要跑!」 后罩房内,一声高唿。 撒完尿回来的其中一个看守,一开门便见到康王逃脱了束缚,正举着一把带血的匕首与背向他的伙伴对决。 看守即刻加入了这场对决,并引来了更多更多的护卫,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后罩房围了个转。 自己的伙伴背朝于他,但就是这样才清楚的看到他的胳膊上、肩膀上还流着血,显然是被康王捅伤。 血迹流了一地,他都有些站不稳。 「这里交给我们吧,你去包扎。」一个看守道。 流着血的看守低着头,「是。」 他一路低着头,天色本就黑,只有烛光可照明,他的脸部处于半阴暗中,他捂住肩膀的手又挡住了半张脸,血液沿着肩膀流下来,看起来甚为骇人,护卫们不断向内涌入,他一个人向外走出了重重包围。 柏泽听到这个动静,也赶了来,与他错身而过。 此刻的「康王」在众位护卫的包围下,半撑着胳膊倒地,柏泽冷冷道,「康王殿下,我低估你的武功了。」 柏泽挥挥手,「来人,把他的琵琶骨穿了。」 护卫听了柏泽的吩咐,铁钩片刻后被呈了上来,狠狠的穿进了「康王」的肩膀。 满屋子只听得隐忍的呜咽痛苦之声。 柏泽道,「康王殿下,你真是能忍常人之不能忍,能装傻充楞十年,现在连琵琶骨被穿了,都能咬着牙,不喊出声来,是条汉子。」 柏泽吩咐道,「把他的面具取了,别让他因为吃痛,咬着牙,却不小心把舌头咬断了。」 「是。」守卫上前,拨开「康王」的面具。 这哪里是什么康王? 这分明就是看守康王的守卫! 此刻的守卫,嘴巴里被塞了一团布,呜咽的叫不出声。 康王交换了两个人的衣服,堵住了他的嘴,给他扣上面具,假作胳膊和肩膀被「康王」刺伤的护卫,上演了一齣戏而已。 此刻的康王已经穿进了正房,迷晕了柏新和孟晓檬,带走了正房的大箱子内装着的公主。 是的,他在屋顶观察时,便发现柏新屋子内的两口大箱子有异。 但他却故意绕了这么大一圈。 第一,柏新的屋子前看守非常的多,迷香只能近距离使用,他没有把握一下子,用弹弓和迷香同时解决掉柏新院子前的一队看守,还能不引人注目,不引来追兵。 第二,他故意暴露,要去后罩房那个看上去关了「公主」的地方,也是为了要引蛇出洞,虽然心里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但他也要最后确认一次柏泽和南诏到底有没有关系,以免冤枉了这个母妃十分信任之人。 第三,也便是为了转移注意,让柏泽自以为抓住了他,在一个地方吸引住全部的火力,将看守全部引去一个地方,才能有空档让他救出公主和柳儿。 …… 柏泽气的吹鬍子瞪眼,怒气沖沖的一把夺过手下的剑,刺死了那两个没用的看守。 柏泽带着人赶到正房,自己的儿子和那个丫鬟衣衫不整的倒在床上,已经被迷晕,大箱子空空如也。 柏泽提着桌上的茶水朝柏新脸上泼去,大怒不已,「放肆,叫你看管好公主和那个丫头,你却和一个丫鬟厮混,坏了我的事。」 柏新晕乎乎的眨眨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 柏泽举起胳膊,大手一挥,「全部给我追!」 护卫们鱼贯而出,仔细搜查。 然而,此刻的康王却并未离开这座宅子。 …… 时间倒回到一刻钟以前。 康王扛着昏迷的公主,正欲离开正房,正门和后门仍旧有许多守卫,他一个人能够把他们解决,但是扛着一个昏迷的公主,还有一个昏迷的柳儿,两只手都不得空,对着个个拿刀的守卫便有些麻烦了。 刀剑无眼,这么多守卫,他能顺利逃脱,但不能百分百保证公主和柳儿会不会受伤。 康王隐在柴房后,将昏迷的公主和柳儿倚靠在墙边,正欲扔个石头转移后门这些守卫的注意力,分散他们的兵力。 就在此时,柏溪出现了。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康王敏锐的感受到了有人靠近,一个转身,将剑横在了她的脖子上。 柏溪紧张的吸了一口气,「康王殿下,是我!我是来帮你的,跟我走。」 第134页 康王眯了眯眼,张了张唇,轻声道,「柏小姐!」 柏溪垂下头,「抱歉,家父已经被权力金钱迷了心窍,我会送你离开的。我知道外面埋藏了很多的守卫,你耽误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的。」 「谁?谁在那里?」守门的护卫已然发现柴房后有人,他们抽出了两个人举着刀朝柴房一步一步逼近。 「是我!」柏溪开口道,「前院吵闹的很,不知道爹爹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快去前院看看吧。」 两个守卫收了刀,告退道,「原来是大小姐。属下这便去老爷那里增援。」 待到两人走后,柏溪下巴微微扬了扬,小声道,「去那间屋子藏起来。」 康王道,「柏小姐,为什么帮我?」 见康王不为所动,柏溪解释道,「虽然家父的选择如此,但我与他的观点从来就不一致,况且他要把我当做一个玩物送给那耶,我不愿意,就算你们不在这里,不救你们,我也会逃的。」 康王收起了剑,「多谢。」 柏溪道,「跟我来。」 康王一个肩膀扛起公主,一个肩膀扛起柳儿,跟着柏溪来到了一间屋子,柏溪关上门,「委屈你一会儿,明天一早——」 「嘘!」康王忽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迅速将公主和柳儿两个人一卷,一推,藏在床下,自己飞身一跃,藏在了樑上。 果不其然,一队护卫寻了过来,「咚咚咚」敲响了柏溪的门。 柏溪强作镇定,「什么事?」 门外的护卫道,「大小姐,有贼人闯入,老爷令我们搜查贼人的踪迹。」 柏溪冷冷道,「我没看到什么贼人,只听得你们在外面闹哄哄的,吵的我睡不着觉,还不快滚?」 护卫道,「大小姐,这是老爷的命令,请您体谅一二,开开门,让我们搜查一番。」 柏溪将床上的被子抖开,揉了揉自己的头髮,「放肆,本小姐还在睡觉,说了没看到就是没看到。」 护卫一脚踹开了门,「大小姐,得罪了!」 柏溪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子,坐在床边,遮住了床的边缘,故作惊恐,「你们干什么?居然还敢硬闯,还把不把我这个小姐放在眼里,快点给我滚出去!」 护卫们不为所动,仔细搜查了柏溪屋子的各个角落,一无所获,有个护卫甚至大着胆子,目光盯着床底,似乎想要探究一二。 「你在看哪里?」柏溪举起一个枕头朝他狠狠砸去,又裹了裹被子,「你这个禽兽,无耻,败类!居然敢偷看我!我要告诉我爹,你们趁着有贼人进来,本小姐还在睡觉,衣衫不整之时,轻薄于我!」 柏溪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似乎真是遇到了禽兽,趁着她衣衫不整之时,猥.琐.的窥探于她。 为首之人打了那个盯着床的手下一拳,「看什么看?小姐也是你能看的?」 然后,告罪道,「小姐安歇,今日得罪了,属下告退。」 守卫们退了出去,为柏溪关好了门。 院中无人,守卫们兵分几路,朝各个方向追了出去。 …… 待到四周无人,康王一个利落的翻身,轻盈的从樑上跳下。 柏溪道,「康王殿下,明天一早,我会把你装作我的僕人,要去买东西,趁机把你们带出城。」 康王道,「公主和柳儿如今昏睡不醒,柏小姐可有解药。」 柏溪道,「她们吃了迷药,睡几天便会自己醒过来。明天我会把她藏进马车里。」 康王诚恳道,「多谢。」 …… 院子内的守卫,和院外埋伏的埋伏,为了追康王早已去了大半。 第二天,天蒙蒙亮之时,柏溪收拾好了行李,支开了门口的几个守卫,将公主和柳儿藏进了马车,康王装作僕人,牵了马,离开了宅院,出了城,按照和月婵的约定,在东城外的小亭子和月婵汇合。 月婵昨夜见康王一夜未归,便知道出了事,一大早,继续乔装成孕妇,混出了城门,隐藏在了亭子附近的丛林里。此刻,见了乔装打扮的康王从马车上跳下来,便从丛林里跑了出来。 「弟弟。」 「小仙女!」康王看到她的一刻,展颜一笑,心里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月婵一路飞奔过来,马车里又探出一个人,月婵惊讶道,「柏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柏溪点头微笑,「王妃。」 月婵看了看康王。 康王解释道,「是柏姑娘帮了我们。」 月婵听了这话,立刻感激道,「柏姑娘,谢谢你。」 总是冷冰冰的柏溪难得爽朗的一笑,「不必谢我,我早就不愿意待在那个吃人的地方了。身份地位不过是束缚人的枷锁,财富权力转头皆成空,倒不如做一只自由自在的蝴蝶,纵情于山水之间,朝饮朝露,夕食花蜜,与世无争,看遍大历的每处好山好水。」 康王微微一笑,「我母妃也说过类似的话,她告诉我被身份地位束缚的人儿永远不开心,只有田间地头闻着自由芬芳的人才最开心。」 柏溪道,「可惜我未有福分与许妃娘娘一见。」 康王心中怅然。 柏溪又问,「这条路,往东可回京城,往西,可通往四面八方。康王殿下,王妃娘娘,你们接下来准备往哪里走呢?」 第135页 康王垂下眼,他不是不想答,而是自己此刻心中有些乱。 月婵并不知道康王心中所想,「我们有一座山庄,准备去那里避世而居。」 柏溪赞许的点点头,「这样很好。我爹通敌一事过不了多久,必然会败露,到时候朝廷里追查下来,也找不到你们的踪迹,便可当做你们已经被南诏害了而定案,世间再无康王、康王妃与安然公主。」 柏溪继续道,「虽然没有了王爷这个身份,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何必再为凡事所扰?你们大可以扔掉这些世俗的纷纷扰扰,再也不会有人打扰到你们,不会有任何威胁,做一对神仙眷侣,寄情于山水之间,不是最好的事吗?」 康王道,「柏姑娘,你可想好了,独自一人要去哪里?」 柏溪道,「只要能够逃出牢笼,去哪里都可以。」 康王道,「柏姑娘,你一个女子出门在外多有不便,若是不嫌弃,我们可以送你——」 柏溪笑着摇摇头,向他行了个礼,「不必了。我生□□自由,不得已被束缚在笼中,我并没有任何的方向,没有任何的目的地,只想到处看,到处走。王爷,王妃,绿水青山,就此别过。」 说罢,她一挥马鞭,驰骋而去。 月婵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好酷一姑娘! 康王半分没有欣赏美人的想法,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此地不宜多留,走!」 …… 一路上,他们换了马车,又换了衣服,朝康王的机关山庄方向奔去。 到了下午,公主方才悠悠醒转过来,「皇兄,嫂子!」 公主一把抱住他们呜呜的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会来找到我的。」 月婵眼角也湿了,拍着她的背,「别怕,我们在这儿呢。」 安抚住了公主,过了没多久,柳儿也醒转过来,「小姐。」 月婵握住柳儿的手,「柳儿,你还好吗?」 柳儿哭泣道,「小姐,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月婵给她倒了一杯温水,「傻姑娘,来喝点水,嘴皮都泛白了,这些天吃苦了吧?」 …… 虽然公主和柳儿醒了过来,但她们两个人的情况不太好,她们被餵了太多的迷药,十分虚弱,在马车上,因为马车的晃荡,吐个不停,连月婵给柳儿餵的那杯水都被吐了出来。 显然,她们现在的身体接受不了马车的颠簸。 康王只好停下马车,和月婵两人伪装成探亲的小书生与怀孕的妻子,带着两个小姑子,进了一个小镇的客栈投宿,让公主和柳儿歇息一二,进补了一些补品,养足精神。 一晚上相安无事。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月婵第二天早上却被客栈下叽叽喳喳的闹腾声吵醒了。 他们的房间正好临着街。 康王为她掖了掖被角,将割鹿刀放在她的枕头下,「你再多睡一会儿,此地还算安全,我下楼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月婵道,「好,早去早回。」 康王穿好衣服,下了楼。 掌柜的向他打着招唿,「客官,起床了?可要用早饭?」 康王道,「不急,掌柜的,外面发生了什么,何事如此吵闹?」 掌柜的道,「粘贴了皇榜,大家在看热闹。」 皇榜……不是通缉榜,不是悄悄抓他们的。 皇榜是京城里皇帝发给全国的告示,会是什么呢?是父皇要寻他们吗? 康王满腹心事的走出客栈门,百姓已经把皇榜挤得是水泄不通。 人一圈一圈围着,后面的人也看不见皇榜上写的什么,当然有人挤在前面,看见了,也不认字,「这皇榜上面写的什么?赵兄弟,你识字给大家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认字的赵兄弟挤在最前面,将皇榜细细的读了一遍,大骇道,「太子要登基了!」 众人听了这话,惊讶者有之,惊惧者也有之,议论纷纷,闹成一团,「太子要登基啦?」 「陛下驾崩了?」 「要改朝换代了!」 「奇怪,陛下驾崩,怎么没说上带国孝呢?」 赵兄弟大唿道,「各位,我还没念完,陛下是退位!不是驾崩!」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陛下把皇位让给太子了?然后退位做了太上皇?是这个意思吗?」 赵兄弟点头道,「就是这个意思,这告示上写的是陛下感觉自己龙体违和,为了江山社稷,愿意退居太上皇,将皇位传给太子,新帝定在四月三十日完成登基大典。」 「三月三十日?不就是还有五天?」 康王挤了进去,明明白白的看清楚了皇榜上的每一个字,父皇的病很重了吗?三月初三离开京城之时,父皇还算硬朗,怎么就连处理奏摺的精神都没有了呢?若是依着父皇笃信方士的性子,病重定会贴榜,四处求丹问药,何至于朝堂上并无半点风声,突然便决定退位? 或者说,真相是…… 康王看清楚了告示,慢慢的退出了人群,买了两个包子,送上楼去。 「小仙女,你醒了?我买了几个包子。」 月婵只听得外面有嘈杂声,但不知道吵的是什么,被他们闹的睡不着觉,索性也起来了,她刚才去看过公主和柳儿了,两人在隔壁房还睡得很香,月婵正在准备着送回京城的信。 第136页 「柳儿和小乐还在睡呢,但外面闹哄哄的,我睡不着了,我正在给大哥二哥写的信,说是信,其实一个字也没有,我只在里面放了一个信物,是哥哥们以前送给我的,只要我家里人一看到信物,便知道是我。等我们到了机关山庄,再用信鸽与他们道个安全。」 康王将包子放到月婵面前,「你的信物恐怕送不进京城了。」 月婵蹙眉,「怎么了?」 康王面色沉着,「京城有变!」 月婵大骇,「发生什么事了?你出门看到什么了?下面他们闹腾腾的在讨论什么?」 康王慢慢坐了下来,「布告栏贴了一个皇榜,皇榜上写着父皇因为身体原因,要退位为太上皇,太子三月三十日登基。」 月婵睁大了眼,「什么?今天是三月二十五,还有五天!这么急,父皇在我们出城时,还为我们送了行,身体怎么会差到这样的底部?是不是太子胁迫?」 康王为月婵倒了一杯水,递到她的手中,「有极大的可能。我们离京之时,父皇身子还算硬朗,且并未透露出要去做太上皇的意愿,半个多月就能恶化至此吗?况且,父皇若真是身子不好才退位,此刻粘贴的皇榜应该是太子为父求医的内容才对,才能更符合孝道,表明其得位名正言顺。」 …… 突然,一阵敲门的「砰砰」声响起。 康王向月婵点点头,示意不要惊慌,他警觉的观察了一二,然后打开了门。 掌柜在门前道,「几位客官,你们可吃好喝好了?」 康王粗着嗓子问道,「掌柜的,什么事?」 掌柜道,「烦请您几位把帐结了,小老儿的客栈不能再接待你们了!」 月婵心里一惊,手中的水晃了一下,「怎么了?」是追兵赶来了吗? 康王道,「老闆,知道了,我们还赶着回乡探亲呢,收拾好行李就走。」 月婵一脸莫名。 待到掌柜的走后,康王关上门,方才解释道,「我朝有规定,新帝登基,他们得罢市。」 月婵眨眨眼,「所以,不能做生意了?」 康王点头,「是。帝王驾崩是为国丧,需要举国罢市一月,但若不是帝王驾崩,只是禅位给新皇,为了让全国的百姓知道已经改朝换代,也得需要罢市一旬。」 月婵嘀咕道,「这得损失多少钱……」 不管要损失多少钱,反正他们几个被掌柜的「撵」了出来。 …… 好在公主和柳儿休息了一个晚上,补充了一些元气,身体总算没有那么虚弱了,但还是没什么力气,康王买了厚厚的褥子,给她们铺好了马车,将柳儿和公主安置在马车内躺着。 月婵在马车内坐不住,索性披了件衣裳,坐在前面和康王一起赶着马。 月婵心里有些纠结。 她知道了康王这些年所受的委屈,也知道了许妃的临终遗愿便是让康王和公主离开京城,许妃觉得京城是一个牢笼,禁锢住了他们。 现在,康王已经带着她,还有公主离开了京城,马上就要奔赴那座种满桃花的世外山庄。他已经快要完成了许妃的遗愿了。 月婵不是不想走,她轻飘飘的来,轻飘飘的去,就像当时也并不排斥自己嫁给谁一样,她死过一次,懂得随遇而安。 她唯一有些担心的是京城里的父母,倘若真是太子的谋划,京城内肯定被控制住了。爹爹这么耿直,一点也不知道变通,他会不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 没等月婵说话,康王便开口道,「小仙女,我们把小乐和柳儿安顿一下,便回京城吧。若是三皇兄真的对父皇不利,强迫父皇退位,自己登基,岳父大人为人刚正不阿,恐怕会有危险。」 康王这样说等于是放弃了他母妃留下的远离京城的遗愿,他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机关山庄什么都准备好了,就算永远不回去,以后新皇也会当做他被南诏害了,他有了新的身份,可以重新开始,远离所有的纷扰,月婵道,「可是母妃的遗愿……」 康王目光沉沉,「走了这么一圈,我越来越觉得……」 「诶诶诶,我的房子!我的屋顶!」 一声沙哑苍老的高唿之声传来。 马车在黄沙大道上行走着,一场大风颳过,捲起了一户人家屋顶的茅草,茅草被大风颳的纷纷扬,四处都是。 屋里穿着破烂衣裳的老者跳着脚跑了出来,迎着风追着被捲走茅草,一边追,一边哭喊道,「老天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欺负人!」 追着追着,老者一个趔趄摔倒在田地间,只能望着天上的茅草越飞越远,一个人哭泣不止。 康王远远的见此情景,拉停了马车,跳下马车,追着风,为老者从风的手中,夺回了几把稻草。 月婵是有心无力,也跟着跳下马车,想要抓几把,奈何身高不够,蹦跶了几下,根本够不着天上乱飞的稻草。便走过去扶起老者,「老人家,您没事吧?」 那老者老泪纵横,「我的屋顶!我的屋顶!这可怎么办啊?屋顶都被掀了,我以后可怎么活?」 月婵安慰道,「您别担心,我们会帮你把房子修好的。」 待到风势稍停,月婵将老者扶到一个石头上坐下,自己去捡起地上散落的稻草,和康王的拾在一堆。 老者擦了一把眼泪,「谢谢你们两个好心人。」 第137页 康王道,「老人家,您家里有没有梯子。我去把屋顶上的稻草重新铺好,很快的,用不了多久,您别担心。」 老者连连点头,「有的,有一个梯子。」 大风过后,天空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康王跟着老者,扛起梯子,架在了屋前,爬上屋顶,淋着雨,利落的重新铺好了稻草。 老者眼泪汪汪的握着他们的手,「谢谢!都被雨打湿了,快进来烤烤火。」 下了雨,驾着马车也不好行走。 康王将马车赶到老者的牛棚里避了避雨,公主和柳儿还是晕乎乎,双腿发软,月婵搀扶着她们下了马车。 四人进了屋,茅草屋里比表面上看到的还要破败不堪,这简直是月婵见过最破败的房子了,可以说是危房也不为过。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注1】 月婵这时深深的理解到了杜甫吟唱这句诗句时心中的哀痛之情。 康王面露哀痛之色,「老人家,就你一个人居住吗?你的家人呢?」 老者长嘆一口气,生活已经压弯了他的腰,他从墙角抱起一抱柴火,月婵帮着他一起生起了火。 老者道,「我的老伴去年生了病,吃不起药,去世了。我的儿子,十年前被抓去从军,一去便再也没有回来。只有我一个老头子住在这里,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年轻人快点过来烤烤火。」 康王走到火塘边坐了下来,「老人家您别伤心,我看您身子骨定然还不错,这一壁的柴火都是您砍的吧?墙角的柴刀也很锋利,看来您必定经常打磨。」 老者摇摇头,「不是,我一把老骨头了,哪里有着力气,是我儿子从军的一个友人,跟我儿子一个营的,偶尔会来看看我,柴火也是他砍的,柴刀是他留给我的。若不是他,我这把老骨头早就成了灰。」 康王丢了一个柴火进火堆里,「老人家,您儿子的友人可是一个猎户?」 老者诧异道,「年轻人,你认识他?」 康王点头,「有过一面之缘,那位大哥也帮了我。」 老者笑道,「二壮他是个好人!」 月婵:「二壮?」 老者道,「对,我们都这么称唿他。」 话音刚落,一个背着柴火,拿着柴刀的大鬍子便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显然一脸戒备,定是看到了牛棚下的马车,想要来看看老人的屋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见他来了,开心笑道,「二壮,你来了?」 李二壮目光敏锐的扫视了他们一圈,放下柴火,「孙大爷,我来看看你。」 孙大爷为猎户介绍道,「刚才起了一阵大风,把屋顶的茅草给吹走了,是这几位年轻人帮了我。」 猎户道,「多谢几位。」 孙大爷笑道,「看我这个脑袋,你们进来这么久了,都忘了给你们倒点茶。我去把水壶拎来。」 待到孙大爷去了后屋,猎户冷冷的扫视着康王几个人,「你们为何在此处?」 康王诚恳道,「无意惊扰,只是路过。」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水来了,还热乎着呢。」孙大爷拎了水壶,很快便回来了,「来,喝点水。」 「谢谢孙大爷。」月婵笑着接过孙大爷手上的水壶,在几个粗碗里倒了水。 康王给公主餵了点水,她喝了几口,又全部给吐了出来,且呕出来的酸水发着阵阵腥臭,面色更加灰败。 另一边的月婵给柳儿餵了几口,柳儿的情况好很多,水倒是都喝了下去,而且并没有反胃,看起来整个人的身体情况已经都快要好了。 孙大爷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很心疼,「哎哟,这小姑娘,怎么病恹恹的?二壮,你懂得草药,不如给这两个小姑娘看看吧?」 猎户本来不想管,但他似乎很尊重这位姓孙的老人家,老人家既然都这么说了,猎户也只好走上前,「我略懂点草药,我来给她们把个脉,如何?」 康王给道,「那就麻烦大哥了。」 猎户给公主和柳儿把了脉,瞥了一眼康王,「小兄弟,你的这两个妹妹的病可有些麻烦,需要的药材可不少,你过来,我与你细说,你好好记下来。」 康王知道这是猎户要和他单独说几句话,非常配合,「好的,多谢大哥。」 …… 雨已经停了,两人走出了堂屋,来到了四下无人的后院。 猎户目光森寒,「那两个女子中的是军中的迷药,你们的身份可不简单吶。」 康王一听这话,便知道猎户定有良方,「请问大哥,她们的迷药该如何解?」 猎户道,「这迷药可自解,休息几天药效便会散去。」 康王:「可我妹妹为何还是虚弱至极。」 猎户:「最麻烦的不是迷药的药效,而是迷药的药效甚为勐烈,灼伤了肠胃,加上那个最小的女孩子身体中还有些微寒毒,所以她的情况才会比另外一个严重许多,食不下咽,连口水都喝不下,再加上马车颠簸,大伤元气。这是军中最昂贵,制作最复杂的迷药,你们到底的什么人?」 康王正色敛容,「敢问,您可是十年前平定南诏的大功臣,人称忠义将军的李随大将军?」 李随目光如炬,「你怎么知道?」 康王尊敬的向他行了一个礼,「李将军,实不相瞒,我的真正身份是当今陛下的第七子——景平。」 第138页 李随目光一动,「你是那个傻王爷?」 康王苦笑道,「正是。」 「呵。」李随自嘲的笑了笑,「连我这个『死』了的人都还能够活着,一个所谓的『傻子』却不傻,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康王道,「我不久前才知道当年真正私通外敌的是监军柏泽,您受苦了。」 李随长嘆一声,「你已经知道了?若不是十年前,有小人出现,私通南诏,泄露军情,让那南诏王逃走,我便能够一举灭了南诏,也不会有如今南诏大举进攻大历的可能。」 康王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随整个人阴气沉沉,「此事说来话长。十年前,我奉命击退南诏军,柏泽名义上是监军,却多方掣肘于我,我暗中查探,发现他与南诏人有勾结,偷偷放跑了南诏王。」 「我将此事秘密告之于大皇子,却被柏泽反咬一口,拿出伪造的我和南诏密通的书信,指认我是内奸,故意放走南诏王。」 「那个时候,南诏的军队已经被我军收拾的七七八八,大皇子在那时请命增援,本就是想来收割胜利的果实,想要在最后关头将大功揽在自己的头上。」 「可惜我当时,一心只想肃清奸细,彻底打败南诏,没有猜中大皇子心中所思所想。柏泽诬告于我,大皇子顺水推舟,我就这样被皇上判了通敌之罪,一点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李随因为不得皇帝的信任,说到这里停了下来,很是惆怅。 康王待他神情稍缓,方才继续问道,「我曾经读过卷宗,卷宗上记载着您在十年前被判了通敌罪,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焚而死。」 李随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孙大爷的儿子,孙理,不愿看到我被杀害,他迷晕了我,将我藏起来,然后,乔装成我的样子,骗了大皇子和柏泽,后被人焚杀,我才侥倖留了一条命罢了。」 「前些日子,在山林里追杀你们的吴愈,便是在柏泽指挥下给南诏传信之人,吴愈脸上那条疤是我当初发现他通敌之时,刺伤的。可惜,在柏泽的阻止下,当时没有把他一刀杀了,才导致他后来怀恨在心,把孙理当做是我,焚杀了。」 「我被孙理藏进了深山,等我醒来,大历大军已经接受了南诏的议和,象徵性的收点岁贡,自以为解除后患的班师回朝了。」 「孙理在死之前,曾经在我的身上留了一封信,委託我照顾他的父亲一二,我才没有自尽,只想代替他孝敬他的父亲,乔装成一个猎户,苟且偷生。」 「再后来,没过多久,又传来了大皇子剿匪被匪徒杀害的事。」 康王听他讲了这么多,方才明白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原来其中竟然有这么多曲折的事,「原来如此。李将军,您受苦了。」 忽然,屋子内传来孙大爷的高唿,「二壮,药方写好了吗?这个小姑娘吐血了,你们赶紧去抓药吧。」 「来了。」李将军回道。 康王一听公主吐血了,赶紧跑回堂屋,公主吐了一口黑血,有些腥臭,应该就是应了李将军所说肠胃被灼伤,所以胃上有烧伤的黑血,混着体内未清的寒毒,一起吐了出来。 李将军大步迈进柴房,用黑炭和草纸写了几页满满当当的药方。 然后,揣着药方回到堂屋,孙大爷道,「二壮,怎么去了这么久?」 李将军道,「药材有点多,写的慢,所以耽误了。」 他走到公主身边,看了看公主呕出的血,「你们把她扶到床上,我为她扎几针。」 康王将公主抱到了床上,李将军拿了几根针,用火烤了烤,在公主的虎口和头顶、太阳穴等位置扎了几针,「暂时不会再吐了,能稳到晚上,她的病需要慢慢养。」 李将军将药方递给康王,「你们去给她们俩买药吧。这是药方,有几味药不太容易找,有的需要陈年的药,有的需要刚从土里□□的新鲜药材,我都写在方子里了。」 康王急切的谢过,「我这就去。」 李将军对康王和月婵道,「我建议你们俩一起去,分头去买,她们俩的症状不同,药方也不同,就是一个药方里的药材也不是一家店内买到的。尤其是这个小的,需要的药材很多,一个人去,城内乡里到处跑,天黑了也回不来。」 「可是她们俩……」月婵有些不太放心。 柳儿身体内没有寒毒,而且她年龄比较公主大,身体机能好,平时干活也经常锻鍊到了身体,所以她的情况比公主好很多,虽然有些虚弱,也与正常人无异,「小姐,你们去吧,我身体强壮,现在已经好了很多,我可以看顾公……我可以看顾二小姐的。」 康王知道了李随的身份,知道他是可以信任之人,放心道,「婵儿,无妨,李大哥懂医术,不会有事的。」 既如此,月婵也点点头,「那就拜託李大哥和孙大爷了。」 …… 康王和月婵驾了马车出去,俩人根据药方上所写,月婵去各家药铺买已经晾干的成品药材,康王去山里田间找新鲜的刚□□的草药。 各自分工,买好后,约在村口见。 …… 今天的村子里依旧闹哄哄,甚至比粘贴皇榜时还要闹腾。 所有人都在讨论着一个爆炸性的消息,连药铺这种地方都没有安静下来。 第139页 「你们知道吗?不仅南诏入侵我朝边境,连嘉王也反了!」 「什么?嘉王反了?」 「嘉王知道了京城的事,带着兵,一路从徐州打到了潍州。」 「嘉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号,认为是太子对陛下不利,逼得陛下退位,打进京城是为了要还位于陛下。」 「咱们这儿才粘贴皇榜一天,怎么嘉王那里比我们还远,立刻就反了,还打到了潍州?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谁不知道嘉王与太子本就不和,以前有陛下压着,不敢在明面上闹的太大,现在陛下病重,要禅位做太上皇了,嘉王肯定早就坐不住,要和太子一决高下,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当然反的快,清君侧不过就是个起兵的名号而已。」 「看起来恐怕是皇榜还没粘贴到他那里,他早就带着人反了。」 「管他到底是太子还是嘉王当皇帝,咱们小老百姓能过安生日子就好了。」 「……」 月婵听了这个消息,抱着买好的药,早早的等在了村口。 一见到康王便奔了过去,「药都找到了吗?」 康王道,「找到了。」 月婵又道,「你听说了吗?嘉王反了。」 康王点点头,「我刚才听到百姓谈论此事了。」 月婵道,「他们说这是嘉王蓄意谋之,皇榜才刚粘贴出来一天,他已经打到了潍州,定是早就生了反心。」 康王牵着马,一边往村外走,一边小声道,「嘉王叔虽然跋扈无比,和太子矛盾极深,但有父皇在位,他们俩一直相安无事,这次嘉王叔先于太子粘贴皇榜公告天下,就已经反了。京城内定然有人洞察了太子的阴谋,告知了嘉王叔,嘉王叔知道了父皇受太子所迫,所以起兵。」 月婵蹙眉道,「现在的局势越来越复杂了。」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两人说着说着,只听得路边一个苍老的声音高唿了一声,「哎哟,米袋子洒了。」 原来是一个老妇人推着一个车,车轮撞上了一个石头,车上装着的米袋子在颠簸中散开了,米洒了一地。 月婵和康王见此情景,连忙前去帮忙,帮着老妇人将米捧起来,装回袋子里。 老妇人连陷进泥土里的一粒米,也不愿意放弃,要用指甲将那最后一粒米挖出来,吹一吹灰,又放进口袋里扎好。 「谢谢,谢谢。」老妇人双手捧着手心的米,满脸堆着淳朴的笑,发自内心的感谢着他们。 「不用谢。」 老妇人将手心的米,宛如珍宝一般放进米袋子里,用绳子牢牢的扎好。然后扶着把手,用力推动车子。 康王道,「老人家,我来帮你把米推回去。」 月婵扶着老妇人的胳膊,「老人家,我也来帮你。」 康王摇头,「不用你来,我一个人就够了。」 老妇人站稳了身子,「那多麻烦你们了,年轻人。」 月婵牵住马,马儿乖巧的跟在他们身后,「不麻烦,我弟弟力气大。」 康王一边推着车,一边道,「老人家,你们家有几个人,一年能收成多少米啊?」 老妇人道,「我们家四口人,我和我家老头子,还有儿子和儿媳妇,每年这样的袋子能收十袋米。」 康王道,「够吃吗?」 「哎,」老妇人嘆气道,「反正吃也吃不饱,饿也饿不死。」 月婵眨眨眼,「十袋也不够吃吗?」看弟弟推的这一袋米,还是挺重的,虽然没有其他菜,但是大米还是够四个人吃的吧? 老妇人道,「这十袋还得给地主交租金,给朝廷交皇粮,给官老爷上贡呢。」 月婵道,「总共要交多少?」 老妇人道,「八袋米!」 「啊?」月婵咋舌道,「那岂不是八成都得交出去?自己只能留两袋!!!」本来古代的粮食收成就不太好,种出来的粮食八成都得交出去?辛苦劳作大半年,吃都吃不饱! 康王目光哀痛,「老人家,粮食吃完了你们吃什么呢?」 老妇人道,「平时省着点,草根树皮野菜,挖起来和米一起煮粥吃,只希望能够年年风调雨顺,凑合着不被饿死就行了。」 康王长吸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老妇人伸出手指指向路边的一个小房子,「我到了。小伙子,小姑娘,谢谢你们了。」 康王将老妇人送到门口,帮着她把米扛了进去。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每一粒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粒一粒种出来的,就这样的,还要被人剥削。 世道多艰啊。 老妇人热情道,「小伙子,小姑娘,留下一起吃个饭吧。」 这怎么能行,他们自己都吃不饱,月婵连忙推拒道,「老人家,我们不饿。」 老妇人急于证明自己,打开锅盖,里面是一锅绿的发黑的草饼,「你们别嫌弃,我家还有几个草饼呢,都是最嫩最嫩的鲜草做的,特别香。」 康王微微笑道,「老人家,真不用,我们吃的很饱才出的们,家里人都在等我们回去吃晚饭呢。」 老妇人点点头,从锅里拿出两个饼,「既然你们的家人在等你,那你们一人一个拿一个饼子,边走边吃,垫垫肚子,千万别嫌弃。」 月婵推拒道,「不不……」 第140页 康王道,「拿着吧。」 月婵眨眨眼,收了老人家的两个饼子,「谢谢老人家。」 老妇人将康王和月婵送出了门,向老人家挥了挥手,「老人家您别送了,进屋吧。」 「诶。」 …… 两人告别了老妇人,牵着马,行走在漫漫黄土路上。 他们沿着黄土路走着走着,走到了一个小山坡上。 山坡下,是农人们的田地,有人在田间地头辛苦的操劳,生活的重担压弯了他们的腰,有人的草屋顶升起了裊裊炊烟,有小孩子在田埂上捉着泥鳅…… 远处一轮咸蛋黄般的太阳,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他们的脸上似乎镀上了一层暖晕。 康王望着山下农人归家的景象,拿出一个草饼,咬下去,咽下去一口,「小仙女,别担心他们没吃的,我在他们家灶头上放了几块银子。」 月婵点点头,也咬了一口草饼,草饼苦涩粗糙,嚼的嗓子疼,「这也太硬了吧,难以想像他们每天吃的都是这样的饼。」 康王没说话,细细的将他手中的饼一口一口的咽了下去,仿佛将这块饼视作一块珍宝。 康王咽下了最后一块饼,望着远处的夕阳,他瘦了些许,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有精神,好像一夜之间褪去了作为傻王爷时的青涩,变得更帅气,更睿智,也更加成熟。 「小仙女,这一路走来,我有太多的话,太多的感慨,你愿意听一听吗?」 月婵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着他的侧脸,「我在。」 康王的话很长很长。 「很小的时候,我总是问母妃,母妃你为什么永远不开心?母妃只是嘆着气,摸摸我的头。」 「直到母妃去世前才告诉我,她说被身份地位束缚的人儿永远不开心,只有田间地头闻着自由芬芳的人才最开心,以后你要带着妹妹离开皇宫,离开京城,只有有了自由才能变得开心。」 「后来母妃去世了,妹妹被人抱走了,身边的僕人被遣的七七八八。殿内阴暗,死气沉沉,我发着烧在榻上躺着,望着窗外碧蓝的天,苍鹰傲然振翅飞过,我想起了母妃说的话,只有离开京城,有了自由才会变得开心。」 「于是,为了开心,我努力长大,努力伪装,努力策划,终于离了京,可一路走来,我看遍了宫里宫外,朝野田间,我渐渐明白,母妃说的不完全对。」 「田间地头的人,他们其实并未向母亲所认为的那样开心,他们看似比深宫的人自由,这自由的表面下却被缚住了道道枷锁,苛杂的税务压的他们直不起腰,生活的艰苦压的他们抬不起头。」 「而被身份束缚的人未必就不开心,岳父大人,官居礼部侍郎,正三品朝臣,身份高,责任重,他却甘之如饴,繁重的公务是他的精神食粮,百姓的盈盈期盼是他赖以生存的泥土,哪怕得不到奖赏,也不懊悔,不推诿。」 「我是要做一个表面自由还是精神自由的人呢?这一路走来,我终于有了答案。」 「我要做一个能带着所有人走向自由的人。我想让田间地头辛苦劳作的人得到自由,不再被苛捐杂税、贪官污吏压弯腰。我想让庙堂之上的人得到自由,做了好事得到奖赏,做了坏事得到惩罚。」 「我还想让我心爱的人得到自由,没有束缚,没有悲伤,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想玩什么玩什么。」 「人人自由,人人开心。」 「你愿意和我一起奔往自由的路吗?」 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的很长,月婵并肩握住他的手,只一眼便望进了他眼中的锦绣山河,温柔而又坚定,「我愿意。」 …… 他们在天黑以前赶回了茅草屋,草药熬了满满两锅,公主和柳儿各自喝了药,发了一头的汗,已经睡着了。 夜深了,一轮月亮挂在天上,孤零零,冷冰冰,白晃晃。 康王和李将军两个人独自立于后院。 「李将军,我今日进村,知道了一个消息,嘉王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朝京城方向进攻了。」 李将军沉默不语。 康王神色肃然,恭敬的向李将军行了一个礼,「李将军,你还愿意完成你当年未完成的功勋,还百姓一个太平吗?」 李将军面露无奈的哀痛之色,「这里没有什么将军李随,只有猎户李二壮。李随早就在十年前死了。」 康王撩开衣角,跪了下去,「如今外有南诏进犯我朝,内有太子谋夺皇位,再有嘉王起兵,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景平一路走来,看到无数百姓流离,被贪官污吏压迫,受兵乱之苦,实在是不忍心。李将军雄韬伟略,用兵如神。放眼我朝,只有您百战不殆,有这个治军的能力,能平定战乱,景平代天下百姓恳求您。」 李将军挽住康王的胳膊,「殿下,请起。」 「将军,您答应我了?」 实际上,李随也被他的这番话说的眼泪汪汪,十年了,他一直避世而居,做一个猎户,每当深夜梦回之时,总是想起驰骋疆场的快乐,他是一个生来就属于战场的人,生来就该去击退敌人的人,若不是为了替孙理尽孝心,他断不会隐姓埋名,苟活至此。 「殿下,打战不是靠我们俩个人就能完成的。没有兵,没有军费,如何能够外攘南诏,内平内乱?」 第141页 「李将军,悦州城是父皇赐给我的封地,虽然有奸细混入其中,但作为父皇钦点的镇守封地的王爷,只要出示圣旨,悦州城的守军可听我的号令。」 李随问,「悦州城有多少守军?」 康王虽然知道李随用兵如神,在与南诏对抗时,多次以少胜多,以一当十的事迹,但也知道有一句话叫做韩信点兵多多益善,兵马越多对大将而言才是更强的后盾实力。 康王有些遗憾,悦州城的兵力不算强,比起嘉王叔在徐州的几十万守军,实在是差的太远,「大约三万左右。」 李随却目光坚定,短短两字,「够了。」 李随又问,「你说的奸细是谁?」 康王道,「实不相瞒,我和王妃还有公主,之所以落入此境地,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此奸细——柏泽。」 李随气极了,咬牙切齿,缓缓吐出两个字,「是他?」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康王颔首,「对。」 李随咬着牙,「他在悦州城?」 康王道,「前几日还在,不知道最近的去向。但我知道他在建州城藏匿了兵器,建州城定是他的一个大本营。」 李随杀气腾腾,「我一定要取了这卖国狗贼的命。」 李随道,「殿下,你放心,这三万守军对我而言,足够了。咱们占据悦州,西可去建州,东可取孟州,我不信,建州孟州均有守军,柏泽一个卖国求荣的奸细,或可占据一时之利,以金钱诱惑当地官员,但无法永远蒙蔽百姓士兵的双眼,咱们攻下建州孟州,守军又可编入麾下,兵马规模可进一步扩大。这时候,北可攻入京城,还位陛下,南可攻向南诏,平定边疆。殿下,您——」 李随是想问他的选择。 他是想先向北攻入京城,平定太子吗? 往长远些看,皇上就两个儿子,太子逼退了皇帝,自己称帝,皇帝一旦有了机会復位,是不可能再让这个逼退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那么皇位就会落入康王,或者说不那么正统的继承人——皇帝的弟弟嘉王手中。 如果康王的目的是自己当皇帝,悦州距离京城的距离比徐州潍州近,他可以快嘉王一步进京,在陛下面前刷个脸,这皇位以后稳稳噹噹就是他的了。 还是说,康王是想往南…… 康王毫不犹豫,「李将军,我想先攘南诏,平定边疆。」 李随微微一笑,「殿下心繫天下,实乃百姓之福。」 康王若是选择了先攻入京城,那么势必会放弃延误驱逐南诏军队的时机。 嘉王的封地徐州离南诏,比起悦州城可近多了,不管嘉王是出自什么原因,真是为了清君侧,还是为了自己当皇帝,他现在带兵回京城,定会给南诏大军留下空档,南诏攻入大历会减少了许多的阻力。 他们定会长驱直入,势如破竹,无论最后京城的动向如何,平定了京城之乱,南诏必然已经荼毒了大历许多地方,哪怕最后歼灭了敌军,也会对百姓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那么相应的,康王若是选择攻打南诏,他也会失去争夺皇位的先机。 无论最后是嘉王还是太子坐稳了皇帝之位,康王的结果如何,他都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的情况。 康王明白这些道理,但他没有犹豫,「李将军,你可曾听说过前朝的宝藏?」 李随不知道为什么康王突然扯到前朝宝藏上去了,不过他倒是确实听闻一二,「我只听闻,先帝曾秘密派人探寻过前朝宝藏,但一无所获。也许所谓的前朝宝藏,不过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根本不存在。」 康王微微摇头,「前朝宝藏确实存在,当年皇祖父派的是我的外公许崇负责寻觅宝藏,后来外公寻得宝藏,却被污衊贪污,这个秘密便一直埋藏了下来,直到去年,我找到了开启宝藏的钥匙,取出了宝藏,赈济灾民。虽然我当时信错了人,柏泽帮我搬出宝藏赈灾,那个山洞里的宝藏已经所剩无几,又被他贪污了许多。但是,宝藏并非只有一处。」 李随诧异,「并非只有一处?」 康王道,「对,前朝的宝藏藏匿地点有两处,柏泽知道的那一处不过是最少的那堆宝藏罢了。打战打战,打的是后勤补给。您无须再为军费操心了。」 李随向康王行了一个大礼,士为知己者死,康王对他的这一份信任之情,实在是让他动容,柏泽的诬陷能够成功,不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君主对他不够信任,才会让小人奸计得逞吗,「多谢殿下信我。」 …… 康王将月婵、公主、孙大爷、柳儿都送去了机关山庄,自己和李将军一起踏上了保家卫国的征程。 机关山庄内,桃花开的正好。 漫山遍野,鸟语花香,溪水潺潺,桃花满地。 像是一片人间仙境。 原来这里就是弟弟建造的人间桃花源。 在这样的桃花源,住一辈子,快快乐乐,无忧无虑,也是一种享受。 月婵在机关山庄,用信鸽给京城连着去了几封信,均没有回音。 …… 信鸽也担负着她和康王的联繫。 再后来,月婵每日听到的都是各种各样的捷报。 康王成功领了悦州的守军。 康王捣毁了建州城内南诏私藏的兵器库。 第142页 康王并了孟州与周围各郡县的守军,集结十万大军,抵抗南诏的侵扰。 胜。 胜。 胜。 南方各州纷纷响应。 两个月后,康王已领了几十万大军,成功击退了南诏大军,并活捉了南诏王子,他的如夫人娉婷与丫鬟晓檬逃走之时,不慎跌落山崖,当场身死。 奸细柏泽与其子柏新也被捉住,押解回京。 …… 康王收拾了南诏,返程回京,京城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在康王挥师南下之时,嘉王北上进京之路受到了太子景辞的多番阻挠。 太子景辞早已经登上了帝位,囚禁了太上皇和贵妃,以及一干反对他的大臣。 最开始,在各地的守军看来,他们并不知道京城的事情,不管发生了什么,太子景辞都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嘉王带着大军,打着清君侧的名义,都是在造反。 在康王还未召集军队驱除南诏之时,太子早已经把南诏大军忘在了脑后,主张与南诏割地议和,下令所有军队一定要首先歼灭嘉王。 嘉王虽然来势气势汹汹,他手上领着浩浩荡荡的大军,沿途的守军均认为他是谋逆的反贼,均负隅顽抗。 嘉王花了一个半月,才打到了京城周边。 而以京城周边的城池,恰是大历军力最强的地方,嘉王久攻不破。 两军呈现对峙之势。 你耗着我,我耗着你。 谁也不让着谁。 嘉王攻不进京,景辞也抓不到嘉王。 转机发生在七日前。 嘉王在大军对垒之时,突然当众拿出了皇帝的玉玺。 嘉王拿出了可以证明身份,号令群雄的玉玺,可见陛下确有託付他清君侧之举,引得人心摇动,纷纷倒戈。 他又广发文书,告知天下,太子景辞谋夺皇位的野心,天下的舆论已经开始谴责太子景辞谋朝篡位,不肖子孙,人人得而诛之。 而到了这个时候,天下的风向已经变了。 在玉玺的号令下,京城周边的城池纷纷为嘉王让路。 景辞只剩下了京城这最后一道防线。 他死守城门不出。 …… 此刻的宫廷中,也慌乱不堪。 穿着龙袍的景辞杀气腾腾的冲进贵妃的宫殿,身后还跟着一个捧着酒的小太监,和几个满身铠甲随时准备保护他的侍卫。 贵妃道,「皇儿,你来了?」 景辞怒气沖沖,「贱人,玉玺是你偷出去的?」 贵妃道,「皇儿,你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 她笑的温婉又慈祥,按着景辞的肩,扶着他坐在了桌旁,给他倒了一杯茶,「皇儿,你累了吧?喝口茶。」 景辞一把打翻了她手里的茶盏,「朕再问你一遍,是不是你把玉玺偷出去,送给嘉王的?」 贵妃不再伪装,冷笑道,「是我,又怎么样?」 景辞一把捉住贵妃的领子,「你让谁传出去的?宫里早就被朕控制住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贵妃哈哈大笑,「你以为这个宫里所有人都在你的威逼利诱下,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了吗?」 景辞将贵妃狠狠的摔在了地上,「贱人,都怪你坏我好事!在这个最重要的关头,将玉玺窃走,送给了嘉王,让全天下之人都认为是朕逼的父皇退位,纷纷临阵倒戈,引得嘉王兵临城下。」 贵妃趴在地上咬着牙,瞪着眼,「难道不是吗?」 景辞抽出身边随行侍卫的刀,一把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都怪你,若不是你妇人之仁,从中阻挠,朕当初就已经杀了康王,毒瞎了嘉王,何至于嘉王谋反,而康王出了京,到了封地,就露出了本性,他果然是在装傻。」 贵妃欣慰的笑道,「幸好康王是在装傻,真是一个好孩子。」 景辞的刀逼近了贵妃的脖子,割破了脖子上的皮肤,「你还好意思笑?」 贵妃扬起脸,「我以前从未想过,最后杀我的人,会是你。」 景辞不为所动,冷冷道:「你不过把朕当做一个争宠的工具,有什么想不到的?」 贵妃蹙眉道,「你对我从无半分母子之情吗?」 景辞眯着眼,「朕的亲生母亲,当年不是因病去世,而是你毒杀的吧?」 贵妃一愣,「你早知道?」 景辞一字一顿道,「早知道!」 贵妃睁圆了眼,不敢相信,「那你这些年还把我当做亲生母亲敬重?主动来找我,希望我能收养你?」 景辞淡淡道,「因为你需要朕为你争宠,朕也需要你为我撑腰铺路。」 贵妃捏着拳头,「呵!我自问一生,并不算什么好人,残害过手无寸铁的妃嫔,杀害过嗷嗷待哺的孩子,我杀人的时候,我就想过会有那么一天被人杀的时候,或者说,在这深宫之中,我不杀人,别人也会杀我,还不如夺得先机,为自己杀出一条血路。我做这么多,只为了一个人。」 景辞:「父皇?」 贵妃眼角湿润,「我只想永远陪在他身边,年轻的时候,我容忍不了任何女人站在他身旁,分走他的宠爱,年纪大了,我容忍不了任何一个人伤害他,不想看到他伤心,不想看到他难过。」 景辞嘲笑道,「所以,你最后才不帮着朕害嘉王,杀康王?你以为这样他就会感激你,你杀过的人还少吗?他若是知道你的本性,你觉得他会不会噁心你,讨厌你,厌弃你呢?」 第143页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贵妃流下泪来,「我知道我做的事,手上沾满的献血不配得到他的原谅。但我知道我还可以为他做最后一件事。」 景辞道,「什么?」 贵妃咬着牙,仰着脸望向景辞的眼睛,狠狠道,「杀了你。」 景辞倒了一杯小太监捧着的酒,递到贵妃面前,「你怕是还没喝酒,人就醉了?鹤顶红泡过的毒酒,不想尝尝滋味吗?」 贵妃道,「人血的滋味可比毒酒好喝多了,我就是死也要带走你。」 景辞轻蔑道,「你倒是好奇你要怎么带走朕?」 贵妃微微一笑,「凳子上的垫子软和吗?」 景辞蹦了起来:「上面有暗器?」 「哈哈哈哈,」贵妃仰天长笑,「暗器倒是没有,只是以前有人用过。」 景辞死死的盯着她,似乎要在她的身上凿出一个洞,「谁?」 「一个我们不需要记住他名字的人,只需要记住他得了天花死了,死之前,垫的就是这个毯子。」 「疯女人。」景辞大惊失色,然后泄愤般的扇了她一个巴掌,再捏住她的下巴,把装满鹤顶红毒酒酒壶往她嘴里塞。 她的嘴角渗出血来,主动张大嘴,喝了几口毒酒,还品鑑道,「真的没有鲜血好喝,你要不要也尝尝。」 「疯子,疯子,疯子!」太子一连咒骂了三个疯子,「你是骗朕的,对吧?虚张声势,这根本不是什么得了天花的人死之前用过的!」 「是不是,你得了不就知道了?」 景辞再也忍不了了,拔出刀,一刀刺进了她的心窝。 伴随着「噗嗤」一声,太子抽出刀,贵妃的身体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鲜血流了一地,像是一条浅浅的小溪,她睁着眼望着小溪上泛着嫣红的波光,像极了她第一次得宠时陛下赐的红宝石。 …… 康王收拾了南诏大军后,和李将军一起带着军,往京城赶。 嘉王的军队在京城城外和景辞呈对峙之势。 康王马不停蹄的到达了京郊附近,嘉王的驻军却设了防线,拦着康王,既不让他越过这道防线去围攻京城,也不让他与自己汇合。 原因很简单,嘉王并不相信康王是装傻,又探知了康王身边有一名姓李的虎将,康王与南诏的多次大战都是这个李将军带军。 于是,嘉王深深的怀疑,要么这个所谓的「康王」是被人假扮的,要么就是被这个姓李的胁迫,做了一个傀儡。 左思右想,嘉王决定派一个对康王十分熟悉的使臣前来查探虚实。 …… 营帐内,康王正在对着沙盘和地图研究战略形式。 忽然,士兵前来禀告,「殿下,嘉王派来的使臣求见。」 「使臣?」康王收起地图,「宣。」 不一会儿,使臣被士兵带到帐内,「康王殿下。」 「二哥!」康王大喜过望,来人竟是瀚宇。 他走上前去,握住瀚宇的肩,给了瀚宇一个拥抱。 瀚宇也十分兴奋,「殿下,我听到军报,你领着悦州建州孟州的守军击退了南诏大军,都不敢相信,还以为是有人假借你的身份,原来真的是你。康王殿下,您也是像婵儿一样突然就变好了吗?难道真的有神仙,他也向你吹了一口气?」 康王笑了笑,「不是。」 瀚宇惊讶:「不是?」 康王道,「实不相瞒,我从前一直在装傻。」 瀚宇惊掉了下巴,「啊?」 康王道,「以前不得已装傻度日,实在惭愧。」 瀚宇拱了拱手,「殿下您卧薪尝胆数年,实在令人佩服。」 康王道,「二哥,你为何会和嘉王叔在一处,成了嘉王叔的使臣?」 瀚宇细细道,「殿下,你们去往封地不久后,南诏便起兵进攻大历,陛下欲继续给嘉王殿下增派三十万大军,但和太子产生了冲突,太子不愿让嘉王殿下领兵。」 「后来,突然陛下宣布抱恙,早朝也上不了,全权由太子监国。本来派谁领兵都是可以商量的。而太子监国的对策,竟是要与南诏割地议和。」 「父亲察觉有异,和许多大臣联名要求面见圣上。」 「太子假作同意,实则在众大臣面见圣上之时,设下了埋伏。」 「陛下已被太子下了毒,瘫倒在床,在父亲面见之时,只说了一句话,去找嘉王救朕。」 「陛下话音刚落,便有许多埋伏好的死士出现,太子囚禁了所有反对他的大臣。只有我一个人逃了出来,父亲告诉我,按照陛下的旨意,去徐州找嘉王,来解陛下之围,我便一路马不停蹄的找到了嘉王殿下。」 「嘉王殿下为了解陛下之围,不得已抽调与南诏对抗的兵力,回到京城,但心中一直担忧着南边局势,后来听说康王殿下您带着兵打退了南诏,实不相瞒,嘉王殿下也不信,以为是有人假借您的名义。」 「但若是有人假借殿下您的名义,必是为了争夺帝位,为何又要先去攻打南诏。嘉王殿下也猜不透到底是什么情况。」 「所以,知晓您的军队赶来了京城,才派我做使者,来看看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康王爷。」 听了瀚宇所言,康王点点头,「原来如此。岳父大人现在情况如何,二哥,你可知晓?」 第144页 瀚宇道,「有大哥在,应该暂时没有危险。殿下,您一路到此,婵儿可还好?」 康王为了宽瀚宇的心,神色轻松的微微一笑,「王妃也很挂念你们,一直想联繫你们。但如今天下大乱,为了避免她被战事所扰,我将她还有公主等人安置在了一个秘密之地,不会有危险,等到我们安定下来,我立刻就会把她接回来。」 瀚宇松了一口气,「那便好。」 康王道,「当务之急,是早日回京,解除父皇之困,救出被囚禁的各位大人们。」 瀚宇道,「太子死守城门不出,嘉王殿下已围了京城数日,京城本就坚固,易守难攻,嘉王殿下虽有大军,但京城守军也不少,谁也占不到上风,只好行『拖』字诀,想要拖的太子露出破绽,京城内部溃散。现在您来了,带着这么多军队,定能一举扭转局势。」 …… 有了瀚宇的来信,确认来人是康王无误,且不是被人胁迫,做了个傀儡。 嘉王也便派人,打开城门防线,放康王带的带领的大军与自己汇合,合攻京城。 瀚宇和康王俩人坐在马车上,前往嘉王军队驻扎的大本营内。 马车颇为颠簸。 瀚宇道,「殿下,我听闻柏泽大人是南诏的奸细,您生擒了南诏王子与柏泽。」 康王长嘆一口气,「是,柏泽勾结南诏已有十年,为南诏起兵做内应。」 瀚宇喃喃道,「怪不得。」 康王道,「什么?」 瀚宇解释道,「怪不得之前他们家全家收拾了细软,当时父亲和母亲就觉得有些奇怪。后来,柏大人给陛下请了假,说是族中长辈得了重病,要回乡,把府里的财宝和家人全都带走了,不久后,就传来了南诏进攻的消息,而柏大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康王道,「他蓄谋已久,当时就是要跑路。」 瀚宇有些吞吞吐吐,「殿下,您……您……」 康王坦言,「二哥,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瀚宇鼓起勇气,「殿下,您可曾见到了柏大人的女儿,柏溪小姐?」 康王道,「见到了,柏溪小姐还曾助我一臂之力,帮我逃脱了柏泽。」 瀚宇面露喜色,「那柏溪小姐现在何处?」 康王道,「柏小姐说她生□□自由,不得已被束缚在笼中,只想到处看,到处走,去游歷天下了。」 瀚宇闻听此言,剎那间,怅然若失,「她走了?」 康王见到瀚宇这个失魂落魄的模样,「二哥,你……你可是心仪柏小姐?」 瀚宇红了脸,「是。父亲母亲本欲为我去柏府提亲,才见到了柏家人收拾细软,产生了怀疑。柏大人他并不同意将女儿嫁给我。」 康王问,「柏姑娘知道你的心意吗?」 瀚宇摇摇头。 康王道,「二哥,你若想亲自问问她的想法,日后,我可以帮你寻她。」 瀚宇推拒道,「不必了,殿下,她既然想过自由自在的生活,那么必然不希望有人在大张旗鼓的找她。我想以后亲自去寻。」 …… 「殿下,到了。」驾车之人停下了马车。 已经到了嘉王的驻军营地。 康王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嘉王从营帐中走出,大步流星的迎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好小子,你竟然装傻这么多年,连王叔都瞒着。」 康王垂下头,「王叔,装傻一事实乃不得已为之,瞒了王叔,请王叔恕罪。」 嘉王怒气沖沖,「是因为景辞这个狗东西吗?是他害了你?」 康王道,「是,我知道了一些事。」 嘉王问,「什么事?」 康王艰难开口,「当年是三皇兄害了大皇兄。」 嘉王冷哼一声,「本王早就猜到是他干的!本王告诉过皇兄,但皇兄认为这只是本王的猜测,不信本王。本王当时就该一刀将这个狗崽子砍了。」 康王有些懊悔,「若我当初早一些出来指证他,也不至于此。」 嘉王道,「这怎么能怪你?景辞心狠手辣,诡计多端,你若贸然出来指证他,他不仅能给自己开脱嫌疑,还会杀了你灭口,他野心勃勃,早晚都会有篡权夺位的一天,不是你的错。」 康王摇头道,「可是大皇兄确实是死于他的手中,我听到了他和手下说的话,亲口说他做的罪行,但我却没有告诉别人。」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嘉王道,「景元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当年为了和景辞争夺太子之位,手上也沾了不少人的鲜血。什么狗屁才华,受人赞誉,他不知抢了多少人的功劳来给自己营造名声。他们俩也就是互相斗来斗去,不过是景辞运气更好,占了上风而已。况且,那个时候你才是个小豆丁,没有任何自保能力,你无须因为此事自责。」 康王拱了拱手,「多谢王叔体谅。」 嘉王嘆气道,「唉,这个皇位之争着实害人。你那个时候那么小,本王常年在封地,除非把你带走,否则也护不住你,但本王若真的把皇子都带走了,恐怕天下都得认为本王想要谋反了。」 康王道,「嘉王叔是忠君为国的大忠臣,举国都知道。」 嘉王揽住他的肩,「走,侄儿,进营帐里吃点好东西去。王叔有好东西招待你,你肯定喜欢。」 第145页 康王笑道,「可是河豚?」 嘉王道,「哈哈哈,就是河豚肉,是不是特别好吃?」 康王想起上回嘉王叔请自己吃饭,自己吃河豚肉都吃吐了,「确实好吃。」 …… 几个人进了营帐,忽然一个小孩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抱住了康王的腿。 「康王殿下!」 康王弯下腰,「是你呀。」来人正是小郑子的弟弟,陛下赏赐过一百根糖葫芦的那个小太监。「你怎么在这儿?」 嘉王解释道,「嘿嘿,是这个小子,钻狗洞出来,把陛下的玉玺带了出来,否则所有人都还认为是本王要造反,是个反贼,而不是真的要清君侧,做个大忠臣,还位于皇兄。」 小小太监歪着头,脆生生道,「是贵妃娘娘给的,贵妃娘娘让我把那块石头送出来,一定要送到嘉王殿下手里。」 康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 小小太监嘻嘻嘻的笑了笑。 康王这才发现,「你的门牙都长出来了呀?」 小小太监摸着自己的门牙,「早长好了,我哥哥说我就是太爱吃糖葫芦了,所以门牙长不起来,他把我的糖葫芦没收后,我的牙就长起来了。」 康王道,「你哥哥呢?」 小小太监抓了抓脸,「哥哥在一座大宅子里,他说那里是殿下给我们买的新家,以后我们就住那里。」 康王问,「你哥哥知道你从宫里跑出来的事吗?」 小小太监点点头,「知道,他说叫我听贵妃娘娘的,这世界上钱很重要,但是在家国大义面前,钱就要靠边站,但是呢,不需要家国大义的时候,还是钱最重要。」 康王有些想笑,这个小郑子真是一个财迷,「你放心,以后你们会有很多很多的钱,可以买到很多很多的糖葫芦。」 小小太监欣喜道,「谢谢殿下。」 …… 李将军用兵如神,康王和嘉王两路夹击之下,终于攻破了城门。 在一片厮杀声中,提着剑闯进了金銮殿。 此刻的景辞已近疯癫,自乱阵脚。 据说在康王和嘉王大军联合攻入京城之时,景辞还在拉着太医,神神叨叨的怀疑自己得了天花,非要让太医给他开药。 甚至因为脖子上被蚊子咬了一个红点,就认定自己感染了天花,疯魔的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在这个时代,得了天花,基本很难治好,熬过去的人都是九死一生。 景辞被心魔所扰,早已自乱阵脚,他身边的心腹被他发起狠来杀了一批,剩下的心腹之臣,因他自述得了天花,早已逃的七七八八,无人敢靠近于他,更无人听他命令。 当康王带着军攻入了金銮殿,景辞孤独的坐在皇帝宝座之上,身边无一人可供驱使。 「皇兄。」 「都是朕的善良毁了自己!」皇位之上的景辞冷不丁的开口道。 康王冷笑道,「你的善良?」 景辞咬着牙,狠狠道,「若不是当年朕一时心软,看到你成了一个傻子,便没有杀死你,何至于此?」 康王摇摇头,「你还是执迷不悟!你若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就不会杀死如此多的人,你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为了皇位,你已经疯魔。」 景辞发狂的摔着身边的东西,大叫道,「朕疯魔?你还装疯卖傻呢!难道你不是为了皇位,装傻多年?」 康王执起剑打开了景辞仍向他的东西,「我装傻是为了自保,是你逼的,那个时候我还太过弱小,为了抵抗我亲哥哥,也就是你对我的杀念,只能装傻。皇兄,你害的我好苦!」 景辞发狂大吼道,「狡辩!你若不是为了皇位装傻,那现在就带着你的人出去,朕保证不会再杀你,好不好?朕会封你为一字并肩王,让你享受无上的荣耀与财富,别再跟朕争皇位。朕现在就写诏书,你要几座城做封地,朕也可以给你。朕对你可以比父皇对嘉王叔还要好,你可以享受皇帝的御辇,皇帝出行的仪仗,只要你带着你的人离开京城!」 「晚了!」康王长嘆一声,「皇兄,你做下的错事太多了!」 他一桩桩,一件件的说着。 「为了当上太子,你杀害大皇兄,和贵妃一起合谋杀死了其他尚在襁褓之中或是母亲肚子里的兄弟姐妹。」 「为了结党谋利,获取有权有势的大臣的簇拥与支持,你至天下百姓于不顾,纵容贪官污吏贪赃枉法,只要他们支持你,便对他们的所做作为不闻不问,你知不知道你虽未拿起屠刀,但多少百姓因为你的自私自利而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甚至枉死?」 「为了爬上帝位,你给生你的父亲常年下毒,让他的身体越来越孱弱,为了扫除障碍,你禁锢了养你的母亲,最后一刀捅死了她。」 「你枉顾礼义廉耻,仁义道德,暗害生父,弒兄杀母,屠戮兄弟,贪赃枉法,不顾苍生。这桩桩件件都足以判你死罪。」 「哈哈哈哈哈,」景辞仰天长笑,「你今日做的又和朕做的有什么区别,你不也是要杀自己的亲兄弟吗?你要是杀了朕,你就和朕一模一样了!」 康王摇头道,「杀我的不是你,是你自己的所作所为。我会把你交给大历国法来审判。」 景辞红了眼,「你休想!」 康王挥了挥手指头,身边的侍卫齐齐上前,将刀架在了景辞脖子上,他已成了阶下囚。 第146页 康王让人将景辞押解下去,好生看管,带着人去了父皇的寝宫。 这些天,景辞将皇帝一直囚禁在寝宫,不让他与外界接触,每天只供给少量的饮水和食物,皇帝早已虚弱不堪。 攻入皇城后,嘉王第一个冲进陛下的宫殿,将所有关押陛下的宫人杀了个干净,解救了皇帝,也将所有的事告知了皇帝。 康王卸下铠甲,卸下兵器,走到皇帝的病床前,三叩九拜,行了个端正的大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朕竟不知你受了如此多的委屈。平儿,快到朕的身边来,你为何不告诉朕?」 康王膝行到皇帝的床前,握住皇帝的手,「以前想说,但是没机会说,也不敢说。后来,能说了,又不想说了。」 皇帝流下了一滴浑浊的泪,「这么多年是朕忽视了你,错信了太子。」 康王也不觉掉下泪来,「父皇!」 「只有一点,贵妃已经不在了,朕知道景辞以前做的事可能……可能贵妃帮过他,贵妃也做过一些伤害过你的事,但是她陪了朕这么多年,朕希望不要有人再去打扰她的身后事,毁了她的名声,你能做到吗?」 康王没想到父皇知道了贵妃和景辞一起杀害了他这么多孩子后,父皇最惦记的居然还是贵妃身后的名誉,但想想他们相伴多年,感情真诚,况且若不是贵妃在最后将玉玺偷了出来,嘉王叔也无法在不费一兵一卒的情况,顺利突破了京郊的强大防线。 康王点点头,「能。」 皇帝又望向嘉王,「皇弟,你能做到吗?」 嘉王不情不愿道,「皇兄说什么,臣这个做弟弟的,就是拼了命,也会为皇兄做到。」 …… 有瀚文的保卫,淳于行等一干大臣,倒没有受到什么皮肉之苦,只是不免挨饿受冻。 康王亲自去迎了他们出天牢,许多大臣都忍不住泪洒当场。 「岳父大人,大哥。」 瀚文扶着颤颤巍巍的淳于行,「贤婿,你竟然……」虽然他已经听到了监牢里的人通报,但还是不敢相信。 康王这些天基本上每遇到一个熟人,就会有人对此大吃一惊,他已经习惯了,也不觉得尴尬,微微笑道,握住岳父的双手,「对,岳父大人,我其实不是傻子。此事说来话长,只是不得已为之。」 淳于行点点头,似乎对他包涵同情,「那……」 康王知他要问何事,王妃的家人总是挂念着彼此,「王妃没事,我怕战场上刀剑无眼,便把她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等到局势安定了,便会将她接回来。」 淳于行捋了捋鬍子,「小女能嫁给殿下,是她的福气。」 康王恭敬道,「我能娶得王妃,才是我最大的福气。」 …… 关押了太子,迎回了朝臣,皇帝又重新坐回了皇位。 经过这一番的折腾,他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他復位第一件事便是要追封贵妃为皇后,大办丧事。 虽然朝中多为微词,但康王帮着皇帝把这些力排众议,让贵妃安安稳稳的走了。 他復位第二件事便是向天下发了罪己诏,并诛杀了国师,再也不大兴土木,求仙问道。处理了南诏与大历的纠葛,杀了包括柏泽在内的所有勾结南诏的余党,为李随等人平反。 皇位又回到了他的手中,按理说他正当壮年,不过五十一,可他却觉得自己垂垂老矣,行将就木。 …… 他在御书房看着满桌的摺子,却一个摺子也批不下去。 一个宫人低着头走进了殿内,跪在正中。 「陛下,废太子在狱中咬舌自尽了。」 拿着奏摺的皇帝听了这话,久久不语。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最终,只重复的点了点头,淡淡的说了一声「噢」。 他想起了这么多年来,自己的一个又一个孩子,从初为人父的忐忑与兴奋,到看着孩子们一个一个夭折的伤痛,他也曾对景元、景辞、景平三人给予厚望。 后来,一个剿匪被害。 一个成了傻子。 只剩下景辞。 皇帝自知自己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治国之才,但也希望景辞这个太子能够扛起中兴的重担,所以,他一直给予了他至高无上的权力,给了他所有的信任。 没想到,却养了一个白眼狼在身边。 残杀兄弟。 不顾百姓。 景平。 景平…… 「来人,宣嘉王进宫。」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没有人知道那一天皇帝到底跟嘉王商议了什么。 大家只看到了废太子自尽后,皇帝宣召了嘉王,还与嘉王商议良久。 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凭藉着皇帝对嘉王的偏宠,皇帝要把嘉王立做皇太弟。 但在第二天,皇帝宣布了传位圣旨,在嘉王的见证下,当着众位朝臣的面,将皇位传给皇七子景平,亲自将玉玺交到了他的手上,而他自愿退位,当太上皇去了。 景平跪下地,恭恭敬敬的接了旨。 他也其他人一样,原以为父皇是要将皇位传给嘉王叔的。 嘉王叔一直是父皇最喜爱的弟弟。 此番,父皇受困京城,第一个赶回京的也是嘉王叔。 第147页 在康王去抓废太子之时,第一个冲进父皇寝殿,救了父皇的也是嘉王叔。 他在和李将军做出先去驱除南诏大军这个决定之时,他就知道他会丧失掉先进京城的先机,也就等于丧失掉了争夺皇位的先机。 世人皆知是嘉王叔第一个进京为父皇讨伐废太子,他也一向以勇武着称,而自己一直以一个痴傻的身份碌碌活于人世间。 昨日,他听说了废太子在狱中自刎。 又听说了父皇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第一个宣召了嘉王进宫。 他和众人都以为这是对嘉王叔託付之意。 没想到,没想到父皇竟会对自己如此看重。 景平心里涌出一阵酸涩,一阵激动,一阵感动,多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多少年了,这是父皇第一次对他如此看重。 太上皇扶起了跪地的景平,将玉玺递到他的手中。 「皇儿,这江山今日就交给你了。」 景平的酸涩、激动、感动之情转瞬即过。 他双手举起手中的玉玺。 心中豪情万丈,万般坚定。 整顿吏治,打击腐败,改革税制,招贤纳士…… 众臣纷纷跪地朝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万岁山是全城的制高点,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皇城。 自从太上皇将皇位传给他之后,景平就爱上了这个地方。 他很喜欢来这里看着皇城脚下的百姓在做什么,市井商贩有没有大的争执,哪里最热闹,城边上忙着农耕的农人什么时候才回家。 只有看到了百姓,他的心里才觉得踏实。 处理完了一天的政务,他很爱来这里走一走,看一看。 「陛下,嘉王求见。」 景平本来双手扶在万岁山顶的石栏杆,立刻站直了身体,「宣。」 「嘉王叔。」 嘉王对他行了个半跪拜礼,「参见陛下。」 景平握住他的胳膊,「王叔快快请起。」 嘉王站起身,「陛下的登基大典定在什么时候?」 景平笑道,「一个月以后。」 嘉王:「陛下,本王今日前来,是想把军权虎符交还于陛下。」 景平心里『咚』的一下,有些吃惊,但脸上的笑容不变,「嘉王叔,您说什么?」 嘉王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小时候,本王是被皇兄带大的,无论谁背叛他,本王都不会背叛他。既然皇兄下定决心,要把皇位传给你,本王也会遵循皇兄的旨意,辅佐你登上帝位,永世守卫大历的太平。本王因为南诏有异动一事,揽了几十万大军在身上,现在平定了南诏,内乱已除,是时候该把兵权交还给陛下了。」 景平恭敬的向嘉王作了一个揖,「王叔大义。」 「本王虽然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陛下这些年受尽了磋磨,必将会更加体谅天下百姓之苦,这是社稷之福。」嘉王又恢復了武人的霸气,捏着拳头,「你小子要不好好干,本王照样从徐州打过来。」 景平打趣的笑了笑,「王叔放心,朕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两人在万岁山顶凭栏远眺,「哈哈哈。」 …… 收回了兵权,送走了嘉王。 景平望着万岁山远处的夕阳,「皇后,什么时候能回到朕的身边?」 魏公公早已换上了大太监的服饰,「禀陛下,登基大典前一日就该到了。」 在别人面前,他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但在月婵面前他永远是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 听了她的消息,景平早已按捺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从把她送到机关山庄,到京城局势稳定,已经三个多月了。 「葡萄架都搭好了吗?」康王又问。 魏公公道,「陛下,按照您的旨意,长春宫已经原原本本的还原了康王府内,王妃种的一排葡萄架。」 康王点点头,迫不及待,「走,去长春宫看看,还有没有哪些东西缺的,也不知道小仙女回来也不知道住不住的惯。」 魏公公心想,您一天关心长春宫八百遍,什么好的都往长春宫送,还缺什么呀?除了皇后娘娘这个人,什么都不缺呀。 …… 月婵在机关山庄内每天都会收到景平的信件,对京城的局势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前段时间,朝中的许多大臣被景辞关进了天牢,淳于一家,除了瀚宇逃脱了以外,各府里家眷全都被景辞派了兵,把守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因此,府里的人都不能与她通信。 待到景平打进了京城,放走了天牢里关押的大臣,月婵才得以和父母互通消息。 不像她想的那样,淳于行和淳于夫人,还有两个哥哥会因为她去了封地而担心,相反,在得知废太子景辞逼宫谋反的阴谋后,天牢里的淳于行父子不止一次,因为她远离了京城而庆幸,京城可比外面危险多了。 当然,当他们知道柏泽暗通南诏的阴谋后,也狠狠的为女儿捏了一把汗,还好女儿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月婵去了一趟机关山庄,在桃花园里度了三个月的假,天天吃吃喝喝,尤其在得知家里人全都平安无事后,她完全放松了心情,吃的多了,还胖了两斤。 第148页 月婵:「……」 待到她和公主等人被一行浩浩荡荡的车队接回了京城。 文武百官夹道相迎。 她就莫名成了皇后娘娘。 …… 忙了一整天的登基仪式,月婵头都快断了。 景平给她做的皇后桂冠都是真金白银,为了显得得宠,还拼命的往上面加宝珠,这能不累人吗? 梳妆檯前,月婵取下了皇后桂冠,揉了揉脖子,从镜子中望见了景平进门的身影。 月婵站起身,福了福,「陛下。」 景平抬起她的胳膊,「行什么礼?叫什么陛下?叫声哥哥来听听。」 月婵噗嗤一笑,「弟弟,你说什么?」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当皇帝的模样啊? 景平清了清喉咙,「小仙女,你以前没少占我的便宜吧,是谁一天到晚叫我弟弟、弟弟的?难道不该叫声哥哥。」 月婵一点都不怕他,绕过他,坐在了床边,转过头,「我不叫。」 景平凑过去,坐在她的边上,拉过月婵的一只手,抱在怀里,闭着眼,将脑袋靠在月婵的肩上,声音半奶半糖,耍赖道,「不要,叫哥哥。」 月婵侧头看着他这副耍赖撒娇的样子,三分无奈,七分宠溺道,「少跟我来这套,又想撒娇?小孩子才这样玩的噢。」 景平的脸在月婵的肩膀上蹭了蹭,调整了一个合适的姿势,又满意的蹭了蹭,心满意足的闭着眼,翘起嘴角,「我就是小孩子,今年刚刚七岁。」 月婵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一下他头顶翘起的一戳呆毛,戳一下,景平的头就晃一下,戳一下,就晃一下,像个不倒翁,「我可不认七岁的小孩子当哥哥噢。」 景平伸出一只手,捉过她的手指头,在嘴边亲了亲,「不准欺负小傻子。」 月婵好笑道,「是谁信誓旦旦告诉我他是装傻,为了让我相信,还搞了那么大一出?」 景平假装懵懂,两颊一鼓一鼓的,「我也不知道。」 月婵道,「就是你!」 景平又蹭了蹭,偷笑道,「才不是,我是乖宝宝。」 月婵宠溺的嘆了口气,「那乖宝宝,可不可以先坐直身子?你笑的流出来的口水,把我的胳膊都打湿了。」 景平闻言睁开眼,立刻坐直身子,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骗人!」 月婵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捧腹大笑,「哈哈哈哈。」 景平的大拇指抹了抹唇角,笑的一脸邪魅,「我记得我以前说过,你就可着劲儿的欺负我吧。等我好了,以后有你受的。」 月婵看他笑的不怀好意,顺手拿起一个枕头,挡在身前,「干嘛?」 景平勾起一边唇角,慢慢靠近她,抽走了挡在胸前那个毫无防御性能的枕头,整个身子俯下来,「你说呢?叫哥哥。」 月婵:「……」 …… 眼看着差点被吃干抹净,被亲的晕乎乎的月婵灵机一动,「我饿了。」 景平立刻变得严肃起来,「小仙女,你想吃什么?」 月婵抱住枕头,转过身,「我想吃泡面。」 景平谦虚追问道,「泡面,是何物?」 「一种明明知道它吃了对身体不好,但偶尔还是想吃,吃了以后又觉得味道不怎么样,但永远吃不到以后,」月婵不自觉咽下一口唾沫,「又会一直馋着那一口。」 景平都快被她绕晕了,「听起来好复杂。」 月婵了无生气的点点头,「是很复杂。」 但其实也很简单,满大街都可以买到的东西,到了异世,却成了无比复杂的奢侈品。 景平见她这般失落的模样,立刻要起身道,「小仙女,既然你想吃,那我现在就去给你买。在哪里可以买到?」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月婵按住他的动作,头靠向他的肩膀,有些伤感,「不,不用了。」 景平伸手握住她的小圆肩,「为什么?」 月婵道,「因为永远也买不到。」 景平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是不是不能卖的?是你家里人给你做的吗?所以街上买不到?」 「唉,差不多吧。」因为根本就不在一个时空啊,泡面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吧,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买得到啊。 景平道,「你不是会背很多菜谱吗?你告诉我,它是怎么做的?」 月婵靠在他的肩膀上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做出来的。」 她想吃的火锅能做,放点调料炒一炒,加点高汤煮一煮就行,但是工业产品就找不到机器了。 泡面是工厂里生产的,都是机器制成的,月婵以前倒是能看到什么美食博主分享如何做泡面,但人家都是拿成品做的,就是没看到讲泡面在工厂是如何生产的,唉,可能也是因为她看的太少了吧。她只知道是油炸食品,因为大家都说吃泡面不健康。 景平又问,「那……你还记得泡面是什么味道吗?吃起来是什么样的?看上去是怎么样的?」 月婵靠着他的肩,陷入了回忆,仿佛自己回到了从前,她的面前摆着一碗□□泡面,她闻一闻香味,轻轻的挑起一簇, 「面条弯弯的,卷在一起,放进油锅炸好后,可以生吃,或者烧个开水加点调料包泡上一泡就可以了。吃起来,可以有很多种味道,取决于放进面汤的调料,可以放红烧牛肉,可以放泡椒牛肉,或者放酸菜牛肉,放酸萝蔔老鸭汤,放香菇炖鸡仔……什么口味都可以放,万物皆可泡面。」 第149页 「哦。」景平点点头,心里有了盘算,扶住月婵,从旁边找了个小枕头给她靠着,「小仙女,你在这儿等着我。」 月婵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摆,却伸手抓了个空,「诶,你去哪啊?」 景平一熘烟便跑出了屋外,扶着门框,往回一探头,「我不告诉你!」 …… 不一会儿,柳儿急匆匆的前来禀告道,「娘娘,你快去看看吧。」 靠在床上的月婵坐直了身,「怎么了?」 柳儿焦急道,「陛下,他、他差点把御膳房点了。」 「走。」月婵站起来,连大氅都没来得及披,「快点跟上。」 …… 月婵一路快步走到御膳房门口,只见景平「黑」着一张脸,正往油锅里放面疙瘩。 油温明显太高了,厨房里油气熏熏的,锅里传出一阵焦味,他放下去的面疙瘩又溅出油,他一边放一边用袖子掩着脸避免被烫伤,但目光始终牢牢注视着锅里的面疙瘩。 他用筷子拨弄了一下锅中炸制的面疙瘩,看到炸的成色好的,露出一丝喜悦的神情,看到炸的乌漆嘛黑的,又一片懊恼。 看起来既笨拙,又认真。 他是在为她做泡面吗? 月婵扶着门框,不自觉看痴了。她的心中一暖,自己随口提及了吃泡面这样一个在异世不可能实现的念头,他便立刻亲自去为她实现。哪怕如此笨拙,哪怕从未做过,哪怕会伤了自己,但只要她想要,他就会去做。 炸了一锅,挑来挑去还是没有一个令景平满意,火太大了,他终于明白了,景平转身去灶下,准备退点火,又笨拙的将燃烧的柴火掉了一块到地上,再笨拙的用火钳拾掇。 「娘娘,」柳儿轻轻的推了推月婵的胳膊,「咱们不进去看看吗?」 「嘘!」月婵小声道,「你看,那块掉下来的柴火,周边没有可燃物,暂时引不起来火,不会有事,我们时刻注意到就好,你去看看水缸里的水是不是满的,准备好随时上去救火。」 月婵眸子闪动着,嘴角不自觉上翘,「我想再静静的多看他一会儿,他认真起来好帅!」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 这个男人既笨拙又认真,狼狈又帅气,时而单纯,时而霸道,时而孩子气,时而又成熟能干,这些特徵好像都是冲突的,但却在他身上能够奇异的共存,他好像就是一个很矛盾的人,总会刷新她对他的看法。 但无论怎么样,他总是会第一个冲出来保护她,满足她的所有愿望。 月婵就这么一直静静的看着这位充满「烟火气」的帝王,折腾了不知多久,眼看着他快要完成最后一道工艺。 月婵悄悄的跟柳儿招招手,「嘘,咱们先回去。」 柳儿不太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这样,跟着月婵走出了厨房的小院,问道,「娘娘,陛下看起来快要做完了呢。他是要做给您吃的吧?您怎么不进去看看,告诉他,您在旁边?」 月婵幸福的笑着摇摇头,「不用,我问他去哪儿,他说他不告诉我。我看他神情,是想要给我一个惊喜,我又何必去拆穿这一切,告诉他我都知道呢?」 …… 月婵回到长春宫,坐在床边,左等右等,度秒如年,心里越发紧张,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大门,等着一个人,盼着一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月婵听到了一步一步的脚步声,好似踏在她的心房。 景平端着一个碗,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小仙女,泡面,你尝尝。」 月婵望着他的脸,干净从容,生机勃勃,他洗了一把脸,还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景平将碗放在桌子上,走到床边,向月婵伸出一只手,像是牵起摔倒后掉了水晶鞋的灰姑娘的王子,「小仙女,把手给我。」 月婵乖乖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任凭他将她牵到了桌子前坐下。 她的面前摆着一碗香喷喷的弯弯的「红烧牛肉泡面」,豪爽的牛肉七、八块放在表面,葱花、香菜相映成趣,是□□方便面的卖家秀,没错!泡面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好香啊。」 景平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我按照你刚才说的,轻轻松松,随随便便的做了一碗。」 月婵忍不住一乐。 轻轻松松? 随随便便? 骗谁啊? 景平眼巴巴的瞧着她,「你快尝尝,是不是你记忆中的那个味道?」 「嗯!」月婵也十分迫不及待了,她用筷子轻轻的拨开表面的香菜与牛肉…… 然后,扑闪了一下双睫。 他做的是一碗麻花! 一碗比平常吃的稍微细一点的麻花。 两三股面条拧在一起,做成弯弯的形状,然后放在油锅里炸了以后,再煮汤。 「你看,弯弯的,捲成一团,用油炸过,再泡到红烧牛肉里。」景平垂下头,耳垂有些红,「你说的每一句,我都记着。」 月婵用筷子夹起一簇,放进嘴里,一口一口细细的嚼着。 「怎么样?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景平急切的追问道。 月婵心里暖暖的,氤氲的面汤掩盖了她眼角的湿润。 这是她吃过最不像泡面的泡面。 但却是她吃过—— 「全天下最好吃的泡面。」 在今天以前,她还曾为要当皇后而忐忑不安。 第150页 但今天之后,她再也不会害怕。 因为她知道,未来,无论是瓢泼大雨,还是晴空万里,他都会永远陪着她,保护她,爱着她。 既如此,就继续当个快乐的傻子皇后吧。 她已经寻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此生最重要的人。 景平用一种引诱的语气道,「好吃,就叫声哥哥来听听。」 月婵红了脸,终于顺了他的心意,轻声道, 「哥哥。」 (正文完结) 第109章 番外——柏溪x瀚宇 她不过只是一个工具。 小时候,父亲把她作为从外祖母外祖父那里邀宠的玩偶,因为她长得乖巧又听话,很讨老人们的喜欢,父亲便把她放在外祖母外祖父跟前养着,还会教她一些话术,可以让外祖父外祖母一高兴就提拔她的父亲。 在知道皇帝最后指婚给康王的人是淳于家的小姐时,她的心里有着一丝庆幸。 不是说不愿意嫁给康王,她对康王并没有偏见,只是不愿意当父亲的一个棋子,受他摆布。然而,错过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甚至下下一个。 父亲可以把她作为棋子,嫁给康王,也可以把她作为玩物,送给南诏王子,或者任何人,只要她能给父亲带来好处。 她不可以反抗,她也没资格反抗。 她也曾把自己的苦恼诉说给贴身丫鬟听,可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她们都觉得她不愁吃穿,生活优渥,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的? 不过就是嫁人嘛,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言,她作为女儿,理应听父亲的,无论是嫁给谁,或者说送给谁。 甚至康王与侍郎家小姐的婚姻不也是陛下的一纸诏书定下的?这个世界上每一桩婚姻都是如此,从来不由人自己决定下半生和谁一起看夕阳,和谁一起吃晚饭。 可她总是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人的命运真的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 她看着贴身的丫鬟,思考着自己是不是得到了太多,所以才会奢求的更多,对于身边的丫鬟,她们只要想着能够不被主子责罚,未来主子给她们配一个还不错的小厮,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就好,她们是那么容易满足,也极为不理解她的想法,吃得饱穿的暖了,还要追求什么自由? 想的多了,她甚至会厌恶自己,厌恶自己怎么会有独立的思想,厌恶自己空有独立的思想却没有独立的能力,厌恶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么多。 后来,有一天,有一个大官来府上做客,意外间看上了她贴身的丫鬟,她的父亲立刻将丫鬟给这个官员送过去做小妾,而这个时候,她的贴身丫鬟惊慌不已,祈求小姐能够留下她,因为那个官员是一个出了名的色中饿鬼,府里的女眷都被她折磨至死。 她跪在院子里恳求了一天一夜,淋了雨发了烧,病了大半个月,自始至终,她的父亲也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的身边又来了其他的丫鬟,她们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也越来越瘦,越来越单薄,眼神越来越冷漠。 她忽然明白她的父亲养她与养其他的下人没有什么区别,都不过是没有自由的奴隶、没有感情的工具、铺路的石子而已。 从那时起她不再去观察身边的人,而是养成了喜欢看蝴蝶这个爱好,做一只蝴蝶多么好,自由自在,飞来飞去,饿了採食花粉,渴了吸吮朝露,累了落在花瓣上睡觉。 她做梦都想要当一只蝴蝶,自由自在的游玩于天地间。 机会终于来了。 在康王前往封地后,父亲便以归乡看望病重长辈的名义,将全家人都带走了。她在路上辗转颠沛多时,终于等到了悦州的那个晚上。 她曾偷听到父亲将公主和康王妃的丫鬟装进了两口大箱子,让弟弟柏新看管。 暂住的院子里当晚闹的鸡飞狗跳。 她知道,是康王来了。 她的机会也来了。 康王的出现必然会分散院子里守卫的精力,她又在沿途一直装的很乖很乖,让父亲对她放松了警惕。 这是个互惠互利的时刻。 于是,她毅然决然的向康王伸出了手。 也终于,获得了她想要的自由。 她坚定的拒绝了康王和康王妃同行的邀约,她要真正做一个不拘于一切束缚的人。 她沿着大道一路往西,看过了大漠孤烟直。 看过了春风吹过玉门关。 看过了碧水东流至此回。 …… 她换上了粗布衣裳,置办了一处山间的宅院,做了一个养蜂酿蜜人,终日与花朵蝴蝶蜜蜂为伴。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突然有一天,山下来了一个邻居。 康王妃,或者说皇后娘娘的哥哥。 她认识。 但其实他们之前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当然她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他曾经求父母去府上提亲一事。 他为什么在这里? 被贬了? 可他是皇后的哥哥,也是拥立皇帝的忠臣,怎么贬的到他身上? 也是向她一样,不愿意被束缚,只愿意在粗野田间待着? 算了,她懒得管,她早已不想捲入这人世间的是是非非。 她继续每天养养蜜蜂,看看蝴蝶,酿酿蜂蜜,或者去摘点新鲜的茶叶。 他们的有一次交集,就发生在她去採摘茶叶的时候。 第151页 她採摘完满满一篓嫩绿的茶叶,一转身,便见到一条吐着舌头的倒三角头青蛇盯着她。 她害怕极了。 她节节后退。 她摔倒在地,打翻了茶叶。 眼看着青蛇摇头摆尾,离她越来越近,他戴着一个斗笠,执着一根竹竿,忽然出现,打蛇打七寸,一竿快准狠,就解决了那条毒蛇。 逆光下,他向她伸出手。 这本该是一幕温馨,或者说令人心动的场景。 但他实在和逍遥淡定的大侠人设不搭。 他的手心都是汗。 他眼神飘忽,看上去很紧张。 他说话磕磕巴巴,连打个招唿都说的颠三倒四。 他就住在山脚下,从那天起,他们就经常『偶遇』。 她在山间摘茶,他就在山后噼柴。 她在屋后酿蜜,他就在屋前盖瓦。 她在河边浣衣,他就在河里捉鱼。 她明显感觉的到,这个人和别人不一样。 这个人每次在别人面前都能谈吐自如,在她面前却老是笨唿唿的,说起话来磕磕巴巴。 明明是故意蹲在她去过的地方守株待兔,等着她,但却装作一副『好巧,你也在这里』的样子。 演技很拙劣。 装都装不好。 真该跟陛下取取经,她偷笑着想道。 她越发期待每日和他的见面,想看他的真挚又侷促,紧张又可爱的样子。 他们一起说的话越来越多,一起呆的时间越来越长。 她也越来越爱笑。 有一天,夕阳西下,他们坐在湖边,湖面金光闪闪,他问,「柏、柏小姐,你愿意嫁给我吗?」 她望向他的眸子,羞赧的微微一笑,「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