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前世守住你》 第一章 马天娇之死 马天娇下了飞机,在机场打了一辆出租车,告诉了司机到银厦集团,她就轻轻靠在座位上。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她感觉有点儿疲惫。 没有人知道她今天回来,自然也就不会有车来接她。 今天是崔天民的生日,她要给他一个惊喜。为此她日夜加班,提前结束了在美国分公司的财务审计工作,赶在今天回到国内。 昨天电话里,马天娇还故作遗憾地说:“老公,这边工作没结束,今年不能陪你过生日了。” 崔天民笑着:“没关系,等你回来补过,我们去顺天小吃一条街,我要从街头吃到街尾,哈哈……” “好啊,到时候你要是敢落下一家铺子没吃到,看我怎么罚你!” …… 马天娇坐在出租车上,手轻轻抚过她给崔天民买的生日礼物,想着昨天电话里两个人的对话,她就笑了。 这就是她老公,虽然现在他算是马氏家族半个掌门人了,也算进了上流社会了,可依然不改他的草根本性,一有空,他不是带她去什么咖啡厅西餐厅,而是开车去市里最大的小吃一条街,兴高采烈地从街头吃到街尾,象个大男孩一样。 她喜欢这样的崔天民,让她的生活丰满而快乐。 当初她要嫁给崔天民的时候,她的父亲---银厦集团的老大马光初是坚决反对的。马家二老的想法,女儿怎么也得嫁个与马家家世般配的人家。做为房地产界的巨头之一,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大学生,让他们的面子上很不好看,何况他们原先的想法,女儿的婚事也是与权贵联姻的一个好机会。 可是马天娇誓死悍卫自己的爱情,非崔天民不嫁。 大学读书的四年中,崔天民几乎就是马天娇免费的家庭教师兼保姆,他对她照顾地如此周到,以至于马天娇觉得,离开崔天民,她都不会生活了。 马家二老见女儿坚持,也就没辙了,毕竟与联姻相比,女儿的幸福更重要一些。 好在崔天民自己争气,进了银厦集团后,工作勤恳,为人亲和,从不摆马家驸马的架子。 更让马光初高兴的是,这位女婿经营能力不凡,给他一份具体工作,他就能用最短的时间最少的成本达到最理想的效果,给他一个团队,他就能迅速整合提高效率发挥出团队最大的潜力。 马光初看女婿的眼神逐渐喜悦起来。虽然自己打拼了大半辈子的事业,最后交到一个异姓人手里,有点儿遗憾,可是他能对女儿好,能打理好自己一手创下的商业江山,这就是他所希望的最好结果了。 几年的磨砺之后,马光初就把银厦集团的大部分经营权放给了崔天民,而让女儿掌了财权。小两口配合默契,夫妻店经营的有声有色,马先生就放心地当起了后台老板。 马天娇下了出租车,进了银厦集团的大厅,前台小姐看到她吃了一惊。马天娇示意她别声张,然后向专属电梯走去。 这座大厦一共二十层,顶层轮不到别人,自然是马氏集团的创始人马老大的办公区域。再往下,就是总经理崔天民和财务总监马天娇共用的一层了。这两层有专属电梯。 “叮!”电梯到达了十九层。 马天娇走出电梯,往自己的办公室门口望了望,她的秘书妮娜不在,再往崔天民的办公室门口看去,他的助理沈亚洲也不在。 她贼贼地笑了,蹑手蹑脚地走到崔天民的办公室门口,手握住把手,轻轻一拧,开了! 她带着一种雀跃的心情,悄悄地把头探了进去。 然后她就呆在那里了! 她看到她的秘书妮娜正斜斜地躺在沙发上,黑色蕾丝边的内裤就堆在她的脚下。而她的丈夫崔天民,正伏在天娜的身上剧烈地运动着。 她怔在那里,有点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还是妮娜听到了门开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到了马天娇,于是尖叫一声,推开崔天民,顾不上整理仪容,就冲了出去。 马天娇被妮娜在慌乱中撞了一下,一个趔趄,撞在了门上。 崔天民回头,看到歪在门上的马天娇,汗就下来了。他手忙脚乱地拉好了裤子,就呆呆地立在那儿,不知怎么办好了。 马天娇还处在茫然之中,她本能地扶着门站好,张口第一句话却是:“可惜了我的意大利沙发,明天扔了吧,还有我办公室那套一样的,一起扔!” 崔天民呐呐地挤出两个字:“娇娇……” 听到这两个字,马天娇觉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心在往下沉:“天民,今天是你生日,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可是没想到,是你给了我一个惊喜!真是一个惊喜!!” 崔天民满脸复杂表情,也看不出来是愧疚还是惊吓,还是其他的什么。他冲到马天娇面前,扶住她的肩:“娇娇,我……” 马天娇抬头,看着这张近在咫尺,无比熟悉的脸,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想起了买给他的礼物,被刚才妮娜那么一撞,掉在了地上。于是她俯身捡起,递到崔天民眼前:“天民……生日快乐!” 崔天民的脸都扭曲了,他伸手接了过来,他痛声喊到:“娇娇……” 马天娇推开了他的手,歪歪斜斜地向电梯冲去。 她要逃离这里!她要找个地方安静地想想发生了什么!她现在心里乱得一团糟! 崔天民在后面追了上来,扯住了她的左手,她毫不犹豫地抬起右手,给了崔天民一记响亮地耳光。 她冲到电梯门口,按下了电梯,可是电梯门还没有打开,崔天民又追了上来。马天娇不想再见到他,她想逃到一个没有他的地方,安静地思考问题,于是她一扭头冲向楼梯。 她的眼泪“哗哗”地流着,心在“咚咚”地跳着,楼梯在她的脚下“噔噔”地响着… 崔天民还是在追她,她听到他在喊:“娇娇!你停下来!我们谈谈…” 她脚下移动得更快了!眼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看不清脚下的楼梯,她只是机械地向下冲! 没跑几步,马天娇就感觉自己脚下一空,她听到崔天民一声痛呼:“娇娇!”,然后是自己的脑袋“嘭”地一声磕在了楼梯的铁扶手上,她就滚了下去。 很痛,可是很快就消失了。 马天娇躺在缓步平台上,缓缓地睁开眼睛。 她看到崔天民蹲在她身边,正要把她抱起来。她厌恶地伸手去推,可是一用力,她的手就穿过了崔天民的身体,从他的后背伸了出来。她大吃一惊!! 她又喊:“崔天民你滚开!!” 可是崔天民象是没听到,抱起她就向楼下冲去,一边跑还一边喊:“娇娇你别吓我!娇娇你要挺住!!我们马上去医院!来人啊!快叫救护车!” 她看着崔天民向下冲去,她更吃惊------怎么我还在这里?!他抱走的那个人是谁?! 她想扶着楼梯站起来,可是她一扶,根本就没借上力,她的人就飘飘地立了起来。 她感到了恐惧,她想跟着崔天民的身影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刚想移动,一个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别去了,你已经死了。” 她吓了一跳,向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黑衣人,正站在她滚落下来的那层楼梯的上方,一脸漠然地俯视着她。 “你是谁?” “我是引导使,来引导你去你现在该去的地方。” “那是哪里?” “那个地方嘛……世间的人有时候叫它地狱,有时候叫它天堂。” “到底是地狱还是天堂?” “即不是地狱也不是天堂,只是人类肉身死后魂魄归依的地方。” “我死了?” “你没看到你的肉身已经被那个男人抱走了吗?” “那我现在是什么?” “世人通常把你现在的形态叫灵魂……你问得够清楚了吧?现在跟我走吧。” 马天娇还在消化着黑衣引导使的话,那引导使已经到了她眼前,手一抬,就有一个银色的光圈套在了她的手腕上。马天娇突然象醒悟了似地,她愤怒地对引导使喊叫:“放开我!为什么是我死?!应该是那对狗男女去死!我刚刚发现了他们的奸情,你们就让我死了!岂不便宜了那对狗男女!放开我!我要回去,我要活过来!” 她说着就企图向楼下冲。 “这可由不得你,走吧!”引导使幽幽地说。然后他手又一抬,马天娇就魂不由己地向黑衣引导使移过去。 黑衣引导使在前面穿墙过室地引导着,马天娇就随着引导使的方向跟着飘走了。 她转过头来看到的最后一眼,是一辆救护车从银厦集团的楼下,呼啸着奔医院的方向开走了。 第二章 大闹冥府 马天娇一路都在努力地挣脱那个套在手腕上的光圈,一边挣一边愤怒地叫骂着:“你混蛋!什么狗屁神仙!为什么是我死?!应该是他们死!这不公平!快放我回去!快放了我,否则我杀了你……” 黑衣引导使被她骂得实在是不耐烦了:“没见过你这么难缠的!今天你死,是因为你在生死簿上记载的阳寿已尽,需要回到冥界被安排重新投生,这是你命中注定的,你明白吗?一具肉身而已,转世不是还有吗?有什么舍不得的?!吵死了!” “放你的狗屁!我今生的事情还未了呢,要什么来世?快放我回去!” “别吵了!” “你放了我,我就不吵!否则我不但要吵,我还要吵死你!” …… 一仙一魂就这样互相谴责着,不觉中已经到了一处所在。只见此处一片白茫茫,看不到什么具体的车船房屋,只有两队长长的队伍排在那里,左侧是清一色的黑衣引导使,右侧就是各式各样的魂魄了,男女老幼都有,显然这些魂魄已经接受了自己已死的现实,木然地排在那里,象在等着什么。 马天娇被她的引导使带到队伍的最后排着,她惊恐地问:“这是哪里?你要把我怎么样?” 那引导使不耐烦地回答:“等着喝忘离水,喝了你就忘了今世的一切,等着冥王安排重新投生,别吵了!大不了我跟冥王说,你有冤屈,给你安排个好一点儿的来世,如何?” 马天娇大惊:“忘离水?那不就是孟婆汤?” “人世的传说好象是叫孟婆汤。” “你放屁!!我不喝,我不要来世,我这一世的怨还未了呢,我岂能便宜那对狗男女,还有没有天理?该死的活得好好的,不该死的你却给带到这里来了,你是什么狗屁神仙,你才该去死!我不喝,放我回去…”马天娇一边吼着一边冲向那个引导使,想打他一耳光解解气。可是那引导使手一指:“你给我老实呆着!”她就又回到队伍中去了。 前面另外一个引导使回过头,揶揄地对马天娇的引导使说:“老兄,你今天带的这个挺难缠啊!” “可不?骂了一路,挣扎了一路,也不嫌累,我听着都累了,真是!再忍一会儿,等她喝了忘离水就消停了。” “我不喝!”马天娇已经由吼叫变成哀哀地哭泣了,“爸爸妈妈没了女儿,他们还没怎么活?天理就是这样的吗?我们马家人一向与人为善,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让我们家承受这样的劫难?你们这群狗屁神仙,你们不讲天理公道,你们都去死!我要回去,我不喝那个狗屁什么水,我不喝…” 马天娇就这样哀哀哭着,引得前面那些本来木木然的魂魄都回过头来望着她。 然后,队伍就开始有另外的哭声响起:“是啊,我也不想死,我儿子才三岁,没了妈妈他怎么长大?” “我刚刚结婚,媳妇儿还没搂够呢,为什么让我死…” “放我回去,该死的是那群不养爹的不孝子,我要回去诈尸,我要吓死那帮不肖的子孙…” …… 本来安静的队伍,一时间就乱了套了。 引导使们一看这阵式,大惊之下,立马就要施法术镇住这片混乱。 就在此时,前方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云使,把那个马天娇带到我的殿里来。其他人都闭嘴!生死有命,谁再叫就让他来世投生到猪身上!” “是!冥王殿下!”马天娇的那个引导使应了一声,携着马天娇向前飘去。 队伍中的其他魂魄也渐渐地安静了,大概谁都怕来生投胎到猪身上吧。 马天娇随着云使向前飘着,就看到了一处大殿在前面云雾缭绕中若隐若现,待到她随云使进了殿内,定睛一看,大殿的正上方,端坐着一位着银色长袍的仙人,一头银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蓝色的眼睛闪着幽幽的光,面容白晳润泽,透着妖娆诡丽,一眼看上去,也分不清是什么性别。 大殿的两侧,分立着与云使的像貌打扮差不多的人,只不过他们身着银灰色的衣服。 “冥王殿下,马天娇带到!”云使恭敬地跪在地上,朗声报到。 “嗯…”冥王向前倾了倾,仔细看了一会儿马天娇,然后说,“马天娇,你可知我为何要你到这里来?” “不知道,谁知道你们要搞什么鬼?”马天娇还是忿忿地。 “哼!按照人世的说法,你现在已经是鬼了,还需要本座再搞什么鬼吗?”冥王的声音在大殿内飘荡回响着:“本座让云使带你来这里,皆因你这魂魄怨气太重,如果不让你死得明白,怕是喝了忘离水,也免不了成为一缕怨魂,到时候即便重新投了胎,怕也是带着怨气,为害人间啊。” “你知道就好,你最好能让我死得心服口服,否则我生生世世都会给你们找麻烦,绝不饶了你们!”马天娇愤怒地叫到。 “好刁蛮的魂魄!你可知,你这一世为人,只在意这一世的恩恩怨怨,我们这里掌管的,可是你生生世世的转回。有因必有果,因果相循,这一世的果,也许起因于你几世前的业呢,你岂可纠缠于这一世的恩怨?!你这样大闹冥界,真以为本座治不了你吗?本座看在你只是一界凡人,不知这几生几世的因果轮回,才唤你来点醒你。知道了,就速速回去喝了那忘离水,准备投胎转世吧!” 冥王一番口舌,本以为道理说得这么明白了,马天娇该乖乖回去了吧。可是马天娇却将眉毛一立,冲冥王叫到:“少跟我说这些虚无飘渺的道理,这样的理由,全凭你一张嘴,岂能让我心服!让我死得服气也可以,你拿证据来!我几世前造的孽是吗?证据在哪里?!” “大胆!”两旁的灰衣侍从喝到。 “少来!想吓唬我?!仗着你们是仙,我是人,就想欺负我是吗?拿不出证据,我做怨魂也不放过你们!”马天娇豁出去了。 冥王用他那蓝幽幽的眼睛望着马天娇,思索了一下,叫到:“离使!” “在!”一灰衣人出列。 “去把马天娇的生死簿调出来,拿给本座。” “是!”灰衣人应一声,向后殿飘去。 “本座今天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 “好啊,我等着!”马天娇也不示弱。 片刻功夫,离使从后殿出来,手里捧着一本暗红色的册子,呈到了冥王手里。 冥王慢悠悠地翻开了生死簿,扫了几眼,又向后翻了几页,又扫了几眼。突然,他眉头皱了皱,抬眼看了看马天娇,又看了看云使。 “云使。” “在!” “你上前来。” 云使愣了一下,然后上前几步,到了冥王跟前。 冥王把册子一递:“你自己看看吧。” 云使接过生死簿仔细看了看,突然就变了脸色,伏在地上颤声道:“是属下疏忽,请殿下饶恕!” 马天娇一直在注意着他们的举动,看到这里,心里可就明白了几分,她厉声问道:“是不是你们抓错人了?!” 冥王沉默,云使身形伏得更低了。 马天娇就明白了:“好个冥王!好个神仙!你们居然能抓错人!!如此草菅人命!你们枉称神仙!!” 冥王继续沉默,云使伏在地上不敢起来。 “快放我回去!抓错了还不放人?!” “回不去了,”冥王终于开了口。 “什么?!”马天娇更是愤怒了,“知道抓错了还不放,你太不讲理了!“ 冥王有点儿尴尬,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开口说:“你原先的肉身已经僵了,不能用了,你回不到那个马天娇的身上了。” “你……你们……”马天娇指指冥王,又指指云使,她要气晕了。她突然冲到云使面前,薅起云使的衣领,满腔的怒气指向他:“本小姐前世与你有冤?还是今世与你有仇?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把本小姐抓来?你还我命来!” 云使一脸的愧疚,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憋了半天,只憋出一个字:“唉……” “马小姐你先放开他,他带错人,本座自会罚他,你的事情,容本座想想。”冥王的声音柔和了不少。 “你最好有办法把我送回去,否则哪个神仙管你,我就告到他那里去,问问他冥王纵容属下草菅人命,该怎么罚?”马天娇扔下云使,气哼哼地站了起来。 大殿上一下子就沉寂了下来,冥王闭目坐在那里,象入定了一般。马天娇目眦欲裂,一会儿瞪着冥王,一会儿瞪着云使。两侧的侍从都敛声息气,一动不动。 过了有一阵子,冥王动了动,把目光转向马天娇:“马小姐,你看这样行不行?你今世的肉身已经僵了,确是不能用了,这个本座也回天乏术。”冥王见马天娇又要发飙,马上安抚她道:“你先听本座把话说完。我刚才算了一下那位妮娜小姐的前生,她在前十世的时候,是一位名妓,名唤赵灵儿,你的丈夫崔天民在那一世名叫容毓飞,对这位赵灵儿倾心不已,欲娶她为妻,可是这位容公子从小订有一门娃娃亲,是容家世交江家的小姐,名叫江月昭,那赵灵儿自恃有容公子的宠爱,一心想着从良嫁入豪门,可是容家不许她进门,坚持要容公子与江小姐成婚。赵灵儿怀恨在心,觉得是江小姐挡了她的好姻缘,就买通了江家的一位厨娘,在江小姐的点心里下了毒。本来江小姐是该死了的,既然你回不到马天娇身上了,本座送你去做那江小姐,与那妮娜的前世较量一番,也了却你今世的一份执念,你看如何?” “妮娜是赵灵儿,崔天民是容毓飞,那么江月昭是我的前世吗?”马天娇问。 “那倒不是。” “我跑到几百年前去做那江小姐,我父母怎么办?今生就成全了崔天民与妮娜了吗?我不甘心!” “自然不是,崔天民会为你的死去而悔恨终生,他也会照顾你父母一辈子,他不会跟妮娜再有下文了。” “是真的?你诳我吧?” “本座有必要诳你吗?本座要想做的事,必能做到,你自放心去做那江小姐,本座自有办法保全你的父母,” “这样莫名其妙的主意,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马小姐,云使拘错了人,按冥界的律法,他自会去三省堂思过一年。人世有句俗语‘人死不能复生’,这话是对的,魂魄一旦离开肉身,肉身没了活气儿,不肖片刻器官就会迅速僵化,那么魂魄就再也回不去了。你现在既已魂在冥界,本来只有一条路,就是等着转世投胎。现在本座念在你今世怨念未了,又是云使错拘了来的,本座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择。一条路,就是去做那江小姐,了却你今世的怨念,这样做,本座也是担了违反冥界律法的责任的。如果你不愿意,那么就只有另一条路,就是喝了忘离水,转世投胎,本座给你安排一个好的去处。你想一下吧。” 马天娇指了指云使,问道:“他草率行事,我便离了父母,没了命,而他只是思过一年,这种处罚公道吗?” “那三省堂,白日如油煎火烤,夜晚如极寒冰窖,云使他能不能挺得过一年,还是未知,你觉得这样的惩罚不够吗?” “这样啊…”马天娇沉默了,她开始思考前途问题:自己被错拘了来,已经是不能改变的现实了,回是回不去了,那么是转世投胎还是去做那江小姐呢?转世投胎自然是将前世今生忘得一干二净,是一个一了百了的好法子。可是自己今世还没活够呢,怎么甘心就忘了?如果做那江小姐,首先可以将今世的自己在另一具身体里延续下去,其实还是在做马天娇,只不过是离了父母身边,去了几百年前的马天娇。其次,自己倒很想看看那没良心的崔天民在那一世是个什么德行,再则今生刚刚发现妮娜在抢自己的老公,还没来得及交手呢,就死了,实在是不甘心,做了江小姐,也可与那妮娜争一个高下,就不信斗不过那个小妮子。最后,闲来无事在网上也看到一些穿越的文章,虽然都是杜撰的,不过也挺有意思,自己是文明高度发达的现代人,到了那落后的古代,岂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总比从一个无知无觉的胎儿重新做起要好。 下定决心,她抬起头问冥王:“我选择去做江月昭,但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个条件,你们错拘了我来,害得我父母从此无依无靠,你就要让我父母从此后安度余生,不要再有什么劫难,你是神仙,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第二个条件,我要马天娇和江月昭两个人的记忆,你不能让我忘了今生,我也不能去了那里后什么都不知道。如何?” 冥王说:“好吧,就依你。”然后他转向云使,“人命关天,冥界几百年来没有拘错过人,云使你这次实在是错得太离谱了,你下去领罚去吧。” “遵命,冥王殿下。”云使颤抖着起来,就要向殿外去。 “等一下,”马天娇叫住他,然后转向冥王:“听你说那三省堂,好象是个挺残酷的地方,那样折磨他一年,嗯…是不是太残忍了?” “噢?马小姐在为云使求情吗?”冥王不可置信地问。 云使也不可思议地望着她。 “那个……我是很气愤的,不过我相信他也是一时疏忽,不是故意而为,我骂也骂了,现在不管他受多大的罪,我都回不去了,要不就算了,只要他以此为鉴,以后别乱抓人就是了。” “犯了律法自然是要受罚的,如果本座今天不罚他,以后还如何服众?” “我是被害人,我都原谅他了,别人还有什么好说的。殿下您给我个面子,就罚轻点儿吧,别去那要命的地方了。” “嗯…”冥王想了想,“既然马小姐替你求情,本座就给她这个面子,就罚你为积水堂砍一年三昧柴,你去找水使领罚去吧。” 云使此时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扑通”就跪在马天娇面前:“马小姐宅心仁厚,免了我去受那极热极寒之苦,在下实在是无以为报。”然后他转向冥王:“殿下,卑职欲将护灵玉赠予马小姐,望殿下恩准!” “护灵玉乃冥界神器,不可以流传到人世,你应该知道。”冥王说。 “卑职请求殿下封了这护灵玉的神力,只留下此玉的解毒护体功能,以护马小姐在将要去的这一世平安康健,聊表卑职的歉疚与谢意,望殿下成全。” “这个嘛……好吧,你错拿了马小姐的命来,也该有所表示,本座就成全你的一片心意,把玉呈上来吧。” 便见云使从腰间解下一块紫玉珮,呈给了冥王,只见冥王将玉放在左掌心,右手张开掌心向下,在玉的上方缓缓抚过,就有一束紫光从那玉珮中流出,渗入冥王的右掌中。待紫光流尽,冥王将玉向前一递:“马小姐,这护灵玉是每一位引导使的护身法宝,如今我虽封了它的神力,这宝物仍可护你不受疾病毒物的侵扰,你仔细收好了,算是云使和本座对你的一番歉意吧。待江月昭阳寿尽了,你再到冥界时,再还与云使吧。” 马天娇也没客气,上前接了:“谢谢冥王,谢谢云使。” 冥王又道:“马小姐你也该上路了,再耽误下去,恐怕就要误了时辰了。” “这就去啊?”马天娇一想到那未知的命运,心里就复杂起来。 “是啊,江月昭死期就在一个时辰后,你要是去晚了,就附不到她身上了。本座还要嘱你一件事,因你没有喝忘离水,自然是带着全部记忆去的,关于你在冥界这一趟遭遇,就不要在世间乱说了,否则泄露了天机,犯了天条,我就救不了你了。” “我记下了……我有个请求,这次能不能麻烦殿下派个稳妥点儿的神仙带我去呀?可不要再有差池了,你们要是再弄错,我搞不好就得魂飞魄散了呢。” 冥王笑了,眼中有蓝色的光辉在流动,他看向殿外,张口唤道:“天使,你就领了这趟差事吧。” 话音刚落,一抹白色的身影飘了进来,只见他立在殿上,并未下跪,只是微微一躬身:“属下遵命。” 马天娇看着眼前这位神仙,体态修长,衣袂飘然,面色如玉,凤目流转。马天娇下巴都要掉了:“天使?真的有天使啊?怎么天使是这个样子?好帅啊…” 冥王和两侧的侍从看着马天娇的痴相,都忍不住要笑。可是那位天使却无知无觉一般,漠然一抬手:“你跟我来吧。”马天娇就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向外飘去。 天使与马天娇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殿上,离使上前一步跪下:“殿下,属下以为这个方法不妥,要是被天上那位知道了……” “一个魂魄而已,天上那位应该不会注意到的,如果让他知道了,我再做解释吧。” “可那赵灵儿并不是妮娜的前世,容毓飞也不是崔天民的前世,您就这样让马小姐附了他未婚妻的身……” “不这样,如何能消除那魂魄身上的怨气,毕竟是我们错拘了人,总要有个方法,给她一个交待,就让她以为是那样吧,经过这一遭,她的怨气也该消了。离使,这一段,就不用记在她的生死簿上了,待她来世投胎再记吧。” “是!” …… 马天娇跟着这位俊美无俦的天使,完全忘记了对未来命运的担忧。 “还真有天使啊?我一直以为是世间人瞎编呢…” “天使你为什么是大人呢?我们人间传说的天使都是小孩子啊…” “天使不是应该有翅膀的吗?你为什么没有?”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是男还是女?” “我看他们见冥王都要跪下,你为什么不跪?是不是你级别很高啊?” "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太酷了吧?" …… 马天娇一路上就问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可那天使一个也没答她,最后,那天使终于开了尊口,对马天娇说了第一句话:“你到了,去吧。” 第三章 初临前世 在说那马天娇变成江月昭后的故事之前,需要交待一下与江月昭这一生密切相关的两户人家。一个是东州江家,是东州城内有名的大商贾,历代经营茶庄绸庄,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分号,算是个巨富之家。江家这一代的继承人名叫江承安,便是江月昭的爹了。 另一个容家,可是大有说头的。容家在东州城内乃至大月朝中,比江家的势力要大得多,皆因江家是民间的商号,而容家是皇商,手中握有大月朝的漕运权,同时皇宫大内的物资采购,具是通过容家的商号,容家还有自己的钱庄。容家祖上并不经商,乃是大月朝的开国功勋。前朝末世,藩王割据,外族扰边,内忧外患,连年征战,民众苦不堪言。大月朝的开国皇帝朱远章出身微寒,却是一代枭雄,他在南方扯起一杆义旗,一路杀向北方,经过几年的苦战,终于灭了前朝,定都东州,国号月,朱远章便是那开国皇帝月太祖。 从朱远章在南方一处山寨中,凭借几百号人头扯起义旗,到最后登基为帝,建立自己的王朝,有一个人一直都陪在他的身边,这就是容家先祖容友德。当初朱远章还是山大王的时候,容友德就是他的二当家,两人还是拜把子兄弟。朱远章起事后,容友德誓死追随,为朱远章东征西讨,立下赫赫战功。大月建国后,太祖朱远章本意要封容友德为异姓王爷。容友德追随太祖多年,心里清楚朱远章不是个心胸豁达之人,且疑心甚重。他是个聪明人,思忖着一旦入了朝堂,一步行差踏错,恐怕结果便是功高盖主,兔死狗烹。于是他上表请辞,言明自己本就是闲散野人,受不得朝规约束,不愿入朝为官,更不想受封王爷,只求太祖恩准,放他归乡。太祖便问他:“如果朕准了二弟的请辞,二弟回乡后,欲以何为生?”容友德便答:“做个买卖吧,能维持臣一家安然度日即可。”太祖想了想就说:“朕知道二弟你的性情,即不愿入朝堂受拘束,朕便准了你吧。现在倒有一样营生,交与你来经营是朕最放心的。我朝甫立,江山虽定,民生未稳。更加上北方去岁大旱,今年又闹虫灾,民生一片凋敝。南方虽富庶,怎奈路途遥远,一路上又不太平,这漕粮的运输,便成了朕的一大心病啊。不如朕就把这漕运事务交给你吧,你去户部领了银子,好好经营,即替朕解了忧,也可赚银子养家。你看可好?” 于是从大月朝开国起,漕运就变成了容家的私营产业。这种垄断行业,赚银子是很容易的。容家又与朝堂关系好,得了皇宫大内的物资采购权,几代经营下来,容家便成了大月朝中屈指可数的富贾巨商。再加上手中握有漕运权,关系着朝廷粮饷调运,因此虽然容家不在朝堂,却与朝堂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容家在大月朝的地位更是不容小觑。 到了这一代,容家的当家人是容尚天,而江家的当家人便是江承安。这两位爷之间还颇有些渊源。年轻的时候,容尚天和江承安很是投缘,两个富家公子经常相携喝酒游乐,算是一对酒肉好友。 一日两人同游东州城外的龙岩寺,便在那里遇到了一位美人。 这位美人叫吴蕴琳,江南人氏,其父吴孟是一位秀才,一心求取功名,却屡考不第。吴孟祖上倒是有几亩薄田,可是架不住这位吴秀才不事经营,坐吃山空,到最后功名没得到,家产也被他败光了。没法子,吴秀才只能携妻女来东州城,投奔了他在京城做官的亲戚,他在亲戚家做了西席,挣点儿银两勉强度日。 吴孟的女儿吴蕴琳,确是一位美人,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再加上她生来便是江南女子如水般的温柔,与北方女子自是不同。那日容尚天与江承安在龙岩寺遇到这位吴蕴琳后,两个人都上了心,一番打听,才知道吴蕴琳是这样一个身世,更起了怜爱之心。两位爷都喜欢这吴美人儿,便约定谁能先打动她的芳心,谁便去吴家提亲娶了她。 可是容尚天回家跟父母一说,父母就不干了。容家虽不是士族官宦,却也是办着皇差,家大势大,门第之见还是有的,京城多少大门大户都眼巴巴地盼着容尚天长大,好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容家呢,容尚天的父亲岂能让儿子娶个穷秀才的女儿为妻。容父当时就给容尚天下了通牒,想纳吴氏为妾可以,娶为妻室坚决不行。 而江家就不同了,民间商户,娶个秀才的女儿也不算辱没家门,江承安回家一说,家里就同意了。 那容尚天是真心喜欢吴蕴琳的,心里一番痛苦的挣扎,掂量着纳她为妾,实在是委屈了她。如果自己坚持娶她为妻,只怕将来进了门,公婆不待见,日子也不好过。于是他便放弃了争取,与江承安商定,让江承安前去吴家提亲,娶了吴蕴琳,将来两家有了儿女,却一定要做儿女亲家的。 这便是江月昭的娃娃亲的由来。 马天娇…不是!江月昭感觉头很疼。 她记得最后那天使说“你到了,去吧。”她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见那天使手一挥,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睁开眼睛,望了望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床榻上,是那种三面有围子,一面挂有帷帐的床。这也就是说,她附身成功了,从此以后她就是江月昭了。 她定了定神,顾不得头疼,抬起身来向四下张望。 “小姐,你醒了?你要什么?吩咐奴婢给你拿吧。”一个脆灵儿的声音响起。 江月昭寻声望去,一个小丫头从门外走了进来,手中托着朱漆托盘,麻利地走了进来,将托盘放在屋子中间的桌子上,然后走到床前:“小姐,这是夫人吩咐给您炖的燕窝,说是等小姐醒了就喂您吃下,您已经昏迷两天了,再不吃点儿东西,即使那毒解了,人也会被饿坏的。” “哦。”江月昭应了一声,就要起身。 “小姐您慢点儿。”小丫头说着,伶俐地扶起江月昭,将床里闲置的被子拽过来,垫在她身后,扶她靠过去。 “谢谢。”江月昭顺口说道。 “什么?”小丫头吃惊地望着她。 “哦…那个…我是说我饿了,快把那燕窝端过来吧,光闻着味儿吃不着,要急死我了。” 小丫头“哧”地一声笑了:“看把我们小姐饿的,真是罪过,奴婢这就给您端过来,您别急。”说着就端来了那碗燕窝,斜坐在床沿上,舀起一勺燕窝来,轻轻吹了吹,送到江月昭嘴边。 江月昭心想:我是马天娇的时候,虽然也是个富家小姐,可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才真叫饭来张口呢,阶级社会原来是这样的啊。 心里转着念头,嘴里可没停,不一会儿,一小碗燕窝就剩半碗了。 江月昭正欲继续消灭那半碗燕窝,就听门外有人说话:“老爷您慢点儿,小姐已经没事了,您别担心。” 小丫头赶紧把手中的碗放回桌上,几步退到床尾,垂手而立。江月昭还不太适应这些规矩,她眼巴巴的瞅着那碗燕窝,心想:我还没吃饱呢,等我吃完再来探望多好啊。 这时就见一中年男人急急跨进门来,三步并两步冲到床边,抓住江月昭的手,一脸关切地问:“小昭,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这便是我的爹爹江承安喽?小昭?这个昵称不错,就不知这里有没有张无忌。江月昭心里对自己说。 “爹,我已经好了,就是躺得头疼,其他就没什么不舒服了。”江月昭答道。 “这就好,这就好,这次实在是凶险,爹还以为……要是爹的乖女儿有个三长两短,爹也没法活了。”江承安说着眼泪都要下来了。 “我这不是好了吗?爹您别难过了,没事了。女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您就等着跟女儿享福吧。”江月昭任江承安拉着手,笑眯眯地说。 “好,好,小昭是爹的心头肉,小昭好爹就好。”江承安听了江月昭的话,含在眼中的泪就掉下来了。 江月昭觉得他是真疼女儿,心里着实感动了,她拿起床头的丝帕,替他拭了拭眼泪:“爹,您别这样。” “爹…是谁给我下的毒?可查出来了?” “唉!爹无能啊,那厨娘知道事情败露,就上吊自尽了。现下虽报了官府,可人死了,也问不出来是谁指使她的了。官府还在查,爹也在想办法查,不会让你凭白受这样的委屈。” 江月昭心想:你们也不用查了,我都知道是谁了,只不过我现在还不想除了她,哼!赵灵儿,看来你这一世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可既然我来了,也就由不得你了。 江承安正絮絮地跟女儿唠叨着,就听门外有人报:“夫人和两位姨娘来了!” 就见门一开,从门外当头走进来一位美妇,身着秋香色缎袄,同色百褶绫裙,鹅黄缎披风,一派雍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姨娘和几个丫环。 那美妇便是江承安的夫人吴蕴琳,江月昭的娘,她来到床前,先对江承安道:“原来老爷先到了,我说打发人去前堂问,都说不知道呢。”然后在床上坐了下来,伸手抚上江月昭的脸:“看昭儿的气色好多了,应该没大碍了,这样娘就放心了。” 那边两位姨娘向江承安福了福,就站在了江夫人身后。其中一位较年长的曹姨娘接过江夫人的话说:“我们昭儿是个福大的人,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都伤不了她的。” 另一位年轻的孔姨娘细声细气地接道:“可不吗?那常太医说,这个毒可凶险呢,换第二个人怕是熬不住的,我们昭儿是个命大的,将来必是后福无边”。 “怎么给我诊治的是位太医吗?”江月昭疑惑地问。 “是啊,”江夫人答道,“容老爷和容夫人听说你中了毒,特意央了宫中的太医来给你瞧的病,那太医果然不同凡响,居然治好了你的毒。” 江月昭心想,哪里是他治好的?你们的女儿已经死了,你们现在还能见到这个女儿,与其感谢太医,不如感谢冥王。 “小秋端来的燕窝可吃了?”江夫人关切地问。 “吃了半碗。”江月昭答。 “小昭大病初愈,身体还弱,夫人要上点儿心,大婚前可要把身体养好,什么对身体好就弄来吃,我们家又不是吃不起。”江承安吩咐道。 “知道了,老爷放心。今儿早上容夫人打发人送来两支千年老参,晚上我就打发厨房炖了端来。昨天常太医给开的补药方子,正在外面熬着呢,一会儿就好。” …… 大家说着这些话,不觉过了半个时辰,江承安见女儿露出疲态,便吩咐说:“小昭要多休息才是,我们都回去吧。” 于是大家都随着江承安出去了。 待人都出去了,小秋上前来:“小姐坐了半个时辰了,躺下歇会儿吧。”于是整理好枕头,扶着江月昭躺了下来。 江月昭闭着眼睛,心念转动:这江家的主人都见到了,自己表现还不错,除了最开始对小秋说的那句“谢谢”,再没露什么破绽,他们也没怀疑。听江老爷刚才的话,自己和那容毓飞的婚期将至。怪不得那赵灵儿急了呢,哼!他们不知道是谁干的,我可知道。我要是现在揭穿了你,送你见了官,我来这儿就没有意思了。且留着你,我们之间算帐的日子还在后头呢,看你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还有那个崔天民……啊不,容毓飞,对这样狠毒的女人倾心爱慕,可见是个没脑子的笨猪。 江月昭在心里盘算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四章 初见故人 连日来江月昭都在床上静养,躺得她骨头都快软了。可每每她刚往床边蹭了蹭,就有小秋或小冬两个丫头之一迅速过来摁住她:“小姐,大夫说您需要静养,您可不要乱动,忍一忍吧,养好了身子,您才能做一个最美的新娘子哦。” 哼!最美的新娘子,你们当我不知道那个容毓飞对我的态度吗?恐怕当个最衰的新娘子还差不多。江月昭心想。 她最近躺在床上,细细搜索了一下关于江月昭的所有记忆,发现那个容毓飞还真不是一般的可恶呢。他居然跟他的一班狐朋狗友放话,说他听闻江家的小姐骄横任性,最是个没教养的刁蛮女子,若娶了这样的女子,早晚要坏了容家的家风,搞得容家鸡飞狗跳。可那赵灵儿,虽出身不好,但温柔娴淑,才华横溢,又生得天人之姿,若今生娶得如此妙人儿,便是来世做牛做马,也是值得了。 但显然容家的当家容尚天和他的夫人不是这样想的。容尚天当年想娶秀才的女儿都没有遂愿,如今他儿子要娶一个妓女,虽然听说这女子卖艺不卖身,可那也是青楼出来的,容老爷岂能允许。容夫人更是个大家闺秀的出身,在她的观念里,要是儿子娶了青楼女子,她便只能自裁以谢列祖列宗了。 眼见婚期将至,容家的老少两代人还在僵持着。 想起容毓飞那句“来世做牛做马也值得了”,江月昭就气闷不已:哼!你想做牛做马我成全你,可是给谁做牛做马,就不一定了。你想给那个妮娜…不对,是赵灵儿,你想给赵灵儿做牛做马,恐怕是万万不能了! 至于他说的“江家小姐骄横任性”,江月昭仔细地想了想,可是没有结果。也是,要从自己的记忆中搜索出自己是否刁蛮任性,确是一个难题。人往往很难认清自己的,尤其是缺点方面,如果能认识到自己刁蛮任性,那就不是刁蛮任性了。 江月昭这样想着,都有点儿被自己绕糊涂了。算了,看来还是得通过别人的反应来判断自己是个怎么样的女子。 于是就有那么一日,江月昭发现小秋手里拿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却愣愣地看着自己,半晌没动一针。她出声提醒:“小秋!” “啊?小姐,什么事?”小秋回过神来,赶紧问。 “你那么愣愣地看着我,是不认识你家小姐了?还是小姐我长得太好看,你情不自禁啊?” “小姐…”小秋有点儿不好意思,“唉…不敢隐瞒小姐,小秋就是在担心,小姐这次中毒,恐怕对身体伤害太大,瞧您这几日,安静地厉害,以前小姐是个多么活泼的人儿啊,成天说说笑笑,逗得老爷夫人多开心。这几日,小姐不爱说话,老爷夫人都是闷闷的…” “小秋,你说实话,我以前是不是有点儿骄横任性啊?” “您是不是听说了什么?小姐千万别理那容……”小秋说到这儿顿住了,“小秋觉得小姐最是个活泼伶俐的可人儿,又体贴孝顺,谁要是娶到小姐,恐怕是几世都修不来福呢。”小秋说完这些,又低低地加了一句:“偏那容公子是个不识货的。” “瞎说,小姐我倒成了什么货物了?赶紧绣你的荷包吧,再捏就要捏出水来了!” “噢。”小秋应了一声,低头开始绣荷包。 于是江月昭便知道了,自己原来是个活泼的性子。怪道这几日老爷夫人并两位姨娘,看到她都摇头叹气呢,八成他们以为自己被毒药毒坏了脑子,性情大变了呢。 日子就这样在江月昭的打探与适应中过着,转眼半个月了。江月昭也被允许下床了,可以去花园透透气,陪江夫人和两位姨娘绣绣自己的嫁妆。本来她以为自己做马天娇的时候不会刺绣这一技,但凭着江月昭那点儿记忆,可能绣不出来什么东西。可是那日趁屋里没人,她拿起小冬绣了半幅的帕子比划了一下,居然能动手绣下去,这让她惊喜不已,也暗暗地赞自己聪明,向冥王要了江月昭的记忆。否则在这个时代,女人不会女红可是一大缺憾。 这样消磨着时间,离她大婚就剩下半个月了。 这一日,下午素衣坊的裁缝拿来了她的嫁衣,她试了试,指出几点不合适的地方,让裁缝拿回去改了。用了晚饭后,她陪爹娘说了一会儿话,就觉得困顿,于是向爹娘告退,回了自己房中,小冬服侍她梳洗一番,她就睡下了。 也不知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就觉得有人在推自己,她睁眼一瞧,屋里的蜡烛已经被点亮了,一个男人正站在自己床边,伸手推着自己。 江月昭第一个反应就是飞起一脚横踢。做马天娇的时候,她可是正经学过跆拳道的,不过段数不高,才三段而已。 只见那男人身子一闪,轻飘飘地就避过了这一脚。 马天娇见一击未中,张口便要喊,那男人身形快速欺近,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别喊!我是容毓飞!我不会伤你,只是想跟你谈谈。” 他离得很近,江月昭就闻到一股酒气。 江月昭拿开他的手,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哼!我可是少林悲吾大师门下弟子,别说你这江府,就是那皇宫大内,只要我想进,也是难不倒我的。” “你还挺得意!悲吾大师教会你的,就是这种翻墙入室的勾当吗?” 容毓飞被这话噎了一下,脸色一僵,但马上就恢复了,正色道:“我并非你想象那种登徒子。” “酗酒在先,又翻墙入室闯进小姐闺阁,这不是登徒子是什么?” “我并未酗酒,虽然喝了酒,但并不多,我清醒得很,我来是想跟你谈谈。” “好啊,你够清醒就好,本小姐就陪你谈谈。你先去那边面向窗户站着。”江月昭一指窗户的方向。 “为什么?”容毓飞瞪着她。 “你不会想让小姐我穿着亵裤肚兜陪你谈吧?”此时马天娇上半身还是缩在被子里,下半身因刚才那一踢露在被子外边,可不就穿了一条亵裤吗? 容毓飞脸“噌”地就红了,赶紧转身去窗边面窗而立:“你这女子如此说话,简直不知羞耻。” “你趁本小姐睡着的时候闯入闺房,本小姐不骂你是采花贼便罢,你还有脸说本小姐,真正是贼人喊捉贼!” 容毓飞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趁着一股酒劲闯了进来,本意是让这江家小姐知难而退,别妄想着嫁给他。可是首轮交锋,自己便被她呛的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外间传这位江小姐刁蛮,果然是个嘴尖牙利的。 他现在酒已醒了八九分,有点儿后悔来这里了,倒不是因为被江月昭抢白了几句,他觉得自己这样偷偷翻墙而入,实在是有损他容家的颜面,不是有教养的世家公子所为。这要是明天江月昭告诉了江老爷,江老爷再去责问自己的父亲,恐怕父亲震怒之下,自己和赵灵儿的事就更没希望了。 他正暗暗后悔,后面一声唤:“转过来吧,想找我谈是吗?我奉陪。不过茶水可就欠奉了,恐怕容公子也不愿意我现在喊丫环起来奉茶吧?” 容毓飞纵是心里悔恨,还是故作镇定地转过身来。 他望向江小姐,就见她一头乌发并未绾起,只用一块丝帕松松地系在脑后,几绺碎发随意地搭在两腮处,虽不施粉黛却颜色如朝霞映雪,秀眸惺忪,大概因为刚刚睡醒的缘故。她盈盈地走向自己,一股清新的少女的香气扑面而来。这是容毓飞从未有过的经验,容家在他这一代没有女孩儿,他自己的侍妾周福珠倒是给他生了个女儿,可只有四岁,还未长成闺阁小姐的样子呢。他不太知道未出阁的小姐是个什么样子。赵灵儿自是美得很,可她是个有阅历的女子,又生活在那种地方,散发出的自然是那种妩媚动人的气息。如今这女子如早晨带露的兰花儿一般向他走来,他就怔在那里。 江月昭也在打量对面这个男人,心想:崔天民,原来你这一世是这副德行,竟有一副好皮囊,瞧他剑眉星目,身量修长,一身白衣胜雪,虽然是翻了墙进来的,居然一点儿没脏。哼哼!纵然你有千般风流,现今我来了,恐怕你也要收一收了。既然你主动来找我,那么我们的较量就从现在开始吧。 “容公子瞧够了没有?瞧够了我们就开始谈吧。” “咳咳……”容毓飞收了视线,咳了两声掩饰尴尬。 “容某今晚冒犯小姐,实在是抱歉。可是容某也是情非得已。想来江小姐也听说了,我有一真心相爱之人,本来容某答应娶她为妻,无奈家父家母坚决不允,更加上与江小姐之间的娃娃亲,容某恐怕要失言于灵儿了。眼看你我二人婚期将至,灵儿很是痛苦。容某今日前来,就是请江小姐看在我们两家是世交的份儿上,成全了容某与灵儿吧。” 江月昭听了这番话,心里大痛。其实从心底里,她还是把这个容毓飞当成了崔天民了,她心想:好你个崔天民,什么真心相爱之人,还让我成全了你们?那灵儿痛苦,她下毒手害我的时候,我就不痛苦了吗?这样恶毒的女人,我岂能放过她? 她说话的语气就不大好了:“容公子你说的没错,今晚你之所为,对我确实是一种唐突冒犯。你要我成全你们,那就请容公子给我指条明路,我该怎么做才能成全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男人都违逆不了,你想让我一个小女子如何去违抗?” “你……这么说,你是非嫁给我不可了?”容毓飞气恼地问。 “容公子还真不是一般的自恋呢。大概容公子一向自负长相风流,觉得全东州的女子都巴巴地想嫁你吧?哼!可是本小姐偏偏不看那外在的皮相。你以为你那样的诋毁我,到处宣扬要退了我的亲事,娶那青楼女子,本小姐还会心甘情愿嫁给你吗?容家向来自诩家风甚严,容公子在外间肆意诋毁未过门的妻子,如今又深更半夜欺上门来,如此浪子行径,你真当本小姐愿意嫁给你吗?” 容毓飞被她损得又羞又恼,可听到后半句,便抓住了把柄一般:“既然你不愿嫁,我不愿娶,我们岂不是一拍即合?” “容公子如此想问题,真是令我咋舌。如果你不愿娶,我不愿嫁,问题就解决了,还至于今日劳烦容公子翻墙入室的这么麻烦吗?你一个在外间行走的男人,尚不能退了这门亲,我一个养在深闺中的小姐,难道你想让我去容府登门退亲吗?” “……”容毓飞一时无语。他今天来江府,本就是借着酒力一时冲动,如今清醒了,就觉得这江月昭所言根本无可辩驳,倒是他这欺上门来的人在犯浑了。 江月昭见他低头无语,就放柔了语调说:“我们与其这样争论你我解决不了问题,不如好好想想,以后我们之间该怎样平和相处吧。” “依江小姐的意思,我们只能服从家长,如期成婚了?” “如果容公子有本事退了这门亲,我也不怕沦为东州城的笑柄,我欣然接受便是。” “要是家父肯退亲,我还用走这一遭吗?难道我真的要失言于灵儿了吗?”容毓飞脸上浮现出绝望痛心的神色。 “那是容公子自己的事情,诺言是你许下的,难不成你想把食言的责任推到我身上吗?”江月昭毫不同情的回道。 “唉……”容毓飞沉吟半晌,叹了一口气,“罢了,今日是容某唐突了,江小姐莫见怪,就当容某没来过吧,容某告辞。” 说完,他起身开门,飘然而去。 江月昭走过去关了门,来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水,一边喝一边思忖:这一番言语较量,看来是自己占了上锋。第一个胜利就是,以前容毓飞一直觉得他娶自己很委屈,今天让他知道了,我嫁给他,我还很委屈呢。这就可以保证自己嫁过去之后,在他对自己没有感情之前,对自己保持几分客气。第二个胜利,是从他闯进闺房那一刻就注定了的,一个世家公子,半夜擅入小姐闺阁本就失礼,又拿言语相逼退亲,更非守礼之人所为,就凭这两条,他以后见自己,首先就理屈了三分。 崔天民……容毓飞……哼哼!任你有三头六臂,也躲不过李天王的宝塔,你就等着我收了你吧。 第五章 退而求次 容毓飞从江府出来,心中不住地懊恼,心想:自己不该听那马良栋的撺掇,冒然闯进江府,实在失礼之极。更何况自己此行目的没有达到,反而让江月昭一顿教训,言语之中处处落了下风,以后真要是迫不得已娶了她,恐怕也很难摆脱今日一面两人之间形成的气场了。那个江小姐,外间皆传是个刁蛮的主儿,今日看来,见她伶牙俐齿,见了陌生男人却不羞不怯,确实是个厉害的丫头。可她言语干净利落,句句占在理上,并不若外间所闻的骄横刁钻,不知为何她会有这样的名声在外。 他不由得又想起烛光下向自己盈盈走来的那个兰花般的少女,便有点儿失神。这也怪不得容毓飞,他五岁离家,那时候江月昭还是个刚出生的小女婴,他在离家之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订下了这个小女娃是他的未婚妻。到了少林寺拜悲吾大师习文学武,陪着他长大的是群和尚。十六岁归家,小女娃已经长成女孩子了,有了男女之防,他自然是见不到她的。随父亲在容家的商号中历练,能见到的女人都是那些已婚的妇人。倒是他回家后第二年,祖母指了自己身边的大丫环杜小翠和奶娘的女儿周福珠给自己为妾,转年周福珠还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两个女人,也能算是中上之姿,但由于两个人的出身皆是下人,气质上就逊了一筹,见了他又只是垂目低头,恭谨有余,情意不足。 所以他后来有一次被马良栋那帮损友生拽到万翠楼,头一次见了象赵灵儿那样妖娆的女子,犹如晴天霹雳在他眼前炸开,唤醒了这个年轻男子心中一直沉睡着的万般风情。从此他便迷上了赵灵儿,几乎无法自拔。 其实容毓飞并不是个好女色的登徒子,他待赵灵儿是一片痴心,大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决心。赵灵儿也是看上他这一点,这样一个痴情种子,只要抓住他,自己这一辈子不但有了依靠,而且还是个金榻玉靠呢。所以赵灵儿在这位容公子身上,是下足了心劲儿的,事事皆投其所好。青楼女子对付男人,自来就有一套本事,再加上赵灵儿对容毓飞十二万分的用心,更是引得容公子魂魄都附在了那赵灵儿身上。 容家这一代,儿子有两个,嫡出的就容毓飞一个。容毓飞从小就聪明不凡,容老爷很是器重,五岁就亲自携子上少林寺,求悲吾大师收他为徒。那悲吾大师武是当世宗师,文亦名动天下,年轻时曾与容老爷的爹有一段渊源,又见容毓飞不是个凡胎俗物,就收了这个故人的孙子入门下。俗语说“名师出高徒”,追随在悲吾大师身边十年,容毓飞自然出落得武艺超群,文采风流。 容老爷本来对这样的儿子十二分的满意,心想容家后继之人如此优秀,我也算是对得起容家列祖列宗了。却不曾料到儿子在女人这件事上如此的死心眼儿。如果容家真的娶一青楼女子做当家主母,叫他百年后如何有颜面去见祖宗?更何况,容老爷当年欲娶吴蕴琳不得,跟江承安订下了儿女亲家,他这些年心里一直是巴望着江小姐快长大,好嫁到容家。他自己娶不到吴蕴琳,让儿子娶了她女儿,感觉上也算了了心愿一样。当然这点儿想法不能对外人说。不过有了这一层,容毓飞想退亲就更是没有一丝希望了。 可是软硬兼施,软的,容夫人眼泪都要流干了,硬的,容老爷笞杖也打折几根了,容毓飞硬是十头牛也拉不回,一心扑在赵灵儿身上。 那容毓飞,父亲越是打他,母亲越是骂他,他就越觉得自己这段情是可贵的,越觉得赵灵儿就是那九天仙女,自己不经一番辛苦,如何能娶得仙女? 可是就在今夜,他见到了那个如兰花般的少女,他的心开始有了一个小缺口,尽管他不知道,但是这个缺口还是不知不觉得裂开了。 容毓飞带着懊丧的心情回到府中不提。 第二日,容毓飞起得早,先去了自家的容盛钱庄兜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事,就出了钱庄,奔万翠楼去了。 万翠楼是东州城内有名的青楼,位于东州城南城区的广德街。广德街是这京都最繁华的商业区,商肆酒楼林立,亭台楼阁如云,在这广德街的最东端,与玉华门一路之隔,有一座五层五开间的建筑,红墙灰瓦,就是京城有名的万翠楼。本来东州城的烟花之地是在西城区,那里才是青楼妓院汇集的地方。这万翠楼却开在广德街,且在玉华门的对面,进了玉华门,就是月朝官署集聚之地,可见这万翠楼确实不是一般青楼可比。 进了万翠楼,容毓飞熟门熟路地就上了三楼,上楼后右拐,第二个门,便是赵灵儿的海棠阁。 赵灵儿是个清倌,只卖艺不卖身,按照万翠楼的规矩,除非上门提亲,来花轿抬走,否则一不能赎身,二不能包养。所以虽然整个万翠楼的人都知道她与容公子的关系,可是只要有客人点到了她,她还是前往的。 青楼是个夜间兴旺的场所,白天姑娘们大都睡觉养神。容毓飞到的时候,正是午时。 他敲了敲海棠阁的门,就有一个小丫头来开门。 “小红,小姐睡着吗?”容毓飞问道。 “没有,小姐说今天公子肯定能来,在等着呢,公子请进。”小红答道。 容毓飞刚进了屋,就有一女子袅袅娜娜的从屏风后走出来,向容毓飞福了一礼,急急地走过来抓住他的手,柔声说道:“毓郎你可来了,再不来灵儿就要把这万翠楼的屋顶望穿了呢。” 容毓飞笑着:“灵儿真的如此想我吗?” “毓郎这样说,就在怀疑我的一片痴心了?唉…真是叫人寒心啊。”说着,作势拿帕子拭了拭眼睛。 “你也不用伤心,你说什么,我信就是了。要是你把万翠楼的屋顶望穿了,大不了我出银子给修便是。”容毓飞宠溺地说道。 赵灵儿听了,娇笑着往容毓飞怀里偎:“我就知道毓郎是最疼我的。” 然后回头吩咐小红:“早上我吩咐你去买的竹叶青酒,还有我让后厨做的那几样小菜,一起端了来。”、 小红应了一声说出去了。 “毓郎一定没用饭呢,我们进内室说话,等小红回来,我陪毓郎喝两杯。” “灵儿最会体贴人了,美酒佳人,真是难以拒绝啊。” 于是两人携手绕过屏风,进了内室。 小红还没回来,容毓飞有几天没来看望赵灵儿,两人在内室自有一番亲热。 一会儿门响了,两人知道是小红回来了,就从床上起来。赵灵儿替容毓飞整理了一下衣服,扶他到桌边坐了下来。 酒菜摆了上来,一道炒黄鳝,一道鸡汤煨香茹,一道翡翠大虾,还有一道是糖醋藕片。 赵灵儿吩咐小红出去了,自己在盆中净了手,过来将虾剥好放在容毓飞面前的碟子上,又复回去净了手,给容毓飞和自己各斟一杯酒,才坐下来。 容毓飞着实饿了,几口吃完了面前的虾仁,方才喝了一口酒。 赵灵儿也不吃,只是端着酒杯,看着容毓飞:“毓郎这几日都忙什么呢?也不来看灵儿?” 容毓飞听了,叹了口气,放下了筷子:“家父命我在家准备大婚的事情,我虽是不愿意,无奈他老人家盯得紧,不好出来。” 赵灵儿低了头,面色肃静了下来。 “灵儿……我与江小姐的婚事……恐怕是推不掉了。前几日我硬是要上门退亲,家母当时就气得犯了心痛的毛病。唉!我今日来,就是想跟说这件事……灵儿,我不能丢下你,就算我与那江小姐成了婚,心还是在你这里的。你可愿意不计名份,跟在我身边?我也不想委屈了你,你要是不愿意……”容毓飞说完,忐忑地望着赵灵儿。 赵灵儿听着,心里凉了半截,不是没料到这种情况。如果那厨娘得了手,自己兴许还有几分希望。可是那个江月昭实在是命大,下那样的毒她都能活过来。眼下他们的婚期将至,自己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来了。 对于容家名媒正娶地让她进门这件事,她现在已经绝望了,即使容毓飞不说,她自己也想过做妾这条路。容家是什么家世?多少好人家的姑娘都愿意给他家做妾呢,自己一个青楼清倌,给容毓飞做妾是不委屈的。总好过在青楼过这种迎来送往的日子。而且清倌吃的是青春饭,等自己有一天老了,也是要找个依靠的。不如趁现在年轻,容毓飞又对自己一往情深,跟了他,虽然不是正室,但宠爱肯定不会少的。何况只要自己进了门,凭容毓飞对自己的痴情,要想争取也不是没有机会的. 可是娶自己为妻,这是容毓飞自己许下的诺言,虽然当初也知道他是情之所至,冲动之下的承诺,实现的可能性不大。可毕竟是他食言,自己怎么着也不能应得太爽快了,要让他对自己存着一份愧疚的心里才好。 想着这些,赵灵儿就露出泫然泪下的表情:“只要能在毓郎身边,什么名份我都不在乎了。我只是担心,听说那个江小姐是个刁钻的丫头,毓郎跟她成了亲,岂不委屈了你?” “那小姐……”容毓飞提起江月昭,脑中又浮现出昨晚的画面,就有点儿恍神。 赵灵儿一惊:“怎么?你见过她?” “哦…那个…那倒没有。”容毓飞不想让她知道这件事。 赵灵儿心中疑惑,到底不方便追问,也就罢了。 她想:江小姐今天的名声,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买来的。这一招收到的效果,我可是受用了很长时间呢. 自从容毓飞许了名媒正娶的诺言后,赵灵儿就开始着手对付江月昭这个最大的障碍了。她给了小红一笔银子,让她在市井中寻一些好扯闲话的,给了银两,让这些人按小红教的话,到处宣扬,还寻了几个乞丐,给了银子,让他们按自己编好的故事说。 半年下来,江家小姐刁钻蛮横的名声,就在东州城内传了开来。 现在想想,赵灵儿自己都灰心。任是她如何名声不好,如何刁顽骄纵,容毓飞还是可以娶她为妻。自己表现得如何温婉娴静,如何恭顺体贴,也摆脱不了这青楼的出身,只能做妾。早知如此,何必花那么多银两做这种事。制造谣言一事倒罢了,几百两银子她还不太心疼。那下毒一事,耗掉了她大部分积蓄。毒药不好弄不说,那个厨娘,她给了足够她下半生过活的银两,才买通了的。 没想到还是没成事。 容毓飞听得赵灵儿愿意做妾,又愧疚又激动,立马对赵灵儿许诺:这一生都只爱她一个,这颗心永远是她的。 赵灵儿心说,如果你的许诺那么好用,半个月后你娶的就应该是我才对,男人的承诺总是靠不住的,靠你的诺言活着,还不如靠我自己呢。 但她面上还是一副脉脉含情的样子,感激涕零地依在容毓飞怀里:“我信毓郎,我的心也是一样的。没有毓郎,灵儿也是活不下去的。” 第六章 再结连理 江月昭觉得在古代这一个月,生活得还算不错,江家是个妻妾和睦,主义仆忠的模范古代家庭。爹娘拿自己象珍宝一样疼爱,就是两位姨娘,对她恭敬之外,也是很体贴的。她觉得自己真是好命,投身到古代这样一个幸福家庭中,不管将来与容毓飞和赵灵儿之间的战争结果如何,有这样的父母疼她,来这一世也不算委屈的。 唯一的缺憾,就是出不了门,只能成天窝在家里。在自己还是马天娇的时候,她除了晚上睡觉,几乎是不着家的。工作日里白天要上班,自是不用说。就是放假,她也是闲不住的,逛街购物,驾车旅游,跟朋友吃饭喝酒。她的日程总是满满的,家只是晚上提供一张床睡觉的地方。 如今来了这里,除了呆在府里,哪儿也不能去,尤其自己快要大婚了,就更不能出门了。她以前一直坚持早起跑步,来了这里,还是习惯性地早起,跑步却成了奢望。她曾想过能否绕着府里花园的小径跑几圈,最后判断这种可能性就是零。估计还没等她跑完,大夫就已经进府等着给她诊脉了-------大家会以为她脑子毒坏了呢。 她的活动范围就限在自己和母亲的住处,花园和书房,偶尔也去两位姨娘那里坐坐,可是两位姨娘太恭敬,她不习惯,去了几次就不爱去了。 好在这几日因为自己要成亲,江老爷便着人把在游云山庄学武的弟弟接了回来。 江月海,就是江月昭的弟弟,江家唯一的男孩儿,今年十二岁,是曹姨娘所生,四年前离家学武去了。江月海之前在家的时候,几乎天天跟在江月昭的后面,吵着要姐姐带他玩。江月昭对这个弟弟很是喜欢,天天带在身边,想着花样地陪他玩,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给弟弟。江老爷就觉得这样不行,一个男孩子,天天不是在母亲身边,就是在姐姐身边,岂不养得一身脂粉气?于是一咬牙,送到游云山庄习武去了。 需要交待的是,这游云山庄是容家的老太君,也就是容毓飞的祖母游芙蓉的娘家,游家虽然历代都是江湖人士,却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儒侠,子孙不光是习武,还要读书的,只不过从来不考科举,不入朝为官,便归入了江湖之中。游家的玉龙剑法在江湖之中颇负盛名,再加上游云山庄向来扶贫济弱,处事公道。所以江湖人要是有什么恩恩怨怨解决不了,都爱去游云山庄评个理,那游云山庄就俨然变成了江湖法院了。 江老爷当初欲送儿子去习武,就想到了游云山庄。他亲自登门求老太君举荐,老太君碍于亲家的面子,也就同意了。现任庄主游在龙是老太君的侄孙,有了这层关系,他自然不好怠慢江月海,就收在了自己门下亲自教导。 自从江月海回府,江月昭才算找到一点儿好玩的事情。她每天把江月海拉到自己房里,把小秋小冬打发出去后,就让江月海教她学剑。起初江月海不答应,觉得闺阁小姐不该学这个,江月昭就说:“等我嫁到容家,要是你姐夫欺负我,我也不能束手待毙啊?”。江月海大概也听到点儿外间传闻,就答应了。 马天娇在现代学过击剑和跆拳道,有了这个底子,江月昭学起剑术来有模有样,连江月海都吃惊她学得这么快:“姐姐你还真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呢,要是我师傅亲自教你,保不齐你就能成个名动江湖的女剑客呢。” “真的?有机会介绍你师傅给我认识啊!让他教我几招!”江月昭对江月海的夸赞甚是受用。 “我师傅如今就在容家,容公子成亲,他当然要来道贺的。” “你师傅长得帅吗?” “姐姐你……” “就我们姐弟二人,还装什么闺秀,你只说,你师傅帅不帅?” “我师傅又怎是一个帅字了得?我师傅那可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是吗?”她以前是马天娇的时候,就爱看帅哥,经常在崔天民眼皮子底下就犯了毛病,脑壳不知让崔天民敲了多少下。如今听说有这种神仙般的人,她便忍不住满眼飞红心。 “可是你是女眷,即便我师傅人在容家,怕你也没什么机会见他…”江月海一盆凉水就把江月昭泼回了现实之中。 万恶的旧社会!万恶的男尊女卑!妨碍我认识帅哥!江月昭恨恨地想。 江月海看着江月昭的表情,就有点儿下冷汗:这是我姐姐吗?怎么这般花痴? 当然门一开,有别人在了,江月昭就又恢复了江小姐该有的样子。江月海这才放了心。 有江月海陪着练剑,时间不再那么难熬,不知不觉,成亲的日子到了。 这一日,天还未亮江月昭就被唤了起来,家里专门请了两个婆子给她梳妆打扮。江月昭坐在那里任她们折腾,光开面和梳头,就差不多花去了两个时辰。等她凤冠霞帔妆扮停当,蒙了盖头,她已经又困又乏。凭借着头上的盖头,没人看到她的脸,她就真的坐在那睡着了。这坐睡的功夫,还是她读大学的时候练出来的,没想到现在居然用上了。 她正睡得香,梦见自己和崔天民在顺天小吃街上狂吃,就听到外面一阵鞭炮响起,小秋小冬兴奋地声音:“来了,来了!” 她使劲地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清醒一些,又挪了挪坐得有点儿发麻的屁股。 又过了一刻,便有人来扶起她,说道:“新娘要上轿了。”她便被引到前堂。 这时她感到自己两只手被一左一右的两个人拉了起来,她知道这是爹娘,心里就一酸。 左边江承安说话已经有了鼻音:“小昭这就要嫁出去了,做了人家媳妇儿要懂礼守节,谨遵三从四德,孝敬公婆,敬爱丈夫,知道吗?” 右边江夫人更是哭了起来:“要为婆家延续子嗣,也要爱惜身体,别让娘担心,知道吗?” 江月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爹,娘,女儿一定照顾好自己,不让你们操心。我会常回来看你们的。” “好,好,时辰到了,上轿去吧。” 就有另外一只手扶了自己,向外走去。 待她上了花轿,外面又是一阵鞭炮齐鸣,一声吼:“起轿!”就听得锣鼓喧天响起,她被忽悠一下抬了起来,轿子向前走去。 这是她到古代后,第一次出江府,却被塞在轿里,蒙着盖头,眼前一片暗红,什么都看不到。 她知道他就在外面,她也知道他不甘心,现在恐怕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约摸半个时辰,在锣鼓声外,她听到了鞭炮声,估计是容家到了。 又是一套繁琐的仪式,敬了茶,拜了天地之后,她就被送入了洞房。这一趟下来,一直就是不同的手引着她,她能看到的,就是脚前二尺左右的范围,还有面前红晃晃的盖巾。 然后她就又开始了枯坐。她能听到前厅喜宴上人声鼎沸,恭贺之声不断。她想:原来在古代成亲,最闲的就是新娘子了。 她肚子很饿,一天下来,只在早起时喝了碗粥,这一通折腾,早消化没了。她知道小秋和小冬就在门边立着,她们是她的陪嫁丫头。她轻声说:“小秋,你出去给我找点儿吃的吧,我要饿晕了。” “小姐,你现在不能吃东西,这不合礼数。”小秋说。 “偷偷吃一点儿,没人会知道,求你了小秋,我真要晕了。” 小秋一听小姐是真饿了,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她又想了想:“小冬你也别干站着了,怪无聊的,你偷偷去前厅看看,都来了谁?他们怎么闹的?回来讲给我听,这么坐着无聊死了。” “能行吗?小姐?” “没关系,宴席不完,不会有人来的。放心去吧。” 于是屋里就剩她一个人了,她在心里数着数,盼着小秋和小冬快回来。就在这时,她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好象不是小秋和小冬,她想知道是谁,可又不敢轻易掀开盖头。只好等着对方先发话了。 稍顷,两条小短腿出现在她的视线所及范围,能看到穿着浅红团花簇锦对襟袄,脚上是一双水蓝色缎子绣百蝶的小绣鞋。这是个小孩子。 江月昭就见那双小脚在她面前一踮一踮的,她就想乐,她猜这小娃娃一定想掀她的盖头,可是又够不着。于是她自己伸手,将盖头掀开一角。眼前就完整地出现一个雪团一般的小女娃,粉扑扑的小胖脸儿,两只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头上梳两个小抓髻,戴着水蓝的丝制绢花。 江月昭一看到这个小娃娃,心里就不由自主地漾起一阵欢喜,多好看的小家伙儿,简直象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你是谁?”她柔声问道。 “我叫小雪”嫩嫩的声音答道。 “你是谁家孩子?” “我爹是大少爷。”小娃娇傲地说。 原来是容毓飞和周福珠的女儿,江月昭心里有点儿不自然。不过就一霎间,她就好了。这样的小精灵,恐怕谁见了都要喜欢的。 “你真好看。”小家伙儿认真的说。 “呵呵…好看是好看,就是太饿,没东西吃,要是吃了东西,我就更好看了。”江月昭调侃道。 雪儿想了想,“噔噔”地跑出去了。江月昭以为她这就走了,撂下盖头继续坐着了。可是没一会儿,她就听到“噔噔噔!”两条小短腿就又出现在她盖头下面。 复又掀开盖头一看,只见雪儿捧着一个油纸包,递到她面前:“给你吃,这个最好吃。” 江月昭接过来打开,见是一只琵琶鸡腿,简直感动地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对,是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谢谢雪儿。”她把头盖一掀,就开始啃起鸡腿来。 “好吃吗?”雪儿用企盼的目前望着她。“好吃好吃!”江月昭含糊着说。 雪儿就乐了,趴到江月昭腿上娇声问:“你陪我玩好吗?今天都没人陪我玩。” 江月昭咽下最后一口鸡腿肉,找了块丝帕擦了擦手,把雪儿抱到腿上,对她说:“我今天不能陪你玩,过了今天,哪天我都能陪你玩。” “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 “对呀,我以后都住这里。你现在得赶紧出去,要是来人看到了,你要被打屁股的。” 雪儿赶紧拿一只手捂在屁股上。江月昭乐了,看来她是被打过屁股的。 “雪儿乖,现在先回去,明天再来找我玩,好吗?” “好吧。”雪儿遗憾地垂着头出去了。 江月昭赶紧把盖头又盖了回去,整了整衣服,恢复打座。 一会儿小秋回来了:“小姐,这容府我也不熟,好不容易摸到厨房,要了一碟桂花糕,您先垫点儿吧。” “我吃过了。”江月昭偷乐。 “什么?小姐!这桌上东西现在不能吃。”小秋扑到桌前一看,东西还好好的。“小姐您吃什么了?” “鸡腿!”江月昭呵呵笑着。 “啊?!”小秋头顶冒出一串小问号。 “你去给我打盆水来,我洗洗手。”小秋应了一声打水去了。 一会儿小冬也回来了,说起前厅的热闹给江月昭听。主仆三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说着闲话,夜幕就降临了。 第七章 新婚无燕尔 听外面渐渐静了下来,江月昭知道喜宴已经散了。 先是进来了两个喜娘,在那边西西索索地不知道安排什么。又过了半个时辰,门一开,沉沉的脚步声响起。江月昭知道是容毓飞进来了。 听喜娘报一声“称心如意!”,一根秤杆就将盖头挑了下来。江月昭终于见了亮光,胸口的气都顺了。放眼一看,屋里早就燃起了八支大红龙凤烛,映着红色的喜字,红色的床帐,再加上这两个浑身着红的新人,满屋都是红彤彤的的。 只是那个站着的新郎倌脸色比较黑。 喜娘端来一杯甜酒,江月昭抿了一口,喜娘问“甜不甜?”江月昭答:“甜!(取添的意思)”,又端来一盘生饺子,江月昭夹起一个轻咬一小口,喜娘:“生不生?”江月昭:“生。” 喜娘又端来两杯酒,分别给了新郎新娘,两个人各抿了一口,喜娘接过来两杯酒,从一杯往另一杯中倒了点儿,又从另一杯倒了回来,再次交给二人:“喝交杯酒!” 江月昭伸出胳膊,容毓飞不情不愿地也伸出来,二人交臂把酒饮了。 喜娘又去撒床,把大枣、花生、桂圆、莲子撒在床上:“祝少爷少奶奶早生贵子!” 礼毕,喜娘向二人福了福,退出去了。 屋里静了下来,容毓飞站了片刻,走到桌边坐下,拿起酒壶自斟自饮起来。 “小秋,去给我打热水,我要梳洗。小冬,来把我这一头劳什子卸下来,扯得我头皮疼。” 两个丫头应了一声,各自忙了起来。 梳洗完毕,小秋和小冬铺了床,就退了出去。江月昭走到装自己嫁妆的箱子前,打开了,拿出一套睡衣。这睡衣是她让素衣坊的裁缝按自己的要求做的,就是现代普通的夏天睡衣样式。这里的衣服她实在是受不了,大夏天的,睡觉也要穿长衫长裤,左缠右绕的,害得她起痱子。这身睡衣就很清凉。一件吊带镶荷叶边上衣,下身一条未过膝短裤,只不过料子好些,用的是蜀地产鹅黄色素织锦。上衣的吊带,她没敢采用现代样式那种细细的小吊带,带子缝了约有一寸宽,镶上了与底边相同的荷叶边。 她走到床边放下帷帐,钻到床里开始换衣服。 那边容毓飞正在喝酒,一抬头就见到床帐放了下来,愣了一下,但也没吱声,继续喝酒。 换好后,她拉开床帐,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一杯茶,刚要喝,就看到容毓飞正在瞪着她。 “瞪着我干什么?没见过?” 容毓飞心想,我当然没见过了,你这一身是什么怪衣服?露胳膊露腿不说,居然还……真空?! “你这是什么怪衣服?” “睡觉穿的衣服,简称睡衣。”江月昭好心答道。 “这衣服也太……你怎么能穿成这样?”容毓飞口气中大为不满。 “你喝你的酒,你管我穿什么衣服。再说了,我在自己屋里穿,又没有穿出去,怕什么?”姑奶奶没来这儿前,晚上都是裸睡呢。你要是看到了,还不得吓死?! 当然后半部分是在心里说的。 江月昭也不理他,喝完茶直接上床,就躺了下来。 容毓飞愣愣地盯着她,觉得有点儿好笑。他本来的打算,今晚不在这里是不可能了,那就坐一个晚上,喝一晚上酒,坚决不上床。他还在设想,他这样做,江月昭会怎样呢,恐怕得委委屈屈坐在床边,陪着他吧?如果她真要那样,或者敢跟他说什么“相公,歇了吧”之类的话,他就吼她一句:“赶紧睡觉!”让她自己先睡去,省得坐在那儿憋憋屈屈的,看着难受。 可眼下的情况,她根本当他不存在,居然自己换了那身怪衣服,径直躺下睡了。而且…… “告诉你!消停儿地喝酒,可不许再喝多了来推我!扰了我睡美容觉,我可饶不了你!” …而且是自己被吼了一句! 这……这……这是什么女人? 容毓飞看着床上的女人,只有一床薄被搭在肚子上,粉白的胳膊腿儿都露在外面,可她丝毫不觉得不妥,心安理得地躺在那里,眼见就要睡着了。倒是自己之前的一番打算,显得龌龊了。 他觉得自己象个戏子,一心想要演出戏,一登了台,发现台下没有观众。他想:我还端什么架子摆什么款儿?酒也别喝了,睡吧。 于是他卸了梁冠,合衣躺到床上,脸冲外侧闭上了眼睛。 睡着之前,他还在琢磨:我容毓飞在京城也算是个人物,谁见了我也得尊声爷。怎么每次见了她,我都落了下风? 而里侧江月昭并未真睡,她躺在那里,心里在想:崔天民,我又嫁给你了,无论今生还是后世,你都摆脱不了我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天刚破晓,江月昭就醒了。她知道昨晚容毓飞就睡在外侧,可是醒后却没见人,知道他早起床了。 躲我吧?她想,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小秋!”她唤道。 外面有人应了一声,却不是小秋,待门推开,进来了一个丫头,二十岁左右,眉眼端庄,身量适中,穿一件秋香色缎子长袄,披一件藕荷色马甲。 没等江月昭问,那丫头先行了个礼,开口说:“少奶奶早,奴婢是老太君屋里的丫环,叫宝荷。少爷每天都卯时三刻起床,去后花园练剑。老太君让奴婢来服侍少奶奶起床,接您到内堂去,怕少奶奶刚来不认得路。” “噢,原来是宝荷姐姐。” “少奶奶就叫奴婢宝荷就行了,可别叫什么姐姐,折杀奴婢了。” “你是老太君身边的人,叫你一声姐姐不为过。” 一句话说得宝荷眉开眼笑的,过来服侍江月昭起了床,开始整理床榻。江月昭见她眼睛只往自己睡过的褥子上溜,就知道她是来干什么的了。 这时候,小秋和小冬也进来了,端来了热水。显然刚才是宝荷不让她们俩儿进来的。 江月昭不动声色,洗了脸,让小冬给自己梳了个百合髻,选了一支金镶珍珠点翠蝴蝶簪,配一对宝蓝色琉璃串珠耳坠,衣服她挑了一件暗红色软罗纱交领外衫,裙子是同色软缎百褶裙,金银绣百蝠滚边。腰系银色软缎飘带。 到了古代,她一直对穿衣的事情不太上心,小秋和小冬拿什么,她就穿什么,因为太复杂,她懒得动脑。可是今天不同,今天是她在容家的第一次亮相。从交际心理学来讲,第一印象的好坏,对以后的相处影响很大的。 今天这身装扮,看起来喜气洋洋,符合一个新娘的身份,又不夸张繁琐,显出自己大家闺秀的品味,而且也不寒酸小气,配得上容家少奶奶的名头。 待她穿戴停当,容毓飞从外头走了进来。不管愿不愿意,他今天早上都要陪新娘子,到内堂给长辈请安敬茶。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江月昭,一身打扮衬得她娇美华贵,又一团喜气,完全不似昨晚那个穿着鹅黄吊带睡衣的小丫头。 “时辰差不多了,请少爷和少奶奶到内堂去吧。”宝荷出声提醒。 “好的,请宝荷姐姐前面带路。”江月昭心想你说来领路的,我给你台阶。 “这可不合规矩,还请少爷少奶奶先行”,宝荷也没为自己的借口不当而尴尬。 于是容毓飞和江月昭在先,宝荷随后,一行三人出了门向内堂去了。 到了内堂,长辈们还没出来,但也来了一大帮人了。 首先就过来几个人给容毓飞和江月昭请安。宝荷忙着给介绍。 “这位是大姨奶奶。”“福珠给少奶奶请安。” “这位是二姨奶奶。”“杜氏给少奶奶请安。” “这位是二少爷。”“毓阳给嫂子请安。” “这位…”“我见过她。”嫩嫩的童音说。没错,这位就是容可雪,她一见江月昭,立即甩着她的两条小短腿跑了过来,抱住江月昭的大腿,仰头看着她。 江月昭一看情况不妙,昨天偷吃鸡腿的事怕是要败露。她赶紧抱起容可雪,在耳边悄悄说:“昨天的事不可说,那是我们的秘密,知道吗?”雪儿盯着江月昭看了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快下来给少奶奶磕头。”周福珠过来要接雪儿。江月昭知道不管以后如何,今天这个头雪儿是应该磕的,于是放下了雪儿。小家伙也规规矩矩地向她磕了头。 “告诉爹爹,雪儿昨天见过少奶奶吗?”容毓飞的声音。 雪儿想了想,点了头。 “在哪里?” “这是我们的秘密。呵呵…”雪儿学着江月昭的话,说完又觉得可乐,抬起她的小胖手捂嘴乐了。 容毓飞看了眼江月昭,后者向他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几位都见过了,江月昭发现右侧下首的椅子上,还坐着两个女人,没有起来。她大概猜出这两位是谁了,就转向了她们。 其中一位见她转过来了,连忙起了身:“武氏见过少奶奶。”“姨娘好。”江月昭连忙客气地回道。 然后她望向另一位。那一位仍端坐着,没有起来的意思,眼睛挑衅地望着她。江月昭心想我可刚进门,没得罪你吧? “这位是…” “回少奶奶,这位是二姨太太。”宝荷答。 “噢…”江月昭只说了一个字,也没有问好,也不看她,就向右侧上首第二张椅子走过去,坐了下来。江月昭心想你虽是长辈,但我是主子,没理由你那样瞪我,我还要跟你问好。 二姨太太孙雪萍脸上就不太好看了,问了武氏的好,没问自己,明显不给面子嘛。 就在这时,听到有人报:“老太君和老爷太太来了。”众人赶紧起来。 只见容老爷和容太太,一左一右的扶着一位老太太,从屏风后的内室绕了出来。 宝荷赶紧上前,接过手来扶着老太太,一边走一边在她耳边说了两句话。老太太听毕扫了容毓飞一眼,那眼神中透着寒光。江月昭就知道宝荷说的是什么了。 老太太在上首正中的主位坐下。容老爷在左侧上首第一把椅子,容太太在右侧上首第一把椅子,分别落了座,其他人才按秩序坐了下来。 有丫环端了茶盘进来,立在上首,江月昭知道轮到自己出场了。 她来到老太太面前,恭恭恭敬敬地跪下磕了三个头,取过一盏茶奉上:“老太君请喝茶。” “好,好孙媳”,老太太接过茶喝了一口:“以后就是容家的人了,奶奶有两句话嘱咐你。飞儿是个好孩子,可是他在外面呆得年头多了,性子呆野了,对你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你担待些,有什么委屈,就来找奶奶,奶奶替你教训他。好歹等他再长几年,收了性子就好了。” “孙媳记住了。”江月昭心想,这话大概是刚才宝荷那两句耳语勾出来的。 老太太又从怀里掏出一个玉镯,套在江月昭的手腕上:“这镯子是我出嫁时,我娘给我的,是一对,一支给了你婆婆,这支给你。以后好好孝敬公婆,跟婆婆学着治家,知道吗?” “知道了,谢谢奶奶。” 又分别至容老爷和容太太跟前,磕头奉了茶。两人都嘱咐了她几句,她也应了。容太太给了她一座小巧的珊瑚雕送子观音,她谢过接了。 江月昭能感觉容老爷看她的眼神很特别,象见了自己最疼的小女儿一般,眼神柔得都要淌出水来了。她知道那是因为她娘的缘故。不管因为谁,只要容家这个大家长对她好,别人她也不怕了。 江月昭在容家的第一次亮相就这样圆满结束了。 第八章 隔世交锋 江月昭已经有几天没见到容毓飞了。从成亲到现在,她见到容毓飞三次,成亲那天晚上、第二天早上、第三天回门。 他对于该有的礼数倒还周全。 礼数尽到了,他便没影了。听府里的下人议论,没成亲以前,只要商号里不忙,这位大少爷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府里的,晨昏定醒,对老太君和容夫人也是挺孝顺的。可是自从江月昭进了门,容府的人就很难再见到大少爷。每日早晚江月昭去老太君那里请安,也不见他的影子。 府里的人看江月昭眼神就复杂起来,有同情的,有鄙薄的,有幸灾乐祸的,尤其那位孙姨娘,见了她下巴都要抬到天上去了。而容家的三位主子,老太君和容老爷、容夫人,眼神中则多是愧疚。 江月昭顶着这些意味复杂的各种眼神,每日依然早晚请安,陪老太君聊天,给老太君说笑话,跟容夫人学着处理家事,有时候亲手做几样小菜孝敬容家三位老大,闲了就带着容可雪玩,与周氏杜氏一起做些针线,安之若素,一派恬静。容家三位老大看江月昭的眼神,愧疚之中又加上了欣慰和欣赏。 江月昭心里不是没有波澜的。心痛吗?好象有一点儿。不甘吗?好象有一点儿。在乎吗?好象有一点儿。 她现在还理不太清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现在是马天娇和江月昭的混合体。作为江月昭,她是应该在意自己的丈夫的,嫁了人,却在守活寡,应该会心痛和不甘。作为马天娇,看着崔天民前世的这个家伙,天天往妮娜前世的那个家伙那里跑,怎么会不心痛?又怎么会甘心?只不过前者的心痛和不甘与后者不同罢了。 每次一想这个问题,江月昭就觉得脑子里一团乱麻,绕得自己都糊涂。值得庆幸的是,马天娇和江月昭都是活泼的性子,否则一动一静,自己就得性格分裂。 这日午后,江月昭刚醒了午觉,容可雪就迫不及待地缠着她,要她带着出去玩。江月昭也觉得骨头睡得直酸,就牵着雪儿往后花园走去。 容可雪一路摘花扑蝶,玩得不亦乐乎,江月昭也在旁边乐呵呵地帮忙。一大一小两人不知不觉,就玩到了一处院落门前。江月昭抬眼一瞧额匾上“苍芜院”,就知道这里是容毓飞的地盘了。 苍芜院是容毓飞自己的居所,这里有他的书房,练功房,会客室和卧房。江月昭还没进过这座院子呢,因为自从她进了容家,容毓飞几乎就是不回府。她自己虽好奇,也不好擅自进苍芜院。 她正仔细打量这个院落,就见雪儿上前推开院门:“我要找爹爹。”高高兴兴地跑了进去。 “雪儿不可,快回来,我们去别处玩。”江月昭一边喊着,一边跟了进去。 进得院里,她就看到雪儿正摸着鼻子委屈地站在那里,雪儿对面立着一位公子。江月昭想八成是雪儿冲得猛了,撞到这位公子身上了。这位公子出现在苍芜院里,难道是容毓飞的客人?那也就是说容毓飞回府了? “大娘,我鼻子疼。”雪儿委屈地蹭了回来。 那位公子本来正疑惑地打量着江月昭,听雪儿一声“大娘”,立即明白了她是谁,眼神就凌厉了起来。 江月昭没看到,她正蹲下来揉着雪儿的鼻子,责怪她:“让你跑得那么快,现在冲撞了客人,还不快向客人道歉。” 雪儿不情愿地向那公子躬了一躬身子:“雪儿莽撞了,对不起。” 那公子根本没理雪儿,仍然凌厉地望着江月昭。 江月昭心里奇怪,我认识你吗?我跟你有仇吗?便仔细地打量起这位公子。 这一瞧就瞧就出端倪来了。这哪里是一位公子?分明就是一个女人。一双凤目透着妩媚,一对柳叶眉,鼻子小巧挺拔,唇红齿白。虽然穿着天青色男式长衫,身量却跟自己差不多。 江月昭心念电转:一个出现在苍芜院的女扮男装的客人,会是谁?又见她那样嫉恨地望着自己,心里已经明白了八九分。 她本来还是笑盈盈的,这会儿脸就冷了下来:“这位公子是…” “别假惺惺的,你知道我是谁。”赵灵儿傲慢地看着江月昭。“怎么样?容大少奶奶,最近过得可好?” 这后面一句话,摆明就是在挑衅了。 “谢谢赵姑娘关心,我过得很好。”江月昭悠然答道,“我倒是有一样好奇,姑娘想到容府做客,容府自会敞开大门欢迎,何苦穿成这样?” 赵灵儿一听,这不明摆着在讽刺我不能明正言顺地进容府吗?顿觉被一根针扎着了痛处:“我穿成什么样子,关你什么事?只要毓郎喜欢就行了。”她抬出了她唯一的依靠容毓飞,还特意强调了“毓郎”两个字。 江月昭听她叫“毓郎”,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又一想,这个女人一激就怒,涵养太一般了,与自己差着几个级别呢。于是她继续悠然地说:“也是,赵姑娘人美,穿什么都好看。既然赵姑娘是容府的客人,窝在这苍芜院可不是容家的待客之道。好歹来一次,赵姑娘就随我去内堂见见老太君吧。” “不必了。”赵灵儿气焰矮了一矮。 “姑娘别客气,老太君和太太一直说要见见姑娘的,今儿姑娘主动上门拜见,老人家会很高兴见到你的。”江月昭说着,上前拉起赵灵儿的手,欲往外走。 赵灵儿又恼又气,她奋力一挣,甩开江月昭的手。但她这一下子含了怒气,力道就大了,江月昭没防备,被甩得一个趔趄就扑到了地上。 这下雪儿不干了,别看她只有四岁,可是个厉害的小丫头。她心里很喜欢江月昭,因为江月昭不但对她好,还能陪她玩,而且玩得花样百出,不象她娘只会斥她“野丫头”,也不象丫环只会跟在屁股后面喊“小姐慢点儿,小姐小心。”在她心里,大娘不但是个长辈,还是很重要的朋友呢。 她一下子就冲到赵灵儿面前,又打又踢,又撕又咬:“你坏蛋!你欺负我大娘,你这个大坏蛋!” 赵灵儿知道这是容毓飞的女儿,也不敢对她用力,又扯不开她,顿时忙成了一团。 这时候,东厢书房门一开,容毓飞出来了:“雪儿不得无理!”上前来一把扯下雪儿,放在了一边。 雪儿被容毓飞的呵斥吓住了,再加上胳膊被扯疼了,“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 容毓飞见雪儿哭了,才看到她嫩藕似的小手腕上,居然被自己掐出了一道红印,心下一疼,上前想哄哄女儿。 谁知道雪儿一见他来了,一扭头就冲到江月昭怀里,喊了一声“大娘!”,哭得更厉害了。 江月昭此时已经站起来了,她心里真是翻江倒海,又痛又酸,好个容毓飞,你真当我是摆设了,居然把她领到家里来羞辱我! 她抱起雪儿,雪儿伏在她肩上哀哀哭着。她立在那里,心里提醒自己:千万镇定,掉什么也不能掉了份儿,不能让眼前这两个人看笑话。 她开口了,声音冷得象要把面前的两个人冻住一般:“哼!一个罔顾家中长辈妻儿,擅自携青楼女子回府,藏在房中。另一个藏在别人家倒也罢了,居然如此骄狂无礼,敢伤容府主子。你们还真是绝配!”江月昭说完,冷然转身,抱着雪儿出了苍芜院。 容毓飞看着江月昭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外,心中愧然。他知道她说的是对的,他其实也不想这样带赵灵儿回来,可是他对赵灵儿娇声软语的恳求实在没有抵抗力,赵灵儿说她只想看看他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其实他心里知道她是想看看江月昭长什么样子。让她这么一撺掇,自己居然真的让她换了男装,带进府来。刚进府门的时候,门房容福盯着赵灵儿只瞅,不过他终究是个下人,少爷要带人进府,他也不敢吱声。 本想只带她在苍芜院坐一会儿,待天黑送她回去就是了。没想到居然被雪儿闯了进来,更没想到江月昭居然跟雪儿在一起。刚才的事从一开始,他就站在窗前看着了,不过他心里尴尬,不知道出来能说什么,心想让她们争几句,说完了两人散了就罢了。只到雪儿和赵灵儿扯成一团,他一看再不出来事情要糟。 结果他出来了,事情更糟,自己居然把女儿掐伤了,看着女儿哭着扑向江月昭,他心里又愧疚又心疼。不管怎么爱赵灵儿,女儿还是他自己的骨肉,他岂会不疼? 赵灵儿看容毓飞在发呆,心里大为不快。她委屈地拉着容毓飞的手:“毓郎…” “唉!灵儿你胡闹了!”容毓飞有点儿责备的语气。 赵灵儿眼泪适时的流了下来:“毓郎是在骂灵儿吗?灵儿…灵儿心里嫉妒她嘛!” 她自己承认了嫉妒,容毓飞反倒不知说什么了,想了想道:“我送你回去吧。” 第九章 失玉患病 江月昭从苍芜院回来,心中气闷。雪儿以为爹是最疼自己的,没想到今天居然帮外人欺负自己,心里也是难过。两个人在屋里闷了一下午,也不爱说话。 直到晚饭时辰,江月昭才想起来老太君让晚上过去用饭。于是她自己换了衣服,给雪儿洗了脸重新梳了头,带着她往老太君的屋去了。 进了门,意外地发现容毓飞也在。她心里气愤,也没瞧他,向老太君和容老爷、容夫人请了安,在容夫人下首座下了。 老太君看着雪儿笑着说:“雪儿,你也有几日没见到爹爹了,到你爹身边坐吧。” 老太太的本意,是想提醒容毓飞你还有个女儿,别天天不着家。她老人家不好把江月昭直接往容毓飞怀里推,只好拿雪儿说事儿。 谁知雪儿听了这话,嘴一扁就要哭。老太君和屋里其他人一瞧,都直纳闷。 “雪儿怎么了?”老太君问。 雪儿奔到老太君怀里,伸出她的小胳膊,一边哭一边说:“祖奶奶你瞧,可疼了!爹爹是坏蛋!帮着别人欺负雪儿和大娘。” 大家一听,还牵扯到江月昭了,心想这句话恐怕大有故事。 容老爷眼睛一眯,看着容毓飞:“毓飞?” 容毓飞被女儿一顿控诉,觉得很尴尬,低了头正思量如何回答,就听江月昭说话了:“老太君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今天下午我带雪儿去玩,进了苍芜院。正好相公的朋友马良栋在,奇qisuu书我素闻他武功了得,就打算让他教我几招,结果比划之间,我就摔了一跤。雪儿以为是他欺负我呢,就对他不太客气,相公就教训了一下雪儿。” “是吗?”容老爷可没那么好骗,仍然看着容毓飞。 容毓飞很吃惊江月昭会维护他,这种情况下,也只好顺着她说:“这个……是这样的。” “你那个狗友马良栋,最是个不着调的,自己不务正业也就罢了,带着你也学坏。以后少让这种人登门!”容夫人好象信了,教训容毓飞说。 “是。”容毓飞只得应了。 “我们容家的大少奶奶可了不得,居然跟男人学起拳脚来了。难不成大少奶奶想练了拳脚,看家护院吗?”坐在下首桌上的孙姨娘凉凉地讽道。 江月昭一番话也是情急之下编出来的,来不及想妥不妥当。让孙姨娘这么一抢白,还真就没回过神来。 “孙姨娘这话不妥,”容毓飞说话了,连姓都带上了,可见他是真生气了:“老太君也是习武的,难道孙姨娘想说老太君是容家看家护院的吗?” “这……”孙姨娘登时噎住了。 江月昭才回过神来,心想:算你有良心,知恩知报,我们也有站在一条线上的时候。 那边雪儿一看这情势,怎么没人注意她的委屈了?她还没说完呢。她就又加上一句:“才不是那样呢!” 江月昭心中暗叫一声小祖宗!你要再说点儿什么,我也圆不了了。没办法,她把眼睛一瞪:“雪儿快过来,那样缠着祖奶奶,让祖奶奶吃不好饭,仔细我打你屁股!” 雪儿头一次见江月昭跟她发火,吓住了,乖乖地从老太君怀里下来,蹭到江月昭身边坐下了。 这一切,坐在下首桌上的周福珠都看在眼里。主子们之间的事,她是说不上话的,可是女儿是她生的,她当然心疼了。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看情势江月昭也是维护雪儿的,这样她就放心了。 事情就算这样遮过去了。 这件事后第二日,早起梳洗时,江月昭突然发现那块云使赠送的玉珮没了。她心想大概是昨天那一摔,掉在苍芜院了。吃了早饭,给老太君请了安,她就奔苍芜院去了。她叩了院门,有一个小厮出来开了门,见是她,忙让进去了。 她也不进屋,直接在院子里找了起来。 容毓飞从练功房出来,就见到江月昭弯着腰满院子踅摸着,上来问了缘由,也帮她找了起来。 结果两个人搜遍了院子里每个角落,也不见那块玉珮。江月昭心中沮丧:那可是护自己平安的神器,如今没了,真是不吉利。再说了,等自己再死了,去了冥府,拿什么还给云使? 容毓飞见她如此心疼那块玉,知道是个珍贵的物件儿。于是他问了那玉的样子,安慰她说等自己着人好好再找一遍,找到了就给她送去。 江月昭只得回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容毓飞依然是甚少回府,回了府也是去老太君那里请了安,就回苍芜院。 江月昭每日依然早晚请安,陪着老太君和容夫人,不过人却没那么精神了,整天蔫蔫的。 她心中猜想是那块玉的问题。自从她来到这一世,人一直是很精神的,没心没肺地乐观,仿佛什么事都难不倒她一样。自从玉没了,她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她想起几百年后那对失去女儿的父母,想到崔天民的背叛,想起容毓飞的冷漠。 心里越想越郁闷,终于没挺住病倒了。 老太君忙让容老爷进宫,央了太医来给江月昭诊脉。 还是那位常太医,诊了脉后,眉头就皱起来了。容老爷见情势不由得担心起来:“我儿媳的病势如何?” “容兄,大少奶奶在出阁前,在下是替她诊过脉的。从那时的脉相看,大少奶奶的身子是有根基的。今日这一脉……怎么好象不是一个人了?” “怎么讲?” “若按上次的脉相看,大少奶奶是个乐观豁达的人,什么事都看得开,所以一般的邪气歪风是伤不了她的。可是今日这一脉……大少奶奶的病症,可是咽喉肿痛,言语困难,两胁胀痛,气闷不已,不思饮食?” “对,她自己是这样说的。” “大少奶奶肝火旺盛,思虑过度,肝气郁结,导致血淤,肝经不畅,肝气又横逆犯脾。这是肝脾不和之症啊。” “要紧吗?”容老爷紧张地问。 “病倒是可以治,只是在下不明白,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几个月不见,身体就差成这样了呢?” 容尚天火“噌”地就上来了。他强忍着送了太医出门,回到前堂,耳边一直响着常太医那句话:“怎么好好的一个人,几个月不见,身体就差成这样了?” 蕴琳我对不起你呀,你养了多好的的一个女儿,进了我家,让那浑小子气成这样了。我没保护好你的女儿,我以后如何有脸面见你? 容尚天越想越气,在堂内暴走几圈,突然拿起一个砚台,“哐啷”一声砸在了地上。旁边的小厮吓得立马跪在地上。 “去把容祺给我找来!”小厮抖抖地应了,赶紧跑出去了。 容祺是容家护院家丁的教头,听来人说老爷怒了,赶紧来到前堂。 “你带二十人,去那万翠楼,把那个小妖精连人带屋砸了!!把那个孽畜给我绑回来!” 容祺心说老爷你气糊涂了吧?别说带二十人了,就是带二百人,我们这些人也抓不住大少爷呀。他没敢明说,但还是犹疑了下:“老爷,这……” 容老爷似乎意识到了:“去把游公子给我找来!” 游公子,便是前面说的那个游在龙。容毓飞大婚后,因为他有事在京城要办,就一直借住在容家。 一会儿功夫,游在龙一袭青衣,腰挎宝剑,谪仙降世般出现在容老爷面前。 “在龙,你跟容祺去,务必把那个孽畜给我带回来。” 游在龙心说好嘛,我堂堂游云山庄庄主,来这里给你抓儿子玩。但他也只是想想,见容老爷气得须发抖动,也只能应了下来:“侄儿遵命。” 游在龙待容祺点了人,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万翠楼去了。 第十章 青楼捉人 此时此刻,万翠楼海棠阁内正一派笑语欢声。容毓飞和他的一众损友,马良栋、许世充、司马进、丁宏鸣,正在吃酒谈天。小红在旁边伺候着,赵灵儿坐在容毓飞身旁笑意盈盈地陪着。 门边站了两个小厮,黑着脸,分别是容祥和容禄。他俩儿很看不上赵灵儿,不光他俩儿,容府很多人都说大少爷是鬼迷了心窍。自从江月昭进容府,几个月下来,下人们都觉得大少奶奶人很好,长得好看,性子纯厚,爱说爱笑,还孝顺体贴。这样的媳妇儿不要,天天跑青楼跟个清倌鬼混,不是鬼迷了心窍是什么?当然他们当下人的也只能腹诽一下,主子要来,他们还得跟着。只不过见赵灵儿那样撒娇耍媚,还是看不过。 桌上的众人喝得正欢,容毓飞刚才那一轮划拳,输给了马良栋,被罚讲个笑话,如果说不笑大家,罚酒三杯。 容毓飞苦苦的思量,能讲的笑话都讲完了,实在想不起来。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容祥,起身拉过容祥:“就让容祥替我讲一个,大家要是不笑,我认罚。” 主子吩咐,容祥没办法,他想起了听江月昭讲过的一个笑话,就这个了:“有这么一个人,得了痒症,到处求医问药,也不见好,唉哟痒得他呀……”正是马三立马老的经典小段子“挠挠”。 他那边越讲越眉飞色舞,一众人侧耳听得津津有味-----没听过啊。 “……他回到家里,把那药方供在佛前拜了,小心地想捧在手里,心想:这可是一百两银子呢,也不知是什么宝贝秘方。他动手打开那纸包,一看,里边还是一纸包,再打开,里边又是一纸包,他心里话,这可真是祖传秘方,包得够严实的……” 众人聚精会神。 “他就这样左一层右一层地,越开越着急,越着急越痒,一直打开七八层,可算见到真章了,最后这个不是纸包,是一小张宣纸折了几折。那人心说,这就是秘方了。他小心地打开宣纸,定睛一瞧,上边写了两个字‘挠挠’!” 包袱抖出来了。众人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全场爆笑。 马良栋他们笑得都趴到桌子上去了,赵灵儿笑得倒在容毓飞怀里,小红笑得酒也洒了,碟子也打翻了。容毓飞一边笑一边指着容祥:“你…你…”地说不出完整话来。 唯有容祥和容禄两个人,仍是黑着脸没表情。 等众人收住了笑,马良栋指着他俩儿:“你俩儿怎么不笑呢?” 容禄鄙夷地瞧着他们,一副你们没见过世面的表情:“他讲得一点儿也不好笑,我们大少奶奶讲得才有意思呢。” 马良栋忙问:“你们家少奶奶还会讲笑话?” 容祥骄傲了起来:“我们大少奶奶不但会讲笑话,还会讲故事呢,她讲的那些笑话故事,你们恐怕连听都没听过。好听着呢。少奶奶每天晚上陪老太君聊天,都会给老太君讲笑话,逗得老太君和太太直喊肚子疼。因为她讲的故事好听,我们这些下人也爱听,都偷偷猫在门边听。后来少奶奶知道了,就跟我们说‘你们这样探头探脑的象什么样子,象耗子偷油似的。以后只要不当值的,爱听我讲故事就来吧,自个儿带个马扎,安静地坐在堂下面,不许乱哄哄的让老太君烦心’。所以我们每天晚上都有故事听,头天晚上当值的,休了假,就到处打听昨晚少奶奶讲什么了。” 其实容祥是受了刚才赵灵儿滚到容毓飞怀里的刺激,他不管不顾地拼命地要为江月昭讲好话,就是想让容毓飞知道家里那个比这个好。 公道自在人心。如果江月昭知道,她也该感动的吧?她只不过让下人们听了几个笑话,这些人就如此维护她。 “是吗?”许世充慢悠悠地道:“看来容兄可是娶了个宝贝呢。” 容毓飞没言语,但心里动了动。自从被逼成亲后,他心里七个不爽八个不忿的,几乎很少回府,这些事情,他也是头一次听说。 “不是传言那个江小姐刁钻跋扈吗?怎么让他俩儿说得象天仙尤物一般?” “哼!许公子你也说是传言了?也不知哪个烂舌头的瞎传的。” 容祥这边说者无心,赵灵儿那边听者可有意。她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了。可是又不好发作,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打转,笑吟吟地起来说:“诸位爷酒也喝得差不多了,笑话也听了。接下来,不如让灵儿给你们唱个曲儿吧?” 众人这才转移了心思,齐说:“好。” 可是赵灵儿刚把琵琶抱起来,还没等弹,就听楼下一阵吵嚷,声音很大。 “小红,你去看看。”赵灵儿停了下来,差小红下去看个究竟。 不一会儿小红急火火地跑了上来,喘着气说:“不好了!小姐!公子!不好了…” “你慢慢说!”赵灵儿喝道。 “楼下…”小红刚说了两个字,门就被打开了。众人一回头,只见游在龙当先,容祺在侧,后面呼拉拉跟着二十几号人,清一色容家家丁的打扮。 众人皆怔住了,那位丁公子咂吧了一下嘴,小心地出声:“这…这是什么阵仗?这位仁兄是谁?”他指游在龙。 容毓飞见了这阵式,大概能猜出来三四分。他倒没怕,心想自己和游在龙真打起来,谁胜谁负还真不好说。于是他泰然起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表兄,游云山庄庄主游在龙。” 几位一听是游在龙,下巴都要掉了,没想到在这种情境下见到闻名江湖的游云山庄庄主。 丁公子又咂吧了一下嘴,弱弱地问:“什么事情需要劳动游庄主大驾?” 游在龙本来在跟容毓飞比赛盯人,听了这一问,意态悠闲地走到桌边坐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我今儿可摊上一个好差事,容祺,把老爷原话说给你们少爷听。” 容祺呐呐地不敢说:“这……” “怎么?你想违抗老爷的命令?一个字也别落!说给他听!” 这帽子扣大了,容祺赶紧说:“老爷说…老爷说‘你带二十个人去,把那小妖精连人带屋砸了,把那个…那个…给我绑回来’。”“孽畜”两个字换成了“那个”。 游在龙可没客气,“老爷说的,你怕什么?原话就是‘把那个孽畜给我绑回来’!你瞧,我这个差事不错吧?”他问丁公子。 丁公子又咂吧了一下嘴,这次没出声。 赵灵儿一听到“把那小妖精连人带屋砸了”,脸刷地就白了。 容毓飞脸儿也黑了,这样红口白牙侮辱他的心上人,他怎么能不生气?他额头青筋突突地跳,咬牙道:“太夸张了吧?!表哥要是想打,我奉陪!” 游在龙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凡事都有个由头,容祺,告诉你们爷,老爷为什么这么生气。” 容祺心想要命的话我都说了,还怕讲这个吗?“今儿个宫里来了太医,给少奶奶诊病,说少奶奶忧思过虑,肝气郁结,言语困难,不思饮食,恐怕不太好。太医还说他在少奶奶未出阁前替她诊过脉,那时候少奶奶身子好的很,他还说少奶奶是个乐观豁达的人,一般的邪气歪风是伤不了她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区区几个月,人就变成这样了。” 容祺这番话是加了感情倾向在里面的,他也是那个拿着马扎去内堂听故事的人,而且他觉得少奶奶对下人总是笑吟吟的,是个好人。所以他在转述事实的基础上,加上了一句“恐怕不太好”。 容毓飞听了怔住了,怎么她病得不好吗? 他想起来那晚他闯入江府,那个盈盈地走向他的兰花少女,她说:“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吗?” 他想起来成亲那天晚上,她穿的那身荷叶边的鹅黄色睡衣。 他想起来自己带赵灵儿回府那日,是她言语间帮自己遮了过去。 是啊,自己娶得不开心,可以不回府,可以呼朋唤友喝酒游乐。她嫁得不开心,却只能每天窝在府里,还得强颜欢笑孝敬奶奶和爹娘。 那样一个神气活现的人,现在也病得不好了,是不是自己真的很过分呢? 见容毓飞愣在那里,游在龙站了起来,绕着他转圈:“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呢,表弟,你本事可不小呢,府里乱得一锅粥,大少奶奶已经卧床三天未起了,老爷子到处求医问药,夫人急得直哭,你这个做丈夫做儿子的,居然有心情在这里喝花酒!” 容毓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闷了半晌,说了一句:“要绑就绑吧,我跟你回去。” 游在龙答:“你回去就行了,绑就不必了。”抬脚要出门。 后边容祺追着问:“游庄主,老爷不是还有吩咐吗?” 游在龙一敲他脑壳:“老爷子气头上,你们也糊涂吗?砸个青楼虽不算什么,可是损了容家的名声可就不好了。赶紧跟你家少爷回去吧” 一众人又呼拉拉地出了万翠楼,向容府而去。 自始至终,赵灵儿都惨白着一张脸,愣在那里。 第十一章 家教威严 容毓飞被一众人拥着回到容府。 他先去了老太君屋里,进门也不说话,直接就跪在那里。 老太君见了他,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抄起拐杖就往他屁股上招呼了两下子。 这是习惯,他小时候犯错,老太君就爱打他屁股,到现在也没改。 他也不躲不闪,直直地跪着,受了几下子。 “还不快去看看你媳妇儿?小昭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打烂你的屁股!”老太太舍不得说要了你的命,只好还是说屁股。她想赶紧打发孙子去了江月昭那里,好躲了儿子的一顿打。 可是来不及了,容老爷听说儿子回来了,也不等他去前堂见他了,直接就冲到老太君屋里,先向老太君告了罪:“娘你可别怪儿子,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教这个畜牲,我以后也没脸去见祖宗了。” 老太君一听这话,就知道这顿教训轻不了。可是老子教儿子,天经地义的事情,她也不好说什么。 容老爷气得声音都是抖的:“你也不必去看小昭了,让她见了你,七分的病也变成十分了!你给我滚到前堂去!别在这里吓着老太太!” 这时候容夫人也跟来了,见儿子要挨打,又是恼他又是心疼,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顾嘤嘤地哭。容老爷也不知道该往哪儿撒气好了,冲着容夫人就吼:“你给我闭嘴!你教的好儿子,还有脸儿哭!” 容夫人被一吼,声音是住了,眼泪流得更凶了。 容毓飞瞧着这团混乱,愧疚得无以复加。他倒是不怕挨打,他只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让奶奶和爹娘这样伤心。他们从小就把他当珍宝一样爱,事事以他为先。可如今,为了一段婚姻,一个女人,他就这样伤害这些最爱他的人。他在心里问自己:难道我真的是糊涂了? 他默然起身,向前堂走去。纵然他有盖世武功,老爹要打他,他还是得受着的。 前头家法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他回来呢。他很自觉得往案子上一趴,等着家法伺候。 家丁问后来的容尚天:“老爷,打几下?” 容尚天愤怒地瞪着儿子。大概现在没人能理解他的心情,他现在感觉不是儿子欺负了儿媳妇,而是女儿被女婿欺负了。他心想我多么美好的一个梦想,被你轻而易举地就毁了。所以他的愤怒里,是带着自私的成分的。可是现在哪里能分清这些? 他抄起家法,也不理那些家丁,也不分是腿还是屁股还是后背,劈头盖脸地就打了下去。 家丁们大吃一惊,心想老爷这下可真是气疯了。大少爷虽然是习武之人,打几下没事,可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法,打了脑袋可怎么好? 就有机灵的家丁悄悄退了出去。跑去禀报老太君。 老太君一听也吃了一惊,心想你教儿子我不管你,可你不能打死呀。你这是什么教法?想要了我孙子的命吗?她抬腿就往前堂去。这时候的容夫人已经顾不得什么规矩了,把老太君甩在身后,跑着就奔前堂去了。她到了前堂,见容尚天还在没头没脑地打,尖叫着就扑到容毓飞身上去了:“老爷你打我吧,我没教好儿子,是我的罪过,你打死我,饶了飞儿吧,反正你把他打死了,我也不能活了!” 容尚天被她这么一闹,就停了手,他还有一丝理智在,不能真的打夫人。 老太君到的时候,就看到容尚天握着家法,手还在发抖。容夫人抱着儿子伤心地大哭。倒是容毓飞,虽然被打得衣衫零乱,腿上和屁股上有几处血痕,可是人看着还挺精神。 “你去祠堂给我跪着去!小昭不好你就别出来!”容尚天冲儿子吼道。又冲着容夫人:“每天只许给他送清水窝头,不许给他吃别的!我看他是日子过得太好了,不记得自己是谁家子孙了!吃花酒吃得都忘了老子娘了!” 容夫人抽咽着赶紧答应了。只要不打,怎么都好办,她现在可不想惹恼这位雷公。 容毓飞听了,扶起他娘,理了理衣服,就自己奔祠堂去了。 此时江月昭正躺在床上,费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她这次是真的病得不轻,自从那块玉丢了,旧愁新忧一起压下来,她就如山倒般地病了。从现代到古代,她还没病成这样过。玉啊玉啊,你现在在哪里?赶紧回来保佑我吧,我太难受了! 小秋端着药进来了:“小姐,喝药了!” 又喝药!还是现代好,生了病,一小片药或一小丸药,再喝口水,出溜就下去了。不象她现在,端着一大碗黑乎乎的东西,闻着就想吐,更别提喝了。唉!忍了吧!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她现在完全是遵循一个相反的原则:“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不管谁欺负了我,我总得先把命保下来,才能继续战斗不是? 她苦着一张脸,一口气喝光了碗里的药。小秋赶紧端来蜂蜜水,她又一口气喝光,才出了一口气,感觉好受些。水倒是没少喝,汗都出来了,有利于美容了。 小秋扶着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江月昭就发现小秋有点儿魂不守舍的,只见她坐在床边,拿起绣架,又放了下来,走过去端起茶盘,到了门口,又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小秋,你怎么了?”江月昭问。 “没事,小姐,就是您这样病着我着急。”小秋敷衍道。 江月昭知道这不是正确答案,但也没追问,她还是保留了一点儿现代人的习惯,谁没有点儿隐私呢? 一会儿小冬回来了,也是这样心事重重的,好象要说什么还不敢说。她就知道这不是小秋的隐私问题了。 她刚想问问两个丫头,答案就来了。 容可雪摆着她的小胖腿儿,急三火四地冲了进来,一边跑一边哭:“大娘,不好了!爹爹被打了!还被关起来了!” 江月昭先是一惊,然后拿眼睛看着小秋和小冬,心想我现在说话费劲,别让我张口问。 小秋一看没办法了,已经露馅了,不说小姐反而会更担心。就把在前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跟江月昭说了。江月昭沉默地听完,躺在那里半晌无语。 容老爷气成这样,八成是看我病得不轻,觉得对不起我娘。但容夫人和老太君可没有这样的心思。自己这病虽然凶猛,但不是绝症,可以治的。容老爷这样打儿子,怎么看都过了点儿。容夫人和老太君又都是聪明人,一想就能明白缘由,别再因为这个以后跟自己起了隔阂。 听小秋说容毓飞乖乖地从万翠楼回来了,一句也不说,任打任罚,丝毫不反抗,心下感叹他到底是个孝子。他这样的表现,可能有对自己生病的愧疚,但大部分恐怕是因为气坏了老太君和容夫人,他心里过意不去。这样的人,还不能说是坏人吧? 自己听到他挨打,居然有点儿心痛,难道自己喜欢他吗?当初是带着对崔天民的一股怨气来到这一世的,一门心思地要嫁给容毓飞,想办法拆散他和赵灵儿,也没想太多。现在看来原来自己心里对爱情还是有渴望的。只不过这点儿心痛是来自马天娇,还是来自江月昭呢?自己也分不清,可是这好象不重要,因为这种心痛不管来自谁的灵魂,承担地都是现在这具身体,还分那么清干什么? 这一想,江月昭心里突然一片清明:是啊,自己以前就是过于纠缠江月昭的前生和马天娇的来世,每做一件事都想搞清,指使这具躯体做这件事的,到底马天娇还是江月昭。其实这两个灵魂早就合二为一了,现在是一个新的江月昭,一个完整的个体,没有必要再一分为二了。要做什么,听自己的心声指挥就可以,也不必再前世今生地分析个没完。 于是她对自己说,江月昭,既然你想明白了,那就快点儿治病,快点儿好起来吧。要不然那个人怎么从祠堂出来? 晚上容夫人和老太君来探病,江月昭就见容夫人红肿着眼睛,老太君也是沉着脸。只有容老爷,依然是那样心疼地看着她,眼睛都能柔出水来,只是不能象她爹江承安那样冲上来拉她的手就是了。 江月昭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老爷子你爱我娘我不怪你,可是你表现地太过了,对我就不好了。等我好了,我得想办法改造改造你的思想。 第二天,江月昭照样乖乖躺在床上喝药养病,只是打发小秋和小冬出去打探了一下消息,回来说容毓飞是真的一直跪在祠堂里,没有起来过。送去的伙食也真的是窝头清水,看来容夫人是认真地在执行容老爷的命令,怕出了差错,再加重责罚。 江月昭心想,好吧,那就我出面吧。 她让小秋去把容可雪找来了,在容可雪耳边嘀咕了半晌,小家伙听了,高兴地点着头,就跑出去了。 第十二章 祠堂陪跪 外面天已经黑了。容毓飞跪在祠堂里,象一尊雕像般一动不动。面前是列祖列宗的牌位,象一双双威严的眼睛在望着他。这两天,他耳边总是响着他老爹最后那句话:“我看他是日子过得太好了!忘了自己是谁家子孙了!喝花酒喝得连老子娘都忘了!”这两句话象鞭子一样抽着他的心,让他这两日都在愧悔的烈火中煎熬。 他自己反醒了一下,自从自己和灵儿好上后,银子就哗哗地往万翠楼里扔。一部分是打点老鸨,让她关照灵儿;另一部分就是为了让灵儿过得更好,给她添置衣服首饰了。可是这两年,他孝敬奶奶和爹娘什么了?仔细想了一下,好象没有。他心里一直都觉得他们要什么有什么,不需要他操心。但他忘了,这不是东西的问题,是孝心的问题。更糟糕的地,现在他们想见他,居然只能派人到青楼抓他了。 还有雪儿,不管嫡出还是庶出,那是自己的骨肉。但他在赵灵儿那里的时候,几乎就把这个女儿忘了。现在看起来,她跟江月昭都比跟自己好。 对了,再有就是江月昭。想到江月昭,容毓飞心里就起了一层雾气。虽然她厉害了点儿,活泼了点儿,但并不象外间传的那样骄纵任性,如果肯坦承地面对自己的心,他就得承认她长得真的很美。而且她孝顺长辈,疼爱晚辈,是个贤慧的好女子。即便自己如愿娶了灵儿,恐怕依灵儿的性子是做不到她这样的。如果她嫁给了别人,肯定是要被捧在手心里疼的。可是她偏偏嫁给自己…… 他在那里认真地反醒着,突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开了。晚饭已经送来了,还会有谁来? 他扭头一看,容可雪的小脑袋从门后探了进来,怯怯地往里望着。 “雪儿?”他有点儿不相信。 容可雪听到叫她,循声望去,看到她跪在地上的爹,开心地笑了。只见她转过身来,先把屁股探了进来,支住了门防止关上,然后她象是弯腰提起什么东西,挤呀挤,好不容易挤进了门来,容毓飞才看到她手上拎着一个绸布包裹。她一颠一颠地来到她爹面前,蹲下来在地上打开包裹。 “爹爹你看,雪儿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她得意地仰着脸。 容毓飞看着地上,两条用油纸包着的鸡腿,几个洗好的梨子,还有一件絮棉的披风。怪道雪儿拿起来费劲,那披风叠起来也是一大团呢。 容毓飞看着女儿,眼睛湿润了,“雪儿不怕被爷爷打屁股吗?” “不怕,大娘说,要是爷爷知道了,她去跟爷爷说,肯定不会打雪儿屁股。” “是大娘让你来的?”容毓飞心里象打翻了调味罐子,五味杂陈。 “是啊,大娘说,光吃窝头不吃肉和水果,对身体不好。大娘还说,晚上凉,本来吃得就不好,再冻着了,会生病的。 容毓飞心想,我该想到是她的,福珠可没这么大胆子。“你大娘身体好点儿了吗?” “这个啊……唉!大娘怎么病了呢?好可怜,天天都喝大碗的药,又黑又苦。大娘还瘦了呢,还有,以前大娘说话可好听了,现在说话象破锣。大娘已经有很长时间没带雪儿玩了。”她搞不清楚好了没有,只能说些她所看到的表象。 就是这些表象,深深地刺激了容毓飞的心。她自己还病着呢,却还在担心他。先不说这是一种什么感情,就是这份胸怀,也不是一般的女子。 “爹爹快吃,大娘说让我看着你吃完,要不你不会吃。你快吃,你不吃雪儿就不走。” 容毓飞顺从地拿起鸡腿,啃了起来。他不想辜负了这份心意,即便被父亲发现了,再挨顿打,今天这些食物他也要吃完。 从那天以后,雪儿每天晚上送吃的来,乖乖地等他吃完,把食物残渣带走。她说这也是大娘教的。 到了第五天,容毓飞感觉到膝盖处有剧痛传来。他是武功很好,可是也架不住连跪四天。但是容老爷没发话,他也只能跪着。 容夫人和老太君可就有点儿坐不住了。她们频繁探望江月昭,频繁地让大夫给她诊脉。 江月昭知道她俩儿着急,她也着急。再这样跪下去,还不得跪残了?她也想病快点儿好,可是越着急越不好。她也想装着病好了,可是一张嘴就露底了-----一副破锣嗓子。 那天容老爷来看她,她试探着说情,结果容老爷说:“不让他疼,他就永远也记不住。你不用管了,养好你的病是真格的。” 就这样到了第六天,容夫人已经要崩溃了,早晨也没用饭,只是坐着发呆。老太君也在佛堂里,一遍一遍地念着经。 江月昭听到小秋回来的叙述,心只往下沉。她想,老爷子你这哪是疼我呀?你这是怕别人不恨我呢,你就这样逼我,我的病还能好吗?干脆,我给你来个釜底抽薪吧。 她先吩咐小冬,让她找个擅长按摩针灸的大夫,在离祠堂最近的秋水亭等着,诊金要多少给多少,但一定要等,没她的吩咐就别让大夫走。然后她让小秋给她穿上了衣服,扶着她去祠堂。小秋开始不同意,江月昭就跟她说:“我不走这一趟,祠堂里那位就出不来,我的病也好不了。”小秋就同意了。 此时的容毓飞,已经感觉不到膝盖是自己的了,他只是麻木地跪在那里,耳边嗡嗡直响,大脑停止了思考,人也变得木木的。 他感觉后面有人来,可是他已经懒得转头了。那个人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了,他也懒得抬头了。直到那人在他旁边跪下了,他才转一下眼球,扫了那人一眼。只这一眼,他立马转过头来,睁大眼睛瞪着来人。 “你还有力气瞪我,说明情况还不太糟糕。”果然是一副破锣嗓子。 “你这是干什么?”容毓飞想提一口气说话,显得力气足一些,可是他现在根本提不起气来,有气无力地说。 “陪跪,没看到吗?” “你还病着呢…”容毓飞才说了几字,就被江月昭打断了:“你闭嘴吧,说那么多话有什么用?省点儿力气是真格的。” “我有功夫底子,跪一跪不要紧,你可经不起这样跪着…”容毓飞还企图说服她。可是江月昭只是白了他一眼,就不搭理他了。 容尚天正在商号里跟几家店的掌柜商议事情,就见他家的管家容鸿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老爷不好了!您快回府吧!” “什么事?” “大少奶奶自己跑到祠堂去跪着了,已经跪了两个多时辰了,谁也劝不动,现下脸儿都白了。” 容尚天连跟掌柜们交待一声都忘了,冲出门去拽过来一匹马,骑上就往家冲去。一路上他心里想:小昭啊小昭,你跑去跪什么呀?我自己的儿子我能没数吗?我还能真让他跪残了吗?你大病未愈,再跪出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跟你娘交待呀------想得还是江月昭她娘! 当容尚天急步冲进祠堂的时候,就见儿子和儿媳妇并排跪着,儿子表情木然,显然是没什么力气说话了,但气色还好。再看儿媳妇,面色惨白,额头上冷汗岑岑,身体也在发抖。 容夫人和老太君刚才还在劝江月昭起来,看容尚天进来了,都一起敛了声不说话了。她们知道,这次不用她们说话,她们的飞儿也能出去了。 “快扶大少奶奶起来!”容尚天急声吩咐小秋。 却见江月昭手一推,拒绝了小秋扶她:“爹,自古夫妻一体,没有相公在这里受罪,做妻子的却躺在床上的道理。相公有错,我陪他受罚,是应该的。”她也不说你饶了他吧,也不说你罚得太过了,只说你愿意罚就罚吧,我陪着就是。 容尚天叹了一口气,吩咐两边仆从:“把大少爷和大少奶奶都扶起来吧。” 众人一听,简直如得了纶音佛旨一般,欢天喜地的上前就要扶。 江月昭赶紧制止:“先别扶大少爷!小秋,去秋水亭把大夫带来。”然后她自己一屁股坐在地上,老太君身边的宝荷和容夫人身边的宝梅,赶紧上来,给她揉着膝盖,又吩咐赶紧请大夫去,药也赶紧熬上。 小秋和小冬那边也带着大夫进来了。一看那大夫就等了很长时间了,脸色不大好看。他上前来先把了容毓飞的脉,又问:“跪了几天了?”“六天了。”容夫人半蹲半跪地守着儿子,答道。 大夫就对两边的仆从说:“抬个春凳来,过来两个力气大的,别动他的腿,就让他保持这种姿势躺在春凳上,抬他回屋,我再行诊治。” “抬两个春凳来,把大少奶奶抬回去。”老太君发话。 众人一阵忙碌,按大夫吩咐去做了。 容毓飞在被抬出祠堂那一刻,回过头来望了江月昭一眼。 第十三章 贩卖故事 容府这一天都处在一片忙碌之中。 容毓飞那边大夫给施了针灸,按摩后上了药,说不要紧了,养几日就好。其实他是练武之人,自会运功舒活筋骨血脉,大家倒不太担心。 江月昭这边可就不好了,本来这几日忧心,好的就慢,再加上这两三个时辰跪下来,人整个要虚脱了。常太医又来了,看了江月昭只叹气,心说容府还真能糟践人,病居然越养越重,象是吃不起药似的。 于是整个容府关注焦点从祠堂转到了江月昭的锦蕙院。 晚上,容老爷和容夫人给老太君请了安,坐着陪老太君说话。自从江月昭病了,每晚一个故事就停讲了。到了晚上,只这两口子陪着老太太坐坐,大家都觉得无聊得紧。刚开始江月昭让下人拎着小马扎来听故事,老太君还觉得有点儿没规矩。现在下人们不来了,她才觉得怪冷清的。看来人老了,是爱图个热闹的。 今天晚上,在坐的婆媳二人同仇敌忾,都不大爱理容尚天。老太君只是在仔细地吩咐儿媳妇,要给孙子好好补补,弄这个吃弄那个吃,恨不能把天上的龙肉割下来炖给她孙子吃。 “娘,玉澜,你们也不用这么铺费,他这几天吃得好着呢,你们还真当他只吃窝头喝清水吗?” 老太君和容夫人一听这话,都不解地看着容尚天。 容尚天看向旁边正在啃蜜瓜的容可雪。这几天容毓飞和江月昭都不能来请安,只好劳烦她这个女儿替代了。 “雪儿,你来告诉祖奶奶,你爹最近吃得可好?” 容可雪听这话就有点儿害怕了,这一家人里,她最怕的就是爷爷。她眼睛骨碌骨碌转,心想大娘虽说她替我顶着,可她现在也不在啊。 她权衡了一下,还是屁股重要,于是她赶紧跑到容夫人身边,扒在她身上,才敢说:“爷爷饶了雪儿吧,不是雪儿要去的,是大娘让我去的。” 还没打就招了! 在坐的婆媳二人听了,就明白了,两人心里也因此宽松了不少。老太君笑指着雪儿:“这个小叛徒,你爷爷还没打呢,就把你大娘供出来了,枉费你大娘对你那么好。” 雪儿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把脸埋在容夫人怀里。 容尚天叹了口气:“你们当我心里没数吗?我自己的儿子我不疼吗?可是这个浑小子也太不争气了,自从认识了那个清倌,不要说妻儿,连老子娘都不要了,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天天吃花酒。你们去听听京城里是怎么说他的!我们容家历代也没出过这种不肖子。我要不给他点儿教训,他岂能清醒?我又怎么能放心把祖宗基业交给他?” 这下婆媳二人彻底无语了。这些她们当然明白。男人和女人对孩子的要求是不同的,女人只希望自家孩子平安健康,男人却希望自己的孩子顶天立地,做一番事业。容府不是一般人家,子孙光是平安健康是不够的。 又想到江月昭跪祠堂救飞儿的事情,没想到她做事居然如此有条理,连大夫都请好了在外面等着。 婆媳二人对江月昭心里就有点儿喜欢了。 可江月昭这边,当完了英雄逞完了能,又重新卧床不起了,每天大碗喝药,却吃不下一小盅的燕窝。 她身体病着,可脑袋没病。在她养病期间,她看清楚两个人------周福珠和杜小翠。 这两个女人,前头说了,是老太君指给容毓飞的妾。可自从容毓飞认识了赵灵儿,就当她俩儿不存了。周福珠还好说,有个女儿,总算有个靠头儿。杜小翠一无所出,心里是着急的。 这次容毓飞和江月昭同时卧床,就看出两个人的不同来了。杜小翠几乎十二个时辰地守在苍芜院,来给江月昭请安也只是点个卯就走。周福珠正好相反,大部分时间在锦蕙院端药喂水,去苍芜院呆一会儿就回来了。 周福珠想得明白,如果连大少奶奶这种仙女般的人物都不得大少爷的宠,自己还凭什么去争?而且江月昭对雪儿,真的是好的没话说,倒不象待女儿,象待小妹妹一般。再看这次事情,明显看得出大少奶奶在老爷心里地位不一般,她娘是容家的老人儿,她自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内院终归是女人说了算,大少奶奶当家是早晚的事,与其靠那个心里没自己的男人,不如早早地靠了大少奶奶。 杜小翠那点儿心思江月昭是明白的,也是个可怜人,想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里寻个依靠,本无可厚非。可是她在苍芜院伺候了几天,见容毓飞也没撵她,心里有点儿得意,见江月昭倒没敢露出什么不同,可见了周福珠就有点儿趾高气扬了。 生在容家这样的人家,想指望容毓飞只有一个妻子是不可能的,这件事不是她能不能容得下的问题,而是她根本没有置喙的余地。对于这两个女人,江月昭心里是有数的。周福珠对她好,她当然是投桃报李,对杜小翠那一点儿小心眼儿,她也容得下。如果她与赵灵儿没有那段几百年后的恩怨,恐怕今天容毓飞提出要纳她为妾,只要老太君和容夫人同意,她也得接受的。 但有一个前提,就是她们要各守本分。 这几天周福珠去苍芜院请了安,回来都会跟她说容毓飞的伤势,很显然他好得很快。 这日午后,江月昭喝了药就歇午觉了。也不知道昏昏沉沉地睡了多长时间,等她醒了,发现床边坐着一个人,正是容毓飞。 她也没起来,就那么睁着眼睛看着他:“你怎么进来的?” 容毓飞觉得她这个问题很好笑:“我当然是走进来的喽。” “不是翻墙进来的?” 容毓飞面色一紧,有点儿尴尬。 江月昭接着说:“你能走进来真好,要是那几天把你跪残了,以后我还得伺候你,想想就可怕。” 容毓飞笑了:“你这张嘴,总是不饶人。要喝水吗?” 江月昭对他这样的温柔还不太熟悉,想了想,又觉得自己似乎也不用跟他客气,她是自己老公嘛,就说:“要啊。” 容毓飞就过去倒了一杯水,回来见她还躺着,只用胳膊肘儿支起上半身,他只好把水递到她嘴边。 江月昭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皱起鼻子说:“太凉了。” “真难伺候。”容毓飞闷闷地说。不过他还是唤了小冬进来,让她烧一壶热水来。 “我的玉珮…你帮我找了吗?”江月昭突然想起这件事,要不是因为玉丢了,怎么也不会遭这份罪呀。 “没找到。那是个什么宝贝?看你紧张得很。要不等你好了,带你去咱家的店里,让李师傅给你雕块儿一样的。” “怎么能一样?任是什么样的巧手能匠,也雕不出一块儿一样的了。那天我跟你说了样子了,你多上上心吧,那块珮对我真的很重要。” “我们家什么玉没有?还挑不出你想要的东西吗?”容毓飞觉得她大概不了解容家的实力。 “那不是个世间该有物件,自然在世间找不到一样的,你给我上心找便是。” 容毓飞听她说的神神叨叨的,表情却很严肃,心里虽疑惑,口中也答应了。 从那日起,容毓飞每日都来锦蕙院探望。周福珠跟她聊天的时候,也透露说大少爷最近一直在府中,练功习字,陪老太君和容夫人。 可江月昭心里总是有疑问,虽然每日他来看自己,可有几分是出于夫妻之情?是不是感念于她在祠堂的陪跪,或者不愿意惹容老爷和老太君生气。 不过不管怎么样,总是有了进步,她心里舒爽了不少。 这人心里一高兴,病就好得快。不出十日,江月昭就病愈了。 病好了,该有的规矩就都回来了,首先要早起请安。 那日早晨,江月昭穿戴停当从卧房出来,就见周福珠和杜小翠已经在厅里等她,三人用了早饭,便向老太君屋里去了。 进得屋里,看到容老爷、容夫人和两位姨太太都在,容毓飞和容毓阳也在,人还挺齐全。她上前给老太君和容夫人请了安,坐下来,一家人说些闲话,说江月昭瘦了,又夸她瘦了反而更好看了之类。 这时,就听门口的丫头来报:“老太君,管家容鸿带着容顺儿来求见,说有事请老太君和太太做主。” “噢?让他进来吧。” 一会儿功夫,容鸿身后跟着容顺儿,一起进了内堂,给各位主子跪了礼。 容老爷发话了:“容鸿,一大清早儿的,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容鸿听老爷问他,气愤地指着容顺儿答道:“老爷、太太,容顺儿这奴才越发出息了,老奴我也管不了了,请老爷太太做主吧。” 容太太看容鸿气得不轻,也不知是什么事:“老管家你慢慢说,把事情原委道来。” “前段日子少奶奶讲故事,府里下人都听了的,偏他自以为是个机灵的,把这些故事记下来,拿到茶馆酒肆卖给说书的先生,偷偷赚了银子。这也罢了,有了银子,他也不知检点,得了空就往窑子里钻。前几日,他居然跟人家抢窑姐,把人打伤了。那人的娘子天天来找老奴闹,说她男人让我们府里的下人打伤了,她们孤儿寡母的没了依靠,也没法活了,要老奴给她个说法。老奴本想她无非想要点儿银两,给她便是。谁知容顺儿这奴才硬是梗着脖子不肯出,说是他先出钱点的窑姐,这事不怪他。老奴也说不了他了,还请老爷太太的示下。” 江月昭一听这事,就乐了:谁说容家的家风严,先就有个大少爷天天往青楼跑,现在又出个奴才跟人争窑姐儿打破了头,真是让人唏嘘。 容毓飞早前儿就听容祥说江月昭故事讲得精彩,也不知是怎么个精彩法儿,这一听更好奇了,便问:“怎么大少奶奶的故事还能卖钱吗?” 容顺儿那边赶紧答:“回大少爷,奴才本没有这个心思的。有一日不当值,奴才跟几个朋友去吃酒,那酒馆儿有个先生在说书,讲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书,奴才那日多喝了几杯,就说‘你那也叫说书,就这两下子也敢出来骗银子,赶紧回家给老婆端洗脚水罢,别出来丢人’,那说书先生叫奴才一激,跟奴才叫板,说‘你倒能耐,讲出个精彩故事我听听,我就服了你’。奴才仗着酒劲,上去就把少奶奶讲的故事说了。等小人讲完,那馆子里的人听得都忘了吃饭了,直追着奴才问“有没有下文?下文如何?”奴才赶紧找个借口跑了出去,却被那说书先生跟上了,出银子要买奴才的故事。奴才也知道拿大少奶奶的故事去卖钱不对,可是当时奴才见了银子,就犯了糊涂。” 江月昭听了这话,脑袋里灵光一闪,就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情,便问容顺儿:“你卖的哪个故事?卖了多少银子?” “回大少奶奶,就是你说的那个‘射雕英雄传’,奴才找了十几家茶馆酒楼,卖了五十两银子。”容顺儿肉疼地似的回道,心说这下完了,银子是保不住了。 “这么多?”老太君和容太太同时出声问。 “不过奴才这段日子花掉了十两,现下还剩四十两,奴才一会儿就拿来呈给少奶奶。” 老太君在上面沉吟了片刻,说道:“这事儿也别问老爷太太了,既然是小昭的故事让这奴才拿去卖了钱,小昭你就看着办吧。” “那孙媳就儹越了。”江月昭痛快地应下了,心里高兴:我要开始赚银子了! “你也不用怕,我也不要你的银子。先说打伤人那件事,争窑姐儿可不是什么能拿出来说的事,真计较起来你也没什么脸面,不管谁先谁后,你现在好好的,人家却伤了,就从那五十两中拿出十两来,安抚下去了事。” “再说剩下这三十两银子,故事是大家都听到了的,偏你一个人得了银子,不知道便罢,现下都知道了,心里恐怕会不平衡。你就再拿出十两来,小子们就买两壶好酒,丫头婆子就买些果子,孝敬了他们,他们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剩下的二十两,就归你了。”容顺儿一听这话,立马要磕头,要知道二十两银子相当于他三年的工钱呢。却听江月昭接着说:“不过不是给你逛窑子喝花酒的,是给你娶媳妇儿的。容鸿你就上点儿心,央个媒人给他说门亲事,姑娘要厉害点儿,能辖得住他的,说妥了就给他成亲。要是再让我听到你逛窑子抢窑姐儿,我就让容鸿打断你的腿!” 容鸿和容顺儿都赶紧应下了。 这时候老太君笑着说话了:“小昭说找个厉害点儿的,我倒想起一个人来。东街的那个寡妇,叫什么豆腐西施的,听说不错,不如就把她说给容顺儿吧。” 屋里的人“哄”地一下全笑了。 容顺儿脸都扭曲了,赶紧磕头:“老太君饶了奴才吧。” 原来那个豆腐西施,是个最泼皮的主儿,她男人活的时候,就经常被她打得不敢回家。至于街坊邻居,更是被她找碴儿就骂,不顺心就打。 大家也知道老太君是说笑,笑够了也没当回事。容夫人以为这事江月昭就处理完了,正要让容鸿和容顺儿下去,却听江月昭接着说:“这个卖故事的事儿嘛,容顺儿你还得继续做。” 众人听了都一愣。孙姨娘适时的冷嘲热讽来了:“怎么我们家还要靠大少奶奶说书赚银子养家吗?” 江月昭也不理她:“老太君,太太,昭儿不是为了银子,最近养病,成天躺在床上,真是闷坏了。这事儿昭儿不过是觉得好玩儿,就当个游戏玩罢了。老太君和太太就应了我吧。” 老太君和容夫人那里正在犹疑,一直旁听的容尚天说话了:“你打算怎么个玩法儿?” 江月昭得了支持,马上问容顺儿说:“这个故事现在外面说得火不火?” “火着呢,我昨天跟丁老板去盛春苑喝酒,听的就是这个故事。”说话的不是容顺儿,是容尚天。 “这就好办。容顺儿,我要你把东州城内所有有书场的茶馆酒楼摸仔细了,形成个书面材料给我。这个故事一共四十回,我生病前说到第十五回,我再给你下面五回的内容,你多跑跑腿儿,把这五回给尽可能多的说书先生,不收银子,免费的,尽量让这个故事满东州城尽知。等这五回也说完了,你就放出去话去,最后二十回只卖给东州顶级的三家书场,买家竞价儿,谁出的银子多,就卖给谁。” “怎么只卖三家?奴才觉得还是多卖几家得的银子多。”容顺儿恭敬地说。 “你懂什么?按你那个卖法儿,顶多也就十家八家的肯出银子,一家三两五两的,也不值多少。其他人要说,也是跟着这出钱先说的学的,乱了套,也就卖不出价钱了。我这个法子,前二十回到处说,是为了打响名气,吊大伙儿的胃口。至于后二十回,要听就需要点儿资格了。你照着做吧。”江月昭吩咐道。 “卖得的银子怎么用?”容鸿问。 “先让帐房单立一本帐收了,我还没想好用处。”江月昭答。 容顺儿和容鸿应了,就下去了。 等江月昭再看屋里各位,看她的眼神儿有点儿怪,她以为都在怪她卖故事赚银子呢,正要解释,就听容夫人说:“我这儿媳妇,要生成个男儿,做起生意来,想必是我们容家头疼的对手啊。” 容毓飞问她:“你哪里学来这些鬼主意?” 江月如心说是你少见多怪!姑奶奶当年还管过整个集团的财务呢,这算什么。 嘴上还得谦虚:“太太就不要损我了,我是闲得无聊,瞎想着玩的。” “这桩事儿倒象是玩的,不过这主意却值得学了来好好想想。”容尚天说。 “那是你们男人的事,我只关心这书,没理由外头都听了,我们家里人还不知道吧?”老太君说。 “只要老太君爱听,孙媳就给你讲,怎么也得咱们家里人先听啊。放心,我绝不收老太君的银子。”江月昭笑道。 “我倒不怕你收银子,自己家里人,左手转右手罢了。晚上让厨房炖了冰糖雪梨,我可等着你的书了。”老太君乐了。 江月昭应了。 第十四章 欢乐容府 当天晚上,容府变得欢天喜地,不当值的下人们早早吃了饭,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好马扎等着时辰。 估摸着时辰要到了,都到内堂门前的空地站好。一会儿,宝荷出来了:“排好队,都进来吧,肃静点儿,别吵着老太君。” 当然,这排队进屋也是江月昭的主意。 在内堂等着听书的,除了阖府的女眷,容老爷、容毓阳,今日还有两位头一次到场的人物。 一个是游在龙游庄主,另一位就是容毓飞。 容毓飞是头一次听书,江月昭没生病前,他基本不在府里,也没见过这场面。今日一见,心中只觉得有趣。 只见几十个下人分作两列,每人手里拎个马扎,悄无声息,井然有序地走了进来,自动按每排十人,坐了下来,竟然是十分整齐。 这时,只见江月昭和容夫人,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君从内室转出来,她将老太君送到主位坐下,自己走到屋子的正中央,立住。 她今天梳一个结椎髻,一个大髻斜斜地压在左侧,头上也没有簪钗之类的罗嗦物件,只别了几朵儿粉色的珠花在发间,耳朵上戴着镶珍珠的耳钉。面如桃瓣,目似秋波,丹唇含笑。穿一件水绿色提暗花织锦交领长衫,长至膝盖,膝盖以下则露出烟色绢纱大裤脚的灯笼裤,一双粉色软缎绣鞋,腰系水绿色宫绦,整个人象早晨的炊烟一般轻灵飘逸。 这一身是江月昭特意为说书而穿的,她怕穿着那种曳地的长裙,说到兴奋处比划起来,把自己绊一跤,那可就掉链子了。 只听她先对下人们说:“遵老太君的吩咐,今日容府书场重新开讲。说书前,先讲几句话,你们可得记仔细了。大家应该都听说了,这‘射雕英雄传’的后二十回,我可是要卖银子的。你们先听到也就罢了,可都要把嘴封严实了,要是有一位给我传到外头去了,以后你们就都别来听书了,要是让我查出是谁传出去的,就让他陪我银子。知道了吗?” 下人们赶紧答:“知道了。” “好,现在开讲。”手一伸,小秋送过来一把纸扇,她接过来“啪”地一下把扇子打开:“上回书说到,那欧阳克掳了程家大小姐,却被郭靖和黄蓉救出,这二位又得了机缘,拜了洪七公为师……” 江月昭其实是个人来疯,人越多越兴奋。她以前给公司的下属开会,讲到兴奋时,下面的人直着急都插不上嘴,讲到生气时,拍得会议桌山响,下面的人吓得直躲。来到这古代,她每每想起自己当初女强人的强悍干练,再看看现世成天闷在府里象条晒蔫了的鱼,心里就直憋屈。 这每晚说书,最开始是因为跟老太君和夫人这种养在深府的贵妇,找不到太多的话题,坐着怪无聊的,就讲点儿故事给她们听。她在现代的时候看书倒不少,却大多是实用性的,故事性的书,只偏好金庸的,她就挑最著名的《射雕英雄传》讲了几段。谁知她一讲,正好投了老太君的口味,老太君嫁给容老太爷前可是江湖女儿,听了这么热闹的江湖故事,哪有不喜欢的?便要每天让她讲一点儿,最开始她也讲得不太顺,毕竟《射雕英雄传》她虽看过几遍,全背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可是讲着讲着,她就有窍门了。把书中情节搬过来,细节上的东西她便信口开编。这下她就用上当初在公司给几十号人开会练就的功力了。 就象此时,内堂所有人都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瞪着眼睛望着她,生怕漏了一个细节。满屋只有她一个人的声音,如黄莺出谷,婉转悠扬,似水如歌,拨动人心。讲到兴奋处,她手舞足蹈,说到书中那些闻所未闻的武功招式,她更是拉开架式比划起来,动作居然象武功又象舞蹈,美不胜收。当然别人不太可能知道,她是有舞蹈功底的,她十二岁的时候,芭蕾舞就过了五级。 这样一个美妙的女子站在谁的眼前,恐怕谁都要动心的。容毓飞也不例外,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门被一股暖风吹着,徐徐地打开了。他心想:这个女子是我的妻,真好。 最近他与江月昭接触得比较多,在心里经常拿赵灵儿和她比较。他觉得这个女子如一股春风,清爽而又温暖,赵灵儿却似那夏日午后的熏风,吹得人沉迷欲睡。以前他在赵灵儿那里,梳洗穿衣,端茶斟酒,凡事皆不用他动手,服侍得很周全,还一口一个“毓郎”叫得他心里熨熨贴贴。眼前这女子,倒是把他支使地团团转,要水要茶要水果,直接唤他拿,不觉得有半点儿不妥,他心里却不觉得被折辱了,她要的自然,他拿得也自然,好象他俩儿之间本该如此。赵灵儿对着他,时时衣衫隆重,细描浓画,象随时准备去赴宴。眼前这女子,出了门还好点儿,在锦蕙院,穿得千奇百怪,偏她却穿得心安理得。有一次,他甚至看到她穿着紫绸的交领外衫(其实是现代的睡衣样式),只及膝盖,她就那样趴在床上看书,两条嫩白的小腿还翘起来,玉一般的莹润的两只脚丫一前一后的晃着,看得他心旌摇荡,她却理都不理他,一手茶一手点心,看书看得聚精会神。 再看眼前的她,如飞天下凡,神采飞扬,他只觉得如炎夏午后喝了酸梅汤一般,心里又酸又甜又爽。 “‘……突然间喀喇一声巨响,棺材盖上木屑纷飞,穿了一个大洞。’郭靖惊道‘欧阳锋用掌力震破了王真人的灵柩吗?’周伯通道:‘不是,不是!是我师哥自己用掌力震破了灵柩。’郭靖听到这荒唐奇谈,只惊得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说不出话来。”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江月昭收了势,赶紧去桌上拿了茶水,“咕咚咕咚”喝了下去:“哎呀累死我了。” 容毓阳在那边还是不依不饶:“那王重阳不是死了吗?难道他显灵了?” 众人期盼地望着她,她道:“说了下回分解就下回分解,我实在讲不动了。”心里开始佩服那些在舞台上又唱又跳的明星,这可真是力气活儿。 下人里有人仍不死心,有个小厮道:“要不少奶奶再讲个笑话吧。” “兔崽子,真不怕累死你家少奶奶是吧?雪儿,来替大娘顶一场。” “哎!”雪儿娇声应了,“大娘,讲哪个?” 众人都好奇:“怎么雪儿也会吗?” “雪儿,就讲昨晚大娘告诉你的那个笑话,好好表现哦,露一手镇镇他们!” “是!”雪儿应了,像模像样地走到屋中央:“来,先来点儿掌声鼓励一下。” 大家没料到她会说这个,再加上她嫩嫩的童音,逗得大伙儿先笑了。 “有一天,蜈蚣、蚯蚓、蟋蟀、蟑螂一起打牌。” 众人又乐了,老太君笑着说:“瞧这几样东西吧,就没什么好事…” “……打着打着,几位就感觉饿了,蟑螂便道‘去对街买点儿糯米糕,大家伙儿垫一垫,再接着玩,如何?’大家都点头同意,可是没人愿意动弹,一时僵在那里。蟋蟀说‘蜈蚣今儿赢得最多,让他去。’众人皆同意。蜈蚣没办法,只好不情不愿地出门买糕去了…” 其实笑话讲到这儿,笑料还没出来呢,可是容可雪粉团儿一样的小人儿,站在那里本就可爱,再加上她连说带比划,更是娇憨无比,众人已经笑倒了一片。 她倒懂得控制现场气氛,停了停,等众人笑得差不多了,接着说:“大家等啊等啊,过了两个时辰了,饿得都要晕倒了,还没见蜈蚣回来,蚯蚓就说‘这家伙儿别是出什么事儿了吧?我出去看看去,’他起身推门出去,却看到蜈蚣正坐在门外台阶上。蚯蚓吃惊地问‘你怎么还在这里?’蜈蚣满头大汗,不耐烦地道‘急什么,我还没穿完鞋呢!’” 众人反应了一下,登时绝倒。女眷们笑得靠在椅背上起不来,男人们也不注意仪态了,“哈哈”笑得前仰后合,下面坐马扎的人笑得马扎都坐不住了,直接跌到地上。 容夫人拿手指着江月昭,半天说出来一句话:“瞧她净教我孙女些什么?” 容可雪对这种效果是很满意地,她乐颠颠地跑到容毓飞面前:“爹爹,雪儿讲得好不好?” 容毓飞抱起她,笑着说:“好!好!雪儿讲得好啊!” “那爹爹是不是应该赏雪儿?” “赏!雪儿说要什么?” “爹爹答应雪儿一个要求,可好?” “答应。”容毓飞想小孩子也想不出什么难办的事情来。 “那爹爹就答应雪儿,每天去看大娘吧!” 全场静默。 江月昭觉得脸“腾”地一下就红了,本来刚才讲了半天书,额头就有汗,这下更是大汗淋漓了,她心里痛呼:“小屁孩儿,你害我!” 容毓飞也尴尬在那里,不知怎么说好。 下面的仆人一瞧,这话题可不是我们能听的,撤吧。于是象来时那样,有秩序地撤出去。 静默了半晌,老太君发话了:“雪儿为什么提这个要求呢?” “因为每次爹爹去看大娘,大娘都会很高兴,大娘一高兴,我想怎么样她都会答应。” 江月昭此时在心里做着艰难的选择------我是现在冲出去呢?还是找条地缝钻进去? 容毓飞坐在那里没言语,心里却有丝丝的甜。 在坐诸位皆表情古怪地瞅着这二位。 老太君又发话了,听声音很高兴:“瞧我们雪儿,小小人儿就这么懂事,知道体贴爹娘,好!我这里正有事要宣布,在龙京里还有些事要办,恐怕要住些日子。我的侄孙在容府这么些天,却只住在客房……” 容夫人一听这话,赶紧认错:“是媳妇疏忽了,老太君莫怪,我明儿就安排。” 老太君好象不太责怪容夫人,只是说:“我已经安排好了,我瞧着飞儿的苍芜院不错,给我家在龙住倒还般配,就让他住那儿吧。” 游在龙倒不客气,立马起身:“在龙遵命,谢谢老太君。” 容毓飞一听,心想老太君太偏心了吧?侄孙是孙子,亲孙子倒是捡的了?让他住我那里,我睡大街吗?“老太君,那我……” 老太君根本就不让他说话:“怎么?你不是答应雪儿的要求了吗?那你不就住锦蕙院了吗?院子空下来了,还不让我家在龙住几天吗?” “表弟何必如此小气?院子我又背不走,住几日就还给你,那客房住着实在是不方便。”游在龙添油加醋。 再笨的人,此时也明白老太君的意思了。江月昭心想:这里不能呆了,再呆下去我就要死了。她起身:“老太君…” 她本想说:“老太君,我有点儿不舒服,我先回去了。”谁知老太君误会她要推脱,瞪她:“这事就这么定了,不必多言。容鸿,多派些人手,一个时辰之内,把大少爷的东西搬到锦蕙院,把在龙的东西送到苍芜院,不得有误。” 这么急?! 屋内,当事人尴尬地不知怎么办好,其他人却在捂嘴偷乐。 只有容可雪,不知死活地在那儿欢蹦乱跳:“太好了!太好了!” 第十五章 冰山初融 锦蕙院,卧房内。 自成亲那日后,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这是容毓飞第二次在深夜独自面对江月昭,两个人都很尴尬。 她又换上了那种奇怪的睡衣,上面露着雪白的颈子和圆润的锁骨,下面露出两条白晳的小腿,脚上穿一双只有两根带子的绣鞋,她说过这叫“拖鞋”,这种鞋只有两根缎带从她的大脚趾丫儿伸出来,呈“八”字型,在脚的两侧固定住,她整个玉色的小脚都是裸露的,十个脚趾甲用画画的颜料染得五颜六色,此时由于她紧张,脚趾头无意识地一勾一勾,就好象十只彩珠子在那里翻动。 容毓飞觉得很丢脸,因为他现在完全被这样的一双脚给诱惑了,只觉得气血翻涌,心神俱摇。他想:要不就在今晚把那洞房花烛夜补上吧,老太君有令,我也不能不从-----他还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他在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怎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让事情水到渠成。 就在这时,江月昭突然起来,对他说:“你继续罚坐吧,我可要睡了,都快过睡美容觉的时辰了。” 说完径自上床,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只余一个脑袋露在外面,从容毓飞的位置,便只看到一头乌发,连个脸都不肯赏给他。 他正气血翻腾的时候,被浇了一盆冷水,当然不好受,闷闷地问:“难道你不知道做妻子的此时应该干什么吗?”又觉这话太暖昧,赶紧补充:“你不知道给丈夫宽衣吗?” 江月昭转过脑袋看他:“宽衣?你不会吗?我都是自己动手的呀?也不见你给我宽衣呀?”说完差点儿把舌头咬下来,心里连“呸”了自己好几口。为掩饰尴尬,她赶紧又转过头去:“这么大人了,还让别人给宽衣,丢脸!” 容毓飞心想:我一直就是别人给宽衣,还从来没人说我丢脸。 气氛彻底破坏掉了,他只得自己宽了衣,在外侧躺下去。别的事情就甭想了,睡觉吧。 江月昭心里是另一个想法:我与你成亲五个多月了,你今日才是第二次留宿我房里,你倒逍遥得很,有妾有情人----好吧,就算妾现在是摆设,那情人总是货真价实的吧?把我晾在这里晒鱼干不说,更是让我沦为别人的谈资。哪天你要是真心实意地向我道歉,我会视你的表现决定是否原谅你。但这次不行,因为你是奉老太君之命住进来的。江月昭我怎么也算个气质美女吧,我的丈夫是奉了长辈的命令才与我燕好,这也太伤我自尊了吧? 各位大概能瞧得出来,这一套理论,完全来自一个现代女性的自尊心,容毓飞哪里揣度得出她这番心思?于是两个人就这样别别扭扭地在一个屋子里住下了。 最开始容毓飞还抱个幻想什么的,比如她晚上睡觉不老实,自己滚到这边来了,或者是她睡觉睡冷了,把自己当暖炉抱,又或者打个雷什么的,吓得她钻进自己怀里,他便可以借故行不轨之事------你自己钻过来的,不怪我吧? 但幻想终究是幻想,第一江月昭睡觉很老实,晚上躺下来是什么姿势,早晨起来还是什么姿势。第二就因为她睡觉老实,从来不乱翻身,即便睡冷了,也只是把被子裹紧点儿,身子蜷曲起来罢了。第三自从容毓飞搬进锦蕙院,天公每天都笑呵呵的,甭说打雷,连云彩都是一丝一丝儿的,象要化开了似的。 容毓飞见老天都不帮他,也只得认命。 好在老太君没再派宝荷来翻他们的褥子,大概老太太也想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让他们慢慢培养感情吧。 就这样,十几天过去了。 这一日请了早安,一众女眷都坐在内堂陪老太君说着闲话。门口的丫头报说:“容顺儿有事禀报大少奶奶。” “让他进来吧。” 大家心想,容顺儿来找她,无非是卖故事的事,就都起了好奇心,想听听她的故事倒底能卖多少钱。 容顺儿喜气洋洋地进来了,给各位主子行了礼后,转向江月昭恭敬地禀道:“少奶奶,您让奴才跑的事,有消息了呢。外面讲到第二十回就停了,各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每天都缠着奴才,问什么时候有下文,奴才就照您的吩咐回了他们。昨儿个就有盛春苑、汇英楼、祈玉楼、德天楼、鹿鸣苑、八珍府的掌柜来找奴才,盛春苑最先来的,出五十两要后二十回,后来几家纷纷抬价,已经出到二百两了。奴才来请少奶奶的示下,是不是定给出价最高的三家呢?” “二百两?!”屋内众人都大吃一惊。 “二百两可不是小数目,够我们阖府一个月的吃穿用度、月钱的开销了。那些掌柜的莫不疯了?出二百两买半部书?”容夫人想不明白,问道。 老太君倒是镇定,老姜够辣,大概能想明白这里面的门道儿。江月昭想解释,又一想,把这事交给容顺儿,也不知他称不称职,不如就拿这个考他一下:“容顺儿,你觉得如何?” 容顺儿一躬身:“奴才想,他们出这么大的价钱,不光是冲着后半部书,也是冲着少奶奶话中“顶级”三个字。说书能赚来多少银子,眼下他们也摸不清。不过要是“顶级”三个字落到了别家头上,以后不光是这半部书,恐怕事事都要落了后,那时候损失就大了。” “怎么大少奶奶是金口玉牙吗?她说顶级便是顶级了吗?”武姨娘实在想不明白,便问。 “回姨太太,姨太太应该知道‘众口铄金’一词,大少奶奶一个人说的可能没什么,但要是整个东州城听书的人都说这顶级不顶级的事,这些掌柜们就得仔细思量一番了。” “哦……”众人恍然大悟。 “你小子有点儿脑瓜儿,也没白赏你二十两银子。” “小的愚钝,是大少奶奶的主意实在是高明。” “小昭可发财了呢,一家二百两,三家可就六百两了。发了财要孝敬老太太我点儿什么呢?” “就是不发财,孝敬老太君的事也不敢怠慢的。不过一家才二百两,未免少了点儿。” “你可别贪多嚼不烂,二百两还少,难不成你想要五百两?”容夫人笑着说她。 “太太说中了!我就要五百两!” 众人都一副“你疯了”的表情望着她。 “容顺儿,少奶奶我不方便出面,接下来的事情就全靠你了。你去跟这六家掌柜的说,教他们一个赚银子的好主意,就是‘卖门票’!” “?” “以前上茶馆喝茶,去酒楼吃酒,只需付茶钱酒钱即可。但我挑出的这三家可是有‘射雕英雄传’后半部书听的,茶钱酒钱暂且不谈,进门就要收银子,可让他们制作门票,就是一种进门的凭证,一人一票,持门票方可进门。至于门票的材质样式,门票的价格,由他们自己来定。可以把整个店面都作为书场收门票,还可以另辟一别处作为书场,不影响店面营业,这都由他们自己定。” “至于我这后半部书,可不是二百两能标下来的。三家也要分个层次,我的亲书手稿,只标给一家,要六百两银子,另外两家的价格定在五百两。” “你可听明白了?” “少奶奶……”容顺儿有点儿发怔。 “没听懂?”江月昭有点儿生气。 “听懂了听懂了!”容顺儿赶紧应。 “听懂了就去办,机灵点儿,你自己底气要足,才能镇住他们,他们要是说价儿高了,算了吧,你就让他们去,也不追他们,要沉得住气,知道吗?” “晓得了。”容顺儿应了。 江月昭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上次我让容鸿给你说门亲事,怎么样了?” “呵呵……成了,是容管家娘子的外甥女,十六岁,她爹在乡里教穷孩子认认字,她也是识文断字儿的呢。”容顺儿有点儿忸怩。 “你那猴儿样子,岂不糟蹋了人家这么好的姑娘?以后你可要正经些,赚钱养老娘老婆是真格的。”容夫人说道。 “太太放心,奴才也是个知道好歹的。我娘都说了,我家几辈子也娶不到这么好的媳妇儿,要不是少奶奶赏的银子,我家也出不起那么多的聘礼。我娘说,我要是再不听主子们的教训,不识主子们的好意,做出什么下作的事情来,她就先打死我,再到府上来陪罪。我娘现下把主子们都供起来了,天天上香祈福,求佛祖保佑好人。” 老太君笑道:“快让她撤了,好好的大活人受着香火,岂不折了我娘儿几个的寿?” “老太君放心,佛祖心里明镜似的,我娘的诚心佛祖听的见,各位主子一定会多福多寿。”容顺儿奉承话说得嘴儿溜。 “猴崽子,嘴抹了蜜吧?说完事就下去吧。”容夫人笑道。 容顺儿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第十六章 前世第一桶金 两日后,容顺儿就来回禀了。 他按江月昭的吩咐通知了下去,那六家都说要考虑一下,就在这当口,杀出个龙裔楼,出一千两银子要江月昭的手稿。这龙裔楼的来历,听名字也能猜出个七八分。那年月,谁敢随便用“龙”这个字啊?敢起这个名字,人家就已经告诉你老板的来历了,龙裔龙裔,当然是皇帝的儿子喽。这龙裔楼的老板,众所周知,就是当今皇上的五皇子,庆亲王朱尔衡。皇上正值壮年,尚未立嗣,但朝堂之上皆知道,十个皇子中,五皇子是最出挑的,有经天纬地之才,宽仁爱民之心,最得皇上的器重,立为太子,大概也是迟早的事。 我们不去管他们皇室争权夺嫡的事,只说这部书。这位庆亲王虽是龙裔楼的老板,但酒楼的事他不太管,说了算的是那位叫毕清堂的掌柜。毕掌柜本来不想掺和这标书的事情,他觉得龙裔楼是王爷的产业,自然得顾着王爷的面子,与那些个民间店铺争半部书,实在是折辱了龙裔楼的皇家背景。 可是这位庆亲王有一日与人喝酒,听说了这件事,就把毕掌柜唤去问。毕掌柜一五一十说了,庆亲王就乐了:“这可是件好玩的事,没听过,本王最近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陪这位少奶奶玩玩。你拿一千两银子,明日先去把她的手稿给我标下来。剩下的事情你再细细安排。” 别人要是出这个价钱,肯定是疯了。但庆亲王出这个价钱,就没人说了,人家王爷要图个乐呵,赚赔都在其次,自然与那些想着赚银子的商家不同。 于是庆亲王与江月昭开始了谈判。 庆亲王:一千两,但有个条件,最后一回要容大少奶奶亲自出场演义。 江月昭:王爷的面子,我可以出场,出场费另算,不含在这一千两之内。 庆亲王:当晚酒楼利润,三七开,你三我七。 江月昭:我不管你什么利润成本,我又不能去查你的帐,谁知道你会玩什么猫腻。当晚门票收入,五五分帐。 庆亲王:成交! 两个人都不能露面,结果把毕掌柜和容顺儿跑得晕头转向,方把这事定下来。 事后老太君瞪江月昭:“做生意做到庆亲王门口了,还敢跟他讨价还价?他可是未来太子,得罪了他,小心以后他找碴儿报复你。” “做生意大家各凭本事,不讨价还价还有什么意思?在商言商,出了商,我守法守礼,他还能栽赃陷害不成?要他是那样的一个王爷,估计也当不上太子。” “胆子越发大了,倒是有股子豪气。”老太君乐呵呵地说。 “那当然,我要是个憋憋屈屈的,也不配当老太君的孙媳妇了。” 拍得老太君心里那叫一个熨贴。 本来最初的六家嫌江月昭要价太高,都想拖一拖,压一压价的。可自从龙裔楼加入后,这六家眼睛都红了。标不到手稿不要紧,龙裔楼要出手,也就没他们什么事了。可是能跟龙裔楼同一时间段推出新书,这份荣耀可是要抢的。扬名立万的时刻到了,这六家施展开各自的本事,也不找容顺儿了,托人直接求到了容尚天和容毓飞那里。 容尚天最初只是听江月昭说闲得无聊,想玩玩,因为疼惜她,就应了,谁曾想她一部书卖得如此花样百出,搅得整个京城都热闹起来了。现下京城说起容家,就只有一个大少奶奶了,传得她惊才绝艳,甚至于龙觉寺门口算命的东方先生,胡弄玄虚地拈着山羊胡对所有来算命的人说:“你们不知道吧?我早算出来了,那容府的大少奶奶,可不是个凡胎俗物,那是西天王母娘娘手中的一支御用翡翠雕花狼毫笔,被侍女不小心遗落,才来到凡间的……”听的人作恍然大悟状:“噢,怪不得她的书,跟我们听过的不一样呢,搞不好是王母娘娘听过的书呢……” 容毓飞听到这些话时,简直哭笑不得:好嘛,感情我娶了一支狼毫笔,怎么这个狼毫笔变的人,自己却不爱用狼毫笔呢? 他说的没错,江月昭确实不爱用狼毫笔。她小时候乱七八糟学了不少东西,唯独没学过写大字。她本想,死了的江月昭应该会用毛笔写字的吧?可是她错了,那个已经不知投胎到哪里去了的江月昭,是个典型的古代女子,女红一流,字倒是认得几个,写就不行了。自己好歹念过十七年书,这手字实在是没脸给人看。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想起了她小时候看过爷爷用的一种蘸水钢笔,一只笔杆,一端插一只钢笔尖儿,有的还有一个肚儿,用来存墨水。她就画了一张图给容毓飞,央他给自己做一支。谁知容毓飞几天后给她拿回来了,竟然是一套象牙雕梅兰竹菊四支笔杆,笔尖是铜做的,另一端分别镶着打磨成椭圆形的红蓝绿紫四色宝石。 就这套笔,差点儿让江月昭失了身。现代用过无数水性圆珠钢笔,用完了就扔,谈判签字的时候,她有一支万宝龙笔,贵得令人咋舌,也不过是镀金镀铂金之类。这么精巧的东西,在现代也只有拍卖会上才能得见吧?看到这套笔的一瞬间,她就想往容毓飞怀里冲,可是半道刹住了:江月昭,别丢人!为一套笔就要献身,太掉份儿了吧? 容毓飞现在想起她看到那套笔一瞬间狂喜的表情,心里都甜甜的,可惜她后来刹住了,唉! 再回头说这书,剩下这两家怎么定,因为求到容尚天和容毓飞那里了,便不是江月昭一个人的事情了。三个人在容老爷的书房一顿商量。盛春苑老板盛三斗与容尚天有点儿交情,容尚天需要接待个客人谈个事儿,基本上都在那里,这次盛老板亲自来求,容尚天想给他个面子,以后也好见面。剩下的几家也是各有关系,最后商定给德天楼,这是内务府广储司李公公的人情,虽然李公公不是个什么大官,但他是内务府直接与容家打交道的人,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嘛。 这件事就这么拍定了,接下来的日子,江月昭又找到了在公司上班的感觉,每天早起请安后,就回锦蕙院自己的书房默编《射雕英雄传》------默写加瞎编的意思。旁边有两个小丫头,是从府里会写字的丫环中挑出来的,江月昭写完的,她们负责抄一遍。 本来她没有书房,可是一个念了十七年书的知识女性,却没有自己的书房,这让她很不习惯。有一次她央容夫人给她设个书房,容夫人请示了容老爷后,就照办了。 写累了,她就去后花园走走,左右没人的时候,她还会练两下子活动活动胳膊腿儿-----自然是江月海教她的那点儿剑术,还有她自己学过的跆拳道。 晚上,老太君高兴,就讲一段书,大家都沾光跟着听。老太君不高兴,她就当放假了,请了安就回来看书,活到老学到老嘛。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在她交出第三十回后,三家已经把银子都给齐了。 这样,江月昭就挣到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纹银两千两。 她说让帐房先收着,用处她再想想。 说书这三家的情况,倒都是按她的主意,凭门票听书。 不过龙裔楼的门票市面上基本全在达官贵人的手里,据说没有公开发售,普通百姓是买不到的。听说讲的是全本,那说书的是京城最有名的玉柳先生,确实精彩,说到热闹处,刀光剑影,烟尘滚滚,听者如身临其境一般。 而江月昭的手稿,就被用一个紫檀木的架子展示在龙裔楼书场的入口处,据说还有两个带刀侍卫守着。江月昭乍听之下差点儿乐了,至于吗?后来一想,这个庆亲王还真是聪明,他显然是受自己的启发,知道这东西本身珍不珍贵不重要,看你怎么捧它。如果一本书摆在那里,谁都能看,它就不珍贵。如果旁边立两个带刀侍卫,你想看还不敢靠前儿,抻着脖子才能看清,这本书就珍贵了。 庆亲王跟自己倒是一路人。 另外两家,盛春苑是另辟了一处院子,收门票五两银子一张,一回讲三天,一天只讲一遍。谁要是有钱,又实在搞不到龙裔楼的票,就可以到这里来饱耳福了。 德天楼则是全场开放为书场,进门一两银子,也是一回讲三天,这是两家商量好的,为了共同的利益。不过德天楼是全天滚动播讲,也是人满为患。 这三家不管哪家,都不是普通百姓能听得起的,最便宜的德天楼,听一回也要一两银子,一个普通的百姓家够吃一个月的了,拿去听书,岂不败家? 于是那些没钱标书的茶馆酒楼,就花点儿银子,着人每天去德天楼听,记下了回来跟着讲。居然也是生意兴隆。 正所谓各得其所。 第十七章 施计争宠 在这一片热闹的景象之中,有一个人的日子可是不好过的,就是万翠楼的赵灵儿。 自从那次青楼抓人事件后,她已经有近两个月没见到容毓飞了。虽然他还是隔三差五的遣人来送些东西,表示他还没忘了她。可是她心里却是越来越没底。 偏偏头两天她不舒服,请了个郎中来看病,郎中诊了脉,说她已经怀了一个月的身孕。这个消息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睛天霹雳。按时间推算,这个孩子可不是容毓飞的。 这是怎么回事儿呢? 其实赵灵儿对容毓飞也是喜欢的,那样一个丰神俊秀的男子,有哪个女子会不喜欢呢?她本来是一心一意地要跟着容毓飞的,可是那日青楼抓人事件,她听到那句“把那个小妖精连人带屋砸了”后,一连几天都吓得魂不守舍。偏偏就在这几天,经常跟容毓飞一起来喝酒的丁宏鸣,频繁地来海棠阁探望她,陪她喝酒,软语安慰,她心里有几分感激。 几次后,丁宏鸣就把自己的本意告诉了赵灵儿:“我对你爱慕已久,以前你是容兄的人,我不好怎样。现今这情况,容老爷放下那样的狠话,你要进容府是不可能的了。不如跟了我吧,我家不讲这个的,只要我说纳妾,爹娘都会依我。总好过你这样在青楼枯守着他,等哪天你年纪大了,他还不能给你个名分,难道你要在青楼呆一辈子吗?” 人说“打蛇打七寸”,丁宏鸣的话就正好捏在赵灵儿的七寸上。她本来就一直担心这个,再加上那日让容府那阵式一吓,正在惊魂未定的时候,就把丁宏鸣的话上了心。她身在青楼,耳濡目染,在男女之事的观念上,本就不太谨慎,再加上听了丁宏鸣的话,心里更不踏实。于是让丁宏鸣三哄两哄,就顺从了他。 等过了一段日子,她自己镇定下来,心里便开始后悔。虽然容毓飞被他爹抓回去跪了祠堂,之后人就没有来过。可他还是经常派人来关照她,这说明他心里还是想着她的,那么他们的事就还是有希望的。容毓飞是容家的大少爷,当家是早晚的事。如果自己肯熬几年辛苦,等他当了家后,还不是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个丁宏鸣,论家世论人品,哪一样不是跟容毓飞差着一大截?自己怎么能那么糊涂,就顺从了他呢? 但事已至此,她后悔也没用,只能表面上还是敷衍着丁宏鸣,心里暂且安慰自己:罢了,拿他当个退路吧,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与毓郎走不到一起,这位也算是个不错的靠山。 可是现在她怀孕了,这叫她如何是好?如果她现在跟丁宏鸣说,可能他就会接了她回府,从此以后她就是丁府的妾了,生了孩子,可能也会平安过一生吧。可是她细问自己:你甘心吗?那样一个英俊风流的公子,你从此以后就能不想他了吗?那样一份锦衣玉食的生活,就这样放弃了吗? 她自己几番思量,最后下定决心:再拼一把! 于是她让小红找了济世堂的胡郎中来,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安排他如此这般为她办事。胡郎中哪见过这么多银子?当下就答应了。 当天晚上,她一袭单衣站在深冬的庭院内,一直站到四更才回屋,整个人冻得淤青发紫。这件事她是做了两手打算的,如果这一冻,孩子保不住了,她就让胡郎中来把孩子打掉,除了这个祸害,心里踏实。如果孩子没事,这么冻也是要冻病的,那么她就要拿这病和这孩子来作一场戏了。 结果她冻病了。 那天早上,当容毓飞出了府门,就看到小红瑟瑟抖着立在街对面,见他出来了,跑到他面前哭了起来:“公子,快去看看小姐吧,她快要死了!” 容毓飞一听,二话没说,打马就奔万翠楼去了。 到了屋里,上前一看,只见赵灵儿蜷在被子里,脸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身子却在瑟瑟发抖。 “怎么这样?”他问小红。 “昨儿晚上月圆,小姐跑到院子里去拜月,跪在那里哭了半宿,大冷的天,再加上她最近一直不思茶饭,哪有不病的?”小红答道。 容毓飞听了心里一阵惭愧:“小红,你去暖春堂请井大夫来,就说我请的。” 赵灵儿本来闭着眼睛抖着,这时候睁开眼,虚弱地说:“不必了,让小红去济世堂把胡郎中请来吧,他一直给我瞧脉,比较熟悉。” 容毓飞也没有反驳,就让小红去了。 他就出去要了盆热水,拿巾子浸了热水,给赵灵儿擦着汗,又喂她喝点儿水。本来这些以前他不会做,也想不起来做,可是最近在江月昭那里,被她支使地习惯了,这些就做得顺手了。 赵灵儿可不知道这个,她病倒是真病了,但人还清醒着。她见容毓飞如此温柔地对她,又为她做这做那,就觉得这个男人还是在自己手心里的,就放心下来。 容毓飞看着眼前这个昏昏沉沉的女子,心里百味杂陈。自从被父亲责罚了之后,他一直在反醒一件事,就是他和赵灵儿的关系。 他从前以为他们俩个人之间就是爱情,还有过誓死捍卫爱情,携赵灵儿远走天涯的念头。 只不过这个念头跟赵灵儿一说,赵灵儿不同意,她话说的是:“怎么能为了奴家卑贱之身,坏了公子的孝义之名,弃爹娘家族于不顾,断断不是孝子所为。奴家宁愿受点儿委屈,也不愿陷公子于不义。”心里却在想:跟你远走天涯,从此漂泊,那得受多少苦啊? 容毓飞哪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只道她是个深明大义的女子,越发爱护。 可是最近他才发觉,自己对赵灵儿,与其说是爱情,不如说是一种沉迷。自己虽然自负文韬武略,可在女子一事上,其实是没什么见识的。所以在自己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见了赵灵儿这种娇媚如花热情似火的女子,就以为女子都该是这个样子。 现在细细想来,赵灵儿除了容貌身段诱人,其他方面却处处不是他想要的。比如她对他表现出来的一味恭顺,她对小红严苛的态度,她对容府生活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向往,她对钱财与生俱来的热衷等等。在自己沉迷于她的妖娆热情的时候,这些都是被掩盖起来的。现在冷静下来,就都浮了上来。 而江月昭,他得承认,自从翻墙进江府那一夜开始,她就走进了他的心里。那日祠堂在自己身边盈盈一跪,她就占牢了在他心中的位置,当他听到那句“相公有错,我陪着受罚是应该的,”,他就感觉到自己心里的爱情之花徐徐绽放了。 那是个如梅如兰如竹如菊的女子,不经意的举手投足之间,就在他面前展现出各种韵味。 江月昭对他的冷落,虽然让他身体受罪,但心里还是佩服的,这是个有气节的女子,可以为你受苦,却不能被你所辱。 他想江月昭气的,大概就是赵灵儿这件事。他心里的打算,赵灵儿与自己是有一段情的,自己不是那无情无义之人,总得对她有个好的安排。他最近就想托人向那万翠楼的老板求情,替她赎了身,安排一个院落,给些银子,让她以后自由自在的生活,也不枉跟自己一场。 他想这件事要是解决了,他就去向江月昭道歉,求得她的原谅。 可是他的一番打算注定要落空了,因为他遇上的是赵灵儿。 胡郎中找来了。 他给赵灵儿诊了脉,拈着胡子说:“小姐这是风寒之症,本不是很难治,不过既然小姐有了身孕,这用药上恐怕要小心,好的就慢了。” 容毓飞当时就急了,抓住胡郎中的手问:“什么?怀孕了?” “怎么两位不知道吗?小姐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胡郎中煞有介事的说。 容毓飞呆了:这可真是天意弄人。 赵灵儿一直盯着他的反映,初见他急急拉住郎中,还以为他是惊喜,又见他呆了,就有点儿摸不准脉了。 胡郎中开了方,拿了诊金就走了。 赵灵儿见容毓飞还是呆在那里,心下忐忑。思量了一下,她起身跪在了容毓飞面前,抽泣道:“都怪灵儿,让毓郎烦忧了。毓郎放心,灵儿不会让你为难的。灵儿本打算这一生都跟随毓郎,相亲相爱一辈子,可府里的人对灵儿成见那么深,我想再陪毓郎也不可能了。灵儿唯愿毓郎今生能平安幸福,再无所求。今日我就了结了这个祸胎,只盼毓郎百年之后,到奈何桥边来寻灵儿,灵儿必在那里等你!” 说完,跳下床就向门柱撞去。 这一招要在平时,实在是表演得有点儿过了。可现在容毓飞正处在心神慌乱之中,也分辨不清这些了。只是凭着本能和武者的敏捷身手,在赵灵儿触到柱子那一霎间,将她捞到了怀里。 赵灵儿伏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容毓飞只是默默地抱着她。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他将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既然怀了我的孩子,还是早点儿将你接到府里吧。你别想太多,好好养病,我过些日子来接你。” 说完,给了小红一些银两,嘱咐她小心侍候,按时服药。就转身出去了。 第十八章 再提纳妾 容毓飞出了万翠楼,心里一片恍惚。 本来容府大少爷纳妾,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即便爹娘责骂,他也是受得住的。 可是他心里想到了她,就疼痛起来。自己怎么总是在伤她?她听了这事会是什么反应?她那么刚强的性子,怕是从此以后都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自己要不要先去跟她解释一下:容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容府也不怕多养一个人,你放心,我现在爱的是你,我向你保证,我以后再不做让你伤心的事。 可只是这样想想,他就觉得自己恶心。他知道,赵灵儿与周福珠、杜小翠不同,她是江月昭心里的伤。而自己多么可恶,居然总是不断地往这个伤口上撒盐。 他就这样恍恍惚惚,任着马儿自己随便走着,马儿没有了命令,当然往自己熟悉的地方去。 “少爷,你怎么了?你已经在府门口转了好几圈了,有什么事吗?”门房容福出来,拉住他的马问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牵马进了府,让小厮把马送去了马房,自己径直往锦蕙院而去。走到半路,他停了,现在怎么有脸见她?再往苍芜院去,走了几步,又停了,|qi|shu|wang|苍芜院现在不是他住着了。 自己竟然无处可去了,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呀。 他想了想,往后花园的秋水亭走去。 他就这样在秋水亭坐着,脑子里一直在转,可是又好象什么也没想。直到傍晚时刻,他听到身后响起容禄的声音:“少爷,您这是怎么了,在这里坐一下午了,什么景儿那么好看?老太君那边找你用晚饭呢。” 容毓飞收了目光,起身理理坐皱了的衣服,出了秋水亭。 进了屋,见上首下首两桌都摆好了,人也到齐了,只差他一个。 老太君关切地问他:“飞儿有什么心事吗?听下人说你在园子里坐了一下午。” “老太君放心,孙儿没什么的,吃饭吧,我饿了呢。”自己就先端起一碗米饭,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大家都瞧出他有古怪,饭桌上也不好说,怕扰了老太君吃饭。 江月昭看他大口大口地吃米饭,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心里着急。但容夫人都不吱声,她也不好问,就想等晚上回房再问问吧。 餐毕,丫环们撤了桌子。大家就坐在一起吃茶。 容毓飞心里一直在斗争,要说,就只能是这个时候,该面对的总要面对,逃过了今天,他怕明天更没有勇气说。 他起身:“老太君,孙儿有事要说。” “瞧你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你有事。说吧。” “老太君……爹,娘…飞儿欲纳赵灵儿为妾,望老太君和爹娘能同意。” 容毓飞说完,只觉得有好几道冷冷的目光向自己射来,但最冷的,还是来自右侧上首的第二个位置。 他感觉胸口堵着,口中发苦。 “怎么又提这事?家里刚安静几日,你便不好受了吗?这事没得商量,以后休要再提,气着了老太君,你如何担待?”容夫人厉声说道。 “娘……儿子岂能不知轻重,可是眼下情况不同,赵灵儿她如今…怀了我的孩子。” 最后轻轻的六个字,对于江月昭来说,简直就是五雷轰顶,刚开始容毓飞提这事,她心里虽然惊痛失望,但她明白这事通不过的。可是容毓飞这含在口中吐得很艰难的六个字,却彻底击垮了她。她脑海中立时浮现出崔天民和妮娜在沙发上的丑态,想起了那晚容毓飞逼上门退亲,想起苍芜院赵灵儿对自己的趾高气扬,想起成亲几个月时间里自己的独守空房。 “她怀孕了,她怀孕了,是容毓飞的孩子,是崔天民的孩子……”两世的恨和怨在江月昭脑海中冲撞着,让她觉得很痛,心痛,头痛,四肢痛,连眼睛都痛,象快要流出血来了。 “小昭!小昭!” “小姐!小姐!” “大娘…” “妹妹…” 无数的声音在她耳边飞,可她动不了,太痛了,动不了,连眼睛都转不动,仿佛一转眼球就会掉下来。 老太君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小昭,你别吓奶奶,凡事有奶奶给你做主,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应我一声…” 你做主?你能做什么主?你能让容家的孩子生在青楼吗?她还是要来的,她肚子里带着容毓飞的孩子,或者可以说是崔天民的孩子,志得意满地进府来了,再见了我,她还会神气地问:“大少奶奶,最近过得可好?”。 我失败了,我来这一世就这样失败了。冥王是不是该招我回去了?然后他会在大殿上鄙夷地问我:“这下你可服了?!” “老太君,找大夫来吧,看这样子不太好。”容夫人着急的声音。 “不必了。”出声的是江月昭,声音冷得象极地寒冰。然后她起身,向门外走去,没有告退,也没看任何人。 小秋小冬赶紧跟出去了。 周福珠也起身对老太君说:“我先告退,我去看着大少奶奶。” 老太君沉声说道:“还是我去吧,玉澜你也随我来。” 老太君领着容夫人往外走,一众女眷也跟着。 屋内只剩容尚天和容毓飞,容尚天此时已经怒到无语了,他觉得这个儿子是专门与他作对的。 而容毓飞,此时没有人来关注他,所有人都在怨他。但他也很痛,就象有一只手握着他的心脏在撕扯揉捏。他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以为她会生气,会冷落他,或骂他,甚或打他。他以为她会出声阻止,她不是总有很多说辞吗?她不是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吗? 可是他看着她,那样两眼空洞面色惨白地坐在那里,他感觉,这个女人的灵魂已经被他杀死了,而面前这具身体,兴许下一刻就会化为一缕轻烟飘走了。 他想冲上前抱住她,对她喊一万遍:“你原谅我,你原谅我,你原谅我…” 可是她却起身走了,没看他一眼…… 容尚天一声长叹,出门去了。 室内只余容毓飞一个人了,他跌坐在椅子上。 锦蕙院,卧房。 江月昭静静地躺在床上,衣服没脱,连珠钗都没卸。 身后站了一大帮女人。 老太君坐在床边上:“小昭……是我们容家对不起你,你别难过,我替你去打那个浑小子。” 打吧,我不会拦着的。 “要是你不同意,就不接那个女人回府。” 是吗?那就别接了。 “我要是让容家的孩子生在青楼,流落在外,以后叫我怎么去见老太爷?小昭,你知道奶奶的难处吗?” 说了半天还不是要转回来? “小昭,你就当我们府里多养一个下人吧,我会管住那个小妖精,不会让你受委屈。” 是呢,容府再养百八十个这样的“下人”,也是养得起的。 老太君说了半天,发现自己完全是在自说自话,也说不下去了。 “老太君,夜深了,回去歇着吧。让小昭自己静静。”容夫人说道。 “老太君自己也要保重,您和太太先回去吧,福珠今晚陪大少奶奶,不会有事的。”周福珠说。 “好吧。”老太君叹了口气,起身走了。 周福珠见众人都出去了,对小秋说:“去打盆热水来。” 小秋小冬此时只知道哭,完全没了主意,听周福珠说要热水,竟然两个人都冲到门口要去打水。 “慌什么?此时你们更应该好好的,要不你家小姐谁照顾?”小秋出去打热水,小冬折了回来。 “把大少奶奶扶起来。” 小冬依言做了。周福珠上前来把江月昭的钗环珠花都卸了下来,把头发解了,梳整齐了。这时小秋打热水回来了,她拿巾子浸了热水,拧好了递给周福珠,后者给江月昭擦了脸,小秋又拿来一套睡衣,三个人合力给她换了,扶她躺下,盖上了被子。 自始至终,江月昭不说也不动,任她们摆布。 周福珠叹了口气,吩咐小秋小冬去睡觉,有事再喊她们。 她自己卸了头发,脱了外衫,躺在了外侧。 里侧一声不响,静静地,连呼吸都听不到。 周福珠想了想,说道:“妹妹,你还是要想开,心要宽,女人嘛,总是这个命运的。你就认命吧。” 我会认命吗?绝对不会!江月昭眼中透出一道寒光。 第十九章 清倌进府 第二日早上,老太君和容夫人在商量这件事该怎么办,容老爷过来给老太君请了安,就出府办事去了。 “宝荷,你去问一下大少爷昨晚在哪里?” “老太君,今儿早起我就问过了,大少爷昨晚在大姨奶奶房中,陪着雪儿小姐。” “浑小子,算他还有点儿良心。怎么不见他过来请安?” “大少爷来了。”门口的丫头报。 容毓飞走进屋内,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一看他黑着个眼圈,脸色也不太好看,就有点儿心疼:“自己作孽,现在知道难过了?” “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今天着人去收拾一下芳萝院,三天后的晚上,让容鸿带一顶轿子去把她接进府来吧。” “是。”容毓飞答道。 “不过我可告诉你,我是看着我重孙的面子,你要知道分寸,要是她进府后,你敢宠她做出什么不安份的事情,可别怪我不客气。” “孙儿记住了。” “去看看你媳妇儿吧,正经跟她陪个罪,好好劝劝她,她也是个气性大的,别又气坏了身子。以后你可要……” “大少奶奶来了!”门口的丫头又报。 众人皆是惊讶,以为昨天气成那个样子,她还不得躺几天?老太君刚才还着人去找大夫了呢,想着给她看看,别气坏了。 谁知她这会儿竟来请安了,只见她上身一件水红色织锦缎的袄子,下身一条水红色织锦缎八幅裙子,外罩一件粉色兰花暗纹绸褙子,整个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嘴角含笑,一派安然地走了进来。 老太太看了看她身后的周福珠,后者一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表情。 “给老太君请安,给太太请安。”江月昭说毕分别行了礼。 被点名的两位有点儿不知所措,最后还是老太君说话了:“起来吧,到奶奶这里来坐。” 江月昭依言过去老太君身边坐了,老太君拉着她的手:“我就知道小昭是个想得开的孩子。我和你婆婆商量过了,芳萝院那里僻静,方便那个女人养胎,就让她住那里,三天后让容鸿去把她抬回来。你看行吗?” “老太君和太太做主的事,必是错不了的。”江月昭恭谨地答道。 老太君和容夫人心里松了口气。 只有下面坐着的容毓飞心里知道,有什么是不对的,他从她含着笑意的眼睛中,看出了别的什么东西,但他又说不准。他心里有点儿慌,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月昭自始至终没看他。 她请了安后,坐了一会儿,就回锦蕙院了, 一切与平常一般无二,她先是去书房写了一会儿书,又让小冬把容顺找来,问了些外间说书的情况。然后她就去了后花园散步。又回到锦蕙院,教雪儿认字读书。 晚上,她又去给老太君请安,甚至还说了一段书。 一切都无比正常。 只是当容毓飞晚间回锦蕙院的时候,院门已经锁上了,院子里寂静无声。他纵上墙头往里望了望,卧房已经熄了灯。他叹了口气,往周福珠那里去了。 就这样,一连三天,大家虽然都谨慎地观察着江月昭的表情,可她一切如常,泰然自若,也就放了心,以为她八成是想明白了。 就在第三天晚间,一顶青轿从容府的侧门抬了进来,进了芳萝院。 本来应该有个仪式,比如进门先拜正室什么的。可是江月昭说不必,这一切都免了。老太君和容夫人心里也没太把赵灵儿入府当回事,也就依了她。 当晚,容毓飞住在芳萝院。 第二天早上,请安时间,一众女眷先到了,容老爷、容毓飞和容毓阳也在。怎么说也是有新人进府,不管以后怎么样,今天早上总要先见一面的。 “三姨奶奶到了。” 大家就见门外有一女子走了进来。一身大红牡丹的襦裙,梳一个高高耸起的凌云髻,髻上插着一圈桃红色镶亮珠绢花,一对金累丝凤头镶蓝宝石簪别在头上,两串长长的流苏就那么在耳边荡来荡去。耳朵上是一对鎏金镶蓝宝石的耳坠。 这一亮相,着实让在场的人吃了一惊,连平时张扬惯了的孙姨娘看了这一身打扮,都一脸诧异,自愧弗如。 容毓飞更是皱起了眉头。他昨晚去芳萝院,坐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心思说太多话,就睡了,今天早晨起来,练过了功,就来老太太屋里。因为赵灵儿是妾,按礼不能由他带着来请安,她应该先去给江月昭请安,由江月昭带着来。 可是她就这么自己来了,而且还是这一身打扮。 赵灵儿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她从昨晚进府,也没人跟她说什么规矩。本来想问问容毓飞,可他好象很累的样子,没说几句话就睡着了,早晨起来又不见了他。 请安这事她是知道的,她想自己怎么也是新人,肚子里又有容家的孩子,再则今早肯定会见到江月昭,不能在她面前先落了威。她本身就是个爱打扮穿戴的人,于是就挑那喜气贵重的穿戴了来。 她进来跪在地上:“给老太君请安,给老爷太太请安,给各位长辈请安。” 老太君声音不悦:“怎么没去大少奶奶那儿?” 赵灵儿一听,就知道自己犯规矩了,她也算是个机灵人,马上低头:“灵儿不知道规矩,请老太君见谅。” 老太君本想再说说她的打扮,可一想算了,她自己都说她不知道规矩了,以后再让小昭慢慢告诉她吧。 “起来吧。”容夫人揣度了一下老太君的脸色,说道。 又让宝梅给她引见了两位姨娘。武姨娘虽然眼中有鄙夷之色,终归没说什么。孙姨娘嘴巴可是不饶人的:“瞧三姨奶奶这身打扮,就是大少奶奶也是比不过的,可见我们大少爷是最疼你的,最舍得在你身上花银子了,呵呵…” 赵灵儿没听出来这是讽刺,心下有点儿得意。容毓飞可不高兴了:“姨娘说笑了!” 赵灵儿这才感觉到气氛不太对,好象自己这身穿得不太好。可是她又一想,我穿漂亮点儿怎么了?不就是一件衣服吗?我又没让你们花钱。 见完了,她刚想在容夫人身边坐下,宝梅就上来牵了她的胳膊,领她在武姨娘下首坐下了。 她有点儿尴尬,落了坐后低着头。 就在这时,只见周福珠和杜小翠,身后跟着小秋小冬,急火火地就进来了。 周福珠进得屋里,也不请安,直奔老太君去了:“老太君不好了!大少奶奶不见了!” 众人一惊,容老爷和容毓飞一齐蹦了起来:“怎么回事?” “老爷,”周福珠都快哭了,“早晨我和小翠去给大少奶奶请安,去时她就不在,小秋和小冬只说是不是去后花园散步了,再等等吧。我们等了一会儿,眼见着请安的时辰到了,大少奶奶还没回来。我就让小秋去找找,她去了一会儿,回来说没找着。我就有点儿急了,又不敢惊动老太君,就让府里几个婆子到大少奶奶可能去的地方找。结果到处都没影儿,有一个婆子说她在后花园隔街的墙边,看到一架木梯,梯子下边有这个。”周福珠递上手中一直捏着的一块帕子。 可不就是江月昭平时用的那块帕子吗?容毓飞冲过去抢了帕子,捏在手里直发抖:“小秋!小冬!你们是怎么照看少奶奶的?!” 小秋小冬此时跪在地上直哭,小冬抽泣着回道:“奴婢不敢怠慢的,自从大少爷吩咐让好好守着大少奶奶,奴婢们一刻也不敢离眼。昨儿晚上四更天,奴婢还见大少奶奶起来喝水呢。可是后来奴婢太困,就趴在桌上睡着了,没想到……奴婢该死!” 容毓飞心想,她那哪儿是喝水,她是看你睡没睡着,你要没睡着,她就是喝水,你要是睡着了,她可不就跑了? 他也顾不得听大家说什么了,扭头就向外冲去。 只听容老爷在身后一声暴喝:“哪儿去?给我滚回来!” 容毓飞转头,听容老爷又说:“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什么去了?!你那样跑出去一顿混找,找得到吗?” 容毓飞眼睛都红了,只是听容老爷说的有道理,还是回来了。 容老爷那边开始安排:“让容祺召齐所有家丁,当值不当值的都召来!让容鸿把今天不当值的小厮都给我叫来,全在前厅等我。” 又对姨娘丫环们说:“今天的事,要是你们谁敢传出去一星半点儿,我就请家法乱棍子打死她!知道了吗?” 下面的人赶紧应了。 这时候就听老太君沉声说道:“去把我的朝服请来,我要进宫一趟。” “老太君…”容夫人有点儿不明白。 “去拿来吧,她必能猜到府里会找她,肯定是要出城去的。我们不好派府里的人在各个城门周围转悠。我进宫去求求太上皇吧。”快三十年了吧?虽然你说我有事随时可进宫找你,可是我从来不曾求你。今天我要破这个例了…… 老太君心里一阵叹息。 各位可能会奇怪,怎么这老太太受过封吗?当然了,没见大家都叫她老太君吗?太君是能瞎叫的吗?这老太太可是太上皇当年亲封的正四品贞勇郡君,赐内廷行走,见百官不拜,也就是说,比她品级低的官要拜她,比她品级高的官她也不用拜。 各位又问,容家不是不做官吗?对,容家历代都不做官,却出了这位诰命夫人。 原因吗?当年太上皇还是太子的时候,与容老太爷是好朋友。有一日太子在容府喝了酒刚出门,就迎面冲过来一帮蒙面人,冲着太子就去了。太子身边的侍卫倒是不少,谁料这帮刺客武功相当了得,而且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赌这一击中的。 眼见侍卫们一个个都倒下了,连容府的家丁都搭得差不多了。有几个蒙面人已经冲进保护圈,直奔太子去了。 就在这时,一声脆喝,容府墙头如九天玄女下凡般出现一位红衣女子。只见她手持弹弓,连发数弹,弹弹击中刺客的要害,几位冲向太子的刺客纷纷倒地。 自那日后,那位立在墙头一身红衣迎风舞动的女子的身影,就刻在了如今的太上皇心上了。但朋友妻,不可欺,他也不能怎样。后来他当了皇上,以权谋了点儿小私,封了她四品郡君,赐内廷行走,心里想有了封号,就可以经常让她进宫坐坐。 可是受封的这位,在皇后第五次召她入宫,见到的却是皇上之后,她就明白了。以后宁肯抗旨,也再不入宫了。 当时还是皇上的太上皇,也没了办法,叹息一声,着人带信说,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直接进宫找他。就再也没召过她入宫。 这位迷得太上皇晕晕忽忽的红衣女子,就是我们一直说的容府老太君游芙蓉。 再回头来说江月昭失踪这件事。 容尚安和容毓飞在前厅安排停当,家丁和小厮各领了命,悄悄地出去找大少奶奶去了。 老太君已经进宫去了。 容毓飞又去央了游在龙,让他也帮忙去找。 游在龙只觉得好笑,我在你们家借住几天,不是去给你们找儿子,就是去给你们找媳妇儿,游庄主我真真是成了你们家的家丁了呢。 事情紧急,这种事他也不好惊动武林中的朋友,只好自己去了。 大家一番忙碌,各干各的去了,只余赵灵儿,呆呆地坐在内堂之上。 今天应该我是主角吧?这是怎么了?她居然离家出走,好烈的性子。不过走就走吧,最好死在外头,永远也找不到。 她心里又有点儿庆幸。 “小姐,人都走了,咱也回去吧。”小红小心地说。 “什么小姐?以后叫姨奶奶。”赵灵儿威严地说。 第二十章 正室出府 江月昭此时正行走在东州城内某条街道,她是今早五更后从后花园墙边那架头天藏好的的梯子爬上墙头,扔了一包衣服到地上,然后直冲着那包衣服跳了下去。脚脖子震得生疼,不过还好没有扭到。 如老太君所料,她是要出城去的,她知道只要自己在东州城里,总有一天会被找到。 可是这之前她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是找个当铺把随身带的几件首饰当了。她身上倒是有银子,那是缝在内衣夹层里的一张两千两银票,她前天让容顺去帐房把自己卖书的银子领了,去钱庄换的。可是这是她将来谋生计的本钱,她现在不想动。 于是她沿街找着,见到一家比较大的当铺,就进去了。 她将一包首饰往柜上一放:“死当!”意思就是说我不赎了。 司柜的瞅了瞅她,打开绸包看了看,脸上有点儿动容,不过他还是故作镇定地说:“你这些东西什么来路?” 江月昭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说:“你看我这样的,象偷东西的吗?家里男人杀了人,让官府抓了,需要钱救命的。” “怎么要死当?” “要是救他出来,我和他就要逃命去,怕那仇家寻仇,哪还能来赎?救不出他,我拿什么来赎?”江月昭谎扯得顺溜。 司柜的见她衣着华贵,对答利落,大概就信了七八分。他翻了翻东西,说:“你这些东西,也不值什么,只能当五十两银子。” 江月昭不太懂行情,但她知道这些首饰贵重,而且这种情况下讨价还价是必须的,于是她上前抄起绸包就欲走:“看你也不是个识货的,我去别家当去。” 司柜一见她不好糊弄,赶紧唤住她:“夫人留步,好商量,好商量,你看一百两如何?” 江月昭站定,没回身,只是回头斜眼瞅他,司柜无奈地说:“二百两,不能再多了。” 江月昭不欲在此纠缠太久,于是回身把东西又扔在了柜台上:“成交!给我五十两银子,剩下的我要银票。”她想我可不能背着那么多银子走。 司柜答应了。 出了当铺,她就去办第二件事---买身衣服。 这一路走来,她已经发现自己的不同了,在满街的布衣荆钗之中,她就象一只落地的凤凰,大家都纷纷看她。她现在可不想引人注目。她寻了一家普通的衣铺,进去对掌柜的说:“用我身上这身衣服,换你这里一身布衣,如何?” 店家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就赶紧答应了。 这样一折腾,可就耽误了不少功夫。 她一路低着头,向东城门走去。 其实出城后去哪里,她也不知道,她对这里的地理实在知道得太少了。她只知道出了东城门,向东一直五十里,有个非常美丽的小城,叫仓云城。这还是她在家时听弟弟江月海说的。 她现在的目标就是这个除了东州城外,她唯一知道的地方。 半个时辰后,她走到东城门,闪身到一家店铺的后墙,仔细地打量着城门附近。 她还是挺谨慎的,估计这个时辰,容府该出来人找她了。 可是她没有发现容府的人,却发现了另外一个特殊情况:出城的门那里,守城的士兵象在查什么人。她观察了一阵子,发现他们专查女人,尤其跟自己身量差不多的女人,都要被反复看好几遍。 她心里惊讶:怎么容府能使得动官兵找她吗?这下可糟了。 她这时候还不知道,她的离家出走到底惊动了多么大的一个人物。 她站在那里镇定了一会儿,心里思量:现在出城是不行了,得找个地方先藏起来。自己一个女人,哪儿也去不了,恐怕只有客栈这么一个去处了。 可是哪处客栈能避开容府的搜查呢?他们连官兵都找来了,客栈恐怕也不会放过。 她想起了从容府翻墙出来后,看到就在容府后墙的对面,有一处客栈,当时她逃得急,没记住名字,但那家客栈看起来不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赌一把!就是那里了! 江月昭折返回去,一路遇到好几拨容府的家丁,都被她藏在店铺里躲过去了。看样子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想是怕人知道的。 等她走回今早跳出来那个地方,已经是晌午了。 她站在那里,望了望容府高高的后院墙,心中一阵感慨。 对面,就是那家客栈,叫旺来客栈。 她进了客栈,掌柜的抬眼瞅瞅她:“夫人要住店吗?” “对,要一间干净的。” 掌柜的眼神那可是天天看人练出来的,一看江月昭虽然一身碎花棉布袄裙,但面容娇好,神态雍容,尤其是她头上的碧玉簪(江月昭虽换了衣服,但把头上这东西忘了),一瞧就是个贵重东西。 “小丁,带这位夫人到三楼面南的那间上房。” 一个伙计应了一声过来了:“夫人随我来。” 江月昭随着小伙计上楼去了。 那伙计热情地很,一路跟江月昭说着话:“夫人有福气,这间房今儿早上才腾出来。这间房可好着呢,对面就是容府,天气好的时候,那树枝丫儿之间透着亮儿,有时候还能看到府里的太太丫环们在游园子呢。啧啧,一个一个就象仙女一样好看。夫人知道容府吗?”见江月昭摇头,他卖弄似地说:“容府可了不得,听说他家祖宗是太祖皇上的拜把兄弟呢,几代都是跟皇上做生意的,他家那个老太君,见了多大的官儿都不用拜,可威风呢。他家那个大公子,简直就象二郎神下凡,俊得不象人。还有哪,他家的大少奶奶,在京城可是个响当当的人物,会写好听的书,会做生意,连庆亲王都被她给算计了。京城里都传那不是个凡胎,是王母娘娘的御笔遗落凡间了。听说府里最近又纳妾了,是万翠楼的头牌清倌赵灵儿。啧啧,好东西都上他们家去了……” 江月昭一路无语,听着小丁絮絮叨叨地说着,到了,给她开了门,打了盆水,拿来了巾子,又问:“夫人可要用饭?在屋里吃还是下楼去吃?” “现在不用,酉时三刻给我送到房里来,要两个新鲜的小菜就行,不用太贵。” “得嘞!夫人您歇着吧,小的出去了。”小丁就退了出去。 江月昭昨晚一宿没睡,今天又绕着京城走了大半圈,此时又累又困。她卸下身上的包袱,洗了脸,倒在床上睡着了。 醒来时,映在窗纸上的太阳光已经是晕黄色的了,她知道现在是傍晚了。 她起身,把窗户拉开一条缝(她不敢整个打开,毕竟对面就是容府,她还是心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望向容府方向。 高高的红墙之上,盖着碧绿的琉璃瓦片,墙内古树参天,看不清院里有什么。不过她仔细瞅了瞅,确实有几处象小丁说的那样,树影稀疏,影影绰绰地能看到后花园,甚至能看到秋水亭一角。 那里就是自己今天早上逃出来的地方,按原来的打算,她现在应该已经到了仓云城了。谁知道转了一天,自己却只逃开了一条街的距离。 她觉得灰心,又想起爹娘现在恐怕已经知道她失踪了,不知道有多着急。最初她也想过回江府,可是她知道那样做,最终的结果还是会被送回容府,倒被人说生了气就回娘家,小家子气。 她打算到了仓云城,安了身后,再托人捎信通知爹娘。 可是现在看来,逃出去恐怕有难度。再等几天吧,看看形势,他们总有松懈的那一天,自己身上银子也够,先这么猫着吧。 至于容府,江月昭现在知道一定挺乱,可是她现在不觉得有什么愧疚。她心里还是有怨气:他们一家子明知道赵灵儿的事伤我多深,居然全体同意纳她为妾。哼!当姑奶奶是好欺负的吗?任你们拿捏?就让你们乱一阵子。 她气哼哼的想。 第二十一章 两府混乱 她猜地没错,现在容江两府均是一片混乱。 傍晚时刻,各路寻找的人马都回容府汇总情况,结果也没什么好汇总的,只三个字:“没找到。” 容尚天叫人都去休息了,他自己跟老太君说:“娘,我看还是去一趟江府吧,这事终究是瞒不住的。如果事情真有个什么差错,我们家现在这样瞒着,将来也不好说话。” 老太君想了想,点头说:“也是,你和玉澜去一趟吧,跟亲家好好说,要是亲家说两句什么,也就听着吧。” 容毓飞站起来说:“老太君,还是我跟爹去吧。”他知道此去没什么好脸色看,自己惹的祸自己担,他不想让娘受委屈。 “什么?!小昭失踪了?!”江承安的声音震地房梁都抖了抖。 吴蕴琳一听女儿没了,一天都没找到,一口气没上来噎在那里,两个姨娘上来一阵忙活,又拍又掐,她才回过一口气儿来,哭出声了。 容尚天最怕的就是这个了,江承安多大的火气,他都无所谓。可是把吴蕴琳急成这样,他心里就受不了了。他一急,火气就上来了,冲着容毓飞:“混帐!还不快向岳父岳母陪罪!” 容毓飞走到堂中央,跪了下来:“是小婿有错,请岳父岳母责罚。” 江承安又气又急,指着他爷俩儿说:“也别提什么责罚不责罚,你们容府的人都是大爷,岂是我们这等小门小户的人家能责罚得了的?上次昭儿生病,我去看时,就觉得这孩子精神头儿明显不如往日,闷闷地不开心。现在更好了!连人都没了!我好好的一个孩子!……”江承安虽然是个男人,还是差点儿哭了:“我也不指望你们,若昭儿找到了,求你们一纸休书把她送回江家便罢,我就丢了这张老脸不要了,把姑娘养在家里,也比在你们家受罪强!” 容家父子被骂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见江承安冲着旁边伺候的人喊道:“去把府里有活气儿的人都给我叫出来!立刻出去给我找!找不到小姐,一个也别回来见我!”他才不管什么张扬不张扬呢,找到女儿是真的。 容尚天赶紧上前劝:“江兄息怒,现下天色已晚……” “你嫌天色晚你回家睡觉去!我闺女还不知道在哪里受罪呢!我自会去找!”他一把掀开容尚天的手,向外冲去。 这时候只听吴蕴琳带着哭腔喊了一声:“老爷莫冲动!快回来!” 江承安向来最听夫人的话,一听她叫自己,便站住了,红着眼睛望着吴蕴琳。 吴蕴琳走到他身边,拉着他往回走:“老爷这么冲出去瞎找一气,不是个好办法,还是跟亲家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总能有个好主意。再说,咱们昭儿也有不对,婆家再不好,生了气回娘家住几天便罢了,哪能离家出走的?” 容毓飞心想,这句话是个理儿。他初见时,只道这个岳母生的好看,性子温柔,现在看来,竟是个如此通情达理的人。心想怪不得爹爹几十年都放不下这个女人。 江承安那边长叹一声,眼泪流了下来,人也安静了。 容尚天见可以说话了,赶紧说:“亲家母放心,老太君今儿早上进宫求了太上皇,现下各个城门和巡城的将士,都在留意着找。小昭走时带了足够的银子,这个时辰她怕是已经住店了。我们又不能挨家挨户地敲门去搜。亲家要找我也不拦着,等明儿个天亮了,再让人去打听,兴许就能找到什么线索。” 江家夫妇一听,人家都动用太上皇了,也算够意思了,火也发了,孩子也走了,还是想想办法找是真格的,别纠缠些没用的了。 “回去替我们夫妇谢谢老太君,让她老人家操心了。”吴蕴琳拭了拭眼泪,说道。 容毓飞应了一声,心里对这个岳母简直五体投地,都这个时候了,她的礼数还是不缺。 江府这一关算是过了。 容家爷俩儿骑着马默默地回府,容毓飞见父亲沉着脸,也不敢吱声。走着走着,他不经意一瞥,就看到父亲眼中好象有什么亮亮的,仔细一瞧,竟是泪光。 容毓飞简直不敢相信,他长这么大,就没见父亲掉过眼泪,连惊慌失措的时候都少。 容尚天见被儿子看到了,有点儿尴尬:“你这个浑小子,真真是我的孽障!总有一天我的命就送在你手里。” 说完打马往前跑去。把容毓飞落在身后。 容毓飞心里知道这是见了江夫人的原因,但怎么说由头还是自己,心里更是惭愧。 回到府中,容毓飞把马交给小厮,就往锦蕙院而去。 还没进院,他就听到雪儿的哭声。他顺着打开的院门往里望,只见容可雪怀里抱着个小布猪,坐在台阶上哭。周福珠在旁边劝:“雪儿乖,跟娘回去睡觉好吗?这里多凉啊,再这么坐着,明儿你该肚子疼了。” “我不要,我要等大娘回来!”雪儿哭着说。 “大娘今天不回来了,你先乖乖地睡觉去,要是大娘回来知道你不听话,她可要恼你了。” “你骗我,他们都说大娘不回来了……” “谁说的?大娘出门办事去了,过几天就回来。” “你骗我…要是…要是大娘能回来…那你今天哭什么……”雪儿越说越伤心,把脸趴在小布猪上,已经有点儿泣不成声了。 周福珠生气地斥道:“你既说大娘不回来了,又要在这里等,你是成心要气死我吗?”说完她自己也哭了起来。 容毓飞看着这对母女坐在台阶上哭,勾起了他这一天的惊惧、伤心、失望、愧疚,种种情绪一起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江月昭这个女子,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闯进他的生活,在他爱上她之后,又以这种强势的姿态离他而去。而自己和她相处这段时间,没有给她一丝温情和爱护,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他想过她会生气,会伤心,会不理他,却万万想不到她会离家出走。自己当初翻墙入江府,逼她退亲,如今她却翻墙出容府,离他而去。 夜凉如水,也不知她现在在哪里?她那样一个养在深闺的娇贵人儿,如今一个人流落在外,不知她会不会害怕?害怕了会不会哭?如果遇上了坏人,她也分辨不清,让人骗了怎么办? 他越想越伤心,一个人在院外找了块石头坐下来,静静地任眼泪流着。 一阵沙沙地脚步声近了。他赶紧拿袖子擦了擦眼睛,转头望去,是小红。 “大少爷,您在这里呀,让小红好找。” “有事?” “小姐…那个…三姨奶奶让小红来问问,大少奶奶找到了没有?大少爷也累了一天了,姨奶奶在屋里准备好了酒菜,请大少爷过去歇歇乏儿。” 容毓飞想起早晨请安时,她那一身大红牡丹的衣服,那一头的珠花宝石,心里就涌起一丝厌恶。 多么奇怪!他曾经那么想与赵灵儿厮守终生,想娶她回家爱她宠她,可他却娶了江月昭。如今,他那么渴望江月昭原谅他,与他相亲相爱,携手余生,他却把赵灵儿纳到身边来了。 一切都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自己活到二十二岁了,却活得不分青红皂白,颠三倒四。 他苦笑了一下,对小红说:“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这几天府里乱,让她老实呆着,好好养胎。” 小红一听这意思是不去了,于是行了礼,走了。 回到芳萝院,赵灵儿正在眼巴巴地等着。小红把容毓飞的话说给她听了,就见她操起一个茶杯,“嗖”地一下向小红撇来。小红没躲及,茶杯就砸在她的肩上,茶水混合着茶叶洒了她一身。 “越来越不会做事了,出去了半天,就带了这么几句话回来。我还指望你什么?以后你在屋里呆着,我出去跑腿罢!”她实在找不到人撒气,就冲着小红叫道。 这时,就听门外有人敲了敲,也没等她应,人就开门进来了。 是老太君派来照顾赵灵儿的李嬷嬷,四十几岁的样子,穿着倒还干净,面上没有笑容:“姨奶奶这是发什么脾气呢?院子外面都听到了。” “没什么,”赵灵儿还不太笨,知道不能得罪这个嬷嬷,否则不知她在老太君面前能说出什么来,“我让小红给我拿东西,她笨手笨脚地给我摔了。” “姨奶奶这几天还是安静点儿罢,府里现在紧张着呢,别惹了老太君生气。”说完她也不等赵灵儿回话,推门出去了。 赵灵儿登时气结!这还了得,她一个下人,我怎么也是半个主子,她就敢这样对我!简直欺人太甚! 可是现在她又不敢怎么样。 自己坐在那里,越想越气。本以为进了容府,自己与毓郎恩恩爱爱,从此就过上好日子了。可如今一瞧,还真是事事不顺,连个下人也敢跟她这样大小声。 都怪那个江月昭,自己与毓郎感情最热乎的时候,她好巧不巧地病了,才惹来那么多事,导致自己怀了丁宏鸣的孩子。如今自己前脚刚进了容府,她后脚就离家出走了,让全府的人都为她忙,自己却被晾在这里了。 小贱人,真真是我命里的克星!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你一日不死,我便过不上好日子。赵灵儿恨恨地想。 第二十二章 黄雀在后 第二日,容江两府,全体出动,继续找江月昭 只是在一大清早,发生了件小意外。 有两个声音一路喊着向锦蕙院方向来了。 一个声音:“容毓飞,你给我出来!你这个混蛋!你还我姐姐!” 另一个声音:“江少爷,你消消气!江少爷!你停一下!” 容毓飞此时正要出门,只听院门“咣啷”一声被人踹开了,一个俊郎的小公子仗剑冲了进来,粉面气得通红。后面跟着汗流满面的容鸿。 小公子见到容毓飞,也不废话,提剑就刺了过来。 容毓飞当然知道他,江月昭的弟弟江月海,表哥的徒儿。 他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于是也没拔剑,只是躲着。 江月海见他不回手,更是觉得受了侮辱,剑花一挽,进攻的速度更快了,竟然逼得容毓飞退了好几步。容毓飞心想好小子,小小年纪剑法不错呀。不过他还是没有还手,只是身形移转快了些。 两个人在院里了一攻一躲,急得容鸿在门口直搓手。 好在这时,有人来了:“月海,住手!” 原来容鸿见江公子一身火气冲进容府,就赶紧差人去叫游在龙了。此时,游在龙正站锦蕙院的门口。 江月海再生气,师父的话也不敢不听。收了剑,气呼呼地立在当院。 容毓飞现在不可敢得罪小舅子,笑眯眯地说,“剑法不错啊,表兄收个好徒弟。” “你羡慕?” 容毓飞很配合地点点头。 “羡慕也不会让给你。”游在龙很不给面子,又对江月海说:“你现在打他有什么用?省点儿力气找姐姐去吧,让你姐姐回来收拾他,才是正经。” 容毓飞赶紧凑上去:“跟我走吧?” 江月海更不给面子:“我才不跟你去呢,我跟师父走!” 容毓飞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又是一天找下来,人还是没找到,但收获是有的。 游在龙拿回来一包首饰,打开众人一瞧,都挺眼熟:“在哪儿出现的?” “宜兴街上益平当铺。” “小秋小冬,过来瞧瞧,这可是大少奶奶的?”容夫人问。 小秋和小冬上前一瞧:“是,这都是我家小姐从江府带来的嫁妆。” 游在龙说:“大少奶奶还挺讲究的,只当嫁妆,不当容府的东西。这首饰我拿回来了,大少奶奶那边可拿走人家三百两银子呢,我身上又没带那么多银子。明儿还是着人把银子送去吧。” “她出了当铺又去哪儿了?” “司柜的说她往东去了。” “没错,是往东去了。我今天在宜德街一家衣铺看到她的衣服了。”容毓飞闷闷地说。 “衣服?!”众人都吓了一跳。 “初见我也吓了一跳,以为她出事了。进去一问,掌柜的说她自己进去的,拿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了人家一套布衣。” “什么样子?”可算有点儿有用的线索了。 “蓝底小白碎花棉布袄裙。我一路打听有没有看到穿这套衣服的女子,最后有人记得她出现在东城门附近,再打听,说她又回城里了。回城里哪个方向,就没人知道了。” “换一个女子,恐怕我们早找到了,偏偏是这个弟妹,如此诡计多端,真是难为我们了!唉!”游在龙实在是有点儿感慨。 老太君想了想说:“现在看来,有一样大家可以放心,她应该是好好的。瞧她把这包首饰当了三百两银子,就知道她当时并不惊慌,显然是讲了价的。而且她还知道换身衣服来掩饰身份,是个有心眼儿的。她到了东城门,就回城了,恐怕是见了守城的官兵在查人,猜到出不去了。一个女子,要藏在这京城之内,唯一能去的地方就是客栈了。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在东州城内,挨家儿客栈打听,总能问出来的。” 众人听老太君说得有道理,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第三日,容江两府的人就开始从客栈着手,挨家儿打听。 京城这个地方,客栈多如牛毛,一天下来,自然是查不完的。 第四日,继续在客栈打听,仍是一无所获。 傍晚回来,大家都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沉默不语。 这时候,容鸿突然想起一件事,对容尚天说:“老爷,东州城内的客栈都问得差不多了,也没人见过大少奶奶。可是有一家,我们没在意,却是最应该去问一问的。” “哪里?” “出了府里后花园的角门,斜对面有一家旺来客栈,老奴觉得应该去问一问。” 容毓飞听了这话,脑子里顿时闪过一道光。 容夫人说:“可不是吗?她要藏在客栈,那可真是个最安全的去处。飞儿,现在你就去问问。” 容毓飞哪里还用吩咐?唤来容禄容祥就奔后花园去了。 让家丁开了角门,出去一瞅,旺来客栈门口亮着灯,人来人往的样子。容毓飞心里就有种预感,觉得这里就是他的希望了,他心想:你藏得倒高明,累得府里人仰马翻,要是让我在这里找到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迫不及待地进了客栈。 掌柜一见来客人了,又都是贵人的样子,高兴地问:“公子住店?” 容毓飞先拿出五两银子,塞给掌柜,然后问:“跟你打听个人,你可见过一位少夫人,这么高,穿着蓝底小白碎花的衣服,长得挺好看。最近可在你店里住过?” 掌柜一听这话,面色变了变,略一思量,把银子还给了容毓飞:“公子,实在抱歉,我也帮不上您的忙,确是没见过您说的这位夫人。” 容毓飞心“嗵”地一下就沉了下去,又觉得掌柜的面色不对,追问道:“你可仔细想想,如果掌柜的肯帮忙,在下必有重谢。” 掌柜这时完全镇定了:“不敢隐瞒公子,确是没见过。公子不信,可以上去看看,我也不怕你挨个门儿的敲。” 容毓飞一听人家都让随便搜了,可见真是不在,只得失望地回去了。 回到家里,见众人都在眼巴巴地等着,原来大家一听了这一处客栈,都觉得依江月昭的性子,最有可能藏在这里了,都以为有希望了。 谁知还是不在。 “这么找都找不到,难道她上天入地了吗?”游在龙实在是有点儿佩服这位大少奶奶了。 就在这时,容祺进来禀报说:“老太君,老爷,府门口来了个人,问是不是我们家里在找人,他说他知道点儿线索,兴许是有用的。” “快让进来!” 容祺出去了,一会儿带个人来,你道是谁?正是旺来客栈的伙计小丁。 小丁显然没见过这么大的世面,有点儿战战兢兢。 容老爷看了看他,问道:“你是哪个,怎知我府里在找人?” “小的是旺来客栈的伙计,姓丁。刚才见这位公子到客栈问人,小的不认识这位公子,但问的人小的知道,就上了心,跟到客栈门外,见是进了府里的后花园角门,心想那位夫人八成是容府的人,小的就来了。” 众人一听他说知道那位夫人,心中具是一喜。 “说来听听。”容老爷赶紧追着问。 “客栈四天前来了一位夫人,虽然只穿了件布衣服,但小的见她说话办事气度不凡,又生的娇娇贵贵,就知道她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这几日,这位夫人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连饭菜都是小的送进去的。今儿早上,小的去送饭,怎么敲门里面也不应,小的心想她是睡着呢,怕扰了她,晌午的时候,再去敲,还是没人应。小的心里就犯嘀咕了,也没见她出客栈呀?怎么连应一声都没有呢?就下去告诉了掌柜的,掌柜的怕她一个女人家,在客栈里出点儿什么事儿,就带人上去把门打开了。进去一瞧,哪里还有人?” “人呢?”一听人又没了,容毓飞急了。 “屋里整整齐齐的,也不见是被打被抓的样子,可是人就没了。掌柜的只对我们说,看样子客人是走了,没打招呼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觉得不对奇qisuu网,那位夫人在我们柜上放了二十两银子,才住了四天,还有一大半银子呢,走了怎么不结帐呢?就算她不在乎银子,一个大活人出了客栈,怎么没一个人见到呢?” 他这样一描述,众人的心都沉下去了,知道八成是出事了。 “后来小的收拾屋子,在叠好的被子里发现了这个,就断定夫人必不是自己走的了。”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包裹,递上去。容祺那边接了,递到容尚天手里,后者打开一瞧,是一套象牙雕梅兰竹菊四支笔,正是江月昭平时写字用的。 容毓飞一见这四支笔,心里登时又痛又急。痛的是,这套笔是这么长时间,自己唯一送给她的东西,她那样仓皇出府,居然还想着带在身边,首饰都当了也没当这个。急的是,笔还在,人却没了。她人离自己这么近,居然还是让她出事了。 他心里这一番急痛交加,脑袋一晕,人就往旁边一歪,眼见着站不住了。游在龙赶紧扶了他一把,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了。 不光他急,大家都急,听小丁这一番讲述,江月昭铁定是出事了。 可是谁干的呢?谁能知道容府大少奶奶离家出走,又能准确认出她这个人,还能找到她住在哪里呢?而且从客栈带走一个人,居然没人看到?! 这事恐怕不简单。 第二十三章 黄雀之谜 江月昭失踪,众人一直心急。可此时有了消息,就不光是心急了,还有恐惧。 当务之急,是去她住过的那间房看看。 本来游在龙和容毓飞都要去的,可是老太君想了想觉得不妥,怎么说也是民间势力,名不正言不顺,掌柜要是怕受牵累,硬是不配合,难道还杀了他不成? “尚天,你现在就去求见右金吾卫大将军宋虎良,太上皇已经有话在他那里,你只把事情说给他听,让他派人去,你只要跟着,事情就好办得多。” 容尚天答应一声,带着容祺去了。 “在龙你送飞儿先回房休息一会儿,看他脸色不太好。”容毓飞想要拒绝,老太太严厉地说:“什么时候了?不知轻重!眼下这形势,是有人盯上咱们容府了,快去养足精神,冷静下来,怕是容府这次要打硬仗了。” 容毓飞只得去了。 “还有,容鸿,你给这位小兄弟安排一个房间,好好招待,先留他住几日。” 小丁在那儿站着,听这位老太君一件一件安排,又是太上皇,又是大将军,他哪见过这个?心里只是忐忑。这会儿又听要留自己住下,吓得扑通就跪下了。 老太君温和地说:“小兄弟别怕,我留你住下自是有道理的,一则客栈你是回不去了,你前脚刚出门,后脚就有人去搜,掌柜的哪能不明白?你对容府有恩,自是不会亏待你,现在府里乱,等过了这一阵子,必会给你安排个好营生。再则,刚才的事急,说得也笼统,以后要是再想起个什么,想问个详细,还得麻烦小兄弟。现下只能委屈小兄弟几日了,你要在外间有什么事情,让容鸿派人给你办,家里有什么不放心的人,也可以接到府里来。老身先谢过小兄弟了。” 老太君说得客气,又透着威严,小丁哪能不从,跟着容鸿下去了。 安排停当,老太君默默地坐在那里,沉思着。 要说平时大家说说笑笑,看不出什么来。到了这个紧急时刻,就看出这老太太的智慧来了。一件一件,安排得缜密周到。容夫人陪在下面坐着,心下佩服自己的婆婆:要是没有老太君坐阵,老爷和飞儿遇上小昭的事,都得乱了阵脚。 三更天,老太君仍是精神抖擞地坐在那里等着,容夫人陪着,面露倦容。 容毓飞回房歇了两个时辰,又回来了。游在龙也坐在那里。 四个人面沉如水,都各自在思量着。 这时,就听门口守着的容鸿急切地报:“老爷回来了。” 容尚天带着容祺,匆匆地进来了,还没等落座,先就说起来了:“娘,宋将军亲自带人去的客栈,只说有钦犯逃了,要搜查。我去那间房看过了,除了窗栓被砍断了,没留下任何线索。” 其余四人一听,费了半天劲,却没发现线索,都挺失望。 老太君说:“莫着慌,总能理出个头绪来。依你们看,是什么人与容府有这样的深仇大恨,又有本事把事情做得如此利落。” 三个男人对望了一眼,似乎有点儿灵犀。 容毓飞说:“我刚才冷静想了一下,倒不见得是容家的仇人,能有本事把事情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的,恐怕就是青龙教了。” “青龙教?什么来头?不是为了寻仇,又为了什么?”老太君整日在府里,不太了解外面的情况。 “我想也是青龙教。这个青龙教……也是我这段日子滞留京城的原因。青龙教发端于北方哲兰群山之中,其教中之人都会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一百多年来此教偏安于哲兰山北麓一段狭长地带,再往北便是宋国,往南有哲兰山天险,倒是与中原武林相安无事。可是最近十年来,青龙教现任教主轩辕朗野心膨胀,越过哲兰山,向南大肆进攻,抢夺财宝,戮杀中原武林人士,手段极其残忍,所到之处绝不留活口,所以没人知道轩辕朗和他的几个得力属下都长什么样子。年前,武林中专门收集信息的灵通楼得了消息,说轩辕朗与他的几个部下来了京城。” 游在龙说到这里,容尚天见容夫人脸色不好,想她是吓着了,就说:“你听着也没用,回去歇着吧,白日里好好照顾老太君就是了。” 容夫人看了看老太君,后者也说:“你回去吧。” 她就带着宝梅下去了。 “这事跟我们容府有什么关系?”老太君问。 “据灵通楼的消息,那个轩辕朗的野心可不在财富,而在江山。北方穷薄之地,他积下的财物用于兴兵起事是远远不够的。这次来京城,他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探查朝廷军备虚实,收买朝中官员,第二就是继续搜刮财物,为兴兵做准备。” “他想要容家给他出银子吗?” “不是要容家给他出银子,而是要容家给他运银子。”容毓飞说,“上个月,有个人找到我爹,说有一桩生意,居然是运送五百万两白银到哲兰山南部的安州。这么大一笔数目,又不是朝廷的饷银,我爹就知道来路不对,便拒绝了这个人,谁知道,没过几天,又来了一个人,威胁说如果不做这笔生意,我们家在北方的生意怕是保不住。我爹没有当场回绝,只说考虑,待那人走了,我爹就秘密进了宫,把这事跟皇上说了。” “皇上那里也得了情报,青龙教的动向,朝廷早就跟上了,并且已经联合到一批武林人士,欲一举将轩辕朗消灭在东州城,不欲放他归哲兰山。本来已经探明了青龙教在京城附近的据点,就在城外松石山,可是朝廷几度派人上去打探,也不知他们布的是什么阵,派去的人没有一个能上得去山,武功强一些的就会迷路,转了好几天才能下山,武功弱的就都被他们抓走了。” “皇上只对我爹说,找个理由,再拖几日,待朝廷和武林再探探,再做打算。” “这么说,小昭现在应该在松石山了?青龙教被拖得不耐烦了,五百万两银子放在京城附近又不安全。情急之下,就抓了小昭要挟容家?”老太君顺着他们说的思路分析道。 “怕是这样。” “他们那么大的教派,教众自然不少,为什么不自己运?” “这五百万两,不都在京城得的,京城以南大片地区都被他们搜刮了。原不止这个数目,可是运来京城的路上,处处有官兵堵截,折损了不少。后来他们打听到,容家的漕运路线几乎没有官兵,而且都是近路。可是具体路线他们又不太清楚。” “噢,是这样。这么说来,小昭眼下是安全的。那轩辕朗真的如此神秘?就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吗?” “听说这位轩辕朗原是中原人士,不知道什么原因去了北方。十天前我派人去少林寺请教悲吾大师,却有一个意外收获。这轩辕朗竟然是悲吾大师的大弟子。悲吾大师在信中说,当年轩辕朗是他众弟子中资质最高的一个,最有希望得承其衣钵,他的法号叫悟光,就是悲吾大师希望他将来把少林寺发扬光大的意思。他有个师弟叫悟慧,对他心生嫉妒,就偷了少林寺的镇寺之宝,栽赃到他头上。当时悲吾大师也没分辨得清,就把他一顿杖责,撵出门去。后来便不知道他哪里去了。直到近年来,大师才知道闻名北方的大恶魔轩辕朗就是当年的悟光。”容尚天说道。 “原来如此,想来他被冤枉,定然心生恨意。这样看来,他的种种恶行倒是找到缘由了。不如请悲吾大师下山来,兴许能劝得住,就不用兵戎相见了。”老太君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悲吾大师信中说,待他交待处理了寺中事务,就会来京城一趟。这个时间,大师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看来你们对这事早有安排。” “本来一切都在安排之中,没想到这时候出了小昭这个意外。” “疯丫头!惹祸精!看她回来我怎么罚她。”老太君恨恨地说。 “青龙教既掳了小昭,人可能明天就会到。明儿一大早,我带着在龙和毓飞进宫,跟皇上好好商议一番。这事怕是麻烦,如果这次解决的不彻底,将来对容家就是遗祸无穷。” 商量定了,已经四更了,几个人各自回去歇了。 第二十四章 被困松石山(1) 正如所料,江月昭就在松石山上。当然她自己此时还不知道这是哪里。 昨儿晚上她在旺来客栈吃了晚饭,就上床睡觉了。一觉醒来,就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 她呆坐在那里想了半晌:做梦?掐一下很疼!睡着睡着又穿越了?一摸脸还是江月昭!被容毓飞抓住了吧?这有可能!他抓了自己,把自己带到这个地方来了。这是哪里,容家的别院吗? “来人!有人吗?来人!”她喊道。 真来了一个人,她不认识,一个男人,一身青衣,长得高大粗壮,赤红面庞,铜铃巨眼,头上的头发虽然挽了一个髻,但毛毛刺刺地如刺猬一般。 江月昭一见这人吓了一跳,这是什么鬼? “小娘子是喊我吗?可是想我了?” 江月昭一阵恶心,心想:一个人长得恐怖不是他的错,可是又恐怖又猥琐就是他的错了。 看到这个人,江月昭心里就明白了,她被劫持了。 “你是什么人?”她问道。 “如果小娘子愿意,我就是你相公。”那人说完,就要往上扑。江月昭一见这情形,站起来就想给他一个下劈。 还没等她出脚,就见一个青影飞掠进屋,一掌就将那个猥琐鬼给拍到墙上做壁虎去了。 一个人落在她面前,身形瘦长,一袭青衫,白净面庞,手捏一把纸折扇,象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一般。 “容少奶奶受惊了。”声音都是轻轻地。刚才是他拍飞那个大块头吗? “不惊不惊……能不能麻烦大侠告诉我,这是哪里?”江月昭谦虚地问。 “松石山。这里是青龙教的青龙庄。”那位也不隐瞒。 “噢,我好象不认识你们,抓我来给你们做饭吗?”江月昭装傻。 “呵呵…少奶奶真幽默。我们教主久仰少奶奶大名,请少奶奶来小住几日。” “噢,那住几日啊?”她故作天真。 “哦……”青衣人没想到她会问这些,他本以为这个女人醒了会又哭又闹,他还想不行就点了她的穴。可是她笑眯眯地问住几日,就好象她真的是来做客的。 “看来我要住几日,你说了也不算…大侠高姓大名?”还是很客气。 “在下赵青书。” “什么?赵青书?不是宋青书吗?” “宋青书是谁?” “噢,一位武林中朋友,长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为人刚直公正,惩恶扬善。”先羞你一个。 赵青书不知如何接茬儿。 “照你的意思,你们教主让我小住,是因为久仰我的大名。可是我怎么不见他呢?” “……” “呵呵……赵大侠,你与我那位朋友,虽不同姓但同名,我相信大侠也是个侠义之人。想来青龙教必是有什么大事,才会在半夜将一个正在睡觉的女人掳到这里来,拿女人说事。” 赵青书被她说得有点儿羞恼,这种手段是不太光明,可有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只要能成就青龙教独霸天下的宏图伟业,劫一个女人又如何? “告诉容少奶奶也无妨,本教欲与容老爷合作一桩生意,不过看来容老爷挺为难,一直拖着不给我们教主答复。” “什么生意?” “这个无可奉告。” “贵教主高姓大名?” “教主的名讳,我等不敢直呼。” 估计再问什么,都是无可奉告了。江月昭就愣在那里了。 其实她不是真的发愣,她是在思量这件事。能得到的信息只有这些了:松石山,青龙教,青龙庄,欲与容府做生意而不能,想来不是什么好生意。自己应该怎么办?逃跑是当然要的,可是得找机会。哭是不顶用的,可是女人哭会让他们放松警惕,自己也好找机会。一定要装可怜,装软弱。自己那点儿三脚猫功夫可别露出来,留到关键时刻自保用。 想到这里,眼睛一红,嘴一扁,眼泪就下来了。她倒不是完全在装哭,到了这种地方,有命没命还不一定,害怕心里肯定是有的。再一加工,就哭出来了。 赵青书吃了一惊,怎么以为她会哭的时候她不哭,以为她是个胆大的,不会哭了,她却哭了? “堂堂青龙教,居然靠劫掠妇孺这种肖小的手段做事。我怎么那么倒霉啊,刚出来玩了两天,就被人抓了,这下好了,连命都玩丢了,呜呜…呜呜…” 赵青书本来想耐着性子等她哭完,可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别哭了!” 江月昭抽泣了两声,停了,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赵青书心说我说完赶紧走吧,这女人阴睛不定的:“容少奶奶稍安毋燥,我们教主并不欲取你性命。只要与容老爷合作愉快,你就可以回家了。教主吩咐,要让少奶奶过得舒心,象在家里一样,少奶奶有什么要求,我们尽量满足。” 放屁!能合作愉快的事,我公公早答应了,还用等你们抓我来要挟? “既然这样,我就要求了。我住不惯这里,臭烘烘的,怎么着也得给我弄个象女人住的地方,这里连个窗户都没有,我会憋死的。” “还有,我有早晚散步的习惯,不能锁着我不让我散步。” “还有,我可不敢吃你们这里的饭,谁知道会不会有人下毒,我每日的饭菜就从京城的盛春苑送来吧。” “给我四个丫环,没人伺候我不习惯,把这个红脸儿鬼给我弄走,我看着害怕。” “我要每日洗澡,每日换新衣服,可是我没带衣服来,你们看着买吧,不用太好的,京城素衣坊的衣服就行……” “你……”赵青书气得直瞪眼。 “你说让我过得跟家里一样,我在家里就是这样过的呀!你让我要求,我要求了你又吓我,你……”江月昭又哭了。 赵青书彻底无语了,一甩袖子,转身出去了。 不过一会儿功夫,就来了四个少女,也都是一身青衣。 “请容少奶奶移驾。”一个高个儿的说。 这就是要搬家了?她想,我的眼神儿可得够用才行,得把看到的全记住。 出了门,江月昭就见到一大片开阔的庭院,围着庭院三面都是建筑。自己出来的地方是栋两层高灰色的石头建筑,只有一个门,没有窗户,象一块巨大的方石头卧在那里,怪不得自己从里面出来,一路都点着火把,看样子,应该是青龙教关押人的地方。她的左手边是一栋三层五开间阁楼,绿瓦灰脊,大飞檐,缓屋坡,雕梁画栋,甚是庄重精美,一楼正门上挂一块匾额,上书“青龙阁”。经过这栋木楼,穿过庭院,她的正对面是一座三层高的青砖建筑,没有走廊飞檐,比较象现代的宿舍楼,江月昭心中猜想应该是一般教中弟子居住之所。 庭院里没有建筑的那一面是红砖绿瓦的高墙,竟然没有门,出入通过一个两丈宽的豁口,从豁口往远处望,群山巍峨,层峦叠嶂。 看来这是山顶。 院子里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远处两堵墙之间的出口向江月昭敞开着,象是一种召唤。 江月昭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依自己的速度,从这里跑到那个出口大概需要一分钟的时间。一分钟的时间,就够把这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招呼出来追自己了,这个方法肯定行不通。 前后夹着她的四个少女,看样子都是会武功的,至于武功怎么样?嗯……试试不就知道了? 于是她抬脚往出口的方向横挪了一步。 只这一步,踏出去的右脚还没落稳,她就觉得眼前“嗖”地一下,一前一后两片青光合二为一,四个少女已经一字形排开,挡在她欲去的方向。 江月昭顿时就灰了心。这么快?这是人吗?鬼还差不多! “你要干什么?”高个少女冷冷地问。 第二十五章 被困松石山(2) “你挡我干嘛?你看墙下面那片花开得多好啊,我想过去采几朵放在屋里。”江月昭一见被拦了,赶紧扯谎。 “这种事情就不用少奶奶亲自做了。”高个少女眼里有了鄙夷之色。 “那倒是,我在家里从来不会亲手做这种事的,都是有人给我采了来的。我这不是初次跟你们见面吗?不好意思指使你们,既然你有心,你去把那花给我采来吧。”江月昭对高个少女说。 那高个少女脸上一冷,想了想,无奈地转身,采花去了。 其余三人,继续夹着江月昭,进了青龙阁。 上了二楼,向左一拐,进了第二个房间。 江月昭进了屋,发现这屋里的布置挺别致的,不过一看就是个男人住的地方,没有一点儿女人的东西。 她在桌边坐下来,拿起茶壶要倒茶喝,结果是空的! “你们怎么做事的?茶呢?”一个瘦小的少女走过来,恨恨地拿了茶壶,出去泡茶去了。 这时候,采花的少女回了,捧着一束花,送到江月昭面前,江月昭接过来看了看,眉头皱起来:“怎么远看着挺好看,拿到近前儿颜色这么俗气?不好看。”把花又递回去了:“扔出去吧!” 高个少女没接花,只是气瞪着江月昭:“你……” “你不扔啊?那我自己出去扔。”说完就往外走。 高个少女只好拿着花,出去了。 “那个被褥,什么臭男人睡过的?也不给我换换。我要粉色的缎子被,记住!一定要是粉色的,别的颜色我睡不着。”另一个胖胖的少女抱着被出去了。 泡茶的回来了,没好气地把茶壶往桌上一敦。江月昭也不以为侮,自己过来倒了茶,喝了一口,“扑”地就吐出去了:“这水怎么烧的,刚烧到蟹眼就拿来冲茶,这茶怎么喝?她不会泡茶,你去重泡!”她指着最后一个闲着的那位脸上有颗痣的少女,说道。 …… 四个青衣女子就这样被她支使地团团转,恨不能一剑宰了她。 总算江月昭消停下来了。四个少女也都回来了,凑齐了立在门口,脸上带着恨意。 江月昭好象也折腾地挺累,靠在新拿来的粉缎被褥上,懒懒地对四个少女说:“我们可能还要相处几天吧?你们都知道我的名字,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呢,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回答。 “你们不答可不好办,我总不能一直喂喂地叫,也分不出来叫你们哪个。” 还是没人回答。 “既然你们自己不说,我就分别给你们取个名字吧,就是个代号的意思,到时候叫起来,也分的清楚叫谁。” 她指着脸上有痣的那位:“你叫青白。” 再指瘦小那位:“你叫青黄。” 再指胖胖那位:“你叫青绿。” 最后高个那位:“你叫青紫。” 前三位还忍着呢,到了“青紫”这里,她简直就是忍无可忍了。只见她“呛啷”一下拔出宝剑,直奔着江月昭就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江月昭放声尖叫。 下一刻,一道青影掠进屋里,不用想,赵青书来也! “又怎么了?”赵青书无奈地问。 “她……她要杀我!”江月昭缩在床角,满脸是泪,抖抖地说。 “青河!把剑放下!” 原来叫青河,早说不就完了吗? “右护法!这个女人简直让人无法忍受。你派别人来吧,青河无法担此重任!” 原来是右护法。瞧吧,闹闹就是有好处,一闹信息就来了。 “容大少奶奶,青龙教粗陋之地,比不得容府富贵之家,还请你多多担待吧。”赵青书恨声地说。 “你刚才还说让我象在家里一样,现在又要让我担待。我到底应该听哪句?”江月昭一边擦眼泪一边问。 赵青书觉得心里的火苗都要蹿到头顶上去了,最开始他还以为她是镇定,心里挺佩服这个女人。可现在他只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愚不可及!刁不可及! “看好她!”扔下三个字,他就摔门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出门去了,四个少女又象木桩似的立在门口,心里想:小样儿!敢抓姑奶奶!折腾死你们! 江月昭住了一天之后,她就发现,想凭她自己的本事逃出去,根本就是痴人说梦。这四个女人,就象她的贴身衣服一般,走到哪里,贴到哪里,甚至她睡觉,她们就立在床头,今儿早上她一睁眼,一时没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 她心里这个恨哪,就更加变本加厉地折腾她们。 不过就在她住到松石山的第三天,她见到了轩辕朗。 那是早上,用过早饭之后,江月昭被四个女人押着散步。 这时候,她就见到一众人簇拥着一个人,往青龙阁正堂去了。她见那个人与其余人衣着不同,虽然也是一身青衣,但披了一件黑色鹤氅,鹤氅上赫然绣着一只金色的张牙舞爪的龙。她心里判断敢穿这个图纹出来,这应该是教主。 她知道自己冲不过去,就提了嗓门,大喊一声:“哎!那个人!你等等!” 那帮人被她这一叫,真就都停住了,往这边看。 江月昭抬腿就往那边走,青河她们往前一挡,喝她一声:“大胆!” “你们这是什么地方啊,说个话也要被骂?说是跟家里一样,哪里一样了?我在家里说话谁敢骂我?”又是那种委屈地要哭的声音。 “让她过来吧。”一个浑厚的声音说道。 江月昭赶忙跑了过去,直接冲到中间那个人面前。 那人身形高大,却并不显得粗笨,体型是不错的,可惜看不到脸,因为他带着一个银色面具,能看到一双眼睛在面具后闪着寒星般的光,还能看到嘴唇,薄薄地,此时正抿成一条线。 那人看了看她问:“容少奶奶有事吗?” “当然有事了。我在这里住了三天了,可算看到一件不一样的衣服了!你这件大氅挺好看,这只龙绣得好。你是谁?” “在下轩辕朗。” “轩辕朗是谁?” “大胆!” “怎么你们只会喊这一句吗?” 赵青书一看她实在太不象话了,上前一步对轩辕朗说:“教主,属下马上送她回去。” “噢,你就是教主!果然不同凡响,你为什么戴个面具呢?看你长得象不错的样子,要不你摘下面具让我瞧瞧?” “看过本座真面目的人都活不过第二天。少奶奶还要看吗?” “别人的脸你可以随便看,你的脸就那么金贵?赶明儿我也弄个面具戴戴,让你们也看不到我。”她在那絮絮叨叨说一些不着调的话,“不给看就算了吧,我还要留着小命呢。轩辕教主,你身边这都是英雄豪杰吧?能介绍我认识吗?” 江月昭的目的,是想要知道更多的人更多的事,将来万一用得着也说不定。 “这些人……都是粗鄙之人,少奶奶不必认识他们。” 粗鄙之人?看他们一个个走起路来龙形虎步,立在那里如崖顶青松,眼中精光绽放。这种人也是粗鄙之人? 不给介绍算了:“教主还真是小气,算了。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相公?这个总该告诉我吧?” “就在明日,容老爷和容大公子上山来与本座谈笔生意,到时候你就能见到了。”轩辕朗回答。 “那太好了!”原来他们明天就上山,他们想好办法了吗?不会是准备妥协吧? 一想到容家父子可能因为她而妥协,江月昭才第一次为自己的离家出走感到愧疚。要是没有自己这个把柄在人家手里,容家父子何必上这一趟山? “净坛四使,还不快把容少奶奶送回去?”赵青书觉得她的废话实在太多了。 “是!”四个少女应了一声,上前来押着江月昭往她的房间走去。 “你瞧,这就是你说的象在家里一样。”江月昭眼中泪花滚滚,可怜巴巴地一边走一边回头对轩辕朗说,“你们一大帮的武林高人,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还说要跟容家做生意,这哪里有做生意的诚意?等我公公来了,我就让他别理你们……” 她一路絮絮叨叨地被押了回去。 “怎么容家的大少奶奶如此不济?”一个面庞略黑的男子皱眉问道。 “一个娇贵惯了的贵妇而已,只知道吃穿玩乐,也正常。”赵青书说。 “不过模样倒真是不赖,所以右护法这差事也是不错的嘛。”那个男子揶揄道。 “哈哈……”众人都乐了。 “左护法要觉得这是美差,不如我就让给你如何?”赵青书脸上不好看。 轩辕朗没参与他们的玩笑,只是静静想了一下,然后吩咐道:“青书,对她客气点,也不必看得那么紧。谅她也没那个本事逃出这里。要是明天容家父子上山来,她再说刚才那番话,我们面子上也不好看。” “是”赵青书应下了。 第二十六章 攻上松石山 再说容府这边,那日早晨,容尚天携容毓飞,游在龙并同几位重要的武林人物,一同进了宫。 无论朝廷还是武林,无论是为了什么原因,青龙教都已经到了非除不可的时候了。 朝廷、武林、容家,三方势力聚在一起,对此事一番筹谋规划,敲定方案后,各自回去准备。 不出容尚天所料,那日午时,就有人登门拜访,来者正是青龙教右护法许青鹏。他只说你家大少奶奶在青龙教,人很安全。又重提运银子的事。 容尚天对那人道:“想必贵教也能明白,容家要是接了这单生意,弄不好将来就是灭顶之灾。可看如今这情形,贵教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生意可以谈,但首先,我要亲眼见到我儿媳妇是安全的,这生意才有的谈。其次,我要亲见你们教主,也好商量个万全之策,既能运了贵教的银子,又能让我们家脱了干系。我想,贵教这点儿诚意还是有的吧?” 许青鹏犹豫了一下。 “你们那个地方大概保密地紧,我也不为难你们,就后日未时,请贵教主带我儿媳妇来容府做客吧。”容尚天当然知道那个轩辕朗不可能到容府做客,更别提带着江月昭来了。 “后日未时,松石山下,青龙教恭候容老爷大驾。”许青鹏说道。 “我儿媳妇在山上,我儿子是要去的。”再多一个人。 “这个没问题,只你二人。我们相信容老爷,不会是那等使奸耍诈之人。” 许青鹏来时就有了轩辕朗的允许,嘱他可以便宜行事。轩辕朗料定容家父子要救江月昭,必然会要求上山亲见他。他不怕容家父子上山,也不太怕会有人跟踪而至。他对青龙教的迷天混沌大阵很有信心。 松石山从山下一直到山庄门口,摆的就是这个迷天混沌大阵的阵法。这个是青龙教密传阵法,只有历任教主会布阵,教中坛使者以上的教众知道如何走出阵。进得阵里来,人就会顿失方向,看哪里都差不多。哪怕见到前方数丈之外有人,待跟去时,只余怪石树木,哪里还见人影?青龙教建教一百多年来,还没一个外人,在没有教中人带路的情况下,走出此阵。 显然轩辕朗是过分自信了,他不太明白一个道理---虽说以前的一百多年无人能破此阵,但不代表以后就永远没人能破此阵。 各位大概要问,是哪个人那么厉害,能破了这迷天混沌大阵。 告诉各位,不是人啦,是一条狗! 到了约定那日的未时,容家父子如约来至松石山下。 早有一位青龙教中人等在那里,见容家父子到了,上前来一揖:“在下青龙教清坛坛主付青云,奉教主之命来接容老爷、容公子。” “有劳付坛主。”容家父子客气道。 “两位是来敝教谈生意的,兵器就不要带了吧。”付青云望着他们的腰中宝剑。 容家父子很配合地解下配剑,交给付青云。付青云收了,抱在怀里,又道:“容公子手上那是什么?” “噢,是一壶酒,容府自制的桂花酿。”容毓飞将酒递上前去,“在下娘子最好此酒,在家每日必饮,一日无酒,她便会大发脾气。在下思量她这几日在山上,必是受了惊吓,带壶酒来给她压惊。” 付青云接过酒壶,打开来闻了闻,酒香清冽,闻之欲醉。 付青云想了想,觉得人家配剑都解了,一壶酒而已,不让带上去,显得青龙教过分谨慎,胆小怕事。于是就把酒还给了容毓飞:“果然是好酒。怪不得容少奶奶近几日喜怒不定呢,原来是因为没有这酒。” 容毓飞猜他是想说喜怒无常,他心想:听这话,小昭这几日怕是把青龙教的弟子折腾得不轻。 付青云在前面带路,容家父子随后,向松山石上走去。 一路上,付青云都能闻到容毓飞手中那壶酒的香气,他倒没在意,他思量着这不是什么大事,来阵风一吹,那酒香不就散了吗? 他走在前,容毓飞在后,中间容尚天,正好挡在他与容毓飞之间。所以容毓飞在后面的小动作,他也没留意到。 容毓飞走在后面,一边留心付青云的举动,一边每隔几丈,就把酒壶轻轻一歪,洒下一滴酒来。 一路也没见几个人,顺利地到了山顶。 容家父子进到院里,就见青龙阁门口早有一人等在那里,青衣黑氅,戴着面具,料定这人就是轩辕朗。 轩辕朗快步迎了上来:“容老爷辛苦了!” “轩辕教主客气了!” “请进堂内说话。”说完,带着容家父子进了青龙阁正堂。 待容家父子落了座,有弟子上来敬了茶,轩辕朗指着容毓飞手边的酒壶:“这是…” “这是我容府自酿桂花酒,我娘子喜欢喝,带一壶来给她压压惊。” “噢。”轩辕朗觉得哪里不妥,可是又想不起来,而且都已经带上来了,他也不能怎么样了。 “在我们谈生意之前,能不能把我儿媳妇叫出来,让他们小两口先见一面。”容尚天要求。 “这个当然,青书,去把容大少奶奶请来。” 一会儿功夫,从侧面楼梯下来一个女人,满头的金银珠钗,满身的绫罗绸缎,一边走一边唧唧歪歪地哭。待她下了楼,一眼看到容毓飞,就想往前冲:“相公!你可来了!” 赵青书把扇子伸出一挡:“容少奶奶止步!”就把她给搪住了。 “把你的破扇子拿开!相公你瞧!他们这几天都是这样欺负我的!我要回家!”又哭上了。 堂内众人一脸鄙夷的神色。 容家父子奇怪,瞧这张脸是江月昭,可这身打扮,这种神情……他们知道的江月昭也不是这个熊样儿呀? 容毓飞看着她。自从她离家出走,这是第八天,他终于又见到她了。看她哭得花容零落,虽然分不清真假,还是有些心疼:“小昭稍安毋燥,不会有事的。” 江月昭也怕表演得过了,就抽抽答答地收了声。 “容老爷看到了,大少奶奶过得很好。不如这就请大少奶奶回房吧。”赵青书客气地说。 没等容尚天答话,江月昭抢着说:“我不!我就要在这里!我要看着相公!” 众人都想乐,又觉得太不礼貌,又忍住了。 轩辕朗对这个女人彻底无语:“好吧,少奶奶自便。” 于是江月昭就站在离容毓飞三丈开外的地方,赵青书守在她右侧,赵青书身后是一直看守江月昭的净坛四使。 轩辕朗当然不会让江月昭到容毓飞身边,他知道容尚天武功不弱,容毓飞更是深不可测,让他们得回江月昭,说不定父子二人就会联手杀出去了。 江月昭就那样站着,容尚天开始与轩辕朗谈这桩生意。 容毓飞坐在那里,因为担心江月昭,又不明白她怎么这个样子,就不时地拿眼瞄她。就在他瞄了她不知第十几眼的时候,只见江月昭拿一眼一扫,看左右无人注意她,使劲向容毓飞眨眨眼。 容毓飞就明白她心里有想法,但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又怕她冒失伤了自己,便意味深长地向院子里的出口处望了望。 江月昭多聪明啊,她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八成还会有人来,看他父子二人镇定的样子,应该是高手。 江月昭心里松快不少,就冲容毓飞笑了一下,表示她明白了。 容毓飞心里一暖,回她一个微笑。 江月昭安静地站在那里,心里在思量着:即便来人,最危险的还是她,赵青书的厉害她是见识过的,只怕外面杀声一起,他一伸手就可以结果了自己。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撂倒他,自己冲到容毓飞那边去。这样虽然是没等人来先打起来了,但只要他父子二人能挺到人来,事情就有希望了。 她只听别人说过容毓飞武功很高,她也没见过。倒是看过他在后花园练剑,舞得清光扑面,风起尘动。可是真打起来,好不好用她还真不知道。她心想:容毓飞,你最好很厉害,否则我一条小命就交待在你手里了。 她一边心里谋划着,一边听容尚天与轩辕朗谈事情。她这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桩生意。心想这桩生意要是接了,搞不好容府就是满门抄斩。 容尚天那边,先是说了一大堆的难处,又提了很多苛刻地条件,甚至还谈了点儿安州地界的风土人情。 江月昭就知道他在拖延时间。她拿眼睛不住地询问着容毓飞,后者一直没有反应。就在江月昭觉得眼睛都累酸了的时候,容毓飞向她略略点了一下头。 人快到了! 江月昭深吸一口气,镇定一下情绪,生死只在一线间,胜败在此一举了! 堂内众人的精神都集中在容尚天和轩辕朗那边,毕竟对青龙教来说,这是一件大事。 众人听着这二人在那儿拉锯,一会儿你提一个条件,我否定,一会儿我提一个条件,你否定。 就在这时,只听江月昭那边一声惊呼:“哎呀!你摸我!!” 众人一齐转头,就见江月昭一脸羞恼地指着赵青书,后者则是一脸错愕。 “你这个流氓!你又摸我!”江月昭哭着说,“相公,他不是人,这几天一没人,他就调戏我,我打又打不过他,我实在是……实在是……不能活了。”一副悲痛欲绝地样子。 青龙教中人心里疑惑:怎么右护法有这个毛病吗?也不好说呀,天天对着个弱弱的美娇娘,一个男人,想占点儿便宜很正常。 容家父子可不这么想,他们知道江月昭不是在这种时刻说出这种话的人,其中必有蹊跷。于是二人崩起神经等待着。 赵青书平白被冤枉,只觉得很生气,他张口欲解释:“我没有……” 没等他说完话,江月昭本来正哭着,突然就收了声,恨恨地指着赵青书:“相公,快来给我凑他!!你娘子被他这样欺负,你也受得了吗?快给我凑他!!” 容毓飞被点了名,他其实还没太明白江月昭接下来要干什么,但事已至此,他只好决定相信她一回。于是他怒喝道:“赵青书!你罔称‘玉面书生’,原来是个不知礼义廉耻的!你敢辱我娘子!我岂能容你!” 说完,只见他“啪”地一拍椅子扶手,整个人都弹了起来,看势头是要向赵青书那边冲去。 赵青书既尴尬又犹豫,不知是出声解释好还是接招好。 屋内众人也有点儿懵,对这个突发事件有点儿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只见江月昭撩起裙子,脚跟一旋,右腿高高飞起,然后狠狠向下劈去! 第二十七章 混战青龙庄(1) 江月昭几天来的装痴弄愚,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出其不意,这一招下劈,可是发挥了江月昭全部的求生潜能,其威力也是挺慑人的。 可怜赵青书,还在全付精力准备迎战容毓飞的时候,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脚。他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很遗憾,没有练过铁头功。江月昭一脚下去,只见他晃了两晃,人就向后倒去。 江月昭感觉腿部撕裂般疼痛,但她知道不能耽搁,自己要想保命,转机就在这一瞬间了。她收了腿,还未立稳,整个人就向容毓飞地方向飞冲了出去。 说是飞冲,也不过分,江月昭虽没练过轻功,可学过舞蹈,身子本就轻盈,再加上这是要命的时候,求生本能,人就冲得很快。 所有人中,先反应的是容毓飞,他早有心理准备,再加上本来也是做势要向这个方向冲,这时候一借力,人就纵了过来,想要接住江月昭。 身后的净坛四使,立即也反应过来,两个去扶赵青书,另外两个向江月昭追来,又见人冲远了,估计追不上了,于是二人齐齐将手中宝剑掷出,奔着江月昭后背招呼过来。 容毓飞眼见就要接到江月昭了,却见她背后飞来两支剑,心中大急,一伸手抓住她前胸的衣服,往下一带。 心脏是躲过去了,肩膀就倒霉了,“噗噗”两声,两把剑齐齐插进江月昭的左肩。江月昭闷哼一声,借着被刺的力道,整个人扑进了容毓飞怀里。 在这一冲一追之间,容尚天也动了手,他伸手抄起容毓飞带来的酒壶,运足力道向门外撇去。门口守卫的青龙教弟子,第一反应就觉得这东西应该是暗器或炸炮什么的,所以当酒壶飞到他面前时,他错身一闪,酒壶就从他身侧飞出去了。 只见那酒壶飞出屋外,在庭院中飞出老远,“啪啦”一声摔在地上,一条红线从一地的碎屑中“嗖”地钻上了天,在十几丈高的空中炸开一朵红云。 屋内青龙教弟子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全都跳了起来,拔出各自兵器,怒向容家父子。 一时间剑拔弩张。 “小昭,小昭怎么样?”容毓飞心痛地急声问。 “不是要命的地方,快别管我!我的命就交给你了,你别让我失望!”江月昭很痛,但她知道这时候不能软弱。 容毓飞也知道情况紧急,没再废话,咬牙将她肩头的两支剑拔下来,飞速撕下一条袍摆,草草地给她包了一下。然后他将刚拔下来的两支剑,递了一支给容尚天------他们自己的剑被收了。 父子俩儿手持宝剑,剑尖还在滴着江月昭的血。两人背对背站好,中间夹着江月昭。 轩辕朗此时仍一派闲适,他料到容家父子有可能会冒险,因为这桩买卖接与不接,对容家都是一场灾难。他只是没料到这几天一直哭哭啼啼的那位大少奶奶,居然是这么一个厉害女人,自己显然被她骗了。 那个报信儿的烟花,他也没太上心,因为他觉得,即便山下有人,也上不了山,这父子二人只是在赌一个侥幸罢了。 他坐在那里没动:“容老爷这是要翻脸了?” 容尚天沉声回道:“贵教逼人太甚,我们父子只好拼一拼了!” “那好吧,听说容公子武功相当了得,今天就要见识一下了。” “不用客气,大师兄!”容毓飞从容应道。 最后三个字显然刺激了轩辕朗,他“啪”的一掌击在桌子上,可是想了想,又忍住了:“容公子认错人了!”声音中有点儿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弟子从外面冲了进来:“教主,大事不好!山下有人冲上来了!” 轩辕朗与其众弟子一听山下有人冲上来了,均是错愕万分。 轩辕朗倒还镇定:“都是什么人?有多少冲上来的?” “有朝廷的侍卫,也有中原武林人士,看样子有一百多人。” 轩辕朗狠狠地望向容家父子:“容老爷好手段!” “右护法许青鹏!”“属下在!” “你带付青云及清坛众弟子好好会会容家父子!”“是!” “召齐净、光、明三坛所有弟子,随我出去迎敌!” “是!” 轩辕朗抬脚向门外走去,身后一众弟子跟着。 屋内留下许青鹏和付青云。只听那付青云一声呼哨,便从门外涌进几十号人来,估计全都是清坛弟子了。 其中十几个人一拥而上,屋内杀声顿起,一片刀光剑影。 再看容毓飞,一把青剑舞得如神龙破空,呼啸着在人群中穿行,只消片刻,青龙教弟子便倒下五六个。 而此时,容尚天只是仗剑立在江月昭的身侧,尚未出手。 江月昭肩头虽是剧痛,但见此情景,心下甚感欣慰。看他这么厉害,保护自己是没问题了。 许青鹏一见容毓飞剑法如此精妙,清坛弟子们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一挺手中的柳叶双刀,飞身纵向容毓飞,堪堪架开了他刺向教中弟子的一剑,与他缠斗起来。 那边付青云也招呼几个弟子,一齐扑向容尚天,欲冲开他父子二人,拿住江月昭。 江月昭只听得耳边“叮叮当当”,眼前剑光人影,一片混乱。她也分不清他们使的都是什么招数,只看得清许青鹏与付青云分别缠住父子二人,其他的弟子则轮番进攻。 容毓飞这边应付起来显得游刃有余,只见他身形飘忽轻灵,进退自如,剑光时而如青光铺地,时而如蛟龙出海。那许青鹏几招下来,竟然处处落在下风。至于攻上来的其他清坛弟子,没有在他手下过得了两招的。 但容尚天那边,与付青云功力正是相当,再加上打车轮战术的清坛弟子,就有点儿吃力了。 江月昭暗骂出一句粗话,心想什么狗屁青龙教,流氓教还差不多,竟然只会打群架,以多欺少。你们打群架,我就不会了吗?三个人也可称“群”吧? 于是她悄悄蹲下身,拾起一把掉在地上的剑,握在手中。容毓飞这边显然不用她操心,她聚精会神地观察着容尚天这边的战况,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了。 那付青云一展手中的峨眉刺,欲刺向容尚天的大腿,容尚天身形往左侧一晃,剑一沉,就压住了付青云的峨眉刺。 就在这时,江月昭瞅准机会,以剑当刀,抡起来朝付青云的脖子就砍过去。 这一招完全出乎付青云的意料之外,他没想到一个娇弱的女子,受了伤还有这份神勇。他已经听到风声奔自己脖子来了,后退已经来不及,手中的峨眉刺被压着,只好将身体大幅度向后仰,那剑风“嗖”地一下就贴着他的脸刮过去了。 江月昭这一砍就避过去了,可是他那么一仰,暴露出一个巨大的空门给容尚天,后者岂能错过机会。只见容尚天剑起上扬,直接就挑进了付青云的腹部。 许青鹏在那边看到付青云受了伤,心中真是又急又恼,真是没想到啊,对付武功强大的人倒没怎么着,偏偏青龙教两名高手,都毁在这个不会武功的小女子手中。 他大喝一声:“给我抓住这刁妇!谁抓住了重重有赏!” 江月昭未料到这一砍,会招来这样的关注,她已出容家父子的保护圈之外,许青鹏那样一喊,便有四个青龙弟子,直接挥剑奔她而来。冷不防地搞偷袭还行,正儿八经地招数往来她可不会。 眼见着几把剑一齐刺向江月昭,就见容毓飞那边剑风暴涨,逼退许青鹏,脚尖一点,整个人如燕子般凌空飞起,在空中剑花抖动,“叮叮叮叮”四声响,四把剑齐齐飞了出去。 这一招简直把江月昭看呆了,她大呼一声:“相公好样的!” 这可是她头一次夸他,可容毓飞却只觉得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场合?他一翻身,立稳站在她的身侧:“不要命了?!” 容尚天此时也打退了几名教众,退到她的另一侧:“小昭好样的!” 一骂一夸,江月昭也没在乎,她还沉浸在刚才容毓飞那凌空一飞中,激动无比,又加了两句:“太帅了!太帅了!” 这种激动的情绪极大地鼓舞了江月昭,她仗着容毓飞的保护,也不管肩膀疼痛(她心想,我老实儿呆着也是疼,还不如帮点儿忙呢),手中拿着剑一通乱刺。有人攻容尚天的头部,她就刺那人的腹部,有人攻容毓飞的胸部,她就刺那人的小腿。不过这次她学乖了,刺一剑赶紧就回到两个人的夹缝之中。 此时付青云已重伤退下,撑大场面的只剩许青鹏,他一个人对付容毓飞尚且吃力,再加上一个捣乱的,更是打得无比慌乱。其余的虾兵蟹将,就由容尚天一个人应付了。 三个人就这样边打边退,已经打到屋外去了。 亲们!多给些支持哦!投票!收藏!赐予我力量吧! 第二十八章 混战青龙庄(2) 这时,院内已经一片混乱,显然山下的人已经攻上来了。 容毓飞观察了一下院内的战况:轩辕朗正独自对阵游在龙和峨眉派掌门静心师太,轩辕朗使的竟是一条金棍,舞起来金光闪闪,虎虎生风。之前武林中少有人与轩辕朗交手,他的武功到底有多强,大家都是猜测不透。只看目下情形,合游在龙与静心师太二人之力,才与他打个平手,就知道他确实是个厉害角色。 另一边,六名金刀侍卫形成一个保护圈,将一位穿紫色团花绫子长袍的男子护在中间,与青龙教众弟子斗得正酣。那紫袍男子一手持剑,另一手牵一条通体雪白的獒犬,气定神闲地立在那里,正是五皇子庆亲王朱尔衡。而带领众人上山的,就是他身旁的雪獒。 白色獒犬本就难得,何况是通体雪白的,更是难寻。所以世人都道雪獒是神物。庆亲王这只犬,听说是藏王在珠朗雪山下遇到的,做为进贡的宝物献给大月朝,皇上钟爱五皇子,就把这宝贝赐给了他。 容毓飞上山时带的那壶酒,并不是容府家酿,却是庆亲王府家酿,庆亲王最爱喝这种酒,平时他喝得高兴了,也不忘了他的宝贝犬,都会拿碟盛了酒,赏给这只雪獒。几次下来,这雪獒就对王府的桂花酿上了瘾。有次,一连几天也没喝上桂花酿,这只犬居然自己循着味道,到了酒室,拱开了门,撞翻了室中所有盛桂花酿的坛子,大饮特饮。 当王府中人发现雪獒的时候,就见它已经醉得卧在一地的桂花酿之中,起不来了。庆亲王是不会在乎几坛酒的,他觉得他的宝贝犬实在是聪明,心里一高兴,玩心大起。 他让他的管家提一壶桂花酿,从王府门口开始,每隔几丈远洒一滴,一路走下去,绕东州城一圈,再回到王府。然后,他自己骑马带着他的雪獒,让它闻着酒的味道寻路。结果,那只雪獒沿着管家走过的路,丝毫不差,绕了一圈,最后回到王府中。 轩辕朗如果知道,是一只狗破了他的迷天混沌大阵,不知道会是何感想。人寻路,靠的是方向感和参照物,就容易被故意摆下的阵法迷惑。狗不同,它才不管你是什么阵法呢,你把石头放在哪里都跟它没关系,它只闻气味。 从某些角度看,有时候动物是比人高明的。 不知道轩辕朗知晓真相后,会不会一气之下,回去研究一种用气味布阵的阵法。 不过这都是后话。眼下的情形,是这只神犬带着朝廷与武林中人上了山,并打在了一处。 江月昭被容家父子保护着,一路从青龙阁内打了出来。开始她还精神抖擞地一会儿刺这个一剑,一会儿刺那个一剑。出了阁后,她渐渐地感觉体力不支,左肩传来阵阵剧痛,人开始眩晕。她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原因,心里直着急:再打不出去,姑奶奶我可就成干尸了! 可是她又不好表现出脆弱来,让容家父子分心。 就在她强撑着跟着往外撤的时候,她看到有一个人向她冲了过来。 赵青书!他挨了江月昭一腿后,当时就晕了过去,这会儿他刚刚苏醒过来。 他醒来后的第一件事,也是唯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找到江月昭!他站在高处放眼望去,看到江月昭正夹在容家父子中间,人有点儿摇摇晃晃的样子。 他现在才不会怜香惜玉呢,他现在有的只是满腔羞怒。“玉面书生”赵青书,在江湖上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却着了一个小女子的道,被她诬陷非礼在先,让她一腿劈晕在后。如果今日不报此仇,“玉面书生”以后就只能改名为“糯米面书生”了! 他足尖一点,也不管下面是自己人还是敌人,踩着几个人的肩膀几纵几跃,人已经离江月昭很近了。他展开扇子,一提气,人向江月昭飞扑过来,扇子则向她的天灵盖招呼过去。 江月昭一看这招自己是躲不过去了,她大呼:“相公救我!” 话音刚落,容毓飞已经回撤到她身侧,运足腕力,一道青光向赵青书的扇子横拍过去。 与此同时,江月昭本能地将剑往上一场,一用力,便向赵青书刺了过去。 要是赵青书看到在青龙阁内江月昭是怎么捣乱的,他断断不会如此冒险。可惜他没看到。他怎么会想到一个女人,伤得摇摇晃晃站立不稳,还能在这种时刻刺出这么重的一剑? “玉面书生”以后真的要改名了!仅过了一招,他就又着了江月昭的道儿。他正奋力卸去容毓飞一拍的劲力,突觉大腿一阵刺痛---他被江月昭刺中了。 腿上一吃疼,他心里就一惊,忍住剧痛向后一跃,躲开了容毓飞刺来的一剑。此时,江月昭的剑还在他的腿上,因为这次,江月昭真的是拼了全力,一剑刺下去,再无力拔出来,整个人都虚脱了,软软地向下滑去。 容毓飞扶住她,急急地拿眼向四周一扫,觉得一时间冲出去的可能性不大,便将她往肩上一扛,提一口气,几纵几落,就冲到了庆亲王的保护圈外。 他知道此时江月昭已经坚持不住了,不能再耽搁了,得马上给她上药止血。 庆亲王的侍卫见自己人冲过来,又受了伤,赶紧把两人让进保护圈。 此时的江月昭,左半身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脸色苍白,连嘴唇都白了。容毓飞也顾不上跟庆亲王打招呼,更顾不上避嫌。他让江月昭靠在自己身上,伸出手一把撕开了她受伤处的衣服,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拿牙咬开,将药粉撒在了她的伤口处,又重新撕了一条袍摆,给她包好了,心疼地对她说:“小昭一定要挺住!一会儿就送你下山!一定挺住!” 江月昭无力地推了他一下,虚弱地一笑,说:“你快去给我凑扁那些人,害姑奶奶流这么多血,不能饶了他们!” 容毓飞眼泪都快出来了:“你挺住!我去替你凑他们!” 然后他向庆亲王一揖:“有劳庆亲王照顾一下内人!”转身冲出圈外。 从他们冲进来,庆亲王一直在留意。容毓飞他是经常见的,江月昭他还是头一次见。这就是那个鼎鼎大名的容大少奶奶,能写出那么精彩的江湖故事的女子,敢跟自己讨价还价的那个女子。 江月昭见朱尔衡一直在瞅她,便冲他咧了一下嘴,代表她笑了:“民妇失礼了!头一次见王爷就这般模样!”声音很弱。 朱尔衡心里对这个女人更起了一层佩服,瞧她疼得身子直抖,还有心思跟自己开玩笑。 他微笑上前,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放在她手中:“吃了它!” 江月昭把药丸放到嘴里,干咽了下去,然后一皱眉:“真难吃!” 朱尔衡笑道:“大少奶奶忍忍吧,这可是宫里治外伤最好的药,我也只有几粒而已。要不是因为你欠我一场书,我还舍不得呢。” “欠王爷东西果然有好处,以后…以后我还继续欠着吧,保不齐就…能从王爷那儿得点儿什么好东西…” “你还是别说话了,省点儿力气吧。”庆亲王见她已经很虚弱的样子。 “不行…我得说话…我不能睡着…王爷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有一女子出门串亲戚,返回时天色已晚,后面有一男子一直尾随不放,她心中害怕…正好路过坟地,她灵机一动,冲着一处坟头喊道‘爹,我回来了,快开门’,后头男人一听大骇,撒腿就跑…女子心下欢喜,正准备离开,就听坟中有个声音幽幽道‘闺女,怎么回来的这么晚?’女子大惊…不行了,我讲不动了,还是王爷说个笑话给我听吧,一定要好笑哦,别把我说睡着了…”江月昭絮絮地在那儿说话提神,生怕自己睡过去。 朱尔衡在此种场景之下被人要求讲个笑话,哪里想得出来,搜肠刮肚半天,才想起一个:“有一个人,家里很穷。有一天他家里来了客人,需要留饭,可家里什么也没有…” “这个不好笑,我都知道了,吃不上饭,洗了个澡嘛…再…再说一个。” 朱尔衡还是头一次讲笑话被人打断,更从来没人贬他讲的笑话不好笑!可他又不能跟一个受伤的女人计较。 实在是没辙了,他就说:“不如给你讲讲我这只雪獒吧,可是它带这些人上山的呢…” 这边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唠着嗑儿,提着江月昭的精神。 六名金刀侍卫守在两人周围,有人打过来,他们就接招,没人打来,他们就站在那里警戒着。看得出来这六位是专门负责保护庆亲王安全的。 出了这个圈子,情况可就不同了,一片混战,状况惨烈。 亲们,给个支持哦,投票!收藏!评论!再此先拜谢了! 第二十九章 苦海彼岸 青龙庄内一片混战,双方各有死伤。 轩辕朗带到京城来的人,本来不多,可却都是青龙教中的精英,个个身怀绝技,又勇猛善战,一个个都不惧死,不战至倒下,绝不退缩。 庆亲王带来的人,是当今明德帝的随驾亲军腾骧左、右卫和武骧左、右卫中的高手。武林中来人,具是江湖中大门大派的掌门级人物,实力自是不用说。 一边优势明显,一边凶猛狠绝。场面一时僵持在那里。 青龙庄内,刀光剑影,杀声震天,血流遍地。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眼见成为一个个杀人不眨眼的修罗。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天而降,在整个松石山山顶回荡:“阿弥陀佛!众生皆是佛,不可杀!” 正在激战中的众人,均感到心下一震。 江月昭不明白什么内功修为,她只听得一个声音铺天盖地,无处不在,十分震惊:“这是谁的声音?莫不是佛祖来了?” 朱尔衡答道:“虽不是佛祖,但也是一个神仙人物。如此深厚的内力,恐怕是悲吾大师到了!” 他刚说完,只见一个灰白色的身影从山下飞掠而至,直奔轩辕朗而去。 而那轩辕朗,自从听到那个声音,整个人都有点儿呆滞。此时见那身影向自己奔来,本能地挥棍扫去。那灰白身影在一片金光之中,袍袖一卷,就见轩辕朗手中的金棍直直地飞了出去,“扑”地一声,深深地没了青龙阁的门柱之中。 众人大吃一惊! 那灰白身影一手抓住轩辕朗背上衣服,整个人高高掠起,向朱尔衡这个方向纵来。 金刀侍卫看不清来者何人,搞不清这个人倒底是哪一伙儿的,一见奔王爷来了,挥刀就要攻上去。 “不可造次!”朱尔衡高声喝道。 金刀侍卫马上立住了。 那身影已近朱尔衡的身侧,道一句:“庆亲王!老衲得罪了!”便依样画葫芦,抓起朱尔衡的背上衣服。 然后他一手携一人,几个飞纵,飘飘然落在了青龙阁门外的台阶上:“都住手吧!” 此时两方的头儿都落在这个人手里,便都住了手。只见容毓飞几个箭步冲到台阶下,跪地便拜:“师父!”声音有点儿激动。 来人一脸慈悲,须眉如雪,一身洗到灰白的僧袍,更加显得他不沾凡世尘埃,仙风道骨。 “飞儿又长大些了,快起来吧。”声音中透出慈祥。 然后他转向朱尔衡:“王爷,老衲向您求个脸面,如果青龙教中人从此不与朝廷作对,就放过他们吧。” “本王意不欲杀戮太重,只要大师能说服他们返回哲兰山中,再不起谋反之意,朝廷便放过他们。” 悲吾大师又转向下面:“各位武林豪杰,可否给老衲个面子?” “但凭大师做主!”众位武林侠客道。 “哼!胜负还未分呢,就算我轩辕朗今天死在这松石山上,也绝不用你来求情!”轩辕朗紧握拳头,恨声说道。 悲吾大师一声叹息:“悟光…” “我不是悟光!”轩辕朗象受了刺激一般,大吼:“别叫我悟光!悟光已经在二十年前被你打死了!” 悲吾大师安静地望着他,想了想,缓步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揭下了他的面具。 而轩辕朗,此时象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般,只是微微偏了一下头,便任悲吾大师拿下了他的面具。众人终于得见这位以凶狠绝决著称的青龙教教主的真面目了,只见他不到四十岁的样子,生得一脸豪气,虎目剑眉,只是现在满脸的恨意,不免有几分戾气。 此时青龙教中一位比较鲁莽的弟子,还没有看出苗头来,见教主面具被揭,大喝一声:“老秃驴敢辱我教主!”便挥刀向悲吾大师的方向砍来。 他刚刚跃上台阶,就见轩辕朗双掌一错,向他拍了过来。好在力道上轩辕朗是留了情的,只拍得他飞身跌出去老远,坐在地上发怔。 “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动。”轩辕朗向他的弟子们喝道。 下面众人中有知道缘由的,心中一阵唏嘘。 悲吾大师缓缓说道:“善恶有报,因果相循。悟光你杀戮太重了,还是罢手吧。你心中有什么怨恨放不下,为师心里最是清楚。”他走过去,手上一运力,拔下了轩辕朗的金棍,回身递到他手里。“今日你便可一棍子打死我,也了了你多年的积怨,以后你要修心向善,好好过日子吧!”象一个父亲的临终遗言一般。 轩辕朗握住手中金棍,浑身都在瑟瑟发抖,面上表情复杂,又是惊痛又是怨恨。 容毓飞那边立时绷紧神经,预备轩辕朗要是真的一棍砸下,他便上前阻拦。 庄内一片静默,众人皆紧张地关注着事态的发展。 过了好一会儿,轩辕朗还在抖,却并未动手。悲吾大师欣慰地道:“你不肯轼师,说明你心中尚存有善念,为师很是心慰。只不过万事皆有个由头,如今你所有生杀罪孽,皆因为师当年的一个是非不分,为师当年错怪你了!善恶到头终须报,为师今日就替你我二人还了这笔孽债!” 说完,悲吾大师掌锋一立,运足力道,便向自己的天灵盖拍去。 “师父!”轩辕朗与容毓飞一齐痛呼,双双飞身上前欲拦下这一掌。 到底是轩辕朗快了一步,抢先握住了悲吾大师的手腕。只见他“扑通”一声跪在悲吾大师的身前,抓住他的袍角,大声说道:“师父!徒儿知错了!” 然后他伏在大师的身前,放声大哭! 他浑身的戾气,就在悲吾大师说“为师当年错怪你了”这句话时,消失地无影无踪。也许他这么多年,怀着满腔的委屈,满腹的怨恨,做了那么多错事,为的只是等到这句话。只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犯下的罪孽,师父要用自绝的方式替他偿还。 他伏在悲吾大师脚前,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将积压在心中二十年的委屈和痛苦,都哭了出来。大师也不作声,慈祥得看着他,等着他哭完。 过了好一会儿,他上前来扶起轩辕朗,朱尔衡见机马上说道:“恭喜大师寻回徒儿!小王有个请求,可否让我跟轩辕教主谈谈?” 大家听了这话,心里明白朱尔衡要跟轩辕朗谈的是什么。无非是五百万两银子,还有青龙教以后如何自处的问题。 悲吾大师便向轩辕朗说:“你随庆亲王进去谈一谈吧。” “是!”轩辕朗应一声,带着庆亲王进了青龙阁。 原以为需要杀个你死我活的众人,面面相觑地立在那里。尤其青龙教中人,教主突然变成这样,他们心里猜不到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命运。 江月昭勉力支撑着坐在那里,看着容毓飞眼神都不挪的盯着他师父,心中一阵感慨:唉!师父来了,老婆是不算什么了。可是我现在是要死的人了,你总得照应一下吧? 其实她离死倒是挺远,刚才朱尔衡给了她一料药吃,现在已经起效了。她现在只是失血太多,再加上肩头剧痛,人有点儿晕晕的。 容家父子此时正立在悲吾大师对面,容毓飞说:“师父好不容易下一次山,这次一定要在徒儿家里多留几日,好给徒儿一些指教,也让徒儿好好孝敬您一次。” 悲吾大师微笑道:“等这件事处理妥当,老衲一定会去容府叨扰的,怎么着也得去看看嫂夫人。嫂夫人最近身体可好?” 容尚天答道:“家母身体很好,只是时常念叨起大师,说是大师成了神仙了,便忘了她这个俗世中的老太婆了。” “哈哈…”悲吾爽朗的笑了,“此番去拜访,怕是又要被嫂夫人教训一顿了!” 江月昭在那边见他们亲热地叙旧,心里道:我还是提醒他们一下吧,要不然一会儿走的时候,兴许都能把我落在这里。 她正在勉强起身,容毓飞那边说道:“徒儿向师父告个罪,现在徒儿的娘子身负重伤,徒儿先把她送回府中,再来山上接师父。” “哦?伤得重吗?是哪位?”悲吾大师问道。 总算有人想起我来了。江月昭松了口气,又坐回去。 容毓飞领着悲吾大师走到这边来:“师父,这是我娘子,叫江月昭。” 悲吾大师也没避讳,直接伸手搭在江月昭的脉上,看着她的脸色。 “月昭失礼了,大师见谅。”江月昭吃力地说,她实在是没力气起来行礼了。 “自家人,不用客气。你娘子不妨事的,只是失血过多。”悲吾大师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粒药,递过来:“吃下它。” 又吃药?江月昭在心里抗拒了一下,可是面上不敢露出来,虽不知是什么药,可大师给的,断断不会是普通的药,便乖乖地接过来,道了一句谢,吞了下去。 容毓飞显然知道这药的来历,高兴地称谢:“谢谢师父赐药!” “飞儿你先带小昭回府,我在这里陪大师。”容尚天还是有点儿担心。 “去吧。”悲吾也吩咐道。 容毓飞心里也担心江月昭,得了允许,赶紧抱起她,向山下走去。 第三十章 重返容府 由于没骑马上山,容毓飞又心中着急,便施展开轻功,抱着江月昭,急急地向山下飞纵而去。 江月昭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呼,她把脸靠在容毓飞的怀里,尽力地抓住他,怕自己掉下来。 这也怪不得她,这种场面,她以前只在电视里见过。当时她还想:净瞎掰!抱一个人还能跑那么快? 半刻钟的功夫,两个人已经下了山。山下,容毓飞来时骑着的马还拴在树上,悠闲地吃着草。 容毓飞解开拴马绳,将江月昭半扛半抱在一边肩上,另一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撑,一提气,整个人便翻上马来。 然后他把江月昭放在前面坐好,便打马回城。 江月昭觉得从山上一路下来,自己象一个布娃娃一样,被他抱来扛去。可是自己又实在是不争气,身上已经完全使不出力来了。 她挺尴尬,刚才下山来的时候,由于容毓飞跑得快,两人没有说话。此时他可能怕马跑快了,颠得她伤口疼,所以让马儿慢慢地跑。这样一来,两个人要再不说话,气氛就有点儿诡异。 江月昭想了想,张口说:“嗯…庆亲王说从山下到山上都摆了阵,可是你师父上山和你刚才下山,也没见什么出不来的阵啊?” “庆亲王他们上山的时候,已经一步一步地标好记号了,我只沿着记号走就可以了。我师父嘛…有什么事能难倒他老人家?” 他是神仙吗?什么事都难不倒他? 两个人又静默了一会儿,容毓飞问道:“是不是很疼?” “当然疼了!好好的肩膀上插两把剑,怎么能不疼?”江月昭委屈地说。 “一会儿回家,我给你上了止痛的药后,就不疼了,你再挺一会儿。”容毓飞感觉自己象在哄雪儿一般。 “噢…哎!那个…你能不能把那种功夫教给我呀?” “哪种功夫?” “就是在青龙阁,你飞起来那一下子。”江月昭想起那个场面,心中就无比激动。 容毓飞笑了:“我五岁离家,十六岁回来,在少林寺呆了十一年,才练出来的。你要真想练,我就教你,就怕你捱不住吃苦” “吃苦我倒不怕,不过时间好象长了点儿。我本想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我要学会了,就可以自己飞了。” “你还想有下次?”容毓飞气哼哼地说。 “…”江月昭无语了。本来离家出走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浑身都是理。可是这一折腾,把什么理都给折腾没了。 想到这一层,她就又想起来,前面不远就是容府,回去后,府里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堂堂的容家大少奶奶,竟然翻墙逃跑,搅得府里几天来都不得安宁不说,还被贼人抓了去,让容家两位当家的冒险去救她。 他们心里肯定得怨我吧?不如我装昏倒吧,先过了这一关,以后再说。她在心里暗想。 于是她身子一软,就往容毓飞怀里倒去。 容毓飞看着她,直觉得哭笑不得:“你要往我怀里钻,我不反对,要是装晕倒就算了吧,你只是皮肉伤,吃了少林寺的大还丹,怎么可能会昏倒?” 大还丹?唉!老和尚干嘛给我吃那么好的药呢?害得我装昏倒都不行:“谁说我装晕倒,我只是没力气罢了。” 容毓飞摇了摇头,没再搭理她。 不管江月昭心里有多么近乡情怯,容府还是到了。 门口坐着的小厮一见这二位,惊得蹦了起来。开了门,直往里面跑去,边跑边喊:“大少爷回来了!大少奶奶回来了!” 容毓飞翻身下马,将江月昭抱了下来,往府内走去。 没走出多远,呼啦啦一大帮人向这个方向涌来。江月昭心底一声叹息:该来的都来了! 当头便是老太君,脚步如飞,象年轻人一般。身后跟着容夫人,两位姨太太,三位姨奶奶,容毓阳,还有管家,还有身后一大群的仆从---真是一个都不少。 众人走近一瞧,这两位浑身都是血。 容夫人当时就受不了了,又见没有容尚天,哭声问道:“飞儿,这是怎么了?你爹呢?” “伤在哪里?怎么流这么多血?”老太君接着问。 “我爹很好,只是在陪我师父,处理完事情就回来。我没事,小昭肩上受的伤,只是失血过多,没有生命之忧,你们不用担心。”容毓飞边走边解释。 江月昭回头冲众人虚弱地咧了一下嘴,表示自己没事。 老太君一见,心里就有了底。 “我们不用一大帮跟着了。福珠你去准备补血的炖品,多备些。”又对两位姨娘两位姨奶奶说:“现下你们也别跟去锦蕙院了,听太太的吩咐,能帮上忙最好,帮不上就不要捣乱。”又吩咐容鸿:“着人多烧些热水,抬到锦蕙院。再去把家里最好的伤药止疼药送到锦蕙院去。再多派几个人到锦蕙院里候着,好随时听差遣。” 众人应了,各自忙去了。 容毓飞也没管他人,抱着江月昭箭步如飞,一会儿就到了锦蕙院。 进得院里,他喊道:“小秋!小冬!” 两个丫头从屋里应了一声出来,一看她们家小姐浑身是血,当时就要哭。 “哭什么!快去准备一套干净衣服,多准备几条巾子,再多打些热水来。” 自己便抱着江月昭进了屋,将她放在床上。 一会儿功夫,东西都备齐了,容毓飞对小秋和小冬说:“你们出去,在门口候着,有事我喊你们。” 他心里知道,留这两个丫头在,也只会哭。 他把江月昭放趴下,撕下她背上的衣服,拿巾子浸了热水,拧干了,慢慢给她擦着身上的血污。可是血流得太多了,他看到裙子以下都是血迹,也没犹豫,伸手就要去解裙子。 江月昭反手摁住了他的手:“不要!” “都什么时候了?你也不看看你这一身脏兮兮的,当自己很好看吗?”容毓飞斥了她一句,拍开她的手,便伸手解开了裙子,退下中裤,拿巾子擦了起来。 江月昭简直羞得无地自容,她只能将脸埋在床上,再不敢抬起来。 其实容毓飞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他和江月昭虽然成亲大半年了,可是从未有过肌肤之亲。这是他心爱的女人的身体,他怎么能没有感觉?尤其是换了几盆水,擦过几遍之后,江月昭白晳如玉的身体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热了起来。 他暗骂自己一句,怎么象个毛头小子?这是什么时候?居然有这种念头? 于是手下加快,赶紧给江月昭上好了药,细细地包了,给她穿上了衣服,放她斜斜地躺下了。 江月昭此时,羞得整个人象只煮熟的虾子,头也不敢抬。 容毓飞看着她娇羞的样子,心里很是欢喜,可是嘴巴上还是不饶人:“看你离家出走的架势,还以为你是个胆儿大的呢,原来也不过如此!” “你胡说!这个和那个有什么关系?”江月昭此时连气焰都矮了几分。 “哪个和哪个?”容毓飞乐了,“你睡一觉,养养精神吧,我去老太君那里回话,省得她老人家担心。再去接了我师父。” “噢。” 于是容毓飞自己换了身衣服,擦了把脸,就去老太君那里了。 这边小秋和小冬进来收拾了一下,拿着江月昭带血的衣服正要扔,江月昭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先别扔,中衣里有银票,取出来再扔。” 小秋和小冬应了,果然在中衣里层找到两千两银票,还好,只是一角染了点儿血渍。 江月昭让小秋把银票收了,感到自己实在是太虚弱了,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长时间,一阵疼痛从肩上传来,她一龇牙,人就醒了。 “怎么样了?是不是又疼了?”是老太君的声音。她睁开眼睛,便看到满屋的女人。 老太君和容夫人坐在床上,正在担心地望着她。 “老太君…”江月昭也不知怎么了,只说了这三个字,眼泪就“哗哗”地流也下来。 “又疼了?”老太君以为她是疼哭了。江月昭摇了摇头。 容夫人道:“刚才听飞儿说,你在青龙山庄中可胆大的很呢,连伤了两位青龙教高手。怎么回到家里,倒哭上了?” 江月昭还是哭,不知道说什么好。 “唉!毕竟是个女人,在那种地方能不害怕吗?强撑着罢了。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心里怕是不好受的。不过也不能总哭,伤口不爱好的。”老太君慈爱地说。 江月昭抹了抹眼泪,满脸愧意地说道:“老太君,太太,对不起,是小昭不懂事,给家里惹来这么大麻烦。” “嗯…不用想太多,好好养伤吧,这事儿以后再说。”老太君道。 江月昭一听这话,原来这事还没完,老太太还有后招在等自己呢,看来自己好了之后,肯定是要受罚的,没办法,也只好挺着了。 就在这时,门口有个丫头报道:“老太君,老爷和大少爷回来了,让我来报老太君,说是悲吾大师来了,还带着他的一个徒弟,要来拜见老太君。” 老太君一听,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嘴里说着:“哼!他做了神仙,还能记起我这个俗老婆子?”人却已经乐颠颠地出去了,容夫人也跟着去了。 屋里剩下两位姨娘和杜、赵两位姨奶奶。气氛一时有点儿尴尬。 这时,周福珠进来了,身后跟着她的丫环宝平,手中端着一个茶盘。周福珠见江月昭醒了,赶紧上来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妹妹…”眼泪就下来了。 江月昭知道周福珠是真心疼自己,心里有点儿感动。虽然她这样,可能是因为自己对雪儿好,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真心能换来真心,不就是最好的结果吗? 武姨娘那边说话了:“福珠快别哭了,大少奶奶刚好,你又勾她伤心。” 周福珠赶紧擦了眼泪,唤宝平过来:“大少奶奶快喝了这参汤吧,流了那么多血,得赶紧补补。我吩咐厨房那边炖着猪肝花生粥,最是补血,味道也好,一会儿就能端来。妹妹还想吃点儿什么,就跟我要说,太太吩咐,只要你说,什么东西都能给你弄来。” 江月昭心里感动:“辛苦姐姐了!” “大少奶奶好好养着吧,有什么事就吩咐我们去做,你要快点儿好起来,我们很久没听书了呢。”杜小翠客气地说。 “小翠姐姐原来是挂着我的书呢,放心吧,等我好了,专门去你屋里去讲,讲到你不爱听为止。” “我倒想呢,就怕老太君心疼你,来打我的板子。”杜小翠笑道。 赵灵儿自始至终坐在那里,一语未发,目光闪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这是她进府后,江月昭第一次见她。她不吱声,江月昭就当她不存在。 武姨娘和孙姨娘又说了几句客气话,就说别扰了大少奶奶的清静,对养伤不好,就都出去了。 ======================== 拜票拜票!拜收藏!谢谢! 第三十一章 神玉下落 晚上,容毓飞回到锦蕙院,江月昭已经睡着了。 师父和师兄来了,他当然要陪的。本来还想请师父给他指点一下功夫,可心里担心着江月昭,又想师父明天也不会走,就送师父和师兄回房休息,自己赶紧回来了。 他坐在床头,看着熟睡的江月昭。本来她习惯面冲内侧睡,如今伤了左肩,只好转向外侧了。见她粉面中透着红晕,呼吸均匀,嘴角微微上扬,睡得很安心的样子。 他心里就觉得无限地温暖。以前她睡在自己身侧,因为心里别扭着,没什么感觉。可是自从她离家出走,他每晚都睡不好觉,总觉得身边空了那个位置,连心都跟着空了。 如今她又回来了,真好! 容毓飞伸出手,抚了抚搭在她脸上的碎发,结果这一下,江月昭就醒了。她睁开眼睛,含糊地说了一句:“你回来了?” “嗯,师父和师兄都来了,多陪了一会儿。把你吵醒了。” “没关系,回来后就一直在睡。你扶我起来,这样睡真不习惯,压得我肩疼。”她说。 容毓飞闻言扶她起来坐下了:“要不要喝点儿水?” “不用了,睡前又是参汤又是粥,现在胃里还满着呢,喝不下了。”她笑笑说,“他们说你师兄来了,可是那位轩辕朗?” “对,正是他。” “认了师父就行了,还非得跟着回少林寺吗?那青龙教怎么办?” “你不晓得,大师兄与师父可不仅仅是师徒之情。大师兄是师父从山下捡回来的,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婴儿,是师父一把屎一把尿把他带大的,小时候他还不懂事,听别人都喊爹,他就回去管师父叫爹,师父也不驳他,任由他叫。长大了,他知道师父跟爹是不一样的,才改了口。可是呼称改了,心里对师父的感情是改不了的。他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一辈子跟在师父身边,做他最得意的弟子,孝敬他,等他百年之后,继承他的事业,发扬光大。” “怪不得,他被你师父冤枉会那样伤心。” “是呢,他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事,不过了是为了向师父证明,他是有出息的。如今师父当着那么多人向他认了错,他心里有天大的委屈也都消了,只恢复成以前的悟光,希望跟着师父,孝敬他,给他养老送终,哪里还肯离开?” “唉!这也是个重情意的人。” “青龙教传给许青鹏了,给了他五十万两银子,让他回哲兰山中,再不许往南进犯。剩下的四百五十万两,就都给了朝廷。庆亲王说用这笔银子去赈灾,也算是还给百姓了。” “这事能有这样一个结果,最是圆满不过了,也不枉我挨了这两剑。”江月昭感叹道。 “这事结果如何,跟你挨那两剑没关系。你那两剑是自找的。”容毓飞损她。 江月昭被损得生气了,气呼呼地趴了下去,脸冲着内侧,不肯转过来。容毓飞见她真生气了,反而没了主意。过去扳了她两下,也没扳动,就说:“要睡就好好睡,这样趴一宿,脸都压扁了。” “压扁也比你好看!”江月昭气哼哼地说。 容毓飞偷偷乐了---就这样,白日忙一天,晚上回来,身边有一个人会跟你唠嗑,也会跟你生气吵嘴,多好! 第二日早起,江月昭坚持要去给老太君请安,容毓飞不答应,她就叫道:“我是肩膀受伤,又不是腿受伤,又吃了庆亲王的什么大内密药,又吃了少林寺的大还丹,现在好的很呢。总躺着象什么?” 于是小秋小冬加容毓飞三个人,打发她穿了衣服,梳了头,又喝了几口粥,容毓飞便带着她去给老太君请安。 进了门,意外地发现悲吾大师也在。 众人见了江月昭,均是吃惊,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不躺着?还过来请安? 容毓飞扶着江月昭就要给老太君和容老爷、容夫人请安。老太君赶紧说:“快别拜了,坐下吧,还伤着呢,讲究这些做什么?” 容毓飞欲扶江月昭坐下,可是江月昭却走到悲吾大师面前,就要跪下,悲吾大师赶紧去扶:“小昭快起来,这可折杀老衲了。” “大师,论交情,您是老太爷的至交,论礼节,您是我相公的授业恩师,怎么都该受我正式一拜的。昨儿第一次见到大师,虽然小昭有伤在身,但不拜总是失礼。今日无论如何,大师也要受我一拜。只不过小昭这一边儿胳膊不方便,大师别嫌我礼数不周就行了。”说完,双膝跪下,单手扶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好孩子,快起来。”悲吾慈祥地扶起她。 容家几个主子没想到江月昭如此懂事,觉得脸上有光,心里也很高兴。容夫人亲上前来,牵了江月昭回到座位坐下。 “本来大师今儿早上是不来的,说自己身在佛家,不方便见容府女眷。”老太君说,“我说我才不管什么佛家俗家呢,你在少林寺,就是悲吾大师,爱讲什么规矩我不管你,可是到了容府,你就是家里人,别跟我说什么三界外、五行中。既是自己家里人,哪能不让小辈儿们见见?不让小辈儿们拜拜?你们说是不是?” “嫂夫人教训的是。”悲吾自己先谦虚地应道。 一众姨太太姨奶奶本来见了悲吾大师,有点儿不知所措,如今听太君这样说,赶紧上前来,学着江月昭的规矩磕了三个头。 容毓阳则单独上前来,拜见了悲吾。 悲吾赶紧让起来:“快起来快起来。不拜也罢,我这辈份,早让你们老太君给弄乱了。” “大师是说我相公吧?”江月昭脆声接到,“其实也没乱,您教他功夫时,就当他是徒弟,教他做人时,就当他是孙子,反正都是可以随便打骂的,不碍事。” “哈哈哈哈…”悲吾爽朗地笑了,“这孩子,有嫂夫人当年的风采,是个好孩子,飞儿有福啊。” “老神仙如今也沾了俗气儿了,神气不起来了,回去怕是要多修行几年了!”老太君象一个恶作剧成功的孩子,高兴地笑道。 众人也都乐了。 “谁说老衲没有仙气儿了?老衲现下就让嫂夫人知道什么叫老神仙。”说完他对江月昭说:“你原先可是有一个宝贝?一块玉或者其他类似的东西?” “大师怎么知道?”江月昭惊讶地问。 “现在可是丢了?” “是丢了,好久了,怎么找也找不到。”难道他真是神仙?怎么这东西他都知道? “你这东西,别人是消受不起的。放在你这里是宝贝,放在别人那里就是祸患。老衲刚才掐指一算,就在这两天,宝贝就要回到你身边了。” “那人要是知道这是个祸根,把它扔了怎么办?” “如果扔了,恐怕那人就有性命之忧了。不过小昭放心,刚才老衲算过了,这两天准会回来,不会丢。”悲吾肯定地说。 他说这话,在座众人中只有三个人明白,江月昭、容毓飞、赵灵儿。 没错,那块玉就在赵灵儿那里,是她当时捡到的。她瞅着应该是个值钱的物件,就没还,也没跟别人说。 江月昭和容毓飞心里更明白了。原先他们心里就在想是不是赵灵儿拾了去,可是没有证据,不敢妄加指责。如今悲吾这样说,显然就是在说给赵灵儿听的了。 只是容毓飞和赵灵儿不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宝贝?听悲吾说得神神叨叨的。 “你这都说些什么?神神叨叨的?”老太君问道。 “老神仙的神气儿,嫂夫人就不方便知道了。”悲吾终于扳回一局,得意地说。 众人见两个平时被别人敬仰的老人,此时却象小孩打架一样在斗嘴,都觉得有趣。 而江月昭,对悲吾已经彻底五体投地了---他果然是神仙! 江月昭毕竟有伤在身,说了一会儿话,虚汗就出来了。容毓飞本来一直就担心,总是瞅她,见她脸儿有点儿白,就向老太君告罪:“老太君,小昭不能坐太长时间,孙儿先把她送回去吧。” “让福珠送吧,你师父还在这儿呢。”老太君心里有点儿讶异,怎么变化这么大?媳妇儿没离家出走以前,当她不存在一般,这次寻了回来,倒象把宝贝找回来了一样,时时不离眼,紧张地要命。“福珠,你带小翠和灵儿,把大少奶奶送回去,好生侍候着,可别出什么差错。” 周福珠应了一声,上来扶了江月昭往外走去,杜小翠和赵灵儿也只得跟出去了。 出了老太君屋里,周福珠和杜小翠一左一右陪江月昭回锦蕙院,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赵灵儿跟在后面,也不接话,默默走着。 她自从进了容府,梦想中的富贵荣宠生活没见到,反而倍受冷落。她的毓郎,只能在请安的时候见一面,也说不上一句话。府里其他人,见了她面上都是淡淡的,虽不至于刁难,但也没什么热情。她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哪里能受得了这个? 如今这位大少奶奶又轰轰烈烈地回了,所有人都在关注她,自己到什么时候才能翻身? 还有刚才那个老和尚,说到那块玉。自己那时候以为这是个值钱宝贝,就藏了起来。谁知道这东西竟然是个祸根,怪不得最近自己这么倒霉。又听他说扔了会有性命之忧,心里就更加惶恐了,只好想着寻个机会,不着痕迹地把这个祸害给送回去。 她倒没怀疑悲吾的话,因为她把那块玉藏得很好,连小红都不知道。 她就这样一边思量着,一边跟着江月昭她们往前走。前面杜小翠的丫头宝芳,不知听了杜小翠一句什么吩咐,突然转身往回走。赵灵儿这边正想着事儿,也没留神,两个人就撞到了一起。赵灵儿被撞得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倒也没摔倒,只是被吓了一跳。 可是她现在正是心神不定的时候,突然被吓了一下,火就起来了。 宝芳自己也退了几步,见撞了三姨奶奶,赶紧上前来扶。谁知她刚走到赵灵儿跟前儿,就见赵灵儿抬起右手,抡圆了就往她脸上招呼下来。宝芳没防备,被打了个正着,人一歪,就倒在地上了。 第三十二章 女人的战争 “哎呀!”杜小翠有点儿夸张地叫了一声,“三姨奶奶这是做什么?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我的丫头要罚也由我,三姨奶奶这是想打谁呀?” “没见她撞了我吗?”赵灵儿也不是善茬儿。 “只轻轻地撞了一下而已,你又没跌倒,让她陪个罪就是了,也至于你下这么重的手?” “撞坏了我也就罢了,要是撞坏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拿她的命也陪不起。”赵灵儿厉声说道。 杜小翠自己无所出,最听不得别人拿孩子说事儿,她象被刺痛了心事一般:“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拿孩子说事儿,真生了下来,还不翻了天了?” “吵什么?”江月昭见吵得不象话了,喝道。 杜小翠马上住了声儿。赵灵儿可不饶人:“都说大少奶奶是个处事公道的,我今天倒想看看。我肚子里可有容家的骨血,二姨奶奶主仆二人就敢这样欺负我。我倒没什么,要是孩子有个好歹,我怎么向毓郎交待?” 江月昭此时人有点儿虚脱,精神不济。知道赵灵儿这样说话太放肆,可也没有力气跟她计较:“自家人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在外面就吵成这样,叫下人们怎么看?她虽撞了你,可也没撞坏。你已经打了她了,还想怎样?”说完转身欲走。 赵灵儿哪肯依:“大少奶奶不管,我自己管!”说着欲上前踢宝芳。宝芳也不敢还手,吓得直往后缩,眼泪都下来了。 “三姨奶奶快住手罢,大少奶奶可在养伤,生不得气的。”周福珠劝道。 “放肆!还不快住手!你当这是万翠楼吗?这么没规矩?”江月昭厉声喝道。 赵灵儿一瞧,这可是全冲着我来了?她哪里受得了这种气?又听江月昭提万翠楼,更是羞恼:“是哪里都无所谓,在容府里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吗?小红,上去给我打这个眼里没主子的丫头!” 小红为难地站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 “你敢不听我的话?仔细我回去揭了你的皮!”赵灵儿凌厉地斥道。 小红一听,赶紧上去要打宝芳。宝芳可不干了,姨奶奶要打,她不敢还手,刚进府的丫头也可以打她吗?于是两个小丫头就撕扯在了一起。 杜小翠瞧着更生气了,这是看我好欺负吗?随便就打我的人:“你这贱女人!忒刁钻无礼了!今天我就好好教教你规矩!”说完,上前就想打赵灵儿一个巴掌。赵灵儿是哪里出来的?青楼里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杜小翠哪里是她的对手?还没等打到她,自己倒先挨了一巴掌,羞愤之下,就与赵灵儿缠打在了一起。 周福珠一边喊人,一边上去拉架,混乱之中,也挨了几下子。 这种壮观的场面,是江月昭从来未见过的,江府自来都是妻妾和睦,她甚至未见过娘亲与两个姨娘红过脸儿。容府也就一个孙姨娘嚣张一些,对容夫人也不敢太造次。如今这个赵灵儿,真真是个泼赖的主儿,哪里有一点儿规矩? 她本来人就虚弱,此时见了这种混战的场面,惊怒之下,只觉得四肢麻木,眼前金星闪闪。 她没力气去喝止她们,只想找个地方赶紧躺下。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怒吼:“住手!” 是容毓飞的声音,几个女人就赶紧住了手。 原来小秋机灵,看这边情况不妙,就赶紧去禀容夫人。可是到了那里,发现几位主子还在陪悲吾大师说话。她也不好当着外人说这种事,只好告诉了守在门口的容祥,容祥进去附在容毓飞的耳边把事情说了,容毓飞马上找了个理由出来了。 一路上他听小秋大略把事情讲了,心里这个恨哪。从前他一直觉得赵灵儿是个恭顺娴淑的性子,怎么不知道她竟是个如此不懂事又没规矩的人? 待他到了现场,瞧见那一堆撕在一起的女人,只觉得怒火中烧。容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也是个礼仪治家的世家大族,这种场面容毓飞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如今却发生在他的姬妾身上,他怒斥道:“成什么样子了?!象一群乡野村妇!” 赵灵儿一见容毓飞来了,先就哭上了:“毓郎,她们都欺负我和孩儿。”本来她还想装个肚子疼,可她又怕容家请大夫,诊出点儿什么来,就算了。“那个丫头!竟敢撞我,眼里根本没我这个主子!二姨奶奶不教训她,反而冲我来!”她先告状。 杜小翠正欲分辩,就听容毓飞重重地道:“以后说话仔细了,这个家里,可没那么多主子!” 然后他看向钗发零乱的周福珠:“你一向是个懂事的,怎么也跟她们一般见识?” 周福珠一听,委屈地差点儿掉下泪来。 “别冤枉了好人,她是拉架的。”江月昭在那边幽幽地说。 容毓飞见她脸色苍白,额头有冷汗,急忙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往锦蕙院方向走去,边走边对后面的女人喝道:“都回自己屋里呆着去,好好反省!” “福珠姐姐可没打架,别一锅烩进去了!”江月昭没忘给周福珠说情。 “福珠回去梳洗一下吧,瞧你这一身乱的。”容毓飞换了语气,边说着,人已经走远了。 直到他把江月昭送到卧房,将她放在床上躺下,江月昭再没说一句话。他吩咐小秋和小冬:“快去把药熬上,再端一碗参汤来。” 便坐到床上,拉着江月昭的手问:“觉得怎么样?是不是伤口疼?” 江月昭仍是无语。 “觉得不好吗?你别气,我会教训她们。” 江月昭闻言叹了口气:“唉…你为什么要娶这么多女人?” 容毓飞一时无语。是呢?我为什么要娶这么多女人,我也后悔着呢,我倒情愿只娶过你一个女人。 他想向江月昭表达点儿什么,又觉得气氛不对,只说:“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人惹你生气。” 他又坐了一会儿,亲自喂江月昭喝下一碗参汤,嘱小秋小冬经心着点儿,就起身出去了。 他去了芳萝院,进了院里,也不等门口的嬷嬷通报,直接开门迈进屋。 赵灵儿正躺在那里生闷气,见容毓飞进来了,支起半边身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她知道容毓飞最看不得她这个样子,以前无论什么事,只要她拿出这个样子,容毓飞就都答应了。 “毓郎…” “以后这个称呼改改,跟别人一样,叫我大少爷。”容毓飞在桌边坐下,先就说道。 刚才在外面,关于那个主子的问题,赵灵儿就被他羞了一下,这会儿又说这个,她眼泪就流了下来:“毓…大少爷不喜欢我了吗?” 提到这个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容毓飞有点儿尴尬。当初那些海誓山盟,都是他自己发下的愿,如今感情变成了这样,他也不知道该对她怎么解释。他想了想,只好绕开这个话题:“喜欢不喜欢的,规矩都是要讲的。大少奶奶身上带着伤,你就跟小翠打成那样,这哪里是为妾的本分?今天这事要是让老太君知道了,断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 赵灵儿听了这话,只觉得无比伤心:“是呢,我怎么忘了这个?以前只听你说要娶我进门,爱我宠我一辈子,我就以为无论我受了什么委屈,都会有你罩着,怎么就忘了我现在是妾呢?” 容毓飞听这话也不高兴了,就算有我爱你宠你,你也得懂事守规矩呀,你这样不通事理,胡闹一气,也要我罩着你吗? “容府不比万翠楼,你还是安分点儿吧,别闹得大家都不安宁。让李嬷嬷去请个大夫来看看脉,好好的安胎。” “不用了。”赵灵儿赶紧说,“还是请胡郎中来吧,一直就是他,比较熟悉。” 容毓飞也没反对:“那你好好养着,我走了。”说完,起身出了芳萝院。 赵灵儿看着他走出门去,心就冷了下来:他来就是为了教训我,他都没有问问我可有被打疼了?哪里不舒服?教训完就走了。 她倒在床上,眼泪流了下来。 容毓飞出了芳萝院,又去了杜小翠那里,教训了她几句。 然后他就随师父和师兄出门办事去了。 ============================= 继续拜票!推荐收藏!多多益善!谢谢! 第三十三章 情意初露 江月昭早间被那么一气,一天人都虚虚恍恍地,精神不太好。 午后她睡醒了觉,就听小冬说二姨奶奶来陪罪,在外面跪了好一会儿了。江月昭本想起身,可想了一下又没起来,一则实在是力气不足,再则杜小翠平时就爱使个小伎俩,上不得台面,偏她却自觉很聪明,江月昭也不是太喜欢她。 于是她懒懒地说:“大冷的天,别让二姨奶奶跪着了,让她起来吧。” 一会儿,小秋扶着杜小翠进了屋来。见她走路不太稳,不象是装的,想来确是跪了一会儿了。 “姐姐快坐下罢,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冷天儿的就跑来跪着。”江月昭客气道。 “是小翠不懂事,惹大少奶奶生气,大少爷已经教训过我了。我自己过后想来,也觉得自己太轻狂了,要是大少奶奶被我气个好歹,就是剐了我,也偿不清这罪孽。” 其实杜小翠是因为今早的事,回去后仔细思量,发现还是周福珠聪明,自己确是靠错了人。自己被赵灵儿欺负成那样,容毓飞都不曾问一句,后来到了自己屋里,也是教训一顿,嘱咐以后不许惹大少奶奶生气之类。她这才想明白,再指望大少爷对自己有什么情意,是万万不能了,以后还是学着周福珠,跟了大少奶奶,方可平安度日。 “姐姐言重了,我不过是一时气虚,没什么大碍,哪里就那么娇弱,受不得一点儿气了?” “大少奶奶能原谅我,我也就安心了。我素来觉得大少奶奶宽厚仁爱,是个好人,心里很是钦慕,可是小翠舌短嘴笨,不会说话。每每看到福珠姐姐跟大少奶奶亲厚,心里就羡慕不已,也巴望着象福珠姐姐一样,能叫大少奶奶一声妹妹。” 原来是为了这个,看大少爷靠不住了,投靠我这里来了。江月昭本就不是小肚鸡肠之辈,想她虽不若周福珠实诚,也没什么太大的坏心眼儿,自己没有孩子,现在又不受容毓飞待见,也是个可怜人。 “姐姐瞧得起我,才这样说,本来我就比你们都小,自然是你们的妹妹,多一个姐姐疼,我也喜欢呢。” 杜小翠一看,成了!心里也很高兴,陪江月昭说了会儿话,又抢着伺候她喝了一碗龙眼枸杞粥,才告了退。 没多久,又有老太君来探望,又有容夫人带着两位姨娘来探,又有她没见过的什么宗族亲眷,听她病了,也来探望。一拨一拨,搞得她疲累不已。 倒是有一件让她高兴的,就是容可雪来看她。小家伙儿见到她,眼泪汪汪的,象只可怜的小狗儿,趴在她腿上:“我还以为大娘不要雪儿了呢……”让江月昭心里好一阵感动。 晚间到了戌时,容毓飞还没回来,小秋出去问了,回来说今儿早上从杜小翠那里离开,便和悲吾大师、悟光师兄、游庄主,几个人一起出门去了,一直没回来。 江月昭心里明白,可能是青龙教的事需要善后。 小秋和小冬伺候她洗梳之后,她便拿着一本书,闲闲地看着,心里却是在等他回来。 她不是白痴,能感觉得到容毓飞偶尔对她流露出的情意。自从老太君把苍芜院给游在龙住,容毓飞就每晚都回锦蕙院住,就是在她跟他治气那几天,虽然自己吩咐早早锁了院门,其实也知道他那几晚,都是在院外转半天,才去周福珠那里。 可是他们之间,好象总有一道隔障,不是这件事,就是那件事 自己离家出走时,对他怀了满心的怨怼。可是在青龙教看到他时,心中却是一阵狂喜。 他在自己的印象里,一直就是个华美富贵的世家公子,虽听别人说他武功高强,却从未见过。倒是喝花酒喝得全东州城尽知,自己当时还是未出阁的江小姐时,就知道他沉迷万翠楼的赵灵儿。 可是在青龙山庄,他那样泰然自若地面对众多青龙教高手,一把青剑舞得行云流水,疾风电闪,把自己密密地保护在他身边。她当时虽然忍着伤痛,心却是安稳的,觉得有这样的相公,还有谁能伤得了自己?尤其在自己受到攻击,千钧一发之际,他凌空飞起,姿态翩然,如雄鹰般将自己护在他的羽翅之下。 江月昭知道,就从那刻起,这个男人在她心中的位置已经不一样了。 此刻,她趴在床上,手中翻着书,心却在等他回来,有一种淡淡地幸福地期待。 她又想起昨天刚回府,他那样轻柔地给自己擦拭身上的血污。想着,她自己就羞红了脸。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就听门一开,她心中一喜,面上倒装得平静,抬头一瞧,可不就是他回来了吗? “怎么还不睡?当自己好身板儿呢?熬什么?”容毓飞责怪地问。 “整天都睡,现在睡不着了,看会儿书。”江月昭坐起身来,下了床,趿一双拖鞋走到他身后。 容毓飞脱下外袍,一转身,发现她竟然站在自己身后:“怎么下来了?快上床躺着去。” “我都说了,我是肩膀受伤,又不是腿受伤,总让我躺着,闷死了。” 然后她唤小秋小冬打来热水,找来他的睡袍,跟在他身旁转悠。 容毓飞自然不知道他回来前,她在心里都在转什么念头,不过他还是觉出她今晚不同。他洗脸,她就立在盆边;他洗脚,她就坐在旁边;他换衣服,她就站在他身后,他喝水,她就坐在他对面。 这样的江月昭,他还真不熟悉,可是他心里又觉得很温暖:“怎么了?今儿怎么成了跟屁虫?” “本来就想下地走走的,又怕自己瞎转悠象个傻瓜,这不正好你回来了,可算有个目标让我跟着了。”江月昭嘴硬地说。 这是什么理由?容毓飞乐了:“那少奶奶溜够了没有?溜够了就快去歇着吧。” “好吧,你来扶我一把。”江月昭耍赖皮道。 容毓飞很乐意奉献地向前搂住她的腰,送她往床边去:“今天青龙教的事都解决了,武林和朝廷两边都没问题了。估计师父和师兄这两日就要起程回少林了。”边走边把今天的工作情况作了个总结汇报。 “噢,太好了。只是悲吾大师要走了,你是不是有点儿舍不得?” “岂止舍不得?我多想跟着师父,仗剑江湖,怒马长枪,快意恩仇。” “是呢,男人心中,总是藏着一个江湖。何况象你这般武功高强的人,天天窝在容府,做些有关金银之事,确是委屈你了。” 容毓飞藏在心里的这个愿望,从来不曾对人说过。现下被勾了起来,只觉得心里一阵惆怅:“轻裘长剑千金诺,怒马狂歌壮山河。唉……可惜我背着这一大家子的责任,想飞也飞不起来了……” 江月昭见他寒星般的眸子中,流转着淡淡的忧伤,剑眉也微微蹙起,只觉得心里一疼,用右手轻轻地搂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前:“相公……”便不知道说什么了。 容毓飞本来还忧伤着,被她这么一搂一靠,心里顿时欢快起来---这可是她前所未有的亲昵举动呵!他赶紧回应,将她搂抱在胸前,拿下巴抵着她的头顶。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容毓飞先开口了,声音有点儿哑:“睡吧,太晚了,对你养伤不好。” “噢。”江月昭应了,上了床。 容毓飞也跟着上去了,拿起一床被子,欲给江月昭盖上,可是他被子一展,她却还坐在那里,不肯躺下:“怎么了?” “相公……”声音软软糯糯,象是撒娇。 容毓飞被她唤得心猿意马,强自把持着。 他已经忍了很久了,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撑不住。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身上可有两处剑伤呢,换一个娇矜的女子,早哼哼唧唧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小促狭鬼,别勾引我哦,仔细我忍不住,弄疼你。”他警告她。 谁知他这一说,不但没有奏效,反而激起了她更进一步的举动。她抬起身,直接跪坐在容毓飞的腿上,跟他面对着面,平时清亮的眸子,此时娇媚迷离。 “我偏要勾引,看你拿我怎么办!” 说完,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将两瓣湿润的软唇敷在容毓飞的干渴的唇上。 而容毓飞,在感觉到嘴唇上传来柔软的触觉之时,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轰”地炸开了,炸得他整个人都晕晕地,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他听到自己的心如擂重鼓,他听到身体里每个细胞都在向他呐喊。 他伸手搂住她的脖颈,不顾一切地在她的红唇上辗转吮吸着,又觉得不够,便向下,到她的雪颈,再到她的锁骨,一路亲吻着,叹息着…… 而她,就在他的攻击下娇喘着,搂着他的脖子,回应着…… 在一片喘息声中,他拉回了最后一丝理智,停了下来:“小昭,不能这样,你伤未好……” “我偏不!”江月昭的声音又象耍赖又象索求,语毕就又欺了上去。 容毓飞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无奈之下,只得运行真气,勉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任江月昭在自己脸上涂着口水。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一天,竟然动用修练了十几年的内力修为,来对付一个女人的勾引。 唉… 第三十四章 出走余波 第二日早晨,容毓飞醒得比平时晚,练功时间都过了。因为他昨晚没睡好,做了一晚上绮丽的梦。 他睁开眼,就看到江月昭围着被子坐在那里,闪着清亮的眸子,带着一脸坏笑,促狭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是在笑他昨儿晚上被她折磨地手足无措,心里又羞又恼,就坐起身来,按住她,在她的脖子上一顿啃咬,把她弄得又笑又喘,连连告饶,他才罢休:“小坏蛋!有你后悔那一天!” 然后他拿来她的衣服,给她穿上,唤小秋小冬进来伺候她梳洗,自己也起身梳洗更衣。 “三位姨奶奶在前堂等着呢,二姨奶奶亲自炖了红枣莲子粥,说是给大少奶奶补血最好呢。”小冬见两位都梳洗完毕,回禀道。 “小翠也懂事了,这样好。”又少一个人惹江月昭生气,容毓飞心里很高兴。 他扶了江月昭,往前堂走去。 进了前堂,果然三位姨奶奶正坐在那里等着呢,见两位来了,赶紧起来请了安。 丫头们摆好了早饭,几个人便一起坐下来用饭。 容毓飞拿着筷子,夹点儿这个,往江月昭碗里放,眼看着她吃下,又去夹一点儿那个,再看她吃下。自己倒没吃几口。看得几个姨奶奶心里都酸溜溜的。 江月昭是个厚道人,不愿意让眼前这三个女人看到他俩儿如此亲密,可是她要不吃,容毓飞就会问:“怎么了?不好吃?想吃什么?吩咐厨房给你做。” 江月昭简直头痛,她心想,这男人今儿怎么了?如此婆婆妈妈?以前他都会象大少爷一般,坐在那里等别人伺候,可是从今早起来,江月昭就觉得这个男人不一样了,他那么温柔地给她穿衣服,待她洗完脸,拿着巾子给她擦脸,又扶着她出来,又在这么多人面前夹菜端饭。 我昨儿晚上的勾引,在他身体里起什么化学反应了?江月昭心想。 她猜对了,她那天晚上的勾引,确实让容毓飞整个人都起了化学反应。那是一个人,在得到了一件渴望已久的珍宝后,才会有的反应。 从此容府上上下下都知道一件事,他们的大少爷,把他的大少奶奶捧在手心上,当琉璃娃娃一样呵护着。大少奶奶在那边轻轻打个喷嚏,他就赶紧拿来披风给她披上;大少奶奶捧着头皱皱眉,他就赶紧差人去找郎中;大少奶奶在花园逛得久了,他就赶紧去找,说吹多了风会头疼;可大少奶奶要是在屋里不出去,他又会紧张,说坐久了会闷出病来。 容家的几位主子也吃惊,这变化也忒大了吧?之前就弃之如敝履,如今又爱之如珍宝。老太君还揶揄地对容老爷容夫人说:“以前是喝花酒喝得忘了老子娘了,以后怕是疼媳妇儿疼得忘了老子娘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再回头说现下。 那天早上,江月昭别别扭扭地用了早饭,又和容毓飞带着姨奶奶们去请了安,容毓飞便找师父师兄请教功夫上的事去了。 江月昭回到锦蕙院,容顺就来了,说有事禀报。原来是说书的事情。江月昭离家出走前,倒是把书写完了,都交出去了。目前除了龙裔楼,盛春苑和德天楼都说完了,现在是整个东州城的小茶馆小酒肆在重复讲这部书。就有几家上次错过机会的,来找容顺,问还有没有别的书,盛春苑、德天楼也来问了。还有龙裔楼毕掌柜来问少奶奶讲最后一场书的事。 赚银子的事江月昭岂会放过?她吩咐容顺回那几家,书是有,等她养好伤再写。告诉毕掌柜,最后一场书,她肯定到,不用担心。 容顺走后,她刚歇一会儿,就听小冬回来激动地禀道:“小姐小姐!老爷和夫人来了。” “来就来呗,反正经常来,你慌什么?”江月昭奇怪。 “不是,是咱们自己家的老爷和夫人。现下在老太君屋里呢,一会儿就过来。” 江月昭一听爹娘来了,一阵兴奋,激动得伤口都疼了。她赶紧换了身衣服,就在屋子里焦急地等着。 等了半个时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她在屋里都听到容夫人和娘说话的声音了。还有容毓飞的声音,估计他知道岳父岳母来了,赶紧回来陪着。 她兴冲冲地迎到门口,容老爷和容夫人,正陪着爹娘要进屋,她高兴地喊:“爹!娘!” 江承安见了女儿,就想往上冲,却被江夫人伸手拦下了。 江夫人沉了脸:“哼!你还认识爹娘?我倒不记得我教养过你这样的女儿!”说完,也不理江月昭,从她的身侧率先进了屋,在桌边坐下了。 江月昭一见娘这样,期期艾艾地蹭到她身边,小心地又唤一声:“娘……” “你给我跪下!”江夫人严厉地道。 江月昭赶紧跪下了。身后的小秋小冬一瞧这情况,也跪下了。 容毓飞心想,这是要教训女儿呀,他欲上前求个情,想了想,好象不太好,再看看吧。 “你越发出息了!一个不顺心就敢离家出走,惹出这天大的祸端来。要不是你公爹和女婿冒死去救你,你如今死在哪里都没人知道呢!你爹和我以前就是这样教你的吗?现下你伤着,没人爱理你,等你伤好了,赶紧自己找老太君请罪去!否则我不饶你!以后再敢离家出走,你也不必说你是江家的女儿了,你爹和我丢不起这人!自己就在外面自生自灭罢!”江夫人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容夫人赶紧上来劝,江夫人又转向小秋小冬:“还有你们!让你们跟小姐来,是当摆设的吗?人都看不住,居然让她跑了?” 小秋小冬赶紧磕头:“夫人饶恕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大家急忙都来劝。 江承安劝自己的夫人:“算了吧,孩子能回来就是万幸了。经这一遭,她以后哪里还敢胡来?你就饶了她吧。”以前在家就是这样,江夫人罚,江承安求请。 “岳母息怒。”容毓飞见机说道,“小昭已经知错了,她还带着伤,身子不太好,您就饶了她吧。” 说完上前欲扶江月昭。可江月昭没得娘的命令,也不敢起来,还是跪着。 “亲家让小昭起来吧,刚养好些,别再跪坏了。”容夫人劝道。 江夫人擦了擦眼泪,看着江月昭说:“还不快起来?还要别人求你不成?” 容毓飞听了这话儿,赶紧上前,半扶半抱地将江月昭扶了起来。 江承安这才上前来,拉着女儿的手,一顿嘘寒问暖,又说爹娘知道容府什么都有,亏不了你,只是你娘亲手做了你爱吃的枣子糕,带了来,要趁新鲜吃,云云。 众人又说了些话。江家夫妇见女儿也没什么大碍,女婿现下对女儿也很上心的样子,心里甚感欣慰。又嘱咐了几句以后要孝敬公婆之类的话,便要回府了。 江月昭流着眼泪,将爹娘送到大门口。再回锦蕙院,就趴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容毓飞只道她是想家了,便说等她好了,一定带她回娘家,温言软语劝了一阵,她才还好了。 第二日,悲吾大师和悟光要回少林寺了,容家几位主子亲自送到城门外,连江月昭都去了。 师父和师兄走了,容毓飞惆怅了好几天,江月昭连哄带劝,想着法儿逗他开心,才见他慢慢好了。 又过几日,如悲吾大师所料,江月昭的玉回来了。是容毓飞在回来时,在锦蕙院的院门边上发现的。 江月昭见容毓飞手中拿着玉,面沉似水,心里明白,他猜到这是赵灵儿拿的了。她也不太清楚他心里想什么,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唤小秋拿来丝线,结了绳,把那块玉挂在了脖子上。 容毓飞追着问:“你这倒底是什么宝贝?哪儿得的?怎么听师父说得神神叨叨的?” 江月昭便回:“悲吾大师都说了,天机不可泄露,你还问什么?” 容毓飞就没了声。 自从玉回来了,江月昭的身体一日一个样儿,很快就好了起来。 那一日,早上去老太君那里请安,江月昭便跪在那里,请求老太君责罚。 容毓飞一见情形,也跟着跪下了,说是他的错,他不懂事,才惹出这祸事来,要罚就罚他吧。 老太君也没客气,就说:“你们既然都知道自己的错处,就都去祠堂跪着去吧。” 容可雪在旁边听了,很兴奋地说:“爹,大娘,不用怕,我还给你们送鸡腿。” 容夫人笑斥雪儿:“这个笨丫头,送鸡腿这事儿也能明说吗?” 众人都被逗乐了。本来挺严肃的一件事,让容可雪这么一闹,也没那么正经了。 容毓飞夫妇便又一次双双跪到祠堂里去了。 没跪一会儿,宝荷就来了,说是老太君吩咐她来的,告诉跪着的二位,做做样子给大家看就行,也不用真跪,没人来,就坐在垫子上唠会儿嗑,等到了酉时,再出去就行了。只是记住一样,别让大少奶奶神气活现地出去,那可就露了馅儿了。 两个人就坐在垫子上唠起嗑来,一直唠到酉时,容毓飞便抱着江月昭出了祠堂。去老太君那里回完话,又抱着她回了锦蕙院。 回到自己的卧房,两个人都笑成一团。 ========================================= 继续拜票!我坚持每天更新,亲们要支持给票哦! 第三十五章 并蒂花开 老太君疼孙子,没让真跪,两人在祠堂坐了一天,回去后只觉得可乐,便笑成一团。 江月昭兀自在那里捂着肚子乐,一抬头就发现容毓飞眼神不对。她突然想起那一天,他对自己说:“小坏蛋!总有你后悔那一天!”她就有点儿紧张了。 要说那天她勾引他,纯粹是她玩心大起,有意捉弄他。因为她知道自己身上有伤,他不能把她怎么样。 眼下情况可不同,她的伤已经全好了。 他那样深情地望着她,从他的眸子里,有浓浓的爱意流淌出来,在她周身缠绕着,仿佛从此以后,就这样把她罩在他的眼神之中,再也不让她离开一样。 江月昭被看得不知所措,她挪了挪身子,又抬眼向房门处瞅了瞅,两只手下意识地扭在一起,又松开,再扭在一起,再松开。 容毓飞看她那样子,就乐了。 看她平时说话做事,象个伶俐干练的,其实论年纪,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小丫头呢。怕是自己的欲望表现的太明显,吓着她了呢。 于是他抓起她的手:“别扭了,再扭就断了。” 然后将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柔声问道:“害怕了?看你那天,可是胆大的很呢,象只小野猫,现在怎么又装起小白兔来了?” 江月昭被他抓着手吻着,觉得有点儿热,心里象有只小老鼠一直在挠:“你弄痒我了……” “这就嫌痒了?哼哼…别指望我会放过你。你欺负我的时候,可没见你留情呢。”容毓飞继续抓着她的手,用嘴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揉着。 “哎呀,你一个大男人,干嘛那么记仇?”江月昭手上被他亲得直痒,就想往回缩。谁知道他并不肯放手,稍稍一用力,就把江月昭拽到他怀里去了,然后他在她耳边轻轻说:“你不知道对这种事,男人是最记仇的吗?” 说完,他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起来,然后是她的眉毛,然后是她的眼睛,然后是脸颊。他一边吻着她,一边叹息似地唤着她:“小昭…小昭…” 江月昭完全被他的柔情融化了,她半闭着眼睛,仰着脸迎着他的吻,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晕晕的状态中。 他的吻终于落在了她的唇上。起先还是轻轻地啄着,却见她樱唇微启,口中呵出的香气直扑他的面庞。他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诱惑,便一把摁住她的后脑勺,将她整个固定在怀里,狠狠地吮吸挑逗起来。 江月昭感觉到了他的舌在自己口中放肆地游走,象要把她吃掉似地,肺里的空气都要被他吸光了。他的进攻那么猛烈,根本不给她防御的空间。她只能无助地抓紧他后背的衣服,重重地喘着鼻息,承受着他的攻击。 他能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越来越软,他看到她的脸上烧起了红云,她的小巧的鼻翼翕张着,她的眼睛半眯着,闪着迷离的光。他被这样的她刺激到了,他觉得自己再也不能等了,于是他捧着她的脸,轻轻地企求着:“小昭…乖…别拒绝我…” “相公……”江月昭娇喘着发出渴望的声音。 仅仅两个字,容毓飞就觉得自己心中无数幸福的小花儿都被唤醒了,开放了……这个世上这么多他认识的人,他们有的叫他的名字,有的喊他少爷。只有这个女人,这个此时柔弱地伏在他怀里的女人,喊他“相公”,也只能是她有资格喊他“相公”。 他渴望了她那么久,又压抑了那么久,此时他的激情如在地下窜跳奔突了很久的岩浆一般,终于找到出口,喷发了! “哧啦”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把桌上的烛火都惊地跳跃起来…… 第二日,容毓飞再一次没能早起练功。这次不是他没睡醒,是因为虽醒了,却被身上的八爪鱼固定住了。 他一直以为江月昭习惯面冲内侧睡觉,而且睡得很老实。到今天早上他才明白,原来她那是一直绷着呢。瞧她现下放松了,是个什么模样?简直就象一只怕人抢了骨头的小狗儿,睡觉时都紧紧地抱着不放开。 其实他早醒了,可是他刚刚轻挪了一下,她就手脚并用地缠得更紧了。无奈之下,他只能睁着眼睛,看她趴在自己身上“呼呼”睡着。 容毓飞觉得自从爱上了眼前这条八爪鱼,自己都不象自己了。这要是以前,哪有人能缠住他。就是他与赵灵儿最亲密的时候,她也不敢这样缠着他,即便她想缠,他也早一把扯开,有什么事能比练功重要? 他觉得自己对江月昭是一种很奇怪的感情。有时候他看她,就象看雪儿一般,只想疼着,样样都担心,恨不能天天拴在腰带上看着,才能放心。有时候看她,心里却充满了对这个女人欲望,恨不能把她揉碎了,吃下肚里才甘心。 这种感情是他不熟悉的,让他的心又疼又幸福…… 他身上的八爪鱼动了动,抬起了头,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他揉了揉她的发:“快起吧,再不起,我就被你的口水淹死了。” “唉呀好累呀……”江月昭根本不理他,呢喃了一句,就把头重重地砸回到他胸脯上。 容毓飞暧昧地笑了。 “大少爷,大少奶奶,请安时辰快到了,三位姨奶奶在前厅等了好一会儿了。”小秋在外面怯怯地说。 江月昭一听,惊跳起来,可是“哎呀”一声,又呲牙咧嘴地倒回了床上。 “怎么样?很疼吗?”容毓飞赶紧过来搂住她。 “怎么会这么疼?”江月昭眼泪都要下来了。 “今儿你别去请安了,歇着吧,我去跟老太君说。”容毓飞心疼地说。 江月昭眼中含着泪,娇嗔地打了他一下:“这种事儿也是能说的吗?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快扶我起来吧。” 当江月昭被容毓飞扶着,进了前堂的时候,周杜两位姨奶奶一齐凑了上来:“妹妹怎么成这样了?是昨儿跪的吧?膝盖可是肿了?要不找大夫吧。” “不用不用,活动活动就好了。”江月昭一脸尴尬地说。 等到了内堂,同样的情况又发生了。容尚天见她腿脚不太灵便的样子,赶紧就要吩咐请上次给容毓飞治伤的大夫,容夫人也上前来问是否疼得紧,也说要找大夫来。连两位姨娘都象征性地关切了几句。 只有老太君心里在想,你这装得也太象了吧?于是故作威严地说:“找什么大夫?就让她疼着,不疼哪能记得住?” 江月昭脸“腾”地就烧了起来。她转头看向容毓飞,直见后者忍笑忍到浑身都在发抖。 她要恨死他了! 好在老太君此时转移了话题:“快坐着,我让你见一个人。宝荷,去把那人带进来。” 第三十六章 善水基金 宝荷应了一声出去了。不一定会儿,带着一个人回来了。江月昭定睛一瞧:“呀!你不是旺来客栈那个……那个小丁吗?” “小的拜见大少奶奶。”小丁上前来叩拜。 “这可是你的恩人呢,就是他来府里通的信儿,说你在客栈里,住着住着人就没了。客栈他是回不去了,如今他已经没了营生了。他是你恩人,你瞧着该怎么办?”容夫人说道。 江月昭一听,赶紧起身,上前虚扶了小丁一把:“小丁快起来,你是恩人,按理应该我拜你呢。” 小丁赶紧说不敢。江月昭也没真拜,她知道那样不合她的身份。她想了想,问道:“你都会点儿什么?” “小的幼时,家境尚可,因此读过两年书,识得几个字。”小丁回道。 江月昭听他说识字,心里就动了动:“能看懂帐吗?” “在客栈时,有时候掌柜的忙,就让小的帮他记个帐什么的。” “你可愿意到容府来做事?” 能在容府做事,那是多少人托人都求不来的,小丁一听就高兴了:“若大少奶奶肯收留,小的定当鞠躬尽瘁。” “嗯……我要你做的这件事,还需跟老太君和太太商量一番,你先下去吧,让容鸿给你安排住处,我会再找你的。” “小的遵命。”小丁应一声,下去了。 “古古怪怪地,你又要搞什么?”老太君嗔怪地问。 “回老太君,这几天我心里琢磨个事儿,”江月昭说道,“我那两千两银子,现还在帐房存着呢,一直也没个用处,咱们府里也不缺这一份儿。我养伤那几日,倒给这笔银子想了个去处。只是这事还得老太君和老爷太太点头,莫要嫌我张狂才好。” “你想做什么事,只要不过份,跟老爷和飞儿说,他们还能不给你银子吗?你那银子自己存着吧,留着下次再逃跑时用。”容夫人笑着讽她。 江月昭被说得不好意思,上去拽着容夫人的胳膊晃着:“太太……” “快松手吧,你当你婆婆跟你一壮?仔细把她晃散了。有什么事快说,要是什么出格儿的主意,我也不能依你。”老太君说。 “也不太出格。我就是想拿这笔银子做点儿好事,成立个……基金。” “基金?这是什么?”众人都不懂。 江月昭也知道他们不会懂,该怎么解释呢?她想了想,就说:“就是拿出一笔银子存在一个帐上,这笔银子有个固定的用途,只能用于一个目的,除此之外不做它用。” “那不跟府里的用度开销一样吗?”容尚天不解。 “对呀,这样只是花钱,当然没什么不同。基金的不同之处,在于有人专门管着这笔钱,并且用钱生钱,通过这种方式维持基金本身的运转,而不是花完了事,再拿一笔钱来,靠不停地从外向里注资。” “这不是做生意吗?”老太君还是没太明白。 “区别在于,基金得的利润通常是用来做善事的,而我想成立的这个基金,也只做善事。” “噢……”容家的四位主子听明白了。其他人还是没明白。 “我的想法,两千两银子只是第一笔启动资金,这个数目不大,所以第一阶段基金的用途,只限于接济容府的仆从。虽然咱府里从不亏待下人,但他们的月钱毕竟有限,应付家里过日子尚可,一旦家里有个大事发生,或者象容顺那样想娶个好媳妇儿,可就捉襟见肘了。有了这个基金,以后谁家娶媳妇儿生孩子,爹娘生病,弟妹求学,都可以申请从基金中领一笔固定的银钱,缓解危急。只要让他们日子过好了,无后顾之忧,他们还能不忠心做事吗?” “是这个理儿。”老太君点点头,“你说这是第一阶段,以后你还想做什么?” 听老太君问,江月昭回道:“第二阶段,等基金投资有了回报,咱们家每月初一、十五在龙岩寺门口布粥施衣,就可以从这笔基金中出。每月这笔银子,就可以从家里的帐上省下来了。” “如果我投资成功,基金达到了一定数目,我想建一个收容所,专门收容一些弃婴。小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有活下去的权利,好好的小生命放在外面冻死饿死,也是有违天理的。我要把收进收容所的弃婴养大,供他们念书,让他们成才,才不枉他们来这世上走一遭。” “你说的这些听着挺好。可是最后这一件,需要很大一笔银子呢,你用什么方法,让你那两千两银子生出这么大笔钱来?”容毓飞问。 “风险投资啊!就跟入股分红差不多。谁要是有赚银子的好生意,却苦于没有本钱,就可以来找我。只要我认为他的主意可行,就拿银子给他做去,赚了钱,先收我的成本,再分成,这不就生钱了吗?”她想了想又补充:“不过他要是赔了,我也就跟着赔了,所以才叫风险投资。因为有风险,回报才高。单纯靠入股分红,牛年马月我的钱也不够干这件事的。” “启动资金可能不止两千两,我脑子里还有三两本书,我准备写了,趁着《射雕》现在火热的势头,再赚些,估计凑个五六千两没什么问题。拿出两千两维持第一阶段的运转,剩下的都做风险投资。” “哦……”众人听明白了,一阵静默。 “老太君,老爷,太太,你们看我这事可做得?” 被问到的三个互相望了望,点了点头,老太君发话了:“是个积德的好事,不过得慢慢来,我和你公公婆婆也没听过这种事,你自己掂量仔细就行。你说的那个投资,还是要跟你公公和飞儿商量着来,你一个女人家,别让人骗了。” “我记住了。谢谢老太君支持。”江月昭高兴坏了,可算有事做了,天天闲呆着,都要发霉了。 容毓飞想了想,说道:“老太君让你做,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你说的那个启动资金,也不必写什么书来赚了,需要多少,从帐上支给你就是了。” “我才不要呢,什么都是你给,那多没意思。这个基金里的每一文钱,我都要自己赚!” “胡闹,咱们家还用你赚银子吗?”容毓飞实在是怕她累着了。 “飞儿你也别和她争了,小昭是个有志气的,我支持她。让她自己慢慢做吧,能做到哪步算哪步,总归是个好事,错不了。你也不用怕她累着,她那身板儿,跟小牛犊子似的,做这点儿事还挺得住。”老太君说。 “老太君!哪有说女儿家象小牛犊子的?多难听呀?”江月昭嗔怪道。 “让人扎了两剑,还活蹦乱跳的,这不是小牛犊子吗?还冤枉你了不成?”老太君乐道。 大家都笑了。 “我这个基金还没想出名字呢,能不能请老爷赐个名字?”江月昭赶紧转移话题道。 容尚天一听,很高兴,思考了下,便说:“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就叫善水基金如何?” “好啊,这个名字有深意,就叫这个!”江月昭很开心。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等江月昭和众人都告了退,屋内只余容家四位主子,老太君意味深长地说:“小昭这孩子,有脑子有胆子,胸襟宽广不逊男儿。我看是个有出息的,可惜生了女儿身。”又转向容毓飞,“这样的媳妇儿,哪儿找去?你还不知爱惜?” “孙儿已经知道错了,老太君放心,孙儿以后一定善待小昭。”容毓飞其实早想说这句话了。 “嗯……古人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咱们家虽是因着祖训,不用子孙去治国平天下,但修身齐家却是断断不能忘的。容家将来,终究要靠你来支撑,我看小昭这样,将来必是你的得力内助,你们好好的,我们容家就有希望,知道吗?”容尚天对儿子说。 “儿子记住了。”容毓飞应了。然后他就随容尚天出府做事去了。 江月昭这边,得了长辈的允许,兴高采烈地开始忙上了。 第三十七章 爱心礼物 她要安排人事。其实这几天的思量,她心里已经有谱了。 上次听容顺说他新娶的媳妇儿是个识文断字的,心里就惦记上了。她找来容顺,问可愿让他媳妇儿到府里做事,不用伺候人,只给她管个笔墨、抄个文书、整理文件什么的就行。容顺一听,上哪儿找这好事去呀?赶紧应了,回家带了媳妇儿来见江月昭。 容顺媳妇儿叫李明琴,今年十六岁,容顺本家姓郑,大家就都叫她郑李氏。江月昭可不爱这样叫,好好的女子,嫁了人连名字都没了,她可看不惯,于是她就叫她小琴。 小琴人生得清秀,一看就跟那些不识字的村野丫头不一样,言语得体,举止有度,见了江月昭也不怯。江月昭心里很喜欢。 她又找来了容鸿、小丁、周福珠。后来杜小翠听说了,也巴巴地跑来,非要讨个差事做,说是端茶倒水也乐意。江月昭就依了她。 几个人碰了头,安排下差事。 她又向容夫人要了一直空着的翠林院,央容老爷给她提了个匾,让小丁拿去漆了,挂在院门上。 院子里一应布置摆设,又都重新安排。忙得她不亦乐乎。 这一日,她正挽着袖子和小琴一起在擦一张花梨木案几,就见一个人走了进来。 “弟妹这是做什么呢?这种事还用你来做吗?”是游在龙的声音。 “表兄来了?呵呵……闲坐着无聊,做点儿事活动一下筋骨。”江月昭赶紧丢下擦布,放下了袖子。 “我见院门敞着,就进来了,是不是唐突了?”游在龙问道。 “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就是这儿还乱着,没地儿给你坐,对不起了。”江月昭笑道。 “坐倒不必。我是听说弟妹在干一件大事儿,过来瞧瞧,想跟着学点儿。” “表兄你饶了我吧,我这哪是大事?只不过是无聊妇人找点儿事情解闷罢了。” “弟妹做的事,哪里有小事?”游在龙笑道。 江月昭知道他在笑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游在龙看着她,想了想说道:“青龙教的事儿结束了,我也要回山庄去了,这两天就要走了……”说完又后悔了,自己说这事儿干嘛? 江月昭倒没在意,只说:“表兄要走了吗?我出府那几日,给表兄添了不少麻烦,还没道谢呢……不如这样吧,我和相公请你去盛春苑喝酒,聊表谢意。月海以后还得仰仗你栽培|qi|shu|wang|,我可得紧着讨好你呢。” “你要出府?毓飞能答应?” “好好央他就成了,他要不让我出去,我就偷溜出去,总之我一定要请表兄这一顿的。你只说去不去吧,别不给我面子哦!” 游在龙也没客气:“有人请喝酒,哪有拒绝的道理?不过地方我来挑,我有个好去处,比盛春苑要好。” “是吗?哪里?有好吃的吗?”江月昭一听比盛春苑好,马上来了兴致,连连问。 “现在先不说,到时候带你们去就是了。”游在龙神秘地回道。 “有神秘感哦,就这么定了,今晚我就跟相公说,明天咱们就去。”江月昭心又野了。 游在龙看她一脸生机,神气活现的样子,就笑了。 当天晚上,容毓飞回到府中,去给母亲和奶奶请了安,就回锦蕙院里来了。 他刚一进屋,一条白影“噌”地一下就蹿到他身上来了。他倒没惊慌,最近他已经习惯了。他以前只道江月昭是个沉稳淑静的女子,谁知那都是她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一回了屋,她简直顽皮地象只山雀,叽叽喳喳,蹦来蹦去。她最近乐此不疲的一件事,就是让他背她。只要他一回屋,她就蹿上他的后背,象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下来。甚至有时候他要洗脸,她也不肯下来,只好他洗他的脸,而她就那么挂在后背上。 第一次被她偷袭,正经吓了他一跳。因为以前没人敢对他这样,他也没个心理准备。 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再到后来,他好象也对这种游戏上了瘾。有时候在外面做事,想起晚上回到家,那个冲上来粘住他的娇俏的小女子,他心里就漾起甜甜的滋味,嘴角也挂着笑。搞得商号里的人都说大少爷最近犯花痴。 今天有点儿不同,她挂到前面来了。 “怎么今儿到前面来了?”容毓飞笑她。 “有事要跟你商量,当然要面对面说喽……”她做什么都有理由。 “你先下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容毓飞对她说。 “什么东西?”江月昭倒没缠,听话地下来了。 容毓飞就伸手,从左袖里掏出一样东西来,献宝似地放到江月昭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一只毛茸茸的小东西,就趴在容毓飞的手掌上,通体金黄,黑宝石一样的大眼睛,元宝似的耳朵,突起的小短嘴在容毓飞的手上一嗅一嗅的。 “哎呀!是袖狗!”江月昭兴奋地尖叫,吓得小东西直往容毓飞掌心里缩,“快给我快给我!”江月昭急忙伸出手掌,把那只小袖狗接了过来,两眼放光:“太可爱了!简直太可爱了!” 容毓飞就爱看她这种表情,见她高兴,他就心满意足。他心里总记着成亲后,他让她不快乐的那大半年时间,一想起来心里就难过,于是变着法儿地逗她开心,希望能补偿已经追不回来的那段时光。 他以前从来不在意女人喜欢什么,可是最近,只要有人说这个东西谁家太太有,那个东西谁家小姐爱,他就赶紧凑上去瞧瞧,觉得不错就弄回来给她。有一次马良栋见他买女人的东西,还笑他:“容兄对灵儿越发上心了!”他赶紧解释:“不是给她的。” “喜欢吗?”容毓飞问她。 “喜欢喜欢,太喜欢了!超级喜欢!”她对自己喜爱的东西,从来都用这种夸张地表达,“你哪儿得的?” “咱家暖春堂的霍掌柜,去藏地采办雪莲,弄回来三只,这东西稀罕,爹的意思,是送给皇上。我瞧这小东西,你一定会喜欢,就要了一只。” “谢谢相公!”说完凑上去,在容毓飞脸上亲了一下。后者顿时心花怒放。 “对了,你不是说有事说吗?”容毓飞边洗着脸边问。 “啊?对了,是有事说,今天我看到游表兄了,他说这两天要走。我想着那几日为找我,他帮了不少忙,还跟着你们上山救我。我就想咱们请他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 “我和他经常喝酒,早就谢过了。是你想出府玩吧?” 江月昭听他这样说,赶紧凑上去:“相公,他说他有个去处,比盛春苑不知好多少倍呢,你就让我去看看吧。” “噢?东州城里的酒楼,比盛春苑好的,倒是有那么三两家,好不知多少倍的,我倒没听说。” “看吧?你也好奇吧?你就带我去看看吧。” “好吧,明早我先问问爹,要是没什么事,咱们就去一趟,看看他弄什么玄虚。” 江月昭见他答应了,就高兴地继续跟小袖狗玩。她找来一个箱子,将里面铺上厚厚地软绸,将小袖狗放了进去:“今晚委屈你一下,先睡这里啊,明天我就给你弄一个家。” “相公,如果雪儿见了它也喜欢,跟我要怎么办?”江月昭突然想起这个问题,担忧地问。 “你说怎么办?” 江月昭皱着眉头想了想,忍痛说道:“要是她实在喜欢,我俩儿就一人养一天吧。” “哈哈……”容毓飞开心地笑了,然后他上前来抱起江月昭,往床边走去。 “你先放我下来,我给它喂点儿水,它吃东西了没有啊?会不会饿?” “哼哼!我还饿着呢,你先喂饱我再说吧”容毓飞邪邪地说道。 然后他把江月昭放到床上,伏在她肩上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两个人的呼吸就都不均匀了…… ======================================= 看到这里没啊?看到了给一票支持啊!谢了! 第三十八章 青丫婆婆 第二日,两人请了安,回了老太君和容老爷,因是跟游在龙出去喝酒,两位长辈都同意了。于是江月昭拉着容毓飞,兴冲冲地去苍芜院找游在龙。 “表兄!我们来了,出发吧!” 游在龙刚刚练完剑,还在洗脸,见了他俩儿来了,就说:“弟妹莫要嫌远啊,可是要骑马的,毓飞你带着弟妹。” “很远吗?要骑马吗?”江月昭更兴奋了,“我不要他带,我要自己骑。” “你会骑马吗?”两个男人同时问。 “当然会骑了!相公你去准备马吧,我回去换身衣服。”江月昭兴冲冲地回锦蕙院换装去了。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怎么弟妹会骑马,你都不知道吗?”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她养在深闺,哪里能会这个?” “你不太了解弟妹啊。” “是呢,我总以为已经知道她的全部了,可是一转眼,她又会给我一个惊喜,象一潭水,让人总是摸不透到底有多深……”容毓飞说着,嘴角上弯,脸上出现一种幸福的神情。 游在龙抿着嘴,没再说话,率先出了苍芜院。 再见江月昭,只见她已经换了一身宝石绿女骑装,脚蹬一双亚麻色鹿皮软靴,头发梳成小巧的百合髻,只在髻鬟处压一支鎏金菊花银钗,盈盈走来,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容毓飞欢喜地迎上她:“穿得倒象一回事,就怕一会儿从马上掉下来,摔一身泥,可惜了这身衣服。” “哼!”江月昭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三人便出了府。 刚开始,怕江月昭从马上掉下来,两个男人一左一右把她夹在中间,慢悠悠地往前走。 可是骑出去后,他们就知道她不需要这种保护。看她在马上,不仅骑术娴熟,而且姿态优雅,象是专门练过的。二人便放了心,渐渐地加快了速度。 待出了城,江月昭兴奋得脸都红了。这可是她来古代第一次出城游玩(被掳那次不能算)。 “驾!”只听她一声脆喝,打马就向前冲去。 “你慢着点儿!你知道往哪里走吗?”容毓飞赶紧叫她。哪里还叫得住,只听她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已经纵马冲出去很远了。 两人一看,只好纵马追赶,怕她一个人跑丢了。谁知他俩儿越追,她越兴奋,双腿一夹,马速越来越快。 两个男人哪里肯示弱?三个人你追我赶,互不相让,便刻功夫,到了一处山谷的入口处。 三人勒住马,容毓飞问:“就是这里吗?山谷中有酒家?” 游在龙只是回头笑了笑,并不说话,头里先进了谷中。 容毓飞夫妇二人随后跟了进去。待进得谷里,才发现面前是一块开阔地平地,四面环山,只刚才那一处缺口。谷内雾气氤氲,鸟鸣啾啾,绿树鲜花,遍地春意,好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致。 江月昭看得都呆了:“哇!仙境啊!” 游在龙得意地望向二人:“这里不错吧?” “是不错,可酒家在哪里?” 只听游在龙一边往里去,一边亮开嗓子叫道:“青丫婆婆,我带了两位小朋友看你来了!” 江月昭只觉得这个名字真可乐,叫青丫,应该是个小姑娘,可却又加上“婆婆”,也听不出倒底多大年纪。 容毓飞可没她那奇怪的想法,因为他知道青丫婆婆是谁。他惊奇地问:“青丫婆婆住在这里吗?怎么我们都不知道?” “臭小子!你会那么好心来看我?八成又是想我的糯米鸡了吧?”一个声音从谷中传出来,果然是一个婆婆的声音。 “婆婆当真小气得紧!吃你两只鸡,就天天惦记着!下次我给你赶一群鸡来,如何?”游在龙跟那位婆婆嬉笑着说。 “你们一个一个都富得流油,偏偏爱到我这个穷老太婆这里蹭饭吃,怎么?容府也没有糯米鸡吃吗?” 容毓飞一听这是说他了,便抱拳笑道:“容府的鸡哪里比得上婆婆的鸡香?毓飞今日就厚着脸皮,向婆婆讨一只鸡来吃。” “也没见她人哪?她怎么认识你?”江月昭低声问道。 “这个臭小子虽然长得俊,但也没脱了他爷爷当年的模子,哪能看不出来?”那婆婆的声音又传来。 江月昭赶紧噤声了,这都能听到,可不能瞎说话了。 两个男人一边和青丫婆婆唠着嗑一边前行,就到了一处院落。 院子是用一圈木栅栏围起来的,中间两扇木门敞开着,进得院里,迎面一排五间原木砌成的屋子。 在院子的东侧,一位老婆婆正在给她的一群鸡鸭鹅喂食,一边喂一边唠叨:“快吃点儿吧,你们也是命苦的,有人大老远的来,就惦记着吃你们,多吃点儿吧,吃了这顿就没下顿了……” 三人一听,都忍不住乐了。 青丫婆婆走了过来,没看游在龙,只是仔细端详着容毓飞:“容元庭居然有个这么俊的孙子?老小子,忒有福气了!” 又看向江月昭:“在龙,这是你媳妇儿?” 三人一齐尴尬在那里。 “小昭见过婆婆!我是毓飞的媳妇儿。”江月昭赶紧自我介绍,心说也不知这老太太是聪明还是糊涂,那么远就能认出容毓飞,却当我是游在龙的媳妇儿。 “噢,这倒是老太婆走眼了。我还道容家找媳妇儿,必是个富贵家出来的娇小姐,吹个风都得头疼的样子。这丫头一身爽利,倒是不象。” “婆婆当真走眼了,她可不就是富贵家出来的娇小姐吗?”游在龙说道。 “不象,不象。”青丫婆婆看着江月昭,摇头说道。 然后,婆婆带着三个人进了屋。 屋子里的家具清一色木制的,木床木桌木椅。江月昭觉得象到了现代的某个森林度假村,别有山林情趣。 “要喝茶自己煮去,我上山采些菌子来。晚辈儿来看我,饭桌上也不好太寒酸。”青丫婆婆拿了个篓子,就要出去。 “婆婆让我们去吧,哪能让你老人家做这些?”江月昭赶紧说道。心里还想这两个男人怎么回事,让人家老太太伺候。 “弟妹,你消停儿地呆着吧,我们去了,也是给婆婆添乱而已。”游在龙象是经常来的,比较随意。 青丫婆婆便出去了。 容毓飞和游在龙,自去抱来柴禾,到厨房烧水泡茶。 江月昭跟在他们身后问:“我现在说话,她听不到了吧?” 两个人都乐了。 “婆婆是什么人?怎么自己住在这里?”江月昭估计是可以说话了。 “青丫婆婆可是个传奇女子,当年在江湖上有个响当当的名字叫‘簪花女侠’,因为她总在鬓角处压上一朵花,花的颜色随心情,高兴就簪红花,不高兴就簪蓝花。她年轻的时候,一条金丝软鞭所到之处,江湖肖小之徒无不变色。可惜,偏是个痴情种子,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才灰心丧志,到了这里隐居。”游在龙说。 “她看上谁了?哪个男人不长眼,连这样的女子都不要?”江月昭有点儿愤愤的。 游在龙看了眼容毓飞,后者有点儿尴尬。 “不会是咱家老太爷吧?”江月昭猜着。 “不是……是我师父。” “啊?!”江月昭觉得这个答案太有戏剧效果了,“怎么会?” “悲吾大师现在成神仙了。年轻的时候也轻狂过一阵子呢,酒肉穿肠,言行不羁,又长得英俊潇洒。所以当年即便他是和尚,也有很多江湖女子倾心爱慕,青丫婆婆就是其中之一。别的女子知道爱不得,想想也就罢了。偏青丫婆婆是个执着的,追着悲吾大师满江湖跑。可是悲吾大师当年什么戒都能破,偏偏不肯破这个色戒。后来悲吾大师被追得实在无奈,干脆闭关修行,不出来了。青丫婆婆伤心之下,就退出江湖,隐居起来了。” “噢,青丫婆婆真是个痴情女子。”江月昭对这位婆婆即钦服又同情,这也是个烈性女子呢。 “她年轻的时候,娇俏泼辣,因她名字中有个‘青’字,大家都叫她青丫。叫得久了,本来名字反而没人知道了。如今她老了,因她一辈子未成亲,我们就都叫她青丫婆婆了。” 江月昭听着心酸,这个称呼,不就代表她是个老姑婆,老处女,一辈子没人要的意思吗? 所以当青丫婆婆采蘑菇回来,江月昭就跟着她身前身后转。 “婆婆我给你洗蘑菇……” “婆婆我来烧水……” “婆婆这是什么……” “婆婆……” 叫得青丫婆婆脸上绽开一朵朵菊花般的笑容。游在龙和容毓飞在旁边看着,心里一阵唏嘘。唉!再怎么刚烈的女子,成了老太婆了,也是盼望有儿孙绕膝的。 容毓飞指着缠住青丫婆婆的江月昭,问游在龙:“你今天带我们来,就是这个意思吧?” “对,我就是这个意思。我明天就要回去了,不能常来看她。她真的老了,自己一个人太孤寂了,每次我来看她,走的时候都能觉出她的不舍。以后不管是你自己还是带着弟妹,有空就常来看看她吧,经常跟她讲讲悲吾大师的事,她会很高兴的。怎么说她和老太爷老太君也是故人呢。” “放心,我会的。”容毓飞应道。 第三十九章 怀孕之惑 三个人帮着青丫婆婆一顿忙活,菜上桌了,一只糯米鸡,一锅杂菌汤,再加上几个时鲜小炒,一壶竹叶青。 “有两位俊公子一位俏娘子陪着,我老太婆也觉年轻了呢,来!我先干了这杯!”青丫婆婆一仰脖,很豪气地自己先干了一杯。 三个人赶紧陪着。江月昭喝完,放下杯子,毫不客气地伸手扭下两只鸡翅膀,一只递给青丫婆婆:“婆婆,咱俩儿一人一只,快趁热吃!” “怎么给我老太婆?不给你相公吗?”青丫婆婆笑着问。 “他是男人,怎么能跟女人抢食?给他鸡屁股吃就行了。”江月昭坏笑着答道。 “哈哈……可怜的毓飞,有了这样的辣娘子,也只能吃吃鸡屁股了。”青丫婆婆很开心,接过鸡翅膀就吃了起来。 容毓飞拿筷子敲江月昭的脑袋:“越发没样子了,在婆婆面前也这样淘气。” “我喜欢,这丫头很对我脾气!”青丫婆婆护着江月昭。 “婆婆,你这住处离京城这么近,也不见你到家去坐坐,奶奶在家经常想起你呢,也不知你在哪里。不如请婆婆移驾,到府里住些日子,也好让我们好好孝敬你一番。奶奶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容毓飞要求道。 “去干什么?看着你奶奶儿孙满堂,眼气我吗?”青丫婆婆答道。 “婆婆这是哪里话,我们都是你的儿孙,哪个敢不孝敬你?”容毓飞赶紧答。 “悲吾大师前几天来京城了。”游在龙看着青丫婆婆的脸色,小心地说道。见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又继续说:“悲吾大师现在可成神仙了呢,内力修为登峰造极,当世恐怕没人能出其右了。” “可不是吗?”江月昭接着说,“那天山上打得乱七八糟,他一出场,只说‘阿弥陀佛,众生皆是佛,不可杀!’就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我还当是佛祖下凡了呢……” 青丫婆婆默默听着,一口接一口饮着酒,不知不觉三杯下肚了:“他成神仙了……他成神仙了……”脸上似悲似喜…… 饭毕,青丫婆婆瞪着满桌的鸡骨头和空空的碗盘,恨恨地说:“都是饿了几天才来的吗?连个盘子底儿都不剩?” 三个人都笑了,容毓飞装乖道:“婆婆这里的菜香酒也香,我是惦记上了,以后婆婆怕是难有清静时候了。” 三人帮青丫婆婆收拾停当,见天色不早,就要告辞了。 趁容毓飞夫妇去牵马,青丫婆婆拍着游在龙的肩膀,说道:“小子,有些情动的,有些情动不的,可别学婆婆,自己苦一辈子,晓得吗?” 游在龙苦笑了一下:“凡事都逃不过婆婆的法眼,婆婆放心,在龙心里有分寸。” 对面二人已经牵马过来了,江月昭上前抱住青丫婆婆的胳膊:“婆婆的糯米鸡真好吃,你可要把你的鸡养肥实些哦,我会经常来的。” “好啊,我再多养些,还怕没有你吃的?”青丫婆婆是真的喜欢江月昭。 三人出了院门,跟青丫婆婆道别后,便打马出谷,回容府去了。 回到府中,先去见了老太君,回了话,便回自己院里歇了。 本来容毓飞夫妇还打算将青丫婆婆的事说给老太君听,可是想起婆婆那句:“看着你奶奶儿孙满堂,眼气我吗?”,就没说。估计游在龙这么长时间也没在老太君面前提这件事,也是这个原因吧。 第二日,游在龙便回游云山庄了,江月海也跟着他回去了,走之前,来向姐姐拜别。江月昭对他一番嘱咐,又向游在龙诸多拜托,两个人都答应着。 容毓飞亲自送二人出城去,江月昭继续她的基金会筹备工作。 她最近心里有件事,自己琢磨了好几天,是关于赵灵儿。 因为她发现自从那次与杜小翠打架之后,赵灵儿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每日晨昏定醒,恭敬安分,虽然说话不多,但听得出不象以前尖厉刻薄。 江月昭才不信一个人能那么快就改了性子。是因为玉的事情,她自己心里惶恐吗? 还有她的肚子,按理怀孕四个月,该显怀了,可是她的肚子却不见太大的动静,看起来还是平平的。 那日容夫人还说:“怎的肚子这么小?是吃的不好吗?叫厨房多炖一些安胎的补品送到芳萝院吧。” 江月昭就看到老太君眼里有什么东西闪了过去。 她虽然没有生养过,但怎么也是个现代灵魂,这种常识她还是知道的。而且她听说每次容毓飞要请大夫,赵灵儿都推说一直是胡郎中看,不爱换人。 她心里就有了疑惑。不过这种事情,没有证据终究不能说。 她还听小秋回来说,最近赵灵儿与孙姨娘走得很近,心里就有点儿警惕。 这一日晚间,她和容毓飞洗梳了正要睡下,就听门外小秋报:“大少爷,大少奶奶,三姨奶奶那边的小红来了。” “什么事?”容毓飞问。 “小红说三姨奶奶刚刚见了红,请了郎中来了,想让大少爷过去瞧瞧。”小秋回道。 容毓飞一听孩子有事,赶紧穿衣服要过去。可是穿了一半,就顿住了,拿眼看着江月昭。 江月昭脸色不太好看,不过终究没说什么,也开始穿衣服:“走吧,过去瞧瞧吧,可是容家的孩子呢。” 二人便一起到了芳萝院。 进了屋,就见赵灵儿躺在床上,秀发披散着,脸色有点儿白。一旁坐着给她诊脉的胡郎中,正在开方子,一边写一边摇头。 赵灵儿见容毓飞进来了,伸出手来:“毓郎……大少爷……”声音弱弱的。 容毓飞犹豫了一下,看了江月昭一眼,最后还是上前去,伸出手,让她握住了。 江月昭别过脸去,问胡郎中:“情况如何?” 胡郎中叹了口气:“忧思过度,胎象不稳。这孩子姨奶奶怀得辛苦啊。” 江月昭因为心里有疑,听了这话,只是仔细地打量着胡郎中的神情。 容毓飞不同,他在女人的事情上一向单纯,对这孩子的来历他深信不疑。听了胡郎中的话,心中便起了愧疚。他想自己让她怀了孩子,却将她弃在这里不管,真不是个东西。 等胡郎中开了方子,拿了诊金走了,容毓飞便嘱咐李嬷嬷去熬药,又让小红打热水来给三姨奶奶擦擦。他自己则坐在床边,陪赵灵儿说着话。 江月昭一瞧这情形,知道他今晚是不会回锦蕙院了。她心中疼痛,但终究不好在此时说什么,便默默转身走了。 赵灵儿见江月昭出门了,便拉过容毓飞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毓朗来看灵儿,灵儿心里真高兴。”说完,流下两行眼泪。 容毓飞叹了口气,拿起枕边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当晚,容毓飞留在芳萝院。 江月昭一夜辗转反侧,没有睡好。第二日,她顶着两只大大的熊猫眼去请安,看到赵灵儿时,就见她神情明显不同了。江月昭心想,你还真是个抻不住劲的,才得了便宜,就卖起乖来了。 谁料又是接连两晚,每晚都有容祥过来,说是大少爷让来传话,今晚不过来了。 江月昭心里的火气可就越憋越大了。 待第三日晚间,容毓飞回到锦蕙院,迎接他的就是一只飞过来的枕头。以前飞过来的都是人,因此他抱着枕头错愕了一下。 然后他走到江月昭身边,拉起她的手:“小昭……”却被江月昭一把甩开了:“大少爷走错门儿了吧?” “小昭……” “这是哪儿来的鬼?大半夜的也不让人睡觉!叫什么魂儿?”江月昭语气很差,说话也很难听。 容毓飞心里有点儿火,不过还是忍住了:“小昭,你就当她跟福珠和小翠一样,不行吗?” “不行!”江月昭语气尖利地叫道。 “你……你……她怀了我的孩子,我陪她两天,这不是应该的吗?你这么小气做什么?” “我当然是个小气的,你今天才知道吗?你尽管去陪她!只别在她那里呆高兴了,再跑到我这里来叫魂儿,左拥右抱的我看不惯!” 容毓飞火儿也起来了:“你这还象个女子在说话吗?忒粗俗了……” 江月昭一听说她粗俗,火气更大了,也不等他说完,截住他的话便喊道:“我粗俗?!好啊!你去找那不粗俗的去!那个害我命的人不粗俗!那个偷我玉的人不粗俗!那个见了我下巴抬到天上去的人不粗俗!你去找她!滚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说完,刚送回去的枕头又飞了回来。 容毓飞将枕头往地上一掼,一巴掌击在桌子上,桌上的杯盘茶盏“哗啦”一下就全碎了:“瞧你象什么样子!简直就是个泼妇!我还惯坏了你了!连七出之条都忘了吗?!”他也生气了,口不择言。 “你……”江月昭已经被气地涕泪横流:“少拿七出之条来压我!你觉得我是个妒妇!好啊!你休了我啊!我还怕你不成!省得你动不动就弄个怀孕的女人进门,我生不起这些闲气!我等着你的休书!你快滚!” 说完,枕头、被子、鞋子……凡是江月昭手边够得着的东西,都向容毓飞飞了过来。 容毓飞直瞪着江月昭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甩袖子,摔门而去。 江月昭“扑通”一下跌坐在满屋的零乱之中,“呜呜”地哭出声来。 容毓飞冲出锦蕙院,直觉得额头青筋暴跳,他心想,这可不是我把她惯坏了吗?灵儿怀着我的孩子,陪两天也有错吗?就值得她这样?简直象个骂街的粗妇! 他在府里象没头苍蝇一般转了几圈,一赌气,就去了芳萝院。 两个人开始了冷战,连续几天不说话。 第四十章 床头床尾 江月昭这几日都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脸上冷冷地。不过她倒是公私分明,并不耽误做事。她又开始剽窃金先生的书了,每日闷在书房里,默编《神雕侠侣》。 东州城内叫得上号的酒楼,因见上次盛春苑和德天楼赚得盆儿满,又听说这《神雕》是《射雕》的续集,纷纷抢着要这部书。 江月昭这几天没心情,便将这事全权交给容顺打理,她只顾默书。容顺本就机灵,又有上次的经验,做得也象模象样的,让江月昭挺满意。 她的善水基金,已经开始运作了。前儿个容府马房管喂马的小厮,老娘生了怪病,药费实在是太贵了,他们家眼见着吃不起药,就要让老娘等死了。小厮听说了大少奶奶这个基金的事儿,就忐忑地来说了,心里其实也不知道这事真的假的,只想死马当活马医。谁知江月昭让小丁去他家跑了一趟,证实了确有其事,就真的让他在帐簿上留了个手印,领走了五两银子。 小厮也不知该如何感谢这位大少奶奶,只是跪在锦蕙院外磕头,磕得额头一片淤青。 府里的下人们这才相信了,原来世上真有这种好人,真有这种好事。 江月昭却着急资金太少,不能进行大的投资,目前基金还处于只出不进的状况。于是她更加努力地写书。 还有一件事,就是答应龙裔楼的那场书。 那日庆亲王着人传话,说是这个月二十八是八王朱孝严的王妃纪氏的寿辰,请老太君带着儿子孙子去凑个热闹。还有那最后一场书,想让大少奶奶在寿辰那日去王府说,给王妃助个兴,不拘哪一回,捡热闹的说就行。龙裔楼最后一场书的门票,还是按说好的,与大少奶奶五五分成。 江月昭让来人回话说,知道王爷有钱,但容府也不是没见过银子的,给王妃说场书祝寿,还要收银子,岂不让人笑话?以后分成的事就休提了。 八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庆亲王朱尔衡的八叔,是个有名的雅王爷,琴棋书画无一不通,却独独不好政事。因此在历次争权夺嫡的事件中,唯他独善其身,逍遥闲散,一派自在。他的王妃纪氏是个贤慧女子,两个人伉俪情深,为世间传颂。 纪氏自己只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在十六岁的时候,被封了“泰清公主”,送到西北与突厥可汗和亲去了。小女儿尚未及笄,生得俏皮可爱,最得八王和王妃欢心,却在去岁冬天生了一场怪病。尽管王爷延请天下名医,还是没治好,刚过了年就没了。王妃心痛难当,一病就几个月不起。 朱尔衡母妃去逝得早,皇后与他的母妃素来不和,对他也不甚上心,皇上虽喜欢他,但毕竟子嗣那么多,再加上国事繁忙,也没空疼他。因此朱尔衡小的时候,几乎就是在八王府长大的,王妃待他就象亲生儿子一般,去逝的小郡主跟他也是亲厚得很,比亲兄妹还亲。因此小郡主没了朱尔衡也很伤心,又见王妃病成那样,更是着急。 此次王妃生辰在即,他就大包大揽地要给王妃搞个家宴祝寿,掏空心思想节目,想逗王妃开心。 于是他想到了这位会说书的少奶奶。 江月昭倒是不介意,虽然她现在很需要钱,但也不能什么事都提钱,那样只会让人觉得小气,如果交得下人? 老太君和容夫人的想法就不同了。她们说,人家的小姐少奶奶,去给王妃拜个寿,必是跳个舞、吟个诗、弹个曲儿什么的,看着多文雅呀。咱们家大少奶奶一上场,刀光剑影,活蹦乱跳,成什么样子?自己家里怎么高兴都行,在外人面前可不能这么没身份。 江月昭想了想,就说:“要不我也弹个曲儿吧。” 两位好奇地看着她:“你会弹琴?怎么从来没听过?” “小时候倒是学过几首曲子,虽然有点儿生疏了,练练应该还能拿得出手。” 于是他们自家决定,把说书改成弹曲儿了。 她这儿一大堆的事儿,忙得不可开交,也缓解了不少伤心的情绪。 容毓飞那边还是每日在商号中,跟着容老爷忙,不过脸色大为不善,动不动就来脾气,搞得下面的人心惊胆颤。 容家三位长辈,也看出他俩儿闹别扭了,只是没理他们,心里想着小两口年轻,吵吵架正常,过几日就好了。 他们也没想错。就在两人冷战到第六日的时候,容毓飞先绷不住了。 那日晚上,江月昭躺下后,心里思量着基金的事,书的事,寿宴的事,又想起容毓飞这个混蛋真的就几天没回来,思绪纷乱,辗转到后半夜,才觉得眼皮发沉。 眼见迷迷糊糊要睡着了,她突然觉得身侧有个东西在蠕动,她一转头,就看到容毓飞正在往她的被子里钻。她抬手就要推他,却被他长臂一伸,摁在了那里。真格论起力气来,她哪里是他的对手,就被他固定在那里动弹不得了。 容毓飞自顾自地钻进她的被子里,把脸埋在她的颈窝处,也不说话,只是喘着气。 江月昭现在心里全部生气的焦点,都转到他这几日不理她这件事上来了。此时他来了,她更委屈了,尽管她紧咬着嘴唇,眼泪还是流了下来,顺着她的脸颊,就流到容毓飞的脸上去了。 容毓飞感到脸上一凉,一抬头看她哭了,心疼地叹了口气,轻柔地吻上她的脸颊,想吻掉她的泪水。可是他越温柔,她哭得越凶,最后容毓飞没办法,只得将她抱起来,任她靠在他胸前,抽泣个不停。 “小昭……我有几句话早就想跟你说了。我知道我以前迷赵灵儿不对,可是事情已经这样了,她怀了我的孩子,如果我就撒手不管她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我对你的心意,你真的感觉不到吗?我现在觉得把我整个一颗心拿来装一个小昭,都是不够的,哪还有心思去爱别人?……” “小昭,你能理解我吗?我现在对赵灵儿,完全是一种道义上的责任,你不应该那样猜疑我,知道吗?不管我人在哪里,心都在你这里……” 江月昭本想说,你人在哪里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可想了想没说,她心里清楚,自己的这种想法不合时宜,这里是古代,一个封建王朝,男人可以合法纳妾的时代。一般象容府这种家世,一个男人纳十个八个妾也是正常的。 怀里的人已经渐渐止了哭泣,容毓飞心里松了一下。 “那日我骂你,是我不对,可你也有错啊?说话那么难听……” “你是来挑我的错处来了?”江月昭鼻音很重,听起来更象是威胁。 “不是……我是来认错的,哪里能挑你的错处?”容毓飞立即投降了。 “你的心意,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又从来没跟我说那三个字。”江月昭闷闷地说。 “哪三个字?”容毓飞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那三个字,我最想听,你却从来没说过。”江月昭继续提醒。 这种考题对容毓飞来说有点儿难度,他皱着眉想了半天:“哪三个字?要不你告诉我吧,要是你爱听,我就天天说。” 江月昭心里一阵叹息,这种提示,放在现代,是个男人都明白,可是跟这个古代男人说,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她放弃了,想了想又说:“你以后不能骂我。” “好的,再也不骂了…” “不能冲我拍桌子。” “好的,不拍桌子。可是你还冲我扔鞋子呢。” “你一个大男人,还会武功,砸一下又砸不坏。” “……”原来惹恼了女人,后果是这样的,容毓飞又长经验了…… 本来江月昭认为他俩儿是在很正经地解决纠纷,可是她感觉到容毓飞的手越来越不正经,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她身上游来游去,不一会儿功夫,她的睡袍已经被他解开了,当他的大掌抚上她光滑的后背时,她听到他满足地吸了一口气。 她就在这时觉得容毓飞其实很可爱的,便“扑哧”一声乐了。 容毓飞知道她在乐什么,便将她放回床上,把脸贴在她胸前,赖赖地说道:“小昭,我看你这几天都黑着眼圈,是不是睡不好觉?我更睡不好呢,睁眼闭眼,眼前都是你……我好想你啊!” 江月昭心里荡漾起一阵温柔的涟漪,这个男人,她也很想他呢。 于是她伸手,扯开了容毓飞袍子上的腰带。 容毓飞很激动地把这个动作视为一种邀请,他三下两下扯开身上的衣服,便向江月昭贴了上去。 在两个人一片混沌的世界中,江月昭听到容毓飞近乎叹息地声音:“小昭,我爱你……” ======================== 推荐朋友蔷薇公子的大作:《轻云碧空》!好文,大家都去支持哦! 第四十一章 语中机锋 今日两更,18:00会做第二次更新,大家多关注! ========================================== 清晨,芳萝院中便传出“咣啷”一声响。 “你越发会伺候人了,打个洗脸水也这么凉,不知道我现在沾不得凉吗?”赵灵儿柳眉竖起,喝斥小红。 “奴婢知罪,奴婢再去重打一盆来。”小红赶紧陪罪,手忙脚乱地收拾被赵灵儿打翻在地的水盆。 其实那盆水,也不是很凉。真正凉的,是赵灵儿的心。 昨晚睡到后半夜,她感觉到旁边的人起身了,她微眯着眼睛一瞧,就见容毓飞正在穿衣,她问:“毓朗,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容毓飞顿了一下,答道:“你睡你的,别管我。”然后就起身出门去了。 赵灵儿心中难过,再难入睡,心中万般思量,直到天明。 她那日见红,确是真的。胡郎中说的忧思过度,也是有的。她忧的腹中的孩子,如果她要生下来,就会出现怀胎十一月的现象,这种事情向来被人说成是天生异象,是福是祸全凭人的喜恶,以她目前在容府的人缘,能把这事说成福兆的可能很小。至于催生,她问过胡郎中,是有生命危险的,而且之前需要进行一系列的针灸熏疗的过程,有李嬷嬷在芳萝院,这种方法就不具可行性。就算这一切问题都能解决,等孩子生下来,若是象自己倒也罢了,如果象父亲,可怎么得了? 她每天都在为这事惴惴不安,尤其近些日子,她觉得老太君看她的眼神总象若有所思。她不知道是李嬷嬷在她面前说了什么,还是老太太自己有所察觉。便更让她不安起来。 以前她心心念念地巴望着能进容府,从此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甚至想过仗恃着容毓飞的宠爱,哪天挤走那位大少奶奶,自己扶了正也是有可能的。 现在她如愿进了这个门,可是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首先是容毓飞,她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变化,对她来说,这种变化太突兀了。以前那么迷恋她的那个容毓飞,从她进府之后,就不见了。除了晨昏定醒时刻,她几乎很难见到他。即便见了,他也是一副不可亲近的表情。 还有那个大少奶奶,没见到她之前,赵灵儿一直心里揣度,不过是个大家闺秀,再好也不过是端庄贤慧,象容夫人那个样子,以自己对付男人的手段,这种级别的女人她根本不怵。可这位大少奶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长得娇俏可人不说,性格活泼,说话讨喜,心思慎密,行事大气。她说出来的很多事,赵灵儿连听都没听过,让她不由地心生自卑。 这样一个集百般好处于一身的女子,显然已经牢牢地俘获了容毓飞的心。他以前与自己感情最好的时候,也是摆着大少爷的款儿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她那时虽然也敢对他撒娇,可也是有分寸的。再见他现在对这位大少奶奶,简直就是一种溺爱,走个路也得扶着,吃个饭也得伺候着,只要那位大少奶奶皱眉说“这个不行。”他就赶紧问“那你说怎么好?” 这样的容毓飞简直让她瞠目结舌! 这几日他留在芳萝院,赵灵儿心中又升起了希望,她想他们俩儿那么长时间的情意,终归不是说断就能断的。可是现实再次让她失望了。他陪她,是一种愧疚,是一种责任,是为了他的孩子。他跟她那么客气,她想贴近他有所亲热,他就推说她身子不方便,要好好养胎。尤其后几日,他简直就是焦躁不安,象只找不到母狼的公狼一般。 赵灵儿知道,昨晚从他躺下,就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烙饼。到了后半夜,他终于忍不住,起身离开了。 她当然知道他去了哪里。 伤心?当然有,失望?也是有的。可此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事情,是她以后如何在这个府中生活下去。 男人的感情靠不住了,就得靠自己的手段了。这是青楼女子必会的生存法则。 事情桩桩件件,让赵灵儿思虑烦结,歇了午觉起来,就觉胸中郁闷。 她便添了件衣服,溜达着去了后花园。 此时正是初春,春意在园中处处勃然喷发。冬日枯黄的草坪上,如今钻出一簇簇的新绿。园丁夹道新植的迎春花,已经结出一串串嫩黄的花苞。清波池边的垂柳,远远望去,摇曳着毛茸茸的绿意。 赵灵儿一路走着,心中开朗起来。这样的生活,终归是比她以前整日闷在青楼,陪笑陪酒,迎来送往的日子要好很多。 她见前方清波池在阳光下一片金光闪闪,粼粼荡漾,心中欢喜,就向那个方向走去。 冤家路窄,一拐弯,迎面看到江月昭正手持一本书,正悠闲地向同一个方向而来。 赵灵儿一直不明白,一个女人,不是应该抚琴弄笛、拈针刺绣吗?怎么这位少奶奶如此爱看书?她那些鬼灵精怪的主意,都是从书上得的吗? 她站在那里,心中想着这个,不觉江月昭已经走到了眼前。 赵灵儿并未象人前那样,向她行礼,只是静静地望着她。 “我还以为三姨奶奶,终于知礼守矩了呢,眼下看来,不过人前做做样子罢了。”江月昭笑吟吟地也不见生气。 “我行不行礼,大少奶奶看我也是一样的。我也不必装那个样子了。”赵灵儿倒是镇定。 “三姨奶奶这是要去清波池吗?我也正想去散散心,一起走吧。”江月昭说完,率先走了出去。 赵灵儿思量了一下,现在不去了,好象怕了她一样,就跟着走去。 “灵儿不懂事,最近又惹大少奶奶烦心了。”赵灵儿终究是个尖利的性子,不放过任何刻薄人的机会。 “你吗?”江月昭回头,还是一脸笑意,“三姨奶奶太抬举自己了。” “是吗?听府里的下人们说,大少奶奶最近心烦得很,夜夜睡不好,不是因为几日未见毓郎吗?” “我和相公……是吵了几句嘴,不过昨儿已经好了。哪有两口子过日子不吵嘴的,没什么。倒让三姨奶奶操心了。”江月昭坦然说道,“倒是你那个称呼,还是改了吧,毓飞虽是你的男人,但更是你的主子,这样毓郎毓郎的叫着,让人听着只觉轻浮。” 其实容毓飞已经纠正过这事儿了,只不过江月昭不知道而已。 “噢,这个称呼啊,已经叫习惯了,只是毓郎不反对,叫着也无妨。”赵灵儿脸皮倒够厚。 “三姨奶奶错了,你现在要听的,是我的话,他的话还在其次,知道吗?”江月昭威严地望着她。 其实江月昭说得没错,按理说妾不过是正室的奴婢,只是因为沾了同一个男人的身,再加上可能生下这个男人的孩子,地位才比奴婢高一点儿,但终归是要服从正室的。 不过赵灵儿哪里甘心示弱:“大少奶奶连个称呼都要计较,越发显得没自信了。不过是我腹中孩儿想爹爹,让毓郎多陪了几日,大少奶奶便容不下了吗?” 江月昭心想,你还真是嘴硬,不点点你,你倒张扬开了。便沉声说道:“三姨奶奶腹中的孩子,我看不说也罢。” 赵灵儿心中一惊:她都知道什么?不过面上仍保持镇定。 “此话怎讲?” “哼!怀孕快四个月了,三姨奶奶的肚子怎么不显呢?” “大少奶奶说话可要仔细了,没凭没据地就如此侮辱我,我可不能依。” “你不依又怎样?你自以为做下的事情都没留凭据,殊不知自作聪明,注定是要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我就等着你怀胎十月不生产,看你怎么解释,哼!” 赵灵儿这才胆怯了,强撑着说:“就算出现这种情况,也不是我一个人才有的,秦王羸政还是赵姬怀胎十二个月生下的呢。” “我还真是小瞧了三姨奶奶,连说辞都想好了。如果我现在问,三姨奶奶可认识我江府的厨娘,你肯定会说不认识喽?” 赵灵儿此时真慌了,不过她想了想,就料定她是猜测,如果有证据,早把她送官了,还留到现在?于是强自镇定地说:“大少奶奶这话说得离奇,我怎么会认识江府的厨娘?就算认识,又有什么关系吗?” 见她装不明白,江月昭便不再纠缠此事。她也只是想提醒赵灵儿一下,别以为她做事很聪明,没人知道。可此事终究是没证据,在官府那边都不了了之,她又能怎样?那日她跟容毓飞吵架,脱口说出“那个害我命的人。”过后容毓飞问她,她也是搪塞过去了。没凭没据,说出来反而让人觉得她是多疑诬构。 “有些事情,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但凡你是个安分守己的,我也不差在容府多养一个人。可惜……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要看书了,三姨奶奶自便。”江月昭在池边捡了一处长椅,坐下来打开书,再也不理赵灵儿。 赵灵儿被她这一番话说得心慌,没有心思再逛园子,便回了芳萝院。 ================================================= 拜票了啊!各位亲们支持一下!收藏推荐哦....... 第四十二章 王府寿宴 兑现承诺!今日的第二更. ============================ 这两天江月昭喜气洋洋地,不光是因为容毓飞向她认了错,她的事业也出现了光明的前景。 那日,容尚天正在书房看书,就有容鸿亲自来报,说是种德堂的李风舟先生求见。容尚天还奇怪,这种德堂是刊印出书的世家,虽与容家同是做生意的,但业务上没什么交集,两家素无往来,今日种德堂当家的亲自来访,让他很是意外。 待让进前厅,坐定后,那李风舟说明了来意,让容尚天更是意外。 原来江月昭的手稿被龙裔楼收藏后,外间传得神乎其神,尤其她用的特殊的写字工具,更是被传为天上的仙笔, 这种传闻,稍微有头脑的人倒也不会信。不过事情传到种德堂当家的耳朵里,他就起了心思。手稿在五皇子手中,这部书可就珍贵了,外间又讲得那么热闹,如果趁热打铁,把这部书刊印发行,赚银子肯定问题。 容府是大户人家,女眷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他只好先求见当家的容尚天。 容尚天先把这事禀了老太君,老太君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原来只是让她讲着玩的,不料让她卖出去赚了银子了,更不料现在有人登门请求印发她的书。 容尚天说:“这事儿恐怕得小昭亲自出面跟种德堂谈,这样抛头露面的事,还得看娘的意思。” 老太君就说:“咱们家也不是什么官家侯府的,这又是正经事,就让她去吧,看她能折腾出多大的动静来。” 容尚天应了,唤来江月昭,跟她说了这事儿。 江月昭听了,有点儿心虚。这部书拿出去讲讲也就罢了,真要刊印,那可真就侵犯了金老先生的版权了。虽然知道金先生不可能跑到这里来跟她打侵权官司,可她在现代养成的法律意识,还是让她觉得这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 李风舟见她犹豫,还道她是故意拿乔,要抬高身价呢,便托人求到容毓飞那里。他托的可不是一般的人,是京城素有“小李白”之称的当朝宰辅的三公子。这位公子与容毓飞有点儿交情,便应了李风舟的请托,亲自找容毓飞来说。 容毓飞推托不得,便回来跟江月昭说了。江月昭见事情已经这样了,只好在心里道一声:金先生,对不起了。便应下了这件事。 谁料由于先期炒作工作做得好(当然这也是无心插柳),外间一听到风声,说种德堂要印这部书,除了种德堂自己的书肆之外,几家大的书肆纷纷要求订购。 这些大书肆在大月朝全国都有分号,于是这部《射雕》,就被卖到全国各地去了。 江月昭因此又赚了一笔银子。虽然拿到钱时有点儿心虚,可一想善水基金又有新的注资了,心里又有点儿高兴。 眼见王妃的寿辰要到了。那日老太君找江月昭,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江月昭便回她说:“老太君放心,孙媳不会给您丢脸的,正练着呢,不会出差错。” 没错,江月昭最近一直在练琴。 那日说起献曲拜寿的事,她就开始手痒了。她真的有好久不曾摸琴了。刚上大学那会儿,大家都只当她是个穿名牌的时髦富家小姐。可是在全校的新年联谊晚会上,当她一袭曳地白纱长裙,披着一头如丝秀发,扬手弹奏出一首《春江花月夜》后,她整个人都被镀上了一层古典美女的光晕,从此男同学们看她,如同看到了仙女一般。后来她跟崔天民谈上恋爱,引得众男生捶胸顿足,都道是崔天民糟蹋了他们心中的仙女。 江月昭觉得很庆幸,小时候马太太让她学琴,她挑的是筝,要是当时挑个钢琴什么的,现在让她去哪儿找琴去? 她听说大月朝有个号称“筝神”的制筝工匠,他的筝居然是铜弦,在这个古代,这种金属弦的筝可珍贵着呢。她便问容毓飞,有没有办法弄到一架“筝神”的琴?容毓飞恨不能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她,何况一架琴?赶紧托人去求。很快就有消息了,只说让她等几日,“筝神”会亲手做一架琴给她。 江月昭高兴坏了,等待期间,她就先找了一架琴练习着。她小时候学的是现代最普通的二十一弦筝,月朝时筝还是十四弦的,她适应了好几天,才算摸到调调。好在一旦摸准了调子,余下的就好办了。当年考级,她好歹也是过了八级呢。 忙碌中,王妃的生辰便到了。 这日午后,八王府门前车水马龙,府中一派喜庆热闹。 由于庆亲王亲手操持这场寿宴,八王又素来为人亲切,前来捧场的皇亲贵戚、高官显爵、名门世家络绎不绝。 庆亲王朱尔衡一身淡金色五爪团龙袍,腰扣玉带,脚蹬金履,玉面含笑,立在王府门口,亲迎拜寿的客人,给足了八王府面子。 众客人在门口与朱尔衡一番寒暄,便被引着去了王府花园。 王府花园今天被辟出一大块场地,坐为寿宴现场。为了让王妃放松心情,今日宴席的座位居然设成一个大圆圈,不分品阶高低,只围在一起团团坐,突显出家宴的气氛。只在东面正中间,设一长条案几,权当是主位了。 此时这里正是一片笑语欢声,衣香鬓影。先来的迎接后来的,认识的抱臂叙旧,不认识的介绍寒暄。品阶低的紧着拜见品阶高的,品阶高的微笑受礼,客气虚扶。男人们聚在一起谈时局趣闻,女人们聚在一起聊衣服首饰。 真正是人影幢幢,吵得满园春意闹闹。 正在众人聊得热闹之时,突听一声唱报:“裕平公主驾到!” 众人皆敛了声,向花园门口望去。 只见一群宫女婆子,簇拥着一位花龄少女,气势威然地走了进来。 那少女,一身紫红色绣金百蝶织锦长裙,头上梳一对飞仙髻,翠玉金摇,环珮叮当,一张俏脸高仰着,傲然地直奔主位而去。所经之处,众人纷纷下拜。 到了主位左手边,她的一应随侍摆垫设靠,一顿忙活,才见这位裕平公主落座。她坐下后,环顾四下,脸上突然起了笑意:“这里果然比宫中好玩,这么热闹!我五哥什么时候过来?” 一宫女忙应道:“回公主的话,庆亲王要代八王和王妃迎客,忙完了就来。” “噢,我也别坐着了,我去找小世子玩去。”她说完,就想起身往出走。 正在这时,人群中议论声起:“瞧!那位就是钱府的小公子钱炳坤,他边上那位,就是他新娶进门的京城第一大美人蒋清圆,啧啧,一朵鲜花……” “听说他家为娶到这位美人儿,可是花了大价钱呢。那位美人儿的娘,在聘礼上狠赚了一把。” “是吗?那不成了卖女儿了吗?” 众人一边议论着,一边望着刚进来的四个人。当头便是京城新崛起的大商户钱家当家的钱江浦和他的夫人。他后跟着的,便是钱家小公子钱炳坤夫妇了。 惹众人议论的,便这位小公子身边的新媳妇儿,号称京城第一大美人的蒋清圆。 这位蒋清圆,端得是琼姿花貌,芙蓉面,杏仁眼,玉胆鼻,红樱口。一身翡翠洒金缠枝牡丹袄裙,外罩一件银红提暗花的褙子,头上一对金凤镶宝钗,走起跑来玉软花柔,所过之处香风阵阵。在场所有男人眼珠不错地跟着这位美人,一直送到座位上。 钱家其他三位主子显然对这种艳羡的目光很受用,一路跟熟人打着招呼,脸上掩不住得意之色。 他们这一番张扬,那位裕平公主,脸上可就挂不住了。竟然有人敢抢了她的风头,真是不想活了。只见她将手中茶杯一顿,“嘭”地一声,然后大声说道:“什么庸脂俗粉,也敢带出来显摆,宫里随便叫出一个打扫的宫女,也比她生得好看!” 这一声,她故意提高了音量,在她周围很多人都听到了。只有钱家四位,因离得远,没有听到,仍然熏熏然陶醉在众人的目光中。 听到的人怕得罪公主,赶紧收回目光,找人聊天。 此时,在八王府门口,容家一行三人已经到了。老太君、容毓飞、江月昭。本来庆亲王贴中还邀了容尚天夫妇,可是老太君说去那么多人干嘛,我带着孙子孙媳去就行了。 朱尔衡正在与客人说话,就见一辆青缎罩棚的马车停在府门口,他正疑惑又是哪家客人,便见容毓飞打马从侧面到了轿前,下了马,掀开帘子,伸手扶出了容家的老太君游芙蓉。 朱尔衡一见这位老太太,赶紧迈出门来,上前要迎。 大家要问,朱尔衡不是亲王吗?按规矩应该是老太君拜他才对呀?道理是这样,可是在这位老太太这里,这种道理是没有用的。皇室朱家哪个不知道老太太是太上皇的救命恩人,哪个不晓得太上皇一辈子对这个老太太念念不忘?稍微懂点儿事的,都知道该对这位老太太客气点儿。 朱尔衡正迎上来,就见容毓飞再伸手,从车内又牵出一位来,正是容府大少奶奶江月昭。 朱尔衡打眼望去,没防备,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他心里“咚”地敲了一下,脚步一滞。 第四十三章 惊为天人 今日仍为两更,另一次更新在18:00,请关注! =========================================== 只见江月昭,俏眉灵动,眸光流转,粉面莹润,上身着淡紫色的纱罗短襦,一袭淡蓝色至淡紫色渐变十二间纱罗高腰月华长裙,在腋下系一条水蓝色软纱长飘带,长长地飘至膝下,在胸前结一蝴蝶结。外披一件银色素织锦鹤氅,宽袍广袖,氅上绣有淡青色的写意纹饰,仔细一瞧,原来是疏疏落落的几枝梅花。头上梳如云翻卷的随云髻,发间插一只镂空羊脂白玉梅花簪,额上贴一朵梅花钿。 朱尔衡心中微动:这哪里还是松石山上那个浑身是血,面色苍白的女子? 再看她身旁的容毓飞,同样是淡蓝色的软罗长袍,腰系银丝线结成的宫绦,在绦结处压一块通透的碧玉雕麒麟珮,足踏银履,发结银带。同样外披一件鹤氅,与江月昭所披样式质料竟然相同,唯有氅上的写意纹饰,不是梅花,而是几枝淡淡的青竹。 这两位并肩往那里一站,宛然一对璧人,浑身上下不见一丝一缕的金光宝气,却散发着灼灼光华,夺人心神。 朱尔衡错愕了片刻,便微笑着上前扶住正要下拜的老太君:“老太君别拜了,您老今儿从哪里请来这两位仙子仙女给王妃祝寿啊?” 老太君乐了:“王爷取笑了,有王爷一派王气贵象立在这里,哪还有人敢称仙子仙女?” 朱尔衡调皮地摸了摸鼻子,道:“若单论我自己,老太君这句王气贵象倒很受听。可是有这两位一比,这四个字倒显俗气了。” 容毓飞与江月昭上前来拜见朱尔衡,朱尔衡忙玩笑道:“罢罢罢!本王也不知你二位是哪路神仙下凡,生受了这一拜,可是折了我的寿了。”说完虚扶了一把。 “王爷玩笑了!”容毓飞客气了一句。 朱尔衡便回身扶住老太君:“老太君请,我送您去园子里。” “不可,折煞老身了。王爷自忙你的去,我有他们俩儿陪着去就行了。”老太君赶忙说道。 “老太君甭客气,太上皇曾经教谕过我们,见了容府老太君,要象孝敬他一般对待。我若怠慢了老太君,违了太上皇的旨,怕他老人家回头治我的罪呢。”说完,笑吟吟地扶着老太君进府,向花园走去。 老太君虽然心中叹息,但此时也不好再拒绝,便由着他了。容毓飞夫妇只好在后头随着。 刚入花园门里,便听一声唱报:“游氏贞勇郡太君到!” 众人转头望去,就见朱尔衡扶着一位老太太,一件栗色万世如意锦团花对襟袄,一条栗色地妆花纱蟒裙,裙襕处绣着海水江崖纹饰,头上只插一支桃木嵌玉簪,一脸贵气地走了进来。 再往老太太身后望,众人都不禁吸了一口气。在一园子的堆珠叠宝、金刺翠绣之中,容毓飞与江月昭更显得高洁雅致,渺渺然如不食人间烟火。 “那就是容大公子和他家大少奶奶?” “是呢,都传他家大少奶奶是仙物下凡,瞧这样子,确是个有灵气的。” “他俩儿这衣裳……穿得可真别致,象是两个人搭配好了的……” “京城哪家衣坊有卖这身衣服的?改天咱也瞧瞧去…” 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容家三位已经被朱尔衡引着,到了主位右手边第二席上。 老太君赶紧辞座:“不可如此,这样不合规制。” “老太君坐吧,今日是家宴,不论规制。您是长辈,理应如此。”庆亲王示意老太君坐下。 老太君无奈,只得谢了座,坐了下来。容毓飞夫妇,便跟老太君沾了光,坐在了这个显眼的位置上。 江月昭坐下来后,贴着容毓飞的耳朵问:“那边那位大美女是谁?” 容毓飞放眼望去,就在他们这一侧再往右,发现了钱炳坤,他便料定旁边那位美人儿应是蒋清圆,于是向江月昭说明了。 江月昭看着蒋清圆花团锦簇、仪态万方地坐在那里,一脸冷傲的神情,便感叹了一句:“果然是美人!” “美则美矣,不过气质上可就逊了我们小昭不知几等了。”容毓飞得意地捧自己的老婆。 江月昭一皱眉:“听你这话,我是不及她美,只能拿气质跟她比比喽?” “……”容毓飞心想,我这马屁,可是拍到马腿上了。 老太君听了二人的话,笑了:“我们家小昭,整个月朝都难找出第二个相似的来,哪是她那种世俗凡人比得上的?” 江月昭向容毓飞一抬下巴:“听吧?还是老太君比较实事求是。” 容毓飞抿嘴一乐:“脸皮可够厚的,这话也能当真。” 他们一家三人说笑着,却没留意有两拨人特别地关注着他们这边。 一拨就是坐在主位上的裕平公主朱尔玲。从容毓飞进园来,她就不错眼地一直盯着。她生在宫中长在宫中,见过的男人不是他父皇与皇兄们那样龙袍蟒衫,一身贵气,就是百官们那样朱服官帽,恭谨贴顺。她哪里见过这样轻逸出尘的男子?见他英眉如墨画,朗目如星点,面如秋月,鬓如刀裁,一身蓝袍银氅,走起路来龙行虎步。裕平公主朱尔玲一颗心就如揣了把小拨浪鼓般,被对面这个男人拨动的“咚咚”作响。 还有一拨,就是钱家了。钱家是近几年崛起的大商户,可能是生意拓展地太顺利,手不知不觉得就想向容家垄断的行业伸。怎奈容家是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与人脉,又与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断不是钱家收买几个官员就能扳得动的。那钱江浦对容尚天,面子上客客气气,称兄道弟,暗地里早就较上劲了。 今日他便特意带了这个小儿媳妇来,无非是想向众人暗示,京城第一大美女可是在他们钱家,也只有他们钱家,才娶得起这位大美人儿。 他们虽听过容府大少奶奶的名声,也只当她有点儿歪才,能写点儿江湖故事。谁料容毓飞夫妇在园子里一亮相,便抢走了蒋大美人儿的风头,偏他俩儿还一副淡淡地样子,好象浑不在意,让蒋家几位心里大舒服。 钱江浦瞧了一会儿,见容家几位也没瞧这边,想了想,便携夫人和儿子媳妇走了过来。 “钱江浦给老太君请安了!”他抱拳向老君行礼,钱夫人与儿子儿媳也向老太君行了礼。 “世侄快免礼,什么时候到的?我这老眼昏花竟没瞧见。”老太君客气地说。 容毓飞夫妇赶紧起身见礼。 那蒋清圆,就在此时,拿眼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月昭。江月昭大方回视,笑眯眯地道:“这位可是钱家少奶奶喽?早就听闻少奶奶东州第一大美人的称号,今儿一见,果然美艳不可方物。” “哪里哪里。”钱炳坤说道,听着倒不象是客气,“钱某不及容兄有福,既有嫂夫人这般仙人之姿的妻室,又有赵灵儿那般娇艳如花的妾室,真正是享尽齐人之福。” 容毓飞当时迷赵灵儿,传得东州城尽知。钱炳坤这就是要拿此事排暄他了。容毓飞脸色一滞,刚想张嘴,就听江月昭仍是笑眯眯地说:“钱公子何必谦虚,我们容府小门小户,也只能娶个蒲柳之妻,纳个把妾室来充充门面。怎及钱府豪门阔气,那样大手笔地娶到京城第一美人儿。” 蒋清圆一听这话,脸上有了愠色。她未出阁时,因为生得美,上门提亲的人踩破了门槛儿,她娘是个爱财的,一见女儿如此受欢迎,便深以为养了一棵摇钱树,她放出话去,没有万两白银,珠宝绸缎若干,就甭想娶走她的女儿,登时就吓退了一众求亲者,害得她很长时间无人问津。最后钱府上门提亲,聘礼送了一大堆金银财宝,才娶得美人归。 所以东州城都传,这蒋清圆可是钱府花大价钱买来的。 妻室只能是娶,只有妾室才是买。因此这种传闻,让蒋清圆觉得大大地受辱了。 此时江月昭再提这事,她便有点儿恼了,不过她张口说的却是:“容少奶奶不知道吗?要得到美好的东西,总要付出点儿代价的。” 她这话一说,江月昭就意识到这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傲慢美人儿,便“扑哧”一乐,回道:“钱少奶奶所言极是,象钱少奶奶这等姿容,就是让钱公子付出再大的代价,恐怕他也是乐意的。”一句话坐实了钱府买妻的传闻。 钱江浦那边还在跟老太君客气着,一听这边容大少奶奶一人开口,他儿子儿媳便都落了下风,赶紧瞪这小两口。两人本想占点儿口舌便宜,凭白让江月昭损了这几句,本来气哼哼地。见父亲瞪他们,便不敢吭气儿了。 钱江浦客气完,带着家人回了座位。 这边容毓飞坐下,握了握江月昭的手,意思是:谢谢你。 江月昭狠狠掐了他手心一把,意思是:让你在外面拈花惹草!给我找麻烦! 两个人正在手语交流,就在这时,听有人唱报:“八王殿下与八王妃殿下到!” ========================================= 第四十四章 献曲祝寿 兑现承诺,今日第二更: ======================= 只见一大群人拥着一对中年夫妇,进了园子。容毓飞低声告诉江月昭那便是八王夫妇。 那八王爷四十岁左右,容长脸,面色白净,身着月白色绣金夔龙纹广袖长袍,浑身散发出温润的气息。他身边的八王妃,一身绛红绫子长裙,长得很秀气的一位中年贵妇,但脸色不大好,大病初愈的样子。 这对夫妇的两侧及身后,呼啦啦地跟着一大群人,容毓飞依次给江月昭说了。六皇叔肃亲王与王妃,二皇子裕亲王和王妃,四皇子瑞亲王和王妃,九皇子尚未封王,也未纳妃,只一个人,还有一大群的郡主世子…… 容毓飞介绍得挺清楚,江月昭记得可不清楚,一大帮子人,实在考验她的记忆力。 这一众人进了园中,所过之处人人下拜。 待他们到了主位,朱尔衡与他的王妃已经等在那里了,赶紧上前迎八王与八王妃,让到中央主位坐下。 众位王爷王妃世子们,都坐在了八王的左手边。右边第一位是当朝宰辅长孙清德,陪他来的,便是他家那位三公子---“小李白”长孙若仲。再往右一席,便是容家老太君和她的孙子孙媳了。 江月昭平时在家里,从未见老太君拿诰命夫人的范儿,也不见她提太上皇什么的,平时嘻嘻哈哈地象普通富贵人家的老太太一般。如今到了这种场合,江月昭才知道这个老太太的厉害。能坐在这个位置,单凭祖上与太祖皇帝的交情恐怕不行,单凭容府有钱也不行,单凭她的四品诰命恐怕也不够。几个原因综合在一起,再加上一条最重要的,怕还是太上皇的青眼有加吧? 主人坐定后,众人随即各自按席坐下。 朱尔衡先向众人客气一番,然后带庆王妃率先向八王妃拜了寿,八王妃赶紧起身去扶。朱尔衡献上他的寿礼,是一套四只羊脂白玉刻宝相花纹的玉杯,八王妃微笑着谢了礼,旁边就有太监收了。 然后众人陆续上来拜寿。从左侧开始,一一上前来叩拜了,献了礼。寿礼不外是名家字画、翡翠玉器之流。 待到钱家上来拜寿时,寿礼居然是一尊纯金铸无量寿佛坐像,瞧那样子还不小,着实让众人开了眼,见识到什么叫有钱了。八王妃有点儿犹豫,可这种场合又不好硬驳人家的心意,便收了。 之前朱尔衡就说今儿个只图自在,不必拘什么规制,所以拜寿只是按从左往右的顺序来的。等转到了容家,就只剩他们和长孙清德两家了。 老太君起身,上前要拜,八王赶紧上来扶住了。容毓飞和江月昭就实实地跪地叩拜了,口中道:“祝王妃福寿无疆!”然后起身。 老太君说:“老身听闻王妃近日身体微恙,今日便献上一对药枕……” 众人一听说药枕,都有点儿想乐。容府那么有钱,给王妃拜寿只拿一对枕头,未免太寒酸了吧? 容毓飞将药枕递上后,就听老太君接着说:“这枕中,是藏地珠朗雪山峰顶采得的雪莲,晒干后捻碎了的,用起来最是明目醒神,祛风止痛,解毒驻颜。老身代容府全家祝王妃康乐吉祥!” 这珠朗雪山峰顶的雪莲,一般富贵人家弄到个一朵两朵,都已经了不得了,当宝贝供着。人家容府把这宝贝晒干捻碎了,装在枕头里当枕芯,这等实力,可不光是拿银子就能堆出来的。 “这叫我如何生受得起!老太君着实折煞我了。”王妃也有点儿吃惊。 “王妃不必介怀。东西珍不珍贵,要看它能不能派得上用场。这东西王妃用着可不正好吗?”老太君客气道,接着又说,“还有一样东西要送给王妃,也不是什么宝贝,就是个玩意儿,给王妃解解闷玩儿的。” 她说完,江月昭便从袖中掏出一样东西来,正是一只小袖狗,与容毓飞送江月昭那只不同,是雪白的。 “这东西……前儿皇后来看我,也在袖子里笼了一只一样的呢。”见了这只小袖狗,八王妃顿时来了精神。大概女人都抵挡不住这种弱小动物的诱惑吧。 “皇后那只和这只都是一起从藏地带回来的,那一只是前几日送到宫里给了皇上的。”老太君解释道。 王妃一听自己和皇后一个待遇,又见小东西一小团儿雪球似地在她掌心蠕动,喜欢得不得了:“王爷你瞧,这小东西多可爱呀。”说着便笑了。 这是今天八王妃从进园子以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也是从小郡主去逝之后,八王妃露出的最开心的一个笑容。八王爷看着,眼泪都快下来了。他亲自上来向老太君谢了礼。 最后便是长孙家拜了寿,这一大圈算是都拜完了。 此时,天色也暗了下来。园子里已经点亮一排排的绫纱宫灯,映得整个园子明晃晃的。 朱尔衡见天色不早了,便请示了八王爷和王妃,宣布开席。 一时间,南北食珍,佳肴玉酿,陆陆续续地上来了。 又有歌舞杂耍演来助兴。 杯光斛影间,有客人也自告奋勇,出来演个节目给王妃祝寿。 有位大将军,借着酒力,拉来一位乐师给他弹一曲《广陵散》,他自己一甩外袍,舞起剑来,竟也将一把宝剑舞得虎虎生风,众人皆拍掌叫好。 江月昭抿嘴笑看,心里却道:他这剑舞得可比不上我相公,恐怕连老太君舞得都比他好看呢。于是跟老太君贴耳嘀咕几句,老太君听着笑了。 那位长孙若仲,果然是一位才子,只见他双手执笔,和着一曲琴声,腕走游龙,倾刻间便给王妃画就了一幅肖像,上提一幅联:曲水湔裙春光正好,慈闱设帨筹算无疆。 八王爷最喜这等雅事,跟王妃捧着他的墨宝一通鉴赏,很高兴地收了。 还有裕平公主朱尔玲,上场说欲吹笛一曲,给皇婶助兴。可是一首曲子下来,却有大半时间是向着容毓飞吹的,看得众人心中偷笑。江月昭在底下掐了容毓飞好几把,容毓飞心中叫苦:干我何事? 钱江浦一瞧,各家各展才艺,他家的大美女也不能没个表现呀?便让蒋清圆上场跳了一支舞。蒋清圆人长得美,往那里静静一站,便是仪态万方,再舞起来,更是让人目眩神迷。看得满场男人都端着酒杯,却忘了喝酒。 江月昭一直没出声,老太君也没叫她主动上场。刚才从入场到献寿礼,容家已经出尽风头了。此时稍微低调一点儿,还是必要的。 江月昭只瞧着满场歌舞热闹,心里在想:聚会一事,从古到今都是一样的,大家聚在一起,不过是男人比女人,女人比衣服,再有就比比各自才艺。虽然争着了风头也没什么实惠,但大家还是争个不休。 她一边伺候着老太君吃酒,一边看着热闹,就听到朱尔衡在那边说:“容大少奶奶怎么如此安静?不是答应本王说段书的吗?”江月昭心想,你还是想起我来了。 她见老太君对她点了点头,便走出席位,盈盈下拜,说道:“今儿王妃的好日子,民女该给王妃助这个兴。只是那书中故事长,此时说起来掐头去尾,也听不出什么好来。不如民女给王妃唱支歌儿吧。” 朱尔衡一听,什么时候说书变成唱歌了?可是王妃那边已经应了:“好啊,都道容府大少奶奶才华出众,会写好听的书,想来歌儿也会唱得很好听呢。” 江月昭便吩咐人去车上取了她的筝,置于席宴场地的正中央。她自己走过去,一撩鹤髦跪坐下来,将手抚在琴弦上,静凝了片刻。 席上安静了下来,众人皆好奇。这位容大少奶奶才名在外,却没人见过她,刚才和容大公子在园中一亮相,众人皆惊为天人。如今听说她要唱歌,都竖起耳朵,想听听这位被传得惊才绝艳的女子,会唱出什么歌儿来。 只见江月昭凝神片刻后,素手一扬,便有一串音符清泠泠地飘出,如流水抚过所有人心头,如月光散落在这宴席现场,在众人心中荡开一片水波潋滟。 正是在现代大家耳熟能详的那首《春江花月夜》。 一段似水般地琴声过后,江月昭展开歌喉,清越的歌声伴着琴声飞扬开来: 江楼上独凭栏, 听钟鼓声传, 袅袅娜娜散入那落霞斑斓。 一江春水缓缓流, 四野悄无人, 唯有淡淡袭来薄雾轻烟。 …… 歌声如珠如玉,婉转悠扬,琴声如丝如缕,空灵飘渺…… 众人听着心神荡漾,如痴如醉。 待江月昭结束了最后一拨,缓缓站起来时,场上还是静静地,客人们都沉浸在余韵之中,不忍出声。 突然听到有人击掌:“好!好曲子!好嗓子!好琴!真正是天籁之音啊。” 声音是从场子外面传来的,众人便惊醒过来,循着那个声音望去。 “太上皇!”一片惊呼,接着呼啦啦全场都跪了下来。 几位王爷王妃和公主,都急急起身,迎上出声之人,跪倒在地:“父皇!”“皇爷爷!” 第四十五章 意外获封 今日仍为二更,另一次更新仍在18:00,请关注. ========================================== 江月昭还没看清来人呢,一瞧全跪下了,她赶紧也跪在那里。 “都起吧。”那人浑不在意地说了一句,便径自向主位走去。 几位王爷赶紧起来去扶。 客人们也都起身,小心翼翼地各自坐了回去。 待太上皇在主位上坐定,江月昭这才看清楚这位皇老爷子。只见他虽然须发皆白,却精神矍铄,身板笔直,并未见老态。 他微笑着转向老太君:“弟妹,这位可就是你家那个落跑的孙媳妇儿?” 老太君起身应道:“可不就是她了,淘气得紧。” 除了朱尔衡和容家三位,其他人都没听明白,怔怔地。 “哈哈……人生得美,歌唱得好听,琴弹得精妙,又如此有性格,活脱又是一个游芙蓉啊!”太皇上高兴地说。 老太君赶紧谦虚:“太上皇谬赞了。” 这时候八王爷说话了:“容少奶奶这首曲子,好象与我们时下的曲子风格大为不同。曲调婉转优美,不知叫什么名字?” 江月昭答道:“回王爷,这首曲子名为《春江花月夜》。” “噢,”八王沉吟,“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好曲子啊。不知可有谱子?让本王也抄一份。”八王爷终归是个雅人,这么好的曲子,他当然要收集了。 江月昭一听,谱子倒是有,就怕你看不懂,想了想便说:“民女只把谱子记在心里,王爷喜欢,明儿我誊一份给您送来。” “那可好,本王在此先谢过了。” 太上皇又问容毓飞漕粮银饷运输的一些事,容毓飞一一答了。又和老太君说起上次悲吾大师到京来,两位老友相聚的一些趣事。 几位王爷在旁小心伺候着。 江月昭见再没说她离家出走的事,就放了心,坐回老太君身边。 “相公,我弹得可好?让太上皇这一搅和,连个掌声都没听到。”她低声向容毓飞抱怨道。 容毓飞笑道:“当然好了,以后天天就给我弹这首曲子听。” “想听曲儿呀……给我银子就弹给你听。” “这可真是钻进钱眼儿里了,自家相公听个曲子,也要收银子?唉!” “哼!相公再亲,也不及孔方兄亲……” 两人这边低声说笑着,那边太上皇与长孙清德正说西北边境的战事,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向江月昭:“我说孙媳妇儿……” 那边江月昭听太上皇叫孙媳妇儿,还以为是叫哪位王妃呢,也没回头,继续说话。容毓飞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叫你呢。” 江月昭赶紧转头,太上皇可不正看着她呢?她心中暗笑,这称呼!分明就是皇老爷子在跟她家老太太套近乎呢。唉!男人哪!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比如自己的公爹,再比如眼前这位太上皇。 心里思量着,嘴上可没耽误:“太上皇有何吩咐?” “前几日衡儿拿你那部手稿给我瞧,我看你那故事写得可真好,尤其那位郭大侠,武艺超群,又忠义两全,精忠报国。唉!要是我大月朝的武林人士亦有如此气节,何愁西北边境不安宁……” 江月昭没明白太上皇对她说这一番话的意思,便捡些场面话答:“我大月朝虽没有郭大侠,但文臣武将,人才济济,皆效忠朝廷,平定西北小国自然不在话下,太上皇不必忧心。” “听衡儿说你正在写续,我想讨个人情,能不能把你那部续的手稿给我留着?” 噢,原来是要书稿:“太上皇肯赏脸一阅,是民女的荣幸,等民女回去赶写完了,就让公爹给您送进宫里。” “哎!”这时候,突然听到朱尔衡提声说话了:“这可不公道了!我那部‘射雕’,可是花银子买来的。怎么到了皇爷爷这里,就成白送了呢?” 江月昭笑道:“庆亲王要是心里不平衡,我倒有个公道的法子。太上皇的银子,打死我也不敢要的。不过庆亲王的银子,民女既收了第一回,也不怕再收一回。不如庆亲王就做个孝顺的孙子,替太上皇付了这银子,如此太上皇的稿子也是买来的了,不就公平了吗?价钱嘛……庆亲王要收藏,给一千两就够了,太上皇可大着庆亲王两级呢,这价钱恐怕也要翻两番才公道。这样算来,可就是四千两了。庆亲王是给现银呢?还是给银票?”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 “这…我原是想求个公平对待的,这可是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又没了四千两银子……”朱尔衡也笑道。 “庆亲王何必如此小气。我听外间传说,庆亲王是最不缺银子的,都说只要王爷拔根汗毛一吹,就能变成万两黄金呢。”江月昭一脸神往的表情,象真见了万两黄金一般。 众人更是乐得东倒西歪。八王妃一边拿手帕擦眼睛,一边笑着说:“原来我们衡儿是只猴子…哎呀,今儿可是出了口气了,平时就听他一人牙尖嘴利地,说得我们反驳不得。今儿也让他尝尝厉害了。” 老太君笑斥江月昭:“快给王爷陪罪,淘气得没边儿了,连王爷也敢排暄,仔细王爷治你的罪。” “今儿王妃好日子,我不过是玩笑一把,逗王妃个乐呵。王爷哪里会那么小气,跟我一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对吧?王爷?”江月昭转向朱尔衡。 “我这是要的哪门子公道?银子让她赚了,人也让她骂了,偏她还有天大的道理。这亏本王可吃大了。”朱尔衡好象很委屈的样子。 众人又笑了一番。 太上皇在那边笑够了,想了想,指着江月昭问道:“清儿觉得这丫头如何?”清儿是八王妃的闺名。 “回父皇,这丫头古灵精怪的,实在招人喜欢。” “我今儿来凑这个热闹,也没带什么礼物给你,不如就赏你个干女儿如何?”太上皇问道。 “父皇是说……可这事儿也不能一厢情愿,人家也不知道愿不愿意呢。” 江月昭最是个心思剔透的,一听这话,马上跪下:“能有王妃这么漂亮的干娘,傻瓜才不乐意呢。请干娘受女儿一拜。”说完就要拜。 “你倒不必急着拜,我话还没说完呢。”太上皇说,“瞧王妃让你逗得高兴,我心里也安慰……就封你为喜乐郡主吧,以后要当王妃亲娘一般,好好孝顺,知道吗?” 众人听了,都知道这是因为王妃失了女儿伤心,太上皇想给她一个安慰。 容毓飞心里不太乐意,心想:可真不能带你出来,才出来一次就张狂成这样了,不是郡主我都管不住,成了郡主还不定嚣张成什么样子呢。 可人还是得随着老太君,出来跪谢了太上皇的恩。 众人纷纷上来道喜。 江月昭也谢了恩,又重新叩拜了八王爷和八王妃,才起来。 一场寿宴,让容府出尽了风头,其他人不免心中吃味。尤其是小公主朱尔玲,自从见到容毓飞,一颗心就如初春时分的草儿一般,得了阳光拂照,冒出青青的芽儿来。 她见容毓飞有妻室,本就生气,又见江月昭几句话,就说得太上皇封了她郡主,更是心中郁闷。此时她端着酒杯,也不见她喝,就那样时而脉脉地望着容毓飞,时而愤愤地瞪着江月昭。 江月昭感觉到这位公主不善的目光,心中也不甚在意。她瞧着这位小公主尚未及笄的样子,只当她是小孩儿心性,又在宫中娇养惯了而已。 “好闷啊!你们都只管喝酒,也没人管我,唉!”就听朱尔玲叹息一声。 八王妃赶紧照应这位小公主:“小公主这可是嫌我照顾不周了呢。你想玩什么?我让小世子陪着你便是。” “我不要那个小屁孩儿陪,我要他陪!”朱尔玲伸手一指,正向着容毓飞。 众人闻言,都转头看容毓飞。只见这位公子一脸尴尬地坐在那里,正不知如何应对。突然,大家就见他眸光一寒,伸手抄起桌上的两只酒杯,甩手向朱尔玲的方向射了出去。 众人皆惊,心想你不高兴,也不至于当众打公主吧? 朱尔玲也被吓得本能地一缩脖子。 在场的客人,会武的自然有,可是能超过容毓飞的,恐怕就找不出来了。容毓飞甩手出去一霎间,杯子可就到了,即便有人想挡,也来不及了,只有朱尔衡来得及喊出一句“放肆!” 就听“当啷”一声响,朱尔玲已经吓得趴到桌子上了。一道银光在灯下划着一条弧线,向旁边的一盏宫灯飞了过去,“扑”地一声扎了进去,灯灭了。 第四十六章 搭救公主 今日第二更: ============================ 且说那两只酒杯,并未如众人想象那般,砸向公主. 一只酒杯砸飞一把匕首,扎进绫花宫灯中,灯灭了. 而另一只酒杯,就击中了朱尔玲身后的一位小太监。那位小太监闷哼一声,就定在那里,显然被容毓飞砸中了穴道。 大家这才看到朱尔玲身后,站着的这个满脸恨意的小太监。 这是要行刺公主了? 电光火石之间的变故,把在场的客人都惊地怔在那里。 朱尔玲此时,也怯怯地抬起了头。 早有几个侍卫冲了上来,按住那个小太监。 八王一见是自己府里的人,就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了。在自己的府中有人公然行刺公主,说出去也不好听。于是他走了过去,怒视着小太监:“大胆奴才!受谁指使?还不快说?” 那小太监被点了穴,动不得,话还能说。只见他睚眦欲裂地瞪着朱尔玲,恨声说道:“奴才自知对不起王爷和王妃,也没打算活着。今日只想拼了这条命,给我死去的妹妹报仇!” “你妹妹是哪一个?” “我妹妹本是这刁女身边的宫侍,一心一意地服侍了她五年,可这刁女,就因我妹妹打碎了她一只镯子,就活活地把我妹妹给打死了……”小太监说到这里,悲从心生,眼泪就下来了。“我在这世上也没别的亲人了,就只这一个妹妹,本想拼了这条命,杀了仇人替我妹妹讨个公道,可惜我无能……” 朱尔玲一听,就想起那个小宫女来了。她眉毛一立,人就跳了起来,上去就给了小太监一耳光:“狗奴才!胆大包天,敢行刺本公主,你们兄妹俩个,一个粗手笨脚!一个狗胆包天,都该死!”然后对左右的侍卫喝道:“给我拖出去打!打死算完!” “尔玲安静点儿罢。”太上皇已经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沉声说道,“你皇婶的好日子,你就咋乎着要打死人,象什么样子?把这个奴才押起来,此事再说。” 太上皇发话,众人赶紧照办。 八王妃见惊了公主,赶紧起来请罪:“是我没有教好下人,惊了公主,请父皇责罚。” “干你何事?那奴才的妹妹又不是你打死的。”太上皇脸上沉沉地,“来人,带公主下去休息。” 几个宫女上来要扶,朱尔玲哪肯依?她甩开宫女的手,向容毓飞跑过来:“你刚才好厉害哦,拿酒杯就能砸飞匕首!还能点穴!你救了我的命,我回去告诉父皇,他必会重重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赏?” 容毓飞自从甩出那两只酒杯后,人就闲闲地坐在这里看热闹,毕竟接下来的事,也轮不上他插嘴。当他听说这位小公主为了一只镯子就打死人后,心里就对这位起了厌烦。此时见她整个人都贴到他面前,便向后靠了靠,客气地说道:“公主言重了,在下也没做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这哪里是举手之劳?这可是救命之举,今儿在场这么多平时耀武扬威的将军侍卫,也没见有谁伸手救本公主。还是你厉害。”朱尔玲简直就是口无遮拦。 说得席上众位武将和旁边的侍卫都面色一赭。 “要不这样吧,我回去禀了父皇,封你做驸马,你看可好?”说完,一脸等着谢恩的表情。 容毓飞此时有点儿恼了,心想:早知你是这个样子,刚才就让那太监一匕首扎死你得了,忒刁钻了! 江月昭也一脸错愕得望着朱尔玲,心说这等任性,可真是让人咋舌! 太上皇听着实在不象话了,喝道:“住口!容公子有妻室之人,你这说得什么话?” “她是假郡主,我是真公主,她还能大过我去吗?只要飞哥哥愿意,休了她就是了!”朱尔玲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众人都倒吸一口气,虽然平时就听过这位公主任性刁蛮的传言,可今儿一见,这简直就是个小魔头! 容毓飞此时皱眉低头,不欲再理她,只是往江月昭这边靠了靠。 江月昭才叫吃惊呢,哪里见过这样浑不讲理的?当初来这里,只道有一个赵灵儿跟她抢相公,眼下看来,赵灵儿算什么?这位小公主简直就是明火执仗地来抢她的相公。 “来人!送公主回宫里去!”太上皇已经火了。 众宫侍见太上皇火了,上来架住公主,往园外走去。朱尔玲挣不开,嘴里嚷着:“皇爷爷你偏心!我才是你孙女……” 让朱尔玲这么一闹,容家三位脸色都不太好看。太上皇尴尬地对老太君说:“弟妹莫怪,这孩子……让皇上惯得没样子了,唉……” 老太君纵然心里恼,面上还得客气着:“不碍事,小孩子嘛,闹着玩的。” 好好的寿宴,被那小太监一闹,再被朱尔玲一闹,已经完全没了气氛。大家又勉强劝了几杯酒,说了些不闲不淡的话,就要散了。 老太君是个懂事理的,她见八王妃本来挺高兴的,这最后一闹,脸色又苍白起来,人也没精神。她想了想,便说:“我们家小昭刚认了干娘,正该和义父义母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呢。如果王妃不嫌烦,就让她在府上叨扰几日,也好尽尽孝心,不知王妃意下如何?” 八王妃一听,就高兴了不少:“我正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说。老太君体谅,清儿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还会嫌烦?” 容毓飞在底下拉着江月昭的手,低声说:“唉!早知道就不来了,拜个寿,把媳妇儿都拜给别人了。” “哼!我还差点儿把相公拜没了呢。” “这……这可不能怪我。”容毓飞觉得自己很冤枉。 “还不怪你?逞什么能?不知道自己长得俊吗?还玩什么潇洒!甩酒杯救人!哼!我看着都着迷,何况那位没见过世面的小公主?” “嘻嘻……娘子这是在夸我喽?”容毓飞喜孜孜地捏着江月昭的手。 散席了,江月昭将老太君送到门口,上了马车。便有王府的侍女来引了她,给她安排住处等一应事务。 容毓飞便随着老太君回府了。 回到府中,容老爷和容夫人还在内堂等着呢。见只回来两个人,都觉奇怪。待容毓飞把事情回了,容尚天夫妇也挺高兴。因着祖训,他们家男人不能受封,但没说女眷也不能受封,以前因为有老太君这个诰命夫人,多大的官也得高看他们家一眼,如今又添了一位郡主,以后容家父子在外间行走,面子上也好看许多。 “小昭这孩子,也就是在咱们家,换了一般人家,怕是养不住的。”老太君对这位孙媳妇着实有点儿佩服。 “哼!”容毓飞不太爱听,“郡主又如何?回了这个家,她还是您的孙媳妇儿,还能翻了天不成?” 老太君和容尚天夫妇都笑了,他们当然明白容毓飞心里的小别扭。 “你也不差,今儿还差点儿做了驸马呢。”老太君笑容毓飞道。 “嗐!那位小公主,简直就是个天魔星下凡,早知她那样,我就不救她了。”容毓飞无奈地说道。 四人又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房休息了。 容毓飞因为媳妇儿被人借走了,不免闷闷地,慢悠悠地往锦蕙院去。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就见前方有一人,站在那里,仔细一瞧,竟是赵灵儿。 他走过去,问道:“这么晚,你这是做什么?” 赵灵儿向他福了一礼,怯怯地说道:“我……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容毓飞听了,心里有点儿软,便说:“以后别这么晚出来了,仔细摔着了。小红呢?也不跟着你。快回去吧。” 赵灵儿听了,委委屈屈地道:“那……好吧,我这就回去了。大少爷也早点儿安歇吧。” 说完转身欲回芳萝院。没走几步,突然弯下腰,扶住了肚子。容毓飞一瞧,赶紧上去扶住她,问:“怎么了?可是肚子疼?” 赵灵儿咬着嘴唇,抬起头望着容毓飞:“没什么,可能是我腹中孩儿见了爹爹,有点儿兴奋吧。只是他这一闹腾,我可遭罪了。”说完勉强笑笑。 容毓飞听她提孩子,心中就柔软下来,便说:“这黑灯瞎火的,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便上来扶了她,陪她往芳萝院方向走去。 赵灵儿拉着容毓飞的手,心中暗喜:这招果然好用。 当晚,容毓飞就歇在芳萝院了。 第四十七章 裕王逼饷 今日继续两更,第二更仍为18:00 ============================== 第二日,有容家的世交亲友,听说府里新封了郡主,都纷纷上门道贺。容夫人带着容毓飞,一通迎来送往,收贺礼收得手都软了,忙活了大半天,才算都打发走了。 容毓飞跟容夫人说:“她倒逍遥了,累我们为她陪客人。” 容夫人笑笑说:“终归是件好事,累也值得。” 晚上大家给老太君请安,因为江月昭不在,也没人说个笑话,气氛有点儿沉闷。众人只好逗容可雪玩,让她唱歌。 雪儿也不客气,让唱就唱。只见她梳着两只朝天辫,往中间一站,小嘴一张: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快点儿开开,我要进来……” 众人听了就乐,都道:“再唱一个。”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那小朋友的眼睛里……” “你这都唱些什么歌儿,怎么都没听过?”容夫人笑着看孙女。 “是大娘教我的,还有好多呢。不过我不想唱了,我要陪豆豆玩。”豆豆是江月昭的小袖狗,她不在家,就拜托雪儿给她照顾。 大家又都去逗狗玩儿。 这时,容尚天回来了。他进了屋,先给老太君请了安,然后就说:“娘,儿子有件事要跟您说。” 老太君见他表情严肃,便对众人说:“都下去吧。” “飞儿留下。”容尚天说。 容夫人一向不管男人在外面的事情,便带着众人退了下去。 “娘,”待屋里只剩他们三人,容尚天语气沉重地开口说,“今天裕亲王来找儿子,刚开始只是闲聊,可是说到后来,他就提他在江南建了一处别院,因为缺银子,如今已经停工了。我料他说这事,必是居心不良,便没接话,可他兀自说给我听,什么设计,什么材料,请了多少人,最后说到预算,他居然说,他的别院要建完,还差着三百万两银子。” “什么?”老太君和容毓飞惊跳起来。 “他在建皇宫吗?要这么多银子?”容毓飞吃惊。 老太君皱眉沉吟着,没有开口。 “莫非……”容毓飞疑惑地说。 “恐怕就是了,这是在逼我们容家表明态度呢。”老太君说道。 “近日朝中都传皇上病了一场,念起立嗣的事,都说皇上属意立庆亲王为太子。裕亲王对东宫之位一直处心积虑,虎视眈眈,如果真立了庆亲王,恐怕他不会善罢甘休。部署在长江以南的十万军队,是裕亲王的岳丈龙虎将军左建栋的亲兵。如果裕亲王敢意图不轨,那么就是有这支军队的支持。一旦这支军队起事,朝廷必定会断了他们的粮饷,所以这三百万两……”容尚天把情况简单说明了一下。 “断断不能给他这笔银子。这可是谋逆大罪,卷进去可不得了。”老太君果断地说。 “先想个说辞拖着,要是拖不过去,就让父亲称病,让他见不着。这几天咱们再仔细筹划一番,为防他对容家不利,可以让表兄和师父派人来,暗中保护。”容毓飞说道。 “拖恐怕不是长久之计,裕亲王行事素来心狠手辣,如果不给他个交待,他必会对容家下手。向在龙和悲吾大师要几个人来,还是必要的。” “那好,尚天,你明儿把信写好,找两个稳妥的人,分别送到游云山庄和少林寺。我们容家的银子,也不是谁想要就能拿去的!”老太君吩咐道。 “是。” 暂时这样安排下去后。容尚天和容毓飞离开老太君的上房。各自回去休息。 路上,容毓飞又遇到了赵灵儿,她也不拐弯磨角,直接就说在等他。容毓飞见她扶着肚子,象等了很久的样子,便陪着她回了芳萝院。 接下来的两日,容尚天父子暗中安排人给游云山庄和少林寺送信,明里每日照样去商号中做事,不露出什么端倪来。 江月昭还在八王府,没有回来。 容毓飞每日回到府中,赵灵儿在那里迎着他。他因想着她怀孕辛苦,心中有愧,也就陪着她了。 那日,容毓飞正在钱庄中看着帐本,容祥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少爷,府里来人让您回去,三姨奶奶流产了!” “什么?”容毓飞跳了起来,片刻后反应过来,急急地便往家里赶去。 几乎同时得到消息的,便是在八王府中的江月昭。 她这几日住在王府,王妃待她如亲生女儿一般。一应吃穿用度,也是比郡主只强不差。江月昭心知老太君留在王府中的本意,又加上八王与八王妃宽和亲厚,心中也是喜欢。于是就想着法儿地逗王妃开心。 那日王妃提到寿宴上她与容毓飞穿的衣服,说是喜欢。江月昭说那叫夫妻装(因“情侣”二字在那个时代意味轻浮,江月昭没敢说),我自己设计的呢,王妃喜欢,我就再设计几套,你和王爷搭配着穿,更显恩爱情浓呢。 于是她又画了几套衣服的样子,八王府中有自己的裁衣坊,江月昭便跟他们讲了衣服的用料,颜色,绣线的选择一应注意事项。两日后衣服便做了出来。江月昭缠着让八王和王妃一起试装。起先八王忸怩不肯,经不起江月昭一顿劝说,又想着让八王妃高兴,便陪着八王妃试了所有的衣服。八王妃穿上衣服,高兴地拉着八王站在一起,问江月昭:“好看吗?”象小姑娘一样兴奋。八王瞧着也高兴。 江月昭又让王妃拉来两位侧妃,自己做了纸牌,教她们斗地主。结果几个人都玩上了瘾,饭都传到牌桌上去吃。 又每日陪王妃聊天说笑话,拉来府中太监侍女,陪王妃做一些小游戏,逗得王妃每日都开心不已。 去逝的小郡主,生前也是机灵讨喜的性子。八王妃就越发觉得见了江月昭,如同见了自己的女儿一般。每日睁开眼,必问:“郡主起了吗?”一时见不着,又问“郡主干什么呢?”象要把对逝去的女儿所有的爱,都转嫁到江月昭身上一般。 这日,在王妃屋里,江月昭正拉着几位侧妃和世子,又找来一班太监侍女陪王妃做一个叠词的游戏。她让太监侍女们站成一横排,又让世子站在他们中间。因碍着王妃和侧妃们的身份,不好捉弄她们,便让她们在一旁瞧着。她讲了规则:第一个人说个身体器官,比如“大腿”;第二个人说一个叠词,如“黑乎乎”;第三个便要指着自己的大腿说“我的大腿黑乎乎”。这个游戏,关键在第二个人,如果第二个人存心要捉弄第三个人,那第三个人说出的话,真是令人绝倒。 听她讲了规则,还没等游戏开始,众人便笑做一团。 游戏开始了。 “头发。”“绿油油。”第三个人扯起自己一绺头发说“我的头发绿油油。” “手指。”“毛茸茸。”第三个人伸出一根手指说“我的手指毛茸茸。” …… “脸蛋儿。”第二位是个机灵的小太监,一见下面是小世子,就想逗王妃开心,脑筋一转,便说:“香喷喷。”小世子便指着自己的脸说:“我的脸蛋儿香喷喷儿!” 八王妃和几位侧妃,都笑倒在椅子上。 “快来让我闻闻,我们小世子的脸蛋怎么个香喷喷儿?”八王妃边笑边招来小世子,在他的脸上一顿嗅。 众人见王妃开心,也都很高兴。 正在这时,有个侍女进来报:“启禀王妃殿下,容府来人,有事求见喜乐郡主。” “噢,快让进来。”王妃赶紧说。 一会儿来人进来了,是管家容鸿的娘子,因为容鸿本家姓刘,大家都叫她刘娘子。 刘娘子进来后,脸色比较沉,她先向王妃和侧妃们见了礼,便向江月昭说道:“大少奶奶,老太君遣奴婢来告诉您,三姨奶奶流产了。” “什么?”江月昭听了一惊,接着心中便升起一大片疑云。 第四十八章 计谋堕胎 今日第二更: ================ “这可是大事,小昭你快回去一趟吧。”王妃赶紧吩咐道。 江月昭只觉得事情蹊跷,也没顾得上跟八王拜别,便匆匆地收拾了东西,坐上府里来接她的轿子,回了容府。 路上,刘娘子把情况简单跟她交待了一番。原来是今儿早晨,赵灵儿去花园散心,见雪儿在那里逗着豆豆玩,便上去凑趣儿。雪儿自来不喜欢她,便不让她摸豆豆。赵灵儿不高兴,斥了她几句。雪儿倔脾气一上来,就推了赵灵儿一把,结果把赵灵儿推倒在地。待她回了芳萝院,一个时辰之后,便传出赵灵儿流产的消息。 江月昭心里奇怪,雪儿那么小,能有多大的劲儿?还能推倒赵灵儿吗?再说了,当时没出状况,怎么一个时辰后才出状况? 江月昭一路思量,刚进了容府,就看到周福珠的丫头宝兰在门口焦急地转悠,见了江月昭,赶紧跑上前来:“大少奶奶快去救救小姐吧!小姐快让大姨奶奶打死了!” 江月昭一听,拔腿先奔周福珠房中去了。 还没进屋,江月昭就听到周福珠的哭着斥责:“让你惹祸!让你不懂事!我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来,不给你点教训你就翻天了……” 待江月昭进了屋,才听到雪儿弱得象小猫一样的哭声。周福珠手中倒持鸡毛掸子,一下一下打在雪儿撸起来的小腿上,打一下雪儿抽搐一下,已经哭不出声音来了。 “住手!”江月昭上前劈手抢下周福珠手中的鸡毛掸子,“混帐!多小的孩子,经得起你这样打吗?你要打死她吗?” “妹妹!”周福珠见了江月昭,泪水汹涌,“平时任她怎么淘,仗着大家疼她,也就罢了。这次可是惹下天大的祸事了,这可怎么好?” “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就急着揽责任?要教训也有老太太、太太在呢,你倒先打上了!”江月昭边说边上前,看到雪儿平时白胖的小腿儿上,现在布满了青痕淤紫,有的地方都要渗出血来了奇qisuu书。她心中一疼,眼泪差点流下来,回头瞪着周福珠:“你怎么下得去手?!” 周福珠自己更是心疼,一听江月昭这样说,掩面痛哭。 “快去抬个藤床来,把小姐送到锦蕙院,去取了药来,让小秋和小冬仔细搽上,小心点儿,别弄疼了小姐。” 宝兰应了一声,出去喊人抬藤床去了。 “不许你再打!你要再打她,我就打你!”江月昭撂下一句威胁话,赶紧奔老太君屋里去了。 进了屋,就见容家四位主子都在,她匆匆向长辈请了安,便问:“老太君,到底怎么回事?” “哼!我昨儿刚说要给她请个大夫瞧瞧,她今儿早晨就流产了。晌午我刚把小红叫来问了几句话,小红回去就上吊了。真是巧得紧。”老太君沉着脸说。 “什么?小红死了?”江月昭震惊。 “刚刚儿李嬷嬷来禀报,说小红在芳萝院的偏房内,上吊死了。”容夫人沉吟着说。 “这……晌午时小红过来,说什么了吗?” “倒是没说什么,只说让小雪儿推了一把,把孩子摔没了。不过我瞧着她,很紧张的样子。再细问,她就又哭又磕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容夫人说道。 “老太君,太太……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蹊跷呢?”江月昭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 “哼!”一直在旁边灰着一张脸的容毓飞说话了,“灵儿性子是刻薄了点儿,也爱贪点儿财,可绝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小红跟了灵儿这么多年,必是觉得自己照顾不周,心中愧疚,才起了死念。你们平时就瞧她不顺眼,倒也罢了。现在她孩子都没了,还这样猜忌她,未免有失厚道吧?” 说完,起身愤愤地出去了。 江月昭被他一番话堵得一时呆在那里,心中憋闷不已,沉默着没说话。半晌,她对老太君说:“老太君,平时给三姨奶奶诊脉的那位郎中,可否找他问问?” “嗯……尚天,你着人去把那位郎中请到府中来,我仔细问问。” 容尚天应了。 四人便又沉默了。其实他们心中都有疑问,只是不确定,便说不出来什么。 最后老太君说:“我也懒待去,玉澜你还是带小昭过去看看吧……” “是。”容夫人应了一声,便带着江月昭往芳萝院去了。 此时的芳萝院中,赵灵儿正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孩子没了,小红也死了,所有患祸都除了。她心中松快了不少。 自从那日在后花园与江月昭一番对话,她便心中忐忑,一直筹划着要打掉这个孩子。她让小红去了趟万翠楼,向楼里一位跟她关系不错的妈妈讨了几丸楼中姐妹意外怀孕时用的药。药拿回来了,她心中犹豫再三,一直也没下了决心。再加上这几日,因着肚中的孩子,容毓飞对她温和不少,她就更想留着这块肉了。 可是就在昨天,老太君看到她时,突然就说要给她请个大夫瞧瞧。她推说不用,有一直给她看脉的胡郎中,老太君就说,那些个人,哪里比得上咱家暖春堂的大夫?还是让井大夫过府来给你瞧瞧吧。 她登时就慌了。那位井大夫,看妇科在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她就知道,这个孩子不能再留着了。 最开始她想,等江月昭回府,想个办法把流产的责任推到她身上。可是时间紧迫,恐怕没等江月昭回府,大夫就已经来了。 今儿早晨,她正心烦意乱地在园子里逛,就看到容可雪正在那儿逗狗玩儿。这个小丫头片子一向是江月昭的跟屁虫,见了她就横眉立目。 她想了一下,就走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成功地激怒了容可雪,让她气愤之下过来推了她一把。她顺势坐到地上,然起身回了芳萝院。 回到屋里,她赶紧翻出那两丸药。她的手也在抖,孩子在她的肚子里长了三个月了,她也舍不得。可眼下情形,实在是留他不得了。她抖抖地倒了杯凉茶,就着把药吞了下去。 然后她上床躺下,静静地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足足有一个时辰,就在她怀疑是否药不好用的时候,肚子里开始纠结着疼痛起来。 她赶紧唤小红去请胡郎中。 胡郎中来了,孩子也没了,府中的人也都知道了。 她看到容毓飞进来时痛心的表情,她很满意。 就在她以为危险都过去了的时候,老太君屋里来了一个小丫头,说是老太君找小红。 她一颗心又提了上来。她赶紧唤来小红。 “这一去,老太君问起什么来,你可要掂量清楚再答!别存着什么二心,以为能攀上新主子,就去卖掉旧主子!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我带进来的,我要是在这个府里过不好,你就休想好!明白吗?” 小红胆怯地应了。 她也不知道老太君都问小红什么了,她只见到小红回来后,人就呆呆地,她问话也不答,一个人去了偏房。半个时辰后,就听到李嬷嬷一声尖叫---小红上吊了! 第四十九章 谁懂我心 小红跟了她这么多年,她很清楚小红的性子,最是个胆小怕事的,这么大的事放在她心里,两头逼她,必是承受不住了。 她有点儿愧疚,但更感到一丝轻松。孩子没了,小红死了,胡郎中拿了她二百两银子,搬家了。再也没有什么事能威胁到她在容府的生活。 门口有脚步声传来,容夫人新指给她的丫头宝菊报了声:“大少爷来了!” 瞧!他又来了!赵灵儿得意地想。 容毓飞在她床边坐了下来,关切地问:“可感觉好些了?肚子还疼吗?” 赵灵儿拉着他的手,眼泪流了下来:“毓郎,是灵儿不好,没有保住咱们的孩子。灵儿没脸见你了。” “唉!现在说这个做什么?你也别伤心了,把身子养好是真格的,别落下什么病来。” 两人正说着话,听到宝菊在门口喊了一句:“太太和大少奶奶、两位姨奶奶来了。” 容夫人和江月昭进了屋,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了。两位姨奶奶站在她们身后。 容夫人正待开口问问用药的事,就见容毓飞一眼撇向周福珠:“你教的好女儿!平时顽皮也就罢了!如今越发没轻重了!” 周福珠一听,赶紧上前跪下了:“福珠有罪,请大少爷责罚。” “去把雪儿带来!让她自己来陪罪!”容毓飞沉声说道。 容夫人不高兴了,脸也沉了下来:“飞儿,要罚也有我呢……” “我是她爹,难道我还说不得她了?再不好好教教,还不定长成什么刁顽的性子呢。容祥!”容毓飞被激出火来了,冲着门外喊道。 “在,大少爷有何吩咐?”容祥在外面应了一声。 “去把小姐带来!” “容祥你站住!”江月昭大声喝道,“没我的话,谁也不许动雪儿!” 容夫人见江月昭发话了,她便沉着脸坐在那里,静默着。 “你……”容毓飞满面愠色,“我还没说你呢!你倒自己先蹦出来了!平时你就纵着她,皮得没边儿了。现下又做出这等事来!你还有脸护着她?” “哼!就是我惯的!又能怎样?我偏护着!又能怎样?”江月昭被他骂得火起,也顾不上讲理。 “你……”容毓飞对江月昭历来只有溺爱,到此时才知道,自己居然不会跟她发火,瞪了她半天,方说:“你封了个郡主,连夫君的话也不听了吗?在这个家里,你休想摆那郡主的架子!容祥!还不快去!” “容祥你站着!”江月昭再次喝止。门外的容祥,一脸的为难,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你不说,我倒忘了这茬儿。”江月昭冷冷地跟容毓飞说道,“我还是个郡主呢,哼!本来我也不想在家里装什么郡主,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端起这个架子用用!我倒要瞧瞧,今儿哪个敢动雪儿一根汗毛!” 说完向容夫人一福:“太太,雪儿腿上还伤着,我不放心,我先告退。” “福珠姐姐,跟我回去照顾雪儿。” 几句话说完,转身向屋外走去。周福珠为难地抬眼看了看容毓飞,最后一咬牙,起身跟江月昭走了。 容毓飞怒瞪着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刚想说什么,容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们娘儿几个好心来探病,你瞧让你给闹的。小翠,我们也走吧。”说完,带着杜小翠和丫头们,也起身走了。 容毓飞简直无法明白。平时瞧着她们一个个儿的,都是宽厚仁和的人,怎么今儿对一个刚没了孩子的女人,却都如此刻薄?更何况这没了的,也是他的孩子啊?小昭也就罢了,平时与灵儿就不和,怎么连娘和奶奶也是这个样子?就因为灵儿出身青楼吗? 他愈想心中愈是忿忿的,转头再看赵灵儿,一脸委屈惶恐,流着泪拉着他:“毓郎,你也看到了,灵儿以后,就只能依靠你了……” “……唉!”容毓飞直觉得满心无奈,无处可说。 江月昭回了锦蕙院,心中烦闷。她当然不信雪儿一推,就能把赵灵儿的孩子摔没了,又不是纸糊的,哪就那么不经推?尤其小红死了,她更觉此事可疑。可是没有证据,这事终是说不出口。 再看雪儿,小腿儿上裹着绷带,弓着腿坐在那里,一脸惊恐。见了江月昭,“哇”地就哭了出来:“大娘,我没用劲,我就那么一推,她就坐那儿了,不是我害的小弟弟……” 江月昭心疼地抱起她来:“雪儿别怕,不怪你,没事了……” 晚上,容毓飞也没回来。她让人出去问,回来说歇在苍芜院了。 前段时间两个人如胶似漆,江月昭都快忘了容毓飞自己的这个院子了,是呢,游在龙走了,苍芜院腾出来了。 小雪因为腿疼,睡在她身边一直哼哼着,江月昭一宿没睡好。 第二日早晨,杜小翠早早地就来了,见了江月昭,先请了安。 江月昭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她也不问,静静地等着。 杜小翠犹豫了半晌,终于开口说:“有件事儿……本不该我来说,可是我瞧着实在不过眼,也替妹妹不平。你在王府这几天,赵灵儿那个狐媚子,天天在锦蕙院门口等着大少爷,每晚大少爷一回来,就被她给拉走了,真真是……把青楼的手段都用到家里来了。” 江月昭听了,面上沉静似水,内心却一片翻江倒海。她强自镇定,没让杜小翠瞧出来:“我知道了,姐姐这话,在我这里说完就罢了,若传出去,倒让人觉得我们姐妹间搬弄是非。” “那是,我知道轻重,只是实在看不过眼,只说给妹妹知道。”杜小翠赶紧应了。 杜小翠的话,让江月昭如身临冰窖,虽是暖春四月,却只觉得心冷如冬。 依她的性子,她该愤怒的,应该冲到容毓飞面前,指着他的鼻子斥问:你怎么敢背着我跟别的女人?! 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只是一天闷坐在院子里,呆呆地。是呢,她凭什么去问?他并不是背着她跟别的女人。赵灵儿也是正式从府门抬进来的,自己与她的区别,不过是一个走正门,一个走侧门而已,性质上,还不都是他的女人?赵灵儿也好,杜小翠也罢,甚至包括周福珠,他要去哪里,还不是他说了算?前段时间两个人甜蜜幸福,自己都快把这件事忘了,以为这个男人从此就是自己的了。这才离府几天,矛盾就浮出水面了。以后怎么办?象娘一样?象婆婆一样?象八王妃一样?象这里所有的女人一样?与这三个女人共事一夫,为他营造一个妻妾和睦的假象吗? 心绪烦乱纠结,江月昭一天脸色都不好看。到晚上,她哄睡了雪儿,躺下后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披衣起身,出了锦蕙院。 春光正好的时节,连晚上空气中都散发着润润的草木生长的清香。月光如水,温柔地抚过世间万种惆怅,悲悯地俯视着在月下愁肠百转的人儿。江月昭心事沉沉,连带着步子都是沉沉地,有什么东西将她的心涨得满满的,让她觉得心脏不能负荷,似要往下沉,又似要往外裂。 脚步无意识地移动,再一抬头,就见到了那扇门,还有门上“苍芜院”三个劲遒的大字。 她立住,默默地注视着这扇门。 他就在这扇门内,现在正在熟睡吧?他可知道我心中的百转千回?为了这个男人,我从几百年后的开明盛世,来到这蒙昧初开的时代。如果我守住初衷,只为报一段情仇,倒也能万事放开。可是,我的心已经不受我的控制了,它一见了他,就欢心喜地的要蹦出我的胸腔。承认吧,江月昭,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于是便有千般烦恼,万种悲伤,紧随着这爱,侵入了心房…… 原来有时候,无爱是一种轻松,有爱则无比沉重…… 江月昭也不知道自己在苍芜院门外站了多长时间,一阵夜风吹来,她打了一个寒噤,暗自叹息一声,便转身往回走。 沿着来时路,她正慢慢地踏着步子,就听到前方一阵焦急的脚步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第五十章 百年代沟 江月昭立住了,她望着这个身影---容毓飞!她再熟悉不过了!或者说,这个身影根本就是住在她心里的。 容毓飞显然也看到她了,他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双手握住她的肩:“小昭……” 月光下,容毓飞的眼中闪着焦灼慌乱的光:“我去你房里,只看到雪儿,我还以为……” 以为我又跑了吗? 容毓飞望了望她身后,大概判断出她从哪里走来的了,心中一阵激动,“你去苍芜院了吗?小昭……我……” 这个女人,无论她做什么,无论她对她错,他都无法责怪她,他的心终究是在为她而跳动,她在哪里,他的魂儿就在哪里。他怎么能失了自己的魂儿? 容毓飞心中多少爱意,此时却无法言说。他便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抬起她的下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他撬开她的牙齿,舌头长驱直入,在她口中攫取他渴望的香甜。他的唇又一路辗转,吻遍她的脸颊,最后落在她的耳垂上,他轻轻地啃咬着,舔噬着她柔软的耳垂。 江月昭没有抵住他的挑逗,闷哼了一声。 这一声嘤咛,点燃了容毓飞无比的热情。他一把抄起江月昭,将她扛在肩上,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便到了苍芜院门前。他踹开院门,直冲进卧房,将江月昭往床上一扔,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此时的容毓飞,已经完全找不到理智了。他一边解着江月昭的衣服,一边在她的身上胡乱亲吻着。 “小昭……小昭……”声音模糊而喑哑。 就在他要解开她身上最后的羁绊,纵横自己的渴望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叹息。 他抬起头,迷离地望向她的脸。 有两滴泪,正在沿着她玉莹莹的面颊,缓缓流下。 “小昭!”容毓飞如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整个人都激灵一下子,“你怎么了?” 明明是两滴清泪,却如同火焰般灼痛了容毓飞的心,他慌乱捧起她的脸,心急地问道:“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对不起,我太想你了!哪里疼?” 江月昭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却有更多的泪水流了下来。 “……昨儿我骂你,也是一时情急,你要生气,就打我两下子。”她不说话,他也搞不清原因,只好自己猜。 江月昭拢了拢衣服,坐了起来,擦掉脸上的泪水,静静地看着容毓飞。 对着江月昭清冷的目光,容毓飞心慌起来。他觉得眼前的人儿如此陌生,人离他如此近,心却那么远,远到一个他看不到的距离。 他也坐起身,伸手一下一下地将她的衣裙整理好,揽着她的肩:“小昭,你怎么了?跟我说好吗?” “你爱我吗?” “爱!”虽然容毓飞说这个字,会觉得难为情,不过他还是斩钉截铁地回答。 “在你心中,爱是什么样子的?”江月昭望着他。 “什么样子吗……就是我一见你就高兴,不见你就想念,心里只想宠着你,疼着你,不想让你吃苦……”容毓飞一边想一边说,希望尽量描述得清晰一些。 “这些吗?”江月昭眼神迷茫。 “这些不够吗?”容毓飞迷惑了。 “相公,我也爱你,很爱很爱,你知道在我心里,爱是什么样子的吗?”江月昭望着桌上烛火。 “小昭……” “在我心里,爱是白天的太阳,晚上的月亮,是唯一的,是不可重复的,也是没法重复的。为了得到它,我愿意学夸父追日,跨越万水千山,哪怕最后焦渴而死,我愿意学嫦娥奔月,服下仙丹灵药,哪怕从此后清寂一生……我的爱,是春天发芽的第一棵小草,是夏天绽开的第一枝清莲,是秋天飘落的第一片红叶,是冬天降下的第一瓣雪花,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江月昭的声音轻轻的,容毓飞听来,却是心中撼然,将江月昭紧紧搂在怀里。 可是江月昭却推开了他:“可是在你心里,爱是满天的繁星,我不过是那最亮的一颗罢了。” “不是这样的……”容毓飞急急地解释。 “你说不是,我问你,我在八王府这几日,你晚上都歇在哪里?” “我……” “你是不是想跟我说,她是你的妾,是你的女人,你跟她在一起是应该的?还是想跟我说,她怀了你的孩子,你陪她是天经地义的?还是想跟我说,她是你的责任,你推不开也抛不下?” 这番话,正是容毓飞心中想说的解释,全被江月昭说了出来。 他怔忡了一下,便说道:“你说的没错,我是这样想的。不光是灵儿,还有福珠和小翠,我不理她们,她们在这府里便没法过活。” 江月昭认真地看着容毓飞,直视着他的眼睛,突然就笑了。 而泪水,顺着她的笑脸,蜿蜒地流了下来,滴落在她的衣服上,洇出一朵朵的小水花儿。 她伸手,系好衣裙上的带子,下了床。 “你要去哪里?”容毓飞有点儿不知所措。 江月昭满脸泪痕,笑着对他说:“你知道吗?我们俩儿之间,隔着一条几百年的代沟……” 然后她迈步,向屋外走去。 容毓飞呆呆地坐在那里,耳边回响着她说的最后几个字:“……一条几百年的代沟……” 他看着她打开房门,踏着沉沉的步子,向院外去。 他突然之间大喊一声:“小昭!”人便飞了出去。 就在院门处,他拦下了江月昭,也不管她的抗拒和踢打,打横将她抱了起来,快步回到卧房,将她摁到床上,拿起一床被子捂在她的身上,他长臂一伸,便将江月昭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 “你放开我!”江月昭哪里挣得开他? “我不会放开你!”他很坚决地说,“我们之间有问题,可以慢慢解决,但要我放开你,万万不能!我是你的夫,自然就是你的天!只要我一天不休你,你就休想离开我!”他急急地说。 “你……你这只大沙猪!”江月昭实在气得无语了,便骂了一句。 “是什么猪都好,我是公猪,你就是母猪,总之要关在一个圈子里。” 江月昭彻底无语了…… 以后几日,容毓飞只要人在家,就盯紧了江月昭。他被她那日的话吓着了,他总是在想她说的那条“几百年的代沟”,想着她说这话时的表情,象是下一刻便会羽化而去一般。 他还是想不明白,我这么爱你,这么宠你,恨不能把你含在口中,捧在手心里,还是不够吗?如果因为这几个妾,那更不应该了。她们已经进府了,难道还能再将她们赶出去吗?那样她们怎么活?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他又没有宠哪个妾,只一心宠她,这也不行吗? 她说她的爱是唯一,他的爱也是唯一呀!他满眼满心都是她,怎么可能再爱别人?她怎么不懂呢? 他心中惶恐,便不错眼的盯着她。晚上,他会推掉饭局酒局,早早地回府,向老太君请了安,便回锦蕙院。江月昭不让他碰,他就学苍芜院那晚,连人带被地搂着她。只要她在他怀里,他就安心。 有一日在老太君屋里,大家请了安闲聊,雪儿向老太君告状:“爹爹脸皮厚!大娘不让他抱,他偏抱,把大娘捂在被子里不让出来。” 众人听了,都捂着嘴乐。 江月昭登时红了脸,斥雪儿让她闭嘴。容毓飞却一派安适的样子,他心想,这有什么?我自己的媳妇儿,抱抱也丢人吗? 当晚,容可雪便被周福珠强行接走了。 赵灵儿在坐小月子,容毓飞有时候想去看看她,便先跟江月昭说,江月昭也不理他。他便讪讪地,尽量早去早回来。 关于那个胡郎中,容尚天派人去找,回来说已经搬家了,搬到哪里去了,左邻右舍也不知道。 容家的三位女主子,心里的疑问便更大了。 不过因为孩子没了,便不存在容家养一个别人的孩子的问题,老太君和容夫人虽对赵灵儿不甚喜欢,倒也没到撵出府去的地步。 江月昭所处的位置,没有证据就更不好把她怎么样了。 江月昭心中越想越郁闷,又加上日日被容毓飞看得死死的,越发烦燥。 =================================================== 收藏啦!收藏啦! 第五十一章 王府借马 这一日,她跟老太君和容夫人说,要去八王府探望八王妃,得了允许,便坐上轿子出了容府。 轿子在街上走了一段,她便喊停。她其实心里不太想去八王府,自己现在这样的情绪,去了白白让王妃担心。回娘家?她是爹娘一手养大的,他们还能看不出她不开心吗?何必让爹娘操心? 她转了一会儿心思,便想起一个去处---青丫婆婆! 她好久没去看望青丫婆婆了。 于是她给了轿夫赏银,让他们回府去,说自己想在街上走走,有两个丫头跟着就行了,让他们回去只跟老太君说已经送到了。 她自己便带着小秋和小冬,一路打听着,去了庆亲王府。 你道她为何来庆亲王府?青丫婆婆的住处,走着去得整整一天。因此她需要一匹马,总不能现去马市买一匹吧?她在外间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唯一能借出来马的地方,就是这个庆亲王府了。 好在庆亲王府离容府不太远。 她到府门口报了自己的名字,门房进去通报。片刻功夫,便出来一位太监,领着她进了府中。 一路曲径游廊,雕栏玉砌,果然是一派王府气象。 太监引她进了一处院落,就见一片翠竹掩映之中,有一个人正坐在一张汉白玉雕石桌前,手执一卷书,闲适地看着。 一身天青色素锦的常服,仍然掩不住他一身的王气贵象,可不正是庆亲王朱尔衡吗? “王爷这里好雅致……”江月昭一边说一边向石桌方向走去。 朱尔衡看到她,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相迎。 江月昭上前见礼,朱尔衡赶紧说:“免礼,论起来你现在也是我的妹妹了,以后见面,这礼就免了吧。” “我是有求而来,怕失了礼,王爷怪罪,不帮我的忙呢。”江月昭笑着说。 “噢?不会是来向我讨债的吧?”朱尔衡调侃地说。 江月昭想起那个四千两银子的笑语,便也笑了:“那个好说,王爷还会赖我的帐不成?今日来,是想向王爷借一匹马用用。” “一匹马?容府还缺马吗?”朱尔衡觉得事情不太对。 “是这样,我要去看望一位婆婆,这位婆婆与我家老太君是故人,不想让老太君知道她住在哪里。我便不好明着回老太君,只说我要去八王府。可是婆婆的住处正经挺远,我只好来向王爷借一匹马用用了。” “你会骑马?” “当然了,王爷小瞧我不成?” “你不是要离家出走?” 江月昭整张脸都挎了下来,人还真是不能有前科,刚才轿夫就一脸不相信的表情,如今这位王爷,干脆直接问出来了。 “我要落跑,还会带着这两个累赘吗?”她指指身后的小秋和小冬,“所以,还得求王爷给我这两个丫头安排个下处,我从婆婆那回来,再来接她们。” “小姐!”两个丫头一听,也担心她逃跑。 “我要是帮了你,可算是助纣为虐?”朱尔衡仍是觉得不妥。 “我只是一说,王爷要是为难,我也不强求,告辞便是了。”江月昭不欲纠缠,大不了不去就是了。 “罢了,郡主轻易也不会开口相求,我便帮你这个忙。” 他吩咐旁边的太监带小秋小冬去安排下处,自己带江月昭往马棚去了。 小秋小冬先是不从,坚持要跟着江月昭。江月昭生气了:“我的话都不听了吗?你们又不会骑马,我怎么带你们?在王府好好呆一天,别给王爷找麻烦,我明日就回。” 到了马棚,江月昭瞧了一圈,挑中一匹枣红色的马,上去拍拍它的脖子,跟它打个招呼,见它挺欢喜的样子,便说:“就是它了。” “这匹马你也敢骑?这可是大宛的狮子骢,性子不太好呢。”朱尔衡有点儿担心。 “王爷放心,我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的。不会是王爷小气,不肯借吧?” 朱尔衡乐了:“一匹马,不值什么,你便是要,我也会给的。” 江月昭便解了缰绳,牵着马走了出来。 她一回头,就见朱尔衡也解下一匹白马,跟着她一起出来了。 “王爷要出门?” “噢,正好我要去城外办点儿事,一起走一程,也好做个伴儿”朱尔衡回答。 江月昭大放地说:“好呀,有人陪着,也不会太闷。” 两个人便牵马出府,上马往城外去了。 开始的时候,朱尔衡还担心地护在她一侧。骑着骑着,他就放心了。看来她确实骑得不错。 江月昭先去陈家酒坊买了一坛桂花酒,又去鼎春糕点坊买了些蜜饯青梅和杏仁酥。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边往城外走去。 “郡主还记得松石山上,你给我讲的笑话吗?”朱尔衡突然问。 “哪个笑话?”江月昭当时失血过多,人都不清醒,哪里还记得什么笑话? “就是一个女子,串了亲戚,回家晚了,在路上……” “噢!想起来了。”江月昭先乐了。 “你只讲了一半,害我寻思了好久呢。不如把另一半告诉我吧。”朱尔衡见她乐,更想知道了。 “呵呵……从头开讲啊。一个女子,出门串亲戚,回家时天色已晚,一路上,有一男子一直尾随,她心中害怕。正好经过一处坟地,她灵机一动,便扑到一处坟头大喊一声‘爹,我回来了,快开门!’后面男子一听,大骇,掉头便逃。女子见他中计,心里高兴,正要继续赶路,就听坟中传出幽幽的声音‘闺女,怎么回来这么晚?’女子汗毛都立起来了,惊恐万状地拔腿就跑。就见一男子,从墓中爬了出来‘哼哼,刚挖到一银器,就被你吓了一跳,敢耽误老子发财,吓不死你!’,说完正欲缩进坟中继续盗宝,却见一老头,正拿着凿子在凿墓碑,他上去问‘老爷子,您这是干嘛呢?’老头儿头也不回,说道‘他们把我名字刻错了,我出来改改。’男子差点晕倒,扔下铲子就跑了。老头放下凿子,冷笑道‘哼!跟我抢生意,你还嫩点儿’。” 朱尔衡问“完了?” “完了!” “也不太好笑啊!”朱尔衡面皮都没动一下。 江月昭脸一挎:“您老可真是个幽默的王爷!真是败给你了!” “不过这个故事寓意挺深,可见世间根本没有鬼,不过是人吓人罢了。”朱尔衡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严肃地说。 江月昭一扶额头,作势要往马下倒:“上帝啊!” …… 言语之间,也就半个时辰左右,便已经出了城门。 出了城,江月昭便如一只脱出牢笼的小鸟一般,也不管朱尔衡,欢快地唱着歌,打马往前奔。朱尔衡被她感染,也是心情欢畅,打马追上去。 快到青丫婆婆住的山谷时,江月昭停了下来,回头跟朱尔衡说:“王爷就送到这里吧,天色不早,你还有事要办。这位婆婆,也不愿太多人知道她的住处。” “那好吧,你先走。”朱尔衡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江月昭冲他一笑,马鞭一扬:“驾!”马儿便飞起四蹄,向前奔去。 朱尔衡勒马停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前方拐弯处。 然后他打马回转,直接回了城里---他根本就没有事情要办。 江月昭到了山谷处,扬声喊道:“青丫婆婆,我是小昭啊,我看您来了!”边喊边提马进了山谷。 “怎么你一个人来了,你相公呢?”青丫婆婆的声音。 “他最近忙,让我代他问候你呢。”江月昭扯谎。 “噢?不是瞒着他偷跑出来的吗?”青丫婆婆讥诮地问。 “婆婆你有火眼金睛吗?我被他欺负的没地方去了,您老就收留我一天吧。”江月昭只好坦白。 “哈哈哈哈……”青丫婆婆放声大笑,“别说一天,就是你不回去了,我也养得起你!” 两人聊着,江月昭已经到了院子里。她下了马,卸下带来的酒和点心,直奔迎在屋外的青丫婆婆:“婆婆,我带了好酒来,还带了京城鼎春坊的点心,他们家的杏仁酥可好吃了呢。” “还是丫头有心,不象那两个臭小子,只知道蹭我的吃食。”青丫婆婆见了江月昭,很高兴。 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进了屋。 第五十二章 山水解怀 到了午饭时间,青丫婆婆兴高采烈地给江月昭做糯米鸡,江月昭就给她打下手,她不敢杀鸡,拔鸡毛还是没问题的。她拿开水把鸡烫了,在一旁拔着鸡毛,水凉拔不下来,水热又烫得她一个劲儿地吸气。青丫婆婆看着她的怪样子,忍不住乐。 鸡做好了,端上桌来,青丫婆婆开了江月昭带来的酒,两个人坐下开吃。 “今儿可真好,就咱俩儿吃一只鸡,没人跟咱们抢,鸡腿一人一只,翅膀一人一只,多美啊!”江月昭感慨着。 青丫婆婆抿了口酒:“有人抢饭吃,有时候是一种幸福。” “婆婆……”江月昭不知该说什么。 “我是习惯了,不觉得怎样了。我倒担心你们,年纪轻轻,不好好过日子,闹来闹去。说吧,你和飞儿怎么了?” 江月昭舔了舔沾在手上的肉屑,说道:“人老奸,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唉!什么都逃不过婆婆的眼睛。您老好歹让我把鸡吃完啊?” 青丫婆婆笑斥她:“你那是什么比喻?也敢拿来说婆婆?是掂量我不敢打你吗?” 江月昭自顾自一口鸡一口酒,很惬意地吃了一顿午饭。 她又抢着收拾了残席,刷了碗筷,就见青丫婆婆拿着一只桶,往屋外去。 “婆婆你干什么去?” “浇菜园子去!” “我也去!”江月昭欢快地跟着青丫婆婆,抢着拎桶,跟着出去了。 等来到青丫婆婆自种的位于山坡上的菜园,江月昭只觉心情豁然开朗。 一大片整齐的田垄中,长着各式各样的蔬菜瓜果。有的已经开花了,有的正长得绿油油,还有的刚冒出芽儿来,一派绿意盎然。 江月昭兴奋地大叫,奔到田里又蹦又跳。 “快站住吧,我可怜的小青葱,让你踩倒一大片!”青丫婆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江月昭赶紧收了脚,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向青丫婆婆吐了吐舌头。 这块菜园,青丫婆婆选在一条山溪的旁边,因此浇园子很方便,拎桶走出几十步,便能打来水。 江月昭走到溪边,打满一桶水,使劲一提,没拎起来。她便倾斜着桶倒出去一部分水,再一拎,还是没拎起来。青丫婆婆摇了摇头,走了过来,打满水,轻轻一提,如提一只空桶般,步履轻盈地往田里去。 江月昭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跟着走回去。 两个人一人一瓢地浇着水,江月昭便把她和容毓飞的事跟青丫婆婆说了。 青丫婆婆听完,对江月昭说:“这有什么?你的想法没错呀?凭什么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人就该守着一个男人,还得跟他的其他妻妾争宠?什么狗屁道理?” “对呀对呀!”可算有人支持她了,江月昭很高兴,“他居然还说,他是我的天,只要他不休我,我就别想离开他。我倒想问问他,在他这片天下,到底要藏多少女人哪?” “你要是忍不下那个什么灵的,告诉婆婆,婆婆替你一鞭子结果了她!”青丫婆婆将一瓢水浇在一株开着黄花的油菜上,轻松地说。 “啊?”江月昭一时怔愣,怎么说到杀人上去了?“杀了她……我倒没想过。再说,相公要是存着三妻四妾的心思,杀了赵灵儿,还有李灵儿王灵儿,哪里杀得过来?” “多少灵儿都不怕,不过费力气多甩几鞭子罢了。”青丫婆婆面不改色地说。 “……”江月昭突然想起来,游在龙说过这位婆婆年轻时娇俏泼辣。现在娇俏没了,泼辣可还在呢。 “还有你们家那个老太君,年轻的时候,把个容元庭看得紧紧的,你们家老老太爷要给容元庭纳个妾,她仗剑就冲到人家女孩儿家里去了,吓得人家女孩儿当场就晕过去了,哪里还敢进容府?以后再也没人敢提给容元庭纳妾的事。她年轻的时候痛快了,到老了,纵着儿孙左一个右一个的往家里接,可见事不关她,她是感觉不到痛痒的。” “老太君年轻的时候这么厉害?老太爷是不是很怕她?”这种八卦消息,最能提起江月昭的兴趣,她很三八地追问。 “也不都是怕,还是因为爱她吧。容元庭人很好的,不好那些声色犬马的事,一心一意地守着游芙蓉。她……真是个有福的。”青丫婆婆心有所触。 “婆婆……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学老太君,拿剑去吓唬人吧?”江月昭又回到自己身上来。 “你看婆婆,不就知道该怎么办了吗?难道你希望象婆婆这样孤老一生吗?”青丫婆婆一句,接着又说,“你躲到我这里来有什么用?你不是喜欢他吗?那就去抢啊!凭我们小昭这等人才,还会抢不过那个狐狸精?” “倒也不必抢……唉!”江月昭觉得跟青丫婆婆也说不清,在这个老太太眼里,什么事情不是黑的就是白的,自己心里的复杂纠缠,估计她也不会是明白,便叹了口气,不说了。 沉默了一会儿,江月昭小心翼翼地问青丫婆婆:“婆婆……你恨悲吾大师吗?” 这个问题她好奇很久了。 “我恨他作什么?他从一开始就是个和尚,也没骗过我,更没给过我承诺。不过是我自己没出息,心里装不下第二个,才落得如此下场而已。”青丫婆婆坦然地说。 “婆婆……”江月昭听着心酸,上去搂着青丫婆婆的脖子。 “傻丫头,”青丫婆拍拍她的脑袋,“不用为婆婆难过,婆婆可比你幸运呢。我爱的男人,一辈子都没有别的女人,呵呵……” 江月昭被她逗乐了…… 两人浇完了园子,在溪水中洗了手脚,便下山回屋了。 青丫婆婆见天色还早,怕容毓飞担心,便撵江月昭回城。 江月昭只说今天他不会找她,赖着不肯走,青丫婆婆也没办法,只好留她住下了。 晚上,青丫婆婆收拾了另一间屋,让江月昭过去住,江月昭偏不去,挤到青丫婆婆的床上不肯下去。 青丫婆婆撵她不走,只好拿了被子来,两个人睡在一处,又絮絮地说了半夜话,才睡下了。 第二日,两人都起得很晚。 青丫婆婆一开门,就见一个人牵着马,站在院外。 正是容毓飞。 青丫婆婆一见容毓飞,便乐了,冲屋里喊:“小昭快来看,我们有客人了呢。” 容毓飞听她喊小昭,脸上轻松了下来,接着换上了一种嗔怒的表情。 江月昭尚不知死活,一边挽头发一边走出来:“谁啊?” 一出门,就看到容毓飞正满脸怒意地瞪着她,她先吃了一惊,想了想,又觉自己有点儿理亏,怯怯地问:“你怎么来了?” “哼!胆子越发大了!自己一个人也敢跑这么远,要不是我今儿一早去八王府接你,还不知道你又失踪了呢。” “什么我又失踪了?我来青丫婆婆这里,也算失踪吗?”江月昭强辩道。 容毓飞白了她一眼,接过青丫婆婆手中的水桶,出去打水去了。 “臭小子,很象他爷爷呢,容元庭当年也是这样紧张游芙蓉,唉!”青丫婆婆感叹道。 “婆婆可别抬举他了,老太爷当年也娶四个老婆吗?”江月昭气哼哼的。 容毓飞打来了水,又帮青丫婆婆烧火煮粥。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江月昭还是忍不住好奇,上去问人家。 “你总共才认得几个地方?如果婆婆这里也没有,就只好让老太君再去求太上皇了!哼!一天都不让我省心!”容毓飞怒意未消。 “我……谁让你瞎操心了?光天化日之下,我能出什么事?”江月昭不忿地回道。 容毓飞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终究没说出来,停了一下,又说:“不能跟老太君说,还不能跟我说吗?下次要来,我陪你就是了,再别自己出来了。” 江月昭听他口气,已经软了下来,便没再辩,只是扁了扁嘴,心道,我就是为了躲你才来的,还能告诉你陪着? “也没什么不能让你家老太君知道的,只是让她知道了,我也不会去看她就是了。下次要来,也别自己偷跑出来,知会家里一声,省得大家担心你,晓得了?”青丫婆婆对江月昭说。 “晓得了。”江月昭只好应道。 粥好了,青丫婆婆又切了几只咸鸭蛋,拌好几样小菜,端了上来。 虽然只是清粥小菜,容毓飞和江月昭都吃得很香。 第五十三章 遭遇伏击 用过早饭,容毓飞便说家中有事,要带江月昭回去了。青丫婆婆虽是不舍,也只能嘱一句以后常来,便没再留。 容毓飞看着江月昭牵出那匹狮子骢,问她:“这马是哪儿来的?” “……跟庆亲王借的。”虽然有点儿心虚,还是坦白了。 “当了郡主,能耐大了,借马都借到王爷家去了……”容毓飞心里不舒服,语气也酸酸的。 两人便拜别了青丫婆婆,上马向谷外走去。 马蹄声“哒哒”响着,两个人沉默无声。江月昭见容毓飞脸色不好看,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偷跑出来,还是因为跟庆亲王借马。 “相公,你见过青丫婆婆的菜园子吗?”她只好找话题,“满园子绿叶黄花,可美了呢。我要是也能有这么个菜园子就好了,每日去园中,采来新鲜的瓜蔬,用溪水洗净了,绿盈盈的……哇!想想都美。”江月昭兀自说得无限向往的样子。 容毓习只是瞥她一眼,见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嘴角微扬,笑了一下。 江月昭自顾自叽叽呱呱地找话说,容毓飞那边一直沉着脸,表情严肃。 江月昭心想,就算我没告诉你,你也不必这么拽吧?我这不都跟你回去了吗? 她正想损他几句,突然容毓飞脸色一沉:“嘘!别出声!” 什么啊?神神秘秘的?江月昭心中大不以为然,刚想张嘴问,容毓飞又低声说道:“跟紧我!”说完便朗声喝道:“藏着掖着的,算什么英雄?各位还是现身吧!” 就见两面山坡上,林中人影晃动,片刻,便有十几个蒙面人蹿了出来,挡在了他们的路上。 江月昭大吃一惊,这是什么阵仗?难道又有人盯上自己吗? “各位有何见教?”容毓飞面沉似水,说话气韵也不似往日,显然是动了内力的。 江月昭正被他的声音震地心中发颤,就觉座下宝马往前一栽。原来当先的一位黑衣人,瞅准了江月昭是一个弱处,扬手一枚梅花镖就打中了江月昭座下宝驹。 电光火石之间,容毓飞出手如闪电,只一捞,将江月昭提到自己的马上。江月昭的那匹马,一声嘶鸣,倒在了地上。 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冷笑:“容公子果然出手不凡。不过你今儿多了个累赘,恐怕动起手来就不那么利落了吧?不如将你家少奶奶留下,公子回去筹够银子,我们自会放了你家娘子。” 江月昭一听,心里有几分明白了。她想:我可够真倒霉的,总共偷跑出府两次,第一次被人抓去,逼容家运银子,这次又让人瞄上了,要拿自己换银子。看来自己又给相公找麻烦了。 江月昭想着,怯怯地回头望容毓飞。 “别怕,有我在呢,没事。”容毓飞不知她是愧疚,只道她是吓着了,柔声安慰她。 “容公子和少奶奶夫妻情深,还是留待回家后再演吧。在下的提议,容公子以为如何?”黑衣人见容毓飞没理他,又问一次。 “哼!就凭你们几个?也敢抢容家的银子吗?要让我娘子跟你们走,还得我问手中这根棍子答不答应!” 容毓飞说完,从腰间拔出一支短棍,江月昭正在心中哀叫:这不会是他的武器吧? 却见容毓飞扬手一甩,那支短棍便长出五六尺来,竟是一根泛着青光的精钢铁棍。 “既然公子一意孤行,我们就来领教领教你的少林盘龙棍!”领头黑衣人说毕,抡起一把金背大砍刀,直扑了过来。 十几个蒙面人一见头儿动手了,便一拥而上,将容毓飞和江月昭围在中间。 只听容毓飞大喝一声,目中精光绽射,手中铁棍一伸,向领头儿的大砍刀直捣过去。那位领头人自恃功力不弱,也不避开,只将手腕一翻,以刀背迎向容毓飞的扫来铁棍,(奇*书*网^.^整*理*提*供)只听“铛”地一声金属相击之声,在江月昭面前炸开几颗金星。 硬碰硬的一击,领头人被震地后退三步,虎口撕疼,大刀险些脱手。他心中暗惊,未料到容毓飞年纪轻轻,内力如此浑厚。便再不敢硬碰,只伙同众人采取围攻的战术。 容毓飞震退领头人后,并未松懈,长棍一挥,向一侧先攻到的几个蒙面人迎头扫去。众人听到虎虎风生,有人闪身避开,也有人不知轻重,挥剑欲挡,便被这一棍扫飞了手中的剑。 容毓飞边打边瞧,看到一人正瞅准他的马,仗剑击来,便一提马缰。这匹马跟了容毓飞多年,与主人甚有灵犀,得了主人的令,前蹄高高扬起,避开了这一刺。 容毓飞料定必会再有来人攻击他的马,便揽住江月昭的腰,一拍座下宝马,提气身纵,带着江月昭飞离了马背,落到了三丈开外的一处空阔地。 他的白马,长嘶一声,奋蹄冲出蒙面人的包围圈,冲到树林中去了。 容毓飞一手扯着江月昭,将她护在身侧,另一手长棍一舞,顿时一片银光巨浪,向攻上的黑衣人汹涌而去。黑衣人们此时已经知道他内力雄浑,不敢硬接,闪避之间,趁虚进攻。 领头那位黑衣人见他单手使棍,便知是受江月昭的牵累。他便不再正面攻容毓飞,只是瞅准罅隙,挥刀向江月昭身上招呼。 江月昭心中大恨,暗骂一句:鄙陋小人!专捡女人下手! 她想起在松石山上,也是这种群攻的打法,她当时也是帮了大忙的。眼下形势危急,害怕是没有用的,不如故伎重施,兴许能帮上相公的忙。 于是她看向容毓飞腰间的佩剑。就在容毓飞连劈数棍,逼退几个黑衣人,得了霎间喘息的当口,江月昭一手握住他腰间剑鞘,另一手一用力,“锵”地一声,宝剑便握在手中了。 容毓飞因为有经验,知道她要干什么,也没阻拦,只说:“千万小心!” “相公放心!今日我们就夫妻联手,灭了这群龟孙子!”江月昭声音清脆,说得豪气天纵,容毓飞听了忍不住要乐。 包围在外侧的黑衣人可就迷惑了,怎么这位大少奶奶会武功吗?消息中没说呀? 领头儿的没有在意,瞧她刚才的表现,就知道她根本没有功力。他呼喝一声:“上!” 就有六七个黑衣人展开各自武器,再攻上来。 江月昭见一黑衣人挥刀斩向容毓飞左臂,容毓飞正横棍欲挡,她瞅准时机,大喝一声:“刺你的喉咙!” 那黑衣人一听,赶紧回刀欲护,却未料江月昭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握剑向他的脚面扎去,“扑”的一声,一剑贯通了他的左脚,黑衣人“呀”地痛呼一声,蹦着右脚撤了出去。 江月昭一击得手,心中得意,望向容毓飞,只见后者虽在应战,却是嘴角上弯,显然想笑。 众黑衣人心里惊讶,这是什么打法? 可是手中未停,其中一人便执剑攻向江月昭。江月昭心里有数,知道容毓飞挡得开他的攻击,也不管他,便又喝一声:“刺你的喉咙!” 那人有了前车之鉴,赶紧一沉手中青剑,欲护下路,江月昭手中剑花一挽,直直地奔他的喉咙去了,“哧”地一声,金属撕裂皮肉的声音,正中那人喉咙。 众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领头人大怒:“臭婆娘!都给我上!先做了这婆娘!” 其实他这话等于没说,容毓飞会眼看着他们做掉他老婆吗?虽然是向江月昭的方向攻,其实还是在跟容毓飞打。江月昭只在那里握紧宝剑,等待时机。 因为众黑衣人对她都起了防备之心,她等了半天,也没什么好机会。她站在那里着急,心里灵机一动,便再次断喝:“刺你的喉咙!”说完作势欲提剑。 围攻的众人皆心中一凛,全神贯注地防着她,不知她要刺谁,也不知她要刺哪里。 就这一瞬间的分神,容毓飞扬起手中铁棍,幻化出一片青蛇攒动,“扑扑扑”三声!就有三个黑衣人被劈中。 而江月昭只是站在那里,一动未动。 尽管眼前尚是情势危急,容毓飞却实在忍不住了,他朗声大笑:“哈哈哈哈……娘子好样儿的!” 领头人暴怒:“哼!本不欲取你二人性命!既然你们自己活腻了,就怪不得我了!” 说完,他对众黑衣人一挥手:“撤!” 第五十四章援兵出手 容毓飞当然不会真以为他们是要撤,他全神戒备,正欲持棍追上,就见这帮黑衣人跃到几丈开外,手中一撒,一片梅花镖流星雨般地向他们射来。 容毓飞赶紧将铁棍舞成一团青光,“叮叮……”一片脆响,梅花镖纷纷落地。 江月昭也在那边双手握剑一通乱挥,她当然不会挡什么暗器,只是她想能挡开一个是一个而已。 领头人见这一拨未中,便再喝一声:“放!”众人又是手中一扬。 容毓飞自是不会把这种手段放在眼里,手中铁棍一舞,密不透风。他心中还在想:就只是这个,便要了我们的性命吗?眼光一扫,却见江月昭身后,三个黑衣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欺近了,一人手中一把短刀,向江月昭后背砍来。 关心则乱,上次松石山,容毓飞就因为自己出手晚了,让江月昭中了两剑,心中一直悔恨。此时见三人齐齐奔江月昭而来,她却毫无知觉的样子,心中大急。 “小昭小心!”他大喝一声,棍子舞成一片巨浪,急急地击落了射来的梅花镖,运足全身劲力,回身一棍向三人手腕劈下。 这种刹那之间的变故,根本不是江月昭这种平常人能反应过来的。容毓飞回棍一劈,她的注意力尚在前方的梅花镖上。本来见容毓飞挡落了所有梅花镖,心下一松,可是她再定睛一瞧,镖虽击落,却紧跟着这一拨镖,有一道银光破空而来,竟是瞄准了容毓飞的后背。 “有暗器!”她大喊一声,下意识地一顿胡乱挥剑。还真让她这只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只听“叮”的一声金铁交鸣之声,可惜那匕首被运足了力道,根本不是她能挡得开的。她这一挥,只是改了它的方向。 容毓飞全部势头都扑在三个暗中袭来的黑衣人身上,未及回身,那只匕首便没入了他的右臂之中。 “相公!”江月昭象自己被刺中一般。心中大痛。 容毓飞一皱眉,回手拔下匕首,瞧了瞧,安慰她说:“不要紧,没有毒!” 领头的黑衣人见容毓飞右臂受伤。料他必会力道减弱,心中大喜:“全给我上!” 容毓飞心中也暗急。 一众黑衣人正振奋精神,卷土重来,齐攻而上,突然眼前有无数金蛇飞舞。随后一片痛呼,有人捂脸,有人捂手腕。有人捂胸口,更有几个功力稍弱地,连手中的兵器飞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 一道青影在这一片金光中,翩然而至,落在了容毓飞和江月昭面前:“从哪个洞里钻出来的肮脏鼠辈?也敢在我的地盘上猖狂?” 只见青丫婆婆手挽金鞭,意态从容地立在那里,目光扫过一众黑衣人。 那领头人心中大骇,自己还没看清来人呢。就被她放倒了一片,这老太太的功力简直深不可测。他心知打不过,可是一则任务未完成,回去不好交待,再则见人就跑。恐属下以后会笑他怕一个老太太。 于是他强撑一口气,骂道:“哪里来的老物!活腻了吗?” 青丫婆婆是什么火爆脾气?哪是能忍得下骂的?那人最后一字堪堪出口。一条金蛇翻扭着直扑他面门而来,他倒是想挡,可惜功力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便只听“呲”地一声,蒙面黑布被扯了下来,同时在面上留下一条斜贯左右脸颊的血痕。 “梅江那老匹夫竟然教出你这等不敬尊长的龟孙,可见他只知道抱小老婆!今日你犯到我手里,我就替他教教你!”说完金鞭一抖,人就欺上来。 领头人正是青丫婆婆所提的梅江---梅花山庄庄主的孙子梅子平,他本被骂得心头火起,可一见这老太太一语点破他地身份,并且根本不把他爷爷放在眼中,心知自己和她恐怕差着不只一个级别。又见她金鞭来势凶猛,象要取他性命,便大喝一声“撤!”率先跑了。 青丫婆婆岂是能饶人的?提气纵身就要追。“婆婆别追了!”容毓飞喊道。 青丫婆婆回身问:“就这么饶了这群混蛋?” “他们只是喽罗,杀了这批,还有下批,凭白弄脏的婆婆的鞭子,不值得。”容毓飞说道。 江月昭此时正认真地给容毓飞包扎伤口,听他这样一说,便问:“你知道这些人的来历?” 容毓飞张口欲说,想了想又顿住。青丫婆婆便知事情不简单,问他:“大概你就是因为这群人,才亲自来接小昭地吧?” 容毓飞白了江月昭一眼,点了点头。 “你家的事,我也不好多问,不过我的小朋友,也不能容别人随便欺负!要是有需要我老太婆地地方,给我捎个信儿来便是。”青丫婆婆仗义地道。 “谢谢婆婆,今日扰了婆婆的清静,实在过意不去。我和小昭还是应该赶紧回府,婆婆,就此拜别。” “去吧。” 容毓飞一声呼哨,他的马便从林中跑了出来。江月昭借来的马,此时正倒在血泊中抽搐,眼见不行了。两个人便共乘一骑,直奔京城而去。 一路上,江月昭就想问容毓飞事情的原由,只是容毓飞打马狂奔,耳边风声呼呼,根本不能说话。 待回到府门口,容毓飞下马,把江月昭接下来,给两个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拉了拉披风挡住臂上伤口,才进了府门,却没有先去老太君那里回话,而是直接回了锦蕙院。 江月昭心里明白,他不想让老太君和容夫人知道她私自跑去那么远的地方,心里不禁感激。 回了锦蕙院,江月昭重新给他上了药,包扎了伤口,又找来衣服给他换。自己心里却越想越伤心,好象自己就是个惹祸精。总是让他身陷险境,想着,眼泪便下来了。 容毓飞原本想作势斥她两句,见她哭了,心就软了下来。走过去把她搂进怀里:“现在知道害怕了?以后去哪里,可要先告诉我,知道了吗?” “嗯……今儿要不是你去了。我岂不是又让人给抓走了吗?我真是倒霉,出府两次,两次都遇匪类。上次是青龙帮,不知这次是哪一个?”江月昭环着他的腰,委屈地说。 “这次……可不是匪类。不但不是匪类,还是皇天贵胄呢。”就将裕亲王的事说给她听了。 “什么狗屁王爷?没银子就上人家要,不给就杀人,跟强盗有什么分别?这样地人要是当了皇帝,老百姓还有好日子过吗?”江月昭鄙夷地说。 这时。一个平时洒扫庭院的婆子,敲了门进来了:“大少爷,大少奶奶。老太君刚才就着人来问了,让两位回来后,到前厅议事。” 江月昭这才想起,小秋和小冬不在庆亲王府呢。 容毓飞奇怪,容府外间事务,大事得禀告老太君,这是从他爷爷那里开始养成的习惯,不过容夫人却是从来不过问外间事务的。怎么这次议事还叫小昭呢?想了一下也明白了,看来老太君着实看重这个孙媳妇呢。 江月昭赶紧换了身衣服,要随容毓飞前去。走到门口处,她拉了拉容毓飞地袖子,站住了。 “干什么?”容毓飞不明所以。 她向门外望了望。见没人,便踮起脚尖。在容毓飞地唇上吻了一下:“谢谢相公去救我。有相公在,我什么事都不用怕,好安心哦。” 容毓飞立时心情大好,嘴都合不拢了,揽过江月昭,在她额头亲了一下,便拉着她的手往前厅去了。 进了前厅一瞧,嚯!好大地阵仗!老太君和容尚天一左一右坐在主位上,下面一溜两排长长的座位,已经坐满了人,江月昭只认得为首的两个,一边是悟光,一边是游在龙。 容毓飞进了厅中,一瞧来人,高兴地冲上去,欢蹦乱跳地不似平日沉稳。 “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六师兄……”叫了一大圈的师兄,挨个上去抱人家。几个少林和尚,见了容毓飞也很高兴,但毕竟是出家人,矜持得多。 这边江月昭见他只顾师兄,便盈盈来在游在龙面前拜下:“表兄好啊,又见面了。怕是表兄家中地椅子还没坐热乎呢,表嫂不知该怎么怨我们家呢。” 游在龙赶紧起来回礼:“弟妹说笑了,容府的饭菜好吃养人,我还没吃够呢,毓飞的苍芜院住着也好,我这是舍不得他的院子,就又回来了。” “呵呵……”江月昭脆声笑了,“表兄如此喜欢容府,真是最好不过。不如赶明儿把表嫂和小侄子接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住在一处,老太君也会开心呢。” “这个主意好!等这事儿过了,就去把淑芬和匡儿给我接来!”老太君高兴地说。 “只要老太君高兴,在龙无不遵命。”游在龙附合道。 江月昭又挨个跟游在龙带来的人见了礼,见容毓飞那边已经抱完了,便走了过去,向悟光一拜:“大师兄好!” 悟光见了她,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双掌合什道:“阿弥陀佛!前次地事情,多有得罪,还望弟妹海涵。” “小事一桩,一家人不打不相识,师兄不必挂怀。”江月昭赶紧说。 又由容毓飞引着,一个一个拜见了他的师兄。众人才落座,开始讨论正事。 江月昭心里知道容毓飞想隐瞒今天遇袭的事,是怕老太君责怪她。可是她暗自掂量了一下轻重,还是说出来的好。于是就先把今天遇袭的事说了。 容毓飞怕老太君怪罪江月昭,便赶紧将她那三句“刺你地喉咙”的事,说给大家听。 大家听完,哈哈大笑,连几个矜持的少林和尚,也绷不住乐了。 老太君笑骂她几句,也没真责备,加上听说她去探望青丫,而青丫就住在城外不远处地一个山谷,不免一阵感叹。 第五十五章容府戒严 “看来裕王已经等不及了,要对容府动手了。”容尚天有点儿沉重,这一大家子一百多条人命,可都是他的责任呢。 “如果国家有需要,容府也不会吝啬银子,可惜裕王却是居心叵测,慢说出了这笔银子,会给容家带来天大的灾祸,即便没这祸事,也不能纵容裕王扰乱朝纲,犯上作乱。游云山庄各位英雄,少林寺的各位师父,以后的日子,免不了偏劳各位了。”容尚天说道。 “但凭容老爷吩咐。”两方人马抱拳说道。 于是便安排了每日容府周围巡查事宜,将容府护院家丁排了班次,由几位少林寺的师父负责带着。游在龙和悟光都说这几日会联络江湖朋友,打探一下到底裕王手下都用些什么人,也好知己知彼。 今日一战,便暴露出来一个梅花山庄,恐怕这还只是裕王的小卒子呢,因此众人都不敢掉以轻心。 江月昭想了想,说道:“老太君,孙媳有个想法。裕王垂涎东宫之位日久,处心积虑之下,势力绝对不可小觑。这次事情,看起来只是三百万两银子一件事,但这笔银子,在他整个的谋逆计划中,想来也占着重要位置呢,没有这笔银子,他的叛军便后援乏力,打不了持久战。如此关键的一步,裕王定会倾力走好,容府面临的压力,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要大。” 众人听了,心中皆以为然。 “那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付?”容尚天问她。 “我们毕竟是民间势力,虽有众位英雄相助,但跟蓄势已久的裕王比,力量相差悬殊。儿媳以为,不如在此时,瞅准时机。找对靠山,联合裕王的对方力量,方可摆脱此次困境。” “你是说……庆亲王吗?”老太君犹疑了一下,还是说出来了。 “朝堂之上的事情,我知道的不多,这其中的复杂利害,还得靠老爷和相公来决定。” “如此一来。容府就彻底与裕王为敌了。”容尚天沉吟道。 “我同意小昭的想法,其实只要容家不给裕王银子,就已经表明立场,与他为敌了。这种时刻,非此即彼。没得选择了。”容毓飞说道。 “而且…”江月昭补充她的想法,“我们拒绝了裕王,就相当于帮了他地对方力量一个大忙,如此功劳,为何不邀?我们又不要对方的赏。只是希望能出手相助。最好能鼓动对方借此机会打击裕王,让他从此一蹶不振,否则对容家。终究是个祸患。刚才老太君说到庆亲王,我想庆亲王能走到今天,绝不仅仅靠他的宽仁爱民,恐怕他手中的势力,比裕王有过之而不及。我们为何要为了他的天下,独自与裕王抗衡?” “如此,便卷入宫廷争斗了……”容尚天始终持保守意见。 江月昭的想法超出了原定计划,听起来又有风险。众人一时沉默。 “我们防得了裕王一时,防不了他一世。如果有机会连根拔起,值得试一试。”容毓飞道。 “悟光师父和在龙意下如何?”老太君问。 “容府家事,贫僧本不该多嘴,此次前来。也是奉师父之命,听凭容老爷驱遣。只是刚才听弟妹一席话。确是有道理的,只要裕王不倒,容府就是他地眼中钉。不如先去探探庆亲王的口风,再做定夺。” “悟光师父所言极是,在下也是这样以为,先摸清楚庆亲王的意思,再决定是防是攻,最好不过。”游在龙说道。 “嗯……容家最忌惮的事,便是卷入这权位之争。如今形势逼人,有人硬拖容家下水,身在其中,怕也没用了。”老太君表明了态度。 容尚天面露难色,可大家所说,都是道理,即便这次银子的事躲过去了,裕王终会怀恨在心,以后日子长着呢,防贼千日,不如毙贼于一时,只是这风险,确实太大了些。 他沉吟半晌,终于痛下决心:“好吧,毓飞你跟庆亲王有点儿交情,明日你去他府中,探探他地口风。” “是。”容毓飞应了。 众人正说着,容鸿来报:“老太君,老爷,庆亲王来访,要见大少爷。。。” 众人都觉惊异,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容毓飞和江月昭两人心中明白。 容毓飞起身:“我看择时不如撞时,他既来了,我便去探探。” 然后出去迎朱尔衡去了。 厅内众人,见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便也要散了。 江月昭扶老太君回房,老太君问她青丫婆婆的事,她一一答了。 老太君便说:“她不来看我,我不会去看她吗?等这事过了,你陪我去一趟。” 江月昭应了。 此时,容毓飞正和庆亲王在苍芜院的书房内。 容毓飞一见庆亲王,先是见礼,接着便说:“原打算亲自登门向王爷陪罪的,不想王爷来了。我家娘子任性妄为,平日家里就罢了,昨儿居然扰到王爷那里去了,实在是该打。” 朱尔衡一听,心中先是一松,又是一酸。 松的是,听这话江月昭是回来了。他今儿问府里地人,喜乐郡主可有来还马?问了几遍都说没来。他就有点儿心慌,毕竟是一个弱女子单身出门,遇到强人,光靠聪明恐怕不行。他心中再三思量,便打定主意,寻个借口到容府中瞧瞧,如果还没回来,他就去找找。 酸的是,本来以为这事是他和江月昭之间的秘密呢,结果被人家地相公以如此的口吻说了出来。 他自己想好的登门拜访的借口也用不上了,赶紧顺着容毓飞的话说:“哪里要你陪罪,我这不就是登门陪罪来了吗?昨儿郡主要借马,我思量着郡主也难开口求我一回,便应了。事后自知此事做得鲁莽,这不就找容兄陪罪来了吗?”说完暗骂自己一句。解释这么多做什么?倒显得心虚。 容毓飞没在意地样子,只说:“王爷这可是折煞我了。” 朱尔衡瞧着他的胳膊问他:“怎么容兄受伤了吗?” 容毓飞见他问起,便说:“今儿早上去接小昭,路遇一伙强人,受了点儿小伤,不碍事。” 朱尔衡一听接江月昭遇到了强人,心中就是一惊。这要是容毓飞没去。她可不就真让强盗抓走了吗?心里这样想着,怒气就上来了:“太平盛世,光天化日之下,匪类也敢如此猖狂吗?” 说完又觉太冲动了,容毓飞的武功他是知道地。能让他受伤,可见不是一般的强盗,莫非“这伙强盗可是猖狂的很呢,他们叫嚣着要抓走小昭,让容家筹三百万两银子去赎。唉!”容毓飞说完,看着朱衡,等待着他的反应。 朱尔衡听了。皱起眉头,沉吟半晌,没说话。 “我容府虽只是商户之家,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地,容家地银子,岂能不分清红皂白就送出去!”容毓飞见朱尔衡没开口,便接着说道。 其实此事朱尔衡已经知道了,被裕王索要三百万两银子。对容家来说,是天大的变故,可是从二王夺嫡整个事件来看,不过是其中地一环。依他对容府的了解,他不太相信容尚天会把这笔银子给裕亲王。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观。现在听容毓飞地话,显然是有意向他求助。朱尔衡心底暗笑自己。一向自负聪明,如今送上门儿来让人用。 他心中百般权衡,却总有容毓飞的那句话扰着心神:“……他们叫嚣着要抓走小昭……”他便想起了在松石山上,那个虚弱的江月昭,半边身子都血,却咧着嘴对他笑:“王爷给我讲个笑话吧,一定要好笑哦,别把我说睡着了……” 朱尔衡在心底一番计较,便说道:“容府自我朝开国以来,便是国之栋柱,太祖皇帝与贵府祖上亦是金兰之交,太上皇曾经有令,让我等事老太君如亲祖母般孝顺。因此容府有难,我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只是此事,我不方便亲自出面。有需要帮忙之处,可去找万翠楼的花妈妈,我会把事情安排给她。” 容毓飞听了,心中暗忖,听他这番话,裕王索银地事,他已经知道了,如此看来,庆亲王果然实力不凡。那万翠楼,坊间皆传是建威大将军李汝昌的亲戚开的,便都道那其实是建威大将军地产业。如今一瞧,恐怕建威大将军也只是个幌子,正主儿坐在他对面呢。 口中称谢:“王爷施以援手,容府便再没什么可怕的。如此多谢王爷了!” 朱尔衡犹豫了一下,问道:“不知郡主可有受伤?” “有劳王爷惦记,我好着呢。”江月昭清脆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两个男人同时转头,就看到江月昭从门外娉娉婷婷地走了进来,到朱尔衡面前见了礼。 “忒没规矩了!怎么进来也不通报一声?”容毓飞的话听着象责怪,其中却透着宠溺。 “你们两个,一个是我相公,一个是我义兄,还讲什么劳什子规矩?再说,我刚才不是已经出声提醒了吗?”她说得理所应当的样子。 “郡主所言极是,都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容毓飞心中吃味,偷偷撇嘴,心说谁跟你是自家人?你不过是义兄,还是个义堂兄,就自封自家人? “我来是想跟王爷解释一下马的事,有借无还,本就不好,再连句话儿都没有,岂不更失礼?”江月昭对朱尔衡说。 “庆王府再穷,也不至于跟你计较一匹马,郡主不必放在心上。”朱尔衡大方说道。 “多谢王爷了!我还担心王爷要我赔呢,刚才路上,心中一直忐忑,思量着一匹狮子骢要多少银子呢?想着我就肉疼呢。”江月昭笑嘻嘻地说。 “饶是你把人家的马骑没了,你还心疼银子!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容毓飞作势欲敲江月昭的脑壳。 “容府有这位喜乐郡主,只进不出,没个不发财地。”朱尔衡也取笑她。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喝了几盏茶,朱尔衡便要回府了。 江月昭又提起她的丫头,朱尔衡说他派人送回来。 于是容毓飞夫妇二人将朱尔衡亲送至容府门外,见他上了马,走远了,便回到府中。 第五十六章万翠楼探情 容毓飞向老太君和容尚天禀明了与庆亲王会面的事,便兴冲冲地去家庙中与众位师兄叙旧论功,晚饭也赖在那里,跟着他们吃斋饭。 来的众位少林武僧之中,除了悟光跟容毓飞还不太熟稔,其他人可都是看着容毓飞长大的,对他自是不一般的亲切。你一拳我一掌的厮闹之中,又教会了他不少功夫。 晚上,他回到锦蕙院时,江月昭就见他一脸欢喜,嘴巴都闭不上了。 “哼!见了师兄,比见了老婆还亲!”江月昭低声嘟囔了一句。 却不料被容毓飞听到了。江月昭已经有一段日子不让他近身了,他早就按捺不住了,瞧着今晚她不似前段日子那般戒备,暗忖大概有机可乘,便贴上来搂住她:“娘子这是怪我冷落你了?” 江月昭拍开他的手笑道:“什么样子?色迷迷地象个登徒子!” 容毓飞见手被拍开了,又拿不准她的心思了,便摸摸鼻子,尴尬地笑笑。 江月昭吩咐小冬取了药和纱布来,重新给他的手臂上药包扎:“这怎么弄的?又出这么多血?” “嘿嘿……跟师兄们练了几下子,没事。”容毓飞不在意地说。 “要练也得等伤好啊,这样多咱能愈合?”江月昭有点儿心疼。 又打来了热水,拧了巾子给容毓飞擦脸,给他换了衣服。旁边小秋和小冬瞅着直乐,心想小姐可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姑爷练功都不怕,自己还洗不了脸换不了衣服了吗? 待容毓飞上床倚在那里,江月昭才自己换了睡衣,偎到容毓飞身边。 容毓飞低头,见她扑扇着一双春水荡漾的眼睛。粉面含春,红唇开合之间,有香气扑到他的脸上。 情难自持,他便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两人唇舌纠缠之间,容毓飞见她再没推拒,便伸手去解江月昭的睡袍。 “不行,你还有伤呢。。。” “这点儿伤不算什么……小昭。你给我生几个儿子吧……” “生几个儿子?你当我是猪吗?一生就一窝?” “不能一次生一窝,可以慢慢来,一个一个生。” “这不还是拿我当猪……” 第二日晨间,老太君于前堂唤府中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训令这段日子要安分点儿。没有她和容尚天的允许,谁都不许出府。如果发现哪个敢擅自与外人勾结,直接乱棍打死。 众人听老太君说得严重,也不知出了什么事,都心中惶恐。两位姨娘不安地看着容尚天。三位姨奶奶也惊惶地望向容毓 江月昭瞧着,心中暗哼:这帮女人!这时候都指望着自己男人,眼巴巴地瞅着。有什么用? 家中安排妥当,容尚天便带着游云山庄的人,去京中自家商铺中巡视,以免让裕王的人扰到商号中去。 而容毓飞,则按照与朱尔衡地约定,欲前往万翠楼会一会花妈妈。临行前,江月昭拽着他的胳膊央他带着她去,容毓飞瞪她道:“那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能去的吗?” “怎么你去得。我就去不得?我偏去。”边说边拽着容毓飞不放。容毓飞被她缠的走不了,只得找来一套小厮的衣服,给她换了装,带上了她。 待二人到了万翠楼,守在门口的伙计见到容毓飞。满面笑意地迎了上来:“容大公子来了!可有日子没见到您了。里面请!” 因为有江月昭在身边,这份熟稔让容毓飞有点儿尴尬。可那伙计哪里知道这个?满脸谄媚的笑容。如同见了自家老太爷一般,鞠着腰在前面引着,进了楼里。 江月昭翻了个白眼,气哼哼地跟着进去了。 “哟!这不是容大公子吗?”一位三十岁左右地女子,顶着一张浓抹重画的脸,扭着水蛇腰向容毓飞走过来,“可想死奴家了,奴家还以为有了灵儿,大公子再也不会来了呢。。。公子今儿要见哪位姑娘?让奴家伺候你可好……” 江月昭听了,直觉早上喝下的清粥在胃中翻涌,强自压了下去。 “咳咳……花妈妈在吗?”容毓飞赶紧岔开她的话,问道。 “哟!公子可真会伤人心,奴家比不上灵儿,还比不上花妈妈吗?你稍等一下吧,我去给你瞧瞧。”那女子边说边扭着水蛇腰上楼去了。 容毓飞面色窘迫,拿眼扫了一下江月昭。 “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这儿的女人都这么别致吗?”她撇着嘴说,“怪不得男人都爱来呢,原来这儿地女人都是没有骨头的。赶明儿我也练练……”说完作势原地扭了两下。 容毓飞又恼又好笑,使劲捏了一下她手心。 “大公子上来吧,花妈妈等你呢。”那个女人出现在二楼扶栏上,挥着桃红色的帕子唤容毓飞。 江月昭边走边心里发笑,心想这青楼,还真跟电视里演的一样,看来艺术真是源于生活呀! 上了二楼,女子引着他二人,进了一间屋内。 屋里,一位四十几岁的妇人,起身迎上来:“容公子来了,妈妈我未曾远迎,失礼了。” “花妈妈客气了。”容毓飞知道她是庆亲王地人,不敢太怠慢。 江月昭打量着眼前这位花妈妈,一身蜜合色袄裙,头上手上,金银琳琅,虽然脸面风尘之色,却掩不住眼中的精光锐意。 “这位是……”花妈妈警惕地看向江月昭。 “这是我贴身小厮……”容毓飞想扯个谎,却不料未说完,就让花妈妈给打断了:“公子可真会玩笑,花妈妈这双眼是干什么的?连男女都瞧不出来,还混什么?” “花妈妈好。”江月昭一看也别装了,“我是他娘子,你唤我小昭就行。” “哎呀……”花妈妈夸张地惊叹道,“妈妈我今儿可真是有福。居然有幸亲眼见了京城鼎鼎大名地容大少奶奶。民妇给郡主见礼了!”说完真的就拜了下去。 江月昭赶紧去扶。三人走至桌边,落了座。 “我今日来意,花妈妈应该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干系着容家全家的安危,还请花妈妈相助。” “……”花妈妈显然在心里掂量了一下该说什么,“王爷有话,我也不过就是个跑腿儿的。据我所知。裕亲王的本意不在容家,他大概也知道容家不比其他商号,轻易动不得。不过京城有几家大商户和江南地几家大商户,他都找过了。知道上个月江南苏家被一夜灭门的事吗?就是这位裕亲王的手笔。有几家经不住他吓,已经出银子了。不过大月朝能一次拿出上百万两银子地。本就没有几家,十几二十几万的凑,必是凑不够饷银,他就急了,才找上了容家。” “这样说。容家是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岂不更危险?”容毓飞说道。 “我们的线人昨儿来报,如果容家不出这笔银子。裕亲王恐怕要动手。” “果然……就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江月昭听着有点儿心惊。 “可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动手?”容毓飞问。 “只说瞅准时机。我估摸着,时间不会太久。宫里传出地信儿,皇上立太子地诏书已经拟好了,估计不久便会宣告天下。” “依妈妈看,裕王起兵造反的可能性有多大?” “只瞧他到处搜刮银子,恐怕反心已定。最近江南地布防,重要的职位上频频换人,本来就是他岳父地亲军。如今更是加紧排除异己,已经变成名符其实的左家军了。” “皇上不知道这事儿吗?”江月昭奇怪。 “皇上的心思……很难摸透的。要说裕亲王的动静也不小,皇上不可能不知道。只不知他老人家揣着什么想法,一直按兵不动。” “皇上动与不动,自有他自己地一番算计。我们容府却是等不了的,等皇上那边时机成熟了。说不定容府已经被裕亲王夷为平地了呢。”容毓飞说。 “妈妈可知裕亲王手下都有哪些势力?可有详细资料?”他又问。 花妈妈起身,走进内室,不一会儿转出来,手中多了一本册子:“王爷昨儿传话来后,我就让人誊了一份儿,只是千万仔细,别流落到不相干的人手中。” 容毓飞接了册子,翻了翻,脸色沉重:“怎么听风楼也听命于裕王吗?” “听风楼楼主与左建栋是至交。一个听风楼,倒也不足不惧。如果再加上裕王暗中豢养地黑龙卫,才是最应该担心的。黑龙卫每次任务出一组,八个一组,甚少失手。到现在我们也没摸清到底多少人。” “这次容府可是遇到强敌了。”江月昭越听越心惊,“恐怕需要花妈妈施以援手了。” “王爷有话,容府如需要,可调乾卫左翼十二使,到时候容公子拿这块符,去南城朝晖楼找陈掌柜即可。”花妈妈说完,拿出一块黑铁制符,递给容毓 江月昭搞不清这十二使有多厉害,容毓飞大概知道,道了谢接了。 “庆亲王……对裕王之事意欲如何对待?”江月昭试探地问。 “主子们的事,我们也不好妄加揣度。”花妈妈机灵地避开了。 “再有什么消息,还要劳烦花妈妈告知一声,毓飞在此先谢过了。”容毓飞将册子和铁符收好,向花妈妈一礼,“我和娘子先告辞。” “这就走了?容大少奶奶神仙般的人物,我还没看够呢。要是不嫌我这儿肮脏,以后少奶奶可要常来啊。”花妈妈笑眯眯地说。 “只要妈妈不嫌烦,改天我找妈妈讨酒吃。”江月昭爽快地应了。 两人便辞了花妈妈,上马回府。 第五十七章商定计谋 当天晚上,容家主子们、游在龙和悟光聚到前堂议事。 容尚天愁眉难展,因为他今儿接到户部的文书,朝廷要向西北边境调拨二百万两银饷和五十万担粮草,自然是容家负责运输。正是裕王对容府虎视眈眈的时候,容家运这么一大笔银粮,危险可想而知。 游在龙今日去灵通楼在京城的分楼,打听到了裕王手中江湖势力的资料,与容毓飞从花妈妈手中得的资料综合起来,裕王麾下各方力量,便显现出来。 除了已经知道的梅花山庄、听风楼,还有鬼杀门、天雷派。裕王自己的力量,便是那黑龙卫了。 而据灵通楼的消息,所有这些投靠裕王的门派,都由一个神秘人物调遣,目前没人知道此人的真面目。 容家几位主子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这样的势力,即便裕王使出三分来,容家也是扛不住的。 一阵沉默,那边游在龙便提议发出游云山庄的凌云贴,向江湖朋友求援。 江月昭想了想,便说:“与其进京援护,不如去捣这些门派的老巢,扰得他们不得清静,逼这些门派在京城中的力量不得不回护自己的老巢,我们在这边也减轻了压力,省得大批人马涌进京城,引起裕王的注意。” “这是个好主意!这事我和悟光师父、毓飞好好商量一下,选择与这些门派有嫌隙的,发下凌云贴,必能奏效。”游在龙赞赏地看了江月昭一眼。 “刚才爹说户部调拨的银粮,我倒有一个想法。”半晌一直没说话的容毓飞,象是想明白了什么事情,突然提起这事来,“裕王从容府拿不到银子。知道容家运这一批粮饷,十有八九会动手,一则容家把朝廷的粮饷运丢了,自然脱不了干系,他劫走了粮饷,无异于嫁祸容家,二则得了这批饷银。他起事便再无后顾之忧。既然料定他会动手,不如我们来个请君入瓮,诱他劫饷,把这批银粮送给他。我们只需着人跟紧了,等他匿下了这批官银。再报官揭发,抢劫朝廷的粮饷是什么罪,暂且不说,便是私藏这么大一笔官银,其居心也会让天下人尽知。不怕到时候皇上不收拾他。” “这事说起来容易,可是单凭容家恐怕做不来的。”老太君想了一下,说道。 “我们可以找庆亲王商量。这不失为一个除掉裕王的好机会,想必他也会动心。” “把朝廷地粮饷运丢了,耽误了西北战事,恐怕我们家还是脱不了干系。”江月昭忧心地说。 “这个倒不怕,我们家可以先筹足这笔银饷,暂时顶上,等寻回了朝廷的那笔,不怕皇上不还给我们。”容尚天说道。 “爹。这拨钱粮,什么时候起运?”容毓飞问。 “正在筹备,十五日后起运。” “时间足够了,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说服庆亲王给予协助。”容毓飞说,“不如我明日再去趟万翠楼。先将这事说与花妈妈。” 江月昭听了,思忖一下。便道:“这种事花妈妈恐怕做不了主,不如直接与庆亲王商议。现在特殊时期,我们家也不好与庆亲王过往密切,以免引起裕王的警觉。这事不如我去说吧,我明儿去一趟八王府,央八王妃将庆亲王请到八王府中,在那里商量,应当是稳妥的。” “如此甚好,小昭明日就跑这一趟吧。”老太君同意了。 “今日听花妈妈说,江南苏家因拒绝出银子,被裕王的人一夜灭门,恐怕我们容府也难逃此劫。我有个想法,既然此战难免,不如时间由我们来定,我们有备而战,总比被他打个措手不及要好。” “噢?”大家望向江月昭,“由我们定时间?怎么定?” 江月昭便如此这般一说,众人对望了几眼,纷纷点头。 第二日,江月昭乘一顶青轿,去了八王府。 八王妃见到江月昭,很是高,拉着手嘘寒问暖,话一顿家常。 江月昭便说:“庆亲王最近可常来看您?他前几日跟我说,要我新写的书,我还想找他商量此事呢。不知王妃这几日可有见到他?” “你算来着了,他昨儿捎话,说得了展子虔地一幅什么图,今儿要拿来让你义父品赏呢,说不得一会儿就能到。你要有事找他商量,就先等等吧。” 江月昭在心中暗道一声:太好了,就知道来这里找他容易,这下编好的话儿也不用说了,只等着便是了。 “小燕,你去王爷的书房知会一声,若庆亲王来了,赏完画后到我这里来一下,郡主找他有事。”八王妃吩咐道。一个侍女领了命,去传话了。 江月昭便陪着八王妃一边绣着一幅云水图,一边闲话着家常,等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只听门外侍女通报:“启禀王妃,庆亲王来了。” 江月昭心说,来得可真快呢。 就见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龙眉凤目,丰姿洒落,一身月白的撒金绣云纹曲裾长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华美贵气,正是庆亲王朱尔衡。 八王妃一见朱尔衡,眉开眼笑:“还道要等你很久呢,这不就来了?” “给皇婶见礼了。”朱尔衡先拜见八王妃。江月昭赶紧起来欲行礼,却被朱尔衡拦下了:“郡主不用客气,免了吧。听说郡主要找我商量书地事。” “我们还是另找一处说话吧,在这里说这些,王妃听着无聊,也扰了她的清静。” 八王妃刚想说不碍事,朱尔衡抢了先:“那去花园中的望月亭如何?” “就听王爷的。”江月昭应道。 王妃只好吩咐了下人,准备了茶水点心送到望月亭,朱尔衡当先,江月昭随着他出了王妃屋里。往望亭走去。 两人一边走着,朱尔衡见附近无人,便说道:“我怎么不知道郡主有新书呢?” “呵呵……这个倒没撒谎,我确是在写一部新书,如果王爷有兴趣,可以送给你瞧瞧。”江月昭坦然应道。 “噢?那先谢过了,我一定要讨来阅赏一番。”朱尔衡笑道。接着又说,“上次借马,差点儿借出乱子来,着实让我心惊了一阵子。郡主果然不是凡人呢,每次出府。都闹出偌大的动静来。” “我也奇怪呢,怎么我看起来象很值钱地样子吗?那天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呼啦啦就把我和相公围在中间,叫嚷着要拿住我换三百万两银子,我当时就想呢。乖乖!我值这么多银子呢!可不能随便让他们抓了去。谁知一说不给,那起子人马上就刀光剑影地往我身上招呼,幸亏我相公厉害。要不您现在见到的,就该是一位蜂窝郡主了呢……” 江月昭发挥她说书的功力,调侃着把当日地情形说了。其实她这样略带夸张的描述,是想给她下面要讲的事做个铺垫。她却未料到,她的话,让朱尔衡听得心中又惊又怒又痛。 他沉着脸,没有说话。 江月昭有点儿摸不准脉了,也不说话了。 直到两个人到了望月亭。落了座,朱尔衡才开口:“你要找我说什么事,现在便说罢。” 如此单刀直入,让江月昭愣怔了片刻,想了想。便开口道:“确如王爷所料,我此番前来。有一事相商。裕王索银的事,王爷已经知道了,我不用多说。听说江南苏家,因拒绝奉银,便被一夜灭门,容府此次怕也在劫难逃。容家商贾之家,怎能与裕王多年处心积虑经营的势力相抗衡?即便逃过此次索银事件,恐怕以后落了个裕王的眼中钉,日子也不好过了。” “容府必是有番计较,直说便是。”朱尔衡说道。 “昨儿我公公接到户部文书,朝廷要往西北边境调拨银饷,想必王爷知道此事。裕王此时正对容家虎视眈眈,他正因为银子地事急得发疯,如果从容家刮不到银子,十有八九他不会放过这批银饷。我公公地意思,不如就把这批银饷放给他……” 朱尔衡马上明白了,他伸手示意江月昭不用再说了,自己便沉吟起来。 江月昭见他半晌无语,便又说道:“此一计,固然是为了容家从此再无后顾之忧,不过王爷也可借此机会,扫去踏往东宫之路上的一个障碍……” “你道本王是靠这个登上太子之位吗?哼!任他如何猖狂,失道寡助,也不过是小雀跳梁,成不了大气候的……” 江月昭一听这话,心下一凉,脸便不自觉地冷了下来:“如此说来,我倒要提前恭贺王爷了!前番话语,只当我没说过,容府的事情,还是自己解决罢,不敢劳烦王爷了。” 说罢欲起身。 朱尔衡从来只见江月昭语笑嫣嫣地样子,此刻见她脸一冷,他心中便一揪,又见她起身欲走,一急,便道:“我又没说不帮你……”话一出口,方觉不太妥当,改口道:“我又没说不管此事,你急什么?” 江月昭一听有转机,心中一松,陪笑道:“王爷见谅,容府上下一百多口人,正是性命攸关之时,我不免心急了些。” 朱尔衡见她脸色缓和下来,心中略好受了些,心说容府可真会派人,换个人来说这事,我也不至于如此被拿捏着。 “你回去告诉容老爷,只管让他放出话去,按原定时间和路线解运这批银粮。我会派人跟上地,具体的安排,还是去万翠楼找花妈妈。如遇事态紧急,可直接去兵部丁尚书府中找他,他会安排。” 江月昭听了,心中想,难怪他没把裕王放在眼中,前儿就知道一个建威大将军是他地人,现在又知道一个兵部尚书,怕是朝中高官显员,不挺他的不多吧? 她正思量,又听朱尔衡说:“容府最近恐怕不会太平……郡主……为安全起见,不如留在王叔府中吧。” 江月昭笑道:“多谢王爷美意,不过家中长辈夫君皆身处险境,我怎么能一个人躲起来享安逸呢?断没有这种道理地。” 朱尔衡听了,片刻无语后,又说:“我会派辰卫的人,在容府附近戒防,你……不必担 江月昭心中略疑,但还是起身拜谢:“有劳王爷了!” 第五十八章筹备寿宴 五日后,江湖中传言,鬼杀门因为经常接手杀害江湖名门正派的重要人物的生意,与这些门派积怨甚深。近日趁他们门主不在总部,这些门派正集结力量,欲联手攻入鬼杀门位于灵秀山的总部。 还有消息,说梅花山庄的老庄主梅江,抢了青城派大弟子的妹妹,强迫此女给他做小老婆,青城派深觉受辱,寻到梅花山庄报仇。 五雷派的仇家,近日也寻上门去。 江月昭听游在龙和容毓飞说这些事,心中暗想,怪不得月海如此崇拜他师父,看来游在龙在江湖中的地位确实非同小可,自己久居深府,什么也不知道,只道他是个武艺高强的江湖人罢了。 而容府中,近日正在喜气洋洋地准备一场家宴---江月昭进容家后的第一个生辰。 容家的管事仆从,近日不停地出入京城有名的各大酒坊、衣坊、珠宝斋、戏楼…… “容府最近有什么喜事吗?怎么这么大的排场?” “我家大少奶奶初六生辰,老太君和老爷太太要给她大办寿席呢。大少奶奶可是我们老太君和大少爷心尖儿上的肉,在容家过的第一个生辰,当然马虎不得。” 只要有人问起,容府的下人们就得意地这样回答。 不出两日,这话便传到了裕亲王的耳中。他向前来禀报的人问道:“此事属实?” “属下查过了,初六确实是这位大少奶奶的生辰。” “怎么此时此刻,容府还有心思办宴席吗?难道不把我裕王放在眼里?” “属下几日来探查,那容府每日的巡查倒是周密地很,但也不过是自家家丁,他家家庙中倒是住着几个少林和尚,家中也有游云山庄的人。属下以为,容府毕竟是商户之家。怕是不了解王爷的实力,只道请来了少林和尚和游云山庄的人,便什么都不怕了。王爷还记得江南苏家吗?我们杀进去地进候,他们家老爷正在狎妓取乐呢。” “哼!不过仗着祖上的一点儿功德荫庇,吃到今天就已经便宜他们家了,竟然还敢与本王作对,不自量力!”裕王阴郁着脸。“容尚天和容毓飞,最近行踪如何?” “容尚天白天一直在容家商号中,晚上也是正常回府。容毓飞三日前去了一趟万翠楼,昨儿带游云山庄的人逛了京城,又去朝晖楼喝的酒。” “万翠楼和朝晖楼可有问题?” “万翠楼虽是李汝昌的产业。可属下没见李将军和他的部下那日有出入万翠楼。朝晖楼是几年前由一位姓陈的人开地,他来自江南,家底清白。容毓飞跟朝晖楼的陈掌柜象是熟人,不是一两日的交情,不象有问题。” “想来我是太瞧得起他们容家了。竟然如此小心。也不过是做生意的,能有什么势力?” “王爷此言差矣!”一个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见了裕王也不行礼。只说道:“近日鬼杀门、梅花山庄、五雷派均有人前去滋事,如今鬼杀门的庄门主已经回总部救急去了,梅花山庄和五雷派,昨儿也来禀我,要分出人手回各自家中救援。王爷以为这是巧合吗?” “依萧老前辈所言,这些都是容家地手笔了?” “王爷,别忘了容府之中,现在有两个人。游在龙和悟光。游云山庄发出凌云贴,江湖中六七成的门派都会响应。那位悟光,武功高强,当世恐怕找不出几个,就凭他是悲吾的大弟子。武林中人就要给他几分面子,更何况他回少林寺之前。可是青龙教的教主啊。” “凭他们怎么厉害,只要有萧老前辈在,本王便不怕他们。再说我的黑龙卫也不是吃素地。”裕王话中有讨好的意思。 那人张口欲言,看着裕王,最后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又回屏风后面去了。 这个人,便是传闻中隐退已久的“探花公子”萧都。 江湖素来有“南悲吾北萧都”一说,这位探花公子,武功与悲吾伯仲之间,性情却与悲吾大师正好相反,悲吾当年是什么戒都敢破,独独不碰女人。而这位萧都,则是什么都可以没有,唯独不能没有女人。 而他,吃亏就吃在女人身上了。他地一位仇家,将一种奇阴之毒种在一位妖媚的女子身上,而萧都经不住这位女子的勾引,一夜颠鸾倒凤,便留下了一生难忘的烙印---每个月圆之夜,承受阴毒发作的锥心痛苦。 世上唯一能压制他身上这种阴毒的,便是西北大漠中火凤山庄的一株奇花,此花二十年开一朵。 待萧都赶到火凤山庄,世上仅存的一朵奇花,已经被火凤山庄地庄主进献给皇上了。 再追至宫中,皇上已经将此花赐予他当时的宠妃瑾妃了。。。 而瑾妃,则把这朵花,当补品炖给她儿子---当时还未封王的二皇子吃了。 于是,这世上唯一能压住他身上阴毒的药,就是这位皇子的血了。 皇子王爷地血,是哪个人想喝便能喝到的吗?一代宗师从此沦落到供人驱遣地下场。 而这位萧都,便是灵通楼和万翠楼均未打听到的那位神秘人。 此时的容府,因着这位神秘对手的存在,也调来了两拨人。一拨就一位,是游在龙亲自去请的青丫婆婆,青丫婆婆一听小朋友有危险,二话没说,便下山进京了。 老太君见了老姐妹,简直高兴得如小姑娘一般,拉着青丫婆婆一刻也不放,晚上都和她歇在一处。偏偏还有个会捣乱的,就是江月昭,仗着老太君宠她,青丫婆婆疼她,也挤在两位老人家一处歇着。不肯回去,恨得容毓飞牙痒痒。 另一拨,便是悟光请来的青龙教中高手。江月昭对此惊讶不已,青龙教不是在哲兰山中吗?怎么这么快就能到?她追着问悟光,悟光也只说青龙教自有独特的联络方式,外人不知道而已,便再不说了。 你道青龙教中来者何人?赵青书是也。他此时已升至左护法。接到悟光的消息,亲带两位坛主和十几位教中弟子赶赴京城。教中人问他为什么要亲自去,他说:“我一定要再会一会他家的少奶奶!”声音中恨意难消。 待他真正踏进容府,便见一素衣女子盈盈走来,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巧笑嫣然向他一拜:“赵大侠远道而来,路上辛苦了!” 哪里还是松石山上那个骄奢刁顽,喜怒无常的女子? 赵青书觉得一腔的怨怒,登时飞到九天云外去了。脸一红,只憋出一句:“少奶奶客气!” 他地两位坛主偷偷笑他:“左护法你不是说要会一会这位大少奶奶吗?” 他脸上窘迫,把眼睛一瞪:“这不就会着了吗?” 容府中一边接待着这些远道而来的江湖朋友。一边准备着江月昭的生辰家宴,倒没看出来紧张,只觉得从未有过的热闹。 这一日,江月昭正要去翠竹院中看看善水基金的帐,还未出门,小秋进来报说:“小姐,二公子来了。” “毓阳?”江月昭有点儿意外。 她这位小叔子,被孙姨娘如老母鸡护小鸡般地护在自己身侧。虽然已经十四岁了,仍然柔柔弱弱,容尚天几次说要送他去习武,都被孙姨娘又哭又闹地留了下来。容家几位主子虽不满意,但因为有一个容毓飞是能干的。又是嫡子,便不甚介意这位孙姨娘对儿子的管教。 因孙姨娘与江月昭不甚亲厚。连带着江月昭与这位小叔子也无甚往来。 听小秋说他来了,江月昭心想,这可是稀客呢。 “快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江月昭便见容毓阳一身华服走了进来。因为孙姨娘素来张扬,她自然认为她儿子是容府二公子,应该穿得好些,所以经她手打扮出来地容毓阳,从来都是玉冠华服,贵气十足。 本来容家的公子,没什么穿不起的,打扮成这样也正常,只是因为容尚天和容毓飞平时喜着素服,便显出这位二公子的不同来。 容毓阳进得堂内,向江月昭见礼:“毓阳见过嫂子。” “小叔子可是稀客呀,快坐。” 江月昭招呼他坐下,让小秋奉了茶,自己也陪着坐了下来,“小叔子找我有事吗?” 容毓阳听她这一问,脸微微红了,喝了口茶掩饰了一下,便说:“后日便是嫂子的生辰。嫂子进容家快一年了,侍奉公婆孝顺,操持家务有功,毓阳心中感激,无以言表,借嫂子华诞之际,有一礼物送与嫂子……”说完将一直抱在怀中地锦盒递了过来,“嫂子莫嫌粗陋就好。” 江月昭见他一副未及**的少年模样,操着男孩儿变声期那种独有的怪怪的嗓音,一本正经地跟她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心中就觉得好笑。又见他递了锦盒过来,赶紧掩了笑,接了过来。 待她打开锦盒,只见里面铺着水红地缎子,缎子中躺着一排小瓷人,仔细一瞧,发现这几个小瓷人,居然是射雕中的人物--郭靖黄蓉,杨康穆念慈,再加上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一个个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江月昭心中喜欢,惊讶地望向容毓阳:“这是你做的?” 容毓飞见江月昭如此表情,心中亦是狂喜,脸上就透出红晕来了:“是我做地,央容鸿拿到青源窑烧得了。” “谢谢小叔子,小叔子的手可真巧,做得这么精致,比那皇室贡品也是不遑多让的。”江月昭真心夸道。 “嫂子喜欢就好。”容毓阳毕竟年少,被江月昭一夸,整张脸都红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便呐呐地又喝了几口茶,欢天喜地地告辞了。 晚上容毓飞回来,江月昭便拿出这套小瓷人献宝:“你瞧!这是毓阳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容毓飞看了,便笑道:“我还道我是第一个送你礼物的人呢,却被毓阳抢了先。” 说毕,从怀中掏出一物来,递与江月昭。 江月昭接过来一瞧,居然是一面镶银框的玻璃镜子。她简直目瞪口呆:“这东西……你哪儿弄的?” 这种晚清才传到中国的西方东西,怎么这里有?江月昭看着这面镜子里映出她清晰地呆愣的面庞,这是她到古代以来,瞧自己最清楚的一刻,她甚至在自己的下巴上,发现了颗小小的痘痘,这可是铜镜照不出来地。 容毓飞见她呆头鹅般的望着镜子,心中好笑:“我刚见了这东西,也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妖物呢。这是一位波斯商人带来地,我用了二十匹蜀锦换的。喜欢吗?”江月昭在心里拼命搜刮以前的知识?想回忆起玻璃镜子在西方的起源时间,可惜实是想不起来了。她便说:“喜欢喜欢。相公,这东西可是稀罕物,既然有波斯商人能弄来,为什么不让他们多运些来,我们拿绸缎跟他们换。这东西在这里,可是能卖上大价钱的。” “弄一个给你就够费事的,要是那么好弄,还用你说?那波斯商人说这东西的制作是个秘方,作坊在西方一个岛国的一处孤岛上,制作的匠人除了他们的国王,谁都见不到。就是他们自己的国家,也只有王室成员可以用。他得这一面,已经是意外了。没有二十匹蜀锦,他是断不肯换的。” 二十匹蜀锦!那得几千两银子呢,好贵哦。这东西在现代,几块钱就一个,街头小贩到处有卖的。 江月昭心里有比较,就有点儿心疼银子:“相公……这倒是个好东西,我也喜欢,可是这也太贵了吧?几千两银子呢……” 容毓飞宠溺地拍拍她的脸:“只要小昭喜欢,莫说二十匹蜀锦,再多我也肯给。” 江月昭心中一阵感动。 第五十九章激战生辰夜1 四月初六,江月昭的生辰。 容府一大早就喜气洋洋,张灯结彩。 因为说是家宴,没请外人。但仍有宗族中亲属送来贺礼,又有太上皇、庆亲王府、八王府遣人来道贺,送来贺礼。老太君、容夫人、江月昭三人忙着接待送礼的人,又敬茶谢礼,又封赏银,等到忙完了,已经是午时了。 男人们却一直没出现。他们都聚在容尚天的书房,换着班围着容府四下巡查。 待老太君和容夫人中午歇了一会儿,便开始准备晚宴。 酉时,家宴开始。 老太君陪着青丫婆婆坐在首席,大家依次按序入了座。然后开始有人上前向江月昭道贺。 江月昭微笑着一一应下了。 让她没想到的是,容府中所有下人,凑了份子,给她买了一只翡翠玉钗,由刘娘子代表大家献上,只说大少奶奶是观音出世,心慈仁爱,给不少下人家里解了病困之急,大家心中感念,虽然知道大少奶奶不缺这个,但逢大少奶奶寿诞,大家都想表一份心意罢了。 江月昭感动得眼泪都要下来了。金簪玉钗她倒不缺,可是让这些一年也不过挣十两八两的下人,凑钱给她买这贵重的东西,她怎么能不感动。 于是她马上拔下头上戴着的簪子,当场把这支翡翠玉钗别到头上。在场的下人们见了,都心中欢喜。 席宴开了,戏台上也唱上了。一场生辰宴象模象样的开始了。 如果仔细看,能瞧出来容家的几位主子并未专注听戏喝酒。在坐的江湖朋友,也是面上沉静,似在等待着什么。 戏文唱了几出,酒也喝了两三巡了,大约一个时辰过去了。 这时候。有一黑衣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只是向老太君一抱拳,然后走到容尚天身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容尚天面色一紧,看向老太君,老太君向他点了点头。 容尚天起身道:“把戏停了。” 那边容鸿赶紧叫停。。。戏台上唱是正欢,冷不防地收住了。大家都一脸莫名。 容尚天让下人将戏班带离前厅,只留下锣鼓胡琴。 然后他唤过来容夫人,郑重地说:“玉澜,你带着全家人去后花园密室中,谁都不许出声。没有我的话,谁都不许出来。有敢不听话的,直接让容祺一剑结果了,不必回!” 然后他唤来容祺,容祺那边早准备好了。几十个家丁齐刷刷地候在那里。 容尚天又对青龙教光坛坛主马青奎一揖道:“容家上下一百多条性命,就拜托马坛主了。” 马坛主一抱拳:“容老爷放心,马某自当皆尽全力。保这些人性命无虞。” 容尚天又吩咐容祺,一定要听马坛主的指挥。 容夫人已经白了一张脸,不过她终究是当家主母地风范,知道此时自己不能软弱,强撑着向各位江湖中朋友拜了一礼:“拜托各位了!” 然后转身对下面的人道:“都跟我走吧。” 众人刚才还一脸错愕,此时便感到了恐惧。孙姨娘冲上前来拉着容尚天的衣袖:“老爷…这是怎么了?”说着就哭了起来。 三位姨奶奶惶恐地望向容毓飞,容毓飞只得说:“都跟太太去吧,好好听话。福珠看好雪儿。放心,不会有事。” 周福珠点了点头,一脸惊惶地搂紧雪儿。 赵灵儿克制不住恐惧,哭泣唤道:“大少爷……” 下人们虽然不敢哭,但也惊慌失措。不知出了什么事。 “闭嘴!”老太君威严地出声:“再有人哭,就地处死!” 孙姨娘和赵灵儿马上噤了声。 容夫人领头。后面跟着一众家人仆役,胆颤心惊地向后花园走去。 容毓飞见江月昭没动,便喝她道:“小昭,你也去!” 江月昭一听,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三步两步蹿到青丫婆婆身边,抱紧她的胳膊道:“我不去,我会武功,你知道的。” 容毓飞又急又气,上来就要拽她:“你那是什么三脚猫功夫,不知轻重!快走!” 江月昭抱紧青丫婆婆,一脸倔强:“我不去!我怕什么?多险恶的场面我没经过?婆婆会保护我的,是吧?婆婆?” 青丫婆婆拍了拍她地手,对容毓飞道:“你现在撵了她去,她一会儿也得跑回来,让她留下吧,我会看好她。” 那边容毓阳一见嫂子都留下来了,一转身就要回来:“我也是容家的男人!我也要留下!” 却被孙姨娘一把抓了回去:“混蛋!你会什么?逞什么能?”生给拽走了。 一众人,身后跟着容祺和家丁,压后的是马青奎和十几个青龙教弟子,便都出了前厅,向后花园去了。 这边大厅里,刚才还是一片筹觥交错,喜乐安详。此时,只余下容家父子、老太君、江月昭和一众江湖朋友。大家神色庄重,都不自觉地伸手摸上自己的兵器。 老太君对一旁家丁说道:“叫几个人,把锣鼓敲起来,咱们继续喝。” 众人脸色才缓和一些,忙应和老太君的话。 江月昭便起身走到中间,向周围众人问道:“我给大家唱个戏吧,你们谁会拉胡琴?” 容毓飞看她胆大不知死活地样子,恨得牙痒,白她一眼。 “我来如何?”游在龙起身应道。 “表兄会胡琴?太好了。咱们就配合一段,欢迎一会儿要来的朋友。” 说完,她走到场中间,将肩上的披帛捏在手中,当水袖用,轻轻一甩。启唇唱道: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东升…… 游在龙抱着胡琴,起先不知道她要唱什么,听她唱了一句,便拉起胡琴,跟上了。 她这边舞着婀娜身姿。唱得燕喃莺啭:“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似嫦娥离月宫……” 场中众人听着,不免有些神痴。心想,这要是平素无事,听这样一出戏,该多好呀。 游在龙那边犹自陶醉在这出戏中,星目微合。专注地拉着琴。 “雁儿并飞腾,闻奴的声音落花荫……” “好!这戏唱得好!”一声喝彩携着强大的内力,在容府上空炸响。 容毓飞第一个反应。便是纵过去将江月昭拉到身侧。 游在龙置若罔闻,自顾自摇头晃脑地拉完了最后一句,虽然没有伴唱。 然后,前厅中便静默了下来。 已经有三十几个黑衣蒙面人,悄无声息地潜了进来,一字排开在前厅地门外。 老太君率先起身,向门外走去,容尚天和容毓飞跟了上去。容毓飞没忘了把江月昭掩在身后。 “小昭你瞧。有客人来给你贺生辰呢。”老太君走出前厅,立在门口的台阶处,笑着看向来人。 “客人们带礼物没有啊?”江月昭从容毓飞身后探个头出来,问道。 “礼物当然有,”为首的那位朗声笑道。“小地们,大少奶奶要礼物了。亮出来吧。” “呛啷!”刀剑出鞘的声音响成一片,为首黑衣人身后,所有黑衣人均亮出了武器,台阶下顿时一片刀光剑影。 “哟!这礼物挺特别!老爷,咱们是不是应该有回礼呀?” “当然,否则岂不让人笑容府没规矩?”容尚天伸手拍了两下。 斜里冲出来九名少林武僧,来在前厅门口,立住后,摆出阵势,站位正北的那个人,便是悟光。 “哈哈……容府果然不是一般商贾人家,居然请得动少林罗汉阵,老夫今晚算是来对了。不过这种小把戏,老夫还没放在眼里。”那人笑道。 众人便料到这位就是那个神秘人,听他口气狂妄,猜不出他来历深浅。 这时候,青丫婆婆手挽金鞭,从厅内走了出来:“哼!你自然是不怕这种小把戏,你是江湖人人敬仰的前辈嘛,只是不知道名震江湖的探花公子,怎么如今沦落为杀人越货的强盗了?” 众人听了,皆惊心不已,怎么是探花公子萧都?如果是他来了,今晚还有胜算吗? “青丫!”那黑衣人惊喜地唤道,“你怎么在这里?” 江月昭一见,八封神经立时敏感起来:这又是一段故事! “你带人来欺负我小朋友,我就不能来保护我小朋友?”青丫婆婆冷哼道。 “你居然认得出我?”听起来还是惊喜。 “你那双桃花眼,戳瞎了我也认得出来。” “青丫,我可找到你了,你今天一定要跟我回去。”这种场合说这种话,果然是探花公子! “要我跟你走?哼!把你身后这些人全杀了,这事就有得商量。”青丫婆婆说道。 “这……青丫,我有苦衷……你跟我回去,我会告诉你。今晚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不想与你为敌。”萧都地声音居然是温柔地。 “你不想与我为敌,我倒不怕与你为敌。既然说不到一块儿去,那就动手吧!”说完一甩鞭子,向萧都攻了上去。 “你打不过我的。”萧都一闪身躲过她一鞭,劝道。“打不过你,还缠不住你吗?”青丫婆婆毫不隐瞒自己的目的,一抖鞭子再攻上去。 容家这边众人见青丫婆婆缠上了萧都,心中轻松不少。萧都带来地人,一见头儿动手了,就都动了起来,有人便向台阶上冲来。 只见悟光手中金棍一指,其他八位少林武僧身形迅速移动,阵法变幻,立时就将冲上来地人围在中间。 悟光纵身杀进阵中,一根金棍舞得一片金光闪烁,圈内黑衣人哪里接得住,被逼后退,却被外围的八位武僧从各个方位挥棍打来,真正是瓮中之鳖,被圈起来打了。 其余黑衣人也不顾这边情况,有一部分冲上台阶,直取容家老太君和容尚天。 第六十章激战生辰夜2 这边容毓飞和游在龙一看有人攻上来了,哪里能容得他们接近老太君?一挽剑花迎了上去,把这些人阻在三丈开外,打了起来。 又有人攻上来,便有游云山庄的各位英雄、赵青书带着青龙教中弟子,分别迎了上去。 台阶上和台阶下,顿时一片混战。只有前厅门口的台阶顶,容尚天和江月昭一左一右扶着老太君,悠然地站在那里。 江月昭心里是很激动的,这可是现实版武侠大片呢,不用吊威亚,人便真的飞来纵去。上次在松石山,她带着伤,失血弄得她晕乎乎的,也没看清什么。而在青丫婆婆那里遇袭,人数比较少,没有这种气势。 老太君见她捏着拳头,兴奋地直想跳起来,便笑了:“还真是个不怕死的,打成这样也不害怕?” “我不怕,相公会保护我的。”江月昭冲老太君一笑。 老太君笑着摇摇头,然后伸手入怀,掏出一样东西。江月昭一瞧,居然是一把铜制弹弓,弓叉尾部系着一串红丝绦,非常精致。 “很多年没用了,不知道手会不会生呢。”老太君嘀咕了一句。 江月昭看着,心想:大概就是这把弹弓,当年迷住了太上皇。老太君这可是要出手了呢。 她向四下一望,指着一个正和容毓飞交手的略胖的黑衣人,对老太君道:“老太君!打那个人!” 老太君微微一笑,从腰上一个锦袋中掏出一粒铜弹,瞄准了江月昭指的那个人,“嗖”一声射了出去。 那人正在与容毓飞打得难解难分,突觉脑后一阵迅疾的风声,待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听“嘣”的一声,此人便应声倒下。 “老太君好厉害!”江月昭拍掌喊道。 老太君有点儿得意:“还道我让富贵生活养废了呢,原来手法还可以,并未生疏。”说完又掏出一粒铜弹:“孙媳妇,这次打哪一个?” “那个!”江月昭指着赵青书的对手,兴奋地喊道。 老太君便拉开弹弓,瞄准后一松手---一老一小两个女人。都在等着那一声悦耳的“嘣”,和另一个人的倒下。 可惜,此人已有防备,听到风声,回剑一拨。“叮”地一声就将射到耳侧的铜弹击飞。 老太君脸色就不好看了,拔出腰间佩剑就要往上冲。 容尚天和江月昭赶紧架住她:“老太君莫跟他一般见识……” 这边三人悠闲地作壁上观。那边却激战正酣,双方势如水火,均想吞下对方。 裕王这边来人,以萧都的马首是瞻。本以为依他老人家的绝世功力,灭容府简直手到擒来。 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萧都在此碰上了青丫婆婆。青丫婆婆拿准了这位探花公子的脉。知道他不会伤她,便使出赖皮的打法,死缠住萧都。 那萧都被她逼得心急,在她一片金蛇飞舞的鞭影之中,挥剑一拨,挺上一剑直取她地咽喉。他本以为我下杀手了,你总该躲了吧?可是青丫婆婆根本不躲,也不挡。只是手下用力一抖,金鞭便向萧都的面门扑去。 萧都眼见自己的剑就要刺中青丫婆婆地喉咙,自己先急了,中途剑尖一歪,从青丫婆婆的颈侧虚刺过去。这边鞭风已到。只得另一手袍袖一拂,“嘶啦”一声。就被撕下一块袖子来。 萧都纵后一步,看着缺了一块的袖子,倒未恼怒,只是瞪着青丫婆婆:“你这是什么打法?” “耍赖地打法!”青丫婆婆笑眯眯地应道。 “你真道我不敢伤你吗?”萧都哭笑不得。 “我一条老命不值什么,我几位小朋友可正值春华繁茂的好年岁,要是让你给毁了,岂不可惜?”说完长鞭一甩,揉身又攻上去了。萧都只得应招。 青丫婆婆功力自是及不上萧都,可也不弱,仗着萧都舍不得伤她,一时缠将起来,萧都居然也奈何她不得。 再看其他人。 少林的罗汉阵本就威力无穷,再加上一个悟光,几乎就是指哪儿打哪儿,阵法牢不可破。九个人身形飘忽迅捷,阵式开合自如,不停地将攻上来的人围进阵中,成为瓮中之鳖。 容毓飞和游在龙,虽然使的剑法不同,两人却颇有默契,双剑合壁,威力剧增,两人所到之处,剑气腾空,洞金穿石无坚不摧,黑衣人被逼得步步后退,哪还能攻得上来? 再加上赵青书和青龙教中众弟子、游云山庄地诸位英雄,个个功力不弱,勇猛无比。 攻上来的黑衣人,眼见着前进不得,只能后退。 却有八位黑衣人,始终站在原地,只是漠然地望着混战场面,自己这方人受伤了,也不见他们上前营救。 容尚天便猜想这八个人应该是裕王的黑龙卫。 那八个黑衣人虽然都蒙着面,却目光炯炯,直视着台阶顶层地三个人,显然是欲瞅准机会,冲将上来。 这时候,突然从外面又跃入一名黑衣人,来在八位黑龙卫卫士面前,向其中一人贴耳说了几句什么。那人便同其他七人悄悄地交流了几句,就有四名卫士身形速动,悄然向后花园方向潜去。 江月昭一见,大急:“有人去……”一想还是不能喊出“后花园”三个字,脑筋一转,喊道:“有人去容祺那里了!” 她这一喊,场中众人皆听到了。 容毓飞首先就急了,打退面前几个黑衣人,提气纵身追着四名黑龙卫士的方向而去,游在龙也不放心,那边可是一百多条命呢,于是也追了上去。 留下的四名黑龙卫士,瞧准了容毓飞和游在龙退去后留下的缺口。齐齐向这边冲来。他们目标明确,不管其他,只取台阶上三位容家主子。 容尚天和老太君已经仗剑在手,江月昭也寻来一把剑,提起精神,只求不要再给别人添乱。 趁少林武僧和青龙教、游云山庄中诸人一时之间脱不开身,四名黑龙卫士竟然片刻就冲到了台阶顶端。正欲杀向三人,就听前厅屋顶上一阵“悉嗦”声动,有六名身着鸦青色紧身衣的蒙面人,从屋顶直跃下来,迎向四名黑龙卫士。也不吱声,挥刀便砍。 四人一时错愕,后退三步,仓惶迎敌。见杀来的六个人,并没有太多的花式招数。只是六刀发招整齐,显示出训练有素,又刀刀取要害。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打法。 刚才分派任务地那个黑龙卫士,显然是几个人的头领,他架开两位蒙面人的齐砍向他颈部的刀,向其他三人道:“小心!是乾卫的人!” 三人皆在蒙面黑巾后闪出惊异地眼神,怎么会有庆亲王的人? 这六位鸦青服饰地人,正是庆亲王的乾卫十二使中的六使,他们得的命令,是潜伏起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出手,首要任务是保容家少奶奶安全。 刚才看到江月昭受到攻击,方从屋顶跃下,加入战局。 四名黑龙卫士眼见要得手。却突然天降奇兵,阻了他们的攻势。心中恼恨,出手也是狠毒。 那边萧都眼看情势与己方不利,心中大急,一边与青丫婆婆缠斗,身形却向台阶顶端靠来。青丫婆婆毕竟功力不敌,只能阻得了一时,真正等这位探花公子发急了,她也是拦不住地。 只见萧都运掌一挥,一股劲风扑向青丫婆婆,青丫婆婆闪身躲过。只这一瞬间,萧都斜身飞出,直奔向江月昭,运足力道,一掌便如风行电掣般拍向江月昭的胸口。 江月昭在那边见青丫婆婆拦不住萧都,便知不好。此时又见这一掌奔自己来了,她心中电转,知道容尚天和老太君不会置她于不顾,可是又知道他们俩个根本抵不住萧都的一击,一个念头闪出:不如我就迎上去吧,要死也只死一个,别拉两个陪着。 于是她一个大跨步,迎向萧都的方向。萧都见这个女人迎着自己来了,心中惊讶。掌已拍出,掌风凌厉地向江月昭胸口扑去。 容尚天和老太君见萧都袭来,均已抖剑欲迎,却未料到江月昭自己扑上去了。这一惊非同小可,两人齐呼:“小昭!” 只听“嘭”的一声,有人生生接住了这一掌,不是江月昭,却是游在龙! 他本随容毓飞追向后花园,两人合力,四个黑龙卫士根本不是对手,被他二人又逼退回前厅。他将四个黑龙卫士交给容毓飞,转身欲迎战其他人。正被他瞧见萧都冲至台阶顶层,他心中发急,几个起落,便纵了过来。 人还未到,便见萧都一掌拍向江月昭,又见江月昭转身迎上,他只觉心神俱裂,运足全部内力,飞身冲上来,也想不起来其他化解地方法,只是双掌一挥,硬接住了这一掌。 “噔噔噔!”,游在龙被萧都的掌力震地后退数步,立足不稳,半跪下来,“哇”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气息登时大乱。 青丫婆婆见自己一刹那的退让,便出现如此大地变故,心中大怒:“老匹夫!杀人越货!欺凌弱小!你越老越出息了!” 骂毕,金鞭一扬,携着巨大的怒气,又向萧都袭来。 萧都被她骂得面色一赭,心气先矮了几分,又见青丫婆婆盛怒,心中着急,也不敢再出重手伤她。 江月昭见游在龙口吐鲜血,面色潮红,额头青筋突跳,知道他伤得不轻,赶紧奔过去:“表兄!”伸手扶住他。 她这伸手一扶,完全是情急之下,不顾避讳。 当她的手扶上游在龙的胳膊,游在龙只觉得心突地跳了一下,周身都盈起一阵暖意。 江月昭哪里知道他心中的变化,只是焦急地扶住他,向走过来的容尚天问:“老爷,怎么办?” “让他坐下,先让他自己运功调息。”容尚天急急地说。 江月昭赶紧扶游在龙坐了下去,然后松开手,怕打扰了他运功疗伤。 游在龙只觉得胳膊上一松,心中便空了一下。 第六十一章激战生辰夜3 青丫婆婆见自己没有保护好小朋友,心中狂怒,边打边骂:“老匹夫!敢伤我小朋友,我今日就与你拼了!”金鞭下去,招招取要害,已经完全不留情面了。萧都还击,她也不躲,竟是一种只攻不防的打法。 萧都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发飚,他当然不知道在她孤独的隐居岁月中,就是这两位小朋友经常探望她,给她慰藉。 那边黑龙卫八名卫士已经再汇合至一处,与乾卫的人和容毓飞斗在一处。事关自家人生死,容毓飞比谁都着急。心急之下,只觉得手中剑短,杀伤力不够,也不知从谁手中夺来一柄长枪,使起来又当棍又当枪,扫劈挑刺,势若游龙,周身一丈范围的黑衣人,竟然都处在他的攻击之下。 他乘隙望向老太君这边,发现游在龙受伤,正运息调理,而萧都离他们却很近,显然青丫婆婆不是他对手,一副拼死的打法。 他赶紧对乾卫六使道一声:“这里就拜托各位了!”转身加入青丫婆婆这边,合力迎击萧都。 裕王这边的人,本以为灭一个商贾人家,不费吹灰之力的事情,当初萧都要来,他们还心中不忿,都道这位探花公子过于谨慎,抢他们的功劳。 谁知杀进容府已有半个时辰了,竟然未有任何斩获,完成任务无望不说,还被人家围起来打。 尤其是少林九僧的罗汉阵,被吞进去,只能重伤出来,阵中那位和尚的一条金棍,几乎无人能招架住。 眼见萧都被一位老太太和容府大公子缠得脱不开身,黑龙八卫也被六名蒙面人杀得前进不得,已有人负伤。 众位黑衣人心中便犹豫了。他们是江湖人士,只因着各种利益关系才跟裕亲王结成一阵。却并不是他的部下。如果因为这位王爷那没影儿的皇位,丢了自己的小命,再大的利益也享受不到了。 心中转了这个念头,手下就懒惫起来,只想逃命,再无灭人全家的那种气势。 就在这时,只见容府大门洞开。一批十几个黑衣蒙面人冲了进来。 混战地双方皆一愣,不知这批人是哪一方的。 只见刚冲进来几个黑衣人,从身后拖出几个人来,如面条般软瘫,显然是被点了穴了。又都被揭下了蒙面巾,仔细一瞧,正是投靠裕亲王的听风楼的人。 为首一黑衣人把这几个人往前一丢,朗声说道:“你们安排在院外纵火的人,已尽数被灭。这几位欲往后花园去。下场也是如此。容府只求自保,本不欲与江湖中朋友为敌,众位皆是识时务的英雄。今夜一战,你们怕讨不了便宜了,不如罢手吧,还保得住自己一命!” 他这一番话虽长,裕亲王的人却句句听在耳中,听说暗中纵火地人都被灭了,心中惊讶容府防卫如此周密。又思忖此时已经敌众我寡,还提什么灭容家满门。自己被灭满门还差不多。 于是就有一位大喊一声:“弟子们,跟我扯乎!” 便有八个人跳将出来,跟住那个人一起翻墙而去。 容家这边的人分不清走的是哪个帮派的,可是裕亲王的人都知道,这是鬼杀门地人撤了。 众人心中一翻思量。便有一人上得前去,向刚才说话那位黑衣人一揖:“这位英雄。可否放了我这几位门人,只要你放了他们,在下立时便带门人撤走,再不与容府为敌。” 那黑衣人朗声一笑:“好啊,识时务者为俊杰。”然后向身后人一摆手:“放了这几位英雄!” 于是听风楼的人上前扶起自己的同门,解开他们的穴道,向那位黑衣人一揖,便从大门出去了。 剩下的人一见,这可不都散了吗?自己还撑什么劲?于是便招呼着皆撤出战局,扶携着受伤地同门,四散而去。 战局中,只余黑龙卫和萧都。 萧都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早说过容府不简单!如今看来,可不正被我言中了?老夫今日算见识了!青丫!我会来找你的!”说完,长袍飘展,人已经飞出墙外了。 黑龙卫的人虽是裕亲王死士,可是如此情形之下,任何牺牲都变成无谓地了,于是展开身形,向外逃去。 一场容府保卫战,尚不足一个时辰,便结束了。 场中只余下三两具尸体,尚蒙着面巾,不知是哪一派的人。 容尚天见战局已胜,心中欣慰,赶紧向刚才说话的黑衣人走来:“庆亲王出手相助,容府感激不尽,只是您万金之躯?怎好亲自来这危险的地方?” 那黑衣人揭下面巾,呵呵一乐:“我闲着无事,便来瞧瞧,这戴上面巾偷袭,果然好玩!怪不得我二哥乐此不疲呢!” 说完,向江月昭这边看了一眼,见她无事,心中一松。 老太君和容毓飞也迎过来道谢。 江月昭想起朱尔衡那日所说:“我会让辰卫的人在容府附近戒防,你不必担心。”便料定他身后是辰卫的人,心中又是感激,又是忐忑,也上前来拜谢:“谢谢王爷出手相助。” 朱尔衡看了她一眼,只说:“郡主不必客气。”便又对老太君和容尚天说:“虽然裕王的人已去,但不可放松戒备。府中此时需要休整,我就不在这里叨扰了,改日再来府上讨酒喝,到时候只将你府中最好的酒拿出来,便是谢我了!”说完,重新蒙上面巾,招呼他地乾卫和辰卫的人,一起出府而去。 容尚天和老太君送到府门口,赶紧回来,安排一应善后,先是将几具死尸收了,然后从后花园密室中接出家人。 容夫人带着一众家人,表情惊悸地从后花园方向走来。 容可雪见到容毓飞,“哇”地就哭出来了,伸手向他挣来:“爹爹!” 容毓飞赶紧上前,抱住女儿:“雪儿不怕,没事了!” 听他说没事了,人群中的赵灵儿脚下一软,便晕了过去。容毓飞赶紧吩咐丫头们扶她回去。 “没事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今晚的事,以后休要再提了!”老太君说道。 众人便各自回房去了。 这边又吩咐家丁清扫现场,又吩咐厨房给各位英雄备饭,又安排了家丁轮值戒防,一通忙碌,不在话下。 此时裕王府中,裕亲王一张阴郁的脸布满怒云,如暴风雨来临前地灰暗天空。 只见他胳膊用力一抡,桌子上的杯盘茶盏“哗啦”一声扫落到地上,溅开了一地地碎瓷片:“哼!果然都是些草莽野人!真是靠不住!他们最好跑得远远的,以后别犯在我手里,否则本王定让他们生不如死!”这番话说得狠厉,显然是针对那些临场撂挑子的江湖人士。 “老夫早就说,容府不比别家,王爷偏偏不信!今夜一战,我们显然是被引入了圈套之中。他们家大少奶奶的生辰宴,居然有少林寺、游云山庄、青龙教和庆亲王的暗卫几路人马到场赴宴,这份气派,恐怕王爷也要自愧弗如吧?”萧都坐在椅子上,凉凉地说。 “一个商户人家,居然也有如此的势力,这还了得!待本王登基后,断不会有容家的好果子吃!”裕王恨恨地道。 萧都撇了撇嘴,心想:你登基?别做梦了!眼前形势还不明朗吗?你不过枉自作困兽斗罢了! 这时,那位黑龙卫头领说道:“王爷,依属下之见,今日庆亲王那边出动的人,可不仅仅是乾卫六使,那最后冲进来的一批人,恐怕也是庆亲王的人,只是他们皆黑衣蒙面,又未曾交手,属下瞧不出是那一拨。” “朱尔衡……”裕王手指下意识地叩着桌面,思忖道:“哼!居然出手救容家,难道容家给他什么支持了吗?眼下暗斗已经变成明争了……恐怕结果便是你死我活了!”说完眼睛一眯,眼底闪过一道厉光。 那黑衣人又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就见裕王听后,面色一沉道:“我就说依萧老前辈的盖世武功,莫说一个容家,就是十个容家也是奈何不得你的,怎么今日就失手了呢?原来是碰到老情人了!” 萧都面上一肃。 他今日确是手下留情了。他只不过是把那个游在龙打吐血了,青丫就一副要跟他拼命的样子。如果他今天要真是取了容家任何一个主子的命,恐怕青丫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 “是又如何?老夫做事,岂容别人说三道四!”萧都冷冷地道。 本来今夜事未成,裕王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听他这样一说,往日那表面上的尊敬也维持不住了,脱口便道:“前辈难道忘了自己是靠什么活着的了?” 萧都冷哼一声:“王爷大概也清楚,我活得不好,大家就都不会好过!”说完一甩手,起身走出屋去。 裕王被他这句话噎得气结,半天才缓过神来。 “王爷,”那位黑龙卫头领出声,“下一步怎么走?” “劫粮饷!”裕王狠狠地说出三个字。 “属下以为,那些江湖人士大难临头,便各自逃窜,实在是靠不住。”头领小心翼翼地说道。 “这次靠我们自己!”裕王坚定地说。 第六十二章流水落花 第二日,江月昭早早就起来了。 雪儿昨日宿在锦蕙院,一晚上都搂着她的胳膊不放,让她连翻个身都不行,便睡得很累。 小家伙显然是被吓坏了,昨儿抱住容毓飞不放手,后来容毓飞有事,不得不把她给了江月昭。雪儿的意识里,娘虽疼她,但有危险找爹爹和大娘才解决问题,所以坚决不肯跟周福珠回去,江月昭只得将她留下。 而容毓飞,昨夜忙完了善后,又绕府巡视一圈,正待回锦蕙院休息,便有赵灵儿的丫头宝菊找来,说是三姨奶奶醒后,人就呆呆的,不太好的样子。 容毓飞便去了芳萝院,这一去,一晚上都没回来。 江月昭心痛,可是她在心底提醒自己:千万冷静,正是容府的多事之秋,自己不可添乱,平白让人说不懂事。 她强忍着,也没睡好。一大清早起来,吩咐小秋和小冬看好雪儿,自己便去了厨房,亲手炖了一盏雪蛤汤---她要去探望游在龙。 江月昭思忖着,昨儿要不是他,自己非得被萧都那一掌拍得魂飞魄散不可。见他后来一直闭目运功,面色潮红,必是伤得不轻。于情于理,自己都该亲去感谢一番才对。 她亲自端着汤,往苍芜院走去。 到了卧房门口,她伸手敲了敲门,听到里面应道:“进来。”便推门而入。 此时,游在龙刚刚运功完毕,正坐在床上歇息。门开了,他便见江月昭一身粉纱装,袅袅地走了进来,如夏日碧塘中的一株粉莲,轻盈曼妙。她的手中,端着一个朱漆描金的托盘。上放一汤盏,虽然盖着盖子,仍有清清的香气溢出。 可是他并没有注意到这汤盏,也没有留意到这香气,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端托盘的那双手上---是呢,昨夜就是这双纤纤玉手。柔柔地扶在了他的臂上,让他因受伤而紊乱地气息,更加乱了几分。现在回味,仿佛他的上臂处还留有那温柔的触感。 自己受着伤,她是着急的吧?当时她眼中闪着焦虑的光。急急地问:“怎么办?怎么办?” 有她那样一扶,有她的一份担心,自己这伤受得也值了…… “表兄八成是饿了吧?”江月昭笑吟吟地问道。 “哦?”游在龙神魂乍一回体,还有点儿愣怔。 “要不怎么一直盯着这碗汤瞧?闻到香气了吗?”江月昭顽皮地眨眨眼睛。 “哦。”游在龙在心里暗啐自己一口,面上也红了。“是呢。我还想,什么东西这么香?” “是雪蛤汤,很补的。表兄昨儿替我受了一掌。我也不知该怎么谢你。这可是我亲手炖地呢,表兄可要给面子,千万别说味道不好哦。” 游在龙心中欢喜。她亲手炖的汤,即便味同潲水,他也会甘之若饴。 “我刚刚运完功,腹中正觉饥饿,这碗汤可来得及时。”说完,伸手接过汤盏。也不用汤匙,三下两下便将一盏汤倒进肚子里去了。然后抹了抹嘴道:“味道好!弟妹好手艺!” 却见江月昭“咯咯”地笑起来:“瞧表兄喝汤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容府饿着你了呢。早知你是这个喝法,我就该把一盒子的雪蛤都倒进一口大铁锅炖了,着几个家丁抬到苍芜院门口。再唤表兄出来喝汤。” 说完自己忍不住,先乐了。 游在龙早就习惯了她说话调侃地语气。此时听起来更觉亲切,便笑着应道:“正该如此!” 江月昭听了,更是笑个不停。 等她笑够了,方想起来什么,便说:“这可真该打,净说些不着调的,正经话倒忘了,表兄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游在龙赶紧回道:“不要紧,弟妹不必担心。” 其实很要紧。萧都的一掌,能接住的人当世找不出几个。即便是悟光,恐怕也不敢硬碰硬地接他一掌。他昨天情急之下,生受了萧都那一掌,没有经脉俱裂,已经是万幸了。 可是对着她,他只能说不要紧。 江月昭信以为真,心底一松。又陪着他说了一会儿话,便起身告辞了。 她刚迈出屋,游在龙就举手抚住胸口,放松刚才强压住的气息,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而此时,江月昭已经出了苍芜院,往老太君地上房去了。 她心里清楚这一战胜利后,裕王应该知道容府的实力,轻易不会再扰到府里来。可是对容府来说,事情还未了结,几日后要起运的那批粮饷,才是事情地重中之重,容府以后能否清静度日,均在此一举。 老太君屋里,容尚天和容毓飞都在,青丫婆婆也在。 江月昭向几位长辈请了安,也没理容毓飞,直接就坐在青丫婆婆身旁,拉着她的胳膊,缠着要她说昨儿萧都是怎么回事。 青丫婆婆面上一红,作势打了江月昭一下:“臭丫头,没个正形儿,都问些什么?” 老太君在那边笑了,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她追着和尚跑,萧都追着她跑罢了。” 江月昭听了,感叹一句道:“哎!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爱我的人对我痴心不悔,我却为我爱的人甘心一生伤悲……她说得不甚认真,可是青丫婆婆听后,却心有所触,默然不语。 “小丫头这话,老夫甚是爱听!”一个昨晚才熟悉的声音,此时从屋外响起。 屋内五位,除了江月昭不会武功,反应迟缓一步,其他四人皆心中一凛,运动真气准备迎接大敌。 饶是江月昭不通武学,也感觉到一股气流在屋内转腾。 “各位不必紧张。老夫今日来,只为叙旧而已,并不是要为难容府。”随着声音,一位老者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 只见他一袭青衫,身量修长挺拔,面容清癯,颔下一缕尺来长的灰白髯须。目光炯炯,走起路来如一阵轻风。他也不等别人让座,兀自捡了一把椅子,心安理得地坐了下来。 “哼!”青丫婆婆先就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昨儿手下留情了。怎么?这么迫不及待地要来讨赏吗?” “讨赏?”萧都捋了把胡子,细长的眼睛一眯,笑道:“如果容府做得了你的主,能把你赏了我,我就是讨赏来地。” 江月昭一听。这老头儿可真够率直的,一大把年纪,尽然如此露骨地向心上人示爱。没有一点儿不好意思,还是蛮可爱的哦。 她又想起青丫婆婆孤单无依,独自生活在山谷中,如果有这样一位有趣地老伴陪着,晚年生活也会挺快乐呢,不如…… 于是她笑着说道:“我们自然是做不得婆婆的主,不过我觉得,前辈长得又帅。武功又好,又对婆婆如此痴情,这样地好老伴,恐怕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来呢。不如婆婆就依了前辈吧?” 青丫婆婆本来听萧都说得露骨,心中就羞恼。现下听江月昭这样一番撺掇,“啪”地一把打落了江月昭抱在她胳膊上的手:“疯丫头。都说些什么?他给你什么好处了?” 萧都地反应截然相反,如遇恩人一般:“哎呀!这丫头说话忒招人爱听了!青丫你瞧,连这丫头都看出来我又帅又好又痴情,你倒是说说,我哪一点比不上那个老秃驴?” “哼!就凭你?一肚子的花肠子也就罢了,越老越出息,作起走狗来了。还有什么脸面自命不凡?”青丫婆婆不屑地道。 “这个……”萧都被戮中了痛处,面红耳赤,“要是你早跟了我,我还哪里会有花肠子?早变成情肠子了。那个裕亲王的事……我中了一种毒,只有裕亲王地血可以压制住,所以……” 众人这才明白了,怪不得一代武林高人,沦落到为别人杀人! “前辈中的什么毒?怎么单单裕亲王的血好用?难道那裕亲王的血特殊?”容尚天问道。 说起中的什么毒,因为当着青丫婆婆,萧都脸上更红了,想了想,只说:“也不是裕亲王地血特殊,只是他吃了一种花,就是西北大漠中火凤山庄的奇花。只有这种花,才能压制住我体内之毒。” 把中的什么毒那段省略了。 “火凤山庄吗?他们家的奇花又该开了吧?”老太君沉吟道,“萧兄弟一代名侠,因为体内之毒受人钳制,未免可惜。我们家老太爷与火凤山庄的老庄主乃有过命地交情,不如我来修书一封,向他们家讨个情面,这次花开,就给萧兄弟解毒吧。” 萧都已经被这毒折磨了十多年了,一听这话,简直惊喜莫名:“如此就谢谢游妹子了。” “白让你捡个便宜!”青丫婆婆冷哼一句。 “我也不白捡便宜。”萧都认真地说,“听说容家最近要运一笔粮饷到西北,那裕亲王可是盯紧了的。他现在正缺银子,就如一头饿狼。经昨晚一事,他再也不信江湖人士。这一次,他要出动黑龙卫了。他的黑龙卫共三百六十人,个个武功了得,心狠手辣,你们可要当心了。” 他这一段话,最后一句最有用,因为大家已经知道裕王会劫饷,也知道他有黑龙卫,只是不知道他地黑龙卫实力深浅。得了这个消息,防备起来也有数了。 容尚天赶紧谢过萧都。 那萧都对青丫婆婆道:“我今儿来,原只是想探望一下你,也没指望你会马上跟我走。不过既然你让我找到了,我便不会再放过你,我会等到你答应那一天。” 说完起身,象来时一样,不跟任何人找招呼,向门外走去。 “前辈留步。”江月昭在他走至门口的时候,唤住了他。然后起身,走到萧都身边,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萧都一脸欣喜,抚着江月昭的头道:“好丫头!以后要是谁欺负你了,就来找萧爷爷,爷爷保准帮你揍扁他!” 说完,阔步走出门去。 青丫婆婆警惕地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让他常来坐坐而已。”江月昭顽皮地笑了。 容毓飞明白她说了什么,便笑道:“喜乐郡主现在可了不得,不光有八王撑腰,如今连萧老前辈都护着你了,以后我要欺负你,还真得思量仔细了。” 江月昭白他一眼,没理他。 容毓飞见她这样,心想:这又是因为我昨晚儿没回去,起了小心眼儿了。也没甚在意。 第六十三章良人远行 接下来的几天,容毓飞都很忙,准备解运粮饷,又要筹备替补粮饷,与庆亲王的人商定计谋,安排一应跟踪揭发事宜。 江月昭白天难得看到他,见他忙得团团转,也说不上一句话。而晚上,他则一连两日,遣容祥过来告诉她,说是去杜小翠和周福珠那里了。 江月昭知道因为此次有人攻进容府,吓着了这几个妾室,他要挨个安抚一下。这事说与谁听,恐怕都要说容毓飞做得有理。可是不包括她江月昭。 她刚进府时,与容毓飞之间无甚情意,也不太介意他的几个妾室。可是现在不同了,她越爱他,就越看不得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只要一想他在哪个院子里,身边睡着另一个女人,她就揪心地难过。 可是这些,她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个时代,要求嫡妻的标准是“贤而无妒”,贤慧的妻子,应该给丈夫广纳良妾,以承宗传祧,延绵子嗣。 容毓飞的一众朋友中,家里有七八个姨奶奶的,大有人在。 而容毓飞,虽然有三个妾,对她却是情深意重,他对她的爱护宠溺,有些已经超出这个时代男子的标准。她还能再说什么?再拿他的妾室说事,除了被人说成是“妒妇”,说成是“恃宠而骄”,不会有任何人理解她。 她心中郁郁不欢。又无处述说,人便显得萎顿不振。 第四日晚上,她知道他该回来了。 她早早地梳洗了,上床躺下,面冲内侧,心里却在等待着。 卧房地门“吱扭”一声,开了。她知道是他回来了,赶紧闭上眼睛装睡。 她听到身后一阵“悉悉嗦嗦”地声音。然后脚步声向床边走来。 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肩头,然后是他温热的呼吸,在她耳边呵拂着,然后是他的轻笑:“装睡都装不象,眼皮跳得那么厉害!” 说完,一个轻吻便落在她的腮上。 她没有睁眼,也没有出声,有两滴泪从她紧闭的双眸中流了下来。她自己感觉到眼睛一热,脸上一凉。自己都吓了一跳,可是泪水根本不受她控制,一旦落了头两滴,但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容毓飞看她无声地流着泪。初时手足无措,怔忡了一会儿,便叹了一口气,起身倚在床头:“小昭……你这又是为了什么?她们受了惊吓,我不过是安慰她们一番。看你平时做事。不象个气量小的。怎么一遇此事。便如此……” 虽然他最后几个字没有说出来,但这句话,明明已经含了责怪的意思。江月昭听了。只觉得万般委屈窝在心里,泪流得更凶了。 容毓飞又叹一口气,语气沉沉地说:“我……后日就要押饷去西北了,你这样,让我怎么能安心地去?” 江月昭一听此话,心中一紧,也顾不得满脸泪痕,“腾”地一下翻身坐起来,急急地问:“怎么要你亲自去吗?不是都安排好了吗?别人去不行吗?” 容毓飞见她娇俏地面容上泪水纵横,却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担心地望向他,长长的睫毛上尚挂着几滴泪珠儿,盈盈欲坠。 他心中微疼,伸手温柔地一下一下拭着她脸上的泪:“这么重要的事,我不去怎么能放心?你不必担心,师兄们在暗中保护,还有庆亲王的人,我们安排周详,不会有事。” 江月昭满心的委屈还没排解掉,此时又多了一层担忧,只觉心中苦楚,也不知该怎么好,就一头扎进容毓飞怀里,“呜呜”地哭了出来。 容毓飞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叹息道:“小昭……” 江月昭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第二日,容毓飞离开后,江月昭便开始着手准备他出门要带的东西。 她坐在那里,想了半天,列出一张单子来,一样一样唤丫头们拿来,有些她瞧着不好,就命小厮们出去现买来。一应吃穿用度,她竟然是比照着在家里面地样子准备的,下人们窃笑不已,都道大少奶奶未免太紧张大少爷了。 晚上,容毓飞还没回来,她就呆坐在房中,盯着包好的几个大包裹出神。成亲这么久,他还从来未出过远门,这一次出去,没个把月恐怕回不来,况且又是去做那么危险的事。她心中有一千个不舍,一万个担忧,丝丝绵绵地情意,从她的心中四散发溢,纠扯不开。 待容毓飞办完事回房,刚一开门,便有一身影飞奔过来,轻轻一蹿,整个人都挂在了他身上。 他搂紧她,轻轻笑了。 “相公……”江月昭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处,声音闷闷地。 容毓飞抱着她走到床前,转身坐在床边上,他轻吻着她的鬓角,柔声说道:“都说没事了,你还担心什么?我会保护好自己,不出一个月,肯定会回来。” “也不光是担心嘛,我……我舍不得离开你……相公,不如你带我去吧,我也好照顾你啊。”她一边在他的颈项上厮磨着,一边软语求道。 “胡闹!这是男人地事情,怎么能带女人?你乖乖在家,等我回来。”容毓飞虽宠她,但也不是没有原则。 “相公……求你了……”江月昭一边撒着娇,一边在容毓飞地肩上颈上轻轻咬着,只希望他能一时心软,带了她去。 容毓飞被她咬得心神摇荡,也不管她在恳求什么了,只顾将她放倒在床上,一边吻上她地唇,一边手下不停地摸索着解她的衣服。 “你还没答应我呢……”江月昭想摁住他的手。 他一翻腕子就挣脱出来,继续着刚才地工作,一会儿功夫,江月昭已经身不着寸缕,而他的一双大手,就温柔地抚在她的酥胸上。 “你要先答应我……”江月昭还想挣扎,却被他一把扯住双手,固定在床上。 “那个一会儿再说……”他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她的请求,同时解开自己身上的羁绊,向她身上贴来…… 两人一番缱绻缠绵后,容毓飞心满意足看着怀中尚在娇喘吁吁的佳人,温柔地说道:“小昭,我也舍不得你呢。” “那你就带我去!我俩儿就能天天在一起,你也有个人照顾。” “要你照顾我?”容毓飞轻笑了,“带你出去,怕不得我来照顾你?你可别给我添乱了。” 江月昭哀求道:“你看在我牺牲色相求你的份儿上,也不能答应吗?” 容毓飞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娘子,你这点儿色相,本来就是我的,我想要便要,你还能拿出来跟我谈条件吗?” 江月昭一听,气急败坏地从床上爬起来,草草穿了衣服,在地上转着圈子:“早就知道你是个大沙猪!不可能同意的!哼!我可真是亏大了……” 容毓飞抿唇忍着笑,怕再惹她发飚,自己也随便拢了件衣服,下来搂住她,哄道:“你只管在家好好呆着,养好身体,我还指望你给我生一窝小猪呢,好吗?” “你不带我去也行,这些东西必须带上。”江月昭伸手向桌上一指。 容毓飞这才瞧见桌上那三个硕大的包裹,上前打开一瞧,吃穿用一应俱全,连他平时爱吃的果脯,都带了好几包。他心中又感动又好笑,说道:“我的好娘子,这一路上有驿站,还有自家分号照应,根本用不上这些东西。” “连这个要求也不答应吗?”江月昭的柳眉已经竖起来了。 容毓飞一瞧,赶紧投降:“好好好!我带便是。”想了想又无奈地嘀咕:“也不怕你相公被人笑话,象个女人似的,出门带这么多东西。” 说完抱着她往床上去:“我都答应你一个要求了,你是不是该给我点儿回报呀?” “刚才那不是回报吗?” “那个不够……” 良宵苦短,无论江月昭怎么舍不得,天还是亮了。 两个人起了床,江月昭亲自伺候他梳洗穿衣,用了早饭,吩咐容祥把她收拾的包裹送到马车上,两个人便一起去老太君那里辞行。 到了那里,一家人都来了,等着给容毓飞送行。 容毓飞辞别老太君和容老爷、容夫人,便要起程了。 送至府门外,江月昭拼命忍着泪水,嘱咐他一路小心,又吩咐跟去的容祥容瑞照顾好少爷,注意吃食,注意加减衣物,罗罗嗦嗦说了一大堆,容祥容瑞都应了。 容毓飞见她眼中泪意盈盈,只是强忍着,心中不舍,当着众人,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吩咐一些照顾好老太君,帮太太管好家,保重身体之类的话,便上马而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弯处,江月昭实在是忍不住,泪水便流了下来。 容夫人虽也不舍,见她那样,心中怜惜,上前来,拉着她的手道:“个把月的时间,很快的,别哭了,回去吧。” 江月昭只得擦了泪,跟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回去了。 她一转头,看到身后的几位姨奶奶,都是泪花闪闪的样子,心中又是一痛。 第六十四章求药还情 容毓飞走了,江月昭觉得没了魂儿一般,常常坐在那里就呆了,心里想着他走到哪里了?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危险?经常一愣神就是半天。 小秋和小冬心里着急,也没有办法,只能盼望姑爷快点儿回来了。 但江月昭毕竟有一个现代的灵魂,这样恍惚了几天,她便觉得不好,得赶紧找点儿事做,忙起来才行。 于是她便经常去翠竹院瞧瞧,处理一下善水基金的事务。 她的善水基金,容顺两口子加小丁,三人真正是黄金搭档,做得顺风顺水,现在基本不用她操心了。只有投资之类的大事,容顺还是要禀她拿主意。 那个容顺,真正有几分做生意地头脑,江月昭只需从大处把握,具体事务,只要吩咐给他,没有不做得妥妥贴贴的。李明琴也是个勤快心细的女子,写得一手好字不说,做事规规矩矩,井井有条。小丁只管帐,每次江月昭去,他就恭恭恭敬敬地把帐本拿来,江月昭细看之下,真是笔笔清楚,挑不出任何错处。 还有一个周福珠,没事就去翠竹院,写字记帐的事她虽帮不忙,偶尔有个小事,她还能拿主意。江月昭后来去翠竹院,就发觉周福珠和李明琴,很是谈得来,俨然是好朋友了呢。 她的帐面上,因为有三部书的进帐,再加上容顺在外面瞅准地两笔小投资。现在已经有九千多两银子了。现在府里下人们,家里娶妻生子,病困救急,提出申请后,只要审核属实,都可以从基金中领到一笔救济,多则十几两,少则几两。对他们来说,却是能解燃眉之急的。逢节的日子,江月昭还会吩咐周福珠,安排发些福利。 府里的下人们,都将这位大少奶奶奉若神明,因为得了好处,做起事来也是格外卖力气,以往偷奸耍滑的,如今也打点精神。好好做事。。 老太君和容夫人看在眼里,心中也是欢喜。 容夫人因瞧着江月昭能干,几次事情都有她的主意,有一次便提起要将家里主事的权力交给她。自己也乐得清闲。 江月昭倒是不怕有事做,只是她想,容夫人是典型的豪门深宅中地贵妇,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知相公教子。操持家事。如今夫对她有敬无爱。子长大了不用她教。再不让她操持点儿家事,她在这府里的生活就真是太无聊了。 于是江月昭力辞不受,只说自己年轻没经验。做事不如婆婆周到,再让她跟婆婆学几年,该她担的时候她绝不推卸责任。 容夫人听了她的话,心中甚是安慰,知道她是个晓得事理的好媳妇,对她更是倚重。 这几日青丫婆婆也回去了。青龙教只留下赵青书,其他人也回哲兰山去了。游云山庄留下两人照顾他们的庄主,其余人等都回庄里去了。 江月昭此时已经知道游在龙的伤不轻,心中更是感激愧疚,她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经常地炖些补品送过去,逢老太君和容夫人过去探望,她就一定跟去看看。 游在龙在她们面前,从来不表现出伤重痛苦的样子,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温润的笑容,象没事儿人一般。每次老太君和江月昭过去,他都是陪着聊天打趣,逗老太君开心,笑起来也是爽爽朗朗。江月昭就想,这要是没人告诉自己他伤得很重,自己哪里看得出来? 有一天,江月昭想起她在松石山地时候,朱尔衡给过她一粒药,说什么是大内秘药,治外伤最好。既然大内有治外伤的秘药,说不得也会有治内伤的秘药呢。 她便遣人去庆亲王府问问,可有治内伤很有效的药。。。结果第二天,庆亲王就派人送来一个锦盒,里面有两粒很大地药丸,叫什么“金脉丸”。江月昭本就不通药理,对这个时代的药理更是一窍不通。但是庆亲王送来的,八成这药错不了。 她就亲自捧了锦盒,去了苍芜院。等她进了院里,就见到游在龙正坐在院中一棵石榴树下调息养神。那株石榴树,正是花期,一树红艳艳地开得无比热闹,如红云火雾笼罩在树冠之上。而树下,一身淡青色常服的游在龙,安逸地盘膝而坐,闭目凝神,面容宁静。 江月昭轻轻地走到院内的石桌边,在一个石凳上坐了下来,怕吵了他运功。 可是游在龙还是感觉到有人进来了,收了势,睁眼一瞧,见是江月昭,眼底便闪过一丝惊喜。 这几日他经常想起青丫婆婆跟他说地那句话:“有些情动地,有些情动不地……”他当然知道,可是感情这回事,本来就身不由己,他要是能说了算,他绝不会选择喜欢上表弟的媳妇 可是他说了不算,那么他只能选择把这份情意埋在心里。他不求别的,只要在老太君来探望他时,能在老太君身边看到江月昭,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地内伤很严重,自然很痛苦,可是每次见了她,他都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怕她因为自己替她受了一掌而心怀内疚。 此时,他见江月昭一个人走了进来,心中忍不住欢喜。可是面上仍是淡淡地,一贯温润如玉的笑容:“弟妹来了?”便说便起身,来到江月昭的对面,坐了下来。 “哎呀!你怎么睁开眼了?真可惜!”江月昭惋惜地说。 “什么可惜?”游在龙不明白。 “你不知道我刚才进来,看到一幅多美的画面。一树火艳艳地石榴树下,一位谪仙般的男子凝神修行,多美呀!我还想多欣赏一会儿呢,你就走过来了,唉!”江月昭偶尔仍会流露出一点儿现代女子的开放。 游在龙被她说得不好意思,脸上浮起了红云:“弟妹这样夸别的男子,就不怕毓飞听到吃醋吗?” “他又不在,再说我只是说实话而已,他不会连实话都听不得吧?”江月昭不以为意。 “咳咳……弟妹平时就是这样夸表弟的吗?”游在龙面对这种夸赞,还是有点儿腼腆。 “他呀!我不夸他,他都臭美得要命,我要再夸他,还不美得飞到天上去了?我才不夸他呢。”江月昭说起容毓飞就高兴,“不过我相公真的长得挺俊的啊!等他回来了,我让他也到石榴树下坐一会儿,让我比较一下,你们俩儿谁更好看些。” “弟妹饶了我吧。”游在龙实在应付不来她的顽皮,只好告饶。这样的话,换一个女子说,只怕会让人觉轻狂浮浪,可是偏她说得心安理得,他也只觉顽皮亲切,不觉有他。 可是毕竟从来没有女人这样夸过他,就连他的夫人,人称“小辣椒”的曲凤纤,也从来不当面夸他长得俊。 他心中有点儿得意,有丝甜蜜,便掩袖轻咳两声,怕自己脸上表露出来。 “我是来给表兄送药的。”江月昭便说,便将那个锦盒推到游在龙的面前,“这个叫金脉丸,是我向庆亲王府讨来的。也不知管不管用,你们习武之人,应该都通点儿药理,你自己掂量着,吃不吃随你。” “金脉丸?”游在龙很吃惊的样子,“庆亲王连这个药都舍得给你吗?”说完了,心中涌起酸酸地感觉。 “这药很金贵吗?我不知道啊?什么来头?”江月昭一脸茫然。 “这可是治疗内伤的圣药,江湖中皆传此药有起死回生之效。此药的方子为南方药医世家苗家所有,后来苗家应召入宫,做了御医,这药便成为皇宫大内的御药了,偶尔流到江湖中几丸,那也是千金难求的。” “即便是御药,也不用这么金贵吧?”江月昭不信世上有这么神的东西。 “传说这药方中有一味,是北方极寒之地的一种鸟,取其刚孵出的幼鸟的脑仁。能去这极寒之地的人本就不多,这种鸟儿也难见,更何况还要等到它孵出幼鸟,这味药就越发显得珍贵了。据说苗家每年只制十粒金脉丸,”江月昭听了,咧嘴道:“这也太残忍了吧?人家刚孵出的小鸟,就被他们杀了取脑仁?” 游在龙一番介绍,只是想说这药有多难得,不想她听了,不觉珍贵,反而嫌这药来历残忍,心中暗道:她的想法,似乎总跟人不同。 “不管什么来历,这药我已经要来了,既然你说这么好,你就吃了吧,兴许对你的内伤有好处。”江月昭一边把药推给游在龙,一边心里核计:一年十粒,我这就拿来两粒,这个人情我可欠大发了,可是拿都拿来了,也不能还回去呀。 “弟妹如此用心,在龙实在是感激不尽,不过这金脉丸,我用一粒就足够了。另一粒你还是收起来吧。”游在龙觉得药虽珍贵,可她这份关心更珍贵。 “表兄别客气,你也是替我挡下那一掌……一粒就够了?你确定?”江月昭不太肯定地问他。 游在龙瞧着她满脸问号的样子,乐了:“确实够了。”说完自盒中取出一粒药,纳入袖中,把那盒子盖好,递还给她。 “那我先收着,要是不够你就跟我要。要是一粒就能治好你的伤,这粒我可要给我相公留着……这东西有这么神奇?”江月昭仍是怀疑。 游在龙听了她的话,有点儿不自在,微笑一下,掩饰了过去了。 第六十五章襄助婆婆 江月昭捧着还有一粒金脉丸的锦盒,走出苍芜院,一边走一边思量着。 她可不是单纯的小女生,怎么能看不出男人对她的情意?上次在八王府,朱尔衡已经表现得够明显了。前几日有人杀进府里,他居然亲自带着辰卫的人来了。如今这么稀罕的药,一年才制十粒,他居然给自己送来两粒…… 这一件件,江月昭再傻也能明白了。她在心中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行事要小心,可千万别惹出什么谣言来。 她正想得出神,就觉前面有两个人,一抬头,看到孙姨娘和赵灵儿,正并肩朝这个方向走来。 这两个女人,是这个府里跟她最不对路子的两个人,偏偏她俩儿却走得很近。所以最近在府里,只要遇上,就肯定是两个人在一处。 眼见两个人走近了,却没有给她行礼的打算,赵灵儿尚还低个头,那个孙姨娘,下巴抬到天上去了,一副不把她放在眼里的神情。 江月昭心中冷哼:你不过是仗着眉眼与我娘有几分相似,才混到今天这个样子。你好好的倒也罢了,偏偏每次见了我都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江月昭自忖从来不是个以德抱怨的人。她对赵灵儿就是一例,无论有没有几百年后妮娜那件事,赵灵儿害她在先,又对她如此不敬。她就不会原谅她。 如今这位孙姨娘,仗着容尚天地几分宠爱,又仗着自己有儿子,每次见了她都态度高慢,常常出言相讽。江月昭岂是能让人随意欺压的人? 她又想起容夫人,先甭说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看来,她仍是一位容貌秀美。端雅娴静的女子。就是因为丈夫心有别属,她就如一朵开在角落无人赏识的花儿,静静地散尽了所有的香气,只待凋萎。 见她平日穿衣打扮,向来以青黛色系为主,素净得如一杯清水,哪里象眼前这位孙姨娘,穿红着绿,环叮当。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当家主母呢。 前段日子的那个想法,如今又冒了出来:公公情迷了心,我还清醒着呢。婆婆那么好一个女子,该得到幸福! 当她与孙姨娘和赵灵儿擦肩而过,那位孙姨娘顿了顿,显然是想等她先开口。可是她目不斜视,没见到两人般直走过去。。。身后便传来一句:“哼!趁大少爷不在家。净往男人地院子里钻!”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江月昭。她也没回身反击。只是在脸上闪过一个冷笑,人便径直往容夫人的屋里去了。 进了院里,就见到容夫人正在与她的丫头们逗弄鹦鹉。她一身琥珀色袄裙。外披一件蜜合色比甲,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在脑后,挽了一个髻,只插一只羊脂玉的簪子,整个人看起来清净无华。 江月昭看着她,又想起那个孔雀一般的孙姨娘,心中微疼:眼前这个女人,尽管一生荣华尊贵,还是抵挡不住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的痕迹,仔细一瞧,她的眼角和脖子上已经起了细细的纹路。想来她在豆蔻年华嫁进这个豪门深府,应该也是怀揣一个美好地愿望---有夫君疼爱,有儿女绕膝,家道兴旺,平安一生。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了,容家倒是越来越兴旺,她的儿子也出息了,可惜一个女人最看重的东西---爱情,她却从来未得到。她的丈夫,把全部地爱给了一个他永远也得不到的女人,又把全部的宠给了一个象这个女人的女人,只有她,什么也没有! 女人是花儿,爱情是那花儿的养料。没了这滋养,花儿只会开得苍白寡淡---就如同面前这个女人。 容夫人见江月昭在愣神儿,也不知她心里转地什么想法,上来拉住她说:“昨儿丫头还来回,说是精神开朗多了,这怎么又呆上了?你不用担心,飞儿很快就回来,我儿子地本事我知道。” 江月昭听她说这话,赶紧说道:“我才不是担心他呢。我是看太太长得好看,就看呆了。” 容夫人脸上一红,啐她一 她拉着容夫人地胳膊又说:“本来就是嘛,看我们太太,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又长得眉清目秀,一团和气,象观音娘娘一般,你们说是不是?”她转头问屋里的丫头。 丫头们赶紧笑着点头,抢着应“是”。 容夫人更不好意思了,拿手点江月昭额头道:“死丫头!闲了拿婆婆解闷吗?连我也敢排暄!我不打你,等我回了老太君,让她老人家整治你。” “唉!”江月昭摸着额头一脸委屈地样子,“说实话也要挨打吗?老太君要打,只能是她打左脸,我再把右脸奉上了。” 容夫人和丫头们都笑了, 江月昭趁机拉住容夫人,往梳妆台那儿拽:“太太,我给你梳个头吧。” 容夫人被她拽得挣不开,只能说:“我头发梳得好好的,怎么还梳?” 江月昭也不解释,只将容夫人摁坐在镜前,伸手开解她的头发。 容夫人见头发都被她解开了,也没办法,只好由她。 只见江月将她的头发找散,分开几绺,手下翻动,一会儿就梳成一个云鬟髻,她又打开容夫的首饰盒,找了一对点彩寿字小花簪,给她别在髻上,又配上一对银镶嵌翡翠的耳环。想了想,又打开胭脂盒,用食指蘸上少许的胭脂,在她的两腮处分别晕开。 然后她仔细欣赏了一下自己地手艺。满意地点点头,拉起容夫人问周围的丫头:“你们瞧瞧,好不好看?” 丫头们看着容夫人,纷纷点头,宝梅笑着说:“太太平日打扮得太素了。经大少奶奶手一拾掇,完全不一样了,人都有光彩了呢。” 容夫人也在镜子里瞧见自己现在的样子了,她也觉得好看很多。可是她还是不习惯,于是嗔道:“你玩够了?玩够了就给我拆下来吧。” 江月昭赶紧扯住她的胳膊:“可不许拆,我还没配衣服呢。” 于是让宝梅去挑些鲜亮点儿的衣服来。宝梅乐颠颠地去了,一会儿功夫,就和一个小丫头抱来一大堆的衣服。江月昭在其中翻来捡去,挑出一套丁香色的裙袄和一件淡金色的比甲,拉着容夫人让她换上。容夫人不肯,江月昭就和宝梅一左一右架着她去换衣服。 待容夫人再出现在丫头们面前,众丫头皆露出惊艳地表情:“真好看!太太原就该这样穿。这才配容府大太太的身份呢。” 容夫人被她们闹得面红耳赤,说什么也要换了衣服。江月昭拉住她不让换:“不光今天要这样穿,以后都要这样穿,要不然可埋没了我们太太的好模样了。这事就交给宝梅姐姐了。要是以后我再看到太太穿得清汤寡水,我可不依你。” “谨遵大少奶奶的教诲。”宝梅笑着应了。 到了晚饭时间,江月昭故意拖延了点儿时间,估计容尚天和大家都该到了,她才和宝梅两人个。陪着容夫人向老太君屋里去。 待进了屋子。她先亮出嗓子道:“大家好啊!今儿我给大家带来一位美人儿!” 容夫人被她说得不好意思。红着脸直向老太君求救:“老太君你给我做主,我是管不了这个儿媳了,飞儿不在家。她就来闹我,折腾了我一下午了。” 众人皆转头望来,一瞬间,都怔住了---这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太太吗?那娇柔的丁香色和明亮的淡金色,衬得她容光焕发,一对乌溜溜的发髻盘在头上,白净的面庞上,秀眉明眸,面颊居然透出红晕来,越发显得那一对耳环青翠欲滴。 老太君只愣了一下,就笑了:“确是个美人儿,怎么早没发现呢?” 容尚天也收了错愕地表情,抿嘴笑了一下,没说话。 孙姨娘撇了下嘴,收回目光。武姨娘还在愣怔着。 “太太本来生得就美,只不过平日不爱戴那些花儿朵儿的,人就显得素净。今儿这打扮可是浓淡相宜,是大少奶奶的手艺吗?”周福珠最会说话。 “对呀!瞧我手艺如何?”江月昭很得意。 “也是太太生得好,穿什么戴什么都好看。”赵灵儿在讨好容夫人这件事上,与孙姨娘立场不同。 “怎么今儿大家商量好的吗?都来挤兑我?”容夫人佯怒道。 “小昭手艺不错,不但不该罚,还要赏呢。”老太君笑眯眯地说。 江月昭扶着容夫人落了座,自己坐在她地下首,笑着说道“老太君夸两句就行,赏就不必了。我在娘家的时候,也爱给我娘梳妆打扮呢。婆婆的心性,最似我娘,温柔娴静,晓事明理。要是婆婆这张脸也象我娘,那几乎就是一个人了。不过脸象不象不打紧,性子象才重要。我看到婆婆,就如同看到我娘亲一般,格外亲切呢。所以我可不能瞧着婆婆受委屈,咱们家又不是穿戴不起。” 江月昭这番话,针对性太强,大家听到那句“脸象不象不打紧,性子象才最重要,”表情各异。 孙姨娘脸儿都绿了,狠狠地拿眼神剜着江月昭,可又不好说什么。 武姨娘抿嘴乐了一下,喝口茶水掩饰着。 三位姨奶奶见她说得轻柔,却语带机锋,均望向孙姨娘。 容尚天听出她话中机窍,面上尴尬。 只有老太君露出欣慰的笑容:“这话有理!玉澜进我们家二十几年了,相夫孝子,持家勤谨,尽心尽力。我们容家可不能亏待了她。小昭有孝心,以后好好孝敬你婆婆,奶奶看着高 容夫人心中万分感动,眼中闪着泪意,硬是忍着没有流下来,只是拉起江月昭的手,轻轻拍着。 “老太君地话我爱听,婆婆可是容家地当家主母呢,为这个家操心劳力,穿几件衣服还不是应该地?可是下午我瞧着她的衣服,尽是些素衣淡服,难找出一件鲜亮点儿的。明儿我着人去请锦衣斋地裁缝来,给婆婆多做些时下流行的衣服。” “我不爱那个,你也别费事了。”容夫人说道。 “那可不成,这一点婆婆可要学学孙姨娘。瞧我们姨娘平时穿的是什么?穿金戴银的,人的气势看着也足呢。” 这话已经是明枪明剑一般针对孙姨娘了,孙姨娘觉得再不说话,大家就觉得她是好欺负的了,于是冷声说道:“大少奶奶这是说我僭越了?” “对啊,姨娘果然聪明,一说就懂。”江月昭根本不客气。 孙姨娘气结,一时不知回她什么,只好向容尚天求助:“老爷你评评理,我也是给容家生了儿子的,穿点儿戴点儿过份吗?” 容尚天皱了下眉,瞪了孙姨娘一眼:“闭嘴吃饭。” 江月昭瞧着,觉得今天目的达到了,再加火就要过。于是她拿起筷子愉快地说:“对!吃饭吃饭!快要饿死我了!太好了!今天有清蒸桂鱼,我可想了好久了!”伸筷子向那盘鱼进攻。 “吃饭吧,再不动筷子,这一桌子的菜都被这头小牛犊子扫光了。”老太君笑道。 江月昭嘴里含着鱼肉,含糊地嗔道:“老太君又这样说我……” 大家都笑,拿起筷子吃饭。 只有孙姨娘一个人,恨恨地瞪着江月昭。 第六十六章绵柳柔情 第二日,容尚天正在书房看书,有小厮来报,说是太太屋里有事,请他过去一趟。 容尚天不知何事,便起身过去了。 他刚迈进门槛,就有江月昭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扶住他往里走:“老爷可来了,我们都等你半天了。” 容尚天每次看到江月昭,心里都很高兴,被她这样一扶,更是觉得见了自己小女儿一般。于是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你又搞什么鬼?折腾了你婆婆不够,还要折腾我吗?” “好事,给你和太太做新衣服,锦衣斋的师傅都来半天了,太太已经量完了,就差你了。” “给你婆婆做就行了,怎么我还做?我又不缺衣服。”容尚天就想推掉。 “那可不行,这衣服的样子是我设计的,老爷可不能拨我的面子?你不穿,太太一个人穿有什么意思?”江月昭赶紧拉住容尚天,防止他转身离开。 容尚天被她拉住,只得跟了进去。 屋里,容夫人坐在桌边,脸上笑意粲然,地上除了一众丫头,还一位中年婆子,估计就是裁缝了。 众人见他进来了,赶紧行礼,容夫人也起身了:“老爷来了。” 容尚天抿唇一笑道:“你这屋子里越来越热闹了。” “当然。”接话的是江月昭,“我们都爱来太太这里。老爷你也要常来哦。” 容夫人和容尚天都不知该怎么应这句话,便互相看了一眼,没说话。 江月昭便招呼裁缝来给容尚天量尺寸。。。容尚天心想,既然来了,就由着她吧。 待量完了,江月昭对容尚天说:“老爷你陪太太坐一会儿吧,我和裁缝还有事要交待,先告退了。” 然后转过身向宝梅使了一个眼色。宝梅领会。对丫头们说:“都跟我去,把太太冬天地大毛衣服翻出来晒晒。太太,我们就在院里,有事喊我一声。”说完,领着一众丫头紧随江月昭走了出去。 屋里只余容老爷和容夫人。 容夫人知道江月昭的用意,有点儿不好意思。为掩饰尴尬,她站起来给容尚天倒茶:“老爷喝茶吧。” “嗯。”容尚天应了一句。 “飞儿可有消息了?” “还没有,不过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估计再过半个月,飞儿就该回来了。” “可赶快回来吧。飞儿不在家,小昭就天天上我屋里闹我,被她闹得头疼。”容夫人话中象要嗔怪,听起来却是的欢喜的语气。 容尚天沉吟了一下。说道:“小昭是个好孩子,她的意思我明白。你……是一个好女子,这些年是我委屈了你……” 容夫人赶紧应道:“老爷,我并不觉得委屈。我在这个家里,老太君疼我。儿子孝顺有出息。如今又有一个乖巧的儿媳。等小昭转过年给我生个孙子,我就功德圆满了,哪里还有委屈可言?” “是呢。”容尚天自嘲地一笑,“他们都对你很好,唯有我对你不好……” “老爷……我不怪你。”容夫人心中酸涩,噙着泪说道。 容尚天有点儿动容,伸手握住了容夫人搭在桌子上的右手,紧了紧。 容夫人眼中地泪就噙不住了,流了下来…… 再说江月昭,出了容夫人的屋子,就往后花园走去。她要跟裁缝交待的事情,已经在容尚天进屋前说完了。此时她一个人无事,便想去后花园走走。 她慢慢走着,就想起容毓飞来。 最近她总是这样,有事做的时候还好,只要一闲下来,就会想容毓飞。 也不知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银饷已经被裕王的人劫走了吧?双方动起手来,他会不会有危险?他们能跟住裕王的人吗?可别跟丢了…… 她正一边走一边沉思着,就听有人唤她:“弟妹……” 她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已经快到清波池了。而刚才唤她的人,就是游在龙,正从她右侧一条花径上走来。 “表兄,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在养伤,不能轻易走动吗?”江月昭冲他粲然一笑。 “今日好多了,便出来转转。”游在龙一边走一边答道。 “表兄总说好多了,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好了?还是假好了?”江月昭笑道。 “这次是真好了,金脉丸果然名不虚传。”游在龙抿嘴一笑,说道。 “真的这么神奇啊……”说起金脉丸,江月昭就想起朱尔衡,那个贵气而自信地男人。 “弟妹刚才想什么?我瞧着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游在龙不愿再提金脉丸的事,转移话题道。 “哦,没什么,我在想我相公,也不知他会不会有危险。”江月昭很自然地回道。 游在龙心中微酸,可又一想,人家的娘子想相公,我酸个什么劲?心中暗啐自己一口,说道:“弟妹放心,毓飞武功不弱,又有悟光师父在,不会有事。” “呵呵……我也知道不会有事,可有时候还是忍不住瞎担心,唉!”江月昭自己叹息一句。 两个人一路走到清波池畔,在一棵垂柳树下站定。面前是清波粼粼地一池碧水,在阳光下闪着烁烁的金光,那金光映到江月昭的脸上,便有无数的小光点在她有脸上幻动。 游在龙定定地,看得有点儿痴。 “表兄,那位赵青书大侠,成亲了没有啊?”江月昭转头问道。 游在龙正在痴怔,突然被问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有个表妹,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爱江湖故事,她还是个娃娃地时候,就说自己将来要找个大侠做相公,呵呵……我觉得她和赵大侠还是蛮相配地。” “哦,”游在龙才明白意思,“原来是你想做媒婆,天隧你愿,赵青书尚未成亲。” “太好啦,我明儿把表妹接进府里来,让他们先见个面,如果两个人都有意,我这个大媒就做成了。” “怎么你是这样当媒婆地吗?”游在龙心里奇怪,不应该是请个媒氏,上门提亲,然后再下聘迎娶吗?让两个人先见面,不合礼数吧? 江月昭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赵青书江湖侠士,应该不会介意这些的,我表妹也是豪气地人,就不必拘那个礼了。两个人有意是最重要的,你说是吗?” 游在龙笑了一下,他心想,我说不行,你能照办吗? “怎么弟妹突然关心起赵大侠的亲事来了?” “我啊,嘿嘿……找点儿事做,要不总是挂着我相公,心里发慌。”江月昭边说,边顺手拽过来一枝柳条,在脸上轻轻地拂着,目光也因为想起容毓飞而变得迷离悠远,望向面前的一池清水。 游在龙没有应话,只是从侧面看着她,心中漾着微微的涟漪,酸酸的,苦苦的。 “小姐!”是小秋的声音,“小姐我可找到你了,你快回去看看吧,雪儿小姐把你的玉玲珑打碎了,让大姨奶奶知道了,正在打她呢,我们劝也劝不住。” “一个小玩意儿,就值得她打孩子吗?我回去看看。”说完转向游在龙,“表兄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松开手中的柳枝,一溜快步地往外走去。 那柳枝失了扯拽的力道,“攸”地一下弹了回去,兀自轻轻地摆荡着。 游在龙愣愣地看着那枝柳条---如果能被她那样轻轻地握在手中,做一枝柳条也是幸福的吧? 他静静地望了一会儿,直到那枝柳条儿停了来,一动不动地垂着,他就走了过去,轻轻地将它折下来,掩在袖中,也向外走去…… 第六十七章青书蝶儿 江月昭真的就把她表妹接来了。 那丫头叫蝶儿,是江月昭小姑姑的女儿,今年十六岁,生得圆润可爱,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顾盼生辉,说起话来象摇响了金铃儿一般,走起路来象一只欢快的小山雀。 她进了府来,见过了老太君和容夫人后,拉着江月昭,要在府里四处看看:“姐姐你们家可真气派哦,刚才老太君那个院子,就够我们一家人住的了。银子多果然是好事,我家要是有这么大的院子,我和弟弟捉迷藏,他不就找不到我了吗?” “你这个疯丫头,都多大了?还跟宽儿捉迷藏,仔细顽皮的名声传出去,没人敢上门提亲!”江月昭笑斥她道。 “没人提亲才好呢,那些个公子哥儿,一个个油头粉面,象女人似的,我才不想被他们娶走呢。我只管高兴地玩,等到我的大侠出现了,我再装贤慧也不迟呀!”她晃着她的小圆脑袋,脆灵灵儿地说道。 “不嫌害臊,你的大侠在哪儿呢?”江月昭笑她。 “……”蝶儿被击中要害,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半天叹了口气道:“是呢,我天天闷在家里,上哪儿遇大侠去?唉!” 可是一转眼,她象想起了什么似,就又高兴起来:“姐姐,听我娘说表姐夫很厉害哦,武功很高呢……”“你干嘛?”江月昭警惕地瞪着她:“你不会是惦记上我相公了吧?” “傻姐姐。”蝶儿推她一把,道:“妹妹是那样地人吗?我是想,表姐夫应该认识很多大侠吧?能不能让他……”说着自己先忸怩起来。 “呵呵……”江月昭乐了,“他现在不在家,你求不上他。不如求我吧,我倒认识一个大侠。” “真的?是谁呀?在哪里?”蝶儿一叠声一问道。 江月昭看着她一脸花痴的表情,心中暗叹:怎么我姑姑那么文静一个女子,生出这么个调皮女儿来? “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带你去见大侠。”江月昭打趣她。 “好姐姐!好姐姐!好姐姐!三声够了吧?”蝶儿一点儿也不害臊。 “哈哈……”江月昭被她逗得开怀大笑,“我不带你去都不行了,跟我走吧。” 于是江月昭带着蝶儿,往赵青书住的客房走去。 待来到院里,就见赵青书正在练功。一袭青衣飘然,身形如鹞子般轻盈迅捷,手中一把铁骨扇,扇风所到之处,青草扑地。花枝摇头。 蝶儿自小就只听过大侠,从来没见过真大侠。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大侠就在她面前,还施展出这等卓然的武功,她哪里见过? 她整个人如一只蝴蝶般扑进院子里。直扑向赵青书练功的场地:“大侠!你的武功好高哦!” 赵青书正练得入神,突然就被人给打断了,赶紧收了势,抬头瞧见了江月昭,便一揖道:“大少奶奶。” “大侠!你练地那是什么功夫?看着好威风哦。”蝶儿也不管人家理不理他。追着问道。 赵青书尚未成亲。青龙教中女子又少。被一个小姑娘追着问这种问题,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这位小姐是……” “我表妹,今儿来府里串门。你叫她蝶儿就行了。她自小就崇拜大侠,却从来未见过真大侠,我就说我带你去见识一下真大侠的风采。不想扰了赵大侠练功,实在抱歉。”江月昭笑着客气道。 赵青书听说专门来看自己的,就更不好意思了:“大少奶奶这可是羞煞我了。府里有容少爷和游庄主在,我哪里敢称什么大侠。” “你这么厉害,怎么会不是大侠?”蝶儿满脸崇拜道。 “赵大侠莫怪,我这个妹妹,一向性子率直。”江月昭向赵青书无奈地笑笑。 “姐姐,你还没给我介绍呢……”蝶儿问江月昭。 “在下赵青书。” “我叫尹素蝶,赵大哥叫我蝶儿就行了。赵大哥能把你的扇子给我看看吗?” “这个……” 江月昭一瞧两个人搭上茬儿了,她便笑着说道:“蝶儿我还有点儿事,你先在赵大侠这里玩,想回去了,就让赵大侠送你回锦蕙院啊。”然后转向赵青书道:“麻烦赵大侠了,她刚来,不认识我的院子,一会儿你把她送回去吧。” “这个……”赵青书满脸尴尬,哪有把一个女孩子就这么放在一个男人的院子里的? “姐姐去吧,我一会儿就回去。”蝶儿不客气地道。 江月昭也不等赵青书推辞,转身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偷偷抿嘴乐。 傍晚,当蝶儿回到锦蕙院的时候,江月昭见她满脸喜色,容光焕发的样子,心里猜想两个人相处地不错:“蝶儿,在赵大哥那里玩得可好?” 蝶儿居然很难得的羞红了脸:“姐姐……赵大哥成亲了没有啊?” “没有啊,你喜欢赵大哥?” “姐姐……”蝶儿羞答答地拉着江月昭的袖子。 “你要是喜欢,姐姐过几天就去给你说说。” “那蝶儿谢谢姐姐了……”蝶儿红着脸,一副娇羞的模样。 江月昭便乐了:“你居然也有害羞地时候。” 接下来几天,蝶儿一得闲儿,就往赵青书那里跑,搞得整个容府都知道大少奶奶的表妹在追求赵大侠。 江月昭觉得两个人了解得应该差不多了,那一日,她便着人把赵青书请到锦蕙院。 赵青书仍是身着一袭青衫,手执一柄折扇,儒雅谦和的样子。只看他眼下这幅形象,怎么也不会有人想到他是名动江湖的青龙教右护法。 而偏偏就是这种反差,对蝶儿这样的小女孩,具有致命地杀伤力。 锦蕙院地前堂,江月昭和赵青书落了座,赵青书先就问道:“大少奶奶找在下,有何事吩咐?” “赵大侠客气,你既问起,我也不想拐弯抹角,干脆直说吧。赵大侠在家可有婚约?” “哦……”赵青书被问得面上一红,“尚未有婚约。” “我也没别地意思,就是想当把媒婆,给你说门亲事。你看蝶儿如何?”江月昭直截了当地说。 “这个……”赵青书直觉得脸上发烧,汗都要下来了。 “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相亲也有个相中相不中的说法,我不会怪你。”江月昭见他为难,开解道。 “……在下只是觉得,蝶儿小姐生得娇贵,我一介武夫,漂泊江湖,怕委屈了她……”赵青书觉得自己说着话,呵出来的气息都是热地。 “赵大侠……”江月昭刚想再解劝几句,就从内室风风火火冲出来一个人,正是蝶 她满面通红,气鼓着一张脸,冲出来指着赵青书说道:“你要是觉得我弱质无能,配不上你这一代名侠,你大可以直说,用不着这样拐着弯地损我!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边说边就哭了起来。 “蝶儿!”江月昭喝了她一句,心说你太心急了吧?我们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冲出来了? “姐姐……”蝶儿一边哭一边拉着江月昭,“你也不必求他,他是不会看上我的,我现在就收拾东西回家……” 赵青书此时真的就冒汗了,他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呀?你还不得让我说几句套话吗?要是她一问,我马上就答应了,岂不显得我轻狂吗? 蝶儿哪管那么多,自顾自说完,哭着就转身进内室收拾东西去了。 “赵大侠……”江月昭转过头,看着赵青书,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我……我不是怕她跟我吃苦嘛……我也没说别的。”语气都弱了下来。 “吃不吃苦,要看她愿不愿意,这几日你还看不出来吗?蝶儿可是对你一见钟情呢,你可不能这样伤她。” “我……”赵青书心想,这事儿比杀人还难办,这可让我怎么好? “你还是进去哄哄她吧,哄不好,我可不能饶你哦。”江月昭已经听出赵青书的意思了,便对他说道。 “这不太好吧?”自己一个男人,怎么能进人家大少奶奶的内室? “赵大侠刚才还说自己一介武夫,如今又讲这些俗礼,在我这里,用不着讲这些的,你要是再不去,蝶儿可真走了。” 赵青书听了,赶紧转身进内室去了。 第六十八章王府尽孝 内室中,蝶儿正一边擦眼泪,一边把自己带来的几件衣服首饰打成一个包裹。 她听到后面有脚步声,转过头见是赵青书进来了,拿起包裹就要往外走。 赵青书心急,又不敢伸手拉她,只好将扇子一展,挡住她的去路。 “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走了你就清净了,我在这里,只会闹得你心烦。”蝶儿眼泪巴巴地说道。 赵青书见她哭,心里更急:“我只是怕你跟我吃苦,你急什么?也不等我把话说完。” 蝶儿“啪”地一下把包裹掷到他身上:“你那明明就是推诿之词,哪里是怕我吃苦?当着姐姐和丫头们的面儿,你就推三阻四的,我尹素蝶生得不好看吗?配不上你吗?” “不是……”赵青书哪里被女人这样纠缠过?只觉得浑身冒汗,一咬牙就说:“你要是不怕吃苦,我娶你便是!” “你这是什么口气?是我逼你的不成?”蝶儿更生气了,重新抓起包袱要走。 这样说也不行?赵青书简直就是无计可施了,眼看蝶儿就要出内室了,他一伸手扯住她的胳膊。蝶儿拿起包袱去砸他的手,想要挣开。赵青书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得一把将她拽过来,抱进怀里,急急说道:“不是你逼的,是我愿意的。” 蝶儿知道这是他能说出地最露骨的表白了。便不再挣扎了,只是趴在他怀里,在他的衣服上擦着眼泪,一边擦一边说:“以后要是成了亲,你可不能说是我逼着你娶我的。” “不会,是我非要娶你的。”赵青书终于对哄女人的事开了点儿窍儿。 蝶儿这才心满意足的抬起头来,笑眯眯地说道:“我很开心哦,我终于可以嫁给一个大侠了。” 赵青书见她变脸比翻书还快。一阵气闷,说不出话来了。 两个人便一起出了内室。 江月昭正悠闲地坐在那里喝茶,见两个人一齐走了出来,赵青书满脸是汗,蝶儿一脸的羞涩,便知此事成了。 “你那是什么脾气,”江月昭斥蝶儿,“话都不让人说完,就犯倔吗?要是以后你嫁过去。敢这样欺负妹夫,我第一个就不饶你。” 赵青书听她称自己为妹夫,心中既尴尬又有一丝甜蜜。 蝶儿已经羞得满脸通红:“什么妹夫?爹娘还不知道呢。” “你放心,姑姑那边我去说。没有不成地。妹夫在青龙教中还有事,也不能在京城耽搁太久,你们的亲事还是速战速决为妙。” “那就有劳大少奶奶了。”赵青书拜谢道。 “什么大少奶奶?叫得这么生份?以后跟蝶儿,叫我表姐……不对,你好象比我大几岁。还是跟家里人一样。唤我小昭吧。”江月昭纠正道。 “恭敬不如从命。”赵青书应道。 大媒做成了。江月昭很开心。她首先就跑到老太君屋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老太君。 老太君也很高兴,直说这是好事。赵大侠的聘礼,由容府给准备,这几天就去尹家下聘,等容毓飞回来,就择个好日子把他们的事给办了。 江月昭又亲自去了一趟姑姑家,把这事跟姑姑和姑夫说了。 她的小姑夫,是江家商号中的一个掌柜,对待江月昭一直象是主人家的大小姐般恭敬。听江月昭把这事一说,先是心中担忧,怕女儿跟了一个习武之人,将来受欺负。后来听江月昭说,赵青书虽然习武,但是个斯文之人,这几日净是蝶儿欺负人家了,便放了心,同意了。 这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江月昭忙活着这些事,不知不觉,十天时间又过去了。 那日,她正在容夫人屋里,拉着容老爷和容夫人试她设计的夫妻装,两个人都不肯,江月昭便使出杀手锏,搬来了老太君。 老太君来了,只把脸儿一沉:“怎么?试个衣服给娘看,都不行吗?” 两人马上就犯。 只见屋里,江月昭折腾得欢实,容老爷和容夫人试得尴尬,老太君看得开心,真是表情各异。 正在这时,有个丫头进来禀报,说是八王府来人了,有事找大少奶奶。 老太君和江月昭一起去前厅迎接。 来的是八王府地太监总管,说是八王妃病了,想见见郡主。 老太君赶紧让江月昭收拾一下,去八王府照顾王妃。 江月昭简单拾掇几件衣服,便坐上王府来接她的轿子,出了容府。 待到了八王府,江月昭直接奔八王妃的卧房而去。 进了屋,她就看到八王爷和几位侧妃、小世子都在,庆亲王朱尔衡也在座,众人皆面露愁容。而八王妃,正一脸苍白地躺在床上,流着泪。一个侍女端着一碗药,立在床头。 江月昭心中疑惑,匆匆向两位王爷和几位侧妃见了礼,便走到床边,拉起王妃的手问道:“干娘这是怎么了?” “小昭,”八王妃见到江月昭,眼泪流得更凶了,“你妹妹前儿托梦给我,说她在那边一点儿也不快乐,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只是流着泪,也不理我,就走了。你说我还喝什么药?不如就随了她去,也好陪着她,省得她自己在那边,也没个照应。”说着声音便哽咽起来。 江月昭听得心酸,差点儿也流下泪来。她吸了一下鼻子,想了想说道:“干娘你这可是糊涂了,没听人说母女连心吗?妹妹当初走地时候,心中放不下的,无非就是你和干爹。如今你为了她整日愁苦忧伤,身体越来越差,她在那个通灵的地方,岂能不知道?你说她又怎么能快乐?就算你不肯就医,随了妹妹去,怕是她见了你,也不会快乐呢。哪个女儿不想自己的娘亲活得开心健康?我就是个做女儿的,我最能体会了。” 江月昭一番谎话,编得丝丝入扣,众人听了,心情也都舒展了不少。 八王紧跟着说道:“正是小昭说地这个理儿,你这样,可不正让小玉在那边伤心吗?” 八王妃听了,怔了半晌,问道:“小昭,你说是因为我,小玉才不开心地吗?” “可不是吗?干娘现在这个样子,我瞧着都伤心,何况小玉是你亲生女儿,她能不担心吗?” “哦……倒是我地不对了……”八王妃停了眼泪,沉吟道。 江月昭见机,马上从侍女手中接过来药,说道:“干娘还是赶紧喝了药,养好病是正经。” 两个侧妃也上前来,扶起八王妃,江月昭就拿起匙,舀起一匙药,送到她嘴边。八王妃张嘴接了,咽了下去,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江月昭便在八王府安顿下来,在八王妃养病期间侍奉尽孝。 再说那庆亲王朱尔衡,自从江月昭住进八王府照顾王妃后,他每天必到八王府中走一趟。其他人只道他是担心皇婶,便日日殷勤探望,只有江月昭心中是警惕的---一般的男人,对她有个什么不该有地情意,她只当不知道便罢了。这个男人不同,他是皇家的王爷,又是未来的太子,更是未来的未来的皇上。与他有什么纠扯,自己必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江月昭每日小心回避。白日里,她几乎一整天都侍候在八王妃的病床前,王妃精神好的时候,她就陪着说说话,唱个歌儿,讲个笑语儿,逗王妃开心。王妃要是困顿的时候,她也不避讳,只是委在王妃的身边,陪着王妃打个盹儿,直到晚间王妃睡下了,她才会回到自己的屋里。 因此那朱尔衡,每日也就只能在王妃的病床前见到她,说一些关于王妃病情的话,陪着逗逗乐子,仅此而已。 饶是如此,他仍是每日必到,一日也不曾落下。 众人便说,王妃虽没了女儿,却也是个有福的,这位皇侄,不是亲生儿子却胜似亲生儿子,而那位义女,更是孝顺乖巧。因为有了江月昭在身侧陪伴,八王妃情绪渐渐好起来。人的心情好了,病也好得快,眼见着脸色一日比一日好看。八王爷心中感激,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只能送上诸多赏赐。容府那几日,陆续迎来八王府送赏的人,八王想得周到,上至老太君,下至容可雪,一个也没落下。 后来江月昭对八王爷说:“义父莫要破费了,我孝敬干娘,于情于礼都是应该的,王爷如此厚赏,倒显得我有所图了。” 八王爷听她这样说,便应了她。 第六十九章刁顽裕平 这一日,已是江月昭在王府中的第五日了。 王妃的病情已经大好了,也不用整天窝在床上养病了。这日下午,江月昭陪着她在后花园的望月亭坐了一会儿,夏日的暖风吹着,池中一片碧叶粉莲,间或有金色的鱼儿在莲下自在的游过。 八王妃卧床多日,如此良景让她甚觉惬意,脸上也难得地浮现出轻松的笑意。 江月昭看她如此,心觉慰藉,便陪着她边喝着茶边赏美景。 两人正在说着话,就听有人笑着说:“皇婶和郡主好雅兴,这等品茶赏景的美事,怎么也不叫上我?” 说着话,人已经进了秋水亭,正是庆亲王朱尔衡。 江月昭心底叹息一声,还是转过头来,正打算起身见礼,就瞧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却是裕平公主朱尔玲。 她今日一身绯红色折枝海棠的纱裙,仍然是高髻金簪,一副气势凌人的派头。 自从王府一别,江月昭再没见过这位小公主。乍见她,忍不住眉心轻皱---她当然忘不了这位小公主当众抢她的相公做驸马的事。 不过讨厌归讨厌,礼数是不能缺的。江月昭还是起了身,分别向朱尔衡和朱尔玲见了礼。 朱尔衡赶紧虚扶:“都说以后不必这般客套,怎么还行礼?江月昭起身。刚要说什么,就听那朱尔玲扬声说道:“我让你起来了吗?” 八王妃和朱尔衡听了,一齐尴尬在那里。 江月昭此时已经起身了,一时之间也有些微地局促,不过她转念一想,我礼数周全待你,你却如此刁难,当我是你的侍女吗?这里是八王府。又不是皇宫,谅你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于是便微微一笑,回道:“公主见谅,我只知道见了王爷公主需行礼,却不知道这个礼行下去,还有时间长短之说。” 朱尔玲秀眉一立:“你还敢顶嘴?” 八王妃脸上不好看了:“尔玲今日来,是要跟我女儿吵嘴的吗?”以前只说义女,此时变成女儿了。 “尔玲放肆!”朱尔衡也沉声喝她一句。 “你们都不分亲疏吗?我是你们的亲侄女亲妹妹,她不过是外人。怎么都帮着她说话?” 江月昭听了,对这位小公主彻底无语。她知道跟这位小公主也讲不出什么道理来,也不管她,只说道:“庆亲王想喝茶。就请这边座吧。” “小昭来,坐我身边,把你那边儿让给他们俩儿。”八王妃也不搭朱尔玲的茬儿了,招呼江月昭过去坐。 朱尔玲自觉无趣,没再追究。气哼哼地到八王妃的对面坐下了。 “看皇婶今日的气色。确是大好了。郡主这几日侍奉周到。功不可没啊。”朱尔衡将话题转移到王妃的身体上。 江月昭刚要张嘴客气几句,朱尔玲又抢道:“皇婶自是吉人天相,跟不相干地人有什么关系?” 江月昭闭了嘴。敛了眉,低首再不说话。她心想,你今日来就是要找我碴儿的,我不出声还不行吗? “尔玲,你还没看到小世子吧?小世子这几日就吵着想皇姐姐了,不如你去找他玩会儿吧?”八王妃和气地跟朱尔玲商量道。 “皇婶是想支开我吗?皇婶你偏心,拿个外人当宝贝!”说完转向江月昭,“也不知她使了什么狐媚子手段,连五哥都帮她。你们合起伙来欺负我……” 江月昭听她这样说自己,又牵到朱尔衡,心中一阵狂怒,不过她知道,这丫头毕竟是公主,还轮不到她来喝斥。 自然有人喝斥她。 “闭嘴!忒无礼了!哪里还象个公主样子?你吵着跟我来,就为了说这些吗?小唐!带公主回宫!”朱尔衡象被人揭了伤疤般,面红耳赤。 “哼!回去就回去!我回去就告诉父皇,你们全都欺负我!”朱尔玲边哭边说。 “还有你!”这下是指向江月昭,“告诉你,我年末便行及笄礼,到时候,我一定会求父皇下旨,让飞哥哥休了你,封了飞哥哥做驸马!你就等着做下堂妇吧!” 朱尔玲恶狠狠说完,一甩袖子,便奔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还没来得及回击,她人就跑远了。江月昭只觉得肺都要炸了,一口气直顶脑门儿,胃中一阵翻涌,她赶紧跑出秋水亭,蹲在池边一阵干呕。 这边八王妃和朱尔衡见她这样,都吓坏了。八王妃急急地上前来,一边拍着她后背一边说:“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气成这样了?” 朱尔衡更是一脸愧色加担心,那个刁蛮小公主是他带来的,却把江月昭气成这样。他心中微疼,又不好象八王妃那样去扶她拍她,只搓着手站在一边:“传个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江月昭因为干呕,涨得整张脸通红,“哪有那么娇贵?一时气结,肠胃不适而已,喝口水就好了。” 说完,自己站了起来,进了亭子里,喝了两口茶水顺顺气。 “尔衡你不知道尔玲的性子吗?在宫里闹腾就罢了,怎么还带出来?”八王妃心疼江月昭,语气中已经有谴责的意思了。 朱尔衡一脸尴尬:“她缠着我说,要看看皇婶好了没有。我只道她难得有这份孝心,便带来了,哪里知道……” “干娘,王爷,这事别再提了,算了吧。”江月昭脸色恢复不少,慢声说道。 三个人重新坐了下来。可是让朱尔玲那样一闹,江月昭的心情再也好不起来,人闷闷地。她想,我也别在这里扫兴了,我先回去吧。 “干娘,有王爷在这里陪你,我先告退,昨儿府里裁衣坊的李嬷嬷向我要几个样子,我现在回去画给她。晚间我再去请安。”江月昭强装出一个笑容,对八王妃说道。 “画什么样子?那东西着什么急?你快回去躺会儿吧,瞧你脸色还不好看呢。”八王妃拉着她的手心疼地说,“画儿,小心侍候着郡主。” 那名叫画儿的侍女应了,上来扶住江月昭,向外走去。 朱尔衡一阵失望,眼神跟着江月昭远去地身影,半天没收回来。 八王妃瞧在眼里,心中暗惊,难道尔玲说的话,有点儿眉目吗?她一向待朱尔衡如亲儿子一般,心中担忧,便问他:“尔衡……你对小昭……” 朱尔衡苦笑了一下:“皇婶……我是你一手带大的,果然什么也瞒不了你。但我不是那种胡来的人,皇婶放心。” “哦……”八王妃眯着眼睛沉默了半刻,又说道:“说起来也正常,小昭确是个招人爱地孩子。不过你是使君有妇,她是罗敷有夫,你还是尽早放下吧,否则只会自己受苦。” “唉!恨不相逢未嫁时,大概就是我此刻的心情了……”朱尔衡心中微苦,话中透着涩意。 “这句话适合你,却未必适合小昭。我瞧小昭对容公子,却是誓夫事拟同生死的心境呢。”八王妃说道。 朱尔衡习惯性地摸摸鼻子,委屈地道:“皇婶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吗?何苦说得这么直白?” 八王拍拍他的手道:“皇婶是为你好,你清醒,才能尽早放下。你是未来的太子,未来地皇上,千里江山,亿兆黎民都系于你一身,要是再为一段无望地感情所苦,皇婶会心疼你地。” “皇婶……”朱尔衡动容,叹了口气,“千里江山,亿兆黎民……唉!要是我放得下,我倒宁肯学王叔一般,得一心上人,抚琴作画,做一个闲散王爷呢……” “人的际遇不同。你一生下来就站在风口浪尖上,想躲也躲不开的。” “要是我母妃还活着……” “是呢,要是静妃还活着,你地日子会好过很多。” 两个人想起了朱尔衡的母妃,便同时沉默,幽幽地望向湖面…… 第七十章月下倾诉 江月昭回了房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那个小公主越生气。 就算她生在皇家,有与生俱来的权势,但这世间也该有个天道礼法在,怎么就能那样理所当然地强抢别人的相公呢?这该是怎样的纵溺,才能养出她这种性子呀! 想起她两次当众羞辱自己,心中就开始痛恨这个阶级社会。这要是在现代,有人敢这样明着挑衅她,她早上前一个耳光,痛骂她不要脸了! 想到这里,江月昭又在心中小小气馁了一下---自己哪有想的那么厉害?都亲眼看到妮娜跟自己老公嘿咻了,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冲上去,赏她一个嘴巴子,反而是自己惊慌失措,跌下楼梯摔死了,真是糗死了! 听那位小公主的口气,居然是要求皇上下旨赐婚,那个皇上不会真的就应他女儿的请求,做出这等到荒唐事来吧?那可真就是倚仗皇权,强抢人夫了! 她心中转着诸般思量,人就一直昏昏的,身上沉重,也懒待起来。 直到晚饭时间,她才起身梳洗了,往八王妃那里去。 八王妃知道她今天气得不轻,怕她胃口不好,特意让厨房做了几道开胃的小菜,又另做了江月昭爱吃的清蒸桂鱼。 江月昭倒真是胃口不好,不过她也不好驳了王妃的一番心意,便勉强自己就着一小碗米饭。吃了半条鱼。 饭后,王爷和小世子都陪着王妃,说些笑话逗她开心。江月昭不好马上告退,也支持着陪了一会儿。 胃口地不适感越来越重,江月昭听到外面打了落更,估摸着自己也坐了半个时辰了,便起身说道:“干爹,干娘。小昭告个罪,先退下了。” 八王妃见她一直神情落落不欢的样子,只道是被朱尔玲气得,还没有缓过来,便吩咐侍女好生侍候,让她先走了。 江月昭出了八王妃的屋子,吩咐画儿先回去,她要自己走走。吃下去的东西一直在翻腾,她想活动活动。那个侍女画儿。她还不是很熟,每次见她都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她也不是很自在。 她自己沿着王府中的青石路面,一路慢慢地向后花园走去。 夜色柔美。月明星稀,天空于幽黑中透出一种静谧的蓝。 白天看起来热闹不已的红花绿树,此时都披上一层月华,闪着柔柔地光,静静地。象是睡着了般。 江月昭地心也不由得沉静下来。晚上凉爽的风吹拂着。她感觉整个人都清爽起来。胃中的不适也好了许多。她一边走一边抬头,看着天空中疏疏朗朗的星子,明明灭灭地眨着眼。这样的夜。这样的星光,这样的月光,她又想起容毓飞---算算日子,他该回来了。王妃这两日身子大好,自己再侍奉两天,就可以回家等相公回来了…… 想着,她的嘴角就抿起来,甜蜜地笑了。 远处的秋水亭,对角挂着两盏绫纱宫灯,亮着红晕晕地光,在静寂的夜里,象是一种召唤。 江月昭不由得,就往那个方向走去。 “郡主走路都不看路吗?”突然有个声音,吓了江月昭一跳。 她转身,就看到一修长的身影,正沿着她来时的路,向她走了过来。 是朱尔衡。 江月昭虽然尽量躲着他,可真要是遇上了,她倒也心下坦然。 “怎么王爷今儿不回府了吗?”她站在那里,看着他走近了。 “……”朱尔衡想了一下,才道,“刚刚和朋友在龙裔楼喝过酒,离王叔地府邸近,就来叨扰一晚。。。” “哦。”江月昭待他走近了,福了一礼,道:“这几日牵挂干娘的病情,有件事倒一直忘了说。你派人送的药,确实很效,我表兄已经好多了,谢谢王爷。” “郡主不必客气,两粒药而已,没什么。” 江月昭见他说得不甚在意的样子,心想我也别提那药的来历了,装不知道吧,“王爷这是要往哪里去?” “酒喝得有点儿过,想到后花园来透透气,不想正好遇上郡主。如果郡主不介意,可否陪本王到秋水亭坐一会儿。” “愿意奉陪。”江月昭心想,你都这样说了,我能说不陪吗? 两个人便并肩向秋水亭方向而去。 进了亭子里,江月昭捡了一处靠池塘地石凳坐下了,朱尔衡却不坐,只是倚着那朱红地柱子,眼睛望向黑漆漆地一塘池水,半天轻叹一句:“唉!郡主可知道?父皇今日下旨,我二哥……被圈禁了。” “真的?”江月昭高兴地跳了起来,“这么说,我相公要回来了?” 朱尔衡先是惊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苦笑,“是的,容公子不日就会回京了。” “太好了!”江月昭重新坐回去,因着这条容毓飞要回来地消息而眉飞眼笑,满面喜色,一对眸子闪着晶亮地光,如天上的星子一般。 朱尔衡瞧着她,又在嘴角扯起一个苦笑,便不说话了,继续望向池水。 江月昭兴奋了半晌,才发觉朱尔衡的沉默,她赶紧敛了喜色,问道:“王爷,裕王被圈禁,你是不是很伤心?” “伤心吗?”朱尔衡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本来走到今天这一步,该是他咎由自取,可是父亲圈禁儿子,哥哥算计弟弟,弟弟再陷害哥哥,这种事情,大概只有皇家才有吧……什么手足之情,天伦之义,到了我们朱家,就都变成尔虞我诈了……” 江月昭见他说得伤感,一时不知如何解劝,想了一下才道:“王爷不必伤怀,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皇家有皇家的苦衷,百姓有百姓的难处。不是有那么一个笑话吗?有两个农妇,家里都很穷,天天吃糠咽菜,有一日两人在一处唠嗑,一人就说: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日日吃糠,吃得我肚子都要涨破了。另一个便道:是啊是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一口细粮,哎!李家嫂子,你说那皇帝老儿,一天都在吃啥呢?还不得天天白面馒头啊?第一个嗤她一句,说道:你可真没见过世面,皇帝哪能只吃馒头?怎么着也得一顿吃只鸡吧……” 朱尔衡见她学着农妇的样子,说什么皇帝一顿吃只鸡,忍不住乐了。 江月昭见他展了眉,接着说道:“你瞧,这就是百姓的难处,日日为生计犯愁,吃了这一顿,还要想下一顿在哪里。王爷天天锦衣玉食,天下百姓都孝敬着你,还有什么想不开的?” “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我大月朝的百姓都吃不上饭吗?”朱尔衡笑她道。 “吃不上饭的百姓,哪朝哪代都有,多少不同罢了。如果王爷你将来当了皇帝,我相信,天下吃上饭的百姓会少点儿,如果是裕亲王当皇帝嘛……百姓可就遭殃了。黎民百姓奉养着皇室,皇室为百姓牺牲一些,也是理当应分的吧?” “你……”朱尔衡听她这样相信自己,心中不由一喜,“什么事情到了你嘴里,总有另一番道理。那日皇婶不肯吃药,我们一大帮子人劝了半天也没用,你一来,三言两语,她就张嘴喝药了。我常想,你这样的头脑,生了女儿身,实在可惜了。” 江月昭心中暗暗“嗤”一下,心想,你当然不知道我受过多少年教育了,能拿我比这里的女子吗? 朱尔衡听了江月昭的劝解,心中好受不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便道:“今日尔玲冒犯,你别太往心里去。她被父皇纵得不象话了,我们都说不得她。以后少让她见到你便是。” “她是公主,没有她冒犯我的说法。只是这样的性子……我见她机会本不多,倒也无所谓,只她别真的求皇上下旨,抢我的相公就行。” “这件事……她还真说过。父皇有一日问我,容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什么?她还真说?皇帝还真问?”江月昭听了一惊。 “你不必惊慌,我父皇还不至于那么糊涂,让人休妻弃子娶他的女儿。” 江月昭这才放了心:“我道也是,要不他这么多年皇帝可白当了。” “哈哈……”朱尔衡听了她的话,爽朗的笑了:“你胆子可不小,敢这样说皇上,这可是大不敬呢,不怕我治你的罪?” 江月昭见他的表情,就不是问罪的样子,便笑道:“王爷要治罪,我怕是躲不过去的,生受着便是。” 朱尔衡又笑了。 江月昭见月亮都升得很高了,便说道:“王爷,时辰不早了,我也有些累了,就不陪王爷了,我先告退。” “正好我也回去,送你一段吧。”朱尔衡抬脚先出了秋水亭。 江月昭无奈,只好跟上去了。 两个人一起走着,说着今晚的月光真好之类的闲话,就到了江月昭住的院子。 江月昭向朱尔衡道了晚安,便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朱尔衡则站在门外,静静地凝视良久,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第七十一章醋意横飞 江月昭可不知道朱尔衡在外面站了多久,她进了院子,掩了门,直接奔卧房而去。 卧房的灯亮着,江月昭心想该是画儿在等她吧?于是推开房门,一边唤着:“画儿,”一边就走了进去。 进屋定睛一瞧,一个男人正坐在桌边,端着一杯茶,沉着脸望着她。 竟是容毓飞! “相公?”江月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还在心心念念的人,此时就坐在那里。她发出一声欢呼,人便扑向容毓 “怪不得你爱来八王府呢,原来这府里的月亮,比我们自家的月亮要圆呢。”容毓飞说话了,声音却是冷冷地。 江月昭满心的欢喜,如同被迎面泼来一盆冷水,满面笑容来不及收回,僵在那里…… 容毓飞是今儿傍晚回到家里的。 他在外一个月时间了,几乎每天都在疯狂地思念着江月昭,有事的时候还好,没事的时候,他脑海中转来转去,都是她的音容笑貌。他甚至开始后悔没有带她出来。如果带了她,虽然麻烦点,总好过这般揪心的思念。 银饷一运到西北军中,他匆匆交接完诸般事项,叮嘱跟去的人路上小心,他自己便一个人起程了,快马加鞭,五天时间就赶回了京城。 回了府里,先去见老太君和爹娘。就听他们说小昭到八王府侍奉王妃去了。 他满心地热情扑了空,郁闷得不行。回到锦蕙院,只看到小秋和小冬在陪着雪儿逗狗玩,屋里没了她的身影,就觉得冷冷清清的。 虽然老太君说明儿派人去八王府把小昭接回来,可是他坐在屋子里,只觉得心焦难耐,哪里还等得了明天。 于是他换了衣服。骑马出了容府,直奔八王府而来。 到了八王府门口,他又犹豫了。自己一个大男人,刚回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媳妇儿,岂不让八王和王妃见笑? 他想来想去,终是忍不住要见江月昭的念头,便将马拴在府门外的一棵树上,来到王府后花园墙外,施展轻功。翻墙而 他要选别的地方进还好,偏偏选的是王府花园。 进了花园,还没走几步,他便看到有两个人在秋水亭一站一坐。正聊得开心。 正是江月昭和朱尔衡。 他如同见到自己最珍爱的宝贝,被别人抢走了一般,登时打翻了醋坛子,酸意横流。不过他终归还算理智,只是怒瞪着朱尔衡。在暗中站了一会儿。便潜身向江月昭住地院子里去了。 待他进了屋。画儿见了他,吓了一大跳。他脸色也不好看,沉声对画儿说:“你别声张。先去歇着吧,” 画儿犹豫了一下,便告退出去了。屋里只余容毓飞,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那里,也不喝,只是捏着茶杯转来转去,等着江月昭回来。 他越是心急,越觉得时间慢,一刻钟竟如一个时辰那么长。他心想你还聊起没完了,大晚上的,你一个有夫之妇,就那样跟一个男人在一起,还有没有男女之防? 越等越着急,越急越生气。 等他听到江月昭的脚步声从门外响起,已经怒气冲顶了。 所以江月昭一进屋,他无视她的雀跃心情,先就冷冷地开口损了她一句。 江月昭只觉得当头一棒,没来得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就呆在那里。 “哼!内外各处,男女异群,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夜深人静的时候,居然就那样跟一个男人坐在一起,这是一个清贞女子该做的事情吗?” 江月昭这才知道他要说什么。她明白了,脸也冷了下来:“我也想知道,深更半夜的,偷窥跟踪,是一个磊落的男子该做的事情吗?” 容毓飞被她反唇一讥,更是生气了,“你是我娘子,我要见你,是天经地义地事情,哪里算是偷窥跟踪?” “那么现在你见到了,天经地义的事做完了,容公子请回吧。”江月昭冷声说完,也不理容毓飞,自顾梳洗卸妆去了。 “你……你还有理了!妇德女诫,你都不懂吗?做出这等事来,还敢顶嘴!”容毓飞见她冷冷地不理自己,一股邪火无处可发,说话越来越不好听。 “容大公子,别拿那些破规矩来压我。我跟朋友聊会儿天,你便拿妇德女诫来训我。那么你三个四个的往家里娶,我该拿什么条条去压你呢?” “你放肆!自古夫为妻纲,我还说不得你吗?你如此辩口利辞,哪还有点儿女人的样子?”容毓飞将茶杯把桌上一顿,愤怒地吼她。 江月昭哪里受得了这个?“啪”地把手中巾子摔进水盆里,溅得水珠四射,她叉腰直指容毓飞道:“少跟我提那套男帅女,女从男地破礼法,谁也不是我的纲,我自己就是我自己的纲!你愿意气我,我还不愿意听呢!你不走,我走!” 说完抬脚向屋外走去。 哪料容毓飞箭步上前,一抬手抄起她的腰,夹着她就往床榻走去:“哼!你不知夫为妻纲,我便来教教你!” 因为生气,他下手不免用劲,江月昭被他夹住,又疼又气,抬手就去打他。 容毓飞哪管这些,夹着她一路走到床榻边,将她扔在床上,一只手摁住她,另一只手便开始解她的衣服。 江月昭根本挣不开他,只觉得又羞又恼。自己一个月来对他朝思暮想,只盼他早日回来。谁知道他回来了,两人一见面竟是这种局面。 眼见衣带都被他解开了,自己挣也挣不开,喊也喊不得,心中恼怒不堪,又无计可施,她一急,便“呜呜”地哭了起来。 对容毓飞来说,最有效地冷静剂,便是江月昭地眼泪了。 他头脑稍一冷静,瞧见江月昭被自己压住,鬓发零乱,衣衫不整,心中大惊:自己这是干嘛呢?不是想她才急着见她地吗?怎么竟出手伤她呢? 他赶紧松了手。 禁锢一松,江月昭一下子蹦起来,对着容毓飞一顿踢打,便打便哭:“你混蛋,你这样欺负我!你这只大沙猪!你敢欺负我……” 她那点儿力道,对容毓飞只如挠痒痒一般。容毓飞见她气得满脸通红,涕泪横流,心中又疼又愧:“小昭……” “你别喊我!我要跟你离婚!我不跟你过了!”江月昭越哭越凶。 容毓飞虽没听过“离婚”个词,但大概也猜得出意思,又听她说不跟自己过了,更确定她的意思了。他心中着急,又哄不好她,便伸手强抱住她,嘴里一个劲道歉:“小昭,我错了,我不该那样骂你,我是见你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心中嫉妒……” “我跟朋友聊个天你就嫉妒,你还跟那么多女人上床呢,我不嫉妒吗?”江月昭不依不饶。 “……”容毓飞想起自己每次去三个姨奶奶那里,她都不高兴,又想起她说自己地爱是满天繁星。 自己刚才见她和别的男人坐在一起,心中就又妒又痛,想来她那时心里也不好受。 于是他抱紧她,很坚决地说:“你放心,我以后只陪你自己,不会再做让你伤心的事。” 这句话果然有效,江月昭马上止了哭声,抬头看他:“你说真的?不骗我?” “不骗你,我以后再不做让你伤心的事了。你不愿意我陪她们,我不去便是。”容毓飞郑重地答道。 “那……”江月昭心里是高兴地,可是她又想起一个问题来:“那她们怎么办呢?” 容毓飞略一沉吟,叹口气说:“我……也没别的办法了,是我对不起她们,这一辈子给她们荣华富贵便是。其他的也管不了了……” 江月昭也沉默下来,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这样对她们……可是爱情的事,本来就是自私的。再怎么大度的女人,恐怕也不愿意把自己的男人送给别人分享吧? 见她不说话了,容毓飞便过去水盆边,把巾子捞出来拧了一把,走回来托住她的脸,将她一脸的涕泪擦干净了。 然后他抱起她:“小昭,我那天一出京城,就开始后悔没带你出去。虽然麻烦点,但总好过想得我心疼。下次再出门,我一定带上你。你知道吗?我是自己提前回来的,其他人还在路上呢。我就想早点儿见你,一天都忍不了了。” 江月昭听他这样说,心中感动,偎得更紧了:“我在家天天数日子呢,谁知道你一回来,就这样对我……” “男人嘛,见了自己女人跟别的男人在一起,都是这个反应……”容毓飞边说边捧起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 江月昭张口迎合,两个人的唇舌就纠缠在一起。 小别胜新婚,此时两人都格外渴望对方的身体。江月昭嘤咛着“相公……”,伸手去解容毓飞的袍带。 容毓飞恨不能将江月昭整个人都揉进他身体里去,他一边疯狂地吻着她,一边伸手去褪她身上的羁绊。 两个人积攒了一个月的相思,便在此刻爆发了。 第七十二章喜结珠胎 两人极尽缠绵之后,容毓飞搂着江月昭,温柔地拭去她额头的汗水。 江月昭尚在娇喘不止,突然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便抬头说道:“相公……一会儿你先回去吧。你这样翻墙进来,明儿不好见王爷王妃。” “我不走,我一个月没见你了,让我多看几眼。”容毓飞搂紧她。 “我明儿回了王妃,就回家去。你回家等我。你这样进来,让他们知道了,会笑话我们的。”江月昭央求道。 “那个侍女已经知道了,你道王爷王妃还会不知道?我明天早上,亲去向王爷陪罪就是。我来见自己的媳妇儿,还怕他们笑话不成?”容毓飞不肯松手。 江月昭见说不动他,也只好作罢。 第二日,两人起来后,便去给王爷王妃请安。 当两个人同时出现在王妃屋里时,屋内众人都惊呆了。 八王妃指着容毓飞:“你……什么时候来的?” 江月昭见了众人的表情,顿时羞红了脸。容毓飞倒是安然自在的样子,先向在座的两位王爷行了礼,又向八王妃行礼道:“王爷恕罪,王妃恕罪,我昨儿因回来得晚,不敢叨扰各位,又急着见娘子,便翻墙进来了。” 江月昭听他说得毫不知羞的样子,更是涨红了脸,跑到王妃身边,拉着王妃说道:“干娘你不要听他胡说……” 八王爷早在那边“哈哈”大笑:“郡马果然豪气!我这府里自来戒备不严。以郡马地功力,自然是来去自如,哈哈……小昭不必害羞,你与郡马夫妻情深,我和你干娘看着也高 “这事怪我,”八王妃抿嘴乐着,“一直这样病着,拖住了小昭。。。阻碍你们夫妻团聚。既然郡马回来了,小昭就收拾一下,跟他回去吧。” 本来江月昭是想,即便容毓飞不回来,她也会在这两天禀明王妃,回府等他。可眼下这情形,让她还怎么好意思跟他走?于是她拉着王妃说道:“干娘可别撵我,我还没呆够呢。” 容毓飞也觉得现在就领走江月昭,有些失礼。也说道:“还是让小昭在这里侍候王妃吧,这样她也安心。我要见她,到王府来便是,只要王爷和王妃别嫌我烦就好。” “怎么会?”王妃知道此时江月昭不好意思走。也没强撵她,“小燕!你去告诉门房,以后郡马要来,随时给开门,也不用回我们。郡马以后就不用再翻墙了。” 王妃一边笑嘻嘻地调侃着容毓飞。一边拿眼神余光扫向朱尔衡。见他敛眉低头,看不出什么表情。“如此就多谢王妃了!”容毓飞也没客气,认真地向八王妃道了谢。 王妃便吩咐传饭。众人陪着一起用了早饭。 江月昭见容毓飞虽然昨天对自己那样,今儿见了朱尔衡倒很正常,心中安慰。 饭毕,容毓飞告辞,随朱尔衡一起走了,说是有事向庆亲王禀报。 这一天,虽然仍是往常一般,侍奉王妃汤药,陪王妃解闷,但江月昭的神情已经大为不同,面上洋溢着喜气,眉欢眼笑的。八王妃和几位侧妃见了,都互相递眼神,偷偷笑她。 江月昭有几次看到了,自己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敛了喜气。可是没过一会儿,又绷不住高兴,在脸上绽开笑颜。 大家被她逗得,实在是乐不可支,也不偷着乐了,直接指着她笑。 就这样,高高兴兴的,白天就过去了。 到了晚上,宫里来太医给王妃例行请脉,来的竟是那位常太医。 常太医诊了脉后,很高兴地对八王爷说:“恭喜王爷,王妃的病已经大好了,再调养几日便无虞了。” 八王妃自己也轻松下来,笑着说:“这都是我们郡主照顾得好。” 常太医转身向江月昭一揖道:“老夫与郡主,还真是有缘。第一次见郡主时,你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虽然身中剧毒,却脉息平稳,性命无忧。第二次见郡主时,你已经容府的少奶奶,按理荣华富贵,身体应该更好,谁知却脉息细涩,与前次竟判若两人。这第三次再见郡主,你已经是郡主了,哈哈……可否让老夫再请一脉?老夫对郡主地脉象,实在是好奇的紧。” “对对,”八王妃赶紧说,“给她看看。她昨儿生了点儿气,就吐得不行。常太医给她瞧瞧有碍无碍?” “那就有劳常太医了。”江月昭见王妃这样说,就不好再推拒了。 画儿赶紧拿来一块丝帕,搭在江月昭的腕上。常太医将手指搭了上去,凝神静气片刻。 然后他笑了,松开手后,问江月昭:“郡主上个月月事可正常?” “啊?”江月昭迟疑了一下。因为上个月家里正因为裕王逼饷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她自己也没甚留意此事,稍思索片刻,便道:“好象没来。” “哈哈……恭喜郡主!给王爷王妃道喜了!郡主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了。” 江月昭自己还愣怔着呢,八王妃已经蹦了起来,上前一把抱住江月昭:“太好了!小昭要当娘了,我也要当姥姥了!” 八王爷也捋着胡须,开心地直说这是好事! 几个侧妃也向江月昭道喜。 江月昭这才醒过神来,抓着八王妃的手,激动地喊道:“干娘,我有宝宝了!我要当娘了!” “是啊,傻孩子,这种事你也马虎,都两个月了才知道!”八王妃抚着她的头发,心疼地说,“早知道你有身孕,干娘怎么忍心让你照顾这么久?” “不要紧,我身子好,老太君经常说我是小牛犊子呢,干娘别往心里去。”江月昭嘴都合不拢了,“我有宝宝了!呵呵……我得告诉我相公去……” “小昭这可是高兴傻了吗?”八王爷笑斥她,“这都什么时辰了?说不定老太君和郡马他们都歇下了,你这时候回去,岂不吓他们一跳?消停地呆一晚上吧,明早就送你回去。” “干爹……”江月昭被说得红了脸,“就听干爹的。” 八王爷给常太医封了赏,亲送他出府去了。 而王妃屋里,江月昭的地位马上就不同了,由头几天地给人端汤喂药,变成现在被人端汤喂水了。江月昭不习惯,直嚷嚷:“我没那么娇气,干娘你不要这么紧张。” “不行!我不心疼你,还要心疼我外孙呢。早点儿回去睡,不许再熬了。画儿小心伺候着,郡主要是有个闪失,我不饶你!” 画儿赶紧应了。 江月昭被关注地手脚都不自在了,听王妃这样说,赶紧起身告退。 回到自己屋里,画儿服侍她梳洗了,便退了下去。 江月昭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手抚着尚还平坦的小腹,心中无比欢喜。这里面现在可有个小宝贝呢,她和容毓飞的孩子!想起容毓飞以前说,让她给生一窝小猪,这不第一个小猪就来了吗? 相公若是知道了,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吧?嘿嘿……,这头小猪会象谁呢?如果是男孩儿,一定要象相公,他长得又俊又有男人样儿。等小猪长大了,一个大容毓飞一个小容毓飞在她眼前晃,多么幸福的事啊!如果是女孩儿,就要象自己,到时候相公再欺负自己,就有两个江月昭向他还击!呵呵…… 江月昭心里一番幻想,自己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一夜兴奋,觉也没睡好。天还未亮,江月昭便睁开眼睛。 她望着窗户上地松香色蝉翼窗纱,盼着天快点亮起来。 可是她眼睛都睁得酸了,窗纱上才透进一点点的微光来---天刚蒙蒙亮。 江月昭心急难耐,实在是等不了了,便自己起身,穿了衣服,随便拿巾子擦了把脸。她想了想,到桌前拿起纸笔,留了一张条,说自己先回去了,大家不用担心。 她便轻轻推开门,向王府大门走去。 此时天还是灰灰的,星子早已隐没了形迹,只有一轮银盘一样的月亮,也已经沉到了西天边际。空气中有湿湿的露意,整个王府静悄悄地,连洒扫地仆役都未起床。 江月昭却带着与这份清晨地静谧完全不同地雀跃心情,叫开了门,出了王府,向容府急步走去。 第七十三章迷情欲酒 容毓飞那天早上,从八王府出来后,去了庆亲王府。虽然庆亲王自有亲卫将裕王劫饷的整个经过禀报给他,但容毓飞仍觉得自己应该跟他交待一番。 两个人一直谈到中午,在庆亲王府用了午饭,容毓飞便去户部,办理运饷的交割事宜。然后他去了自家商号,见了容尚天和几个主事的,又将此行的诸般事项叙述一遍。 一天忙下来,待他回到府中,已经是戌时了。从商号出来时,他还在心里犹豫要不要去八王府。最后想了一想,还是算了,一则昨儿已经去了,再去惹人笑话,再则回来后,只见了奶奶和娘亲一面,就跑去找媳妇儿了,似乎也不妥。 他进了府,先去了老太君的上房请了安,后又去容夫人房里请安。 然后回到锦蕙院。 饶是他武功高强,体力胜过一般人,这连续五日的紧撵快赶,劳顿奔波,再加上今天一整天的忙碌,他仍觉得乏怠不已。 回到锦蕙院,小秋和小冬伺候他洗涮了,便都退了出去。 容毓飞一个人,换了衣服坐在桌边,正待喝过茶后上床歇息,就听到敲门的声音。 他应了声:“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的是赵灵儿。 容毓飞见她穿着银红的软纱襦裙,脸上妆容精致,显然是经过细心打扮地。她手中托着一描金漆盘。上有一壶酒和几碟小菜。 进来后,她将托盘放在桌上,向容毓飞福了一福,说道:“大少爷在外奔波劳顿,今儿又忙了一天,必是疲累不已。大少奶奶不在府中,也没个人照应你,灵儿帮不上别的。只能备壶水酒,几个小菜,来给大少爷解解乏。” 容毓飞点了点头说:“灵儿有心了,酒菜就放这儿吧,天色已晚,你回去歇着吧。” 赵灵儿听了,脸眶一红,苦笑道:“怎么在大少爷心里,如今灵儿连伺候你喝杯酒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容毓飞听她这样说。也不好再强推她出去,就说:“那倒不是,坐吧。” 赵灵儿便在容毓飞的对面坐了下来,将酒菜摆好。斟了一杯酒递给容毓飞,说道:“这杯酒,恭贺大少爷平安归来。” 容毓飞身上疲倦,也想喝点儿酒解解乏儿,便接了过来。一仰脖喝了进下去。 “别喝得太急。还是吃点儿菜吧。”赵灵儿温柔地说道。又动手给他布了菜。 容毓飞自己提过酒壶,又斟了一杯,捏在手里。望着赵灵儿,半晌未说话。 赵灵儿见他并不吃菜,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心中摸不清他想什么,便问:“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灵儿……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比如开间乐坊舞坊什么的。。。如果有,你可以告诉我,我给你出银子。”容毓飞很郑重地跟她说道。 赵灵儿不知道他为何突然说这个,便说:“我……没有这个想法呀?我现在……怎么好在外面抛头露面。大少爷这是……” “唉!”容毓飞先叹了口气,说道:“我倒希望你有想法,我也好为你做点儿什么。你如果就这样在容府呆一辈子,岂不是我误了你一生?” “你这是要撵我出去吗?”赵灵儿这才明白他的意思。 “我不会撵你,你自己选择,你在容府一日,我必会保你荣华富贵,如果你觉得在容家不快乐,如果你想做点儿事,你就跟我说,我全力支持你。不过……以前我跟你说过那些……就算我对不起你了。我能做的……恐怕就只有这些了。” 容毓飞这番话,他自己都说得无比纠结,话毕,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掩饰自己地尴尬。 赵灵儿听了,心中一阵冷笑:我早料到男人的花言巧语是靠不住的,哼!你既有今日的态度,我也不必为这壶酒而心怀愧疚了。想让我出去做事?我还不爱遭那个罪呢。我好好地生个孩子,老来有靠,在容府享受这富贵日子,不比什么都强? 她心中是这般思量,面上却露出一个凄楚的神情,轻叹一句道:“唉!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容毓飞听了,更觉心虚理亏,只能不停地喝酒,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几杯酒下肚,他便开始觉得腹中燥热,有一股麻酥酥地气流,从他的小腹蹿起,直抵他的心中。他的眼前,开始有江月昭的身影在晃到,他闭上眼睛摇摇头,再一睁开,江月昭地身影更清晰了,就坐在他的对面,正望着他妩媚地笑着,两片红艳艳的唇张合着,仿佛在呼唤他:“相公……” 容毓飞只觉得心旌飘荡,一股热流在他身体里奔突着,热得他面色潮红。他如溺水一般,呼吸急促,而对面那个浅笑着的女子,此刻就是他地救命稻草。 于是他抓住她的手,一把扯过来,紧紧箍在怀里,不顾一切地吻上她的唇,一边在她的口中索求着,一边用鼻音哼着:“小昭……我好想你……” 他越来越热,目光涣散,闪着迷乱的光。焦渴难耐之下,他出手在她地身上急切地抚摸着,撕扯着……她身上地衣物,在他地手中变成一片一片的碎帛,飘落在地。 直到他与她之间,再无阻隔,他一把抄起她,下意识来到床边,然后将她往床上一抛,整个人便迫不及待地覆了上去。 “小昭……”声音沙哑难辨。 赵灵儿被他扔到床上,只觉得后背钝痛。她看着容毓飞在自己身上肆虐,口中却在喊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心中一阵难过。她很想摇醒他,冲他大喊一句:“你看清楚!我是赵灵 可她知道此刻已经不可能唤醒他了,她在酒中下地迷情药,已经开始在他体内起效了。 而她,只是想要个孩子。这是孙姨娘教她的,只要生了儿子,就可以确保在容府的生活无虞。 可是容毓飞,对她越来越冷淡,即便去芳萝院,也只有客客气气地问候,无甚肌肤之亲。 昨儿听说他回来,她在心中打算,得尽快下手,否则等江月昭回府,她就更没机会了。于是她端着酒菜,来到锦蕙院,可是小冬告诉她,大少爷出府了。 她失望地回去了,焦躁之中,又等了一天。 今晚,终于让她等到机会了。 尽管很痛,可是她很开心--她需要一个孩子,她的计谋成功了。 而容毓飞,此时已经完全迷失了,他摁住身下的人,疯狂地发泄着。 第七十四章旧痕新伤 江月昭走回容府的时候,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容府洒扫庭院的仆役们,看到他们大少奶奶额头沾着细小的汗珠,满面春风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赶紧让路:“大少奶奶早!” “早!”江月昭心情好,声音便格外清脆。 “大少奶奶这是怎么了?自己就回来了,还这么早?”待她走过去后,几个仆人议论道。 “谁知道?八成有什么好事吧?看她欢天喜地的样子……” 江月昭可没听见这些,她现在一心要见到容毓飞,离锦蕙院越近,脚步越急。 进了院子里,那个吴婆子正在院子里掸水,看到了江月昭,人便目瞪口呆在那里。 “吴嬷嬷早!”江月昭心中高兴,也不论尊卑,先就打了招呼,然后提步快走,直奔卧房而去。 吴婆子眼见着她推开卧房的门,走了进去,心中大急,扔下手中的水盆,赶紧跑去小秋和小冬住的偏房。 江月昭进了卧房,就怔住了,不是因为门外那“哐啷”一声水盆落地的声音,而是因为屋内的一片凌乱。 桌子上,杯倒壶翻,一桌子的菜污酒渍。而地上,零散着女人衣物的碎片,红的绿的,洒落一地。 江月昭呆了,熟悉的恐惧感袭上了她的心头。她有一种转身逃跑地欲望。可是她忍住了,没有向后,而是向前迈了几步。 床榻便出现在她视线中,床上的景象一览无余地呈现在她面前---帷帐没有拉上。 床上是一对赤身裸体的男女,男人叠在女人身上,江月昭平时盖的那床粉色的软缎子被,此时只搭至两个人的腰部。女人白嫩嫩的一条手臂,以一种温柔地姿势搭在男人腰上。而男人整张脸都伏在女人的胸前。面冲内侧,睡得更香,他搭在床沿地右手中,捏着一件红艳艳的肚兜,那肚兜上,绣着一对交颈鸳鸯,正笑眯眯地望着江月昭。 江月昭望着床上那熟悉的宽背细腰,那熟悉的小麦色肌肤,她感觉心中有一道伤疤被生生地撕开了痂。有黑红的血从那撕开处流了出来,模糊了她的心。 她的心真的模糊了,她想尖叫,她想大笑。可是她发不出声音。 多熟悉的场面!她竟然又看到了! 她眯着眼,任心中地血流着。她该哭吧?可是怎么没有眼泪呢? 她看着看着,就觉得有一只大手伸进她的胸膛,捏住她的心脏,用力一把扯了下来。然后远远地丢了出去。 胸中一阵剧痛。便空了…… 她转身。向门外走去。 那人手中的肚兜,红艳艳地刺进了她地眼睛。她的眼前,又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蕾丝边短裤。那么暖昧那么娇弱地搭在一个女人的脚脖儿上。 一黑一红,在她眼前交错闪现,晃得她看不到前面的路。她只是机械地往一个方向走,一直走…… 有人跟她说话,她下意识地转了一下脑袋,可是谁也没瞧见,只有一件红艳艳地肚兜和一条黑色蕾丝边短裤,在她地眼前飘动,肚兜上地鸳鸯,眼中闪着讽刺的笑意。 她一边走一边晃着脑袋,企图晃走眼前的影像。可是徒劳,她地脑袋在动,那红黑交错的影像也在飘,只是始终不离开她的视线。 此时,刚才跟她说话的游在龙,正一脸惊诧地望着她。他不明白她刚才的眼神,象是看到他了,又象是穿过他,看到别处去了。 她竟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晃着脑袋,向府外的方向走去。 游在龙正在莫名其妙,就见小秋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一边追一边喊:“小姐!小姐!” 他拦住小秋问道:“小秋,什么事?” “……”小秋焦急地望着江月昭远去的方向,想说又不能说,便一跺脚:“唉!表少爷别拦着我,让我过去吧。” 说完,她一把推开游在龙,继续追去。 游在龙此时感觉到事情不妙了。他也跟着小秋,追了出去。 府门口的家丁,惊讶地望着三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出了府去。 清晨的大街上,人还不多。江月昭一个人在前面晃晃悠悠地走着,完全不知道后面跟了两个人。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眼前的影像,已经变成了两对男女……两对?或者说是一对,她也搞不清,总之重叠在一起,在她的面前,一边笑眯眯地望着她奇qisuu网,一边做着那交欢的事。 她感到恶心,她想吐。 于是她弯下腰,“哇”地一声,翻江倒海地吐了起来。 “小姐!”小秋见到江月昭就站在街道中央,突然就吐了起来,简直吓住了。 还是后面的人反应快!游在龙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江月昭:“弟妹!你这是怎么了?” 小秋也来了,她拍着江月昭的后背,哭着说:“小姐,你别吓我!小姐!” 游在龙再问:“她这是怎么了?” 小秋也不说,只是哭,一边拍着江月昭一边掏出帕子,给她擦嘴角的污物。 江月昭这一吐,便停不下来。早上还没用饭,胃里本就是空的。到了后来,她只是在一声接一声地干呕,再难吐出一点儿东西来。 游在龙见她吐得脸色涨紫,额头青筋都跳了出来,只觉心如刀搅。他赶紧半扶半抱,将她挪到街边,在一户人家的台阶上,让她坐了下来。 “弟妹!”他大声喊她。 江月昭直吐得口中酸苦,气息虚弱,胸口涨痛,一阵一阵地眩晕。她喘着气,强抬起头看向声音的方向。这次,她终于看清跟她说话的人了。 她抓住他的手,用虚弱地几乎听不到的声音,恳求道:“求你……送我回娘家……” 然后她就一头栽在了游在龙的肩上,彻底放弃了意识! 游在龙此刻再不讲什么避讳,抱起她,向江府的方向跑去。 小秋在后边,一路小跑跟着去了。 而锦蕙院内,赵灵儿在江月昭转身走出去后,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是的,江月昭进来她是知道的。那么大声向吴婆子问好,她怎么会听不见?只是容毓飞因为迷情药的原因,睡得死死的,听不到而已。 当她听到江月昭的声音,她迅速反应,将盖在两个人身上的被子褪下一半,一只手暧昧地揽着容毓飞裸着的细腰上,将容毓飞搭在床上的脑袋挪到自己胸前,然后闭上眼睛,等着江月昭进来。 她听到了轻轻的脚步声,她等待着接下来的尖叫和喝骂。可是没有,静静地,半晌后,脚步声走了出去。 她睁开眼后,笑了,心道:我还一直当你是个厉害的,你也不过如此。 第七十五章疑窦初生 容毓飞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动了一下,然后睁开眼睛:“有人来吗?” “啊?有人吗?”赵灵儿马上收了笑容,眼睛眯成刚睡醒的迷离状,“哪里有人?” 容毓飞听到赵灵儿的声音,惊得一下子从她身上蹦起来,坐在床内侧,皱起眉头:“你怎么在这里?” 赵灵儿只觉得身上一凉,整个身躯便暴露在空气中。她抓过一床被子搭在身上,缓缓坐起来:“大少爷忘了吗?是你昨晚喝多了,硬拉着不让我走。” 容毓飞眉头皱得更深了,他没有说话,只是拼命回忆昨晚发生了什么,可是最后的记忆,便是她那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以后的事,便想不起来了。 他觉得这不正常,自己的酒量自己知道,昨晚那一壶酒,还不至于让他醉得不醒人事。 他看着赵灵儿,若有所思。 赵灵儿被他看得心慌,便凑上去抱住他一条胳膊,撒娇道:“毓郎昨晚……可弄疼我了呢。” 容毓飞拿开她的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下了床,走至桌边,拿起翻在桌上的酒壶,打开来仔细瞧了瞧,又又凑在鼻子边儿嗅了嗅。 壶里的酒即便没喝完,也洒得不剩几滴了,容毓飞也发现不了什么端倪,他转身问赵灵儿:“这酒里,你掺了什么?” “毓郎这话什么意思?”赵灵儿强自镇定。“是你一路奔波劳累,才不胜酒力,跟我地酒有什么关系?” “你先回去吧。”容毓飞声音冷了下来。 “可是……我的衣服都……” 容毓飞这才瞧见一地的衣服碎片,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手笔,更是懊恼无比,提声喊道:“小秋!” 没人应他。 “小冬!” 还是没人应。 是的,这两个丫头一定是知道赵灵儿在这里,跟他较着劲呢。怎么会应他? “容祥!” “在!” “去芳萝院,让宝菊过来,让她带一身三姨奶奶的衣服过来。” 容祥应了一声,去了。容毓飞弯下腰,收拾了一地的碎帛。然后自己出去打了水,回来洗漱了,找了衣服换上,便坐在桌子边上,拿着那只酒壶。在手中转来转去,也不说话。 赵灵儿看他一直在研究那只酒壶,不免有些惊惶,便柔声问道:“毓郎。你不相信我吗?我是你的女人,侍奉你一晚也有错吗?” 容毓飞紧抿着嘴唇,仍是不语。他心想,你哪里知道?我前儿刚答应小昭,再也不做让她难过地事了。如今刚过了一天。还是在她的房中。这让她情何以堪?一会儿还是找小秋和小冬解释一下。这事是个意外,还是别让小昭知道了。。。 他正思量着,宝菊就来了。给赵灵儿更了衣,伺候她梳洗了。 赵灵儿见容毓飞一语不发,沉着脸坐在那里,心知自己不能留在这里了,便说:“宝菊,把酒菜收拾了,端着跟我回去吧。” “不用,”容毓飞一摆手,“你回去吧,这里有人收拾。” 赵灵儿听他这样说,眼睛溜过那只酒壶,心中惶恐不安,可又不能驳他,只好带着宝菊,出去了。 “容祥!”赵灵儿刚出锦蕙院,容毓飞便走到门口,“拿着这只酒壶,去暖春堂找井大夫给瞧瞧,这酒里可掺了什么。” “是!”容祥接过酒壶,转身出去了。 容毓飞在门口站立良久,又试着唤了一声:“小秋!小冬!” 仍是无人理他。 他叹了口气,心想,自己此时也没法面对她们,先去请安吧,等容祥回来再说。 于是抬脚,向内堂走去。 今日是容毓飞远行归家的第一个晨醒,因此内堂里人到得很齐,就连赵灵儿,也提前他一步来了。 容毓飞向奶奶和爹娘请了安,下首各位又过来向他请了安,他便抱过雪儿,坐在了容尚天旁边。怎么我瞧着,飞儿脸色不大好呢?可是没有休息好?今儿就别去商号里了,一会儿回去歇着吧。”容夫人心疼地看着儿子。 容毓飞听了这话,脸上有点儿窘迫,只好说:“娘不必担心,没有关系。” “小昭不回来,他哪里休息得好?想让你儿子脸色好看,赶紧把小昭接回来是真格的。”老太君打趣到。 众人都笑了。 容毓飞更是窘,只得逗雪儿说话,转移话题。 正说着,门外有人来报:“八王府的李总管来了,要见老太君。” “噢?李总管不是外人,让他进来吧。”老太君赶紧吩咐道。 片刻,一个白白胖胖的太监,弯着笑眼,一路欢喜地走了进来,见了老太君便拜道:“给老太君道喜了!给郡马道喜了!” 容毓飞赶紧起身回礼:“公公客气,不知道公公所说的喜事,是指……” “我们郡主有喜了,容家要添新丁了,老太君要抱重孙子了,这可不是大喜吗?”李总管操着他尖细的嗓子,高兴地回道。 “小昭有喜了?!”几个惊喜的声音同时问道。 “怎么你们不知道吗?”李总管这才觉出不对,环顾四周,问道,“怎么不见郡主?” 众人同时愣在那里---小昭不是在八王府吗? 容夫人知道事情有异,想了想,便含糊地说道:“我看小昭未休息好地样子,便让她歇着了,公公要见她吗?” “噢,那倒不必。呵呵……郡主今儿一大早,天不亮就起床回来了,当然没休息好,让郡主好好歇着吧。看你们的样子,郡主还没告诉你们呢,倒是老奴嘴快了,郡主别怪我才好。这是八王爷和八王妃赏给郡主的安胎补品,王爷说,你们府里也不缺这个,只是点儿心意。” “我代小昭谢谢王爷和王妃的赏赐。”老太君望着容毓飞呆愣地样子,便替他说道。 李总管客气几句,见差事已办完,便要告辞。 容尚天着人封了赏,亲自送李总管出去了。 内堂里,李总管走后,老太君沉下脸来:“去门房问问,大少奶奶可回来了?把小秋和小冬叫来!” 容毓飞跌坐回椅子上,心中涌出丝丝恐惧---他当时就感觉有人进屋了,现在看来,这个感觉是对的。那么……她便看到了……然后她又走了…… 他恼恨不已,瞪向赵灵儿,后者低垂着头,心中也在思量:事情恐怕要糟,原只想使点儿手段,要个孩子,没曾想赶在这个当口上。如果真要究查起来,恐怕…… 这时,小冬进来了,她向老太君行了礼,站在一侧。 “小冬,小秋呢?你们小姐可回来了?”老太君声音尚还平稳。 听老太君这样一问,小冬没等回话,眼泪先下来了。 众人见她哭,更是心慌,猜不到出什么事了。 容夫人急了:“小冬你哭什么?有事快说!” 第七十六章神思颠乱 小冬被容夫人一声喝斥,便抹了一把眼泪,挺起腰来:“老太君,太太,主子们的事本来轮不上奴婢插嘴,奴婢也知道不该僭越,可是……姑爷未免太欺负人了!” 小冬说完,伸手直指容毓飞,声音也尖利起来:“姑爷要宠三姨奶奶,难道不能去芳萝院吗?偏要带到我们小姐房中,将我们小姐置于何地?小姐今儿一大早回来就……小秋姐姐见她神情恍惚,便跟了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呜……” 小冬越说越伤心,失声哭了出来。 “啪啦”一声,是容夫人摔碎茶盏的声音:“飞儿你疯了吗?你竟敢纵她做出这等欺主的事来!来人!将三姨奶奶关在芳萝院,没有我的话,不许放她出来!” 屋里众人,头一次见容夫人失了雍容,如此狂怒,都惊在那里,只有孙姨娘,凉凉地说道:“她不在家,还不许三姨奶奶伺候大少爷吗?气量如此狭小……” 还没等她说完,容夫人指着她怒喝道:“你给我闭嘴!这里还轮不上你说话!再说,你就陪她一起去禁足!” 孙姨娘只好噤声。 这时,刚才去门房问话的小丫头进来了:“回老太君、太太,门房容福说,大少奶奶今儿一早就回府了,可没过一会儿,又出去了。小秋跟着呢,好象表少爷也跟着出去了。“快安排人找吧!”老太君一声长叹。吩咐道。 而容毓飞听了小冬地话,如闻一声干雷炸开!她看到了!自己前儿刚跟她许下承诺,只隔一天,就让她见到那种不堪的场面。她欢天喜地回来向自己报喜,自己却送给她一个沉重的打击!以后有何面目见她?她又怎么能原谅自己? 他越想越惶恐,起身就向外走去。 “去哪里?”容夫人喝问。 “我去找小昭。”容毓飞的声音,渗透着心痛。 “不必找了。”游在龙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边说边走了进来。“我已经送弟妹回江府了。” “在龙,怎么回事?”老太君问。 “今儿早上,我在府里遇上弟妹,跟她打招呼她也不理。我见她恍恍惚惚,又见小秋哭着追上去,怕事情不妙,也跟出府去。结果弟妹没走出多远,在大街上就吐了起来。我上前询问,她只说求我送她回娘家。便晕过去了。” 游在龙将事情的经过这样一说,别人倒还罢了,容毓飞只觉得胸中撕心裂肺地疼痛。 容夫人此时眼泪都下来了,指着容毓飞骂道:“你个混帐东西!如果我孙子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饶你!来人!备轿!” 老太君知道她是要去江府,便说道:“你也别急三火四的,去了好好劝劝,能接回来最好,如果不行。就让她在娘家养几天吧。” 容夫人应了。急急地走了出去。 而容毓飞。没等容夫人骂完,早飞身出去,向江府而去。 此时的江府。江月昭出嫁前地闺房中,更是慌乱成一团。 江承安和江夫人,已经从小秋的叙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他们心中虽然恨女婿,可此时也顾不上那个了。他们的女儿,醒倒是醒过来了,可人还是呆呆的,满嘴说着胡话。 “娘,原来轮回是这样的……我走这一遭,不过是为了受一份相同的罪……娘,我想去见见冥王,我去问问他,是我命该如此,还是因为我闹了他的冥殿,他故意如此捉弄我……” 江月昭自己说得挺明白,江夫人哪里听得懂,她只道女儿气糊涂了,听她说这些话,心里就得慌,便拉住江月昭说道:“小昭,你别吓娘,你清醒点 “小昭!”江承安上来拉着女儿的手,不知道该怎么劝。 江月昭此时,神智是清醒地,因为她认得身边的每个人。可是她又是糊涂的,她有点儿分不清前世今生,搞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她的心已经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空壳儿。她看着江夫人哭,心想,你哭什么啊?我不是好好地吗? “娘,你别哭,去见冥王,就痛那么一下子,就有使者来接我了,一点儿也不痛苦……我去见见他,让我问问他……我不甘心……怎么我世世受这种折磨?是他故意的吗……要不,我不问也行,我直接就喝了忘离水,把什么都忘了,转世投胎去,也挺好的……” 江月昭眼神是清亮的,语气是认真的,正因为如此,江承安和江夫人更觉害怕。江夫人搂着江月昭,哭着说道:“老爷,赶紧找大夫吧,小昭怎么这样了?” 江承安应了一声,一转身,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却是容毓 容毓飞急急地赶来,刚到门口,就听到江月昭说出刚才那番话。他站在那里,心如刀割。是他自己不谨慎,才着了赵灵儿地道儿,他没法向别人解释,怎么说?难道告诉大家:我喝地酒里被下了药?就算别人信,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好意思说出来? 他心中对自己做下地事懊丧悔恨,又见江月昭这样痴痴愣愣,更觉肝肠寸断。 他迈进屋来,走到江月昭面前,柔声喊道:“小昭。” 江月昭闻声,抬起头来:“你来了?” 容毓飞看她闪着亮晶晶的眸子,安详地问他,好象只是她回娘家来住几天,而他来接她一样。 “小昭,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们谈谈好吗?”容毓飞不知该如何应对她现在地安静,只好恳求她道。 江月昭听了他的话,耳边又响起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娇娇,我们谈谈好吗……” 她心中又开始糊涂了,于是她仰头望着容毓飞,迷惑地问道:“你……是谁?” 这一问,无疑在容毓飞心中狠狠扎进一刀,痛得他浑身都打了一个颤抖,他冲上去,抓住江月昭的手:“小昭,你不认识我吗?你怎么会不认得我?!” 毫无预兆地,一声尖叫拔地而起:“啊!”江月昭一边尖利地喊着,一边甩开他的手,跳起来向床的一角缩去:“别过来,你别过来!” 容毓飞见她象一只受了惊吓地小狗一样,使劲地往床角缩,他也失去了理智,冲上床去就要抱住她:“小昭你相信我!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的酒被下了药!小昭……” 可是他靠得越近,江月昭就越害怕,尖叫声刺破门窗飞出去,整个江府都听到了。 而他的解释,淹没在她撕心裂肺的尖叫声中,她一句也听不到。 江承安赶紧上来拖住容毓飞:“你把小昭吓成什么样子了!还不快滚!” 容毓飞被江承安拖下床去,已经是泪流满面,他“扑通”一声,就跪在江承安和江夫人面前:“岳父岳母,请你们相信我,我绝无半点儿伤害小昭之心。我的酒……真的被掺了药!” 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象容毓飞这种刚强的性子。江承安和江夫人都明白,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刻,他是不会跪,也不会流泪的。 江夫人抱住江月昭哄拍着,长叹一声:“纵然有误会,你看小昭现在这个样子,象是能听得进去解释的吗?你还是先回去吧,等小昭好了,有什么事情再说吧。” 容毓飞仍是跪着,不肯起来。 第七十七章生无可恋 “还不快回去!连你岳母的话都不听了吗?你是想害死小昭吗?”容夫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进了屋,她厉声喝斥容毓飞道。 容毓飞抬起头,看着江月昭,见她整个人都缩在江夫人怀里,脸也不肯转过来,因为刚才的尖叫而大口喘着气。无边的哀痛,缠绕包裹住他的心,他无法可处,只能发出一声悲叹,一拳击在地上。然后他起身,踉跄着走出了江月昭的房间。 而地板上有一处,被他那样猛拳一击,顿成齑粉。 容夫人见儿子那样,也是心疼。可是眼下的重点,是江月昭。她进来时,就见到江月昭尖叫着躲避容毓飞,便知道她现在心智不太清楚。 她试探着拍拍江月昭的肩:“小昭,婆婆看你来了。” 江月昭转过头来,开始眼神还是惊恐的,待她看到容夫人,便安静下来:“婆婆你来了?” 大家这才明白,她现在见谁都行,唯独不能见容毓飞! 容夫人见她还算正常,心中松一口气,她想了想,尽量放柔声音说道:“小昭,今儿早上李总管来了,给你送了安胎的补品。” “哦?李总管……对了!”江月昭突然高兴起来,“娘,我有宝宝了!昨晚在八王府,常太医给我诊出来的。” 江承安和江夫人,听了这消息。简直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悲。江夫人此时只能顺着她说:“这可是好消息,我们小昭有宝宝了,小昭为了宝宝,也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对啊……娘,我要是去见冥王,他能让我带着宝宝去吗?”江月昭象是觉得这是一个大问题,很认真地问江夫人。 容夫人没听到先前那些话,乍一听她这样说。吓了一跳:“亲家母,小昭这是说什么?” 江夫人无奈地叹口气:“唉!醒过来后,就一直在说这些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这……”容夫人开始着急起来,“这可要着人盯紧了……要不……我把小昭接回去吧,我亲自守着她。” “亲家母还是算了吧,”江承安语气不太好,“小昭已经这样了,再回去见了你儿子。还不定吓成什么样子呢。” “……”容夫人被噎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亲家母,就让小昭在家呆几天吧,我会守好她。不会有事。”江夫人安慰容夫人道。 容夫人没办法,只好答应了,又坐了一会儿,便回府了。 她回到容府,将小昭地状况向老太君和容尚天一说。两个人都急得不行。他们不知道江月昭心中的隐伤。只道她心性过高。才气成这个样子,就更加痛恨赵灵儿。 而容毓飞,回来后就一直把自己闷在苍芜院的书房内。 容祥从暖春堂回来了。向他回禀说,井大夫在酒壶中发现了一种迷情药,是青楼里常用的那种“媚春散”。 他听了,从容祥手中夺过那只酒壶,向墙上用力掷去。酒壶与墙壁撞击,发出一声脆响,顿成一团碎片,散落至地上。 容毓飞望着一地的碎瓷片,放声大笑。 他将惊呆了的容祥赶出书房,反锁上门,再也不肯见任何人。晚饭时刻,老太君亲自来叫门,仍是没得到回应。 众人无法,只得由他。 江府中,因为江月昭神志不清,江夫人一刻也不敢错眼,就在她屋里守着她。 到了晚上,两位姨娘见江夫人守得辛苦,便劝她先回去歇一会儿,只说由她们俩儿个轮流守着,不会有事。 江夫人这一天心力交瘁,实在有点儿挺不住了,见江月昭已经睡下了,便吩咐两位姨娘和小秋小冬仔细守着,自己就回去歇息去了。 两位姨娘和小秋小冬四人排了班,说好一人守一个时辰。 第二日卯时将至,倚在江月昭床头打盹的曹姨娘,睁开困顿的眼睛。 这个时刻,是一夜之中最难熬地,她也是实在困得不行,又见江月昭睡得很香,便小打了一个盹儿。 她勉力睁开眼,看向床上的江月昭。 “小昭!”曹姨娘吓了一跳,因为江月昭圆睁着一双清彻的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江月昭见她醒了,露出一个微笑:“姨娘,你醒了?再睡一会儿吧,还早呢。” 曹姨娘听她这样说,心中感动:“你倒惦着我,你怎么醒这么早?也不多睡会儿。” 她边说边伸出手来,给她掖了掖被子。突然,她顿了顿,将自己掖被子的手伸到眼前---中指和食指上,沾满了红色的液体!微微散发出一种腥甜的气味! 曹姨娘大惊,迅速掀开被子,只见江月昭盖在被子下面的左手腕,不知被什么利器割了开来,鲜血正从破处细细地流了出来,将她身下的水蓝缎褥子洇红了一大片。 “快来人啊!”曹姨娘惊恐得放声大叫,“救命啊,快来人……” 一个人影,就在她发出第二声呼叫的时候,破门而入,冲到床边:“怎么了?” 居然是容毓飞! 曹姨娘被容毓飞地出现惊得呆在那里,忘了再叫。 容毓飞冲至床前,一眼瞧见江月昭割破的手腕和满床的鲜血,心痛难当:“小昭!你这是做什么?”他边说边伸手,在江月昭身上点了几处止血的穴道,撕下一条被缎,就要给她包扎。 江月昭哪里肯让他近身,一边挣扎一边往床里爬:“你走开!你别过来!” 那手腕上地鲜血,便随着她的挣扎,蜿蜒涂满了整个床榻。 容毓飞大急,伸手点住她的穴位。江月昭顿时止了挣扎,只能瞪着他:“姨娘救救我,快让他走开!求求你们,让我回去吧,我不该来这里,我后悔了……让我回去吧……” 她一声声哭求着,每个字都如一枚钢针扎在容毓飞心里。他沉默着,手下没有停,扎紧她的手腕,将伤口处包缠起来。 片刻功夫,江承安和江夫人衣衫不整地从门外冲进来:“怎么了?” 曹姨娘尚在战战兢兢:“我该死!我就打了个盹,小昭就……” 江夫人往床上一瞧,满眼的鲜红血迹,她上前抱起江月昭,放声大哭:“小昭,你不要娘了吗?你怎么这么糊涂……” 江月昭只是软趴趴地伏在江夫人身上,虚弱地哀求:“娘,放我走吧,让我回去吧,我不该来地……我不该来地……” “你对小昭做什么了?”江承安冲容毓飞怒吼道。 “她拒绝包扎,我点了她地穴。” “还不快解开!” 容毓飞只得上前去,伸手解开江月昭的穴道。谁知穴道刚解,江月昭便拿右手去扯左手上的包扎,一只手解不开,她就拿牙齿去咬。 江夫人和曹姨娘急忙抱紧她:“小昭,别这样!” 江月昭拼命挣扎着,声音已经从哀求变成了哭叫:“为什么不让我走?我要离开这里!我要回去!天使!快来接我呀!冥王我错了,我再也不闹你地冥殿了,求你让天使来接我吧!” 因为激烈地挣扎,手腕处的包扎已经渗出血来,众人见此情景,又听她满嘴胡话,都惊骇不已,江承安向容毓飞大吼:“还不快点住她!” 容毓飞只得再伸手,点住了她的穴道。 第七十八章心伤情绝 这一日的清晨,整个江府愁云笼罩。 容毓飞点了江月昭的穴后,便飞身出府请大夫去了。 半个时辰后,暖春堂的井大夫一脸惊慌地来了。他先让容毓飞给江月昭解了穴,让两个丫头抱紧她,给她仔细上药包扎了伤处,然后给她请了脉。 诊过脉象后,井大夫脸色稍缓,一边走到桌边开方子,一边对容毓飞说:“大少奶奶脉象还算稳,应该不会殃及胎儿。只是一时气郁,脾阳失职,心不主思。按我的方子吃几副药,注意别再刺激着她,就没有大碍。” 众人听了,都松了一口气。 江月昭此时也闹得累了,安静下来。 容毓飞接了井大夫的方子,亲自出去抓药去了。而江夫人经这么一闹,再也不敢离开江月昭,就在她屋里陪着。 白天,老太君带着容尚天、容夫人来看望江月昭。 江月昭苍白着脸,精神却很好的样子,还陪着老太君说了会儿话,只是话说得有点儿颠三倒四,听得老太君暗自叹息。 容尚天觉得江月昭在容府,三番两次的出事,更是羞于见江夫人,只在一边尴尬地坐着,也不知该劝解些什么。 容毓飞抓了药回来,又亲自去熬药,他知道江月昭此时见不得他,也不怎么进屋,只是在外面忙碌着。 江承安夫妇本来心里恨死这个女婿了。此时见他这样,责怪地心思就少了几分。 容家四位主子,一直在江府呆到日落,陪着江月昭一起用了饭,才起身回府。。。 第二日,老太君让周福珠带着雪儿,来探望江月昭。 江月昭见了雪儿,精神果然好了许多。雪儿到底年纪小。江月昭有时候说话混乱,她也听不出来,跟着一起胡说八道,听得别人哭笑不得。 周福珠见江月昭平时那么聪慧的一个人,此时变成这样,心中唏嘘,便让跟来的丫头回去禀明老太君,自己就和雪儿在江府住下了。 因为众人盯得紧,再没给江月昭割腕自杀的机会。经过几天的调养,她的精神已经好多了,说话条理也清楚了许多,只是大部分时间。她都不说话,静静地坐着,众人也猜不出她心里想什么。 雪儿仍然围着她身前身后的转,喋喋不休地问这问那,她有时候会笑着答几句。有时候只是看着。也不吱声。 容毓飞仍是每天到江府来。抓药熬药的事基本是他一个人在做。没事地时候,他就会做在江月昭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 江月昭已经不似初时见他那么惊恐。只是看都不看他一眼,无视他的存在。 有一日容毓飞熬了药,亲自端了进来。待他将药放在桌上,就见桌子上有一纸锦笺,上书一首诗,是江月昭那特殊的笔迹: 水纹珍簟思悠悠, 千般恩爱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 任他明月下西楼。 他拿起锦笺,默默地看了良久,然后转身对江月昭说:“你能写出这首诗,看来你已经好多了,那么我们谈谈吧……” “别跟我提什么谈谈,”江月昭打断了他的话,眼光清冷地望着容毓飞,“我最讨厌这两个字。。,电脑站。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对你唯有一求,便是你的一纸休书。” 容毓飞坚定地看着她:“你现在不想谈,我可以等。不过你所说的休书,永远都不会有。休与不休,只有我能决定,你这一辈子都是我的娘子,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他边说边将手中地锦笺撕碎,扬手一洒,那粉红色的纸屑便漫漫地飘落了一地。 江月昭看着一地的碎屑,冷冷地说道:“所谓休书,不过是一张纸而已,在我心中,有没有这张纸,没什么不同。你也不必费心再来端汤熬药,没有用的,我们俩儿之间,纵然往日有千般恩爱,此时俱已休矣。我现在见了你,只有难过。” 容毓飞听她如此清醒地说出这番话,心中悲痛:“小昭,事情地缘由大概你也知道了,我并非有心伤你。如果你气不过,打我几下骂我几句,我也受着。只是这般绝情的话,你怎么能如此轻易出口?你一时解不开心结,我等你便是,让我放弃你,万万不能!” “放与不放,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我早说过,我们俩儿之间,隔着一条几百年的代沟。我心里想些什么,你不会知道,更不会懂。我自己的选择,走到今天这一步我认栽便是。只是同一种伤害,我受两次已经够了,如果再有第三次,我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会再有这种事发生……”容毓飞急欲解释,也没发现她说话地语病。 “我已经不相信你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江月昭寸步不让,很坚决地打断他。 “可是孩子……” “我地孩子,我自会照顾好他,这个不劳你费心。我地余生,便用来孝养爹娘和养大孩子,其他再无所求。” 容毓飞看着她清冷的面庞,是如此的陌生,他纵然有千般情意,此时也只是扑在一堵冷墙上,于是他哀伤地说:“孩子不光是你地,也是我的。此时我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我的妻,这是一辈子的事,你对我的怨恨,总有消融的那一天,我会等!” 说完,他不待江月昭再说什么,便转身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消失在门外,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她现在确实是清醒了。那一日的乍喜乍悲,触及隐伤发作,确实重创了她的神志,可是她毕竟不是一个意志脆弱的女子,几日的休养,她已经彻底地恢复了。 她见容毓飞在江府忙来忙去,心中只有剧痛。他的存在,时时刻刻地在提醒着,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她在那一世的伤,和这一世的痛,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她的心。她现在也分不清自己对这个男人,到底是爱多一些,还是恨多一些。 她看着爹娘为自己忧思苦愁,一大家子人被她闹得不得安宁,心中愧然。这几日,她静静地坐那里,大多数时间是在思考:这一世,是她自己的选择。人活一世总是不容易的,如果活得不开心,便都去死去,那大概世上也不剩几个人了。这里有对她牵肠挂肚的爹娘,如今她更是有了宝宝,轻言放弃,连她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她江月昭是什么人?两世的聪慧,一身的傲骨,岂是那么容易压垮的?无论今天的结果,是冥王的玩笑也好,是她命该如此也罢,她都不是那种没了男人活下去的女人。再大的伤痛,总会过去,以后陪着爹娘,抚育宝宝,生活照样继续。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她遣走了周福珠和容可雪。她们是属于容府的,能在江府呆一时,却不能住一世。趁早回到她们自己的家,过她们自己的生活,也省得她一见这两个人,便想起那个男人。 容毓飞再至江府,江月昭便将房门一锁,拒不见他。直到有人告诉她,容毓飞已经走了,她才会打开房门。 江承安夫妇,见容毓飞这几日黯然憔悴,心中着急。酒中掺药一事,由老太君亲上门来向他们夫妇解释,江承安夫妇早就原谅他了。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虽然赵灵儿夜宿正室夫人的房中,有欺主之嫌,可事出有因,那个女人已经被禁足,容毓飞又如此恳切地道歉,日夜守护着他们的女儿---那日小昭割腕,不就是他第一个冲进屋的吗?夫妻之间过日子,磕磕碰碰的总是有。总不能抓住一个错处,再不饶人。 于是那一日,江承安便和夫人来到江月昭房中。 本章中诗的原文: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唐朝李益《写情》 因第二句不合本章的主旨,小喜就篡改了一下,希望李益爷爷不会从坟里爬出来拍我…… 第七十九章两处夹劝 江承安和夫人觉得江月昭也好得差不多了,容毓飞纵妾欺主的事,也证明事出有因。这几天容毓飞的表现,他们也看在眼里,因此夫妇俩儿决定劝劝江月昭,让她回去。 夫妇二人来到江月昭房中,先是闲聊了一些其他的事,见江月昭情绪尚好,两个人互换了一个眼神。 江夫人先开口说:“小昭,老太君昨儿派人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你看……” “娘,我不打算回去了。”江月昭平静地说。 “小昭,得饶人处且饶人,这次姑爷固然有错处,可是事出有因,夫妻过日子,哪能没个磕碰。姑爷已经知错了,这些日子尽心尽力地照料你,人也瘦了不少。容家从老太君到你公公婆婆,日日探望,殷勤关照。那个三姨奶奶,也被禁了足,我们再也挑不出容家的任何不是来。我和你爹看到容家人如此心疼你,也是甚感欣慰的。你还想怎么样呢?” 江夫人尽量放柔了声音,耐心劝道。 “爹,娘,我心里的苦处,你们不会懂。总之我不会再回去了。我的余生,便用来好好孝敬爹娘,抚养我的孩子长大,与其他的人,再无任何瓜葛。” “哪有这种道理?”江承安有点儿着急,“公婆夫君都疼你,我们家女儿又没有被休回家,怎么能在娘家生养孩子?从来也没听过这种事。” “爹。他们疼我,难道你就不疼我了吗?你让我回去,我只会痛苦。。。如果爹娘执意不收留女儿,那么我会另找住处,自谋生路。”江月昭很坚决地说道。 “我和你爹自然疼你,如果他们家待你不好,或休弃与你,爹娘养你一辈子。不会让你吃一点儿苦。可是自古女人出嫁从夫,夫家待你如此,我们再强留你,岂不被人指摘江府不晓事理?”江夫人拉着江月昭,极力想说服她。 “如果爹娘怕那些闲言碎语,我自有去处,不会累及江家。”江月昭苦笑了。 “胡说什么?你一个女子,哪来地去处?”江夫人有点儿生气了。 “唉!算了,此事再说吧。”江承安见女儿如此。怕再多说刺激到她,便制止了江夫人再说下去。 江月昭心里明白,虽然他们不说,但心里还是想让她回去的。倒不是嫌弃她这个女儿。只是在他们心里,没有再留她在娘家的道理。 她已打定主意,再不回容府。可是她每次见江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就便烦闷不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女人只要出了嫁。只要不被夫家所休弃。那么死也要死在夫家的。没有自己跑回娘家不回去的道理。容毓飞完全可以强行接她回去。这种事情如果告到官府,她恐怕也会被强制送回容家。只不过容家不会那么做罢了。 她该何去何从?继续留在江府让爹娘为难吗?还是离开江府自寻生计? 江月昭在心里细细地思量着自己地未来,终不得一个稳妥的筹算。 这一日。她正独自在花园中散着步,想着这些事情,就听小秋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小姐,八王府来人了。” 江月昭听了,心知八王府的人到江府来找她,八王爷和王妃应该已经知道此事了。 她整理好情绪,向前堂走去。 来的是李总管,他传下八王的口谕,说是听闻郡主近日身体欠安,八王和王妃甚是忧心,着他来接郡主至王府中休养几日。 王爷下谕相请,江月昭不可能拒绝。她这几日天天看着爹娘为她忧心忡忡,也是自责。正好借此机会去王府住几天,兴许眼不见心不烦,爹娘心里会好过些。 于是她坐上王府接她的轿子,往八王府去了。 到了王府,早有人报给八王爷和王妃,夫妇二人亲自来迎她下轿,拉着她的手,殷切地问这问那,王妃见她比前些日子瘦了许多,更是心疼得不得了,还没进屋呢,就吩咐下去,要厨房做这个做那个。 江月昭见了,心中感动:“干娘不必担心,我身体很好,只不过最近吃得少,才见瘦一些,不碍事的。” “怎么不多吃点儿?你不怕饿,我外孙还怕饿呢。到了这里,你就听我地,让你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许任性。”八王妃嗔怪她道。 江月昭笑了:“我听干娘的便是。” 在王府安顿下来后,江月昭觉得心情好了许多,大概因为换了环境,那些烦心的事也可以搁一搁了。 可是没过两日,江月昭便明白,八王妃固然疼她,可是此次请她前来,却是受人所托。 那天用了晚饭后,江月昭正在自己房间看书,就有侍女在门口报道:“八王爷和王妃来了。” 江月昭赶紧起身相迎,心中却是疑惑---她倒是经常来往八王府,可王爷与王妃同时到她屋里,却是头一次。 两人进了屋,见她在看书,八王先就责怪她:“你现在怀着身孕,就少看些书吧,别累坏了眼睛。” 江月昭应了,待他二人落了座,她自己坐在八王妃身旁。 王妃拉着她的手,关爱地望着她:“小昭地脸色红润多了呢。” “我见了干爹干娘,心里就高兴,脸色当然好看了。”江月昭笑着说。 “小昭说话最招人爱听了,做事也是最通情达理的。”八王爷点头笑道。 江月昭听了后半句,心中一动:这可是有事要说呢。 八王爷接着说:“小昭,我和你干娘也不想瞒你。你没来之前,老太君到府里来了,你和郡马闹别扭的事,我和你干娘都知道了。在我们这里,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够了,还是回家吧,别让老太君担心。” 江月昭一听,便沉默了---老太君见她不肯回去,居然求到八王爷这里来了。 八王妃见她不说话,便柔声说道:“小昭,郡马已经知错了,最近他的日子也不好过。那日陪老太君来,我见他消瘦好多。你腹中有容家的孩子,不回去象什么话?咱们可不能做那落人口实地事。你先回去,如果郡马再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他,好吧?” 江月昭低垂着头,半晌才说道:“干爹,干娘,我和容毓飞之间地事,还是我们俩儿来解决吧。容家……我不想再回了。那个地方……我想想就心痛,让我回去,实在是为难我。无论是干娘这里,还是我娘家,我都没有打算长住,等孩子生下来,我会找个地方,做些生计,好好将孩子养育**,此生便如此过罢。” “胡说!”八王妃生气地斥她,“莫说你爹娘不会让你自谋生计,就是我和你干爹,也不会看着你流落在外。咱们家好好地女子,哪至于落到无家可归,混迹于市井之间?再说,你以为容家会允许自家孩子在外面长大吗?小昭你太天真了。” 江月昭暗叹一声,又沉默了。八王妃说得没错,容家是不可能允许这个孩子在外长大的,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爹娘劝,干爹娘也劝。在他们心里,自己再无不回容府的道理。 可是她怎么能回去? 第八十一章商定去处 容府,老太君的上房。一家人正在商量江月昭的事。 容毓飞神情萎顿地坐在那里,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江月昭了。前几天他到江府,江月昭就被闭门不出,他就想,必是她见了自己不开心,便不再去了。 可是越不相见,就越是思念,牵肠挂肚地日日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寝难安眠。 容夫人见儿子整日郁郁郁寡欢,无心做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老太君,小昭再不回来,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明日,劳动老太君亲自去接她一下吧。您老人家去了,她总会给面子的。”容夫人说道。 “接回来又怎样?那孩子是个倔脾气,强接了她回来,她不开心,不光大家不高兴,恐怕对她腹中孩儿也不好。”老太君想得开,叹息一句。 “我也不想强接了她回来,”容毓飞沉声说道,“她开心就好,在哪里无所谓。她对我有怨气,回来也是别扭着。不如等她顺了气,再提回来的事吧。” “你们怎么……”容夫人见两人这样说,更是着急。 “娘,您说的固然有理,”容尚天疑虑地说,“可是我们容家的媳妇儿,滞留在娘家不回来,别人会怎么说啊?” “对啊。”容夫人赶紧应和道。 “我倒有个主意。首发今儿早晨。在龙来跟我说,他这几日就要回庄里了。我琢磨着,不如让小昭去庄子里住些日子,一来散散心,二来算是串亲戚,也堵住了别人地嘴。你们觉得怎么样?” “让小昭跟在龙走,怕不妥吧?”容夫人犹疑道。 “再说游云山庄路途那么远,小昭的身体也会吃不消。”容毓飞也不想让江月昭离得太远。 “我倒没觉得不妥。小昭去哪里,自然有小秋和小冬跟着,再不行,就让刘娘子陪着走一趟。至于小昭的身体嘛……其实怀个孩子,也不至于那么娇贵,路上小心照应着就是。” 容尚天想了想,附合道:“娘这个主意倒是可行,就让她出去散散心吧。那丫头平时心就野着呢,出去转转。更容易解开心怀。” 容夫人见容尚天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反对了,只能叹道:“唉!小昭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 容毓飞皱了眉,低头不语。他也承认,现在送她出去散散心,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她离得那么远。这一路颠簸劳累,她能受得了吗?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安置她吗?总不能让她一直呆在娘家。他心里闷闷地。出了老太君房中。便回自己的苍芜院。 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锦蕙院,那里现在除了洒扫的仆从。。。便再没有人了。小秋和小冬都回江府了。 他踏进苍芜院的门,就听到一声招呼:“大少爷回来了?” 杜小翠一身胭脂色地软绸衫裙,笑呵呵地从堂屋迎了出来。 容毓飞皱了一下眉。 自从江月昭离家,赵灵儿被禁足后,杜小翠便活跃起来。只要容毓飞在府中,她就会隔三差五地来苍芜院,抢着奉衣端茶,侍候殷勤,她的理由是:“大少奶奶也不在家,大少爷不能没个人伺候着。” 而容毓飞自从赵灵儿这件事后,对杜小翠和周福珠也比往日冷了很多。如果说以前他对江月昭的心思朦胧地知道一些,这次事情则彻底让他清楚了她的心病在哪里。 他心中暗自后悔:如果他肯早一点儿花心思,好好想一想她说过的话,兴许不会走到今天。可是没有如果,事情发生了,他的娘子离开了。他现在能做的事只剩下等,等她消了恨解了气,再回到他身边。 而在这期间,他再也不想做任何让她难过的事情,无论她知不知道。 对杜小翠的殷勤,他当然明白她地心思。江月昭不在,赵灵儿禁足,她便以为她的机会到了。可是这种心思,恰恰让容毓飞反感。 他倒是很欣赏周福珠,头几日一直在江府照顾江月昭,这几日回来了,要么在自己院子里照顾雪儿,要么侍奉老太君和容夫人,竟从未踏足他的苍芜院。 “我见大少爷晚饭未吃几口,亲手做了梅子羹,快洗了手吃吧。”杜小翠声音中透着欢愉,更让容毓飞感到不快。“小翠有心了,放在这里,你先回去吧。” “我……我还是伺候大少爷吃完吧。”杜小翠仍不甘心。 “这里有容祥容瑞,还有丫头婆子,有人伺候,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容毓飞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了。 杜小翠听了,眼圈有些红。她这些天日日前来侍奉,却未曾有一日被留下来,心中又失望又伤心。 但大少爷这样说,她只得告了退,出门而去。 容毓飞看到了她委屈地表情,他心中有些微的歉疚。可是他现在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前他总想在江月昭和这三个女人之间,保持一份平衡,即能对三个妾室负了责任,又能爱着宠着江月昭。 可是他现在知道,这样不行。江月昭是怎样一个刚烈的性子,这一次他算彻底明白了。那几日见她气得心神糊涂,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就如同有人拿刀子一片一片剜着他地心。 他就在那一刻自己发誓,只要她能好起来,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他什么都能依她。 至于别人,他真地没有心思再管了,如果有人想说他始乱终弃,那就说去吧! 容祥打来了水,他自己梳洗了,便上床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起床后,就去东厢房,敲响了游在龙房间地门。 经过一夜的思量,他还是决定将江月昭送去游云山庄住一阵子。那里山灵水秀,表嫂又是一个性格豪放的人,与她必能处得来。只要让她暂时离开这伤心之地,时间一长,她一定会淡了这些不愉快地记忆。 听到游在龙应了声,容毓飞便推门而入。 游在龙刚练过功,回了房间,正在洗脸。 他的内伤,已经彻底好了。本来前几日他就应该回家了,可是他总觉得一颗心悬在那里,放也放不下。当他听到府里的人说,江月昭醒后就神志不清,他更是急得百爪挠心。可他是外亲,又是男眷,实在不能去江府登门探望。 有几回,他就趁着夜色,潜入江府,静静地站在她的屋外,望着窗户上映着的烛光,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这些天听说她已经好了,他的心里也好过了一些。他暗暗警告自己:游在龙,你最好清醒些,这个女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永远不可能扯上关系。还是回家吧,别让自己在这里受这种无谓的煎熬。 于是他昨日便禀明了老太君,只待这两日拜别了京中好友,就要启程回游云山庄了。 第八十一章商定去处 容府,老太君的上房。一家人正在商量江月昭的事。 容毓飞神情萎顿地坐在那里,他已经有些日子没见过江月昭了。前几天他到江府,江月昭就被闭门不出,他就想,必是她见了自己不开心,便不再去了。 可是越不相见,就越是思念,牵肠挂肚地日日折磨着他,令他食不知味,寝难安眠。 容夫人见儿子整日郁郁郁寡欢,无心做事,又是心疼又是心急。 “老太君,小昭再不回来,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明日,劳动老太君亲自去接她一下吧。您老人家去了,她总会给面子的。”容夫人说道。 “接回来又怎样?那孩子是个倔脾气,强接了她回来,她不开心,不光大家不高兴,恐怕对她腹中孩儿也不好。”老太君想得开,叹息一句。 “我也不想强接了她回来,”容毓飞沉声说道,“她开心就好,在哪里无所谓。她对我有怨气,回来也是别扭着。不如等她顺了气,再提回来的事吧。” “你们怎么……”容夫人见两人这样说,更是着急。 “娘,您说的固然有理,”容尚天疑虑地说,“可是我们容家的媳妇儿,滞留在娘家不回来,别人会怎么说啊?” “对啊。”容夫人赶紧应和道。 “我倒有个主意。今儿早晨。在龙来跟我说,他这几日就要回庄里了。。。我琢磨着,不如让小昭去庄子里住些日子,一来散散心,二来算是串亲戚,也堵住了别人地嘴。你们觉得怎么样?” “让小昭跟在龙走,怕不妥吧?”容夫人犹疑道。 “再说游云山庄路途那么远,小昭的身体也会吃不消。”容毓飞也不想让江月昭离得太远。 “我倒没觉得不妥。小昭去哪里,自然有小秋和小冬跟着,再不行,就让刘娘子陪着走一趟。至于小昭的身体嘛……其实怀个孩子,也不至于那么娇贵,路上小心照应着就是。” 容尚天想了想,附合道:“娘这个主意倒是可行,就让她出去散散心吧。那丫头平时心就野着呢,出去转转。更容易解开心怀。” 容夫人见容尚天都同意了,她也不好再反对了,只能叹道:“唉!小昭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倔了。” 容毓飞皱了眉,低头不语。他也承认,现在送她出去散散心,是个不错的主意。可是他实在舍不得她离得那么远。这一路颠簸劳累,她能受得了吗? 可是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安置她吗?总不能让她一直呆在娘家。他心里闷闷地。出了老太君房中。便回自己的苍芜院。 出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锦蕙院,那里现在除了洒扫的仆从。便再没有人了。小秋和小冬都回江府了。 他踏进苍芜院的门,就听到一声招呼:“大少爷回来了?” 杜小翠一身胭脂色地软绸衫裙,笑呵呵地从堂屋迎了出来。 容毓飞皱了一下眉。 自从江月昭离家,赵灵儿被禁足后,杜小翠便活跃起来。只要容毓飞在府中,她就会隔三差五地来苍芜院,抢着奉衣端茶,侍候殷勤,她的理由是:“大少奶奶也不在家,大少爷不能没个人伺候着。” 而容毓飞自从赵灵儿这件事后,对杜小翠和周福珠也比往日冷了很多。如果说以前他对江月昭的心思朦胧地知道一些,这次事情则彻底让他清楚了她的心病在哪里。 他心中暗自后悔:如果他肯早一点儿花心思,好好想一想她说过的话,兴许不会走到今天。可是没有如果,事情发生了,他的娘子离开了。他现在能做的事只剩下等,等她消了恨解了气,再回到他身边。 而在这期间,他再也不想做任何让她难过的事情,无论她知不知道。 对杜小翠的殷勤,他当然明白她地心思。江月昭不在,赵灵儿禁足,她便以为她的机会到了。可是这种心思,恰恰让容毓飞反感。 他倒是很欣赏周福珠,头几日一直在江府照顾江月昭,这几日回来了,要么在自己院子里照顾雪儿,要么侍奉老太君和容夫人,竟从未踏足他的苍芜院。 “我见大少爷晚饭未吃几口,亲手做了梅子羹,快洗了手吃吧。”杜小翠声音中透着欢愉,更让容毓飞感到不快。“小翠有心了,放在这里,你先回去吧。” “我……我还是伺候大少爷吃完吧。”杜小翠仍不甘心。 “这里有容祥容瑞,还有丫头婆子,有人伺候,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容毓飞的声音已经有些不耐了。 杜小翠听了,眼圈有些红。她这些天日日前来侍奉,却未曾有一日被留下来,心中又失望又伤心。 但大少爷这样说,她只得告了退,出门而去。 容毓飞看到了她委屈地表情,他心中有些微的歉疚。可是他现在真的管不了那么多了。以前他总想在江月昭和这三个女人之间,保持一份平衡,即能对三个妾室负了责任,又能爱着宠着江月昭。 可是他现在知道,这样不行。江月昭是怎样一个刚烈的性子,这一次他算彻底明白了。那几日见她气得心神糊涂,说话颠三倒四的样子,就如同有人拿刀子一片一片剜着他地心。 他就在那一刻自己发誓,只要她能好起来,只要她能回到自己身边,他什么都能依她。 至于别人,他真地没有心思再管了,如果有人想说他始乱终弃,那就说去吧! 容祥打来了水,他自己梳洗了,便上床歇下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他起床后,就去东厢房,敲响了游在龙房间地门。 经过一夜的思量,他还是决定将江月昭送去游云山庄住一阵子。那里山灵水秀,表嫂又是一个性格豪放的人,与她必能处得来。只要让她暂时离开这伤心之地,时间一长,她一定会淡了这些不愉快地记忆。 听到游在龙应了声,容毓飞便推门而入。 游在龙刚练过功,回了房间,正在洗脸。 他的内伤,已经彻底好了。本来前几日他就应该回家了,可是他总觉得一颗心悬在那里,放也放不下。当他听到府里的人说,江月昭醒后就神志不清,他更是急得百爪挠心。可他是外亲,又是男眷,实在不能去江府登门探望。 有几回,他就趁着夜色,潜入江府,静静地站在她的屋外,望着窗户上映着的烛光,心里真是百感交集。这些天听说她已经好了,他的心里也好过了一些。他暗暗警告自己:游在龙,你最好清醒些,这个女人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也永远不可能扯上关系。还是回家吧,别让自己在这里受这种无谓的煎熬。 于是他昨日便禀明了老太君,只待这两日拜别了京中好友,就要启程回游云山庄了。 小喜红着脸,求各位将手中的粉红票票送给我哦,嘻...... 第八十二章书蝶成亲 游在龙见容毓飞进来了,跟他打了声招呼,自顾继续洗脸。 容毓飞在桌边坐了下来,静等着他忙完。 “听老太君说,表兄要回庄里了?”待游在龙洗了脸更了衣,坐了下来,容毓飞便问道。 “我的伤已经好了,这一次出来得太久了,应该回去看看了。”游在龙答道。 “我……有一事欲拜托给表兄……表兄这次回去,能不能让小昭跟去住些日子?也好让她散散心。”容毓飞说着,自己心里就痛了一下。 游在龙先是一惊,又在心底略过一丝窃喜。他为这一丝窃喜而感到羞耻,可是他还是因为容毓飞的话而心跳了一下。 “怎么?弟妹还不肯回来吗?”游在龙尽量平静地问道。 “小昭……还是没有消气。现在强接了她回来,恐怕她也不开心,老太君的意思,不如让她先去你的庄里住些日子,山水怡情,也可舒解她心怀。” “既然你和老太君都是这个意思,那就让弟妹跟我一起走吧。我会让凤纤好好照顾她的,这个你可以放心。” “表嫂的性子,与小昭一定处得来。我还要拜托表嫂,好好劝解她,待她消了气,你就给我传个信儿,我去接她。” “我会的。”游在龙应道。 容毓飞见游在龙同意了。便去回了老太君。老太君让容夫人亲到江府,将这事说与江承安夫妇。 因为江月昭一直不肯回去,江承安夫妇对容家心里怀着愧疚。听容夫人这样一说,心想人家已经让步至此,自己哪有不同意地道理? 于是夫妇二人陪着容夫人,来到江月昭房中,准备将此事说与江月昭知道。 江月昭两天前已经从八王府回来了。今天,蝶儿和赵青书一起来看望她。江月昭此时正在房间。撺掇两个人赶快成亲。 两个人正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就听小冬在门口说道:“小姐,老爷夫人来了。” 三人赶紧起身。 待江月昭见到和江夫人一起走进来的容夫人,心里就一沉:这可是要逼我回去吗? “我还没进门呢,就听到小昭的笑声,什么事这么开心?”容夫人笑眯眯地拉起江月昭,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也没什么,”江月昭指着赵青书和蝶儿回道,“我想让这两个人赶快成亲。可是我一说成亲,赵大侠脸红得象烧着的火炭似的,呵……哪里还象个大侠?” 赵青书刚松了口气,此时见话题又转到这上面来了。脸又红了起来。 “原就是说让他们俩儿早点儿成亲,我看小昭的主意好,不如就这几日吧,时间紧的话,礼节上不会太周全。蝶儿也别介意。成了亲。赵大侠对你好。那才是真格的。你们说呢?”容夫人听说让他俩儿成亲,首先想地是,如果有喜事闹一闹。江月昭的心情会好点儿,说不得就同意回府了,也省得送她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们瞧,连太太也这样说,你们俩儿还有什么好忸怩的?赵大侠家不在这里,蝶儿是我妹妹,不如亲事就在江府办吧,我来给你们筹备,保证把你们的亲事办得热热闹闹的。”江月昭大包大揽。 容夫人一听,这不还是不肯回去? 赵青书虽然红着脸,可这时候,他还是要说话的:“如此叨扰府上,我怎么过意得去?” “赵大侠不必介意,这是好事,我们家好久没热闹过了,这次也跟着赵大侠沾点喜气儿。”江承安本来也想,要在容府成亲,女儿说不准就回去了。见江月昭这样说,他也只能应下了。 蝶儿饶是个热辣的性子,说起自己的亲事,也是红了脸,她抿了抿嘴唇,娇羞地说道:“那就谢谢舅舅舅妈,谢谢姐姐了。” 赵青书见蝶儿同意了,便起身深深一揖,道:“容家与江家待青书地恩情,青书已无法言谢,容当后报吧。” 容夫人客气了一句,见这事说完了,便提起送江月昭出门散心的主意。 江月昭听了,半晌无语,心中细细地考量着。 她本来以为,容夫人来是劝她回容府的,没想到说出来的是这个。她心里清楚,这已经是容府能做出地最大让步了。 这几日她也在为自己的去处犯愁。总留在娘家,爹娘必会遭人诟病。出去另寻住处,爹娘必是不允。难道要再次悄悄离家出走吗? 听了容夫人的建议,她心中透出一丝亮光。这个主意最诱惑她的地方,便是可以远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耳边聒噪回容家的事情。她可以安静地筹划一下未来,待孩子生下来,她便再无顾忌,哪怕让她去闯江湖,她也是不怕地。 于是她说:“那好吧,我也顺便去看看月海,好久没见他了,很是想他呢。不过我想等蝶儿成亲后再走,不知表兄可能等得?” 容夫人见她答应了,放了心,说道:“我回去说说看,他倒没有事急着走,再说赵大侠成亲,他应该会留下来参加婚礼地。” 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容夫人回府先是禀明了老太君,又找来了游在龙,将事情跟他说了。 游在龙当然愿意等了,他只说与赵青书也是交情甚厚,既然他要成亲,自己此时走未免失礼。 赵青书本来要自己置办聘礼,可是容家老太君在定下日子当天,就命人将聘礼准备妥当。赵青书看到容府备下地丰厚聘礼,吓了一跳,赶紧推辞。 老太君便说:“青书贤侄为我家的事,千里迢迢而来。你大婚之喜,怎么也得让容家表一份心意。你这样推辞,就是不给我老太太面子喽?” 赵青书一听,再拒未免不恭,便谢了老太君,收下了。 江府这边,因为这门亲事是江月昭亲手促成的,她自己很兴奋,上蹿下跳地指挥着府里地人筹备婚礼事宜。从布置新房到新人衣妆,再到婚宴订席,样样经心,件件亲为。江承安和江夫人见她整个有都明朗了起来,心里也觉安慰,可又担心她身怀有孕,这样忙碌会辛苦。 江月昭心里有数,她知道只要胸前这块玉在,她和孩子就不会有事。 虽然时间仓促,但因为容江两家齐心协力,赵青书与蝶儿的婚事,办得也算隆重热闹。 成亲当日,容毓飞也来了,他远远地看着江月昭在一众女眷中,应对自如,语笑嫣然,心中倍觉酸涩。无论如何,她不似最初痴颠迷蒙,也不象前几日冰冷如霜,他已经很欣慰了。 闹闹哄哄地,赵青书与蝶儿把亲成了。江月昭开始准备,跟游在龙去游云山庄。 第八十三章远离东州 本来江承安夫妇要让小秋和小冬跟着去,可是江月昭不同意。 她心想:我要是半年后生下孩子,想要离开游云山庄,另觅去处,带着这两个爱哭鬼,多不方便呀。 “爹,娘,我到了游云山庄,还怕没人照顾吗?月海还在那儿呢。这两个丫头还比不上我壮实呢,要是病在半路上,我还得操心她们。” “不带小秋小冬,难道你自己跟游庄主上路吗?象什么样子?” 旁边蝶儿听了,赶紧插嘴道:“舅舅,不如让我陪姐姐去吧。” “蝶儿胡闹,你才刚成亲,你陪小昭去了,赵大侠怎么办?”江夫人斥她道。 “青书哥答应我,成了亲后,先带我去看看江湖是什么样子,然后再回青龙教。不如我们就先陪姐姐去游云山庄,然后再决定下一步去处。” “这样啊……”江承安听了,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有蝶儿陪着,就不怕别人说三道四了。 江月昭听了蝶儿的话,心中羡慕。蝶儿果然没有嫁错人,赵青书对她竟依顺至此,就为她的一个江湖梦想,就带着她去游历四方。 如果容毓飞也能带着她纵马江湖,过一种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两人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一步。 可是他不能,正如他自己所说:这一大家子地责任。压得他已经飞不起来了。 江月昭暗自神伤,马上就要离开东州城了,原想自己会轻松,会高兴。可是离别的日子越近,她心中越是凄清。 终于还是要走了。 那日上午,容尚天夫妇和游在龙,亲自到江府来接她。 江月昭看到三人,却未见容毓飞。心中不由地一阵悲伤,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江夫人见她哭,也是心中难过,拉着她细细叮咛,一边说一边擦眼泪---她的女儿,从来没有离开她这么远。 到底江承安身为男人,坚强一些:“你们哭什么?小昭不过去小住些日子,又不是不回来。” 容尚天夫妇也是这样劝。 只有江月昭心里明白---如果有机会,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那边小姑姑正抱着蝶儿哭。殷殷叮嘱一定要常回东州看望爹娘。 蝶儿则是没心没肺地兴奋着,为着她即将领略到的江湖风情。 一番依依惜别,江月昭和蝶儿上了马车,游在龙和赵青书也翻蹬上马。 车夫高喝一声“驾!” 一行四人便在众人的切切不舍之中。离开了江府,往东州城外而去。 马车上,江月昭心潮翻滚,悲难自抑。。。她知道自己正一步步地远离东州城,远离他。那些快乐的日子。那些哀痛的记忆。都会一点一点离她而去。 她不会回来了。而他竟吝于见她最后一面。罢罢罢!不见也罢!见了又能如何?徒增悲伤而已! 她掀开一角车帘,向街上望去---街上地行人熙攘穿梭,一张张陌生面孔从她面前略过。也许以后。她再也见不到那熟悉的面容,她将会把自己埋没在这无数的陌生人之中,渐渐地在心中淡了他的影子。 一年多前,她带着一腔怨念来到这里,只为报一段情仇。可是如今,她又带着满身的疲惫离开这里,只因为她明白了,爱情一事,永远不要讲什么轮回报应。 城门越来越近,家越来越远,她将手抚在小腹上---以后的人生路,就只这个未出生的孩子陪伴她了。 马车辘辘前行,半个时辰后,便出了东州城,向南而去。 江月昭放下车帘子,闭上眼睛,倚在车厢的内壁上,任悲伤在她心中流转。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就听到一阵马蹄声急驰而来。 “车夫,停一下。”是游在龙的声音。 “谁呀?”蝶儿掀开帘子,望向来人,吃惊地道,“表姐夫?” 江月昭只觉得心“通”地一下,呼吸就不均匀了。 “毓飞。” 她听到游在龙招呼道,她地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收拾了几样小昭平时用的东西,给她送来。”容毓飞声音听着还算平静。 “弟妹,毓飞来了。”江月昭听到游在龙喊她。 “姐姐……”蝶儿犹疑地望着她,“你不下去吗?” 江月昭攥紧拳头,咬着嘴唇,心中一片惊涛骇浪。刚才还以为见不到他了,这会儿他就来了。心中有个声音在说:“出去见见他,只见最后一次。”可是另一个声音马上吼道:“不能见,见了你就走不了了,你还想回到那个家吗?” 是的,她不想回那个家,那里积压着她两世的哀伤与屈辱,她留在那里,永远也走不出伤痛。她不能下去见他,见到他,她也许会忍不住留下来…… 她正在心里激烈斗争着,听到外面容毓飞一声叹息:“你不想见我,我也不勉强你,我把东西给表兄了,你……一定要注意身体,在表兄家里住够了,就捎个信儿回来,我去接你。” 又说道:“这一路上,就拜托表兄和青书兄了,替我好好照顾小昭。” 两位被拜托地人赶紧说:“请放心。” “你们……上路吧!”容毓飞勉力保持住镇定,声音还是有些颤动。 游在龙掀开车帘,将一个包裹递了进来,蝶儿伸手接了,放在江月昭的膝上。 “驾!”车夫响亮地一声喊,马车又动了。 此时江月昭因为隐忍,浑身都绷得僵直,她抖着手,解开包裹,摊开一瞧:她专用的象牙雕铜尖笔,从波斯商人那里换来的玻璃镜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东西,大部分是他买给她地。 江月昭望着这些东西,只觉得揪心地疼痛,她“刷”地掀开车帘,望向来时路。 只见一匹白马旁边,一个廖落地身影,孤单地站立在寂寂的官道上,静静地,一动不动,望着这辆远去的马车。 江月昭眼泪顿时汹涌而出,模糊了她地眼视。她赶紧眨掉泪水,使劲地望出去,可是眼泪再度涌出,再度模糊了那个身影。泪水在她的脸上蜿蜒成河,那个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直到最后,成为一个小小的点。 江月昭放下帘子,将头抵在车厢上,拼命地咬住嘴唇,害怕自己放出悲声。 一旁的蝶儿,见江月昭忍悲忍到浑身发抖,便将手放在她肩上:“姐姐……别忍了,想哭就哭吧。” 这一句话捅破了江月昭悲伤的闸门,她一转身,扑倒蝶儿怀里,痛哭失声。 马车外,游在龙听到她的哭声,心痛地皱了一下眉。 赵青书一声惋叹:“唉!这是何苦?” 第八十四章逐妾出府 容毓飞看着马车渐行渐远,心中亦是悲凄。 黯然消魂者,唯别而已矣…… 自己和她居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他以为他已经了解她了,他以为他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了,就在这时,命运当头一棒,击得两人各分东西。 马车辘辘远去,那滚动的车轮如同辗在他的心上。他有一种追上去的冲动,可是他忍下了---她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自己了。 马车渐行渐远,眼见着就要走出他的视线,他的心愈揪愈紧,不由地拽紧了手中的缰绳,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白。 白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悲伤,不安得挪动四蹄,打了一个咴鸣。 容毓飞这才回过神来,转动一下发酸的眼睛,再望一眼那一行人消失的方向,转过身来,翻身上马,掉转马头,回东州城去了。 心中的沉痛,使他看起来神情虚浮,魂不守舍。 白马被主人的情绪感染,垂头丧气地,踩着“哒哒”的蹄音,沿着来时的路径,慢悠悠地往东州城而去。 待进了城,已经接近午时了。街道上人头涌涌,各家店铺旗幡招展,叫卖声不绝。 可是在容毓飞耳中,这些往日熟悉的喧嚣声,却自动消了音,在他的眼中,往日色彩纷呈的行人店铺,此时也黯然失色。灰了下来。 原来她不在这座城,一切都变得如此苍白无趣! 白马没有了主人地命令,踏着缓缓的步子,向容府走去。 当容府的大门出现在容毓飞面前时,他浑身一个激灵,一提手中的缰绳,白马当即收蹄立住。 他端坐马上,静静地望着自家大门。进了这道门。就是生他养他的那个家。除去他在少林寺学艺的那十年光景,他在这个家里也生活了十多年了。他还从来没有象此刻一般,畏惧进这道门,抵触进这道门。 府门口的小厮,奇怪地看着他家大少爷,先是神色恍惚,然后逐渐冷峻,最后一脸怒意。 突然,容毓飞翻身下马。如一阵狂风般卷进府去。小厮们惊得忘了见礼,赶紧闪身避让。 容毓飞一腔怒火,进得府中,直奔芳萝院而去。自从出事。赵灵儿被禁足后,他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个女人,是他心中的一道伤疤,他下意识地躲避着,不愿露出这道疤痕。提醒自己曾经地轻狂迷乱。 可是此刻。他满腔怨恨无法可处。他一边往前冲,一边想象着自己拎着她的脖子,丢出府去。让她也尝尝流落在外的滋味! 芳萝院到了,他飞起一脚踹向院门。那松木的门板虽厚实,也经不起他这一脚怒踹,“哐啷”一声脱落下来,向院内飞去。 容毓飞紧跟着那飞进院子的一扇门,几个箭步踏了进去。 院内,赵灵儿半躺在一张藤椅上。旁边置一小几,几上摆着一应茶具,宝菊正在给她沏茶。一丈开外的地方,架着一只小炉子,上面正烧着一陶壶水,要开未开的时候,水气悠然地从壶口飘扬出来。 容毓飞的突然闯入,惊得赵灵儿从藤椅上直起身来,而宝菊则吓得跪倒在地。 容毓飞见了院中的景象,猜想着他未进来前,这个女人正在一派闲适地品着茶,更加感到怒不可遏!他飞步上前,一脚踹向那张小藤几。这一脚力道迅猛,小藤几携着几上地茶具,飞向半空,直扑对面的院墙而去,撞上后,“噼里啪啦”地碎成一地的屑片。 赵灵儿一下子惊跳起来,惶恐地望着盛怒中的容毓飞。 “你倒会享清福!”容毓飞冷眼看着她,说道。 “我……”赵灵儿心中慌乱,措不出辞来答他。 “小昭走了!你干地好事!现在你满意了?”容毓飞恨声问道。 赵灵儿一听,“扑通”就跪在地上:“灵儿知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容毓飞目光清冷地盯着她,半晌,叹一句道:“唉!你起来,收拾好你的东西,去帐房领两千两银子,出府去吧。” 赵灵儿听了,浑身一阵颤抖,巨大的恐惧袭上她的心头。从出事到现在,一个多月过去了,她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先是听说江月昭神志不清,后来好了,又不肯回容府,再后来,就听说容家要送江月昭去游云山庄散心。每一个消息的到来,都会让她更加提心吊胆几分。她知道容家地主子很看重江月昭,正因为如此,她正加不能确定容家地主子,会怎么样责罚自己,她隐隐觉得,应该不会是禁足这么简单。 果然!前脚刚送走江月昭,这位大少爷就来逐自己出府了。 她伏在地上,心念电转:出了容家地大门,她的命运是可以想见的。一介青楼女子,大户人家拿银子买地小妾,因为这种事被逐出府去,如何能见容于世人? 再则,虽然她手中有点儿积蓄,虽然容毓飞会给她一笔银子,可是她大手大脚花惯了的,这些银子,根本不够养她一生。自己除了弹琴唱曲儿,又不会别的谋生之计,难道要再回青楼重操旧业吗?经过这一遭,恐怕万翠楼那样的地方,是不会收留她了,能去的,只有西城烟花柳巷中的那些低等的青楼妓院了,而那里的客人…… 赵灵儿想到此,浑身不寒而栗。她宁肯在容家被禁足,也不要再去过那样的生活。 怎么办?怎么办? 她心里快速地掂量着,最后一咬牙,说道:“让我出府……恐怕不行。” 容毓飞眉毛一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赵灵儿虽然心中下定决心赌一把了,却仍是心虚气短,她紧紧捏着拳头,手心已经冒汗了,“我已经怀孕了!” 容毓飞听了,眼睛一眯,一道厉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她还真是会挑时间怀孕。 上一次,就在他对江月昭情意初现,准备整理好自己的感情时,她就怀孕了。这一次,气走了小昭,将要被逐出府时,她又怀孕了。 这个女人,是不是上天派来,专门给他捣乱的呀? “有大夫诊过了吗?”他沉声问。 “尚未诊过,不过我……这个月的月事未来。”这句话是真的。她这个月的月事,已经迟了好几日了。这几天她就在思量着,如果再不来,她就要求请个大夫诊一下,如果确定是怀孕了,从此她便可以高枕无忧了。 只是她没想到,还没等她确认,容毓飞就来撵她出府。为今之计,她只能赌一把了。这样一来,她尚有五成的希望可以留下来。如果诊过之后,不是怀孕,大不了再被逐出府去,量他容毓飞也不会因为这个杀了她。 容毓飞略一沉吟,吩咐宝菊道:“传我的话,让容祥请井大夫过府一趟。” 小喜红脸求粉红票...... 第八十五章 火烧锦蕙院 井大夫来到芳萝院的时候,就看到容毓飞阴沉着脸坐在正厅门口的台阶上,而赵灵儿则是一脸惶恐,直着腰坐在院中的躺椅上,眼神闪烁不定,下意识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见井大夫走了进来,赵灵儿更加紧张,呼吸明显急促起来,胸脯起伏着,脸也微微地涨红了。 容毓飞扫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起身自顾进正厅去了。 赵灵儿强自镇定了一下,一咬牙,也站起来,随着进了屋,在正厅中央的花梨木桌前坐下。 井大夫跟了过来,先向容毓飞行了礼,然后摆了一个手枕在赵灵儿面前,赵灵儿沉了沉气,将手腕搭了上去。宝菊随后在她的腕上搭上一方丝帕。 井大夫在赵灵儿的对面坐定,伸手便搭在了她的脉上。 没有人说话,屋里静得让人心慌。容毓飞坐在一侧,紧抿着嘴唇,若有所思。赵灵儿则努力地调匀气息,闭目等待着命运的裁决。 井大夫凝神静气,片刻后,他起身,向容毓飞一揖道:“恭喜大少爷,姨奶奶有喜了。” 赵灵儿听了这句话,绷紧的神经登时松弛下来,人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 而容毓飞,嘴唇抿得更紧了,整张脸都沉了下来。 井大夫这一揖下去,没见有人回应,有点儿尴尬地自己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容毓飞。 赵灵儿倒底是个伶俐人,虽然还是不知道容毓飞会怎么处置她,仍然强装笑容,起身向井大夫一福:“有劳井大夫了。”又赶紧让宝菊封赏。 井大夫见容毓飞仍沉着脸不说话,心里摸不清底细,也没敢接赏,只匆匆地开了一副保胎地药方,便起身告辞了。 容毓飞自始至终。一语未发,蹙着眉头沉默着。 赵灵儿见他如此,心中不安。她想了想,走到容毓飞面前,提起裙裾,跪了下去,怯怯地说道:“大少爷,灵儿知错了,可孩子是无辜的。请你看到孩子的份儿上,留下我吧。只要不撵我出去,你想怎么责罚,我都愿承受。” 容毓飞就如一尊表情阴郁的雕像一般。仍是未动,也未发话。 两人一坐一跪,僵持了半晌,容毓飞猛然起身,象来时一样。一阵狂风般卷出了芳萝院。 赵灵儿听到了他重重地脚步。踏在那扇门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人不由地哆嗦了一下子,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整个人都软了下去---虽然他仍然盛怒难消,但总算让自己留下来了。 而容毓飞此时,心中焦狂愤懑,他连赵灵儿都恨不起来了!他觉得最可恨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一切都被自己搞得乱七八糟---他爱的人走了!他给不了她呵护。他不爱的人怀了他地孩子!他给不了她责任。 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的男人! 他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一般,出了芳萝院,毫无目的的一阵急奔。突然,他停下了脚步---前面就是锦蕙院了! 他立住,目光定定地望着锦蕙院的院门。 江月昭在时,这里就是他每日心急要回的地方。想起以前,他推开这扇门,就会有一个俏皮的身影扑上来,娇声问他:“相公回来了……” 还有春日的午后,夏日地黄昏,她经常会搬一把椅子,座在院内的芙蓉树下,手拿一卷书,看得聚精会神,时而微笑,时而颔首…… 还有雪儿在的时候,她会和雪儿在院中嬉笑玩耍,常常是他还人未到,远远就听闻一阵阵清脆的笑声,让他也跟着心情爽朗起来,一天地疲乏都会消失殆尽。 还有…… 还有…… 还有那日清晨,她该是带着怎么样的欢愉,起了大早从八王府走了回来,只为能早一点儿告诉他,他们有宝宝了。 而她,又是承受着怎么样的哀痛,从这扇门里痴痴地走出来,游荡到大街上,晕倒在别家门前……幕幕的欢喜哀伤,在容毓飞眼前闪过,让他心痛到无以复加。 “来人!”他突然一声怒吼。 院子里有一个小厮,听到他的吼声,抖抖地走了出来:“大少爷有何吩咐?” “让这院子里地人,收拾了东西赶紧出来。” “……”小厮一时怔忡在那里,不明白这位大少爷要做什么。 “快去传!”容毓飞怒气冲冲地向小厮再吼一句。 “是!是!”小厮吓得一哆嗦,赶紧转身,回院里传话去了。 片刻功夫,几个小厮和丫头婆子,各自抱着一个包袱,忐忑不安地走了出来,立在院门口,惶惑地望向容毓飞,心里在猜想着会不会大少奶奶走了,拿他们这些下人出气呀? 容毓飞此时地脸色,如暴风雨来临前地天空,他看向其中一位小厮吩咐道:“去给我点三只火把来!” 那人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家这位狂怒的大少爷,大白天要火把来做什么。不过他还是赶紧转身回院里,手脚麻利地点燃三只火把,匆匆地回来,递到容毓飞手中。 容毓飞接过火把,对下人们说道:“你们去找容鸿,让他重新给你们安排住处。” 语毕,他从那敞开的院门,望向院内那棵芙蓉树,眼中升腾起一层雾气…… 他分开一支火把,瞄准正厅地大门,一甩手掷了过去,“咻”地一声后,正厅的门“呼”地就着了起来。 如法炮制,剩下的两支火把,一支东厢,一支西厢,瞬间两厢就都着了起来。 刚从院子里搬出来的仆从们,惊愕地望向烧起来院子,看着火苗“噌噌”地蹿了起来, 刚才点火把的那位,赶紧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见容毓飞没留意,一溜烟地向老太君屋里奔去。 容毓飞此时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院子里腾起的火苗上。他看着火苗欢腾地跳跃着,向四下漫延着,想象着那被烧毁的,是自己曾经的轻狂,是自己曾经的愚鲁,是小昭眼中那挥之不去的哀伤,是她脸上那陌生的冷漠…… “飞儿!你这是做什么?”是容夫人痛心的声音。 容夫人和宝荷两人搀扶着老太君,急步地赶了过来。 “飞儿你发什么疯!小昭的院子你也烧!”老太君气得拿拐杖用力点着地面,斥责容毓飞道。 容毓飞没有转头,只是闷声说道:“奶奶,我不想再看到这座院子……” 听到他鼻音有些重,容夫人和老太君定睛一瞧---火光的映衬下,容毓飞双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在跳着,泫然欲滴。 老太君叹息一声:“唉!你们这些小孽障!”又吩咐旁边的人道:“快去找人来灭火,烧了这个院子也就罢了,再殃及别处,可怎么好?!” 一众下人们,从刚才就一直在为难,这可是大少爷点的火,灭还是不灭呢?此时听老太君这样一说,赶紧喊人的喊人,操家伙的操家伙,打水的打水,顿时忙乱成一团…… 粉红票!粉红票!小喜呼唤粉红票!! 第八十六章舟车劳顿 江月昭从来都想不到,她会晕马车。 话说在现代时,除了火箭没乘坐过,汽车、飞机、邮轮……哪一种交通工具她没坐过?从来也没晕过呀。 哪里料想来到这古代,会晕一种如此低等级的交通工具,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八成是妊娠反应吧?不过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因为她现在正蹲在路边,吐得乱七八糟。 旁边站着三个人,表情各异。 蝶儿一脸焦急,一边拍着她的后背,一边都要哭出来了:“姐姐,你还好吧?要不咱们回去吧?” 赵青书见她吐得难受,也不知自己能帮上什么,半蹲在蝶儿旁边,搓着手,江月昭在那边干呕一下,他就呲一下嘴。 只有游在龙,因为强忍着心痛,反而看起来面无表情。只有他自己知道,看着她受罪,他有多么心疼。 “弟妹这样恐怕不行,我看……我们还没有走出多远,要不就回去吧。”游在龙虽然心中不情愿,但见江月昭这样,实在担心她挺不住这一路的波奔。 “不用……呕……”江月昭听了这话,一阵心急。 “好吧好吧,你先别说话,等好了再说。”游在龙赶紧安抚她道。 江月昭又是一阵干呕,半晌后,站起身来。蝶儿赶紧拿帕子给她擦着嘴角。赵青书递上水囊,她接过来喝了一口,舒了一口气:“现在舒服多了……呵呵……让你们担心了,我没关系地。” 她说完,看着三人,见他们仍是一脸担忧,便微笑着揉了揉肚皮,说道:“那个……我好饿。。。” 三人见她才吐得昏天黑地。这一起身,却又喊饿,都忍不住乐了。 “前面不远就到仓云城了,我们今天在那里歇脚吧。”游在龙见她精神尚佳,便放下心来。 一行人又出发了。这次,江月昭却不肯坐回马车里了,她从车厢里拿出来一个软垫,放在车夫的旁边,自己跳上马车。一屁股坐了上去:“我就坐这里了,吹吹风,会舒服很多。” “我也不进去。”蝶儿也拿来一个软垫,挤到江月昭身边。抱着她的胳膊坐了下来。 那车夫是一位四十多岁的壮年男子,本来就是一张红微微的面庞,如今身边挨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小妇人,一张脸红上加红,变成涨紫了。 “驾!”再紧张。车还是要赶的。只不过这一声。再也没有以前的气势了,连音量都小了好多。 赵青书和游在龙在旁边看着,都忍不住抿嘴乐了。 上路后。游在龙仍是不放,不停地拿眼瞄着江月昭,观察她地脸色,怕她再有什么不适,吐将起来。 可是江月昭看起来却很舒爽的样子。不进车厢那个密闭的空间里,她确实感觉好多了。初秋的微风拂到她的脸上,凉凉地,无比惬意,刚才因呕吐而引起的胃部不适,就好了很多。连一直惆怅的那颗心,也轻松了不少。 她感觉到同行的三人,一直在拿眼睛瞄她,知道他们是担心。她是多要强的一个女子啊,哪里肯让人同情? “这么好地天气,人都跟着有精神。我给你们唱个歌儿吧。”江月昭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欢快轻松。 “好啊。”蝶儿赶紧应道。 江月昭也不理其他人,清了清嗓子,张口唱道: 马儿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我要把这迷人的景色看个够, 肥沃的大地好象是浸透了油, 良田万亩好象是用黄金铺就, 没见过青山滴翠美如画, 没见过人在画中闹丰收, 江月昭那清亮地嗓音,就如同在空山幽谷中,有一只黄鹂鸟在婉转啾鸣。几个人听着,不由得痴了。连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得转过头来,手搭阳棚,望向这个唱歌的女人。 江月昭自己唱着歌,心情也慢慢地开朗起来,于是她越唱越欢: 马儿啊,你慢些走呀慢些走, 这一条林荫小道多清幽, 别让马铃敲碎林中的寂静, 你看那姑娘,, 正啊在楼前刺绣, 路旁的小溪拨动了琴弦, 好像是为姑娘地歌声伴奏, 游在龙骑马走在一侧,江月昭地歌声不住地撞在他地心上,让他心神荡漾---这个女人,早上还哭得花枝零落,刚才又吐得七荤八素,现在却唱得手舞足蹈。 仿佛……他永远也猜不到,她下一刻会以哪种面目示人,她总是会有让人意想不到的表现--想到这里,他在心里小小地懊恼了一下。 “我自己唱多没意思啊!我教你们吧,大家一起唱。”江月昭歌声突然停了下来,出声说道。 “真好听,我要学。”蝶儿高兴地应和道。 “你们也要学!”江月昭指着游在龙和赵青书说道, “还有你!”这次指的是车夫。 三个男人一脸尴尬,也不好拒绝她。 她也不管别人有没有答应,就开始教上了。 蝶儿很认真地跟着唱,开始还怪怪地,有点儿拿不住这种调调,后来慢慢好了,唱得也象模象样。 男人们,一开始都不好意思张口唱,架不住江月昭一声一声地催,勉强开口,声音象蚊呐一般。 “唉呀!三个大男人!这么放不开呢?大点儿声!”江月昭不依不饶。 渐渐地,都会唱了,几个人地声音汇在一起,竟然是一种不错的合声效果。 一路歌声,早上离别的愁云惨雾,也仿佛在这歌声中消散了…… 待进了仓云城,江月昭便开始大呼肚皮饿,要吃好的。游在龙见她两眼闪着光,搜寻着街边的饭店酒楼,|qi|shu|wang|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知道前头有一家,灯影牛肉做得很不错。”他笑着提醒道。 “那还不快去?”江月昭简直就是迫不及待。 游在龙实在忍不住了,“呵呵”乐了两声,前面带路,领着几个人往那家酒楼走去。 在二楼的临窗的一个位置坐定后,江月昭要来菜牌:“小二哥,给我们来个灯影牛肉,辣子鸡丁,三椒青笋,麻辣小龙虾……” “姐姐!”蝶儿赶紧唤住她,“你怎么全点些辣味的菜啊?” “这些我吃,你们要吃什么?我再点。” “你……吃这么多?”蝶儿简直要翻白眼了。 “我现在可是两个人在吃饭,当然要吃双份了?”江月昭理所当然的回道,继续拿眼扫着菜牌。 “那……不是说酸儿辣女吗?你看看什么菜是酸味的?”蝶儿也想逗她开心,就玩笑道。 “哼!放馊掉的菜是酸的,你想让姐姐吃馊的东西?”江月昭白她一眼道。 三个旁观的男人听了,止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一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 出了酒楼,他们又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蝶儿本来要陪江月昭,却被江月昭硬推了出去,送到了赵青书房中,闹得赵青书又是一个大红脸儿。 江月昭取笑几句,便回到自己房中。 待她洗漱后,爬上了床,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她复又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向外面望去。 整个客栈都沉浸在夜色中,静悄悄地。只有前面掌柜的那里,亮着一盏大红灯笼。抬头望天,一弯月牙儿钩在天上,旁边有几颗闪亮的星子陪伴着。 江月昭望着那几颗星子,不由地想起了容毓飞的眼睛,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小喜的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八十七章故人追来 从东州城到游云山庄,快马加鞭也就是三四天的路程。 可是因为多了江月昭这个孕妇,行进的速度就慢了很多,三天时间,只赶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游在龙却并不着急,这三天时间,他其实是很开心的。虽然他与她之间,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是只要能跟她说上一句话,能跟她赶一条路,能在清晨的时候看到她走出客房,笑吟吟地跟他说:“表兄,我们上路吧。”他就会没来由地心情愉悦。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会提醒自己:游在龙,你千万不能失态,她是表弟的媳妇儿,你一定要有分寸。 因为有了这层心思,有时候看到她,他反而显得过分客气,有些拘紧。 可是他把持得住言行,却把持不住心情。只要一见了她,他就觉得心里盈满幸福。只不过这幸福,是隐秘的,不能外露的。 每天上路前,他都会去检查一遍车马,以防路上有闪失,也会备足清水吃食,因为他听说孕妇很容易饿。每天投宿时,他都找最好的客栈,希望她能住得舒服。 除了这些,他想不起来还能再为她做点儿什么。他看着蝶儿身前身后的围着江月昭转,照顾她饮食起居,他就会在心里暗暗地羡慕。 所有这些秘而不能宣的情绪,纠缠着游在龙,让他幸福着。苦恼着,甜蜜着,苦涩着…… 第三天傍晚时分,他们进了一座叫临平地城。几个人在临平最好的一家客栈住下。 一番简单的洗涮后,四个人一起下楼用晚饭。 江月昭照例要了几样辣味的菜肴。因为这几天,她都没有什么胃口,可是如果她不吃,同行的三人会很担心。只有这些辣到她嘴唇都麻木的东西。才能打开她的胃口,让她多吃点儿,也好让别人放心。 其余三人已经习惯她这特殊的口味了,各自要了自己想吃地,几个人一边聊一边吃着。 正在这时,听到临窗的位置有人喊:“小二哥,点菜!” 江月昭觉得这个声音好耳熟,她转头向那边一瞧---临窗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位清矍的灰衣老者,一位身量娇小的蓝衣老太太。 可不正是“探花公子”萧都和青丫婆婆吗? 江月昭在此处见到青丫婆婆,简直兴奋到头晕,她大喊一句:“婆婆!”起身便欲向青丫婆婆那个方向冲。 只是她这一下子。起得太猛,人还未立稳,再向外冲,脚下不由得一绊,人就向地上扑去。 游在龙到底是习武之人。反应迅捷。眼见着她就要跌个嘴啃泥。心中一急。他也顾不上什么授受不亲的礼节,向前一扑,长臂一伸。兜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抄起来,搂在了怀里。 江月昭惊魂甫定,就发现自己伏在游在龙的怀里,赶紧往外挣,整张脸都羞红了。 游在龙速度松开手臂,也是一脸尴尬。 好在这时,有人出来解围了:“死丫头!我可找到你了!”青丫婆婆一边斥骂着江月昭,一边起身向她走过来。。。 江月昭赶紧掩饰住窘迫,迎向青丫婆婆。就在她抱住青丫婆婆那一瞬间,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婆婆,真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青丫婆婆听她鼻音重重地,又见她伏在自己肩头不肯起来,知道她是哭了,心疼地拍着她的背道:“傻丫头,有不开心地事,怎么不去找婆婆。要不是我去容府看望你家老太君,还不知道出了那样的事呢。” 江月昭没说话,心里在想:我怎么没想去找你?可是你住得离东州城那么近,以后还不是谁都能找得到我? 这时候,萧都也跟了过来,抚着江月昭的头发说道:“丫头别哭了,谁欺负你,爷爷替你报仇。你婆婆一听说你受了委屈,出门去了,马上就追了过来。有我和你婆婆在,以后没人敢欺你。”江月昭听了萧都的话,心中疑惑,也顾不得脸上有泪,抬起头望着两位:“婆婆,萧爷爷,你们两人已经……” “什么你们?”青丫婆婆赶紧拦住她地话,“别听这老东西瞎说,我跟他没有关系!” 萧都也不以为侮,闲闲地说道:“你说你跟我没关系,我却认为我们有很大的关系。” 他这话说得,意思暧昧不明,声音又放得很响,引得周围吃饭的人,都转头望过来,研究着这老头老太太是什么关系。 青丫婆婆脸都气红了,正欲发作,游在龙赶紧上前来:“在龙见过婆婆,见过萧前辈。两位前辈坐下来说吧。”他的潜台词还有一句:别站在这里了,一会儿让别人当成唱戏的了。 萧都也没客气,一转身走到桌边,坐在游在龙刚才地位置上。 青丫婆婆气哼一声,也走过去,坐了下来。 赵青书和蝶儿起身见过了,又招呼小二来加了碗筷,重新添了几个菜。 游在龙给萧都斟了一杯酒奉上,萧都接了一饮而尽:“小子,上次让我拍那一掌,伤好了吗?” “已经好了,前辈不必挂怀。”游在龙应道,“萧前辈和婆婆,是在哪里遇上地?” 他这随便一问,引得青丫婆婆肝火又起,老太太“啪”地一下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指着江月昭斥道:“都怪你这死丫头,竟然将我地住处告诉这个老鬼,害得我从此不得清闲,天天被他纠缠。” 江月昭初见老太太对自己发火,还不知道什么事,听她这样一说,就乐了:“婆婆莫怪,确是小昭告诉萧爷爷的。萧爷爷是个多好的老伴啊!你打着灯笼都难找到地。” “我就爱听这丫头说话!”萧都一拍桌子,开心地说道,“你要是再不答应,我就去少林寺找那老秃驴,挑了他,你就一心一意地跟我了。” 青丫婆婆听他说这浑话,气得站起来就要抽她的金鞭。 江月昭赶紧安抚:“婆婆莫气,爷爷也是着急,是吧?爷爷?”一边说,一边使劲向萧都挤眼睛。 萧都领会到她的意思,服软道:“丫头说得对,我也是着急,你跟了我,自然就没事。” 大概青丫婆婆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他这疯言疯语了,白了他一眼后,复又坐了下来,不再理他。 大家见这两个老前辈,象孩子一样闹脾气,不觉担心,反而感到可乐,都抿着嘴偷笑。 “婆婆,你这次出来,是专门寻小昭来的吗?”游在龙转移话题道。 “对啊。那日我去容府,本想探望她家老太君,顺便看看这丫头。谁知一去,就见府里乱成一团,一问才知道,原来是那个狐狸精怀了孕,毓飞那臭小子一时情绪失控,就放火烧了锦蕙院,我去的时候,正赶上大家救火呢。唉!真是作孽!我看那臭小子,人消瘦很多,情绪也很激动。后来老太君跟我说了整件事,我不放心这丫头,就一路找来了。” 众人听说赵灵儿怀孕了,容毓飞放火烧了锦蕙院,都紧张地拿眼瞧江月昭。 而江月昭只是盯着面前的碟子,半晌没有说话。青丫婆婆见她神情木然,正欲出言劝解,却见江月昭突然拿起筷子,冲着众人咧嘴一笑,说道:“菜都凉了,快吃快吃!” 游在龙看着她,心里难过--她哪里是在笑?分明是想哭! “对,吃饭!”众人赶紧附合。 求粉红票,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八十八章游云山庄 今日双更,第二更在11:00,请关注. 因为青丫婆婆口无禁忌,说出了赵灵儿怀孕的事,大家都很担心江月昭。可是仔细观察之下,却不见她有什么异样,仍是开开心心地,围着青丫婆婆和萧都打趣,撺掇着要给两位老人家操作婚事。引得萧都把她当成忘年知己,说什么话,后边都要加上一句:“你说是不是?丫头?” 其实众人也看出来了,两位老人家对这猫捉老鼠的游戏,已经是玩上兴趣了呢。青丫婆婆面上仍然对萧都排拒斥骂,心里早就对这个老头产生了一种依赖。而萧都也不把她的冷言讽语当回事,每天仍是乐此不疲地追随着。 有一次用饭时,青丫婆婆顺口点出了萧都爱吃的九转肥肠,引得众人互换眼色,偷偷抿嘴乐。江月昭向萧都挤眉弄眼示意,把萧都高兴地嘴都合不上了。 多了这一对老活宝,后半段的行程就多了很多笑声,大家再不提容府中发生的事情,江月昭似乎对这件事也淡然了。 第八日傍晚,这一行人便来到了通川城。这通川城,离游云山庄只剩半天的路程,也就是说,这是最后一晚投宿在外,明天中午时分,他们就要到达游云山庄了。 当晚,他们入住通川城的梅陇客栈,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晨,却发现青丫婆婆不见了。电 脑 小说站 江月昭本来和青丫婆婆同宿一间客房,但自从她怀孕,觉就睡得很沉。晨间她醒来时,就没看到青丫婆婆。她还以为是老太太起得早,练功去了呢。 当她穿衣洗漱完毕,一转身,发现桌上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丫头,你们今日便可到达游云山庄,婆婆就不继续送了。你养好身体,凡事往开里想。待我甩掉那个东西。我会再来寻你。婆婆留字。 廖廖数语,表明去意。 江月昭赶紧拿着纸条。来到萧都房门外,急急地敲了几下门:“爷爷,快开门,婆婆走了。” 话音刚落,门“哗”地一下就打开了,门内的萧都倒未见有多惊慌。只是叹息一句道:“又走了?” 江月昭抬脚迈进屋内,将纸条递给萧都:“你看,留了这张纸条。” 萧都接过纸条,扫了一眼,禁不住乐了:“想甩掉我?哼哼!可没那么容易。”又侧过头对江月昭说:“丫头,我追你婆婆去了,你自己要保重身体。” 想了想。从腰间摸出一件物什,递给江月昭:“你若有事需要爷爷帮忙,不管人在哪里,只要找到燕春楼,把这块牌子出示给燕春楼的老板。他自会有办法知会我。” 江月昭接过那块牌子,定睛一瞧,是一枚镂花忍冬纹饰的青铜牌子,很是精致。不过她听到萧都说燕春楼,却是大吃一惊---那燕春楼,是一家有名的连锁青楼。在大月朝境内遍地开花。要找还真是容易,只不知道这位探花公子。跟这燕春楼有什么关系?难道…… “爷爷……那燕春楼……难道是你的产业?” 萧都老脸一红,说道:“年轻地时候,开着玩的……咳咳,那个……我交给一位老朋友打理的,他擅长经营,就越做越大了。” 江月昭听了,心下了然。这位探花公子,年轻时花名在外,自己开一家青楼玩,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将那牌子收入袖中,对萧都说:“爷爷快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和婆婆也要保重。” 萧都疼爱地揉了揉江月昭的头发:“凡事莫要太痴,莫要钻牛角尖,有事一定要去找爷爷。爷爷走了。” 语毕,转身拿起桌上的宝剑,阔步出门而去了。 江月昭立在那里,耳边回旋着萧都的话:“莫要太痴,莫要钻牛角尖……”鼻子不禁有些发酸。她使劲吸吸鼻子,出门寻另外三人去了。 就在那日午时,四人便抵达了游云山庄。 这游云山庄,是依傍着游云山建起来的,整个山庄随着山势逐渐升高。离山庄大门尚还有两里路地样子,就已经能看到在一片苍松翠柏的掩映之下,那些若隐若现地飞檐斗拱、青砖灰瓦、古朴淡雅的房屋。 江月昭瞪大了眼睛,指着前方那气势恢宏的庄子,感叹道:“表兄,你家好气派啊!” 赵青书虽然也未到过游云山庄,但行走江湖,对此早有耳闻。蝶儿未成亲前,养在深闺中,更没见过这么气派的庄子了,兴奋地手舞足蹈,差点儿从马车上摔下来。 游在龙住惯了这里,自己没觉出有多气派来,被她们夸得不好意思:“这里荒山野岭,地广人稀,自然是要建多少房子都可以,比不得东州城寸土寸金。” 江月昭翻了一个白眼:“我一直以为容府够富丽气派了,跟这里一比,就显得憋屈了许多,唉!真是天外有天啊。” 几个人一路东张西望,领略着这山庄美景,一刻钟的功夫,山庄那朱漆包铜的大门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 门前是一条百十来丈地青石铺就的甬道,道两边植两排高耸挺拔的桧柏,绿意盎然。 待马车辘辘地辗上那青石甬道的时候,就有一个庄丁打扮的人,看到了游在龙一行人。只见此人未先行礼,侧头转向大门方向,亮开嗓子先高声喊道:“庄主回来了!”然后才跑颠颠地过来,给游在龙见了礼。 这时,前方又响起一声高呼:“庄主回来了!” 然后一声接一声,声音越来越远,喊着相同一句话:“庄主回来了!” 最后一声,是在庄子里面响起的,那余音还在山间树梢颤微微地荡了半天,才消散去。 江月昭哪里见过这种通传的方式,在江府容府时,来人需要通传,都是丫头小厮敛首低眉地进屋,小心翼翼地禀报:“老爷太太,谁谁谁来了……” 这武林世家地作派,果然与众不同! 那豪迈地喊声,营造出一种轻松亲切的气氛,使江月昭因初临别人的地盘而产生的拘紧陌生感,登时减弱了很多。 这一声声的通传过后,不消片刻,他们四人还未到门口呢,就见大门“吱扭扭”向内打开,一个娇俏地紫衣女子,带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迎了出来。 那紫衣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小男孩儿,居然行走如飞,毫不吃力 她面上绽放着春花般灿烂的笑容,人还未到,银铃般的声音先就传过来:“龙哥!你可回来了!”推荐好友新作《欲望崖》,请大家支持! 第八十九章 辣子凤纤 江月昭定睛望向这位女子--一身紫色云纹亮锦的紧身短打扮,身量娇小,却丰满有致,一张鹅蛋脸儿,皮肤白白净净,鼻子小巧挺拔,两只大眼睛未语先笑,如两汪清水般透彻明亮。 如果不是她怀里抱着个孩子,如果不是她将头发梳在脑后,挽成一个髻,没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一位已婚妇人。 江月昭心想:这大概就是我的表嫂曲凤纤了吧? 只见她一阵风般冲到游在龙面前,那种与自己相公久别重逢后才有的喜悦,毫不掩饰地盈满她的眼底:“龙哥,一路上辛苦了!” “还好。”游在龙冲她笑了一下,然后伸手去抱自己的儿子,“让爹爹瞧瞧,两个月未见,我们匡儿又长高了呢。” 曲凤纤听他这样说,一边“咯咯”笑着,一边把孩子送到游在龙怀里:“这死小子,天天追着我问,爹爹什么时候回来呀?” “是吗?匡儿想爹爹了吗?”游在龙一脸慈爱的笑意,望着自己的儿子。 “嗯,我天天都想爹爹。”匡儿奶声奶气地答道,还把两只小胖手放在游在龙的脸上,使劲搓了两下。 游在龙被儿子蹂躏着脸,高兴地哈哈大笑。 曲凤纤也很高兴,不过她还是留意到游在龙身后的三个人,不想怠慢客人,便问道:“龙哥,我们家有客人啊,这几位是谁?” 游在龙转过身来,向曲凤纤介绍道:“这是毓飞的媳妇儿。这位是赵青书大侠和她的媳妇 江月昭和蝶儿赶紧走上来,向曲凤纤行一礼,道:“见过嫂子。” 曲凤纤赶紧回礼,走过来拉住江月昭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惊叹道:“毓飞的媳妇儿?月海的姐姐?果然生得不俗,怪不得月海看不上小凤呢,有这么漂亮的姐姐天天瞧着,眼光都抬高了呢。” 江月昭不知她说地小凤是怎么回事,也不好接话,只是笑着看她。 “小昭这身量……”曲凤纤盯着江月昭的腰,疑惑道。 彼时。江月昭已经怀孕将近四个月了,腰已经明显粗了一圈。她见曲凤纤盯着自己的腰瞧。有点儿不好意思。蝶儿在旁边给江月昭解围道:“嫂子也看出来了,我姐姐有身孕了,快四个月了呢。” 曲凤纤心下更是不解,象容府那种家世,大少奶奶有喜了,怎么会让她走这么远串亲戚呢? 不过她还是亲热地抱住江月昭的胳膊。打趣道:“我就说嘛,小昭这么俊的一张脸,怎么会有这么一个水桶腰,必是有喜了,果然。” 因为周围除了游在龙和赵青书,还站着一大群的男人,所以她这话一出口。江月昭登时就红了脸。 游在龙也颇为尴尬,轻斥道:“凤纤说什么呢!” 曲凤纤不以为意,继续轻笑着说:“小昭别担心,我可是过来人,等你生下了宝宝。我有好办法,保证让你恢复小蛮腰。” 这话江月昭倒未觉不妥,于是她也亲热地拉着曲凤纤,笑道:“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嫂子一定要教我啊。” 游在龙见江月昭并未介意,方才放了心。 几个人相见过后。游在龙的徒弟们纷纷上来拜见师父。 江月昭心里疑惑。她本来以为月海也会出来迎接他师父呢,此时却并未见他。 曲凤纤见她在拿眼四下寻找。心知是在找弟弟,便解释道:“小昭别找了,月海跟两位师兄下山置办一些药材,傍晚才能回来。” “哦。”江月昭这才收回视线。 一众人便尾随着游在龙和曲凤纤,一起走进山庄。 待进了山庄,江月昭边走边瞧,方感受到游家做为武林第一世家的气度来。 虽然远离都市,游云山庄内却是雕梁画栋,描金绘彩,亭台楼阁,曲径游廊,一派华贵气象。 曲凤纤从进了庄子,就开始一叠声地吩咐下人们去搬江月昭带来地东西,给客人们收拾住处等一应事项。 江月昭听她说话噶嘣儿脆,做起事来井井有条,心里对这个嫂子就有几分敬佩与喜爱。 等下人们来回话,说是住处收拾好了,曲凤纤赶紧对江月昭说:“你这身子,比不得别人,赶紧去睡一会儿吧,其他的事你不用管了,晚饭时,我会吩咐人去请你。” 江月昭连续几天赶路,确实有些疲乏,只是路上怕别人担心,强撑着罢了。此时到了地方,心劲松弛下来,正觉困顿,听曲凤纤这样一说,心下对她地体贴大为感激,也没客气,就跟着一个小丫头,往燕归楼去了。 到了住处,她洗了把脸,便把自己往床榻上一扔,片刻功夫,便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她睡得好沉,直到一个声音,强行把她从睡梦中唤醒:“姐姐!姐姐!” 江月昭迷迷糊糊,听出这是江月海的声音。她勉力睁开眼睛,看到一个俊美少年,正坐在床边,笑容满面地望着她。 “你个死小子,不能等我睡醒了再来吗?”江月昭一边说着,一边爬起身,半眯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向她的弟弟---半年不见,这小子长高长壮了呢,嘴唇上还长出了稀稀疏疏的胡碴 江月海见她醒了,高兴地凑过来,抱住她的胳膊:“我一回来,就听说姐姐来了,我便迫不及待地来见姐姐了。” 江月昭见了弟弟,也很开心,伸出手来敲敲他地脑壳:“臭小子,见过你蝶儿姐姐和姐夫没?” “见了。”江月海答道。 姐弟俩儿就倚在床头上,絮絮地说了一些家常。 两人正聊着,就有一个丫头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给江月昭行了礼,说道:“表少奶奶好,我们庄主夫人让我来问问您,您平时都喜欢吃什么?” 江月昭愣了一下,回道:“你帮我回你们庄主夫人,我吃东西很随意的,不必单单为我操 小丫头赶紧说:“那可不成,我们夫人说了,有身孕的人,胃口会不大好,要是不注意饮食,不光大人吃不消,宝宝也长不好呢。表少奶奶只管吩咐我好了。” 江月昭听这话,知道再推辞未免不恭,便想了想,说出几样自己平时爱吃的东西来。小丫头一一记下了,施礼告退,回禀曲凤纤去了。 “你师母真是会体贴人,做事如此周到。”江月昭说道。 “我师母是个直肠子,人可好着呢。”江月海附合道。 江月昭应了一声,心中有些感动。 第九十章温暖如家 江月海年纪虽小,有些事也能想明白。他见姐姐已经显怀了,居然千里迢迢的来游云山庄串门子,心里也疑惑。可是当他问起,江月昭只说自己在家呆着闷,就央老太君放她出来散散 江月海虽有犹疑,再问姐姐也不肯说,也就作罢了。 姐弟俩儿又说些家里有事情,不觉已经到了申时一刻。 这时,有丫头来通传,说是饭厅那边已经备下晚饭了,请表少奶奶去用饭。 江月昭赶紧起身,换了衣服,由江月海引着,奔饭厅而去。 待她进了饭厅,就被厅内的气势震住了。游家的饭厅,真是壮观!放眼望去,有十多丈的纵深,开间也有四丈开外的样子。最里面正中间,摆着一张楠木雕花大号的八仙桌,两侧是一溜漆红松木长条桌椅,一直排到门口。 虽然路上,江月昭就听弟弟说,游家向来是庄主夫妇与师叔师伯们、徒弟们一起用餐,但真正见了这种场面,江月昭还是被震慑了一下。 她想起了在现代时,看电视剧《水浒传》时,那种英雄豪杰齐集聚义厅,大碗喝酒,大口吃肉的场面。心中不由得也升起一股豪气。 可是她这股子豪气,在踏进饭厅,走向那张楠木八仙桌的路上,就挫败了好几分---两侧已经入座的徒弟们,毫不避讳地向她行着注目礼,江月昭觉得自己象个初次踏上红地毯的小明星,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这时,曲凤纤从里面迎了上来,一边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一边斥骂两侧的徒弟们:“兔崽子们!瞧什么瞧。我弟妹可是养在深闺里的娇气人儿,哪里经得住你们这些牛眼瞪着瞧?再不收了目光,仔细我挖了你们的眼睛!” 两侧的徒弟们赶紧收了目光,有人在捂嘴偷笑着。 被曲凤纤这样一闹,江月昭也轻松不少,笑着说:“嫂子快别这样说,我又不是纸糊地,瞧两眼也瞧不坏。” 曲凤纤也乐了:“不用理这些兔崽子。他们没见过这么俊的小媳妇儿,一群没见识的东西罢了。” 江月昭自来认为自己有一个现代灵魂。说话很放得开,常常会说出让大家吃惊的话来。没想到跟这位表嫂一比,她简直就可以算上是腼腆的人。这位表嫂说话,按照这个时代的标准,简直就是百无禁忌,口无遮拦。偏偏她说得亲切自然。并不惹人生厌。 几个人来在八仙桌旁,江月海送江月昭在曲凤纤身边落了座,便欲转身回到师兄们那里。曲凤纤唤住他:“月海今天就坐姐姐旁边的吧,难得你们姐弟见一次面“谢谢师母。”江月海很开心地道了谢,坐在姐姐身侧,向下首座位的师兄们调皮地眨眨眼睛。 在坐地,还有早来一会儿的赵青书夫妇。 众人正说笑着。听到门口有人喊:“师父来了!” 江月昭随着众人转头,就见游在龙一身箭袖青绸长衫,龙形虎步地跨进饭厅来。两侧众徒弟赶紧敛了笑容,起身齐抱拳:“师父!” 声音整齐响亮,江月昭毫无防备之下。被吓了一跳。 再看游在龙,浑不在意地样子,只是微微点点头,便目不斜视地直奔主位而来,在正中央坐定。江月昭见他一脸威严,尽显武林第一庄庄主的风范。有些愣怔---她熟悉的游在龙。还是那个住在苍芜院,温和儒雅。见了面,就笑呵呵地唤她“弟妹”的那个男子。眼前这个人…… “弟妹休息得可好?”游在龙开口先问她道。 “睡了一大觉,已经歇过乏来了。谢谢表兄关心。”江月昭受那些徒弟的感染,语气中也恭敬不少。 游在龙见她不似往日熟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心中有些失落。 “娘,我饿。”匡儿在那边奶声奶气地抱怨道。 “我们匡儿饿了,那就开饭吧。”曲凤纤宠溺地看着儿子,然后又吩咐身边的一个丫头:“去把表少奶奶地饭菜端上来。” 江月昭一听,吃了一惊:“表嫂,不必如此,我跟大家吃一样的就好。” “那可不行,你不金贵,肚子里的宝宝还金贵呢,我们爱吃什么,就一顿混吃,你可不能跟着胡来。”曲凤纤柳眉一挑,说道,“你到了这里,就当是自己家一样,别客气,我是你嫂子,我让你吃什么,你就吃什么,不许有意见。” 江月昭没法,只得应下了。她的饭菜端上来了,果然是营养搭配地均衡,并且有几样她爱吃的小菜。她看着这显然是精心备下的饭菜,心中涌起一阵温暖的感动。 这边江月昭独享着她地孕妇餐,那边游在龙和几个师兄弟,陪着赵青书推杯换盏,喝得兴致盎然。 一顿饭,就在大家笑笑闹闹地气氛中,开心地吃完了。 饭毕,众人喝过茶,曲凤纤亲自送江月昭回到燕归楼,叮嘱几个小丫头仔细照看,方才放心离开。 小丫头打来热水,伺候江月昭洗漱完毕,都退了出去。屋里静了下来,只余她自己,坐在卧房的床上,望着这个完全陌生的房间,心中有些感触。 这一路上,她强撑着装坚强,不管是身体上的不适,还是心理上的悲伤,她都不肯表现给别人看。在到达游云山庄之前,她对这里有很多种想象,可是真到了这里,还是出乎她地意料。虽然环境尚还陌生,但是那位表嫂,实在是一个亲切可人的女子,这让她对以后几个月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她低下头,将手抚在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喃喃地说道:“宝宝,以后几个月,我们就住这里了,妈妈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也要健健康康的哦。” 她又起身,翻出自己带来地包裹---那是离开东州城时,容毓飞追着送来地,那里的第一样东西,都是他给她买地。她仔细地摩挲过每一样东西,心中有些酸涩---听青丫婆婆说,他烧了锦蕙院,也就是说,那个她成亲后,就一直居住的院子,现在已经不复存在了。 烧吧,烧吧,那个地方,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九十一章善水育孤院 今日双更,第二更23:00,请关注. 容毓飞自从那日烧了锦蕙院,人就平静多了。每日晨昏定醒,去商号里做事,除了脸色比较阴沉,其他的倒没有什么不同了。 赵灵儿虽然被确诊怀孕了,仍是被禁足在芳萝院。老太君和容夫人私下商议,待她生下孩子,就由容夫人抱来抚养,担心她的人品,给容家教出一个不肖子孙来。 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为孩子着想,芳萝院的一应吃穿用度,反比以前增加不少。赵灵儿虽然没有自由,倒也生活无忧。 只是容毓飞再也未曾踏足芳萝院,也从来不在人前提起这位姨奶奶,有那不懂事的跟他提起来,他也皱着眉头,不答一句。 那日,容毓飞刚从商号回到府里,就有容顺找了过来。 “小的有一事,欲请示大少爷。大少奶奶不在家,这善水基金的事,要怎么办才好?”容顺一脸忧心地问道。 “那个基金,你和小丁先管着帐吧,等大少奶奶回来了,再作定夺。”容毓飞显然是没心思考虑这件事。 容顺应了声,转身欲出屋。 就在这时,容毓飞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冒出一个想法来---小昭当初设立这个基金,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建一个育孤院。现在她人不在东州,不能理会这件事了,自己不还在呢吗?如果在她回来的时候,看到育孤院已经建起来的,一定会很高兴的。。。 容顺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了。就听到容毓飞唤他:“容顺,回来。”赶紧转过身来。 “那个基金,现在帐上还有多少银子?”容毓飞问道。 “回大少爷,现在有一万三千五百二十两银子。”容顺答道。 容毓飞听他连零头都报出来了,心中不免赞他做事谨慎周到,他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和小丁这两天,在东州城内。寻一处僻静的院落买下来。面积要大,要能辟出来二三十间屋子的。找到了。再来回我。 容顺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问帐的事,突然就转到买院子:“大少爷,这是……” “这段时间你和小丁辛苦一些,大少奶奶以前说地那个育孤院,我看就建起来吧。买院子需要的银两。就从基金的帐上出。其他的花销,你和小丁商量一下,列个帐目给我,我来出。” 容顺一听,顿时兴奋起来,一叠声地应下了,高高兴兴地转身出去。办事去了。不过两天的功夫,容顺就来回禀,在南城相中一处院落,原本是东州城一户生意人家,因为经营重点已经逐渐转移到南方。打算举家南迁。 容毓飞亲自去看了,虽然做为育孤院,建筑格局还不太合理,但是面积够大,再加上这户人家着急动身,价格还算便宜。于是就应了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容毓飞亲自督人,将院子里的格局重新布置。间隔出二十间卧房,又将原来的一个会客厅,改为学堂,扩大了原来厨房地面积。 待院子收拾停当,容毓飞将容顺夫妇和小丁调了过来,给他们分别派了工。日常的事务,就由容顺打理,李明琴负责孩子地吃穿事项,小丁仍然管帐。他又向老太君要了府里几个心肠好的婆子,老太君一听这事,痛快就应下了,还多指派了两个手脚利落的丫头,两个做粗活的伙计。 一应事项准备完毕,容毓飞亲自上门,央长孙若仲给提了一块匾:“善水育孤院”,挂在院门口。 本来容毓飞还和容顺商量,这第一批孩子怎么收进来。不料牌匾挂出去没几日,门口陆陆续续开始出现襁褓。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既然送来了,必是有养育不了的理由,容顺和李明琴一商量,就收下来了。没出两日,东州城内就传开了,说是容家的大少奶奶开了个育孤院,专门收留无家可归地孩子。结果某一天,当育孤院门房的郑大爷在清晨打开院门,就见门口横躺竖卧了十多个孩子,从两岁的到十岁的,大大小小都有。 容顺仔细询问了一下,大部分是没人照顾的孤儿,就收了下来。有几个家里有父母的,容顺就着人送了回去,实是在贫困不堪的,就从帐上支几两银子送去。 这一来,育孤院门口开始络绎不绝,不断地有弃婴出现,有那穷困潦倒的父母将孩子送来,也有父母双亡的流浪儿,自己寻上门来。 没出十天时间,育孤院就再无多余的床位容纳更多的孩子了。无奈,容顺只好在门口贴一告示:育孤院名额已满。 饶是如此,仍有那实在养不起孩子地父母,硬送上门来,跪在门口,不收下就不起来。容毓飞知道后,让容顺酌情又收下几个。 自从开始筹备育孤院的事,容毓飞脸色便转缓许多,大家也能见到他的笑容了。 容毓飞确实是高兴的,一则这是善事,二则这是江月昭打算做的事。当他在为育孤院的事操劳地时候,他感觉自己是在为她做一件好事,心里便会倍感欣慰。 本来育孤院地伙食材料,都是从外面采办的。某一日当容毓飞溜达到这座院子地后花园时,突然想起那次,江月昭从青丫婆婆那里回来,路上跟他讲述着青丫婆婆的菜园子,眼中显露出的那种艳羡的神情。 他赶紧命人将花园中的花草树木该清的都清了,翻了土,种上些时令瓜蔬。以后他每次来,都会到这片菜园子的田头地垄中静静地站一会儿。虽然种子播下了,离发芽长出小苗还有一段日子。可是他仍会望着那整齐的田垄,露出笑容来。 那时那刻,他在想象着江月昭回来后,看到这座院子里的孩子们,看到这一片绿油油的菜园子,一定会象一只小山雀般地欢跳着,冲他笑着说:“相公,你真好。” 容毓飞越来越少回容府,在商号忙完一天,他经常就骑着马来到这里。这里有江月昭的理想在,他只要呆在这里,就会觉得离江月昭的心很近。 容顺给他收拾了一间屋子,他晚上就住在那里。他会跟孩子们一起吃饭,稍大点儿的男孩子,他会教他们些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 每当他推开院门,走进院里,就会有一群孩子,呼喊着:“爹爹回来了!”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中间。他会抱起那个叫宝妞的小丫头,身后跟着一长串小尾巴,向院内走去。那个叫宝妞的丫头,只有四岁,但笑起来,嘴角弯弯的,跟江月昭象极了。 待善水育孤院终于步入正轨以后,有一天,容毓飞突然想,也许他该给小昭写封书信,将这件事告诉她。她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想至此,他立马修书一封,着人往游云山庄送去。 求粉红票!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来玩! 第九十二章锦书述情 江月昭在游云山庄的日子,过得很是轻松。当然,她心底里的事情,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会在夜深人静地时候,想起远在东州的爹娘,想起容毓飞,也会暗暗思量筹划着自己的将来。 不过比较在东州城,她整个人都明朗了起来。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游云山庄的女主人曲凤纤。 曲凤纤从游在龙那里,知道了容家为什么送江月昭来此串门,她就对江月昭开始格外关照。倒不是出于同情,从她第一眼看到江月昭,心里就没来由地喜欢。江月昭身上那种雍容华贵的气质,是她这个自幼习武的女子所渴望而不得的,偏偏江月昭并不骄矜矫情,竟也是个直率爽朗的性子。两个女人,一见面就觉得与对方很投脾气。 曲凤纤为了让江月昭开怀,会在每天清晨,处理完一堆的庄中事务后,带着匡儿去陪江月昭玩。有时候,她们会去山庄的后山上,让几个徒弟去捉来野兔山鸡,就地生火烧烤野味。有时候,她会在清晨,带着江月昭来到游云山庄的练功场,让她坐在一边,看场中众弟子龙腾虎跃,热火朝天的练功,她自己也会抽来宝剑,来到场中练一趟。有时候,庄里有人下山办事去,她也会备好一辆马车,带着江月昭一起,下山去城里逛逛街市,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再找一家最好的馆子吃一顿饭。 江月昭很开心,这位表嫂没有象别人一样,提心吊胆地把她圈在屋里养胎。曲凤纤自己的说辞是:“我怀着匡儿的时候,还跟着龙哥去五云山参加武林大会呢。当娘的要多活动,生出来的宝宝才会活泼健康,当的娘天天静养,一动不动。生出来的宝宝就会是呆瓜。” 她这套理论,让江月昭忍俊不禁,不过从现代育儿理论来看,还是有点儿道理地。江月昭本来就不是娇气的人,又自恃有胸前灵玉护着,乐得玩得开心,忘了那些恼人的事情。 游在龙在旁观瞧着,看到这两个女人的友谊。一天比一天深厚,他心中是欣慰的。因为他自己心中那份秘而不能宣的情感。回到山庄后,他一直刻意与江月昭保持一段距离。他甚至因为这个,每次需要路过燕归楼的时候,能绕开就绕开。他与江月昭之间,反而没有在东州城时那份自在和熟稔。 但是他心里是记挂着这个女人的,见到她时。他还是忍不住心中地雀跃。看着她在自己的庄子里,一天天明朗开怀起来,他是高兴地。 因此,他对自己的妻子充满感激。尽管有时候,他看到这两个女人玩闹在一起,亲密无间,他心里会有一种复杂的感受。 抛开游在龙心中那隐秘的情愫不谈。抛开江月昭心中对东州城的眷念纠结不谈,游云山庄里的日子,平顺而快乐。 这一日,江月昭正在燕归楼地院子里,跟弟弟下棋。曲凤纤踏着她一贯风风火火的步子,走了进来,扬起手中一封书信,说道:“小昭快看,毓飞有信来了。” 江月昭乍一听是容毓飞的信,心中泛起一波酸涩与甜蜜交织的涟漪。 曲凤纤坐定。将信递到江月昭手中。 江月昭接过来。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信封上那熟悉的小篆体:“小昭手启”。不由地眼中一热。 她慢慢地启开封蜡,掏出信笺,展开在眼前: 小昭吾妻: 东州城外一别,已是一月有余,不知路上可有吃苦,在表兄家中是否住得习惯,一切可安好,吾心甚念 江月昭只看到这开头,眼泪便“刷”地一下流了下来。她赶紧起来,转身向屋内走去。 江月海欲要起身跟进去,被曲凤纤一摆手制止了。曲凤纤看着江月昭奔进屋内的身影,摇头一阵叹息。 江月昭奔进厅内,在桌边坐下来,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深深吸了两口气,又拿起那封信,仔细地看了下去容毓飞在信中,告诉她育孤院地事,又让她不必担心江家老两口,说他会经常去看望关照。最后,细细嘱咐她要保重身体,让她安心养胎,想回家了,就写信回去,他来游云山庄接她。 整封信读下来,没有一句甜言蜜语,却字字透着思念与关怀。江月昭捏着那薄薄的两页纸笺,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她拭干眼角的泪,静静地坐在那里,回味着他的字字句句,不禁有些痴。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曲凤纤走了进来,在江月昭对面坐定:“小昭,你还好吧?” 江月昭转过头来,冲她勉强一笑:“嫂子放心,我没事。” “你要是心里难过,别忍着,嫂子不是外人,明白你地心思。”曲凤纤一脸担忧地望着江月昭。 她这句话,说得江月昭鼻子酸酸的,不过她还是使劲吸吸鼻子,忍住了。 “其实……毓飞是个好男人,对你也是情深意重。嫂子有句话,早就想讲给你听。有些事情,做为女人是非经历一遭不可的。就象嫂子我,当初那么辛苦地追着龙哥跑,以为嫁给了他,就可以一辈子幸福快乐了。可是我刚进门一年,老爷子就要给龙哥纳妾,说是为游家延绵子息。我当时也是年轻,行事鲁莽,说死也不同意,要生孩子,我不会生吗?可是我错了,游家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说我是妒妇,虽然龙哥对纳妾并不热衷,但是老爷子……到死那天也没给我个笑脸儿……我现在常想,如果哪天,有个好女子是我中意的,我就给龙哥纳入房中,也免得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你瞧,这就是女人的命,再要强的人,也是摆脱不了地。”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毓飞是个好男人,你们俩儿又是有情有意,有些事情,你莫要太钻牛角尖。嫂子说这些,你闲暇时仔细想想,莫要苦了自己。” 江月昭听她一番解劝,扯起嘴角轻笑了一下:眼前这个刚强泼辣地女子,心中竟然也有这些无奈的挣扎,也会有屈从地想法。 她低下头,仔细地将快要被她捏皱了的信笺折好,塞里信封中,抬起头来对曲凤纤说道:“嫂子放心,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苦了自己,苦了宝宝。” 曲凤纤听她这话,也摸不出什么头绪,只得再叹一口气,也就作罢了。 第九十三章情难自禁 那封信,江月昭并没有回。虽然知道了育孤院的事,心里很高兴,可是当她提起笔来,千头万绪,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心中对容毓飞的感情,此时正是爱恨交织,一团乱麻,理也不理清的时候。 执笔呆愣了半晌,她将笔往桌上一掷,寻到送信的人,让他带个口信回去,只说自己在这里一切都好。 倒是游在龙,觉得容毓飞千里迢迢差人送信来,只得一个口信回复,怕他心里不好过,于是亲自执笔,把江月昭离开东州城后的情况,细细地叙述了一遍,着来人带回去了。 谁知十几天后,容毓飞又有信来,信中也不说别的,只是讲一些育孤院的事情,江府和容府的一些事情。游在龙夫妇心中明白,大概是容毓飞没有收到江月昭的回信,心中失落,就更加催生了他向江月昭述说的愿望。 以后大概每隔十几天,都会有容毓飞的信到,江月昭每次看过信,细细地折好收起来,却并不回信。 游在龙代笔回过几封后,也觉得容毓飞其实想看到的,是江月昭的字迹,自己再回,也没什么意义了。 虽然是鸿雁有来无回,容毓飞的信仍是定期送到。 转眼间,这一年的冬天到了。 一直按时到达的来自东州城的消息,在一场凛冽的寒风,扫光所有枝头枯叶的时节,突然中断了。江月昭已经有二十多天,没有收到容毓飞的信了。 最开始几天,她只是有点儿期盼,每天都会留意山庄的大门,会不会有信使走进来。后来她开始忐忑。心中猜测是不是容毓飞出了什么事。等到二十几天过去了,信还是没有到,游云山庄里的人,就都能看出来江月昭的心慌不安了。 老天爷非常配合江月昭的情绪,容毓飞地信还没有等到,就降下了那一年冬天的第一场大雪。 游云山庄周围,顿成一片银妆素裹的世界,远山近峦。是连绵起伏的白。苍松翠柏之上,挂着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风一吹,扑簌簌地飘散开来,落到人有脸上,冰冰凉的。 大雪后第二日,游家的农庄有人来报,这场大雪中。冻死了大批庄里的牲畜,损失不小。游在龙不放心,亲自骑马下山,察看农庄地灾情。 那天中午,当他从农庄赶回来,还未进山庄的大门,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到山庄侧面地山坡上,有一个粉红色的身影,正踩着深深的积雪,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 他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江月昭。此时。江月昭因为五个多月的身孕,体形已经开始笨重了。游在龙看着她象一只粉熊一样,歪歪扭扭笨拙地向山顶爬去,心中担忧。积雪那么厚,山势也陡险,万一她一脚踩空。滚落下来…… 他这样想着。人已经下了马,向山坡上追去。 那座山的后坡。有一大片梅树林,梅花刚开的时候,曲凤纤带江月昭去看过。江月昭当时就被那片萧萧寒冬中地绽放的娇艳所震慑。经常,她就会自己慢慢爬过这座山,来到这一片梅林之中,徜徉半天,只到游云山庄的小徒弟来寻她,她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 今天她闷在屋子里,心中惦记着容毓飞的书信,烦闷不安。于是她想起了那片梅林,不知雪中梅林是个什么样子。 没有惊扰任何人,她自己裹上一件狐裘,出了山庄大门,小心翼翼地向山上爬去。 当游在龙追到梅林中时,就看到江月昭立在一棵梅花树下,正痴迷地望着一树红梅。因为她仰着头,狐裘大衣的帽子从头上脱落下来,搭在她的肩头,那白绒绒的一圈狐毛,托住她冻得泛红地面庞,就如同她周围,那些结着晶晶亮的雪球的红梅花,分外妖娆迷人。 游在龙静静地立在雪地里,看着一片白茫茫的雪景中,这个粉艳艳的人儿,心驰神摇,忘了言语。 只到江月昭有所察觉,回头望向他,吃惊地问他道:“表兄?你怎么来了?” 游在龙强收回心神,展开一个笑容,回她道:“我刚从农庄回来,就看到你一个往山上爬,这大雪地里,山险路滑,你也不怕摔了。” 江月昭听了,冲他笑了一下:“我就是想看看下雪后,这片梅林会是怎样一番景象。表兄放心,我手脚还算麻利,况且我会小心地。” “雪中赏梅吗?既然我都来了,就陪你一起看看这雪中梅景吧。”容毓飞边说,边向江月昭身边走来。 “好啊,”江月昭欣然应道,“我刚才看了半天呢,雪中梅花,格外的娇艳。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真美啊!” 江月昭边感慨着,边转身向梅林深处走去。 游在龙随在她的身侧,笑吟吟地陪着她,一起走进梅花林中。 突然,江月昭一脚踏进一个深深的雪窝里,她一声惊叫,毫无防备地,整个人向下陷去。 游在龙眼疾手快,一伸手抄在她的腋下,轻轻一使力,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瞬间的变故,江月昭被提起来地刹那,没有提防,嘴唇就从游在龙地鼻尖轻轻地划过。这蜻蜓点水般地一瞬接触,所带来的那种温柔暧昧地感觉,从游在龙的鼻尖上一直传抵他的心里。他心中蛰伏已久的情意,被唤醒了,激荡开来,如暗流汹涌,一发不可收拾。 他望着江月昭粉嫩娇艳的面庞,大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对她的渴望和爱恋。情不自禁地,他低下头去,嘴唇欺向江月昭的面颊。 江月昭大吃一惊,赶紧伸出手,挡住那张在她眼中迅速变大的面孔:“表兄!你这是怎么了?” 游在龙的唇落在她冰凉的手心上,看到她一脸的惊慌,心中剧痛。他一把将她箍进怀里,喘着粗气,也不肯说话。 江月昭此时,已经明白怎么回事了。她赶紧往外挣,可是她的挣扎,只是激起了游在龙更大力道地抱紧她:“别动!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江月昭听出他语气中的恳求,不忍心斥责他,只好软声劝道:“表兄,我是你弟妹呀……” “不要说话!”游在龙几乎是在命令她,“不要说话,不要动,就一会儿。” 江月昭茫然而尴尬地伏在他的怀里,挣也挣不开,劝也劝不动。 半晌,她终于想起一个好用的理由来:“表兄,我的孩子……你挤着他了。” 这句话果然奏效。游在龙马上松开了紧箍着江月昭的臂膀。江月昭得了空隙,赶紧退出他的怀抱。她不敢看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男人,于是一转身,急匆匆地沿着来时路,往回走去。 游在龙看着她仓促离开的身影,面上扭曲着悔恨与心痛,一回身,一拳砸在身边一棵梅树的树干上。那梅树晃了两晃,抖洒开一片红艳艳的梅花瓣和闪闪亮的雪晶,落在了游在龙的肩头和发上… 求粉红票票啦!呵.... 第九十四章猜情疑心 当江月昭心慌意乱地从山上下来时,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她踏进山庄的大门,迎面就看到曲凤纤正不知跟一个小徒弟在说什么,看到她进来,赶紧迎上来:“小昭你可回来了,我正打算让人去找你呢。这大雪地里,你怎么就敢一个人上山,这要是摔一下可怎么好?” 江月昭经过刚才那一遭,乍一看到曲凤纤,感到有些尴尬,她强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让嫂子担心,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自己很小心的,不会有事。” 曲凤纤见她脸蛋儿冻得通红,也不知道把帽子戴上,围在下巴上的一圈狐毛结着冰晶,额头却在冒着汗,心中不解,问道:“你干嘛走这么急,瞧你一头的汗,仔细受了寒,还得灌自己和宝宝吃药。” 江月昭抚一把额头上的汗,继续强笑道:“嫂子教训的是,我现在就回屋去,省得在外面受了风寒,让嫂子担心。” “快去吧。”曲凤纤拍拍她的肩膀,说道。 江月昭如释重负,赶紧转身往燕归楼的方向而去。 回了自己的屋子,让丫头打来热水擦了把脸,江月昭换了便服,就把自己扔在床上,发起呆来。 没一会儿,曲凤纤的大丫头从门外走进来,手中端一漆盘:“表少奶奶,夫人吩咐厨房煮了姜汤,您趁热喝了吧。首发” 江月昭听了,对于曲凤纤的细心体贴,心中真是五味杂陈。她赶紧起了身,接过那碗姜汤,一口气喝了下去:“回头代我谢谢你们夫人。” 那丫头微笑着应下了,行礼告退。 江月昭复又躺回床上。眼睛望着床帐的,陷入沉思。 刚才游在龙的举动,着实是吓了她一跳。他对她,从来都是谦谦有礼,言语有度。她可以察觉出朱尔衡的心思,却从来不知道这位表兄,对她竟然也有那层心意。如果她知道,她就不会选择来游云山庄。她自己的事情就够乱了。哪里还有心思去应付别人特殊的关注?况且,曲凤纤是多么好地女子啊!如果让这位表嫂察觉出表兄的心思。自己和她之间会尴尬不说,她那么爱表兄,一定会很伤 整个一下午,她将自己闷在屋子里,昏昏沉沉地迷糊了一觉,就一直在思量这件事情。到了晚饭时刻。江月昭让小丫头去前头通报一声,说自己中午时爬了山,现在累得很,就不去饭厅一起用饭了。小丫头回来的时候,端回了江月昭的孕妇餐。江月昭就在自己房中用罢饭,手拿一本书坐在桌前,神思却早就云游天外去了。 她正独自愣着神。曲凤纤从屋外走了进来:“小昭,可歇过乏来了?” 江月昭赶紧起身相迎:“嫂子……” “我只道我是个爱玩任性的,想不到你比我还更甚几分。你现在这身量,偶尔在庄前屋后转悠一圈也就罢了,大雪天的上山看梅花。也只有你想得出来。现在累着了,可怎么好?”曲凤纤一边嗔怨着江月昭,一边回身从丫头手中端过一个碗盏,“快把这参汤喝了,早早的睡下吧,明天再不好。就找个大夫瞧瞧。” 江月昭看着曲凤纤。鼻子酸酸的。自从她来到游云山庄,这位表嫂待她如亲姊妹一般。事事周到,处处体贴。如果因为自己地存在,给她造成不愉快,她是怎么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尽管中午山上发生地事情,不在她的预料之中,可是她仍然是愧疚的。 “嫂子……是我不懂事,总是让嫂子操心。我保证,这几天再不出去了,就好好地呆在燕归楼里养身子。嫂子莫要忧心了。”江月昭握住曲凤纤的手,一边说着,不由地眼中湿润了。 “嫂子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曲凤纤拍拍江月昭的手背,“你大可放心,如果东州那边有什么事,早就派人来报信了。现在没有信,大概是因为毓飞太忙,眼看着年底了,容家家大业大,杂七杂八的事多着呢。我们一天无所事事,呆在家里,只觉得一日比十日长,怕是毓飞现在忙得十日就如一日短呢,自然信就少了。你放宽心,再过几日,必有书信送到。” 曲凤纤地一番话,听在江月昭心中,甚是宽慰。是啊,年底了呢,容家在各地商号的执事们,都会在这时候汇聚东州,一则是为报帐,再则也是总结一年的经营成果,计划一下明年的生意。去年这时候,容尚天和容毓飞就忙得飞起来一般。 于是她将头靠在曲凤纤的肩头,吸吸鼻子说道:“嫂子,你说我是不是很没出息?有时候想起他,恨得牙痒,可没有他的消息,我又很心急。我这是……” “傻妹妹,你心中那个结,到什么时候能解开呢?唉!”曲凤纤抚着江月昭的头发,叹息道。 两个又唠了一会儿家常,曲凤纤就催着江月昭安寝,然后起身告辞,出去了。 曲凤纤出了燕归楼,并未马上回自己房中,她站在燕归楼地院门外,半晌没有动地方,眼中神色复杂。 她是个聪明女子,今天中午,当她看到神色慌张的江月昭时,心中就有些不解。再看到游在龙从同一个方向走回来,面色阴沉,她心中就有了疑惑。 整个下午,她的丈夫都闷在书房中,未曾出屋。晚饭时刻,当江月昭的丫头来禀,说江月昭爬山累着了,不到饭厅用饭了,她就发现一丝心痛从游在龙脸上略过。 她不知道在山上发生了什么,让江月昭那么慌张。据她观察,江月昭对容毓飞是爱之深,所以才恨之切。那么问题就出在自己丈夫身上了。江月昭那样气质超脱的一个女子,恐怕男人对她,都没有什么抵抗力。自己地丈夫这一年中,有好几月住在容家,必是日常接触中,对这个女子产生了情意…… 想至此,曲凤纤心中一痛,皱了一下眉。 她回转身望了一眼燕归楼,抬脚往自己房中走去。 卧房中,游在龙已经梳洗完毕,换了便服,正在教匡儿认字。曲凤纤进来时,就看他神色明显比白日时轻松许多。 “龙哥,我去看望弟妹了。她好象真是累着了,脸色不太好。我看明日请个大夫来瞧瞧吧。”曲凤纤说着,目光落在游在龙的脸上。 只见游在龙眼光仍是停留在匡儿身上,嘴上应道:“这种事,你看着办就好了。女人家的事,我也不太懂。” 曲凤纤张了张嘴,还想说点儿什么,思量了一下,没有说出来。有粉红票票没?有话,投小喜一票哦.嘻.... 第九十五章情意难消 那日以后,江月昭便说自己爬山动了胎气,需要静养,将自己关在燕归楼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曲凤纤仍是每日必来陪她,殷殷关切。 东州城的信已经到了,不过是容夫人的笔迹。信中告知容家在北方的生意出了点儿麻烦,容毓飞亲自去处理了,估计得两个月后,方能返回东州。 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不过总算是有消息了,心中的一块石头可以落地了。 江月昭一向好动,把自己闷在一座院子里这么久,还是前所未有的事。在屋子里坐闷了,她就在院子里走几圈。人虽然闷在这个院子里,她的心思却是已经转到很远很远了。 按她来时的想法,是要在游云山庄待到生产完毕,再另做打算。可是经过梅树林中那件事,她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计划。 继续呆在游云山庄,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可是东州城的容府……她想象着,如果自己回到那里,遇到那个赵灵儿,两个大肚子的女人,怀着同一个男人的孩子,还生活在一个府里。她虽然已经适应了古代的生活,可是毕竟还是一个现代的灵魂,那种场面对她来说,是难以接受的。 那么,以她现下的状况,该何去何从呢? 费尽思量,终不得一个满意的筹算。 那一日,她正在屋里,陪着小丫头打络子,消磨时间,就听到门口有人通传:“庄主来了。” 江月昭手中一哆嗦,刚结好的一个花结,就散开了。 不容她思量。游在龙已经携着一股凉气,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解下身上的黑色貂绒披风,自己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江月昭赶紧起身,可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时之间局促在那里。 小丫头奉了茶,见庄主有话要说的样子,就退出去了。 屋里只余江月昭和游在龙。都是满脸的尴尬。静默半晌后,游在龙轻咳一声。起身对江月昭一揖道:“那日在山上,是在龙冒犯了,今日来此,只为向弟妹道歉。那日的事,希望弟妹不要介怀。” 江月昭一时之间,愣怔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 游在龙复又坐下,一脸关切地望着江月昭,说道:“请弟妹放心,在龙是有分寸的人,这种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你……不必每日闷在这燕归楼中,这样对孩子不好。凤纤这几日很为你忧心,你这样…让我如何跟老太君交待?” 江月昭听他说这些话。心里不由地放松下来。虽然那日他确实有些鲁莽,可是现在他亲自上门道歉了,又说得如此坦承,自己再拿着绣花针当棒槌,未免小家子气。 于是她微笑回道:“我还不相信表兄吗?事情都过去了。我不会放在心上地。我这几日身子越发重了,懒得动。不过表兄说的有道理,总是闷在屋子里,对孩子不好。我不懂事,总是让表兄和嫂子挂心。” 游在龙见她神色已恢复如常,说话的语气也轻松起来。心中没来由地一痛。他面上仍是笑着。回道:“弟妹果然是有气量的女子,在龙佩服!” 经过两个人这一番谈话。江月昭心中的疑虑打消了不少。游在龙前脚刚离开,江月昭想了想,唤来小丫头,裹上件披风,就走出了燕归楼,往曲凤纤屋里去了。 她心想:既然自己暂时还不能离开游云山庄,那么就应该让一切恢复如常。自己平时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突然就闷在屋子里不出来,表嫂恐怕要起疑心的。 人还未踏入门槛,她就先出声喊道:“嫂子在吗?我来了!” 曲凤纤在屋内,听到她爽朗的声音,赶紧迎了出来:“死丫头,总算肯动一动了,再闷在那里,生下地宝宝头上都得长出绿霉来。” 江月昭听了她的话,哈哈大笑:“我最怕嫂子这张嘴,说出地话能把死人气活了。你说我也就罢了,干嘛拿我的宝宝开涮。” 曲凤纤也乐了,扶着她一起进了屋。 那以后,江月昭在游云山庄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前的样貌。 只不过这件事,在三个人的心中,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擦也擦不去了。江月昭见到游在龙,会格外的客气,而曲凤纤则会在没人时候,静静地发一会儿呆,心中也不知想些什么。 最无法从这件事中摆脱出来地,就是游在龙。自己喜欢的一个女子,曾经那样温香暖玉地靠在他怀里,那种感觉是刻骨铭心的。闲来无事,他会回味起那一刻的感觉,她的嘴唇轻柔地从他的鼻尖划过,那一刻他的悸动和喜悦,一直荡漾在心中,挥之不去。 当这种感情折磨得他心绪纷乱时,他会在夜深人静地时候地走到燕归楼外,默默地立在那里,直到月儿西斜,星子隐去。他也会不经意地,就呆在那里,或者没来由地,就发了脾气。 这些变化,他自己是觉察不到的。但是曲凤纤却将他的变化看在眼中,体察在心底。她的忧心越发重了。 在这种气氛中,年到了。江月昭在游云山庄过了她来古代的第二个年。 过年地欢快气息,将暗暗弥漫在三人之间的尴尬,冲淡了不少。 刚过正月十五,东州来信了。这次是老太君亲笔写的信,除了问候和关怀,另提到了接江月昭回东州的事。老太君在信中说,待再过一个月,天气回暖,就让容毓飞来接江月昭,让她回家待产。 其实江月昭心中,一直在思量着自己的未来。老太君的信,将这个问题变得迫在眉睫了。如果等一个月后容毓飞到山庄来接她,那时候她便没得选择了。 都说伤痛会随着时间地流逝,渐渐变淡。可是对江月昭来说,当时那种心痛,却镂骨铭心地刻在她地记忆中。回东州,回容府,只要想一想,她心中就会痛。 更何况,府中还有那个怀了孕的女人。几个月后,她也会生下容毓飞地孩子。周福珠和雪儿也就罢了,她们与她有一种最初建立起来的良好关系。可是这个女人和她的孩子,是江月昭无论如何也难以接受的。 除了江月昭,这封信还给另外两个人带来了烦扰---游在龙因着江月昭的即将离开,更加心烦意乱。而曲凤纤,本来对江月昭的即将离开,心中是怀有一丝窃喜的,可是看着自己的相公日渐消沉,她的心情就变复杂了。 那一日,曲凤纤在自己房中沉吟良久。然后她起身,往燕归楼找江月昭去了。 求粉红票票啦!!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九十六章一团乱麻 曲凤纤一路上心事重重,来到了燕归楼。 当她踏入江月昭的卧房时,就见江月昭半倚在床榻上,呆呆地望着床帐,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你这又是在想什么呢?这些日子你总是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这个嫂子没有照顾好你呢。”曲凤纤走到床边,靠在另一头坐下来,跟江月昭说。 “嫂子,”江月昭直了直身子,“谁要是说你对我不好,我第一个不饶她。我……” “不用你说,嫂子就知道你在想什么。”曲凤纤截过话头说道,“不愿意回东州是吗?” 江月昭低下头,半晌没言语。 曲凤纤接着问:“你心里怎么打算的,跟嫂子说说。” “嫂子,我一想到要回容家,我心里就犯怵。那里……难道我真要回去,面对那个跟我一起大肚子的女人吗?” “不回去,你另有打算吗?” “不瞒嫂子,我心里一直在核计这个事情。难道我离开容家,就不能过活了不成?我原想在你这里住到生下宝宝,再做打算。如今看来,老太君是不会让我在容府之外生孩子了。我……嫂子你说,我该怎么办?” “你这是混话!”曲凤纤斥她道,“一个女人,私逃出夫家,以后就得被人戮着脊梁骨过日子。你不替你自己想,总要想想孩子吧?再说了,你一个女人家,拖着个孩子,如何谋生计?你想过没有?” 江月昭张了张嘴,想辩解几句,可是又一想。自己那套理论,她肯定是不会接受的,于是只轻描淡写的回道:“我就不信了,男人活得,怎么女人就活不得吗?路是人走出来的,总会有办法。” 曲凤纤听了她的话,敛眉想了想,抬头问她:“听你这口气。是断断不肯回容家了?” 江月昭没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照直回道:“但凡有出路。我也不愿意回到那个伤心之处。” 曲凤纤咬咬嘴唇,象是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直视着江月昭说道:“如果你不打算回容家,嫂子倒有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江月昭听她说这个,心里充满疑问,她直觉这不是一个好主意。因为曲凤纤没有支持她离开容家的道理。 “……”曲凤纤犹疑了一下。狠狠心,说道:“我们姐妹相处这些日子,我瞧着你颇为投缘。如果你不愿意回容家,与其在外面漂泊流离,不如就在我们庄子住下吧。” “表嫂,哪里有这种道理?”江月昭心中开始忐忑,似乎朦胧地知道曲凤纤要说什么。 “什么道理不道理?”曲凤纤此时显露出她率性泼辣地性子来。音量都提高了一级,“在我的庄子里,我说的话就是道理。我们游家,虽比不得容家银子足,但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龙哥也是一表人才。当年多少江湖女子,辗转梦寐,求之不得呢……” “表嫂快别说了!”江月昭厉声打断曲凤纤的慷慨陈词,“嫂子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这种混话也说得出来?你这样说,让他们表兄弟以后如何相处?何况我还怀着容家的孩子呢!” “别人我不管!”曲凤纤也激动了起来,“我只管我相公!我看不得龙哥伤心难过。龙哥很把你放在心上呢。难道你看不出来?你怀着容家的孩子又怎么样?等生了下来。容家想要,让他们抱回去。他们家不养。我们游家又不是养不起个娃娃,我保证拿出对待匡儿的心思,对待你地孩子。你我姐妹二人,也不必分什么大小,只学娥皇女英……” “嫂子住嘴吧,以后休要再提这等谬事了!”江月昭赶紧制止她继续说下去,“莫说这等事讲出去是天大的笑话,就是从我本心来说,我只拿他当表兄,哪里有那种心思?” “可是……龙哥他……”曲凤纤仍企图说服江月昭。 “嫂子!”江月昭尖厉地喝一句,停了半晌,突然无力地倚向床头,疲惫地说道:“嫂子我累了,你先回去吧。” 曲凤纤看江月昭闭上眼睛,不欲再听她解释,犹豫了一下,只得起身,出屋去了。 曲凤纤前脚刚迈出门槛,江月昭就睁开了眼睛,望着她地背影,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她不怪这位表嫂,俗话说:“关心则乱”。这位表嫂,显然是太在乎表兄了,看不得他受一点儿憋屈。可是她今天这一番话,也未免太离谱了。 原还以为,最坏的结果,就是等一个月后容毓飞来了,她没得选择,只好回东州。可是今天听这位表嫂这一番言论,游云山庄是不能再住下去了。 她抚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腹部,心中暗自思量着。 第二日,游在龙正在练武场指导几个徒弟习武,就看到江月海急匆匆地奔来,人还未到,就向游在龙喊道:“师父,不好了,我姐姐走了!” 游在龙一听,心“咚”地一蹦,就提到嗓子眼儿了。他心急之下,也顾不得别人的眼光,满脸焦急地问道:“怎么回事?快说!” 江月海也是急得快哭了:“我刚才看望姐姐,就见她的东西已经不见了,桌上留有一张信笺,就是这个。” 游在龙劈手夺过纸条,拿眼一扫,廖廖数语,只说她想念青丫婆婆了,要去寻她老人家。 游在龙心知另有原因,只是他还猜不到罢了。他迈开步子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急问身后紧随着的江月海:“伺候她地丫头呢?都不知道她走了吗?” “我听扫院子的张婆婆说,两个丫头,一大清早就让姐姐打发出去,说是给她买丝线。” 游在龙听了,心中暗叹一声:这个女人,做事永远是这样出人意表,偏偏却又心思缜密。这大冷的天,她挺着个大肚子,去哪里寻青丫婆婆?要是摔上一跤,有个闪失,或是遇上什么坏人,让他情何以堪,他又如何跟容家的人交待? 他越想越是心急,一边跑着一边吩咐江月海:“快备马,你跟我去追!” 两个正焦急地奔向马房,迎面见曲凤纤走了过来。游在龙心中一动,便抓住曲凤纤问道:“小昭走了,你知道吗?” “什么?”曲凤纤当时就惊呆在那里,转念一想,肯定是自己昨天的话惹下的祸,登时脸都绿了。 游在龙见她神色异常,厉声问她:“是不是你说什么了?” “我……”曲凤纤心虚地直冒冷汗,弱弱地回道:“我也没说什么呀!我就说让她留在咱们家,我和她学娥皇女英……” “你!”游在龙登时无语。他心中明白,显然是曲凤纤看透了他的心思,又不忍见他被情所困,才去找江月昭说这些混话地。他此时无力责怪妻子,也没脸责怪妻子。他重重地叹息一声,见江月海已牵马过来,一把扯过缰绳,翻身上马,催马向庄外而去。 江月海也随着师父,上马而去。 余下曲凤纤,站在原地,愣怔半晌,吩咐旁边人道:“给我备马!” 求粉红票喽!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九十七章险遭不测 江月昭昨夜细细思量后,还是决定要离开游云山庄。 虽然她在这个古代,已经生活了近两年时间,可一直养在深府之中,现在想来,外间竟没有可信任的熟人朋友,能够投靠的,就只有青丫婆婆了。尽管她十分不情愿去找她老人家---因为去了青丫婆婆那里,就意味着她处于容家的视线范围之内。可是她看着自己日益隆起的腹部,心里清楚,为了宝宝,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当游在龙和江月海催马出庄寻她而来时,她正走在通往通川城的路上。那里是离游云山庄最近的一座城,而且她打听过了,通川城里有燕春楼的分楼。 以她目前的情形,当然不能满江湖地去寻青丫婆婆。她知道,只要找到了萧都,就会找到青丫婆婆。 这个冬天特别冷,几场雪下来,路上积了厚厚的一层,人行马踏之后,早就在路面结成锃亮溜滑的冰壳子了。江月昭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拿一只手捂住胸前灵玉,心中暗暗祈祷:神玉啊神玉,你一定要保佑我不要摔跤,我摔了不要紧,我的宝宝可经不起摔…… 她正在心中碎碎念着,一辆载着一车杂物的马车从她身边经过,走过去几十丈了,突然就停了,从车上跳下来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穿着麻布棉袄裤,微微发胖的一张脸上,有着经过风吹日晒的红堂堂的面色。此人来到江月昭面前,打一个千儿,问道:“夫人这是去往哪里?” 江月昭警惕地望着这位车夫,回道:“大哥有何事?” 车夫看着她,笑了,回道:“夫人不必紧张,小的瞧您这一身儿。八成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太太,怕是很少自己出门的吧?这雪积着不化,路可不好走啊,您又是这么个身量儿……不知您要去哪里?如果顺路,夫人又信得过小的,小地愿意捎您一段 江月昭心动了一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这位车夫,瞧着还算忠厚老实。再望一眼前方那在太阳映照下。闪着雪光的白茫茫的路,心道:瞧着他倒不象坏人。再说了,这可是官道,总有人来往的,谅他也不能怎么样。 于是她微微福了一个礼,道:“谢谢大哥好意,我去通川城。不知可顺路?” “顺路顺路,我这一车东西,就是帮东家运到通川城的。”那车夫仍然笑着,答道。 “如此,就有劳大哥了。”江月昭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 “顺路而已,又不费什么事儿。夫人快收起来吧。”车夫摆摆手,没有收银子,而是引着江月昭往马车走去。 江月昭来到马车边上,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的位置。她身后就是一撂的箱笼屉柜。她坐稳后,将背靠在一个楠木箱子的侧面,舒一口气道:“果然比我走路要舒服哦。” 车夫侧身一跳,也坐了上来,憨憨地一笑道:“我刚才就瞧着您,金枝玉叶地。不象是经常走路的。电 脑 小说站” 然后他一扬鞭子。“驾!”马车就吱吱地向前行去。 “大哥贵姓?哪里人氏?”江月昭腿脚解放了,心里也高兴。乐呵呵地跟车夫聊天。 “小地姓崔,山那边崔家庄人氏,这一趟,是替东家运一些东西送给城里的少爷。” “噢,崔大哥是好人哪。”江月昭心想,坐了人家的方便车,总要夸几句吧。 “夫人客气。”崔姓车夫冲她笑了笑。 两人唠着嗑儿,马车一路顺着官道,向通川城而去。 大冷的天,路上行人稀少。马车走着走着,前方就出现一个岔路口儿。那个车夫见到那个岔道,眼中厉光一闪,转头看江月昭,还在滔滔不绝地东拉西扯地唠着,他不由地撇一下嘴唇,冷笑了。 当马车行至那个路口时,那车夫突然一拉手中的缰绳,提鞭一甩,“驾!”马儿得了口令,转头便向那个岔道而去。 突然转了方向,让江月昭大吃一惊,她紧张地直起腰身,提声问道:“这是去哪里?” “时间不早了,我怕天黑之前赶不到通川城,抄一条近路走。”马车夫企图安抚她。 江月昭哪里肯相信?她厉声喝道:“快停车!再不停车,我喊人了!” 那车夫往身后来时路瞧了一眼,说道:“你喊吧,你看看路上有没有人?”边说完,手上马鞭再一甩,马儿竟然加速跑了起来 江月昭转头一瞧,白茫茫的路上,廖廖地几个行人,都是小小的几个黑影,一看便知,都在她声音能传达到的范围以外。看来呼救是行不通了。 她沉下一口气,心中暗悔自己识人不清,竟然被这个混蛋的憨厚面皮给骗到了。 喊是没用了,也别指望跟这个混蛋沟通了,她瞅瞅马车的另一边,心想:跳吧!虽然跳有危险,但是留在车上更危除,现在只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她心中下定决心,边往马车的另一侧蹭去。 可惜她的身形笨重,举止缓慢,还没等蹭到边上,车夫就明白她地意图了。他从后面一把抓住江月昭的衣领,往回一拽,江月昭的颈部突然受力,身子向后倒去,直接就歪在了那车夫的大腿上。 那车夫凶狠地对她吼道:“你再敢乱动,我就一鞭杆儿捅破你的肚皮!”边说着,边将江月昭摁在那里。 江月昭歪倒在那里,暗暗心惊---她可以不顾自己,可是她不能不顾孩子。 那车夫显然对这一带地路很熟,驾着车七拐八拐,片刻功夫,便来到一片没有人迹的小树林。他自己先跳下马车,薅着江月昭的衣领,将她拽下车来,一把推倒在地。 好在地上有厚厚地积雪,江月昭摔在地上,倒未觉疼痛。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爬起来,朝来时的路奔去。那车夫动作比她快得多,向前一跨步,一伸胳膊,扯着她的衣领,用力一甩,她就又重新扑回地上了。 江月昭心知逃跑是不可能了,于是她爬了起来---松石山那么危险的境况,她都经过了,难道她还怕区区一个粗人马夫吗? 她暗暗给自己打气,向前一迈步,企图抬腿给这个混蛋一个下劈。情急之下,她这一招完全没有顾及自己此时地身体状况---那么大一个肚皮挺在那里,哪里还抬得起腿? 结果她地脚堪堪踢到车夫的胸前,被他一把抓住,轻轻一扯,她复又坐回地上了。 “你想劫财,我给你便是,何苦费这么大周折?”江月昭心知论体力,自己此时肯定是斗不过他了,边出声说道“原本我只是想要你那个包袱,不过……”马车夫呲牙一笑,初见时那张憨厚老实地面皮,完全被撕了下来,“现在我不这想了。我活到这个岁数,还没尝过这么美的小娇娘是什么滋味儿呢,虽然你肚皮大了点儿,不过我不嫌碍事儿。” 江月昭听他这话,知道多言语也没用,赶紧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向树林深处奔逃。 那马车夫望着她仓惶的背影,志在必得地邪笑一声:“还逃?今天你是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儿了。” 他刚欲抬脚追去,突然背后就传来一股巨大的冲击力,他觉得五脏六腑如震碎般疼痛,人也被震地飞了起来,直扑对面一棵大树而去。 求粉红票喽!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九十八章寻至燕春楼 江月昭正在使劲浑身气力向前奔逃,突然听得侧面“嘭”地一声响,她转头一瞧,只见那位对她意图不轨的车夫,如一只塞了破棉絮的麻袋一般,直直地撞到旁边的一棵大树上,后又弹出老远,趴在地上,不动弹了。 她惊奇地回头,就见游在龙正一脸狂怒地立在那里,而江月海正在焦急地向自己奔过来:“姐姐!你怎么样?” 江月昭刚才一番惊吓,冷不丁地见到了自己人,浑身一软,就坐在了雪地上。 游在龙几步跨了过来,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对她怒吼道:“你疯了吗!就是要走,难道不能明说?我们游云山庄就派不出人来送你了吗?你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就偷偷摸摸地上路了,今天万一我没有赶到,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如何向老太君和毓飞交待?” 江月昭惊魂未定,又被游在龙吼得心惊肉跳,心中万般委屈,眼泪“刷”地就流下来了:“我跟你说,你会怎么做?还不是送我回容府吗?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去!” 江月海上前抱住自己的姐姐,转头央求游在龙:“师父,我求求你,你别再说我姐姐了,她吓坏了。” 游在龙只觉得心都被揉碎了,他怎么会不知道她被吓坏了,连他自己都被吓坏了!当他远远地看到她仓惶奔逃的身影,看到追逐她的那个男人,他只觉得血管都要爆裂了。他一拍马背飞纵过来,使足了十成的功力,一脚将那个猥琐的车夫踹飞。用全部的功力对付一个普通人,这在他还是头一遭。他虽然没有过去查看那位车夫的情况,但他心里清楚,那人不可能经得住他那狂怒的一脚。肯定已经死了。 此时,他望着她鬓发零乱地瘫软在地上,满脸地惊惶和委屈,冻得泛红的面庞上涕泪纵横,他的心如同被凌迟一般。他多想上前抱住她,安抚她受惊的一颗心,可是他不能! 他松开她的手臂,一顿脚:“嗨!”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了。 这时。一阵“”的马蹄声传来,三人抬头。就见一骑枣红马,正风驰电掣般地朝这边奔来,马上端坐的,正是曲凤纤。 待她行至这里,勒住缰绳,四下一瞧。心中大概就明白了。她翻身下马,跑过来拉起江月昭,一把抱住她:“小昭你这是何苦?嫂子有错,你骂我几句就是了,你就这样自己走了,要是有个闪失,你让嫂子怎么活?”说着。曲凤纤就哭了起来。 江月昭原想,从这里到通川城,也就大半天的路程,到了那里,找到了燕春楼。就万事大吉了。谁曾想会在半路上出这种状况?她看曲凤纤哭,心中又是愧疚又是难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跟她一起哭了起来。 待两个女人哭得差不多了,游在龙出声道:“都别哭了,大冷地天。赶紧回家吧。” 江月昭一听。赶紧回头驳道:“不,我不回去了。我早晚是要走的。如今行至这里,反而是离通川城近一些。我去那里地燕春楼,有萧爷爷的信物,自有人安排我的住处,替我去寻青丫婆婆。” 曲凤纤擦了擦眼泪,握住她的手说:“快跟我们回去吧,你一个人游离在外,我怎么能放 江月昭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她笑着说:“嫂子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不想再回去了……待青丫婆婆来接我,我就随她回谷中住一段日子。那里离东州也近,我会捎信儿给老太君的。” 曲凤纤回头看一眼游在龙,见后者眉头紧蹙,一只手握在剑鞘上,微微地抖着,于是她张口说:“小昭……” “嫂子。”江月昭心知她要说什么,赶紧制止她,“这段日子在庄里,多亏了嫂子照顾,我感激不尽。待我产下宝宝,身体允许,闲暇无事,我会再来山庄探望嫂子。只是眼下,我真的很想念青丫婆婆,你和表兄就别再劝了。既然路上不安全,你们就让月海送我到燕春楼吧。” 曲凤纤还欲再劝,听到游在龙说话了:“既然弟妹心意已决,那就依你吧。让月海和凤纤送你到燕春楼。我……就在此拜别了!” 说完,游在龙向江月昭抱拳一揖,然后转身,牵过马来,翻身上马,双腿一夹,纵马狂奔而去。 江月昭哪里会听不出游在龙语气中地沉痛?她望着他绝然而去的背影,不由地苦笑:如果知道来这一遭,会惹出这样的麻烦,她就是再难,也不会来的。 “嫂子,你也回吧,有月海送我就行。”江月昭心知曲凤纤此时必定难过,便劝她回去。 曲凤纤正望着游在龙离去的身影出神,此时听到江月昭的话,转回头来,吸吸鼻子,道:“如果你不让我送,岂不是让我更加不能心安?我不送你过去,见你安置妥当,我怎么能放 江月昭鼻子一酸,搂住曲凤纤的肩膀:“谢谢嫂子。” 曲凤纤拍拍她地脑袋,然后回头吩咐江月海把那马车上的箱笼卸下来,打开几个箱笼,翻出一些被褥铺盖,铺在马车上,扶江月昭上了马车,给她围上一床被子。江月海拾起鞭子坐到驾车的位置上,鞭子一甩,马车向林外走去。 曲凤纤骑着她的枣红马,随在车旁,一起往通川城而去。 由于三个人都有心事,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大约走了两个时辰,通川城到了。 三人进城,一路打听着,终于在一条烟花巷里,找到了这家规模颇大的青楼。 曲凤纤和江月海望着门口花枝招展地莺莺燕燕,一起皱起眉头,江月海说道:“姐姐,我们还是回去吧,这种地方,怎么住得?” 江月昭白他一眼道:“你不放心,就随我住下。”说完,自顾下了马车,向燕春楼的大门走去。其余二人,只好跟上。 那门口的伙计,正在热情奔放地招呼着客人:“官人,进去玩玩吧,今晚有锦絮姑娘的表演,错过了可惜啊!”一转头,就瞧见这三位走了过来。 伙计疑惑地打量着这三人,心里话:看这架势,是来寻相公找茬儿的吧?这样想着,脸就冷下来了:“两位夫人,这里可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家吧。” 江月昭倒没在意,微笑说道:“我找你们这里管事儿地。” 伙计一听,一翻白眼,说道:“我们管事儿地不在,夫人请回。”话毕,转身继续招呼客人。 曲凤纤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呛啷”一声拔出宝剑,一伸手架在伙计的脖子上:“睁开你地狗眼瞧仔细了,这位可是你们老板的义孙女,你再敢怠慢,我一剑结果了你,你也是白送一条命!” 那伙计觉得脖子上一凉,腿就软了,赶紧求饶:“女侠饶命!我这就给你们找去。” 21号了哦!手中有粉红票的亲们,不要捏着了,投给小喜吧,嘻.....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九十九章辗转归去 江月昭、曲凤纤和江月海三人站在燕春楼门口,吸引了众多来往客人的目光。众人打量着江月昭的身形,再看看佩剑而立,显然是在保护江月昭的另两个人,都在心中猜测:不知道是哪个男人倒霉,流连青楼楚馆,被娘子找上来门儿来了。 这些异样的目光,让没有来过烟花之地的三人,面上颇为尴尬。好在没过片刻,刚才那位伙计,引着一位胖胖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 那妇人一身靛蓝缠枝牡丹的衫裙,外罩一件紫红色的亮缎比甲,脸上施着粉,白得不太自然,虽然身体胖得走了型,但从她的一双大眼睛中,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情。 她来到江月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开口问道:“是这位夫人找我吗?有何见教?” 江月昭向她一施礼,微笑说道:“不知这位妈妈怎么称呼?” 刚才受曲凤纤威胁那位伙计,此时站在那妇人身边,满心以为找到靠山了,一仰鼻子,傲慢地说道:“这位就是我们燕春楼海芙分号的阮执事。” 江月昭也没跟他一般见识,从袖中掏出萧都给她的那块青铜牌子,递给那妇人,说道:“阮妈妈可认得这个?” 阮妈妈拿过来,仔细瞧了瞧,再一抬头,脸上就换上了一幅欣喜的神色:“认得认得,请三位随我来,我们里面叙谈。” 江月昭道一声谢,和曲凤纤、江月海一起,随着她进了院子。 那阮妈妈前头引着,三拐两拐,来到一处院落。进得里面,居然十分幽静清雅。三人惊讶。料不到这烟花青楼之内,居然有这么一个院落。 待她们进了厅里,阮妈妈亲自奉了茶,方才开口问道:“夫人可否赐教名讳?萧郎的信物,如何会在你手里?” 三人听她唤“萧郎”,心中都在偷笑---看来这位阮妈妈,是探花公子的旧情人呢。 江月昭强忍住笑意,正色答道:“我叫江月昭。妈妈唤我小昭就行。我和萧爷爷,应该算是忘年至交吧。他老人家给我这块牌子。只说有需要时,到燕春楼即可。这位是我表嫂,那是我弟弟。” 阮妈妈听了,心中掂量着:那老鬼居然把这块牌子给了这丫头,可见他待此女不一般。于是她满脸堆笑道:“夫人既有此信物在手中,我们海芙号的人。无不听命,但凭夫人吩咐。” 江月昭听了她的话,心知这块牌子的份量,赶紧谦和地说道:“妈妈太客气了,我是来求助的,可不是来发号施令地。不知你可否找到萧爷爷,替我传一封书信给他……另外。在他老人家没有回复前,我在通川城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 阮妈妈笑了:“我还道夫人有何吩咐呢,这两件事都不难。你只管把信交给我,三天之内,必有回复。至于夫人的住处……如果您不嫌弃。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如何?” 江月昭起身施礼:“有劳阮妈妈了。” 于是,江月昭就在海芙号最里面的这处院子里,安置了下来。曲凤纤见无甚不妥,便留下江月海,与江月昭惜别后,打马回游云山庄去了。 虽然身处青楼楚馆之内。但这一处独立的院落。却从来无闲杂人等扰动,只有几个小丫头。每日伺候江月昭起居茶饭。江月昭连日来心焦体乏,在这里反而得到了休憩,心神也安定下来。 事情果然如阮妈妈所承诺的。在江月昭住进海芙号第三日傍晚,她正和江月海在房中用晚饭,就听到院子里有人一边吵一边走近了:“你这老东西,居然把小昭安置在这烟花柳巷之中,你难道就没有一处正经院落吗?” “你不肯嫁给我,我连个正经老婆都没有,要什么正经院落?你肯随了我,我就给你置一处大府邸,你想怎么住就怎么住。” 正是青丫婆婆和萧都的声音。 江月昭此时听了这两人的声音,真是份外亲切。她一扔手中地碗筷,急步过去开了门,迎到院子中,抱住青丫婆婆:“婆婆!”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青丫婆婆抚着她的头发,叹了一口气:“唉!你这丫头……好了好了!快别难过了,以后由婆婆陪着你,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江月昭听了这话,哭得更凶了,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止了哭泣,拉着青丫婆婆地手,又抱住萧都的胳膊,撒娇说道:“这才几个月的功夫,我都要想死你们了。” “想我就行了!想这个老鬼作甚?”青丫婆婆白了萧都一眼,拉起江月昭往屋里走,“在这儿住得可好?可有人欺负你?” “我在这里住得舒适着呢,阮妈妈待我很好。”江月昭不经意地回道。 “哼!”青丫婆婆一声冷哼,“她当然要待你好了,她敢怠慢你,她的金主就要怠慢她了。” 江月昭一听这话,赶紧闭了嘴,再不提阮妈妈的事。 她是不提了,可这里毕竟是阮妈妈在管理,不可能不露面的。两个女人一见之下,如火石相擦,场面顿时紧张起来。 青丫婆婆一向直来直去,不会矫情掩饰,见了阮妈妈,面色冷肃,嘴角都绷紧了,连个正眼都不瞧她。 那阮妈妈可是久经风月场地人,心机圆滑。她面上堆着笑,浑不在意的样子,却一口一个“萧郎”叫得无比亲密。当着青丫婆婆的面,萧都被叫得脸上红一阵紫一阵。 最后,青丫婆婆一甩袖子,愤愤地进了内室,“嘭”地关上房门,再也不肯出来。 萧都无奈地望着房门,对阮妈妈说道:“唉!你何苦让我为难?” 那阮妈妈也不介意,以袖掩口,只管“哧哧”笑着。 看着这三位老人家耍活宝,江月昭的心情也渐渐舒畅起来。几日休整之后,那日青丫婆婆便说:“我看小昭也歇得差不多了,这污烟瘴气的地方,久住着对孩子也不好呢。再说你这肚子越来越大,我们还是趁早动身回我的无忧谷吧。” 江月昭自是没有异议,她打发了江月海回游云山庄,收拾了一下行囊,便在次日清晨,辞别阮妈妈,坐上萧都为她备下的豪华大马车,随着青丫婆婆往无忧谷去了。 不用说,萧都自然是跟着地。碍着江月昭的身体状况,行程比来时要慢得多。不过有两位老人家一路上吵吵闹闹,听在江月昭耳朵里却象是打情骂俏一般,有趣得紧,并不觉得旅途无聊。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来玩! 第一百章下旨赐婚 清晨,无忧谷中。 薄薄的雾气在谷中升腾,偶尔几声啾啾鸟鸣,在山谷中回荡,更加衬托出山谷的幽静。 江月昭缓缓地行走在山间的小路上,身边是清亮亮的一条小溪,叮叮咚咚地一路欢腾地流向山下,给这冬末料峭地清晨,增加了几分欢快的气息。 回到这无忧谷中,已经有一个多月时间了。 既回到这离东州咫尺之遥的地方,就避免不了被容家人知晓。容尚天和容夫人来探望过,江承安和江夫人也来探望过,不过都没有催她回容家。因为老太君有话:谷中空气清新,山水之间随意自然,对小昭和腹中孩儿都好,离家也不过半天的路程,就让她在那儿安心养胎吧。 容府中,安排专人每日往返于无忧谷与东州城之间,给江月昭递送一应的吃穿用度。因此江月昭虽然生活在这人迹罕至的山谷之中,却已经恢复了她作为容家大少奶奶的生活待遇。虽然她几次着人跟老太君说,不必如此麻烦,可是老太君的回话总是那一句:不能让我们容家的长孙,在娘腹中就受委屈。小昭不必介怀,容家这点儿事情,还能给你做得。你只管安心养身体,待产期到了,让毓飞接你回家。 江月昭此时方觉得,容家这位老太太的气度,果然非同一般,不但不催她回容府,反而照应地面面俱到。如此一来,一旦某一天容毓飞来接她,她便再无不回去的理由。 只是,容毓飞一直未出现--容家在北方的生意,遭遇到那里新崛起的郑氏家族的严峻挑战,事情十分棘手。容毓飞此一去。已经三个多月了,前几日捎信回来说,生意大有起色,一切进展顺利,不日将启程回东州。 江月昭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知道此次前去,必然劳心劳力,说不得还会有风险。因此一直为他揪着一颗心。得到他即将回京的消息,一颗心才算落了地。 同时。另一番惆怅涌上心头---他回来了,必会第一时间来接她回容府,到那时,她将避无可避,不得不回去了。 这种既有期盼又有顾虑的矛盾心态,一直纠缠着江月昭。即便此时。在这鸟鸣啾啾,溪水潺潺地无忧谷的清晨,她仍然踏着沉沉的步子,漫无目的地在冬末的山林中徜徉,心中怀着一种无边无际的怅惘。 她走得有些累了,便停下脚步,在路边一截原木桩子上坐了下来。太阳此时已经从那雾霭霭的东方群峦之间。升到树梢顶上,金灿灿地散发着热量,照得江月昭浑身暖洋洋地。她舒服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冬日里难得的暖阳。 “小姐!小姐!”小秋和小冬气喘吁吁地喊声,从山下响起。这两个丫头。在她回无忧谷后第三天,就被老太君派车送了来。 小昭没有回答,她知道她们要找她回去,她舍不得这静谧的树林,这暖暖地冬阳。 “小姐!你在哪儿呀?”小秋焦急地喊着,“小姐。老太君来了。你在哪儿呀?快答应我一声吧。” 江月昭一听,心中大吃一惊。老太君是来探望她吗?没有这种道理呀?如果是来看望青丫婆婆。那也不必这么早吧?太阳才刚刚升起来,她老人家就到了,那她得什么时候从家里出发呀?难道有什么事吗? 她一边思量着,嘴上应道:“我在这儿呢,你们在山下等着吧,我这就下去。” 说完,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往山下走去。 还未到门口,江月昭便看到一辆紫缎遮棚的马车,停在木栅栏之外,容家的车夫正坐在马车上,闲闲地跟马儿说着话。见了她,那车夫赶紧跳下车来,弯腰施礼:“大少奶奶。” “天叔好!”江月昭一边笑着应他,一边往院内走去。 待她进得屋内,就看到老太君和容夫人,正坐在炕上,跟青丫婆婆说着什么。青丫婆婆一脸地忿忿之色,情绪有些激动。 众人见她进了屋,一齐噤了声,不说话了。 江月昭见此情形,心中揣测:这一定是有事了。不过她还是先走上前,向老太君和容夫人请了安。 容夫人亲自下炕,拉她起来,扶她到炕上,让她挨着老太君坐了下来。 老太君慈爱地望着她,说道:“有大半年未见小昭了,瞧你这肚子倒是不小,怎么这张小脸儿,越来越小了呢?” 江月昭抱住老太君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回道:“我地胃口就那么大,可得供着两个人的营养,现在宝宝越来越大,看来他吃得比我多呢,我能不瘦吗?” 众人听她这样说,都乐了。可是江月昭瞧着她们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她便开口问道:“老太君和太太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两个被问到的人,脸上顿时僵了一僵,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最后老太君开口说道:“确是有事……” 江月昭没说话,只是看着老太君,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毓飞……昨儿回来了……”老太君显然有些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出事了吗?”江月昭紧张地抓紧老太君的手,急急地问道。 “飞儿他很好,小昭你不必担心。”容夫人赶紧安慰她道。 “那……”江月昭心中忐忑---他回来了,却不来见她,由老太君和容夫人前来,难道……他要抛弃自己了吗? 江月昭正在心中胡思乱想着,容夫人开口说道:“本来这件事,应该由毓飞来跟你说。一则他现在情绪很激动,怕他见了你,更是说不出什么来。再则……他也不肯前来,他自己说……他一而再地伤害你,没有颜面再来见你,待他解决了这件事,再来接你。可是这件事……恐怕不是他能解决的。” 容夫人这样一说,江月昭更糊涂了,她心急地问道:“老太君,太太,你们就直说了吧,什么事情这么严重?是他从北方带女人回来了吗?” 老太君赶紧说:“那倒没有。我来告诉你吧……不过待我说完这事,你一定要冷静,莫要心急,千万不要动了胎气……毓飞昨儿从北方回来,前脚刚进门,后脚圣旨就到了……”老太君停顿了一下,握住江月昭的手,接着说道:“皇上下旨赐婚,将裕平公主下嫁给毓飞了。” 江月昭听至此,只觉得脑中“轰”地一声,顿成一片空白。 第一百零一章返回容府 江月昭听闻皇上下旨,将裕平公主下嫁容毓飞,顿觉五雷轰顶。此时她才知道,什么离开他,什么另寻生路,那些完全是她自我麻痹的想法。那些想法,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就是容毓飞一直在那里等着她。如今,她连他的人都保不住了,她自己才明白---失去他,她将会如何地痛苦。 她有些不知所措,抓着老太君的手,只是问:“怎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皇上就可以不讲道理吗?他不知道毓飞是有妻室的人吗?” 老太君扶住她的肩,柔声说道:“小昭莫急,听我讲完。昨天皇上下了两道圣旨,第一道圣旨,便是封你为正二品淑德夫人。当时我心里就犯嘀咕,你对朝廷又无甚功劳,毓飞也无官职在身,怎么突然封你为正二品诰命夫人呢?紧接着宣了另一道旨意,就是将裕平公主赐婚与毓飞。按皇上的旨意,你与裕平当学娥皇女英,德纯行笃,恪守妇道,共同辅助夫君治家安邦……” 听到这里,江月昭苦笑了:又是娥皇女英,这对姐妹俩儿给后世的女人树立了一个怎样的典范啊。她艰难地开口问老太君:“那么……毓飞的意思呢?” “飞儿当时很激愤,就要去宫里找皇帝讨个说法,硬是被老爷拉住了。”容夫人接过话来,说道:“老爷托人进宫里打听,得到的消息是,那位裕平公主,为了逼皇上下这道赐婚的旨意,投过湖,上过吊。首发在皇上颁这道圣旨之前,这位小公主已经绝食三天了。” 江月昭吸了口凉气,没有言语。她见识过那位小公主的作派,这些事情,她干得出来。 老太君接着说道:“飞儿到现在还很激动,他只说坚决不肯娶这位公主,如果皇上硬逼,他就去少林寺,跟了他师父出家,他说不相信皇上会把公主嫁给一个和尚……” 江月昭听到这里。心揪痛了一下。她到底是个聪明人,心中已猜出老太君亲临无忧谷的用意了。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皇上八成也是受朱尔玲胁迫,才颁的这道赐婚圣旨。如果容毓飞不肯娶小公主,那么容家便是抗旨不遵,如果小公主因此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容家就更得吃不了兜着走。 “小昭……”老太君恳切地望向她,说道。“说了这些,你大概也猜得出来,我和你婆婆来此地用意了。容家上下,加上宗族亲眷,也有几百口人呢,可担不起这个抗旨不遵的罪名啊。可是毓飞现在……我们是劝不动了。你看……” 青丫婆婆此时“噌”地站了起来:“什么狗皇帝?什么屁公主?待我潜进宫里,先结果了那个刁顽公主。看她还想嫁给毓飞不?”说完,提步就要往外迈。 “婆婆不可冲动!”江月昭一把拉住青丫婆婆,“婆婆稍安毋躁,皇上昨儿刚颁了圣旨,小公主就出事了。皇上必要问罪容家。此计行不得。” 青丫婆婆一跺脚,气愤地道:“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位小公主进门不成?” 江月昭看了看老太君,又看了看容夫人,两个人都满脸期盼地望着她。她低下头,半晌无语。屋里静默下来,大家都在等着她表态。 大约过了一刻钟。容夫人有点儿心急了。她开口说道:“小昭……” “太太,老太君。”江月昭此时抬起头来,眼中并无一丝慌乱,她深吸一口气,对老太君和容夫人说道,“我相公……还是我去劝吧。” 老太君和容夫人,同时舒了一口气,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旁边的青丫婆婆,气得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既定下了心意,江月昭也不拖沓,她唤来小秋和小冬,将自己的一应物什收拾停当,辞别了青丫婆婆和探花公子,坐上了容家的马车,往东州城而去。 一路上,江月昭面上沉静,内心却翻江倒海。半年前,她凭着自己作为现代灵魂的一身傲气,怀着一颗绝然的心离开东州,以为从此以后远离情伤,安然度日了。谁料在半年时间里兜兜转转,她终究逃不过宿命地安排。早晨的时候,她独自徘徊在山林之间,还在犹豫是否回容家。不过两个时辰地光景,她就已经坐在了回容府的马车上了。 老太君和容夫人坐在她对面,见她不说话,不安地拿眼神不停地瞄她,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她感觉到了,回以一个安慰地笑容:“老太君、太太,你们放心,我没事。” 容夫人有点儿动情,眼角湿湿地:“小昭,是我们容家对不起你。你是个好女子,可是自从进了我们容家的门,受了很多委屈。你放心,只要有老太君和我在,即便是家里娶回来一个公主,我们也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江月昭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她与朱尔玲有两次接触,她心里知道,那位小公主,最是个惹事生非的主儿,等她进了门,会发生什么事情,恐怕不是老太君和容夫人能左右得了。 在江月昭的思绪辗转中,容府就到了,小秋和小冬扶着江月昭下了车,江月昭望着阔别半年之久的容府地大门,紧抿一下嘴唇---这种情形之下,已经容不得她再有更多的感慨,她在心中告诫自己:江月昭!你要坚强! 然后她提步向府门走去。 府门口的小厮们见了她,顿时兴奋起来,跑过来给她行礼:“大少奶奶回来了!” 江月昭边点头应着,边迈进容府大门。一路遇上的仆役下人们,见了她都很高兴,纷纷围上来给她请安:“大少奶奶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江月昭看着这些下人们真诚的面庞,心中暖暖的。 老太君在前面,一边走一边吩咐下人:“快去请大少爷,告诉他,大少奶奶回来了!” 一位小厮听了老太君的话,犹疑了一下,上前回道:“回老太君地话,大少爷今儿一早就收拾了行李,去育孤院住了。他说……他说皇上要是不收回旨意,他就不回家了,直接去少林寺出家便罢。” “怎么这么糊涂?”容夫人心急地说道,“快去育孤院传话,就说大少奶奶回来了,让他速速回府。” “太太,”江月昭说道,“别让下人去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吧。” “小昭……”容夫人心疼地望着江月昭。 “太太放心,我不累。”江月昭安慰她道,又吩咐旁边的小厮,“告诉马房,刚才那辆马车就别卸了,再赶至府外等我吧。” 江月昭说完,也没歇着,又转身向府外走去。 半个时辰后,她在马车里听车夫说道:“大少奶奶,育孤院到了。” 她掀开车帘子,向外望去,只见一座青砖灰瓦的院落,出现在她的面前,院门紧闭,侧面挂一个块竖长牌匾,上书几个烫金大字:善水育孤院。 月底了!手中有粉红票的亲们,砸给小喜吧,嘻嘻....(表骂小喜脸皮厚哦!) 小喜地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零二章久别重逢 江月昭站在善水育孤院门口,心中真是百感交集。她望着那道门,伫立片刻,对身边的小秋说道:“去叫门吧。” 小秋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拉起铜门环拍了拍。片刻,门“吱”一声开了一条缝,门房郑大爷探出脑袋来问:“哪位?找谁?” 小秋回道:“这是我们家大少奶奶,来找大少爷。” 郑大爷急忙打开门,颠颠地跑出来,上前施礼:“给大少奶奶请安,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少奶奶见谅。” 江月昭冲他微微点头,迈步踏进了院子。 一阵孩子欢快的笑声传来,迎面一个胖胖的小丫头,一边扭着小屁股跑着,一边回头“咯咯”地笑着:“牛牛哥,你追不上我!”也没注意前面来人了,眼见着就撞到江月昭身上了,小秋赶紧挡在前面,只听小丫头“唉呀”一声,整个人撞进了小秋的怀里。 后面追来的小男孩,六七岁的样子,见了陌生人,又见小丫头捂着鼻子,扭着小脸儿站在那儿,立即充满保护欲地将小丫头拉到自己身边,警惕地望着江月昭和小秋:“你们是谁?”又侧过头问小丫头:“宝妞儿,她们欺负你了?” 宝妞儿摇摇头:“我自己撞上去的。” 江月昭笑了笑,走上前去,揽过宝妞儿,替她揉着鼻子:“你叫宝妞儿?呵呵……撞疼没有?” 宝妞儿被她揉得鼻子痒痒,“咯吱”地笑了起来:“不疼了,你是谁呀?” “我是……”江月昭不知该怎么介绍自己,犹豫了一下。 “她是你们的娘。”有一个喜悦而压抑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响起。江月昭心“嗵”地一跳,半躬着的身子顿了顿。 “爹爹!”宝妞儿高兴地唤道,“这就是你说的娘吗?娘好漂亮啊。可是娘的肚子好大啊。” 小秋机灵,看了看容毓飞和江月昭,上前一手扯着牛牛,一手扯着宝妞儿,哄道:“牛牛,宝妞儿,你爹和你娘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你们俩儿个。先跟小秋姐姐去玩,好吗?” 牛牛人虽小。但很懂事地样子,乖乖地跟着小秋走了。宝妞儿显然还沉浸在见到娘的喜悦中,依依不舍地一边走一边回头望。 江月昭此时已经直起了腰身,她抬起头望向容毓飞---半年未见,他瘦多了,皮肤也黑了。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儿,一身的玄色箭袖袍服,显得他有几分清冷,几分廖落。只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热切地望向她,眼中有狂喜,有犹疑。有心痛,有宠溺…… 半年时间的伤情别离,在这位曾经华美贵气的容公子身上,磨砺出几分沧桑。他反剪双手立在那里,强忍下冲过去抱住她的念头。任内心波涛暗涌---他当然想得到,她为什么会突然回来。这对她无疑又是一次伤害,一次打击。他不知道自己除了伤害她,还能为她再做些什么。 尽管他强装平静,但他地眼睛到底还是出卖了他。江月昭从他的眼中,读出了期盼和愧疚。她心中一痛。鼻子一酸,泪水涌出眼眶。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她走上前去,拉起容毓飞地手,轻声说道:“相公……我们回家吧!” 一声呼唤,容毓飞顿觉心中最坚硬的那一部分,都被软化了,心中最寒冷的那个角落,也洒进了阳光。他抬起手,拭掉她脸上的泪水,用宠溺的语气回她:“好,我们回家!” 然后他一伸双臂,将江月昭抱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江月昭惊得轻叫了一声:“唉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这么早就回来,你一定很累了。别乱动,这里没有外人,不怕的。”容毓飞柔声说道…… 容府上下,几乎每一个人,都因为江月昭地回府而忙碌着,兴奋着。容家几位主子的欣喜,显而易见地挂在脸上。下人们也因为这位善良的大少奶奶的回归,而奔走相告,快乐地忙碌着。 锦蕙院已经烧了,江月昭回来后,就安置在苍芜院。容夫人吩咐仆人们,将苍芜院里里外外重新布置了一番,翻遍库中所有珍奇物件,只要估摸着江月昭会喜欢,就毫不吝惜地往苍芜院送。 容尚天更是高兴,他不能象老太君和夫人一般,时时去探望江月昭,就从外面淘弄回来各种稀有贵重的补品,让容夫人安排厨房炖给江月昭吃。 老太君此时也不顾什么长幼尊卑,不但免了江月昭的晨昏定醒,还时不时地忍不住,自己跑到苍芜来,拉着江月昭絮絮说话,或者干脆什么也不说,只把手放在江月昭的肚子上,眼中闪着欢喜地光亮。 最开心地,还有容雪儿和周福珠。小孩子到底长得快,半年时间,容雪儿已经长高了很多,说话也象个小大人了。每天清晨,她跟随自己的娘亲来给江月昭请安,就会赖在这里,一天也不肯回去。周福珠也是每日必到,尽心尽力地照顾江月昭的起居,竟然比小秋和小冬做得都要多。 当然,杜小翠也会经常来请安,只不过可以看出来,她因着容毓飞的冷落和疏离而郁郁寡欢,心中对江月昭是存有怨念的。 而容毓飞,被容老爷放了大假,自从江月昭回来,就不曾离开过她地视线。他只要想一想,江月昭怀孕八个月来,颠沛流离,四处奔波,他不曾好好照顾一天,心中就充满歉疚。如今失而复得,让他备加珍惜。他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只管端茶喂药,服伺更衣,走路相携,象呵护一只琉璃娃娃般,捧在手心里都担心会摔着了。 那日江承安夫妇来探望女儿,看到容家对女儿这般爱护,非常吃惊。江夫人拉着江月昭的手,对她说:“女儿啊,容家对你,也算是倾心倾力,仁至义尽了。这半年的时间,你任性负气,怀着人家的孩子却不肯回来,容家人对你并无半分责怪。如今你也该闹够了,想想自己作为容家大少奶奶该担的责任吧。女人嫁了人,总该与夫家同尊荣,共患难地。只知享福,不知回报,我们江家地家教,可不是这样的。” 江月昭笑着回她道:“娘放心,我想得明白。” 江月昭回容府,已经有五日了,府里所有地人,都心存默契一般,对她万般照顾,却绝口不提赐婚的事。江月昭猜测这应该是老太君和容老爷的意思,大概想给她一段休整的时间。她心知这事儿躲是躲不过的,只能拿出勇气去面对。不光对她,对于整个容家来说,这件事儿都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那日晚间,江月昭梳洗停当,靠在床头。容毓飞坐在她右手边,给她按摩着腿脚:“小昭,这几日你的脚肿得越发厉害了。明天让井大夫来瞧瞧吧,看看可有什么好方子,可以缓解一下。” “不必麻烦,这都是正常的。要当娘,总要吃些苦头的,这不算什么。”江月昭笑着说道。然后她看着容毓飞,思量了一下,说道:“相公,我回来也有几日了,明日……我们该进宫谢恩了。” 容毓飞面色一冷,哼一声道:“什么诰命夫人?皇帝心里打得什么算盘,你不会不知道。他这既然不是什么恩典,我们也不必巴巴地去谢什么恩。其他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会找个机会进宫,问皇帝讨个说法的。” “相公千万莫要冲动,这可不是我们俩儿的事情,关系着一大家子人的安危呢。其实……我也很想听听皇帝对这件事怎么说。不如明日,你陪我一起进宫谢恩,到时候皇帝必有一番说辞,我们听了,再做打算,可好?” 容毓飞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手来抚着江月昭的面庞,点了点头道:“好吧……只是……又要让你受委屈了。” 江月昭冲他微笑道:“我们是夫妻嘛,有事就该一起担。” 第一百零三章皇帝的心事 翌日晨间,江月昭按规制大妆,容毓飞虽无官爵在身,亦是袍服冠带齐整。 两人去向老太君禀明后,老太君携容夫人亲自送两人出府。在江月昭上马车前,老太君拉着江月昭的手殷殷地叮嘱她:“进宫后,言行一定要谨慎。你要留着神,千万莫让飞儿冲动。惹恼了皇上,可不是闹着玩的。容家一家子的安危荣辱,如今系于你一身,奶奶就拜托你了。” 江月昭回握了老太君,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老太君放心,我有分寸的。” 容毓飞上前来,搀扶着她上了马车,自己亦翻身上马,伴在马车一侧,往正北皇宫的方向而去。 待到得宫门前,容毓飞上前报上姓名,就有一个小太监去宫里通禀。片刻,右手边侧宫门“吱扭扭”地开了,走出来一位五十多岁的太监,一身古铜色团花镶云锦边的袍服,白净的一张脸上满是笑意,他手搭拂尘,张口便宣:“皇上有旨!宣淑德夫人与容公子御书房觐见!准淑德夫人乘辇入宫!” 容毓飞上前抱拳道:“有劳海公公了!” 海公公赶紧回礼:“容公子客气,请随我来吧。”语毕,前头带路,引着容毓飞和江月昭乘坐的马车,向宫里走去。 当车驾辚辚地辗上宫道时,江月昭心跳有些加速。她掀开一角车帘,向车外望去。入眼之处,皆是红墙金瓦,楼台殿阁,栉比鳞次,巍峨堂皇,无处不体现着皇家的威仪与尊贵。 她拿眼瞄向容毓飞。只见后者正关切地望向她,见她瞧来,抿唇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江月昭稍舒一口气,回以微笑,放下车帘。 大约行了一刻钟,马车停了。容毓飞掀开车帘,对江月昭说道:“前面便是内廷,小昭下车吧。”语毕。伸手扶她出了马车,见她笨拙地往车下挪。便双手一抄她的腋下,将她抱了下来,然后拉过她的手,对海公公说道:“劳烦公公,我们进去吧。” 一旁的海公公见此情景,意味深长地轻叹一声。转身踏进了那道挂着“熙德门”牌匾的宫门。 容毓飞一路上,意态从容地拉着江月昭。后者挣了几次都没有挣开,反而让他握得更紧了,也只得由他。到了御书房门口,海公公一回身:“两位稍等。”便进去通传去了。 “你这是做什么?快松开我。”江月昭轻声警告他。 容毓飞斜她一眼,轻哼一声,握紧了她地手。显然不打算响应她的警告。 江月昭再欲劝告,海公公已经出来了,他看了看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说道:“两位请进。” 容毓飞一扯江月昭,拉着她走进了御书房。 只见房内。理石方砖铺地,铜鹤焚香,香雾弥漫缭绕。正前方一扇楠木雕花隔扇前,一张沉香檀木御案后面,端坐着一位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方正脸。额下一缕髯须。目光炯炯,不怒自威。一身朱红描金团龙的龙袍和头上的九龙鎏金皇冠,更加显得他威仪万方,气势夺人。 他的目光,此时正落在容毓飞与江月昭拉在一起的手上,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眉。 江月昭使劲挣脱容毓飞地掌握,向前一步,曲膝便跪:“臣妇江月昭,叩见吾皇万岁!” 明德帝一抬手,说道:“淑德夫人身子不便,这三拜九叩之礼,就免了吧。。。海良,快扶淑德夫人起来。” 海公公应一声,正欲上前,听到江月昭说道:“谢皇上恩典。只是臣妇无功受封,心中已甚是惶恐,如今更不能坏了礼数。还请皇上接受臣妇谢恩。”说罢,规规矩矩地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 明德帝嘴唇轻挑,欣然接受了她地叩拜,然后朗声说道:“早就听闻淑德夫人聪慧端贤,今日一见,果然不虚。赐座!” 容毓飞亦上前来,跪拜了皇帝。明德帝望着他,目光深邃,半晌开口说道:“给驸马赐座。” 这“驸马”二字,大大地刺激了容毓飞,他并未起身,只是直接腰来,看着明德帝:“皇上,请恕草民斗胆。草民有一事不解,还请皇上赐予教诲。” 一旁的江月昭一听,急忙站起来:“相公!” 明德帝沉声说道:“淑德夫人不必介意,让驸马说下去。” “皇上,自古一夫一妻,本朝的律法,亦有此规定。草民的夫人,孝悌贤惠,佳名在外,断无休弃之理。难道就因为您是皇上,裕平是公主,就可以破坏祖宗律法,强迫草民一男两娶不成?”容毓飞声音清朗,不卑不亢,坦然地说道。 江月昭听了他的话,紧张地望向明德帝。只见皇帝面沉似水,只是盯着容毓飞瞧,半晌没吭声。江月昭心想:看这样子,皇帝是生气了,这可不得了,刚见面就箭拔驽张了,跟皇帝闹崩了,可不好玩呢。 她赶紧起身,跪在容毓飞身侧:“皇上恕罪,我相公只是……只是……”心急之下,竟然措不出辞来解释。 “你们都起来吧。”明德帝说话了,声音听着还算平静,江月昭舒出一口气,接着又听皇帝说道:“两位可愿意陪朕去御花园转转?” “臣妇遵旨!”江月昭赶紧应道。“草民遵旨!”容毓飞不得不应。然后他扶起江月昭,随着皇帝走出御书房,向御花园走去。 一路上,明德帝没有说话,心事重重的样子。江月昭使劲捏捏容毓飞地手,示意他不可再胡说。容毓飞冲她撇撇嘴。 在御花园里转了半天,一座八角冲檐的亭子出现在他们面前。明德帝对随侍的人说道:“朕与淑德夫人、容公子有事要谈,你们在这儿候着。” 说完,他率先穿过亭前短廊,进了亭子,捡了一处靠座坐下来,对跟来的两人一点头:“不必拘礼,你们也坐吧。” 两个谢了座,侧身坐下来。 明德帝搓了搓手,缓声说道:“关于赐婚一事……朕很抱歉……” 此话一出,容毓飞和江月昭均大吃一惊,赶紧起身:“皇上!” “你们坐下,听朕解释。”明德帝接着说,“这件事,裕平闹了很长时间了,朕也知道此事于礼不合,与律不合,一直不准。只是没想到裕平她对容公子如此痴心,几次三番以死相逼。朕…答应过她的母妃,会护她一生周全…因此朕…不能让她出事。” 说到这里,明德帝将目光移向亭外一池刚刚融冰的碧水,脸上有一丝心痛略过。亭内另外两人,未料到皇帝会这样,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保持着沉默。 半晌,明德帝收回目光,叹一口气,继续说:“裕平的母妃,朕地玉妃…是一位温婉善良的女子,也是这满宫的妃嫔之中,唯一一个因为爱我而入宫的女子…我当年也是想,我是皇帝,难道还保护不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吗?可是我错了…她是一朵雪莲花,只适合开放在那冰清高洁地雪山之巅,我却把她摘了下来,让她零落成泥碾作尘…那个害她的人,至今还无限尊荣地活在我的身边,我却无力为她报仇…她临死之前,抓着我的手,求我一定要保护她的女儿…那也是我的女儿呀!她为什么要求我…” 明德帝陷入回忆之中,脸上有哀痛之色。容毓飞和江月昭没想到他会说这些,连自称都变成了“我”。 片刻后,明德帝收回心神,声音也清明起来:“朕对裕平,确实是宠溺得过了。可是朕想这样做,只有这样做,朕地心中才会略略好过一些,才会感觉对得起玉妃那抹消散地香魂。朕曾想,等她找大了,给她寻一个全天下最好的夫君,让她一生幸福。没想到…她看上了你,竟然以死相逼…朕不能让她出事。” 他看着容毓飞,目光中有恳切:“容公子,容夫人,你们只当是家里来了一位亲戚串门子,让她去住一阵子。裕平自小玩心就重,兴趣却不长久。朕答应你们,待她在容家玩腻了,朕就接她回宫,好吗?” 一位皇帝,跟他们说了这么多宫廷秘事,又用这种商量恳请地口吻跟他们说话---江月昭和容毓飞,一时不知如何回应,沉默在那里。 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一百零四章无可选择 亭子里静默了片刻,容毓飞起身说道:“皇上,公主的亲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按皇上的意思…公主这一生的幸福,岂不就毁了吗?” 明德帝叹一口气:“裕平的性子,我最清楚。这件事如果不能遂了她的心愿,她是断不肯罢休的。今日跟你们说这些,朕也没拿自己当个皇帝。你们要是心中不满,就当朕是个昏君好了,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 容毓飞还欲再说,江月昭已经起身,扯扯容毓飞,向明德帝一躬身,说道:“我夫妇二人谨遵圣旨。” 明德帝点点头:“至于公主的亲事,还是要按规制来办,一应事项,礼部会与府上沟通。朕还有事,你们就请回吧。” 容毓飞夫妇二人听了这话,赶紧跪安,退了出去。 出了御花园,两个人往外廷走去。一路上,容毓飞面上忿忿地,江月昭亦是心中难过,两个人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将至熙德门时,就见一群人簇拥着一位着绛紫缎蟒袍的男子,正匆匆地向这个方向行来--正是当朝太子朱尔衡。 朱尔衡正与一位大臣说着什么事情,一抬头,就看到了容毓飞夫妇二人。他的目光落在江月昭身上,心中“”地一跳。 容毓飞和江月昭此时已走上前来,一施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吧。”朱尔衡虚扶一把,然后侧头对旁边跟来的人说:“你们先去上书房,我稍后就到。” “你们…见过皇上了?”朱尔衡开口问道,“皇上怎么说?” “哼!”江月昭心中忿闷,未开口,先冷哼一声。 倒是容毓飞,觉得此事与太子无关。正声回道:“皇上说,婚事照办,就当容府去了一位亲戚,待公主玩腻了,他再接公主回宫。” 朱尔衡听了,面上现出一丝苦笑:“这可真是我大月朝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荒诞事。父皇一遇上裕平的事,就犯糊涂。” “我记得以前有一次在八王府。太子殿下曾经说过,在这件事情上。你的父皇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如今看来,你们皇家人做事,也是很不靠谱的。”江月昭在皇帝那里攒了一肚子的气,此时总算上遇上一个姓朱地人,心中也是仗恃着太子不能把她怎么样。冷声说道。 朱尔衡被说得尴尬,摸摸鼻子:“这件事,我与八王叔都曾经劝过父皇,怎奈裕平三番两次寻死觅活,父皇也是乱了心神,才下了这赐婚的旨意。皇上金口玉牙,旨意下了。就再难改变了。郡主你有孕在身,千万莫要心急上火。待裕平进了容家的门,要是有什么麻烦,毓飞兄和郡主都可以来找我…父皇那里,我说话总比你们说要好。” 容毓飞客气地道了谢。朱尔衡想了想。又说道:“郡主有时间,还是多去八王府走动走动吧,我皇婶时常念起你,很是挂着你呢。” 江月昭听他说到八王妃,脸色缓和下来,应了一声。便和容毓飞一起。辞别朱尔衡,走出了熙德门。 而朱尔衡立在那里。只到那夫妇二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然后他听到门那边,容家的车夫一甩鞭子,车辇辘辘地辗上宫道,声音渐行渐远,直至听不到了,他才深深了叹一口气,转过身往上书房去了。 容毓飞与江月昭回到容府,先向老太君和容老爷回明了进宫的情况。两位当家的一听,心知这件事是躲不掉了。 三日后,礼部的人便亲自上门,与容家商定婚礼事宜。容家地主子对这场婚事,原本就心中排拒,完全当成一项皇差来办,因此礼部的人说什么就应什么,无甚热情。只在婚期一事上,老太君和容尚天一致要求,把婚期定在三个月以后。 这是容家地主子们提前商量好了的,他们不想在江月昭未生产之前,就把小公主弄进门来。 接下来的日子,容府就忙乱了起来。先是宫里来人,替公主选定居处。看了一圈,没有一处院子是他们满意的。于是他们向容尚天要了锦蕙院烧毁后,平整出来的那块地皮,大兴土木,要在容府内给裕平公主建一处宫室。容家人心中不满,亦没有他法,只能任由他们折腾。 又有礼部的官员时常登门,布置公主婚礼上地礼器用品,安排讲授一应礼节仪式,繁琐复杂,搞得老太君和容夫人头都大了。 那日礼部的人前脚刚走,容夫人就跟老太君抱怨道:“这哪里象是来住一阵子,分明就想在我们家安营扎寨一辈子。” “事情没那么简单。”老太君面色沉重,“怕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容夫人听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一片乱哄哄地气氛中,容府有一处院子却是清静的,那就是苍芜院。 老太君吩咐关于婚礼的事,一律不许拿去打扰江月昭,只让她在苍芜院静心养胎。将近九个月的身孕,江月昭身子愈发沉重,也懒惫了许多。白日里,偶尔会走出苍芜院,也只是去后花园转悠一圈。有时候她会遇上宫里来的人,弄得她没心情继续散心,就会匆匆转回苍芜院,将自己闷在屋子里不出来。 容毓飞已经恢复了去商号里做事,但他每日必会早早地回府,早早地回苍芜院陪自己的娘子。虽然有公主地婚事让他心烦,但是他心中,对此事早有一番计较,因此也不甚在意。而江月昭回来给他带来的喜悦,大大抵过了那种烦恼,总归来说,这段日子,他是开心的。容府的人,又可以见着他们的大少爷露出笑容,下人们私下议论说,他们地大少爷最近胖了,人也和气多了。 他的两个妾室,自从江月昭回来后,就看清了一件事---从此以后,她们和这位大少爷之间,再无可能有任何的男女情意。周福珠仍是一贯的心态坦然,拿江月昭半当主子半当妹妹看待,经常在白日里,容毓飞不在的时候,来苍芜院侍奉江月昭,陪她说说话,给未出世的宝宝做一些衣物鞋子之类。 而杜小翠对江月昭,则心存着怨念。因此除了必要地请安之外,几乎不去苍芜院,倒是私下里,与孙姨娘越走越近,经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地。有一次被容夫人发现了,好一顿训斥。收敛了几日,又故态复萌。 江月昭此时也没心思理会这些---与那位即将进门地刁蛮小公主相比,杜小翠与孙姨娘的那点儿小肚鸡肠,根本算不得什么了。 那日,江月昭正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要睡着,周福珠开门走了进来。她来到床边,摇了摇江月昭,唤道:“妹妹。” 江月昭半睁开眼睛,见是她,便说道:“我好困啊,福珠姐姐有事吗?” “妹妹…”周福珠一副为难地表情,欲说不能的样子。 江月昭见了,使劲揉揉眼睛,感觉清醒了几分,便问道:“姐姐有事就说吧,不碍事的。” “虽然这事我说不合适,但我还是觉得,应该让妹妹知道。”周福珠咬了一下嘴唇,接着说道,“大少爷刚才回府了…直接去了芳萝院…” 江月昭一听,顿时睡意全无,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睁圆眼睛瞪着周福珠:“他…” “我听下人们说,大少爷好象怒气很盛,在芳萝院大发雷霆,他们听到大少爷质问…是谁的孩子之类的问题…好象三姨奶奶吓得不轻,一直跪在地上哭。” 江月昭听至此,赶紧挪动身体要下床:“快!快去瞧瞧!” 求粉红票喽! 第一百零五章前怨旧帐 江月昭在周福珠的搀扶下,急急地往芳萝院走去。回到容府后,她还未踏足过芳萝院。按说赵灵儿如今也是七个月的身孕了,听人说她半年来一直被禁足,现在情绪很不好。 她们两个还未进芳萝院的院门,就听到里面有什么东西“咣当”被砸到地方。两个人没有防备,在门外被吓了一跳。 周福珠赶紧上门推开院门,向里面通报一声:“大少奶奶来了!” 江月昭随后走进了院子。 只见院内,丫头婆子们肃手而立,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刚才她们在院门外听到那“咣当”一声砸,是一只铜盆,此时正无辜地扣在正厅的门外。正厅的门半开着,隐隐有女人的哭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刚才周福珠那一声通传,显然屋内的人都听到了。江月昭刚进院子,容毓飞就从屋内走了出来。他见了江月昭,面上神色复杂,闷声说道:“小昭你来做什么,快回去。这里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江月昭见他面色铁青,又想起刚才周福珠所传的三言两语,心中大概猜到事情的缘由了。她问容毓飞:“相公,什么事情惹得你这么大火气。” “你先回去,我晚间跟你说。”容毓飞仍在盛怒之中,口气比较生硬。江月昭见他这样,也不欲在下人们面前,违拗他的意思,于是她一转身,准备往回走。电 脑 小说站 就在这时,正厅的大门突然被撞开,只见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从里面奔了出来,踉跄着冲到江月昭面前。“扑通”就跪在她的面前,抓着她的裙裾,哭喊一声:“大少奶奶!” 江月昭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这个女人,是那个曾经花枝招展地赵灵儿吗?只见她本来就松松地用一只银簪挽着的头发,此时已经散落下来,碎发零乱地搭在她的脸上。身上那件烟色的夹袄,袢扣还有两个没来得及扣上,显得她衣衫不整。更是狼狈。往日精妆细描的一张脸上,如今未施脂粉。浮肿着,透出蜡黄。 她伏在江月昭面前,哭求着:“大少奶奶救我!阖府上下,都说大少奶奶菩萨心肠,宅心仁厚,您大人大量。放过我吧。灵儿有错,不求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宽恕,只求大少奶奶待我生下孩子以后,再施以责罚。我千错万错,孩子没错,求求你了……” 江月昭被她拉得挣不开,又见周围的仆役们都好奇地望着这边。她只好出声说道:“你先起来,我们进屋里说,你这个样子,让下人们看笑话吗?” 赵灵儿一听这话,赶紧起身。退至旁边。一旁静立地周福珠,赶紧上来扶住江月昭,往屋内走去。。。 一旁的容毓飞见此情景,上前阻止道:“小昭……” 江月昭回头看他,笑着说:“相公,不碍事的。论理三姨奶奶地事。就应该由我来管。我们进去说吧。” 说完,推门进了屋。 屋内的地中央。此时尚跪着另外一个人。那人闻得开门声,抬头望过来。江月昭乍一见他,只觉得面熟,细细一想,这不是以前给赵灵儿诊脉地那位胡郎中吗? 她回头,疑惑地望向容毓飞。容毓飞接收到她的疑问,沉声说道:“我今天在街上,遇到这位胡郎中,原本只是想打个招呼,不想他见到我就跑。我心下奇怪,追了上去。谁知这厮见我跟上去了,吓得跪到地上,一个劲儿地求饶。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 他说这里,停顿下来。江月昭心中对此事早有猜测,知道真要是那样,容毓飞一定会觉得很难堪,不好说出口。于是她走到胡郎中面前,问他道:“胡郎中,劳烦你将事情讲给我听,好吗?” 那位胡郎中,估计是被容毓飞强行拎回来的,早就吓坏了,此时见江月昭和颜悦色地跟他说话,如见了救星一般,哭声说道:“我也是听小红说的,三姨奶奶进府前怀的孩子,不是大少爷的,是一位丁公子地。三姨奶奶为了能进容府,给了小的一笔银子,让小的将怀孕的月份早说了一个月。后来三姨奶奶见瞒不住了,就吃了万翠楼的药,让小的帮忙隐瞒,又给了我一笔银子,让我举家搬出东州城。小的自小在东州城长大,家眷亲朋都在这里,出去住了一阵子,实在是不习惯,也是想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应该没事了,就搬回来了,没料到……小地糊涂,不该贪她的银子,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情来。求大少奶奶饶命!我家上有……” 江月昭一听他要开始碎碎念,赶紧打断他,说道:“我知道了。”然后她转头问容毓飞:“你既已知晓,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容毓飞厌恶地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赵灵儿,冷声说道:“我们家断不可容留如此败坏家风,品行不端的女人。按容家家法,发生这种事,当立即杖毙……” 那边赵灵儿,未待容毓飞把话说完,听得“杖毙”二字,惊恐地浑身发抖,她一声哭嚎,扑到江月昭面前:“大少奶奶救我!不看我,也请看在孩子地份儿上,饶了我吧!” 江月昭望着扑到她脚前的这个女人,心中真是感慨万千。不管把她看做是赵灵儿也好,或者看做妮娜的前生也罢,这个女人,是她选择穿越,来到这一世的根本缘由。她曾经一碗毒药结果了另一个江月昭的命,也因为那一碗毒药,她才有机会来到这里,嫁给容毓飞。虽然有过悲伤,有过心痛,但一路走到今天,她并不后悔---她的相公已经成为她生命地一部分了。 那么,对于这个引领她来到这一世,又处处算计她地这个女人,她该是怎样的态度呢?她曾经那么痛恨这个赵灵儿,因为前世今生地恩怨纠结。可是如今…… 江月昭注视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这个女人,眼光落在她凸起的腹部,启唇说道:“你不必惊慌,大少爷不会取你性命的。” 然后她望向容毓飞,后者冷哼一声,口中蹦出四个字:“逐出府去!” 赵灵儿一听,整个人都瘫软下去,趴在地上哀哀地哭着---以她现在的状况,如果被逐出容府,以后的生活境况会怎样,几乎可想而知。但是那样的丑事让容毓飞知道了,而他已经饶她一条命了,她实在是没脸再企求什么了。 江月昭望着赵灵儿隆起的腹部,沉吟半晌,说道:“相公,给我个薄面,饶了她吧。她已经知错了,孩子生下来,总要有亲娘疼。只要她以后安分守己,照顾好容家的孩子,容府也不差多养一个人。将她逐出府去,丑事传扬开来,亦是有损容家声誉。” 别人倒还罢了,赵灵儿听江月昭这样说,连惶恐都忘了,瞪圆了眼睛望着江月昭---这是一个多好的逐她出府的机会!她万万没想到,江月昭会出言留她。 第一百零六章解除禁足 容毓飞听了江月昭的话,虽然面色仍是不善,但没有说话。这本来就是内院家务事,江月昭有权说话的。更何况她现在还是位二品诰命。虽然这次回来后,因为身子沉重,再加上赐婚的事,江月昭不太出苍芜院,也很少管事儿,但只要她出言说话,都会照她的意思办。 江月昭心里清楚,这种等级观念,在这个时代人的观念里,是根深蒂固的。因此,对于府里的一些事情,只要老太君和容夫人在,她就再不说话拿主意了。 但今天,她看着跪在地上的赵灵儿,挺着大肚子,钗发不整,容颜失色,不管有多么的惊恐万状,仍然本能地用手护住肚子---她心中有某一处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 她以一种商议的口吻征询容毓飞:“相公,可好?” 容毓飞此时正是羞愤难当。这个女人与别人做下苟且之事,怀了孩子却说他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孩子,她也进不了容家的大门,如果她不曾踏进容府的门,以后这诸多事情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能全怪她吗?是他年少轻狂逛青楼喝花酒,是他先招惹的她,是他意乱情迷的时候给她许下那样美丽而空洞的诺言。他是一个男人,出了这样的事,难道要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卸到一个女子身上?他心中真是万般懊恼,也说不清是恼自己多一些,还是恼赵灵儿多一些。电 脑 小说站最后,他对江月昭说道:“这事,你看着办吧。”然后一甩衣袖,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轻叹一口气。然后对跪在那里的胡郎中说:“胡郎中,这事你也有份儿,按理你助她做出这等有辱容家清誉的事情,不该轻饶了你。念及你不过是贪图钱财,对容家无甚恶意,我今天不欲过分为难与你。不过你可在守紧你嘴巴,如果外间有什么不该有的传闻,到时候再找到胡郎中……恐怕就不这么简单了。” 那胡郎中被容毓飞拎回来后。心中一直在忐忑,不知道容家会怎么对他。依容家的势力。恐怕今天就是灭了他,也不会有人知道的。现在听这位大少奶奶这样一说,他顿时松了一口气,赶紧应道:“大少奶奶放心,小地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将此事说与外人听。绝不说!” 江月昭点了点头,跟他说:“你可以走了。” 胡郎中如蒙大赦,爬起来向江月昭施一礼:“谢谢大少奶奶!”赶紧转身出去了。 此时赵灵儿仍然坐在地上,愣怔着。江月昭看着她,片刻后开口说道:“宝菊,扶她起来。天气暖和的时候,记着扶她出去转转。总是闷在屋子里,对孩子也不好。还有……去找井大夫开个压惊的方子。” 说罢这些,她一揽周福珠的胳膊:“福珠姐姐,我们走吧。” 赵灵儿被宝菊搀扶起来,虚弱地靠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来。耳边还在回响着江月昭那句话:“记着扶她出去转转。”---这也就是说,她被解禁了,她以后可以出这个院子了。 想起自己半年来,被幽禁在这个小院子里,每天看着太阳从东边那棵芙蓉树梢上升起,从西边那棵海棠树梢上落下。她的天。就只有院子上空这四四方方的一小块。她每天睁开眼睛,见到的只有宝菊和李嬷嬷两个人。她经常花上整整一个下午。绕着院墙不停地转圈,甚至院墙的墙根处,有多少个蚂蚁洞,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现在她可以跨出这个院门了!就在她以为自己性命都要不保地时候,形势却出现了这样的逆转。 她望着江月昭地背影,突然捂住自己的脸,放声大哭。 门外江月昭和周福珠还未走出院门,就听到赵灵儿的哭声。周福珠侧头望了江月昭一眼,眼睛有点儿湿:“妹妹……果然好气量。刚才我瞧她那个样子,心中不忍,却不敢开口求情。没想到她那样算计你,你却能如此宽容她……” 江月昭回头望了一眼那扇尚未关上的门,想了现代的那首歌: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后来老太君和容夫人知道江月昭给赵灵儿解了禁,也只是叹息一句,没有说什么。尽管那个女人品行不端,可现如今她肚子里还怀着容家的孩子呢。她们这么长时间里一直禁她地足,其实也是为了让江月昭能够心理平衡。如今她自己开口解了赵灵儿的禁,她们当然没有意见了。 从那天开始,赵灵儿每日晨间,都会来苍芜院给江月昭请安。江月昭心里并不是很愿意见到她,便跟她说免了这请安,不必每日来了。可是赵灵儿依然按时来问安,风雨不误。人也不似往日张扬,素衣淡妆,神色恭顺。 那边小公主的府内宫室,已经建得差不多了。可容家的人由着宫里的人在他们家忙来忙去,也不太关心这个。因为他们心中,有一件更大的事值得关注---江月昭临盆的日子要到了。 三月初十,一个春风乍吹,春阳暖煦地日子。 那天下午,容尚天和容毓飞正在自家的商号议事,听得一阵急促地“噔噔噔”上楼的声音,还未见人呢,容祥焦急的声音先到了:“老爷!大少爷!快!大少奶奶要生了!” 屋内一老一少两位当家的一听,撇下正在议事地诸位掌柜,起身就往楼下跑。容尚天一边急走一边问:“大夫都到了吗?接生婆到了吗?” “中午的时候,大少奶奶就说肚子疼,老太君当即着人去请暖春堂的大夫了。现下井大夫和几位信得过大夫,都在府里呢。” “中午就开始痛?怎么现在才来告诉我?”容毓飞生气地吼道。 容祥被吼得瑟缩了一下,怯怯地回道:“是大少奶奶说,先不急着回老爷和大少爷。” 容毓飞也不待听完他的解释,早冲了出去,扯过马来,翻身上马,急奔家中而去了。 待他回到苍芜院,冲进室内,就见老太君正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容夫人则在屋内转来转去,两个人都一脸地焦急与期盼,不时地往隔屏后面的内室望一眼。 而那隔屏后面,则传来了江月昭隐忍地呻吟声。 容毓飞也不待问明情况,抬脚就往内室走去。还是容夫人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飞儿你不能进去,血房不吉。” “什么不吉?”容毓飞急得一跺脚,“小昭给容家生孩子,有什么不吉地?” 说完欲挣开容夫人地手。这时老太君说道:“你进去只是添乱,也帮不上什么忙,安心在外面等着吧。听井大夫说,小昭的情况还好,应该能顺利生产。” 容毓飞听了,稍稍安心,又听得江月昭呼痛地声音,心痛地皱起了眉。 第一百零七章喜得双麟 整个容府,那一个下午都在期盼着。大家见了面,都会先问:“生了没?是男是女?” “没生呢,都折腾一下午了。” “那会不会有危险?” “听大夫说,情况还好。” “阿弥陀佛,老天保佑!” 产房内,江月昭已经是满头大汗了,她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撕裂一般,剧痛从腹部发散,传遍全身,几乎就要摧毁她的神经。开始她还能忍着,可是一个时辰后,她的忍耐到了极限,呻吟的声音越来越大。 这声音听在门外的容毓飞耳中,如同拿刀一片一片剐着他的心,此刻时间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漫长,一刻钟就如一年那么长。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不停地拿眼看向内室。 还有一个人跟容毓飞一样坐立不安,在屋里转着圈,便是容夫人,她不停地扯着帕子,一会儿问上一句:“怎么这么久?怎么还不生?” “玉澜,你能不能坐下来?”容尚天本来心中就着急,不便表现得太明显,容夫人一直这样转,更是让他心中焦躁。 容夫人对他的要求充耳不闻,反倒回头问他:“老爷,怎么这么久?”说完,也不等他回答,又转起圈子来。 老太君坐在那里,看起来比较镇定,可是一只手搭在拐杖上,不停地摩挲着龙头,泄露了她的情绪:“这个臭小子,还没生下来,就这样折磨她娘,等他生下来,看我不打他的屁股。。。”她一厢情愿地将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想象成了臭小子。 就在这时。只听内室产婆一声惊喜的呼喊:“生了!”紧接着传来“哇”地一声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外间众人,面上一松,一齐长舒一口气,只等着产婆出来报喜,好知道是男是女。 可是半晌,也没有产婆出来,反而内室一阵响动,有些乱。 容家三位主子面面相觑。容毓飞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他此时也顾不得有什么说法了,抬脚就往内室冲。刚转过隔扇。还未进门,一位产婆迎了出来,将他拦了出去,满面喜色地说道:“还有一个!恭喜老太君,恭喜老爷太太,大少奶奶已顺利产下一位小少爷。肚子里还有一个,是双生呢!” 容毓飞抓住产婆问:“大少奶奶怎么样?” “大少爷放心,大少奶奶还好,生得下来,不会有危险。”产婆一脸的轻松,让容毓飞地心安定下来。 容家其他三位主子,早就被这个双生的消息给乐晕了。老太君一点龙头拐杖。站了起来:“我就说怎么这么久,原来是双生子!天降瑞兆,容家后福无穷啊!” 容夫人倒没想什么后福的事情,她只是在为一次得了两个孙子而兴奋不已。 大约又过了一刻钟,内室再传来一声洪亮的啼哭。然后有人兴奋地叫:“又是一个小少爷!” 外间的人听了,也不分主子下人,高兴地击掌相庆。容毓飞更是激动,一个箭步就冲进了内室,这次谁也拦不住他了。 他冲进去,就看到产婆已经将两个小家伙洗过了。正在往襁褓中包。他凑上前去。就看到两张一模一样的皱巴巴的小脸儿,他心中喜悦。口中却说道:“唉呀!好丑!” “你敢说我儿子丑?”声音虚弱,但威胁意味很足,正是江月昭在说话。 容毓飞来到床上,看到她面色苍白,头发如被雨淋过一般,一绺一绺地贴在额上脸上,胸脯起伏着,还在微微地喘息着。他一阵心疼,将她搂过来,柔声说道:“小昭辛苦了,谢谢你。” 江月昭轻拍他一下,笑了:“谢什么?他们也是我的儿子嘛。” 容毓飞想了想,抿嘴乐了起来。江月昭见他笑得不怀好意,问道:“你笑什么?” “哈哈…”容毓飞绷不住了,干脆笑出声来:“记得你以前说,你不是猪,怎么可能生一窝?如今看来,不是猪又是什么?”江月昭羞恼地从他怀里挣出来,躺回床上:“不理你了!” 容毓飞还欲往上凑,井大夫过来说道:“大少爷,大少奶奶此刻身体虚弱,应该让她睡上一觉。”他这才觉出自己高兴过头了,赶紧给江月昭掖好被子,拍拍她道:“好好睡觉啊!” 江月昭冲他满足地笑了一下,闭上了眼睛---她真觉得累了。 此时,一对双生子已经被抱到了外间,一堆人围着这两个宝贝,兴奋地叽叽喳喳:“你看这小嘴巴,多象飞儿小时候。” “小鼻子象小昭呢,小巧挺拔…” 容毓飞出来地时候,正听到这些,心中觉得好笑---他刚才可是看到了的,两个小家伙眼睛都未睁开,皱皱地小脸儿,哪里看得出来象谁? “小昭月子里,没精神照顾孩子,不如抱到我屋里吧,由我来照顾。”是容夫人兴奋的声音。 “还是我屋子里暖和,抱到我屋里吧。”老太君抢着说道。 “老太君…”容夫人不服气。 “就这么定了。”老太君斩钉截铁地说道。 容尚天和容毓飞两人头一次见这婆媳二人为一件事争执,却是为了抢孙子,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会心地方笑了。 最后,容夫人到底争不过老太君,两个孩子暂时在老太君屋里安置下来。容家人不知该怎样表达对这两个小家伙的喜爱,请的是最好的奶娘,戴的是玉金锁,穿地是天蚕丝缎,一应用品几乎就到了奢糜的程度。只要他们两个哼一哼,就会有几个人同时冲过去,争着抱起来。 江月昭对这种育儿方式很是担忧,她跟老太君和容夫人说:“富家穷孩子,小孩子不能太惯着养……” 两人当时点头应下了,回去后就全忘了。江月昭无奈,只得暂时由着她们。 而容毓飞自从当了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同了,好象突然之间强大了好多,成熟了好多,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看问题的角度都宽广了起来。 侍候江月昭坐月子的任务,就落在了周福珠身上,除了晚间睡觉的时候,她几乎就守在江月昭的床前。她人心细体贴,又有生育的经验,江月昭因此在月子里,少吃了不少苦头。 赵灵儿和杜小翠,每日必来请安。赵灵儿已经是八个月地身孕了,体形也渐渐庞大起来。那杜小翠是这几个女人中,唯一没有生养的,如今容毓飞更是连看她一眼的时候都少,更别提同房,她于生养一事,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因此每次去苍芜院请安,她面上都是讪讪的,心里也是酸酸的。 容府近两个月来,因为赐婚一事而一直紧张地气氛,因为这对双生子的到来,而舒缓了下来。 可是该来的终归要来。 江月昭尚在月子里,礼部与容家订下的公主的婚期就到了。 明天是本月的最后一天,有粉红票地亲们,再不放手就要作废了哦.投给小喜吧,嘻..... 第一百零八章迎娶公主 虽然皇帝当时说,就当公主是来容家串门子的亲戚。可是真正到筹备公主的婚礼,一应的礼节仪式,陪嫁妆奁,隆重而正式,丝毫也不见马虎。 公主在容府内的宫室,由礼部监工,虽然面积不象宫里那么大,却是雕梁画栋,祥云瑞石,宝树珍花,显尽皇家威仪的富丽堂皇。皇帝亲自执笔提匾,取名“步瑶宫”。 不管容家人如何的不情愿,大婚的日子还是到了。 那日晨间,容毓飞按规制应该至皇宫的神武门前恭进九九大礼,等待吉时,迎接公主出宫。 临行前,他坐在江月昭的床头,握着她的手,久久无语。 江月昭心中抑闷,脸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她笑了笑,说道:“这可真是千古奇闻,娘子尚在月子里,相公却要去迎娶别人。” 她本意是想开个玩笑,缓和一下气氛。谁知这句话听在容毓飞耳中,却触动了他心中的痛处。他伸手将江月昭揽在怀里,心中无限伤感。半晌,他说道:“对我来说,这就是一件皇差…你也只当我是办一件皇差。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负于你的事情。” 江月昭心中酸涩,面上却露出一个笑容,她推了推容毓飞:“相公快去吧,错过了吉时,怕也是大不敬的罪过呢容毓飞没法,只得叹一口气,出了卧房,更换吉服去了。 屋内,江月昭无力地靠在床头上,闭目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她很庆幸自己此时是在月子中。如若不然,这种场合,她出现只会尴尬难堪。不出现又显得气量狭隘,还真会不好办呢。 没过一会儿,容夫人带着两个奶娘,抱着两位孙少爷走了进来:“小昭,老太君有话,今儿这两只小老虎就留在你房里,省得外面人多手乱,扰了他俩儿休息。” 说着。吩咐两位奶娘将两位小孙少爷放在了江月昭的床上。江月昭心里明白,老太君房里。哪里能分不出人来照看这两个孩子?这分明是老太君怕她一个人,又在月子里,再憋屈出什么毛病来,将两个孩子送来,逗她开心呢。 她笑着应道:“家里这么大的事,我现下也伸不上手。这些日子就劳累太太一个人了。太太去忙吧,告诉老太君,不用担心我。” 容夫人看着她的笑脸,也不知道说点儿什么好,只能上前拍拍她的肩,然后出去了。 江月昭低头看自己的儿子--两个小家伙快满月了,被老太君养得白白胖胖。粉嫩嫩地小脸儿上,尚还有一层绒绒的小细毛。他们两个,一个睡得正香,一个正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吐着泡泡玩。 江月昭的心中。顿时涌起无边的温柔。她伏下身子,在两个小家伙身上,使劲地拿鼻子拱了两个。没睡的那个,被她拱得痒痒,咧嘴笑了起来。虽然此时小家伙还不太能笑出声音,可是他欢快的表情还是感染了江月昭---她开心地笑了。 她正逗着宝宝玩呢。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两个宝贝的名字还没取好呢。府里地人。每天只是大虎小虎的叫着,至于正式入宗籍地大名。尚处于激烈的争论阶段。 “小冬,”江月昭吩咐道,“去给我拿纸和笔墨来。” 小冬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从书房取来了纸和笔墨。 江月昭拿起一个枕头垫在膝上,铺上纸张,开始绞尽脑汁给两个宝宝取名字。她把自己想到的,可以用在男孩子身上的美好词汇都记在纸上,反复比较掂量着,一时之间倒也入了神,暂时忘却了外间正在发生的事情。 而此时,容府门前真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府内早已响起满院丝竹笙歌,席如流水客如鲫。东州城里数得上的皇族亲眷,达官显贵,今日倾巢而出来,齐聚容府。 虽然对于公主进门,容家地人万分不情愿。可是这婚礼仪式该有的铺排,还是要给皇帝面子的。 大家都是满脸的喜庆欢乐,男人们见了容尚天和容毓飞,女眷们见了老太君和容夫人,无不热烈地说着祝贺的话语。 “公主如花美眷,驸马爷才俊不凡,真是绝配啊!” “容家办着皇差,娶了皇家的女儿,真是沐尽皇恩哪!” “驸马爷与公主神仙眷侣,以后必会恩爱无边…”诚。这桩婚事地荒诞不经之处,皆被这群人自动忽略掉了。 容家的主子们,脸上堆着笑容,点头应和着,心里却在想:要是把这位公主赐到你们家,看你们还高兴得起来不? 容毓飞面色沉静,对所有道贺的人点头客套着。虽然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忿闷的情绪来,却也不见一丝地欢欣喜气。 满院的客人中,还有一人也是心神难安,不时地拿眼扫着苍芜院方向---他便是当朝太子朱尔衡。 他知道江月昭此时在月子里,不会出来应客。他只是担心,这样的日子里,她会怎么样的难过---她那么刚强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得下这样的事情。 他心中万般忧虑,可是既不能打听,更不可能进内院去探望,一时之间郁郁不乐。 礼成开席后,又来了两个添乱地人,便是当今圣上明德皇帝和皇后。容家人猜出来这是皇帝怕容家冷淡公主,来给公主撑腰来了。一阵忙乱地迎鸾接驾,席开了,戏也唱上了。 席间,八王妃只略坐了坐,便起身要去探望江月昭。因着皇后在席上,老太君和容夫人都不能离开,只得派了一个本家的媳妇儿,引着八王妃来到苍芜院。 八王妃进了屋子里,就看到江月昭正在咬着笔杆苦思冥想着,倒未见有什么悲伤难过之处,心中才略宽了宽。 娘俩儿见了面,一番亲热,八王妃也不拘礼,坐在江月昭地床上,与她唠着家常,逗着一双麟儿玩,再不曾回席。只到有下人们来催,说是席要散了,八王爷唤王妃一起回府,她才磨磨蹭蹭地走了,临走前还一再叮嘱,待出了月子,天气转暖了,一定要带着两个宝贝到王府住些日子。 江月昭笑着应下了,目送着八王妃出了屋子。 屋外,天色已经暗淡下来,丝竹人声渐渐静了下去。江月昭心里清楚,再过一会儿,容毓飞和朱尔玲便要行合卺之礼了--想至此,她的心揪痛了一下。 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一百零九章逃出洞房 步瑶宫,新房内。 容毓飞坐在靠窗的雕花圈椅上,环视着这公主的寝宫。步瑶宫建成有将近一个月了,虽然就在他自己的府里,可他从未曾来过。此刻身处其中,竟有一种客居别人家里的感觉。 儿臂粗的大红凤纹花烛,大红的龙凤呈祥的软纱床帐,大红的折枝石榴丝缎被褥,还有床沿上坐着那位娇小的一身大红吉服的小公主。 容毓飞觉得眼睛都被刺痛了。他想自己与江月昭成亲时,也是讨厌这满眼的红。当时他对坐在床沿上的那个一身红色嫁衣的江月昭,也是心怀不满。那个时候他万万料想不到,就是他当时心不甘情不愿娶回来的那个小女子,却在以后的日子渐渐走入他的心中,溶进他的血液里。 想着这些,他嘴角上扬,脸上现出笑容来。 一直忐忑不安地垂手立在一旁的喜婆,此时见驸马爷露出笑容来了,心中一松,赶紧走上前去:“驸马爷,该揭喜帕了。”说完,将一根秤杆递到容毓飞面前。 容毓飞伸手接过秤杆,也没犹疑,直接就往床边走去---他今晚来这里,就是来进行这个仪式的,没什么好拿矫的。 他伸出秤杆,轻轻一挑,那大红鸾凤纹饰的盖头,就挑在了秤杆的一端,盖头下那张脸便露了出来---在金光宝气的头冠的衬托下,皇家地尊贵生活养出来的粉嫩娇颜,象是画里人一般。给人不真实的感觉。 容毓飞只见过朱尔玲一次,便是在八王妃的寿宴上。一年的光景,他早将这个人忘得七七八八了。如今乍一瞅见她,竟如见了陌生人一般。。。 朱尔玲则不同,自从那次寿宴见过容毓飞后。回到宫里便朝思暮想。后来更是经过了几次寻死觅活,才得以今日嫁给他。如今心爱地人就在眼前,今晚就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怎么能不欣喜若狂。 “飞哥哥……”她很是激动,又有些羞涩,满脸红晕地望着容毓飞。 容毓飞没有应她这一声,只是略微看了她一眼,便坐在了她的身边。等着喜婆过来,将两个人的衣角结在一起。 然后两个人喝了交杯酒,等着喜婆撒了床,退了出去。 屋里,朱尔玲的宫侍开始给她卸妆。朱尔玲坐在铜镜前,心中欢喜,不时地从镜子里瞅着立在身后的那个人。 此时容毓飞的心却不在这位小公主身上,他在思量着另外一件事---从他进新房开始,他就注意到公主陪嫁的这两位贴身宫侍了。这两个女人都是三十多岁地样子,目湛精光。行事敏捷,走起路来步法沉稳,呼吸均匀却细不可察,显然是有深厚功力的高手。朱尔玲的嫁妆里。陪送人口有12个,其他十人都是一般的宫侍奴婢,唯有这两位,凭容毓飞的眼力,一眼便瞧出内力不凡。 皇帝竟然在公主身边放这样的人,显然是对容家不放心。他大概也知道容家娶公主心不甘情不愿吧。 容毓飞在心里冷哼一声,上前对公主一揖,说道:“天色不早。公主劳累了一天,请早点儿休息吧。在下这就告退了。” 朱尔玲此时正在心中对这个洞房花烛夜展开绮丽的幻想---昨儿有宫里的嬷嬷专门给她讲过洞房事宜,当时她就听得面红耳赤。此时面对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她想起宫里嬷嬷教过的那些,正心中突突狂跳。 因此容毓飞地话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有片刻的愣怔。她转过头来。有些懵懂地望着容毓飞:“飞哥哥。你……” 容毓飞客气地重复道:“天色晚了,请公主安歇。在下告退。” 说完,不待朱尔玲再做反应,容毓飞转身向门外走去。 他刚迈出几步,就觉眼前两道红光一闪,刚才还在服侍公主那两位宫侍,已经拦在了容毓飞面前,其中一个出声说道:“驸马请留步!” 容毓飞眸光一寒,后退半步,提气沉声,对两人说道:“怎么?两位想以下犯上?” 两位宫侍气焰顿时矮了下去,一施礼道:“驸马爷见谅,请驸马爷洗漱更衣。” 容毓飞冷哼一声,没有接话,只是绕过她们,接着往门外走去。 “站住!”是朱尔玲那经典的尖锐跋扈地声音。她从妆台前起身,几步冲到容毓飞面前。她头上的冠饰还没有完全卸下来,还有几只发钗挂在头发上,此时满脸的羞恼,显得有点儿狼狈。 “驸马这是何意?”她气愤地声音有些发抖,圆瞪一双杏仁眼,望着容毓飞。 容毓飞立住脚,面色肃然,仍是那句话:“公主应该歇息了,在下不便唠扰,告辞!”说完,迈步就出了新房的大门。 他刚行几步,就觉背后有风声追来,心知又是那两位宫侍。他不欲在今晚与公主的人发生冲突,于是一提气,飞身掠出去,眨眼之间就出了步瑶宫。 两位宫侍虽然内力不凡,但比容毓飞还是略逊一筹,眼见着他转瞬就出了院子,面面相觑,转头望向朱尔玲。 朱尔玲此时已经气得满面通红,她又不好追出去让容毓飞跟她洞房,心中万般恼怒,一时又无计可施,“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她转回到房中,发了疯一样,一边哭一边抄起触手可及的屋内陈设,砸到地上去。不一会儿功夫,新房内已经一片狼籍,满地的碎片。 两位宫侍对朱尔玲的打砸行为,倒似司空见惯一般,平静地立在一旁等着。待屋内再无可砸地东西,朱尔玲扑到床上放声嚎哭的时候,两位宫侍才互换了一个眼色,开始收拾这满屋子的凌乱。 再说容毓飞出了步瑶宫,长舒出一口气---这一天把他折腾的,真是郁闷无比。 他估摸着时辰,怕是江月昭就要安寝了呢,于是加快脚步,向苍芜院走去。 待他进了卧房,小秋正拿着热巾子给江月昭擦脸呢。屋内几个人见了他,都吃了一惊。 “姑…姑爷…”小冬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 容毓飞笑了,上前接过小秋手中的热巾,一边给江月昭擦着脸,一边吩咐道:“小冬,再给我打盆热水来,今天弄了一脸的秽气,好好洗洗。” 江月昭没有说话,看着他给自己擦了脸,又换了热巾给自己擦手,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相公…” “哭什么?白给你擦了脸。”容毓飞笑着嗔怪道,替她擦掉了流到脸上地泪水。 “相公…你就这样回来了,怕是公主…” “怕什么?”说到朱尔玲,容毓飞地声音就冷下来了,“她不就是想嫁到容家吗?容家已经满足她的要求了,还想怎么样?皇帝也说过,就当她是来容家串门地亲戚。难不成让我跟个亲戚洞房花烛吗?” 江月昭张了张嘴,到嘴边的话语,又咽了回去。虽然她心中担忧,但是她更加不想把相公让给公主。容毓飞回来,她别提多高兴了,当然不会再撵他回去喽。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相公是她的,真要有什么事情,就共同承担吧。 她在这边思量着,容毓飞已经洗漱停当,换了睡袍,上床侧倚在她的身边。她蹭到他的怀里,使劲地往他身上拱了拱,抱紧他,柔声唤道:“相公……” 容毓飞亲了亲她的脸,调侃道:“娘子,不要用这种声音来诱惑我哦,仔细我把持不住…呵呵…” “不许胡思乱想。”江月昭娇笑着拍了他一下,“人家还未出月儿呢。” “嗯,我这里天天掰着指头算呢……还有六天就满月了,我也快熬出头了。”容毓飞坏笑着说。 “讨厌!”江月昭佯斥道。 “睡吧,明儿恐怕有戏看呢。”容毓飞将她放到被窝里,给她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下去。 江月昭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叹了一口气,将头靠到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一百一十章 首当其冲 朱尔玲在新房中一通折腾后,扑到床上大哭。哭着哭着她就睡着了,吉服都未换下来,发间尚还挂着两支金钗。 两位宫侍将一屋的狼籍收拾停当,再回头看到公主睡着了,也不敢上去扰醒她,只得拿了一床锦被,搭在她的身上。 朱尔玲就这样窝在那里,睡了一宿。 第二日辰时三刻,她仍未醒来,蜷在那里,皱着眉头睡得极不安稳的样子。 两位宫侍从外面走进来,看她仍然睡着,一脸的为难。 “要不要叫醒她?” “你不知道公主的脾气吗?现在叫醒她,你我可有好果子吃?” “可是…老太君和容夫人都在外间等着呢。怎么说也是长辈,让她们等太久怕是不好。” “要叫你叫,我可不敢惹…” 两人正小声地商议着,就听到朱尔玲迷迷糊糊的声音传来:“你们不要吵本宫睡觉。” 两人见她醒了,面上一喜,赶紧上前跪下:“公主殿下,该起床了,老太君和容夫人率家眷请安来了,正在外间候着呢。” “本宫还没睡够呢,让她们先候着吧。”朱尔玲极不耐烦地嘟囔了一句,翻了一个身,裹紧被子就要接着睡。 “公主…”其中一个壮起胆子,上前说道,“老太君和容夫人终究是长辈,不宜让她们等太久。再说…她们都是驸马的家人啊…” 最后这一句话果然奏效,朱尔玲立即掀被起来。斥两个人道:“怎么不早跟我说?快给我洗梳更衣!” 两位宫侍偷着扁了一下嘴,上前来伺候她起了床,梳洗穿戴停当。 此时在步瑶宫的主厅中,老太君和容夫人领着一众家眷,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按礼仪国法。公主与容家人之间有君臣之仪,君臣之礼为先,家礼为后。。。可是老太君也是有封号地诰命夫人,又在太上皇心中地位不同,即便是当朝太子见了她老人家,都是恭敬有加。更何况,老太君和容夫人怎么说也是容家的长辈,居然枯坐半个时辰。就为了给这位刚进门的媳妇儿请安。 老太君脸色冷冷地,容夫人面上也不太好看。 就在这时,步瑶宫的宫婢报道:“公主殿下到了!” 只见几位宫侍簇拥着一位光鲜耀眼的娇小女子,走进厅里来。她一身暗红地织金凤纹罗曲裾礼服,高高地飞仙髻,发间一侧是一对累丝翔凤衔宝金钗,另一侧则戴一朵压鬓金丝绢制牡丹,微肿着一双杏目,抬着尖尖的小下巴,直奔主位而去。 老太君见过这位小公主一面。对她的骄横傲慢早有见识。其他人却没见过如此飞扬跋扈的女子,都暗自吃惊。不过大家还是都随着老太君站了起来,行至地中央。 “老身携容家女眷,给公主问安了。”老太君说罢。率先跪了下去。身后的一众女眷,赶紧跟着老太君,一起跪下,口中道:“公主万福!” 朱尔玲身边的贴身宫侍,轻咳了两声,欲给她一个暗示---虽是君臣之礼,但这种场合,别人跪就跪了。老太君和容夫人,意思一下就可以了,哪里能让她们真跪? 可是朱尔玲对身边人的提示却充耳不闻,端坐在那里,心安理得地受了礼,才慢声说道:“都起来吧。” 大家起了身。赶紧抢着将老太君扶了起来。心中对这位小公主的厌烦情绪又增加几分--在这个家里,所有人都只有跪拜老太君地道理。何曾见过老太君跪拜过谁?如今这位小公主寻死觅活非要嫁进容家,却要老太君给她行跪拜礼,怎么能不让她们腹诽? 老太君和容夫人面上还算沉静,没有什么表情,回到各自座位上,落了座。 朱尔玲拿眼扫了一圈下面众人,问道:“怎么还少一个人?” 众人先是一愣,容夫人瞬间反应过来,起身回道:“回公主的话,小昭尚在月子里,不好出来吹风。待她出了月子,我定带她来给公主问安。” “怎么淑德夫人竟比本宫娇贵不成?听说她也快满月了,这该有的礼节居然也敢怠慢,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吗?” “公主。”老太君此时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女人在月子里,是最娇气的,否则落下个什么月子病,一生都要受罪。如果公主因此事怪罪,就降罪于老身吧,是老身我让小昭免了这个礼的。” 朱尔玲听闻老太君出言护着江月昭,心中不快。她刚欲再说什么,一旁的宫侍扯了扯她的衣服,使劲冲她眨眨眼。她这才想起来---这位是飞哥哥的祖母哦,得罪了她,飞哥哥要是不高兴了,以后更不会搭理自己了。 于是她笑着说:“这件事就算了吧…老太君我是识得的,我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是太太吧…其他人…” 被她点到地其他人们,赶紧站了起来,容夫人挨个给她介绍了一遍。 介绍两位姨娘时,朱尔玲尚还微笑着点头。待介绍容毓飞的三位姨太太,她面色就阴沉下来。容夫人介绍完毕,各人落了座后,半晌这位小公主都没有说话。 她不知道这三位姨太太此时已形同虚设,在心里核计着:一个江月昭就够对付的了,这里竟然还有三位。要动江月昭,恐怕要等时机,动些心思。这三位可没那个根基,不妨拿她们先树个威。 她拿眼睛扫过这三位姨太太---赵灵儿怀着容家的孩子,暂时动不得;周福珠为容家育有长女,而且人看起来憨厚老实。一时之间应该没什么威胁。 她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杜小翠身上,沉吟半晌,出声说道:“二姨太太进府几年了?” 杜小翠被点了名,赶紧起身回道:“回公主地话,小翠十一岁入府。伺候老太君,到如今已经有十年时间了。” “噢,也算是容府地老人儿了,”朱尔玲嘴上应着,心里却在算计---原来是下人出身的丫头,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二姨太太之前侍奉老太君有功,后又服侍驸马有劳,本宫欲奖赏于你。”她微笑着说道。 杜小翠赶紧起身跪下:“都是小翠份内的事。不敢讨赏。” “二姨太太莫要客气,该赏还是要赏的…二姨太太在外间,可有可心的人?”朱尔玲仍是笑着,说出地话却突然尖利起来。 众人闻听此言,大吃一惊。杜小翠更是一个激灵,惶恐地跪伏在地:“小翠一心忠于容家,忠于大少爷,绝无这等不贞的心思,请公主明察。” “呵呵…”朱尔玲脆声笑了起来,“二姨太太忠心可嘉。更应该赏。父皇给我陪嫁地庄头中,有一位叫韩富奎的,去年死了老婆,我听说正要找个合适的人续弦呢。就把二姨太太配了给他吧。嫁过去后自己当一个家,也算不辜负二姨太太这些年对容家的功劳。” 屋内所有人都震惊万分,连她的两个宫侍都莫名地望着她们的公主。 杜小翠更是被惊得魂飞魄散,只会磕头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公主,”老太君起身一点龙头拐杖,说道:“请问二姨太太有何不是?要将她送出府去配了那个小子?” 朱尔玲皱了一下眉---在宫里,连皇后都要让她三分,还没有人敢这样出声质问她为什么。话她已经说出去了。如要再收回来,那她以后在容家就甭想再说话了。 于是她一抬下巴,回老太君道:“二姨太太侍奉驸马,也有些年头了。如今看来,于家事无益,与子嗣无功。我既是本朝公主。如今又是这家地当家主母。处理一个下人,这个权力应该还是有地吧?” 说完。她不待别人再说话,转头吩咐她的宫侍:“辉娘,宛娘,你们两个亲自将二姨太太送到韩富奎屋里,回来向我复命。” 杜小翠此刻如闻五雷轰顶,她急急地爬到老太君面前,哭喊着求道:“老太君救我!小翠在容家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算有苦劳,老太君看在我伺候多年地份儿上,救救我吧!” 又慌张地爬到容夫人面前:“太太救我!太太救我!” 老太君低头看杜小翠,满脸的惊吓,哭得涕泪横流,心中不忍,她抬起头来:“公主,可否给老身一个面子…” “宛娘!辉娘!”朱尔玲未等老太君说完,就喝她两个宫侍道,“怎么换了地方?手脚也变慢了吗?” 宛娘和辉娘闻言,赶紧上前去,架起杜小翠向门外走去。 杜小翠此时已经歇斯底里了,她一边挣扎着,一边嘶哑着嗓子哭喊道:“老太君救我!我不去!我要见大少爷!” 可惜那两位宫侍都是练家子,岂是她能挣得开的?片刻功夫,她的哭声就消失在门外,再也听不到了。 屋里,老太君和容夫人面色阴沉---公主的命令,她们两个不得不从。可是她还是容家媳妇儿呢,刚进门,就下这样的狠手来,以后容府恐怕再难有太平日子过了。 还有另外两个人,看着杜小翠被拖了出去,心中颤惊---周福珠和赵灵儿!她们俩儿心里都清楚,为什么先遭殃的是杜小翠。 尤其赵灵儿,看着朱尔玲霸道刁顽地神情,不由自主地伸手捂住自己的肚子,面如死灰。 小喜厚颜求粉红票票!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一十一章首轮交锋 周福珠随着老太君和容夫人出了步瑶宫,马上就往苍芜院去了。 她实在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恐惧,杜小翠被架出去时那惊骇无助的表情,一直在她眼前晃动。昨儿她还听到杜小翠在后花园中,喝着茶水,吃着桂花糕,嗤笑着跟孙姨娘说:“姨娘瞧着吧,听说那位小公主可不是吃素的,进了门,苍芜院那位怕是难有好日子过了。” 这才一天的光景,昨天幸灾乐祸的那位就被拖出去配了人。 接下来会是谁?她和赵灵儿其中的一位吧?如果一个月后,赵灵儿再生下一个儿子,那么她先遭殃的可能性更大。 她越想越是心惊,进了江月昭的屋里,连请安都忘了,直接坐到床上,心神不宁地搓着手。 江月昭正在喝一碗参汤,边喝边拿眼瞄着她---平常那么稳当的一个人,今天这般神色慌乱,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她将空碗交给小冬,倚到床头,看着周福珠轻声问道:“姐姐今天怎么了?早上给公主请安,一切都好吧?” 周福珠听她这样一问,眼泪都要下来了:“妹妹,可不得了了,小翠她…被公主拉出去配人了。” “什么?”江月昭大吃一惊,“噌”地一下就坐直了身子,“她说错话了?做错事了?” “都没有…”周福珠难以压抑这一早间受到的惊吓,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就说小翠于家事无益。于子嗣无功,就把她拉出去配人了。” “就这样?”江月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算她曾见识过朱尔玲地刁顽泼赖,也未料到她会如此目中无人。老太君和容夫人当时肯定在场,她就两句话,就把容家侍奉大少爷多年的姨太太拉出去配了人。这份专横还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 周福珠凑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哭道:“妹妹,我真是害怕了,这位小公主压根就是个不能容人的。难保下一个被她配出去地,就不是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还有什么颜面活在这世上。雪儿还小…” “姐姐莫慌。”江月昭安慰她道,“不会有事。今天是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后你行事要小心。能避则避。真要是有那一天,妹妹我也不是被吓大的。大不了进宫找她的皇帝老爹去。” 周福珠听江月昭这样说,心中稍稍安定一些。毕竟江月昭身份不同,八王爷的干女儿,太上皇亲封的喜乐郡主,二品诰命淑德夫人,容家人的心头肉,她要是肯护着自己,办法总该是有的。 两个人正在屋内聊着,小冬在外间报了一声:“三姨太太来了。” 就见赵灵儿仍是早上去步瑶宫请安那一身衣服。挺着大肚子,步子沉沉地走了进来:“给大少奶奶请安。” “三姨太太免礼吧,你身子益发重了,以后这请安问礼的事。就免了吧。”江月昭暗叹一声,说她道。 “礼数不能废,我没事,大夫也说,生产前多活动活动,是好事呢。”她话说得周全,却明显有些神不守舍,不停地拿眼睛看周福珠。 江月昭当然明白。她这也是受了惊吓,不知向谁求助呢。可是她待赵灵儿,毕竟不可能拿出对周福珠那种心思。她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小秋扶她坐了下来。 赵灵儿坐在那里,胸口起伏着,明显气息不匀。她揣度着。周福珠这么快就来了。八成已经将步瑶宫里地事讲给江月昭听了,看她神色淡定。保不齐江月昭已经给她出什么主意了。如果这位大少奶奶肯护着周福珠,那么公主动她就得费点心思,到那时候,公主撒气的对象就只剩自己了。自己与大少奶奶之间,又有过往那些解不开的心结…… #奇#她越想心里越惶恐,绞着手帕,脸都涨红了。 #书#江月昭见她那样,心中不忍,出声安慰道:“三姨太太不必惊慌,我刚才跟福珠姐姐也说过,以后对这位小公主,能避则避。真要是有事,我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网#赵灵儿听了这话,如得了救命稻草一般,心中一松,眼圈也红了:“灵儿知道以前对大少奶奶多有不恭,也不敢奢望大少奶奶有所周护。只是…我的孩儿…如果有一天我如杜姨太一般下场,还求大少奶奶关照我的孩子。” 说完,她心中悲伤,眼泪也流了下来。 “哟!”一个娇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这都怎么了?在这里擦眼抹泪儿的?不是说淑德夫人正在坐月子吗?你们这样,也不怕扰了她清养?” 待最后一个字说完,朱尔玲已经跨进屋里,在靠近床头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周福珠和赵灵儿皆神色一凛,赶紧趋前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江月昭心中,等级观念本就淡薄,再加上她清楚朱尔玲的来意,十有八九是来找茬儿地。于是她只在床上略略欠了一下身子,点头说道:“请恕我身子不便,不能给公主见礼了。” 朱尔玲冷哼一声,环视一眼屋内,问道:“驸马呢?” 江月昭笑着应道:“相公今儿一早,就被老爷叫走了,说是商号里有事,急需要处理。” 朱尔玲有些失望,转而看向赵灵儿,皱着眉头问道:“你刚才哭什么呢?这一大早儿的,就看你哭哭啼啼的,多晦气!” 赵灵儿闻言,浑身一哆嗦,不知该怎么应答,赶紧拿眼看向江月昭,江月昭接收到她求救的信号。开口说道:“公主见谅,是我刚才教训了她,出言重了些,把她说哭了。” “噢,”朱尔玲又皱了一下眉。“这些人,以后我来管,你可以歇着了。” “公主大概搞错了,”江月昭仍是不徐不急,慢声说道:“现在容家当家地,是老太君和太太。我们当媳妇儿地,只有服从两位老人家吩咐,断没有争权抢位的道理。” “你别忘了。我可是当朝公主…”朱尔玲声音尖锐起来。 “您自然是当朝公主,”江月昭不待她说完,打断她的话,“虽说按礼法,该是先国后家,可是于国事,动用国法,于家事,动用家法,方是治国齐家的道理。况且。对老太君的尊崇,也是有太上皇地口谕在的,连当朝太子见了老太君,都要礼让三分。我们做孙媳妇儿地,就更没有越的道理了。你说对吧?公主殿下?” 江月昭这一番大道理,丝丝入扣,无从反驳,把朱尔玲噎得脸都涨红了。以前宫里的妃嫔,知道她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心尖上的肉,巴结她都还来不及呢。哪有一个人敢跟她这样呛声儿?奇qisuu书如今真遇上江月昭这种口齿伶俐的,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气怔了半晌,一拍手边几案,声色俱厉地说道:“不要以为你牙尖嘴利,就当我拿你没办法。既然我进了这家地门,以后就没有你说话地余地。我说到做到。一年前我就告诉过你。我肯定要嫁给飞哥哥,现下如何?你还是趁早知趣。别妄想着跟我斗!” 这已经是明显的挑衅了,江月昭当然不会在此时输了气势。她缓缓地靠上床头,继续慢声说道:“一年前地话,我当然没忘,我还记得公主当时的另一句话,就是让我成为下堂妇。如今看来,我不但没成为下堂妇,反而得了个二品诰命。不知公主对此有何感想?” “你…”朱尔玲气结,一把抓起案上的青瓷茶盏,“哐啷”就砸在地上。 “我早听闻公主一生气,就有砸东西的好习惯。”江月昭保持着原有的语速,“可是我想提醒公主,这里是容府,容家的每一两银子,都是老爷和相公沤心沥血赚来的,比不得皇宫里,天下百姓奉养着,要穿什么用什么取之不尽。我们做女人地,不能出去帮男人赚银子养家也就罢了,在家里勤俭一些还是应该的。公主下次要砸东西,还是先掂量一下吧。”朱尔玲长到这么大,不曾挨过这种教训,气得要发疯:“宛娘!辉娘!” 两位宫侍一听到公主唤自己,心里清楚这又是要她们对付这位大少奶奶了---刚才二姨太太那一出,闹的动静就够大了,现下再把这家的大少奶奶怎么样了,恐怕以后没法在这个家里呆下去了。她们想起了临出宫前,皇帝和皇后地叮嘱,于是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前说道:“在!公主您总算想起来了,小玉这个时辰该饿了呢,不见公主,恐怕它也不会吃食呢,可别饿坏了那个小东西,生起气来,该不理您了呢…” 两个人一边絮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扶着朱尔玲向门外走去。 说是扶着,实则为架着。朱尔玲口中说着:“我不是那个意思…”早被两位宫“扶”出了江月昭的卧房,往步瑶宫去了。 一屋子的人,刚才看江月昭与朱尔玲一番唇枪舌剑,听得心惊肉跳,此时方舒出一口气来。周福珠担心地握住江月昭的手:“妹妹,你竟敢如此顶撞她,你就不怕…” “现在可由不得我怕,”江月昭神色沉重,“就算我今天对她屈膝服软,也不耽误她日后处处针对我。” 众人一听,也觉有道理,不由地都叹了一口气。求粉红票喽!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一十二章双子满月 自从朱尔玲进门后,容府的气氛就紧张起来。主子们尚还可以,只是觉得家里多出这么一位,时刻需要提防着她闹出什么乱子来,日子不如以前开怀而已。下人们就不同了,简直视步瑶宫那位如鬼母夜煞一般。 那日杜姨太太被拖出去的情形,口口相传,已经不知被添了多少油加了多少醋,令听者心惊肉跳,进而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被那位小公主煞到的就是自己。谁要是分派到去步瑶宫的差事,哪怕是需要路过步瑶宫的差事,都会极力推诿,迫不得已才会提心吊胆地去跑一趟。 朱尔玲自己倒不觉得不自在---未出嫁的时候,宫里人也是这样怕她。在她看来,这是一件好事,只有让所有人都惧她,才可以显示她的强大。 她每天都会趾高气扬地在容府内晃几圈,看着人们大气不敢出地向她磕拜,心中真是无比熨贴。她觉得自己这是在树立威信呢,只要她的威信建立起来了,就不怕容毓飞不服从她的意志。 想起容毓飞,她真是羞恼万分---除了新婚那天,他再也不曾踏足过步瑶宫。倒是老太君和容夫人每天请安问礼,不曾怠慢过。 成亲后第三日,容毓飞陪她回宫谢恩,皇帝曾问起:“驸马待你可好?” 她赶紧答:“好,很好。”她这样回答,倒不是为了给容家遮掩什么,她只是认为。要是说驸马待她不好,说不定皇帝就会接她回宫。宫里她早就待腻了,现在可算换了个地方,有新的一批人陪她玩。她有一个远大的目标---驯服容毓飞,赶走他身边所有地女人。然后她与她心爱的飞哥哥双宿双飞,恩爱一生。 她对这个美好前景充满信心---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要不到手的东西呢。 她这边自娱自乐地在容府耀武扬威,那边容家人却在为另一件事忙活---江月昭的一对双生子的满月酒。 这一对宝贝疙瘩,可是容家地嫡长孙,两个孩子生得一模一样的精灵俊慧,深得老太君和容尚天夫妇的欢心。那老太君和容夫人,睡觉之前不看一眼这对宝贝孙子。就难以入眠。 因此这满月仪式,她们是想郑重其事地好好办一办的。 可是那日容夫人找江月昭商量此事,江月昭却说,家里刚办过公主的亲事,这才没几日,不好大张旗鼓地再另操办喜事,一则难免会劳亲动友,又是一番礼尚往来,再则也没必要惹步瑶宫那位。消停地自家人乐呵一下就可以了。 本来老太君和容老爷,对江月昭的这个想法大为赞赏。也不欲再操办什么满月酒了。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先是有容家的宗亲族人提前送来贺礼,吵着要讨一杯孙少爷的满月酒喝,然后是八王府来人,说是孙少爷满月那天。八王爷和八王妃都会来,再然后是东宫,太子和太子妃也要来。最后压轴地一位重量级人物,便是太上皇他老人家。 江月昭不知道,其实这些都八王妃的心思。她是皇家人,对朱尔玲的性子比容家人了解得多。她的想法,是借满月酒的时机,拉太子和太上皇去。给江月昭撑撑腰。 只不过这一来,容家人想不操办都不行了。 四月初十,一个春意浓浓,风和日丽的好日子。 容府一扫几日来拘紧压迫的气氛,人人穿戴一新,面上挂着喜色。里外忙碌着两位小孙少爷的满月仪式。 容毓飞和江月昭一大清早起来。沐浴更衣后,就来到老太君房中。老太君和容夫人已然妆整停当。正在逗一对双生子玩呢。两个小家伙被容夫人逗得手舞足蹈,“嘎嘎”直乐,惹得一屋子的人都跟着开心。 没坐片刻,陆陆续续地客人便来了。容毓飞不得不起身,去外院接待男宾。内堂之中,也在一个时辰之内,聚满了女眷。 待江承安夫妇来到之后,便要给两个孩子洗乐了。早有下人们用午时草烧好了浴汤,抬了进来。江月昭和容夫人一人一个,将一对麟儿抱起来,放进浴盆之中。众亲朋女眷围着浴盆,每人撩一把水洒在两个孩子身上,说些吉祥的话语。 一对双胞胎从来不曾被这么多人一起围观洗澡,难免有些惊吓,扁嘴就要哭。 老太君一见了曾孙地眼泪,就感觉肉疼,也不顾在场的是王妃还是太子妃,只管一齐撵了出去:“你们这些人,可吓坏我的心肝宝贝了,快出去候着吧,洗完了抱出去再玩。” 众女眷也不以为意,嘻哈笑着,都出去外间等着去了。 一会儿功夫,就有一位奶娘,抱着一个粉嘟嘟的小人儿,穿一身大红团福字软缎地小礼袍,戴一顶镶福字小冠帽,走了出来:“老太君,大虎洗好了,小虎也马上抱出来。” 众女眷纷纷起来,抢着抱过来孩子,逗着玩。待另一个抱出来,又是一阵争抢。 两个孩子在这些女人们手中,传过来传过去:“大虎胖些。” “不对,是小虎胖些,大虎的下巴有些尖呢。” “我怎么看不出来?我瞧着都是一样的。” 江月昭此时根本抢不到儿子,只能陪笑着坐在一边。看着看着,她觉得哪里不对。于是她走上前去,仔细地瞅了瞅自己的两个儿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们这些人,都弄错了。”她指了一下被一直喊作小虎的那个,“这个是大虎!”又指另一个,“这个才是小虎!” “啊?”众女眷怔住了。来来回回地打量两个孩子,到底没瞅出个究竟来,忍不住哄堂大笑起来。 朱尔玲踏进屋子的时候,见到地就是这一幕。 她瞧着众人欢喜的面孔,看着江月昭地一双麟儿。登时醋劲大发:“看来我是来晚了呢,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出来听听,让我也跟着乐呵乐呵。” “哈哈!容大少奶奶真是好本事,生得一双俊儿子,居然长得一模一样,我们都给人家搞错了,真是太有意思了。”是太子妃爽朗地声音。 “五嫂很闲吗?有功夫来凑这份热闹?”朱尔玲一边说着一边直奔容夫人身边的那个座位,坐了下来---江月昭刚刚从那个座位上起身。去识辨自己的两个儿子。 “今儿什么事情,也比不过喝容家孙少爷地满月酒重要,这是头等大事,我当然要来了。你说是不是,皇婶?”太子妃也不太拿正眼瞧朱尔玲,只是对八王妃说着。 “当然,我外孙的满月酒,你们谁敢逃?”八王妃微笑着应道,“小昭来,别站着。坐干娘旁边。” 江月昭正欲就座,有婆子进来禀报:“太上皇到了,老爷吩咐带着孙少爷,出去接驾呢。” 老太君赶紧起身整装。往屋外走去,后面跟着江月昭和八王妃,分别抱着两个孩子,还有太子妃和朱尔玲,一齐去前厅接驾去了。 余下的女眷,由容夫人陪着,在内堂喝茶唠嗑,等着开席听戏。 老太君带众人到了前厅。就见太上皇正中就坐,与容毓飞和朱尔衡不知在说什么,高兴地“哈哈”大笑,笑声听起来爽快有力,竟仍未见老态。 关于赐婚一事,皇帝下旨前。并未征询过他老人家地意见。等他知道时。旨意已经传到容家了。皇帝地旨意便是金科玉律,他一个已经退了位的前皇帝。也没办法修正什么了。此次八王爷亲自入宫,请他参加自己外孙地满月仪式,他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他还是应允下来,欣然前来了。 待受了众人的磕拜之礼后,太上皇朗声说道:“我听清儿(八王妃)提起她这两个外孙,夸得如仙童子下凡一般,快抱来我瞧瞧。” 八王妃高兴地应了一声,赶紧领着江月昭,抱着孩子送上前去。太上皇瞅一眼大虎,大虎冲他吐了一串泡泡,再转过头瞅一眼小虎,小虎冲他咧嘴笑了。太上皇虽然文治武功一生,此时毕竟也是一位老人家了,见了这么可爱地两个宝宝,心中也涌起无限怜爱。 他高兴地笑着:“瞧!这小家伙认识我一般,冲我笑呢。”一边说一边伸手接过江月昭手中的小虎,抱在怀里,“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回太上皇,”老太君答道,“为这两个心肝的名字,我们一家人都要打起来了呢,到现在也没定下来,只是大虎小虎地叫着。” “噢。”太上皇略一思量,说道:“大月朝向来以孝治天下。你家这一对麟儿,我希望他们能文武并济,继承容家历代先祖的志向,为我大月朝撑起一片粮草天下。所以…就叫容孝文、容孝武吧。” 江月昭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了。她为了给两个儿子起个好听名字,翻经查典,美好的字眼儿写了十几页纸呢,反复掂量比较,都没定下来。如今这位皇老爷子一开口,竟然用的是最俗的三个字“孝”、“文”、“武”。 不过那边老太君带着容尚天和容毓飞,已经跪下谢恩了。她没法,只得跟着跪下了,口称:“谢太上皇赐名。” “嗯,起来吧。”太上皇可不知道江月昭的不甘不愿,心安理得地受了谢恩礼,然后从袖中摸出两样东西来,说道:“容家历来不受封爵位,这个规矩,先祖皇帝都守着,我就更不敢破了。我也没什么可赏的,这一对麒麟,是当年我的父皇,赐给我地。现在我赏给孝文和孝武吧,见此玉,如朕亲临,希望能保得两位小公子平安。” 容毓飞上前接了玉,谢了恩,让江月昭把玉系到了两个孩子的脖劲上。 在场的人中,八王夫妇、太子朱尔衡、还有容家几位主子,都觉太上皇真是给容家撑足了面子,甚是欣慰。 唯有朱尔玲,见太上皇如此撑江月昭的场子,说出来地话,似乎句句针对她,在下面气得脸儿都绿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将病就病 当晚,好戏唱罢,酒宴散去,宾客们陆续地离开了容府。 那朱尔玲憋了一天的火气,因为太上皇在场,也不敢发作--这位皇爷爷可不象她的父皇,一般不太拿正眼瞧她。她也知道,在皇爷爷面前撒泼耍赖,是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待席宴散尽,她回到步瑶宫中,坐在梳妆台前,开始在心中运气。今儿这事,很明显就是有人在给江月昭撑腰,否则容家无官无爵,孙少爷办个满月酒而已,哪里能劳动得来太上皇? 替江月昭张罗这些事情的人,有可能是八皇叔,也有可能是太子。而她对这两个人,偏偏都是无计可施。以前在宫里,她跟谁闹腾,谁都害怕。唯有这位五哥太子殿下,从来不拿她的话当回事儿,见她闹得太凶,反而会拂袖而去。至于那位八皇叔,博学通才,端雅贤正,向来与世无争,在皇族之中威望很高,她见了他,自然而生一种畏怯,哪里还敢耍刁? 如今看来,这两位都是江月昭的坚实后盾呢。以后她要对付江月昭,怕是要费些思量了。 还有江月昭那一对双生子,生得玉雪可爱,她看着就眼红。驸马爷都不肯跟她圆房,她什么时候才能有那样一双俊儿子呢? 她想起席散后,一家人在内堂的情景---老太君和容夫人分别抱着孝文和孝武不肯撒手,容毓飞佯装抱怨,说自己的儿子。自己都抱不到,老太君也未免太霸道了。惹得老太君一拐杖抡过去,差点砸到他的脑袋。那容雪儿围着江月昭身前身后地跳,直嚷嚷要抱小弟弟,周福珠笑斥着追她。一家人乐成一团。 真是亲睦友爱。其乐融融啊! 独显出她,坐在那里象个局外人一般,格格不入! 她越想越心烦,越想越生气,“啪”地将一把玉梳拍在妆台上,转头阴沉着脸吩咐道:“宛娘,去把驸马爷给我请过来,就说我生病了!” 那宛娘瞅了瞅公主地脸色。应了一声,出去了。 此时苍芜院中,江月昭刚洗了澡,换了睡袍,坐在桌边吃着热茶。容毓飞早就洗漱停当,手持一卷书随意翻看着,一边陪江月昭说着话。 “相公,太上皇赐的名字,也太难听了。”江月昭仍然念念不忘名字的事情,她站起身来。走到靠窗的案几上,抽出一撂纸来,回身递给容毓飞:“你瞧,我为了给儿子起个好名字。翻了多少书,这么些个好字眼儿,我都还嫌不配我儿子呢,太上皇一张口,容孝文、容孝武就定下来了,多俗啊!” 容毓飞翻了翻那一打纸张,抬头瞧着江月昭满脸委屈的表情,乐了。他起身把江月昭揽在怀里。笑着哄她道:“太上皇也是一番好意,哪里晓得孩儿他娘地品味这么高?呵呵…不要生气了,太上皇的口谕,我们也没什么回驳的余地。你自己觉得什么好听,就给儿子起个小名字叫着吧。” “唉!也只能这样了。想想我一双儿子将来长大了,一表人才。风流倜傥。不知得招惹多少怀春少女的仰慕呢。到时候人家一问,这是谁家公子啊?叫什么?听到回答容孝文容孝武。真是让人大跌眼镜……” 她在那儿兀自唠叨着,容毓飞闻着她身上散发的阵阵幽香,早就魂不守舍了,完全没注意到她口中冒出个他从未听过的词汇“大跌眼镜”。 “小昭…”容毓飞拿鼻子在她发间磨蹭着,声音开始喑哑,“你用什么洗的?这么香?” 江月昭这才从名字的遗憾中抽回心神,注意到她相公地神色有些迷离,她轻笑着将脸靠在她的肩上:“没用什么…就是撒了些茉莉花…” “嗯,好精巧的心思。”容毓飞满足得嗅着她身上的芳香,低笑道:“娘子这是为我预备的吗?” “臭美!” “娘子,你瞧我们这一双麟儿,多讨人喜欢。不如我们俩儿勤快一些,再生一双女儿吧!” “你真当我是母猪不成?哪能每次都生一双?” “不生怎么知道?试过了才知道嘛。”飞抱上了床。两人多半年不曾有过鱼水之欢,此时都意乱情迷,难以自持。 正欲纠缠在一起,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小姐,姑爷。”是小秋的声音。 容毓飞手下未停,不耐地应道:“什么事?都睡下了,明天再说。” “姑爷…”小秋犹疑的声音,“步瑶宫的宛娘姐姐过来了,说是公主生病了,请姑爷过去一趟。” 容毓飞心火正旺的时候,听到小秋提公主,被兜头浇下一盆冷水,真是恼火万分。他“噌”地坐了起来,皱着眉头沉吟半晌,拉江月昭起来:“小昭,穿上衣服,陪我走一趟。” 江月昭听到朱尔玲找容毓飞,心下明白这是小公主耐不住性子了。她没有说话,等着容毓飞做出反应。待听得他说带自己一起过去,方暗自舒一口气。 两人起身,穿了衣服,走出门去。 “小秋,把容祥唤来。”容毓飞火气未消,语气不大好听。 片刻功夫,容祥一脸睡意地赶了来。容毓飞将他叫在近前,附耳说了几句。容祥点头应着,转身急匆匆地出去了。 容毓飞这才携着江月昭的手,往步瑶宫而去。 步瑶宫寝房内,朱尔玲正坐卧不安,等得心急,就听到门外响起脚步声。她心中一阵欢欣兴奋,赶紧整理仪容,端坐下去,等着容毓飞走进屋来。 待见了来人,她心头无名火顿生,指着江月昭问容毓飞道:“她来做什么?” 容毓飞客气地一施礼,回道:“小昭听说你病了,甚是忧心,不来看一眼,也是放心不下呢。” “正是,”江月昭笑着接道,“公主千金贵体,真要是有个什么不好,皇上怪罪下来,我们怕是难辞咎责。我来照顾公主,也是份内之事,公主不必介怀。”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住朱尔玲,往床上走去:“辉娘也真是,公主病着呢,也不扶公主上床休息。” 朱尔玲听她一口一个“公主病着呢”,心里生气,嘴上却反驳不得。江月昭扶她上了床,放她侧卧下去,亲自拿一床被子给她盖上。 容毓飞心中偷笑,面上也显出关切来:“公主不必着急,我已经着人请大夫去了。井大夫片刻就能到。” 朱尔玲一听请大夫了,一着急,支起身子说道:“不必麻烦了,也不是什么大病。” 江月昭伸手将她摁躺下去,给她掖好被子:“公主此言差矣,我料想在宫里时,恐怕公主微咳一声,都得劳动皇上给你请太医呢。容家虽比不得宫里,但绝对不会怠慢公主。井大夫亦是饮誉当世地一代名医,不比宫里的御医逊色,公主大可放心。” “公主哪里不舒服呢?”容毓飞也不待朱尔玲说话,紧接着江月昭的话问道。 “我…”朱尔玲一时想不起来说自己哪里不舒服好,哼了一会儿,方说道:“我睡不好觉…做恶梦…头晕…” “哦”容毓飞一副了悟的神情。 这时,小秋从外面走进来:“井大夫到了。” 容毓飞赶紧吩咐:“快请进来。” 朱尔玲地神色顿时紧张起来---井大夫是容家自己医馆的大夫,当然以容毓飞马首是瞻。他一会儿要是诊完了,说自己装病,那多没面子啊。 江月昭见大夫都要进来了,公主主仆三人还愣在那里,心里窃笑。她走上前去,放下了床帐,将公主的一只手露在床外,搭上一方丝帕:“公主莫紧张,井大夫医术很高明的。”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都想乐了。 井大夫进了屋内,看了容毓飞一眼,向他点了点,然后走到公主卧榻前坐下,将手搭在丝帕上,闭目捋须,认真地诊起脉来。 小喜正在参加08新人王评选,亲们支持一下,去给我投一票吧.方法:进入女生频道后,点击上方08起点女生频道年终网络盛典,进去后在第2项年度新人王项下,选中小喜的作品,点提交,就ok了.谢谢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将病就病2 江月昭拿眼瞧着朱尔玲的两个宫侍,明显看出两个人有些紧张。她和容毓飞对视一眼,暗暗好笑。 井大夫搭了半晌的脉,起身对容毓飞说:“大少爷,看公主的脉象……”刚说到这里,床帐“刷”地被拉开了,朱尔玲顾不得仪态,从里探出头来:“素闻井大夫医术高明,我的病就拜托你了。” 井大夫惊了一跳,赶紧转身回避,面对着容毓飞,接着说:“从公主的脉象看,症状可不清啊…” “啊?”朱尔玲听了,心中疑惑起来---自己也没病啊,难道是这位井大夫有意在帮自己?不可能吧?他是容家的人哪! “公主肝气壅结,气郁化火,导致您头晕头痛、心悸失眠、胸闷腹胀。我说的可对?”朱尔玲一听,仔细想了想,点点头道:“好象是这样。” 井大夫笑了,接着说:“如果不注意调养,重则肝火犯胃而呕血,肝火犯肺而咯血,肝风内动而抽搐,肝火冲心而心痛、昏迷或发癫狂。这个病,可轻可重,公主这阵子要注意静养,切忌动肝火,要制怒。老夫再开个清肝火的方子,让公主按时服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症状就会减轻。” 井大夫一番言语,听得容毓飞夫妇心中偷笑。 朱尔玲哪里知道这是容毓飞事先安排好的?她只道自己真是有病了呢,很紧张地问:“我的病…有这么严重吗?” 井大夫回身,轻声慢语地安慰道:“公主不要慌。安心静养,按老夫的方子吃药,会好地。” 江月昭也上前温声说道:“公主放心,井大夫的医术,天下闻名。他说没事,就一定会没事。你只需安心养病就好。” “噢,”朱尔玲望了一眼两位宫侍,见二人也是一脸的茫然,心想原本只是想装病骗驸马过来,谁料竟真的查出病来了。一想到自己有病了,她就觉得浑身不舒服,似乎真象井大夫说的那样。胸闷腹胀,头晕头痛起来。 “宛娘,拿井大夫地方子抓药去。我头痛,要休息了。”朱尔玲一边吩咐着,自顾躺了下去。 容毓飞起身送井大夫出去了,江月昭上前给公主掖了掖被子,说了几句“安心养病,会好的”之类的话,也告辞出门了。 出了步瑶宫,就见容毓飞正站在门口等她。两个相视一笑。也没说话,回苍芜院去了。 进了苍芜院的卧房,关上门,江月昭整个人都笑倒在容毓飞的怀里:“这下可好了。没个十天八天,她是不会出步瑶宫了,府里可以轻松几日了。” 容毓飞扶抱着她,待她笑够了,方说道:“她倒不是完全在装病,刚才我送井大夫出门,井大夫跟我说,公主肝火旺的症状是有的。只不过尚未在轻微阶段,没有显现出来罢了。” “哦…”江月昭敛了笑容,沉默一会儿,轻叹一口气,说:“公主的性子也真是…好象要与所有人为敌一样。那深宫内廷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能把好好一个人变成这样?” 容毓飞没接她地话茬儿,抱起她往床榻走去:“她扰我好事。就让她在床上养些日子吧。我现在管不得别人。努力生一双女儿是正经…” 江月昭听了,轻笑着将脸偎到他的胸前…… 第二日上午。整个容府都知道公主生病的事。大家表现上忙着熬药煨汤,请安问礼,内心却都松了一口气---最其码这段日子里,不用怕在府内的某一处会遇上这位小公主,更不用担心不小心说错话,被这位小公主责罚。 所有人都轻轻松松地过了这一天,直到傍晚。 容毓飞刚刚回府,正在洗脸更衣,容祥走了进来:“大少爷,听说步瑶宫里有太医来了。” “是吗?”容毓飞一眯眼睛,心中思量:八成是她的两个宫侍回宫去请的吧,自己还真是疏忽了,忘记这两个宫侍功力不浅呢,以她们两个的修为,想要出入容府而不被人发现,大概也是件轻而易举的事吧。 他站在那里想了半晌,终是怕出现什么不妥,于是出门往步瑶宫而去。 他还未踏入朱尔玲的寝房,就听到朱尔玲尖利的喝斥声:“你们这群庸医!我父皇白养了你们这些吃白饭地,只会粉饰太平!是不是本宫不死,就都不是大病呀?我明明就觉头晕睡不好觉,胸闷难过,到了你们嘴里,竟然没什么大病!哼!竟然比不过一位民间医馆的大夫!要是贻误了本宫的病情,我让父皇抄了你们的家!” 接着就听到有人跪地地声音,还有一迭声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容毓飞站在外间听了,偷偷抿嘴乐了,然后轻手轻脚一转身,出了步瑶宫。 晚间当容毓飞将此事说与江月昭听时,江月昭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现代医学词汇:被害妄想症!不过她只是笑笑,没有说出来---估计说出来了,容毓飞也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吧? 朱尔玲果真是怕死的,对井大夫的话深信不疑,安安静静地窝在步瑶宫内养她的肝火旺盛之症,有几日没出来了。那日来的太医被斥后,估计是回太医院将此事说与同僚听了。宫里再有太医来请脉,口径惊人地一致:公主虚火伤肝,需要静养。 一时之间,宫里的滋养补品,源源不断地送到容府中来。公主的皇家亲戚,有些平时就爱巴结着朱尔玲的,此时也探望殷勤。容府之中又添一件忙乱事项。 不过容家地主子们倒不以为意。只要这位小公主不出她的步瑶宫,让他们忙点儿,他们也是情愿的。想想公主刚嫁进容府那几日,三不五时地在府内转一圈,隔三差五地就会有人被掌嘴,有人被杖责。至于喝骂几句,那都是家常便饭,算不得什么了。 江月昭每日晨间,都会带着周福珠和赵灵儿,去步瑶宫请安。朱尔玲养病期间,大概听了井大夫“莫动肝火”的劝言,没有再向江月昭发难,也没有再难为两妾室。 请了安,从步瑶宫出来,她第一时间就是去老太君房中,看自己的两个儿子。她出月子已经有几日了,按理孩子应该接回自己身边了。可是看到老太君那样地宝贝两个曾孙,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地手心怕摔了,时时不错眼地瞅着,她就不忍张口提接孩子的事了。 她自己想孩子,可以经常到老太君房里,甚至赖上一天不走也没关系。要是孩子回了苍芜院,老太君就不方便整天呆在那里哄孙子玩了。她不忍心剥夺老人家含饴弄孙地这点儿乐趣。 那日,当老太君心不甘情不愿地提起:“小昭,你也出月子了,孩子该接回去了。” 江月昭马上回答:“小文和小武跟着老太君,我是最放心地。我年轻,没有养育孩子的经验,接回去了,怕也要时常来麻烦你老人家,不如就在你这里养着吧。” 老太君听得此话,眼泪都要下来了:“好!好!小昭真是好孩子,知道我们这些老人家地心思。” 自那以后,老太君把照顾曾孙当成唯一的事业了,家里的事完全撒手不管了。有人拿事情去请示,她就会说“去问太太”,或者说“去问大少奶奶”。 因此,江月昭才出月子没多久,竟担起了大半的家事,忙碌了起来。 那天,江月昭正坐在库房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婆子们清点库里的夏衣用料,就见宝菊急急地走了进来:“大少奶奶,三姨奶奶怕是要生了…您…”她胆怯地说到这里,也不知江月昭会不会去瞧瞧,就停了下来。 “怎么这样早?”江月昭听了,赶紧站起身来,往屋外走去,“这还未足月呢。” 宝菊一见大少奶奶动身了,舒了一口气,小声地回道:“怕是三姨奶奶最近惊怕忧心,动了胎气呢。” 江月昭听了,心下明白---八成是让杜小翠那件事给吓的。 “去请大夫没有?”“没有…先请您的示下,再…”宝菊怯怯地应道。 “糊涂!”江月昭真是生气了,“两条人命的事情,还不快去着人请大夫?” 宝菊赶紧应了,跑颠颠地找人去了。 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一百一十五章再添一丁 江月昭来到芳萝院的卧房中时,就见赵灵儿躺在床上,痛苦地哼着,额头已经冒汗了。 “多久了?”江月昭问一旁侍候的婆子。 “也没多久,见疼就去回您了。瞧三姨太太这样子,怕是很快要生呢。”婆子回道。 江月昭听了,走到床边,对赵灵儿安慰道:“大夫和稳婆马上就到。你别慌,深呼吸,疼痛会轻缓一些。” 赵灵儿听了她的话,费力地作着深呼吸,却仍然不时地发出忍痛地哼声。 江月昭心知这是一个女人生产必经的过程,她也帮不上什么忙。换作周福珠,她也许会上前去握着手,安抚一番。可是对赵灵儿,她终究是拿不出这种心思来。 于是她吩咐妥下人们去做一应的准备工作,就捡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静等着大夫和稳婆的到来。 不消片刻,老太君和容夫人就赶过来了。两人上前瞅了瞅赵灵儿的情况,除了一番言语安抚,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坐下来等着。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大夫和稳婆都赶到了,卧房内开始忙碌起来。老太君等人也被请出内室,到外间等着去了。 江月昭临出去前,问稳婆道:“她这还未足月呢,会有危险吗?” 稳婆上前在赵灵儿的肚子上一通摸捏,回头对江月昭说道:“情况还好,我会尽力的。” 江月昭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众人在外间等着。就听得内室赵灵儿呼痛的声音越来越响。江月昭自己刚生产不久,知道那种疼痛有多么撕人心肺,不由地轻叹了一声。 老太君和容夫人也许是因为有江月昭那次地经验,也许是因为对赵灵儿的感情毕竟差一些,总之两人面上沉静。不似江月昭生产时那般慌张。 不出一个时辰,一个稳婆从内室出来,满面忧色:“生了,是位小少爷。” 老太君和容夫人听说是男孩儿,面上还是忍不住一喜,又一瞅稳婆的脸色,方觉不对。 还是江月昭反应快一些,她问稳婆道:“怎么没听到孩子的哭声?” 稳婆叹一口气说道:“小少爷到底是未足月。拍了半天,也没哭出来。” 老太君一听急了,抢上前问:“怎么样?还能养活吗?” “大夫正在想办法。”稳婆回道,“还有,三姨太太…大出血了呢。” 三人一听,都愣在那里---产后血崩,是女人最难过的一道鬼门关,能从这道关口转一圈,又活回来地女人,真是少之又少。。。 “主子们且莫慌张。三姨太太吉人天相,会好的。”稳婆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安慰之语,就又进去了。 容家三位女主子相互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回到座位上坐了下来。 江月昭此时发觉,自己心中竟有一些担忧。原来无论她曾经怎样地怨恨过赵灵儿,都还未到恨不得她去死的程度。 等待期间,容毓飞得了信儿,回来了。他进屋后询问了一下情况,就皱着眉头坐在那里,看不出心中在想些什么。 约摸过了一刻钟的时间,就听产房内传出一声弱弱地婴儿啼哭的声音。紧接着。刚才那位稳婆高兴地走出来:“给主子们道喜了。真是神灵庇佑啊,三姨太太吉人天相,止住了血崩,小少爷也哭出来了,刚才憋得涨紫的一张小脸儿,现下也红润起来了。” 外间正忧心的几个人。听了这话。舒出一口气来。老太君最先起身,往内室走去。容夫人见了。也跟了进去。容毓飞看了看江月昭,江月昭对他一笑:“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卧房内,赵灵儿惨白着一张脸,静静地闭目躺在那里,没有丝毫生气。江月昭瞧了她半晌,将目光转向容夫人怀中地小婴儿---他真是太小了,象一只小猫一样,稳婆刚才所说的脸色红润,也不过是想说他脸上有了丝儿活气儿而已,事实上那张皱巴巴的小脸儿上,仍然透出微紫的气色来。 “这孩子…可养得活?”老太君担心地问大夫。 “未足月,是弱了些,只要精心的调养,还是活得下来的。”大夫回老太君道。 “辛苦大夫了,给开个调养的方子吧。”江月昭边说着,一回头,瞧见床上的赵灵儿虽然闭着眼睛,却有两行泪水顺着面颊,流了下来。 江月昭瞧着她,又看看容夫人怀中的孩子,心情复杂,半晌说道:“母子平安,这样最好。”然后她转身走了出去。 老太君和容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愣怔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容毓飞并未跟出去,他只是皱了一下眉,又继续跟大夫说着话,接了方子,打发下人去抓药后,又给大夫和稳婆封了赏,送出门去。 再回到赵灵儿地卧房,他立在床头,缓声对闭目养神的赵灵儿说道:“你放心,我会保你和孩子平安无事的。” 步瑶宫内,宛娘正在将赵灵儿生产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给朱尔玲听。 当朱尔玲听到生了一个儿子,并且活下来了地时候,心中无名火“腾”地就烧起来:“哼!我这才过门几日?就生出三个儿子来了!一个一个向我示威不成?走!我们看看去!” “公主稍安毋躁。”宛娘赶忙拦住她,“老太君有话,三姨太太产后大出血,身体虚弱,需要静休,三日内都不必去探望了。” “我还需要听那个老太太的话吗?我是公主!我说可以去就可以去!快给我更衣!”朱尔玲此时完全忘记了井大夫“莫动肝火”的忠告,挣开宛娘的手,就要下地更衣。 两位宫侍一瞧她这架势,心知真要让她去了,非出事不可。于是两人一齐上前扶住她,宛娘再劝道:“听说那位三姨太太,大出血后一直昏迷着,未醒过来呢。公主此时去了,找谁撒气去?这事不急,公主还是先安心养病吧,来日方长呢。” 朱尔玲一听人还昏迷着呢,觉得去了也无趣,方才作罢。 不过她终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心烦意乱地过了两天,第三日一大早儿,她早早地起了床,直奔芳萝院而去。 求粉红票票!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一十六章产后惊吓 自从杜小翠被配出去后,赵灵儿就一直处在一种惊恐难安的状态之中。焦虑象一只只小虫子一样,时刻噬咬着她的心,以致于她终是没有捱到孩子足月。 虽然大夫医术高明,将她从血崩的鬼门关口拉了回来,可是早产再加上大出血,还是大大地损伤了她的身体---她得了产后风。 虽然是五月艳阳天,春暖花开的时节,可是芳萝院的卧房内,却拢着火盆。伺候的丫头婆子一个个热得只穿着夏衣,还满头满脸的汗。再看床榻上的赵灵儿,身上搭着两床被子,仍然冷得牙齿打颤。 “怎么这样冷,宝菊,再去拢个火盆来。”赵灵儿用虚弱的声音吩咐着她的丫头。 “噢。”宝菊简直都要哭了,再拢一个火盆,这屋子里还能呆人吗? “天哪,这屋子里怎么这样热?”朱尔玲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她刚踏进卧房两步,就又扇着手中的帕子,退了出去:“快把那个火盆撤出去,要热死人吗?” 自己的主子要加火盆,这位公主要撤火盆,宝菊一时不知怎么好,手足无措地立在地中央。 “还不快端走?要热死本宫吗?”朱尔玲杏目圆瞪,喝斥屋子里的下人们。 一个婆子赶紧应了一声,将火盆端了出去。床上的赵灵儿,此时也顾不得冷了。朱尔玲的声音听在她的耳朵里,如闻炸雷,惊得她心胆俱裂。她仓惶地从床上支起身子:“见过公主。” “嗯。”朱尔玲轻哼一声。算是应答。她此时已经走到了赵灵儿地床前,拿眼打量着这个女人:只见她一脸的病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目光黯然。头上包一条蓝地碎花儿的棉布巾子,从巾子边缘散落下来的碎发,枯糙无光。 朱尔玲鄙夷地撇了一下嘴,又将目光移向她身侧的那个襁褓。襁褓中地小婴孩,经过两天的全力调治,面色已经好看了许多,只是仍未睁开眼睛,身量小得象一只小猫。 “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样小的吗?”朱尔玲一边说,伸手就将孩子抱了起来,凑近眼前仔细打量着。 赵灵儿见她抱起了孩子,一颗心顿时提到嗓子眼儿了。她紧张地盯着朱尔玲抱孩子的手,颤声回道:“回公主,妾身早产,孩子还未长足身量呢。” “我说嘛,象只小病猫,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呀?”朱尔玲嘴尖牙利,毫不留情。 赵灵儿苦笑一下。没有接话。她可没有胆量顶撞这位小公主。她此时只能全神戒备地盯着朱尔玲的手,怕她手中有个闪失,抱不稳孩子。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朱尔玲正欲抱着孩子,捡一张椅子坐下来。()谁知她刚一转身。突然一声尖叫:“哎呀!尿了!”然后双手一松,退后一步,拿着帕子开始在身上擦拭拍打起来。 可怜那襁褓中的小婴儿,从朱尔玲的手中滑落下来,直直地往地上跌去。 此时屋内的下人们,惊得尖叫一声,就呆在原地不会动了。到底宛娘和辉娘是练家子,反应不同于普通人。两人一齐飞身扑了上来。在襁褓接近地面地刹那,伸手将襁褓抄了起来。 而赵灵儿早在朱尔玲松手那一刻,连声尖叫都没有发出来,就惊厥地晕了过去。 朱尔玲没事人一般,皱着鼻子在身上一边乱擦,一边不耐烦地吼道:“哎呀。这是什么味道?太难闻了。脏死了,快回去给我更衣!” 说完。一阵风似地冲出卧房,走了。 宛娘和辉娘互望一眼,摇了摇头,将孩子交给尚在惊愣之中的宝菊,随着朱尔玲回步瑶宫去了。 一屋子的下人,愣怔了半晌,方才回过神来。有人赶紧过去扶起赵灵儿,一边喊着“三姨奶奶”,一边掐她的人中。有人跑出去找容夫人去了,还有人急着查看孩子可安好。屋内顿时一阵忙乱。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容夫人和江月昭急急地赶了过来。此时赵灵儿,已经被下人们掐人中给掐醒了。只见她满脸惊恐,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口中喃喃地嘟囔着:“我的孩子,谁也不许碰我的孩子…” 宝菊上来哭着说道:“太太,大少奶奶,三姨奶奶抱得那么紧,孩子都要憋死了,我们谁都要不下来,快想想办法吧。” 容夫人听了,皱了一下眉头,然后慢慢地凑上前去,缓声对赵灵儿说道:“灵儿,我是太太,你瞧仔细了,你抱了半天了,该累了吧?来,让我看看我孙子,长胖点儿没有?”说完,欲伸手去接孩子。 “不要!”赵灵儿发出一声尖叫,紧紧地将孩子箍在怀里,慌乱地往床内挪着身子,“不要,谁也不许伤害我的孩子!” 江月昭见此情景,心知再这样下去,孩子真会被她勒死,她当机立断,回头吩咐宝菊和一位伺候的婆子:“去把孩子抢下来。” 两人听了,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江月昭。江月昭厉声说道:“孩子要被勒死了!快去抢下来!” “噢。”宝菊醒过神来,几步跳上床,去抱赵灵儿手中地孩子。赵灵儿哪里肯撒手?哭叫着抱得更紧了:“别抢我的孩子,别碰我的孩子!” 另一位伺候的婆子,赶紧上前帮忙,伸手摁住了赵灵儿地肩膀。宝菊得了空儿,使劲地掰开赵灵儿的双臂,终于将孩子抢了下来。 那赵灵儿在孩子离开怀抱的瞬间,一声尖叫,又晕了过去。 容夫人赶紧上前查看孩子的情况。只见小家伙紧紧闭着眼睛,极不舒服似地拧着眉头,面色微微发紫。容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仍是未哭出来。 “快,快去催请大夫!”到底是自己的孙子,容夫人见孩子这样,心急地吼道。 好在没一会儿,大夫就赶来了。一番施针抢救,婴儿的小脸儿总算恢复了血色。再拍他,也会哼一哼了。容夫人这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转身又去忙活赵灵儿。 那赵灵儿本来生产时失血过多,产后又中了风,此一番惊吓,彻底摧垮了她。她醒来后,只是神情萎顿地躺在床上,浑身因为发冷而打着颤抖,目光虚无,一语不发,竟然不记得再要孩子了。 容夫人见她这样,暗自叹息,回头望着襁褓中那可怜的小婴儿,发了会儿怔。 江月昭走上前来,跟容夫人商议道:“太太,看三姨奶奶这样,是照顾不了孩子了。不如把孩子抱到福珠姐姐那里,让她照看吧。福珠姐姐心细,又有经验,应该可以放心。” 容夫人思量了一下,然后叹道:“唉!也只能如此了。” 于是吩咐丫头和奶娘收拾了孩子要用地东西,往周福珠屋里送去。 手中有粉红票的亲们,请支持一下小喜哦,谢了!嘻嘻..... 第一百一十七章出言警示 那天傍晚,当容毓飞回到府中,听说了白天发生在芳萝院的事情。他二话没说,阴沉着脸举步就要往步瑶宫而去。 江月昭心知这事他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自己也不好做阻拦,可终究是担心他过于莽撞,跟公主闹到不可收拾。于是她追上去拉住容毓飞,小心地叮嘱道:“相公切莫过于激愤,不可跟公主闹翻,说话要留有余地,知道吗?” 容毓飞望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继续往外走去。 当他满腹气闷地来到步瑶宫时,正赶上朱尔玲在用晚膳。一众宫婢围着一张桌子,侍候她一个人吃饭。她面前是一张硕大的楠木雕花大方桌子,上面摆满了各式精美的菜肴。容毓飞拿眼大略一扫,估摸着有三十几道菜的样子。其中只有几道菜,有动过筷子的迹象。 容毓飞不禁皱起眉头。容家虽是豪门,可是老太君和容夫人向来持家俭省。这样的一桌子菜,在平时是容家全家一顿饭的标准。 那边朱尔玲正吃着饭,一抬头就看到容毓飞蹙着眉站在门口。这是成亲以来,她第一次见容毓飞主动踏足她的步瑶宫,心中不由地一阵欢喜。她起身迎上去:“飞哥哥来了?用过晚饭没有?” “你自己吃吧。”容毓飞答非所问。。。“你吃过了?”朱尔玲失望地看着他。 “嗯。”容毓飞含糊地哼一声,算是回答。 朱尔玲整张脸都垮下来,回头吩咐宫婢道:“把晚膳撤了吧。我也没什么食欲。稍晚给我煮一份桂花羹来。” 然后她上前拉起容毓飞的手:“飞哥哥你来的正好,今天皇后给我送了好多宫花过来,你来帮我瞧瞧,哪种好看一些?” 一边说一边拉着容毓飞往寝房走去。 容毓飞此时对她真是气愤到无语---这个女人,刚刚在白天妄图摔死他地孩子。这会儿竟然可以没事儿人似地,拉着他去欣赏什么宫花?她当别人的命是什么? 他手下微一用力,就挣脱了朱尔玲的牵扯,自顾走到一边,捡了把椅子坐下来。 朱尔玲见他面色不善,凑近问道:“飞哥哥,谁惹你生气了吗?告诉我,我替你收拾他。” 容毓飞此时已经被她气得想要发笑。他出声问道:“听说公主白天去芳萝院了?” “是啊,”朱尔玲脸色都未曾变一变,“我听说三姨奶奶生了个儿子,想去道贺呢。谁知那孩子竟然在我身上尿了,真是脏死了,我长这么大,还未遇到过种事呢。”说完还皱了一下鼻子。 容毓飞看着朱尔玲,心中在想:这是怎么样一个女人啊,说她聪明吧,她做事向来横冲直撞。一副不管不顾地派头;说她莽撞吧,看她此时竟然将自己的心思隐藏得这么好,仿佛白天真是她受了莫大委屈似的。 他不欲再陪着她转圈圈,于是直接说道:“公主千金之躯。自小千人疼万人爱,想来不会懂得如何照顾小孩子吧。今后家里地小孩子,公主还是不要接近为好。我怕公主今儿摔一个,明儿扎一个。我们家的孩子虽比不上你们皇家子嗣金贵,但终究也是容家的宝贝,爹娘的心头肉,伤了哪个都不好。” 朱尔玲一听这话,眉梢登时立了起来:“飞哥哥这是何意?你这是在说我有意要害容家的孩子吗?” 容毓飞也没客气。冷哼一声道:“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我只希望以后不会再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三姨奶奶的孩子,虽是庶出,可也是容家的骨血,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坐视不理地。” “放肆!”朱尔玲习惯性地脆喝一声。想了想。又怕真的因此惹恼了容毓飞,就放缓了口气。只是仍然嘴硬道:“我没有究她们母子一个亵渎公主的罪名,已经是格外开恩了。你去宫里问问,宫里哪个孩子敢尿在本宫身上?早拖出去杖毙了…” “这里是容府,不是皇宫!”容毓飞拦住她的话,接道,“在这里,莫说是容家的孩子,就是下人,也从来不会被随便拉出去杖毙的!希望公主记住这一点,别把容府变成你的皇宫!” “你…你…你敢这样说本宫?”朱尔玲被呛得不知说什么好,气乎乎地指着容毓飞。 “公主要想在容家继续呆下去,就请安分一些吧。要是你觉得容府不如皇宫好玩,大可以回过皇上,让他老人家接你回宫。我话止于此,请公主三思,告辞!”说完,站起身来,欲往门外走去。 朱尔玲一见他要走,冲上去扯住他的衣袖:“你来就是要教训我的吗?为一个妾生的庶子?你就这样跟本宫说话?还反了你们了!你给本宫说清楚!” 其实从她地本心,只是不希望这么轻易放走容毓飞,想把他留下来,只是她骄横惯了的,说出口的话,就变成这样了。 容毓飞根本没兴趣去体会她的心思,只是见自己地衣袖被她拉扯着,心中着恼,微一振手臂,就将朱尔玲震了开去,直直地跌坐在身后的一把椅子上。他抬腿几步就跨出了屋子,往步瑶宫外而去。 朱尔玲跌在椅子上,半晌没回过神来。只到容毓飞的脚步声消失在门外,她才“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容毓飞出了步瑶宫,往苍芜院方向走了几步,想了想,又转过身来,向芳萝院走去。 当他进了赵灵儿的卧房,看到床榻上的那个女人,就觉得心被揪了一下:她曾经是那么风情妩媚的一个女人,喜欢穿金戴银,整日里精描细画,如今已经完全找不到她往日光鲜的影子了。看她此时,就如初冬枝头的最后一片枯叶,枯黄而凋敝,蜷在两层棉被里,瑟瑟地发着抖。 他走过去,坐在床头,轻声唤道:“灵儿。” 赵灵儿木然地转过眼珠,瞅了瞅容毓飞,半晌方才认出来他来,她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苍白地手,抓住容毓飞的衣襟,虚弱地恳求道:“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容毓飞心头发酸,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给她掖好被子,说道:“孩子没事,福珠照看着呢,你放宽心,好好养身子吧。” 赵灵儿听了,仿佛是松了口气一般,闭上了眼睛,两颗泪珠从她紧闭的眼角,滚落下来。 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一百一十八章积极施救 容毓飞见了此时的赵灵儿,心中酸涩复杂。纵然她往日有千般错处,纵然她待人小气刻薄,毕竟当初是自己招惹她。如果她没有进容府,说不得现在还是万翠楼的头牌清倌,每日饮酒欢歌,也未尝不比现在的日子好。 他在芳萝院门口默默地站了好一会儿,想起了自己那个尚未睁开眼睛的小儿子,又往周福珠房中去了。 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传出来周福珠轻柔的声音:“来,乖乖,换了尿片,咱们好清清爽爽地睡觉喽…” 他心中一热,推门进去,见周福珠正和奶娘一起,给小孙少爷换了尿片,重新包在襁褓里呢。 众人见了他,都起身施礼。他摆摆道:“你们继续做事,我来看看孩子。” 周福珠听了,赶紧将孩子抱起来,送到容毓飞面前,笑着说:“大少爷你瞧,小家伙今儿睁开眼了呢,不过他现在还瞧不见你。你看,脸色也红润多了。” 容毓飞伸手接过襁褓,仔细瞧着自己的小儿子。只见他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反复抿着小嘴儿,好象要找吃的一样。一张小脸儿也不似刚生下来时那般皱皱的,已经开始饱满红润起来。 他感激地看了一眼周福珠:“福珠辛苦了。” 周福珠温和地笑了:“大少爷这是哪里话?照顾自家孩子,是福珠份内的事。再说了,我也喜欢小孩子呢。他今儿傍晚睁开眼睛。()把我高兴坏了呢,呵呵…” 容毓飞想了想,又说道:“等过些日子,再长壮实些了,就抱去给灵儿看看吧。让她见了孩子。兴许病也好得快些。” “是。”周福珠应了一声。 三处转下来,待容毓飞再回到苍芜院时,已经是起更时分了。 江月昭已经洗梳更衣,正坐在烛光之下,翻着一本什么。容毓飞靠近她,揽住她的肩,轻声问道:“小昭看什么呢?” “今儿小丁把善水基金地帐送来了,我翻翻看。”江月昭没有回头。继续翻着帐,“还是相公有办法,帐上的现银已经这么多了。” “有那么多孩子要养,没有进项怎么行?”容毓飞也凑近,扫了一眼帐本。 江月昭回头,正对上他的脸,情不自禁地就在他的面颊上吻了一下。容毓飞这一晚上的纠结烦乱,顿时被她吻得烟消云散。 他低下头凑上她地唇,想给个热烈的回应。江月昭轻笑着伸手挡住了:“快去洗洗吧,累了一天了。” 容毓飞没法。只得起身,吩咐丫头们去打热水。 “你都去看了?三姨奶奶怎么样了?孩子好多了吧?”江月昭跟在他身边,问道。 “孩子…福珠照顾得很好,傍晚时睁开眼了呢。灵儿…不太好的样子。看了我半天才认出来。”容毓飞叹了一口气。 江月昭听了,想了一下,说道:“赶明儿让井大夫带着暖春堂的几位老大夫一起来家里,几个人会诊,总能商量出个好办法。” 容毓飞没想到江月昭会这样说,心中又感激又欣慰:“小昭…” 江月昭轻微动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如今是做娘的人了,体会得做娘的那种心思。况且…小孩子没了亲娘。很可怜的。” 容毓飞上前揽住她,想要表达些什么,又觉此时说什么都显矫情,便只将她搂在怀里,用下巴抵住她的发顶,轻柔地蹭着她地发丝。两人都静默下来。没有再说话。 第二日。遵照江月昭的吩咐,井大夫领着暖春堂几位行医多年的老郎中。齐集芳萝院,欲为赵灵儿找到一个妥当的治疗方案。 几位郎中分别为赵灵儿请过脉后,聚在一起好一顿商量。 江月昭、容毓飞陪着容夫人等在外间,半晌也不见井大夫出来,心中便知情况不妙。待井大夫终于从内室走出来了,却看见他一脸的忧心无奈。容毓飞起身迎过去:“井大夫,你看可有得救?” 井大夫摇了摇头,沉声回他:“油尽灯枯,心神耗空,不好办哪。” 容夫人有些疑惑,便问:“油尽灯枯?怎得这般严重? ”井大夫习惯性地捋了把额下白髯,无奈地咂了一下嘴:“只是产后血亏过多,倒没什么,再加上个产后中风,也还救得。现在三姨奶奶是受了过度的惊吓,而且…”井大夫说到这里,顿住了,拿眼扫过屋里的三位主子。 容毓飞见他这样,催道:“井大夫不必顾虑,但说无妨。” “嗯…刚刚几位同僚都说,三姨奶奶的忧症怕是在怀着孙少爷时就有的。” 井大夫此言一出,容家三位主子同时想起了那大半年的禁足,不由地面上微赭。 容夫人拿帕子掩了下嘴角,调适了一下尴尬地情绪,问井大夫道:“难道就找不一个好的方子,救回她的命吗?”“方子嘛…也不过就那些,医得了病,医不了心。倒是刚才李郎中想起一种药,兴许救得了三姨奶奶。” “什么药那么神?竟然比井大夫的方子都好用?”江月昭问。 “金脉丸。”井大夫吐出三个字。 容毓飞是习武之人,自然晓得金脉丸地来历。江月昭因为去年医救游在龙的缘故,也知道这金脉丸。唯有容夫人一头雾水,懵懂地问:“什么药?很金贵吗?我们家还买得起吧?”待井大夫向她解释了金脉丸的来由,她才沉默了。 “这药我倒是有一丸,去年表兄受伤的时候,从太子那里讨来的。一粒可够?”江月昭问道。“不够,总须连服三日,方能护得住三姨奶奶的心经。” “还需要两丸…”容毓飞略一沉吟,抬头对容夫人说:“不如我明日亲自到苗太医府上,看看可能讨来两丸。” “不妥,你和三姨奶奶的事,之前传得满京城皆知。如今你亲自登门为妾室讨要如此贵重的药品,怕传出去,外人会说三道四,到时候…你将小昭置于何地?先想想其他办法。”容夫人到底是偏心地,此时仍在为江月昭打算。 江月昭听着二人的对话,低头沉思着:如果朱尔衡手上还有这种药的话,她上门讨要,他一定会给。只是…难道为了屋里那个女人,她要再一次去利用另一个男人对她的情意? 此时井大夫听他们在讨论这种家事,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江月昭犹豫再三,最后对容夫人说:“太太,还是我去拜访一趟太子妃吧,兴许太子府上还有这种药呢。” “不许你去…”容毓飞本能地反对,语气不太好。 江月昭一听就火了,站起身来:“你当我爱去不成?我还懒得动呢!你自己想办法吧!”说完便甩袖离去。 容夫人叹一口气,也站了起来:“飞儿,让小昭去给她求药,总比你亲自求要好听一些,你怎得这么糊涂?”说完,便追着江月昭出去了。 当日用过午饭,江月昭便乘一顶小轿,出了容府,往太子府去了。 手中有粉红票的亲们,支持一下小喜吧,谢喽! 第一百一十九章默默关切 所谓的太子府,其实还是原先的庆亲王府。朱尔衡将户部拨给他建造府邸的银两,充了饷银,又置办了冬衣,支援了西北战事。仅此一举,就为他在军中赢得了很好的声望。 不过这些都是朝堂上的事,与江月昭无关。 此刻她正坐在太子府的厅堂之上,静静地等待着的太子妃的到来。 她很庆幸,朱尔衡这个时辰不在府中。否则她见了他,还真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自己在情感上那么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却总是在事务上有求于他,这种状况,让她颇觉尴尬。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子妃宋暖玉在几个侍婢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内堂:“让淑德夫人久等了。”声音清脆明朗,闻之令人内心舒爽。 这位太子妃是右金吾卫大将军宋虎良的嫡出长女,人都说将门出虎女。太子妃虽然说不上是虎女,但自幼家风熏染,性子也是直来直去,率真自然。 头些日子在孝文和孝武的满月酒上,宋暖玉出言相助,让江月昭对她产生了极大的好感。因此在家里说到药的事,她就想到,也许不用跟朱尔衡开口,跟太子妃说也是一样的呢。 江月昭见宋暖玉进来了,便起身上前欲施礼。宋暖玉一把拉住她,说道:“罢了!都是自家人,礼就免了吧。” 江月昭听了,直起身来,笑着说:“谢太子妃。” 宋暖玉在主位上坐下来。()让了茶,对江月昭说道:“小昭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这次来,有事吗?” “是有一事相求。”见她问得直接,江月昭也没再兜圈子。便将赵灵儿等药救命的事,向宋暖玉讲述了一遍。 “这个裕平,简直就是作孽!”宋暖玉气愤地一拍桌子,“庶妾不是人吗?庶子不是命吧?她越来越嚣张了,竟然如此轻贱人命!有父皇给她撑腰,她就无法无天了!等到…”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要失言,赶紧住了口。 江月昭知道她要说什么。心中想乐,赶紧举起茶盏,做势喝茶,掩饰了过去。 宋暖玉自己也拿帕子掩了一下嘴,方说道:“你家那个三姨奶奶地事,我早就听说了。按说这样的女人,我才懒得理她死活呢。不过这件事,终究是我们家那位小蛮女造的孽。今儿又是妹妹你开的口,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府上原先倒是存着五颗金脉丸,去年太子一位江湖朋友受了内伤。送去了两颗,现在还有三颗。妹妹只求两颗,还给我留下一颗,呵呵…” 江月昭听了她的话。心虚地汗都要流下来了。原来太子妃并不知道,去年那两颗药,也是给了自己。既然朱尔衡不说,自己也别揭这个底了。于是她起身施一礼:“如此多谢太子妃殿下。” “你看你,又来了。。。”太子妃虚扶她一把,吩咐旁边地一位侍婢去取药,自己就陪着江月昭拉起了家常。 待药取来了,江月昭又稍坐片刻。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太子府,未行多远,江月昭正坐在轿子里闭目养神,轿子却突然停落了下来。她刚想掀轿帘看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小秋在外面轻声提醒她:“小姐,太子追来了。” 她听了。心中暗叹一口气。思量了一下,还是掀开轿帘。走出了轿子。 抬头一瞧,可不正是朱尔衡拦在前面吗?他就那样端坐在马上,将马横在了街道中央,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再看那匹马,“突突”地打着响鼻,显然是刚才跑得很急。 江月昭只得上去见礼:“太子殿下。” 朱尔衡一撩袍摆,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她面前:“我听说你到我府上了,便急急地赶了回去。结果门房说你刚刚离开。怎么不多坐一会儿,用了晚饭再走?” 江月昭听了,心中暗想:我去求见太子妃,也没说要见太子啊,怎么还有人去禀报他这事儿呢? “家里有人等药救命呢,不免心急了些。下次再去府上叨扰吧。”江月昭嘴上客气道。 “…”朱尔衡一时心急才追了上来,说完刚才那几句,便想不起来再说什么了,他看了看江月昭身边的人,咬着嘴唇思量半晌,才接着说道:“我有事与淑德夫人说,不知可否陪我走一段呢?我们边走边说。” “谨遵太子吩咐。”江月昭没法,只得应下来。 小秋和跟来的轿夫,听太子这样说,都自动退到十丈开外。朱尔衡牵着马,往前走去。江月昭微提裙裾,跟了上去:“不知太子有何事?” 朱尔衡侧过头来看着她,眼中有掩饰不住的关切:“我很担心你,你最近过得好吗?” 江月昭听了,心中涌起一阵温暖。自从她因为那道赐婚的圣旨而重回容府之后,她心中其实一直都不快乐。一位与她对房的小公主,一位使劲手段生下她相公的孩子地姨奶奶,都是对她身体里那个现代灵魂的一种侮辱。为了容毓飞,她可以忍。可是忍下了这些事,她心中是极不快乐的。 她小心地将自己的不快乐隐藏起来,在容府中处之安然地做着她贤良的容大少奶奶。也许是她隐藏得太好了,竟然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开心,就连容毓飞也从来不曾问过她:“你过得可好?” 却是眼前这个男人,一个与她的生活无甚交集,连碰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的男人,在担心着她过得好不好。她被他的话勾起了心中地某些情绪,脸上有些怅然,眼角微湿。 朱尔衡见她半晌没说话,更加担心:“是不是不开心?尔玲欺负你了吗?还是…” “谢谢太子殿下关心,我过得很好。”江月昭收敛了情绪,笑着应他。 “我知道你性子刚强,这样任人摆布,必是不甘心的。况且尔玲又是那样一个刁钻的性子。要是我皇妹做了什么出格的事情,伤害到你,你一定来找我。父皇对我地话,还是能听进去几分的。” “我记下了,真有什么事,也少不了麻烦太子殿下。”江月昭心中有些感动,怕他再说出什么话来煽情,就转移了话题,“我刚才跟太子妃聊了好半天,太子妃人长得秀气,性子也好,我们两个很对脾气。我们还约好了,过一阵子一起去隆福寺上香呢。” “暖玉…是个好女子。”朱尔衡沉吟片刻,又说道,“可从你身上,总是散发出一种特殊的气场,是我抵抗不了的,我时时地会想起你…你…与别的女子大为不同,要是让我…” “太子殿下,”江月昭见他要跑题,赶紧出声阻止,“你看,容府快到了,我们走得还是挺快的,呵呵…太子就送到这里吧。” 朱尔衡的情绪,一下子就被打断了,他望着她微笑而坦然的面孔,叹一口气道:“好吧,谢谢你陪我走这一段。既然与暖玉聊得来,有时间就多去我府上坐坐吧。” 江月昭应下了,伸手招来身后跟着地轿夫,向朱尔衡拜别后,便赶紧钻进了轿子。 待她在轿中坐稳,听到外面一声:“起轿!”她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来。 求粉红票!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二十章田园童趣 苗家的金脉丸果然名不虚传,上次在游在龙身上大显神威,江月昭就颇觉神奇。这一次更是起死回生。 那赵灵儿眼见着神智越来越不清楚,水米不进了。连续三日服用金脉丸,再配合井大夫开的调养的方子,第五日便开始喝水进食了。 早产的小婴儿,在周福珠的悉心照料之下,也日渐胖乎红润起来,象一个小孩子的模样了。 保住了两条性命,终归是一件好事。容家上上下下都齐口夸赞江月昭,说她佛性慈心,以德抱怨。只有江月昭自己知道,她心里的芥蒂并未消除。她可以出于善良的本心,为一个将死的母亲求来救命之药,可并不代表她已经从心里冰释前嫌,原谅了赵灵儿以前的所作所为。 因此,她很少去芳萝院探望,对于赵灵儿的孩子,她也实在是拿不出太多的热情来。 而小公主朱尔玲,自从那日被容毓飞当面斥训之后,就完全忘了大夫“莫动肝火”的劝诫,心中憋着一股火气,到处找茬儿打骂下人。赵灵儿母子双双获救的消息,更是火上浇油,让她一股心火直烧到头顶,整个人都变成一个小火盆子,走到哪里烧到哪里。 容府的下人们吃了她的苦头之后,私下里想出来一个办法:派人轮流盯住朱尔玲的行踪,给大家报信,小公主到哪里,下人们能躲就躲,能绕就绕。躲不过绕不过的。也提前做好应付她的准备,免得被她打个措手不及。 这样一来,朱尔玲再到哪里,要么找不到人,要么找不到茬儿。邪火无处可发。步瑶宫里地物件成了替罪羊。没几日,宫里就又送来一批日常用品摆件,填补被她砸烂的用缺。 其实从江月昭现代人的思维来看,这位小公主有着严重的心理疾病。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人,肌体上地病疾尚还搞不太清楚,更遑论精神疾病了。大家都只当朱尔玲从小娇生惯养,有皇帝撑腰,性子刁蛮一些而已。 短短三个月之内。容家多出三位孙少爷,老太君有了重孙,就完全不管家事了。容夫人也大有逐渐撂挑子给江月昭的意思。内院里的事,有多半是找大少奶奶拿主意的,江月昭俨然已经是半个当家主母了。 她刚当家,很多事还不太上手,难免有些劳累。再加上日日须提防着步瑶宫里的小公主闹事,一日过下来,到了晚间,就是一副疲怠的样子。容毓飞看在眼里。心疼着急,不知该怎么帮她。 那日清晨,容毓飞练功回来,就跟江月昭说:“小昭。今天有什么事先放一放,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江月昭很惊讶:“有什么事?带我去哪里?” 容毓飞见她一副认真的表情,笑叹一句:“唉!你是忙晕了不成?哪里能天天有事?我带你去散散心罢了。” “噢,”江月昭放下心来,紧接着就是一阵欣喜,“相公,去哪里玩啊?有什么好玩的?” “没什么好玩地,去了你就知道了。”容毓飞宠溺地抚了一下她的发。 两人用了早饭。去向老太君请过安,告了假。老太君听说带江月昭出去散心,连声说好。 待二人出了容府,行了一段路,江月昭疑惑地问容毓飞:“相公,这条路…是去育孤院的吧?你要带我去看孩子们吗?” “也是。也不是。”容毓飞笑笑说。 “什么呀?这么神秘?”江月昭也乐了。不再追问。 半个时辰后,两人就到了善水育孤院。 推开门走进院里。先就听到一声喊:“爹爹来了!”然后“呼啦啦”从各个方向,涌出一群孩子,围拢上来,“爹”“娘”一通乱喊。 孩子们的吵闹惊动了容顺,他出来瞧见是大少爷大少奶奶来了,赶紧喊出自家娘子和小丁,一起来给容毓飞夫妇见礼。 那个叫宝妞的小丫头,挤到容毓飞面前,抱住他的大腿:“爹爹,牛牛哥说你有了娘亲,有了小弟弟,就不要宝妞了,是吗?” 容毓飞呵呵笑着将她抱起来:“你牛牛哥胡说,爹爹和娘这不是看你来了吗?” 江月昭也跟着乐了,回头在一群孩子的外围,看到了那个叫牛牛的孩子,一脸淡漠,好象话题的主角不是他一样,只是拿眼睛看着宝妞,怕她丢了一般。 江月昭扒开围在身侧的孩子,走到他面前:“牛牛,还认识我吗?” “娘。”牛牛侧头看了她一眼,虚应着喊了一句,又看向宝妞。 江月昭抿嘴乐了:“怎么娘没有宝妞好看吗?” 牛牛地脸“腾”地一下就红了,结巴说道:“不是…我怕她摔了…她总摔跤。” 江月昭更乐了---这小子!这么小就当自己是别人的保护神呢!她上前拉起牛牛的手,带他走进孩子群中,将宝妞从容毓飞怀里接下来,放到牛牛面前,笑着说:“交给你了,这下你该放心了。” 一群孩子开始起哄:“牛牛小相公!宝妞小娘子!牛牛小相公!宝妞小娘子!” 牛牛涨红着脸,就要跟这群孩子发作。宝妞拉住他的手,嫩声嫩气地说:“牛牛哥不理他们,宝妞就是你地小娘子,气死他们!”说完,还使劲跺了跺脚。旁看热闹的江月昭,早被这童趣的场面逗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了。 容毓飞见她如此开心,也笑了起来。 这时候李明琴边笑着边对孩子们大声说道:“早课时间到了,快去上课吧,去晚了,小心夫子打你们手心板儿哦。” 孩子们一听,顿时惊醒过来,向着学堂的方向一哄而去。 江月昭笑够了,拉着李明琴说道:“这些孩子太有趣了。你一天跟他们在一起,一定很开 李明琴笑着回她:“这些小兔崽子,气我的时候也很来劲的。这几天大少爷没来,天天向我吵着要爹爹。” “这些日子府里有事,来得少了。以后我和小昭会经常来。”容毓飞在旁边说道。然后他拉起江月昭的手,对容顺他们说:“你们不用陪着了,忙你们的事去吧。我带小昭去转转。” 几个人应了一声,各自走开了。 容毓飞牵着江月昭,往后花园地方向走去。 江月昭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着牛牛和宝妞的事,直到一大片新绿映入她的眼中。她发出一声惊呼:“菜园!”就挣脱了容毓飞的手,直奔那一片新黄嫩绿的菜园而去。 容毓飞张着被她挣开的手,笑着地摇摇头,追了过去:“喜欢吗“喜欢喜欢!”江月昭兴奋地说道,“这可比青丫婆婆地菜园子大多了。” 这一大片地后花园,容顺早就遵从容毓飞的吩咐,给改成了育孤院地菜园子了。十几亩地分成了十几畦的菜地,用一串红分别圈了起来,一畦春韭一畦青葱,一畦紫茄一畦红椒……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江月昭高兴地立在田头,想起小时候背过的一首诗:“一畦豆角二畦葱,淡菜三餐四季中。五六鸡鸭七步水,八坡九岭十面风。” 容毓飞见她兴致盎然,诗兴大发的样子,开心地乐了。 “相公,你怎么想起来在这里弄个菜园子的?”江月昭侧头问他。 “是你说的嘛,”容毓飞笑道,“有一次从青丫婆婆那里回来,你讲起她的菜园子,直说自己也想有一个。我这不就给你弄了一个吗?” 江月昭也想起自己说过的话了,心中感动,没想到她就是随意一说,容毓飞竟然记住了,还真给她弄出一个菜园来。 菜畦中有人在割韭菜,有人在摘瓜豆,估计是给孩子们准备午饭用的。江月昭回头冲容毓飞一笑:“相公,我们今天做一对村夫村妇如何?” 说完,提起裙裾就冲进了菜园中,抢过一人手中的筐,就往茄地里跑去。容毓飞看她被长裙绊得差点儿摔倒,高兴地哈哈大笑,也走进菜地里,帮忙去了。 有粉红票的亲们,支持一下小喜哦,拜谢! 第一百二十一章救人于水火 赵灵儿满月了。 她满月后出自己的屋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苍芜院给江月昭叩了三个响头,以谢她求药救命之恩。江月昭倒没跟她客气,端坐在椅子上受了她的拜谢。 虽然这次她从鬼门关口转悠一圈,又回来了,可是这一遭对她身体的伤害,却是任何灵丹妙药也补不回来的。此时的赵灵儿,再不复当年万翠楼头牌清倌的妖娆风情,只是一个满面病容的女人,脸色蜡黄,眼窝深陷,说不上几句话,就拿帕子掩口轻咳。 江月昭见她如此,心中不胜唏嘘。 按理赵灵儿生了一个儿子,虽是庶子,也该有个满月仪式的。可是未隔多少时日,有公主的成婚之礼在先,又有江月昭的双生子满月酒在后,到了赵灵儿这里,老太君和容夫人都拿不出太多的热情来再操作一次满月酒了。 因之前江月昭的双生子获太上皇赐名为“孝文”、“孝武”,容尚天便循着这个“孝”字,给赵灵儿的孩子取名为“孝康”,也是希望这个多灾多难的孩子,能够平安健康长大的意思。 孝康的满月仪式,容家自家人分了红鸡蛋,一起吃顿饭乐呵乐呵,也就过去了。 在刚得知赵灵儿怀孕的时候,老太君和容夫人就商议过,孩子生下来,不能让她养着,也是怕她性子尖刻,给容家养出个刁顽子孙来。 现下正好借口她身体不好,需要调养身体。就把孩子交给了周福珠来养着。 赵灵儿心中千般不舍,万般不愿,可终究是拗不过老太君和容夫人的意思,只得忍下了。她与周福珠原本甚少往来,现下因着自己的孩子在那里。一天总有大部分时间,腻在周福珠屋子里。周福珠本就心慈面软,体谅她做娘地心思,倒也没有什么脸色。 端午节到了,江月昭又是好一通忙碌。待过了节,她才得了些空闲。 那日午后,她歇了午觉,起来后拿着一本书往后花园走去。准备享受一个清清静静的下午,看几眼书。 春日午后的暖阳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温存惬意。池中水波粼粼,池边柳枝依依,和风习习,让人熏然欲醉。 江月昭倚在亭中的靠坐上,将书抱在胸前,闭着眼睛享受这难得和煦静谧。 “…拽着头发,拖到院子里打呢,当着好多人地面。” “唉!二姨奶奶真可怜。” “现在可不是什么姨奶奶了。就是韩娘子…听说那个庄头吃喝嫖赌,没有不会的。在外面喝多了酒,赌输了,回家就拿娘子出气。非打即骂。”“杜姨奶奶在容家时,虽不是什么正经主子,可过得也是富贵平安的好日子,怎么受得了这个?” “天天哭,听说眼睛哭出毛病来了。” 声音由远至近,再由近而远,从江月昭身后绕过去了。 江月昭听着,坐直了身子。心中不由地沉重起来---这是在说杜小翠了?这段日子府中事务繁忙,竟然忘了这个被配出去的姨奶奶了。听刚才过去那两个丫头的话,她应该过得很不好,时常挨男人的打骂呢。 想那小杜翠在容家时,虽然爱耍些小奸小滑,便总归说来。还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吧。就因为没有子嗣。就被那个小公主抓来立威,拉出去配了人。也着实可怜。要是那个男人对她好,倒也罢了,今天听这些话儿,她现在的日子可真叫一个凄惨呢。 江月昭越想越坐不住,最后书也不看了,站起身来走出后花园。 她先叫人去打听了韩富奎地住处,然后让小秋小冬封了五十两银子,便带着这两个丫头,坐着轿子出府了。 出了容府往西行,大约走了半个时辰,轿子便落了下来,江月昭听到小秋在轿外说:“小姐,到了。” 江月昭掀开轿帘走了出去,迎面便看到一座砖墙灰瓦的小院落,虽然有些朴拙,倒也干净清爽,可见这位韩庄头家里的日子还过得去。。。 小秋先几步上前,欲叫开院门。刚走到院门口,就听到院内传来一阵凶狠的叱骂:“烂货!臭婊子!还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姨奶奶吗?做个菜都不放盐,老子嘴巴都淡出鸟来了。” 紧接着一阵“噼哩啪啦”地乱响,象是什么东西被撞倒了。 “妈的!败家娘们!病秧子吗?推一把就倒?”又是一阵打骂的声音,夹杂着一个女人痛哭求饶的声音。 江月昭听出哭声是杜小翠的,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脑顶。她也不待小秋叫门了,直接上前,一把推开院门,跨进了院子。 只见院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涨红着一张脸,满面凶煞地跨在一女子地身上,左右开弓地扇着她的脸。 江月昭从未曾见过男人如此凌虐一个女人,她只觉得肺都要气炸了,抄起近在手边的一把竹扎扫把,几步奔过去,抡起扫把就往男人的头上砸去。 那位韩庄头正打骂地起劲,没有防备,头上就突然挨了这么一下子。他只觉得一阵头晕剧痛,待缓过劲儿来,“噌”地蹦了起来:“妈地!谁敢打老子?” 定晴一瞧,一位华服美冠的少妇,一手拄着扫把,另一手叉着腰,正满面怒容地瞪着他。 他一见江月昭那身穿戴,气焰就先矮了下来。又见杜小翠哀哀地跪在她面前,喊着:“大少奶奶救命!”心里就知道这位女煞星是谁了。 “你敢打老子?”话是接着这样说的,语气早就弱了下来。 “你敢在我面前自称老子?”江月昭厉声斥他。“我就打你了!你能怎么样?我不信我一个二品诰命夫人,打不住你个狗奴才!”说完,抡起扫把又横扫过去。 韩富奎本能一闪身,就躲了过去。江月昭一下子抡过去,没打到。心中火气更盛了:“狗奴才!你还敢躲?还不快跪下!” 韩富奎这才想起眼前是一位二品诰命兼四品郡主,赶紧跪了下来。江月昭拿起扫把,结结实实地在他身上招呼了几下子,方才解了心头恨。 那边小秋和小冬见自家小姐这个样子,觉得她有点儿失态,上前来抢下扫把:“小姐息怒,莫跟这个奴才一般见识。” 杜小翠此时见了救星,哭得更凶了。江月昭低头。见她青肿着一张脸坐在地上,钗发零乱,衣衫不整,心中一阵怜悯:“快扶她起来,去打盆水来给她梳洗一下。” 小秋和小冬应了,一个扶起杜小翠,让她坐到旁边一把藤椅上,一个打水去了。韩富奎跪在那里,早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心中只是忐忑。拿眼睛瞄着江月昭。 江月昭也不理他,搬了个小马扎坐在杜小翠面前:“小翠姐姐,你说,他是不是经常打你?” 杜小翠怯怯地瞅了一眼韩富奎。没敢吱声。 “有我在,你怕什么?你只管说实话。” 杜小翠这才点了点头。 江月昭又挪到韩富奎面前,厉声说道:“我告诉你,我最见不得男人打女人!今儿我打你几下子,是让你长点儿记性!以后再敢打我小翠姐,仔细我揭了你地皮!” 韩富奎被指着鼻子威胁,心中有些不服,哼哼着说:“您别忘了。我可是公主的人…” “公主的人又怎么样?”江月昭截住他的话,接着斥道:“再敢打小翠姐,我有地是办法收拾你!还不会惊动公主大驾,不信你就试试!” 韩富奎明白了她话里地意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当然相信,以容家的实力。收拾他一个小小的庄头还是轻而易举的。 “小的记住了。下次不敢了。”他心不甘情不愿地应道。 江月昭见他服软了,也缓下口气:“韩庄头。既然你和小翠姐凑到一起了,为什么不好好过日子呢?这样打来骂去,你就很开心吗?”韩富奎听了,低头不语。 江月昭从小秋肩上取下装银子地包袱,递给韩富奎,接着说:“小翠姐以前在容家,过惯了清闲日子,于家务一事上,怕是不太在行,你总要让她慢慢来。这五十两银子,你先收着,明儿去请个婆子回来,帮她做些家务事。只要你以后好好待她,过日子有难处尽管找我。” 一听有银子可拿,韩富奎地面上立现喜色,伸手接了包袱,一个劲儿地叩头:“小的谢谢大少奶奶,一切听大少奶奶吩咐。” “不过…要是再让我听到你打小翠姐…” “不会了!小地以后定当好好待她,大少奶奶放心!”韩富奎拍着胸脯保证。 江月昭见目的达到,也懒得看他那副奴才嘴脸。转过来坐到杜小翠身边,安抚几句,便要起身告辞了。 杜小翠从来没想到江月昭会来看她,更没想到她会给自己撑腰。她知道今日江月昭来这一趟,以后韩富奎怕是不敢再怠慢她了。 她心中感激万分,跪在江月昭面前,就要给她叩头。 江月昭让小秋扶起她来,又嘱了几句“好好过日子,有难处来找我”之类的话,便告辞回府了。 待她回到府中,已经酉时三刻了。 往常这个时辰,容毓飞已经回府了。 江月昭回到苍芜院,未见容毓飞的人影儿,便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大少爷还未回来?” 一个小丫头上前答道:“大少爷早就回来了。只是…步瑶宫那边来人,把大少爷请走了,听说宫里来人了。” 江月昭一听,心里“咯登”一下子。 求粉红票票哦!呵呵.....有票的亲们,支持一下小喜,谢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御旨强扭瓜 那日容毓飞回府,就有宛娘来请,说是宫里的海总管来了,请容毓飞过步瑶宫一趟,有事说。 容毓飞心中疑惑:海公公是皇上贴身服侍的太监,怎么会离了皇上身边,到容家来了呢?而且刚才从老太君那里回来,也没听她老人家提起,显然是未通报老太君,直接就去了步瑶宫的。会有什么事情呢? 他一边在心里划着问号,人已经到了步瑶宫。 待他进了屋子,抬眼一瞧,海公公倒是真的在屋里,只不过他是手搭拂尘,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他身前的椅子上,端坐着一个人,虽只是一身淡蓝色软绸便服,仍然掩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度---正是当今圣上明德皇帝。 容毓飞赶紧上前跪拜见驾,心中却忍不住吃惊:皇上未惊动容府的任何人,悄悄地就来了公主的寝宫,又特地召见自己,十有八九是为了公主的事。 明德皇帝面上倒还和气,让身边的人给容毓飞赐了座,又接着跟朱尔玲说些宫里的事。 “那日宁妃的生辰宴上,怡嫔跳了一支莲舞,满座皆喝彩,我倒没瞧出什么好来。比起玲儿的飞天舞,怡嫔的舞姿就显得拙笨得多。” “儿臣的舞,是专为父皇练的,只为父皇在国事繁忙之余,能有个消遣放松的节目。儿臣的舞姿倒不见得有多优美,只是父皇感受到了儿臣的这份心思,才觉得我的舞跳得比她们好罢了。哪日父皇想看我跳舞。只管让海公公来传。儿臣不能于国事上为父皇分忧,为父皇跳支舞消解疲劳,还是做得到地。”朱尔玲偎在皇帝的身边,十分乖巧的样子。 “嗯!好!玲儿最乖,嫁了人。也没有忘了父皇。”明德帝高兴地抚着她的头发。 “当然,父皇在儿臣的心目中,永远是排在第一位地。”朱尔玲微笑着,仰头望着明德帝。 “哈哈!永远排在第一吗?那你把驸马放在什么位置上?”皇帝笑着打趣她,一边拿眼扫向容毓飞。 容毓飞正惊异于在皇帝面前,朱尔玲那份乖顺讨巧,简直跟平日里那个飞扬跋扈的小公主判若两人。突然听到皇帝说起自己,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 “他…”朱尔玲看了一眼容毓飞。满脸委屈地低下了头,“父皇…” “父皇知道你的苦处,父皇这不是来了吗?你先出去一下,父皇跟驸马有话要说。”明德帝说到这里,脸色肃了下来。 朱尔玲起身说道:“儿臣遵旨。”语毕看了一眼明德帝,目中有泪光盈盈。 明德帝见了朱尔玲的眼泪,面色又肃然几分。 朱尔玲转身向屋外走去,经过容毓飞身边时,眉梢一挑,飞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容毓飞读出了她想要传达的意思:哼!敢怠慢本公主!走着瞧。 他心中不禁着恼:好嘛。父女两个联手演苦情戏码给他看呢,听听吧,“父皇知道你的苦处!”敢情容府平白多养一位小公主,被她弄得人心惶惶。鸡飞狗跳,到最后还是她有苦处了。。。 “驸马。”待朱尔玲出了屋子,明德帝跟容毓飞说道:“我今日便装前来,只是为了和你说几句话,此事就不必惊动其他人了。” 容毓飞口中应下了,心知他是觉得身为皇帝,亲自出面来管这些琐碎的事情,未免有失身份。所以便装悄然前来,不欲让他人知道。 “据我所知,驸马对玲儿甚是冷淡,无事绝不踏足步瑶宫,可是这样?”明德帝声音沉了下来,问容毓飞道。 容毓飞自从进屋见到皇帝。坐在那里就开始打腹稿。此时见他果真是为此事而来。便起身,恭敬地回道:“回禀皇上。公主身份尊贵,再加上前几日宫里御医也说过,公主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是以我不便叨扰。” 明德帝听了,将手中茶盏往桌上一,生气地说道:“照驸马这样说,玲儿在容家倒象是个外人。你们是夫妻,难道不应该互爱关切吗?既知她身体不好,就更不应该放她一个人在这偌大地宫室之内,你身为驸马,不应该在她病痛之时,给予关照吗?” 容毓飞虽见明德帝生气,心中倒未着慌,他回道:“回皇上,草民记得上次入宫之时,皇上有这样的话:小公主玩心很重,不定什么时候就在容家玩厌了呢,就当她是到容家作客吧。草民一直将此话铭记于心。现今我之所为,也是为了小公主的将来着想。哪天公主在容家玩够了,回到宫里,皇上必会给她再指一个可心的人家。” “你…”明德帝被容毓飞拿自己的话堵住了嘴,半晌未说出话来。良久,他才叹一口气:“唉!我当时那样一说,你还真把她当了外人。她那样地倾心于你,你却这样待她,这叫她情何以堪?” 容毓飞低着头,没有接话。 “驸马,玲儿也是个可怜孩子,你别瞧着她伶牙俐齿地不让人,其实她心里是很软弱很孤单的…” 容毓飞仍是低头不语,心中却在想:你家把孩子养成那样了,怪我不成?她孤单软弱值得同情,我府上那些挨打挨骂的下人们,还有被配出去的杜小翠,还有赵灵儿的一身病,他们就活该倒霉不成?你说这些来博得我的同情,可同情能代替感情吗?要是我勉强就了你地意思,我还要不要见我的娘子了? 明德帝见自己说了半天,容毓飞只是低头不语,心中有些恼,他一拂袖站了起来:“我话已经说得够明白了,驸马是个聪明人,应该听得懂,驸马这几天就留在步瑶宫歇息吧。我也不便久留在此,海良,我们走吧。” 说完举步欲走。 容毓飞听了,更是恼火---居然下旨强留自己在步瑶宫,简直岂有此理!他心中有火气,语气就不太好听:“草民遵旨!” 明德帝脚步一顿,回过身来,看着他说道:“遵旨?好!你当这是朕的旨意来遵守,朕也没有意见。”说完提步就往屋外走去。 待皇帝出了屋子,容毓飞站在那里平息了一下心中怒火,转身欲回苍芜院。 “驸马记性不好吗?”朱尔玲从屋外走了进来,“好象我父皇刚说过,让你这几日歇在步瑶宫。驸马这是要抗旨不遵吗?” 容毓飞强压怒气,对朱尔玲说道:“即便强留下我,人在这里,心也是不在这里的。公主这又何必?” “我看到你地人就好,至于你的心嘛…慢慢来,我会得到的。”朱尔玲笑咪咪地,上来拉住容毓飞,“你刚才听到了吧?父皇夸我舞跳得好呢。驸马还没看过我跳舞吧?我今儿心情好,这就去换了舞衣,跳给驸马看,如何?” 容毓飞挣开她的牵扯,走到靠窗的案几旁,随手捡起一本书,一边翻一边说道:“圣旨是吗?好,我就遵旨留在这里几日。”说罢,将书举至眼前,认真地看了起来,不再理会旁人。 朱尔玲见他虽然面色不好看,但总算留下来了,心想只要他留下来,就有机会抓住他的心,不由地高兴起来,兴高采烈地进内室换舞衣去了。 苍芜院里,江月昭左等右等,从日头西斜等到明月东升,也不见容毓飞回来。她在屋里坐立难安,直觉如百爪挠心。 刚才让小秋出去打听,回来说宫里的人已经走了,步瑶宫门口有人守着,进不去。她向守门的人打听,那人却不肯透露哪怕只言片语。 最后,小秋又呐呐地提到,她听到步瑶宫内传出丝竹歌舞之声。 江月昭听了,一个劲儿地做着深呼吸,心中提醒自己:要相信自己地相公,要相信自己的相公…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二十三章再结珠胎 已经是三更天了,江月昭坐在卧房的桌子前,对着一盏烛火发着呆。 容毓飞不但人没有回来,连个话儿也不曾传回来。江月昭想起以前他对三位姨奶奶的态度,心中不免有些发凉。开始时她还在念催眠咒语:要相信自己的相公,要相信自己的相公… 到了这个时辰,什么咒语都失灵了。她只是揪着一颗心,机械地等待着,侧着耳朵听着屋外的声音。 渐渐地,她有些支撑不住了,胳膊肘儿一软,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感觉有人在动自己的身子,迷迷糊糊地睁眼一瞧---居然是容毓飞,正抱起自己往床榻走去。 “什么时辰了?”江月昭含糊地问道。 “已经四更天了。”容毓飞轻声回道,“怎么就睡在桌子上了?也不怕着凉?” 江月昭听了这句话,突然就清醒了,从容毓飞怀里蹦到地上,瞪着他问道:“都四更天了?你干什么去了?才回来?” 容毓飞放下空了的双臂,叹了一口气,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将明德皇帝便服到步瑶宫,并且下旨留他在步瑶宫歇息的事,说了一遍。 “那你…”江月昭犹疑地盯着他,想问什么,又问不出来。 “傻瓜!”容毓飞苦笑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想什么呢?我答应过你的,这一辈子都不再做让你伤心的事。你忘了?我可没忘呢。我只是坐在那里看书。心里可在念着你呢。这不?趁公主熬不住睡着了,就潜回来看你了。” “可是…我听人说,步瑶宫里今天很热闹,丝竹声不断呢。”江月昭还是有些担心。 “哼!公主自己要跳舞,我还能阻止她不成。她跳她地。关我何事?”容毓飞哼了一声。 “真的?”江月昭贴近他,再次追问。 “你…”容毓飞感受到江月昭怀疑的语气,不禁有些着恼。 江月昭一瞧他脸色变了,赶紧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软声说道:“我相信你,相公。我也是担心你嘛,连个话儿都没有,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就知道你会担心。我才要回来一趟的。果然不让我放心,穿得这么单薄,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着凉了怎么办…” “啊啾!”容毓飞话音刚落,江月昭便很配合地打出一个喷嚏来。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容毓飞赶紧扯过来一床被子,将她摁倒在床上,给她盖上被子,只给她露出一个脑袋。 “你还要回去吗?”江月昭在被子里拱了几个,找了个舒适地姿势,才安稳下来。问容毓飞道。 容毓飞也不答她,三下两下除了衣衫,就钻进被子里,搂住了江月昭。 “你不回去。行吗?”江月昭被他搂得有些喘不上气来,又问一句。 “哼!皇帝想让我跟她女儿圆房,我偏不遂他的意,我偏要回来跟我的亲亲娘子团圆,看他能怎样?”说完,伏下头就在江月昭的耳垂上亲吻起来。 江月昭被他吻得心中象有小虫子在爬,又听他那样说,喘息着问道:“你这是在赌气吗?” 容毓飞听到她的话。停了下来,郑重地扳过她的脸,说道:“不是赌气,我在步瑶宫里,就一直在惦记你,怕你担心。睡不好觉。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其他人都无所谓。我曾经差点儿失去你,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有一次就足够了。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只要守住你就好。” 这番话,让江月昭的心顿时淹没在一片感动地海洋之中。她脉脉地望着容毓飞半晌,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最后,她将唇瓣贴到他赤裸的胸膛上,轻柔地亲吻起来。 容毓飞被这温柔而暧昧的触感,刺激地闷哼一声。他一边回应着江月昭的热情,一边摸索着除去了她身上那单薄的睡袍,整个人贴了上去……两人一番云雨,待平静下来,已经是五更天了。 容毓飞给江月昭盖好被子,嘱她好好睡觉。自己便起身穿了衣服,回步瑶宫去了。 第二日江月昭起得很晚。起来后急急地去给老太君请了安,陪自己的儿子玩了一会儿。紧接着家里就来了一位宗亲中几杆子打不着的一位堂嫂,絮絮叨叨地说着家里的日子如何艰难,把江月昭的耳朵折磨了半个时辰,方才抱着一匹绸缎和二十两银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她走后,江月昭便觉头昏脑涨,喉咙发紧。她只道是昨晚没睡好觉,用了午饭后,倒在床上歇了会儿午觉。起来仍觉不太舒服。 强撑着把下午的事情处理完。到了晚间,她实在是支持不住头痛,就早早地梳洗了,上床躺下了。 她知道有皇帝地旨意在,容毓飞还得在步瑶宫呆些日子。尽管昨晚容毓飞对她那样保证过,可她心中还是忍不住暗暗忐忑---那位小公主的思维,不能以常人的标准去琢磨,谁知道她还能做出什么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来? 其实她地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容毓飞傍晚回来时,从商号中搬回一大撂的帐册。他可不想如昨晚那般,伸手从桌子上抄起一本书,竟然是《女范捷录》,好不容易才翻出一本《乐府诗集》,让他看了一个晚上。 今晚,他是打定主意要通宵对帐了。 只是朱尔玲哪里肯甘心?她一会儿送一盏参汤,一会儿送一杯乌龙茶,一会再送一盘点心,来来回回,磨磨蹭蹭地跟容毓飞搭着话,希望引起他的注意,最好能说服他早些休息。 容毓飞有过一次赵灵儿的教训,对朱尔玲送来的参汤茶点,谢过后,就放在那里不动了。他自己只喝容祥亲手冲泡的茶水。 朱尔玲来回几趟后,发现自己送去的茶水点心,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她不晓得容毓飞心里地戒备,只道他是故意给她难堪,心中更是着恼。 只不过她性子再泼辣,也终究是个小姑娘。更加上身为公主,自小矜贵,从来不曾低头求过人。因此那句话在她心里转来转去,终究是说不出口。 就这样一直磨蹭到三更天,她实在是困顿难支,便失望地进卧房休息去了。 而苍芜院中,江月昭心中有事,头痛欲裂,折腾了半宿也没睡着。 天亮后,她只觉得浑身的肌肉酸痛无力,喉咙也发不出声音来了。让小秋去向老太君告了罪,她自己便卧床不起了。 容夫人得了信儿,赶紧着人去请大夫,自己也急急地赶过来探望。 江月昭自己躺在床上,手摸胸前灵玉,心中奇怪:自从灵玉失而复得,她还没有病得这样厉害过。就是去年怀着孝文和孝武,从东州折腾到游云山庄,再从游云山庄折腾回来,也不曾生过如此大病。今儿这是怎么了?就因为前儿晚上趴在桌子上睡,着凉了? 容家给江月昭瞧病,从来都是仔细万分,别人也相信不着,只请井大夫。 那井大夫诊过江月昭的脉后,居然面露喜色,站起来向容夫人一揖,道:“恭喜太太,大少奶奶有喜了!” 江月昭听了,登时愣在那里---孝文和孝武才半岁,自己居然又怀孕了。以前她听说古代的女人,一辈子能生十个八个孩子,她都不敢相信。现在轮到自己头上了,她才明白,也没有个避孕措施,可不就等着中招呢吗? 与她的愣怔截然相反,容夫人高兴地面上开花,嘴都合不拢了,笑了半天才想起来问:“她浑身酸痛,说不出话来,这些症状是因为有喜了吗?” “那个是风寒之症,不碍事的,吃几副药就好。只是大少奶奶有喜,这方子怕是要仔细一些。”井大夫笑着说道。 “一切拜托井大夫了。”容夫人说道。 没出半个时辰,喜讯就在容府之内传遍了。一个时辰都不到,容毓飞就得了信儿,兴高采烈地赶了回来。 江月昭自己尚未回过神来,容府之内已经一派欢天喜地,人人脸上挂着笑:“听说了吗?大少奶奶又有喜了!” “听说了,好人有好报!积德积福啊!”宫里。 朱尔玲听说后,只觉得倍受屈辱,一通打砸哭骂之后,乘一顶轿子,回宫里去了。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二十四章暗蕴风波 江月昭第二次怀孕,可把容府上下高兴坏了。 因为她怀孝文孝武时,发生了那件事,让她吃尽了苦头,未曾在容府受过半点儿照顾。这第二次怀孕,阖府上下都存着把上次的亏欠补回来的心思,将她当菩萨一般供了起来。 江月昭自己倒没当回事,她卧床几日,把风寒之症养好之后,又开始每日晨昏定醒,处理家事。她对自己胸前那块灵玉还是很有信心的,去年从容府到游云山庄一个来回的折腾,已经充分证明了这块玉的神力。 她这么勤快,容毓飞可不干了。 他那日在商号里得了信儿,欣喜若狂,撂下手中的事情就赶回家里了。他的狂喜,除了因为江月昭给他再添子嗣之外,更多却是因为他终于有了机会,可以好好照顾她,弥补前次怀孕,让她身心受苦,颠沛在外的那份愧疚。 因此江月昭每日清晨欲起床,总会被他摁回被窝里,要她多睡一会儿。他还会亲自去查看厨房给江月昭准备的吃食,翻看一下食材是否新鲜,哪些是对孕妇不好的,哪些是江月昭不爱吃的,他都能给捡出来。 至于家事,他更是不肯让江月昭再操心了。他跟容夫人说,让她在江月昭怀孕期间多担一些事情,要是忙不过来,就找周福珠帮忙。容夫人哪有不肯的?很快就吩咐下去:以后府里的事情,少拿去劳动大少奶奶,太太在时。找太太做主,太太没空儿,就去找大姨奶奶。 很快,江月昭就被完全架空,闲了下来。前一阵子忙忙碌碌。她已经习惯了。突然之间就无事可做,她便觉得心里空空的。再加上怀孕所产生地心理变化,让她情绪波动很大,焦燥易怒,爱发牢骚。 一向和气可亲的一个人,变成了这样,最开始容毓飞还有些担心。后来问过井大夫之后,方知道这是怀孕女人的正常反应。 他有些汗颜。自己已经是四个孩子父亲了,却头一次知道女人怀孕,心理上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江月昭再发牢骚,他就认真地听着,也不反驳。她无端发怒的时候,他就温言劝慰,希望能缓和她地怒气。江月昭自己发过脾气后,也很后悔。等平静下来,回味起容毓飞的宽和与包容,心中很是感动。 当然。这一份幸福和睦的生活,也不是没有风波的。 朱尔玲得知江月昭再次怀孕后,怒砸步瑶宫,负气回了宫里。最开始几日。容家人也很担心。谁知道她会在皇帝面前说些什么?搞不好皇帝再降个旨,给容家一个责罚,也是有可能的。那个皇帝处理政事时,精明睿智得很,一遇到他这位小女儿的事情,就装起糊涂来了。 可是等了几日,虽不见朱尔玲回来,但也是风波不惊。未见宫里有任何不好的消息传来。 当然,朱尔玲回宫,是容家人求之不得的事情,倒也没有去接她回来地打算。 就这样相持了些日子,就在容家人以为小公主受不得憋屈,可能再不回来的时候。。一顶紫缎罩面鸾凤轿子。将朱尔玲送回了容家。 府里的气氛立时紧张起来。上上下下都做好了承受这位小公主怒气的准备。 却未料朱尔玲回来后,闷在步瑶宫里。三天未曾出宫半步。老太君携女眷去请安时,瞧着她面色也算正常。见了江月昭,也未有异样的表示。 大家都有些纳闷。不过能平静度日,终归是好事。 就这样又过了些日子,所有人都渐渐地淡了戒备心。 那日傍晚,赵灵儿去周福珠屋里看过自己的儿子,回到芳萝院,正坐在院当中一把藤椅上匀着气息。从周福珠那里到芳萝院,虽然路途很近,眼下她走一趟,也是累得气喘吁吁。 她刚觉胸口顺溜一些了,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院门就被推开了。抬一瞧,竟然是小公主朱尔玲! 赵灵儿只觉一口茶呛到肺子里,剧烈地咳了起来。她一边咳着,一边赶紧起身,跪了下去,人却涨红着脸,说不出话来。 朱尔玲走到她身边,一边伸手去扶她,一边笑着说道:“三姨奶奶这是怎么了?见了我如此激动?” 赵灵儿被她扶起来,心中更是惶恐,以帕掩口,猛咳半晌,方才平静下来:“灵儿失礼了,公主恕罪。” 朱尔玲笑咪咪地走到另一把藤椅上坐下后,一指旁边赵灵儿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三姨奶奶咳得脸都红了,快坐下,喝口茶顺顺气。” 赵灵儿哪里敢坐?垂手立在一侧,默然不语。 “这么不懂事呢?三姨奶奶产后身体虚弱,你们不知道吗?还不快扶她坐下?”朱尔玲俏眉一立,喝斥旁边的下人。 辉娘闻言,赶紧上前,半扶半推将赵灵儿摁在藤椅上,让她坐了下来。 赵灵儿听她说什么“产后虚弱”,恨得牙痒,却终究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垂着头,斜着半个身子坐在那里,思量着小公主此番找她,究竟所为何事。 “我刚才去看过孝康了,唉!怎么不见长多少呢,瘦巴巴地,象个小猴子。你看孝文和孝武,白白胖胖地,难怪讨老太君喜欢。” 赵灵儿听她说自己的儿子象小猴子,又拿来跟江月昭的双生子比,一口气涌上脑门,又发作不得,憋得脸又涨红了:“我儿早产,要是按足月份算,现在也只有两个月大。长成现在这样,还多亏了福珠姐姐细心,我已经很满意了。” “唉!你瞧瞧你这个憋屈地样子。听说以前,你也是个心性儿高的人,怎么如今就让苍芜院那位给治服成这样了?”朱尔玲斜眼瞅着赵灵儿,啧啧叹道。 “大少奶奶对我们母子有救命之恩,我感念在心,佩服之至,心里并没有什么憋屈。”赵灵儿胸中堵着一口气,回话也有些生硬。 “她对你有救命之恩?哼!几丸药而已,要是我跟我父皇讨要,没有要不来的东西。”朱尔玲一撇嘴道。 赵灵儿心中一声冷哼:那时欲取我母子的性命地人,可不就是你吗?何必这时候来卖这空口人情? “公主今儿找灵儿?所为何事呀?”赵灵儿不想再听她绕来绕去,折磨自己的心神,于是直接问道。 朱尔玲原本打算好的话,都被她这一问给堵了回去。她沉吟一下,板脸说道:“既然你直接问了,我也不转圈子了。苍芜院那位,可是又怀孕了。现在莫说你们,就是我也近不得驸马的身了。她一个人霸着,心安理得,左一个右一个地生,当我们都是摆设吗?” 赵灵儿一听这话,心里就“咯登”一下子,她赶紧说道:“大少爷和大少奶奶夫妻情深,我看着也好。大少奶奶替容家延续子息有功,理当得到爱护。灵儿心中,并无其他想法。” “你倒想得开?”朱尔玲见自己怎么点,也点不透赵灵儿的心窍,有些不耐烦了,“我可忍不下这口窝囊气。我今日来,就是想找你商量一个对策。你乖乖听我的,以后万事好说。要是你存了跟随她的心思,莫说你的命了,就是你儿子地命,也捏在我手心里的。” 这番话明显就是在威胁了,赵灵儿听了,惊瞪着朱尔玲,面如死灰。 粉红票啊粉红票,小喜需要粉红票.....(就唱这一句,爬走......) 第一百二十五章艰难的抉择 赵灵儿将自己锁在卧房内,盯着面前的一盒青梅凉果,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 其间宝菊来叫过几次门,她都没有开门。她正陷入深深地矛盾和恐惧之中,心神大乱。 她对自己说:赵灵儿,你的报应来了,躲过了产子那一劫,怕是躲不过今日这一遭了。老天爷终于找上你,让你进退维谷,两难权衡了。 她想起刚才,朱尔玲将她拉进屋内,端出这盒青梅凉果时,脸上那种狠绝的表情:“今日晚饭后,你就将这盒凉果给她送过去,劝她吃下几枚,其他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赵灵儿当时就被吓得浑身打颤,难以自抑地咳了起来:“咳…咳…公主…这里有什么?” “没什么要命的东西,就是腌制这些凉果时,加了些麝香红花。你难道愿意见她左一右一个的生?你看看老太君和太太是怎么对待她儿子,又是怎么对待你儿子的?她要是再生一个儿子,这家里还能有你儿子的活路吗?” 赵灵儿也算是个精明人,哪里能分不出这事情的轻重?这位小公主分明就是在借她的手害人嘛。 她起身跪到朱尔玲面前,企求道:“公主,您还是饶了灵儿吧。您也知道,我与大少奶奶过节很深,她现在怀孕期间,吃食本就很小心。我送的东西,怕她会有疑心。” “哼!我话已经说出去了,就不可能再收回来。她于你有救命之恩,你送的东西。她当然不会怀疑。你可要掂量仔细了,我是本朝公主,皇亲贵胄。她那诰命头衔,要封要撤,全在我父皇一念之间。你要是坐错了板凳。站错了立场,你的祸福事小,你儿子地小命…” “公主饶了我儿吧!”赵灵儿听她提起自己的儿子,一时间张慌失措,只顾叩头求饶。 朱尔玲见她这样,得意地哼笑一声,上前凑近她,盯住她的眼睛说道:“你是个聪明人。我不怕你拿这事去告诉苍芜院那位。只不过在你做出什么决定之前,先想一下你儿子。这其中的轻重缓急,你自己掂量吧。今儿晚上,我等你的信儿!” 说罢,她站起身,再不看赵灵儿一眼,转身出去了。 赵灵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六神无主地望着朱尔玲离去地背影,半晌方爬起来,慌慌张张地锁上了房门。对着那盒凉果发起呆来。 这要是在一年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将这盒凉果给江月昭送去,泰然自若地劝她吃下。可如今… 是江月昭解了她的禁足令,是江月昭求来灵药救了她的命。是江月昭吩咐孝康的吃穿用度,与孝文孝武一般无二。她再贪图富贵,终究不是一个无心的人。 况且一旦江月昭出了什么事,这个家落到小公主的手里,依小公主刻薄刁顽的性子,她和孝康的命运更是可想而知。 可是… 朱尔玲毕竟是天命娇女,本朝公主。她要是想祸害自己和孝康,就如同捏死两只蚂蚁一般容易---杜小翠就是一个活生生地例子。听说要不是江月昭去给她撑腰,她现在早就让那个男人给折磨疯了。 她心中翻滚着惊涛骇浪,剧烈地挣扎着,在江月昭与朱尔玲之间作着反复地比较取舍。 她脑海中浮现出那日朱尔玲抱着孝康,松手让他滑落地情景。她浑身忍不住地颤抖,仿佛看到了不远的将来。朱尔玲将孝康高高地举起。然后重重地摔下。 她又仿佛看到,江月昭吃下青梅凉果后。捂着肚子在床上翻滚,身下流着鲜红的血…然后是老太君拿着拐杖砸向她的脑顶,容毓飞愤怒地错掌将她击 这一幕一幕的场景在她眼前交错闪现,让她头痛欲裂,绝望万分---进退都没有活路了,难道真是老天要来惩治她了吗? 她揪着自己的头发,冲向床榻,将头捂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那日晚间,江月昭用过晚饭后,正在屋子里与小秋、小冬、小丫头金儿打牌消遣,就见赵灵儿提着一个小竹篮走了进来。 待赵灵儿上前请过安,环视了一下屋里,没看到容毓飞,略略地舒了一口气。 江月昭正玩得起兴,见她来了,赶紧招呼说:“三姨奶奶来得正好,快把小冬换下来吧,她笨得要死,连累我输牌。” 赵灵儿闻言,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将手中小篮放在旁边一张桌子上,走上前去坐到了小冬的位置上:“好啊,难得大少奶奶有兴致,我就陪上几圈。” 江月昭平时处理家务,最是公平心正的人,可是打起牌来,那牌品就不敢恭维了。只见她吆五喝六,连蒙带骗,兴致勃勃地耍着赖。陪牌的几位也只想着哄她开心,任由她胡闹。 期间容毓飞回来了一趟,见她玩得开心,笑了笑,又出去了。 几圈玩过后,江月昭便嚷嚷着口渴。小冬赶紧沏了一壶茶给她。 “对了,看我玩得高兴了,把正事都给忘了。”赵灵儿趁机说道,“那篮子里有一盒青梅凉果,是去年夏天我得了一筐新鲜梅子,自己腌制的。这青梅凉果酸酸甜甜,最是开胃。我听说大少奶奶有喜之后,胃口不太好,就给您拿来一盒。” 说完,她紧张地望着江月昭,等着她地回应。 江月昭此时正在兴头上,不疑有他,一听有酸的可吃,赶紧吩咐小冬:“给我拿几个尝尝。” 小冬应了一声,取来一个碟子,装上一些青梅凉果,呈到了江月昭手边。 江月昭一边看着牌,顺手拿起一枚,就塞进了嘴里。 赵灵儿看着她吃下了那枚凉果,不由得心中一痛,手也止不住哆嗦了一下。 “好吃好吃!你们也尝尝。”江月昭高兴地嚷嚷着。 小秋和小冬是深府大家之中调教出来的丫头,懂得规矩,小姐爱吃的东西,她们怎么好抢?只说自己不爱吃酸地,就推拒过去了。 赵灵儿心中对那个东西有忌惮,便说自己刚吃过,牙还酸着呢,不能再吃了,也推了过去。 只有那个陪牌的小丫头金儿,年纪尚小,不太经事,见大少奶奶真让,她也就真不客气,跟着吃了几枚。赵灵儿见她也跟着吃,开始有些心慌,后来想想,好象麝香和红花都是活血散结的药物,正常人吃下了,应该没什么大碍,也就没往心里去。 “三姨奶奶别是输怕了吧?怎么净顾着发呆,也不出牌呀?”小秋见赵灵儿魂不守舍的,便笑她道。 “噢,该我了吗?可不是输怕了吗?今儿大少奶奶手气这么旺,我有多少银子都得送给她。”赵灵儿强笑道。 江月昭玩得高兴,吃得也高兴,此时听赵灵儿这样说,便问小冬:“什么时辰了?” “戌时三刻了。”小冬答道。 “这么晚了?好吧,不玩了。今儿三姨奶奶的青梅凉果,我吃着开心,这赢来的银子,就全归三姨奶奶了。小冬再去我箱子里取一贯钱出来,你们三个丫头分了吧。” “哎!”小冬听说有钱可分,高兴地应了一声,去了。 赵灵儿此时的心思,哪里在这些银两上?她望着被江月昭吃下半盒的青梅凉果,心中又是慌乱又是揪痛。赶紧起了身,收拾了桌上地碎银,谢过江月昭,提了篮子,告辞出去了。 待出了苍芜院,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难过,躲到一棵大树后面,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大约过了一刻钟,她才想起步瑶宫那位小公主,还在等信儿呢。于是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往步瑶宫去回话去了。 朱尔玲听说江月昭吃下了她的青梅凉果之后,撇嘴笑了一下,走到赵灵儿面前,拍拍她的肩,说道:“做得好!你给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先回去歇息,明儿等着看好戏吧。” 赵灵儿战战兢兢地告辞,退出步瑶宫后,一路狂奔,回到自己的芳萝院,缩进被子里,身子如打摆子般发着抖,一夜未曾睡着。 她怀着一颗恐惧地心,迎来了第二日地太阳。 “三姨奶奶起来了?”宝菊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 她扶起赵灵儿,一脸惊怕的表情,对赵灵儿说道:“三姨奶奶知道吗?苍芜院地金儿出事了。这可怎么话儿说的?昨儿我还跟金儿一起踢毽子呢,活生生的一个人,今儿早上就没了。” 赵灵儿原本要硬撑着下来洗把脸的,一听宝菊这话,心脏骤然停了跳动,一下子跌回床上,晕了过去。 小喜正在参加08新人王评选,亲们有空给我投一票去哈,谢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金儿之死 江月昭那晚玩牌玩得高兴,容毓飞回来了,还跟他叽叽喳喳说了半天,方才洗梳睡下了。 睡到后半夜的时候,胸前一阵灼热,烫得她皮肤发疼,就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伸手一摸,发现一直挂在胸前那块灵玉,此时热得如炭火烤过一般。 她低头一瞧,不由地大吃一惊---一直紫莹莹的一块玉,此时正在泛着幽幽的红光,在她胸前一明一灭地闪烁着,散发着灸人的热量,烫得她胸前皮肤灼痛。 她抬眼看向容毓飞,见他睡得正香,赶紧轻轻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她可不想让他发现这块玉的秘密,她在这一世,还没有人怀疑过她的身份呢,要是让他发现这块玉的灵性,逼问下去,她还真不知道怎么答呢。 那块玉越来越烫,灼烤着她十分难过,她便伸出手来,欲将玉挪离胸前,免得烫伤自己。 可是更让她吃惊的事发生了---任她怎么掰怎么拽,那玉纹丝不动地贴在她的胸脯上,如嵌在她皮肤里一般。 她背对着容毓飞躺着,心中有些发慌。自从这块玉挂到她身上,还从来不曾发生过这种事情。今日异兆,难道是有什么危险了? 她想来想去,终究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好呲着牙,忍着皮肤上的疼痛,希望这玉的异常征兆能尽快过去。 一直折腾到约四更天,灵玉才慢慢地冷却下来,恢复到了平常的温度。颜色也由红转紫,不再泛着吓人的红光。江月昭试着伸手去取,那玉竟然乖乖地握进了她地手里,任她拿来拿去,听话得很。。。 她心下大奇。黑暗之中握着那块玉,百思不得其解,最终抵不住困倦来袭,昏昏地睡过去了。 第二日,她是被一阵吵闹声惊醒的。 “金儿…金儿…大少奶奶!金儿没了!” 江月昭迷迷糊糊地,就听到小秋惊恐地喊她。她一时没有清醒过来,还没太明白“没了”的意思,便含糊地应道:“派人去找找。兴许在哪里贪玩,忘了时辰了。” “不是!”小秋都要急哭了,“金儿她死了!” “啊?”江月昭一个激灵,人就完全清醒过来了,“怎么会?昨晚打牌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昨晚还好好地。早起时,不见她出来做活,吴婆子就去她的屋里喊她,结果喊了半天。也没人应。吴婆子进屋一瞧,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已经…”小秋越说越害怕,声音越来越小。 江月昭却已经听明白了。一边急急地起来穿衣服,一边问:“跟她一屋的小鹃呢?没发现她昨晚有什么不好吗?” “小鹃的娘生病,这两天都住她娘那里。” “噢,快着人去请大夫,能救便救,救不了也要知道怎么死的。”江月昭一边斩钉截铁地吩咐着,一边穿上鞋子往屋外冲去。 “小昭站住”容毓飞从屋外走了进来,脸上还挂着汗珠。显然是刚练完功,未来得及洗脸呢。 “金儿出事了,我得看看去。”江月昭脚步未停,答他道。 容毓飞上前一把拽住她,将她推回床上:“你老实呆着,我去看看。你怀着孩子呢。不宜进凶宅。别让什么不好的东西冲着了。” 江月昭心中着急:“哪里就有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我不放心,得去瞧瞧。” 容毓飞摁住她。板起脸来:“一个丫头的事情,我还处理不了吗?乖乖地呆着,有什么事告诉你。” 说完,他威胁地瞪了她一眼,转身出去了。 江月昭想起自己在冥府时,见到地那些魂魄,也有些相信这世上会有些不好的东西,是自己看不见的了。于是她没有硬挣着要去,起身坐到桌旁,自己斟了一盏茶,慢慢喝着,一边想着这件事情,一边等着消息。 金儿是容家的家生丫头,自小在容家长大,江月昭还是比较了解的。这丫头平时灵俐活泼,身体好着呢。昨儿打牌时,还乍乍乎乎地,象只小麻雀一般,还陪着她吃了一碟子的青梅凉果…… 等等!青梅凉果! 江月昭一早儿被金儿的死讯,惊得有些发晕的头脑,此时开始正常运转起来。 她想起昨晚灵玉的异象,心中象是被起开了一条缝儿,透过那条缝儿,她隐隐地窥见了事情真相的一角。她伸手从衣领中掏出那块灵玉,仔细地打量着,越瞧越是心惊---以前纯粹紫色地一块玉,此时竟然在其中泛着丝丝的黑线。凑近了瞧,那些黑线如一只只小线虫一般,还在慢慢地蠕动着。 “小秋!小冬!”江月昭大声喊道。 “大少奶奶什么事?”小冬从屋外听她喊得急,匆匆地从屋外跑进来。 “大夫来了没有?”江月昭有些惊恐,更多的却是愤怒!如果真是她想到的那样,那么这次她绝对不会饶了赵灵儿那个忘恩负义、恩将仇报地女人! “我去给您瞧瞧。”小冬答应着,人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就小跑着回来,对江月昭说道:“大夫已经来了,正在查看呢,还未得出个结论来。” “再去看!问到结果来告诉我!”江月昭声音少有的尖利,吓得小冬哆嗦了一下子,应着出去了。江月昭自己起身,走到堂屋内,翻出昨天吃剩下的半盒青梅凉果,捏出一枚来,迎着屋外的太阳仔细瞧着。那凉果在阳光的映照下,透着绿莹莹的光泽,让人垂涎欲滴的样子。 她将凉果放回盒子里,眯着眼睛瞅着,心中却是怒火烹烧。 这件事情,怕是跟她想象的八九不离十。那个赵灵儿,可不是第一次害她了!上次念在她地一碗毒药,将自己带到这个时空来,遇到了容毓飞,再则没凭没据,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次如果还是她,这个女人未免太恶毒了!她的命还是自己救回来的呢,如此忘恩负义,岂能饶她!何况这次有凉果为凭,谅她也抵赖不掉了。 眼下,她只差大夫一句诊断来定论,她就可以派人去芳萝院,将那个女人揪来一问。 她正思量着,容毓飞带着大夫从门外走进来,面色沉重。 她赶紧起身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容毓飞看了一眼大夫,回她道:“大夫说,金儿是毒发身亡。那种毒好象还很稀奇,叫作断魂散,是钟翠山吴家庄的独门毒药。” “钟翠山?吴家庄?”江月昭一时间有些糊涂--如果真是赵灵儿的凉果有问题,她一介青楼女子,又有将近两年时间养在深府之中,还有大半年被禁足。怎么可能认得鼎鼎大名的钟翠山吴家庄地人,还能讨来他们家地独门毒药? 她赶紧将那半盒青梅凉果端来,问大夫道:“大夫你瞧瞧,这盒凉果可有问题?” 那大夫从盒中取出一枚凉果,瞅了瞅,回江月昭说:“大少奶奶,这个我需要带回去做个查验,光是这样瞧,是瞧不出什么来的。” “好吧,你尽快,我等你地消息。”江月昭皱着眉头说道。 大夫应下后,捧着那盒青梅凉果,告退了。 江月昭思量了一下,吩咐门外的容祥:“去芳萝院,把三姨奶奶给我找来。” 容祥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大约一刻钟后,他又急急地回来了,向江月昭回复道:“大少奶奶,三姨奶奶不在芳萝院,听李嬷嬷说,半个时辰前让公主给找去了。” 江月昭听毕,心不由地一沉。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二十七章斩除祸根 且说赵灵儿听闻金儿殁了,真正如五雷轰顶,惊得她当时就晕厥了过去。 丫头婆子们掐人中的,刮脚底板的,一阵忙乱施救,她才悠悠地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后,抓住宝菊的手仓惶问道:“大少奶奶呢?” 宝菊吃惊地望着她,回道:“三姨奶奶找大少奶奶何事?听说金儿死得蹊跷,大少奶奶正在处理这件事呢。” “大少奶奶没事?”赵灵儿不敢相信,再问道。 “什么事?”宝菊不解地看着她,“三姨奶奶要是找大少奶奶有事,宝菊去给您回。” “哦…不用了…”赵灵儿陷入迷茫之中,含糊地说道。 她心里思量着:要是金儿的死与自己送去的青梅凉果有关,那江月昭怎么没事呢?要是无关…好端端的一个小丫头,怎么说没就没了呢,时间还这么巧?那青梅凉果之中,真的只是麝香红花吗? 她接过宝菊递过来的茶水,一边慢慢啜饮着,一边在心中回想着昨日公主的神情话语,希望能从中悟出点儿什么来。 “三姨奶奶早!” 一个问安的声音把赵灵儿的神志从沉思中拉了回来,她抬眼一瞧,宛娘正笑意盈盈地站面她面前。 她心中一紧,手一哆嗦,手中的茶盏便“咣啷”一声掉在地上,碎成细小的瓷片。 “宛姐姐,有事?”连声音都难以自抑地抖了起来。 “劳动三姨奶奶大驾,公主有请。”宛娘瞅了一眼地上的碎茶盏。轻叹一口气,说道。 赵灵儿只觉心“咚”地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儿了,浑身地毛孔都紧张地张开,冷汗涔涔地流了出来。她本能地往床里缩了缩。瞪看着宛娘,没有下床。 宛娘见她有抗拒之意,便上前架住她的胳膊,说道:“公主性子急,三姨奶奶还是快些吧,可别惹恼了她。”半拉半抱就把赵灵儿弄下了床,给她穿上了鞋。 赵灵儿就这样被宛娘半推半扶,给请到了步瑶宫。 当她看到端坐正中。正在悠闲地品着茶的朱尔玲时,心中恐惧剧增。她一下子就扑跪在朱尔玲面前,急急地求饶:“公主饶命!公主饶命!” “三姨奶奶这是怎么了?”朱尔玲放下茶盏,慢声说道,“好好儿的,求的什么饶啊?难道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地事了?” 赵灵儿一听她的话,心中更是没底了,愣愣地跪在地上,不知如何答话。 “我不过是请你来喝杯茶,瞧你慌什么样子了?”朱尔玲不徐不急地说道。“宛娘,快把三姨奶奶扶起来,看座。” 宛娘答应一声,扶起赵灵儿。让她在朱尔玲的右侧下首坐下了。 赵灵儿略偏身子坐在那里,满心都是对金儿死亡的疑惑,哪里有心思喝茶?她几度张口欲问个明白,终究是没有勇气捅面前这个马蜂窝,更揣度不明白朱尔玲此时找她来的意图,便一直静默着。 “三姨奶奶今儿真是话少,怎么不说话?今儿早上你就没听到什么耸动的消息吗?”小公主斜瞄赵灵儿一眼,问她道。 “公主…”赵灵儿听她这样问。鼓起勇气说道,“昨儿的青梅凉果,里面只是麝香红花吗?怎么金儿吃了,连命都丢了呢?” “金儿吃了?”朱尔玲眉毛登时立起来,声音也尖锐了几分,“怎么我让你拿青梅凉果给金儿吃的吗?” “回公主地话。昨儿大少奶奶吃那青梅凉果。直嚷嚷着味道好,拿着凉果让给大家吃。那金儿年纪小不懂事。就真的跟着吃了一些。”赵灵儿战战兢兢地回道。 朱尔玲一听,“啪”地将茶盏摔到桌子上,厉声喝道:“既然金儿也有吃,你昨晚来回话的时候,为什么不说?” 赵灵儿见小公主发怒,赶紧起身跪下:“公主息怒!我以为那凉果中只有麝香红花,正常人吃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便没有说。” 朱尔玲心中狂怒,暗骂一声:蠢材!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做不利索! 不过她面上却是缓和了下来,稳一稳怒气,对赵灵儿说道:“可不就是麝香红花吗?要是真有什么要命的东西,苍芜院那位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吗?谁知道那金儿是得了什么急症?三姨奶奶多心了。” 赵灵儿心中也是疑惑:那青梅凉果,昨晚江月昭吃得可比金儿多,怎么金儿出事了,江月昭却是好好的呢?难道金儿的死,真的与青梅凉果无关? 可是…如果那凉果中有麝香红花,江月昭吃了那么多,怎么不见滑胎呢? 她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究竟,心中如被一团乱麻堵着。正在纠结之时,就听朱尔玲发话了:“这茶要是凉了,可真是没法喝。” 赵灵儿抬头一瞧,就见小公主皱着鼻子,对着那盏茶抱怨。她见左右宛娘和辉娘恍若未闻,仍是各干各的,没有过来泡茶地打算,便站起身来,走到门口的小炉子上,取下烧开的一陶壶水,欲给小公主重新冲一壶茶。 朱尔玲眼瞧着她拎着一陶壶开水,离自己越来越近,便向旁边的辉娘一递眼神。 辉娘略一点头,身形一晃,已经欺近了赵灵儿身侧,她轻轻一伸腿,正好绊在赵灵儿抬起来还没落下地左脚上。赵灵儿被这样一绊,重心顿失,一个趔趄向前扑去,那一陶壶水堪堪砸在公主的脚面子上,“叭啦”一声碎开了,一壶水四下溢开,一瞬间就浸透了朱尔玲的绣花鞋。 只听朱尔玲一声尖叫,人便蹿跳起来:“呀!烫死了!大胆奴才!你要谋杀本宫吗?” 赵灵儿尚伏在地上没有起来,心中暗暗叫苦。她当然分辨地清,刚才那一下子,是辉娘有意下的绊子。这样看来,小公主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她心中害怕,便急忙爬起身来,跪伏到朱尔玲面前,手忙脚乱地给她脱着鞋子:“公主恕罪,我不是有意的!” 那朱尔玲此时一脸的煞气,一抬脚就将赵灵儿踢得坐到地上:“本宫好心请你喝茶,你却如此蓄意谋害本宫,我岂能饶你?来人!给我拖下去打!打死算完!” 赵灵儿听她这话,顿时魂飞魄散,她手脚并用爬到朱尔玲面前,抓扯着朱尔玲的裙裾,只顾磕头求饶:“公主饶命!昨儿那凉果,我确实送到了呀!大少奶奶也确是吃下了的!灵儿不敢撒谎!请公主明查!公主饶命!” 朱尔玲被她扯着裙子,挣脱不开,怒气更盛:“你还敢胡说?什么凉果?本宫一概不知!你竟敢拿开水泼本宫,本宫若不治你这大不敬地罪过,以后随便哪个奴才,都可以骑到本宫头上去了!辉娘!宛娘!把她拖下去,给我打!” 赵灵儿听着小公主声疾色厉地吼着,心中一下子绝望了。她仿佛已经见到牛头马面,就在外面等着她了。她想起孝康!她的儿子!那个身量还未长足的小家伙!她逃不过这一遭了,她再也见不到儿子了! 朱尔玲的两位宫侍,得了主子的令,已经冲过来架住了赵灵儿。赵灵儿拼命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喊叫着:“公主饶命,灵儿再也不敢了!公主饶命啊…” 朱尔玲皱着眉头,听着赵灵儿嘶哑地喊叫,从求饶变成吃痛地呻吟,从尖锐逐渐弱下去,直到最后听不到声音了。 她自己早坐回椅子上,迅速地除下鞋子,左一层右一层地脱着袜子,大约脱了五六层,才露出她微微被烫红的脚。她拿起桌上地一把扇子,一边在脚面上使劲地扇着风,一边嘟囔着:“还是烫红了…” 她正扇得起劲,门口一位宫侍报到:“公主,驸马爷和淑德夫人来了!” 小喜正在参加08新人王评选,亲们支持一下,去给我投一票吧,谢谢! 第一百二十八章香消玉殒 江月昭听容祥回禀,说赵灵儿被小公主请走了,她便心知不妙。她赶紧拉上容毓飞,匆匆地赶往步瑶宫。 当她踏进步瑶宫的院子,看到正在受刑的赵灵儿时,心不由地抽搐了一下。 此时此刻,若不是事先得知,恐怕她也认不出趴在那里的人竟然是赵灵儿。只见她软塌塌地伏在一条春凳上,原本宝蓝色的一身衫裙,从后背到小腿处,皱皱巴巴地紧贴在身上,早已被血水浸成了一团一团的黑紫色。头发散乱,被汗水湿透后,一绺一绺地贴在面颊上。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丝生气。虽然双目紧闭,却从口中不住地往外吐着血沫子。 江月昭从未曾见过这种场面,只看得心中发毛,胃部缩紧,浑身一阵阵地恶寒。 “住手!”容毓飞怒喝一声。 “奴婢依公主的命令施刑,没有公主的话,不能停手。”正在给赵灵儿施杖刑的两位宫婢中,一位较粗壮的抬起头来,答容毓飞的话。 容家虽然也有家法,但轻易不会对下人下如此狠手,更何况赵灵儿还是个姨奶奶,怎么说也是半个主子吧。 因此容毓飞见赵灵儿被打得奄奄一息,怒火“腾”地就烧起来了。他才不管什么公主的命令,一个跨步上前,劈手夺下两个宫婢手中的竹杖,两手一较力,“啪”地就将两根竹杖一起撅折了, 他蹲到赵灵儿面前,托起她的脸。唤道:“灵儿!灵 赵灵儿只是紧闭着双眼,毫无反应。。。 江月昭见此情景,吩咐跟来的小秋:“快去找人来,把三姨奶奶抬回芳萝院。” “我看谁敢!”朱尔玲尖锐地声音从背后传来,“没有本宫的话。我看谁敢把她弄出步瑶宫!” 容毓飞“噌”地一下子站起来,回头怒瞪着朱尔玲,沉声说道:“今天我就冒犯公主了!有本事请公主回宫禀明你的父皇,把我一起收拾了!” 说完,他伸手将赵灵儿平托在胸前,举步就往外走去。 朱尔玲眼见着赵灵儿还有一口气在,却要被容毓飞抱走了,心中大急。跑上前扯住容毓飞的衣袖,厉声说道:“她敢谋害本宫,驸马要包庇她不成?快把她放下!” 容毓飞手臂微一使力,就将朱尔玲的手震脱开了。他连看也没看她一眼,沉着脸飞步出了步瑶宫,往芳萝院而去。 江月昭也急急地跟了上去,一边走一边吩咐:“快去请大夫来!” 朱尔玲在后面追了几步,气急败坏地叫道:“驸马!你休要仗着我对你…”后半句话,终究没好意思喊出口,直跺着脚。一张俏脸都涨红了。 容毓飞将赵灵儿抱回芳萝院,将她平放到床榻上,吩咐丫头们给她清理一下身体,又让容祥取来治外伤和内伤的药。欲在大夫没到之前,能维持住她的生命。 谁知那赵灵儿牙关紧闭,费了好大力气才撬开她的嘴巴,将药喂了下去,一转眼又被她随着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江月昭眼看着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溅在她尖尖的下巴和刚换上去的粉红色的外衫上,真真是触目惊心。她连声催道:“快去催大夫!喂不下去药,怕不是好!” 容毓飞见她这样。只好伸手在她身上点了一处穴道,方才止了她不停地吐血。 不一会儿,大夫便满头大汗地赶来了。他让容毓飞先给赵灵儿解了穴。诊了她的脉后,大夫面色沉郁,急急地拿出针盒,在她身上一番施针抢救。 旁边江月昭看着心焦。出声问道:“大夫。怎么样?可有得救?” 大夫站起身来,叹了一口气道:“这施杖的人可是行家里手。摆明了是要三姨奶奶的性命。如今她五脏六腑俱已震碎,老夫也回天乏术了!这几针下去,尚能让她清醒一阵子,老夫只能做到如此了。唉!安排后事吧!” 大夫话音刚落,那边宝菊就“嘤嘤”地哭了起来。容毓飞上前扶起赵灵儿,让她靠在自己的肩头上,连声唤着:“灵儿!灵儿!” 赵灵儿象是听到了他的喊声,痛苦地皱了一下眉头,微睁双目,艰难地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人。 然后她侧头看着容毓飞,良久,有两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大少爷,你来了…”声音微弱地几不可闻。 “我在!灵儿!你振作些!”容毓飞心中难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怕是不行了…临走前能看到你,真好…”赵灵儿冲着容毓飞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唉!我枉自挣扎了这二十几年,终究还是挣不过命的…今日的下场,是我罪有应得…大少奶奶…我…” 江月昭见她说话清楚,赶紧上前问她:“三姨奶奶,金儿地死,跟你的青梅凉果可有关系?” 赵灵儿听她这一问,苍白的脸上现出愧悔的表情:“不关我事…她逼我…我不听,她就会去害孝康…她只说是麝香红花,不会取人性命…对不起…对…” 江月昭已经听得很明白了,见她说话艰难,赶紧制止她:“我明白了,不用再说了。” 然后她吩咐李嬷嬷:“去给三姨奶奶找一身新衣服换上。还有…着人去把孝康抱来。” 李嬷嬷应了,一阵翻箱倒柜,找出一身葱绿色提暗花软罗地衫裙,和宝菊一起给赵灵儿换上了,又给她擦了脸,重新梳了头,戴上了她最喜欢的那对金凤钗。 赵灵儿只是软趴趴地任人摆布着,时而闭着眼睛,睁开眼睛时,也只是瞅着容毓飞。 容毓飞见她这样,心如刀绞,眉头都蹙到一起了,只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待收拾停当,容毓飞见她还是努力地抬起眼皮,看着自己,便重新扶起她,靠在自己的胸前,轻声唤道:“灵儿!有什么事,跟我说…” 谁知赵灵儿却抬抬手指,指向江月昭:“大少奶奶…” 江月昭闻言,上前坐到她面前,拉起她的手说道:“三姨奶奶,我知道你担心孝康。你放心!有我和相公在,不会有人伤害到孝康…” 正说着,周福珠抱着孝康,从门外匆匆地走了进来。 赵灵儿见到自己的儿子,原本软绵绵地身子,一下子挺直起来,探身就向前扑去:“康儿…”幸亏容毓飞眼疾手快地接住她,才没让她扑到地上去。 周福珠抢快几步,来到床前,将孝康递到赵灵儿面前:“你瞧,孝康好着呢,放心吧。” 赵灵儿低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泪水刹那间决堤,在苍白的脸上肆意奔流。她伸手抚上孝康红扑扑的小脸儿,满面柔情,低喃道:“康儿乖…以后听大少奶奶地话,听大姨娘的话,好好长大…娘…娘…” 悲难自抑,又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溅到自己胸前,同时也喷溅到了孝康的小脸蛋儿上。 孝康感到了脸上的异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赵灵儿见孝康哭得厉害,心中发急,鲜血便止不住地从她的口中喷涌出来。她心知自己大限已至,勉力半扑半跪在那里,向江月昭磕了一个头:“大少奶奶…灵儿…今生对不住你,来生…来生…” 江月昭此时对她早没了怨恨,见她这样,心中难过,上前扶住她:“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赵灵儿却倔强地不肯起身,继续向她磕完头,又向周福珠磕头:“拜托你们…好好照顾我地康儿…拜托…” 话未说完,一头栽到床上,便再也没有起来…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二十九章凉果余波 一代名伶赵灵儿,就那样口吐鲜血,栽倒在容毓飞的面前,结束了她一生的挣扎。 容毓飞望着她僵硬地佝偻起来的身躯,只觉得悲伤从心头涌起,向四肢面骸迅速传送开去。曾经对她的万般怨怼不满,此时都烟消云烟。 如果不是自己在年少轻狂的时候,踏进那万翠楼;如果不是自己那时候沉湎于她的妖娆风情;如果不是自己给她许下那样美丽空洞的诺言,也许她如今还是万翠楼的头牌清倌,或者从良嫁与哪位商户人家,只要不是容府这样的豪门大户,只要家里没有一位刁蛮的小公主做主母,她都该是活得轻松自在的吧? 可是没有如果。 因着这一段孽缘,她就这样惨死在笞杖之下,遍体鳞伤,死不暝目。 两滴泪从容毓飞的眼角迅速滑下,坠落到他的衣衫上,洇出两朵小水花来。在更多的泪水涌出之前,他扭转身,飞步出了芳萝院。 江月昭看到了容毓飞的眼泪。她望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不由地叹了一口气。 屋子时,孝康仍在“哇哇”大哭,大概母子连心,小家伙感受得到母亲的不幸吧。还有一个在掉眼泪的人,便是宝菊,小丫头一边给她的主子整理着仪容,一边止不住地抽泣着。 纵然你生前有千般不是,在你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还是有三个人在为你真心的流泪,你这一生也不算枉活了--江月昭望着赵灵儿苍白沉寂地面庞。在心中暗自对她说道。 因江月昭是有身孕的人,很快就被随后赶来的容夫人撵出了芳萝院。按照容夫人的吩咐,赵灵儿的后事就由周福珠一手操办。 周福珠念及她终归给容家诞有一子,也算有功。又加上她死得凄惨,用老人儿地话说。好好操办后事,也是对她冤魂的一种抚慰,让她能安心早日托生,到下一辈子去享福。 因此赵灵儿的丧事,办得颇为隆重,明显超出了她身为姨奶奶的规格。 江月昭对这种事情倒不太计较,周福珠跟她商议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了。只是她听到周福珠说起老人儿的话。便想起了妮娜,心中地一阵感慨。 容毓飞这两日,始终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悲伤与自责之中,整日里沉着脸,很少说话。 江月昭毕竟是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子,对他此时此刻地心情,甚为宽容与理解。他不说话,她也不去招惹他。只是在晚间,经常是在江月昭睡得正熟的时候,会突然感觉到容毓飞从背后紧紧地抱住她。 第三日。择时起棺发丧。周福珠抱着一身生麻丧服的小孝康,为其扶棺送灵。 丧事办完后,容家正式举办一个仪式,将孝康过继到周福珠名下。容府的人都说大姨奶奶是心善有福之人。白捡一个儿子,如今真正是儿女双全了。 周福珠更加尽心尽力地抚育孝康,一则儿子是自己的了,总会不同于代人养育时的心情;再则也是觉得孝康本就早产身体不好,又自幼丧母,实在是可怜。 这些都暂时搁下不表,但说那青梅凉果的事。 金儿和赵灵儿出事后第二日,那日的大夫便上门来回话。禀明江月昭:那青梅凉果中确有断魂散无疑。 其实从赵灵儿临终前那几句话中,已经完全可以断定,这番事情皆是朱尔玲所为,目标便是江月昭。 只是眼下虽确证青梅凉果中有剧毒之药,可是赵灵儿已死,无人来证明这青梅凉果是小公主给她的。如果深究此事。罪过也是扣在赵灵儿头上的。 死者已矣。江月昭不想再扰她身后清静。再则就算人证物证俱全,欲要官府拿问朱尔玲地罪过。怕也是万难的。 可是容毓飞终究忍不下这口气。他暗中修书给武林中的朋友,让其代查断魂散来历,几日后便有了回信儿。 原来那钟翠山吴家庄的三公子,与太医院地吴太医颇有交情,而那吴太医与三妃之一的淑贵妃,关系匪浅,淑贵妃为讨好皇上,一向对朱尔玲纵容有加。断魂散就这样辗转到了朱尔玲手中。 这一连串的瓜葛,更加让江月昭有所顾虑:若将金儿之死报到官府追究,不光会扯出朱尔玲,还会扯出吴太医和淑贵妃。一个小公主便足以让官府头疼,那淑贵妃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其父镇西大将军袁阔庭,屯重兵为朝廷守卫西北边陲,连皇上都忌惮他三分,朝官之中谁还敢动他的女儿? 江月昭与容毓飞再三计议,决定将此事暂时搁下。以后打起精神来,提防着朱尔玲的一举一动便是。 商定下来后,容毓飞便带着那剩下的半盒清梅凉果,去了步瑶宫,当面将那盒子砸到朱尔玲眼前,说了句:“公主请自重!”便转身走了。 朱尔玲望着容毓飞转身离去的身影,额上青筋暴跳。她抄起装有凉果地盒子,抬手奋力砸到地上,然后又将滚落一地的青梅凉果,拿脚一颗一颗碾碎,方才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宛娘辉娘:“到底查清楚没有?为什么那位大少奶奶吃了凉果,却安然无事?” 两位宫侍为难地对望一眼,无奈地回道:“公主恕罪,属下无能,还没有查出个中究竟。”“废物!蠢材!”朱尔玲一腔怨气无处可发,拿起茶盏向宛娘丢过去。那宛娘倒也不是擎等着挨砸的主儿,略一偏头,便躲闪了过去。 一盒青梅凉果引发的风波,看似就这样过去了。 可是这件事在容府引起的后续反响,却是朱尔玲没有料到的。容府中人通过这件事,彻底看清了这位皇家养大地小公主,与民间小姑娘地不同。这种先是用计毒杀人命,后又滥施刑罚斩草除根的狠辣手段,发生在这位十六岁地小女子身上,更加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步瑶宫从此成为容府的禁忌之语,府里的人只要提起这三个字,都会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面露惊惧。 朱尔玲只要出宫,无论走到容府哪个角落,远远望见她的身影,原本正在忙碌的众人,便会瞬间散去,惟恐躲避不及,惹祸上身。 这位小公主就算再笨,此时也不会再将这种畏惧视为一种荣耀了。一个容毓飞漠视她也就罢了,如今阖府的人都视她为洪水猛兽,这让她如何接受得了?她开始变本加厉地狂躁易怒,谁要是见了她敢跑,逮回来就是一顿掌掴。府中下人,一时间谈小公主色变。 老太君见府中气氛紧张,怕惊了江月昭的胎,便让她带上孝文孝武,去八王府住一阵子,以便安心静养。 江月昭原本不放心就这样走了,可是架不住老太君、容夫人轮流劝说,连容毓飞也同意让她去八王府住一阵子。于是她略一打点,带上一对双生子,去了八王府。 第一百三十章黑猫惊魂 春天尚还意犹未尽,葱葱郁郁的夏天就到了。 江月昭坐在王府后花园中,品着洞庭极品雀舌,看着一群衣着鲜亮的年轻侍女叽叽喳喳地踢着鸡毛毽子。近旁是一池粼粼碧水,远处有琼花碧树,生机盎然。暖风轻柔地拂过她的面颊,吹动了她搭在肩上的素纱披帛。一切都是如此安逸而美好,恍如画中一般。 如果不是那个正在走向望月亭的男人破坏了画面的协调感,江月昭会静静地沉溺于这幅美丽的画卷中,动也不想动。 不过既然那慵闲惬意的氛围被打破了,她就不得不挪动一下身子了。 “恭请太子殿下安好!”她还是有些沉迷了刚才的情绪之中,动作有些缓慢。 “郡主免礼!”朱尔衡习惯地称呼她为“郡主”。 正在踢毽子的侍女们,见了丰姿洒落的年轻太子爷,都是一副欢欣雀跃的样子,捱捱挤挤地过来请安,虽然都红着一张俏脸,问安的声音却一个比一个响亮,巴不得压过别人的声音,引起太子的关注。 江月昭瞧着这群春心萌动,梦想着一跃而入龙门的丫头们,觉得甚是有趣,忍不住“扑哧”乐出声来。 朱尔衡心思何等通透,看到江月昭的表情,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要是换个人拿此事取笑他,他也许会大大方方,嘻哈打趣,也就遮掩过去了。在江月昭面前。他就有些无措的样子,面上不由地一红。 江月昭见他如此,更是隐忍不住,干脆爽快地大笑起来。待侍女们请过安退了下去,江月昭还在笑个不停。 “看来郡主在皇叔家里。过得很开心啊。”朱尔衡见她笑得开怀,心情也大好。 “太子…太子…”江月昭指着他,半晌才平静下来,“我瞧着这些小姑娘都对你情深意厚的样子。要是太子地东宫够大,就把这些小姑娘们都收了吧。到那时太子府真正是花香浓艳,四季如春了。哈哈…”说着,她自己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你当本王是什么人?”朱尔衡在靠座上坐下来后,笑咪咪地望着江月昭。“我要是好这等声色犬马之事,这太子之位也该让给别人了。” 江月昭听他这样说,勉强忍下笑意,拿帕子掩了一下嘴,坐回到茶桌旁。 “我刚才去看了孝文和孝武,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两个小家伙长得清眉秀目,白白胖胖,真是讨人喜欢。我瞧着皇婶拿他们两个,当心肝宝贝一般。眼下你笑我。等你那两个宝贝儿子长大了,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给你领十个八个儿媳回家。到时候看你可哭得过来?”朱尔衡不甘示弱地拿她打趣。 “我那两个儿子,嗨!”江月昭笑叹一句,“在家有老太君宝贝着,到这里又有八王妃宠着,总之是轮不上我的。你瞧我这个当娘的,闲得喝茶赏景,象个外人了。” “皇婶是真心喜欢外孙。再则也是想你身子不便,劳累不得。” “太子最近好象很闲呢。”江月昭突然想起。自从她来了八王府,朱尔衡便开始天天到这里来报到。只要他来府中,无论她在哪个角落,他都会找得到。见了她,喝喝茶,说几句话。便告辞走人。 什么叫“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江月昭从他身上算是彻底见识了。自己都是三个孩子地娘了,他却仍然放不下那份心思。好在他为人洒脱磊落。对她从未有过任何唐突的言语举动。何况这是他王叔的家,他要来便来,她也管不着。 朱尔衡听了她的话,面上一赭,遮掩道:“这些日子朝中平静,无甚大事,我也想多陪陪皇婶。” 江月昭低头喝茶,没有言语---人家都说是要多陪陪皇婶了,她也不好去揭底。 两人喝了几盏茶,又闲话了些趣事。朱尔衡见江月昭有些倦怠的样子,便劝她回屋休息,又说自己有事找王叔商量,便起身告辞了。 江月昭又坐了一会儿,真觉有些困顿了,便起身回房,准备打个盹儿,再去八王妃屋里看儿子。 画儿侍候她洗脸更衣后,见她上床躺下了,便轻轻地掩上门,坐在门口一把小竹椅上,一边晒太阳做着绣活,一边侧耳听着屋子里的动静。 自从有喜后,江月昭就特别嗜睡。上床后片刻功夫,江月昭便完全沉入了黑甜乡。 她正睡得香甜,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湿漉漉地舔着,她迷迷糊糊地伸手去扒拉一下子,居然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心中有些发毛,赶紧睁开眼睛---一个黑乎乎毛茸茸的圆脑袋就贴在她地脸上,那圆球般的脑袋上,嵌着一双圆溜溜碧幽幽的眼睛,此时正将瞳孔收缩成一条线,盯着江月昭的双眼瞧,粉红的小舌头在江月昭的脸上舔来舔去,仿佛在品尝哪一块儿是最美味的,好在下一秒张口咬下去。 江月昭尚在意识混沌的时候,乍一见这么一个怪物般的脑袋在眼前放大,心脏猛地一抽,下意识便发出一声尖叫。 那怪物被江月昭的尖叫声惊吓到,一下子蹿出老远,在屋子里转着圈子,发着“喵呜”地叫声。 江月昭此时已经看到那是一只大黑猫,通体黝黑发亮,只有一对绿莹莹地眼睛在闪着不一样的光。她刚才骤然被那样一吓,肾上腺素激增,一时之间缓不过劲来,仍是瞧着那大黑猫无比恐怖,继续尖叫着,拼命地往床榻内侧躲闪着。 门口的画儿正绣得入神,突然听到屋内的尖叫声,吓得一哆嗦,手中地绣活便掉到上了。她不知屋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心中发急,起身推门就冲了进去。 那只大黑猫见到屋门一开,立即一躬身,蹿向屋门的方向欲逃开,正与冲进屋里的画儿撞个正着。画儿冷不丁地被一个黑漆漆毛茸茸的东西撞到怀里,也吓得尖叫一声,跌坐到地上。 大黑猫从画儿怀中掉下来,冲出屋子,蹿上墙头,跳了下去,便没影儿了。 主仆二人的尖叫声,惊动了屋外其他的侍从,纷纷跑过来。 “怪…怪物…”画儿惊魂未定地指着墙头,对来人说道。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却什么都没看到,不禁有些毛骨悚然:“画儿,你看到什么了?” “快…快…郡主…”画儿尚有一丝理智在,提醒来人去关照江月昭。侍从们这才注意到床榻上的江月昭,已经停止了尖叫,只是惊恐地瞪着眼睛,望着屋外地方向。 有机灵的侍从,赶紧跑去禀报王爷和王妃。剩下的人便手忙脚乱的安抚这主仆二人。 不消片刻,八王爷、八王妃、朱尔衡三人一起,一脸焦急地赶到了。 八王妃上前抱住惊魂未定的江月昭,一边抚着她的后背,一边柔声问道:“小昭怎么了?看到什么了?” 江月昭此时已经稍微平静了一些,只是刚才那个放大在她眼前地黑脑袋绿眼睛地画面,让她想来仍是心有余悸。她勉强对八王妃笑笑,说道:“没什么,一只大黑猫,已经跑了。” “黑猫?”八王爷和朱尔衡同时疑惑地出声重复道。 “我府里从来不养猫,怎么会有一只大黑猫在你屋里?”八王爷皱着眉头,疑问道。 第一百三十一章滋扰不断 御医很快就到了,一番查诊,发现江月昭一切安好,胎象稳定,众人这才略略放下心来。 八王派人翻遍了王府的各个角落,也没有找到那只惹祸的大黑猫。 据画儿说,江月昭躺下后,她就关上门守在门口,一直在做绣活,不曾离开过。而之前江月昭回屋时,也未看到屋里有什么黑猫。 这样说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只大黑猫是有人事先藏在屋子里某一个地方,在江月昭睡着的时候,溜了出来,目的显然是要惊她的胎。 而有理由有可能做这件事情,并且有能力在八王府中兴风作浪的人,众人不约而同地想了朱尔玲。只是八王爷和朱尔衡都没有说出口,八王妃则一脸愤愤地,说的话都是意有所指。 江月昭虽然受了惊吓,人还算冷静。她思量着虽然王爷王妃待她如同亲生,终归她是客居王府,要是让猫吓这么一下子,就兴师动众查根究底,未免让人说她矫情, 于是她反过来安抚八王和八王妃,只说怕是野猫趁人不备溜了进来,自己并未受到伤害,就不要惊扰府里的人,这事就这样罢了吧。 王爷夫妇知道她懂事,欲将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他们嘴上虽然答应着,暗中却在江月昭的屋子周围加强了戒备,派了几个心腹之人四下巡视。 朱尔衡断定此事与自己的皇妹脱不了干系,便着手查核宫里与八王府与联系的人,希望能找出肇事之人。以绝后患。 他那边正紧着探查,王府对江月昭地保护也不可谓不周全,但还是再次出事了。 那日晚间,江月昭给王爷王妃请过安,陪着自己的儿子玩了一会儿。便回房洗梳更衣,准备就寝。 自从出了黑猫事件,画儿便格外小心,侍候江月昭洗漱完毕,她会将所有的箱柜橱屉都检视一遍,再查看一眼床底是否有异物,才会安心让江月昭上床休息。 江月昭看着小丫头象找宝似的,板着脸认真地四下翻看。心中觉得好笑。自己随便捡起一本书,坐到案几旁一边喝茶,一边看着书,等着画儿通知她上床休息。 那画儿一通忙碌,没发现什么异样,便端着一盆水出去倾倒完毕,回房唤江月昭上床歇息。 “画儿,照你这个查法,怕是一只蚂蚁都逃不过你的眼睛。”江昭边将书收拢放回去,便笑咪咪地取笑画儿。 “奴婢可得小心了。再要出事,惊了郡主,奴婢就得脑袋搬家了。”画儿对黑猫事件余悸未消,郑重其事地回江月昭的话道。 “你的脑袋是泥捏的吗?那么容易就搬家了?”江月昭笑着对她说。 画儿被她逗乐了。腼腆地笑道:“郡主取笑我。” 主仆二人有说有笑,就到了床榻前。画儿扶江月昭上了床,掀开被子一角,让江月昭钻了进去。江月昭就势躺下,说道:“画儿,你也去歇着吧。” “是。” 画儿应了一声,转身正欲离开,却听到身后江月昭一声惊骇的尖叫。不待她转身。就看到江月昭光着脚,已经从床上蹿跳到地上,惊恐地奔门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捂着头惊叫着。 画儿本能地反应到,又出事了! 她急回头向床上望去---只见一团凌乱的被子中,一条黑白环相间的毒蛇。正慢悠悠地爬了出来。直立起上半截身子,昂着它的三角脑袋。“”地冲画儿吐着鲜红地蛇信。 女人对蛇向来是恐惧的,何况是这样一条从天而降的诡异的毒蛇? 江月昭早已一路尖叫着,跑出屋子去了。 屋里的画儿,心跳都要停止了,瞪着那条蛇,半晌挪不动步子。那条蛇显然感受到她的存在了,吐着信子,向她这个方向游爬过来。 眼见着蛇离自己越来越近,求生本能,就算此时腿再软,爬也要爬出屋子去的。画儿一转身,踉踉跄跄地就往屋外奔去。 谁知她这一动,蛇受了惊吓,昂起身子,直扑她而去。 画儿正在奔跑着,感受到肩头有异样,微一侧头,就看到那扁扁的三角脑袋正伏在她的左肩上,红艳艳的蛇信扫过她地脖颈,凉森森的感觉。 小丫头连声尖叫都没有发出来,一翻白眼,就晕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人们,在院门外的台阶上,看到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地江月昭。进得屋里,地上躺着晕厥过去的画儿。不远处则盘踞着那条来路不明白的黑白煞星,感受到有人进来,它又警惕地挺起身子,做着攻击的准备。 几个胆大的男侍从,拿着棍子和布袋,小心翼翼地将蛇挑进了布口袋中,扎了起来。 屋子里却早已忙乱成一团。 江月昭这次可真是被吓得不轻。她自小就对蛇虫类软体动物心怀恐惧。刚才钻进被子里以后,她感觉到脚脖子上凉凉的,掀被子一瞧,就见到了那条蛇正欲顺着她的小腿往上爬。她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本能地急急甩掉脚上地蛇,抱头便跑。 此时蛇虽然已经被收了起来,可是江月昭坚决不肯上床,只是围着被子坐在椅子上,浑身仍止不住地发着抖,牙齿“得得”打战。 画儿则被抬到她自己的下处。万幸那怪物在最后时刻饶了她,没有在她身上咬出两个小窟窿来,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 众多王府暗卫,居然都保护不了义女的安全,一向和气可亲的八王爷,这次可真是震怒了! 他招来王府侍卫,对府中的仆从挨个盘查搜屋,对那些在宫中有亲戚朋友当差的下人,全部圈禁起来,一一审问,一个也不肯放过。 本来八王妃要通知容毓飞,江月昭在惊恐之中尚存一丝理智,阻止了王妃向容家报信地打算---她不想让家里人跟着担 朱尔衡得了信儿,夜半三更,从太医院抓来两个太医,急匆匆地赶来给江月昭诊脉。 两个太医轮流诊过后,不禁啧啧称奇。看江月昭地脉象,确实是受惊不小。可是她的胎象却仍然稳当得很,没有丝毫受惊扰地迹象。 只有江月昭自己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不晓得缘由,只说她吉人天相,有神仙保佑。 朱尔衡见江月昭惊得面色苍白,心中大为光火。他与八王爷躲进书房,一阵商议,誓要将那个藏在暗处的罪魁祸首揪出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难究真相 八王是个散闲王爷,为人亲和,从不参与朝政,素来无仇家,因此王府的戒防一向都很宽松。如今接连发生了两起袭扰郡主的事件,让八王爷生出警惕之心。 他担心王府之中的侍卫平时松散惯了,保护不得力,便让朱尔衡从太子府调来三名带刀侍卫,守在江月昭的院子周围。又加派了几名机警的侍女,十二个时辰轮流守在江月昭的房门口,除了王爷夫妇、太子、江月昭和画儿,其他人要进屋子,均要搜身。 这样的防卫措施,真称得上是天衣无缝了。江月昭被那条蛇惊吓的揣揣不安的一颗心,因此而稍稍安稳了一些。 近段日子所有接近江月昭所居槭枫院的人,都被彻底盘查。这些人与外间所有的联系,都在毒蛇事件后,受到了监视。 朱尔衡在王府之外,也开始从与朱尔玲过往亲密的人那里,查找一些线索。他心里矛盾的,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伤害到谁,都是他所不愿看到的。他眼下的想法,只想揪出潜在王府之中那个搞鬼的人,真要是因此牵涉到朱尔玲身上,他还真没想好如何跟江月昭解释呢。 据画儿的回忆,那日就寝前,她将屋子里的角角落落都检查了一遍,被子也是她亲手捂好的,当时并未看到这条蛇。之后她只出去一趟,倒了一盆水,可那时江月昭还在屋子里呢。并没有人走进睡房。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就算是这条蛇自己爬进了江月昭的睡房,屋子里这么大,它为什么哪里也不钻,单单钻进江月昭的被子里呢? 八王找来熟悉蛇性地人。仔细辨认了那条惹祸的蛇,断定是产自南方西凉山脉的百步蛇,被它咬上了,百步之内,必然倒地闭命。这种蛇有个习性,对香气有着特殊的偏好,经常盘踞在香气馥郁的花草根下,久久不肯离去。因此有个俗称,叫“霸香蛇” 江月昭听后,恍然大悟。她床上地被子,都在几天之前被掌管衣服被物的小侍女婷儿拿去熏过香的。那天晚上她钻进被子里,闻到那清雅的香气,还特意问画儿,这是什么香?画儿跑去问过婷儿之后,回说是极品“梅花脑”,有安神助眠的功效。 江月昭还说:“我睡眠好着呢,倒是用不着这安眠的功效。只是这香气,真的很好闻,不愧是极品龙脑香。” 如今看来,十有八九是梅花脑将这条蛇引进了江月昭的被窝。那么婷儿给被子熏香。是巧合还是故意为之呢? 八王妃将婷儿召唤到自己屋子里,要亲自问过她。婷儿知道自己给被子熏地香,引来了毒蛇,惊到了郡主之后,吓得直哭,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 江月昭见她那样,不象是有意害自己,便温言相劝。等她平静下来。才说出这香的来历。 婷儿回忆,前几日府中管药品香料的李嬷嬷找到她,给了她一小盒“梅花脑”,说是宫里新近赏下来的,安神养心。郡主怀有身孕,用这个香最好不过。 江月昭平时对下人亲厚和气。下人们对她都心存感念。婷儿听说这个东西这么好。赶紧抱来一套被褥,熏好之后送到江月昭的睡房之中。换下了原来的。后来她听说江月昭很喜欢那香气,还在心里美不颠儿的,很高兴为郡主做了一件好事。 八王妃听了,赶紧着人去唤李嬷嬷。眼见着事情越来越明朗,很可能问题就出在那位李嬷嬷身上。 谁知待李嬷嬷带到了,却只是跪在地上哭,对于香的来历,不肯坦承只言片语。 八王妃恼怒之下,命人将她拖下去杖责二十。再拉回来,还是不肯说。 江月昭猜想她可能会有什么苦衷,便上前软语劝慰:“李嬷嬷,有什么事情,自有王爷王妃给你作主,不要怕,你只管说。” 那李嬷嬷被施杖刑,痛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她咬着牙,用虚弱的声音回道:“奴婢知罪,奴婢对不起王爷王妃,对不起郡主…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个人地罪过,奴婢今日就将这么烂命抵了罪,只求王爷王妃不要再追究下去了。” 说完,她踉跄起身,头一低,直向右侧的墙壁撞了上去。 江月昭急唤一声:“快拦住她!” 离得最近的两位侍女,赶紧伸手去拽。好在两人出手及时,在她撞上墙壁之前,拖住了她的胳膊。 那李嬷嬷被拖住之后,拼命挣扎:“求求你们!是我地罪过!让我死了吧!” 又冲上去几个侍女,将她摁倒在地,又取来绳索将她手脚捆住,她才停止了挣扎,闭着眼睛只是哭。 王妃见她这样,估计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让人将她押下去,吩咐着人看紧,千万别让她自己了结。 有了这条线索,朱尔衡的探查总算有了个方向。他将李嬷嬷的人际关系摸查一遍,发现李嬷嬷经常托人往宫里捎东西,吃的用的一应俱全。而她关照的对象,就是淑贵妃宫里的小宫女,名唤翠玉。 翻看宫里的在册记录,那翠玉是芜州人氏,十二岁时入宫。而李嬷嬷,恰恰也是芜州人,十五年前嫁给王府地二管家李海。 朱尔衡赶紧派人去芜州访查,十日后便有了消息。原来李嬷嬷未嫁李海之前,在老家有一位情人,而翠玉就是她与这位旧情人的私生女。翠玉能进宫当差,还是她在宫里使了银子的。 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她宁死也不肯说出事情的缘由。 尽管李嬷嬷仍是闭口不言,拒绝说出事情的始末,但是知道了这些情况,众人也能大概分析出来龙去脉了。 那淑贵妃在宫里,仗着她父亲的军功,向来就是一个飞扬跋扈地主儿,跟朱尔玲气味相投。此番必定是朱尔玲进宫求她,而她又利用了翠玉与李嬷嬷这层见不得人地关系,威胁李嬷嬷在王府中纵猫放蛇,就算要不了江月昭的性命,吓掉她地胎,也是她们的胜利。 江月昭得知这个结果后,心中暗自思量:之前就知道这位小公主不是善茬儿,现在可真正体会到她做为皇家女儿的厉害了。她在容府之中如何闹腾,不理她便是。如今她动了害自己的心思,这事可就不好办了。这次的事情,虽然太子与八王有心帮自己,积极替她查探。可真出了结果,看得出他们也是为难的。 是啊,淑贵妃岂是轻易能动的?事情扯上她,就不光是容府之中二妻争宠那么简单了。若真要追究,怕是要牵扯出朝堂与后宫之中的某些重要人物,惹出大串的麻烦来。 让八王和太子为了自己的家事,承担这么多无法预料的风险,是她所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她极力说服王爷与太子,只说自己也没受什么伤害,此事便化解在王府内部罢,以后休要再提了。 八王爷向来不喜朝堂争斗,更不愿与后宫之人与任何纠葛。朱尔衡则是觉得,光是凭这样一件小事,要想扳动淑贵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要替江月昭出这口恶气,怕是不能急于一时。 两人这样想,便听了江月昭的劝,只将李嬷嬷逐出王府,再不作其他追究。 而江月昭在这件事之后,心中便想: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看来这句话是有道理的。自己住在八王府,照样躲不过朱尔玲的算计。莫不如赶紧回家,直接去面对她,看她还能玩出什么把戏来。怎么说回了家,还有相公在身边陪着。 八王和王妃因着江月昭在自己府中受了惊吓,心中歉疚,听江月昭说要回容府,也不好意思多留。 于是江月昭便打点一番,带着孝文孝武,回容府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暗流涌起 在江月昭、八王夫妇和朱尔衡看来,王府中发生的猫蛇惊扰事件,他们不追究,事情就算过去了。 他们却不知道,朱尔衡的一番调查举动,早就落入了有心人的眼中。 江月昭打点行囊回容府的当天,夜里三更天,裕亲王府。 自从裕亲王被圈禁在府中后,他的府邸便显得冷寂寥落。进出裕王府各处大门,均有侍卫把守,王府周围,也有一队侍卫定时巡查。没有皇帝的手谕,谁也不能进出这座府邸,也不能与裕亲王有任何接触。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裕亲王多年培育的势力,盘根错节,利益纠葛,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罢手的。 就象今晚,王府后花园的高墙之外,一棵粗壮繁茂的老槐树上,有一个黑衣人已经在那里蹲候多时了。他警惕地环视着王府周遭的情形,待那队巡夜的侍卫从树下经过,转过弯,消失不见后,他从树上弓身发力,直接跃过王府的高墙,跳进了王府之中。 那黑衣人进了王府之后,躲过府中查夜的侍卫,轻车熟路地就摸到了裕亲王的寝房。他闪身到寝房门外的一座假山石之后,捏着鼻子学了三声猫叫。 片刻,寝房的门轻轻地打开了。那黑衣人机警地向四周瞧了瞧,便快速现身,闪进门内,关上了房门。 俄顷,屋内就亮起了灯光。 裕亲王一身天蓝色棉布睡袍,沉着脸端坐在太师椅上。看向来人。 那黑衣人取下面罩,向裕亲王屈膝行礼:“属下参见王爷。” “起来吧。”裕亲王的声音有些沙哑,睡意未消。 “这么晚扰王爷休息,属下该死。可是丛大人说,此事干系重大。兴许就是王爷东山再起的一个契机,务必要禀明王爷,请您定夺。” “有事快说,这么罗嗦!”裕亲王皱着眉头,不耐地斥那黑衣人道。 那黑衣人便将江月昭在八王府中受惊,朱尔衡全力调查,最终牵涉到淑贵妃一事,从头至尾说与裕亲王听。 裕亲王听后。手捋额下须髯,沉吟半晌,突然就笑了:“我还当我地五弟是铜墙铁壁,找不出破绽来呢。却原来容府的大少奶奶就是他的一根软肋,哈哈…丛大人聪明,这个机会把握得好!” 然后他望向黑衣人,问他道:“丛大人可有具体思量?说来听听。” 黑衣人见裕亲王有了笑容,他也松了一口气,面上挂着谄媚的笑容,凑上前去说道:“丛大人的意思…淑贵妃是可用之人。” “怎么丛大人跟淑贵妃。说得上话吗?”裕亲王疑惑地问道。 “正如王爷所知,丛大人与淑贵妃无甚交情。不过太医院地吴太医与淑贵妃可是过往亲密呢。我们可以从吴太医那里下手,只要惊了那只老狐狸,不怕他不去向淑贵妃哭诉。。。淑贵妃是个什么性子。王爷您还不知道吗?到那时,这件事便可以进展下去了。” “淑贵妃…袁莹莹…哼!下贱的女人!居然背着我父皇,跟一个太医做出如此肮脏的事来!”裕亲王先是忿忿地,俄而一想,又乐了:“不过也好,水至清则无鱼。她能干出那下作的事来,就别怪我拿来利用。你回去告诉丛大人,今时不同往日。行事千万小心。重要的事情,要来回我。” “是!”黑衣人垂手恭敬地应道。 “出去时小心,你退下吧。”裕亲王一摆手道。 “王爷保重,属下告退。”黑衣人屈膝一礼,然后转身走至门前,将门打开一条缝隙。向外一番仔细查看。未见有人,便快速闪身出去。几个纵跃,消失在夜色之中了。 裕亲王起身去关好门,复又回到灯下坐着。因被圈禁日久,而有些消瘦灰败的脸上,此时现出希望的光彩。他就那样盯着烛火,一直坐到了天亮。隔天清晨,皇宫崇华门外。 吴太医走出皇宫后,在凉丝丝的晨风中伸了个懒腰,揉揉眼睛,有些疲惫地样子。 昨晚他在太医院当值,宛翠宫淑贵妃的大宫女红莲去太医院找他,说淑贵妃心痛的旧疾又犯了,让他去给瞧瞧。淑贵妃的身体一向由他来调治,这是皇上下的旨意。(奇*书*网^.^整*理*提*供)不过红莲说什么心痛旧疾,他便在心中偷偷乐了。 整个宫里的人,都知道淑贵妃有心痛的毛病,气不得。只有他知道,那是她和他之间的暗语:皇上今晚不在宛翠宫。 他当夜值的时候,最爱听到的消息,便是淑贵妃地心痛旧疾发作。他会毫不犹豫地拎起药箱,急不可耐地奔宛翠宫而去。 就象昨晚,那淑贵妃简直就象一头喂不饱的母狼,累得他汗流浃背,才伺候地她心满意足。回太医院后,已经四更天的样子,又有丁美人前晚用多了螃蟹,吃坏了肚子,把他给召去救治,一直折腾到天亮。 因此当他清晨拖着沉重的步子,迈出皇宫后,他心里只想快些回到家,倒头睡上一天。 可是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刚刚转了个弯,看不到皇宫朱漆大门地时候,有一个人横里蹿出来,拦住了他的去路:“吴太医早。” 吴太医一愣,抬头就见一灰衣人正笑着向他问安。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此人是谁,便问道:“这位兄台很面生啊,找在下何事?” “不是我找吴太医,是丛大人有事相请,还要劳动吴太医大驾,跟我走一趟。”那人虽是笑着,拦路的姿势却显出他的强硬来。 “丛大人?哪个丛大人?”吴太医困乏不堪,脑筋也不太好用。 “吏部尚书丛大人,吴太医不会不知道吧?”灰衣人倒挺有耐心。 “吏部丛大人啊…”吴太医毕竟行走宫廷日久,该有机警还是不缺的。此时他头脑已经清楚一些了,暗暗惦量着:我与丛大人素无往来,这一大清早儿的会有什么事呢? 那灰衣人答了一句:“正是。”便伸手做了一个“请”姿势。 吴太医满心疑惑,却不好拒绝,只得一路犹疑着,跟着那灰衣人,往丛大人府上去了。待他走进丛府的正堂,看到一身绛红色便服的吏部尚书,白面无须,意态安闲,正喝着茶,翻着书,显然就是在等着他呢。 不待他上前请安,丛大人便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挽住他地胳膊,笑哈哈地说道:“吴太医来了?你可是我府上的稀客,欢迎欢迎!” 吴太医被这份超越身份的热情弄得有些发懵,只好强笑着客气道:“丛大人有吩咐,下官岂敢不从?” “吴太医这话就说得生分了,哪里有什么吩咐?”丛大人继续打着哈哈,“只是想请你来,陪我喝喝茶,随便叙叙。” 吴太医听了,心想:好嘛,你倒有闲情,我刚下了夜值,觉都没睡,你就让我陪你喝茶闲叙? 却听那丛大人突然话锋一转,虽仍是笑着,却提高了音量,对吴太医说道:“我瞧着吴太医脸色不太好看哪!别是昨夜给贵妃娘娘诊病,累着了吧?” 吴太医听他这话,只觉得一声干雷在头顶炸响,登时就变了脸色。 2月份最后几天喽!手中有粉红票的亲,再捏就捏废了哦,快砸给小喜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打草惊蛇 丛大人见自己一句话惊得吴太医面色大变,心中得意。 他“呵呵”笑着,接着说道:“这宫里宫外,谁不知道贵妃娘娘侍奉皇上尽心尽力,又为她身在西北战场上的父亲日夜忧心。怕是这心痛的毛病,就是从这上得的呢。吴太医能把娘娘的身体照顾得周全,也是为朝廷出了一份力。想来不光皇上会大加赞赏,就是那袁将军将来得胜回朝,也要对你感激不尽呢。” 吴太医见他话锋又转回来了,更是一头雾水,摸不清他要说什么。但他虽只是个七品御医,却是行走宫廷多年,这临场应变的能力还是有的。他稍整面色,谦恭地向丛大人一揖道:“刚才在路上,我还在想,丛大人这一大清早儿的,唤下官来会有何吩咐呢?却原来是为着关心贵妃娘娘的身体。不知道丛大人想知道些什么,下官定会知无不言。” 那丛大人被他这番话将了一军,收了笑容,率先走到主位上坐下来,正声说道:“吴太医此言差矣,贵妃娘娘的身体,还轮不到本官来关心。本官真正关切的,是吴太医的前程啊。” “谢尚书大人关心,下官惶恐。”吴太医完全摸不清丛尚书的意图,也只能说些含糊的话。 “我听说太医院的林副院使最近因年老病弱,上表请辞。吴太医正值壮年,再加上周护淑贵妃有功,难道对此事就没有什么想法?” 吴太医听他出言必提及淑贵妃,冷汗就悄悄地冒出来了:“下官资历不足。才疏学浅,不敢有妄想。” “哎!吴太医太过谦虚了。。。要是吴太医不嫌本官多事,本官与那苗院使倒是说得上话,想来有苗院使的推举,皇上定会青眼有加的。” 那吴太医听了这话。心中并无欣喜。他当然清楚,这世上难有天上掉陷饼地好事,何况太医院的副院使的位置,多少资历比他深的老太医都盯着呢。他与丛大人素无往来,更谈不上交情,肯赏他这块大陷饼吃,必是有代价的。 他此时精神头儿严重不足,头痛欲裂。没心思再跟这位尚书大人打哈哈,便直接问道:“丛大人有何事要下官出力,愿闻其详。” 丛尚书笑了一下,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回他道:“吴太医放心,本官对你无任何要求,纯粹是要交你这个朋友…我最近听说一件事,与吴太医有关,不知你可有兴趣听听?” “与我有关…请大人明示。”那吴太医倒底是有些心虚。 “听说驸马府上最近一直不太平,前段日子他们家大少奶奶房中地小丫头中毒而亡。你可知此事?”“大人果然消息灵通,非下官可比。他们家一个小丫头的死活,都逃不过大人的耳目。”吴太医听得心惊肉跳,强自镇定地回道。 “一个丫头的死活。本官自然懒得去探听。本官只是听说那毒可是冲着淑德夫人下的,而且…那毒药的来历…听说太子爷与淑德夫人很有些交情,已经替她查清了…” 本来是容毓飞托人去查的,此时也让这位尚书大人安到朱尔衡头上了。 吴太医可不管是谁去查的,他只听说毒地来历查清了,冷汗就冒出来了:“是吗?那…那毒药很特别吗?还要劳动太子大驾?” “我还听说,那淑德夫人在八王府上,受了不小的惊吓。据说那惹祸的毒蛇。也是有些来头的,太子前些日子大肆调查,估计已经知晓事情的真相了。”丛尚书边慢悠悠地说着,边打量着吴太医的脸色。 那吴太医面上有些僵:“太子八成也是看八王的面子吧。只是丛大人…这些事情与下官有何干系?” “哈哈…我也是从太子那里听得的消息,不作数的。吴太医说无关,那便是无关。”丛尚书一副信任他的表情。 那吴太医看着他老狐狸般地笑脸。恨得牙痒。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笑着回应:“下官与驸马府无甚往来。他们府上的事,当然扯不上我了…丛大人这茶,香气四溢,高远飘逸,真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啊。” “这是本官在南方的一位老友新近捎来地梅坞明前龙井,确是珍品。吴太医果然是识茶之人。来人!去把这梅坞龙井包一些,让吴太医带回去品尝。” 一个小厮应了一声,转身取茶去了。 “丛大人太客气了,怎敢让大人割爱?” “一包茶而已,不值什么,既说是请吴太医喝茶,怎能不让你尽兴?”丛尚书一摆手大方地说道。 当吴太医拎着一包茶,走出丛府的时候,他的状态是清醒的。 他努力回忆着丛尚书所说的每一句话,显然是说到了些重要的事情。可是他对自己说这些事,意图是什么呢?那老狐狸却只字不提。想来也不是他所说的交个朋友而已。 回到家里,他再难有睡意,坐在书房中思量着:先不管那丛尚书的一番话所为何来,如果他与淑贵妃地事,真的让太子知道了,那可就危险了。皇上近日风湿之症又发,已经是药石无功,拖一日算一日了。虽然朝堂之上,皇帝硬撑着,别人看不出来,但是他作为太医,是最清楚皇帝这病是何等凶险的。如果哪天皇帝翘了辫子,太子登基,岂能容下他这个淫乱后宫的小太医? 他越想越是心惊,一天都坐立难安。 好不易捱到第二天当值,又听说皇帝下了朝,一直都呆在宛翠宫里。 第三日夜值的时候,这事在他心里经过两天的发酵,已经变得生死攸关般严重了。当他看到红莲出现在太医院地时候,如同见了救星般,拎着药箱,急急就去了宛翠宫。 那淑贵妃穿一身水红色地真丝睡袍,乌发如云,杏目含春,意态慵懒地侧卧在床榻上。见了吴太医进来,向他意味深长的一笑。 待她摒退众宫女,屋内只余红莲,那吴太医急不可耐地就冲到她身边,抓住她地手:“莹莹…” “死相!”淑贵妃娇笑着拍掉他的手,“猴儿急什么?连话都不陪本宫说几句吗?” “哎呀!”吴太医急得脸都红了,“我可不就是找你说话来的吗?” 淑贵妃见他面上惶惶的,心知有事,便问道:“你又有什么事?你弟弟打死人的事,不是已经摆平了吗?又生枝节?” “那等小事,我会这么急吗?”吴太医复又抓住她的手,将丛尚书跟他说过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给淑贵妃听。他心怕那淑贵妃不重视,更有一番添油加醋,说得仿佛天要塌了一般。 淑贵妃听后,粉面沉郁,半晌未语。吴太医见她不说话,更是心急:“莹莹,我烂命一条,为你死了,也值得了。只是你…你也知道皇帝的病情,如果…太子登了基,怕也难容一个与太医私通的太妃吧?” “哼!”淑贵妃拢起睡袍,坐了起来,冷哼道:“他们老朱家的江山,是我父亲一刀一枪守下来的。我父还在战场上为朱家江山流血拼命呢,太子居然就为一个女人,动起我的心思来了!当我真是好欺负的吗?” 吴太医听她说这些话,心中才略略安稳些。只要这个女人肯动心思,他就有生的希望。 他揽过她的肩,在她的耳边轻轻地呵着气,轻声问道:“莹莹想怎么办?” 那淑贵妃被他呵得心痒,媚笑着说道:“让本宫想想,总会有办法的…现在…吴太医好好给本宫治病要紧…” “下官遵命…”吴太医一边在她唇边挑逗着,一边将手伸进她的睡袍中,抚上她的酥胸。 那淑贵妃一声娇哼,整个人都瘫软进吴太医的怀里… 第一百三十五章延请助手 至于宫廷之中与朝堂之上,因为自己的受惊扰事件,在暗中所涌起的风波,江月昭是一概不知的。对于她来说,这件事还仅止于家庭内部矛盾,并不涉及他人。 因此她回到容府之后,只将此事轻描淡写地说与容毓飞知道,并未向老太君和公婆告知此事。她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没有必要再多几个人去为她忧 她说得云淡风轻,容毓飞听后却是忧心忡忡。他顾虑着,朱尔玲身份尊贵,轻易不能拿她怎么样,她便仗着这一点到处撒泼耍浑。如今更是变本加厉,开始威胁到江月昭的性命了。那朱尔玲身边的两位宫侍,身手了得,办事得力。再看江月昭,常在身边伺候的小秋和小冬,虽是丫头,从小跟着江月昭长在富庶之家,也养得跟小姐差不多了,看到只蟑螂都要尖叫半天,更休提保护江月昭的安全了。 他思来想去,终是不放心,便想找个得力之人,自己不在的时候,替自己保护住江月昭。 他想起了师父的一个俗家弟子,自己的二师兄,家里有一个小女儿叫秦含真,大家都叫她真儿。当年他还在少林寺的时候,小丫头五六岁的样子,天天跟一群武僧混在一起,小小年纪拳脚就已经很厉害了。 他师成下山已有八年时间了,算来真儿也有十四五岁,该是大姑娘了。这么多年她的武功应该长进不少,应付步瑶宫那两位宫侍,想来不会成问题。 于是他赶紧修书一封。着人给二师兄送去。 未出十日,容府的门口就来了一个小丫头,红扑扑地一张小圆脸儿,弯弯的月牙儿般的笑眼,梳着一对儿双丫髻。她来在容府大门外。抬头看了看正门上方悬挂的朱漆描金刻有“容府”二字的大牌匾,提步就往府里进。 “哎哎哎!”守门地小厮瞅着她一身的棉布碎花袄裤,象个乡野丫头,也没放在心上,上前粗声拦住她,“哪里来的野丫头,找谁啊?也不说一声就往里闯?知道这是哪里吗?岂是你能随便进的?” 那秦真儿自小跟一群武僧混大,那些人说话都是粗来直去。因此她听着小厮的语气,并未觉有什么不妥,便笑着回小厮道:“我来找我师叔,这是我师叔的家,我怎么进不得?” “你师叔是哪一个?”小厮鼻孔朝天,站在台阶上俯视着她。 “我师叔的名讳,岂是我能直呼出口的?我知道他是这家地大少爷,你该认得吧?”真儿继续弯着她的笑眼,说道。 那小厮一听,立马低下头。疑惑地打量了真儿半晌,方小心说道:“你叫什么?待我进去通传。” “我叫秦真儿,是我师叔捎信儿让我来的,怎么我不能进去吗?” “秦小姐稍等。容小的进去通报一声。”小厮打着千儿说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这是规矩,秦小姐见谅。” “好吧,不过你快点儿。”秦真儿看着小厮跑颠颠地进了大门,小声嘀咕道:“以前就听说师叔家里有钱,规矩多,如今看来,果然是这样。进个门都这么费事…” 她一边嘀咕着,一屁股坐到门口的台阶上,抱着膝盖无聊地看着府门前的街景。 “是真儿吗?”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身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亲热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一下子蹦起来,转身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正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我是秦真儿,你是…” “这是我们大少爷房中的周姨奶奶。”那小厮确认了真儿地身份。对她说话便客气多了。 “哦…”真儿用她纯朴简单的小脑袋瓜儿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该怎么称呼这个女人。 周福珠见她一脸的迷茫,上前笑着拉起她,说道:“真儿唤我姨娘就可以了。跟我来吧,老太君和太太、大少奶奶都在等着你呢。” 真儿听她说的都是些女人,一边跟她往府里走,一边问道:“姨娘…我师叔呢?” “你师叔这个时辰还在商号里呢,傍晚才会回来。” “哦…”真儿一边应着,一边目不暇接地打量着府中景致,不由地出声感叹道:“天哪!师叔家里好大啊,这是什么花儿,这么好看?” 一路上,周福珠很有耐心地回答着她地各种问题,终于到了老太君的屋里。 赶上那天也凑巧,老太君早上咳了几声,帕子上有些微的血丝儿。真儿到的时候,除了容尚天和容毓飞不在府里,几乎全家人都聚在老太君的屋子里,给她问安。 那真儿进了屋里,放眼望去,一屋子的红罗绿绮,金钗翠环,她觉得每一个都长得差不多,不禁有些发懵。 周福珠很体贴地拉着她的手,先到老太君面前:“这位是我们家的老太君。” 真儿虽没经过这种阵仗,但见长辈该有礼节,她还是知道地,赶紧跪下磕头:“真儿给老太君磕头了!” 老太君慈爱地看着她,说道:“好孩子,路上辛苦了,快起来。” 又给容夫人磕了头。 待到江月昭这里,真儿又想跪下磕头,江月昭赶紧一把扶住她,笑着说道:“别磕了,都成磕头虫了,师婶这儿的头就免了吧。” 真儿一脸纯真地笑容,说道:“不怕的,我以前不好好练功,被我爹罚跪,都会跪一整天,磕这几个头不算什么。”仔细打量过江月昭后,突然问道:“师婶,听说有人欺负你,是谁啊?以后有真儿在,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饶她!” 她的声音虽然还未脱少女的娇脆之气,听起来却是中气十足,此语一出,一屋子的人都惊得面面相觑,拿眼偷瞄着坐在那里,一直没吭声地朱尔玲。 朱尔玲之前并不明白秦真儿来容府地真正用意,此时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了然,不由地面色一变。 “真儿?怎么你只认得一个师婶吗?”朱尔玲的语气听起来很不善。 真儿侧头,看到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地女子,梳着张扬的飞仙髻,一身的绫罗锦缎,环琳琅,正斜眼看着自己呢。 周福珠赶紧提醒真儿:“这是裕平公主,也是你的师婶呢,快去拜见。” 真儿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听了这个名字,皱了一眉头,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跪下磕头:“真儿见过公主。” 那朱尔玲被她刚才那句话气着了,也不让她起来,只是低头看着她。真儿可不管那些,磕完头自己就起来了,拿眼仔细瞧了瞧站在她身的宛娘和辉娘,然后回到江月昭身边,坐到她的身侧。那边周福珠赶紧吩咐人,给真儿在苍芜院收拾出一个屋子,又照着容雪儿的标准,安排下她一应吃穿用度,总算把真儿安顿了下来。 晚上容毓飞回来,见了真儿,一番亲热叙谈,又试了试她的武功,觉得果然长进不少,应付朱尔玲的宫侍,保护江月昭,还是不成问题的,心中大为高 真儿性子纯朴,做事认真。离家之时,她爹爹吩咐她此行的任务,便是保护师婶的安全。她便当这是一件大事情来做。 于是自那日以后,江月昭日间出入,身后就有一个小跟屁虫,便是这秦真儿。 容家的人拿她当自家小姐看待,尤其江月昭,更是喜欢她率真质朴的性子,每天带着她进进出出,名份上是师侄,实则当她是个小妹妹一般。 那秦真儿也不忸怩,几天功夫,就当容府是自己的家一般,过得随意开心。 所有人都没留意到,秦真儿的出现,使一个人心中如同青青的草坪突然开满了鲜花---这人便是容毓阳。 这位容家的二少爷仿佛失去了往日的聪慧,他的眼睛不由自主随着秦真儿的身影打转,她走到哪儿,二少爷的目光就驻留在那里。 她笑的时候,二少爷也不由自主的微笑,她皱眉的时候,二少爷也跟着皱眉。 那秦真儿的一颦一笑,不知不觉间牵动着这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心。 第一百三十六章小儿女情意 且说真儿的到来,给沉闷了几个月的容府,平添了一股生气勃勃的鲜活气息。 江月昭考虑到她武者的习惯,给她新做的衣服是一身身各式各样的短打扮,颜色鲜亮明媚,衬着她红扑扑的小圆脸,整个人都明快无比。再加上她天生一双弯弯的笑眼,别人需要调动面上多少块肌肉才能绽开的一个灿烂的笑容,她只要轻轻一眯眼睛就完成了。 偏偏她自小生长在寺院山林之间,心性质朴,世间人在她心中只有长幼之分,并无贵贱之别。因此她在容府之中,逢人便会眯一下她月牙儿般的笑眼,脆灵灵儿地打声招呼问声好。惹得府中人见了她,远远地就会露出笑容:“你看!真儿小姐在那里。”然后向她走过去。 她那山泉般清泠的嗓音和山雀般欢快的身影,如同唤醒春天第一朵花苞和第一片绿叶的一声春雷,响在二少爷容毓阳的心里,震撼着他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话说这位容府的二少爷,虽是庶出,但因为娘亲受宠,再加上正室容夫人性子醇厚,不是那等争大欺小之人,因此自小锦衣玉食,受尽呵护,不曾受过半点委屈。 那孙姨娘拿自己的儿子当宝贝疙瘩,从小到大周护在羽翼之下,从不曾放开过怀抱。容毓阳十岁的时候,容尚天提及送他离家学武,就被孙姨娘寻死觅活给拦下了。 容毓阳虽也象一般男孩那样,喜欢舞刀弄枪呈英雄,怎奈从小被孙姨娘拘管得习惯了。从不敢违逆娘亲的意思。因此长到十六岁,也只是每日读读书,呼朋唤友饮酒游乐,完全是一副富贵闲公子的派头。 可自从秦真儿到了容府,他就再也懒得出府游玩了。每日里他总要在府中转悠几圈。以期能遇上真儿,不时地寻些理由去趟苍芜院,找些话儿跟真儿搭腔。。。 真儿自小身边就是男人多,女人少,不象一般地闺阁小姐有男女戒防之心。她见了容毓阳,总是“二叔长二叔短”叫得亲热。 “师婶,二叔这张脸,比我都白嫩。真是好看…” “二叔,你怎么笑起来象小姑娘,还会脸红,哈哈…” “二叔你习什么剑术?不会?男人怎么能不会些武功呢…” 容毓阳每次见了真儿,都会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可是不见的时候,又心急火燎地欲寻她。这种突然之间到来的陌生情愫,使这位往日里逍遥闲散的二公子,变得焦虑躁动,总是一副心事重重。坐立难安的样子。 阖府地人都察觉出这位二公子的变化,私下里偷偷地笑他。容家几位主子对真儿甚是喜欢,因此也不加拦阻,笑咪咪地在一旁看热闹。乐观其成。 只有真儿是个对男女之情未开窍的笨丫头,仍是没心没肺地每日里“二叔二叔”地喊着。 容毓阳每每听到她喊自己“二叔”,都会觉得很刺耳。有那么一日,他终于鼓足勇气对真儿要求道:“真儿,你能不能别喊我二叔?” “你就是二叔呀,不叫二叔,那叫什么?” “叫我…叫我…”容毓阳急得浑身冒汗,“叫我名字吧。” “那可不成。”真儿眼睛一弯。笑他道:“虽然我和你年纪一般大,可是你是我师叔的弟弟,当然得唤叔叔。直接喊你名字,岂不乱了辈份?” “什么辈份呀?”容毓阳对自己长她一辈的事很是反感,反驳道:“我祖父还与悲吾大师称兄道弟呢,我大哥照样唤悲吾大师作师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必拘泥于这八杆子打不着的辈份?” “呵呵…”真儿笑了起来。“成大事者…我师祖一代武学宗师,当得起这个称谓。我师叔年少成名,在江湖上也有响当当的名号,如今又管着这么大的一件生意,也当得起这个称谓…我们两个游手好闲之徒,哪里称得上是成大事者?所以呀…我还是要拘着小节,喊你二叔,哈哈…” 这一番话,真儿说得无心,只当开个玩笑。可容毓阳听了,却如同一根针扎进他地心里,阵阵刺痛。 他望着真儿蹦蹦跳跳走远的身影,愣怔了半晌,方才转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把自己锁进书房,闷坐了整整一下午。 那日晚间,他便去找容尚天。 “爹,孩儿十六岁了,也想为家里担些事情,不如让孩儿去商号里学做事吧。” 容尚天坐在书案的里面,移开挡住面部的书册,露出半张脸来威严地看着容毓阳:“这些日子商号里忙得很,你就别去添乱了。” “孩儿是去做事,怎么会是添乱?”容毓阳自尊心受到刺激,涨红着脸说道。 “你好好读书,别整日里去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我就烧高香了,哪曾指望你做事?这件事过一阵子再说!”容尚天简单几句话,又将那卷书移至眼前,挡住了容毓阳的视线。 容毓阳本来就对自己的爹怀有一种畏惧,此时见他已无心再说下去,便悄然地退出书房,郁郁不欢地回到自己屋里。 不让去商号里做事,那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总不能让真儿瞧扁了,说自己是无用之人吧? 这件事放在他心里,反复惦量揣度,终不得一个好的主意,让他羞惭失措,没有勇气再去见真儿。这样熬了几日,他还是忍耐不住。那日傍晚,他犹豫再三,去了苍芜院,见真儿正在院子里陪丫头们逗狗玩,便说有事与她商量,将她唤出去,往后花园走去。 真儿性子急,一路上都在追着问什么事。容毓阳只是低头走路,也不发话。 一直走到清波池畔,容毓阳捡了一处平整的大石头,坐了下来,又拍拍身侧,示意真儿也坐下。 真儿一屁股坐到他旁边,侧头望着他:“二叔今天不太对劲呢,到底什么事这么神秘?” 容毓阳眼望着清波池中的一池粉莲,心中却在敲着小鼓,呼吸都有些调不匀了。最后他终于一咬牙,转头直视着真儿,有些紧张地说道:“真儿,如果我能做一件你认为地大事,是不是你就可以不再喊我二叔了?” 他说这句话,已经是情意毕露了,一般的女孩子都会听出这句话的外音儿来。可惜真儿不是一般女孩子,她本该敏感的少女春心早就被她那些师兄弟们磨出了一层茧皮,厚厚地,让她感受不到这温柔地爱情地刺激。 “呵呵…”她没心没肺地露出一个招牌式的笑脸,“二叔,你这是要跟我打赌吗?” “…”容毓阳被堵得一阵气闷,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他叹一口气,说道:“好吧,你认为是打赌,那就算是打赌吧。你只说是与不是?” “不知二叔要做什么事情呢?”真儿好奇地问。 “只要你不喊我二叔,你想让我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容毓阳继续启发着她。 “这样啊…”真儿若有所思地望着容毓阳,沉吟道。容毓阳看着她的表情,以为她终于开窍了,紧张地等着她的回应。 谁知真儿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一件事来!只要你做到了,我以后就不喊你二叔,只喊你名字!” 容毓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居然还不明白。他深受打击地垂下头,长叹一口气。 “行不行?行不行?”真儿显然对自己刚刚想起的事情很兴奋,追着问他。 容毓阳再叹一句,无奈地抬头望她:“你说,什么事?” 真儿张口欲说,突然又停下来了,转头环视四周,确定四下里无人,方神秘地附近容毓阳的耳边,小声说道:“也不是让你自己做,这事儿你一个人可不行,需要咱俩儿来做。” 容毓阳被她贴着耳朵呵着气,本就心痒,又听她语意暧昧不明,更是难以自持。他微侧过头,见她那水润红嫩的樱唇,就在自己的颊边,只要他轻轻一动,就能一亲芳泽,只觉得一投热流从心头蹿起,热得他面色潮红。 “这事我想了很久了…”真儿继续浑然无觉地挑逗着容毓阳地神经。 “什么事?”容毓阳只觉得喉干口燥,连声音都变哑了。 “就是…”真儿又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再贴到他耳侧,压低声音说道:“灭了那个狗屁公主!” “啊?”容毓阳只觉得一盆冷水兜头泼下来,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惊瞪着秦真儿,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第一百三十七章拒领贿物 那容毓阳被秦真儿一句话惊得魂飞天外,不可思议地瞪着她,呐呐半晌不知说什么。 “二叔?二叔?”秦真儿见容毓阳定定地看着自己,便伸手在他面前摆摆,“二叔,你害怕了?” 这句话刺痛了容毓阳,他赶紧收回惊惶的目光,强自镇定一下,才结结巴巴地说道:“怎么…怎么你会有这种想法?” 真儿听他这样问,拾起身侧的一颗小石子,忿忿地丢进池中:“哼!什么金枝玉叶,我看她就是个不要脸的赖皮狗!人家夫妻恩爱,婆媳和睦,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她生生插进来一杠子。最可气的是,她心术不正,对我师婶用那些乌烟瘴气的手段,净玩阴招。哼!我要是不替我师婶出这口恶气,我就不是秦真儿!” “公主的性子是暴躁了些,可是你说玩什么阴招?我怎么不知道?”容毓阳疑惑地望着秦真 “你连这些都不知道?”秦真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容毓阳,“你是不是这家人啊?你知道前些日子师婶房中的小丫头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赵姨奶奶是怎么死的吗?你知道师婶在八王府的时候受过怎样的惊吓吗?没有这些事,我来做什么?” 容毓阳被真儿一连串的问句,问得张口结舌,想了好久才犹疑着说道:“金儿…不是突发急症吗?赵姨奶奶用开水泼了公主嘛…那个…嫂子在八王府有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他越说声音越低,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废物,还不及一个刚来府中的小丫头顶事儿。 “哎呀!你竟然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真儿呲着牙看着容毓阳。“那赖皮狗逼赵姨奶奶给师婶送有毒地果子,结果被金儿吃下了,金儿就死了。赖皮狗为防赵姨奶奶泄密,寻个由头就杖毙了她。我师婶在八王府的时候,她买通王府的下人。在我师婶屋子里藏黑猫,被窝里放毒蛇,这些你都不知道?” “不…不知道。”容毓阳感觉自己舌头都短了半截。 “哼!她喜欢我师叔,厚着脸皮嫁进来,这我管不着。可是她要害我师婶性命,我就不能袖手旁观了。惩恶扬善乃是我江湖人的本分,何况这还事关我师叔师婶的幸福!”真儿越说越是义愤填膺,仰着她地小脸蛋儿。正气凛然的样子。 容毓阳自小便过着太平安逸的日子,这等下毒放蛇的情节,他只在戏里见过。如今听说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且死去的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不禁有些心惊肉跳。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真儿…此事…怕是不能鲁莽。你想…要是公主在我们家出了事,那皇上岂能饶过我们家?弑杀公主,罪同谋逆,搞不好会满门抄斩的…” “哼!”真儿不待他说完,“蹭”地一下子就跳起来,低头俯视着容毓阳。冷冷地说道:“刚才还说什么做大事情,如今自己家里人被人欺负,你都不管不问,还谈什么做大事?回去读你的闲书。吃你地闲酒去吧。我自己想办法去!” 说完转身就要走。 容毓阳一见秦真儿恼了,心中大急,起身拦住她的去路:“你急什么?我又没说不听你的…你只说,你想让我做什么?” 真儿听他这样说,停了脚步,问他:“你当真不怕?” “不怕!”容毓阳被激得热血沸腾,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真儿高兴地应着,一掌拍在容毓阳的肩头。“你刚才的话也对,此事鲁莽不得,我们要好好筹划一番,见机行事。我跟那个赖皮狗一开始就杠上了,她已经对我有戒心了。你平时不言不语,她应该没留意到你。不如你想办法接近她。多了解些她的情况。我们再对症下药,想个万全之策。你看如何?” 容毓阳被真儿一巴掌拍出几分豪情来,他看了看秦真儿停留在他肩头的手,开心地应道:“就听你的!” 两人商量妥当,便离开后花园,各自回到自己的住处。 容毓阳脸上挂着笑,嘴里哼着戏,一颗心激荡难平。虽然谋算公主这种事情,在以往借他几个胆子他都不敢做。可如今因为有秦真儿的参与,他居然生出了跃跃欲试地念头。 他因为能与秦真儿共同分享着一个秘密,共同施行着一件事情,而在心中暗暗甜蜜着。 没容他高兴太久,问题就来了。 那小公主是个什么作派?他当然清楚。只瞧她嫁进容府之后,每日如一只斗鸡般到处与人为敌,就知道了。恐怕除了她的父皇,世上没有人是她能放得进眼中的。 容毓阳虽生得文弱,但自尊心还是很强的。真正让他去讨好这么一位人见人怕,鬼见鬼躲地主儿,他还真有些拉不下脸来。 有好几次,他在自己屋里鼓得足足的勇气,走到步瑶宫门口时就泄光了。 真儿等得不耐烦,就追着催问他。他只好寻各种借口搪塞她。三番两次下来,容毓阳越来越急,开始在心中痛恨自己--成大事者能屈能伸,自己这么没出息,拿什么脸面去见真儿? 这两位小儿女在暗中使的这些劲头,容家的主子们并未察觉。他们看到两人走得越来越近,经常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只是觉得高兴,不疑有他。 而那位被算计的小公主,继续用她在宫中磨练出的勾心斗角的技法,在容府之中兴风作浪,妄图有朝一日能够翻云覆雨。 那日,她听说因为江月昭身形日显,又有些妊娠反应,容夫人便吩咐给苍芜院增加人手,以便更加周全地照顾大少奶奶的日常起居。 朱尔玲在一阵气恼心酸之后,突然灵光一现,想出个好主意来。 用过晚饭后,她吩咐宛娘取出一对碧玺嵌红宝耳,用丝帕包了起来,放进袖中,便往周福珠屋里去了。 周福珠彼时正笑咪咪地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看着奶娘给孝康洗澡,雪儿在一旁捣乱,享受着这温馨地天伦之乐。当她见到朱尔玲扬着脸走进屋里时,心中就一沉。 不光是她,一屋子的人都因为这位小公主的到来而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地上前跪迎公主。 朱尔玲低眼瞅了瞅跪了一地的人,心中暗自得意---她向来很享受这种低头俯视他人的感觉。 “都起来吧。”一贯地轻慢语调。 周福珠起身后,向奶娘使了个眼色。奶娘会意,赶紧把孝康抱出浴盆,拿条被子一包,就抱出了屋子。 朱尔玲倒未在意,因为她此行目的不在这个小不点儿身上。她自顾在主位坐下后,露出难得一见地笑脸,对周福珠说道:“晚上吃得有些多,怕积食伤了胃,就出来走走。结果走着走着,就到了姐姐这里了。福珠姐姐也坐下来,我们姐妹说会儿话。” 周福珠听到她对自己地称呼由“周姨奶奶”变成了“姐姐”,警惕心顿生。她谢了座后,侧身在朱尔玲下首坐了下来。 “唉!这阖府的女人,就属姐姐最朴素了。”朱尔玲上下打量周福珠一番,叹惜地说道,“你瞧瞧你,衣服地颜色非青即黛,连苍芜院的丫头穿得都比你鲜亮儿。再说你这簪,老太君爱戴桃木簪,那是因为她老了,图个避邪祛病,你年纪轻轻的戴什么桃木簪呀,平白让自己老了几岁。还有你这耳环,一看就有年头了,都旧成什么样子了…对了,说起这耳环,我前几日进宫时从皇后娘娘那里讨来一对宝贝…” 她从袖中取出丝帕,打开后将耳呈现在周福珠面前:“我当时瞧着这翠绿通透的碧玺,就喜欢得紧。不过这种东西我多的是,也不见得能用上。不如就给了姐姐吧,当是我的一点儿心意,也好给姐姐身上增加点儿宝气。” 周福珠连想都未想,起身跪了下去:“谢公主赏赐,只是福珠身份卑微,这等宫廷御用之物戴在福珠身上,一则失了它的尊贵之气,再则福珠也有越之嫌。因此福珠万万不敢收下。” 朱尔玲手尚在伸着,未见周福珠谢恩领赏,反而吃了她一个闭门羹,心中恼火。她将那耳往手边案上一放,沉着脸说道:“姐姐这是不肯领情喽?” “公主的情意,福珠心领了。只是这么好的东西,福珠不敢给用糟蹋了。还是公主一身贵气,配得上这珍稀物件 朱尔玲暗骂一句:好个周福珠!怪不得身为妾室,却在容府如此吃得开呢,果然够狡猾! 第一百三十八章祸及雪儿 朱尔玲被周福珠一番言语婉转拒绝,觉得很没面子。她将那副耳放在手边案几之上,肃着脸说道:“本宫既然说了要送你,就不会再收回来。福珠姐姐就甭跟我客气了。” 周福珠见再拒,怕是会惹恼朱尔玲,只得谢了赏,让小丫头将耳收了。 朱尔玲面色这才缓和下来,待周福珠坐定后,她微笑着将身体倾向周福珠那边,难得和气地说道:“姐姐,本宫有件事说与姐姐听,还望姐姐能帮本宫这个忙。” 周福珠听了,心想:真是不出所料,怪不得今天这么客气呢,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能让这位堆着笑脸上门送礼的事,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心中警惕,于是便谦恭地说道:“公主玩笑了,公主何等尊贵的身份,有什么事情是您做不到的?福珠给公主端茶送水都不配呢,还能帮得上公主什么忙吗?” 朱尔玲听她说话,每每是拒绝的意思,却说得谦卑和气,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只恨得牙痒。不过自己既然已经来了,该说的事还是要说。 “姐姐现在可是当着容府半个家呢,何至于如此谦虚?家里的事,可不就得找姐姐说吗?我在宫里的时候,有个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小宫女,叫碧儿。虽说她只是个宫侍,可是因为自小陪本宫玩到大,感情很深,可惜我出嫁的时候,父皇只将宛娘和辉娘赐与我作贴身宫侍。却将碧儿留在了宫里。我们主仆情深,我经常会惦记起她,听说她在宫里也时常念叨起本宫,伤心垂泪。我知道府里最近在买丫头,不知福珠姐姐可否给本宫个面子。让碧儿进了这个家,我们主仆也可以时常见面,免了这处彼此惦念之苦。。。” 周福听了,心中暗“嗤”一句:主仆情深?哼!没被你打死就算命大了!当我是傻瓜吗?把你的人安排到苍芜院,以后还不定得出多大地乱子呢。 “这件事怕是不妥吧?”周福珠仍是敦厚地笑着,“碧儿既然是宫中之人,自然是在宫里造册记录的。我们容家再大的胆子,也不敢买宫里的人作下人。这可是大不敬的罪过呢。” “这个不必你操心,我自然有办法讨了碧儿出来,替她再造户籍身份,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留意去查一个小丫头地来历吗?你只说行与不行?” 周福珠一听,手心就冒汗了---小公主这是明摆着要拉她下水,合谋算计江月昭了。 她有些紧张,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略略镇定一下。才说道:“福珠愚鲁,不明白公主的意思。公主与那碧儿主仆情深,福珠也深为感动。只是既然公主能够讨了碧儿出宫,就应该放在自己身边使用。也方便你们主仆时时相伴。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另造户册呢?” 朱尔玲一听,好嘛!故意给我装傻! “福珠姐姐是个聪明人,会听不懂本宫的话吗?你只说行与不行?”语气中含了三分威胁。 “公主也知道,这个家里是太太和大少奶奶在主事。如今也只是因为大少奶奶身子不便,有些事支使福珠给跑跑腿,真正需要拿主意的事,福珠是不敢擅断的。不如待明日福珠禀了太太。让她老人家来作定夺,再去给公主回信,你看可好?” “哼!”朱尔玲一拍案几,站了起来,“本宫找你,是瞧得起你。你还跟本宫装腔拿矫。这才管了几天的事。就当自己是什么正经主子奶奶了吗?你别看走了眼!这个家早晚是本宫说了算,到时候你可不要到本宫那里去哭!” 说完。她一提裙裾,气鼓着一张脸就要往外走。 她们两个人说着话,气氛越来越紧张,都没有留意到旁边的容可雪。几乎每个人都曾经提醒过雪儿,见了步瑶宫的公主,能躲就躲,千万小心。这种提示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重复,导致最后公主在雪儿地心中,如同大灰狼一样可怕。 此时她见自己的娘亲与公主越来越僵的样子,心中为娘担心,一直在心里核计着,要不要去找大娘---有事找大娘,是在她心里根深蒂固的一个概念。 当她看到朱尔玲倒立柳眉,“啪”地一下拍案而起,吓得浑身一哆嗦,一猫腰就想溜出去找江月昭。 谁知她往外冲的时候,正赶上朱尔玲也气哼哼地往外走,她没留神,一下子就将她的小脑袋撞到了朱尔玲的腰上。那朱尔玲被撞得侧了一步,雪儿却早“噔噔噔”退出去数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周福珠吓得“哎呀”一声尖叫,屋子里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朱尔玲在周福珠那里吃了瘪,怒气正盛,被雪儿这样一撞,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对象。她一指坐在地上的容雪儿,厉声喝道:“没有教养地野丫头,竟敢冲撞本宫!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周福珠一见情况不妙,赶紧给守在门口的丫头使眼色。那丫头会意后,撒腿就往苍芜院跑去。 屋子里,周福珠赶紧跪下:“公主恕罪!雪儿年幼不懂事,冲撞了公主,是我这个当娘的管教不严,公主要罚,就罚我吧。” 朱尔玲一听,心里就乐了:你自己往我的刀口上撞,可就怪不得我了。 “周姨奶奶果然是个明事之人!说地话句句在理!这丫头冲撞了我,自然有错,不过归根究底,还是你这个为娘的疏于教养。既然两人都有责任,那就一起罚吧。”朱尔玲恢复她一贯的张扬面孔,声音也随之冰冷下来,“宛娘!老规矩!” 那宛娘为难地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发抖的容可雪。想来周福珠打几下子,应该不会有事。可是这个六岁的小丫头,怕是经不住几板子吧?这丫头虽是庶出,可总算是容家的长女,又因为是容府孙辈中的第一个孩子,自小受尽宠爱。真要是打出个好歹来,怕不好收场呢。 她就这样略一犹疑,朱尔玲那锐利的声线便如一根针般扎进她地耳朵里:“宛娘!你发什么呆?” “奴婢遵命!”宛娘赶紧应下了,转身去拉容可雪的时候,向辉娘使了个眼色。辉娘会意地点点头,伸手去架周福珠。 周福珠一听要连雪儿一起罚,惊得魂飞魄散,她赶紧磕头求饶道:“求公主饶了雪儿吧!公主要怎么责罚,我双倍承担便是!” 朱尔玲得意地蹲下身子,凑近周福珠说道:“本宫刚才跟你说什么来着?敢跟本宫作对,总有你哭的那一天!你瞧,这还不出一刻钟呢,你就跪在这里向我求饶了!你要双倍责罚是吗?本宫就成全你!本宫只是想你难过,那赵姨奶奶出事了,可以把孩子丢给你,不知道要是你出了事,这两个孩子要丢给谁去呢?” 然后她“噌”地站起来,喝她的两位宫侍道:“还不快动手?娘俩儿一起打!” 宛娘和辉娘正在慢腾腾地能拖就拖,见此时真的拖不下去了,一个架起周福珠,一个拖起容可雪,就要往外走。 “住手!”一声脆喝,一个娇小的身影闪电般飞扑进屋内,紧接着宛娘和辉娘地面前分别绽开两朵剑花!两人面对这突然袭来地攻击,本能地松开手中的人,后跃几步,拉开架势准备迎敌。 那周福珠被摔回地上,抬头就瞧见秦真儿正一脸怒容,仗剑护在她地身前:“今日谁敢动我姨娘和妹妹,休怪我剑下无情!” 周福珠赶紧喝止她道:“真儿休要鲁莽!” 那朱尔玲还从未遇到敢对她的人动剑的主儿,一张瓜子脸早就气得涨紫,她挥舞着手臂直指秦真儿,声嘶力竭地喊道:“反了!反了!敢动我的人!我看你是活腻了!” 秦真儿一脸无惧的表情,仗剑立眉,怒瞪着朱尔玲:“自家孩子撞一下,会死人吗?还至于你下如此狠手,就要打死她?” “本宫做事,不需要你来教!宛娘辉娘!快给我拿下这个刁蛮的丫头!”朱尔玲简直要气疯了。 “是!”两位宫侍答应一声,身形一揉,就向秦真儿的方向欺去。 “住手!公主息怒!自己家里的事,怎么还动上武了呢?”江月昭的声音适时从门口响起,“真儿不得无礼,把剑放下!” 第一百三十九章兄妹结怨 那晚容毓飞在外有应酬,戌时都要过了,人仍未回府。江月昭自己用过晚饭,去老太君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看过儿子,便回苍芜院洗漱更衣,准备歇息。 她正拿着一本书,靠在床头无聊地看着,等着容毓飞回来,突然就听到门外一阵“噔噔”地脚步声,然后是她卧房的门被重重地敲响了。 小秋一皱眉头:“谁呀?这么没规…” 不等她话说完,门被“哐啷”一下子推开了,周福珠的贴身丫头宝青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大气不接下接地喊道:“大少奶奶!快!雪儿小姐撞了公主,公主要罚…” 江月昭只听这几句,心便“攸”地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了。她不待宝青说完,爬下床趿上鞋就往外冲。 “大少奶奶!衣服…”小秋急出声提醒。 江月昭这才想起自己一身便服,太过随便。她心中着急,也顾不上换衣服,随手抄起搭在椅背上的一件鹤氅,往身上一裹,便往外跑去。 “大少奶奶,你慢点儿。”小秋和小冬跟在身后,怕她摔了,急得不行。 江月昭哪里听得进去?她一听雪儿要受罚,急得脑子都要炸开了,恨不得一瞬间飞过去,生怕去得晚了。 好在她一向处事沉稳,冲到苍芜院门口的时候,突然转身快速吩咐道:“派个人快马赶去太子府,就说我有要紧事,务必请太子过府一趟。太子来了。就直接带他到周姨奶奶屋里。” 有个小厮应着,就跑了出去。 江月昭一边往外走,一边接着吩咐:“把老太君和太太都找过去,路上跟两位老人家把这事说了,告诉她们。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拖住公主,只要拖到太子到了,事情就好办了。” 两个小丫头应了一声,分别去了。 “真儿呢?”江月昭想到公主的两位宫侍,就打算带上真 “我来时遇到真儿小姐了,她已经先去了。”宝青匆匆回道。 江月昭一听,心中大呼糟糕。再不说话,只顾快走往前走去。 事情果然不出她所料,她刚到门口,就看到宛娘和辉娘身形已动,眼见着就要动起武来了。 她赶紧出声喝止。真儿听到她的话,收剑立住,仍警惕地站成一个守势。宛娘辉娘也顿住身形,转头看向朱尔玲。 江月昭先是上前抱住被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忘了地容可雪,起身尽量以缓和的语气对朱尔玲说道:“公主息怒!自己家里的事。打打杀杀地总是不好看。雪儿撞了您,我让她给您赔罪便是。雪儿,既然冲撞了公主,还不快跪下认错。” 容可雪听大娘这样说。一边哭着一边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雪儿有错,请公主见谅。” “哼!”朱尔玲怒火正盛的时候,岂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她怒哼一声,“本宫做事,不需要别人来指手划脚。本宫说过地话,岂有收回的道理?宛娘辉娘,快照本宫的话去做!” 两位宫侍答应一声,又要上前拖起周福珠和雪儿。那秦真儿就站在周福珠的身侧。心中一急,抖开剑冲上去,逼得两位宫闪身躲开,就要与她缠斗在一起。 “真儿快退下!”江月昭不愿意见到事情失控,出声制止道。 那朱尔玲正愁抓不到把柄,见此情形。指着江月昭斥道:“你少在这里装蒜。若不是你指使,那丫头敢对我的人动手吗?我看你们全要造反!” 江月昭一听。这小公主明摆着要耍浑放泼,大发雌威了,辩解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于是她脸一沉,直视着朱尔玲问道:“怎么?公主不会想连我也一起罚吧?” “你当本宫不敢罚你吗?”朱尔玲恨恨地望着江月昭,多日来积压在她心头的妒忌和怨恨,此时一齐爆发出来。她恨不能夺过一把剑来,将屋子时所有胆敢跟她作对的人,一一砍上几剑。江月昭见她象受了刺激的疯狗一样,见谁咬谁,心中暗叹一句:这会儿要是有个专业地心理医生,给这位小公主做个心理辅导,或者来个受过专业训练的谈判专家,该多好啊。可惜这个朝代,还没这两种职业呢。唉!不知道自己的心理辅导水平,能不能安抚得住这位小姑奶奶,她可是杀人不用偿命的主儿啊。 “公主好大的火气,我记得上次公主生病时,井大夫跟您说过,切忌动怒。不知道公主现在身体可有不适?” 江月昭没说这番话的时候,朱尔玲未觉身上有任何不妥。可是听了江月昭的提示,她突然就觉得头有些发晕,胸口闷闷地。 “都是你们这些人,生生要气死本宫!”朱尔玲抚住胸口,后退几步坐到椅子上,一副痛苦的表情。 “公主身体不适,先扶公主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情,等公主身体好了再说。”江月昭赶紧顺着台阶就要下。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了老太君喋喋不休的声音:“我老了,再也经不起这生生死死的事情了,公主给老身个面子吧。好好地一个家,今儿伤一个,明儿死一个,这是过得什么日子啊。公主还是开恩吧,要是雪儿真有个三长两短,老身也要随她去了。” 一边说着,老太君已经在容夫人的搀扶下,进了屋子,直接来在朱尔玲面前,跪了下去:“公主要是有气,就撒在我身上吧,我一大把年纪了,也不怕少活个三年两载的…” 容夫人见老太君都跪下了,也随着跪在老太君身侧。 朱尔玲一见这阵势。火气冲顶,更觉头晕:“老太君这番话是何用意?是在指责本宫惹事生非,胡搅蛮缠吗?” 江月昭听了老太君的满腹怨言,只想抚额长叹:这老太太自从带上曾孙后,性情越来越象小孩子了。此时说这番话。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她正欲再上前开解,却听朱尔玲咬牙说道:“你们一个个地,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我今日要是不立一立这个威,以后我也不必在这府里过活了!你们不是都甘心受罚吗?好吧,愿意受罚的,全都给本宫跪下!” 此时老太君和容夫人正跪着呢,众人听了公主这话,面面相觑。江月昭见此情形。赶紧走过去跪到了老太君另一侧。其他人一见主子们都跪下了,也都跟随着跪了下去。那秦真儿紧握剑柄,气呼呼地犹疑了一会儿,满脸不忿地跪在了江月昭身边。 朱尔玲一见这情形,肝火大盛,怒极反笑:“哼!你们真道法不责众吗?本宫偏不信这个邪!宛娘,回宫去带几个慎刑司的嬷嬷过来!辉娘,给本宫泡壶茶去,今晚有好戏看呢!” 两位宫侍各自领命去了。朱尔玲独自一人坐在主位上,俯视着面前跪了一地的容家人。嘴角挂着冷笑。 别人听到要请内务府慎刑司的人来,心中都在害怕。唯有江月昭见宛娘转身出屋,心里略略安稳些:估计那宛娘进宫地一个来回,朱尔衡也该到了。相信以他太子的身份。应该能制服他这位此时大脑充血的妹妹。 她正想着,就听到门口有响动。众人一齐转头,看到宛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宛娘!你不进宫去,怎么又回来了?”朱尔玲生气地责问她。 “是我拦她回来地!”是朱尔衡略有些气恼的声音。 朱尔玲一听这声音,心就“扑通”地一跳。她狠狠地用眼睛剜了剜跪在那里的江月昭,站起身来迎向走进屋里的朱尔衡:“皇兄!” 朱尔衡路上已经略略了解到一些情况,心中本就不快。此时一进屋,见除了自己的妹妹是站着地。满满跪了一屋子地人,连老太君都跪在那里。 再看江月昭,挺着个肚子,跪得很吃力地样子,他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裕平这是在排戏吗?学父皇上朝时群臣叩拜的情形?” 朱尔玲向来对这位皇兄怀有怯意,听他这样一说。赶紧上前抱住朱尔衡地手臂。撒娇道:“皇兄快给我做主,她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 “她们欺负你?怎么她们都跪着。就你自己是坐着的?”朱尔衡边说边走上前,先去扶老太君:“老太君快起来。” 老太君叹了口气:“谢太子殿下。”便就势起了身。 朱尔衡接着又去扶容夫人:“夫人也请起。” 朱尔玲见一个一个都要被扶起来了,觉得自己颜面顿失,上前拽住朱尔衡的衣袖耍赖道:“皇兄偏心!你来不给我作主也就罢了,还要妨碍我处理家务!这是容府的家事,不劳你这个太子操心!” “混帐!”朱尔衡是真生气了,“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进些?什么时候才能象个公主的样子?父皇的脸都让你给丢光了!你还不知趣吗?” 他训了几句,见江月昭还跪在地上,赶紧一摆手说道:“都别跪着了,快起来!” “不许她们起来!”朱尔玲厉声说道,“皇兄很闲吗?来管人家地家事?” “你连我的话也敢不听?”太子也提高了音量,立起剑眉瞪着自己的妹妹,“你听我的劝,以后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要是你再敢把宫里学会地那些东西,拿到这里来用,休怪我禀明皇,接你回宫!” 朱尔玲被训得面红耳赤,几次张口都未说出话来。 最后她一跺脚:“皇兄你竟然帮着外人欺负我,你…你…我这就回宫禀明父皇,让他老人家给我作主!” 说完,哭着就跑了出去。 有粉红票的亲,支援小喜一下吧,谢谢了. 第一百四十章深处漩涡 朱尔玲被太子驳了面子,一气之下乘轿回了皇宫,欲找她的父皇给她撑腰。 当她来到明德帝的寝宫沐德殿时,就见寝宫的大门口把守着一队侍卫,个个神情戒备。大总管海良手搭拂尘,就站在寝宫的大门边上,面容严肃。 朱尔玲稍稍愣了一下,提起裙裾欲拾级而上。 夜色笼罩之下,有新来的侍卫没有认清朱尔玲,出声喝止:“什么人?快站住!” 那朱尔玲今晚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时见一个侍卫都敢对自己大小声,更是怒不可遏。她冲到那个年轻的侍卫面前,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张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你敢对本宫不敬!不想活了吗?” 海良此时已经看到这位小姑奶奶了,他无奈地叹口气,躬身上前:“殿下息怒。” “我要见我父皇!”朱尔玲斜一眼海良,就往寝宫大门走去。 “殿下请止步。”海良一步拦在她面前,“殿下容禀,皇上痼疾发作,皇后托人从民间访得一位名医,此时正在给皇上施针疗治。此人针法奇特,病人受针时,不能受惊扰,否则危及性命。没有皇后的懿旨,今晚任何人不能进这寝宫的大门。” 任谁的生死,朱尔玲都不会放在心上,只她的父皇不同,那是她在这世上唯一靠得住的人。她上前抓住海良的衣袖,急声问道:“我父皇病情如何?可有大碍?” “公主放心,只是旧疾复发。无甚大碍。”海良敛首低眉,回她道。 “噢。”朱尔玲听了,一颗心才略略安定下来。她站在那里想了一会儿:今晚怕是见不到父皇了,不如去宛翠宫里,找淑贵妃讨个主意。 想至此。她转身就往宛翠宫的方向而去。 那淑贵妃袁莹莹因得知皇帝今晚在沐德殿治病,便放心地宣吴太医来在她地寝宫。两人正在床上纠缠得难解难分,突然就听到门外有人报:“贵妃娘娘,裕平公主来了。” 吴太医一下子从淑贵妃身上惊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往身上套衣服。 “让公主稍等片刻,本宫正在诊脉呢。”淑贵妃不慌不忙地扬声吩咐道,然后压低声音斥吴太医:“你慌什么?” 吴太医被说得有些窘,替自己辩道:“那个小祖宗可不比旁人。让她撞到了,还不得闹翻天?” “哼!她来得正好。”淑贵妃边穿上睡袍,拢了拢头发,边对吴太医说,“本宫这几天正想找她呢。她可是我们手中一杆见鬼杀鬼,遇神屠神的霸王枪呢,我正想着怎么使这杆枪呢。” “我的莹莹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女子!”吴太医很肉麻地夸道。 待朱尔玲进去时,就看到淑贵妃正靠在榻上,手抚胸口,面上有些吃痛的样子。她地大宫女红莲。垂手侍立在一侧,而吴太医正伏在案上开着方子。 见朱尔玲进来了,淑贵妃向她伸出手,说道:“裕平快来坐。怎么今儿这么晚进宫?”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心痛的毛病又犯了?”朱尔玲上前坐到她的榻上。 淑贵妃一听“心痛的毛病”这几个字,面上赭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神情:“唉!本宫也是操心的命。皇上旧疾发作,也有些日子了。今儿听说皇后从民间弄回来一个怪郎中,治病的时候不让人瞧,你说急不急人?我这毛病,只要是心中一急。必会发作。” “娘娘莫担心,皇后娘娘应该不会拿我父皇的命开玩笑的。况且我父皇英明神断,他能瞧上地人,估计错不了。”朱尔玲安慰道。 淑贵妃本想损皇后几句,见没有得逞,便打住这个话题。问朱尔玲:“裕平。你这个时辰回宫,莫不是在府里受了什么委屈?” 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这茬儿,朱尔玲立即横眉立目,忿忿地说道:“娘娘有所不知,简直要气死本宫了!” “哦?谁敢欺负我们裕平?告诉本宫,本宫替你作主!” “他们家那些个女人,一个一个刁钻难处,根本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今儿更甚,她们竟然凑在一起跟本宫作对。我本想好好教训她们一下,也为日后立个威,谁知道…谁知道太子哥哥突然冒了出来,把她们全放了不说,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教训我一顿。我就不明白了,太子是姓容吗?还是姓江?怎么胳膊肘儿净往外拐呢?” “你的太子哥哥啊…”淑贵妃听了,心中得意:不用我再费脑筋,话题自然就转到这上面来了。 “我猜,一定是那个江月昭派人去请的太子,哼!堂堂太子爷,居然被一个小女子调来遣去,真是丢我们皇家人的脸!”朱尔玲继续忿忿地数落着。 “裕平你还不明白吗?那个叫江月昭的女人,就是吊在你太子哥哥眼前,让他看得见却吃不着的一块鲜嫩的肥肉!你那位皇兄,早就被这块肥肉晃花了眼睛,哪里还认得出自己的妹妹?” “狐媚子女人!装得象个正经人,连我朱家的人也敢勾搭。”朱尔玲配合着骂上一句。 “你还不知道吧?”淑贵妃继续煽风点火,“那断魂散地事,还有八王府里的事,你太子哥哥可都派人替那个女人调查清楚了呢!如今不光是你,就连我也牵累其中,捏在太子的手心里呢。” 朱尔玲一听,想起刚才朱尔衡说的那句“要是你再敢把宫里学会地那些东西,拿到这里来用…”,可不正说明他什么都知道了吗?既然他知道了,那个女人肯定也知道了,这样推断的话,驸马也肯定知道了。她一想到容毓飞知道后,会把她看成一个恶毒的女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儿:“娘娘,这…这可怎么办?” “唉!为了你的事,我落了这么多的把柄在你太子哥哥手里,说句犯忌的话,将来他登了基,本宫的小命恐怕都难保啊!我可不敢再惹你的太子哥哥了。”淑贵妃一副准备甩手不管地架势。 朱尔玲一见,更慌了。她的父皇虽然宠她,也只是在她惹祸之后,替她善后。真正给她出主意帮她整人的,还是眼前这位贵妃娘娘。如果她不管自己了,以后她势单力薄,怕是什么事也做不成了。更何况,自己以为做得很隐秘的几件事,如今全都被人知道了,这以后她如何面对容毓飞? “娘娘!”朱尔玲凑近淑贵妃,向她撒着娇,“在这个宫里,就数娘娘对我最好了,你可不能不管我。太子今天还说,要禀明父皇接我回宫。他要是真那样做了,那我以后就没法活了。” 淑贵妃见她很上道儿,话题离自己要说的事情越来越近,心中不禁暗自得意,口中却一声叹息:“唉!我看你呀,也不必在那个容府受这份罪了,要是太子真禀明了你父皇,要接你回宫,那你就回来吧。在这皇宫之内,有皇上和我罩着你,你还不是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我不要回宫!”朱尔玲“噌”地蹦起来,大声反驳道,“我才不要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宫呢!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呢!我看上地男人,就得是我地!” “傻裕平,你怎么看不出门道儿来呢?”淑贵妃拉她坐下,语重心肠地对她说,“江月昭找你太子哥哥撑腰,可是比你有长久眼光呢。如今太子就敢说接你回宫,将来他登了基,再抖落出你做下的那几件事来,可不真就接你回宫了吗?到时候他可就是皇上了,金口玉牙,你连反驳地余地都没有。与其到那时你年纪大了,不如趁现在你还如花似玉的时候,赶紧回来,过个一年半载的,让你父皇再给你指个好人家。我可是把掏心窝子的话都说与你听了,你自己惦量吧。” “我才不要另嫁他人呢,我就要容毓飞!”朱尔玲被说得更加心慌,不知所措地抓着淑贵妃的手,“娘娘,你可要给我拿主意。” “唉!可怜的孩子。”淑贵妃拍拍她的手,叹息一声,“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淑贵妃的本意,是想跟朱尔玲说扳倒太子,她就安全了。可是她一见朱尔玲这副慌里慌张不担事的样子,料想说出这话来,非吓死她不可。 于是她沉吟一下,说道:“为今之计,还是要除掉那个女人。不过她有太子罩着,有容家阖府人宠着,想要在容府里处理掉她,即有难度,怕也会落人口实。不如我们想办法,给她安个罪名,将此事变为公事,到时候容府的人可就帮不上她了,就连你太子哥哥,怕也救不了她。我再想办法打点一下刑部的人,不就有门儿了吗?” 朱尔玲一听,眼前“嚯”地一亮,“娘娘!你这个主意太好了!我要怎么做?你且说来听听。” 淑贵妃见她想都不想就同意了,心中暗笑:“你先回容府,安静地待几日,等我的消息。这期间最好想办法搞到那个女人贴身的物件,以便我们将来行事方便。” “好,就听娘娘的安排。” 朱尔玲高兴地应下了,然后带着从人出了宫,回容府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离府避祸 朱尔玲得了淑贵妃的主意,心中才略微开解,回到容府之中,暗自高兴着。 且说容家的人,见她那样气势汹汹地冲出门去,结果却是这样安安静静地回来了,好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不禁在心中纳 送走太子后,江月昭就唤来周福珠,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过,心中暗惊:这个小公主还真是不打算放过她,居然要安插眼线在她身边。 待容毓飞回到府中,得知此事后,气得一掌拍折了楠木圈椅的扶手:“哼!真是越来越嚣张了,连我女儿都不放过了。要照我的脾气,干脆一剑结果了她,也免得她再去祸害人。” “相公千万莫冲动。”江月昭上前扶住他的肩膀,缓声说道,“公主死在咱们家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那可是谋逆大罪,按律要满门抄斩。不过这样下去终究不是办法,还是需要想个万全之策。此事我们慢慢筹划,不可轻举妄动。” “等想到了万全之策,府里还不知要没几个人呢。哼!我明儿就进宫去问问皇帝,打算什么时候接他女儿回宫?” “相公莫要天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道那皇帝真会轻易接公主回宫吗?况且听太子说,皇帝近日龙体欠安,此时去问这事,怕他也难有好性子对待你。过些日子再说吧。” 那容毓飞处理起生意上的事,向来头头是道。一说到家事,他就头大如斗。听了江月昭的话。他叹一口气道:“怎么就招惹到这位小魔头了呢?要是哪次让她得了手,再伤了你,可怎么好?” “你先别担心我,我好歹是正室,还有个二品头衔顶着。。。她要害我,总要费些功夫吧。”江月昭坐在他身边,将头靠在他地肩上,“倒是福珠姐姐,这一次怕是惹恼了那天魔星。杜姨奶奶和赵姨奶奶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我怕她会寻个由头,把福珠姐姐打发了。” “你说得对,日日防贼。终究不是个办法。福珠性情敦厚,怕不是那个小魔头的对手。”容毓飞一边下意识地抬手抚着江月昭披散开来的秀发,一边沉思着,半晌后他说道:“你看这样行不行?让福珠带着孝康和雪儿,去育孤院住一阵子。一则为避祸,再则那边孩子又多了些,人手有些不够。福珠在那里,我就会放心很多。” “这…不是要福珠姐姐出府吗?不晓得她会怎么想?”江月昭知道那时候的女子,如果被人说是弃妇,那是没法活下去地。 “不过是权宜之计。又不是真的逐她出府,你怕她多想,我去跟她说。”容毓飞说道。“还是我说吧。”江月昭心想,要是你说。那周福珠不多心才怪呢。 第二日上午,江月昭便将周福珠唤到自己面前,委婉地将容毓飞的意思告诉了她。 那周福珠听了之后,未见有任何多心不快,反而感激涕零,“扑通”跪在江月昭面前:“亏得妹妹替我想得如此周全。您和大少爷不发话,福珠也不敢自请避祸去。我想起昨儿晚上那件事,心中也是后怕的。那位是个什么性子?我拂了她的意?她岂能善罢甘休?要是我有个三长两短。雪儿和孝康可怎么办?” 江月昭见她如此痛快就应下来了,心中料想她确是害怕了。 “只是我走之后,这府内诸多事务…”周福珠突然想起了这一茬儿。。 “福珠姐姐放心去吧,有太太和我在呢,不会有事。”江月昭安慰她,“既说要去。那就快一些。不如今儿你打点一下,明儿就搬过去了。待过些日子风头过了。再接你们娘三儿回来。” “福珠遵从大少奶奶安排。”周福珠站起来,脸上现出释然的表情。 江月昭望着周福珠迈着轻松的步子,走出屋去,心中突然生出无限的寂寞和廖落。想她刚进容府之时,自己与周福珠、杜小翠、赵灵儿,四个女人之间吵吵闹闹,争来斗去,终归不过是家庭内部纠纷。赵灵儿尖酸刻薄地小性子,杜小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周福珠耿直善良的憨样子,想来仍会活灵活现地浮动在她眼前。 现如今配的配,死的死,避的避,就剩她一个人仍留在这深府大院之中,独自面对那个从天而降的灾星。 人真是奇怪,曾经那么让她心烦的几个人,让她纠结的一些事,如今想来,竟如一杯浓冽的茶,苦涩之后居然有如此悠长地回味。 她心中没来由地一阵孤独,坐在那里怔怔地半晌没动,直到小冬喊她一声:“小姐,你怎么了?”她才回过神来,叹了一口气。 第二日,周福珠便带着雪儿和孝康,搬到育孤院去住了。江月昭向老太君和容夫人请示时,两人都没有反对。她们即便不担心周福珠的性命,也得顾着雪儿和孝康的安危。 对其他人的解释,就是育孤院里事务繁多,请周姨奶奶去帮忙照顾一阵子。 没有了雪儿胖嘟嘟地身影围着自己蹦来蹦去,没有了周福珠每日清晨出现在苍芜院的真挚的笑脸,江月昭觉得心中某一处空了下来,初秋的风一吹,就有丝丝凉意渗入心田。 那晚的事情之后,府里有一个人气得跳脚,急得直蹦,这人便是秦真儿。 当晚所有人都散开,各自回去安顿后,她趁大家没留意,悄悄地潜入了容毓阳的房中。 那容毓阳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已经洗漱完毕,换了睡袍,正欲上床歇息,就见窗户被一把剑三捅两捅别开了。秦真儿那张红扑扑的小圆脸,从打开的两扇窗之间探了进来,左右一望,见屋内无人,“噌”一下子就蹿进了屋内。 容毓阳见她一个女孩子家,半夜就敢闯进一个男人卧房,又瞧自己披头解发,一身睡袍,就这样让她撞见了,真是又气又窘。 “没有大门吗?你做什么鬼鬼崇崇地?三更半夜也不通传,直接就进男人的卧房,象什么样子?” “迂腐!都要出人命了!我哪里管得了什么样子?”秦真儿一脸泰然地坐到桌边,自己倒一盏茶,一口灌了下去。 “发生什么事了?”容毓阳现在一听她说这个,就忍不住心惊肉跳。 “那条赖皮狗今晚发疯,差点儿把雪儿打死了!要不是我师婶聪明,把太子请来了,今晚怕是没人能镇得住她了!”秦真儿一说起朱尔玲,气就不打一处来,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手舞足蹈地描述着,“…别人也就罢了,她居然让老太君也跪着受罚,简直没有天理!要不是顾忌着你们这一大家子人口,我非剐了她不可…” “真儿…你能不能坐下来说?”容毓阳目光追着秦真儿,被她转得有些头晕。 “你家人就要没命了呀!你怎么这样镇定?”秦真儿一步跳到容毓阳面前,直盯着他的眼睛瞧。 “我…我…”容毓阳被她瞧得发窘,别过脸去镇定了一下,方说出话来,“你有什么主意?我们慢慢商量,你先坐下来。” “我的主意…”秦真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看着容毓阳,“我的主意你听了吗?我让你去接近公主,多了解些情况,以便伺机下手,你做得怎么样?” “我恨她切齿,让我去讨好她,我很难做到。”容毓阳赌气说道。 “那你就是不肯帮忙喽?我还不找你了呢。我一会儿就潜进步瑶宫,一剑刺死她算完。”秦真儿冷哼一句,起身就要出屋。 “你疯了?”容毓阳上前一把薅住她的衣袖,“明着刺杀公主,容府上下几百条人命都得搭进去。” “按你地意思,就让那赖皮狗将容府上下几百口人,一个一个折磨死?”秦真儿反问他一句。 “…”容毓阳被堵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一跺脚,“好吧,就听你地,明儿我就去拍她的马屁去!” “对嘛!二人齐心,其力断金!我就不信我们俩儿收拾不住那个赖皮狗!”秦真儿一高兴,“啪”地一掌落在容毓阳肩上,拍得他肩头一斜,差点儿没趴下。 不过秦真儿那句“二人齐心”,容毓阳听在耳朵里,很是受用,不禁抚着自己遭殃地肩头,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求粉红票支援! () 第一百四十二章初探告捷 尽管容毓阳心中万般不情愿,可是答应秦真儿的事,实在没有理由再拖下去了。 他思量再三,终于在那日鼓足勇气,踏进了步瑶宫。 宫侍告诉他,公主出去散步时吹了风,有些头疼,服了药正在睡觉,让他稍等片刻。容毓阳既是有目的而来,当然会等着了。 说是稍等片刻,容毓阳喝掉了两壶茶,翻完了半本的《乐府诗集》,眼见着就要睡着的时候,方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之声传来。 他一抬头,就见小公主发间别着大红牡丹的宫花,一身湘妃色宫装层层叠叠,繁复华丽,在两位宫侍的搀扶下,意态慵懒地走了进来,也未拿正眼瞧那容毓阳,径直就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容毓阳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册,起身给公主行礼道:“公主安好!” “好。”朱尔玲拖着慵散的腔调回了他一个字。 “听说公主凤体违和,不知可有大碍?”容毓阳暗自咬牙,嘴巴上还要说着关切的话。 “今儿风凉,吹得本宫有些头痛,刚才歇了一觉,已经见好了,谢谢小叔子关心。”朱尔玲抚一下额头,皱眉答道。 容毓阳看着那张与秦真儿年纪相仿的年轻面孔,想起秦真儿红扑扑的脸蛋儿和轻快敏捷的身手,再瞧这位小公主靠在背靠上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暗下撇了撇嘴。 “小叔子有何事找我?只是问安?”朱尔玲看人,向来贵贱分明。她对这个庶出且文弱的小叔子,自来就不放在眼里。 “哦,”容毓阳到底是个聪明人,虽然来时心中打鼓,真正面对朱尔玲了。反而镇定下来,话也说得顺溜多了,“毓阳自小好制陶一技,这些年小有所成,所制陶器恬受国艺馆鬼手师傅地谬赞,还算入得了眼。前几日毓阳制得一套五犬闹春的陶品,自觉还算精巧讨喜,今日特来献给公主。以博公主一笑。” 朱尔玲听了他的话,没怎么往心里去。她自小生长在皇宫内,又极得皇宠,珍奇稀罕物件儿见得多了,不觉得一套陶品会有什么特别。 “小叔子的心意,本宫领了。”她浑不在意地应付道。 容毓阳将带来的香檀木盒打开,递给宛娘,宛娘接过来,上前呈给朱尔玲看。 朱尔玲微一垂目,不在意地一瞥。突然眼前一亮。 只见那精工细雕地檀木盒内,铺陈着象牙白的软绸子,一团柔软闪亮之中,卧着六只娇憨的陶制斗彩小狗。釉彩鲜亮,或立或卧,神态各异,其中有一只还吐着粉红的舌头,真是活灵活现。 朱尔玲到底不过是刚过及笄之年的小姑娘,见了这东西,眼神“攸”地一下子亮起来,伸手接过盒子。拿出每一只小陶狗仔细打量半天,方才欢喜地问道:“小叔子,这是你做的?” “毓阳手拙,公主莫见笑。”容毓阳见她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第一步成功了,心中更是稳当了。 “什么手拙?瞎谦虚!我看你这手艺。比国艺馆那些人不知强多少倍呢。那些人只会弄个花儿草儿地。还都是一个模样。” “公主喜欢,毓阳就放心了。这一套五犬闹春就留给公主把玩吧。”容毓阳笑着说道。 “谢谢小叔子。”朱尔玲露出她难得一见的真挚笑容,随后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唉!我嫁进容家也有几个月了,连驸马都不曾送给我一样半样好玩的,倒是小叔子有心了。” 容毓阳赶紧站起身表态:“公主金枝玉叶,理当享尽天下福气。我大哥也是一时糊涂,他早晚会看到公主的好。公主以后有何需要,尽管吩咐毓阳,毓阳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种明着拍马屁的话,朱尔玲在宫里时听得多了。只是此时从一个容家人口中说出,她听了突然就有点儿感动。 “小叔子的心意,本宫领了。”她笑着看容毓阳,“小叔子以后有事,也可以来找本宫,本宫帮得上的,一定尽力而为。” “谢公主!”容毓阳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两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容毓阳便起身告辞,出了步瑶宫。 那朱尔玲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伸出手轻轻抚过那五只憨态可掬的小陶狗,勾起嘴角一笑:“哼!容家总算有个识得轻重地人!” “公主,你看这位二少爷,会不会有什么目的呢?”宛娘谨慎地出声提醒。 “他当然有目的。”朱尔玲盖上檀木盒盖,将盒子交给一位小宫婢,示意她收好,接着说道:“他娘再受宠,到底是个庶妇,他又生得文弱,比不得驸马文善武强,人又聪明。我早晚会是这个家的当家主母,他不巴结好我这个公主嫂子,将来如何在这个家中立足…搞不好这还是他娘出地主意呢,听说他娘向来与苍芜院那位不合。” “公主聪明。”宛娘附和一句。 朱尔玲得意地一笑。 再说容毓阳,出了步瑶宫后,高高兴兴地就往后花园去了。他来之前,和秦真儿约好了,让秦真儿在秋水亭中等他。 待他来到秋水亭中,并未见真儿的人影,他猜想可能是时间太久,她性子急,等得不耐烦了。他正四下张望呢,有人从后面一拍他的左肩膀,吓得他一哆嗦,回头就看到秦真儿那双月牙儿弯弯的笑眼,闪着星子般的光彩望着他。 他心中欢喜,嘴上却责备道:“总是这样鬼鬼崇崇的,哪里象个丫头?” 秦真儿从来不介意人家说她不象丫头,她一甩双丫髻上的银丝带,笑着说:“二叔你这警觉性,要是行走江湖,就是不搭上性命,恐怕也早就缺胳膊少腿儿了。我又没闭气,也未施展轻功,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走进来,你竟然没有发觉。” 她一提这武功上的事,容毓阳就无比郁闷,总觉得自己在这方面不如她,抬不起头来。 好在秦真儿并不欲在这上面纠缠,她凑近容毓阳低声问道:“二叔,此去步瑶宫可有成效?” 容毓阳得意了:“哼!我连你都搞得定,我还搞不定那个没脑子地公主吗?” “休要拿我跟那条赖皮狗比!”秦真儿可不高兴了,“我是那等狠毒刁钻之人吗?” “你倒是不够狠毒,不过刁钻嘛,跟她就有得比了。”容毓阳坏笑着拿真儿取乐。 秦真儿着急知道他在步瑶宫的事,也懒得跟他计较,一个劲地催他快说。容毓阳便仔仔细细地跟她汇报了一遍。 “太好了!”秦真儿开心地一拍手,“看不出来二叔拍马屁,还真是有一套呢。” “只是可惜了我那套五犬闹春。”容毓阳心疼他的作品。那可是他精心制作,坏了多少胚子,才得的几只精品,出炉时,连一辈子在官窑中制陶的老师傅,都啧啧称奇。本来他打算拿来讨秦真儿的欢心,不想却便宜了小公主。 “哎呀!几只陶狗嘛,你人是活地,再做就是了。”秦真儿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容毓阳看着眼前这个没心没肺地傻妞儿,长叹一口气,拉着长音儿问道:“那么…这位女侠,不知接下来还有何吩咐啊?” 秦真儿根本听不懂他抱怨的口气,一转身从亭中石案下面,拎出一只竹篮来:“二叔跟我来,我给你做样儿好吃地。” “好吃的?”容毓阳有些摸不着头脑,怎么说着公主的事,一下子就跳到吃的上面去了。 “你跟我来嘛,我自有道理。”秦真儿一拉容毓阳的衣袖,就往靠近容府后墙的那片松树林走去。 待秦真儿停了脚步,容毓阳发现早有一堆干柴备好在那里。秦真儿走过去,坐到一只木墩上,打开竹篮,取出她备好的食料来。 她手上忙碌着,嘴上也没停:“二叔别闲着,快把火生起来。” 容毓阳只得一边生火,一边看着秦真儿。只见她取出几只用竹签串好的鸡翅,用小刷子在上面刷一层香油,取出两只香橙,拿刀破开后,挤出橙汁滴到鸡翅上面,再洒上胡椒粉,复又刷上一层蜜糖。 “这就是你说的好吃的?”容毓阳不以为然,“蜜糖鸡翅嘛,我当什么稀罕东西呢。” “你别小瞧我的手艺!”秦真儿将她的俏鼻子一皱,瞪一眼容毓阳,然后她从竹篮中拿出一个扎口的绸布袋子,小心地解开系绳,伸手从袋中捏出一棵已经晒干的纤细的草儿来,得意地举到容毓阳面前,说道:“我的蜜糖鸡翅,与你吃过的大为不同,秘密就是这个东西。”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 第一百四十三章蜜糖鸡翅 容毓阳凑上前去,仔细地打量着秦真儿手中那棵草儿:“这是什么东西?你不会是…” “呵呵…”秦真儿咯咯地笑着,“你放心啦,今天是做给你吃,难道我会对你下毒不成?” 容毓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你鬼点子多,谁晓得你会不会给我吃些什么怪东西?” 秦真儿斜他一眼,自顾从袋子里又捏出几棵草儿来,细细地揉碎后,洒到鸡翅上面,然后包上荷叶,裹上一层泥巴,架到火上烤了起来。 一会儿功夫,就有悠悠的香气飘溢出来,直往容毓阳的鼻孔里钻。他使劲地吸吸鼻子:“这是什么味道?好奇怪的香气。” “好不好闻?”秦真儿一脸现宝的表情。 “好闻!闻起来令人食指大动。”容毓阳笑咪咪地活动着手指,配合着秦真儿的兴奋表现,“什么时候能好呀?” “马上就得。”秦真儿的小圆脸儿,在火光的映衬之下,越发的红润俏皮,看得容毓阳有些发痴,不住地咽口水。 “瞧你的馋相,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给!这只好了。”秦真儿将一只竹签递到容毓阳面前。他拿在手中,揭掉那层烤干掉的泥巴,打开荷叶,立即便有一股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 容毓阳也顾不得烫,赶紧咬上一口,就有一缕清香之气从口中直入心脾:“味道果然大为不同,香气似兰似菊,似茶似荷。清远悠长,直入肺腑,令人身心愉悦…” “哎呀!”秦真儿不耐烦地打断他,“你还要作首诗出来不成?你只说,好吃不好吃?” “好吃!”容毓阳赶紧将准备好的一大篇赞美之词。缩减成这最简单的两个字,“你那口袋里地草儿叫什么名字?加了这味调料,味道果然比我平时吃到的好很多。” “这种草是我偶然在蒿山的后山坡上发现的,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我给它取名叫香果草。用它来烤鸡炖汤,味道很特别,我师叔伯们都爱吃。你可不要小瞧了这株草儿,这是我哄骗师叔伯们武功招数的绝密武器。我就靠着它骗得现在这一身武艺。” 容毓阳听了,已经送到口中地鸡翅又拿了出来:“哦?那你想从我这里骗些什么?” “你又不会武功,一介文弱书生,有什么好骗的?”秦真儿撇撇嘴巴,“你说,要是拿我这蜜糖鸡翅给公主送去,她会不会喜欢?” “哦。”容毓阳这才放下心来,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思量着说:“公主长在皇天贵胄之家,天下间的美味没吃过的怕不多。不过我想…这等山野滋味。她应该没见识过吧?而且你这蜜糖鸡翅味道确实很好,任谁也难以抗拒如此美味吧。” “那好!”秦真儿一高兴,声音就会响脆几分,“今天这些鸡翅。算是对二叔初探步瑶宫告捷的奖励。下次你去之前,我做些你带过去,看看可能讨得那只赖皮狗的欢心。” “这么好的东西给她吃,真是可惜!”容毓阳恨恨地,使劲地咬下一口。 “哼哼!”秦真儿坏笑两声,拿眼向四周望了望,放低声音说道:“我的鸡翅可不是白给她吃地!” “你想做什么?”容毓阳立即警惕起来,“你可不要轻举妄动。想做什么先跟我商量。” “放心吧,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秦真儿向他眨眨眼,自己也拿起一只鸡翅,高兴地吃起来,“嗯,真好吃!我的手艺真不错!” 容毓阳看着她一副王婆卖瓜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步瑶宫的动静向来是容府人关注的焦点,更何况步瑶宫的小公主还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不出两日。整个容府的人都在悄悄议论二少爷投靠步瑶宫的事。 “什么样地娘就教出什么样的儿子,那孙姨娘平时就是个欺软怕硬,媚上欺下的主儿,她儿子也是这个德性…” “二少爷不象那样的人啊。” “识人识面不识心,要是别人说,我们当个笑话听听就算了。步瑶宫那位亲自证实了,拿着这事儿到处张扬呢,听说二少爷花了大心思,烧出一套什么闹春地陶品,才讨得她的欢心呢。” “人家那叫识时务,懂得看风向。没见连周姨奶奶在府里都呆不下了吗?大少奶奶能支撑多久,都不好说呢。这个家早晚得落到那位煞星的手里。二少爷这是在为将来打算呢。” “屁!容家几辈子也没出过这么一个攀权附势的软骨头,真是丢脸!” 这话传到容家几位主子的耳中,他们都有些纳罕。虽然因为有容毓飞这样的大哥比在那里,容毓阳显得文弱贪玩一些,不过这孩子到底还是继承了容家人的禀性,生性善良,不象那等攀龙附凤之辈。 怎么突然之间就投靠了公主呢?难道是他娘指使的? 这样一想,大家都觉得此事说得通了。八成孙姨娘害怕哪天冲撞了公主,再落个挨打受罚,就先遣自己地儿子投诚去了---这种事孙姨娘干得出来。 其实大家这样想,倒也没有完全冤枉那位孙姨娘。她在听得自己的儿子投靠了步瑶宫后,不以为耻,反而心中暗喜。 晚上她将容毓阳唤到自己屋里,关了门,欢喜地扯过自己儿子的手,抚着他的头,笑咪咪地望着他:“我儿长大了,懂事了。” 容毓阳被夸得一头雾水:“娘,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唉!”孙姨娘复又叹一口气,“不过儿子大了,翅膀也硬了,做什么事也不跟娘商量了。” “娘,你说什么呢?” 孙姨娘仔细地打量自己儿子一番,郑重说道:“儿子,你去步瑶宫的事,娘都知道了,做得好!哼!什么郡主夫人怕也抵不过人家公主的势力大,人家老爹可是手握天下江山呢,听说公主地要求,皇帝没有不应地。所以苍芜院那位将来保得性命,就算她万幸了。这个家早晚是公主说了算。阳儿眼光长远,未雨绸缪,果然不愧是我孙雪萍教出来的好儿子。以后多去步瑶宫走动,兴许公主一高兴,还能赏你个一官…唉!可惜容家祖训,不许儿孙入仕,否则我儿将来仕途腾达,我这个当娘地也跟着荣耀呢。” 孙姨娘一番感慨,最后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容毓阳答应过秦真儿,要保守秘密,计划不能让第三人知道。这几天府中上上下下,都当他是个谄媚奉承的主儿,看他的眼神儿都与以往不同了。他正心中郁闷呢,不料他娘竟然冒出这番言论来,心中就有些不耐“娘!我做的事,都是有道理的,你就不要管了!”甩下这一句话,他起身气哼哼地出屋去了。 “阳儿!我…我不也是为你高兴嘛!你这孩子…”孙姨娘冲着容毓阳的背影喊了几嗓子,也没将他唤回来,不禁又在心中感慨:孩子大了,翅膀硬了… 这事传到江月昭耳中,她则完全做了另一番解读。 江月昭瞧着这段日子秦真儿与容毓阳走动频繁,原本以为是这对小儿女情投意合。可是后来她发现每次秦真儿出门去找容毓阳,都是一副鬼鬼崇崇的样子,每次见了容毓阳回来,又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而且这两日府里传二少爷投奔步瑶宫,要是依秦真儿的性子,应该早就冲上去薅住他的衣领,指鼻大骂他“卑鄙小人”!可是这丫头不但不恼,反而与容毓阳来往更密。 江月昭仔细观察了几日,那天晚间,她便将秦真儿叫到面前。 “真儿来府中,也快一个月了,在这儿过得开心吗?”江月昭的开场白。 “开心!师叔师婶待真儿象亲女儿一般。真儿在这里吃好的穿好的,还不用洗师叔伯们那些臭哄哄的衣服,真是逍遥得很呢。”秦真儿自己说着,就“咯咯”地笑了起来。 江月昭见了秦真儿月牙儿弯弯的眼睛,就喜欢得紧:“你开心就好,你在这里过得好,师叔师婶也好对你爹交待。我看真儿这几日格外开心的样子,有什么好事,可以说给师婶听听吗?” “这几日?师婶所指何事?”秦真儿到底心虚,听江月昭这样一问,马上警觉。 江月昭乐了,起身走过去,坐在秦真儿旁边的那把椅子上,拉着她的手问:“傻丫头,你当我看不出来吗?你是不是喜欢二叔?” “啊?”秦真儿从椅子上蹿跳起来,不可思议地望着江月昭,“师…师婶,这话从何说起?” () 第一百四十四章不翼而飞 江月昭见秦真儿的惊讶的表情,心中更加疑惑:“你不喜欢二叔吗?” “喜欢…不喜欢…哎呀!我就当他是二叔嘛,哪里来的喜欢不喜欢?”秦真儿被江月昭问得不知所措,语无伦次地答道。 “傻丫头,你当他是二叔,他可没当你是师侄。你难道看不出二叔对你有意吗?”江月昭悠然地靠到背靠上,好笑地看着秦真儿。 “二叔…对我吗?”听了江月昭的话,秦真儿猛然想起容毓阳每次定定看她的眼神,还有他说的那句:“只要你不喊我二叔,让我做什么都行。”她的心窍就在此时缓缓地启开一条缝儿,有一丝光亮穿过那道空隙照了进去。 “师婶…我…”她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唉!真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可真是害死我们小叔子了,费尽心思讨好人家,人家却未感受到丝毫情意。”江月昭作势摇摇头。 “不是…”秦真儿慌了心神,脑筋有些秀豆。 “你既不喜欢二叔,那整日里跟他在一处,都做些什么?”江月昭趁她神情木讷的时机,突然问道。 “我们…我…因为二叔肯陪我玩吧,以前都是师兄弟们陪我玩,习惯了的。”秦真儿顺口编出一套说辞来。 “哦…这样啊。”江月昭眯起眼睛看着秦真儿好一会儿,直到看得她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她才收回目光。“别说师婶没提醒你,你要是喜欢二叔,你俩儿玩在一处,我乐得坐观其成。你要是不喜欢二叔,这样玩下去。二叔会深陷不能自拔的。真儿好好想想吧。” “明…明白了。”秦真儿呐呐应下了。 待她告退,转身出屋去,江月昭望着她的背影摇头轻笑:“傻丫头,她明白什么了?她根本就没明白。” 小秋一边收拾着茶具,一边很八卦地问江月昭:“小姐,您说真儿小姐对咱们家二少爷,到底有没有心意呢?” “你瞧着呢?”江月昭反问她。 “我看是有意地。”秋儿很肯定点点头,“您一说二少爷对她有心。她心慌地话都说不出来了,连脸都红了。真儿小姐平素天不怕地不怕,要不是心里喜欢,她慌什么?” “秋儿果然心思灵通。”江月昭笑着看秋儿,“看来我们秋儿也长大了,也该给你找个好人家嫁掉了。” 秋儿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跺脚嗔道:“小姐取笑我!” 主仆二人正说闹着,就见冬儿手中抱着一个包袱,气哼哼地走了进来:“这洗衣坊的人,真是越来越会做事了。小姐的衣服。她们也敢给洗丢了。” “什么衣服丢了?”秋儿上前接过冬儿手中的包袱,随手翻了翻。 “小姐那套葱绿色的肚兜和亵裤,上面绣着一只什么泥熊地,她们给弄丢了。”冬儿始终记不住“维尼熊”这个奇怪名字。“我叫她们管事的查了,这次送去的衣服,是她们那里一个叫小叶的丫头负责洗晾。我猜是她见小姐的衣物精美,心中喜欢,就悄悄匿下了。管事的说要罚她这个月的月银,她还直喊冤枉呢。” “送去洗的衣物都是有记档地,她再喜欢,也没理由明目张胆地偷吧。一套内衣而已。想来她也是不小心。”江月昭皱眉说道,“没凭没据,怎么就罚人家的月银呢?我少了贴身衣物,可以再做嘛。她没了这个月的月钱,让她去喝西北风吗?快去告诉那个管事的,不要罚了。让她下次仔细些就行了。” “小姐你就是心太好了。”冬儿不服气地驳道。“这次不罚她,下次谁喜欢小姐的哪件衣裳。都可以偷偷藏起来了,那还了得?” “让你去你就去,嗦什么?”江月昭板起脸来轻斥一句。 “是。”冬儿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谁惹了冬儿?嘴巴噘得那么高?”容毓飞的声音从门口响起,边笑着边走了进来。 “不用管她,脾气越来越大了。”江月昭迎上去,给他解开风氅放好,吩咐丫头端来热茶,坐下来陪他喝着茶,就把真儿的事跟容毓飞说了一遍。 “真儿和毓阳…不错呀。要是毓阳将来娶个外人,保不齐就跟你不对脾气,妯娌不合,惹你生气。真儿性子好,跟你也投缘,要是她嫁了毓阳,这府里就会多一个逗你开心的人,少一个惹你心烦的人。嗯…我看不错。”容毓飞边说边点头。 江月昭听了,心中有些感动。情意的表露,本就不在那些天崩地裂、海枯石烂地豪言壮语之间。细微之处方见真情。她说他弟弟的亲事,他首先想到的却是这个弟妹将来跟自己能不能处得来。只有将一个人深藏在心中,融化到血液里,才会这样时时处处,自然而然地为对方着想。 江月昭心中一热,握住容毓飞的手笑道:“傻相公,你弟弟娶媳妇,难道还要先问过我这个嫂子,与她媳妇是不是对脾气吗?他们二人情意相投,比什么都重要。要是你将来纳妾,能考虑一下新人跟我对不对盘,我就心满意足了。” “谁跟你说我要纳新人?”容毓飞象被人拿针刺中了痛处,急急地反问道。“你急什么?我开个玩笑嘛。”江月昭被他吓了一跳,瞪着他说道。 “以后不许开这种玩笑!”容毓飞板起脸,反握住她地手轻斥道。 “好啦好啦,算我失言,给相公陪罪了。”江月昭作势要起身行礼。却被容毓飞顺势一拽,就跌进他怀里去了。 屋内的小丫头们一瞧这情景,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都抿嘴偷笑,悄悄地退了出去。 再说秦真儿。出了江月昭的屋子后,心中慌慌地,茫然无措地四处游逛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后花园中,她与容毓阳经常见面地那个地方。 平时两人并肩而坐的那块平整的大石头,此时如一只安静的大龟卧在那里。秦真儿信步走过去,坐了下来,抱着双膝。望着面前在月光下泛着点点银光的一池秋水,听着远处稀稀落落地蛙声与蝉鸣,心中却是气血翻涌---虽然这是夏末初秋的夜里,小丫头的心却如同初春桃树上的一粒花苞,在春日暖阳的煦照下,终于要苏醒了,开花了。 以前被她忽略掉的与容毓阳相处地种种细节,此时都在心中一一翻捡出来,仔细品味着。 “真儿,只要你不喊我二叔。让我做什么都行…” “真儿,不如你以后就住在容府,不要回少林寺了吧…” “真儿,你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就会热一下子,字字句句在她脑子里轰响着,闹得她心“扑通扑通”直跳,呼吸也开始不均匀了。 “傻丫头,大晚上地,一个人跑到这里做什么?害得我一顿好找。” 刚才还在心里响地声音,突然就在耳边响起。惊得秦真儿一下子跳起来,转身望向来人--被人如此近距离的逼近,自己却毫无所察,这在秦真儿还是头一遭。 “你想什么呢?这么专注?我在你身后半天了,你竟浑然无觉,这可真是稀奇了。”容毓阳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二…二叔。”秦真儿突然觉得这个“二叔”的称呼很别扭。夜色之中。她看不清容毓阳的面容。却能看到他的双眸之中闪着星子般灿亮的光芒。她的心难以自抑地狂跳起来,一种她不熟悉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逼得她不敢直视对面那个人,想要逃开。 “这么晚了…二叔有事吗?”她转过头,努力调匀气息,小声问道。 “你的声音怪怪地,生病了吗?”容毓阳伸手就向她的额头抚去,却被她一偏头躲开了。容毓阳心中大为奇怪---两个人打打闹闹的时候也是有的,也不见她拿什么小女儿情态。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静静地注视着秦真儿,见她低着头,胸脯起伏着,很紧张地样子,突然之间就咧嘴笑了。他走过去,将她的一只手裹在自己的双掌之间,轻柔地唤了一声:“真儿…” 平时两人闹惯了,拉一下扯一下是常有的事。可那都不同于此时容毓阳这饱含情意的一握。秦真儿感受到他双掌之间的温柔,脸上“腾”地就烧了起来,羞得恨不能将一张脸埋到胸前,再也不要抬起来。 小野猫一般的秦真儿,居然也会有如此娇羞的神态,容毓阳怦然心动。他伸手抬起她圆溜溜地小下巴,用手指在她的脸上轻轻抚过,情难自禁,不由地慢慢凑近她的脸… 秦真儿眼见着那张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觉得自己快要昏过去了,心中既渴望着又害怕着,这种完全陌生的感受,折磨得她快要窒息了。 “二叔!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她终于出声解救自己了。 芳唇近在眼前,容毓阳正在心潮澎湃的时候,被这突兀的一句生生给打断了。他郁闷地看了秦真儿一眼,一屁股坐到大石头上,长叹一声。 “是!有事找你!快坐下来说吧。” “哦。”秦真儿松开一直紧握在手中地衣角,犹豫了一下子,就在离容毓阳二尺开外地地方,坐了下来。 容毓阳打量了一下两个人之间头一次才有的距离,无奈地摇摇头,说道:“步瑶宫地宛娘,晚饭后去我书房找我了。” “啊?什么事?”秦真儿听到“步瑶宫”三个字,马上就清醒了几分。 有粉红票的亲们,到我的书封面下,点一点那个粉紫色的标志女频粉红票吧,嘻嘻...小喜骗票来了! () 第一百四十五章特殊调料 秦真儿听说步瑶宫的人找容毓阳,赶忙问是什么事。 容毓阳便将事情的始末讲给她听了。 原来容毓阳在前几天,真的就把秦真儿烤制的蜜糖鸡翅,拿去孝敬了小公主。朱尔玲最开始见他竟然拿几只鸡翅来讨好自己,还在心中偷偷嗤笑他没见识。直到拗不过容毓阳一通劝,皱着鼻子捏起一只,轻轻咬了一小口,顿觉满口生香,沁透心脾,她才惊讶的发现,这天底下真有她没吃过的美味,一只小小的鸡翅,竟然能做出如此特殊的味道来。 今儿晚上,宛娘找到容毓阳,跟他说公主这几日胃口欠佳,不思饮食,今天突然惦记起他上次送的蜜糖鸡翅,问他明天能否再给弄些来。 秦真儿一听,高兴地一下子蹦起来:“我就知道会这样!任她是什么金枝玉叶,也抵不住我的香果草的诱惑!” 容毓阳见她又恢复了小野猫般灵动的神态,开心地笑了一下,问她道:“事已至此,你要拿这小小的鸡翅作什么文章,现在该告诉我了吧?” 秦真儿看着容毓阳,犹豫了一下子。然后她一咬牙,象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好吧,早晚也得让你知道。” 她贴着容毓阳重新坐下来,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小锦囊,递到容毓阳面前,压低声音说道:“从明天开始,只要是那赖皮狗要吃我的鸡翅,我会给她多加一味调料。就是这个东西。” 容毓阳疑惑地接过来,打开锦囊闻了闻,竟然没有任何味道:“这是什么调料?怎么没有味道?” “这个东西叫失心散,是前年我跟药圣爷爷打赌,他老人家输给我的。这东西要是一次用下。就是致人死命地剧毒,便是神仙下凡,也救不活的。不过要是分多次服用,每次少量摄入,人就会变得越来越笨,动作迟缓,脑筋不好用,慢慢就变成一个傻子了。” “你要对公主用毒?”容毓阳惊惶地瞪着她。手心开始冒汗。 “你小点儿声!”秦真儿皱着眉头说道,“对付那只赖皮狗,还有其他办法吗?她是公主,有皇帝老子撑腰,打不得骂不得,杀了又会牵累你们全家。为今之计,只有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她弄傻,让她以后都痴呆呆地坐在步瑶宫里数手指头玩,再也无法嚣张横行。到时候皇帝问起来,是她自己作孽太多。老天要罚她,才让她变笨变傻了,总不能怪你们家人了吧?” 秦真儿说得振振有词,容毓阳却听得直冒冷汗。他过了十几年富贵安逸的日子,用毒害人这种事情对他还只是戏台上才会上演的故事。 他将那个锦囊塞还给秦真儿,不悦地说道:“真儿,你这样做,未免太狠毒了吧?” “我狠毒?”秦真儿听他这样说自己,心一下子揪痛了,“那只赖皮狗,对府里的人张口就骂。抬手就打,稍不顺她地意就杖毙。她对我师婶先是毒杀不成,又追到八王府去恐吓,阴招狠招无所不用其极。你倒是说说,是她狠毒还是我狠毒?我看你是这几日跟她处得好了,真存了投靠她的心思吧?不如你明儿就去她那里告发我。她肯定会给你算大功一件。说不定…” “你胡说!”容毓阳气得额头青筋都跳起来了,“你这说的什么浑话?我什么心思。你难道不知道?” “那你还说我狠毒?你难道不明白吗?对她这样的坏人仁慈,就是对我师婶那样的好人残忍!你对我信誓旦旦,说得象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怕一般,如今事到临头,却如此优柔寡断!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真儿越说越生气,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抬起袖子一擦,转身就要往回走:“我也指望不上你了,我自己想办法去!” 容毓阳一见她哭了,一下子就慌了神儿。他赶紧追上几步,扯住她的衣袖:“你急什么?我们再好好商量一下。” 秦真儿使劲一甩手,挣脱他的牵扯:“你放开我!我这样的歹毒女子,哪配跟善良地容二少爷呆在一起?从此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也不必再找我了!” 容毓阳见她说得如此决绝,心中更是发急,上前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用力抱紧她:“是我失言!是我不对!我向你陪罪,你要怎么样都行。” 秦真儿在他怀里象征性地动了几下,结果却被他箍得更紧了。于是她放弃挣扎,伏在他肩头“嘤嘤”哭了起来。 “真儿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痛了。”容毓阳低声恳求她,见她仍是止不住哭泣,叹一口气,说道:“唉!好吧好吧,你要怎样,听你的便是。” 第二日,步瑶宫的午膳时辰,容毓阳便拎着一只食盒,来到了步瑶宫门外。 他望着那朱红的宫门,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方才稳住心神,上前敲门。 待他进了饭厅,就见朱尔玲正端着一小碗饭,皱着鼻子发牢骚呢,不是嫌这个没放盐就是挑那个没放醋。一旁侍膳的宫婢噤若寒蝉,冷汗都要冒出来了。 “给公主请安!”容毓阳上前施礼,“昨儿听宛娘说公主食欲不佳,惦记着那蜜糖鸡翅。我今儿一早就找我那位朋友,求他给做了一盒。回来得还算及时,我瞧着公主还没进完午膳,正好给你下饭呢。” 朱尔玲刚才还皱巴着一张脸,听了容毓阳的话,顿时舒展开来:“让小叔子费心了。” 有宫婢上前接过容毓阳手中的食盒,用一只银制的镊子取出鸡翅,布到朱尔玲面前的碟子里。又有另一个宫婢端来一小铜盆清水,让朱尔玲净了手。 那朱尔玲匆匆地擦了几把手,拿起面前一只鸡翅,香喷喷地吃了起来。 “小叔子还没用午饭吧?不如一起吃吧。”她倒是没忘了容毓阳,跟他客气道。 “谢公主关心,我在朋友那里吃过了。”容毓阳赶紧推辞。 “唔…”朱尔玲吃得开心,口齿不清地应道。 片刻功夫,食盒里的鸡翅就都光了。朱尔玲净过手,漱了口之后,意犹未尽地望着空了地食盒:“你的朋友真是奇怪,既然肯送这个人情,为什么又要如此小气呢?每次都做这么少,真是吊本宫的胃口。” “我那朋友虽是山野粗人,倒也有些怪脾气,我也奈何他不得。” “嗯…不如让他到府里来吧。本宫给他优渥的薪银,他平时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只在本宫想吃这蜜糖鸡翅地时候,能寻到他就可以了。” 容毓阳未料到公主会提这个要求,心念电转,一番思量后回道:“这事哪用公主去想?毓阳早就想到了。我见公主爱吃这蜜糖鸡翅,今儿早上见到他的时候,就跟他提到进府的事。可是他回我说,他喜欢闲云野鹤般的逍遥日子,住不惯容府这等堆金砌银的地方。” “哼!也是个不识抬举的人。”朱尔玲哼道,“本宫爱他的手艺,那是他的福分。会做个鸡翅而已,竟然也如此拿矫。此事再说吧。” 这个话题就这么掩避过去了,容毓阳暗舒了一口气。 待他拎着空了地食盒回到自己房中,秦真儿早就坐在那里等着了。她一见容毓阳进屋,冲上去望着他的脸,紧张地问道:“事情如何?” 容毓阳没说话,打开空食盒向她展示了一下。 “太好了!”秦真儿一拍手,高兴地说道,“哼!那只疯狗!等我把她变成傻狗,看她还能到处狂吠不?” 容毓阳还没从刚才的紧张情绪中恢复过来,将食盒往地上一丢,捡最近的一把椅子,一屁股坐下去,对秦真儿说道:“她要寻那做鸡翅的人,欲收进府里,供她专用。” “啊?”秦真儿一听,有片刻慌乱,看容毓阳还算镇定,便问道:“你…怎么应付的?” “我说我朋友闲云野鹤,住不惯容府。这一次算是避过去了,不过我瞧着她对那个做鸡翅地人,兴趣浓厚地样子,不一定什么时候再想起来,那就麻烦了。” “你说得好!”秦真儿走到容毓阳旁边,轻轻一蹦,就跳到他身侧的案几上,坐了下来,“就用这个理由,再敷衍她几次,待她变成一只呆头鹅,哪里还想得起来寻做鸡翅地人?” “你这个失心散…涂到那鸡翅上面,真的查不出来吗?”容毓阳犹疑地问道。 “药圣爷爷说过,此药乃是他独门绝技,天下间除了苗家的当家人苗南风,再无第三人识得。”秦真儿信心满满地回道。 “苗南风?皇上面前的红人儿,太医院院使苗南风?”容毓阳刚刚松驰下来的神经,此时又绷了起来,“那可是宫里的人啊!万一…” “哪有那么多万一?”秦真儿不在意地挥挥手,“我就不信,她吃个鸡翅,还要拿去给太医院院使验验吗?” 容毓阳咂了一下嘴,没有说话。他总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地方是不熨贴的。可是如今这一步已经跨出去了,再要回头,怕会更加惹恼秦真儿,让她瞧不起。 唉!硬着头皮上吧! 他在心里暗叹一句。 () 第一百四十六章入宫进谗 且说秦真儿与容毓阳一双小儿女,虽然还没有海誓山盟的表白,但彼此的心意都已经明了。 容毓阳自从那晚得拥美人入怀后,整个人便焕然一新。成天在脸上挂着笑意,说起话来声音格外清亮,走起路来都是脚底生风。在他院里侍候的下人们,这些日子没少得他的赏,。 那秦真儿则是较以往安静了许多,经常自己坐在那里托腮凝神,也不知她想到了哪一节,自己就抿嘴傻笑。 因为在做那件秘密的事情,两个人的来往大多数时间都是避人耳目的。真正能察觉出两人之间这种微妙变化的,也就是苍芜院那几个人。 那日午后,江月昭搬把藤椅,坐在院子里享受着秋日里难得的和暖阳光,看着秦真儿与小丫头们一起分着彩线,打着络子。 秦真儿难得能安静地坐下来,做些这样的活计。她一边哼着小调儿,一边拿眼瞄着小丫头们手中的活计,笨手笨脚地跟人家学着打络子。 江月昭见她满脸吃了蜜糖的甜蜜样子,心中偷笑。她轻咳一声,故意大声说道:“哎呀!这是哪来的布谷鸟?叫得这么好听?” 众人听了,都疑惑地抬头看她。冬儿愣愣地问她道:“小姐你听错了吧?这都入秋了,哪里来的布谷鸟?”其他人赶紧附和着点头:“对啊,秋天哪来的布谷鸟?我们怎么没听见?” 江月昭站起来,走到秦真儿身后。将手搭在她的肩上,用揶揄地眼神望着众人,笑着问道:“你们的耳朵都是吃饭用的吗?明明有一只布谷鸟在叫春嘛,你们怎么听不到呢?” 小丫头们得了她的示意,都去看秦真儿。那秦真儿还在鼓里蒙着呢。一脸茫然地应道:“我也没听到呀?哪里有布谷鸟,师婶喜欢的话,我去捉来给你养在笼子里,让它天天叫给你听。” 在场地所有人,听了她的话,都忍不住笑喷了出来。江月昭更是笑得站立不住,赶紧摸到她的藤椅,倒在上面笑得直不起腰来了。 秦真儿见自己随便一句话。竟然笑倒了一大片,有些莫名其妙。又见小秋一边笑一边拿手指着自己,只是说不出话来。她略一回味,终于领会到江月昭话里的意味了。她的小脸儿上“腾”一下子象烧着了火般热起来,羞得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起身就扑到江月昭的怀里,在她身上扭股糖似的蹭着:“师婶你这样欺负我!等我告诉师叔!你们都来欺负我!” 江月昭被她在身上蹭得直痒,更加笑得起不来了。小秋赶紧上前去拉秦真儿:“真儿小姐快起来吧,可别压了我们小姐的肚子。” 那秦真儿被拽了起来,见众人还是看着她笑个不停,窘得无法可处。一跺脚喊道:“不理你们了!”转身就奔回自己地屋子,不肯出来了。 正在此时,容毓飞从院外走了进来。他听到这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又见江月昭笑倒在藤椅上起不来的样子。走上去扶起她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仔细笑得过了,一会儿喊肚子疼。” 江月昭好不容易止了笑,将刚才的事说与容毓飞听。 容毓飞听了,也“呵呵”笑了起来:“看来我得请师兄师嫂下山,来我们家一趟了。” “对对对!”江月昭连声附和,“正经找个媒氏,去向师兄提亲。该有的礼数。我们一样也别少了。这事我明天就跟太太说。” 两人正说得开心,就听秦真儿所住东厢房的门“嘭”地一下打开了。秦真儿急急地从里面跳出来:“师叔师婶,此事不急!” 江月昭抬头,看她一脸发急的样子,疑惑地问道:“真儿不喜欢二叔吗?” “…真儿此次前来,是为保护师婶安全。可不是来找婆家的…” “你嫁了小叔子。我们就是妯娌了,你保护起我来。岂不是更方便?” “…真儿还小,不急着嫁人呢。()” “我又没说让你马上就嫁,只是先把亲事定下来…” “…”秦真儿见说不过江月昭,心中更是发急---要是她与容毓阳的关系这么快就明朗化,步瑶宫的小公主知道了,肯定会对容毓阳起疑心,那么他们之前所做地事,岂不是要前功尽弃? “总之师叔不要现在去提亲啦!这事再说吧!”秦真儿生硬地丢下这句话,转身就跑出了苍芜院。 容毓飞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外,回头对江月昭说:“我怎么觉得这丫头鬼鬼崇崇的?你在家里多留心着点儿,可别让她惹出点儿什么事来。” “好,我也觉得她怪怪的。”江月昭点头应下了,“对了,相公今天回来这么早?有事吗?” “今儿没什么大事,爹还在那里呢。我得了一样好玩地东西,就急着回来送给你看看。” “什么好玩的东西?让容祥送回来不就行了?还让你巴巴地跑一趟?”江月昭好奇地问。 “…”容毓飞刚想说,却见一群小丫头虽然各自在忙着手中的活计,却都一副恨不能将耳朵贴过来的好奇样子,便扶起江月昭:“我们先进屋,我再拿给你看。” “哦。”江月昭顺从地起身,跟他进了屋。 院子里留下一群失望的小丫头们,撇着嘴抱怨道:“大少爷真是小气,让我们看一眼,又不会少一块…” 苍芜院这边自是一番甜甜蜜蜜的景象。步瑶宫里那位小公主此时却如坐针毡。 自从那日她回宫,得了淑贵妃的指点,回到容府之后。一直安安静静地,等待着淑贵妃地消息。可是左等右等,宫里也没有传话过来。 朱尔玲本来就是个急性子,更加上每日里见苍芜院那边甜甜蜜蜜,让她恨得牙痒。巴不得江月昭马上就从这世上消失,最好连个鬼影儿也不要留。 她象热锅上地蚂蚁一般,心焦气躁地等了大半个月,终于在那日等不下去了,自己乘一顶轿子回宫去了。 进了宫,她先去沐德殿见过了她的父皇。 那明德皇帝正苍白着一张脸,由海公公服侍着,喝下了一碗汤药。正准备喝些蜂蜜水来解解口中的苦味,就听到门口的小太监禀道:“裕平公主求见皇上!” 明德帝赶紧将蜂蜜水递给海良:“把这些个东西都收了,别让公主看见。” 海良应了一声,让小太监把药罐药碗收拾到一个小篮子里,拎了出去。 这功夫,朱尔玲已经进了屋内,跪下叩拜:“儿臣给父皇请安!” “玲儿快起来,到父皇身边来坐。”明德帝见了女儿,满脸地慈祥笑容,向朱尔玲伸出手去。 朱尔玲赶紧起身。几步跑到皇帝身边,拉住他的手,坐在了他地身侧:“父皇身体可好些了?” “难得玲儿惦记着父皇,父皇身体好多了。” “可是我瞧着你地脸色这么苍白。还是要让太医院多开些滋补的方子,父皇一定要保重龙体。父皇这些日子受病痛困扰,玲儿感同身受,整日里寝食难安呢。”朱尔玲边说着,就掉下两滴眼泪来,赶紧拿帕子擦了。 “还是玲儿最贴心。”明德皇帝抚着朱尔玲地头发,“不象那些个狼心狗肺的,一个个看我身体不好了。都在暗中筹算着我死后的事呢,哪里还管我地痛痒?” 朱尔玲将头靠在明德帝的肩膀上:“父皇就是女儿的天,要是天塌了,女儿哪里还能活?” 明德帝动了朱尔玲的话,动情地抱住她的肩:“父皇不会让你的天塌下来的,父皇会给你安排好…玲儿。那个容家…你要是玩够了。父皇就接你回宫,可好?” “不要!”朱尔玲一下子弹跳起来。跪到明德帝面前:“儿臣恳请父皇,千万不要下旨接我回宫。俗语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儿臣就这样灰溜溜地从容家回来了,别人会将诸般不是都加著到儿臣身上,如此一来,儿臣以后还有何颜面见人?” “可是那个容毓飞…明明就是要让你守活寡,父皇看在眼里,很是心疼你呀。”明德帝叹息道。 朱尔玲听了这话,眼中一热,泪水一下子就涌到眼眶里,她咬咬牙,强忍下泪意,回道:“父皇不用担心,驸马只是受那个妖女的媚惑,一时糊涂而已。儿臣相信,驸马总有一天会清醒过来,看到儿臣地好。说到那个妖女,儿臣有一事恳请父皇恩准。那妖女仗着她二品诰命的头衔,处处与儿臣作对…父皇,不如你下一道旨意,把她的封号撤了吧。” “这个…”明德皇帝沉吟了一下,“当初封她个二品淑德夫人,也是为了安抚她,希望你进门后,她能好好与你相处。这才封了没几个月,淑德夫人又无甚大的错处,就这样撤消封号,恐怕难以服众。” “听父皇这意思,就是再过些日子可以撤喽?”朱尔玲抱着明德帝地胳膊撒着娇,“儿臣可是当父皇答应了哦,待过些日,我寻个由头,父皇就下撤封号的旨意,可好?” “你这鬼丫头!”明德帝宠溺地拍着朱尔玲的手,“居然来钻父皇的空子。” 朱尔玲见明德帝没有反驳,心中高兴。她起身对明德帝说道:“父皇龙体欠安,儿臣就不多唠扰了。父皇赶紧歇着吧,儿臣想去看看淑贵妃娘娘。” “嗯,去吧。”明德帝点点头,“还有,别忘了去探望皇后娘娘,她也时常叨念着你呢。” “儿臣知道了。” 朱尔玲应了声,一转身就撇了下嘴---最不愿意去见皇后,让她在自己耳边一通女德女诫的碎碎念。还是淑贵妃跟自己贴心,事事顺着自己,为自己着想。 她一边想着,就往宛翠宫的方向去了。 求粉红票!谢谢! () 第一百四十六章贵妃警示 当朱尔玲踏进宛翠宫的宫门时,就看到淑贵妃袁莹莹正站在院子里的青瓷大鱼缸前,从宫女手中取来馒头渣儿, 意态悠闲地喂着鱼。 “唉!这天儿凉了,连鱼儿都懒怠动了,吃得也这么少。”她象是自言自语,又象是说给旁边的宫女听。 “贵妃娘娘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怜惜这些鱼儿,莫不如来可怜可怜我这个被冷落的人吧,好歹我也比这些鱼儿多颗心,会念着您的好儿呢。”朱尔玲边说边来到鱼缸前,低头向鱼缸里望去。 那只青瓷大鱼缸内挂白釉,置有奇石水草,在一缸清粼粼的水中,十数只孔雀鱼舒缓地摇摆着它们五彩缤纷的大尾巴,优哉游哉地穿梭于青青的水草之间,煞是好看。 “裕平还没用午膳吧?”淑贵妃笑着问她。 “我刚从父皇那里来,见他脸色不太好,也不敢在那里唠扰午膳。娘娘真是心细如发,看得出我没正饿着呢。”朱尔玲老老实实地答道。 “心细如发倒不见得,我只是看你瞪着我的鱼,象是要吃下去的样子,就猜想你必是没用午膳。”淑贵妃的鹅蛋脸儿在秋阳的映照下,透着白莹莹的光泽,与发间颤微微摆动的金凤步摇相呼应,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娇媚与贵气。 “娘娘要再这般取笑我,我就真捉了你这一缸子鱼,炖了鱼汤喝。”朱尔玲作势伸手去捞鱼。 “罢了罢了!”淑贵妃笑着去拦她,“公主还是饶了我的鱼儿吧。你想吃点儿什么。只管吩咐下来,我让小厨房给你做,还不行吗?” “哼!算你还有些良心。”朱尔玲甩了甩沾湿的手指,“我想吃…我想吃…” “公主想吃什么?” “我想吃…”咦?刚才明明想到一样要吃地东西,怎么“攸”地一下子。。。在脑中一闪就没了呢?朱尔玲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想起来刚才要吃什么,便一摆手说道:“客随主便,娘娘安排就好。” 淑贵妃听她这样说,便吩咐下去几样菜式,拉着她向正殿走去。 朱尔玲边走边蹙着眉头,还在想刚才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样东西。她最近总是这样,明明要说什么话。一张口却又忘了,很多念想儿在她脑海中,象是一只只受惊的燕儿,扑愣着翅膀,一忽儿就没了。 “裕平有心事吗?”淑贵妃见她颦蹙着细细的柳眉,一副苦苦思索的表情,奇怪地问道。 朱尔玲回过神来,叹一口气道:“我过地什么日子,娘娘心里最清楚了。要说起我的心事,恐怕一天一夜也说不完呢。”淑贵妃暗中扁扁嘴。面上却露出关切的样子:“我当然晓得,你这个样子,我也是日夜忧心呢。我知道你在急什么,此事怕是急不来的。总要安排周详,不能出半分差错,否则偷鸡不成反蚀米,以后你在容家处境就更难了,你明白吗?” 淑贵妃倒是没有撒谎,这些日子她确实在暗中筹算这件事。若仅是对付江月昭,她自认为还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但牵涉到太子的废立,就是关乎身家安危的大事情。她当然得思量周全,做到天衣无缝。 暗地里,她已经与圈禁的裕王爷取得联系。裕亲王将他在那场劫饷遭禁风波之后,在外间暗中保留下来的资产调拨给淑贵妃使用,以助她买通官吏,方便行事。至于人员方面。龙虎将军左建栋与吏部丛尚书均是裕亲王地岳丈。都因着他的遭禁而受着牵累呢,当然希望他能东山再起。而那袁莹莹的长兄袁世章。恰恰是主掌刑狱的大理寺卿。 有了这三个人在外间配合,袁莹莹对扳倒太子,保住自己跟情郎的性命,还是心存希望的。只是如何利用江月昭这根太子的软肋,她还需要静等时机到来。 她心中这些曲肠百转,朱尔玲是不知道的。对这位小公主来说,此事还仅仅是她与江月昭之间的夫婿之争,象她这样享有特权的皇亲贵族,还真没把这事想得有多么严重。就算真失了手,出了问题,还有她父皇给她兜底呢。 两人各怀心事,正说着话地功夫,有宫女进来传膳。 淑贵妃起身携着朱尔玲的手,往饭厅用膳去了。 席间,淑贵妃见朱尔玲兴致了了的拨着米饭发着呆,也不见她吃什么菜,便问道:“裕平,菜不合口味吗?想吃什么只管说,小厨房现做也来得及。” 朱尔玲放下手中白玉镶银的饭碗:“娘娘不必管我,我这些日子一直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忧思过度,伤了脾胃吧。一会儿找吴太医给我开个调养地方子,回去后吃几副药,估计就能好吧。” “调养当然可以,可是药总不能当饭吃吧?”淑贵妃一边示意宫女给她夹些麻香膳,一边慢声跟朱尔玲说着,“总得勉力吃一点儿,否则气力没了,如何跟你家那位大少奶奶斗?” 朱尔玲望了望面前的菜肴,突然想起了容毓阳的蜜糖鸡翅。她砸巴了一下嘴,说道:“我最近可得一样儿好吃的东西,这次来得匆忙,下次来之前,一定要让我家小叔子做一些,带给娘娘尝尝。” “你家小叔子?”淑贵妃感觉脑中有一根神经“突”地跳了一下子,“说来听听“我家小叔子有一位陶友,虽是山野粗人,却能做得非常好吃的蜜糖鸡翅。那鸡翅真正是余香满口,回味无穷呢。我们宫里的御膳房,号称网尽天下名厨,我也不曾见他们做出过那等美味。” 淑贵妃十五岁进宫,在这个深宫内廷之中摸爬滚打十年了,能在淑良贤德四妃之中居首,离皇后仅差一步之遥,那些下毒害人之事她也是没少去做的。她自己入宫后的第一个孩子,也是莫名其妙就没了地。因此她向来对入口之物谨慎万分。听着朱尔玲将这美味鸡翅说得玄之又玄,她本能地就在心里产生了疑问。 “他们一家人都吃过这东西?” “小叔子那位朋友脾气古怪,每次只肯做几只那蜜糖鸡翅,我自己都吃不够呢,哪里还有别人的份儿?”朱尔玲略略有些得意。 “你家小叔子何以那么好心?将这等美味单单献与你品尝?”以淑贵妃多年宫廷争斗生涯练就的敏感神经,她马上意识到---那来历不明白的会做鸡翅的陶友,还有那奇香异味的勾人鸡翅,十之八九会有猫腻在其中。 “他们家那位二少爷向来被容老爷忽视,又是个庶出地身份,想来是看准了将来我会当家,提早来巴结我地吧?”朱尔玲说得理所应当的样子。淑贵妃暗呸一口,心想:也只有你这猪脑子会当人家是巴结你。你这般强行嫁入容家,还整天闹得人家鸡犬不宁,那家人巴不得将你冷成一冰块儿,好赶紧搬回宫里来呢。还会有人你巴结你吗…不过…要是那个鸡翅真有问题,会不会是个好地契机呢? 她端着饭碗沉默了半晌,抬起头来对朱尔玲说:“入口之物,终究还是要仔细一些。赶明儿你向那位二少爷讨几只来,拿到宫里找个太医给验验,就算那位二少爷对你有巴结之意,到底不是他亲手烹制之物,假手他人的东西,还是警醒些为妙,保不齐这中间谁会动些歪心思,我可是替你担着心呢。” “你说鸡翅中会有毒?”朱尔玲不可思议地看着淑贵妃,“不能吧?我吃过很多次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 “难道你忘了?你的母妃是怎么殁的?”淑贵妃沉声说道。 一提到自己的母妃,朱尔玲浑身止不住地打了个哆嗦。她的母妃就是因为常年饮用渗有少量蟾毒的参茶,最后体内毒素积蓄过多,导致浑身生疮,奇痒难忍,药石无功,最终受不住苦楚,自裁身亡的。 虽然那时候她还只是个三岁的小娃娃,记不得太多事情,但是她母妃脸上溃烂红肿,面目全非的恐怖样子,她只见过一次,便深深地刻在脑海中,再难忘记。 一想至此,她只觉得一阵发冷,一股寒气只透心底,一张俏脸顿时阴了下来:“娘娘提醒的是,是我疏忽大意。我这就回去找那容毓阳,倒要看看他到底有没有胆子跟我玩花样。” 说完,站起身来向淑贵妃告辞,就往门外走去。 淑贵妃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身影,摇了摇头:“这猴急的脾气,能成什么大事?”语毕端起饭碗,继续悠然地用着她的午膳。 小喜求粉红票支援,手中有粉红票的亲,支持一下小喜,谢谢了. () 第一百四十七章渐露马脚 容毓阳这段日子,真正如一只惊弓之鸟,只要步瑶宫的人来传他,他总要心惊肉跳一阵子。虽然对于那蜜糖鸡翅,公主爱不释口,而且对于他那位神秘的会烤制美味鸡翅的朋友,再也没提起来。可是往步瑶宫送蜜糖鸡翅时,他还是一次比一次紧张。 而此时,他更是紧张地捏了一手心的汗水,因为小公主朱尔玲亲自来到他的屋里,虽然是笑咪咪地看着他,可是出口的话语却让他感到如芒刺在背。 “上次我欲将你那位朋友留在府中,想来确是有些强人所难。可是我好歹吃了人家的东西这么久,总该亲口对人家说声谢谢吧?后日我想在步瑶宫设席宴请你这位朋友,还要麻烦小叔子将这位奇人高士给本宫请来呢。” 容毓阳听了此话,额头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他顿了顿,回朱尔玲道:“公主的心意,我必会带到。至于我那位朋友能否赴宴,还要看他的意思,他生性清狂散慢,是个没规矩的人,要是拂逆了公主的好意,还望公主见谅。” “你这还没去呢,怎么就知道他会拂逆本宫的意思?”朱尔玲说话之间,仔细打量着容毓阳的神情,见他垂首敛眉,胸脯起伏急促,显然是有些紧张,她的一颗心便沉了下去,“还有,本宫这几日一直惦着他的蜜糖鸡翅呢,不如小叔子一并求了你那位朋友,给本宫做一些拿回来,如何?” “毓阳遵命。”容毓阳心中打着鼓。嘴上却不得不应着。他一转身,对自己的贴身小厮吩咐道:“快去备马,随我出府一趟。”一边说着,一边向小厮挤了挤眼睛。 那小厮心领神会,应了一声。转身跑出去了。 待容毓阳前脚刚出容府,朱尔玲便对身边的宛娘吩咐道:“给我跟住他,看他到底去了哪里,见了谁。” 那宛娘应了一声,也骑上一匹马,跟出府去了。 出了容府没多远,宛娘就看到了前方容毓阳地马匹。让她吃惊的是,马上此时又多了一个人。便是那秦真儿小姐。她远远地看着两人共乘一骑,出了南城门,奔城效外的一处山林而去。 容毓阳和秦真儿进了那处林子,轻车熟路地就来到一处平坦的空旷地带。那里有事先备下的柴禾,还有两个供人坐下来歇息地小木墩。 容毓阳一边熟练地架起柴禾生起了火,一边将朱尔玲跟他说的话,讲给了秦真儿听:“真儿,她又提出要见我那位朋友,是不是起了疑心了?” “她要是有疑心,就不会要这蜜糖鸡翅吃了。放心吧。你回去后,只管按着原先的路子敷衍下去,就说你的朋友狷狂不羁,不愿意赴公主的宴请。她不高兴一阵子也就作罢了,难道还能派人去强捉不成?”秦真儿一边忙着在鸡翅上涂涂抹抹,一边轻松地答着容毓阳的话。 “我总觉得公主今天的神情不对,而且她亲自去我屋里,这还是头一遭呢。”容毓阳的一颗心,使终吊在嗓子眼儿那里,没有放下来。 “是你自己心虚,瞧着她怎么都象不对地样子。只要她还馋我的蜜糖鸡翅。就说明一切安好,你不必担心。再过些日子,就是有人亲口告诉她,是我的蜜糖鸡翅害了她,她都未必能听得懂了。”秦真儿想象着事情会顺利地进展到那一步,不由地心中高兴。抿嘴乐了。 容毓阳可没有她那么乐观。他始终在提着一颗心。可是看到秦真儿忙得高高兴兴的样子,他又不忍心扫了她的兴。也只好由着她。 两人在林中一通忙碌,全部都落入了追踪而来的宛娘的眼中。 宛娘追至林中后,因为知道秦真儿功力不弱,为防她有所察觉,并未靠得太近。她跳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远远地将两个人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她看着那秦真儿打开随身背来的包袱,取出鸡翅,将各种调料一样一样地往上涂抹,最后包上荷叶,裹上泥巴,放在火上烤了起来。 由于距离太远,她听不到容毓阳和秦真儿的对话,也看不清秦真儿都往鸡翅上涂了些什么。不过但凭这鸡翅出自秦真儿之手这一点,她就能断定其中必有蹊跷。 她不待林中二人烤完那些鸡翅,便跳下树来,施展轻功出了林子,骑上马返回了东州城。 待容毓阳拎着香气散溢地食盒,来到步瑶宫时,就看到朱尔玲阴沉着一张俏脸,不似往日那般对他殷勤招呼。 “小叔子好快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你就回来了,看来你那位朋友,住得并不远啊。”朱尔玲语气冷冰冰地。 “毓阳怕让公主久等,所以快马加鞭,赶得急呢。”容毓阳一边说着,一边将那食盒递给辉娘。 “你那位朋友,后日可能准时赴宴呢?”朱尔玲拖着她惯有的倨傲的语调,问容毓阳道。 “这…”容毓阳还是忍不住犹疑了一下,“我那位朋友说他一介农人粗夫,形容鄙陋,仪态不拘,怕惊了公主的凤驾,不敢前来。他让我代为谢过公主地美意。” “哼!”朱尔玲冷哼一声,“一介农人粗夫?三番两次地回拒本宫的好意,你的这位朋友果然不同凡响。” 说完,她端起茶盏,对容毓阳说道:“本宫有些累了,小叔子先回去吧。” 容毓阳自从刚才进了这个屋子,就一直感觉到一股压抑的气息。此时听朱尔玲让他回去,心中暗舒一口气:“这鸡翅还是要趁热吃,凉了就失了味道了。毓阳告退。” 朱尔玲紧捏着手中的茶盏,看着容毓阳走出屋后,恨恨地咬牙道:“两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儿,也敢来跟本宫玩花样!宛娘,拎着这食盒,随我进宫!” “公主刚刚从宫里回来,这一趟不如由宛娘自己进宫吧。”宛娘上前说道。 “不必!本宫要去哪里,别人管得着吗?我倒要亲自看看,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猫腻?”朱尔玲话未说完,人已经率先走了出去,“快给本宫备轿!” 朱尔玲乘轿出了容府后,有机灵的下人便往容夫人那儿去,将公主的去向禀明了容夫人。 彼时江月昭正在容夫人房中,将孙姨娘也唤了去,三人在商量向秦真儿地爹娘提亲的事呢。那孙姨娘一直巴望着能给自己儿子娶一个官家大户的小姐,最好姑娘家的势力大过江月昭的娘家,将来她这一房才不至于落到江月昭的手底下去。 她也曾托媒氏给自己地儿子说过几家条件适合地姑娘,可惜容毓阳每次都甩袖走人,根本不搭她这一茬儿。每每如此,她都会暗暗感伤:儿子大了不由娘啊,翅膀硬了… 如今家里这两位女主子要将秦真儿那个野丫头许给自己儿子,她心中正万般不愿呢。在她眼里,秦家一门粗野武夫,无权无钱,怎么能配得上她的儿子?更何况那秦真儿象江月昭地小跟屁虫,要是真进了门,与江月昭一个鼻孔出气,这家里怕是更难有她立脚之处了。 她正在那儿唧唧歪歪,寻着理由欲回拒此事呢,有下人进来禀报:公主午间刚从宫里回来,这会儿又回宫里去了。 “这是折腾什么呢?怎么刚回来,又回去了?”容夫人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江月昭望了眼门外被落日余辉笼上一层暖暖橘色的院落,思量了一会儿,问来禀报的人道:“你可知道,公主回来后做了些什么?见了什么人?” 前面提过,容府的下人们为避免与公主冲撞,受她的责罚,自发组织起来,轮班监视着朱尔玲的行踪,以提醒大家能避则避,不能避的要当心。 此时来容夫人屋里禀明朱尔玲去向的这位,正是今天当值盯梢朱尔玲行迹的人。 他答江月昭的话道:“回大少奶奶,今儿公主从宫里回来,先去了二少爷那里,坐了一会儿,二少爷出府后,公主就回步瑶宫了。刚才二少爷回府,直接就去了步瑶宫。待二少爷出来后,公主就急急忙忙地回宫去了。” 那孙姨娘听此人一句一句,将自己的儿子与公主联系在一起,心中暗暗得意:“说起公主,我倒想起来了。阳儿的亲事,是不是也应该听听公主的意见呢?好歹她也是容家的主子,又是那么一个金枝玉叶的身份,越过了她,恐怕不妥吧?” 她对自己这突如其来的灵感很是得意,她知道朱尔玲向来看那秦真儿不顺眼,要是拿此事去问朱尔玲,十有八九是不成的。 江月昭和容夫人同时白了一眼孙姨娘,对她那只知道攀权附贵的笨脑子很是无奈,也懒得理她。 “将二少爷和真儿小姐找来,我有话要问。”江月昭吩咐下人道。 “是!”有两个小丫头应了,分别出去寻这二人去了。 孙姨娘一听,更是发急了:“就算不问过公主,怎么也得问过老爷吧?老爷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你闭嘴吧!”容夫人忍无可忍,斥了孙姨娘一句。 那孙姨娘见容夫人恼了,扁了扁嘴,噤了声。 第一百四十八章院使辨毒 容夫人和江月昭得知朱尔玲一天之内,两度往返宫廷,内心都有些不安。又听说小公主回来之后,唯一见过的人就是容毓阳,江月昭便想起秦真儿与容毓阳这些日子鬼鬼崇崇的样子,本能地感到与这二人有关。 待这二人被唤到容夫人屋里,那容毓阳本就心虚,被江月昭一番询问,就有些支撑不住,欲将其中原因道来。却被秦真儿狠狠瞪了一眼,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说公主找他,是因为喜欢上次他送的陶品,托他再做一套云云。 江月昭见问不出什么来,也只能嘱几句不可胡闹,不可鲁莽之类的话,也就作罢了。 容夫人顺便将提亲之事向二人说了。秦真儿听后,又是害羞又是欢喜,红着脸低头不语。容毓阳早就长揖至地,高兴地说道:“感谢太太和嫂子为毓阳做主。” 孙姨娘见自己的儿子这样,脸儿都绿了,可是容夫人发了话,她又强驳不得,心中只是气闷。 再说小公主朱尔玲,拎着食盒一阵风似地进了宫,直奔宛翠宫而去。 淑贵妃袁莹莹正在用晚膳呢,见了朱尔玲,差点一口饭喷了出去:好嘛,午膳的时候回容府,晚膳的时候又回来了,还真不是一般地性急。 朱尔玲才不管她是否用罢晚膳呢,进来后,往淑贵妃对面一坐,便嚷嚷着传吴太医来。 淑贵妃见她气势汹汹的样子,又望了望宛娘小心拎在手中的食盒。也没有心情再吃下去了,便命人撤了晚膳,一心等吴太医来验个究竟。 那吴太医被传到之后,从食盒中夹起一只鸡翅,好一番研究。他先是用一根银针试了试。银针丝毫没有变化。于是他撕下一小块鸡肉,放进一个小陶罐中,与几片生姜一起煮了起来。待那罐中水开之后,不但未见姜片有任何异样,反而煮得香气四溢,勾起一屋子人地食欲。 吴太医忙得满脸是汗,各种手段都用上了,就差对这只鸡翅来个望闻问切了。 最后他看着淑贵妃。摇了摇头,说道:“娘娘,下臣验过了,这鸡翅中应该无毒。” 淑贵妃有些失望,刚想张口说话,却被朱尔玲一声断喝抢了先:“不可能!他二人鬼鬼崇崇的,跑去城外那么隐蔽的地方做这个东西,怎么会没有目的?一定是你医术不精,才搞不清楚这其中的蹊跷。” 吴太医被训得面红耳赤,低着头不敢接话。 淑贵妃仔细想了想。也觉得朱尔玲说得有道理。要说那二人如此可疑地行径,只为做一道美味佳肴讨好小公主,她也不会相信。她想了想,问吴太医:“太医院中哪位太医对用毒之事最有研究?” 吴太医想了想。回道:“要说最熟知毒性的人,恐怕要属院使苗大人了。” 淑贵妃听了,吩咐宫侍取来油纸,包好一只鸡翅,交给吴太医:“你这就去一趟苗南风府上,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让他给瞧瞧这鸡翅中到底可有猫腻。” 吴太医应了,接过油纸包。收拾了自己的一应器具,便出去了。 淑贵妃与朱尔玲二人,坐在宛翠宫内喝着茶,等着吴太医的回禀。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有宫侍进来禀报:“娘娘,太医院院使苗大人求见。” 屋内二人一听苗风南亲自来见。便知事情不妙。淑贵妃赶紧说道:“快请苗大人进来。” 稍顷。一位身着青色官服,头戴方巾。鹤发童颜的老者,步履稳健地走了进来:“贵妃娘娘金安!公主金安!” 这位苗南风虽只是个五品的官衔,却是医药世家之后。。。当年明德皇帝南下之时,几顾苗府,方请得动这位医药圣手随他北上,入了太院医做了院使。也多亏了这位苗院使,明德皇帝的风湿之症才得到控制,续命到如今。因此皇帝对这位苗南风甚是倚重,礼遇有加。 因此淑贵妃对这位五品太医院院使,丝毫不敢怠慢,赶紧起身虚扶一把:“苗大人免礼,快给苗大人看座。” 苗南风坐下后,从随身携带地小药箱中取出刚才吴太医带去的那个油纸包,问朱尔玲道:“老臣听吴太医说,这鸡翅是有人做来给公主吃的。事关重大,老臣想亲自向公主求证此事。” 朱尔玲一听“事关重大”四个字,脸儿“刷”得就白了,急声问道:“苗大人,这鸡翅中真的有毒?” 苗南风看着二人,沉吟片刻,说道:“老夫刚才验看过了,这鸡翅在烤制之前,被涂抹上了一种叫做失魂散的毒药。这种药是江湖闻名的药圣孙德山的独门绝技,无色无味,除了孙德山本人,这天下间就只有老夫识得此毒。此毒若是一次服用量稍大,便会当即毙命,任是太上老太君下凡,也是救不活的。若是每次少量吸入,日久便会致人痴愚…” 朱尔玲听至此,已经吓得面无血色,颤声问道:“苗大人,这东西本宫已经吃过四次了,是不是本宫就要…” 苗南风起身说道:“可否让老夫给公主看一看脉象?” 淑贵妃赶紧命人取来丝帕搭在朱尔玲腕上。苗南风上前给朱尔玲请过脉,又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神,瞧了瞧她的舌苔,方出声说道:“请公主放心,公主心脉尚还平稳,眼神灵动,舌苔未见异样,应该是中毒不深。” “可是本宫最近总是张口忘言,是否跟此毒有关?”朱尔玲紧跟着问道。 “公主既已食用此物,总会对心智略有损伤。待老夫开几副祛毒护心地方子,公主服用后必会恢复,不会有大碍的。” 朱尔玲这才略略安下心来,她“噌”地一下子站起来,怒声说道:“敢用这种歹毒的手段暗害本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我这就回去捉了那对狗男女,将他二人碎尸万段!” 那淑贵妃听了苗南风的话后,正在心中暗喜,见朱尔玲暴怒地样子,赶紧上前拉住她:“裕平稍安勿躁,凡事有本宫替你作主,不可鲁莽造次。” 苗南风见果真是有人欲毒害公主,便起身说道:“此事涉嫌谋害公主,事关重大,老臣需马上禀明皇上。” 淑贵妃刚摁住了朱尔玲,听了苗南风的话,心中就急了:若是现在让皇上知道了,下一道旨意将那位容府二少爷捉回来砍了,岂不白白浪费了一次大好的契机? 她心念电转之间,回身安抚苗南风道:“苗大人且慢,此事若立即呈报给皇上,本宫认为不妥。一则皇上近日龙体欠安,若得知有人暗害裕平,急怒攻心,必会伤及龙体。再则这鸡翅的来龙去脉裕平尚未弄清楚,如果皇上一怒之下,大张旗鼓地查下去,怕是会断了很多线索。此事由公主和本宫暗中部署探查,苗大人只需在事情明朗之后,来证实这下毒一事就可以了。” 苗南风毕竟行走宫廷多年,听了淑贵妃的话,心知这其中必有蹊跷,他本来就不愿意卷入任何的宫廷暗斗之事,乐得退身清静,于是说道:“只是此事牵涉公主安危,老臣若知情不报,怕将来皇上怪罪下来…” “苗大人只管放心,本宫以性命担保,此事绝不会牵累苗大人。”淑贵妃斩钉截铁地说道。 “有贵妃娘娘这句话,老臣就放心了。老臣告退。”苗南风留下那个油纸包,拎着他的小药箱就出宫去了。 朱尔玲被摁在那里,见苗南风走了,生气地质问淑贵妃道:“娘娘这是何意?苗大人已证实鸡翅中有毒,现在只需将那对狗男女拿下便可,为何不让我回去?” 淑贵妃上前抚着她的肩膀,缓声安抚她道:“我地傻公主,本宫这是在为你找算呢,你倒责怪起本宫来了。”见朱尔玲仍是一脸不解的表情,她接着说道:“你想怎么处置容家那位二少爷?将他千刀万剐?还是五马分尸?那还不都是你一句话的事吗?他死了又如何?你的日子从此就好过了吗?傻裕平!你忘了你最大的敌人是谁了?” 朱尔玲听了,心中略略开了点儿窍儿:“娘娘的意思…” “还不趁着这个机会,除掉你那根眼中钉肉中刺吗?”淑贵妃“啪”地在朱尔玲肩上拍了一下,象是要拍醒她一般。 “那自然好…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朱尔玲完全没了主意。 淑贵妃就爱看她这副迷茫无助地样子,她笑了,象巫婆念咒语般在朱尔玲耳边轻轻地说道:“公主放心,有本宫在,绝不会让公主吃亏,你且回去安心等本宫地消息,本宫会替你除掉那个祸害,让你从此过舒心安乐的日子。” 朱尔玲看了她一会儿,起身说道:“有劳娘娘操心,本宫就静候娘娘地佳音了。” 语毕,带着自己的宫侍,告辞回容府去了。 淑贵妃待她出了门,沉声对身边的红莲吩咐道:“让小春子速去镇西大将军府上见我兄长,就说本宫有急事,请他速速进宫。” 第一百四十九章祸从天降 那朱尔玲到底是宫里长大的人,经淑贵妃一番点拨,回到容府之后,竟能平静如常,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江月昭见步瑶宫那边这几天并无异样,略略放了心,开始兴高采烈地准备向秦家提亲的事宜。她一向爱凑个热闹,这等喜庆之事更是少不了她。 已经五个月的身孕,让她的身形略显臃肿。她就那样挺着肚子,欢欢喜喜地忙里忙外。 她托人请来了东州最有名的媒氏。起先媒氏听说跑那么远的路提个亲,害怕长途辛苦,坚辞不肯去。江月昭一再加钱,方打动了那位媒氏的心,答应跑这一趟。 她又精心挑选了几样礼物,既精致小巧方便携带,又郑重其事不失礼节。派了容府的两个小厮带上礼物,跟着媒氏往秦真儿家提亲去了。 待打发走了这拨人,她闲来无事,又去了善水育孤院,探望了周福珠母女。 江月昭发现周福珠在育孤院住这个把月,人竟胖了一圈,面上红润,精神很好的样子。 那雪儿本来就是个活泼的小丫头,以前在容府之中,也没个一般大的孩子陪她玩,只能天天缠着江月昭。如今在这育孤院里,几十个孩子住在一起,她简直如鱼得水,整天玩得没一点儿容府大小姐的样子。开始那些孩子还忌惮着她大小姐的身份,不敢跟她玩得太疯。时间久了,见她不端什么大小姐的架子。也就玩到了一处。 江月昭看到她时,她正和一群小丫头追着一个小男孩打,闹得不可开交。跑得小脸儿红扑扑地,挂着汗珠,丫髻上还沾着两根草。完全没有形象可言了。 “自从来了这里,这丫头越发没个样子了。孩子们每天勾着她一起玩,我管也管不住了。”周福珠怕江月昭责备她对雪儿疏于管教,自己先这样说道。 “小孩子嘛,不用拘管得太严格,她玩得高兴就好。”江月昭自来对闺阁小姐的概念就很淡泊,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孩子玩,并没有责怪地意思。 周福珠这才放了心。唤了雪儿一声,让她过来见过江月昭。 雪儿见是大娘来了,回身就扑了过来:“大娘!您怎么才来看雪儿,雪儿都想死你了,娘也不让我回去看你。” 刚才跟她疯跑的一群孩子,此时忽啦啦都跟了过来,围着江月昭喊着:“娘!” “你们喊什么娘?这是我的娘,不是你们的娘!”雪儿瞪着眼睛申辩道。 “就是我们的娘!”一个小丫头摆着两条小胖腿,上前拖住江月昭手,正是前几次江月昭见过地宝妞。“琴婶婶说了,她就是我们的娘。” 江月昭见了她,本能地向四周环视,果然看到那个叫牛牛的男孩子。靠在不远处的一棵树干上,向这边看着,目标明显是正拉着江月昭的手摇来晃去的宝妞。 江月昭心中觉得有趣,正欲出声唤他,却见雪儿一溜烟跑了过去,拉着牛牛的手就往这边扯:“牛牛哥,你看,我大娘来了。” 牛牛被她那样扯着。满脸尴尬,甩掉她的手,自己走了过来,恭恭敬敬地给江月昭行了礼:“给娘请安。” “还是牛牛乖。”江月昭笑容满面地夸道。这个叫牛牛地孩子,一直给她一种很特别的感觉,除了他对宝妞的特殊关注之外。她总觉得他身上还有些什么东西。是与众不同的。 江月昭自从自己有了孩子,每次看到这些孤儿们。心中都会生出无限的怜惜。她亲自去厨房和孩子们的卧房看了看,问了下孩子们平时的饮食起居情况,嘱咐天气凉了,给孩子们添加衣物,周福珠和李明琴陪在一边,一一应下了。 她又去后院的菜畦看了一眼。此时已经秋天,菜畦中只有育孤院留做冬菜的白菜萝卜在生长,远远地看去,一垄一垄生长得整齐划一,倒也是绿意盈盈,望之令人心喜。 江月昭兴之所至,提起裙子,下到菜地里,亲手拔出两根萝卜,命人洗了装好,说要拿回去做个萝卜炖大骨汤,最是顺气益补。 那天她留在育孤院,陪孩子们高高兴兴地用过了晚饭,便抱着两根大萝卜,回容府去了。 第二天,她真就亲自下了厨房,将前一天从育孤院带回来的萝卜洗好切成丁,炖了一锅地萝卜大骨汤,分别给老太君、容夫人各送去一份,她甚至还命人给步瑶宫也送去了一份,虽然她知道朱尔玲不会放心喝她熬的汤。 这萝卜大骨汤是她在现代时很喜欢的一道汤,以前家里还不是很发达的时候,她地现代娘每到秋天就会经常炖这萝卜大骨汤,给她和哥哥顺气进补。孩提时代培养起来的口味偏好,陪伴着她跨越了时空。在这金黍玉粟、钟鼎食鸣的容府里生活了这么久,她仍然对这道汤有着不能割舍的眷恋。 因此,那天中午江月昭吃得略略有些多,饭后感觉腹胀难受,便散着步去了后花园,在秋水亭中坐了下来。秋日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令她熏熏然欲睡。她靠在身后的圆柱上,闭着眼睛,不消片刻功夫,便沉入了黑甜乡。 她正睡得香甜无比,一阵杂沓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将她从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一群官衙打扮地男人,个个腰佩宝剑,正气势汹汹朝她这个方向走来。 因为刚刚睡醒,她脑筋还不太清楚,含糊地问陪在一旁的小秋:“这些可是官家的人?来我们家做什么?” 小秋也是一头雾水。起身迎上去,问领头一位身着青色官服地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在容府乱闯?淑德夫人正在歇息,休要惊了她…” 不待小秋说完,领头那人伸手一拨,就将她拨到一边:“闪开!挡了本官办差。本官将你一起拿下!” 语毕,带着身后的衙差们继续往江月昭这个方向走来。 江月昭见此情形,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心知大事不妙。她沉下脸来,坐直身子,静等着那群人走到自己面前。 领头人见了江月昭,倒是蛮客气的,上前向她一揖:“下官大理寺少卿钱沐恩。惊扰了淑德夫人午休,敬请谅解。” “钱大人…”江月昭并未起身,只是打量着面前这位大理寺少卿,心中有千百个念头在飞转,“看这阵势,钱大人是专门找我来地,不知有何贵干?” “有人到大理寺报案,称淑德夫人私通小叔子,合谋暗害公主,此两项均为重罪。淑德夫人是御封地诰命。身份不同一般,因此下官只好亲自来办这一趟差,冒犯之处淑德夫人多包涵,还请夫人随我到大理寺走一趟。”钱沐恩语气虽然恭敬。事情却说得不容辩驳地肯定。 江月昭听了一阵心惊---按大月朝地律法,私通小叔子乃是“内乱”之罪,而暗害公主更是“谋逆”大罪,均在“重罪十条”之列,论律当斩,不适用议请减赎任何一种缓刑措施。 “钱大人既知道我是御封的二品诰命,就应当明白,要定我的罪没那么容易。没有确凿的证据,你这样红口白牙地诬陷本夫人,后果你可担当得起?”江月昭知道自己不能慌,她沉下声音质问钱沐恩道。 此时此刻,她的脑筋已经清明许多,她心知此事必与裕平公主有关。可是之前没有任何征兆显露。突然之间杀她个措手不及,她一时之间还是摸不着头绪。要说暗害公主。此事可以暗中安排,栽赃陷害。私通小叔子这个罪名所为何来? “没有证据,本官也不敢轻易劳动夫人大驾,夫人且放心,到了大理寺公堂之上,本官自然会将证据呈上,到时候夫人有何辩辞,再说不迟。”钱沐恩振振有词,丝毫不见怯懦,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小秋那边见自家小姐要被带走,又听说什么重罪,早慌了心神,扑上去拦在江月昭身前:“你们这群狗官差,凭白诬蔑我们家小姐!今天你们谁敢带走我们小姐,等我们姑爷回来…” “小秋住嘴!”江月昭喝住小秋。 她不知道自己在秋水亭这一觉的功夫,府里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既然钱沐恩如此言之凿凿,必是步瑶宫那位事先已有周密安排,此时网已撒开,她已经避之不及了。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事情没搞清楚之前,任何无谓地反抗,只会落更多的把柄在这些人手上。 “公道自在人心,我没犯过任何罪过,自然不怕跟钱大人走一趟,是黑是白,我们公堂上见分晓吧。”江月昭说完,抬脚就往外走去。 “小姐!”小秋吓得哭出声来,惊惶地喊着她。 江月昭回头看了一眼小秋,向钱沐恩说道:“钱大人容我片刻,我跟丫头说几句话。” “夫人请便。”钱沐恩料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江月昭也玩不出什么花样来,乐得装一次大方。 江月昭回身来到小秋身边,对她说道:“你莫要慌,不会有事。太太那边恐怕已经着人去通知姑爷了,等姑爷回来,你把我的话告诉他。第一件要紧的事,一定要看住真儿小姐,莫让她乱来。第二件要紧的事,让姑爷千万莫慌,告诉他不要自乱阵脚,一定要冷静。你记住了吗?” 小秋一边哭着,一边点头应着。 江月昭说完这些话,回头看着钱沐恩:“钱大人,可以走了。” 第一百五十章无妄之灾 容家受皇恩荫庇,做着皇家的生意,几代富贵平安,从来未遇到过如此混乱的事情。 那天中午,容夫人用过午饭,正在歇午觉,就听到宝梅在她耳边急急地唤着:“太太!太太!快醒醒!大事不好了!” 容夫人睁开眼睛,就见宝梅满脸焦急的样子,问道:“何事惊慌?” “太太!有官兵进了咱们府里,直接冲到二少爷房里和大少奶奶房里,此时正在搜查呢。二少爷已经被拘起来了,说他…” 容夫人未待她说完,惊得从床榻上跳下去,随便套了一件衣服就往外奔去:“快着人去通知老爷和大少爷!” 宝梅跟在她身后,一边急走一边答道:“容鸿刚才派人出府通知老爷,被守在门口的官兵给拦回来了,说是官家正办着差呢,禁止府里的人出去。” 容夫人听了,心中一沉:“大少奶奶呢?” “大少奶奶用过午饭,就去后花园散步了,听说有一队官兵已经奔后花园去了。”宝梅因为心急,说起话来飞快。 容夫人一听,脚下就是一软。她的儿媳妇可是怀着五个月的身孕呢,要是让那些个粗野官兵给吓着了,惊了胎,可怎么了得? 听宝梅的话,容毓阳那边已经被搜过了,而且人已经被拘起来了,此时去已经来不及了。因此容夫人直奔苍芜院而去。 还未等她到达苍芜院,迎面一队官差走来。她定晴一瞧,被这些官差围在中间的。正是她的儿媳妇江月昭。让容夫人略略放心地是,这些官差到底碍着江月昭的身份,没有给她上枷具,看她的脸色也还平静,不象受到惊吓的样子。 容夫人正待上前问个明白。就听有人在她身后一声断喝:“是谁这么大胆?敢到我容府中撒野?” 正是老太君游芙蓉!只见她老人家将龙头拐杖拎在手中,健步走过去,拦在那队官差的去路上。。。 钱沐恩对这位老太太地事早有耳闻,心中到底存着几分忌惮,便上前客气道:“下官大理寺少卿钱沐恩,给老太君问安。” 老太君将龙头拐杖往地上一点,指着钱沐恩斥道:“我管你老卿少卿!你带人这般真刀实枪地闯进我府中,象是来给我问安的样子吗?你且说。我孙媳妇到底犯了什么罪过?不说明白,今日休想走出这容府。” 当着这么多属下的面,钱沐恩被老太太这样斥问,觉得很没面子,于是他直起身来,端起他的官架子,说道:“老太君只管放心,本少卿向来执法公正,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你们家大少奶奶私通小叔子,合谋暗算公主。犯下这等滔天大罪,大理寺不该来拿人吗?” “放屁!”老太君听他说什么私通小叔子,火气更盛,“我孙媳妇端慧淑良。贤名在外。你们这样含血喷人,真正是心肠歹毒。快快放了她,否则别怪我老太太的拐杖对你们不客气!” 老太君说完,抡起拐杖向离江月昭最近的那个官差砸了过去。 这些官差平时仗着在大理寺当差,横行惯了的。平素办差时,事主要么胆颤心惊,要么点头哈腰,象老太君这么难缠的事主。他们头一次见到。 眼见着这一拐杖就要砸到那官差地身上,他和另外几位同僚同时“呛啷”拔出佩刀,向老太太的拐杖架了过去。 老太君到底年事已高,被这几个人合力一架,拐杖差点儿脱手飞出去,人也踉跄着后退几步。容夫人赶紧上前扶住她:“老太君没事吧?” “你们这些黄口小儿!真当我老太太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吗?我今天就让你们见识一下游家的玉龙剑法!”说罢她挣脱容夫人的搀扶。拔出腰间佩剑,就向那队官差冲了过去。 “老太君且慢!”两个声音同时发出。一个来自钱沐恩,一个来自江月昭。 老太君听到江月昭的声音,方才止住了冲势。 那钱沐恩心知伤到了这位老太太,事情恐怕就不好收场了。他赶紧上前说道:“老太君息怒,钱某公差在身,得罪之处请老太君见谅。既然您老人家非要见到证据才肯罢休,本官就给您一个面子。来人!将证据呈上来!” 旁边一个主簿打扮的人应了一声,将手中一个长长扁扁的漆盒打开,走到老太君面前:“老太君请看。这身女子亵衣亵裤,可是你家大少奶奶的呢,刚才我们从容二少爷的枕头底下搜出来的。还有这个锦袋,里面装地是失魂散,相信老太君江湖出身,应该听说过这种毒药的名字,这是从容大少奶奶的梳妆盒中搜出来的。而公主近日所吃地蜜糖鸡翅上,恰恰涂的就是这种毒药。” 说完,那人将漆盒盖好,夹在腋下,复又退回一边。 “老太君以为如何?这下可以让路了吧?”钱沐恩得意地说道。 这两样证据一出,在场的容家人都有些愣怔。虽然心中都不相信大少奶奶会私通小叔子,可是面对这样的证据,一时之间也说不出什么来。 江月昭也在心中暗暗吃惊,要说那套内衣裤,可以推断是拿去洗衣坊洗晾时,被步瑶宫里的人设法偷去了。那包毒药和什么鸡翅,是怎么回事呢? 她心中转着念头,嘴上也没饶人:“钱大人,你带来这些属下,哪一位是医官?” “医官?钱某今日未带医官前来。”钱沐恩有些莫名其妙。 江月昭冷哼一声,说道:“这里没有一位是医官,你们就这么断定,这锦袋里装的是那个什么散,难道你们未卜先知?” 钱沐恩被噎得面红耳赤,半晌方恼道:“是不是毒药,回大理寺自有定论,夫人倒不必心急。” 江月昭白他一眼,走到老太君面前,将老太太手中的剑拿过来,重新插入剑鞘:“老太君休要气坏了身子,小昭身正不怕影子斜,也不惧跟他们走这一趟。这些人到底顶着办官差的名头来地,真在府里闹起来,怕是会落人口实,对容府不利。你老人家安心等我公公和相公回来,再商量个万全之策方是正经。我这就跟他们去大理寺住几日,谅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老太君和容夫人听了她的话,心中也觉有理,可再看看她那隆起的肚子,又是一阵心疼。容夫人心中一痛,眼泪就流了下来:“小昭…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刚太平没几天,又出这等幺蛾子事情…这让我…” “淑德夫人,我们该走了吧?”钱沐恩不愿看她们娘几个悲悲凄凄的样子,出声提醒道。 为了让老太君和容夫人安心,江月昭展颜冲她们笑了一下,然后转身对钱沐恩说道:“走吧。” 一队人未行多远,就听到老太君威严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可要听清楚,谁敢动我孙媳和孙儿一根汗毛,休怪我老太太找人端了你们的窝!” 这些人当然听说过老太太地娘家是做什么地,不由地心中一凛,对江月昭也就客气了几分。 他们出了府门,押上早就拘在那里的容毓阳,一起回大理寺去了。 容府之内,官兵一撤,早有人打马飞一般地去通报容尚天和容毓飞。 容毓飞听来人将情况说明之后,气得五脏六腑都着了火一般。他二话不说,打马回到容府,直奔步瑶宫而去。 朱尔玲彼时正在屋子里翩然跳着舞呢,实在是她计谋得逞,高兴地不知如何才好,便自娱自乐地跳上一段,以表达她洋洋自得地心情。 她正跳得开心,就见容毓飞怒气冲冲地奔了进来,直奔她的凤尾琴而去,一脚将那琴踢飞起来,直摔向对面的墙壁,砸得四分五裂,掉落到地上。 此番情景,朱尔玲在心中早有准备。她沉下脸下说道:“驸马这是何意?我的琴可惹了你吗?” “你自己做下的事情,自己心里清楚!”此时撕破脸皮,容毓飞也不再保持平素对这位小公主面子上的那点儿客套,“你这样诬赖陷害小昭,未免太过歹毒。你真当我们容家人都是软柿子,任你拿捏不成?” “驸马休要信口胡说。”朱尔玲也没示弱,“淑德夫人犯谋逆内乱之罪,可是有确凿证据的。驸马说我陷害她,可能拿出证据来?” 容毓飞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凑近她身前,放柔眼神,软声问道:“公主不妨明示,你要怎么样才肯饶过小昭?” 朱尔玲很少见容毓飞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一时之间有些恍神,支吾半天方说道:“只要你…只要你跟我好好过日子,我便可保她无事。” “哈哈哈!”容毓飞放声大笑,笑毕眼神一凛,“刚才还说不关你事,这下可是不打自招了?哼!你且等着瞧,我要是让你伤到小昭半根毫毛,我便不是容毓飞!” 说完举步出屋,再不理朱尔玲。 小公主被羞得面红耳赤,在他身后跺脚发着狠:“我要是收拾不住她!我这个公主也别做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夜探大理寺 容毓飞出了步瑶宫,正待去容毓阳屋里查看个究竟,就看到秦真儿肩上扛着手中拿着,满载满搭,欢天喜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师叔,看我给弟弟买的风铃,好不好看?”秦真儿将一串正在迎风飞转的色彩斑斓的风铃拿到容毓飞面前献宝。 容毓飞见了她,气就不打一处来,上前薅住她的衣领,拎着就往苍芜院走去。 “师叔…我知道错了,我知道女儿家不应该抛头露面东游西逛,我下次不敢了…”秦真儿不明所以,一边挣扎一边胡乱哀求着。 “闭嘴!一会儿跟你算帐!”容毓飞此时的情绪如一座爆发的小火山。 秦真儿从来未见容毓飞对自己这样凶,心知事情不妙,老老实实地被拎着走,也不挣扎了。 到了苍芜院正堂,容毓飞将她往地上一丢,厉声问道:“你倒是说说看,那失魂散你从哪里得的?” 秦真儿一听,一股凉意“嗖”地从心头蹿起,她嗫嚅道:“那个…师叔听谁说的?二叔吗?” “你二叔?”不提此事还好,一提起来容毓飞更是火气冲天,“你二叔还来不及说呢!就被关进大理寺大牢里去了!现在连累着你师婶也关进去了奇qisuu网,你还不快从实说来!” 秦真儿听了,人一下子惊跳起来,扑上去问道:“怎么回事?二叔被抓了吗?此事与师婶无关呀!师婶一无所知。” 容毓飞见她急得脸蛋儿通红,汗都流下来了,不由地叹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对她说道:“你先不要急,先将事情原尾说与我听。” 秦真儿知道这次自己把祸闯大了,老老实实地跪在那里,将自己与容毓阳密谋把公主毒傻的事,原原本本地讲给容毓飞听。 容毓飞听后。心中大概勾勒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显然这两个傻孩子自作聪明,被朱尔玲发觉了,朱尔玲将罪责转嫁到江月昭身上,企图趁此机会除去江月昭。真没想到那个平素只知道横冲直撞地小公主,暗地里居然有这种心机。 他此时还不知道,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秦真儿听说师婶和二叔同时入狱,心痛难当。她“噌”地站起来:“此事因我而起,我才是暗害公主的主谋。二叔只是受我所逼,师婶更是毫不知情。我这就去大理寺投案自首,将师婶换回来。” 说完,转身往外走去。 “站住!”容毓飞喝她一声,“你去投案,不过是再搭一个人进去而已,换不回你师婶的。老实在家里呆着,不许再给我惹祸!” 这时小秋走了进来,也出言劝道:“真儿小姐切莫乱来。小姐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真儿小姐听姑爷的话。小姐还让奴婢带话给姑爷。让您千万要冷静,不要自乱阵脚,跟老爷太太商量个万全之策,方是正经。” 容毓飞听罢。心中一阵抽痛---自从她嫁进容府,就没过上几天太平日子,先是一个赵灵儿让她伤心难过,怀着孝文孝武时还在颠沛辗转,客居他乡。如今更有一个小公主害得她获罪入狱,挺着大肚子进了大理寺地牢房。自忖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却总是一不小心就将她摔到地上去了。 想至此,他眼眶一热。有泪水盈了上来。 “师叔!我们怎么办?快想想办法呀。”秦真儿急得象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容毓飞平静了一下,仔细想了想,对秦真儿说道:“真儿,你随我来!” 东州城西城区的一条普通的民巷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着一身绛红色团花福字的绸衫。脸上泛着油汪汪的光亮。手中拎着一坛子酒,摇摇晃晃地往一处灰瓦砖墙的院落走去。 他一边走着。脸上挂着淫邪地笑意,嘴里喃喃自语着:“他娘的,那个小浪蹄子!嘿嘿…真是消魂呢。可惜老子今晚要当差,否则跟那小浪蹄子厮混一夜,啧啧…” 心里美不滋得想着,嘴上不由地哼出不成调的艳曲来。 此人名唤周伍德,在大理寺当差,做到九品狱丞,掌率狱史。虽然官轻职微,谈不上什么光宗耀祖,但是娶两个小老婆,生几个儿子,偶尔出去喝喝花酒赌赌钱,他的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今儿他就被几个酒友勾搭着,去那倚红楼喝了花酒,消受了两个姑娘,因着晚上要当差,方才恋恋不舍地回家来了。 他一边回味着刚才那温香软玉抱满怀的美好滋味,一边推开自家院门,进了院子。 入眼就看到一位衣着华贵的公子坐在院中藤几旁边,沉着脸望向他。 因为不认得,他有些疑惑,如果是自家客人,怎么不见大老婆和小老婆出来招呼客人呢? “这位公子是…” “你可是周伍德吗?”那位公子截住他的话,先问他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公子是…”他再问。 “容毓飞!” 简单的三个字,周伍德听到耳朵里,心尖就颤了一下子。在东州城混了这些年,他不可能不知道容家大少爷的名头。而恰恰就在昨天当差时,他的上司把他叫到跟前,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今晚当差要格外留心一位重要地犯人,便是容家的大少奶奶。 他当时还奇怪呢:人都还未抓来呢,至于吗? 现在看到容毓飞,他明白上司为什么那么小心了---还未等自己留心人家的大少奶奶,人家的大少爷就找上门儿来了。 他心中打着颤,脸上却陪着笑。恭敬地说道:“原来是容大公子,容公子大驾光临,寒舍蓬荜…” “今晚可是你当差?”容毓飞正是心如焚火地时候,没耐心听他嗦一些没用的,直接问道。 “…容大公子有何贵干?”周伍德已经隐隐猜出容毓飞的来意了。心中不禁叫苦。 容毓飞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往周伍德面前一放:“这里是十两金子,给周狱丞买酒吃。容某并不想为难周狱丞,只想在今晚见上我家娘子和二弟一面,仅此而已。” 还仅此而已?周伍德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为防通气串供,大理寺有规定,寻常时候私自往狱中夹带外人,被上头发现就是革职查办。更何况容大少奶奶和容二公子是上头格外关照过。要他重点留心的,要是出了事,怕是他小命不保呢。 他小心地陪着笑:“容公子玩笑了,周某位卑官轻,此事怕做不得主。容公子在东州城手眼通天,这等小事还轮得上周某帮忙吗?” 容毓飞没耐性跟他来去,直截了当地说道:“你若收了这金子,带我去见了人,容某自当记得你的好处。若是你不肯答应…” 周伍德听着他那话尾地余音,冷汗就下来了。 “真儿!”容毓飞突然出声唤了一句。吓得周伍德一哆嗦。 “来了!”屋里有人应了一声,紧接着门一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手牵住他的一个儿子,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个战战兢兢地女人,正是他的大老婆和小老婆。 “真儿会一直留在这里陪你儿子玩,待我见过我娘子,她才会离开,周狱丞你看如何?”容毓飞目中精光闪现,逼视着周伍德。 “她?”周伍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秦真儿。 秦真儿迎着他的目光,几步来在藤几边上,伸手拿起几上的一个空茶盏。握在手中微一使力,那陶制地茶盏就在她手中化为齑粉。 “哇!姐姐好厉害!姐姐这是什么把戏?教我玩好吗?”周伍德地一个儿子跑过来,用崇拜地目光仰视着秦真儿。 “我也要学!”另一个较小的儿子也跟过来。 “好哇!姐姐教你们玩哦。”秦真儿笑着牵起两个小儿地手,往屋内走去。 屋外,周伍德的两个老婆,早就吓得面色煞白。小老婆看着自己的儿子被秦真儿带走。哭声说道:“老爷。你就带这位公子去一趟吧!” 周伍德叹一口气,说道:“好吧。在下就帮容公子这个忙,只是容公子不能这般模样进去,还得劳驾公子乔装一番。” 说完,不忘将藤几上的十两金子收进怀里。 是夜,大理寺大牢中。周伍德一边跟当差的兄弟打着招呼,一边一排牢房的深处走去。 “周头儿干什么去?”有人问他。 “听说今天来了两个重要犯人,我不放心,这就去看一眼。” “咦?周头儿?这人是谁?”有人打量着跟在周伍德后面,一身粗衣布鞋,脸上涂抹成黑地容毓飞。 “老家来的表弟,知道我在此当差,好奇心起,非要跟来看看大理寺的监狱是什么样子。我只带他转一圈,一会儿就送他出去,兄弟可要替哥哥保密哦。”说完,往问话的人手里塞了一些碎银。 那人会意地一笑,将银子往怀里一揣,便不再多言了。 周伍德带着容毓飞,继续往里走去。 容毓飞走在两排牢房中间地夹道上,看着阴暗潮湿的牢房中,一个个蓬头垢面的男女犯人,有人在打架骂娘,有人在捉着虱子,还有人象中了魔般自言自语。 他心中越揪越紧,不敢想象一会儿见到江月昭,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周伍德看出他的担心,小声跟他说道:“容公子大可放心,容大少奶奶身份不同,不住这样的牢房。她和容二少爷,都住在最里面的单间牢室中,没有这么乱。” 容毓飞这才略略安心些。 说话些,两人就到了一处牢室门前。周伍德往后面瞧了瞧,伸手掏出钥匙,“咔啦”一拧,牢室的门就打开了。 “容公子快进去,不要耽搁太久,否则在下会有大麻烦。”他一边轻声说着,一边将容毓飞推进了那间牢室。 容毓飞进得室内,就见在一个砖墙泥地的密闭小空间里,有两个砖头垒起来地砖垛,两垛之间搭一块木板,板上铺一条单薄的褥子,而江月昭正坐在那床褥子上,抱膝凝神,|qi|shu|wang|专注地想着事情。 听到门响,江月昭回过头来,见是容毓飞,大吃一惊:“相公?” 容毓飞见了牢室内的情形,心如刀剜,他上前一把将江月昭抱了起来:“小昭,你受苦了!” 语毕,眼泪就流了下来。 求粉红票支持!谢谢亲们. 第一百五十二章关心则乱 容毓飞看到江月昭孤零零地坐在阴暗密闭的牢室内,身上的囚衣有些瘦窄,在她隆起的腹部上绷得有些紧。她就那样抱着双膝弓身坐在那里,面上沉静如水,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寥落与哀伤。 容毓飞的心象被一只手狠狠地攥紧了,他难以忍受这揪心的疼痛,冲上去一把抱起江月昭:“小昭,你受苦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语毕,抱起江月昭就往牢室外冲去。 江月昭被他半抱半扛着,一阵心急,挣扎着就要从他怀里跳下来:“相公莫要冲动!” 容毓飞此时被一种愤怒支配着,完全找不到理智在哪里。他将江月昭抱在胸前,心急地说道:“你怕我带不走你吗?不要说这大理寺的牢房,就是把你囚在皇帝身边,我照样带你离开!我看不得你在这里受苦!” “相公!”江月昭攀住他的肩膀,将脸靠在她胸前,“不要冲动。劫大理寺监狱是个什么罪过,你应该清楚。我们不是两个人,还有一大家子上百口人在呢。便是你今天劫了我出去,事情也不会结束的。倒不如平心静气地拿个好主意,跟他们公堂之前见分晓,把我从这里释放出去,才是正经。” 江月昭到底是在法制社会熏陶出来的人,到了这种情况下,想到的仍然是依法办事,她就差没跟容毓飞说出那句:“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容毓飞却没有她那么乐观。他知道皇权大于天的道理,先不说什么私通小叔子,谋害公主地罪名一旦坐实。江月昭便要受那剐刑之苦。 不过江月昭的话到底有几分道理,劫狱终究不是办法。 他将江月昭搂在怀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小昭,自从你嫁了我。就没过几天舒心的日子。我只是恨自己无用,越是在意你,就越是伤害到你。这次更甚,居然害你进了牢房。小昭你放心,我一定会设法营救你出去。” 任是谁被凭白地丢进这种地方,心中都会有些慌乱紧张的吧。江月昭也不例外。自从关进这间牢室,她就一直处在一种难以名状的焦虑之中。 如今见了容毓飞,她总算是略略安心一些。她拉着容毓飞在那张充当床榻地木板上坐下来。用郑重的语气对他说道:“相公,我在这里想了一下午。既然是栽赃陷害,其中就必会有破绽。从小叔子那里搜出来的衣物,是上次小冬拿去洗衣坊时弄丢了的,这件事小冬知道,洗衣坊的管事也知道,那管事的还差点儿因为此事罚了那个洗衣的小丫头,你回去尽可找来那丫头,问问当时的情况。还有那包毒药,我总觉得有问题。你不妨从此处着手,好好查一下。” 容毓飞点头应下了,接着他说道:“你大概还不知道,毒害公主地事是真儿和毓阳暗中做下的。确是属实。只不过因为公主针对你,才将这个罪名扣在你的头上,暂时饶过真儿。此事如果在公堂之上坐实,内乱之罪不必再查,也可定你和毓阳一个谋逆大罪。因此你要切记,明日过堂的时候,千万不可认供。你身份不同,又怀着身孕。想来大理寺的人也会有所顾忌,不敢对你用刑。只不过…毓阳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我记下了。”江月昭听到用刑,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两个人又商议一番,便有周伍德在门外轻声催促。容毓飞无奈,只得叮嘱江月昭切勿忧虑,一定要保重身体。方恋恋不舍地出去了。 出了江月昭的牢室。容毓飞又去探望容毓阳。 那容毓阳锦衣玉食十几年,到底是没经过事的。见了容毓飞,扑过去就开始哭鼻子。容毓飞见他又怕又愧的样子,也不好责怪他,只好一番劝慰,让他安心听话,一定想办法救他出去,他才稍稍安稳些。 容毓飞又嘱咐他,公堂之上,切不可认罪画供,吃点儿苦头也要挺下来,否则不但救不了他,连累着江月昭也会被定罪。 容毓阳一听说吃苦头,浑身止不住地哆嗦。好在他心里还是知道轻重的,勉强点头应下了。 两人没说上几句话,周伍德就走了进来,陪着小心对容毓飞说:“容公子,不能再呆了,要是遇上寺正大人前来巡察,在下就有麻烦了。” 容毓飞也知道不能久留,安抚了容毓阳几句,就起身离开了。 他出了大理寺的监狱,匆匆地回到容府,欲将探狱地情况禀明容尚天和老太君。谁知他刚到府门口,就有容祥从门内迎了出来,上前跟他说道:“大少爷先不要进府了,八王爷已经遣来好几拨人相请了,十万火急的样子,大少爷还是快去一趟吧。” 容毓飞心知八王必是得到消息了,他掉转马头,打马便往八王府而去。 八王府的内堂,八王爷、八王妃、朱尔衡正坐在那里,等着容毓飞的到来。 八王爷一向和善可亲地一张面孔,此时也布满阴霾。 王妃手中捏着帕子,不住地擦着眼泪:“你瞧你们老朱家养出来的这位公主!哪里还有点儿公主的样子?简直就象个市井泼妇,无赖到极点!偏偏又是个没脑子的,让那个淑贵妃挑唆着,什么歹恶奸滑的事情都干出来了。真是作孽,小昭还怀着身孕呢,挺着个肚子,就进了大理寺监牢里了,这要是惊了吓了…” 王妃越说越难过,忍不住抽泣起来。 八王本来还想斥她口没遮拦,见她这样,也不好说什么了,只能长叹一声,继续沉默。 朱尔衡抿着双唇,剑眉紧蹙,坐在旁边低头不语,内心却如同油煎火灸一般。此时他心里着急的事情,不仅是江月昭身陷囹圄这一件事,还有另外一件事,是他在得知江月昭被大理寺带走之后,一时情急犯下的错误。 今儿中午,江月昭还未被带离容府呢,朱尔衡这边就很“及时”地得到消息了。 彼时朱尔衡正闲来无事,在书房中作一幅画。听到来人禀报后,他脑袋里“轰”地一下子,丢下手中的画笔,急急地奔了出去。 真正是关心则乱! 朱尔衡向来以处事沉稳而被人称道。当初二王夺嫡,那裕王步步紧逼,锋芒毕露,朱尔衡却泰然自若,以守为攻。那时裕王因为找不到他地破绽,急得抓耳挠腮。 可眼下,因为牵涉到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因为得知那人身陷险境,他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大理寺监狱是个什么地方,他身为太子当然清楚。他一想到江月昭那么一个娇贵可人的女子,被丢进那样一个地方去,就如同有百爪挠心,闹得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呆在那里,一定要接她出来! 就是这样一个念头,驱使着他一猛劲儿地就冲进了镇西大将军府中---依他当时的想法,既然是大理寺带走了人,那么找大理寺卿要人是最方便直接的办法。 当袁世章看到太子朱尔衡面容焦灼地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在心底里偷偷地笑了---到底是亲兄弟,裕王对他这位太子弟弟的秉性还真是了解得挺清楚。估计那位大少奶奶人还未带到大理寺呢,这位太子就已经冲过来了。 袁世章客气地上前请安,将朱尔衡让进了客厅之内。 那朱尔衡一时冲动,不加思量便来找袁世章,见了他方觉自己此举大为不妥。 其一,不管此事暗中有何猫腻,既然大理寺公然前去拿人,程序上必是找不出错处地。他这样贸贸然地来要人,未免有干涉大理寺办案之嫌。 其二,他与江月昭到底不是至亲关系。江月昭身为他人妻子,由他一个无关紧要地人来询问,说出去也会惹来不少闲言碎语吧。 想至此,他脸色不由得缓和下来,在厅内坐定之后,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惦量了一下方说道:“我刚从八王爷府上过来。我皇婶听说喜乐郡主出事了,急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听说是大理寺拿了人,就催着我给她打听一下。我想大理寺的事情,没有人会比袁大人知道得更多吧。不知喜乐郡主所犯何罪?还望袁大人告知一二,我好向皇婶复命去。” 那袁世章听了他这一番话,赶紧客气地回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因为家母近日身体违和,我告了假,已经好几日不曾去衙门里了。太子所问之事,下官目前还不知情。” 朱尔衡一听他说袁老夫人身体欠安,出了礼貌,不得不问一句:“怎么?袁老夫人身体不适吗?” 袁世章叹一口气,摇头说道:“唉!宿疾难医啊!眼见着越来越重,我这个当儿子地却束手无策,真真是忧心如焚啊!” 朱尔衡见他这样,只好顺着说道:“可请了太医来看?太医院里那么多的名医圣手,总能想出个好方子吧?” 袁世章一听他这话,心中暗喜:还真是越说越上道了! 小喜读者群:78150536 第一百五十三章镇国玉佩 那袁世章说起他母亲的病情,一脸愁容。尽管江月昭的事让朱尔衡心急如焚,可是关着镇西大将军的面子,听说袁老夫人身体欠安,他也不得不关心几句 二人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到太医给袁老夫人开的方子上了。 “唉!家母沉疴痼疾,药石难医啊!”袁世章说着,举袖拭拭了眼角,“我这个做儿子的,眼看着老人家病入膏肓,却束手无策,真是痛心疾首啊。” “袁大人一片孝心,感天动地,老夫人的病肯定能治好。”朱尔衡见他扯了半天袁老夫的病情,心里着急。 “昨儿宫里的吴太医来给家母诊脉,倒是开出一个好方子。据吴太医所言,眼下就唯有这个方子能救家母一命了。只是这方子…” “怎么?吴太医的方子很难配吗?不知本王可否帮得上忙?”朱尔衡不知是计,主动凑近了那钓饵。 “吴太医的方子,只有一味药…”袁世章一脸为难的样子,“便是那西域摩揭山寒冰洞里的护龙玉。吴太医说此玉驱百邪治百病,是通灵达仙的神器,如能将此玉佩在家母身边七日,便可祛除家母的一身病痛。” 朱尔衡一听,下意识地伸手抚住胸前---那里就佩戴着袁世章所说的那块护龙玉。 要说朱尔衡胸前这块玉,真正是有些渊源来历的。 当年太祖皇帝打江山时,身边一直有一位高僧辅佐,法号真觉。这位真觉大师通天文地理。晓阴阳历数,与容家的那位先祖一文一武,保得太祖一路北上,杀进东州城,平定天下。建朝伊始。太祖皇帝封真觉大师为“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开教宣文辅治大圣真觉大月帝师”地尊号,派他出使西域,为大月朝取来佛祖真经,以济世安天下。 那位真觉国师带领一队僧侣,长途跋涉,历十数年光阴,方从那西域摩揭陀国取来真经。那摩揭陀国国王仰慕天朝大国的风范,将一块摩揭山寒冰洞里采得的墨玉作为赠礼。送与大月朝的太祖皇帝。那块玉通体墨黑,黑中透着隐隐的雾状暗纹,光泽莹润,质地细腻。 据传当年娑揭罗龙王为报私怨,在人间兴风作浪,害死无数民间百姓。佛祖一怒之下,将其囚在摩揭山寒冰洞内,令其面壁思过。那娑揭罗龙王每日在洞中手抚一块钟乳石,诵《大品般若经》七七四十九遍,久而久之。那块在龙王手下抚过不知多少遍地钟乳石,便化为一块墨玉。此玉尽得龙王真气,据说可以祛病避邪。 真觉国师将此玉带回大月朝,请上乘的工匠精心打磨。终成一块巴掌大小的龙形玉佩。真正神奇的是,那玉本来通体墨黑,打磨成龙形之后,恰恰在龙睛处有两点白斑,看似龙睛的眼白,使整块龙佩立即活灵活现,如真龙的精魂附着其上一般。 真觉国师为其开光后,取名“护龙玉”。上呈太祖皇帝。太祖皇帝视若珍宝,一直佩在身上,居然几十年无病无灾,大月朝也是国势昌隆,四海升平。那太祖皇帝更加奉此玉为神器。 太祖晚年选立太子之后,因为珍爱年轻的太子。便将此玉传给他。以后历代皇帝。将这一举动视为祖宗立下的规矩,都会在立下太子当日。将“护龙玉”传给太子。久而久之,此玉便具有了东宫太子符玺地功能,除了祛病避邪,还被赋予了镇国重任,干系着国势运脉。 因此朱尔衡听袁世章一提这块玉,立即在心中打了个问号。 袁世章见朱尔衡没有接话,自己接着说道:“下官也知道这块玉正是太子殿下的信符,此等镇国神器,自然不好拿来给家母这样的普通妇人治病用。吴太医那样一说,下官听听也就罢了。家母能否逃过这一劫,就看天数命运了,唉…” 他叹过一句后,突然又说道:“对了,太子殿下刚才问起喜乐郡主的事,下官倒是可以给你问一问,只是大理寺办案,向来秉公决断。如果证据确凿,淑德夫人认罪,那么就是皇上要救她,怕也不是那么容易开口的。太子殿下应该比下官清楚,大理寺的刑讯手段,怕是淑德夫人…” 朱尔衡听他提起大理寺的刑讯,心头一颤,情急之下,出声说道:“袁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皇婶拿喜乐郡主当心尖上的肉般疼爱。她已经失去过一位郡主了,我不想让她再受一次打击。如果袁大人肯在郡主一事上给我一个面子,我定不负袁大人的一番心意。家母地事…” “殿下肯将那护龙玉借下官一用吗?”袁世章没容朱尔衡犹豫,紧追着问道。 朱尔衡暗中攥紧拳头,心中在惦量着:他虽然身为东宫太子,大理寺的事却不能直接插手。如果待他辗转几重关系,怕是能救出江月昭,也是几天后的事情了。且不说这几天里,江月昭待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心里会怎样惊吓难过。便是在这几天里随便提她过个堂,那种公堂之上威吓唬人地阵势,怕她也是经不住的。 他此时已经忘了江月昭当年在松石山上,那种让他为之动容的坚强表现。因为关心情切,他在心里自动将江月昭降级为一名娇柔脆弱的深闺女子,哪怕让她受一点委屈,都会让他揪心难忍。护龙玉固然重要,可是如果借出几天,便能换来江月昭的安全,在他此时的心境下,这笔帐是划得来的。 他一咬牙,对袁世章说道:“袁大人孝心可嘉,我也不想看到袁老夫人有事,这玉就借给袁大人几日,想来也是无妨。喜乐郡主的事,还希望袁大人尽早过问,毕竟郡主怀着几个月地身孕,受不得惊吓。” “太子殿下开尊口,下官定当尽心皆力。”袁世章打了个马虎眼。 朱尔衡此刻完全被一种焦虑的情绪蒙住了心思,听他这样一说,只当事情说成了。便伸手从衣领内掏出那块护龙玉。 袁世章马上起身,跪在地上,双手恭敬地接过那块玉,吩咐下人取来锦盒,仔细收好。 朱尔衡到底有些不放心,半开玩笑地对袁世章说道:“袁大人是否应该给我出个借据,好方便我七日后前来取呢?” 袁世章没想到他会说这个,犹豫了一下,笑着应道:“这个自然!这个自然!” 语毕,命人取来纸笔,思量了一下,方落笔写道:“借太子殿下护龙玉一观,七日后奉还。”然后落款盖了印玺,递给了朱尔衡。 朱尔衡拿到手里瞧了瞧,看到七日后奉还一句,便没在那“一观”还是“治病”上与他纠缠,将那纸笺纳入怀里,又说了几句拜托袁大人之类的话,便起身告辞了。 回到太子府中,他一个最信任的幕僚叫王珏的,正在书房门外焦急地转着圈子,等着他回来呢。 见了他,那王珏急步走上去:“太子您可回来了,在下有要事禀报,等您半天了。” 朱尔衡见他急得满头大汗,赶紧让他一起进了书房,坐定后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太子此番出府,可是为淑德夫人入狱一事?”王珏贸然问道。 “是又如何?”朱尔衡知道王珏不是冒失之人,这样唐突地问他,其中必有原因。 “太子殿下,此事切不可等闲视之,淑德夫人入狱一事,恐怕不光是容府之内二妻争宠那么简单。” “哦?”朱尔衡到底心思聪敏,听王珏这一提醒,只觉得太阳穴处突地跳了一下子,人就有些清醒,“你有何想法,说来听听。” “在下刚刚命人去容府探听了一下,大理寺拿人之时,容府被包围得密不通气,府里人企图出去向容老爷报信,都被拦了回去。如此周密迅速的行动,连他们家老爷和大少爷都未得到消息,要说有人想通气救人,也应该去八王府上报信,怎么单单找到太子爷,而且这般及时呢?” 朱尔衡听了,皱紧眉头,略一思量,他那因为得知江月昭身陷囹圄而一直焦灼混沌地脑子,总算启开了一条缝隙。 他对王珏说道:“快!你现在去一趟镇西大将军府上,拿着这个亲见袁寺卿,就说皇上要看护龙玉,袁老夫人治病一事,容后再说。” 说着,他将袁世章亲书地借据掏出来,递给王珏。 那王珏一听,脸儿都白了,急得直跺脚:“殿下好糊涂!怎么能把护龙玉借给那厮?这事往大了说,可是动摇国本的大错失呢!嗨!” 朱尔衡内心也开始后悔,面上尚还冷静:“你现在就去取回来,想必还来得及。” 那王珏一跺脚,将那借据揣进怀里,转身匆匆地出去了。 不到一个时辰,王珏便回转太子府来,急急地找到朱尔衡,回禀道:“在下没有见到袁寺卿,将军府上地人说他进宫去了。问起玉的事,府上的人都说不知情。” 朱尔衡一听,心就沉了下去。 惊悚恐怖的鬼屋,阴森可怕的密林,古怪离奇的婴儿,让人寒栗的诡笑,凄美绝伦的爱情,惊人心魂的凶路……《老房鬼事》欢迎点击阅读收藏推荐 第一百五十四章部署反击 朱尔衡听得袁世章进宫去了,心知不妙。他展开袁世章留给他的借据,看到上面“借护龙玉一观”的字样,暗暗叫苦。 不知那袁世章到底是何居心,如果他此时进宫,拿护龙玉到父皇面前进谗,那么父皇怪罪下来,自己可就解释不清楚了。如此重要的护国神器,随便就借给臣子一观七日,这个错失自己可承担不起呢。 无论如何,不能让袁世章在父皇面前信口雌黄,不管父皇信与不信,自己总要去解释一番。 想至此,他赶紧起身进宫去了。 进得宫里,他直奔御书房而去,却被告知皇上今日下朝后,并未到御书房批折子,直接回寝宫去了。 待他赶到沐德殿,就见大殿门口侍卫林立,戒备森严,大总管海良手搭拂尘,贴门而立,面上肃然。 朱尔衡见了这阵势,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走上前去,问海良道:“海公公,我父皇可是痹症又发作了?” 海良见是太子,躬身一礼道:“回太子殿下,皇上下了早朝,有些发热,关节疼痛,此时皇后请来的那位郎中正在给皇上施针救治。还是老规矩,没有皇后的懿旨,明儿天亮之前,任谁也是不能惊扰皇上的。” 明日天亮之前… 朱尔衡在心里掂量了一下,时间应该还够。 “海公公,刚才可有袁寺卿前来求见父皇?”朱尔衡凑近海良,低声问道。 那海良拿眼向外一望。见离这边最近的一个侍卫,也有五丈开外的样子,便压低声音告诉朱尔衡:“岂止是袁寺卿,还有少傅周云通大人、龙虎将军左建栋大人、吏部丛尚书,四个人一起来地。来时皇上已经开始施针了。也没见着。那袁寺卿离开这里后,好象往宛翠宫方向去了。” 朱尔衡听了这几个人的名字,心中便已经大概知道事情的起因了。 海良继续压低声音说:“太子要留心。守在裕王府的侍卫有传言,说裕王日夜思念皇上,苦不能相见,终日忧心忡忡,经常在夜半时分冲着皇宫的方向叩拜恸哭。这话已经传到皇上耳朵里了,奴才瞧着。皇上听闻此言后,脸上颇为动容…” 朱尔衡感激地向海良略一点头:“谢海公公提醒。” “太子不必客气,奴才也是不愿意朝中再起风波,累皇上操心劳力,损耗龙体。奴才只是对皇上一片忠心,太子不治奴才地越之罪就好。”说完重新站直身子,立在门旁。 朱尔衡向他一抱拳,转身往宫外走去。 到了宫门处,他向守门的侍卫一打听,方知道袁世章一刻钟之前。已经出宫去了。 他毫不迟疑,策马再往镇西将军府上而去。 结果他吃了一个闭门羹---将军府的人告诉他,袁寺卿出东州城,去西凉山上找一位传说中的名医。给老夫人求药去了。 朱尔衡听了,心中暗哼一声,打马回了太子府。 回到府中,他紧急召集手下亲信,将此事向诸位詹士幕僚讲明了。 “事不迟疑。”朱尔衡从宫中出来,一路上就在思考着解决目前困局的方法,此时他自己的安排一一部署下去,“调辰卫的人严密监视裕亲王府。有可疑人等进出,立即拿来见我。” “依我的判断,护龙玉此时恐怕已经不在镇西将军府,袁世章没有见到皇上,应该能料到我不会善罢甘休。将军府守卫再好,终比不上皇宫大内戒备森严。那护龙玉十有八九会在淑贵妃地宫里。调乾卫的人来。分成两拨,一拨去镇西将军府。一拨去宛翠宫,今夜务必要将护龙玉给我取回来。” 说至此,他走至书案后面,提笔蘸墨,几下挥成一副图,递给其中一位幕僚:“速去找来两位可靠的玉匠,要做工快的。让管家去库房找一块上等的墨玉,着玉匠按这副图雕一块,不求手工精细,只求快,务必在今夜三更时分将雕成,让夜探宛翠宫的乾卫带上。我要赌上一把,给他们来一出偷桃换李,看看他们到底想演出什么把戏。” 那幕僚接过朱尔衡手中的图,答应一声跑出去了。 “时间如此仓促,玉匠手底下再快,雕出来的怕也是粗质滥造,怎么能充得了那块精雕细琢的护龙玉呢?”一位少詹士担心的说道。 “少詹士大可放心,太子殿下心思缜密,不会在这上出错地。袁寺卿可是通过非常手段骗得的护龙玉,想来心虚得很,为免暴露玉的藏处,轻易不敢拿出来细细观瞧。只要外形上过得去,有那么一个物件在,应该能瞒得过去。”是王珏在出言解释。 朱尔衡听他说自己心思缜密,面上一赭。他轻咳一声,镇定了一下,接着说:“取回护龙玉是头等大事,至于这假…能充得了真,引出他们的进一步举动,自然更好。如果被发现是假地,也无关大碍。” 下面的人听了,都纷纷点头。 此时那王珏上前一步,对朱尔衡说道:“殿下,属下认为用乾卫的人去探皇宫大内,十分不妥。皇上对殿下的亲卫了解得很,万一有个闪失,让人抓住把柄,被扣一个弑君的罪名,殿下怕是百口莫辩。” “哦?”朱尔衡眯着眼睛一思量,觉得他的话颇有道理,便问道:“那么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容家大少爷容毓飞!”王珏斩钉截铁地说道,“容少爷的身手不用我多话,殿下应该比我清楚,入宛翠宫取一件物什还是绰绰有余地。此事牵涉到他的夫人,他必会出手相助。外间早有传言,说容大少爷偏宠淑德夫人,冷落公主,皇上对此早就心怀不满。如果袁寺卿明日到皇上那儿进谗言,说太子您用镇国玉去换淑德夫人的性命,到时候皇上会怎么想?除了太子会被问责,恐怕皇上连带着对淑德夫人也会恼火万分呢。容大少爷是个聪明人,太子只需将这其中的机窍略加点拨,他自然会明白轻重。” 朱尔衡听了,低下头来沉思着---皇宫大内的防卫严谨,不是随便哪一个人都能潜进去的。如果能说得动容毓飞,以他地身手,自然是比乾卫地人可靠得多。只是他该如何跟容毓飞提起此事呢? 总不能说:我听说淑德夫人被大理寺拘走,心中一急,就拿护龙玉贿赂袁世章去了。 人家会想:我的夫人被拿,干嘛把你急成那个样子? 这话总是好说不好听。 他一番思量后,对属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分头行动吧,至于乾卫地人,安排去将军府就好。宛翠宫的人手我另有安排。” 一众人应下后,匆匆地出门,各自行事去了。 朱尔衡自己也未作片刻歇息,出了太子府,策马往八王府而去。要想搬动容毓飞,他只能去求助八王爷和八王妃了。 来来回回的几番折腾,待朱尔衡到了八王府上,已是掌灯时分了。 八王爷和八王妃彼时尚未得到消息,听朱尔衡这么一说,八王妃当时就急得哭了起来。八王爷立即着人去容府请容毓飞,谁知得到回话说,容大少爷下午就出府了,一直没有回来。 三人心知容毓飞必是出去设法营救江月昭去了,只是不知他的去向,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能一拨一拨地派人去请。 到了二更时分,就在朱尔衡心中快要绝望,心中暗下决心,要调乾卫的人前去的宛翠宫的时候,容毓飞一身粗衣布鞋,行色匆匆地走了进来。 八王妃正心急如焚,见了他,先就冲上去一番询问。八王爷见她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赶紧拉她坐下,安抚住了。 容毓飞将他夜探大理寺监狱的情况简单向八王和王妃说了一下。王妃听说江月昭尚未受到伤害,情绪也还安稳,心止了哭泣。 朱尔衡向八王使了一个眼色,八王意会,赶紧将朱尔衡失玉的过程,避重就轻地说了一遍。 要说以前容毓飞对朱尔衡的心思只是朦胧地有些感受,此时听了八王的讲述,也已经明白十分了。但是事态紧急,容不得他在此刻吃飞醋。 他只是略一思量,便对朱尔衡说道:“好吧,事关小昭安危,我就去那宛翠宫里探一遭。” 朱尔衡听了,面上微赭,心中却暗暗舒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五章探宫取佩 四更,正是夜阑人静的时分。 一弯如钩新月闲挂于中天之上,几枚星子疏疏落落地分撒在如水夜空中,悄然静寂。 大月朝皇宫内城的城墙上,一队夜巡的守城士兵刚刚路过,一个如枭鸟般迅捷的身影,在东南的左掖门附近轻盈划过---正是夜探宛翠宫的容毓飞。 只见他几个起落,那威严高耸的城墙,便踩在了他的脚下。跃下城墙,正是御花园的万福山后身,透过那座假山的嶙峋怪石,容毓飞机警地向四下张望--御花园笼在幽幽的夜色下,寂静无声。 这个时辰宫里正在宵禁,宫人各安其居,不敢轻易走动。偌大的皇宫里,偶尔会有夜巡侍卫的身影,再无一丝人声。 容毓飞见四下无人,从万福山后闪身出来,轻车熟路地沿着御花园的花径甬路,向宛翠宫方向而去---毕竟是与皇家做生意的人,经常行走在这皇宫大内之中,对于宫内的地形,他还是比较熟悉的。 他身形快如闪电,脚步落地无声,躲过两拨侍卫的巡逻,很快就到了宛翠宫的后门处。 皇宫宫城的高墙尚不能阻拦住他,何况这小小的宛翠宫。他脚尖轻点,略一提气,已经纵上了宛翠宫的后墙上。见宫院里无人走动,便轻轻跃了下去。进了宛翠宫,他就有些犹豫了。要说他平时进宫,也多是因为与内务府有生意上的往来。皇帝的寝宫和御书房倒也经常出入,可是这宫妃地宫室。他作为一个宫外的男子,就从来没有拜访过了。 他贴墙站立片刻,仔细地打量着这座淑贵妃所居的宛翠宫。好在他终究是内力修为精厚,眼力异于常人,虽然在幽暗的夜色里。到底还是让他辨清了大致的格局。。 东南方向和西南方向各有一处偏殿,估计应该为那些品阶低微不能自辟宫室地宫妃所居。淑贵妃自然不会把护龙玉这样重要的东西交给外人保管。 两处偏殿往北,分别是东厢和西厢几间屋子。容毓飞先就近闪到西厢这边,靠近一扇窗前,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划破窗纱向里望去,只见靠窗的暖炕上,并排躺着四个人。睡得正香,显然是宛翠宫的宫婢。 容毓飞赶紧收回目光,心中暗窘,感觉自己象个偷窥的采花贼。他在心中估摸着西厢大概住的都是宫婢,便纵略到东厢那一侧。 待他划开窗纱向一间屋里看去,在幽暗的夜色里,能分辨清屋内陈设着几案书橱,料定这里应该是书房,便拨开窗栓,闪身跳了进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用手笼住四溢的光芒,将屋内地陈设仔细看过之后,开始在书案书橱之上翻找起来。 一番查找后,并没有发现朱尔衡向他描述的那个锦盒。他不得不出了书房。又进了隔壁储放淑贵妃衣物首饰珍奇玩物的另一间屋子,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他便将眼睛瞄向了北面的那间正殿。几处都找不到,想来这东西应该被淑贵妃安置在身边。如果在这正殿再寻不见,就是朱尔衡估计失误,那块玉应该还在将军府中。 他在心里估摸了一下时辰,应该快到四更二点时分了。 时间不容他再耽搁下去,他出了东厢的储物库,便直接向正殿的方向跃去。 那正殿门口有一个守夜的小太监。正坐靠在门边上,小鸡蚀米般地点头打着盹儿。为防他突然间醒来,容毓飞欺近前去,点了他的睡穴,方才轻轻地拨开门栓,闪身而入。 殿内正中设一坐榻。榻上有一张方几。两侧是两排雕花圈椅,除此而外。空旷无物。 容毓飞直接放弃在这里查找,越过坐榻后面的屏风,直接转到内室门前---再往里,就是淑贵妃的寝房了。 夜闯女人地寝房,到底是让他有些为难。他稍稍迟疑了一下,一咬牙,屏息推开那扇棂格门,悄悄地迈步进了这样屋子。 此处不方便再用夜明珠照明,他只能凭借微弱的夜光和自己过人的眼力。他先在靠窗的案几上翻了翻,又将立在床榻边上地格架抽屉轻轻打开,一一看过,仍是不见那个锦盒。 最后,迫于无奈,他不得不走到床榻边上,屏息静气,轻轻地挑开那紧合着的床幔。 床上一团锦被绣枕之间,淑贵妃袁莹莹正面冲内侧躺着,蜷伏着身子沉沉地睡着。容毓飞用目光在床榻上仔细搜看一遍,果然在床榻里侧,绣枕边上,横卧着一个长条状的锦盒。虽然一团夜色之中,容毓飞看不清颜色花纹,但是大小与朱尔衡描述地接近。 容毓飞敛住呼吸,探身伸手地拿起那个锦盒,起身轻轻地打开盒盖,拿手来摸了摸盒内的物什,果然是一块玉质龙形。 他心中暗喜,取出那块纳入怀里,又从怀中取出另一块,放在盒内,盖好盒盖,复又挑开床幔,轻手轻脚地将锦盒放回枕边。 出皇宫的时候,非常地顺利。宫中虽然守卫严密,但是象容毓飞这样的高手,闭息宁气,落脚无声,施展开轻功,根本不是普通的宫廷侍卫能感知得到的。就如那位幕僚王珏所料,让容毓飞走这一趟,断没有不成地道理。 还未至五更时分,月牙儿尚还挂在西天之上,容毓飞已经出现在太子朱尔衡的书房之内。 朱尔衡也是一宿未曾合眼,彼时正在红着眼睛,焦急地等着容毓飞的回返。因为刚才乾卫夜探镇西将军府的人已经回来了,不但没有找到护龙玉,还不小心惊动了守卫的家将,好不容易才脱身。 当容毓飞从怀里取出那块护龙玉,呈到朱尔衡面前时,朱尔衡面露笑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有劳毓飞兄了。毓飞兄果然好身手,入皇宫大内取一件东西,竟如探囊取物一般。” “我对夜入皇宫内苑这种事情,丝毫不感兴趣。如果不是此玉会辗转牵涉到小昭的安危,我断不会做这等偷偷摸摸地勾当。”容毓飞想起自己挑开床幔,窥见淑贵妃卧眠榻上地情形,心中就无比尴尬。 朱尔衡也觉得自己身为太子,刚才那番话说得有些不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个男人心中都明白,此番江月昭蒙难,是裕王的残存势力在背后策划,企图用江月昭地被捕刺激朱尔衡做出轻率之举,好趁机对他加以攻讦。而那个小公主朱尔玲,则是被这些人拿来当枪使了。 明白归明白,此时两个男人都没有将事情挑明了说。朱尔衡面对容毓飞,暗自尴尬。而容毓飞终究不是一个心胸狭窄之人,虽然自己的娘子被人相中,并且因此而蒙受牢狱之灾,但事已至此,想办法救人方是当务之急。容家势力虽大,但无官无爵,官场上办事,到底不如眼前这位太子爷方便。 “这块玉既然已经换回来了,太子的危机应该已经消解了。可是我家娘子和二弟还关在大理寺监狱里呢,天一亮,怕是要过堂受审。还望殿下能出手相助。”容毓飞向朱尔衡施一礼,用恳切的语气说道。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朱尔衡赶紧应下了,心里在想:即便你不说,无论从道义上还是从感情上,我也不能让她蒙冤受屈呀。 两个人在朱尔衡的书房内,仔细地将此事前因后果分析一遍,商定好对策之后,容毓飞匆匆回府去了。 朱尔衡虽然一夜未睡,但心中有事,始终吊着一颗心,人倒还显得精神。他唤人来侍候自己梳洗之后,换上朝服,在晨光初现的时刻,沐着凉丝丝的晨风,往皇城方向而去。 刚刚容毓飞已经向他坦言,他的二弟容毓阳确有在鸡翅上喂毒,意图毒害公主的行径。此等谋逆大罪,按律当斩。只是一旦容毓阳获罪,此案就会变得复杂,救江月昭出来便会更难。如果两个人都不认罪,事情倒还简单些。 朱尔衡的心中也是矛盾的。虽然与朱尔玲同父异母,虽然两兄妹自小就不太合拍,可到底那是自己的妹妹,自己明知道她被人暗害,却要帮助那个下毒之人脱罪,心里总有些过不去。 可是另一头是那个令他牵肠挂肚的女人,因为自己对她的这番情愫,才令她沦为那些人的棋子,蒙冤锒铛入狱。 如果说为自己的妹妹申冤,要搭上她的一条性命,那么他宁肯咬牙徇一次私情。 朱尔衡一边思虑着这些事情,一边策马急奔。 他要赶在早朝时刻到来之前,见到刑部尚书曲西铭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范承礼。 求粉红票支援,谢谢亲们! 第一百五十六章天威难测1 当朱尔衡行色匆匆地进到宫里时,早朝的时辰未至。参加朝会的大臣们陆陆续续地到了,都聚在泰和殿西庑房内,打着招呼聊着天。 朱尔衡因为从昨天午后开始,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之中,又加上一宿未曾合眼,乍一进这西庑房内,听到一片嗡嗡嘤嘤之声,感觉两侧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得很。 他放眼在一屋子的绯袍金带中,搜寻着他要找的人,却只见到刑部尚书曲西铭的身影,想来左都御史范承礼人还未到吧。 见他进屋,一众朝臣都站起身来,上前见礼。他虚应着点头,只奔曲西铭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脸色不太好,是昨夜休息得不好吗?”是少傅周云通的声音。。。 朱尔衡侧目,见周云通领头,带着丛国善、左建栋、袁世章等几个人走到他面前,微笑见礼。 “有劳周少傅挂心,本王好得很。我看几位大人面上挂喜,是有什么好事吗?” “回太子殿下,哪里来的好事?”袁世章叹一口气说道,“下官正在与几位大人说呢,下官府上昨晚竟遭盗贼光顾。” “如今大治之世,四海安宁,想不到还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贼盗,连镇西将军的府邸也敢惦记。袁大人应该将此事奏报皇上,请旨彻查。”丛国善在一旁帮腔。() “一群小毛贼,也值得去扰动皇上吗?”周云通语气严厉,象是在训导丛国善。“堂堂镇西将军府,还对付不了几个鸡鸣狗盗之辈吗?皇上日理万机,我们做臣下的应该多多体恤才是。” “周大人教训的是!”丛国善一脸谦卑地应道。 朱尔衡见几个人一搭一句地,暗自得意的表情,心中冷哼:“几位大人如此爱戴我父皇。本王听着真是感动。刚才丛大人也说了,现今大治之世,四海安宁。可偏偏就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总在伺机暗中捣鬼。这等事若是犯在本王手里,本王是断不会轻易放过的。几位大人接着聊,恕本王不奉陪。” 说完,他向走过来的曲西铭一招手:“曲大人陪本王出去透透气。这庑房内乌烟瘴气,实在是熏得难过。” “是。”曲西铭笑应一声,随着朱尔衡出去了。 两个人刚站至庑房门外的台阶下,就见都察院左都御史范承礼踏着方步,沿着宫道走了过来。 朱尔衡急忙向他招手。 三人聚到一起,朱尔衡一番布置之后,早朝地时辰到了。庑房内的朝臣们鱼贯而出,列班向泰和殿走去。 泰和殿内,正北面南的鎏金龙椅上,端坐着当今圣上明德帝。只见他虽然腰板挺直。正襟危坐,可是脸色明显灰白如土,眼窝深陷,气息虚浮。 关于皇帝的健康问题。坊间早有各种版本的传说。普遍的说法是皇帝痹症已经到了药石无功的地步了,如今只是在拖日子罢了。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说法流传的太过广泛,裕亲王地人才会急着要跳墙---要是等皇帝真翘了辫子,朱尔衡登基称帝以后,他们就真的没有希望了,到时候他们的任何小动作都会被定性为谋反作乱。 明德皇帝登基以来,一直勤于政事。主政的三十几年时间里,缺席早朝的次数屈指可数。电 脑 小说站可是最近两个月。皇帝明显消瘦了许多,精神萎顿,不上朝的次数加起来,比他亲政后三十几年的总数还要多。 可是每当朝臣们在心中揣测皇帝是不是从此卧榻不起,再也问不了政事的时候,他就会挺直腰板出现在泰和殿的龙椅之上。给那些流言以有力地还击。 就象此刻。虽然经过了昨夜的一番非常手段地治疗,这位纵横捭阖几十年。开创出大月朝又一朝盛世的英明君主,还是能以一种坚强的姿态坐在那龙椅之上,用威仪的目光扫过阶下文武百官。 “众位卿家,今日可有本奏来?”明德皇帝地声音,听起来还算清朗。 “臣有事启奏。”皇帝的话音刚落,都察院左都御史范承礼已经移步出列。 “范爱卿请讲。” “陛下,臣听闻昨日大理寺以谋逆内乱之罪,拘拿了淑德夫人容江氏。臣以为,容江氏是皇上御封的二品诰命,太上皇亲封的喜乐郡主,身份不同于一般人,而谋逆内乱又是十恶重罪。因而此案乃是重大案件,理应由大理寺会同刑部、都察院三司会审,方能昭显我大月朝律法之公正缜密。” 朱尔衡站在龙座下方的第九级台阶上,在范承礼奏报的时候,抬起头来望向他父皇的脸。。他只看到明德皇帝听到“谋逆”二字时,眼睛微微地眯了一下,便再无其他表情。 “陛下。”范承礼刚说完,刑部尚书曲西铭也迈步出列,“左都御史大人的话,臣深以为是。此事还牵涉到裕平公主和容府两方面。公主乃是皇亲贵胄,天命真女,自然是极为尊贵。而容家世代掌握着我朝地漕运事务,虽不在庙堂之上,对我大月朝也是颇多献益。因此容江氏的案子臣应该当三司会审,审慎应对。” 本来周云通袁世章一伙以为朱尔衡有把柄在他们手里,今天的早朝应该不会说到江月昭的案子。他们打算下了早朝,让袁世章去宛翠宫取了护龙玉,去御书房密见皇上,密奏朱尔衡以玉换人的事情。 谁知刚一上朝,一向倾护朱尔衡,被称为“太子铁党”的刑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就毫不避讳地说起了江月昭地案子,那边几位大为惊诧。 袁世章作为大理寺卿,被人指到鼻子上了,不得不出班奏道:“陛下,臣认为容江氏虽然涉嫌谋害公主,私通内乱,均是重罪,但此案证据确凿,案情明了,并无难解之疑点。大理寺完全有能力审清此案,无需惊动刑部和都察院。” 朱尔衡听至此,再抬头看向明德皇帝,见后者面沉如水,看不出表情,便出声说道:“陛下,儿臣以为容江氏地案子涉及容家,还是谨慎一些为好,三司会审更能明辨秋毫,清克洁悫。” 袁世章见朱尔衡也说话了,心中暗奇。原来的计划被打乱了,他有些无措地向周云通望去,后者向他略略点了一下头,又向明德帝地方向抬了抬下巴。 袁世章心领神会,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勇气:太子之事若朝会之后,密见皇上说起,可以有周云通、丛国善和左建栋作帮衬,他的压力会小一些。可此时在朝堂之上,由江月昭的案子说起,那几位不在其位,也说不上话,只能由他自己往上冲了。昨天将护龙玉骗至手中之时,他就已经站到朱尔衡的对立面了,此时再想退身,已经来不及了。 于是他说道:“陛下,容江氏一案若是三司会审,怕是真相更难昭示于众。” “哦?此话怎么讲?”明德皇帝听了半天,终于出声,问了这一句。 “陛下圣明,曲大人和范大人与太子殿下交情匪浅,想来陛下是知晓的。外间皆传太子殿下与淑德夫人情谊深厚,臣一直以为那是谣言。可是昨日大理寺刚拿住淑德夫人,太子殿下立即就赶往臣的家里,要臣放了淑德夫人。臣当时不应,太子便威逼利诱,最后从颈间取下护龙玉,言明只要臣肯放了淑德夫人,他便将那块玉赏赐给臣。” 终于说出来了! 九级台阶之上的太子朱尔衡和龙椅上的明德皇帝,同时眯了一下眼睛。 毕竟干系重大,袁世章的心都跳出来了,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经没有退路了:“臣知道护龙玉乃是保佑我朝国泰民安的镇国之器。太子殿下不惜动摇国本,用如此重要的东西来换取淑德夫人的安全,臣不得不相信那些听来的传言。如此一来,若案子落到刑部和都察院手里,臣担心会受到东宫的干扰,是非更加分辨不清。” “袁爱卿,照你这样说,护龙玉此刻在你手中喽?”明德皇帝一贯的沉稳语调,连点儿起伏都没有。 “是!”袁世章斩钉截铁地应道,“臣昨日就想将此事奏报陛下,因为没有见到陛下,又不敢将如此重要的器物带在身边,臣想着总归皇宫大内是个安全的地方,就将护龙玉临时寄放在宛翠宫。” “哦?在淑贵妃那里吗?”明德皇帝一边机械地重复着,一边看向朱尔衡。 朱尔衡静立在那里,冷冷地俯视着袁世章,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 “海良,你亲自去一趟宛翠宫,若是护龙玉真在那里,你给朕取回来。”明德皇帝吩咐道。 “遵旨!”海良应了一声,看了一眼朱尔衡,就出去了。 “怎么?太子不打算就此事向朕解释一下吗?”明德皇帝见朱尔衡仍是不说话,便问道。 “启禀父皇,袁寺卿诬陷起儿臣来,言之凿凿的样子,儿臣也想看看那块护龙玉,到底是不是跟父皇赏赐给儿臣的那一块一样。儿臣相信,以父皇的英明睿智,自然会明断曲直,不需要儿臣自己申辩。” “好!朕倒要看看,太子与袁爱卿到底孰黑孰白。”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威难测2 殿上文武百官对袁世章突然跳出来指责太子,都感到既在情理之外,又在预料之中。 朱尔衡的沉静让袁世章大为迷惑。昨晚太子的人夜探将军府,他还在暗中得意,庆幸到底是自己智高一着,将那块护龙玉留在了宫里。 现在他看着朱尔衡四平八稳的样子,在海良没有回来这段时间里,向皇帝禀报着南方泾河流域治理水道的情况,好象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心中没来由地一阵慌乱。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海良就从殿外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地回来了。 当他踏上台阶,经过朱尔衡身边时,他向朱尔衡投去担忧的一瞥。朱尔衡会意,冲他微微笑了一下。海良心领神会,安心地踩着他的小碎步,向皇帝的龙椅走去:“启奏陛下,奴才到宛翠宫传达了陛下的旨意后,淑贵妃娘娘便将这个锦盒交给奴才,言明此盒之内便是皇上要的镇国玉。” “哦?”明德皇帝伸出手,接过海良呈上来的锦盒,又看了一眼朱尔衡,嘴角微微挑了一下。他伸出手来,启开盒盖,从里面拿出那块玉,放在眼前仔细地瞧了瞧。 殿下的袁世章隔着一段高高的台阶,见皇帝手中捏着一块墨玉龙,稍稍地缓过一口气来。。 “袁爱卿,这就是太子交给你的那块玉吗?”明德皇帝身子微微前倾,朝向袁世章的方向。 “正是。”袁世章不明所以,慨然答道。 “海良。把这块拿给袁爱卿仔细瞧瞧。”皇帝将那块放进盒子里,递给海良。 海良接过锦盒,一溜下了龙座前的三十六级台阶,来到袁世章面前:“袁大人请过目。” 袁世章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盒盖一瞧。顿时变了脸色---昨天朱尔衡离开将军府后,他曾经取出那块护龙玉仔细地鉴赏了一番。这等护国神器,毕竟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见识地。他当时就被那块的圆润质地,上乘的雕工和灵动的神韵所吸引。 可是眼前这块龙,虽然也是墨玉所雕,但是质地粗劣不堪,显然是仓促间雕琢而成,连最后的打磨都没来得及。 袁世章只觉得头顶有一团阴云笼罩下来。映着他地脸色都是乌沉沉的---诬陷东宫!这个帽子一旦扣到他头上,非压断他的脖子不可! 他无措地望向周云通和丛国善,后两位一见他脸色不对,赶紧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袁爱卿怎么不回答朕?你昨儿看到的,可是这块玉吗?” 虽然皇帝身在病中,气息不足,音量刚刚够传到袁世章的耳中,可是在袁世章听来,却如同一声干雷炸开。他“扑通”一声跪到地上:“陛下。昨儿太子殿下送给下臣的,并不是这块粗制滥造的东西。请陛下明察,下臣刚才所言,绝无半句虚假。这…这盒中之玉被人调包了!” “袁大人自己刚才说了。昨天将玉留在宛翠宫中,以策安全。电 脑 小说站现今又说被人调包,难道袁大人是说这玉被宛翠宫里地人调包了吗?”朱尔衡威严地俯视着袁世章。 “不可能…”一听矛头指向了自己的妹妹,袁世章慌忙辩解。 “不管是谁调了包,都无关紧要。”朱尔衡打断他的话,接着说道,“因为我根本就不曾将护龙玉交与袁寺卿!” 语毕,他伸手在脖颈处轻轻拽出护龙玉。解下来,呈到皇帝面前:“请父皇验看,这才是真正的护龙玉。儿臣虽然心性愚钝,但还不至于将干系国势运脉的护国神玉当成等闲之物,随便赠予他人。。。” 明德皇帝的脸上,不露痕迹地闪过一丝笑意。他并没有伸手去接朱尔衡手中的玉。只是扫了一眼,便说道:“朕信得过太子。” 只此一句话。阶下串谋的四人顿时汗如雨下。袁世章更是后悔不迭,自己不该经不住妹妹的缠磨,做下这等莽撞之举来。同谋的其他人尚在暗中,他却首当其冲地站到了太子地对立面。 无论如何,有人分担罪责,总比自己一人担下这诬蔑东宫的罪名要好得多。 想至此,他跪在阶下纳头便拜:“臣并非有意构陷太子殿下,臣也是…” “袁爱卿不必多言。”明德皇帝削瘦的面庞上,一双狭长的龙目中精光一闪,“凡事皆在朕地心中。袁世章心存私怨,设计诬构东宫,着革去其大理寺卿之职,贬为庶民,永不再录用。” 袁世章一肚子的辩解之词,只说出一句,就被皇帝截住了。 心存私怨… 他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皇帝的用意,只觉得万般冤屈无从申解,半晌方长叹一声,磕头说道:“谢主隆恩!”然后自己卸下头上乌纱帽,起身向殿外走去。。。 朱尔衡也有些愣怔,他怀里还揣着昨晚从进出裕王府的黑衣人身上截获的一封信呢,那封信虽只廖廖数语,却是明确地在向裕王传达:“护龙玉已到手,事情进展顺利。” 他刚才见袁世章磕头求饶,象是要供出幕后主使的样子,心中暗喜,只等着袁说出那幕后主使,他再将此信祭出,便可一举坐实裕王不守圈禁规矩,不思悔过,意图构陷东宫的罪过。 谁知袁世章只吐出一句话,就被皇帝给拦了回去,简简单单的一句“心存私怨”,就将此事打发了。 他地手抚过胸口揣信的那个地方,想起了海良曾经告诉过他:皇帝听说裕王于圈禁之中,日夜忧苦愁思,颇为动容… 朱尔衡尚未从这个仓促简化的了结中回过神来,就见明德皇帝威仪的目光扫过阶下将头埋到胸前的周、丛、左三人,沉声说道:“朕只不过抱恙几日,就有人打起自己的小算盘,到处煽风点火。当朕真地盲了聋了不成?若让朕发现有人暗中捣鬼,扰乱朝政,危及社稷,朕定不轻饶。” 阶下三人不由地将头埋得更低,再不敢抬起。 朱尔衡心知护龙玉一事,只能到此为止了。可是江月昭还关在大理寺呢。如今大理寺卿被贬,新官尚未任命,正好有理由让刑部接手。 大好地机会,可不能错过。他向曲西铭递过去一个眼神。 曲西铭领会了他的意图后,再次出班奏道:“启奏陛下,大理寺主审官缺任,那容江氏地案子不如…” “对了!”明德皇帝再次抢话,截住曲西铭的后半句说道:“大理寺公务繁多,一日不可无主事的官员。朕现擢升大理寺少卿钱沐恩为大理寺卿。刚才诸位卿家所言,朕也心有同感。容江氏一案牵涉重大,刻不容缓,就由钱沐恩负责主审吧。如果案件审理过程,有任何的疑点难解之处,就来奏给朕,朕自有决断。” 朱尔衡一听就急了,赶紧出声说道:“儿臣认为钱沐恩刚刚擢升,资历尚浅,难当此任。父皇…” “朕不是说了吗?有任何的难解之处,只管来奏朕,朕自会决断。难道太子认为,朕的裁断竟比不上刑部和都察院的裁断公正吗?”明德皇帝面露不悦之色,语气中有斥责之意。 “父皇近日龙体欠安,何必为此等小事操劳,朝廷养着这么多问刑官吏,自是应当为父皇分忧。只要父皇保得龙体安康,我大月朝黎民百姓方可享安居乐业之福。” “太子一片孝心,朕心领了。”皇帝语露不耐,“朕的身体还好着呢。此事就这么决定了,不必再做他议。众位卿家还有事吗?无事就退朝吧!” 殿官见皇帝如此说,便高声唱报:“退朝!” 明德皇帝不待百官动身,兀自起来,转身向后殿走去。 文武百官站直身来,意味深长地看向九级台阶上面色沉郁的太子和阶下曲范两位大臣,摇摇头,转身三五成群,结伴出了泰和殿,各自下朝回家去了。 曲范二人待朱尔衡走下阶来,凑近前去低语道:“太子,皇上这意思…” 朱尔衡苦笑一下,向二人说道:“今日有劳两位大人相助,本王谢过了。本王还有急事,先行一步。” 说完,他一撩袍摆,急步向殿外走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过堂受审 早朝发生在金銮殿之上的风云变幻,完全出乎了朱尔衡的意料之外。明德皇帝轻轻地将手一翻一覆,先将他的失玉危机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又把江月昭的谋逆案紧紧地攥到手里。 一向对自己的智慧充满信心的朱尔衡,此时也不得不对自己的父皇在几十年的帝王生涯中所练就的帝王权术心生敬畏。 他从父皇那双半眯的狭长龙目中,看到一抹危险的光芒。那道光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让朱尔衡感到心慌恐惧。他隐隐地猜到在他父皇沉静的面庞下面,隐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心思。 原本以为殿上斗败袁世章,整件事的主动权就在自己手里,谁料半路杀出自己父皇来。饶是他费尽千般心思,终究抵不过皇帝金口玉牙的一句话。 他一路琢磨着父皇的心思,一路策马急奔,赶到了八王府中。 见了八王,他赶紧将今天殿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八王听后,捻须半晌无语。 “皇叔,你看我父皇…”朱尔衡一直不敢肯定自己的猜测,试探地问八王。 “小昭怕是难逃此劫了…” 八王用沉闷的声音肯定了朱尔衡心中的猜疑,令朱尔衡的心猛地一沉。他用一种几近失控的愤懑语调大吼一声:“父皇怎么可以这样?” “我们要赶紧想办法才好,大理寺卿新官上任,正急着在皇上面前讨功请赏呢。万一他为了迎合皇上的心意。对小昭暗中动用刑讯,我怕小昭经受不住…” 两个人正说着,王府管家一溜小跑地进了书房,急喘着说道:“王爷!太子殿下!大理寺那边有消息传来,说是一刻钟前。郡主和容二公子被提去过堂了!” 八王和朱尔衡闻听此言,同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果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动作好快!”朱尔衡怒哼一声,不管不顾地抬腿就走。 “太子哪里去?”八王急声问道。 “我去大理寺!无论如何不能让郡主受刑!”朱尔衡一边回着话,人已经冲出书房去了。 “我跟你一起去!”一向处事谨慎的八王,此时也有些急了,追上朱尔衡后,跟他一起打马奔出王府,往大理寺而去。 大理寺公堂之上。新任大理寺卿钱沐恩穿着崭新地绯袍,戴着簇新的乌纱帽,满面春风地端坐于“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手中把玩着那块漆红醒木,俯视着堂下跪着的两个人---准确的说,是一跪一趴地两个。 趴在那里的是容毓阳,刚刚受过杖刑,整个后背一片血污。 钱沐恩对这位容二公子丝毫不客气,刚一上堂,几句讯问。两个人都不肯认罪后,他就一声令下:“拉出去杖责二十!” 他之所以如此狠绝,是因为他自忖揣度出皇帝的心思了。对江月昭动刑,他到底是有些忌惮的。可是对容毓阳他就完全无所顾忌了。只要容毓阳肯招,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可惜他错估了这位看起来孱弱胆怯的容二公子了。 虽然容毓阳吓得泪流满面,虽然他痛得闷哼不止,可是刑后再拉至堂上,问他可否认罪,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两个字仍然是:“不认!” 跪在一旁的江月昭面上煞白。如此阴森恐怖地过堂审问,在她曾经只是一个电视剧中的场景。如今她身陷其中,看着一边奄奄呻吟的容毓阳。心中到底是害怕了。 “容江氏!证据确凿,不容你辩驳,你还是好好地招了吧。念你有孕在身,只要你画了供,本官绝不会为难于你。” “钱大人这是在诱供吗?”江月昭挺直腰身,抬头直视钱沐恩。“我不曾犯下的罪过。怎么能认?钱大人就凭一包不知哪里来的粉末和一身亵衣,就敢说证据确凿?说我私通内乱。暗害公主,可有人证?” “你要人证?好!本官就给你出人证!带人上来!”钱沐恩一拍醒木,就有衙役从堂外拖进来一个人。 那人显然受过比容毓阳更惨烈的刑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浑身上下布满受刑留下的伤痕。 不过江月昭还是从他发间露出的半张脸上,认出他是容毓阳身边的一位小厮,至于叫什么,她一时也想不起来。 “下跪何人?”钱沐恩耍着他的新官威。 “小地容府家奴,叫容山。”那人气息微弱,可到底不敢不答。 “容山!你对容江氏与容毓阳暗地私通,谋害公主一事可知情?”钱沐恩“啪”地一拍醒木,威吓道。 “小的…小的…”容山趴伏在那里,抬头望了望江月昭和容毓阳,面上扭曲,眼泪都下来了。 “知不知情?快说!”钱沐恩提高音量,再次问道。 两旁衙役配合着钱沐恩的高喝,一齐手执水木棍用力点地,发出一阵惊心地“咔咔”声,同时齐喝道:“威武…” 那容山显然之前受刑,就已经吓坏了,此时被这种声势一唬,简直就是心胆俱裂。他往地上一趴,嘶哑地喊出一声:“小地知情!”然后便痛哭失声。 容毓阳听到他这一声招认,身子抖了抖,艰难地抬起头来看向容山,骂他一句:“你…这个狗奴才!” 江月昭心知容山是受刑不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何谓屈打成招,她今日算是见识了。 容山刚才那一声喊叫过后,便彻底放弃了良知的底线,他开始边哭边说道:“我们家大少奶奶与二少爷早就有私。大少奶奶经常趁着大少爷不在府里时,悄悄地潜进二少爷房中私会。一个月前,有一天中午,小的见大少奶奶又进了二少爷地房中,出于好奇。就凑到窗外听壁脚。这一听不打紧,居然让小的听到大少奶奶指使二少爷给公主的食物中下毒,意图暗害公主。小的当时吓坏了,转身就跑。这事憋在小的心中已经有一个月了,对谁也不敢说。” 容毓阳听他一通胡乱编排,恨得牙都要咬碎了。他顾不得身上疼痛,爬着就要冲过去揍那容山一顿,却被两个衙役摁回去:“老实点儿!” 江月昭看着容山。冷声说道:“容山,你说这些话,亏心不亏心?是二少爷薄待了你?还是容府薄待了你?你堂堂五尺男儿,只为免捱皮肉之苦,就如此背信弃忠,陷主子于不义。就算你今儿好好地从这大理寺公堂出去了,你以后还有何面目见人?” 容山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听着江月昭地一通训斥,只是“呜呜”哭着。不肯答一句话。 钱沐恩可得意了,他捻着颏下的几绺稀疏的短须,笑看着江月昭:“容江氏,你要人证。本官就给你出示人证。这下人证物证俱全,你该认罪了吧?” “哼!你们背地里做下手脚,对我栽赃陷害,如今又随便捉一个下人来,屈打成招!大理寺如此审案,可真让我大开眼界。()不过我没做过的事,我是不会认的。钱大人还是查清楚真相再下结论吧。” 在这古代社会里,没有公正的审判程序。没有科学地刑侦手段,要给一个人定罪,居然是如此简单地事情!这让江月昭感到无比地愤怒! 钱沐恩被江月昭怒瞪着,他感觉到自己地官威受到了严重的挑衅。他脸一沉,对江月昭喝道:“大胆容江氏!不要仗持着你身份特殊,就来扰乱公堂!你真当本官不敢对你用刑吗?” “我真不知道钱大人的官是怎么当的!除了威胁用刑。你似乎也不会别的!要对我用刑?哼!我怕钱大人承担不起后果呢!”江月昭以蔑视着目光看着钱沐恩。 钱沐恩被她这一顿羞。脸都涨红了。他眼角余光已经看到有几个衙役在辛苦地忍笑,他觉得心头火“噌”地蹿了起来。大喝一声:“大胆刁妇,竟敢藐视公堂!来人!上夹刑!” 他这一喊出声,不光是堂下跪伏的几个,就连站立两侧的衙役也都愣了一下。虽然律法没有明文规定,但是一般过堂审案的时候,如果嫌犯是一位孕妇,在用刑上都会慎之又慎的。更何况如今跪在堂下地,是大月朝第一皇商之家的大少奶奶,贤王八王爷的义女郡主,而且她的二品诰命头衔,皇上还未下旨撤销呢。这位新上任地寺卿大人,居然就敢轻易对她动用夹刑! 钱沐恩见衙役愣愣怔怔的样子,更是大受刺激,醒木用力一拍,歇斯底里地喊道:“都愣着干什么?没听到本官的话吗?夹刑侍候!” “不要!”是容毓阳的声音,他一听嫂子要受刑,一下子就乱了心神,“不要用刑!此事与我嫂子无关…” “毓阳!”江月昭知道他要说那些不该说的,厉声喝止他,“不要被这狗官吓着!” 容毓阳无奈地望向江月昭,眼泪流了下来:“嫂子…” “打起精神来!”江月昭再斥他一句。 容毓阳吸了吸鼻子,恨恨地瞪了一眼钱沐恩,沉默了。 “好!好!我看你能精神多久!来人!给容江氏上夹刑!”钱沐恩气疯了一般。 “钱大人好威风啊!”大堂门口一声威喝,“敢对本王的女儿用刑!” 钱沐恩抬眼看向来人,浑身激灵一下子,赶紧从案后起身,迎上前去,恭敬施礼:“王爷!太子殿下!” “钱大人新官上任,好大的官威啊!”八王爷历来和蔼亲切的面庞阴下来,也是蛮慑人地,“要给郡主用刑是吗?好啊,本王也想看看钱寺卿是如何雷厉风行,秉公断案的。我在旁边看着,钱大人不介意吧?” “这个…”钱沐恩心中暗暗叫苦。他一时冲动,当堂喊出用刑。如今被八王爷将这一军,他真正是进退两难了。动刑?这个大理寺卿的乌纱帽估计他是戴不热乎了,不动刑?当着那么多官差衙役的面说出的话,如果不作数了,以后他还有何威信可言? 呐呐半晌,他说道:“请王爷体谅,下官是奉旨查案…” “钱寺卿奉旨查案,皇叔和我自然不会多加干预。”朱尔衡一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不过既然是奉旨,可否请袁寺卿把对郡主用刑的旨意,给本王看看呢?” “这…”钱沐恩被噎在那里,说不出话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天子私心 当着八王爷和太子的面,钱沐恩到底是没敢动刑拷问,一堂审讯草草地就结束了。 回到后堂,钱沐恩越想越是气闷。本来揣度着皇帝的意图,以为自己上任后便可立一件大功,谁知这一堂审下来,不但没有得到供词,还被八王和太子当堂羞了一顿。 他皱着眉头,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对身边的小厮说道:“给我更衣!” “啊?”小厮有点儿发懵,“老爷,您刚刚更了衣,这会 “拿我的朝服官帽来!”钱沐恩吼那小厮一句。 小厮吓得一哆嗦,心想老爷刚升了官,脾气就涨起来了呢。脚下不敢怠慢,赶紧颠颠儿地跑去取朝服官帽。。。 钱沐恩脱下刚换上的便服,穿上新崭崭的官服,马上信心倍增,昂首阔步就出了府邸,奔皇宫去了。 再说八王爷和朱尔衡出了大理寺后,回想着公堂之上的情景,心中都在惴惴不安。那钱沐恩显然是领会了皇帝的意思,才敢对江月昭如此嚣张。 朱尔衡一想起江月昭身着囚服,面色苍白地跪在堂下的样子,心中就如油煎火灸一般焦灼。 “皇叔,不如给皇爷爷送信吧,他老人家的劝化,父皇总会听的吧?” “太上皇现今在五台山修仙访道,给他老人家送信,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也需要半个月时间。我怕皇上不会容我们这么长时间。”八王神色忧悒,“尔衡。你去一趟容府,将事情向容老爷和郡马讲清楚,问他们个主意。我现在马上进宫,去探一探皇上的口风。” 说完,八王调转马头。朝皇宫的方向去了。 待他进了宫里,来到皇上地御书房时,还未等小太监进去通传,就见御书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钱沐恩从里面走出来。 “给王爷见礼!今儿真是好巧,这还没出一个时辰呢,下官已经与王爷两度相逢了。”钱沐恩行着礼,嘴里打着哈哈。 见他虽然行止恭敬。可是语气明显不似在大理寺时那般谨慎,脸上志得意满的样子,八王不禁又忧心几分。 “王爷,皇上有请。”通传的小太监走出来,给八王爷开了门。 八王爷斜睨钱沐恩一眼,冷哼一声,便举步跨进了御书房。 御书房内,明德皇帝一身玄紫团龙蟒袍,正坐在他那雕花紫檀木的长形龙案后面,盯着一份奏折。抿唇捻须沉思着。 “臣弟恭请皇上圣安。”八王上前几步,行叩拜礼。 “不必拜了,天宇快起来吧,海良给朕地王弟看座。”皇帝说着话。头都未抬,仍是盯着那份奏折。 八王谢了座,起身坐到小太监搬来的黄花梨太师椅上,静等着皇帝抬起头来。 “天宇很少进宫来看朕呢,今日可是有事?”皇帝将奏折合上,放到一边,看向八王爷。 “是有一事。”八王也不想兜圈子。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皇帝笑了一下,“如果朕没猜错的话。王弟十之八九是为你那个干女儿来的。” “皇上圣明,万事皆逃不过皇上的睿目,臣弟也不想隐瞒,确是为我那个义女郡主来求见皇上的。”八王见皇帝说得直接,他也没必要再转着弯子了。 明德皇帝的目光从那深陷的眼窝中放射出来,更加显得幽邃难测:“天宇。这位容家大少奶奶到底不是你地亲生女儿。我看此事,你就不要管了吧。” “小昭虽然不是臣弟的亲生女儿。可是自从小郡主病逝之后,倒是她经常过府,承欢膝下,给我夫妇二人增添了不少的天伦之乐。我和清儿视她也如亲生女儿一般无二了。如今她落了狱,臣弟怎么也不能做到无知无觉的。” “此事自有大理寺按律法秉公决断,你来找朕,难道是要朕为你的干女儿徇私情吗?” “如果大理寺能够公正断案,臣弟也不敢来搅扰皇上。臣弟刚才在御书房门口与那位钱寺卿擦肩相遇,那位钱大人似乎得了皇上什么金言玉旨一般,对臣弟不屑一顾的样子。” 明德皇帝听了,在心中暗骂钱沐恩小人得志,简直就是一只浅盘子,稍盛一点水就溢了出来,口中却说道:“天宇说这话,是在疑心朕吗?” “皇上是个圣明君主,天下为公,爱民如子,臣弟钦服之诚,切于五内。只是在小昭这件事上,臣弟实在看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八王爷虽然平素不喜参与朝堂上的事,但真正遇事时,他倒也不怕直问皇帝。 “天宇…”明德皇帝见他句句逼问,叹了口气,说道:“即便朕不说,想必你也能猜出几分。满朝文武都以为朕生着病,就耳聋目盲了,朕的耳目清明着呢。你当朕不知道太子拿护龙玉去换你那位干女儿出狱的事吗?尔衡向来是个稳重地孩子,最为朕所器重。电 脑 小说站可是为了那个江月昭,他竟然连护国之器都送给人了。朕是不是可以说江月昭是殃国的祸水呢?朕将裕平赐嫁容毓飞,特允他享平妻之福,是对容家的一种恩赐。可是你那位干女儿,霸着夫君不肯松手,致使裕平在容家受尽冷落,日渐憔悴,朕是不是可以说江月昭是嫉女妒妇呢?她占着我皇儿的心,霸着我皇女地夫婿,我这个做父皇的岂能坐视不理?” 八王爷一听皇帝这番言论,简直哭笑不得:“皇上这话可就奇了,小昭对太子历来都是恭敬检点,并无半丝攀龙附凤之意。即使太子对她有些许的心意,那又怎么能怪到她的头上?至于裕平,皇上自己最清楚那是个什么性子,皇上把她嫁给谁,恐怕都是一个鸡飞狗跳地局面。容毓飞夫妇相敬相亲。恩爱有加,这是东州城皆知的事实,皇上一道圣旨将裕平送进了他们家,又怎么能怪人家抵触呢?说到底,皇上不过是想趁此机会,替裕平扫清障碍,好将容府变成名符其实的驸马府。” 明德皇帝见八王越说越生气,抬手疲倦地揉了揉额头。叹息道:“天宇你也不必说朕爱民如子,天下为公。朕在这件事上,只想为自己的儿女考虑。你也看到了,朕地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要是哪一天朕驾鹤西归,到时候如果留着裕平在世间受苦,你让朕有何面目去见死去地玉妃?” “皇上的儿女是金贵的,受不得苦,别人家的儿女就活该被冤枉不成?” “朕一生勤勉政事,心忧天下,为民操劳。如今落得一身的病痛。只此一次,朕想自私一回,为朕地儿女徇一回私情,想来并不过分吧?此事朕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言,最好也不要插手。朕要做地事,没有不成的道理。你跪安吧。”明德皇帝说完,低下头去批改奏折,再不看八王爷。 八王爷见他如此,心知再说无益,于是怀着满心地愤懑,起身甩袖而去。 出了御书房的门。秋日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八王郁愤的脸上。他眯起眼睛,踩着沉重的步子向宫外走,心中一片迷茫。他那手握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兄已经明确表示,不打算放过小昭了。他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谁能从这只擎天巨手之下解救出他的干女儿? 当他走出宫门,在龙仪门外骑上自己的马时。他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于是他一拍坐骑。奔容府而去。 容府前堂内,朱尔衡正与容尚天父子在商议解救江月昭和容毓阳的事。 其时容尚天刚从苗南风府上回来不久。 据真儿所说。那失魂散是药圣孙德山的独门秘药,因为是剧毒,轻易不会赐予他人。她得地那一点点,还是跟药圣打赌赢来的呢。因此从江月昭梳妆盒里搜出的那一包粉末,十之八九不是失魂散。如果能在公堂之上,证明那包粉末是其他东西冒充的,那么对江月昭所有地诬陷之词就会不攻自破---这显然是一个突破口。一时之间要寻到浪迹江湖,行踪飘忽的药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而另一个识得这失魂散的人,便是太医院院使苗南风。如能请得他当堂辨识一下那包粉末,证实不是所谓的失魂散,那么小昭和毓阳的罪名也可以洗脱了。 虽然明知那苗南风是为皇家当差的,虽然容家与苗家素无往来。可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容尚天还是硬着头皮,于晨间去了苗府,欲拜会那苗南风。 结果完全在预料之中。苗家人客气地接待了他,敬茶奉水,之后告知他:皇上龙体欠安,我家老爷从昨日入宫,到现在也没回来。 他无奈之下,回到府中,就见太子正与容毓飞在前堂叙话,正将今天朝堂之上和大理寺中发生的事,细细道来。 容毓飞听说皇帝把住了此案地决断权,心中就已经有谱了。一旦明白了皇帝的心思,他反而不慌了。事实上在他心中,早就做好了公断之外的另一手准备。 只是这种思量,他不打算此时说出口。一则当着朱尔衡的面不方便,到底他是当朝太子,皇帝的儿子;二则怕说出来,容老爷当他鲁莽,教训一番,再加些阻拦,反而不好行事。 他这样谨小慎微地暗自盘算着,却不料有人将他的心思一语点破,明亮亮地摆到了桌面上。 这人便是随后赶来容府地八王爷朱天宇! 当八王爷愤愤不平地出现在容府地前堂内,听到三个人还在商议着公堂之上如何应对的时候,怒声说道:“公堂之上地事,已经不必再议了!不如我们想些别的办法!倒更实在一些!” 亲们,又是月底了,还在捏着粉红票的亲快撒手吧,嘻嘻.... 第一百六十章内宫惊变 那日朝会之后,容府周围便开始多出好多陌生人,府前府后地转悠着。容毓飞端详这些人,虽然都是普通百姓的装扮,可是一个个目光如电、龙精虎猛的样子,一看便知不是等闲之辈。 想来皇帝是知道容毓飞的底细,派出这些朝廷密探,来盯住他的一举一动吧。 容府这几日倒是安静得很,容尚天每日照常出府做事。而容毓飞只要一出府,便会有人在后尾随,于是他干脆窝在府里,轻易也不出门了。 他让容顺在外间购了一处宅子,买了两个青楼女子安置进去,送给那位狱丞周伍德。那位周狱丞乐得合不拢嘴,让容顺给容毓飞带话:大少爷只管放心,有我在,大少奶奶和二少爷狱中不会受半点委屈,一定跟在家里过得一样。 那日容毓阳堂上受了刑,他还屁颠屁颠地去药铺,自己掏银子抓了外伤药,回到狱中给容毓阳敷药疗伤,伺候地也算周到。 不过容毓飞听他的话,还是扯起嘴角苦笑了一下:怎么可能跟在家里一样?只要能吃得好睡得暖,他就心满意足了。 至于容府内部,却并不象表现看起来那样平静。 最闹腾的要数孙姨娘。自从容毓阳被拘拿之后,她就象中了魔怔一般,整天病病歪歪,骂骂咧咧,见人就说江月昭是个狐狸精,害了她的儿子。 直到那一天老太君拎着龙头拐杖冲进她屋里,指着她臭骂一顿。她才略略收敛了些。只是看起来仍是怨气冲天的样子。 第二个不安分地人,便是那位裕平小公主。她刚嫁进容府时,容毓飞身边有四个女人呢。如今就剩她一个了,显然是她在这场斗争中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她就如同春天里的小松鼠一般,走出冬季那暗冷的树洞。在暖风春日里东蹿西跳,兴奋着春天的到来。 她笑靥如花,温和可亲,见了谁都亲热地打声招呼: “福叔好!” “公主安!”吓得福叔“扑通”跪到地上,赶紧叩头。 “李娘子好!” “给公主请安!”又吓倒一位。 大家见了这位突然之间变和气地小公主,就如同见到一向凶狠的一只狼,突然之间冲你呲牙微笑:“来!过来!”未觉亲切,反增几分恐惧。 朱尔玲自己不太介意大家的怪异表情。她正沉浸在一种胜利的喜悦之中,心情大好,看什么都是顺眼的。 她还亲自去老太君那里,言明容夫人一人操劳,她于心不忍,想承担一部分家事。 老太君赶紧推辞说:“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以为这些俗务操心?太太是个能干的,就是有些什么顾不过来,我这把老骨头还结实着呢。不敢劳烦公主。”硬是给搪塞过去了。 她甚至还去了苍芜院,指手划脚地将院子里的盆景。屋子里的摆设重新安排了一番。只可惜第二天她再去,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 容毓飞在府里地时候,她有事没事,都要找些借口接近他。虽然容毓飞冷着一张脸。几乎不跟她说话。但是她坚信驸马终究是她的,只是时间问题。 与她的喜颜悦色相反,容家其他几位主子嘴上不说,面上还是有掩饰不住的沉重。容夫人和老太君一连几日吃不好睡不好,人益见憔悴了。容尚天虽然每日照常做事,却也是很焦心的样子。 倒是容毓飞,只在江月昭被拿的当日,表现得比较躁急。。。过后竟然异常平静。有人盯梢,他就不出府,在苍芜院教真儿练练功,看看书,竟似没事人一般。 当然府外的暗探并没有因为他的若无其事而减少。 容毓飞曾经让真儿出府去试了试。小丫头出府之后,一路向东。一边跑一边留意身后。竟然有四五个精猛的汉子,一直尾随在她身后。她施展开轻功。脚不沾地,疾行如飞,待她奔出城外,再一回头,那几个人居然一个也没被甩掉,紧随而来。 于是她爬上东城外的五阳山,摘了一大抱地野菊花,又以来时所施展的脚力回城。当她站在容府门外,回头再看,那几位在斜对街的绸铺门口站定,远远地看着她呢。 她回到苍芜院,气得把菊花往地上一甩,踩着一地的金黄花瓣骂道:“狗皇帝!狗皇帝!居然派出这么多地大内高手,是打算盯死我们,不让我们出手呢!” 容毓飞听她描述了那几个人跟踪的情形之后,心中就对这些人的底细有几分把握了。 他倒没象真儿那般气恼,只是拿起一本书,闲闲地翻着。眼中却有一股冷冽的暗波在流淌。 就在容府看起来风静波平这段时间里,宫里却闹出乱子来了。 那日晚间,宛翠宫的淑贵妃听小太监说,皇上在良妃那里用了晚膳,又陪着良妃吟诗作画,玩得很开心的样子。。。淑贵妃咬牙切齿一番后,便故伎重施,只嚷嚷着胸口发疼。 红莲急忙遣人去太医院,请了吴太医来… 大约三更时分,宛翠宫内外突然灯火通明,人声嘈杂。皇后带着一大队的宫婢太监,一阵风似地卷进了宛翠宫,不待宫人清醒过来,已经打开寝宫的门,冲进了淑贵妃地寝房。 在那宽大华丽的金丝楠木的卧榻上,床幔半开,锦褥凌乱。淑贵妃与吴太医刚刚一番颠鸾倒凤,累得气喘吁吁,正肢体纠缠着歇息一会儿呢,就听到门“咣啷”一声被踹开。 榻上两人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手忙脚乱地分开后。()急急地在榻上榻下寻着可以遮羞的衣物。这一通慌乱落在冲进来的宫人眼中,只觉得滑稽可笑。尤其跟着皇后冲进来地那些个太监,看到平时高贵娇矜地淑贵妃此时玉体横陈,春光尽泄地样子,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把这对淫乱宫闱的狗男女给我拖出去!”皇后厉声喝道。 “是!”几个小太监应下一声。抢着冲上去,摁住淑贵妃。反应慢半拍地,冲上去时已插不上手了,只好忿忿地更加用力地扭住吴太医。 那淑贵妃仓促之间,只抓起一件外衫披在肩上,被一群小太监这样一争扯,那外衫滑溜溜地就脱落下去,除了胸前那一抹肚兜。。便再无遮羞之物。 “大胆!你们这群狗奴才,拿开你们地脏手!”淑贵妃又羞又愤,“你们敢这样对我,仔细我父亲回来揭了你们的皮!” “你不提你父亲倒也罢了,既然你提起来了,等镇西大将军返朝之时,本宫倒要问问他老人家如何能教出你这样的女儿!”皇后毫不示弱,“你做出这等下作的事来,还是自己乖乖认罪吧,不要污了老将军的一世英名才好。” 淑贵妃听皇后这样一说。顿时没了声气。 “给袁莹莹穿件衣服,这般拖出去,象什么样子!”皇后鄙睨了她一眼,转身率先走了出去。 那晚之后。宫里人便再也没见到那个总是如孔雀般高傲的淑贵妃,更见不到那个白面无须,身形修长的吴太医。 皇帝知道此事后,直气得面色涨紫,暴跳如雷,当时就犯了病了。 据说此事是一直受淑贵妃压制的良妃暗地里买通宛翠宫地宫人,得了消息后去向皇后禀报的。 没有人知道其实这桩宫廷变故的真正操纵者,是太子朱尔衡。 事实上。他还没有放弃通过官家公断来营救江月昭。他暗中导演这一场内宫捉奸记,无非是想拿住吴太医,从他口中问出些什么,以为江月昭脱罪的证据。 但当他打通关节,在天牢的囚室里见到吴太医时,却已经是一具冰冷的死尸了。狱官给他的解释是---畏罪自裁! 他当然不相信吴太医是畏罪自裁。因为他清楚地看到吴太医的嘴角上。有服毒后溢出的污血的痕迹。这样地重罪囚犯,进天牢时都会搜身更衣。当然不可能是他自己藏毒进来的。只有一解释,就是有人希望他死,给他喂毒。 现今的情势之下,谁最希望这位可怜的太医快去见阎王呢? 镇西将军府上,短短几日里长子被贬官,长女被废封号,打入冷宫,老将军又不在府里,正是一片慌乱地情形,哪里还有人会顾得上天牢里这位小小的太医?更何况淑贵妃与吴太医的奸情,众目睽睽之下,已经是昭昭实情,即便灭了吴太医的口,也于事无补。 朱尔衡为确证事件真相,于暗夜之中探访了天牢掌刑官的家。那位掌刑官在太子恩威并施的追逼之下,终于没能扛住,战战兢兢地吐出真相。 原来那吴太医虽然私通宫妃,看起来象个胆大的,可到了天牢之中,只挨了几鞭子,就哭爹叫娘地招了一大堆的事情。其中当然包括帮着朱尔玲寻药暗害江月昭,放蛇纵猫惊吓江月昭,还有淑贵妃暗中联络裕亲王一干人,岂图诬陷太子等事。甚至他还招认大理寺拿来给江月昭定罪地那包药粉,根本不是什么失魂散,只是一般的老鼠药。 当他的供词上奏给皇帝后,没出一个时辰,他就被毒死在天牢里了。 朱尔衡从那位掌刑官的宅子里出来时,已经是更深露重的时刻了。 夜凉如水,秋风萧飒。朱尔衡骑着马,漫无边际地在东州城静寂无人的街道上游逛着,心中如冷寂萧索,一片空茫。 月末了,求粉红票喽! 第一百六十一章圣意已决 一段日子里,东州城的街头巷尾,老幼妇孺皆在口口相传着皇家小公主杀妻夺夫的事,这件事俨然已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头条谈资。 这件事的广泛传播,所带来的直接后果,就是大理寺加紧了对江月昭和容毓阳的审讯。在几次过堂,两人都拒不认罪之后,明德皇帝终于失去了耐心,不再指望着两人会在供状上画押,直接一道圣旨传下来,就给两个人定了罪: 容江氏德行败坏,私通内乱,更甚者主谋暗害公主,其罪当诛。着夺去其二品诰命淑德夫人之衔,三日后于菜市街口斩首示众。 对容毓阳的处刑却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只说念其并非主谋,对其处以流刑,发配到二千五百里外的烟瘴之地服劳役去了。。。 想来皇帝对容毓阳的宽宥大有安抚容府之意---虽然我杀了你们家的儿媳妇,但我可是饶了你们家的儿子呢。 大理寺监牢里,当江月昭跪在那里听宣旨官拉着长音象唱歌一样读完圣旨后,她的脸上“刷”地一下子就褪去了所有血色。她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走到那张木板床边,爬上去后,靠着墙壁坐下来,一语不发。 宣旨官等不到她领旨谢恩,本想发怒,见她那样的神情,想着她已经是个死囚了,便不再跟她计较,自顾转身出去了。() 江月昭忍了几忍,终于没能忍住,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滴在她隆起的腹部上。她抖着手抚上那里,嘴里轻喃着:“宝宝,娘对不起你,不能让你来到这世上,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耍长大。不过娘会带着你到另一个世界里去。虽然那里没有爹,没哥哥姐姐,但娘会加倍疼你。三日后就是我们娘俩儿在这一世的大限之期,到时候你一定要乖,要抓紧娘地手,千万不要跟丢了,知道吗?要是娘到了另一个世界里,却找不到你。娘会急死的…” 她就那样轻柔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自言自语般地跟肚子里的宝宝说着话,不由地越说越恸,终于泪流满面,呜咽出声。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对于死亡有着感性地认识,并没有太多的恐惧。只是当她再次面对死亡时,她实在是割舍不下这里每一个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 如果这次真就这样死了,不知会是哪位冥界使者前来接她。如果还是那位云使的话,不知是否可以通融一下。让她与她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托生,也好有个照应。 还有…到了冥界,她一定会乖乖地喝了那忘离水,将这一世的所有爱恨恩怨忘得一干二净。否则带着对容毓飞的记忆再去投生。那一世怕也不得安生。 一想起与容毓飞即将天人永隔,江月昭地心尖锐地疼痛起来。两个人由陌生到恩爱的点点滴滴,在她脑海中一幕幕回放,每一份甜蜜都如一簇小火苗,灼痛着她的神经。 她正在那期期艾艾地回忆着,就听到牢室的门“吱扭”一声开了,周伍德那张泛着油光的红脸先从门缝里露了出来,接着他整个人蹑手蹑脚地挤进门来。 “大少奶奶!”虽然对着的是一个死囚。那周伍德却是一脸的谄媚笑容,“大少奶奶莫要悲凄,我给您带信儿来了。”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江月昭。 被人窥到自己这副哭丧着脸的样子,江月昭有些尴尬。她抬起袖子在脸上擦了一把。伸手接过信来。撕开封口处,抽出信笺展开一瞧。容毓飞那漂亮的行楷字体一下子跳进她的眼帘。 她还没看清楚写地是什么呢,眼泪就“哗”地流了出来。 “大少奶奶快别哭了,快看信吧,看过一定要记得烧掉。小的先告退。”周伍德轻声劝慰一句后,就转身出去了。 江月昭赶紧眨掉眼中的泪水,信笺上的字方才在她眼前清晰起来: 府里近些日子受大内密探监视,为夫不便妄动,是而近几日未曾前去探视。()圣旨一事,为夫已知情。小昭千万安心,莫要惶恐。为夫自有安排,必会救你逃出此劫… 廖廖数语,却给了江月昭无限地希望。她如虚脱一般,整个人软软地靠到墙壁上,内心却有暖流渐渐涌起,转瞬间就流遍了全身。 她将那封信贴到胸前,扯起一只袖子擦干尚存在脸上的泪水,心中暗笑--刚才自己卯足了劲地悲伤,现在想来多么可笑。她怎么会忘了?她还有一个爱她宠她的夫君呢!那样一份休戚与共,生死相依的真情,他当然不会轻易地放弃,让自己形单影只地奔赴黄泉… 有他这几句话在,她就能安心坦然地面对生死,无论营救成功与否。 她把那封信举到眼前,又反反复复地读了几遍,才凑近囚室内那盏昏黄的小油灯,将信笺烧掉了。 圣断已决,消息传到容府内,阖府的人都听到孙姨娘那尖利的哭骂声。她象疯了一般,一边哭嚎着,一边大骂江月昭是个狐狸精、扫把星,累她儿子被发配到那种鸟不生蛋的荒远之地,受那种劳役之苦。她想象着她那细皮嫩肉、娇生惯养地儿子,在差役的皮鞭驱使下,凿着石头,或是扛着大木头,人就益发地癫狂,骂得也益发难听。 到最后,容老爷一声令下,几个家仆用布绳将她缚住在屋里,堵了嘴,府里方才安静下来。 整个容府被一种哀戚的气氛笼罩着。大家都敛眉肃目,面色沉郁,见了面也只是唉叹摇头。一些受过江月昭恩遇的下人,暗中凑在一起,直感叹好人不永寿,祸害万万年,为什么不让步瑶宫那位去死?说着说着,都抹起眼泪来。 那秦真儿在得知容毓阳被处以流放之刑后,便开始哭着收拾行囊,直说是自己害得他受了这些苦楚,无论他发配到哪里,她都要跟去保护他。 容毓飞苦劝不住,只得赶紧给师兄送信,把她的行踪去向通报给师兄。 反倒是容家的几位主子,一如往常,安之若素。 老太君在自己屋里照看两位曾孙,平静安详;容老爷照常去商号里做事,未曾有耽搁;容夫人在府里处理着家事,井井有条;那容毓飞更是安静地出奇,搬一把椅子在苍芜院地芙蓉树下,手持一卷书看得悠然自在。 朱尔玲得了消息后,为探听虚实,在容府里转了好几圈,除了开始地时候听到孙姨娘的痛骂之声,再未发现任何异样。 她心中很是疑惑,可是这一家人都没有动作,她也猜不出个所以为然来。最后她只好理解为这些人知道皇命难违,已经屈从了,便安心地回步瑶宫,修书一封送回宫里,将容府地情形告知她的父皇。 傍晚时分,太子府上来人找容毓飞,说是太子在得知圣意后,愤然进宫求见他的父皇,却被扣在宫里。皇上说此事不了,就不会放他出宫。 来人传朱尔衡的话,让容毓飞速速想办法,无论动用什么手段,一定要救下江月昭的命。如果需要人手,可以去万翠楼找花妈妈,她自会调人供容毓飞遣用。 来人还悄悄地告诉容毓飞,他来容府之前,先去八王府送的信儿。虽然八王爷未曾跟他说起,但是依他的观察,八王府已经被皇上派人监控起来了。 容毓飞听后,勾起嘴角冷笑了一下。这一切完全在他的预料之中。刚才管家还来告诉他,容府之外又多了好多奇怪的人。 事已至此,无论太子还是八王,都是罩在皇帝那只擎天巨掌之下的人,指望他们只会让自己的意图早早地暴露在皇帝的视线之中。 于是他对来人说:谢太子美意,有需要定会去万翠楼,请太子放心。 是夜,东州城内响起了大雁的叫声,由近及远,直达城外。睡得迷迷糊糊的百姓都在心中猜测,八成是秋末冬来,大雁南归,结队路过东州了吧。 守在容府之外的大内密探们,听到这大雁的叫声后,不由地抬头望天,却未发现一丝雁影。 “奇怪,叫得这么响,怎么不见天上有雁呢?” “这黑天暗地的,看不到也正常。只是听这雁叫声,倒让我身上又冷了几分,唉…冬天快到了呢。” “我们盯了这么些天了,也不见这府里有点儿异样的动静。皇上是不是多虑了?” “你管皇上多虑少虑呢,办好你的差事,按月拿饷银养活老婆孩子是正经。再坚持两日,就不用在这里熬着了。”间,一边来回走动着驱赶深秋夜里的凉意。 却未留意有两条暗影,以一种比天上飞翔的大雁还要轻捷的身姿,从他们刚刚经过的那棵老槐树的树梢上掠过,飘然落进了容府的院内。 月末喽!亲们的粉红票再不出手,就要作废啦!投给小喜吧,嘻嘻.... 第一百六十二章劫取刑场 九月十六日午时刚过,东州西城的菜市街上人影幢幢,人头涌涌。酒肆茶馆内正在吃酒喝茶的客人,纷纷走出店里,争抢着在门口挤一个好位置,向街中央张望。 一阵响亮的马蹄声从街尾处响起,一队皇家禁军骑着高头大马,威势凛凛地冲了出来,一边打马开道,一边高喝着:“闪开闪开!” 原本挤在街上的百姓见了这阵势,赶紧闪身向街两边躲避,一时之间挤挤巴巴,踩了脚的,碰了头的,就有抱怨咒骂声音响起。 直到禁军队伍冲了过去,有辘辘的车轮声响起,所有人往街尾望去。 只见一辆木制的囚车从转弯处出现,缓缓地行进过来,与刚才禁军队伍的迅猛冲势形成鲜明的反差。 所有声音就在那一刻戛然而止。大家望向囚车里的那个女人,虽然头和手都枷锁在囚车之上,姿势有些辛苦,可是那一头乌发仍是整整齐齐地在脑后挽成一个髻,纯和甜美的面庞沉静如水,一身土色的麻布囚服干净齐整,穿在她身上竟然不显粗陋。 江月昭作为大月朝第一皇商之家的大少奶奶,在东州城还是有些名气的。外间传得她灵心慧性,丰姿雅丽,可是市井百姓毕竟没什么机会得窥其真容。如今乍然一见,都不由地深吸一口气。令他们动容的,不光是她那张秀美明丽的姿容,更有她那恬淡宁静的神色---这哪里象是去赴刑场,反倒象是坐着马车回娘家省亲呢。电 脑 小说站 围观者中有妇人。看到她那囚服之下隆起地腹部,心生怜悯,忍不住说道:“真是作孽啊,上天尚有好生之德。她这是碍着谁了呀,一尸两命呢。唉…” “可怜!多好的一个女子!”一个老妇的声音。 “娘的!这些狗差人都不是娘生爹养的吗?干这等天良泯灭地事!”一个粗粗的汉子的声音。 一声接一声,人群中议论之声越来越响。不知是藏在人群里的哪一位,丢出去一个西红柿,正好砸中押囚车的一位官差,在他脸上摔碎后,红红的汁液顺着脸颊淌下去。 人群一下子就兴奋起来,各种杂物纷纷向着押解队伍飞过去。那群官差先还是左挡右躲,最后见形势不妙。就有一队人挥舞着手中棍棒冲向围观的百姓,一边抽打着一边喝斥:“都不想活了吗?要造反吗?” 百姓终究还是怕事的,一见官差真地凶起来了,纷纷躲避,当头的几个人挨了几棍子,也只是抚着痛处,呲牙躲开,不敢还手。 囚车上的江月昭看着这一番混乱,象是在看一场电影一般。她自己都奇怪,自从在狱中接到容毓飞捎进去的信。她的心就安宁下来,再也不曾恐惧过。 虽然她并不知道容毓飞安排了怎样的营救,虽然她也想到有可能营救失败,她还是会命丧砍刀之下。可是她只要想起容毓飞的话语。想起他看着自己时那种宠溺的表情,她就能安下心来。 现下眼看着刑场就在前方,她也未有丝毫的怆慌。 她的安详是有理由地,因为在前方刑场围挡的外面,站着那些她爱的和爱她的人。 老太君手拄龙头拐杖,正半转过身子望向她地囚车驶来的方向,在她老人家的两侧身旁,是容老爷和容夫人。而容夫人的身后就站着她的相公。他今天一身天青色的素衣长袍,洒洒落落地立在那里,神态淡然。 她还看到了自己爹娘,看到了周福珠和几个跟来的家仆。 当囚车在刑场外围停下来,有官差上前打开囚车的门,放江月昭出来。在囚车里半蹲半站。她地腿有些麻木。下了囚车后,一个趔趄。人就往一边倒去,正好倚在旁边那位押解的官差身上,才堪堪地站稳了。 “妹妹!”周福珠首先就受不了了,喊她一句后,站在那里大放悲声。 “不许哭!”老太君点着龙头拐杖,低斥周福珠一声。江月昭边向刑台走着,便向家人那边望去。除了周福珠和几位家仆在暗暗啜泣,她见到的是一色沉静的面庞。她看向容毓飞,后者轻勾嘴角,眸光一闪,一丝笑意从他的脸上一掠而过。 江月昭捕捉到了那抹笑意,抿起嘴唇,回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观刑地众人看着这一家人地诀别场面,心中暗暗称奇。 监刑台上,新任大理寺卿钱沐恩一派威严地坐在那里,不过脸上却没有了前几日那种志得意满的傲慢神色,看起来有些紧张地样子,眼神不住地四下里溜一圈。 今儿早上当他进宫面圣的时候,皇上沉着脸提醒他,午后的处刑千万不要大意,容家不比寻常人家。并且调来了一营的禁军把守住了出入菜市街的各处通口。还有十几位大内高手,乔装成围观百姓,混在刑台下方的人群之中。 钱沐恩到底是一介文人,他虽然知道容家背景不简单,可是也想象不出来到底他们家能有何举动,值得皇帝动用如此大的人力。。。 不过皇帝的紧张情绪还是传染给了他。当这位皇上钦点的死囚女犯神态从容地步上行刑台时,他手心有些冒汗。尤其看到刑台前的容家主子们,用那种郁愤的目光瞪着他时,他感觉心尖都颤了颤。 他强自镇定了一下,心里想着:赶紧宣完圣旨,砍了头,就消停了。 于是他拿起案上那卷明黄色金轴绫绢的圣旨,交给旁边的宣旨官,有些心急地说道:“快念!” 宣旨官接过圣旨。轻咳一声,展开后高声唱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容府江氏,德行败坏,居心险恶…” “放你娘地狗屁!”一个声音在刑场上空炸开。震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地一缩脖子。那宣旨官刚念了两句,被这从天而降的一声惊雷吓得手一抖,圣旨掉到地上去了。 钱沐恩只觉得那声音就是在他头顶炸响的。他也辨不出声音的来源,慌忙张目四望,嘴里下意识地喊一句:“来人!” 他话音未落,就在离刑场最近地那座酒楼的屋脊之上,一青一玄两道身影,如燕子般在空中几个展旋飞转。就已经掠过围观众人的头顶,落在了行刑台上。 待二人落定,围观百姓方才瞧清楚,竟然是两位老人,一位是身着青衣体形娇小的老婆婆,一位是玄色长袍面容清矍的老公公。 钱沐恩总算看见了说话的人,一拍身前案几,大吼一声:“何人嚣张?胆敢公然劫取法场,不知道这是死罪吗?来人!” “狗官闭上你的鸟嘴!再敢在那里叽叽歪歪,我先一鞭子抽断你的脖筋。”那老婆婆身量虽小。音量却很大,手握金鞭一指钱沐恩,怒声喝他一句。 “快来人!快上呀!给我捉住这两个目无王法地老物!”钱沐恩虽不识来人身份,却被这两位所散发的气场震慑住。没来由地就慌了神儿。 没等守卫在刑台周围的禁军动手,潜藏在台下人群中的大内高手一齐飞身扑向刑台,直取两位老人。。。 观刑的百姓被这突然之间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眼看着台上一片金蛇飞舞,刚从台下飞上去的几个人,便一个个捂面后撤,退到刑台的四角上,堪堪立稳身形。 而那位老公公。静静地立在江月昭的身后,未曾动一根手指头。 “当官的!我今天是来带我孙女走地,你就在那边乖乖地坐着吧,不要白费功夫了!你手下这些草包饭囊,我还不放在眼里!回去告诉那个昏聩皇帝,人是我萧都带走的。有种让他找我来!我随时恭候!” 钱沐恩文官出身。不知道萧都是何许人也,但是那些大内高手却是知道的。他们一听到“探花公子”的名号报出。都感到了绝望,心知今天这趟差怕是要办砸了。 “给我拿住这两个老东西!”钱沐恩看到那些大内高手有些愣怔地样子,就觉得他戴在头上没几天的那顶新官帽,正在扇动着一对纱翅欲飞走。他心中发急,人就有些歇斯底里。 萧都懒得看他那张扭曲的胖脸,转身携住江月昭,说道:“爷爷带你走,抓住!” 一直安静地站在那里的江月昭,冲着萧都展颜一笑,伸手搂住萧都的腰。 “老伴,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先带小昭离开,约好的地点见!”萧都那响雷般的声音在刑场上空回荡着,人已经携着江月昭几个纵跃飞掠,到了刑场之外了。 那些大内高手明知不敌,可是职责在身,不得不展开身形欲追过去。却被青丫婆婆一抖金鞭,拦在刑场之内,无法追出去。 “今天我只想救人,不想杀人!有谁不老实,非要尝尝我金鞭的滋味,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青丫婆婆展开身形,手臂一挥,一片金光扫向攻上来地众人。 刑场之外,守在各处的禁军闻风而动,纷纷追着萧都的身影而去,却哪里追得上? 观刑的百姓早就看得眼花缭乱,一会儿向外望去,寻找那位抱着一个人飞走的老头儿,一会儿又向场内望去,看着那个身量娇小的老太太,打得那些龙精虎猛地大内高手东倒西扑。 钱沐恩惊怔在那里,尚未醒过神来。他还是不能相信,只来了两个人,便从几百号人地手中如此轻易地将人犯劫走。他有些绝望了,他的新乌纱,他地新官服…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瞪着红通通的眼睛向行刑台下望去---容家一家人,安安静静地立在那里,一个也不少! 他只觉得一阵眩晕! 第一百六十三章火爆青丫 刑场遭劫的消息传到宫里时,明德皇帝看着抖成一团的钱沐恩,半晌没有说话。 皇帝的沉默更加深了钱沐恩的恐惧,他跪在那里叩头不止,口中一个劲儿地谢罪道:“臣该死!臣有负圣望!请陛下责罚!臣罪该万死!” 明德皇帝盯了他好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你既知自己罪该万死,不如朕就赐你一死,如何?” 钱沐恩一听,吓得魂儿都要飞出去了,磕头如捣蒜一般:“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明德皇帝撇嘴笑了:“说到底,你还是很惜命的。既知自己该死,偏偏又不想死。算了吧!今天这事不在你能力所及的范围内,朕就饶过你这一次,赶紧回去发通缉令吧。” 钱沐恩如蒙大赦,方觉刚才出了一身的冷汗,身上凉涔涔的,他赶紧谢恩道:“皇上圣明!谢皇上不杀之恩!臣定当在全国各地布下天罗地网,量那两个老家伙也跑不远!” 明德皇帝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只觉得好笑,鼻子“哼”了一声:“缉捕令大理寺自然要发。只不过靠你的天罗地网,怕是追不到你所说的那两个老家伙。你下去吧,该做什么照做就是了。” 钱沐恩听了这话,只觉得皇帝不再信任他了,人就如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般,谢恩告了退,垂头丧气地出去了。 明德皇帝对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对一旁垂手而立的海良说道:“你亲自去一趟裕王府。对裕王说,朕欲借他地黑龙卫一用,让他将调动黑龙卫的信符给朕拿来。电 脑 小说站” 海良站在原地愣了一下,没动地方。 “怎么?”皇帝一皱眉头。 “皇上恕罪,老奴斗胆说一句。若论精良悍勇,黑龙卫怕是及不上锦衣卫缇骑营的人。更何况裕王被圈禁日久,那黑龙卫的人疏于管理,此时恐怕已经…” “我自有打算。”皇帝不耐烦地打断他,“你去便是。” “老奴遵旨。”海良赶紧躬身领旨,转身出去了。 明德皇帝又对另一个小太监说道:“传太子来见朕。”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被软禁在宫里已有三日地朱尔衡,沉着一张脸出现在御书房内。闷声说道:“给父皇请安。” 明德皇帝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道:“瞧你一脸忿忿的样子,你这安请得怕是不情不愿呢。朕有个好消息告诉你,那个江月昭被探花公子萧都给救走了。你听了,该高兴了吧?” 朱尔衡再沉静的一个人,此时也忍不住嘴角上勾了一下子。明德皇帝何其锐利的眼神,一下子就捕捉到他的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了,气得一拍龙案,斥他道:“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瞧你这副小儿女情态,让朕如何放心把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交到你的手里?” 朱尔衡此时真正是心情大好。朗声回他父皇的话道:“帝王终究也是人,也该有七情六欲。儿臣向来以父皇为楷范,父皇一生对玉妃娘娘魂牵情系,令儿臣观之动容。。。正因为这一份情意。儿臣才能够体谅父皇对裕平地宠溺。父皇推己及人,将小爱化为大爱,惠及亿兆黎民,普天同幸,成就一生功业。儿臣愚鲁,只盼能及得上父皇一半的智慧,便心满意足了。” 明德皇帝被他一番话堵住,张了张嘴巴。愣是没说出话来。想了片刻方说道:“你也不用拿玉妃的事堵朕的嘴巴。你当朕不知道那护龙玉的事吗?一个女人就能让你急昏了头,拿镇国神器去交换她的性命。下次要是有人拿她威胁你,要你交出江山社稷,你是不是也要答应呀?” 朱尔衡一听皇帝说到此事,赶紧跪下说道:“是儿臣一时糊涂,请父皇恕罪。” “还有朕的那位驸马。()仗着身手了得。随意进出朕的内宫取东西,当这里是他自己家不成?如今朕下旨杀他的大夫人。他是不是也可以夜入皇宫,来取朕的项上人头啊?”明德皇帝地语气,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威胁。 “父皇明察。”朱尔衡赶紧替容毓飞申辩,“儿臣一时糊涂,将玉交到袁世章手里,随之后悔不迭。是儿臣央容公子帮这个忙的,如果父皇要治擅闯宫禁之罪,儿臣一力承担,与容公没有关系。” 明德皇帝心里倒没想真的治容毓飞的罪,只想告诉朱尔衡,不要以为我身体不好,就不中用了,你地一举一动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呢。 见目的达到,他冷哼一声说道:“你可以出宫了。。。不过是容江氏的事情,朕不会善罢甘休的,你最好不要插手。敢从朕的法场上劫人,就是对朕的大不敬。若是朕找不回这个人来,以后岂不是人人都要动那劫法场的心思了?” 朱尔衡面上恭顺,心底里却是另一番思量:能从萧都手上救回人来,当今天下怕只有那位悲悟大师了。偏偏那位大师又是容毓飞地师父,与容家的老太爷也是渊源颇深。悲悟大师的神人之姿,当初在松石山上他是见识过的。三日前处斩的圣旨一下,他就以为容毓飞情急之下,会向悲悟大师求助,没想到最后来的会是萧都。有这两位江湖泰斗保护着,朝廷想拿回江月昭,怕是千难万难了。 想至此,他一扫几日来地焦灼郁闷心情,向明德皇帝告了退,神清气爽地出宫去了。 朱尔衡想得一点儿没错。当今世上能请得动探花公子萧都出手相助地人,怕是屈指可数。而江月昭偏偏就是这少数有面子的人中地一个。 朝廷动用再多的官差捕快,对于萧都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行路时遇上一群蚂蚁而已,大可忽略不计。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位火爆脾气的青丫婆婆。 那青丫婆婆自从得知江月昭被拘捕入狱后,便与朝廷官家结上了仇,见了穿公服的人心里就不爽,言语间稍不投机。金鞭就往人家身上招呼。 江月昭一路随来,被她老人家这种偏执地仇恨情绪搞得哭笑不得。 出了东州城的第三日,到了午时,青丫婆婆想着江月昭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不能让她饿着,便要找一家不错的酒楼,想让她吃点儿好的。。。 三人来在一家叫“如鲜坊”的酒楼前,江月昭下了马车。就见对面街上一群人挤在一处,争抢着往前凑。 有一个声音从人群正中央传出来:“大家看仔细了,这可是皇上钦点的死囚要犯,谁要是见着了,赶紧去府衙报信儿去,朝廷重重有赏。” “咦?是个女人呢,还是个孕妇。” “瞧这眉眼挺俊啊。”“要是报信有功,能拿五百两银子呢!五百两…奶奶的,够老子过一辈子了!最近行路可要多长些眼神儿,搞不好运气来了。就让老子遇上了呢。” 被围在人群中央的官差继续激情洋溢地宣传着:“你们大家想想,这婆娘犯地可是谋害公主的重罪,要是哪个举报属实,抓住了她。皇上一高兴,不光是银子,赏个一官半职,也是有可能的…” 青丫婆婆在那里听着,早就气黑了一张脸。她握紧手中金鞭,几步跨到街对面,扬声说道:“还有这等好事?举报属实就有银子拿吗?赏多少呀?够不够老身吃一顿午饭的呀?” 她的声音听起来轻轻的,其中却贯注了内力。穿过人群,直达那几位官差的耳朵里。众人一听有人举报,齐齐回头瞧她。 那几位官差抢功心切,分开众人看向青丫婆婆。见她一身青布衣裙,身量娇小,象一个普通百姓家的老婆婆。 “老太太。”一位官差指着青丫婆婆出声说道。“你瞧见这缉捕令上的女子了吗?” “对。刚刚儿还见了呢。”青丫婆婆从容答道, “在哪儿?”官差一听就来了精神。 “你才说有赏银来着。赏银在哪里?我要是告诉了你们,你们不给我银子,我可找谁去?”青丫婆婆有些无赖地说道。 “老太太放心,这么多人在这里证着呢,只要你提供的线索有用,官府自会把赏银给你。”一位官差上来安抚她。 “有多少?够我吃一顿饭地吗?”青丫婆婆脸上坏笑着。 官差有些不耐烦了,觉得这个老太太也忒罗嗦了:“老太太快说吧,只要情况属实,甭说一顿饭,你这一辈子都不用愁吃穿了!” “好!这话可是你说的!老身不要你们供一辈子,只要你给我结今儿中午的饭钱就行。你瞧仔细了,你们要找的人,就在那里!”青丫婆婆回身将金鞭指向站在街对面地江月昭,铿锵有力地说道。 江月昭被她那样一指,简直哭笑不得。人家被通缉,躲都来不及呢。这位青丫婆婆巴巴地往上送。 那些官差顺着青丫婆婆的手势望去,果然见街对面站着一位怀孕的少妇,拿起画像一比对,可不正是那被通缉的女子吗? 官差们仿佛看到了白花花的赏银在眼前晃着,心里一激动,一窝蜂就往街对面冲过去:“是她!快拿住她!” 却不料眼前一阵金光闪动,每个人都觉得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自己卷起来,往后面甩去。 待他们回过神,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边惊讶地看向那位青衣老太太。 青丫婆婆将金鞭一收,对那些官差说道:“老身还没见到银子呢,你们就敢拿人?哼!”语毕,金鞭呼啸而出,直奔贴在墙上的那一纸通缉令,“刷刷”几下,就见一片纸屑飞舞,飘飘洒洒地落了围观众人一身。 “这是哪位画匠地拙劣手笔?我孙女长得仙女一般,被他画得这样丑!哪天让我遇上了,抽断他的手筋!” “你你…你是何人?”几位官差见这位老太太一条金鞭出神入化,唬得心惊胆颤。 “我的名讳还轮不上你这鼠辈小人来问!快回你们的狗窝!去禀你们那狗官!就说他欠着我一顿饭钱呢,我在如鲜坊等他来结帐,让他快快滚过来!” 说罢,青丫婆婆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江月昭面前:“今儿有人结帐,我们的胃口有福了!进去吧,吃饭去!” 那几位官差眼见着三人进了如鲜坊,赶紧安排两个人守在门口,其余人飞跑回府衙报信去了。 本月只余三天了,求粉红票谢谢亲们! 第一百六十四章戏弄知府 刚才对街发生的事情,整个酒楼的人都看到了。眼下见青丫婆婆手挽金鞭,步履飒然地迈进酒楼来,小二哪里敢怠慢?赶紧上前躬身迎接,殷勤地将三人迎到二楼临街的雅座上。 三人坐定后,青丫婆婆对小二一挥手:“你们这里有什么好吃的?只管给我上来。” 那小二虽然心中打鼓,可是刚才见过青丫婆婆使鞭,此时也不敢得罪他,只好挂着一脸谦恭的笑意,一边含糊地虚应着,一边下楼请示老板去了。 那酒楼老板哀叹一声道:“你刚才没瞧见吗?那主儿我们能得罪起吗?好酒好菜地往上端吧,我瞧着她也不象吃白食的人。” 小二应了一声,往后厨张罗酒菜去了。 片刻功夫,三人面前就摆满了各色佳肴。青丫婆婆举箸对江月昭说道:“这么些个好吃的,小昭快吃,不要饿着我孙子。” 江月昭无奈地一摇头,笑道:“我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我都被婆婆出卖了呢,这会儿还是静静地等着官差来拿人吧。” 青丫婆婆哼一声道:“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这顿饭吃得没兴趣,给你找点儿乐子呢。你现在赶紧吃饱饭,一会儿就等着看一场痛打落水狗的好戏吧。” 江月昭夹起一片鱼肉送到嘴里,边吃边说道:“我很羡慕爷爷呢,天天跟婆婆在一起,一定很有趣。首发连吃个饭都有打狗戏码作娱兴节目,这日子可真是不错。” 那萧都一向对青丫婆婆的乖张行为纵容宠任,此时也忍不住出声说道:“青丫不可以太肆意而为,小昭是有身子的人,尽量少惹是非。也免得她受不必要地惊扰。” 青丫婆婆冲他一翻白眼:“我偏偏看不得那些皇帝养的狗到处乱吠,遇上了就想教训一番。你要是怕死,你可以躲开,我自己带小昭走。” 萧都被她说得一阵气闷,端起酒杯仰脖一饮而尽。 江月昭听着两个人吵嘴,一边吃饭一边偷笑。()她心里明白,青丫婆婆敢如何嚣张,也是仗着有探花公子护在身边。这老太太现在是掐准萧都的脉了。知道自己怎么说,也是气不走他的。 三人正吃得高兴,就听街上一阵嘈杂。江月昭从临街的窗户向外望去,见一队穿着府衙公服地官兵手执腰刀,气势汹汹地奔酒楼而来。 “看吧,结帐的人来了。”青丫婆婆自斟自饮一杯,悠然说道。 片刻功夫,楼梯就被踩得“咚咚”作响,一队捕快打扮的人簇拥着一位身着赤色团领衫官服,头戴金顶乌纱帽的官员。从楼下冲了上来。 那群捕快一个个面露凶相,见了江月昭就欲往上冲。萧都眉毛微微一动,端起一杯酒来,挥手一扬。那杯中的酒水竟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空中散成一片水珠,奔着当头的几位捕快而去。那几个人被酒珠射中后,便定定地立在那里,再也不会动了。 后面的捕快一见这情形,赶紧收住脚步,执刀愣在那里,不敢再往前凑。 那位面皮白净的官员倒是有几分见识地。知道有高人在此,硬取怕是不成了。于是他上前一作揖,客气道:“下官明州知府金永成奉皇命办差,请几位到州府衙门走一趟如何?” 青丫婆婆夹住几根笋丝送到嘴里,边吃边问道:“知府…那你就是这个地界最大的官喽?” 金知府看她吃得很自在的样子,有一种被轻视的感觉。面上就讪讪的:“是。明州地界上的事,都归本官统辖。” “你能说了算就好。赏银可带来了?”青丫婆婆向他一伸手。 “什么赏银?”金知府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的差役刚才在街上说,有谁举报属实,就有赏银可拿。现在你能见到被皇帝通缉的这位死囚重犯,可是因为我的通风报信呢,人就在这里,如假包换。。。你该给银子了吧?”青丫婆婆继续摊着手掌等着。那金知府见她如此嚣张,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他地脸色就不好看了:“本官也是职责所在,还望两位大侠见谅。只要容江氏随本官回府衙,赏银自会双手奉上,而且本官保证不会为难这位夫人,好好地送她回京。” “你想赖帐?”青丫婆婆眼睛一立,语气开始不善了,“明明说的举报属实,就有银子拿。我这顿饭可是吃下了,你敢不给我结帐?想让我顶着吃白食的恶名不成?” “大胆老刁婆!”金知府终于被青丫婆婆激得火起,涨红着脸凶道:“本官怜老恤弱,一番好言相劝,你却是不领情!那就别怪本官不客气了!来…” 最后一个字尚未吐出口,就觉眼前一道金光,一个软软的东西就缠住了他地脖子,没容他挣扎,一股劲力带着他整个人向前冲去,他勉强踉跄几步,终于没站稳,奔着那一桌子的珍羞美肴扑了下去,一张养尊处优的白面皮正好扣在那盘糖醋鲈鱼上,红红的浇汁糊了他一脸。 青丫婆婆扯着他的后衣领一薅,将他整个人拎了起来:“知府大人既然懂得怜老恤弱,就赶紧把这顿饭钱给我结了。否则老身请你再尝尝这道火爆羊脸的味道,你看可好?” 跟来的那队捕快,一见自家大人被如此折辱,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那意思是说:上吧,要是现在不上,一会儿回衙门里,恐怕饭碗就保不住了。 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一挥手,几个人就要往前凑。却见萧都意态从容地将手伸向青丫婆婆面前地酒杯。几个人见他又要端酒杯,心头一紧,脚步就滞住了。 那金知府被青丫婆婆揪着衣领,顶着一脸的鱼汁,虽然觉得自己威风扫地,尴尬万分,可到底情势逼人强。他抬起袖子抹一把脸,对站在楼梯口发抖的师爷吼道:“下楼把这桌的帐结了!” 那师爷赶紧应一声,匆忙间一转身,正好将腰眼顶在了楼梯扶手的拐角处,“哎哟”一声痛呼,一手捂着腰,弓着身子下楼去了。。。 江月昭见青丫婆婆闹得有些过,便柔声说道:“婆婆还是放了这位知府大人吧,他也是皇命难违,你就不要为难他了。” 说完,喊来小二要了一把湿手巾,递给那位金知府:“我婆婆脾气不太好,金大人莫怪。你今日想从这里带走我,恐怕是万万不能了。金大人擦把脸,然后带着你的兄弟回去吧。” 那金知府早就气得身子发颤,抖着手接过湿手巾,愤愤地擦了几把脸,瞪着他手下地一众捕快:“还在这里丢人现眼吗?走!” 捕快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年纪较大地人,壮了壮胆子上前去,对萧都一抱拳,说道:“还请大侠饶过我这几位兄弟。” 金知府这才想起来,那几位还被人家定住在那里不能动呢,一张脸更是黑紫得没法看了。 青丫婆婆冷哼一声,金鞭一抖,鞭梢扫过那几个被点了穴的捕快。 金知府早就一甩袍袖,带头冲下楼梯,愤然而去了。 这边青丫婆婆见衙役捕快都撤走了,意犹未尽地摇头道:“可惜了这一桌子地好菜,就这么糟蹋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萧都此时脸上有些严肃,难得正声地跟青丫婆婆说道:“你玩得也够了,少惹是非,安心赶路,将小昭毫发无损地送到地方,方是正经。” 青丫婆婆见萧都真板了脸,嘴唇翕张几次,半晌憋出一句话来:“我这怎么是玩?我还赚了一顿饭钱呢。” 江月昭忍俊不禁,“扑哧”乐出声来:“咱们戏也看够了,肚子也吃饱了,继续赶路吧。” 于是三人起身,拎着随身的包裹往出走。当他们迈出酒楼的门槛时,江月昭明显听到酒楼的老板,在身后长舒一口气的声音。 再说那位金知府,带着一众随从气急败坏地折返府衙后,坐在堂上生着闷气。他那位刚才在酒楼藏在最后面的师爷,此时站了出来,凑上前去对金知府说道:“大人,依小人看来,不如着人盯紧他们的行踪,再多派人手,在他们必经的路上设伏,捉他个出其不意,必定能…” “放屁!”金知府满腹恶气无处可发,出口就骂,“你没长眼睛吗?你觉得那老头儿老太太是我这衙门里的捕快能对付得了的吗?” “…”师爷被骂得噤了声,垂头退回一侧。 “娘的!本来想着捉住这位钦命要犯,能升个一官半职的。现在看来,这块肉太大,光靠我自己是吞不下去了。”金知府一脸沮丧,没好气吩咐师爷,“你速去驿馆一趟,将昨天来的那个鼻孔朝天的什么狗屁特使给我找来,就说本官有要事与他商量。” “是。”师爷答应一声,转身办事去了。 本月最后两天,小喜求粉红票支持,谢谢亲们! 第一百六十五章忠勇节义 其实早在皇帝的意图初露端倪的时候,容毓飞就已经飞书一封送到游云山庄,拜托游在龙夫妇给江月昭安排一个去处。 他知道不管是劫狱还是劫法场,之后江月昭就会遭到朝廷的通缉,到时候容家就会成为朝廷重点监视的对象,把她藏在容家的任何一处别苑或商号所在,都是不安全的。 但游云山庄不同,那是江湖的一大门派,江湖自有一片天地,是朝堂上的触手伸摸不到的地方。 也就几天的功夫,容毓飞就收到曲凤纤的回信,让他只管放心,她已经在盛天农庄安排妥当,一定可以周全地接应江月昭。 那盛天农庄名义上是一户盛姓人家的产业,实际上盛家几代都是游云山庄的庄头,替游家管理那片方圆几十里的大农庄。 此时萧都和青丫婆婆携江月昭,就是奔盛天农庄而去。 经过明州府那一遭戏耍知府,青丫婆婆被萧都正声警告过后,她老人家就收敛多了,路上遇到搜查的官兵,也是能避则避,看到缉捕的通告,也只是怒瞪几眼,低头就过去了。 三个人消停儿地赶路,这一日到了一处城外茶棚。 走了大半日,三人都有些口渴,萧都便停了马车,招呼江月昭出来喝口茶。 三人进了那茶棚里,捡了一张干净的桌椅坐下,唤来小二叫了一壶茶。 正在等茶水的功夫,棚外一阵人声嘈杂。四个腰佩青剑地男人,一色的玄青布衣,踩着重重的步子进了茶棚:“小二,来两壶好茶。” 四人刚待坐定,其中一个人正面冲着江月昭坐的这张桌子。略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江月昭身侧的萧都。那人一看之下,面上狂喜,大吼一声:“萧大侠!兄弟们快看,萧大侠在那边!” 其余三个急忙回头,确定坐在那里地人确是萧都无误后,四个人一齐起身走过去,以半跪的姿势拜下去:“萧老前辈。兄弟们可算找到你了。” 早在第一个人吼出萧都的名讳时,萧都和青丫婆婆都警觉地做好防御的准备了。见四人竟然跪下了,萧都脸上有些茫然:“几位小兄弟,老朽好象不认识你们吧?” 四人中年龄较长的那位激动地脸都有些红了,抱拳说道:“萧前辈自然是不会记得吾等小辈,但我们可是慕萧前辈大名,一路辛苦寻来的。前辈好好想想,我们哥儿四个,是黑龙卫第三组的人哪!自从裕王被圈禁后,黑龙卫便失了主心骨。内讧不断,如一盘散沙。我们四个人遭奸人排挤,黑龙卫呆不下去了,这才出来闯荡江湖。” 萧都听至此。仔细地打量这四张面孔,确是有些面熟,于是缓和语气说道:“原来是旧识,几位小兄弟太客气了,老朽当年在裕王府上时,也不是你们的头领。你们快起来吧。” 四人却仍是单膝跪着,不肯起来,刚才说话那位继续代表其余三人发言:“我们兄弟四个在江湖上籍籍无名。出来混了一年了,也没混出什么名堂来。两个月前兄弟们就商量好了,在这偌大地江湖之中,我们哥儿几个只识得您一位高人侠士,一定要寻到前辈,拜在您的门下。跟着您闯一番天地出来。” 萧都一听忍不住乐了:“几位没听说过吗?我萧某人从来不收门人徒弟。闲散野人,独来独往。几位还是另寻高门去吧。莫让我这个老怪物误了你们的前程。” 几个人互相对望一眼,一齐站起身来,挤挤巴巴地就坐到了江月昭他们这一桌上,一个个面上挂着谄媚的笑意:“小二,把你这里最好的茶点端上来,再泡两壶最好的茶。” 那小二高兴地答应一声,一会儿功夫就端上来几样点心干果。一直带头说话那人望了望这几样东西,不好意思地搓搓手,说道:“这里到底是偏僻之处,这茶点未免粗陋一些了,前辈先将就着喝些茶水,解解口渴,一会儿进了城,哥儿几个再好好侍候您老人家吃一顿。” 江月昭和青丫婆婆见这四人是奔萧都而来的,也不好插话说什么,只在那里默默地喝着茶。 萧都虽然一向被人传说是性情冷漠古怪,可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几个人笑咪咪地硬是要坐过来,他也没办法。 “哦…那个…”萧都张口欲言,却发现这四个人,没有一个是他能叫上名字来的,“你们都叫什么名字?” 领头那位一听萧都问名字,人就有些兴奋,抢着介绍说:“回老前辈的话,我叫萧忠,这位是老二,名叫萧勇,老三萧节,老四萧义…” “噗!”江月昭毫无形象地将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还被呛得咳了好几声,赶紧拿帕子掩住口,面上有些尴尬。 青丫婆婆也乐了:“敢情你们是死了心要跟着这个老怪物了,连本家姓氏都不要了吗?” “能随上老前辈的姓氏,也是一种荣幸呢。”叫萧勇地那个人赶紧答话。 萧都很不自在地喝了口茶,对四人说道:“该叫什么就叫什么,改什么名字?萧家的姓氏也不是随便给人姓的。” 那几个人嘿嘿傻笑几声,也不接话,就将此事遮过去了。 待喝毕茶,萧都率先起身,跟那四人说道:“老朽散慢惯了的,不习惯有人跟在身边。几位小兄弟要是在江湖上遇事有难,萧某能帮自然会帮。不过我一向不收门人徒弟,几位还是不要跟着了。我们还有事要办,就先告辞了。” 刚抬脚要走,那四个人齐刷刷地跳起来。“扑通”就跪在了萧都面前:“这几个月来,我们到处打听前辈行踪,也吃了些苦头地。请前辈看在我等诚心实意投奔您的份儿上,就收下我们吧。” 萧都地脾气,岂是能让人拿捏着行事的?他既说了不收。。。心意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改变。只听他沉声说道:“老朽已经表明态度了,相同的话不想再说一遍,几位自重。” 然后绕过跪在地上的几个人,健步出了茶棚。 江月昭同情地望了一眼跪在那里有些尴尬的几个人,挽着青丫婆婆地臂膀,也跟了出去。 第二日清晨,三人从投宿地客房走出来,下楼欲结了帐继续赶路。 “三位的房钱已经结了。”客栈掌柜客气地对萧都说道。 “哦?”萧都马上警觉地四下望去。却见门口恭敬整齐地站着四个人。正是已经改为萧姓的忠勇节义四位仁兄。 “前辈早安!”四个人象排练好了一般,齐声向萧都问候。 萧都无奈地看着他们,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你们竟然能跟到这里来,也是有一番本事的。。。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自己闯出一番名堂岂不更好吗?” “就凭我们的本事,哪里能跟得上萧前辈。还不是因为您身边有这位夫人,才会…”说话的人望了江月昭一眼,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我说…”青丫婆婆指着四人说道,“你们几个小子来路不明,鬼鬼崇崇。只是想跟着这老怪物跑江湖吗?我怎么瞧着你们用意不善呢?” 几人一听,慌忙作揖解释:“婆婆此言差矣!我们并非来路不明之人,以前在黑龙卫地时候,就多次跟萧老前辈出去执行任务。对他老人家地风采一直仰慕万分。婆婆怀疑我等心存歹意,更是没有道理。有萧前辈和婆婆这样的高手在此,象我等艺拙地小辈能玩出什么花样儿来?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青丫婆婆想了想,觉得这话似乎有些道理,便轻哼一声,再不说话了。电 脑 小说站 “我不管你们是什么用意,我不喜欢有人身前身后绊绊磕磕地跟着。你们快去寻更好的出路去吧,不要再尾随着我了。”萧都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的出路。就是跟着前辈。如果前辈嫌我们碍眼,可以指派我们去给您做事呀!你有那么大的一桩生意在,总有能用得上我们哥儿几个的地方。萧都实在是懒得再跟他们多作纠缠,便回头说道:“青丫,你和小昭到门口等着,我去套上马车…” “前辈。马车已经套好了。不过您三位好象还没用过早饭呢。不如到对面的四时春酒楼先用过饭,再赶路可好?”萧忠殷勤地说道。。。 连马车都给套好了!江月昭偷眼瞧着萧都满脸黑线的样子。在心中暗笑不已。 萧都也不接他们的茬儿,走出客栈地大门,扶着江月昭上了马车,一甩鞭子,驾着马车就往城外赶去。丢下四个人立在客栈门口,眼巴巴地瞅着马车离去,满脸失望的样子。 出了城门,萧都从包裹中掏出干粮和水囊,递给青丫婆婆:“你和小昭先将就吃点儿,中午再找一家酒楼好好吃一顿。那几个小子实在是缠人。” “我看他们倒是心诚得很,不如爷爷就收了他们吧,将来你和婆婆成了亲,家里也好有几个使唤的伙计呀。”江月昭一边拿起干粮啃着,一边揶揄地说道。 “成什么亲?死丫头!好好地又拿我来消遣。”青丫婆婆象征性地打了江月昭一巴掌,嗔怪道。 “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萧都一听江月昭说成亲的事,眉眼都笑开了,喜滋滋地盘算道:“小昭说得有道理,主动送上门儿来地,工钱也可以算便宜些。” “你们爷俩儿一唱一和,就只会拿我寻开心!我看那几个小子收了也好,以后可以寻他们找乐子,也不必总是排暄我这个老婆子!”青丫婆婆红着脸,将干粮往袋子里一扔,别过脸去佯装生气。 “青丫说得也有道理。”萧都最爱看青丫婆婆这种宜嗔宜喜的表情,开心地巴结道,“看来这几个小子还是很有用处的,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跟上来,再见了他们,我就收下了吧。” 要说那忠勇节义四位仁兄还真是死心踏地,三个人晨间刚开过玩笑要收他们当伙计,中午停下来用过饭,唤小二结帐时,又被告知帐已经结过了。三人齐转头望向酒楼门外,不出所料,四位仁兄训练有素地挺立在门口,正恭候着萧都的大驾呢。 打不死的小强! 江月昭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几个字来,实在是忍不住,捂着肚子趴到桌上笑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随萧都出了酒楼,坐上早已等候在门口的马车。 那兄弟四人见萧都虽然仍是沉着脸,可是并未出言撵他们,喜不自胜。 就有萧勇主动拿起鞭子,跳上车夫的位置,乐滋滋地等着三人上了马车,一甩鞭子,赶着马车向前走去。 其余三人,则骑上自己的马,屁颠屁颠地跟在马车后头。 陪伴江月昭逃难地队伍,一下子就壮大起来了。 本月最后一次求粉红票,亲们手中有余票的,请支持一下小喜,拜谢! 另:推荐一本好书:《千金非千金》 她是古灵精怪的富家女,她是单纯天真的江湖小白,她是少了两魂的千金大小姐,寻魂?又不为寻魂,受尽千难万苦,她只为寻找那个在彼岸等待她的人 第一百六十六章险遭劫持 自从有了四个大跟班之后,江月昭的逃亡生活竟变得如出游省亲一般的舒适惬意。每天的行程食宿都被这四大跟班打点得妥妥贴贴。萧都、青丫婆婆与江月昭三人需要做的事情,只剩下坐上马车赶路,下了马车吃饭睡觉了。 四人一路上插科打诨,逗着闷子,笑语连连。老三萧节天生一副好嗓子,行到野外无人处,他兴之所致,就会亮开嗓子唱几首家乡小调,给这乏味沉闷的逃难之旅增添几分生气乐趣。 他们好象都知道江月昭的身份,却从来不曾开口问起。路上遇到官兵搜查,几个人也不问萧都,自己就会想办法避开。 起先对这兄弟四个,三人还保有一定的戒心。几日相处后,四个人对萧都毕恭毕敬,服服帖帖,仿佛跟了这位名震江湖的探花公子,是他们这一生最大的理想一般。 江月昭暗自思量过:萧都虽然行事乖张,可到底是一代宗师名侠,仰其名而乐于追随,本就属正常。再则那黑龙卫是裕王的势力,与朝廷无甚关联,更何况现在裕王被禁着呢,估计失主落魄了的黑龙卫对皇帝只有怨气吧。如果黑龙卫已被皇帝收编,想来萧都不会不知道。 而探花公子心中也是这般考虑的,便逐渐放松了对四人的戒备。那日行至一处偏静的小镇上,萧都看天色已晚,便决定不再前行,当晚就歇在镇上的“同福客栈”。 几个人用过晚饭。又喝了茶说了一会子话,便分头进了自己的房间,涮洗安寝了。 江月昭此时已有孕六月余,起居上渐生一些奇怪地变化。比如晚上睡觉,她会抱着自己的大肚子翻来覆去。明明睡着的时候头还朝着北面,晨间醒来时就已经向南了。 刚上路时,青丫婆婆不放心她一个人睡,天天和她挤在一处。结果那几日青丫婆婆夜间被她颠倒翻覆的睡品搞得不能成寐,白天就会戴上两只大大的黑眼圈。 江月昭自己也不好意思,再投宿时便要求给自己独开一间客房。青丫婆婆起初还不肯,几日行来太平无事,她也慢慢地放了心。让江月昭自己独守一室了。 那天江月昭回了自己地房间,向小二要了热水,擦了身子洗了脸,便爬到床上躺下了。要说这连日赶路,她也是很乏惫的,只不过护送她的几人尚且不顾疲倦,她自己更不好喊累,只能硬撑着而已。 她软塌塌地瘫倒在床上,闻着那被褥之上皂荚的味道,心中开始想念东州城的家。想念容毓飞。以前在家时,晚上靠在容毓飞的胸前,闻着他身上散发的温热清爽的男人气息,她总会睡得很安心。 如今自己亡命天涯。夜夜投宿在不同地客栈。每当或浓或淡的皂荚气味钻进她的鼻子里,她心中就越发地想念那闻之令她安睡的属于她相公特有的气味。 她从内衣夹层中摸出那封信---容毓飞的信。 自打离开东州城,每晚睡觉之前,她都要拿出这封信来看上几遍。那信笺已经被她反复摩挲,起了绒绒的毛边了。 容毓飞在信上说明自己一段日子内会被皇帝监视着,不能去找她,又将安排好的去处告知了她,并细细地嘱她一些路上小心。爱惜自己之类的话。 大概他心中亦有千言万语,提起笔来却无从说起吧,说了那些事后,他另用了一整张的信笺,只写下半首诗: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于嗟洵兮,不我信兮。 笔风苍凉。直透纸背。江月昭每次看时,都仿佛见到容毓飞将满腹地柔情贯注笔尖,将无尽的思念化作这一笔一划,然后弃笔一声长叹,只因终究无法尽舒其胸臆。 这耳熟能详一段诗句,因为注入了容毓飞的无限深情,而让江月昭每次读来,都会潸然泪下此刻也不能幸免,她就着客房内微弱地灯光,把那半首诗又反复读了好几遍,方才仔细折叠好信笺,放入怀中,擦干眼角的泪滴,吹熄了灯火准备入眠了。 因为过于乏累,屋子里黑下来后,不消片刻江月昭便进了梦乡。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在一个响晴薄日地好天气里,她在容府的后花园中,坐在那架缠满花枝的秋千上。容毓飞一身水蓝色长衫飘然,丰姿洒逸,笑意盈盈地站在她身旁,一边唤着她的名字,一边给她荡着秋千。 他荡得秋千好高,让她感觉自己象飞起来了一般。她高兴地笑着,那欢快的声音象摇响了银铃,清清亮亮地飘在容府的上空。 “别怕!有我在呢!小昭不用怕!”容毓飞一边高声鼓励着她,一边手上用力,将秋千甩到更高的天上。 江月昭正在兴奋地惊叫,突然觉得自己手下一松,那秋千的绳索就脱离了她地掌握。她整个人被“咻”地甩了出去,飞上了天。 她越飞越高,眼看着容毓飞茫然地站在秋千架旁,身影越来越小。她一边尖叫着,一边胡乱挥舞着手脚,幻想着能在这半空之中抓住一点依凭。 慌乱之间,她看到一只大鸟飞来,拍着双翅在她眼前停驻着,瞪着转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她。她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那只大鸟的一支羽翼, 那大鸟受了惊吓,拼命地扑楞着翅膀。()江月昭虽然用尽浑身气力,却只抓到一把羽毛。挣脱她的大鸟一声惊鸣,扇着双翅向更高处飞走了。 而江月昭则失去了升力。直线向地面掉落下去。她看到正下方是一棵叶翠冠丰的大树,她在心里祈求着上天保佑,那树冠能撑得住她地身体。 她掉啊掉啊!当那蓬大无比地树冠清晰地出现在她视线里时,她绝望了! 那枝繁叶密地树冠中央,正对着她下落的方向。居然是一个漏洞。那树洞张着幽漆漆地怪口,象是一个怪物在专门等着她地到来,然后闭上嘴巴,“咕噜”一声吞下她。 她被恐惧紧裹着,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根本叫不出声音来。她终于掉落到那黑通通的怪洞之中,什么也看不见,身体却在一直落一直落。然后“扑通”一声,撞到了什么东西上。 痛! 她一声闷哼,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不对!她怎么伸不出手来呢?她又试着挣扎几下,才发现自己的双手被人反绑在身后呢,哪里能伸得出来? 这一认知让她的头脑顿时从刚才的恶梦中清醒过来,黑暗中张惶四顾,发现头上有一方帘布透着暗淡淡的夜色,在有节奏地荡悠着。 这是一辆马车!而且不是她日间乘坐的那辆马车! 她被劫持了! 此念一出,她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冷。本能地欲出声喊叫,却只发出“呜呜”地一阵低哼--她的嘴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结结实实地塞满了。 但毕竟她弄出响动来了,车外地人便听到了,有个一声音说道:“大哥。她好象醒了!” 江月昭听了,大吃一惊---竟然是萧节的声音! “不用理她!绑得结实着呢,逃不了!快快赶路要紧!待探花公子和那个老婆子醒转追来,我们哥几个有九条命都不够他杀的!” 萧忠的声音! 那所谓的忠勇节义四兄弟,竟然是朝廷的爪牙!听那萧忠话里的意思,萧都和青丫婆婆应该是没有提防,都被下了药了!那么他们劫了自己,十之八九就要回京请功去的。 江月昭只觉得一阵愤怒。蹭着身子坐起来,用后背用力撞向那马车的车厢板子。 “容大少奶奶安静些吧!”萧忠显然知道江月昭在干什么,在外面出声说道,“我们哥儿几个与你无怨无仇,不过是奉命行事,不会太难为你的。你安静些。我保证好吃好喝送你回东州。” 江月昭撞了几下。就觉得肚子里地宝宝在使劲地踢腾,肚子有些疼。她赶紧停下来。深呼吸几下,放缓身子,半晌后肚子里方才平息下来。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中核计着:光凭她自己是逃不出这四人掌控的,为今之计,她只能等萧都与青丫婆婆醒转后追上来,或者途中歇息的时候再寻时机。 打定主意后,她就安静下来,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靠坐在马车上,却再也没了睡意,一直睁着眼睛到天亮。 大概四人确实怕萧都追上来吧,天都亮了好久了,也不见他们停下来歇息,马车一直在“辘辘”地行进着。江月昭约摸着时辰,应该已近午时了。从昨晚到现在,她滴水未进,肚子里还一个要吃地呢,真是又饥又渴。 于是她拿头顶了顶车厢,发出“呜呜”地抗议之声。 过了好一会儿,江月昭听到车外“吁”的一声,马车停了。接着车帘一掀,萧忠那张曾经憨厚忠实的面孔出现在江月昭面前:“容少奶奶是饿了吧?”语气还算客气。 江月昭瞪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那萧忠便伸手取下堵在她口中的一团碎布:“少奶奶将就着点儿,先吃些干粮,喝些水吧。” 江月昭只觉得一股清凉的空气冲口而入,肺里一下子舒坦了不少。不过她还没忘记自己的处境呢,嘴巴一解放,张口就喊:“救命!” “大少奶奶别白费气力了,这里荒郊野岭,方圆十几里内都没有人呢。你喊得再响,也只能够把狼招来。” 江月昭第二句“救命”的口型都摆好了,听他这样一说,便换了话题:“快拿些吃的来吧,饿死了我,你们也不好交差呢!” 萧忠手拿一个馒头,凑近江月昭地嘴边:“只有这个,吃吧。” “把我解开,我自己吃!”江月昭要求道。 “要吃就这样吃,不吃拉倒!”萧忠不肯妥协。江月昭只好就着他的手,吃了半个馒头,喝了几口水,便忿闷地靠坐下去,再不理这几个人。 萧忠重新塞了她的嘴巴,一甩鞭子,赶着马车继续急奔而去。 江月昭盯着对面的青色帘布,看着从那里透进来的光从亮转暗,由明黄转为暗红,她知道---太阳落山了,天要黑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一阵马蹄声从远处“得得”地行来。待那马蹄声近到自己乘坐的这辆马车旁时,有一个清朗地声音在车外响起:“几位兄台,在下行路匆忙,饮水已尽。可否向几位讨口水喝?” 江月昭听到那声音,整个人为之一振,直觉得一股气血直冲脑顶,登时便激动地浑身发抖。 第一百六十七章路遇故人 当容毓飞求助的书信送到游云山庄的时候,适逢问天阁的老阁主六十大寿,游在龙去问天阁拜寿,人不在庄里。 三天前当他回到庄里,就听到曲凤纤说,江月昭受冤入狱,临刑前被萧都劫走,她已经在盛天农庄替江月昭安排好了住处。 游在龙一听之下,人就开始焦灼不安,当天晚上就失眠了,四更天的时候走出卧房,来到山庄后头的练功场上,练完拳脚练剑术,一直练到日出东方,他才一身汗水湿淋淋地回到庄里。 等他洗过换了衣服,用过早饭,就看到曲凤纤抱着一个打好的背囊走进来:“龙哥,小昭出事的时候,你不在庄里,我虽不放心,可是也不敢离开。如今你回来了,不如你亲自去接应一下吧。萧大侠和青丫婆婆虽然身手了得,可是毕竟不熟悉去盛天农庄的路径。你去引个路,会便捷很多。” 游在龙听曲凤纤这样一说,如同一个想要糖吃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吃糖的好理由一般。他接过曲凤纤手中的背囊:“凤纤此话有理,弟妹既然是投奔我游家而来,总要去照应一下,才不失礼数周全。” 说完,他将背囊往身上一系,奔向马棚中牵出自己的宝马,走出山庄急急地向东州城的方向奔去。 山庄大门口,曲凤纤倚门而立,望着他一骑轻骑绝尘而去的身影,颦着她弯弯的细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游在龙心中焦急。下了山后,日不打尖,夜不投宿,马不停蹄地赶着路。 这一日傍晚,他行至一处偏僻地山地之中。水囊中的水已经喝光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又寻不到一处干净的水源供他取水,他确是有些焦渴难耐了。 就在此时,他看到对面有一辆青缎罩棚的马车行来,马车的两侧还护着三个精猛地汉子,看起来象是大户人家出远门,有家将随行保护一般。 于是他打马靠上前去。客气地说道:“几位兄台,在下行路匆忙,饮水已尽,不知能否讨口水喝?” 那位赶车的汉子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向紧随在侧的另一个人抬了抬下巴。后者从背上解下水囊来,递给了游在龙。 游在龙接过水囊拧开堵塞,往自己的水囊中灌了些水,伸手将那人的水囊还回去,口中称谢:“谢谢兄台,天色已晚。几位还是快些赶路吧,前方要行很远才会有投宿的客栈…” 他好心的提醒之语还未说完,就听到马车里发出“嘭嘭”地撞击声,那车厢竟被撞得微微发颤。他身为江湖人该有的戒醒之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马车里…” 那赶车人面上有一丝紧张地神色闪过。随即笑着回他道:“我家少爷和少奶奶刚刚成亲,难免有些胶漆难分。。。我们已经习惯了的,让兄台见笑了。” 游在龙虽然心中疑惑,可是人家已经明说了,是他家的少爷和少奶奶在马车里亲热,动静有些大,他自然不好再究问什么。 于是他一抱拳笑道:“在下叨扰了,就此别过。几位兄台一路顺风!” 谁知他话音刚落,马车里的动静更大了,甚至传出一个女人“呜呜”的闷哼声。这次不仅是赶车人,随行在侧的另外三个人均将身体挺直,有些戒备的样子。 “少爷,你动静小点儿吧。仔细一会儿受了伤。小的们没办法向老爷交待呢。”赶车人冲着车厢里喊了一声,然后向游在龙略略一点头。匆匆一甩手中的马鞭,驾车就往前行去。 游在龙此时疑心更甚了---一个赶车的下人,竟然用这种语气跟自家少爷说话,奴大欺主?还有那个女人地声音,不象是那种欢愉的作乐之声,倒象是被人堵了口才会发出的那种痛苦的闷哼声。 他犹疑地掉转马头,朝着相反地方向走去。 到底是心存疑虑的,他未行几步,便又回头望向那辆急急赶走的马车。 一瞧之下,让他大吃一惊--那三个随行的汉子正面露凶相,冲着马车里的人低吼着什么。而那车厢此时被剧烈地冲撞着,在抖动中有些歪斜。 车厢里的江月昭听着游在龙的马蹄声渐行渐远,心中一阵绝望。一帘之隔,她竟然没有办法传达自己危险的信息。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不知道她还能不能再有获救脱难地好机遇了。 存着最后一丝的侥幸心理,她不管不顾地用头拼命撞向车厢板壁,只希望游在龙能回头看一眼,能够发现情况不对,回马来救她脱险。 老天果然有眼!就在她撞得自己头晕目眩的时候,她听到了那如神旨福音般悦人心神的马蹄声。 “几位兄台留步!”游在龙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让江月昭如蒙天恩,更加卖力气地在车内蹭出响动来。 “怎么?兄台还需要些什么?”黑龙卫四人已经感觉到事情要糟,齐刷刷地挡在游在龙面前,手抚腰间佩剑,全神戒备。 “可否请你家少爷出来一见?在下想当面向他致谢。”游在龙尚在周旋客气着。 “不必了,我家少爷身份尊贵,轻易不见外人。”萧忠语气已经有些不善了。 “哦?敢问你家家主的尊讳大名?在下半生游历江湖,尊门显贵地人家倒是认得不少,说不得尊家主就是在下地知交故旧呢。”游在龙闪着精警的眸光,打量着那辆响动不断地马车。 黑龙卫四人此时肠子都要悔青了。劫江月昭出来时,几个人见她挺着个大肚子,一时心软,就只绑了她的手脚,塞了她的口,也没有将她绑固在马车上。见她此时冲撞地如此厉害,八成眼前这个男子是她认识的人呢。这下露了行迹,四人王府暗卫的职业素养告诉他们:恐怕要费些手脚,杀了眼前的人灭口了。 当然,这种想法是基于他们不认识游在龙的本尊。如果四人知道立在对面这位是天下第一庄庄主,想来他们此时会策马逃奔,而不会心存灭口的妄念了。 “萍水相逢,兄台还是不要问得太多吧。我家少爷也是极讨厌被陌生人打扰的。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吧。”萧忠下了这道逐客令后,抖着马鞭欲驱车继续赶路。 马车动了,其余三人仍是拦堵在游在龙面前。 游在龙面上挂着一贯的温雅笑意,望着那辆躁动的马车摇摆着向前行了十数丈。就在垫后的三人都以为他要放弃探究的时候,游在龙突然就在马上飞身而起,动作迅捷如闪电。等三人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掠出他们的头顶,直扑十丈开外的马车而去。 三人大喊一声:“大哥小心!”转身就追过去。可惜功力到底有差距,他们刚刚起步,游在龙的人已经欺近马车了。 驾车的萧忠听到喊声,一回头就看到游在龙已经近在眼前,慌忙中回手一鞭,向游在龙的面门抽去。游在龙听那鞭风,判定此人外功刚猛,内力浅薄,不足为惧,便抖开衣袖,迎向那飞来长鞭轻轻一挥,看似势头凶猛的长鞭便如一条死蛇般软榻榻地垂了下去。 游在龙瞅准这个间隙,拔出腰间宝剑去撩那马车的帘子。 青帘挑起,江月昭面色苍白、钗发凌乱、半蜷在马车里的形象,一下子就冲进了游在龙的眼睛里。这位一向温润雅致的游庄主,只觉得心被重重地抽了一鞭子,怒火从心头熊熊燃起,刹时间便烧红了他的脸。 不容他多想,身后剑风已至。他一转身,举剑相迎。 此时他心中酝酿着无比的愤怒,这一挡可就运足了十成的功力。只听“当啷”一声,三人中已有两人把握不住,手中的剑脱飞出去。 四人大吃一惊!黑龙卫向来训练严格,四人功力并不弱。可眼下合三人之力的一击,竟然被人震飞了手中的兵器。这下可是遇上高人了。 四人在黑龙卫中受的是暗卫死士的训练,此种情况下,为了完成任务,他们是不怕牺牲的。 “大哥先走!”萧勇向驾车的萧忠大吼一句,便率先向游在龙扑了过去。其余二人手中无剑,抽出腰间短刀,也抵死扑了上去。 那边萧勇瞅准三个暂时缠住游在龙的时机,一甩鞭子,驾着马车狂奔而去。 四月伊始,小喜又开始新一轮求粉红票的活动了,要是觉得小喜的书还可以入眼,就赏一张粉红票支持一下哈. 第一百六十八章千钧一发 游在龙初时只是觉得四人举止有异,神色慌张,又听到马车里躁动不已,一时侠义心起,想要弄清事情真相,救人于危难。 却不料掀开车帘,看到的是江月昭受俘被缚的屈苦模样。登时间怒火冲天,不可遏止,对俘她的四人下起手来也毫不留情。 黑龙卫三人此时忠心履行他们作为死士的职责,拼死拦住游在龙的追势,一时之间,倒也缠得游在龙不得脱身。游在龙眼看着萧勇驾着马车越行越远,心中发急,三尺青锋舞得如龙腾蛟升,疾风电闪地向三人身上招呼,杀气腾腾。 三人虽然抵死相抗,可是终究功力相差太远。十几招过后,便有两人被游在龙刺中要害,倒地不起。 游在龙眼角余光扫到囚困江月昭的马车,已经行至前面的山谷谷口处。出了那山谷,是一处通往三个方向的岔路口,到时候他也不知道马车就去往哪个方向,追起来就麻烦了。 心急之下,他懒得跟剩下的一人再作纠缠,手下轻扬,两枚银针直奔萧勇的神庭穴打去,“咝”地一声没入了他的发间,那萧勇便两眼翻白,直直地向后倒去。 游在龙武学名门出身,对用暗器一事向来慎之又慎。此时急于脱身,也顾不得所用手段是否光明正大。两枚银针射出的同时,他人已经飞身上马,狠狠一夹马腹,向着马车逃窜的方向追赶而去。 那萧勇一边驱车狂奔。一边回头望向来时的方向,眼看着游在龙一骑宝驹,风驰电掣般地越追越近。他红着眼睛,运足力道甩开鞭子猛抽驾车地马儿,那马儿吃痛。撒开四蹄疯狂地奔蹿。 出了山谷,行至岔道口处,萧勇慌乱之间也辨不清去向,只好任由着发疯地马儿随意奔上一条路,继续向前狂逃。 游在龙此时已经打马追了上来,离马车只有几十丈的间隔。他看着马车在疾驰中颠簸着,心都要跳出来了---那里面的人儿,可是六月怀胎呀! 两个人就这样一追一逃。都没太留意前方的去路。那驾车的马儿跑得颠狂,拖着马车奔上一处山丘地顶端,又继续顺着山坡向下奔去。 想来马儿发足狂奔,也是在短时间内耗尽体力了吧。那领头的一匹马上山的时候还好,下山时没跑出多远,突然前腿一屈,一头栽倒在地。后面两匹马冲势不减,直接就绊到头马的身上。三匹马惊声嘶鸣着,倒作一团,拖累着后面的马车东倒西歪。岌岌可危的样子。 萧勇在头马栽倒的一瞬间,已经飞身而起,避开了除情。他回头瞅见游在龙已经近在几丈开外,心知躲是躲不过去了。便拔出佩剑向游在龙攻去。 游在龙的心思却完全不在萧勇这里。他眼看着三匹马挣扎作一团,那马车轮子侧面打滑,正要朝着山坡下滑去,简直惊得他神魂出窍。 当萧勇地身影晃到他面前时,他下意识地一扬左手,一排银针划出一片银芒,奔着萧勇的前胸而去。就在萧勇闪躲避的一瞬间,他右手运力。甩手将宝剑飞了出去。 那宝剑被贯注了强大的内力,快如流星闪电。萧勇刚刚躲过一排银针,身势还未收住。他仓促间挥剑欲挡,却只听得“叮”的一声响,游在龙的飞剑只被震得荡了荡剑身,方向稍稍偏移少许。仍是携着强劲的力道。“噗”地一声扎进了他的左前胸。 游在龙撒针飞剑后,完全顾不上看一眼萧勇是生是死。飞身扑向那辆摇摇欲坠的马车。就在他将要触手够及马车的车厢时,三匹乱作一团地马儿挣扎不起,纠缠在一处朝山下滑去。江月昭所在的车厢被拽着颠了几颠,侧斜着就要翻倒在地,马车的门儿被那样使劲地一颠,一下子敞了开来。而江月昭一声尖叫,团着身子就从车厢里翻滚出来,眼看着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游在龙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正欲抓车厢地手迅速改变方向,扑过去拦腰截住江月昭。 也是他扑得太急,人是让他抱住了,可是他已经止不住冲势了,眼看着两人就要往山下滚落。 形势危急,可游在龙思路还是清晰的,他知道如果江月昭就这样顺着山坡滚下去,即便保得住命,也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了。情急之下,他将江月昭拦腰抱在胸前,长身一屈,如一只车轮将轮轴护在中间那般,护着她向山下滚去。 江月昭早在刚才那一阵疾逃的时候,就已经被颠得七荤八素了。()刚才马车失控,一阵乱摇,早就摇得她神智不清了。滚落出车厢之时,她只是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尖叫,人便晕厥过去。 当她悠悠醒转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柔软的杂草堆上。她想起自己的处境,便欲起身看一下周遭的情况。谁知她刚刚支起半边身子,突然就一阵的眩晕恶心,赶紧侧过身子,吐得一塌糊涂。 “弟妹!弟妹!你这是怎么了?”游在龙焦急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呕吐不止的她心中略略安稳一些---看来自己是被他救了呢。 游在龙见江月昭直吐得涨红了脸,额头青筋突跳,搓着手急得不知道怎么办好。江月昭胃部剧烈抽搐,直把胆汁都吐干净了,才气喘吁吁地止了呕吐,抬起头来虚弱地对游在龙一笑,说道:“表兄不必担心,刚才颠得厉害了。吐了就没事了。” 游在龙见她能说话了,舒出一口气来,赶紧递上水囊:“喝口水吧。” 江月昭接过水囊,正欲送到嘴巴,看着游在龙,突然止不住笑了。游在龙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弟妹,你这是…” 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江月昭笑得更厉害了,抖着手连水囊都握不住了:“表兄你…你…” 游在龙不知所以然,只好等她笑够了,开口说道:“威震江湖的游庄主,居然也会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你瞧瞧你这发型,再瞧瞧你这身衣服。哈哈…如果我能把你此时的形象照下来,拿去给别人看,肯定没人会相信这是那个儒雅温润的游大庄主,哈哈…” 江月昭指着游在龙头上歪掉地发髻,还有髻上沾着地几棵草儿,再看看他身上满是污泥杂草、皱巴巴的长衫,笑得直不腰来了。 游在龙这才明白她笑地是什么,一屁股坐到她对面,无奈地望着她---真是服了这个女人了,刚刚脱险而已,居然能笑得这么开心! 想着,他也扯起嘴角,陪她笑了一回:“把我的形象照下来?拿去给别人看?难道弟妹有摄魂镜吗?还是会什么法门儿妖术?” 江月昭听他这样一问,方察觉自己说漏了嘴,赶紧掩住嘴巴,止了笑:“我哪里会那个?我倒希望会些什么妖术,将表兄此时的样子留下来,逢人便拿出来显摆一下--看哪!这是游庄主呢,你们相信吗?哈哈…” 说着,她自己又开心地大笑起来。 游在龙看着她开怀愉悦的样子,心中有股暖意在缓缓漫流。虽然自己此时形象有些狼狈,被她笑成这样,可是只要能护得她毫发无损,甭说毁掉形象了,就是让他搭上一条命,他也是愿意的。 看她这样子,显然是不知道她自己刚才怎么样安全着陆的。不知道就不知道吧!知道了只会徒增尴尬,只要她没事就好。 于是他笑笑说道:“弟妹很乐衷于诋毁我的形象呢,我倒是不怕你去到处宣扬,不过我们首先是不是要脱离险境呢?等你安全了,想怎么说怎么做还不是随你?” 语气之中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丝宠溺来。 江月昭这才感觉自己笑得有些没心没肺,不好意思地起身向游在龙一拜,说道:“幸亏遇到表兄,否则我被送回京城,这条命怕是保不住了呢。” 游在龙被她正正经经地一拜,觉得很不自在,赶紧摆手:“自家人就不用说这些了,你快坐下歇息一会儿,歇好了我们还要爬上这座山,按原路返回呢。” 江月昭听话地坐回原处,喝了几水,稍事休息,两个人便起身往山上走去。 一路的惊惶失措,再加上刚刚的一番折腾,江月昭早就没了体力。没爬多远,她就已经面色泛白,浑身冒汗,气喘吁吁了。 游在龙看在眼里,一阵心疼,顾不上男女之别,上前搀扶住她。可是江月昭的身子在他的臂弯里越来越软,绵绵欲倒的样子。 游在龙瞅瞅她的大肚子,知道背起她是不可能了。他实在是不忍心看她那强撑的样子,暗中一咬牙,打横就将她抱了起来。 “不要!”江月昭一声惊叫,“我自己能走,放我下去吧。” 抬头却看到游在龙一张俊脸板得紧紧的,也不看她,也不说话,只顾抱着她飞步向山上奔去。 江月昭不说话了,心中却在暗想:原来他抱着一个人,也可以走得这么快呢… 小喜读者群:78150536,欢迎大家来玩. 第一百六十九章栖身之所 两个人爬上山顶,举目四望,只看到江月昭乘坐的那辆马车歪斜在半坡上的一块大石头旁,支离散乱,驾车的马儿却一匹也不见了。想来是萧勇解下缰套,骑马负伤逃跑了吧。 游在龙将手指放入口中,一声呼哨,他的狮骢宝马在远处长声嘶鸣,回应着主人的召唤,奋蹄奔了过来。 马车没有了,要想回去,只能跟游在龙共乘一骑。江月昭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有些犯难。 说起来江月昭并非那种忸怩作态的女子,若是刚认识游在龙那会儿,遇到这种情况,她不会介意与他共骑一匹马的。可是此时她清清楚楚地知道他的心意,心中就存着一丝戒防,不想给他藏在心里的那个火种助燃。 她是聪明女子,刚才在山下的时候,笑归笑,看到自己完好无损的样子,再看看游在龙的一身狼狈,她就知道自己是怎么下去的了。只是她把感激放在心里,嘴上不说罢了。 游在龙见她望着那匹马为难,也不作声,只是默默地陪在一边,等她决定。 犹豫只是片刻之间的事,因为她没得选择。她冲游在龙笑了一下,向那匹马走去。 那宝驹颇通人性,倒是不抗拒她。可惜她身子笨拙,踩着脚蹬扒着马鞍,使了半天劲,也没能爬上去。 游在龙在旁看着她象一只笨熊一样往马背上爬,无奈地摇头苦笑了一下,走上前去。握住她的腰轻轻一举,就将她送上马背坐稳了,然后自己翻身上马,伸手一拍马背,那马儿便踩着轻轻的步子向前走去。 江月昭见马行得慢。有些心急:“不如我们快些吧,萧爷爷和青丫婆婆不见了我,不知道会急什么样子呢。” “你现在能经得起颠吗?”游在龙地声音从背后闷闷地传过来。 江月昭便闭了嘴巴。不过从后背传来的游在龙暖热的体温,还是让她觉得心神难安,不由地将身子往前倾了倾。 游在龙觉察到她这个细微的举动,心轻轻地抽了一下子。他与她最亲近的那次,是他在梅林中强行拥她入怀,那次她也是这样。既不想伤害他,又很明确地在抗拒他,让他心痛难当,欲罢不能。 此时她跟自己是如此地贴近,近到他能看到她后颈处有一颗小小的痣。她的体温从后衣领处溢出来,温热地扑进他的鼻子里,激得他心驰神摇,直有一种冲动要吻上她的脖颈。 江月昭感受到后面扑来的气息越来越重,心中更加紧张,整个身子都挺直了。就在她绷得脊背都有些发酸的时候。前方出现了萧都和青丫婆婆疾风般奔来的身影。 江月昭一下子松弛下来,放声喊道:“婆婆!爷爷!我在这里!” 萧都和青丫婆婆如同两只鹰般地迅捷,眨眼功夫人已经飞掠到近前:“小昭!你没事吧?” 江月昭不想他二人自责,便笑着说道:“我好好地呢。被他们装上马车,没走多远,就遇到游表兄了。” 青丫婆婆确定她没事后,一脸怒容地问道:“那四个龟孙子呢?” “死了两个,两个负伤的已经逃走了。”游在龙扶着江月昭下马后,回青丫婆婆道。 “逃走?哼!敢骗探花公子,敢给青丫下药,他们就一个也甭想逃走!”青丫婆婆脸色阴得象暴雨来临前的天空。“刚刚路过一处小酒馆,你们去那里等着,我去灭了那两个龟孙,否则被人说威震江湖的探花公子被几个无名小子下了蒙汗药,我们就不用混了!” 话音落下时,人已经飞身奔出去百来丈了。 萧都见青丫婆婆如此看重自己的声名。当自家人受辱了一般。心里喜滋滋的,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三人便按青丫婆婆所说。往前行了半个时辰,就看到那家小酒馆了。他们进了小酒馆,要了一壶茶,坐在那里等青丫婆婆回转。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青丫婆婆便神清气爽地从酒馆门外走了进来,笑着走到三人面前坐定,朗声唤道:“小二!拿酒来!” 江月昭便知道她是杀人杀得痛快了,剩下的两个人,应该没逃出她的追杀。 经了这一事,几个人再上路的时候,青丫婆婆便低调多了。四人扮作一家四口出门走亲戚的样子,还给江月昭戴上了一顶挂轻纱地笠帽。由于游在龙熟悉路径,几个人尽量避开官道驿路,抄近走些乡道小路,倒真躲开了很多的官家盘查,省去了不少麻烦。 几日后的下午,几个人终于到达了盛天农庄的地界。 江月昭听游在龙说到了,赶紧从车厢里钻出来,伸手取下头上笠帽,放眼望去,一片广袤地金色土地闯入了她的眼帘,令她的心一下子激荡起来。 时值深秋,有农人在田地里忙碌,将割好的麦子结成捆,装上马车运走。有一些老农腰间别着一把镰刀,手中拐着一只篮子,在田地里低头逡巡着,偶尔会弯下腰,拾捡起遗失在地里的麦穗,扔进篮中。 而那一大片丰收的土地,起伏绵延着,一直伸展到天际,与天边那轻淡如絮的白云接到一处,在秋日午后的骄阳映照下,泛着淡金色地光彩,看得江月昭一阵迷醉。几个月来受冤被屈、亡命天涯而积聚在心头的抑郁,在此刻一扫而光。 “天哪!太美了!表兄!这都是你们家的吗?”江月昭兴奋地放声大叫。 游在龙见她脸上难得云开见日,一片晴朗,心中也很高兴。自家的庄子。他以前经常会来转转,看一下春种秋收的情况,那时候也没觉得这里有多美。 此时被江月昭激奋地声音感染着,他突然觉得这片土地真地很壮丽呢。不由地也深吸一口气,咧嘴笑了起来。 “还是游夫人心细呢。把小昭安置在这里,既能避人耳目,也适于她静心养胎,等待生产。这地方确是一个好去处。”青丫婆婆欣慰地说道。 “我凤纤嫂子是天下第一等地贤惠女子,你们瞧这庄子就知道了,要不是有一位练达能干的女主人,游家会有这么欣欣向荣地产业吗?”江月昭拼命地夸着曲凤纤。 游在龙心里却在暗想:我家有多大地产业,都是祖上留下来的。跟凤纤关系不大吧? 不过他明白江月昭如此抬举曲凤纤的意图,也就没有出声。 江月昭坐在马车上,一边兴奋地东张西望,一边问这问那。那驾车的马儿行进在这丰收的田野之间,脚步也轻快起来,踩出的蹄音变得清脆动听。 两旁麦地里忙碌的农人,看到有马车经过,望向这边。有几个年纪大的放出大嗓门喊道:“呀!这不是游先生吗?游先生又来看望你表舅了吗?” “是啊!春大叔好啊!今天收成怎么样?” “好着呢,好着呢。” 一路打着招呼,游在龙已经驾着马车进了一处村落里。经过一片鸡鸣犬吠地农舍之后。一处占地广大,红砖灰瓦,朴拙闲逸的庄院出现在他们面前。 江月昭知道,这里就是她以后的栖身之所了。 门口有庄丁看到游在龙。赶紧打开厚重的红木院门,向里喊道:“当家的!游先生来了!” 片刻功夫,一个面膛红润润的中年男子,着一身整洁的栗色棉布短袍,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看到游在龙,露出一脸憨厚的笑容:“来了?” “表舅好!”游在龙也笑着回应一声,跳下马车。“这是我妹子小昭,前几日凤纤来信跟你提到的那位。这两位…是我的故交,路上遇到了,跟来散散 游在龙介绍完毕,有庄丁上前来接过江月昭地行囊,提了进去。那中年男子客气地将四人引进庄内。 待进了屋。那男子行至游在龙面前。跪下便拜:“盛天荣给庄主请安。” “荣叔快起来,不必拘礼。”游在龙虚扶一把。“我弟妹的情况,想来凤纤在信中已经提及,以后有劳荣叔关照,万事当心。” 盛天荣听他这样说,转身向江月昭一拜:“容大少奶奶一路辛苦,此处偏陋,比不得京城繁华,大少奶奶请多担待。” “荣叔快别这样客气,以后仰仗荣叔照顾,给你添麻烦呢。”江月昭微微一福身,回了一个礼。 这时,门口有一个响亮的女人声音说道:“当家的,客人来了,怎么也不叫我一声?” 江月昭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地女人,发上缠一块紫花头巾,身上穿着紫色暗白花纹的棉布袄裙,一身爽利地走了进来。 “哎呀!你这样大呼小叫地,仔细吓坏了容大少奶奶。以后说话小点声儿。”盛天荣皱着眉头嗔怪道。 “荣叔太客气了,我哪里就那么娇气了。这位是荣婶子吧?”江月昭迎上女人,挽住她的胳膊。 “嘿嘿…”盛天荣搔搔额头,不好意思地笑了,“正是我的当家婆。乡野村妇,不懂规矩,大少奶奶莫见怪。” “我瞧着荣婶子就是个爽快人,很对脾气,高兴还来不及呢。”江月昭笑呵呵地说道。 荣婶子听了江月昭的话,向盛天荣示威似地一扬下巴,回身还是恭恭敬敬地向四个人分别行了礼。 游在龙见江月昭虽然初来乍道,心情倒是好得很,也没瞧出来有什么不适应之处,方才安下心来。 盛天荣夫妇一通忙碌,安顿了四人住处,又侍候几个人洗漱完毕,天色就已经暗了下来。 粉红票粉红票粉红票.........呼喊一下粉红票......... (脸红...........) 第一百七十章小人得志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东州城容府自从迎娶了皇家小公主进门,短短半年时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容毓飞这一房中热热闹闹的一妻三妾,如今死的死,抓的抓,配的配,单剩一个周福珠好好地留在京城里,也只是住在育孤院中,轻易不回府里,免得招惹了那位煞星。 江月昭临刑前被劫走后,整个容府就陷入了一种压抑的气氛中。 小公主朱尔玲心中猜疑这是容家人暗中作下的安排,可是江月昭入狱那些日子,容家的每一个人都在大内密探的监控之下,安安分分的,她根本找不到证据来指责任何一个人。 这让她内心产生深深的挫败感,人变得更加躁浮易怒。她每天必去苍芜院转几圈,逢容毓飞在的时候,她也会笑靥如花地凑上去说几句。可是容毓飞总是一副视她为无物的冷漠样子,让她每次说着说着,就会爆发出满腹的委屈和牢骚,最后的结局必然是拂袖而去,不欢而散。 公主脑筋不清楚,皇帝可不糊涂。 他原本想借机除了容毓飞的正妻,替公主除去一个争宠的对象,以后小公主可以神定心安地过日子。可如今事情脱线,江月昭活着出了东州城,此时不知正生活在大月朝的哪一个角落里。 事后他并没有唤来容毓飞加以责问,因为他没有证据可凭。但他心里万分清楚,此事是容毓飞的手笔。他以前只是听说。这位驸马六岁上少林习武,师从悲悟法师,十六岁回东州之时,在江湖上已经是个有名号的人物了。可他见到地驸马却是一个周旋于京城的生意场中,整日与银钱为伍的锦衣贵公子。这种印象多多少少蒙蔽了他的认知,让他在处理这件事时,错估了容毓飞的能力。 他不知道在大内密探地重重监视之下,容毓飞是怎么与外间取得联系的。但是有一点他能肯定,江月昭现在正生活在一个容毓飞安排好的地方。 这让他意识到,公主以后在容府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于是他让皇后召朱尔玲回宫,温言软语一通劝解。只希望小公主能明白眼下形势,乖乖地回宫生活。 可是朱尔玲一听之下,一蹦三尺高,哭叫着不肯离开容府,只说如果皇帝硬要下旨接她回宫,她就去见她的母妃。 明德皇帝什么都不怕,就怕公主提她的母妃。他对玉妃的那份又爱又怜又愧的怀念之情,经过这么多年地发酵,已经膨胀成为他在这繁花似锦却情淡意寡的皇宫中,唯一的感情依托。尤其出了淑贵妃袁莹莹那件事后。饱受宿疴缠扰的明德皇帝更加怀念起当年娴静如水的玉妃娘娘。 因此他见朱尔玲发狠要去见玉妃娘娘,无奈地一摇头,摆手将她又送回了容府之中。 容毓飞在得知这件事后,对朱尔玲的感觉只剩两个字了:无语…… 他想起江月昭曾经说过。小公主是一个偏执狂,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他虽然不太明白心理疾病是怎么一回事,但他觉得“偏执狂”这三个字用在这位小公主身上,真是精准无比。 他当然不能进宫对皇帝说:皇上,你女儿脑子有病,你接她回宫吧。() 所以他只能由着朱尔玲在容府之中继续折腾着。 还真别说,朱尔玲确实挺能折腾。不管怎么样,这府里的女人。除了四个上一辈的还在,其余的都让她给撵出去了,好歹这也是她地胜利。 剩下她一个人,还不是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她说:这府里邪气太盛,请天沐寺的弘光大师来作法驱邪。 于是阖府之人便要素食斋戒。洒扫庭院。沐浴更衣,迎弘光大师和一班小和尚入容家家祠。焚香诵经,连做七日驱邪法事。 整整七日里,容府上空香火缭绕,诵经之声不绝于耳,隔着两条街的商户百姓都看得见听得着。有人戏言:容府果然大方,连带着将周遭几条街的邪鬼妖气都给驱走了。 待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天沐寺地和尚们,素食七日的容府中人脸儿都变绿了。第八日午饭时刻,容府上到主子下至,个个跟过节一般,鱼肉满盘,笑容满面,一顿饭吃得无比幸福。 她又说:步瑶宫占位不好,风水不对,要重修。 于是刚刚建成半年时间,砖新瓦亮琼花玉树的步瑶宫,几日之内就变成一片瓦砾废墟。宫里来的一位国道天师背着手在容府转了几圈后,相中了两位姨娘所居的偏东的那两处院落。因为面积不够大,又将这两处院落旁边以前周福珠和杜小翠居住的另两处院子一起推倒,四座院子合在一处,为她重建宫室。 武姨娘早就深居简出,避这位小公主还怕来不及呢,一听她要占地方建宫,乖乖地收拾了东西,搬去了容夫人另安排的住处。。。 那孙姨娘自从容毓阳被发配走之后,人就有些痴颠。一听说要她搬家,抱住院子里那棵石榴树,说死也不肯离开。口中直嚷嚷着:“我不走!我搬走了,阳儿回来后去哪里找我?我死也不走!” 朱尔玲正好路过,见她这副模样,登时火起:你敢不给我腾地方?反了你了! 于是她冲上前去,扯住孙姨娘地头发往那石榴树的树干上一撞。孙姨娘“啊”地一声痛呼,额头于一片青紫之中,渗出一股鲜血来,人就昏了过去。 “抬出去!”朱尔玲厉声吩咐道。 伺候孙姨娘的下人们吓得手脚发软,抖抖地上前去,抬人的抬人。搬东西地搬东西,赶紧把院子腾出来了。 朱尔玲就借口宫室在建,她无处居住为由,大摇大摆地搬进了苍芜院。 那日晚间,当容毓飞回到苍芜院时。就看到小秋和小冬跪在院子当中,面色苍白,摇摇欲倒的样子。他心中还在奇怪--这两个丫头因为从小伺候江月昭长大,江月昭待她们如同妹妹一般,无论在江府还是容府,她俩儿地地位都不同于一般地下人。 要是哪天两个丫头中有人撅嘴巴了,连他都要上前问一声:“是谁惹着你了?”象眼前跪成这个样子的时候,还真是从来没有过。 “你们俩儿这是做什么?罚跪吗?”容毓飞上前问道。 小冬一见了容毓飞。眼泪一下子流出来:“姑爷没看到吗?可不正是罚跪吗?” “你们犯了什么错?谁吩咐要罚你们?”容毓飞隐隐猜到是谁干地了。 “公主今天搬进苍芜院来住了。下午时吩咐奴婢和小冬给她抬进去一个箱子,谁知道那个箱子是没上锁的呀,我俩儿没有抬稳,那箱子稍稍一倾,里面的衣服就撒到地上去了。公主斥我们弄脏了她的衣服,就罚我们跪在这里了。”小秋委屈地诉说道。 对于朱尔玲设计整人的把戏,容毓飞早就习惯了,倒没太吃惊。他吃惊的是朱尔玲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大喇喇地搬到他的院子里来住了。 在他心里,这个院子只属于他和江月昭。 这里到处留着江月昭住过的痕迹。盆景里栽种地是她喜欢的植物,书桌上摆放的是她喜欢的锦笺,床榻上铺陈的被褥是她喜欢的颜色,屋子里的每样家俱都是她喜欢的样式。还有橱柜之中仍存放着她的衣物。梳妆台上仍摆放着她的脂粉首饰。 因为有这些东西在,他每次回到苍芜院,都能感受到她地气息。他睡前会望一眼梳妆台上摆放的那把玉梳,那上面还存留着她的一根秀发,他就感觉她离得并不远,好象只是去了八王府串门一般。 可是那个小公主不征询他的意见,竟然就搬了进来,不知道屋子被她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他一想至此。又是心急又是气恼,吩咐一声:“来人!把小秋和小冬扶回屋里,上些散淤地药!”抬脚就往屋里去。 还未等他进屋,朱尔玲听人报驸马回来了,笑盈盈地迎了出来:“驸马回来得晚了呢,用过晚饭没有?本宫从今儿起。就要住到这里来了。驸马不会不欢迎吧?” 容毓飞看着她志得意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他一声未吱。从她身边闪过,进了屋子。 果然不出他所料,原先江月昭亲手挑选的家俱陈设,一件也不见了。满屋子挤挤巴巴地摆着原先步瑶宫里的名贵家俱、珍稀摆件。 那朱尔玲走进来时,就看到容毓飞拧着眉头,赶紧解释说:“这屋子确是小了点儿,我还有好些个东西没搬进来呢…” 容毓飞没等她说完,举步冲进卧房---红艳艳地龙凤纹饰床幔被褥,刺得他眼睛发疼。转头看向梳妆台,上面堆着满满地金玉檀盒,哪里还能看到一件江月昭的东西? 他心头火起,指着梳妆台问跟进来的朱尔玲:“那上面的东西呢?” 朱尔玲冷哼一声道:“罪人犯妇的东西,留着只是晦气,我让人扔掉了!” 容毓飞看着面目全非地屋子,心抽搐着疼痛。 “你要住这里是吗?好!让给你!”语气冰得朱尔玲心头发颤,“容祥容瑞!进来收拾我的东西,跟我走!” 两个跟班应了一声,走进来开始收拾容毓飞的衣物书籍用器。 “你敢!没有本宫的懿旨,你敢踏出这个房门试一试!”朱尔玲眼看着自己的小算盘要打空,又羞又恼,涨红着脸吼道。 “哼!你的懿旨留着吓唬那些害怕地人吧,或者让你地父皇调御林军来抓我。否则我绝不会在这里多呆一刻钟。”说完,抬脚就往屋外走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出京巡游 容毓飞聚结着一腔恶气无处发泄,觉得这府里他再也没办法呆下去了。于是让容祥和容瑞简单收拾一下行囊,就要搬去育孤院居住。 还未等他走到府门口,宝荷从后面急急地追上来:“大少爷留步,老太君要您过去一趟呢。” 再生气,老太君的话不敢不听,容毓飞吩咐容祥容瑞在门房等着,自己往老太君屋里走去。 进了屋里,他就看到老太君将孝文和孝武并排放在她自己的卧榻上,满脸怜爱地望着这一对双生子。容老爷和容夫人陪坐在下首,低头不语。 自从朱尔玲设计陷害江月昭以后,老太君就对孝文和孝武的衣食安全格外上心,府中的事务都交给容夫人打理,她自己几乎是十二时辰不离眼地照看着两个曾孙,生怕这两个小家伙出点儿什么意外。 见容毓飞阴沉着脸走了进来,老太君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倒潇洒地紧,一个不高兴,卷起铺盖就走人。你走也好,留我们几个老家伙在家,这几把老骨头就由着那位小公主折腾吧。” 容毓飞一听老太君这样说,气得发懵的脑袋就有些清楚,赶紧道歉:“孙儿不孝,一时气迷了心,请老太君责罚。” 老太君苦笑了一下:“罚什么罚?我们家受罚的人还少吗?一个一个都不在了,剩下这几个人,就好好的吧。今儿下午我去看了孙姨娘,她倒是醒了。可是脑筋越发的不清楚了。唉!毓阳那边安排好关照地人了吗?” “老太君放心,已经安排人跟过去照料了,况且有真儿跟着,毓阳的安全就能保证。三年时间很快的,经这一遭劫难。。。毓阳也会长大不少,这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容毓飞小心地安慰着老太君。 “好,好,有人关照就好。毓阳自小娇生惯养,总象个长不大的孩子,吃点儿亏也好。”老太君点了点头,接着正色看向容毓飞,对他说道:“你要走。也不急在今天。我刚刚跟你爹娘商量过了,如今这府里,你住着也是不开心,要走就走吧,走得远远的…” “老太君!”容毓飞不明白老太君何出此言,吃惊地看向她。 “你也不必如此讶异,也不是让你出去逍遥自在地。”容尚天接过话来,“我们也是思量着,有你在府里,公主就会不停地折腾。说到底无非是要惹起你注意。要是看不到你,想来她会消停一些,不至于象眼下这般搞得鸡飞狗跳。趁我和你娘身子骨还好,家里家外的事总能担得起来。你倒不必太担心。我知道你自小跟在悲悟大师身边,一直向往江湖中快意恩仇的生活,是这份家业拖累了你。如今你就放心地出去走走吧,顺便替我巡视一下各处的生意。如果…能确保安全,不妨去看望一下小昭。那孩子也是命苦,自从嫁给了你,就有操不完的心,受不完的罪。总是我们容家对不起她。看眼下的形势,也不知道哪一天才能把她接回来,唉!” 容毓飞静静地听容老爷说完这一番话,半晌无语。若说去看江月昭,他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马上飞到她身边。可是他现在出出入入,明的暗地不知道有多少重的监视。一旦不小心暴露了江月昭的藏处。又要害得她颠沛流离。因此他宁肯将自己对她的思念放在心里,也不去惹这样的麻烦。() 若让他游历江湖。情况也许就不同了。江湖中的朋友多为能人异士,而且江湖自有朝廷管不到的地方,总会有办法躲开朝廷耳目,去看一眼江月昭的吧? 只是… 他望了望老太君和自己的爹娘---如果他离开了,这府里真的就是老地老,小的小,由着那位小魔头折腾了,他又怎么能放心呢? 老太君看出他的犹豫,冲他点点头:“去吧,我这把老骨头,三年两年还盯得住,照看孝文和孝武还不成问题。京里还有一群老掌柜呢,人都不错,自会帮得上你爹。至于府里,如今也谈不上什么管不管了,由着她折腾去吧,能给我们留个吃饭睡觉的地儿就行。” “娘也是这样想地,你不在府里,她折腾地也轻些,我们的日子也好过些。这几天你就收拾一下,准备上路吧。只要记得经常捎信回来就好…”容夫人说着,不由地一阵悲伤,眼泪就流了下来。 “娘放心,若是我真出去了,必然会经常写信回来,也会不时地回来看望老太君和娘。”容毓飞安慰她道。 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容毓飞当晚也未离开容府,而是去以前容毓阳的住处歇了一宿。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来,去了商号中,将手头上现有的事情向管事的掌柜交待下去,又郑重拜托几位商号里的老人,以后多多替容老爷分忧。 下午的时候,他就去了育孤院,一则为临行前看一眼雪儿和孝康,嘱托周福珠好好照顾两个孩子,再则也是将育孤院的事情安排一下去,也不至于他走了,孩子们没人管了。 晚上当他回到府里,陪着老太君和爹娘用过晚饭,又陪自己地一对双生儿子玩了一会儿,便起身回房去了。 回的还是容毓阳的院子。 当他推开卧房的门,就看到朱尔玲坐在那里,托腮凝视着桌上那盏跳跃着的烛火发着呆。见他走了进来,只是将托腮的手放了下来,转过眼珠望着他,继续发着呆。 容毓飞很少见她这副安静地样子,一时之间竟也不好张口逐她出门,自顾唤人打来热水,擦了把脸。见她仍是坐在那里发着呆。容毓飞便拿起桌上地一本书,有一下没一下地翻了起来。 他正翻得无聊的时候,突然听到对面传来一阵啜泣声,一抬头就看到朱尔玲正扁着嘴巴,眼中闪着委屈地泪光。嘴泪巴嗒巴嗒地滴在她的裙子上。 容毓飞一时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 “驸马,我到底哪里不好?竟让得你如此嫌恶?是我生得不好看?还是我对你不够好?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临了没得到你的认可,反而惹了一身的不是。今儿听说你要离开京城,去各处巡视容家地生意。也未听说哪一处生意出了问题,怎么突然就有这个决定了呢?明明就是想躲开我…” 朱尔玲越说越难过,开始耸着肩抽噎起来。 “为了我就可以杀人吗?为了我就可以陷害人吗?公主对人好的方式。在下实在不能接受。”容毓飞反问道。 “我…我…我冤枉谁了?”朱尔玲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小叔子在我的吃食里下毒,确有其事呀。我父皇还不是饶了他一条命?” “公主如今好好地坐在这里,毓阳已经去那人烟罕至的荒凉之地受苦去了,他也算得到惩罚了。公主也不必心有不甘了。” “你们一个一个这样对我,不就是因为那个江月昭吗?”朱尔玲的嗓门开始尖了起来,“她有什么好?人不见得有我漂亮,地位更是比不得我尊贵。她能给你的,我都能做得到,她不能给你的。我全都能给你!只要你对我好一点,天下间的荣华富贵就没有得不到地!你怎么就这样痴顽不化呢?你…” “公主殿下!”容毓飞打断她的话,一摆手说道,“您说的那不是情意。是利益。” “利益有什么不好?没有利益,情意不过是一句空话!只要你哄得我高兴,我向我父皇张口的话,什么东西是要不来的?容家的生意还不是想做多大就做多大?你又何必如此执拗呢?” 容毓飞看着朱尔玲,只觉得一阵无语。这位生长在深宫内苑的小公主,大概从小见惯了利益争斗,以为什么事都能用利益诱导加以解决。 “公主年纪尚小,很多事不懂得。有些事掺进利益,就完全走了味儿了。”容毓飞想了半天才说道,“我和小昭情投意合,此生是不可能分开的。等到公主找到一位疼你爱你的驸马,就会明白情意跟利益有什么不同了…” “不要说了!”朱尔玲听他说与江月昭此生都不分开,心里如被针扎了一般。拔高嗓门厉声喝止他继续说下去。“我不是小孩子了!该懂的事我全懂!我也不想再嫁他人,我只想要你来疼我爱我!你与那犯妇分不开是吗?你不要以为把她藏起来。我就找不到她!我们走着瞧!” 说完愤然起身,顾不上擦脸上地泪水,踩着重重的步子跑出屋去,那层叠繁琐的裙裾在地上划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容毓飞冲着她地背影摇了摇头。他当然没奢望自己的三言两语能劝得这位小公主回宫,他知道,这件事有得磨了。 他合上书,换了睡衣,便上床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他早早地起床,去向老太君和爹娘拜别,又去祠堂里给祖宗上了香,背上简单的行囊,便牵马出了容府。 老太君带着容老爷和容夫人一直送到府门外。容夫人泪水涟涟地扯着儿子的手,衣食冷暖细细地嘱咐着,也不肯松开手。 “江湖儿女风餐饮露,自有一番豪情,倒比在我们府里养出一只富贵虫要好得多。”老太君到底胸怀宽大一些,拍着容毓飞的肩头说道,“你自己万事小心,别喂了人家的刀剑就好。” “孙儿谨记老太君的教诲。”容毓飞重新跪下,向三位老人家又磕了三个头。 “不要出了家门,就成了脱缰的野马,记得关照留心各处地生意,有事情就飞书回京,知道吗?”容老爷一向紧绷的面孔,此时现出几分慈爱来。 “是,儿子记下了。” 容毓飞一一应下了长辈们的叮嘱,方才起身上马,双腿一夹,朝城外的方向奔去。 行出不远,他偶然间一回头,看见朱尔玲站在府门内,手扶着朱漆大门,向他这边张望。 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又力一夹马腹,马儿加快速度向前冲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御差尾巴 容毓飞出了东州城,就感觉到了身后有几双眼睛一直紧盯着他。 这件事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虽然容家对外说的是派长子出去巡察一圈生意,可是皇帝八成不会真的相信。他一定以为容毓飞借口出京,去探望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容家大少奶奶。 身后的尾巴一直拖着,容毓飞很是心烦,他设法摆脱了几拨盯梢的人。可是每当他以为可以轻松行路的时候,就会出现新的一拨人跟住他。 为了一探虚实,容毓飞找碴儿试了一下盯梢人的身手。虽然与他的功力相比有很大的差距,不过给他找些小麻烦还是绰绰有余的。 容毓飞对皇帝的部署慎密大为叹服---追一个女人而已,至于如此劳师动众吗? 他索性不动气了,拖着身后的尾巴悠游江湖,行至容家分号的所在,他就安心地住上几天,见见老客户,查查帐,赏一赏当地的美景,日子过得闲遥自在。 不过奉命跟踪的那伙人可就没这么好命了。只要容毓飞一挪地方,他们就要全神贯注地盯紧了,有时候容毓飞只是上街随便转一圈,四五个人就要紧张地尾随着他,生怕漏了江月昭的藏身之处,回头去脑袋搬家。 结果十几天跟下来,容大少只是会会江湖朋友,吃吃酒,赏赏景。倒拖得他们一个个劳累不堪,每天象过街的老鼠般在容大少身后躲躲闪闪。 日子一久,这些人就开始显出疲倦麻痹的状态来。 那日容毓飞跟朋友喝过酒。走出酒楼地大门,就看到他的尾巴们正坐在对面的一家小酒馆里,推杯换盏喝得正欢。() 原来你们也是人,你们也要吃饭喝酒呢! 容毓飞这样想着,脸上挂着谦和的笑意。举步走进那家酒馆,来在几人面前:“几位仁兄辛苦了!” 那几位正喝得起劲,一边拼着酒一边抱怨着一路上的辛苦,直说那容家地大少爷怎么还不去看他媳妇儿,就听头顶有人问候,抬头一瞧,好嘛!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因为一路上都保持着距离,冷不丁地近处见到容毓飞。几个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众位兄弟一路辛苦,容某都看在眼里呢。今儿这顿酒我请,几位痛痛快快地喝一顿,好好地解解乏吧。我就坐在这里,几位也不用担心我会飞走,如何?”容毓飞边说着,拽过来一张凳子,就挤坐在几个人的中间。 那几位你瞅瞅他,他瞅瞅你,都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最后一个领头模样的人向容毓飞一抱拳。说道:“我们兄弟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容大公子见谅。” “容某了解几位的苦衷。我与各位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这一路上有诸位陪伴,也给我解了不少的旅途寂寞,容某应当感激各位才对,又怎么会怪罪?”容毓飞一边笑哈哈地说着,一边招呼小二加菜加酒。 几个人拒也不是,不拒也不是,都迷茫地望向领头人。那领头人思量了一下,一挥手说道:“容公子如此豪迈。我们兄弟也不好太小家子气!若论平时,我们兄弟几个怕是没机会与容公子把酒言欢的,今儿容公子赏脸,兄弟们就不用客气了。” 其余几人见头儿发话了,都松了一口气,看着桌上新添的好酒好菜。不禁喜上眉梢。 “那个…”酒过三巡。一位喝得面皮红光光的年轻人,向容毓飞问道。“在下有个不情之问,容公子莫怪在下鲁莽,我只是好奇,容公子此番出京,难道不是为了去探视你们家那位在逃地少奶奶吗?” 容毓飞笑着扫一眼桌上几人,见那领头人正凛起神色等着他的回答,显然也是希望能从他的话语间得到一星半点儿的信息。 “哈哈!我娘子…”容毓飞将酒杯送至唇边,一仰脖儿饮尽,“诸位可知道我娘子是哪个救走的?” “探花公子萧都和簪花女侠青丫婆婆嘛,这个京城都传遍了的。”那发问的年轻人说道。 “正是!你知道青丫婆婆是怎么对我说的吗?”容毓飞自斟一杯,握在手中,看着众人,“她老人家骂我风流无能,左一个另一个的娶,又没有本事护住自己的娘子,让她地孙女在容家遭此大难。她老人家说了,只要公主还在容家,我就甭想再见到我娘子…” 说完,容毓飞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露出凄凉的神色:“所以诸位跟着我,真是白忙活了。连我都不知道我娘子如今在哪里?” “有这等事?”那年轻人眯缝着一双半醉的眼睛,同情地望向容毓飞。 那领头人明显不相信,只是撇嘴笑了一下。 容毓飞也不管他是什么表情,自顾说道:“单单一个青丫婆婆藏匿我娘子,我倒有希望找得到。再加上一个探花公子,我是没有本事找到人的,即便找到了,要从萧前辈手中抢出人来,怕也只是痴人说梦吧。” 说罢眼睛向旁边一瞟,看到领头人面上肃然几分。想来探花公子地名头还是大有震慑力的。 “听容公子这般说来,我们倒是相同的可怜人了。容公子见不到自家娘子,我们的任务也完不成了。唉…这趟差事怕是要办砸了!”那年轻人迷离着眼睛,有些哀伤的样子容毓飞一边让着酒,一边叹息道:“不瞒诸位,如果我知道我娘子藏在哪里,早就想办法甩掉你们,寻了过去。我也是很挂念我娘子呢。” 那年轻人一摆手。自信满满地说道:“容公子此话说大了,你就算摆脱了我们,也摆脱不了皇…” “啪”地一声,领头人的筷子敲到年轻人的头上,截住了他地话。 容毓飞看着捂住脑袋低下头地年轻人。轻笑一声。 领头人紧接着说道:“容公子这顿酒,兄弟们不胜感激。改日回到京城,如果容公子肯赏脸的话,就给兄弟们一个回请的机会吧。容公子事务不繁忙,在下也不敢多留,不如…” “容某省得。”容毓飞笑着站起身来,“想来几位不方便与容某并肩同行吧,那我就先行一步了。你们想离多远跟着。我都没有意见。容家在此地也算小有声望,几位有事大可跟容某来说,能帮得上,我绝不推脱。告辞!” 说完,唤来小二结了帐,就出了酒馆的门。 待容毓飞离开,那领头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被他敲醒了酒地年轻人:“请你吃几杯酒,你就忘了形了,不要命了吗?” 那年轻人气短地辩道:“我瞧着容公子也是个性情中人,不象会说谎的样子。看他神色凄怆,想来他确是不知自家娘子被藏在哪里吧。” “我也听人说,那青丫婆婆视容少奶奶如亲生孙女一般。老太太脾气火爆,翻脸不认人。没去杀了公主就算给容家留下活路了,想来怪罪容公子也是有可能地。”另一个人附和道。 “我听京里地兄弟说,皇上派出去的黑龙卫死士,曾在路上设计抢走那位少奶奶,却被青丫婆婆追上去后,杀得片甲不留,诸位听仔细喽,只是那老太太一个人哦!听说那位探花公子当时拎着酒囊。席地而坐,一边喝着酒一边跟那老太太讨论着怎么杀那几个人…”又一个压低声音,报着道听途说地资料。 “两位高手…若是我们不小心遇上…” “都闭嘴吧!”领头儿见越说越影响士气,疾言厉色的喝道,“忘了自己是吃哪碗饭的吗?容公子已经走远了,快跟上吧!” 几个人赶紧敛了神色。喝光杯中地酒。站起身来追着容毓飞的身影而去。 自那日以后,容毓飞再出门去。远远地看到后面那几位,便会微笑着回身抱拳,遥遥相敬。 俗语说:吃人的嘴短。那几位自喝过那顿酒后,再执行盯梢任务时,就离得更远些了。尤其看到容毓飞远远地向他们拱手问候,客气回礼之后,就站在原地看着,不好意思继续跟着了。 容毓飞则一如既往,处理生意,会友喝酒,游山玩水,完全没有去寻娘子的意思。 执行任务的几个人,每日里传回京城的消息,都是驸马今天见了谁谁谁,在哪里喝了酒之类的,写得他们自己都烦了,想来京城里的皇帝天天看这些,也该腻味了吧? 就这样,跟踪者与被跟踪者保持着良好的互动关系,太太平平地一个月时间过去了。 那一日容毓飞到了川州地界上,先是去自家分号中见了管事的掌柜,又在老掌柜地引领下,在当地最大的一家客栈落了脚投了宿。 用过晚饭后,容毓飞出了客栈的门,身后跟着老掌柜派来照料他的一个小伙子。 那小伙子手中拎着一个大大地油纸包和一坛酒,跟着容毓飞一路向东,走出去老远,到了城东一处普通的民宅院落。 “玉壶系青丝,沽酒何来尺。山花向我笑,正好衔杯时…”容毓飞站在院门外朗声诵道。 “臭小子!还能想起我这个老鬼吗?”从屋子里传出来一个苍劲的声音,语含笑谑。 “我带了两只烧鸡和一坛珍珠红呢,可能敲开前辈的门吗?”容毓飞扬声笑问。 “快滚进来吧!学你师父念经吗?罗里罗嗦!”里面的声音笑骂道。 容毓飞哈哈大笑,推门而全...全去给我投粉红票去!哈哈.... (小喜脸皮薄哦,打个劫就结巴得说不出话来了,嘻嘻.....) 第一百七十三章老树新花 江月昭在盛天农庄里被奉若上宾,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生活。 盛庄头的媳妇荣婶子是一个热心爽直的女子,一边照料得江月昭熨熨贴贴,一边还要抱歉穷山僻壤,委屈了大少奶奶。每次看到她殷切的面孔,江月昭心里都会暖暖的。 荣婶子总说江月昭太瘦了,需要好好调养,她当年怀着孩子的时候,身量能顶上江月昭两个。总要当娘的养好身子,才能够有力气生养,生出的娃娃也才会虎实聪明。 江月昭对她这番说辞是有几分赞同的,在这个生孩子全靠女人自己的古代,没有一副好身板,甭说孩子了,搞不好连当娘的都性命难保。这两个月里她先是蒙冤入狱,接着又躲开重重追缉、长途颠沛来到此地,一番折腾之下,难免忧累伤神。即便有神玉守护,她仍是憔悴消瘦了不少。 因此对于荣婶子每日里喂猪一般地给她端来各种吃食,她都欣然接受。经过一番生死劫难之后,她分外地珍惜自己活在这一世的这条生命。 盛家有三个儿子。大儿子自幼送到游云山庄习武,准备将来要接下盛天农庄的管理职责。 二儿子盛宏磊留在家里帮着盛庄头打理庄务。他素喜读书,虽然田间地头养出一副壮实的身板,可经史子集却也读了不少,言语行事间颇有些书生儒士的风范。因此在盛天农庄里,他是唯一用一张冷淡淡的面孔对着江月昭地人。有一次江月昭一不小心,听到他跟别人说起:一个妇道人家这般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江月昭当时心里有些不舒服,随后想想也就释然了---这里的人都不知道她的来历,盛天荣对外只说她是游在龙的表妹,因为在家里呆得闷了,来这有山有水的地方散散心。 三儿子盛宏峻年方六岁。是盛家地宝贝疙瘩,生得虎头虎脑,调皮机灵。每天出去玩得一身泥,回来就给江月昭带各种他认为好玩的东西。有时候是一只小山雀,有时候是一只小野兔。 有一次他带了一条小花蛇回来,献宝一样的从身后拿出来,递到江月昭面前,吓得江月昭一声尖叫。差点跌坐到地上。小峻就被他的爹爹拽出去一顿臭骂,要不是江月昭拦着,大概要尝一尝家法的滋味了。 因为来的时候正值秋收,游在龙就顺便留了下来,说是要看一下打麦子的情况。至于他心里有没有其他的想法,江月昭就不想去猜了,这里毕竟是人家地地盘,也轮不上她说话。 日子安定下来,江月昭闲来无事,就撺掇着要给青丫婆婆和萧都办亲事。对于这种提议。萧都是万分欢喜的。青丫婆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一提成亲的事,还是忸怩得不行。 不过她老人家的心意,江月昭是很清楚的。因此她向两位当事人打过招呼后。就去央荣婶子借她个地方,给两位老人家成亲。 荣婶子也是个爱热闹的人,一听说有喜事要办,也是十分的兴奋。。。她对江月昭说:“十日后就是重阳节,每年庄子里都会在那一天杀鸡宰羊,庆祝丰收。不如就把两位前辈的亲事定在那一天吧,喜上加喜,讨个好彩头呢。” 江月昭觉得这主意真是不错。两位前辈到底不是年轻人了。单单给他们俩儿办亲事,过于简单的话就显怠慢,过于隆重又会让人很奇怪。如今借着庆丰收的喜庆劲儿,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于是江月昭闲不住地劲头儿又来了,每天挺着大肚子忙活着给两位前辈缝新衣服,布置新房。 一转眼九月初九便到了。 那天一大清早鸡鸣头遍。各家房顶都飘起了袅袅的炊烟。庄人们起个大早。匆匆吃过早饭,便都向盛天荣家的庄院里聚拢。 辰时刚过。盛家大院已经是人来人往,一片欢声笑语了。女人们在后院厨房杀鸡宰鹅,摘菜洗涮,一边忙着手中活计,一边叽叽呱呱地唠着家长里短。男人们在外院杀猪宰羊,挂灯结彩,讨论着今年的年景收成,计划着冬天去哪片林子里狩猎。 真是好一片欢腾景象。 为示隆重,江月昭在几天前就跟一位李姓庄人说好,成亲这天借他家地屋子一用,让青丫婆婆从他们家出门子。 吉时将近,探花公子萧都一身大红新郎喜服,领着一顶轿子和一队吹吹打打的鼓乐班子,笑哈哈地奔李家而去。 江月昭和几个庄里的小媳妇早早地将青丫婆婆打扮停当,待听到外面敲锣打鼓之声,将李家的院门一关,守在门口叽叽叽喳喳笑成一片。 萧都来到李家院门外,没料到吃了一个闭门羹,上前拍着院门喊道:“小昭!快开门!我来了!” 江月昭强忍住笑,冲着院门外回话说:“要迎新娘子可没那么容易,有没有见面礼呀?” 外面静默半晌后,突然就有一把一把的碎银子从院墙外飞进来,噼里啪啦地掉了一院子。 院子里的小媳妇们和孩子们哄笑着奔上前去,一抢而光。 “这下可以开门了吧?”萧都问院内的江月昭。 江月昭笑着喊道:“光有银子怎么行?还有话要问呢。娶了我婆婆进门后,可听我婆婆的话?门外又是半晌没动静,江月昭想象着萧都涨红着脸答不出话地样子,就捂着嘴偷乐。 “听…”只有一个字,而声音小得可怜。 “爷爷你说什么?我听不到!”江月昭故意亮开嗓门,大声喊道,“你们听到没有啊?” “没听到!”小媳妇们早得了江月昭的授意,大声附和道。 “听!”显然是鼓了半天的勇气,才一猛劲冒出来这一个字来。 “嗯,听话就好。那爷爷爱不爱婆婆呀?”江月昭接着为难道。 这次院门外彻底静默了,连原先吹鼓手议论哄笑的声音都没有了。江月昭等了半天,也没得到回答,又问一遍:“不喜欢婆婆,就不能迎走哦!爷爷喜欢婆婆吗?” “死丫头!敢来为难爷爷,反了你了!”声音从江月昭身后传来,吓得她猛一回身,差点撞倒了猫在她身后听热闹的一个小媳妇。 只见萧都佯装发怒,瞪着江月昭,而他的右手正牵着一身鸾凤喜服,头上罩着盖巾地青丫婆婆。 “哎呀!可不得了!新娘子地脚不能沾地的。”一个小媳妇在旁边惊呼一声。 “啊?有这规矩?”萧都一脸地无措,情急之下一伸手,就将青丫婆婆抱了起来。 满院子的人哄然笑成一片。青丫婆婆羞得无法,狠狠地在萧都手臂上掐了一下。江月昭也捧着肚子笑了半天,方打开院门,放萧都出去了。 那萧老爷子见自己抱都抱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将青丫婆婆抱上了花轿,放下轿帘。 “起轿!”这一声喊之后,鞭炮齐鸣,锣鼓喧天。萧都领头骑着披红挂彩的高头大马,身后跟着一顶大红花轿,两旁拥拥挤挤地随着看热闹的媳妇婆子孩子们,热热闹闹地向盛家大院走去。 回到盛家,按规矩拜堂行礼,将新娘子送入洞房后,亲朋好友们便聚在盛家宽敞开阔的院子里,好酒好肉地摆上桌来,开始推杯换盏地豪吃豪饮起来。 可怜萧都一代名宗大侠,被一群庄户农人围着一顿猛灌,喝得醉眼迷离,只知道一味傻笑。 江月昭被这欢庆的气氛感染着,忘却了心中诸多烦忧,一时兴起,也饮了几杯。直到被游在龙夺了手中的杯子,才讪笑着舔舔手指上溅落的酒滴,伸手抓起一只鸡腿,啃将起来。 一个汉子喝得面红耳赤,手抓一只斟满的酒碗,摇摇晃晃地走到江月昭面前,举碗一敬,闪着舌头说道:“我敬少奶奶一碗酒!你要不来我们庄子里,我铁三儿恐怕连做梦都难见到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们大家说是不是啊?”在得到众多的哄笑附和后,那铁三儿更是兴奋了,继续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们瞧瞧,这才叫女人呢,细皮嫩肉的,怀着孩子都这么好看!哪象我家里那婆娘,简直象头老母猪…” 他还没有感慨完毕,就有一个三十几岁的胖女人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快给我滚回去!跑到这里当酒蒙子,平白吓坏人家大少奶奶,丢不丢人?敢说老娘象母猪?老娘当年也是花儿一般的小模样!是谁把我祸害成这样的?屋子里那一群的娃娃,是你从山沟沟里刨出来的吗?” 一边骂着一边将铁三儿拎回酒桌旁,摁倒在那里。 众人指着铁三儿,一阵哄笑嘲讽。那铁三儿被拎得耳朵疼,酒也醒了几分,涨红着脸低着脑袋,再不敢看江月昭。 江月昭只觉得这群汉子朴实憨厚,倒未感觉是受辱了。她见那乱说话的铁三儿被自己的婆娘象拎小鸡一般地拎回去,捧着肚子笑倒在桌子上。 席如流水客如鲫,不知不觉,这顿酒席就吃到了日落西山,月出东方。 第一百七十四章 不速之客 深秋的夜晚云淡风凉,半弯银月挂在天上,如水般恬静。 盛天农庄的打麦场上却是另一番欢腾景象。麦场当中是一个两人高的麦秸堆,围着麦秸堆架着很多的柴禾。 庄人们在盛天荣的带领下,举行了一个祭农神的仪式后,一个汉子点燃一支火把,往那麦秸堆上一扔,“呼”地一下子,干燥的麦杆瞬间燃烧起来,引燃了架在外围的柴禾,顿时火光冲天。 那红彤彤地火苗蹿跳着,映在庄人们乐陶陶的面庞上,好不喜庆。 酒足肉饱的庄人们不分男女老幼,便围着篝火载歌载舞,欢庆着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他们的舞步是朴拙的,他们的歌喉是粗犷的,他们的热情是最真挚的。 此时此刻,纵然江月昭心中有千愁万怨,也都被这熊熊的火光烧成了灰烬。放眼皆是一张张喜眉笑目的欢快面孔,江月昭也打心眼里高兴了起来。她不能跟着又蹦又跳,但是热情的庄人们仍是不放过她,几个小媳妇把她拽进人群里,将她融进跳舞的人流中,想着让她跟着走走也是好的。 游在龙就在离她几步远的人群之中,虽然被几个小姑娘围着邀舞,却时不时往江月昭这边望上一眼,防着那些狂欢到忘形的人们挤了撞了她,他也好及时出手。从一个月前在她逃亡的路上重逢,她的眼角眉梢就一直隐隐地挂着抹不掉地忧愁。尽管她见人总是笑眯眯地,总是摆出一副能吃能睡。一切安好的样子,但他知道那是她要强的性子使然,不愿意惹人担忧罢了。 可是今晚不同,看得出来她是真的高兴。她的面庞被火光映得红扑扑地,如黛秀眉轻灵地扬动着。笑弯了的双眼中有兴奋的光芒在熠熠闪动,欢笑之间,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小贝齿。虽然不敢尽情地起舞,可是她仍然随着人们的节奏,轻轻地踮着舞步,兴之所至,手臂高高地扬起,波浪起伏般地摆动着。。。 他看得有些痴。心中最温柔的地方象是有一群小蚂蚁在爬,人不由地就要往她身边靠近。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锣响,盛天荣亮开浑厚的嗓门儿大喊一声:“拉歌会开始了!” 庄人们默契地停了舞步,分成两排对面站好,一面是男人,一面是女人,对着唱起了山歌。 江月昭仔细听过,才发现这些山歌曲调可能是大家早就学会了的,不过那歌词却是随兴而发。有地象是情人之间絮絮诉情,有的象是一群人闲叙家常,有的还象是小两口情骂俏,真是百般滋味。不一而足。 她正琢磨得起劲,突然听到有人喊一嗓子:“昭少奶奶人长得靓,歌也一定唱得好!给我们唱一个吧。” 就有一片声音随着附和:“是呢,今儿这样的好日子,少奶奶也亮亮嗓子吧。” 江月昭朝众人笑了:“原本唱歌跳舞我都不怕的,可惜现在有个累赘,累得我有时候喘气都不均溜儿呢,唱歌更是底气不足了。不过今儿是个好日子。我不能唱歌,不如就给大家变个小把戏吧,博大家个高兴,如何?” 有人鼓掌喊着好,给她撑场子。 江月昭从袖中拽出一方白色的丝帕,抖开来亮给众人看:“乡亲们看我这方帕子。这帕子可不同凡响呢。据说那天上的月宫清冷异常。可怜的嫦娥娘娘住在这等寒凉之所,经常会受个风寒什么的。话说那嫦娥虽是仙人。可是得了风寒之后,症状却跟我们普通人是一样的,也是涕泪横流呢。我这方帕子,就是嫦娥娘娘用来拭擦涕泪地神帕呢。你们信不信?” 江月昭吹得神采飞扬,引得众人一阵大笑:“当然不信了!嫦娥娘娘的帕子,怎么能到了你的手上?大少奶奶讲故事骗人呢。” “你们不信?我就证明给你们看!普通的帕子遇火会怎样?你们大家都知道吧?”江月昭认真地辩解着。 “帕子沾上火,那当然是烧着了嘛!”有人回答她地话。 “对!普通的布帕一烧就成灰了。可是我这神帕是沾过仙人神泪的,连三昧真火都烧不坏呢!” 说完,她向一个汉子要了他腰间的酒壶,又向盛天峻要了他拿在手中的水壶,先将手中的帕子浸上酒,又洒上一些水,放在手中轻轻地揉了揉。 然后她取来一只细长的木棍,将帕子的一角系在上面,拿着另一端挑着那方帕子,凑近篝火上一点,那帕子“呼”地就燃起了火苗子。 “大少奶奶吹牛!你这帕子也是遇火就着嘛。”有人笑谑地说道。 “别急嘛!”江月昭挑着还在蹿着火苗地帕子,自信满满地说道。等那帕子烧到最旺的时候,江月昭突然轻轻一抖手腕,那蓝幽幽的火苗“攸”地就不见了,那方丝帕洁白如新,抖了几下之后,在夜风中招摇地摆动着。 “呀!”人群里发出惊叹的声音,“真的烧不坏呀!” 就有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婆婆颤颤微微地走出人群来,“扑通”跪在江月昭面前:“嫦娥娘保佑!赐我孙儿一个好媳妇吧!” 江月昭大吃一惊,她只想变个戏法逗大家开心,没想到那番为渲染气氛而胡编地说辞,真地有人信了。她赶紧扶老婆婆:“婆婆快起来,我就是变个戏法逗乡亲们一乐,哪里有嫦娥的帕子呀?都是我在胡说呢。” 老婆婆哪里肯信?被江月昭扶起来后,瘪着嘴巴说道:“少奶奶不用多说,我老婆子明白地。天机不可泄露!天机不可泄露…” 说完,神秘地摇了摇头,回去了。。。 江月昭再一抬头,就看到大部分庄人用一种疑惑的眼神盯着她手中地帕子。她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便开口说道:“这个真不是什么神帕啦!这只是…”她想说是因为酒精的燃点低。沾火就着,帕子上的水分还未蒸发,酒精燃烧的时候,是那些水分保护着帕子完好无缺。 可是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这事真的不太好解释,什么酒精啦、燃点啦、蒸发啦,估计这些人根本听不懂。 众人见她欲言又止地样子,都象那位老婆婆一样。露出一种了然的神情:“天机不可泄露,大少奶奶不说也罢。” 江月昭登时无语,拎着帕子,求救一般地望向游在龙。只见后者嘴角弯成一个弧度,揶揄地望着她,那表情明明就在说:让你胡诹!这下解释不清了吧? 当晚的庆丰收仪式,就在这样一种神秘的气氛中结束了。 第二天上午,江月昭就发现盛天峻居然没有野出去玩,一直在她的身边转悠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小峻。你绕得我头晕,有什么事就说吧。”江月昭知道他必是有话要说,便先问道。 “那个,昭婶婶…你那个神帕…能不能借我瞧瞧?”盛天峻涨红着脸。半天都嗫嚅道。 “别人不信,你也不信吗?婶婶告诉你,那真是一个小把戏,不是什么神帕啦。”江月昭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道。 “婶婶好厉害,那是什么把戏,教给我好吗?”盛天峻一脸仰慕的神情,满怀期待地望向江月昭。 江月昭想了想。觉得教了他昨天那个把戏,这小子好奇心起,再追着问为什么,她还是不好解释那些酒精燃点之类地词汇,于是她灵机一动,对盛天峻说:“那个把戏昨天大家都见过了。也不新鲜了。不如婶婶教你一个新的。别人都没见过,你拿出去唬小伙伴玩。可好?” 江月昭彼时正在吃着酸枣子,她捏起一颗中不溜儿的枣子在手指间转着,问盛天峻:“你看这颗枣子跟其他的枣子,可有不同?” 盛天峻仔细地瞅了瞅,说道:“没瞧出不同来。” “那就对了。”江月昭笑了,“都是一样的枣子,没有什么不同。现在你在这颗枣子上做个标记,需是用手摸不出来标记哦。” 盛天峻接过那颗枣子,想了想,用手指甲在枣皮上轻轻一划,一层薄薄地红枣皮便剥落下来,留下一道青色的痕迹。 江月昭取回枣子,拿手指摸了摸。然后取出一个布袋来,将那颗枣子丢进布袋里,又从篮子里捡出十来颗大小差不多的酸枣,一起装进布袋,交给盛天峻:“你随便摇晃混淆这些枣子,我不看着,只要探手进袋里,就能把你做过标记的那颗取出来,你信不信?” 盛天峻将信将疑地接过布袋,一顿颠倒摇晃,在确认十几颗枣子确实已经混成一片后,将布袋交还江月昭。 江月昭将袋子打开一条缝隙,伸进去两根手指摸了几下,轻轻地捏出一颗枣子来,亮到盛天峻面前:“可是这颗?” 盛天峻瞪眼一瞧,可不正有一道划痕,是他刚刚划下的吗?他欢快地拍着手:“就是这颗!婶婶好厉害,快教我!” 江月昭怜爱地拍拍他的小光头,正待说出来其中地门道儿来,眼角余光一扫,就见盛家老二佯装着收拾农具,眼光却在不住地瞟向这边,恨不能将耳朵长出三尺来的样子。游在龙也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笑望着她。盛天荣停下手中的活计,端着下巴等着她说话,那荣婶子干脆朝这边走来。 江月昭鬼鬼地一笑,贴上盛天峻的耳朵,一阵耳语。盛天峻听过她地话后,一蹦三尺高:“谢谢婶子!谢谢婶子!”说完,从篮子里抓起一把酸枣揣进怀里,急不可耐地跑出去找小伙伴显摆新学的把戏去了。 江月昭看着他象一只刚放出圈的小羊羔一般欢实的身影,突然想起了自己远在东州的两个儿子,鼻子一酸,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走过来的荣婶子正待跟她开个玩笑,见她眼中有泪光闪动,赶紧收了想说的话,陪着她坐下来后,半晌问道:“少奶奶可是想儿子了?” 她不点破还好,一提起“想儿子”这三个字,江月昭只觉得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子,一阵呼吸紧促,眼泪就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 荣婶子一下子慌了神儿,无辜地看向几双朝她射来地责备眼神,心想:我也没说什么呀?就是随口一问嘛。 江月昭不想让人见她这般脆弱的样子,平白惹人担心,于是她站起来,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一关,倒在床上蒙头痛哭。 她想儿子!想爹娘!更想自己的相公!她的心好痛啊! 就在她哭得肝长气短,眼睛都睁不开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荣婶子小心谨慎地声音:“少奶奶,有人来找你,说是京城来地,你见不见啊?” 京城来的?江月昭吃了一惊! 她想了想,匆忙走到水盆边上,胡乱地擦了一把脸,推门而出。 就见一位个子高高地小伙子,一身青衣上沾染着灰尘,风尘仆仆的样子,背着一个行囊,黑黝黝的面庞上挂着笑意,一字粗眉,一双眼睛不大,却闪着深遂的光。 江月昭有些愣怔,因为这个人她根本没见过,无论是容府还是江府,她都不记得有这个人。 “你是…”江月昭疑惑地出声。 第一百七十五章久别胜新婚 江月昭见来人并无恶意的样子,可却不是她认识的人。 “你是…”她问道。 不料来人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盯着她红肿的眼睛,蹙起眉头来,现出一种心疼的表情:“你哭了?” 只听闻这三个字,江月昭浑身如触电般地颤栗起来,瞪大眼睛指向来人:“你…” “小昭!是我呀!你怎么哭成这个样子?”那人几步跃上台阶,扑向江月昭。 江月昭本能地后退几步,倚住门框,惊骇莫名地望向来人--一张陌生的面孔,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却能发出容毓飞的声音来,这种情况让她觉得很诡谲。 那人见她惊瞪着红肿的眼睛,仓惶地躲闪着他,更是心急地不行:“小昭,你听不出…” 未待他说完,闻讯赶来的游在龙远远地望见一个陌生人正在欺近江月昭,吓得江月昭连连后退,他一提气旋身纵了过来,挡在江月昭面前,错掌向来人的肩头拍去:“你是何人?” 那人轻轻地一闪身,躲过了游在龙的掌风,急忙说道:“表兄!是我!毓飞!” 游在龙听出了容毓飞的声音,犹疑地打量着那张陌生的面孔,仔细地瞅了半晌,方出声问道:“你这张脸…幻容老前辈的杰作?” “正是!”可算有人认出他来了,容毓飞舒出一口气。 游在龙只觉得心头一紧一松,轻轻地痛了一下。他回头看着倚门惊呆在那里的江月昭。轻声说道:“弟妹莫怕,是毓飞,他易容了,想来是为躲避朝廷的盯梢吧。” 江月昭得了游在龙地确认,方敢肯定此人是容毓飞无疑。一旦确定了来人竟是容毓飞。江月昭只感觉莫大的喜悦和莫大的酸楚同时涌上心头,两种截然相反的滋味在她心间冲撞着,让她一阵眩晕。 “相公…”她向容毓飞伸着手,弱弱地喊出这两个字,人就软软地溜着门框瘫倒下去。 “小昭!”容毓飞冲上去接住她,抱起她往屋子里走去。 身后的游在龙在江月昭瘫倒那一瞬间,本能地想出手,却又适时地止住了。他看着容毓飞将江月昭抱进屋去。暗暗地叹一口气,平复一下自己地心绪,转头对莫名其妙的盛天荣夫妇说道:“容大少爷,我表弟,来看他夫人来了。” 盛氏夫妇这才放心地点点头,接着做自己的活计去了。 游在龙仰头望了望天上如丝如絮的浮云,只觉得那云朵不是挂在天上的,明明就是堵在他心里的。他咬了一下唇,负手向大门外走去。 卧房内,容毓飞把江月昭放到床榻上。捧着她的脸焦虑地看着:“小昭,你没事吧?” 江月昭痴痴地望着容毓飞,开口说道:“相公,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脸?” 容毓飞这才醒悟自己还顶着一张假脸呢。赶紧奔出去要了两盆清水,从随身地行囊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拔开瓶塞,往一盆清水中倾洒了几滴药水,搅匀了以后,将整张脸浸了进去。 片刻后他直起身来,走到江月昭梳妆的铜镜前坐下,对着镜子在下巴上摸了摸。。。微微一使力,一整面皮就缓缓地揭了下来,露出了容毓飞的本来面目来。 他转过头冲着江月昭笑了笑:“看到了吧?真的是你相公呢。” 说完走到另一清水盆旁边,准备将脸上残留的一些胶状的东西洗掉。他刚弯下腰撩了一把水在脸上,就被一股冲力撞得差点栽进水盆里。 江月昭看见了容毓飞的真面目后,狂喜地一阵头晕。手脚并用地爬下床。冲上去就抱住了容毓飞:“果然是我相公,真的是我相公。”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 容毓飞心中一暖。转过身来回抱住她:“小心一些,仔细压疼了肚子。” 江月昭也不答话,也不管容毓飞挂着一脸的水珠,踮起脚尖就往他的脸上吻去。她那柔软地双唇一触上容毓飞的面颊,容毓飞只觉得心都颤抖了,浑身一下子热了起来。他轻轻地扶住她的头,侧脸寻到了她的柔唇,不顾一切地覆了上去。 四瓣焦渴地唇胶着一起,忘我的厮磨着,周遭的空气都象是燃烧了起来。 容毓飞看着江月昭逐渐迷离的眼神,感受着她如一汪柔水般伏在他怀里,只觉得一股热火从心头蹿起,恨不能将这个害他日思夜想的女人揉进身体里去。 他将她横里抱起,走到床榻前,轻轻地放她躺下,自己随即贴了上去,在她的耳垂上、面颊上、脖颈上反复地轻吻着,一只手也情不自禁地伸进她的衣襟里,抚上她如丝般光滑地肌肤。 江月昭被他爱抚着,幸福满满地充塞着她的胸怀,盛不下了,就从喉咙里溢了出来,化为一声娇哼。 她那迷乱地呼吸听在容毓飞耳朵里,如一个小火种点燃了他积在心头多日的相思牵念,将他整个人都烧着了。他开始不能把持,呼吸越来越重,一边伏在江月昭的肩窝处缠磨着,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带。 “不行…不可以…我快生了呢。”江月昭虚弱而无力地推拒道。 “小昭,我想你…我轻轻地…”容毓飞一边热切地在她身上探寻着,一边恳求道… 待两人一番亲热缠磨,正靠在一起喘息的时候,江月昭卧房的门被敲响了,青丫婆婆那煞风景地大嗓门在门外亮开喊道:“臭小子!忒没良心了!来了就窝在媳妇儿身边,眼睛里还有我这个老太太吗?” 床上二人这才觉出自己未免厮磨地太久了,竟忘了外间有好些人等着见呢。 容毓飞赶紧起身穿好衣服。又给江月昭穿上衣服,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走过去开了门。 门一开,青丫婆婆拽着萧都跨步走了进来:“哼!来了也不先见过…” 话未说完,一眼瞥见屋内二人潮红地面庞。还有床上未来得及整理的凌乱局面,青丫婆婆一下子闭了嘴,拽着萧都转身又出去了:“哎呀!我刚想起来,庄东头小李媳妇儿请我吃狍子肉呢,刚才就来叫,说是炖上了,快去快去!我要吃那刚出锅地热腾腾的炖肉,一定鲜美得不得了!” 一边自说自话着。一边已经拉着萧都出了屋子,还顺手将房门给关严实了。 “我说不来你偏来,你真是越老越不晓事了,这下可好了…”门外传来萧都抱怨的唠叨声。 屋内两人相觑片刻,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可不能让人看笑话了,快整理一下出去吧。”江月昭边说着,边起身整理仪容。 两人推开房门走出去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那张原木的八仙桌边,整整齐齐地围坐了一圈人,盛天荣夫妇、盛家两个儿子、萧都和青丫婆婆、游在龙。一个也不少。 听到门响,一众人齐刷刷地转过头来,望向走出来地容毓飞夫妇。 荣婶子最先笑了,指着江月昭说道:“你们瞧瞧容少奶奶这气色。容光焕发的,唉!我这些日子鸡汤鱼汤的,算是白忙活了,都抵不上人家夫妻团聚这个把时辰…” 江月昭被她说得又羞又窘,赶紧走过去拿帕子去堵她的嘴。 “这些日子小昭在庄上多有叨扰,毓飞谢过荣叔和荣婶。”容毓飞脸皮倒蛮厚实,未见有一丝的脸红,走上前去正正经经地向盛天荣夫妇鞠躬致谢。 荣婶子被江月昭堵着嘴巴。“呜呜”地说不出话来。盛天荣赶紧起身去扶容毓飞:“容大公子快起来,可折煞在下了。” 容毓飞直起身来,就见青丫婆婆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他,他上前给两位人家行过礼后,笑着问道:“婆婆,狍子肉吃得可香?” “哦…那个嘛…”青丫婆婆局促地摸了摸面颊。“那个是我记错了。人家说的是明天…咦?臭小子!我没说你的不是就罢了,你倒厚着脸皮排暄起我来了?找打是吗?” 说完。青丫婆婆抽出金鞭冲着容毓飞就是一鞭子,惊得江月昭和盛家四口人一齐尖叫出声。 谁知那鞭子去势挺猛,等到了容毓飞面前却轻飘飘地软了下去。容毓飞也未躲闪,只一伸手就抓住了鞭梢,笑着说道:“婆婆息怒,我向你老人家陪不是了。你这鞭子用在我身上,可是大材小用了呢,婆婆好好地珍惜你这条金鞭吧,以后地用处可大着呢。” 说完,贼贼地笑看着萧都。 萧都被容毓飞打趣着,浑不在意地摆摆手,一本正经地说道:“飞儿此言差矣!只要你婆婆一句话,刀山火海我都去闯,她哪里有机会用鞭子?就让她的金鞭闲着蒙灰吧。 青丫婆婆没想到说来说去,竟引得自己挨一顿羞,气哼着斥道:“你们两个人!一个老不正经!一个小不正经!真真是要气死我了!” 游在龙给青丫婆婆斟了一杯茶递过去,温润地笑道:“婆婆喝口茶消消气吧,他们两个人,一个新婚甜如蜜,一个小别胜新婚,难免会得意忘形,婆婆大人大量,不要跟他们计较了。” 青丫婆婆这才顺了口气,坐了下去。 待容毓飞扶着江月昭也坐定,游在龙正经问道:“毓飞此来有何打算?能住几日吗?” 容毓飞看着江月昭,对她轻轻一笑,说道:“我准备呆到小昭生产后满月,然后带她走…”小喜在推荐票榜上的位置玄得很呢,亲们有粉红票票的,记得支持一下哈,多谢多谢! 第一百七十六章安心待产 江月昭一直以为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藏在这远离世尘的静远之地。突然间听容毓飞说要带自己离开,不禁有些吃惊。 游在龙笑了笑,说道:“江湖传闻容家大公子自夫人被抢走后,性情大变,养成断袖之癖,最近身边一直有一位娈童相伴呢。不知道毓飞你在玩什么把戏?” 还未等容毓飞回答,江月昭“腾”地站起身来:“娈童?怎么回事?表兄你如何得知的消息?怎么没听你说起?” 游在龙见江月昭脸都急红了,笑呵呵地说道:“弟妹问题这么多?先答哪一个好呢?前几日庄里来人,我从他那里得知的。这种事情我怎么好告诉你?再说了,你觉得毓飞是那样的人吗?” 江月昭看向容毓飞:“无风不起浪,你要搞什么把戏啊?” 容毓飞好整以暇地回望着她,笑道:“不管传闻中的容毓飞是在狎童还是狎妓,那都是另外一个人。你的相公此时正老老实实地坐在你身边呢,你就不用担心了。” “可是…怎么会有那些传闻呢?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江月昭不依不饶地追着问。 “想来那个娈童,就是小昭将来的新身份吧。”探花公子捻着额下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 “什么?”江月昭也有些明白了,“让我扮男的?为什么不能是一个女子呢?” “不过是为了更好的掩人耳目罢了,总之你地这张脸,是要被幻容前辈重新打理一番的。到时候变男变女还不都一样?”容毓飞耐心地解释道,“只是以后你就要改头换面,随我游荡江湖了,不知道你能否吃得了这份苦。电 脑 小说站如果你不愿意,我回去后把那个传说中的娈童打发了便是。” “愿意愿意!”江月昭一听说闯荡江湖。一下子兴奋起来,一叠声地应道,“只是…我的宝宝怎么办?” “交给凤纤吧,”游在龙似乎早就有此一想,话说到这儿了,他便极其自然地接道,“既说是要过江湖生涯,那就不会有凡情俗务的拘束。以后你就是一个自由自地地身份,可以随时来看望孩子的,你们觉得如何?” “那岂不是劳累凤纤嫂子吗?”江月昭有些不好意思,哪有自己生下孩子,丢给别人养的道理? “小昭也不必不好意思。”容毓飞想了想说道,“宝宝生下来,既不能送回京城,也不能带着他四处闯荡,交给凤纤嫂子是最好的办法。” 容毓飞拍板儿同意了,江月昭便不再说什么了。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件大事,就是等江月昭生孩子了。 那时候没有产前检查,女人的预产期只能靠估算了。江月昭掐指算了一下,离自己生宝宝应该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因着容毓飞的到来。也因着江湖旅游地美好前景,江月昭的心情大好,一扫一段时间以来的颓丧情绪,浑身都散发着照人的光彩。 萧都和青丫婆婆都是在江湖上野惯了的,之前顾及江月昭的安全,不等到她生下孩子,也不敢离开。如今容毓飞来了,这对新婚老两口就再也呆不住了。留下联络的方式后,双双离开盛天农庄,游历四方去了。 本来游在龙也要离开的,可是当他正有此打算时,曲凤纤一骑枣红马,带着她的儿子匡儿。来到了盛天农庄。 当江月昭看到曲凤纤牵着匡儿走进院子时。心中真是有几分尴尬的。她早就感觉游在龙在这里住得时间太长了,但这里是人家自己地地盘。她总不好出言撵人家走吧。 想来曲凤纤也是久不见游在龙返家,才动了出来寻他的心思。好在此时容毓飞已经来了,否则三人见面,怕是更要尴尬几分吧。 曲凤纤倒不见有气怨的神色,对江月昭仍是一如既往的亲昵,吵嚷着要江月昭生个女儿,给她家匡儿当媳妇儿。 匡儿已经五岁了,眉眼之间有七八分肖似游在龙,生得俊朗讨喜,聪明伶俐。听得娘说婶婶会给自己生个小媳妇儿,便天天围着江月昭打转,抢着端茶送水。江月昭自己地儿子不在身边,看着匡儿乖巧的样子,喜欢地恨不能认了来当儿子,还未给人家生出小媳妇儿来呢,就天天哄骗着匡儿喊她“丈母娘”。 这可惹恼了盛家的小儿子盛天峻。本来这小家伙凭借着江月昭教给他的几种小把戏,在庄子里的同龄人中混得风生水起,俨然就是这里的孩子王了,尤其是庄子里的小丫头们,天天缠着他要看把戏,哪怕他次次都在表演同一个把戏,也会引来她们的阵阵欢呼。 谁知道匡儿一来,他地世界被彻底颠覆了。匡儿看起来生得白净雅气,其实从他会走路时就开始习武了。他来到盛天农庄的第二天,出去玩的时候遇上几只野狗追着一群小丫头又吠又咬,吓得几个小姑娘白着脸夺命狂奔。匡儿小小的胸膛中顿时升起一股子侠气来,飞身上前,施展开拳脚给那几只野狗一顿痛击,打得野狗们“嗷嗷”痛叫,瘸着腿跑开了。 匡儿气色未改,镇定回身问几个受惊吓的小姑娘:“你们没事吧?” 惊魂未定的小姑娘们抖作一团,勉强摇着头。 “我看你们受惊不小,快回家歇息吧。”匡儿说完,掸了掸沾到身上地狗毛,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此后庄子里地小丫头们经常三五结伴,挤到盛家院门口,抻着脖子巴巴地往院子里望着。待匡儿真的走出屋子。出现在她们视线里,她们又会一边嬉笑着一边跑开。 这种局面让盛天峻心里非常不爽。不过说到底这些还能忍,他最不能忍受地是,一个多月以来,一直是他在陪着江家小嫂子玩地。没想到匡儿一来,整天象个小跟屁虫一样的围着江家小嫂子打转,居然还定了她肚子里的娃娃当媳妇儿。如果自己早一点儿想到这一层,早向江家小嫂子开口,那肚子里的娃娃可就是他媳妇儿了。 这样想着,他就感觉是匡儿抢了他媳妇儿,对他愈加地横眉冷对,经常为江月昭肚子里的娃娃是谁媳妇儿而争得面红耳赤。他才不管什么少主不少主呢。 大人们把两个小家伙之间地战争。当成一桩乐事来看。有时候两个人吵得凶了,盛天荣会喝骂自己的儿子几句,毕竟匡儿是少主,该有的恭敬他不能忘了。 有自己的相公在身边,有热心的亲人在身边,有这些童真趣事作为生活的佐料,江月昭的日子再无半点的流亡悲情,一下子明朗欢快起来。 容毓飞因着自己地狗屎桃花运,招惹来那个打不得骂不得小魔头公主,害得江月昭离家别子。挺着大肚子躲藏在这里,他心里的愧疚是无法用语言叙说的,只能付诸于行动。 他浑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目光,每天照顾江月昭的饮食起居。竟比容府里的小秋和小冬还要周全。 庄子里的男人们看着这小两口的恩爱样子,暗中摇头咋舌。在他们的认知里,老婆是白天用来做饭,晚间用来暖被窝,生气时用来撒气的一个物件儿。这样小心翼翼地捧着,他们还真没见过。 庄子里地女人们也没见过这般拿老婆当珍宝的男人,聚在一起拉家常时,就有了新话题。有几个胆子大些的姑娘。就会打扮得水光溜滑儿,隔三差五地来盛家串门子,羞答答地往容毓飞面前凑,以期这位温雅有情的富贵公子能够青眼相加,哪怕做个三房四房,也是心甘情愿地。 有一天晚上。江月昭就捧着容毓飞的脸。皱着眉头反复打量了足足能有一刻钟的时间,直到容毓飞实在被她盯得心虚。出声问道:“小昭,我这张脸就是生给你看的,你不用急着在今晚一次看够,留些热情以后慢慢看,可好?” 江月昭一撇嘴说道:“你当自己生得好看吗?我不过是在数你脸上的桃花。你瞧!这一朵两朵三四朵的,居然生得满面桃花,怪不得走到哪里,都能招蜂引蝶,给我惹来一堆麻烦呢。” 关于招蜂引蝶一事,是容毓飞心中的一处伤疤,一提这个他总能想起一系列的前尘往事。他尤其害怕江月昭提这一茬儿,让他更加为一些事而追悔愧疚。 于是从那晚以后,没有江月昭在身边,容毓飞就不出盛家庄院地大门。有姑娘小媳妇来串门子,他就躲进屋子里不肯露面 如此一来,那些幻想着可以一朝飞上梧桐变凤凰的姑娘们,脸上由期盼转为失望,也没了擦脂抹粉往盛家院子里去的动力了。 这样闲逸轻松地过着日子,一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 江月昭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整个盛家庄院便有了一种紧张的气氛。 因为没办法把井大夫弄到这里来给江月昭接生,容毓飞一直处于一种不安心的状态。他央盛天荣请来了方圆几百里内最好地接生婆,住在盛家大院里等着给江月昭接生。这样他仍是不放心,每天不敢离开江月昭半步,每隔个把时辰就要问上一句:“可有哪里不舒服?肚子疼吗?” 本来产前江月昭就有些紧张,被容毓飞这样紧密地盯着,她不免有些烦躁不安,经常推着容毓飞出门:“出去跟表兄打猎去吧,你瞧你紧张兮兮地,搞得这一院子地人都不得安生…” 紧张也好,期盼也罢,江月昭肚子里的小家伙终于有一天不耐烦了,开始剧烈地踢腾起来,疼得江月昭浑身冒汗。 她知道自己要生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谁家媳妇 盛家院子里的人简直就要忙翻了。其实也没有多少事可以给他们忙的,只是如果不这样跑来跑去,似乎无法表达他们此刻焦虑的心情。 江月昭前次在容府生产,因为家里规矩多,又有最好的大夫守在那里,容毓飞等在外面虽然着急,但终归不太担心。 这次可不同了,给江月昭接生的是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婆,号称方圆几百里之内最好的接生婆,可是每次容毓飞看到她那双混浊无神的双眼,心中就会不由地多几分担心。 所以当他听着江月昭在屋内吃痛的闷哼声,看到那位阿婆佝着背慢慢悠悠地走进屋去,他就觉得一颗心都是急炸了,顾不得什么血房不吉的说法,推开门冲了进去。 产房内,江月昭半靠在一撂被子上,闭着眼睛皱着眉头,痛得紧咬着嘴唇,仍然会从牙缝里溢出几声痛苦的呻吟。荣婶子将巾子在温水中洗好拧干,递给曲凤纤。后者一边给江月昭擦着汗,一边轻柔地跟她说着话,安抚着她。 再看那位阿婆,悠然地坐在桌子边,吃着果子喝着茶水,没事儿人一般。 “阿婆,她很难受的样子,怎么办呀?”容毓飞忍着耐性问道。 阿婆听到男人的声音,大吃一惊,一抬头看到容毓飞进来了,老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的光:“哎呀!一个大男人进血房做什么?快出去快出去!女人生孩子还能不吃点儿苦头吗?她还早着呢。” 容毓飞一听还早着呢,简直都要崩溃了。拨开阿婆推他的那双手,冲上去将江月昭抱起来。半靠在自己怀里。 江月昭一边大口地喘着气,一边对容毓飞说道:“你…出去吧,别在这里…添乱。” “我陪你,我不放心。”容毓飞也不敢去碰她的肚子,只好抚着她地肩头。希望能让她感觉好受些。 那阿婆一听容毓飞说不放心,脸色就不好看了,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撇着嘴说道:“哼!你去打听打听,这方圆百里之内,有谁不知道我马婆婆的接生手艺?经我手生下来的孩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东庄林员外的儿子就是我接生地,听说如今在京里做着翰林院侍诏。可出息着呢…” 容毓飞觉得这位蓝婆婆拿一位九品侍诏来比自己的孩子,有点儿可笑,不过他现在可笑不出来,也没心情跟这位碎嘴的接生婆计较,看着江月昭在下唇上咬下的一排牙印,他的手都抖了。 那蓝婆婆吃好喝得了,踮着小碎步走了过来,气哼哼地白了容毓飞一眼后,伸手在江月昭肚子上一摸,说一句:“差不多了。”然后双后在江月昭的肚子上开始按压起来。 江月昭被她那样一按。“啊”的一声痛呼,容毓飞一下子惊跳起来,语气不善地对蓝婆婆吼一句:“你轻一些。” 蓝婆婆这下子是真生气了,停了手怒瞪着容毓飞:“我轻一些。孩子能生下来吗?” 曲凤纤见江月昭抬手指着容毓飞,可是又痛地说不出话来,领会了她的意思,替她说道:“表弟你快出去,净添乱!” “难得你这样疼媳妇儿,我不跟你计较。”蓝婆婆吼了一句,觉得心里舒畅多了,语气也缓了下来。“放心吧,少奶奶身子好着呢,我向你保证,肯定会顺顺当当地给你生下一个大胖小子地。生孩子的事男人帮不上,你还是出去吧。” 当容毓飞走出产房时,坐在院子里等候的众人本来焦急担忧。都面目严肃。见了他白着一张脸,大汗淋漓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人不好意思拿他取笑,游在龙可不管那个,指着容毓飞笑道:“怎么看起来倒象是你刚生了孩子一般?” 容毓飞不好意思地抬起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坐下来端起游在龙面前的一杯茶,一饮而尽。又想江月昭疼到扭曲的那张脸,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垂头不语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产房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大概因为被蓝婆婆拍了屁股吧,那哭声响亮而委屈。 产房门一开,荣婶子满面笑容地走了出来,欢喜地说道:“恭喜容公子,少奶奶生下一位千金,母女平安。” 容毓飞只觉得身体里有一根紧绷的弦刹那间松弛下来,“呼”地一下子冒出一身虚汗来。他坐在那里镇定半天,方才起身去看江月昭母女。 游在龙在旁听到江月昭母女平安的消息,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也不好表现地太过,亦不能进产房探望去,只能吩咐下去,准备礼金酬谢接生婆。又想着是不是应该进山寻些野参回来,好给她补一补身子,还听人说这附近地清河中有一种鱼,炖了鱼汤给月子中的产妇吃最好,只是数量不多,不容易捕到,也许可以去碰碰运气… 这些潜意识中不由自主蹦出来的念头,在他心里打着转。当曲凤纤从屋子里出来时,就看到了他脸上那一贯的温润如玉地笑容背后,隐隐地若有所思的表情。 曲凤纤走上前来,笑盈盈地说道:“小昭的肚子真是争气,果然给我生下一个儿媳妇来,我们匡儿长大后不愁没有媳妇儿了,呵呵…” 游在龙听着曲凤纤轻松愉快的语气,心中突然亮起了一个新的希望:她的女儿,在他的庄子里养大的小姑娘,他地儿媳妇… 他的心情一下子大好起来,高兴地抬头问曲凤纤:“丫头漂亮吗?” 曲凤纤“嗤”声一笑,说道:“眼睛都没睁开呢,哪里瞧得出漂不漂亮?龙哥你未免太心急了。。。” 游在龙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陪着笑了几声。 江月昭得一千金,母女平安,盛天农庄一下子变得喜庆起来。纯朴的庄人们拎着鸡鸭鱼羊,高高兴兴地登门贺喜。媳妇儿婆子们聚在江月昭的房中,挤在一处看着江月昭地小女儿。齐声夸着富贵相,真漂亮。 大人们欢欢喜喜地忙活着,完全忽略掉了两个人---匡儿和盛明峻。 直到用晚饭的时刻,荣婶子才留意到这两个小家伙不在,问了几个人都说不知道,只好让老二出去寻。 半个时辰地功夫,盛家老二一脸怒气地拎着两个泥猴儿一样地小人儿回来了,将两人往游在龙面前一丢。斥道:“你们自己说说,你们两个干什么去了?” 盛天荣闻声也走了过来,看到匡儿衣衫不整、鼻青脸肿的狼狈样子,上前拽住盛明峻问道:“小峻你又惹祸?看我这次不打折你地腿!” 盛明峻毫不怯懦地皱了一下鼻子,大声吼道:“小嫂子住在我们家,是我先陪着小嫂子玩的,媳妇儿应该是我的。他抢我的媳妇 匡儿一听,指着盛明峻的鼻子说道:“明明是我娘先说的,你们家又没说。比武有比武的规矩,哪有你那样浑咬乱抓的?象女儿家耍泼撒赖一般。丢不丢人?” “你管我怎么打呢!打赢你媳妇儿就是我地!” 游在龙已经听明白了,原来这两个小家伙为了争媳妇儿,跑出去武斗去了。看他俩儿都是一身的泥巴杂草,一脸愤慨的样子。显然还未分出胜负,就被盛家老二寻了回来。 他走上前来,笑着说道:“妹妹还小呢,你们两个倒不必着急争出个究竟来。将来是谁的媳妇儿,就看你们谁的本事大了。” “肯定是我的!”匡儿自信满满一挺小胸脯,“我会玉龙剑法,还会好几种拳脚功夫。哪里象他?只会撒泼胡打一气,羞死人了!” “你…”盛明峻被说中了痛处。沾满泥巴的小圆脸涨得通红,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狠狠地一跺脚,气哼哼地跑开了。 盛天荣赶紧向游在龙道歉,又忙着唤人打来热水,给匡儿洗净换衣服。 游在龙不在意地摆摆。笑道:“小孩子家闹着玩呢。荣叔不必放在心上。” 江月昭听了此事后,打趣说自己的女儿是个招惹人的小妖女。刚生下来就害得两个男人决斗。 容毓飞全付精力地照顾老婆女儿,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笑一笑不过去了。 谁知道几天后的一个清晨,当容毓飞起床后推开房门,就看到盛明峻直挺挺地跪在他地房间门口,见他出来了,纳头便拜:“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容毓飞大吃一惊,见他跪在坚硬的石板地面上,赶紧上去扶他:“小峻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你不答应收我为徒,我就不起来。”盛明峻躲开容毓飞的搀扶,倔强地不肯起来。 “我可从来没打算收徒弟。再说了,拜师学艺是一件大事,怎么也得你爹娘同意吧?你们盛家的子孙向来是在游云山庄学艺地,你来拜我可没有道理呢。”容毓飞企图说服他。 “我才不去游云山庄学艺呢!我要跟游庄主的儿子抢媳妇儿,他岂能全心地教我?我不管,你不收下我,我就跪在这里不起来。”盛明峻说得有些激动,小脸儿红扑扑地。 早起的盛天荣一出房门,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跪在容毓飞面前,缠着要人家收他为徒,死活不肯起来。他奔过来薅着盛明峻的衣领就要拎他起来:“混小子!最近是吃了迷心药了吗?越来越混不讲理了!还不快给我滚回去!盛明峻眼看着挣不开父亲的大手,就要被拎走了,心急之下,“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容毓飞心中感念着盛家夫妇照顾江月昭两个多月,事无巨细体贴入微,正无处回报。此时见盛明峻哭得可怜,赶紧上前制止了盛天荣:“荣叔不必责怪小峻了,要是荣叔不嫌我武艺不精,我倒不介意收下小峻这个徒弟。” 盛天荣一听,欣喜万分。他当然知道容毓飞师出名门,武功武德均不是一般人可比。如果有他教导自己的儿子,保不齐盛家还能出一位江湖名人呢。 这样想着,他手下就是一松。盛明峻得了空隙,赶紧挣脱了父亲的挟制,跪下去一个劲地磕头:“师父!” 打那儿以后,容毓飞留在盛天农庄地日子里,除了伺候老婆做月子,又多一件事要做,就是教导盛明峻学习武功。 喜欢本书的亲们,记得推荐收藏投粉票哦,小喜需要你们的支持,谢谢喽..... 第一百七十八章改头换面 江月昭小女儿的名字最后是由曲凤纤定下来的。 那日大家聚在一起讨论给小女娃取个什么名字好听,曲凤纤想了想就说道:“姐姐叫容可雪,妹妹就叫容可心,又讨喜又好听,小昭觉得怎么样?” 江月昭本来觉得容可心这个名字太一般了。可是她一时之间却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名字来,又想着自己的女儿怕是很长一段时间要拜托曲凤纤抚养呢,让人家取个名字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她说:“容可心这个名字蛮好听,就这样叫吧。” 当晚间容毓飞逗女儿玩,“可心可心”地叫着时,就听到江月昭叹了一口气。 “小昭怎么了?” “我的三个孩子名字都是别人给取的,我这个当娘的竟然轮不上给自己的孩儿取名字。”江月昭说着,满脸委屈的样子。 “你想给咱们的孩子取名字,会有机会的,倒不必心急。”容毓飞说得理所应当的样子。 “什么机会?难道你还想让我生吗?”江月昭苦着一张脸问道。 “我们都还年轻,再有孩子也是正常的呀。下一个孩子名字就由你来决定吧,也算了了你一件心事了。” 江月昭听了这话,觉得自己都要崩溃了,有气无力地靠回被子上:“天哪!我可真成了母猪了。” 容毓飞得意地笑了笑,继续逗着女儿玩。 虽然尚在逃难期间,离乡别远。比不得京城容府中生活的丰实奢华。但有容毓飞一心一意在身边照顾,又没有凡情俗务的滋扰,江月昭在月子里过得很幸福,吃得下睡得香。 待她坐满月子,可以下床出屋时。人已经足足胖了一大圈。 她拽着身上发紧地衣服,哭丧着脸抱怨容毓飞拿她当猪养,直喊着没法儿见人了。容毓飞一边给可心换着尿片,一边听着她的絮絮叨叨,只笑不语。 满月的可心是个人见人爱的小丫头,长得白胖粉嫩,不管谁逗她,都会“哦哦哦”地冲人家开心地咧嘴笑着。曲凤纤自己没有女儿。对可心越发的喜欢,每天抱着到处炫耀:“你们瞧瞧,我儿媳妇生得俊不俊?” 盛宏峻每次听到这种话,都会小大人般地沉着脸,更加用功地习武。他和匡儿地媳妇之争已经到了一种白热化的地步,连可心每天对谁笑的次数多,两个小家伙都要拿出来比一比。 游在龙因为自己内心无法外宣的那种隐秘情感,对可心就更加地珍爱,竟比亲生的还要宝贝。 江月昭有时候想想自己要抛下刚出生的女儿,跟着容毓飞去过一种自由的生活。她内心会有丝丝的愧疚。可是看到游氏夫妇对可心地疼爱,她又会觉得心安不少。 在盛天农庄简单地办过一场满月酒后,容毓飞就打算带着江月昭离开了。 那天晚上打点好行囊后,江月昭恋恋不舍地抱着可心亲抚着。眼睛有些湿润。曲凤纤一再地劝着她,让她把心放进肚子里,自己会好好地照顾可心,当亲生女儿对待。 匡儿也拍着小胸脯保证:“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妹妹的,婶婶放心。” 越是这样说,江月昭心里越难过。最后她抱紧可心,眼泪汪汪地对容毓飞说:“我是不是糊涂了?我为什么要抛下女儿跟你去游江湖?我不去了行吗?” 容毓飞还未来得及说话,曲凤纤先就不干了:“弟妹出尔反尔。说好了可心我抱走的,你这是要反悔吗?” 游在龙听曲凤纤这样说话,象是要抢人家的女儿似地,赶紧补救道:“弟妹舍不得可心,心情可以体谅。我们都不能总留在这个地方,到时候只剩你一个人带着可心住在这里。莫说毓飞不放心。就是我和你嫂子也会觉得太委屈你了。可心养在我们家,你可以随时去探望的。说抛下她不管有些言重了。” 容毓飞也开口劝道:“我不能让你一个人住在这里,我答应你,只要你想女儿,我就带你去看她,如何?”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总算劝得江月昭下定决心,答应明天跟容毓飞离开,将可心留给曲凤纤。 第二天一大清早,当容毓飞和江月昭一人一骑,行出庄外时,回头看看,盛天农庄还笼罩在薄薄的轻雾与炊烟之中。 游氏夫妇抱着可心,盛氏夫妇携着两个儿子,还有庄子里一些与江月昭交好的小媳妇,都聚在村庄出口处给二人送行。 一番话别之后,夫妻二人打马上路,离开了盛天农庄。 当那鸡鸣犬吠之声渐渐地在身后远去,江月昭呼吸着冬日清晨冰冷的空气,感觉着自己哈出的热气在眉头和发梢结着冰晶,心中的思绪悠远而绵长。 如果说逃出东州,代表着她逃出生天,捡回一条性命,那么此时离开盛天农庄,则代表着她地新生。从此后她不再是江月昭,她将拥有一张崭新的面孔,开始一段完全陌生的经历。 江湖---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呢?真的象金庸小说所描绘地那般,纵马江湖,仗剑天下,快意恩仇吗? 出了盛天农庄的领地,容毓飞就重新戴上他那张假面皮,也给江月昭换了男装,头上扣一顶笠帽。 路上偶尔还能看到通缉江月昭的缉捕令,不过此事拖的时日已经不短了,那些官差们显然已经懈怠了,沿途搜查的并不严密。 容毓飞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他知道这种局面不代表皇帝已经放弃了缉拿江月昭归案。因为江月昭被劫事件不仅关系着小公主未来的生活走向,更加关系到朝廷律法的威慑力和皇家颜面的尊严---谋害公主地钦命要犯都可以轻易逃脱刑罚,以后打家劫舍就都不用怕了。 夫妻俩儿一个易容,一个乔装,一路上小心谨慎,日夜兼程,五日后的傍晚便到了川州城外,赶在城门落锁之前进了城。 微薄的暮色里,容毓飞带着江月昭,一路行至城东的一处民宅院外,叩响了院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位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门缝里露出两只眼睛,看见容毓飞的那张假面后,才将门打开,放二人进了院子。 江月昭一进院子里,就闻到一股胶合剂混杂着草药地奇怪味道。放眼院内,到处是一堆一堆地各种草药,还有各式各样的盆盆罐罐。 “师父估摸着你就该回来了,这几天就念叨着呢,容公子请进。”开门地小伙子言语间挺客气,只是脸上未见一丝的笑容。 倒是容毓飞,客客气气地向小伙子道了谢,然后带着江月昭熟门熟路地朝其中的一间房走去。 到了门口,容毓飞刚要举手敲门,就有一个声音从门内响起:“进来吧。” 容毓飞推开门走了进去,江月昭也紧随着进了屋子。屋子里,有一只夜明珠从梁上悬下来,照得整个房间通亮如白昼。在院子里闻到的那种怪怪的味道,在这间屋子里越发的浓重起来,直刺得江月昭鼻子痒。 “回来了?”随着这一声问话,一个背朝门正在鼓捣着一堆草药的白发老者,转过身来望向夫妇二人。 尽管路上容毓飞给江月昭提过醒,乍一见这位老人家的面孔,江月昭还是感觉心脏抽搐了一下子,头皮有些发麻。只见一张苍白的面孔上,布满了被什么东西腐蚀过的坑坑点点,深陷的眼窝内悠忽有精光闪动,再配上一个高挺的鹰钩鼻子,让江月昭感觉鬼魅而可怖。 “老朽这张鬼脸吓着女娃娃了吧?”幻容扯动面皮笑了一下,那脸上的坑坑点点便跟着跳动起来。 江月昭暗自咽一下口水,镇定了一下,笑着说道:“小昭给前辈请安。早听相公说前辈的易容术出神入化,天下间无人能出前辈之右,今日得窥前辈真容,是小昭的荣幸。” “女娃娃嘴巴真甜。”幻容笑意更深,脸上的小麻点点也跳得格外欢实,“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真面孔如何?假面孔又怎样?只要我想,我就能成为天下间第一等的美男子,不比你的相公逊色呢。我不稀罕罢了。” “前辈世外高人,智深莫测,当然不象我等俗世凡人,斤斤计较一张面皮的丑俊。”容毓飞笑着说道。 “我是狗屁世外高人!一个鼓捣人皮的老鬼罢了。你这小娘子生得如此俊俏,戴上了我作的面皮,岂不是明珠蒙尘了吗?你也舍得?” “情势所迫,还望前辈出手相助。”容毓飞向幻容长长一揖。 “嗯,你前脚离开,我就动手按你给的画像作了一张面皮。女娃娃过来坐下,让我给你戴上试试。”幻容说着,脸上露出兴奋之色。 江月昭一路男装打扮,梳着一个男式的发髻,此时倒是方便了。她坐在幻容面前的一只凳子上,仰着脸有些紧张地等着。 幻容在她的脸上摸捏比划了几下,满意地点点头,从身后的一个橱屉里取出一张做好的面具,在上面刷了些胶状的东西,就往江月昭的脸上罩去… 起更的时候,位于城东的这座普通民宅的院门被“吱扭”一声打开了,有两个人走出院门,骑马向着容家在川州城的分号“荣世号”商行而去。 此二人,一位是容毓飞,另一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面容清俊的小伙子。 他的名字叫冉越青。 第一百七十九章被拒门外 朝廷派来对容毓飞进行盯梢的人已经换了一批,大概因为上一批人跟了一个多月,竟然一无所获,回京后受了罚的原因吧,新来的一批人盯得越发紧了。 尽管这些大内密探兢兢业业地履行着职责,可是他们每天看到的,仍然是容毓飞带着他传说中的那位男宠在川州城吃酒游乐,过着一种浑然忘我的骄奢淫逸的生活。 往京里的奏报从最初的一天一奏改为三天一奏,最后干脆十天一奏,皇帝都懒得翻一下那奏折了。他一直在心中纳着闷,不知道容毓飞玩的是什么把戏,居然养起男宠来了。是向他这个皇帝示威?还是真的被萧都抢走了夫人,藏了起来不许他见面,以致他性情大变呢? 不管别人怎么猜测诽议,容毓飞依然我行我素,越发嚣张地白日里于众目睽睽之下,就与那位男宠亲昵嬉戏,惹得行人侧目而望,议论纷纷。 如此日久,对于容毓飞与男宠冉越青的双栖双宿行为,川州城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当那天清晨,容毓飞带着那个叫冉越青的男宠走出客栈的大门时,守在门口的大内密探们连眼皮都没有多抬一下,心里猜想着这二位今天要去哪里游乐,脚步机械地跟了上去, 他们不知道,此容毓飞非彼容毓飞,此冉越青也非彼冉越青,今日出现在他们面前这两个人,已经不是昨日那两个人了。 前一段日子江月昭不在身边,他看起来安逸逍遥。四处游历,其实内心是焦躁不安稳的。如今有娘子陪在身边,他的心是真正地安定下来了,便开始打算正正经经地做些事情。 首先要做地一件事,就是上少林寺拜望师父。 因此他今日出门。是要向川州城的几位朋友拜别。明日他就要离开这里,往蒿山去了。 已经化名冉越青的江月昭,一身雪青色软罗箭袖长衫,发髻上扎一根银丝飘带,细长凤目,悬胆玉鼻,白净面皮,一副俊气的好模样。再加上举止之间难以掩饰的几分女性韵质,倒颇有些妩媚男风地味道。 不过她本人对这个新身份还是不太适应,迎着街人异样的注目礼,有些局促。 “你瞧人家都怎么看我呀,尴尬死了!让我做回女人不行吗?”她小声地对容毓飞抱怨着。 “女身容易让官差起疑心,你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怪异,可是却很安全。别人爱怎么说怎么看,随他们去吧,我只要你在身边就好。”容毓飞牵起她的手,柔声地安抚着她。 江月昭注意到在容毓飞向她低头轻语时。街上有女子冲他们翻着白眼撇着嘴。她在心中暗暗猜着:也许这些女子是在想,如此俊逸的两个男子,却都好男风,不喜女子。真是白白浪费了。 这样想着,她觉得这个新身份还是挺好玩的,便恶作剧地跨上容毓飞的胳膊,与他有说有笑地,愈加亲昵起来。 容毓飞是不怕现眼的,很配合地挽着江月昭的手,宠溺地看着她,浅笑低语。完全一副亲密爱人间如胶似漆地样子,引得路人发出一阵阵吸气的声音,都在猜这位容公子对他的美娈童是愈加地爱不释手了。 两个人在川州城内招摇一圈,见了该见的几个人后,便回到住处收拾行囊。 第二天晨间,两人拜别荣世号的老掌柜。便起身往少林寺而去。 想当初蝶儿成亲以后。赵青书宠着她,答应带她去游历江湖时。江月昭羡慕得口水直流,只恨容毓飞被家族责任羁绊着,无法给她这种逍遥自在的生活。 如今两个人自由了,她也有机会跟着相公体验江湖生涯了。可是几天走下来,她却有些气馁。 “江湖在哪里呀?这几天所做的,不过是到一处所在,见几个朋友喝顿酒,再赶往下一处而已。江湖不应该是血雨腥风,刀光剑影,煮酒论剑,行侠仗义的一番景象吗?怎么会如此无趣?”那日晚间投宿客栈后,江月昭仰着脸任由容毓飞给她取下假面孔,拿热巾敷在她的面上,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我的傻娘子,这样太平地过日子不好吗?等到你真正见识到你所说的那种江湖风情,我们就有危险了,你明白吗?”容毓飞一边将巾子重新浸到热水中,拧干后给她擦着脸,一边笑着答她的话。 “还有你那些江湖朋友,一个个肥头肥脑,穿金戴银,一点也没有江湖人的豪气样子,倒象是一般地市井商贾。我见过的这些人里面,悲悟大师和萧爷爷是宗师级的人物了,气质自然不同凡响。再有些江湖人气质的,要数幻容前辈和青丫婆婆了,连游表兄看起来都象个华贵公子,不象是…” 江月昭一边起身爬上床去,一边发表着初涉江湖的一些小感慨,没留意被容毓飞跟了上来,堵住了嘴巴。 她被吻得有些眩晕,伸手握住容毓飞在她身上摩挲着解衣的那只大手,喘息着说道:“哎呀!你不能总这样,要是我现在有了,可就不能跟着你到处跑了。男宠有孕,那可真是天下奇闻了…” “我才不管那些呢,亲亲娘子在身边,我怎么把持得住?”容毓飞无赖地在江月昭身上腻来腻去,终于缠磨得她软了下来,隧了他的意… 一路无事,江月昭已经放弃了当初在江湖中历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件地幻想,只当这是一次旅游,也不再向容毓飞抱怨江湖无趣了。 容毓飞终于得了机会,没有事务羁绊,没有家务滋扰。只一心一意地陪着江月昭。一路上他几乎倾所有的心力照顾着她,逗她开心,只希望能减轻她离家别子的忧伤,忘了以往地诸多不快。以致江湖中沸沸扬扬地流传着这位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被一位妖孽男宠迷得颠三倒四,降尊迂贵地反过来服侍一位娈童。 半个月后的一天中午。两个人终于到了蒿山,江月昭侧头望向容毓飞,见他地目光晶晶闪亮,有些兴奋地样子。想来是要见到久违地师父和师兄们,他还是由衷高兴地吧。 容毓飞翻身下马,跑着上前叩响了山门。片刻后,侧面的一扇小门“吱扭扭”地启开了,一位小沙弥走了出来。双手合什:“阿弥陀佛,施主来贫寺有何贵干?可有访约吗?” 小沙弥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打量着容毓飞,跟他客套着,让容毓飞心里有些伤感。想当年他在少林寺学艺的时候,这山前山后的农户猎人,没有一个不熟悉他的,更何况是寺里的僧人?那时候他每日里跟师兄们习武练功,闲暇时挑水扫院,种粮种菜。偶尔馋得心慌,他就跑出寺去。到山中猎些野味,去山下一户李姓农人家里,央李大娘给他炖肉吃。 解了嘴馋之后,他还要去山溪之中洗濯干净。直到浑身上下闻不到一丝地肉味,才敢潜回寺里。 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纯净详和的呀,以至他后来每每被事务缠身,焦头烂额的时候,都在心中无比怀念着那段美好时光。 如今他又回来了,可是身为少林寺的弟子,这位小沙弥却不认识他了。 “我姓容,是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此番来是为拜望师父。”容毓飞不得不认真地自我介绍一下。 “您是容师叔?小僧倒是经常听师父师伯们提起您。麻烦容师叔稍等片刻,待小僧进去禀过师父,如何?”小沙弥虽然挺客气,但是看看容毓飞身后的江月昭,还是坚持要确认后才肯放行。 容毓飞只得看着他进了那扇侧门,重新关上。他无奈地向江月昭摇摇头。静静地等着。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门又开了,三个身着灰色僧袍的僧人目绽精光。手提铁棍,赫赫威风地走了出来。 容毓飞一见之下,大喜过望,欢呼一声:“师兄!”就要奔过去。 却被当头那位三十多岁的僧人一横铁棍挡住了:“谁是你师兄?” 容毓飞被喝止在那里,不明所以地望着几位师兄:“怎么…” 后面一位年纪较轻地僧人走上前来,一脸痛惜地看着容毓飞:“师弟,你这些日子都干些什么事情,自己不知道吗?以前你也是一身正气之人,怎么会堕落至此呢?” 容毓飞见他边说边鄙夷地扫了江月昭一眼,心中明白是那些流言传到少林寺了,他开口说道:“此事非师兄们想象那般,我有难言之隐,请师兄听我解释…” “这种事情没什么好解释的,此乃佛门清静之地,你既做下那等脏垢之事,就不要来此污了佛祖的法眼。快快下山去吧,待你修身养性,洗净心尘之后再来见师父吧。”当头那位僧人说着话,却一直不看江月昭,好象看一眼都会弄脏了他的眼睛一般。 “是师父让你们传这些话地吗?”容毓飞有些伤心地问道。 “师父正在闭关,你就不要扰他清修了。自己下山去吧,不让我们动手撵你。”那僧人皱着眉头答道。 “既然不是师父的意思,我要见过师父,我的事情我自会向他老人家解释!”容毓飞说着,举步向寺内走去。 三位武僧一挥手中铁棍,“呼呼”一阵风声向容毓飞的双肩招呼过来。 容毓飞没想到他们会真的动手,仓促拔剑相迎:“你们这样对待多年不见的师弟,简直不通情理!”他被一阵棍风裹挟住,心中也有些恼了,抖剑便与三位武僧缠斗到一起去了。 江月昭站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这就是江湖人的行事方式了?总算让她见识到了,果然是三句话不通,便拔剑相向呀。 她正在着急,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听“吱呀”一声响,是一直闭合的正门被人打开了,一位身穿褚红僧袍披黄色袈裟地和尚走了出来。 江月昭定睛一瞧,这不是悟光大师兄吗?她情急之下,也忘了自己此时是个什么模样了,张口就喊:“大师兄,快让他们住手!” 急需粉红票,亲们手中有粉票票的,支持一下小喜哦,谢过! 推荐汐雪的力作: 简介: 是前世,是今生,还是不醒的幻梦。 谁把我送到他的身边,是要圆我地一个梦,还是要我去还一笔债。 三百年地阻隔,割不断绵绵的思念,当生死轮回时,是否还能依然记得,我在一直等着你! 第一百八十章警语箴言 话说那位幻容前辈提供的可是全套易容服务,不仅仅是换一张脸而已。在给江月昭戴上这张男人的面皮后,他还给江月昭服了一粒“变声丸”。如今江月昭说起话来,虽然声音仍是有些细细的,却已经完全是男性音质了。 因此当她冲口向悟光喊出那句话后,她自己都觉得别扭。 倒是悟光看起来镇静自若的样子,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他向江月昭点点头,便对斗作一团的四位师兄弟喝道:“还不快住手?自家师兄弟于自家门前打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那三位武僧一听到大师兄的声音,赶紧收了势,退到一边站定。容毓飞被自己的师兄们以如此隆重地方式接待一番,心中气难平,虽然收了剑,却仍是气鼓鼓的样子。 “你们好大的胆子,小师弟来了,也不向我禀明,自作主张出来寻麻烦,要是打坏了哪个,你们就全去思过涯呆着去!”悟光虽早已跟随悲悟大师重返佛门,可是他多年身为青龙教教主所养成的威然气势却仍会在言行之间隐隐显露一二,被他的眼风一扫,那三位僧人赶紧低了头。 “师弟拜见大师兄!”容毓飞向悟光抱拳施礼。 “嗯,师父三日前就说你今儿会到,果然不出所料。你们随我来。” 容毓飞听悟光说的是“你们随我来”,心中一喜,向江月昭点点头。示意她跟上,就抬脚往寺内走。 谁知那位年长的武僧突然身形一动,铁棍一伸就拦在了江月昭面前。江月昭不是习武之人,没有那份定力,被他这一下子吓得倒退了好几步。 “小师弟可以进去。这个妖孽不能进寺,免得污了佛门清修之地。”那位武僧一脸刚正之气,毫不妥协的样子。 “师父地客人,你也要拦吗?”悟光回头问道。 “师…师父…”那和尚满脸狐疑地打量了江月昭几眼,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收了棍子,给她放行了。 容毓飞见江月昭一脸受惊吓的样子,有些心疼。可是此处到底是奉佛修持之所,他不好对她过于亲昵。只能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目光。 江月昭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躲过那三个满面愤慨的武僧,跟在容毓飞身后进了少林寺。 待她跨过那进深两间的正门,进了寺院之内,眼前是一条长长地青石甬路,甬路两侧古树参天,碑石林立,甬路的尽头则是一座宏伟大气的重檐歇山顶大殿,两重屋檐之间悬挂着一块黑底烫金的风字匾“天王殿”。 江月昭看看身后,那三位武僧并没有跟来。于是她放松心情,开始四顾欣赏这座千年古寺的寺内风光。 穿过天王殿,再过大雄宝殿,然后路过几处禅堂佛殿之后。悟光在一处垂花门楼前停了下来,对容毓飞说道:“进去吧,师父在等你呢。” 容毓飞向悟光道谢后,激动地跨过垂花门,进了禅院后,直奔北面一间挂有“廓然堂”匾额的厅堂而去,到了门口,恭敬的地叩门说道:“师父。飞儿来了!” “进来吧。”这个声音江月昭很熟悉,听起来轻轻的,却漫天漫地无所不在。 她随着容毓飞进了这间佛堂,就看到房内正中置一尊佛祖讲法镀金铜像,铜像正前方地面上,铺一领竹席。席上放一蒲团。蒲团之上端坐着一身灰白僧袍地悲悟大师,长眉善目。浑身散发着超然世外的沉静气度。 容毓飞趋步上前,向着悲悟大师跪下叩拜:“徒儿拜见师 江月昭赶紧跟着跪下来,随着容毓飞叩了三个响头。 悲悟大师欣然接受了二人的叩拜之后,出声说道:“起来吧,过来坐。” 容毓飞依言在大师身侧的蒲团之上跪坐下来,江月昭也学样跪坐在他的身侧。 “听师兄说,师父在闭关修行,怎么今日出关了?”容毓飞见了师父,高兴地脸上放光。“今日正满七七四十九日,也算为师与你二人有缘。你的事为师多少有些耳闻,一切业障海,皆由妄想生。只是辛苦小昭,跟着你受罪了。” “大师能认出我来?”江月昭吃惊地问道。 “阿弥陀佛,相由心生,有心无相。”悲悟诵一声佛号后,如是解释,“小昭终究是造化外之人,来这一世,注定要遭些劫难。你二人是孽缘亦或福缘,端看你们心意是否坚纯,心无杂念,一往无前,自有佛祖庇佑,修得善果。” “谨遵师父教诲。”容毓飞恭敬回应。 江月昭听着悲悟一番警醒之语,只觉得自己的前世今生完全在这位老神仙的法眼之中,避无可避。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直到容毓飞拽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愣愣地应一句:“谢谢大师教导。” 悲悟大师慈悯地看了她一眼,不再提那些造化内外的事情,转而向容毓飞问起他习武地情况,老太君的健康,家里的一些事情等等。 师徒二人聊了大约半个时辰,就有小和尚来传斋饭。悲悟留下二人陪着他一起用过饭,便遣容毓飞去找悟光寻些指点。首发 为避寺中僧人的闲言,容毓飞与江月昭各住一间客房。容毓飞安顿了江月昭之后,就去找师兄去了。江月昭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心中回味着悲悟大师地话,感慨良多。 自己以前总是心存怨念,先是怪容毓飞用情不专,招惹是非,后又怪皇帝和公主倚权仗势。欺人太甚。如今看来,竟是自己违逆天道轮回,该受这些磨难。 与容毓飞之间的一段缘份,说到底是自己一手捏合起来的。如果不是她坚持从冥界来到这里,容毓飞会在江月昭地真身死去之后。别娶她人,许是赵灵儿,许是哪家小姐,许是公主。如果是那样,他就会象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男人一样,娶妻纳妾,传宗生子。 可如今因为娶了她,他就生出许多的不自由来。需小心翼翼地捧着她,对她做一些这个时代的男人不该做的爱惜呵护之事。 容毓飞一直对让她一个女子抛家别子、浪迹四方一事心怀愧疚,但是说到底,这事却是她一手造成地。如果不是因为娶了她,牵就她,容毓飞怕是娶多少个都不是问题的,最严重的后果也不过是妻妾之间争争宠,在家里斗上一斗,象她这般跟赵灵儿和公主之间水火不容,非此即彼的情况断不会发生的。 想至此。她就愈加地珍惜容毓飞对自己的这份情意。悲悟不是说了吗?只要她心志够坚,心意够纯,就会得到佛祖庇护,修得福果。 她一定能做到! 悟出这些道理之后。江月昭觉得胸中豁然开朗起来,种种地怨气郁结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她心情大好,便步出客房,准备好好地领略一番这座千年古刹地风情。 为免寺中僧多口杂,江月昭地真实身份只有悲悟大师和几位师叔级地人物、再加上悟光知道。因此江月昭出入仍然顶着她那张男人面。寺内不明真相的僧人们,见住持方丈对她客客气气的,倒也不敢有何不敬之处。只是见了江月昭,仍是避之唯恐不及。视她为异薮。 江月昭悟出自己这一世的前因后果之后,视界开阔许多,也不太在意别人的异样目光。容毓飞找师父师兄叙叙旧,切磋武艺之时,她就一个人悠然自在地寺内寺外游个遍,她甚至在寺后的山坡上。寻到了秦真儿所说的那种香果草。虽然冬季里草儿已经枯黄,但是她仍从那种香气中辨出了这种草儿。兴高采烈地摘了一些存好,准备以后用来炖汤煮肉给容毓飞吃。 如此悠游了几日,那天晚间,江月昭用过斋饭,等了个把时辰不见容毓飞过来看望,便要熄灯睡觉了。 她刚换了衣服,准备爬上床去,门被推开了,容毓飞面带微笑走了进来。小昭先别睡,我有话要说。”他边说边走上前去,拦腰抱住她,在她的后颈住磨蹭着。 “你不是一直抱怨江湖风平浪静,游来无趣吗?有机会让你见识一下真正的江湖风云了,你可高兴?”容毓飞一边冲她地耳朵呵着气,一边笑着说道。 “是吗?有这等好事?”江月昭听他这样说,兴奋转过脸来问,不想正好将自己唇的送到了容毓飞的嘴边,容毓飞便不客气地凑上去啄了一下。 “是啊,江湖上稍有头脸的人物都会聚在一起,论剑比武,娘子认为这样可够刺激呀?”容毓飞刮一下她地鼻子,接着说道,“只要你到时候别吓得直哭,当着众人的面往我怀里钻就好。” “你臭美!我才不会那么丢脸呢。快说说怎么回事?”江月昭听说这等好玩的事,神经开始亢奋起来。 “今日师父收到一份请柬,是当今武林盟主蒋英泽发下的英雄贴,邀各大门派英雄腊月初八日齐聚他的储英宫比武论剑,表面上的说辞是各门派切磋技艺,实则有重新论资排名的意味。五年一度的武林盟主选会明年春天召开,想来蒋英泽是想借此机会一探各门派虚实吧。少林寺是武学大宗,当然在他地受邀之列。只是寺中腊月里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佛法大会,师父和师叔们又对这种沽名钓誉之事不太感兴趣。盟主的面子不好驳,就派我代表少林一派出席喽。” 江月昭听容毓飞将事情说明后,疑惑地问道:“武林盟主不是应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吗?这个蒋英泽真有那等本事?竟然比悲悟大师和萧爷爷还厉害?” “我师父是世外高人,探花公子是闲散野人,都不是受这些俗名所累之人。蒋英泽论武艺自是比不上这两个人,但此人素喜管些江湖中事,处断还算公正,又热衷于功名一事,倒是挺适合当武林盟主的。” “哦,这样啊…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江月昭对此事颇有兴致,开心地问道。 “我们收拾一下行囊,路途遥远,明日就动身吧。”容毓飞边说着,已经开始动手整理随身物品了。 书名:我和康熙的约会 书号:1122071 作者:汐雪 简介: 是前世,是今生,还是不醒地幻梦。 谁把我送到他地身边,是要圆我的一个梦,还是要我去还一笔债。 三百年地阻隔,割不断绵绵的思念,当生死轮回时,是否还能依然记得,我在一直等着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路见不平 储英山庄位于大月朝东南方的千华山上,从少林寺出发快马加鞭也需要十天左右的时间。因为拖着江月昭这个小包袱,两个人行路的速度就要慢一些,瞧着她累了,还要停下来歇个一天半晌的。 好在容毓飞早有准备,接到请柬后的第二天,也就是冬月初十,两个人就辞别悲悟大师,出发上路了。 两个人走走停停,进入千华山所在的相州地界时,已经是腊月初一了。容毓飞估摸着还有五六天就可到达储英山庄,不会迟了群英会的时间,也就缓下步子来,一来让江月昭歇歇乏,二来也好由着她细细领略东南的民风世情。 到了相州地界上,往储英山庄去的方向涌现出各色江湖人物,热闹非凡。江月昭一路观察之下,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那些赶赴群英会的江湖形形色色的人物中,除了各门各派参加比武的高手之外,居然有很多正当豆蔻年华的小姑娘。 这些小姑娘有的颇具江湖女儿的豪气,行事利落,说话爽气,有的则象是未见过世面的闺阁小姐,羞羞怯怯,娇贵矜持的样子。有了这些风华正茂的小姑娘们,去往储英山庄的路上简直如春天降临一般,百花齐放,争奇斗艳。 容毓飞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位蒋盟主除了要聚天下英雄,比武较艺之外,还要趁此武林中人齐集的好机会,给他家的大公子蒋令儒寻一门好亲事。 蒋家世代为武林名门大派,当家人蒋英泽又是现任武林盟主。武林中人自然都愿意攀上这门亲。因此接到请柬地各门各派,只要家中有适龄的女儿,几乎都携女而来,期盼着自家女儿能被蒋公子相中---谁家闺女能成为蒋家的长媳,那是多么荣尚的一件事啊。 只不过容毓飞手中这份请柬。因为是发给少林寺的,想来蒋家觉得少林只有和尚,哪里会有什么适婚女子?便没提这招亲一事,才搞得容氏夫妇初见这一路上地莺莺燕燕,大为称奇。 据说请柬中有提到,蒋公子选妻的方式颇为奇特,不比武不选美,只需回答他几个问题。如果答案能令他满意,便可嫁入蒋家。 于是这一路所见,无论是豪爽派还是婉约派,凡是为结亲而来的少女们,人人手执书卷,或读诗词经史,或读琴棋厨艺。难为这些小姐们,因为猜不透蒋公子会问什么,各种书籍都要看上一看。 当然也有那心不甘情不愿,被父母逼迫着来应亲的。江月昭就看到一位娇滴滴的小姐。一路上都在擦眼抹泪,期期艾艾地抱怨自己的父亲卖女求荣,用女儿的幸福换自己的功名。那位父亲显然是蛮疼女儿地,被女儿这般数落着。也只是软语安慰,并不见恼火。 听容毓飞说,他是坤灵门的门主常天华,那位娇小姐是他的掌上明珠常霜儿。坤灵门百年前也是江湖中排得上名号的一个大门派,受武林中人景仰尊崇,风光无限。几易门主之后,日渐式微,没落至提起坤灵门。在江湖中混迹已久的人,都要想半天才想得起来。 这次居然能接到蒋英泽的请柬,常天华简直受宠若惊。这说明统辖江湖的武林至尊人物还记得坤灵门这个已经被边缘化的小门派。尤其看到请柬上提起给蒋家纳媳,他看着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就觉得坤灵门的希望来了。 说常霜儿如花似玉,丝毫不为过。正当二八好年华。小姑娘生得俏眉俊目。唇绛齿皓,身形玲珑。皮肤剔透。虽然她一路上哭哭啼啼,一直红肿着一双眼睛,却丝毫不影响她地娇好模样,反而更加显得她我见犹怜,楚楚动人。 这个具有很强竞争力的对手很快就招来了众人嫉恨和羡妒的目光,就连她的哀怨也成了那些心怀妒意地人们攻击的对象,被说成是装腔作势,惹人注意的把戏。 越是接近储英山庄,参加群英会的人越是密集出现。沿途百姓对突然出现这么多荷刀佩剑的人,都心存戒防,遇上了也是躲着走。 那一日中午,容毓飞携江月昭来在一处小镇上,两个人走得又饥又渴,便走进镇子上唯一象点儿样子的一家酒馆,准备用过午饭再继续赶路。 进了屋子里,江月昭就发觉气氛不对,那些吃饭的百姓一副恨不能将脸埋进碗里的架势,匆匆地扒着饭菜,几桌吃完饭地,也不敢出声唤小二结帐,自己起身到柜台前结了银子,赶紧往外走。 与这些百姓的小心翼翼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厅堂最里面那三桌的嚣张喧闹。一群身着玄色紧身衣的汉子们,围着满桌的好酒大肉,吆五喝六地吃得满面红光。正当中那一桌,为首坐着一位老者,瘦长脸,淡淡地眉毛,一双小眼睛里闪着精明地光,笑起来斜吊着嘴角,一副倨傲的神情。 老者地左手边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桃红色的一身短打扮,大眼睛挺鼻梁,举手投足之间颐指气使的样子。。 老者的右手边是一位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长得怎么样先不论,一道斜贯左右面颊的伤疤看起来却是触目惊心。 容氏夫妇对这张疤脸是很熟悉的,两年前裕王逼饷,欲劫持江月昭作为人质,幸亏青丫婆婆及时赶到,施以援手。这张疤脸就是青丫婆婆那条金鞭留下的---此人正是梅子平。 如此便可猜测得到,那位老者应该是梅花山庄的庄主梅江了,而那个小姑娘应该是梅江的孙女辈,前来应选蒋家媳妇的。 瞧着这一大帮人呼呼喝喝地,江月昭就在心中极度反感。她和容毓飞拣靠门的一处座位坐了下来。唤来小二点了几个菜,要了一壶茶,静静地坐在那里喝着茶水。 等菜上齐了,两人刚刚端起碗来吃了一口饭,门口有四个人走了进来。正是坤灵门门主常天华、他的女儿常霜儿和两个门中弟子。 一行四人进来后,选了一张桌子坐下来,正在点着菜,就听到最里面有人出言喊道:“哟!这不是鼎鼎大名的坤灵门门主吗?”说话的正是梅子平。 那常天华听出他语气中地嘲讽之意,面上不由地红了一下,回身一抱拳虚应一句:“梅老庄主!梅少庄主,常天华这厢有礼!” 说完,回过身来继续询问着自己的女儿要吃什么。常霜儿嘟着嘴巴。垂着眼睛,也不看那自己的父亲,只是简单地应付一句:“吃什么都好。” “不知在下有可面子请常小姐过来共饮一杯呢?”梅子平已经吃饱喝得了,坐在那里无聊,拿人家的小姐寻开心。 常霜儿抬起眼皮狠狠地剜了梅子平一眼,继续垂首低眉,也不作声。 常天华知道自己惹不起梅花山庄的人,再次回身笑道:“谢少庄主美意,可惜小女不会饮酒,不能承当少庄主美意。对不起了。” “不会饮酒?江湖女儿怎么能不会饮酒?常小姐生得花容月貌,却被常门主养得如此小家子气,真是可惜了。”梅子平素就爱欺软怕硬,本来心里就没把坤灵门当回事儿。见常天华如此恭谨小心,越发地嚣张起来,“我看常小姐这般憋憋屈屈的样子,想要赢得蒋大公子的青睐是不可能了。不如常门主就把女儿送给我吧,给我做个六姨太太,我保证把她调理得水葱儿般的鲜嫩。” 梅子平语气猥亵,却引得梅花山庄那拨人击掌哄笑,给他们地少庄主撑场子。那梅江端着酒杯浅酌慢饮。悠然地坐在那里看着戏。 常天华听人如此侮辱自己的女儿,气得嘴角抽了几下,几欲起身,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坐在那里没动地方---梅花山庄人多势众,如果真动起手来。估计坤灵门好不容易得来的参加群英会的机会。就要断送在这小镇上了。 梅子平被常天华的怯懦和自己人的哄笑鼓励着,借着三分酒劲。站起身来走到坤灵门四人所坐的这一桌,立在常霜儿身侧,伸手一撩她搭在肩上的头发,邪笑着说道:“蒋盟主的儿媳妇,是需要家世相配的,依坤灵门今时今日地地位,怕是不会入盟主的眼呢。常小姐何必去受那一番羞辱呢?不如趁早做个明智的决定,就跟了我吧。到了梅花山庄,我保证你穿金戴银,吃香喝辣的,就不要跟你爹回去遭罪了吧,我看着怪心疼地。” 梅子平这番话刚刚说完,坤灵门的两名弟子“呼”地站起身来,拔出腰中宝剑,摆开架势愤怒地瞪着梅子平,只等自己的门主发话。 常天华一见人家已经上门打脸了,纵然心中胆怯,也要硬撑起几分气势来,否则坤灵门以后真的不用再出江湖了。于是他一拍桌子,喝一句道:“少庄主未免欺人太甚!常某…” 他的话只说出一半,就惊见常霜儿突然动起来,抄起桌上的水壶,抡圆了朝着梅子平的脑袋砸了下去。也是因为距离太近,那梅子平毫无防备之下,“嘭”地就被砸中了额头,一壶热茶水兜头洒了下来,烫得他“哎呀”一声叫,赶紧伸手去抹脸上的热水。 梅花山庄地人一见少庄主吃了亏,起身就要往这边冲。 却见梅子平一伸手扯过常霜儿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拽,那常霜儿被迫整个人贴到他的身上去了:“臭婆娘,敢烫小爷的脸,不给你点儿厉害尝尝,你就不知道…” 话未说完,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他下意识地一躲,一只茶杯擦着他的脸飞过去,“当啷”一声砸到柜面上,碎了。 梅子平赶紧循着茶杯来的方向望去,只见靠门地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清逸出尘地年轻男子。个子高高的那位手中端着饭碗,皱着眉头望向他这边,而身量较小地那位则是怒容满面,丢茶杯的手势还没收回去呢,见他望了过来,顺势一指,骂一句:“狗仗人势的混蛋!” 求粉红票!木粉票的,推荐收藏哦,支持小喜一下吧,谢谢喽. 第一百八十二章美人倾慕 江月昭最见不得男人欺虐女人,梅子平口出淫言的时候,她虽然听着气愤,可也没有什么举动,毕竟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些是非为妙,直到后来梅子平对常霜儿动了手,她再也隐忍不住,抄起手边的茶杯丢了过去。 “狗仗人势的混蛋!” 梅子平先是被茶壶砸中,还挂着一脸的茶水呢,又险些中了江月昭一杯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觉得自己颜面扫地,登时恼羞成怒,指着江月昭对冲过来的自己人喊道:“先给我坐掉那个妖人!” 梅花山庄的众弟子本来是冲向常天华的,听了少庄主命令,掉过身来奔江月昭这边而来。 江月昭眼见着自己招来麻烦了,虽然心里没底,气势上倒挺足。只见她横眉立目,拍案而起,指着梅花山庄的人大喝一声:“你们大胆!连当朝驸马你们也敢冲撞不成?” 那梅子平正在气头上呢,哪里肯听她的唬吓?大骂一句:“我拿的是你这妖人!与驸马何干?你们停着干什么?快上!” 江月昭见没喝住对方,低头瞧着容毓飞面无表情,也猜不出是不是自己乱管闲事,惹他不高兴了。 自己招来麻烦自己摆平吧。 她本着先从气势上压倒对方的原则,再次用力一拍桌子:“你们谁敢动我一指,就甭想活着去参加群英会了!” 梅花山庄的人此时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了,箭在弦上,几个人正欲伸手去抓江月昭。就听一直坐在那里看戏的梅江发话了:“且慢!” 然后他起身走过来,站在江月昭面前,饶有趣味地看着她,摇头说道:“小子好大地口气,动你一指就甭想活命了吗?你当我梅花山庄的人是草包吗?还是你以为有驸马在此。。老朽就怕了你了?江湖人自有江湖人的规矩,这里比的是谁的剑快拳头硬,可不论官爵大小,想来驸马也不会反对老朽地意见吧?那么小子有何本事,可以威胁到我梅花山庄的人,不妨亮出来让老朽见识见识,否则的话,你这样乱管闲事。差点儿伤了我孙子,我可不能饶你。” 江月昭看着梅江那吊起嘴角一脸坏笑的表情,恨得牙痒,让她亮本事?她哪里来的本事?难道让她用那荒废已久的跆拳道三段的功力,对付这位享誉江湖的梅花剑法地传人吗? 她正气闷地说不出话来,听到一直坐在那里闻风不动的容毓飞开口说话了:“梅老庄主一向狂放不羁,自然不会把公侯驸马之流放在眼里。不过…若是在下提起探花公子,不知道梅老庄主可会卖他老人家一个面子呢?” “探花公子?”梅江从牙缝里吸了口凉气,打量着江月昭,“不知这位…与探花公子有何牵涉?” 江月昭听了容毓飞的提醒。一下子想起来了,赶紧探手从怀里掏出萧都给她的那块青铜牌子,举至梅江眼前:“梅老庄主是武林前辈,应该会认得这个东西吧?” 梅江仔细地看着那块牌子。目光停留在那镂空的忍冬纹饰上,半晌没有挪开,最后他有些气馁地将眼光转向江月昭,答道:“这确是萧兄的信符,拿着它就可以调动所有燕春楼的资产和人力,老朽自然认得。你究竟是萧兄的什么人?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你手里?” 江月昭只知道拿这牌子能找到萧都,却从来不知道它还具有燕春楼法人公章的功用,她端详着那块牌子。有些吃惊。 “他就是萧老前辈地义孙,看了这块牌子,梅老庄主应该不会怀疑了吧?”容毓飞悠然答道。。。 那梅子平调戏常霜儿不成,反而吃了亏,心中正郁闷呢,此时又见丢自己茶杯的人竟然有这样一个动不得的身份。越发地忿忿不平。小声嘀咕道:“真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只有萧都那样的老淫魔,才会收这等不男不女地妖人作孙子…” 他以为他的声音在嗓子眼儿里憋着,别人听不到呢,却不料容毓飞的内力超众,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听进耳朵里。他略一皱眉头,手势轻轻一歪,就将握在手中的茶盏飞了出去。 梅子平可以躲得过江月昭的暗算,却躲不过容毓飞这明面上的一击。他见到容毓飞手势略动的时候,那茶盏已经“啪”地一声拍到他额头上了。可怜他那张疤脸,刚刚擦干净了,又挂上了一脸的茶水。 他正欲发作,梅江一转身瞪住他:“蠢物!惹是生非的东西!还不快退下!” 梅子平一见爷爷怒了,只得憋憋屈屈地低了头,再不作声了。 “我孙子愚鲁,让驸马爷和冉孙侄见笑了。我们已经吃好了,就先行一步了,我们储英山庄再聚吧。”梅江虽然面色不大好看,仍是客气的一番道别,然后带着梅花山庄的众人,呼呼啦啦出了酒馆继续赶路去了。 那梅江的孙女路过江月昭身边时,脚步停留了一下,看着她那张假面皮摇头叹息一句:“多俊地一张脸,可惜了…”就随着众人出去了。 江月昭一路上听多了这种言语,也懒得理她。她转头向坤灵门那一桌望去,只见常霜儿被梅子平刚才那样一扯,头发也乱了,钗环也歪了,正掩面嘤嘤哭着呢。 常天华满脸愧色,手足无措地看着女儿,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江月昭有些同情这父女二人,她起身走过去,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常霜儿,温言劝道:“快别哭了!你放心,再有两日就到储英山庄了。那混蛋不会在储英山庄撒野地。还是好好吃饭,攒些体力赶路吧。” 常霜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江月昭,接过帕子来擦了擦眼泪,整理了一下头发,站起身来向她一福身。口中称谢道:“多谢冉公子出手相助。” 江月昭这才想起自己的男人身份,居然还递给人家小姐一块绢帕,这种女性化地举动,说不是娈童都没人相信了。 她暗中叹骂自己一句,嘴上还要跟常霜儿客气着:“常小姐不必多礼,路见不平…” “青儿!”容毓飞实在是怕她多说多错,赶紧出声喊她,“菜要凉了。吃过饭我们还要赶路呢。” “哦!来了!”江月昭对常霜儿一笑,趁机脱身。 “你才入江湖几天?这么快就学人家行侠仗义了?江湖中这种恃强凌弱的事多了,你以后岂不是要忙起来了?”容毓飞一边吃着饭,一边小声拿江月昭寻开 “你还说?刚才我都要被人家抓住了,你却象个没事人一般,你是想看我被那群混蛋欺负吗?”江月昭想起来就生气,拿口中的肉片当容毓飞的肉一般,恨恨地嚼着。 “你要英雄救美,我怎么好抢你的功劳?只是你也太逊了吧?被人家那样一逼问,居然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就这点儿能耐。还想博美人青睐不成?”容毓飞继续取笑她。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不是江湖人该有地优秀品质吗?什么博美人青睐?懒得听你胡说八道!” “恐怕是流水无情,落花有意呢。这才多大一会儿功夫。那位常小姐已经瞄了你不下十次了。”容毓飞一脸揶揄地表情,笑望着她。 “啊?不会吧?我这种怪异的身份,她也看得上吗?”江月昭边嘀咕着边转头,正好迎上常霜儿偷偷瞥来的目光。那常霜儿一见江月昭在瞅她,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手中捏着江月昭刚才递给她的那块帕子,抿嘴笑了一下。 “她那表情…那神态…”江月昭无辜地看着容毓飞,“我可没想招惹她呀。我…” 容毓飞看她一脸崩溃的表情,实在觉得可乐,便笑出声来:“这下你知道了吧?男人想招蜂引蝶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呀。” 两人一边玩笑着一边吃好饭,唤来小二结了帐,正欲起身离开酒馆,听到身后常天华的声音:“两位公子请留步。” 那常天华刚才一顿饭的功夫。都在思量着跟这二人拉近关系地可能性。因为坤灵门的没落。他这一路上可没少被各路人马取笑奚落,也没见有谁肯站出来帮他一把。 刚才那一出。他本来以为今儿是躲不过梅花山庄的一顿欺侮了。谁知江月昭及时出手,三言两语就解了他的困局。虽然这一路上听多了对这两位公子的风言风语,可是他不在乎,是两位龙阳君又如何?瞧刚才那一股子侠气,倒比那些自诩正经的人豪爽得多。这两位爷,一位是当朝驸马,少林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一位是探花公子萧大侠的义孙,端看这两位前辈的面子,恐怕就没人敢招惹这两位公子呢。要是跟他二位结伴上路,自己也会少挨些欺负。 他这样想着,却始终没有勇气上前说明。眼看着两人要结帐走了,他一着急,才冲口唤住二人。 “刚才多亏两位公子及时出手,才解了常某的危困,感激之至。离储英山庄还有几天地路程,不如就让常某追随两位公子同行,人多起来,说说笑笑地,也不会觉得路途乏闷。” 他一口气说完,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容江二人。 江月昭当然明白他打的是什么算盘了,本来她不太介意有几个人作伴的,可是当她转头看到常霜儿娇羞地望着自己地样子,赶紧推拒道:“不好吧?关于我二人的事,常门主大概也有耳闻吧?跟我们同路,怕是常门主也要受些另眼待遇呢。” “冉公子不必多心,二位公子风流不羁,不拘小节,自有一种豪迈气度,非那些俗人凡众可比。常某仰慕还来不及呢,哪会在乎那些个闲言碎语。”常天华这番马屁拍得高明极了,让江月昭一时之间也想不出说辞来拒他。 “既然常门主不介意,我们结个伴倒也无妨。”容毓飞见他身为一派门主,一路上被人欺负,如今拉下脸来求他,实在不好驳他的面子了,便接过话来应下了。 容毓飞应下的事,江月昭自然不好反驳。 于是六人出了酒馆,一起往储英山庄方向而去。推推荐:《红颜贪欢》 书号:1181728 一个是21世纪新女性,带着两世记忆,衔玉而生; 一个是水落城主腹黑男,心机深沉,玩转人生; 当自认聪明的女人碰见腹黑男,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在世不贪欢,枉自为红颜 第一百八十三章似曾相识 坤灵门的人自从搭上了容氏夫妇同行,寻衅滋扰的人果然少了好多,他们走起路来腰板也挺直了。 最高兴的应该是常霜儿小姐。她一扫一路上的哀怨神情,整个人都欢快起来。令容氏夫妇意想不到的是,这位小姐并不象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内敛羞怯,一旦高兴起来,人还是很活泼的,经常缠着江月昭说话,叽叽喳喳东拉西扯没完没了,害得容毓飞想跟江月昭说句话,都要等上好半天。 “常小姐似乎对成为武林盟主家的媳妇兴趣缺缺,那是多少女子想往的好人家呢。听说那位蒋公子武功高强,相貌堂堂,怎么偏偏常小姐不动心呢?”江月昭被缠得有些崩溃,企图说服她转移兴趣。 “什么武功高强、相貌堂堂?我又没见过。再说了,我爹带我来应选,不过期望着通过我攀上高门,重振坤灵门的声威。他这不是在卖女儿吗?把我的尊严置于何地?”那常霜儿一提这事,马上现出一脸忿忿的表情,说话的嗓门儿也变大了,同行的几个人全听到了,愧得常天华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你爹是坤灵门的门主,自然有责任让坤灵门声望壮大起来。但是说到底,把你嫁入一个好人家,也是他的心愿呀。凭常小姐的好模样,十有八九会被那蒋公子相中的,如果你嫁入蒋家,富贵生活且不说,你的地位也是人人尊崇的呢。”江月昭继续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好模样不管用地。你没听说吗?那位蒋公子挑媳妇,一不看样貌,二不看武功,听说是要考学问的。又不是进宫当妃子,虽说他爹是武林盟主。可说到底还不是草莽人家?还要让他考来考去,一看这人就有病,我才不干呢。”常霜儿嘟着嘴巴说道。 “…”江月昭没词儿了。 常霜儿突然凑近江月昭,神秘兮兮地小声问道:“冉公子…你与驸马…你是被逼的吗?” “被逼?你听谁说的?”江月昭没想到她会这样直白地问这事,有些尴尬地瞪着她。 “你不知道?大家都说驸马被探花公子抢了夫人,就拿他的义孙撒气呢。都传驸马武艺超群,你打不过他,就顺从他了。”常霜儿一边压低声音向江月昭转述着传言。一边拿眼偷瞄着容毓飞,一副戒防地神情。 江月昭一听这些,“噗”地笑出声来:“常小姐看我象是被迫无奈的样子吗?” “难道你是心甘情愿?”常霜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脸恨铁不成钢铁的表情,“你是男人啊,总要娶妻生子,延续香火吧?这样下去象什么样子?” “那个…这些事嘛…不急的,以后再说。”江月昭敷衍道。 “怎么不急?你再这样下去,坏了名声,好人家的姑娘谁肯嫁你?”常霜儿急得拽住江月昭的胳膊使劲摇着。仿佛要籍此摇醒她一般。 “青儿!”容毓飞见江月昭被缠得无可奈何的样子,赶紧出声解救她。 “哎!来了!”江月昭赶紧趁机脱身,留下常霜儿站在原地冲容毓飞努嘴瞪眼。 本来就没有几天的路程,几个人闹闹哄哄。很快就到了储英山庄了。 那储英山庄建在千华山中地一处山谷里,占地广大,整个庄子依山势起伏错落,更加上红墙碧瓦,雕梁画栋,极尽奢华铺排之能事,看起来倒颇有些气势。 江月昭见同时到达的人张着嘴巴赞着蒋盟主的庄子好气派,暗地里撇了一下嘴---跟游云山庄的内敛大气比起来。这储英山庄未免过于浮华虚荣了。 有庄子里的人出来迎接新到的客人,分别安排住处。分派的结果,容毓飞和江月昭就被安排到两处僻静优雅的客房中,而坤灵门的人就和一些小门派一起,住进了挨着山庄门口的一处类似客栈那样地二层木制楼阁之中。 这个庄子的主人蒋英泽,江月昭在当晚的洗尘宴上就见到了。四十多岁左右。个子高高的,红微微地面庞。稍稍有些发福的样子,带着满面的笑意,很有气度地向各路英雄劝酒致敬。 可是江月昭总觉得这位盟主缺乏些英气,离得近了,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两个青眼圈,好象睡眠严重不足的样子。虽然笑眯眯地满场周旋,可是江月昭总觉得他的目光是虚远的,根本没有停留在任何人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宴席上,那位累得众位小姐千里迢迢赶来应选地蒋家大公子,也出来露了一面。 当他踩着虎虎生风的步子,踏进这间人声鼎沸的宴厅时,几乎所有喧闹都在那一刻停住了。大家都将目光转向这位蒋公子,在心里品评着他。 那蒋令儒生得一双长方大眼,高鼻梁,剑字眉,一张脸棱角分明,看上去倒是英气十足。席上的小姐们见了这位公子,都有些兴奋激动,各自表现出不同的神态来,有的娇娇怯怯,一副小女儿家地情态,有地跃跃欲试,希望有机会跟这位公子搭茬儿说话。 那些有头有脸的门派,就会带上自己地女儿上前跟蒋令儒打个招呼,希望先入为主地给蒋公子留个好印象。江月昭就看到梅江带着自己的孙女上前凑趣,只可惜那位梅小姐对蒋公子似乎不太热情,害得梅江满脸尴尬,回去后低声斥着她。梅小姐抬着下巴,满不在乎的样子。 江月昭本来是个爱看热闹的人,可是此时她的注意力却不在这些拉拉扯扯的事情上。她注意到这位蒋令儒穿着一身蓝灰色的云锦长袍。 蓝灰色。 这个颜色激活了她已经埋在心中很久地一些记忆---西服的颜色。她记起在现代的时候,那些在商场上拼斗的男人们,蓝灰色的西服似乎是他们必备地战服。 尤其是… “你看什么呢?”容毓飞见江月昭盯着人家公子不错眼地瞧。心中就有些不高兴了,出声打断她的思绪,“你别存着什么痴心妄想哦,你可是有夫之妇了。” “哦?”江月昭从那久远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看着容毓飞。“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觉得这位蒋公子对颜色的喜好挺特殊,似乎年轻的男子没人爱穿这种蓝灰色的衣服。” “你好奇吗?亲自问问吧,蒋盟主和他的公子过来了。”容毓飞小声提醒着。 江月昭闻言转头,果然见蒋英泽身后跟着他的儿子,正朝着容毓飞走来:“容驸马大驾光临,令寒舍蓬荜生辉。悲悟大师身体好吗?” 容毓飞赶紧笑着回礼,答道:“家师身体很好,承蒙蒋盟主挂念。这里不是朝堂官场。盟主就不要叫什么驸马了,直呼毓飞地名字就可以了。” “冉公子好。”蒋英泽又微微侧头,向江月昭客气地一点头,不等江月昭回应,他就一指自己的儿子,向容毓飞介绍道:“犬子蒋令儒,毓飞贤侄以后要多多关照。” 江月昭心知这位盟主对自己有些成见,大概因为自己的龙阳君身份吧。碍着容毓飞的面子,肯对自己点一下头,已经很给面子了。她也懒得计较这些。便默默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客套。 “虎父无犬子,蒋公子果然英气不凡,堪称武林第一美公子了。”容毓飞这张嘴巴。是在东州城的生意场上练出来的,说起客套话来让人辨不出真伪来。 “容兄太客气了啊,若论起气度风范来,江湖中怕是没人敢跟容兄比较啊,容兄要说自己是天下第二,怕是没人敢认这个天下第一啊。”蒋令儒微微一笑,客气地回应着。 江月昭没有在意他们说些什么虚无肉麻的客气话,她的注意力被这位蒋公子说话时。那拖着尾音的三个“啊”吸引住了。 他每说出一个“啊”来,江月昭就觉得太阳穴那里的神经跳一下。这个尾音… 她正沉浸在自己地思绪中,就感觉衣袖被人拽了一下,一抬头,容毓飞正用一种担忧的眼神看着她:“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样子,哪里不舒服吗?” 她略略定了定神。见蒋家父子已经离开这里。转到别人那里应酬去了。她冲容毓飞笑了一下:“好久没在这么吵的环境里呆着了,有些不习惯。” “我瞧着你就有些不对。这些人一会儿喝高了。更是吵嚷地厉害,怕是你会更加地头疼呢。不如你先回去歇着吧。我虚应一番,能脱身地时候就回去,好吗?”容毓飞扶着她的肩,劝她道。 “好吧,反正我在这里也是尴尬,不如回房睡觉去。”江月昭觉得自己今天没来由地心神不宁,实在不想再呆下去了,就答应容毓飞一声,转身走出宴厅,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待她推门进了屋子,点亮了屋里的火烛,正欲去水盆那里洗洗手,一转身就见一个人坐在她的床头,正笑眯眯地看着她。 “啊!”乍然一见,虽然算是个熟人,但江月昭还是不由地惊呼一声。 推荐:红颜贪欢 书号:11817两世记忆,衔玉而生; 一个是水落城主腹黑男,心机深沉,玩转人生; 当自认聪明的女人碰见腹黑男,会撞出怎样的火花呢? 在世不贪欢,枉自为红颜……《红颜贪欢》欢迎您 第一百八十四章惨遭调戏 你道是谁擅自闯进了江月昭的房间?却是那梅江的孙女---梅玉琅。 “梅小姐什么时候进来的?”江月昭有些吃惊,两人虽然有过几面之缘,却并无深交,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个男子的身份,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就这样闯了进来,让她怎么能不讶异? “我也只是先你一步而已,我瞧着你出了宴厅,好象有心事的样子,是不是听到什么蜚语流言,惹你不开心了呢?”梅玉琅意态从容地靠在床柱上,语气熟稔地问道。 江月昭心里暗想:我跟你很熟吗?我有没有心事,开心不开心,你问得着吗? 面上却不得不客气地应道:“梅小姐有心了,我只是不习惯过于嘈杂的环境而已,并无心事,也没有不开心。” 那梅玉琅听了,轻笑了一下,站起身来至桌旁,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自顾喝着茶,象是在自己房中一般自然。 “梅小姐找我有事吗?”江月昭隐隐觉得这位小姐来意不简单,一边洗着手一边问道。 “有事,当然有事喽。”梅玉琅步态轻盈地走到江月昭身后,拿起巾子等着递给江月昭,“你身边总是跟着那个讨厌的驸马,我几次三番地遇上你,都说不上几句话。难得你一个人清清静静的,我就跟来了。” 江月昭一听她这话,可是有些调情的意味了。于是她脸一沉,也未接梅玉琅递过来的巾子。只是甩了几下手,说道:“在下有些累了,想早些歇着了。这夜深人静地时候,梅小姐总是呆在一个男人的房中,也不太妥当。不如你先回吧,有事改日再聊。” 梅玉琅被下了逐客令,不仅不恼,反而“嗤”的一声笑:“冉公子害羞呢!我就喜欢冉公子这样清秀俊逸,还会脸红的男子。首发不象那些个臭男人,一身臭哄哄的,见了女人就象狼见了肉一般。冉公子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地香气,闻着就让人心醉呢。” 梅玉琅说着。人已经贴到江月昭身边,将鼻子凑近她使劲地吸了吸,一脸陶醉地笑意,然后用一种甜腻腻的声音轻佻地问道:“冉公子难道真的对女人没有兴趣吗?” 江月昭看着眼前这张满面桃花的面孔,只觉得一阵反胃,这哪里是一位未出阁的小姐呀,简直就是一只熟透的烂桃子嘛。 她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后退几步欲躲开梅玉琅的亲近:“梅小姐请自重!” 谁知那梅玉琅脸皮够厚,江月昭三番两次地警告,她却充耳不闻。如影随形地跟上江月昭的步子,这次为防江月昭再躲,她干脆把手搭在江月昭的肩头,使力揽住:“奴家不重的。冉公子抱一下就知道了。” 江月昭心里就有些打鼓了。从梅玉琅揽住她肩膀的力道来看,这位梅小姐可是有些功力的,非自己那几手三脚猫的功夫能应付得了的。若是梅玉琅真的用强,她怕是抵抗不住的。真要被她给调戏了,恶不恶心地先不说,自己的女人身份可就要暴露了。 这样想着,她勉强自己缓和了脸色,对梅玉琅露出一个笑脸来:“听梅小姐这些话。是对在下有些情意喽?梅小姐有什么心事,不如我们坐下来慢慢谈,你看可好?” “那日酒馆内初见,我就迷上你这张小俊脸儿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梅玉琅一见事情有门儿,格外地兴奋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还用手指在江月昭的脸上弹了一下子,可就是没有坐下来慢慢聊的意思。仍然贴着江月昭地身体,揽着她的肩,不肯松手,“你这样跟着驸马,没名没分,遭人白眼,何苦来哉?不如让我带着你私奔吧!等我们生米煮成了熟饭,再生个娃娃,我爷爷自然会承受你的身份,到时候你可就是梅花山庄的孙女婿呢,谁敢小瞧你一眼?总比你现在这个雌雄莫辨的身份要好很多吧?” 江月昭挣了几挣,都没能挣脱开她的钳制,不得不继续施着缓兵之计:“梅小姐说的这些,在下觉得有些突然,不如你给我点儿时间,让我仔细考虑一下如何?” “呵呵…冉公子果然可爱,”梅玉琅娇声一笑,“有美女在怀,居然还要仔细考虑。好吧,反正我们还要在这里住几日,就让你考虑两天吧。不过…” 江月昭一听这个“不过”,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不过什么?” “私奔地事你可以考虑。眼下那些个浑人都在前头闹腾地欢呢,这里灯稀人静的,正是叙情谈爱的好时候,不如我们…”梅玉琅越说声音越软,眼神也迷离起来,双手环住江月昭,嘟着嘴巴就要往她的脸上亲下去。 江月昭赶紧偏过脸去,使力一推,没有推开。这下她可真是着急了,这位梅小姐简直就是女中色狼,软硬不吃,毫无羞耻心可言。 “来人!”虽然不知道门外有没有人,但是江月昭无奈之下,还是大声喊了一嗓子。 那梅玉琅正沉浸于浓情美意之中,被江月昭这一嗓子吓了一跳,圆睁着大眼睛,看着江月昭:“你…你居然喊人?你刚才那番言语,是在哄骗我不成?果然够贱!成天跟着一个臭男人美不颠儿的,本小姐给你脸都不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连推带抱,携着江月昭就往床榻靠去。。。 江月昭眼看着今日就要被一个女人给调戏了,心中真是叫苦不迭,情急之下,又喊了一嗓子:“来人!” “你叫吧!都在前面喝得晕天黑地呢,哪有人管得了你?你尽管大声叫,本小姐爱听着呢。”梅玉琅的语气中已经透着一丝狠意了。 却不料就在此时。门“咣当”一声被人推开了。正在撕扯地两人同时转头,看到一个男人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脸惊愕地望着二人。 居然是蒋家大公子蒋令儒! 那蒋令儒在宴厅内应酬一圈后,觉得那些人闹闹哄哄地,吵得他头疼。于是他出了宴厅,闲步在庄子内逛游起来。 那晚星光疏朗,圆月高悬,虽然天气有些凉,但蒋令儒还是觉得神气舒爽,不由地就多了几步,闲逛到了客房这边地院门外。 他边走边回味着宴厅里所见,那一张张或娇艳或英气的面庞。正在心里盘算着心事,就听到有人喊一声:“来人!” 是个男人地声音,想来是哪个客人召唤下人呢,蒋令儒便没有在意,继续在心里一张面孔一张面孔地品评着。 “来人!”又是一声,好象比刚才还要急。 蒋令儒循声望去,是从容驸马所居的院子里传出来的。他就想起了刚才立在容毓飞身侧那个秀气地象个女子般的小公子--好象他在宴开后没多久就离开了,难道他一个人在客房中,遇到什么危险了吗? 不管是谁,都是应储英山庄的邀约而来。要是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储英山庄可是脱不了干系的。 这样想着,蒋令儒便举步向院中走去了。 当他推开房门,看到一个女子夹带着一个男子往床上而去时,登时愕然了:“你们…” 那梅玉琅一见自己丑事败露。先是愣怔了片刻,突然就将携在腋下的江月昭一丢,坐到地上就开始哭:“蒋公子你可要替我作主!这个淫贼可是你庄里的客人,他居然想调戏本小姐,你可都看到了!如今本小姐的闺誉不保,你可要给我个说法!” 江月昭被摔得坐在地上,听了梅玉琅这番颠倒黑白的诬蔑,气得七窍生烟:“你这个女人真是不知羞耻。明明是你闯进我地房间来,要对我…”她实在说不出那两个字来,憋得满脸通红。 蒋令儒稍事镇定后,回忆一下刚进屋时看到的情形,已经大体能判断出事情的真相了。他有些厌恶地看着屋内的两个人--一个阴阳不分的娈童,一个厚颜无耻的色女。都令他心生反感。 不过事情既然让他遇上了。如果撒手不管了,似乎也不是身为主人应该做的。 于是他对哭得正欢的梅玉琅说道:“梅小姐还是安静些吧。我刚才进屋时,明明看到是你在挟迫这位…这位公子,怎么你倒哭得很委屈的样子?” “你眼睛不好用吧?还是你畏惧权势?怕驸马对你不利?否则你为何如此是非不分?我堂堂梅花山庄庄主的嫡孙女,会自贬身份去勾引一个娈童?你简直血口喷人!”梅玉琅一边强辩着,一边继续撒着泼。 “你这个恬不知耻地女人!快滚出去!免得弄脏了我的屋子!”江月昭对这个既泼赖又无耻的女人,简直痛恨得牙痒,她愤怒之下,爬起来冲上去就踹了梅玉琅一脚。 那梅玉琅被踢得身子一歪,哭得越发来劲了,冲着蒋令儒哭诉道:“你瞧瞧,到底是谁在欺侮谁?这次你可瞧清楚了?” 她这样撒泼哭闹,就惊动了一些没资格参加洗尘宴的各门派低阶弟子们,闻声赶来瞧热闹。 其中就有坤灵门地大弟子李鹏天。他一见屋内的情形,二话没说,飞身赶去前面的宴厅之中,找到容毓飞,将事情告诉了他。 容毓飞一听之下,气得脑顶冒烟。听李鹏天的讲述,此事已经闹开了,如果不能当众将此事断个明白,恐怕江月昭更要受些风言风语的侵扰了。 他这样想着,上前拽过蒋英泽和梅江,就往客房赶去。书名:我和康熙的约会 书号:1122071 作者:汐雪 简介: 是前世,是今生,还是不醒的幻梦。 谁把我送到他的身边,是要圆我地一个梦,还是要我去还一笔债。 三百年的阻隔,割不断绵绵的思念,当生死轮回时,是否还能依然记得,我在一直等着你! 第一百八十五章寻衅挑拨 容毓飞携同蒋英泽与梅江进入那间客房时,就看到梅玉琅还坐在地上撒着泼,江月昭气哼哼地坐在桌旁,背对着梅玉琅,闷头灌着茶水,懒得看她一眼,蒋令儒正指派两个婢女上前扶梅玉琅起身。 那梅玉琅见人越来越多,哪里还肯起身,赖坐在地上哭诉着她如何好心进来送茶水,而江月昭如何见色起心,对她用强。 梅江到底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见自己的孙女象个泼妇一般地耍刁,觉得面子上很不好看,就喝斥一句:“玉琅!快起来!你这样使泼耍赖,象个什么样子?有话好好说,自有蒋盟主给你做主。” 梅玉琅一见自己的爷爷来了,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冲过去抱住梅江,放声大哭:“爷爷要替孙女作主,孙女的闺誉如今都毁在这个小贼的手里,如不能给孙女个公道,孙女就没法活了!” 即使那梅玉琅闹上天去,容毓飞心里有数。他上前抚上江月昭的肩,关切地问道:“小青,你没事吧?” 江月昭正被梅玉琅气得头昏脑涨,指着她对容毓飞说道:“那个女人!那还是个女人吗?偷偷摸进我的房间来,对我百般挑逗,我不允,她就倒打一耙!反而诬赖起我来了。泼赖的主儿我也见过,象她这样又泼赖又无耻的女人,天下间无人能与之匹敌!我…我…” 江月昭感觉自己的词汇太过贫乏,无法表达心中的愤怒,一时间不禁有些语结。 “你稍安毋躁。我心里明白地。”容毓飞安慰她一句。 “你个淫贼,你占了我的便宜,还想推得一干二净吗?你这样毁我的清誉,让我以后如何嫁人?你今天不给我个交待,我就跟你没完!”梅玉琅作势欲冲过来。被梅江一把拽住了。 那蒋英泽一见闹得忒不象话了,身为主人不说话不行了,于是他一摆手说道:“梅小姐稍安,冉公子也勿要急躁。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在场的诸位英雄,有谁可以出来做个见证吗?” “我知道。”蒋令儒闷声说道,虽然这两个人他都不太待见,可是见过当时情形地。还真就只有他一个人,因此他不得不说话了。 梅玉琅一见蒋令儒要作证,“呼”地冲到他面前,指着他鼻子威胁道:“蒋公子可要想仔细了,我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你要是敢歪着心眼说话,毁了我一生的幸福,我可饶不了你!” 那蒋令儒嫌恶地瞅了她一眼,一闪身避开了她的贴近,指着江月昭说道:“我路过客房的时候。就听到这位公子的呼救声,待我推门而入,就看到梅小姐挟持着冉公子正往床榻上去呢。至于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 这几句话说出来。在场的人就已经明白了。 容毓飞对蒋英泽说道:“蒋盟主明察,小青不是习武之人,身软力弱。梅小姐出自武林世家,自幼习武。谁强谁弱,不辨自明。小青与我情深意笃,她不可能对别人动些歪心邪念。刚才令公子也说了,他亲眼所见,是梅小姐挟制小青。毓飞相信蒋盟主自会秉公处断。还小青一个清白。” 梅江在一旁,一张老脸早就挂不住了,阴着脸说道:“再怎么说我孙女也是个闺阁小姐,说她对一个男人用强,真是滑天下之稽,有谁会相信这种荒谬的事情?” “怎么不信?我就信!”围观地人中。有一个年轻人跟着起哄。“我前儿还见玉琅小姐往青城派大弟子的房里钻呢!哈哈!她早就不是花骨朵儿了,一朵快开败的狗尾巴花而已。” 一片哄笑声中。梅玉琅恼羞成怒,冲过去就想给那位多嘴的年轻人一巴掌,却被那人一闪身躲开了。 站在蒋英泽身旁的梅江,老脸都成了紫茄子色了,他大吼一声:“小子满嘴胡吣!敢污我梅花山庄的声名,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他话音未落,甩手一枚梅花镖,直奔着那个年轻人而去。梅江的意思,本来是打伤那个年轻人,唬他一下,以防他以后再乱说。因此那梅花镖是瞄着年轻人的肩膀而去的。那年轻人也是有些身手的,梅江身形略动,他就已经闪身欲躲了。 他一侧步子一闪身,本来以为那枚镖会从他地身侧擦过去的,却不料那梅花镖长了眼睛一般,如影随形,跟着年轻人的脚步,略略一偏方向,不当不正,恰好刺进年轻人的喉间。可怜地年轻人一努眼睛,发出一阵怪异的“哦哦”声,彭然倒地,死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悚然心惊,梅花山庄纵然有些势力,但是在武林盟主的地盘上,当着盟主和这么多江湖同道的面,几句话不合就致人于死地,也未免太嚣张了吧? 片刻的惊寂之后,有人大喊出声:“梅花山庄欺人太甚!平白伤我弦月门弟子的性命!快去通知门主,集合门中弟子,我们要替五师弟报仇,跟梅花山庄的人拼了!” 有人转身飞奔出去纠集同门中人去了。。。 留在屋子里地人,有静观其变的,有幸灾乐祸的。当然也有怕沾上血珠子,悄悄往后躲的,比如江月昭。别看她经常跟容毓飞吵嚷着要见识真正的江湖,到这个时候,真的有人直眉瞪眼地死在她面前,她地心脏还是有些承受不住。她不明白一场调情戏码,怎么就演变成血溅三步地命案现场了呢? 她抬头看容毓飞,只见后者脸有些阴沉,虽然紧闭着嘴巴,一副不打算搅入这件事的后续发展中地样子。可是他那紧蹙到一起地眉头。江月昭一看便知他在想事情。 她悄悄地拉了拉容毓飞的衣袖,容毓飞觉察到了,转过头来,看到她有些紧张的样子,便握住了她的手。送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不关你地事,你不用担心。”他轻声在她耳边说。 “当然不关我事喽?人又不是我杀的!可是你看那人…”江月昭冲着躺在地上的死人咧了咧嘴。容毓飞知道她是害怕了,要不是戴着一张假面皮,估计这会儿她的脸色都是苍白的。于是他赶紧护着她,送她到床沿边上坐下。 就这一会儿功夫,门外已经呼啦啦进来一群人,清一色的鸦青色箭袖紧身袍子,胸前是银白丝线绣成的一弯上弦月。 当头一人三十多岁。眉毛往上挑,嘴角往下搭,目闪寒光,一脸凶悍的表情,冲进屋里后,只看了一眼地上死去地弟子,就冲着梅江去了:“梅江老匹夫!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杀我门中弟子,欺我弦月门无人吗?” 梅江这会儿功夫,正在心中暗暗后悔呢。弦月门向来以行事狠厉著称。这位上官一月门主师承苍山老妖门下,武功路数怪异剽悍,江湖中都在揣测明年春天的盟主选会,上官一月是个有力的候选人呢。虽然自己的一套梅花剑法。在武林中也是排得上号的,可是因为几句话就开罪了这么一个狠主儿,若再斗得两败俱伤,还是很划不来的。 这样想着,他出声解释道:“上官门主明察,你这位弟子出语伤人,污了我孙女的名声,我刚刚也不过想吓唬他一下。一时失手,的确不是存心要取他性命。” “梅花山庄庄风不严,上一代出了你这个老淫贼,下一代又出梅玉琅这样的小荡妇,你不想着好好整肃家风,还有什么脸在这里管人家的嘴巴?我弦月门地弟子岂是别人说取性命就可随便取走的?我若不替死去的弟子讨回公道。今后如何能使门中徒众信服?”上官一月出语更是难听。步步紧逼,指着梅江的鼻子要说法。 一旁地蒋英泽一见情形要恶化。担着武林盟主和东道的双重身份,他感觉自己应该出面斡旋一番。谁知他刚要举步,就被一直立在他身侧的蒋令儒一扯袖子,拽了回去。 蒋英泽有些无措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后者正皱着眉头示意他不要说话。这位蒋盟主接收到儿子传递的信号后,嘴巴张了张,最终没有说出话来。这一幕别人没留意到,却被坐在床沿上的江月昭一览无余地看在眼中。她有些迷惑---到底谁是盟主啊?怎么看着这位蒋盟主象个提线娃娃似的。 “依上官门主的意思,此事是不能善了喽?你待如何?我倒要听听,上官门主要怎么替你地弟子讨回公道?”梅江一见上官一月不肯让步,只好强撑着问道。 “我门中弟子因何而死?还不是因为发现了你家这个小荡妇的淫行秽举?既然事情因她而起,那就让她赔我弟子的一条性命吧!让她纳上命来,此事便可一笔勾销,否则…”上官一月眯起眼睛瞄着梅玉琅,目中凶光毕露,吓得那位刚才还撒泼打滚的梅小姐浑身一抖,赶紧钻到她爷爷身后去了。 梅江一听,自己这边再怎么不占理,也不能随便让人取了孙女的性命啊,否则人人都觉得梅花山庄软弱可欺了。于是他小眼睛一瞪,运足底气对上官一月说道:“刚才老夫已经说明,并非存心取你门中弟子的性命,只是一时失手。上官门主要金要银,我们都可以商量。若是想让老夫拿孙女地性命作赔,恐怕是万万不能地!” “那就没得商量了!动手吧!”上官一月已经显出不耐的情绪来了,似乎懒得再跟梅江打什么商量了,向着门下弟子一摆手。那些弟子们正酝酿着愤怒呢,一见门主有指令了,拔剑就要往上冲。 “且慢!”出声制止地是蒋令儒。 粉红票!推荐票!收藏!小喜都需要哦,亲们支持一下,谢喽. 第一百八十六章事有蹊跷 蒋令儒叫住正要火拼的双方,上前说道:“既然弦月门中弟子丧命,上官门主要一个说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啊。只是两位都是我储英山庄的客人,在我家的庄子里,伤了谁都不太好啊。我看…” 不待蒋令儒说完,上官一月冲他一抱拳,说道:“是在下疏忽,不该在蒋盟主的地盘上动武。”然后他一转身,冲着梅江叫板,“老匹夫,要么送上你孙女的性命作赔,要么随我出庄,我们功夫上见真章,你选一条道儿吧。” 梅江本来就是个浑不吝的主儿,只因自己打死了人家的弟子,刚刚才会有些气弱,如今被上官一月指着鼻子叫板,他的血气也冲了上来:“既然上官门主如此不通情理,老夫也不必客气了。” 语毕,两方人马呼拉拉出了这间客房,向储英山庄大门外走去。 自始至终,那位蒋盟主被儿子的眼神压制着,就没有说出一个“不”字来。 刚才还是满屋子的人,呼拉一下子全跟着瞧热闹去了,只剩下容氏夫妇与蒋英泽、蒋令儒。 蒋英泽嚅动了一下嘴唇,有些憋屈的样子,不过他还是转过身来,向江月昭点头说道:“让冉公子受惊了,是在下的疏忽。” 江月昭起身回礼:“蒋盟主不必自责,事出意外,谁也料不到的。刚才多亏蒋公子出言佐证,才替在下洗脱污蔑,多谢蒋公子了。” 那蒋令儒冷冷地睨了江月昭一眼。用鼻子“嗯”了一声,就再懒得跟她说第二句话,向容毓飞一抱拳,然后转身出屋去了。 待蒋英泽随着跟出去后,江月昭忍不住好奇。对容毓飞说道:“都去瞧热闹了,不如我们也去看看吧。” 容毓飞宠溺地拍了一下她的脸颊,笑她道:“不知道刚才是谁吓得手儿冰凉,眼下又嚷着去看热闹,不怕身上溅了血吗?” 江月昭有些不好意思,摸摸自己的脸,好在有这一层遮挡:“刚才那人死相太难看了嘛。现在不同啊,两帮人打群架呢。一定很热闹,看不到多可惜呀。” “傻瓜,”容毓飞笑骂她一句,并没有带她去看打群架地意思,反而唤来人要了热水,看样子要准备洗漱安歇了。江月昭急得心痒,哪里肯依?凑上去磨着容毓飞:“两派当家的比武,一定打得很好看,你就带我去看看嘛。” 容毓飞一边洗着脸一边跟她解释着:“你想看打架,以后自然有的是机会。这件事不可以多掺和。你安心陪相公睡觉是真格的,只要你不出差错,别的事就由他们闹去吧。” 江月昭听他话中有话,仔细琢磨了一下。问道:“相公,你是说这事有蹊跷吗?我刚才看你就是一副有心事地模样,你瞧出什么来了?” 容毓飞此时已经擦干了脸,开始给江月昭卸她那张假面皮。虽然这东西可以天天戴着,不影响什么,可是在真皮肤上挡着这么一层假皮肤,终究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所以只要情况允许,晚间睡觉前。容毓飞都会给她摘下假面具,早上起来的时候再给她戴上,不厌其烦。 抚着江月昭那张因为多日不见阳光而益发苍白的面孔,容毓飞有些心疼:“小昭,让你受苦了。。。早晚我会让你以真面目示人,你且忍耐些日子吧。” 江月昭笑了一下。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的脸。欢快地说道:“我现在这肤色多好看哪,你知道吗?有许多女孩子花大价钱美白。都达不到我这个效果呢。” 容毓飞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搂住她说道:“女儿家的事我不懂,我就想在太阳底下看你这张俏脸,看你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江月昭被说得鼻子一酸,捶了他一下子:“你要作首诗吗?老夫老妻了,不用拿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了。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答呢。” 提起这事,容毓飞就抿了一下嘴巴,想了想,跟江月昭说道:“弦月门地那位年轻人,你道是谁杀死的?” “不是被梅江一镖刺中喉咙,才死的吗?” “镖是梅江发出去的没错,可是梅江并不想取那人的性命,再加上那年轻人有些功夫底子,本来是没有危险的。可是那镖在射出去以后,被人为地改了方向,才会刺中他的喉咙,一镖致命的。”容毓飞轻声地解释着,“我刚刚清楚地看到,有一道细细的银光撞上那枚镖,使它改了力道和方向的。这种把戏只要做得高明,一般很难被人识穿,一则不会有人想到这一层,自然就不会留意,再则那枚银针实在是太细了。可是我这眼力,是在少林寺地时候,夏天晚上跟师兄比着捉蚊子练出来,这种小把戏逃不过我的眼睛,我不会看错的…” “相公你好厉害哦!”江月昭由衷地发出一声感慨,双目闪着崇拜的光辉,看向容毓飞,“人家都说你功力不凡,我总也看不到,如今看来,我相公果然是不同凡响呢!” 容毓飞被夸得晕陶陶地,忍不住咧嘴笑开来:“那么娘子,你就不想知道是谁做下这等好事吗?” “蒋令儒,一定是他!”江月昭很肯定地答道。() “哦?”这下轮到容毓飞吃惊了,“你怎么知道?” “第六感告诉我,那个人恐怕不简单,比他老爹要深沉得多。”江月昭很坚决地下了一下结论。 容毓飞也没有去问她“第六感”是什么意思,对于她时常不经意地冒出一些奇怪的词汇,他已经习惯了。只要大概听得懂意思,他就不会去追问:“你猜的没错,确实是蒋令儒,至于他地用意嘛?八成他意在明年春天的盟主选会,借机铲除对手呢。如果真是如此。那么这次群英会的目的怕不会是以武会友那么单纯。所以我才不让你去瞧热闹。我们静观其变吧,尽量不要招惹是非为妙。” “搞得这血腥,还选什么妻呀?还有啊,我看那位蒋盟主,也不象你说得那么精明英武的样子,倒象是他儿子手中地提线娃娃,完全看蒋令儒的眼色行事。”江月昭想起这对怪异的父子,皱了一下鼻子。 “蒋盟主…不仅是举止有异。好象精神也大不如前的样子…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小心为上。”容毓飞也同意江月昭的看法。 “相公,你会不会有危险?”别人打来打去无所谓,反正不关她的事,自己地相公,她还是很担心地。 “你放心,我不会有危险。我是代表我师父来参加这群英会地,各路江湖人士多多少少都要卖些面子。更何况少林寺向来处于一个既在武林中,又在江湖外地超然地位,从来无心与这些人争什么武林盟主、天下第一。所以对那些有野心的人不构成威胁。” “这我就放心了。让他们斗去吧,我们看热闹就好了。”江月昭边说着,打了一个呵欠,爬上床去钻进被窝。“好困,快睡觉吧。” 容毓飞咬唇笑了一下,快手快脚地上了床,钻进她的被子里就要动手脚,却被江月昭一巴掌拍开了手:“我又困又累,快睡吧。” 容毓飞吃了蹩,只好将解衣的动作改为抱住她,往她的颈间偎了偎。闭上眼睛睡觉了。 第二日清晨,两个人尚在半睡半醒之间,就听到门外一阵打斗叫骂之声。两人赶紧爬起来,匆匆地穿上衣服,出了院子,往声音来源处望去。 只见十几个弦月门的弟子在一位少女的带领下。正与梅花山庄的人混斗在一起。打得不可开交。 “昨儿晚上不是打过了吗?难道一直没有停过?从庄外打回庄内吗?”江月昭还未完全清醒,脑筋不是很清楚。 容毓飞拦住一位储英山庄的仆从。才问清楚事情地原尾。 原来昨晚两方在庄外的空地上武斗,打得两败俱伤,梅江和上官一月都挂了彩,谁也没有讨着便宜,最后由峨眉派掌门师太静心出面调停,双方才止了争斗,避免了更多的伤亡。 谁知今儿一大早,上官一月的女儿上官云给她爹送药时,却发现上官一月死在床榻之上,死法与昨晚那位年轻地弟子如出一辙,也是喉间被一枚梅花镖刺中。 上官云惊痛之下,叫齐门中弟子,找上梅花山庄的人所居的客院,也不听梅江的解释,逢人就砍,见人就杀,终于惹恼了梅江,双方在歇战了一个晚上之后,再次斗到一起,打成一团。 只不过此时的情势较昨晚已经大为不同了,失了上官一月这个主心骨,弦月门中显然无人能招架得住梅江的梅花剑法,一番恶斗之下,死的死,伤的伤。 那上官云眼看着父仇未报,反倒搭上了这么多门中弟子地性命,一双丹凤眼被仇恨和怒火烧得通红。她一挺手中的一对柳叶弯刀,飞身扑向梅江,挥刀就向他的脑顶砍下去。 梅江挥剑向上一搪,挡住了这一击,然后手腕一翻,梅花剑闪着幽青的光芒,朝着上官云的腹部刺去。那上官云真正是杀红了眼,眼看着梅江的剑就要到了,她不躲不闪,迎着剑锋而上,抡起柳叶刀再次梅江地脑袋招呼下去,似乎这颗脑袋是她此时地唯一目标,誓死也要取了来祭奠她死去的爹爹和同门。 梅江没料到她会是这种不要命地打法,听到刀风在自己的头上响起时,撤剑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着就要两命俱丧,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影飞了过去,拎着上官云的胳膊往侧里一拽,将她整个人都带到了一边。 梅江的剑刺空了。 上官云的刀也砍空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两败俱伤 虽然容毓飞嘴里说不想卷入梅花山庄与弦月门的争斗之中,可是真让他看着上官云激愤之下,以命相搏,他还是有些不忍。 因此当他看到上官云迎着剑锋冲上去的时候,不及细想,身形拔地而起,飞掠过去拎起上官云,将她带到一边,闪过了梅江的致命的一剑。 那梅江耳闻刀风在头上响起,正惊出一身冷汗,突然之间刀风就转了方向,在他的耳边一划而过,他的心一提一落,长舒出一口气来。 上官云见自己一刀砍偏,挣扎着欲脱开容毓飞的钳制,再次往上冲。却被容毓飞扯着衣袖,拽得死死的:“上官小姐切勿冲动!你看不清眼下的形势吗?搏上你这条命也不可能给你爹报仇,不过是让弦月门再添一条冤魂而已。” 从清晨看到自己爹爹的尸体那一瞬,上官云就被一股强大的仇恨情绪支配着,人一直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如今听容毓飞这样一说,看着自己同门的师兄弟或死或伤的惨状,她就有些清醒了。 一旦让她恢复了神智,丧父之痛袭上心头,她哭喊一声:“爹爹!”人便晕厥了过去。 容毓飞眼看着她往地上倒去,无奈之下,只好扶住她的肩头。弦月门的两个弟子赶紧上前来,将师妹扶走了,才解了容毓飞的窘困。再看那梅江,老脸上挂满汗珠,胸脯剧烈起伏着。肩头有一处包扎的伤口已经渗出血来,显然是负伤而战,已经有些不支了。 就在这一番混战死的死,伤地伤,被容毓飞出手制止之后。这个地盘的主人蒋英泽终于携着他的儿子蒋令儒出现了。 “我刚刚听到消息,就急急地赶来了。”蒋英泽很多余地解释了一句,接着说道,“上官门主死在我储英山庄之中,我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请弦月门的诸位小兄弟相信我蒋某人,先扶着上官小姐回去休息吧。” 弦月门的一位弟子满脸悲愤地神情,指着梅江对蒋英泽说道:“梅花山庄杀我门主。此仇不共戴天,蒋盟主若不给弦月门一个公道的说法,我门中弟子断不会善罢甘休!” 蒋英泽见弦月门已经不剩几个人了,知道这人也是色厉内荏,便和颜悦色地问道:“弦月门一口咬定上官门主为梅花山庄所杀,可有证据吗?” “我师父是为梅花镖所杀,这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吗?”那位年轻人继续指责道。 “放屁!一枚花镖能说明什么问题?你怎么知道不是有人偷了我梅花山庄的镖,嫁祸于我?”梅江声音听起来锐厉,其中却夹着“嘶嘶”的喘息声,显然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此番损耗也是不小的。 “你说不是梅花山庄所为,可敢将梅花山庄的人都叫出来,我们一一对质?”年轻人不依不饶地追着纠问。 还不等梅江应答,一直站在蒋英泽身后没有说话的蒋令儒突然说道:“我觉得这位小兄弟地提议很合理。既然上官门主中了梅花山庄的镖,对质一番还是有必要的,不妨看看梅花山庄的兄弟,可有人不小心在哪里失过这种花镖,总要查一查的。。。” 梅江听他这样一说,实在无法反驳,只得招呼门中弟子出来,一一让蒋英泽问话。 却不料梅花山庄的人刚刚被召集齐全。弦月门的那位弟子就看出门道儿来了,他指着那群人问道:“这些人中,怎么不见梅子平?” 梅江这才注意到,打了一个早晨,还真就没见自己的孙子梅子平露面儿。他心底以为这小子不知道又钻进哪个姑娘的房里风流去了,便没有好声气地问梅玉琅:“你哥呢?快去寻他来!” 梅玉琅应了一声。带着几个师兄弟分头去寻。一会儿功夫回转来,却都说没有寻到。 弦月门的弟子一下子抓住了把柄。纷纷指摘是梅子平趁上官一月负伤之机,深夜潜入房间将他杀死,然后负罪而逃地。 梅江一时之间也找不见自己的孙子,百口莫辩,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在弦月门弟子一再逼问之下,蒋英泽只好同意发下江湖追揖令,捉拿梅子平。至于后续如何处理,等找到梅子平再说。 弦月门的人觉得自己这边死了这么多人,而梅花山庄却只有一个少庄主被通缉,这种处断明显有失公允。但此时敌强己弱,武力是敌不过对方了,再加上师妹悲伤过度,正在昏厥不醒,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 最后几个人一商量,决定先回弦月门,找师娘商议后再作计较吧。 于是剩下的五名弟子,携着上官云,出了储英山庄,回弦月门去了。 那梅江经过这一番闹腾,本来是没脸再参加什么选妻比武,只是碍着梅子平无故失踪,便多逗留了一日,遣人四下里寻找。只可惜遍寻不见,梅子平就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未留下只字片语,便消失得无影无迹。 梅江只得留下几个人继续寻找,自己携梅玉琅和一众弟子回梅花山庄去了。 由江月昭被调戏地事情开端,发展到最后,弄得两大门派两败俱伤。弦月门更是弄到连门主都丧了命。待双方人马均离开之后,庄里的武林人士们议论起此事来,都不胜唏嘘。 不过事情总算过去了,庄子里又恢复了初时的热闹。各门各派之间相互走动拉关系,偶尔切磋一番,议论着即将到来的群英会。小姐们见了蒋令儒的本尊,一个个春心萌动,越发的精心打扮,努力温书,都期望自己会被这位公子相中,嫁一个如此英俊威武、家世不凡的好相公,飞上梧桐作凤凰。 常霜儿在这些耍枪弄剑的小姐们当中,模样是最出类拔萃地。她刚到储英山庄时,被所有前来应选的小姐们当成头号劲敌,处处受白眼招待。 那常霜儿根本不理会这些人的小心思,见了蒋令儒多半会躲着走,完全无意于他的样子。倒是她得空儿就往江月昭的面前凑,惹得众人议论纷纷。 蒋令儒似乎也对这位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兴趣缺缺。根据他与这些小姐们分别接触地频率和对待每个人地不同态度,可以判断出他对两家的小姐比较有兴趣---青城派掌门人祁风鹤地幼女祁莲心和雷霆楼楼主纪元录的三女儿纪婉秋。 这两位武林世家出身的小姑娘,一文一武,一强一弱,模样还算过得去,同样有着一身的骄矜之气,完全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那位蒋公子见了人总摆着一张静如止水的面孔相对,唯独见到这两位小姐,会露出他的一口小白牙,绽开一个春光灿烂的笑容,“莲妹妹”“秋妹妹”叫得亲热。于是所有人又都一致掉转矛头,将妒忌与忿然的目光投向这两位小姐。 祁小姐与纪小姐有家世依托,自然是不怕这些个冷眼冷言的。不过她们两个暗地里却较上了劲,彼此当对方是唯一的对手来看待。 那祁莲心每天都会描着细细的柳叶眉,点着红红的樱桃口,装金戴银,打扮得金枝招展,在庄院里象一只孔雀般招摇着。而纪婉秋走得则是实干路线,清晨天不亮就起床,跟着师兄弟们勤奋练功,在太阳刚刚升起时挂着满脸的汗珠回到庄子里,迎着刚刚起床正要去练功的蒋令儒问一声:“蒋公子早!”。她还会素衣布鞋,系着一个围裙,下到厨房里亲自炖些美味汤水,送给蒋令儒品尝。 两人这般较量着,也就三两天的功夫,庄子里便开始流传着这两位小姐相互攻讦的各种言语。 祁心莲:“蛮牛一样,天天跟一群男人厮混在一起,哪里象个女人?” 纪婉秋:“擦那么厚的粉,插着满脑袋的花儿,一看就只会吃饭穿衣生孩子,废物一个。” 祁心莲:“生孩子是女人的本份。跟一堆男人混在一起的女人,将来生了孩子,都分不清是谁的!” 纪婉秋:“不知道是谁满头戴花儿,熏得喷儿香,到处招蜂引蝶。既然装得象个娇小姐,就别妄想着嫁进武林人家,找个秀才嫁掉算了。” 两个人你来我往,从来没有正面交锋,却是针尖对麦芒,通过别人的嘴巴辗转争执着,句句不让。 这情形让看热闹的江月昭觉得很有趣,总是津津乐道的将听来的这些闲言碎语讲给容毓飞听,发挥她作为女人的想象力,很八卦地将这两位小姐争宠的手段与前景分析来品味去,乐此不彼。 可是容毓飞却不同的角度审视这件事,看到了这件事背后的隐患---因着蒋令儒的青眼相加,青城派与雷霆楼均对成为蒋盟主的亲家抱了很大的希望,两家视对方为强劲敌手,彼此戒备和算计着。 于是两家人见面,再无初会时那种客套,连虚应一句都懒得做了,言语之间讥诮嘲讽,关系越闹越僵。 矛盾就这样积聚起来,终于在群英会举行的前一日爆发了。 求粉红票,如果亲们觉得本书尚可入目,请投票支持一下小喜,谢谢! 第一百八十七章两家争宠 群英会举行的前一日中午,纪婉秋再次亲下厨房,炖了一盅老参山凤汤,端着正欲给蒋令儒送去。行至山庄后花园的垂花拱门时,正遇上祁莲心踩着莲花步从对面走来。 祁莲心一见她端着汤盏,一副贤良端庄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口中打着招呼:“哟!婉秋姐姐这是打哪儿来呀?这身儿打扮,象是刚从田里耕作回来呢…”一边言语讥讽着,人已经撞了上去,抬手再轻轻一扫,就将那汤盏打翻,扣在了自己的身上。 “哎呀!”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你故意打翻我的汤!”纪婉秋精心烹制的参汤就这样被糟蹋了,很是心疼,冲着祁莲心大吼一声。 “哎哟!烫死我了!”祁莲心抖着洒上汤水的衣裙,呲牙咧嘴着叫嚷着,“你不安好心,你想烫死我呀!” 纪婉秋多火爆的脾气?哪里受得了祁莲心这样诬赖?她懒得再听祁莲心在那里吱哇乱叫,丢下手中的空托盘,上前甩手就给了祁莲心一巴掌。 祁莲心正拿着帕子擦裙子呢,被纪婉秋一巴掌扇个正着,娇艳的面孔上顿时留下五个红红的手指印,清晰可见。她捂住自己火辣辣的面庞,只是愣怔了一眨眼的功夫,便将俏脸一沉,一改往日娇滴滴的秀气模样,撩起她那累赘繁复的裙摆,飞起一脚往纪婉秋的面门踢去。 别看祁莲心到了储英山庄后,大家只见她擦脂抹粉,从未有人见识过她的武功。这位青城派掌门地掌上明珠此时盛怒之下。施展开拳脚,却让纪婉秋一阵忙乱的招架,一时之间竟然无力还手。 两个女人就这样为了一盏汤打得难解难分,惹来众多人驻足观瞧,嬉笑议论。 待双方的父兄赶到现场时。纪婉秋已经被打得满脸是汗,步步后退,招架无力,眼看着就要吃亏。而祁莲心的形象也好不到哪里去,那满头的金钗玉花经不住她这番踢打翻腾,早已经东歪西斜,狼狈地挂在发间,摇摇欲坠。 见了自家帮手到了。两个人止了打斗,分别向自己地父亲诉说着自己的委屈。 那雷霆楼楼主纪元录还是有些气量的,听自己的女儿说汤被打翻了,斥了她一句道:“一盏汤而已,也值得这样吗?想喝再去炖就是了!打打闹闹的象什么样子?快回屋去!” 说完,转身正欲带着自己的女儿回客房,却不料背后传来祁风鹤的一声冷喝:“纪小姐居心不良,用滚汤烫伤我的女儿,也没个交待,就打算这样走掉吗?” 纪婉秋这个小炮仗再次被点燃引信。呼地转过身来,柳眉倒立,指着祁莲心怒斥道:“祁掌门怎么只听她地一面之词吗?明明是她撞翻我的汤,害我白白熬了一个多时辰。她却反过来血口喷人,简直就是个泼妇。我不要她赔我的参汤也就罢了,你倒向我讨说法?你们父女俩未免太欺人了吧?” 那祁莲心也不是良善之辈,冲上去指责道:“明明是你不安好心,泼了我一身的滚汤,你竟然如此颠倒黑白,你才象个骂街粗妇呢!”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越骂越近。。。那纪婉秋被激得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抓祁莲心的肩膀。祁莲心回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翻,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甩手就要往纪婉秋的脸上招呼。 却不料就在这当口,纪元录欲上前叫回自己的女儿。他那样伸手一拉纪婉秋。祁莲心的一巴掌贴着她的鼻尖一扫而过。“啪”地一声,落在了纪元录地肩头上。 虽然这一掌的力道不大。纪元录并未感觉到疼痛,可是他堂堂雷霆楼之主,被一个小丫头当众拍了一掌,他的脸上立马挂不住了。 “你这目无尊长的小贱妇,你爹没教好你,就让我来教教你吧。”纪元录怒斥一句,错掌就往祁莲心地肩头拍去。 祁风鹤就在一旁看着呢,哪里能容别人打他的女儿。他运气于掌心,横里冲出去,接住纪元录的双掌后,大骂一句:“以大欺小,以男欺女,你还要不要脸?” 两人人于是拳来掌往,打了起来。双方功力相当,也分不出强弱胜负来,大约过了十来招的样子。 此时就见蒋令儒一身蓝灰色锦缎长袍,气度翩然地走了过来,笑着说道:“两位前辈给我个面子,不要打了吧。有什么事好商量,说出来看看小侄能否居中当做个裁断。” 两位当家的闻言,赶紧住了手。听他问起打架的原由,双方面面相觑,谁也不肯开口。 纪婉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说自己给他煮了汤。纪婉秋自己不说,祁莲心更不愿意替她卖这个好了。于是双方沉默片刻后,纪元录站出来说道:“不是什么大事,都已经过去了,就不劳烦蒋公子费心了。” 祁风鹤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认了纪元录的说法。 “我想也不会有什么大事,我远远地瞧着,还以为两位前辈在为明天地群英会热身,提前切磋一番呢,哈哈…”蒋令儒自己说着,觉得很好笑一般,朗声大笑起来。 可惜对峙双方正在气头上,无心陪他一起笑,都冷着个脸。 纪元录冷冷地瞥了祁风鹤一眼,轻哼一声,转身招呼着女儿和弟子,跟他一起回客房去了。 此番情形之下,祁风鹤也没心情再去讨好蒋令儒,于是他随便客套了几句,带着自己人也走了。 原地余下蒋令儒,瞧着看热闹的众人纷纷散去,眸光一闪,得意地笑了。 当江月昭将这则不知已被添了几勺油加了几两醋的八卦消息告知容毓飞时,容毓飞无奈地一摇头:“前儿是梅花山庄和弦月门,今儿就轮到青城派和雷霆楼了。这个蒋令儒…” 江月昭明白容毓飞要说什么。但一提蒋令儒,她首先想起的是他那身蓝灰色的锦袍,还有他话尾处轻轻上扬的那个余韵“啊”。 每次想起,她地太阳穴就会“突突”地跳两下子。 吵吵嚷嚷,热热闹闹,腊月初八到了,早晨储英山庄给诸路英雄送去了腊八粥,大家热热闹闹地喝过了香气四溢地八宝粥,便赶往校练场参加群英会去了。 当容毓飞带着江月昭赶到的时候,场内早已经是人声沸腾了。 储英山庄地校练场辟在千华山中一处平坦的盆地上,方圆几百丈,开平阔敞,颇有气势。为了今天的群英会,校练场上洒水铺土,旗幡招展,一派崭新的气象。 在宽大的校场正中央,大面积地铺陈着红色的毡毯,四周围摆着一圈桌椅,早到的各路人马按各自的位置就坐,已经将中间那块比武场地围着水泄不通了。 正北面端坐着武林盟主蒋英泽,他今天穿一身绛红色的团花交领箭袖长袍,趁着他的面色红润了不少。他的左手边是蒋令儒,招牌式的蓝灰色锦缎长衫,面沉似水,竟显得比他父亲还要深沉老成。两人身后侍立着十几个储英山庄的徒众。 正南面是一排武器架,上挂十八般兵器,琳琅满目,风一吹叮当作响,在清晨的阳光映照下,闪着金属的锐光,仿佛在提醒着众人:别看此时大家欢声笑语,请安问候,一派详和,一会儿可是要兵戎相见的。 容氏夫妇到时,有储英山庄的人上前来引领,带着两人在蒋英泽左手边的第一个位置坐定。江月昭跟着坐下后,心里暗暗吃惊,这个位置何等尊贵,居然就给了容毓飞,是悲悟的面子?还是驸马的面子? 容毓飞一看她那皱鼻子的表情,就猜出来她在想什么了,凑近她小声说道:“是我师父的面子,也是看在我不与这些人争强的面子上。” “哦。”江月昭了然地点点头。 因为早几日这些人就已经相熟了,此时见了面,也只是略略点点头,不必再介绍客套起没完,倒是节省了不少时间。 江月昭放眼场内,见到的是一张张兴奋的面庞。男人兴奋,是因为期待着一会儿在比武场上能够一展身手,扬名立万。女人兴奋,是巴望着自己的父兄同门能赢了比武,好给自己应选蒋家长媳增加些筹码。 江月昭还在远远的末座上,看到了坤灵门的人,那常霜儿遥望着她,扁了扁嘴巴,很委屈的样子,逗得江月昭忍不住抿嘴乐了。 太阳已经完全跳出了东山顶峰,万丈金芒铺照在校场上。蒋英泽环视一圈,见人已经到齐,站起身来一抱拳:“今日各路英豪齐集储英山庄,切磋交流技艺,以武会友,共襄武林盛举,实乃我蒋某人的荣幸。比武的规矩想必各位已经明了,签也是昨天抽过了的,眼下就按各自分组,开始比试吧。各位英雄切忌手下留情,点到为止,不可伤人。第一组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只得重重的一声鼓音“嗵”! “比武开始!请第一组英雄上场。” 分组比赛?江月昭在心里暗笑了一下。 第一百八十八章群英汇聚1 比武的规则很简单。 参加比武的三十个大小门派分成五组,每组六人,两两对决,淘汰掉三人。每组三名胜者再进行一轮淘汰赛,最终取一名胜者出线,与其他组的胜出者进行轮回赛。 这个种比赛规则江月昭很熟悉,她还在想着是不是古代就有所谓的循环赛或淘汰赛之类的制度,第一组的一号和二号已经进入了比武场地。 开场的气氛很友好,两个人抱拳作揖勾肩拍背,就差摆个姿势合影留念了。 旁边司鼓的小伙子见二人客气得差不多了,举起鼓锤甩臂一敲,只听得“咚”的一声鼓音:“第一场!五行宫宫主司空玉对阵衡山派掌门岳伍阳!比武开始!” 司仪的话音刚落,刚才还哥俩儿好的两个人,“攸”地跳分开来,各自亮出看家武器---那司空玉使的是一对银钩,长约三尺,钩尖处银光流转,透着丝丝的杀气。岳伍阳的兵器是一柄龙泉宝剑,三尺青锋一出鞘,在太阳下划出一道优美的剑弧,剑尖朝下,岳伍阳向司空玉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这个开场让江月昭很兴奋。那种好汉们来去无踪,饮马江湖,刀剑为礼的雄壮场面,以前一直存在于她的想象中,眼下因着这个开场,在她的头脑中变得具体与丰满起来。 场上的两人早已经打到一处去了。江月昭也看不清两个人使的是什么招,只觉得眼前银光扑面,剑风习习。她激动地抓住容毓飞的手。夸赞道:“打得真好看!” 却不料容毓飞只是摇了摇头,小声回应她地话道:“花架子而已,打来给你这种人当表演看还可以,功力上差了不知几阶呢。首发” 江月昭不服气地反驳道:“这都不好吗?你看他们两个飞来飞去,多厉害呀。” “你说好就好吧。你爱看就好。”容毓飞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手背。 江月昭才不管他说什么呢,反正有人不用吊威亚就可以身轻似燕纵来掠去,兵器相碰之声清脆悦耳,她爱看着呢。 场上的两个人见招拆招,你来我往,打得热火朝天,江月昭的心也跟着一收一缩。手下捏着容毓飞的指头也是一紧一松。容毓飞被她逗得直想乐,可是当着众人地面,又不好笑出来,忍得很难过。 就在这时,只听得场中“当啷”一声金属相击之声,一道银光飞了出去,在十几丈开外的地方“刷”地插入地面,颤了颤,停在了那里---是司空玉的一只银钩。 “岳掌门的衡山剑法果然了得,在下输得心服口服。”司空玉将剩下的一只银钩别在腰间。红着脸向岳伍阳认输。 “司空宫主承认了!”岳伍阳客气了一下。 第一场比赛友好地分出胜负,结束了。 接下来的第二场、第三场…人一拨一拨地上,十八般兵器轮番亮相,江月昭却越看越提不起劲来。对于她这样的门外汉来说。虽然场上的人走马灯似地变换着,可是总不过是飞来飞去,打来打去,她瞧着都差不多,看不出其中地门道儿来。初时的兴奋与激动,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一点地耗尽了。 到最后她竟有些困乏,眼皮也开始发沉。左右一瞧,大家都瞪大眼睛瞅着比武场上呢,没人注意她。于是她双眼一合,坐着打起盹儿来。 耳边乱轰轰的,睡着也不踏实。她正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呢,就感觉到手被人拍了一下。赶紧睁开眼来。愣愣地看向容毓飞---除了他,估计别人也不敢这样拍她吧。 容毓飞看她那痴怔怔的样子。不由地笑了:“你不是爱看吗?怎么这会儿又睡得口水直流?” 江月昭闻言赶紧抬手抹了一下嘴巴,发现并没有流口水,气恼地白了容毓飞一眼:“左不过是换个人而已,打法都是一样的,看了半天了,还不许我睡会 “各门各派引以为傲的自家功夫,到了你这里都变成一样的了,让那些掌门的听到你这话,非要气到吐血不行。”容毓飞无奈地摇摇头,冲着场中一抬下巴,说道:“这两位的打法不一样了,你看看吧。” 江月昭听了,赶紧转头望去。真别说,正在比试这两位,打法果然不象刚才那些人那般闹腾,两个人扎稳马步,双掌相抵,各自闭目垂首,竟是一动也不动。 正是青城派掌门祁风鹤与雷霆楼楼主纪元录。 此时二人都已经是面色潮红,大汗涔涔了。细看两个人裸露在外地手臂上,一条条筋络如青蛇般扭动,看得江月昭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们两个有多久没动地方了?”江月昭伸手在自己的胳膊使劲摸了几下,呲牙问道。 “半个时辰了。”容毓飞盯着场中二人,目光炯炯。 “这么久?蹲也蹲累了,分开算了。”江月昭轻松地说道。 “此时分开,真气回逆,两个人都要废掉半生的功力。”容毓飞跟她说着话,却并没有看她,全神关注着场内地情形。 “这么严重?”江月昭这才来了精神,她想起两家闺女争宠的事,便抬眼向蒋令儒的方向望去。只见这位蒋大公子斜靠在太师椅上,右手捏着下巴,正望着耗在一起的祁纪二人,一脸的沉静,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江月昭一直就觉得这位蒋大公子似一潭深水般,身上有一种淡淡的神秘,让人琢磨不透。他少言寡语,通常只在关键时刻才肯说话,可是一旦他开口,事情总会按照他的意思发展,连他的父亲蒋英泽盟主也难以反驳他地意见。他也很少笑,可是一旦他露出笑容,结果却是灾难性的,就象如今的祁纪两家,只是因为他对自家的女儿露出了笑容,就为了他那难得一见的笑脸而争得不可开交。 他话尾那个轻轻上扬的余韵“啊”,听似在征询别人地意见,实际却在表达他地坚持。江月昭每次听来,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神经总要突突地跳两下子。 好在容毓飞此次带她来,意在观赛,而不是比赛,少林寺也不会在明年去争什么武林盟主,大概不会与这位蒋公子发生什么利益冲突。 江月昭这样想着,就感觉心安了不少。 她正在心里琢磨着蒋令儒地表情,就听得比武场上“嘭”地一声巨响,吓得她身子跳了跳,急回头望去。 只见刚才还胶着在一起的祁风鹤与纪元录,此时已经分开来,各自盘坐在地上凝神运气。与此二人形成一个三角的位置上,又多出一个人来,竟是九华派的掌门姬如海这位姬如海五十岁左右,容长脸,柳叶眼,下颏处几绺美须髯,小麦色的肌肤,身形修长挺直,总是穿一身天青色的素布长衫,眉眼舒展,见人就会勾起唇角微笑一下。这个形象很符合江月昭对侠士高人的想象,因此她一直对这位姬如海印象很好。 听容毓飞说,这位九华派的掌门人内力雄浑,剑法精湛,为人侠肝义胆,很为江湖中人所敬慕。 此时见他垂目运功,想来刚才是他分开了已成骑虎之势的祁纪二人。 “这三个人怎么样了?都有危险吗?”江月昭问容毓飞。 “多亏姬掌门出手相救,否则那二人就要拼得两败俱伤了。即便如此,两人的内伤怕也是不轻,需静心修养个一年半载,方可恢复元气。” “那姬如海怎么样了?”江月昭比较关心自己心目中的大侠。 “姬掌门将二人的真气吸化,此时应该不会轻松,今儿这群英会他怕是比不成了。”容毓飞惋惜地摇了摇头。 “没有危险就好,我看这群英会也没什么意思,比不比倒无所谓。” 两人轻声交流期间,场中三人已经站起身来。祁风鹤和纪元录均是面色苍白,气虚力弱的样子。他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愤恨的眼神后,同时向姬如海抱拳致谢:“多谢姬掌门出手相救,伤了姬掌门,在下实在是过意不去。” 姬如海面色还算正常,向两人回揖道:“蒋盟主刚才有说起过,此次比武意在为江湖同道提供一个切磋交流的机会,大家点到为止,伤人就不好了。在下也不忍看两位掌门废掉半生功力,结下毕生的怨仇。” 祁风鹤与纪元录听了他这一番话,均是面上一红,向他抱拳打拱,各自回去了。 再看比武司仪,站在那里张着嘴巴,不知道如何宣布这场较量的结果,只能用无措的眼神向蒋英泽求助。蒋英泽想了想,站起身来说道:“这场比试双方战成平手,未分胜负。鉴于祁掌门与纪楼主身负重伤,需要静修,下一轮的比赛两位就不能参加了。姬掌门情况如何?可能进行下面的比试?” 江月昭心想: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这是什么重要的比试吗?值得人家带伤上场? 果然,那姬如海客气地推掉了比试,与他对手的神莲会舵主自动胜出,乐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第八场!储英山庄蒋令儒对阵无天门邵子聪!”司仪念到自家少爷的名字时,声音格外响亮。 “怎么蒋公子也参加比试吗?”江月昭吃了一惊。 第一百八十九章群英汇聚2 蒋令儒一撩袍摆,轻轻一提气,人就从太师椅上旋身而起,翩然落到场地中央。 周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喝彩,当然以女声居多。那些小姐们刚才看祁风鹤与纪元录比较内力,一个个都沉着脸,一声不吱。此时见蒋令儒出场,全都蹦了起来,叫得一个比一个响亮,生怕蒋大公子听不到她们的声音。 江月昭皱着鼻子,不以为然地轻“嗤”一声:“至于吗?长得没我相公好看,功夫也没我相公好,就值得她们一个个象发情的猫一般叫唤?” “你这嘴巴也忒刻薄了!”容毓飞笑斥她一句,“蒋公子长相风流,家世不凡,当然有姑娘倾慕了。你看那无天门的门主,甫一上场就输了气势,真是可怜。” 可不正象容毓飞说的吗?那无天门门主邵子聪被姑娘们的欢呼声震得耳朵发痒,可惜没有一句喝彩是送给他的。更加上蒋令儒是主,他是客,气势上就又输了几分。还没等打呢,他就已经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 两个人手中都没有兵器,看来是要比试拳脚功夫了。蒋令儒站定方向,伸手示意邵子聪先来。邵子聪客气了一句:“承让!”可惜连他自己都没听到这两个字。 邵子聪施展开长袖拳,拧身向蒋令儒扑了过去,直取他的下颏。蒋令儒步法轻移,略略一侧身躲过他这一拳,掌锋一立,朝着邵子聪右肩头拍去。 这一掌刚刚击出。还没拍到邵子聪的肩膀呢,四周一阵齐呼:“好!” 邵子聪被这一阵呼喝惊了一下,躲闪的步法略略一滞,那掌风就擦着他地肩头而过,差点就被拍中了。他赶紧静心提神。不再理会周遭的吵嚷,全神贯注地应付起蒋令儒的进攻来。 因为第一招就失了先机,邵子聪从开始就处于被动的状态。 蒋令儒使的是储英山庄先祖自创地一套轻波掌法,掌势如波,层层递近,一重一重地向邵子聪推近,逼得邵子聪步步后退,眼看着就要退出以红毡毯为界限的比武场之外了。 场外的欢呼声也如波浪一般。一浪高过一浪,震得江月昭脑子嗡嗡响,不得不伸出两根手指,堵住耳朵。 邵子聪已经被逼到红毡毯的边缘了,再往外跨一步,按照比武规则,他就算输了。就在这时候,只见他状似要摔倒一般,上半身后仰,露出胸前空门给蒋令儒。 蒋令儒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双掌疾风般拍出,欲在一招之内击倒对方。就在他的掌风快到时,邵子聪突然一拧身形,半倾着纵起身来。飞起一脚朝蒋令儒的面门踢去。这一招真正有出其不意的效果,不光是场上的蒋令儒,就连观战地众人也有些吃惊,没想到他能在那种角度下旋身跳起来,还能出脚攻击。 蒋令儒一惊之下,赶紧收回双掌,改攻为守,架住那飞来的一脚。 邵子聪就借着蒋令儒这一招架之力。再一提气纵身,人就回到场中央去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戛然而止,小姑娘们不能接受蒋大公子到手的胜利就这样飞走了,全都沉默下来。 “好!打得好!”一声单调的喝彩突兀的响起,吸引了众人讶异的目光,一齐投向出声之人---江月昭! 连容毓飞都有些错愕地看着她。心里在嘀咕着:就算邵子聪这一招反击漂亮。你也不用这般惹来众怒吧? 江月昭对那些小姑娘投来的怨恨目光毫不在意,继续击掌叫好:“邵门主这一招出神入化。精彩得很!打得好!” 邵子聪对这个违逆众意替他叫好的年轻人,投去感激的一瞥。那蒋令儒象是没听到她地声音一样,眉毛都没动一下,展开步法再次向邵子聪攻来。 两个人掌来掌往,又过了十几招的样子。邵子聪实在是难以招架蒋令儒的凌厉攻势,最后退出数步,一抱拳说道:“蒋公子掌法精湛,在下自愧不如,我认输了!” 然后举步回了自己的座位上,沉着脸不再言语。 小姑娘们才不管他这个无天门门主地尴尬呢,拼命地击掌喝彩,兴奋得象是自家人赢了比试一般。 江月昭冲容毓飞撇了下嘴巴,不以为然地说道:“占尽主场优势,这才叫胜之不武呢。” 却不料那蒋令儒象是听到了她的话一般,向她这边投来意味不明的一瞥,然后整理一下打皱了的衣袍,面无表情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剩下的两场比赛,也无甚出彩的地方,很快就决出了胜负。 第一轮的淘汰赛就这样结束了。 此时晌午已过,众人激动了一上午,都有些肚子饿了。江月昭一饿肚子,人就会虚脱,此时正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等着蒋英泽发表过总结性陈词,好赶紧回去吃饭呢。 蒋英泽果然站起身来,清了清喉咙,朗声说道:“今日一见,我中原武林真正是能人辈出,各展风流啊!两年不见,诸位英雄功力都有所精进,让蒋某人大开眼界。在下忝居这武林盟主之位达十年之久,如今我老了,身体也大不如前了。看到这么多正值壮年地江湖同道益气风发,龙精虎猛,蒋某深感欣慰。刚才我看着诸位英雄精彩绝伦的比试,就在心里做出一个决定。盟主之位,当由能者居之。我看选期也不必等到五年期满,不如就趁这次众英豪齐集的时机,选定下任盟主吧。至于人选嘛,就从刚才比试的胜者是选出。明天的比试,就当时盟主选会提前举行,诸位以为如何呀?” 他这一番话,如巨石投入湖心般,击起了千重大浪。饿得东倒西歪的诸路英雄惊得直起身来,睁大眼睛看着蒋英泽,仿佛没有消化明白他刚才说地是什么。 明明说地是切磋技艺,怎么到现在成了盟主选会了?如果知道是盟主选会,很多人不会如此掉以轻心呀。再说了,盟主之位最有力的几位竞争者,死地死伤的伤,象弦月门上官一月、青城派祁风鹤、雷霆楼纪元录、九华派姬如海。还有的因故未能前来,比如游在龙。刚才一番较量,选出的十四名胜者并不能代表武林顶尖水平。如果就从这些人定下下一任的武林盟主,如何能让人心服? 在刚才的比试中落败的那些门派开始躁动起来,吵嚷着群英会是群英会,盟主选会是盟主选会,不可以混为一谈。而获胜的那些门派刚欢呼雀跃,纷纷夸赞蒋盟主贤明大度,不计个人功能,一心为武林前途打算。 两方一时之间吵闹得不可开交,争执不下。 这时候,就见刚才败在蒋令儒手下的无天门门主邵子聪站了起来,大声说道:“在下以为,如此从刚才的胜者中选出下任盟主,实在难以让人心服。不要说受伤的和未来的几位高人,就是目下在场的人中,也有比刚才所有胜者更有能力居盟主之位的英雄。” “哦?”蒋英泽笑着问邵子聪,“不知邵门主指的是哪一位?” “就是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容毓飞!”邵子聪一指容毓飞,更大声地向众人说道。 正在争吵的众人一下子都噤了声,在心里暗自思忖着:这位容大公子家中世代巨富,听说夫人没出事前,一直在东州城打理家中生意。此番负气出走江湖,据说大部分时间只是拜拜高人访访友,再有就是与他身边那位男宠游山玩水。至于说他的武功深得大师真传,有多么的了不得,多数人只是听说过而已,真正见过他出手的人并不多。 其实邵子聪也未见过容毓飞的真功夫,他这样说,只是想给这突然之间从天而降的盟主选会增加一个变数而已。而参加群英会的诸门诸派中,只有代表少林寺出席的容毓飞寻了个由头,没有参加比试,只是坐在一边当个看客,邵子聪只好拿他说事儿了。 容氏夫妇正在轻声窃语着议论这群英会上的突变,猛然听到有人提容毓飞的名字,一齐莫名地望向邵子聪。 邵子聪接着说道:“容公子师出名门,武艺高强,为人侠肝义胆,在下以为刚才所有的胜出者中,无人能与之匹敌。若容公子不能参加接下来的盟主争选,那么任何结果都是难以令人信服的!” 刚才还在乱哄哄一通瞎吵的落败阵容,此时仿佛终于找到了可以对付获胜方的武器一般,对邵子聪的话一齐大声附和。 此时,就听得获胜方中有一个人跳将出来,指着容毓飞大声说道:“既然容公子的武艺人品如此为人所称道,在下倒不反对让他参加盟主争选。不过我们这些人都是经过刚才一番较量的,容公子若不经比试就入了选,恐怕难以服众。不如就让我来领教一下容公子的少林达摩棍法吧。” 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已然获胜的七星谷谷主段简鹏。 容毓飞一见这情势,自己怕是要卷入这场莫名诡异的盟主之争呀,他赶紧起身向蒋英泽说道:“家师有吩咐在先,容某此番前来,只为代表他老人家拜会各位江湖同道。在下年轻尚轻,功力浅薄,实在无法与各位武林英雄相提并论。我看…” 话未说完,就听那位段谷主大吼一声:“容公子不必客气了,接招吧!” 吼声未落,人已经手执七星锏,飞身欺近容毓飞,向他的天灵盖劈了下去。 第一百九十章卷入纷争 那段简鹏一对七星锏,只奔着容毓飞的脑顶砸下来。容毓飞倒未见慌神,他临接招之前,还来得及瞧了蒋英泽一眼。他看到这位打算提前逊位的蒋盟主冲着自己轻轻笑了一下。 他不及细想那一笑的意味,七星锏裹挟着“呼呼”的风声,已经迫近他的头顶了。因为江月昭就在他身侧,他担心她受了惊后,一阵胡乱躲闪,容易被误伤。于是他也不拔棍相挡,只是将身形略一偏移,就在那七星锏从他脸侧擦过的瞬间,抬臂握住了段简鹏执锏的手腕,然后脚下使力,一纵一掠,就已经牵着段简鹏离开自己的座位,到达了比武场的中央。 “容某刚才已经言明,只是代表家师来拜会各位英雄,少林寺素来不参与武林盟主的争选,在下也不打算违背师命。当今武林虎踞龙盘,参加群英会的任何一位英雄,都堪当盟主之位。容某江湖资历尚浅,年纪又轻,只能向各位前辈英雄学习,没有资格参与盟主之争,段谷主切莫苦苦相逼。”容毓飞一番话说得客客气气,滴水不漏。 那位段简鹏刚才冲动之下,欺容毓飞年轻,思忖着他也不会厉害到哪里去,若自己出手击败他,一方面堵住落败方的嘴巴,另一方面也可以提高自己争选盟主之位的人气。 刚刚容毓飞那一握一带,刹那间完成,他却毫无反抗之力,高下已经分出来了。他有些心虚,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碍于面子,他不得不强撑一口气,说道:“容公子不必自谦,方才大家都夸赞你武功高强,为人侠肝义胆。若是你不参与这场比试,我等诸人赢了也是难以服众。()容公子充其量只是悲悟大师的俗家弟子,算不得少林寺中人,即便参加了盟主选会,也算不得违反师命。你还是接招吧。” 说完,舞动七星锏又攻了上去。这一次他可是使足了全力,企图在力道上赢过容毓飞,替自己争回几分面子。 容毓飞再谦和。此时也有些生气了。段简鹏发第一招的时候,容毓飞就已经察觉出他外力刚猛,内力不足。此时见他再次抡圆了双锏劈将下来,心知不出手不行了。于是他拔出腰间佩剑,迎上段简鹏平行而至、砸向他双肩地一对七星锏,提起内力,在双锏之上快速点拨。 段简鹏只觉得手中一对铁锏,随着容毓飞轻拨的节奏,竟如柳条随风般一荡一荡,越荡越往开里去。他手下拼命使力,才避免了兵器脱手的尴尬局面。 最后容毓飞的宝剑往横里一挡,架在七星双锏的把柄处。容毓飞笑看着段简鹏,说道:“段谷主果然是神力惊人。容某自愧弗如,不如就这样算了吧。” 段简鹏也不知是刚才用力过猛,还是此刻羞愧难当,一张圆饼脸涨得通红,他一收七星锏,抱拳说道:“容公子承让,在下认输。” 说完,一转身回到自己地座位上了。 虽然容毓飞说得客气。可是明眼人一看便能辨出输赢来。段简鹏纵然算不得一流高手,可是他臂力惊天,一对七星双锏在江湖上也是有些名气的。方才他只出了两招,两招均被容毓飞轻描淡写地化解掉了。有些人脸上就不好看了。 =奇=容毓飞收了剑,正欲转身回座,一个人从斜旁跳进场中。亮出三尺青锋拦住了他的去路。正是第一场比试中获胜的衡山派掌门岳伍阳。 =书=“容公子果然功力精湛,不知可肯指教岳某一二?”岳伍阳虽然言语挺客气。脸色却很沉暗。 =网=容毓飞心中觉得好笑,开口说道:“容某一再表明自己的意思,怎么岳掌门听不懂吗?在下即无意与各位英雄较个高低,也无意参加盟主争选。至于说到剑法,江湖中皆传岳掌门一剑惊天,又岂是毓飞这等雕虫小技可以匹敌的?我看不必比了吧。” “呔!小子!怎么七星谷就有面子,我衡山派就不在你眼里吗?今日岳某要是打不赢你小子,刚才的获胜资格自动取消,岳某立即离开储英山庄,不再参与盟主争选。小子接招!”岳伍阳见容毓飞肯接段简鹏的招,却打算忽略掉自己,深觉受辱,举剑象容毓飞刺去。 容毓飞这下可真恼了。哪有这种道理?自己反复阐明不欲参与群英争斗,偏偏就有这些人为了自己地面子,步步紧逼。如果自己再行避让,岂不让人说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是枚软蛋? 他也懒得再说话了,刚刚入鞘的宝剑再次拔出来,一招“银浪泼天”舞出一团银光,将岳伍阳的剑淹没其中。岳伍阳功力也不弱,眼看着面前的剑光密不透风,无隙可寻,赶紧抽回青剑,向容毓飞的下盘攻去。容毓飞剑势一变,一支青龙剑如蛟龙翻滚前行,抵住岳伍阳的剑锋后,顺势攀行,向他的手腕刺去。 岳伍阳赶紧一翻腕子,卸掉容毓飞顺剑攀刺的力道。 两人一来一往,就在比武场中打在了一处。 一旁的江月昭刚才还饿得发昏,此时见容毓飞被卷入了盟主之争,心情一紧张,人就精神起来了。她曾经见识到容毓飞剑法,知道他也不是好欺之人,因此比武之事她倒不太担心。 她忧心地是,蒋英泽的逊位来得太过突然,其中一定大有门道。端看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好象是蒋英泽在为他的儿子能够袭承盟主之位做铺垫。可是刚才落败方一片哄乱,吵着要容毓飞也参加争选,他又不加拦阻,一副默话地神情。他的态度如此暧昧不明,此中深意让江月昭颇费琢磨。 看这样子,获胜方为了保住面子。显然不打算放过容毓飞。若是他被挟迫着身陷其中,他们这趟储英山庄之行,怕是要有麻烦了。 她这样想着,下意识地往蒋家父子的方位望去了。但见这父子二人虽然同在关注着场中情形,却是表情各异。 蒋英泽看着容毓飞剑走如龙。势若惊虹,锐不可挡,嘴角居然在微微上翘,一脸轻松地神色。再看蒋令儒,两道一字剑眉越蹙越紧,在眉心处拧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江月昭搞不清楚这父子二人在玩什么把戏,不禁有些头疼。就在这时,只听得“霍啷啷”一阵金属相擦之声。待她转头看向比武场内,就见容毓飞平举着自己的青龙宝剑,那剑上有一物件儿正在旋动缠绕,在正午的冬阳下转着银光,却并不掉落---正是衡山派掌门岳伍阳的丰城剑。 岳伍阳张着空空地双手,看着衡山派世代相传的丰城宝剑如一只玩具一般绕着容毓飞的剑转个不停,脸上别提有多尴尬了。容毓飞也不欲戏弄于他,手腕轻轻一抖,那丰城宝剑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飞回岳伍阳面前。岳伍阳一伸手抓住剑柄:“容公子承让!”语毕。回头对自己的弟子们吼一声:“快走吧,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便带领着所有衡山派弟子撤离比武场,估计是回庄中打理行囊,要离开储英山庄了。 衡山派人离开之后。场上一时之间静寂无声。这些人一直拿容毓飞当作在江湖中玩票的富贵公子哥儿,起初听说他不参加群英比武,还有人嘲笑他顶着悲悟大师的名头,给老神仙丢脸。 谁知他一出手,竟然在不到一刻钟地时间内,就将十五名获胜者中地两位打得落花流水。这岂不是说刚才那些打赢地人都是绣花枕头,经不起高人一击吗? 一片静默之中,有人高喝一声:“容公子果不愧为悲悟大师地弟子。在下也想领教几招!” 话音刚落,一个人影跃入场中,站定方位欲与容毓飞一战。 “你们不要脸!”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末席处响起,众人转头望向说话之人,竟是坤灵门门主常天华的掌上明珠常霜儿。 那常霜儿杏目圆瞪,俏脸微红。指着刚入场的那位中年人喝道:“你们刚才不过是两两比试。如今对待容公子,竟然采用车轮战术。轮番上场。我看你们一个两个的也打不赢容公子,既然都不服气,倒不如一哄而上,岂不更加省事?” 场上的中年人被骂得面色赭红,赶紧收了势,向容毓飞道一声:“得罪了!”退回自己的座位上去了。 被常霜儿这样一骂,下面再有不服气的人,也不方便上来挑战了。 容毓飞总算得了空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却听刚才那位提起自己,将自己卷入这番争斗之中地邵子聪再次出声说道:“诸位武林同道可都瞧见了,邵某人所言可有虚?容公子这等气度,这等功力,岂不比我等鲁莽武夫更有资格参加盟主竞选吗?” “邵门主所言有理。”附和的人居然是蒋英泽,“蒋某刚才有言在先,盟主之位当以能者居之。虽然刚才容公子与段谷主和岳掌门的两场较量,是在规则之外进行的,可是一连击败两位胜出者,足见容公子功力不凡。既然岳掌门已经自动退出盟主之争,这个名额由容公子顶上,在下以为是最合适不过地。” “对,这个名额给容公子,才是实至名归。” 蒋盟主一锤定音,再加上场中一片纷扬的附和之声,容毓飞已经无法再行推辞了,只好低头不语,算是默认了。又到月末了,求粉红票喽!小喜急需急需急需粉红票支援,嘻嘻.... 第一百九十一章选妻题目 未料到一场群英会竟然变成了武林盟主预选会,来时还轻轻松松说说笑笑的诸位江湖人士,各怀着心事,回到储英山庄去了。 容毓飞和江月昭回到自己的房中,关起门来,开始分析今天群英会上发生的事情。 很明显,蒋大公子是属意这个武林盟主之位的,可惜他对自己的武功没什么信心,便预先策划出那几桩事来,将几个有力的对手打败在比武之前。 至于九华派掌门人姬如海的受伤,恐怕是蒋大公子的一件意外收获吧。因为依祁风鹤与纪元录当时较内力的情况,没有姬如海那等身手的人,是不敢上前解救的。 当然蒋大公子今儿还有另一个意外收获,就是容毓飞在不情不愿之中,被一众心思各异的人推到了盟主之争的擂台上。 从他最后的脸色来看,他对容毓飞的参选是极度不高兴的。不过他的老爹倒象是做了一件令自己满意的事情,面露欣慰之色,临别还上来拍拍容毓飞的肩,笑着说道:“后生可畏!悲悟大师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蒋某看着也高兴啊!” 夫妇人对面坐在床榻之上,对这父子二人大相径庭的态度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父子二人意见相左?可是谁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能够出人头地?若蒋英泽不想自己的儿子当盟主,之前又何必配合蒋令儒做下那些事情? 这其中的机窍到底在哪里呢? 若单论武功,容毓飞自然不怕蒋令儒。可是那位蒋大公子心机深沉,计谋多端。。。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他拿容毓飞当块拦路石,再想出什么算计之策来,两个人岂不是有麻烦了吗? 到此时江月昭才算有一些了解江湖这个地方了。果然是提着脑袋过日子,身边随时会出现刀光剑影,这里的人是不讲国法律条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一番道理,每个人都可以拿自己的道理当借口来杀人。 想那朝堂之上,就连公主要杀个人,还是循着国家律法,找个由头让大理寺出面呢。江湖中人却几乎是一言不合,举刀即砍。 容毓飞如今已身陷其中,两个人是找个借口离开储英山庄呢?还是留下来,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呢? 正商议着,门外响起嘈嘈窃窃的人声。正值多事之日,容毓飞不敢掉以轻心,赶紧开门察看,却原来是因为蒋盟主有吩咐,蒋大公子将于今日晚饭之后出题选妻,让诸家小姐做好准备。 那些一路奔波而来的小姐们,在经过数日地等待之后,终于等到了这决定性的一刻,难免都有些紧张。尤其在见识了蒋令儒那临风玉树般的丰姿之后。一个个春心萌动的小姑娘更是暗中较着劲。 听说晚上是出题选妻,便有人四处打听,想知道蒋公子会出什么样的题目。有人甚至将银子送到了储英山庄的总管那里。那位老总管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最后他还是惋惜地告诉求上门来的人:“题目在大公子地肚子里呢,谁也不知道他想考什么。” 失望之下,小姑娘们只得抓紧最后的时间,多温些书,以期能撞上蒋公子藏在脑子里的题目。 选妻的事跟容氏夫妇是不挨边儿的,不过江月昭还是有些兴奋。这不就相当于武林中在选太子妃吗?这些日子里,看那些莺莺燕燕争来斗去,是江月昭的一大消遣活动。如今这位蒋公子又独出心裁。搞什么出题选妻,这等热闹的事,她岂能错过? 几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晚饭的时候,当容毓飞携着江月昭踏进储英山庄的饭厅时,发现来吃晚饭的女孩子明显少于往日。除了常霜儿在慢条斯理地一口一口喝着粥,对常天华地催促充耳不闻之外。在饭厅内吃饭的小姐们都有些不顾形象。三口两口吃完之后,便匆匆地离开了。 二人在常霜儿那一桌坐定后。有庄役给他们端来饭菜。 江月昭也不急着吃饭,问常霜儿道:“今儿晚上穿什么戴什么,你可都准备好了吗?” “穿什么?戴什么?要不要我头上插根草儿,也好告诉别人我爹在卖女儿呀?”常霜儿生气地将勺子往碗里一戳,发出“当”的一声瓷器相碰之声。 常天华被女儿教训,呐呐着说不出话来。 江月昭见他那副老实模样,心中暗笑,劝常霜儿道:“你这个一根筋的脑壳,果然不太开窍。你爹想把你嫁给蒋令儒,可不光是为了坤灵门地前景啊。要是那位蒋公子是个三寸矮丁,形容猥琐,我也不会劝你。你自己也看到了,蒋大公子俊逸丰洒,又家世不凡,可不正好配你这个九天下凡的小仙女吗?若是今晚让别人中了选,我都会替你惋惜呢。” 常霜儿被江月昭夸得红了脸,赶紧低头喝粥,嘴里还在含糊地嘀咕着:“眉眼俊的人又不止他一个,我才不稀罕他呢。” 江月昭一琢磨,这话可是说给自己听的喽。于是她举起筷子来:“吃饭吃饭!吃饱了好有劲头看热闹呢。” 酉时刚过,储英山庄的聚贤厅内已经衣香鬓影,满厅春色了。那些精心妆扮过的小姐们,在父兄的陪伴下,早就在这里候等多时了。 大厅内也有自家虽无适婚女儿,可是又好奇蒋家选媳的方式,前来瞧热闹地。 当江月昭随在容毓飞身侧走进大厅时,满眼的罗衫翠裙、金玉琳琅,晃得她眼花,也分不清这都是平日里的哪一位了。好在她于一片花海粉堆之中。看到了素面朝天,一身鹅黄色锦缎棉衣裙,外罩一件象牙色毛氅的常霜儿。 就冲着这抹淡雅地颜色,江月昭拉着容毓飞,坐在了常霜儿的身侧。 在所有人地焦急期盼之中。大厅门口总算走进来一位储英山庄地人,可惜既不是蒋英泽也不是蒋令儒,而是储英山庄的老总管蒋生福。大家都道他是来找人地,也没理会,继续交头接耳。 蒋生福走到大厅正中央,见没有人搭理自己,便清了清嗓子,使劲咳了一声:“诸位英雄!诸位小姐!大家静一下!敝人是代表老爷和公子。前来宣布题目的!” 前来应选的各门各派一听,心中都有些不悦。就算蒋英泽是目前的武林盟主,也不用摆这么大的谱儿吧?选儿媳妇这么大的事,蒋家居然没有一个主人肯露面,只打发一个老总管前来出题,是不是过于轻忽这些人了呢? “这也太随便了吧?打发一个管家来出题,把我们当什么人了?” “怎么也得出来一个主人呀!” “这样乱哄哄的,怎么考呀?就不怕有人作弊吗?” 抱怨声四起,淹没了蒋生福的声音。蒋生福等了半天,也不见厅里安静下来。有些着恼,亮开嗓门大吼一声:“要考便考,不想考地,现在就可以退出。蒋家绝不强留!” 厅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蒋生福对自己的威慑力很是满意,又清了清嗓子,接着说道:“我们家大公子有吩咐,就在这里考,题目只有一个,大家把想到的答案写在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交到敝人的手中。敝人自会拿去给我家公子过目。如若哪家小姐在这道题目上通过了,我家公子会在观月楼恭候,到时候再做详谈。” 小姐们听说一道题目定生死,心中更加紧张起来。旁边有瞧热闹的可不怕事大,纷纷起哄道:“老总管快说吧,不就是一道题目吗?还这样罗里罗嗦?你没见小姐们都等急了吗?” 蒋生福很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脸上挂着得色。慢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徐徐展开。再端详半天。就这一个过程,大厅里已经静得鸦雀无声了,应选的小姐们一颗心早提到嗓子眼儿那里了,连呼吸都忘了,直瞪瞪地看着蒋生福手中的那张纸。 “请你说出至少三位…”蒋生福照着纸上的字念到这里,好象突然卡住了一般,认真地又看了两遍,摇了摇头,重复道:“请你说出至少三位…” “哎呀!老总管不识字吗?怎么吞吞吐吐地?要急死人吗?”一位急性子的小姐忍耐不住,抱怨蒋生福道。 蒋生福这次居然没有吼回去,而是不好意思地扫了众人一眼,皱起眉头使劲地瞅了瞅那张纸,最后鼓足勇气念道:“题目是…请你说出至少三位…美…国…历任总…统的名字!” 蒋生福结结巴巴念出来的最后几个字,在大厅中引起一阵哄乱,同时在江月昭地意识里投下一枚炸弹。她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子,眼前金星乱跳,身子克制不住地抖着。 美国历任总统?容家在大月朝号称生意遍天下,接触到的最远距离的客商,西边不过到波斯,东边也只是到大和国。虽然她不太清楚大月朝的纪年法换算成西历,是公元多少年,但是从这个时代的人某些生活上的细节判断,她能肯定在这个时候,远在大西洋的彼岸,还没有美利坚这个国家呢。 这是一个与自己一样穿越到此地灵魂!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题目却是他发出的一个信号,他要寻找同类!月末喽,求粉红票支持! 第一百九十二章同类相吸 江月昭终于明白为什么只有一道题目,为什么在这种乱哄哄的场合之下就可以宣布题目了,也不怕有人作弊了。她相信在聚义厅里的所有人中,除了自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知道这道题目的答案。 “什么国?美国?那是哪朝哪代的事情啊?” “这个题目是不是出自《山海经》呀?可记得里面有哪一卷提到一个美国的?” “总统?我只知道总兵,总统是什么官职?” “这考的是什么呀?美国?还丑国呢!莫名其妙…” 大厅内的喧闹是可想而知的,没有一个人能明白这道题目的意思,更遑论答案了。江月昭象是听到了这些人哄乱中的抱怨与猜测之语,又象是什么也没听到。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她的震惊是不言而喻的!自己的经历就够离奇的了,居然还会有人与自己有相似的经历。更离奇的是,她在有生之年居然能与此人碰到一起去。 这种感觉就象一个人独自行走在北极白茫茫一望无际的雪原上,周围人迹全无,却突然间有一个声音从天而降:“朋友,你认识我吗?” 应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呢?诡异?或者说是恐怖?兴奋?还有一点点亲切? “小青!小青!容毓飞扯着她的衣袖唤醒她,“你发什么呆?” “我…我…”江月昭很难将自己的神智从那种复杂的情绪中抽出来,人仍是愣愣地。“我…在想那个题目。” “是个奇怪的题目,怪不得刚才老总管读起来直打结巴,想来他也是没有读懂意思吧。如此刁钻的考题,难为这些远道而来的小姐们了。”容毓飞虽然也觉得题目有古怪,不过选妻的事与他无关。他只能算是一个旁观者,自然轻松得多。 “啊?哦…”江月昭心不在焉地应付一句,心中却在飞快地转着念头:此人意在寻找同类,却单单只在女性人群中寻找,这也就是说,他要找地是个女人喽?他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自己到底该不该回应呢? 就在她犹疑的时间里,应选的小姐们抱怨归抱怨,还是分别按自己的理解在纸笺上写下了答案。心不甘情不愿地交到了蒋生福的手中。 常霜儿幸灾乐祸地看向她爹,笑说道:“我就说这位蒋公子脾性古怪吧?仗着自己有些家世,有几分长相,搞什么出题选妻,爹爹你瞧这题目?你可听懂了吗?我是不知道答案的,要选你去选吧。” 常天华自己也被这个题目搞得一头雾水,听了女儿的话,也不知道该如何驳她,只好皱着眉头不言语。 那蒋生福在厅里走动着,手中拎着一只小竹笼。路过处。小姐们便将写有答案的纸笺投进竹笼里。眼见着他朝常霜儿这厢走来了,江月昭心中如重锤擂鼓,脑中如千丝纠缠,在应与不应之间反复犹豫着。 最后。她终于抵挡不住同类气息地吸引与好奇心的诱惑,抓过常霜儿手边的纸笔,抖着手写下答案: 乔治?华盛顿! 托玛斯?杰弗逊! 亚伯拉罕?林肯! 最后在纸笺的右下角,签上了常霜儿的名字。 写完这些,蒋生福已经来至常霜儿面前:“常小姐的答案呢?” “我不知道…” “常小姐的答案在这里。”江月昭抢着说完,一抬手便将自己写下的答案投入了竹笼之中。 蒋生福似乎得了蒋大公子的什么吩咐,并不介意答题纸是出自谁手,欣然接下了。继续朝其他的小姐走去。 迎着容毓飞和坤灵门中人惊诧地目光,江月昭有些尴尬地解释道:“我是看霜儿自己不着急,又不肯写答案,才…大家都在猜答案,我们为什么不猜一下试试?兴许碰上了,霜儿的终身大事就…” 她自己解释地挺心虚。常天华听着却很高兴:“多谢冉公子相助!” “哼!”常霜儿一声冷哼。愤愤地别过脸去,不再搭理江月昭。 只有容毓飞若有所思地看着江月昭。夫妻二人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江月昭神色有异,他怎么会瞧不出来?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开口详问就是了。 蒋生福收齐了所有的答案后,拎着竹笼走出聚义厅,向蒋大公子回复去了。 此时,聚义厅中地小姐们已经没了前几日争宠的劲头,也没了等题目时的紧张兴奋,一个个满脸挂着失望,垂头丧气地等待着运气之神的光顾。 只有江月昭一个人在紧张着,在兴奋着,在期待着…她回应了一个同类的召唤,结果却是未可知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容毓飞见她不自主地咬着唇、搓着手,连呼吸都紧张地不均匀了,便担心地问道。 “没…没事。”江月昭没办法跟他解释清楚,只好这样说。 容毓飞见她不肯说,蹙着眉头不再言语。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蒋生福终于回转来了。江月昭看着他颠着小碎步,微佝着背迈进聚义厅里,心一下子提了上来,虽然是冬天,仍有细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了出来。 “诸位小姐地答案,我家公子都一一看过了。敝人代表我家公子前来宣布结果!在诸多的回答之中,只有一位小姐的答案是合我家公子心意的,这个人就是…” 蒋生福拖着长韵地苍老声音在鸦静的聚义厅内回响着,所有人都张着嘴巴等着那最后地几个字--- “坤灵门门主常天华地女儿常霜儿小姐!” 答案在江月昭的意料之中。却在所有人地意料之外。 “怎么会是她?浑身的小家子气,哪一点配得上蒋公子?” “这里面有诈!那么古怪的题目,她怎么会知道答案?” “会不会是两个人早就在暗地里勾搭上了?这个题目兴许她早知道了呢。” “这可不公平了,那我们千里迢迢地赶来,岂不是被人家耍着玩了吗?” 满厅都在沸沸扬扬地吵闹着。只有坤灵门所在的这一角是安静的,相关人等都在瞪着江月昭看,只是眼神中的意味各有不同---常霜儿是哀怨的,常天华是惊喜的,而容毓飞则是探究地。 蒋生福宣布完结果,乐不颠儿地来在常霜儿面前,摆着一脸谄媚的笑意,恭敬地弯腰施礼:“我家公子在观月楼恭候芳驾。常小姐请随我来!” 常天华赶紧站起身来,口中说道:“有劳蒋总管了!霜儿快去吧,不好让蒋公子久候。” 常霜儿缓缓地站起身来,眼中有隐隐的泪花在闪动。她回头看江月昭:“你就这样急着把我推出去吗?哼!没那么容易!” 说完,也不等蒋生福引路,自己就往聚义厅外走去。 蒋生福莫名其妙地看了常天华一眼,赶紧追了出去。 对于落选的诸位小姐来说,选妻一事到了此时,已经算是尘埃落定了。不平也好,妒忌也罢。常霜儿凭借着自己姣好的样貌,被蒋大公子相中,这个结论在她们心中已经是一个不可辩驳的铁论了。那个在江湖中日渐式微名弱的小门派坤灵门,从此以后必会逐步腾达。这也是一个不可辩驳的事实了。 有那思虑长远的人三三两两地上前来向常天华道贺:“给常门主道喜了!常门主生得好女儿,与蒋大公子真正是郎才女貌,般配地很哪…” 一直以来都坐在冷板凳上的常天华,突然之间见到如此多热切地面孔看着自己,有些微的局促,也有小小的得意。他一一拱手回礼,说着客套的话。 坤灵门地大好前景指日可待,几代门主重振门风的理想就要在他这里实现了。这怎么能不让他精神振奋、容光焕发? 他笑容满面地应酬着上前道喜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对沉默的夫妻。 人都散尽了,聚义厅内空旷了下来。厅门外吹进来的夜风摇曳着容毓飞身侧燃烧着的火烛,烛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地晃着,更显得他神色不定。 他就那样静默地坐着。直到江月昭心虚地伸出手。拉了拉他的衣袖。他侧过头去,看了江月昭一眼。然后握住她地手,说道:“人都散尽了,我们也回去吧。” 常天华目送着最后一位道喜的人走出聚义厅,回过头见容毓飞正欲拉着江月昭离开,赶紧上前,冲着江月昭长揖至地:“多谢冉公子襄助!冉公子是坤灵门的恩公,从此以后,只要你有吩咐,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常某也绝不推辞!” 容毓飞漠然地看了他一眼,脚下未作停留,牵着江月昭往外走。江月昭也没敢应他的话,因为她知道,如若蒋令儒一心要寻同类人,常霜儿此时在观月楼,一定会被他问得哑口闭言,无从作答。 那一纸答案递出去后,就注定了两个异世漫游来的灵魂,会在今天晚上跨越时空相会于储英山庄。 两个人一路静默无语,回到了自己的客房之中。容毓飞将门关好,点亮烛火,走到桌前坐下来,向江月昭一招手:“小昭你过来。” 江月昭还没想好怎么向容毓飞解释,磨磨蹭蹭地挨到他身边坐下来。 就在这时,客房门被敲响了,蒋生福地声音在门外响起:“容公子,冉公子可安歇了吗?我家公子请冉公子过观月楼一叙,劳烦冉公子随敝人走一趟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惊见故人 听到门外蒋生福的声音,容毓飞与江月昭同时做出了不同的反映。 容毓飞眉头一拧,冲着门外回道:“我们已经歇下了,请福总管回你们家公子,有话明日再说吧。” 而江月昭则是一下子蹦了起来,举步就要往外走:“福总管稍候,我马上就来。” 却被容毓飞一伸手将她拽了回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今天的行为非常古怪。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允许你去冒这个险。” 江月昭的手被他握得死死的,甩也甩不掉,扒也不扒不开,只好哀求他道:“你放心,我只是去见个故人,不会有危险的。这事说来话长,等我回来,一定会详细地解释给你听。你现在放开我吧。” “故人?”容毓飞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她,“我们到储英山庄也有些日子了,我怎么没听你说起认识那位蒋公子?今儿他选媳妇的考题,别人都不知道答案,怎么偏偏就你一个不相干的人答对了?这诸多的可疑之处,你不跟我说清楚,我怎么可能放你去见一个那么危险的男人?” 两个人正争执不下,门外蒋生福等得着急,便出声催道:“时辰不早了,请冉公子快些好吗?我家公子该等急了。” 对于容毓飞的疑惑不解,江月昭本来是很能体谅的。可是此时,那个来自同一时空的灵魂在召唤着她,催促着她,她的理智被一种巨大地好奇心和亲切感所驱策。只希望马上能见到这位蒋公子。 而蒋生福的催促声更加使她焦躁起来,她心中一发急,便奋力一甩容毓飞的手,吼他一句道:“你这是不相信我吗?我都说了,只是一位故人。没有其他!一句两句说不清的事情,你就不能等我回来再问吗?你放开手!” 容毓飞没防她会如此大力地甩他,静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最后终于松开了手,默默地转身上了床,放下床帏躺了下去。 江月昭有些愧疚,可是此时有一个声音在驱使着她,让她身不由己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我一会儿就回来。你等我。”临出门前,她还冲着那蓝地儿白花的床幔这样喊了一句。 江月昭所居地客院在储英山庄的最东侧,而观月楼却在山庄的西南角上,这一路走下来,也是一条不近的路途呢。蒋生福在前面打着灯笼,江月昭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路无语。 蒋生福出于礼貌,刚出客院时,还一边走着一边跟江月昭搭着讪。可是他说什么,根本就得不到江月昭的回应。他也就闭了嘴巴,专心引路了。 此刻江月昭的心思早就飞回几百年以后,那个她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时代。因为那个“美国总统”地题目,所有关于那个时空生活的记忆。从她被闸封的心底涌现出来(奇*书*网^.^整*理*提*供),在她脑海中翻滚着跳跃着,让她生出无限的感触来,更加急于见到蒋令儒。 她想知道他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里的,想知道他是哪里人,来这里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来这里后可曾有过孤独寂寞之感,她还想知道… 她越想越激动。脚下不由地加快了步伐,差点儿踩掉了前面蒋生福的鞋子。 可是就在她即将踏入观月楼时,胸前突然传来一阵灼热的感觉,烫得她收回那些遥远而杂乱的思绪,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胸。胸前灵玉所在地位置,在暗夜里透着莹莹蒙蒙的红色光晕。隔着几层衣料居然也能看得到。 江月昭大吃一惊!这块灵玉一直在默默地守护着她的安康。如此发热警示的情形。只在小公主朱尔玲下毒害她那次才出现过。可此时此地,就在她为即将见到一位跨越时空地同类人而兴奋欢欣的时候。灵玉居然再次发热提醒她。难道…前面有危险?此人来意不善? 她拿手捂住那块泛着红光的灵玉,脚步就在观月楼的门外停了下来,稍稍踌躇了一下子。 “冉公子,怎么不走了?”蒋生福开了院门,自己走出去好远了,才发现江月昭没有跟上来。 “哦…这个…”江月昭犹疑着,眼睛不安地望向观月楼的檐角上那随风轻摆的绫纱六角灯笼,“福总管,我刚刚想起来,我昨儿就约了人今晚…” 她本想找个借口离开,可是话还没有说完,观月楼正堂的大门“吱扭”一声被推开了,蒋令儒从门内迈步走了出来,屋内透射出来的灯光照在他地双肩上,泛着淡黄色的光晕,而他的脸却因为背对着光,只呈现出一团模糊的暗影。 “冉公子既然已经到观月楼门前了,怎么不肯进屋呢?蒋某已经备好珍羞佳酿,只等着与冉老弟品酒话旧呢。”蒋令儒一边说着,人已经走到院门口,让江月昭做出一请进的手势。 江月昭看见他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容,感受着手掌下灵玉地温度越来越高,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回道:“蒋公子客气了,可是在下昨儿就与人约好了,今晚要共同前往后山琴音石上抚琴赏月。一时糊涂竟然忘记了,既然此刻想起来了,总不好失约。至于蒋兄地美意,在下只好明日再来领受了。” “哦?冉老弟有约在先吗?是与哪家公子或小姐的约会?不如就让福总管跑一趟,代你另约时间吧?既然你人已在观月楼门前,就没有必要跑来跑去了。在我这观月楼里抚琴赏月,风情韵致不逊于后山琴音石上呢。冉老弟请吧。”蒋令儒语毕,上前不由分说就挽起了江月昭地胳膊,半拽半拖着拉她进了观月楼的院子里。 江月昭惦量他手下地力道。显然是不打算放她回去了。她感觉胸前的灵玉在一阵紧似一阵地灼烫着皮肤,心中越发地恐惧起来:“蒋公子快放手!你这样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了会说闲话的!” 那蒋令儒并未听她的话松开手,只是侧过头来,向她展开一个大大地笑脸。安慰她道:“你不用害怕,我只是想寻找一位故人,绝无恶意!” 江月昭只觉得心脏没来由地一阵紧缩,越发紧张起来。可是她终于力道太弱,没有挣开蒋令儒的钳制,被他拽进了观月楼的正堂里。 “啪”地一声,蒋令儒回手关上了门。 屋内果然有一桌酒席摆在那里,不过看起来菜已经凉了。桌上有两只酒杯。已经斟上了酒,却并没有喝。两张对面摆放的太师椅上,靠垫歪倒着,显然是刚才常霜儿来时,两人就坐在那里谈话的。 蒋令儒倒未急着给江月昭让座,而是围着她转了两圈,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她,然后站定在她对面,眯起眼睛盯住她,问道:“刚才常小姐跟我说。那道选妻的题目,是你帮她写的答案奇qisuu书,可有此事?” 江月昭一旦进了屋,因为灵玉示警而产生的恐惧反而淡了不少。不管眼前这个男人来自哪里。意欲何为,既来之则安之,先弄清他地意图再做打算吧。 这样想着,她开口说道:“是我写下的答案。你的那道题目意图过于明显,放眼整个大月朝,能给出正确答案的人,恐怕也只有我一个了。既然我进了你的屋子,我们也不必再转圈子了。你是哪里人?怎么来的?来这里要做什么?总要说明白一些。我们才能彼此了解对方,不是吗?” 蒋令儒也不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她的对面,端详着她的脸,半眯的长方大眼中,有一些莫名地情绪在流淌。江月昭有些分辨不清他眼中流露的是忧伤还是失望。被他那样盯着。有些不自在,便抬脚走到桌边。随便捡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是你找我来的,你总该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吧?”江月昭再问一句。 “哈哈…”蒋令儒突然之间仰头大笑,等他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着江月昭时,她发现他的眼中有水样地光亮在闪动,“你刚才说在这个大月朝的地盘上,除了你,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听明白我的题目了吗?可我明明找的是一个女人,为什么你是一个男人?为什么你是一个男人?!” 最后一句问话,蒋令儒是用一种几近悲愤的语调喊出来的。他一步蹿到江月昭面前,一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粗鲁地往起一抬,用他渗着血丝的眼睛瞪着江月昭:“当我看到常霜儿地答案时,高兴地几乎都要发疯了!我想这可真是上天怜我,本来以为要大费周章才能找到的人,居然略施小计就送上门来了!当我看到常霜儿的人时,我差点扑上去抱住她,可是她却用一种冷冰冰的语调告诉我,那个答案是一个男人替她写下的!是你写下的!我从天堂一下子回到了地狱!你能明白我地心情吗?那种大喜之后突然大悲地心情?你能明白吗?为什么你要出来捣乱?你是哪里来的?你到底是谁?快说!” 江月昭地下巴被他用力地又捏又晃,疼得她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挣了几下没挣开,一气之下,张口向他靠在自己唇边的大拇指咬了下去。 蒋令儒冷不丁地感觉到大拇指吃痛,下意识地松了手。 “你疯了吗?”江月昭霍然起身,指着他吼道,“好歹我们也算是半个故人吧?你不分清红皂白,这样粗鲁地对待我!你还有没有一点儿最其码的君子风度?” 吼完,她提步就向门口冲去:“本以为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可以喝喝酒叙叙旧,彼此舒解一些心怀呢,没想到是个疯子!闪开!我要回去。” 一步迈出去,却又被蒋令儒拽了回来:“冉老弟不要怪我,实在是我历尽艰辛,刚才本以为寻到我妻子了,却不料又是一场竹篮打水。心情大起大落之下,情绪有些失控。我向你道歉,你先坐下来。” 听他语气软化下来,又说得有些心酸,江月昭才略略消了气,坐了回去:“你找你妻子呀?你是哪里人?你妻子怎么会到这里的?你也算有些能耐了,这样子跨越时空追赶过来,可见你是真的爱她。如果不介意,不妨说来我听听,以后我也可以帮你多留心寻找。” 蒋令儒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嗨!今天虽然没能找到她,可是遇上你这位同路人,也算是我大有收获。其实告诉你也无妨。到这里之前,我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上海,我本来的名字叫崔天民,我的妻子叫马天娇,我们俩…” 江月昭只觉得脑袋“嗡”地一阵响,心脏狠命地一缩,便停止了跳动。本月还有两天,小喜向亲们寻求粉红票支援,谢谢大家! 第一百九十四章隔世追寻 蒋令儒絮絮叨叨地介绍了半天自己的情况,最后他问江月昭:“老弟,你是什么原因来到这鬼地方的?你的老家在哪里?” 一侧头,发现江月昭仍然保持着刚才的垂头姿势,一动也未动。 “老弟!冉老弟!”蒋令儒提高音量,喊她两句。 听到他的喊声,江月昭忽地抬起头来,圆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望向他,双目喷火,鼻翼翕张,两排牙齿止不住地打着架,发出“咯咯”的响声,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看到一张清秀俊气的面孔扭曲成这个样子,蒋令儒大吃一惊,不明所以地看着江月昭,“你这是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有哪一句触动你的心事了吗?” “你…你…你…”江月昭从打着颤的齿缝间挤出这三个字,眼泪就如同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出,瞬间便打湿了她的面庞。 蒋令儒看到她这副样子,脑子里象是被人用斧头生生地劈开一条缝,在剧烈疼痛的同时,有一束光照了进去:“你…不会是娇娇吧?” “我不是!”一听蒋令儒提到这个名字,江月昭浑身都抖了起来,她拼命地摇着头,下意识地吼道,“我不是!我叫江…我…我叫冉越…我…” 她越说越是混乱,感觉脑袋里有一大群的乌鸦在扑楞聒噪,闹得她头痛欲裂,眼冒金星,意识一团迷乱。她痛苦地抱着头。哭喊出声:“我是谁?我到底是谁?!你又是谁?你为什么到这里来?为什么?!” 江月昭在精神受到强烈的刺激后那种痛苦的反应,看在蒋令儒地眼中,既有些于心不忍,又有些欣喜若狂。他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测:“你一定是娇娇!否则你不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娇娇!我终于找到你了!真是太好了!” 与江月昭的激烈痛苦相反,蒋令儒在肯定了面前的人就是他跨越几个世纪来寻找地那个人后。高兴地咧开嘴巴笑着,眼泪却顺着他的面颊流了下来。他张开双臂冲了上去,一把抱住江月昭,嘴巴里不住地呢喃着:“老天有眼,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娇娇!你是娇娇!真是太好了!” 江月昭的神智在一团模糊之间,听到一个声音在反复地喊着:“娇娇!娇娇!”每一声每一句都有如一根钢针刺进她的心里,痛得她大口喘着气,剧烈地发着抖。 一些早就被她深埋在内心的不堪回首的记忆。如冬眠过后出洞的小青蛇一般,一条一条“溜溜”地往她的脑子里钻,啮咬着她地脑细胞。 她感觉自己被折磨得奄奄一息,只能无力地靠在面前这个人的身上,一句一句低声重复着:“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蒋令儒看她这个样子,只道她仍在心里怨着自己,便将她搂着更紧一些,兀自解释道:“娇娇,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千万别不理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为我所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了。我历尽磨难寻找你,只为能兑现我当年许给你的诺言。你还记得那个诺言吗?那个茉莉花飘香的夜晚。咱们学校明德园的慎行亭内,你也是这样靠在我的胸前,羞怯地问我到底爱你有多深?呵呵…多傻的问题!可我还是认真回答了。我说我要让你一辈子只感受到幸福,不知忧伤为何物,我要一辈子把你捧在手心里,不做任何伤害你的事。()” 蒋令儒说到这里,悲从心生,泪流满面:“我没能实现自己的诺言。我伤害了你。娇娇…你知道吗?从我在医院里抱起你冰凉地尸体那一刻,崔天民就已经死了。我恨自己经不住诱惑,我恨自己不但没有照顾好你,反而害死你了。我疯狂地痛恨着自己,恨到想挥刀自宫!可是我更恨那个引诱了我的女人!你死了!她就不能逍遥地活在那个世上!她必须为你陪葬!于是我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敲开了她家的门。我对她说:你去死吧!你这个狐狸精!我如你所愿。送你到下辈子去做一只狐狸!然后一刀捅进了她地胸膛…” 蒋令儒的忏悔悠远而漫长,江月昭在这个过程中渐渐地清醒了。虽然她的心还在痛。她的身体还在抖,可是她已经能用一些理性的思维来面对崔天民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这个诡异的现实了。 听他讲起杀死妮娜的事,她推开了他的怀抱,轻蔑地笑了:“哼!身为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地下身也就罢了,偏偏还要把责任推卸到一个女人的头上!” 蒋令儒听她这样说话,越发地心急:“我知道错了!我这不是追着你来了吗?那一世我不能兑现诺言,给你一辈子的幸福,我就要在这一世实现这个承诺!” “你的承诺我早就忘记了,你也不必一直耿耿于怀。你不该来这一世的,我在这里生活得很好,你不该来打破这个平衡。”江月昭望着面前这张脸,心里在拿他跟崔天民对着号,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就是崔天民那种感觉。。。 “你生活得很好?你是说你跟那个容驸马吗?我早就听说过了,那位容驸马之前风流成性,家中妻妾成群。之后又恋妻成癖,为着妻子的失踪而出走江湖。这种情况,难道你还想不明白吗?你只不过是他地一个玩物而已!他能给你名份吗?他能给你家庭吗?他能带给你地只是别人的耻笑!”蒋令儒越说越激愤,企图上前抓住江月昭地手,却被她一甩手躲开了。 “蒋大公子!你这样百般数落毓飞的不是,难道你就能娶一个男人吗?”江月昭嗤笑道。 “能!当然能!”蒋令儒使劲地点着头,“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是我的娇娇!是我地妻子!明天早晨我就向众人宣布,我要娶冉越青为妻!” “你疯了?”江月昭不可置信地瞪视着面前这个男人,“别说天下间没有这等奇闻怪事!就是你说得出来,蒋盟主也不会同意他的儿子娶男人为妻的,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我从几百年后的现代追你到这里。本身就是一件疯狂的事情。这种事我尚且做得出来,娶一个男人又有何难?至于那个老头子,哼!你不必担心,他在我地手心里,要他圆就圆,要他扁就扁!你只需再等几日,待我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还不是呼风唤雨。为所欲为?到时候我要娶男娶女,谁还敢出来哼一声?”蒋令儒说到这里,眼睛一眯,一道厉光从他的瞳中一闪而过。 “你搞出这么多事来,一心要当这个盟主,难道就是为了这个?”江月昭有些不安,面前这个人可不象那个一向笑容可掬、与人亲善的崔天民呢。 “最初我要这个宝座,是为了方便寻你。象我们这种身份总不好到处跟人说起,会被人当成妖孽看待的。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在这偌大的王朝土地上。要寻找一个连长相都不知道的人,谈何容易?只有我当上了武林盟主,培养起了自己地势力,才可以调动人马四下寻你。谁料上天有眼。这么快就将你送到我面前。不过这个盟主之位我还是要争的,只有我自己够强大,才可以让你过安定幸福的日子。你相信我!好歹我也受过高度发达的现代教育的熏陶,这些个古人我还不放在眼里。”蒋令儒说这些时,又恢复了他那一贯的清冷面容,目中闪着自信的光芒。 江月昭静静地看他一会儿,体味着心中那份对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想了一想。说道:“你要不要做盟主那是你的事,我在这里有自己的生活经历,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改变地。我不会陪着你发疯,去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我只想好好地跟我爱的人在一起,平平静静地走完这一生。你不是一个能安分的人。我心里清楚。你要争当盟主还是皇帝都随你,只是不要扯上我。人家都说阴阳永隔。我们都是在阴曹地府走过一遭地人,在那一世的缘份也算是尽了。这一世…让我们做一对好朋友吧。” “你怎么可以说这样绝情的话?”蒋令儒心痛地看着江月昭,“你爱的人?你爱的人不应该是我吗?你才来这里多久?那么快就爱上别人了吗?做一对好朋友?我怎么能答应?难道我在地府中受尽磨难,追你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跟你做一对好朋友吗?娇娇…” “不要喊我娇娇!”江月昭一听这两个字就头皮发麻,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阻止道,“马天娇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固执地纠缠于那些往事!你瞧仔细了!你看看我这张脸可是马天娇的面孔?你听听我发出的可是马天娇的声音?我不是马天娇!我是…我是…我现在是另一个人!” “可是你地心是马天娇的心!你的灵魂是马天娇的灵魂!我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你就是我的妻子,不管在哪一世都是!”蒋令儒执拗地不肯退步。 江月昭被他搞得头大如斗,一摆手说道:“我怎么说你都不明白!我头痛死了!今天就先说到这儿吧,我要回去歇息了。” 说完,她抬脚欲往大门的方向去,却被蒋令儒一伸手扯了回来。 “你要干什么?这么晚了,我又困又累,你就不能让我回去歇息吗?你在这里,我也在这里,我们谁都跑不掉,改日再沟通不行吗?”今晚地事实在太过诡异与刺激,江月昭感觉有好多东西梗在她心里,她需要静下来慢慢消化这些事,此刻她实在是太累了。 “你要歇息可以,但是不允许你回到那个男人身边!既然我来了,你以后地人生就只属于我一个人!”蒋令儒阴沉着脸,拽着江月昭手就往观月楼的后堂走去。 “你放开我!”江月昭气极而怒,用力去扒蒋令儒地手,“你不讲理!你快放开!救命!相公!毓飞快来救我…呜…” 江月昭的呼救声彻底惹怒了蒋令儒,只见他阴郁着一张脸,一只手捂紧她的嘴巴,另一只手抄着她的腰,把她往肩膀上一丢,扛起来飞步往后堂跑去。 四月份的推荐票榜明天中午结榜,小喜本月最后一次求粉红票希望有余票的书友支持一下,谢谢! 第一百九十五章身陷石室 客房内的容毓飞虽然负气跳上了床,可是在听到江月昭的关门声后,他还忍不住重新撩开床帏下了床,披上一件外衣,来至桌边坐下。 他自斟一杯茶,握在手里,望着桌上跳跃的烛火,心中在回想着今天晚间聚义厅中发生的事情,百思不得其解。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当容毓飞感觉到手中的茶已经凉透的时候,外面响起了三更的梆子。他蓦然回神,警醒到江月昭已经被请去观月楼一个多时辰了。之前完全没有交流的两个人之间,能有什么事情需要谈这么久呢。 他越想越是心慌,便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一放,起身出了客房,往观月楼方向寻去。 储英山庄内此时已是更深人静,灯火寥落。沿着庄内的青石板路,一路往西南方向而去,不消半刻钟的功夫,容毓飞就来到了观月楼门外。 褐漆包铜的院门向内敞开着,容毓飞的视线透过这扇门直达观月楼的正堂。正堂的门虚掩着,里面灯火通明,有一个人影定格在棂格嵌彩色琉璃的窗户上,一动也不动。 从身高体形判断,人影应该是蒋令儒的。照眼前的情形看,两个人应该还在交谈。容毓飞这样想着,心中泛起了一阵酸痛的感觉。 他在门口犹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举步跨进了院门。 来到正堂门口,虽然门虚开着一条缝,容毓飞还是举手轻叩了几下。 “谁?”果然是蒋令儒的声音。 “蒋公子。时辰太晚了,我来接小青回去歇息。”容毓飞没来由地在心底对蒋令儒生出几分抵触来,便没有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 “吱呀”一声,门打开了。蒋令儒满面笑意地站在门内:“容驸马来了,快请进吧。”说完一侧身,给容毓飞闪出进屋的路来。 容毓飞略一点头,也没客气,抬脚跨过门槛,进了正堂之内。 屋内四角倒悬着四盏九枝莲座烛台,每只烛台上燃着九枝拇指粗地蜡烛,照得屋内亮如白昼。紫檀木嵌八宝图的插屏隔扇前面。摆放着一桌酒席,酒象是喝过了,菜却是完好未动的样子。 容毓飞进屋后,四下里一望,并未看到江月昭。他转身问道:“小青呢?” “呵呵…”蒋令儒轻笑几声,走到桌边座下,“容驸马深夜来寻冉公子,对冉公子如此挂怀,实在是情真意切,让人见之感动。” “小青呢?”容毓飞见他净说些没用的。心里有些恼,加重口气再问一句。 “刚才我与冉公子正在叙话的时候,常霜儿小姐寻了来,说是有要事找冉公子。冉公子就随着她过去了。”蒋令儒说完。还轻松地耸了耸肩。 容毓飞负手立在那里,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四下打量了一遍屋内---一切稳好,没有任何打斗过地痕迹。 “容驸马似乎对我有成见,不如你先坐下来,我与驸马趁这夜色静好的时候,相陪着喝几杯。。。你心中有什么疑问直接问我就好,蒋某保证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如果江月昭真去了常霜儿那里,那么她就是安全的,应该不用担心。如果她在这观月楼里出了问题,要想寻她,突破口就在眼前这位蒋公子身上,不管他说真话还是假话。言语之间总会有迹可循。 这样想着。容毓飞便走了过去,与蒋令儒面对面地坐了下来。 蒋令儒眼瞅着他坐下去了。扯开嘴角一笑,伸手拎起桌上的酒壶,往容毓飞面前的酒杯里注满酒:“容驸马人品出众,武艺不凡,蒋某仰慕多时了,却一直与驸马交浅言淡,实在是一件憾事。今儿难得我们俩儿都有空,又是这样一个闲静无扰的好时辰,在下一定要与驸马把酒言欢,彻夜畅谈。来,我先干为敬!” 说完,自顾将酒杯送到唇边,仰脖一饮而尽。 容毓飞看着他将酒饮尽,却并未动自己面前这杯酒,笑着说道:“蒋公子实在是过奖。容某艺疏学浅,怎及得上蒋公子才思超群。端看蒋公子今日所出的选妻考题,恐怕就连翰林院中学富五车的大学士也是答不上来呢。在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如蒙蒋公子不弃,可否点拨在下一二呢?” “驸马客气了。”蒋令儒露出一个得意地表情,“这道题实在谈不上才思超群,在我们那里,没有读过书的乡下农夫也可以说出几个答案来。。。蒋某出这道题目,不过是为了寻一位特定时间生活在特定地点的故人而已。” “哦?”容毓飞听他这样说,心中开始不安,“你们那里是指哪里?什么特定时间?哪个特定地点?” “这事解释起来很麻烦,驸马也未见得能听懂。”蒋令儒也不介意容毓飞是否喝酒,自斟自饮,又来了一杯,“总之今天的选妻会非常圆满,在下如愿找到了所寻的人,心中甚为欢喜。容驸马是不是应该陪我喝一杯,以示道贺呢?” 说完,他拿起酒壶又给自己斟满一杯,举杯向容毓飞示意。 容毓飞虽然对他的话一知半解,但是他言语之间的危险意味,他却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蒋公子所寻的人,不会是小青吧?” “驸马果然聪明,一点就透。”蒋令儒继续举着酒杯。 “你找小青有何企图?”容毓飞说着话,已经开始运功行气,准备必要的时候出手了。 “娶他为妻!”蒋令儒丝毫不见怯懦,斩钉截铁地回了容毓飞四个字。 容毓飞被这四个字彻底激恼了,一股怒火从心头蹿起,直烧到脑顶:“荒谬!你敢抢我的人!你把小青藏到哪里去了?还不快交出来!” 一边说着,他“啪”地一拍桌子,人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就在他跳起来离开那张黄花梨交椅地瞬间,那把椅子的两侧月牙扶手上,原本看起来只是作为装饰的两枚象牙雕石榴花嵌饰,突然之间弹射出来,随之有两股强大的气流从缺口处喷射而出,一股向前一股向后,均喷出一丈开外地距离。 容毓飞反应还算敏捷,初时他以为那两枚石榴花嵌饰是暗器,一翻身从椅背上跃过。待他再见有两股气流喷出时,方才明白这是一个精巧的喷气装置,而这喷出的气体不言而喻,肯定是毒气了。 饶是他身手了得,迅速地掩口闭气,仍是有一丝香甜的气味从鼻孔里钻入。他心底暗叫一声:“不好!”脑子一阵眩晕,眼皮沉重下合,意识便开始模糊起来。 “哼!跟我斗?从你坐到这张上椅子上开始,你的败局就已经是注定的了!娇娇是我的人!还轮不上你这个不开化的古人跟我抢…”容毓飞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勉强听到了这样几句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麻痛地感觉电流般传遍全身,容毓飞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他勉力睁开眼睛,却什么也没看见---四周一团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容毓飞感觉自己象是回到天地未开前的混沌世界里,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周遭是什么环境。 他摸索着盘坐起来,强忍着身上那种刺骨的麻痛感,企图运气至眼睛,施展少林寺的“天眼功”,看一下自己的处境。却不料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内功修为,此时却只剩下一股弱弱地气流,欲振乏力,几次运行都到达不了丹田,更休提上行至眼睛了。 几次运功失败之后,容毓飞已经冒出一身地冷汗,气喘吁吁了。他直觉得一阵气虚乏力,徒然向后倒去,身体碰撞到坚硬冰冷地地面,躺了下去。 他就那样四仰八叉地躺着,休息了片刻功夫,总算感觉身体里有些力气,可以活动了。他一手支住地面,强撑着站起身来,朝一个方向摸索着挪过去,碰到阻碍后,再转过身来,朝另一个方向摸索。 他就这样用自己的手感知着自己所处地环境,触手所及皆是平滑而冰凉的石板墙。待他四个方向均摸遍之后,他初步判定自己被关在一间密闭的石室内,虽然他刚才一寸一寸地摸下去,仍是没有找到门的所在。 难道出口会在石室上方?他这样想着,举起手臂向上探摸,结果什么也没够着。他想提气跃起,探一下石室的高度,却再次运气失败,只在原地里蹦起二尺来高,仍是什么也没有摸到。 一片原始混沌的黑暗之中,容毓飞感到一丝沮丧。他一屁股坐回地上,颓然地喘息着。麻痛感一阵一阵如波浪般在全身上下游走着,他知道是那股毒气在他身体里发作了。 突然之间,一阵微弱地的“叮叮”的声响传入了容毓飞的耳朵里。他一下子来了精神,挺直腰背,闭气凝神,企图判断声音来自哪个方向。 可惜那声音实在是太弱了,已经失去大部分功力的容毓飞,还没来得及判定声音的方向,它就消失了。 容毓飞竖起耳朵等了半晌,却没有等来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他又陷入一片混沌未开的死寂与黑暗之中,没有时间与空间的感觉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细探来由 当容毓飞身陷幽黑的石室中,昼夜难分,东西不辨的时候,江月昭正在一座华丽堂皇的屋子内,被一群如花美婢簇拥着,手边是奇瓜异果,美醪奇馔,床上摆着玉冠华服,珍罕宝玩。 可是坐在漆红束腰月牙桌边的江月昭一脸阴沉暗郁的表情,却与这一屋子的富贵锦绣大相径庭。因为她的际遇与容毓飞是相同的---被囚禁在这观月楼内堂正下方的地宫里。 昨儿晚上她被蒋令儒强行扛来时,这里还只是一座阴暗简陋的地下空室。蒋英泽霸居武林盟主之位长达十年之久,其间难免会得罪一些武林正邪两派中的人物。这座地宫是他为防有仇家前来储英山庄寻仇而挖建的,因其只是作为一个临时的避难之所而存在,当然没有耗费银两大肆装潢的必要了。 江月昭昨晚在这地下陋室之中辗转反侧,直到四更天左右,实在是困顿难支,就窝在蒋令儒临时抱来的锦被之上睡着了。 谁知一觉醒来,周遭大变。纱帐罗帏、锦榻玉几,地宫内的面貌焕然一新。江月昭甚至在地宫的正门两侧,看到了两只硕大的青瓷鱼缸,几对通体金黄的锦鲤悠然闲游在清粼粼的水中,与缸内雪白的内釉和几丝飘摇地碧绿水草衬映着,煞是好看。 当蒋令儒亲自端着热腾腾的栗子百合粥与几样精致小菜,笑逐颜开地出现在江月昭面前时,江月昭气呼呼地指着满屋子的陈设问他:“你把这里弄成这个样子。就打算一辈子将我关在这里吗?” “当然不是。”蒋令儒不气不恼,迎着江月昭的一张冷脸,仍是满面笑意,“你只需在这里忍耐几日,待我事成后。便可以接你出去,正大光明地娶你进门,从此让你过无忧无虑地生活。。。虽然是几日,我也不能让你在这里受委屈,现在这样的布置,你看着还满意吗?” “这里装饰得再漂亮,也不过是个皇丽的牢笼而已。你最好马上放我出去,你可以骗得了容毓飞一时。却骗不了他太久。若等他发觉事情不对时,你可不是他的对手!”江月昭企图说服他放了自己。 “我不是他的对手?”蒋令儒有些着恼,“我是谁?我是二十一世纪著名地英华大学金融管理系的硕士生,我的脑子可是在那个风云变幻的房地产市场中洗练过的!身手了得又如何?不过是一介武夫罢了。成大事靠的是智慧,而不是拳脚!都说那个容毓飞如何了不得,我偏不把他放在眼里。如果他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倒可以与他交个朋友。可是既然你们之间有那种牵扯,就别怪我对他不客气了!” 江月昭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昨晚肯定有什么事发生,她心急地冲上去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把他怎么样了?” 蒋令儒见她发急的样子。越发地生气,将手中的朱漆描金食盒往桌上使劲一放,问江月昭道:“如果他出事了,你会怎么样?” 江月昭地心一下子揪住了。她漠然地看着蒋令儒,冷冷地说道:“如果你敢施计暗算他,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蒋令儒没有马上接话,只是立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好一阵子,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慢慢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清粥小菜一样一样地摆放在桌上,回头对江月昭说:“先用早饭吧,我可不能让你饿肚子。” “你还没说你把他怎么样了呢。”江月昭固执地站在三尺开外的一盆珊瑚树旁,不肯到桌上就餐,“你不说明白,我是不会吃饭的。” “啪”地一声响。是蒋令儒把手中的一双象牙筷子生生捏折了。只见他紧握着半截筷子的拳头青筋暴突。牙关紧紧地咬着,身子有些微微地气抖。半晌。他才慢慢地松弛下来,吩咐旁边的婢女道:“再去拿双筷子来,伺候公子吃饭。”自己却一甩袍摆,转身“噔噔噔”出了地宫的大门。 江月昭见他始终不肯说容毓飞怎么样了,愈发觉得事情不妙。追他到地宫大门的台阶下,却被两名身强力壮的庄丁拦下,只能看着他地身影消失在迅速闭合的石门外。 她料想容毓飞是出事了!昨晚她彻夜不归,容毓飞肯定会到观月楼找蒋令儒要人。如今看来蒋令儒还好好的,那只能是容毓飞出事了。她在心里揣测着蒋令儒会用什么办法对付容毓飞,心中越想越是焦虑。 “公子,请用餐吧。”一个弯眉细目的婢女重新取来一双象牙雕花地筷子,对江月昭说道。 江月昭正是满心的愤懑无处可发,一听婢女唤自己吃饭,便将所有的怒气都撒在那一桌精致的早餐上面了。她冲到餐桌前,抬手一掀,一桌子的杯碗盏碟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一齐向地面上倾去。 伺候的婢女们看着满地的粥菜混杂着碎瓷片,一个个都有些不知所措。其中一稍微机灵一些地婢女赶紧上前,收拾了满地的狼狈,用一只篮子拎了出去。 待她再次回到地宫时,手上多了一个食盒。。。她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饭菜一一取出,竟是比刚才更丰盛的一顿早餐! “冉公子,我们家公子有话,他在外面有事要忙,暂时不能来陪你用餐。请你务必爱惜自己的身体,饭一定要吃。如果你一直不肯吃饭,我家公子就会一直吩咐人往这里送餐。冉公子体谅一下奴婢等人,多少吃一些吧,否则我家大公子怪罪下来,奴婢们可是担当不起呀。” 江月昭冷哼一声,半靠在一张座榻上,微合着眼睛。也不搭理她。 谁料那婢女所言非虚,江月昭一直躺在那里不肯吃饭,就有各式的美肴佳馔每隔半个时辰送来一次。不到半天地功夫,满桌子地珍羞发散出的各种香气混和在一起,直往江月昭地鼻子里钻。 昨晚到现在。江月昭几乎滴水未进,其实她也是很饿的。只不过比起身体上的饥饿感来说,此刻她更加担心容毓飞地安危。 食物的香气在她的嗅觉中缭绕,撩拨得她心烦意乱。她指着满屋子的美食,冲着那些婢女们吼道:“赶紧把这些东西给我拿出去!” 一个领头婢女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向她回话:“对不起,冉公子,我们家大公子吩咐…” 江月昭一听她提蒋令儒,感觉头都要炸开了。此时的她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即便在大理寺监狱的时候,她都不曾如此不安过。她象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一般,不等婢女把话说完,忽地一下子从榻上跳下来,冲过去拿起桌上地菜盘子,一个一个大力地往地上摔去。 “你们家大公子吩咐是吗?你们只听他的是吗?当我是犯人一样关着是吗?”她摔一个盘子吼一句,怒气烧红了她的脸,“你们不肯拿走是吗?好啊!送多少我摔多少!回头告诉你们家大公子,如果不想我死在这里,就赶紧放我出去!” 看着她象一盆烧着的火炭一般发着怒。早有机灵的婢女悄悄地出了地宫的门,去向蒋令儒禀报去了。 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地宫的石门“咔啦啦”地启开了,蒋令儒亲自拎着一个食盒。从门外走了进来:“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江月昭一听他的声音,霍然转身,冲上去抢过他手中地食盒,就要再往地上摔,却被蒋令儒眼疾手快地拦下了。 蒋令儒并不恼,吩咐人收拾起满地的杂秽污物和碎瓷片,他自己很有耐心地把桌子扶起来擦干净,重新摆上他带来的吃食。然后走到江月昭身边:“自从我们昨晚相认,都没有冷静地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我一直处于一种兴奋激动的状态中,而你则处于一种震惊和迷茫地情绪里。不管怎么样,我来了,而且找到你了,这是一个改变不了的现实。你与其这样激愤。不如我们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聊聊。来解决我们之间的分歧,你看可好?” 江月昭虽然气得鼻孔都在喷火。可是听他这样说,仔细一想也挺有道理。一时扭不过脸来,她气哼哼地走到桌边坐下,对蒋令儒说道:“我们之间是应该谈谈,我有太多的事情不清楚,比如,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总不会是你去跟冥王打商量,让他送你见见前妻,他就乖乖地送你来了吧?” “没错,是我跟冥王打商量,要他送我到你这里来,他就将我送来了。”蒋令儒话说得轻松,可是他的脸上却现出一种痛苦的表情。 江月昭正在气头上,根本就没心思细细体察他的情绪,听他这样说,轻蔑地哼一声:“冥王居然如此听你地话,难道你是他的亲兄弟不成?” 蒋令儒坐到江月昭的对面,用一种哀伤的眼神看着她的脸,良久没有说话。江月昭被他盯得心里发毛,轻咳一声,然后说道:“就算你盯破我的面皮也没用了,这张面孔确实不是马天娇地样子了,我们还是把该说地话说清楚吧。我来这里,是因为他冥府中人搞错了生死簿。你呢?冥王出于什么原因同意送你来的?” “送你来这里,是冥王对你地补偿。而送我来这里,是我与冥王之间的一次交换。我用我以后生生世世的轮回,换来这一世与你的再度相守。”蒋令儒说着,鼻子一酸,眸中泛起了泪光。“什么意思?”江月昭听这话,心里有些惊悚的感觉。 “你真的听不懂吗?”蒋令儒轻拭了一下眼角,苦笑了一下,“我们都是在冥府中走过一遭的人,我觉得这话并不难理解。也就是说,我只有这最后一世的轮回了,待到我身为蒋令儒百年之后,再次去见冥王之时,我不会再有转世投生的机会了,我将永远成为冥王座下的一名鬼差。 “鬼差…你知道是干什么的吗?可不是象天使地使那般浑身散发着仙气,引导人的灵魂转世重生的工作哦。我死后的工作是在冥狱之中,专门对付那些怨魂厉鬼,那里没有白天黑夜,一片混沌之中,有的只是血海骨山和鬼魂的嘶嚎。我初到冥府时,呆的地方就是那里。因为我身为崔天民,生前有人命债负身,又是在法场上被一枪爆头……” “别说了!”江月昭听得毛骨悚然,厉声喝止他. 第一百九十七章执拗的心愿 蒋令儒见江月昭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停了一会儿没有说话。 江月昭自己的冥府之行是短暂而祥和的,虽然其间也有波折,不过说到底,也是她吼得冥王与诸位引导使哑口无言,除了被错抓了去,她自己也没受太大的委屈。而且到后来,她还见到了美仑美奂的天使,让她一直以来都有一种错觉,以为冥府不过是一个管理灵魂的地方,就如同生而为人,结婚要去民政局登记,生孩子要去派出所报户口一般平和而正常。 可是从刚才蒋令儒的廖廖数语中,她知道了冥府真有那样一个叫做地狱的阴森鬼厉的地方。虽然蒋令儒的语气是平缓的,但听在她耳朵里,想象着他在刑场之上被执刑的警察从背后一枪打爆头颅,然后他顶着一颗血肉模糊的脑袋在地狱中忍受着酷炼… 这些想象折磨得她心脏揪结,汗毛竖起,浑身发冷。她抱着双肩瑟缩了好一阵子,心里方觉舒缓了些。 “你这是何苦?”她转过头看着蒋令儒,声音中透着哭腔说道,“既然你经受了那样的炼狱之苦,那一世的罪孽总算是偿还过了。出了冥狱,你就该好好地投生转世去,何必抛却那生生世世身为不同人的经历…你…你这是何必呢?” “娇娇,你不会明白你死后我的痛悔。我那么爱你,可我还是背叛了你,做下那种对不起你的事情来。更让我不能忍受的是,让你见到那样不堪地场面后。我连句解释和道歉的话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就含恨而去了。如果来世我不能遇上你,或者虽然遇上了你,你却并不认得我,那我还要来世做什么?我要在你还记得我的时候。。。向你说声对不起,然后实现我的诺言,呵护照顾你一世,让你过无忧无虑的生活。一旦我达成了这个心愿,我就可以安心地去履行我对冥王地承诺,给他做永生永世的鬼差。”蒋令儒说到自己死后的那份工作,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会得知我没有去投生?”江月昭还是有些不明白。 “我在冥狱之中受冥刑的时候,有一天听到两名鬼差在聊天。说起云使在三省堂受过期满,出堂之后法力大弱的事情,无意中提起了你。我意外得到你的消息,兴奋得忘记了那噬骨锥心的痛苦。可我当时只是一个在炼狱中打磨戾气的厉鬼,我连冥王地面儿都难见到,更休提向他请求见你一事了。也是上天助我,等我刑期届满出了冥狱,在等候安排投生的时候,冥府中有五名鬼差任期已满,欲在我们这些于冥狱中历练过的鬼魂中。重新招一批鬼差。”“ “这种差事任谁都不爱做的,所以当鬼差有一个优待条件,可以向冥王提出一个条件,由他代为实现。我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于是我就去应招了。一同去应招的鬼魂中,提出的条件各式各样,有希望自己的儿子当官发财的,有希望自己父亲安泰康健的。待到我提出要到这一世见你时,冥王很明确地否决了。他说这不合冥府的律条,你已经是一个特例了,再送我过来,势必打破阴阳界限。导致阴阳两界混淆。于是我说,如果让我见到你,了我一番心愿,再回冥府之时,我将永远在冥狱中做鬼差,永世不求超生。” “招鬼差一直是让冥王头疼地一件事。。。象我这样自愿留在冥狱中永生做鬼差的几乎没有。我说出这个条件后。他犹疑了一下,便同意了。原本冥王将你附身的地点和人名都告诉我了的。可是送我来地偏偏是错抓你的那位云使。我不明白他出于一种什么心思,在我即将附上因练邪功而走火丧命的蒋令儒身上时,他突然对我施展法术。等我作为蒋令儒醒来后,就完全不记得你的名字和住处了。可是我既然来了,无论费尽多少周折,我是一定要寻到你的。” 说到这里,蒋令儒解开衣袍,露出他健硕的胸肌,指着那上面清晰夺目的三个火红浑圆的象是灼伤一般地印痕,对江月昭说:“这是冥王赐给我的封印,有了这个东西,我就得永远供他驱遣。” “你不必这样的,我早就不恨你了!我…我在这一世过得很好,你…”江月昭的心好乱,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位以绝决的方式再次闯入她生活中的前夫。 一时之间,两人各怀心事,陷入了沉默。 “不管你想怎么样,我们都可以沟通,你总这样关着我,难道就是你所说地呵护与照顾吗?还有…你把容毓飞怎么样了?”江月昭在得知他地一番遭遇之后,再也无法以一种愤恨的情绪对待他,说话地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我不想关着你,可是我怕放你出去后,你会跟着那个人离开我。我告诉你吧,那个容毓飞根本不是我的前世,只是当时你过于激愤,冥王不知道该如何补救才能平息你的怒气,方才想出这么一个馊主意。你为追寻我的前生而来,他却随便给你安排了一世一人,说来也是很不负责任的。不过既然我本人来了,什么前世今生都不重要了。只要我们好好相爱,相守不渝,在哪里过不是一样?” 江月昭初听容毓飞并非崔天民的前世,心中也不免吃了一惊。可是随即她便平静了---在与容毓飞一起经历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之后,于她的心中,容毓飞就是容毓飞,她早就忘记他是崔天民的前生这一说了。 蒋令儒说出了这一事实后,并未看到江月昭有什么怨忿和不平的反应,心中愈加不安起来。他望着眼前这个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的爱人,感觉她对自己是如此地无谓。而她的淡漠深深地刺痛了他那颗满怀热情扑向她的心。 他锁起双眉。继续回答她的问题道:“至于容毓飞嘛…” 江月昭一下子挺直了脊背,紧张地注视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蒋令儒感觉自己的心被重重地伤到了,他负气说道:“至于说容毓飞地安危,就取决于你的态度了。如果你能离开他。安下心来好好跟我过日子,我自然保他性命无忧。如若你一意执着,非要跟着他不可,那就别怪我下手无情了!” “你…”江月昭一时气滞,咬着牙瞪视他。两人之间刚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再度僵冷了。 对于自己再次将谈话气氛搞僵,蒋令儒看起来很是沮丧。看着江月昭满面忧愁为他人,他感觉到很无力。不知该如何拉近两个人的距离,也不知道如何能收回江月昭的心。 他长叹一声,站起身说道:“把你关在这里,我心里也不好过。可是你太让我伤心了。我千算万算,独独未料到你会这么快就爱上别人。如果没有了你,我来这一世岂不是一个笑话?如果没有了你,我那份鬼差当得岂不窝心?我不会轻易放手的,你还是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做好打算跟我过日子吧。” 说完,提步往地宫的大门方向走去。 知道了事情地前因后果。江月昭心里也明白,他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寻到自己,让他放手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她一面担心着容毓飞的安危,一面为自己的处境而揪心。两相夹缠之下,她实在是心乱难解,便冲着蒋令儒的背影喊道:“你做这些事情,你问过我的意愿了吗?你哪里象是崔天民?崔天民从来不会把他的意志强加给我!他是多么敦和亲善的一个人啊!再看看你,刚弼霸道,独断专行!” 蒋令儒听到她说这些,脚步在地宫的台阶上停滞下来,转身用一种决然地神情望向她。沉声说道:“也许你说的对,此时站在你面前的根本就不是崔天民。在经历了你的死亡之后,在我将刀子捅进一个人地胸膛之后,在遭受了阴阳两界的双重刑罚之后,我早就不是崔天民了。刚弼也好,阴险也罢。如今的我只为一个诺言而活。只为一个心愿而活。在我达成心愿的这条路上,如果有人敢阻我。我一定见鬼杀鬼,遇佛屠佛,绝不手软!” 说完,他大踏步迈上台阶,启开地宫的大门,走了出去。 江月昭看着他消失在地宫大门外,连喊住他的力气都没有了,颓然地歪倒在椅子上,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她继续着豪华的囚禁生活的同时,石室中地容毓飞已经在昏昏噩噩中度过了不知多少个时辰。他身体里的毒性每隔两个时辰左右就会发作一次,届时浑身都有如小虫子在爬咬,麻痛难当,折磨得他吁喘无力。 等到毒发过后,他会试着打座运功,欲恢复功力之后,看清室内的情形,也许可以找到机关所在,寻机逃出这个鬼地方。 可是此时他体内的真气弱不可察,连运功逼毒都做不到,更别提耗费内力的“天眼功”了。 三番几次的失败之后,他终于知道那毒气地厉害了,想在没有外援地情况下恢复功力,他知道是不可能的了。 他约略估摸了一下,觉得自己被关在这里最其码有一天地时间了。这期间没有人进过这间石室,没有人给他送饮食,也没有人跟他说过话。 也许蒋令儒打算将他关死在这里! 他这样想着,突然就激发出无限的求生本能来!于是他在毒发的间歇里,再次将这个石室的四壁加地面仔仔细细地摸个遍,一寸一寸地探索着,欲找到机关所在。 结果令他非常失望。不要说机关,连个可下针的缝隙都没有摸到。这个石室简直建得天衣无缝,想渗一滴水进来都是不可能的。 他心里忧虑着江月昭的处境,越发的心急,只要有一丝的力气在,仍是不懈地四处摸索敲打着,不放弃任何一线的希望。 他就那样无数遍地溜着石墙寻找着生机,突然在某一刻,他再次听到了那奇异的“叮叮”的声响。 这一次,显然比他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时清晰了许多。 第一百九十八章石室密语 在经历了不知多长时间的与世隔绝之后,那愈渐清晰的“叮叮”的声响让容毓飞欢欣鼓舞。 他将耳朵贴在冰凉的石墙上,顺着一个方向探寻去,最后终于确认了声音来源的方位---它来自贴近一侧石墙的正上方的室顶。 容毓飞退后几步,偏离开声音传来的方位,坐到地上去。虽然目力不能及,但是他仍然于一片漆黑之中,抬头望着那虚无的室顶。 不管是敌是友,只要那人能把这天衣无缝的石室破开一条洞隙,他就是有希望逃得出去。 他就那样静静地等待着,听着那“叮叮”的声音时断时续,却是越来越贴近自己,心底里做着各种准备。 终于在某一刻,只听得“啪嗒”一声响,室顶的一小块石片应声落到了地面上,一道细细弱弱的光线从那破洞处透射进来,打在容毓飞身前三尺左右的地面上,在那里形成一个指甲大小的光圈。 这是他自观月楼被迷昏之后,所见到的第一束光线。他有些激动,心跳开始加快。可是他并未动地方,静静地举头看着石室顶上那处半寸见方的洞隙,等待着… 上面那人显然欲加大破洞的尺寸,一阵“叮当”作响后,有微小的石屑在细细的光柱中纷扬飘落。 约摸又过了半个时辰,洞口已经扩到两寸左右了,从那里透进来的光线,已经足够容毓飞打量清楚这个自己被关了不知几时的石室---果然如他用手摸到地那般。无论是墙面还是地面,均是溜光水滑,无一处可藏机关的地方。 “下面有人吗?”一个虚弱而谨慎的声音从洞口飘了下来,传进了容毓飞耳朵里。 容毓飞仍是静静地坐着,没有马上应答。 “容贤侄。你在下面吗?” 已经在指名道姓地找他了!虽然声音从那么小的洞口传进来,又在空旷的石室里产生了回音,让容毓飞不太好判断是谁在说话,可是听那语气,象是很焦急要找到他一样。 “上面是谁在说话?”他出声问道。 “容贤侄!果然是你在下面,总算我没白费力气!我是蒋英泽呀!”虽然上面那人刚刚就在喊着容毓飞,可是真得到了他地回应,那人的语调里还是透出些惊喜。 “蒋盟主?”容毓飞大吃一惊!这父子俩儿在搞什么名堂?儿子关起来的人。老子需要凿破石顶来寻找吗?“你这是…” 容毓飞正待细问,就听蒋英泽突然急急地说了一句:“有人来了!我一会儿再找你!你千万别出声!”然后听得上面“哗啦”一声响,那条光柱就消失了,容毓飞再次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中。 但是这一次,因为有了那个连通上下的小圆洞,容毓飞于黑暗之中,隐隐约约地听到上面有人在说话。 “明天就要举行武林盟主选会了,你到底肯不肯出面为我说话?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乖乖地配合我,我马上给你送那阿芙蓉膏过来,免去你的锥心痛楚。如若你执意不肯…” “你心术不正。武艺不精,光靠那些个阴谋诡计当上武林盟主,还想让我给你正名吗?你妄想!我蒋英泽虽算不得英雄豪杰,可也不能眼看着你这妖孽窃居盟主之位。为祸武林!” “好!是一条铁骨铮铮的好汉!不过这个盟主之位我势在必得,要你出面说句话,也只为了形式上好看而已。既然你如此看重江湖道义,那就留在这里享受万虫噬心的美好感受吧!等我顺利登上了盟主宝座之时,如若你还能有口气在,也许念在你是我名义上地父亲,我会给你找个安静的去处养老送终。在这之前,你就不要出去给我捣乱了。” “你这妖孽!你…” 虽然那声音传下来后有些变化。难以断定它的主人,可是从谈话的内容上判断,应该是蒋令儒在跟蒋英泽说话。虽然之前容毓飞就觉得这对父子有古怪,但是两人竟是这样如仇敌般的关系,却是他始料不到的。 他默默地坐在那里,听着上面的争吵渐渐平息下来。显然蒋令儒得不到蒋英泽的支持。已经负气出去了。又过了好一阵子,他只听得顶上“哗啦”一声响。一道光柱划破黑暗,复又照射下来。 “容贤侄!”蒋英泽的呼唤再度传来。 “蒋盟主!”容毓飞从父子俩儿刚才的一番对话之中,已经大概估摸出这位武林盟主目前地处境,并不比自己好多少,于是他放心地回应他。。。 “容贤侄,我挺不了多久了,你仔细听我说。”蒋英泽的声音透着急切与焦忧,“刚才你应该听到一些了。那个蒋令儒,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方妖孽,总之他已经不是我儿子了。我因为年轻时比武受过腰伤,遇到阴雨的天气就会腰痛难忍。之前一直都是运功驱痛,可是有一天,我那个儿子突然给我一块软膏,说是点燃后吸了,可以止痛疗伤的。我试了试,果然好用。之后每次旧伤发作,他都用那个东西给我治疗。可是我渐渐发现,我对那种名叫芙蓉膏地东西产生了极大的依赖,几日不吸食,便会浑身抽搐,痒痛难忍,涕泪横流。后来我才弄明白,那东西是从罂粟的蒴果中提炼出来的,吸之过量就会成瘾。等我醒悟时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完全被那东西控制住了…” 容毓飞听他说蒋令儒是妖孽,心中没来由地有些抵触:“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儿子?” “自从我知道那芙蓉膏的来历之后,我就留心观察他的行为举止。他真的是与我儿子完全不同的人。我儿子虽然痴迷武学,可是资质愚钝,心机也单纯,我一直都为他不能成器而恼火。可是现在这个蒋令儒,心思九曲回转,深沉有机谋,完全不似我地儿子。而且细心留意,此人的很多生活习性都与我儿子大相径庭。” “他用那种东西控制了我之后,逼着我做下很多非我所愿的事情。比如这次的群英会和选妻会,都是他趁我毒瘾发作时,以不给芙蓉膏相胁,逼我发下群英贴的。起先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事情一步一步发展下去,我才知道他根本是意在盟主之位。那日他逼我出手杀了梅子平,好嫁祸给弦月门的上官一月,我不肯,我们就激烈地争吵起来。那一次,他言语之间偶然泄露出来,他似乎是冒充我儿子,想借我地势力寻什么人。后来再细问,他就不肯说了。” “那梅子平是被你杀死地喽?怪不得到处找不到人。”容毓飞恍然大悟。 “梅子平并没有死!”蒋英泽答道,“虽然我抵不住心瘾发作的痛楚,还是顺从他地意思向梅子平下了手,可是我手下留情了。他前脚将梅子平抛尸后山下的凌水河中,我随后就派一位心腹将梅子平打捞了起来,一番救治之后,安排在储英山庄后山的一位洞穴里。那梅子平虽然武功尽废,可是生命无忧。只待容贤侄你出去后,将他接出来,可以作为扳倒蒋令儒的一个很好的佐证。” “我出去?”容毓飞轻笑一下,“这四下里光溜溜的,要是蒋盟主知道机关在哪里,还用被关在这里吗?” “这两处石室是我当年一手建起来的,为关押东莲邪教教主与他的副手之用。所以我当然知道机关在哪里了。只是我这身子已经被那芙蓉膏耗磨得差不多了,就是摆脱得了这石室的囚困,也摆脱不了蒋令儒的追杀。我这储英山庄中的人,已经在我不经意的时候,被他收买得七七八八了,剩下廖廖几个对我忠心的,为性命计,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在明面上跟他做对。因此我逃不出这储英山庄的。” “你被困下面这间石室里,是一个心腹手下悄悄告诉我的。明日就要选出下一任武林盟主了,我欲阻止那妖孽的诡计得逞,可已经是有心无力了。听说在有资格参加比武的那些个武林中人里,已经有几个实力较强的,被他暗中下手弄伤了。目下有能力与他一较高下的,就只有贤侄你一个人了。” “蒋盟主说得这么热闹,可是我怎么能出得了这间石室呢?”容毓飞问道。 “当”地一声,一个东西从那个孔洞里掉落下来,砸到地上。 “这个是我的心腹手下偷偷给我递进来的金刚石刀,你用它在石室东南墙的上面墙角里钻一个洞出来。在洞里有一个小小的石按钮,轻轻地往右旋拧六下,石室门的就会打开了。” 容毓飞上前拾起那掉落物,仔细一瞧,果然是一块三寸长短的金刚石,前端天然呈现出薄薄的片状,正可作为刀片之用。 他再举头望身蒋英泽所说的东南墙的上面墙角,不禁苦笑了:“蒋盟主有所不知,我被关进来之前,中了那蒋令儒的歪道,吸入了一种毒气,如今功力几乎丧失殆尽。这石室里没有任何可攀附之物,那墙角又是这般高,我是万万够不着的。” “我知道。”蒋英泽应他一问,然后再次从洞口塞下来一样东西,“噗”地掉落到容毓飞面前。 第一百九十九章心如飘絮 容毓飞捡起地上的物件一瞧,竟是一个小小的玄色素锦布袋,里面圆圆滚滚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你中的是我蒋家独门的五毒化功散,这个袋子里装的是解药,我的心腹属下连同那金刚刀一起送进来的,一共三颗,每隔一个时辰服一颗,然后运行真气,必能将你体内的毒质驱逐干净。待你功力恢复了,有我的指点,出这间石室并非难事。只是守你这间石室门口的,是那妖孽的一位死忠心腹,你一会儿千万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来。我…”蒋英泽一气说了这许多的话,不免有些吃力,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突然一滞,停了半晌,容毓飞才再次听到他抖得已经难以成句的话:“你先…驱毒疗…伤…我…我…一会儿再跟…你说…” 然后就传来“扑楞”的一声响,紧接着便是蒋英泽发出的象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的隐忍与痛苦的“哦哦”声。容毓飞听着那被极度扭曲的音调,看着眼前的细细光柱明灭变幻,心中生出很多的感慨来。 想那蒋英泽,虽然在武功造诣上算不得登峰造极,可是为人伶俐周圆,在武林中是很有些人缘的,否则也不会稳居武林盟主之位达十年之久。往日只有他谋算权衡他人的道理,哪有别人算计他的可能?这么聪明的一个人,如今也落得受制于人,身不由己,真不知道那蒋令儒到底是何方妖孽。 心中不经意蹦出的“妖孽”两个字,让容毓飞不由地皱了皱眉头。他想起了蒋令儒的选妻题目。想起了江月昭甩开他地手,决意要去见蒋令儒的情形,想起了蒋令儒说要娶她为妻时那种理所当然的神情… 难道…她真的对自己隐瞒了一些什么事情?成亲三年时间,孩子都生了三个了,容毓飞头一次感觉到江月昭身上有些神秘的东西。是他不曾体察到地。也不知道她会被蒋令儒藏在哪里,蒋令儒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好在她目前以男儿身示人,否则依蒋令儒的心思,她的处境会更让人忧心。 他手中捏着那装有解药的布袋,心里却七上八下,想了很多。直到一阵麻痛的感觉再次袭遍全身,他才回过神来。赶紧取出一颗解药吞服下去,然后盘膝坐于地上,开始尝试运动真气。 一股暖意从丹田涌起,缓缓地行遍全身,真气在慢慢地凝聚,刚刚还在折磨着他的麻痛感,如果初春三月里的雪花,渐渐消融殆尽。 就在他思虑着江月昭地处境,心神不宁的那一会儿,被囚在观月楼后堂正下方地宫里的江月昭。仿佛有了感应一般,也是一阵心烦意乱,又开始躁动不安地在屋子里转起圈子来了。 那些侍候她的婢女们,不知道多少次被她转得头晕。此时见她又开始绕着地宫暴走,纷纷敛眉垂首,退立一侧,不去看她。 婢女们一直觉得这位被她们家大公子囚住的冉公子,虽然模样生得俊气不凡,可是行为举止实在怪异难解。。。起先他是不肯进食,生生饿了一天之后,突然之间就嚷着要吃的。这可乐坏了蒋令儒,颠儿颠儿跑来问他要吃什么。结果这位冉公子列出一份长长的食谱来,虽然有些菜式取材困难,明显是她在有意刁难,可是她们家大公子仍然是着人四处寻购,尽力满足她的要求。 待所有食物都呈递进来后。这位冉公子就如同一只饕餮怪兽一般。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将所有的菜品都吃了那么几口之后,一边打着饱嗝,一边抱怨手艺太差,实在不合胃口。 她们家公子却笑咪咪地看着他吃完,听着他的信口胡批,不但不恼,反而巴巴地递上纸笔,让他列出第二日想吃地东西。 谁知他却一甩袖子,起身行至床榻边上,爬上去倒头便睡,再不肯说一句话。 蒋大公子不但不以为侮,反而殷勤地命人送来热水,上前劝他沐浴更衣后再歇下。劝了几句而已,这位冉公子不但不答话,居然将锦被往头上一蒙,摆明了不想再听蒋大公子罗嗦。 接下来两天,冉公子也不闹着要出去了,经常枯座在一处,望着地宫的大门发呆,或者迈着沉沉的步子,绕着地宫不停地转圈子。饭是照常吃了,可仍是不肯沐浴不肯更衣不肯解发,如此两天,人便有些萎顿,不似平日看起来那么光鲜。 这些服侍的婢女们,面上恭顺,内心却对这位冉公子大为鄙夷---若是哪个世家千金也就罢了,一个娈童而已,当自己多尊贵地身份吗?居然如此拿矫! 江月昭当然看得出她们眼中的不屑,只不过她懒得与这些下人们计较而已。自从得知蒋令儒是那样的一番经历,又是奔着那样一个目的而来时,她的心就有些乱了。 当初她一腔怨恨投生到此,开始时一心想着报仇,后来又全心地爱上容毓飞,轰轰烈烈地离家出走,与赵灵儿的恩怨纠缠,与公主之间的生死争斗,与容毓飞生下三个宝贝儿女,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她细细回味,发现自己居然在这里生活得如此投入,以至于她忘记了自己的来历,忘记了自己地初衷,完全当自己是大月朝茶商江承安的女儿,天下第一皇商容尚天的儿媳妇了。 可是突然之间就有一个人撕开她心中那层保护膜,提醒她深埋在记忆深处的那几百年后的一段经历,那时她叫马天娇,那时她有一个出轨的丈夫名叫崔天民,而这位崔天民此时正以蒋令儒地面貌,活生生地站立在她面前,向她忏悔,企求她原谅,欲与她再续情缘。 他付出了那么大地代价,只为在她还记得他的时候,向她说声对不起,向她承兑一个诺言,这样地执情决意,让她不忍心过分伤害他。可是一想到自己被他当金丝雀般笼囚着,想到容毓飞此时在他的控制下,生死难料,她又忍不住地恼他。 诸般心绪纠葛不清,让她的心如同风中的一片飘絮,忽上忽下忽旋忽转,难以安定。 地宫内昼夜燃着炬烛,让她完全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可是依外面送进来正餐来计算,她知道自己已经被关进来三天时间了。 今日,蒋令儒不似前两天那般来陪她用餐,一天都没见到个影子。她想起来那日群英会上,蒋英泽所宣布的武林盟主选战,似乎就定在明日。 不知道蒋令儒会再施些什么手段,来对付那些威胁到他的武林中人。之前容毓飞因师出名门、为人豁朗,是武林盟主呼声较高的人选之一,如今蒋令儒又拿他当情敌看待,更是难以容他了。 想着这些,她就难以自抑地心中发慌,绕着地宫不停地转着圈子,仍是难以消解躁恼。 这时,一个婢女凑近前来,轻声说道:“冉公子走了半天了,不如坐下来歇会儿吧。我们家公子听说您早饭未曾好好吃,便命人送来一份参杞乌凤盅。冉公子趁热吃了吧,凉了就失了味道了。” 江月昭经她一提醒,还真觉得有些饿了,于是来到桌前坐了下来。那婢女将桌上一个剔漆雕夔凤纹饰的小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来只汤盅来,轻轻地找开盅盖,摆放在江月昭面前。 一阵浓郁的参杞与鸡汤混合的香气扑鼻而来,可江月昭未觉得食欲大振,却是一阵反胃,喉头发痒,差点干呕出声。 “太腻了!我不想吃,快端走吧。”江月昭一手捏着鼻子,摆手示意婢女将鸡汤拿开。那婢女偷偷地撇了一下嘴,没好气地将刚打开的汤盅收起来,重新放回食盒里。 江月昭这才松开鼻子,使劲地喘了几口大气。谁知道那鸡汤炖得精久,味道醇厚,一时之间香气并未散尽,顺着江月昭的鼻子钻进去,勾得她再次胃酸泛滥,喉咙发痒。 这一次她可没能忍住,急急地跑到一旁的陶盂边上,蹲下来一阵呕吐,直差把胆汁都倒出来了。 她一边难以抑止的发着呕,一边却在暗暗心惊---可千万不要在此时给她出乱子呀!服侍的婢女们一瞧她吐得忒狠了,虽然心里不太待见她,可也怕真出了什么事,蒋令儒将罪责怪到她们头上。于是有人上前给她抚背,有人给她端水。 江月昭用眼角余光看到领头婢女正在朝地宫大门而去,心知她是要去回禀蒋令儒,赶紧喊她道:“快回来!我只是不习惯闻参杞的味道,没什么大碍,不用…呕…”话未说完,便又吐将起来。 那领头婢女只受命于蒋令儒,哪里肯听江月昭的?她连头都未回一下,直接出了地宫的大门,向蒋令儒禀报去了。 不到半个时辰,地宫大门“咔啦啦”地启开了,蒋令儒满面忧心之色,急步奔了进来。他身后一位头戴方巾、肩挎药箱的老郎中,垂首敛目、战战兢兢地跟了进来。 本来江月昭正半靠在榻上休息,一见这两位进来,赶紧倒头躺下,匆匆地拽过一床被子来,也顾不上脚还露在外面,先就将头蒙住了。 第二百章身份败露 蒋令儒本来正在外面忙得不可开交,听婢女禀报说,江月昭突然之间呕吐不止,便拽了庄子里的大夫忧心忡忡地赶了来。此时见她那样顾头不顾脚的藏在被子里,象一只驼鸟一样,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知该拿她怎么办好。 他上前关切地问道:“怎么会吐得那么厉害?哪里不舒服?快让郎中给你瞧瞧。” 江月昭一听他的声音已经近在耳边了,将身子使劲一缩,蒙在头上的被子拽得更紧了。 蒋令儒见她自己憋在被子里,只道她是在跟自己赌气,于是上前扯了扯被子:“你快松开吧,仔细透不进气去,憋坏了。你气我,想打想骂都随你,有病了可不能扛着,快出来吧,让大夫给你请个脉开个方子。” 捂得紧了,江月昭自己也是难过的,在被子里大张着嘴巴,也吸不进多少空气,胸口憋闷,脑子涨痛,汗都要下来了。可是刚才的症状让她很是心惊。自从容毓飞携她出了川州,开始两个人的江湖生涯,虽然看起来名不正言不顺,受了些风言风语的袭扰,可是因为没有在东州时诸般俗务商事的滋闹,两个人反而心态放松,精神奕奕。 容毓飞是忙惯了的人,一旦身心放松下来,白日里又无事可作,便只好将精力用在晚间,每每都会在夜里勤勤恳恳地交公粮。江月昭因为连续两年怀孕生子,心中是有些怕的。可是容毓飞赖皮赖脸地往她身上凑,软磨硬缠。十次倒有九次让他隧了心愿。 因此江月昭一直很担心自己会在这种身份下再度怀孕。更何况此时此刻,平空冒出个崔天民附体的蒋令儒来,她以男儿身示人,他尚且如此抓住不放,如若让他知道自己是个女人。更是了不得! “你要憋死自己吗?”隔着被子,蒋令儒地声音闷乎乎地传进江月昭的耳朵里,“不看就不看吧,我让大夫走就是了,你把被子拿开吧。” 江月昭早就闷得头昏眼花了,听他这样一说,轻轻地掀开一个被角偷眼往外瞧,果然见那郎中背着药箱。正往外走呢。见此情形,她放下心来,将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拿开,一直捂在被子里的手也露了出来。 谁知她一闪眼,看到蒋令儒正盯着她的手一脸地坏笑,她心中一紧,回手就想重新蒙上被子里,却哪里来得及,蒋令儒出手如闪电,速度扣住她的左手腕:“其他的事你别扭也就罢了。有病也不肯瞧?此事我岂能顺从你。孙大夫快来给他请脉。” “你无赖!你放开我!”江月昭拼命往外挣着自己的手腕,企图摆脱他的钳制。那孙大夫显然是得了蒋令儒的授意,只是挪了几步而已,蒋令儒一出声唤他。赶紧回身来到床榻边上。 可是江月昭挣扎剧烈,他伸了几次手,都不能摸到脉上,一脸为难地看着蒋令儒:“公子,这…” 蒋令儒有些恼了:“给你诊个脉而已,是要你的命吗?你这么乖张做什么?”见江月昭根本听不进劝,只是一味抗争着,便一咬牙。伸手摁住她的肩膀,将她固定在床上:“这样可以了吧?” 孙大夫大概没见过这么顽抗地病人,显然受了些惊,抿了抿嘴唇又咽了口唾沫,方才小心地伸出手来,搭在江月昭的左手腕上。 江月昭被强压着动弹不得。见孙大夫搭上自己的脉了。紧张得心都要漏跳了好几拍。 那孙大夫摸着江月昭的脉,凝神静气片刻之后。突然象是江月昭的腕上有刺,扎了他一般,“攸”地缩回手去,疑惑地看向江月昭。 江月昭一声哀叹:完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看那大夫的表情就知道了,八成是自己又中招了! 蒋令儒不明所以,焦虑地问道:“怎么了?他到底是什么病?很严重吗?” 孙大夫再次艰难地咽下口唾沫:“那个…公子,我可以诊一下这位…咳…诊一下她的右手脉吗?” 蒋令儒一听,赶紧抓起江月昭的右手递了过去。江月昭此时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左手都诊了,难道还怕右手吗?也不作反抗,只将右手软趴趴地搭在床沿上,等着命运的戏弄。 孙大夫伸手搭上她的右腕,片刻功夫就松开了,紧绷嘴唇蹙起眉头,只是盯着江月昭地脸瞧,半晌没有说话。 “怎么样?”蒋令儒一见大夫脸色如此凝重,更加着急了。 “无甚大碍,只是心火郁结,脾胃不畅而已,待我开一副调养的方子,平时饮食忌荤腥多清淡就可以了。”孙大夫此言一出,正在等待宣判的江月昭愣是吃了一惊---开什么玩笑?脾胃不畅而已?!那你的表情那么夸张做什么?表演哑剧吗? 她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忿忿地冲着蒋令儒吼道:“我就说没事吧?非得把什么脉!哼!现在脉也诊了,你快松手吧!” 蒋令儒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地,刚才孙大夫的表情,明明就是有问题。他若有所思地放开江月昭的肩膀:“脾胃不畅也轻忽不得,一会儿孙大夫开了方子,我让人马上去煎药,你一定要按时服用才好。” 只要不是怀孕,喝几碗苦药汁江月昭还是能忍的,她不欲在此事上再计较了,便垂头默认了。 那孙大夫开过了方子,又嘱咐了些饮食上的事情,便挎上药箱往外走去。 蒋令儒只说一句:“我去着人抓药。”也随跟孙大夫一起出了地宫。 江月昭一番折腾,惊出一身的冷汗来,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脾胃不畅。她看着两人走出地宫关上门。心中直觉得好笑,也未起身,将脸埋在被子上,“咯咯”地笑得浑身发抖,再次招惹来婢女们莫名鄙视地眼神。 此件事就成了江月昭被囚这几天地唯一笑料。她兀自想一阵子笑一阵子,感觉肚子都要笑疼了。 “哎呀!我饿了!有什么吃的没?给我拿些过来。”笑够了,她方觉自己已是饥肠辘辘,便吵着要吃的。 “刚才大夫还嘱咐您的饮食一定要清淡,不如让厨房煮些粥来,佐配几个小菜,你看可好?”不忿归不忿,有大公子地吩咐在。婢女们伺候江月昭还是挺尽责地。 “随便什么都好,我现在胃口大开,鸡汤也喝得下,快些就好。”江月昭刚才笑得畅快,此时感觉五脏六腑七经八脉都活动开了,此时就等着吸收能量呢。 领头婢女应了一声,转身正欲出去给江月昭张罗粥菜,却听得地宫门“咔啦啦”启开了,蒋令儒一阵风似地卷了进来。 “你们全都给我出去!”他冲着地宫里伺候的人吼一句,言语间隐忍着怒气。面色也大为不善。 江月昭很少见他拿这种阎王面孔对待自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刚才自己拿来当笑话地一件事,恐怕要变成一桩麻烦事了! 果不其然!待所有婢女退出地宫去,连守在地宫门口地两个守卫都被撵了出去后。蒋令儒冲到她面前,拎起她的一只胳膊,吼她道:“你自己说!你向我隐瞒了什么事情?” 江月昭看着他气到青筋暴跳地面孔,一时之间摸不准事由,也不肯出声。 “你不说是吗?”蒋令儒圆瞪双目,恨恨地一咬牙,“你还不肯告诉我!好!看来是我太尊重你了!既然你不肯说,就别怪出手冒昧!我自己来证明!” 话音刚落。他一伸手扯过江月昭的外衣领子,手上一使力,只听得“嘶啦”一声,江月昭两天来不曾脱下来的天青色软罗罩面棉袍,从领口到肩头被他生生地撕下一大片来,露出里面地白色棉布中衣。 江月昭未料到他会有如此行径。惊怒之下。抡圆了另一只自由的胳膊,狠甩了蒋令儒一个耳光:“混帐!你敢这样对我!” 蒋令儒一旦下了手。竟然难以停下来,丝毫不在意脸上挨了那么一下子,伸手又去扯江月昭的中衣。 江月昭赶紧回手护住胸前,又踢又咬,跟他撕打到了一处,却哪里敌得过他的力道,三五下就被他撕开了中衣---她柔滑的双肩和被白色棉纱层层裹紧的胸部,就那样赤裸裸地呈现在蒋令儒面前。 蒋令儒木然地盯着江月昭的胸前,半晌之后,突然一错牙,恶狠狠地说一句:“今儿我倒要看看你的真身到底是怎么样的!” 语毕,伸手欲去解江月昭裹胸的棉纱布! 江月昭知道他要真动起粗来,自己是万万敌不过他地,心中羞怒交加,情急之下,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狠命地咬了下去。 她恼恨难当,下口时自然没轻没重,直到口中有甜丝丝的血腥味道,她才惊觉自己快咬下他手臂上的一块肉来了,而蒋令儒似乎并没有进一步地举动。 她赶紧松了口,抬起头来看向蒋令儒---天哪!他竟然哭了?是被自己咬疼了吗? “娇娇!你为什么这样对我?”蒋令儒并未在意自己胳膊上的咬伤,反而抬手将沾在江月昭嘴角的一丝血迹擦了去。他看着江月昭的脸,泪水潸然而下:“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为了寻你,历尽艰辛费尽周折耗尽心机!难道你真的恨我如此,连真实身份都不肯告诉我吗?纵然我有千错万错,我已经付出代价了,难道你就真的不肯原谅我了吗?” 一滴泪落到江月昭的脸上,让她的心紧滞了一下。她嚅了嚅嘴唇,却没有说出话来。 又要开始纠结了,亲们表拍我哈,嘻嘻....(有粉票地,去我书的封面下点一下那个粉紫色的按钮吧,谢谢了!) 第二百零一章山雨欲来 蒋令儒的泪水滴落在江月昭的面庞上,浸湿的却是她的心。她的心绪如同梅雨季节里晾晒的一件衣物,阴绵湿重。 “你知道吗?虽然寻到你让我很高兴,可是你的男儿身让我心中倍受煎熬。你知道我…我的取向是很正常的。我最近一直在努力暗示自己,努力地做着心理建设,说服自己接受你已经托身为男的现实,我觉得自己就快成功了。可是刚才出了这个地宫的大门,那孙大夫突然很神秘地跟我说,你竟然是女脉相!”蒋令儒颓然地趴伏到江月昭的腿前,眼角仍然挂着泪意,象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全然不似他平日里的冷颜厉色。 “以前你恼我也好,恨我也罢,只当是我对不起你在先,总要让你慢慢原谅我接受我才好。可是刚才听了孙大夫的话,我是真的伤心了。多么可笑!我抛却生死寻到的爱人,却不知道他是男是女姓甚名谁!你怎么忍心如此欺瞒我!你…” 蒋令儒越说越伤心,最后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双肩微微抖动着,昭示着他内心的哀痛。 地宫里一时之间静了一下来,只有蒋令儒隐忍呜咽的喘息声在江月昭耳边丝丝地响着。她无语地俯视着眼前这个脆弱不堪的男人,愁肠百结。 过了好一阵,江月昭觉得肩头有些凉,于是抓过来一床被子披在身上,然后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没错。我是女人,我不叫冉越青,我的名字叫江月昭,正是传说中失踪的容毓飞地发妻…” 蒋令儒的肩头瑟缩了一下,停止了抖动。却仍是不肯抬起头来。 “当初是我在怨怼不平的情绪之下,听了冥王的话,以为容毓飞是你的前生,而他当时地那位相好是妮娜的前世,因此才投奔着他而来的。可是我嫁给他三年多了,我与他之间历尽波折,已经有了深厚的夫妻情谊。如今再看我与他之间的关系,似乎我当时那点儿狭隘的初衷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我不想听这些。你不要说了…”蒋令儒的声音从双肘之间传出,听起来闷闷的,带着浓重地鼻音。 “不管你想不想听,这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现实。在这里,我与容毓飞是合法的夫妻,我们已经有了三个儿女。虽然我身负冤狱,现下仍是一个被朝廷通缉的钦命要犯,可是他仍然费尽心思,抛开家业,撇下高堂。远离京师家园,陪在我的身边…” “咔吧”一声响,蒋令儒套在左手大拇指上的一只古玉扳指,被他生生地捏断了。 他一拳砸在江月昭腿前的床榻之上。“忽”地抬起他的头,瞪着红肿湿润的双眼看着江月昭,咬牙说道:“你跟我说这些是什么用意?你是在提醒我的多余吗?什么合法夫妻?荒谬!江月昭与容毓飞是合法夫妻没错,可你是江月昭吗?你是马天娇!你是我地妻子!我们才是合法夫妻!三年而已,你这么快就忘了自己的来历了吗?他对你那么好吗?不如我现在就去告诉他,你并非什么江月昭,只是一缕异世幽魂,然后我们再看他的反应。如何?” 蒋令儒说完,真的就站起身来,毫不迟疑地往外走去。 “不要!”江月昭内心一阵慌乱,起身扑过去扯住蒋令儒地衣袖,“我会自己告诉他,不劳你费神!” “你这么慌做什么?你怕他知道了你的来历。就不认你了是吗?那样岂不更好?我偏偏要去告诉他!我要让他知道。不是我夺他的妻,是他夺了我的妻!”蒋令儒说着。甩开江月昭的牵扯,继续往外走。 “蒋令儒!”江月昭愤怒地吼道,“你胆敢就这样去告诉他,我这辈子不会原谅你!下辈子不会原谅你!生生世世都会记恨你!” 这句话果然奏效,蒋令儒闻言止了步子,再次转过身来时,已经恢复了他一贯的清冷面容。他深吸几口气,缓步回到江月昭面前,笑看着她:“好!我不去告诉他,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江月昭一见他的笑脸,戒备心又起,抓起滑落的被子裹在身上:“什么条件?” “让我看看你地真实面容!”蒋令儒说着,手已经探到到江月昭的颏下… 就在容氏夫妇被囚的这两天时间里,储英山庄内纷嚷喧闹,并不太平。 最倒霉的要数坤灵门门主常天华。选妻当晚,他享受着别人崇敬与艳羡的目光,怀着坤灵门即将复兴光大的美好希望,熏熏然地进入了美梦之乡。 却不料第二日天明,就被告知自己地闺女被人家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蒋英泽亲自向他解释说:“令千金似乎心有别属,昨晚已经明确回拒犬子。虽然蒋某也喜欢令千金样貌温柔,聪慧可人,可是我们蒋家总不好强人所难。。。我看这门亲事…还是算了吧。” 常天华所有地美梦,就被这一盆冷水当头浇醒,一张老脸被羞得青绿红紫,五彩缤纷。他讪讪地送走了蒋英泽,转身冲入常霜儿的房间,拽过她举手就要打。可是常霜儿仰着一张俏脸,就那样梨花带雨般地望着他,他咬了几回牙,最后一拳擂在近边地桌子上,“哗啦”一声,就将储英山庄的财物损毁了一件。 “爹算是白疼你了!你根本就不知道体谅爹的苦处!” “怎么了?爹?” “你为什么要拒绝蒋家这门亲事?爹知道你心里有冉公子,可是他那样一个身份,又怎么会娶你呢?蒋公子一表人才,你嫁给他,也不算委屈了你吧?” “爹。我心里有谁暂且不说,蒋家这门亲事也不能说是我一个人推拒掉的呀?” “怎么说?” “我昨晚是刻意冷淡没错,可是那个蒋令儒摆明了是要找人,而那个人正好也不是我。我们没说上几句话,他就端茶送客了呀!” “原来是这样!”常天华怒从心生。深感受辱,飞起一脚,就用一块破桌板子劈折了悬挂在墙角的一盏三枝莲花烛台,储英山庄地财物再遭祸殃。 “爹,你今儿有看见冉公子与容驸马吗?”常霜儿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还提他?”常天华一直念及当日酒馆受辱,是江月昭出手相助,再加上她与容毓飞的身份可作依恃,尽管知道常霜儿有意于她。却也不好明里拿这件事论道,又料想她那样的身份,大概不会有娶妻之念,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此时他一听这个名字,却是恼火万分:“你要是再想着那小子,我就去一剑结果了他!断了你的念想儿!” “爹!你这是胡缠些什么?我昨晚告诉蒋公子答案是冉公子写下的,他就象中了邪一般地兴奋,立马着人去请冉公子。结果今儿一大早,我去后面客院里,发现冉公子与容驸马都不在。同居一院地人都说今儿根本就没见到这两个人,你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蹊跷?”常霜儿一边说一边蹙起弯弯的细眉。 “有没有蹊跷都是他们之间的事情!你现在快快收拾好行囊,我们即刻离开这里!”女儿没嫁出去,选盟主又没有他的事。常天华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这里。 除非他想亲见亲闻武林中人是怎样奚落取笑坤灵门的! “我不!”常霜儿一听要走,心里老大不乐意,她还没见到她的冉公子呢,哪里能不告而别?“我好不容易出一趟门儿,还没玩够呢!两日后便是武林盟主大选,这种几年不遇的热闹,我一定要瞧瞧!” 语毕,为表示自己的决心。她起身跑到床沿上坐下,抱住一侧床柱就不松手。 常天华看她耍赖地样子,恨得牙痒,心里感叹着:真是让我惯坏了!真是让我惯坏了! “嗨!”最后他自己一跺脚,转身出了常霜儿的房间,回去了。 常霜儿知道自己耍赖成功。松开床柱。露出得意的笑容。 其实常天华多虑了,因为目前集结在储英山庄的江湖各门各派中。没有几个人有心思去探究到底是蒋公子嫌弃常小姐,还是常小姐瞧不上蒋公子。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两天后的盟主选会上。 关于这次突如其来的盟主选会的正当性,以那日群英会上的胜负为界限,划分为两派。 败方极力主张选武林盟主事非等闲,不可如此草率,这次储英山庄虽以群英会之名,广发英雄贴,可还是有一些武林世家高人因故未能前来,将一个小范围的群英会变成选定统领武林地盟主争选会,恐怕有失公允。 胜方却兴奋莫名,鼓噪不已。对他们来说,这可是天赐良机。试想一下:如果上官一月没有死,如果梅江没有伤,如果纪元录与祁风鹤没有斗得两败俱损,如果姬如海没有出手解困局,如果天下第一庄庄主游在龙没有因故滞行,如果… 如果没有这些如果,盟主之位对他们只是那天上星斗,可望而不可及。 可是这些“如果”却发生了!虽然他们对东道主身份的蒋令儒存有疑虑,虽然被落败方生生捧上来一个容毓飞,让他们也颇为忌惮,可是毕竟盟主之争他们也有份儿。 有机会就有希望! 而且,群英会后的第二日清晨,有消息传来,容驸马因为远在京城的家中突生变故,已于昨夜匆匆携男宠离开储英山庄,回东州去了。 这个消息大大地鼓舞了那些入选地江湖人士,他们离武林盟主的宝位因此而再近几步。 第二百零二章再生异动 纷纷攘攘,吵吵闹闹,储英山庄的各路英雄们又过去了一天。 眼见着明日就要举行盟主选会了,不管对这个选会持反对意见还是抱有希望态度,各路人马都不愿意在明日那个决定武林未来五年统帅的重要时刻到来之前,离开储英山庄。 用午饭的时刻,在储英山庄的那个巨大的餐厅内,再度爆出了令各路英雄咋舌的消息---七星谷谷主段简鹏纠合了几个门派的掌门人,在午饭的时候突然对坐在主位上的蒋令儒大加奉承,说他少年才俊,睿智不凡,颇有其父当年之风,堪当盟主大任,不如就让蒋公子继承其父的盟主印,有前任盟主的辅佐,定能统辖江湖安定武林。他们这些门派已经决定,放弃自己明天争选的资格,力挺蒋公子出任武林盟主。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有机灵的已经从这些人的言语之间嗅出阴谋的味道来了,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动之前,纷纷埋头吃饭,不肯伸脚来淌这趟浑水。 可是有些门派自恃在江湖中有些地位,势力不弱,哪里肯依? “段谷主此言差矣。”跳出来说话的是铁掌帮帮主沙净通,“武林盟主之位历来是经由比武选出,没有子袭父任的前例可循。本来这次因蒋盟主身体欠佳,盟主选会提前,已经颇遭江湖同道的非议了。如果连比武选任都取消了,恐怕蒋公子将来登上盟主之位,也难以服众啊。” “沙帮主说这话。是觉得蒋公子能力不够,不足以担当盟主之任吗?”挺蒋派中一位身材矮瘦的中年人质问道。 “我等对蒋公子地才干也深为钦佩,只是武林规矩如此,打破规矩断没有理由。依蒋公子的武艺才学,相信也不会惧怕明日的比试。大家都按规矩来。盟主之位不管落到谁的头上,也不至于落人口实。”说话的是南岳派掌门人冷大兴。 “斗来斗去,结果不过是武林同仁自伤和气。端看眼下所有入选地各路英雄中,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能胜得过蒋公子的人品武功。既然如此,又何必劳神费力再比什么武呀?不如大家一推举,由蒋公子继任了盟主之位,既不伤和气,又省心省力。岂不两全其美?”挺蒋派又跳出一个人说话。 “石帮主当选任武林盟主是儿戏不成?”沙净通脸色铁青,说话也很不客气,“只图省心省力,石帮主不如回家抱孙子玩吧,还混什么江湖?中原武林门三百年,就没有盟主世袭罔替的道理。如果明日蒋公子胜了我等诸位,我们自然心服口服,恭送蒋公子坐上盟主宝座。未经任何形式,只因其父是前任盟主,直接袭承盟主之印。我沙某人第一个不服!” 厅中就餐的人,顿时分为三派,一派挺蒋,一派反对。还有一派是瞧热闹的。争吵的双方辩得唾沫星子乱飞,眼见着气氛越来越紧张,再吵下去就要动武把抄儿了。 一直在默默旁观的九华派掌门姬如海用手抚了一下苍白的面孔,出声说道:“诸位英雄不如歇一会儿吧,你们在这里争得面红耳赤,正主儿还没说话呢。不如我们听一听蒋公子地意见,大家觉得如何?” 听了姬如海的一番话,厅内所有人刷地齐转头。将目前聚到端坐主位之上的蒋令儒那里。 一直沉默的蒋令儒轻舔了一下嘴唇,展开一个谦然的微笑,先是对挺蒋派的人一揖,说道:“诸位英雄抬爱,蒋某感激不尽。” 然后又正了正脸色,扫一眼左右客座上的众位武林中人。接着说:“在下阅历不足。资质愚钝,实在不敢妄图武林盟主之位。那日群英会上插那么一脚。也只是出于在下年轻气盛,好凑个热闹。若真起武学造诣上,在座随便哪一位英雄,都堪当令儒的师长。诸位前辈快别为令儒再费争执了,家父尚在病中,若听了今日之言,怕会气得从病床上爬起来,请家法来惩戒令儒的待客不周呢。来来来!快尝尝我储英山庄的烤乳鸽吧,凉了就失了味道了。” 起事地段简鹏瞧了瞧蒋令儒的脸色,向挺派的人微微摇了摇头,那边便不吱声了。 “我就说蒋贤侄是个明事理的人,断不会做那待没规矩地事。年轻人知道深浅,大有可为呀。”沙净通被蒋令儒划拉到师长前辈一伙里,心中大为受用,说起话来也不由得摆起前辈的谱儿来。 姬如海轻咳一声,伸手拿起面前的乳鸽,撕下一块肉来,塞进嘴里:“嗯!果然好吃!外焦里嫩,入口绵香,美味呀!” “姬掌门如果喜欢,一会儿令儒吩咐厨房再烤几只给你送到房中。姬掌门那日群英会上仗义出手,以致到现在内伤未愈。令儒虽不能帮着姬掌门运功疗伤,但您既住我储英山庄,饮食调养上却断断不敢马虎。”蒋令儒一脸关切地对姬如海说道。 姬如海笑了:“蒋贤侄细心体恤,姬某感念在心。这乳鸽确是别有风味,贤侄肯美意相赠几只,姬某就却之恭了!哈哈…” 饭桌上的话题,终于从推举盟主之争,成功转移到烤乳鸽上去了。 一顿饭喧喧闹闹吃下来,众人心中滋味各异。席散后,大家各怀心事离开餐厅,三三两两地各归各处去了。饭厅里,只剩一个磨磨蹭蹭的段简鹏还在拿着饭后水果,慢条斯理地啃着。还有一个人,便是身为主人的蒋令儒。 “蒋公子果然聪明,事情不出你所料。”段简鹏见没人了,便将手中的梨子三口两口啃完,然后说道。 “谢段谷主出手相助,蒋某答应你的事情,断不会食言,接下来地事情…”蒋令儒看向段简鹏的目光里,有凌厉之色一闪而过。 段简鹏了然,点头道:“刚才的情形,段某都记在心里。接下来的事也会照蒋公子的计划去做,请蒋公子放心。” 蒋令儒轻扯了一下嘴角,表示了一下赞许之意,向段简鹏一抱拳:“有劳段谷主了!”然后起身出了餐厅,只余段简鹏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餐厅内,望着他远去地背影,出了半天神。 蒋令儒出了餐厅地大门,急匆匆地往自己的观月楼而去。 行至观月楼大门口地时候,他突然拧转身来,向着身后来时路说道:“常小姐快出来吧,你跟我一路了,也挺辛苦的。” 说完话,他静静地望着路边上那棵有上百年树龄的老松树,直到从那里磨磨蹭蹭地走出来一个粉袄蓝裙,粉面冻得微红的娇俏佳人。 常霜儿一边走着一边搓着手:“天气真冷啊!咳咳…中午吃多了,有积食,出来转转,没想到竟然转到你的观月楼来了。” “哦?可真是凑巧了!既然常小姐已经到观月楼门口了,不如就进去吃杯热茶,歇歇脚吧。”蒋令儒推开院门,立于门侧,等着常霜儿进门。 “蒋公子太客气了,刚用完中饭,想来蒋公子也想睡个午觉呢,我就不唠扰了。”常霜儿一边说着,一边探头向观月楼里望了望,然后冲蒋令儒笑了一下:“不打扰了,我继续散步去,蒋公子请进去吧。” 然后她转过身,慢慢悠悠地朝另一个方向信步而去。 蒋令儒抿紧嘴唇站在门口,一直看着常霜儿的身影走远了,迈过门槛进了院子。 谁知那观月楼的院门刚刚合上不久,常霜儿竟然又轻手轻脚地跑了回来,在院墙外使劲蹦了几下,抻着脖子够着往院子里瞧。可惜院墙太高,她跳起来也只能看到那观月楼正堂二楼的飞檐。 她有些着急,咬着手指头四下望去,一眼就瞅到了刚才她猫于其树干之后的那棵老松树,于这萧萧冬日里,仍然苍翠繁茂。 她眼睛一亮,三步并两步跑了过去,抬头向上瞅了瞅,然后一咬牙,撩起裙摆掖在腰间,抱住老松树的树干,蹬着那树干上凹凸不平的老树皮,片刻功夫就爬了上去。没有亲眼所见,任谁也难以相信这位秀美静好的娇娇小姐,爬起来树来竟然也会象猴子一般麻利。她爬到树上,攀着一只粗大的枝条,寻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感觉此处比较安全,外间人应该看不到她,而她正好可以透过树枝间的细小间隙,观察到观月楼院里的情形。于是便将身子倚在身后一个枝桠上,坐稳了。 她就那样窥着观月楼的院子里,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掉以轻心,转眼一个下午过去了。 观月楼里静悄悄地,除了几个仆役进出打水取物,再无一丝异动。那蒋令儒自从进了观月楼,一个下午再未见人影。 深冬腊月里,天气还是比较寒冷的。 虽然那繁密的松树枝叶替常霜儿挡去了不少冷风的侵袭,可是到了傍晚的时候,天气越发的凉了,常霜儿缩在两个粗松枝的桠叉之间,冻得抱紧双肩,不由自主地打着哆嗦。 第二百零三章逃出石室 常霜儿猫在老松树上一下午,也不曾见观月楼内有任何异动,更是没有看到蒋令儒走出观月楼半步,连晚饭都是仆从拎着食盒送进去的。 常霜儿细心,看到那仆从一左一右拎着两个食盒,分明不是一个人用饭,她心中就是一动。 而观月楼内越是平静,她就越发觉得那里藏着什么大秘密。因为昨天她花了一天的时间,将储英山庄溜达个遍,也向好些人打听过。最后她基本可以判定,她的冉公子自从那晚进了观月楼,就没有出来过,并非象蒋令儒对外宣称的那样,因为容毓飞家中有变,随他离开了。 天已经黑下来了,常霜儿缩在树枝之间,又冷又饿。可是她有一种预感,明日就是盟主选会,蒋令儒却将自己关在观月楼内一个下午,其中必有猫腻。 果然!就在储英山庄的晚饭时间结束后一个时辰左右,观月楼内走出来一个男子,一身玄衣短打扮,腰间佩剑,一看便知是蒋令儒的属下,而非观月楼的仆役。 只见他出了院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四下里逡巡着,不一会儿就出了常霜儿的视野,走远了。 半个时辰以后,这男子却又回来了,匆匆推开观月楼的院门,进了院子后,直接往后堂方向走去。 男子进去后大约又过了半时辰,从观月楼的后堂方向走出来一个人,常霜儿定睛一瞧,正是蒋令儒! 常霜儿一下子来了精神!在树上一挺脊背。差点因为腿脚麻木摔了下去。她赶紧扶住手边的树枝,稳了稳身形,再看向外面时,就发现蒋令儒已经开了院门,走了出来。 常霜儿惊讶地发现。蒋令儒的怀里,赫然抱着一个人。那人虽然被一床锦被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但依身形长短来看,她判定那人十有八九就是她的冉公子。 看那人软趴趴地任由蒋令儒抱着,便知道是被蒋令儒下了药了。常霜儿心中一阵狂怒,差点儿从树上跳下来,上去将她的冉公子抢回来。 她握紧手边的松枝,努力深呼吸几次。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心知凭她地单薄之力,根本无法救人脱险。 待蒋令儒抱着人走远了,她才悄悄地出溜下来,远远地跟了上去… 第二日清晨,常天华终于见到了自己失踪了一夜的女儿。他那因为整晚未睡而挂着青眼圈的面庞顿时阴沉下来,斥问常霜儿道:“一个女儿家彻底不归!劳动你师兄们找了一个晚上,你自己说!你到底去哪儿了?” 常霜儿有些恍惚的样子,抬起头来想说什么,看了看她父亲那懦弱的样子。又止了话语。“你…”常天华见女儿不理他,瞪着熬红的眼睛更加生气了,“自从来了储英山庄,你越发没个样子了!我还能由着你胡来吗?现在就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 “爹!”常霜儿上前抱住常天华的胳膊。撒娇道,“我是听人说储英山庄后山林中有一种山鸡,羽毛生得光华灿烂,取了来做饰品可好看了呢。我就独自去那林里寻山鸡去了。不想在林子里转迷了路,夜晚又黑,我怕越转越远,就寻了一处守林人的窝棚猫了一晚。我现在又冷又饿,您老就不要再责怪我了!” 常天华被女儿抱着手臂。脸色一下子软下来了:“你想要什么山鸡羽毛,不能让你师兄去吗?大姑娘家家地,自己就跑到山里去,遇到歹人怎么办?” 象征性地教训完这一句,赶紧吩咐旁边的弟子去给常霜儿端碗热粥来。 “谢谢爹!”常霜儿笑得憨态可掬,“等我喝了粥。我们一起去看那些人比武选盟主吧。” 就在常霜儿喝粥的当口。储英山庄内的诸路英雄已经陆陆续续地出了庄子,往校练场的方向去了。三日前的那场群英会。大家都是有说有笑、客客气气地,校练场上的气氛一团和气。 今儿可就大为不同了。校练场上如三日前那般,布置得严整隆重,旗幡招展。可是到场的各门派各怀心事,都是一脸戒备的神情,气氛不免有些紧张。 校练场的入口处,那铁掌帮地沙帮主遇上了七星谷段简鹏,很不屑地冲他一仰头,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单音:“哼!” 段简鹏却浑不在意的样子,只是摇头笑笑,便朝自己的座位走去。 辰时刚过,人已经基本到齐了,众人却仍不见现任盟主蒋英泽的尊驾。就在大家地窃窃私议声中,蒋令儒率储英山庄的一队弟子气势煊赫地走进校练场,直奔正东主位,站定后,将手中的一个红锦包裹往桌上一放,抬起他长方形的大眼睛威严地扫一圈在场众人。 “家父今晨本打算亲自坐阵比武现场,可是刚才出门之前,突然咳血不止,实在是体不能支。只好将盟主印交与令儒带至此处。”蒋令儒说到这里,解开那个红锦包裹,伸手拿起里面的一枚硕大的古玉印玺,向众人展示了一下,“盟主之印就在这里,一会儿的比武场上,哪位英雄胜出,令儒就代替家父,当众将此印授予他,从此他就是我武林的统领了!” 那枚古玉玺一亮,立时引起了这些江湖中人地一阵兴奋。大家纷纷睁圆渴望的眼睛,巴巴地盯着那枚玉玺瞧,初闻蒋英泽不能亲临选会而产生的疑虑,瞬间就被盟主宝印的光辉击散了。 蒋令儒很满意这玉玺所起到的威慑作用,将它又小心地放回红锦缎子上,朗声说道:“时辰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就开始吧!” 本来群英会那日。决出了十五名胜者。如今因为容毓飞的突然离开,又因为段简鹏纠集几个门派力挺蒋令儒,自己放弃争选资格,因此真正参加今日较量地,只剩下九个人。 比武司仪捧出一个签筒。里面置有九枝签,标有甲乙丙丁地签各两枝,九人各自抽一枝,以决定自己的分组。九枝签中,有一枝是轮空签,抽到此签地人,将不参加分组比试,直接与分组比试中的胜者较量。决定盟主之印的归属。 规则倒还公平,众人没有意见。蒋令儒示意司仪抱着签筒按照从左往右地顺序,由座上的参加比试者抽签,剩下的最后一枝签,便是蒋令儒的了。 抽到签的人按签上所标示的文字喊报自己的组别。前八位抽签者抽到的均是分组签,通过报出签上地标示,已经两两分为四组了。可想而知,那最后落到蒋令儒手中的,便是轮空签了。 众人有些妒忌与羡慕,因为毕竟轮空签是直接进入最后一场比赛。角逐盟主宝座的。可是签是由他们先抽的,只能怪自己没那么好的手气,不平一阵子,也就罢了。 按照分组情况。在比武司仪的主持下,一场盟主选战拉开大幕,正式开场了。 就在这个储英山庄里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校练场上的时刻,庄内观月楼外,有一人身影轻轻一纵,掠过那红砖碧瓦的墙头,飞入了观月楼的院内。 你道是谁?正是被困石室两天地容毓飞! 那蒋英泽恨死了折磨得自己奄奄一息的蒋令儒,断定他是个妖孽之人。不知施了什么法术,占夺了他儿子的身体。杀子之仇,喂毒之恨在他心里如烈火焚烧,偏偏他却被那个芙蓉膏所害,肢弱体衰,已经是油尽灯枯。只勉强撑住一口气。哪里还敌得过身强智能蒋令儒? 于是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到了容毓飞地身上。当他得知容毓飞中了蒋令儒的阴谋。被囚进石室之内,终于在受蒋令儒挟持一年多之后,鼓足勇气,忍住瘾发时那种涕泪横流、万虫噬心的痛楚,断然拒绝与蒋令儒合作,不再做挑拨武林人自相争斗的事情。 蒋令儒拍案翻脸,将他囚入了石室之内。这一惩罚在他的预料之中,也正是他所希望的。 那上下两间石室位于储英山庄的东面山背坡上,是蒋英泽当年亲自带人掏挖出来的,只为囚住被中原武林围攻击败地苗疆东莲教教主与他的得力副手。这两间石室防卫周全,机关重重,又掩在一片松涛林海之间,除了蒋家人与少数几个心腹之外,几乎无人知道它的位置。 蒋英泽料定自己如若不肯听从摆布,蒋令儒一定会把他关进这个外人找不到的地方。 果不出所料,他被关进了两间石室的上面那层。 在他的安排指引之下,容毓飞终于赶在今天早晨,凿开了那隐藏有机关地石墙,旋动按钮,打开石室地暗门,冲了出去。 容毓飞出去后,反而是守在石室门口的守卫没有防备之下,大吃一惊。容毓飞一掌劈晕他,在蒋英泽安排地心腹手下的接应下,顺利出了这处石囚牢。 本来依蒋英泽的安排,他应该第一时间奔赴盟主选会的现场。可是容毓飞心里牵挂江月昭,就按照向蒋英泽打听到的消息,先直奔观月楼而去。 从他翻入观月楼的院内,一直到进入后堂,找到那个作为开启地宫大门暗钮的金佛像,一路上毫无阻拦,也没有守卫。 他心中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不过为探究竟,他还是旋动金佛,启开地宫的大门,闪身而 果不其然!地宫内空空如也,别说是人了,连根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容毓飞只觉得心头火“噌”地烧了起来,旋风般地奔出观月楼,直扑校练场而去。 第二百零四章盟主之争(1) 校练场上正在进行的比武较量,再不复两日前群英会的友好切磋气氛。刚才蒋令儒将那古玉镌刻的盟主之印往外一亮,多少人看得红了眼,轮得到上场的人,自然不会放过哪怕一丝一毫机会,下起手来也是恨不能将对方一剑击毙,自己好省心省力地进入第二轮比试。 两场比试下来,无论是胜者还是败者,均是不同程度地受了伤。 等到常霜儿跟在常天华的身后,挤到末座的位置上坐定时,第三场比试已经开始了,是铁掌帮帮主沙净通对阵赤风门的掌门甘祺昌。 那沙净通身材魁伟,黑面赤须,一双金鱼眼虽然不大,可是瞪起来那布满血丝的眼球外努的样子,也是挺骇人的。甘祺昌一副干巴瘦小的样子站在沙净通面前,看起来象是一只小麻雀面对一只大秃鹰一般,颇为滑稽可笑。 沙净通显然也没把甘祺昌放在眼中,上场之后也不与他客套,金鱼眼一努,运功于掌上,待他的掌心渐渐透出丝丝的紫红血印时,他双掌一错,运掌于飞,携着“呼呼”的掌风直往甘祺昌的身上招呼过去。 甘祺昌识得铁掌帮“紫印掌”的厉害,不敢硬接,只是辗转腾挪,欲躲开他的紫印掌,寻隙出击。却不料沙净通虽然身形魁巨,动作却是非常灵活,无论甘祺昌如何闪躲,那紫印掌竟然如影随形,紧跟而至,迫得甘祺昌跳来跳去。颇显狼狈。 沙净通越打越得意,掌心已经是一片紫红,发掌速度愈加飞快,眼见着就要将甘祺昌逼出作为划界的红毡毯之外,胜利在望。他心中大喜,将内力运到极致,“嗨”地一声大吼,往甘祺昌的面门拍去。 甘祺昌此时已是避无可避了,如果再往后退,沙净通地攻击他是避开了,可是赤风门面对铁掌帮毫无招架之功,此后便是武林中的口口相传的一个笑话了。。。他想至此。暗中一咬牙,运力于掌,生生地迎接上去。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呼”地飞了起来,“吧唧”就摔在了校练场的正中央,却是铁掌帮帮主沙净通! 他有些懵懂地坐起身来,举起自己地双掌一瞧,一双皮糙肉厚的熊掌已经褪尽了紫印,软软乎乎地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噗”地一声,他胸口一痛。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真看不出来,甘帮主居然能化解紫印掌,真是人不可貌相呀。” “那刚才他躲得那么欢做什么?直接一掌拍飞沙净通岂不更好?” “他那是逗沙帮主玩呢。” 围观人群中议论声起。弄得站在比武场边缘的甘祺昌也疑惑不解,举起自己的双掌瞧了瞧:难道我那么厉害?一掌就能化掉沙净通的紫印? “第三场比试,赤风门甘祺昌胜!”比武司仪的唱报及时响起。甘祺昌此时已经完全找到一个胜者的自信,潇洒地向沙净通一抱拳:“沙帮主承让!” 沙净通也不回应,气哼哼地爬起来,一甩袖往场外走去。临落座前,他一眼扫道七星谷地段简鹏正含笑望着他,接触到他的目光。摇了摇头,掩口轻笑了一下。 沙净通便知这其中必有蹊跷,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找不到证据,只觉得心中窝囊,气血上涌,又一口鲜血喷溅出来。吓得他帮中弟子赶紧上前。欲扶他回去疗伤,却被他一掌推开。 场上很快就开始了第四场比试。南岳派冷大兴对阵衡山派岳伍阳。 双方展开争斗以后,众人便发觉那冷大兴的剑势虚弱,脚下凌乱,似乎提不精神来比试。场上的岳伍阳初时以为是冷大兴使诈,处处小心,招招谨慎。几招过后才发觉,号称“江湖第一冷剑”的冷大兴,今日确实不在状态。 岳伍阳心中大喜,一边思忖着这家伙是不是昨晚钻哪家姑娘的绣房,耗损过度,一边放心大胆地展开身手,剑气直逼冷大兴的命门。 那冷大兴满脸懊丧之色,几次欲振乏力,急得冷汗直流。纵然他奋力抗争,可是手中剑还是被岳伍阳一剑挑飞。 第一轮比试结束了,大家稍事休息。有储英山庄的庄丁送来茶水点心,众人用过之后,便要开始第二轮比武了。 第二轮两两对决,百十来招之内,很快就决出了胜负。 最后站到比武场上,便只剩那轩辕宫宫主轩辕镜明与衡山派岳伍阳。 两个以剑术著称的侠士,均是身形修长,衣袂飘飘,立在猩红的毡毯之上,以剑相抵,倒也颇有些巅峰对决地味道。 只是细看之来,岳伍阳因为第一场胜得轻松,第二场的对手实力又不甚强大,两场比下来,仍是气息匀和,面色平静。 而轩辕镜明却是经过两轮苦战,虽是经过片刻休整,仍然难掩疲态。 一阵开场鼓声后,两位剑客挥剑向对方攻去,为最后一次机会展开了搏杀。场上顿时衣袂翻飞,青光烁烁,剑气如虹。 其实周遭观战的人,此时已经有大部分人瞧出今日这比武规则的弊端来了,只是大部分人抱着事不关己地态度,觉得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少部分人则是自己无机会去争当盟主,乐得见那些前几日翘着孔雀尾巴四处展扬的获胜方彼此之间打得落花流水。到了这一场,轩辕镜明虽然之前内力损耗不少,仍是颇具实力,剑花翻飞,与岳伍阳一百招之内,竟然未分胜负。而岳伍阳因对那盟主之印过于上心,眼见着越来越有希望拿到它。却在这关被轩辕镜明缠住,便越斗越急,下起手来招招狠辣,却是愈发地鲁莽了。 轩辕镜明窥出他的心思来,打法更加沉稳。以退为进,二两拨千斤,牵引着岳伍阳满场地追赶,脸上的躁急之色越来越明显。 轩辕镜明轻轻一笑,迎着岳伍阳来势汹汹地一剑,双臂一展,身形后退。岳伍阳见他就要退出界限之外,再加上胸前空门暴露无遗。心中一喜,凌空飞起,追着轩辕镜明直刺他的胸口,心中算计着这一剑即便被他躲开,恐怕他也出了界限之外了。 再看轩辕镜明,不慌不忙地将身形一顿,也不管那一剑正奔他胸口而来,借双臂展开之势,抡起手中宝剑,以剑当刀。往岳伍阳的颈间砍下去。 岳伍阳身体还在半空之中,急忙之间扭转不过来,只得将手腕一翻,改刺为挡。可惜他中途变势。终不敌轩辕镜明蓄势的一击。两剑相碰,岳伍阳手中剑“攸”地被荡开,人也被振得斜飞出老远,身形落地后还未稳住,轩辕镜明已经一剑追至,架在了他地肩头上岳伍阳沮丧地看了一眼肩头上闪着冷光地宝剑,将手中剑一垂,算是认输了。 分组比试结束。比武司仪在宣布了轩辕镜明的胜利之后,众人都引颈期盼最后一场真正的终级较量---蒋令儒与轩辕镜明之间的盟主之争。 这时,比武司仪亮开嗓门喊道:“今天上午的比武到此结束!轩辕宫主连续几场较量,体力有所损耗,因此轩辕宫主与蒋公子地盟主之争,时间定在下午未时举行。届时请各位武林英雄前来见证新一任盟主地产生。” 众人听司仪这样说。心想:这倒也公平,若是现在就让两人展开角逐。轩辕镜明十之八九会输的吧。 时值正午,大家便欲起身返回山庄,准备吃过午饭睡个午觉,下午再来观战。 “诸位且慢。”说话地轩辕镜明,“在下有话要说。” 众人一听,止住脚步,回头望向轩辕镜明。 “轩辕能在这场盟主争选中走到这一步,实是运气使然,在下生性愚鲁,造诣不精,不堪担当盟主大任。因此依我之见,也不必劳动诸位英雄下午再来一趟了,在下愿放弃这最后的争夺权,拱手恭送蒋公子登上盟主之位!” 轩辕镜明此语一出,校练场上顿时静了下来。静默之中,大家终于清清楚楚地嗅到了此次所谓群英会的阴谋味道,受欺骗的感觉在心中慢慢升腾。 “盟主之选是如此儿戏的吗?我们要见蒋盟主!”终于有人没能压住心中的不平,喊了出来。 “对!今儿的比武是个阴谋,让蒋盟主出来给我们个说法!”有人附和。 “诸位!是轩辕自忖不才,难当盟主的千斤重担,才主动弃权的。此事与蒋公子无关!”轩辕镜明急辩道。 他这话听在愤愤不平的众人耳中,分明就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意味。众人哪里肯依?有人出声斥轩辕镜明道:“你闭嘴!你不过是一条替人开路的狗罢了!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让蒋盟主出来说话,我们要见蒋盟主!” 轩辕镜明被人骂作开路狗,登时恼羞成怒,抖开剑花便向骂他的人刺去。那人既骂出口,也是有准备的,见他真地攻来了,便拔出腰间银刺,展身迎上,两人打到了一处。 “这还了得!明明就有阴谋,偏偏还说不得了!这不是欺负人吗?”一位红面中年人一见轩辕镜明动剑了,拔刀冲上去,也加入了战局。 段简鹏一见轩辕镜明要吃亏,举起双锏欲上前解救。眼见着一场混战在场难免! “盟主宝印在此!谁敢放肆!”蒋令儒拿起面前的古玉宝玺,高高地举起来,气贯丹田,大吼一声。刚才还激愤地欲加入乱战的众人,回头瞅了瞅那枚沉稳庄严的印玺,有人便止了步子。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掠过众人头顶,直扑打在一处的轩辕镜明等人,劈掌振开轩辕镜明与段简鹏的合攻之势,将另外两个扯到一边。 待他立稳身形,众人惊奇地发现,居然是传说中已经回京的容毓飞! “轩辕宫主放弃盟主之争,那是他的自由,诸位就不必强人所难了吧!至于这盟主之位,好象容某也是有份一争地,既然蒋公子落了单,不如让在下向蒋公子领教几招吧。”容毓飞面色凌厉,话音未落,人已经落到蒋令儒的面前。 第二百零五章盟主之争(2) 容毓飞的出现令场面再次躁动起来。 “容公子来得好!容公子也有份争印的,既然他来了,这场比试就还没结束!”刚才被容毓飞救下的中年红面男第一个支持容毓飞挑战蒋令儒。 “对,蒋公子若能赢了容公子,才算正式胜出!”有人附和。 蒋令儒和他的挺蒋派都有些愣怔,有些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千算万算,还是让这条最大的鱼漏了网,游出来了。蒋令儒有些后悔,之所以当晚他没有趁容毓飞中毒之际下黑手,不过是怕江月昭知道后更加难以原谅他。本以为将容毓飞关在那机关重重的密闭石室里是万无一失的举措,却不料还是出了差子。 到此时,他才明白为什么那个被芙蓉膏吊引得如一条哈巴狗一样乖顺的蒋英泽,会突然之间变得强硬不肯合作,原来他是相中了容毓飞,指望着扶持他来替自己翻身呢。 这样一想,他不禁恨得咬紧牙关。可是再多想也无益了,容毓飞已经从石室里逃了出来,眼下正生龙活虎地立在他面前呢。 面对容毓飞怒火燃烧的眼睛,蒋令儒心知此一战在所难免了。容毓飞的身手他已在那日群英会上见识过了,六岁入少林,悲悟大师亲自调教十年…他在心里惦量了一下胜利的可能性,便转过头和一旁的段简鹏递过去一个眼神。段简鹏会意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在众人的鼓噪之下,蒋令儒深呼一口气。纵身来到场中央。容毓飞一旋身紧随而至,在他对面立定。 “你把小青藏在什么地方?”容毓飞虽然心知他不可能乖乖地回答自己,可是焦虑之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小青?哼!你都不敢让她以真面目示人!整天给她戴着一张假脸,你还有什么资格打听她的去处?”蒋令儒扯了一下嘴角。冷冷地嘲讽道。 容毓飞听他这样说,心中便是一惊:看来小昭地身份已经被他识破了!那岂不是更危险? “她以何面目示人,那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你犯我妻室,我断不会饶你!”容毓飞更加恼恨了。 “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哼!难道你不知道,这也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吗?”蒋令儒说得不紧不慢,象是成心要惹恼容毓飞一般。 容毓飞虽然听出他话中大有蹊跷,可是蒋令儒那种挑衅的语气在他心中掀起地醋海恨波,让他顾不得多问。夺妻之恨在他心头翻滚。他拔出青龙宝剑攻了上去。 容毓飞师出禅门正宗,又受悲悟大师多年点化,在武学上向来秉持着出手定留三分情的原则。可是因着江月昭被眼前人所囚禁,他心中怒火再难抑止,出手剑剑指向要害,毫不手软。 蒋令儒虽然料到容毓飞的武功造诣在己之上,可是没想到会差得这么多。端看眼下容毓飞的攻势,便知那日群英会上,他也只是牛刀小试而已。 蒋令儒只觉得那些招式看似普通,可是容毓飞使出来却是威力无穷。看他身似松滞。剑尖却在眨眼之间指到鼻下,看他剑气软柔,真去硬接却震得虎口发疼,暗退实进。虚虚实实,打各蒋令儒穷于招架,再无还手之力。 一旁围观者中,大部分人都在为刚才儿戏般地盟主之争气愤不平,此时见容毓飞势如猛虎下山,锐不可挡,而蒋令儒则步步后退,只守难攻。都觉得很解气。 “好!”喝彩之声纷纷响起。 “打死他!打死他!”所有喝彩声中,这声音突兀而响亮,来自常霜儿!一旁的常天华吓得一把扯回激动要跳进场中的女儿,伸手捂住她的嘴巴。 “呜呜…”常霜儿挣扎了几下,没有挣开,也就消了声。不过刚才那两句还是落入了蒋令儒的耳中。他无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 就这瞬间地走神。容毓飞的剑已经闪电般奔着蒋令儒的胸口刺来。蒋令儒迅即侧身,只听“刷”地一声轻响。那剑撕挑开蒋令儒的外袍,险险地擦着他的肉皮穿了过去。 蒋令儒惊出一身冷汗,扫一眼校练场的入口处,显出焦急之色来。再看向容毓飞时,他强自镇定一下,说道:“容公子下手可要仔细了,要是我出了事,就再也没人知道你要找的人在哪里了。你不是想看着她困在那里,没吃没喝,活活饿死吧?” 迫于无奈,他只好祭出江月昭来拖延时间了。 容毓飞一听,恨得咬碎钢牙,再下手却真的留了余地,不敢下死手了。 “容公子不用怕!快打死他!快…呜…”常霜儿挣脱她父亲的手,急忙喊了这两句,就又被常天华摁在那儿,捂上了嘴 容毓飞听了常霜儿的话,心中一动,再看蒋令儒,见他面色更加阴沉了。 就在此时,储英山庄地总管蒋生福从校练场的入口处跌跌撞撞地跑进来,连滚带爬地冲到校练场边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喊道:“公子!大事不好了!老爷他…老爷他…去了!” 说完,蒋生福“扑通”跪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蒋令儒跳出比武场外,拎起那老总管的一只手臂,状似惊痛地吼问他。 满场人都被这突然之间的变故惊到了,木然地望着泣不成声地蒋生福和满脸丧父之痛的蒋令儒,有些不知所措。 只有容毓飞面色沉静,在等着看接下来的戏码。 “老爷刚才突然狂咳不止,大口喷血,待郎中赶到时,已经回天无功了,老爷就…呜呜…”蒋生福掩面痛泣。 “那为什么不着人来喊我?”蒋令儒摇着蒋生福的肩膀,怒吼道。 “公子,老爷从发病到仙逝,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就算来喊您,也是来不及的…”蒋生福被摇得话不成句,抖着说道。 “爹!”蒋令儒悲呼一声,冲着储英山庄的方向扑膝跪下,突然又转头问蒋生福:“老爷临终前,可留下什么话了吗?” “有…”说到这里,蒋生福有点儿怯怯的,扫了一眼校练场上那集中盯向自己地目光,咽了口唾沫,“老爷说…老爷说…” “说什么?”蒋令儒不耐地一声吼,吓得蒋生福瑟缩一下,赶紧说道:“老爷的临终遗言,关于家事的,待公子回庄再说吧。只是有一句关于今日选盟主一事的,老奴就在这里说了吧?” “蒋盟主有何遗托,还不快说出来听听。”出声催促的是七星谷谷主段简鹏。 “老爷说,今日盟主选会,他无法亲临观战,对于比武结果实在是放心不下…”蒋生福说到这里,皱了下眉头,使劲地想了想,方才继续说道,“老爷说,既然盟主之印在我们大公子手中,与其草率地将盟主宝印交出去,不如就让大公子暂时替管一阵子,待另寻妥当计议,再作定夺。印在大公子手中期间,就要拜托各位武林同道齐心携力,共同襄助大公子辖理武林事宜…老爷说…他在天之灵,向各位武林英雄拜谢了…” 蒋生福好不容易说完这一番话,便再伏到地上,一边哭着一边向围观的各门各派中人叩头致谢。一旁地蒋令儒更是悲难自抑,双泪长流,喟叹一声,向着储山庄地方向叩头不止。 “老盟主啊!”段简鹏及他身边几位哀叹一声,上前分别去扶蒋生福和蒋令儒。 段简鹏拉着还在磕头的蒋福生说道:“老总管快别再磕了,我等生受不起。既然是蒋盟主地遗愿,我等自然会全力遵行,断无违逆的道理。” 那边还有几位扶着蒋令儒劝道:“蒋公子节哀顺便,我等自当遵从蒋盟主的遗托,蒋公子有何吩咐,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校练场上顿时从刚才的剑拔弩张,转变成了悲情四溢。众人一时之间被这悲伤气氛搞得有些懵怔,纵然有心疑之处,看看人家刚死了爹,悲痛万分的样子,也不好说出口来了。 “蒋公子。”常霜儿清泠冷的声音再度突兀地响起,只见她用力甩开常天华禁锢她的双手,仰面走到蒋令儒面前,看着蒋令儒满面泪痕的样子,“哧”地一声轻笑,“蒋盟主英年早逝,蒋公子少年丧父,真是让人唏嘘!只是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蒋公子听闻父丧的消息,难道不应该速回庄里披麻戴孝,料理后事吗?在这里拖拖拉拉地哭鼻子,演给谁看呢?” 在周遭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里,蒋令儒于满面悲伤之中,嘴角抽了几下:“常小姐此话是何用意?” “常小姐这番话入情入理,在下也深有同感。”接话的是容毓飞,“蒋公子似乎并不在意父丧与否,只在意蒋盟主临终之前的遗言。还有蒋总管,刚才那么长的一大段话,您老背得辛苦了。” 蒋生福听了容毓飞的话,双肩一缩,哭声也有些维续不下去了。 “容公子何出此等凉薄之语?”一旁段简鹏大有不平之色,义愤填膺地斥问道,“儿闻父丧,想知道父终前有何心愿未了,难道不是人之常情吗?你于蒋公子大悲大痛之机,于伤口上洒盐,倒让人觉得你居心叵测!” “好吧。”容毓飞从善如流的说道,“既然段谷主对蒋盟主的临终遗言有兴趣,不如我们就来研究一下这份遗托吧。” 众人皆不明所以地望向容毓飞。 第二百零六章痴魂玉殒 众人一听容毓飞要拿蒋英泽的临终遗言说事儿,都有些莫名其妙,难道人家老爹死前说的话,他一个外人还想提出什么异议吗? 果然,蒋令儒拭掉脸上的泪水,万分悲痛地说道:“家父已经仙逝,任何对他生前言行的怀疑,都是对死者的不敬,我身为人子,是断断不能允许的。” 被扣上一顶大帽子的容毓飞倒是泰然自若:“是谁对蒋盟主不敬,在场各位心明眼亮,自然辨得清。刚刚老总管提到由蒋公子暂管的盟主印,相信此间有些武林前辈是见过的。可否请哪位前辈站出来说说,那盟主印有何特别的地方?能据以辨其真伪的?” “我知道。”一直静坐在那里冷眼旁观的姬如海站起身来说道,“一百年前,有风辰野与蓝叫天两位前辈争夺盟主之位,两人战得天昏地暗,难分高下,均不服对方的能力。于是这枚古玉印玺便在两位前辈手中倒来转去,最后一个不慎,摔于地上,磕掉了其中的一个角,虽然后来由巧手能匠补缀齐整,仔细看去,还是能瞧出那一角的玉石纹里与其他部分不同。” 有几位年纪较长的掌门纷纷点头称是,表示他们曾亲眼见过那枚印玺,确如姬掌门所说,有一角是补上去的。 “这就是了。”容毓飞一展手说道,“不如请蒋公子把他手中的盟主印出示给各位瞧瞧,可有一角是补上去的?” 蒋令儒听他这样一说,便知事情不妙:怎么盟主印是有残缺地吗?他确实不知道呀。而且从蒋英泽手中逼出来的这枚印。好象没有残角吧? 心中疑惑,可是众人都在翘首望向他,无奈之下,他只好走过去,揭开红色的锦缎包裹。拿起那枚古玉符仔细地一瞧,哪里有什么残补的痕迹,完好无损的一块古玉雕印! 他心中先是一凉,接着便恼火万分,心中暗骂一句:老狐狸!果然够狡猾!照此看来,必是蒋英泽在石室中将所有事情都交待与容毓飞了,既然他能知道自己手中地印是假的,那么真印保不齐就会在他那里。 他略一思量。猛地转过身去,举起手中的假印,怒斥容毓飞道:“果然是假的!在下倒想问一问容公子,这印之真伪,我身为蒋盟主的亲生儿子,尚且不知其中奥妙。你一个常年于京城做生意的商人却如何知晓得如此详细?莫不是你早就惦记上盟主之位,表面上假作一位旁观者,不参与争夺,实则暗地里在我储英山庄偷梁换柱?早将真印窃于怀中?” 在场众人听容蒋二人各执一词,都是振振有理的样子。一时之间倒有些糊涂。按说依容毓飞的人品,大家不太相信他会做那等鸡鸣狗盗之事,可是话说回来,蒋英泽难道会将一枚假印交与自己地儿子。让他带到盟主选会上吗?似乎也说不通。 容毓飞冷笑了一下:“蒋公子颠倒是非的功夫还是一流呢!你怎么不给大家讲讲,你是如何诱骗蒋盟主服食芙蓉膏,待他成瘾难戒之后,便逼他做出杀害武林同道,挑起门派之间的仇怨,以为你窃居盟主之位铺路的事情?或者给大家讲讲,在蒋盟主不肯听从你的调遣,再做那些残害武林的事情时。你是如何将他幽闭在石室之中,逼他交出盟主之印,继而断了供他服食芙蓉膏,令他在瘾发之时痛楚万状,身心俱损的…” “你血口喷人!”蒋令儒不待容毓飞说完,便在众人惊讶怔忡之际。先发制人。指着容毓飞怒驳道:“明明就是你属意盟主之位,窃取了我爹的印符!怪道我爹自群英会以来。病情每况愈下,搞不好就是你暗中投毒!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今日断不能饶你!” 虚张声势地喊过,却也不见他真的杀上去。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众人都有些糊涂,一时之间也分不清谁真谁假。 容毓飞轻笑了一下,用手一指那条唯一通向校练场的黄土路,说道:“我们两个人空口白牙,说了也没用,总要有个证明人才好。你们看,那个证明人已经来了。” 大家顺着他地手指方向一瞧,那平坦的黄土路上走来一位身材魁梧的年轻人,后背上负着一把藤椅,藤椅上坐着一个人,已经离校练场很近了。 待蒋令儒看清来人面容后,狠狠地瞪了蒋生福一眼,吓得蒋生福低头缩肩,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原来那年轻人正是蒋生福的儿子蒋水天。 蒋水天在众人地关注目光中走进校练场,轻轻一蹲,将负在背上的人连带着藤椅一起放在地上。。。众人一瞧那坐在藤椅上的人,竟是失踪多日,遍寻不见的梅子平! 那梅子平面色苍白,神色萎顿,不复往日的狷狂傲慢。他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便不自然伸出手来,整了整衣袍的下摆。他这样一个掩饰的动作,反而更加引起了大家的留意---原来他地下肢已经不能动了,显然是被人挑断了脚筋。 “梅子平!”斜里冲出来一个段简鹏,怒斥一句:“你不顾江湖道义,杀害弦月门门主,事后又隐匿逃窜,实在是难见容于武林同道!我今日就替上官门主报仇!” 说完,举起双锏就往梅子平头上砸去。 可怜梅子平行动不便,只能吓得将身子使劲往藤椅靠背上缩。只听“当啷”一声响,离段简鹏最近的衡山派掌门岳伍阳出手如电,拔剑搪住了段简鹏的双锏。 “容公子都说梅子平是证人了,段谷主何故如此心急要杀人呢?难道还怕梅子平这残脚之人飞了不成?”有人质问。 梅子平被那样一吓,生怕自己再遭毒手,赶紧指着蒋令儒厉声争辩道:“上官门主不是我杀的!是他杀的!他先是偷取梅花山庄的镖杀死上官一月,然后再杀死我,准备抛尸于断崖之下。这样就造成了我激愤之下杀害上官门主,然后隐匿逃窜地假象!他没料到蒋盟主暗中救下我来,藏于一处山洞之中,只为等待今日之机,让我来指证这个心机阴险地小人!” 由于害怕,梅子平的语速很快。不过众人还是听明白了他地话,再加上刚才关于真假印一事,若说之前只是隐隐觉得蒋令儒的言行有问题,现在一个使阴耍诈,弑父篡位的小人形象顿时清晰地出现他们面前。为他一己之私,居然劳动这么多人千里迢迢地奔赴储英山庄,送上门来给他挑拨调戏,诸位英雄不禁心中恼火,一个个怒目而视,摸刀握拳,跃跃欲试。 事已至此,蒋令儒也明白如今大势已去,再辩已无益。面对着江湖英雄们虎视眈眈的目光,他的脸色有些灰败。不过他到底是历过许多事的人,心志还算坚韧,如此颓局之下,他仍然是镇定如常,不见慌张。 他估量了一下形势,以他手下这些储英山庄的人再加上段简鹏纠集的几个人,如果真动起手来,恐怕不是面前这些各派掌门的对手,更何况他如今不站在理上,难保手下这些人不会倒戈相向。 这样想着,他便将目标瞄准容毓飞一个:“容公子可要想清楚,你最好能保我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否则我出了事,你可就再也寻不到你要找的人了!” 容毓飞一听他又拿这事威胁自己,直恨得牙痒,刚想出声斥责,就听到常霜儿在一堆人的后面跳脚喊道:“打死这个小人,不用怕他!我知道冉公子在哪里!到时候我…” 她话音未落,一道银光斜刺里飞出,直奔着她的胸口而去。容毓飞看到那道银光,想要反应时,隔着几重人墙,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常霜儿一声痛哼,人便向地上瘫软下去。她的胸前,明晃晃地插着一把匕首,已经有血从那伤口处渗出来,洇湿了她水绿色的绸袄。 常天华一见女儿被刺中,如受伤的猛兽般发出一声嘶吼,人就向伤他女儿的段简鹏扑了过去。段简鹏慌忙举拳相迎,两人打在了一处。 容毓飞急忙拨开众人来到常霜儿面前。此时常霜儿已经被她的师兄抱了起来,正在紧急处理伤处。容毓飞看她面色青白,嘴唇乌紫,流出的血液黑黝黝的,便知匕首有毒。 他赶紧探手入怀,才想起来自己带在身上的几粒少林“大还丹”,已经在那晚被蒋令儒用毒气熏倒之后,被他搜拿走了。 焦急之下,他也顾不得男女忌讳,出手点住常霜儿身上的几处穴位,打算运功替她逼毒。却被常霜儿伸出手来摁在他的臂上。 “别费…我…撑不住了…”声音再也不似平时那般清脆动听,虚弱地象是一阵呼吸一般。她将手缩拢回袖内,再露出来时,指尖夹着一方水蓝色的丝帕,递给容毓飞:“我绣的…拜托交给冉…公子…要是有来生…” 容毓飞看着她发青的眼角处,有湿洇洇的水滴,心中不由地一阵痛惜,赶紧接住她的话:“来生一定让他娶你!” 常霜儿扯了下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往东…一直走出五里左右…有一处山洞…冉公子在那里…快去救他…” “蒋令儒跑了!” 容毓飞听到这一声惊呼,赶紧转头拿眼扫视,却哪里还有蒋令儒的身影? 这家伙居然趁乱逃跑了! 第二百零七章幽禁深穴 一听蒋令儒跑了,容毓飞赶紧放眼望去,只见几百丈开外的半山坡上,有一个身影飞速蹿掠,衡山派岳伍阳并几位先发觉的掌门已经追随而去,可是距离尚远。 蒋令儒前方百十来丈,就是一处茂密松林,一旦让他钻进松林里,七拐八拐的,再想寻他可就难了。 身后追赶的几位意识到这一点,纷纷亮出各自兵器,甩手向蒋令儒后背袭去。 待蒋令儒听闻背后有风声“嗖嗖”,一转头,就见刀剑镖扇,各色兵器裹挟着强大的内力,已经近在眼前了。他“啊”地一声促喊,急急往横里纵去,欲躲闪开这一拨的进攻。 只听“噗”的一声,虽然他闪得够快,仍是被一枚飞镖刺中右臂。来不及停下细看伤情,他一咬牙,也不管那枚镖还扎在臂上,反而以更快的速度向松林的方向冲去,转瞬间就没入一片密盛的松树之间,不见踪影。 “快去追…”常霜儿虚弱地碰了碰容毓飞的胳膊,奄奄地说道,“去晚了…他会把冉公子转移了…快去…” 容毓飞回头望一眼这位投错情的痴心姑娘,心中不胜痛惜:“赶紧给常小姐运功逼毒,兴许还有救,着一人回庄里到蒋令儒的房间搜一搜,看看能否找到少林大还丹。” 他安排下这件事,起身便向常霜儿所说的方向奔去。紧随他身后的,有无天门邵子聪、五行宫司空玉及各自所带地门中弟子。 还有一位就是蒋水生,就是这个讷言寡语的小伙子明里装作顺从蒋令儒。暗地里却替蒋英泽做了很多事情,比如这次助容毓飞逃出石室,便是他从外接应。 容毓飞一路疾奔,心中却在怀疑:如果常霜儿所说不错的话,江月昭应该被藏于此处往东的方向。怎么刚才蒋令儒却是往北逃呢?难道他真是急中迷乱,慌不择路吗? 一行人转眼翻过几个山头,估摸着也赶出五里多路了,前方当真出现一处山谷,环抱在群山之间,谷内苍松翠柏盎然生机,竟毫无冬日里的败落之色。 容毓飞来到谷中站定,放眼往四下里望去。希望寻到常霜儿所说地那一处山洞。 不看则已,一看之下,让他大吃一惊。就他刚才约略扫上那么一眼,环绕这处山谷的群山之上,竟然就有十多处洞穴口是肉眼可见的。 同来的众人也有些迷茫,邵子聪说道:“常小姐只说藏在一处山洞里,却没有指明是哪一处山洞。这么多的洞口,我们钻进哪个洞里寻才好?” 其实那日晚间,常霜儿一路跟随蒋令儒到了此处山谷中,眼看着他抱着江月昭进了一处山洞里。她在洞口不远处藏匿起来。守了一个时辰左右,才等到蒋令儒从洞里出来,独自一个人往回去了。 她本打算进到山洞里,救出江月昭。可是她蹑手蹑脚地钻到洞里。于一团漆黑之中,摸进去几百丈的距离后---不要说人了,连一丝光亮都没见到。 常霜儿虽然出身武门,可从小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到底是个娇柔小姐,黑漆漆的山洞里,“叮咚”地滴水之声都会吓得她肝儿颤,更别提偶尔有鼠虫蛇蚁从她脚下爬过了。 寻人不见。她实在是抵不住那透骨的恐惧感,抖抖地顺着原路摸出洞去,一路狂奔着回了储英山庄。 可以想见,那样的夜色之下,她一个没什么武功的小姑娘家,又被吓得心惊胆颤。怎么可能发现这四下里居然还会有那么多的洞口? 想当然的。她就告诉容毓飞是一处山洞了。 容毓飞皱着眉头扫了一眼这到处是山洞的群山,坚定地说道:“麻烦邵门主派一位弟子回去问问常小姐。她所说的山洞可有何特征?再请司空宫主留几个弟子在此处守候。剩下的人,就挨个山洞寻吧,十几处山洞,总有一个会是蒋令儒藏身之所的。” “这个方法不妥。”一旁蒋水生瓮声瓮气地说道,“容公子有所不知,此处名叫千洞山。你看到地只是在明处的十几处洞口,还有你看不到的,以及这群山的另一面坡上,大大小小地洞口算下来,怕也有百十来处。最要命的是,这些山洞相互贯通,从一处洞口进去,就能从另一处洞口出来。内里千回百绕,有如迷宫。但凭我们这几个人,进去后只会打草惊蛇,要寻人却是千难万难。” 容毓飞听了,只觉得一阵气闷,看着蒋水生愣头愣脑的样子,心想:你既然知道这些,刚才出发的时候怎么不说? 别看蒋水生长相木讷,心里头可是机灵着呢,他一看容毓飞的表情,赶紧解释道:“常小姐只说是往东的方向。往东的山可多着呢,在下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出她说的是千洞山呀。” 容毓飞心情沉重,望着这巍巍群山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留几个人守住在这个山谷地出口,我们现在回去调集大批人来,将所有的洞口都守住,然后分成几组,从几个洞口同时进入,各组在洞内行进的路程,分别做好不同的标记,一则防止进洞后迷路,转不出来,二则也免了其他组的人重复寻找。你们觉得这样可好?” 邵子聪与司空玉忙点头称好。 司空玉便安排门下几个弟子守在了山谷的出处,剩下地人随着容毓飞一齐回储英山庄召集人马去了。 就在容毓飞望群山兴叹地时候,在东南方向的一个山洞地幽深处,江月昭正在绕着一根天然钟乳石柱焦躁地踱着步子。 倒不是因为她自己喜欢转圈子,而是因为此时此刻。她地活动范围只限于以这根钟乳石柱为中心,方圆三四丈的一个圈子内---她的腰上箍着一个铁圈,铁圈上拴着一根铁索,而铁索的另一端,就系在那根钟乳石柱上。 昨天整个一下午。蒋令儒都呆在地宫内,先是向她展望了一下自己登上盟主宝座后的远大抱负,然后就是软语轻声地央求江月昭原谅他,希望她看在前世夫妻情份上,看在他辛苦追来地份上,能够安下心来跟他过日子。 江月昭起先也不想惹恼他,心平气和地跟他谈,希望他能明白。她现在有家有室,有夫有子,她根本无法舍弃这些她珍爱的人。 两个人各执己见,越说越僵。 最后蒋令儒问她:“如果明日我争盟主之位失败,你可愿意随我离开这里,找一个幽静的去处隐居起来,从此过无人打扰的日子?” 江月昭这才发觉原来他嘴上说得信心满满,其实内心对第二日选盟主一事也是存有疑虑的。她答道:“我劝你还是现在就离开这里,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做个营生养活自己。遇上合心意的人,就娶了进门给你烧饭洗衣,生子养老,过一个平凡人的日子。不是挺好吗?” 她说得心平气和,蒋令儒听着却是恼火万分:“我要想过这种娶妻生子地太平日子,我去投胎转世好不好?何苦隔着几百年还要追你而来?!我痴心一片!你妾心如铁!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说完,不待江月昭再发话,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强行捂到她的嘴巴上。江月昭在力道上是挣不过他的,她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片刻功夫便失去了知觉。 等她再度醒来。就在这个山洞里了。当她发现自己居然被索在一根石柱上,心中的怒火简直可以烧死一头猪。 不过那头猪不在她的眼前,而且她的怒火再盛,也烧不化系在她腰上的那根铁索。于是她在跳着脚大吼了一阵子之后,发现根本没有人回应她,便止了声音。开始认真地打量这处洞穴。 虽然空间不太规则。但这里高敞阔坦,再加上各处散落地放置着那种大型的油灯。一直燃烧着,照得洞内明亮清晰,身置其间并不会觉得憋闷。仔细看一下洞里的布置,算不上舒适宜人,可一应起居用具也还齐全。 在她触手可及的范围内,摆放着不少地糕点瓜果,还有一壶清洁的饮用水。地上堆着厚厚的须草,草上铺着一套棉布的被褥,竟然是干净清爽地。 更令江月昭吃惊的是,转到石柱的较暗那一侧,居然发现一个干净的马桶摆放在那里! 由此可见,将她囚到这里来,是蒋令儒处心积虑已久的事情! 她瞧了瞧锁在自己腰上的铁圈,那尺寸简直就按照她的腰围打造的,正好扣在她地腰间,不大不小,上不得下不得。 她凑近那拴住她的石柱子,将腰上的铁圈使劲地往石柱的突起上撞了几下子。结果铁圈上的锁丝毫无损,倒是石柱被撞得纷纷洒洒落下一些石屑来,江月昭自己的腰也被震得生疼。 她心中这个恼啊!曾经对蒋令儒心存地那一点怜惜之情,此时也无影无踪了。从清晨开始,她等啊等啊,穴居洞内,她也不知道时辰变化,只觉得过了好久了,仍然不见蒋令儒地身影。 她就那样绕着石柱转着圈子,走着走着,发现自己竟然快贴上石柱了,那铁索已经不知道绕着石柱缠了多少圈了。她烦闷地一跺脚,不得不向后转,朝着相反的方向再绕。 这样前前后后也不知道转了多少圈了,终于让她听到入口处有脚步地声音传来。 她停了下来,骇然望向那幽漆漆的仅一人高的入口,虽然心里明白来人十有八九会是蒋令儒,但在未见人影前,那带着沉闷回音的脚步声,还是让她心生惧意。 随着那回音越来越小,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人从入口处钻了进来,可不正是蒋令儒吗? “蒋令儒!”江月昭瞬间爆发了,手中扯着那铁索,抖得“哗哗”作响,“你简直混帐透顶!你拿我当马当牛吗?居然这样拴着我!快给我解开!” “我也不想拿铁索拴你,我只想用我的心来拴住你,可是拴得住吗?我一撒手你马上就会跑!你让我怎么办?”蒋令儒甫一踏进洞室就被江月昭一顿狂吼震得脑子翁翁作响,他面上苦笑着,虚弱地说道。 江月昭这才发现他整条右臂已经被鲜血浸透了,整个人软软地靠在入口处的石壁上,面色苍白。 “你…受伤了?” 手中有粉粉票的亲,请支持一下小喜哦,谢谢喽! 第二百零八章舍命相携 蒋令儒听她那样问,也不理她,自顾白着一张脸,晃到一块大石头的背面去,拿出一个包袱来,从中取出一个小瓶子和一卷纱布来。 江月昭一瞧,果然是崔天民,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一个临时的匿身之所,居然连伤药和纱布都备着呢。 蒋令儒坐到一处大石上,左手握住那把扎入他右臂之中的匕首,一皱眉一咬牙,“刷”地就将匕首拔了出来。那匕首尖带出的一串血珠,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线,滴落到地上,点点猩红,看得江月昭心中一缩。 蒋令儒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伤口,便将小瓶里的伤药散到伤处,用牙咬住纱布的一端,左手执另一端开始在右臂上包缠。 江月昭见他由于失血过多,面色苍白,人也有些虚弱的样子,自己包扎着伤口,动作有些笨拙。她起身想挪过去帮他把伤处包好,却忘记了腰间的铁索,刚走出十几步,就被那铁索给扯住了。 她一生气,也不管他了,扭头回到自己的地铺上,一屁股坐了下来。 蒋令儒自己将伤臂草草地包扎完毕,来到江月昭面前,指着那些丝毫未动的吃食问道:“怎么不吃东西?” 江月昭气哼哼地回他:“给你拴上一根铁链子试试,看你还吃不吃得下东西?” 蒋令儒叹了一口气,在她的身边坐下来,只是盯着她的脸瞧。也不说话--自从那日他见了江月昭地本尊之后,就亲手毁了幻容前辈的杰出作品,江月昭抢救不及,从此后只能以真面目示人了。 “我看你的神情就知道,你肯定是没当上盟主。” 江月昭的轻松语气刺痛了蒋令儒的心,落到她脸上的目光瞬间由热转冷:“我没有当上盟主,你很高兴吗?” “你…” “我再告诉你一个更好的消息,眼看着我的盟主之位就要到手了。你地容公子天神般自空而降,生生地搅乱了我的一切安排!你听了。是不是更高 江月昭虽然听出他这语气可不大好,但是被蒙在鼓里几天之后,突然得到了容毓飞地消息,心中一喜,仍然忍不住扯动了一个嘴角。 这一细微的表情没有逃过蒋令儒的眼睛。他的脸孔一下子愤怒地扭曲了,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抡起没有受伤的左手。照着江月昭地脸上打了下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江月昭的右侧面颊瞬间就印上五个清晰地指印,嘴角也溢出一丝鲜血来。 “你这个贱女人!你才来几年而已。就这样死心踏地跟上别人了!变心如此之快!你太让人寒心了!”蒋令儒打过之后,尤觉不够,又狠狠地骂了几句。然后他一转身,如一头被刺激到的疯牛一般,狂奔出了洞室,消失在那幽漆漆的入口处。 从头到尾,都没有给江月昭反应地时间,只到洞室内再次余下江月昭一人,她捂着火辣辣的右脸。颓然地跌坐于地铺之上。心中万般委屈,终于隐忍不住。趴到膝盖上“嘤嘤”地哭了起来。 其实她对蒋令儒,倒不似旁人那般,听到他的所作所为就斥之如恶人劣鬼。这前生后世的因果纠缠都在她的心里,她即便不赞成蒋令儒的行为,对他也是怀有一丝怜惜之情的。 可是她不能因为怜惜他,就抛夫弃子,从此跟着他过日子呀。她的孝文孝武、她的可心、她地夫、她地家,她怎么可能放得下?一想起孝文孝武那两张一模一样的小胖脸儿,一想起可心在最后临别地时候,还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握着她的手指吮吸着,她的心就抽搐着一阵痛似一阵。最后她干脆往地铺上一趴,抱着被子大哭出声。 她哭着哭着,感觉自己身边的地铺往下一陷,心知是蒋令儒回来了,也不理他,继续用力发泄着自己的悲伤。 过了半晌,她的衣袖被扯了扯,她恼火地使力一甩手,就听到一声痛哼。抬头一看,蒋令儒正捂着右臂的伤处,咬着牙,痛得脸都白了,才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子,八成是碰巧打到他的伤口上了。 这一闹,她也没有心思再哭下去了,扯着那铁索哗啦啦地坐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才见蒋令儒松了牙关,面色好看了一些。他起身去拿了些糕点和水,回来又坐在江月昭身边,往她面前一递:“吃东西!” 江月昭负气将脸别到一边,不搭理他。 蒋令儒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刚才一时失控打了你,对不起。不管你要跟谁,都要先活着不是吗?你是打算饿死在这山洞里吗?” 江月昭这才没好气地接过糕点,一口一口狠命地往嘴巴里塞去,也不管那糕点的渣儿沾了满嘴巴,掉了满身。 蒋令儒看她的狼狈样子,轻笑一下,将水囊递过去:“你要是实在恨我,不如直接咬我吧,可怜可怜这些糕点吧,它们又没有得罪你。” 让他这样一打趣,江月昭的心里也轻松了一下子,将满口的糕点噎咽下去,接过水囊来灌了一口水,对他说道:“既然你做的事已经被武林中人知道了,不如你现在赶紧逃吧。等他们追到这里来,不会有你的好果子吃的。你找个僻静的地方,改名换姓隐居起来。如果将来生计上有困难,你可以往东州城的江承安府上捎信,就说是我的朋友,我爹…” 江月昭说到这里,觉得这话的后半部分不太妥当,赶紧修正道:“当然,以你的聪明才智。到哪里也不会出现生计困难的,我是说万一…” 蒋令儒听着她地话,感觉她虽然不愿意对自己再付出情意,不过还是挺关心他的生死的,这关心如同一股暖流,在他的心头漾开一圈圈的涟漪,抚慰着他那颗孤独与凄苦的心。 他觉得自己又有了希望,脸上的棱角都柔和下来。看着江月昭笑着:“我们肯定是要离开这里的,不过我现在有伤在身。带你离开恐怕有困难。这里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寻来地,待我歇息一下,晚间出去探探风声,如果外面风声不紧,我会趁机带你离开的。” “你既然负伤不便。就不要带我走了。你把我留在这里,容…那些人一定会找到地。”江月昭劝说道。 “我自己逃?怎么你还不明白吗?我来这一世,没有找到你的之前。我的人生就寻你!找到你之后,我的人生就是与你在一起!我自己逃?逃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隐姓埋名地活着?那我来这里地意义何在?” 又转到这个话题上去了!江月昭张了张嘴,觉得他这份偏执真的不是她三言两语能化解掉的。便没有接话。 夜半时分,蒋令儒果真出了洞室,探查风声去了。待他回来时,面色沉重,嘴唇紧绷,江月昭便知道容毓飞恐怕已经在外面严密布控了。 既然知道了江月昭地被藏匿之地,容毓飞当然不会掉以轻心。他回去后,第一时间冲到常霜儿那里,企图问清楚她说的那个山洞。到底有什么特征。 可惜常霜儿一介娇弱小女子。中了七星谷的“绝魂”剧毒,刚才一番抢救。众英雄轮番给她运功逼毒,却抵不过那毒融入血液之中,瞬间侵入腑脏之内。 常霜儿最后狂吐鲜血,还是毒发身亡了! 常天华和他地弟子们如发了狂的狮子一般,一齐冲上去,跟段简鹏拼了命地打。段简鹏自知理亏,又见蒋令儒独自奔走,心中慌乱,气势上当然就弱了许多。最后他被常天华一剑贯透胸部,又被坤灵门的弟子一人补上一剑,如一块蜂窝煤般倒地上。 容毓飞赶回来时,就看到常天华抱着女儿冰冷的尸体,瞪着通红的大眼睛,看着女儿毫无血色的鹅蛋小脸儿,喃喃地自责着:“是爹不好!你本来就不愿意来的,你在家里玩得好好的。是爹迷了心窍,非得逼你来这个鬼地方!是爹不好!爹害死了你…” 容毓飞很痛心,他也是做父亲的人,他当然能体会得到常天华此时此刻地心痛。而且来事说到底,终究还是因他们夫妇而起,他心里就又有了一丝愧疚。 他不知道如何去劝常天华,在他身边站立了半晌,方才上去拍了拍他地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却不料常天华被他那样一拍,“蹭”地就跳了起来,抱着女儿的尸体,展开步伐便往出庄地方向奔去,连头都不回! 坤灵门的弟子一见师父走了,赶紧追了上去。 众人也知道他此刻心中悲愤,追回来也无益,只好由他去了。 容毓飞望着他的背景愣了半天神,才转过身来。此时捉拿蒋令儒与寻找江月昭已经变成一件事了,因此当他做出搜山安排时,诸位掌门欣然允诺,没有人反对。 蒋英泽之死、上官一月之死、常霜儿之死、梅子平之残、还有这些日子里发生在储英山庄内的诸多门派之间的龌龊,皆出自蒋令儒之手。铲除这个武林祸患,替死者报仇,给生者安慰,已经成了此时在场的江湖人士们心中的共识。 “当下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关乎武林前途,我们必须要弄清楚。”大家商量妥当搜捕蒋令儒的计策之后,姬如海出声说道,“既然蒋令儒手中的盟主印是假的,那么真的印玺八成是被蒋盟主藏起来,现在他人已驾鹤,我们去哪里寻这真印呢?” “真印在我这里。”又是蒋水生瓮瓮的声音,“蒋盟主被囚石室之前,料到大公…料到蒋令儒会逼他交印,便吩咐我去刻了一枚假印,将真印交与我藏了起来。” “哦?那就麻烦这位小兄弟把真印拿出来吧。”有人还是不免对这盟主印存着希望。 “蒋盟主对小的有吩咐,如若救得容公子出来,这枚盟主印就交给容公子保管。一旦容公子有何不测,就将盟主印带到少林寺,交与悲悟大师,由他老人家主持重选盟主。如今容公子安然无恙,小的只能遵从蒋盟主生前嘱托,将印交与容公子了。” 这意思是说…蒋盟主生前属意容毓飞接任武林盟主喽? 众人这样思量着,齐转头看向容毓飞。 第二百零九章当务之策 听说蒋盟主的生前遗言,是将盟主印交与容毓飞,众人都转头看向他。 容毓飞也有些惊讶,在石室里的时候,蒋英泽只是将事情的真实情况告诉了他,然后指引他出了石室,让他去阻止蒋令儒成为盟主。 可是这枚盟主印,蒋英泽也没说要交与他呀。想来他当时还存着活下去的希望,不想把宝印交与别人,以免他活着走出石室后,再生出什么争印纠葛来。 这样想着,他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便转头问蒋水生:“我从石室出来时,蒋盟主的精神还算不错。怎么半天的功夫,他就死了呢?” 蒋水生拿眼一瞪自己的父亲,吓得瑟缩在一旁的蒋生福“扑通”就跪在了容毓飞面前:“不关我事,是大公子…是那妖孽趁诸位英雄在校练场比武,派人将老爷接了出来,给老爷强喂下了大量的芙蓉膏,老爷才发癫狂而死的啊…呜呜…真的不关我事,我只是受那些人威胁,才不得不到诸位英雄面前背下一段说辞而已…” “蒋令儒泯灭人性,丧尽天良。我们要是不为蒋盟主杀了这个逆子,报了这段血仇,以后我们武林正派还有什么资格去教训别人?”在场的诸位英雄已经被这一段一段的真象刺激到,一个个义愤填膺,同仇敌忾的样子。 容毓飞也没想到蒋英泽一代豪杰领袖,会死得这么凄惨,心中不胜唏嘘。不过关于蒋令儒的身份问题,他没有向在场的诸位披露,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件事透着诡异。弄不好会把江月昭牵涉进去。 他猜蒋水生是知道此蒋令儒非真蒋令儒的,不过这个小伙子看似木讷,其实内心灵通着呢。他见容毓飞不说,他也就不说。 “诸位同道英雄,在下有一提议。人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们中原武林三百年,还没有盟主断任的时候呢。既然老盟主生前属意容公子,而容公子亦是胸襟宽广、武功超群,人品才能均堪当盟主大任,不如我们就直接推举他为盟主,带领我们擒住蒋令儒恶贼。为蒋盟主报仇。”说出这一提议的是无天门地邵子聪,这位邵门主显然是认定容毓飞了,当初群英会上,就是他把容毓飞拱进最后盟主之争的。 有人附和:“对!容公子年轻才俊,由他接任盟主,我们中原武林必会一洗沉闷之态,气象焕然一新。” 也有人在心里惦记着这个盟主之位。不太甘愿就这样把容毓飞推上去。可是暗地一琢磨,估计眼下就是提议比武选盟主,也没人能打得败容毓飞。于是不甘心的这拨人便选择了沉默。 容毓飞将众人脸上地神色均看在眼里。拱手说道:“既然是蒋盟主生前遗托,这盟主宝印在下倒可以暂管一时。刚才几位英雄所说的盟主一事,在下惶恐,还是稍后再议吧。” 他这样说,倒不是因为他愿意抓住那盟主之印,实在是他想起江月昭被困在那千洞山之中,内心焦急,需要这些人听他的调度,帮他地忙。 刚才为直接推举容毓飞为盟主的建议而紧张的那些人。听了容毓飞的话。都缓过一口气来。 于是大家开始商议着如何分组包抄,如何封住可能的逃跑路线。一切安排停当,已经暮色微合。蒋生福将功补过,很机灵地趁众人商讨计策的当口,吩咐厨房将饭食做好。此时见大家已经商议妥当,赶紧唤人将晚饭送上来。 众人蹲的蹲、站地站,草草地用过晚饭,便点亮火把,往千洞山进发。 此时,处于千洞山纵横网密的洞穴核心位置的那一处宽敞洞室里,蒋令儒正在蹙眉沉思。刚才他出去探风声,已经看到远处亮着长长的一排火把,正在朝千洞山的方向快速移动。而做为千洞山出口的那处山谷的谷口,居然有七八个人把守。 另辟路径逃走,他倒是有办法地。可是眼下他手臂有伤,无所背负江月昭这么一个大活人。如果她肯乖乖地跟随自己逃走,那么自己还是有希望的,就怕她出了这山洞,见了远处有营救之人,到时候大声呼救,那可就麻烦了。 时间紧迫,如果等那批人封了各处洞口,他就无路可逃了。 他想了想,抬头看向江月昭,问她道:“现在我的处境很危险,围剿我地人已经快到了。我有伤在身,无法背负你一起逃走。如果你肯配合我,我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如果你执意不肯跟随我,那我也只好留下来,陪你在这处洞穴里等他们搜来。到时候如果他们要取我性命,也有你陪我上路。总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选择吧。” 江月昭被他的话噎住,一口气憋在心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一会儿才负气问道:“你是谁?你是崔天民吗?你是那个温柔宽厚的崔天民吗?你口口声声说你爱我,你是负罪忏悔而来,可是你看看眼下你所做过的事,象是来忏悔的吗?怎么看都是那一世我对不起你,你向我索命来了。” 蒋令儒暴躁地跳起来,在江月昭面前踱着步子,不耐烦地说道:“你说我是谁?我现在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总之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追来,就是为了跟你在一起!生也好!死也罢!我决计不会放开你的手!时间不多了,你快些选择吧!” 江月昭看着他瞪着布满血丝地红眼珠,躁狂地在原地转着圈子,便知他此时已经有些痴癫,也不敢出语刺激他,只好温言劝道:“不如你先逃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这阵风声过去了,你要寻我也不迟呀。” “放屁!”蒋令儒愤怒地一甩袍袖,指着江月昭斥道:“你当我是傻瓜吗?我现在是过街老鼠,露面就会有人打!那个容毓飞什么身份背景?他要是想把你藏起来,我这一生都休想再看见你!你少来糊弄我!你只告诉我,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最后那一句话,蒋令儒几乎是狂吼出来地。 江月昭看他已经状如疯虎,心中真是万般滋味纠缠在一起,理不清说不明。按说这次群英会之乱,皆是因他而起,死伤了那么多人,武林中人围剿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作为她来说,实在不能忍下心来看着他死在那些江湖中人的刀剑之下。他只有这一世为人地机会了,如果就让他这样死了,从此化为地狱厉鬼,她又心何以堪? 不如先跟他走吧,助他逃出这条命来,再慢慢地劝他放了自己,相信这件事平息下来后,他总会有心平气和那一天的。 这样想着,她抬头说道:“好吧,我跟你走。” “当真?”蒋令儒在几乎绝望之际,突然听到了这佛旨纶音,简直难以置信。 “我也希望你好好珍惜这一世为人,好好地活下去,我也不希望你从此化为厉鬼,你明白吗?算了,时间不多了,我们还是先逃吧。”江月昭抖了抖腰间铁索,示意他给自己打开。 蒋令儒高兴地热泪盈眶,冲上前去一把搂住江月昭:“我就知道你不会对我那么狠心!” 江月昭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催促他说:“快给我打开锁链吧,你不是说时间不多了吗?我们还是快逃吧。” 虽然危险在迫近,可是因着江月昭肯相随而去,蒋令儒还是笑得满脸开花。他从腰间摸出一把铜钥匙,插进禁锢在江月昭腰间的铁圈锁孔内,轻轻一旋,那铁圈便一分为二。 然后他迅速地扯过来一个包裹,收拾了一些糕点饮水放进去,往后背一系,抬头对江月昭笑道:“吃的一定要带上,我不能让你在半路上挨饿。” 然后兴高采烈地拉着江月昭,往出口处跑去。瞧他那样子,好象是要跟情人出去野餐似的,倒不象从此要亡命天涯的样子。 江月昭看着他的表情,心中一阵唏嘘, 在漆黑的洞穴里,江月昭被蒋令儒牵着,跌跌跌撞撞地东拐西拐,摸索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突然一阵清凉的空气扑来,江月昭知道洞口处快到了。果然,片刻功夫,两人便站到了山洞外。虽然是夜间,可是因为经过了刚才在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漆黑,江月昭还是觉得眼前一亮,看那月光与星光,都比往日要明亮。 她还清晰的看到,在不远处百十来丈的山谷出口处,有六七个人把守在那里,来回逡巡着,警惕地四下张望。 再远一些的距离,一条火把照亮的长长的光线,正在逶迤朝这个方向行来。她甚至听到了那渐渐逼近的队伍中,有人在催促,有人在咒骂。 当然,那被咒骂的对象,就是站在她面前的蒋令儒。 蒋令儒当然也看到这些了,他的第一反应是回头望向江月昭,有些忐忑不安的样子。 江月昭明白他的心思,便压低声音,轻轻问道:“接下来往哪儿走,你带路吧。” 蒋令儒大喜过望,拉着她往东奔去。夜色掩护之下,两个人很快就消失在一片松林之中。 此时,围剿蒋令儒的武林中人,已经进了千洞山环绕的山谷之中,按事先的布署,大家开始分头行动了。 第二百一十章亡命山崖 众人在储英山庄熟悉地形的弟子带领下,迅速封住了千洞山所有洞口。按事先计划,分成几组进洞搜查。而千洞山与外界相通的所有路径,此时也已有人把守,以防蒋令儒已经出了山洞,向外逃窜。 大家约好以烟火为号,不管哪路人马发现蒋令儒,立即释放红色的烟火信号,集合众人。 所有安排看起来均是天衣无缝,却不料蒋令儒也非等闲之辈。他的脑子毕竟是经过现代商战的洗练,行事瞻前顾后是一种本能。在他策划这次群英会之前,就已经将储英山庄方圆数十里的地形摸清楚了,以备将来不测。 那时他在山间徜徉,发现在千洞山再往东七八里路左右,有一处山崖叫云雀崖,陡峭直立,看上去根本就无法通行。但是山外那些经常到千华山中采药的人,为图近便,却在这一处断崖上凿开了一条石梯路,虽然险,但却是通往山外最快捷的路径。 他当时就上了心,仔细记下了这条石梯路的方位。 而眼下,在冬日灰白的夜色里,蒋令儒拉着江月昭在山间奔走,方向正是朝着这条断崖上的石梯路而去的。 江月昭历来没吃过这种累,又加上被囚禁几日,难免体质虚弱。这一路奔来,她只觉得胸口发痛,喉头发痒,眼冒金星,脑子里轰轰作响。 可这是她的选择,她不想停下来,因为她害怕自己一旦停下脚步,就会调转身往回跑去。她知道容毓飞正在刚才那座山中焦急地搜寻着她,她知道如果容毓飞找不到她,该是怎样的忧心焦虑。她不知道此一去。多久才能脱离蒋令儒的掌握,回到他的身边。前几日他们两个还说好,等群英会结束。就潜回东州看儿子呢。 眼前这个人,也许对他的爱已经在几百年地跨越中烟消云散了,可是恨也好怨也罢。他终究是为自己而来,为兑现他亏欠自己的那个承诺而来。纵使她不能回应他的满腔热情,但也不堪见他眼睁睁地去送死。 江月昭地心里千头万绪搅缠在一起,人却被蒋令儒拖着,磕磕绊绊地在这树林山石之间奔跑着。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也渐渐地失去了思考能力,意识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赶紧跑出这片无边无际的山林。 蒋令儒偶然间一回头,就看见江月昭地神情有些涣散,额头的汗珠映着月光在晶晶闪亮。他赶紧停了脚步,伏下身对江月昭说道:“快上来,我背你!” 江月昭总算得了空儿,弯腰拄膝大口缓着气,喉咙间发出“咝咝”的声音。蒋令儒见她这样。只得停顿下来,让她稍事休息。 待她的气息终于匀顺了一些,蒋令儒扯着她的手臂说道:“快到了。你再忍忍,我背你走。” “快走吧!”江月昭推他一把,说道,“你背我,只会走得更慢。” 说完,她抢到他的头里,继续往前走去。蒋令儒望着她的背影,眼中有泪珠闪动。他抬脚跟上她地步伐,山风一吹。泪珠就掉落下来。凉凉地流进了脖颈之间。 两人就这样相扶相携,在暗夜里奔逃着。 突然之间。一道红色的烟火划破黑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冲上天,在几十丈高的半空中炸开,将周遭的树林山峰映成了诡异的暗红色。 蒋令儒悚然转头,惊讶地看着自己身后不远处这道冲天的烟火信号,心中大呼不妙。 “这是什么?有人跟来了吗?”江月昭心开始突突乱跳,不知道如果容毓飞真地追来,自己该如何在这两个男人之间寻到一个平衡点。 “既然以烟火报信,就说明来人势单力薄,需要召集人手过来帮忙。所以暂时还不用担心,我们再快一些!只要到了云雀崖的石梯路上,就没有人能奈我何了!”蒋令儒眼中有火苗在窜跳。 时间紧迫!他来不及回身去探究是何人如此心细追来,他只能拉着江月昭以更快的速度往云雀崖狂奔。 那一道烟火,吓着地蒋令儒,惊动的是尚在千洞山中搜索的一众武林中人。守在洞外之人一见东方三四里开外的地方升起红色烟火信号,赶紧着人进洞,向容毓飞禀报去了。 此时的容毓飞举着火把,领着一队人在洞中谨慎地摸索着,一边前行一边留下自己这一组特有的标记。 这千洞山果然名不虚传,进洞这一会儿,千回百绕,弯来拐去,他已经遇到司空玉所带领的一组人,还见到了岳伍阳那一组留下的标记。真正是四通八达,形同迷宫啊。 他正在心中焦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叫:“容公子!” 回头,看到一位无天门弟子已经摸着他留下的标记,追了进来:“容公子,东面三四里处,有红色烟火信号燃起,我们是不是…” 容毓飞一听,调头就往洞外跑去,一边跑一边吩咐:“留下司空宫主与邵门主继续在洞内搜索,通知其余人随我往东去追!” “是!”有几个跟随地人应声,分头传达新指令去了。 容毓飞沿着来时留下地标记,匆匆出了山洞,领着一众人等,就往东面飞掠而去。 此时蒋令儒在离他们五里开外的山路上,拉着江月昭地手,同样往东逃窜。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一直跟着一个人,便是窥破他的逃跑路径,并且放烟火警示的蒋水生。 这个总是耷拉着眼皮,说话声音象闷在水缸里的小伙子,行为却总是出人意料。他是生在储英山庄,在千华山里玩大的人,对于这一带的地形,他比蒋令儒熟悉得多。 蒋令儒自认为独家发现的那条断崖上的天梯路。蒋水生十几岁地时候就爬过不知多少回了。只不过他天生少言寡语,很少跟人提及罢了。 刚才众人一阵忙碌,封了各处山洞和各个出口。看起来天衣无缝的样子。可是蒋水生突然就想起那云雀崖上的天梯来了。千洞山有诸家武林高手在搜,也不缺他这一个人,他就怀揣着信号烟火。往这个方向摸来了。 若是平时,以蒋水生地脚力,是不可能追上蒋令儒的。可是后者拖着江月昭这个大包袱,自然就慢了好多。不过蒋水生心里有数,他要是冲上去拦阻,别看蒋令儒有伤在身,他仍不是其对手。 因此三人两前一后。蒋水生就那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同时也没忘记在沿途留下标记。 眼见着云雀崖就在前方了,蒋令儒很高兴,蒋水生却有些急了。 他的后援仍然没有赶上来,再往前到了云雀崖,往北一拐,走不远就是那天梯地入口了。一旦蒋令儒从天梯往崖底爬去。追上他的希望就渺茫了。 因此他看蒋令儒离云雀崖顶越来越近,皱眉一想,也不在其后尾随了。斜里钻进那荆棘丛中,直接往天梯方向穿插过去。 当蒋令儒登上云雀崖顶,回头看身后无人时,他以为胜利在望了。 却不想刚一拐弯,没走出多远,便看到一个人手执铁剑,如一尊黑铁塔般挡在他的去路上--正是抄近路先到的蒋水生。 两个男人对峙着,夹在中间的江月昭赶紧趁机缓口气儿。 “水生,我自问平时待你不薄。你这样穷追不舍。所为何来?”蒋令儒眼看着生的希望就在前方,却被人给挡住了。他眼睛都红了。 “水生自幼生长在储英山庄,蒙老盟主爱惜,教授武功为人,虽然不曾正式拜师,心里却已将老盟主视为师父恩人。灭师之仇不共戴天,水生今日要是放了你,就对不起老盟主在天之灵!”黑夜里,蒋水生那从水缸里闷出来的声音,在崖顶上被风一吹,忽远忽近,却是坚定决绝。 “你要是再不闪开,休怪我剑下无情。”蒋令儒说着,拔出剑来,执于左手,冲上去与蒋水生打到了一处。 江月昭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那蒋水生地功夫实在是太皮毛了,蒋令儒右臂带伤,左手执剑,仍是打得他落花流水。 可他偏偏是一副倔牛脾气,摆出一副不屈不挠誓死也不让路的架势。 蒋令儒逃生心切,见蒋水生屡打不退,越来越心急,下手也越来越狠,杀机毕露,剑剑指向他的要害。眼见着蒋水生已经被逼到断崖边上,身后就是万丈悬崖。 江月昭急了,冲上去抱住蒋令儒喊道:“你不可以再杀人了!快放过他!” 蒋令儒被江月昭拖住,一时挣不开,大吼道:“我放了他?你让他先把路闪开!” 江月昭赶紧恳求蒋水生:“水生兄弟,你还是让开吧,你打不过他的。” 蒋水生也不言语,只是如黑塔般挡在去路上,用行动表明他的态度。蒋令儒气得青筋暴跳,挥剑就向他的脑顶砍去,却被江月昭抱住腰怎么也不肯撒手。 三个人撕扯之间,坡下人声喧闹,火把通明,蒋水生知道那些人已经寻着他留下的标记追来了。 蒋令儒往山下一看,浩浩荡荡几十人正在朝这个方向逼近,当先一人行走如飞,几个纵掠,离崖顶只剩下二三十丈地距离了---正是心急如焚的容毓飞! 蒋令儒只觉得自己的心在瞬间冷却了!他地希望彻底破灭了,就算他现在杀了眼前的蒋水生,也不可能逃过容毓飞的追赶。 天要灭他!无法可处了! 心灰绝望之下,蒋令儒回手将江月昭抓至身边,左手抄在她的腋下,搂紧,然后瞪着通红的眼珠对江月昭说道:“既然这人世上不能容我!那我们就去地狱里做一对鬼公鬼婆吧!” 第二百一十一章双双坠崖 容毓飞行至半山腰的时候,就看到江月昭站在崖顶之上,他心中一阵狂喜之余,使足全力向她奔过去。 可是就在他即将够着将她抢回来的时候,却见蒋令儒状似疯癫,搂紧她就要往崖下跳去。容毓飞惊得心胆俱丧,十几丈的距离,即便他生出翅膀来,要飞过去也是需要时间的。 情急之下,他只能寄希望于离得最近的蒋水生了,冲他大吼一句:“快抓住!” 蒋水生此时身手还算敏捷,看到蒋令儒欲携江月昭一起投崖,飞身就扑了上去。 只是那蒋令儒心意决绝,没有丝毫的犹豫,动作也是极快的。蒋水生扑过去的时候,只堪堪够着抓住江月昭的一只脚踝。 江月昭一声惊叫,人就被悬在半空了。 蒋水生整个人都趴伏在悬崖边上,一手抠住石缝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另一手吊在悬崖上,使劲全力握住江月昭的脚踝。两个人的重量全部坠在他这一条手臂上,让他感觉非常吃力,臂上额头上均是青筋暴突。 尤其是下面还有一个捣乱的,更加让他不堪重负。那蒋令儒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悬吊在半空之中,握紧江月昭的手腕,拼命地往下拽,口中发出狠绝的呼号:“娇娇!陪我一起去地狱!我们一起走!” 容毓飞终于飞身而至,不及细想,扑上去就抓住蒋水生的胳膊。希望借两人的力道,将江月昭拉上崖来。 下面地蒋令儒一见又有人来救,将身体一荡,一只脚抵住崖壁一块凸起的石头,撑住了自己的体重。。。双手死命地握住江月昭的手腕,运足内力向下扯去。 被吊在中间的江月昭,在一上一下两股劲道地拉扯之下,感觉自己就要被撕裂了,痛得她尖叫出声。 容毓飞心知不好,再这样争扯下去,江月昭的胳膊怕是难保。 他对蒋水生喊一句:“水生撑住!”然后松开他的胳膊,拔出青龙宝剑。一个“燕子扑蝶”向崖下扑去,同时双脚勾住崖边一块石头,将自己如蝙蝠般倒悬在崖上,然后挥动手中青龙剑,朝着蒋令儒的双腕砍下去。 江月昭正在惊惧之中,突觉眼前一道银光划过。她本能地大喊一声:“不要!” 可是来不及了,只听得蒋令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江月昭手腕上的力道顿时松了下来。 再看容毓飞,情急之下使这一招倒挂金钟,却不料那崖边石根本撑不住他的体重。刚才他运力使剑的瞬间。那块石头“咔啦”一声裂了开来,就在砍断蒋令儒双腕地一刹那,容毓飞的身体也失了支撑,往崖下坠去。江月昭痛呼一声:“相公!”伸出手去。指尖只在容毓飞的衣袂上拂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她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两个男人,一先一后在她面前向崖底坠去! 蒋水生感觉手臂上的力道一松,赶紧往上一提,把江月昭拽上崖去。可是江月昭趴在崖畔上,还未稳住身子,掉头又往回扑去:“相公!” 她这一扑,赫然看到自己的手腕上长出四只手来。除了自己那双被掐得泛青的手,还有两只大手鲜血淋淋、筋络暴突地紧扣在她的手腕上---正是蒋令儒的一双断手!他真正实践了自己的话,到死也没放开江月昭! 江月昭看着那双残破血腥的断手死死地握在自己地手腕上,恐惧如电流般从她心头蹿起,直击她的大脑!她下意识地发出一声骇然地尖叫,人就向前栽去。。。 幸亏蒋水生此时并未松手。及时拖住了她。才没有让她再次栽下悬崖去… 江月昭做了一个长长的噩梦,梦见自己掉进一条鲜红的河流里。载浮载沉,咸腥地河水直往她的口中灌,呛得她无法呼救。 她看到容毓飞跳下河,正朝着她的方向游来,她感到很欣慰,奋力往他那个方向扑腾着,企图接近他。 可是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摁住她的肩膀。她一回头,看到蒋令儒那张扭曲的脸,横眉立目,眼球努突,咬着牙对她发狠道:“你是我的老婆!你必须陪我下地狱!” 一边说着,一边用力将她往河底摁去。 容毓飞赶到了,扯住她的胳膊就往一边岸上拖,而蒋令儒则摁住她的肩膀死不撒手。两人争拉之间,江月昭就看着自己地一条手臂被生生地扯断了,漂在猩红的河水之中,随波荡远了… “容少奶奶!容少奶奶!”喊声由远及近,渐渐地在她的意识里清晰起来。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没有如血的河水,也没有她的断臂,肩膀上倒真是摁着一只手,不是蒋令儒的,而是一个圆脸地小丫头,正摇着她地肩喊着她。 “容少奶奶醒了?你刚才呜呜咽咽地也不知道喊些什么,吓死奴婢了!”小丫头用手拍拍胸前,惊魂未定的样子。 江月昭皱着眉头缓了半天神,才问道:“这是哪里?” “储英山庄呀,容少奶奶昏迷了一天了。”圆脸儿丫头笑着说道,“少奶奶口渴吗?要不要喝点儿水?” 小丫头地话一下子将堵在江月昭脑子里的木塞拔掉,记忆如泉水般喷薄而出。她“忽”地从床上弹坐起来,问小丫头道:“我相公呢?他可在?” “这个…” “快说!他在哪里?”江月昭扑上去抓住小丫头的肩膀,使劲地摇晃着。 “容少奶奶千万别急…众位掌门都在帮着找呢,容公子福大命大。一定会没事的。”小丫头快被摇得散架了,带着哭音说道。 “还在找?也就是说…他真地掉下去了?没有人抓住他吗?他掉到悬崖下了?天哪!”江月昭最后发出一声悲呼,披头散发地跳下床去,连鞋都没穿,光着脚就往屋外冲去。 侍候她的丫头们吓坏了。赶紧追上去拦她:“容少奶奶,你要去哪里?” 江月昭甩开她们的手,也不说话,发疯一般地往外冲。 丫头们一看拦不住了,焦急地喊道:“快来人哪!容少奶奶醒了!快来人哪!” 江月昭在她们的喊叫声中,“咣当”推开房门,刚迈出门槛,便撞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她也不抬头。躲开那人就想继续跑,却被来人轻轻一只手搭在肩上,定在了那里。 她红着眼睛抬头看,竟然是九华派掌门姬如海,在他身后跟着那位耷拉着眼皮地蒋水生。 “姬掌门,求你放开我…”江月昭终于哭了起来,哀哀地说道,“你放开我吧,我要去找我相公……” 姬如海没有松手,只是怜惜地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孩子,你先进屋去,有话慢慢说。你也是刚刚醒转。身体还弱呢。” 一边说着,一边欲扶着江月昭往屋内走。 江月昭被姬如海慈柔的眼神照拂着,满心的悲伤一下子关不住,爆发了出来。她跌坐在门槛上,抱着双膝放声痛哭。小丫头要上前扶她,却被姬如海摇头制止了。 几个人围着她默默地站着,也不说话也不劝,静等着她哭完。直到她哭到无力。整个人歪倒在门框上,姬如海才轻声说道:“你也不必过于悲伤,希望还是有的。我们在崖底发现了蒋令儒的尸体,却没有看到容公子的。说不定容公子还活着呢。如今储英山庄内的所有武林同道,都在带领自家弟子,全力搜找容公子。相信容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活着回来与你团聚的。” 不管姬如海说地话有几分可能性,终归是给绝望中的江月昭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她扶着门框站起来。抽抽嗒嗒地说道:“有劳各位英雄了,大恩大德,容当后报。眼下…我想去云雀崖看看。” 她说完,看见姬如海满脸为难的神色,赶紧补充道:“我只想去看看,保证不给大家找麻烦。” 一直沉默的蒋水生,这时候闪身出来说道:“容少奶奶的心情可以理解,不如就由我陪少奶奶去一趟云雀崖吧。” 姬如海想了想,点点头对江月昭说道:“让水生给你带路,再让我的大弟子护送在侧,我才能放心。” “好,有劳水生兄弟,有劳姬掌门。”江月昭说完,转身进屋,换上一身方便的衣裙。再出屋时,蒋水生与姬如海的大徒弟吴冲已经等在门外。 “你们好生关照容少奶奶,早些回来。”临行前,姬如海吩咐道。 “是!”蒋水生与吴冲应下了,一左一右护着江月昭,出了储英山庄,往云雀崖方向去了。 一路上,江月昭一句话也不说,却走得很急。刚刚翻过两个山头,她的裙子就被山路上地荆棘刮得破烂了,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髻也歪了,钗也掉了,还是蒋水生跟在她身后,帮她捡了起来。 而她则完全无知无觉,脚下在急速地奔走,眼睛却在望着空茫的远方。 两个时辰之后,三人终于登上了云雀崖。江月昭来到昨日坠崖的地方,一步一步地往崖边挨去。吓得蒋水生与吴冲张着手护在她地臂侧,以防她冲动之下,跳下崖去。 江月昭没有跳崖,她立在崖边,低头向崖底望去… 崖顶山风浩荡,崖底云雾茫茫。 “相公,你在哪里…”江月昭定定地看住崖底,仿佛要用眼神刺穿那云雾的阻挡,仿佛容毓飞就藏在那云雾的下方。 坑快填完了,亲们请粉票支持一下,谢谢喽。 第二百一十二章人心叵测 江月昭立于云雀崖顶,任山风吹乱她的头发,也吹乱了她的一腔思绪。 人常说:天道轮回,不可逆转。 也许她做为马天娇死亡的时候,就应该服从宿命的安排,安心转世投入另一个轮回。谁又能说那云使将她错抓,不是另一种天命安排呢? 现在想来,当初死都死了,就不应该那么不甘心,偏偏要向冥王讨个说法。想那地狱里亡魂千千万万,又有几个是心甘情愿自己去的呢?怎么自己偏要当那个刺儿头?奇qisuu网向冥王讨什么正当权利? 如果不是她抱着自己的目的,专擅武断地闯入容毓飞的生活,也许他现在娇妻美妾,皇宠尊荣,正过着闲适快活的生活呢。就算偶尔有妻妾争争宠骂骂架,至多算是给他的小日子增加一点酸味的调料,无伤大雅的。 如果不是她不肯放弃自己心里那一点嗔怨,非要带着那一世的记忆再活一回,也许崔天民在服满冥刑之后,就会顺从宿命的安排,转世投胎,重新为人,而不是这样一意执着抛却生死追随而来。 追根究底,今日这所有的因缘宿果,皆由她当初一个嗔念而来。如今她这个肇始者活得好好的,而另外两个人,一个已经坠入阿鼻地狱,万劫不复了,而另一个则是吉凶难卜、生死未明。 她低头朝崖下望去,壁立万仞,云雾翻腾。如果她现在跳下去。是不是马上就能见到冥王?如果她跟冥王请求:让一切都回到起点吧,我听从你的安排,转世投胎。冥王可会答应? 江月昭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却不知道一旁陪同地两个人,看她直勾勾地望着崖下。都担心她会跳崖呢,又不好直接拉着她,只能时时防备着。 最后,蒋水生终于绷不住神经紧张,出声说道:“容少奶奶,天色不早了,请回吧。” 江月昭转头看着蒋水生,却似乎没有听明白他的话。过了好一会儿,她问道:“我听姬掌门说,蒋令儒的尸体已经找到了,他…被埋到何处了?” 蒋水生愣了一下,然后看向吴冲,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回少奶奶的话。”吴冲接过话来,答道,“蒋令儒地尸体确实在崖底找见了,不过…已经摔得不成样子了。当时在场的众位英雄一致认为,他杀害武林同道。弑父夺位,此等不忠不孝之人,只有将他曝尸荒野,才能警示后人。因此…未作收殓…” 江月昭闻言。心脏瞬间就翻腾了几个跟头,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不过她没有说话,在这个世上,她不能指望任何一个人去理解与同情蒋令儒。 她咬紧嘴唇,忍了几忍,方才抖着声音说道:“我们回去吧。” 蒋水生和吴冲同时松了一口气,赶紧护着她往回走去。 回到储英山庄,天色已经很晚了。江月昭也顾不上歇息。先去了被大家临时推出来主事的姬如海那里,急着要知道今日的搜寻可有结果。 姬如海面色很难看,虽然于心不忍,但还是软语轻声地告诉她:今日没有找到,不过明天大家会继续努力,相信希望还是有的。。。 江月昭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出了姬如海的房间。回自己房里去了。当侍候的丫头端着热水和晚饭进到她的房间时,只看到床帐已经放了下来。隐隐地瞧见江月昭捂着棉被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只露出一个脑顶和几绺发丝。 丫头们也不敢惊动她,只好由着她躺在那里,都悄悄地退出去了。 江月昭听到门关上地声音,她才掀开被角来,露出她那挂面泪水的面庞。她不想当着别人的面哭,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的脆弱。 可是她真的很害怕,害怕容毓飞已经遭遇不测,而尸身又被山间野兽叼走。她只是这样想一想,就觉得心尖发颤,呼吸困难。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状况既给了她希望,同时又给了她无限的想象空间,她越想越怕,越怕就越哭,直到她哭得胸口抽痛,脑子缺氧。 她抹了把泪眼,看窗外已经是月色朦胧了,外面很静,估计大家奔波了一天,疲累不已,此时应该都歇下了。 江月昭爬起身来,随便套了一件衣服,便推门出屋,想要出去透一口气。 夜色沉沉,月寂星高,极目望去,远山在这月夜里有如怪兽潜伏。江月昭沿着储英山庄内的青石路,毫无目的游逛着。灯熄人寂,她的心也沉静下来。 “真是奇怪了,两个人同时坠下去的,蒋令儒地尸身就在,容公子却连踪影不见!就算他没死,负伤之躯,能走出多远去?怎么就找不见呢?如果他已经死了,尸体被饿兽分食了,也不能吃得这么干净吧?” 江月昭突然在暗夜里听到有人这样议论容毓飞的生死,止不住浑身都哆嗦起来。 “就是呀,姬掌门还说明日继续寻找。崖上崖下都翻寻遍了,明日还往哪里找去?唉!” “我说,你们还当真下功夫去找不成?随便转一圈,点点卯得了,回来只说找不见,难道还有人怪罪你们不成?” “哦?此话怎讲?” “如果容毓飞没有被摔死,活着回来了,这个盟主之位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所以呀…我们这些弟子是无所谓的,那些个掌门,有几个是真心希望营救他回来地?能找到尸身自然万事大吉,万一他还有一口气在,该如何是好?抬他回来当盟主吗?” “这样啊…” “不对,那盟主宝印还在他身上呢,找不见他,盟主印也就失了下落,到时候怕是谁当上这个盟主,都是名不正言不顺吧。” “我就说你是个呆脑筋!印是死的人是活的!印没了,再刻一枚不就是了?” “师兄果然聪慧,师弟真是受教了。那这样说来,如果真有人找到了容公子,见他还有一口气在,会不会趁机…” “嘘!此事不可妄言,小心惹祸上身!”走远,消失在夜色里了。 躲在垂花拱门阴影里的江月昭,听了这样的一段对话,原本就冷凉的一颗心彻底被冻成了冰块。她僵立在那里,脑子里有千百个念头在飞转。她咬紧下唇,努力地想捕捉到一个清晰的想法… 第二日清晨,当储英山庄地小丫头打开江月昭的房门,只看到那一床凌乱的被褥,还有几件换下来的衣服,摊放在床头之上。 小丫头知道她现在情绪不好,着实不太放心,便出去寻她。结果寻遍了储英山庄的各个角落,都没有发现江月昭的身影。 小丫头害怕了,急忙跑去禀报姬如海。姬如海听了,皱起眉头长叹一声,赶紧吩咐派人四下里去寻。 而此时此刻,在云雀崖顶,江月昭正坐在一块石头上,累得气喘吁吁。朝阳映着她微红地面庞,有汗珠在晶晶闪亮。 她只是稍事休息,便紧了紧系在后背上地包袱,站起身来继续往北走去---她记得蒋令儒说过,再往北走一段路,就是那条通往崖底的天梯路了。 昨晚那几个人地对话,真正是让她心惊不已。她站在那里想了半天,觉得如今这储英山庄之内的人,她一个也相信不过了。于是她摸进厨房拿了些馒头,装了些饮水,回到自己房中换上方便的衣衫,趁着夜色出了储英山庄。 她要自己去寻相公! 她一边走一边看,一路山石参差嶙峋。再行一刻钟,终于看到一块崖石光溜圆滑,隐约有一处缺口。她兴奋地奔过去,扒着那块石头往下望去---那万丈陡峭悬崖壁上,果然有一条人工凿开的石梯路,蜿蜒曲折,如一条虚线一般,延伸向崖底。 看着那条虚线,江月昭感到一阵眩晕。她赶紧退回身来,闭上眼睛坐在那里,缓了半天心跳才平复下来。 不能怯懦!她在心里吼自己一句。然后再次凑近崖边,探出头去盯着那条虚线,血往上涌,脑子里一阵晕眩,手心在冒冷汗。可是她仍然强迫自己看着那天梯,一直到所有的恐惧感消失。 然后她吐口唾沫在手心,使劲地搓了搓,将身子掉转过来,伸出脚向下探出了第一步。 江月昭此时真的庆幸自己不完全是一位养在深闺大府里的娇贵少奶奶,否则看到这样的一条开在悬崖上的石梯,要么直接跳下去,要么只有坐着哭的份儿了。 她自己在现代时,还是一个半吊子的户外运动爱好者,经常在周末约一众同好者野营爬山。只不过当时有她父亲的警告在先,象云雀崖这么险峻的山崖,她是不敢尝试的。而且那个时候有全套的防护设备,还有同伴相携相助。 不象此刻,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象一只壁虎那样紧贴在悬崖之上,每向下迈出一步,都会让她心惊肉跳半天。她那不曾沾过阳春水的青葱十指,紧紧地抠在凸起的石头上,不一会儿就磨破了皮,渗出血来了。只是由于她心情紧张,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脚下,竟未感觉到手上的疼痛。 冬日金阳照耀在耸立万丈的崖壁之上,也照耀在那个挂在崖壁上缓慢蠕动的娇小身影上。 第二百一十三章入土为安 两个时辰之后,江月昭终于看到脚下十几丈的地方,就是遍布石块与枯草的地面了。她心中一松,差点儿脱手从崖壁上直接掉下去。 小心翼翼地踩着最后几个石阶,江月昭在做了两个时辰的壁虎之后,终于双脚着地了! 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双腿双臂止不住地发着抖,痛觉也开始恢复正常,被崖石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开始钻心地疼起来。 她坐在那里歇了好一阵子,才重新感觉到手脚是自己的了。解下包袱,从中取出水囊,倒出些水来将双手上混合着污泥与石屑的血污冲洗一下,撕下两条绷带来将双手裹缠上。 将包得象粽子一般的两只手举至眼前,江月昭一边打量着一边自嘲地喃道:“这数九寒天里多冻手呀,现在这样不错,省得戴手套了。” 然后她伸手抄起横躺在脚边的一截枯木枝,拄着站了起来。腿还是酸软得厉害,不过好歹不抖了,可以走路了。 抬头看看太阳,已经略略偏西了。她赶紧辨了一下方向,朝着两人坠崖的地点走去。崖底常年阴湿的土地在这数九寒天里冻得坚硬无比,再加上遍地的尖锐石砾,让江月昭走得磕磕绊绊。 她顺着山崖的走向一路往南,走出二里地的样子,前方出现一块扁平的大石头,而一条属于人类的胳膊,赫然搭在那块大石头的边儿上。 江月昭只觉得头发刹时间立了起来,心开始“突突”猛跳。因为她看到了。那条胳膊上没有手! 她抚着胸口镇定一下,慢慢地靠了过去,绕过大石头地阻挡,果然看见一个人身横卧在那里。。。那人光秃秃的两条手臂,一条搭在石头上。另一条弯曲起来,垫在脑后。身后一摊血污早就冻成了血冰。而他的脑袋,因为剧烈的撞击而摔成扁平状,脸上五官全都走了位,让人分辨不出他的模样来。 不过他身上地衣服和断了手的双臂,江月昭是不会认错的--这肯定是蒋令儒无疑了。 江月昭见了这样的蒋令儒,只觉得头皮发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赶紧走开几步。蹲下来剧烈地呕吐起来,一边吐一边“哗哗”地流着泪。 半晌,她才平静下来,直起身子,抬袖擦了擦眼泪,放眼往四下里看去。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不远处一棵老松树那里。她将背上的包袱拿下来,从中取出一把小铲子,向那棵老松树走去。 小铲子是她去储英山庄的厨房拿馒头时,一道取来的。她听吴冲讲武林中人拒绝替蒋令儒收殓时,心里有了寻到他地尸身。将他安葬的想法。 虽然此具肉身失了崔天民的魂魄,应该算是恢复为蒋令儒的本尊了。可是好歹也是因为崔天民占用人家的身体,才导致他摔下崖去,曝于荒野。 这样想着。江月昭就觉得自己有责任让蒋令儒入土为安。 她来到老松树下,举头看看那苍劲铺展的树冠,觉得这里总算是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便挥动小铲子,开始刨掘树下的土地。首发 土地冻得很硬,一铲子下去,震得江月昭虎口发麻。不过她知道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忍着痛用力挖下去。劳作了一个时辰左右。一个一人身长深约三尺的坑穴总算让她挖好了。 她回身来到蒋令儒地尸身旁边,大着胆子将双手伸进他的腋下,拽起来往老松树那个方向拖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那具尸体安放进了挖好的坑里。她又抄起小铲子,将刚挖出来的冻土又填了回去。 看着那隆起地一个小土堆儿,江月昭觉得这坟墓实在是太单薄了。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淋兽刨。于是她又四下里搜找自己能搬得动的石块。搬过去垒在坟头上。一通忙碌之后,一个高可及膝的石坟冢总算象个样子了。 本来江月昭还想找块木板。在上面刻个名字。可是她再一思量,刻什么名字呢?崔天民之墓?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崔天民这号人物;蒋令儒之墓?这个名字已经狼藉不堪了,恐怕没起到缅怀故人的作用,反而会给他招来掘坟的祸患来。 罢了罢了!就让别人当这是一个无名氏的坟冢吧,只要她记得就好。 安葬了蒋令儒,江月昭觉得心里略略安宁了一些。剩下的事情,便是全心全意寻找容毓飞了。她回到崖下,仰起头来向上望去---这直立入云的崖壁,是江月昭心里地第一个希望。 以前她看武侠小说,那些男主女主开始时总是江湖小人物。通常在坠入悬崖之后,都会在半崖腰上被什么东西拦截住,然后就会发现一个神秘的洞穴,进去后,不是遇上一位出世高人在里面修练,就是里面藏着一本远古秘笈。。。不但坠崖之人可以活着返回世间,而且从此后就变成了武林高手,无人能敌。 在她脆弱而哀痛的心里,根本就不愿意想象容毓飞已死的可能性。武侠小说里的这种常见情节,便被她拿来当成一个希望,她觉得容毓飞搞不好也被拦截在半腰上,有没有高人秘笈都不要紧,他只要能活着就好。 “相公!”江月昭放开嗓门冲着崖上喊去,“相公!我是小昭啊!你在上面吗?在的话,就应我一下啊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 “你要是不能说话,踢一块石头下来也行啊!让我知道你在上面啊!” 仍是没有回应,别说是一块石头了,就连一根小草都不曾飘下来。 反倒是江月昭地喊声,在群山之中激起一波一波地回音,惊得一群乌鸦“呱呱”叫着,扑楞楞地四处乱飞。 第一个希望破灭了!江月昭万分不甘心地瞪着那崖壁,扁了扁嘴,眼泪“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 她回转身,坐到一块石头上,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馒头,就着眼泪和寒风,赌着气一口一口地往嘴巴里塞,直到噎得自己想翻白眼,她才喝上一口水,将满口的馒头顺了下去。 无论如何,还有第二个希望---说不定他已经被人救走了呢,此时正在某一处农舍之中,躺在简陋却温暖地土炕上,有一位好心的大叔正在给他喂药疗伤… 不对!通常按照书里的情节,当受伤的男主醒来时,出现在他面前的,总是一位妙龄少女,笑语盈盈,体态款款,回眸一望,故作惊讶地问道:“公子,你醒了?” 然后就是纤纤素手端来一碗热汤药:“公子,这是我们家祖传的疗伤圣药,让我喂你喝下吧…” 这个场景在江月昭的脑海中一闪,她赶紧手快脚快地收拾好包袱,重新系回背上,拄起那根木棍,起身往东而去。 今天早晨在崖顶之上,她放眼打量了一下云雀崖四周的地形,发现南北两面均是群山起伏延绵,只有往东方向地势平坦,是最可能有人烟的地方。 她一路往东,太阳一径西沉,不一会儿功夫,她的身影隐没在一片松林之中,而太阳在她身后,已经半沉入山峦之巅,剩下半边挂在那里,用晕黄的余辉照着江月昭脚下的路,提醒着她天要黑了。 江月昭知道今晚露宿野外是不可避免了,她必须在天色黑透之前,找到一处稳妥的栖身之所,否则寒夜漫漫,非把她冻僵不可。 她一路走一路踅摸着,终于在暮色闭合之前,看到一个硕大的树洞。她很高兴,跑过去刚想钻树洞,突然想起一般在冬日里,树洞会是灰熊理想的冬眠之所。于是她从地上拾起一个大石块,“嗵”地一声扔进树洞里。她自己则手脚并用地爬到那棵大松树之上,防止真的有熊被惊出来,自己跑避不及。 她抱着一根松枝等了半晌,不见树洞里有动静,又顺着树干溜了下来,小心地探头向树洞里瞧。只看见一堆被松鼠啃剩下的松果渣子,再无他物。 老天有眼,赏自己一处天然小木屋过夜。 江月昭四下里扯来一抱枯须草,在树洞里铺好,自己坐在上面,打开包袱取出一个棉氅,披在肩上系好,将手脚放进去,身体一团缩进棉氅内。 虽然说不上温暖,好歹挡住了寒风,这一夜的寒冷应该可以捱过去了。 入夜,山里有饿狼嗥叫,有怪鸟磔鸣,白日里听起来如交响乐般壮阔的阵阵松涛声,在此时却显得阴森恐怖。江月昭圆睁着双眼盯着洞外的动静,手中紧握着一把短刀,身子紧紧缩成一团,小声唱着一首歌给自己壮胆: 红豆大红豆芋头 绿豆粉园米还嫩花生爱芋和鲜草 玉圆茴傀小汤圆清冰糖水牛奶冰凌,越唱越冷,换一个: 你就象那冬天里的一把火 熊熊火焰温暖了我的心窝 这歌儿唱着暖和!江月昭一边哼着歌,一边在心里嘀咕:容毓飞,你最好别给我上演什么救命之恩舍身相报的戏码,你要是敢给我领回来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小姑娘,哼哼… 她就这样乱七八糟地哼着歌,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总算分散一些注意力,没有那么害怕了。最后她终于抵不住一天里积攒下的紧张疲乏,紧紧裹着棉氅,团着身子歪在须草堆上,睡着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山野茫茫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江月昭一个喷嚏把自己打醒了。 她使劲地揉了揉不太畅通的鼻子,从枯草堆上爬了起来,伸手摸索着将头上沾的须草拿掉,胡乱理了理头发,重新挽了髻。 本来她还想吃个馒头喝几口水,好补充一下体力。可是伸出手往包袱里一摸,馒头已经冻得坚硬如石,水囊里的水也结了冰块,喝不到嘴里了。 她只好将棉氅脱下来,包住馒头和水囊,抱在胸前,然后将包袱系到后背上,起身出了树洞。 东方已经泛白,不过太阳还没有露面。整个树林里凉雾氤氲弥漫,静寂无声,一派祥和平安的气象,怎么看都不象昨晚那个让江月昭感觉危机四伏的恐怖森林。 江月昭朝着手心哈了几口热气,然后跺着脚朝太阳即将升起的方向跑去---一为赶路,二为取暖。 可事实上她没有跑出多远去,便开始眼冒金星,冷汗直流。昨天一夜的惊吓噩梦,再加上早起没有进食,她此时感觉非常虚弱。 赶紧蹭到一截老树根上坐下,打开包袱。还好,捂了这一会儿,馒头的表皮已经解冻了。 江月昭揭了几个馒头皮吃下了,又拿出水囊来使劲地晃了晃,拔出木塞,连冰带水地灌下几口。刺骨的寒凉顺着她的喉咙直抵胃部,刺激得她打了一个哆嗦。 她正呲着牙揉着缩痛的胃,突然一抬头,就看到前方薄雾之中隐约有一个人影蹒跚而来。江月昭一阵兴奋。这是从前天晚间她离开储英山庄后,她看到的第一个人啊。 待那人从雾气地掩蔽中走出来,江月昭看清那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一身粗麻棉衣裤,体态佝偻。。。须发胡乱地纠结着,满脸的皱褶之间积存着不知多少天没有洗的灰泥。 虽然形象有些不堪,不过好歹是一个人类,可以用语言沟通的。 江月昭很高兴地起身迎上去,亲切地唤一声:“老人家!” 那老者正低头认真地捡拾着地上地枯树枝,冷不防地听到人声,茫然地抬起头来,用他那双昏浊无光的老眼看向江月昭。吃惊地问道:“你是…人…是仙?” 江月昭“扑哧”乐了,她非常感激老人家没有问她是人还是鬼,于是答道:“老人家别怕,我是人哪。我向您打听个事儿,最近这两天,你可听说有人从云雀崖下救过一位落崖的公子?” 老者一听她这样问,不以为然地说道:“原来你也是来寻人的。” “还有其他人来问过吗?” “前儿有一大帮子人来这儿问,也是找一位落崖的公子。”老者答道。 江月昭心知是储英山庄的那些江湖人来过了,越发地着急,便问道:“他们可找见了吗?” 老者摇了摇头。说道:“从云雀崖掉下来的人,还有活路吗?不摔散了架就不错了…唉!你一个女人家家的,是怎么到这里来地?” 老者的话,让江月昭想起了蒋令儒的惨死形状。心中一阵抽痛。她暗暗地安慰自己:老人家说的是普通人,容毓飞武功高强,一定会想办法自救的。 于是她问道:“老人家,这个时候,一般什么人会到这山里来呀?” 老者见她仍不死心,叹了一口气,答道:“若说夏天,寻参采药之人倒也不少。这个时候只有猎人才会偶尔经过。” 江月昭一听有猎人会来。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问道:“那些猎人都住哪里呀?麻烦老人家指点一下。” “闺女,这方圆几十里之内,只有我这孤老头子算是个人。你问的那些猎人,都住在往东五十里开外的地方,那里才真正有村落人家。况且已近正月。猎人也在家置办过年呢。哪有这时候出来打猎的?” 江月昭可不管这些,她知道这崖底附近已经被那些江湖人士寻遍了。她再找也无益。不过既然会有猎人来这里,那么她的第二个假设便是有希望的。 她谢过老者,回身背起包袱就往东走去。 “唉!这山里豺狼虎豹地,就算是摔个半死不活的,也早就寻不见了。真是个痴心人哪…”身后传来老者的一阵感慨。 江月昭很不爱听老者此话,她很想回他一句:你也住这里,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转而一想,还是算了吧,何必迁怒一个老人呢? 虽然老人说这方圆几十里之内都没有人烟,可是江月昭还是存着侥幸地心思,一路行去东张西望的,巴望着能在哪个山洞里或是哪块石头的后面看到容毓飞的身影。 事实证明老人家的话是对的。江月昭上午的时候迎着太阳走,下午的时候背着太阳走,一直走到日暮西山,再没看到一个人影。 倒是在中午歇息地时候,江月昭正在啃着馒头喝着凉水,突然听到身后一阵虎奔狼蹿的声音。她迅速放下手中的馒头,手忙脚乱地爬上身边一棵老松树,将自己隐在松枝之间,紧张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片刻功夫,便见一群灰狼追着一只狍子,“西里呼噜”地奔了过来,在冬日的树林里扬起一片尘土。那狍子跑得实在是太快,待狼群追到江月昭隐藏的树下时,狍子早就在前方消失了踪影。 群狼就在头狼地带领下,停在了老松树下方,茫然地看着狍子消失地方向,发出不甘心的狼嗥。树上地江月昭憋着气,使劲地抱住手边的松枝,生怕自己在这个时候掉下去。 狼群终于放弃了追赶狍子。在树下转着圈子,有两只狼走过去,闻了闻江月昭留在下面地馒头,显然觉得不合口味,又用嘴巴拱了拱水囊。上去咬了一口,也不是鲜肉的味道,便都放弃了。 最后头狼发出一声呼号,带着它这群狩猎失败的属下,摇摇晃晃地朝北面山上走去了。 狼群的踪迹消失了好久,江月昭才战战兢兢地从松树上爬下来。再一瞧地上,馒头被拱得滚落在地,水囊被咬破了。水已经流干了。包袱里的零碎物件,东一下西一下地散落着。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将馒头拾起来,揪掉沾上沙土的部分,包了起来。水囊不能用了,只得舍弃。其他的东西也收拾进包裹里,系到身上,出发了。 她知道此地不能久留,没有了饮水,她必须快速地走出这没有人烟的森林。回头已经不可能了。她只好一路往东,希望老者所说的村落人家不会离得太远。 整个下午,她顾不上脚痛腿酸,强撑着走出几十里路去。终于在日头即将没入西山之时。她看到了前方有炊烟袅绕。 江月昭一阵狂喜,奔跑着来到村口。当她看到一群孩子在村头的河泡子里溜冰时,她停下来,立在那里不动了。 人都说近乡情怯,江月昭这是近人烟情怯。这两天的时间里,她心里怀着容毓飞就在前方某处村落养伤的希望,才会忍下恐惧疲乏,撑着走到这里。 如果她一会儿进了村。打听之下根本没人救过一位公子,甚或象老者所说地那样,根本就不曾有人进山打猎,她该如何是好? 她呆愣在那里的功夫,一位老婆婆背着一捆柴禾从她身后走来。经过她身边时,老婆婆停下来。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问道:“闺女,瞧着你面生呀。你这是要找哪一家呀?” “婆婆,我路过此地,想跟你打听个事儿。”江月昭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问道:“这些日子村里可有人去云雀崖打猎吗?可曾在那里救过一位年轻公子?” 老婆婆摇头说道:“村里冬天进山打猎的男人,早在半个月前就回来了。这都要过年了,哪还有人进山呀?” 果然!山里的老人说的没错!支撑江月昭的最后一根信念之柱断裂了,希望的殿堂轰然坍塌。江月昭脚下一软,就跪坐在了地上,“嘤嘤”地哭了起来。老婆婆不明所以,一时之间被她哭得手足无措,赶紧冲着溜冰的那群孩子吼一句:“狗蛋儿,快回去把你娘喊来。” 不一会儿功夫,一个三十多岁的媳妇步履矫健地跑了过来:“婆婆,这是谁家媳妇?哭什么呢?” “路过之人,好象是寻人地吧,也是个可怜人,先扶家去吧,天都要黑了呢。”老婆婆同情地看着江月昭。 于是江月昭被那媳妇半拖半抱着,拽回了她们家里。 这善良的一家姓郭,三代四口人,老婆婆、儿子儿媳,还有一个孙子。待江月昭哭够了,将自己寻夫的事情一讲,老婆婆和郭家嫂子都跟着流了不少的眼泪,直夸江月昭是个有情义地好女子,对她也越发地好,特意将她们家冻起来准备过年的鹿肉砍下来一块,炖了给她吃。 江月昭在经历了两天两夜的饥寒恐慌之后,总算烤上一盆热乎的炭火,吃上了一顿热乎饭,精神也随之好了许多。 她向郭家大哥打听了一下这附近的情况。那郭家大哥虽然于心不忍,可还是实话告诉她:从云雀崖摔下来的人,十有八九是活不了的。就算侥幸留下一口气,冬天里的饿虎饥狼也会闻着气味找去地… 江月昭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的冷却下去。夜里,躺在婆媳二人好心让给她的热炕头上,她泪流滚滚,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起,江月昭摘下耳朵上的一对宝石耳,求郭家大哥在村子里给她换一匹马。她的这对耳价值千金,是蒋令儒见了她地真面目后,惊喜之下,买了来非要给她戴上地。如今情势逼人,她也只好拿来换一匹马了。 昨晚她想了一夜,还是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决定回储英山庄一趟。 顺着来时路返回是不可能了,听郭家大哥说,出了村子,沿着大路往南绕行一百里,再往西折一百里左右,就是储英山庄。这二百多里地路途,她确实是需要一匹马的。 郭家大哥很快就给她牵回来一匹枣红马。 江月昭背上郭家嫂子给她备下的干粮,道谢之后,打马上路了。 临行前,她悄悄地将自己头上的玉簪拔下来,留在了郭家的炕头上。 本书完结再即,最后一个月冲推荐票榜喽,亲们支持一下哦。 第二百一十五章隐身青楼 江月昭心焦如焚,马不停蹄地赶路,心中怀着最后的一线希望。 当日中午,她估摸着路程已经过半,应该可以在天黑之前赶到储英山庄,便在路边的一处茶棚里打个尖,要了一壶茶,就着郭家嫂子给她带的馍馍,简单地填饱肚子。 其间,一群荷刀佩剑的江湖人士呼拉拉地进了这间茶棚,吵嚷着让小二上茶。小二见了那明晃晃的刀枪,哪里敢怠慢,赶紧忙着侍候这群煞星。 “还有半日的路程,我们稍事歇息,还是赶快上路的好,以免耽搁这一时半晌,让别人抢了先。”一位黑衣男子看起神色慌忙的样子。 “谁敢抢先?”正中间的那位红袍中年人倒是很沉着,不屑地一撇嘴,“哼!没有我华山派的赞同,任何人登上盟主之位都是名不正言不顺!明明说是群英会,最后竟成了盟主选会,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中原武林选盟主岂能如此儿戏?” “师父教训的是。”黑衣男子再次说道,“只是听说那容毓飞至今下落不明,盟主宝印也随之不翼而飞。我们要是晚到一步,让其他门派的人先寻到那宝印,终究是一件麻烦事。况且根据徒儿今晨收到的飞鸽传信,目前已在储英山庄内的各门派,大部分属意姬如海继任盟主之位。如若我们晚到,木已成舟的话,要扭转形势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办到的。” 那红袍中年人将眉头一皱,低声骂道:“姬如海这个老狐狸!趁机笼络人心!就算他真的有胆量在我华山派不在场地情况登上盟主之位,我怕他这个位子坐得也不安稳。” “师父。我们这一路上也看到了,没有参加群英会的门派,在听闻了储英山庄内发生如此骤变之后,都在往这边赶来。这下储英山庄可热闹了,搞不好会打得头破血流。” “那位容公子…真就死得那么干净?连一点蛛丝马迹也不曾留下?” “据说那些人即时便寻到崖下去了。可是踪影皆无,连一根头发丝都不曾看到。” “少林寺那边做何反应?”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少林寺目前还未有任何动静。” “哼哼…”红袍中年人轻轻地冷哼两声,摇头说道,“我们没赶上前半段的热闹,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容毓飞是悲悟大师的关门弟子,如若现在储英山庄内的哪一位鬼迷了心窍,一步行差踏错。得罪了这位老神仙…可有好戏看喽。” “照师父这么说…” “待我们到了储英山庄,你等一定要机灵一些,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我们要相机而动。”着茶一边说着这些事,浑然不知这茶棚内除了他们之外,那唯一地一位女客人就是他们口中的容公子的夫人,也正是此次事件的诱因。 直到这些华山派弟子喝过茶离开了许久,江月昭仍然坐在那里发着呆。她有些不知所措,照刚才那黑衣人的话来判断,储英山庄内的人现在的心思已经不在寻找容毓飞这件事上了。他们更加关心的是没有前盟主主持大局,又丢了传承了三百年地盟主宝印,该如何定夺下任盟主人选。江月昭再回储英山庄寻求帮助的心思,变得好笑而多余。 那么她现在该去哪里呢?虽然容家的生意遍天下。要找到容家在此地的商号并非难事。可是她自己带罪之身,出现在容家的商号里,只会给容家添麻烦。她倒是可以去少林寺或游云山庄求救,只是这两处地方路途遥远,实在是鞭长莫及。 一番思量之后,江月昭唤来茶棚的小二,向他问道:“小二哥,这附近可有一家叫做燕春楼的青楼?” 小二见她一个粗布麻鞋的女人家。竟然打听燕春楼,不禁上下打量了她几眼,方才回道:“相州城内就有一家燕春楼,只要你进了相州城,随便逮个男人问,都知道燕春楼在哪里。” 江月昭谢过小二。结了茶水钱。便起身出了茶棚,上马往相州的方向而去。 她紧撵慢赶。总算在闭城之前进了相州的城门。按照小二地说法,江月昭拦住一位看起来面目敦厚的中年男子,打听燕春楼的所在。那人果然知道得很详细,差点儿好心送江月昭过去。 江月昭辞谢了他,自己按他说的方位找去,果然在一条烟花巷子里,看到一栋高大地勾栏碧瓦的四层楼,院门正中悬着的朱红牌匾上,烫金的“燕春楼”三个大字让江月昭心中一松。 她来到燕春楼的门前,抬脚正欲往里进,却被守在门口的一位龟奴拦住了。那龟奴见她一身的粗布衣裤,脚上的鞋子已经毛了边儿了,发髻只用一根木棍固定,一身地寒酸相,便没把她放在眼里:“站住站住!你是干什么的?” “这位小哥,麻烦你给通传一声,我要见你们这里管事的人。”江月昭站在龟奴面前,客气地说道。 “你找我们管事的?我们管事的岂是你说要见就能见到的?你若是来卖身地,我倒可以替你问问去。如若不然,你还是有多远走多远吧,别在这里找麻烦了。”那龟奴见她只说找管事地,可是连管事的姓什么都说不出来,便知她与这里地妈妈不熟,更加嚣张起来。 江月昭几日来如油煎火烹一般的心情,在听到龟奴这番侮辱之语后,彻底爆发了!她冲上前甩手就给了那龟奴一巴掌。 龟奴未料到这个粗衣烂衫的女人竟然敢打他,正欲发作,却被江月昭举到他眼前的一块牌子挡住了视线:“狗奴才!你看清楚这块牌子!快进去叫你们管事地出来见我!” 龟奴是不可能认识这块牌子的。不过善于察颜观色是他们的看家本领。他见江月昭挺胸抬头,怒目逼视,丝毫不见怯懦的样子,又看她手中的牌子确实精工细作,估摸着有些来历。掂量了一下。那龟奴气哼哼地转身,捂着脸进去禀报去了。 一会儿功夫,一位四十多岁地妇人,花团锦簇地从门内走了出来,眼中精光一闪,问龟奴道:“哪个找我?” 那龟奴伸手一指江月昭,没好气地说道:“欢妈妈,就是这个女人要找你。” 江月昭刚才被龟奴给气着了。此时冷着脸站在那里,也不上前。那位被称为欢妈妈的女人打量了她几眼,见她不肯趋近,只好自己走过去,问道:“大升说你刚才给他看了一块牌子,可否给老身看一眼?” 江月昭从怀中掏出那块青铜牌,往欢妈妈面前一递:“那个奴才不认得,相信欢妈妈一定会认得这块牌子。” 欢妈妈仔细地看了看那块青铜牌,神色马上恭顺起来:“您是…” “敝姓江。”因为自己的名字正被通缉,所以江月昭只说了一个姓。 “哎呀!”欢妈妈一拍巴掌。赶紧上前给江月昭施礼:“原来是我们孙小姐来了!阿欢未能远迎,实在是疏怠,该打该打!” 被一位青楼妈妈称作他们家孙小姐,江月昭觉得有些别扭。不过好歹她认得这块牌子。肯接待自己,接下来自己也好办事了。 那位叫大升的龟奴,一听这女人竟然是自己的主子,吓得“扑通”跪到地上,一个劲地磕头求饶。江月昭没心思理他,抬脚往院内走去。 江月昭就这样在相州的燕春楼安顿下来。她让欢妈妈给她做几件事,第一件便是多派人手,进山搜寻容毓飞;第二件事要留意打听储英山庄内的消息;第三件事给萧都和青丫婆婆传话。让他们速到储英山庄,查探一下容毓飞的失踪可是那些窃望盟主之位地人暗中玩的猫腻。 欢妈妈在相州的欢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黑道白道都有路子。江月昭刚刚吩咐下来,她立马脚不沾地忙活起来。不出两日,各种消息便反馈到江月昭这里来了。 欢妈妈组织了二十个人进千华山搜人,两天时间内一无所获。仍然找不见容毓飞的踪迹而储英山庄内传出的消息。几乎所有的江湖门派都已经齐集储英山庄,为盟主宝座争得不可开交。有人主张在盟主宝印没有寻到之前。不可定下盟主人选,有人则主张另刻宝印。有人说应该请悲悟大师来主持大局,有人反对说大师已经是出世之人,不理江湖事务日久,这等俗事凡务不应该再惊动他老人家。吵吵闹闹,整个储英山庄火药味十足。 至于萧都和青丫婆婆这对新婚老夫妇,在接到消息后,正在火速赶往储英山庄,传话让江月昭安心住在燕春楼,待他们将事情查明就来接她。 江月昭无法,只好在燕春楼住着,继续等待进一步的消息。 却不料那位名叫大升的龟奴,在那日开罪了江月昭后,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江月昭现在心烦意乱,根本无暇理会一位龟奴曾经对她的轻忽。他只道自己得罪了主子,保不齐哪天遇见,一声令下,命人乱棍打死自己,岂不是呜呼哀哉! 心惊胆颤地过了几日后,那龟奴终于决定来一招鉴底抽薪。他早就在相州城的城门楼子上见过通缉江月昭地布告。那日上午,他偷偷摸摸地来到州府衙门,把江月昭的行迹告诉了相州府的府台大人,领了赏银后,便卷铺盖逃跑了。于是江月昭没有等到关于容毓飞的好消息,却在住进燕春楼后地第五日清晨,等来了官府的缉捕。 第二百一十六章恭迎回京 当江月昭看到相州李府台走进来的时候,她的心是平静的。 连日来容毓飞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虽然她面上坚强,仍然调动人手搜找,继续四处打探消息。但是内心里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这么多天都找不见,不管出于哪种原因,容毓飞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她的心如同那灶膛里的柴火,人家做罢了饭,围坐在一起吃喝品评,她却在黯然熄灭冷却。 她静静地看着欢妈妈与李府台周旋,内心却在想:抓了我吧,送我回京,让我见见我的宝贝儿子,见见这一世那对疼爱我的父母,然后是砍头还是喝毒酒,都随他们去吧。若真是我此命该绝,到了地府之中,我一定请求去见冥王,好歹我与他也算是有一面之缘,替崔天民求个情应该是可以的。再就是问一下冥王,容毓飞身在何方,是否已经投胎转世,可不可以让自己追随过去… 她木然地站在那里,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一旁的欢妈妈却急得额头冒汗。要是江月昭在她这里出了事,她可怎么向大老板交待哟!尤其那位新任老板娘,想一想就让她汗毛倒竖! “李大人,你我好歹也算有些旧情,阿欢这么多年也不曾求过李大人什么事。如今只求李大人能卖阿欢一个人情,放过我们孙小姐吧,就当您不知道她在这里,我一定将孙小姐藏严实了,绝对不会给李大人找麻烦。”欢妈妈满脸堆笑,恳切地求道。 “阿欢。”李府台板着一张四方脸,对欢妈妈说道:“今日若不是本官念及旧日情谊,也不会让属下在门外候着,我亲自来跟你说这件事。。。这位夫人是杀害公主的钦命要犯,况且已经有人看到她匿于此处了。如若本官今日放过她,那本官就不光是向你卖人情了,而是在向你卖命啊!只要这位夫人肯配合,乖乖地跟我走,我保证不追究欢妈妈窝藏钦犯的罪责,好好押送这位夫人上京,绝不为难她!” “李大人,您这可是要了我地老命了。若是我们孙小姐…”欢妈妈满脸的笑意由媚转苦,仍在做着无谓的努力。 “欢妈妈,”一直静默的江月昭突然出声说道,“不必为难李大人了,钦犯出现在他的辖界之内,如果他知情不举,按律当与我同罪地。我跟李大人走。” 李府台一听江月昭这样说,赶紧赞许地点头道:“夫人果然深明大义,肯体谅本官的难处。” 欢妈妈听江月昭这样说,一时之间没了主意。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方才说道:“那要不要去…” “不要!”江月昭斩钉截铁地回道,“在我相公的下落没有明确之前,不要拿我的事去打扰爷爷和婆婆。此去京城路途遥远。少说也得走上半个月,我的事先不急。” 欢妈妈会意地点点头,眼巴巴地看着江月昭随着李府台出了燕春楼,往府衙方向去了。 那李府台隐约知道一些江月昭的身份背景,晓得此人不可在相州久留,唯恐夜长梦多。于是第二日便派了两名衙役并三名捕头,押解江月昭上京了。 因为有欢妈妈的打点,也因为江月昭身份特殊。()李府台倒真没拿江月昭当犯人押送。 欢妈妈出钱雇了一辆马车,两名衙役坐在车上,三名捕头骑在马上,车上还配了一个燕春楼的小丫头,一行人看起来象是送哪家小姐串亲戚一样。 “我们这可是跟容夫人沾光了呢,”路上。一位年纪较长地衙役说道。“老丁我在府台衙门当了一辈子的差,押送犯人的差事也领过不少。象今次这般舒适的差事,我还是头遭遇上。这倒不象是办差押人,说是游山玩水还差不离儿。” 他身边那位年轻的衙役笑了一下,深以为然的样子。 马上的一位捕头黑着脸看向老丁,鄙夷地说道:“老丁不要高兴地太早,等你有命到了京城,将这趟差事安然交割,回头再兴奋也不迟。” 马车里的江月昭听了,心知这捕头临行前应该是得了李府台的特别嘱咐,所以才这样说。她伸手掀开车帘子,对外面的几位说道:“几位大哥放心,我既说了肯随你们回京,就不会中途变卦。不会让你们交不上差地。” “你看你看,夫人都这样说了,就断然不会有事了,马捕头你太过小心了。”老丁仍是一副乐观心宽的样子。 那马捕头回头看了一眼江月昭,冲老丁哼了一声,便不说话了。 一路平安无事,行至第六日傍晚,前方就是南北方的分界地穆州城了。 江月昭一行人来到城下,便觉出异样来---城门附近人流稀疏,所有守城官兵一律在兵服之外罩一件缟素马甲,枪头刀把上的红缨头都摘了下来,系上了白布条儿。。。官兵们则是神情肃穆,不苟言笑。 江月昭见此情形,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蹦跳起来。 老丁上前一打听,果不其然!明德皇帝驾崩了!这位把持着大月朝万里锦绣江山三十几年,延续了大月朝又一朝开明盛世地一代英主,终于没能抵过痹症对其龙体的侵蚀,于昨日在寝宫里薨了! 国丧七日内,禁止押解罪人入京。江月昭一行人便在穆州城的驿馆内滞留了下来。 明德皇帝驾鹤了,朱尔衡就要登基为帝了! 江月昭坐在驿馆内的一张茶桌旁,想象着朱尔衡那修长的身形穿上大红龙袍,温润的面庞隐藏在随风而荡的冕旒之后,威严地立于高高地丹墀之上。阶下文武百官向着他叩伏膜拜,山呼万岁---想来那场景一定非常壮观。 江月昭虽然无法亲临那种场合,但是有个做皇帝地朋友,应该会是一件好事吧?她隐隐感觉到,不管回京后如何处置。自己的这条性命应该是保住了。 七日一过,衙役和捕头便打点车马,准备继续赶路了。 刚出了驿馆的大门,迎面呼拉拉奔来一群人,领头一位青色官袍的人见衙役赶着马车欲走,翻身下马,急急地拦在车前,跪地便拜:“下官穆州知府郑应同恭迎淑德夫人!” 相州府地几位押解差人都愣在那里。不知该如何反应,心想:就算是新帝登基,新朝新气象,也不至于变得这么快吧?昨儿还是罪妇一名,就算是要赦,也得等到回京重审后再发落吧? 他们不明所以,马车里的江月昭心里清楚得很。她掀开车帘下了马车,走到郑应同面前虚扶一把:“府台大人请起。”然后就等着郑应同宣布圣旨了。 那郑应同站起来,躬身立于江月昭面前,肃敬地说道:“今晨下官接到皇上圣旨。淑德夫人一案经大理寺重审,查内有冤情,淑德夫人为奸人所构陷,实属冤枉。即日起复封号淑德夫人。恭迎回京。” 江月昭听了郑应同地话,心中涌起一阵温暖。朱尔衡尚在服丧期间,又加上新帝登基,朝势未稳,必是有诸多国事要忙。可他却在第一时间想到了含冤浪迹在外地她,这份心意足以让江月昭铭感五内。 可以想见大理寺的官员们在接到重审此案地旨意后,必是揣度着新帝的心思,随便找个由头即时翻了案。所谓的奸人构陷。估计顶缸地那位应该是钱沐恩吧。 那位郑府台说完刚才那番话,见江月昭若有所思的样子,他心中开始不安起来:“哦…这几日国丧期间,下官诸事缠身,也未察觉淑德夫人在穆州城内,未能及时探望。还请夫人见谅。” 江月昭听了他的话。笑着说道:“府台大人客气了。圣旨未到,我就是一名罪妇。让府台大人亲自探望一位罪妇,似乎也不太合适呢。” 郑应同听她这样说,脸上的神色轻松下来,恭敬地说道:“谢谢夫人体谅。本来难得夫人亲临穆州一次,应该留您在府中盘恒休整几日。怎奈圣旨难违,皇上旨意中说明要淑德夫人速速回京,下官也不好强留。下官已经为夫人备下车辇,一路上自有各州官府照应。如果夫人没有异议,下官这就送夫人出城。” 江月昭往他身后瞧去,果然有一辆宽大豪华的马车,车旁还站着几位侍候的仆从。虽然江月昭不太明白大月朝的礼法,但是瞧那马车的气派,应该是郑应同按照二品诰命的规制预备下的。 她站在那里想了想,在回相州与回东州之间犹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先回东州。毕竟容毓飞失踪对容家来说是天塌地大事,自己既然可以回家了,总应该回去将此事向老太君和容尚天交待清楚,与长辈商议着处理才是妥贴之策。 于是她转身,对相州府的几位衙差交待道:“烦请几位大哥回去后给欢妈妈传个话,也好让她放心。就说我的话,她那边若有什么消息,速速往京城容府中送信。” 她刚要转身,又想起一样来,接着说道:“对了,还有一样,回去后向你们李大人致意,这一路上多亏有李大人给予的照应,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当面向他示谢。” 几位衙差未觉得他们家大人值得感谢,倒觉得他在枉做小人。只这几天地功夫,他巴巴地赶着将这位诰命夫人当钦犯抓,人家穆州的府台却在干着恭送淑德夫人回京的美差,一抓一送,天差地别。几个人心里这样想着,也都恭恭敬敬地跪下领了命,起身回相州交差去了。 这边江月昭向郑应台道谢后,上了他备下的车辇,继续往东州方向而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心魔成癫 离开穆州后,一路无话,第十日的下午,江月昭终于回到了阔别大半年的东州。 容府门口站着一大帮子人迎接江月昭返家。周福珠搀扶着老太君立在最前面,右侧是容尚天,身后是容雪儿和武姨娘,最后面站着小秋和小冬。 这么多人里,却唯独不见容夫人! 江月昭也不及细问,在遭逢了那么多的变故之后,如今看到亲人近在眼前,她一直伪装的表面坚强再也撑不下去了。她冲上前去,扑跪在老太君的面前,放声痛哭。 周福珠赶紧上前扶起江月昭,泪眼蒙蒙地看着她。江月昭拉着她的手,扑进老太君的怀里,抱着老太太继续哭。老太君一边抚着她的背,一边也“嘤嘤”出声,陪着哭了起来。 这种情形,江月昭已经明白了,容毓飞失踪的消息应该是传到容府了,想来容夫人没能露面,应该是心痛儿子病倒了。 一群女人顿时哭作一团,搞得一旁的容尚天也是频频拭泪。最后他只得出声劝道:“小昭快别哭了,老太君这几日身上也不太好,别惹她老人家再伤心了。你回来了就好,快进府去吧。” 江月昭一听这话,赶紧止了眼泪,和周福珠一起搀抚着老太君往府里走去。 入了正堂,江月昭正式给老太君和容尚天叩了头之后,也顾不上换衣服,携着周福珠直奔容夫人房中去了。 进得卧房中。看到容夫人栽歪在床榻上,面色苍白,脸颊深深地塌陷下去,青着眼圈,眼神凝滞。全然没了往日的雍容华贵之态。 见了江月昭进来,她撑起身来,只弱弱地唤出一声:“小昭…”便泪如雨下,语不成声了。 宝梅将一个蒲团摆到地上。江月昭跪下给容夫人磕了头,起身歪坐在床沿上,抱住容夫人的肩膀说道:“太太莫要过于忧心,萧爷爷和青丫婆婆正在储英山庄全力搜找相公,相公吉人天相。又有祖宗保佑,不会有事地。” 江月昭说着这些劝慰之语,连她自己都感觉有些心虚。 “是呀,我知道大家都在找。”容夫人泪水涟涟地看着江月昭,“在龙得了信儿,也赶去了。昨儿听说悲悟大师也知道了,十有八九也会去的。可是…这么多人在找,但凡他还有一点儿活气儿,早该找到了…” 容夫人说到这儿,愈加悲伤。干脆抱住江月昭痛哭起来。 江月昭本来就伤心,被容夫人这么一哭,也没有劝人的心思了,伏在容夫人的肩头泣不成声。婆媳二人抱头悲恸。两旁的丫头赶紧上来劝,好一阵子才劝住了人擦着眼泪,一边自责道。 “唉!”容夫人长叹一声,“傻孩子,这事与你有什么相干?你还会存心害他吗?这都是命啊!瞧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你可要往开了想啊。千万不能作践自己,你还有孝文孝武,还有可心呢…” 江月昭看着眼前这个丢了儿子地女人,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怨怪任何人,反而忍着心里的悲伤。回过头来劝自己。她觉得心里一阵温暖。将头靠在容夫人的胸前,一颗迷离颠乱的心总算是略略安稳了些。 容夫人静静地抱着江月昭。过了好一会儿,方才拍拍她的肩,说道:“你大老远的回来,想必乏着呢。快回去洗洗换换,歇息一会儿。孝文孝武在老太君房里,歇过了就去看看儿子吧。” 江月昭赶紧应了一声,告了退。 出了容夫人房中,她习惯性地往苍芜院方向走去。身后的小秋和小冬紧紧地跟着,偶尔发出细细地啜泣声。江月昭无奈地转身,看着两个丫头:“你们两个就别哭了!我刚刚好了,难道你们还想勾着我再哭一场吗?” 两个丫头听了,赶紧咬住嘴唇,却忍不住嘴角眉梢的轻轻抖动。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不再责备她们,转身刚想继续走路,冷不丁地象是想起什么来了,停了脚步,问两个丫头:“我听相公说…苍芜院好象被公主占住了,那我现在该往哪儿去呀?” 一听江月昭问这事,两个丫头顿时忘记了悲伤,现出一脸兴奋地表情,一齐蹦到江月昭眼前。小冬神秘兮兮地小声说道:“小姐不知道吗?公主滚蛋了呢!” “哦?”江月昭大惑不解,怎么一听说容毓飞没了,她就卷铺盖走人?她还不至于这么绝吧? 小秋拿眼四下一扫,然后贴在江月昭耳边小声说道:“公主疯了!” “啊?”江月昭大吃一惊。随即一想,似乎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她…”小秋还想接着说,被江月昭一个眼神制止了:“回去再说。” 主仆几人回到苍芜院,江月昭一边洗涮更衣,一边听小秋和小冬一递一句地说着朱尔玲的事,她终于知道了她走后发生在这位小公主身上的事。 原来自从容毓飞离开后,朱尔玲一直处于一种很不安稳的状态。有时候深更半夜她就会让人备轿,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回了皇宫。住了三天两日,她又会突然之间回容府之中。 她嫌原来的步瑶宫风水不好,非要扒了重修。可是新宫邸建成之后,她也不肯搬过去住,只是赖在苍芜院里,每日将容毓飞用过的东西摆在眼前,呆呆地一看就是几个时辰。有时候她会在容府之中到处游荡,四下里踅摸着,好象要找什么东西。 有一天容府的一位老园丁在后花园的老松树上捣乌鸦地窝。偷个懒儿就藏在那松枝之中打了个盹儿。等他醒过来,刚想往树下爬,就听到有脚步声往这边来。 他仔细一瞧,小公主朱尔玲一路扒开那些灌木,神秘兮兮地往前方地假山走去。一边探头探脑地往假山怪石之间张望,一边笑咪咪地嘟囔着:“飞哥哥,你在那边吗?你别藏了,我都看到你了…” 老园丁刚开始还以为大少爷回来了,自己当下人的不知道呢,谁知道朱尔玲一边继续往假山那里张望,一边换了娇嗔的语气说道:“母妃…母妃…我找到你了,快出来吧。你输了,要陪我放纸鸢去哦。” 老园丁顿时毛骨悚然,吓得差点儿从树上栽下去。待朱尔玲一番摸找,什么也没看着,失望地顺着原路走了,他才胆颤心惊地从树上溜下来,发足奔回自己的屋里,好几天都心神不宁。 那老园丁是容家地老人儿,对容家很是忠心。他思前想后,终于在事隔几日之后。鼓起勇气将此事告知了老太君。老太君听了也大吃一惊,心知公主要是疯在容家,皇上怪罪下来可不得了。她唤来容尚天一商量,决定让容尚天进宫。将公主的现状上奏皇上,要怎么处理看皇上的意思。 当时明德皇帝已经病入膏盲,颓势渐现了。容尚天度量情形,也没敢直接跟明德帝说,而是奏给了皇后。 皇后为明德帝的病愁得头发都快白了,听容尚天描述了朱尔玲的情形,只是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让容尚天领了她的懿旨去太医院找几个太医给瞧瞧。 当几位太医出现在朱尔玲面前时。她疑心顿起,觉得自己没病没痛,怎么公公突然就请太医来给她瞧病了呢?在她的一番威逼之下,几个太医吓得赶紧从实招了。 朱尔玲顿时狂怒,将太医赶出去后,闯进老太君的屋里大撒其泼。指着老太君吼道:“本宫没有疯!你们才疯了呢!我知道你们都巴望着我疯掉!我偏偏不疯!谁再敢请大夫给我瞧病。本宫奏明父皇斩了他!” 老太君一片好意,却换来她地一顿斥责。顿时寒了心。以后她在容府之中爱怎么游荡就怎么游荡,大家遇上了,都远远地躲开。 私下里,公主精神不太好的传言,已经在容府悄悄传开了。 那日容家在相州的商号送来消息,信中说容毓飞在云雀崖坠崖失踪,已经好几天没有下落了。得了信儿,府里顿时乱成一团,容夫人当时就晕了过去。 这事传到朱尔玲的耳中,她只是笑咪咪地看着向她禀报的宛娘,摇头说道:“这种事你也信?他们家不知道又要玩什么把戏!这种小计谋我见得多了,别当真就好!” 说完,继续在容毓飞用的砚台上磨着墨,浑然不顾那墨汁已经从砚台里溢了出来,洒到桌子上了。 宛娘和辉娘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孰料第二天,宫里便来人了,说是明德皇帝不太好了,请公主速速进宫。 朱尔玲闻信之后,铁青着一张脸出了容府,自此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听说她眼看着明德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扑过去大喊一声:“父皇!你不要丢下玲儿不管啊!”人就昏厥了过去。醒来后便痴痴呆呆地念着她地父皇和母妃,谁也不认识了。 新帝一道圣旨宣到容家,说裕平公主思父成癫,孝可感天,特封为仁孝敦善大公主,赐住庆和宫,颐养余年。 然后一众小太监收拾了朱尔玲地所有东西,领着她的一应侍从,浩浩荡荡地出了容府。只余下一座空荡荡地新寝宫在容府之中,连名字都没有取,却证明着这个家里曾经娶过一名小公主。 本月快结束了,本书也快完结了,最后厚颜求粉红票支持。 第二百一十八章亲切如故 江月昭洗涮更衣完毕,心里挂着两个儿子,也不肯歇息,就想往老太君的房里去。 她还未出门,就听到院子里有人来了,杂沓的脚步声里夹着小孩子咿咿呀呀的呢喃声。江月昭心里一阵欢喜,亲自奔过去打开房门。 就见院子里有一帮子的人正在往屋里来,打头的是老太君身边的大丫头宝荷,她身后跟着两个奶娘,一人手里抱着一个胖娃娃,再往后就是四个小丫头,手里拿着杂七杂八的婴儿用品。 江月昭看着自己的一双麟儿,心里真是悲喜交集。她快步迎了出去,一手一个从两位奶娘的怀里接过孝文和孝武。臂弯上沉甸甸的,她心里却是高兴的。 两个小家伙明显长大了许多,她离家前一左一右抱着两个儿子,还能在府里走一阵子呢。现在刚抱上,她已经觉得臂上吃力了。尤其是孝文,在她怀里扭来扭去的,哼哼着往奶娘那里挣,显然已经认不得江月昭了。倒是孝武老老实实地伏在她的肩头,认真地啃着手指头玩。 孝文的奶娘见江月昭快要抱不住了,赶紧上来接住孝文,江月昭便抱着孝武,一群人进了屋子。 “大少奶奶。”宝荷一边指挥着奶娘丫头们布置一对宝贝的卧具用具,一边说道,“老太君说了,您离家这么久,一定很想念孙少爷,就让孙少爷在你这里先住一阵子,让你们娘仨儿培养一下感情呢。” 虽然说的是先住一阵子,不过江月昭见了儿子很高兴。也没去计较这些字眼儿上的东西:“有劳宝荷姐姐,回去后代我谢谢老太君。” 宝荷应了,待丫头们将两位孙少爷地用品打点妥贴,便带着她们离开了。 江月昭坐在床上看着一对儿子。孝文简直活泼到不行,满床地翻着跟头打着滚。还拽着床幔晃晃悠悠地想站起来。孝武则是安静地坐在江月昭对面,瞪着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看着江月昭。 江月昭笑了,抓住孝武的小手晃着,轻声问道:“武儿认出来娘了吗?” 孝武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就点了点头。江月昭一把搂住孝武,在他的小胖脸上狂亲了起来。那边孝文见弟弟有人抱,对自己受冷落地待遇很不满意。连爬带滚地凑到江月昭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想要站起来,一边使着力一边从嘴里发出一个单音:“爹…” 江月昭听了这个字,心都翻了个儿了,又是欣慰又是心酸,搂住两个儿子,将脸埋在他们的小肩膀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有儿子在眼前闹腾,总算是分散了一些注意力,江月昭一颗忧惶如油煎般的心略略地舒缓一些了。 返回东州城的第二天。江月昭早早地起了床,按品级大装后,她辞了老太君和容夫人,进宫谢恩去了。 按说皇宫江月昭是去过的。不过路上她还是有些紧张。她不知道朱尔衡那样一个温润而泽的人,在披上龙袍戴上旒冕成为万人之上唯其独尊的君王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子。如果他完全变了一个人,自己应该如何应对呢。 出乎她地意料,朱尔衡没有在任何一个大殿或者他的御书房接见江月昭,反而让小太监引着江月昭,一路往后花园而去。 “皇上早朝之后,就一直在暖房里修剪花枝呢。吩咐奴才引淑德夫人到那里觐见。”小太监用尖细地嗓音,恭顺地对江月昭说道。 “有劳公公。”江月昭客气一句,暗里松了一口气。() 位于御花园正中央的暖房看起来并不大,江月昭猜想应该是因为工本太高的原因吧。四壁是松木原木所砌,对于皇家来说倒是容易办到。再看那暖房的顶棚,一色明黄的透明琉璃。规整地镶嵌在木格架子上。看得江月昭直乍舌。 小太监替她掀开暖帘,她举步进了暖房之中。一阵热气夹杂着花草香气扑面而来。江月昭的额头上瞬间就见了细汗。 “启禀皇上,淑德夫人到了!”小太监跪下奏报。 江月昭展眼在暖房内一扫,就在南面的角落里,一个高大的梨木花架旁边,看到了朱尔衡。 只见他头戴一顶金火焰镶红宝的日常冠帽,一身淡紫色提金夔龙纹地常服,虽然看上去华贵气派,却没有那种高高在上的威压气势。 相比他那一身的随意常服,江月昭觉得自己这一身繁复的诰命官服实在是显得可笑。不过她还是忍住了笑,因为今天她不是来会友地,而是来向皇上谢恩的。 她见朱尔衡已经从花架后面转出来,向她走过来了,便盈身下跪:“臣妇容江氏谢皇上…” 没等她说完,朱尔衡早抢了几步奔过来,伸手将她拽了起来:“算了吧!你也不瞧瞧,这里是谢恩的场合吗?” 江月昭站起来细看朱尔衡,一手拿着剪刀,另一手拉着她的衣袖,便鞋便装,袍摆上还沾着几片花叶花瓣,一双柳叶般弯细的眼睛仍是透着温和亲切,看定在她的脸上。 这样的朱尔衡,江月昭是熟悉的。 于是她笑了:“皇上下次欲在这种场合接见臣妇,麻烦您提前告知一声。我这一身累赘在家里穿了半个时辰呢,如今往这花房里一站,显得多么可笑。朱尔衡也开心地朗笑出声:“哈哈!这倒是我地不是了,下次一定知会清楚,免得你穿成一只孔雀来见我。” 他说“我”,而不是“朕”!江月昭的神经松弛下来,伸手解下身上的狐裘交给一旁地小太监。拿出绢帕来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不管是站着谢还是跪着谢,我还是要向皇上说声谢谢的。如果没有皇上惦着我,恐怕我现在已经被官差押解到京,重关进大理寺地牢房了呢。” 朱尔衡抿了一下嘴。说道:“你确是被冤枉地,这案子即便我不提,我八皇叔和皇婶也会记着地。你这大半年浪迹在外,我皇婶想起来就擦眼抹泪儿地,承皇婶抚育教导之恩,我也应该替她解忧。” 不管他这一番解释是真是假,江月昭听来却很是心安。不拿情感的枷锁套她,这朱尔衡确实有一颗剔透之心。 江月昭佯装叹一口气。说道:“照皇上这样说,我竟是来错了地方。今早就应该直奔八王府上,谢过干爹干娘便罢。进宫这一趟,倒显得多余了。” 朱尔衡开心地乐了:“你这嘴巴就没有饶人的时候,还是这么牙尖嘴利的。不来谢恩,来看看老朋友总是可以的吧?难不成还要我去府上探望吗?” 江月昭也笑了,气氛彻底轻松下来。 “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毓飞的事我听说了,昨天我刚给相州府颁布下一道旨,府台不日就会带兵进千华山搜寻。我一直觉得毓飞是无所不能的人物,不会那么轻易就去见阎王地。你且宽心等候吧。会有好消息的。” 对于搜山一策,江月昭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如果容毓飞真的在山中某一处养伤,萧都和青丫婆婆早就找到了。不过难得朱尔衡有这份心思,她还是很感激的。 虽然提起容毓飞她就心酸。可是她不想在朱尔衡面前哭,于是她镇定了一下,笑着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妇的家事操心,实在是让臣妇惶恐。” 朱尔衡咂吧了一下嘴,呲起牙来说道:“哪里来的酸气呢?小贵子,难道你给我的花浇酸水了吗?” 一旁的小太监机灵地没有接话,捂着嘴偷笑。江月昭也听出来是在讽自己。看着朱尔衡有点儿调皮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 “难得你进宫一次,不知道可否赏脸陪我饮两杯呢?”朱尔衡恳切地看着她。 “皇上有旨,臣妇不敢不遵。”江月昭象是故意要气他似的,继续冒着酸气,“只是…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把酒谈天呢?在这里再呆下去。我都要发芽开花了呢。” 小贵子实在是忍不住了。“扑哧”地笑出声来,随后赶紧掩口谢罪。 朱尔衡也没怪罪他。让他去御膳房宣宴,摆到仁和宫餐厅,他自己便带着江月昭出了暖房,慢慢沿着御花园地青石板路往外走。 谁知没走出多远去,迎面一帮子人朝这个方向而来,江月昭猛一抬头,只觉得一阵眼晕。 冬日未过,御花园里除了苍松翠柏和偶尔几树梅花,整个色调还是苍灰的。因此对面那一大团的五彩缤纷给了江月昭强烈的视觉冲击。她眯起眼睛看着一群金光宝气、裙摆钗摇地女人袅袅婷婷地行过来,冲着朱尔衡盈盈跪拜。 “给皇上请安。”训练有素,连声音都是整齐划一的。 江月昭赶紧闪身到一旁,仔细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女人。为首是当今皇后宋暖玉,两人有几面之识,江月昭认得。跟在宋暖玉身后的六个女人,看起来应该是宫妃,再往后十几个便是这些宫妃的宫侍了。 待这些人起了身,江月昭上前给宋暖玉请安。皇上可以不跪,皇后却不能跪了。江月昭跪下叩了头,被宋暖玉亲自扶了起来,然后开始介绍身后的嫔妃给她认识。 江月昭没有上心,所以也记不太清,只听得这个美人那个贵人的,品阶都没有自己高,想来是新帝登基,后宫不充实,还没有高品阶的妃子呢。 这倒也不错,省了江月昭挨个拜了。 “你们这样呼呼拉拉地,是要往哪里去呀?”朱尔衡正色问道。 “皇上。”一位娇憨玲珑地宫妃站出来,凑近朱尔衡说道,“那边梅林的梅花全开了呢,皇后娘娘带我们去赏梅饮酒,如若皇上肯拨冗赏光,那就最好了。” “董美人不要给皇上添乱,皇上与淑德夫人有正事要谈。还是我们自己去那边闹吧。”宋暖玉很识趣地唤回了那位董美人,然后笑着对江月昭说:“淑德夫人以后要常来宫里,与淑德夫人聊天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本宫可等着你哦。” 江月昭客气地应下了。宋暖玉便带着一大群的莺莺燕燕继续往梅林走去。 江月昭看着那一大群的女人有说有笑地走开了,心想:看起来多么友善敦睦的一家啊! 然后转过头来,看向朱尔衡。 自古以来,皇帝都是集天下美色于一宫,此事本属正常。但此时朱尔衡接收到江月昭那怪怪地眼神,心中竟是无比尴尬。他摸了摸鼻子,佯咳两声后说道:“那个…酒宴应该已经摆下了,我们还是快些吧。” 江月昭轻笑一下,随着他走去。 继续呼唤粉红票....粉红票....粉红票..... 第二百一十九章良人归来大结局 江月昭回到东州已经半个月了,仍然没有容毓飞的消息。 容府里一直弥漫着悲痛的气氛。只不过容家主子们心里的痛,已经由最初的撕心裂肺,变成了那种绵绵长长丝丝缕缕扯不断的哀伤。 有一日晚饭后,容家的四位主子聚坐在堂屋里。容尚天看着老中少三个女人,犹犹疑疑地提起要给容毓飞发丧,在祖坟里给他起一个衣冠冢。 老太君和容夫人只是默默垂泪,却没有出声反驳。显然她们也认为此举是很有必要的。 一旁的江月昭却象被人挖了心肝似的,那“发丧”两个字如两把利刀,在锯割着她最后几根强撑着的神经条。她扑到老太君面前跪下,哭得语不成句,哀哀地说道:“老太君…老爷、太太…毓飞一定会回来的…等他回来那一天,却看到自己的牌位供在祠堂里,岂不是可笑?求老太君再等些日子,他一定会回来的…” 江月昭这样一说,上座的婆媳二人那如死灰一般的心里,仿佛又拨拉出两块亮着暗红火星的炭来。两人一齐点头,同意江月昭的说辞。 容老爷一见娘仨儿这个样子,摇了摇头,再也不提发丧的事了。 没过几日,有一件事给绝望的容府带来了一丝生机。 新帝登基,大赦天下。被流放到北方烟瘴之地的容毓阳,蒙赦回到了东州。容府在失去了容毓飞这个嫡子长孙擎天支柱之后,迎回了这位二公子。都觉得分外亲切欣慰。 不到一年的功夫,容毓阳象是变了一个人似地,再也不复以前那华贵浮骄之气。他壮实了许多,皮肤黑堂堂的,颏下有青青的胡碴儿。眼神也不似以往那般稚气迷茫,炯炯地透着深沉。 孙姨娘见了自己的儿子,精神一下子清明起来。冲上去抱着自己的儿子,摸着他手上地茧子,哭起来没完。 容毓阳好不容易才将孙姨娘劝住了,回手扯过来一个人,两人一齐跪到老太君和容老爷容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叩了三个响头。 你道那人是谁?秦真儿是也! 众人见容毓阳拉着秦真儿的手不肯松开。又瞄着秦真儿的肚子有些微微的隆起,心里就有八九分的明白了。 两人磕了头,也不起身。容毓阳伏在那里说道:“老太君,孙儿不孝,自请责罚。” 老太君猜出他要说什么了,慈爱地笑了:“有事起来说,大老远地赶回来就够累的了,别再跪疼了膝盖。。。” “孙儿犯不孝之罪,不敢起身。老太君容禀。”容毓阳继续跪在那里,不肯起来。“孙儿历经这几个月的流放,自是有一番苦楚的。那流放之地地官差一个个如虎如狼,所派劳役也是苦重不堪。若不是有真儿在我身边照料打点,我早就不知道累死在哪个荒山野岭之上。被人拖去乱坟岗喂了野狗了。真儿也是清白人家的小姐,还未出阁就这样跟着我一个男人流放在外,没个名份终究是不太好看。因此孙儿斗胆擅自做主,与真儿私结了终身了。若是老太君、老爷太太要怪责,只罚我一个人好了。这是我的主意,与真儿无关的。” “这是好事啊!老太君怎么会罚你呢?”江月昭笑着截过话头,上前去扶秦真儿,“毓阳是多玲珑的一个人啊!必是忖度着老太君和老爷太太是相中真儿了。当时那种情形之下,要回禀也来不及了,才先结了亲的,对不对呀?” 老太君是个性情中人,乐得见年轻的一辈儿有情人成眷属。容尚天和容夫人虽觉得秦真儿人不错,但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私下里结了亲。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不过听江月昭这样一说,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真儿辛苦了。”容夫人冲着秦真儿点头笑道。 那秦真儿因为这私订终身的事。心里有些窘,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天真豪气,反而红着脸垂着头,下意识地用手轻轻地揉搓着自己的腹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依我看呀,不但不该罚,还要好好地给他们补办一场婚礼呢。真儿对毓阳如此上心,我们家也不能委屈了她不是?流放在外的时候,条件不允许,便宜行事也就罢了。现如今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让真儿打容府地正门进来呀。”江月昭见容毓阳与秦真儿都是一副做错事认罚的样子,便出言帮衬道。 “应该的应该的。”老太君连声附和道,“真儿是个好女子,也算对我们毓阳有恩,不能亏待了她。我看在被办婚礼地事,就由小昭看着张罗吧,只一样,千万别想着省银子的事,该置备的就置备。” 江月昭赶紧应下了。随后又听到老太君低喃一句道:“兴许家里办个喜事冲一冲,飞儿就会转凶为吉,过几日就回来了呢。” 这一句话勾得容夫人和江月昭鼻子酸酸的,碍于容毓阳返家团圆,到底是件喜事,也不好哭,便都强忍了下来。 一番相见之后,在餐厅一起用过了午饭,一家人便各回自己的屋里歇着去了。 江月昭回到苍芜院,感觉头昏昏的。容毓阳的返家给了她不小的刺激。一上午强撑出来地欢喜,在她倒到自己的床上之后,彻底地坍塌了。她抱着枕头,呆呆地瞪着竹青色的床幔,眼睛里湿湿的。 “小姐。”小秋从悄悄地走到她床边,小声地说道,“二少爷和…真儿小姐来了,在前堂候着呢,要不要见?” 江月昭赶紧起身,拢了拢头发。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前堂之内,容毓阳正与秦真儿抵着头,不知道嘀咕什么呢,见江月昭进来了。两个人赶紧起身。 容毓阳长揖及地,对江月昭感激地说道:“谢谢嫂子刚才替真儿说话。” 秦真儿也羞怯怯地施礼道:“谢谢师婶。” 江月昭过去拉着秦真儿,一起落了座,笑说道:“还叫什么师婶呀?以后就随毓阳,叫我嫂子吧。你们俩儿要是真想谢我,就好好地生下一个大胖娃娃,以后好好过日子。” 秦真儿一听江月昭提生娃娃的事,一张脸羞得如红绸布一般。容毓阳也有些忸怩。喝着茶掩饰着。 “我不光是你们的嫂子,我还是真儿地师婶呢,当着我地面也不必害臊了。我看真儿这肚子也快显了,你们这亲事还是赶快补办吧,免得让真儿落人笑柄。” “一切但凭嫂子作主。”容毓阳说完这话,拿眼瞄着秦真儿,在得了同意的信号后,他才谨慎地开口说道,“大哥地事…还请嫂子放宽心…如果老天保佑大哥平安回来,自然是最好的。如若…不管怎么样。长嫂如母,我和真儿一定会皆尽全力照顾好嫂子和侄儿。” 容毓阳说完这番话,秦真儿已经忍不住抽抽嗒嗒地哭起来了。江月昭明白他二人来这一趟,原是为劝慰她地。只是他们不知道。不见容毓飞的人影,任何人的劝慰都只会让她更加伤心。 “有你这句话,我就非常感激了。”江月昭苦笑了一下。 因为秦真儿的肚子不能再等了,容府开始为两人操办亲事。容夫人身体一直没有大好,因此所有事都是江月昭在一手操持。她这一忙起来,孝文孝武便又回了老太君那里住了。 一切准备停当,容毓阳与秦真儿返京后的第八日,两人正式拜堂成亲。 秦真儿的娘家远。江月昭便让她提前几天去了江府,成亲那日从江府出门。因为容毓飞的事,容毓阳与秦真儿坚决不同意鸣鞭奏乐之事。 于是一台大花轿静悄悄地将秦真儿从容府正门抬了进去,拜了天地祖宗之后,请宗亲近支吃了一顿饭,就算正式确认秦真儿是容家的二少奶奶了。 忙完这事后。容府再度安静下来。大家又开始每日惶惶地。府门口稍有些动静,就赶紧抻脖去瞧。嘴里问道:“可是大少爷回来了?” 江月昭不想别人为她忧心,因此总是面上平静如水,不悲不嗔的样子。可是她却忍不住内心如滚油熬煎,没几日人就越发地憔悴了。 众人见她那样静静地消瘦下去,更是心疼,纷纷前来探望。江承安夫妇自是不用说,原本要接她回娘家休养些日子的,江月昭执意不肯,夫妇俩儿也便三天两头的来容府陪女儿。八王夫妇也抛下尊卑长幼之分,隔三差五地来看望她。在家里,容毓阳夫妇更是小心地照顾着,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周福珠本来要回育孤院的,这种情形之下,她也就留下来了,天天带着雪儿陪在江月昭身边。 然而对于江月昭来说,任何的温言软语,都无法缝合她内心的那处越裂越开的伤口。她愈加感觉自己就是那灶膛里的余烬,在越来越真实地绝望中,慢慢地熄灭,化为死灰。 她开始有些恍惚,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容毓飞立在她的面前,时嗔时喜,一声声地唤着她的名字… 就象此时,夜半三更,她辗转翻腾了好久,刚刚浅浅入睡,就又见到了容毓飞坐在她的面前。 “小昭,小昭,我回来了。”他轻轻地拍着她地肩膀,眼中是掩不住的狂喜。 江月昭睁了眼,将胳膊垫在脑后,静静地看着容毓飞那张在淡淡的月光下朦胧得不真实的面容,不出声。 “小昭,你怎么了?”容毓飞疑惑地看着她平静的神情,问道。 江月昭还是静静地,认真地盯着容毓飞的脸,好一会儿才说话:“如果非要我睡着了才能看见你的话,不如我从此长睡不起吧。” 容毓飞显然被她的话吓了一跳,上前抱起她来说道:“你说什么胡话?你别吓我!我是你相公呀!你清醒一点。我回来了呀。” 江月昭有些茫然,怎么这次地感觉这么真实,她被他抱在怀里,竟然感觉到了他的力量和体温!她甚至闻到了他身上咸咸的汗水的味道! 她皱着眉头,伸手轻触了一下容毓飞的脸颊。是热热地! “相公…”她试探着唤了一声。 容毓飞放下她,回身点亮了桌上地一盏灯,屋内一下子明亮起来。他那风尘仆仆地脸上挂着细细的汗珠,眼睛里闪着晶晶亮地光彩,满脸欣喜地看着江月昭:“这下你可看清楚了?可是你相公回来了?” 江月昭在灯亮之后,只愣怔了片刻,人便“噌”地一下子从床上跳起来,飞身就向容毓飞扑了过去。 “这次是真的?你真的回来了?”只说了这两句话。她便将自己整个挂在容毓飞的身上,搂住他地脖子哭了起来。 容毓飞被她哭得心里发酸,抱紧她,也陪着落下泪来:“是我回来了!让你担心了!” 江月昭哭着哭着,突然停住了,从容毓飞身上跳下来,拉着他前前后后地打量着,然后掰过容毓飞的脸来问道:“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可有哪里受伤?” 容毓飞将她抱起来,走过去放到床上,自己也趴下来窝在她的身上。笑着说道:“伤嘛,早好了的。至于去向,简单地说,就是上了姬如海那老狐狸的当了。我坠崖之后。虽然几次借力,摔下去后仍是受了重伤。姬如海的人最先赶到崖底,我以为他们是来救我的,却不想这些人趁我重伤在身,将我运至九华派的地盘上,逼我交出盟主宝印。我当然不傻,在我功力没有恢复的时候,交出宝印。他们会立即被杀了我灭口。也多亏那姬如海心心念念地惦着那枚印玺,我才一直耗到我师父寻去,将我救了出来。这不?我把印交给师父之后,立即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 “你的伤…”江月昭伸手往他身上探去,想查看一下他好了没有。 “已经好了…嗯…”容毓飞被她那样一摸,闷哼了一声。人就向她地身上欺去江月昭倒是在认真地探看伤处。却被容毓飞将脸掰了过去,照着她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哎呀!”江月昭推了推容毓飞。抖着声说道,“你这一身的汗臭,还是唤人打来热水先洗洗吧。” 容毓飞哪里肯依?一边伸手去解她的睡袍,一边在她地脸上颈上热切地探寻着,嘴里含糊地说道:“我这么心急地赶回来,可不是为了洗澡的…难道你不想念我身上的汗味吗?” 江月昭被他这样一说,娇嗔地捏了他胸膛一下:“脸皮真厚!谁稀罕想你身上的汗臭吗?” “我知道你想…我知道你想…”容毓飞一边呢喃着,行动也更加急切起来… 眼着火苗越着越旺,就要“劈里啪啦”地烧起来了。 就在此时,卧房的门被“咣啷”推开了,小秋散着头发,肩头搭着一件外衣,适时地闯了进来:“小姐!你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动…静…哦…” 小秋惯性地吐出最后两个字,然后就瞪着床上绞缠在一起的两个人呆住了。 江月昭赶紧欲推开容毓飞,却被他稳稳地压住了,动弹不得。 容毓飞思忖着,小丫头见了这情形,十有八九会捂着一张脸跑出去,顺便关好门,当作什么也没看见。那么他便可以继续下面的工作了。谁知道小秋瞪了半天,不但不羞,反而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转身扯开嗓门大喊一声:“姑爷回来了!” 然后她一路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拿自己当大喇叭:“姑爷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静静地夜里,她那放到极致的音量响遍了半个东州城。经她这么一闹腾,容府片刻功夫便沸腾了起来,灯火纷纷亮起,主人仆人都一边往身上披着外衣,一边小跑着往苍芜院方向赶来。 “大少爷回来了!快看看去!” “娘!听到没?飞儿回来了!” 卧房内,容毓飞沮丧着一张脸,皱着眉头看向四敞大开的卧房的门,咬牙对江月昭说道:“小秋多大了?” “怎么?” “赶明儿给她寻个好人家,把她嫁出去吧。”这句话是伴着磨牙的声说出来的。 “飞儿!飞儿!”老太君和容夫人一递一声地呼唤,已经近了卧房了。 容毓飞赶紧胡乱地穿上一件衣服,伸脚趿起一双鞋便跑出去迎接。 江月昭伏在床上,看着容毓飞拖着自己地绣花鞋出了门去,笑得爬不起来了。 一朵幸福的花儿,就在她地脸上瞬间绽放开了… (完结)聪慧风流徜徉花丛的孝文,娶了一个又一个;嗜武成痴不通情事的孝武,让爱他的人苦苦守望.... 明日开始有番外,讲述江月昭儿女们的情事. 番外:儿女情事1 “容毓飞!你给我出来!”一声炸吼在容府内响起。 苍芜院新油刷的大门正在敞着晾漆,被怒气冲冲的老太君一拐杖拍上去,留下一条一寸来宽的旧漆痕迹。 苍芜院的堂屋内,正在喝着茶聊天的容毓飞夫妇,一听到这一声吼,惊得同时站了起来了。容毓飞更是手脚麻利地一转身绕过那架紫檀木嵌八宝的屏风,钻进卧房里去了。 “就跟老太君说,我进宫办事去了,不在!”临消失前还没忘了丢下这句话。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急急地迎出门去:“老太君怎么气成这样?谁惹着您了?” “还有谁?还不是容毓飞那个混小子!快让他滚出来!”已经八十四岁的老太太,满头银发,走起路来却挺利索,只是本来福团团的一张脸上,此时却布满了怒气。 江月昭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混小子?有三十九岁这么老的混小子吗? 脸上却挂着笑,搀住老太君说道:“老太君快进屋坐会儿,喝口茶消消气。相公进宫办事去了,要是他哪儿做得不好,惹您生了气,我代他受罚。” “少来!刚刚打完了人,还不得喝口茶歇口气儿?这么快就进宫办事去了?哼!”老太君掀开江月昭的手,进了屋只管奔卧房而去。江月昭没法,紧跟着走了进去。 只见老太君进了屋,丢开手里的拐杖,走到床边拉开床幔。一伸手掀开床上的被子。窝在被子里地容毓飞便一览无余的现了形。老太君扯住他的胳膊,左一巴掌右一巴掌地落到他的肩上、背上,打一巴掌伴着一句:“让你打我文儿!让你打我文 那巴掌打得是“啪啪”直响,落到容毓飞身上却象是被人挠了痒痒一般。。。他佯装着喊了几声疼,躲闪了几下。便回手握住老太君的手,笑嘻嘻地讨好道:“老太君仔细手疼,您要是还不解气,不如我自己打吧。” 江月昭也凑过来,扶住老太君:“对,让他自己打,别累着老太君。老太君快坐下来喝口茶。” 老太君被两口子一劝,也就住了手。气哼哼地在靠窗地座榻上坐下来。一旁的小秋赶紧端来一盏茶放到她手边的炕桌上。 容毓飞从床上跳下来,凑到老太君跟前儿坐下来,说道:“惹了老太君生气,是孙儿不孝,该打!不过文儿也着实太不象话了!再由着他闹下去,人家该笑我们容府家教不严了。” “谁敢笑?我们家又不干那不负责任的事!搞大肚子,接回府就是了!”老太君仍然嘴硬道。 江月昭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太君,已经接回来三个了,再接就是第四个了。还未娶妻妾就成群了。谁家的好姑娘愿意嫁给他呀!这不是胡闹嘛!平白让人说我们容家的孙少爷人品不好。” “三个怎么了?四个怎么了?我们家养不起吗?谁敢说我文儿人品不好?我文儿不逛花楼不进赌坊,做人干净着呢!你去问问那三个四个的,哪个不是自己巴巴地往上贴,乐不颠儿地进府伺候文儿?我们可曾依势强霸过谁?”老太君拍着炕桌。说得理直气壮的。 容毓飞与江月昭四目相对,莫可奈何。最后容毓飞说道:“我们家虽不会依势强霸,文儿这样到处扑蝶引蜂,也是害了人家姑娘呀。你就说这次,让他去学堂上学,他把学堂邹先生家地小姐肚子搞大了。邹先生是读书人,最讲究个清誉脸面…老太君,再由着他闹下去。搞不好会出人命的!” 老太君这才觉得理亏了,端起茶盏喝口茶掩饰了一下心虚,方才说道:“邹先生家的小姐呀…恩,不错,还是个识文断字儿的呢…给我备轿吧,我亲自去一趟邹先生家。。。” 江月昭一想。事已至此。老太君要是肯亲自去一趟,也算是给足了邹家面子了。那邹老先生碍着老太君的面子。应该可以消消气了吧。 于是她说:“备双人轿吧,我陪老太君走一趟。” 而与此同时,在容府通往后花园的一处游廊上,容可雪与宝妞正携着手漫步,边走边聊着。 “宝妞儿,上次我娘给你说的那个杨家公子,人品真的很不错,虽是小户人家,可胜在他是家中独子,嫁过去也不用怕妯娌之间龌龊不和,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容可雪上身穿着百合色的对襟袄,下身着竹青软罗的百褶裙,走起路来裙摆轻舞,真如一朵风中地百合一般。 “不嫁!我这一辈子都不嫁人!就在育孤院帮周妈妈照顾弟弟妹妹们。”宝妞仍然是小时候那副圆圆乎乎的模样,连肩膀都生得圆溜溜儿的,穿着一身石榴红的衣裙,远远看着象一只喜庆地红石榴。 “不嫁?”容可雪斜睨她一眼,拿手帕轻轻地拍了宝妞一下,“你别惦量着没人知道你的心思,我和你可是自小玩到大的,我会看不出来吗?你还是趁早收心吧,且不说你比他大几岁,就是他那份儿木讷,若你们真到了一起,也够你消受的了。” 宝妞咬了咬下嘴唇,不服气地哼道:“木讷怎么了?总比另一个在花丛里乱飞要好。你也甭劝我,我当然知道收住自己的心,我可不指望嫁到你们家做少奶奶,多少公侯家的小姐都迈不进你们家门槛呢,何况是我这样来历不明白的?我只学你娘,一辈子呆在育孤院照料弟弟妹妹,也算是我这一世积福,兴许下辈子就得了福报,投生到一户好人家,有爹娘疼兄弟爱的…” 容可雪一听这话。赶紧扯起宝妞地手打了一下:“呸!我说什么了?就勾起你这一堆地伤心话来?我们家要是那种拿势利眼瞧人的,我也不能嫁给牛牛哥呀。我大娘行事最开明,你又是她看着长大的,喜欢还来不及呢。我是怕我那个呆瓜弟弟…” 正说着,迎面一位俊秀的少年郎“噔噔噔”地跑了过来。只见他天庭饱满,一双杏仁眼象女孩子一样漂亮,搭配两道英挺的剑眉,却又显出了逼人地英气来。 他跑到两人地面前,施礼问候道:“姐姐!宝妞姐姐来了?” 那宝妞听他喊自己姐姐,使劲地拧着手中的帕子,也不搭腔。 “小武,你这急呵呵地要去哪里呀?”容可雪举起帕子。给容孝武拭了拭额头的汗珠。 “姐姐不知道吗?爹今儿早上大发雷霆,请家法把我哥打了。我这是给我哥送治外伤的药呢。” “我刚从我娘那里回来,哪里知道这个?他又怎么了?招惹爹生那么大的气?”容可雪皱了一个眉头。 “听说…”容孝武瞥了宝妞一眼,“哦…听说是他把邹先生家的小姐给…” “哎呀!”容可雪气得一跺脚,“这个风流鬼,就没有一时半晌消停地时候!打得怎么样了?” 容孝武见姐姐生气了,缩了一下肩膀,小声回了两个字:“不轻…” “你前头儿送药去吧,我和宝妞随后就到。” “哎!”容孝武得了姐姐的吩咐,答应一声。飞步跑远了。 容可雪看着宝妞眼巴巴地追着容孝武的身影看,便拉着她说道:“走吧,我们也去看看吧。” 宝妞一甩手,哼道:“我才不去看那个风流鬼呢。他早就该挨打了,仗着老太君疼他,到处去祸害人家姑娘,打死他活该!” “不为看他,也为看一眼另一个人吧,好妹妹,你就陪我走一趟吧。”容可雪半拖半拽着宝妞,往容孝文的院子走去。 二人还未等进到容孝文的卧房。就已经听到他那夸张的呼痛的声音了:“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进屋一瞧,还没看到挨打的人呢,先看到床上一溜坐着三位小姨奶奶,一个个擦眼抹泪儿的,给床上那个人拭着汗打着扇子,争着抢着忙活。 “老爷下手也忒狠了!打起来倒不是自己的儿子了!你瞧瞧这大腿上。都找不到一块儿好地方了。”一个尖尖地瓜子脸的姨奶奶。一边流着眼泪,一边给趴着那位擦洗血迹。 “放肆!”容可雪进屋就听到这一句。出声喝斥道,“老爷行家规家法,还轮不上你来说三道四!” 那位小姨奶奶被她这样一斥,赶紧垂下头去道歉:“红儿失言,请姑奶奶见谅…我这也是心疼大少爷,犯了糊涂了…”说完又擦起眼泪来了。 “他挨了打,你们倒知道心疼了。平日里就是你们撺掇着他在外面浑作胡闹!我看下次老爷再要打,就把你们拉过去一齐打了才好,不打都不长记性。”容可雪摆开姑奶奶的架势,教训得三位小姨奶奶肃然垂首,不敢吱声。 “哎哟…姐姐你别吼了!你越吼我越疼…我自己闯下的祸,关她们什么事?”床上地容孝文扭过脸来,一看还有宝妞在旁边,又哼哼起来,“宝妞姐姐,我疼呀…” 宝妞看着他那张跟容孝武一模一样的面孔,心里想着:怎么同样的五官,生在这两个人身上却显出截然相反的气质来了呢?明明都是一双杏仁眼,容孝武看起来英气逼人,容孝文却是一脸的风流相,动一下眼角都能抖落满地的桃花。 “痛死你才好呢。”容可雪上前看了一眼孝文的伤势,知道没什么大碍,“看你以后还长不长记性!” 两人看过了,又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要起身告辞了。 容可雪对一直掐着药瓶默立一旁的容孝武说道:“你还站着干什么?一起走吧。” “啊?”容孝武不明所以地应一声,“我在等着给大哥擦药呢。” 容可雪上前夺下他手里地药瓶,递给一位姨奶奶,拉着孝武就往外走:“你在这儿碍什么眼?你还怕他没人给擦药吗?跟我走。” 三人出了容孝文的屋子,走了没多远,容可雪突然一拍手,说道:“哎呀!你瞧我这记性!我娘让我给大娘带了两双绣花拖鞋回来,我给忘在马车上了。我得看看去,小武你陪着宝妞啊。” 说完,容可雪一溜烟地跑出去,在前面廊子里一拐弯,不见了人影。 容孝武听了姐姐的吩咐,转过头来问宝妞:“宝妞姐姐,你想去哪里玩?我陪你。” 宝妞被他喊得一阵心酸,又说不出什么来,一赌气,一屁股坐到廊下的靠座上:“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这里坐着。你忙你的去吧。” 容孝武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来了脾气,想了半天,谨慎地坐到了她的旁边,中间隔了两尺来宽地距离。 番外:儿女情事2 容孝武陪着宝妞坐了半天,也不见她说话,觉得很尴尬。想走开吧?又有姐姐的吩咐在,丢下客人不管,回头该被姐姐骂了。 他搓了搓手,试探地伸过头去问道:“宝妞姐姐,看你脸色不大好,是谁惹你生气了吗?” 宝妞仍然撅着嘴巴,哼一声道:“我好性儿,哪里有人能惹到我?我只在这里等到干娘回来,给她叩了头,我也就回去了。” “怎么刚来就要走?在府里多玩几日吧。育孤院那边有我姨娘在,也不差你离开这两天。”容孝武认真地挽留道。 宝妞听了,心里一阵欣喜,美滋滋地回头问道:“你这是在留我喽?” 容孝武眨了眨眼睛,回道:“就是我不留你,我娘也不会让你走呀。她有日子没见到你了,” “你这样说,就是你代干娘在留我,你本心并不想留我了?”宝妞追逼着问道。 “这…”容孝武只觉得挺简单的一件事,让她搅得很复杂,留不留的绕得他直迷糊,他皱了一下鼻子,说道:“这有什么分别吗?这府里不就跟你的家一样吗?你要留多少日还不是随你的意?” 宝妞只觉得牙痒,磨了一会儿牙,又叹了一口气,扭身斜靠在廊柱上,望着廊外的一树白玉兰,再不搭理他。 容孝武一见又冷了场,心中暗骂自己笨,不会陪客。这要是哥哥在。一定能逗得宝妞姐笑不可支,前仰后合。他努力地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想起一件好玩的事来。 “宝妞姐,我表伯新近给我捎来一本剑谱,我自己悟着练了一阵子,还没敢让我爹看呢。我现在练给你看看。可好?”声音里透着献宝的意思。 宝妞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容孝武,心中一阵感叹:就这么一个武痴,偏偏生在这样一个与武要有着深刻渊源地家里。爹是已故悲悟大师的得意弟子,表伯游在龙是中原武林盟主,师父是当今少林主持方丈悟光,家里还有一个整天舞刀弄剑的二婶子。多么好的土壤呀,正适合他这株练武的好苗子生长! 容孝武见宝妞只是盯着他瞧。也不说话,以为她不爱看呢,失望地垂着头:“怎么…宝妞姐不爱看呀?” “孝武,我且问你。”宝妞也不接他地话,反而回问道,“依你们家的情况,即便你练成了绝世武功,也不可能放你去闯荡江湖。那你这么辛苦的习武,所为何来呢?” “辛苦?我不辛苦呀?”容孝武一提起练武的事,顿时生出许多少年人的豪兴来。只见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宝妞面前一边踱着步子一边比比划划,“宝妞姐,你知道少林寺的藏经阁吗?我只要一进了那里。简直就如鱼儿进了水中一般惬意舒畅。还有…每当我悟透一层功法,内力又精进一层的时候,便会感觉如神光沐体,通身舒泰…” “可是…”宝妞打断他的话,“除了武功,你就没有其他该做地事了吗?” “什么事?”容孝武又恢复了他那迷茫的神情,看着宝妞。 “比如…”宝妞舔了舔嘴唇,鼓起勇气说道。“你看你哥,已经迎进来三位姨奶奶了,照今天这情形,第四位也该进门了。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要娶妻吗?” “娶…”容孝武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道该怎么接,只好反咬一口。“宝妞姐你还不是一样?这么大了也不肯嫁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宝妞涩涩地笑了一下,将头抵在廊柱上。轻声说道:“我呀…我在等一个人长大…” “长…大?”容孝武一听这话,惊了一跳,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宝妞,“谁呀?我认识吗?” “你…当然认得…” “不会是…不会是…”容孝武困难地咽了咽口水,方才小心地说道,“你不会在等二叔家的孝林长大吧?” 宝妞一听他提孝林那个八岁大的小豆丁,吓了一跳,蹦起来指着他的鼻子:“你胡说什么?”“可是…我认识的男性…也就他一个没有长大了呀。”容孝武一脸的惶惑。 “你…你…”宝妞气得手都颤抖了,心里又酸又涩,无法可处,激愤之下,扑上去照着容孝武的鼻子就咬了下去。 “哎呀!”容孝武一声惊呼,鼻尖上就留下了两个深深的牙印,渗出血来了。 宝妞松了口,怨恨地盯着容孝武,心里又生气又后悔---生气眼前这个人象块木头,不对!木头上了锯,还会生出些锯末子来了呢!眼前这个人就是块石头!后悔自己竟然如此冲动,将那深深埋在心里地感情翻了出来,亮给他看了。 谁知容孝武捂着鼻子,委屈地说道:“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就是了,何苦咬我?” 宝妞在心里一声长叹,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老太君和江月昭从邹先生家里回来,小辈们便聚在老太君屋里,陪她老人家热热闹闹地说着话。江月昭一抬眼就看到容孝武的鼻子上有伤,上前拉起他问道:“武儿,你的鼻子怎么了?” “娘…”容孝武窘着脸,局促地频频拿眼睛去瞄宝妞,吓得宝妞赶紧垂下头来。一旁的容可雪一瞧这情形,心里便明白了几分,赶紧将事情截了过来:“他呀…下午跟虎子玩,逗得狠了,惹毛了虎子,让虎子咬了一口。” “哦…对对…让虎子咬了一口。”容孝武赶紧应和道。 “你师父不是说你身手了得吗?怎么连一只狗都躲不过吗?明儿赶紧让大夫来瞧瞧,可别染了狂犬病。”江月昭心疼地看着儿子。 容孝武再木讷,此时也忍不住想笑了。容可雪更是笑得坐不住。直接歪到宝妞身上,恨得宝妞在背后狠狠地掐了她一把。 “疯丫头,你弟弟挨了狗咬,倒把你乐成这样。”老太君就近拍了容可雪一巴掌。 容可雪赶紧解释:“我是笑…哈哈…我笑大娘地话…哈哈…他体格壮得象头牛,哪里会得什么狂犬病?倒是那只狗。别染了他的武痴病就好,哈哈哈…” 众人都被她地话逗笑了,容孝武也红着脸,“扑哧”地乐出声来。只有宝妞一个人心里万分窘迫,又不好发作,只能拿容可雪腰上的肉出气。 “哎哎哎!”趴在老太君床榻上的容孝文出声了,“我说你们这么多双眼睛,就没有一双是好用的吗?他那鼻子明明是人咬的。你们竟看不出来吗?” 他这样一说,正在笑作一团地众人,“刷”地将视线聚到容孝武地鼻子上,窘得容孝武赶紧抬手捂鼻子,眼神又忍不住地往宝妞那里溜。 江月昭见此情形,心里也明白一些了,眯起眼睛笑看着宝妞。众人也随着她,将视线从容孝武的鼻子转移到宝妞那张红透了圆脸上。 “就你话多!”容可雪上前朝容孝文的屁股拍了一下,疼得他“哎哟”一声,“吃了爹一顿好打。不在自己屋子里养伤,跑到这里来嚼舌头!” “我受再重的伤,也要来给祖奶奶请安呀!我要是不来,祖奶奶怕是一晚上也睡不好呢。是不是呀?祖奶奶?”容孝文腆着脸笑着。 “是呀是呀,文儿最孝顺!是祖奶奶心尖上的肉呢。”老太君摸着容孝文的脸,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马屁精!”容可雪皱起鼻子哼了一声。 “祖奶奶,你和我娘下午去邹先生家,可把事情商量妥了吗?邹先生可愿意把清儿给我吗?”容孝文眼巴巴地望着老太君。 “你们瞧瞧,他这是来给老太君请安地吗?他这是记挂着他地小情人儿,来这里探听消息的呢。”容可雪趁机捣乱。 “邹清儿嘛…老太君和我都见着了。”江月昭正经说道,“那姑娘模样儿生得好。说话利落,性子又直爽。虽然出身寒门,可行事自有一番不卑不亢地气度…” “果然是老太君和娘的眼光与我相同,我就瞅着清儿是个难得的好姑娘,才急着收到身边来的。”容孝文厚着脸皮说道。 “既然你也喜欢,那我们就放心了。老太君和我的意思呢。邹家到底是个读书人家。书香之家的女儿错不了,所以打算三媒六聘。正式将她娶进门来。”江月昭说完,揶揄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啊?”容孝文大吃一惊,刚从床榻上支起半边身子,又疼得趴了下去,哼哼唧唧地说道:“祖奶奶饶命呀!娘饶命呀!” “哥,你要娶嫂嫂了,这是好事呀,何来饶命一说?”容孝武认真地问道。 “当个姨奶奶,自会对我俯首贴耳,小心侍奉。若是娶来当了少奶奶…天哪…她还不得端起少奶奶的架子来,管束着我吗?”容孝文苦哈哈地说道。 “阿弥陀佛!”容可雪夸张地颂了一声佛号,“要是那位清儿姑娘真能把你管束起来,那才是老天开眼呢,我们全家拿她当菩萨供着。” 老太君和江月对相视一眼,会心地笑了。 容孝文一见这情形,将脸往枕头上一摔,闷闷地抱怨着:“祖奶奶不疼我,娘也不疼我,你们合起伙儿来欺负我…” 众人捂嘴笑了一回,江月昭便说道:“让婆子们进来把文儿抬回去吧。老太君累了,我们也都撤了吧。”“毓阳一家子什么时候能回来呀?”老太君一边看着婆子们将孝文挪到藤床上,一边问江月昭。 “捎信儿说还得个把月吧,真儿要给她娘守满七七才肯回呢。”江月昭答道。 “哦,我知道了。你带着他们都去吧,我也要歇了。”老太君摆摆手。 “是。”江月昭应一声,然后对容可雪说道:“雪儿,你跟我来一趟。” 话是说给容可雪听地,眼睛却瞄着宝妞。 番外:儿女情事3 二更天,苍芜院内。 容可雪前脚刚离开。江月昭坐在镜子前,任小秋给她卸下头上的簪环,打散了头发。 小秋这个名字,在容府之中只有一些老人儿还在叫了。新来的人见了她,都唤她“丁娘子”。小秋十二年前嫁给了育孤院的帐房先生丁世贵,如今儿子都已经在跟着他爹学记帐了。 另一个丫头小冬,一直不肯出府嫁人,府里又没有合她心意的,到如今也是单身一人守着江月昭侍奉着。 江月昭偶尔一抬头,看到小秋的眼角上,那几道鱼尾纹又加深了。吓得她赶紧凑到镜子前,仔细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好一顿瞧。 还好,还没发现有明显的纹路。女人总是怕老的,江月昭也不能免俗。 不过她还是为自己三十四岁的年纪小小地叹息了一下子。若是在现代,三十四岁正是一个女人繁花似锦如日中天的好时候。可是在这里,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纪,儿女一大群,有操不完的心,谁还顾得上去关注你的脸蛋儿身材? 就象今日里,下午刚刚解决了孝文闯下的祸,晚上又来一桩孝武的事。 想起自己这双麟儿,江月昭无奈地笑了。 如果说命数天定的话,那么老天爷应该是一个顽皮的老头子吧?要不然怎么会这样安排她的两个儿子?把所有的机灵风流都给了孝文,又把所有地痴憨忠厚都给了孝武。一个是成天逮不着个人影儿,到处招惹是非;另一个却是事事请示爹娘。除非事关武学,否则他通常只有一句话:“但凭爹娘做主!” 她和老太君今天下午去邹家,一为道歉,二来也为见见那个清儿姑娘。首发一见之下,觉得那小姑娘模样清清秀秀。说话有条在理,举止不卑不亢,全不似家里现在这三个姨奶奶,只知道争宠邀欢,全不通事理。她和老太君一商量,不如就明媒正娶了,也好管管孝文,让他收收性子。 她回来跟婆婆一说。那容老太太如今一心礼佛,已经多年不管府里的事了,江月昭做事她一向放心,何况还有老太君的话呢,她没有不应的道理。 孝文的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谁知道晚上又出了孝武这件事。刚才她一问雪儿,才知道宝妞竟一直在心里挂着孝武呢。这可真是大大出乎她地意料。 这些小儿女原是混在一起长大的。最初所有人都以为宝妞和牛牛是有情有意两小无猜的一对儿。去年的时候,江月昭觉得他们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不如就替他们把事情办了吧,反正早晚也是那么回事。谁知道唤来牛牛一问,他竟然连连推辞。只说宝妞象她死去的妹妹,他一直拿她当妹妹看护,绝无情爱之心。再回头问宝妞,竟是一样的说辞。 江月昭就有些糊涂了。又去问牛牛:“有可心的人吗?干娘替你做主。” 牛牛垂头沉默了半晌,方才说道:“怀恩一辈子只服侍干爹干娘,不做他想。” 容怀恩是牛牛给自己取地大名。他十岁开始跟在老管家容鸿身边学做事,几年后他便能够独撑场面,行事有条不紊,在府里也颇得人心。老管家去世后,便扶持他做了容府的总管。 当他说出那番话的时候,江月昭尚还在愣怔之中。坐在一旁的容可雪冷哼一声,起身就走了。 第二天,容可雪身边的丫头就来禀江月昭,说是大小姐病了,一整天都恹恹的,不吃不喝。。。江月昭赶紧吩咐找大夫来瞧。又把周福珠从育孤院接回来。守在容可雪身边。 谁知有好大夫开的方子,有一大帮子亲人照顾着。容可雪的病却并不见好,缠绵了好几天还是那个样子。 直到那天宝妞偷偷地拉着江月昭,将事情的原委一说,江月昭才知道她的病根竟然在牛牛身上。 宝妞说她牛牛哥和雪儿早就暗通情愫。只是牛牛觉得容可雪虽是庶出地身份,终归也是容府的长女大小姐。他一个没家没世的人,实在没有脸面向干爹干娘提亲。所以他一直对雪儿若即若离,不但不肯给她一个保证,反而经常劝她听爹娘的话,找个合适地人家嫁了。 那日他当着江月昭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容可雪当场听到,心彻底冷了。忧思缠绵之下,就一病不起了。 江月昭听了宝妞的话,随即就跟长辈和容毓飞商议了一下,找来牛牛说了亲。长辈们都同意了,牛牛也就不再推拒了,只心里更加诚惶诚恐,觉得容家对他的恩情更厚了,他无以为报,只能更加尽心尽忠地照管容府的大小事务,以期为干爹干娘分忧。 两个人很快就成了亲。容可雪嫁了容府的总管,自然是照原样住在府里。两口子一外一内,俨然成了江月昭的左膀右臂了。 不过江月昭却总是扭不过她最初地印象来。她每每看到牛牛和雪儿,总在心里暗暗奇怪:怎么他们俩儿倒有了情呢?怎么不是宝妞呢? 就象现在,她也在心里暗暗奇怪:怎么宝妞竟看上比自己小四岁的孝武了呢?怪不得她托人给宝妞提亲,她总是推拒不理呢。 唉!她这样一个聪慧开明的家长,竟然搞不清身边小儿女的那些小肚肠了,真是挫败呀!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心里想着等容毓飞回来了,跟他说说这件事。 “老爷回来了!”门口传来小丫头的通传声,紧接着门帘子一掀,容毓飞走了进来。 江月昭起身迎上去。替他卸了衣冠,又吩咐丫头打水来侍候他洗漱。她自己则换了衣服,坐在床边看着。 容毓飞梳洗更衣完毕,走过来挨着她坐下,搂住她地肩轻声问道:“怎么了?好象有心事地样子。” 江月昭叹一口气。将孝文和孝武地事一并说与他听了。 容毓飞思量了一下,说道:“你和老太君都看好地人,应该不会错的。孝文也该有个人拘着他了,早娶了也好。孝武的事嘛…” “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孝武是个憨厚的孩子,又一心痴迷武学,于情爱世理一概不通。若给他找个门当户对地娇小姐,只会有两个结果。要么孝武被老婆拿捏住,要么就是容家多一个期期艾艾的二少奶奶,成天介抱怨孝武对她不好。宝妞是我们看着长大的,性情好,又大孝武几岁,还是自己心甘情愿的,这几样儿加起来,她待孝武必是错不了,所以…” “你说的这些都在理儿,不过孝武是个直性的孩子。这事还是先问问他的意思吧。”容毓飞边说边扯过被褥来,准备铺床。一旁的小秋见了,赶紧上前接手。 “那好,我明儿一早就问他去。宝妞岁数可不小了。行与不行,总得让她心里落个底,不能再耽误了。”江月昭一边说着,懒懒得伸了一下腰,打算上床歇息了。 “老爷,太太。”容祥地声音在门外响起。 小秋赶紧掀了帘子出去问,回来后说刚刚游云山庄来人送信儿了,表老爷五日前就带着二小姐和表少爷、盛公子往京里来了。估摸着明天晌午左右就能到了。 江月昭一听,高兴地眼睛都湿了,扯着容毓飞的胳膊晃着:“可心要回来了!可心明儿就回来了!” 容毓飞也高兴,笑着拍拍江月昭的手:“是啊,我们家二辣子要回来了,一晃又是好几个月不见她了。怪想的。” 江月昭一提可心。就忍不住地兴奋:“人都说谁养大的孩子就象谁,可心一年里总有大半年在凤纤嫂子身边。就学了她的一身泼辣气,唉!这要是我自己带大的可心,现在一定是个小淑女…” “哈哈…”容毓飞很不给面子的大笑出声,“若真是谁养大的孩子象谁,可心在你身边还是脱不了二辣子的命运,哈哈…” 江月昭气得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容毓飞也不介意,搀着她往床边走:“快歇了吧,也好养足精神明天迎接我们家地二辣子小姐呀。” 江月昭也由着他扶上了床,丫头们放下床幔,吹熄了灯,两个人便睡下了。 因为心里惦记着可心回来的事,第二天江月昭醒得很好。给老太君和老太太请过安,用过了早饭,看看天儿还早,她便让人找来容孝武,准备跟他说说宝妞的事。 容孝武很快就来了,他进了屋,规规矩矩地给江月昭请了安,便坐在那里没有话了。 江月昭看着他鼻尖上的一对牙印儿,想起昨晚说那是狗咬地,又说起得狂犬病那些话,忍不住“扑哧”乐出声来。 容孝武见娘看着自己的鼻尖发笑,窘得脸都红了:“娘…” 江月昭笑够了,跟他说道:“武儿,眼看着你哥就要成亲了。你们虽然是一兄一弟,但前后也不过差了一刻钟的时间,说到底是一般大的。所以娘想问问…你有可心的人吗?如果有就跟娘说,好事成双,就跟你哥一起把亲成了吧。” 容孝武一听娘说这事,倒是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回道:“没有。” 江月昭继续启发道:“如果你心里没有其他的人,娘跟你说一个人,你看可好?” 容孝武赶紧起身:“武儿听娘的。” 江月昭拉着他坐回去,接着说道:“你觉得宝妞怎么样?你们一起玩大的,你可有点儿意吗?” “宝妞姐?”容孝武也有点儿吃惊,思量了一下说道:“她…是个好人,武儿但凭爹娘做主。” 又是这句话!江月昭无奈地抚了一下额头:“武儿,成亲地事可不能马虎,还是要问问你的心意。毕竟成了亲,要你们俩儿在一起过日子,或是不顺心的话,两个人都受罪。” 容孝武皱起眉头来想了半天,最终说道:“儿女婚事,本来就是要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武儿没有意见,爹娘做主就好。” 江月昭觉得如果宝妞这时在场,听了容孝武这番话,非晕厥过去不可。她张了几下嘴巴,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对这个憨儿子说什么了,只好挥挥手,让他回去了。 她喝了几口茶,缓了缓神,吩咐小冬说:“去把宝妞给我喊来。” “是!”小冬应一声,出去了。 番外:儿女情事4 宝妞进来的时候,江月昭就看到她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想来是昨天被孝武的痴愚气了一下子,晚上又被人笑了一回,心里一定窝得紧。 待宝妞请过安,江月昭拉她坐在自己身边,笑吟吟地说道:“我们妞儿长大了呢,有心事也不与干娘说了,就知道憋在心里。” “干娘,我好着呢,能吃能睡,越养越胖,哪里来的心事?”宝妞扯起嘴角笑了笑,却掩不住眼角眉梢的落寞之色。 江月昭逗她道:“没有心事吗?你这两只大黑眼圈,可是写满了心事呢,还有你这忧郁的眼神,分明就在说:我有心事!” 宝妞被说得不好意思了,扭着身子蹭到江月昭身上撒娇道:“干娘…” 江月昭被她磨得没法,直接搂过她的肩,笑着对她说:“好吧好吧,宝妞没有心事,干娘有心事,你可愿意听一听呀?” 宝妞直起身来看向江月昭,奇怪的问:“干娘…若有心事,自然会有干爹俯耳倾听。您…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江月昭心里赞她果然心思灵敏,拉起她的手说道:“干娘是有一桩心事,需要你来成全呢。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一直拿你当亲女儿看待。前段日子一直想着给你找户好人家嫁过去,从此过幸福的小日子。可是每每想到妞儿当了人家的儿媳妇,天天伺候人家的公婆儿子,我这心里就直冒酸水儿。今儿早起我突然有了一个好主意。我也有儿子的呀!要是把妞儿收来给我当儿媳妇,天天守在眼前看着,多好呀!” “干…干娘…”宝妞吃惊地看着江月昭。 “让你嫁给孝武,你可愿意吗?”江月昭干脆直接问了。 “我…我…”宝妞看着江月昭,心潮澎湃汹涌。从心底直冲向眼眶。她抖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最后干脆直接扑到江月昭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江月昭知道她这是高兴呢,不过嘴巴里却还在打趣她:“哎呀!你不愿意就告诉干娘好了,哭什么呀?干娘又不会把武儿强塞给你,放心好了!不哭不哭,不嫁他了!干娘给你另寻好人家去!” 宝妞一时之间当了真,焦急地抬头看江月昭。。江月昭瞧她满脸挂着泪珠儿。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想说“愿意”又不好意思地样子,神情真是要多复杂有多复杂,便拍一下她的额头说道:“逗你呢,傻丫头。” 宝妞这才回过神来,窘迫地别过头去:“干娘拿人家取笑!” “说笑归说笑,你既是同意了,干娘有一句正经话要嘱咐你。”江月昭掰过她的身子,认真地说道,“孝武是好孩子。只是一心钻在武学里,于其他事不太开窍。你若跟了他,少不得会有说不通的时候,你千万忍着点儿。有委屈只管跟我说,等他再长几年,总会好一些的。” 宝妞擦了擦眼泪,正色说道:“干娘放心,我对孝武除了喜欢,还有一份姐弟之情在呢。我会对他好地。对了…干娘,你问过孝武了吗?他怎么说?” “啊?这个呀…”江月昭下意识地挠了挠脖子,又喝了一口茶。才想起措辞来,“我当然是先问的他呀,他说…恩,这桩亲事不错,爹娘做主就好。” 宝妞有些微的失落,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能说出这个话来。已经不错了…” 江月昭赶紧转移话题:“你瞧瞧我这衣服。今儿早上特意穿上身,准备中午迎你可心妹妹的。现在可好了。被你蹭了一下子鼻涕眼泪,又得换了…” 宝妞红了脸,不好意思地笑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晌午,江月昭兴冲冲地吩咐厨房备下可心爱吃的几样菜,便亲自到府门口等着去了。因为几个月没见到女儿了,容毓飞今儿也留在府里,陪着江月昭一起守在门口等着。自愿来陪着等的还有容可雪、容孝武和宝妞。 门房的小厮们搬过来两把椅子,让他们的老爷太太坐下来等。谁知江月昭坐了没一会儿,就又站了起来。一边来回地溜达着,一边抻着脖子往路口的方向看。容毓飞笑她道:“你坐下等吧,你就是溜达出了东州城,他们该什么时候到还是什么时候到。” 就在江月昭的焦急期盼之中,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马蹄声。门口的人抬头往路口方向一瞧,一匹枣红马风驰电掣地冲了过来,马上一位翠绿衣裙的小丫头一边急催着马儿,一边大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待那匹马冲到府门口,小丫头猛地一勒手中的缰绳,那马儿“咴咴”地几声嘶鸣,还真就停住了。惊得守门的小厮们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小丫头翻身下马,如夏日里绿到最盛的一片叶,浑身都散发着生机盎然地光泽,一阵风似地飘到江月昭和容毓飞面上,一手搂住一人的脖子:“爹!娘!可心回来了!想我了没有?” 江月昭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一叠声地说:“想!爹娘都想你!”说着,眼睛就湿润了。 “哎呀!”容可心的声音听起来象拿小锤子敲打金铃玉翠一般,响灵灵地好听,“我走的时候,凤纤娘就哭,回来了娘亲也哭。要不把我劈两半吧,一半放在娘亲这里,一半放到凤纤娘那里,你们每个人守着一半地可心,就不用哭了。”江月昭被她这句话一逗,破涕为笑了:“你个小没良心儿的!这么多人惦着你,倒把你给惯坏了!你倒先不耐烦了呢!” 游在龙带着匡儿与盛宏峻此时也赶到了,游在龙下了马。先就笑呵呵地说道:“谁敢把可心劈两半呀?你凤纤娘还不得跟那人拼命吗?” 众人相见了,客套一番后,江月昭拉着可心的手,佯叹了一口气,说道:“想想就委屈。感情我这个女儿是给他们游家养的!一年里竟有大半年在他们家,唉!” “表婶莫要委屈,游云山庄上上下下拿可心宝贝着呢。等她将来嫁到了我们家…”匡儿话说到这里,旁边有人很不给面子地冷哼一声:“好厚地脸皮!可心说过要嫁给你了吗?” 匡儿斜瞟一眼盛天峻,回击一句:“难道可心说过要嫁你吗?” “你们俩儿干什么?”可心皱起她的弯月眉,不满地瞪着顶嘴的两个人,娇声斥道,“这么多人在眼前儿呢。你们就直眉瞪眼的!丢不丢人!” 两个人顿时没了声气,乖乖地退到一边不言语了。 容毓飞欢喜地看着自己地女儿,其实在他地三子两女中,他心里最偏向这个小女儿的,因为她自从脱了孩童的样貌后,活生生就一个翻版的小江月昭,只是说话做事比她娘更加娇憨顽皮而已。“快去给你祖奶奶和爷爷奶奶请安去,老人家都等急了呢。”容毓飞在她的后背上轻轻一拍,吩咐道。 “哎!我先去了哦!雪儿姐姐,宝妞姐姐。我一会儿找你们玩去!”容可心象只小山雀一般,完全没有长途奔波地疲态,欢快地先跑进府里去了。 容孝武见大家都说完了,可算得了空隙了。赶紧上前对游在龙施礼道:“表伯伯,你上次捎来地剑谱,武儿看过了,有几个地方不太明白…” “一会儿到我房里来,咱爷俩儿切磋切磋。”游在龙爱惜地携着容孝武,说道。 容毓飞与游在龙并肩打头儿,江月昭陪在侧,一众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府里去了。 “表兄这个武林盟主当得轻闲呢。还有功夫给我送女儿回家呢。” “也不光是为送可心回来,有些事情需要办,一并就来了。” “相公,你说表兄轻闲,我觉得未必。你看他眉心的两道纹,比上次来时深了许多。八成是事多愁地。” “弟妹不如直接说我老了罢。何苦拐着弯的损我?我这两道纹里,最其码有一道是因为可心…” 因为二小姐回来了。府里着人去育孤院把周福珠和容孝康一起接了回来。那容孝康虽然与孝文孝武只差几个月,却生得怯怯弱弱。他从小体孱多病,性子敏感,只粘着周福珠和容可雪,跟其他人一概不亲,包括容毓飞。他六岁的时候,容毓飞说他该读书了,打算把他接回府里长住。谁知他虽是悄无声息地跟着回来了,却在回府没几日就病倒了,水米难进。直到周福珠把他接回育孤院调养了一阵子,才又好了。 从此也就由着他跟着周福珠了,专门给他请了一位先生,在育孤院教他念书。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过团圆饭后,各自回去歇息了。江月昭回到苍芜院,把容毓飞撵到外间的榻上去了,自己搂着女儿躺在一张床上,絮絮地说着话。 “可心,我看匡儿和宏峻对你都不死心,你自己心里可有个偏向吗?” “我呀!我两个都喜欢。”容可心闪着星星一样的眸子,理直气壮的答道。 “可是你只能嫁一个呀,你总要有个取舍吧。”江月昭捏着她的鼻子说道。 “取舍吗?我没办法取舍…娘,你说男人都能三个四个的娶,我给你找两个女婿回来,行不行呀?” “胡说!”江月昭大吃一惊,眯起眼睛斥可心一句。她心想:你娘我是现代人呢,都不敢有这等放肆的念头,难道…你是二十九世纪的人穿越来地吗? 容可心一嘟嘴巴说道:“那我可没办法了…不如我两个都不嫁,让他们俩个一辈子惦记着我,这样也挺美的…” 容府的双胞胎兄弟要成亲了!这个消息很快就在东州城传遍了! 大家都在私底下议论:一个是教书先生的女儿,一个是没家没世地孤女,真是不般配呀。娶儿媳妇都这么马虎草率,可见他们家外面看仍是光鲜无比,内里怕是早就颓态毕现了,真真是…唉唉唉… 这些议论声没几日就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江月昭这些年里也不怎么进宫,朱尔衡皇帝其实不大能见到她的。也正因为如此,朱皇帝对容府的事江月昭的事格外上心。身边人自然揣度得出皇帝的心思,一听外面有什么关于容府的风吹草动,就会有意无意地透露给朱皇帝听。 朱皇帝听了那些拈酸夹醋幸灾乐祸的议论,着人去打听了一下。原来容家地亲家邹先生曾做过一任官的,因为治水失责被革了职,才到学堂里做了教书先生。朱皇帝一听这话,便下了一道起复的旨意,让他去补了通州的缺,也算是给了邹清儿一个官家小姐的身份了。那邹先生本来早就对起复一事绝了希望,突然接到补缺的旨意,自然是万分感念皇恩浩荡,尽忠尽责地办差去了,自不用提。 再说宝妞,朱皇帝思来想去,让自己地九弟收了她做义女,封了一个县主,虽然品阶不高,但终归是顶着一个诰命地头衔进了容家,好看了许多。 为这事,容毓飞和江月昭亲自进宫向朱皇帝谢了恩。朱皇帝一贯的云淡风轻,只说是关着老太君地面子,关着八王的面子,容府的事他能管还是会管的。 热热闹闹地,容府双麟一齐把媳妇娶回家了。江月昭自己也当起了婆婆,开始端着范儿等媳妇晨昏定醒向她请安了。 那日下午,一家人正坐在一起喝茶,有小厮进来禀报,说门口来了一位姑娘,好象是飞天舞馆的一位舞娘,直说自己有了大少爷的孩子,要面见大少爷,看不到就长跪在容府门前不起。 江月昭皱了一下眉头:“可找到你们大少爷了?” “没…没找到,大少爷不在府里。” “太太,我看也不必找孝文了。”那邹清儿稳稳当当地站了起来,沉静地笑了一下,“既然是我房里的事,我去看看好了。” 说完,带着两个小丫头不紧不慢地走出去了。 江月昭看着她的背影儿,会心地笑了。 (全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