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救了神秘大佬，乘风破浪》 第1章 迟到 山南县，全县乡镇主要领导干部大会。 苦水乡政府干事陆天明悄悄溜进会场，屁股还没坐稳，突然听到台上一声大喝，“刚才溜进来的同志，你站起来。” 说话的是县长费敏，他不顾打断常务副县长肖科作报告的讲话，脸色铁青地盯着陆天明。 所有人的眼光都往后排看，会场顿时响起一阵嗡嗡声。 陆天明吓得脸都白了，他不敢抬头往主席台上看，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费敏第二句话紧跟而至。 陆天明小声答道：“报告领导，我叫陆天明。是苦水乡干事。” “陆天明？”费敏转过头与坐在旁边的书记路远对视了一眼，似乎在问路书记知不知道。“你们乡的书记和乡长呢？” “报告领导，昨晚我们乡下了一场暴雨。书记和乡长都去了救灾现场。”陆天明似乎来了底气，声音也大了不少，“我是陈乡长安排来参加会议的。” 费敏眉头紧皱，厉声问道：“苦水乡搞什么鬼名堂？” 陆天明大气都不敢出，低眉敛首一声不吭。 山南县这场全县干部大会，是山南县每年都要举行的全县经济工作会议。会议通常都选在每年的三月初举行。与会代表除了全县各乡镇一二把手，县直机关及全部局委办都会参加。 苦水乡在山南县最北边，翻过一座山，就是邻县——山北县了。 苦水乡到县城，有接近八十公里的路。 三天前，乡政府接到通知，书记乡长都要去县里参加经济工作会议。没料到昨夜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降临在苦水乡。暴雨引发了山洪，造成了滑坡，全乡不同程度都遭受到了严重损失。 书记乡长一夜未眠，奔波在救灾路上。直到乡政府党政办主任提醒他们，他们才临时叫陆天明赶来县里开会。 陆天明有一台摩托车，这是他被点名来县里开会的主要原因。 因为，暴雨造成不少地方塌方。通往县城的道路已经不通了。 陆天明接到命令之后，紧赶慢赶，还是迟到了。 县长费敏早就发现苦水乡的人没到会。陆天明悄悄溜进来的时候，恰好被他看到了。盛怒之下的费县长没有顾及副县长还在讲话，当场叫住了陆天明。 当着全县那么多人被县长叫着站起身，陆天明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其实，他是可以在开会之前赶到的。 早上接到乡长陈亮的命令，让他去县里开会。 他没敢推脱。作为协助乡长工作的副手，代替乡长开会，在过去不是没有过。 当然，除去这层身份，还因为陆天明有一台摩托车。 他是在距离苦水乡政府约二十公里的路段，发现有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黑色小车撞在了崖壁上。 苦水乡通往县城的路，是一条简易公路。虽然硬化过了，却因为道路狭窄，坡陡，且有一段路差不多是悬挂在悬崖上而闻名。 驾驶技术不好的人，根本就不敢走。 陆天明看到出了车祸，也没多想，直接就将摩托车停住，过去看看。 车祸发生的时间显然不久。由于撞击力量巨大，车子几乎都撞得变了形。引擎盖下，冒出来一缕白烟。 道路另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如果车子不是撞在崖壁上，而是掉了下去...... 陆天明不敢多想，只觉得身上冒出来一层冷汗。 司机满头是血，已经昏迷不醒。车后排的座位上，还有两个人。 周围除了绵绵群山，连一户人家都没有。路上既没车，也没人。 陆天明一心想着救人，便伸手去拉车门。谁知一拉，才发现车门已经被锁死，根本打不开。 于是便在路边找了一块石头，使劲敲打玻璃。敲了几分钟，终于把玻璃敲碎。 他先将司机抱出来，发现司机已经陷入重度晕迷。 他马不停蹄又去将后排的老者抱出来车外。老者看起来神志还算清醒，看到他时，客气地说了一句，“谢谢小哥。” 最后从车里救出来的是一个绝世美女。她脸色苍白，短裙微微往上掀，能让他清楚地看到她白皙如雪的大腿，以及她黑色带蕾丝的...... 陆天明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全身的血猛往脑顶涌。 作为一个血气方刚，年方二十六岁的年轻男子，对异性的身体有着近似渴望的向往。 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对不起了。”便将一只手伸到美女的大腿下面，双手将他托了起来，抱出车外。 三个人晕了两个，只有老者一个人清醒。 陆天明心急如焚，便问道：“老人家，你们从哪来？要去哪里？不知道昨晚下了暴雨吗？” 老者微微一笑道：“小哥，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个人。” 他递给陆天明一个电话，说了一句，“你只需要把地点告诉他就行。” 陆天明拿出来手机一看，才发现完全没有信号。 苦水乡信号不好，可以理解。但现在远离乡政府有二十来里路了，信号还是一潭死水。陆天明不禁骂了一句，“狗日的信号。” 这时，美女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她醒了。 她的腰在剧烈撞击的时候，显然被什么刺伤了。此刻，她腰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染红了她穿着的白色衬衣。 陆天明心里跳出来一个念头，必须立即止血。 “老人家，我先帮她止血，然后再去找有信号的地方打电话。”陆天明一边说，一边蹲在美女跟前，伸手去撩美女的衣服。 陆天明医科大学毕业。毕业前夕，他已经联系好了省城一家大医院。可是到了真正毕业就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位子已经被人顶替了。 医院方面没有给他任何解释，只是抱歉地告诉他，医院原本是聘任他的。但是...... 医院欲言又止。陆天明知道再问也没结果，只好悻悻来了苦水乡卫生院当医生。 乡卫生院病人不多，而且也都是头痛脑热的小事。一个护士都能应付得了的。 闲得无聊的陆天明便在医院护士顾晓真的怂恿下，去参加了县公务员招聘考试。 谁料，一考还真考上了。被安排在苦水乡政府当一名干事，主要协助乡长陈亮的工作。 就在他的手要接触到美女衣服的时候，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啪”，陆天明脸上已经挨了美女一记重重的耳光。 这一记耳光打得很重，差点让他眼冒金星。 “你干什么？”陆天明怒视着美女，咬牙说道：“你再不止血，过一会你身上血流光了，你就等死吧。” 姑娘白他一眼道：“不用你管。” 陆天明知道姑娘是误会自己了，便解释说道：“我是医生。” 但是，姑娘却不为所动。似乎不相信他就是一个在医科大学深造了七年的医学硕士。 这时，旁边的老者说话了，“婉儿，你就让他帮你止血吧。” 姑娘这才咬着牙警告陆天明：“你老实一点。”她微微闭上了眼睛。 陆天明一查，才发现她腰部有有一个大拇指宽的窟窿。血就是从窟窿里往外汩汩地冒出来的。 “你忍一下。”陆天明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的手按压住伤口，心里默念着1234...... 不到一分钟，血果然止住。 陆天明的摩托车后有一个工具箱。虽然现在他不当医生了。但工具箱里还是随时带有急救的药品和辅料。 “我还要给你打一针。”陆天明提醒姑娘说道：“这针有止血的作用。” 姑娘没说话。浅浅点了一下头。 陆天明刚才急救止血的手法，让她显然感觉到了陆天明没有说谎。 一针下去，伤口很快便全部止住了流血。 陆天明找了一遍，没找到可以绑扎伤口的纱布。便将自己刚网购回来，还没拆封的一件衣服拿出来，将伤口包扎住了。 等到包扎好美女的伤口，他骑着摩托车去找了一个有信号的地方，按照老者给的号码拨了过去。 半个小时不到，天上飞来一架直升机。 等到三人被直升机救走之后，陆天明才想起县里开会的事。 他一路几乎是风驰电掣，但还是迟到了。 第2章 挨叼 上午会议一散，陆天明一出礼堂大门，他便被人拦住了。 “你是苦水乡的陆天明吧？”拦他的人，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很斯文。 陆天明看他一眼，回答道：“我是。你是......” “我是费县长的秘书。费县长让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跟我来吧。”秘书的口气不容置疑。 陆天明心里咯噔一响，心想，糟了，麻烦来了。 山南县委县政府在同一栋大楼办公。县委居东，县政府居西。 到了费县长办公室门口，秘书让他在外边等一会。他进去里面通报。 没一会，秘书出来了，小声说道：“你进去吧，费县长在等你。” 陆天明只觉得脚下就像坠了铅块一样，根本挪不动脚。他知道，进去就是挨叼的事。可是不进去，根本做不到。 若是换在平时，他很难有机会见到书记县长这一类的大人物。毕竟，一个乡干事，在领导的眼里没有任何存在感。 但是现在有机会见领导，他却不想要这个机会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进门。 “陆天明？苦水乡干事？”费县长冷笑着说道：“你代表你们苦水乡来开会。我问你，你听进去了多少？” 陆天明根本不敢回答。开会的时候，他一直心不在焉。领导在台上讲了什么，他充耳不闻。他心里记挂的是苦水乡遭灾的群众。 “说说吧，苦水乡遭灾的情况。”费县长的口气温和了一些。 陆天明赶紧说道：“领导，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因为灾害来得太突然了。但是我保证，损失不会小。” “有多大？”费县长眉头紧皱道：“陆天明，为什么县里到现在还没接到你们乡遭灾的汇报？” 陆天明也有些吃惊，他不知道乡政府到现在还没将灾情汇报到县里来。 “不会吧？”他脱口而出道：“情况那么严重，乡政府没汇报？” 费县长骂了一句，“这个陈亮，在搞什么鬼？” 县经济工作会议为期三天，今天是第一天。明天的会议议程，就是分组讨论。分组讨论其实就是结对子。一般是相熟的乡镇坐在一起，共商发展计划。 过去，苦水乡是唯一一个没有乡镇结对子的乡。大家都嫌弃苦水乡太贫穷。与苦水乡结对子，几乎就是扶贫。 连续几年会议开下来，苦水乡一直保持着孤家寡人的地位。因此，分组讨论对苦水乡而言，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你现在回去。会议也不要参加了。”费县长看了他一眼道：“但是，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必须把苦水乡遭灾的全部真实情况摸清楚，再单独给我汇报。” 陆天明讪讪说道：“领导，我们乡领导会来汇报的。” “你听不清我的话？”费县长的眉头又一次皱了起来，“还是你理解不透我的话？” 陆天明道：“领导，我没资格单独向您汇报啊。” “我说有就有。陆天明，你要是敢隐瞒任何情况，我一定会严厉处分你。走吧。” 从县长办公室出来，陆天明一身衣服全湿透了。 等他赶到会议餐现场，发现人家早吃完了。服务员已经在收拾餐桌了。 开了半天的会，连个会议餐都没捞着吃。陆天明心里窝着一股火，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好在街上找了一家粉面馆，匆匆吃了一碗米粉，便急急忙忙往苦水乡赶。 大灾过后，必有重大疫情。他必须要做好防范工作。 等他赶回乡政府，天已经擦黑。 昨夜暴雨，已经将电线线路损坏。全乡从昨夜起就陷入了停电状态。 乡政府办公室里，都点着蜡烛。 听到陆天明回来了。乡长陈亮立即将他叫了过去。一开口便问他，“天明，你怎么回来了？” 陆天明苦笑着道：“费县长让我回来的。” “费县长叫你回来的？不是还有两天会议吗？”陈亮狐疑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陆天明小声问道：“陈乡长，我们还没将遭灾的事向县里汇报吗？” 陈亮眉头微皱道：“汇报的事，魏书记有安排。” 陆天明试探着说道：“这么大的事，恐怕瞒不住哦。” 陈亮哼了一声道：“陆天明，你什么意思？我有说过要瞒报吗？” 陆天明没敢再说话。他在心里想，乡里遭灾了，应该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争取上级支援。 从陈亮的话里他能听出来，灾情过去一天了，苦水乡还没将遭灾情况汇报上去。 乡政府不汇报，难道有隐情？ “天明啊，我与魏书记商量过了。非必要，还是不惊动县领导。遭了灾，我们应该要做的，就是积极展开自救啊。” “自救？”陆天明小声说道：“陈乡长，我今天去县里，这一路上发现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要严重不少啊。” 陈亮不屑地反问他道：“你想象中有多严重？” 陆天明顿时语塞，半天没吱声。 这时，书记魏龙走了进来。 陆天明赶紧叫了一声“魏书记。” “回来啦。”魏龙打量了他一眼，问道：“不是有三天的会议吗？你怎么就回来了？” 陆天明没敢把费县长的话说出来，他敷衍着说道：“县领导知道我们乡遭灾了，让我回来救灾。我想，灾情发生了，一定会有疫情跟着来。” 魏龙点点头道：“是啊。天明，我怎么就忘记了你过去是医生呢？你提醒得好，防疫工作就交给你去负责。记住，不能出任何问题。” 陆天明道：“防疫工作很复杂，不但需要人手，还需要不少消杀药品。” 魏龙道：“这个好办。我把乡卫生院的全部人马调配给你。至于药品，尽量想办法解决。实在不行，你是医生，你来想办法。” 陆天明哭笑不得，心里想，自己只是一个医生，难道还会生产制造消杀药品？ 苦水乡卫生院的情况他比谁都清楚。虽然号称卫生院，其实还赶不上城里随便一家私人诊所。 卫生院缺医少药是常事。在他未来苦水乡之前，卫生院所有人加起来还不足十个人。 卫生院大多是些头痛脑热的药，哪里有防疫要求的大量消杀药品？ 见陆天明不吱声，魏龙问道：“天明啊，你还有问题？” 陆天明连忙说道：“没有，没有。我今晚就去卫生院组织一下。” 陈亮道：“对了，天明，工作上有困难，要及时与领导沟通。要绝对保证不能擅自做主。你明白吧？” 陆天明嗯了一声，心情沉重从陈乡长的办公室出来。 第3章 美女倒追 回到房间，陆天明找出来一盒泡面，刚泡上开水，门就被推开了。 乡团委书记丁晓萌笑吟吟地看着他，“你就吃一碗泡面？” 丁晓萌是县团委挂职在苦水乡的干部。她原来是县团委的一个副书记。挂职在苦水乡，本来是丰满自己的履历。但丁晓萌挂职之后，坚持要来苦水乡工作。 丁晓萌出身好，父母都是县里领导干部。她父亲是县委办副主任。母亲是县政协一名领导。以丁晓萌的出身，她算得上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陆天明抬头看了一眼丁晓萌，苦笑着道：“食堂都没给我留饭。我不吃泡面，难道饿死不成？” 丁晓萌脚步轻盈，进了他的房间，将身子靠在桌子边道：“你是医生，不知道泡面都是垃圾食品？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陆天明道：“总比饿死强。” 丁晓萌便笑，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来一个碗，递给他说道：“我知道你会回来。所以我给你留了饭。” 陆天明没有客气，接过碗来，便狼吞虎咽。 丁晓萌浅浅一笑，“你急什么？别噎着啊。”她转身去给陆天明倒了一杯水来，放在他面前说道：“没人跟你抢。” 早上因为赶路，他没顾得上吃早餐。到了县里，又急着去开会。因此，这一天，他只在街上吃了一碗米粉。此刻，他早就饥肠辘辘，差不多前胸贴后背了。 “我让你给我爸妈带的东西，你带到了吗？”等到陆天明差不多吃完的时候，丁晓萌问他道。 陆天明先将一杯水咕咚咕咚喝干，打了一个饱嗝，然后猛拍一下脑袋道：“哎呀，对不起，丁书记，我忘记了。” “忘记了？”丁晓萌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陆天明啊陆天明，你脑子里都在记些什么呀？你把我交给你的事都忘记了，你心里还有我吗？” 丁晓萌追求陆天明，在乡政府是人尽皆知的事。 丁晓萌这么漂亮的一个姑娘，又有着显赫的家庭背景，而且她本人还是县里干部。这对任何人来说，被她看上，等于是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啊。 丁晓萌名校毕业背景，人又是个标准的美人。县里追求她的人不计其数。就连香江市副市长的儿子也倾慕于她，一直在穷追不舍。 但丁晓萌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在见到陆天明之后，便拒绝了所有的追求，一心一意倒追起乡干事陆天明来了。 陆天明是个帅哥不错。但帅不能当饭吃，也不能顶前途啊。 按照陆天明的仕途轨迹，他最大的可能性，就是做到乡镇镇长书记。即便如此，还得他祖坟冒青烟。 丁晓萌倒追陆天明的事，传到她父母耳朵里之后，遭到了她父母的坚决反对。 可是丁晓萌一意孤行。她父母又只有她这么一个爱女，因此，尽管反对，却也不敢太强硬。 早上去县里开会，丁晓萌让陆天明给她父母带苦水乡的特产，新鲜的猴头菇，就是想借此机会，让父母亲眼看看陆天明。 谁知这个陆天明把这事忘记到了脑后。这就不由丁晓萌生气了。 面对丁晓萌的责问，陆天明嘿嘿笑道：“丁书记，你在我心里形象光明高大，怎么可能没有你啊。” 丁晓萌生气道：“你又骗我。陆天明，我就问你一句，你说心里有我，为什么我让你办一点小事都办不到？” 陆天明讪讪道：“我是真忘记了。你都不知道，我这一天脚就没歇过，累得像狗一样了。” “陆天明，你就一个乡干事，能有多累？”丁晓萌羞愤交加道：“你少给我找借口。你是不是以为我丁晓萌在倒追你，你就把尾巴翘天上去了？” “绝对没有。”陆天明认真说道：“我一个小小的乡干事，哪有尾巴。” “知道就好。”丁晓萌一边去收拾桌上的碗筷，一边说道：“陆天明，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过一段时间，你就跟我回去见我爸妈。” 陆天明苦笑道：“现在大家都在忙着救灾。” “救灾总有结束的一天啊。”丁晓萌道：“魏书记和陈乡长到现在还不把灾情汇报给县里，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陆天明迟疑地摇头。 丁晓萌压低声道：“我告诉你，过段时间，全县干部都将迎来新一轮的提拔晋升。魏书记有可能调任县人防办，陈乡长接任魏书记的书记位子。他们不汇报，就是怕影响这次提拔晋升。”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这不矛盾啊。” 丁晓萌瞪他一眼，“怎么不矛盾？现在给领导添堵，有好果子吃？” “可是如果不汇报上去，你觉得苦水乡有能力度过这一道难关？” 丁晓萌叹口气道：“有什么过不去的啊？对了，陆天明，这件事你不许掺和进去，知道吗？” 陆天明笑笑道：“我想掺和，也掺和不了。” 丁晓萌与他一样，都住在乡政府。 乡政府十年前新修了一栋办公楼。下面三层用作办公，上面两层用作宿舍。 丁晓萌住五楼，陆天明住四楼。两层楼之间，有一道铁门。 丁晓萌收拾好碗筷后就走了。陆天明看着她的背影，顿时心生愧疚。 人家在家里就是娇滴滴的千金宝贝，双手几乎不沾阳春水的。可是到了苦水乡，却心甘情愿伺候他。 在陆天明的心里，他对丁晓萌并没有爱情。 并非丁晓萌长得不漂亮，也不是因为他对她家庭感到自卑。而是他始终都找不到爱她的冲动。 陆天明清楚，男女之爱，首在冲动。如果两人在一起，连基本的冲动都没有，爱情就会显得苍白无力，寡淡如水。 丁晓萌人漂亮，家庭背景又雄厚。按理来说，陆天明娶她为妻，前程将一片光明。 更关键一点是人家丁晓萌主动追他，这对任何一个姑娘而言，把矜持丢到一边，是需要付出巨大勇气的。 陆天明又何尝不知道丁晓萌对自己款款深情。但是，他一直在躲闪回避丁晓萌热烈的爱。 吃了饭，陆天明感觉精神好了许多。 他随手拿了一支手电筒，准备去乡卫生院。 第4章 挨了耳光的乡长 苦水乡卫生院是一栋老式红砖平房。 中间一条走廊，两边是房间。 进门一个不大的厅，左边是收费处，右边是药房。 过去，左边是医生办公室，右边是护士值班室。 再往后，就是病房。一路排过去，两边各四间。 苦水乡只有三个医生。一个西医，一个中医。还有一个是中西医结合医生。 陆天明是苦水乡建院以来，唯一的一个科班出身的医生。 卫生院的其他医生都是原来的赤脚医生转变过来。他们只在县卫校学习过，懂一些基本的头痛脑热的病。 只要稍微复杂一点的病，就必须得转院去县里或者市里治疗。 苦水乡卫生院无论是医疗设备，还是人员技术，都处在最简单的阶段。 陆天明刚一进去门，便看见顾晓真从护士值班室迎了出来。 “陆医生，你怎么来了呀？”顾晓真又惊又喜地看着他，热情说道：“进来坐。你自从当了干部后，再没来过了哦。” 陆天明道：“晓真，谭院长在家吗？” 顾晓真抱怨道：“这都晚上了，哪里还有人在。我如果不值班，也休息了呀。” 顾晓真是县卫校护士专业毕业的。学历只有中专。她也是苦水乡唯一的一个护士。负责全院病人的打针发药。 卫生院的生意这些年变得越来越差。因为大病治不了，小病治不好。乡亲们有了感冒，不是硬扛，便是去找乡村赤脚医生开点药，最多打一针散寒。 卫生院这些年干得最多的就是给妇女流产。一段时期，因为政策的原因，卫生院一度人满为患。全乡计划内的生育对象，都被强制来医院流产。 谭院长算是除陆天明外医术最高的一个人。他能单独操作给人做结扎手术。 卫生院平时没有晚上值班制度。顾晓真值班，是因为暴雨导致的山洪，让几个乡亲受了伤。 只要有病人在，卫生院就得安排人24小时值班。 陆天明听说谭院长不在，便对顾晓真说道：“你值班吧，我去谭院长家找他。” 顾晓真狐疑地问道：“陆医生有事？” 陆天明虽然去乡政府当干部有半年之久了。但顾晓真还是习惯叫他“陆医生”。 按顾晓真的话来说，陆天明才是真正的医生。卫生院的其他医生都算不得是医生。毕竟，他们没有一个接受过系统的医疗教育学习。 “乡里遭了灾，我们要做好防疫准备啊。”陆天明说道：“你应该懂得，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如果疫情控制不好，很可能蔓延，引发恐慌。” 顾晓真笑嘻嘻地摇头道：“乡下人，没城里人那么娇贵。哪里有什么疫情，陆医生你考虑得太多了。” 陆天明沉下脸来道：“你也是医护人员，道理就需要我说了吧？疫情这东西一旦发生，就是灾难性后果，不可以掉以轻心啊。” 顾晓真看陆天明一脸严肃的模样，便笑了笑道：“陆医生，你严肃起来的样子好吓人哦。” 陆天明道：“主要是你作为一个医护人员说出来这样的话，我是不赞同的。” 顾晓真道：“你是太认真了。再说，你说要防疫，就得有消杀药品之类的吧？你又不是不知道卫生院的情况，我们有消杀药品吗？” 陆天明道：“没有就要向上级申请啊。” 顾晓真神情怪异地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她是苦水乡唯一的护士，也是最年轻的一个姑娘。两年前，乡卫生院还有一个老护士。老护士还是一个优秀的接生娘。 据说，她在苦水乡卫生院工作了一辈子。苦水乡有两代人都是她迎接来到这个人世间的。 老护士年高力迈，退休后还返聘在岗位上工作了几年。直到顾晓真安排来了苦水乡卫生院后，老护士才彻底退休。 像苦水乡这样的地方，但凡有点点关系的人，都不愿意来此工作。 顾晓真老家也在农村，初中毕业后去了县卫校读书。毕业后，她原本是没有工作的。但是她在县里还有一个亲戚，是山南县的一名干部。亲戚帮忙，才让她进了县医疗系统，到苦水乡来当护士。 顾晓真如果不愿意来，她就将失去这个最好的机会。以后还能不能当护士，谁都说不好。 顾晓真能在毕业后找到来苦水乡当护士的机会，除了亲戚帮忙，还在于顾晓真本身很优秀。 她在读卫校时，成绩一直是全班前茅。不但护理知识掌握得很好，还是个动手能力非常强的一个人。 在苦水乡，人们都把顾晓真叫做“顾一针”。 这主要是说顾晓真的业务动手能力非常不错。特别在她给病人打针这一件事上，就让全乡的乡亲都很佩服她。 因为，再难打的针，只要顾晓真在，就没有难过。 顾晓真打针，态度暖和。一针扎下去，能做到病人毫无知觉。她给婴幼儿打针输液，往往都是一针准。很难出现找不到病人血管的情况。 陆天明刚来苦水乡时，便是顾晓真照顾的。 顾晓真人热情，人也长得不赖。她已经28岁了，还没结婚。据说，连男朋友都没有一个。 当然，给她做媒的人不在少数。但顾晓真逢人做媒，都会委婉地拒绝。 顾晓真说，她现在的情况，结婚就是害人。 因为她深知，如果没有意外，她这一辈子都将在苦水乡度过了。她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后代还生活在农村。 顾晓真对陆天明的防疫思想感到很可笑。在她看来，乡下从来就没有什么防疫。天灾过后，一切顺其自然。 为了引起顾晓真的重视，陆天明不得不搬出乡长李亮。 “你的意思，防疫是他提出来的？” 陆天明摇头道：“是我提出来的。李乡长很重视。要求我们尽全力做好防疫工作。” 顾晓真哼了一声道：“他这种人，表面文章做得好。” 陆天明道：“人家是领导，你可不能这样说领导。” 顾晓真眼睛一翻道：“我有说错他吗？你是不知道他这个人，人前人后两副嘴脸。恶心！” 陆天明逗她道：“顾晓真，你不怕这话被李乡长听到？” “我怕他吗？”顾晓真吹胡子瞪眼道：“他都挨过我的耳光。你说我会怕他吗？” “挨过你的耳光？”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不可能吧？你敢打李乡长？” “打他又怎么样？谁叫他不是人。” 顾晓真的话让陆天明很好奇，便问道：“顾晓真，到底怎么回事？” 第5章 护士顾晓真 陆天明越好奇，顾晓真越不愿意说。一张脸瞬间便红了起来。 “算了算了。不说了，没意思。”顾晓真遮掩着说道：“我去给病人换药了。你在值班室等我一下。” 陆天明道：“我不等你了。我去找谭院长。” 顾晓真拦住他说道：“人家谭院长忙了一天了，你这时候跑去人家家里打扰人休息，好吗？” 陆天明笑笑道：“我是工作。不算打扰。” 顾晓真便叹口气说道：“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打了姓李的耳光？” 陆天明摇摇头道：“不想知道。” “你都已经知道了。”顾晓真将他推进值班室，按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几乎是贴在他耳边说道：“你等等我，我马上就过来。” 卫生院住了几个在灾害中受伤的群众。他们的伤情并不严重，但需要卧床休息，接受治疗。 陆天明只是一时好奇，对顾晓真打了李乡长耳光这件事并没在意。 李乡长家属在县城，平常只有他一个人在苦水乡。 苦水乡虽然距离县城很远，但乡政府里有不少干部的家安在县里。书记魏龙是，乡长李亮也是。 倒是陆天明他们这种刚参加工作不久的人，在县城没有房子。自然也就没有家人。顾晓真与他一样，工作的地方就是家。 苦水乡虽然只是一个乡，但乡政府的所在地，却有两条街。 有街的地方，就有集市。苦水乡逢二、五、八赶集。每到赶集这天，街上还是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前几年，有人在街上开了一家ktv，居然还有一家洗脚屋。 街上有两家饭馆，还有一家家庭旅社。 小小的苦水乡，吃喝玩乐的都有。虽没有县城繁华，倒也因为与山北县只有一山之隔，两个县的人交流走动，比其他地方还要频繁得多。 陆天明刚来苦水乡时，就对“苦水乡”这个名字很感兴趣。他不知道为什么叫“苦水乡”，毕竟这个名字听起来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 来了之后他才慢慢知道，原来在苦水乡政府背后有一座不太高的山。山上有一股经年不息的瀑布。 瀑布的水来自山顶，喝起来有一丝丝的苦味，从此便叫做“苦水乡”。 陆天明对“苦水”很好奇。他不明白从山顶上流下来的水，怎么会有苦味？他一直想搞清楚这个谜团。却因为“考公”而耽搁了下来。 后来他还特意问过书记魏龙，为什么不将苦水乡的名字改过来，随便叫什么名字都比叫“苦水乡”强。 书记魏龙当时只是淡淡一笑，告诉他这个名字恐怕已经叫了几百年，不是那么随便能改的。再说，就算名字改过来了，水依旧是苦的，还不如不改。 顾晓真还真很快就回来了。 看到陆天明没走，她顿时高兴不已。连忙将手里的托盘放下来，张罗着要给陆天明倒水喝。 陆天明喊住她道：“算了。我不渴。我们聊几句，我就该走了。” “我这里的椅子上有钉子，扎你屁股？”顾晓真不满说道：“你屁股底下有火是吧？” 陆天明连忙说道：“没有啊。我是怕打扰你工作。” “打扰我工作？”顾晓真撇了撇嘴道：“我的工作有什么可以打扰的？你就是不想在我这里多待一会。” 陆天明去乡政府当干部，功臣是顾晓真。 当时，县里公开招考一批公务员。其中，就有苦水乡民政助理职位。 招考的消息还是顾晓真告诉陆天明。她鼓励陆天明，学而优则仕。陆天明弃医从政，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天明却对考公没有多大的兴趣。他本身就是一个医生，医生从政，只能说世界上从此少了一个好医生，多了一个混日子的干部。 起初，陆天明并不想考公务员。他知道“考公”没有那么容易上岸。何况他一个医学生，跑去当官，似乎就是不务正业。 但是顾晓真告诉他，如果他不去考，这辈子就可能待在苦水乡，永无出头的机会。 如果考了，而且顺利通过了，就等于是改变了他的命运。 而且，顾晓真还怂恿他，他这么一个名牌医学院出来的学生，如果在苦水乡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一辈子，就是在向命运低头。 人不可能没有志向与目标。比如她顾晓真，最大的愿望就是调去县人民医院当个护士。 当然，顾晓真心里清楚，以她一个没有多少背景的人，想调进县人民医院去工作，差不多就是痴心妄想。 不但是她，就连他陆天明也是一样的命运。 陆天明是抱着试试的心情去考的。谁料报名参加苦水乡民政助理的人不多。偏偏陆天明笔试的成绩，就是一骑绝尘。他与第二名第三名的分数，足足超了五十多分。 报考的人不多，加上他笔试面试的成绩都能秒杀其他参考者，因此他成为苦水乡行政助理便水到渠成。 陆天明考公的成绩，不但在苦水乡名列前茅，而且在同批次的山南县考公成绩中，他的成绩比第二名足足多了三十分。 以他当时的成绩，山南县当时招考的所有职位，都可以任他选择。 县委书记路远在得知情况后，有意想将他留在县委办公室工作。但遭到了县长费敏的反对。 费敏反对的理由是陆天明报考的职位是苦水乡行政助理，并非县委办副主任。如果把陆天明留在县委办工作，就是对其他报考者的不公平。 陆天明回苦水乡工作，最高兴的就是顾晓真。 顾晓真后来后悔说，如果她当时让陆天明去报考县委办副主任就好了。 陆天明以一个医科毕业的背景，担任苦水乡行政助理。只能说政府里多了一个干部，而医疗行业少了一个好医生。 顾晓真与陆天明有着本质的区别。她学历不高，但人漂亮。以顾晓真的背景，她在县卫校的学历，是不可能有一份正式工作的。 好就好在当时苦水乡急需要人，而全县没有一个人愿意到苦水乡卫生院来。 顾晓真不知从哪得知了这个消息，主动找到学校，表示愿意扎根在苦水乡一辈子。学校领导大为欢喜，马上把情况汇报给卫生局领导。 卫生局本来就为这事恼火，得知有人主动愿意去苦水乡。当时安排人把顾晓真的工作给解决掉了。 县卫生局与顾晓真有一份合同，合同规定，顾晓真必须在苦水乡卫生院工作满八年才可以调动。 否则，她必须赔偿十万块的损失。 十万块数字不大，但对顾晓真而言，就是天文数字了。 顾晓真与陆天明的年纪相仿，又一个是医生，一个护士。因此两人的关系处得比一般人要好。 在陆天明未报考乡行政助理招考之前，很多人都认为，陆天明会与顾晓真成为一对。 但是，陆天明考上了乡行政助理之后，情况就发生了显着的变化。 第6章 她表白了 陆天明一到苦水乡政府报到，便引起了团委书记丁晓萌的注意。 丁晓萌是一个县里下来的挂职干部，本来不需要在苦水乡政府坐班。但是，丁晓萌坚持要来苦水乡工作，把县团委副书记的职务反而闲置了起来。 丁晓萌表示，她不愿意空挂着一个名头。既然挂职在苦水乡，就应该为苦水乡的团事业做出贡献。 陆天明第一天去乡政府报到，遇到的就是丁晓萌。 两人过去本来就认识。但没打过交道。 丁晓萌看到陆天明来了，主动打招呼问他，“陆天明，你是来报到的吗？” 陆天明连忙表示是。丁晓萌便热情地说道：“走，我带你去。” 陆天明对行政工作一点也不熟悉。他甚至连一道公文都写不好。初到乡政府，基本上都是丁晓萌手把手教他。 有一天，丁晓萌突然问他道：“陆天明，我怎么好几天没看到你去找顾晓真了？” 陆天明愣了一下，反问她道：“我没事找她做什么？” 丁晓萌便笑笑道：“大家都说你们在谈恋爱。陆天明，你可不要因为工作把恋爱的事都耽搁了。” 陆天明这才明白丁晓萌话里的意思，当即告诉她道：“谁说我与顾晓真在谈恋爱？简直是乱说。” 丁晓萌显然很意外，问道：“你们真没在一起谈恋爱？” 陆天明摇摇头道：“不可能的嘛。” 丁晓萌便高兴起来，小声道：“陆天明，你确实要找一个配得上你的姑娘。” 陆天明便随口开玩笑道：“丁晓萌，我觉得你与我可以配得上。” 丁晓萌当即红了脸，一句话没说，羞涩不已地夺门而出。 后来没多久，就传出丁晓萌倒追陆天明的话出来。 丁晓萌倒追陆天明，是丁晓萌自己亲口说出来的。她说，女人与男人一样，遇到合适自己的就应该主动。 有多少人就因为内心的那点虚荣，到头来与幸福失之交臂。 但是，陆天明从来不认为丁晓萌在倒追他。 乡卫生院病房里，病人都已休息了。 顾晓真把门栓上，对陆天明笑笑道：“现在轻松了。这一天到晚的，累死人。” 对于顾晓真的抱怨，陆天明心知肚明。 平常，卫生院闲得嘴里能淡出鸟来。很多时候，卫生院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一个病人。 院长谭作人便干脆带了医院的几个人，将医院前后荒废的土地都开了荒种菜。而且谭院长种菜很有一套，比起农户种的菜，卫生院的菜可能是苦水乡最好的菜。 首先，谭院长种菜不打农药。如果遇到菜生虫了，他便带领大家拿镊子把虫子一个一个夹下来碾死。 其次，卫生院的菜，也从不用化肥。所施的肥，全部是真正的农家肥。 “陆天明，我问你。大家都说你与丁晓萌在谈恋爱，是不是事实啊？”顾晓真倒了一杯凉开水喝下去之后，似笑非笑地看着陆天明问。 没等陆天明开口，顾晓真又说了一句，“她在倒追你，是不是啊？” 陆天明笑笑道：“顾晓真，你们这些女人，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难道你们女人都是恋爱脑？” 顾晓真道：“你还真说对了。我们女人啊，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啊。” “你的思想还是很落后。都什么年代了，早就提倡男女平等了。女人难道都要靠男人才能生活得幸福？” 顾晓真抿嘴一笑道：“你还真说对了。女人不管本事有多大，身边缺少一个爱她的男人，都不会活得很幸福。” 陆天明心里牵挂着防疫的事，他在顾晓真这里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乡下人都睡得早，他怕再晚一点，谭院长就睡了。 “算了，我今天不与你讨论这个话题了。我去找谭院长。” “等等。”顾晓真喊住他道：“陆医生，你告诉我。外面的传言到底是不是真的？” “什么是不是真的？” “你与丁晓萌谈恋爱的事呀。”顾晓真一脸期盼地看着他道：“你说是真的，还是假的？” “有那么重要吗？” “有。” 陆天明便摇着头道：“你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我。” 说完，他拉开门便要走。 突然，顾晓真冲了上来，从背后将他抱住了。 陆天明吓了一跳，站着没敢动。轻声问道：“顾晓真，你干什么？” 顾晓真不说话，将一张脸死死贴在他的后背上，双手做了十字扣，牢牢抱住了他。 过了一会，顾晓真才说道：“陆医生，我喜欢你。” 陆天明苦笑道：“顾晓真，你放开我。你这样不好。” 顾晓真生气道：“我就不放。别人可以倒追你，我为什么不可以倒追你。” 陆天明叹口气道：“顾晓真，你看到有几个医生娶护士做老婆的？” 这一句话，还真问住了顾晓真。 在医疗行业里，医生不娶护士，似乎形成了一个行规一样的东西。现实生活里，确实很难看到有医生与护士成家的。 “你现在不是医生。”顾晓真道：“所以你说的这个事不成立。” “我虽然不当医生了。但我骨子里还是医生啊。”陆天明轻轻将她的手掰开，柔声说道：“顾晓真，我不想伤你的心。但是，我们真不合适？” “你与丁晓萌就合适了？”顾晓真生气道：“陆医生，你就是看不起我。” 陆天明心里对顾晓真的感觉，与对待丁晓萌的感觉是一样的，从来就没萌生过爱意。 他当然明白顾晓真对自己是一片真心。可是，他提醒自己，不爱的婚姻，就是不道德。 “顾晓真，你想错了。我不是看不起你。相反，我很尊重你。我们都是农民家庭出身的，不存在谁看不起谁。” “对嘛。”顾晓真笑了，道：“龙生龙，凤生凤。陆医生，不是我说你，你与丁晓萌在一起，你只会受气。你们门不当，户不对。” 陆天明嘿嘿一笑，“何以见得？” “你没看她丁晓萌骄傲得就像一只孔雀一样啊？你与我，最多就是她面前的两只鸡而已。”顾晓真认真说道：“你与我在一起就不同了。我能满足你想要的任何东西。” 陆天明摇着头道：“你能满足我对权力的欲望？” 顾晓真羞红了脸说道：“我说的是我们之间的。” “我们之间？”陆天明疑惑地问道：“我们之间有什么？” 顾晓真跺一下脚，娇羞不已道：“你们男人对我们女人的要求呀。” 陆天明似乎有些明白，却又想不出顾晓真到底想表达什么。便讪讪说道：“我去找谭院长了。以后有空我们再聊。” 第7章 老中医谭作人 谭作人在苦水乡卫生院，算是正宗的老资格了。 他父亲原来是受人尊敬的老中医。传说他的一碗凉茶，能祛百病。受父亲影响，谭作人三岁便跟着父亲认识中药材。 七八岁的时候，他已经能将一部《本草纲目》烂熟于胸。 等到谭作人长大读书后，他却对西医发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后来考上市里的一家卫校，读的不是中医，而是西医。 谭作人的学医学历，最高只能算是大专。 大专毕业后，他被分配来了苦水乡卫生院。等到原院长退休，他就成了院长。 谭作人看病，还是喜欢用现代的检查仪器。当然，他并没有将父亲传授给他的中医技艺丢掉。望闻问切依旧是他诊疗的辅助手段。 苦水乡的人都知道，谭作人是坚定的西医支持者。但是，他却将食膳当成自己的养生之道。 年届六十的谭作人，看起来却像一个刚满四十岁的中年男人。 按谭作人的理念，人就不存在忌口一说。任何病，都不像医书上说的有禁忌要求。只要病人想吃，就说明身体需要。 因此，他在患者问他，有没有忌口要求时，他往往都是一挥手告诉患者，任何东西，只要你心里想吃，尽管吃就是。 陆天明刚来苦水乡时，谭作人很不理解。 他甚至怀疑陆天明来苦水乡的动机，是不是借助苦水乡的这块跳板，来实现他进入编制的事实。 苦水乡卫生院虽然只是一个乡级医疗机构，却人人都有正规编制。 编制对一个人的一生很重要。只要进入编制，才能算端上真正的铁饭碗。 因为有这个怀疑，他起初对陆天明的态度并不算友好。 直到陆天明在医院展示出他非凡的医疗技术，他才真正认识到一个人才对医院的重要性。 陆天明在卫生院当医生时，医院每天来看病的人明显比过去要多了许多。 不仅仅是他态度和蔼，关键是陆天明在诊疗的准确性。 对于疑难病症，或者苦水乡治疗不了的病。陆天明会直接让患者转院。而对一些小病，陆天明坚决不让患者胡思乱想，往往是几粒药就能将患者治好。 陆天明也是苦水乡开创第一例真正手术的医生。当时有位老乡因为患了急性阑尾炎，病人痛苦得想死。如果去县里医院动手术，时间显然不够。 陆天明当机立断，利用卫生院最简陋的条件，做了一例完美的外科手术。 陆天明成为苦水乡卫生院的医生，来看病的姑娘小媳妇明显要多了许多。她们一来，都喜欢说自己胸口痛，要求陆天明拿听诊器塞进她们的衣服里，听她们的心跳。 甚至有小媳妇说自己肚子莫名其妙的痛，要求陆医生亲手检查的。 谭作人给陆天明单独准备了一间诊室。诊室里面摆着一架屏风。屏风后是一张床。女患者一来，都喜欢拉着陆天明去屏风后，她们会主动躺在小床上，请陆医生检查身体。 陆天明有一个习惯，看病的时候，无论天气多热。他都会戴着口罩。 而且他戴口罩很特别，往往只露出来一双眼睛。 有女患者便趁着他检查身体的时候，出其不意将他口罩扯下来，然后盯着他俊朗的面孔看半天，满足地离开。 患者扯自己口罩的事，陆天明很郁闷。他便将这些事汇报给院长谭作人，希望他能站出来制止这种行为。 谭作人闻言后，大笑不已道：“天明，你以为这些娘们是真来看病的？”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他们不来看病，看什么？” “看你啊。”谭作人得意地说道：“都说我们卫生院来了一个帅哥，人帅还有水平。这些娘们就是来看你的啊。” 从那以后，陆天明便有意回避给年轻的姑娘媳妇看病。 但是，卫生院人手本就不足。他陆天明不给年轻姑娘媳妇看病说不过去啊。而且如果他一意孤行，反而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最后还是顾晓真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以后有姑娘媳妇要求去屏风后检查身体的，一律由她来代劳。 这一招还真有作用，慢慢的，专门来找陆天明要求检查身体的姑娘媳妇少了不少。 陆天明到苦水乡工作，让谭作人又惊喜又意外。 这些年来，他每年都会向县里打报告，要求给苦水乡卫生院分配大学生过来。但每次的报告都泥牛入海。 谭作人找局领导要人，局领导都会爱莫能助地告诉他，没有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愿意来苦水乡。他们宁愿在大城市的私立医院效力。 陆天明的到来，谭作人第一反应就是此人肯定本事不大，但有背景。 得知陆天明是个有本事，却无背景的消息后，谭作人又坚定的认为，陆天明一定是犯了重大错误，被发配来苦水乡的。 毕竟，在谭作人看来，陆天明的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会到鸟不拉屎的苦水乡卫生院来当一个普通的医生？ 谭作人的家，就在苦水乡政府下去不远的地方。 他本身就是苦水乡人。后来读了市卫校后，回到苦水乡卫生院工作，再没离开过。 他家有一个小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葡萄架。葡萄是他父亲在几十年前种的。现在每年还能结出上百斤的果实。 果实又大又甜，一颗颗像玛瑙一样，晶莹剔透。 陆天明走到院子前，隔着铁门喊，“谭院长，你在家吗？我是天明啊。” 喊了几声，门便打开了。谭作人穿着一条大裤衩出来，看到院子门口站着的陆天明，惊异地问道：“天明，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陆天明笑笑道：“谭院长，现在才八点不到啊。我没打扰你吧？” 谭作人道：“打扰又怎么样？你人都来了，我总不能不让你进屋坐坐。” 陆天明道：“谭院长，我是来找你商量灾后防疫的事的。” 谭作人道：“防疫？天明啊，拿我们防疫？我手头可没任何防疫的药品设备。”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院子的门，邀请陆天明进屋聊。 陆天明也没客气，一脚跨进院子里。嘿嘿笑道：“谭院长，这就是我们要商量的事啊。” 谭作人的夫人原来在小学里当老师，前些年退休之后，去了儿子家带孙子，将谭作人一个人扔在苦水乡。 “天明啊，这没多少商量的。只要有防疫材料，我们多做些事还是没问题。问题是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们拿一双空手去防疫？说出来不怕笑话？” 苦水乡卫生院药品设备奇缺，这是公认的事。前几年谭作人还打报告要求县里调拨器材，但与要人的报告是一样的结果，都是泥牛入海。 “谭院长，您是老中医，您肯定有办法。”陆天明谦虚地说道：“这次全乡灾后防疫的大旗，您一定要扛起来。” 谭作人笑笑道：“天明，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也没办法。这防疫的大事，我看还是向上面求援吧。” 第8章 瞒报 谭作人提出向上级求援，陆天明只能苦笑。 灾情发生后，乡党委书记魏龙和乡长李亮很快形成了统一的意见。那就是尽量不将灾情汇报到县里去。 苦水乡受灾到底有多严重，陆天明并不知道全部内情。 但是，早上他被临时安排代表书记乡长去县里参加全县经济工作会议的时候，一路上看到的景象，让他相信本次遭灾的后果一定不容乐观。 去县城的路上，有几处出现了塌方。原来沿着公路蜿蜒的一条小溪，水势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凶猛激烈。 这一场暴雨来得很突然，整整下了一夜。等到天亮，全乡有不少地方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乡里不愿意将灾情上报，是因为马上就要晋升提拔干部。按照县委组织部流出来的消息，书记魏龙将担任县人防办主任的事，已经通过了县委常委会。 如果此时把受灾的情况汇报上去，县里肯定会对魏龙的任命有新的考虑。 毕竟，救灾比任命更重要。 魏龙只有在救灾结束之后，才有可能正式被任命为县人防办主任。 但如果是按这个时间顺序走，魏龙的任命很可能半途出现变故。 县人防办主任的位子看起来很低调，其实却是个实权人物。县里每年都安排有很大的一笔人防经费。加上所有建筑的开工建设，都必须经过人防办签署意见。 这就将人防办主任这个位子抬得很高。 据说，当三年人防办主任，赚百万雪花银已经是行业内公开的秘密。 总之，谁能坐到人防办主任的位子，谁就能发财。 再说，人防办主任差不多就属于县重要领导行列了。从人防办主任的位子往上走，比一般位子往上走的几率更大。 书记魏龙提拔去县里当人防办主任，那么苦水乡书记的位子，就将由乡长李亮接着坐。 魏龙不走，李亮没机会啊。 因此，两人在灾情发生后，迅速达成了统一意见。将灾情压下来。 陆天明隐晦地将乡政府的意见告诉给谭作人，认真说道：“谭院长，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这点灾情还是可以过去的。” 谭作人深深看了陆天明一眼，摇着头道：“天明啊，你知道这次受灾有多严重吗？” 陆天明道：“只要不死人，一切都好说。” “问题是不但死了人，而且死的还不是一个。”谭作人突然激动起来，“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有一个村子全部被泥石流掩埋的事？” “一个村子被泥石流掩埋？”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不会吧？这么大的事，谁吃了豹子胆不报？” 谭作人长长叹口气道：“具体情况我不是太清楚。我也是听人说。我有个姑妈就是这个村子的人，目前，我与她们一家失联了。” “谭院长你没去过现场？这个村子在哪？有多少人口？” 谭作人道：“村子叫乌鸦坳，全村人口接近百人。但是，据说被掩埋的只有五户十三口人。”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灾情发生后，没救援？” “谁救援？”谭作人愤懑道：“书记乡长都亲自去了。他们在现场发了话，谁将群众被掩埋的事说出去，乡政府将追究泄露这事的人法律责任。要抓去坐牢的。” “人命关天，魏书记和李乡长不可能无动于衷吧？” “你以为他们心里有我们这些老百姓？”谭作人轻蔑地说道：“人家保头上的乌纱帽，比保自己的命还重要。” “这能压得住？” “怎么能压不住？”谭作人道：“得罪领导，今后建房子，家里婚嫁，当兵，升学，可都卡在人家手里啊。” “可是十三条命啊，就这样无声无息消失没人管了？” 谭作人叹口气道：“天灾，不可抗拒。到时候，乡政府拿一笔钱出来，每条人命赔上一点点钱，不就把大家的口封住了？” 陆天明摇着头道：“不可能。谭院长，你把领导想得太冷血了。这种人命关天的事，谁压谁倒霉的。” 谭作人苦笑着道：“天明啊，你就是一个书生。你这人太理想化了。现实可比你的想象要残酷得多。” 听说乌鸦坳被掩埋了十几口人，陆天明再也坐不住了。 乌鸦坳他去过。当时乌鸦坳有一个老人，生命垂危的时候，家人请卫生院派医生上门看病。但被卫生院拒绝了。 因为，乡卫生院没有上门看病的规定。要看病，患者只能自己到卫生院来。 陆天明得知后，带了急救药品，悄悄跟着老人家属去了。 虽然人最后还是走了，但家属对陆天明却感恩戴德。他们跪在陆天明面前，真诚地表示，陆天明虽然没将人救过来，却丝毫不亚于是他们家的救命恩人。 乌鸦坳是一个自然村的名字。全村散居在一座山下。 乌鸦坳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据说是很多年前，这座山是乌鸦的汇聚地。特别是每到冬季，成千上万只乌鸦黑压压从四面八方飞来，将一座山都变成了黑色。 乌鸦的叫声，能传到十里之外。 后来，人们便将此山叫做乌鸦坳。 乌鸦坳有乡亲被泥石流掩埋的情况，陆天明还真不知道。 他立即起身对谭作人道：“谭院长，防疫的事，请您多多考虑。我建议，乡卫生院熬制中药材防疫。” “天明啊，你有方子？” 陆天明道：“谭院长，我知道你有奇方。如果......” 他没将话完全说出来，他只是想暗示谭作人，如果谭作人继续推脱，他就会贡献出来防疫的药方。 谭作人苦笑着道：“天明啊，你放心。防疫的事，你就交给我吧。乌鸦坳的事，希望你多点心。” “我这就去找魏书记他们。”陆天明心急火燎赶回乡政府。 苦水乡遭灾，乡政府全体干部都被取消休假，全天候待命。 陆天明一回来，就直奔书记魏龙的办公室。 他一把将门推开，看着正在与乡长说话的魏书记，试探地问了一句，“魏书记，李乡长，听说乌鸦坳被掩埋了？” 李亮眉头一皱道：“天明，你都是听谁说的？” 陆天明道：“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吗？” “多大的事？”李亮反问着他。 “听说，有五户十三口人被泥石流掩埋了。这事还不够大？” 李亮与魏龙对视一眼，缓缓说道：“这都是谣言。你不要相信。” 陆天明焦急道：“两位领导，如果真有这事，我建议立即开展救援。不管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这都是我们对老百姓的一个交代啊。” 李亮不耐烦地说道：“你听不清楚？我都说了，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我都想去实地看看。”陆天明道：“两位领导，我们不能成为罪人啊！” 第9章 人祸 乌鸦坳不但全苦水乡的人知道，整个山南县知道的人一样不在少数。 乌鸦坳因为地形险峻，曾是当年游击队的根据地。 游击队后来被改编，成为正规军。当年领导游击队的前辈，后来成为革命的中流砥柱。授衔时，至少有两位曾在游击队打过游击的前辈，被授予了将军衔。 山南出了将军，当然要纪念。 于是，市县两级拨款，在乌鸦坳修建了一座革命纪念馆。 苦水乡的这条公路，就是沾了乌鸦坳纪念馆的光。 纪念馆建在乌鸦坳，总不能叫乌鸦坳革命纪念馆。于是县里便命名为“苦水革命纪念馆”。 陆天明得知乌鸦坳有群众被掩埋，心急火燎找到书记乡长要求求援。却被乡长李亮断然拒绝。 李亮十分肯定地表示，这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陆天明不敢肯定。他相信谭作人的话。在与谭作人打交道的这些日子里，他深知谭作人是个说话负责任的人。 “天明，你的任务就是做好防疫工作，其他的事不要管。”李亮眉头微皱道：“更不要相信谣言。” 陆天明讪讪道：“防疫的工作，我已经与卫生院谭院长商量了。目前我们手头没有防疫的设备药品。我想请示一下两位领导，能不能向县卫生防疫站求援？” “办法是想出来的。”李亮说道：“过去遇到这种情况，能有什么设备药品啊？防疫工作还不是照样要做？关于向上级请示的问题，任何人不得擅自做主。必须经乡党委研究决定才行。” 李亮堵住了陆天明向上级求援的路。 书记魏龙沉吟一会说道：“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将损毁的纪念馆修复好。这一场该死的大雨，坏事啊！” 陆天明一听，才知道乌鸦坳纪念馆也出了问题。 “魏书记，纪念馆怎么了？”他试探地问道。 魏龙倒不隐瞒，叹口气说道：“倒了一垛墙。” 陆天明小声说道：“纪念馆墙倒不怕。反正上面也没人来。等过段时间把墙修起来就行了。反倒是滑坡造成的掩埋，魏书记您看......” 话音未落，李亮便厉声训斥道：“陆天明，你是不是吃错药了。你纠缠什么掩埋不掩埋？谁被掩埋了？我警告你，你再散布这些言论，小心我处分你。” 听到李亮又要处分自己，陆天明便闭口不语了。 他一个小小的乡干事，乡长要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容易。 魏龙叹口气缓缓说道：“老李，天明说的事，我们是要认真考虑一下。” “怎么考虑啊！”李亮一脸愁容道：“我们现在除了一双手，什么大型机械设备都没有。而且，情况你也知道，就算动手救，最后挖出来的，会是什么后果。” 陆天明听到这句话，心里便坚定了乌鸦坳滑坡掩埋群众的事确凿无疑了。 “李乡长，不管挖出来的是什么结果，我们都应该挖。”陆天明认真说道：“这是我们政府对群众的负责。” “你懂什么！”李亮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这事报上去，就不是简单的自然灾害了。” 陆天明道：“天灾出现了，不能再有人祸啊。” “你说谁是人祸？”李亮怒视着陆天明，哼了一声道：“你知道孰轻孰重？我这样做，是保护大家。如果这件事捅出去了，谁都跑不脱。” 陆天明明白李亮话里的意思。 自然灾害也好，人为造成的灾害也好。只要死了人，就是大事。 而且，事件性质与死亡人数有着紧密的关系。死亡人数越多，惊动的层面越高。如果乌鸦坳真有五户十三口人被掩埋死亡，必须上报到燕京。 十三条生命失去，别说一个苦水乡，山南县、衡岳市，甚至中部省各级领导，都将接受不同程度的问责。 比如像苦水乡政府的书记与乡长，便是问责的第一责任人。不管事件与他们有多大的联系，他们能看得到的结果，就是两人都将被撤职。 情况严重，还将进一步被查办。 陆天明也明白了过来，李亮这是想瞒天过海。将滑坡掩埋群众的事强行控制住，不让这件事被上级领导。 “他们也太天真了。”陆天明在心里想。出了这么大的事，谁能瞒得住？ 他还发现，在隐瞒掩埋群众这件事上，书记魏龙的态度似乎一直犹豫不决。 刚回到宿舍，丁晓萌便跟着进来了。 “你去了哪里？”丁晓萌问他道，“一转身，就不见人影了。” “我去了卫生院找谭院长商量防疫的事。”陆天明苦笑着道：“大灾过后，必有大疫啊。” “我看，你是去找顾晓真去了吧？”丁晓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光里流露出来一丝埋怨。“她顾晓真想干什么呀？” “她能干什么？”陆天明苦笑着道：“小丁书记，人家一个护士，没得罪你吧？” “就是得罪我了。”丁晓萌气呼呼地说道：“她凭什么跟我抢你？” 她的话那么直白，让陆天明顿时尴尬起来。 “抢我干嘛？我又不是东西，还能让你们抢来抢去？”陆天明道：“小丁书记，这种话，最好不要随便说出口。” 丁晓萌冷哼一声道：“这不关你的事。她顾晓真真不知死活，我把她的饭碗都砸掉。” 陆天明一听，心里顿时不高兴了。 “小丁书记，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但是，人家顾晓真在卫生院诚诚恳恳工作，你凭什么砸了她的饭碗？” “凡是挡我路者，一个不放过。”丁晓萌深深看一眼陆天明道：“我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陆天明当然明白丁晓萌话里的意思。事实上，她也确实能做到她说的这些。 毕竟，在她身后，站着一个县委办副主任的父亲和一个政协领导的母亲。 “丁晓萌，你这样的态度，我不喜欢。”陆天明摇着头道：“当然，我申明，我与顾晓真没有任何瓜葛，就像与你一样。” “你与我没瓜葛？”丁晓萌急得跺脚道：“陆天明，你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心？” 陆天明缓缓摇头道：“对不起，我是真没明白你的心。不过......” “不过什么？”丁晓萌迫不及待地追问他。 “我问你，你知道乌鸦坳滑坡的事吗？” 丁晓萌猛地一楞，讪讪笑道：“知道又怎么样？” 第10章 敢说敢言 丁晓萌这么一愣神，陆天明便猛地明白过来，原来全乡只有他一个人不知道乌鸦坳被掩埋的事。 他突然迷惑起来，也释然起来。迷惑的是为什么大家都瞒着他？释然的是全乡那么多干部，李乡长为何单独指定他代表乡政府去县里参加会议。 陆天明敢说敢言，一直出了名的。 无论在学校，还是来到苦水乡当医生。他都是以敢说敢言的形象出现在大家面前。 比如他在学校读书时，就很看不惯同学当中一个有深厚背景的同学。 陆天明的同学当中，有一个来自燕京的同学，叫江浩。据闻，江浩的家，就坐落在燕北八大胡同里。 深谙燕京的人知道，如今能在八大胡同有一片栖身之地的人，背景非同小可。 江浩在学校读书时，学校的老师和领导都会以各种形式向他示好。就连校长，都以对江浩报以慈善的微笑。 或许是因为他的背景深厚，江浩在学校几乎就是个小霸王。 他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在追求女孩子的问题上，他比谁都要花很多。而且，他身边每天都会围绕一群莺歌燕舞。他的女朋友，也是以火箭的速度在更换。 陆天明有个玩的最好的兄弟，叫温玉。虽说是个男孩儿，或许因为名字的缘故，他像一块温暖的玉一样，像极了女孩子的性格。 温玉同样来自燕京。却没人知道他的背景。他就像往前平民家庭的子女一样，沉默寡言，甚至还有些害羞。 而江浩却从不隐瞒自己的出身。传说他爷爷就是曾经的燕京卫生部门一把手。现在一把手的位子，已经传到了他父亲的手里。 温玉与江浩发生矛盾的时候，是因为温玉多看了江浩女朋友一眼。 江浩为之勃然大怒，非逼着温玉当面道歉。 温玉急红了脸，惶恐不安。恰好，陆天明抱着篮球路过。 原本，三个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互不相干。地域的关系，让陆天明这种小地方出身的人，与来自燕京的同学自然而然保持着一段适当的距离。 陆天明天生不会趋炎附势，但绝不自卑。 陆天明先是站在一边看热闹，直到看到江浩逼得温玉要哭起来了。他才站出来说道：“江浩，你干什么呀？你明知道温玉不爱说话，你欺侮人有意思吗？” 江浩斜着眼看了看他道：“我以为谁呢，原来是你陆天明啊。我警告你陆天明，别以为你成绩好，大家都让着我。你敢惹我，老子可不惯你毛病。” 陆天明眉头微皱道：“江浩，你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首先，我没惹你。其次，你欺侮同学，算什么英雄好汉。” 江浩冷哼一声，扬手就往陆天明脸上扇过来一个耳光。 陆天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稍一使劲，江浩的脸色便变了。巨大的疼痛感以及全身都酥麻得要站不住。 当然，陆天明没让他当场出丑。他松开江浩的手说道：“江浩，大家都是同学。珍惜同学之情吧。我们从万万千千的人当中有缘能走到一起做同学，我们应该要感恩老天爷啊。” 江浩狠狠瞪了他一眼，带着他漂亮的小女朋友扬长而去。 江浩一走，温玉便担心地说道：“天明，你得罪他了。” 陆天明不屑地说道：“得罪就得罪了。我怕他个毛线。”看着温玉一脸崇敬地看着自己，心里突然生出来一股豪气，当即拍了拍温玉的肩膀说道：“温玉，以后他再敢欺侮你，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温玉软软一笑，低声说道：“你从此就是我的保护神了哦。” 陆天明因为成绩特别优秀，本硕连读之后，本来是想继续考博的。但考虑到家庭经济的承受能力，便决定先参加工作。 等到有一定经济实力之后，再去实现自己的博士梦。 毕业前夕，导师推荐他去了中部省最着名的湖雅医院。湖雅医院也对陆天明表现得非常满意。双方确定好了，等到陆天明一毕业，就去湖雅医院工作。 可是陆天明喜滋滋的毕业后，湖雅医院却表示，他们医院已经没有办法接收他了。 陆天明追问原因，对方却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还是温玉悄悄告诉了他，他就业不畅的原因，是因为江浩在背后搞了鬼。现在不光是中部省医院不要他，他就是回到老家的衡岳市，也没有一家医院会接收他。 哪怕他回到山南县这样的贫困县，县一级的医院都不可能会接收他。 这个消息于陆天明而言，无异于当头一棒。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三年前的一场争执，让江浩一直牢记在心。在他毕业要走上工作岗位的时候，他会站出来在背后打冷枪。 得知消息的陆天明没有自认倒霉，也没有心灰意冷。他对温玉说道：“我就不信天底下没有我陆天明的存身之处。” 温玉苦笑道：“天明，我建议你还是继续读博。以你的实力，考博轻而易举。” 陆天明道：“如果我不读博呢？” 温玉深深看他一眼道：“以你目前的学历，加上有人在背后打击报复你。你很难找到一家像样的医院工作。” 温玉不说这话还好。说了这话后，反而激起了陆天明天生桀骜不驯的怒气。 他当即表示，“温玉，你就等着瞧。我陆天明坚决放弃读博。我一定要让某人看到，我陆天明一定会让他大失所望。” 豪言说出去了，陆天明不好回头，只能硬着头皮四处去找工作。 现实正如温玉所言。他的简历投到任何一家医院，人家只要看到是他的名字，便都会婉言谢绝。 他这时候终于明白过来，江浩利用他的资源，已经将他列入了医学界的黑名单了。 陆天明到苦水乡卫生院来，还是靠亲戚的帮忙。亲戚走了不少的关系，才终于将他安排来了苦水乡。 到了苦水乡，陆天明敢说敢言的性格依旧丝毫未改。 但这时候，他敢说敢言的对象，已经换成了来找他看病的患者。 在苦水乡卫生院，是不存在医疗设备一说的。卫生院的条件还像上世纪八十年代一样，简陋、简单，连一台简单的x光机都没有。 陆天明对身患重疾的患者，从来就不像其他医生一样，转着弯子说话。他会根据患者的情况，直接告诉患者去哪里接受什么样的治疗，或者干脆告诉患者，放弃治疗。 他这种敢言的性格，居然赢得了乡亲们的绝对信任。大家都说，有病找陆医生，是死是活，他一句话能断。 考公过后，陆天明身份转变了。成了一名正式的国家干部。 换了别人，身份转变了，为人处世的观念也会跟着改变。谁料陆天明是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人，他敢说敢言的秉性并没有因为身份转变而有丝毫改变。 他成了苦水乡政府唯一一个敢公开质疑的人。 第11章 隐情 陆天明完全有理由相信，乡政府让他去县里开会，就是刻意在支开他。不让他知道乌鸦坳发生了滑坡掩埋人的事。 他心里不禁愤怒起来，同时也感到好笑，难道纸能包住火吗？ “看样子，你也知道乌鸦坳滑坡的事？”陆天明试探地问丁晓萌。 丁晓萌有些心慌地说道：“天明，知不知道，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陆天明咬着牙说道：“而且关系很大。” “你知道吗？滑坡造成五户十三口人失踪了。”陆天明心痛地说道：“虽说是天灾，难道我们就没一点责任？至少，救援的责任在啊。” 丁晓萌摇摇头道：“你不知道，救援的难度有多大。就算救出来了，结果也不好啊。” “有难度就不救援了？”陆天明悲愤地质问她道：“是谁说不救援的？” 丁晓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她浅浅看了陆天明一眼道：“你激动什么呀？乡政府有乡政府的考虑。再说，你一个民政助理，能干什么？”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哑口无言。 确实如丁晓萌所言，在乡政府，他虽然是协助乡长李亮工作，却是一个手里没半点实权的人。他就像一架机器，只能执行命令，而不能有丝毫个人的主张。 “你们隐瞒不报，是犯罪。”陆天明咬着牙说道：“总有一天，你们会遭到清算。” 丁晓萌秀眉一蹙，生气道：“陆天明，你说什么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就不怕得罪所有人？” “我不怕。”陆天明认真说道：“如果你们坚持想隐瞒不报，我坚决反对。而且，我会向县委反映情况。” “你敢。”丁晓萌喝住他道：“陆天明，你脑袋里究竟长着什么呀？你就不会融会贯通呀？苦水乡有你说话的份吗？” 陆天明苦笑道：“我是没资格说话。但你丁晓萌不一样。你是县领导干部，你不能任由他们胡来。” “你说谁胡来了？”丁晓萌狠狠瞪着他道：“你呀，脑壳里就一根筋。真出事了，不关你的事。不出事，你好我好大家好。你何必要强出风头？” 陆天明气愤道：“我不认为这是强出风头。丁晓萌，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我们还是少接触吧。” 他的态度变得冰冷起来，明显带有驱逐她的意思了。 丁晓萌轻咬银牙，跺了一脚，转身离去。 到现在为止，陆天明已经得出来了结论。 苦水乡因为山洪爆发，造成了山体滑坡。其中，受灾最严重的就是乌鸦坳村。 山体滑坡造成乌鸦坳五户十三口人失踪。而苦水乡政府第一反应不是紧急救援，而是妄图将滑坡造成人口失踪的事，隐瞒下去。 当然，隐瞒的原因，在于县里马上就要进行人事调整。如果此时上报上去了，势必会影响苦水乡的人事调整计划，甚至可能因此而造成被问责。 与其被问责，不如干脆隐瞒不报。 毕竟，苦水乡山高皇帝远，想要瞒报一件事，并不困难。 乡政府在灾后第一时间让陆天明去县里参加为期三天的会议，现在看来，似乎都是有意这样安排的。 只要陆天明不在乡政府，乌鸦坳滑坡的事，他就可能一无所知。 三天过后，一切尘埃落定，这时即便他陆天明知道了，也已经无力回天了。 让陆天明激动的是，他没想到自己会是苦水乡政府千防万防的人。 这一夜，度日如年。 陆天明这一夜几乎没合眼，他睡不着啊。他只要闭上眼，仿佛就看到十三张乌鸦坳村民的脸在眼前晃动。 他知道，滑坡这种灾难，是人力无法控制的自然灾害。但凡有谁遇上这种灾害，生还的机会几乎为零。 可是，他内心一个声音在提醒他，他不能让十三口人深埋地下，永无天日。 天一亮，他便立马赶去找到了书记魏龙。 一见面，他便试探地提出，“魏书记，乌鸦坳滑坡的事，我们乡政府应该要行动起来。” 魏龙看了他一眼，问道：“天明，你要怎么动起来？” “救援啊。”陆天明脱口而出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吧？” “你觉得还有人会生还吗？” “难说呀。”陆天明解释道：“我相信奇迹。” 魏龙苦笑着摇头道：“那是因为你天真啊，天明。” 陆天明急得几乎要喊出来，“魏书记，难道这件事就像没发生过一样，任由它过去？” 魏龙迟疑着没有出声。 在他心里，何尝不煎熬！ 灾情发生后，他第一时间接到了汇报。在得知有五户十三口人失踪后，他当即哭出了声来。 十三条人命失踪，这是多大的一件事啊。 可是，在见到乡长李亮后，李亮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开展救援。 李亮说，“魏书记，滑坡现场很严重。半面山坡全部滑下来了。人根本没生还机会了。如果开展救援，不但耗资巨大，而且完全达不到救援的效果。” 魏龙犹豫着问了一句，“老李，这样大的事，没有行动，怕是说不过去，对上对下都没法交代啊。” 李亮冷冷说了一句，“如果我们不让上面知道呢？” “你的意思，瞒着不报？” “报了，只会对你我造成极大影响。不报，这件事就缓过去了。”李亮小声提醒他道：“魏书记，关于你担任县人防办主任的文件都准备好了。如果出了这个岔子，你觉得文件还会下发吗？” 李亮的这句暗示，击中了魏龙的心。 能去县里担任县人防办主任，是他得到最大的一次提拔机会。他如果把握不住，机会一旦丧失，这一辈子可能再也等不来这样的机会了。 “我怕瞒不住啊。”魏龙担忧地表示，“事情太大了。” 李亮笑笑道：“魏书记你放心，没有人敢胡来。” “关键是乌鸦坳有纪念馆在。”魏龙忧心忡忡道：“上个月，我就接到了消息，燕京有重要人物来乌鸦坳纪念馆视察。” “纪念馆只是有点破损。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们将纪念馆修缮好就行了啊。再说，燕京来人，到底什么时候来，上面也没说。来不来，还不能肯定。” 他们最终达成了共识。不惜一切代价，将乌鸦坳山体滑坡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魏龙怎么也没想到，陆天明会突然冒出来，要求对乌鸦坳展开救援。 “天明，我们要面对现实。”魏龙语重心长地说道：“灾害发生，距现在已经过去二十多个小时了。而且根据汇报，确定没有救援的可行性。” “我们都没救，怎么就知道没有可行性呢？”陆天明焦急地说道：“魏书记，如果我们任何措施都没有，老百姓会寒心啊。” “问题是，我们没有救援条件啊。” “哪怕是肩扛手提，我们也不能放弃。”陆天明带着哭音哀求道：“魏书记，请你下命令！” 第12章 裙带关系 陆天明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李亮的一声大喝，“谁在胡说八道？” 门应声而开。李亮铁青着脸，大踏步进来了。 “陆天明，你少在魏书记面前散布谣言，扰乱军心。”李亮怒视着陆天明道：“下什么命令？你懂什么？” 一连串的质问，让陆天明懵了。 “李乡长，乌鸦坳滑坡的事，怎么说是散布谣言呢？”他迷惑不解地问道：“难道没有这回事？” “当然没有。”李亮矢口否认道：“苦水乡的事，现在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陆天明，你应该要做的，就是听从乡政府的指挥。” 陆天明委屈道：“我没不听从指挥呀。”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李亮指着门道：“我与魏书记还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商量。” 被赶出门的陆天明，心里一阵难受。 他很震惊，李亮居然敢矢口否认乌鸦坳滑坡的事。 滑坡是一个很大的自然界事件。它很直观地把自然界惩罚人类表现得淋漓尽致，又残酷无比。 半座山坡滑下来，岂能够睁眼说瞎话？ 他说没有就没有吗？ 回到自己办公室，陆天明生了一会闷气。心里想，李亮说的没错，天塌下来，苦水乡还有他和魏龙书记顶着，轮不到他倒霉。 他越来越相信李亮不让他知道苦水乡滑坡的事，就是担心他把滑坡的事情说出去。 乡政府虽然是最基层的一级政府，人际关系却一样很微妙。 事实上，只要有人的地方，势必就会有派系。 表面上，书记与乡长相处融洽。但真实的情况却是他们各自有一派势力。 在乡政府，乡书记是绝对的权威。乡长在名义上与书记同级别，权力却有着天壤之别。 任何一件事，只要书记不点头，乡长就没办法。相反，书记做的决定，完全不需要考虑乡长的感受。 书记在乡政府是真正意义上的大当家。而乡长，永远都只能屈居第二，是二当家。 陆天明撇开李亮单独找魏龙说滑坡救援的事，就是考虑到了只要魏龙赞同他的意见，李亮就没有办法反对。 然而，让陆天明感到很意外的是，魏龙的态度很暧昧。 他尽管没有直接拒绝开展救援，但言辞之间，已经流露出他对救援没有任何考虑的意思。 乡政府是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的地方。乡政府的机构设置，与上级机关都是同步的。乡党委班子成员，基本都是身兼两职或者数职的人。 毕竟，基层政府，特别像苦水乡这样的偏远又是老少边穷的乡，但凡有点背景的人，都不会来此工作。 过去，苦水乡被誉为干部的发配流放之所。 在县里没有背景，或者得罪某位领导的人，才会安排来苦水乡任职。 通常，到了苦水乡政府，预示着这一辈子很难再有机会往上爬了。 干部得到提拔，不是随心所欲的。必须具有一定的政绩，方能得到上级认可。 而在苦水乡，出政绩简直就是一个青天白日梦。一个传统的农业乡，工业商业几乎都趋于零，是很难创造出明显的政绩出来的。 魏龙这次能被预定为县人防办主任，是苦水乡的一件大喜事。 此举，打破了苦水乡干部得不到提拔的魔咒。这是苦水乡每个人的希望。因为有了开头，就一定会有延续。 因此，在魏龙提拔这件事上，高兴的不是他一个人，而是整个乡政府。 陆天明因为是考公进来的。在他未进入乡政府工作之前，他没有任何的从政经历，更没有从政的朋友。 他在苦水乡，属于非常特别的一类人。既不属于魏龙这一派，也不属于乡长李亮这一支。 他是既能被双方接受，又会被双方排斥的一个人。 李亮乡长还在书记办公室没出来。陆天明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几次想敲门进去魏龙书记办公室，要求魏书记下令开展救援活动。 但每次走到门边，他都没勇气抬手敲门。 魏书记的态度虽然暧昧不清，但乡长李亮的态度已经很明朗了。他不但拒绝开展救援，还要将滑坡的事从上到下严密捂住。 丁晓萌悄悄过来，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示意他跟她走。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跟着她去了她的办公室。 一进门，丁晓萌便生气道：“你想干嘛呀？像个小偷一样在魏书记办公室门口转悠什么？” 陆天明道：“乌鸦坳......” 话没说完，便被丁晓萌打断了。“陆天明，你究竟是怎么了？你看看自己的位子，这事是你能管的吗？” “就是因为我管不了，所以我请求魏书记出面管啊。” “你这是教魏书记工作？” “我没这个意思。”陆天明解释道：“魏书记是苦水乡的一把手。他不下令，没人敢动。” “知道就对了。”丁晓萌换了一个语气，柔声说道：“还在生我的气？” “没有。”陆天明坦然说道：“我这人不爱生气。” “你呀，不但爱生气，而且还不爱理人。”丁晓萌抱怨道：“像个娘们一样，让人心里难受。” 陆天明讪讪笑道：“我像娘们？你像什么？” 丁晓萌瞪他一眼道：“我警告你，乡里任何事都不要插手。我已经与我爸妈说了，这次找机会让你动一动。” “动一动？” “对呀，难道你打算一辈子都留在苦水乡？”丁晓萌得意道：“我们家想要调一个人，问题还不是很大。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想征求你的意见，你想去什么单位？”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我还能选择？” “当然。”丁晓萌脸一红，“也仅仅只有你才有这样的机会。”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如果我这样做了，别人会不会在背后说我陆天明靠裙带关系上位？” “嘴长在别人脸上。别人想怎么说，由他们。”丁晓萌不屑地说道：“有本事，他们自己也可以走捷径啊。我啊，就是喜欢看某些人想出气，又奈不何的样子。” 陆天明轻轻叹口气道：“朝廷有人好做官。看来这个道理，颠扑不破。” “这不是道理。是现实。”丁晓萌道：“我已经帮你想好了一个地方。你去县发改局工作吧。先干几年，等有机会就升到领导岗位。” “当官有这么容易？”陆天明大惑不解道：“我虽然没当过官，但我知道往上爬，背后没人万万不可能。” 丁晓萌瞪他一眼道：“我难道不是你背后的人？” 陆天明讪讪一笑，“你？是我背后的人？” “看不起我？”丁晓萌得意道：“等我挂职一结束，回去就是县团委书记了。” 陆天明双手抱拳道：“恭喜恭喜。” 丁晓萌怅然道：“恭喜我干嘛？我能力再大，因为性别的原因，能走多远？倒是你，只要你愿意，想走多远就能走多远。” 陆天明嘿嘿笑道：“难道你不知道我是个最没追求的人？” 第13章 避重就轻 如果说，陆天明没有抱负，那是假话。 当初他在顾晓真的怂恿下，参加公考的时候，心里就给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执政为民。 当医生不如意，当官试试。 这是顾晓真跟他开的玩笑。 苦水乡卫生院的人都知道，像陆天明这样的医疗人才，山南县医院都算小了。 尽管现在进县医院工作的人，学历都在硕士以上。但同样是硕士，水平却有高有低。 陆天明学的是临床医学。硕士研究生读的还是临床学。在临床医学方面，他说不上是一个优秀的医生，但他却能睥睨山南县所有医生。 毕竟，他跟随自己的导师，做过世界上最复杂的外科手术。也曾在导师的指导下，亲手操作过不下五十台的外科手术。 陆天明过去一心向医。他只想做个造福人类的好医生，不问俗世。 可是现实迫使他低头了。他也知道，靠着自己学医的一双手，他只能解决一些人的痛苦。但如果能从政，他或许能造福天下。 他在真正进入仕途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仕途之路，波云诡谲。每走一步，都有一个大坑在等着自己。比起做一个心无旁骛的医生，从政就显得复杂多了。 而且他从政的起步低，一个偏远乡的乡政府干事，想实现自己的抱负，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丁晓萌听陆天明自嘲是个最没追求的人，当即沉下脸来说道：“天明，你不可以没有追求。你不但在事业上要有追求，在爱情上你也要有追求。” 陆天明摇着头道：“看看吧。我啊，只想过平淡稳定的日子。” 丁晓萌哼了一声道：“陆天明，如果你真像你自己说的那样，我倒很欢喜。问题是，你是那样的人吗？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什么人。” 聊了一会，突然看到乡党政办主任推门进来，看到陆天明也在，他笑笑说道：“天明也在啊。正好，我不要去你办公室了。李乡长通知大家，立即召开全乡干部紧急会议。” 会议室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椭圆形的会议桌。 乡班子成员都围桌而坐。像陆天明这样的小干部，就只能散坐在会议桌旁边的椅子上。 魏书记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一头。两边分别是乡长李亮，乡人大主席团主席朱小川。 人员一到齐，魏书记便宣布开会。 李亮第一个发言。他通报了全乡遭灾的情况。 强降雨引发山洪，全乡共倒塌房屋三间。农作物受损相对严重。但令人欣慰的是，本次遭灾，全乡无任何人员伤亡。 灾情发生了，乡政府第一时间作出了反应。目前，受灾群众情绪稳定。灾后自救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展开。 本次会议，主题是灾后自救和重建工作。 乡政府将把全乡干部组织起来，分成若干个小组，赴各村组织指导群众救灾工作。 陆天明越听越感觉不对头。乌鸦坳明明滑坡了，李乡长怎么说无一人伤亡？乌鸦坳五户十三口人失踪，要怎么说？ 而且，李乡长从头至尾都没提乌鸦坳。 接下来就是工作分工。 陆天明毫无意外被安排负责全乡的灾后防疫工作。 李亮在提到防疫工作的时候，目光落在陆天明身上，语重心长地说道：“灾后防疫，是所有救灾工作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我们要确保灾后不发生一起疫情。天明同志，你有信心吗？” 陆天明机械地点点头道：“信心有。但是，我们现在缺少防疫的设备与药品。” 李亮没有说话，转而去安排其他人工作。 安排到最后，陆天明清楚地听到乌鸦坳村的救灾工作由他和书记魏龙亲自负责。 李亮解释说道：“为什么我和魏书记都把工作重心放在乌鸦坳？同志们都知道，乌鸦坳是我们县革命纪念馆所在地。本次受灾，纪念馆有部分受损的情况出现。县里把乌鸦坳定为革命教育基地，是对我们苦水乡的认可。我们不能让县领导操心啊。必须第一时间修复纪念馆和其他附属设施。” 这个理由不谓不充分。革命纪念馆由来不晚。 当年，山南县涌现出来一支革命队伍。乌鸦坳就是他们的根据地。 游击队在战争中涌现出不少可歌可泣的革命故事。后来，游击队被改编成为正规军，南征北战之后，出了两位将军。 为纪念游击队当年的革命事迹，山南县斥资在乌鸦坳修建了一座规模不小的革命纪念馆。 纪念馆揭幕当天，省市都来了领导。 山南县把乌鸦坳革命纪念馆列为重要的文物保护单位。配备有专门的文物管理人员。 苦水乡也因此而赢得了路面水泥硬化的机会。也就是说，如果不是因为有这座纪念馆，苦水乡通往外界的路，可能至今还不能被硬化。 李亮乡长和书记重视乌鸦坳的救灾工作，可谓名正言顺。 陆天明心里想，这不明摆着在避重就轻吗？他忍不住轻轻嘀咕了一声，“乌鸦坳滑坡的事，要怎么解决？” 他嘀咕的声音很轻，但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会议室瞬间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李亮厉声质问陆天明，“陆天明，你刚才在嘀咕什么？站起来说话。” 陆天明本来不想公开自己的想法，听到点自己的名后，他果断站起了身。 “李乡长，我刚才很认真地听了您的讲话。我有个怀疑，为什么乌鸦坳滑坡的情况，您一个字都没提？” 这句话犹如一颗炸弹，顿时将会议室的气氛推向了爆炸边缘。 李亮冷冷说道：“陆天明，你有意见可以公开提出来，不要在底下交头接耳，嘀嘀咕咕的。” 陆天明认真说道：“我已经公开提出来了。我觉得，全乡的救灾重心确实应该放在乌鸦坳。但不是如何去保护修复纪念馆，而是针对滑坡事件，展开积极救援。” “坐下。”李亮厉声喝道：“对了，我现在重申一条纪律。所有未经过乡党委同意的关于灾害的任何问题，任何人不得以任何方式向外界透露。” 他把眼睛看向丁晓萌，叮嘱她道：“小丁同志，你配合乡宣传委员，接待所有媒体。关于受灾的情况，不得向外界传播。” 丁晓萌赶紧表态道：“请领导放心。我会积极配合媒体做好对外宣传工作。” 李亮眉头一皱道：“不是对外宣传。而是要按照乡党委领导班子的意见对外公布。” “我再补充一条，所有打着自媒体旗号的人，一概不接待。也不许任何自媒体的人随意拍摄。他们这些人啊，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这件事，由乡派出所负责。” 乡派出所所长费劲小声问道：“如果来了这样的人，我们要怎么做？” “先礼后兵。不听劝告的，一律驱逐出去苦水乡。” 会议结束，参会干部鱼贯从会议室出来。 丁晓萌喊住耷拉着头的陆天明，小声问道：“刚才谁让你在会上提乌鸦坳的？” 第14章 主动汇报 丁晓萌的质问，陆天明没有回答她。 他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 丁晓萌追着他进了办公室，用近乎哀求的口气说道：“天明，你就不会圆滑一点呀？乌鸦坳的事，在座的谁不知道？你看，有人说吗？” 陆天明道：“他们不说，是他们。我非要说。这么大的事，提都不提，什么意思嘛？” 丁晓萌小声道：“这都是领导的事。你提了就起作用了？” “起不起作用我不管。不提，我良心上过不去。” 丁晓萌迟疑了一下，轻声道：“天明，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要看看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有些时候，你这样做，反而对你不利。良心谁都有。但如果什么事都从良心出发，你会举步维艰。” 陆天明一听来了气，声音不觉高了许多。“你的意思，良心还能打折扣？” “我让你打折扣了吗？”丁晓萌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这人啊，就是油盐不进。要我怎么说你呢？” “我让你说我了吗？”陆天明毫不客气地说道：“丁书记，你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吧。我的事，你不要操心。” 丁晓萌一楞，随即脸上浮上来一层微笑，“天明，你别生我的气。我都是为你好。” “谢谢。”陆天明生硬地说道：“对不起，我想安静一下。” 会上，李亮虽然没再就他提乌鸦坳的事发挥下去，但他对陆天明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他甚至都没再看陆天明一眼。只是在会上强调了一句，“所有人坚守自己岗位。不得串岗，也不得私下议论乡政府的救灾计划和方案。” 陆天明提醒丁晓萌，让丁晓萌心里涌起来一股屈辱感。她跺一脚，转身走了。 乡民政助理陆天明拥有一间独立办公室。这是乡长李亮特别照顾他而专门给他指定的办公室。 虽然他顶着乡民政助理的帽子，干的却是协助乡长的工作。 说实话，在陆天明自己看来，乡长李亮还是很重视自己的。 当初报考苦水乡民政助理的公考，被录用后，乡长李亮还亲自找过他谈过话。 李亮说，陆天明虽然学的是医学专业，但并不缺少行政管理的能力。专业只是表面上的东西，真正的人，会巧妙而完美地将专业以外的东西融会贯通。 陆天明感觉到，李亮其实还是挺欣赏自己的。 开过会后，乡干部都按照乡长李亮的工作安排，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陆天明负责防疫这块的工作，除他之外，就只有乡卫生院配合他的工作了。 没多久，乡政府干部便陆陆续续离开了乡政府。 陆天明想起在县里开会时，县长费敏给自己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足勇气拨通了费县长的电话。 电话是秘书接的，听他自报家门后，便告诉陆天明稍等片刻。费县长因为在接待一个人，稍后再给他电话。 没一会，手机响了起来。 费县长亲自给陆天明打来了电话。 “是陆天明吗？我是费敏。” “费县长，我是陆天明。我有事要向您汇报。”陆天明鼓足勇气说道：“我汇报的是关于苦水乡受灾的情况。” “好，你说。”费县长叮嘱他道：“陆天明，不许编造半句假话。如果有假话，我会严肃追究你的责任。” 陆天明小声道：“我们乡刚开了一个会。我把我们乡长在会上公布的情况，如实汇报给您。” 费县长那边沉默了一会，说道：“你开始说吧。” 陆天明便将苦水乡因灾倒塌房屋，农作物受损严重的情况说了一遍。他强调道：“费县长，李乡长在会上公布了，迄今为止，没发现有群众伤亡事件发生。” “好嘛！”费县长显然很高兴，长舒一口气道：“这么大的灾，没人员伤亡就是不幸中的大幸啊。陆天明，请你转告一下你们的书记和乡长，县委县政府很重视苦水乡受灾情况。” 陆天明心里一动道：“不过，乌鸦坳村的纪念馆有点情况。” “什么情况？严不严重？”费县长口气严厉地追问道：“陆天明，纪念馆怎么样了？” “部分设施受损吧。”陆天明低声说道：“费县长，以后的汇报工作，还是由我们乡长和书记亲自给您汇报吧。我怕我汇报不准确。” 费县长道：“苦水乡至今未正式向县里汇报。可能是魏李两位太忙了吧。不过不要紧，财产损失事小，没人员伤亡就是大幸。对了，你现在可以去一趟纪念馆，把实际情况搞清楚后，再向我汇报。” 陆天明小声道：“领导，我有个请求，您能帮我吗？” “说。”费敏道：“陆天明，只要县里能解决的，都可以给你安排。” “我想要三到五台挖掘机。”陆天明硬着头皮说道：“您是知道的，救灾没有大型设备，会耽搁救灾进程。” “你要这么挖掘机干什么？”费敏警惕地问道：“陆天明，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情况隐瞒没报？” “没有，没有。”陆天明矢口否认道：“主要是纪念馆受损，需要大型机械设备协助。” 费县长犹豫片刻，果断答应了他的请求。 陆天明满心欢喜，又追了一个要求过去。他需要县卫生防疫部门派人携带防疫设备和药品赶赴苦水乡。 费县长道：“这个都可以帮你解决。你在家等着就行。” 挂了费县长电话，陆天明满心欢喜。 挖掘机是县里调配过来的，李亮就没法反对和拒绝。 到时候把挖掘机全部开到乌鸦坳去，对滑坡现场进行救援和处置。他无需对外透露，县里都会很快知道乌鸦坳发生了什么事。 刚挂了电话，卫生院院长谭作人便带着顾晓真来了。 一进门，谭作人便笑呵呵地说道：“天明啊，李乡长亲自给我打了电话，让我过来与你商量防疫的事。现在我人来了，你就说，我要怎么做？” 陆天明苦笑道：“谭院长，你是老前辈了。灾后防疫的工作，刻不容缓。我想请示你，我们第一步要怎么走？” “怎么走？”谭作人笑笑道：“老规矩，杀消杀药品，阻断疫情发生。” “怎么阻断？”陆天明道：“乡里刚才开了一个紧急会议，部署救灾工作。我负责防疫这一块，不敢掉以轻心啊。” 谭作人一声长叹道：“大灾有大疫。但愿我们的防疫工作能确保安全。” 谭作人来之前，已经安排人在卫生院门口架设了一口大锅。 他要熬制中草药，让所有遭灾的人们都能喝到防疫汤。 陆天明闻言，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谭作人手里有他老中医父亲留下来的一个方子。这张方子记载着防疫所需的重要中草药。 中草药熬成汤汁，人们只要喝下去一碗，就能起到强大的防疫作用。 “我把小顾带来了。你还有什么吩咐没有？如果没有，我就让人开火了。” “好！辛苦谭院长了。等下我就过去卫生院看看。”陆天明送走谭作人，自己去拿了一张方子，准备去卫生院现场监督熬制汤药。 第15章 看天意 乡卫生院门口的大坪里，一字排开架了四口大锅。 锅里堆满了草根树皮，水刚好漫过草药。 谭作人看着时间，待时针刚好落在午时，一声令下，四灶点火齐发。 火焰燃烧起来，噼啪作响。 没一会，锅里的水便翻腾起来。浓浓的草药味开始四处弥漫。 陆天明与谭作人站在一边，看着翻腾的大锅，他不无惊异地问道：“谭院长，你从哪里找来了这么多药材？” 谭作人淡淡一笑道：“百草都是药啊。平常随手一扯，天长日久，自然就积聚多了。” 作为中医世家传人的谭作人，最推崇的却不是中医。他自从接受了系统的西医学之后，便将西医作为自己的立身之本。 但是，他从未忘记自己是个中医世家子弟的身份。只要有空，他便会上山采药。 谭作人治疗病人，首先采用的就是西医的治疗方法。 当然，他从未将中医丢弃在一边不管不顾。 谭作人发现，乡下的人们，对中医的信任要远超西医。 老百姓有一个根深蒂固的思想，西医治标，中医治本。事实是不是这个事实，没人解释得清。但有一个现象，那就是西医判断为绝症的病人，在喝过一段时间的中药后，身体似乎要比过去好许多。 关于中医奇迹的传说，在乡下流传盛广，经久不衰。 乡下的人们，宁愿每天喝上三大碗黑不溜秋，苦得难以下咽的中药，也不愿相信西医那一颗颗白色的小药丸能挽救自己的命。 谭作人的父亲一辈子都在研究中药。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儿子能够继承他的衣钵。遗憾的是，谭作人从未将中医当作追求的目标。 陆天明对中医一知半解。在医学领域，中医往往是被排斥在大雅之堂之外的。按照学医的人理解，西医重科学，中医重缘分。 但是有一个现象却无法解释。那就是西医判断为绝症的患者，在服用中药后，会有一部分人奇迹般的康复。 中医的“缘分”一说，即来于此。 “谭院长，群众喝了这些汤药后，能有效防疫？”陆天明忧心忡忡地问道。 谭作人缓缓说道：“看天意了。” “看天意？”陆天明吃了一惊。谭作人的这句话太玄了。治病还要看天意？这要传出去，岂不笑掉别人的大牙！ “是啊，看天意。”谭作人笑眯眯道：“天意不可解啊。” 陆天明看着锅里的草药，他大体能认识。无非就是艾叶、苍术、菖蒲、霍香与佩兰。当然，还有一些他完全不认识的药材夹在其中。 防疫重在避瘴解秽，祛毒解表。大灾过后，恶毒便会如影随形而至。尸体腐败会产生大量瘴气秽气，人一旦吸入腹中，便会产生强烈的反应。 据文献记载，每一场大灾过后，死的人往往会比灾害死的人还多。 因此，防疫历来是大灾过后的最重要的措施。 “苦水乡有一万三千多人。”谭作人道：“我已经安排了小顾，带人连夜制作两万个防疫香囊。” “香囊？”陆天明顿生好奇，问道：“在哪？我去看看。” “好啊。我让小顾带你去。” 顾晓真领着陆天明去看香囊。所谓香囊，就是将一些配置好的中草药材，装在一个小小的布袋中。布袋里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精神为之一振。 “动作挺快啊。”看着满满一屋的香囊，陆天明赞叹道：“这什么时候做的？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顾晓真深深看他一眼道：“这世界上的事，难道你都要知道？” 陆天明讪讪道：“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制作香囊这件事，谭院长可没给我透半点音。” 顾晓真拿起一个香囊，便往陆天明脖子上挂。一边说道：“既然来了，你就先戴一个。” 香囊制作得很精美。布袋居然都是绣花的。先不说它有什么疗效，单是香囊的本身，就是一件漂亮的艺术品。 陆天明高兴地挂着香囊，笑嘻嘻道：“好啊，我来带个头。” 顾晓真浅浅一笑，自己也拿了一个戴上。 “这些东西，你们准备怎么发下去？”陆天明问道。 “谭院长已经安排了。等中药熬好后，各村都会派人来取。到时候，让他们把香囊一起带回去，每人发一个。” 陆天明点头道：“安排得很好。中药与香囊一起发下去了，一定能起到积极的防疫作用。” 顾晓真轻轻嗯了一声，突然仰起脸看着他说道：“丁晓萌来找过我了。” “丁晓萌找你？”陆天明吃了一惊，问道：“她找你干什么？” 顾晓真把头垂下去，紧闭着双唇，一言不发。 陆天明急了，追问着她道：“说啊，她找你干什么？” 顾晓真这才低声道：“她来警告我，说我勾引你。”一说完，她的一张脸瞬间红得就像一块鲜艳的红布，眼光也不敢去看陆天明了，惊慌失措地四处躲闪。 陆天明哭笑不得，讪讪道：“她这个人，就是吃饱了撑的。什么时候了，脑袋里还想着这些无聊的事。” 顾晓真撇着嘴道：“女人嘛，都是这个样。生怕别人抢走她的男人。” “什么她的男人？”陆天明纠正她说道：“谁说我是她男人？” “不是吗？”顾晓真酸溜溜地说道：“你们一个帅哥，一个美女，又都是国家干部。何况，人家丁晓萌家庭背景雄厚，父母都是县里的领导干部。你还有什么好挑剔的。” 陆天明逗着她笑道：“你呢？” “我呀？”顾晓真羞愧说道：“我有什么？父母是农民，家里没一个当官的，也没一个发财的。我就是别人眼里的丑小鸭而已。” “是吗？”陆天明认真地看着她说道：“你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变成白天鹅？” 顾晓真缓缓摇头，“我从不做这种不切实际的梦。” 丁晓萌背着自己来找顾晓真，这还真让陆天明没有料到。 在苦水乡，不少人都知道丁晓萌在倒追陆天明。 这件事让一些人羡慕，也让人嫉妒。当然，也有恨老天爷为什么把这种好事落在他陆天明头上的。 谁都知道，攀上丁晓萌这根高枝，不说今后飞黄腾达，至少仕途前景不用担忧了。 丁晓萌身为县委办副主任的父亲和政协领导的母亲，不可能将自己的女婿永远放在苦水乡这种地方。 他们只要随便动用一下关系，陆天明便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山南县任何一家单位工作。 能娶到丁晓萌这样的美人，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啊。毕竟，艳福这东西，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遇到的。 若是别人遇到这样的好事，还不死死抓住不放手？偏偏陆天明不是这样的人。他对丁晓萌倒追自己这件事，一直保持着矢口否认。 他并认同丁晓萌在倒追自己。相反，他一直认为自己与丁晓萌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走吧，估计中药熬好了。”顾晓真笑笑道：“陆医生，虽然我很不高兴丁晓萌来找我。但是我真心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去。” 第16章 家丑不可外扬 费县长调来的大型机械设备来到苦水乡时，距离苦水乡的灾难发生已经过去了三天。 听说县里调来了大型机械设备。乡长李亮气得双脚跳了起来，他追问是谁将情况汇报到了县里？ 苦水乡没将受灾情况汇报上去，那么县里为什么会将挖掘机调来苦水乡？ 唯一的解释，就是县里已经对苦水乡的受灾情况掌握了。 令人狐疑的是，县里既然掌握了受灾情况，为什么不与苦水乡联系，而是直接派了挖掘机过来？ 挖掘机一到，再隐瞒下去就没必要了。 李亮紧急与书记魏龙商量过后，召集了党政办主任，将陆天明一同叫到魏书记办公室开会。 “看来，县里对苦水乡受灾的情况了解了。”李亮气愤地说道：“也不知道是那个多嘴多舌的人，把情况捅上去的。” 魏龙苦笑道：“老李，这件事很大，本来就瞒不住。看来啊，我们此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多大的事啊。”李亮无所谓地说道：“魏书记，我看啊，我们现在立即起草汇报材料。” “这是应该的。”魏龙道：“把情况全部汇报上去，对我们苦水乡而言，也许不是坏事。” 李亮摇摇头道：“我不这样认为。魏书记，现在是关键时期。等这段时间过去了，一切都淡化了。” 党政办主任小声道：“我赞成李乡长的意见。既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就没必要再翻出来说。我们现在有选择地将情况汇报上去，省去领导的担心，这倒是可以做的事。” 魏龙沉默不语。显然，此刻的他，内心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 苦水乡自发生灾害后，乡长李亮就一直坚持把受灾情况淡化。他表示，苦水乡遭灾，恰好是证明苦水乡领导干部能力的关键时刻。 从一开始，李亮就明确表示不要急着把情况汇报到县里去。 这样做，一是表明苦水乡的领导干部有能力处置自然灾害。二是预示灾情不算太严重。 当然，没人知道李亮真正的想法。李亮是第一个得到乌鸦坳滑坡消息的乡政府领导。乌鸦坳的村长在电话里哭着告诉他，他们村有五户十三口人被滑坡掩埋了，请求他救援时。他厉声骂道：“哭有什么用？哭就能把人救出来了。” 在得知滑坡滑的是半面山坡时，李亮心里立即跳出来一句话，“无力回天。” 乌鸦坳名为坳，其实是两座高峰。两座高峰夹成的一条峡谷，被苦水乡人称作是“坳”。 当年，游击队就是凭着这道天险，打造出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根据地。 据闻，日寇进犯乌鸦坳时，一千多人的队伍攻打乌鸦坳两天两夜，却没前进半步。反倒是攻打乌鸦坳的日军，被一名游击队员凭着一把步枪，撂倒了一百多人。 乌鸦坳的战斗经历，创下了以一个不到百人的队伍，抵挡住了来势汹汹的一千多人的日军战例。 而这次滑坡的地方，恰恰就是当年游击队战斗过的地方。 一座山峰有半面坡滑了下来，将山脚下的五户民房全部掩埋了进去。 李亮是个非常精明的人。他自然不甘永远屈居在书记魏龙之下。魏龙即将调任县人防办担任主任，这对李亮而言，无异是个好消息。 毕竟，魏龙一走，他就能名正言顺坐上书记的位子。 在李亮的世界里，他一贯奉行的就是“宁做鸡头，不做凤尾”的原则。魏龙压在他头上，他在苦水乡就没有多少腾挪的机会。 他借着不惊动县委领导的借口，怂恿魏龙把滑坡造成人员失踪的情况隐瞒下来。他的弦外之音很明显，那就是不希望因为滑坡事件而对魏龙即将到来的提拔造成影响。 当然，谁都不知道李亮心里还有一个算盘。 这个算盘就是魏龙必须走。 灾害事件隐瞒好了，魏龙调走顺水顺风。一旦东窗事发，责任还是在魏龙身上。上面追起责来，魏龙面临的就是被撤职。他屁股底下的位子照样腾了出来。 李亮的一箭双雕的计划，却因为县里调来了挖掘机而被打破。 县里在没通知苦水乡的前提下，调来五台挖掘机，无形当中给苦水乡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挖掘机来苦水乡，意欲何为？难道县里已经知道乌鸦坳滑坡，有十几个人失踪了吗？ “魏书记，我认为，现在我们苦水乡并不需要挖掘机这种大型机械设备。让他们回去吧。”李亮提议道：“今天一天，由天明配合党政办，组织好汇报材料。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县里找路书记和费县长汇报。” 魏龙突然问陆天明，“天明，你的看法呢？” 陆天明愣了一下，小声说道：“既然县里调来了挖掘机，我们就可以利用一下啊。为什么急着让他们回去？” 李亮闻言，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句，“你懂个屁。” 魏龙摆摆手道：“老李，先别激动。都是自己的同志，都有表达意见的权利嘛。” 李亮急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魏书记，我看，完全没必要留他们在乡里。让他们回去，告诉他们，苦水乡有我们，请县委县政府领导放心。” 陆天明嘀咕道：“挖掘机也不是完全没用。至少可以用在乌鸦坳。”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便变得诡异了起来。 “陆天明，是不是你把乌鸦坳滑坡的事，汇报去了县里？”李亮警惕地问道。 陆天明小声道：“我找谁汇报啊？我去汇报，就是越级汇报啊。李乡长，组织原则我还是懂的。不是我。” “不是你？”李亮显然不相信陆天明的话，“我问你，不是你，会是谁？” 他自言自语道：“我就觉得奇怪了。乡政府还没讲灾情汇报去县里，县里怎么就知道我们苦水乡的受灾情况了？还派来挖掘机，这不就是在告诉我们，苦水乡的灾情严重得需要县里支援吗？” 陆天明道：“两位领导，我是这样认为的。苦水乡遭灾，是天灾。天灾谁都无法抗拒。我们受灾，各方面都受到了损失。倒不如把灾情向外公布，这样反而能激起他人同情。说不定我们因此而能得到外界的大量援助。” “你什么意思？” “李乡长，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啊，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果我们自己硬扛下来，也并非不可取。但是，这样就会苦了老百姓，也会苦了大家。” “你不懂家丑不可外扬？” “这不是家丑，是天灾。”陆天明纠正他说道：“李乡长，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坦坦荡荡。因为，受灾是现实。而且，受灾是因为天灾。” 李亮暴怒道：“你懂个屁。” 魏龙拦住李亮道：“老李，不要发火嘛。我们听听天明的想法啊。” “一介书生！迂腐。”李亮愤然道：“魏书记，我们听他的，会没路可走。” 第17章 陷阱? 李亮坚信，苦水乡受灾情况是陆天明泄露出去的。特别是乌鸦坳滑坡，让李亮暴跳如雷。 五户十三口人失踪，就是一个巨大的压力。李亮一开始便做错了。 他坚决要求将情况隐瞒下来。毕竟，十三口人失踪，将直接将他头上的乌纱帽摘掉。 但是如何能将问题隐瞒下来了？首要的事，就是封住所有人的口。 封口要怎么封？当然是拿钱封。 可是苦水乡的经济条件很一般，要想拿出一笔巨款将人的口全部封住，势必会伤筋动骨。 第一时间赶到乌鸦坳的李亮，当即将村长叫来，当面严厉警告他，任何透露滑坡造成人员失踪消息的人，都将受到最严厉的处分。 严重者，将以散布谣言，造成重大损失承担刑事责任。 李亮的这一招收到了立竿见影的作用。乌鸦坳的村长只能硬着头皮同意乡政府给出的解决方案。 苦水乡的解决方案是每一位失踪人员，将由乡政府支付叁万元的抚慰金。这笔抚慰金由失踪人员法定的直系亲属继承。并与乡政府签署一份承诺书。 李亮之胆大，超出了陆天明的想象。他在心里暗暗想，一个能将十三口人的生命视作草芥的领导，能给苦水乡带来什么？ 为防止走漏风声，李亮做到了严防死守。 通往苦水乡的路口，他安排了专人把守。任何想进入苦水乡的外地人，都被挡在了路口。即便有新闻媒体过来，也被蛮横地阻挡在卡口之外。 李亮给出的理由是，为保证救灾的顺利进行。 丁晓萌作为接待新闻媒体的一员，在灾后第二天起，就守在了卡口。 事实证明，李亮这一招做得很好，苦水乡灾害发生过去三天，外界对苦水乡的受灾情况还是一无所知。 书记魏龙的办公室里，书记魏龙还在犹豫着挖掘机要不要退回去。 李亮的态度已经摆在那里，挖掘机必须原路返回。因为，苦水乡的灾情，不足以需要挖掘机的支援。 而陆天明却坚持要动用挖掘机。并且，他多次表示，挖掘机工作的现场，就应该在乌鸦坳。 按理说，陆天明是没有资格表达自己意见的。他一个小小的助理，说话是没有任何份量的。反倒是李亮的坚持，让他生出来一拼到底的冲动。 “老李，我建议，我们还是尊重天明的意见，让挖掘机去乌鸦坳吧。” 魏龙在沉吟了老半天后，最终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李亮一听，双脚差不多要跳了起来。 “魏书记，你可不能糊涂。他陆天明现在可以左右我们乡党委的决定了？” “不。我支持天明的意见。就这样决定了。” 李亮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他拍着桌子冲陆天明吼道：“陆天明，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想看着全乡干部都受处分吗？” 陆天明低声道：“我没这个意思。李乡长，如果你放弃乌鸦坳，这件事纸包不住火，早晚会暴露出来。到那时，谁都无法收场。” 魏龙长叹一声道：“天明的说法是对的。老李，就这样办吧。不过，天明，我要交给你一项重要任务。乌鸦坳的救援工作，就由你负责吧。” 陆天明一听，顿时懵了。 李亮冷哼一声道：“魏书记的意见，我认可。陆天明，该你表演了。” 李亮的话，透露出来一个意思，如果最终的结果是找到失踪人口，而且失踪人口都没有了生命迹象，他陆天明就将接受一顶“救援不力”的帽子。 书记魏龙的态度发生了显着的改变。他接受了陆天明的建议，准备将苦水乡受灾的情况向外界公布。 并且，他决定，第二天在苦水乡政府会议室，举行新闻发布会。 消息传出去后，大家都对陆天明刮目相看了。 谁都没想到，陆天明能说动魏龙。更没想到，一向强势的乡长李亮会在最后选择妥协。 挖掘机救援队伍直接往乌鸦坳进发。陆天明作为临时负责人，随着救援队伍一起去了乌鸦坳。 一到乌鸦坳，陆天明便惊呆了。 滑坡现场完全可用触目惊心来形容。半面山坡滑下来后，将原本的一条峡谷堵住了。而且，形成了一个堰塞湖。 但是，现场明显看到有动过土的痕迹。 一问，才知道是村长组织了村民，准备徒手将泥石流挖开。 五台挖掘机，在大自然造成的灾害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弱小。 挖掘机师傅在看到现场后，当即表示，别说是五台挖掘机，就算再来五十台挖掘机，要想将滑坡现场清理出来，最少也得一个月时间。 而且，谁都不知道被掩埋的房屋在什么地方。 看到挖掘机来了，乌鸦坳村的村长顿时哭了。 陆天明将他请到一边，详细询问了原五户村民房屋的具体地址。 村长嘶哑着嗓子哭道：“变了，全变了啊。我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了。” 陆天明安慰他，试探着问道：“你能指出来一个大概的地点吗？” 村长缓缓摇头，红着眼说道：“干部，我确实找不到他们在哪里了啊。” 陆天明一咬牙，神情坚毅地说道：“挖，一寸一寸的挖。一天挖不完，挖两天。两天不行，三天，半个月。哪怕用一年的时间，也要找到受难乡亲的尸骨。” 县里来了救援设备，乡政府安排了陆天明来现场督促施工。乌鸦坳村瞬间便沸腾了起来。 人们纷纷过来，七嘴八舌地指点受害群众的家在哪里。 挖掘机嘶吼起来，长臂舞动，开始进入艰难的援救。 陆天明看着村长脖子上挂着一个香囊，便问他道：“莫村长，香囊是谁的？” 村长苦笑着道：“卫生院发下来的。要求我们每个人都要挂在脖子上。” 陆天明哦了一声，问道：“你们领了防疫中药了吗？” 村长连忙说道：“领了，领了。领导啊，听说这是乡政府一个叫陆天明的干部安排的。这位陆领导，今后就是大家的再生父母。” 陆天明心里涌起来一丝酸楚。他在心里喊，“多么善良的老百姓啊。他们在遇到这样困难的前提下，居然没有怨政府，反而对政府充满了感激。” 随着挖掘机不断往前延伸，陆天明的心揪得越来越紧。他又着急，又期待被掩埋的乡亲出现奇迹。 时间在慢慢流逝，工作现场，还只挖出来一块巴掌大的地方。 看着进度缓慢，陆天明忧心如焚。他不知道按照这样的速度挖下去，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找到被困失踪的群众。 他心里一直在默默祈祷。他盼望着出现奇迹。 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号码，知道是县长费敏打来的，便躲到一边去接电话。 “陆天明，情况如何？” “正在救援。”陆天明小声说道：“请费县长放心，我一定会做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好！”，费县长鼓励着他说道：“天明，有困难直接找我说。” 第18章 谁的授意 乌鸦坳的救援工作正在紧张进行。 五台挖掘机齐头并进，半天过去，只前进了不到十米。 没有人还抱着有人生还的希望。围观群众纷纷摇头叹息。 村长莫生凑过来小声说道：“干部，我看啊，算了。” 陆天明瞪他一眼道：“谁说算了？底下埋着的是你的乡亲啊。你愿意放弃？” 莫生一脸尴尬，低声道：“这是家属的意见。就算把人挖出来，也是尸体了。而且这样挖下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劳民伤财啊。” 陆天明眉头紧皱。他知道乡长李亮早就与遇难者家属达成了协议。只要家属放弃救援，乡政府每人给予三万块的抚慰金。 三万块对于乡下人来说，绝对是一笔巨款。 这次滑坡，五户十三口人没一人逃出来。那么，这些家属都是些什么人呢？ 陆天明随意问了一句，“家属都在哪？他们都是什么人？” 莫生讪讪道：“沾亲带故的。这五户都成了绝户，哪还有家属。” 陆天明心里来了气，大声道：“我想问问，这些个家属，究竟有没有拿抚慰金的资格。” 一问，才知道。五户当中，除了一户是遇难者一家的亲弟弟外。其他人与被掩埋的人家，只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算不得真正的家属。 正说着，一群人吵吵闹闹着过来了。 领头的是一个腰圆体胖的中年男人。一张脸上堆满了横肉。一看就是一个不好惹的主。 “谁在指挥？”他一来，便声色俱厉地喝问。 陆天明注意到，村长莫生似乎很惧怕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我在指挥。”陆天明往前走了一步，狐疑地问他，“你是谁？想干什么？” “立即停下来。”男人恶狠狠道：“谁允许你挖的？” 陆天明冷冷看他一眼道：“我叫陆天明，是苦水乡政府的干部。我代表苦水乡政府对乌鸦坳滑坡展开救援。无关人员，一律回避。” 男人大笑起来，不屑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大领导。你陆天明不是卫生院的一个小医生吗？你什么时候成了乡干部啊？再说，你多大的官？” 陆天明不紧不慢说道：“我官大官小，与你何干？现在是救援时期，如果你没有什么问题，请离开救援现场。” “救你妈！”男人骂道：“人都埋进去四五天了，还救根毛啊。你少来忽悠我们。老子现在要求你立即停止挖土，把你的这些机械全部撤走。” “为什么？”陆天明问了一声。 “还为什么？你吃屎长大的啊？入土为安的道理你不懂啊？”男人大声咒骂道：“他们命不好，怨不得人。既然已经是事实了，你又何必打扰死者？” 陆天明问道：“你是谁？” “我啊。”男人阴冷冷地说道：“我是死者家属。我代表我们这些家属正式要求你们撤离现场。” “死者家属？”陆天明随口问道：“你与遇难群众是什么关系？” 男人一楞，随即咆哮道：“我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我的关系是李乡长都认定的，难道你还能推翻？” “我问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陆天明声音不高，却极具威严。 男人显然被他的气势压住了，嘴唇一翻说道：“我叫肖青良，怎么了？” “肖青良，我现在要求你马上离开救援现场。”陆天明一字一顿说道：“如果你不听，后果你自行承担。” “老子承担你娘的头后果。”肖青良骂道，一边怂恿身后跟着的一群人，“大家一起上，把他们赶出乌鸦坳。” 陆天明早就怒火中烧了，他威严喝道：“谁敢？” 他这一声喝，还真镇住了这一群人。 村长莫生赶紧将陆天明拉到一边，哀求道：“干部，你就带着你的人和机器走吧。这个肖青良惹不起。” “他什么人？” 莫生小声说道：“他是在城里混的人。具体干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他这人心狠手黑。陆干部，你最好不要惹他。”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他为什么要阻止我们救援？” “为钱啊。”莫生压低声道：“李乡长发话了，如果继续挖下去，乡政府的抚慰金就不给了。” “李乡长真是这样说的？”陆天明不相信地看着莫生道：“你的意思，是李乡长让他们来阻止的？” 莫生慌乱说道：“我不知道。我没说。” 尽管莫生矢口否认，陆天明心里还是明镜一般地清楚起来了。 这个叫肖青良的人带着一群所谓的家属来阻止救援，原来就是奉了乡长李亮的命令。 “你不是说，家属当中，有一家人是遇难群众的亲弟弟吗？” 莫生点了点头道：“是。” “把他请来。我问问他。” 莫生很快就将遇难者的亲弟弟请了过来。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男人，他眼光躲闪，几乎不敢与陆天明对视。 陆天明和蔼地问道：“兄弟，这里埋着你大哥一家人，你也不想让他们重见天日吗？” 男人眼眶一红，泪水便啪嗒掉了下来，呜咽道：“我想啊。可是他们逼我，我斗不过他们啊。” 陆天明道：“你是怕他们，还是担心拿不到抚恤金？” 男人哭着说道：“我不要抚恤金，我只想要我大哥一家人。” 陆天明心里有底了，他摆摆手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做主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谁都阻挡不了我。” 男人闻言，双腿猛地一软，作势就要跪下去。 陆天明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安慰他道：“兄弟，我会给你做主。” 肖青良眼见着陆天明根本没有要撤离的意思，他便再次吼道：“姓陆的，我不管你代表着谁。现在你带人挖土，就是对我遇难亲人的不敬。” 陆天明冷笑着道：“你的家属身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现在就不要拿家属身份跟我说话了。” “你还敢怀疑我的身份？”肖青良怒吼一声，猛地往陆天明身边撞过来。一边骂道：“老子不动手，你还真敢欺辱老子啊。” 他挥起钵头大的拳头，猛地往陆天明脸上砸了过来。 这一拳如果被他砸中，陆天明的脸上必定会开花。 就在一片惊呼声里，没等人看清，肖青良已经被陆天明掀翻在地了。 躺在地上的肖青良，脸色苍白，显然刚才承受了难以言说的巨大痛苦。 陆天明环顾一眼四周的群众，朗声说道：“请各位乡亲马上离开救援现场。这个肖青良，我留下了。” 闹事的一帮人便一窝蜂散了。 陆天明蹲下去身子，双眼逼视着肖青良问道：“肖青良，只要你老实说出来，谁指使你来的，我便放了你。” 肖青良显然还没从痛苦中回转神来，嘴巴却硬道：“没人指使我。就算有，打死我也不说。” 第19章 分筋错骨手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陆天明还会一手精妙绝伦的分筋错骨手。 当年的医学生陆天明，偶然在学校图书馆发现一本泛黄的线装书。打开一看，居然是一本手抄的书。 陆天明喜欢书法，一看到都是漂亮的小楷写就的，还没看内容，心里已经喜欢上了。 书里的字，全是繁体。这对从小接受简体字教育的陆天明来说，阅读就是一种考验。 他想不明白为何在大学的图书馆里，会夹杂着这样一本书。很显然，这并非图书馆收藏的书籍。 借着字典，他在认真仔细把书的第一章看完之后，蓦然发现，这是一本蕴藏着高深搏击技艺的书。书名就叫《大罗分筋错骨手》。 像陆天明这种年纪的学生，在中学时代就已经广泛接触过了各类武侠小说。 武侠小说里所描写的各类奇遇，以及各种各样令人着迷的武功，常常让阅读的人热血沸腾。 都说武侠小说就是新一代的神话故事。但每个人都在心里盼望着能像小说中的主角一样，不但拥有绝世神功，而且过得逍遥自在。 陆天明也不例外，他就曾对武侠小说痴迷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直到看到这本泛黄的线装书，陆天明不由联想到了武侠小说所描写的各种奇遇。 书里不但有详细的文字解释，还绘有简单的图解。 那一段时间，陆天明一有空就往图书馆跑。他在图书馆里学着书上的图解，手舞足蹈。一时之间还差点让人误会他的精神出了毛病。 当然，他留了一个心眼。每次离开图书馆时，都会将书藏到别人根本找不到的地方。他花了整整一个学期，将书里的所有图解都照葫芦画瓢学了一遍。 有一天，他在学校后山的一个小亭子里将学到的招式从头至尾演示了一遍。一遍下来，顿觉神清气爽。 正当他喜滋滋地以为自己因为缘分而学到了武学绝学时，他被身后的一句怒骂惊醒了。 原来，他在演示招式的时候，根本就没注意到亭子下边躲着的一对鸳鸯。 医学院的后山，一贯被视为爱情圣地。学校男女学生，都喜欢结伴上山谈情说爱。谈到兴浓时，免不了会做出一些出格之事。 比如陆天明进亭子演示招式时，就将一对正在行苟且之事的同学惊到了。 随着怒骂，陆天明这才发现骂他的男同学，裤门都没拉上。而惊慌失措躲在他身后的女同学，裙子上皱褶都还没抚平。 陆天明知道自己冲撞了别人的好事，便连忙道歉，想要溜之大吉。 谁知，男同学仗着他体院出身的身份，身强体壮，哪能让陆天明一走了之。 他堵住陆天明的路，嘲讽他道：“你以为你那点三脚猫的花拳绣腿就能吓住我？” 陆天明道：“同学，我道歉还不行吗？” “道歉抵个屁啊。”男同学恼怒地低声吼道：“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实话告诉你，你对我的身体和精神都造成了严重的损害。” 陆天明所在的医科大学有一所体育学院。据说所招学生，都是百里挑一的顶尖人才。 体育生有着先天性的身体优势，他们一个个不但身强体壮，而且素以彪悍闻名。因此，他们在学校最能赢得学校女同学的青睐。 曾有人开玩笑说，医科大学有一半的女生，都被体育学院的男生睡过了。这句话不是没有来由，单看每周星期天的盛况就能看出来。医科大学的女生一到星期天，都会涌到体育学院去。 陆天明很少与体育学院的人接触。他从心底看不起体育生。一直认为他们是一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货色。 事实上，体育生的成绩确实上不了台面。他们只是单纯地依靠强劲的身体表现能力而赢得进入大学深造的机会。 陆天明见道歉对方不肯接受，便有些为难地问道：“同学，道歉不行，你还有什么要求？” “赔钱啊！”男同学冷冷说道：“我说了，你对我身体和精神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这本来不是钱能够补偿得了的。看你也是学生，身上也没多少钱。但必须赔。” 陆天明苦笑道：“同学，你真说对了。我一个穷学生，哪有钱赔你。” “不赔也行，我们打一架。”男同学得意地说道：“不管输赢，打一架就了了。” 陆天明吓得退了一步道：“君子动口不动手。打架那么野蛮的事，我们作为大学生不应该崇尚暴力啊。” “怕了？”男同学得意道：“不打架也可以，你跪下来，磕头认错，我就放过你。” 陆天明气愤道：“同学，这点小事，你没必要得理不饶人吧？再说，我是真不知道你们躲在亭子下边啊。” “谁躲了？”男同学气急败坏地吼道：“我们光明正大，为什么要躲？” 陆天明看一眼他，又去看一眼羞愧无比的女同学，低声说道：“同学，我道歉还不行吗？这样吵起来，大家都知道了，谁面子都不好看啊。” 他们在亭子里一争一吵，还真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同学。 得知陆天明惊扰了一对鸳鸯的好事，围观的同学都捂着嘴巴偷笑起来。 这种并无恶意的笑声，没想到刺激到了男同学。 他恼羞成怒劈面便往陆天明胸前抓过来。他妄图一把抓住陆天明的衣服，便能将他牢牢控制。 陆天明下意识地脚底一滑，人便躲开了男同学。 男同学见一抓不着，愈发暴怒了。 他张开双臂，像一只老鹰一样猛扑下来。 说实话，在此之前，陆天明还真没与任何人动过手。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的规矩。在他看来，所有暴力的背后，都是野蛮与邪恶。 眼看着自己就要被男同学抓住了，陆天明没有多想，伸手便搭上男同学的手腕。反手一把扣住，另一只手迅速捏住他的肩膀，轻轻一松，便将男同学的手臂脱臼了。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围观的人根本没看得清。 同学的手臂，顿时像一条软塌塌的蛇，垂了下去。 手臂脱臼，即便大罗神仙，也将失去战斗力。 事后，陆天明才想起，在与男同学纠缠的过程中，他使出来的居然就是《大罗分筋错骨手》里面的招式。 亭子一战，让医科大学临床医学院的名声鹊起。整个医科大学的人都知道，临床医学院的学生当中藏龙卧虎。 从此，医科大学的格局慢慢转变了过来。体育学院的学生再也不敢轻视其他学院的同学。 可以说，陆天明不知不觉改变了医科大学的恋爱格局。 这段往事，陆天明从不向人提起。反而，他心底一直抱愧体育学院的男同学。他不知道自己那次无意的冲撞，是否真给人家带来了一辈子的心理阴影。 第20章 谁在害怕真相 肖青良的嘴硬，陆天明并没放在心上。 他相信，只要自己想知道，肖青良就必须得说出来。 肖青良带头闹事，阻止挖掘机施工。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有人不希望乌鸦坳滑坡真相暴露。 从村长莫生的口中，陆天明得知肖青良并非具有真正意义上的遇难者家属的身份。 他只不过与其中一家人有着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关系。他是冲着每人有三万块的抚恤金而站出来认亲的。 肖青良当过兵，回来后便在衡岳市里混。 因为他脾气暴躁，又喜欢打架。身边逐渐围拢了一群与他气味相投的人。 有了人，便要找口饭吃。可是对于一无资金，二无人脉的肖青良来说，要想在城里立足，就只能靠着一股不怕死的勇气替人出头。 慢慢的，他成了衡岳市专门替人摆平事的大哥式的人物。 打打杀杀的人，背后没有靠山，很快就会被灭。肖青良很清醒，他通过各种各样复杂的关系，结交了不少官场上的人。有了他们这些保护伞，肖青良在衡岳市里混得风生水起。 乌鸦坳滑坡出事，他接到一个电话，让他回来处置后事。 肖青良本来是不想插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的。直到听说每人有三万块的抚慰金赔偿，他才以遇难者家属的面孔出现在了乌鸦坳。 当然，肖青良是不满足于每人三万块抚慰金的。他被告知，只要他将这件事压住，他能得到另外二十万块的补偿。 肖青良还真做到了，他以遇难者家属代表的身份，将其他家属的口封住了。 肖青良说，谁给他上眼药，他会让谁一家永远鸡犬不宁。 陆天明带着挖掘机进到乌鸦坳，肖青良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 他将遇难者家属喊到一起，站出来要阻止救援工作的继续进行。 “肖青良，你不说，我也不勉强你。”陆天明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但是，我要提醒你，今天你的行为，是典型的妨碍执行公务。我完全可以把你扭送到公安机关，追究你的法律责任。” 肖青良显然没被吓住，他冷哼一声道：“姓陆的，你吓不到我。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啊。有本事，你叫人来抓我。” “你胆子不小啊。”陆天明似笑非笑说道：“看来，你背后有人给你撑腰啊。” 肖青良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被陆天明一瞬间放倒在地，肖青良一直没想明白，他是如何被眼前这个人放倒的。 他只记得，陆天明的手搭上他的手腕时，他全身便像触了电一样的酥麻了起来，浑身上下再无丁点力气。 陆天明苦口婆心劝他道：“肖青良，你就愿意看着你的亲人埋在地里永远不见天日？” “人都死了，见天日与不见天日有什么区别？”肖青良不屑地说道：“姓陆的，我知道你有本事。我肖青良在外闯荡江湖一辈子，还没遇到你这样的高手。废话不多说了，我现在落在你手里，要杀要剐，随便。” “废话。”陆天明呵斥着他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剐你？我只想告诉你，别给人当枪使。” “我没给人当枪使。你想多了。”肖青良道：“姓陆的，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陆天明微笑道：“我就想知道，是谁让你来阻工的？” 肖青良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见肖青良不出声，陆天明便缓和口吻说道：“你起来吧。不说也行。但是，从现在开始，你再也不要站出来阻止救援施工了。” 肖青良道：“由不得你。” 看着肖青良一走，村长莫生紧张兮兮道：“陆干部，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但是，眼下这情况，你还是走吧。” “走？去哪？”陆天明惊异地看着他道：“莫村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肖青良真的惹不起啊。”莫生担忧道：“他今天吃了亏，肯定不会罢休的。我怀疑他会叫人来。” 陆天明不屑道：“朗朗乾坤，他肖青良还能翻了天？莫村长你放心，有我在，他肖青良就别想兴风作浪。” 莫生迟疑了好一会，才鼓足勇气说道：“陆干部，他肖青良是因为背后有人撑腰。”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谁给他撑腰？” 莫生犹豫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我听人说，这都是李乡长安排的。李乡长反对救援。说实际意义不大。与其把钱浪费在救援上，不如把钱补偿给家属。” 陆天明追问了一句，“你的意见呢？” 莫生长叹一声，眼眶又红了，低声道：“十三口活生生的人，瞬间便没了，是死是活，谁都说不清啊。谁不想亲眼看到他们啊。” 阻工闹剧过去后，施工工地上再也看不到一个人。 挖掘机一直没停过。但是进展十分缓慢。 滑坡不远的地方，就是县里出资修建的革命纪念园。 纪念园很简单。门口一块大坪，树了一块四五米高的碑。碑上刻着“山南游击队革命纪念碑”几个字。 字是鎏金的，在阳光下分外显眼。 房屋还是原来的茅草房，只是在旁边修建了一栋游客中心。 据说，乌鸦坳修建这座纪念馆，源于五年前山南县委书记去燕京开会。 地方干部进京，有一个例行的拜访过程。 拜访的对象为三类。 一是山南出身，在京工作，有一定社会地位的领导。 二是曾经在山南县工作和生活过的领导，如今在京工作的同志。 第三就是在山南县战斗过的老前辈。 拜访是一门艺术，也是一件很辛苦的事。地方领导拜访这些人，往往不会空手。 当然，他们不会送什么名贵烟酒，那样显得很俗气。而且没有实际意义。 山南县领导每次去拜访人，都会携带山南的土特产。土特产中，尤以地瓜干和茶油闻名。 山南地瓜干更是很容易勾起老人的回忆。 据闻，曾经有一位退下去的老领导，在尝到山南领导带去的地瓜干时，激动得老泪纵横，表示他这一辈子记忆最深的就是山南地瓜干。 地方政府领导拜访在京在任的和卸任的老领导，其意义非同小可。 当初尝了地瓜干而激动得老泪纵横的老领导，当着山南县领导的面，表示想找个机会，回山南走走看看。 山南领导一回来，便组织在乌鸦坳建了这座革命纪念馆。 因为，他们了解到了，老领导想回的地方，正是乌鸦坳。 然而，纪念馆建起来过去五年有余，原来的书记和县长都先后调离了山南县，还是没见到老领导来山南县。 县里考虑到已经修建起来的纪念馆，不能因为老领导没来就拆除了。再说，谁能知道老领导哪天不突然心血来潮要来看看呢？ 于是，县里便将纪念馆列为红色教育基地，每年都会有党员代表过来乌鸦坳纪念馆悼念革命先烈。 纪念馆单独设了一个管理处。由苦水乡政府派人管理。 陆天明来苦水乡快两年了，却一次都没来过纪念馆。 他突发奇想对莫生说道：“莫村长，你带我去纪念馆看看。” 第21章 好汉不吃眼前亏 乌鸦坳革命纪念馆是全开放式的。山南县从一开始便没打算要卖门票。 陆天明了解到，这里曾经活跃着一支革命队伍。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过千人。 由于地形险要，易守难攻。乌鸦坳的革命种子便茁壮成长起来。 上世纪三十年代，乌鸦坳革命根据地还创下了一个辉煌战例。他们用了一天的时间攻打了山南县城，将反动派赶出了县城。 遗憾的是后继乏力，不得不在两天后退出县城，回到乌鸦坳。 这支革命的队伍在山南留下过许多故事。一度让山南的地主富人闻风丧胆。 县史上有记载，当年山南县最富裕的一户人家，土地占了全县差不多一半还多。这户人家姓郭，山南县老百姓都叫他郭先生。 郭先生是个读书人，并不像一些书里描绘的是个十恶不赦的人。相反，他很善良，常常救济穷人。 乌鸦坳根据地有段时间没有粮食，更没钱。于是领导便召集大家商议，准备去郭先生借钱借粮。 郭先生曾经给乌鸦坳革命队伍送过五百担粮食，同时送了五千大洋。这让根据地一直没有动他。 现在缺钱缺粮，如果不想办法解决，革命队伍很可能就会散了。 商议过后，根据地派人悄悄上门找郭先生，提出借钱借粮的打算。 郭先生二话没说，当即命人按来人的要求送上了粮食和银元。 但是乌鸦坳的人一回来之后，便汇报给领导，郭家太富了。如果将郭家的钱粮全部拿到根据地，根据地至少可以保证三五年衣食无忧。 当夜，乌鸦坳便派出了一支百人队伍，悄悄摸到郭家，将郭家一家人都集中起来，先是逼问郭先生，将郭家的钱财全部搜了出来，然后装了三十多辆大车粮食，运送回了乌鸦坳。 至于郭家人最后是怎么处置的，县史上没记载。 但那以后，山南县便没有了郭先生这一族人。 山南游击队后来被改编成了正规军，这支队伍在后来的战争中屡立战功。再后来，游击队里在授衔时，出了两位将军。 五年前，山南县领导拜访的老领导，就是如今幸存在世的老将军。 老将军年事已高，从岗位上退了下来。他从乌鸦坳走出去的时候，还不满十六岁，甚至都没一把枪高。 他是乌鸦坳当时走出去的三百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也是如今幸存不多的乌鸦坳革命前辈。 十五六岁的记忆，对一个人的一生有着非常深刻的影响。老领导心心念念的，就是有生之年能回到乌鸦坳，凭吊当初与自己并肩战斗过的兄弟和亲人。 陆天明在纪念馆的墙壁上看到了一张画像。他隐隐约约感觉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 画像上，老将军一身戎装，显得威风凛凛。 画像下面是介绍的文字。陆天明认真看了一遍，才知道老将军姓吴，全名吴天胜。曾担任过某部委一把手，位子最高的时候，是燕京副总理。 突然，他心里一动，蓦然想起那天去县里开会，在路上遇到出车祸的老人，好像与吴天胜老将军有一点相似。 但很快他便自我解嘲，否定了这个想法。 毕竟，像吴老这样级别的人，出门怎么可能只有一辆车，甚至都没一个随从的？ 在纪念馆转了一圈，陆天明发现除了陈列馆里有几件貌似当年的农具和武器之外，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站在纪念碑前，他还是深深鞠了三个躬。 莫生突然紧张兮兮跑来，小声对陆天明说道：“陆干部，你现在赶快躲一下。肖青良带了很多人来找你报仇了。” 陆天明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莫生焦急道：“反正就是这回事。你听我的，躲一躲吧。他们那些人心狠手黑，陆干部你犯不着与他们一般见识啊。” 陆天明似笑非笑道：“我躲起来了，施工的工人怎么办？” 莫生道：“你先不要管他们。我相信肖青良也不会动他们。他只要找不到你，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陆天明笑道：“我要是躲起来，岂不是就是缩头乌龟了？” 莫生顿足道：“陆干部，我知道你是好人。我们都不希望你出事啊。再说，回避一下，也没丢什么啊。” 陆天明缓缓说道：“不，丢了人格，正义和勇气。” “可是，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他们那么多人？双拳难敌四手啊。” 陆天明笑笑道：“我偏要看看，他肖青良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调来了多少乌合之众。” 他走到广场边的一张石凳上坐下来，看着莫生道：“莫村长，麻烦你去告诉肖青良，就说我在这里等他。” 莫生急得脸都红了，他哀求道：“陆干部，你还是躲一下吧。你要是在我这里出了事，我的麻烦就大了呀。” 陆天明笑笑道：“你担心我连累你啊。莫村长，你放心，这事与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莫生急得恨不得跪下来求他躲走。 突然，陆天明的手机响了起来。 乡长李亮在电话里问他，“陆天明，你是不是与群众发生了纠纷了？” “没有。”陆天明答道：“李乡长，我不会与群众发生矛盾的。” “真没有？”李亮气恼地说道：“我听说有人带着人去乌鸦坳找你去了。陆天明，你要跟我说实话。” “没有就是没有。”陆天明态度坚决地说道：“李乡长，我没事。” 李亮道：“陆天明，你要记住，千万不要与群众发生矛盾冲突。你是干部，在群众面前切不可耍领导威风。” 话刚说完，李亮便将电话挂了。 这边一挂，书记魏龙的电话便打了进来。 “天明，你现在有点危险。我命令你立即回避。” “魏书记，我没听懂您的意思。我有什么危险？怎么回避？” “你现在跟着村长莫生立即离开现场。我已经交代他了。他可以确保你的安全。” 陆天明苦笑道：“魏书记，我难道还需要一个村民来保护我的安全？请魏书记放心，天塌下来，我陆天明顶着！” 他没等魏龙说话，果断挂了电话。 丁晓萌的电话进来了。 “天明，我听说，一个叫肖青良的人带了五十多个人去乌鸦坳找你寻仇去了。你现在在哪？快躲起来呀。” 陆天明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将电话挂了。 才挂，顾晓真的电话又进来了。 他没接通电话，直接挂了。 挂了电话后，他想了想，果断关机。 莫生在一边急得手足无措，哀求道：“陆干部，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都在替你担心。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陆天明冷静地说道：“我不是好汉，这个亏，我吃定了。” 第22章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肖青良的人来得还挺快。 陆天明刚将莫生支走，肖青良便带着几十个身上雕龙画虎的社会小混混，杀气腾腾来了。 乌鸦坳纪念馆的纪念碑前，陆天明双手插在兜里，冷冷地看着这一群人将自己包围在中间。 肖青良的速度，不由陆天明感到很意外。 毕竟，从苦水乡到县城有八十多里的路。而从县城到衡岳市，至少还有三十公里。这一百多公里的路，他们居然用了不到三个小时。 领头的肖青良看着稳重如山的陆天明，微微愣了一下，走上前来说道：“陆天明，你不怕？” 陆天明哈哈一笑道：“我要是怕你，这世道就该正不压邪了。” 肖青良道：“陆天明，我念你年轻，不懂事。我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赔礼道歉，跪下来磕头，从我胯下钻过去，我今天便可饶了你。” 陆天明冷冷道：“肖青良，你是在痴人说梦吧？” “我做梦？”肖青良夸张而怪异地大笑起来，狠狠道：“老子见过不怕死的人，还没见到你这种死到临头嘴还硬的人。陆天明，你不要怪我，你死了，我会有兄弟给你陪葬。有仇，你来世找我报吧。” 说罢，手一挥道：“给我上，打死算我的。” 突然，陆天明大喝一声道：“且慢！” 肖青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陆天明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真要打死我？” 肖青良咬着牙道：“是。打死你，最多就算是群体性事件。法不责众，你以为我真愿意给你陪葬？” “如果打不死我，你想过后果没有？” “想你娘的后果。”肖青良骂道：“陆天明，我给过你机会。你自己没把握住，怨不得老子。”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陆天明已经如鬼魅一般欺到了他面前，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整个人已经被陆天明牢牢控制住了。 他的一只手扣在肖青良的后颈上，微微一用力，肖青良全身便瘫软下来。 情势急转直下。 “叫他们滚开！”陆天明阴沉着脸，脸上笼罩着一股杀气。 刚才他以雷霆万钧之势，眨眼间便将肖青良控制住。这是他早就计划好的“擒贼擒王”。他深知，一击不中，他必将遭受灭顶之灾。 虽然他有一身的分筋错骨手功夫，但面对如狼似虎，不知死活一窝蜂涌上来的这群小混混，他必将陷入双拳难敌四手的尴尬境地。 而且，只要自己落败，后果可想而知。 他必须趁肖青良稍纵即逝的疏忽抓住战机。 他做到了。 只要控制住肖青良，眼前这一群杀气腾腾的小混混便会失去斗志。 果然，在肖青良被他拿住之后，小混混们惊慌失措起来。他们面面相觑，进退两难。 现在，只要他们敢往前冲，第一个受伤的一定是他们的大哥肖青良。而且他们能发现，肖青良在陆天明的手里，就像一只被卡住了脖子的癞蛤蟆，动弹不得。 肖青良当然不愿低头认输。他显然还有困兽犹斗之心。 可是只要他一动弹，陆天明的手劲便会钻进他的身体，让他感觉全身有万千只蚂蚁在吞噬他的身体一样，生不如死。 他不得不低头认输，哭丧着脸冲一帮小混混吼，“没听着呀，都滚一边去。” 小混混们迟疑着往后退开。 恰好，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 小混混们一看警察到了，顿时作鸟兽散，落荒而逃。 丁晓萌从警车里跳下来，几步跑到陆天明跟前，颤抖着声音说道：“天老爷保佑，你没事啊。” 丁晓萌叫来了乡派出所。 苦水乡派出所从乡政府成立那天开始便设立了。一开始只有一个人一条枪。 后来，乡派出所队伍扩大了。上面增派了两名警察下来。 于是，乡派出所便形成了一个所长，一个副所长，一个教导员的模式。三个人都是领导，又都是兵。 所长石头，也是一名退伍军人。起初他是苦水乡武装部长。后来才进入公安队伍，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石头看着落荒而逃的一群小混混，气愤地大骂道：“有本事别跑啊。吃了豹子胆了，敢来老子苦水乡闹事，老子抓住你们这帮杂碎，有好日子给你们过。” 骂完，看着陆天明笑了笑道：“小陆，牛叉啊。有大将之分。临危不乱。”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我听小丁说，有人来乌鸦坳闹事，这还了得，不把我派出所放在眼里了？” 陆天明报以感激的微笑，坦率道：“石所长，你来得很及时。” 石头看一眼肖青良，抬起脚就踢了他一脚骂道：“他娘的，听说你还是个当兵的，你把我们当兵的脸都丢尽了。” 肖青良哭丧着脸，一言不发。 他无非就是一群小混混的头。在老百姓面前他们作威作福，肆意妄为。但一旦遇到像石头这样的警察，他们便会摇尾乞怜，装出来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先铐了。”石头命令跟在身后的副所长和指导员，大声说道：“带回去好好审查审查。这家伙明显涉黑了嘛。” 一边的副所长连忙凑了过去，附在他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石头脸色大变，嘀咕道：“有这事？” 副所长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先不管他。把人带回去再说。”石头咬着牙说道：“今天来乌鸦坳的这帮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都不许漏网，全部抓了。” 石头将肖青良带走了，走之前，他对陆天明说道：“小陆，有情况，打电话。” 石头一走，丁晓萌便抱怨道：“谁让你充英雄的？你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我要是晚来一步，后果不堪设想了吧。” 陆天明笑笑道：“你今天是我救命恩人？” “难道不是？”丁晓萌心有余悸道：“你都不知道这帮人是什么人。他们什么事做不出来？如果今天真出了事，谁替你说话？” “法律啊。”陆天明道：“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以为他们能逃脱？” “我问你，就算有法律给你撑腰，可吃亏受罪的人是谁？你要真被打伤打残了，我怎么办呀？”丁晓萌一边说，一边抹起了泪来。 “这一路，我的心一直跳在嗓子眼啊。”丁晓萌道：“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害怕过。天明，我求求你，不要管这些事了。跟我回去吧。” “去哪？”陆天明看一眼远处还在作业的挖机，深深叹口气说道：“乌鸦坳五户十三口失踪群众，我必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不是你能管的事啊。”丁晓萌急得跺脚道：“你何必把自己往别人枪口上撞呀。” 陆天明心里一动，微笑着问她道：“你说，我往谁的枪口上撞了？” 丁晓萌一楞，随即猛烈摇头道：“我不管，你现在必须跟我走。” 第23章 撤回乡政府 乌鸦坳群众闹事，直接导致乡长李亮强令陆天明撤回。 乡长有令，陆天明不可违抗。他只能跟着丁晓萌灰溜溜回了乡政府。 李亮将他叫去办公室，满脸关心地问他道：“天明，没受伤吧？听说你一个人打几十个，了不起啊。” 陆天明讪讪道：“没有的事。李乡长，谁有那么大的本事，一个人打几十个的啊。” 李亮正色道：“天明，不是我说你。你身为乡政府干部，怎么也不能与群众动手啊。再说，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晓萌啊。丁主任也会怨我嘛。” 陆天明心里想，自己与肖青良的矛盾，完全是肖青良的原因。他怎么怪起他来了？何况，他有个三长两短，与县委办丁副主任又有毛关系啊。 他解释道：“李乡长，这个肖青良煽动群众，聚众闹事，必须要严肃打击。” “打击？”李亮摇着头道：“现在正是矛盾时期。打击只会激起群众的反抗。天明啊，我们可要换位思考啊。肖青良是因为有亲人出了事故。他激动，采取一些不理智的行为，我们还是能理解他的嘛。” 陆天明直愣愣地说道：“我理解不了。” 他想说出来，肖青良与遇难群众的亲戚关系，本身就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的。他是冲着苦水乡的抚慰金而来的。 倘若苦水乡不承诺给遇难者抚慰金，他肖青良还会那么积极出面吗？ “理解不了，也得理解。群众工作是最复杂，最难做的。我们作为基层干部，首先要有耐心，要与他们打成一片，取得他们的信任。这样工作起来才会得心应手，” “还有，乌鸦坳的事，你就不要再插手了。”李亮缓缓说道：“我与魏书记已经研究过了，你的主要工作任务，还是放在防疫工作上。” 陆天明急道：“李乡长，乌鸦坳的救援工作才开始，我不能离开啊。” 李亮深深看他一眼道：“天明，这个世界离开谁，地球都照样转。你去，只会激化矛盾。这个事不要讨论了，已经决定了。” 陆天明闻言，知道再争取，李乡长也不会再把他放到乌鸦坳去负责救援工作了。顿时心里一阵怅然，恹恹从李亮办公室退出来。 李亮找他谈话，传递了两个信息。 一是他陆天明从此不要插手乌鸦坳的事。只需要做好防疫工作。 二是他隐晦地表达了他对陆天明的关心。他抬出来丁副主任，就是在告诉陆天明，丁晓萌和她的父亲都不希望他介入救援工作。 这个谈话让陆天明哭笑不得。 如果说，乡政府担心激化矛盾，让他撤离救援现场。道理上还能说得过去。但是李亮用近乎赤裸的语言表达县委丁副主任对他陆天明的关心，就让陆天明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丁晓萌喜欢自己，陆天明并非心里没数。从认识的第一天起，丁晓萌就放下女人应有的矜持，热烈地向他发起爱情攻势。 爱情对每一个年轻男女来说，都是充满神秘的美好的。 陆天明正是热血沸腾的年龄，爱情是他生命长河里的一朵浪花啊。 虽说学医的他，对人的身体结构早就了如指掌。无论男女，再漂亮的躯壳之下，他都知道那只不过是一具骨骼与血肉的拼凑。 但是，人的感情，却不是冰冷的科学能够替代的。 人正是因为拥有复杂的感情，才会感受到世界的美好。 丁晓萌是个漂亮的姑娘，又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背景。换了谁，根本不需要她主动，都会想方设法去接近她，希望得到她的青睐。 偏偏陆天明对丁晓萌的热烈没有丝毫反应。有人说，陆天明是因为自卑。也有人说，陆天明是自视清高。 只有陆天明自己明白，他对漂亮的丁晓萌提不起任何兴趣。 当然，读过研究生的陆天明，如果他的感情一直是空白的。只能说明他的青春被白白浪费掉了。 大学期间的陆天明，感情世界并非一穷二白。 他有个非常温柔的女朋友，两个人关系已经突破到了拥抱，亲吻和温柔地抚摸对方的身体。遗憾的是，他们还没能突破最后的障碍，毕业就像一道鸿沟，将两人分开了。 大学的爱情开始都是美好的。结局常常令人遗憾。 因为家庭背景、未来工作会直接把一对对热恋的鸳鸯拆开。当他们直面社会现实时，爱情就成了不值一提的身外物。 事实上，因为爱情而双向奔赴的故事也不在少数。但结局往往不会是他们想象中的美好。 丁晓萌挂职苦水乡，本身是完全不需要她在苦水乡负责具体工作的。丁晓萌坚持留在苦水乡，都被认为是因为陆天明的原因。 丁晓萌暗示过陆天明几次，希望他去见见她的父母。 但每次都被陆天明有意无意地忽略过去。他不想去见丁晓萌的父母，其实已经表达出他婉拒了丁晓萌的感情。 然而，丁晓萌却不为所动。她依旧热烈地关注着这个令她着迷的男人。 让陆天明困惑的是，县委丁副主任根本就不认识自己。而且他从丁晓萌的口中得知，丁副主任强烈反对女儿与陆天明好。 丁副主任怎么可能会关心他在苦水乡的一切？ 在丁副主任看来，女儿丁晓萌是个才貌双全的孩子。她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即便嫁人，也该门当户对。 可陆天明是个农民子弟，而且他过去读的是医学。一个医学研究生不去做医生，却成了基层政府一名普通的干部，这就不由丁副主任不联想了。 在丁副主任看来，陆天明身上的问题不会少。把女儿嫁给像陆天明这样的人，他心里很不乐意。 可是，丁晓萌在陆天明的问题上，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这就不由他们做父母的另有考虑。 丁晓萌就暗示过陆天明，如果他们走到了一起，她父母很快就能给他们铺上一条阳光大道出来。 其实陆天明自己心里也很清楚，与丁晓萌走到一起去，他会少走很多弯路。 丁家在山南县的影响力，完全能够让他快速进入权力的圈子。 让人惋惜的是，陆天明是个不愿因为前途而出卖灵魂的人。虽然他从未正式表达他对丁晓萌毫无感情，却也从未表现出丝毫接纳丁晓萌成为自己女人的意思。 刚从李亮办公室出来，丁晓萌就迎了上来。 “谈得还好吧？”丁晓萌关心地问道。 “还行。李乡长没发脾气。”陆天明笑笑说道：“领导很关心我。” “嗯。”丁晓萌轻轻应了一声，柔声道：“天明，下午我与你一起去卫生院看看吧。” 陆天明道：“不急。我先去派出所看看。” “去派出所干嘛？”丁晓萌警觉地问道。 “我找石所长有点事。”陆天明说完，留下丁晓萌在原地发愣，他径直去了派出所。 第24章 所长石头 到了派出所，陆天明才知道派出所已经将肖青良放了。 “放了？”陆天明瞪大眼问道：“石所长，为什么要放人？” 石头笑笑道：“又没造成严重后果，我总不能关着不放啊。” 陆天明道：“后果还不严重？聚众斗殴，阻扰执行公务。随便一条，都够他肖青良喝一壶了吧？” 石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关键是没有后果啊。所以，教育教育他，就算了。” 陆天明对派出所把人放了很不满意。石头口口声声说没有造成后果，他怎么就不想想，如果他陆天明当时不拿住肖青良，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别的不说，他肖青良指使几十个人去乌鸦坳闹事，就完全可以给他戴上一顶寻衅滋事的帽子。 一边的副所长插话道：“这个肖青良，劣迹斑斑。说实话，我们所还没有办他的实力。” 陆天明闻言，顿时笑了，道：“原来你们也怕恶人啊。” 副所长板起脸道：“小陆，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如果我们派出所都怕恶人了，谁来维护这社会治安？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就是恶人的克星？” 陆天明摇摇头道：“事实不像你说的那样啊。总之，你们把肖青良放了，我就不理解。” “你以为我们愿意放人？”副所长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显然感觉到了什么，他马上解释道：“石所长也给你解释了嘛。” 陆天明不理会他的解释，他揪住副所长话里有话的这句话，狐疑地看着石头问道：“石所长，你是不是有压力？” 石头倒没否认，缓缓说道：“小陆，这点破事，就让他过去吧。我保证，如果他肖青良敢再来我们苦水乡找事，我绝不放过他。” 陆天明明白过来了。石头他们是奉命放人。 但他究竟奉谁的命？石头没说，他也没问。 石头将他拉进他的办公室，把门关上，笑呵呵地说道：“小陆啊，屁事少管。来，兄弟我请你喝茶。” 陆天明笑笑道：“我也不想管啊。但是有些人做事太出格了。我看不下去，良心上受不了。” “先坐。”石头将他按在沙发上，从柜子里找出来一盒茶叶，展示给陆天明看，炫耀道：“知道这什么茶吗？” 陆天明摇头道：“我孤陋寡闻，哪里知道是什么茶。” “这可是好东西。”石头压低声道：“说出来你不相信，我这茶啊，一年才不到十斤。市面上也是有价无市。今天你口福好，我请你尝尝。” 陆天明道：“石所长，茶我就不喝了。我对茶没多大兴趣。” “你是医生啊。”石头一副诚恳地态度问他道：“都说茶有养生神效，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茶叶究竟有什么保健作用。” 陆天明哭笑不得。他来派出所，本身是想来了解肖青良的问题的。肖青良敢带人来乌鸦坳闹事，背后肯定有人替他撑腰。 他要从肖青良的嘴里找出来谁是他的撑腰人。 可是，石头却把人放走了。 副所长无意又透露出来，人不是他们愿意放的。那么指使派出所放人的，一定另有其人。 石头却一直不提谁指示他放了人，却将陆天明请到办公室，要与他讨论养生之道。 石头是个老所长了。苦水乡成立派出所后，他就是所长了。 作为前乡政府武装部部长的石头，他在苦水乡的工作年限，是目前最长的一个。 石头是土生土长的苦水乡人。他从部队转业回地方后，就被安排在苦水乡。 当然，他本来有其他地方可以选择。但是他爱人在苦水乡的一所小学当老师。以石头的能力，很难将爱人调到身边与自己一起工作。 他只能选择留在苦水乡，这一干，就是二十年。 苦水乡的干部，这些年走马灯一样的换。 毕竟，苦水乡的条件在全县算是最差的一个乡镇。唯有石头，真如他名字一样，沉在水底，一直没有动过。 石头请教养生之道，显然是故意在转移话题。 “小陆，我还真有个疑问。你一个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的人，怎么也该去救死扶伤，你怎么想起从政来了？” 陆天明道：“这不奇怪。专业不对口的事，比比皆是。何况，医生只能一个人一个人的救。而从政，却可以改变一个时代。” 石头吃了一惊道：“想不到老弟是个很有抱负的人啊。” 陆天明笑笑道：“这算不得什么抱负，只是我从政的理想。” 石头讪讪一笑道：“有理想好啊。一个人没有了理想，与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 陆天明笑着问道：“石所长，你的理想是什么？” 石头叹口气道：“我还能有什么理想？黄土都埋到胸口了，过几年，我就该退了。所以啊，我现在最主要的爱好，就是养生。小陆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世界谁活得长，谁就是赢家。” “石所长希望长生不老啊！”陆天明笑道：“人的生命，因为循环才更珍贵和有意义。长生不老，未必就是最好的。” 石头讪讪道：“我小人物，别的比不过人家，就希望活得比别人长。” “你是想靠养生来延长生命？”陆天明打趣道：“不知道石所长知不知道，养生专家活得最长的，没超过六十岁。” “不养生，岂不是活得更短？” “其实，人活长短，意义都一样。只要生命有质量，哪怕活得再短，也像烟花一样绚丽。相反，人活得像石所长你说的行尸走肉，多活一天，都是罪过。” 石头哈哈大笑起来，“有道理！兄弟你把事都看透了。” 石头当了十二年兵，副营级转业。在地方武装部又干了几年。直到当时要扩充警力，他便扩充进入了警察队伍。 陆天明与他不一样。陆天明走的是一条考公的路。因为现在的政策，考公是唯一能进入体制内的途径。 当然，陆天明进入体制，并非他与石头说的那样，他是因为想实现抱负而进来的。 真正的原因，却是受了顾晓真的蛊惑，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参加考公的。谁料到命运这次眷顾了他，让他顺利挤进了体制之内。 聊了一会，陆天明准备起身告辞。 石头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小陆，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苦水乡虽然是个小地方，水却不比别的地方浅啊。” 陆天明道：“水深水浅，都要过河。” “是啊，河总要过去。前提是过河的时候，先得保护好自己的安全。”石头摆摆手道：“兄弟，我今天就不留你了，改天，我这里弄到了野味，我请你喝酒。” 石头的话，让陆天明不由陷入沉思。 石头那么稳重的人，不可能无端说出这些无头无尾，却又蕴藏深意的话来。 “对了，什么时候喝你的喜酒啊。”石头突然开玩笑道：“兄弟想喝你的喜酒，可等了很久了。” 第25章 口气似乎变了 陆天明前脚离开乌鸦坳，救援工作紧跟着便停了下来。 得到消息的陆天明，赶紧去找乡长李亮问情况。 一问，才知道书记魏龙和乡长李亮一早去了县里汇报去了。 没找到领导，陆天明骑着摩托车就往乌鸦坳赶。 滑坡现场，机械设备还在，施工的人却不见踪影。 陆天明找到村长莫生一问，才知道施工的人已经离开了乌鸦坳。 “谁让停止的？”陆天明气急败坏地追问莫生。 莫生一脸苦笑，小声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上面来了通知，要求停下来的。人员全部撤离现场。” “草菅人命！”陆天明忍不住骂了一句。 “唉！”莫生一声长叹，看着一片凌乱的滑坡现场，红着眼眶说道：“陆干部，你已经尽力了。都是命啊。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陆天明激动地说道：“这底下还埋着十三口人啊。” “都过去这么些天了。即使有人还活着，怕都饿死了，渴死了。”莫生说着说着，声音呜咽了起来，“他们也不能怨我们啊。这么大的一片滑坡，想找到他们在哪，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就算是大海捞针，也要捞啊。”陆天明悲愤说道：“如果我们放弃，就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 “上面的领导可能考虑到难度太大了。”莫生又叹一口气道：“反正，我们这些村民也接受了这个事实。” 陆天明知道，与莫生说再多，一样无济于事。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去县里求援。 陆天明赶到费县长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费县长正要出门，看到风尘仆仆的陆天明站在门口，意外地咦了一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天明小声道：“领导，我有紧急情况需要汇报。” 费县长看看手腕上的表，点头道：“我给你五分钟时间，够不够？如果不够，你就在这里等我回来。” 陆天明赶紧说道：“够了，够了。” 费县长转身进屋，指着沙发对陆天明说道：“你先坐。” 陆天明屁股还没挨着沙发，便急忙说道：“费县长，我对乌鸦坳滑坡救援停工有看法。” 费县长哦了一声，眉头紧皱道：“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陆天明道：“这次强降雨引起乌鸦坳山体滑坡。据目前了解到的情况，滑坡造成乌鸦坳五户十三口人失踪。” “确有其事？”费县长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 陆天明小声道：“确有其事。我去过现场，并且负责救援工作。但是一天不到，我就被撤回来了。” “为什么？” “乡政府认为我没搞好群众关系，激化了矛盾。” 费县长微微点了点头，道：“今天一早，你们的书记乡长就来我办公室汇报过了苦水乡这次受灾的情况。我听汇报，知道乌鸦坳这件事，但没你说的这样严重。究竟这里面出了什么问题？” “对了，陆天明，你来找我，你们书记乡长知道吗？” 陆天明缓缓摇了摇头。 费县长笑了笑道：“你这就是越级汇报啊。” 陆天明心想，不是你要我单独汇报的吗？怎么又成了越级汇报了？ “说吧，你有什么具体的想法？”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乌鸦坳的救援，必须进行到底。” “距离灾害发生，已经过去了多久？” 陆天明想了想道：“五天。” “好。这件事我知道了。”费县长站起身说道：“你先回去，我会与县委路书记商量，对苦水乡的情况会有一个详细的指示。” 陆天明低声说道：“时间不等人。” 费县长有些不悦道：“谁都知道时间不等人。” 费县长没有立即给出他的意见，这让陆天明有些意外。 当初，苦水乡强降暴雨，书记乡长让他代表他们来县里开会，费县长在得知情况后，就对他单独下过指示，要求他将苦水乡的受灾情况，单独详细汇报给他。 陆天明将这句话记在了心底。那时候他并不知道乌鸦坳滑坡的事，也不清楚全乡受灾的具体情况。 像这样的暴雨，苦水乡过去也发生过此类现象。但是，每次暴雨过后，尽管有损失，却没有这次这么严重。 费县长因为另有公务，需要出门。 陆天明不敢拦着费县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匆匆离去。 没有得到明确指示，陆天明心情变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 费县长的话，明显有敷衍他的意思。他不得不联想起来魏书记和李乡长的汇报，是不是影响了费县长的决策？ 县委大院在山南县中心，是一栋建起来不到十年的新建筑。 从外表看，整座大楼显得气势宏伟。特别是门口的广场，有两个足球场那么大。不但种满了花草，还设计了小桥流水的景观。 如果不是大门口挂着的牌子，很容易让人认为这是一座布局精致的花园。 县委大门的斜对面，是山南县法院。往左走三百米，是检察院。往右走三百米，是公安局。 公安局的斜对面，就是县卫生防疫站。 陆天明想起乡里的防疫工作，决定去卫生防疫站看看，能不能要到一些防疫药品带回乡里去。 刚一进门，便遇到一个穿着带花点衣服的姑娘。 陆天明赶紧问她道：“你好，请问你们站长办公室在哪？” 姑娘将他打量一眼，指着二楼说道：“二楼第三间办公室。对了，你谁呀？” 陆天明介绍自己道：“我是苦水乡政府的。我叫陆天明。我现在负责我们乡的卫生防疫工作。” 姑娘又好奇地看了他一眼，小声问道：“你原来是不是在苦水乡卫生院工作？” 陆天明道：“是啊。但我现在不是医生了。” “我知道啊。你现在当官了呀。”姑娘抿着嘴笑了笑道：“有官当，谁还愿意当个医生。” 陆天明好奇地问她道：“你知道我？” “当然知道。”姑娘看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道：“你认识顾晓真吧？我是她同学。这些事都是她告诉我的呀。” “顾晓真？认识啊。原来你们是同学啊。”陆天明高兴地说道：“这样说起来，我们也算是熟人了。对了，我现在要去找你们站长。” 姑娘拦住他说道：“陆医生，你来得不是时候哦。我们站长在十几分钟之前，被县医院接走了。” “县医院？” “对啊。县医院有一台手术好像出了问题，请我们站长过去处置。” “手术出问题？什么样的手术？”陆天明好奇地问道：“你们站长会手术？” “陆医生看不起人啊。我们站长可是山南一把手呢。”姑娘自豪说道：“别看他现在在我们防疫站当个主任站长。县医院遇到处理不了的手术，都得请我们站长出面处置。”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手术，还需要请站长亲自出面。” 姑娘笑笑道：“具体什么手术，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很危险。已经给病人家属下达了病危通知书。” 话音刚落，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姑娘拿出手机，只听到一句话，她的脸色便变得惊慌失措起来。 第26章 出手惊人 姑娘接完电话，扔下他匆匆往门外跑。 陆天明紧跟了几步，喊道：“同志，出什么事了？” 姑娘脚底下一刻都没停留，边走边说，“陆医生，对不起，陆医生？” 她蓦然地站住了脚，盯着陆天明看了好一会，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陆天明被她的笑，弄得一头雾水，茫然地看着她问道：“你笑什么？” 姑娘一边笑，一边说道：“哎呀，我怎么糊涂了呀。这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呀。陆医生，你跟我走。” 她不由分说拉着陆天明坐上她的电动小摩托，风驰电掣往县医院跑。 到了县医院，她才抱歉地解释道：“陆医生，来不及解释了。有台手术请你帮忙。” “手术帮忙？”陆天明吓了一跳道：“什么意思？” “先不解释了。”姑娘拉着他，直奔县医院外科手术室。 一番换衣、消毒过后，陆天明被推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里的气氛很紧张。几个医生围在手术台边似乎束手无策。 大家都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因此谁是谁，根本分不清。 陆天明一来，医生们便让开了。 其中一个年老的医生说道：“手术有点麻烦，你看看要怎么办？如果没有办法，我们就缝合起来送市里附一医院去。” 陆天明从被带到医院，一路换衣消毒下来，他都处在懵懂中。 直到看到手术服穿在自己身上，双手被护士戴上橡胶手套，他的潜意识里才醒悟过来，自己是个医生！ “我看看。”陆天明沉稳地走到手术台边，低头查看。 手术台上躺着的人，是一个很年轻的女性。她的身体只露出一块两个巴掌大的地方。 她的皮肤看起来很细腻、白皙，犹如刚从牛奶里提出来的一样。 尽管她的身体已经被手术刀切开了，却依然掩饰不住她身材的妙曼。 主刀医生简短了介绍了一下手术过程。 患者手术，是因为体内长了息肉。医生判断，息肉为良性，但会生长。如果不及时切除，将会越长越大，最终可能影响患者的身体状况。 最佳的治疗方法，就是手术切除息肉，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谁知道刀口打开后，情况出现了急剧变化。 手术绝不是割除息肉就能结束的。因为，手术医生在患者体内发现了比息肉更严重的肿瘤。 肿瘤究竟是恶性还是良性，一时之间根本无法判断。在不能判断的前提下，不能贸然摘除肿瘤。何况，有些肿瘤不动还好。一旦动了，很可能迅速扩散。 山南县卫生防疫站站长原来就是县医院的主刀医生。虽然他去了防疫站，但县医院很多手术还是请他来主刀。 站长姓张，叫张濮存。曾经被誉为山南一把刀。 手术遇到麻烦，张濮存便让人去请退休在家的另一位医生。 或许是大家都在惊慌状态，以至于陆天明明显的年轻，他们居然都没反应过来。 陆天明一边听介绍，一边仔细观察患者身体里的肿瘤。 肿瘤有小孩拳头大小，触手坚硬。恍如一块石头。 肿瘤上遍布细微血管。血管像蜘蛛网一样，将肿瘤严密地包裹了起来。 手术没有进行下去，就是担心切割肿瘤时，可能导致血管破裂，由此引发大出血。 陆天明看了一会后，心里便有了底。 他在实习期间，接触过这样的患者。而且在导师的指导下，亲手做过此类手术。 肿瘤为恶性无疑，如果患者能够保持身体营养均衡，肿瘤在短期内不会恶化扩散。一旦扩散，将无力回天。 但如果及时摘除，能彻底根除病根。 “恶性！”陆天明没有抬头，判断出肿瘤性质后，他伸出手来，果断命令，“给我刀。” 手术护士赶紧递给他一把明晃晃锋利的手术刀。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手术室里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息。 陆天明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将肿瘤从患者体内安全取了出来。 等他将患者缝合之后，才抬起头舒出一口气道：“成功了！” 患者被推出手术室，直接送进icu。 陆天明将口罩摘下，露出了真容。 顿时，手术室里空气凝固了。 张濮存狐疑地看着他，惊异地问道：“你是......” 陆天明露出的真容，惊呆了手术室里所有的人。 对他们而言，这张面孔太年轻，太陌生。 张濮存推开手术室的门，喊道：“小曼，你进来。” 叫小曼的姑娘，就是陆天明在卫生防疫站遇见的姑娘。 “小曼，我让你去请朴医生，你这是请了谁？”张濮存严厉地质问小曼。 小曼紧张不安地搓着手，小声道：“张医生，这位叫陆天明。医科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原来在苦水乡卫生院工作。” “陆天明？”张濮存眉头一皱，“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人？” 无论张濮存心里有多大的质疑，手术成功却是摆在眼前的事实。 大家刚才都亲眼目睹了陆天明的手术过程。他们不得不在心里佩服陆天明行云流水般的手术水平。 从陆天明判断肿瘤性质，到他执刀手术，整个过程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 张濮存没顾得上脱了手术服，带着陆天明和小曼直奔院长办公室。 “老罗，大喜啊。我给你找到了一个人才。”张濮存一进院长的门，便迫不及待地宣称，“山南外科手术，从此后继有人了。” 县医院院长罗清明完全没搞清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张濮存的话，他抬起头，看看张濮存，又去看了看站在他身后的陆天明。 “没听清呀？”张濮存掩饰不住激动道：“你知道刚才这台手术是谁做的？” 罗清明笑笑道：“不是请了你这个大外科来做的吗？” 张濮存叹口气道：“老罗，不幸之大幸啊。今天如果没有陆医生出手，你我麻烦就大了。” “陆医生？”罗清明愈发迷惑了，“我们医院的？” “你们医院有这样的人才吗？”张濮存不屑地笑笑道：“你们有，还要请我？” 一顿解释过后，罗清明院长这才明白了过来。 罗清明叫人进来，将张濮存和陆天明脱下来的手术服拿了出去，招呼他们坐下道：“我怎么感觉像演电影一样啊？” “今天发生的事，比什么电影都要精彩万分。”张濮存大笑道：“老罗，人才我给你找到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这时，陆天明才找到开口的机会。 “两位前辈，我叫陆天明。两年前在苦水乡卫生院工作。但我现在不是医生了。” “不是医生？”罗清明吃了一惊道：“不是医生，你敢做手术？”他看了看张濮存，欲言又止。 张濮存道：“小陆医生不要谦虚了。你的水平，大家刚才都看到了。现在啊，就看罗院长能不能留得住你这样的人才了。” 第27章 歪点子 罗清明显然对陆天明没有太多好感。 碍于张濮存的面子，他没再说什么。 陆天明心里记挂着苦水乡防疫的事，便将张濮存请到一边，把苦水乡缺少防疫药品的事说了一遍，请求县防疫站给予支持。 张濮存爽快答应他道：“小陆，你需要什么，开个清单。我现在就让小曼给你去准备。” 有了张濮存开口，陆天明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苦水乡的防疫，现在仅靠谭作人带人熬制汤药在支持。虽说看不到明显的效果，但也没发生疫情。 陆天明心里清楚，单纯靠熬制汤药，显然不能满足防疫工作的需要。毕竟，大范围的防疫，不仅仅是靠人喝了防疫汤药就能平安无事。 防疫的第一要素就是全面消杀。而消杀所需的设备和药品，就不是一锅汤药能解决的了。 小曼兴致勃勃带着陆天明去领取防疫器材和药品。她满脸崇拜，衷心赞道：“陆医生，对不起啊。过去我还以为她顾晓真在吹牛呢。” 陆天明微笑问道：“她吹什么牛了？” “她呀，把你吹得天花乱坠。”小曼掩嘴笑道：“我那时候总觉得她是在吹牛。她苦水乡卫生院能有什么高手在啊。现在看来，果真不一样。” 小曼拉陆天明去医院给人动手术，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她只听顾晓真说过，她们医院来了一个医科大学的研究生。本事很大，却没想到是真的本事很大。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晓真说起你的时候，满眼都是崇拜。我都从来没见着她对一个人有这样崇拜。”小曼笑嘻嘻道：“她呀，不光是崇拜，可能......” 她没把话说下去，只是看着陆天明笑。 从小曼的口中，陆天明得知，今天在医院接受手术的是县长费敏的女儿费琳。 费琳现在是山南县发改局的一名干部。在医院检查身体的时候，发现体内长了息肉。本来她是准备去市附一医院做手术的。是医院罗清明打了包票，说她这样的小手术，县医院完全能够拿得下。 费县长考虑到去市里动手术诸多不便，便让女儿选择留在县里医院接受手术了。 谁知道一打开腹腔，才发现问题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病人体内发现肿瘤，让主刀医生张濮存束手无策。他只能让小曼去请退休在家的老朋友过来帮忙。 没想到小曼情急之下，将陆天明带了过去。 “你这下在山南要出名了。”小曼掩饰不住高兴道：“听我们张医生说，他要罗院长请你来县医院上班。以后，你就可以离开苦水乡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离不开啊。我现在是苦水乡政府的助理，不是医生了。” “你弃医从政了呀？” 小曼惊异之余，不忘开了一句玩笑，“可惜，从此医学界少了一个好医生，干部队伍多了一个坏干部。” 陆天明苦笑道：“你怎么说我是坏干部？” “你们当干部的，有几个好人？”小曼嘴巴一撇道：“那么多人削尖脑袋挤着去当干部，能有好人吗？” “干部中，有好也有坏。你不能一棍子打翻一船人。” “我就打了。”小曼噘着嘴撒娇道：“你要想当好人，就回来做医生啊。” 玩笑归玩笑，小曼办事还是很认真的。 经她协调之后，防疫药品器材很快就落实下来了。 小曼考虑到陆天明一个人带不回去那么多东西，便去租了一台车回来，叫人将东西全部装上车，送陆天明回去。 临走前，小曼叫住陆天明道：“陆医生，我过几天就去找顾晓真玩。你不会不认识我吧？” “怎么可能？”陆天明大笑道：“你若来了，我一定以贵宾之礼待你。” 这边陆天明带了防疫器材药品往苦水乡赶。那边，张濮存坐在县医院院长罗清明的办公室，商量着要将陆天明调进县医院工作的事。 在山南县的医疗界，张濮存被誉为“山南一把刀”，而院长罗清明，则被视为山南医学权威。 俗话说，一山难容二虎。张濮存和罗清明在医学领域内，属于各有千秋的人。 但凡有点成就的人，最终都会走上仕途。 在山南县医院谁来当院长的问题上，两个人都是强劲对手。 最终，张濮存去了县防疫站当了站长。罗清明留在县医院当了院长。 有本事的人，惺惺相惜之心，往往要超过嫉妒之心。 比如张濮存和罗清明，虽然谁也不服谁，但两个人在医学问题上的意见常常是出奇的一致。 “老罗，这真是个人才。”张濮存信心满满道：“县医院如果有了陆天明这样的人才，无异于锦上添花，如虎添翼啊。” 罗清明颔首道：“确实是个人才。但是我在想，他这么有能力的人，怎么会到苦水乡卫生院去工作？” 张濮存苦笑道：“老罗，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我问你，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想进你的医院，你能让他进来？” 罗清明反唇相讥道：“我这里进不来，难道你那里就随便能进去？” 张濮存道：“你说的有道理。问题是，他是怎么去的苦水乡？” 罗清明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清楚。但是老张啊，你让我把他调到县医院来，你怎么不把他调去你们防疫站？” “我们卫生防疫站是做什么，你不清楚？人在我这里，岂不是浪费了？” 罗清明道：“道理也是这个道理。问题是，你也知道，现在想调一个人进来工作，难度太大了。” “你不会走人才引进这条路？” “你糊涂啊。”罗清明不屑地说道：“你不知道政策？人才引进规定，被引进者必须是博士学历。我听说，他只有硕士学历。” “你还是以学历取人啊。”张濮存感叹道：“因为这个规定，把多少有真正能力和本事的人，挡在了门外啊。” “规定是死的。我能怎么办？”罗清明笑笑道：“只要他是金子，放在哪都会发光不是？不一定非要到我这里来，才能发挥他的才华吧？” 张濮存叹口气道：“平台。老罗啊，平台很重要。他苦水乡卫生院连做一台结扎手术的条件都没有，你让他在苦水乡卫生院发光发热？岂不是一个笑话？” “就算是笑话，我现在也爱莫能助。” 张濮存突然说道：“困难肯定有。但是，有一点我们别忽视了。老罗，你记得这次手术对象是谁吗？” 罗清明点头道：“当然记得。” “我记得费琳还没男朋友吧？”张濮存似笑非笑起来，试探着问道：“你说，如果我们把他们两个撮合到一起，是不是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罗清明猛拍桌子道：“哎呀，老张，你这么想出来了这么一个歪点子。” 第28章 停职反省 陆天明从县里满载而归，不但带回了苦水乡过去求之不得的防疫器材设备，还带回来了大量的消杀药品。 可是，他人刚到乡政府，便被李亮叫了过去。 “陆天明，你以为你带回来这些东西，你就立功了？我问你，你去县里干什么？” 陆天明小声说道：“卫生院消杀药品完全没有。我去县防疫站要了一些回来。” “就这事？” 陆天明嗯了一声。 “不是吧？”李亮哼了一声道：“你去找了谁？都说了些什么？” 陆天明只好承认道：“我去见了费县长。” “背后告状？”李亮毫不客气地说道：“陆天明啊陆天明，真没看出来你是这种小人。说吧，告上去了没有？” 陆天明辩解道：“李乡长，你误会我了。我没告状。” “没告状？鬼信你。”李亮不屑地冷笑道：“你这个人啊，没有一点集体主义觉悟。乡政府的工作，你跑去县里找领导告状。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陆天明有口难辩，干脆不辩了。 “这样吧。关于由你负责防疫的事，现在也不用你管了。”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我干什么？” “你干什么？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们苦水乡这潭水啊，太浅。”李亮感慨道：“我和魏书记，你都没放在眼里。我们哪还敢指挥你做事。” 陆天明心里委屈至极。自己从县里弄来防疫器材药品，不但没得到李乡长一句赞扬，反而被李乡长一句话弄得什么都不是了。 本来，乡政府安排他负责灾后防疫。其他干部去各村督促灾后生产自救。乡政府大小干部三十几个人，一个萝卜一个坑。现在他这个萝卜被拔出来了，坑就留在那里了。 “李乡长，防疫工作很重要。”陆天明解释道：“我懂卫生防疫工作。你不让我负责，让谁负责。” 李亮冷冷扫他一眼，“陆天明，我现在正式通知你。经乡党委研究决定，从现在起，你停职反省。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我有意见。我想请问李乡长，凭什么要求我停职反省？现在乡里遭灾，正是用人的时候，你们这样决定，我有意见。” 李亮不屑地说道：“你以为死了张屠户，我们都得吃混毛猪？你懂没错，还有比你更懂的。年轻人，不要以为地球缺了你，它就不转了。” 挨了一顿训，陆天明灰头土脸从李亮办公室出来。 一出门，便被丁晓萌拉去了她的办公室。 “你呀，怎么还是一根筋呢？”丁晓萌恨铁不成钢道：“都说了，你做好自己本职工作就行。你看看你，现在搞得大家都进退两难了。” 陆天明苦笑道：“怎么进退两难？我做了什么？” “你没做什么吗？”丁晓萌抱怨道：“现在山南水不知道你陆天明越级谎报灾情，目的是引起领导注意啊。” “胡说。”陆天明气得大骂起来，“谁在胡说？” “你知道吗？路书记亲自给魏书记打了电话，要求苦水乡不惜一切代价做好乌鸦坳的救援工作。魏书记为这事，气得摔了杯子。” 陆天明嘀咕道：“本来就该这样，为什么还要摔杯子。” 丁晓萌气得瞪了他一眼，“你啊，油盐不进。不知道顾全大局，你这样一搞，整个事都乱了。” 陆天明也来了气，大声说道：“难道隐瞒灾情，放弃救援，就是顾全大局？丁晓萌，如果滑坡掩埋的是你的亲人，你会怎么想？” 丁晓萌被他一质问，顿时语塞。 “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说了。乡政府决定对你停职反省，我看是对的。你这个人啊，就该好好面壁思过。” 陆天明道：“该面壁思过的是你们。” 说完，他摔门而出。 乡政府决定对他采取停职反省措施，这在苦水乡是很严重的一件事。 过去，还没有一个干部有此待遇。 其实在陆天明看来，自己还够不上停职反省的待遇。 他本身就没级别，一个刚进入仕途的年轻人，连个股级干部都不是。乡政府停他什么职呢？ 晚上，顾晓真过来乡政府找他。 顾晓真一看到他，便满心欢喜道：“陆医生，你在山南出名了。” 陆天明还在为白天的事懊恼，便没好气地说道：“顾晓真，你也来看我笑话？” “不是啊。”顾晓真一脸认真地说道：“你不知道吗？县医院要调你回去当医生。”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你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小曼告诉我的呀。”顾晓真得意地笑道：“人家小曼的爸爸，就是县医院的罗院长。她亲耳听她爸说的。” “小曼是罗院长的女儿？” “对呀，你不知道？”顾晓真叹口气道：“人家命好，一毕业就安排去了卫生防疫站。我呢，因为家里没关系，没背景，只好来苦水乡。” 陆天明道：“我不也来了苦水乡。” “对呀，所以我们两个啊，是同病相怜，是不是？” 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传来丁晓萌的声音，“谁与你同病相怜啊？” 丁晓萌阴沉着脸，冷哼一声道：“顾晓真，你晚上来找陆天明干什么？” 顾晓真道：“我来汇报防疫工作啊，有问题吗？” “有。”丁晓萌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不知道他现在是停职反省？” “我不知道。”顾晓真气呼呼地说道：“我只认陆医生。其他人根本不懂防疫工作。外行领导内行，很可耻。” “你说谁可耻？”丁晓萌气恼地说道：“顾晓真，我明白你的心思。今天我明确通知你，以后不要随便找个借口就过来找陆天明。” “你凭什么要求我？他是你家的人吗？”顾晓真一点也不让着丁晓萌，两个人一言不合，便要吵起来。 没想到丁晓萌大大方方地承认道：“你没说错，他就是我家的人。” 顾晓真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跺跺脚道：“你说是就是啊？如果陆医生亲口告诉我，我就相信。” 丁晓萌便柔声对陆天明说道：“天明，你告诉她，是不是。” 陆天明脑袋都大了。当着两个姑娘的面，他怎么能承认自己是丁晓萌家的人呢？ 可是不表态，她们谁都不会放过自己啊。 他犹豫了好一会，才讪讪说道：“顾晓真，你不要与丁书记吵了。对了，我现在是停职反省状态，防疫的工作不归我管了。” 顾晓真一下就从陆天明的话里听出来了弦外之音，她得意地笑笑，道：“有些人啊，脸皮真厚。开口闭口他家的人。说话也不与屁股商量。好啦，我不打搅你们了，拜拜。” 看着顾晓真离开，这下气得鼻子歪了的是丁晓萌了。 她恨恨问道：“你刚才怎么不告诉她？” 第29章 男怕入错行 丁晓萌的质问，让陆天明哭笑不得。 “你心里是不是有她？”丁晓萌咬着牙问道：“陆天明，你不要以为我喜欢你，你就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陆天明讪讪道：“你想多了。我从来没这么想过。” “你的意思，从来没有考虑过你我的关系？还有，刚才顾晓真说，你要去县医院工作？”丁晓萌道：“天明，你不知道男怕入错行这句话吗？” 陆天明道：“听过呀。我入错行了吗？” “你如果回去当医生，就是入错行。”丁晓萌斩钉截铁地说道：“医疗系统，你这么年轻，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山南县的医疗行业，不是你能撬翻得了的。” “我说过要撬翻吗？” 丁晓萌轻轻叹口气道：“天明，我知道你是个不甘屈居在他人之后的人。我也相信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优秀的医生。但是，你想过没有，这需要你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熬啊。” 陆天明笑笑道：“你说的也太严重了，还有这种说法？” 丁晓萌摇摇头道：“你啊，是还没经过社会的毒打。真实的社会，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美好。每一个行业，都有他们的潜规则。他们会让你一枝独秀？会让你将他们积累一辈子的风光荡除干净？” “当然，前提是你忍声吞气，甘于当绿叶。否则，你会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你自己想想吧，为什么你这么一个医科大学研究生毕业的人，会被安排到苦水乡来。而一些不学无术，胸无点墨的人，却能在县医院这样的地方道貌岸然地当医生？” 陆天明没有吱声，他心里当然明白是怎么回事。 当年如果不得罪江浩，又何至于此？ 当然，他并不后悔自己当初替温玉出头。 在陆天明的心底，医生这个职业才是他最想要的选择。以至于即便来苦水乡这种鸟不拉屎的小地方，他也没因为环境、条件的艰苦而放弃。 如果说男怕入错行，他感觉自己考公进入乡政府工作，才是真正的入错了行。 “你在体制内又完全不一样了。”丁晓萌分析道：“体制内只要有资源，便可以顺水顺风。你看看，多少没有任何能力的人都能青云直上。像你这种有思想，有能力的人，今后还不一飞冲天呀。” 陆天明揶揄道：“你说体制内资源，我可是一无所有。” “你没有，我有啊。”丁晓萌坦然一笑道：“在山南县，比我资源还要丰富的人，并不多。” 她在暗示陆天明，只要他们好，在一起，凭借着她丁晓萌的资源，他陆天明不但会顺水顺风，而且还会一飞冲天。 “我这种性格，可能真不适宜在体制内。”陆天明怅然道：“如果我还可以继续当医生，我愿意选择医生的职业。” “不行。”丁晓萌断然拒绝道：“从今以后，你不许再有这样的想法。天明，你要有点耐心，好日子就要到来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你也别安慰我了。在苦水乡这地方我都混不下，到大地方，我可能更没立足之地。你看看我，现在不就停职反省了吗？不知道反省过后，李乡长会怎么处分我。” “他？”丁晓萌轻蔑地哼了一声道：“一个小小的乡长，还没有能力支配别人的命运。你不用担心，这件事会很快过去，而且你会没有一点事。” “不会吧？”陆天明担忧地说道：“今天李乡长发了大脾气。恨不得一口吃了我。” “谁让你去县里找领导私自汇报啊。换了我，我也会恨你、你这样做，不是给李乡长他们难堪吗？” “怎么是难堪呢？”陆天明不解地说道：“我只是把实际情况向上级反映，争取上级的支持。难道乌鸦坳被掩埋的乡亲，就真的要永不见天日？” “没人这样说啊。”丁晓萌苦笑道：“乡政府也只是想淡化处理。有些事啊，你一下是想不明白的。” 陆天明瞬间来了气，丁晓萌年纪不大，说话的口吻却显得老成持重。这让陆天明对她的感觉又差了几分。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就是县里马上要人事调整了吗？淡化处理，就是怕影响一些人的提拔晋升不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用十三条人命换自己的前途，他今后能坐得稳？他的良心不受谴责？” “幼稚！”丁晓萌忍不住教训起他来，“过去有句俗语，‘一将功成万骨枯’，你明白吗？” “对不起，我不明白。”陆天明没好气地说道：“你也不用多说了。大不了，把我开除。” 丁晓萌狠狠瞪他一眼道：“你呀，说你几句，你就来脾气。小不忍则乱大谋的道理你不懂？你要是大丈夫，就知道能屈能伸。” “不，我是个站着死站着埋的人。”陆天明气愤道：“谁都别想我陆天明矮人一头做人。” 丁晓萌愣了一下，轻轻叹口气道：“哎呀，我说再多也没用。你好自为之吧。” 丁晓萌的话虽然是这样说，心里却在为陆天明着急。 在乡政府，书记魏龙和乡长李亮就是权威。得罪他们，就是自找麻烦。 丁晓萌只是一个挂职的干部，并未进入乡党委班子。也就是说，苦水乡真要作出对他陆天明不利的决定，她不一定事先能知道。 尽管苦水乡盛传着她丁晓萌在倒追陆天明的故事，但毕竟没有得到她和陆天明的回应。因此，这件事也就当是个传言。 丁晓萌扎根苦水乡，一方面是让自己的履历得到充实。基层工作经验，将是她未来晋升提拔的重要参考因素。 女人与男人一样，都有自己的政治野心。 特别像丁晓萌这种出身在官宦家庭，往来都是达官贵人的人，且家里除她一个女儿之外，并无男丁的家庭。父母除了尽全力将她扶上马之外，余下的精力就是让未来的女婿在他们退下去之前，能有一个光明的前途。 女人从政，有优势，也有劣势。 如果女人天生丽质，又懂事。她能一路顺风。 女人的劣势在于她们的格局与眼光。在官场上，再厉害的女人，都是男人的附庸。 丁晓萌提醒陆天明“男怕入错行”，但她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女怕嫁错郎”。 在丁晓萌看来，陆天明这样的男人，才是自己最想要的丈夫。 首先，陆天明的仪表堂堂，帅气的外表能第一时间俘获女人的心。其次，陆天明是名校毕业，属于高学历人才。这种人才在任何时候都会吃香。 最重要的一点是，丁晓萌看中了陆天明的出身。陆天明一个农民家庭出身的人，更容易被自己控制。 女人一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随时随地控制住丈夫。 现在，最让她烦心的是，陆天明暧昧不清的态度，让她根本把握不住他的心思。 如何拿捏陆天明，成了丁晓萌当前最大的心事。 第30章 点名见人 停职反省的陆天明无所事事，便跑去卫生院给谭作人打下手。 谭作人看到他来了，满心欢喜的说道：“天明啊，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正缺人手，你帮我带一队人去乌鸦坳搞消杀吧。” 陆天明道：“谭院长，这事我可不敢答应你。你不知道啊，我现在是停职反省状态，要是带人去搞消杀，李乡长知道了，不会饶我。” 谭作人呸了一声道：“你不用管他。现在消杀任务那么重，我有三头六臂啊？再说，他凭什么让你停职反省？” 陆天明嘿嘿笑道：“组织决定，我只有服从。” 谭作人摇着头道：“你尽管去。我保证他李亮不敢把你怎么样。” 谭作人是老苦水人，他在苦水乡的资历，超过任何一个在任的乡政府干部。再说，他又是一个医生，在民间的声望，要盖过书记魏龙和李亮。 苦水乡的人，可能不知道书记乡长是谁。但一定知道卫生院院长是谭作人。 在苦水乡当了三十多年医生的谭作人，全乡很少有人不在他这里看过病。 谭作人的资历，也为他赢得了尊重。 苦水乡卫生院也是现在全乡除了乡中学之外，唯一一个还在运转的带有公家性质的单位。 过去，乡里有农机站，农技站，还有五花八门的一些其他单位。这些单位在改革大潮中都寿终正寝了。剩下一个乡中学和乡卫生院，成为苦水乡除政府之外的两个公家单位。 卫生院属县卫生局下属机构，与乡政府并无隶属关系。因此，李亮想管到谭作人的头上，还隔着一层行政关系。 当然，卫生院也不会得罪乡政府。毕竟，在苦水乡，乡政府是最高的行政单位了。 “我说了，他不敢把你怎么样的。”谭作人压低声道：“因为，他比我还急。”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他急什么？” 谭作人看看四周无人，小声说道：“乡政府接到一个秘密通知，近段时间有重要人物来乌鸦坳的纪念馆。”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这与消杀也没多大关系啊。” “关系大着啊。”谭作人笑眯眯道：“他难道不担心万一重要人物在乌鸦坳被疫情伤到了，他这顶乌纱帽还戴的稳？” 陆天明闻言，不禁笑了。 “现在，全乡干部都在乌鸦坳忙。”谭作人笑笑道：“你带队去消杀，他还敢怪你？” 陆天明这才想起自己早上起来时，发现乡政府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安静。 以往的乡政府，总会有来来往往的群众。但是，今天他下楼时，发现所有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就连丁晓萌都不见了人影。 起初，他还以为是周日，大家不上班。现在经谭作人一提醒，他才感觉到了异常。 “谭院长，这个重要人物到底有多重要？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谭作人摇摇头道：“这种机密，我怎么会知道。不过，我听了一些传言，说是燕京下来的。这次来我们苦水乡，省市都有重要领导陪同。” 陆天明笑道：“你都知道了这么多，还说不知道。行了，我带队去乌鸦坳吧。” 卫生院现在很阔。县卫生防疫站调拨过来整整一车的消杀设备和药品，让卫生院像个暴发户一样的得瑟了起来。 院长谭作人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腰杆子要硬。 到了乌鸦坳，陆天明发现乡政府全体干部真的都在乌鸦坳。 李亮一眼看到带队来搞消杀防疫工作的陆天明，厉声问道：“陆天明，你不在家好好反省，你来这里干什么？” 陆天明解释说道：“李乡长，大家都在忙，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留在家里。再说，是谭院长让我来的。” “谭作人想干什么？”李亮余怒未消道：“这里没你的事。你现在给我回去。” 陆天明道：“我要走了，谁来指挥消杀防疫工作？” “我早说过了，没有你，地球照样转。”李亮说完这句话，扭身就要走。 恰好书记魏龙过来了，他喊住李亮道：“老李，天明同志既然来了，就让他好好表现一下。防疫工作，不能掉以轻心啊。” 李亮这才不满地哼了一声道：“陆天明，我警告你，防疫工作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会拿你是问。” 所谓消杀，就是将消杀药品采用喷雾的方式，将角角落落都喷洒一遍。 苦水乡刚遭过灾。强降雨引发山洪和滑坡，造成人员和牲畜伤亡。如果不及时处理，就有可能引发疫情扩散。 前段时间，卫生院已经熬制了大量的汤药分发到各村，落实到每一个人。也安排了随身香囊，要求人手一个。 但是，室内外的消毒灭杀工作却因为缺少设备和药品，迟迟没有落实到位。 浸泡过洪水的树枝和死亡的牲畜，来不及掩埋，散发出来一股浓重的腐烂气味，令人作呕。 疫情消杀的目的，就是将这些有可能引发疫情的东西及时处置。配以消毒，达到完全目的。 再次回到乌鸦坳，陆天明关心的不是消杀防疫，而是滑坡。 他注意到，救援车辆已经不见踪影，而在滑坡的现场，出现了一大群人。 乌鸦坳村长莫生看见陆天明来了，悄悄过来问道：“陆干部，听说你被处分了，怎么回事啊？” 陆天明没回答他的话，转而问他，“他们那里在干什么？” “种树啊。”莫生苦笑道：“乡政府给我们送来了一车杉树苗，要求我们全部栽种在那里。” “种树？”陆天明狐疑地问了一声，“现在是种树的季节吗？” “也算吧。”莫生叹口气道：“这不，刚五月，还能种。” “这里种上了树，以后就不会再挖了？” “肯定不挖了。”莫生道：“魏书记和李乡长说了，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 “化悲痛为力量？”陆天明哭笑不得道：“县委路书记不是指示说，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救援进行到底吗？” 莫生摇摇头道：“上面领导是怎么决定的，我不知道。但是我想，现在就是神仙来了，他们也活不过来了。不如，就让他们安息在地下吧。” 陆天明瞪了他一眼道：“莫村长，你这是什么话？” 莫生苦笑道：“领导说了，要顾全大局啊。再说，我一个小小的村长，有什么能力和资格不同意啊。” “难道路书记的话也不作数了？”陆天明嘀咕道。 莫生笑笑，没做声。 这时，丁晓萌急匆匆走过来，埋怨道：“你怎么来了？”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了？” “你现在跟我回去，有更重要的事需要你配合。”丁晓萌道：“县里来人了。” “县里来人我回去干什么？要回去，也是魏书记和李乡长回去。”陆天明道：“我又不是领导。” “人家点名要见你。”丁晓萌道：“李乡长让我与你一道先回去。” 第31章 做媒 县卫生防疫站站长张濮存亲自来苦水乡检查灾后防疫工作。 他是苦水乡遭遇强降雨引发灾害后，第一个县里来苦水乡检查督促灾后工作的领导。 本来，县里来人，书记乡长都应该出面接待。但李亮却让丁晓萌出面，自己借口工作太忙留在乌鸦坳。 张濮存一眼看到陆天明回来，不顾自己领导身份，主动热情迎上来，双手紧握陆天明的手说道：“小陆，谢谢你啊。” 丁晓萌狐疑地问他道：“张站长，你无缘无故谢他做什么？” 张濮存正要解释，看到陆天明朝自己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便笑笑道：“小陆把苦水乡的灾后防疫工作搞好了，就是对我防疫站最大的帮助与支持啊。我当然要谢谢他。” 丁晓萌莞尔一笑道：“原来这样啊。他医生出身，乡政府安排他负责防疫工作，是人尽其用。” “不错不错。”张濮存笑笑道：“苦水乡的领导还是慧眼识珠嘛。没有外行领导内行，值得称赞。” 张濮存不是空手来的。但凡县里领导下乡，空手去的，往往不受待见。 聪明又会来事的领导，只要下乡检查工作，往往都不会空手去。他们不是送钱送物，就是送政策决定。 反正，钱物都有地方报账。而政策与决定，不过是一时之需。 现在基层的干部都精明了。领导来了，热情是必不可少的。该吃吃，该喝喝。如果领导既没带东西，又没送政策，热情过后，便会迅速冷淡。 卫生防疫站看起来是个清水衙门。其实，却是一个宝藏单位。 全县卫生防疫的工作都归他们管，县里每年给的配套资金有十分丰厚。而且，卫生防疫站没有把自己定为衙门式的单位。他们对外还开设有门诊医疗窗口。 财政拨款加上自身经营。卫生防疫站是个富得流油的单位。 当然，它不能与县医院比。但是，足以傲视除县医院以外的任何一家医疗单位。 张濮存这次又带了不少的防疫器材和药品过来。他指着乡政府院子里满满一车的东西说道：“小陆啊，有了这些东西，苦水乡就不再需要为缺少防疫器材药品发愁了哈。” 张濮存亲自过来苦水乡，陆天明内心还是很感动的。他对张濮存送来物资表示了感谢，提议把物资直接转交给乡卫生院。 “领导，你在乡政府稍坐片刻。我把物资送去卫生院后再回来陪你说话。”陆天明道：“我很快就回来。” “不用了。”他的话一出口，便遭到丁晓萌的否定，“你陪张站长说话，汇报工作。我去。” 陆天明随口说道：“这些都是医疗用品，你分不清吧？” 丁晓萌淡淡一笑道：“我分不清，谭院长还分不清吗？” 张濮存趁机说道：“小陆，就让小丁送过去吧。” 陆天明还是有些不放心，刚要开口，被丁晓萌堵住道：“天明，你不相信我吗？” 其实，陆天明心里何尝不明白丁晓萌的用意。她是不想让他与顾晓真过多接触。 丁晓萌带着车一走，张濮存便试探着问道：“小陆啊，在乡政府工作还满意吧？有不有其他想法啊？” 陆天明道：“还行。领导，虽然隔行如隔山，但我的适应能力很强。目前，还能胜任工作。” 张濮存便叹道：“行政单位多一个或者少一个干部，问题不大。但医疗单位少一个有能力的医生，就是社会的巨大损失了。” 陆天明蓦地想起李亮的话，便笑笑道：“我们李乡长说得好。地球缺了谁，都一样转。” 张濮存摇了摇头道：“话可以这样说。有些人啊，就是没搞明白，人与人的能力不一样。你小陆可以成为一个好干部，但他们能成为一个好医生吗？” 陆天明笑笑没做声。 突然，张濮存压低声问道：“小陆，个人问题解决了没有？” 陆天明苦笑道：“我这种身份的人，无权无势的，谁会看得上我。” 张濮存严肃地批评他道：“小陆啊，爱情婚姻家庭，不见得一定要有权有势啊。你看，多少普通家庭，与权势哪里扯得上边？” 陆天明道：“领导，我现在还年轻，还没考虑这方面的问题。” 张濮存哦了一声，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有些怪异起来。“小丁对你好像很不一般哦。” 他试探地问，注意着陆天明脸上神色的变化。 “我们是上下级领导关系。”陆天明解释道：“小丁是来我们苦水乡挂职的县领导。我在她的领导之下。我们没什么不一般。” “是吗？”张濮存高兴说道：“小陆啊，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意见怎么样。” 陆天明诚恳道：“领导您请说。” 张濮存笑笑道：“我这个人啊，爱才。说实话，你这次在县医院做的手术，我是从内心深处感到很佩服的。像你这样的人才，在苦水乡政府工作太浪费了。我想......” 他欲言又止，眼睛盯着陆天明看，似乎在等着陆天明表态。 陆天明想起顾晓真透露给自己的消息，县医院想将他调进去工作的事，便笑笑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你这态度非常好。”张濮存称赞道：“不像有些年轻人，本事没有，口气很大。都是眼高手低的货色。小陆啊，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就是有一份自己喜欢的职业，有一个爱自己的妻子和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陆天明道：“领导说得对。” 张濮存笑眯眯道：“你赞同我的意见？” 陆天明点点头，“赞同。” 张濮存便高兴地说道：“小陆啊，我想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你看怎么样？” 陆天明以为他在开玩笑，当即满口答应道：“好啊。只要人家看得上我，我没话说。” “我可不是开玩笑。”张濮存突然严肃起来，“个人婚姻大事，我向来很严肃。小陆啊，年轻人可不能花心啊。” 陆天明嘿嘿笑道：“领导，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我陆天明像花心的人吗？” “这样很好。人嘛，工作认真，生活严肃。是最基本的底线。”张濮存似笑非笑地问道：“不知道小陆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 到这时，陆天明知道，张濮存不是在开玩笑了。 张濮存身为县卫生防疫站站长，在山南医疗界又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能得到他的青睐，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如果换了别人，张濮存主动提起介绍女朋友，别人还不感恩戴德，打蛇随棍上？ 偏偏陆天明不是这样想的。他委婉说道：“领导，我说真心话，目前我还真没考虑个人问题。” 第32章 行政编、事业编 陆天明的态度，让张濮存很意外。 “小陆，你今年也有27岁了吧？该谈朋友了。”张濮存笑笑道：“人嘛，一辈子总要结婚的。而且啊，这结婚千万别错过了人生最美好的时期。” “是啊。”陆天明附和着他说道：“主要是我的事业还一事无成。” “这个思想是错误的。古人说得好，成家立业。先成家后立业嘛。”张濮存劝说着他道：“这样，等有机会，我把你们叫到一起见个面，认识认识。不合适再说嘛。” 张濮存没有等到书记乡长回来，他也没要求去乌鸦坳。在乡政府聊了一会后，丁晓萌带着送货的车回来了。 他们互相都认识。一个县就只有这么大，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丁晓萌家庭背景特殊，人又是大家公认的美女，因此，在山南县不认识她的人不多。 熟悉丁晓萌的人都知道，她家的人并不希望她留在山南县。甚至都不希望她留在国内。 丁晓萌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她家人就有意将她安排出国读书。然后选择在国外定居。 这也是一条大多数领导干部为子女选择的路。但是，丁晓萌拒绝家人这样安排。她执意要留在国内，而且要留在父母身边。 丁晓萌的父亲原来是县委办的专职秘书。本来，县委书记是不能配备专职秘书的。但为了工作需要，会在内部为领导安排一名专职秘书为其服务。 前任书记高升之前，将他从秘书位子提拔到了县委办副主任的位子。 虽然只动了小小的一步，却让他从一个无职无权的小人物，变成了一个手握重权的人物。 当然，县委办副主任不止他一个。他是排在其他副主任之前的副主任。是仅次于县委办主任的实权人物之一。 县委办主任已经进入了县常委班子，属于县级领导。丁晓萌父亲丁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坐上主任的椅子。 丁晓萌的母亲也是一个美人。当年就因为漂亮，被丁伟没日没夜追到了手。 丁晓萌母亲有一个很诗意的名字——柳烟。柳烟原来是小学老师，后来进入仕途，从小学老师蜕变成为县政协领导。 在丁晓萌和张濮存的身份上，丁晓萌作为县团委副书记，比张濮存的卫生防疫站站长似乎还高了那么一个层次。 然而，张濮存社会地位却不是丁晓萌能比的。作为山南县医疗行业着名的外科手术医生，即便县委书记路远和县长费敏，见到他时，也会主动打招呼。 丁晓萌过去叫张濮存“叔”，现在还是沿用以往的称呼。 “张叔，谢谢你给我们苦水乡送来防疫物资。”丁晓萌客气地致谢道：“有了这些防疫物资，我们苦水乡就没什么担心的了。” 张濮存不客气道：“你们啊，有困难不找我。如果不是小陆找到我的门上来，我都还不知道你们苦水乡缺防疫物资啊。” 他突然问道：“对了，你们苦水乡这次遭灾，怎么没见着有什么动静啊？是灾情不严重？” 陆天明正要说话，被丁晓萌拦住道：“张叔想要什么动静啊？” 张濮存随口说道：“还是你们保密工作做得好。遭了灾，外界一无所知。” 陆天明道：“县领导是知道的。我们书记和乡长去作了专题汇报。” 张濮存告辞要走。陆天明便送他上车。 站在车边，张濮存意味深长说道：“小陆啊，我今天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等你消息。” 张濮存一走，丁晓萌便将陆天明喊去了她的办公室。 “你老实交代，张濮存找你做什么？还点名要见你。”丁晓萌疑心重重地问道：“刚才我不在的时候，他都与你说了什么？” 陆天明遮掩道：“什么都没说啊。我与张站长又不是很熟。” “是吗？”丁晓萌冷笑着道：“张濮存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平常他连书记县长都不放在眼里，你一个无名之辈，他会对你那么热情？陆天明，你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真没有。”陆天明矢口否认道：“我有什么事能瞒得住你啊。” 丁晓萌得意道：“知道就好。你要是敢背后瞒着我什么事，我一定会生气。” 话是这样说，但丁晓萌的怀疑还是没有完全消除。 “我听他的意思，想把你安排去县医院工作？”丁晓萌追问了一句道：“是不是有这回事？” 没等陆天明说话，她又分析着说道：“有个事，我想要提醒你。行政编和事业编看起来没多少区别。但是，对一个人未来的发展，却有着致命的区别。” 陆天明还真不知道两者之间的区别，于是虚心问道：“区别在哪？” 丁晓萌笑笑道：“行，我给你普及一下。” 行政编与事业编都属于体制的编制。但凡拿到体制内编制，就预示着这一辈子已经高人一等。 但是，两者之间还是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行政编是不受职位，专业限制的。也就是说，得到这个编制，就有被得到提拔和晋升的机会。路越走越远越宽。 相反，事业编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旦编制属于事业性质的，就预示着在一个地方老死，基本不存在还有被提拔晋升的可能。 比如，属于教育事业编的，一辈子就只得老老实实当个老师。即便有机会做领导，也是教育系统内的领导，不能跨界到其他行业。 属于医疗事业编的，一辈子就只是个医生。 丁晓萌介绍完后，看着陆天明道：“你是通过考公进来的。你的编制就属于行政编，就是公务员编制。如果你去当医生，你的编制跟着会发生相应的变化。从行政编改变为事业编。” 陆天明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行政编是当官的，事业编是做事的。” 丁晓萌笑了笑道：“可以这样理解。” 陆天明没有否认张濮存暗示要将他调进县医院的事，却只字不提张濮存要给自己介绍女朋友的话题。 丁晓萌也没追问下去了，她对陆天明说道：“有个事，我还要你帮忙。” 陆天明开玩笑道：“你是领导，你指东，我打东。你指西，我绝不往北打。” 丁晓萌掩嘴一笑，“少来这套。你要真这么听话，我就烧高香了。是这样的，李乡长让我准备一下苦水乡遭灾的新闻发布会。我们乡要将灾情新闻发布出去。” “新闻发布会？”陆天明嘿地笑了，道：“那么正规？” “不正规能行吗？” 陆天明揶揄道：“苦水乡才多大，还开新闻发布会？不怕人笑话？” 丁晓萌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陆天明，你这是什么口气？” 第33章 因为骨气 苦水乡遭灾，不少村民财产损失巨大。 陆天明在遭灾后，主动给乡长李亮提建议，希望乡政府面向社会公开灾情，博得社会同情，从而得到社会捐助。 但是他的提议被李亮断然否定，并送他一顶“叫花子”的帽子。 在李亮看来，财物有了损失，就伸手向别人乞讨，是一种非常可耻的行为。 苦水乡虽然穷，但骨气还在。 尽管苦水乡想尽一切办法掩盖遭灾的事实，但遭灾的情况还是泄露了出去。 李亮为防止媒体炒作报道，安排了丁晓萌负责的新闻媒体组。 他们的责任就是严禁任何媒体来苦水乡采访报道。对苦水乡遭灾的消息一定要做到严防死守。 丁晓萌在苦水乡与另外一个乡镇交界的地方设置了一道关卡。任何进入苦水乡的人和车辆，他们都会认真盘查。一旦确认是新闻媒体方面的人和车，他们是打死都不会放进去的。 于是，灾害发生过去了十天，苦水乡遭灾的具体详细情况，外界依然一无所知。 现在听说苦水乡要召开专门的新闻发布会，这不由陆天明又好气又好笑。 丁晓萌安排给陆天明的工作，就是接待外面爱采访的记者。 这次新闻发布会，乡长李亮将亲自出面回答记者问题。 但有一条，未经苦水乡政府允许，任何人不得私自采访，苦水乡人也不得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 丁晓萌把纪律说给陆天明听。陆天明当即反对道：“这个事我做不好。我还能捆住他们的脚，不让他们乱走？” 丁晓萌道：“谁让你捆住他们的脚了。他们来了，我们统一安排在乡政府，发布会开完之后，再将他们统一送出去，这件事就完事了呀。” “你以为这些记者都是傻子？”陆天明苦笑着道：“干记者，要是不比鬼精，能干好这门工作？”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你不懂？”丁晓萌气恼道：“不让他们乱走，不就是担心他们断章取义，坏了乡政府救灾大计吗？” “他们是魔？我们是道？”陆天明嘿嘿笑了起来，摆摆手道：“你还是另请高明。而且，这些记者最好不要被我遇到。若是他们采访了我，我就把真实情况全部说出来。把大家的底裤都扯下来。” 丁晓萌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跺跺脚道：“你想与大家为敌吗？” 陆天明道：“我最反感为了政绩，隐瞒真相，草菅人命。” 丁晓萌吓得伸手去捂他的嘴，抱怨道：“你就不能少说两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呀。天明，你为什么总是一根筋呢？” 停职反省的陆天明，先是被安排见了县卫生防疫站的张濮存。现在，丁晓萌又希望他能配合她搞好新闻发布会的工作。 “对了，我现在是在停职反省。”陆天明说道：“我反省啊。” “你反省很自豪吗？”丁晓萌生气道：“不管你现在是什么情况，你都必须尽全力配合好新闻发布会的事。” 新闻发布会定在两天后举行。苦水乡的邀请已经发下去了。 这次被邀请的对象，除了衡岳市的衡岳日报社记者，就只有中部省的《中部日报》了。 燕京记者将得不到邀请。被婉拒在邀请之列。 丁晓萌给了陆天明一份新闻发布会的主体，主要是灾害原因及灾后救援和重建的话题。 陆天明只看了一眼，便觉得索然无味。 新闻发布会的主题明显就是把丧事喜办。主要内容集中在苦水乡党政干部是如何救灾的，如何帮助村民开展生活和生产自救。 李亮这时候要开新闻发布会，意欲何为？ 到了晚上，乡干部都回来了。 李亮马不停蹄召开班子成员会议，陆天明因为不是班子成员，被排斥在外。 会上决定，全乡集中精力，打好新闻发布会这一仗。 陆天明被安排配合乡宣传委员，布置发布会现场。 乡宣传委员是班子成员，还担任着副乡长一职。 在乡政府，一般都是身兼多职。比如，丁晓萌就肩负着团委和妇女工作。虽然她不是乡政府领导班子成员，但她可以列席班子会议。 李亮提出要求，新闻发布会一定要坚持积极向上的主旋律，不允许出现任何杂音。 全乡所有干部都要严阵以待，预防意外发生。 会议一结束，陆天明看看四周无人，便进了书记魏龙的办公室。 “天明，有事？”看着陆天明进来，魏龙含笑问他。 陆天明道：“魏书记，乡里要开新闻发布会，我觉得是一个好契机。” “好契机？”魏龙不解地看着他，狐疑问道：“你说说，什么契机？” 陆天明说道：“我记得看过一篇报道，就是关于灾后管控新闻的。有一年，江西发大水，有两个地方都决了堤。但是在事后处理上，两个地方采取了不同的方式。结果完全不一样。” 魏龙来了兴致，问道：“你详细说说。” 陆天明道：“有一个地方的领导，选择把灾情向社会公开，结果，他们赢得了社会各界的捐助。把受灾损失降到了最低。而另外一个地方，选择严格保密。结果受灾的情况社会一无所知。不但没得到社会捐助，还给后来的灾后重建带来了重重困难。” 魏龙笑了，道：“天明啊，你的这个建议，不是被李乡长否了吗？对了，你不觉得我们这样就是伸手向社会乞讨？” “我们遭灾是不是事实？”陆天明讪讪笑道：“古话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再说，社会捐助，也都是量力而为。我们又没逼着人家给我们捐助。” “如果是这样，影响就大了。”魏龙迟疑地说道：“这个事，再议吧。” 陆天明一听，便知道魏书记再次否定了自己的提议。不禁急了起来。 “魏书记，时间来不及了。两天后就是新闻发布会了。我们现在再不作出决定，可能......” 魏龙深深看他一眼道：“天明啊，你还是先配合把会场布置好吧。” 陆天明知道再说下去没任何意义了。本来，他是抱着能说动魏书记的想法去的。自从苦水乡发生灾害之后，活跃在前台的一直是乡长李亮。书记魏龙反而在其次的位置。 李亮挑起全乡救灾重任，表面看是本职工作。其实，他是做给书记魏龙看的，意思就是他主动挑起了重担，让书记魏龙有回旋的余地。 陆天明深知，乡政府真正的话事人并非李亮，而是书记魏龙。 魏书记具有绝对的权威。乡政府的大小事务，没有他点头，根本贯彻不下。 乡政府虽小，却是一级政府。而领导这一级政府的，恰是书记魏龙。 见魏龙态度暧昧，陆天明知道没戏了。正要告辞出门，突然门被推开，乡长李亮大踏步进来了。 第34章 面子与肚子 李亮一眼看到陆天明，顿时来了火。 “陆天明，你来魏书记办公室干什么？”李亮语气严厉，样子看起来显得气势汹汹。 陆天明解释道：“李乡长，乡里要开新闻发布会，我......” “我什么我？”李亮厌烦说道：“怎么哪里都有你？这事你能管得着？” 陆天明讪讪说道：“管不着。” “管不着你操什么心？出去!” 李亮挨了几句训，垂头丧气正要走，被魏龙喊住道：“天明，你等等。” 他又转向李亮说道：“老李，你来得正好。刚才天明提了一个建议，我觉得不错。” 李亮狐疑地看着魏龙道：“魏书记，有些人只适宜纸上谈兵。你可不要被蒙蔽了。” 魏龙眉头一皱道：“老李，你怎么能这样说话？都是同志，有提建议的权力嘛。再说，天明提的这个想法，不是不可取。” 李亮听完魏龙讲的要将灾情向社会全面公开的时候，他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魏书记，绝对不行。”李亮看一眼还站着没走的陆天明，欲言又止。 陆天明知趣地告辞出来。 屋里，李亮十分着急地说道：“魏书记，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现在选择公布苦水乡的受灾情况，我们的麻烦会很大。” 他分析，灾情发生后，苦水乡没有及时向上级汇报，这是过错之一。 其二，乌鸦坳滑坡掩埋群众的事，到现在苦水乡都没正面承认。 当时不选择及时汇报，一是不清楚受灾情况到底有多严重。另一个原因，就是不希望灾情影响即将到来的人事调整。 至于乌鸦坳滑坡事件，从一开始，李亮就封住了所有人的口。他严肃表示，任何透露滑坡事件的人，都将视为苦水乡政府的敌人。 他用了“敌人”一词，可见他在这个问题上是下了狠心的。 李亮和魏龙都清楚，五户十三口人的失踪，不但会直接影响即将到来的人事调整，还会影响他们现在的一切。 失踪人口这么多，上面必定会问责下来。 虽说这是天灾，属于不可抗拒的原因。但是在现实中，上面为了平息群众情绪，也为了警醒为官当政者，一定会找出替罪羊出来承担问责后果。 苦水乡党政负责人，必然成为被问责的第一人。 其实李亮也清楚，强行隐瞒，也仅仅只是饮鸩止渴。可是他已经无暇顾及其他了。在李亮看来，只要过了眼前这道坎，后面的事再慢慢解决。 许诺给失踪者家属一定经济补偿，是李亮使出来的第一招。 在李亮看来，老百姓一下能拿到这么多钱，无异于发了横财。既然人已经失踪了，再追究下去也没多少意义了，不如拿着现钱。 何况，这次滑坡掩埋的人家，都是全家一个不剩被埋了。没有人会跳出来要个不必要的结果。 他通知肖青良以家属的身份与乡政府达成协议，就是看中肖青良背后的势力。 他要利用肖青良社会混混的身份，将不满的声音压下去。 老百姓大多是怕事的，没有谁会愿意当这个出头鸟。只要肖青良配合得好，乌鸦坳滑坡的事就能无声无息地过去。 时间一长，也就逐渐淡忘了。 李亮分析的结果是，如果现在选择公布苦水乡受灾情况，前段时间所做的事，不但前功尽弃，而且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 魏龙听完他的分析，长叹一声，久久不出声。 乌鸦坳失踪十三口人，就像十三块巨石一样，一直压在魏龙的胸口。 十三条活生生的生命，一瞬间便从人间消失，这对谁都是一个沉重的思想负担。身为书记的魏龙，何尝没有痛苦？ 在得到十三口人被掩埋之初，魏龙的眼泪便不由自主地流下来。 他知道，以苦水乡的能力，根本无法对掩埋群众施救。 李亮就是在那时候给他提了一个想法，将乌鸦坳群众被掩埋的事，从头至尾都隐瞒起来。 那一刻，他居然糊涂同意了李亮的建议。 谁都没有想到陆天明会在这时候冒出来。 陆天明在苦水乡政府是没有多少地位的。作为一名刚考公进入公务员队伍的他来说，他只有对领导俯首帖耳，才能赢得往前走的机会。 公务员队伍庞大，不是每个人都能出人头地的。 陆天明在苦水乡如果得不到领导认可，也没有人在背后给他使劲，他本事再大，也只能在苦水乡屈居一生。 事实上，在乡党委会议上，确实没有一个人对李亮的意见提出异议。 偏偏这个陆天明突然冒出来，居然从县里调来了救援的挖机。这让李亮心里的怒火，一直在熊熊燃烧。 李亮和魏龙去县里汇报，就刻意隐瞒了滑坡的事。 县长费敏和书记路远都对苦水乡的灾后重建作出了指示。整个汇报过程，没有一个人提及乌鸦坳滑坡的事。 魏龙和李亮心里都清楚，县领导不提乌鸦坳滑坡的事，不等于他们不知道滑坡的事。但为什么大家都不提呢？这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老李，我刚才想了想，陆天明提的这个建议，确实有可取之处。目前，我们乡的灾情还是比较严重的。如果能得到外援，这将是一件大好事啊。” 李亮似笑非笑道：“魏书记，你觉得外援会有多大？” 魏龙道：“难说，就看社会对我们苦水乡有多同情了。” 李亮苦笑道：“这还不是靠搏同情吗？我想，社会确实会为我们苦水乡遭灾献爱心，但是，我们从此就很难抬起头做人了。” “魏书记，我认为，县委领导也不希望我们向社会伸手。毕竟这是涉及到上上下下面子的问题。” 魏龙道：“老李啊，为了面子，饿了肚子，我看是得不偿失吧。” “但是，面子都没有了，肚子吃得再饱，别人也会蔑视。”李亮认真说道：“魏书记，我认为，在这个问题上，面子比肚子重要。” “邀请了哪些新闻单位？”魏龙问道。 李亮掰着手指头数道：“市日报，市电视台。省报社和电视台。四家。” “省里新闻媒体也来？”魏龙有些担心道：“那些记者可不好对付。” 李亮笑笑道：“魏书记，你尽可放心。来的人，我都会接待好。记者嘛，好对付。” 魏龙叮嘱道：“千万不要出意外。” 李亮狠狠点头道：“一切都安排好了。记者朋友一来，看到的都是我们愿意让他们看到的。魏书记你就放心吧。” 尽管李亮信心百倍，魏龙心里还像十五只吊桶在打水一样，七上八下。 “还有，魏书记，我想了一下，为了保险起见，在新闻发布会期间，陆天明这人还是要防备他。” “怎么防备？”魏龙狐疑地问道。 “派出所这段时间准备搞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他们人少。石头找过我，希望我们给他支援一点人手。我看，就让陆天明过去帮忙吧。” 第35章 协助派出所 派出所石头所长亲自找到陆天明，笑嘻嘻地告诉他，乡政府已经同意让陆天明去派出所协助搞人口普查工作。 陆天明惊异地看着他问道：“石所长，你说我去派出所协助？” “对啊，就是你。”石头满脸笑容道：“小陆啊，你放心。工作强度不大。而且，我派出所的伙食不错。还有，你来帮忙，我们会适当给一点补助。” 陆天明笑道：“你们派出所自己穷得都要讨饭了，还发补助给我？逗我开心？” 石头笑呵呵说道：“你这就不懂了。搞人口普查，上面有补助下来。又不是我派出所自掏腰包。” 石头一下抛出三个诱饵。 一、工作强大不大。意思就是工作清闲。 二、伙食好。 三、有补助。 苦水乡政府自己有食堂。但伙食标准一直不太好。 乡政府开办食堂，主要是解决类似于陆天明他们这种没有结婚的年轻人，以及家不在苦水乡的其他干部的就餐问题。 食堂通常只开中餐。早餐和晚餐都要靠自己解决。 吃饭问题，一直是困扰陆天明的大问题。 在乡卫生院的时候，他就搭伙在乡政府食堂。有时候去得晚了，常常吃不上饭。 至于早晚餐，他起初是靠一箱箱的方便面解决。后来，顾晓真主动找到他，让他跟着她一起吃。这样才将一日三餐的问题解决。 顾晓真是个女孩子，人又勤劳。在吃饭的问题上从不马虎。以助于陆天明在乡卫生院工作期间，生活不但过得有规律，而且有声有色。 调到乡政府工作之后，他再去顾晓真那里蹭早晚餐就不合适了。 好在有一个丁晓萌，也主动承担起了做饭的任务。 但丁晓萌只会下面条。现在陆天明一听到“面条”两个字，他就条件反射一样的恶心得想吐。 石头所长说，派出所不但一日三餐，晚上还有夜宵。 但陆天明在这段时间必须要全封闭在所里工作。 “全封闭？”陆天明开玩笑说道：“这与坐牢有什么区别？我不去。” 石头严肃说道：“小陆，你要理解我们的工作啊。人口普查看似简单，其实有很多东西是保密级的。这么说吧，你这次协助的内容，就是整理相关的涉密材料。所以，要全封闭。” “多久？”陆天明问道。 “多则一星期，少则三天。”石头打着包票说道：“超过这时间，我承担全部责任。” 陆天明道：“好啊。但是，石所长，我现在是停职反省，跟你去协助工作，行吗？” “这事我是请示过乡领导的。没事的。你尽管来。” “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明天我安排人来接你。你准备一下自己的生活用品。小陆啊，你答应的事，就不能反悔了啊。我可再没找其他人了。” “行。明天我一定到。” 送走石头，陆天明拿着昨晚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去井边洗。 苦水乡没有自来水，生活用水都是靠一口自流井解决。 井是用巨型条石砌的，分为前后两口。 这口水井历史悠久，据说从来没干过。 上世纪六十年代，全苦水乡遭遇了史上最严重的旱灾。全乡所有水塘全部干涸见底，大部分水井也干涸了。粮食作物颗粒无收。 苦水乡政府后山上从未断流的苦水泉也因此断了流。 唯有乡政府这口水井，丝毫未受旱灾的侵扰。每日清冽甘甜的井水会咕咕往外冒水。 那时候，全乡吃水，有接近一半的人靠这口水井。 陆天明提着桶，慢悠悠走到自流井边。 井边已经有人在洗衣服。看到陆天明来了，洗衣服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陆医生，你自己洗衣服啊。” 说话的是一个小媳妇。人长得很标致。她老公长年在外搞建筑，据说是个小包工头。 小媳妇曾经去卫生院找过陆天明看病。她是唯一没要求陆天明替她检查身体的人。 陆天明初到苦水乡卫生院时，因为医术精湛，态度和蔼，又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帅了，引得周围大姑娘小媳妇有病没病都喜欢往他那里凑。 她们常常借口身体不舒服，要求陆天明给她们检查身体。 刚开始，陆天明还热情接待。到后来，他发现这些大姑娘小媳妇身体健康得很，无非是想借着看病的理由，来接触自己。 有些胆大的小媳妇诉说自己胸痛，大方解开衣服要求他亲手检查她们的胸。 陆天明看病总喜欢戴着口罩。小媳妇们便会在屏风后的检查床上，趁他不注意，猛然一把扯掉他的口罩。 这些状况后来因为顾晓真而得到了改变。顾晓真自告奋勇代替陆医生给病人做前期检查，经她检查，确定有问题的，才会让陆天明亲自上。 随着顾晓真上阵替代，去卫生院找陆天明检查身体的大姑娘小媳妇才逐渐少了下来。最后，慢慢绝迹。 “你是小饶？”陆天明看一眼小媳妇道：“你身体还好吧？” 叫小饶的小媳妇脸上一红道：“有点痛。” 陆天明对她记忆深刻，当初她因为胸痛而找过陆天明。陆天明在检查过后，判断出她的乳腺出了问题，而且问题严重。当时，她就要求她去上一级医院作全面检查。 “你没去大医院检查？” “检查过了。”小媳妇小饶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医生说，是早期乳癌。” “治疗了吗？”陆天明关心地问道。 “他都不在家。我要去住院，这一家子怎么办呀？”小媳妇小饶为难道：“我想，等他工期结束了再说。” 陆天明一听，顿时急了，教训她道：“你知道你这个情况有多久了吗？一年多了呀。有病怎么能拖？你太不重视自己身体了。” 小媳妇小饶道：“没事的，我现在能坚持。” “能坚持？”陆天明生气道：“等到你不能坚持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我能怎么办呢？一家人，老的老，少的少。我不照顾他们，他们连口饭都吃不上嘴呀。” “糊涂。”陆天明愤怒道：“你为了照顾一家的人，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我问你，你病了，今后谁照顾他们。” “过一天算一天呀。”小媳妇小饶笑道：“我们乡下人，命贱。一点点病痛，能顶得住。” 陆天明摇着头道：“你啊，是真糊涂。来，我看看，怎么样了。” “在这里？”小媳妇小饶一张脸瞬间红得像一只熟透的苹果。“万一让人看到......” “我是医生。”陆天明道：“看什么看。” 小媳妇小饶站着没动。陆天明说要看看，她当然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要亲手检查她的胸，确定她的病情是否发展了。 第36章 妇检还是猥亵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陆天明要给小媳妇小饶做胸部检查。 小媳妇小饶看看四周，小声道：“陆医生，要不，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陆天明不耐烦道：“换什么地方？不用，我随便看看。” 小媳妇小饶犹豫了一下，就伸手去解自己衣服的扣子。 陆天明制止她道：“不用，你把胸罩扣子解开就行。” 自流井边，长着一棵高大的垂杨柳。树下，有一条石凳，以供人休息。 万千条柳条垂下来，将石凳掩映在柳条中，形成一道天然的屏障。 陆天明坐在石凳上，面前，站着娇羞不已的小媳妇小饶。 “你听我指挥就行。”陆天明吩咐她，将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衣服里。 “呼气。”他平静地指挥着她，“吸气。再呼气。吸气。” 几番过后，他正欲将手抽回来，突然听到一声惊呼，“你们在干什么？” 丁晓萌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井边。眼前的一幕，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个漂亮俊俏的女人站着，陆天明的手从她衣服的下摆伸了进去，活动在她胸口。 丁晓萌的这一声惊呼，吓得小媳妇小饶花容失色。 她连忙解释道：“陆医生在给我检查身体。你别误会。” “我误会了吗？”丁晓萌失声叫道：“他现在又不是医生。你们公然在野外这样动手动脚，你们还要脸吗？” 陆天明喊住她道：“丁晓萌，你叫嚷什么？小饶说的没错，我给她检查一下身体，有问题吗？” 丁晓萌气愤地瞪着他道：“陆天明，你现在是医生吗？这里是检查身体的地方吗？你把手伸进人家衣服里干什么？” 陆天明想解释，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来。 “不说话了？”丁晓萌跺着脚道：“陆天明，你不给我一个解释，我不放过你们。” 陆天明无奈说道：“刚才不是解释了吗？小饶身体有病，我给她检查一下，有问题？” “有，而且问题很大。”丁晓萌咬着牙道：“第一，你现在不是医生，你没资格给人检查身体，而且还是女性。第二，即使你要给人检查身体，你也应该选择一个合适的场地。你们公然在野外这样做，有伤风化。” 小媳妇小饶早就吓得不敢吱声了。她悄悄扣上胸罩，准备开溜。 丁晓萌喊住她道：“饶小祝，你别走。今天的事，不解释清楚，你们谁都别想跑。” 饶小祝可怜巴巴道：“丁干部，你是真误会陆医生了。他是真的在给我检查身体。” 她看起来急得六神无主，一张脸因为紧张激动而变得潮红。 本以为，借着大柳树这道屏障，能遮掩。但万没想到，丁晓萌会突然出现在井边。 “你不要说话。我要听他的解释。”丁晓萌喝住饶小祝道：“你站一边去。” 陆天明道：“我已经解释过了，不想再解释。” “你不想解释？”丁晓萌气恼地说道：“陆天明，你不解释，你就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 “随便。”陆天明不屑道：“你想干什么，我都接受。” “好啊。你光天化日之下假借给人检查身体，公然猥亵妇女，你还有理了？” “你胡说。”陆天明来了气，气愤说道：“丁晓萌，你侮辱我可以，但你不能侮辱别人。” “哟，你还护着她了。”丁晓萌讥讽道：“我侮辱谁了？我亲眼所见，难道还有错？你说你没猥亵人家，你把手伸进人家衣服里干什么？你说呀。” 陆天明大吼一声道：“丁晓萌，你住嘴。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一个心思阴暗、心思狭隘的人。” “我心理阴暗？我心思狭隘？”丁晓萌怒极反笑了起来，“陆天明，算我瞎了眼了。你好自为之吧。” 看着愤怒走了的丁晓萌，饶小祝担心低声说道：“陆医生，我还是去给丁干部解释清楚吧。这样误会，对你不好啊。” 陆天明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不管她。随她怎么办。” 饶小祝小声道：“你是干部，传出去影响不好。我倒没所谓，我一个农民，不怕。” 陆天明苦笑道：“这些都不是你要考虑的事，小饶啊，你现在赶紧要做的事，就是立即住院治疗。” “问题严重吗？” 陆天明没有直接回答她。 刚才他在给她检查的时候，摸到了乳里已经形成了一块硬结。这是一个非常不好的现象。据他判断，饶小祝身上的癌细胞正在迅速扩散。 一年多前，他在同样的地方摸到过硬结。那时候的硬结还只有一粒蚕豆大。如今时间才过去一年多一点，就已经发展到小孩拳头大了。 他知道，现在的饶小祝必须接受全面的身体检查，同时，开展积极治疗。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她一条命。 “小饶，你马上安排一下，进院接受治疗。”陆天明叮嘱她道：“你现在其他的都不要管了。联系你丈夫，让他回来吧。必要的时候，你可以让他来找我。” 饶小祝轻轻地嗯了一声，说道：“陆医生，谢谢你。” 她收拾好东西，快步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陆天明心情变得极为沉重。 一年多前，饶小祝去卫生院看病，陆天明还以为她像其他大姑娘小媳妇一样，便安排顾晓真去给她检查。 但饶小祝拒绝了顾晓真的检查，她表示，如果让顾晓真检查，她就不检查了。 陆天明也是根据她的神色判断出来，这位小媳妇是真有病。 去屏风后检查时，饶小祝不愿意脱下来衣服。她只是告诉陆天明，她的胸口在近一个月里，一直在隐隐作痛。 当时，陆天明便让她去大医院接受全面检查。 但饶小祝告诉他，她一步也不能离开家。她去医院检查，一家人谁来照顾。 此时，陆天明才得知，饶小祝家里，有两大两小四个人。 她丈夫的父亲，也就是她的公公，五年前因为中风已经瘫痪在床。她婆婆也因为白内障，一双眼睛早就看不清东西了。 她还有两个孩子，大的才五岁，小的才三岁不到。 饶小祝丈夫一年只在过年的时候回来，其他时间都在外面承接工地做。 这一家的人，全靠饶小祝一个人操持。她每天只要一睁开眼，便是忙不完的家务事。 陆天明第一次给她检查的时候，就判断出她可能患上了乳腺癌。 这是一种很难治愈的病。但只要找准治疗方向，并非没有治愈的可能。 她强调要求饶小祝立即住院接受治疗。 后来，他忙于考公，再从卫生院调到乡政府，把这件事逐渐淡忘了。直到在井边遇到她，他才想起她的病来。 他只是想简单地给她检查一下，判断她的病到了什么程度。没想到这一幕恰好被赶来找他的丁晓萌全部看在了眼里。 误会大了！ 第37章 初遇 在丁晓萌的心里，陆天明的形象似乎瞬间崩塌了。 她怎么也不敢去想，陆天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自己的手伸进一个漂亮的小媳妇的衣服里。 陆天明的解释，她充耳不闻，愤怒在她心里，犹如熊熊燃烧起来的烈火，要把自己烧得粉碎。 她愤怒、伤心，恨自己一意孤行。 丁晓萌挂职苦水乡，是她父亲丁伟安排的。本意是等她挂职时间满了后，可以顺利扶正坐上县团委书记的位子。 作为家里的唯一的女儿，丁晓萌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用“掌上明珠”来形容她，一点不为过。 虽然出生在干部家庭，丁晓萌从小到大，都表现得无比乖顺听话。她完全没有其他干部家庭孩子身上那股骄奢淫逸的影子。 小时候，她认真读书，顺利考上了衡岳师范学院。本来，她想毕业后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可是，她父母都不愿意她成为老师。 一向乖顺的丁晓萌并不想让父母伤心。她顺从了父母的意愿，进了县团委工作。 一年之后，她便提拔为县团委副书记。 在山南县，丁晓萌算得上是最年轻，最漂亮的中层干部了。她年仅二十四岁，便坐上了县委副书记的位子上，这让无数人羡慕不已。 但遗憾的是，丁晓萌是个女性。女性在官场上的竞争力，远低于男性。 不肯认输的丁晓萌在一脚踏进仕途后，她便在心里暗暗立下誓言，这辈子她要走得比父母更高更远。 挂职锻炼是提拔的前奏。丁晓萌果断抓住了这次机会。 本来，挂职是不需要去挂职单位上班的。既然是“挂”，那么就只是一个名分。 但是，丁晓萌在来了苦水乡后，她破天荒要求留在苦水乡进行实际工作。 丁晓萌有这样的决定，一方面是苦水乡确实缺少干部。特别在团建和妇女工作方面，苦水乡一直拖全县的后腿。 苦水乡原团委书记在嫁人后，便辞职在家当全职太太去了。而苦水乡的妇女主任，过去一直是由一个叫“老主任”的妇女担任。 老主任退休后，妇女主任的位子也一直空着。 苦水乡曾向县里打报告，要求县里安排干部去苦水乡工作。但一直没能落实到位。 但凡有点背景的人，都不愿意去苦水乡工作。这在山南县是公开的秘密。 因为，山南的条件太差，而且很难出成绩。出不了成绩，就得不到提拔的机会。 而没有背景的人，即便想去，也没人给他们机会。 于是，苦水乡干部空缺的现象一直很严重。 丁晓萌来了苦水乡后，她主动将乡团委书记和妇女主任两个担子一肩挑了起来。 即便如此，她也因为是“挂职”的身份，而不能进入乡党委班子行列。 另一方面，就不能说与陆天明没关系了。 陆天明后丁晓萌来苦水乡。 陆天明来到苦水乡后，引起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震动。 当时全乡大姑娘小媳妇都借口往乡卫生院跑，点名要求新来的陆医生给自己看病。这种现象到底还是引起了丁晓萌的注意。 丁晓萌是在一个人少的下午过去乡卫生院的。 她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她如大姑娘小媳妇一样，借口身体不舒服，要求找陆医生看病。 虽然是在乡卫生院工作。陆天明对职业的尊重，却一点也不逊色在大医疗机构。 他每天上班时，必穿上干净整洁的白大褂。而且，他会一丝不苟地戴上口罩，无论天气多热，他也不会将口罩取下来透口气。 按陆天明的说法，这就是对职业的尊重。 丁晓萌去的时候，陆天明正坐在办公桌边写病历。 丁晓萌进门喊了一声，“陆医生，你好。” 陆天明抬起头，便看到一个明艳的姑娘站在门口。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他。 “我来看病。”丁晓萌脚步轻盈进了办公室，坐在陆天明的旁边。 “哪里不舒服？”陆天明随口问她。 丁晓萌本身并没病，一时之间还真编不出身体哪里不舒服。 见丁晓萌没回答自己的话，陆天明便例行公事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丁晓萌，二十六岁。”丁晓萌含着笑，轻声说道：“陆医生，听说你医术很高，你哪里毕业的呀？” 陆天明笑笑道：“我刚毕业，哪里有什么高明的医术。这都是老乡乱传的。你不要信。” 丁晓萌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哪里毕业的呢？”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不值一提。我是燕京医科大毕业的。” “燕京医科大？”丁晓萌吃惊地脱口而出道：“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顶尖医科大学。你怎么会到苦水乡卫生院来工作呀？这不对呀。” 陆天明嘿嘿笑道：“没什么不对的。在哪工作都一样，都是治病救人。” “我不是这个意思。”丁晓萌连忙解释道：“我觉得你在苦水乡卫生院，就是浪费人才，大材小用了。” 陆天明摇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其实，在哪都一样。” 两个人随便聊了几句，居然把看病的事丢到一边去了。 直到来了一个病人等陆天明看病，丁晓萌才匆匆起身告辞。 丁晓萌前脚一走，陆天明便感觉到了不对劲。 他追出办公室喊道：“你还没看病呢。” 丁晓萌站住脚，示意陆天明过去她面前。 陆天明狐疑过去，便听到丁晓萌小声告诉他，“我是乡团委书记和妇女主任丁晓萌。陆医生，晚上我再来找你。” 到这时，陆天明才知道眼前这个气质与乡下女人有着明显不一样的漂亮姑娘，是苦水乡政府的干部。 丁晓萌一走，顾晓真便凑过来说道：“陆医生，丁书记她来找你看病？” 陆天明随口答道：“是啊。有什么特别的吗？” 顾晓真便笑，道：“人家可是金枝玉叶。有病也不可能来我们卫生院看啊。我看啊，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陆天明没听出来顾晓真话里的意思，转身便要走。 顾晓真喊住他道：“陆医生，你说，丁小萌漂不漂亮？” “与我有关吗？”陆天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顾晓真，做好你的工作，别让谭院长又批评你。” 顾晓真吐了一下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转身离开。 到了晚上，丁晓萌真的来找陆天明了。 那一次，他们聊了很多，聊得也很热烈。 丁晓萌在聊天中，得知陆天明是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一个人。 第38章 欢迎宴 丁晓萌主动向陆天明敞开心扉，是在陆天明已经成为苦水乡政府的干部之后。 苦水乡政府为欢迎陆天明的到来，书记魏龙特意安排食堂搞了一次聚餐。 乡政府将聚餐称作“打牙祭”。通常，打牙祭这天，菜品要比往常丰富许多倍。 苦水乡有个得天独厚的条件，那就是在山珍野味这一块，从来都不用发愁。 苦水乡的人想吃天上飞的飞禽，以及地上跑的走兽，或者是溪水里长大的鱼，都不是问题。而且，苦水山上盛产各种各样的美味菌菇，干的熬汤，生的炒五花肉。都是人间极致美味。 陆天明愿意留在苦水乡政府工作，这对书记魏龙而言，如获至宝。 毕竟，在苦水乡的干部履历中，还没有一个拥有硕士学历的人。 虽说乡长李亮拥有党校的研究生学历，但在魏龙看来，他学历的含金量在陆天明正儿八经的科班学历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魏龙给陆天明举办欢迎宴，在苦水乡也是头一回。在陆天明之前，还没有一个人能得到这个殊荣。 那晚，大家都喝得很多。 魏龙当着大家的面热情表示，苦水乡虽然是个穷乡，但老百姓勤劳善良。何况，这里曾经是革命的根据地，作为新时代的干部，不能改变苦水乡的面貌，是对不起头上戴着的这顶乌纱帽的。 他热情洋溢地说道：“天明来我们苦水乡工作，对我们苦水乡是一个机会。同时，对天明同志自己也是一个机会。” 乡长李亮也发表了他的欢迎词，他不无严肃地说道：“我这个人，看能力，不看学历。天明同志学历高，是好事。但是有句话，我不能不说，我希望今后大家都要脚踏实地，要知道空谈误国，实干兴邦啊！” 那晚喝酒，丁晓萌一直坐在陆天明的身边。 陆天明是第一次参加乡干部的聚会。现实比他想象中的要差很远。 在陆天明看来，作为干部，应该都是衣冠楚楚，说话文雅，办事干练的一类人。直到这次打牙祭聚会，他才知道在乡干部的话题中，带颜色的男女笑话是主要话题。 而且，他们开这类玩笑，完全不避讳还有一个丁晓萌。 丁晓萌表现得云淡风轻。她不主动参与到他们的玩笑中去，也不反对他们开着肆无忌惮的玩笑。 倒是陆天明，从头至尾都显得很尴尬。 魏龙显然看出来了陆天明的拘谨，他哈哈大笑告诉陆天明道：“天明啊，你是不是觉得大家玩笑开得过分了？” 陆天明立即说道：“没有，魏书记，我能习惯。” “能习惯就好。”魏龙叹口气道：“在乡下，就是这环境。与老百姓打交道，切忌打官腔啊。群众工作，越简单粗暴，老百姓越容易接受。与他们文绉绉的说话，他们就会欺侮到你脑头上来。” 李亮补充了一句道：“接地气的领导干部，在对待群众工作上，非打即骂，效果要比苦口婆心做工作好一万倍。” 陆天明会心一笑，他这是第一次听到群众工作还有这样做的。但他没有反感。作为乡下出身的他而言，魏龙与李亮的基层干部心得，都是经验。 喝到十二点，大多数的人都醉了。 魏龙宣布，“散了吧。你们都给我记住，明天上班，谁都不允许迟到。谁迟到，老子扣他工资。” 等到大家都散去，丁晓萌才对陆天明说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陆天明从来到苦水乡就一直住在卫生院的一间小屋里。考去苦水乡政府行政助理之后，他的宿舍还是留在卫生院没动。 “明天，我去帮你把宿舍搬来乡政府宿舍。”丁晓萌含笑看着他道：“这边的房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在我宿舍隔壁。” 陆天明婉拒道：“我自己搬就行。不用麻烦丁书记你了。” “你一个人能搬得过来吗？”丁晓萌不悦说道：“我帮你，是同事之间的互相帮忙，你不用多想。” 陆天明心里想，自己什么时候多想了？不让她帮忙，不就是怕麻烦她吗？这姑娘心眼不少啊，她想哪去了？ 从乡政府出来，四周早就寂静无声了。 乡政府周围建有不少民房。慢慢的形成了一条街。 这是一条没有街灯的乡下小街。过了晚上十二点，家家户户关门闭户熄灯，唯有乡政府门口的那盏灯，孤独地亮到天明。 从乡政府到卫生院，有一段五百来米的距离。 站在乡政府门口，陆天明感激地说道：“丁书记，今晚要多谢你帮我。你回去休息吧，我走了。” 丁晓萌小声道：“我送你。” 陆天明嘿嘿笑了，“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哪有女的送男的道理？” “你喝了不少呀，我怕你出意外。” “放心吧，这点酒还不能喝趴下我。”陆天明认真说道：“真的，我没醉。” 丁晓萌莞尔一笑道：“天下所有的醉鬼，都会说自己没醉。” 陆天明到底醉没醉，他自己心里很清楚。 若说没醉，他走路的时候，脚步都开始有点晃荡、趔趄。说他醉了，他心里却十分明白。 他的这种境界，应该就属于“酒醉心明”状态。 果然，在他坚决婉拒丁晓萌送他，迈步要走的时候，脚底下一晃荡，人差点就摔倒了。 丁晓萌就是在这时候冲了过来，毫不犹豫用身体撑住了他。 她用她单弱的身体，像一根拐杖一样稳住了他的身体。 她将他的一条胳膊绕过肩膀搭在自己肩上。她的一条胳膊从他背后环绕过去，抱住他的半个身躯。 陆天明想要推开她，却感觉到浑身无力。 他们就这样相拥相抱着一路往卫生院过去。 两颗年轻的心都在猛烈跳动，青春的身体碰撞在一起，火花便溅了出来。 等到丁晓萌将陆天明搀扶到他的住处，她已经累得香汗淋漓。 看着瘫倒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天明，丁晓萌并没有立即离开。 她给他脱了鞋，将他安安稳稳地摆正在床上。 灯光柔和，屋里流淌着一股幽香。 丁晓萌发现，在陆天明床头的小柜子上，摆放着一个酒瓶做的花瓶。瓶子里插着显然摘来不久的野花。 她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孔看，不由痴了。 陆天明的帅，并非奶油小生白净柔腻的阴柔。他浑身上下都流露出一股真正男人特有的气质。这种气质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稳定感。 他看起来特别阳光，就像一匹矫健的骏马一样，迎风奔驰。 她不由自主地侧身在床边坐下，抓起他的一只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突然，陆天明一动，他呢喃着将丁晓萌拥进了怀里。 第39章 不算分手 那一刻，丁晓萌只感觉自己的心都停止了跳动。 他显然还在睡梦中，一只手却不老实地在她胸口摸索。 她不敢声张，更不敢推开他。她屏声静气，娇羞而又有些渴盼一样，她解开了自己胸罩的扣子。 陆天明就像一个无知的孩子一样，他流连在峰峦起伏的山峰之间，忘乎所以。 丁晓萌的心开始激烈的猛跳起来。她紧张、羞涩。她自己也将一双眼紧紧闭上，根本不敢去看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的气息越来越重，似乎在奋力要突破挡在面前的一道坚固的门。 对于丁晓萌来说，这是她平生第一次被一个男人拥抱，被一个男人抚摸她的身体。她紧张得浑身开始颤栗起来。 就在她渴盼着眼前这个男人更加狂暴的时候，他突然不动了。 她尝试着轻轻叫了他一声。可是他却像死猪一样沉睡了过去。 突然，门被敲响。 敲门声吓得丁晓萌浑身一激灵。 她顾不得他还在沉睡。赶紧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慌乱地整理好衣服，才打开房门。 “是你？”门一开，门口站着顾晓真。 顾晓真看一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陆天明，随口说道：“回来了呀。” 丁晓萌强作镇静道：“他今晚喝多了一点，我送他回来。” 顾晓真似笑非笑道：“他是医生，你不知道他从不喝酒？” “他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他是苦水乡的干部了。” “但他本质上还是一个医生。”顾晓真哼了一声道：“你不知道他最爱惜自己吗？他说过，喝酒会让他握手术刀的手颤抖的。” 丁晓萌深深看她一眼道：“他以后都没有握手术刀的机会了。” “当官不是他的愿望。”顾晓真淡淡说道：“总有一天，他还会回归到医生的行列。” “不。你想多了。只要他一脚踏进来了，他就不会再回头了。” 顾晓真淡淡笑了笑，突然问道：“你们把门关起来做什么？” 丁晓萌脸色一沉道：“顾晓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需要我给你解释？” 顾晓真摇摇头道：“我没让你解释。也不需要你解释。人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可以回去了啊。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丁晓萌生硬地回绝她道：“你也回去休息吧。他现在不需要人照顾。” 那一晚过后，丁晓萌的内心发生了激烈的变化。 她开始正式审视起陆天明来。她在心里给自己立下了一个愿望，“嫁人就嫁陆天明。” 于是，不久之后，苦水乡政府便传出来丁晓萌倒追陆天明的说法。 陆天明对这种传言一直矢口否认。反倒是丁晓萌，每次听到这个传言，她都是会心一笑，不解释，不争辩。 但是，与顾晓真的矛盾，却从此结下了。 丁晓萌在苦水乡的挂职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她父亲已经告诉她，县委组织部这几天就会找她谈话，她将很快回到县委接任县团委书记的职务。 她就是在接到父亲丁伟的电话后，想着要把好消息告诉给陆天明，却没想到在井边看到了让她感觉不堪入目的一幕。 回到房间的丁晓萌，忍不住流泪了。 陆天明敲门进来时，丁晓萌趴在床上，只给了他一个背影。 “我想解释一下，给不给机会？”陆天明讪讪说道：“刚才你看到的......” “住口。”丁晓萌突然翻身坐起，厉声说道：“陆天明，你不用给我解释。我也不想听你解释。” 陆天明苦笑道：“你是真误会我了。” “你是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误会你？”丁晓萌冷冷说道：“陆天明，我真没看出来，你原来是这样的一个人。” 陆天明顿时急了，“丁晓萌，你把话说清楚。我陆天明是什么人了？” 丁晓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流氓！” 陆天明顿时懵了。他没想到自己会给丁晓萌留下这么一个印象。 “我还是要解释一下。”陆天明固执地说道：“刚才你在井边看到的女人叫饶小祝。她是一个癌症患者。” “癌症患者？”丁晓萌冷笑道：“我要你解释了吗？如果她真是一个癌症患者，你更可耻。” “我是想检查一下她的病。” “陆天明，我有必要提醒你。第一，你现在不是医生。第二，那是检查身体的地方吗？”丁晓萌冷哼一声道：“你这样做，只能说你是个胆大妄为的流氓。” 陆天明闻言，便再没解释的欲望了。 “随便你怎么说。”陆天明道：“事情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想怎么想，是你的事，恕不奉陪。” 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丁晓萌喊住他道：“陆天明，你给我站住。” 陆天明还真停住了脚步。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在乡政府喝醉之后的事吗？”丁晓萌说着说着，眼眶便被泪水盈满了。“你这个人，表面上还真看不出来啊。” 陆天明其实并不知道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晚过后，丁晓萌从未提起，他也从没问过那晚是怎么回去的。 “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我挂职锻炼的时间到了。过几天我就该回去县里工作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恭喜你，修成正果了。” “你没什么话说？” “没有。”陆天明讪讪道：“我刚才已经恭喜过你了。” 丁晓萌浅浅叹口气道：“陆天明，有句话我藏在心里一直没问你。你到底爱不爱我？” 陆天明没有出声，他转过去身，看着坐在床边的丁晓萌轻轻说了一句，“丁晓萌，你是个非常优秀的好姑娘。” “我问你的话，你不要回避。” 这下，陆天明为难了。 直接说自己并不喜欢她，显然会伤透她的心。可是说自己喜欢她，却又不是自己心里的话。 丁晓萌见他半天不出声，显然明白了过来。 她长长叹口气道：“陆天明，你就是块石头，我也应该捂热你了。算了吧，以后，我们成不了恋人，还可以成为朋友。” 陆天明笑嘻嘻道：“成朋友好。我这个人最喜欢交朋友了。” 丁晓萌显然冷静了下来，“陆天明，作为朋友，我有几句话想告诉你。第一，你要改变一下你的思想。既然你已经进入了仕途，你就要适应仕途的生态环境。” “第二，在官场上，你可以没有一个朋友，但绝对不能有半个仇人。” “苦水乡这次遭灾，对你就是一个巨大的考验。”丁晓萌缓缓说道：“当然，如果你想离开苦水乡，我想我会找机会帮你的。” “谢谢丁书记的好意。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陆天明苦笑道：“我想请你丁书记知道，我陆天明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看来，你选的路错了。”丁晓萌说完这句话，便再没出声了。 第40章 意外升官 陆天明一到派出所，石头便亲自迎了出来。 派出所给他单独准备了一间房。石头指着差不多半屋子的资料说道：“老弟呀，这几天要辛苦你。你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把这些人口资料全部整理清楚，帮我输入电脑。” 陆天明吓了一跳，问他道：“石所长，苦水乡人口资料没输入全国电脑数据库吗？” 石头尴尬道：“你说对了。过去，所里没钱配电脑。后来局里配了电脑，我手边又没人懂电脑。所以，这事就一直耽搁了下来。” 陆天明根本不相信石头的话，他心里想，都什么年代了，苦水乡再苦再穷，也不至于拖了全国人的后腿。一个乡的人口都没进全国数据库，鬼都不信。 见陆天明一脸不相信的样子，石头拍着胸口说道：“老弟，我要说半句假话，老哥就不是人。对了，为了不让人打扰你，这几天我会安排人给你送饭。辛苦老弟，麻烦老弟。等这件事做完了，老哥请你去县里洗脚。” 石头说，这次县局下了硬性命令。如果苦水乡还不能将人口资料输进全国人口数据库，他的这个所长也就到头了。 陆天明开玩笑道：“你所长当不了，不能怨我，是不是？” 石头嘿嘿笑道：“当然不能怨你。老弟，你这次帮了我的忙，以后只要老弟有难，老哥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陆天明笑道：“打住。石所长，我尽我所能，好吧？万一没完成任务，你也不能怨我。” “不怨你，绝对不怨你。”石头拍着胸口说道：“陆老弟，我说话算数。这事就拜托你了。” 陆天明看着半屋子的资料，头都大了。 好在他过去有过经验，他记得给导师整理一份医学资料的时候，查找的资料绝不比现在少。 当医生的人，天生性子安静。坐得住，静得了心。 石头说过，这次整理人口资料，他要采用全封闭的方式。 事情果真如他所说，一连三天，陆天明都没见着有人来找他。 三天里，陆天明心无旁骛，将杂乱的人口资料慢慢整理出来了条理。 不过，让陆天明惊异的是，三天里，石头没露面，派出所其他人也没来找过他。 三天时间，陆天明几乎足不出户。但是，他留了一个心眼，将乌鸦坳的人口资料单独找了出来，悄悄复印了一份。 第四天，石头才露面。 石头一脚踏进房间，便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原来这间留作人口管理的办公室，就像一个垃圾场一样，处处杂乱无章。甚至纸堆里还藏有老鼠窝。 整间房子过去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如今被陆天明整理过后，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有条理，顺眼。 石头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老弟，牛叉啊！他奶奶的，老子感觉像做梦一样。” 陆天明微笑道：“其实这很简单，只要有人整理，就不会乱。” 石头摇着头道：“不是啊。说实话，我过去也请过人来帮忙，但是没有人能做得这么好。老弟，你要进入我们公安系统当个领导，一定是个非常不错的好领导。” 陆天明道：“算了，石所长。我这人哪有机会当什么领导？我就是个做事的命。能让你满意，我就心满意足了。” 石头顺势在椅子上坐下来，拿过人口花名册翻看了一下。 “全部搞好了？没错吧？” “应该不会有错误。” “输进电脑了吗？” “还没来得及啊。”陆天明解释说道：“输入电脑这点事，你找个懂打字的人就能做好了。” 石头哦了一声，点头道：“老弟，我要怎么感谢你才好。你这次可是保住了老哥这个所长的帽子了。” 陆天明注意到，石头看似无意，将花名册翻到了乌鸦坳村，目光在花名册上停留了几秒钟后，再缓缓合上道：“对了，老弟，有个事我要特别说一下，人口管理虽然不是涉密工作。但还是不能随便向外界透露。比如，全乡多少人口，男女比例，年龄段之类的。” 陆天明笑笑道：“我明白。放心吧，石所长，我不会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全乡人口的秘密。” 回到乡政府，才知道苦水乡新闻发布会已经在两天前如期召开了。 苦水乡遭灾的新闻也在电视和报纸上公布了出来。 乡长李亮看到他回来，一反常态主动给他打招呼道：“小陆啊，听老石说，你这几天辛苦啦。你做了一件大事嘛。” 陆天明讪讪道：“就是手头上的一点工作，没技术含量。谁都能做好。” “话不能这么说嘛。”李亮纠正他道：“你看，这么多年了，全乡户口还没实现电脑管理。这不单是派出所工作问题，也是我们苦水乡面临的最实际的问题啊。”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李乡长，你说的实际问题，究竟是什么问题？” 李亮呵呵一笑道：“两个方面。资金与人才。不过，现在好了，有你这样的人才来我们苦水乡，我们苦水乡一定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了，小陆，关于你停职反省的问题，我现在宣布，解除了。” 陆天明道：“谢谢李乡长。我想还要继续反省呢。” “反什么省啊。人嘛，知错就改，不带情绪工作，就是好同志。通过你这次协助派出所的工作，乡党委决定给你评优评先。希望你继续发扬下去。” 陆天明突然得到李亮的赞赏，心里是又惊又喜。 他知道，从他考进苦水乡之后，乡长李亮就没给过他好脸色。 在陆天明还在卫生院当个小医生的时候，李亮就是全乡学历最高的一个。他以党校研究生的身份，睥睨其他干部。 在李亮看来，陆天明的科班出身研究生学历，压住了他的风头。 “小陆啊，你好好休息两天。”李亮叮嘱他道：“过几天，还有重要任务交给你去完成。” 陆天明赶紧说道：“谢谢李乡长的信任。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全力以赴去做。” 聊了几句，他上楼回宿舍。 刚进门，身后便传来丁晓萌轻轻的咳嗽声。 陆天明回头一看，看见丁晓萌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丁书记，你有事吗？”陆天明主动打招呼说道：“能进来说吗？” “不用了。”丁晓萌冷冷说道：“我就是想通知你，我的挂职锻炼时间已经结束了。我已经与乡政府办好了工作交接手续。明天一早，我就离开苦水乡了。” 陆天明闻言，高兴说道：“好啊，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有个事，我想告诉你，我已经向乡党委推荐你接任乡团委书记一职。” “我？”陆天明惊呼出声道：“我行吗？丁书记，你开我玩笑吧？” “陆天明，这不是开玩笑。”丁晓萌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有推荐的责任。至于苦水乡党委会不会认可你，我不保证。但是，我希望你能上。” 陆天明开玩笑道：“我得罪了你，你还帮我升官？我有点想不通啊。” 丁晓萌深深看他一眼道：“记住，县团委书记是我丁晓萌。你不过是苦水乡的团委书记而已。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你的工作都必须向我汇报。” 陆天明没有发现，说完话的丁晓萌，偷偷抿嘴笑了。 第41章 鸠占鹊巢 陆天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堂堂一个男儿，居然会被丁晓萌一个女人领导。 眼看着丁晓萌得意的样子，陆天明心里窝着一股火，却找不到发泄的地方。 被女人领导不可耻。可耻的是她既比自己年轻，学历还比自己低。 陆天明心里明白，丁晓萌能顺利坐上县团委书记的位子，与她父母是分不开的。 可是现实就是如此，他就算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组织提拔人，都需要经过一个考察过程。陆天明连圈子都进不去，他根本成不了被考察对象。 “这个乡团委书记，我可以不干的。”陆天明不屑地说道：“我要是干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说我。” “说你什么？”丁晓萌不解问他道。 “这不是明摆着事吗？我陆天明当了这个团委书记，就是裙带关系。” 丁晓萌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你以为你可以拒绝吗？组织决定，你只有服从的份。” 陆天明便去找书记魏龙，开门见山道：“魏书记，苦水乡团委书记我不干。” 魏龙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天明，你有什么意见？” “我就想知道，是不是丁晓萌推荐的我？” “谁推荐，难道不一样？”魏书记没有正面回答陆天明的问题，他将背靠在椅背上，笑眯眯道：“天明啊，这是组织认可你啊。你可要好好珍惜。有些事，不可意气行事。” 陆天明讪讪道：“她丁晓萌为什么要推荐我啊？” “这个，你可以问她本人嘛。”魏龙摆摆手道：“要没其他的事，你可以出去了。” 陆天明便怏怏出来。 一出门，便碰到乡长李亮。 李亮主动与他打招呼道：“陆天明，你小子走了狗屎运了嘛。小丁同志推荐你接任乡团委书记，乡党委研究决定，并上报到了县里，你这事算是定下来了。” 陆天明道：“李乡长，我过去没有担任领导的经验。我怕做不好。” “谁生下来就是当领导的啊？”李亮出乎意料地安慰他道：“慢慢来，经验都是总结出来的嘛。” 陆天明心里知道，既然已经上报到了县里，他还真没有推辞不干的理由了。 毕竟，组织提拔人，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谁违背组织意愿，今后想得到提拔，根本没有可能。 乡团委书记虽说人微言轻，但毕竟也算是乡政府领导干部了。 身份变了，办公室跟着要换。 过去，陆天明是三个人合用一间办公室。现在，他可以搬进丁晓萌单独的办公室里去办公了。 乡政府的办公条件本来就很简陋。除了乡长李亮的办公室好一点之外，即便是书记魏龙的办公室，也只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 丁晓萌挂职苦水乡团委书记之后，由县团委出资，给她把办公室装修了一遍。 因此，整个乡政府，丁晓萌的办公室是最新，设施最齐全，条件最好的一间。 与李乡长聊了几句，陆天明正打算回办公室。 突然，李亮看着他欲言又止道：“小陆啊，有个事，我想与你商量一下。” 听到乡长要与自己商量，这让陆天明有点受宠若惊。 他赶紧回他道：“李乡长，你有什么指示？” 李亮犹豫着说道：“小丁回县里去工作了。她办公室......” 陆天明还没听出来他的意思，李亮已经旁敲侧击地说道：“我们苦水乡啊，条件一直不太好。几年前，我就想把所有办公室都全面装修一下。这有个好的办公环境，不但大家办公舒心，也是我们苦水乡的一个颜面啊。” 李亮叹口气说道：“你是不知道，上次县里来人，看我办公室太简陋，人家讥讽的话啊，我现在想起来都汗颜哦。” 陆天明道：“确实，办公环境是差了点。” “我可以克服。”李亮试探着说道：“你看魏书记的办公室，连张像样的沙发都没有。来了客人，坐的地方都没有啊。你看......” 陆天明一下就明白了李亮话里的意思，当即表态道：“李乡长，让魏书记搬到乡团委办公室办公吧。” 李亮呵呵一笑道：“这样不太好吧？你刚接任，也该有个办公的地方。” “我去魏书记办公室。”陆天明自作主张道：“我觉得这样合适。” 李亮道：“小陆啊，你有这个觉悟，很不错。但是，这个事，我还得与魏书记商量一下再做决定。” 陆天明心里掠过一丝不快。李亮找他商量办公室的事，不就是在告诉他，他不能搬进丁晓萌原来的办公室吗？ 他还没走马上任，先被李亮来了一个下马威。 丁晓萌离任，苦水乡政府照例要开一个欢送会。 会上，魏书记和李乡长都讲了话，充分肯定了丁晓萌同志在苦水乡作出的贡献。 丁晓萌也讲了话，大意是感谢苦水乡领导同事对她工作的支持和帮助。 大家都讲完了，才轮到陆天明发言。 陆天明不知道自己要讲些什么，眼见着大家都在看着自己，他才憋出来一句话， “感谢组织信任。感谢同志们的鼓励。”陆天明认真说道：“从现在起，我会加倍努力工作，把苦水乡团工作搞好。” 欢送会开得很短暂。会一结束，大家便簇拥着丁晓萌往外走。 接丁晓萌的车，是县团委的专用车。她已经名正言顺成了县团委一把手，县团委当然要安排专人专车来迎接她。 来到车边，车门已经打开。 丁晓萌在坐进去车之前，突然转过身对陆天明说道：“你过来，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大家一听，都知趣地站开了。 陆天明犹豫着过去，小声问道：“领导有什么指示？” 丁晓萌面无表情道：“没指示。这几句话，是我们私人话题，与工作无关。” 陆天明讪讪道：“请说。” 丁晓萌道：“陆天明，从现在起，你不许与顾晓真有任何接触。我不反对你找女朋友，但是就是不允许与顾晓真在一起。她的身份不利于你今后发展。” 陆天明没有作声。 “第二，在工作上，你的主要职责，就是配合好领导工作。千万不可意气行事。有句话，我必须提醒你，你是改变不了现实的。” “第三，你现在已经是乡团委书记，是领导干部了。你是苦水乡党委政府中的一员。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坚定地站在党委政府这边。明白吗？” 陆天明点头道：“丁书记，你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送走丁晓萌，陆天明也该走马上任了。 魏龙坚持不肯搬去丁晓萌原来的办公室，李亮便只好勉为其难搬了进去。 丁晓萌办公室里的文件、电脑等办公用品，还是归由陆天明使用。 李亮占了丁晓萌的办公室，却不愿将办公室腾给陆天明使用。陆天明只好收拾了一间房子搬进去办公。 第一天在乡团委上班，陆天明便遇到了一个难题。 第42章 官宦之家 陆天明随手输入丁晓萌的生日，弹出来提示密码错误。 他犹豫了一下，将自己的生日输进去，一敲回车键，神奇的是电脑开机了。 丁晓萌居然用他的生日作为她的开机密码，这是陆天明始料不及的。 电脑桌面上，有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称用的是英文字母——ilv。 陆天明没太注意，以为丁晓萌在关注奢侈品牌lv。像丁晓萌这样年龄的姑娘，正是最爱美的时期。 一来，她们已经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完全能够靠自己满足对美的追求。 其二，这个年龄段的姑娘，即便与男人没有交往，也深知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按理说，丁晓萌在将工作交接给乡政府之后，会将电脑里与工作无关的所有记录都删除干净。遇到更狠的人，干脆会将硬盘格式化。 但丁晓萌的电脑显然没动。一如她还在苦水乡上班一样。 陆天明突然捡了个乡团委书记的帽子戴在头上，却不知道在其位，要谋什么样的政。 通常，乡团委书记就是一个配置，被誉为花瓶。虽说手里没什么权力，但升迁的速度很快。 如果留心，会发现现在的官场生态系统，团干部出身的人占了大多数。他们上至燕京，下到苦水乡政府这样的最基层，每一个阶层，都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据说，只要被安排在团系统工作，并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预示着下一步就将有升迁的可能。 陆天明心里清楚，自己这个团委书记是靠丁晓萌得来的。 丁晓萌既然向苦水乡党委政府推荐了陆天明。苦水乡就没有理由拒绝。何况，丁晓萌现在贵为县团委书记，级别上与魏龙李亮是一样，都是正科级。但由于所处环境不同，未来的发展就有颠覆性的变化。 当然，丁晓萌能坐上县团委书记的位子，除了她个人能力之外，她父母背后给的帮忙不可小觑。 丁晓萌父亲丁伟是县委办副主任。县委办副主任有几个，他是排在第一位的副主任。 从排名上看，就知道丁伟的实际地位。 根据组织规定，县委办主任可以进县委常委班子。县委办主任又是真正意义上的书记管家，秘书。 丁伟虽说是个副主任，但手里的权力一点也不亚于主任吴朝山。 传说，丁伟与吴朝山是宿敌。两个人为了争夺县委办主任的位子，暗中角力很多年了。 吴朝山能坐上县委办主任的位子，在于他与现在的县委书记路远是校友。本来，县里有意将丁伟安排去政府那边担任政府办主任，但被丁伟拒绝了。 他宁愿屈居在吴朝山之下，当一个副主任。 当然，丁伟并非愿意当个千年老二。他在吴朝山的眼皮子底下的意义，不言而喻。 丁伟对吴朝山而言，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什么时候会爆炸，谁都不敢保证。 正因为如此，丁伟在县委办这边便如鱼得水。他甚至有时候越过吴朝山做决定。 吴朝山保持着睁只眼闭只眼的状态。只要大家相安无事，他能忍受丁伟在他面前做出故意激怒他的事。 人一旦发怒，身上的缺点和弱点便被人尽收眼底。 这次丁晓萌晋升县团委书记，就是吴朝山亲自点头同意。 丁晓萌背景强大，这在山南县人尽皆知。 她的父母在山南县算不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们的圈子和能量，往往让数一数二的人望尘莫及。 一家为官的丁家，是山南县真正意义上的官宦之家。 丁家就丁晓萌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到大，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当了一辈子干部的丁伟，这些年在朋友和熟人的介绍下，入股了不少企业。光是分红，就足以让丁家三代不愁吃喝。 丁家有钱，但很低调。 无论是丁伟本人，还是他妻子曾繁，给人的印象都是生活极其俭朴的人。即便是他们的宝贝女儿丁晓萌，也一直像邻家有女初长成一样，简单朴素。 丁伟对任何人都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唯有见到吴朝山，他的面孔会冷得犹如冰霜。 两个人的矛盾，不但体现在表面上，而且还深入到了工作中。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丁伟可以无视吴朝山的决定。但吴朝山却对丁伟作出的任何决定都很重视。 有人在背后说，吴朝山肯定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了丁伟的手里。否则，他一个县委常委怎么可能会被一个县委办副主任拿捏？ 吴朝山到底有不有把柄捏在丁伟手里呢？没人说得清。 诸如此类的复杂关系，对医生出身的陆天明来说，就好像是一部天书一样，他根本看不懂。 弃医从政的选择，他没有后悔过。因为他发现，自己能力再大，也只能救一个个的病人。如果当上了官，他或许能改变一个时代。 一个时代的改变，前提是老百姓的生活必须得到满足和富足。 所以说，陆天明真正的抱负，就是凭一己之力，改变一个时代。 当然，他从未将这个想法告诉任何人，他只是深深地埋在自己心底。 丁晓萌推荐他担任苦水乡团委书记，看似重视人才。其实，陆天明知道，这是丁晓萌有意将他放在她的眼皮子地下。 丁晓萌似乎也没隐瞒自己的想法。她在临离开苦水乡时，当面告诉给了陆天明。 陆天明心里知道，丁晓萌在心里还恨着自己。如果不是她亲眼看到陆天明把手伸进饶小祝的衣服里，丁晓萌绝不会生那么大的气。 丁晓萌倒追陆天明，在苦水乡不是秘密。 但是，陆天明从未正面承认他与丁晓萌是男女朋友关系。 坐了一会，他随手点开文件夹，顿时整个人便惊呆了。 文件夹里隐藏着陆天明很多照片，每一张的照片下，丁晓萌都写有一段充满深情的话。 她是什么时候拍的这些照片，陆天明一无所知。 丁晓萌喜欢玩摄影，出门不管在哪，随身都带着她十分珍惜的摄影器材。 有一次陆天明问过她，一个进口的镜头要多少钱？ 丁晓萌笑而不答，只是竖起两根手指晃了晃，并没说价格。 但陆天明知道这些东西都很贵。贵得连他想都不敢想。 乡政府的工资不高，扣除杂七杂八的，能落到手里的，也就不过两三千块钱。这个收入，比他在卫生院的收入还低。 当初来苦水乡卫生院时，院长谭作人怕留不住他，给他开出五千块的高薪，而且是到手的现金。 陆天明一张张翻看下去，看到最后，丁晓萌用了一个显眼的心形动态作了结尾。 陆天明脑海里跳出来第一个反应是，丁晓萌为什么不删除这些照片？ 难道她知道他会打开文件夹吗？ 如果是这样，丁晓萌向他传递的又是什么意思？ 第43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陆天明猜不透丁晓萌的用意，也懒得去猜。 他现在考虑的是自己新官上任，不说烧三把火，至少一把火得烧。 他当然不会想到，他的这把火会烧得全世界震惊。 团委工作对他而言，完全陌生。 陆天明在校读书时，对这类事情就很少操心。但他一路顺利入团入党，每次都是在别人的劝说下，试着玩写一份申请。却没想到每次都能顺利通过。 很显然，如果他不具有这样的政治身份，这次丁晓萌即便想把他扶上位，也会因为政治身份而功败垂成。 陆天明的档案是非常清白的。从入学到研究生毕业，一路几乎没遇到任何坎坷。 跟随导师的那几年，他深得导师喜爱。被誉为导师这辈子最得意的门生之一。 在导师的眼里，陆天明是医学天才。他主攻临床医学，却涉猎医学领域内其他不少学科。而且只要他涉猎的，成绩就会往往比该专业的学生还要好。 在当时所有人看来，陆天明这样的人才就应该继续深造，条件许可的话，还应该赴国外交流学习。 可是陆天明在硕士学业完成之后，果断终止了学业。 他的决定让很多人不解。以陆天明的成绩，他是不需要参加博士资格考试就能免试入学的。在医学领域，硕士学历并不算是高学历。甚至只能算是入门的学历。 现在各大医院引进的人才，首要条件就是必须具有博士毕业的身份。 导师苦口婆心劝他，希望他继续学业。但陆天明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谁劝都没用，他坚决要求毕业进入社会。 其实，以他当时的学校背景，以及他个人的成绩，在一家三甲医院找一份工作还是不算太难的事。何况，在跟随导师外出做手术时，他因为表现优秀，早被两三家医院看中，表示只要他愿意去，他们将按人才引进的政策来对待他。 陆天明终究还是没被社会毒打过。以至于他兴致勃勃找到当初表示愿意接收的医院，却被对方告知，因为一些原因，他们不能录用他。 一连几家，给出的口吻惊人的一致。 那时候陆天明心里就有了一个疑问，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如果不是温玉告诉他，他还奔波在求职的路上。 直到温玉说，他的名字已经进了全部三甲医院的黑名单。谁都不会录用他之后，他才退而求其次，在亲戚朋友的帮助下，好不容易找到了苦水乡卫生院这份工作。 从那时候起，他就明白权力对一个人的重要性。权力可以让黑的变成白的。它能让人绝望，也能让人充满希望。 他知道如果不是得罪汪浩。如果汪浩的父亲不是燕京卫生系统一把手，他怎么可能连一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 这就是权力的作用。权力让他陆天明空有一身本事，却无处可以施展。 后来顾晓真劝他参加公考时，起初他还犹豫了。他心里想，自己一个学医的人，即便踏进仕途，又能有何作为？ 还是顾晓真一句话帮他解了疑，顾晓真说，“这世界上最好做的事，就是当官。只要坐在位子上，哪怕坐着的是一头猪，下面的人也只能顶礼膜拜。” 陆天明事后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当干部确实是这世界上最轻松的活。 如果说，陆天明踏进仕途的始作俑者是顾晓真。倒不如说，权力才是陆天明决心要进入仕途的最主要原因。 直到进入仕途，陆天明才发现。当官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在体制内，阶层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他是以行政助理的身份进入仕途的。进去后，才知道这根本就不算是一个官。如果想要捞到一官半职，单纯靠付出努力还不行，还必须得上面有人。 陆天明一个出身农家的寒门子弟，上面哪有什么人？ 他估计，他爹娘可能只认得村里的干部，乡里的干部未必都能认识。 上面没人，陆天明想要飞黄腾达，简直比登天还难。 偏偏在这时候冒出来了一个丁晓萌。丁晓萌虽然在饶小祝的问题上误会了他，却还是推荐他来接任苦水乡团委书记。 殊不知，这乡团委书记正是陆天明大好前途的起步。也正因为这个位子，让他正式跨进了行政干部序列。 让陆天明欣慰的是，在推荐他的这件事上，乡长李亮居然没为难他。 一整天，陆天明都在苦思冥想，自己这第一把火要怎么烧？ 直到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一张报纸上，报纸上有一篇新闻报道，说是现在的留守儿童和留守妇女成为乡村的主力，表现出对未来乡村的深度担忧。 他心里一动，决定从留守儿童问题出发。 苦水乡的精壮劳力基本都在外务工，一年也就只有在过年的时候回一趟家。 他们在家往往待不到三五天，便又要收拾行李匆匆出门。 家里有老人的，他们会将孩子托付给老人照看。如果家里没老人的，他们夫妻会选择留一个在家里照顾孩子。 当然，也有家里无老人，夫妻两个一起外出打工的。他们把孩子留在老家，托付邻居照看，任由几岁或十来岁的孩子孤独生活。 留守儿童已经成为一个很严重的社会问题。政府想解决，却力不从心。 不出门打工，吃什么喝什么？生病了拿什么看病？遇到人情，难道能舔着脸过去喝喜酒？ 还有，不出去打工赚钱，孩子读书拿什么读？ 现实逼迫乡下的精壮劳力像候鸟一样，每年过完年，便飞向能给他们赚取微薄工资的地方。 毕竟，留在家里，可能一毛钱都赚不到。 即便是家门口，也因为没有那么多的就业岗位，现实逼迫他们远走高飞。 陆天明把想法一说出来，便得到书记魏龙的赞赏。 “天明，你能看到这个问题，很不错了。”魏龙长长叹口气道：“乡村留守儿童，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陆天明道：“魏书记，我想，我们团委工作就从留守儿童入手。具体的做法是每村建立一个留守儿童点。” 魏龙颔首道：“想法不错。但问题是钱从哪里来？” 一句话问得陆天明张口结舌了。 是啊，建立留守儿童点，资金从何而来？人员又怎么配置？ 魏龙含笑鼓励他说道：“天明，你再想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天明低声说道：“不是没有，就是时间可能要长一些。” 魏龙道：“时间长短问题不大。我们看问题啊，要看本质。” 陆天明道：“要想解决留守儿童的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些留守儿童的父母在家门口有钱赚。有工可打。” 魏龙笑了笑道：“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大的愿望啊。” 陆天明道：“魏书记，原来你想的与我一样啊。只是现在可能有些难度啊。招商引资的工作不好做。” “好做的工作，大家都一窝蜂的一拥而上了。”魏龙似笑非笑道：“硬骨头，就需要更硬骨头的人来啃它。” 第44章 异想天开 书记魏龙否决了陆天明建立留守儿童点的建议，却给他指出来了一条新路，那就是希望陆天明挑起全乡招商引资的工作重担。 一个乡，要搞招商引资？魏龙的想法当即得到了乡长李亮的质疑。 “魏书记，县里搞招商引资都没搞起来。我们乡还搞什么招商引资啊？再说，苦水乡这地方，谁家企业愿意来投资？” 李亮一脸无奈道：“我看啊，我们守好眼前的一切就好了。这招商引资，费力不讨好。搞不好又是劳民伤财的事。” 李亮赞同陆天明的建议，他表示从有限的经费里，拨出一部分支持陆天明的工作。 李亮叹道：“魏书记，前两年发生的事，你应该还记得吧？有了这些留守儿童点至少可以保证孩子们不被侵害吧。” 李亮说的这件事，是两年前发生在苦水乡的一件令人蒙羞的事。 过年前，在外打工的父母回来了。 他们发现才五岁的女儿一改过去天真活泼的模样，变得惊恐，多疑。而且不愿意与父母接触了。 于是，当娘的便耐心引导着女儿，希望她把心里话说出来。 谁知说出来之后，夫妻俩感觉天都塌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隔壁年近七十的老头，居然猥亵了她们的小女儿。 当爹的一怒之下，拿着一把剔骨尖刀就闯上邻居家的门，要手刃老畜生。 尽管邻居家人多势众，还是被当爹的一把薅住了头发，举起尖刀就往老畜生身上捅。 老畜生虽然最终捡了一条命，但今后就只能永远坐在轮椅上或者躺床上了。 法庭开庭那天，魏龙和李亮一起都去了法院旁听。 法院以故意伤害罪，要判女孩爹十三年重刑。 事后，他们找到法院，希望从轻发落。但法院的人告诉他们，他们也很同情罪犯，他们这样量刑，已经是最低量刑了。 这件事发生后，苦水乡曾就留守儿童的事，展开过一段时间的调查。 调查的结果至今锁在书记魏龙办公室的抽屉里，不敢示人。 苦水乡是一个属于没有自然资源的贫穷乡村。过去因为山高林密，外人很少涉足这里。 如果不是因为有乌鸦坳革命纪念馆，很少有人知道还有这个一个苦水乡。 苦水乡也是当年撤区并镇大潮中，唯一一个没被批准为镇的乡。 在衡岳地区，苦水乡属于革命老区。老区人民的生活，却没赶上现代社会的大潮。 其实，在魏龙和李亮的意见里，陆天明更愿意倾向魏龙。 建立留守儿童点，立竿见影有效果。招商引资创造工作机会，却是一个治标又治本的办法。 突然，陆天明迟疑地冒出来一句话，“两位领导，要不，我们卖水吧？” “卖水？”魏龙和李亮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个人不约而同狐疑地看着陆天明。 他们同时有一个念头，这陆天明是不是异想天开了？ 陆天明笑笑道：“我发现，现在卖水是一个最好的生意。两位领导有没有发现，卖水的生意从来没差过。” 魏龙首先质疑，“天明，你说卖水，我们哪里有水卖？” “怎么没水卖呀。”陆天明笑笑道：“我们乡政府后山，不是有一个苦水泉吗？” “苦水泉？”李亮吃惊道：“你不知道苦水泉的水是苦的？苦水有人愿意喝吗？好好的水，味道偏苦，我怀疑里面掺杂了不利于身体健康的微生物元素。” “苦水有不有毒，需要科学检测。”陆天明提醒两位领导说道：“我过去是学医的，我知道有些微量元素对人的身体不但没害，而且还能起到促进新陈代谢的积极作用。” “这个，你是专业的。”魏龙迟疑道：“苦水泉的水要是能卖掉，就轮不到我们今天来打它的主意了吧。” 苦水乡因苦水泉而得名。 而苦水泉，是一道常年不干涸的泉水。它从山上的石头缝里流出来，汇集成一道规模不小的瀑布，挂在苦水乡政府后面的崖壁上，就像一幅画一样的美丽。 在苦水乡，从来没有人敢去喝苦水泉。 据说，水喝进嘴里，会有一丝魂牵梦萦的苦味，三五天不会消退。 因为水苦，人们就认为水有毒。以至于苦水泉一直就被白白的浪费掉了。 陆天明不相信苦水泉有毒。他刚来苦水乡时，就对苦水泉有了浓厚的兴趣。他曾留意观察了一下，他发现泉水里活跃着不少的鱼虾之类的生物。 水里既然能活鱼虾，就预示着肯定不存在毒性。 陆天明试探着说道：“两位领导，我有个想法，我想请几天假，带一瓶苦水泉去我原来的学校，找我导师化验。” “衡岳市和中部省就不能化验了？”李亮立即提出质疑。 “当然可以。”陆天明笑笑道：“他们的权威性不够。如果燕京能给我们一个化验结果，这个水我们就可以卖。” 听陆天明说，水能卖钱。这对魏龙和李亮而言，都是一个巨大的惊喜。 如果苦水泉能变成钱，苦水乡的经济何愁不腾飞！ 陆天明进一步解释说道：“我去燕京化验，主要就是找出苦水泉为什么苦的原因。这恰好是我们卖水的‘点’，有了这个‘点’，我们就能拓展成面。” 没等他说完，魏龙立即表态说道：“天明，我赞同你的想法。但是，我有个建议，能不能把你的导师请来我们苦水乡，让他真正领略一下我们苦水泉的魅力。” 陆天明道：“如果有必要，我一定会请他老人家来的。” 李亮态度模棱两可。陆天明把主意打到苦水泉上，出乎了他的意料。 这小子嘴上说建立留守儿童点，原来是绕了一个大圈子，把他和魏龙都圈了进去。 苦水泉如果能卖钱，他陆天明谁还能压得住？ 其实，从陆天明分来苦水乡工作时开始，李亮就对陆天明生出来一丝莫名其妙地嫉妒。 他嫉妒陆天明年轻，嫉妒陆天明拥有比他更光鲜的学历。 陆天明虽说是通过考公进入体制的，属于半路出家的货色。但往往是这类人，他们已进入体制便锋芒毕露，常常将他们这群老体制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当然，李亮并不担心陆天明会影响到他的前途。毕竟，体制内，论资排辈必不可少。而且，关键一点还在于人脉。 陆天明没有任何人脉，这是所有人都清楚的。 唯有丁晓萌这一条线，让李亮把握不住。他并不知道陆天明与丁晓萌走到什么地步了。 如果他们真成了一对，陆天明的背景在瞬间就会扩大无数倍。 在李亮看来，陆天明这种人书生意气太重。比如在乌鸦坳滑坡的问题上，他的死心眼就让李亮有些抓狂。 好在这一切都风平浪静过去了。派出所直接将十三人的户口删除，预示着这个世界上从来就不曾有过这十三个人。 李亮有准确的内部消息。魏龙调任，即将成为事实。而他自己，即将接任魏龙之手，成为苦水乡一把手的事实也将变为现实。 当然，魏龙未离任之前，他在苦水乡的权威依旧无人可挡。 第45章 故人相逢 陆天明带着一瓶封好口的苦水泉，去了燕京找他的导师。 一个医学生吃饱了饭没事干，跑去体制内当官。这让陆天明的导师很是生气。 “你念那么多年的书，算是白念了。”导师没好气地说道：“你当官瘾大，当初就不应该选择医学专业。” 陆天明讪讪说道：“老师，不是每一个人毕业后都会有一份对口的工作吧？我是想，我们当医生的，确实能解除病人的痛苦。但是社会的痛苦，谁来解决？” 导师深深看他一眼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天明啊，你知道仕途之路有多凶险吗？一步没走稳，一辈子后悔都晚了。” 陆天明苦笑着道：“老师，我没想过自己真能改变这个社会。但我想，只要能影响到这个社会，我就没白来人间一趟。” 导师显然被他的话感动了。他长长叹气道：“天明啊，你如果把心思全放在钻研医学上，不说成为大师级的人物，也一定会在医学领域内，留下你的足迹啊。” 陆天明只是笑，没解释。 他这次来燕京，绝非是化验苦水泉那么简单。 正如李亮说的，要化验苦泉水，衡岳市也可以，中部省也可以。他完全没必要跑燕京一趟。 好在书记魏龙没有追问他来燕京化验的目的。但魏龙能理解，陆天明跑燕京化验苦泉，必定有他的想法。 这个想法就是陆天明不但要拿到苦泉水的化验结果，他还要有关权威部门出具一份苦泉水的真正作用的函件。 他需要至少不低于五位专家学者对苦泉水化验结果的肯定。他需要这些专家学者们给苦泉水背书，证明苦泉水是具有疗效的泉水。 找五位专家学者给出化验结果，这一点完全不需要他操心。他的导师会按照他的意图，做好这一切。 导师亲自下到实验室，对陆天明带来的苦水，展开科学而严格的化验。 陆天明没被允许跟着导师去实验室。在导师看来，陆天明从政，已经与医学拉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他将再无缘接触实验室。 导师不让他去，他刚好趁着这点时间来一个故地重游。 看着似曾熟悉，却又陌生的校园，陆天明不禁感慨万千。 想当初，他以一个农家子弟的身份跨进这座百年医学教育圣殿，那时候的他，豪情万千，立志要做一个解除万千病人痛苦的好医生。 事实上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他成为他们那一届成绩名列前茅的优秀学生。无论的理论钻研，还是实操训练，陆天明的身上已经充分展现出来一个良医的素质。 他因为成绩优秀，被保送本校研究生。如果他愿意，他将继续接受博士生资格的保送。 如果换做别人，都不会放弃这样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偏偏他陆天明是个不认命的主。他固执地认为，一个硕士研究生如果在这个世界还无立足之地，那么那么多没有学历的人，该要怎么生活？ 然而，事与愿违。陆天明的豪情壮志，在进入社会后被打得遍体鳞伤。 医科大学有一座湖。湖边种满垂杨柳。 陆天明过去喜欢在夕阳西下的时候去湖边散步。这次回校来，他想再去湖边凭吊一下渐行渐远的青春。 没走多远，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声音，“陆天明，是你吗？” 陆天明不会想到自己毕业两三年了，学校还有人能叫得出自己的名字。 于是他站住脚，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青春明媚的姑娘。 “你不认识我了？”姑娘抿着嘴笑，提醒他道：“仔细想，认真想。” 陆天明想了好一阵，无奈说道：“对不起，我还真没想起来。” 姑娘瞟了他一眼道：“陆天明，我刚才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呢。没想到真是你啊。对啦，现在哪高就？” 陆天明还没弄清楚对方究竟是谁，讪讪说道：“我来找老师办点事。” 姑娘嗯了一声，压低声道：“陆天明，我再一次提醒你，你还记得在学校后山亭子里的事吗？” 陆天明蓦然醒悟了过来，这个姑娘不就是当初跟在汪浩身边的女孩子吗？ 他顿时尴尬起来。 姑娘笑着说道：“所以啊，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能认出你来。” 这句话让陆天明心里没底了。她究竟是在恨自己，还是在怨自己？亦或她一直对他惊扰他们的好事而耿耿于怀。 姑娘大方地伸出手来，说道：“陆天明，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陈晓红。现在是医科大学团委书记。” “你留校了？”陆天明吃惊地问道，不无羡慕道：“运气真好。” 陈晓红笑笑道：“哪有什么运气？我是点名留校的。当然，我要承认，这都是汪浩的功劳。” 提起汪浩，陆天明愈发尴尬。 他们都是同学，本来没有恩怨。如果不是他无意冲撞了他们的好事，他们这一辈子都可能没有交集。 “还有，我想告诉你，我现在与汪浩没任何关系了。”陈晓红浅浅一笑道：“陆天明，你现在怎么样？” 陆天明心里想，自己总不能把在乡政府工作的事告诉她。他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最后沦落为乡政府的一个小小的团委书记，说出去还不怕同学笑话死。 他遮掩着道：“我啊，还行，在地方工作，比较轻松。” “地方确实轻松。”陈晓红感慨道：“像我们现在啊，一天到晚单是各种会议，就能把人开出病来。” “你还记得温玉吧？”陈晓红笑眯眯道：“人家去国外留学去了。听说混得不错。当年在学校，你可是温玉的保护神哦。” 陆天明讪讪道：“温玉性格柔弱，不太爱说话。他这样的人，最适合搞科学研究。” “温玉从国外回来，有可能来我们学校担任老师。”陈晓红高兴说道：“我已经与他取得了联系，他对我们的邀请，好像很满意。” 陆天明道：“好啊，很好。” 两个人聊了一会，还是陈晓红主动提起汪浩说了。 “他现在在国家药品司，我们已经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陈晓红怅然道：“不过，这个人还是有点良心，至少，我的工作是他帮忙解决的。” 见到了陈晓红，聊了一顿过去的往事。陆天明本想去湖边的心情变得荡然无存。 在得知自己因为汪浩的原因而找不到一份合适的工作时，他确实恨过汪浩。甚至恨不得想要寝其皮，喝其血。 但是，这种怨恨的思想，随着他在社会上跌打滚爬，他慢慢醒悟了过来。 他知道，汪浩不就是凭借着权力，改变了他的命运了吗？ 陈晓红当年以青春少女追随在汪浩左右，最终换来今天医科大学团委书记的位子，这不能说是悲哀，而应该被称之为幸运。 倘若没有汪浩的帮忙，她陈晓红能有今天的结果？ 他一时分不清，究竟是陈晓红利用了汪浩，还是汪浩利用了他父亲手中的权力。 第46章 造势 导师虽然对陆天明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但还是倾尽了全部力量帮助他。 苦水泉经过化验之后，不但检测出水质特别优质，而且，导师的团队在化验时，发现苦水泉里含有一种珍稀的矿物质。 此种矿物质具有很明显的防癌抗癌作用，一直是医学团队在寻找的东西。目前，人工还没办法可以合成。 苦水乡这种天然的矿泉水，检测之后，可以把市面上所有的水都远远的抛在身后。长期饮用此水，不但能强身健体，而且能防癌抗癌。 导师拿着检测报告，平静地看着陆天明道：“你啊。找到了一座金矿。” 陆天明听明白导师的话后，顿时激动得脸都红了。 “但是，要想让苦水泉被大众接受，还需要造势。”导师说道：“我准备召开一个苦水泉研讨会。邀请国内外专家学者到你们苦水乡去实地考察。” 陆天明抑制不住兴奋道：“欢迎欢迎。老师，如果这事成了，你就是我们苦水乡的恩人啊。” 导师冷笑道：“你现在也学得势利了！” “而且，你要有心理准备。要想把水变成钱，你还有很远的一段路要走。”导师提醒他道：“首先，前期检测费用，专家学者车马费，就是一笔非常巨大的开支。检测通过后，还有新闻发布，舆论造势，就算这些都做到位了，接下来你还要申请商标，建造水厂。” 陆天明嘿嘿笑道：“请老师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 两个人约好时间，当天，陆天明便从燕京飞回衡岳市。 他这一去，足足去了五天。 李亮看见他回来了，揶揄他道：“小陆书记，你带回来了宝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李乡长，还真别说，我确实带回宝了。” 在书记魏龙的办公室，陆天明把在燕京的检测情况，一五一十汇报了清楚。 他咽下一口唾沫说道：“魏书记，李乡长，我们苦水乡好日子就要来了。” 听说苦水泉有防癌抗癌功效，不用提醒，魏龙和李亮都知道这是挖到宝了。 苦水泉长年不竭，每天从山上流下来，白花花地流走，这哪是流水啊，这简直就是流钱。 魏龙的眼睛都红了，激动不已地说道：“天明，你这次立了大功了。” 陆天明见魏书记无比激动，便犹豫着说道：“魏书记，苦水泉变成钱，这是肯定的。但真要变成钱，前期我们还需要投入。” 李亮一听要投入资金，当即表态道：“我们乡财政连年赤字，哪有钱来投资？” 陆天明道：“完全不投入，可能就做不大。” 他把导师的担忧都说了出来，末了，才小声问道：“两位领导，我们要不要邀请专家学者来苦水乡？” 听说全球各地的专家学者要云集苦水乡，召开苦水泉的研讨会。魏龙愈发激动了。 他搓着双手道：“这事比较大了。恐怕我们苦水乡应付不过来。天明，废话不说了，我们现在去县里找路书记和费县长。” 县委书记路远在认真听了魏龙的汇报后，当即瞪大了双眼。 “老魏，搞假的不行，早晚会穿帮啊。”他提醒魏龙说道：“我知道你们苦水乡经济条件不好。但不要异想天开嘛。” 魏龙急道：“路书记，如果说我们苦水乡是想钱想疯了。那么全球各地专家学者，他们没疯吧？” 路书记一愣，魏龙的话说到点子上了。全球专家学者，不可能会为一个苦水乡背书，坏了他们的名节。 县长费敏一直没说话，但他明白苦水乡来汇报的目的。 “说吧，你们需要多少钱。”费县长快人快语，说得苦水乡来的三个人都愣住了。 李亮小声说道：“领导，我们不单纯是想要县里在财政上给予支持。主要是全球来那么多专家学者。我们一个苦水乡没有这样的接待能力啊。” 费县长笑了笑道：“你们还分得清轻重啊。”他看着路书记说道：“路书记，我觉得这事马虎不得，我们应该请求市里出面。” 他解释道：“你想想啊，来那么多外国人，翻译都是一个大问题。我们这些人，谁懂得他们的鸟语。” 陆天明小声道：“英、法语我都能翻译。翻译不是大问题。” “你懂英语、法语？”费敏吃了一惊道：“你懂两国外语？”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德语我也知道一点点。大体上能听得懂。” 这一下把一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谁都不知道原来眼前的年轻人，居然是个宝藏男人。 “你还懂什么？”费县长笑着问道：“小陆啊，我是真没想到，苦水乡还隐藏着你这样的人才啊。” 路书记决定，明天一早去衡岳市求援。 第二天要走，陆天明他们晚上就不能回苦水乡去。 县委接待办按照领导指示，将魏龙他们三个人安排在县委招待所住。 这种待遇，苦水乡过去从没享受过。以前来县里开会，遇到需要住宿的会议，县委接待办都会在会后找各乡镇结算住宿费和生活费。 苦水乡财政紧张，每次遇到这种情况，都会拖上几个月。弄得县委接待办的人一肚子气。 刚住下来，陆天明便接到丁晓萌的电话。 “你来县里了？” “是啊。我们来找领导汇报。”陆天明解释说道：“刚住下来。明天要去市里找市委领导汇报。” “什么事啊？搞得这么大阵仗？还要惊动市委领导。” 陆天明压低声道：“好事。说不定，我们苦水乡这次要打个翻身仗。” “我对这些没兴趣。”丁晓萌显得很随意地问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请你。” 陆天明刚想推脱，丁晓萌已经挂了电话。 到了县里，魏书记和李乡长都有约。他们各自有朋友熟人一起聚会。魏书记起初还想叫陆天明跟他一道去赴宴，听说丁晓萌约了他，便作罢了。 到了晚饭时间，陆天明正准备下楼去等丁晓萌，突然看见一个漂亮的姑娘满脸堆笑向自己走来。 “陆天明？”她含笑问他。 陆天明打量了她一眼，感觉十分陌生。 不过，姑娘的漂亮，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他感觉她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一样，只要看一眼她，他便有掉进去水里的窒息感。 “不认识我了？”姑娘伸出来一只手，“我叫费琳。曾经是你的病人。” 陆天明挖空脑袋想了一遍，都没这个费琳的印象，便笑笑说道：“你可能认错了人。” “不会的。”费琳依旧满脸笑容，“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她的手没有收回去，固执地伸在他面前。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与她握了手。 她的手指白皙纤长，犹如刚剥出来的葱白一样，令人一眼看去，便过目不忘。 “我是奉了领导之命，邀请你去我家吃饭的。”费琳笑吟吟说道：“你可以拒绝我，但你不能不服从领导的命令，是不是？”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哪位领导？” “费县长啊。”费琳嗔怪地扫他一眼道：“你呀，没有一点情商呀？” 陆天明顿时懵了。 第47章 佳人有约 费县长让他的千金宝贝女儿来邀请他去家里吃饭。这让陆天明诚惶诚恐起来。 能得到县长的邀请，还能去县长家吃饭，这个面子够大了。今后说出去，也会让人羡慕啊。 问题是，他已经答应了丁晓萌。 他不想成为食言的人。 “怎么？请不动你。”费琳见陆天明没有要走的意思，惊异地问他。 “不是。”陆天明慌乱解释道：“小费，真对不起。我与人有约了啊。” “佳人有约？”费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哪位佳人啊？可以介绍我认识认识吗？” 陆天明正要开口说话，猛然间看见丁晓萌正往他这边过来。 丁晓萌显然也看见了他，莞尔一笑，径直走了过来。 丁晓萌一走近，才发现费琳在。 “你怎么在？”丁晓萌吃惊地看着费琳，“你们认识？” 费琳看了丁晓萌一眼，淡淡说道：“你就是陆天明的佳人有约？” 丁晓萌的脸瞬间变红了，低声说道：“我们过去在苦水乡是同事。我听说他来了，所以想请他吃个饭。” 费琳哦了一声道：“费县长也想请他吃饭。在家里。” 丁晓萌一楞，小声说道：“这样啊。可是不巧啊。我们有约在先了。” “如果你不嫌弃，你可以一起过去啊。”费琳向丁晓萌发出了邀请。 “我呀？”丁晓萌反应很快，当即说道：“我正好有工作要向费县长汇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大家。” 费琳冷冷回了一句，“你说呢？” 从两个人说话的语气，陆天明就能看出来，她们不但认识，而且还很熟。 这也难怪，山南县就那么大。同在山南官场为官，她们不可能形同陌路。 丁晓萌咬着嘴唇想了想说道：“我想，费县长会理解我的。” 县城不大，但她们都开了车来。 陆天明为上哪辆车又发愁起来。 这次是丁晓萌主动，她笑笑说道：“天明，你上小费的车吧。我跟在后面就行了。” 陆天明这才上了费琳的车。 刚坐好，费琳便轻轻嘀咕了一句，“这个丁晓萌，她真这样不知趣吗？” 陆天明讪讪道：“不是你邀请她一起去的吗？” “你觉得我是真的在邀请她？她自己听不出来我话里的意思？” 陆天明苦笑道：“你们说话，都喜欢绕着弯子说吗？” 费琳没有回答他的话，突然问他道：“你们的关系是......?” 她欲言又止，但陆天明已经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当即回她道：“你可千万别误会。我与丁书记在工作上是上下级关系，在生活上我们只是普通的同事。” 费琳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似笑非笑道：“没说假话？你那么急解释干嘛呀？”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的脸红了起来。 第一次去领导家里，总不能空手过去。那样会被人说没礼貌。 陆天明迟疑一下，小声说道：“小费，能不能带我去超市，我想买点东西去。” “买什么呀？”费琳微笑道：“你这不是行贿吗？” 陆天明赶紧解释道：“这是人情，礼尚往来。怎么会是行贿呢？” 费琳抿嘴一笑，“好啦，你的心情我们心领了。我们家什么都有。再说，你去超市，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啊。” 费琳看似开玩笑的话，却打击了陆天明的自尊心。 陆天明当然知道，超市就是以廉价出名。在超市，确实买不到贵重的礼品。 费琳的话，看似是在帮他找理由，其实不就是在暗示他，人家根本看不上超市的东西吗？ 费县长的家，在县委家属大院。 家属大院有二十栋家属楼。是山南县闻名的文明花园小区。 费琳刚把车停好，陆天明看后面丁晓萌没跟着来，便随口问了一句，“丁书记人呢？” “你很替她担心？”费琳看他一眼，径直进了电梯。 陆天明没敢怠慢，紧跟着她进去。 电梯不大，两个人站在一起，陆天明的鼻子便被费琳身上的幽香弥漫了。 费琳身上的香味很好闻。即便陆天明对香水一窍不通，也知道这是国外的名贵香水。 家属楼的房子普遍不高，但都配备了电梯。 费县长的家在八楼。是顶层了。楼顶是费县长的私家花园，很大。 电梯一停，费琳便含笑道：“神医，请吧。” 陆天明顿时尴尬不已，连忙说道：“小费，以后可不许这样叫我。我汗颜呀。” 费琳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汗颜什么？我叫你神医，是因为你配这个称呼啊。现在我可以告诉你了，在县医院你给人动手术，手术对象就是我。” “是你？”陆天明吃了一惊，狐疑地问道：“你身体恢复得那么快？” “我身体素质好呀。”费琳笑眯眯道：“神医，我问你，你不许骗我。我的病，会不会死？” 陆天明想起当时的情景，认真说道：“不会。只要你平常多注意，不会有任何生命危险。而且，我已经帮你把病灶全部清除干净了。” “所以，你是我救命恩人呀。”费琳开玩笑说道：“救我一命，无以为报哦。” 陆天明讪讪道：“这都是做医生的天职。你千万别这样说。” 费县长的家很大，光是客厅，就比陆天明在苦水乡的住房大了一倍不止。 费县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开门声，抬头看一眼陆天明和女儿费琳，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招呼道：“来啦！” 陆天明赶紧过去，低声说道：“领导，打扰您了。” 费县长呵呵一笑，“小陆啊，是我邀请的你。怎么是打扰我呢？没打扰你吧？” 陆天明连忙说道：“没有没有。” “先坐一会，马上开饭。”费县长指挥女儿道：“小琳，你去给小陆倒杯茶。” 费琳撒娇道：“马上吃饭了，喝什么茶呀。” 费县长脸色一沉道：“来的就是客，奉茶要用心。” 费琳去倒茶，费县长便随意问了一句，“小陆啊，你是怎么去苦水乡工作的啊？” 这一问，顿时让陆天明内心百感交集。 想当初为了找一份工作，他把简历几乎投遍了大小医院。 可是结果不是泥牛入海，就是一句“暂不招人”予以回绝。 如果不是亲戚朋友帮忙，他连去苦水乡卫生院的资格都没有。 “我是真没想到，苦水乡还埋没了你这样的人才嘛。说说，想去什么单位工作？” 陆天明内心顿时激动起来，他多么想说，“我服从领导安排！” 可是这句话他始终说不出口。 “领导，我觉得我还继续需要锻炼。”陆天明认真说道：“再说，我现在离不开苦水乡。” “年轻人，多在基层锻炼是好事。”费县长颔首道：“只有经过了千锤百炼才能成钢嘛。” 陆天明使劲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刚好费琳端了茶过来。费县长显得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你们年轻人，要多交流，对工作、生活、家庭都有帮助。” 陆天明连忙说道：“我一定会的。”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第48章 旁敲侧击 陆天明听到敲门声，赶紧主动去开门。 门外，丁晓萌手里提着一大袋水果，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费县长一见，招呼她道：“小丁啊，稀客稀客，进来吧。”一眼看到她手里提着水果，便不悦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小丁，此种行为不可取哦。” 丁晓萌满脸堆着笑，轻声道：“费县长，天明空手来您家，我想怎么都不应该呀。他怎么能空手去别人家做客呢？这多没礼貌呀。所以，我替他买了一点水果。” 费县长闻言，面无表情哦了一声。 丁晓萌的现身，让气氛变得有些怪异起来。 她刚才这一番话，只要留心去听，便能听出来一些别样的意思。 恰好费县长夫人从厨房出来，看见丁晓萌在，颇有些惊异地咦了一声，“小萌，你怎么来了？” 丁晓萌连忙起身叫了一声，“邓阿姨。” 费县长夫人邓芙蓉，是银行副行长。平常是不下厨的。 费家在家吃饭的机会少。即便偶尔在家吃，也是由保姆做。 这次邓夫人亲自下厨，可见给了陆天明天大的面子。 邓芙蓉对丁晓萌不请自来显然有些不悦，但她没表现出来什么，而是招呼女儿费琳，“琳琳，准备吃饭。” 陆天明走到桌边，才发现桌子上只摆了四副碗筷。 费县长显然也注意到了，不觉抬头去看了妻子一眼。 邓芙蓉反应很快，当即笑道：“哎呀，我没料到小萌会来。琳琳，快去准备一副碗筷。” 虽说这一幕看似很自然，其实却让丁晓萌感受到了极大的尴尬。 很明显，人家就是没给她准备。 但是，这是费县长家。她有一肚子的怨气也不敢发泄。而且，她不想小不忍而乱了大谋。她只能陪着笑脸道：“邓姨，我早就听说您有一手好厨艺，堪比五星大厨。今天有幸亲口尝到邓姨您做的菜，我再无遗憾了呀。” 邓芙蓉微微一笑，“小萌，你这孩子就是会说话。从小啊，就能看出来。你比一般孩子要多几个心眼啊。” 丁晓萌谦虚说道：“邓姨，您这样夸我，我会找不到方向的哦。” 邓芙蓉一脸正色道：“我可不是夸你。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吧？家属院的人，谁不知道丁主任家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儿啊。” 丁晓萌道：“邓姨，小琳也是个乖巧的孩子啊。” 邓芙蓉接过去话说道：“这个你倒没说错。我们家小琳啊，我们对她的要求可没丁主任那么严格。女孩子嘛，相夫教子就好了。这在外打拼的事，都交给男人去做就好。所以啊，我们家小琳，就没你那么能干。” 邓芙蓉这一番夸赞，丁晓萌焉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 她不就是在讥讽她没有一个做女儿家的温柔，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事业上了吗？而且，她侧面表扬了女儿。希望自己的女儿不要像丁晓萌那样，安安分分做一个贤妻良母就是美德。 “琳琳，你去拿一瓶酒来。”邓芙蓉吩咐女儿说道：“今天小陆是第一次来我们家，让他陪陪你父亲喝点。” 陆天明一听要喝酒，赶紧推脱道：“邓姨，我不会喝酒。” 他学着丁晓萌的口吻，称呼邓芙蓉姨。 “男人，怎么能不喝酒？”邓芙蓉笑笑道：“小陆啊，你可以少喝，但一定要能喝。酒这东西，今后对你的帮助会很大嘛。” 丁晓萌想起顾晓真对她说的话，陆天明之所以不喝酒，不是他不能喝，而是他出于一个做医生的本能，知道酒喝多了，手会发抖。这对一个外科医生而言，无异于判了死刑。 她赶紧说道：“邓姨，天明真的不会喝酒。” 邓芙蓉的脸色沉了下来，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问丁晓萌道：“小萌啊，听你口气，你与小陆很熟啊？” 丁晓萌解释道：“邓姨，我在苦水乡挂职的时候，我们是同事。” 邓芙蓉哦了一声，问道：“仅仅只是同事吧？” 丁晓萌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仅仅只是同事。” 邓芙蓉便笑了，眼睛看着陆天明道：“小陆啊，听姨一句话，酒一定要慢慢学会喝。” 费琳去拿了一瓶茅台来，捣鼓好一阵没打开。 陆天明便主动接过来酒瓶，几下将瓶盖打开了。 费琳看着他感激一笑，轻声道：“谢谢你。” 桌子上，陆天明陪费县长小酌，邓芙蓉主动要求加入进来。而丁晓萌和费琳却滴酒不沾。 陆天明有些意外，他知道丁晓萌是喝酒的。而且酒量还不少。在苦水乡打牙祭的时候，每次都能看到丁晓萌端杯。 他便好意对丁晓萌说道：“丁书记，这茅台，你也尝尝呀。” 丁晓萌瞬间红了脸，推辞道：“你陪好领导就行。我不喝酒，你又不是不知道。” 陆天明还没反应过来，直愣愣说道：“你在苦水乡不是喝酒吗？” 一句话，问得丁晓萌羞愧不已。而一边的费琳，却在抿嘴微笑。 丁晓萌恼羞成怒道：“你呀，哪只眼睛看见我喝酒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这是茅台，好酒。平常难得喝到啊。” 话音刚落，邓芙蓉在一边接过去话说道：“小陆啊，你就别担心小萌喝不到好酒了。只要小萌想喝，天底下什么好酒她没机会喝呀。” 从丁晓萌进屋开始，邓芙蓉便一刻都没打算让她好过。 她冷嘲热讽，夹枪带棒，将丁晓萌说得进退两难。 她显然很不喜欢丁晓萌张口闭口叫陆天明“天明”。这种近乎亲昵的称呼，让邓芙蓉心里很怪异。 “对了，小萌啊，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县团委书记了。恭喜恭喜，前途无量啊。”邓芙蓉叹口气道：“养儿子像你，做父母的该多自豪啊。可惜我们家琳琳是个女儿身。她就没有你这样有上进心。她啊，就是一个一心想做个小女人的姑娘。” 丁晓萌尴尬道：“这主要是领导的关心，组织的信任。我个人在能力上还是存在欠缺的。但我一定会努力，绝不让领导丢脸。” 邓芙蓉不无讥讽地暗示丁晓萌，她是一个女儿身。 “小萌啊，我和琳琳爸都认为，琳琳就应该向你学习。你看多好啊，至少后继有人吧。” 邓芙蓉笑着说过后，突然转头看着陆天明问道：“小陆啊，你希望你的另一半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子？” 陆天明没想到邓芙蓉突然会将火烧到自己身上来。而且她提出来的问题，让他真没办法回答。 邓芙蓉进一步说道：“就拿小萌和琳琳做参照，你是喜欢为事业拼搏的女性，还是喜欢贤妻良母式的姑娘？” 第49章 婉拒提拔 邓芙蓉的问题，将气氛推到了极度尴尬的境地。 费县长打着哈哈道：“老邓，你看看你，好好的吃个饭，你为难孩子们干嘛？” 邓芙蓉白了丈夫一眼道：“我这问题，很难回答吗？” 费县长打着圆场说道：“不是难不难回答的问题。吃饭嘛，专心吃饭，不谈任何事。” 邓芙蓉不满道：“老费，你自己不知道，你们多少个意见都是在吃饭的时候达成统一的啊？” 一句话说得费县长都尴尬了起来。 邓芙蓉一直看着陆天明，等着他回答。 陆天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还真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呢。” 他这句话，把紧张的气氛顿时稀释了。 邓芙蓉举起杯说道：“小陆，听邓姨一句劝，这男人娶妻呀，就好比古时候买田。有句古话说，买田看塘，讨女看娘啊。千万马虎不得。” 陆天明连忙点头道：“邓姨，您的话，我记在心里了。” 费县长邀请陆天明到家吃饭，主要是想借机感谢一下陆天明对女儿费琳的救命之恩。 费琳因为一个小手术在县医院开刀，却在手术过程中发现了严重的异常。 医院不敢怠慢，当即紧急将情况汇报给了费县长。 费县长得知女儿费琳患了乳腺癌，痛不欲生。正要指示县医院不惜一切代价转院治疗，却传来了女儿的手术圆满成功的消息。 县医院院长罗清明和卫生防疫站站长张濮存亲自到他办公室汇报，详细讲述了苦水乡卫生院医生陆天明的手术过程。 费县长在听到“陆天明”这个名字时很吃惊。问了一句，“陆天明是医生？他不是苦水乡的干部吗？” 张濮存解释，“他现在确实是苦水乡的干部。但是在当干部之前，他也确实是卫生院的一个医生。他是通过考公进来的。” 费县长没有多说什么。他没告诉罗清明他们，他在他们之前就认识了陆天明。 “这个陆天明，是燕京医科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是个人才啊。”张濮存疑虑重重地说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到了苦水乡卫生院去工作的？” 罗清明解释道：“老张啊，他去哪里工作，是他的自由嘛。这个我们不方便过问。” 其实，罗清明心里又何尝不明白，他们医院也曾接到过有关方面的通知，不能录用一个叫“陆天明”的人。 他不能把这个事说出来，毕竟，这种非正式的口头交代，往往比文件来得更凶猛。 文件尚有对策，口头交代就是立场问题了。如果屁股坐歪，他的这个院长也就当到头了。 罗、张找领导汇报，目的也清楚。他们希望县里将陆天明调进县医院干他的本职工作。 但是，他们的要求，遭到了费县长的坚决拒绝。 陆天明现在是正式的行政编。他去医院工作，就得将行政编变更为事业编。虽然都是体制内的编制，但在个人升迁问题上，却有着天差地别的区别。 简单点说，行政编就是官编。可以根据个人的成绩得到提拔升迁。而事业编就是萝卜编。一个萝卜一个坑，入坑后，将再无挪窝的可能。 同样是体制内的编制，个人发展却有着天地之别。 就在费县长有意留心陆天明的时候，陆天明又给他带来了惊喜。 陆天明拿着苦水乡无人问津的苦泉水跑去燕京，带回来了全球专家学者要来苦水乡开研讨会的消息。 这个消息别说在山南县，就是在衡岳市也是重磅消息。 先不说山南县一年到头难得见到一个外国人。就是衡岳市，外国人也不多见。 这下全球顶尖级专家学者要来苦水乡云集，惊动的层面恐怕不仅仅只是衡岳市，中部省。可能会惊动更高。 陆天明更是爆出他会几种语言的事实，这让费县长不由暗自惭愧，社会上还有多少像陆天明这样被埋没的人才。 但是，费县长也没料到，丁晓萌会跟着一起来他的家。 虽然大家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平常却几乎不串门。 不串门是住在县委家属院所有人心照不宣的事。毕竟，串门会引起别人议论。某某与某某，是不是在搞团团伙伙？ 当然，大人不串门，不保证小孩不串门。 可是，在费县长的印象里，他家孩子费琳从小性格温柔沉静，基本不与其他孩子接触交往。以至于丁晓萌几乎串遍了家属大院所有干部的门，却从未踏足费县长的家门。 费县长是土生土长的本土干部。他与丁晓萌父亲丁伟原来是同事。在争夺山南县县长的斗争中，费县长胜出。 本来，丁伟是要安排在县政府办当主任的。但是，丁伟宁愿在县委办当个副主任，也不愿意来政府办当个老大。 两个人的矛盾，也因为这场争夺县长之战而暴露了出来。 丁晓萌这次上门，是费县长第一次看到她上门。 因为丁晓萌在，费县长一直不好开口感谢陆天明的救命之恩。 而且，他也不愿意当着丁晓萌的面，把苦水泉的事说出来。 一顿饭终于吃完。陆天明陪着费县长喝了不少酒。 饭都吃了，丁晓萌继续留着不走就没意思了。 她一边热情感谢邓姨，一边对陆天明说道：“天明，我送你回去吧。” 陆天明感觉自己也该走了。打扰了领导那么久，还在领导家吃了一顿饭，他再赖着不走就是不知趣了。 他正要起身，突然听到费县长说道：“天明啊，你留一下，我有点事要找你。” 费县长开口了，丁晓萌便只好独自一个人告辞出来。 丁晓萌前脚刚走，费县长便含笑道：“天明啊，本来我不想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下去了。但是，我刚才深思熟虑过了，我觉得你的工作还是要动一动。” 陆天明心里一动，笑笑没出声。 “这样，我身边刚好缺一个秘书。你过来给我当秘书吧。”费县长道：“有你在我身边，我会有如虎添翼之感啊。” 陆天明正要表态，一边的邓芙蓉连忙说道：“老费，我看这是你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把天明留在身边工作，是对他负责，也是对我们大家负责。” 他们把费琳叫了过来，征求她的意见。 费琳红着脸道：“这是你们组织决定的事，我的意见有什么意义呀？” 邓芙蓉爱怜地看了女儿一眼，认真道：“琳琳啊，你考虑清楚，这可是关系到你将来幸不幸福的决定。” 没人想到邓芙蓉会把话说得那么直白。费琳早就羞红了脸，一言不发躲进去了她的闺房。 反倒是陆天明，在迟疑一会后轻轻说道：“领导，我现在不能当您的秘书。” 第50章 层层汇报 能一步到位坐到县长秘书的位子上，这恐怕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好事。 在陆天明听到费县长要安排自己当他秘书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激烈的。这难道不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但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知道，现在去费县长身边做秘书，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费县长爱才惜才，从他主动让陆天明去身边当秘书可见一斑。 其实，根据组织规定，县长是不能配备专职秘书的。 县长是正处级领导干部。在基层干部中，处级几乎就是天花板了。多少人穷尽一生的努力，不就是想拿到一个处级待遇退休吗？ 但是处级到了市一级，就不算是高干了。越往上走，越不是那么回事了。 曾有人开玩笑说，在燕京随便一个大机关的守门人，级别都在正处级以上。 县长级别虽然是正处级。但由于县长所担任的行政职务与一般的处级干部不同，因此，现实情况里，县长会根据工作需要，配备自己的专职秘书以协助工作。 但凡能坐到这个位子上的人，必定是深得领导信任和能力超众的人。 陆天明不愿意现在到费县长身边当秘书，一是因为苦水乡爆发山洪造成灾害后，费县长指示他单独汇报。他做到了，却没见着费县长有任何举动。 其二，他冒着风险把乌鸦坳滑坡的事汇报给费县长后，费县长虽然作出了调拨挖掘机给他，却在李亮将挖掘机原路退回后，不见雷声，不见下雨。 他理解费县长可能存在顾虑，但却因此给他留下一个印象，费县长可能不是自己想要追随的人。 更重要的一点是，邓芙蓉的话，差不多就是要将他与费琳捆绑在一起的意思了。 他的婉拒，显然让费县长和邓芙蓉都很意外。 他们面面相觑了一眼，没再说话。 陆天明果断起身告辞。 费琳听到他要走，开门出来送他。 她将他送到电梯门口，一句话都没说。 陆天明心里过意不去，努力想要解释。可是嘴张了几次，却始终没发出声音。 费琳大度地一笑，低声说道：“陆天明，你们谈话我都听到了。我很佩服你。你也不用向我解释什么，我心里明白。” 陆天明鼓足勇气说道：“我就是想说，苦水乡的人们还很贫困，我不想撇下他们独自远走高飞。” 费琳轻轻嗯了一声，突然抿嘴一下道：“你信不信，丁晓萌一定等在楼下截你。” “截我？”陆天明狐疑地问道：“她截我干什么？” “她那么强势的一个女人，我懂她。” 刚好电梯到了，陆天明便一步跨了进去。 刚到楼下，果然看见丁晓萌站在楼下的一处树荫里。 看到他下来了，丁晓萌从树荫里走出来，柔声问道：“你还好吧？” 陆天明想起费琳刚才猜的话，不禁会心一笑。 “我没问题。”陆天明问道：“丁书记，你还不回家吗？” 丁晓萌哼了一声，“我不是在等你吗？” “等我？”陆天明苦笑道：“我认识路啊。自己能回去。” 丁晓萌便白了他一眼，压低声道：“你信不信，费琳现在正在楼下偷看我们。” 陆天明吓了一跳道：“她为什么要偷看我们？我们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 丁晓萌道：“这是我们女人的游戏，你当然不懂。” 回到宾馆，魏龙和李亮已经回来了，正在商量着明天去市里汇报的事。 看到陆天明回来了，李亮不满地批评他道：“陆天明，你人去了哪里？我和魏书记等你老半天了，你倒好，鬼影子都没见到一个。” 陆天明正想解释，一边的魏龙说道：“老李，天明他们年轻人，肯定有熟人和朋友在县里啊。来一趟县里，见见朋友吃顿饭应该嘛。” 李亮道：“魏书记啊，你就喜欢护着他。现在是什么时候？明天去市里汇报，可不比在县里汇报。你没听路书记说吗，明天的主汇报人，是我们啊。” 魏龙道：“不用担心，有天明汇报就足够了。” 山南县隶属衡岳市。衡岳市共八县五区。在中部省，衡岳市是真正意义上的全省第二大地区。 所谓大地区，不光是面积宽，人口多，更重要的指标是衡岳市每年的经济总量，是仅次于省城橘城市排名第二位。 衡岳市市委书记颜昌盛是原中部省省委书记的秘书。在老书记退下去之前，将颜昌盛安排在了衡岳市担任副市长。历经五年，从副市长跃居市委书记一职。 市长梁同庆，是燕京某部委空降下来的领导。据说对外贸有独到之处。 市领导与县领导有着很大的本质上的不同。他们的眼光和视野，自然要比县领导宽广许多。 昨天，山南县路书记在听取了苦水乡的汇报后，立即指示县委办与市委办公厅取得联系，得到的回复是第二天的上午，市委市政府领导都有时间接待他们。 市长梁同庆一早就来了市委颜书记这边。山南县的人一到，便被请进了市委一号会议室开会听取汇报。 衡岳市委重视的不是苦水泉。他们重视的山南县汇报说，全球有顶尖级专家学者将云集山南县苦水乡的事。 毕竟，这是国际影响，决不能掉以轻心。 陆天明作为主汇报人，将发现苦水泉，检测苦水泉，全球专家学者将召开研讨会的事，汇报得清清楚楚。 市长梁同庆几次打断陆天明的汇报，他显然不相信陆天明能请得动全球这么多顶尖级的专家学者齐聚苦水乡。 对于市长的质疑，陆天明没有过多解释。 尽管他相信导师的实力，但对导师说过的事，还是多少有些担心。 陆天明的导师在国内外拥有很大的名气。他曾在几个发达国家留过学，做过访问学者。在国外拥有相当不错的人脉资源。 关键一点是导师是个拥有真才实学的教授，他在领域内的影响力，绝非一般。 汇报结束后，书记颜昌盛突然提了一个问题，“这么国外专家学者过来山南县，你的把握有多大？” 陆天明小声说道：“报告首长，差不多有九成把握。” “你刚才说，苦水乡发现了一种能防癌治癌的自然苦水？” 陆天明道：“报告首长，水质经过国际权威实验室的检测，确有其事。” “这是大好事嘛。”颜书记突然笑了，道：“别的地方从地下挖石油发了财，我们衡岳市更厉害了，地里冒出来的泉水都能让大家发财嘛。”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不禁莞尔。 “说吧，需要我们市里怎么帮你们？”颜书记笑吟吟说道：“你们不要有顾虑，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大胆提。” 山南县委路远书记，费敏县长都去看魏龙和李亮。 而魏龙和李亮，则去看陆天明。 陆天明硬着头皮说道：“首长，我们只需要市里在资金上给予一定帮助就好了。” 市长梁同庆更是单刀直入，“你这个一定，究竟是多少？” 陆天明小声说道：“我全盘计算了一下，要想将苦泉水开发成为上市产品。前期至少要投进去三五个亿。” 第51章 成立项目组 陆天明报出来的数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住了。 市长梁同庆微微一笑道：“小陆同志，你知道三五个亿是多大的量吗？” 陆天明心里想，既然把话说出去了，再收回来就显得自己太过于信口开河。 他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请市委接待处的人把会议室的大屏幕接上去，认真说道：“如果首长给我十分钟时间，我全盘演示一遍，请首长指正。” 书记市长互相对视一眼后，梁同庆市长才点点头道：“好，我们给你十五分钟的时间。” 市长给了十五分钟，超过了陆天明想要的十分钟。这让陆天明更胸有成竹了。 但是，他演示的过程在十分钟时戛然而止。 十分钟掐秒，但却将苦水泉未来开发的大规模已经解释得清清楚楚。 他从苦水泉未来发展模式，市场效应，以及可能产生的经济效益，到开发苦泉水将给地方带来多少就业机会，而且会带动多少上下游产业都说得明明白白。 会议室沉默了好一会后，书记颜昌盛带头鼓起了掌。 市长梁同庆跟着一起鼓掌。有了领导带头，路远和费敏才敢鼓掌。 魏龙鼓得最起劲，他满脸兴奋的神色。一边鼓掌，一边示意陆天明坐下来歇息。 掌声停了后，书记颜昌盛问他道：“小陆同志是学经济学的？” 陆天明小声答道：“首长，我是学医学的。” “学医学的？”颜昌盛显然愈发有了兴趣，笑眯眯道：“你一个学医的，对市场经济的发展很有想法嘛。” 陆天明谦虚道：“首长，我业余时间喜欢研究市场经济学。” “我问你，你说可以带动上下游产业，能解决就业问题。这个上下游产业的规模有多大？就业市场有多大？” 陆天明小声说道：“如果我的设想没错，光是上下游产业规模就可达百亿左右。至于就业，应该在万人规模。” 颜昌盛大笑道：“你的计划很宏伟啊。我和梁市长都很有兴趣。这样吧，今天光听你们的汇报还不行。你们需要出来一个可行性报告。我们会有专家研究。到时候，如果调研结果符合你今天讲的，我建议以衡岳市政府的名义立项。” 市委市政府领导没有当场表态给苦水乡支持多少钱。但他们似乎已经很欣赏陆天明的计划了。 从市委出来，魏龙担心问道：“天明，你今天这个口开得是不是有点大了？” 陆天明摇着头道：“魏书记，我开口还不算大。如果真要完成苦泉水的全部产业链，投进去十个亿都不算多。” 李亮在一边接过去话说道：“千万来不得纸上谈兵。你们发现没有，陆天明报出要三五亿投资的时候，书记市长的脸色都变了。” 话音未落，便遭到县长费敏的批评。 “小李啊，你这人就没战略眼光嘛。三五亿对市里来说，算钱？天明同志的计划，我看行。” 县长发话了，李亮没敢再声张。 回去的路上，路远指示，从县发改局、科技局、环保局抽调十几个人，组成苦水泉项目调研组。组长由县长费敏亲自担任。陆天明被指定为项目组负责人，全面指挥前期调研工作。 指示完毕，路书记加了一句，“把天明同志的行政级别提到正科级。” 项目组的成立，表明陆天明已经进入县中层干部序列。 这种提拔方式，过去还不曾有过。 这是典型的因岗设位。陆天明过去只有干部身份，没有任何干部级别。现在好了，他与魏龙、李亮以及县各直属机关单位一把手的级别在同一档次了。 正科级在县级单位里，已经算是最高级别了。 再往上，就是副处。而县领导干部当中，除了县委县政府一部分领导是正处或者副处之外，其他人都在科级副科级。 陆天明对路书记突然将自己提拔到正科，心里既激动，又惶恐。 他不安地说道：“路书记，我的级别暂时就不要动吧？” 路书记严肃道：“怎么能不动？小陆啊，你的级别不动，你能指挥得动他们？” 路书记嘴里说的“他们”，不用说，大家都心知肚明。 陆天明对县里成立项目组并没有太多兴趣。项目组要承担的任务，前期调研可行性报告，他已经花了几个晚上搞了出来。 一份可行性报告对陆天明来说，并非难事。写过专业深奥的医学论文的陆天明，对数据的敏感以及科学的判断，是一般人望尘莫及的。 项目组设在山南县发改局。 让陆天明意外的是，发改局安排费琳进入了项目组。 项目组虽然由县长费敏挂帅。但费县长只是挂个头衔，具体事务都交给陆天明去负责处理。 项目组在一天后就顺利成立了。所有进入项目组的人，全部参加项目组第一次会议。 费县长亲自出席了会议。 山南县给项目组安排了三十万的启动资金。要求项目组在一个星期内完成项目调研可行性分析报告。 苦水泉项目组的成立，最不高兴的就是李亮。 不但他没能进入项目组，还被要求全面配合项目组的工作。 这样一来，他就从陆天明的领导，变成与陆天明平起平坐。 而且，在李亮看来，陆天明这是故意把事情搞大搞复杂了。如果陆天明不把事搞大，苦水乡就能够闷声发大财。 现在好了，县里介入了，市里也要介入。一个好端端的发财机会，拱手送给了别人。 李亮当然也明白，项目组是一个临时性的机构，随时都有可能解散。但现在陆天明已经被提拔为正科级干部了，即便项目组解散了，陆天明还是会得到妥善的安排。 李亮最后悔的就是自己为什么就没发现苦水泉的商机。 苦水泉过去在苦水乡人们的心里，是最不愿被提及的一个话题。 从过去到现在，苦水乡的人都一直视苦水泉为耻辱。 别人的水都是甜的，为什么苦水泉是苦的？苦水乡的人们埋怨这是老天爷对苦水人不公平。 苦水人也因为这个名字而烦恼。曾经，上面有人想要把“苦水乡”改成“幸福泉”的名字，结果因为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认为苦水永远成不了幸福泉而作罢。 既然他陆天明已经得到了领导的赏识，他留在苦水乡就没有了实际意义。 李亮便向县里打报告，要求将陆天明从苦水乡政府调出。毕竟，他已经无暇顾及苦水乡的工作。苦水乡也不能因为他一个人而瘫痪一个部门的工作。 言外之意，陆天明的苦水乡团委书记的位子要让出来。 第52章 外生枝 苦水泉有防癌治癌功效的消息，不胫而走。 一时间，一向无人过问的苦水乡热闹了起来。 人们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他们带来了无数盛装水的器具，赶到苦水泉边取水。 通往苦水乡的公路，场面极其壮观。路面挤满了车，车队里赫然出现专用的洒水车。 他们都是去苦水乡取水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一旦消息落实下地，原本无人问津的苦水泉便会被政府保护起来，谁都没有机会得到一粒水。 路就这样被堵死了。 人们对小道消息从不怀疑。他们得出来一个经验，越是小道消息，越真实。 小道消息并非预言，而是通过一些特殊的途径向外界透露出来不为人知的事件真相。 这些消息最终会被证实，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突然而至的取水大军，打破了苦水乡过去的宁静。蜂拥而至的人们，将一个原本宁静的山村小乡搅得鸡犬不宁。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苦水乡政府周边的村民。 他们先是将水从水渠里装来，以一百元一桶的价格卖给想要取水却根本见不到水面的人。 因为，从第一批人赶到苦水泉边取水的时候，机灵的当地人便将通往苦水泉的路全部堵死了。 他们派了一群身体强壮的村民守在路口，拒绝任何人通过。更别想从苦水泉里得到一粒水。 苦水乡瞬间便变得混乱不堪。 外地赶过来取水的人们，不满意当地人的阻扰。他们质问、谩骂，演变成动手斗殴。 毕竟，越传越神的消息，让人们已经疯狂。 据传，喝了苦泉水，伤风感冒一扫而光。喝了苦泉水，癌症疾病便可迅速痊愈。 小道消息铺天盖地，一夜之间，苦泉水成了一水难求。有消息称，一瓶矿泉水瓶的苦泉水，已经卖到了五十元。 即便如此，还是有价无市。 苦泉水恍若成了一个金光灿灿的金矿。随便一弯腰，舀起来的就是一碗金子。 当地人将过去不屑一顾的苦泉水用编织袋装泥巴围起来，形成了一口无比宽阔的池塘。 村民们严阵以待，不允许任何外地人接近水源。每当有人试图接近时，都被高声制止。如果有人试图强行突破，瞬间便会迎来一阵狂风暴雨般的殴打。 苦水乡乱了。 魏龙焦躁不安地在办公室转着圈子。 一连三天，苦水乡冒出来的治安案件，已经让他焦头烂额。 派出所已经无力支撑下去，石头不得已向县公安局求援，要求调派警力协助维持苦水乡的治安。 李亮不满道：“都是这个陆天明，好大喜功，闹出来这么一件事。” 魏龙苦笑道：“老李，你这事怎么能怨天明？” 李亮道：“怎么不怨他？魏书记，你看看，好端端的一个苦水乡，现在乱成了什么样子？我看啊，矛盾越来越激烈了，不死几个人，恐怕这件事压不住。” 李亮并非是在吓人。现实是外地赶过来苦水乡取水的人们，已经与当地村民形成了尖锐的对立。 外面的人们认为，苦水泉是自然资源，是老天爷怜悯人间给人世间留下的一线希望。苦水乡的人就不能据为己有。 而苦水乡当地人认为，苦水泉是老天爷送给苦水乡的礼物，就该苦水乡人所有。别人要想拿到水，就必须花钱买。 外地人们也不是不愿意花钱。毕竟，这是能救命的水。在生命面前，金钱就是废纸，不值一提。 但是，他们无法忍受苦水乡人的漫天要价。一矿泉水瓶的水，居然要到了一百元。 “魏书记，你去外面看看吧，现在来苦水乡的人，多得像蚂蚁啊。”李亮担忧地说道：“一旦爆发了，你我恐怕镇不住。” “老石问县局要的人，到了吗？” “你说的是县局特警队？”李亮苦笑着道：“人家听说我们要他们来保护苦水泉，根本就不搭理。” “为什么？” “为什么？”李亮讪讪说道：“人家说了，我们就不应该把水围起来不给群众拿。水这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哪有把水当金子卖的？” “我们没卖啊。”魏龙叫屈道：“乡政府卖水了吗？” “我们是没卖。是当地老百姓自发组织起来卖水的。”李亮道：“我与村民沟通过了，要求他们撤退人员，任由群众取水。但是，他们不听啊。群众说，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发财的机会，他们不会让机会白白丧失。” “简直是胡闹。”魏龙气愤道：“水是他们家的吗？” “当然不是。但是他们是本地人。” “这样不行。”魏龙焦急道：“老李，我们得马上商量出来一个办法，这样下去，会有大事发生。” “对啊。”李亮叹口气道：“我都感觉自己现在就像坐在火药桶上。” 突然，魏龙狐疑地问了一句，“苦泉水能治病的消息，是哪里泄露出去的？” 魏龙之所以有这样的质疑，是因为苦泉水具有特殊治疗功效的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 到目前为止，范围应该控制在市、县、乡三级政府手里。 虽说县里成立了苦泉水项目组。但并没有向社会公开，更没有公开苦泉水的任何消息。 李亮讪讪说道：“这么大的事，哪能瞒得住。” 魏龙道：“如果没有人泄露出去，社会上是不可能知道的啊。” 李亮扯开话题道：“魏书记，我看啊，现在不是讨论谁泄露消息的事。我们应该要马上想一个妥善的办法，把眼前的局面控制住。” “你刚才说，县公安局不会安排人过来了？” “应该是。”李亮迟疑着说道：“他们的意思我们应该清楚，不就是逼着放开让群众取水吗？” “这未必不是办法啊。”魏龙道：“你把老石叫来。我们一起来商量一下。” 李亮道：“老石现在最难做人了。帮外面的群众，本地人说他吃里扒外，是叛徒、汉奸。帮本地群众，又被外面的群众骂为非作歹，披着人皮的狼。” 魏龙一听，顿时忍不住笑了。 “他难，你我就不难了？”魏龙道：“再难，问题也要解决啊。我决定，立即放开。” 李亮摇着头道：“魏书记，我不赞同。你想想看，一旦放开，情况会更乱。而且很不利于苦泉水今后的发展。” “什么意思？”魏龙大惑不解。 “魏书记，你有没有发现，我们这里的情况，县里不可能不知道吧？陆天明不可能不知道吧？但包括陆天明在内，县里怎么没有任何指示呢？” 魏龙一想，感觉还真是那么回事。于是试探着问李亮道：“老李，你分析分析，什么背景？” “我觉得，这是以陆天明为主故意保持沉默的。目的，就是为今后的营销作准备。” “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饥饿营销。魏书记听过吗？” 第53章 请求支援 魏龙不管什么饥饿营销，他只担心，如果局面不控制住，苦水乡可能会迎来灾难。 通往县城的公路，已经完全瘫痪。 苦水乡现在一片疯狂。人们还在源源不断的往苦水乡赶来。 人多，最容易引发群体性事件。 而群体性事件，如果不能得到及时的控制，就可能引发改变一个时代的趋势。 这对魏龙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石头疲惫不堪地来到魏龙办公室，气愤道：“现在的人都不知道是怎么了，都疯了啊。” 李亮道：“老石，你先别发牢骚。说说情况吧。” “情况？”石头叹口气道：“据我们估摸着算了一下，目前聚集在苦水乡的人不会少于十万人。如果加上还在源源不断往这里赶的人，规模应该在三十万左右。” “各种车辆也在三千辆左右，这还不算摩托车之类的。” 他苦笑了一下，“我想，恐怕当年打仗，苦水这地方都没有这么多人。” 魏龙道：“老石，当地村民这边是什么情况？” 石头道：“村民现在都红了眼了。现在是全体出动，男女老少都上来了，口口声声要保护水源。这还不算，他们居然还请来人来。” 魏龙意外地咦了一声，问道：“请什么人？” “肖青良。”石头道：“这姓肖的带了几十个人过来。” “他什么人物？”魏龙狐疑地问道。 石头看了一眼李亮，笑笑道：“人物倒算不上。他只不过是我们苦水乡出去衡岳市混社会的一个小混混。” “小混混怎么掺和进来了？” “具体情况，我还在调查。不过，初步估计，是当地人花钱请来保护苦水泉的。这家伙心狠手黑，敢动手打人。” “这还了得！”魏龙骂了一句道：“老石，你手里拿的是吹火筒呀？他打人，你不管？” 石头为难道：“魏书记，你骂我没用。现在的情况是，我是两头受气啊。外地群众不理解我，本地群众也不理解我。” 几十万人云集苦水乡，这是魏龙过去想都不敢去想的事实。 过去，苦水乡一年到头难得见到几张新面孔。如果不是因为乌鸦坳有个纪念馆，每年会有一批学生来纪念馆参观，苦水乡是很难有机会看到这么多人的。 一个小道消息，就让苦水乡迎来几十万人云集。这让魏龙突然有了提心吊胆的担心。 “局面如何？” “难说。”石头道：“现在双方因为水的问题，矛盾越来越激烈了。” 魏龙心里愈发急了，以他的经验，他能想象得出来，此时只要有人振臂一呼，响者必定云集。 一旦形成这样的局面，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恐怕也压不住阵脚。 “马上通知陆天明，让他立即赶回苦水乡。”魏龙道：“现在，恐怕也只有他才能压得住了。” 李亮讥讽道：“魏书记，你怕是激动了吧？你把希望寄托在他陆天明身上？” 魏龙道：“还有其他办法吗？” 李亮道：“三个臭皮匠，抵得上一个诸葛亮。我就不信，我们三个人还比不上他一个陆天明？” 石头道：“李乡长，叫陆天明回来处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毕竟，这件事是他引起来的，屁股还得他来擦。他要不弄出来什么苦水泉这么个事，哪有今天这个局面。” 三十几万人将聚集苦水乡，这是半个县的人都来了。 如果这几十万的人一呼百应，后果会怎么样？不用想，冷汗就会从后背涔涔冒出来。 李亮道：“现在情况这么严重复杂，我建议，立即向县委汇报。” 魏龙对李亮的建议没有反对。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向上级汇报确实是最佳选择。 电话打到路书记办公室，却被告知，路书记去省里开会去了。同去的，还有县长费敏。 也就是说，县委县政府两位主要领导都不在家。 魏龙顿时懵了。 李亮道：“路书记和费县长都不在家，家里总有人主持工作。” 一问，才知道现在主持工作的是常务副县长肖科。 路书记他们去省里开为期三天的会。昨晚就出发去了省城。 魏龙迟疑着没有把电话打去常务副县长肖科的办公室。 在魏龙的印象里，肖科是最看不起苦水乡的县领导。 他担任常务副县长以后，还从未踏足过苦水乡一步。 既然是常务副县长，肖科就是除县长费敏以外，全面协助县长主持全县工作的县政府主要领导。 魏龙挂了电话后对李亮说道：“老李，你与肖县长的关系还行，你来打电话。” 李亮道：“你是书记，你打合适。” 魏龙毫不掩饰道：“我不给他打。他肖县长最瞧不起老子。” 大家便都笑了。魏龙与肖科的矛盾，是在一次全县的经济工作会议上产生的。 作为主管全县经济工作的肖科，恼怒苦水乡长期拖全县后腿。以至于每次县里开会，苦水乡的座位都从来没有出现在正中间。不是安排在最后一排，就是落座在边边角角。 肖科公开说过，只要苦水乡一日还在要求县里财政转移支付，苦水乡就一日没有主位坐。 苦水乡条件艰苦，又没什么过人的资源，加上属于偏远地区，在县里一直就没多少存在感。 李亮推辞一番后，还是给肖县长的办公室拨去了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接电话的正是肖县长本人。 “肖县长，我是苦水乡的李亮。”李亮陪着笑脸说道：“我现在有个紧急情况向您汇报。” “老李啊。你好啊。”肖科在电话里打着哈哈道：“先说，报喜还是报忧？” 李亮道：“肖县长，我们苦水乡出大事了。” 电话里沉默片刻，肖科的声音响了起来，“老李啊，你苦水乡屁大点的地方，有什么大事出啊？不要危言耸听了。说吧，什么事。” “苦水泉的事。”李亮看了看魏龙，小声说道：“我们苦水乡现在聚集了至少不低于三十万的群众。” “什么？”电话里，肖科失声惊叫起来，“老李，你说清楚，多少人？干什么？” 李亮清了清嗓子，“据我们估算，至少在三十万人。他们听说苦泉水能防癌治癌，都赶来取水了。” “这是好事啊。”肖科打着哈哈说道：“我还以为天要塌下来了。老李啊，你们苦水乡怕还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吧？” 谁都没想到，肖科居然在电话里调侃起李亮来了。 “肖县长，我们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问题是，这么多人在我们苦水乡，可能会引发群体性事件啊。所以，我们请求县里指示。” “魏龙他人呢？”肖科突然点了魏龙的名字。 “魏书记在忙啊。”李亮又看魏龙一眼，“我和魏书记商量过了，请求县里指示并支援。” “让魏龙给我打电话。”肖科沉吟片刻道：“老李，不是你的电话不起作用。你别放在心上。” 李亮刚将电话挂了，魏龙便一把将电话机扫倒了地上。 第54章 情况危急 魏龙与肖科之间有宿怨。这在山南县的官场里，人尽皆知。 由于两人不在一个档次，力量自然有着很大的悬殊。 肖科是副县级，而魏龙只是乡镇党委书记。看似没差多少。其实乡镇级党委书记与副县长还是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但是，魏龙是老资格了。他的山南县资历比较老的干部。虽然一直在基层工作，但影响力却一点不亚于肖科。 按照惯例，只要在任上没有重大过失的干部，在临退休之前，组织都会有意安排往上提半级。 千万别小看这半级。很多时候，这半级能改变一个人未来生活质量的高低。 比如魏龙，他现在已经是正科。如果他要退休了，那么组织会将他的行政级别提到副处。 正科与副处，看似只隔着那么一层纱的距离。但现实生活里，副处所能享受的退休待遇，就比正科要好上十倍不止。 山南县这次人事调整，魏龙拟任县人防办主任的方案。已经过了常委会。就等着公示过后走马上任了。 魏龙担任人防办主任，一是解决他的职级问题。二是明确他即将退休。 退休前最后一次调整，被视为组织对干部的安慰奖。 魏龙与肖科的矛盾，表面上基本看不出来。大家都是把意见放在心底。之所以这样，其实就是一门官场哲学。 矛盾可以有，但不能公开。 一旦公开，就等于撕破脸皮。 而脸皮撕破了，剩下的就只有斗争。 没有一个人会傻得主动树敌。大家表面上乐呵乐呵，转过背去，便咬牙切齿骂娘。 魏龙把电话机扫到地上，就是发泄对肖科的不满。 李亮打电话求援，他居然要求魏龙亲自给他打。这明摆着就是让魏龙低头、难堪和羞辱。 站在肖科的角度，可以这样理解。你魏龙不是很牛叉吗？有本事别找我肖科啊！ 而站在魏龙的角度却可以这样认为，你肖科算根毛。如果主要领导在家，还需要与你吱一声吗？ 李亮弯腰将电话机捡起来，苦笑着道：“魏书记，你别发火。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我们要立即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有什么办法？”魏龙气恼道：“现在的人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到一点风吹草动，就以为要打雷下雨。这苦泉水对他们就有那么重要？” 李亮揶揄道：“不是说，经过检测能治病吗？老百姓就这样，生怕光都被别人占了。” 魏龙叹道：“是啊。看来我们老百姓的思想与百年前并没多大改变啊。他们还停留在愚昧的时代。” 李亮汇报，苦水乡聚集了二三十万人。这明显有着夸大的成分。 真正蜂拥来苦水乡的人究竟有多少呢？粗略估计其实应该就在八到十万人之间。 小小的苦水乡，一下涌来这么多人，早就不堪重负。 人们似乎都红了眼。本地人与外地人的矛盾随着争抢苦泉水而尖锐起来。苦水乡在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嘈杂充满利益的世界。 陆天明接到顾晓真的电话，才知道苦水乡发生了群众抢水的事。 顾晓真在电话里惊慌失措地告诉他，苦水乡卫生院现在已经人满为患。很多人被打破了头，现在医院急救药品物资都快见底了。 陆天明吃了一惊问道：“出了什么事？” 顾晓真简单把情况说了一遍，慌乱说道：“我不与你多说了。又来伤员了。” 听到苦水乡出现群众抢水的事，陆天明的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 老百姓闻风而动并没错。苦泉水现在还是白白浪费阶段，让人取水又何尝不可？ 问题的症结在哪？在利益。 水能变成白花花的银子，这对苦水乡的人而言，做梦都没想到。 过去，大家嫌弃苦泉水苦，嫌弃苦泉带给他们苦日子。现在苦泉一夜之间身价百倍，岂不让人疯狂。 当地群众自发组织起来，在没有任何政府干部引导的情况下，组成了保护水源的队伍。 陆天明知道，他们不是在保护苦泉，而是在保护自己的利益。 当然，他想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谁将苦泉的消息泄露了出去？ 开发苦泉水一直是高度保密的。即便县里成立了项目组，但县里对项目组也有严格要求。在未正式开发之前，消息必须保密。 陆天明心里清楚，如果不及时控制，苦水乡会出大问题。 他决定赶回去苦水乡。 一出门，碰到费琳来了。 费琳被安排进了苦水项目组，指定给陆天明担任助手。 陆天明决定在项目正式开始之前，项目组要开一个全面会议，确立工作的重心和方向。 费琳被要求安排会议。 “去哪？”看到陆天明行色匆匆，费琳狐疑地问他。 “苦水乡出事了。”陆天明苦笑着说道：“据说，去了几十万人去抢水了。” 费琳惊异地问道：“那么多人啊？他们是怎么知道这消息的？” 陆天明道：“现在还不知道。我想马上赶回去看看，看能不能控制住局面。” “你一个人？”费琳吃惊地问道。 “对，就我一个人。” 费琳摇摇头道：“不行。你一个人去，多危险啊。现在的群众啊，对我们这些当干部的好像都怀恨在心一样。你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谁来承担责任啊。” 陆天明道：“不用谁承担责任。我自己负责。” “那也不行。”费琳阻止他道：“你真担心出事，可以要求县公安局调派警力过去增援。” 陆天明嘿嘿一笑道：“我有那么大的权力吗？” 陆天明不顾费琳阻扰，坚决要求回苦水乡。 费琳眼见着拦不住，便一咬牙道：“我跟你一起去。” 陆天明拒绝道：“你不能去。你的身体还在康复期。现场那么乱，我怕保护不了你。” 陆天明无意说出来“保护”这个词，让费琳心里大受感动。 她没再坚持了，而是柔声说道：“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陆天明骑着他的摩托车便往苦水乡赶。 平常，这几十里的路，他最多一个半小时便可到达。 但是，这次他感觉不行了。出县城没多远，路上便出现了堵车的现象。 越往苦水乡走，堵得越厉害。 在距离苦水乡还有二十公里的时候，交通已经全部瘫痪，寸步难行了。 陆天明不得不把摩托车寄存在一个老乡家里，准备徒步赶往乡政府。 第55章 又见面了 陆天明强健的身体素质此刻发挥了作用。 他只花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出现在了苦水乡。 用人山人海来形容现在的苦水乡，一点不为过。 喧嚣声此起彼伏，人们在大声咒骂，发泄着不满。 陆天明没直接回去乡政府，他看到一个貌似稳重的中年男人，手里提着一个塑料桶，正在紧张地四周张望。 他便走过去，喊了一声，“大哥。” 男人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作声。 “大哥，你也是来打水的？”陆天明看着他手里提着的桶，关心地问他。 男人这才说道：“是啊，早上就来了。到现在连水面都没见着。”他长叹一声，“现在到处都在传这苦泉水是神水啊。如果不是家里有病人，我是不赶这热闹的。” 陆天明一打听，才知道男人的妻子瘫痪在床已经有四五年。听说苦水乡出了苦泉水，瘫痪的病人喝了就能下地活蹦乱跳。 陆天明听闻，哭笑不得道：“这都是些什么谣言啊。哪有这样的事。” 男人狐疑地看他一眼道：“你不信，怎么也来打水？兄弟啊，不要管他是不是真的，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该付出百分百努力不是？” 陆天明道：“道理确实是这么一个道理。但是，大哥啊，有些谣言就不能去信。没有知识不怕，没有常识就问题大了。” 男人苦笑道：“家里有病人，哪里还管得着常不常识。有不有用先不管，至少让家里病人心安吧。可惜，这苦水乡太厉害了。我们这些外地人，连苦泉水的面都见不着。” 陆天明道：“怎么就见不着了？” 男人又看他一眼，笑笑道：“小兄弟你刚来吧？我告诉你，当地人把苦泉围起来了，还请了社会上的一帮人守着。谁都不许靠近。谁想要水，拿钱买。” “买？” “对啊，买。”男人看一眼手里的水桶，苦笑道：“听说，我打满这一桶水，要五百。” 陆天明一听便来了气，脱口而出道：“他们怎么不去抢。” 男人道：“唉，没办法，这在人家地头。我们打又打不过，骂也骂不过。有钱的人，花钱买水就可以回家了。我们这些没钱的，就只好等着了。”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等什么呢？” 男人压低声道：“他们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的。他们当中有人会偷偷卖水。我这一桶，如果谈的好，一百块就能打满。” 陆天明便笑笑说道：“大哥，希望你满足心愿。你等等我一下，我去打个电话。” 他走到一边，掏出手机给石头打电话。 石头一接到他电话，便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老弟啊，你在哪？苦水乡都要翻天了啊。” 陆天明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他，“石所长，你在哪？” 石头抱怨道：“我啊，都快要断气了。老弟啊，我在所里处理纠纷啊。” 陆天明道：“石所长，请你带上你所有的人，立即赶来苦泉边，我在这等你。” 石头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老弟，恐怕不行哦。我手里就这么一点人马，塞牙缝都不够。万一引起冲突造成后果了。我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你放心，所有责任我承担。你只管带着人来就行。” 打完电话，陆天明对男人说道：“大哥，你不是想打水吗？我带你去。” 男人迟疑道：“多少钱？” “一分钱不要。”陆天明笑道：“你放心，我说过不要一分钱，就是不要一分钱。” 男人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一起往苦泉走。 当地人已经将苦泉与外界完全隔离了开来。他们设置了一人多高的障碍，不允许人靠近苦泉。 陆天明走到卡口跟前，径直往里走。 还没走两步，便被一个胸口纹着一只苍鹰的小混混拉住了，呵斥着他道：“瞎眼了啊？往哪里走。” 陆天明哼了一声道：“这是你家吗？” 小混混狂笑道：“不是我家，难道是你家？废话少说，给老子滚出去。” 陆天明眉头一皱道：“这不是我家，也不是你家。这是大家的地方。你凭什么让我滚出去？” 小混混道：“看来，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啊。” 说话间，四五个手持棍棒的小混混便往陆天明身边围拢过来。 跟他来的男人显然被吓住了，他拖着陆天明就要往后退。一边低声说道：“兄弟，算了。不要惹事了。这帮人很凶残的。我都看到他们打伤十几个人了。” 陆天明安慰他道：“你不要怕。有我在。” 他冷冷看一眼小混混道：“把你们为首的叫来吧。” 小混混互相对视一眼，狂笑道：“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老大是你想见就能见得着的吗？小子啊，你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闯来啊。” 陆天明听得心头火起，厉声警告小混混道：“我现在给你三分钟时间，把你们为首的叫出来。否则，后果你自负。” 小混混顿时大怒，骂道：“哎呀，好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来挑衅本爷爷。兄弟们，给我上。” 手拿棍棒的小混混便涌过来，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准备狠狠教训一下陆天明。 他的背后，响起一片惊恐声。 陆天明不紧不慢，往后退了两步。人们只觉眼前一花，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过之后，小混混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显出来了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陆天明给他们每人都赏了一个嘴巴。 这种只在影视剧中才能看到的一幕，如今在苦水乡真实上演了。 现场沉默了几秒钟后，有人带头鼓起了掌。 掌声一浪盖过一浪，所有人都在猜测，这突然出现的大侠是谁？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怒喝，“谁在找死啊？草！” 肖青良带着几个人恶狠狠赶了过来。 “是你？”两个人一眼看到对方后，都惊呼出声。 “肖青良，我们又见面了。怎么什么事你都有份啊？”陆天明质问他道：“谁让你把苦泉围起来的？” 肖青良上次在乌鸦坳的时候，吃过陆天明一次亏。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陆天明的手究竟有什么魔力，为什么只要拿捏住他的手腕，他便有万箭穿心，痛不欲生的感觉。 但是，他这次不想随便认输了。 “陆天明，我是受村民委托保护苦泉的。”肖青良得意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苦泉是谁的私人财产吗？村民请你保护苦泉？你不怕笑掉人大牙。”陆天明冷冷说道：“废话不要多说了。我命令你，马上带着你的这些人，离开苦泉。” 尽管肖青良对陆天明仍然心有余悸，但此刻他需要面子啊。 “你是谁？”肖青良冷冷说道：“想让我走，除非李乡长下命令。” 话音未落，陆天明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怒喝，“放你妈狗屁！” 李亮与魏龙同时出现在了苦泉外围卡口。 第56章 窝里反 李亮怒斥肖青良，一双眼似乎要冒出火来。 “姓肖的，叫你滚就滚，你算老几？”李亮的手指几乎戳到了肖青良的鼻子上。 肖青良显然惊呆了，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李亮余怒未消吼道：“耳朵塞毛了？聋了？还不快带上你的这些混混滚蛋！” 肖青良这才反应过来。他显然被李亮的这一顿怒骂骂得晕了头。他随口问了一句，“李乡长，不是你请我来维持秩序的吗？” 李亮气得抬腿就要去踢他，骂道：“你他娘的满嘴喷粪吧？谁请你来的？胡说八道。” 肖青良争辩道：“不是你说，有大财发吗？不是你说，只要我能帮你把事搞定，你给我股份吗？” 李亮的鼻子气歪了，他从紧随在身后的石头喊道：“老石，抓人。” 石头犹豫着没有动，李亮更愤怒了，“老石，指挥不动你了，是吧？没听清呀，抓人。” 肖青良似乎怕被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小声说道：“李乡长，你这样过河拆桥，以后谁还敢与你玩，听你的话啊。” 李亮冷笑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与老子玩。” 肖青良的一帮小兄弟混混，听到争吵声，都往这边围了过来。 突然发生的变故，让大家一时都没回过神来。 魏龙脸色阴沉，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陆天明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李肖二人口角。 肖青良下意识地争辩解释，暴露出来了他来苦泉的原因。 尽管李亮矢口否认，但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肖青良就是乡长李亮安排来的。 肖青良这帮小混混来了以后，现场的气氛便陡然升级。 肖青良对手下小混混交代，凡是不听劝告，强行闯卡的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拳脚伺候。 他甚至公开宣称，打死人，不用负责。 因为肖青良的话，才出现不少老百姓被打伤的情况。 李亮为什么要安排肖青良这种混混来介入苦泉？没人知道他真正的意图。 眼见着肖青良不松口，李亮似乎有些慌了。他小声向魏龙解释道：“魏书记，千万别听这种小人的。他们这种货色，就是茅坑里的蛆啊。” 魏龙没作声，只是深深看了李亮一眼。 李亮便冲着肖青良吼道：“还不快滚？” 肖青良似乎明白了李亮的意思，他阴沉着脸，摆摆手道：“兄弟们，我们走！” “且慢。”突然，陆天明站了出来。 李亮愣了一下，赶紧说道：“天明，让他们滚吧。” 陆天明摇摇头道：“不行啊，李乡长。你不知道吗？他们这群人已经打伤了十八个群众。而且，他们强行收取了不少群众卖水的钱。” 李亮道：“钱不是村民收了吗？” 陆天明摇头道：“不是啊。李乡长，你被他骗了。村民们根本就没收到过一分钱。这些钱，都进了他们腰包。” 李亮显然吃了一惊，怒视着肖青良道：“还不把钱吐出来，你想找死吗？” 肖青良哭丧着脸说道：“李乡长，钱都是兄弟们收的。我也没拿。再说，兄弟们那么远来帮忙，不可能连喝杯水的钱都没有吧？” 李亮没好气说道：“谁让你们来帮忙的？胡说八道。” 肖青良吃惊地看着他，突然咬着牙说道：“李乡长，别逼我。” 这句明显带着威胁的话，还是让李亮的态度变好了不少。他严肃说道：“肖老板，其他话都不说了。你把收的钱吐出来，带上你的人，离开苦水乡。” 肖青良哼了一声道：“想让我走，还不让我拿钱走。没门。我想提醒某些人，是谁请我来的。我肖青良闯荡江湖一辈子，不是吓大的。想把老子当尿壶，没门。” 这番话一出口，紧张的就是李亮了。 他低声对魏龙和陆天明说道：“你们稍等。我去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这帮社会混混，我们还是不要与他发生矛盾。” 陆天明不置可否，魏龙有点烦躁道：“快去快回。老李，不要讲多余的话。” 李亮使劲点头道：“我明白。” 李亮将肖青良带到一边去说话了。这边，陆天明问魏龙道：“魏书记，就让他们这样走了？” 魏龙苦笑道：“能走更好。免得麻烦。” 陆天明提醒他道：“魏书记，他们打伤了那么多人，一点责任都不负吗？” 魏龙道：“派出所会处理。” 陆天明苦笑着道：“石所长在啊。问问他？” 魏龙便压低声道：“天明，得饶人处且饶人。我想，有了这一次，某些人也会长点记性了。这事目前的影响有点大了。再闹下去，可能谁都收拾不了局面。” 陆天明道：“魏书记，但这绝不是放纵违法犯罪的理由。” 魏龙似乎有点不高兴了，瓮声瓮气问道：“你想怎么办嘛？” 陆天明道：“别的事可以不说。打伤群众这件事必须追究到底。谁动了手，谁负责。” 陆天明已经掌握到了确凿的证据。肖青良这帮人接手维持苦泉水的秩序后，便将当地人也全部强行驱赶开了。 他们霸占着苦泉，肆无忌惮地漫天要价。一手交钱，一手给水。 有人暗中留心了一下，发现只短短的半天时间，肖青良的手下应该就收取了不下五十万元的赃款。 花钱买水的人，大都是一些愁麻烦的人。他们宁可破财，也不愿意把时间浪费在争取自己权益之上。 陆天明遇到的男人，确实是因为口袋里掏不出来钱。否则，以他的口气，他也愿意花钱买水。 过去无人问津，遭人嫌弃的苦泉水，一夜之间成了神水，身价百倍。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事实。 苦泉水之所以成为神水，是越传越神乎的小道消息所致。 有人说，瘫痪在床的病人，在喝了苦泉水之后，已经能下地健步如飞了。身患癌症等死的病人，在喝了苦泉水之后，病情有了明显好转。 此类消息越传越神秘，传到最后，居然说喝了苦泉水，可以长命百岁，甚至成仙。 没一会，李亮回来，小声说道：“刚才我已经与肖青良说了。他答应退出来十万块。” 魏龙道：“退十万？他们收了多少？” 李亮苦笑道：“这很难说啊。又没登记，也没人监督。按肖青良自己说，他们只收到十万块。多一分钱，他全家遭雷劈。” 陆天明嘿嘿笑道：“雷怎么会劈他家人？要劈，也是劈他。我看啊，还是将他交给石所长吧。我相信，在石所长面前，他不敢说假话。” 石头趁机说道：“可以。我来问他。” 李亮脸色一沉道：“你们怎么都希望把事搞大呢？能平息就平息下去啊。” 陆天明道：“李乡长，肖青良这种毒瘤，就应该早日铲除。” 李亮叹口气道：“他这人啊，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还是讲义气的人。再说，毕竟是我苦水乡的人啊。” 陆天明便去看魏龙。 魏龙沉吟一下说道：“我倾向天明的意见。” 第57章 背后的原因 谁都不知道，苦泉水有神奇功效的消息是李亮放出去的。 陆天明时来运转，不但连升三级，还得到了包括市委书记在内的领导重视。这让李亮就像吃了一颗刚结果的酸柿子一样，整个人都变得不好起来。 这几天去县里市里汇报，他陆天明俨然成了主角。而他李亮，无人问津。 在李亮看来，陆天明这种书生，就应该永远被他压在手掌之下，不可以让他翻身。 当初，苦水乡政府因为缺少一名行政助理，在向县里要人时，被告知需要参加全县公务人员招聘考试。 在过去，这种考试只是走一个过场。 苦水乡虽然地处偏远，各项条件都不太好。但是，能成为公务员，就已经高人一等了。 过去，就有人把苦水乡当成一个跳板。只要完善了公务员的身份，假以时日，他们便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和机会，调离苦水乡。 苦水乡缺少一个编制，需要补充人员进来，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向社会公开招聘。 招聘的消息是无需保密的，而且，还需要宣传造势。这样做的目的，就是告诉社会，招聘是公开公平公正的。 但事实是不是如此呢？当然不是。 毕竟，招聘的流程很复杂。在笔试过后，还有两到三轮的面试。只有通过了，才有可能获得公务员身份。 在所有人看来，真正的铁饭碗就是公务员。 为了这个饭碗，多少人打破了头往里钻。然而，世间的遗憾，永远比成功多。 在得知苦水乡要招聘一名公务员时，很多人开始打听招聘内容。 其中，就有常务副县长肖科。 肖县长虽然贵为县政府常务副县长。但是要解决一个人的公务员身份，还是很有难度的。 毕竟，国家已经严格规定。所有进入公务员队伍的人，都必须经过严格的考试。 考试对普通人家的孩子而言，就是一道拦路虎。而对于领导干部而言，就是一个形式。 肖科亲自给李亮打了电话，表示自己妻子的外甥女儿，想到苦水乡来工作。希望通过这次招考，能安排到苦水乡政府。 其实，对于肖科而言。他是大可不必给李亮打电话的。 因为招考都归县人事局，与苦水乡没有直接联系。 但用人单位是苦水乡。肖科提前给李亮打电话，可以说是未雨绸缪。 而接到电话的李亮，却如奉了圣旨一样，开始跑前跑后为这件事奔忙。 李亮热心，是因为他清楚。作为常务副县长的肖科，将来必定是县长的人选。肖县长一旦扶正了，还能亏待他？ 为了这次招聘考试，李亮亲自去找了县人事局长，点名要了肖科长的外甥女。 人事局当然会来事，一场萝卜招聘便悄悄地运作开来。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苦水乡卫生院的陆天明会参加报考。 陆天明报考不意外。意外的是本次招考，陆天明的考试成绩远超第二名三十多分，以近乎满分的成绩独占鳌头。 例行面试，陆天明又以他形象好，气质佳，反应灵敏而让面试官挑不出任何毛病。 本来，招考情况汇报到县里去之后，书记路远对陆天明很有兴趣。表示如有可能，可以把陆天明安排去县委办工作。 但遗憾的是，陆天明报考的岗位就是苦水乡行政助理一职。 再说，陆天明去县委办工作，就能将苦水乡行政助理的位子让出来给肖县长的外甥女了。这一件看起来十分完美的事，却因为肖县长的外甥女未能最终入围而罢休。 在肖县长看来，妻子外甥女报考苦水乡政府行政助理是唾手可得的。妻子外甥女只要稍微熟悉一下考试内容，就能轻松打败其他竞争者。 这一件水到渠成，毫无风险的事，却因为陆天明的横空出世而改变了画风。 在成绩出来后，妻子外甥女即便在考前已经掌握了考试内容，还是落后于第一名陆天明三十多分。 这种差距，肉眼可见。 第一轮就被刷下去的妻子外甥女，不可能再替补第一名陆天明。 肖科恼恨这个陆天明坏了他的计划，便百般阻挠，最终将陆天明按在苦水乡政府的行政助理位子上，没让他到县委路书记身边去工作。 苦水乡政府的李亮，忙前忙后没能替肖县长实现心愿，而且偏偏抢走名额的还是他苦水乡卫生院的一个小医生。这让肖县长误以为是李亮在背后悄悄作祟。 肖县长的误会，让李亮寝食难安。他找了一个机会，亲自登门解释了前因后果。这才让肖县长的误会消除了。 但是，肖县长暗示他，绝不能让这个陆天明有翻身出头的一天。 所有这一切，除肖县长和李亮外，再无第三个人知道。 苦水乡突降强暴雨，打乱了苦水乡参加全县经济工作会议的计划。 乡长李亮推荐陆天明代替他和魏龙去县里参加会议，表面看，这是李乡长对他陆天明的关心。其实，李亮支走他，是因为他要隐瞒一桩惊天灾害后果。 乌鸦坳滑坡事件在发生后不到半小时，李亮就接到了详细的汇报。 滑坡造成五户十三口被埋，这将惊动中部省委。 如果省委都被惊动了，这对他未来的发展将有不可估量的影响。尽管这是天灾造成的后果，但在上级领导看来，责任还是因为人的原因。 如果领导留下了这个印象，他和书记魏龙都将受到严重影响。 尽管李亮知道隐瞒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但是他还是决定铤而走险。 他相信，只要各方面做到位了。这件事就永远不可能泄露出去。 可是，陆天明还是知道了。 陆天明不但知道了，而且第一时间强烈要求展开救援。 李亮那时候在心里骂，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半座大山压下来，就算是块石头，都被压成齑粉了，救援能救出个鸟来？ 他知道自己出面干涉肯定不行，便暗中通知在衡岳市内混社会的肖青良，怂恿他出面来阻止陆天明的疯狂救援行动。 陆天明一个人在乌鸦坳单打独斗肖青良，让他吃惊地发现，陆天明并非自己想象中的文弱书生。 他感觉到了陆天明的强大，心里开始盘算如何对付他。 李亮很明白，如果不将陆天明打压下去，他将很快取代自己。 以至于在陆天明要开发苦水泉的时候，李亮感觉到又一个机会来临了。 李亮现在最希望的就是把苦水乡搞乱，越乱越好。 因为一乱，上面便会追究乱的原因。到时候，把所有问题全部推在他陆天明身上。那就是黄泥掉在他陆天明的裤裆里，不是粑粑，也是粑粑了。 一切如李亮所愿，苦水乡目前的混乱状态，已经惊动了衡岳市委。 第58章 穷寇莫追 天下所有的执政者，都深知稳定比什么都要重要。 社会稳定，即便裹足不前，也能安心坐在大位而无需担惊受怕。 苦水乡一夜之间冒出来十几万人来取水，却因为地方阻止而导致大打出手。这是典型的社会事件。 李亮并不担心局面失控。他深知，前来苦水乡取水的人，尽管人数众多，却是一盘无法聚拢起来的散沙。 只要他们是散沙，就不可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因此，有了肖青良这种靠心狠手辣混社会的小混混出面，就足以能震慑本不想惹事的人们。 李亮的预想与事实果然出奇的一致。尽管十多万人云集苦水乡，却无人敢站出来领头与肖青良发生正面冲突。 只要肖青良把局面搞乱，弄得怨声载道，李亮就有机会将陆天明从项目组驱逐出去。 日前，肖县长已经暗中给他透露了一个消息。这次人事调整过后，路书记将有可能去市里出任市委秘书长。 路书记一走，书记将可能由费敏县长接任。而常务副县长肖科当之无愧就是县长的人选。 如果一切如愿，肖县长将保证李亮担任苦水乡党委书记。 肖县长暗示他，未来，他或许有机会进入县人大、政协担任主要领导，解决副县级的待遇。 肖县长虽然只是给他画了一个美味的馅饼，但在李亮看来，这一切并不遥远。 打压陆天明，就成了他与肖县长的共识。 苦水乡闹出来万人取水的事件，说到底，就是李亮一手策划的。 在魏龙赞同陆天明的意见，要求把肖青良交给派出所石头去处理时，李亮情绪激烈地反对起来。 “魏书记，你不担心事情越闹越大？肖青良这种人，我们把他当屁放了就行，没必要穷追猛打了啊。古话说，穷寇莫追。” 魏龙笑道：“他算什么穷寇？” 李亮便凑到魏龙的耳边，悄悄说了一句，“魏书记，肖青良是肖县长的远房堂哥啊。” 魏龙确实不知道肖青良有个远房堂哥就是山南县常务副县长肖科。 他从来就没听说过这回事，甚至半点风声都不知道。 “真的假的？”魏龙还是迟疑着问出口。 李亮压低声说道：“这是肖县长亲口对我说的。绝对真实可靠。” 这个消息让魏龙开始进退两难。 如果把肖青良交给派出所，他无意当中就是得罪了肖县长。如果不这样做，陆天明这里他又不好交代。 毕竟，他刚刚亲口表了态，让派出所把肖青良带走。 石头虽然是偏远乡派出所所长，但在对待违法犯罪的人，手段却与其他公安部门的人出奇的一致。 人只要落到了他手里，肖青良还能有好果子吃？ 到时候，肖县长知道是他把肖青良交给派出所的，他要如何解释？ 肖青良的人都被集合了起来，黑压压的站成一片，足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这群靠坑蒙拐骗为生的社会底层小混混，在得知这次是奉了政府干部的指令干活时，他们变得比往常更要耀武扬威，趾高气昂。 在小混混们看来，能为政府做事，就是莫大的荣幸。做好了，还可能被收编。 因此，他们一来苦水乡，便比往常更要穷凶极恶。 因为他们认为，有政府在背后撑腰，就算天塌下来，他们也能安然无恙。 而且，积极表现，更容易被领导看中。 在社会上混，他们深知领导身边都需要一条狗。他们愿意做领导身边的一条狗。 小混混们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表现得比往常都要正规严肃。不但把队伍站成了一条线，而且个个昂首挺胸，等待领导检阅一样。 魏龙把陆天明叫到一边，小声说道：“天明，我看，派出所就不要介入了。还是按李乡长的意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陆天明惊异道：“魏书记，他们打伤那么多人，怎么能轻易放过？如果放了他们，我们怎么向老百姓交代？” 魏龙道：“都是误会啊。人啊，都是因为利益。利益能蒙住人的双眼啊。” 陆天明苦笑道：“追逐利益可以理解。但必须取之有道吧。如果人人都来巧取豪夺，社会的公平正义何在？” “算了。”魏龙道：“我们苦水乡正在经受巨变。我们一定要保持冷静。” 陆天明只好无奈说道：“魏书记，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这件事没过去。为保证今后苦水乡的平安。我建议，可以不追究他们这群人的法律责任。但他们必须都去派出所登记造册。” “登记造册？” “对。今后如有再犯，就是重犯了。”陆天明苦笑着说道：“这是我的底线。” 魏龙只能答应陆天明的要求。 石头听明白了指示，当即走到队伍跟前，大声说道：“你们都听口令。跟我走。” “齐步走。”石头领头，将肖青良连同他的几十个人，带去了派出所登记造册。 魏龙看着走远的队伍，问陆天明道：“天明，接下来怎么办？” 陆天明看着热闹的苦水乡，笑笑道：“魏书记，全面放开吧。苦泉水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就让老百姓的心愿得到满足吧。” 李亮阻止道：“这样不太好吧？放开了，就会乱。再说，这样放开，对今后开发苦泉也不利啊。” 陆天明笑笑道：“有什么不利的？不就是水吗？不让群众喝，不也是白白浪费？” “就算白白浪费，也比让他们一分钱不花强啊。”李亮争辩道：“你这样放开，今后还怎么卖？” 陆天明道：“苦泉水要卖的地方，是国外，不是国内。” 魏龙吃惊道：“天明，你还准备把水卖到国外去？” 陆天明道：“是啊。不卖去国外，我请国外专家学者来开什么研讨会？” 魏龙激动道：“卖去国外，就是赚外汇了啊。天明啊，你让苦水乡出了大名喽。” 原本封堵起来的东西全部拆除，陆天明宣布，所有群众，都可以自由来苦泉取水。但是，要严格遵守现场工作人员的管理。 群众欢呼雷动，有人喊出来了口号，“陆天明，好样的。” 苦水乡政府规定，所有人都可以来苦泉取水。但每个人限定最多为十升。 规定一出，群众秩序井然，排队取水。 一个小时不到，道路便疏通了。 看着慢慢恢复的秩序，魏龙感叹道：“天明啊，我现在真正发现，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陆天明尴尬说道：“魏书记，你过奖了。我只是用心在替老百姓着想。” “对了，你的专家学者研讨会，什么时候开啊？”魏龙激动地说道：“说实在话，天明，我现在都有点迫不及待了。” 第59章 以身相许 晚上，陆天明给导师打了一个电话。 导师告诉他，邀请函已经发了出去。目前反馈回来的信息很不错。绝大多数接到邀请函的全球专家学者，都表示会在规定的时间来参加研讨会。 导师这次发邀请函的对象，集中在生物学、免疫学、药学和微生物学领域。受到邀请的人，都是领域内数一数二的权威人士。 “天明，这次研讨会如果开成功了，科学史可能要翻篇啊。”导师平静地说道：“这些天，我带着团队再次做了实验，你拿来的水，在全球范围，没有发现第二个地方有。” 陆天明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关键是这个水，究竟有不有防癌治癌的作用？” 导师笑笑道：“研讨会结束的时候，会有一个全面严肃的科学结论。” 导师把研讨会的时间定在一个月后。这样，与会代表就有充分的时间准备。同时，也给陆天明留足了预备会议的时间。 按照导师的说法，本次来参加会议的代表，涵盖了全球五十多个国家和地区。 苦水乡的这场研讨会，相当于开了一个联合国会议。 刚把电话挂了，房门便被敲响了。 陆天明被指定负责苦水开发项目组的工作后，他临时被安排住在县委招待所。 山南县委招待所改制后，变成了民营企业。老板是县领导的亲戚。 现在，全县重要的会议还是放在招待所开。毕竟，招待所的条件在全县是最好的一个宾馆。 陆天明把门打开，便看到门口站着丁晓萌。 “你怎么来了？”陆天明惊异地看着笑吟吟的丁晓萌。 “不欢迎？”丁晓萌反问他一句，顾自进了屋。 她看起来很随便，在四处浏览一遍后，一屁股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着陆天明道：“陆天明，你现在升官了，不认识人了？” 陆天明讪讪笑道：“丁书记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怎么是打你脸啊？”丁晓萌一本正经地说道：“路书记亲自把你提拔到正科，现在都传开了，说你连升三级，难道不是？” 陆天明道：“这主要是路书记考虑到我今后工作的方便。” “对嘛。”丁晓萌莞尔一笑道：“你的官又不是花钱买来的，也不是跑来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啊？你就应该理直气壮。” 陆天明狐疑问道：“我有见不得人吗？我有心虚吗？” 丁晓萌笑笑，没有作声。 陆天明便去找杯子给丁晓萌倒水。找了一圈，没有找到杯子，便要给服务台打电话，让他们送几个一次性的水杯上来。 丁晓萌拦住他道：“不用麻烦了。我不渴。” 陆天明道：“领导来了，连杯茶都没得喝，我不好意思啊。” 丁晓萌看他一眼道：“我说不喝就不喝。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对了，我刚才是路过这里，想起你现在住在宾馆，所以进来看看。聊几句我就要走的。” 陆天明嘿嘿笑道：“那么急啊，聊几句就走？” “不走，我还能住你这里呀。”丁晓萌脸一红道：“我开玩笑的。” 通常，开这种玩笑的以男人为主。毕竟，这样的玩笑话很容易让人误会。 没想到陆天明顺势说了一句，“这里两张床，你想住，也不是没地方。” 丁晓萌一楞，试探着问道：“你对别的女孩子是不是也是这样说的？” 陆天明摇着头道：“我这里哪有女孩子来？” “费琳没来过？” 陆天明想了想道：“来过。”马上又解释道：“她现在是我们项目组的人。有时候过来送材料给我。” 丁晓萌似笑非笑道：“你留她在这里睡过？” 陆天明还没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笑笑说道：“她有家，睡这里干嘛？” 丁晓萌便掩着嘴巴笑，问陆天明道：“陆天明，一个女人，如果身体有缺陷，是不是就不算完美了？” 陆天明想都没想就回了她一句，“话也不能这样说。不是有个说法，叫残缺之美吗？身体有缺陷，不等于不完美。” 丁晓萌便沉默不作声了。过了好一会说道：“费琳身体出了大问题吧？” 陆天明道：“是啊。她的身体确实出了问题。但现在没问题了，解决了。” 丁晓萌便笑，说道：“听说是你给她动的手术。而且手术特别成功。” 陆天明没有否认，淡淡说道：“算是巧合吧。那天我刚好去县卫生防疫站要防疫器材和防疫药品。被拉到县医院，糊里糊涂就做了这一例手术。” “这么说来，你是费琳的救命恩人了呀。”丁晓萌试探着说道：“你有没有听到这样的一个传言，人家费琳要对你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传言吗？我怎么没听到过。” “你当然听不到呀。”丁晓萌嗔怪道：“你不知道，当事人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吗？” 陆天明笑了起来，不以为然道：“这还有什么真相呀？简直是无事生非。治病救人是我们做医生的天职。那存在什么以身相许的说法。如果真是这样，一个医生一辈子要救那么多人，大家都以身相许，这个医生能吃得消？” 丁晓萌打趣道：“你们男人嘛，对于女人不是多多益善吗？何况，费琳本身就是一个大美女。” 陆天明终于听明白了过来，丁晓萌拐弯抹角了一个大圈子，无非就是在试探自己，与费琳之间究竟存不存在亲密关系。 费琳生病，起初并不知道自己患了癌症。 医生诊断，也是因为她身体里长了息肉。医生根据息肉的生长情况，判断息肉会慢慢长大，不利于身体健康。于是便建议费琳及早采用手术的办法，将息肉切除。 谁料在手术过程中，主刀医生张濮存发现了异样。费琳身体里绝不是只长了息肉那么简单，而是发现了癌症病变。 以山南县的医疗技术，是没办法解决问题的。 张濮存当时便决定将患者转院治疗。 可是病人的身体已经被打开了，转院过程中会存在极大的风险。万一出现意外，病人很可能在半路上死亡。 情急之下，张濮存只能请山南一个退休的老前辈出手。 谁知道卫生防疫站的小护士小曼不分轻重，将陆天明带了过去。 按理说，陆天明就算到了现场，也无缘参与手术。但是，在当时大家都手足无措，无计可施的时候，陆天明的出现，就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被张濮存牢牢抓住了。 尽管张濮存深知是冒着风险的决定，但他已经顾不得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就是张濮存当时最真实的心里写照。 可是谁又能知道，陆天明一出手，居然将一场风险化了。 陆天明事后才知道费琳是县长费敏的千金宝贝女儿。他后来暗想，如果当初知道费琳的身份，他未必敢操刀给她手术。 见陆天明不说话，丁晓萌突然问他道：“你说，我和费琳，谁更漂亮？” 第60章 原来她看见了 丁晓萌的这个问题，让陆天明进退两难。 不可否认，丁晓萌与费琳，都是一等一的大美女。 两个人无论在形象上、气质上，似乎都不相上下。 两个人都拥有着白皙的皮肤，都长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都有着让人过目不忘的好身材。 若论丰满，丁晓萌似乎稍胜一筹。陆天明记得，第一次见到丁晓萌时，他就被丁晓萌圆润丰满的胸吸引住了。 男人看女人，第一看脸，第二看胸。 女人拥有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会第一时间被男人记住。 但是，男人的眼光绝不是满足女人有一张精致漂亮的面孔。他们更希望女人拥有一副勾魂摄魄的身材。 女人的胸、腰和臀，是男人选择女人的三要素。 一个没有胸的女人，即便美若天仙，也无法勾起男人的兴趣。当然，女人拥有一个苗条的腰肢，一个足以让男人想入非非的臀部，也是必不可少的。 丁晓萌在这几点上，堪称完美。 首先，她漂亮，看起来明眸皓齿。其次，她丰满。她不是胖得丰满，而是女人那种天生的美丽丰满。 至于丁晓萌的腰肢，臀部，似乎无可挑剔。 她是一个真正的美人儿。 而费琳，外貌气质一点也不输于丁晓萌。 她看起来比丁晓萌要沉静一些，没有丁晓萌那么张扬。 如果把她们用一个词来形容。丁晓萌就属于张扬之美。费琳就是典型的沉静之美。 这样一比较，两个人就一动一静，各有千秋了。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陆天明笑嘻嘻地问道。 “当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你们两个，属于美玉与珍珠，相得益彰，都很漂亮。” “我问你，如果你从我们两个当中选一个人做老婆，你会选谁？”丁晓萌大方地看着陆天明。尽管她的眼里闪烁着一丝羞涩，但此刻她却强作镇静。 “这个......”陆天明紧张了起来，额头上开始冒汗。 “说呀。”丁晓萌显然比他还紧张，她薄薄的嘴唇轻轻地咬住，似乎像一个犯人在等待最后的判决。 陆天明知道，此刻他无论选谁，都是违心的话。 因为，他从来就没想过这样的问题。 他将心一横，换了一个嬉皮笑脸的神态说道：“真要我说呀？” “说。” “我两个都选。”陆天明说完，自我解嘲道：“丁书记，我一只癞蛤蟆，怎么敢妄想去吃天鹅肉啊。开玩笑，开玩笑，别当真。” 即便他已经解释了，丁晓萌还是满脸的失望。 她轻轻叹息一声，“陆天明，你这样说。我反而觉得你很真实。不是说你是什么癞蛤蟆，而是作为一个男人，谁不希望天下美色一个独享啊。可惜啊，现在不是过去了。要是换在过去，你肯定真会这样去做。” 陆天明苦笑道：“丁书记，对不起。我胡说八道的。” “别叫我丁书记。叫我小萌。”丁晓萌纠正他道：“天明，我希望我们能真心相待。我不强迫你去接受任何一个人。以后，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送走丁晓萌，陆天明的心情再也不能平静了。 从认识丁晓萌的第一天起，他就强烈感觉到丁晓萌对自己有好感。 但是，他一直在刻意回避她。 在陆天明看来，自己一个农家子弟，是不可高攀丁晓萌这样的官宦之家的。 门不当户不对的，即便两人最终走到了一起，他一辈子都得在人家一家人的阴影下生活，过一辈子忍声吞气的日子。 丁晓萌漂亮，能力又强。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坐到了县团委书记的位子上，她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的同龄人。 像丁晓萌这样的姑娘，没有能力的男人根本驾驭不了她。 当然，陆天明从来没低看自己。他从来不将自己归入没有能力的男人行列。 他回避丁晓萌，只是他内心深处的自卑在作祟。 家庭背景在当今社会的比重很重。重得能改变一个人的思想。 俗话永远没错，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子会打洞。 两个身份悬殊非常大的人走到一起，注定就是一个悲哀的结局。 毕竟，所处的社会圈子不同，眼光、境界、格局会完全不同。三观也会有着强烈的冲撞。 在陆天明看来，他并非驾驭不了丁晓萌。而是他感觉到丁晓萌是一个不愿意被人驾驭的姑娘。这样，两个人在一起，必定会针尖对麦芒，最终两败俱伤。 当然，他不会去喜欢顾晓真这样的邻家姑娘一样的姑娘。顾晓真身上的小市民气太重，这样的女人更愿意将男人拴在裤腰带上，决不允许自己的男人展翅高飞。 至于费琳，他从一开始就没有过任何的非分之想。 费琳的出身，与丁晓萌算是同一阶层。但人家的父亲是县长。这比起丁晓萌来，更让人有自卑感。 丁晓萌走后没多久，房门再次被敲响。 门一开，站着的是费琳。 费琳一言不发进门，先是像丁晓萌一样四处打量了一番，才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刚才谁来过了呀？” 陆天明心虚，连忙说道：“没人来啊。” “是吗？”费琳脸上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她使劲嗅嗅道：“我闻到了香水味哦。” 陆天明吃了一惊。他虽然知道女人敏感，但没想到女人敏感得比狗鼻子还灵。 他有些慌乱地掩饰道：“不会吧？我怎么闻不到？” 费琳浅浅一笑道：“如果你都能闻到，我们女人还有什么用啊？” 陆天明开玩笑道：“看来，今后破案啊，请你们去作用就大了。” 费琳给他送来了项目研究分析可行性报告。 市委书记颜昌盛态度很明朗。他对苦水乡发现苦泉很有兴趣，也表示可以支持苦水泉的开发。但是，需要山南县出具一份可行性分析报告。 颜书记的要求不高。按颜书记的想法，只要山南县的可行性分析报告通过了论证，市里愿意提供资金给山南县开发。 因此，这份可行性报告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山南县主动把苦泉项目汇报到衡岳市委，就是考虑到以目前山南的能力，还不足以实现陆天明提出的未来计划。 在山南县和衡岳市看来，就算项目不成功，陆天明提出的全球专家学者研讨会，邀请全球顶尖级的各领域学者云集衡岳市，就是一个具有国际影响力的大事。必须予以重视。 提升城市地区形象，一直是本届政府重要的工作方向。全球专家学者云集，将会吸引全球的目光。那样，衡岳市很可能异军突起。 陆天明接过去分析报告，正准备认真看。 费琳突然说道：“丁晓萌来找你做什么？” 陆天明强作镇静道：“你怎么知道她来了？” 费琳淡淡一笑道：“我听见你们在屋里说话，所以我没敲门了呀。” 陆天明便尴尬起来，解释着说道：“她就是路过，顺便来找我聊聊天。” 第61章 半夜召见 陆天明的解释，费琳没有说什么。 她将报告交给陆天明后，便告辞走了。 陆天明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他彻夜未眠将报告从头至尾捋了三遍。确定毫无瑕疵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将报告锁进抽屉里，等路书记他们开完会回来后，一起去市里找颜书记。 省里开全省干部大会，各县一二把手以及各市一二把手都去了省城。 省里召开这么规模大的会议，主题还是研究社会的经济发展。 现在的人们都有一个普遍的认识。一个社会是否是文明进步的，唯一的考核指标就是经济发展形势。 经济好了，社会才会稳定。 稳定的社会，人们才可以安居乐业，才会腾出更多的时间去享受精神文明带来的愉悦感。 如果经济不行，再好的制度都等同于狗屁。 人们需要的是物质充足的社会，不因为医疗、教育、养老而发愁的社会。但凡人们还在为一日三餐奔忙、为生病无钱治疗而痛苦、为子女教育而愁白了头、为养老而无计可施，这就是一个丑陋的社会。 社会的丑陋，不是一件编织得美丽的外衣就可以掩盖得了的。 因为，腐败的气息，会穿透所有的遮掩，流淌在社会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追求经济发展，其实就是一个积极向上，走向文明社会的标志。 中部省的经济在全国排名既不靠前，也不落后。多年来，一直在中游徘徊。 当然，中部省的幅员不算最大，人口在全国也处于中等水平。但中部省有个特色，这里曾经诞生过改变时代的人。 朝代的更迭，是人类文明进步的必然趋势。当文明愈来愈成为人们追求的真理时，经济就发挥了它调节人类文明进步的作用。 中部省这次召开的全省经济工作会议，就是要讨论如何让中部崛起。 陆天明得到消息，会议在今天已经结束，如果不出意外，路书记将最晚在明天上午回山南县。 路书记走之前，交代过陆天明，尽快完成颜书记交代的项目可行性分析报告。 他要拿着这份报告找衡岳市要钱。 现在衡量一个领导的能力，就是看领导能够在上面争取到多少资金。 一个地方的发展，离不开资金的支持。 山南县这些年可能是从市里拿钱最少的一个县。衡岳市管辖着八县五区，市里的资金优先考虑五个区，无可厚非。 但是，同为县级单位的山北县，这几年从市里争取到的资金，要远超山南县五倍还不止。 手里有了钱，谁不会办事？ 山北县这些年的发展，显然要比山南县快很多。 苦水乡发现苦泉水，这对山南县而言，就是一个争取资金的最好的一个理由。 陆天明在汇报的时候公开表示，希望市里能给予山南县三五个亿资金的支持。他的建议，并没有被衡岳市市委市政府当场否决，这就是一个好消息。 山南县县委书记路远在山南县担任书记已经快满一届。目前有内部消息传来，他将可能出任衡岳市委秘书长。 在离任之前，给山南县留下一笔财富，这是每个当政者都希望能做到的事。 毕竟，人走后，口碑不能倒。 虽说群众的口碑并不被组织认可，但口碑能让一个人的形象更加丰满高大。 相反，群众口碑越好的人，越不被体制内认可。 路书记算不算是官场中的一股清流，无人可以保证。但至少他是山南县历届领导当中，最没有污点的人。 作为空降来的书记，路远在山南县的处境并不狼狈。 他既能团结本地干部，又能很好地处理外来干部与本地干部之间的矛盾关系。他是山南县最容易被人接受，又最能得到共同拥护的领导。 相比较于县长费敏，路远书记不算是抛头露面的人物。 但是，山南县的权力，却牢牢掌控在他手上。 对于陆天明，路远并不陌生。 在县人事局把全县招考情况向他汇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陆天明。 把陆天明留在身边工作，是路远书记最初的愿望。他想得很清楚，他要想走得更远，身边就不能少了陆天明这样的人才。 然而，他最终未能如愿。陆天明去了苦水乡政府工作后，他甚至差点淡忘了他。 直到这次苦水乡来汇报苦水泉的情况，他才再次想起陆天明。 作为一个领导，懂人只是表面功夫，重要的是会用人。 人用对了，事半功倍。人用错了，前功尽弃。 路远就深知用人的重要性。 他这次决定将陆天明直接提拔为正科级干部，虽说有不同的声音，但他却装聋作哑，指示着组织部门迅速调整了人事布局。 凌晨两点多，陆天明接到县委办副主任丁伟的电话。 丁伟这次跟随路书记去了省里开会。他这时候打电话来，显然很重要。 “小陆，路书记在办公室等你。”丁伟在电话里交代他道：“你马上赶到路书记办公室来。” 陆天明看看时间，时针正好停在凌晨两点。 “现在？” “对，现在。”丁伟严肃道：“路书记连夜赶回来，现在还没休息。我已经安排了车去接你。你动作快点。” 挂了电话，陆天明忙不迭地穿衣，随便洗漱了一下便出了门。 下楼果然看见宾馆门口停了一辆小车。司机没熄火，看到陆天明出来了，示意他上车。 陆天明坐上去之后，随口问了一句，“兄弟，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司机笑笑道：“领导没休息，我们怎么敢休息？” 一聊，才知道他是路书记的专职司机。 一路上，司机没再开口，表现了作为领导司机的良好素质。 县委大楼门口，丁伟早就等在门口。 凌晨的县委大楼，万籁俱寂。 楼里，却灯火通明。 看见陆天明来了，丁副主任关心说道：“小陆，打扰你休息了吧？” 陆天明客气道：“丁主任，没事。我年轻。” 丁伟便微微一笑道：“你跟我走。路书记一回来，就让我联系你。”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路书记有什么事那么急？” 丁伟笑笑道：“还不是你的苦泉水项目？省里领导现在都知道这件事了。单独找了路书记了解情况。” 陆天明心里一跳，他没料到这件事的影响会这么大。 “主要是这次群众聚集苦水乡抢水的事。”丁伟小声说道：“有人汇报到了省里，领导很生气。” 陆天明一听“生气”二字，心不觉猛地往下一沉。 说话间，已经到了路书记办公室门口。 丁伟对陆天明说道：“小陆，你稍待片刻，我进去通报一声。” 没一会，丁伟出来，压低声说道：“你进去吧。” 陆天明正要抬腿进门，丁伟又喊住他，小声提醒他，“记住，千万不能惹路书记生气。” 第62章 究竟谁在背后捣鬼 路书记半夜召见，说明事情很重要。 果然，在陆天明一脚跨进办公室，还没开口问好时，路书记已经抢先出声了，“陆天明，苦水乡闹事，你知道多少？” 这一问，把陆天明问懵了。 路书记目光严厉，脸色阴沉得可怕。 陆天明的心里倒没慌，他调整一下情绪，小声道：“路书记，不知道谁把苦泉水可以治病的消息散布出去了。造成了群众从四面八方赶过来取水的。” “谁泄露出去的？你不知道？”路书记哼了一声道：“我怎么听说是你要出风头，把消息散布出去的啊？”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路书记，不是我。” “不是你？是谁？”路书记将手里的文件狠狠扔在办公桌上，站起身走了过来，“天明啊，想出名，很简单嘛。但是你知道吗？苦水乡这次闹出来的群体性事件，省委领导都被惊动了。” 陆天明小声辩解道：“真不是我。” “不是你，好嘛，我问你，不是你，你认为是谁？” 陆天明一听，顿时心里有些不乐意了。 路书记这样说话，不就是非黑即白的道理吗？ 苦泉水项目现在全县都知道。县里成立项目组的消息，是公开的。虽说大多数人不知道成立项目组的背景。但突然宣布成立一个苦泉水项目，能不引起人的联想？ 而且，项目组成立之后，各项工作都是公开的。关于苦泉水的资料也都是半公开的状态。怎么能说是他陆天明把秘密泄露出去的呢？ 路书记在办公室转了一个圈子，站住脚道：“苦水乡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也不知道向我汇报？” 陆天明不敢出声，耷拉着脑袋等着挨训。 “如果不是老肖给我打电话，我都不知道苦水乡要翻天了啊。”路书记似乎有些激动起来，“你说说，如果真造成了后果，这事还能进行下去吗？” 陆天明试探地问了一句，“路书记，您的意思是肖县长汇报给您的？” 路书记没有吱声，只是哼了一声。 “还有，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一个人怎么可以站出来主持工作？苦水乡的问题，以后再追究。对了，你们的可行性报告准备好了吗？” 陆天明连忙将报告双手递了上去，解释道：“路书记，报告我反复捋了三遍，没问题了。” 路书记这才嗯了一声，摆摆手道：“你回去休息吧。有事我会找你。” 从路书记办公室出来，陆天明后背的衣服都汗湿透了。 作为一县的书记，路书记手里握着的大权，能完全可以改变一个人一生的命运。 县委书记手里的权力到底有多大？懂的人自然懂。一句话可以概括，全县中层以上干部的命运都掌握在他手里。 他能让一个人飞黄腾达，也能让一个人郁郁终生。 丁伟守在门口，见到陆天明出来，连忙将他拉到一边小声问道：“小陆，怎么样？路书记发脾气没有？” 陆天明苦笑着道：“反正不太高兴。” 丁伟便点点头，叹口气说道：“这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啊。” 陆天明一听他的话里似乎有弦外之音，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丁主任，你觉得他们这样做，有意思吗？” 丁伟便笑笑，道：“小陆啊，这是有人看你眼红了啊。今后啊，你要学会左右逢源。人在官场，千万不要太尖锐。一定要学会圆滑。” 丁伟身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当着一个刚进入体制的年轻人说出来这番感慨，确实有些意外。 他很快便将心思露了出来，“小陆啊，这是因为你。换作任何人，我不会对他这样说的。刚才我说的这些话，仅仅只是我们私人之间的交流。你明白吗？” 陆天明感激道：“我明白。” 丁伟脸上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他迟疑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小陆啊，我听小萌说，你们是......” 陆天明笑笑道：“丁书记是我顶头上司。我们是上下级关系。丁书记人很好，帮了我很多。” 丁伟哦了一声，笑笑道：“小萌过去不是很爱帮人的。这丫头，有心思了嘛。” 陆天明没有接他的话往下走。他已经猜测出来，丁伟是在试探他，想从他嘴里套出来他与丁晓萌究竟是什么关系。 其实，在苦水乡的时候，陆天明就知道丁晓萌的父母反对她与他来往。 毕竟，那时候的陆天明，只是一个小小的乡政府行政助理，想要出头，几乎看不到任何希望。 人在体制，单纯靠能力很难成功。一定要有人脉，有资源，有实力。 陆天明这种半路出家的干部，如果上面没人提拔，他纵有登天的本事，也只能望天兴叹。 县一级的干部体制里，盛行的是裙带风。 通常，一个县的大权只掌握在有限的几个家族手里。 这几个家族就像几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一样，将所有的东西都罩在这张大网之下。 外人想进去，根本不可能。 虽然他们各自有自己的一张网。但每张网又相互勾连。他们的关系，已经涵盖了全部的角角落落，不留任何死角。 陆天明这种身份的人，只能攀附这几张网当中的任何一张网。在没有进入他们当中任何一张网的时候，绝对不可以三心二意，左右逢源。 因为这样一来，就会让人感觉到他不忠诚。 如果他不愿攀附，他的结局就只能郁郁终生。 丁伟的话，似乎就是在暗示他。 而且，他的态度明显与过去不一样了。他在陆天明面前似乎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小陆啊，什么上下级关系啊？你们都是年轻人，这世界早晚都是你们年轻人的。我建议啊，你们多接触，多交流。这对工作、生活都大有裨益嘛。” 陆天明嘿嘿地笑了起来，小声道：“丁主任，我们现在正是干事业的时候。您说的话，我会记在心里。” “好嘛！有空多来家里坐坐。小萌妈妈与我说了几次，想与你见面聊聊呢。” “好。有时间我一定登门拜访。” “小陆啊，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和小萌这样对你关心的。你要防备某些人在背后搞鬼。” 丁伟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让陆天明顿时吃惊不小。 “算了，这些话说得有点早了。我也没别的意思，你多多注意，遇事多想想就好了。实在想不通，你可以找小萌聊聊，也可以找我嘛。” 丁伟故作轻松地笑笑，摆摆手道：“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陆天明从县委大楼出来的时候，天边已经露出了一丝鱼肚皮的白。 沉睡了一夜的县城，慢慢恢复了生机与活力。 街上已经川流不息地冒出来了赶早来城里卖菜的人们。 县委招待所与县委大楼隔着一段距离。因为县委大楼是新建的，老县委现在租给了一个老板，准备改造成为宾馆。 一辆洒水车慢慢过来，洒出来的水打湿了路面。 县城就是县城，处处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想起今天可能要去市委汇报，陆天明便再没睡意。 第63章 谁是主角 陆天明等了一天，都没等到路书记安排人来找他去市委汇报。 项目组已经完成了可行性报告，目前就再无其他工作了。 项目组本来就是临时机构，任务完成了，单位跟着就要解散。 当然，前期调研报告完成了，项目的具体工作还没正式开始。因此，苦泉项目组就还有存在的必要。 当初，费县长将项目组安排在县发改局。 县发改局便腾出来了一间房子，提供给了项目组使用。 房子就在费琳办公室的隔壁。 项目组虽然没什么工作可做，陆天明却还是在上班期间去了办公室。 这在陆天明看来，是态度。是工作态度。 刚进办公室没一会，费琳便敲门进来了。 大病初愈的费琳，显然还没完全恢复过来。 她的身体比原来消瘦了不少，看起来甚至有些单薄。比起丰满圆润的丁晓萌，似乎略有逊色。 “咦，你没去市里吗？”费琳一眼看到他，吃惊地问道：“怎么我爸他一早就说去市里汇报了呀？” 陆天明心里一跳，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费县长去市里汇报了？” “是呀。”费琳秀眉微蹙道：“他们去汇报，怎么能少了你这个主角呀？” 陆天明讪讪笑道：“我算什么主角？主角是路书记和费县长。” 费琳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苦泉是谁发现有经济价值的啊？苦泉又不是今天有，昨天有的。而是一直都在，别人怎么没发现，只有你发现了？” 陆天明自我解嘲道：“这叫踩到了一泡狗屎。” 费琳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不去也好。他们一帮当官的人在一起，你去了反而不自在，拘束。” 陆天明道：“对啊，你这句话说到我心坎上去了。我这个人啊，就不喜欢拘束。最喜欢自由自在。” 费琳嗯了一声，道：“小陆，昨天丁晓萌去找你说什么了？” 陆天明随口答道：“她昨天是路过招待所，顺便进去坐坐。” “她很漂亮。”费琳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话，“我如果是男的，我都会喜欢她。” “是吗？”陆天明开玩笑道：“我这人是脸盲。漂不漂亮，我都感觉不出来。” 费琳似笑非笑说道：“你骗鬼。我觉得你看她的眼光，跟看别人完全不一样。” “是吗？”陆天明讪讪地笑道：“你的感觉肯定是错误的。实话说吧，在我们学医的人眼里，从来就没觉得人外表的漂亮能代表什么。我们眼里，再漂亮的人，都是一副躯壳和皮囊。” 陆天明说这番话的时候，感觉自己确实是有点口是心非了。 其实，在他的记忆里，给他震撼的恰恰就是女人的漂亮。 他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第一次亲手处置一具遗体的往事。 那时候，刚到导师手下学习的陆天明，被安排单独去处置一具捐献的遗体，作为医学研究的标本。 医学院的学生，谁都有锻炼胆量的时候。 有导师为让学生打破心理障碍，会单独安排学生一个人守着一具遗体过夜。也会让学生一个人夜深人静跑去公墓山寻找导师留下来的东西。 学医的人都知道，克服不了心理障碍，很难成为一名优秀合格的医生。 陆天明处置的遗体，是一具刚从车祸现场回来的年轻姑娘的遗体。 当他掀开遗体盖着的白布时，他被姑娘的美丽彻底震惊到了。 让他惊异的是，遗体虽然是从车祸现场直接运到医学院的，但是他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这具漂亮的遗体有任何创伤。 她就像熟睡了一样，他甚至能看到她的睫毛在微微地颤动。 处置遗体，必须将人体解剖，摘去内脏。并将内脏全部浸泡在福尔马林药液里保存。 通常，这是一项巨大的需要专业水平和体力的活动，至少需要三五个人配合才能做好。 但是，导师只安排了他一个人，并且给他规定了时间。 陆天明倒不是怕鬼。学医之后，他再也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鬼神。但是他相信人死后有灵魂。 灵魂与鬼神，是两个不同的学说。灵魂是一种精神，而鬼神，就是典型的迷信。 陆天明在心里暗自祷告了一番后，才缓缓解开遗体的衣服。 那一刻，他再次被彻底震到了。 他的手触摸她的皮肤，似乎还能感受她身体的温度。他甚至怀疑，躺在手术台上的她，是否真就没有了生命。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美，失血的躯体并没有呈现出死亡的气息，反而像玉石一般的凝重。 他从头到脚，将她的身体仔细检查了一个遍，他在心里想，这哪是一具遗体，分明就是一件艺术品。 他那次单独处置遗体的行为，得到了导师的夸赞。 也是在那时候起，导师坚定的认为，陆天明未来会成为一个有出息的医学专家。 有人说，医生眼里没性别。这是屁话。 医生作为一个个体的人，谁没有七情六欲？谁没有欲望？ 比如他陆天明，说到底心里还是喜欢漂亮的女人。 “你肯定很喜欢丁晓萌吧？”费琳开着玩笑说道：“她人热情，又漂亮好看，还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县团委书记的位子，前途一片光明哦。”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费琳，以你的条件，也可以进步啊。” 费琳摇摇头道：“我是一个女人，女人要那么大的事业干什么？操心费力不说，你以为干部是那么容易当的呀。” 陆天明道：“原来你是怕辛苦，怕累。” “不，因为我不想生活过得太复杂。” 陆天明听不明白费琳话里的含义，笑笑没有作声。 刚才费琳说，费县长和路书记已经一早去了市里汇报。而他们谁都没有通知他。 这样的结果，让陆天明有些失望。 费琳显然看出来了他失落的心情，安慰他道：“他们不让你去汇报更好。你乐得清闲。对了，陆天明，你好好的医生不做，怎么想起考公来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想尝尝当官的滋味。” “尝尝当官的滋味？”费琳吃惊地看着他，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你以为当官很容易呀？” 陆天明道：“不算太难吧。我感觉，当官只要知道在领导面前装孙子，在老百姓面前装大爷，在同僚面前装君子就好了。” 费琳愈发吃惊，问他道：“你都是从哪里得出来的这些说法？” 陆天明笑笑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是事实。”费琳摇着头道：“你这人，不适宜当官。”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我为什么就不适宜当官？” 费琳咬着薄薄的嘴唇，轻声说道：“别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你倒好，把底子都揭开了。你说，官场上你这种人能活得下去吗？” 陆天明讪讪道：“我也只是对你这么说。在别人面前，我还是有所保留的。” 费琳问道：“真的吗？” 陆天明点了点头，“你以为我是个马大哈啊，什么话都往外说。” 费琳轻轻地嗯了一声，一抹红霞悄然飞上她的脸颊。 第64章 知难而退 衡岳市委市政府在听取了山南县的汇报后，书记颜昌盛作出了重要指示。山南县苦泉项目先立项，争取得到中部省的支持。 颜书记的指示，包含着两层意思。 一是项目立项后，与苦水乡地方政府没有太多关系。项目升级到市一级，甚至省一级的层面。 第二，所谓争取省里的支持，说穿了就是希望争取省里调拨配套资金。 汇报下来后，颜书记只字不提资金的话。这让陆天明之前提过需要几个亿开发资金的话题，消失得无影无踪。 路远书记从市里回来后，立即将陆天明叫了过去。 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他道：“小陆，没让你一起去市里汇报，心里有想法吧？” 陆天明连忙说道：“没有，领导。我是这样想的，领导不安排我去，肯定有领导的考虑。” 路书记笑笑，满意道：“你小子还挺会想问题的。” 第二次汇报回来，路书记有一个强烈的预感。衡岳市想要将苦泉水项目据为己有。 市里只字不提投资开发的事，就是想让山南县知难而退。 市里投资，不想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他们的意思很明白，既然投资了，项目就得归市里所有。 陆天明听明白路书记的话后，当即反对道：“项目归到市里，对苦水乡一点好处都没有。” 路书记笑笑道：“话也不能这样说。毕竟，项目坐落在我们山南县。离开山南县，这个项目就是挂羊头卖狗肉。” 陆天明却不是这样想的。当初要开发苦泉水项目，是因为他想要解决苦水乡留守儿童和留守妇女的问题。 苦水乡是个劳务输出乡。全乡精干劳力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奔波。 男人走南闯北，只能将老婆孩子留在家里。当然，他们也可以将老婆孩子带在身边，但那样做，他们在外打工就失去了意义。 因为，老婆与孩子，对任何一个在外打拼的人而言，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毕竟，苦水乡的男人在外从事的工作，都是一些简单繁重的需要大体力完成的工作。没有几个人能坐在办公室里轻松赚钱。 在工地劳动，是苦水乡这群劳力的主要选择。 工地工作，不需要学历文凭，只需要有一身力气，就能赚到钱。 特别是一些有老人需要照顾的家庭，将妻儿留在老家是唯一的选择。 乡村留守儿童和留守妇女，是一个非常严重的乡村问题。留守儿童由于缺乏家庭的照顾，常常发生一些意外。 而留守妇女，更是成为一些乡村干部和乡村游手好闲一帮人的猎物。 陆天明就曾亲眼见过一桩让人难以启齿的事。 这件事的起因，就是家里的男人长年在外，家中的老婆忍受不了孤独寂寞，便与男人的爹发生了乱伦。 这种现象，在乡下并不奇怪。然而，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相安无事。 但是，这个女人却遇到了一个怪事。 她公公的东西卡在她身体里出不来了。 人们为了救人，只能将他们用被子裹了，用拖拉机拉去医院。 一路上，看热闹的人，人山人海。 陆天明那时正在读高中，拖拉机经过他学校门口时，他也与其他人一起去看了热闹。 他看到女人双眼紧闭，面色苍白，面无表情。那时候他心里就有一个预感——会出事。 果然，在医院的帮助下，他们的身体在分开之后，女人毫不犹豫从医院的八楼上往下一跳。 诸如此类的悲剧，在乡下并不少见。 乡村留守妇女的悲剧，年年上演。一直到现在，丝毫没有改变。 陆天明担任乡团委书记想要烧的第一把火，就是解决乡村留守妇女和留守儿童的安全问题。 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让每一个家庭在家门口就能赚到钱。 陆天明知道，如果男人能在家门口赚到钱，没有一个男人愿意抛妻离子，背井离乡。 他在给魏龙汇报的时候，其实已经做好了苦泉水的准备。 从他第一天来苦水乡的时候，他就对苦泉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一直没搞清楚苦泉水的水怎么是苦的。苦于手边没有任何实验的工具，他对疑问一直束手无策。 在他将卖水的想法提出来之后，一度被李亮讥讽为异想天开。 苦泉水存在究竟有多少年，没人说得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苦水乡的人对苦泉水的嫌弃，由来已久。 苦水乡人甚至都不愿意用苦泉水去灌溉农田。在他们看来，用这苦水浇灌出来的粮食，肯定吃不得。 “路书记，市里不给钱，我们就自己想办法。”陆天明小声说道：“只要产品上了市，我们就不愁钱。” 路远笑眯眯问他：“没有投资进来，哪里会有产品问世？” 陆天明道：“我想，只要宣传到位，一切都不是难事。” “你具体说说。” 陆天明没有过多思索，他侃侃而谈道：“这次，苦水乡出现万人抢水的一幕，是可以大做文章的。” 一提到群众抢水，路书记的脸色便沉了下来。 他没告诉陆天明。省领导在得知这个情况后，单独将他叫去办公室，狠狠批评了他一顿，并警告过他，如果因为群众抢水而造成重大社会事件，他这个县委书记就别当了。 在农村，抢水的现象经常出现。 特别是遇到天旱年景，因为抢水打架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这有邻居抢水打架的，也有一个村与另一个村集合一起打的，甚至有一个乡与另一个乡聚集起来抢水打架的。 农民种田，水是命脉。 没有水，希望就会变成绝望。 但苦水乡这次出现抢水治病的事，却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水能治病，不足为怪。 大自然鬼斧神工，什么奇怪的事都有。苦水乡的这一道水，居然具有防癌治癌的功效，倒是天下第一桩奇事。 陆天明的意思，抢水的事闹得还不够大。 路书记一听，顿时紧张起来，不安地问道：“小陆，你告诉我，你还想闹多大？” 陆天明笑笑道：“如果能让全国人都知道就更好了。” 路书记摇着头道：“这个风险太大。” 陆天明道：“领导，利益都有风险啊。我说闹大，不是要闹得满城风雨，人仰马翻。我说的这个闹，就是舆论的力量。” 路书记颔首道：“小陆啊，我多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要慎重。” 陆天明道：“武的不行，我们就来文的。路书记，我认为，做好苦泉水全球研讨会是首要任务。只要这个会开成功了，我们就胜利了一半。” 路书记沉吟了好一会，一咬牙道：“好，小陆，我现在把这个重担交给你。我有言在先，我是没有多少可以支持你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努力。” 陆天明尽管感到压力山大，他还是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你做好了，我给你请功！”路书记笑笑道：“从现在起，苦泉水的工作，你可以直接找我汇报。” 第65章 叫停筹备 导师打来电话，确定了苦泉水全球研讨会的具体时间。 衡岳市一下要迎来全球几十位顶尖级科学家，消息不但惊动了中部省，而且惊动了燕京。 燕京给中部省打来电话，询问详情。 中部省对具体情况一无所知，便一个电话打到衡岳市。要求衡岳市全面详细汇报。 毕竟，一下来那么多专家学者，这可是具有国际影响的大事。 衡岳市一个电话打给县委书记路远，询问山南县苦泉水全球研讨会的详细情况。 路远干脆推给了陆天明，他解释说道：“这都是苦水乡自己在搞的活动。他们也没向县里汇报备案。具体情况，还是要找陆天明了解。” 市里根本就不知道谁是陆天明。 他们狐疑地问道：“谁是陆天明？” 路远便告诉他，陆天明是发现苦水泉的人。他现在是苦水乡的干部。 路远不忘提醒衡岳市，基层干部想做点事，上级应该支持，而不是问责。 衡岳市方面道：“老路，现在不是支持与问责的事。这个陆天明究竟是何方神圣？他怎么能惊动那么多外国专家来山南县？” 路远不屑地说道：“这就是你们高高在上的原因了。你们不知道啊，民间有高人啊。” 全球专家学家将云集山南县，消息就是陆天明散播出去的。 他需要造势，引起更高层的注意。 这一招，很快便得到了回应。 毕竟，全球几十位顶尖级科学家云集山南，这对国家而言，都是一桩非常大的事。 衡岳市外事办的人找到陆天明时，陆天明正在紧锣密鼓安排如何接待国外的专家学者。 外事办来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他们见到陆天明后，便满脸的疑惑，惊异地问他道：“这些外国专家学者都是你邀请过来的？” 陆天明解释道：“是我老师邀请来的。” “你老师是谁？”外事办的人口气一听起来就显得咄咄逼人。 “我老师是谁，很重要吗？”陆天明眉头微微一皱，反问了他们一句。 “很重要。”外事办的人口气严厉道：“你们这是涉外的事务，必须得到审批。” 陆天明问道：“学术探讨也要审批？” 外事办的人冷笑道：“别说学术探讨了，就算是拉泡屎，都得报备审批。” 陆天明便笑了，小声说道：“我知道了，为什么我们一直发展不起来了。” 外事办的人脸色一沉道：“陆天明，你少发牢骚。如果你没有得到审批，你的这些活动就是非法的，无效的。我们也会通过有关渠道，拒绝你邀请的对象入境。” 陆天明道：“我想知道，如果审批，要多久？” 外事办的人对视一眼道：“我们没法给你准确的时间。但一切都会按照规定来办。” 衡岳市外事办的人一来，就宣布叫停研讨会的筹备工作。 他们在临走时，不忘警告陆天明，如果陆天明强行违反规定，他是要吃官司的。 市外事办的人前脚一走，费琳便不满地说道：“这些人一贯高高在上，他们这是嫉妒啊。身为外事办的人，却一年到头接触不到几个外国人。” 陆天明道：“距离研讨会还有一个星期，现在叫停，麻烦大了。” 费琳给他出主意道：“你去找找我父亲，看看他老人家有什么办法没有。” 陆天明道：“行。我现在就去找费县长。” 费县长听说市里来人，叫停了研讨会的筹备工作，满脸不高兴道：“这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自己干不成事，别人干了，他就眼红。” 陆天明小声道：“领导，现在最主要的问题，就是要让研讨会按期举行。我听他们说，这需要审批。但是，他们不给我具体的审批时间。” “这些都是借口。”费敏哼了一声道：“小陆，你先别急。这事我与路书记商量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解决。” 等了一天，陆天明都没等到费县长的电话。 陆天明便有些坐不住了，他买了一兜水果，提着去费县长家找人。 费县长不在家，开门的费县长夫人邓芙蓉看到门口站着的陆天明，先是吃惊了咦了一声，然后慌乱回过头冲屋里喊，“小琳，小陆来了。” 费琳穿着一身家居便服从房间出来，看到陆天明提着一网兜的水果，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她一边伸手去接陆天明手里的水果，一边问他道。 “我来找费县长。”陆天明小声说道：“我今天等了一天，都没等到领导的电话。” 费琳知道陆天明说的意思。白天，就是她怂恿陆天明去找她父亲的。 “我爸不在家啊。”费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还要不要进来？” 话音未落，邓芙蓉便轻轻打了女儿一下说道：“你这丫头，人家小陆来了，怎么说这种话？还不快请人进屋。” 费琳便笑着让陆天明进门，一边招呼他道：“你只有在这里等了。至于我爸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也不清楚哦。” 邓芙蓉连忙说道：“不急不急，小陆，阿姨陪你说说话。” 陆天明满脸歉意道：“那怎么好意思？要不，我先回去，明天我再去找费县长汇报。” “不用。就在家等。”邓芙蓉道：“老费这人，可能忙点事去了。你不知道啊，老费这人，忙起来就不记得这个家的。不过，他只要不忙，第一时间便会回家。” 陆天明抱歉道：“打扰了邓姨，真不好意思。” 费县长不在家，陆天明便有些坐立不安。 邓芙蓉显然看出来了，她笑笑说道：“小陆啊，你还是与小琳去聊吧。你们年轻人，有共同语言。” 陆天明刚想推辞，却被邓芙蓉拉起来说道：“你还是去小琳房间聊吧。等她爸一回来，我就去叫你们。” 她不由分说将陆天明推进了费琳的房间。 费琳的房间充满了温馨的气息。 屋里灯光柔和，房间里飘逸着一丝淡淡的花香味。 陆天明注意到了，香味来自她床头柜上的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束他叫不出名字，却散发很好闻的花香。 费琳看着被她母亲推进来的陆天明，紧张地站起了身。 “你......” 没等陆天明开口，房门已经被邓芙蓉带上了。 “我......” 陆天明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我妈这人真是。”费琳笑了笑道：“坐吧，反正你现在出去，我妈还会不高兴。” 陆天明尴尬道：“邓姨这是......” 费琳抿嘴一笑道：“没什么，她可能就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有话说吧。” 陆天明实在找不出话题，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你身体好了吧？” “你觉得呢？”费琳看了他一眼道：“不过，我要谢谢你。没有你，我的坟头可能都要长出草了。” 陆天明连忙说道：“乱说乱说。童言无忌。你的病发现得早，不碍的。” 费琳看了他一眼道：“陆天明，我想问你一句，我会死吗？你只许说真话，不许说假话。” 陆天明讪讪道：“我现在都不是医生了，你这个问题，我不知道回答啊。” 费琳便往他这边走了过来，站在他面前，双眼静静地看着他说道：“你放心，我不怕的。” 第66章 突生变故 尽管术后没多久，费琳身上却丝毫看不出她在不久之前经历过一场生死。 认识费琳的人都知道，费琳是个极度喜欢安静的姑娘。 费琳自小体弱多病，这是事实。她没有远离父母，而是像丁晓萌一样留在父母身边，就是因为她身体孱弱的原因。 在山南县委家属院里，费琳与丁晓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姑娘。 丁晓萌喜动，一直活跃在山南县各个舞台。她积极上进，显得非常有活力。这也是她那么年轻就坐上县团委书记位子的原因。 反观费琳，她倒像邻家女孩一样。虽然她在县发改局工作，但是还是有不少人不知道她就是费县长的千金。 用“张扬”来形容丁晓萌，非常贴切。用“低调”来概括费琳，完全恰当。 “我不是担心你怕不怕，我可以这样说，你的身体只要保养得好，完全不会有任何问题。”陆天明安慰费琳说道：“身体有病不可怕。只要精神强大，再危险的病，也会望风而逃。” 费琳浅浅一笑道：“我听你说这样的话，怎么觉得你是在安慰我？” “这不是安慰。这是事实。” 费琳犹豫了一下，突然红了脸，低声问道：“有人说，得了这个病，就要把她切除，是不是？” 陆天明看了一眼她，笑笑道：“没有这个说法。” “你说，女人如果没有这里了，还算不算女人？” 陆天明讪讪道：“怎么能不算。那只不过是一个特征罢了。不影响一个人的未来生活。” 费琳哦了一声，低声道：“如果要切了，我宁愿死。” 陆天明轻轻叹口气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但是，美丽不完全是靠外表来支撑的。内在美，比外表美更强大。” “如果我切了，你会喜欢吗？”费琳突然问出来这样一句话，让陆天明顿时懵了。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会喜欢的。你喜欢的都是完美的女人。就像丁晓萌一样，青春、健康、活泼。” 费琳面带微笑，突然问道：“你与丁晓萌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了？”陆天明狐疑地问道。 费琳笑了笑道：“你还瞒着我，有意思吗？” “我瞒你什么了？”陆天明苦笑着道：“我满足摸不着头脑啊。” 费琳便将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道：“丁晓萌找过我，亲口说过，她已经是你的人了。” 陆天明一激灵，忽地起身道：“她在乱说。我与她，根本就没任何关系。” 费琳似笑非笑道：“你老实说，你摸过人家没有？” “没有。” “不老实。”费琳嘴巴一撇道：“有一次你喝醉了，没摸过人家吗？人家一个姑娘家都敢承认，你一个大男人不敢承认。陆天明，我真有点看不起你。” 陆天明猛地想起刚去苦水乡工作的时候，全乡干部打牙祭，他喝醉了酒后的事。 “我喝醉了。”他讪讪解释道：“再说，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嗯。”费琳轻轻应了一声，低声道：“你是医生，我请教你一个问题吧。有人说，我这里病变，就是因为没有异性的抚摸，是不是？” 陆天明尴尬道：“这都是什么缪论？” 两个人关在房间里，话题显然没有了拘束。 “你没看出来吧？我妈很喜欢你。”费琳嫣然一笑道：“你不会怕吧？” 陆天明脑袋一热，脱口而出道：“我与你妈都不是一个时代的人。” 费琳一楞，随即瞪了他一眼道：“陆天明，你想哪里去了？我是这个意思吗？你不知道爱屋及乌呀？” 陆天明迟疑道：“你妈的意思是指你......我......” “我知道你不会喜欢我。”费琳大方说道：“不过没关系。你陆天明喜欢的人，我一定会喜欢。” 陆天明赶紧说道：“小费，我们不聊这个话题吧。” “好啊。”费琳爽快说道：“聊你的苦泉水吧。” “行。”陆天明心里突然一动道：“我有个想法，你能帮我吗？” “说呀。”费琳淡淡笑道：“只要我能帮得上，我毫不犹豫。” “我想全面监测你身体。”陆天明话一出口，赶紧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尝试饮用苦泉水，而且，用苦泉水洗澡。” 费琳脸色一红道：“还要洗澡呀？” 陆天明嗯了一声，欲言又止。 “还有什么，你都说出来。”费琳显然感觉到了陆天明的欲言又止。 “这是秘密。只能你我两个人知道。”陆天明硬着头皮说道：“我需要在你沐浴的时候，全程监测你身体的变化。” 费琳的脸色愈发红了，她试探着问道：“意思就是我洗澡的时候，你在一边观测？” 陆天明迟疑地点了点头。 “不行！”费琳断然拒绝道：“我做不到。” 陆天明哦了一声，讪讪道：“对不起，我冒昧了。” “你都不想再当医生了，你还做这些干嘛呀？”费琳似笑非笑道：“我不会把今天你说的话说给别人听的。实在对不起，我做不到你说的。” 正聊着，门轻轻敲响了。 邓芙蓉在外面轻声喊道：“小陆，小琳，你爸回来了。” 听到费县长回来了，陆天明起身就要去开门出去。 费琳一把拉住他道：“你记住，等下我妈问你我们在聊什么，你什么都不要说。” 费县长一身的酒气，看着陆天明从女儿房间出来，眉头轻轻一皱道：“小陆，你怎么来了？” 邓芙蓉满脸不高兴道：“老费，你说什么话啊？小陆来家里玩，你不高兴？” 费县长道：“不是我不高兴。别人看到了，会怎么说他啊？”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邓芙蓉道：“人家小陆还没有朋友不成？” 费县长叹口气道：“说吧，什么事？” 陆天明这才小声问道：“领导，您与路书记......” “这事啊。”费县长摆摆手道：“你先不急嘛。这个事啊，可能要上会。” 他突然问道：“小陆，我问你，你得罪了肖县长？” “肖县长？”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我与肖县长没接触过啊。”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费县长摇摇头道：“小陆啊，县里的领导，你还是要尊敬的。我听肖县长的口气，他对你好像很不满意嘛。” 陆天明的心猛的往下一沉。 旁边的邓芙蓉插话道：“他肖科什么意思？是不是觉得人家小陆的能力比他强，他不高兴了？嫉妒了？” “老邓，你怎么说话的？”费县长脸色一沉，批评其自己妻子道：“工作上的事，你不要乱发表什么看法。” 邓芙蓉不满道：“我说错了吗？他肖科是什么人，你不清楚？” 费县长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我清楚什么？老邓，你也是国家干部，不可在背后随便评价一个同志，这样影响极坏。” “对了，县里的意思，你把苦泉水项目交出来。由县里来负责这件事。”费县长沉吟着说道：“这样也好，你就安心过来我身边工作吧。” 第67章 边缘化 陆天明被迫将苦泉水研讨会工作全部移交给肖科副县长。 当然，他也没答应费县长去他身边做秘书。 接手项目的肖科，第一时间从县公安局调了特勤大队，将苦水泉里里外外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有警察看守，群众敢怒不敢言。 本来，上次闹过群众取水风波之后，陆天明将肖青良他们收的钱，全部收缴回来，以换取从轻处罚他。 这笔钱，陆天明起初是打算要退给群众的。由于根本搞不清究竟是谁花了钱买水，因此这笔钱没法退。 钱暂时放在乡财政所。准备过一段时间拿给乡养老院。 肖科一接手，便过问这笔钱的去向。要求苦水乡将这笔钱全部移交给项目组。 风波过后，陆天明力主全面开放给群众取水。建议得到书记魏龙的支持。 乡政府每天安排两个工作人员在苦泉水边维持秩序，居然井井有条。 由于全面开放，群众也不再为一水难求而犯难。因此，秩序一直很稳定。 肖副县长宣布对苦泉水实行全面接管后，群众想从苦水泉打到水，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常务副县长亲自接管项目，只能说县里对项目的重视。 陆天明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被彻底边缘化。按肖科的说法，陆天明不能就苦泉水项目有任何形式的作为和表态。 苦水乡因为发现苦水泉，一时之间，门庭若市。 通往苦水乡的公路上，车辆络绎不绝。 县公安局特勤大队来了不少人。他们居然全副武装，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这让陆天明心里冒出来疑惑，公安荷枪实弹，难道就是为了保护苦水泉不被破坏？ 泉水是源源不断的。从山上奔泻而下的泉水，落在山脚下一个天然的石潭里。 水满则溢，石潭里的水溢出来之后，会从一条石沟缓缓流出来。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泉水在流经十几米后，便会消失在一条巴掌宽的石缝里。 因此，不管石潭里流出来多少水，都没有水流出去。水自山上来，最终消失在石缝里。这中间只有前后不到五十米的距离。 特勤大队只需要把守住水的出口，以及水消失的石缝，便可保证一滴水不会外流。 陆天明对肖科的这个措施很有想法，他提议在未正式开发之前，就应该全面放开，任由群众取水。 肖科对他的建议嗤之以鼻，一句声音不高，但伤害极大的话堵在陆天明心里。 “你懂什么？” 市里因为立项，需要时间调研。这就告诉山南县，项目没正式确立之前，市财政是不可能拨款给项目组使用的。 立项需要多久，没人说得清。 山南县便决定在市里没有援助的情况下，自主开发苦水泉。 常务副县长在常委会上提出来一个方案。苦泉水的开发，完全可以花小钱办大事。那就是将苦泉水水源封闭起来，自己制作专用水瓶，直接盛装苦泉水，面向社会发售。 这样操作起来，山南县几乎不用投进去太多钱。即便项目没成功，损失也不大。 肖科的建议，得到常委会一致同意。 于是，就出现了肖副县长亲自接管苦泉水，将陆天明排除在外的事出来。 明白的人自然明白，肖科这样做，目的就是将陆天明在苦水泉的项目上边缘化。 陆天明干脆全身而退。他从项目组退了出来。 上午，他去了一趟卫生院。 院长谭作人看到他，将他一把拉进房间问他道：“天明，你才出去几天，怎么就得罪了人？”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谭院长，我得罪谁了？” “你这人，不是当官的料。”谭作人叹口气道：“我看啊，你还是安安心心当好医生吧。县医院的罗清明，不是想调你去县医院工作吗？你怎么没去？” “没有这回事啊。”陆天明笑笑道：“没人跟我谈工作调动的事啊。” 谭作人一本正经地问道：“天明，你老实告诉我，如果县医院调你，你去不去？” “不去。”陆天明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谭作人吃惊道：“天明，当医生与当官，我觉得当医生还是更适合你。你这人太正直，在官场里肯定混不开。” 陆天明笑笑道：“我又没打算混得很开。谭院长，说实话，我只想为老百姓做点事。” “为老百姓做点事，不如直接当医生看病，给群众解决身体痛苦。” 陆天明摇头道：“身体的痛苦，有很多办法解决。思想上的痛苦，就不是人人都可以解决的了。” 谭作人就像不认识他一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缓缓摇头道：“你啊，会碰得头破血流。” 在苦水乡，陆天明觉得最懂自己的人，就是谭作人。 谭作人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怀才不遇的人。因此，他很多时候有愤世嫉俗的表现。 正因为他的愤世嫉俗，他就像被电焊焊住了一样，一辈子待在苦水乡。 在谭作人看来，山南县医疗界真正有水平的人，只有三个半人。第一个就是他，第二个算是县医院院长罗清明。第三个，就是卫生防疫站站长张濮存。 至于半个，是已经退休的老医生。 谭作人崇尚西医，却把中医诊疗手段当做行医首选。他坚决反对医院对病人进行过多的检查。他认为那是医院为创收，想方设法从病人口袋里掏钱。 他的这种看法，让他与主流格格不入，这也是他一直被压制在苦水乡的原因。 其实，以谭作人的水平，他完全可以在县医院担任主任医生。 “听说，你被赶出苦水泉项目了？”谭作人笑笑道：“这样也好。让他们去搞。我就不相信他们能搞出花样来。” 陆天明笑道：“这样不好吗？无事一身轻。” 谭作人摇摇头道：“你别说得那么轻巧。天明啊，我是懂你的。你现在的心里应该非常痛苦。” “我不痛苦。真的。”陆天明笑笑道：“只要他们把事做成功，这对苦水乡的人们就是一个好事。” “他们成功与苦水乡的人有毛关系。”谭作人不屑道：“天明啊，你还是太天真了。” 聊了一会，陆天明从谭作人那里得到一个消息。原来他得罪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常务副县长肖科。 这个说法陆天明心里是不赞同的。心想自己与肖科几乎没有接触，怎么就得罪了他？ 谭作人知道的显然比他多。他看陆天明一副懵懂的样子，又好气又心痛，指点他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水能变钱，而且价比黄金。这样的好事，怎么可能被你拿在手里？” 陆天明道：“我不过就是想给苦水乡的人，在家门口找到一个赚钱的机会。苦水泉如果开发成功了，产品上市且能得到社会认可，苦水乡的面貌就会有非常大的改变啊。”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谭作人说了一句非常时髦的话，“总之一句话，利益会蒙住人的眼睛。” 第68章 不给面子 由于苦水泉有重兵把守，群众已经不能再从苦水泉取到水了，社会上便出现一片怨声载道的声音。 但是陆天明留心了一下，即便肖科宣布项目在开发期间不允许一滴水流向社会，但每天都会有几辆小车来苦水乡。 小车上的人不与地方任何人打交道。都是直接开到苦水泉边。 这时，会有几个特警队员帮忙往车上装灌装好的苦水泉。 装好水的车，一刻不停离开苦水乡。 陆天明想起自己与费琳说的话，他准备让费琳喝喝苦泉水，看看苦泉水究竟有不有导师说的那般神奇。 他拿了一个大矿泉水瓶，径直去了苦水泉。 人还没走到泉边，便被人拦住了。 “退后。”执勤的特勤人员扫一眼陆天明挥挥手道：“没看到通告吗？” 通往苦水泉的路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竖了一块一个人高的牌子。 牌子上贴着一张盖着鲜红大印的通告。 通告是以山南县人民政府的名义发布的，意思只有一个，任何单位和个人不得擅自破坏苦水泉项目。 陆天明笑笑道：“我就是想灌一壶水。” “不可以。”执勤人员口气生硬道：“现在这水已经被保护起来了。任何人不得接触灌装。” 陆天明道：“你们不让我灌，水也白白浪费了，何必。” 执勤人员哼了一声道：“你不用质疑我。我们是奉命保护。你有意见，可以向上级反映。” 陆天明问道：“向谁反映？” 执勤人员白他一眼道：“我没义务告诉你。你自己去问别人。” 陆天明一看架势，自己硬来肯定不行。 特勤大队的人，都是处突的人。他们动起手来，是不计后果的。 县里既然将他们放在苦水泉，就是告诉大家，别拿鸡蛋去碰石头。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你们的意思，这水谁都不能拿？” 执勤人员没吱声，转身与旁边的人去开玩笑去了。 陆天明正想发火，突然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司机从车里探出头，训斥着陆天明道：“耳朵聋了，听不到啊？” 陆天明赶紧往路边站，陪着笑脸道：“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司机看一眼他手里拿着的水瓶，哼了一声，将车直接开了进去。 陆天明便问执勤的人，“这位是谁啊？他怎么可以进去？” 执勤人员白他一眼道：“你管得着吗？人家是领导，你是谁？” 陆天明道：“我是陆天明。这苦水泉就是我发现的。” 执勤人员显然不知道陆天明是谁，他不屑地说道：“我管你陆天明陆天暗的，没有肖县长的指示，谁都不可以靠近苦水泉。”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你早说嘛。” 他当着执勤人员的面，拿出来手机拨通了肖科的电话。 “肖县长，我是陆天明。”电话一接通，他便自报家门。 “陆天明？”电话里传来肖科狐疑的声音，“你有事？” “肖县长，我想拿点苦泉水。”陆天明立即表明自己的目的，解释说道：“现场执勤的同志说必须请示你。” “没有的事。”肖科说道：“他们这是扩大化了。陆天明，你取水干什么？” 陆天明笑笑道：“我有个朋友，想尝试一下。” “天明啊，你是知道的。现在的苦泉水究竟有什么成分，还没有一个科学的论断。我们不可以听信片面之词啊。为了保证群众身体不受伤害，在没有权威科学认证之前，苦泉水必须封存起来啊。” 陆天明道：“肖县长，我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负责不起的。” 没等陆天明解释，肖科已经将电话挂断了。 肖科拒绝陆天明打苦泉水，气得陆天明嘴里不禁嘟囔着骂娘。 特勤队的看他能直接将电话打到肖县长手机上，知道他应该不是一般普通人，态度也好了许多。 他们暗示陆天明道：“兄弟，里面你是进不去的。你不如叫你们石所长来嘛。” 陆天明一听，便二话没说，径直去了派出所找石头。 石头见到他来了，笑笑道：“陆老弟，脸色不好看，谁得罪你了？” 陆天明道：“我算根毛。谁都可以得罪我。” 石头嘿嘿地笑，压低声道：“都说你攀上高枝了，怎么还这样说话？老弟啊，你可是财色双收啊。”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什么意思？” 石头道：“全苦水乡谁不知道小丁喜欢你啊。人家小丁现在是县团委书记，父母又都是领导。你入赘去了丁家，还不飞黄腾达？老弟啊，富贵了，别忘了我这帮老哥们。” 陆天明尴尬说道：“这都是哪里出来的谣言？没有的事。” 石头一本正经道：“老弟就不要瞒着老哥哥了。我等你这杯喜酒喝哦。” 陆天明知道再解释也无济于事，现在整个苦水乡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被丁晓萌看上了。 被丁晓萌看上可是一桩美事。人家又漂亮又有前途，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老婆。有人当着陆天明的面开过玩笑，让他回老家去看看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石所长，我是来求你办点事的。”陆天明既不承认石头说的事实，也不否认。而是直接将话题转移开了。 “你老弟神通广大，还需要我帮忙？” 陆天明苦笑道：“石所长，你就别讥讽我了。事情是这样的，我想打一瓶子苦泉水。可是现在特勤大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你是警察，是一伙的，你去帮我打吧。” 石头尴尬道：“老弟，你这话说得难听哦。什么一伙的，我与他们怎么就是一伙的？老弟，你别看着我穿的衣服与他们是一样的，但我们做人做事还是有区别的。” 石头在苦水乡干了一辈子的公安，虽说是个所长，却是个有名无实的所长。按理说，他早就应该被提拔去县局了。以他的资历，干个副局是完全符合条件的。 但石头想混到副局长的身份，基本是不可能的。 这里有一个故事，主角就是石头。 五年前，苦水乡有户人家的男人，突然遭遇车祸走了。偏偏肇事的车逃逸了。 男人走后，留下家里妻儿老少五口人，嗷嗷待哺。 女主人没有其他谋生的能力，便拉下脸面去县城找了一家发廊做事。 结果，东窗事发。女人被派出所抓了去。 得到消息的石头便堵住抓女人的干警，逼着他去看守所要人。 干警自然不肯，当即吵了起来。 石头一怒之下，抽出枪来顶住干警的脑袋吼道：“你小子不把人给老子放出来，老子一枪崩了你。” 事情闹大了，局领导亲自出面处理。 石头让局领导把闲杂人员全部清退出去，他双眼饱含热泪说道：“局长，他抓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家人的口粮啊。” 事后，局里安排人作了专项调查。才得知女人一个人要抚养男人留下来的两个孩子，大的才三岁，小的刚满周岁。男人还给女人留下了一对年迈的双亲。 一家五口人，就盼着女人赚点钱来养活。如果女人坐牢了，这一家人就都会活活饿死。 石头说过之后，不禁失声痛哭。他狠狠捶着自己的头吼道：“我恨我自己能力太小啊！” 第69章 所长石头(二) 石头放任女人从事违法勾当，且有充当女人保护伞的意思。县公安局便开会讨论，要严肃处理他。 局领导找他谈话，希望他认识自己的错误。言外之意，只要他诚恳接受批评，能配合局里把女人法治，便可以从轻处理他。 谁料石头脖子一梗道：“你们可以随便处理我。但是你们不能动人家。” 领导问为什么？ 石头伤心道：“她已经落到了靠出卖身体来养活一家人。我们如果再把人往死里逼，恐怕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社会。” 石头一意孤行维护女人，被人背后议论，石头可能是看上了女人，或者石头确实在充当违法人员的保护伞。 局里调查组在经过仔细调查之后，否定了上面的说法。 但是，女人确实是违法了。违法了就得接受处理。局领导的意思，女人必须接受半个月的拘留。 石头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局里的决定。毕竟，违法人员不接受处理，道理上说不过去。 最后，局里发动大家捐款捐物，委托石头送去女人家里。女人被处以了七天的行政拘留。 石头拿枪要人之举，在山南县引起了一阵热议。 县局没有追究石头的事后责任，却定下了从此以后，对他控制使用的规定。 作为乡派出所长，石头在群众心目中的形象却不是冷冰冰的。相反，他与群众的关系处理得很好。逢人都是一脸笑的石头，被群众喊作“石头所长”。 只要有人的地方，必定就会有作奸犯科之徒。 苦水乡也不例外，但最多就是些偷鸡摸狗的事。石头担任所长以来，苦水乡从没发生过重大刑事案子。倒是小治安案，层出不穷。 石头对付这些违法的人，最常见的手段，就是将人关进小黑屋。 小黑屋在派出所后院。有两米来高，大约三平方左右。 小黑屋是用钢筋水泥做的。门只有半人高，铁门。人要进去，必须弯腰。 小黑屋没有窗户，只在铁门上开了一个碗大的洞。屋里砌着一个水泥铺。铺上，堆着一床黑不溜秋充满异味的棉恕。 屋角，放着一个木马桶。怪味令人作呕。 每当有人犯了事，石头把人带回来后，便往小黑屋里关。 这一关，通常就是两天两夜。期间，石头会安排人从门洞里往里送饭，但从不问案情。 两天之后，人放出来，石头便会问他，“想好了没有？想好了就老实交代，偷了多少东西，打不打算赔？” 如果被关的人答应赔偿，石头会马上要求家属拿钱过来。 赔了之后，所里再象征性的罚一点钱。 如果被关的人嘴硬，石头二话不说，又将人关进小黑屋。直到被关的人讨饶，答应他的要求和条件，他才会放人。 石头的故事，还有很多。 陆天明知道石头，是石头来卫生院找他看病。 石头很喜欢穿制服。一年到头，几乎没见过他穿过便装。 石头因为腰痛，来卫生院找谭作人要几副草药吃。谭作人便将他推荐给了陆天明。 石头第一次见到陆天明，根本不相信年轻的陆天明是个有学问的人。他还以为陆天明是那个领导的亲戚，在卫校之类的地方读了几年书就出来糊弄老百姓的。 直到陆天明准确说出他的病症之后，他才得知陆天明是燕京医科大学毕业的硕士研究生。 农村卫生院来了个医学硕士生，这在过去的苦水乡是从未有过的。 毕竟，陆天明已经算得上是人才了。人才怎么可能屈居在鸟不拉屎的苦水乡？ 石头在得知陆天明的遭遇后，便生出惺惺相惜之感，他不无遗憾地表示，大家都是怀才不遇的人。 乡派出所的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尴尬的。他本身不属于地方基层政府。他是由县局垂直管理的派出机构。无论是行政，还是业务，都不受基层政府管辖。 但是，派出所从来就不敢得罪基层政府。 毕竟，派出所用水用电和用地，都需要得到地方政府的支持。失去支持，他们会很难过。 因此，派出所对乡政府是完全的言听计从，听从指挥从县局转变到乡政府层面。 陆天明把来意告诉给石头后，石头爽快答应道：“你把水瓶子给我。” 派出所的人出面打水，果真没有受到任何阻挠。 石头得意地对陆天明说道：“小陆，这点小事，今后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帮得上的，老哥哥绝不推脱。” 石头到底是当兵出身的，身上留有部队的豪爽气。 在部队当过兵的人都知道一个道理，那就是部队最讲究一个“义气”。多少人在部队几年，都会结识几个生死兄弟。 这份兄弟情谊，一直会贯穿到一个人的一生。 苦水乡发现苦泉水，苦泉水被传得神乎其神，这无形给石头造成了极大的负担。 本来，副县长肖科不想动用特勤大队来苦水乡维持秩序。他希望苦水乡派出所能挑起这个重担。 但是，肖县长的提议遭到了石头的坚决反对。 在石头看来，水是地底下冒出来的，就不归谁所有。把苦水泉围起来不给老百姓取水，就是强权。 石头的态度，让肖县长很恼火。 他干脆撇开了苦水乡派出所，要求县公安局直接安排了特勤大队过来苦水乡执勤。 “老弟，你搞出来的这个苦泉水的事，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石头笑眯眯说道：“你们有知识的人，就是不一样。本来遭人嫌弃的苦水，如今成了宝。这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陆天明道：“我本来也不知道苦水泉藏着这样的一个秘密。我就是觉得，如果把苦泉水打造成城里人喝的矿泉水就好了。我们苦水乡靠卖水能赚钱，这难道不好？” “好是好。”石头感叹着说道：“真能变成钱，可能就不是我们苦水乡能控制的了。” 陆天明笑道：“苦泉水落在苦水乡，别人还能控制？” 石头压低声道：“你没见现在连苦水乡的人都不能接近苦水泉了吗？” 两个人聊了一会，石头突然问他道：“老弟，上次你帮我整理户口的事，还记得吗？” 陆天明道：“记得。我给你当了三天的户籍管理员，你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哦。” 石头嘿嘿地笑，道：“我现在不就是来感谢你了吗？对了，老弟，户口管理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了。说出去，老哥哥的饭碗可能都会被砸掉。”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怎么有这种说法？” 石头讪讪道：“苦水乡的户籍管理混乱，责任在我啊。你是知道的，我派出所是要什么没什么，哪里有人专门来负责这点屁事。不过，我已经向县局申请了，要求县局给我安排一个户籍管理员过来。” 陆天明道：“这是好事。今后就不会混乱了。” 石头苦笑道：“可是我听县局的人说，没人愿意来。我正愁着去哪里找人。” 陆天明笑着道：“要不，石所长把我调到你们派出所来？” 第70章 无心之举 石头知道陆天明在开玩笑。 以陆天明现在的级别，就已经超过石头了。 石头是行政级别还是个股级。所谓的股所队长的级别，都是股级干部。 股级干部在行政干部序列中，其实是没有这个级别的。因为行政序列里，科级是起点。 陆天明是被县委书记路远破格提拔到科级的干部。他的级别已经与县公安局长是同一级别。 让一个科级干部来派出所担任户籍员，显然就是在开玩笑。 陆天明提出自己来派出所当个户籍员，当即让石头尴尬了起来。 “老弟，莫开玩笑。”石头苦笑道：“你现在都是我领导了，还会来我手下做事？你这是打老哥哥的脸啊。” 陆天明道：“你不是缺人吗？我给你推荐一个？” “好啊。”石头高兴说道：“老弟你要是给我找到了人，老哥请你喝酒。不过，我有言在先，户籍管理员没有正式编制。” 陆天明道：“我知道。我先去问问，看看人家愿不愿意来。” 顾晓真听说要把她调去派出所当户籍员，惊喜得鼻子都红了。 她不顾谭作人在，抱住陆天明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谭作人却不愿意了，当即沉下脸来说道：“天明，你挖墙脚怎么挖到我头上来了？亏你还是卫生院出去的，你这不是欺侮人吗？” 陆天明笑笑道：“谭院长，顾晓真早就没心当护士了，你没看出来？” 谭作人道：“她有没有心不重要。这是饭碗。” 谭作人说得很现实。像顾晓真这种农村家庭出身的女孩子，读了一个县卫校，能找到一个饭碗已经要谢天谢地。 乡卫生院虽然条件不好，但饭碗是稳的。 毕竟，当初县卫生局为了吸引人来苦水乡工作，是给了编制的。 拿到编制是每个人的梦想。顾晓真不可能不懂这个道理。 苦水乡卫生院是苦水乡唯一的正规医疗机构。虽说条件艰苦，但从业人员都是带编制的人。 编制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实现人生梦想唯一的机会。而对于家庭条件好的人，编制未必能吸引他们投身到条件艰苦的地区来工作。 顾晓真是卫生院唯一年轻的护士，也是唯一的护士。 如果她走了，卫生院就真的再没年轻的力量。剩下的都是一帮老气横秋的老人。 谭作人对陆天明要把顾晓真介绍去派出所工作，很是不满意。他挥着手道：“天明，你敢这样做，我就宣布你是卫生院最不受欢迎的人。” 陆天明道：“谭院长，我就是说一说，关键还要看当事人的意见。” 谭作人不满道：“你没见着人都屁颠屁颠的了吗？” 当然，谭作人还有杀手锏。他看了一眼满脸兴奋的顾晓真说道：“晓真，你以为去了派出所，你就是干警了？” 顾晓真道：“谭院长，你就放我一马吧。我真的不想再给人打针输液了。” 谭作人黑着脸道：“你不想干，当初为什么要读卫校？” 顾晓真道：“我们也需要一个饭碗啊。” 谭作人道：“嗯，你还算明白。我告诉你，你去了，你在这边的编制便没有了。你想好。” 顾晓真义无反顾道：“我不要这个编制了。我如果贪恋这个编制，我这一辈子都会捆死在苦水。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 谭作人叹口气道：“你还是太年轻啊。就算你去了派出所，不还是在苦水？你以为你就能飞出苦水了？年轻人啊，还是要尊重现实。” 正说着，刚好来了一个病人要输液。顾晓真便端着盘子走了。 顾晓真一走，谭作人便叹口气道：“天明啊，其实我不是想留着晓真不走。卫生院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天到晚没几个人来看病。县里有规定，我们的工资，自己要解决70%。” 陆天明道：“意思就是如果卫生院不赚钱，工资都没法发？” 谭作人点了点头道：“就是这么个意思。我也不瞒你，你走后，我这里已经有半年多没发全额工资了。” 陆天明也知道卫生院的日子不好过。 卫生院虽然不算是全额自收自支单位，但有相当一部分的工资还是需要靠自己解决。 如果条件好的乡镇卫生院，解决工资还不算难事。但在苦水乡，想要解决工资就存在一定的难度。 早些年，县里有计划生育专项资金拨下来，卫生院的日子还能勉强过。现在，这笔费用已经取消了，上面没钱拨下来，卫生院的日子就有点水深火热了。 “晓真是个不错的姑娘，业务能力很强。”谭作人叹口气道：“她想走，我虽然舍不得，但还是会放她走的。” 陆天明感激道：“谭院长，你真的是个好人。” 谭作人笑笑道：“晓真去派出所，你可要把事办扎实。别让人哪天不高兴了，把她开了，那你就真把人饭碗砸了。你要知道，晓真是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有份工作不容易啊。” 得知谭院长愿意放自己走，顾晓真反而有点舍不得了。 她本身就是个热爱工作的姑娘，一心一意想要做个优秀的医护人员。 遗憾的是，卫生院日子不好过，她已经很久没拿到全额工资了。以至于她家里老父亲找她要钱买肥料，她都拿不出来。 “我去派出所当户籍员，这工作稳定吧？”顾晓真试探地问陆天明。 陆天明道：“稳定是肯定稳定。而且石所长给我保证了，待遇不会差。” 顾晓真突然抬起头凝视着他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陆天明迎着她的目光道：“我就是想帮帮你。” 顾晓真似笑非笑道：“你为什么想帮我？” 陆天明道：“因为我们是朋友啊。顾晓真，你去了派出所之后，只要认真工作，我相信一定会有一个好结果。” “我相信你啊。”顾晓真道：“陆医生，这个世界上，我除了相信我爹娘，我就只相信你了。” 与顾晓真说好后，陆天明给石头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卫生院的护士顾晓真可以去派出所当个户籍员。 石头高兴道：“人家可是个美女护士，愿意来我这个和尚庙？” 陆天明道：“石所长，人我托付给你，你可要善待人家。” “放心。老弟你安排进来的人，我不会让你失望。小顾来了后，她的待遇绝对要比在卫生院好一倍。” 安排顾晓真去派出所工作，还真是个无心之举。 顾晓真离开卫生院去派出所，就好像他离开卫生院去乡政府工作一样。但是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当然，让顾晓真去派出所工作，陆天明是有想法的。他并非只是考虑到卫生院日子难过，派出所日子好过。他考虑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只是他现在不方便说出来。 正聊着，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喊他，“陆天明，李乡长找你。” 第71章 不是明智之举 苦水泉项目被副县长肖科全面接管过去之后，陆天明就被排除在项目之外了。 既然已经不在项目组了，陆天明就没必要继续留在县里。他在苦水乡的本职工作还要继续做下去。 李亮抬头看一眼进门来的陆天明，点了点头说道：“先坐。” 陆天明没有坐，而是直接问了一句，“李乡长，你找我有事？” 李亮道：“坐着说。” 他从办公桌后绕过来，径直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了，招招手道：“别站着了。坐吧。” 陆天明刚坐下，李亮便问他道：“小陆啊，县里把你从项目组调出来，你没意见吧？” 陆天明一本正经道：“没有啊。我没有意见。” “这就对了。”李亮赞赏道：“小陆啊，你是个深明大义的人。你知道县里为什么要把你暂时调出来吗？” 陆天明还真不知道原因，他笑笑道：“领导的安排，肯定有原因。” “对啊。”李亮道：“县里是考虑到你还年轻，经验可能存在欠缺。苦水泉项目是个大项目，现在就连我们苦水乡政府都没进入项目组啊。” 陆天明笑笑道：“我懂。” 李亮点了点头，“小陆啊，情况是这样的。你原来不是说过要开一个研讨会吗？现在项目组想知道，来开会的都是哪些国家哪些人。你能不能够把名单提供一下？” 陆天明一听就明白了过来，李亮是想从他手里拿到与会人员的名单。 开苦泉水全球研讨会的想法，是导师提出来的。导师需要全球顶尖级的科学家为苦泉水背书。这既是对苦泉水负责，更是对科学的负责。 苦泉水在检测之后，确实惊到了导师。 他们从苦泉水中发现的一种珍稀元素，正是目前生物学领域在日夜攻坚的元素。这种元素具有许多没有揭秘的东西。 可以肯定，一旦得到证实，可能是改变人类健康的伟大发现。 陆天明的导师是个对科学有着狂热追求的人。他有个习惯，带研究生必须是从硕士阶段带起，直至博士毕业。师从他的学生，有不少已经是行业内的翘楚了。 陆天明是他这些年来发现最有悟性的一个学生。他甚至在私下场合说过，要将陆天明当成自己的关门弟子，将他一身的本事都倾囊相授给他。 无奈陆天明执意要在硕士毕业后走上社会。他的选择让导师大为光火，甚至威胁要将陆天明逐出师门，不允许陆天明在任何时候透露出他们是师生关系。 陆天明深知自己伤透了导师的心。加上从学校出来后，他一直混得不是很如意，因此他没敢与导师联系。 直到他想在苦泉水身上打主意，才迫不得已硬着头皮找到了导师。 本以为导师看到他会破口大骂，但令他意外的是，导师似乎忘记了过去，不但帮他检测了苦泉水，还提出要开一场全球研讨会。 一个星期前，导师已经将与会者名单传真给了他。 陆天明在看过名单后，又激动又紧张。因为他发现，来的人都是传说中的人物，如果不是导师的邀请，他可能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亲眼见到这些传说中的人物。 苦水泉项目被肖县长接管后，其他人没动，唯独把陆天明退回了苦水乡。 李亮解释道：“县里想知道与会人员的情况，你可以提供吧？” 陆天明道：“可以啊。刚好我这里有一份名单，我这就去拿来。” 李亮拿着名单看了老半天，才尴尬递回给陆天明道：“小陆啊，怎么全是外文？” 陆天明道：“国际上交流，都是采用英文。” “能翻译过来吗？” “当然可以。”陆天明拿着名单，逐一介绍了一遍，问道：“李乡长，要不要全部翻译成中文？” 李亮摆摆手道：“不用了。肖县长会安排人翻译，就不麻烦你了。” 陆天明提醒李亮道：“李乡长，还有三天就到研讨会了。我们的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吧？” 李亮看了他一眼道：“这事，你就不要操心了。肖县长亲自抓的工作，不会有纰漏。” 陆天明试探问道：“需不需要我帮忙？” 李亮道：“不用了。” 陆天明不死心地说道：“我可以临时充当一下现场翻译人员。如果人手不够，我可以上的。” 李亮笑笑道：“你还不相信肖县长的能力？” 陆天明便再没说什么了，放下名单从李亮办公室里出来了。 一出门，恰好看到书记魏龙端着茶杯出来倒茶渣。 魏龙也看到了他，招招手让他过去，问道：“天明啊，研讨会这个事，到什么程度了？” 陆天明讪讪说道：“魏书记，我现在都不是项目组的人，具体进程我也不清楚啊。” 魏龙便让陆天明跟着他进了办公室，压低声道：“天明，说实话，我这心里老是觉得隐隐不安。他们把你从项目组安排出来，他们这是要搞什么？” 陆天明道：“县里有县里的安排，我坚决服从。” 魏龙摇头道：“这帮人与外国人打交道，我怕会出事。不是我看不起他们，他们没一个懂外语的，怎么与人交流？” 陆天明道：“魏书记不要担心，有专业的翻译团队。” “我啊，怀疑他们会搞砸。”魏龙苦笑着说道：“他们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不清楚？不过，天明啊，你也不要想太多。体制内，就是这回事。” 魏龙没把话说透，但陆天明能听出他话里的意思。 全球顶级专家学者研讨会，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开得起来的。即便是燕京，也不会那么轻松。 这次导师邀请全球四十多个国家的专家学者过来，这在国际上也是一件影响非常大的事。 据说，为迎接这次研讨会，山南县专门拨出了一笔资金，以满足会议的需要。 反倒是陆天明，安慰魏龙道：“魏书记，你不用急。这个会一定会开成功。” 魏龙冷笑道：“天明，你这是太乐观了。有些人为了抢功，根本不去想自己有几斤几两。这事啊，90%会搞砸。” 陆天明笑笑道：“砸不了。我相信肖县长一定会游刃有余。” “不行，我得找路书记。”魏龙气愤道：“他们搞砸了，拍拍屁股，屁事没有。我苦水乡就真苦了，失去这个机会，还有翻身的可能吗？” 陆天明暗示他道：“魏书记，肖县长接管项目，是通过常委会的。路书记应该知道这些情况。” 魏龙道：“路书记可能被某些人蒙蔽了啊。” 其实，陆天明不是不担心。这种专业性特别强的学术研讨会，与行政会议就是两回事。 肖县长不让他介入，他能理解。毕竟，功劳不能落在他陆天明身上。 但是，肖县长把他从项目组清退出来，就不是明智之举了。 研讨会究竟会开成什么会，他心底现在一点底都没有了。 第72章 见导师受阻 陆天明的导师第一个到达中部省。 作为行业内顶尖级的教授，导师的到来，刮起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学术风。 中部省各大医院都争相邀请导师过去讲学，省医学会还专门召开了一场医学界的座谈会。 如此一来，导师在省城就待了两天。 导师到衡岳市时，距离研讨会还有一天的时间不到。 山南县把接待的宾馆安排在衡岳市。这是肖副县长亲自定的宾馆。 毕竟，山南县的条件，满足不了承办大型国际性的会议。 陆天明接到导师的电话时，导师已经被安排入住进了衡岳林荫大酒店。 林荫大酒店是衡岳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涉外宾馆。被誉为最美城市酒店。 事实上，林荫大酒店确实与一般酒店宾馆不同。单是外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豪华宫殿。 林荫酒店虽是民营企业，却是衡岳市委市政府的定点接待单位。 上面领导来视察，本市重要会议，全部安排在林荫酒店进行。 林荫酒店以消费高而闻名。一瓶普通的矿泉水，进了酒店都能卖到三十块。 肖副县长将会议安排在林荫酒店举行，足见他对会议很上心。 导师在电话里第一句话就问他，“天明，怎么不见你的人？” 陆天明解释道：“老师，我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没有办完。等我忙完了，我马上过去见您。” 导师叮嘱他道：“今晚各路人马都会到齐。你要上点心。这次来的客人，都是重要人物。因为文化不同，起居饮食都有不同的要求，你都准备好了吗？” 陆天明想起来了，导师此前特别嘱咐过他，由于这次邀请的专家学者中有不同宗教信仰的人，他们对起居饮食有着严格的要求。比如，有不吃猪肉的，有不喝酒的。 规矩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关于接待这件事，陆天明提出想给肖县长单独汇报。但是，遭到了肖县长的拒绝。 肖县长认为没接待虽然无小事，他还能应付得过来，无需陆天明操心。 肖县长拒绝后，陆天明也就再没坚持了。他相信肖县长不会在接待的问题上出纰漏。 导师的电话一挂，陆天明便直接将电话打给了副县长肖科。 “领导，我是陆天明。”陆天明小心翼翼地说道：“刚才我老师给我打了电话，我想去市里探望他老人家。” “是天明啊。”肖县长打着哈哈说道：“不忙嘛。现在我很忙，晚点再回复你吧。” 没等陆天明说话，肖县长已经挂了电话。 县苦泉水项目组把陆天明清理出来后，陆天明就再没插手项目事务。不是他不愿意插手，而是肖县长根本不给他机会。 肖县长没有答应陆天明去市里见他的老师，他就不能擅自过去。 因为，这是纪律。 纪律是不能碰触的。特别像陆天明这种刚被提拔起来的人。 陆天明被突然提拔，既让人羡慕，也让人嫉妒。甚至有些人会生出绵绵不绝的恨来。 项目组从陆天明负责转变为肖科副县长亲自负责，据说就是肖县长在常委会上的意见。 肖县长认为，苦泉水这么大的项目交给陆天明负责，他不放心。万一搞砸了，谁都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常委会研究后得出结论，项目由肖科同志负责，但陆天明必须结合在项目组。 可是会议结束后，肖县长并没将陆天明结合进来，而是直接让他回了苦水乡。 有消息说，肖县长是坚决反对把陆天明提拔到正科级别的。他认为这样不利于年轻干部的成长。 但是，路书记态度坚决，肖副县长也只能认可事实。 在陆天明级别的问题上，肖县长阻挠不成功。他便在用人的问题上，将陆天明排除在项目之外。 肖县长没有允许陆天明去市里探望老师，陆天明就不能去。 陆天明又不敢把事实告诉给导师。他深知导师的脾性。虽说导师是个搞学术的人，却对社会有着愤世嫉俗的心态。 如果让导师知道了这回事，说不定他会拂袖而去。 机会往往会在陷入绝境的时候出现。 张濮存给陆天明打来电话，请他找个机会，介绍他和县医院院长罗清明拜会导师。 张濮存和罗清明这样的身份，想见到导师是很难的。导师虽然不是领导，但是权威。 陆天明讪讪解释道：“张院长，不是我不答应，问题是我现在都没机会见我老师啊。” 张濮存狐疑地问道：“为什么？老师来了，你都不见？天明啊，尾巴翘天上去了吗？” 陆天明道：“不是我不想去见老师，是领导没批准我去。” “领导？”张濮存哼了一声问道：“那个领导不让你去？” 陆天明没有把肖科的名字说出来，只是讪讪说道：“我也在等批准。” “等个屁！”张濮存骂道：“是不是肖副县长的主意啊？天明啊，你不用管他。你告诉我，你在哪，我去接你。” 陆天明嘿嘿笑道：“不用了。我还在苦水乡。” “乱弹琴！”张濮存气愤道：“当领导的怎么能这么做？天明啊，如果是肖县长不让你来，你尽管放心来就是。我找肖县长说。” 张濮存尽管只是县卫生防疫站的站长。但他却比一般的领导干部更被人尊重。 毕竟，当年号称“张一刀”的张濮存医生，在山南县的威望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即便像肖副县长这样的领导干部，对他也都是尊敬有加。 果然没多久，肖副县长便让人给陆天明打来了电话，通知他可以去市里见导师了。 接到通知的陆天明一刻都没敢耽搁，骑上他的摩托车就风驰电掣往市里跑。 衡岳市因为要开苦水泉全球研讨会，全市的警力都上了路。 国际友人过来了，安全问题是大问题。衡岳市对此非常重视，布置了大量的警力上路维持交通秩序。 陆天明的摩托车还没进城，就被交警拦了下来。 市区禁摩！ 陆天明解释道：“我是山南县的陆天明。我现在要赶去见参加研讨会的外宾。” 交警斜着眼看他，笑了笑道：“我不管陆天明是谁，规定不许摩托车进城，你就不能进。” 陆天明解释道：“我时间很紧急，能不能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交警吃惊地看着他，讥讽道：“你以为你是谁啊？我放你进去，我的饭碗就会被砸掉，你养我？” 陆天明笑了笑道：“你又不是美女，我养你干嘛？” 交警道：“你看看，你这个同志，不是好人啊。美女你就养，我就不愿意养了？” 他将陆天明的驾照和摩托车行驶证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后，随手递给旁边的人说道：“车、证全部扣了。” 陆天明一急，脱口而出道：“你凭什么扣我的车、证？” 交警不屑道：“我有怀疑。” 陆天明解释道：“证是我考的。车是我通过正规渠道买的，能有什么问题？” “我说有问题，就有问题？”交警沉下脸说道：“我现在执勤，你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 陆天明的气一下就上来了，“你这是无事找事，你执行什么公务啊？你这就是故意找群众麻烦。” 一言不合，场面迅速升级。 第73章 法大还是权大 陆天明以妨碍公务的名义，被交警送去了派出所。 这让陆天明哭笑不得。可是没有人愿意听他解释。他们甚至怀疑风尘仆仆的陆天明就是一个骗子。 因为，他如果真是去参加苦泉水全球研讨会的人，怎么可能骑着一辆摩托车赴会？ 派出所羁押室里，关着四五个人。男男女女都有。 陆天明一进去，便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 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有些姿色的女人起身往他这边过来，主动打招呼道：“帅哥，怎么进来了？” 陆天明鼻子里闻到一股低劣的香水味，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女人涂脂抹粉，脸上的粉抹得尤其厚，以至于与她脖子以下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见陆天明没搭理自己，女人自我解嘲地笑了笑，道：“帅哥，怎么不理人啊？” 陆天明这才回了她一句，“说什么呢？” 女人凑过来道：“打牌？赌博？还是玩女人进来的？” 陆天明尴尬道：“都不是。” 女人便咧开嘴笑，不屑道：“骗人！你们男人，不就是这些屁事吗？他奶奶的，这几天搞得严，屁大点的事都关人。” 他们两个一说话，引得几个几个人都凑了过来。 羁押室里几个人七嘴八舌地说道：“听说，市里要开一个什么国际性的大会。有很多外国人要来。这不，说是注意国际影响，牌馆不许打牌，连街上洗脚屋都要全部关门。” 女人便说道：“是啊。老娘今天一开门，就被他们请进来了。” “你肯定干了坏事嘛。”其中一个带着坏笑道：“人家说了，洗脚屋是重点。” 女人道：“我是正规按摩店。” “正不正规，老子去体验一把才知道。”有人坏笑着说道：“现在开正规的店，还会有生意？你就骗鬼去吧。” 羁押室里的热闹，引起了看守的注意。 看守便走过来，呵斥他们道：“都给老子安静待着。谁不老实，马上送看守所。” 陆天明一看看守过来了，赶紧过去说道：“兄弟，麻烦你借个手机打个电话。” 看守白了他一眼道：“你说什么？梦没醒是吧？到这里了，还想打电话？滚一边去老实待着。” 陆天明挨了一顿训，却不敢发脾气。 他因为与交警口角几句，就被交警以妨碍公务和寻衅滋事弄进来了派出所，他还不知道派出所要怎么对付自己。 他现在急啊，张濮存还等着他带他去见导师呢。 遭了训斥的几个人，各自躲到一边去不敢说话了。 毕竟，人在矮檐下。如果惹得看守生气了，没好果子吃啊。 女人悄悄凑到陆天明身边，压低声道：“兄弟，我看你气质不凡，不像是社会混混，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呀？” 陆天明苦笑道：“我与交警口角了几句，就被送进来了。” 女人哦了一声，笑道：“现在最惹不起的，就是他们这帮穿着一身皮的人。他们啊，想你圆，你就是圆。想你扁，你必须扁。不扁，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你扁。” 陆天明笑笑道：“法治社会，怎么可能会这样？” 女人吃惊地瞪大眼道：“法？什么法？我问你，法大还是权大？” 陆天明笑笑道：“当然是法大。” 女人摇摇头道：“兄弟，你太天真了。法这东西，对我们普通老百姓就有用。对他们当官的人来说，就是狗屁。” 她缓缓叹口气道：“就拿我本人来说吧。我好好的一个人，要是有口饭吃，我怎么会天天抱着男人的一双臭脚，还要笑脸相迎啊。” 女人是开洗脚按摩店的。店里的服务人员，全部是一些没有正当职业的家庭妇女。 “其实，我也知道开这种店风险很大。”女人低声说道：“可是我没办法啊。我要不开，姐妹们就没地方赚钱啊。她们不赚钱，家里老人孩子要吃要喝怎么办？” 陆天明小声道：“可以找个正当一点的工作做啊。” “正当工作？”女人扫了陆天明一眼，冷笑道：“你说这话，我就知道你是个干部。我问你，什么是正当工作？像我们这种没学历，没技术，又没背景的人，谁要我们？去饭店端盘子？去大街上扫街？钱少不说，也找不到门路啊。” “你别小看扫大街的，人家想要这份工作，还得有人呢。” 陆天明心里明白女人是干什么的了。任何一个城市，都会存在社会的阴暗面。 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们，就在这片阴暗地里艰难地生存。 有人曾形象地说过，任何一座城市，都会存在一条灯光暗淡的小街。这条小街往往是最不受城市待见的地方。但是，它却是许多家庭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希望。 “我们也是命苦。但我们不怨政府啊。”女人喃喃道：“我们不是贪图享受，好吃懒做的女人。可是我们没本事，我们只有靠身体赚钱。我就想不明白了，我们既不偷，也不抢，也不危害社会，为什么他们却容忍不了我们。” 女人说着说着，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她的眼泪啪嗒往下掉，声音开始变得哽咽起来。 “我这次要是被判了。我孩子怎么办啊？” 陆天明了解到，女人丈夫两年前得病死了，欠下了一屁股债。每到逢年过节，家里都被债主堵门要钱。 她又没一份正式工作。起初在医院搞保洁，又跟人去做家政。可是赚到的钱，连养活自己都难，更不用说她还有一个在读高中的儿子和一个刚读小学的女儿。 别的不说，光是每年开学要交的学费，就是一笔巨大的开支。 她在别人的怂恿下，开了一家洗脚按摩店。 她低声说道：“我保证，我从来就没做对不起孩子他爸的事。别人我就管不上了。” 陆天明试探问道：“你店里是不是有违法的事？” 女人挤出一丝笑容道：“兄弟，我看你是个很正气的人。你应该没去过我们这样的店里消费。其实啊，你们男人来店里消费，不就是图个玩吗？我不否认，我与客人之间有过暧昧，但从没越过雷池半步。” 陆天明一听女人说话，感觉她并非是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 于是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原来是干什么的？” 女人淡淡一笑道：“我原来是市棉纺厂的女工。厂子倒闭后，我们这帮姐妹都失了业。有嫁得好的，就在家当个家庭妇女了。我们这些老公没嫁好的，就只能自己寻口饭吃了。” 陆天明听得心情沉重了许多。 他也知道，社会并不像电视里宣传的那么美好。真实的社会，老百姓还有相当一部分挣扎在生存线上。 “兄弟啊，我看你就是个当官的。以后你官当大了，心里可要记得我们这些老百姓。”女人满脸希冀的神色说道：“要是多出几个好官，我们也不至于活得那么艰难。” 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传来看守的声音，“陆天明，出来。” 第74章 主动请缨 陆天明怎么也没想到，来派出所的找他的人居然是丁晓萌。 丁晓萌被安排去林荫酒店接待外宾。路过交警检查路口时，无意看到路边停着陆天明的摩托车。 她便下车去问了一下，才知道陆天明被送去派出所关起来了。 陆天明被带到丁晓萌跟前，他看了一眼丁晓萌，尴尬问道：“你怎么来了？” 丁晓萌面无表情，不搭理他的话。 她在签了几个字后，才转身对陆天明说道：“走吧。” 出了派出所的门，丁晓萌才忍不住笑了起来，埋怨道：“你看看你，把自己搞进派出所了。要是人家把你送去拘留几天，亏就吃大了。” 陆天明讪讪道：“谢谢你，丁书记。我又没违法犯罪，他们凭什么拘留我？” 丁晓萌道：“人家说，你妨碍公务啊，还寻衅滋事。” 陆天明道：“嘴长在他们脸上，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你啊，还是明白人嘛。”丁晓萌道：“以后，说话不要那么冲了。毕竟，吃亏的是你呀。” 她将陆天明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试探地问道：“没动你吧？” 陆天明双眼圆睁道：“他们敢。” 丁晓萌便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道：“没发生后果就好。” 陆天明好奇地问她，“你怎么知道我被关在派出所了？” 丁晓萌看他一眼道：“我的车我认识啊。” 陆天明哦了一声，心里突然涌起来一丝暖洋洋的气息。 丁晓萌尽管说得很随意，但陆天明还是被感动了。他知道，如果丁晓萌眼里心里没他，她又怎么可能看到他的摩托车？从而让她循着车找到自己。 “我们得加快速度赶去林荫酒店。”丁晓萌看了一下时间道：“刚才一耽搁，就用了两个小时了。” 原来，丁晓萌在得知陆天明被送去派出所关起来之后，她没直接找派出所要人。她先是把电话打给了山南县公安局长，说有个朋友因为误会，被派出所关起来了。 县公安局长便将电话打给派出所长的领头上司，再一路转下来。等到丁晓萌签字将陆天明领出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小时。 “外国专家学者已经来了不少人。”丁晓萌告诉他道：“肖县长临时通知我，让我来帮忙接待。”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好啊。有丁书记你出马，不用担心了。” 丁晓萌摇摇头道：“你不知道，现在乱了啊。” “乱了？” “对呀。”丁晓萌苦笑着道：“肖县长预估出了问题。接待上准备得不充分。主要是沟通不够，翻译人才准备得不足。现在双方沟通存在很大困难。” 陆天明没有吱声，此前他就知道，肖县长因为担心翻译人员不够，特意去了衡岳师院请了几十个外语系的学生过来帮忙。 在肖县长看来，有了这批学生，沟通就不会出问题了。 但现实是，请来的这帮学生在口语交流上出现了严重的障碍。双方根本就听不懂对方在表达什么。 “其实，我去也帮不了多大的忙。”丁晓萌苦笑着道：“我的口语也很差。” 陆天明提醒她道：“口语差不怕，多说几句，就顺畅了。” 丁晓萌摇摇头道：“问题是，请来的这帮学生只会英语。而来的这帮国际友人，有一些不懂英语。所以，沟通起来就有很大困难了。” 丁晓萌苦笑着道：“今天还好说，明天开研讨会了，要求同声传译，这麻烦就大了。” 陆天明安慰她道：“不要急，车到山前必有路。” 丁晓萌叹口气道：“你不知道，我听人说，现在肖县长头都大了。路书记和费县长发了脾气了。” 衡岳市虽然是中部省第二大城市。由于地处内陆，又没太多特色。因此，衡岳市平常还是很少能见到外国人。 现在突然一下从全球涌来那么多外国人，光的沟通，就是一个大工程。 肖县长看到陆天明跟着丁晓萌过来了，脸色一沉道：“陆天明，你看看你办的事，小题大做。” 他在责怪陆天明为什么要搞什么全球研讨会的事。 其实，在拿到陆天明提供的专家学者名单时，肖县长心里就犯了愁。 四十几个国家来代表，除去一半人可以使用英文交流外，还有差不多十几个国家的人，需要用他们本土语言进行交流。 肖县长本来早就考虑好了。他亲自去了衡岳师院联系，希望师院派出一支翻译团队过来协助翻译。 衡岳师院有一家外语学院，开设了十几种语言专业。应付这样的情况，应该绰绰有余。 但是在接触之后，肖县长才知道，师院外语学院还没有能力承担得起这样的翻译活动。 因此，外宾一来，就乱了套了。 看着满头大汗的肖县长，陆天明小声说道：“领导，让我来试试。” “你？”肖县长狐疑地看着他，“行吗？陆天明，我知道你懂外语，但你能懂那么多外语？”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试试看。” 肖县长便让他去见法国过来的客人。 法国来的客人，是生物学领域内的专家。此人精通生物科学，却在语言上存在很大障碍。他不会英文，只懂法语和西班牙语。 由于无法沟通，法国客人已经很生气。 丁晓萌小声问道：“天明，你能行？” 陆天明道：“我试试看啊。” 见到法国客人，陆天明主动打了招呼。 本来焦躁不安的法国客人突然听到一声纯正的法语，顿时喜上眉梢，他将陆天明看了几眼，欣喜地问他，“你会法语？” 陆天明当即回答他，“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给我听。” 两个人便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不时发出大笑声。 法国客人居然知道陆天明的名字，在得知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陆天明时，他兴奋地一把抱住陆天明说道：“陆先生，你的情况我都清楚。我这次来，就是想见到你啊。” 原来，导师不但将苦泉水的情况传真给了全球这些专家学者，还特意附带介绍了陆天明。 陆天明的出现，让原本杂乱的场面迅速平静了下来。 他用了四种语言，分别与四个语系的客人流畅地交流。让每一个客人都顺利住进了他们的房间。 一通忙乱下来，陆天明的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丁晓萌一直跟在他身边，陆天明流畅的外语表达能力和潇洒的外交交流，让她钦慕不已。 等到一切都安顿下来，她不顾旁边还有人在，拿出一张纸巾要给陆天明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陆天明躲闪着她，提醒她道：“那么多人在，我自己擦。” 丁晓萌嗔怪道：“你以为我愿意给你擦啊？不是因为你刚才表现不错，我才懒得给你擦汗呢。” 为开好这场全球研讨会，山南县主要领导都来了市里。 路书记得知客人都安排妥当了，当场拍着陆天明的肩膀说道：“小伙子，不错！” 晚上，山南县要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宴。届时，省市领导都将出席晚宴。 问题又出来了，陆天明的名字，居然没在晚宴名单上。 第75章 领导同桌 陆天明的名字没出现在晚宴名单上，第一个发现问题的是丁晓萌。 苦泉水全球研讨会主角本来就应该是陆天明。现在主角都不在欢迎晚宴名单上。气愤的丁晓萌当场便质问副县长肖科，“肖县长，你这样安排，是不是有问题？” 肖科不屑道：“有什么问题？” 丁晓萌便问他，“陆天明呢？晚宴名单上怎么没有他？” “你说他啊！”肖科打着哈哈说道：“这是山南县委县政府的活动。他不在名单上，很奇怪？” “没有他，会有今天的这场研讨会？” 肖科便冷笑一声道：“丁晓萌，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丁晓萌丝毫没怯他的威风，当即说道：“如果肖县长你要这样理解，我也否认。晚宴名单上没有陆天明的名字，就不合常理。” 尽管丁晓萌提出了质疑，还是没能改变肖科的决定。 晚宴如期开始了。 全球贵宾在专人陪同下，鱼贯入场。 走在最前面的就是陆天明的导师。 导师满面春风，笑容可掬。 全球研讨会顺利召开，导师非常高兴。 这也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学生出面邀请全球顶尖级专家学者来华开会。通常，这样的会议，光是审批，就需要漫长的一段时间。 但这一切导师都包揽了。他让人专门跑审批，联系全球学者。他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帮助这个曾让他愤怒的学生。 陆天明在医学方面的天赋，曾让导师大为惊异。在经过他多方考验后，他下定决心要将陆天明收为关门弟子，将自己毕生所学，倾囊相授于他。 谁料陆天明不上道啊。他在硕士毕业后，坚决不肯再往下研读了。 他的决定，让导师不但激动，而且愤怒。当着陆天明的面，他严厉训斥着他，不允许陆天明在任何场合说他是他的老师。 陆天明知道自己伤了导师的心。他在离开医科大学后，再没敢联系导师。 如果不是苦水泉的事，陆天明还不知道自己有不有勇气面对导师。 导师也没想到陆天明会弃医从政。他在彻底弄清楚陆天明的想法之后，他被陆天明震撼到了。 陆天明说，当医生确实能解除一个病人的痛苦，但不能解除一个社会的痛苦。 他要解除一个社会的痛苦啊! 就因为陆天明坦诚地把自己的思想说了出来，最终感动了导师。 导师一释前嫌，是因为他不想扼杀陆天明的抱负。 一个立志要改变一个时代，解除一个社会痛苦的人，是值得支持和尊敬的。 林荫酒店贵宾大厅金碧辉煌。到底是五星级的酒店，豪华程度足以让人惊羡不已。 欢迎晚宴为参加研讨会的贵宾接风洗尘。作为礼仪之邦，这是基本的接待规格。 中部省除了外事办来了人，还来了一名副省长。 衡岳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悉数出席参加晚宴活动。毕竟，这是一场声势浩大，影响深远的国际会议。 筵开十桌，居中一桌，为中部省领导、衡岳市领导、山南县领导和导师。 其他九桌环绕，呈一朵盛开的花一样。 刚坐下，导师便随口问了一句，“天明人呢？怎么不见他人？” 陪同在一旁的路远书记并不知道陆天明的名字不在晚宴名单上，他四处张望了一遍，解释说道：“教授，天明可能在忙。我叫人去找找。” “不用。”导师阻止路书记道：“他忙，就对了。等他忙完，再叫他过来吧。” 相对于其他人而言，导师和路书记都深知这次研讨会的重要性。 对于全球专家学者而言，山南县发现一种稀有元素，这种元素可能会对医学具有颠覆性的改变。他们的兴趣在于探讨和研究刚发现的元素。 而对于中部省而言，全球来了几十位专家学者，这是具有震撼性的国际影响大事。 只有导师和路书记心里清楚，邀请全球专家学者探讨苦水泉的秘密，不仅仅只是学术上的研究，更深一层的背景，是科学促进经济发展。 陆天明本意只是想把苦泉水变成钱。这样就能让苦水乡那么多背井离乡的人们，在家门口就能赚到钱。 陆天明自己也没想到，苦泉水会影响那么大。 由于他的名字没有在晚宴名单上，陆天明连宴会大厅都没资格进去。 因为国际友人多，安保措施因此做得滴水不漏。 丁晓萌作为接待人员，尚可自由出入大厅。 而陆天明，就只能等在门外，眼巴巴地等候召唤。 导师与路书记的对话，让刚好经过的丁晓萌听到了。 丁晓萌没有忍住，靠在路书记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路书记，陆天明没有在晚宴名单上，他被拒绝入场。” 路书记抬起头，看了丁晓萌一眼，若有所思。 “他在哪？” 丁晓萌指了指门外，没有说话。 路书记便起身，抱歉对导师说道：“教授，我有点事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晚宴还没正式开始，导师便客气说道：“请便。” 路书记跟着丁晓萌，出了宴会大厅。 陆天明坐在一张椅子上，正在翻看着手机，根本没注意到路书记匆匆往他这边过来了。 “陆天明，你很悠闲啊。快起来跟我走。”路书记含着笑道：“今天的晚宴，怎么能少得了你。” 陆天明连忙解释道：“路书记，我没资格进去啊。” 路远瞪他一眼道：“有不有资格，我说了算。” 一进大厅，晚宴恰好开始。 宴会大厅设置有一个小舞台，宴会正式开始前，会有一段歌舞表演。 舞台上，漂亮的女演员正在跳一支唐风之舞。 坐在陪桌上的肖副县长看到路书记带了陆天明进来了，赶紧起身过去说道：“路书记，他不能进来啊。” 路书记脸色一沉道：“为什么？” “因为名单是经过省市外事部门审核过的。今天参加晚宴的嘉宾，都是审核批准才能进来的。” “我怎么不知道这回事？”路书记眉头皱得愈发紧了，“老肖，这件事你不要管了，我负责。” 肖科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连忙说道：“好好，有路书记您亲自掌舵，我没有不放心的。” 肖科说道：“路书记，陆天明就坐我这一桌吧。” “不，他去我那一桌。” “不方便吧？省市领导都在，他......” “他怎么了？”路远训斥他道：“老肖，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不知道今天谁是主角？” 肖科讪讪说道：“我是担心他过去，不方便。” 路远没有理会他了，带着陆天明径直回到主桌边。 第76章 一鸣惊人 衡岳市委书记颜昌盛和市长梁同庆都见过陆天明。 他们也都知道，这个来自基层的小伙子发现了苦水泉。同时，他们也都知道，这场国际性的研讨会，他是主角。 路远将陆天明带到副省长跟前，介绍道：“胡省长，这位就是陆天明同志。” 陆天明赶紧喊了一声，“首长好。” 胡省长是主管全省对外贸易的领导，他在国外留过学，是一位学者型的官员。 “天明同志，了不起嘛。”胡省长高兴说道：“你这个名字，我还是很熟悉的嘛。” 陆天明讪讪地笑，心里想，自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即便是山南县，认识自己的也没几个。胡省长高居庙堂，怎么可能知道自己？ 他不得不在心底佩服领导的说话艺术。毕竟这一句话，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小陆啊，这次你做了一件大事嘛。”胡省长笑眯眯地说道：“你就坐我身边吧。” 省长发了话，其他人就只能给陆天明腾位子。 远远站在一边观察的丁晓萌，便适时给陆天明送来了一把椅子。 陆天明哪里敢坐啊！ 这一桌的人，谁不是举足轻重的人物？除了省市领导，还有自己导师在座。 在陆天明的印象里，导师虽然和蔼可亲，但在礼仪上却有着极为严格的规矩。 比如，他在读研阶段，就被告知不能与导师同桌吃饭。 即便去了导师家里，师母强烈要求他同桌，也会被他婉言谢绝。 椅子送来了，陆天明却不敢去坐。他知道，此刻，现场所有的目光都在看自己。 市委颜书记笑笑道：“小陆，首长叫你坐，你就坐吧。” 陆天明小声道：“首长，我站着就行。” “站着看我们吃？”胡省长哈哈大笑道：“你这样站着，我们大家都坐着，你会给我们压力的嘛。”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 陆天明悄悄去看导师，导师微微颔首道：“领导让你坐，你就坐吧。” 有了导师这句话，陆天明才敢坐了半个屁股。 恰好歌舞完毕，此时，就到了东道主上台辞职环节。 由于接待地点在衡岳市，也为了体现政府对本次研讨的重视。晚宴致辞嘉宾便由市长梁同庆担任了。 梁市长只会说中文，而宴会厅里有一半是外国友人。 市里虽然给梁市长安排了翻译，但梁市长主动邀请了陆天明。 “小陆，你随我上台吧。”梁市长拿出致辞稿看了一遍道：“你来翻译。” “我......？”陆天明惊异说道：“领导，您有翻译啊。” “怎么？不敢上去？”梁市长激将他道：“我刚才还听说，你的外语水平不错。今天的接待，你起了非常大的作用。” 陆天明讪讪说道：“我就是个三脚猫的水平，不敢登大雅之堂。” 还是导师发了话，说道：“天明，领导让你去，你就去。” 陆天明这才随着梁市长登台发表致辞。 梁市长的致辞稿，他一眼没见到。这就给了陆天明非常大的压力。他需要准确无误把梁市长的讲话翻译过来，这对他的外语水平是个极大的考验。 梁市长显然看出来了他的担忧，便小声安慰他说道：“小陆，你不要怕出问题。如果你觉得翻译不畅，你可以按你的话说。” 言外之意，陆天明可以自说自话。 “不，我会把您的讲话都翻译过来的。” 梁市长的讲话，热情洋溢。他用了不少文言文，比如“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之类的。比如“四海之内皆兄弟”之类的。 梁市长每说完一段话，就会停下来，将脸转向陆天明，等着他翻译。 陆天明面带微笑，他标准的英文便会从嘴里流畅地说出来。 等他用英文翻译了一遍之后，他接着用德语、法语、西班牙语再各自翻译一遍。 陆天明流畅的转换着各种语言翻译，将一大厅的人都镇住了。 谁都没想到，陆天明不但会英文，而且还会多种语言。关键是他翻译的准确性，让所有人都彻底佩服了。 等他回到桌子边，胡省长主动伸手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小陆，人才啊人才。” 陆天明讪笑道：“首长，我不算人才。我就是会几门语言而已。像我这样的人，遍地皆是。” “不要谦虚嘛。”胡省长高兴说道：“我中部省还是有人才的嘛。” 一场晚宴，整整进行了两个小时。 远道而来的贵宾们并没有感到厌烦，他们主动来找陆天明碰杯，笑着赞道：“有陆先生在，我们沟通无障碍。” 晚宴结束，胡省长要连夜赶回去省里。明天他还有一场非常重要的会议要参加。 颜书记梁市长都去送胡省长。陆天明没有过去，他远远地站着，看着胡省长上了车。 有颜书记他们在，山南县的路书记他们都只能站在一边。 车刚启动，马上又停了。 胡省长的车窗玻璃放了下来。 “天明同志，你过来。”胡省长招呼着陆天明道：“我有几句话要对你说。” 陆天明看看路书记和颜书记他们，犹豫着没有过去。 颜书记催他道：“快过去啊，不要让首长等你。” 陆天明这才快步过去，小声问道：“首长，您有什么指示？” 胡省长笑笑道：“小陆啊，你有没有印象，三个月前，你救过一个人？” “救人？”陆天明疑惑地摇摇头道：“首长，我没救过人啊。” 胡省长哦了一声，说道：“也许是我搞错了。没事了。你回去吧。对了，小陆啊，这次全球会议，你要多上点心。一定不能有损我们的国际形象。有问题，你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 胡省长秘书给陆天明递过来一张名片，招呼他道：“我会随时接听电话的。” 送走胡省长，颜书记和梁市长也要回去了。 等送走全部领导，路书记对费县长说道：“老费，我们就不要休息了，开个会吧。” 路书记要求，陆天明列席会议。 会议在林荫酒店会议室举行。山南县来市里参加活动的领导全部参加。 会议商讨明天的研讨会要注意的工作。 肖副县长作为研讨会的主要负责人，在会上强调了各项工作的安排。 陆天明被指定为全过程总翻译。 四十多个外宾，他一个人负责翻译，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 陆天明小心翼翼地说道：“肖县长，我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 肖科笑笑道：“小陆啊，今晚的晚宴，你可是出尽了风头。不要怕嘛，有压力才有动力。我们看好你。” 肖县长的话引来一阵笑声。 陆天明道：“各位领导，我有个建议，明天研讨会开始之前，我想请专家学者去苦水乡实地考察。” 陆天明的话，让原本轻松的会议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因为，根据研讨会安排的流程，没有去苦水泉实地考察的环节。 陆天明似乎给大家出了一个难题。 第77章 实地考察 陆天明提出的实地考察，正是所有人都不敢面对的现实。 苦水乡条件不好，这要让外国人看到了，岂不丢了颜面？ 因此，在决定研讨会流程之前，有关部门就提出了意见，要求研讨会只在城里开，不允许与会人员实地考察。 国际影响一直是各级部门最担心的事。营造一个富强的社会景象，展现给外国人看，是各级政府的工作重心。 本来，这次国际研讨会只是一个民间的会议，并没惊动有关方面。 但是，山南县考虑到涉及面太宽，山南县无法把握，才将研讨会的内容汇报到了市里。 市里自然不敢怠慢，原装不动汇报到了省里。 省里起初不同意召开这样的大型研讨会。毕竟，一个县召开这样的国际性大型研讨会，会首尾难顾，最终得不偿失。 山南县据理力争，最终得到同意。 但是，上面明确规定，要将研讨会的影响降低到最小范围。 其中就有一条，与会代表不能去苦水乡实地考察。 这些规定，陆天明并不知道。以至于在征求他意见时，他傻傻地提出来，要请与会代表亲临苦水泉实地考察。 肖科反应最快，他讪讪道：“陆天明，实地考察，费时费力，就不要搞了。我们已经给研讨会准备了苦泉水，他们可以在会场就能观摩到苦泉水。” 陆天明道：“那能一样吗？我认为，请专家学者实地考察，才能证明苦泉水的真相。” “不就是水吗？有什么真相不真相的。”肖科冷笑着道：“陆天明，你知道如果请与会代表去实地考察，我们要做多少准备工作吗？” 他掰着手指头一一列举出来。 交通维护，安全保障，车辆、人员，以及许多不可预料的突发情况。 “你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啊？”肖科在数了一遍之后说道：“我们直接将水运过来，省去他们跑一趟。更重要的，谁可保证实地考察不出意外？” 肖科的质问，让会议室沉默了下来。 大家都知道，但凡牵涉到外宾的事，就是大事。 何况这次来参加会议的外宾，都不是普通身份的人。 他们或许在本国就是被保护的对象。如果在山南县出了意外，就会造成外交上的重大麻烦。 倘若真如此，恐怕就不是山南县甚至衡岳市能承担得起的后果了。 肖科强烈反对实地考察，让陆天明很不理解。 他讪讪说道：“如果不让他们去实地考察，我们开这样的研讨会有什么必要呀？不如直接把苦泉水寄给他们。免得人家远道而来，最后坐在开着空调的房间讨论一番。” 肖科当即指责他道：“陆天明，你说这种话，就是不负责任。” 陆天明当即反对道：“我怎么就不负责任了？” 肖科轻蔑地哼了一声道：“当然，我也不怪你。你太年轻，不懂的东西太多。” 陆天明顿时来了气，反击道：“我哪里不懂了？我就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不支持实地考察？” 路远果断打断肖陆的争执，他摆摆手道：“大家都不要争了。这件事，还是请示上级吧。” 会议一散，陆天明才突然发现，县里居然没给自己安排房间休息。 山南县将研讨会定在林荫酒店召开。将半个酒店都租了下来。 县委县政府、县委接待办、环境资源局、国土局、发改局、外经委等等，不下百人过来承办会议。大家都有自己的房间，唯独陆天明没有。 这就是在告诉陆天明，他根本就不在接待名单里。 丁晓萌气愤道：“你等等，我去找肖县长，大家都安排了住宿，怎么不安排你？” 陆天明苦笑道：“算了，我去外面找个地方住。” “不许去。要住，就必须住林荫酒店。” 陆天明讪讪笑道：“这里一间房要一千多。我付不起啊。” 丁晓萌哭笑不得道：“谁让你付钱了？要付，也是县里付啊。” 陆天明开玩笑道：“万一他们不付这笔住宿费，我岂不是亏死了。” “就算他们不付，我付，总可以了吧？” 陆天明摇摇头道：“哪有让别人给我付房费的道理？特别是女的，更不行。” 丁晓萌气得涨红了脸，生气道：“那你就去街上睡一晚吧。我懒得管你了。” 县里给丁晓萌安排的是一个单间。林荫酒店的单间，其实是两间房。前面一间是接待小厅，后面是卧室。 丁晓萌灵机一动道：“要不，你今晚就去我房间休息。” 陆天明道：“不行。孤男寡女的，你不怕出事，我还怕呢。” 丁晓萌脸上一红，嘴巴一撇道：“你想得美。我不会把中间的门反锁起来呀。” 正说着，陆天明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导师打来的，让陆天明去一趟他的房间。 陆天明不敢怠慢，挂了电话就往导师房间跑。 丁晓萌紧随他过去，陆天明站住脚道：“我老师叫我，你就别去了。” 丁晓萌不满道：“我就要去。你老师又不吃人，我去怎么啦？” 陆天明嘿嘿笑道：“万一吃人呢？你不知道教授都喜欢美女？” 丁晓萌大窘，白了他一眼道：“人家教授都是德高望重的人，陆天明，你不要往教授身上泼脏水好不好？” 陆天明压低声道：“我真没骗你。当然，我的老师不一样。他是正人君子。” “对呀，你老师是正人君子，你还不让我跟着你一起去拜访？” 陆天明知道是赶不走丁晓萌的了，他们打交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气。 “你实在要去，你就去。不过，你别觉得无聊。” “不会啊。”丁晓萌见陆天明松了口，当即喜上眉梢道：“其实，我给你们当服务员不好吗？你们谈话，我给你们端茶倒水，不欢迎？” 导师这次只带了一名学生过来。 陆天明过去的时候，学弟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师兄，老师在房间等着你，你快进去。”一见到陆天明，学弟便匆忙说道：“对了，师兄，老师好像有点不高兴。” “不高兴？”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你知道什么原因吗？” 学弟摇了摇头道：“大概是老师觉得你把事情搞复杂了。” “搞复杂了？”陆天明苦笑道：“这不是我的错啊。我得进去解释一下。” 陆天明不会知道，林荫酒店在当晚会出一桩令人蒙羞的事出来。 第78章 酒店被讹 导师脸上布满乌云，生气问他道：“你们衡岳市是怎么搞的？五星级的酒店，怎么出这种事出来？” 陆天明不知道导师因为什么事发了脾气，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怎么了？” “这是什么？”导师扔给他一张卡片。 陆天明接过来一看，顿时羞愧不已。 这是一张印着漂亮女人的小卡片。上面写着“冰火两重天”，“花式毒龙”，“宫廷养生”等等之类的极具诱惑力的文字。 陆天明一看就明白了。这是有人在偷偷往客人房间塞的招嫖信息。 “我这里还好说。这要是让外国朋友上了道。丢的就不是你们衡岳市的脸，而是国家的脸面了。”导师怒斥陆天明道：“塞卡片还不算，他们居然公然打电话进来。” 陆天明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他也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突然，电话铃响了。 导师冷冷看他一眼道：“你去接吧。” 陆天明刚拿起电话，里面便传出来一阵娇滴滴的笑声。随即，一个令人骨酥的声音传了过来，“先生，需要服务吗？” 让陆天明惊异的是，对方居然说的是一口纯正的英语。 陆天明心里一动，问道：“有什么服务？” 对方便忙着介绍起服务内容来，说完，软软地来了一句，“先生，如果您不满意，可以拒付的。如果先生有需要，我现在可以过来让您挑选。” “挑选？” “是啊，挑选。”女人认真说道：“我们服务至上，一切都必须满足客人的要求。” 陆天明便说道：“好啊，过来吧。” 电话一挂，导师便满面怒容看着他道：“你想干什么？” 陆天明苦笑道：“我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导师叹口气道：“天明啊，就算你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只能说你们衡岳风气不好啊。堂堂五星级的宾馆，居然会出现这种不要脸的事出来。” 正说着，门铃便响了。 陆天明没让导师露面。他将门打开一条缝，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身材妖娆的女人。 毋庸置疑，女人长得很漂亮。妆容也特别精致。 “先生，能让我进去说吗？”门口的姑娘嫣然一笑道：“刚才，就是我打的电话。” 陆天明一看对方，发现不是外国人啊，便问她道：“你是哪里人？” 姑娘莞尔一笑道：“先生你想让我是哪里人，我就是哪里人。” 陆天明哦了一声，突然冒出来一句衡岳方言，“这里没人管啊？” 姑娘一愣，随即笑了，道：“先生还会说我们本地话呀？这样真好，遇到本地人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想要挤进门来。 陆天明堵住房门，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我们本地人能消费得起你们的服务吗？对不起，我这里不需要。” 姑娘瞪大了眼，脸色一下沉了下来，恼怒道：“你不要服务，为什么让我过来？你以为我们都很闲吗？” 陆天明道：“你闲不闲，我不知道。我这里不需要服务，难道还要承担责任？” “你必须承担浪费我时间的责任。”姑娘气愤说道：“我们的时间，是按分钟计算的。” 陆天明知道再说下去，麻烦可能更多。他便要将门关起来。 这时，一只脚插了过来，堵住了门。 门外，出现一个彪形大汉，恶狠狠地看着陆天明道：“朋友，你得有个说法。” 陆天明不屑地哼了一声道：“你想要什么说法？” 大汉道：“我看你斯斯文文的，原来是想白嫖啊？这样吧，你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你就赔个两千块吧。” “两千块？”陆天明惊呼出声道：“凭什么？” 大汉冷笑道：“拿不出还是不愿意拿？” 陆天明道：“这是林荫酒店，你们不要胆大妄为。” “林荫酒店怎么啦？老子有本事来，就有本事搞事。你就说，拿不拿吧？”大汉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陆天明注意到，他身后藏着一根棒球棍，似乎就是预备着打架用的。 陆天明还想争辩，突然身后导师递过来一叠钱。 “给他们，让他们走。”导师满面寒霜。 陆天明拦住导师道：“老师，您去休息，我来处理。” “处理啥？”导师生气道：“你是想让我出丑吗？叫他们拿上钱，快走。” 眼见着导师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陆天明才不情愿地将钱递给他们说道：“拿上钱，快点离开。” 大汉可能没想到那么轻松就讹诈到了钱，他拿着钱却不肯走了。 “朋友，你刚才又耽搁了我们时间。这点钱不够啊。” 陆天明强压怒气问道：“说吧，你还想要多少？” 大汉笑嘻嘻道：“还要个两千，这个事就算了了。” 陆天明恨不得一拳打在他丑陋的脸上。他回头低声对导师说道：“老师，我出去处理一下就来。” 没等到时说话，他已经出了门，随手将门带上了。 出门来的陆天明迅速抓住大汉的手腕，轻轻一捏，大汉便有些站立不稳，嘴里发出尖叫声来。 陆天明没容他喊出声，一把捂住他的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不想死，就乖乖跟我走。” 原本笑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顿时花容失色。 陆天明没片刻停留，带着一对男女就往消防梯方向走。 进了楼梯间，陆天明一用劲，大汉便忍不住蹲下去了身子。他的一条膝盖便跪在了地上。 大汉忍住痛，慌张地说道：“大哥大哥，你松手啊。我的手腕要断了。” 陆天明道：“放心，不会让你手腕断的。但是，你如果不配合，你的手腕能不能保住，我不保证了。” 大汉的脸上冒出来了豆大的冷汗。陆天明的手，就像一道铁箍一样，牢牢锁在了他的手腕上。他只要一用点劲，他浑身就好像电流通过一样，全身软瘫得毫无力气。 大汉显然知道遇到了狠人，他的头鸡啄米一样的点。 “我问你，你是林荫宾馆的人，还是外面的人？” 大汉迟疑了一下，低声说道：“我们是外面的人。”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陆天明语气严厉问道：“你们还给哪些房间打了骚扰电话？” 大汉低声说道：“都打了。” 陆天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试探着问道：“有多少人进了房间？” 大汉便不做声了，挣扎着道：“大哥，我们赚外国人的钱，有错吗？” “你们这是赚钱吗？你们是在给衡岳市丢脸。”陆天明怒斥他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立即把你的人全部叫回去。” 大汉道：“我没这个权力啊。大哥，你别难为我啊。” “谁有这个权力？”陆天明压住怒火问他道。 “肖哥。”大汉苦笑着道：“只有肖哥才有这个权力。大哥啊，我就是个喽啰，你就饶了我吧。” 姑娘站在一边，早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了。 她可能打死也不相信，一向骄横凶狠的看守大哥，会被一个斯斯文文的人拿捏得像条狗一样的摇尾乞怜。 “大哥，我们错了。”姑娘主动求饶道：“放了我们吧。” 第79章 冤家路窄 陆天明此刻心如死灰。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下榻的酒店遇到敲诈勒索。 林荫酒店既然是衡岳市唯一的五星级宾馆，它的安保和设施，就应该在五星级宾馆的水准。 事实上，宾馆的硬件设施确实很好。但是，宾馆的管理，让人不敢恭维了。 研讨会的与会嘉宾全部入住在林荫酒店。他们来自全球各地，并且都是有着极大社会影响的人物。 他不敢保证这些来开研讨会的人，会不会都像导师那样浑身充满凛然正气。 眼前的两个男女，显然都是有备而来。可是他们也永远不会想到，他们会栽在客人手里。 陆天明心里想的与导师担心的是一样的。倘若不及时制止他们，让他们进了客人房间，很可能会造成意想不到的损失。 这不但对客人的安全构成威胁，更重要的是，会让整个衡岳市，甚至国家丢脸。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这群人间丑陋及时从客人房间退出来。 陆天明知道，能公然在宾馆招嫖的人，背景不会太简单。 “你们现在想要赎罪，必须把你们的头交出来。”陆天明压低声说道：“我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打电话吧。” 姑娘便紧张地拿出电话来，背转过身子开始打电话。 挂了电话后，姑娘似乎有些关心地看了看陆天明，低声道：“大哥，我们的大哥马上就到了，你走吧。” “我走？”陆天明笑了笑道：“我让你们叫你们大哥来，就是要会会他。” 姑娘担心道：“大哥，你还是走吧。我们大哥肯定不会饶了你的。” 大汉听说自己大哥来了，开始得意起来。“兄弟，你现在跑还来得及。晚了，别怪我们没提醒你。” 陆天明不屑地说道：“不要杞人忧天了。” 几分钟不到，只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消防门便被撞开了。 一群人簇拥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陆天明一抬头，便看到了被簇拥的人是肖青良。 肖青良显然没料到会是陆天明。他失声叫了出来，“怎么是你？” 陆天明冷冷道：“怎么是你？肖青良，你的手脚很宽啊。你真是不知悔改啊。” 肖青良显然很怵陆天明，刚才带进来的杀气顷刻间荡然无存。 “肖青良，我现在命令你，立即把你的人全部退出去林荫酒店。”陆天明沉着脸说道：“你知道，后果会很严重的。” 肖青良讪讪地笑，小声说道：“我还以为是哪位神仙要坏老子的事。原来又是你陆天明啊。陆天明，我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陆天明耐心道：“肖青良，其他的事，我们可以以后慢慢说。但今天这事，你必须听我的。听好，马上打电话通知你的人，从宾馆退出去。” 肖青良心有不甘，强硬道：“我要不按你说的做呢？” 陆天明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的好日子马上完蛋，我会让你把牢底坐穿。” 肖青良看看紧跟在身边的一群小兄弟，胆气似乎大了起来。 “陆天明，这不是你的苦水乡。你不要坏了老子的好事。现在我给你一点面子，马上在老子面前消失。我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如果你非要天堂有路你不去，地狱无门你硬撞来，可别怪我心狠手辣。” 陆天明扫一眼四周。肖青良带来了七八个人，将消防楼梯间堵得已经水泄不通。 如果动起手来，受空间限制，自己未必能占上风。 “肖青良，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情况吗？”陆天明耐心劝说他道：“入住的客人，很多是外国朋友。你这样搞，让外国人怎么看我们？” 肖青良笑笑道：“我知道是外国佬啊。他外国佬来我们这里，不就是想玩吗？我提供服务给他们，赚他们的钱，这是两全其美的事啊。” 陆天明气得七窍生烟，可是他比谁都明白，现在闹起来，谁都讨不了好。相反，会造成更大的影响。 “你要赚钱没错。但不是所有的钱都能够赚的。”陆天明苦笑着说道：“肖青良，你别让人看不起我们衡岳人。” “衡岳人就不要吃饭了？不要赚钱了？他们外国佬不就是想图个新鲜，尝尝我们中国妞的滋味吗？陆天明，我劝你，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眼看着谁也不让着谁，陆天明便心急如焚起来。 他知道，时间越长，发生不可预料的事便会越多。 突然，姑娘出声了。 “肖总，我们还是走吧。这位大哥说得对，这是国际影响的事。万一闹大了，会很麻烦。” “啪”，肖青良扬手甩了姑娘一个响亮的耳光，“你他娘的懂个屁。什么国际影响啊？老子这是做生意，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能管得着？有本事，他自己去敲门把人叫出来啊。” 姑娘挨了打，委屈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但是，肖青良的话，还真提醒了陆天明。 “肖青良，你说得对。为了国家名誉，我只好挨个房间去叫人了。但是，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你这个人是真不知趣啊。你以为你这样做，是为什么国家争面子？你错了，你这是费力不讨好。你坏了别人的美事，别人会高兴？”肖青良得意道：“我看啊，你还是睁只眼闭只眼吧。退一万步说话，我这不是在为社会做贡献吗？外国佬的钱多难赚啊。现在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我怎么可能放弃。” 看着肖青良得意洋洋的嘴脸，陆天明差点就按捺不住要动手了。 但是，他强行把怒气压了下去。 他试探着问道：“肖青良，你以前也这样搞？” 肖青良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讥讽道：“你又不是警察，你管我？” “你不知道这次是国际型会议？” “知道啊。老子不知道，又怎么会花那么多心思来赚这个钱。” “你都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你管得着吗？”肖青良冷笑着道：“废话不多说了。陆天明，大家互相卖个面子吧，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这件事过去了，我们还是朋友。” 陆天明冷笑道：“谁愿意跟你做朋友？我问你，你的消息，是不是肖县长告诉你的？” 一提到肖县长的名字，肖青良显然有些慌乱了。 陆天明一看，心里便有了底。 “行了。就按你说的，大家都散了。不过，我会问问肖县长的。如果不是肖县长告诉你的消息，这件事我会追究到底。” 肖青良斜着眼看着陆天明，虚张声势道：“陆天明，你就去猜吧。猜死你，你也猜不出来。” “我会有办法的。”陆天明昂首挺胸从消防楼梯间走了出来。 他赌了一把。 第80章 因为我喜欢你 陆天明赌对了。 肖青良显然怕控制不住局面。他在陆天明走后，吩咐手下全部从林荫宾馆退了出去。 一场外交上的羞闻，便无声无息地消除了。 这一夜，陆天明因为没有安排房间。他不得不在宾馆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丁晓萌一早起来，看到满脸憔悴的陆天明，心痛不已地说道：“你呀，就傻傻坐了一夜吗？” 陆天明开玩笑道：“没事。你们休息，我给你们站岗啊。” “谁要你站岗了呀？”丁晓萌埋怨道：“昨夜我也没睡好呢。上半夜，老是有电话打进来。我一开口，对方就把电话挂了。这林荫酒店不像是五星级的宾馆哦。起码在骚扰客人这方面就没做好。” 陆天明笑笑，没有出声。 他在心里想，昨夜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一幕，她又知道多少？ 第一天的研讨会，主要就是介绍苦水泉的具体情况。导师会把检测的全过程公开，并会当场演示检测过程。 导师力主开这样一场研讨会，就是希望全球的专家学者来给苦泉水背书。 如果他们都在检测报告上签上他们的大名了，苦泉水的身价便会真如黄金一样宝贵了起来。 “走，先去我房间洗漱。”丁晓萌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你这个形象出现在客人面前不好。” 陆天明这次没有拒绝，乖乖地跟着丁晓萌去了她的房间。 “一夜没睡，你还是洗个澡吧。”丁晓萌笑笑道：“你的衣服，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她拿出来一套全新的内衣裤，还有一套西服衬衫。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丁晓萌抿嘴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不修边幅的人。你现在面对的是全世界的客人，形象不好，别人会看不起你啊。看不起你，就是看不起我们山南县，看不起衡岳市，甚至看不起我们国家。” 陆天明嘿嘿笑道：“你这个说法还挺有意思的。” “没错吧。”丁晓萌得意地笑道：“去吧，我等你。” 拿着丁晓萌为自己准备好的衣服进了洗手间，陆天明内心不由感慨起来。 他没想到，丁晓萌会细心到这样的地步。 等他洗好换上衣服出来，丁晓萌便被眼前的帅气男人惊呆了。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出来。 她走到他跟前，伸手帮他整理着衣领。 眼前这个帅气的男人，让她一颗芳心在猛烈地跳动。她的手明显有些颤抖起来。她闻着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男子汉的气味，似乎有些迷醉。 她突然展开双臂，将他抱住了，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他宽厚的胸膛上。 陆天明一动不敢动，身体突然之间变得僵硬了起来。 他讪讪道：“丁书记......” “叫我老婆。”丁晓萌羞涩不已地喃喃道：“陆天明，娶我吧。我要成为你的老婆。” 陆天明浑身抖了一下，一声“老婆”，差点让他溃败了。 丁晓萌恨不得把自己的身体揉进他的身体，她仰起脸来，吐气如兰，娇羞道：“陆天明，我一定要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 “亲我。”她命令着他。 陆天明便机械地低下头，吻在她如樱桃一般的小嘴上。 两人的嘴唇一接触，便如胶水胶着了一样，再也无法分开了。 他们显然都很笨拙，又都很慌乱。以至于他们的牙齿磕痛了对方，却浑然不觉。 突然，丁晓萌的眼角涌出来了泪水。 “叫我老婆。”丁晓萌再一次央求陆天明。 “老婆。”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抱得更紧了。 “老公。”她轻轻呼唤着他，突然笑了，道：“哎呀，我们这样，别人会笑话我们啊。” 陆天明咂吧着嘴唇说道：“是你让我叫的。” “你不愿意叫我老婆吗？”丁晓萌娇羞说道：“我愿意做你老婆啊。” 陆天明叹口气道：“我不是不愿意叫，而是没资格这样叫啊。你是书记，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我不配你啊。” “胡说。”丁晓萌嗔怪道：“陆天明，哪怕你讨米，我也跟着你。” 陆天明心里不由涌起来一丝感动，“我怎么舍得让你陪我一起去讨米啊。” “从今天开始，你只许爱我一个人。”丁晓萌警告他道：“我要是发现你爱上别的女孩，我就死给你看。” 陆天明苦笑着道：“那么严重？丁晓萌，我们不随便谈生死，好吗？” “不。”丁晓萌撒娇道：“陆天明，我不怕你骄傲。你太优秀了，女人见了你，都会喜欢你。所以，我要看牢你。” 陆天明伸手在她脸蛋上捏了一把道：“小姑娘，你很自私。” “爱情必须自私。”丁晓萌噘着嘴道：“天底下什么东西都可以分享，唯独爱情不能分享。” “我答应你。” 丁晓萌便欢喜起来，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满眼里都是笑容。 “这次会议结束后，我们就去领证，好吗？”丁晓萌含羞带娇道：“领了证，我就是你的人了。” 陆天明道：“哎呀，这事我可还没想好。能不急吗？” “不行。必须领证。”丁晓萌道：“你一天不跟我领证，我心里就没底。陆天明，我是真怕你被别人抢走呢。” 陆天明讪讪道：“你想多了。我陆天明一个乡政府的小助理，谁会看上我啊。” “我啊。”丁晓萌得意道：“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见到你之后，我的一颗心呀，就嘣嘣地乱跳了一天。”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呀。”丁晓萌娇羞道：“那时候我就一直在想，如果你成了我丁晓萌的老公，我一定让你做一个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丁晓萌的表白，来得很突然。 过去在苦水乡的时候，她暗示过他，也表白过。但陆天明却像傻瓜一样丝毫不为所动。 对于丁晓萌来说，正如她自己说的那样，从见到陆天明的第一天起，他在她心里就一直没有消失过。 本来，女人的矜持让她不好意思主动。但是，她清楚，如果自己不主动，他可能就会成为别人的新郎。 在追求幸福的道路上，丁晓萌显然比一般的姑娘更清楚自己的需要。 她知道，能让自己一眼之后就怦然心动的男人，一定是老天爷安排给自己的男人。 她放下矜持，鼓足勇气，终于赢得了男人的拥抱。 陆天明看着眼前娇羞不已的丁晓萌，心里一阵躁动。 丁晓萌显然感觉到了，陆天明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让她预感到了什么。 她突然夺门而出。 第81章 丢车保帅 林荫酒店昨夜闹出来小姐硬闯客人房间的事，让导师感到脸上很没面子。 原来，有人给外国友人房间打电话，要求进去与客人交流，遭到拒绝后，居然出现了硬闯的闹剧。 他们不但辱骂了外国朋友，还从外国朋友手里敲诈去了金钱。 国外友人怒不可遏，第二天一早便对导师抱怨，弄得导师颜面尽失。 酒店出了涉外事件，引起了衡岳市委外事办的重视。 颜昌盛书记更是气得摔了杯子，一个电话直接打到山南县委书记路远的手机上，将路书记劈头盖脸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涉外事件很容易引起国际争端。颜书记下令，彻查事件原因。 陆天明被叫到路书记房间时，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 费县长看到陆天明来了，示意他过去身边坐下。 常务副县长、苦水泉项目负责人肖科正在给路书记汇报，解释昨晚发生的一起涉外事件的原因。 经过调查，很快查清了事件的来龙去脉。 林荫酒店要接待全球外宾的消息，早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公布了出去。 酒店对此非常重视，不但检修了酒店所有设施设备，还特意组织培训了服务人员。 像林荫酒店这样的五星级涉外酒店，在招聘员工的时候就有特别要求。不会基本外语的人，很难进入酒店工作。即便是酒店的保洁人员，也具有与外宾进行简单交流的能力。 衡岳市是一座典型的内陆城市，平常外宾就少。 这次听说一下要来四十几个外国人，而且都是在国际上有一定影响的专家学者，自然会吸引人们的目光。 于是，有人便将目光瞄准了即将来衡的外国人，打算从他们身上赚一笔钱。 有人说，外国人都很开放。开放的人，肯定不甘寂寞。 什么能让外国朋友高高兴兴花钱呢？当然是女人。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男人心甘情愿掏钱的物种。特别是漂亮的女人，男人不但愿意为之奉献金钱，甚至愿意为此付出生命。 也有人说，外国人来了，一定会受到重点保护。轻易很难接触到人。 但是这些问题，都难不倒肖青良。 肖青良在研讨会未开始之前，就已经悄悄组织了一支红粉军团。 怎么样才能让红粉军团顺利接触到外国朋友？让肖青良发了愁。 直到他在与堂兄肖科吃过饭后，他才猛然醒悟过来。有堂兄肖科在，他的红粉军团何愁见不到人？ “经过调查，这件事的主要始作俑者，是一个叫肖青良的人搞出来的。”肖科咽了一口唾沫，悄悄观察了一下路书记的神色，试探着问道：“路书记，你看，要不要把人抓起来？” “抓，必须抓。”路远猛地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道：“必须将这些人全部绳之以法。” 肖科便苦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请求衡岳市公安方面出动了。” 路远点头道：“好。这件事，你与市局方面联系一下。必须把影响完全挽救回来。” 山南县委决定抓人，但不等于就能消除外宾的疑惑。 路远便让陆天明过去，问他道：“小陆，你能向外宾解释一下吗？告诉他们这都是误会。” 陆天明道：“路书记，不是不可以解释。据我了解，这件事的范围还不算很大。不是所有外宾都知道了这件事。如果一定要解释，我认为要有一个非常适当的解释环境。” 路书记狐疑地看着他问道：“小陆啊，你直接说，什么样的环境，才算是适当的环境？” 陆天明笑笑道：“路书记，我们首先要搞清楚这次外宾来我们衡岳市的目的。他们都是冲着苦泉水来的。昨晚的事，不过就是一点小风波。我觉得，不会影响外宾的心情。” 路书记闻言，高兴道：“这样很好啊。只要不影响研讨的顺利进行，什么都好说。” 陆天明小声道：“我想请路书记给我派一辆车。我陪着昨晚受到惊吓的外宾去一趟苦水乡。” 路书记惊异地看着他道：“小陆，你想做什么？” “我带外宾去考察苦水泉。”陆天明道：“这样，就会让他把注意力都转移到苦水泉上面来。其他外宾，还是在林荫酒店开研讨会。这边有我老师负责，不会出意外。” 陆天明提出来的方案，明摆着就是避重就轻。 肖科接过去话说道：“路书记，我不赞同陆天明的意见。” 他解释道：“苦水乡什么准备都没有。如果让外宾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传出去对我们整个山南县，甚至衡岳市都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陆天明插了一句道：“肖县长，你觉得什么东西不能让外宾看到呢？” 肖科便愣了一下，随即说道：“什么东西不能让外宾看到，你不知道？” 陆天明回了一句，“我还真不知道。” 肖科便哼了一声道：“目前，我们的农村建设与别的发达国家还有相当大的一段差距。就拿苦水乡来说，各项设施条件都不适宜让外国人看到。” 陆天明不满道：“本来就是这个样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肖科训斥他道：“陆天明，你难道不知道国际影响是什么意思吗？” 眼看着两人要争起来，费县长连忙打圆场说道：“你们都不要争了。肖县长啊，我觉得陆天明同志的建议值得考虑。” 肖县长似笑非笑道：“费县长，难道我们真愿意把家底子都拿出来给人看？” 路书记在沉吟片刻后决定，“就按天明同志的意见去做。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再说，我们真富裕了，还需要他们外国人来指手画脚吗？” 肖青良昨晚带人敲诈外宾，引起了不少的震动。 市委方面提出要求，必须严查，挽回国际影响。 山南县委被市委狠狠批评了一顿，县委书记路远因此挨了市委书记颜昌盛一顿怒骂。 这件事显然闹大了。事大了，就得收场。 肖科在这时候主动提出来抓人，意思很明显。他需要与这件事做个完美切割。他将肖青良抛出来，就是在舍车保帅。 其实，肖科很明白，如果没有他的默许，肖青良敢有这样大的狗胆？ 当然，在肖科看来，他这是更好地服务了外宾。 外宾能在工作之余，享受衡岳市的温柔，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肖青良的狗胆实在是太大了。他居然在外宾拒绝服务之后，公然敲诈外宾。 现在把肖青良抛出来，一来堵住了肖青良的口，二来，可以将他从这件事中完美摘除出来。 因为，市局有他的好友。 肖青良只要落在他的好友手里，他就再没有说话的机会。 第82章 莱恩的邀请 林荫酒店的风波，显然没有给研讨会带来太多的负面影响。 陆天明陪着昨晚被敲诈的外宾去了苦水乡实地考察，酒店这边的研讨会，由导师全面负责主持。 路上，外宾还在为昨晚的事耿耿于怀。 他已经是个年事已高的老头子了。一辈子都在研究生物科学。 昨晚发生的事，让老头子很是不解。 起初，女人敲他门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这些姑娘的身份。但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老头子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明眸皓齿的女人，当即满心欢喜将人迎进屋。 老头子还以为，这是会议方特意给他们安排的一个环节、毕竟，身在异国他乡，有个人陪着说说话，还是很不错的。 谁知道女人一进门，就表示要给他服务。 这让老头子惊呆了。在老头子的印象里，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在华夏发生。 华夏是个规矩很严的国家。一向不容这种现象的存在。 老头子便生气了，要将女人轰出门。 这样一来，门外就进来了五个彪形大汉，虎视眈眈着他。 老头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当即，他就明白了这群人的意思。 老头子掏出一笔钱来息事宁人，等到天一亮，便怒不可遏地找到了导师，提出要立即飞回去。 于是，这件事便迅速惊动了衡岳市委领导层。 衡岳市林荫酒店出了这么一桩令人羞耻的事出来，谁不生气？ 毕竟，这事如果处理得不好，就是严重的涉外事件。 出事的老头来自法莱西国家。他在法莱西的影响特别巨大，一向被视为国宝级的人物。 如果不是接到导师的邀请，以他的资历和威望，无人请得动他。 陆天明会一口流利的法莱西语。他主动对老头说道：“莱恩先生，您有不有兴趣听听苦水泉的故事？” 莱恩先生道：“好啊。都说你们华夏历史文化悠久，各种神话故事很奇妙。我就知道你们华夏有一个猴子，能上天，能钻地，还能入海，神通广大。” 陆天明笑笑道：“莱恩先生说的，就是我们国家男女老幼都喜欢的一个神话主角。它叫孙悟空。” “孙悟空？”莱恩先生大笑道：“对对，就叫孙悟空。是个猴子变的。” 陆天明道：“他原本出生在一个叫花果山的地方。这花果山啊，山上全是各种各样的水果。山上有一道从天而降的瀑布，就像一面帘子一样，遮挡住一个山洞。这个山洞，就是孙悟空的家。叫水帘洞。” “真有这么一个地方？”莱恩惊异地问道。 陆天明笑眯眯道：“当然有。而且，我们国家，这样的地方还不止一个，莱恩先生要是有兴趣，我可以陪着您去看看啊。” “这么神奇的传说，这么美丽的地方，我一定要去看看。”莱恩兴奋不已地说道：“陆先生，我这是第一次来你们国家。过去我就听说，你们国家，地大物博，美丽富饶。这次来啊，我一定要好好领略一下你们国家的魅力。” 陆天明笑笑道：“莱恩先生，只要您有兴趣，我一定陪您。但是啊，我们这里有一句古话，吃米免不了有一粒谷。” 莱恩大惑不解地看着他，他似乎没听明白陆天明话里的意思。 陆天明便解释道：“这个世界上，有美好的一面，也会存在丑陋的一面。希望莱恩先生理解。” 莱恩似乎明白了过来，他拍拍陆天明的肩膀道：“陆先生，昨天我就听过你在宴会上的翻译。你别欺侮我老头子一点不懂中文。我可以告诉你，我年轻的时候啊，专门学习过中文。” 这句话一说出来，吃惊的是陆天明了。 “莱恩先生，您懂中文？” “当然。我可以用中文与你对话啊。” 原来，昨晚陆天明临时充当市长梁同庆的翻译，他在分别用四种语言翻译梁市长的致辞时，临时将梁市长的讲话美化了不少。 这些，莱恩都听了出来。 “陆先生，我知道你的良苦用心。你还在为昨夜的事解释吧？其实啊，你不用解释的。我能理解。” 陆天明大喜过望，当即感激说道：“莱恩先生，谢谢您的理解。” 莱恩微微一笑道：“陆先生，神话故事我们以后再聊，你介绍一下苦泉水吧。” 陆天明便将苦泉水的由来详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莱恩先生，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苦水泉究竟是怎么出现的？” 莱恩道：“在自然面前，我们人类太渺小了啊。大自然的神秘，人类社会可能永远也解不完其中奥谜。你们这次发行苦泉水，能否给人类社会带来福音，还需要进一步的科学验证啊。” 陆天明笑笑道：“是啊。所以，我们这次邀请您来，就是希望您能给我们一个答案。” 莱恩颔首道：“陆先生，听说，这水是你发现的？” 陆天明嘿嘿笑道：“不能说是我发现的。这苦泉水啊，不知已经流了多少年了。过去，我们当地的人们因为嫌弃水苦，就一直没重视它。我就是想知道水为什么是苦的，所以才去找了我的老师。” “陆先生过去是学医的？”莱恩的兴趣又起来了。 “是的。”陆天明讪讪说道：“不过，我只学了一点皮毛，根本没能进去科学的殿堂。” 莱恩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在我们国家，学医的人，是最值得社会尊敬的人。学医要付出比常人大得多的努力啊。很辛苦的。” 陆天明道：“您说得对。” “当然，陆先生如果有兴趣，我可以推荐你来我们国家学习。”莱恩发出邀请道：“陆先生，你的情况我还是有点了解的。” 陆天明连忙说道：“莱恩先生，我感谢您的邀请。但我现在的愿望，不是当一个好医生。我想做的是，能帮助到所有人的事。” 莱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陆先生，我支持你。” 外宾要来苦水乡实地考察，消息早就通知了苦水乡政府。 由于苦水泉项目被县里接管了，苦水乡就排除在项目之外了。以至于研讨会这样的活动，苦水乡政府都没得到通知去参加。 书记魏龙带着乡政府的干部，早早等在了路边迎接外宾。 陆天明他们的车一到，魏龙便一路小跑着过来。 陆天明赶紧先下车，站在门边等候莱恩先生出来。 李亮跟在魏龙身后，发现除了陆天明这一台车，后面再没车跟着一起来，不由失望地嘀咕了一句，“就来了一个外国人？这不是雷声大雨点小吗？” 苦水乡来了外国人，消息传出去后，引来了无数围观的人们。 人们都想亲眼目睹一下，外国人是不是都是黄头发蓝眼睛。 莱恩一脚踩到地上，便被眼前秀美的山川迷住了。 “小陆，请客人去乡政府坐坐吧。”魏龙提醒陆天明说道。 陆天明笑笑道：“魏书记，客人是来考察的。还是先去苦水泉边吧。” 第83章 他想建个实验室 莱恩一见到苦水泉，似乎整个人都变了。 他扔下陆天明他们，像一个小伙子一样，矫健地越过障碍，将一双手伸进泉水里。 苦水泉从山上崖壁的缝隙里流出来，一路跌跌撞撞飞跃而下。形成了一道规模并不大的瀑布。 山下，一个宽约五米见方的石头小塘，将飞流直下的泉水接住了。 但无论水有多大，池塘始终不见盈满。原来是在池塘的一侧，有一块巨大的青石。泉水满了后，便会往青石底下流，倏臾消失。 据苦水乡老辈人讲，苦水塘很奇怪。无论天旱天涝，塘水永远保持在同一个水面。不会因为天旱而降。也不会因为天涝而涨。 水清澈见底，却不见鱼虾。即便乡下常见的青蛙，也不见在此产子。 塘底，是一层晶莹如玉的白石。从不见长青苔。 岸边，水草绝迹。 若是水面起了一层氤氲水汽，则立马下雨。倘若扔一只青蛙进去，青蛙会像扔进油锅一样慌乱挣扎。 苦水塘的异象，让人望而却步。 以至于千百年来，它就像无人问津的老妪一般，孤独地看着人世间此消彼长。 莱恩教授双手掬起一捧水，毫不犹豫往嘴里送。 这情景让跟着一起来的魏龙他们失声惊叫起来。 “别喝。”魏龙抢上前一步，想要阻止莱恩教授。 陆天明也紧跟着过去，告诉莱恩教授道：“莱恩先生，水不能喝。” 莱恩奇怪地看着他们，微笑着道：“为什么喝不得？” 魏龙解释道：“听说水有毒。喝了会死人。” 这一说，还真让莱恩教授犹豫了起来。 其实，魏龙不是吓他。传说，过去有人喝过苦泉水，却都在不久以后就死了。 有人便视苦泉水为恶水。千百年来传下来一个规矩，不可沾染此水。 好在苦泉水从山上飞流下来后，又流入青石下不见。因此水从无四处蔓延的机会。 当然，这一说法陆天明从不认可。 他从来到苦水乡后，便得知了苦水乡名字的由来，也对苦水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一直想揭开苦水泉之谜。却苦于各方面条件的限制，一直未能有所进展。 直到这次他异想天开想拿苦泉水做文章，才有机会去找了导师，对苦泉水的样本做了全方位的检测。 检测的结果是苦泉水不但可以饮用，而且因为苦泉水里含有一种从未发现的稀有元素。这种元素对人体健康有着强大的改善作用，是目前自然科学界最伟大的发现。 苦泉水究竟能不能喝？导师已经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也是消息流出去之后，引来无数人争抢苦泉水的原因。 但是，魏龙不让莱恩教授喝。他确实是担心出意外。 那么，历史上是不是有人喝了苦泉水之后死了呢？答案是有的。在苦水乡就流行这样的一个说法，“人想死，喝苦水”。 魏龙不担心万千群众喝苦水死，却担心一个外国人喝苦水出意外，也是迫不得已的事。 毕竟，万一莱恩教授喝了苦水出了意外，他这辈子就得跟着玩完。 “奇迹！这是人间奇迹。”莱恩教授兴奋不已。他围着苦水塘转悠了好几圈，站住脚说道：“陆先生，我要在你们这里设立一个实验室。” 陆天明连忙说道：“莱恩先生，这事不急。我们慢慢商议。” 莱恩教授眼一瞪道：“不要商量了。这事就这样定下来。” 他拿出来一本ph试纸，蹲在塘边测试了好一会。站起身来说道：“陆先生，你要是做不了主，我就去找能做主的。” 莱恩教授年事已高。他将近八十岁的年龄，却像三十多岁的年轻人一样，浑身充满活力。 在亲眼见到苦水泉之后，昨夜的不愉快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他一辈子没来过华夏，却对华夏充满了神往和崇敬。 他知道这里是一个神奇的国家。这里不但有令人神往的传奇故事，也有让科学惊艳的发现。 苦水泉的发现，让莱恩教授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毫不犹豫要在苦水泉建立一个科学实验室，却不会去想这种跨国的做法，会不会有阻碍。 陆天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莱恩教授如果想在苦水泉建立实验室，光是各种各样的审批，就会让人焦头烂额。 而且，上面未必会同意他的想法。 果然，导师在听到陆天明说，莱恩想在苦水泉建立实验室之后，当即反对说道：“莱恩这老家伙，手伸得很长啊。我不同意他这样做。” 陆天明解释道：“老师，莱恩教授是目前全球顶尖级的科学家。他拥有的资源非常丰富。如果同意他在苦水泉设立实验室，我认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导师深深看他一眼道：“天明啊，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是拱手把自己的东西送给别人啊。” 陆天明低声道：“毕竟，我们现在在科学发展这一块，还没有达到人家的高度。” 导师哼了一声道：“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初心是什么？” 陆天明心里一动，导师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的心坎上。 当初他提出卖水，并不知道苦泉水会有很高的科研价值。 在陆天明看来，几乎没有任何资源的苦水乡，就只能靠着这一股苦水打开一条通往经济发展的道路了。 他深知，现在的城市人，都在花钱买水喝。 而他们花钱买的水，究竟是多纯净的水，很难有一个界定。 如果能将山上流出来的水，变成钱。这就是苦水乡人们的一个福音。 毕竟，水是源源不断流出来的。没有任何代价。如果水变成钱了，这不比苦水乡拥有印钞机还来钱来得快？ 苦水乡人们富裕了，有钱了。老百姓便不需要背井离乡去外面赚钱了。苦水乡的留守儿童留守妇女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我原来就是想卖水。”陆天明坦然把想法说出来，“老师，您是不知道现在的农村究竟有多苦。特别是我们苦水乡这样的贫困山村。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的生活条件，与四十多年前，并无太多的改变。” 导师扫了他一眼道：“你是干什么的？” 陆天明一下没反应过来，低声说道：“我是乡政府的干部。” 导师便长叹一口气道：“天明啊，你弃医从政，我不怪你。人嘛，人各有志。我也相信，你不是贪恋权势的人。但是，你既然已经走了这一条路，你就要想好，你能为社会做些什么，能带给老百姓什么样的实惠。” 陆天明小声说道：“老师，我一直在努力。” “努力不是挂在嘴上的，要付出实际行动。”导师教训他道：“我不希望你陆天明今后变成一个尸位素餐的人。而且我告诉你，群众不需要美丽的未来，他们需要的是现实。谁能带给他们美好生活，他们就会拥护谁。” “相反，老百姓是从心底厌恶给他们画大饼的人。”导师浅浅叹口气道：“你让莱恩在苦水乡建实验室，你的初衷就会完全改变了。” 第84章 他没有发言权 莱恩教授要在苦水乡建设一个国际型科学实验室的消息，迅速传遍了研讨会的代表。 副县长肖科亲自拜会了莱恩教授，对他提出来的建议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肖县长表示，只要莱恩教授愿意投资建设实验室，山南县将尽全力配合。 莱恩教授当场提出一个要求，立即终止研讨会。 莱恩教授的提议，引起了包括衡岳市委的重视。 一场紧急会议迅速在市委一号会议室召开了。 市委书记颜昌盛对莱恩教授建立实验室的想法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他认为这是衡岳市走进国际社会的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国外要在苦水乡建立跨国际交流的实验室，这对提升衡岳市在全球的知名度，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 山南县副县长肖科神色庄重，却掩饰不住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一丝喜色。 如果莱恩教授实验室能顺利落地，他将功不可没。 肖科在会上详细分析了建立实验室带来的国际影响，他不无得意地宣称，“实验室落地衡岳地区，是我们衡岳地区一次质的飞跃。这些成绩，都是因为颜书记、梁市长，以及山南县委县政府各位领导的关心支持下得来的。从今以后，我们衡岳市不但能在国际社会有一席之地，更因此而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大门。” 肖科讲话，激情澎湃。 “颜书记，梁市长，各位领导，我已经与莱恩教授达成初步协议。实验室由莱恩教授的科学自然基金出资，投资额将突破五千万美金。当然，这还不包括实验室配置的全球顶尖级的科学实验器材。如果把这些都算起来，总价值将超三至五亿美元不等。” 坐在会议室角落的陆天明，看着激情无限的肖科，心急如焚。 立即中止研讨会，这会造成不小的影响。 莱恩教授提出这样的要求，目的很明显。他不希望其他人染指苦水泉。 就凭着莱恩教授的这一个要求，导师就判断出来了，莱恩这个人虽说是个科学家，却还是很自私的。 科学，一旦与自私挂上了钩，就将变得龌龊。 导师因此强烈反对莱恩独霸苦水泉的想法。 颜昌盛书记虽然看起来没像肖科那样兴奋，但还是能看出来他掩饰不住的激动。 当初，山南县提出开发苦水泉的时候，颜昌盛书记是没放在心上的。毕竟，县里的经济活动，主要还是县里自主的行为。 在得知山南县想要召开一个全球研讨会的时候，颜书记才重视起来。 谁都知道，但凡涉外的事，无论大小，都必须高度重视。 本来，衡岳市很难发生涉外的事。这样一座三线内陆城市，平常就很难看到外国人的面孔，更别说发生涉外事件了。 当时，在听取山南县汇报后，颜书记还与市长梁同庆开过玩笑，说山南县这个叫陆天明的小伙子，狮子大开口，居然想从市里要走几个亿的资金去开发一眼山泉。 在颜书记看来，陆天明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会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颜书记要求山南县谈谈想法。 颜书记这样要求，显然是没将肖科的意见当作是山南县的意见。 “路远同志，你谈谈想法嘛。”颜书记和颜悦色地看着路远，“刚才，大家都听到了肖科同志的讲话的内容，我个人认为，这是一件关系很宽，意义深远的一件事。我们不搞一言堂，请各位踊跃发表意见。” 被点名的路远书记并没有直接开口讲话，而是将头转了过来，寻找陆天明。 本来，陆天明是没有资格参加这个会的。路远书记临时拉上陆天明，理由是亏水泉这个项目，始作俑者就是他陆天明，他不能置身事外。 苦水泉项目，确实因陆天明而起。 在所有人看来，这就是一桩小打小闹的事。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陆天明会将这桩小打小闹的事，办成了一件影响全球的大事出来。 四十多个国家的专家学者云集衡岳市，探讨一道泉水的问题。新闻早就铺天盖地了。 这样的盛会，即便是燕京举办，也不是一件轻松容易的事。 毕竟，涉及面太广了。 人们从新闻中努力寻觅苦水泉的秘密。大家都在想，能让全球这么多专家学者蜂拥而来，一定存在惊天的秘密。 “颜书记，我想请陆天明同志代表我说几句。”路远书记严肃表示，“陆天明同志是这次全球研讨会的主要组织者，该同志的表现，我相信各位也目睹过了。所以我想，请陆天明同志谈谈他的看法，更容易利于我们的判断。” 话音刚落，肖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路书记，我反对你的提议。陆天明同志是没有发言权的。”肖科道：“这是决策会，我认为陆天明同志没有决策权。” “还有，他怎么能代表路书记你讲话呢？” 路远微笑道：“老肖，我们应当允许他人说话嘛。” 肖科道：“当然允许大家表达自己的意见。但不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眼看着两人要争起来，费县长连忙打圆场说道：“老肖，听听天明同志的意见，大家也没损失什么嘛。何况，路书记的意思，让天明同志代表他讲，不是不可以啊。” 路书记提出让陆天明代表自己发表意见，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通常，这样的会议，要么闭口不言。要么积极争取话语权。 路远书记是颜书记点名要求他发言的，这与争取话语权又有着不一样的意义。 在座的都清楚，路远即将升任衡岳市委秘书长。成为市委秘书长之后，他就是书记身边的大管家了。 这个时候，应该是路远借机表示自己的最好时机。因为，要想成为领导身边的大管家，首先就必须得到领导的认可。 当然，路远书记有着非同寻常的背景。他出身原省委书记的大秘，尽管领导已经退居二线，成了燕京人大的领导，但老领导的余威却没有因为他退居二线而有丝毫影响。 可以说，现任市委书记颜昌盛，对老领导必须尊敬有加。 路远书记的这个背景，让他在仕途上无惊无险。尽管他在山南执政几年未有建树，但不影响他能得到升迁。 昨天，林荫酒店发生女郎夜闯外国友人房间一事，让颜书记大为光火。他不顾情面严厉批评了路远书记一顿。 现在，路远自己不发言，却将发言的事推给一个毫不起眼的陆天明，让颜书记心里不得不有个疑问，路远同志是不是对批评他有看法？ “路远同志，你是有什么顾虑吗？”颜书记眉头一皱问道。 “没有顾虑。”路远爽快表示，他站起身说道：“颜书记，梁市长，各位领导，我想，我先介绍一下陆天明同志的情况吧。” 第85章 领导不高兴了 路远话音刚落，肖科便制止道：“路书记，大家都那么忙，可能没时间听你介绍一个人的情况啊。” 路远严厉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肖科同志，我妨碍你了？” 这一句话声音虽然不高，却极具震慑力。 肖科顿时哑了声，讪讪一笑，垂下去头。 路远便扬声说道：“各位领导，我介绍的这位陆天明同志，是一年前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公务员队伍的。陆天明同志毕业于燕京医科大学。硕士研究生学历。该同志放弃医学，投身到公务员队伍里来，增强了公务员队伍的实力，我们应当欢迎。” 会议室响起一片惊异的“咦”声。 如果没有路远的介绍，包括颜书记在内的所有领导，谁都不可能去关注一个考进公务员队伍的新人。 年轻人考公，这些年已经成为社会的一个普遍现象。大家都深知，考进公务员队伍，就等于捧上了真正的金饭碗。 考公制度，是所有平民家庭的孩子唯一能够进入体制的途径。 它已经超过了竞争激烈的高考和万里挑一的律师资格考试。 考公这项看似公平的社会制度，其实藏着更多的社会不公在里面。 这条独木桥，让多少胸怀大志的人深感怀才不遇，仰天悲鸣。 能从这条独木桥上挤过来，就已经说明了陆天明足够优秀。 毕竟，他是个毫无社会背景的农村家庭的孩子。 当然，一个医学生弃医从政，多少还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首先，医学生起步就比一般专业高。学制长，学业繁重，考验着每一个医学生的耐力和智慧。 通常，学医毕业的人，对政治是没有任何兴趣的。在他们心里，驻扎的是救死扶伤的思想。他们都希望凭借自己的知识，帮病人解除痛苦，给人们维护一个健康的身体。 说穿了，学医的人不在乎从政当官，他们甚至鄙夷从政当官的人。 路远简单介绍了一下陆天明的情况，这看似简单的介绍，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到了陆天明的身上。 在座的人，大多数领略到了陆天明在晚宴上的风采。 他分别用四种语言流畅地翻译梁市长的致辞，已经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他的表现，足以让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现在，我们请陆天明同志谈谈他的看法吧。” 颜书记与坐在身边的梁市长互相对视一眼，微微颔首同意。 路远便低声对陆天明说道：“小陆，该你发挥了。” 会议之前，陆天明已经把自己的思想汇报给了路远书记。他反对在苦水乡建立实验室。 陆天明给出的反对理由很简单，他不希望苦水泉变成试验品。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让苦水泉实实在在造福苦水乡人们。 只要这次研讨会得出苦水泉有利于人体健康，他便会借此宣传，将苦泉水变成包装水，直接面向社会。 陆天明的提议，得到了路书记的支持。 但是他很担心，陆天明的建议能不能得到市委的同意。 在苦水乡建立一家国际型的科学实验室，会给衡岳市带来无比的荣耀。衡岳市借此机会，就能跻身全球闻名城市名录。 谁都清楚，以莱恩教授在科学界的影响和威望，实验室的建立，完全可以让衡岳市名扬全球。 会议室的目光，全部焦聚到了陆天明身上。 陆天明不慌不忙地四面鞠躬，朗声说道：“我的发言可能有些长，请各位领导原谅。” 颜书记摆摆手道：“选重点就行。” 陆天明赶紧点头道：“好，我就选重点说了。” “开始吧。”梁市长含着笑道：“天明同志，你记住这不是开故事会。颜书记的指示，你要领悟到位。” 陆天明诚恳道：“我知道了，首长。” 会议室的气氛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山南县委书记路远将陆天明推出来发表看法，显然是不赞同副县长肖科的意见。 但是，肖科的建议，又显然得到了书记颜昌盛的支持。 难道是路远不方便当面反对颜书记，而故意将陆天明推出来做挡箭牌吗？ 路远推荐陆天明出来发表意见，本身就与会议要求不符。 通常，像这样的会议，能发言的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怎么也轮不到一个陆天明来侃侃而谈。 陆天明讲了三句话，每一句话说出来，似乎都有震撼作用。 第一句：我反对在苦水乡设立实验室。因为，实验室的设立，对苦水泉有害无益。 第二句话：苦水乡老百姓需要的不是阳春白雪的科研工作，他们需要的是真正改善自己生活的实业力量。 第三句话：苦水泉的研究，应该由本国科研工作者来完成。 陆天明讲完后，眼光平静地去看书记颜昌盛。 颜书记眉头微皱，没有直接表态。 气氛似乎变得凝固起来。 会议开始的时候，颜书记首先发了言。他的讲话显然是给紧急会议定性。 颜书记表示，苦水乡设立国际实验室是衡岳地区的盛事。此举将代表衡岳市跻身国际知名地区名录。 城市出名了，就有可能引来外资建设。这是一件意义重大，意义非凡的大事。 而陆天明的发言，明确是与颜书记的意见对立的。 会议室里一片沉寂。大家都勾着头，装作很认真一样在本子上勾勾画画。 突然，颜书记轻轻咳嗽了一声，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转身从会议室出去了。 颜书记一走，会议室里便骚动起来。 肖科瞪了陆天明一眼，哼了一声道：“陆天明，你这下安心了？” 陆天明苦笑着道：“肖县长，我就是谈了谈自己的看法。我没有任何针对性。” 肖科冷笑道：“你有没有针对性，不用向我解释。” 颜书记前脚一走，梁市长跟着起身。 但是，他没直接走人。而是环顾一眼会议室道：“大家都仔细思考一下，实验室要不要设立吧。” 书记市长先后离开会议室，会议散了。 路远站起身对陆天明道：“天明，你不要担心。要相信领导的的决策。” 尽管路远书记在安慰陆天明，可陆天明还是感觉到自己闯了大祸了。 公开发表与领导意见不同的看法，就是对领导的不尊敬。 没有一个领导会容许自己的手下公然冒犯自己。 陆天明的前途，突然变得扑朔迷离起来了。 第86章 重金购买 苦水泉研讨会还没开完，就被取消了。 导师让陆天明过去，长叹一口气道：“天明，研讨会就到此结束吧。” 陆天明不解地问道：“老师，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怎么不继续开了？” 导师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天明啊，别人不欢迎我们了。我们再不走，就不知趣了。” 陆天明完全没听明白导师话里的意思，他试探地问道：“谁不欢迎您了？您是我们请来的专家学者，怎么会不欢迎？” 导师只好挑明了说道：“你们的市委书记找过我了，希望我们结束研讨会？” “为什么？”陆天明失声惊叫了起来。解释道：“老师，这是我们苦水乡的研讨会。与衡岳市没有关系啊。” 导师淡淡一笑道：“你认为你们苦水乡能开得了这样的会？天明啊，没有衡岳市政府，恐怕审批都是问题。” 导师干脆把话说透了。衡岳市委希望研讨会不再进行下去，是因为莱恩教授的原因。 莱恩教授投资兴建实验室是假。他已经表明了态度，希望斥资将苦水泉买下来。 莱恩教授给出的理由是，为了更方便进行他的科研。 “买下来？”陆天明又吃了一惊，问道：“他给多少钱？” 导师笑笑道：“这是机密了。我也不清楚。不过，莱恩这老儿这次会下血本。想不到他这么大的年纪，心里还会有小九九。” 从兴建实验室变成全资购买苦水泉，这莱恩教授是不想让其他人染指苦水泉啊。 莱恩这一手玩得很灵活。他先是主动找了衡岳市委市政府沟通，提出斥资购买苦水泉的想法。陆天明心里想，他开出来的价钱肯定不菲。 否则，市委书记颜昌盛不可能亲自下场，找到导师，逼迫导师的苦水泉项目研讨会提前结束。 那么，莱恩究竟开出了多大的价码呢？ 当然，不让研讨会继续进行下去，一定就是莱恩的主意。 毕竟，研讨会还没有就苦水泉有一个科学的、全面的结论。 一旦研讨会开出来了结果，莱恩想下手苦水泉，遇到的困难将会多一半。 “不卖不行？”陆天明天真地问道。 “这个，你得问你们领导了。”导师抱歉道：“天明，我只能帮你帮到这里了。剩下的路，靠你自己走了。有一点我有必要提醒你，当科学出现利益的时候，科学的性质就会完全变味。” 陆天明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挽留导师的。 从导师的话里他听了出来，导师对这样的结果心里很不是滋味。 但很显然，导师放弃了争取。 他已经让学生收拾行李，准备打道回府了。 一场轰轰烈烈的研讨会，一夜之间就无声无息了。 衡岳市政府安排了外事办的人，将开会贵宾一个个送上了返程的飞机。 但是，莱恩留了下来。 陆天明想找颜书记要个答案。但是也只限于想想，他根本就没任何机会可以接触到颜书记。 会议散了，山南县的人都要回山南县去。 路远书记第一个离开，紧随其后的就是县长费敏。 来市里协助接待的人员也走了。 丁晓萌看着双眼茫然的陆天明，心痛地说道：“我们也走吧。” 陆天明苦笑一下，摇着头道：“我不走。” “你不走？”丁晓萌吃惊地看着他，“你不走留在这里做什么？大家都走了啊。” 陆天明道：“我要去找莱恩教授。” “你找他干什么呀？”丁晓萌道：“他现在是肖县长的座上宾，谁都见不到他。” “路书记不管了？”陆天明心有不甘地问道：“苦水泉是山南县的，他可以撒手不管吗？” 丁晓萌笑笑道：“苦水泉是山南县的没错。但也是衡岳市的啊。上面领导亲自介入，表明山南县不能插手了。路书记如果不听，这就是违反组织决定呀。” “你的意思，这件事完全是市里的主意？” 丁晓萌轻轻说道：“市里插手，山南县还有说话的余地吗？天明，我看啊，我们都不要去关注了，任由他们去搞吧。” 陆天明心里一阵绞痛。他想起导师欲言又止的话，想起导师无可奈何的表情，想起导师失意离开衡岳市，他心里突然涌上来一股怒气。 “我觉得，这是资本在作恶。有人贪图眼前的利益，要拱手将苦水泉让给他人。” 丁晓萌道：“心里明白就行了。天明，这是我们根本改变不了的结果。” 无论丁晓萌如何劝，陆天明都不愿意现在就回去山南县。 见不到颜书记，他想见梁市长。 即便梁市长见不到，他还可以找肖县长。 果然，他堵住了陪着莱恩教授回宾馆的肖科。 陆天明突然冒出来，让一直在与莱恩教授说说笑笑的肖县长愣住了。 “你怎么还没走？”肖县长脸色沉下来，“陆天明，这里已经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山南县去吧。” 陆天明陪着笑脸道：“肖县长，我想找莱恩教授聊聊。” “聊什么？有什么好聊的？”肖县长不满地皱紧了眉头，提醒他道：“陆天明，莱恩教授是我们山南县的贵宾。他将投资十个亿开发苦水泉。” 陆天明道：“肖县长，这是好事啊。” “知道是好事，就不要给我出幺蛾子。”肖科瞪了他一眼道：“如果出了任何意外，我都会拿你是问。” 陆天明笑笑道：“请领导放心，我陆天明不是个吃里扒外的人。” 他们两个说话，站在一边的莱恩教授就像与己无关一样，他在欣赏着林荫酒店大堂里挂着的一幅山水画。 陆天明主动走过去打招呼道：“莱恩教授，我能打扰你几分钟吗？” 莱恩微微笑道：“当然可以，陆先生，你请说。” 陆天明看看四周，小声道：“我们能不能找个清静的地方？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 “当然可以。”莱恩教授爽快地表示，“这地方你比我熟，我跟你走。” 他们用的是外语交流，这是陆天明故意的。他知道肖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果然，肖科紧张地问他道：“陆天明，你与教授说了什么？” 陆天明安慰他道：“没说什么啊。莱恩教授说，他想领略一下我们衡岳市的风土民情，想让我带他到处逛逛。” “逛逛？”肖科似乎不太相信陆天明的话，“有什么好逛的？他都这么老了，还想干什么？” 陆天明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肖县长，外宾一向很好奇我们的文化。别说他是个教授，教授也好奇啊。只要他高兴了，什么话都好说啊。” 肖科笑了，拍拍陆天明的肩膀说道：“天明啊，这个重担就交给你了。你给我好好陪莱恩教授。”他压低声音说道：“他是我们山南县乃至衡岳市的财神爷，千万不可得罪。” 肖科告辞莱恩教授走了。 陆天明看了看莱恩教授道：“莱恩先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第87章 两个世界 陆天明告诉莱恩教授，他要带着他游览衡岳全城，领略一下华夏瑰丽的民族文化。 莱恩教授欣然应允。高兴不已地说道：“陆先生，有你陪同，我很高兴。” 莱恩先生的母语是西班牙语。他虽然精通英文，却不喜欢用英文交流。 这就让他与人的沟通形成了障碍。肖科从衡岳师院请来的学生，都是英文专业的。他们只能有限地充当肖科与莱恩教授的翻译工作。 肖科是个完全不懂外语的人。如果没人翻译，他就是一个懵懂人。 陆天明能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这让莱恩教授很欣赏他。 在陆天明的授意下，莱恩教授没让任何一个人跟随他们。 外事办的人敞开了对陆天明说道：“小陆同志，你陪外宾是好事。但是，我们希望你不要做出让我们为难的事出来。你明白我这句话的意思吗？” 陆天明嘿嘿一笑道：“放心，正能量，光明正确伟大的一面，才能展示给外宾看嘛。” 没有人在身边亦步亦趋跟着，陆天明顿觉轻松了许多。 莱恩教授虽然年龄大，但身体素质却是出奇的好。目测他近八十岁的年纪，身体比一般三四十岁的人还要好。 第一站，陆天明带着莱恩教授去了衡岳市最新开张的一座购物商厦。 购物商厦是一家名叫“旺达”的公司开的。这是一家规模很大的商业地产公司。他们在全国各地已经开发了近五百家购物商厦。 莱恩教授一眼看到大厦的标志，便兴奋不已地说道：“陆先生，我们国家也有这样的购物商厦。” 陆天明笑笑道：“莱恩教授您说对了。你们国家的哪家商厦，也是这家公司开的。” 莱恩吃惊地问道：“他们这公司究竟有多大？” 陆天明道：“可以这样形容一下，他们公司一年的收益，可能要超过非洲一半以上的国家。” “巨无霸啊。”莱恩教授突然说出来这样一个词，不禁让陆天明乐了。 “对啊，就是巨无霸。”陆天明道：“莱恩教授，您知道吗？不是每一件美丽的衣服下，都是健康漂亮的身体。” 莱恩笑笑道：“这个道理我懂。陆先生，你的意思是，我们不能被外表的光鲜迷惑自己的眼睛？” 陆天明微微颔首道：“莱恩教授，你饿吗？我带你去吃我们国家最有代表性的食物吧。” “好啊。”莱恩高兴答应，不无骄傲地说道：“陆先生，我们国家对食物远没有华夏这么精彩。我们简单，你们是把食物当成艺术的。” “是的。在我们国家，几千年来，就把食物当成艺术来做的。” 陆天明带莱恩教授去的地方，是一家卖臭豆腐的小店。 小店开在商厦里，顾客盈门。 当他将臭豆腐端到莱恩教授跟前时，莱恩教授看了看陆天明手里的臭豆腐笑了，说道：“这是臭豆腐，闻起来臭，吃起来香。” 陆天明道：“教授真是见多识广。我们这里的臭豆腐才是真正的臭豆腐。别的地方的臭豆腐都没我们这里正宗。” 莱恩教授来了兴趣，问道：“真的吗？陆先生，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陆天明道：“关于臭豆腐，是有史书记载的。一道食品要想让它尽善尽美，不是靠厨艺，更多是需要环境、气候和民间绝技。” “同样的食材，在别的地方就做不出同样的美味。”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我们这里还有一道名菜，叫活水活鱼。不要认为这道菜简单，如果不是配以专门的水，煮出来的鱼，味道就会差很远。” 陆天明说完后笑笑，“莱恩教授，你们的饮食习惯与我们不一样。我说的这些，你能理解吗？” 莱恩瞪大眼道：“理解，怎么不理解？陆先生，你小看我了。我这个人，对美食一直很追求。被誉为美食专家啊。” 莱恩教授说得很容易，吃起臭豆腐来，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毕竟，淋在臭豆腐上的辣椒，是衡岳市特有的一种食材。像吃惯了牛奶面包的莱恩，根本适应不了这种能酸辣到灵魂深处的味道。 购物商厦美轮美奂，红男绿女川流不息。 莱恩惊叹道：“陆先生，你们国家的经济发展很不错啊。你看看，市场多繁华啊。大家都是喜笑颜开的。” 陆天明道：“莱恩教授，您说对了。我们国家经过这些年的发展，经济确实突飞猛进了。但是，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如果莱恩教授有兴趣，我想带你再去体验一把完全不同的生活。” 莱恩当即高兴答应。 陆天明没有过多犹豫，带着莱恩就出了商厦，叫上一辆出租车，直奔衡岳市另一个世界。 这个地方叫洋灰桥，过去是专门烧石灰的地方。 洋灰桥是衡岳市最破烂的地方，是衡岳市的一块伤疤。 过去，这里专门靠烧石灰维持生活。后来，石灰不烧了，改成种菜。 曾经，这里是衡岳市最大的蔬菜生产地。 洋灰桥的居民，来自五湖四海。 据说，当年的洋灰桥，只是一块荒无人烟的地方。它在城外，与衡岳市隔着一道厚厚的城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外地逃荒逃难来的人们，便在洋灰桥这一带搭起窝棚住下了。 这是一个真正鱼龙混杂的地方。过去，就是地痞流氓妓女的集散地。 后来，城市慢慢发展了，城墙拆除了。洋灰桥的人就慢慢变成了衡岳市的人。 但是，政府在一块的改造，却因为各种各样的阻力而无法展开。 以至于到现在，洋灰桥隐藏在衡岳市里，成了城市贫民窟的代名词。 一下的士，莱恩教授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与刚才他去过的商厦简直是两个世界。 低矮的房屋，遍地横流的污水。空气里充溢着一股浓浓的腐臭味。 莱恩教授好奇地问道：“陆先生，你带我来这里，是这里隐藏着好玩的东西吗？” 莱恩教授是个童心未泯的人，他也因此才兴冲冲跟着陆天明来外面游逛。 陆天明没有解释，而是示意他跟着自己，一路沿着洋灰桥的小街走过去。 洋灰桥突然冒出来一个外国人，迅速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没一会，大家便将两人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问他们，“外国佬来洋灰桥玩吗？” 很显然，莱恩不知道这个“玩”的真正含义，他笑容满面地回答大家，“玩，来玩。” “花姑娘？”有人试着问他，随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莱恩似乎不懂“花姑娘”的什么，他使劲点头道：“对，花姑娘。玩花姑娘。” 人群又是一阵爆笑，纷纷问他道：“老外，你出多少钱？我带你去玩花姑娘。” 莱恩便转过头问陆天明，“玩花姑娘是什么？” 第88章 送进看守所 陆天明当然清楚什么叫“花姑娘”。 他拦住围着莱恩教授的一帮人，解释道：“大家都别围观了。外宾来我们洋灰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我们的城市文化。请大家注意影响。” 话音未落，听到一个声音说道：“你谁呀？狗拿耗子吧你。人家老外来洋灰桥，不就是想玩玩吗？” 陆天明苦笑着道：“你们想错了。外宾是文明人，没有这个想法的。” “管你卵事。”有人骂了起来，“老外送钱来，你拦着干么？” 洋灰桥的脏乱差，在衡岳市是出了名的。据说，全衡岳市三教九流，基本都聚集在此。 为改变洋灰桥面貌，衡岳市曾经为洋灰桥立项，准备将洋灰桥推倒重建。 可是，在拆迁补偿时，遇到了困难。 洋灰桥的居民一个个狮子大开口。恨不得一夜变成富翁。 衡岳市请来开发的房地产商谈了几次没谈拢后，便将开发的事搁置起来了。 到最后，还是因为双方谈不到一块而作罢。 有人开玩笑说，全世界没有一家房地产商能拿得下洋灰桥。事实确实是这样，洋灰桥居民开出来的拆迁补偿价码，没有一家房地产商能够接受得了。 而且，洋灰桥还不能强拆。毕竟这里的人很容易抱成团。又有相当一部分人是在社会上混的，不怕死。 洋灰桥的人并没有因为政府放弃开发而遗憾。相反，他们活得逍遥自在。他们将房子隔成一个个鸟笼子一样大小的房间，租给来城里打工的农民。 陆天明带莱恩来洋灰桥，就是想告诉他，在华夏还有不少人生活得很贫困。他想借此告诉莱恩教授，买断苦水泉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洋灰桥的情景与旺达商厦形成鲜明的对比。这两个地方仿佛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旺达繁华，洋灰桥贫穷落后。 这种对比能带给人心灵上的震撼。 莱恩是懂一些中文的。他笑眯眯地问道：“你们的花姑娘在哪里？能带我去看看吗？” 没等陆天明阻拦，莱恩教授已经被几个人簇拥着往巷子深处走了。 陆天明紧追几步，喊道：“莱恩教授，我们该回去了。” 莱恩回过头笑笑道：“陆先生，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我自己会回去。” 陆天明哪敢丢下他不管。眼看着他阻拦不了莱恩的好奇，便只好去阻拦带莱恩教授走的人。 他往他们面前一站，神色坚毅地大吼了一声，“都给我站住。” 他这一声喝，还真吓住了人。 莱恩看了看他道：“陆先生，你干什么？” 陆天明面无表情说道：“莱恩教授，我请你现在跟我回去。” “回你妈的头。”旁边冲出来一个男人，一把薅住陆天明胸前的衣服骂道：“你再敢多事，别怪老子不给面子。” 陆天明云淡风轻地说道：“这个事，我多定了。你们放开外宾，我们走。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旁人便大笑，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以为你是谁啊？小子，挡老子财路，你是自寻死路。” 陆天明道：“我还真挡了。” 一言不合，接下来就是动手。 陆天明不会将眼前这群人放在眼里的。他一身的功夫此时发生了作用。 只见他如花蝴蝶一样穿梭在人群之间，耳朵里只听到一声声哀嚎，人便倒了一地。 洋灰桥外宾风波，直接演变成陆天明寻衅滋事被派出所带走了。 坐在警车里的陆天明，看着车窗外的景色起了变化，便问旁边的警察，“你们带我去哪？” 警察便笑，讥讽道：“你打伤那么多人，很会打啊。我们送你去一个能打的地方。” 陆天明解释道：“我是保护外宾。你们是不是误会了？” 警察道：“外宾要你保护？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废话少说，到了你再交代问题。” 陆天明吃惊道：“我交代什么问题？你们没见着洋灰桥的人围攻外宾？这会造成很不好的国际影响的。” “哟，还国际影响？”警察对视一眼，夸张地笑起来，问他道：“你带外宾去洋灰桥干什么？洋灰桥是什么地方？你心里没数？行了，闭嘴吧，有你说话的时候。” 到了目的地，陆天明抬头一看，心便猛地往下一沉。 派出所的人居然直接将他送来了看守所。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你们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警察道：“你的事不小，先进去清醒几天吧。” 陆天明争辩道：“你们这样做，是违法的。” “违不违法，你说了算？”警察推了他一把道：“老实一点。” 陆天明知道自己此刻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无法逃出生天了。他摇着头道：“你们要为这件事的后果负责。” 警察根本不在乎他的警告，将人移交给看守所后，便消失不见了。 陆天明被莫名其妙关进看守所，他还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因为什么事被关进来。 他被送进监房的时候，正是监房放风的时候。 看守打开门让他进去，交待他道：“严守监房纪律，别给老子出幺蛾子。否则，有你好受的。” 陆天明连忙说道：“请干部放心，我会遵守监规的。” 看守一笑，说道：“看来还是个老手啊。别人进来，站都站不住。你很镇定嘛。” 陆天明没有说话，弯腰进了监房。 刚才办入监手续的时候，看守所例行公事问了他是因为什么事进来的。 陆天明没有解释，他只是希望尽快见到办案人员。 看守所的人告诉他，什么时候能见到办案人员，他们说不准。或许一天两天，或许一个月两个月。他们宽慰陆天明，“人既然已经进来了，就安安心心在这里待着。别的都不要去想。” 陆天明心里牵挂着莱恩教授，几次想从他们口中探听莱恩教授的情况，都被他们无视。 在洋灰桥的时候，他担心莱恩教授受到伤害，出手确实是重了一点。 后来有人报警，派出所的人来了之后，二话不说便将他铐了起来。 陆天明起初以为是去派出所协助调查。没想到他们直接将他送来了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陆天明便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了。 可是，没有一个警察愿意听他解释。他们粗暴地呵斥陆天明，“闭嘴！” 监房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灯。尽管灯是开着的，陆天明还是一下没适应监房里昏暗的光线。 靠墙是一排水泥通铺，铺上的被子叠得像豆腐块。 如果不是他知道现在是在看守所的监房，猛一看这些被子，还以为是进了军营。 待到他慢慢适应了光线后，才猛地发现在通铺上还坐着一个人。 第89章 捡个大哥当 陆天明进来，似乎没惊扰到通铺上的人。 他背对着陆天明，盘腿而坐，一动不动。 陆天明试着喊了一声，“你好啊。” 那人还是没动，就像入定的老僧一样。 陆天明便走过去，伸手想去推一推他。 手还没接触到他的身子，他便蓦然发现，这人是被铁链拴在通铺上的。他不是不想动，是根本动不了。 陆天明只看了一眼，便明白这是所谓的“重犯”。 在看守所里，但凡罪大恶极的人，都会被手铐脚镣铐着。特别是死囚，从接到判决书那天起，就被死镣锁死了。 当然，也有一些罪不至死，但在监房里有暴力倾向的人犯，看守所为避免意外，也会将这些人用手铐脚镣锁死在铺位上。 通常，像这样的重刑犯，看守所都会安排一两个照顾他的生活。直到被执行。 陆天明看到他被束缚着，心里不觉泛起一丝怜悯。 突然，一直低垂着头的犯人抬起了头，看着陆天明咧嘴一笑。 陆天明顿时呆了。 “肖青良！”他惊呼出声。 “陆干部。”肖青良嘴角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你怎么也进来了？” 陆天明道：“肖青良，你先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被铐在这里？” 肖青良似笑非笑说道：“有人想我死，仅此而已。” “谁想你死？”陆天明惊异地问道：“肖青良，你没犯死罪吧？” “法院没判，我怎么知道。”肖青良苦笑着道：“陆干部，你怎么也进来了？” 陆天明不想解释他是什么原因进来的。他心里明白，自己进来就是一个误会。派出所只要把问题调查清楚了，就会很快来放人。 “肖青良，你进来多久了？”陆天明好奇地问道。心里却在想，前几天还看道肖青良风光地带着一帮小弟招摇过市，怎么转眼间就身陷囹圄了？ “三天。”肖青良说道：“奇怪吧？” 陆天明道：“是有点奇怪。” 肖青良被抓，是因为林荫酒店涉外风波。 林荫酒店涉嫌敲诈外宾的事暴露出来之后。衡岳市和山南县的领导都非常恼火。 市委颜书记要求彻查，给他一个交代。 山南县委书记路远挨了市委书记一顿批评后，便要求副县长肖科把问题详细调查清楚。 肖科提出来先抓人，消除影响。 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事，陆天明一无所知。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你是因为林荫酒店的事？” 肖青良道：“你说呢？” 陆天明道：“肖青良，你也不要怨别人。你在林荫酒店干的那点事，确实影响很大。外宾你都敢敲诈，你还有事做不出来？” 肖青良不屑道：“他外国佬就比我们高人一等吗？他贪吃，就该为此付出代价。” 陆天明摇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首先，外宾没贪吃。其次，这是国际影响的事。我们现在在搞全面开放，希望外国人进来投资。你这一搞，还不坏了大事？” 肖青良似笑非笑道：“你少给我讲大道理。你是好人，怎么也被关了进来？” 这一句话，堵得陆天明还真无话可说。 恰好，放风的犯人都回来了。 监房里突然新增了一个狱友，顿时引起了一监房人的兴趣。 陆天明在心里数了一下，知道这小小的监房里，居然关押着十六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的人过来，狠狠瞪了陆天明一眼道：“站起来，滚到墙根蹲着。” 陆天明很反感他的口气，但还是站了起来。 “聋了？”那人笑了笑道：“兄弟们，这小鸡不懂规矩，你们教教他懂点规矩。” 话音刚落，便过来三四个人将陆天明团团围住，一副要对动手的架势。 陆天明心里清楚，在监房里动手，一定没好果子吃。便慢慢退到墙根，满脸堆笑道：“大哥，有什么规矩，你说，我都听。” 突然，一个人一拳往他身上打了过来。 陆天明将身子一闪，他便打了一个空。 陆天明的躲闪，让一群人暴怒起来。 监房里响起一片喊声，“打死他。” 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都他妈给老子住手。”坐在铺上的肖青良一出声，所有人便站着没动了。 肖青良将身材魁梧的男人叫过去说道：“老五，你先别说规矩。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 叫老五的男人在肖青良面前是一副俯首帖耳的模样。他躬着身子满脸堆笑说道：“大哥，您说。” 肖青良便招呼陆天明过去，让陆天明坐在他身边。 “这位兄弟姓陆。是一个干部。”肖青良话一出口，监房里便响起一片嘘声。 “兄弟们，这位陆兄弟是很讲义气的人。虽然人家与我们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但是我们一定要尊敬人家。老五，从现在起，你必须要对陆兄弟客气。” 肖青良一口一个“兄弟”叫着，让陆天明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暗自想，怎么什么时候沦落到与一帮社会小混混称兄道弟了？ 肖青良是山南县人，当过兵。 退伍回来后，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便开始在社会上混。 但凡当过兵的人，比一般人都要狠一些。 肖青良的狠，在社会上是很出名的。他也因为狠，让一帮人跟在他身边混社会。 按肖青良的说法，衡岳市有两个社会，一个白社会，一个黑社会。 他就是黑社会的皇帝。 肖青良的主要营生是开赌场，放高利贷。当然，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比如，这次林荫酒店小姐陪宿外宾，就是他一手策划导演的。 在肖青良看来，衡岳市来了那么多外国人。这些外国人都是色中饿鬼，如果不从他们身上榨点油出来，都对不起天地良心。 肖青良自己也没想到，他会在林荫酒店遇上陆天明。 他更没想到，自己会因为这桩事被抓进来。 而且，他有个强烈的预感，这次是有人要卸磨杀驴了。 在社会上混了一辈子的肖青良，看问题还是看得很透的。 “老五，你是知道的，大哥这次进来，出去的机会就很小了。”肖青良长叹一声道：“你们也不要伤心。大哥这是命。人在江湖，总有失足的一天。” 老五安慰肖青良道：“大哥，你不要太悲观。你会没事的。” 肖青良摇摇头道：“我的事，我自己清楚。你们也不要替我担心。老五啊，我为什么要你尊重这位陆兄弟呢？我想啊，今后能给大哥洗刷冤屈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老五嘿地笑了起来，提醒肖青良道：“大哥，他都被关进来了，你还幻想他能替你洗刷冤屈？大哥，你不是傻了吧？” 肖青良双眼一瞪道：“老五，我的话不作数了？当放屁了？” 他这一声质问，还真让老五怕了。他赶紧解释道：“大哥，你永远是我们的大哥。你就吩咐吧，我们要怎么做？” “都给我跪下来，给陆兄弟磕头！” 第90章 拒绝做大哥 肖青良让一监房的人都下跪给陆天明磕头。让陆天明又意外又吃惊。 老五更像是听错了一样，失声惊叫道：“大哥？你说什么？” “跪下，磕头！”肖青良语气冰冷地说道：“听我话者，我兄弟也。不听我话的人，从现在开始，恩断义绝。” 肖青良的这句话显然起了作用，老五带头，不服气地在陆天明面前跪了下来。 “陆兄弟，老五给你磕头了。”没等陆天明阻拦，他已经一口气磕了三个头。 听着咚咚咚三声响，陆天明才惊醒过来，赶紧想去扶他。 其他人看到老五都磕了，他们便齐齐跪成了一排，喊一声“陆兄弟，给你磕头了”。 监房里响起一阵咚咚咚的磕头声。 这一切来得太快。陆天明根本没时间反应。 等他回过神，头已经磕完了。 肖青良满意地笑了，看着陆天明说道：“你看，兄弟们已经给你磕过头了。以后，你就是他们的大哥了。” 陆天明惊慌道：“你什么意思？你让我给他们当头？” 肖青良笑笑道：“给兄弟们当头，不委屈你。陆天明，你不要以为我们这些混江湖的人，都是一些十恶不赦的人。江湖上，什么最重要，道义最重要。你不要以为谁都可以当他们的头。” 陆天明讪笑道：“肖青良，我可不愿给他们当什么头。你少来这套。” 肖青良不紧不慢地说道：“没关系。你不愿意当，兄弟们也不勉强你。不过，从今天起，这些兄弟们这辈子都认你这个大哥了。” “你的意思，赖上我了？” 肖青良这才缓缓叹口气道：“陆天明啊，我今天给你说句心窝子的话吧。你这个人，值得托付。我肖青良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眼光，从来没错过。今天，我也给你交个底。不论我还能出不出得去。我的这些兄弟，凡是有对不起人的地方，你该杀杀，该关关。 我肖青良绝不多嘴。” “陆天明，我是觉得，把兄弟们托付给你，我即使死了，也可瞑目。”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犹豫了起来。 现在的他，面临着太艰难的抉择了。 毕竟，自己身为国家干部，怎么可能当一群社会小混混的头？他相信肖青良说的话，他们当中，不一定人人都是坏人。而像肖青良这样的干部，不一定人人都是好人。 身为国家干部，却成了社会混混的头，这也太令人啼笑皆非了。 “肖青良，我不管你有什么目的，这个大哥我是肯定不会当的。”陆天明果断拒绝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肖青良并没生气，他依旧保持着一脸的笑容，缓缓道：“没事没事，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 肖青良从进监房的第一天起，就被手铐脚镣困在铺上，连他上厕所的机会都剥夺了。 他的这种待遇，看守所一般都只用在已决犯身上。 按照惯例，无论嫌疑犯在外面犯下多大多恶的罪名，在未判决之前，都不会完全限制嫌疑犯的身体自由。 因为，再牛逼的嫌疑犯，进了监房都是新生，都得接受监房其他人的洗礼。 更让人奇怪的是，肖青良从送进来到现在，都没有正式的罪名。 反正，他被送进来后，一直没人出面过问他的案子。 他是被直接钉上死囚的脚镣被送进来的。 肖青良自己也很明白，当他的一双脚被钉上铁镣那一刻起，他生命就开始进入了倒计时。 然而两天过去，他都没想明白，究竟是谁要他死。 监房通铺是有着极为严格的规定的。身份地位越高，睡觉的位置越好。 通铺从头到尾，依照犯人的社会地位一路排下来。排到最后的，就只能睡在厕所边了。 虽说监房的卫生是世界上最好的卫生，但犯人在大小便的时候，气味还是没法掩盖的。 这里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家里有钱的人。这种人在社会上可能没有任何地位，甚至因为本人所犯的罪令人憎恨。但只要家里有钱，他在监房里就能享受到大哥一级的待遇。 陆天明这种既没社会地位，又没钱的人进去，最常见的做法，就是在接受监房里一帮人的洗礼后，分配睡到厕所边。 除非后面再有人进来，他的位子才会往前移一步。 陆天明没有被安排睡厕所边，他被肖青良安排睡在他身边。 他后边，才是老五的铺位。 肖青良在衡岳市，算得上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他在衡岳市混了十多年，慢慢由一个混迹街头的小混混，变成一呼百应的社会大哥。 肖青良之所以赢得小混混们的尊重，在于他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 肖青良自己也常常说，“人在江湖，道义当先。”义气，一直是肖青良奉为人生宝典的词。 据传个，现在的衡岳市，无论黑道白道，都会给他三分面子。 他主要的营生除了开设赌场，发放高利贷之外，还有一个主业，就是收别人的保护费。 衡岳市所有见不得光的行业，都有他的股份。当然，他的股份是干股，是老板双手奉上送给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自己生意不被打扰。 本来，他两年来，他已经很少露面了。他的势力已经浸透了衡岳市的所有角落。他完全不需要亲自披挂上阵了。 说他家喻户晓，是因为五年前，衡岳市要枪毙一个杀人犯。肖青良公然在法场门口设香案给犯人送行，引起过全城轰动。 其实，杀人犯杀的人，是他的小弟。 小弟与他老婆勾搭成奸，被他捉奸在床，一怒之下，手刃了这对狗男女。最终把自己送上了不归路。 行刑这天，乌云密布，大有黑云压城之势。 肖青良单独一个人，背着香案，在法场门口为杀人犯焚香送行。 此番义举，让不少人感动。杀人犯本来情绪很稳定，在车队临进去法场之时，他看到法场门外为他立香案的肖青良，顿时情绪崩溃，双眼含泪喊了一句，“肖哥，下一世我还跟着你。” 当然，肖青良此举也为自己惹下了麻烦。 事后，他被公安抓去关了将近一个月才放出来。 但是，他从此赢得了“义气大哥”的尊称。 曾经有一个说法，来衡岳的人，可以不知道市委书记和市长是谁。但一定要知道肖青良是谁。 毕竟，在衡岳市的吃喝玩乐任何一条线上，都有可能与肖青良发生直接的关系。 上午放风过后，就是整理内务和学习监规。 所有犯人都必须盘腿坐在通铺上，名为“打坐”。 老五带领全监房的人开始学习监规。唯有陆天明，被肖青良叫去陪他说话。 “陆干部，你现在也没必要看不起我。你看看现在，你我不都是一样身份的人？”肖青良笑眯眯说道：“当然，我能看出来，你不会在这里待很久，你这个人，有天相。”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肖青良，你说我有天相？” 肖青良点点头道：“我看人很准的。不过，逢凶化吉之前，你还是有一段路难走。” 陆天明笑笑，不置可否。 “你想听故事吗？”肖青良突然问他道：“一个关于我，也很可能关于你未来的故事？” 第91章 他的出身 肖青良在衡岳市混了十六年，先后与五位市委书记，六任市长打过交道。 当年衡岳市最着名的张飞幺七就是他的大哥。 张飞幺七是两个人。张飞本名张耀飞，因为生性暴烈，是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主。十八岁那年，出手打伤人致人重伤，被判了八年。 幺七原名姚奇，与张耀飞同岁。从小父母双亡，靠制锁总厂养大，是个吃百家饭的孩子。 姚奇父母是在湘水河里游泳双双溺亡的。他们死的时候，姚奇才五岁。 姚奇父母生前是制锁总厂的职工。他们死后，有人曾提议把姚奇送去福利院。但是遭到制锁总厂全体职工反对。 全厂职工你一口我一口，将姚奇养大成人。 两个人的相识，在各自为朋友出头上。张飞狠，姚奇阴。两个人便一拍即合，走到了一起。 张飞幺七两个名号，是江湖上送给他们的外号。 那时候的江湖，比的就是狠。 由于两人出手都不计后果，身边便都围绕了一帮小兄弟。 张飞大幺七半岁，是为哥。幺七小半岁，称为弟。 张飞幺七走到一起，变成了衡岳市一大祸害。 他们开设地下赌场，插手民间纠纷。收取保护费，一时之间，闹得轰轰烈烈。 当年的衡岳市，不管谁开酒店，必须先拜他们的码头。 若是不拜码头，酒店肯定开不下去。 张飞幺七最常用的一招，就是酒店开门后，便有几十个小兄弟涌进去。每人占一张桌子，只点一碟花生米。 这一坐，就是一天，让老板根本无法做生意。 即便请了公安出面，这群人也丝毫不惧。因为人家是来消费的，总没有把客人往外轰的道理。 如此几天下去，再有后台的老板，都只能臣服在张飞幺七脚下，乖乖交上一笔保护费。 肖青良初到衡岳混的时候，也是两眼一抹黑。 直到有一天，他替人讨债。而欠债的人，恰是张飞幺七要保护的人。 肖青良在部队待过，身体素质非常人可比。而且那时候的他，急于要出人头地。因此在替人办事时，便不计后果，出手狠毒。 欠债人赖账，肖青良好话说尽不见起色，便只能动手。 他一动手，保护他的人便蜂拥而上。 肖青良丝毫不惧，三下五除二便放倒一帮人。 此时便引起了张飞幺七注意，约好时间见面。 一见面，双方便有惺惺相惜之感。从此，肖青良便投奔在张飞幺七麾下。 张飞幺七出事，在于衡岳市的一次声势浩大的扫毒活动。 当所有证据都指向张飞幺七团伙时，衡岳市便决定出手扫除这个毒瘤。 谁知道一调查，发现张飞幺七团伙涉案远不止贩卖毒品。他们不但涉嫌非法拘禁，而且还有不少故意伤害的案子。 衡岳市警方在经过近一年的慎密调查后，决定收网。 当年抓捕张飞幺七时，出动了武警。其动静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次。不但响了枪，还炸响了手榴弹。 特别是幺七，负隅顽抗，向抓捕他的武警扔手榴弹。 当然，罪恶的结局，只能消亡。 张飞幺七团伙被打掉，共抓捕了一百多人。但是，肖青良成了漏网之鱼。 肖青良没被抓，一是张飞幺七否认肖青良是他们的人。其二，肖青良在社会上似乎并没有太多作恶。相反，他给人是一种行侠仗义的感觉。 一年后，张飞幺七伏法法场。 再过一年，衡岳市一支新的社会力量崛起，领头的，正是当年的漏网之鱼肖青良。 肖青良的这一段过往，颇有传奇色彩。又因为张飞幺七伏法后，他是唯一的一个替他俩收尸的人。他的举动，赢得了江湖上一致赞誉。被称作是最讲义气的兄弟。 一个人在江湖上混，义气比命都要重要。 因为，只有义气，才能聚拢人。 张飞幺七出事，给了肖青良一个提醒。那就是混社会的人，如果没有一把伞替自己遮风避雨，早晚都会被收拾。 这把伞，自然非领导莫疑。 比起张飞幺七，肖青良似乎更懂得勾连。 他费了不少心思，结识了公安方面的人。由普通干警到所长，再到局长。然后是政府官员，直至衡岳市一把手。 肖青良出手阔绰是很有名的。那时候衡岳市有点名望的领导去外地开会出差，肖青良要么亲自陪同，要么会送上一大笔钱供人开支。 其中，当时衡岳市政府有位副市长的儿子要出国留学，苦于手头拮据，是肖青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他不但替领导儿子缴清了所有的留学费用，还送上一大笔钱供领导儿子在国外花销。 有兄弟看不过去，说他们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搞来的钱，怎么能平白无故送给别人？ 肖青良将眼一瞪，骂道：“你们懂个屁。钱是纸。去了还可以来。但命不是纸，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据说，肖青良有个习惯，他赚十块钱，自己只拿一块。其他九块，三块分给卖命的兄弟，剩下的六块，都被他送给了各级官员。 江湖传言，可信，也可不信。 但是有一条却是事实，肖青良在衡岳市十六年，顺水顺风，连喷嚏都没打一个。 肖青良不是一个蠢人。他深知夜路走多了，早晚会碰上鬼。 急于洗白，就是他这两年来紧锣密鼓要搞的事。 他搞了一个仪式，邀请了黑白两道的头面人物，见证他金盆洗手的过程。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他退出江湖。 肖青良退出江湖是不是真的，难以佐证。 不过，他从此真的很少过问江湖上的事。而是把精力一心一意用在了房地产上了。 他注册了一个房地产公司，决心要做一个清清白白的地产开发商。 肖青良的故事，让陆天明不以为然。他知道，混社会的人，走的路大都差不多，并没有太多惊艳之处。 混社会的目的，就是积累原始资本。这对没有背景靠山的人而言，似乎是一条唯一的路。 当原始资本积累到一定阶段的时候，他们往往会选择洗白资本。 这时候，过去喊打喊杀的人，会变得慈眉善目。他们会主动积极参与到社会慈善活动中去，花代价将自己的形象装扮成好人善人。 生活里，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肖青良只不过是其中一朵小小的浪花。 肖青良说完这些故事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到底还是想错了。我这样的人，不管怎么洗，都没法洗白自己。” 陆天明道：“肖青良，你的故事，看起来还真像一部励志剧。可惜，你走的路，方向不对。” 肖青良苦笑道：“是啊，有些路，一脚踏上去了，就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陆天明安慰他道：“话不能这么说。只要有勇气回头，不是没路走。我有一点没想通，按你的说法，你如今差不多算是一个功成名就的人了，为什么还会亲自出面插手乌鸦坳的事？” 第92章 这都是命 苦水乡乌鸦坳因山洪导致滑坡，掩埋了五户十三口人。堪称人间悲剧。 本来，这样的悲剧是无法避免的。毕竟，大自然的灾害，谁都预测不了。悲剧即便公开，问责也在其次。 但是，苦水乡悲剧发生之后，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将情况上报的人，是乡长李亮。 乌鸦坳滑坡，第一个得到消息的就是李亮。 李亮也是第一个到达乌鸦坳的乡政府领导。 他去之后，第一时间把乌鸦坳的村民召集起来，严格要求任何人不得向外界透露滑坡的事。谁走漏风声，谁就是他李亮的仇人。 村民起初并不答应，亲人被埋，政府应该第一时间采取措施救人。怎么乡干部来了，不但绝口不提救人的事，反而要求集体噤声？ 李亮一段话，让村民不得不忍悲屈服。 李亮说，谁敢泄露滑坡的事，今后这一家人娶亲嫁女，升学参军造房子，直至生老病死，乡政府都会一概拒绝申请。 村民深知李乡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他们不敢拿一家人未来的生活做赌注。于是，便集体失声了。 但是，李亮没算到陆天明会冒出来。 通常，李亮在苦水乡是除了书记魏龙之外，说一不二的人。即便书记魏龙，在很多时候都会让他三分。 而且，魏龙升任县人防办主任在即。魏龙一走，苦水乡的书记位子就会名正言顺挪到李亮的屁股底下。 得罪李亮，在苦水乡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毕竟，李亮睚眦必报的为人，苦水乡人尽皆知。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我有一点没想明白，乌鸦坳滑坡，与你有什么关系？” 肖青良道：“说没关系，也不尽然。你不知道，我姑妈一家，就是乌鸦坳的。他们一家四口人，这次就被掩埋了。” 陆天明道：“你姑妈一家被掩埋，你应该想到的是救人。怎么还阻止我救人？” 肖青良苦笑道：“其实，有些话没必要说透。兄弟，我问你，半座山垮下来，人都不知道埋在哪里了，你觉得还有人会生还？” 陆天明叹口气道：“什么叫奇迹？有时候，绝境之后，就是希望啊。” 肖青良摇摇头道：“我倒觉得，救人只会劳民伤财。人啊，最应该的就是面对现实。” 陆天明忍不住训斥他道：“你这种人，就是太冷漠。万一有人被困，需要救助呢？如果连救助都不搞，你让在地下还活着的人有多绝望？” “因为，我不相信还会有人活着。”肖青良淡淡一笑道：“当然，我去乌鸦坳出头，不是为钱。主要是李乡长这人，得罪不起。” 陆天明似笑非笑道：“你在衡岳市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还会怕一个小小的乡长？” 肖青良道：“有句古话，阎王好过，小鬼难缠。”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肖青良，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李乡长手里？” “没有。”肖青良矢口否认，解释道：“我帮他，仅仅因为我与他是朋友。朋友有难，我能置之不理吗？” “你都金盆洗手了，何必还站出来惹麻烦。” 肖青良苦笑道：“这都是命。” 沉默了一会，陆天明开口问道：“你在苦水泉搞事，也是同样的原因？” 肖青良道：“不一样。苦水泉的事，是有人不想你出风头。” 陆天明没有追问下去，究竟是谁不愿看到他出风头。 第一次进监房，就被肖青良视作兄弟。陆天明不但没尝到其他人初入牢房的洗礼，反而还被一群人跪着磕头认了大哥。 这样的结果，让陆天明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兄弟，实不相瞒，我第一次接触你的时候，就被你身上的正气折服了。”肖青良说道：“识人也是一门绝技。我看兄弟你，将来必定不是屈居他人之后的人。” 尽管陆天明觉得肖青良是一派胡言，但听起来心里还是感觉很舒坦的。 “兄弟，我认你做兄弟，不是想你救我一条命。也不是想你今后领着我这帮兄弟混饭吃。”肖青良轻轻叹口气说道：“我这次进来，我有预感，能出去的可能性已经很小了。我只是希望，兄弟你能带着我这帮兄弟走正道，堂堂正正做人。” 陆天明不禁心生恻隐，他安慰他道：“你也不必悲观。你这次进来，应该就是涉外风波的事。这件事没有构成重大影响。一段时间之后，应该就没事了。” 肖青良摇摇头道：“兄弟，你太乐观了。你是不知道有些人比你想象的要狠毒得多。像我这样的人，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时候，就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了。”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你口口声声说有人要你的命，你能告诉我，究竟是谁想要你的命吗？” 肖青良看他一眼，淡淡说道：“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老五他们学习监规已经结束。没有通过老五考核的人，开始接受处罚，给全牢房搞卫生。 牢房里的卫生重点，当然是洗手间。 所谓洗手间，不过是用砖头垒起来一个刚能遮住屁股的隔断。 牢房不大，人却很多。因为没有窗户，空气便比外面要显得沉闷很多。 如果卫生再搞不好，根本没法住人。 陆天明发现，一个犯人拿着自己的牙刷，正趴在洗手池边认真地刷。 另一个被罚的犯人，撅起屁股在擦地板。 地板虽然是水泥地，却擦得能照出人影来。 老五凑过来，摸出来一支烟给肖青良点上。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这里还能吸烟？” 老五陪着笑脸道：“哥，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的事。只要有钱，要什么有什么。” 肖青良道：“兄弟，你也来一根？” 陆天明摇摇头道：“我不吸烟。” “不抽好。”肖青良深深吸了一大口，缓缓吐出来几个烟圈。吩咐老五道：“去，找点吃的给陆兄弟。” 陆天明婉拒道：“不用。我不饿。” 肖青良笑了，说道：“兄弟，你刚进来，肚子里油水重。不出三天，你看见肥肉眼就冒绿光。” 陆天明笑笑道：“你还别说，我喜欢吃肉。” 肖青良便招呼老五说道：“想想办法，今天给陆兄弟搞个干部餐。” 老五连忙答应道：“大哥，你放心。你交代的事，我就是丢了脑袋也会办到。” 老五是因为故意伤人被抓进来的。进来前，他是一家餐馆的老板。 老五跟了肖青良十年，是肖青良“十兄弟”当中的老五。 肖青良金盆洗手后，老五也跟着退出江湖，带着老婆开了一家小餐馆。 老五老婆年轻漂亮，是个标准的美人儿。 店子一开，便引来不少人捧场。 一天，几个小年轻来老五店里吃饭，看见老五老婆后，便当着老五的面调戏他老婆。 起初，老五忍了。直到看见小年轻肆无忌惮把手伸进他老婆的衣服里，他才暴起，拿了一把杀猪刀，当场将一个人放倒在地。 如今，受伤的人生命垂危，还在icu里抢救。 第93章 不是提审 肖青良当年闯荡江湖的十兄弟，如今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四个了。 两个被仇家寻仇，死了。两个得了重病，瘫痪了。还有两个，早就离开了衡岳市，去了天涯海角。 老五是跟随在他身边最久，也最铁他的人。 本来，老五已经过上了正常人的日子。如果不是小年轻占他老婆便宜，他又怎么会愤起杀人。 陆天明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读书，很少接触社会。 特别是去了燕京读大学之后，他对衡岳市基本处于一抹黑的状态。 肖青良他们这种在江湖上声名远播的人和事，他过去几乎从未耳闻过。 听了肖青良讲了半天故事，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在阳光下，还有另一个世界。肖青良他们就是活在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这次被抓进来，想出去的希望应该是没有了。”肖青良坦然笑道：“不过，我也值得了。就算死，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老五连忙安慰他道：“大哥，你别悲观丧气。我看啊，这都是误会。你应该很快就能出去。” 肖青良摇摇头道：“出不去了。我知道，有人早想我死了。” 牢房里便沉默下来，静得掉一口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到。 突然，牢门一响，看守在门外喊，“陆天明，出来。” 肖青良顿时眉开眼笑道：“兄弟，提审你的人到了。” 陆天明一听提审，顿时心情变得不好起来。 他答应了一声，“我在。” 看守训斥他道：“什么你在？要答应‘报告政府，到’。” 陆天明笑了笑道：“我没违法犯罪，不会听你的。” 门口，站着两个人。等陆天明出来，其中一个便拿着手铐要去铐他。 陆天明退后一步道：“你干什么？” 看守白他一眼，“这是规矩。” 陆天明冷笑道：“你们还有规矩吗？不过，我告诉你，你给我戴上去手铐，想取下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看守面面相觑一下，居然没再要求给他戴上手铐了。 他们将陆天明带进一间小房间里。小房间布置很简单，一张长桌，三把椅子。 长桌对面，是一个铁制的椅子。 人一进去，铁椅子便能将人牢牢控制住。 看守示意他进去铁椅子里。陆天明摇着头道：“这不是我坐的地方。” 看守压低声道：“陆天明，你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我劝你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别给老子找麻烦。” 陆天明哼了一声，“你们想我进去，除非打死我。” 正纠缠着，门一响，进来两个穿便装的人。 看守打招呼道：“万支，你稍等。这家伙有点硬。” 叫万支的人便摆摆手道：“没事了，你们出去吧。” 看守迟疑了一下，还是出去了。 万支看一眼陆天明，似笑非笑道：“我先介绍一下自己。我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支队长万小河。陆天明，你知道我为什么过来吗？” 陆天明摇摇头道：“原来是万支队长。对不起，我不知道。” “不知道正常。”万小河打着哈哈说道：“陆天明，我不是来提审你的。我来，就是想找你聊聊。能聊吗？” 陆天明道：“我说不聊，你答应？但是我们要聊，聊什么？” “先坐。”万小河拉过一张椅子，示意陆天明坐。他自己先坐了下来。 陆天明犹豫一下，还是坐了下去。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送进来吗？”万小河说道：“听说，你也是干部？” 陆天明道：“我是乡政府的。” 万小河哦了一声，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你在洋灰桥打架的后果吗？” 陆天明摇头道：“不知道。” “不知道正常。”万小河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重伤，三个轻伤。”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不可能。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会搞错吗？”万小河提醒他道：“陆天明，你先别激动。事实就是那么一个事实。你无法否定。但是，考虑到你这件事有可能触发外交风波。所以，我必须亲自前来了解情况。” 陆天明没吱声。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动手绝对是有分寸的。何况，分筋错骨手不会把人搞成重伤。 分筋错骨手的本意是瓦解对手战斗力的。不会给对手造成致命的伤害。 那么，万小河说的重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陆天明，你把当时的情况说说吧。”万小河一边对陆天明说，一边示意人记录。 “没有什么好说的。”陆天明道：“你们可以找当时在现场的其他人调查。也可以找莱恩教授了解。” “你不想说？” “我没话说。” 万小河哦了一声，笑笑道：“陆天明，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你实在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是，我希望你在里面好好想想。想清楚了，你再说。” 陆天明一听，顿觉有些不对劲。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你们还准备关押我多久？” 万小河道：“等问题调查清楚了，该怎么走就怎么走。”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你们把送进来，法律手续也该完备才好。现在我是刑事拘留，还是逮捕？你们得给我一个说法。” 万小河愣了一下，笑笑道：“你不用急，该来的，都会来。” 回到牢房，肖青良赶紧问他情况怎么样。 陆天明道：“没情况。来的是市局刑警支队支队长。” “万小河？”肖青良惊呼出声道：“他亲自下场了？” 肖青良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兄弟，看来你的事不小。” 陆天明想起他说过的一句话，开玩笑道：“就算天塌下来，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话一说出口，顿时惹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肖青良纠正他道：“兄弟，这话你不应该说。你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如果人以好坏来分，你是好人。而我们这些人，都是坏人。” 陆天明道：“好坏不是自己说的。每个人都有善的一面，也有恶的一面。” 肖青良长叹一声道：“兄弟，这么说吧。我们这种人，其实都是社会逼的。如果我们大家都有一份满意的工作，能养家糊口，谁愿意打打杀杀？” 陆天明道：“工作都是自己努力的结果。我相信，只要大家愿意，谁都可以找到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 肖青良呵呵一笑，没有争辩。 过了好一会，肖青良道：“兄弟，既然万小河都亲自下场了，我能判定，你的事，很快就会有结果。”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没事。我已经有了思想准备。” 第94章 意见不一 肖青良到底是老江湖，他从万小河亲临看守所见陆天明，就判断出来，陆天明的事，不会那么简单。 陆天明陪同外宾游览衡岳市，在洋灰桥与人起了冲突，人被送进了看守所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山南县。 书记路远猛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质问来汇报的肖科，“你是怎么搞的？把人搞进了看守所，你想怎么办？” 肖科一脸委屈道：“路书记，这怨不得我啊。你是不知道，这个陆天明脑子里缺一根神经啊。衡岳市那么多地方不去，他带着外宾跑去洋灰桥。” “洋灰桥不能去？”路远眉头紧皱地问道。 肖科笑笑道：“路书记，你又不是不知道洋灰桥是什么地方。那种地方，藏污纳垢的，有一个好人吗？我都不知道陆天明这人思想有那么龌龊。自己去就算了，还带着外宾去。” “带外宾去也就算了。他居然与人争风吃醋，动手伤人。”肖科一边说，一边观察着路书记脸上的神色。 “还有这种事？”路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肖科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是人家公安方面的人告诉我的。路书记，你看，这事要怎么办？” “怎么办？”路远愤怒地吼道：“他陆天明自己不愿意做个人，我们还有什么话好说？一切听从公安方面的处理吧。” 肖科迟疑道：“路书记，我这就给公安方面回复我们山南县的意见？” 路远迟疑了一下，说道：“先不用急着回复，等等看。” 现在陆天明头上戴着一顶带外国友人嫖娼，因争风吃醋伤人的帽子。这顶帽子就是肖科送给他的。 衡岳市因为苦水泉的事，流言开始满天飞。 莱恩教授提出买断苦水泉，掀起了一股轩然大波。 一部分人支持买断的说法。毕竟，一股过去被人嫌弃的山泉，能卖到一个不敢想象的价格，这对山南县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 还有一部分人反对买断。水能卖钱，这是过去想都不敢去想的事。何况，泉水这东西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锤子买卖就太亏了，就应该细水长流。 到底是买断还是不买断？山南县也出现了两种不同的声音。 书记路远反对被买断。而常务副县长肖科，却强烈支持买断。 肖科说，他已经与市委领导说好了，苦水泉如果被买断，市里会将大部分买断的资金交给山南县。 山南县可以拿着这笔钱，对县城进行一次全面升级。 山南县这些年发展很缓慢，与周边县市比起来，似乎要落后人家十几年。 尽管县里很急，可是苦于财政困难，只能干着急。 如今天上掉下来一笔钱，这样的机会，怎么能白白丧失？ 肖科的意见，代表着全县绝大多数干部的意见。这种一点心不用操，直接可以坐下来数钱的事，过去可是连想都不敢去想。 更何况，苦水泉就算是卖给了外国人，苦水泉还是在苦水乡。人家根本搬不走。 退一万步，苦水泉不卖，自己握在手里就是一个废物，一分钱也不值。 “小肖，这个事，你还是找找颜书记，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路远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陆天明这件事，等他回来，先纪律调查吧。” 肖科小声道：“路书记，颜书记不好干涉吧？” “他是书记。”路远声音提高了不少，摆摆手道：“你就汇报说，这是我的想法。” 衡岳市委书记颜昌盛听说陆天明在洋灰桥被抓了，也很吃惊。 他问肖科，“是不是哪天在宴会上给梁市长翻译的陆天明？” 肖科点点头道：“正是他。” “他犯了什么事？” 肖科迟疑片刻，小声说道：“我听公安方面的人说，陆天明带外宾去洋灰桥找开心，与人起了冲突，打伤了群众。影响很大，也很坏。” “找开心？”颜书记眉头迅速皱了起来，“衡岳市现在是一盘散沙吗？前几天不就闹出来了这点破事？搞得大家都没面子。” 肖科道：“颜书记，这只是社会现象，不奇怪的。” “不奇怪？”颜昌盛看了他一眼道：“黄赌毒一直是我们重点打击的目标。这件事，看来不简单嘛。” “主要是影响不好。”肖科小心翼翼地说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我们干部带头嫖娼。陆天明这次给我们衡岳市带来极坏的社会影响。” 当然，肖科不忘把路远的意见汇报给了颜书记。 路远的意见很清楚，公安方面先放人，陆天明的问题，先接受纪委调查。如果调查属实，陆天明该接受纪律和法律的处理，山南县不护犊子。 肖科汇报完毕路远的意见后，补了一句道：“颜书记，我认为，陆天明的问题，我们应当高度重视。现在我们正是招商引资的关键时期。如果出现这样的事，会给招商引资工作带来极坏的影响。” 肖科说的招商引资，当指的是苦水泉买断的事。 “颜书记，这两天我与莱恩教授进行了深度交流。莱恩教授愿意出资三个亿，买断苦水泉。”肖科低声说道：“当然，我不是看在三个亿上。我是看在莱恩教授一旦买断了苦水泉，会给山南县，衡岳市带来一个新的发展机遇。” “这件事很重要。”颜书记指示肖科道：“小肖，我看，这件事你就全部负起责来。山南那边，我给路远同志打个招呼。你就安心把这件事处理好。一定要让外资落地。” 肖科高兴地答应道：“请颜书记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争取外资落地。” “对了，颜书记，陆天明这个事......”肖科欲言又止地看着颜书记。 “先放一段时间吧。要求公安方面把问题全面详细了解清楚。”颜书记叹口气道：“真没看出来，这个陆天明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县市都汇报了，县里市里的意见大相径庭，肖科自然选择听从市里的意见。 拿到指示的肖科，此刻心花怒放。他掏出来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万兄，看你的了。” 电话里传来万小河的声音，“肖县长啊，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啊？你没觉得太容易了吗？” “容不容易先不管。”肖科压低声恶狠狠地说道：“老万，现在有两个人，你不能放过。” “一个肖青良，一个陆天明。我知道。” “肖青良不能让他出来。”肖科说道：“办法你去想。总而言之一句话，他如果出来，大家都会寝食难安。所以，必须让他永远闭嘴。” “至于陆天明，你就把他挂起来，不闻不问。等苦水泉买断项目尘埃落地后再说。” 电话里传来万小河的笑声，“老肖，你这个人还真坏啊。” 肖科道：“万兄啊，古话说得好，无毒不丈夫啊。” 万小河道：“陆天明他只是一个小人物啊，没必要赶尽杀绝吧？” “不，恰恰是这个人，对我们的威胁最大。”肖科叮嘱他道：“老万，你信不信，如果我们不搞死他，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在他手里。” 第95章 阴谋还是阳谋 陆天明与莱恩在洋灰桥出事，最高兴的就是肖科。 他感觉机会来了。便一个电话打给了万小河，让他将陆天明收监。 万小河起初并不同意肖科的做法。毕竟，陆天明在洋灰桥的事，不足以被收监。 何况，按当时的情况来看，陆天明的行为完全可以视作是正当防卫。 但肖科态度坚决，他怂恿万小河，“他陆天明就是一只苍蝇。令人生厌。老万啊，你是不知道啊，这个陆天明把颜书记都惹火了。” 万小河不敢相信肖科的话，狐疑地问道：“他怎么会惹到颜书记头上去？” 肖科道：“兄弟啊，你是不知道啊。我们山南的这个苦水泉，就是他陆天明搞出来的幺蛾子。现在人家外国人要买断，可他陆天明却站出来阻止。这不是与市委市政府的招商引资唱对台戏吗？” 万小河道：“他也阻止不了吧？” “他确实阻止不了。”肖科得意地笑道：“但是，苍蝇这东西，不咬人，总在你耳朵边飞来飞去，不烦？” 说到最后，肖科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兄，就算不把他怎么样，至少你也要把他关到苦水泉项目成交后再放他出来。” 万小河迟疑地说道：“这不太好吧？” 肖科给他鼓劲道：“放心。他陆天明跳不起来。上有颜书记坐镇，下有你万兄掌舵。他陆天明能在衡岳市兴风作浪？” 有了这一通电话，陆天明便被直接送进了看守所关了起来。 而陆天明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被关起来的原因。 万小河亲临看守所，在见到陆天明之后，他对肖科的话产生了疑惑。 在万小河看来，陆天明并非像肖科说的是一只苍蝇。相反，他感觉这个年轻人态度不卑不亢，说话不但有条理，而且很有智慧。 并且，他能从陆天明的言谈举止上，感受到正义的力量。 没有几个人知道，万小河与肖科不但是党校同学，而且是一对关系非常亲密的朋友加兄弟。 当年，两人同在市委党校学习，住在同一间宿舍。 在党校学习期间，两人都还没坐到今天的位子上。 那时候的肖科，还只是山南县委办的一个副主任。而万小河，只是山北县的公安局副局长。 体制内的人都知道，但凡被安排去党校学习，都是提拔的先兆。 果然，学习结束后，万小河调入市局担任刑警支队长。而肖科，顺利坐上了山南县副县长的宝座。 体制内的关系网，绝不局限在一个县，一个地区。它绵绵不绝，寻找着所有的罅隙疯狂生长。网大的，能接触到燕京。网小的，最不堪也能将一个地区网络进来。 关系这张网，眼睛看不到。但却真实存在。 肖万二人在党校学习期间，结成了深厚的友谊。万小河年长，称作哥。肖科年轻一点，叫做弟。 肖科一刻都没歇着，在将情况汇报给山南县委书记路远后，又马不停蹄将情况汇报给了衡岳市委书记颜昌盛。 两个地方的汇报，他得出来两个结论。 山南县的路远，似乎有保护陆天明的意思。而衡岳市委的颜昌盛，明显默认了事实。 陆天明在会上明确反对将苦水泉给莱恩教授买断，这让书记颜昌盛很不高兴。他虽然没在会上当场指出来。但是他一言不发离开会场，就是明摆的事实。 这一点，被肖科看了出来。 外资买断苦水泉，这对衡岳市而言，就是一个典型的吸引外资投资成功的案例。 招商引资是各级政府的重头戏。谁都知道，社会发展，离不开经济发展。而且经济这东西发展起来，都能看得见摸得着。 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好了，表明领导这个地方的领导有能力。 有能力的人，都能得到提拔重用。 因此，苦水泉项目能否被外资买断，这对市委颜书记而言，意义非常重大。 可是，不长眼的陆天明，却不顾自己身份，站出来反对买断。 当然，陆天明的反对意见，并不能影响市委的决定。他终究是个人微言轻的人，如有必要，完全可以让他闭嘴。 但是，正如肖科说的，苍蝇虽然不咬人，但烦人。 参加会议的人都知道，颜书记的意见偏向于买断。 颜书记的意见非常重要，他的意见完全能改变其他人的想法。即便是山南县的路远，也不敢公开否认颜书记的意见。 因为，路远即将调任市委担任秘书长。 他如果担任了秘书长，就是颜书记的大管家。哪有大管家与主人唱对台戏的？ 在肖科看来，把陆天明关进看守所里，是一件天衣无缝的事。而且这事可大可小，完全取决于陆天明的态度。 陆天明主动认输，事情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果他陆天明坚持不回头，完全可以把事态扩大。一个故意伤害的罪名，就能让他陆天明吃不了兜着走。 肖科心想，不是他非要让陆天明不好过。而是他陆天明太不长眼了。明明书记一把手都认定的事，他跳出来反对，就是太不聪明了。 现在，只要苦水泉买断事宜敲定，他陆天明就没办法再兴风作浪。 在买断的事没正式落地之前，让陆天明没有了说话的机会，是最好的选择。 陆天明被抓进看守所关押起来，最着急的人就是丁晓萌。 丁晓萌赶到看守所，却被告知她不能探视陆天明。 愤怒的丁晓萌便在看守所大吵大闹起来。她拍着桌子质问看守所长，“为什么不让我见他？你们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看守所长不愿意得罪人，只好解释说，“小丁啊，这是规定。法律规定的。不是我不同意。我要是让你见了人，我就违法违纪了。” 丁晓萌眼泪汪汪道：“你们凭什么把陆天明关押起来？他犯了什么罪？” 看守所长苦笑道：“我这里不是办案单位。你要了解详细情况，我建议你去找办案单位了解。” 丁晓萌生气道：“你们就是喜欢踢皮球。” 看守所长除了苦笑，只能苦笑。 支队长万小河临走时打过招呼，任何人不得探视陆天明。即便是律师也不行。 按照法律规定，律师可以提前介入。但是，现实生活中，律师并不能依法提前介入。只要公安方面拒绝，律师便一点办法都没有。 丁晓萌发现来硬的不行，便换了一副口吻，哀求道：“我没有其他要求，我就看他一眼，不说话都可以。” 看守所长断然拒绝他道：“小丁。不是我不帮你。按理说，我与你爸是朋友，这点小忙是应该帮的。但是，你要知道，这个案子很复杂。我若帮了你，说不定就是害了陆天明。” 丁晓萌冷哼一声道：“成叔，我听不懂你话里的意思。” 看守所长成飞尘摇着头说道：“小萌啊，你若真想他在里面好，你就给他的账户里打点钱吧。” 第96章 花光用光，身体健康 陆天明的账户里多了两千块钱，消息传到监牢里，陆天明也迷惑了，是谁给自己账户里打了钱？ 所有被关押的人，都有一个账号。 家属可以往账号里打钱，换成监票。 当然，这是有规定的。一次最多不能超过两千块。 钱进入账户后，就会换算成监票。监票可以在看守所使用，比如购买日常生活用品，或者改善生活。 大多数的犯人在监牢里最缺的就是营养。 看守所的生活比监狱生活要苦得多。早餐基本是稀饭就咸菜，配上两个小巧玲珑的馒头。中餐稍微好一些，机会好的时候能见到鱼肉。 晚餐千篇一律是咸菜，很难见到油星子。 在押犯只要听到家属给账户里打了钱。第一个想法就是花钱买红烧肉吃。 在看守所，只要有钱，可以买到自己想买的东西。包括并不限于香烟之类的禁止品。 当然，价格是社会上的几倍、十几倍，甚至更高。 一包在市面上只卖五块的香烟，若是用监票买，价格就能到五十。 一条不足一斤的红烧鱼，需要一百块。而一碗不到半斤的红烧肉，则要花两百甚至更高的价格才能吃到。 两千块钱的监票，已经是看守所最高的存款了。 老五的口水都流了出来，满脸堆笑对陆天明说道：“大哥，有钱了啊。” 陆天明这几天用的生活用品，都是老五从其他人身上搜刮来的。 陆天明进来得很突然，什么东西都没准备。只有赤条条的一个人进来。他的洗漱用具，包括上厕所的纸，一无所有。 老五便逼着同监犯，把自己新的生活用品贡献出来。 看守所与监狱有着很大的不同。但凡关在看守所的，基本都是未决犯。自未判决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会被怎么判。 相反，监狱的管理就松散多了。没有看守所这样的严格。 但是，不管是看守所还是监狱，都盛行一条颠扑不破的法则，那就是有钱就是爷。 一个人不论你在外面混得有多风光，进去后拿不出钱来，你在里面活得就会猪狗不如。 同样，一个人在外面混得猪狗不如。到了里面能拿得出来钱，你就会被奉作是爷。不管是干警还是同监犯，都会对你客客气气。 所以，只要有钱，哪怕同样是坐牢。有钱人的牢，都能坐得风光许多。 在看守所的牢房里呆了几天的陆天明，开始懂得了监牢里的生活。 他虽然不知道是谁给自己账户里打了钱，但有钱了却是事实。 “老五，你想怎么花？”陆天明试探地问老五。 老五咽一口唾沫道：“实不相瞒，哥，我进来后，就没吃过一顿肉。” 陆天明笑道：“这问题好解决。买。” 老五道：“大哥的烟也没有了。” “买。” “哥，豪爽。”老五笑眯眯道：“老子吃了肉，死都瞑目了。” 陆天明责怪他道：“老五，别动不动就想着去死。你的案子我知道了一些，按照你这个案子来看，罪不至死。” 老五苦笑道：“问题是，有人想我死。” 陆天明安慰他道：“老五，你要相信法律。” 两个人说话，都被肖青良听在耳里。 肖青良问他道：“陆兄弟，你刚才说这也买，那也买，你这点监票可能不够花哦。” 陆天明道：“老肖，钱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钱就是拿来花的。我在想，我们有钱了，不能不管其他人。我看啊，剩下的钱，就干脆给兄弟们买方便面吧。” 肖青良道：“你自己一分钱都不留？” “留它干什么？”陆天明不以为然地说道：“一分不留。” 如果说，陆天明被全监牢的人磕头认大哥是肖青良逼的，那么陆天明把全部监票拿出来给大家花，就真正赢得了全监牢的人的钦佩和尊敬。 几天时间的相处，陆天明对全监牢人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了。 肖青良除外，老五是以故意伤人罪进来的。有两个是盗窃电瓶车电瓶进来的。一个交通肇事进来的，一个猥亵幼女进来的。还有一个也是干部，是受贿进来的。 全监牢里，最不受待见的就是猥亵幼女的老头。 老头被安排睡在厕所边。只要有人上厕所，他就得守在厕所边搞卫生。 老头也是挨打最多的一个。一天下来，最少都得吃四五个耳光，挨三四拳。 除老头外，就是受贿的干部。 此人在外面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环卫所长。 别看他权力不大，却用到了极致。他不但克扣环卫工人工资，还公然收受他人贿赂。最终被抓。 他是除老头之外，挨打挨骂最多的一个。 此人最令人生厌的地方，就是一个守财奴。从抓进来到现在，他就是一个铁公鸡，一毛不拔。这还不算，他的生活用品也是捡别人丢了不要的用。 老五恼恨他小气，曾将他踩在脚下问他守着那么多钱干什么？ 他嘿嘿地笑，说：“花自己的钱，就好像从自己身上剜一块肉，痛。” 小气的人，在监牢里是最混不开的。他宁愿忍受老五他们每天的打骂，却始终不肯掏出一分钱来让大家分享。 陆天明表示要将监票全部换成实物来给大家分享，当即得到了全部拥护。 肖青良不无感慨道：“陆兄弟，你这样的人，如果不出人头地，就真他娘的没天理了。” 当晚，他们监牢吃上了久违的红烧肉。 陆天明把全部的监票，都换成了红烧肉和一条烟。 看守开玩笑说道：“陆天明，你小子幸亏不是混社会的。你若是混社会的，身边兄弟不知有多少。” 陆天明没有去与大家抢肉吃。他连饭勺都没动，心情愉悦地看着大家狼吞虎咽。 陆天明当然不会知道，能让全监牢的人都吃上红烧肉，不仅仅是他有监票的原因，而是看守所长在请示万小河后，万小河指示尽量满足陆天明的原因。 让陆天明惊疑的是，这几天除了万小河露过一次面之外，再没人来找他。 陆天明问过看守，为什么没人来找自己？ 看守告诉他，他们也不知道。因为，他们不是办案单位。 陆天明就像被人遗忘了一样，扔在看守所里，一连几天，不闻不问。 他不由想起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个段子，叫“吃饺子不蘸酱油”的段子。他在心里想，自己会不会也会变成吃饺子不蘸酱油的主角。 他想，如果是这样，自己就太悲催了。 就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他迎来了第一次正式提审。 第97章 是人都有软肋 陆天明被带到提审室，他见到了两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就像上次他见万小河一样，陆天明不但拒绝带手铐，他拒绝坐进铁椅子里接受讯问。 提审他的两个人似乎也没强迫他的意思。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人开口说道：“我们是市局刑警支队的，今天按照法律规定来提审你。你必须按照规定如实回答全部问题，听明白了吗？” 陆天明点点头道：“好。” “姓名？” “陆天明。” “性别？” 陆天明一愣，问了一句，“看不出来？” 干警头也没抬，厉声呵斥他道：“陆天明，这是规定。你必须回答。” 陆天明苦笑道：“行。男。” 在问到职业时，陆天明想了想说道：“干部。” “干部？”提审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去看他，“什么干部？” “山南县苦水乡团委书记。” “哦。”两个人似乎舒了一口气，说道：“陆天明，你把你在洋灰桥嫖娼打伤人的事，详细交代一遍吧。” 陆天明纠正他们道：“你们错了。第一，我没嫖娼。第二，我没打伤人。” “陆天明，你要知道自己的身份。你嫖没嫖娼，不是你说了算的。有证据的。再说，你自己嫖娼还不算，你还带着外国人去嫖娼，你把我们国家的脸都丢了。你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陆天明辩解道：“既然你们咬定我嫖娼了，你们就得拿出证据来。” “放心，证据肯定是有的。但是现在不能给你出示。”提审干警深深看他一眼道：“陆天明，嫖娼不算犯罪，这个事啊，其实是个男的，都有可能犯的错误。” 陆天明嘿地笑了，说道：“既然不是犯罪，你们还把我当犯人来审？” “嫖娼确实不是犯罪。但是，你打伤了人，还引诱、挑唆外国人嫖娼，这事就严重了。”干警一脸严肃道：“你想想看，这事要是传到国外去了，影响有多大？” 陆天明摇着头道：“你们不要以为国外与我们一样。在国外，有些地方这是合法的。” “外国都是资本主义社会，怎么能与我们国家相比？他们腐朽，我们光明。你不要混淆概念。” 陆天明道：“我没比。但是我不承认你们说的事实。” “你不承认没关系。”提审干警说道：“我们会有办法让你承认的。” 其中一个叹口气说道：“其实啊，大家都是体制内的人，没必要搞得你死我活。这件事啊，只要你认罪态度好，完全可以从轻解决的嘛。” 陆天明一下就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弦外之音。 “这样吧。陆天明。我们也不想为难你。说穿了，大家都在一个锅里拢勺子。我帮你出个主意，你写个保证书，我们就好办事了。” “保证什么？” “有些事，不到你这个级别的，你就别多事了。这些还用我说吗？陆天明，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救世主。这个社会，每个人的定位都是很明确的。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天明道：“不懂。” “不懂？”提审干警吃惊地看着他，“陆天明，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话都说得很明白了，你写个保证，保证不干扰领导决策，你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陆天明心里一动，表态道：“我需要想想。” “行，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我们再过来。陆天明，还得委屈你回监房里去。” 提审回来，肖青良急不可耐地打听提审情况。 陆天明倒没隐瞒，一五一十说给他听了。 听完后，肖青良沉默了下来，半天没有出声。 直到晚上要休息的时候，肖青良才突然对陆天明说道：“陆兄弟，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让老五把其他人都赶到通铺的一头，确定无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他才压低声说道：“陆兄弟，明天你可能就出去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难说。” “只要你写保证书，他们肯定会放你，这是给你找台阶下，也是他们自己找台阶下。”肖青良缓缓叹口气道：“但是我，想出去的机会，可能没有了。” 陆天明安慰他道：“肖青良，你也不要丧气。我希望，你出去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应该还不晚。” 肖青良苦笑着道：“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 他身子动了一下，身上的手铐脚镣便哗啦啦的作响。 “你看看我现在，他们这就是要灭我口的意思啊。”肖青良道：“陆兄弟，你是个正义的人。我想有个事拜托你。因为我相信你。” 陆天明点点头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帮你。” 肖青良再次将声音压低说道：“我在外面有一笔钱。这笔钱除我之外，再没第二个人知道。我想把这笔钱交给你。我先申明，这是我赠送给你的。怎么花，都由你做主。我只有一个条件。” 陆天明想也没想便推脱道：“我不要你赠送什么钱。我不需要。” “不，你需要。”肖青良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你真想为老百姓办好事，你就必须拿着这笔钱。说不定，它能在你做需要的时候发挥作用。” 陆天明道：“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我肯定是出不去了。”肖青良一声长叹，眼眶便有些湿润了，“但是，我放心不下我的家人。” 肖青良解释说，他这些年来得罪了不少人。想他死的人不知有多少。这次进来后，他就知道自己很难有逃脱生天的机会了。 一个人再坚强，都会有软肋。 肖青良的软肋与大多数人是一样的。他放心不下他在外面的家人。 三年前，他娶了一个女孩。女孩是衡岳师院的学生，没毕业就跟了他。 一年前，女孩为他生下了一个儿子。 在肖青良的世界里，儿子就是他一生最大的希望。 “我出不去了，他们娘俩在外面必受人欺侮。”肖青良苦笑道：“我今后也没法保护他们娘俩了。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办一件事。” 肖青良说，他的小老婆过去就有强烈出国求学的愿望。因为生孩子耽搁了下来。他想求陆天明帮忙，给她们办理出国手续。 “他们出去了，我就再无牵挂了。”肖青良淡淡笑了笑道：“你是知道的，为了他们，我可以不要这条命的。” 陆天明沉吟一会，说道：“这件事，我会想办法帮他们。但是，你说的什么钱，我坚决不要。” 肖青良笑笑道：“你要不要，我不管。但我必须把这笔钱交给你。” 他让陆天明把耳朵递过去，他贴着他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第98章 燕京密电 提审陆天明的公安第二天如约而至。 他们见面第一句话就告诉陆天明，“陆天明，现在只要你写保证书，你马上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陆天明道：“我要不写呢？” “不写？”他们惊疑地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不写？” “我不想写。” “不写，你就出不去。”干警提醒他道：“陆天明，这是一个好机会。领导重视，希望你摆正态度。你可不要浪费领导的一番心意。” 陆天明并不知道他们说的“领导”是谁。以他目前的身份，大家似乎都是他的领导。 陆天明昨夜想了半夜，他一直没想通，自己清清白白，为何会被戴上一顶嫖娼和故意伤人的帽子。是谁把他直接送进看守所的？ 他不能这样不明不白进来，又委曲求全出去。 他需要一个说法。 “麻烦二位转告领导，说我陆天明不会写什么保证书的。”陆天明道：“我已经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心理准备。” 干警被陆天明的话说得完全糊涂了。 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还会有人愿意坐牢。这样的事，换了任何人，还不感恩戴德？怎么他陆天明不知好歹呢？ “陆天明，你可要考虑清楚。你写了保证书出去，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不写，就是对抗政府，对抗领导。你知道后果的。” 干警恐吓着陆天明道：“陆天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出去再说嘛。留在这里，难道比在外面自由好？” 陆天明笑笑道：“保证书我是绝对不会写的。我保证什么？我向谁保证？你们走吧，我要回监房去了。” 干警面面相觑，只好讪讪道：“陆天明，你想清楚了？机会错过了，可不会再有了。” 陆天明摆摆手，话都不想说了。 从干警第二次匆匆而来，一见面就让他写保证书，陆天明心里便有了谱。 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成了他们手里烫手的山芋。 事实还果真如他所料一样。他被抓入狱，第一个激动起来的就是莱恩教授。 莱恩教授亲眼目睹过陆天明为保护自己与一帮人打在一块。他惊叹陆天明出手迅速，电光火石间就将一群气势汹汹的人放倒一地。 陆天明被警察带走，莱恩教授并不知道陆天明被直接送进看守所关了起来。 直到一两天都没见着陆天明的影子，莱恩教授才提出要见陆天明一面。 这几天，肖科一直跟在莱恩教授屁股后边。他游说莱恩教授，早日签下买断苦水泉的合同。 莱恩教授便提出来，合同可以签，但在签之前，他要见到陆天明。 这就难坏了肖科。 陆天明被限制人身自由，就是肖科的主意。他不希望陆天明破坏苦水泉买断大计。 肖科的主意，得到了市委颜书记的默许。 大家都心照不宣。 只要合同签了，陆天明便回天乏术。 现在把陆天明放出来，就表示当初关押他的决定是错误的。如果陆天明要一个说法，谁来承担这个错误？ 颜书记肯定是不能承担这个错误的。他肖科也不能承担这个错误。 把错误归咎到万小河身上，显然也不行。 肖科便想出来一个主意。他要逼着陆天明写下一份保证书。 保证书的内容不但要明确表达他的错误，还要为自己被关押承担错误。更要深刻地认识到，组织上让他写保证书，是对他的关心。 他需要陆天明心怀感恩之心。 在肖科看来，这样做，陆天明只会感恩戴德。 然而，肖科的算盘打错了。陆天明居然不愿意写保证书。 陆天明不写保证书，这就让大家都没台阶下了。 莱恩教授又因为见不到陆天明，一直在拖延签订买断合同。苦水泉买断计划，似乎陷入了僵局。 肖科现在是进退两难。合同签不下，引进外资的宣传就没法进行。 颜书记已经给他打过两个电话，询问合同签订的进程。 从颜书记的电话里，肖科明显感觉到颜书记对买断项目的重视。 苦水泉项目买断计划一旦落地，将打破衡岳市近十年来外资投资的零记录。 现在能证明一个地方领导能力的，似乎就在吸引外资投资上。衡岳市十年来，经济投资一直没见着太多起色。特别是外资，更是闻所未闻。 外资落地山南县苦水乡，这是衡岳市的荣耀，更是他肖科的功绩。 肖科更不会知道，陆天明被送进看守所的当夜，中部省的胡跃进副省长就知道了。 胡省长知道陆天明被关押，是因为接到了丁晓萌的电话。 丁晓萌在得知陆天明被关进看守所后，心急如焚的她便找到胡省长给陆天明的名片。她鼓足勇气将电话直接打到了胡省长的手机上了。 胡省长对陆天明被衡岳市公安关押起来的事感到很吃惊。他详细询问了过程后，便挂了电话。 当夜，陆天明被关押的消息便从中部省传到了燕京。 谁都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陆天明出事，怎么会惊动中部省，甚至燕京？ 就在肖科左右为难之际，一道密电发到了衡岳市的机要秘书手里。 密电只有一句话，“切实做好保护陆天明同志的工作。” 接到密电的颜昌盛，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一个能惊动燕京发密电的人，显然不是简单的人物。颜昌盛怎么也不会想到，在自己的地盘上还藏着这样一个能惊动燕京的大人物。 肖科被叫到书记办公室。 颜书记脸色铁青地问他道：“肖科，你是干什么吃的？一点小事，你弄得满城风雨，你是想衡岳市委都倒台是不？” 肖科听到颜书记的训斥，吓得半句话都不敢说了。 “我问你，陆天明究竟是个什么人？” 肖科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颜书记，我做了很全面的背景调查。陆天明是我们山南县人，家庭出身是农民。他当年以山南县理科状元的成绩被录取到燕京医科大学读书。硕士毕业后回山南县工作，安排在苦水乡卫生院工作。” “一年多前，山南县面向社会公开招考。陆天明参加了招考考试，被录用在苦水乡政府担任行政助理一职。” “据调查，陆天明在京读书期间，交往正常，没有特别的一面。” 颜书记眉头紧锁，他自言自语道：“这就奇怪了啊。” 肖科试探地问道：“颜书记，出什么事了？” 颜书记瞪了他一眼道：“你先不要管这些。你现在马上亲自去把陆天明接出来。” “接他？我亲自去？” “没听清？”颜书记怒目而视道：“你是想我亲自出马去接陆天明？” 肖科连忙解释道：“颜书记，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在想，他陆天明不低头，怎么能让他出来呢？万一他干扰了项目合同的签订就麻烦了。” 颜书记冷笑道：“肖科啊肖科，我还真高看你了啊。你连一个陆天明都对付不了，怎么堪担大任？” 第99章 恢复自由 陆天明被叫起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 这个时候从监房提人，是最吓人的。 通常，只有在执行死刑这天，才会半夜从牢房提人。 当看守在门外叫陆天明出来的时候，整个监牢的人都被惊醒了。 老五更是浑身一激灵，推了推还在熟睡的陆天明，颤抖着声音提醒他，“陆哥，叫你。” 陆天明睡眼惺忪地坐起来，茫然地问道：“谁叫我？” 老五紧张地指了指牢门，牙齿禁不住磕起来，“干部叫你。” 肖青良也醒了，他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天明兄弟，你要出去了。”肖青良笑笑道：“记住兄弟我的交代，拜托你了。” 老五紧张不安地问道：“大哥，这时候提陆哥，会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肖青良淡淡说道：“放心吧。不是杀头。因为时候不对。” 老五这才回过神来，惊喜地嘀咕道：“是啊，这才什么时候？就算杀头，时辰也太早了。” 门外看守的声音又传了进来，“陆天明，收拾好你的东西，动作快点。” 陆天明这才听清楚是叫自己。 他看了看肖青良和老五，一句话没说，径直下地走了出去。 看守所长办公室里，肖县长正在与所长说话。 看到陆天明被带进来，肖科连忙起身，热情地伸出手来要与陆天明握，一边激动说道：“天明啊，你害我找了你好几天了。没想到你在这里啊。”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肖县长你不知道我关在看守所？” 肖科生气道：“我哪里会知道啊。现在这些公安办案，瞒得铁桶一样的。” 陆天明笑了，道：“肖县长，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肖科嘿嘿笑道：“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不见了，总得有个说法嘛。这不，我听到你被他们关在这里，一刻都没耽搁就赶来了。” 陆天明道：“肖县长你这是要带我走吗？” “必须离开这里。这里哪是你呆的地方啊。”肖科愤怒道：“天明，这件事你放心，我一定会找人要个说法给你的。这还了得，一名国家干部，被无故关押，这还有法律吗？” 陆天明看肖科义愤填膺的样子，居然有点感动了。 肖科亲自来看守所接人，而且再不提保证书的事，陆天明便没有了继续留在看守所不走的借口了。 他知道，这是最好的台阶。 看守所长满怀歉意地说道：“陆兄弟，这件事都是误会。不过，与我们看守所无关。我们不是办案单位，我们只是执行单位。希望你能理解。” 陆天明笑笑道：“我能理解。” 回去的路上，肖科一直在解释，他确实不知道陆天明在看守所。他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并口口声声要替陆天明讨个公道。 陆天明在看守所前后被关押了五天。 这五天里，他真有度日如年的感觉。 但是，他表面上却永远都显得云淡风轻。 陆天明心里很清楚，自己被关押，完全就是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五天里，他心里有过无数次的设想。 他设想自己从此走不出这座高墙电网的地方。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运气太差了，居然成了网络段子的主角。 看守所是让人失去自由，失去全部的地方。 人一旦进了这里，纵有飞天的本事，也只能屈居在一个角落，默默承受命运带给自己的厄难。 “天明啊，如果不是莱恩教授问起你，我还真忽视了这个问题。在这个问题上，我要检讨自己。我啊，对你们下属的关心不够啊。” 肖科笑呵呵地说道：“不过，现在找到你了。这一切就都过去了。天明啊，你也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里。男人嘛，眼光要永远往前看。再说，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嘛。” 陆天明感激地说道：“肖县长，谢谢你的关心。我在里面，想找你，可是没办法找你啊。这人啊，进了看守所，可就真的只能任人摆布了。” 肖科笑了笑道：“对不起，你受苦了。不过天明啊，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补偿你的。” 陆天明道：“肖县长，补偿就不用了。刚才，你不是说了嘛，都是误会。我想，只要消除了误会，其他的都没什么。” “了不起！”肖科赞赏道：“还得是你天明啊，境界与常人就是不一样。” “对了，天明，我想问问你，你对苦水泉买断有什么看法？”肖科突然问他道。 陆天明笑笑道：“我的看法，能有什么用？我服从组织决定。” “你这个态度就对了嘛。天明啊，组织永远不会有错的。这是真理。”肖科得意地说道：“天明，等这件事过去，我一定给你请功。说实话，在苦水泉这个问题上，你的贡献最大。这也是颜书记认可的。” 陆天明哦了一声，随口说道：“感谢组织的认可。但是，我确实没做什么。这都是肖县长你们领导的关心的结果。” 肖科并不知道燕京密电。但他从颜书记的态度上，已经感觉出来陆天明身份的敏感了。 “天明啊，有个事还需要你出面做点工作。”肖科笑呵呵说道：“莱恩教授提出要买断苦水泉的想法，市委市政府权衡了各方面的利弊，同意了他的买断方案。领导希望你尽快促成项目落地。” 陆天明苦笑着道：“肖县长，你太高看我了吧。” “天明啊，你不要谦虚了。”肖科打着哈哈说道：“我也不瞒你，我发现这个莱恩啊，很信任你。你一句话，就可以让合同顺利签下来。” 陆天明道：“你是真的高看我了。” “我们先不讨论这些。总之，在项目促成这件事上，颜书记希望你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给我们衡岳市创造财富。” 陆天明认真说道：“请领导放心，我尽力而为。” 回到衡岳市区，陆天明被安排住进了林荫酒店。 刚住进去没一会，莱恩教授便兴冲冲来了。 他一进门，便张开双臂要拥抱陆天明，嘴里嚷道：“陆先生，这几天你去了哪里，可把我急坏了。陆先生，你怎么能扔下我不管了？” 陆天明呵呵笑道：“莱恩教授，此言差矣。我怎么会扔下你不管？我这不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好。我刚才啊，听说你回来了，你看，衣服都没换，就过来了。” 陆天明这才注意到，莱恩教授还真穿着睡衣过来的。 陆天明感激道：“莱恩教授，让你费心了。” 莱恩教授笑笑，压低声道：“陆先生，要说费心，你还得感谢你漂亮的小女友哦。” “小女友？”陆天明茫然问道：“什么小女友？” 莱恩教授哈哈大笑，“陆先生，你不会连自己小女友是谁都不知道了吧？我告诉你，这几天里啊，你小女友丁小姐每天都会来找我。我是从她那里得知你的情况的。” 陆天明惊喜道：“我明白了，莱恩教授，是你给了压力，我才出来的。” 莱恩教授道：“你主要还是感谢丁小姐吧。这一次啊，我对你们有了新的认识啊。”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第100章 破财消灾 陆天明去开了门。 门外，一脸憔悴的丁晓萌，眼里含着泪，深情地凝视着陆天明。 陆天明正想开口说话，丁晓萌已经飞扑投进了他的怀里。 “你回来了。”丁晓萌眼里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她哽咽道：“你知道吗？这几天有多少人彻夜未眠啊。” 陆天明没有迟疑，轻轻拥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屋里有客人。” 话音未落，莱恩教授便起身过来，大笑道：“陆先生，丁小姐，不打扰你们恩爱了。告辞告辞。” 无论陆天明如何挽留，莱恩教授都坚持要走。 他人一走，丁晓萌便笑道：“别看人家是外国人，很懂事哦。” 陆天明想起莱恩教授的话，感激说道：“小萌，辛苦你了。” 丁晓萌抿嘴一笑道：“我不辛苦。你是不知道啊，还有很多人在为你这个事奔走呢。” “是吗？”陆天明好奇地问道：“影响那么大？” “能不大吗？”丁晓萌抱怨道：“一个活人，什么事都没有就被抓起来关押，这事谁接受得了。对了，你老实交代，外面的传言是不是真的？”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什么传言？” “说你为一个风尘女人争风吃醋，你动手打伤人的事啊。”丁晓萌嘴巴一撇道：“你知道吗？我还去医院看望过他们。” 陆天明吃惊问道：“你去看望谁？” “被你打伤的人啊。”丁晓萌道：“不过，我看他们都是装的，无非就是想讹点钱。不就是钱吗？我满足他们啊。” “满足他们？你的意思，你赔了钱？” “我不赔钱，他们就死咬着不松口，非说你打伤了他们啊。有个人躺在病床上，一直说自己全身痛。医生检查，又没发现身体哪地方有伤。这不就是明摆着要讹人吗？” “他们讹人，你就认了？”陆天明心里来了气，生气道：“你也太好说话了吧？” 丁晓萌无奈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赔钱，他们就不答应谅解。天明，我只想你早点出来。所以，他们任何要求，我都会答应。” 陆天明没好意思去继续责备丁晓萌、毕竟，她是为了他好。 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赔了多少钱？” “不多。你不要问了。”丁晓萌道：“破财消灾吧。” 陆天明自然不知道，自从传出他被公安抓走后，很多人都在为捞他出来四处奔走。 这里面除了丁晓萌外，还有费琳。 但是，丁晓萌没有告诉陆天明，费琳因为找人帮忙出了车祸，现在正躺在市人民医院。 当然，她更不会把打电话给胡省长的事，告诉陆天明。 她知道，陆天明知道这些事，一定不会原谅她。 得知丁晓萌因为救自己而被洋灰桥的一帮小混混讹诈，陆天明是又气又急。可是他却一句责备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个莱恩老头还是讲义气。”丁晓萌笑眯眯道：“如果不是他给颜书记压力，估计你呀，这会儿还出不来。” 陆天明道：“出不来没事。我倒想看看他们会拿我怎么办。” 丁晓萌瞪他一眼道：“你呀，还是不知道深浅。真要办你，你有说话的机会？” 她说的是实话。从得知陆天明被关押后，丁晓萌第一个找的就是山南县的路远书记。 可是路远书记对陆天明被关押的事，一直闪烁其词。丁晓萌能看出来，路远书记不满市公安局的做法，可是碍于市委颜书记的默许，他不能有任何表态。 她也找过县长费敏。但是费县长却告诉他，案子是市公安局在办，他不便插手。而且费县长说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即便他插手了，人家搭不搭理他还是另外一回事。 当然，她也找过颜书记。可是颜书记没给她机会，她没见着颜书记。 市长梁同庆的办公室她也闯过，梁市长的态度倒是很明朗，让她相信组织，相信法律。 丁晓萌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想起要给胡省长打电话的。 说实话，她对给胡省长打电话并没抱太多的希望。她知道胡省长日理万机，不可能会有时间来关注衡岳市这点小事。 阻碍她营救陆天明出来的最大障碍，她到最后明白了过来，那就是市委的颜书记。 颜昌盛书记从开始的默认，到后来亲自找肖科训斥，原因在于燕京的一道密电。 而密电的事，丁晓萌却一无所知。 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明朗了。陆天明因为一点小事被抓进看守所关押，绝非传言的争风吃醋故意伤人，而是苦水泉买断一事。 有人恼怒陆天明破坏买断计划，还带着外宾去了衡岳市最不想让外人看到的洋灰桥的贫穷落后，才不顾法律的威严，将陆天明投进看守所，杀杀他的锐气。 大家都明白，市委颜书记倾向于项目买断计划。只有陆天明跳出来强烈反对。 领导的颜面岂能不顾？他陆天明算个什么东西？洋灰桥的一点小纠纷，恰好成就了某些人的借口，他进看守所似乎便变得名正言顺了起来。 丁晓萌不会把自己看到的和想到的告诉陆天明，她满脸担忧道：“天明，苦水泉的事，你今后不要再插手了。” 陆天明苦笑道：“小萌，你把我想得太牛了吧？你觉得我能插手苦水泉的事？” 丁晓萌道：“你确实插手不了。但是我不希望你再出事了。天一亮，你就跟我回山南县去。” 陆天明爽快道：“好呀。我跟你走。” 听到陆天明愿意跟自己回去，丁晓萌不禁破涕而笑。 她柔声道：“天明，我希望我们能平平静静过自己的日子。我不希望大富大贵，也不想风风光光。只要有你，我愿意......” 她话没说完，一张脸已经羞红了起来。 陆天明心里一动，不禁伸手将她揽了过来。 丁晓萌乖顺地靠在他胸口，仰起脸说道：“其实，我想做个被人疼的小女人。” 陆天明嗯了一声，双手拥住她说道：“小女人，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丁晓萌轻轻嗯了一声，突然吻住陆天明的唇。 陆天明回应了她，感情便迅速升温。 他将她轻轻地抱起来，轻轻地放在宽大的床上，凝视着她微微合上的娇羞双眸。她的睫毛在紧张地煽动。她努力紧闭了双眼。 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起来，脸色愈来愈潮红。 她皮肤光滑，犹如一面锦缎一样。她精致的五官恰到好处在镶嵌在她洁白的面庞上，将她的美貌映衬得娇艳动人。 她似乎很紧张，却又似乎在渴盼。 陆天明俯下身去，贴着她的耳朵轻轻喊了一声，“老婆。” 她羞涩地回应了一声，突然张开双臂，将他搂在自己胸口。 第101章 变卦 两个年轻的身体碰撞在一起，便如干柴烈火般要熊熊燃烧起来。 突然，丁晓萌双手死死抓住陆天明的手，娇羞不已道：“不行，我们不能这样。” 陆天明正在情浓时，哪顾得了丁晓萌的阻止。他就像一个慌不择路的孩子，奔跑在一片广袤的草原上。 他感情的堤坝似乎崩塌了，洪水狂暴地奔泻而下。 他们呢喃着，纠缠着。 然而，丁晓萌的坚决，让陆天明急得几乎要愤怒起来。 丁晓萌猛一用力，将他推翻在一边。 她慌乱地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服，眼光根本不敢去看陆天明。 陆天明还想将她搂进怀里，但被丁晓萌坚决拒绝了。 “天明，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丁晓萌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再乱来，我就生气了。” 陆天明一脸羞惭，连忙道歉道：“对不起，是我昏了头了。” 丁晓萌看他一副可怜的模样，心顿时一软，柔声说道：“我早晚都是你的。但不是今天，你一定要理解我。” 陆天明轻轻嗯了一声，他没敢再抱她，脸上流露出一丝意犹未尽的表情。 都说学医的人，对人的外表没有太多的感觉。 陆天明却不这样，他对美丽始终抱着向往。 人的美，外表是最直观的。美丽的人，往往能带给人更多的愉悦感。 “我该回去了。”丁晓萌一脸歉意道：“天明，真对不起，你一定要理解我。” 陆天明挽留她道：“这么晚了，你就留在这里休息吧。我保证不动你。” 丁晓萌抿嘴一笑道：“我不。你们男人，没有几句话可以信。” 她走到门边，突然回转身，轻轻说了一句，“费琳在医院住院。” “她怎么住院了？”陆天明脑海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费琳的病复发了。他担忧地问道：“不是病情复发了吧？她的身体，最重要的就是平常的保养。” 丁晓萌缓缓摇头道：“不是。她遇到了车祸。” “车祸？”陆天明吃了一惊道：“她怎么遇到车祸了？” “她因为给你找人找关系。”丁晓萌说完这句，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她是为了你才出的车祸。” 丁晓萌说完后，拉开门走了。 陆天明半天才回过神来。费琳因为给自己找关系而出了车祸，他良心上似乎受到了谴责。 丁晓萌没有说费琳车祸的后果有多严重，这更让陆天明心里惴惴不安起来。 没多久，天边露出了一丝鱼肚皮的白。 天要亮了。 陆天明丝毫没有困意。 肖县长半夜将他从看守所接出来。回来的路上，一再暗示陆天明，他对陆天明被关押在看守所一无所知。 陆天明也没过多地追究是谁将他送进看守所的。毕竟，追究起来，劳心费力。 在肖县长的话里，他得到了一个准确的信息。莱恩教授买断苦水泉的事还没有落地。 尽管陆天明不知道原因，但他心里还是暗暗高兴。 只要合同没签，莱恩买断苦水泉的事便吊了起来。 在陆天明看来，将苦水泉让莱恩买断，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莱恩买断苦水泉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因为科研吗？ 陆天明不敢相信，莱恩会为了科研付出那么大的代价。 何况，如果只是科研，完全无需买断。 买断的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经济利益。 天色越来越亮，不一会，阳光便照进了屋里。 清晨的阳光总是像少妇一样的温柔，温暖的阳光打在人身上，仿佛给人灌输了一股无穷的力量。 城市开始喧嚣起来了。 林荫酒店被誉为花园式酒店，外面的喧嚣声几乎传不进来。 陆天明拿着丁晓萌给自己准备的衣服，去洗了一个热水澡。 这是他五天以来洗得最畅快的一个澡。 在看守所里，被关押的犯人是必须每天都要洗澡的。 但是，看守所洗澡是冷水。哪怕外面冰天雪地，洗澡也只有冷水。 而且，在押犯洗澡是墨守成规的规矩。不会因为个人意志而转移。 也就是说，不论你愿不愿意，只要进去了，就每天必须接受洗澡的洗礼。 陆天明身体强壮。何况，他一直有坚持洗冷水澡的习惯。当年在燕京读大学时，他就坚持洗了七年的冷水澡。 学医的陆天明知道，洗冷水澡因人而异。尽管洗冷水澡更有利于促进身体血液循环，加速皮肤新陈代谢变化。但身体虚弱的人洗冷水澡，无异于是喝毒药。 看守所里洗冷水澡是很多人都无法迈过去的一道坎。即便像肖青良这种行动被完全限制的人，每天也会被人抬着去洗澡。 看守所里有很多陆天明过去闻所未闻的规矩。他感受最深的，就是看守所与外面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看守所里盛行的弱肉强食，比社会上更激烈，更残酷。 洗完澡出来，换上衣服，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显得精神抖擞了许多。 丁晓萌昨晚就叮嘱过他，让他将换下来的衣服全部扔了。 陆天明提着换下来的衣服，准备出门扔了。然后去餐厅吃早餐。 林荫酒店本来有送餐上门的服务。陆天明却不想一个人在房间里吃早餐。 刚在餐厅坐下，便看见山南县政府办副主任林伟生急匆匆往他这边来了。 陆天明这段时间认识了不少的县领导。他赶紧起身招呼道：“林主任，你吃过了吗？” 林伟生微笑道：“天明啊，我刚才去你房间找你，发现你不在，我就估计你来吃早餐了。” “林主任找我？”陆天明狐疑地问道。 “是啊。”林伟生压低声说道：“肖县长昨夜一夜没睡。今天一早，他便要我来请你。” “请我？”陆天明有些惶恐道：“林主任，肖县长说一声就足够了。别请不请的，我可受不起。” 林伟生道：“天明，大家都不要客气了。我直接说了吧。肖县长请你一道去见莱恩教授。” “没问题啊。”陆天明爽快答应道：“我吃完早餐就跟你去。” “别吃了。肖县长还等着与你一道吃早餐呢。” “我就在这里对付吃了吧。”陆天明似笑非笑地说道：“林主任。这五星级酒店的早餐，平常可吃不到。” “行。你动作快点。”林伟生似乎有些不耐烦。 餐厅里吃早餐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但是，很安静。 陆天明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林伟生屁股还没坐热，他已经放下筷子站了起来。 林伟生道：“好了？” 陆天明嘿嘿一笑，拍着肚子道：“好了。林主任，我们走吧。” 林伟生却不急着走了，他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天明，有个事，我想事先跟你通个气。” 陆天明客气道：“林主任你就说吧。” “这个莱恩教授的思想好像起了变化。”林伟生欲言又止道：“他对买断苦水泉的项目，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强烈了。肖县长担心他变卦。所以，让你去与莱恩教授沟通一下，尽量争取将项目合同敲定下来。” 第102章 起了变化 听说莱恩要变卦，陆天明的心里突然涌起来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 莱恩教授在亲自实地考察过苦水泉时，他被苦水泉吸引得流连忘返。 他甚至将苦水泉比作是上帝赐给人间的圣水。他在考察过后，便立即提出想要买断苦水泉的想法。 莱恩教授的提议，很快得到肖县长的热烈反应。 因为，莱恩居然不顾谈判法则，率先把自己的底露了出来。他不但要买断，而且买断的价格，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想。 包括肖县长在内，谁都没想到过去无人问津的苦水泉，能卖到这样一个好价钱。 莱恩开出来的价格，让所有人在惊呆之余，不免生出疑惑。 按理说，这道水流并不大的山泉，不应该值这么多钱。虽说苦水泉具有很高的科研价值。但科学这东西，不是价值能够衡量的啊。 起初，不少人暗自认为。这是外国人傻。 外国人永远没有华夏人精明，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既然外国佬愿意花大价钱买这股无人问津的山泉，山南县何乐而不为？ 毕竟，不卖钱，这水也是白白地流走了。 莱恩教授本来是来参加苦水泉研讨会的。因为他提出买断计划，研讨会都被迫停止了。 莱恩教授在提出买断计划的同时，要求研讨会的内容全部保密，不对外扩散。因为缺少宣传，本来惊天动地的苦水泉研讨会，变得悄无声息。 “莱恩教授是不是有别的想法？”陆天明试探地问道。 他在看守所里想了五天，基本想明白了一件事。把苦水泉卖给莱恩教授，未必不是一个好主意。 虽然说，这与他的初衷有着颠覆性的改变。但他想明白了一件事，苦水泉留在自己手里，未必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陆天明的初衷其实很简单。他想卖水。 卖水是一个无本万利的生意。只要苦水泉能被社会认可接受，那就是一台印钞机啊。 卖水有钱了，就能改善苦水乡留守妇女儿童的境况。 他希望苦水乡的人，都能在家门口赚到养家糊口的钱。 如果把苦水泉卖给了莱恩，这就是一锤子的买卖。而且对改变留守妇女儿童的大事，丝毫不起作用。 因为他相信，卖苦水泉的这笔钱，一分钱都不会落入到普通老百姓手里去。 这就是陆天明当初挺胸而出，站出来反对将苦水泉卖给莱恩教授的原因。 但是，五天的看守所生活，他慢慢想通了一个问题。与其让苦水泉成为某些人的敛财工具，不如卖给莱恩教授。 他相信凭着莱恩教授的科学方法，能让苦水泉发扬光大。 更重要的一点，无论莱恩在苦水泉投资多少，这些投资他都无法带走，只能永远留在苦水乡。 “这外国佬这几天的态度好像有变化。”林伟生忧心忡忡道：“他不让人陪，自己去了苦水乡两三次。回来只字不提苦水泉的事。” “他去苦水乡干什么？”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他不是考察过了吗？” “这外国人做事，就是比我们认真。”林伟生苦笑道：“老头可能有别的想法。” 莱恩如果不买苦水泉，肖县长的心思就算白费了。 项目不能落地，肖县长就必须承担起责任。首先，市委的颜书记就不会饶了他。 自从研讨会确定在林荫酒店举行后，肖县长就一直住在林荫酒店。 陆天明跟着林伟生进去的时候，肖县长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看到陆天明进来，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示意陆天明自己坐。 打完电话，肖县长满脸笑容问陆天明道：“天明啊，昨晚休息还好吧？” “很好。”陆天明答应道：“很舒服。” “五星级酒店嘛。当然很舒服。”肖科笑眯眯道：“不过，很贵。” 他站起身来，在房间踱了几步，轻轻叹口气道：“天明啊，我们住在这么高级的地方，可不是来享受的。我们的每一分钱消费，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啊。”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肃然起敬起来。 “如果我们没把事办好，就对不起老百姓了。”肖县长意味深长地说道：“天明同志，我们肩上的担子不轻啊。” 陆天明在进去看守所之前，就知道山南县委筹备这次全球研讨会，花了将近一百万了。 这一百万除了嘉宾来往机票，还包括会务安排的吃住。 活动放在林荫酒店举办，每一秒钟都在烧钱。 当然，一百万对一个县而言，并非大数字。但对山南县而言，就是不少的开支了。 山南县本身就是个农业大县，工业、商贸发展得都不尽人意。即便如火如荼的房地产业，在山南也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 发展经济一直是山南县的重头戏，可惜由于诸多条件的限制，这些年来一直没太多起色。 作为常务副县长的肖科，他主要的工作就是如何提升山南县的收入，促进山南县的经济发展。 山南县财政一下拿出一百万来承办一个国际型的会议，是需要付出极大勇气的。 当时，县常委会在讨论拨款的时候，肖科就提出来，如果县里拨款开会，会务就必须由一名副县长以上的领导来掌控。 肖科就这样名正言顺拿到了苦水泉项目的主导权。 陆天明讪讪笑道：“肖县长，我们可以换个地方住的。” “不用。这点钱，我们县里还花得起。”肖科手一挥道：“山南县虽然是个穷县，但穷得要有骨气嘛。千万不能让外国人看扁我们啊。” 陆天明解释道：“莱恩教授不是个贪图享受的人。” 肖科似笑非笑道：“天明啊，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贪图享受了？” 陆天明慌忙解释道：“领导，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话，就不用解释了。”肖科缓缓说道：“天明，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必须保证完成。” 陆天明迟疑地问道：“领导，什么任务？我保证，只要我能做得到的，粉身碎骨也会去争取。” “好，你这个态度很好。”肖科表扬陆天明道：“其实，事情很简单。你去与莱恩教授沟通一下，摸个底回来。看看他对苦水泉的兴趣还有不有。” 陆天明二话没说就答应道：“这个事简单。我今天就可以给领导你回复。” “好嘛！”肖科高兴道：“天明啊，看你的了。” 陆天明来之前，肖科看起来坐立不安，如坐针毡。现在听到陆天明的话后，他心头的阴云似乎一扫而光了。 “这两天很关键。”肖科叮嘱他道：“莱恩的决定很重要。你要准确搞清楚他的想法。如果有什么问题，你告诉他，都可以坐下来谈。” 一出肖县长的门，陆天明没有去找莱恩，而是直奔医院去了。 第103章 病房里的尴尬 陆天明找到市人民医院，打听了好一会，才找到费琳的病房。 费琳住的是单间。这在人满为患的市人民医院，规格确实很高了。 按费琳的级别，她是不可能住进这种高干病房的。但人家有个当县长的爸爸，因此她能住进高级单人病房，一点也不奇怪。 陆天明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他才推开门进去。 病房里只有费琳一个人。她躺在洁白的病床上只露出半张脸。 看见陆天明推门进来，她显然很意外。挣扎着想起来。 陆天明快走几步，赶到床边说道：“你别动。” 费琳脸上露出一丝惊异的神色，问他道：“你怎么来了？” 陆天明没有隐瞒，解释说道：“是丁晓萌告诉我的。你受伤住院了。我问你，严不严重？” 费琳浅浅一笑道：“不用担心。不严重。只受了点皮外伤。” 陆天明当然不相信她的话。费琳是个外柔内刚的姑娘，如果真是一点皮外伤，她不可能会躺在病床上。 特别像她这种身患重疾的人，潜意识对医院有排斥感。而且忌讳。 “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天明关心地问道。 丁晓萌告诉过他，费琳是因为急着到处给他找关系，才被一个没有驾照的人开着小车撞伤了。当时费琳是命大，如果运气稍微差那么一点，她就可能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陆天明被关在看守所里，消息传到山南县后，费琳一刻都没耽搁，当即单枪匹马来了衡岳市。 她有个同学在市公安局上班。这是一位男同学，过去追过她几年，都被她婉言谢绝了。 按费琳的说法，与同学谈恋爱，无异于左手握右手，一点感觉都没有。 同学至少都朝夕相处过几年，彼此知根知底，一点神秘感都没有。谈这样的恋爱，她觉得寡淡无味。 她就是在横穿人行道的时候，被一辆高速冲过来的小车撞倒后，卷到车底拖行了至少二十米远。 车祸发生后，她是被街上热心群众合力将车抬起来，从车底下拖出来的。 拖出来的费琳已经昏迷不醒。 这惊心动魄的一幕，到了费琳口里，就变得轻描淡写了。 “就是一桩普通的车祸，没必要大惊小怪。”费琳嗔怪道：“你看看你，紧张什么呀？” 陆天明苦笑道：“我有负罪感啊。如果你真出了事，我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的的啊。” “关你什么事？”费琳淡淡一笑道：“你的良心怎么会不安？” “你不是因为给我找关系才导致车祸的吗？”陆天明激动地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又怎么样呀？”费琳笑道：“你救过我一命，我这算两下扯平，对不？” “不对。”陆天明一本正经道：“我是医生，给病人治病是天职。” “问题是你救我的时候，你已经不是医生了。” 陆天明顿时语塞，讪讪道：“总之，以后过马路的时候你要多注意安全。” “我会啦。”费琳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她没好意思告诉他，当时的她，脑子里全是他的影子，就像一个失魂落魄的人，哪里还知道安不安全。 突然门一响，陆天明回头一看，便看见费县长夫人邓芙蓉提着早餐盒子走了进来。 陆天明赶紧招呼道：“邓姨，您来了。” 邓芙蓉突然看到陆天明，又惊又喜地问道：“小陆，你怎么知道小琳在住院？” 陆天明老实承认道：“是丁晓萌告诉我的。” 邓芙蓉哦了一声，冷冷说道：“她还蛮关心的嘛。小萌这孩子，心眼不坏，就是性格太强势了。一般的男人，恐怕忍受不了她的脾气。” 费琳连忙拦住她妈的话说道：“妈，你以后不要在人背后说人闲话好吗？” 邓芙蓉哼了一声道：“我有说错吗？再说，我说了她什么呀？本来就是嘛，你呀，为了一个人，差点命都丢了。” 陆天明当然能从她们母女的话里听出来意思，顿时一张脸羞愧得红了起来。 女儿受伤住院，邓芙蓉便放下一切工作，过来陪护女儿。 作为母亲，她当然知道费琳车祸的真相。 “吃早餐吧。”邓芙蓉将饭盒放在床头上，想要扶费琳坐起来。 但她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她似乎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事一样，转过身对陆天明说道：“小陆，麻烦你一下，我有点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帮我给小琳吃早餐。” 没等陆天明答应，她已经急匆匆出门去了。 费琳在后面叫了她几声，她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了。 “我妈这人真是，不管我啦。”费琳苦笑着道：“老太婆心眼就是多。” 陆天明只好过去说道：“没事，邓姨有事出去，我来帮你。” 费琳的一条腿在车祸中造成了粉碎性骨折，做过手术后，打了厚厚的石膏。万幸的是她的内脏没受到任何损伤，这才让她的生命无虞。 陆天明去扶她坐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她的腿受伤很严重。 “其实没多大的事，养一段时间自然就好了。”费琳看着满脸焦虑的陆天明，安慰他说道：“医生说了，最多半年，我就可以下地走路了。” 陆天明心里一动，心想，你这傻丫头，半边是多久，你心里没数吗？一百多个日日夜夜，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与酷刑何异？ 费琳只吃了两口，便停下来不吃了。脸上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 陆天明关切地问道：“你怎么啦？” 费琳脸上浮上来一层红晕，欲言又止。 陆天明焦急道：“你说呀，怎么啦？” 费琳这才示意他将耳朵递过去，她在他耳边羞愧不安地说道：“我想上洗手间。” 陆天明一下懵了。费琳下不了地，这上洗手间就需要特别护理。而他是个男的，根本照顾不了她上洗手间。 “等等，我去叫护士。”陆天明灵机一动，起身就要往外走。 费琳突然一把拉住他的手，羞涩道：“别麻烦护士了。我自己可以。” “你怎么可以？”陆天明焦急道：“还是叫护士来帮你吧。” 费琳突然生了气，恼怒道：“你听不明白吗？我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几天都是我妈照顾我。我从来不麻烦护士。” “这是她们的本职工作，怎么说是麻烦？” 费琳摇着头道：“我还没到需要人伺候的时候。陆天明，如果你不嫌弃，你帮我把便盆拿过来就行。” 陆天明还在争取叫护士，费琳将面前的早餐饭盒往外一推，差点掉落在了床上。这才让陆天明闭嘴不再说叫护士了。 他将心一横道：“我是医生，我来照顾你。” 没等费琳同意，他已经将盖在费琳的被子掀开了。 被子一掀开，他便愈发的尴尬起来，赶紧将脸别到一边，连忙说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第104章 又是一个误会 费琳显然也没料到陆天明会突然将她的被子掀开。 被子一掀开，两个人都尴尬了。 原来，费琳因为腿骨折受伤，为了方便，她妈邓芙蓉便不让她穿裤子。以至于她的下半身是赤裸的。 陆天明一惊之下，慌乱想要拉过被子来盖住她的身体。 费琳却莞尔一笑道：“你是医生，我是病人。在医生面前，病人没有隐私。” 这一句话巧妙地化解了两人的尴尬。陆天明讪讪说道：“你说的对。” 两个人都不知道，此刻，门外站着的丁晓萌已经目睹了这一切。 丁晓萌是接到邓芙蓉的电话过来的。作为不是闺蜜，却相当于闺蜜的丁晓萌来说，费琳受伤住院，她确实应该来医院探视。 当年的山南县委家属大院里，费县长的女儿费琳与丁主任的女儿丁晓萌，被称为是山南县两枝花。 她们都有着美丽的容貌，都有着令人羡慕的家庭。 费琳从小喜欢安静，就像一朵娴静的睡莲。而丁晓萌性格泼辣，张扬，恰如一朵烂漫的桃花，开得热烈而奔放。 曾有人开玩笑说，无论谁娶了她们当中的一个，都的人生赢家。 两个人都因为舍不得父母，长大后都没离开山南县。 费琳因为喜欢安静，她不愿意抛头露面站在前台。费县长便将她放在县发改局工作。 而丁晓萌自小就喜欢站在前台。小时候读书的时候，她就一直是班长。如果她当不上班长，她会拒绝上学。 在工作的安排上，丁晓萌因为性格出众，她便进入了团委工作。 费琳受伤住院，丁晓萌早就知道了。但是她一直没时间过来探视。直到接到邓芙蓉的电话，告诉她费琳想她，她才买了一些礼品匆匆赶来医院。 没想到还没进门，便看到了眼前的一幕。 隔着门上的玻璃，丁晓萌目睹了陆天明掀开费琳被子的一幕，那一刻，她的心就像被蜂叮了一口一样，又肿又痛起来。 丁晓萌没有发现，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邓芙蓉正在注视着她。 屋里，陆天明将便盆拿在手里，示意帮费琳方便。 费琳却将便盆接过去，轻声道：“你背转身去，我自己能解决。” 陆天明担忧道：“你的伤还没好。不能动。还是我来帮你吧。” 费琳浅浅一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能让你来帮我做这事呀。你还是转过去身吧，我好了叫你。” 陆天明只好背转身去。就在他背转身的时候，他隐约看到门外站着的一个人是丁晓萌。 他赶紧去开门，想要看个究竟。 谁知他开门之后，发现门外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而在门边，放着一袋水果和营养品。 他四处张望，还是没看到丁晓萌的影子。 他在心里便嘀咕起来，难道自己看眼花了？ 这时，邓芙蓉冒了出来。看到正在四处张望的陆天明，她关心地问道：“小陆，你在找谁？” 陆天明道：“没找谁。邓姨，我刚才好像看到了丁晓萌来了。” “小萌啊？”邓芙蓉道：“不会吧？她那么忙。马上要开县团干部大会了。她哪还有时间过来啊。你可能是看错了。” 陆天明嗯了一声道：“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看了一眼门边放着的水果，狐疑地问道：“这东西是谁的？” 邓芙蓉道：“可能是来探视小琳的人留下的吧。” 邓芙蓉解释，费琳住院之后，山南县来了不少人探视她。这些人当中有她的同事，也有不少费琳并不认识的追求者。 有些人虽然来了，却因为与费琳不熟，为避免尴尬，他们会将这些东西悄悄留在门口离开。 “肖县长昨天就来过了。”邓芙蓉感叹道：“老肖那么忙，还来看孩子，我真应该谢谢他。” 邓芙蓉邀请陆天明进去。陆天明推脱道：“邓姨，我就不进去了。改天我再过来看费琳。” 邓芙蓉也不勉强他，笑笑道：“小陆，你要有空，就多多来陪陪小琳。小琳这孩子心思重，很多事藏在心里不愿意告诉别人。就连我这个当妈的，她也不说。” “但是，知女莫若母啊。”邓芙蓉一脸怅然神色道：“我这个当妈的，还能看不透她的那点小心思吗？” 陆天明连忙说道：“邓姨你放心，我一有空就过来。” “好。”邓芙蓉高兴道：“你发现没有，小琳一看到你来，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要好很多。你是不知道啊，你不在，她一天都懒得说几句话。” 陆天明道：“她这次身体受了伤，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可以理解。” 邓芙蓉嗯了一声，突然问他道：“小陆，听说你这次被公安抓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外面对你的传言，可有点不好听。” 陆天明尴尬道：“邓姨，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现在已经证明了，是误会。” “是误会就好。年轻人嘛，在这个事上出问题不太好，影响很大的。”邓芙蓉压低声道：“我们家小琳，就打死也不肯相信社会上的传言。她说这是有人栽赃陷害，也不知道她说的对不对。我理解呀，她这是爱屋及乌。” 陆天明讪讪道：“邓姨，时间会慢慢证明我的清白的。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走了。” 邓芙蓉点点头，叮嘱他道：“小陆，晚上小琳爸爸会过来，你如果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陆天明道：“好。我尽量赶过来。” 早上，肖县长已经交代了他，让他今天务必找找莱恩教授，确定莱恩教授的买断计划要在什么时候实施。 莱恩来了衡岳市快十天了，他这两天已经流露出要回国的念头。 但是，他对苦水泉买断计划却只字不提了。 莱恩教授不提买断了，最急的就是肖科。如果莱恩拍拍屁股走了，苦水泉买断计划就将鸡飞蛋打。倘若出现这个结局，市委颜书记肯定不会放过他。 颜书记已经在不同场合表达了他的思想，谁放走外资，谁就是民族的罪人。 这顶帽子太大，别说他一个肖科，就是颜书记自己，这顶帽子也足以压垮他。 陆天明没有先去找莱恩，而是来医院探望费琳，是因为他认为，费琳因为自己而死里逃生，这个恩情比什么都大。 何况，他能预知到，莱恩不会空手而归。 第105章 放弃买断计划 莱恩教授不仅仅只是一个学者，科学家，他还是一个实力雄厚的实业家。 他一生致力于人类基因研究。是目前全球基因学最顶尖级的人物。 人类基因是有密码的。每一个人基因都不同。掌握到基因密码，就能改变人类的命运。 莱恩教授手底下有一个基因研究所，研究所的重心，就是突破基因密码。 按莱恩教授的说法，如果突破了密码，人类永生的梦想不是不可以实现。 像莱恩教授这样的人，每一秒钟都不会浪费。 他能在衡岳市一待就是十天，足以证明衡岳市有东西让他迷恋，不愿意离开。 陆天明进到莱恩教授房间时，莱恩教授正学着在打坐。 他盘腿而坐在床上，双目微闭，面色沉静。 旁边的沙发上，他的两个助手正在低声讨论一篇科学文献。 陆天明一进来，莱恩教授便睁开了眼。 “你来了。”莱恩教授先打招呼。他放下盘腿，下了地，在房间转了一圈后，他站住脚说道：“陆先生，你来得正好。我今天准备启程去燕京。” “去燕京？”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教授您去燕京有事？” 莱恩教授说道：“我这次去找苏教授赔罪啊。” 苏教授就是陆天明的导师，一个国内顶尖级的医学、生物学教授。 莱恩就是受苏教授相邀，远涉重洋，跑来衡岳市参加苦水泉研讨会的。 但是，在莱恩教授实地考察过苦水泉之后，他提出中断研讨会继续举行，迫使研讨会半路流产。 “苏教授肯定生我气了。”莱恩教授笑笑说道：“苏老头这人脾气很怪。我不去赔罪，恐怕就会失去他这位朋友啊。” 陆天明嘿嘿笑道：“不会的。我导师他心胸开阔，绝对不会为这点小事生您的气。” “是我冲动了。”莱恩教授抱歉说道：“我应该让研讨会继续下去。” 陆天明道：“莱恩教授，在这件事上，谁都没错。” “没错吗？”莱恩苦笑着说道：“你为了这件事，差点进了监狱啊。陆先生，看来还是我自私了。” 在莱恩教授的商务套间里，陆天明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莱恩教授手下的基因研究所，为突破人类基因密码，已经辛苦工作了将近二十年。但是，他们一直止步在最后的关头，始终没能将人类基因密码彻底排序出来。 人类基因就像一颗颗核弹一样，不引爆，永远没人知道它的威力究竟有多大。 因此，基因突变就是解决探索基因密码的关键。 莱恩教授尝试了无数办法，希望找到能让基因突变的办法。可是，他的研究所到现在还是一无所获。 苏教授当初在邀请他来华参加研讨会的时候，将一份苦水泉的测研报告一同给了他。 莱恩教授本来对参加研讨会没有太多的兴趣。但是在看过测验报告后，他的兴趣便立即吸引了过来。 苏教授在报告中详尽地分析了苦水泉的各项数据。其中，有一段话让莱恩教授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苏教授告诉他，苦水泉或许能解决人类基因突变的难题。 “这个苏老头，肯定对我愤怒了。”莱恩教授自我解嘲道：“他走的时候，与别人都打了招呼，唯独没与我打招呼。我知道，老头子生我气了。” 陆天明道：“教授您不必担心。我老师对科学一向都是无比尊重的。” “你们华夏文化啊，精深复杂多变。”莱恩教授感叹道：“我们不行，我们只尊重事实，尊重科学。” 陆天明道：“您说得对。我们必须尊重事实尊重科学。我认为，人类发展繁衍，是自然界的一种新陈更替模式。谁改变这种模式，就是与大自然对抗。” 莱恩教授赞赏地看了陆天明一眼，笑笑道：“陆先生，你让我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啊。说实话，我对自己过去存在的思想，感到很可耻。” “所以，我决定放弃苦水泉，也放弃人类基因的研究。”莱恩教授道：“我要把我的这个想法，亲口告诉苏教授。是我错了，我不应该想着让生命永存。” “生命这东西，是伟大的，是神圣的，也是人类参与到自然与社会的关键。生命只有接受死亡，才能体现生命的神圣与伟大啊。” 陆天明一听他要放弃苦水泉，就是在告诉他，买断苦水泉的事，他不会再考虑了，心里不觉掠过一丝惊喜，又漫上来一丝失落。 失去买断的机会，苦水泉又将一文不值。 “其实啊，我知道你一直是在反对我买断苦水泉的，是不是？”莱恩教授面带微笑，试探地问陆天明。 陆天明不想隐瞒自己的想法，爽快答道：“教授，您说得对，我当初确实不想苦水泉被你买断。” 莱恩教授高兴道：“陆先生，我很欣赏你这种光明磊落的风格。从现在起，我把苦水泉还给你。你一定要好好珍惜苦水泉。说不定，哪天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肖科听说莱恩要放弃买断计划，急得双脚乱跳。 他的手指几乎戳到了陆天明的额头上，气急败坏地吼道：“陆天明，你坏了大事了！” 陆天明不解道：“领导，怎么是我坏了大事？人家放弃了，我有什么办法？” “你以为莱恩这老头是心甘情愿放弃的？一定是有人在从中作梗嘛。这个人不会是你陆天明吧？” 陆天明讪讪道：“领导，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 “本事？”肖科冷笑着道：“这叫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陆天明，你让我们山南县的发展，又落后于人家五十年了。” 陆天明哭笑不得，苦水泉买断计划是莱恩主动提出来的。肖县长怎么能将责任推在自己身上？ 没错，莱恩放弃买断苦水泉计划，让衡岳市的引进外资计划泡了汤。 但是，这与他陆天明何干？ “不行，我不能让劳恩老头跑了。”肖科急匆匆道：“我现在就去拜访他。” 陆天明小声道：“领导，我陪你一道去吧。” “算了。”肖科摆摆手道：“陆天明，你还是回你苦水乡去吧。这里再没你的事了。” 陆天明争取道：“肖县长，我去可以帮你翻译啊。” 肖科冷哼一声道：“你不知道莱恩是个华夏通吗？人家一口普通话，说得比你我都好。” 他吩咐林伟生道：“老林，你马上接洽一下，告诉莱恩老头，我现在就过去拜访他。” 第106章 不辞而别 肖科直言让陆天明回苦水乡，一点面子也没给。 陆天明不想涎着脸低头，便去找丁晓萌，想与她一道回去。 谁知，丁晓萌已经走了。 陆天明心想，丁晓萌一句话没说就回去了，可能是因为她太忙。邓芙蓉已经告诉过他，县里正在筹备全县团大会。一把手的丁晓萌，自然会很忙。 可是作为乡团干的他，却没接到开会的任何通知。 县团委每年都要召开一次代表大会。每次团代会，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都会参加。 乡镇团委书记是县团代会的主要成员。大镇的团委书记还是县团委的组织成员。 苦水乡小，陆天明因此未能进入县团委领导班子。 团委一向被视作锦上添花，并没有任何实际权力。虽说是县委直属单位，现实中却没太多的地位。 尽管是正科级，却与手握实权的其他科级干部有着天壤之别。 按照组织规定，团委一直被看作是培养干部的基地和大本营。团委干部一般都有着不错的前途。 通常，安排在团领导岗位的人，都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 丁晓萌年纪轻轻就是正科级干部，她团县委书记的身份，能想象得到她的未来可期。 虽说有人在背后议论，说丁晓萌仕途顺畅，主要在于她父母的帮衬。而事实上，丁晓萌自己就是个积极上进的人。她对权力很向往，崇拜权力。 事实证明，她的努力得到了回报。 她从一个团委干部逐渐成长为县团委副书记，最终坐上书记的交椅，足见她有多用心。 县里开团代会，陆天明却没有接到开会通知。回到山南县后，陆天明去了县团委。 县团委在县委大楼办公。一共有四个办公室。 书记丁晓萌的办公室是锁着的，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还是旁边办公室的一个姑娘听到陆天明持续不断的敲门声，才开门出来问他，“你找谁？” 陆天明客气道：“我是苦水乡来的陆天明，我找丁书记。” 姑娘莞尔一笑，道：“你就是陆天明呀。你先进来坐吧。” 姑娘的办公室里有三张办公桌，却只有她一个人在。 “我姓张，叫张悦。”姑娘自我介绍道：“陆天明，我们可是早就听到过你的大名了。你现在是苦水乡团委书记了吧？” 陆天明一听，知道张悦是县团委办公室的主任。便赶紧回答道：“是的。我现在负责苦水乡的团工作。” 张悦看起来二十来岁。是一个一眼就能感觉出来她是个青春活泼的姑娘。 她皮肤白皙，身材匀称。特别是她的穿着，非常得体。她用简单的服饰，将自己的身材勾勒得显山露水。却又丝毫没有庸俗与夸张。 她的眼睛很小，笑起来眯成了一条缝。是个典型的小眼美人。 她给陆天明倒了一杯茶来，陆天明便闻到她身上飘散出来的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香气很好闻，像花香，却又似乎不是。像脂粉香气，却又有着与脂粉香气不同的飘然脱俗。 “丁书记一回来，就去路书记那里汇报去了。县里马上要开团代会，丁书记要将会议的准备情况向领导汇报清楚。”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县里开团代会，我怎么没有接到通知？” “是吗？”张悦吃惊地瞪大眼，她似乎努力在回忆，过一会说道：“不可能，会议通知是我这里发出去的。我记得给你们苦水乡发过两份通知。一份给苦水乡团委的，一份是单独给你的。” 张悦解释道：“你是第一次参加团代会，可能又很多东西不知道。所以我单独给你发了一份通知，附带有会议的流程模板。你只需要按照模版准备好就可以了。”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通知什么时候发过去的？” 张悦道：“五天前。” 陆天明心里一动，五天前，他刚被市公安局刑警支队长万小河弄进去看守所。在看守所里，与外界是完全隔绝的。难怪他没接到会议通知。 “陆天明，这次团代会很重要。你一定要重视起来。”张悦叮嘱他道：“本次团代会，不但要选出县团委两个副书记，还要确定下一步全县团工作的主要方向和目标。” 陆天明笑笑道：“我举手就行。” 张悦正色道：“陆天明，话不能这样说。我们是很民主的，你有不同的意见，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应和反对。” 陆天明嘿嘿笑道：“还可以反对啊？” “当然。我们又不是一言堂的组织。我们坚持的是集体领导制啊。”张悦微微笑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丁书记一贯坚持民主的思想啊。” 陆天明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 张悦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陆天明，我问你，前段时间你们苦水乡闹出来神水的事。我听说，这件事你可是始作俑者。你真厉害。” 她脸上浮现出来一丝崇拜的神色，眼睛发光地看着他道：“苦水乡的苦水泉，可是有名的。别人都退避三舍，生怕沾染上了苦水带来晦气。你倒好，把苦水泉一夜之间变成了神水。据说，这水包治百病啊。现在你们苦水乡的苦水泉，可是一水难求了哦。” “是吗？”陆天明纠正她道：“张主任，你不要听社会上的传说，那都是谣言。苦水没有你们说的那么神乎其神，它不过就是一股普通的山泉水而已。” “骗我！”张悦似乎有点生气，撅起嘴道：“陆天明，你是不是怕我麻烦你呀？还没说，就把人拒于千里之外。” “没有啊。”陆天明解释道：“真不是你说的那么神奇。” “你骗谁呢？”张悦压低声说道：“如果不像传言说的那么神奇，人家外国人为什么要花大钱买断啊？” 陆天明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外国人要买断，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有些事没落实之前，都是悬在半空中的，谁知道最后会是什么结局。” 张悦狐疑问道：“你的意思，苦水泉被外国人买断的事还没确定下来？” 陆天明摇摇头道：“没有。” 张悦闻言，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她低声说道：“如果这事落实不下来，肖县长肯定最难过了。” 陆天明道：“不会的。苦水泉买断不买断，都不会对苦水泉造成太大的影响。当然，买断有买断的好处。如果不能买断，苦水泉的价值也不会丧失啊。” 张悦轻轻点头道：“陆天明，我怎么觉得你成竹在胸一样。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陆天明嘿嘿笑道：“没有。我现在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开好县团代会。” 张悦抿嘴一笑，撇开刚才的话题说道：“以后，有时间就多过来坐坐。” 陆天明正想说话，门突然开了，丁晓萌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跟我来。”她面无表情地命令他。 第107章 还钱 陆天明刚进丁晓萌的办公室，便听到丁晓萌说道：“把门关起来。” 县里干部办公，不像乡里干部办公。 县干部都喜欢关起门来办公。无论什么单位，无论是不是干部，每一个部门的办公室，门都是紧闭的。 而在乡下，无论是乡长还是书记，都是敞开着门办公的。 门刚关上，丁晓萌便问他，“你怎么回来了？” 陆天明讪讪说道：“肖县长让我回来的。说他那里没我什么事了。” 丁晓萌哼了一声道：“人家赶你回来，你都感觉不出来？” 陆天明道：“没事啊。领导不需要了，我还涎着脸跟在屁股后边干什么？讨没趣吗？” “回来就回来吧。”丁晓萌道：“人家不让你跟在身边，自然有他的道理和想法。你回来也好，县里马上要开团代会，你准备一下。” “我准备什么？”陆天明惊异地问道：“团代会我要准备什么？” “准备发言。”丁晓萌面无表情说道：“你作为全县优秀团干部在团代会上发言。” “我不发言。”陆天明拒绝道：“说实话，我不知道要怎么发言。我才进入团系统工作。对团工作还是一窍不通的。我能说什么。” “让你发言，你就发言。啰嗦什么？”丁晓萌的脸色沉了下来，“陆天明，让你发言，是组织对你的认可。你别不知好歹。” 这句话触到了陆天明的痛处，什么叫不知好歹啊？他当即冷冷回绝道：“对不起，我拒绝发言。” 丁晓萌一愣，半天才回过神来，她狠狠瞪了陆天明一眼道：“你敢拒绝，我就撤了你这个团干的职务。” 陆天明苦笑道：“权力在你手里，你想撤我，我阻止不了。” 丁晓萌被他气得哭笑不得，突然问他道：“陆天明，我问你，你现在究竟是医生身份，还是行政干部身份？” 陆天明苦笑着道：“你觉得我现在还配当一个医生吗？” 丁晓萌便不言语了。她在办公桌后坐下来，顺手拿过旁边的一份文件，认真地看了起来。 陆天明等了一会，没见着她有说话的迹象，便站起身来说道：“你忙吧，我先走了。” 丁晓萌抬起头看着他问道：“你去哪？” “回苦水乡啊。”陆天明说道：“我在县城举目无亲，又没有地方可落脚，我不回苦水乡，没地方可去。” 丁晓萌没作声，又低下头来看文件。 陆天明见半天没动静，便准备开门出去。 “站住。”背后传来丁晓萌的声音，“我让你走了吗？” 陆天明无奈道：“行啊，我不走。你是官大一级压死人。我有言在先，我留下来，吃住你都要负责。” 丁晓萌气急败坏地哼道：“你就这点出息？”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就这点出息。你不知道啊？我毕业到社会上来，到现在没存下一分钱。不是我小气，我是真开不起房的。” “谁让你开房了？”丁晓萌脸上隐现一丝红晕，“一个大男人，开口闭口钱啊钱的，你不觉得丢面子？” 陆天明讪讪笑道：“没钱的人，哪有面子。丁书记，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家庭，我也不会小气的啊。” 丁晓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陆天明，你不说，我还忘记了一件事。你这次欠了我五万多块啊。”丁晓萌伸出来她的手，将手掌摊开道：“还钱。” 陆天明在洋灰桥反倒一地人。这群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起身直奔医院，躺在病床上哼哼唧唧地叫唤，说是陆天明打伤了他们。 医院在给他们检查过身体之后，发现并没有人身体有明显的伤害。 但是，这群人都嚷着头痛，全身都痛，赖在医院不肯出来。 因为他们在得知了陆天明是个干部的身份后，他们便商量着要讹诈陆天明一笔。 当干部的人，最怕的就是社会影响。 社会影响能让一个前途光明的人，前景突然之间黯然失色。 而且办案的人也在暗示他们，赖在医院对他们有好处。 果然，丁晓萌便上钩了。 丁晓萌救陆天明心切，听到要想让陆天明有惊无险出来，首先就要取得被陆天明打伤的群众的谅解。 丁晓萌只好硬着头皮去医院找到他们。 这些人问丁晓萌，凶手是她什么人？ 丁晓萌解释道：“是我同事。我希望你们能谅解他。” 这群人便笑，讥讽丁晓萌道：“他出手打人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谅解我们。亏他还是一个干部，欺侮我们老百姓，算什么本事？这件事处理不好，我们就是拼着一死，也要告到燕京去。” 他们反过来劝丁晓萌，“姑娘，你这样的同事，把你们脸都丢光了。别以为觉得自己会说几句洋话，就高人一等了。姑娘啊，你事你还是少管。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丁晓萌耐心说道：“老乡们，你们也没多大的伤，互相理解一下就算了。” “算了？我们没伤吗？姑娘啊，说话要凭良心啊。表面上可能看不出我们受伤，可是我们有内伤啊。内伤是多恐怖的一件事啊。你能保证我们没事吗？” 这群人的胡搅蛮缠，让丁晓萌头痛。 她是基层出身的干部，平常与老百姓打交道多，深知这些人心里在想什么。 她不得不说出来，“他是我男朋友。” 这群人一听，愈发兴奋了。 有人便当场提出来，要想得到他们的谅解，陆天明就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赔偿他们。这还是看在丁晓萌这个姑娘家的面子上。 “姑娘，我们也不想难为你。既然你说，他是你男朋友，我们就不能不可理喻。你们当干部的人，确实也难。你也知道的，这件事闹大了，你男朋友可能连工作都难保，人说不定还要坐牢。” 丁晓萌又羞又急。她坦言陆天明是她男朋友，就是希望这群人看在她一个弱女子的面子上，争取到他们的“同情”。 尽管她深知这群人是想趁机讹诈，可是事情发生了，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吞啊。 几番交涉之后，最终达成丁晓萌赔偿他们五万五千块钱。 拿到钱的这群人，在丁晓萌准备好的谅解书上签上名字，便一个个消失不见了。 而这一切，陆天明都蒙在鼓里。 丁晓萌开玩笑让陆天明还钱，陆天明顿时傻了眼。 别说让他还五万块，就是五千块，他也拿不出来。 “没钱。”陆天明讪讪道：“我现在是真没钱。” “没钱好办。你按我说的做，我可以暂时不逼你还钱。”丁晓萌抿着嘴巴笑，“你要记得一句古话‘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 陆天明不屑道：“不就是钱吗？你放心，一分都不会少你的。” 丁晓萌气恼地看着他道：“陆天明，你是真没情商吗？我是非逼着你还钱吗？你真是一个榆木脑袋。” 陆天明道：“你刚才不是要我还钱吗？” “你就不会想，还钱的办法很多吗？”丁晓萌气恼地说道：“晚上你跟我回一趟家吧。” 第108章 丁家之母 丁家，县政协副主席，县委办副主任丁主任妻子，丁晓萌的妈妈毛琴正在冲从酒店请来的厨师发脾气。 下午，丁晓萌一个电话打给妈妈毛琴，告诉她陆天明要跟她回家吃饭。 丁家平常很难开伙。即便开火做饭，也是临时请人做。 丁家三口人，职务最高的是丁夫人，县政协副主席毛琴。她在两年前就已经晋升为副县级了。 毛琴过去是县机关幼儿园园长。由于长相漂亮，能说会道，被前来视察的县教育局长安排进了县正德小学当了校长。 山南县正德小学闻名遐迩，是全县师资力量最雄厚的小学。 学校老师最低学历都在硕士以上。学校招收的学生，主要是县领导干部的子女。没有铁的关系，平民子弟很难进得去。 后来，县里数一数二的有钱人，找关系把孩子送进来读书。但是，非领导干部子女入学，必须缴纳一笔可观的赞助费。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在正德小学当了三年校长之后。毛琴被时任的县委书记看中，将她提拔到了县教育局。再从县教育局提拔到了县政协当了副主席。 在山南，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女干部长得不漂亮的，很难得到提拔。 相反，只要长得漂亮的女干部，想不被提拔都很难。 路远书记刚来山南县时，就听到过这样的说法，山南县漂亮的女干部，都是日后提拔的。事实是不是如此，路远书记没有追究。毕竟，这是现代社会一个看似普遍的一个潜规则。 毛琴一路提拔上位，是否像传说中的那样，是日后提拔的呢？没有人敢说，甚至都没有人敢在人前背后嘀咕一声。 原因取决于毛琴是个性格非常暴烈的人。 按理说，从小与孩子打交道的人，性格应该无比温柔才对。相反，毛琴在当幼儿园园长的时候，对工作出现错误的女老师，就表现出非打即骂的行为。 据说，毛局长还是教育局长的时候，一次去一所乡村中学视察。在学校领导汇报工作的时候，毛局长问校长，孩子的五参数怎么解决的？ 校长汇报说道，按照过去的传统，都是学生从家里带米过来学校，由学校负责将米蒸熟。每个学生每年收取加工费二十块钱。 毛局长问，饭有了，菜怎么解决？ 校长汇报说，因为学校地处乡下，农村经济不是很富裕。所以学生中餐的菜，基本都是从家里带来的咸菜。 条件好点的家庭，带的菜是现炒的。绝大多数的学生，都是吃咸菜下饭。 毛局长当即责问他，局里每年下拨给学校的午餐补偿费去了哪里？ 校长无奈告诉她，乡下中学基本都是年久失修的老校舍。县里补偿下来的午餐费，都拿来修校舍了。 毛局长便一掌拍在桌子上，怒斥校长挪用资金，当场打电话叫来纪委的干部，将校长带走双规。 不久后，校长跳楼自杀。 纪委给出的结论是畏罪自杀。 但是，社会上对校长的遭遇非常同情。大家都知道，校长是个好校长，不但正直，而且清廉。多年来，他工资有一半是拿来接济贫困学生了。以至于他的家庭，多年来一直处于清贫的境地。 校长自杀，据说是忍受不了纪委的调查。 纪委逼迫校长承认贪污，校长死口不认。要知道纪委的手段，往往比公安人员还要花样百出的多。校长实在是忍受不了折磨，趁着看守不备，从留置的五楼窗户一跃而下，结束了他五十岁的生命。 尽管人们知道校长是冤枉的，但没人敢说。 毕竟，当时的县委书记在事发后第一时间表达了对毛局长的支持。 毛局长也因此一战成名。此后，她在教育系统推行强力反腐，将全县中小学的校长逐一清查了一遍，全部换上了她的人马。 谁都不知道，自杀的校长与毛局长有一段过节。 原来，毛局长还是正德小学校长的时候，自杀校长要推荐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进正德小学读书。 但是，学生的父母是个农民，是没有资格进入正德小学的。 校长据理力争，认为像正德小学这样的学校，就应该向品学兼优的学生敞开大门。而不能将学生的家庭背景当做是入学的必备条件。 两人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 校长当场讥讽毛琴，言语之间，她不是靠才学上位的，而是靠漂亮的脸蛋和身材上位的。就差没有说出来，毛琴是靠着陪领导睡觉，睡出来的一个校长。 这一次争吵，让毛局长在心里种下了仇恨。 等到她当上局长之后，第一时间便去视察了当初让她蒙羞的校长学校。 关于毛局长的各类传说还有很多。她在山南县的形象，一向就是以强悍出名。 以至于她女儿丁晓萌的身上，随时都能见到她的影子。 据说，毛琴谁都不怕。即便丈夫丁主任，也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她唯一畏惧的人，就是女儿丁晓萌。 哪怕女儿想要天上的星星，她都会穷尽一切办法摘来。 在女儿择偶的问题上，毛琴是倾向于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态度。她希望女儿能嫁给更高级别领导家的孩子，最不济，也该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毛副主席可能怎么也没想到，女儿丁晓萌会看上一个农村出身的陆天明。 她在得知女儿打死都不会回头的情况下，让人做了陆天明背景的详尽调查。 调查结论告诉她，陆天明是个毫无背景权势的官场白丁。他是一张白纸，完全可以在上面画她想画的画。 女儿丁晓萌要带陆天明第一次回家吃饭，毛副主席便有如临大敌之感。 她从县里最好的酒店叫了一个厨师过来，准备给未来的女婿一个盛大的接待。 但是厨师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失误，惹得毛副主席破口大骂，扬言就找他的老板，将他开除。 丁晓萌一进门，便听到母亲在责骂厨师，她尴尬地对陆天明说道：“你先坐，我去看看。” 毛琴闻讯女儿领着陆天明回来了，便一股风一样从厨房里卷了出来。 陆天明赶紧起身叫了一声，“阿姨。” 毛琴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婉一笑道：“小陆，来家里了，就当在自家一样，随便吧。” 陆天明客气地说道：“我会的，阿姨。” 聊了几句，毛琴借口将女儿叫到房间里，开口便说道：“小萌，你确定你不改变了？” 丁晓萌态度坚决地说道：“妈，我改变什么？他今后就是讨米，我也跟着他。” 毛琴叹口气道：“小萌啊，别说当妈的没提醒你。这个陆天明啊，我只要看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个老实人。实话说吧，我担心今后你控制不了他。” 丁晓萌惊异地说道：“我要控制他做什么？” 毛琴冷笑道：“一个女人如果控制不了自己的男人，她一定不会幸福的。” “就好像你控制我爸一样？”丁晓萌似笑非笑道：“妈，我自己的选择。他就是一坨屎，我也会不皱眉头吃下去。” 毛琴苦笑道：“你先不要着急。等下我再试探他吧。” 第109章 无需遮掩 饭菜上桌之后，县委办副主任丁伟才匆匆赶了回来。 县里要召开团代会，省里有督察组要下来。这几天，丁副主任忙得脚后跟都要飞起来了。 丁伟虽然是县委办副主任，却将县委办的主要工作都抓在手里。 书记路远睁只眼闭只眼，任由主任与副主任争权夺利。 这样一来，反而让路书记能更多掌握县里的情况。毕竟，主任与副主任，都会争着把最新情况汇报到他的面前。 “老邓，给我把按摩椅打开。”一进门，丁副主任便捶着腰眼说道：“我这腰椎盘突出的毛病，怕是又犯了。” 毛琴不满道：“不让你忙，你偏要忙。别人愿意忙，就让他忙去。你多大年纪了，还争什么啊？” 丁副主任瞪一眼妻子道：“老毛，你懂个什么？退下来之前，怎么也要争取个副县级吧。” 毛琴道：“副县级有什么了不起？不要不行？” “不行。”丁副主任斩钉截铁地说道：“这不是面子问题，是待遇问题。我上了副县级，今后也是给孩子们解除负担，有什么不好的？” 毛琴道：“我已经是副县级了。你不是，问题也不大啊。” 丁伟哼了一声道：“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强压我一头？” 他们夫妻根本不顾客厅里还坐着陆天明，这让丁晓萌尴尬得脸都红了。 她不得不拦住父母吵嘴，生气道：“你们也不看看家里有没有客人。” 丁伟这才满脸和气地对陆天明说道：“小陆，来了啊。听说，你去过费县长家几次了？” 陆天明解释道：“也没几次。主要是费琳的身体不好。我去帮她看看。” 他说话的时候，丁晓萌的一张脸已经拉得很长。她不满说道：“你现在都不是医生了，给人看什么病啊？小心有人举报你非法行医。” 陆天明道：“我现在虽然没有从事医生职业，但我的行医资格证还是没吊销啊。” 毛琴接过去话说道：“小陆说得对。家里有个医生方便，今后我和老丁有个头痛脑热的，就不用往医院跑了。再说，给自家人看病，就算有人举报，也算不上是非法行医吧。” 陆天明连忙说道：“毛姨，以后你和丁主任身体不舒服了，就告诉我吧。” 毛琴高兴道：“你看，还是小陆懂得体贴人。小陆啊，今后免不了要麻烦你啊。” 丁晓萌埋怨道：“妈，人家哪有空。你都是县领导了，头痛脑热的，医院跑都跑不赢来讨好你。哪里还轮得到他来看病。” 毛琴瞪她一眼道：“别人我不放心。” 说了几句，丁晓萌看一眼饭桌道：“菜都要凉了。你们还在说什么呢？我饿了。” 丁伟笑眯眯道：“我们家公主饿了，开饭吧。” 坐在桌子上的丁伟扫一眼饭桌，发现没有酒，便让丁晓萌去他书房将他珍藏的一瓶三十年茅台拿出来。 丁晓萌开玩笑道：“爸，你不心痛？” 丁伟大度地挥挥手道：“心痛什么？这酒就是拿来喝的。我早说过，这瓶酒一定要等到合适的人来才喝。今天小陆来了，还不喝，等什么时候？” 毛琴跟着笑呵呵说道：“你还记得你爸当时是怎么说的吧？他说，找女婿一定要找个会喝酒的。不会喝酒的女婿，话都说不到一块。” 丁晓萌羞红了脸道：“妈，你说什么呀？我爸的身体，能喝吗？你们呀，还是保重自己的身体吧。” 丁伟不管女儿的埋怨，转过头问陆天明道：“小陆，喝点？” 陆天明过去很少喝酒。导师说过，当医生的人，特别是从事临床医学的人，最好少接触酒。 酒这东西，年轻时喝喝还没事。到老了，一双手就会不由自主地颤抖，这很不利于医生拿手术刀。 陆天明是属于酒量大，没酒瘾的人。 既然丁副主任问自己了，他也不好推脱了。 “丁主任，我可以陪你喝点。” “这才对嘛。”丁伟高兴地吩咐丁晓萌道：“去把酒拿来。今晚啊，爸高兴。必须要喝。” 县里召开团代会不重要。重要的是省督察组要来山南县。 这次来山南县的督察组组长是丁伟的老朋友。叫黄顺。黄顺原来是衡岳市委的干部，后来调到省委工作。 这些年黄顺混得很不错，他现在是省纪委监委的处长。 黄顺这次带队来山南县督查，是例行公事。 每年，省委都会安排督察组下来各县市，目的是给群众打开一条举报的通道。 丁伟在山南县能顺水顺风，与黄顺多少有点关系。 谁都知道，得罪丁伟，就是得罪黄顺。 得罪黄顺，谁心里都没底。 毕竟，纪委要查一个人，再清白的人在纪委面前走一遍，都能找出无数的问题。 “小萌，你黄伯伯这次来，是好事。”丁伟道：“现在的山南县啊，情况很复杂。上级再不介入，到时候会乱成一锅粥。” 丁晓萌道：“爸，黄伯伯他是纪检委系统的，不可能插手山南县的具体事务吧？” “人家是省领导，怎么说是插手呢？”丁伟笑眯眯道：“是指示。” 丁晓萌道：“反正与我无关。” 丁伟正色道：“怎么无关？这次你黄伯伯下来啊，主要是督查三年前的人大选举案的。你妈如果不是被人陷害，她现在应该是县人大副主任。怎么也不该去政协当个无权无势的什么副主席。” 丁晓萌道：“爸，我妈工作了一辈子，现在去了政协，我觉得是最好的结果。” 丁伟扫一眼女儿，淡淡说道：“你小孩子，不懂。” 陆天明坐在饭桌上，听他们议论县里的人和事，就像听天书一样茫然。 丁副主任尽管只是县委办的副主任，但山南县的大小事务，没有他不清楚的。所有需要通过县委办的工作，没有他丁副主任点头签字，很难贯彻执行下去。 也就是说，在山南县，丁伟是个真正的实权人物。 茅台酒一打开，整个屋子都香了。 丁晓萌主动说道：“爸，我也陪你们喝一杯吧。” 丁伟点点头道：“也好。干脆，你给你妈也拿个酒杯来。大家一起举杯庆祝。” “庆祝？”丁晓萌问道：“爸，有什么事值得庆祝？” 丁伟毫不隐瞒道：“有些事，家里人知道应该。我实话实说吧，这次督察组来的矛头，就是针对他姓吴的来的。他这个县委办主任的位子，怕是坐不稳了。” 毛琴插言道：“老丁，有些事，不必过激。老吴虽然抢了你的位子，但说实话，老吴做人还是很敦厚的。你看看这些年，县委办的权力不都在你手里吗？” 丁伟不屑地说道：“那是他吴朝山奈不何我。再说，权力真在我手里吗？老毛啊，亏你还是县领导，你看到的都是表面的东西啊。县委办的事务，如果不请示他吴朝山，能行吗？” 毛琴道：“总之，我不建议你这样搞。老吴有问题，自然有人会搞他。你和老吴是一个单位的，他出事了，你能好得了？” 丁伟似笑非笑道：“我这次啊，不但要让吴朝山吃不了兜着走，我还要让姓费的难过。” 丁晓萌狐疑地问道：“爸，怎么又扯上费县长了？” 丁伟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让他与我抢女婿啊。” 第110章 滴酒入墨 丁伟这句看似不经意的话，让陆天明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从毛琴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们似乎已经接纳他成为他们的女婿了。 特别是丁伟，一点也不避讳陆天明，在饭桌上大谈县里的人和事。如果不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他这样的话就是拿磨子压，也压不出一个屁来。 陆天明的尴尬，丁晓萌显然感觉到了。 她看了陆天明一眼道：“我爸喝醉了，你别认真。今天晚上说的话，都烂在肚子里吧。” 陆天明嘿嘿说道：“我都不知道领导在说什么。” 一桌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这对陆天明来说，无异于是一场折磨。 在吃饭的问题上，陆天明一向是风卷残云，很少会把时间花在吃饭上。 当然，他不是听不懂丁伟这番话。丁伟不避讳他，一来可能是认可他就是他未来的乘龙快婿，二来，他既然敢这样说，就不怕陆天明说出去。 聪明的人都能明白，丁伟在饭桌上的每一句话，都不能说出去。 饭后，丁晓萌帮她妈收拾桌子，丁伟泡了一壶茶，叫上陆天明去他的书房聊天。 要在过去，陆天明是很难接触到丁副主任这样的领导的。但现在，丁副主任俨然将他看作是一家人了。 丁副主任的书房很大，装修也挺有特色。整个书房的氛围，古色古香。装修的用料，一看都是价值不菲的材料。 书房三面墙都是书柜。书柜里的书，塞得满满当当。 陆天明留意了一下，发现书柜里的书，并非是用来装饰的。因为，每本书似乎都有翻动过的痕迹。 书房里有两张书桌。一张是用来办公的。而另一张，上面铺着练习书法的垫子。桌面上一个很大的砚台。旁边是一个笔架，悬挂着大大小小不下十支毛笔。 办公桌的背后墙上，挂着丁伟亲自写的一幅字——淡泊明志。 丁伟招呼陆天明坐，笑吟吟道：“小陆，你现在在县里算是个名人了。很不错嘛。” 陆天明讪讪道：“领导，我算什么名人啊？” 丁伟正色道：“怎么不是？你在林荫酒店的表现，现在全山南县都传开了。现在啊，县委的压力很大啊。有人在网上说，我们山南县不重视人才啊。” 陆天明小声道：“懂几个国家语言的人很多。我真算不得什么。其实，我学习这些外语，也是被逼的。当初我们在学校读书的时候，很多外国文献，靠翻译过来的文献与原文有着不少的出入。所以，我们那时候都崇尚多学几个国家的语言。” “这是本事。”丁伟表扬他道：“现在全山南县，还有几个人像你这样，与外国人交流起来，顺顺畅畅的。是人才，就不能埋没。” 陆天明没敢接话，装作欣赏铺在写字台上的一幅未完成的书法。 “小陆，你也喜欢书法？”丁伟随口问了他一句。 陆天明赶紧道：“领导，我不懂书法，不过，我确实喜欢书法。” 丁伟便看了他几眼，问道：“试试？” 陆天明连忙婉拒道：“我可不敢在领导面前丢丑。” “丢什么丑？”丁伟大度地说道：“古话说，孔夫子不嫌字丑，只要笔笔有。” 这句话还真触动了陆天明，他想起小时候爹就常常说过这样的话。 陆天明会写毛笔字，还在于他爹的教育。 小时候，陆天明家里过年，都要花钱去街上买春联。直到有一年过年，他爹不买春联了，而是买了纸笔墨汁回来，要求已经读到小学三年级的陆天明自己写。 陆天明哪敢写啊。这时候，他爹就告诉过他，“孔夫子不嫌字丑只要笔笔有。” 陆家第一次把陆天明写的春联贴出来之后，引得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围观。 尽管那时候陆天明的字写得歪歪扭扭，但还是得到了乡亲们的一致赞誉，都夸他是村里的秀才。 自那以后，他每年过年，都会写春联。不但给自家写，全村的人都会拿着纸来找他写。当然，淳朴的老乡不会空手而来。他们会拿着鸡蛋、面条之类的东西上门来找他写春联。 陆天明对书法的热爱，就是在那时候培养起来的。 到他读高中的时候，他已经能写一手漂亮的颜体。 丁伟的书法，显然到了一定的层面。 陆天明只要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临摹颜体的。丁伟的字，中规中矩，能站得稳，立得住。隐隐有颜真卿的遗风。 丁伟坚持要让陆天明试试，陆天明很快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一旦他的字太差，今后他丁伟在他面前就有骄傲的资本。 丁伟是山南县书法协会的名誉主席。他的作品参加过全国巡展，据说，他写的一幅长卷《岳阳楼记》，还被国家图书馆珍藏了。 丁晓萌收拾好了饭桌后，跟着进了书房。 丁伟看到女儿说道：“小萌，我想让小陆写一幅字看看。” 丁晓萌不满道：“爸，他那会写什么毛笔字啊？你不知道他们医生写病历都是天书啊。我觉得，他们是因为写不好字，才故意故弄玄虚，把字写得谁都认不出来。” 丁伟笑道：“术业有专攻嘛。小陆字写不好也应该。他又不是吃这门饭的。” 丁晓萌道：“爸，你也不是吃这门饭的啊。但是你现在一幅字，随随便便买个三五几千，还是有很多人想买的呀。” “虚名虚名。”丁伟谦逊地说道：“小萌，那不是爸的字好。而是爸坐的位子让有些人有求于我。” 丁晓萌道：“算了，你让陆天明写书法，就是赶鸭子上架。” 话音未落，陆天明在一边小声说道：“我试试看。写不好，领导你们不要笑话我。” 丁晓萌吃惊地看着他，狐疑地问道：“你真不怕出丑？” 陆天明笑笑道：“刚才领导都说了，孔夫子不嫌字丑。” “好啊。”丁晓萌幸灾乐祸道：“等下丢脸了，可不怨我。” 她亲自去磨墨，磨了好一会问道：“可以了吗？” 陆天明没有说话，而是转身从书房出来，找到刚才喝的酒瓶子，拿进去将酒瓶对着砚台悬空往下倒。这一倒，还真倒出来几滴酒。 酒倒进墨汁里，让墨汁有了淡淡的酒香。 丁伟冷静地看着他倒酒入墨，脸上浮现出来一丝惊异的神色。 滴酒入墨是书法界流行的一种做法。但这种酒，必须都是高度酒。 用酒墨墨，不是高手，轻易不敢尝试。 丁晓萌看着他滴酒进去砚台，好奇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一边的丁伟淡淡说道：“这是书圣王羲之的传统。酒入墨，不但香，而且防虫防蛀。因为酒是粮食，取天地之精华酿造出来的。这是让作品更有灵气，更有烟火气啊。” 丁伟一语道出陆天明的用意，让陆天明心里也暗自吃惊不小。 第111章 婉拒留宿 陆天明手提羊毫，蘸饱了墨汁，凝神静气，并未直接下笔。 站在一边的丁晓萌一脸的惊喜与好奇，盯着陆天明看。她虽然不知道陆天明会写一笔好字，但至少陆天明的架势让她迷恋不已。 做人做事，先讲气势。气势到了，成功了一半。 丁伟一副云淡风轻的神态，冷眼看着陆天明。 桌上，铺开一张质地非常好的宣纸。这种宣纸，一张的价格就达到上千元。 通常，这样的宣纸，书家也不会舍得用。 陆天明心里翻腾着一个念头，究竟要写一幅什么字？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大家都在等着看陆天明下笔。 陆天明抬起头，抱歉说道：“领导，我献丑了啊。” 丁伟摆摆手道：“小陆啊，你不用客气，写吧。” 陆天明轻轻嗯了一声，他屏声静气，将力量全部集中在手腕上。但见他笔走蛇龙，铁画银钩的一幅字——山高人为峰，便跃然纸上。 若论字的功力，陆天明显然毫不逊色丁伟。 但从字的布局看，陆天明似乎缺失了一种书法留白的技巧。 当然，没人知道，这是陆天明故意露拙。 果然，丁伟在认真欣赏过之后，赞赏道：“小陆，功夫不错，深得颜体精髓。但是，书法不仅仅是字写得好，还得注意整体布局。你的字啊，一个个看，很好。放在一起看，多少显得有些杂乱无章了。” 陆天明谦虚道：“领导，我这是班门弄斧，您多多见谅。” 丁伟高兴道：“你也不用谦虚。古话说‘言语识君子，笔下认闲人’。小陆啊，就凭你这一笔字，就能胜过不少人了。” 丁晓萌兴奋不已地围着字看，嗔怪道：“陆天明，你会书法，怎么不告诉我？” 没等陆天明解释，丁伟在一边说道：“小萌啊，就算是自己的男人，做妻子的也不一定会知道丈夫的全部。男人嘛，总有让妻子意想不到的惊喜。” 丁晓萌的脸倏地红了，低声道“爸，你说什么哪？什么妻子丈夫的。我们可是普通朋友。” 陆天明连忙说道：“是的是的，我是小萌的下级。她是我领导。” 丁伟淡淡一笑，“家里谈什么领导不领导。你妈副县级，难道就是我的上级？” 丁晓萌笑嘻嘻道：“爸，你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你在我妈面前，敢出大气吗？” 丁伟显然有些尴尬，训斥女儿道：“小孩子家家的，口无遮拦。你啊，分不清大王小王啊？” “好啦。我爸英明雄武，可以吧。”丁晓萌撒娇地搂住丁伟的半个肩膀，陪着笑脸哄他道：“谁不知道丁副主任是山南县的实权人物啊。” 丁家还住在县委家属大院。这是因为山南县委家属大院的家属房，不但地理位置好，而且住房面积又宽又大。 山南县委家属院在衡岳地区七县五区是排在首位的。这要感谢前几届的县委领导。在筹建家属院的时候，虽然是以集资房的形式建的，但个人只要支付一点点的集资款，就能住上设施设备齐全的高档住房。 本来，领导干部住房是有规定标准的。通常是不允许超规格配备住房。 但山南县是以集资房的名义筹建的住房，与规定打了一个完美的擦边球。 像丁伟这种县委办副主任的领导，配备的住房面积就达到了150多平方。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住房更大。 山南县虽然打了一个擦边球，最终还是没能逃脱上级的追责。当年主导家属房建设的县领导最后被迫提前退居二线。以牺牲他一个人的幸福，换取了全山南县领导的未来幸福。 毛琴显然得知了陆天明无处可去的事。她在收拾好餐具之后，开始忙着给陆天明收拾睡房。 等陆天明他们从丁伟的书房出来后，毛琴示意丁晓萌带陆天明去为他准备的卧室看看。 “小陆啊，你今晚就在家里休息吧。阿姨给你准备好了客房。”毛琴热情说道：“我听小萌说，你在县城无亲无故。既然你来了家里，断没有让你住外面的说法啊。” 陆天明婉拒道：“阿姨，我去外面开个房间住吧。大家都方便。” “住家里就不方便了？”毛琴呵呵笑道：“小陆啊，家里的条件虽然赶不上宾馆，但还是能住的嘛。何必去花不必要花的钱啊。” 陆天明心里是不愿意留宿在丁晓萌家的。他知道，自己在丁家住上一晚，传出去后，他就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说不清什么呢？是与丁家的关系？还是与丁晓萌的恋爱关系？他想不清了。 山南县虽小，派系却林立。 其实，这是社会的本来面貌。但凡有人的地方，势必就会出现争权夺利。 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就是这个道理。 即便大家都在一个县里的供职，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圈子。 这些圈子，就是派系。 山南县的派系，大体可以分成三派。 第一派是以县委书记路远为代表的外地来山南的干部。他们有一个很显着的特点，原籍都不是山南人。 他们基本都是上面空降或者外地调入的干部。但他们都是在山南掌管着重要权力的人。 他们被称为“空降帮”。 第二派是以县长费敏为首的山南帮。 这一派的人特征更明显。所有人都是山南本地人。他们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基本没离开过山南。是真真正正的纯本土干部。 他们都是经过淬炼才一步步走上领导岗位的，是属于真正的根正苗红的领导。 至于第三派，为首的人就应当是肖科常务副县长了。这群人与空降帮有着相同的出身。基本都是山南以外调入山南的。 比如，从山北县调来的，从其他县区调入的。 他们不属于空降干部，也不同于本土干部。但是，他们是山南县最中坚的一派人。 他们被称为“中坚帮”。 比如，肖科副县长就是从衡岳市调来的。他来山南之前，是衡岳日报社的副社长。 就在陆天明还想推脱时，丁伟突然说道：“老毛啊，小陆想出去住，不是不可以嘛。” 毛琴扫他一眼道：“你说什么呀，我这是尽地主之谊。小陆在县城既没亲戚，也没朋友，你让他去哪里住？难道真去宾馆开房？” 丁伟笑笑道：“也不是不可以嘛。” 陆天明连忙说道：“丁主任说得对。我住家里，给领导们添麻烦，这样不好。我住宾馆，方便。” 丁晓萌幽幽看他一眼道：“我送你去宾馆吧。” 陆天明赶紧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家陪陪领导吧。” 丁晓萌淡淡一笑，“我刚好也想去外面散步。” 第112章 忍不住 陆天明婉拒留宿丁家，让毛琴很生气。 她摆摆手道：“行，你们想怎么样都行。我懒得管了。” 她说完，生气地回了自己的卧室。 一出门，丁晓萌便抱歉地解释道：“陆天明，我妈生气，不是生你的气。你别往心里去。她呀，是生我和我爸的气。” 陆天明笑道：“你们一家的气氛很融洽啊。” 丁晓萌微微一笑道：“你是不知道。在我们家，我与我爸是一派的。我妈一个人是一派的。她呀，看我和我爸什么都不顺眼。我和我爸又不惯着她。我妈说，她在外面无限风光，回到家里就要受我和我爸的气。”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我妈这个人，除了性格容易暴怒之外，她什么都好。”丁晓萌怅然道：“我要是学到了我妈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陆天明闻言，心不由往下一沉。 虽然他对山南县的官场一知半解，对山南的官员干部也知之甚少。但是，有顾晓真在，不用他费心，他就能知道每一个人的过往故事。 顾晓真最喜欢打探他人隐私。比如，她就悄悄告诉过陆天明，丁晓萌妈妈毛琴在山南县的名声很不好。 顾晓真还开玩笑说过，说古时候有个说法，叫“娶女看娘，买田看塘”。 意思很明显，要娶一个姑娘，先要看看其娘的为人处世。如果当娘的不是一个贤惠的女人，其女必定成不了温良贤惠之人。 至于买田看塘，意思更明白不过。如果买的田没有塘，买的就是荒地。毕竟，看天吃饭的时代，缺少蓄水的塘，根本种不好庄稼。 顾晓真说，山南县很多人知道，丁晓萌妈妈毛琴就是靠着漂亮，会说话，才一步一步走上领导岗位的。言外之意，她是靠自己的美貌换取了自己的前程的。 关于毛琴的故事，顾晓真能如数家珍一样，讲出来许多陆天明闻所未闻的故事。 顾晓真甚至说，县委办副主任丁伟屁股底下的位子，还是靠着他老婆换来的。 陆天明对顾晓真说的这些街谈巷议并不认同。特别是他在接触过丁副主任之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丁副主任不像是个靠老婆上位的男人。 但顾晓真坚持说，不但丁副主任是靠老婆上位的，就是他丁晓萌，如果没有毛琴这个妈，她也很难坐上山南县团委书记的宝座。 陆天明不知道顾晓真的这些传言是从哪里听来的。在顾晓真每次提起丁晓萌家里的人开玩笑时，他都会板起脸训斥顾晓真，不让她在背后议论别人。 有一点陆天明不可否认，那就是毛琴阿姨确实是个非常漂亮的女人。 她尽管年过半百，看起来却像三十来岁的年轻少妇。 她的皮肤保养得甚至比女儿丁晓萌还要好。她的身材也让无数女人暗生嫉妒。 她是一个有着极致韵味的半老徐娘。她任何时候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能风情毕露。 在丁晓萌由衷感叹自己不如她妈妈的时候，陆天明说道：“话不能这么说，你现在就比阿姨要强很多啊。” 丁晓萌摇着头说道：“其实啊，我都是靠着她老人家的余荫才有现在的呢。” 陆天明便没再说话。他知道，一句话说错了，可能会让丁晓萌不高兴。 山南县城不大，县城就只有两纵两横四条街。 陆天明去了旅游宾馆开了一间房。这是县旅游局下属的宾馆，条件一般。 开好房后，陆天明对跟在身边的丁晓萌说道：“你回去吧，我上去休息了。” 丁晓萌似笑非笑道：“你不邀请我上去坐坐？” 陆天明道：“今天有些晚了，你也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赶我走，我偏不走。”丁晓萌噘着嘴说道：“陆天明，我还有话要你解释呢。” 陆天明便吓她道：“你跟我上去，就不怕我忍不住？” 丁晓萌脸一红道：“你敢。我给你十个胆子，你敢吗？” 陆天明一脸坏笑道：“你敢试吗？” 丁晓萌不说话，却径直进了电梯。 陆天明一愣，只好跟着她一起上楼。 一进门，丁晓萌便对陆天明说道：“陆天明，我先问你，你在市人民医院费琳病房里干了什么事？” 陆天明一脸疑惑道：“我干了什么事啊？” 丁晓萌冷哼一声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到。” 陆天明讪讪道：“人家是病人，又在医院里。大众广庭之下，我们能干什么？” “你掀人家被子干什么？”丁晓萌羞愤地质问道：“你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吗？” 陆天明解释道：“在我们医生眼里，是没有性别区分的。费琳她行动不便，我帮她一下，有问题？” “有。而且是大问题。”丁晓萌紧咬着牙齿，一字一顿道：“你别以为我没看到，她费琳连裤子都没穿。” 丁晓萌直接把事说破了，让陆天明尴尬了起来。 “我现在算明白了，原来这都是有人故意让我看到的。”丁晓萌嫣然笑了，“你说得对，你是医生。在你的眼里，就没有性别之分。但是，陆天明，你现在不是医生了。我不允许你去看别的女人。”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我看什么了呀？” “你自己心里明白。”丁晓萌哼道：“她一个废人，有什么资格去喜欢别人啊。” 陆天明小声道：“我听你说，费琳是因为给我找关系而出的车祸。我去关心一下人家，不应该吗？你呀，不要胡思乱想，好不。” 丁晓萌道：“你还帮她说话呀。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她？你如果喜欢她，我退出，好吗？” 陆天明讪讪道：“越说越离谱了。” “总而言之，从今以后，你不许与费琳接触，她这个女人，一向喜欢装可怜。”丁晓萌不屑地说道：“从小，她就喜欢跟我抢东西。但是，她一次都没抢过我。” “你丁晓萌是什么人啊，人家费琳哪里抢得过你。”陆天明开玩笑说道：“我倒不觉得她是装的。或许是因为她身体不好的原因吧，我觉得费琳很真实，很自然。” “她真实，我就不真实了？她自然，我就是装饰出来的啦？”丁晓萌不满地瞪了陆天明一眼道：“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心里喜欢她？” “没有。”陆天明否认道：“喜欢一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那你喜欢我吗？” 丁晓萌说完这句话后，不敢再来看陆天明，而是羞涩地垂下去了头。 “你是我领头上司啊。”陆天明巧妙地说道：“我敢不喜欢。” “我说的是那个喜欢。”丁晓萌的脸愈发红了，声音低得像蚊子叫，“陆天明，你还装傻呀？” 她背对着他站着，陆天明能看到她的背在微微颤抖。 他走过去，从背后将她抱住，一只手径直探向她的胸。他贴着她耳朵说道：“在下面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会忍不住。” 第113章 送房 丁晓萌惊慌失措，她死死抓住陆天明的手，哀求道：“你别这样......” 陆天明停住摸索，坏笑着道：“怕了？” 她轻轻地嗯了一声，羞惭道：“陆天明，我请你尊重我。”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的脸也红了起来。 其实，这是他第一次那么真切地去触摸一个姑娘的身体。在她之前，他接触过的都是冰冷的遗体。 人体构造对于一个学医的人而言，毫无秘密可言。 比如陆天明，他可以像庖丁解牛一样，将人的身体解剖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无论男人女人，他们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在他眼里都毫无秘密。 他永远都记得，第一次接触到一个刚出车祸死亡的姑娘遗体时，自己被年轻女人的身体震撼过。 那是一具没有任何外伤的遗体。年轻的姑娘因为遭受剧烈撞击，造成内脏破裂，失血过多而亡。 由于姑娘生前签署过一份捐献遗体的证书。她在遭受死亡后，遗体第一时间被送到医科大学的解剖室。 在这此前，陆天明已经接触过无数次泡在福尔马林液体中的遗体。 学医的人，首先就得接受什么是死亡。 死亡于学医的人而言，只不过是生命的另一种形式。 当陆天明看到被剥光了衣服，孤独躺在解剖台上的遗体时，他被彻底震撼到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生命是那么的脆弱。那么年轻的姑娘，她甚至还没享受到人生的任何乐趣，便孤独地去了天堂。 她像玉石雕琢出来的一样，失去血色的身体显得是那么的单薄。 她似乎没有经受过任何痛苦。面容显得无比的安详，就像睡过去了一样，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睫毛在微微抖动。 她的胸，大腿，以及平坦的小腹，就像一幅画一样的呈现在他眼前。 当他接触到她的胸时，他甚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余温。 那一次解剖过后，陆天明整整一天没有吃饭。 他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带给人的悲哀，感受到生命的伟大。 丁晓萌一句话，让陆天明深深感觉到了羞耻。 他松开了她。 丁晓萌显然没想到陆天明会那么轻易放过自己，她转过身来，双手捧着陆天明的脸颊道：“陆天明，我不是故意想伤害你。” “你没伤害我。”陆天明道：“我想过了，我确实应该给你尊重。” 丁晓萌急了，跺跺脚道：“我不要你尊重。” 陆天明一本正经道：“我必须尊重你。” 丁晓萌羞愧道：“难道你们学医的人，都那么冷静吗？” “也不是。我们也是普通人。”陆天明笑笑道：“谁没个七情六欲啊。凡是说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之分的，不是坏，是更坏。” 丁晓萌抿嘴笑了，道：“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 陆天明讪讪道：“我不是说了吗，我也坏。” “那你告诉我，费琳好看吗？” “我没感觉。” “我不是说她人好不好看，我是说.....”她欲言又止，掩着嘴痴痴地笑了起来，小声问道：“你们男人，是不是都喜欢揩油呀？” “我揩谁的油了？” “你都把人的隐私看了，你要怎么交代？”丁晓萌哼了一声道：“我反倒觉得，她费琳是故意的。” “她哪里故意了？” “你若不想让你看，她会让你把被子掀开呀？”丁晓萌羞红着脸说道：“那场景，真丢人！” 陆天明不想解释了，他也知道解释不清了。 女人都很敏感，即便丁晓萌明知陆天明是以一个医生的眼光去看费琳的，她也无法接受事实。 “不过，我不怨你。有人早就算好了。就等着看我生气呢。”丁晓萌善解人意道：“陆天明，你知道是谁给我打电话，让我过去看费琳的吗？” 陆天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丁晓萌淡淡一笑道：“我会让她失望的。” 聊了一会，丁晓萌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天明又不好意思催她走，只能陪她聊。 丁晓萌的意思，这次县里开团代会，她想把陆天明安排到县团委来工作。 她不无得意地告诉陆天明，她已经安排好了。等这次团代会一开，代表们一投票，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坐上县团委副书记的位子。 丁晓萌解释道：“我不是帮你。而是我身边需要一个能力相当强的人来帮我。” 陆天明道：“我能力强吗？” “强不强，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丁晓萌道：“我就是要让人看看，我丁晓萌想做的事，无人可以阻止。” 陆天明心里想，费县长几次提出，让他去他身边当秘书，他都婉拒了。如今丁晓萌走代表投票这条路，他如果拒绝，就是不服从组织决定了。 丁晓萌这一招，显然比费县长要高明不少。 无论是费县长的想法，还是丁晓萌的安排，都不是陆天明想要的。 他知道，费县长和丁晓萌都想把他放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只要有人盯着，他就没有自由。这对把自由看作生命的陆天明的，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 更何况，他在苦水乡毫无建树，没给苦水乡人们带去任何福利，他就这样离开苦水乡，心里过意不去。 “我觉得，我现在不适合到县里来工作。”陆天明试探地说道：“你是知道的，我现在对团工作根本不熟。我来县里工作，只会给你添麻烦。” “我不怕麻烦呀。”丁晓萌说道：“对了，县里现在已经没有单身宿舍安排了。你来了之后，也不可能长期住招待所。所以，我妈给你想了一个办法，让你住进我们家闲置的一套房子里去。” 丁晓萌一边说，一边拿出来一把钥匙递给他道：“这几天你自己找个时间过去打扫打扫。这套房子我们家装修过后，还一天没住过。” 陆天明没有去接钥匙，他小声道：“我怎么能住你们家的房子。这样吧，如果我来县里工作，我就自己去租个房子住。” “租房子不要钱吗？”丁晓萌瞪他一眼道：“你不知道省钱呀？” 陆天明笑笑道：“钱不是省出来的。越省的人，越没钱。” “可是你的工资只有这么多。我算了一下，你五年的工资，刚好够在县城买一套小平方的房。市里的房子，你就不要想了，可能连一个洗手间都买不起。” 陆天明道：“确实是。但租房也能过一辈子。” “你这思想不对。自己有房子，才有家的感觉。租房子不是长久之计。”丁晓萌道：“如果人人都像你这样想，房子还怎么卖？房子卖不出去，怎么拉动内需呀？所以，买房还是你的主要目标。而且，你的房子一定要买在衡岳市区。” 陆天明心里想，老子在县城都买不起，还怎么去市里买房？ “拿着。”丁晓萌将钥匙扔在床上说道：“你好好休息吧，做好准备，等着来县里工作。” 陆天明送她离开后转身回来房间。 他想起肖青良在看守所给自己说过的话，他出来两天了，还没去证实一下肖青良的话的虚实。 肖青良将他的一笔财产交给他，按肖青良的说法，这笔钱是除他和陆天明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的秘密。 肖青良到底藏着多少钱呢？陆天明决定还是去探一下虚实。 第114章 过往恩怨 丁家有权有钱有势，这在山南县是公开的秘密。 丁伟一辈子都在山南县工作。刚参加工作就在县委。他已经恭迎和送走了不下十个县委书记。他从当初的“小丁”，逐渐成长为“老丁”“丁主任”。 几十年山南的工作经历，让丁伟在山南县如鱼得水。可以这样说，在山南县，就没有几个人不认识丁主任的。 丁主任的手面很宽。全县所有局委办都有他的朋友与熟人。因此，丁主任想要办一件事，只需要打个电话，完全不需要他亲自上场。 但凡丁主任上场的事，都是别人替代不了的事。 丁伟虽然未能如愿坐上县委办主任的位子，但并不影响他一如既往的受人尊敬。 在山南县有这样的一个说法，丁家可能是山南县最有钱的人家之一。 丁家有钱，不仅仅是丁副主任的手段。毛副主席更是让山南县的百姓在背后嚼她的舌根子。 毛副主席还是毛局长的时候，她便在山南县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民办教育运动。她用三年的时间，将山南县的公办学校挤到了一个角落，树起了一家巨无霸的民办学校。 全县优秀的师资，在毛局长的授意下，都去了民办学校教书，从而将公办学校的教育质量迅速拉低了下来。 那一年，山南县高考民办学校的本科上线率达到了历史最高水平——98%，而公办学校却只有可怜的10%不到。 本科上线率将山南的教育质量拉成了一道鸿沟。老百姓纷纷将子女送到民办学校读书，而公办学校的招生，连一个班的学生都没完成。 当然，民办学校的收费标准是公办学校的五倍以上，最高的时候甚至达到了十倍。 尽管学费高昂，可家长为了子女未来的前途，也只能咬牙将孩子往民办学校送。 有人说，毛局长颠覆了山南的基础教育。她让每一个有学生的家庭，都承担了难以负荷的重担。 可是，上线率掩盖了群众的疾苦。毛局长因为在教育上的突出贡献，而被提拔到了县政协当了副主席。 毛局长大力推行民办教育，利用权力默许师资力量倾斜去民办教育机构。她并非只是想让民办教育走出一条新路来。 据传，毛副主席在民办学校是占了股份的。而且股份不低。 当然，丁家的手，不只是伸向教育。有人公开宣称，在山南任何一个赚钱的行业，都能看到丁家的影子。 丁晓萌给陆天明的新房钥匙，是山南县最好的一个小区的房子。 这个小区是一家福建来的老板建的。据说在拿地的时候，丁副主任给了他不少的帮助。 福建老板在山南县赚得盆满钵满，他当然要投桃报李，送了一套最好的房子给了丁主任。 丁晓萌明确表示，房子是她妈毛琴让给陆天明去住的。并不是她的意思。当然，丁副主任也有这样的要求。出于关心年轻干部，他们愿意将自家的房子让给陆天明暂住。 陆天明把玩着钥匙，心里一片宁静。 他从一开始就想好了，自己绝对不会住进去这套房子。 首先，他对丁晓萌的安排心里就有微词。他并不想上来县团委当副书记。他不是想着避嫌，而是想着苦水泉还没有产出来效益。 其次，他知道自己只要住进去这套房子。这套房子就会像枷锁一样，将他牢牢困住。 在看守所的时候，肖青良敞开心扉说，他将自己隐藏的这笔钱交给陆天明处理，是从心眼里知道陆天明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他相信陆天明不会把他的钱据为己有，他也完全相信陆天明能完成他的心愿，将他的小老婆和孩子送去国外定居。 肖青良的话说得很明白。从他被抓进去的那天开始，他就知道再没有活着走出看守所的可能。 陆天明安慰过他，希望他要相信法律的力量。 但肖青良说了一句很现实也很露骨的话，他说，“在权力面前，法律就是一个屁。” 肖青良坚信，他被抓，与肖科有着密切的关系。 他们同为“肖”姓，而且肖科与他算得上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他也知道，肖科与市刑警支队长万小河是脱裤子的兄弟。事实上，他在衡岳市能混得风生水起，没有万小河的照顾根本不可能。 肖青良掌握着肖科的一个秘密。当初肖科想上副县长，找了很多关系和门路，但却一无所获。 直到有一天，肖科心情郁闷去了肖青良手下的一个洗浴中心玩。该玩的都玩了，到最后却不愿意付钱。 洗浴中心当然不会放他走，最后惊动了肖青良。 肖青良到了一看，才发现是自家的兄弟。 像肖青良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找一棵棵的大树给自己遮荫。他知道肖科是山南县的干部，干部不分大小，只要关键时刻能起到作用。 肖青良就是秉承着这样的一个想法，因此他结识的人中，上到市领导，下到街头流浪乞讨人员。 肖科最后当然无需付钱。他对肖青良抱怨，自己找了那么多关系，为何看不到一点希望？ 肖青良意味深长地一笑，做了一个数钱的动作道：“哥，你送了这个吗？” 肖科便苦恼道：“我哪里有这东西送？” 肖青良便说道：“你要多少，只要开口就行。兄弟帮你想办法。” 后来，肖科从他这里陆陆续续拿走了将近三百万。才如愿以偿坐上了山南县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 肖科的这段故事，肖青良毫不隐瞒全部告诉给了陆天明。 肖青良说，“肖科这人就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而且，他这人是不讲感情和义气的。这种人，早晚会得到报应。” 肖科搭上市长梁同庆这条线，还是肖青良牵线搭的桥。 这次林荫宾馆出事，惊动的范围很广。不但中部省要求严肃查处，就连燕京外事部门也发来了询问函。 出了这么大的事，必须要有一个交代。肖青良说，“老子就是这头要拿来杀的猪。陆兄弟，我千防万防，没防到会在这个破事上翻船啊。” 原来，透露林荫酒店将要召开一场全球性的研讨会的消息，就是肖科亲自找到肖青良说的。 肖科暗示他，外国人来了，口袋里有的是美金。他们这些人到了国外，还不花天酒地？他暗示肖青良趁着这个机会好好赚一笔。 于是，就出现了林荫酒店电话骚扰客人，最终登门送春的一幕来。 出了事后，肖青良并未重视。 在他看来，这只不过是一件上不得台面的治安小事。 谁能料到，市公安局会安排刑警支队直接出手，将他连同一帮兄弟都抓了进来。 当手铐铐在肖青良手腕上的时候，他就知道，这次不是做样子给人看的。因为，原本与他相熟的公安，抓他的时候都装作不认识他。 而且，他一送进看守所，便被手铐脚镣伺候，他就明白了过来，这是有人想他死。 这个人是谁？肖青良心里已经明镜一样的亮堂。 第115章 洞藏巨款 肖青良的老家是山南县的。 他退伍之后，工作没能得到安排，便开始了他闯荡江湖的生涯。 都说，功成名就后，都会衣锦还乡。但肖青良没有衣锦还乡，他的老家还是他父母留给他的一栋破旧的土砖茅房。 土砖茅房在风雨飘摇中已经残破不堪。一场大风就有可能将它夷为平地。 有人说，肖青良每年的清明都会回一趟老家。他在自家门前烧香上供，却一步也不踏进家门。 老家人说，肖青良已经把老家忘记了。他在老家人的嘴里，成了一个不爱老家的人。 而肖青良告诉陆天明，他的钱，就藏在老家屋后的一个洞里。 陆天明很奇怪肖青良为何不把钱存进银行？钱在银行才放心，而且方便啊。 但是肖青良告诉他，像他这种行走江湖的人，不知道明天和意外谁先来。而且，他直言不讳地说过，他的钱，都是别人说的不义之财。 这种钱放在银行，就等于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他没有说具体的数字。但是他用一个神秘的笑容告诉陆天明，这笔钱不少。 陆天明在天刚亮的时候就出发了。他叫了一辆车，直奔肖青良的老家。 肖青良的老家隐藏在一座山下。四周只住了两三户人家。 看到有车来了，两个老人狐疑地问陆天明，“你找谁？” 陆天明客气地说道：“老人家，我不找谁。我就是随便来看看的。” 老人不相信陆天明的话，笑笑道：“这里鸟都不拉屎，有什么好看的。” 陆天明便问道：“老人家，肖青良的家在哪？” 老人指着一栋快要倒的房子说道：“在那。这老肖家啊，出了个不孝子孙。听说他在外面发了大财，你看看，他老家成什么样子？也不回来修修。” 陆天明嘿嘿笑道：“可能肖老板觉得他这辈子不会回来住了。所以不想修了。” “他祖宗还在这哪。”老人感叹道：“今后他自己死了，难道就不埋进他祖坟里了？” 老人发了一顿牢骚，突然问他道：“你是他什么人？” 陆天明连忙解释道：“我不是他什么人。我就是听说，肖老板在外面混得好，肯定是老家的风水好。所以我过来看看。” 老人便笑，意味深长道：“肖青良这畜生啊，虽然对我们这些老人好。但他在外面做的这些事，会遭报应的啊。” 在看守所的时候，肖青良已经详细给陆天明描绘了老家的景象。他重点告诉陆天明藏钱的山洞位置。 陆天明辞别老人，让司机在车里等。他独自一个人去了肖青良家的老宅。 肖青良告诉他，在他家屋后的山壁上，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山洞。 这个山洞起初是他爷爷那辈响应深挖洞广积粮的号召留下来的产物。 那时候的人，家家都会在屋后挖一个洞。一来响应号召，二来，挖的洞可以储藏红薯之类的粮食。 洞有深有浅。肖家挖的洞，却别有洞天。 肖青良说，他爷爷当年挖着挖着，就挖通了一个天然的石洞。 石洞究竟有多深，他爷爷，他爹，以及他自己都不知道。 因为，他爷爷他爹以及他自己，都没敢把洞去探究完。 这个洞对肖家而言，就是一个秘密。从他爷爷那代起，就没向外界说过他家屋后藏着这样的一个洞。 肖青良记得很清楚，屋后的这个洞，对于他们家而言就是一个福地。 天气热的时候，人进洞里，身上的汗水倏地便会消失，洞里吹来的习习凉风，让人舒爽无比。 到了冬天，外面天寒地冻的，人只要进了洞里，便热得只需要穿一件衣服。 洞口很小，一个人进去，需要弯腰低头。 后来，肖青良请人做了一扇石门。这扇门与山体浑然一体，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门在哪里。 地上，遍地瓦砾和散落的碎石。杂草疯长，将屋后的山壁都遮掩住了。 陆天明按着肖青良描绘的情景，仔细搜寻一遍后，还真发现了隐藏在杂草之后的石门。 他试着推了推，却毫无反应。 休息一会后，他再次来推石门，却发现石门上有一根长相酷似枯枝的东西。 他便抓住枯枝，试着往一边用力。只听到咯吱一声响，石门还真推开了。 门一开，里面便涌出来一股凉风。 陆天明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弯腰进了石洞。 刚进去，借着洞口的光，还能看清。 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最终眼前一片漆黑。 陆天明将手机拿出来，打亮了手机的手电筒。 十几米后，眼前赫然开朗。与刚才进洞时的景象完全不同。 进洞时需要弯着腰，而且洞壁明显可以看出来是人工挖凿的。十几米后，显然就是一个天然的洞穴了。 陆天明捡起一块石头，往远处扔去。只听到轰隆隆的一阵回响传回来。 他试着再往里走，走了十几步，洞显然小了许多。只剩下一条刚容得一个人过的小道蜿蜒向前。 陆天明没有犹豫，继续沿着小道往前。 再走十几步，便看到眼前又宽阔了不少。 这是一个有十来平方的洞中洞。 借着手机的光，陆天明赫然看到堆放在洞壁边的几个半人高的塑料箱子。 他没有直接去打开箱子，而是沿着洞的四周查看了一遍。发现石洞在此已经断绝。再无路可走了。唯有在半人高的地方，有一个手臂粗的小洞，风就是从小洞里源源不断地吹出来的。 洞里有风，自然干燥。 陆天明稳了稳心神，开始动手去打开塑料箱子。 箱子里都是油纸包裹着的东西，一块块有半个土砖大。 他拿出来一块，撕开了油纸。 一撕开，他就知道肖青良没有说谎。 油纸里包裹着的，赫然就是崭新的纸币。 这些钱显然都没流通过。每一张纸币上的号码都能连号。 陆天明知道，这一块就是十万。 他目测了一下，几个塑料箱子里藏着的钱，足有五千万之多。 肖青良处心积虑，将这么大的一笔巨款藏在这个地方，恐怕除了老天爷知道，再无人知道了。 陆天明被彻底震撼了。 按肖青良的说法，这笔钱就归他陆天明所有了。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陆天明怎么也想不通，肖青良一个混社会的人，怎么能积累这么多的财富？ 按理说，肖青良就是一个社会混混。他带领着一帮社会混混靠给人看场子，放高利贷，居然能积累这么多的钱，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如何处置这笔钱，成了陆天明此刻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 据为己有显然不行。陆天明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何况这么大的一笔钱，总得有个来路。 报告给政府，显然也不行。 这样做，就是给肖青良罪加一等。会加速他的死亡进程。 怎么办？巨大的疑问，让陆天明陷入了艰难的选择。 他熄灭了手机电筒，四周瞬间陷入了黑暗。 第116章 借调 回去的路上，陆天明接到丁晓萌的电话。告诉他已经被借调到县团委工作，负责筹备县团代会召开。 “陆天明，借调函已经发去了苦水乡。我与魏书记、李乡长都打了电话。你就不用回苦水乡去了。” 丁晓萌说完后，突然问了一句，“你人在哪？” 陆天明解释道：“我准备回苦水乡啊。” “回来吧。”丁晓萌说道：“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你已经借调来县团委了。” 回到县城，陆天明直接去了县团委。 一见面，丁晓萌便抱怨道：“我去宾馆找你，人家说你退房走了。你走那么早干嘛？招呼都不打一个。”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怕你还在休息，所以就没打招呼了。我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回苦水乡了。肖县长说了，让我回去好好工作。我不能不听话啊。” 丁晓萌眉头一皱道：“不用理他。你现在是我们团系统的人，他还管不着你。” 陆天明借调到团委工作，这在公务系统里是司空见惯的事。 丁晓萌给他单独安排了一间办公室，让他负责协调全县各乡镇团委的工作。 工作安排好了，丁晓萌便问他，“你今天要不要去房子里看看？” 陆天明问道：“去那个房子看？” “昨晚我不是给了你钥匙吗？”丁晓萌瞪了他一眼道：“我妈的意思，你住进去第一天，我们一起去新房里吃个饭，让房子有点烟火气。” 陆天明讪讪说道：“我没打算住进去。” “你不住进去？你在县城有房子住？”丁晓萌吃惊地看着他道：“陆天明，这不是你该争气的时候。” 陆天明解释道：“我不是要争气。我有什么气可争啊。我就是觉得，住你们家房子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丁晓萌气恼说道：“陆天明，你以为我家的房子随便就给人住呀？我问你，你不住，你住哪里？” “我觉得还是自己租个房比较合适。”陆天明小声说道：“丁书记，我是要面子的。” 丁晓萌被他气得哭笑不得，但他知道，陆天明是个服软不服硬的人，只好压住火气说道：“你要面子是对的。但面子不是自己能争取到的，而是要人给的。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再告诉我。” 筹备团代会只是丁晓萌的一个借口。她现在不想让陆天明离开自己的视线。 团代会其实没有多少事需要筹备。会议除了嘉宾优秀团组织、团干部、团员之外，就是选举产生新一届的县团委领导班子。 团委书记是县委任命的。而副书记，就需要团代会选举产生了。 丁晓萌必须抓住这个机会，让陆天明顺利进入县团委领导班子。 县团委在县里只是一个正科级单位，与其他局委办差不多就是一个级别。但团委是个很清闲很无聊的单位，几乎没有多少的具体事务可做。 在团委担任领导，都被视为过渡。 通常，团委书记最有可能调任乡镇担任一把手。在乡镇一把手的任上历练三五年，就有可能进入县人大、政协。 进入人大、政协，一般都是副主任或者副主席。而这些位子，就已经上升到了副县级。 如果年轻，还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或者调往外地担任重要领导职务，或者原地提拔，成为新一届领导成员。 丁晓萌把自己的前途设计得很紧凑。她希望自己在团委书记的任上干满一届，便可以实现去乡镇担任一把手的愿望。 她让陆天明进入县团委领导班子，路子差不多与她一样。 到了下午，陆天明进去丁晓萌办公室汇报工作，明确表达了他不能住进丁晓萌为他准备好的房子里去。 丁晓萌一言不发，一直沉着脸听他解释。 等到陆天明把话说完了，她才冷冷地问了一句，“说完了？” “完了。” “行。你可以出去了。”丁晓萌说道：“陆天明，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个人的事而耽误工作。” “请丁书记放心，我会尽职尽责完成领导交办的工作。”陆天明嘿嘿笑道：“下午，我想提前请一个小时的假，我需要去找个房子住。” “不用了。”丁晓萌道：“你借调的时间不长。租个房子就太浪费了。这样吧，你可以选择临时在县委招待所住。所有费用由会务经费负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在办公室临时搭一个床。反正会议开完之后，你就不需要住房了。” 陆天明心里一动，他发现丁晓萌的口吻明显有了变化。 原本，丁晓萌告诉他，这次让他进入县团委领导班子，就是一个长期住县城的打算，因此，她才借给陆天明一套住房。 而现在的意思，似乎陆天明进入县团委领导班子的事不存在了。 “行，我就在办公室搭个临时铺吧。”陆天明道：“我算了一下，距离团代会还有十天。这十天我就住办公室。” “可以。”丁晓萌面无表情地说道：“明天各乡镇团委书记过来开会，你是苦水乡的团委书记，一起参加会议。” 汇报完工作刚回到办公室，隔壁办公室的张悦便敲门进来了。 张悦所过之处，还是一片香风。 “小陆，你刚才怎么把丁书记搞哭了？”张悦一进门，便没好气说道：“你看看你，工作第一天，就把领导气哭了。” 陆天明吓了一跳，小声问道：“丁书记哭了？” “是啊。我刚才准备进去汇报工作的。看到丁书记在流眼泪，没敢汇报，退出来了。” 陆天明苦笑道：“她哭，与我有关？张主任，凭什么说是我把她气哭了？” “不是你还有谁？”张悦责备他道：“刚才就你进去过。丁书记这人我了解，性格非常坚强。她一般不会哭的。肯定是你把她惹哭了。” 陆天明委屈道：“真不是我。我刚才没说什么呀？就正常汇报了工作。” 张悦深深看他一眼道：“小陆啊，你以为丁书记把你借调过来，是因为团委人手不够吗？你难道看不出丁书记的用心？” 陆天明讪讪道：“张主任，我还真没看出来。” “你现在按我说的去做。”张悦压低声道：“赶紧过去安慰一下丁书记。人家丁书记一个姑娘家的，你一个大男人，欺侮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啊。” 陆天明道：“我不去。” “你敢不去。”张悦凑到他耳边说道：“你要不去，我就揪你耳朵了。” 张悦的半个身子几乎都压在了他身上，陆天明尴尬不已，只好答应道：“好，我去。” 第117章 女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人 陆天明推了推丁晓萌的门，发现门被反锁了。 他轻轻敲了几下，低声说道：“丁书记，我有点事需要请示，麻烦开门。” 等了一会，门打开了。 丁晓萌显然刚哭过，眼眶红红的。由此证明张悦所言不虚。 “什么事，说。”丁晓萌语气冷淡地说道：“要没事，你记住，不要随便串门。” 陆天明还真说不出找她有什么事，只好涎着脸笑道：“丁书记，你生气了？” 丁晓萌哼了一声，没说话。 陆天明站了一会，见丁晓萌根本没有说话的欲望，便讪讪说道：“我先出去了。” “站住！”丁晓萌喝道：“陆天明，你不是找我有工作要请示吗？” 陆天明搔搔后脑勺道：“刚才被你一质问，我把想说的事忘记了。等我想起来再来请示汇报吧。” 说完，没等丁晓萌开口，他一溜烟从她办公室里出来了。 张悦站在她办公室门口，看着狼狈出来的陆天明，她抿嘴嘴巴偷笑，招招手让陆天明过去，低声说道：“我说的没错吧？陆天明，你赶紧想个赔罪的法子。” 陆天明无奈道：“张主任，这下麻烦了。我想不出什么法子啊。” 张悦好奇道：“陆天明，你骗鬼呀。我就不相信你过去没有哄过女朋友开心。” 陆天明苦笑道：“这个经历我还真没有过。因为我还没谈过恋爱。” 正说着，张悦听到办公室的电话响，便回去办公室接电话。趁着这个机会，陆天明赶紧回去自己办公室，将门关上，一声也不敢吭了。 丁晓萌无缘无故哭，让他手足无措。正如他对张悦说的那样，他不知道怎么哄女孩子。 丁晓萌将他借调到团委来筹备团代会，他本意是不愿意来的。可是借调函已经发到了苦水乡政府，他拒绝不来，就是对抗组织命令。 上班第一天，就弄得丁晓萌躲在办公室里哭鼻子，这是陆天明始料未及的事。 虽然他把自己不愿意借住她家房子的理由说清楚了，但丁晓萌显然不赞同他的想法。 尽管他不担心丁晓萌会打击报复自己，但还是对丁晓萌的哭，感到了深深的内疚。 张悦给他出主意，希望他想办法逗丁晓萌开心。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一个好办法。 直到张悦给他送来两张演出票，暗示他道：“陆天明，这票来得可不容易。你请丁书记去看演唱会吧。” “我给你说，这次来演出的可是明星。丁书记平常就很欣赏他。你陪她去，她肯定高兴。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谁来演出？” 张悦道：“你知道情歌王子吗？” 陆天明摇摇头，“我还真不知道谁是情歌王子。” 陆天明不追星，他甚至对追星很反感。他看过一期明星访谈节目，发现这些所谓的明星，有很多属于智障一类的人。 明星装疯卖傻，装萌搏好感，是陆天明最认为不耻的行为。 张悦说道：“你会唱歌吗？你如果喜欢唱歌，就一定唱过他的歌。” 陆天明笑笑道：“我唱歌啊。但我唱的歌，歌词都是我自己编的。” “有才！”张悦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你快去吧，丁书记等下就下班走了。” 陆天明拿着演唱票再次走进丁晓萌办公室时，丁晓萌已经恢复了常态。 “丁书记，我搞到了两张演出票。你如果有时间......” “我没时间。”没等陆天明把话说完，丁晓萌已经拒绝了他。 听到丁晓萌没时间，陆天明拿着两张票便有进退两难的尴尬了。 “要不，我请你吃饭。” “我回家吃。” 陆天明便笑，小声说道：“你们家都不开伙，回家吃什么？” “谁说我们家不开伙的？”丁晓萌脸色一沉道：“陆天明，你少假惺惺的。你要没事，请你出去。” 陆天明便将一张票放在她的办公桌上，说了一句，“你来不来，我都在等你。” 张悦看他出来了，赶紧问他道：“怎么样？” 陆天明苦笑着道：“丁书记没时间去看演唱会。” 张悦便笑，道：“你不知道女人都是说一套做一套的呀。丁书记嘴上说不去，她心里不愿意去吗？” 陆天明道：“这我可不知道。” “票呢？” “我留一张给丁书记了。”陆天明扬扬手里的票问张悦，“多少钱？我给你。” 张悦看他一眼道：“这是钱的问题吗？陆天明，你先哄好了丁书记再说。” 下班后，陆天明从办公室出来，发现丁晓萌的办公室已经锁了，她人早就离开了。 陆天明便去街上找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个菜，要了一瓶歪把子白酒。 要在平时，他肯定不会单独喝酒的。但是今晚要去看演唱会。看演唱会不重要，重要的是丁晓萌会不会赴约。 如果丁晓萌不来，可以确定她是真生他的气了。 如果她来了，陆天明得借着酒壮胆。 还没喝几口，手机便响了。 顾晓真兴高采烈地问他道：“陆医生，你还在县城吧？” 陆天明道：“顾晓真，我提醒你一下。我现在不是什么陆医生了。你可以叫我陆书记。” 顾晓真便在电话里笑，喊了一声，“陆书记，我是顾晓真。” “说，什么事？”陆天明一本正经地问她道。 “没事。我就问你在不在县里。我听石所长说，你借调到县团委来了。我猜你应该在县里。” “我是在县里。”陆天明道：“你呢？” “我也在啊。”顾晓真兴奋说道：“我这里有两张明星演唱会的票，我请你看演出。好不好？”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你哪里来的票？我听说，这票价可不便宜，你那点工资，怕是买不起吧？” “你管我？”顾晓真不屑地说道：“我有我的办法。一句话，你来不来？” “不去。”陆天明干脆果断拒绝道：“我不喜欢明星。” 顾晓真愣了一下，小声问道：“陪我看一场演唱会也不愿意？” “这不是愿不愿意的问题。而是我对什么明星演唱会没一点兴趣。”陆天明喝一口酒，夹了一筷子的菜要送进嘴里。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声笑，抬头一看，便看见丁晓萌美颜如画地在看着自己。 “你吃饭不请我？”丁晓萌在他对面坐下来，扫一眼桌子上的菜和酒，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地方的东西不卫生，你也敢吃？” 陆天明一听她的话，本来的惊喜便变得有些反感了。 “我是普通老百姓，能吃上馆子的饭菜，已经很知足了。”陆天明淡淡说道：“丁书记，你如果愿意坐下来吃点，我叫人拿碗筷过来。” “你能吃，我就能吃。”丁晓萌赌气道：“陆天明，你真是个没有任何情商的猪。” 第118章 他们曾经青梅竹马 陆天明没想到丁晓萌会找到自己。 看着丁晓萌像吃药一样的浅尝辄止，他心里突然有了莫名其妙地高兴。 吃完饭出来，丁晓萌说道：“现在去演唱会现场还太早。我们随便走走，散散步吧。” 陆天明心里叫苦不迭。本来，他是想吃完饭后，与人一道去看房子的。 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他抽空给中介打了电话。中介推荐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说是长租短租都可以。 他与中介约好了，吃完饭就一起过去。如果时间来得及，他今晚就可以搬进去租房住。 可是丁晓萌在身边，他半句话都不敢提。 山南县城是个老县城，最古老的建筑，可以追溯到晚清时期。 县城分为新老两个城区。老城区破旧，但很繁华。新城区看起来很豪华，但冷清。 县委大楼还在老城区，新大楼还没启用。 新县委大楼据说耗资两个多亿，是前任书记亲手建起来的。大楼建起来后，遭到人举报，上级便对新县委大楼展开审计。 在审计期间，大楼不能启用。这样一拖，就拖了三年多。 演唱会就在新县委大楼的广场上举行。据张悦说，这是县委准备启用新办公大楼的预热。 老城区街道逼仄，路边的树，却都是高大青翠的樟树。树龄最长的有五十年了。 两个人沿着街边走，没走几步，只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刹车声，随即，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小萌，真是你呀。” 陆天明回头一看，便看到街边停着一辆挂省城牌照的奔驰小轿车。 车里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他身材单瘦，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满脸堆笑地看着丁晓萌。 丁晓萌愣了一下，便打招呼道：“是你呀，赵坤。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两天了。”赵坤笑眯眯说道：“今天我去你们家找你，没找着。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刚才我还不相信是你呢。” “找我干嘛？”丁晓萌似笑非笑道：“赵大老板你一个亿万富翁，找我有什么事？” 赵坤嘿嘿笑着，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票递给丁晓萌道：“我请你看演唱会。这是最好的vip座。” 丁晓萌道：“哎呀，赵老板，真对不起，我已经有票了。”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票来给赵坤看，解释道：“这是我男朋友送我的。” “你男朋友？”赵坤吃了一惊道：“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我怎么不知道？” 丁晓萌淡淡说道：“我有男朋友还需要向你汇报？赵老板，你要没事，就请走吧。” “这场演唱会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赵坤一脸可怜的相，看着丁晓萌道：“你难道不知道我的心意？” 丁晓萌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什么心意呀，我还真不知道。” 赵坤便急得要跳起来，他一眼看到站在一边的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他就是你男朋友？” 丁晓萌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反问了他一句，“怎么？不可以？” “不可以。”赵坤冷笑一声道：“他什么来头？” 丁晓萌眉头一皱道：“你管不着。” 赵坤便对丁晓萌说道：“我可以与他聊几句吗？” 丁晓萌便去看陆天明，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陆天明爽快道：“好啊，赵先生，我们聊什么？” 赵坤便将陆天明拉到一边，一开口便质问他，“兄弟，你凭什么抢我的女人？” 陆天明惊异地看着他，问道：“谁是你的女人？” 赵坤冷笑道：“你是不知道我与小萌的关系吧？我们已经谈了三年多了。我这次来山南县开演唱会，就是要给小萌一个惊喜。我要在演唱会上向她求婚。” 陆天明一听，便知道眼前这个叫赵坤的人来头不小。 人家能准备一场明星演唱会来求婚，这是他陆天明根本做不到的事啊。 陆天明反应很是很快的，他淡淡问了一句，“你有征求过丁晓萌的意见吗？” “除了我，谁还能给她这么盛大的求婚现场？”赵坤得意地说道：“兄弟，我不管你是什么人，一句话，现在离开小萌，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陆天明一听，顿时心里有火了，他冷冷问道：“如果我不离开呢？” “不，你一定会离开的。”赵坤说道：“兄弟，你开个价，要多少？我现在可以给你。” 陆天明似笑非笑道：“我不要钱。” “你不要钱？”赵坤惊奇地瞪大了眼，“不要钱，你要什么？你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 陆天明摇着头道：“我什么都不要。” 赵坤冷静了下来，试探地问他道：“兄弟，你现在是山南县的干部吧？” 陆天明道：“是。有何指教？” “兄弟，方便说出来你的尊姓大名吗？” “我叫陆天明。”陆天明笑笑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赵坤笑了笑，转身走到丁晓萌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后，上车扬长而去。 等他一走，丁晓萌便不屑地说道：“陆天明，你不用理他。他就是仗着自己有个当领导的爸爸，家里有几个钱的人。”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他父亲是谁？” 丁晓萌道：“他父亲原来是我们山南县的书记，后来提拔到了省里。现在是中部省主管文化教育的副省长。他因为他父亲的关系，搞了一个演出公司。听说这几年赚了很多钱。”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这人还真有点料。” “不用管他。”丁晓萌说道：“陆天明，演唱会我们不去了吧。” 陆天明想起赵坤刚才说的话，他搞这场明星演唱会就是来向丁晓萌求婚的。他心里想，如果他们以前没有谈过恋爱，赵坤怎么会突然跑来求婚？而且还搞这么大的阵仗？ “你们以前很熟吧？”陆天明试探着问道。 “怎么说呢？”丁晓萌笑笑道：“小时候，大家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他家与我们家，就隔着一栋楼。他小时候经常来我家玩。” 陆天明嘿嘿笑道：“原来你们是青梅竹马啊。” 丁晓萌瞪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谁与他青梅竹马呀？他赵坤是什么货色，我不清楚吗？有件事我也不想瞒着你，这几年，他确实一直在追我。” 陆天明好奇地说道：“他条件那么好，你怎么不答应？” “我要答应了他，还有你什么事呀？”丁晓萌嗔怪地说道：“陆天明，这事以后不许再提了。总之一句话，我与他赵坤一分钱关系都没有。” 尽管丁晓萌信誓旦旦，他与赵坤是清白的。但陆天明心里却像有一条毛毛虫爬过一样，浑身不舒服起来。 丁晓萌不想去演唱会了，陆天明却坚持要去。 他想看一看，赵坤会上演一场什么样的惊天动地的求婚故事出来。 第119章 与民同乐 新县委大楼广场灯火通明。 广场已经实行了交通管制。所有车辆，都停在事先划定好的停车场。 着名情歌王子到山南来演出，这对山南人民来说，就是一件盛事。 过去，山南县也举办过明星演唱会。但那些所谓的“明星”，都是三流十八线的小人物。像情歌王子这样的大明星，几乎都不会出现在县一级的演唱会上。 陆天明刚走到广场门口，便听到有人喊他，“陆兄弟，你也来看演唱会啊？” 陆天明循声看去，便看到全副武装的石头正咧着嘴在笑。 “你也来了？”陆天明笑笑问道：“石所长，你执勤？” 石头道：“有什么办法？人手不够，我们来凑。” 县里举办大型明星演唱会，现场秩序维持确实需要大量人手。县公安局便从各乡镇派出所抽调了一批警力上来帮忙。 这种做法，司空见惯。 石头看到跟在陆天明身边的丁晓萌，嘿嘿笑道：“小丁你也来了。” 丁晓萌大方说道：“我也过来凑热闹啊。” “对对。”石头连忙说道：“你们年轻人嘛，谁不追星。” 他看看四周，低声说道：“今晚，县里主要领导都会来。你们二位自便吧，我要去忙了。” 石头说完，便匆匆离开。 陆天明问丁晓萌道：“今晚路书记他们也来吗？” 丁晓萌道：“我不知道哦。” 广场四周用专业的器材围了起来，只有一个出入口。 观众入场，必须持票进入。 陆天明带着丁晓萌进场后找到自己的位子，才开始打量起演唱会的现场布置。 舞台很高，背景是一扇巨大的led电子屏幕。 舞台下的观众席分成三个区域。当中靠近舞台的区域用警戒带围着的。里面只有不到一百张的椅子。 陆天明留心了一下，发现每张椅子都事先写好了名字。观众来后，只需要对号入座。 中心区域后面，才是vip区，呈扇形包裹住舞台。再往后，就是普通观众席。 陆天明他们的票是vip区的，视线非常好。 演唱会现场已经进来了不少人。气氛相当热烈。不少人手里拿着荧光棒之类的道具，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的笑容。大家都在兴高采烈地期待着演出。 大明星来山南演出，让山南人倍感脸上有光。 陆天明没想到山南县城居然有这么多人。从现场的热闹程度看，至少有一万人来了演出的广场。 “我们山南人还真不少哦。”陆天明笑笑对丁晓萌说道。 “我们山南全县本来就有四十多万人。”丁晓萌淡淡说道：“今晚来的人，也不一定全部都是山南县人。他们这种明星，拥有不少粉丝。有很多都是外地赶来的。” 陆天明道：“我一直没想通，明星这类人的号召力为什么有那么大？” “现在物质生活丰富了，人们就开始追求精神生活了呀。”丁晓萌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看啊，社会还是需要正确的引导。” 丁晓萌从陆天明坚持要来演唱会，就一直显得心不在焉。 她甚至有些慌乱，看起来心神不宁。 陆天明心里明白，她是在担心即将到来的赵坤求婚。 虽说，丁晓萌已经明确拒绝了赵坤。但她不能保证赵坤还是会按照他事先准备好的剧本，来一个万人现场求婚的戏码。 如果真出现了这一幕，她是该拒绝，还是该接受？ 接受赵坤求婚，显然不是丁晓萌的想法。可是当着万人拒绝赵坤的求婚，这会让赵坤的颜面扫地，于情于理也不应该这样做。 因此，在得知赵坤来山南开演唱会的目的后，丁晓萌便不想在演唱会上露面了。 只要她不露面，便会没有难堪的尴尬。 她明知自己这时候出现在演唱会是最不明智的选择，可是在陆天明的坚持下，她却拒绝不了。 丁晓萌自己也没想到，赵坤会花这么大的代价搞出来这么一个戏码。 在丁晓萌的印象里，赵坤绝非一个好男儿。 他们小时候在一起长大。赵坤十五岁的时候就跟着父母离开了山南去了市里，后来到省里。这些年来，他们虽然没断联系，但联系得非常少。 赵坤第一次向她表白，正是她刚当上县团委副书记的时候。 赵坤那次直接找到她，表达了她的爱慕之情，希望与她建立起恋爱关系。 但是，她婉言谢绝了。 在丁晓萌的记忆里，赵坤就是个不学无术，喜欢到处拈花惹草的人。 十五岁的赵坤，似乎就很懂男女之间的事。他用一条花裙子就将一个女同学骗到了床上。事后人家父母找上门来，还是他爹亲自出面，花了一点钱息事宁人。 后来，赵坤又因为与一群狐朋狗友群宿异性，被公安抓了现行。还是他爹摆平了。 总之，当年在山南时，丁晓萌就对他敬而远之。尽管大家都在一个大院住着，但丁晓萌总是绕着他走。 赵坤对丁晓萌一直深深爱慕。年轻的时候，只是不敢把心里话说出来。 丁晓萌自己也有感觉，那时候在学校读书，赵坤就是她的护花使者。赵坤不允许任何男性接近丁晓萌，谁敢多与丁晓萌说一句话，他便会纠集他社会上的一帮小兄弟，在校门口拦住人打。 赵坤追求丁晓萌，丁晓萌的父母丁伟和毛琴都是知道的。 他们曾经劝过女儿，希望女儿能接受赵坤。他们替赵坤说好话，说他干过的坏事，都是因为年轻不懂事。 丁晓萌明白父母的心意。如果他们攀上了赵副省长这门亲戚，他们在山南的地位会更稳固，更受人尊敬与仰慕。 但丁晓萌给了父母一句话，“我的命运我自己做主。如果你们强逼我做我不愿意的事，我就只有死给你们看。” 丁伟和毛琴夫妇都深知女儿的脾性。知道她是个说得出做得出的人。因此，他们只能接受女儿的决定。 其实，在丁伟夫妻看来，陆天明是没有资格成为他们的女婿的。 可是他们拗不过女儿丁晓萌，只能接受现实。 电子屏幕上，变换着明星演出的盛况。也有关于山南县的一些风景图片。 巨大的音响里流淌出来的音乐，将演唱会的气氛逐渐推向了高潮。 突然，现场骚动起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去看入口。 陆天明跟着看过去，便看到路远书记在赵坤的陪同下，满面春风步入了演唱会现场。 紧随路书记身后的，是费县长和县委主要领导干部。 陆天明在领导当中，一眼便看到了肖县长。 山南县举办这场明星演唱会，陆天明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知道。如果不是张悦拿给他两张演出票，他还不知道山南会有这么一场明星演唱会。 安保人员护送着领导入场。路书记的出现，顿时成了全场的焦点。 陆天明笑着对丁晓萌说道：“路书记这是与民同乐啊。” 丁晓萌看他一眼道：“我们走吧。” 第120章 退场 陆天明吃惊地看着丁晓萌，狐疑地问道：“去哪？” 丁晓萌神态有些扭捏，低声道：“我不喜欢这种场面。我们还是走吧。” 陆天明便安慰她道：“来都来了，现在就走，岂不是浪费两张票了？” 丁晓萌生气道：“陆天明，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走了啊。” 陆天明以为她在耍小性子，便笑嘻嘻道：“虽然我不追星，但既然花了钱，我就不想浪费。看看吧，不好看，我们就走，好不好？” 丁晓萌一言不发，起身便往外走。 陆天明没想到她真会走，便赶紧追了过去。 还没追上丁晓萌，他已经被人拖住了。 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顾晓真。 顾晓真满脸惊喜地看着他嚷道：“陆医生，你不是说你不来吗？你怎么在这呀？” 陆天明甩开她的手说道：“顾晓真，我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我有事。要先走。” “去哪？”顾晓真疑惑地问，提醒他道：“演唱会还没开始呀。” “丁晓萌要走了。”陆天明急忙说道：“我得跟她一道走。” “又是丁晓萌啊。”顾晓真不屑地说道：“她愿意走就走啊，你跟着她干什么？难道你是她的跟屁虫啊。” 陆天明说道：“她现在是我领导啊。” “领导怎么啦？领导就应该关心下属，爱护下属。”顾晓真撇了撇嘴道：“你看我们领导，他自己在外面执勤，换我们来看演唱会。这才是好领导呀。” 陆天明想起在门口看到过的石头，笑笑道：“因为你遇上了好领导。” 陆天明要走，顾晓真不让。两个人拉扯了几下，引得四周的人都投来看热闹的目光。 陆天明便低声说道：“顾晓真，你现在放开手让我走，以后我再给你解释。” “我偏不让你走。”顾晓真一脸不情愿道：“你又不是她丁晓萌什么人，她还能管你的自由啊。” 纠缠了一会，陆天明再去找丁晓萌，发现连她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此时，距离演唱会还有三分钟。 陆天明好不容易摆脱顾晓真，赶到入口，却发现入口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再出入。 他只好转回来，怏怏回到座位上。 刚坐下，顾晓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说道：“她不陪你，我陪你。” 陆天明讪讪道：“我不用你陪。你回你自己座位上去。” “你这里视线好，又没人坐。”顾晓真笑嘻嘻地说道：“你赶我走干嘛？” 陆天明便不好强赶她了，怏怏说道：“顾晓真，你让我得罪领导了。” “得罪就得罪，有什么了不起的？”顾晓真大大咧咧说道：“有本事，她把你开除出公务员队伍啊。再说，你陆医生就非得要当官吗？我倒觉得，你当医生更好。” 陆天明叹口气道：“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正说着，一阵猛烈的音乐声响了起来，演唱会开始了。 顾晓真的眼光被舞台吸引了过去。她满脸兴奋神色，随着音乐手舞足蹈了起来。 开场一曲摇滚，便将演唱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丁晓萌突然离开，让陆天明的心里有些失落。 他能理解丁晓萌离开的原因。她不想陷入尴尬的境地。她离开现场是唯一的选择。 一曲过后，气氛便随着轻柔的音乐声变得温柔了起来。 聚光灯下，明星一袭燕尾服，深情款款地低吟浅唱起来。 现场出奇地安静，所有人仿佛都被歌声吸引住了。他们在歌声中怀念自己的青春，怀念曾经的爱情。 陆天明侧过脸去看顾晓真，看到她居然泪光莹莹。 开始有人跟着唱了起来，没一会，合唱的声音便掩盖住了明星的声音。 顾晓真一边跟着唱，一边呜咽出声。 陆天明被她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他推了一下顾晓真问道：“你真那么感动？” 顾晓真看了他一眼道：“因为我有感情。你不感动吗？” 陆天明笑道：“一首歌，有什么好感动的？再说，我不喜欢制造出来的悲伤。” 顾晓真嘴巴一撇道：“真没情调。” 演唱会的高潮一波接着一波，陆天明却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他开始后悔没有跟着丁晓萌一起走了。 突然，音乐停住了。 演出现场的灯光全部打亮了。 就在所有人都在惊愕之际，赵坤西装革履，手捧着一束巨大的鲜红的玫瑰花走上了舞台。 赵坤外表看起来确实仪表堂堂，他的金丝眼镜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他先是深深弯下腰，对着观众中心区域鞠了一躬。 “尊敬的路书记，费县长，山南县的父老乡亲们。我叫赵坤，是山南走出去的孩子。今天我回来了。” “今晚的这场演出，是本人精心筹备的。我想告诉大家，这场晚会的重要性。” “首先，它代表我赵坤今天要对山南的一个姑娘，大声喊出我爱你。这场晚会，是我送给这位姑娘的礼物。” 全场骚动起来，观众被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我知道，她现在就坐在你们中间。”赵坤深情款款道：“我希望，你能勇敢站起来，走向舞台。我承诺，当着全山南的父老乡亲，我会给你最无私的爱，我会让你成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 骚动越来越大，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大家交头接耳的议论，仿佛都在寻找谁是赵坤嘴里说的最幸福的女人。 顾晓真激动了，问陆天明道：“你说，谁是这个幸运儿啊？” 陆天明笑笑道：“肯定不是你。” 顾晓真白他一眼道：“我没想是我啊。” 赵坤等了一会，没见着动静，脸上似乎有些挂不住了。 而且，演唱会突然中止，已经让一些观众不满起来了。现场开始发出一片嘘声。 陆天明见局面似乎要失控，便站起身来喊道：“她不在现场了。” 他这一声喊，把全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顾晓真吓得脸都白了，她慌乱责怪陆天明道：“你乱喊什么呀？” 陆天明笑笑道：“我说的是真的。她人真不在现场了。” 陆天明没有慌乱，他看着站在舞台上有些慌乱的赵坤喊道：“赵老板，继续开唱吧。你的心愿，今天实现不了啦！” 灯光暗淡了下去，音乐声再次响起，演唱会继续举行下去。 这时，坐在中心区的领导开始退场。 陆天明看着领导鱼贯离开，他正想跟着一道出去，却突然被人拦住，说道：“陆天明，肖县长找你。” “找我？”陆天明吃惊地问道：“领导找我做什么？” “你不要问，现在直接去肖县长办公室吧。” 顾晓真看人走了，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陆医生，你是不是闯祸了？” 陆天明道：“我也不知道啊。不过，我刚才说的，可都是事实。” 顾晓真疑惑地问道：“你的意思，今天这位最幸福的女人是丁晓萌？” 第121章 领导训斥 肖县长铁青着脸，看着陆天明进来后，猛地一拍桌子吼了起来，“陆天明，你做的好事啊！” 陆天明吓了一跳，看着盛怒的肖县长，低声问道：“领导，我做错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我？”肖县长怒斥道：“你老实交代，你与莱恩老头说了什么？” “说什么了？”陆天明一头雾水地看着肖科，解释道：“我没说什么啊？” “我问你，莱恩怎么不买断苦水泉了？这个损失，你要负全部责任。”肖科余怒未消道：“原本好好的一桩事，你窜出来一搞，事情就搞砸了。陆天明啊陆天明，你以为你是谁啊？” 陆天明顿时懵了。他暗忖，莱恩放弃买断苦水泉的计划，与自己确实有一定的关系。 当初莱恩提出要买断苦水泉的时候，就是他站出来反对的。 但是，那时候的陆天明心里只想着一件事。苦水泉买断了，买断的资金一分钱也落不到老百姓手里。政府不可能会把这笔钱发给老百姓。 如果是这样，群众得不到任何利益，苦水泉还有什么价值？ 后来他才想明白，吸引外资对山南县乃至衡岳市的重要性。 毕竟，莱恩要想独占苦水泉，他就得付出一定的代价。 关键是他投资在苦水乡，不可能拿得走。 退一万步，即便莱恩今后放弃苦水泉，他前期的投资还不是苦水乡能得到直接的实惠吗？ 他带莱恩去洋灰桥，就是想让莱恩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很多人在艰难地活着。他希望莱恩能看出来他的意图，放弃买断苦水泉，让苦水泉能真正实惠到苦水乡的人民。 可是他在进了看守所后，态度来了一个急转弯。 然而，这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与莱恩直接交流的机会。 莱恩是在他从看守所出来后，才出发去燕京找陆天明的导师的。 莱恩究竟有没有去找导师，导师有没有见他，陆天明一无所知。 有一点可以肯定，肖县长为了买断计划，单独会见过莱恩。 从肖县长发脾气能看出来，他未能扭转莱恩的思想。莱恩最终还是放弃了苦水泉的买断计划。 肖县长肯定早就有了一肚子的火了。正想找他发泄。 如果他不在演唱会上喊一嗓子引人注目，肖县长可能还没那么快找他的麻烦。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争取把外资留下来。”肖科冷冷道：“如果项目流产了，神仙都救不了你。” 陆天明小声道：“领导，你处分我吧。” “处分你？有那么容易？”肖科恨恨道：“你这个事，颜书记生气了。陆天明啊陆天明，你这是不是没事找事吗？好好的一桩事，你搞得一塌糊涂。” 陆天明沉默不语。苦水泉项目在衡岳市引起了不少的轰动，现在全衡岳市的人都知道苦水乡有一股能治百病的苦泉。 苦泉水究竟能不能治百病？当然不能。可是，传言满天在飞，居然有人说，一个瘫在床上五年的人，喝了苦水泉之后，马上就能下地健步如飞。 现在的苦水泉，还是由县公安局派了特警在守护。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但是，还是有小部分的苦水泉流向了社会。 一夜之间，苦泉水成了一水难求的宝贝。 “现在不是处分你的时候。”肖科冷冷道：“你还有机会。” “机会？”陆天明闻言，精神一振，赶紧说道：“请领导指示。” “我得到消息，莱恩老头还没走。”肖科叹口气道：“但是，这个死老头现在拒绝见我们。” 陆天明小声问道：“他为什么拒绝见我们？” “是我们，不是你。”肖科纠正他道：“老头说了，除了你陆天明，衡岳市的人，他谁都不见。” 陆天明一听，不禁乐了。心里想，这莱恩老头还挺可爱的呀。他的这要求看似简单，却成了陆天明的一道护身符啊。 难怪肖科尽管气得拍桌子，大嚷要处分他，却始终是只打雷不下雨。 “教授现在在哪？”陆天明问道。 “他人还在燕京。”肖科说道：“据我们了解，莱恩老头这次来我们国家，本身就是带着投资意愿来的。他留在燕京，应该就是在选择投资项目。”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领导，你的意思，我去燕京找他？” “你有本事，可以让他回来找你啊。”肖县长不屑地冷哼一声道：“陆天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如果自己把握不住，我们谁都保护不了你。” 在肖县长办公室挨了一顿骂，陆天明灰头土脸出来。 刚好电梯下来了，门一开，他便看到电梯里站着丁伟副主任。 陆天明没有进去电梯，客气说道：“丁主任您先走。” 丁伟摆摆手道：“小陆啊，你进来嘛。电梯里又没人，不挤嘛。” 陆天明只好进去，他刻意站在丁伟身后一侧，这是最好的位置，既让领导看不到自己，又能让领导感受到安全。 突然，丁伟说了一句话，“小萌今晚没跟你在一起？” 陆天明赶紧说道：“刚开始在一起。演唱会快开始的时候，丁书记就走了。” 丁伟哦了一声道：“今晚的事，你知道？” 陆天明摇着头道：“不知道。” 丁伟又哦了一声，恰好电梯到了，他再没说话，迈步出了电梯，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走了。 演唱会还在继续，赵坤信心满满上演的一场求婚戏，无疾而终。 赵坤可能永远都会想不通，有谁还能拒绝他这样浪漫的求婚？ 在赵坤看来，无人可以与他抢丁晓萌。毕竟，他的家庭地位，他的财富，以及他父亲的影响力和权力，没有一个姑娘可以拒绝他的求婚。 然而，他的求婚大戏让他灰头土脸了。 丁晓萌不但没出现在现场，而且他还听到了陆天明幸灾乐祸的喊声。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丁晓萌在电话里问他，“你在哪？” 陆天明赶紧说道：“我刚从肖县长办公室出来。你在哪？” 丁晓萌问道：“肖县长找你做什么？” 陆天明苦笑道：“训我啊。领导说，我坏了招商引资的大事，要处分我。” “是你坏的吗？”丁晓萌埋怨道：“我早就说了，有些事不要出风头。现在好啦，他们办事不成，就得找个背锅的啊。不过，你不要急，不是别人往你身上吐了脏水，你就不干净了。” 丁晓萌的话让陆天明的心里涌起来一股暖意，他不禁感激说道：“谢谢你。” “房子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还是昨天你住的老地方。你到了问前台要房卡就行。”丁晓萌话一说完，便将电话挂断了。 她既没质问陆天明为何没有跟着她一道离开演唱会现场，也没追问演唱会现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反而，她给陆天明安排了宾馆。 陆天明还没走到宾馆，演唱会已经散了。 第122章 石头请客 演唱会一散，县城便空前热闹起来。 比起过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陆天明到了宾馆才知道房间爆满。外地赶来给情歌王子捧场的观众，在演唱会结束后，都会选择在山南县留宿一晚。 房间出现供不应求，价格便飞涨起来。 山南县上档次，上规模的宾馆并不多。除了原县委招待所改制成为宾馆外，就只有旅游局下面有一家宾馆了。 剩下的，虽然打着宾馆的旗号，条件甚至赶不上大城市的旅馆。 他去前台拿了房卡，刚准备上楼去，石头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兄弟，在哪？出来喝一杯。”石头热情地邀请他道：“没有别人，就是我们所里几个人。” 陆天明没有推辞，欣然答应。 石头他们在一家排挡等他。山南县城平常很少有夜生活。人们下班后，都会早早地回家与家人团聚。 演唱会一开，山南的夜生活便盛况空前。 过去晚上几乎不营业的排档小摊，都争相出来迎客了。 苦水乡派出所被抽调到演唱会现场维持秩序。举办方倒不小气，给了他们每人三百块的误餐补助。 石头所里来了三个人，包括顾晓真在内。举办方便给了他们一千块。 “这都是意外之财，吃了喝了才会身体健康。”石头笑呵呵地说道：“大家也确实是辛苦了，喝一杯解解乏。” 过去，石头他们也被临时抽调过去维持现场秩序，但从没有人给过他们一分钱。遇到狠的，连一个盒饭都不解决。 这次举办方豪气地按人头给辛苦费，这让石头很意外，便决定拿着这一千块钱，好好犒劳自己。 一千块钱在山南县的夜宵摊上消费，就算把夜宵摊上所有的菜都吃一个遍，也花不了这么多。 顾晓真本来属于执勤人员。但石头没让她执勤，而是让她进去演唱会现场看演出。 她刚坐下，便问石头道：“所长，我叫个朋友来吧。” 石头问道：“男的女的？” 顾晓真便笑，小声道：“我又没有男朋友。当然是女的。她是我同学，陆医生认识她的。” 陆天明随口问道：“我认识吗？” 顾晓真道：“你肯定认识啊。” 石头笑笑道：“是美女就叫过来吧。人多热闹。” 没一会，陆小曼便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陆小曼显然打扮了一番，即便是晚上，看起来依然光彩照人。 她一眼看到陆天明，便惊喜地喊了一声“陆医生”。 顾晓真便不满地嚷道：“陆小曼，你这人真是重色轻友。看到帅哥了，眼里就没我了？” 陆小曼这才亲热地去搂了顾晓真的肩膀，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逗得顾晓真哈哈大笑起来。 顾晓真离开卫生院去了乡派出所做户籍管理员，她很快就上了手。现在的苦水乡户籍被她管理得井井有条。深得石头所长喜爱。 “陆医生你不做医生了，晓真护士也不做了。还是你们有本事，想换工作就换工作。哪像我，守着一棵老树不发芽。”陆小曼抱怨道：“我有时候真想把工作辞了。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呢。” 顾晓真逗她道：“小曼，你这是故意在讥讽我们吧？你家庭条件那么好。就算不工作，你们家养你也不在话下。我们就不同了啊。我们不努力工作，就会饿死。” “还有，你想去外面世界看看，谁能阻止得了啊？如果换作我是你，我一定会按自己愿望去做。” 陆小曼道：“总有一天，我要仗剑走天涯。” 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陆小曼长着一张娃娃脸。如果不是她妙曼的身材衬托，别人初次见面，都会以为她是个未成年的少女。 五个人围着一张圆桌，桌子上堆满了菜。石头便叫老板搬上来两箱啤酒。 “今晚大家都敞开了喝。不醉不许走。”石头笑呵呵地启开一瓶酒，随手递给了陆天明。 陆小曼为难道：“明天我要上班啊。这要喝醉了起不来，耽误上班，我会被骂死。” 顾晓真道：“你少找借口了。谁敢骂你呀？他们敢欺侮你，你爸还不把人的头扭下来。” 陆小曼的爸爸是县政府的一名干部。虽说不是县领导，但关系很硬。 她与顾晓真谈不上是闺蜜，却胜似闺蜜。 她们在卫校读书的时候，由于顾晓真出身农村，很多同学都看不起她。只有陆小曼主动接触顾晓真，并很快完成了好友。 几年读书生涯，陆小曼给过顾晓真很多帮助。甚至在顾晓真生活遇到困难的时候，陆小曼假借不愿意洗衣服，花钱雇顾晓真替她洗。 一件衣服，她给五块钱。那段时间，陆小曼换衣服换得特别勤。一天总要找出四五件衣服给顾晓真洗。 顾晓真起初不要钱，但陆小曼告诉她，如果她不要钱，她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顾晓真心里当然明白这是陆小曼在找借口帮助自己。可是当时她家的情况确实困难，已经到了无力支付她生活费的境地。她如果不接受陆小曼的帮助，就只能退学。 陆小曼的这份情分，顾晓真始终记在心里。 陆小曼知道陆天明，就是顾晓真告诉她的。 顾晓真有次去县城玩，她告诉陆小曼说，他们苦水乡卫生院有一个硕士毕业的医科大学高材生。 顾晓真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是放着光的。那时候陆小曼就逗她，“顾晓真，你是爱上人家了吧？” 顾晓真并不否认陆小曼的话，她一本正经地对陆小曼说，“我早晚会嫁给他。” 这段往事，是两个姑娘间的秘密。直到陆小曼在县人民医院亲眼见到了陆天明给费琳主刀，她才相信顾晓真所言不虚。 女人都喜欢有才华的男人。有才华的男人在女人的眼里，甚至要胜过有钱的男人。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了十二点。 石头本来打算晚上回苦水乡派出所的。他们出来后，家里就空了，他放心不下。 但是喝了酒后，石头便改了主意，决定在县城住一晚再走。 宾馆没房，甚至连旅馆招待所都爆满了，石头打了几个电话，都没找到住的地方，不禁骂道：“开个演唱会，来了那么多人，这山南县是要上天了啊。” 宾馆旅馆没房，石头便想到了去洗浴中心去混一夜。 可是，男人能去，女的怎么办？ 陆天明便提出他将房子让出来给顾晓真住，他和石头一起去洗浴中心过夜。 陆小曼道：“晓真可以跟我回去家里住。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在我家住啊。” 没想到顾晓真婉言谢绝了陆小曼的邀请，她赞同陆天明提出来的方案。 吃饱喝足了，大家便一起起身准备走。 这时，门口来了一辆奔驰车，车里下来一个人，径直走到陆天明面前说道：“陆先生，我们老板要见你。” 陆天明看一眼门口的车，感觉似乎有些眼熟。 蓦地，他想起了这车是谁的了。 第123章 谈判失败 陆天明猜得没错。车就是赵坤的。 让他惊疑的是，赵坤怎么会找到自己。 石头并不知道是谁来找陆天明。他借着酒意斜睨了一眼小车，摆摆手道：“这么晚了，见什么老板啊？小兄弟，告诉你老板，我们不见。” 陆天明拦住他道：“石所，也许人家有急事。我去见他老板吧。你先去，我等下就过来。” 顾晓真看一眼车，又看一眼陆天明，小声说道：“你还是别去了。我怎么觉得他们不像好人啊。” 陆天明笑道：“放心，朗朗乾坤，谁敢作奸犯科。” 虽然是深夜，赵坤却戴了一副墨镜，取代了他的金丝眼镜。 陆天明一上车，赵坤便冷冷问道：“陆先生，你让我好找啊。” 陆天明笑眯眯道：“我还在奇怪，你赵老板怎么就找到我了？” 赵坤不屑道：“在山南，我赵坤要找一个人，他就是变成鸟，也一样能找到。” 陆天明笑笑道：“我相信赵老板有这个实力。但是我不知道，赵老板你找我有何贵干？” “好，快人快语。”赵坤赞赏道：“既然陆先生爽快，我也爽快。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你想好了再回答我。” “第一，你离开丁晓萌，我给你一百万的补偿。” 赵坤一边说，一边示意助手拿出一张银行卡来，“这里有整整一百万，你如果同意，这钱就归你了。” 陆天明不动声色地问道，“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离开丁晓萌，你就必须离开山南县。” “山南县是你家的？”陆天明惊异地说道：“你让我走，我就得走？” “我们可以试试。”赵坤看起来很冷静，“陆先生，你可能还不知道我赵坤的为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敢与我抢东西。” “我抢你东西了？” “你抢我爱人了。”赵坤一本正经地说道：“不知者不怪。陆先生，你知道我爱小萌有多少年了吗？” “我不想知道。”陆天明道：“那是你们的私事。我没兴趣知道。” “我只是想告诉你，小萌她早就是我的女人了。”赵坤得意道：“陆先生，给你补偿，我是看在小萌的面子上。如果你不同意，世界上是没有后悔药卖的。” 赵坤的话，让陆天明的心顿时掉到了冰窟窿里。 什么她早就是他的女人了？难道他们...... 陆天明不愿意往下想下去。 “我相信你是知道的。我与小萌从小青梅竹马，我们互相知根知底。而且，我们的家庭也般配。有一句话我要告诉你，爱情不仅仅是风花雪月，爱情就是交易。你必须承认这是事实。我爱小萌，我能给她最幸福的生活，你能给她什么？” 陆天明冷笑着道：“我确实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 “你的态度很好。人嘛，一定要认清现实。”赵坤骄傲道：“小萌就应该养起来，而不是需要她去抛头露面去打拼。你舍得让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人为生活耗尽青春吗？” 陆天明摇摇头道：“确实不舍得。” “所以啊，有时候舍得，反倒是成全他人与自己。陆先生，你拿着这一百万，足够你生活得很好了。” 陆天明突然说道：“如果我不要你这一百万呢？” “当然可以。”赵坤的声音变得阴柔了许多，“但是，你还是必须离开小萌。” 陆天明微微一笑道：“如果我也不答应离开丁晓萌呢？” 赵坤一愣，随即摇着头说道：“那就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 他没将话说完，陆天明已经拉开车门下了车。 赵坤的话，让他心眼里反感起他来。 在赵坤的眼里，天下所有的人都像物体一样是个东西。在赵坤看来，只要是东西，就能用金钱买下来，包括人的感情。 他威逼利诱他离开丁晓萌，倒不是陆天明不舍得离开丁晓萌，而是他的做派，让他感受到了耻辱。 在陆天明的心底，丁晓萌并非自己爱人的合适人选。特别是他听到过关于丁晓萌母亲毛琴副主席的闲话，他已经在心里重新审视起丁晓萌来。 丁晓萌漂亮，热情，积极上进。是不可多得的姑娘。从她目前的发展态势来看，她的未来充满了阳光。 何况，她身后有一个强大的家庭。这对任何一个人，都有着不可抗拒的诱惑。 但是，陆天明却不想在别人的庇荫下活着。尽管他知道，只要他成了丁晓萌的丈夫，丁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推着他往前走。 陆天明下了车，赵坤却没有跟着下车来。 车停了一会后，扬长而去。 赵坤离开，预示着他与陆天明的谈判破裂了。 赵坤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精心营造的一场万人瞩目的浪漫求婚仪式，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搞得一地鸡毛。 在赵坤看来，无人可以抵御得了他这场旷世的求婚仪式。 他知道，女人都是虚荣心极强的动物。特别像丁晓萌这种不甘人后的姑娘，只有用别人无法企及的方式，才能打动她的芳心。 他求婚失败，归咎于半路冒出来的这个陆天明。 如果不是陆天明从中作梗，他相信此刻娇艳的丁晓萌，已经躺在他的怀里了。 是陆天明让他在浪漫求婚仪式上丢了面子。他在退下去舞台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赵坤认为，一百万足够让一个男人匍匐在地了。 于是，他便上演了一场百万劝退陆天明的戏。 但是，他没料到，穷屌丝一个的陆天明，居然没将一百万放在眼里。在陆天明拒绝拿他一百万开始，赵坤就知道，陆天明将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当然，赵坤认为，陆天明不要一百万，或许是想要得更多。 可是，一百万就是他赵坤的底线。 陆天明拒绝一百万，就是在堵自己的路。 作为曾经老书记的儿子，赵坤来山南，熟人不会少。以至于陆天明在排挡上吃夜宵，都被他轻易地找到了。 而且，他赵坤要了解一个人的背景，根本无需用太多心。 他已经掌握到了陆天明的全部背景。农村出身，毕业于医科大学。因为不明原因，只能去苦水乡卫生院这样的小地方混口饭吃。 后来考公，进入仕途。目前为山南县一名普通干部。 陆天明的这些条件，在赵坤的眼里不值一提。他随便动一根小指头，就能将他如碾蚂蚁一样的碾死。 一个人没有钱不怕，最怕的就是对前途失去希望。 如果堵住他陆天明的前途，他将变得一无所有。 没有一个女人会爱上一个一无所有的男人的。即便这个男人浑身才华横溢。 毕竟，才华当不得饭吃。 一个计划在赵坤的心里慢慢成型。 他似乎看到了一个满眼绝望的陆天明，看到了向他飞奔而来的丁晓萌。 坐在车里的赵坤，嘴角露出来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怪异微笑。 第124章 请回来了财神爷 陆天明去了与石头约好的洗浴中心，却没找到石头。 去洗浴中心借宿，陆天明在燕京读书的时候就尝试过。 有一年，他趁着放假，骑了一辆自行车去了燕郊外的燕北省。住宿的时候，才发现人家的住宿费很贵，他根本承担不起消费。 在路过一家洗浴中心的时候，他看了价位，正在自己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于是，他便第一次踏进了众说纷纭的洗浴中心。 他发现，洗浴中心不但可以洗澡，还有很多东西可以果腹。他只要随便找一个位子坐下来休息，一夜到天明都没人会过来过问他。 而消费，却只有宾馆旅社住宿费的一半不到。 当然，洗浴在北方，就好像南方的洗脚城一样，遍地开花。 老板为留住客，根本不会在乎陆天明这种住不起宾馆只能进洗浴中心的人。 何况，这样的人多，反而给场所增加了人气。 山南县的洗浴中心与北方的洗浴中心有着本质的区别。山南地处南方，所有在北方司空见惯的休闲方式，到了南方就会变了一个味。 至于这个味究竟是什么味，只有经历了的人，才会深谙其中的妙处。 在南方，洗浴不在洗浴上，而在享受上。 通常，来洗浴的人，都只是匆匆将身体淋洗一遍，他们的目的，在于进入到一个私密性非常高的小环境里，享受美女的按摩。 陆天明洗过澡之后，拿着手机找到了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坐了下来。 他要给莱恩打电话。 肖县长已经明确说了，莱恩如果放弃来衡岳市投资，罪魁祸首就是他陆天明。他要为失去莱恩的投资承担全部责任。 尽管陆天明心里不认同肖县长的说法。可人家是领导，领导说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他一个小人物根本就没有任何解释的机会。 何况，这件影响这么的事，必须得有个人站出来背锅。 从肖县长的话里他能听出来，这个背锅的人，已经非他莫属。 电话顺利接通了。 “莱恩教授，我是山南县的陆天明。” “陆先生，我知道是你。”电话里，莱恩的声音听起来很开心，“我刚从你老师那里回来。我们谈得很好。” 陆天明高兴道：“教授，你见到我老师了？” 莱恩教授兴奋道：“我们只是有点误会。说透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陆天明犹豫一下，低声说道：“教授，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请你来一趟衡岳市。” 莱恩想都没想，爽快答应道：“好啊。明天一早，我就可以飞到衡岳市。” “好。我去机场接您。”陆天明没想到莱恩会答应得那么爽快。 “但是，我们不谈投资。”莱恩补充了一句说道：“除此以外，什么都可以谈。”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教授，您有什么顾虑吗？” 莱恩道：“陆先生，我们见面聊吧。” 这一夜，陆天明几乎没合眼。 他没想到那么容易就将莱恩请回了头。尽管莱恩在电话里已经表明了态度，他不会就投资谈任何话题。但只要他转回来，一切都有希望。 肖科听说莱恩教授会再返衡岳时，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陆天明，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肖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说道：“陆天明，玩笑开大了，害的是你自己。” 陆天明看看时间说道：“领导，还有两个小时，莱恩教授的飞机就要降落在衡岳机场了。” 肖科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陆天明道：“我想直接将莱恩教授请到我们山南来。” 肖科便不作声了，过了一会说道：“我现在给你派车。我就在县政府等你们回来。” 昨夜，肖科说过，你陆天明要是有本事，就将莱恩老头请回来。没想到才过一夜，陆天明还真将人请了回来。 “但是，陆天明我要提醒你，人请回来了，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你没把事情落实好，照样追你的责。” 衡岳机场是座新修不到五年的机场。航线不多，但每天都有两趟来自燕京的航班。 上飞机前，莱恩教授的助手给陆天明打了电话，告诉他航班到达的时间。 陆天明赶到机场的时候，莱恩教授乘坐的航班正在盘旋着降落。 再次见面，已经少了许多客套。 莱恩教授兴致勃勃地赞叹道：“陆先生，我们又见面了。按你们华夏国的话说，我们的缘分未尽啊。” 陆天明笑嘻嘻道：“教授，您说得对。我们的缘分未尽。” 他们没在衡岳市停留，直接回了山南县。 县委接待办已经闻风而动，他们在县委宾馆已经给莱恩教授一行人安排了住宿。 肖科见到陆天明真带着莱恩来了，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只是在与莱恩寒暄过后，便离开了宾馆。 上一次莱恩去了苦水乡，却没在山南县城停留。 他这是第一次踏足山南县城。 陆天明刚将莱恩教授的住宿安排好，他便接到了县委办和政府办的电话，路远书记和费敏县长在当天下午要会见客人。 陆天明将县委办的电话传达给莱恩，征求他的意见。 莱恩笑笑说道：“陆先生，按你的要求做。客随主便嘛。” 一个外国人，把华夏的成语运用得如此油光水滑，让陆天明深深地感受到莱恩教授绝非对华夏一无所知的人。 整个上午，陆天明一步都没离开过莱恩。 他一直在找机会，要将投资的话题拉出来聊。 直到在午餐的时候，莱恩教授才主动笑眯眯地说道：“陆先生，请我回来，一定是有事要聊吧？我看啊，其他话题都放一边，聊你想聊的话题吧。”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慢慢说道：“我想聊聊投资苦水泉项目的事。” “好啊。”莱恩一反昨夜电话里的约定，爽爽快快地说道：“陆先生，你是知道的，我对投资苦水泉一直有想法。” “莱恩教授您想怎么投？” “我有个要求。”莱恩的表情变得凝重了起来，“陆先生如果能答应我这个要求，我会按原来的投资计划来投资。”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教授您有什么要求？” 莱恩笑笑道：“其实很简单。我需要你成为我的搭档。” “搭档？”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教授，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 莱恩道：“这么说吧，苦水泉对我的研究项目很有帮助。我虽然投资实业，但不瞒陆先生说，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而且我的精力，主要放在研究上。我不会有太多时间来经营某一个具体的业务。” 陆天明道：“教授，这个问题很好解决。我们国内，有许多优秀的职业经理人。您可以聘请他们来为您负责。” “不，我只需要你。” 陆天明笑笑说道：“我对实体经营一窍不通。” “不懂，我可以给你时间学习。”莱恩严肃说道：“当然，陆先生你有权可以拒绝。但是，你的态度，决定我是否投资这个项目。” 陆天明一咬牙道：“好。我同意教授的提议。” 第125章 鱼与熊掌 莱恩的提议，遭到了肖县长的断然否决。 肖县长解释给莱恩听，由于陆天明是国家公务人员，他的任命、调动、晋级、提拔，都必须由组织确定。陆天明个人无权决定自己的去向。 唯一的可能，就是陆天明辞去公职。 莱恩很吃惊肖县长的解释，他只能固执地坚持，如果山南县不同意他的条件，他将再次放弃投资苦水泉项目。 问题一下集中到了陆天明的身上。现在他就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肖县长当着莱恩教授的面对陆天明说道：“小陆，你不能鱼与熊掌兼得。你只能选择一条路走。” 陆天明心里想，就算满足莱恩教授的条件需要组织决定，组织完全可以顾全大局满足莱恩的条件。 从肖县长的话里，陆天明得出来一个结论，肖县长反对他任职莱恩要投资的公司。他给出的条件没有选择性，陆天明必须辞职。 莱恩上午见了路书记，下午见了费县长。 陆天明全程陪同了他。 路书记对莱恩教授的条件没有表态，费县长却肯定了莱恩教授的意见。 但是，常务副县长肖科却坚决表示，陆天明如果要出任莱恩投资项目负责人，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辞去工作，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介入。 陆天明愿意辞去公职吗？当然不愿意。 并非他贪恋体制内的身份，而是他隐约感觉到，自己辞去公务员的身份，好像就中了别人的圈套一样。 特别是他敏感地认识到，一旦从体制内出来了，他将再无回头的机会。 这就与他内心的理想发生了严重的碰撞。陆天明深知，如果他离开了体制，他就会像唐吉坷德一样，只能孤独的去大战风车。他将再无机会实现为民谋利的理想。 两年多的公务员从政经历，让他深刻地认识到，在体制面前，再强大的力量都会变得软弱无力。 体制太强大，大得无法形容。体制能让人们过上幸福的生活，也能让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当中。 当体制善用时，它是社会的福音。当体制作恶时，它是一头嗜血的猛兽。 体制禁锢人们思想，限制人民自由。体制就是一架巨大的绞肉机器，任何人进去之后，很难全身而退。 肖科显然抓住了莱恩的心。既然莱恩能掉头再回山南县，就说明他内心深处并没有放弃苦水泉的想法。 他提议让陆天明来负责苦水泉的开发项目，又戳到了肖科的痛处。 肖科是绝不可能容许陆天明去掌管苦水泉的。哪怕失去这次引资的机会。而且，引资失败，责任又能完美地归咎到了陆天明的身上。 莱恩的投资，似乎陷入了僵局。 无论是肖科，还是莱恩，两人谁都坚持不退步。 决定权好像全部在陆天明的手里了。只要陆天明辞职，一切都水到渠成。 但是，陆天明选择了不辞职。 莱恩很固执，山南县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一直不松口投资的事。 在山南县停留三天后，莱恩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再次离开了山南。 莱恩一走，便有传言流出来，县里要严肃处分陆天明。 丁晓萌找到陆天明，抱怨道：“其实，你完全可以按照肖县长的要求，辞去公职啊。你啊，看来官本位的思想很严重。” 陆天明苦笑道：“就算我辞职了，你还觉得肖县长就会满足莱恩教授的要求？这么大的一个投资项目，肖县长会放心交给我？” 丁晓萌想想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肖县长这是怎么了？宁可放着外资跑掉，他也要逼着你辞职。他这是为什么啊？” 陆天明道：“很简单，肖县长不想看到我活得很好。” “你得罪他了？”丁晓萌担心地问道：“天明，如果你得罪他了，我们就登门赔礼道歉吧。我相信肖县长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 陆天明摇着头道：“想我登门赔礼道歉，是万万不可能的。我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丁晓萌眉头一皱道：“现在不是你耍性子的时候。一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要学会低头。这个道理你不懂吗？” 陆天明道：“对不起，你说的优点，恰好是我认为最不耻的行为。” 丁晓萌便生了气，赌气道：“陆天明，你以为你能斗得过肖县长吗？你难道没看出来，路书记和费县长都让着他啊。其实这个事，只要路书记和费县长两个人当中，一个人站出来说话，肖县长就不可能坚持到底了。但是，路书记说话了？费县长说话了吗？” 肖科是山南县最有前途的一位县领导。他不但年轻，而且背景不浅。他年纪轻轻就担任了常务副县长，必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此前有一段时间传言，路书记调到市委担任秘书长，山南县的书记原则上在班子成员中产生。 在山南县的常委班子里，最有希望接任路书记担子的有三个人。 第一个是县长费敏。但费县长有个致命的毛病，他年龄偏大，且身体不好。 第二个具有强大竞争力的就是副书记杜平。杜平正当壮年，又是两任县委常委，他完全可以取代费县长接任书记职务。 第三个就是常务副县长肖科。虽然说，将肖科直接提拔到县委书记的位子上，与组织规定有冲突，但谁敢保证在干部任用上不会出现破格提拔？ 肖科这几年风头很健，他在山南县的影响力，绝不亚于书记和县长。 谁将成为执掌山南的书记，各种流言满天飞。如果仔细分辨就会发现，肖科的呼声最高。 流言一向被视为谣言。而谣言往往最终都会变成现实。 丁晓萌似乎深谙这里面的玄妙，她干脆挑明了说道：“天明，你应该能看出来，未来的山南，谁是主人。” 陆天明不屑地说道：“除了人民，谁都不是主人。” “你是个理想主义者。”丁晓萌批评他道：“理想在现实面前，总是不堪一击，你不知道？” “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固执？我倒觉得，你辞职从商，我继续从政，这样政商两界我们都能把控，这不好吗？”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没你这样的野心。我就是想好好地为老百姓做点实事，让他们真真正正得到实惠。” “就你是个好干部？”丁晓萌哼了一声道：“你再这样下去，一定会碰得头破血流。” 陆天明苦笑道：“我已经头破血流了。我听人说，县领导正在研究要给我一个什么样的处分。” “怕了？”丁晓萌冷笑道：“晚了哦。” “你觉得我会怕？”陆天明道：“只要我没被开除，我就有东山再起的一天。” 第126章 纪委留置 传言很快得到证实。 陆天明因为破坏了县招商引资计划，被停职接受组织调查。 县纪委的同志出现在陆天明的办公室里，满脸严肃地说道：“陆天明，从现在起，你将接受调查。跟我们走吧。” 陆天明没有紧张，也没有激动。 他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 他被正式宣布留置。 纪委留置的对象，一般选择留置在宾馆。 留置期间，被留置对象与外界将断绝一切联系。除办案人员外，任何人都不得接触被留置的对象。 陆天明被带到山南县“红满天”宾馆的一间房里，纪委干部当场宣布了留置纪律。 红满天宾馆是山南县条件相对比较好的宾馆之一。除原县委招待所改制的宾馆和旅游局下的宾馆之外，红满天应该算得上是山南宾馆业的佼佼者了。 红满天宾馆坐落在县城菜市场不远的地方。每天天没亮，就能听到菜市场传来的喧哗声。是一个相对繁华的地段。 红满天宾馆的老板，据说与县纪委书记于正生是连襟。 外界的传言虽不可全信。但纪委办案一般都在红满天宾馆进行倒是事实。 县纪委书记于正生是县委常委，而且还是一个老常委。在担任纪委书记之前，他还担任过县政法委书记。 于正生在山南县官场兜兜转转，一直没有被提拔到更高领导岗位上，据说是因为于书记这人太有正义感的原因。 山南县纪委每年都会查办一批干部。从村干部到县各局委办，无一遗漏。 但凡被纪委盯上的人，没有一个人可以安然无恙。 纪委办案的手段，比起公安办案，据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在公安面前可以咬紧的牙关，到了纪委便再也咬不紧了。纪委办案人员有的是办法让被查办的干部主动交代问题。 陆天明被查办，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本来，像他这样的小人物，纪委都没太大的兴趣。 一个刚进入仕途的年轻人，又没担任过重要领导职务，就算他本事再大，也还是一个小人物。即便将他敲骨吸髓，也敲不出多少东西来。 陆天明被查办，是县委的决定。缘由他在县招商引资的大政方针上，起到了破坏的作用。 常务副县长肖科态度坚决，要求查清楚陆天明在招商引资上的问题，并根据问题的性质，给予处理。 这就给了陆天明许多不确定的因素。问题严重，他甚至有可能被移送起诉。 即便达不到移送起诉的条件，他的前途似乎也会因为这次被查办将戛然而止。 纪委干部宣布完纪律后，本来紧绷严肃的脸，松弛了下来。 “陆天明，刚才宣布的纪律，你都听清楚了吧？” “听清楚了。”陆天明一脸平静地回答。 “对了，我还没向你亮明身份。”纪委干部吴松笑笑道：“我是县纪委干部渎职科的，我叫吴松。这位同志，是我们纪委干部成艳霞。你的案子，由我们两个具体负责。希望你能主动积极配合我们的工作，争取早一天把问题搞清楚。” 吴松介绍的另一位纪委干部，是一位女性纪委干部。 她大约三十岁左右，有着姣好的面容，漂亮的身材。从将陆天明带到红满天宾馆到现在，她一句话都没说过。 陆天明一听吴松说他是干部渎职科的，心里便有了数。看来县里有意将他的事往干部渎职方面联系。 “配合调查期间，你不能出房门一步。”吴松提醒他道：“生活方面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向我们提出来。只要不违反原则，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 陆天明道：“我没什么要求。” 吴松点点头道：“还有，你不能有任何与外界联系的想法。更不要采取极端的做法。陆天明，有问题交代清楚就是，你要相信纪律。” “我会相信纪律的。”陆天明苦笑着道：“我也希望组织查清问题。” “今天，我们就不往下进行了。你好好休息吧。” 吴松说完，带着成艳霞走了。 但是，房间里还留有两个人守着他。 陆天明看着两人说道：“你们怎么不走？” 看守道：“我们要守着你，怎么走？” “守着我？”陆天明好奇地问道：“我不需要你们守啊。” 看守道：“这是纪律。陆天明，我们还怕你想不开呢。万一你想不开出现了意外，这可是大事啊。” 陆天明笑笑道：“我有什么想不开的？难道我会自杀？你们想多了。我没那么脆弱。” 看守道：“陆天明，你还是养足精神，好好想想自己的问题，配合好我们的调查吧。” 看守留置人员，以防意外，这是纪委办案的基本做法。 通常，一个人被留置后，他的身边便会24小时有人伴随守着。正如看守说的一样，他们有必要防止出现意外。 房间里有两张床，窗帘拉上了，看不到外面的景色。 陆天明刚要去拉窗帘，便听到看守呵斥着他道：“不许开窗。” 陆天明没有争辩，既然不许开窗，他也没要求再开。他便转身过来，准备去洗手间方便。 “不许关门。”就在陆天明要将洗手间的门关上的时候，看守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我要方便。”陆天明解释着说道：“不关门，我怎么方便？” 看守面无表情说道：“你可以方便，但必须开着门。” “你们看着我方便？”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这样好吗？” “这是纪律。”看守提醒他道：“你不能有一秒钟离开我们的视线。” 陆天明哭笑不得，他只好背对着看守，撒了一泡尿。 方便过后，他正要往床上躺，看守又提醒他，他不能睡觉，只能坐在椅子上。他们给他准备了纸和笔，提醒他道：“陆天明，你现在可以把问题写在纸上。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陆天明看一眼纸和笔，没有说话。 他心里想，老子有什么东西要交代呢？纪委突然将他带来交代问题，这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晚饭是三个盒饭。陆天明刚好肚饿，饭一到，便风卷残云吃得一粒饭都不剩。 而两个看守，却像喝药一样，愁眉不展，难以下咽。 陆天明看着两个看守几乎没怎么动盒饭，便好奇地问道：“你们不饿？” 看守看他一眼道：“我们也是倒了大霉了，这饭怎么能吃啊。” 陆天明道：“我觉得很好啊。有鱼有肉的，还是免费的。” “免费的？”看守互相对视一眼，乐了。 “陆天明，看来你是真不懂规矩。”看守笑笑道：“你被留置期间的一切开销，最后都得由你原单位承担。包括这三盒饭，也是你掏腰包。” “我掏腰包请你们吃饭？”陆天明吃惊地看着他们说道：“这是什么规定？” “你不用管是什么规定。”看守笑笑道：“这不是针对你一个人。所有被我们纪委查办的人，都得负责办案期间的开销费用。” 陆天明不禁脱口而出，“这不是请鬼打背身啊？” 第127章 拒不认错 吴松与成艳霞第二次出现在陆天明面前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陆天明昨夜只睡了不到两小时，还是坐着打盹的。看守不允许他睡床上，告诉他这是纪律。 吴松一进来，便摆开了调查的架势。 他被安排坐在一张硬椅子上。对面摆着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吴松和成艳霞。 成艳霞今天换了一件连衣裙，将她的身材衬托得凹凸有致。坐在对面的陆天明能轻松地看到她裙子底下露出来的一双小腿，白皙而紧致。 尽管陆天明只是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坐在对面桌子后的成艳霞却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她不由自主地夹紧了双腿，脸上微微一红。 当然，这一切都没人注意到。 “陆天明，交代你的问题吧。”吴松拉开了架势，开门见山问他道：“谈谈你在苦水泉项目上的问题。” 陆天明道：“我没什么好说的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苦水泉项目不是我负责的。我怎么谈？” 吴松提醒他道：“现在不是你负责，但是，你是最早负责该项目的。” 陆天明道：“没错，一开始，项目确实是我在负责。但是，后来肖县长把项目接过去负责了。此后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知道啊。” “不知道？”吴松笑笑道：“陆天明，你想清楚。苦水泉项目引发了全球研讨会。你知道县里为开这场会，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吗？” 陆天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问你，外资为什么撤资？” “人家根本都没投资，怎么能说撤资呢？”陆天明纠正他说道：“人家只是有一个意向，并未进入到具体洽谈的地步。这不能定性为撤资。” 吴松一愣，随即说道：“陆天明，看来你对自己问题的认识程度还不够。你需要再认真思考啊。” 陆天明摇着头道：“在苦水泉的问题上，我不承认自己有问题。” “不，你不但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吴松训斥他道：“陆天明，我们知道，你在苦水泉上出足了风头，但是，项目没能落地，而且还造成了极坏的影响。这一点你不承认？” “我造成了极坏影响？”陆天明茫然地看着吴松道：“我不知道我造成了什么影响。” “我提醒你一句吧。外宾入住林荫酒店闹出来的风波，你不能说与你没关系吧？据我们掌握的材料证实，你在这起差点酿成国际影响的事上，有主导作用。” “我起了主导作用？”陆天明失声惊叫了起来，“难道那些人是我叫过去的？” “是不是你安排的，现在不下结论。这件事公安机关已经介入了，会有一个结论的。”吴松喝了一口水后说道：“陆天明，看来你还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啊。” 陆天明苦笑道：“不是我没认识到，而是我认为，这些事强加在我身上，就是栽赃陷害。” “住嘴！”吴松厉声呵斥他道：“陆天明，你这是什么态度？谁栽赃陷害你了？你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 他呵斥过后，转头对一直在低头记录的成艳霞轻声说道：“这句不要记录上去。” 成艳霞看了他一眼，微微点头。 吴松暗示陆天明道：“陆天明，你把思想放端正。认识自己问题，是对自己负责。你要相信，组织上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绝对不会放任任何一个人违纪违法。再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啊。你还年轻，前途还很漫长。工作上出现一些问题，在所难免。” “只要你认识清楚了自己问题，组织上还是可以拯救你的嘛。” 陆天明道：“我没任何问题。” 这句话说完后，调查便陷入了僵局。 到了饭点，吴松他们起身准备离开。 “陆天明，既然你拒不认识自己的问题，我们可以再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今天就到此结束吧。”吴松一边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对换了班的看守说道：“你们负责看好留置对象，有问题给我打电话。” 成艳霞跟着起身，从调查问话开始，她就一直是低着头的，一直没看陆天明。 此时，她往陆天明这边看了过来。恰好陆天明去看她，两个人的眼光一接触，成艳霞便躲开了。 中午，又是一份盒饭。 陆天明却没心情吃了。 新来的看守见陆天明不吃，问他道：“你怎么不吃？” 陆天明道：“没胃口。不想吃。” 看守便笑，道：“谁进来这里，都会没胃口。不过，我劝你，饭还是要吃的。身体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只要身体还在，就还有翻身的机会。” 陆天明一听他的话，隐隐约约感觉到他话里还有另外一层意思一样。便拿起饭，吃了几口。 下午，吴松再没出现。 陆天明很无聊，电视不让看，也不让他躺下休息。连与两个看守他的人说话，都被警告不许说话。 他现在就像被脱光了衣服被人盯着看一样，完全没有了个人隐私。 上个厕所，还得把门打开，方便看守随时盯着他。 他完全失去了自由。 到了晚上，看守的人又换了。这次换来的是昨天看守他的人。 陆天明无奈问看守道：“你们这样守着我，不让我说话，不让我睡觉，这要搞多久？” 看守笑笑道：“你把问题交代清楚了，不就结束了吗？” 陆天明道：“我实在是没问题可以交代啊。” 看守严肃道：“你的意思，我们找错了人？陆天明，我不妨告诉你，所有进来我们纪委的人，就没有一个没有问题的。只是问题大小而已。你这个事啊，领导很关注。不是小事啊。” 他这么一说，陆天明反而冷静了下来。他在心里想，他倒要看看纪委会在他身上玩出什么花样来。 纪委办案，肯定不是留置他那么简单。一定同步展开了外围调查。 这一番调查下来，被调查的对象就完全曝光在聚光灯下，再无秘密可言。 外围调查将会从他的家庭出身开始，他所有的人生轨迹在调查人员面前都将呈现出来。 当然，陆天明不怕调查。他一个清清白白的人，不会担心外围调查给自己带来危险。 “今晚我可以上床休息了吧？”他试探地问看守。 “不可以。”看守给出了肯定的回答，“你的问题在没交代清楚之前，你是不能休息的。” “这么说，你们这是变相逼供。”陆天明不满道：“我不相信这也是规定。” 看守道：“你还别说，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是我们工作的方式方法。你有意见，可以通过正常渠道反映。” 陆天明无奈问道：“你说的正常渠道在哪？” 看守笑了笑道：“你别说，我还真不知道。” 陆天明叹道：“按你们这样搞法，一个正常人都会被你们搞成神经。” 看守笑笑，递了一瓶水给他道：“你要有耐心。留置调查不会那么快。” 陆天明本来不想接他递过来的水，但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睛眨巴着，似乎在暗示他什么。 于是，他便迟疑着将水接了过来。 这一接，才发现看守给他递了一张条子。 第128章 借钱 陆天明借口上洗手间，将看守递给他纸条偷偷打开看了一眼。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写着“天明，坚持住！”落款是一个小小的“萌”字。 一瞬间他便明白了过来，纸条是丁晓萌托看守传进来的。虽然只有一句话，陆天明却感觉到了一股力量。 看守带进来的纸条，要是被发现，就属于严重违纪行为。 他为此可能付出沉重的代价。轻则纪律处分，丢了饭碗。重则可能被追责，接受刑罚。 陆天明将纸条揉成一团，悄悄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从洗手间出来，看守便对他说道：“陆天明，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今晚你可以上床休息。但是，这事不能对任何人说。” 陆天明闻言，喜不自禁。他人一躺到床上，没几分钟便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以至于他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陆天明一睁开眼，便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成艳霞。 而且他发现，房间里除了她，并没看到看守他的人在。 “醒了？”成艳霞面无表情地说道：“你睡了十多个小时。” 陆天明讪讪地坐起来，赶紧去洗漱了一遍。 看他出来了，成艳霞便示意他坐，轻轻说道：“陆天明，我今天代表纪委向你通报，你的留置被解除了。你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陆天明差点以为听错了，试探着问道：“你的意思，我可以离开了？” 成艳霞浅浅一笑道：“是的。我就是来通知你的。但是看到你在熟睡，所以没叫醒你。” 陆天明嘿嘿一笑道：“你应该早叫醒我啊。谢谢你，我走了。” 一觉醒来，他居然恢复了自由。这让陆天明就像做梦一样。 成艳霞喊住他道：“陆天明，你不要急着走啊。有几句话我还没说完呀。” 陆天明站住脚道：“说吧，我听着。” “第一，你恢复自由，不等于你没有问题了。所以，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的调查还在继续。希望你随时配合调查。” “没问题。”陆天明不屑地笑道：“你们想怎么调查就怎么调查吧。” “第二，你被调查的事，要保守秘密。不能向外界透露任何关于调查的内容。” “我可以做到。” “第三，对你的停职处理没有取消。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停职状态。” “行。我同意。” “你可以走了。”成艳霞淡淡一笑道：“祝你好运。” 陆天明看一眼她，发现她的笑容很温婉，很好看。不禁赞扬她道：“你笑起来很好看。” 成艳霞的脸瞬间便红了，她有些慌乱地说道：“不许跟我开玩笑。快走吧。” 陆天明一步都没停歇，他甚至电梯都不愿意等了，直接从楼梯一路跑下来。 出了宾馆，他似乎觉得空气都变得甜了许多。 虽然他只是短暂失去了自由，却让他感受像一个世纪般那么漫长。 一个人只要失去自由，便会生出许多遗憾。也会迅速陷入绝望。 成艳霞已经提醒了他，他虽然暂时解除了留置决定，却仍然是被调查者的身份。而且，他停职接受调查的处理意见也没改变。 既然是停职，他就没必要回团委了。 宾馆旁边有一间小小的烟酒店。他便进去，破天荒买了一包烟。 一掏口袋，才发现身无分文。 正在尴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身上没带钱吧？我给你付吧。” 成艳霞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她拿出手机扫码给陆天明付了款。 陆天明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他平常几乎不抽烟。陆天明不抽烟，不是因为烟对人体有极大的危害，而是他认为抽烟只是男人装逼的象征。 作为医生出身的陆天明，并不拒绝烟的存在。相反他认为，抽烟只要能带给人愉悦感，就应当认可香烟的价值所在。 出了小店的门，成艳霞问他道：“你平常抽烟吗？” 陆天明摇摇头道：“很少。这是我第一次买烟，没想到是你付的钱。对了，你方便留个电话给我吗？我好把钱还给你。” “还钱就没必要了。”成艳霞莞尔一笑道：“一包烟，不足挂齿。” 陆天明道：“那怎么好意思？我一个大男人，还让你一个女的给自己买烟，我这脸上挂不住啊。” 成艳霞笑笑道：“我都说了，一包烟不足挂齿，你要真感谢我，等你没事了，你请我吃饭吧。” 陆天明高兴道：“好啊。不过，我还有点要求，你身上带的钱多吗？借一点给我。” 成艳霞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她深深看了陆天明一眼道：“陆天明，你还是个奇葩。我们昨天才认识，而且你还是我的办案对象。你怎么敢开口向我借钱呀。” 陆天明讪讪说道：“不借就不借。” 说完转身就要走。 成艳霞再次喊住他，低声说道：“你等我一下。” 她转身进了烟酒店，没一会出来，手里拿着一叠钱递给他道：“五千，够不够？”她解释道：“我身上没那么多现金，刚才去小店里刷了一点出来。” 陆天明没有直接去接钱，随口问了一句，“你不怕我不还你？” “你敢。”成艳霞开玩笑道：“陆天明，你要记住，你现在还是我的办案对象。你敢不还钱给我，罪加一等。” 陆天明便伸手把钱接了过来，问她道：“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随时离开山南县？” 成艳霞道：“原则上是不可以。” 陆天明有点急了，解释道：“我想去一趟市里。我有点重要的事。” 成艳霞道：“你去不去，没人拦着你呀。我又不知道你要去哪里，你刚才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楚。” 陆天明便心领神会，小声说道：“你叫成艳霞，对吧？谢谢你。” 成艳霞没有接他的话，转身上了她的车，开车走了。 陆天明拿着五千块钱便直奔衡岳市。 他现在要去找一个人。这个人是肖青良的老婆。 肖青良将他藏在自家山洞的巨款交给他，证明他对陆天明有着充分的信任。 陆天明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山洞的巨款，他还不敢相信肖青良会积赚下来那么多的钱。 肖青良将巨款藏匿于自家屋后的山洞，也算是处心积虑了。 毕竟，谁都不会想到，在他老家屋后的山洞里会藏着这么一笔巨款啊。 肖青良已经说过，他既然将藏钱的地方告诉给了陆天明，就已经决定这笔钱任由陆天明处置了。 但是，陆天明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把这笔钱据为己有。 尽管肖青良并非良善之辈，但他已经答应过照顾他的家人。这对陆天明而言，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至于肖青良是什么人，他完全可以不管。而他的家人，并非像肖青良一样，十恶不赦。 肖青良现在的老婆，是他离婚后再娶的。 据说，女人是衡岳师院的学生。还没毕业就跟着肖青良了。 他刚坐上去市里的车，车便开动了。 第129章 他被绿了 肖青良是个很精明的人。 他再婚后，从不把家安在哪告诉任何人。 即便紧跟他身边的小弟，也一无所知。 在看守所的时候，肖青良给陆天明透露了原因。他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是个刀尖上舔血的人，在江湖上得罪了太多的仇人。 如果家让人知道在哪，等于就是敞开大门给人寻仇。 他之所以选择跟前妻离婚，就是因为不少人都知道他的前妻是谁，家在哪里。 他离婚后，就表示他与前妻一刀两断。从此即使有仇人找上门，也会因为他们的离婚，而让仇人放人一马。 肖青良说的这些心里话，让陆天明对他生出敬重感来。 所以说，江湖上的打打杀杀，都是因为利益。不能因为人在江湖混，就不是好人。 再毒恶的人，内心深处都会有善良的一面。 肖青良对现在的老婆很满意。人家比他小足足二十几岁，正是豆蔻年华。又是个大学生，这是肖青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还会有大学生爱上自己。 其实，他们的故事，老得掉牙。 无非就是肖青良英雄救美，从而感动了姑娘。最后姑娘以身相许，选择放弃学业，成了他的妻子。 陆天明对肖青良的艳遇并不感兴趣，他甚至怀疑肖青良的英雄救美是导演出来骗姑娘的。 肖青良对他的怀疑只是哈哈一笑，既不解释，也不争辩。 下了车后，陆天明凭着肖青良告诉他的地址，还真找到了他藏匿在闹市里的家。 肖青良说过，他曾经想在老家建一栋豪宅，一来显示自己衣锦还乡，光宗耀祖。二来，他可以金屋藏娇。 但后来，他还是否定了这个念头。 乡下建了豪宅，不可能瞒得住。 他知道有一句话，叫“大隐隐于市”。 这是一套外表看起来并不起眼的房子。 房子在28楼，是一个一梯一户的小区单元房。 陆天明摁了好一会门铃后，门才打开一条缝。 屋里，站着一个打扮得漂漂亮亮，妆容精致的女人。她一手扶着门，警惕地看着门口的陆天明，迟疑地问了一句，“你找谁？” 陆天明笑笑道：“你好。我是刚从里面出来的。你家老公托我来看望你。” “你说的我听不懂。”女人一边说，一边要关门。 陆天明顶着门不让她关上，解释说道：“是肖青良叫我来找你的。你不认识肖青良吗？” 她便迟疑一下，将门打开道：“你进来说吧。” 进了门，陆天明才感觉到她家的与众不同。 首先是装修，一看就显得无比豪华。屋里陈设的家具，显然都是进口的货。 客厅很大，但因为窗帘是拉上的，屋里便开了灯。 陆天明不由在心里暗自赞叹，肖青良打造的这个安乐窝，还真不是一般人家能比的。 “我叫陆天明。”他自我介绍道：“前段时间，我与肖青良关在一个监房。” “他怎么样了？”女人淡淡地问，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还行。”陆天明安慰他说道：“他的案子，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但是你放心，他在里面过得很不错。有他原来的兄弟在照顾他。” 女人哦了一声道：“是他告诉你来找我的？” 她显然并不太相信陆天明的话，脸上的警惕之色还未完全消退。 陆天明抬头看看四周道：“如果不是肖青良告诉我，谁会找到你啊？” 女人若有所悟地嗯了一声，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陆天明道：“我实话说吧，肖青良想让你出国移民。” “他呢？” 陆天明想了想道：“他的情况有点复杂。暂时可能不能陪同你一起出国移民。” 女人淡淡一笑道：“我不走。” “不走？”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为什么？对了，你们不是还有孩子吗？” 陆天明问起她的孩子，她突然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孩子去玩去了，不在家。”她掩饰着说道：“陆先生，如果没有其他的事，你......” 她欲言又止，但陆天明知道她的意思。她是想要赶他走。 他只好起身说道：“肖青良很在乎你。他不想自己连累到你们。我希望你仔细考虑一下，如果你想出国，我会尽力帮你。” “谢谢。”女人莞尔一笑道：“陆先生，我不知道你与肖青良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我真的谢谢你。如果没有别的事，今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们的生活。我不会按他想的出国移民。” 陆天明哦了一声，无奈道：“好吧。如果你想好了，可以告诉我。” 女人轻轻点了点头，并没要求陆天明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材健硕的男人走了出来。 女人看到他出来，愈发惊慌了，赶紧解释道：“陆先生，这是我表哥。他来衡岳市玩的。” 陆天明看了男人一眼，客气点头道：“你好。” 男人却不客气，他紧盯着陆天明问道：“你是肖青良的朋友？” 陆天明淡淡一笑，“我们不是朋友。” “那就是狱友了。”男人冷笑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兄弟，你别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肖青良他是出不来了。他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陆天明闻言，心里不禁一动。他狐疑地问道：“你是......” 男人大方说道：“我是美丽的男朋友，未来的丈夫。不是她说的什么表哥，你明白了吗？” 陆天明茫然摇头道：“不明白。” “不明白？”男人不以为然地说道：“这么说吧。我与美丽是大学同学，也是恋人。肖青良抢走了我的爱人。现在，我们要重修旧好在一起。” 陆天明哦了一声，看了看有些局促的女人，问她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叫美丽的女人慌乱说道：“别听他的。我们就是亲戚。” 陆天明便明白了过来，他笑了笑道：“肖青良如果知道了，我估计他会活活气死。” 说完，他扬长而去。 陆天明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在肖青良的家里遇到他老婆的情人。 按肖青良说，他这第二任的老婆嫁给他的时候，是一个真正的黄花大闺女。在他之前，她连男人的手都没牵过。 他发现，肖青良老婆的情人看起来有恃无恐，他得意洋洋的笑容，以及他在肖青良家登堂入室的勇气，证明他对肖青良的事知道得不少。 如果肖青良没事，就是送给他十个胆，他应该也不敢跑到肖青良家里来，给肖青良戴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肖青良一心放在他的小娇妻上，在他生死攸关的时候，还没忘记要将她们送出国。 他可能到死都不会想到，他的女人早就背叛了他。 陆天明原来打算，见到肖青良的老婆后，他会把肖青良藏在老家的巨款信息透露给她。现在看到这一幕后，他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在心里为肖青良愤愤不平起来。 第130章 三条罪状 陆天明被停职接受调查，不到三天又安然无恙出来。 这戏剧性的一幕，让包括丁晓萌在内的人都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通常，一个人只要被纪委盯上，便不可能全身而退。纪委有的是办法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来。 陆天明被调查，主要原因是他被冠上一顶破坏招商引资的大帽子。 这顶帽子足够压垮一个人。毕竟，破坏招商引资的的另一种说法，就是吃里扒外。 肖科在县委常委会上表现得很愤怒。他坚持要对陆天明追责。肖科给陆天明列举出来三大罪状。每一个罪状都能让陆天明翻不过身来。 第一条罪状，陆天明好大喜功，制造苦水泉项目，迫使政府花巨资召开全球性研讨会。 第二条罪状，陆天明在研讨会期间，带领外宾外出寻欢，造成巨大的国际影响。 第三条罪状，陆天明的行为，已经引起上级领导的严重不满，对山南县的领导造成了极坏的影响。 肖科送给陆天明的第三条罪状，看起来有些牵强附会，却最能引起大家公愤。 尽管他没有将第三条罪状解释得很清楚。但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如果上级震怒，山南县的领导干部即便不会被直接问责，但在今后的提拔升迁上会有重大影响。 也就是说，肖科送给了陆天明一顶阻碍全县干部进步的大帽子。 在肖科看来，陆天明本身就是一个小人物。碾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的轻松简单。 本来，他想一步到位，抓住陆天明陪同外宾去衡岳市洋灰桥的烟花柳巷一事，以故意伤害罪的名义让陆天明身陷囹圄。 但是，他的这一恶招，却被燕京的一道神秘来电破解了。 这一次，肖科处心积虑，他以陆天明工作上存在重大失职而追责，让纪委介入进来。他认为，这次就算陆天明有三头六臂，也逃不脱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三桩罪，件件让陆天明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 当然，肖科也很郁闷。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小小的陆天明，会让他耗费那么多心思去对付他。 他清楚，以陆天明目前的身份和地位，是无法与他匹敌。 但是两番交手过后，他隐隐约约感觉到陆天明身后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支撑着他。 陆天明被纪委留置，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结论出来。 这个结论将是判决陆天明前途的死刑。 肖科最终的目的，就是要将陆天明逐出公务员干部队伍。 这样，一来报了陆天明抢了他侄女名额之仇。二来，他清除了他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 尽管陆天明的存在看似对他的前途不构成任何影响，但肖科总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陆天明将会是他仕途上最大的绊脚石。 就在肖科快乐地认为，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进行时，路远书记将他叫了过去。 常委会上虽然讨论了陆天明的问题，但最终没有形成决议。 路远书记对停职调查陆天明的提议没有明确表态。县长费敏也保留了自己的意见。 但是，会后肖科还是找到了县纪委书记于正生，要求他对陆天明采取纪律措施。 路书记阴沉着脸，见到肖科的第一句话就问他，“你把陆天明搞起来了？” 肖科解释道：“路书记，陆天明的事，我认为必须经过组织调查。他如果没问题，组织给他一个清白。如果他有问题，那是他咎由自取。” “这种做法不合适。”路远批评他道：“你这是先把人抓起来再问罪嘛。” 肖科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说道：“让纪委介入调查，也是颜书记的意思。” “颜书记有这个意思？”路远惊异地问道：“你把陆天明看得太高了吧？他会引起颜书记的注意？” 肖科小声说道：“路书记，有个事你可能不知道。研讨会期间，林荫酒店闹出来的涉外风波，省领导都知道了。颜书记为此还专程去了省里作检讨。” 路远道：“那件事也不是他陆天明搞出来的嘛。” 肖科叹口气道：“他是引子啊。如果没有研讨会，怎么会闹出那件丢脸的事出来？陆天明这个人啊，就是好大喜功，想一鸣惊人。可惜，他没这个本事。” 路远哦了一声，淡淡说道：“陆天明他有没有本事暂且不说。你现在马上解除对陆天明的留置。这个事不容讨论。必须执行。” 肖科一愣，讪讪道：“路书记，这样做，会不会让人觉得我们太儿戏？” 路远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他手指轻轻敲着办公桌道：“小肖啊，如果你觉得儿戏了，当时你就不该采取这样的措施。” 肖科争辩道：“路书记，这个事是上过常委会的。” 路远哼了一声，他眉头紧锁道：“形成决议了吗？肖科同志，现在不是讨论这件事的时候，放人吧。” 肖科当然不会知道，在陆天明被留置的第二天，燕京便来了一道加密急电。 这道急电是直接发给路远的，要求他慎重对待留置调查陆天明的事。 接到急电的路远，根本分不清这道急电背后藏着什么秘密。但他能准确地感觉到，燕京对留置调查陆天明很不满意。 那时候，他也陷入了迷惑。甚至有些懵。 他不知道陆天明为何能惊动到燕京。根据陆天明的背景调查，他在燕京根本就不存在任何资源。 但急电上明明白白就是“陆天明”三个字啊。 作为曾担任省委主要领导秘书的路远，他的见识与阅历，不是一般人能够企及的。 多年的官场历练让他知道，每一个人的背后都会有一根看不见的关系线。 这根线，远的能直通燕京。 但是，陆天明身后清清白白，非但看不见线，甚至连一点风都没有。 然而，急电却摆在他面前。这是不容置疑的。毕竟，这样的急电，平常很少能遇见。 而且路远知道，发来急电的单位，是他不敢有丝毫怀疑的单位。这道急电即便在中部省，也能引起省领导的特别重视。 当然，这一切陆天明都蒙在鼓里。 在陆天明看来，他被宣布解除留置决定，是因为县纪委工作上出现了失误。现在他们发现失误了，及时纠正的结果。 陆天明还是幼稚了。他不会知道，如果不是这道急电，即便纪委工作上出现了失误，他们也不会主动去纠正失误，而会坚持错误下去。 毕竟，纠正失误，就是打自己的脸。 虽然留置被解除了，但成艳霞却提醒了他，调查还在继续。而且，他被明确宣布的停职决定，继续生效。 一句话概括，他现在还是一个有问题的人。 从衡岳市回来，陆天明一直在想，要如何处置肖青良藏匿在山洞里的巨款。 人刚回到山南县，他便接到了丁晓萌的电话，“你在哪？” 第131章 提名遭否 县团代会将在第三天举行，团代会的各项准备工作已经全部准备就绪。 但是，意外还是出现了。 县团委提交的县团委副书记选举名单，遭到了否决。 县团代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议题，就是选举县团委副书记。本来，这是组织任命的。但是，为了体现民主，山南县采取了团代会选举的方案。 选举本是等额选举。也就是说，会议主席团会指定一个候选人。非名单之内的人，不在选举范围。 县团委提交的候选人，正是陆天明。 但是，这份名单遭到了县委常委会的否决。 肖科以陆天明还在调查期间，不宜参选为理由，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县团委提交的预选人员名单。 消息传到丁晓萌这里后，丁晓萌忍不住给陆天明打了电话。 “你现在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丁晓萌叮嘱陆天明道：“要快一点。我已经与路书记约好了时间。路书记还在等我们。” 陆天明道：“去你办公室可以，去见路书记，我不去。” 丁晓萌的声音大了许多，“陆天明，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你不能放弃。” 陆天明苦笑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有人不想我上来。你何必为难路书记。” “别人不想你上来，我偏要你上来。”丁晓萌生气道：“陆天明，我给你十分钟时间。十分钟不到，以后我们都不要见面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山南就屁大的地方，低头不见抬头见啊。” “不跟你贫嘴了。你快一点吧。”丁晓萌语气似乎带有哀求他的意思了。 陆天明并不知道是县委否决了他选举成为县团委副书记的事。当他笑嘻嘻地出现在丁晓萌面前时，丁晓萌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拿了桌上的笔记本便带着他往路书记办公室走。 走了几步，陆天明站住脚问道：“你带我去哪？” 丁晓萌压低声道：“我在电话里不是告诉你了吗？别废话，跟我走。” 陆天明却不愿意跟着她走了，他转身往回走。 丁晓萌紧走几步追上他，咬着牙道：“陆天明，你什么意思？” 陆天明道：“我不去。” 丁晓萌瞪他一眼，却不敢高声，哀求他道：“我都与路书记约好了时间。你不去，我怎么交代？” “你想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我去干什么？跑官？” 丁晓萌小声道：“这算什么跑官啊？你空着一双手，怎么跑？陆天明，我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现在你必须跟我去路书记办公室汇报。” 陆天明却像装作没听见一样，径直去了张悦的办公室。 他现在还是停职的状态。因此，他现在不能接触任何具体工作，连办公室都不能进去。 张悦看到他进来了，惊喜不已地问道：“陆天明，你没事了？” 陆天明不屑道：“我有什么事？纪委他们搞错了。” 张悦似笑非笑说道：“纪委什么时候会搞错啊？陆天明，你这人真是吉人天相。被纪委留置了，还能大摇大摆出来，牛逼！” 陆天明还没说话，丁晓萌已经跟了进来。 张悦连忙问道：“丁书记，你找我？” 丁晓萌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我找他。” 张悦便笑，说道：“我要不要回避一下。” 丁晓萌道：“不用。” 她转向陆天明，一字一顿道：“你跟不跟我去？” 陆天明道：“不去。” 丁晓萌似乎急了，她漂亮的脸蛋上掠过一丝尴尬，“陆天明，你别耍小孩子脾气。这里也没外人，我就直说了啊。县里否决了你作为县团委副书记的预选身份。你现在跟我一道去找路书记，我们要争取。” 陆天明嘿嘿笑道：“原来是这个事啊。我可从没想过要当县团委副书记。否决就否决了吧。” “后天就是大会的时间了。这时候变，工作不好做啊。”张悦在一边劝说陆天明道：“小陆，丁书记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最后的争取机会。你应该陪着丁书记去见路书记。” 陆天明道：“我说了，不去。” 丁晓萌急得直跺脚，她不顾张悦也在，急得眼泪在眼眶里转了起来。 “陆天明，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陆天明这才叹口气说道：“我现在还在调查期间。如果这时候我当选为县团委副书记了，这不就是典型的带病提拔吗？” “我不管。”丁晓萌道：“调查就让他们去调查，你本身就没问题，还怕他们调查吗？再说，这个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有这样的机会。” 张悦跟着说道：“是啊，小陆。丁书记为这事已经做了很多工作。你如果当选了，这对我们团委工作也很有帮助啊。” 无论丁晓萌和张悦如何劝说，陆天明始终不为所动，坚持不去路书记办公室。 局面便僵持了下来。 陆天明主动打破僵局道：“丁书记，张主任，我有个想法，不知你们同不同意。” 丁晓萌没做声。陆天明不愿意跟着她去路书记办公室，她一个人去了没多大的意义。 虽说与路书记约了汇报的时间，但错过约定时间好解释。陆天明不去，她不知道要汇报什么内容。 “我是这样想的。张主任在团委工作多年。对团的各项工作都非常熟悉。我认为，张主任就是最合适的副书记人选。” 张悦的一张脸迅速红了起来，她有些慌乱地推辞道：“我不行。我做做办公室工作还行，让我来担任副书记，我可干不了。” 陆天明道：“团委工作，本身都是一些意识形态之类的工作。张主任你是老团委了，你觉得你最合适。” 张悦还想推辞，却被丁晓萌拦住了。 她冷冷说道：“陆天明，我发现我要重新认识一下你。既然你态度坚决，我也不勉强你了。” 她说完这句，开门走了。 张悦看到丁晓萌走了，埋怨道：“陆天明，你没事推我出来干什么？”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是从内心里认为，你来当团委副书记最合适。” 张悦讪讪道：“你认为有什么用呀？你以为提拔一个人有那么容易？团委副书记虽说是个虚职，但级别上去了啊。真坐上这个位子，对以后会有很大帮助的。” 陆天明道：“我是这样想的，所以就这样说了。我觉得我真不适合当这个副书记。” 张悦轻轻地嗯了一声，满脸感激道：“陆天明，我还是很感谢你推荐了我。你这个朋友，值得交。” 陆天明道：“张主任，麻烦你转告一下丁书记，我回苦水乡去了。” 张悦嗯了一声，轻轻说道：“两天后见！” 第132章 首长要来乌鸦坳 乡长李亮一眼看到陆天明，劈面问道：“陆天明，你不是被借调去了县团委工作了吗？你回来做什么？” 陆天明解释道：“我是借调，时间一到，还得回来。” 李亮摇摇头道：“陆天明，你不行啊。别人借调，都是一去不返。你借调走了，还回来做什么？难道苦水乡值得你留恋？” 陆天明笑嘻嘻道：“李乡长，你还真说对了。我舍不得离开苦水乡。” 李亮笑骂了一句，“去你娘的。骗鬼。” 两个人谁都没提陆天明被停职调查的事。 在陆天明看来，自己被纪委留置调查，李亮不可能不知道。虽说苦水乡距离县城遥远，但县里有任何风吹草动，苦水乡都会在第一时间知道。 何况，李亮是肖县长最信任的人。 这一次回来，陆天明发现苦水乡已经有了显着变化。 首先，开饭店的多了。 过去，乡里就一家饭店，还常常关门。因为没生意做。 现在突然冒出来了七八家饭店。每家饭店的装修看起来还挺豪华。 其次，过去乡政府是没有旅馆的。现在居然有了三家挂牌的宾馆。 至于卖工艺品的，卖土特产的，更是遍地都是。 过去的苦水乡政府，一天到晚也难见到一张陌生面孔。现在陌生面孔遍地都是。 远的，居然有千里之外的客人。 苦水乡突然多了这么多人，这么多服务业，当然都是冲着苦水泉来的。 苦水泉被县公安局特警大队接手后，安保措施做得十分到位。 特警大队在苦水泉周边设置了警戒线。任何进入警戒线的人，都会被特警驱逐离开。严重的，直接送拘留所拘留。 即便如此，还是挡不住蜂拥而来的求水人们。 苦水泉被传得越来越神话了。居然传出来啼笑皆非的传言。说是喝了苦水泉，不育不孕者，都怀孕了。 也有人说，小孩喝了苦水泉后，成绩突然突飞猛进。 总之，苦水泉变成了神水。一时之间，滴水难求。 陆天明听闻之后，不但没有欣喜，反而忧心忡忡起来。 在陆天明看来，苦水泉虽与普通的山泉水有一点不同。归根结底还只是一道山泉。绝不会出现传言所说的那么神奇。 他记得莱恩教授说过，苦水泉里含有一种尚未发现的稀有元素。这种元素对人体基因的改变有积极作用。 但具体是什么作用，莱恩也说不清。毕竟，这需要一个科学验证过程。 陆天明回来苦水乡，书记魏龙便叫了他去办公室。 魏龙显然比过去要显得精神多了。 过去的魏龙，有点不修边幅。他有着一脸的络腮胡子，如果三天不刮，便会像茂密的黑森林一样，将他的嘴巴都掩盖起来。 魏龙过去就很少刮胡子。除非胡子多得让他不舒服的时候才刮。 魏龙在着装方面也不太讲究。他常常是一条裤管高高挽起，另一条腿的裤管放下去。 由于他常年奔波在乡里的田间地头。他的皮肤看起来比一般人都要黑。 如果不知道他是一个乡政府的党委书记，单从外表看，他与乡下一个普通的农民毫无区别。 而现在的魏龙，不但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让陆天明惊异的是，喜欢光脚不穿袜子的魏龙，现在不但穿了袜子，还穿上了一双黑色皮鞋。 “天明，你回来得很及时。”魏龙打着哈哈说道：“你看到我们苦水乡的变化了吗？这些变化，可都是你带来的啊。” 陆天明连忙说道：“魏书记，您过奖了，这些变化与我没关系吧。” “怎么没关系？”魏龙正色道：“如果不是你发现了苦水泉，苦水乡能有今天？现在啊，外地每天来我们苦水乡的人，不低于五百个啊。” 魏龙欣喜道：“有人就有财发啊。外地来的朋友，到了我们苦水乡总得消费吧？吃饭啊，住宿啊，这样一来，把我们乡的经济就带动起来了。” 陆天明道：“魏书记，这还是初级阶段。苦水泉真正开发起来后，我相信苦水乡就要改名成甜水乡了。” 魏龙哈哈大笑道：“老子做梦都没想到，苦水乡还有今天这样的好日子过。” 陆天明自发行苦水泉后，就一直在围绕苦水泉的事在做。 本来，路书记力排众议，将他安排在苦水泉的项目上负责。但终究还是被肖县长拉了下来。 肖县长亲自挂帅苦水泉项目，路书记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可是，谁能知道苦水泉项目命运多舛呢？到现在，苦水泉项目算是吊在半空中，上也上不去，落也落不下。 即便如此，却没影响到苦水泉神话般的传说越传越远。 “这也是老天爷送给我们苦水乡的礼物啊。”魏龙感叹着说道：“有了这苦水泉，我们苦水乡的日子啊，会越来越好。所以，我要感谢你啊，天明。” 陆天明尴尬道：“魏书记，其实我没做什么事。” “你做没做事，我心里有本账。”魏龙呵呵笑道：“我在乡会议上再三强调了，我们有今天的日子，不能忘了你这个掘井人。天明啊，我现在正在积极向县委推荐，希望你能担任苦水乡的书记。”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魏书记，你要走了？” 魏龙道：“组织已经找我谈话了，还是希望我去人防办工作。说实话，我现在放心不下苦水乡。这才刚有了点起色，千万不能回到过去。”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魏书记什么时候高升？” 魏龙道：“我这里还有一个任务。等这个任务完成后，我就走了。”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什么任务？” 魏龙道：“有位燕京的首长要来乌鸦坳看看，这个事都有几个月了。首长不来，我不能走啊。” 陆天明道：“说不定首长忘记了这件事，不来了。” 魏龙摇摇头道：“来肯定会来。你是不知道啊，乌鸦坳是老首长当年干革命的地方。他离开乌鸦坳时，还是一个孩子。如今过去了六十年，整整一个甲子了。” 陆天明担忧道：“这么说，首长应该到了八九十岁的高龄了。舟车劳顿，不怕出事？” 魏龙道：“这些不是我们能够提建议的。总之一句话，首长来，我们接待好。让首长感受到老家的亲情。” 他停了一会说道：“我现在不能去新单位赴任，就是因为这件事。路书记有指示，说我最熟悉苦水乡。接待老首长的任务一定要我担起来。” 陆天明笑笑道：“魏书记，我觉得这是好事。老首长离家六十年，再回故乡，说不定会对我们乡有大帮助。” 魏龙叹口气道：“可惜老首长退了。他要在位，这事肯定能成。” 聊了一会，魏龙叮嘱陆天明道：“晚上一起喝点。你回来了，不喝没道理。” 第133章 老书记的愧疚 魏龙调任县人防办主任的消息，由来已久。 到现在，靴子终于落地。 县委组织部已经找他谈过话，明确了他这次调任已经通过了县委同意。 但是，魏龙必须要在完成接待任务之后，才可以赴任。 魏龙在苦水乡书记任上被调任县人防办主任。开了苦水乡干部提拔的先例。 过去，苦水乡的书记，还没有在任上被提拔的先例。他们的前途，都止步在这个位子上。还没有一个人有突破。 因此，在山南县有这样的一个说法，人在苦水乡任职，只有自认倒霉。 书记乡长尚不能得到提拔，其他人就更不用想了。 但是，这次魏龙却开了先例。 据说，魏龙得到提拔，在于现任书记路远欣赏他。 魏龙秉性善良，生活简朴。他可能是唯一的一个在县里没有房子的乡干部。 县人防办主任看起来官不大，手里的权力却炙手可热。在官场流行着这样一个说法，三年人防办主任，家里能开一家储蓄所。 这句话的含义，就是明确表达了这是一个油水很丰厚的单位。 路远书记将魏龙安排在这个位子上，可能有两个目的。一是魏龙是个坚持原则的人，他坐在这个位子上，路书记能放心。 另一种可能，路书记或许考虑到魏龙的家庭条件不太好的原因。 当然，这一种可能都是别人背后猜测的。毕竟，路书记不可能将魏龙往火炕里推。 县人防办主任的位子因为油水丰厚，不少人都在暗中觊觎。谁都想坐在这个位子上捞一把。 山南县人事调整的风声放出来已经有相当一段时间了。县里的人事调整，通常都会出现在新领导上任之初。 路远到山南履职时，全县干部调整已经有过一轮。 现在路书记即将调任市委秘书长。在他离任之前，再对人事作一次调整，无可厚非。 魏龙就是赶在这个关口，得到了调整的机会。 一瓶酒快要见底的时候，魏龙显然有了醉意。 他这一辈子几乎都没离开过苦水乡。从乡政府的普通干事，干到乡党委书记。这一路走来，他感慨万千。 “天明啊，人这一辈子，说到底都不值得。”魏龙长叹一声道：“有人风光一辈子，有人落魄一辈子。可是到最后，都是一把黄土埋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魏书记，我倒觉得，人这一辈子值不值得，不是看他生前活得风光还是落魄。主要是看他给社会创造了多少价值。但凡创造了社会价值的人，永远都会有人记得。” 魏龙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所以我啊，愧对苦水乡了。” 魏龙在苦水乡书记的位子上一坐十年，这在山南县是绝无仅有的。 通常，一个人不可能在一个位子上坐上十年之久。魏龙任满一届后，理应得到调整。 但是，全县有资格的干部，没有人愿意来苦水乡。想来的，却没有资格。 十年对一个人而言，凳子都要坐穿了。 魏龙没想到在他临近退休之前，还能得到这样的一个机会。因此他感叹道：“路书记还是个有胸怀和眼光的领导啊。” 苦水乡由于地处偏远，距离县城八十里路，却与隔壁县山北县县城隔着不到十公里的路。 这是一个基本处于山区的乡，说是山区，却又不产木材。因为山多，土地就少。因此苦水乡算不上是个林业乡，也算不上是个农业乡。 十年前，苦水乡是排在衡岳地区首位的贫困乡。魏龙上任的第二年，就将贫困乡的帽子摘了。 然而，摘帽之后，立马带来了影响。 过去因为戴着贫困乡的帽子，上级在很多方面都会有照顾。比如财政，山南县每年都要转移支付给苦水乡近百万。 当然这笔钱不是给苦水乡搞建设的。一百万的财政转移支付，仅仅只能够满足全乡干部、教师和吃财政饭的人员。 苦水乡穷，人尽皆知。 魏龙曾想改变苦水乡面貌。他这十年来，几乎都没睡一个安稳觉。按他的说法，每天一睁眼，他便想到全乡近三万人的吃喝拉撒在等着他。 由于贫困乡的帽子摘了之后，上级的照顾相应也跟着取消了。 上面没钱来，乡里又没有收入。苦水乡只能勒紧腰带过日子。 这也是苦水乡的干部去县里开会，遇到会议不安排住宿的时候，苦水乡参会干部居然掏不出钱来开房的尴尬。 苦水乡干部最怕被安排出去开会出差。因为出去开会出差都得自己先掏腰包垫付。 而垫付的钱，要想报销就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据说，在苦水乡还有三年前的差旅费没报销的。 乡长李亮是有名的铁公鸡。谁找他报销，他永远都是一句话，“没钱。” 找魏龙，魏龙更是双手一摊，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说。 乡里没钱，教育、医疗就无法跟上。比如苦水乡卫生院，就是全县最差的乡镇卫生院。建院至今，连一台ct机都没有。 至于学校，更是千疮百孔。 乡中学的校长为了拿到一笔修缮校舍的钱，跟在李亮屁股后面求了三天。李亮才忍痛给他拨了三万块钱。 三万块对于一个年久失修的学校，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校长没有办法，就只能走羊毛出在羊身上的路数，要求学生家长缴纳校舍建设费。 校长没敢要多，把这笔建设费规定在两百块。即便如此，还是掀起了轩然大波。家长们不但堵了学校的门，还堵了通往乌鸦坳纪念馆的路。 结果事情闹大了，县里来了领导，将魏龙骂得狗血淋头。不但撤了校长，还要求苦水乡在全县做了公开检讨。 魏龙说着说着，情绪愈发控制不住了。 他红着双眼对陆天明说道：“天明，我说句真心话。这十年来，我在苦水乡是一事无成啊。” 陆天明安慰他道：“魏书记，别的不说，你的正义感就能让我一辈子学习。可能你觉得自己一事无成。但这十年来，苦水乡没发生过一起刑事案子，这一点大多数基层政府都比不上。” 魏龙苦笑道：“这不算成绩啊。只能证明我们的群众善良老实。” 他长叹一声道：“其实啊，我的愿望就是把卫生院建成让老百姓放心的医疗单位。把乡中学的危房改造好，让老师和学生都有一个安全舒心的学习环境。现在看来啊，我的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乡卫生院的建设，应该是县卫生局负责。乡中学的建设，也应该是县教育局承担责任。” 魏龙苦笑道：“那些老爷们，哪会管我们乡下人的死活。别的不说，县教育局当初要撤了乡中学，是我据理力争才保下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是这样想的啊。如果中学撤销了，孩子们去哪读书？距离我们苦水乡最近的中学，都在五十公里之外啊。” 陆天明闻言，不禁肃然起敬。 他知道，一个重视教育的人，一定是值得尊敬的人。 “魏书记，我想去中学看看。” “去吧去吧。天明啊，你若是能帮帮他们。苦水乡所有老百姓都会感谢你啊。” 第134章 你是个人才 陆天明来苦水乡将近三年，还从未去过乡中学。 乡中学不在乡政府，而是在与乡政府隔了至少有三里路的一个老庵堂里。 所谓庵堂，就是吃斋修行供奉菩萨的地方。 上世纪七十年代，庵堂被用作了办学。成立了苦水乡初级中学。 庵堂未拆，至今还保留着原貌。上世纪八十年代，县里拨了一笔专款，给中学修建了一座礼堂和一个未硬化的操场。 并修建了一个能容纳三百学生上课的教学楼。 自那以后，县里再未给学校拨款了。再后来，县里要求撤销苦水乡中学，合并到其他乡镇中学去。但被魏龙据理力争后，才没有撤销。 魏龙今晚没叫任何人。连李亮都没叫。 他只叫了陆天明一个人。 魏龙的家就在乡政府旁边。是一栋自建房。 据说，魏龙建这座房子的时候，还欠下了不少的债。这两年才还清。 菜是家常菜，酒是自家酿的酒。 这种纯稻谷蒸馏出来的白酒，度数很高，被叫做“土茅台”。 通常，他们会把刚蒸熬出来的白酒用坛子装好。坛口用荷叶盖住，荷叶外面，用黄泥封住。 封好坛口的酒，他们会放进山洞。三年之后，一开坛，满屋都是酒香。 这样的酒，酒色都呈现微黄。口感也没有了刚蒸熬出来时的干烈，变得柔和了许多。 爱酒的人，都将这种土茅台看作最爱。即便是市面上价值上千的名酒，在土茅台面前也要自甘逊色。 “你是一个人才。”魏龙突然说道：“天明，从你第一天来我们苦水乡工作，我就知道你是个人才。”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魏书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看法？” 魏龙得意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啊。当初你要来苦水乡卫生院，我就了解到了你是燕京医科大学毕业的。那时候我就想过，像你这样的人才，怎么可能流落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魏龙叹口气道：“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落魄了啊。这么说吧，像你这样满身都是本事的人，就算落魄，也不会到苦水乡来。但是你来了，就说明你是个不眼高手低的人，扎实。” 陆天明嘿嘿笑道：“魏书记，还真别说。当时我确实是走投无路了。我总得找个饭碗吃饭啊。” 魏龙摇摇头道：“你这样的人才，到哪没饭吃？你就是开个小诊所，也比在苦水乡卫生院强啊。” 陆天明闻言，心里一酸。 魏龙的话，戳到了他的痛处。 到现在他都没想明白，汪浩的心胸会如此狭隘，逼迫他差一点无路可走。 “天明啊，这些废话都不说了。”魏龙笑笑道：“我看啊，现在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了。别的不说，你在苦水泉上的贡献，全乡无人可比啊。” 陆天明道：“魏书记，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现在的苦水泉非但没能造福百姓，反倒成了某些人牟利的工具。” 魏龙苦笑道：“天明，有些事，你要面对现实。强行去改变，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陆天明沉默不语。 “天明啊，我倒希望你能挑起苦水乡这个担子。说实话，我一直有个感觉，苦水乡交到你手里，一定会有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天明嘿嘿一笑道：“魏书记，这是不可能的事。” 他这句话，不是否认魏龙的意思。而是他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有机会接任魏龙乡党委书记的位子。 魏龙终于醉了。他说话开始口齿不清起来。 陆天明便起身告辞，准备回乡政府。 一出门，迎面的风一吹，他似乎也有了倦意。 苦水乡出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景象。深夜十二点多了，到处灯火通明。 反倒是乡政府，看起来黑灯瞎火的。 苦水乡的外来人口明显要多于原来。陆天明知道，这些外来人口，都是冲着苦水泉来的。 刚到乡政府门口，黑暗中突然窜出来一个人。 陆天明吓了一跳，还没看清是谁，先听到了笑声。 “陆医生，你们真会聊啊。”顾晓真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我都等你几个小时了。” “等我？”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你回来又不是什么秘密。”顾晓真得意道：“我现在啊，耳目遍地，手眼通天。谁来了苦水乡，就没有我不知道的。” 陆天明笑她道：“你一个户籍管理员，还有这本事？真是少看你了。” 顾晓真埋怨道：“你就是看不起人。” 乡政府除了一个值班人员，看不到一个人。 陆天明没有惊动值班人员，悄悄想上楼去。 顾晓真一把拖住他道：“你不带我上去？” “这么晚了，你上去做什么？”陆天明拒绝她道：“回去休息吧。明天你还要上班。” “我的工作很轻松啊。再说，石所长也没要求我每天按时上班。”顾晓真道：“我只要把户籍管理工作做好，时间很自由。” 陆天明便没有了拒绝她上去的理由了，但是他要求，顾晓真上去坐一会就要离开。 顾晓真满口答应，紧跟着陆天明回了房间。 过去，乡政府就只有丁晓萌和陆天明两个人住。其他干部的家都在乡政府周围。他们下班后都要回家。 一开门，一股灰尘便扑面而来。 陆天明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顾晓真一手掩着鼻子，一只手在面前挥舞着，似乎在驱散迎面而来的灰尘，抱怨道：“你这房子灰都满了，还能住呀？” 陆天明道：“你要顶不住，就先走。” 顾晓真嘴巴一撇道：“你别想赶我走。” 她去找了盆子，在外面的水龙头接了一盆水进来，往地上洒水。 陆天明阻止她道：“你不要麻烦了。等一下适应了就没事了。” 顾晓真没有理会他，洒了水后，又去找了一个拖把，把地板拖了一遍。 陆天明的房间是水泥地板，有些地方出现了水泥脱落。地板被拖了一遍之后，还真让人感觉到空气清新了许多。 顾晓真干活的时候，陆天明便看着她干。一句话都没说。 两个人在卫生院共事过，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性。 陆天明知道，现在阻止她不干，只会让顾晓真更生气。 一番活干下来，顾晓真额头上居然沁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 “好啦，今晚你可以安心休息了。”顾晓真满意地打量地房间，“陆医生，你怎么回来了？县里不是要开大会吗？” “没我的事。”陆天明笑笑道：“谢谢你，要没其他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你赶我走啊。”顾晓真不满道：“我累了，休息一下不行？” 陆天明道：“回去休息啊。我这里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顾晓真哼了一声道：“我没觉得不方便呀。陆医生，我腰酸背痛的，你就不让我躺下休息一会？” 没等陆天明同意，顾晓真已经仰面往他床上一躺。仰面看着有些剥落的天花板说道：“我渴了。” 第135章 投怀送抱 顾晓真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表面上看，她性格大大咧咧的，但是与她接触久了之后，就会发现在她大大咧咧的性格之外，她很温柔。 学护士的人，很少有暴躁的。 她父母当初把她送去卫校读书，一是她喜欢这个行业。二是想让她改变命运。 顾晓真没让父母失望。她能来苦水乡卫生院当一个护士，一是机缘巧合。二来也是她不怕条件艰苦。 山南县卫校的学生，学校不包毕业安排的。 有关系的学生，家里会托关系找门路安排工作。而像顾晓真这样的农村家庭出身的人，这一条路是堵死的。 她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去一些私人诊所打工。 但是她这一届出现了一个机会。当时为了充实基层卫生机构的医护人员，县卫生局要在当届的毕业生中挑选一部分优秀学生充实到基层去。 县里给出的条件是挑选上的，都有编制。 编制对大多数的人而言，都是梦寐以求的追求。 而在苦水乡，却出现了尴尬的一幕。 即便县里许诺到苦水乡会有编制，但还是没有人愿意来。 顾晓真便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主动找到县卫生局的领导，表示自己愿意去苦水乡工作。 即便如此，卫生局领导还是没答应将指标给她。 他们给顾晓真加了一个要求，那就是顾晓真必须在苦水乡干满十年，才有资格调动。否则，她的编制便会被取消。 顾晓真一咬牙，答应了卫生局的条件，才赢得了编制的身份。 顾晓真的这段经历，在乡长李亮嘴里却变了样。 李亮在一次闲聊时透露，顾晓真的编制是用她的身体换来的。她陪睡了卫生局的主要领导，才拿到了这个编制。 顾晓真这次去派出所干户籍管理员，是陆天明的主意。 按照规定，顾晓真去了乡派出所，她在卫生系统的编制便会取消。 即便如此，顾晓真还是没有丝毫犹豫换了工作。 看着躺在床上的顾晓真，陆天明有些尴尬了。 他试探地问道：“顾晓真，你在派出所的工作怎么样？习惯吗？如果不习惯，你还可以回卫生院吗？” 顾晓真笑笑道：“你觉得我还能回得去吗？谭院长找我说了，县里已经把我的编制收回去了。” “收回去了？”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你的编制没有了？” “没有了。”顾晓真笑笑道：“没有编制，我就不活啦？我呀，现在反而觉得轻松多了。不想干的事就不干，自由多了。” 陆天明道：“编制是个保障。” 顾晓真坐了起来，眼睛盯着陆天明看，轻轻说道：“是你让我去派出所的。我不后悔呀。” 她不说，陆天明还能自我安慰一下。她这么一说，陆天明反而觉得愧疚了。 作为同是农村出身的陆天明而言。他们都深知编制对一个人的重要性。 正如陆天明所言，编制就是一个保障一样。没有编制，人就像一叶无根的浮萍一样，只能随波逐流。 看到陆天明脸上露出一丝愧疚的神色，顾晓真反而安慰他道：“这都是我自愿的。我不自愿，谁都别想勉强我。再说，我这个编制，能值多少钱呢？反而啊，我觉得就是一道枷锁。” 陆天明叹口气道：“是我想得不周到。” 顾晓真抿嘴一笑道：“谁说啊。现在我想明白了，人一定要为自己活。” 陆天明道：“你这思想不对。人不仅仅只是为自己活，还要为他人活。都为自己活，就太自私了。只有为社会活，才能体现人生价值。” 顾晓真淡淡一笑，“我没你那么伟大的思想。要不，你怎么是陆医生，我只是一个顾护士呢。” 聊了几句，顾晓真再次道：“我渴了呀。” 陆天明讪讪道：“我这里没水。要不，我给你从水龙头接水给你喝？” “那水能喝呀？”顾晓真笑嘻嘻道：“水龙头的水，可不是苦水泉的水。” 陆天明道：“深井水，应该能喝。” “能不能喝，你是医生，你说了算。” 陆天明纠正她道：“顾晓真，我早就不是医生了。你一直这样叫我，我觉得愧对医生称号啊。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不，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医生。”顾晓真亮晶晶的眼睛凝视着他道：“因为你是医生，我才崇拜你。” 陆天明摇着头问她，“我现在不是医生，你就不崇拜我了？” “崇拜啊。”顾晓真一本正经道：“在我心里，无人能及你。” 陆天明心里不禁涌起来一丝感动。 想起自己当初来苦水乡卫生院时，顾晓真是第一个主动与他走近的人。在别人都在背后议论他一个医科大学毕业生怎么会到苦水乡卫生院这种小地方来的时候，顾晓真就激动地与人争了起来，她说了一句让陆天明至今都记在心里的话，“人各有志，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陆天明还真去接了一杯水回来。 顾晓真接过去杯子，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下去，笑道：“真甜。” “甜？”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我没加糖，怎么会甜？” “不信？你试试啊。”顾晓真举着杯子，送到陆天明嘴边说道：“你舔一口不就知道了？” 陆天明没想那么多，还真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杯沿。感觉没什么异样，便去看顾晓真道：“没味道啊。” “没有吗？”顾晓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没尝出来？” “没有。”陆天明老实说道：“确实没有。” 顾晓真便捂着嘴巴笑，低声说道：“刚才你舔的地方，就是我喝水的地方，你没尝出来？” 陆天明顿时尴尬起来，连忙将杯子放到一边，提醒她道：“很晚了，你该回去了。” 顾晓真嗯了一声，真站了起来。 她走了几步后，突然回转身来，猛地扑进陆天明的怀里。 她双手将陆天明的腰死死抱住，呢喃道：“我不想走。” 陆天明被她这突然的举动吓到了。他全身都僵硬了起来，一双手找不到地方放了。 顾晓真温软的胸紧贴在他胸口，他感觉一阵一阵的波涛在汹涌冲击着他的胸膛。 他们从认识到现在，还没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 “抱抱我。”顾晓真以近似哀求的口吻呢喃道：“我要你抱抱我。” 陆天明机械地伸出手，将她抱住了。轻声说道：“顾晓真，抱抱就好了。你该回去了。” 顾晓真撒娇道：“我不走。” 她突然松开他，背对着陆天明，开始去解自己的衣服。 第136章 你愿意我被人糟蹋吗 顾晓真的举动，吓坏了陆天明。 他赶紧拦住她道：“顾晓真，你干什么？” 顾晓真不吱声，她露出来的香肩，在灯光下显得滑腻白皙。 陆天明一把将她的手按住，轻声道：“你别这样。你再这样，我就走了。” 顾晓真还是没转过身来，她轻轻道：“陆医生，你就那么不喜欢我？” 陆天明严肃道：“这不是喜不喜欢的事。你这样做，我会看不起你。顾晓真，我们做人一定要自重自爱。” 顾晓真哇地一声哭出来，“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你嫌弃我是农村出身的，嫌弃我没有背景。” 陆天明苦笑道：“你怎么能这么想？” “本来就是。”顾晓真满眼泪花道：“她丁晓萌比我好在哪里？她身上多一块肉吗？还是因为她父母都是领导干部？” 陆天明顿时来气，训斥她道：“顾晓真，你不要胡说八道。” 顾晓真哭得更厉害了，“你就能欺侮我。” 这样一句话，还真将陆天明的心说软了。 他柔声道：“顾晓真，我不是你想像中的人。你对我好，我心里有数。但是，我们两个都是两根铁轨啊，只能永远平行，不可能相交。” “我愿意啊。”顾晓真睫毛上挂着泪花道：“我也不想你对我负责。我是个不婚主义者。我就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愿意把自己奉献给你。” 陆天明道：“我不需要你奉献。” 顾晓真跺脚道：“陆医生，我不给你，也会被人占有。你就愿意看着我被别人糟蹋？我给了你，我的灵魂便能得到安宁。” 陆天明摇摇头道：“你这真是一本正经在胡说。” 他将顾晓真的衣服重新披回到她身上，安慰她道：“你把衣服穿好。我有话对你说。” 顾晓真犹豫了一会，听话地将衣服重新穿了回去。 陆天明见她穿好了衣服，才将一颗悬着的心放下。 他没有想到顾晓真会有那么大胆子，居然敢把自己送上门来。 其实，像顾晓真这样的姑娘，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男人谁见了不会在心里喜欢？ 女护士有一个非常典型的特征，那就是气质好。 不管人长不长得漂亮，气质却是一般女人很难比较的。 陆天明在心里想，今天这样的情景，换了谁，不会趁热打铁与她春宵一度？ 顾晓真的形象气质都属于上品。她初来苦水乡时，引得不少男人找着各种各样的借口去看他。 顾晓真心知肚明，只是装作不知道而已。 其中，乡长李亮是去得最勤的一个。 李亮不是头痛脑热，就是全身酸痛。他去卫生院，第一个要求就是打吊针输液。 每当顾晓真给他打针的时候，他都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李亮的这些小动作，顾晓真心里明镜一样清楚。特别是李亮有时盯着她耸起的胸看，不由自主地咽唾沫。 碍于李亮的乡长身份，顾晓真不敢得罪他。 直到有一天，李亮打电话让谭作人安排顾晓真去乡政府给他输液。 李亮借口工作太忙，脱不开身。要求卫生院安排顾晓真带着药去乡政府输液。 顾晓真到了之后，被叫进李亮的办公室。 李亮躺在沙发上，看着迈着轻盈的脚步进门来的顾晓真，一颗心颤抖得几乎要从口里飞出来。 顾晓真客气地问他，“李乡长你哪里不舒服？” 李亮叹口气道：“我全身都难受啊，小顾。这个破乡长，官不大，管的事却太多。再强壮的人，当三年乡长，我保证他要老十岁。” 顾晓真便笑，道：“李乡长，你骗人吧？都说这世界上最容易做的事就是当官了。哪有说当官难的啊。” 李亮严肃道：“小顾，话不能这样说。官难不难当，只有当的就知道。” 顾晓真道：“可惜，我这辈子没有当官的机会了。” 李亮道：“小顾啊，人不要悲观失望。一定要向前看。只要努力，就没有实现不了的愿望。你看看你，年轻又漂亮，只要你懂事一点，当个官，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顾晓真没接他的话，她在认认真真给李亮输液。 她因为要在李亮手背上扎针，她的人便要将腰弯下来。 她一弯腰，胸口便露了出来。 李亮的双眼便直了，他偷偷瞄着她的胸口，居然咕咚咽了一口唾沫。 顾晓真心里清楚，李亮在偷看自己。她便直起腰道：“李乡长，扎好了。等下输完了，你自己把针头扯了就行。” 李亮道：“小顾啊，这可不行。万一输液过程中发生什么变故，可能就会酿成事故啊。你啊，还是在我办公室休息休息，等我输完了你再走。” 顾晓真道：“李乡长，卫生院有事，我脱不开身。” “你们卫生院能有多少事？你告诉老谭，是我把你留下来的，他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就安心看着我输液吧。小顾，这可是你的职责哦。” 顾晓真没法，只好留了下来。 过了一会，李亮招招手道：“小顾，你坐过来一些，方便我们说话。” 顾晓真不敢违抗他，只好搬了一张椅子过去，坐在沙发边。 李亮高兴道：“小顾，你原来是挺乖的一个姑娘嘛。我们乡政府啊，过段时间要招人。我觉得你很合适嘛。” 顾晓真惊喜问道：“是吗？李乡长，你不是开玩笑的吧？” 李亮一本正经道：“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当然，现在进来一个人，确实很困难。但是只要有人帮，多大的困难都不是事。” 顾晓真小心翼翼问道：“李乡长你愿意帮我？” 李亮便深深看她一眼，突然伸出手来，握住顾晓真的一只手，轻轻摩挲了一遍后，叹道：“小顾，我当然愿意帮你。” 能有机会进乡政府工作，这对顾晓真而言，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毕竟，乡政府与乡卫生院有着本质的区别。进了乡政府，身份就变更为干部了。而在卫生院，她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个护士。 李亮说着说着，一只手落在了顾晓真的腿上。 他轻轻捏了一下顾晓真的腿，赞道：“好腿。” 顾晓真浑身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是她没将他的手推开，而是抿着嘴笑道：“李乡长，谁的腿不是好腿呀？” 李亮道：“别人的腿我不知道。我就知道你这双腿是好腿。我说句话你不要生气，我啊，多想天天搂着你这双腿睡啊。” 顾晓真吓了一跳道：“李乡长，你搂我的腿睡什么觉啊？你要搂，也该搂你老婆的腿睡。” 李亮不屑道：“她能跟你比？一个黄脸婆。哪像你，就像一朵花儿一样。让人想死了。” 顾晓真虽然是学护士的，对男女之间的那点事心知肚明。但是，毕竟没有经历过。因此，李亮的话，让她羞涩了起来。 李亮便趁机将她的腰搂住了，贴着她的脸低声说道：“小顾，你想不想当妇女主任？” 第137章 她被除名了 顾晓真被李亮搂在怀里，浑身顿时就像爬满了一万只蚂蚁一样。 她惊恐、惧怕，心里涌起来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李亮的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摸索着，啧啧赞叹道：“你这样的姑娘，就该被人疼啊。” 顾晓真又羞又急，她慌乱地阻止他的手，惊惶不安道：“领导，你在打针。别乱动。小心跑针啊。” 李亮哈哈一笑，顺手便将针头扯了下来扔到一边，道：“打什么针？老子不打了。” 顾晓真看他将针头扯了，赶紧说道：“领导，你身上有感冒，怎么扯了针头呀。” 李亮双手将她搂在怀里，笑嘻嘻道：“你就是最好的药啊。” 他的手从顾晓真的衣服地下穿了过去，径直去摸她的胸。 顾晓真一急，猛地将他一推，忽地起身。羞愤不已道：“领导，你干什么呀？” 李亮还是笑嘻嘻的一副表情说道：“小顾啊，我干什么，你心里没数？一句话，只要你跟了我，我马上安排你进政府工作。” 顾晓真道：“我不要你安排。我有工作。” “做一个护士，能有多大出息？”李亮不屑道：“像你这样的女人，怎么能一辈子当个护士呢？小顾啊，你想清楚，进政府当干部好，还是继续当你的护士好。” 顾晓真便迟疑了起来。李亮的话，确实说到了她的心坎上。 护士怎么能与干部比呢？ 如果她进了政府当了干部，未来肯定比现在好很多。 李亮见她半天不说话，便以为顾晓真心动了。他缓缓起身，再次将她揽入怀里。 顾晓真想将他推开，无奈李亮抱得很紧。她推了几下，就没将他推开。 李亮见顾晓真不挣扎了，便伸手去扯她裤子。 这一扯，吓得顾晓真的一颗心嘣嘣乱跳起来。 她死死抓住李亮的手，哀求他道：“领导，不行啊。” 李亮笑了笑道：“有什么不行的？小顾，你乖一点。” 顾晓真便吓他道：“领导，这是办公室啊。要是有人撞进来就麻烦了呀。” 李亮哼了一声道：“没老子允许，谁敢进来？小顾啊，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没人会进来。” 两个人纠缠了一会，李亮费尽全身力气，依旧没有得逞。不禁恼怒起来，骂道：“你这姑娘怎么了？” 顾晓真道：“领导，你有家有室的，这样不好。” 李亮冷笑道：“有什么不好的？小顾，我不承诺娶你。但我可以保证给你一个未来。你们女孩子，要知道把资源合理利用起来啊。” 顾晓真苦笑道：“领导，我真不能这样。” 话音未落，李亮啪地甩了她一个耳光。 他一手薅住她的头发，恶狠狠道：“顾晓真，老子给你脸了是不？别给脸不要脸。老子玩玩你，是给你面子。你敢不从，信不信马上给老子从苦水乡滚蛋？” 顾晓真被他一吓，还真没敢挣扎了。 虽然说，顾晓真是卫生系统的人，不在李亮的管辖之下。但她工作地点落在苦水乡。如果李亮真要为难她，一个招呼，她顾晓真便会失去一切。 李亮见顾晓真没再挣扎了，得意道：“这才乖嘛。其实啊，你应该想得通的嘛，玩玩，你又没失去什么。再说，你们这些护士，有几个是好的？不都被医生玩了吗？” 顾晓真不敢出声，眼泪在眼眶里乱转。 李亮便肆无忌惮地抓住她的胸，使劲地揉。 “以后，你少在老子面前装纯洁了。搞得老子火气，信不信我连谭作人都赶走。你们卫生院有不有存在的必要，老子一句话就解决了。” 顾晓真哀求他道：“领导，你饶了我吧。” “饶你？”李亮愤怒道：“我饶你，谁饶我？我实话告诉你，漂亮的干部，都是上面领导玩。你这样的姑娘，就该我们玩。不过，不会白玩。你放心吧，我会让你付出后有回报的。” 李亮再次尝试着去脱顾晓真的裤子。 顾晓真不敢挣扎，只能双手死死拽住裤头。泪水夺眶而出。却又不敢哭出声。 李亮得意忘形，他放弃去强行脱顾晓真的裤子了。自己将裤子脱了下来，光着屁股命令顾晓真道：“脱了。” 顾晓真哪愿意脱了裤子，她不敢去看他，他身体的丑陋让她的恶心感一阵一阵涌到胸口。 李亮不顾廉耻贴过来，又想去解顾晓真的衣服。 顾晓真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扬起手来，啪的打了李亮一个耳光。 李亮顿时愣住了。 顾晓真趁着这个机会，夺门而出。 陆天明听完顾晓真讲述的这一段往事，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顾晓真，你不要在背后说这些。我不相信李乡长是这样的人。”他纠正顾晓真道：“李乡长一乡之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来。” 顾晓真冷笑道：“陆医生，有些人，就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他李亮是个什么玩意，我还不清楚？在我们苦水乡，他至少有五个相好的。” 陆天明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晓真道：“我怎么不知道？这几个女的都来卫生院看过病。她们亲口对我说的。” 陆天明便不吱声了。 顾晓真的话，他其实不是不相信。只是他不愿意相信。 李亮身为苦水乡的乡长，如果他的为人真如顾晓真说的那样，贪财好色，他心里道德的高地将迅速崩塌。 “我是一个无依无靠的人。”顾晓真怅然道：“没有人保护我。我的命运摆在这里，早晚会沦为他们的玩物。” 陆天明正色道：“顾晓真，只要你自重自爱，没人敢欺侮你。” 顾晓真苦笑道：“你以为我这样的弱女子，能对抗得了他们？陆医生，我说句不要脸的话，我把自己给你，是真心的。我不想自己的身子被我不喜欢的人玷污。” 陆天明道：“你这个想法大错特错。顾晓真，朗朗乾坤，没有那么黑暗。你记住，谁以后敢欺侮你，你告诉我，我绝不饶他。” 顾晓真轻轻地嗯了一声，将衣服整理了一下，面无表情说道：“算了。不麻烦你了。陆医生，对不起。是我不要脸了。” 陆天明只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可是面对现实，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无能为力。 顾晓真转身欲走，走到门边，她站住脚回头淡淡一笑道：“对了，有个事我还是要告诉你。我被县卫生局除名了。” “除名了？”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为什么被除名？” “我都不在卫生院工作了。人家当然要将我除名。”顾晓真苦笑道：“我现在啊，就是一个临时工。”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你放心，有我在，饿不死你。” 第138章 半边户 山南县团代会如期召开了。 苦水乡本届团代会缺席大会。 大会第二天，县团委副书记选举出来了。张悦顺利当选副书记。 陆天明接到张悦的电话时，他正往乡中学去。 “陆天明，谢谢你。”张悦一开口便满心欢喜道：“这次真要感谢你的推荐。我选上了。” “恭喜你啊。”陆天明笑道：“张主任华丽转身，成了张书记了。这事值得庆祝。” “对呀。”张悦喜滋滋道：“丁书记说了，如果不是你推荐的我，这次机会不会到我头上来。陆天明，你在哪，我请你吃饭。” “免了吧。”陆天明嘿嘿笑道：“我在乡下，不方便。” “对了，我正想去你们苦水乡看看呢。听说你们的苦水泉包治百病，我要不亲眼见证一下，岂不是遗憾。” “传言没必要当真。”陆天明道：“专程过来看，就没必要了。” “谁说我专程跑去看什么苦水泉啊。我去检查你们苦水乡的团工作不行呀？” “行啊，你是领导。”陆天明讪笑道：“领导检查工作，理所当然，名正言顺。” “好了，见面再聊。”张悦道：“你如果回县里来，一定记得给我电话。” 挂了电话，陆天明刚好走到苦水乡中学门口。 苦水乡中学看起来很孤独，学校四周没一栋民房。 学校坐落在一座矮丘下，四周都是田野。 中学原来是一座庵堂。里面供奉着各路菩萨。四邻八乡的人们，都会到庵堂祈福求签。 破四旧的时候，把庵堂菩萨都砸了。庵堂便闲置了起来。直到苦水乡要成立初中学校，便将庵堂利用了起来。 苦水乡有了中学，便减轻了孩子求学的难度。 过去，没有中学时，孩子读到初中，便要爬山涉水去别的乡镇中学读书。 由于路途遥远，很多孩子在读完小学之后，便放弃了读书。 乡级中学，名义上隶属县教育局。但实际上都靠本地政府解决办学经费。 县教育局以财政困难为由，几乎不给苦水乡中学拨款。 这样，苦水乡中学从当初是什么样子，到现在过去了几十年，还是什么样子。 学校虽然有一栋两层楼的教学楼。楼板却还是木板的。脚踩在上面，咯吱咯吱作响，随时都有踩断木板的可能。 教学楼旁边的礼堂，是唯一能有一点现代气息的建筑。 礼堂被用作学生食堂，倒是很合适。 中学校长见到陆天明来了，赶紧从课堂上下来。 在苦水乡中学，校长也是需要上课的。 校长双手沾满了粉笔灰，尴尬地在身上擦了擦，再伸出来与陆天明握手。 “小陆书记，今天刮什么风呀？小陆书记有时间来视察我们学校了？”校长打着哈哈说道：“我是中学校长，我叫程力。” “程校长，辛苦了。”陆天明双手紧握校长的手说道：“我不是来视察的，我是来学习的。” “小陆书记不要谦虚了。我们谁不知道。你是我们苦水乡学历最高的领导啊。实不相瞒，我们苦水乡啊，还没有一个本科学历的人。而你，已经是研究生了。” 程力校长才年过五十，看起来却像六七十岁的人一样。 他看起来很单瘦，头发全白了。连胡子都是白的。 他的手背青筋暴露，如蚯蚓一样，爬满了手背。 陆天明留意了一下，他脚下穿着的还是一双解放鞋。 鞋面上布满了泥巴，就像刚从地里回来一样。 陆天明了解过了，乡中学共有十三名老师。其中男老师十一个，只有两名女老师。 十三个老师，无一例外都是半边户。所谓半边户，就是家庭中，夫妻当中有一个是农村户口。 程校长就是个半边户。他妻子一直在乡下务农。以至于程校长一到放学，便要匆匆赶回家里去给妻子帮忙种地。 在乡下，半边户司空见惯。 即便乡政府干部当中，也有半边户。 乡中学有团支部，团支部书记就是两个女老师当中的一个。 “小陆书记，你稍等一下，我已经安排人去叫马老师了。” 马老师叫马丽，是乡中学的团支部书记。陆天明在丁晓萌的办公室见过她一次。 马老师年过四十了，却还担任着学校团支部书记。这是因为学校除了她之外，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担任的原因。 陆天明连忙道：“程校长，不用请马老师。我就是过来看看，没事的。” “你们领导来，哪里没有事？”程力笑呵呵地说道：“小陆书记，我们学校的团工作，还要请小陆书记你多多指点啊。” 陆天明尴尬道：“程校长客气了。大家共同学习进步吧。” 正说着，马老师过来了。 马老师也在上课。她是一个语文老师。 “陆书记，你好。”马老师笑容满面过来，客气地说道：“请到办公室坐坐吧。” 陆天明也没推辞，跟着一起去了老师办公室。 老师办公室是个大办公室。全校老师都在大办公室办公。所谓大办公室，就是一间教室。 刚坐下没聊一会，下课的打铁声便响了。 乡下学校，没有电铃。他们将一根铁轨裁下来约一米长。用铁丝吊在半空。上下课拿铁锤敲击铁轨，便能发出清脆的响声。 在乡下，这叫“打铃”。 打铃声一响，学校瞬间便热闹了起来。 “中午，就在我们食堂随便吃点饭。”程力校长热情地邀请陆天明道：“我们条件不太好，请小陆书记谅解。” 陆天明客气说道：“打扰你们了。” 食堂专门炒了几个鸡蛋，外加一碗丝瓜汤。 程力尴尬道：“我们学校的学生在学校搭餐。他们是吃自家带来的咸菜。我们老师，就随便炒一两个菜对付一下。今天肉都没有，真对不起小陆书记了。” 陆天明道：“程校长不必客气，这样已经很好了。” 陆天明当然不会知道，学校老师平常连鸡蛋都吃得很少。 饭后，在马老师的陪同下，陆天明将学校里里外外走了一个遍。 马老师介绍，由于上级不拨款，校舍年久失修，有几个地方已经成了危房。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上级为什么不拨款？危房还能教学吗？万一出了安全事故，谁负责？” 马老师道：“县里要求撤销苦水乡中学，合并到其他学校去。乡里魏书记又不同意。魏书记说，学校撤了，苦水乡就会多出很多失学的学生。可是乡里又不给我们拨款。我们是真的难啊。” “其实，我们有很多优秀的学生，苦于条件太差，很多学生读着读着就失学了啊。”马老师说到这里时，心情看起来很沉重。 耳濡目染过后，陆天明的心情也很沉重。 看着活蹦乱跳的学生，陆天明心里想，怎样才能给他们一个良好的教学环境？ 陆天明明白了，乡中学现在的困难，就是一个“钱”字。 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从他心里升了起来。 第139章 她不适合你 陆天明探望肖青良的要求，遭到了看守所的拒绝。 看守所告诉他，嫌疑人在侦查阶段，除了办案人员之外，任何人不得接触。包括律师也不能提前介入。 陆天明没法，只好去找刑警支队长万小河。 万小河听说他要探望肖青良，吃惊地看着他问道：“陆天明，你探望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有什么企图？” 陆天明解释道：“万支，我在里面的时候，肖青良对我照顾不少。” “他的案情很重大，很复杂。”万小河笑笑道：“我实在不能帮你啊。我不能因为这点破事违反纪律吧？你还是回去吧，打消这个念头。” 陆天明争取道：“万支，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见见他，聊几句安慰他的话。” “现在什么话对他而言都没意义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万小河借口很忙，说完这句话后，扔下陆天明顾自走了。 陆天明只好转回去看守所，给肖青良的账户上存进去了两千块钱。 存了钱后，他便赶去市人民医院，准备接费琳出院。 昨晚，费琳妈妈邓芙蓉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今天费琳康复出院。言语之间的意思，希望陆天明去医院接她出院。 陆天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毕竟，费琳因为他出了车祸。尽管她本人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但陆天明内心还是充满了感激的。 市人民医院恐怕是衡岳市最热闹的地方。每天人山人海的，从来没有出现过门可罗雀的景象。 医疗改革后，医院成了最赚钱的地方。 有人总结过了，按现行的医疗制度，一个人穷尽一生的努力，赚的钱在人生最后的七八个月，都会全部送进医院的口袋。 医院赚钱的速度，堪比一台印钞机。 医疗，成了压在人们头上的一座新大山，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当然，体制内的人，并不担心医疗会让自己倾家荡产。因为医疗而倾家荡产的，永远都是普通百姓。 陆天明赶到医院时，邓芙蓉已经在等他了。 见到陆天明之后，邓芙蓉并没急着给费琳办出院手续。 她将陆天明叫到一边，犹豫了好一会才说道：“小陆，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如果阿姨说错了，你也别见怪。” 陆天明诚恳道：“阿姨，你说。” 邓芙蓉突然长叹一声，眼泪便啪嗒掉了下来。 陆天明一见，顿时慌乱了。连忙问道：“阿姨，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尽全力。” 邓芙蓉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小陆，你知道吗？小琳对你......” 她欲言又止，让陆天明一时猜不透她究竟想说什么。 “小琳这孩子，命苦。”邓芙蓉的眼泪再一次像断线的珍珠一样，纷纷掉落。 陆天明闻言，心里暗想，如果费琳的命都算苦，那么天下那么多穷苦出身的孩子，命苦不苦？ 在陆天明的印象中，费琳算是衔着金钥匙出生的人。 人家一生下来就在官宦之家。单是一个出身，就秒杀了成千上万的普通百姓家孩子。 她不会因为生活发愁，不会因为读书发愁，更不会因为工作发愁。 她一生下来，就是掌上明珠。她的人生基本就是一帆风顺。她从一出生就是人生赢家。 “医生告诉我，她的病情恶化了。”邓芙蓉艰难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抑制不住悲痛，双手掩面，心痛得无法呼吸。 陆天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在山南县医院的时候，他亲自主刀，将她身上的病灶切除了。通常，像她这种早期的癌症患者，只要治疗得当，保养得好，一般不会复发。 “医生怎么说的？”陆天明只觉得自己的嘴唇突然有些干裂。他不禁舔了舔嘴唇，担心地问道。 “情况不是太好。”邓芙蓉低声说道：“我有个想法。让小琳去国外治疗。我听医生说，国外有治这病的特效药。” 陆天明道：“这样很好。我赞成。” 邓芙蓉为难道：“但是现在让她一个人孤身去国外治疗，我放不下心啊。小陆，你是知道的，我和她爸都抽不开身陪她去国外治疗啊。” 陆天明讪讪道：“治病比什么都重要。费县长工作忙，确实没时间。” 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费县长去不了，你邓芙蓉可以去啊。 “我现在还没敢把这事告诉她。”邓芙蓉道：“我怕她承受不住心理压力。小陆，请你来，你应该明白阿姨的心思吧？” 陆天明还真有些茫然，但又不好说自己不明白，只能尴尬地挤出笑容来。 “小琳对你的印象很好。”邓芙蓉缓缓道：“我自家的姑娘，她心里怎么想的，我这个做妈的不可能不清楚。不过，我们都没说破，现在啊，就靠你了。” “靠我？”陆天明吃了一惊道：“阿姨，我现在不是医生了。” “我没说你是医生。我这么说吧，我想请你陪小琳去国外治疗。” “我？”陆天明惊呼出声道：“阿姨，你没搞错吧？我怎么去？” “你放心。你陪小琳去国外治疗，家里的工作不会受影响。不管怎么说，她爸还是个县长嘛。当然，你们去了国外，如果觉得国外生活环境好，可以留在国外不回来了啊。” 陆天明讪笑道：“阿姨，我还真没想过要去国外生活。” “我倒觉得，你在国外的发展会比国内好。小陆啊，你不要担心费用。只要你答应陪小琳去，所有开支都由小琳爸爸和阿姨承担。而且，你们不必要在花钱的问题上束手束脚。” 邓芙蓉进一步挑明了态度，“我不知道你与丁晓萌究竟是什么关系。但是，阿姨有句话要说，你与丁晓萌不合适。”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阿姨，我与她怎么又不合适了？” 邓芙蓉严肃道：“我与丁晓萌父母共事了一辈子。一个人的品德，通过这么多年还能看不出来？他丁伟是个贪恋权势的人，她毛琴的为人，更是满天的流言蜚语。他们生的女儿，不是一般人能压得住的。” “你是男人，我想，你不会愿意蹲在女人的裤裆底下活着吧？” 陆天明尴尬道：“阿姨，我一般不问这些东西。” 邓芙蓉道：“你看看丁晓萌这孩子，年纪轻轻，一脑子都是当官的想法。她即便为人妻了，又有多少心思在家庭上？” “还有，你听说过一个叫赵坤的人吗？” 陆天明讪讪道：“我见过赵坤。” “不是阿姨喜欢在背后说人闲话。这个赵坤啊，与小萌一直不清不楚。你就不怕会有什么故事？” 邓芙蓉已经把话说开了，便没了顾忌。 “小陆，我不是说小萌这孩子不好。我就是觉得，她不适合你，你也不适合他们家庭。” 陆天明道：“阿姨，我们本来就没什么。” 邓芙蓉闻言高兴起来了，她得意地嘀咕道：“我就知道，是小萌这孩子剃头担子一头热。小陆啊，阿姨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选老婆，一定要睁大眼睛选。否则，一辈子后悔啊！” 第140章 婉拒出国 邓芙蓉单独找陆天明谈话的意图，陆天明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邓芙蓉的意思很明显，她希望陆天明陪同费琳去国外就医。她暗示陆天明，如果他不愿意回国了，她会帮他实现这个愿望。 但是，有一个前提，他必须与费琳在一起。 对于出国，一直是陆天明的梦想。 当初，导师就准备安排他出国留学。但是，他出国之前，必须要提交一份家庭存款证明。而且存款的数额，不能低于三十万。 三十万对普通人家，本身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何况，陆天明家在农村，他父母都是农民。就算把家里的所有东西卖光，也凑不到一半的存款。 存款证明让他打消了出国的念头。他从来没有把出国留学需要存款证明的事告诉父母。 他知道，即便告诉了父母，他们也只会干着急，根本想不出办法来凑齐这笔存款，反而让他们徒添烦恼。 这也是陆天明最终放弃继续读博念头的原因之一。因为他知道，他该给家里减轻负担了。 在陆天明看来，读书是无止境的。而养家才是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能力。学业可以在工作中继续，而养家却刻不容缓。 父母都老了。他们已经老得快要像墙壁上挂着的一幅画。 如果他现在还不站出来担起养家糊口的责任，他将愧对父母一辈子。 邓芙蓉一句让他出国的提议，他的心当即怦然一动。 但是，他很快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陪费琳出国治病的最佳人选。 陆天明迟疑了一会，试探着说道：“阿姨，你还记得莱恩教授吗？” 邓芙蓉摇着头道：“我不喜欢与外国人打交道。” 陆天明便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往下说。 邓芙蓉见他不说了，反而追问起他来，“你刚才说什么莱恩教授，什么意思啊？小陆。” 陆天明解释道：“莱恩教授是上次来我们山南参加苦水泉全球研讨会的嘉宾。他主攻人体基因学。是目前全球基因学顶尖级的科学家。我的意思，费琳可以去莱恩教授那里。” 邓芙蓉吃惊地看着他道：“小陆，你的意思，你不去？” 陆天明苦笑道：“我去，起不了任何作用。” 邓芙蓉便哼了一声道：“小陆啊小陆，你难道还不明白阿姨的心吗？先这样吧，我去办手续。” 陆天明连忙道：“阿姨，你去陪费琳吧。我来办手续。” 康复后的费琳，精气神看起来都很好。 见到陆天明，她又惊又喜，脸上迅速掠过一丝红晕，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陆天明道：“我来接你出院。费琳，有一句话我一直没来得及说，谢谢你。” 费琳含笑问他道：“你谢我做什么？” 陆天明道：“你因为什么事出的车祸，我知道。这件事我会永远记在心里。” 邓芙蓉在一边哼了一声道：“小陆啊，说到就要做到。我最不喜欢口是心非的人。” 陆天明便尴尬起来，讪笑着道：“邓姨，我不会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他的这句表态，让邓芙蓉高兴了不少。 费琳虽然康复了，身体却还很虚弱。 回到山南县委家属院，她差一点就没力气下车了。 陆天明见她有些站立不稳，便主动提出来抱费琳上楼回家。 邓芙蓉连忙感谢，喜滋滋地看着陆天明将女儿一个公主抱抱在怀里。 谁都没想到，这一幕被恰好路过的丁晓萌全部看在了眼里。 送费琳回家还没坐稳，门便敲响了。 邓芙蓉去开门，愕然地看着门口笑吟吟站着的丁晓萌。 “邓姨，听说小琳回来了。我过来看看她。”丁晓萌热情地打着招呼，她一边说话，一边用眼光去看客厅里的陆天明。 邓芙蓉反应过来了，她笑笑道：“小萌，你这是装着狗鼻子啊，我们才回来，你就知道了。” 丁晓萌微笑道：“邓姨，山南才多大呀。咳嗽一声，全县都能听得到。再说，我一直关心着小琳的情况。这不？一听到消息，我就赶过来了。” 来的都是客，没理由不让人进门。 邓芙蓉有些不情愿地请了丁晓萌进来。 陆天明没料到丁晓萌会这时候出现在费县长家，他当即尴尬地打了一声招呼，“丁书记好。” 丁晓萌看了他一眼，淡淡问道：“你怎么在这？” 陆天明刚想解释，邓芙蓉抢先一步说道：“今天小琳出院，我担心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我请了小陆帮忙。” 丁晓萌哦了一声，笑笑道：“邓姨，你怎么不叫我呀？他一个大男人，多不方便。” 邓芙蓉道：“小萌啊，你一天到晚那么忙，阿姨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丁晓萌认真道：“邓姨，您说这话，就是见外了哦。不管怎么说，我与小琳还是闺蜜呀。” 回家后的费琳，便在自己房间休息。听到客厅里的人说话，她便喊道：“小萌，你进来说话。” 丁晓萌便进了费琳的房间。 陆天明趁机对邓芙蓉说道：“邓姨，我先走一步。” 邓芙蓉挽留他道：“小陆，别急着走嘛。你今天出了那么多的力，总得在家吃口饭再走。” 陆天明婉拒道：“邓姨，饭就不吃了。费琳的病，还需要您多多费心。她现在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有任何感冒，更不能有任何感染。” 邓芙蓉颔首道：“我会注意的。” 陆天明还没走出县委家属院，丁晓萌的电话便追了过来。 “陆天明，你在哪？”丁晓萌语气冰冷地问道。 陆天明四周看看，小声说道：“我还没出县委家属院大门。” “你转回来，来我家。”丁晓萌命令他道：“我在家等你。” 陆天明讪笑着说道：“我就不回去了。我还有点事，要回苦水乡去。” “陆天明，你敢不回来，后果很严重。” 陆天明道：“什么后果？丁书记，你吓我吧？” 丁晓萌冷哼一声道：“我吓你？不信，你试试。” 陆天明顿时来气了，他不屑地说道：“试试就试试。” 他挂了电话，径直往外走。 一出家属院大门，迎面便碰到了张悦。 张悦一眼看到他，顿时喜不自胜。她连忙跑过来，关心地问道：“陆天明，你怎么在这里呀？” 陆天明笑笑道：“我有点事。” “丁书记叫你来的？”张悦打趣道：“原来是佳人有约呀。哎呀，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便狐疑地自言自语道：“不对呀。丁书记约你来家里，你怎么往外跑？” 陆天明解释道：“她没约我。张悦，你想多了吧。” 张悦抿嘴一笑道：“陆天明，你还看不出来我们丁书记把心都放在你身上了吗？这次团代会，丁书记就没笑过。我就知道，是因为你没来开会。” 陆天明苦笑道：“张悦，我发现你很喜欢联想。” 张悦一撇嘴道：“我要是会联想，我就去写书去了。” 正说着，两人便看见丁晓萌匆匆过来了。 张悦连忙压低声道：“陆天明，改天我请你吃饭，今天我就不陪你吃饭了。” 说完，她一溜烟走了。 丁晓萌恰好过来了，冷冷说道：“陆天明，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啊！” 第141章 主动要求登记 丁晓萌的办公室里，陆天明耷拉着头，接受她的质问。 在县委家属院门口，陆天明怎么也不愿意跟着丁晓萌回家。 丁晓萌没有办法，只能听了陆天明的建议，来她的办公室说话。 “你今天去接费琳出院了？” “是。” “谁让你去的？” “邓阿姨。”陆天明解释道：“邓姨说，她不想麻烦别人，所以叫了我去帮忙。” “你不是别人？”丁晓萌冷笑着问道：“是你把自己当作他们家人，还是他们把你当作了家人？” “都不是。”陆天明认真说道：“我就是去帮个忙，有那么多麻烦吗？” “对，就是有那么多麻烦。我问你，那么多人，邓阿姨为什么偏偏只叫你去帮忙？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丁晓萌有些气急败坏地嚷道：“陆天明，你有没有脑子啊？”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我怎么没脑子了？” 丁晓萌气愤道：“你帮忙就帮忙，你还帮着把人搂在怀里送上楼呀？她费琳有那么重的病，连路都不能走了吗？” “她伤的就是腿啊。”陆天明笑笑道：“如果是你，我也会抱着送上楼的。” “你咒我？”丁晓萌瞪着眼看他，“陆天明，你希望我也被车撞断腿？” 陆天明讪讪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是什么意思？”丁晓萌愤怒地吼了起来，“陆天明，你这就是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 陆天明顿感委屈，他小声道：“你冤枉我了。我既没吃碗里的，更没去看锅里的。” “你还不承认？”丁晓萌道：“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还不敢相信你陆天明众目睽睽之下，抱着别的女人。” “她是病人。”陆天明纠正她道：“人家行动不方便，我就出手相帮，这也有错？” 丁晓萌没有质问他了，而是脱口而出了两个字，“人渣！” 这句话激怒了陆天明，他忽地起身，冷冷看着丁晓萌问道：“你说谁是人渣？” “我说谁，谁心里清楚。”丁晓萌生气道：“陆天明，你知道这次团代会我有多被动吗？现在所有人都在说，我丁晓萌在倒贴你陆天明。” 陆天明忍不住笑了起来，“丁晓萌，我们究竟是谈个人问题，还是谈工作？” “都要谈。”丁晓萌道：“陆天明，不是我说你。你不要太骄傲了。你看看你，事没做成几桩，得罪的人却排了队。人家看见领导，恨不得趴在地上给领导当牛做马，你倒好，看见领导连招呼都不打一个。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不就是陆天明吗？”陆天明笑嘻嘻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是个卑躬屈膝的人。你信不信，今后我若是死了，也一定是站着死的。” “呸！”丁晓萌嗔怪道：“你现在动不动就死啊死的，你想死呀？我问你，你得罪了肖县长，你知道吗？” “得罪就得罪吧。我能有什么办法？人家不喜欢我，我还要强求人家去喜欢吗？”陆天明不屑道：“再说，他喜不喜欢我，与我有毛关系。” “你是真分不出大王小王？”丁晓萌焦急道：“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吧，路书记马上就要去市里任职了。费县长有可能接任路书记的位子。当然，这还有变故。费县长如果留在山南县，他就是书记。但现在有一个新的传言，费县长可能调任山北县当书记。”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下来，山南县未来的县长，一定是肖县长。” “陆天明，你想清楚，肖副县长成为肖县长之后，你还有好果子吃？”丁晓萌轻轻叹了口气道：“肖县长说了，你的思想不改变，会没有出路。” 官场上每一次人事异动，都会在异动前的两三个月流出来消息。 路远即将担任衡岳市委秘书长，这个消息流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虽然说，消息都被冠以“谣言”，但现实是，谣言往往最后被证明是遥遥领先的预言。 路远书记即将离任，这在山南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 一个萝卜拔走了，就会留下一个坑来。这个坑将会迅速被另一根萝卜填上去。 谁是这一根萝卜？谜底就很难揭开了。 这一段时间，县领导一有空就往市里跑。 跑得最勤的，据说就是肖科。 在官场的人都知道，现在就是站队的最好时机。只要队站对了，一旦押上赌注的人上了位，不说会得到提拔，至少不会被牵连。 丁晓萌现在就把赌注押在肖科的身上。 她希望陆天明像她一样，押注在肖科身上。 “因为你的事，我已经给肖县长汇报了。”丁晓萌认真说道：“肖县长的意思，他可以原谅你。但是，你必须当着他的面承认错误。” “承认错误？我的错误在哪？”陆天明不满说道：“丁晓萌，我的事，麻烦你不要操心，好不好？第一，我没错，不可能去承认什么错误。第二，我不怕打压。” 丁晓萌愣了一下，摇着头道：“你真是一个榆木脑袋。都说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不能暂时委屈自己一下？” “我实话说吧。路书记和费县长现在都不会太管事。因为他们都面临着即将被提拔的关键时刻。山南县的权力，现在都在肖县长手里。” “与我有关？” 丁晓萌气急败坏道：“看起来没关系，实际上关系很大。你知道你这次为什么没能上来县团委吗？不就是肖县长极力反对的原因吗？陆天明，你理智一点，好不好？” 陆天明想起邓芙蓉在医院跟自己说过的话，他相信邓芙蓉的判断是正确的。丁晓萌是个有着极强权力欲望的人。 一个女人，心思都在弄权上，这一点让陆天明感觉很不好。 当然，他并不是反对女人弄权。女人因为心思细腻，是典型的感性动物，因此她们在执政上可能更倾向于人性化。 但陆天明却认为，政治上，男人应该看得更远。 “还有，现在团代会开了。我们也该面对自己的事了。”丁晓萌突然有些娇羞起来，她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陆天明，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就可以去民政局登记。” “登记啥？”陆天明随口问道。 “婚姻登记呀。”丁晓萌愈发羞涩起来，“你不想与我登记？” 陆天明嘿嘿笑道：“不是我不愿意，我当然愿意。但是，我们老家有个规矩，未来的儿媳妇，必须先见了父母。你还没去过我家吧？” “你家在乡下，有什么好去的？”丁晓萌不屑道：“以后我们结婚了，把你父母都接过来一起住就行了。” 陆天明苦笑道：“这可能有点难。我爹娘一辈子与土地打交道。让他们离开土地，就等于抽走了他们身上的筋骨。” “这样啊？”丁晓萌笑笑道：“我就不相信没有一个人不愿意到城里生活。陆天明，你决定吧，我们什么时候去见你爹娘？” “等吧。”陆天明笑笑说道：“我还没与爹娘提起过这件事呢。” 第142章 失约 丁晓萌等了一天，也没等到陆天明的电话，叫她一起去乡下看望爹娘。 在她决定跟着陆天明回乡下之后，丁晓萌费了不少心思，置办了很多礼物。 她不但买了不少礼品，而且还特意给未来的公婆置办了几身衣服。 毛琴看着女儿忙进忙出准备礼物，心痛道：“小萌啊，你是去看望他们，何必买这么多东西？他们乡下人，这些东西都会浪费啊。” 丁晓萌认真道：“妈，我这是第一次上他们家门。我总得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吧。我不能不懂事啊。” 毛琴摇摇头，便再没说什么。 女儿看上陆天明，丁伟和毛琴夫妇都大感意外。 丁晓萌是个真正在蜜罐里长大的姑娘。从小到大几乎没受过任何委屈。让他们欣慰的是，女儿没有养成骄奢跋扈的性格，反而知书识礼，落落大方。 她从小接触的人，都是有一定背景的人。像陆天明这种出身农村的草根，她的朋友圈是绝对没有的。 丁晓萌的优秀，在她参加工作之后表现得更为突出。 这也是她一骑绝尘，将费县长女儿费琳远远抛在身后的原因。 女儿优秀，做父母的当然骄傲。 但是做父母的最大心愿，就是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属。 虽说像丁晓萌这样的家庭，不需要依仗未来的老公穿衣吃饭。但一个幸福的家庭能够让做父母的在梦里都能笑出声来。 丁晓萌出身虽然优越，但她从小就养成了独立的习惯。 这是很多女孩子穷尽一生，都无法达到的目标。 独立对一个人很重要。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家庭。 古话说得好，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丁伟和毛琴当然希望的自己的女儿能嫁到更好的家庭。 什么是更好的家庭呢？当然是在财富或者身份上要超越他们家。 财富于丁伟夫妇而言，已经不言而喻。他们积累起来的财富，足以让他们一家三代人吃喝不愁。 那么，剩下的就是身份了。 丁伟夫妇均为国家干部。而且毛琴已经是副县级的领导。在山南县，超过他们的家庭已经屈指可数。 他们的眼光便只能看向山南以外。 赵坤便成了丁伟夫妇的首选。 赵坤之父赵长征原是山南县委书记。那时候的丁伟，还只是县委办一名普通干部。 赵长征从一个县委书记走到高级领导岗位，成为中部省副省长。这在官场里也是为数不多的特例。从中可以看出来赵长征的能力与本事，非同小可。 在丁伟夫妇的印象里，赵坤确实不算是个乖孩子。 这小子在山南县的时候，年纪不大，但调皮得让人头皮发麻。 十二岁的时候，赵坤就把一个漂亮的女同学睡了。结果人家父母上门来找麻烦，弄得赵长征灰头土脸。 作为父母，儿子犯事，当然需要教训。赵长征扯下腰里的皮带，把儿子赵坤揍得鬼哭狼嚎。 赵坤夺门而出，慌乱逃命。最后躲在丁伟家里三天，连门都不敢出。 本以为他挨了揍后，人会变好。没料到不到一个月，这小子居然把自己的女老师也弄了。 女老师是刚毕业走上教学岗位的。赵坤因为成绩不好，被女老师找去谈话。谁料赵坤这小子不顾人伦，强行糟蹋了老师。 这都是因为赵坤年纪不大，却有一身力气的缘故。他十二岁的人，给人就是一种十八岁的成熟印象。 这件事闹出来之后，赵长征不得不将女老师调进县教育局当了干部作为补偿。 总之一句话，赵坤在山南县的形象很不好。被人称为纨绔子弟。 赵长征一步一步走上更高领导岗位后，儿子赵坤也慢慢成年了。 赵坤尽管成绩烂得一塌糊涂，却不耽误他进大学读书。 大学毕业后，赵坤没有进入仕途。他对他父亲赵长征说，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个大富豪。 赵长征没有勉强儿子，便同意他出去做生意。 还真别说，赵坤这小子的生意头脑很不错。短短几年，他就成了商界一名能呼风唤雨的人。 赵坤主动找到丁伟夫妇，表示希望能娶丁晓萌为妻。得到了丁伟夫妇的热烈响应。 赵副省长的儿子看上自己的女儿，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可是，当他们把这事给丁晓萌一说，却遭到了丁晓萌激烈的反对。 说到激动时，丁晓萌威胁父母，如果他们再逼她，她就从十八层楼上跳下去。 丁伟夫妇当然知道女儿的脾性。他们知道，如果逼急了，女儿说不定还真会跳下去。 丁晓萌不喜欢赵坤，他们不意外。让他们意外的是，丁晓萌主动找到他们宣布，她爱上了一个叫陆天明的人之后，才让他们赶紧打听谁是陆天明。 以丁伟夫妇的能力，在山南县要调查了解一个人的背景，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行了。 果然，两天时间不到，陆天明祖宗三代的历史便摆在了丁伟夫妇面前。 这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个叫陆天明的人，居然是农村出身。农村出身还不足以让他们意外，意外的是陆天明那时候仅仅只是苦水乡卫生院的一个小医生。 他们便暗示丁晓萌，嫁给陆天明这样的人，一辈子看不到希望。他们断定，陆天明虽然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但是他这辈子几乎没有了任何前途。 然而，女儿丁晓萌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她宣布，此生除了陆天明，她谁都不嫁。 既然女儿已经铁了心了，他们也只能听之任之。他们希望女儿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之后，会主动回头。 可是，女儿不但没回头，还要屈身亲自登门去看望陆天明的父母。 丁晓萌的心里是欢喜的。陆天明同意带她回家，就表示他正式认可了她。 丁晓萌当然清楚，在山南县有这样的一个规矩，只有让双方父母都认可的婚姻，才是经得起考验的婚姻。 陆天明一天没带她回家，就是表示他还没完全接受她。 现在陆天明已经亲口说了，今天就去他老家。 丁晓萌为了这次见未来公婆，确实煞费苦心了。 中午十二点都过了，还没接到陆天明的电话，丁晓萌便有些坐不住了。 看着坐立不安的女儿，毛琴心痛地说道：“小萌啊，陆天明这时候还不来接你，是不是他忘记了这件事？” 丁晓萌摇着头道：“妈，你怎么能这样想啊。他不会是这样的人。” “十二点了，连个电话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或许他现在很忙。”丁晓萌替陆天明辩护，心却紧张不安。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既然他不重视，你何必如此上心。”毛琴苦笑着说道：“我们家骄傲的小公主啊。这个世界只有别人等你，哪有你等别人的道理？要不，我给他打电话，催催他。” 丁晓萌连忙拦住她妈道：“别。他会来的。” 第143章 逃避 陆天明当然没忘记今天要带丁晓萌回老家见爹娘这件事。 陆天明的爹娘是一对典型的老农民。他们这辈子从没离开过土地。 培养出来陆天明这样的优秀儿子，确实让他们在乡亲面前风光了一把。 毕竟，在陆天明之前，他们村还没出过一个正牌大学生，更别说去燕京上学的大学生。 陆天明考上燕京医科大学，不说在他们村，就是在山南县也是一枝独秀。 乡亲们虽然不知道燕京医科大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大学。但是他们都知道，陆家的儿子有出息了。 然而，寄托了全村乡亲希望的陆天明，却在硕士毕业就业时，让所有人都失望了。 乡亲们原来都认为，陆天明读这么好的大学，今后毕业了一定会留在大城市的医院工作。以后乡亲们谁生了大病了，还可以去大城市的医院找陆天明。 谁都没想到，陆天明会去苦水乡卫生院工作。 在乡亲们的印象里，在乡卫生院工作的人，水平都是赤脚医生的水平。他们不愿意相信乡卫生院还会有医术高明有本事的好医生。 陆天明的工作，让爹娘颜面尽失。 但是，爹娘并没感到羞愧。毕竟，儿子怎么也是个吃国家粮的人。比起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已经是改变了命运。 但是，陆天明却问心有愧。这也是他毕业三年后，只回去过老家两三次的原因。 他不敢面对乡亲们怀疑的目光。他只能逃避。 在丁晓萌逼问他的时候，他临时提出必须征求父母意见才能定下终身的要求。他本以为这会吓退丁晓萌。没想到丁晓萌会满口答应陪他回家见爹娘。 在陆天明看来，丁晓萌喜欢自己，是她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毕竟，他们一个官宦之家，怎么会与一个农村家庭联姻？ 丁晓萌出身太好。而他自己的出身却是社会的最底层。这本来就是两个格格不入的阶层，这种阶层会在今后的家庭生活中爆发出来严重的家庭危机。 虽说现在已经没有了门当户对的说法，但是现实生活中，圈子的重要性无时无刻不在显现。 陆天明不愿意自己的爹娘今后在丁晓萌的家人面前卑躬屈膝，他不愿意攀龙附凤。 当然，他还有一个侥幸的想法，那就是丁晓萌只是随便说着玩玩的。她不会真陪着他回家见爹娘。 他不会想到，丁晓萌从昨天开始，就在准备着陪他回老家的准备工作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陆天明有度日如年之感。 陆天明心里明白，如果带着丁晓萌回了老家，他爹娘会再一次觉得脸上有光。 丁晓萌的身份摆在那里，她的家庭摆在那里。一个副县级领导的女儿成为陆家的儿媳妇，这会让陆家父母倍感光荣。 他也知道，只要带了丁晓萌回了老家，他将再无回头的机会。 在陆天明的内心深处，丁晓萌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妻子人选。 丁晓萌太强势。这种强势有时候能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个强势的女人，无论在工作上，还是生活中，都会表现出来她强势的一面。 陆天明并非是个怯弱的人。相反，他也是个强势的性格。要不，当初他就不会面对汪浩的骄横，强行替温玉出头。 他相信，当两个性格都强势的人结合在一起，婚姻不会幸福，只会更多的争吵和误解。 丁晓萌性格的强势，与她的家庭有关。 无论是县委办副主任丁伟，还是县政协副主席毛琴。他们在现实生活中就一直是强势的代表人物之一。 一个强势的家庭，是不可能培养出来一个温良性格的孩子的。 陆天明也不是没认真考虑过他们之间的关系。他在仔细思考之后，认为丁晓萌会是一个好领导，但未必是一个好妻子。 他一直在迟疑，在犹豫，始终没有勇气迈步去丁晓萌家接她。 这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电话是费琳打来的。她在电话里先是感谢了陆天明昨天去接她出院，紧接着，她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声气。 “陆天明，我的日子不多了。”费琳用很轻松的口吻说道：“其实，我都知道了。只是我妈故意瞒着我，我只能装什么都不知道。”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什么？” 费琳笑笑道：“我这次住院，医生给我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他们都在故意瞒着我。其实啊，我什么都知道。” 陆天明故作轻松道：“你到底知道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明白？” “陆天明，你也与他们合伙骗我呀。”费琳道：“我的诊断书，我悄悄看过了。” 陆天明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昨天，邓芙蓉一见到他的面，便悲痛不已地告诉过他，医院在给费琳做了全身检查之后，得出来一个结论，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费琳的生命之光将在半年后熄灭。 这对费琳而言，是再残酷不过的消息了。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很可能在还没开放之前就会凋谢。 消息不仅仅对费琳残酷，对费县长和邓芙蓉，以及费琳所有的亲人与朋友，何尝不残酷？ 当然，作为医生出身的陆天明来说，诊断结果虽然是科学的结论，但结果对患者而言，还是保密要好很多。 其实，癌症并不可怕。也不是所有的癌症一定会死人。 人活着，关键是靠一个人的意志力。 意志力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能起到所有科学都无法解释的作用。 以陆天明的经验和他查阅过的文献得知，患癌之人，大多数不是死在病上。而是死在自己意志力崩塌之下。 换一句直白的话来说，就是大多数的癌症病人死得很快，不是病死的，而是吓死的。 恐惧能让一个人的精神完全崩塌。当精神崩塌之后，生命之光也将慢慢熄灭。 “你不要悲观。”陆天明想了好一会，才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来安慰她，“现在的医学很发达。你的情况，依据我的判断，不会有严重的后果。” “你不用安慰我。真的。”费琳笑笑道：“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啊，只有一个遗憾。”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你有什么遗憾？” 费琳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吧？从小到现在，我都是做个乖乖女。因为我是个乖乖女啊，所以，我有时候想要实现的愿望，一直不敢说。” 陆天明问道：“你有什么愿望？” “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费琳淡淡说道：“可是我过去从没勇气说出来。陆天明，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傻呀？” 陆天明笑道：“你真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就要勇于行动起来。” “所以我给你打电话呀。”费琳压低声道：“我需要你在我爸妈面前保证，我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不会有任何危险。” “我？”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我说了，他们会信？” “你是医生啊。”费琳提醒他道：“我发现，我爸妈都愿意听你的建议。” 第144章 周密安排 一天过去，陆天明没接到丁晓萌的电话。他也没给丁晓萌打，更没去她家接她。 天黑，丁晓萌愤怒出门，将在车后箱里的礼品都拿了出来，扔在了垃圾桶里。 目睹这一切的毛琴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她在女儿回来之后，紧跟着进去她的卧室，小心翼翼地问她道：“小萌，你如果心情不好，明天我们去一趟省城玩吧。” “不去。”丁晓萌气呼呼地说道：“省城有什么好玩的？” “出国玩，好不好？”毛琴笑眯眯问她。 “你们团委的大会也开了，现在又没什么要紧的工作。我看啊，不如趁着这个时机去国外散散心。” 丁晓萌生气道：“妈，你不要在我这里絮絮叨叨好不好？烦着呢。” “你烦，妈心里不舒服啊。”毛琴过去搂着女儿的肩膀说道：“人生总会遇到很多坎坷。有事业上的，有生活上的，当然也有感情上的。看得开，云开雾散。看不开，痛苦的是自己。” 丁晓萌眉头一皱道：“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毛琴淡淡笑道：“我的意思，你把陆天明放弃吧。他不值得你托付终身。这样言而无信的男人，怎么能相交呢？” 丁晓萌便不作声，心里还真涌起来一股羞愤的感觉。 在丁晓萌看来，她在陆天明面前算是低声下气了。可是他居然完全不把她放在心上，说好回他老家的事，他居然一句话都没有就爽约了。这口气她怎么能咽得下去！ “小萌，妈是过来人。”毛琴语重心长地说道：“过去，你喜欢他。我们不反对。因为，我和你爸都尊重你的选择。但是，现在现实摆在你面前，他心里没有你啊。” “你是个女孩子，说实话有很多局限性。一个不能帮你的男人，你是不需要正眼去看他一眼的。”毛琴轻轻拍了拍女儿后背，“我们女人，虽说不是要靠男人吃饭。但是，我们需要男人给我们遮风挡雨。一个言而无信的男人，是很恐怖的。” 丁晓萌低声说道：“说不定他真有事脱不开身。” 毛琴摇摇头道：“你还在替他辩护啊。小萌，你是我女儿，我们做父母的都希望子女快乐。你出国去玩玩吧，妈支持你。” 丁晓萌开玩笑道：“妈，我一个人出国，你不担心啊？” “当然担心啊。”毛琴笑眯眯道：“我会安排一个人陪你去。” 丁晓萌便往床上一躺，说道：“妈，你出去吧，我需要安静。” 毛琴从女儿卧室里出来，脸上荡漾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 坐在客厅的丁伟小声问道：“情绪还稳定吧？” 毛琴道：“还好。毕竟，涉进去不深嘛。” 丁伟便竖起一根大拇指道：“老毛，还是你厉害。随便一个主意，便办成了大事。小赵那边，你怎么说？” 毛琴得意道：“我准备让他陪小萌出国。” “万一小萌不同意呢？她那个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别到时候闹得大家都下不来台。”丁伟担心说道：“我看，事先要不要与小萌通下气？” 毛琴摇头道：“不用。我不会让他们提前见面的。到时候在飞机上遇见了，她想下飞机都没机会了。” “你是真狠。”丁伟赞赏道：“老毛，我要向你学习。” 毛琴冷哼一声，不屑道：“你向我学习什么？少酸溜溜的。” 丁伟嘿嘿笑道：“看，多说几句，你又生气。老毛啊，该说的不说，小萌这孩子，现在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啊。说实话，这个陆天明啊，人不错，也挺有本事的。但是，这个人不会圆滑。这可是致命的毛病。我看啊，他在我们山南，是没有太多发展前途的。所以，我赞成你的主意。” 毛琴示意他说话声音放低，她看一眼丁晓萌的房门，小声说道：“她现在还没完全醒悟过来。我希望这次他们出国旅游一圈回来后，会有改变。” 丁伟道：“这样最好。过几天，赵副省长要陪同燕京下来的老领导来我们山南县。赵副省长说了，趁着这个机会，我们双方亲家在一起吃个饭。” “赵副省长要来？”毛琴吃惊道：“燕京什么领导下来，还需要赵副省长亲自陪同啊？” 丁伟取笑她道：“亏你还是个副县级领导，这么大的事，你不知道？市县这次人事调整一直没贯彻下来，就是因为有重要领导要下来，才把人事调整工作往后推了啊。” “这个事我知道啊。”毛琴说道：“路书记这次确定要走了，是吧？” “肯定要走的。”丁伟道：“路书记在山南快五年了。他也该被提拔了。” “路书记这次走，你有什么变化没有？”毛琴关心地说道：“这些年，你可是鞍前马后为他在服务。他走之前，对你总该有个说法吧？” 丁伟笑笑道：“如果不出意外，我该扶正。” “你扶正？吴朝山怎么安排？” “他去县人大当个副主任啊。”丁伟道：“他坐这个位子够久了，老子早忍不了他了。” 毛琴笑笑，“你呀，还是沉不住气。” “路书记上市委工作，老费可能也会动。”丁伟道：“目前有消息透露，老费可能去山北县当书记。” “他们都走了，山南县岂不是空了？” “哪里会空！”丁伟神秘兮兮道：“你都不知道，现在多少人在走夜路。肖科可能扶正，至于书记人选，众说纷纭。目前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定论。究竟是本地产生，还是外地调入。” “肖科扶正，他凭什么？” “人家跟市委颜书记关系好。”丁伟提醒她道：“肖科这些年紧跟着颜书记，大家都知道。逢年过节，他都会登门拜访。” “老丁，你说，我们要不要也走走？” “怎么走？”丁伟苦笑着道：“不是每个人都有关系走的。再说，我们有赵副省长，还需要走其他人的路吗？” “但愿这两个孩子能如大家的愿。”毛琴站起身道：“早点休息吧。” 丁伟摆摆手道：“你先去休息，我去练几个字再休息。” 毛琴道：“你一天到晚练字，练出来了个什么名堂？老丁，你有点不务正业啊。” 丁伟没有理会毛琴的抱怨，径直去了他的书房。 卧室里，丁晓萌慵懒地靠在床头。灯光淡淡地打在她的身上。 陆天明爽约，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屈辱。 此刻，这股屈辱在她心里疯狂地生长。她的眼泪啪嗒掉了下来。 她不时去看手机，希望突然响起来。 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陆天明，快打电话进来。现在哪怕只要他来一个电话，她都会毫不犹豫选择原谅他。 可是，电话始终没有动静。 她怀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几次拿起电话检查，发现手机电量是满的。 当时间过了午夜十二点，她彻底失望了。 第145章 各怀心事 邓芙蓉完全赞同女儿出国旅游。她满心欢喜道：“小琳，你想出国玩。这是大好事。你们年轻人呀，就应该多去外面世界看看。” 费琳浅浅一笑道：“妈，我这次出去，也是人生不留遗憾。” 邓芙蓉肯定点头，“小琳啊，你现在身体刚康复。让你一个人去，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她说话的时候，眼光便来看陆天明，欲言又止。 费琳连忙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呀。我都多大了。再说，现在全球都是和平环境。我去哪，您都应该放心。” 邓芙蓉忧心忡忡道：“国外不像国内。国内有什么事，我和你爸能第一时间赶到。若是国外有点什么事，可不是说到就能到的。所以......” 费琳小声道：“妈，你不是反悔了吧？” 邓芙蓉笑笑，摇摇头道：“反悔倒没反悔。我就是在想，如果你身边有个人照顾，我就能放一百个心了。” 费琳便笑，“妈，你还想请个人陪我一起去国外旅游吗？” 邓芙蓉点点头道：“那样我才放心啊。” 陆天明知道邓芙蓉的意思，她是希望自己能陪费琳出国旅游。 这样的好事，换了谁，不会满口答应？ 但陆天明没有这样想。在答应费琳来帮她劝说费县长夫妇，让她出国走走散散心时，他已经有了主意。 费琳的病情这次被医生判定到了危险期。言外之意，意外随时有可能发生。 当然，医生给邓芙蓉出了一个主意，那就是让费琳出国去接受治疗。医生了解到，国外有一种治疗费琳病的靶向药。并且疗效很好。 这种靶向药目前国内没有进口，即便有，也是通过一些非法途径进来，而且价格昂贵。 邓芙蓉倒不是担心价格，再贵的药，在生命面前也不值一提。 问题是这是个有价无市的药品。医生表示他都从来没见过。他只是从医学文献上见过这种药。 医生还告诉她，现在国外有许多特效药进不来。即便有进口，为数也非常少。而且这类药不是普通老百姓能有机会用到的。 当然，费县长不是普通老百姓。贵为县长的费敏，在山南县能数一数二，但放在全国，却是微不足道的存在了。 据医生说，这种在国外只有十几元的药，流入国内后，价格能达到几十万元。即便如此，也只闻其名，不见其药。 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国治疗。 到了国外，这种药能随便用。 有人会问了，为什么这么好的药，国家不敞开进口呢？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需要用心去想想就明白了。这里不多赘言。 当然，陆天明也知道这种靶向药。他曾就药物进口的问题，问过导师。 导师当时只是长叹一声，没有给他任何解释。 靶向药有疗效，这是不争的事实。但是病情如果到了膏肓的地步，别说是药，就是大罗神仙下凡，可能也救不了一条命。 陆天明知道，人类产生疾病，这是基因突变的原因。要想人一辈子不生病，除非改变基因排列序列。而从事这方面研究的，目前全球只有莱恩教授的实验室。 莱恩教授虽然已经回国去了。但陆天明并没与他断了联系。 昨天，他试着给莱恩教授打了一个电话，居然顺利接通了。 莱恩教授听明白陆天明的意思后，当即表示，欢迎费琳女士去找他。 邓芙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就差没直接说出来了。她希望陆天明能陪着费琳出国。 费琳当然也明白妈妈的用意，她内心深处又何尝不希望陆天明陪在自己身边呢。 然而，她们母女谁都没将话说破。 费琳病情严重，成了压在费县长夫妇心头上的巨石。现在只要能救女儿的命，他们愿意倾家荡产，甚至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延续女儿的生命。 费县长夫妇的心态，正是大多数做父母的想法。 天下父母，宁愿自己吃尽天下苦，也不愿意儿女有一丝半点的苦难。 费琳从小到大，一直留在父母身边。她在所有人的印象里，都是一个乖乖女形象。 事实上，费琳确实温柔善良。她为人低调，很少抛头露面。以至于她所在的县发改局，还有人不知道她就是费县长的宝贝女儿。 沉默了一会后，邓芙蓉打破了沉默。 “小陆，我有个想法，你看可不可以？”邓芙蓉试探地说道：“小琳现在身体刚恢复，你过去是学医的，能不能请你......” 话没说完，费琳赶紧打断妈妈的话说道：“妈，你可不能这样想。陆天明是国家公务人员，又不是我们家的人。他没有理由离开工作岗位。这样影响很不好，对他今后的发展会造成很大的障碍。” 邓芙蓉瞪了女儿一眼道：“你懂什么？小陆是医科大学毕业的。万一你在路上出现了什么意外，他能帮到你。” 费琳抿着嘴笑道：“妈，你把他想成什么样的人了？他有这么大的本事吗？” “总比我们遇到问题束手无策好啊。”邓芙蓉道：“你说会影响他工作？影响什么了？我想好了，你爸去山北县后，把小陆带过去。他人不在山南县了，谁能影响他？” 费琳便去看陆天明，一脸的期待神色。 邓芙蓉显然已经得知，丈夫费敏即将调任山北县担任书记。 她这也是在暗示陆天明，如果跟着费县长去了山北县，前途将一片光明。 陆天明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不得不把心里的方案说了出来。 “邓姨，其实，我也想陪着费琳去国外旅游。”他笑了笑道：“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啊。再说，我还没出过国呢。” “那就这样说定了。小陆，你陪小琳出国，这两天就出发。家里的事，我来处理，你不要担心。” 陆天明讪讪道：“邓姨，我是这样想的。费琳这次出国，不仅仅是游山玩水。我已经与法莱西的莱恩教授联系了。莱恩教授表示，他非常欢迎费琳去他实验室。” “莱恩教授？”邓芙蓉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什么来头？” 陆天明便解释道：“莱恩教授就是上次来我们这里开苦水泉全球研讨会的代表。他目前是全球顶尖级的基因学方面的科学家。” 邓芙蓉哦了一声道：“他是科学家？” 陆天明使劲点头道：“我在读大学的时候，就读过莱恩教授的一篇关于基因学的论文。那是我第一次知道，改变人体基因排序，已经取得了突破。” 邓芙蓉道：“这与小琳出国旅游有什么关系？” 陆天明小声说道：“我想让费琳去莱恩教授的实验室。” “你的意思，让小琳去做什么莱恩教授的实验品？” 陆天明慌忙解释道：“不是这个意思。莱恩教授在人体基因研究方面有重大突破。我想，如果改变一个人的基因排序，能治疗人类疾病，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我不同意。”邓芙蓉沉默一会后，果断拒绝了陆天明的提议。 第146章 小流氓 费琳还没出国。丁晓萌已经先出国了。 陆天明接到张悦电话，让他回一趟县团委。她有重要的工作要交待他。 陆天明不愿意去，他在电话里开玩笑道：“张书记，工作在电话里交待就行。我保证完成领导交办的任何工作。” 张悦认真说道：“不行。我必须当面交待。” 陆天明只好赶往县团委。一进门，便看到张悦一张笑靥如花的脸。 “陆天明，你终于露面了啊。”张悦给他倒了一杯水递给他，压低声说道：“你知道丁书记去哪了吗？” 陆天明嘿嘿地笑，道：“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张悦的脸色迅速拉了下来，“你啊，把小萌的心都伤透了。” 陆天明吃惊道：“张书记，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就伤透了丁书记的心了？” “我问你。小萌是不是喜欢你？”张悦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敢否认，你就不是男人。” 陆天明讪讪道：“或许是。” “还有，你是不是答应带她回家去看望你父母？”张悦咄咄逼人地看着他问道：“我问你，你为什么失约？”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这些你也知道？” 张悦不屑地哼了一声道：“姐是过来人，什么看不穿啊。小萌一门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人家一个女孩子，放下矜持主动追求你。你倒好，不但无视，而且伤人。” 陆天明辩解道：“我没有。” “你还没有？”张悦生气道：“我就问你，你说好带她回老家的，为什么不带她去了？” “因为我还没想好。” “陆天明啊陆天明。你也不想想，人家小萌图你什么？”张悦气愤道：“小萌家庭条件比你好。个人条件又不比你差。人家年纪轻轻就是县团委书记了，你呢？还有，小萌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愿意在你面前曲意奉承你。你还想怎么样？” 陆天明苦笑道：“我没让她这样啊。” 张悦便叹口气道：“都怨我们这些女人，只要爱上一个男人，便会双眼都瞎了。” 陆天明无缘无故挨了一顿训，心里不禁生出一丝愧疚感来。 张悦的话，并非夸大其词。 陆天明心里清楚，丁晓萌在认识自己之后，确实不像原来一样，表现得像一只骄傲漂亮的小母鸡。 她确实放下了她的矜持。 “我去道歉。”陆天明起身说道：“张书记，我去道歉，好不好？” “道什么歉？你找谁道歉？”张悦不满道：“小萌这时候怕早就在异国他乡土地上了。” “她出国了？”陆天明吃惊地问道：“我怎么一点消息都不知道。” “你想知道什么？”张悦脸上罩上来一层寒霜道：“小萌出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陪她出国。” “谁陪她？”陆天明试探问道。 “你自己想吧。”张悦叹口气道：“都说你们两个郎才女貌，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现在看来，这恐怕都是美好的愿望啊。” “她出国干什么？”陆天明好奇地问道。 “散心啊。”张悦哼了一声道：“你把人家的心都伤透了，人家还不能出去疗伤呀？陆天明，你这次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你把爱你的人都弄丢了。” 陆天明尴尬道：“张书记，你找我来，就是为这事？” 张悦嗯了一声，抱怨道：“因为我心里很不舒服呀。说实话，陆天明，我是真心希望你们能走到一起去的。小萌的性格虽然火爆了一些，但她的心是非常善良的。而且小萌这个人啊，工作积极上进，她今后的发展前途很光明。” 陆天明小声说道：“你还没告诉我，谁陪她出国了。” 张悦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很显然，她不愿把这个人的名字说出来。 陆天明知道她不想说，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欲望了。 “对了，陆天明，有个事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费县长家的费琳了？”张悦突然开口问道。 陆天明愣了一下说道：“谁说的？” “你不要管是谁说的。我就问你是不是有这回事。” “没有的事。” 张悦似乎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没有就好。我不是说费琳不好。费琳与小萌，是我们山南县的两朵花，她们是分不出上下的。但是，费琳身体不好啊。从小就像个病秧子一样的，你知道别人在背后都给她取了一个什么名字吗？林妹妹啊。” 张悦熟悉丁晓萌和费琳，毫不为奇。 山南县就这么一个巴掌大的地方，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谁家有个什么事，不出三分钟，便会满城皆知。 “她们两个啊，还真有意思。都在县委大院长大。性格却天差地别。”张悦道：“小萌从小就活泼，性格张扬，嫉恶如仇，敢爱敢恨。费琳恰恰相反。性格温柔沉静，不喜欢抛头露面。天大的事都埋在自己心里。” “所以，小萌朋友多。费琳几乎没什么朋友。” 陆天明哦了一声。 “有人说，亲眼看到你抱着费琳，送她回家？” “她前段时间不是出了车祸吗？”陆天明解释道：“伤到腿了。行走不方便。” “这么说，这不是谣言呀。”张悦好奇地问道：“陆天明，你对她们两个有什么看法？” 陆天明嘿嘿一笑道：“我有什么看法？在我的印象里，包括张书记你，都是美女而已。” 张悦的脸一下红了起来，讪讪道：“我算什么美女？都要人老珠黄了。现在那个男人还愿意多看我一眼啊。” “我愿意啊。”陆天明开玩笑道：“张书记你今年才多大，怎么就说自己人老珠黄了呢。” “我都三十岁了。”张悦怅然道：“岁月留不住啊。” 陆天明笑嘻嘻道：“你也才三十岁，比我大不了几岁。如果你也算人老珠黄，我岂不是老气横秋了。” 张悦道：“不许在我面前嬉皮笑脸的。陆天明，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这种嬉皮笑脸的小流氓行径，最能打动女孩子的心。我知道她们为什么都喜欢你了。” 陆天明闻言，不禁尴尬不已。 他没想到，自己在张悦面前的形象，居然是个小流氓的形象。 “哎呀，你肯定误会我刚才话里的意思了。”张悦连忙解释着说道：“我刚才说的小流氓，可不是贬义词，而是褒义词哦。陆天明，如果你真懂一个人的女人的心，你就会明白小流氓这个词对女人的重要性。” 陆天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流氓这个词在张悦的嘴里居然成了褒义词，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真的。”张悦一本正经地说道：“女人嘛，绝对不喜欢古板，满脸严肃，道貌岸然的男人。他们在女人的心里，都是假正经。反而像你这种天塌下来依旧笑呵呵的人，什么玩笑都敢开的小流氓，是女人的最爱。” 陆天明道：“我还真不知道。张书记，丁书记什么时候回来？” 张悦摇摇头道：“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小萌请了半个月的假是事实。还有，陆天明，以后没人的时候，就不要叫我‘张书记’了。叫姐。” 陆天明道：“不好吧？” 张悦道：“有什么不好的？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这样定了啊。” 第147章 偶然还是安排 张悦的话没错，陆天明确实伤了丁晓萌的心。 在毛琴的怂恿下，她很快制定了出国旅游散心的计划。 丁晓萌的旅游计划分为两大部分。第一部分，她将直飞美丽国黄石公园。 第二部分，她将独自游览非洲大草原。 丁晓萌的旅游计划充满了风险、刺激性。 毛琴在仔细看过女儿的旅游计划后，居然没有表示反对。 衡岳机场没有飞国外的航班。直航只能去省城。 丁晓萌上了飞机后，透过飞机舷窗，看着机场上忙忙碌碌的人们，心如止水。 张悦说得很对，她为了陆天明，放下了矜持。但是她的矜持，并没有换来陆天明的理解。 在丁晓萌的世界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为了一个男人低下她高傲的头颅。 骄傲的丁公主在任何时候都是别人呵护的对象。她一直活在众星捧月里，从来没有尝到过被人冷落的滋味。 陆天明的失约，让她深刻感悟到了，对一个人好，不是要卑躬屈膝，曲意逢迎。而是要让对方知道，缺了自己，他将什么都不是。 县团代会上，她未能按自己的想法，把陆天明推上团委副书记的位子。反倒让张悦上来了。 本来，丁晓萌是不希望张悦上来的。张悦年过三十了，已经不适宜在团委继续工作了。而且县里这次人事大调整的名单上，张悦拟任县妇联一名普通干部。 张悦在县团委工作的时间比丁晓萌要长。因此，她处处都是一副老团委的面孔，常常让年轻的书记丁晓萌进退两难。 如果这次不是他陆天明推荐的她，丁晓萌是不可能同意让张悦上位的。 在丁晓萌的世界里，陆天明是她的唯一。只要陆天明开口，她会尽全部的力量满足他。 但是现在看来，陆天明的表现与她的想象似乎有着很大的距离。 他失约，已经能够明白无误地告诉她，他还没完全接受她。 她也知道陆天明与费琳走得近。但她很信心，陆天明不会与费琳产生任何感情。 在丁晓萌看来，陆天明虽然地位不高，家庭条件不好。但他是个很理智的人。费琳身患癌症，这在山南县几乎成了公开的秘密。 她相信陆天明不会把感情的赌注押在费琳身上。因为她知道，陆天明不是个为了前途而牺牲自己幸福的人。 登机很快结束。机舱门临关上的最后一秒，来了最后一位客人。 他径直走到丁晓萌的座位跟前，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一直看着舷窗外的丁晓萌并没有注意到匆匆上来飞机的客人。她依旧看着窗外的一片忙碌景象。 几分钟后，飞机进入起飞跑道。 空姐的声音响了起来，提醒客人系好安全带。 丁晓萌这才将目光收回来，她一侧脸，便看到了一直看着他微笑的赵坤。 “怎么是你？”她惊呼出声。 “很意外吧？小萌。”赵坤满脸堆着笑道：“真巧，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丁晓萌好奇地问道：“赵坤，你去哪？” “你去哪，我就去哪。”赵坤认真说道：“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护花使者。” 丁晓萌尴尬道：“我不需要你做我的护花使者。赵坤，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那怎么行啊。”赵坤认真道：“这出国，可不像在国内。你身边没个人保护可不好。这样吧，我临时决定，推掉所有的工作，陪你。” “我不要你陪。”丁晓萌固执说道：“赵老板，耽误你的公务，我可赔不起。” “放心。多大的损失我都认。反正，我跟着你。”赵坤得意洋洋说道：“小萌你放心，我会保证你的全部安全。” 丁晓萌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赵坤，我们这不是巧合吧？” “就是巧合。”赵坤坚持着说道：“我是真没想到会在飞机上遇见你。” “我问你，你去国外干嘛？” 赵坤解释道：“我们公司准备搞一台全球明星演唱会。这将是最大的一次演唱会。我们准备聘请全球一流的歌舞明星来演出。这不，我去洽谈生意。” 丁晓萌便笑，道：“这么大的事，你如果陪我了，岂不耽误了？” “我刚才说了啊，我愿意。”赵坤一脸诚恳地说道：“小萌，钱是赚不完的。我就是不想人生留遗憾。” 丁晓萌似笑非笑道：“你的话说得不错。你们生意人，赚钱才是最大的愿望。我可不敢坏了你的愿望。赵坤，等到了目的地，我们还是各走各的，我真的不需要你保护。” 赵坤道：“小萌，你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丁晓萌笑了笑道：“因为我们不是一路人。” “陆天明与你就是一路人？”赵坤嘴里突然冒出来“陆天明”三个字。 丁晓萌一愣，哼了一声道：“我没有同路人。” “小萌啊，你这就是自欺欺人了啊。当然，我不怪你。不过，你应该能明白我的心的。小萌，只要你喜欢，天上的星星我都愿意搭梯子上去给你摘来。” “先不要说这些。”丁晓萌说道：“你先告诉我，你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我妈的安排？” 赵坤只好老实承认道：“是。毛姨担心你一个人在国外不放心，所以给我打了电话，让我陪你一道在国外散心。” 丁晓萌笑了，道：“赵坤，你还真用心良苦啊。” 赵坤得意道：“为了自己爱的女人，别说用心，用命我都愿意。” 飞机轰鸣了起来，在跑道上滑行一段距离后，腾空而起。 赵坤的表白，丁晓萌似乎没听见一样。她将头扭向舷窗，看脚底下的城市愈来愈小。飞机冲上蓝天，将带她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国度。 “小萌，上次我去你们山南县办演唱会，你不在现场，我是真的很伤心的。”赵坤笑笑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再为你办一场更盛大的演唱会。” “打住。”丁晓萌回转过头来说道：“我可承受不起。” “小萌，你还不相信我吗？”赵坤似乎有些着急了，“你要不要我剖开胸，挖出心来给你看？” 丁晓萌抿嘴一笑道：“你别激动。我可不想成为杀人犯。赵坤，我再次提醒你，下了飞机后，各走各的。如果你不听，今后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 赵坤笑嘻嘻道：“我不要与你做朋友。我只要你做我老婆。” “赵坤，注意你说话的言辞。”丁晓萌的脸沉了下来。 赵坤愣了一下，低声道：“你心里还是有他陆天明啊。” “没有。”丁晓萌说道：“我心里有谁，与你无关。” 赵坤冷笑道：“看来，陆天明不死，你的心就不会死。” 丁晓萌吃了一惊，惊慌道：“赵坤，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赵坤冷冷道：“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想跟我赵坤抢女人，他这是自寻死路。” 丁晓萌愈发惊慌，她狠狠瞪了赵坤一眼道：“赵坤，你如果敢乱来，我与你不死不休。” 第148章 没有结论的结论 山南县人事调整大戏还没开幕，各路人马已经疯狂地寻找门路了。 县委路书记调任市委秘书长的消息已经得到确认。市委官网上已经公示了出来。 在这场大戏中，最忙的就是常务副县长肖科。 肖科志在扶正，他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市里人事调整过后，紧接着就是县里开始调整。 市委颜书记的家，肖科已经去了两次。 第一次去，他只是闲坐了一会，陪着颜书记的妻子武姨聊了一会天。 武姨对他来访表现得很热情，亲自去泡了茶。聊了一会，武姨抱怨道：“小肖啊，你们颜书记这段时间忙得连个人影都不见。你找老颜有事吗？” 肖科没有犹豫，陪着笑脸说道：“武姨，我想找颜书记汇报一下工作。我希望能进步。” 武姨便笑，道：“现在要求进步的干部很多哦。位子就那么一个位子，谁有能力谁上吧。” 肖科小声道：“我在山南工作了十几年。对山南的情况非常熟悉。现在路远同志去了市委工作，我想替组织分忧啊。” 武姨道：“哦，我听老颜说，你们山南县的杜平来找过他汇报工作。” 肖科急忙道：“老杜这人工作能力不错。但精力有限。武姨您不知道啊，老杜身体不太好。” 武姨哦了一声，招呼肖科道：“小肖，家里不谈公事。再说，老颜不在家，我对你们的工作也不清楚。你先回去吧。” 肖科第二次去，做足了准备。 这次颜书记在家。颜昌盛书记看见他来了，客气招呼他坐。 颜书记在家，肖科哪敢落座？他站着把思想汇报了一遍。无非就是他追求进步，请组织考验。 肖科临走时，在茶几上留下了一份信封。 信封里装有一张银行卡。卡里有五十万元钱。 他走后，颜书记和武姨都没说银行卡的事。第二天，武姨才给他打电话，只说了一句话，“小肖啊，准备挑担子吧。” 得到武姨这句话，肖科知道事成了，顿时心花怒放。 山南县虽然穷，但古话说，穷庙富方丈。 陆天明找到他时，肖科斜着眼问他道：“陆天明，你有事？” 陆天明嘿嘿陪着笑脸道：“肖县长，我是想问问，我的问题还要多久才出结果？” 肖科脖子一梗道：“你的问题，该去问纪委。问我干什么？” 陆天明苦笑着道：“纪委让我来请示你。” 肖科便直接拨通了县纪委书记于正生的电话，当着陆天明的面说道：“老于，你们纪委搞什么名堂？怎么让人来找我要处理意见了？” 于正生在电话里说了什么，陆天明没听见。肖科挂了电话后对陆天明说道：“你去纪委吧。于书记在等你。陆天明啊陆天明，亏你还是一个干部，你找错门了，知不知道？” 陆天明心里窝着火。他来找肖科，就是于正生的主意。 上次被纪委留置调查，虽然很快就解除了留置决定，但是纪委对他的问题一直没有一个结论。 陆天明找过成艳霞，成艳霞也不清楚纪委要怎么处理陆天明。 事情总是吊着肯定不是一个事。陆天明这才上门去找了纪委书记于正生。 纪委留置陆天明，本来就是事发突然的事。就连于正生也不是很清楚，究竟为什么要留置陆天明。 现在当事人上门来要个说法，于正生只好推到肖科身上。 毕竟，是肖科私下让他将陆天明留置起来的。 陆天明解除留置后，于正生问过肖科，要怎么处理陆天明。 肖科只说了一句话，“先吊着，以后再说。” 因为陆天明的问题没有一个正式的结论，他还属于停职接受调查阶段。因此他在苦水乡是没有工作可以做的。 丁晓萌已经出国旅游，费琳也即将出国去莱恩教授实验室。陆天明现在最主要的心思，就是如何将苦水乡中学来一个彻头彻尾的改造。 他没有恢复工作，就什么事也不能做。 他只有拿到纪委的结论，才可以名正言顺工作。 于正生看到陆天明又转了回来，他笑眯眯说道：“小陆，这件事啊，你也不要纠结什么结论了。我实话说吧，要是有结论，早就该出来了。”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这么说，你们纪委当初留置调查我的时候，就是心血来潮？” 于正生板起面孔说道：“小陆，你的话不能这么说。组织调查你，是出于对你的关心。你怎么能有抱怨的想法呢？” 陆天明道：“我没抱怨。我就是想，于书记，是不是你们纪委随便就可以对一名干部展开调查？” 于正生被问得面红耳赤，他轻轻敲着办公桌道：“小陆啊，看来你还是很有情绪的嘛。我们纪委办案，是有严格纪律规定的。不是随便就会对一名干部展开调查。你的问题，是因为有人举报啊。” “举报我？”陆天明苦笑道：“我这样的人，还有人举报？” “只要是干部，都必须接受群众监督。”于正生正色道：“既然你已经找过肖县长了，我这边就直接给你一个说法吧。你的调查正式结束。恢复你的公职。” 陆天明小声问道：“于书记，还要不要发个文件？” “发什么文件？”于正生笑笑道：“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小陆啊，希望你今后在工作上多努力。多请示领导不会错。” 于正生这句话不知是在暗示他，还是在提醒他。 “领导嘛，要从内心深处尊重。做人不能阳奉阴违。我们当干部的，首先就要一心为民。要知道群众的利益高于一切。领导干部的批评，我们要虚心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我们要勇于面对。” 于正生还说了一些什么，他没用心去听了。 他只知道，他被留置调查这件事，就像儿戏一样糊弄过去了。 从于正生的办公室刚出来，他迎面碰到了成艳霞。 成艳霞浅浅一笑，小声问道：“怎么样了？” 陆天明道：“不明不白被留置，不明不白解除留置。反正，于书记说，这件事就过去了。” “过去了？” “对啊。以后你不能拿调查这件事来威胁我了。”陆天明开玩笑道：“再威胁我，你的钱我就不还了。” 成艳霞红了脸道：“你嚷嚷个鬼啊。去我办公室说。” 陆天明道：“今天不去了。改日再说。” 成艳霞的脸又红了一下，纠正他道：“你不能说改天啊？非要用改日。” 陆天明本来没想明白，听到成艳霞一提醒，似乎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意思，不觉也红了脸。 成艳霞还要去汇报工作，她看一眼陆天明道：“晚上，你请我吃饭吧。” 第149章 请客 山南县城有一家老酒楼。 老酒楼以“水库鱼”闻名。 顾名思义，所谓水库鱼，就是来自水库的大头鱼。据说，酒楼曾经做过最大的大头鱼，重达300斤。 水库鱼来自山南县最着名的水库——阳泉水库。 阳泉水库绵延三十里路长，连接了山南山北两县。大坝在山南县，库尾在山北县。 水库建成至今，已有六十年。自水库建成后，再没干底过。 有人说，曾见过水库中有大如牛样的巨物出现过。也有传说，有人在水库游泳时，被巨物拖入水底，消失得无影无踪。 阳泉水库盛产一种淡水鱼——大头鱼。这种鱼原本是四大家鱼之一。或许是阳泉水库的水质与众不同。但凡是阳泉水库捞起来的大头鱼，肉质特别鲜美。 有人曾尝试着将大头鱼做成刺身生吃，居然是人间美味。 阳泉水库的大头鱼熬成的鱼汤，浓如牛奶。味道更是鲜美得让人齿颊生香。 山南县老酒楼的老板，原来是阳泉水库的职工。传到现在，已经是第三代。 酒楼以做鱼闻名，因此取名“阳泉渔村”。 阳泉渔村的鱼，都来自阳泉水库。尤以大头鱼最为闻名。 陆天明请成艳霞吃饭，就定在阳泉渔村。 成艳霞显然是酒楼熟客。她一到，酒楼老板都亲自迎了出来。给他们安排了一间特别幽静的雅座。 一坐下，成艳霞便取笑陆天明，“发财了吗？请我来这里吃饭？” 陆天明不屑道：“这里很高级吗？请你吃一顿饭的钱还是有的。” “说不定哦。”成艳霞提醒他道：“这里一个最简单的鱼汤泡饭，都要三百块。” 陆天明吓了一跳，一个饭就要三百块，如果点上几个菜，岂不会突破一千块？ 他开始有些后悔把成艳霞请到阳泉渔村来吃饭了。毕竟，他囊中羞涩啊。 但是，当着成艳霞的面，他不能丢这个脸。 如果传出去他陆天明请人吃饭都付不出钱，这个脸就丢大了。 “你尽管点。”陆天明硬着头皮说道：“反正不会让你买单。” 成艳霞似笑非笑道：“那我就点了哦。” 她点了一个“一鱼三吃”，外加了一个时蔬。 一鱼三吃是阳泉渔村的经典名菜。 渔村用一条不低于二十斤的大头鱼，鱼头用剁辣椒蒸。此为一吃。鱼肉剔下来，切成薄片。小部分做成刺身，余下的直接用鱼汤烫着吃。此为二吃。 鱼刺剁成小段，用高温油炸至金黄，嚼起来酥脆，满口都是鱼香。此为三吃。 也有将一鱼五吃，甚至六吃，七吃的。每多一种吃法，价格便会往上翻一番。 点完菜，成艳霞笑吟吟地看着对面坐着的陆天明，说道：“陆天明，你是我唯一一次与当事人吃饭的人。我从来不与当事人吃饭。包括他们的亲属朋友。不管他有没有事，我都不会与他们一起吃饭。” 陆天明笑笑道：“这么说，你为我开戒了？” 成艳霞哼了一声道：“你也是唯一一个当事人敢开口向办案人员借钱的人。” 陆天明讪讪道：“我是没钱。我要有钱，怎么会找你借？你放心，这钱我一定还你。” 成艳霞取笑他道：“难道你还有过不还钱的打算？” 陆天明讪讪地笑，“没有。只是我现在没钱。我有钱了，第一个还你。” “难道你还欠了很多债？”成艳霞狐疑地问道。 “没有。” “金钱债没有，感情债你一定欠了不少。”成艳霞捂着嘴巴笑了起来。 她笑起来很好看，眉毛弯成月牙，眼睛眯成一条小缝，笑容便在她脸上蔓延开来，宛如一朵盛开的花儿。 “也没有。”陆天明讪讪道：“我没欠什么感情债。” 成艳霞白他一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听说，县团委的丁晓萌就一直在追你。陆天明，你很牛哦。人家丁晓萌要人有人，要貌有貌。她可是我们山南的一枝花呢。追她的人，可以从山南排到衡岳市去。她正眼都不会看人一眼。你究竟有什么魔力，让她来倒追你的？” 陆天明道：“这都是谣言。” “是不是谣言，时间一长，都会知道。还有，费县长家的费琳，也对你有好感吧？”成艳霞笑笑道：“你猜，我为什么都知道？” “我不猜。没意义。”陆天明认真说道：“你们纪委，不会连个人感情也要过问吧？” 成艳霞笑道：“你还别说。我们做外围调查的时候，这些东西都要掌握在手里。陆天明，你对我们纪委而言，是没有秘密的。” “我本来就没有秘密。”陆天明不屑道：“你们愿意知道什么，尽管去调查。” “对你的调查，已经正式宣告结束了呀。”成艳霞笑嘻嘻道：“下午，于书记已经在内部通知了。要不，你这顿饭我还不敢来吃呢。” 陆天明道：“原来你胆小如鼠。” 成艳霞没有生气，反而笑道：“你说我胆小如鼠也好，胆大包天也好。我这个人是有原则的。陆天明，你信不信，我看人很准的。” “是吗？”陆天明笑道：“你看看我，今后会不会升官发财？” 成艳霞瞪他一眼，“你以为我是看相算八字的啊。我只是觉得，你这个人身上浑身正气，值得信赖。” “这都看得出来？” “相由心生呀。” 成艳霞的话音刚落，第一道菜已经上来了。 这是一道刺身。一个盛满了冰的大盘子，冰上铺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鱼片。两碟生抽，生抽里堆着一点芥末。 “喝点什么吗？”陆天明问。 “你想喝什么？”成艳霞挑衅地看着他道：“我都可以。” 陆天明心里一动，心想，这女人还真不知天高地厚啊，如果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还真不把人放眼里了啊。 “喝白的？”他试探地问她。 “我都行啊。”成艳霞说道：“要喝，就喝高度的。低度的我都不喝的。” 陆天明嘿嘿笑道：“高度的价格贵。” 成艳霞便掏出一把车钥匙递给他，“你去我车上拿，我有。看你这小气样，怕我喝穷你呀。” 陆天明拿了钥匙就出门去了。不一会，从成艳霞车里拿来了两瓶酒。 “你喜欢酱香型的，还是清香型的？”成艳霞主动问他。 “我喝酱香型的。” “行，我就喝清香型的。”成艳霞将茅台递给陆天明，自己拿了一瓶五粮液打开。“陆天明，你听着啊，酒打开了，就必须喝完。谁不喝完，谁都不许离开。” 陆天明心里暗暗叫苦，他没料想到，成艳霞不但不惧酒，而且从她打开酒的娴熟动作来看，人家是个喝酒高手。 “一言为定。”陆天明硬着头皮应战，他不无关心道：“你如果不行，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我投降？”成艳霞淡淡一笑道：“看谁要投降吧。” 紧接着，第二道菜上来了。 第150章 究竟发生了什么 陆天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他一睁开眼，便看到坐在窗户边的成艳霞。 “你醒了呀。”看见陆天明醒了，成艳霞起身过来，递给他一杯水道：“漱漱口吧。你的衣服，我都晾在洗手间的架子上了。” 陆天明赶紧偷偷去看自己，才发觉自己全身赤裸着躺在被窝里。 这下他惊得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他不敢去看成艳霞，小声问了一句，“这是哪？” “宾馆啊。”成艳霞抿嘴一笑，讥讽他道：“有些人，就是嘴硬。明明技不如人，还要打肿脸充胖子。陆天明，你知道吗？昨夜你可把我折腾死了。” 陆天明闻言，愈发惊惧。他试探着问道：“昨夜我都做了什么？” “做什么？你不知道？”成艳霞抿着嘴巴偷笑，“你都醉得像一头死猪，吐得一塌糊涂。要不是酒楼老板帮忙，我扶都扶不动你呀。” “你昨晚没回去？” “你醉成这个死样，我敢走吗？”成艳霞叹口气道：“如果把你醉死了，我要担责任的呀。” 陆天明因为身上没穿衣服，他只能缩在被子里一动不敢动。 “好了。你现在醒了，我也该走了。”成艳霞拿起自己的包，看着陆天明笑了笑道：“昨晚的事，大家都忘记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看着成艳霞开门离去，陆天明手忙脚乱跳下床，冲进洗手间里拿来衣服穿上。 他端起水杯，一口气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才慢慢冷静下来。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他昨晚喝断片了。 他只依稀记得，自己在喝完最后一杯酒的时候，便再也支持不住，扑倒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是怎么来的宾馆，又是谁帮他脱去了全身衣服，他一概不知。 成艳霞昨晚留在宾馆陪了他一夜，她没睡觉吗？ 如果她睡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又是赤身裸体的，她睡哪里？ 难道自己昨晚对成艳霞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如果是，成艳霞不找自己麻烦？如果不是，她又为何说自己折腾了她一夜？ 陆天明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成艳霞是个有夫之妇。她丈夫在市委上班。是市委政研室的干部。 他们结婚三年，还没有孩子。 昨晚喝酒的时候，他依稀记得成艳霞提起过她与丈夫的关系不太好。丈夫很少回家，她还听说丈夫在外面有一个红颜知己，是市电视台的一个记者。 成艳霞是个标准的美少妇。她的形象、气质，足以让任何男人为之心动。 她有着丁晓萌和费琳身上都难以寻觅到的女人成熟美。她的风情，让其他女人都会自惭形秽。 她皮肤很白。既不像丁晓萌那样，浑身看起来精力旺盛。也不像费琳，全身上下流露出来一丝淡淡的柔弱感。 她身上流露出来的是一种给人无比安静的温柔娴静之美。 她的身材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杨。胸脯看起来特别圆润，弧形之美让人会不由自主多偷看几眼。 总之一句话，她很美！ 生活当中的她，与工作中的她，简直判若两人。陆天明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被她冷若冰霜的面孔吓得不敢多看她一眼。 成艳霞算得上是一名老纪委干部。她自参加工作起，就在纪委部门工作。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费琳打来的，告诉他今晚她将启程出国。 陆天明小声问了一句，“要不要我送你？” “如果你有时间，也愿意，当然好呀。”费琳在电话里说道：“不过，你最好不要露面。我妈还生你的气呢。” 陆天明苦笑道：“邓姨生我的气，我就不去了。” 费琳笑笑道：“我妈又不送我。” 陆天明道：“算了，等你回来，我为你接风洗尘。” “好啊。”费琳高兴地说道：“希望我还能回来。” 挂断电话，陆天明心乱如麻。 邓芙蓉一直希望陆天明陪费琳出国。她的那点心思，陆天明当然清楚。 作为母亲，邓芙蓉对女儿的病，是忧心如焚的。知女莫若娘，做娘的怎么会看不懂女儿的心思呢？ 邓芙蓉非常清楚，女儿费琳对这个陆天明有好感。而且这种好感是超乎普通男女朋友之外的好感。 她也知道，女儿是个爱面子的人。她不会像丁晓萌那样热烈地去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她宁愿将爱深深藏在心底，让爱逐渐老去。 费琳的病，成了悬在邓芙蓉心头的一块巨石。 医生的话，听起来很残酷。但却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医生坦言，如果费琳的病情再得不到合适且有效的治疗，她很快将走到生命的终点。 而且医生说了，国内的医疗条件已经束手无策，她唯一的希望就在国外。 邓芙蓉不想自己的女儿带着遗憾离开。她并不认为医生的建议是正确的。她不相信国内束手无策的病，在国外还能重获新生。 她希望女儿在有限的生命时间里，得到男人的爱。 而这个能给女儿爱的男人，就是陆天明。 邓芙蓉悲观地想，哪怕他们的爱情是昙花一现，女儿也就没了遗憾。 可是，陆天明婉拒了她的建议，他明确表示自己不能陪费琳出国。 当然，去莱恩教授实验室是陆天明提出来的。但是他的建议遭到了邓芙蓉的坚决反对。 邓芙蓉只希望女儿快快乐乐过好每一天。她不希望女儿成为别人的试验品。毕竟，作为实验品的费琳，并没有安全可靠的保障。 在邓芙蓉看来，哪怕女儿永远离开自己，只要她快乐每一天，她的心才会得到片刻的安宁。 但是，邓芙蓉最终没能拗过女儿。 费琳坚持按陆天明的建议走。否则，她就不出国了。 她对邓芙蓉笑着说过一句话，“妈，如果我回不来了，那不是您的责任。而是陆天明的建议错了。我相信陆天明，他不会不管我。” 邓芙蓉只能长叹一声道：“我们女人啊，都是一样的命。一辈子除了父亲，只认一个男人。” 费琳便笑，爽朗道：“我这辈子，只认一个男人。那就是我爸。” 费县长这段时间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全市干部人事调整大事上了。他抽不出空来关心女儿的健康。 对于费县长来说，本次人事调整于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原本，他可以在路远离任后，顺理成章地接任山南县委书记的宝座。但是，组织纪律有规定，因为他在山南县任职时间太长，有必要调任其他地区履职。 省委市委都分别找他谈过话，希望他离开山南县，赴山北县任职。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亲自找他谈话，表示等接待完燕京来山南的首长后，官网便开始公示全市干部调整的方案。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也是最微妙的时期。在公示没结束之前，一切都有变数。 费县长因此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他必须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与变化。 毕竟，差之毫厘，可能失之千里。 第151章 动用巨款 纪委对陆天明的调查结束，这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调查。 陆天明在纪委宣布调查结束的第二天便恢复了工作。 现在的陆天明，正式的职务仍然只是苦水乡团委书记。 尽管路远书记在苦水泉的事上，给了陆天明一个正科级的级别。但他的这个正科级现在看来就很微妙了。 首先，他没有担任任何正科级的行政职务。其次，县委组织部对他的级别调整，似乎也没有一个正式的行文。 恢复工作第一天，马老师便找上门来，试探地问他，乡团委有没有办法拨点款给他们学校的团支部搞一次活动。 马老师的问题，让陆天明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乡团委是没有一分钱的。乡财政根本就没这方面的预算。 而且，团组织本身就是一个松散的组织。团费虽然有一点，但那点团费根本满足不了团工作的正常开支。 县里对团的工作还是有一定支持力度的。每年都会有一笔团组织的建设费拨下来。 可是这笔钱从来就没落到团干部手里。而是被乡长李亮半路拦截，用在了乡政府的日常开支上了。 “马老师你想要多少？”陆天明问她道。 马老师羞涩一笑道：“我们学校团支部从来没有开展过任何活动。现在我们有接近一百个团员，每年缴纳的团费都上交到乡团委了。我想，一个人花费五块钱，大概需要500块。” “500块？”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这点钱能够做什么？” 马老师便笑，小声说道：“我想带他们去一趟市里的烈士陵园，这500块钱来回车费够了。” 陆天明问道：“大家吃饭喝水怎么解决？” 马老师笑笑道：“我们可以自己带水，也可以自己带干粮。不用花钱。” 陆天明心里一痛。一百多个孩子辛辛苦苦去烈士陵园瞻仰烈士，却只能饿着肚子来回，这是多么让人伤感的事。 他记得自己还是团员的时候，处境与现在马老师说的几乎没有多少改变。 那时候的他们，如果要组织一个集体活动，也都是学生自己带水带粮。想不到时间过去了近十年，还是这样的一个境况。 他不由暗想，这社会究竟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或者是在原地踏步？ “既然带孩子们出去，就一定要让孩子们开心快乐。”陆天明认真说道：“马老师，你只需要做好安全工作，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陆天明去了一趟肖青良的老家。他第一次动手拿了一万块钱出来交给马老师。 马老师看到这么多钱，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 “小陆书记，不用这么多的。”她有些慌乱地推辞道：“我们有500块就足够了。乡财政情况也不太好。如果这事被李乡长知道了，麻烦就大了。” 陆天明笑笑说道：“马老师，你尽管拿着，记住，一定要让孩子们感受到组织的温暖。保证他们的安全，保证让他们吃好喝好。还有，你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给了你多少钱。如果没花完，你就留下来做团经费。” 马老师紧张不安道：“这么多钱，我怕呀。” 陆天明安慰她道：“这钱是我给你的。有任何事，都是我的责任。” 看着马老师又紧张，又欢喜地回去了。陆天明的脸上不觉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这一万块钱来自肖青良的洞藏巨款当中。在找到肖青良的藏匿巨款后，陆天明是有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的。 起初，他想把这笔钱交给组织。由政府安排人来起底这笔巨款。 可是他转而一想，交给组织未必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而且这样做，似乎也不符合肖青良的愿望。 肖青良自感生而无望。他才将这笔巨款悄悄告诉他。但肖青良有个前提，那就是他必须想尽一切办法，协助他的小老婆和孩子移民出国。 陆天明没有背信弃义，他还是找到了肖青良的小老婆。 可是在见过面之后，他便打消了帮她出国移民的念头。甚至他为肖青良愤愤不平。 很显然，肖青良的小老婆背叛了他。她不但给肖青良戴上了一顶耻辱的绿帽子，而且他们的孩子，未必就是肖青良的骨肉。 陆天明尽管从来不认为自己与肖青良是狱友的关系。但他们毕竟在监房里生活过几天。 而且，肖青良对他的照顾显而易见。 陆天明永远都记得爹曾经教育他的话，“做人一定要言而有信。” 无论是诚信还是道义，陆天明都觉得这笔钱不能轻易处理。 当然，他从未想过要把这笔钱据为己有。 肖青良藏匿在山洞的巨款究竟有多少，他并不完全清楚。但是据他观察，数量不会低于五千万。 五千万的巨款，足以让人疯狂。 陆天明心里非常清楚。肖青良的钱，来路都不明。他一个靠在社会上打打杀杀的人，能积存下来这么多钱，足以证明肖青良本人不简单。 说白一点，肖青良的钱都是从社会上巧取豪夺得来的。这笔钱就应该回归到社会上去。 陆天明第一次去乡中学的时候，就被乡中学的破败震撼到了。 那时候，他在心里就悄悄地想，一定要想办法把乡中学改造成为一个具有完全现代化的校园。 改造学校需要巨资，不可否认，陆天明确实把主意打在了肖青良的这笔巨款上。 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在困扰着他，他需要用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让这笔钱名正言顺地变成学校的改造资金？ 他去见肖青良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好了。 他要说服肖青良以他的名义成立一个教育基金会。基金会由肖青良名下的企业全资拨款。这样一来，肖青良对社会就成了一个有益的人。或许能减轻他的罪过。 只要成立了基金会，这笔钱就能进入基金会的账户，从而变成合法收入。 肖青良这些年本来已经快要洗白了自己。他开始涉足社会正常的经营活动。 他这一招，是绝大多数过去混社会的人想走的路。因为，只有通过这个途径，才能洗白自己，洗白他过去用不法手段获取的财富。 但是，陆天明未能如愿见到肖青良。这就让他的计划不得不往后推了。 直到马老师求助了，陆天明才一狠心，第一次从巨款里拿了一万块钱出来。 乡中学这次的团活动组织得很好。在苦水乡引起了轰动。 毕竟，这是学校成立以来，第一次集体组织这么多学生去山外看世界。 关键一点，这次没要求学生家长交钱。 马老师在活动结束后，拿着还剩下的五千多钱找到陆天明，感激地说道：“小陆书记，我们只花了四千多一点。剩下的钱，我觉得还是应该要还回乡里。” 陆天明道：“这么多人，怎么只花了四千多？” 马老师道：“小陆书记你放心。孩子们这次都很高兴。他们都说，小陆书记是个好干部。” 陆天明讪讪道：“马老师，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我反倒觉得亏欠了孩子们啊。” 他指着钱说道：“马老师，我听说，学校到现在还没有一台电脑。这点钱，买个便宜点的电脑应该够了。” 第152章 打肿脸充胖子 乡中学团支部搞的这个活动，自然也惊动了乡长李亮。 李亮将陆天明叫过去，黑着脸问他道：“陆天明，这次中学搞活动的钱，你知道是哪里来的吗？” 陆天明道：“我不是很清楚。” “不清楚？”李亮狐疑地看着他，“我怎么听说，这笔钱是乡团委拿出来的。我问你，你们团委有钱吗？” 陆天明嘿嘿笑道：“县团委每年都要一笔团工作建设费拨来乡团委啊。” 李亮瞪大双眼道：“你想从乡财政拿钱开支？” 陆天明道：“李乡长，学校团工作我们要大力支持啊。他们都是祖国的未来，建设和培养团工作，是组织的一贯方针啊。” “放屁！”李亮脱口而出骂了一句粗话，“饭都吃不饱，谈什么团建设？陆天明，我警告你，不要打乡财政的主意。” 李亮身为乡长，自然是乡政府主管财政经济的一支笔。 就像县里市里一样，书记用钱，往往都得通过县长市长同意。 尽管书记用钱无需征求县长市长同意。但财政一支笔的审批权，还是掌握在李亮他们这群代表政府的领导手里。 就拿苦水乡来说。魏龙是家长，李亮就是管家婆。 一个乡的收入支出，都掌握在乡长手里。通常，魏龙不会过多干涉李亮的工作。而且，身为书记的魏龙，用钱是无需征求李亮的同意的。 李亮显然想到了这一点，他怒目而视陆天明道：“陆天明，你别以为仗着与魏书记的关系好，你就可以找魏书记审批这笔钱。我老实告诉你，谁签字都没用。这笔钱，只要我在，你就休想报销。” 陆天明道：“我没想过报销。” “你发财了？”李亮冷笑着说道：“陆天明，你出手还挺大方的嘛。听说，你还要给中学买电脑？有本事，你把乡政府各个办公室的电脑都解决嘛。” 陆天明嘿嘿笑道：“李乡长，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没有本事，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李亮训斥他道：“你还是想办法去补这个窟窿吧。我再声明一次，乡政府不会承担学生活动的任何费用。” 挨了一顿训出来，陆天明非但没沮丧，反而很高兴。 只要学校满意，学生满意，他挨一顿训是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回到办公室还没坐稳，派出所所长石头便来了。 石头是来向魏龙汇报工作的。 燕京有重要人物来苦水乡，安保措施必须做到位。 按照安保规定，石头他们这个级别的基层派出所，已经是最外围的安保人员了。 但是，石头是本地派出所所长，他因此赢得了一个特权，他被安排近距离保卫领导。 随着领导要来苦水乡的日子慢慢临近。山南县、衡岳市，乃至中部省都动了起来。 山南县已经成立了一个接待小组。书记路远亲自担任组长。县长费敏为副组长。县政法委书记、公安局长秦长青以及县委办主任吴朝山为组员。 燕京方面有交代，领导当晚将留宿在山南县。 衡岳市也成立了相应的接待小组，由市委书记颜昌盛亲自挂帅。 至于中部省，则是由副省长赵长征负责。 这是从上到下都联动起来的一场接待。原因是燕京来的领导，身份非同小可。 最主要的是，领导曾经在山南的乌鸦坳打过仗。 领导在燕京工作期间，曾为家乡中部省办过不少事。 领导离家六十年，这时候回来，显然是故地重游。 石头汇报完工作后，听说陆天明回来了。他从魏龙办公室一出来，便直奔陆天明的办公室。 “老弟，回来啦！”石头笑呵呵地打着招呼，埋怨道：“你回来也不告诉哥哥一声。哥哥给你接风洗尘嘛。” 陆天明便笑，说道：“第一，我回来几天了，你才知道，说明你对我不够关心。第二，我又不是不回来，而且出去也就那么几天，有什么值得接风洗尘？” 石头嘿嘿笑道：“上次你被借调去县里工作，按常理来说，这借调出去的人，一般都不会再回来了。老弟你是这么搞的？好不容易借调出去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天明苦笑道：“没混好啊。能力不够。” 石头正色道：“你不是能力不够，你是太一根筋了吧？老弟，要我说实话，该弯腰的时候，还是要弯腰。男子汉大丈夫嘛，要知道能屈能伸。” 陆天明道：“老石，话没错。不过，我做不到。” 石头便摇头道：“你做不到，是你还没想到。做哥哥的劝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认真。太认真的人，不但伤了别人，还会伤到自己。” 他突然压低声，指着门外说道：“老弟，我就感觉出来了，李乡长对你的态度不是太好。” 陆天明道：“我没办法改变他的看法，任其自然吧。” 石头道：“老弟，做哥哥的有个事要说一下，希望你能理解。” 陆天明问道：“什么事？” 石头迟疑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刚才我在给魏书记汇报的时候，魏书记也提起过这件事。虽说这种事发生的概率很小，但还是要提醒你一下。” 陆天明不耐烦道：“究竟什么事啊？” 石头脸上便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他犹豫着说道：“乌鸦坳滑坡的事，绝对不能提。” 陆天明不禁苦笑道：“给谁提呀？” 陆天明说得没错，这次燕京领导下来，他是没有任何机会接触到领导的。甚至连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都没机会接触。 “老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大家都不要再提。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牵涉的人和各方面就太宽了。说句不好听的话，老哥哥身上的这身衣服恐怕都保不住。” 陆天明回过神来，道：“你说的是五户十三口人被埋的事？” 石头尴尬道：“天灾嘛，谁能斗得过天啊。” 陆天明摇着头道：“老石，你敢说这里面没有人祸的因素？” 石头紧张不安地说道：“老弟，这跟人是没有关系的。谁还可以阻挡山体不滑坡啊？” 陆天明道：“话没错。但是，天灾发生后，就应该积极开展救援吧？不开展救援，就是人祸。” 石头吓得脸都白了，他惶恐道：“老弟，你要是把这事抖出来，别说山南县，衡岳市的天都会塌了。” 陆天明突然换了一副笑嘻嘻的面孔道：“就算我不说，你能保证谁都不说？” 第153章 变脸 石头走后没多久，魏龙便将陆天明叫了过去。 “天明啊，听说你赞助了中学搞了一次活动？”魏龙关心地问道：“活动成不成功啊？” 陆天明答道：“中学的马老师跟我说了，活动很成功。他们这次不但去烈士陵园给烈士扫墓了，还去了烈士纪念碑，给烈士献花了。” “好嘛。这样的活动就应该多搞。特别是针对现在的年轻人。要让他们知道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啊。都是靠革命先烈抛头颅洒热血才换来的今天美好生活。” 陆天明道：“魏书记，您说的这些，就是这次活动的主要目的。” “我们过去对中学关心得太少了。”魏龙感叹道：“县教育局这帮老爷，一心想要撤了我们乡中学。我就在想，如果乡中学撤了，我们苦水乡的孩子去哪读书？学校合并说得那么轻巧，我们这里，很多地方交通不便，经济又不是太好，学校撤了，还不让大多数孩子失学？” “我发现啊，一个地方的经济发展，与受教育程度还是有很大的关系的。只有把教育搞上去了，才有可能改变现实。” 魏龙这是第一次与陆天明谈教育方面的工作。过去，乡村教育一直无人愿意提。 毕竟，学校是县教育局管理的，学校的硬件投资，师资力量的建设，都需要县教育支持。 山南县教育局几年前就提出要撤销苦水乡中学。是魏龙在书记县长面前争取了，才让乡中学一直延续到现在。 “天明，看来把你放在团委书记的位子上是放对了。”魏龙呵呵笑道：“你看，你一上来，就搞了这么大的一次活动。县教育还给我打了电话，表扬了我们中学做得好。” 陆天明解释道：“魏书记，这主要是中学马老师的建议。我只是配合了她而已。”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干出来了成绩。”魏龙欣慰道：“你要知道，县教育局这帮老爷，过去都恨死我了。现在能听到他们的表扬，实属不易。” 魏龙告诉陆天明，这次乡中学搞的这场缅怀革命先烈的活动，不但赢得了县教育局的表扬，还赢得了县委县政府的关心。 “虽说是团活动，但代表的是我们苦水乡嘛。”魏龙笑眯眯说道：“天明，你也知道，还有个事，我得与你聊聊。” 陆天明道：“请魏书记指示。” 魏龙摆摆手道：“哪有那么多指示？我们就随便聊聊。” 魏龙提起了燕京首长来访的事。 “这可是我们乌鸦坳革命纪念馆建馆以来，过来的最高级别的首长。”魏龙严肃道：“省市县都非常重视，我肩上的压力可不小啊。” 陆天明主动道：“魏书记，需要我做什么吗？” 魏龙道：“现在接待任务连我都挨不上边。我们只需要做好维持秩序的工作就好了。我找你来，是有个事想要与你商量。县委党校有个培训的名额，我与李乡长商量了一下，决定派你去参加学习培训。” “我去？”陆天明意外的咦了一声。去县委党校学习可是一个美差。他没想到这个好机会会落到自己头上。 “对，你去。”魏龙微笑道：“这次培训学习时长一个月。你要把培训学习的内容在回来后，要完完全全传达给乡政府每一个干部。所以，任务不轻。” “李乡长同意我去？” 魏龙颔首道：“这是李乡长提出来的。” 陆天明心里一动，李亮让自己去县委党校学习培训，不是搞错了吧？ 通常，被安排去党校学习培训，就是提拔的前兆啊。 而且，这次培训的名称，叫做山南县青干培训班。 青干培训班不是每年都会有。但凡有这么一个班，就是说明县里要对干部有一次比较大动静的调整安排。 能进入这个班学习，就说明要被提拔了。 “魏书记，什么时候去？”陆天明试探地问道。 “通知要求，在这三天之内就要报到了。”魏龙笑嘻嘻道：“天明，希望你拿出百倍的学习热情，一定要领会培训的精髓。” 陆天明道：“魏书记，我还没做好思想准备呢。” “有什么好准备的？”魏龙道：“你只要想好自己是革命的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就好了。”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这么说，我要错过燕京首长来视察的机会了？” 魏龙笑呵呵道：“不能这样说，首长来视察，我未必能有机会接触到首长呢。你就不用说了，市里县里对接待有严格规定。没有省市领导同意，任何人不能接近首长。” 陆天明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一丝怪异。魏书记在这时候安排他去县委党校学习，难道是故意在支开他？ 何况，这个建议还是李亮提出来的。 李亮对陆天明一直没好感，甚至带着成见，这在苦水乡政府已经不是秘密。 他们难道真的是在担心自己把乌鸦坳滑坡的事件说出去？ 乌鸦坳滑坡救援最终不了了之，成了压在陆天明心里巨大的伤痛。虽然他不抱有人在滑坡后生存的希望，但滑坡后，李亮非但阻扰救援，还安排人将滑坡的地方种上了树，这是陆天明最难过的事。 十三条生命的消失，有些人居然能狠心得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悄无声息地抹去。 他突然怀疑起来，县委党校这时候开这样一个培训班，难道与滑坡事件没一点关联？ “你做好准备，明天我安排人送你去报到。”魏龙摆摆手道：“天明，这次让你参加学习，是乡党委政府对你的关心和支持。希望你不要辜负了党委政府的期望。早日学成归来。” 从魏龙办公室一出来，陆天明便看到站在办公室门口走廊里的李亮。 前后不过一小时，李亮便像换了一个人一样的，满脸堆笑地喊他道：“陆天明，进来坐坐。” 陆天明只好跟着李亮进去办公室。 “陆天明啊，刚才我有点情绪，态度有点不好，你看看你，学校要搞活动，你跟我说嘛。花点钱搞活动不是不应该的嘛。” 陆天明嘿嘿笑道：“李乡长，是我做错了。我应该先请示。” “算啦。这个事就不要再提了。你啊，让学校把费用整理出来，填好报销单，我给你签字。”李亮笑呵呵道：“我们乡政府不是拿不出这笔钱，也不是不支持大家搞活动。这样有意义的活动啊，今后还要多搞。但前提是，你不能不考虑乡党委的意见嘛。” 陆天明就像做梦一样，前一个小时，李亮还明确说了，中学搞活动的经费，乡政府不会负责解决。 这么才过去不到两小时，李亮的态度会发生180度的大转弯？ 李亮这脸，变得也太快了吧？ “魏书记已经给你说了吧？让你去县委党校学习培训？”李亮满面笑容问陆天明道：“陆天明，你要做好学习的准备。” 陆天明嘿嘿笑道：“请领导放心，学习我会用心的。” “这就对了。一定用心学习。”李亮嘱咐他道：“等你学习回来，还需要你传达学习内容。陆天明，希望你能理解大家的一片苦心。” 第154章 党校同学 县委党校坐落在县城南侧。 本届培训班共有三十八名学员。绝大多数来自基层政府组织。县直机关只有一人，各局委办有四人。 学员两人一间宿舍。宿舍条件非常好。彩电、冰箱、空调、洗衣机，应有尽有。不但配备独立卫生间，还有一个不小的阳台。 宿舍门上贴着名字。陆天明拿到宿舍钥匙，提着行李找到自己的宿舍，发现与他同宿舍的是一个叫曹春的人。 陆天明本来不打算今天来报名。党校规定报到的时间有两天。但李亮却似乎等不住一样，催着他过来报到，叮嘱他安心学习，没有事不要回乡政府。 他进入体制内时间不长，认识的人不多。虽说在研讨会上出足了风头，但也是别人认识他，他不认识别人。 到了下午，同宿舍的曹春依旧没来报到。 陆天明在花名册上看到过曹春的名字。也知道他是城关镇的一名副镇长。 当然，他还看到了成艳霞和张悦的名字。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成艳霞才匆匆赶来报到。 学员宿舍没有分男女。大家都住在同一栋楼。 来之前，陆天明就了解到，本次培训学习是全封闭的。没有特殊情况，学员不得请假。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大家都得吃住在党校。 成艳霞一放下行李，便过来找陆天明。 “陆天明，没想到你也会参加这次的培训学习。”成艳霞高兴地说道：“你知道这次培训班的背景吗？” 陆天明茫然摇头道：“我还真不知道有什么背景。” “陆天明，你们乡政府安排你来学习，没告诉你？”成艳霞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说道：“这个培训还有一个名字，叫县青年后备干部培训班。” 陆天明问道：“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成艳霞道：“当然不一样。这就是说，我们这批参加培训的人，就是山南县第二梯队的干部。” 陆天明并不知道第一梯队与第二梯队有什么区别。他笑笑道：“管他第一梯队第二梯队，有吃有喝不用天天守办公室就行。” 聊了几句，成艳霞问他道：“你同宿舍的是谁呀？” 陆天明道：“曹春曹镇长。” “曹春？”成艳霞脸上快速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怪异神色，“你与他同一个宿舍啊？” 陆天明道：“这不是学校安排的吗？难道我还能自由选择与谁同一个宿舍？” “可以自己调整的呀。”成艳霞道：“你与他熟吗？” 陆天明摇头道：“没见过。” 成艳霞便小声说道：“如果你不想与他在一间宿舍，你可以找人与你换。” 陆天明笑道：“没必要了。人家是镇长，我与他在一个房间，应该是沾了人家的光的。” 成艳霞迟疑一下，低声说道：“陆天明，我说句也许你不喜欢听的话。以后啊，与这个曹春保持一定的距离吧。不要走得太近了。” 陆天明心里一动，顿时感觉有些怪异。成艳霞平白无故说出来让他与曹春保持一定的距离，究竟有什么含义在里面？ 见到陆天明一脸茫然的神色，成艳霞一狠心道：“曹春这个人不是个好惹的人。总之一句话，保持距离。” 在食堂吃过晚饭，陆天明便回房间休息了。 第二天还是报到的日子。昨天没来报到的学员，都陆陆续续赶来报到了。 陆天明刚吃过午饭回来，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起身过去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五六个人，簇拥着一个与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年轻人。 没等陆天明开口，敲门的人便抱怨道：“兄弟，动作怎么那么慢？开个门让我们等半天。累坏了曹镇长，你可担不起责任。” 陆天明苦笑道：“你们没有钥匙？” “我们知道屋里有人，还拿什么钥匙开门啊？”他们不满地说道，簇拥着曹春进了房间。 曹春倒很客气，主动伸过来手与陆天明握，脸上荡漾着一层傲慢的笑容，“你好，陆书记，我是曹春。” 陆天明很惊异他能见面就叫出自己的姓和职务，他赶紧握住他的手道：“是曹镇长吧？我叫陆天明。” “久闻大名了，陆书记。”曹春笑道：“陆书记在全球研讨会上一鸣惊人，现在我们山南县谁不知道你陆天明书记啊。” 陆天明讪讪说道：“曹镇长，你就直接叫我小陆，或者陆天明吧。别叫什么‘书记’了。” “好啊。你也不要叫我什么曹镇长了。我比你大三岁，你叫我哥，我叫你弟吧。” 曹春声音洪亮，看起来是个豪爽的人。 他从旁边人的口袋里抽出来一条“中华”烟扔给陆天明道：“兄弟，拿去抽。” 陆天明连忙婉拒道：“我不抽烟。” “不抽烟？”曹春惊异地看着他，随即淡淡笑道：“好习惯。这是我送你的，你不抽，你可以送给别人抽。” 陆天明道：“曹镇长，这见面礼也太贵重了。再说，我可没准备好见面礼啊。” “不用。”曹春摆摆手道：“都是自家兄弟，不要那么客气。” 聊了几句，陆天明才知道，陪着曹春来的，都是他的一批社会上的朋友。 这几个人当中有当老板的，也有城关镇的干部。从他们谦恭的神态和语气就能发现，曹春是他们的领头大哥式的人物。 他们送曹春来报到，光是烟酒，就用了两个大纸箱子装着。 “你们都可以回去了。”曹春对送他来的一群人说道：“你们记住，这段时间是封闭式的学习。你们不要有事没事来找我。” “老大，这一个月的时间，我们会想你的啊。” “就是啊，老大，什么封闭式啊？这不是逼着人做和尚吗？”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曹春笑着安慰了他们几句，见没起到作用，顿时板起脸来吼道：“你们耳朵都聋了吗？叫你们走，赖着不走干嘛？都给老子滚！” 他这一吼，效果立显。 原本站着坐着的几个人，都开始往门外走。 陆天明故意去了阳台，他显然是要回避这个尴尬的局面。 曹春吼过之后，送他们出门。 陆天明看到走在最后的一个人，趁人没注意将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在了曹春的手上。 曹春毫不在意随手就扔在了床上，打着哈哈说道：“你们都给我记住啊，没事不要跑我这里来。” 人一送走，曹春便抱歉地对陆天明说道：“对不起啊，兄弟。这帮人就是闲的。不让他们来，他们偏要来。你看，打扰你休息了，真对不住。” 陆天明淡淡笑道：“没事。曹镇长，谁还没几个朋友呀。” 曹春便叹气道：“其实啊，我是最反感与他们打交道的。可是人在位上，我也不能不照顾他们的情绪。他们这些人啊，对我们城关镇的经济建设还是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的。” 陆天明笑道：“曹镇长，我还真羡慕你呢，朋友多。” 曹春大笑道：“兄弟，有机会我把他们都介绍给你认识吧。” 第155章 打招呼 城关镇是山南县经济最发达的一个镇。连续三年，城关镇的gdp都是其他乡镇的总和。 城关镇在山南县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镇委书记由县委常委担任。一直以来，被视为县委县政府的心头肉。 曹春在城关镇是仅次于书记镇长，排名第三的副镇长。 在山南县，曹春被誉为全县最年轻有为的干部。 他也是山南县最有前途的年轻干部。 曹春的能力，体现在他主管的工作上。他负责全镇的城建、规划、工商业，他还承担着政法方面的工作。 城关镇本身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由于地处县城周边，城关镇一直占着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 特别是曹春上来以后，城关镇的工业基础得到了非常强劲的发展。 他从沿海地区引进来了几家企业。这几家企业在沿海地区虽然是属于被淘汰边缘的，但到了山南县，就是香饽饽了。 工业对于山南县而言，本身就是难言的伤痛。 山南本身就是一个农业县，多少年来，一直未有改变。 历届政府领导都希望山南能走上一条工业化发展的大路，可是受地理位置等诸多环境的影响，山南县的工业发展一直裹足不前。 曹春被视为打破山南无工业的第一人。 陆天明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感觉到了曹春的出手豪爽。 见面就是一条“中华”烟，证明曹春不是个小气的人。 前两天是报到时间，党校没有安排其他活动。学员报到后，都自由活动。 下午，陆天明闲着无事，将党校走了一个遍。 山南党校建起来还不到三年。党校过去在红星镇，用的是原来留下来的一个叫“五七干校”的老校舍。 由于校舍陈旧破败，又在乡下，县委便在县城南边新建了这座校舍。 新党校的规模不小。校舍占地面积很大，足有四五百亩地。 不但有教学楼、图书馆、食堂、宿舍、操场，还有一座非常幽静的人工湖。 人工湖上建有曲径通幽的回廊，还有一座非常精巧的八角凉亭。 人工湖里种有荷花，若是开花季节，满湖的荷花非常壮观，常常引得县城居民过来观赏。 在凉亭里，陆天明遇见了成艳霞和张悦。 陆天明这才知道，她们两个分在了一个房间。 张悦看见陆天明，掩饰不住满脸的喜色，扬起手来喊他，“陆天明，陆天明。” 陆天明看到是张悦，便走了过去，问道：“你们散步吗？” 张悦咯咯地笑，道：“陆天明，想不到你也来学习了。” 陆天明道：“我是来提高自己的。” “谁不是啊。”张悦笑嘻嘻道：“你看人家艳霞，这次学习结束后，就将成为纪委办公室主任了。” 陆天明道：“恭喜恭喜。” 成艳霞脸一红道：“谁说的呀。我是因为单位没人愿意来，我替补上来的。” 张悦道：“你们纪委的人，都自命清高。他们是不屑于来县委党校学习。如果是市委党校，他们还不争得打破脑袋。” 成艳霞尴尬道：“张悦，你把我们纪委都看成什么人了？” 张悦嘴巴一撇道：“难道不是？你们纪委这帮人啊，平常与人称兄道弟，一旦有人栽到你们手上，个个都是翻脸不认人的人。” 看着两个女人拌嘴，陆天明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对了，我听说，这次来学习的人，都是今后县里重点培养的对象。”张悦一脸激动地说道：“难道老娘我还有第二春？” 成艳霞取笑她道：“看，又发春了吧？还第二春。张悦，你看来要连升三级哦。” 张悦欢喜笑道：“谁不愿意进步啊？你不想进步，你来学习干嘛？” 成艳霞道：“我是领导安排的。” 张悦道：“难道谁不是领导安排的啊？陆天明，你是不是你们乡里安排的呀？” 凉亭外的湖面，宁静得就像一匹绿色的缎子。荷花已残，荷叶却依旧亭亭玉立。微风一吹，荷叶便翻出万重绿波，层层叠叠，分外壮观。 凉亭四周，是一圈仿木的水泥凳子。人坐在上面，背倚靠背，享受着微风吹拂，心身都不由放松起来。 “明天开学典礼，路书记会过来讲话。”张悦提醒陆天明道：“陆天明，你明天可要穿得正式一点，给领导留下好印象。” 陆天明道：“西装革履，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啊。”张悦看了他一眼道：“我还没见过你穿这么正式过呢。” 张悦与成艳霞都认识。大家虽然不在一个单位，接触得也不多。但彼此还算是熟人。 纪委办公室也在县委大楼，与张悦的团委，只隔着一层楼。 平时上下班，几乎都能遇见。 “对了，明天开学典礼结束之后，就要举行开班仪式。开班仪式上要选班长。艳霞，你有没有接到通知，这次班长必须选曹春？” 张悦信息似乎很灵通，知道很多内幕消息一样，她压低声问道：“有没有人跟你们打招呼选班长的事？” 成艳霞道：“有。” 陆天明还真不知道打招呼这个事，便狐疑地问道：“怎么没人与我打招呼？” “没有吗？”张悦和成艳霞异口同声地问他。 “没有啊。”陆天明笑笑道：“看来，人家忽略我了。” 张悦便不作声，过了一会说道：“曹春这个人，真是权欲熏心。一个学习班的班长也要争。” 成艳霞道：“他越想当这个班长，我们越不要让他如意。要不，明天选班长的时候，我们提名选陆天明吧。” 张悦小声问道：“这样好吗？” 成艳霞不屑道：“他能当，别人就不能当吗？就算陆天明选不上，我也要恶心他一回。” 张悦狐疑地问她道：“曹春是不是得罪你了？” 成艳霞哼了一声道：“我就是不喜欢看到他一副得意忘形的嘴脸。你们不觉得曹春这个人是个两面人吗？” “两面人？”张悦道：“我与他没打过交道，不清楚他的为人。” 成艳霞道：“我与他打过交道。这个人在领导面前，就是一副奴颜媚骨的样子。在手下面前，他可是凶神恶煞的。” “是吗？”张悦笑了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看他平时看见谁都打招呼的，还满脸都是笑。好多人说他平易近人哦。” “他就是善于伪装自己。”成艳霞道：“总之，明天我肯定不选他。” 第156章 临危不乱 晚饭的时候，陆天明叫曹春一块去食堂就餐。 曹春摆摆手，示意他先去。 等陆天明吃完饭回来，曹春已经不在宿舍，不知道去了哪里。 陆天明也没在意，躺在床上看了一会书后，便洗漱一番睡了。 凌晨一点多，陆天明被窗外的一阵喧哗声惊醒了。 党校宿舍楼距离学校大门不远，推开窗户，便能将大门口的情景尽收眼底。 陆天明心里疑惑，这么晚了，大门口谁还在吵闹？他看一眼对面曹春的床，发现曹春还没回来，心里便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 夜深人静，大门口的吵闹声势必影响人们的休息。陆天明没有过多去想其他，穿了衣服就准备出门去看看大门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等他走到大门口，一眼便看到躺在地上的门卫。 门卫一动不动，似乎没有了气息。 站在旁边的两个人，还在醉醺醺地破口大骂。 陆天明眉头一皱，问了一句，“怎么了？” 两个人看了陆天明一眼，不屑道：“关你鸟事。滚一边去。” 陆天明没理会他们，他蹲下身来观察门卫。眼前的情景，让他大概能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 显然是门卫阻止不让他们进校园来，他们才怒不可遏动手打了门卫。 门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据说是党校某位老师的父亲。由于党校考虑到老师家庭条件比较艰苦，便让他的父亲替学校看大门，每月赚点钱补贴家用。 老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已经晕死了过去。 两个醉鬼却还不依不饶，骂骂咧咧的，其中一个抬起腿就要往门卫老人身上踢。 陆天明赶紧拦住他道：“会出人命的。” 醉鬼不屑地狂笑道：“老子就是要打死他，大不了赔点钱。有什么了不起。” 陆天明道：“这里是党校，你们也太胆大妄为了吧？” 醉鬼冷笑道：“党校又怎么了？敢拦老子的路，就是找死。” 说着，他作势又要冲过来殴打门卫。 陆天明心头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了。他一把捞住醉鬼的手，轻轻一掰，醉鬼的一条手臂就软塌塌地垂了下来。人痛得蹲在了地上，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另一个见同伴吃了亏，不顾一切冲上来要与陆天明拼命。 陆天明不慌不忙侧身让过他，如法炮制，将他的一双手臂也卸脱了臼。 两个醉鬼痛得双脚乱跳，嘴里却狂叫着道：“你小子找死。叫兄弟，摇人。” 大门口的动静，终于引来了人。 党校学员来了十几个人看热闹，其中成艳霞和张悦都来了。 张悦看到陆天明，吃惊地问道：“陆天明，出什么事了？大半夜的，鬼哭狼嚎的，怎么啦？” 陆天明看一眼还在怒骂的两个醉鬼，冷冷道：“这两个不知什么人，喝醉了要闯进党校来。可能门卫不让他们进，他们就动手打人了。” 说完，他再次蹲下去身子观察门卫老人，发现他的气息愈来愈弱，便不顾一切地冲围在老人四周的人群喊道：“大家都让开一点。马上给120打电话。” 他自己则跪在老人身边，双手交叠按在老人胸口，开始做心脏复苏。 成艳霞赶紧去疏散围观的人群，而张悦没有任何迟疑开始给120打电话。 大多数的人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有些甚至是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的，看起来还有些懵懂。 老人的气息若有若无，陆天明却没慌乱。医生的素养让他知道，此刻是救援的黄金时期。 他按压十几下后，果断伏下去身子，对老人做人工呼吸。 突然，他听到身后传来议论声。 “你们发现没有？车里还坐着一个人。” “谁呀？” “刚才我过去看了一下，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城关镇的曹春。” “曹春？” “这两个醉鬼，应该就是送曹春回来的。曹春可能也醉了，他现在坐在车里没一点动静。” 没一会，张悦过来了。她告诉陆天明，120马上就到。 她跟着蹲在老人身边，担心地问道：“情况危急吧？” 陆天明没空说话，他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啪嗒啪嗒往下掉落。 在陆天明的努力下，老人悠悠醒转了过来。 看到老人醒过来了，陆天明的一颗心落了地。 恰好，120的车到了。 等救护人员把老人抬上车之后，陆天明才分得开心去找两个醉鬼。 两个醉鬼被学员团团围住，他们想跑已经没了机会。 醉鬼双手都被陆天明弄脱臼了，痛苦得脸都白了。 他们的醉意显然醒了一半，尽管很痛，却不敢再叫出声来了。他们被学员团团围住后，显然心虚了起来。 陆天明刚走到一个醉鬼面前，醉鬼吓得往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他问道：“你想干什么？” 陆天明笑笑道：“我不干什么。我就问你，为什么要打门卫老人？” 醉鬼不敢嘴硬了，他心虚地说道：“大哥，我们醉了，糊涂了。” “你醉了就可以胡作非为？”陆天明训斥着他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说你胆大妄为，你还不承认？” 醉鬼便低下头，不敢吱声了。 他显然明白，现在他们已经成为众矢之的，一旦惹了众怒，肯定没好果子吃。 另一个醉鬼哭丧着脸凑过来说道：“我们做错了。但是老头也有错啊。他凭什么不开门让我们进来啊。” 陆天明质问他们道：“你们是谁？半夜三更你们进党校里面来干什么？” “我们送人啊。送人有错吗？”醉鬼们强词夺理道：“你不了解情况，没有发言权。” “你们打人就是不对。”陆天明怒斥着他道：“还有，你们送谁？” 他这一问，还真让两个醉鬼闭口不语了。 突然，旁边有人说道：“你们老实交代，是不是送曹镇长？” 两个醉鬼面面相觑一眼，既不肯定，也不否定。 其中一个哭丧着脸道：“我们打了人是不该。可是这位大哥也伤了我们。你们看，我们现在连动都不能动了。” 这时，有人去车里把曹春叫了下来。 曹春似乎刚醒过来一样，他在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气得一脚踹在了醉鬼身上，大骂道：“你们两个混账，好大的胆子。” 陆天明一把拉住他，小声问道：“曹镇长，他们真是送你回来的？” 曹春一脸无奈苦笑道：“昨夜，我临时接到镇委陈书记的电话，指示我去接待一个外地来的投资考察团。是我不对，贪杯了，差点误事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说道：“曹镇长真是日夜操劳啊。你都来党校学习了，你们城关镇的工作离开你还真是不行哦。” 曹春苦笑道：“我也是没办法啊。” 说了几句，大家都明白了过来。这两个人还真是送曹春回来的。 陆天明便将他们叫过来，只动了几下，便将两个人的手臂复了位。 “陆兄，真是对不起。”曹春抱歉地说道：“误会啊误会。” 他双手抱拳向四周致意，道歉道：“各位，真是不好意思，打扰大家休息了。现在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第157章 事出有因 曹春的意思很明显，误会消除了，大家都该散了。 曹春在山南县是个知名人物。山南县，谁都知道城关镇的副镇长曹春有两把刷子。 他以打破山南县没有上规模工业企业记录闻名。他引进来山南县的一家金属镀锘公司，目前员工已经达五百余人。 这是山南县规模最大的一家工业企业。在此之前，山南县的工业企业还没有一家的员工数超过两百人。 这家公司是专为大型汽车配件厂零配件做镀锘工程的。由于镀锘是一项对自然环境污染极为严重的工艺，很多地方是不允许这种企业存在的。 曹春引进来的这家企业，原来在沿海地区。 沿海地区产业升级之后，明确规定这样的企业不允许继续生产。于是，曹春便将工厂引进来了山南县。 这家企业目前在山南县不仅规模最大，其产生的利税也在山南县排名第一，遥遥领先于其他所有企业。 据说，曹春因此而赢得“招商引资能手”的称号，他在赢得了荣誉的同时，也赢得了县政府给予的奖金。 当然，曹春没有将奖金据为己有。他将奖金全部捐献给了县福利院，再次赢得交口赞誉。 山南县的干部都知道，曹春现在是县委县政府领导的心头肉，得力干将，是最受领导器重的年轻干部。 在曹春示意大家都散去的时候，张悦站了出来说道：“曹镇长，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啦？现在门卫大爷都送去医院了，谁来负责啊？” 曹春脸色一变，讪讪说道：“是小张书记啊。这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张悦道：“你怎么处理？你得有个态度。还有，这两个动手打人的人，不能让他们走。” 曹春道：“小张书记，他们也是喝醉了酒，糊涂了。一切责任都在我，与他们无关。” “冤有头，债有主。”张悦说道：“又不是你打的，你担什么责任？我建议，把他们送派出所。” 本来想散的学员又都站住了脚步。大家一致同意张悦的意见，将人扭送公安机关处理。 曹春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他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这点小事，没必要搞得那么复杂吧？我曹春当着各位表个态，如果这件事最后的处理没满门卫大爷的意，我承担全部责任。” 陆天明便站出来说道：“各位，曹镇长已经表态了。这件事就按曹镇长的意见处理吧。大家都回去休息，明天还要搞开学典礼呢。” 人群这才陆续散去。 大门口这一闹，时间不知不觉就到了黎明。 陆天明留了一个心眼，他发现昨晚大门口闹得那么热闹，党校居然没有一个老师和领导出面。 虽说党校的家属楼远离大门，但这么大动静，家属楼不可能一无所知。 回到宿舍，陆天明已经没有了睡意。 曹春的脸色一直阴沉着，他回到宿舍便骂道：“这个张悦，一个娘们，比男人还多事啊。她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陆天明知道他还在为张悦要扭送两个醉鬼去派出所而耿耿于怀，便劝慰他道：“曹镇长，你别生气。赶紧休息一会吧。” “睡个屁。”曹春骂道：“老子这是触了霉头了。一个守门的，值得那娘们上纲上线？总有一天，这娘们要是落到我手里，一定让她好看。” 陆天明道：“曹镇长，张书记可能是太激动了。这件事就别放在心里了。” “不可能。”曹春道：“兄弟啊，你没看到她这是把我的面子放在地上踩吗？当然，这两个家伙也有错。我不会饶了他们。” 既然大家都没睡意了，干脆就都不睡了。 曹春解释着说道：“我也是没办法啊。陈书记点名让我出面接待外地来的投资考察团，我能不去？兄弟，你也知道，现在的接待，不光是吃吃喝喝，还得陪着消遣娱乐。” 陆天明道：“我理解。主要是曹镇长你的能力是大家公认的。没有你，领导不放心啊。” 曹春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话也不能这样说。不过，这招商引资的活，离了我，还真不行。” 陆天明连忙点头，“曹镇长身经百战，值得我们学习。” “兄弟你就别谦虚了。你搞的那场全球研讨会，才是大手笔啊。不过，我们山南这地方太小了，你搞的事又太大了，接不了地气。” 陆天明讪讪道：“曹镇长，我想纠正一下。第一，全球研讨会不是我搞的，是县委县政府举办的。我个人哪有那么大的能力啊。第二，研讨会过后，没有取得实际效果，还真不是因为项目不接地气。” 曹春哈哈大笑道：“一个破山南县，还幻想着与国际接轨。兄弟啊，你这可真是一网打在瓜棚上，落不了底啊。” 曹春的话，带着强烈的讥讽意思。陆天明心里便有些不舒服起来。 “兄弟，我们办事，首先就要考虑能不能接地气。好高骛远的事，就是在劳民伤财。对了，听说你还在苦水乡工作？” 陆天明点点头道：“是啊。我现在是苦水乡的团委书记。” “乡团委书记？”曹春笑了笑道：“不错。不过，兄弟有没有打算动一下？” “动一下？” “对。动一下。”曹春一本正经地说道：“实不相瞒，我早就听说了兄弟你的名字。我曹春别的本事没有，识才爱才是大家公认的。我的意思是，如果兄弟你想动一下，我会找领导把你要到我城关镇来。你来协助我工作，好不好？” 陆天明心里想笑，费县长让他去当他的秘书，他都没同意。你一个小小的副镇长，居然想着他陆天明去给他当小二，为他服务，听他差遣？ 但是，他嘴上却感激地说道：“好啊。曹镇长。就是我想去也没机会啊。” “只要你答应，我就去找领导要人。”曹春得意道：“我找领导要个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陆天明讪讪道：“曹镇长，这事以后再慢慢说吧。急不来的。” 曹春突然说道：“兄弟，今晚的这个事，就不要再提了。至于两个冒犯你的混账，我会让他们找你赔罪的。” 陆天明不会知道，曹春说的接待什么投资考察团，全都是谎话。 他是被外面的一帮朋友叫出去喝酒玩乐去了。由于忘记了时间，回来的时候，党校大门已经关了。 本来，曹春是可以下车走进党校的。但两个送他回来的朋友觉得丢了面子，便强行要求门卫开门放他们进来。 门卫老头也是倔，怎么说也不愿意放他们进去。 两个人觉得丢了面子，仗着喝了一点猫尿，便将门卫老头拖出来门卫室打了一顿。 这一打，闹出来的动静便惊动了陆天明。 曹春显然不想让这件事造成太大的影响。他暗示陆天明，只要他不再就昨夜的事出声，他会帮他。 曹春可能没想到，陆天明本来就没有打算追究下去。 但是，让曹春意想不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第158章 写你自己，还是写我 党校新学员开班典礼，路远书记真到了现场。 开班第一课，就是路书记亲自上的。 路书记离任在即，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关键是路书记离任之后，他即将迎来在市委秘书长的位上履职。 这就让所有人都不敢因为路书记即将离任而有丝毫的不在乎。反而愈发尊重他了。 毕竟，衡岳市市委管着山南县。 路书记的开学第一课，讲了这期培训班的意义和重要性。他希望学员认真学习，争取在今后的工作岗位上发挥所学。 党校全体领导陪同路书记，听取了路书记的开学第一课。 这期的党校培训班是路远书记谋划已久的培训活动。在他还没接到离任通知之前，他就已经在谋划了。 培训班的学员大多数来自基层。这是路远对基层干部的关心。他在常委会上明确指出，基层干部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让基层的同志有机会上升到更高层面工作，有利于优化工作内容，能更好地为群众服务。 培训名单在连个月之前就已经出炉了。 陆天明不知道的是，他原本并不在这份名单之上。 因此，路书记在看到坐下在台下的陆天明时，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惊疑的神色。 当然，路书记没有忘记在开学第一课上点了曹春的名字。 路书记含着笑道：“同志们，你们当中有位同志就很出色。大家应该都认识他吧？” 他点名让曹春站起身来让大家认识，当场表扬他道：“曹春同志为我们山南县的经济建设作出了不小的贡献。希望大家多向曹春同志学习，争取在五年内，把我们山南建设成为一个工业强县。” 曹春显然很激动，他当着路书记的面谦虚表态道：“我还需要加强学习。但是，我敢保证，我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 路书记行程匆匆，在党校培训班上讲完第一堂课后就要走。 所有人都起身去送他。 路书记一路与党校领导在交谈，直到走到车边，才突然对陆天明招手道：“小陆，你过来一下。” 陆天明起初还以为听错了。刚才路书记在班上看他一眼时，他就敏感地察觉到了。那时候的他就有些坐立不安了。 张悦在背后推了他一把，小声提醒他道：“陆天明，书记叫你，还不赶快过去。” 陆天明这才惊醒过来，赶紧小跑了过去。 “小陆，你能参加这期培训，很好啊。”路书记笑眯眯道：“你们苦水乡推荐你来的？” 陆天明小声道：“路书记，我是接到培训通知来的。” “好好学习。”路书记突然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看好你。” 路书记的这一举动，不知羡慕了多少人。 领导伸手拍他肩膀，证明领导与他的关系很亲密，很看重他啊。这小小细微的动作，传递出来多少信息，足以让人猜半天。 路书记说完便上了车。 下午，就到了选举班长的时候了。 党校给培训班安排了一位教授当班主任。教授以研究现代社会科学闻名。曾在最高报刊上公开发表过论文，是山南县为数不多的理论家之一。 教授姓屈，大名屈原。与投水沉江的古人名字，一字不差。 中午在宿舍休息的时候，曹春就有意暗示了陆天明，希望在选举班长的时候，陆天明能投他一票。 陆天明也没含糊，当即表示会尽力支持他当选班长。 开班第一天，所有学员无一缺席。 上午路书记的讲话，让学员们的激动还没消退。毕竟，路书记已经明确表示了，这一期的培训班学员将在今后的工作中挑重担。 这句话的含义就差没明说了，他们今后都将是山南县最主要的领导力量。 屈教授戴着一副厚底眼镜。他看起来很瘦弱，头发全都白了。而事实上，曲教授的年龄才刚满五十岁。 屈教授首先讲话，他表示，为尊重学员意见，也为更好管理和服务本届培训班，党校要在学员中挑选一名同志担任班长。 “我们选班长，不带任何条件，要求。”屈教授含着笑道：“这次选举班长，实行全民主。各位同学可以推荐他人，也可以自荐。” 屈教授话音刚落，一个人站起身来说道：“我推荐曹春同志担任班长。” 屈教授二话不说，便在黑板上写下了曹春的名字。 过了好一会，没有人再推选其他人了。 曹春的脸上露出来一丝得意的笑容，他四处张望，似乎在等着有人站出来与他交锋对决。 突然，成艳霞站起了身，她轻轻说道：“我推荐陆天明同志。” 话音一落，教室里便响起一片嗡嗡声。 屈教授便将陆天明的名字写在了黑板上。 陆天明有点懵，他赶紧去看成艳霞，发现成艳霞根本不往他这边看。 坐在陆天明身边的曹春突然低声说道：“你这是......” 陆天明赶紧说道：“我不知道呀。” “不知道？”曹春冷笑一声道：“兄弟，真没看出来，你还有这一手。” 在曹春看来，成艳霞推荐陆天明竞选班长，就是事先有的一个预谋。 当然，曹春显然不在乎陆天明与他竞选班长。他一副志在必得地表情说道：“这样也好，红花总要绿叶配嘛。” 上午路书记表扬他的话还言犹在耳，曹春相信，这些人不可能听不出路书记话里的意思。这个班长，非他莫属。 培训班班长不算官。但是这届培训班的头。意义非同一般。 它能侧面证明当班长的这个人，是众望所归。 尽管屈教授已经强调过了，班长是给大家服务的。但是，谁都知道这个“班长”能带给一个人多大的价值。 屈教授完全不管底下的窃窃私语，他端坐在讲台上，静待再有人站出来推荐或者自荐。 但是，在成艳霞推荐过陆天明后，再没有人站起来推荐和自荐了。 屈教授等了好一会，才站起身说道：“各位同学，还有推荐的吗？” 学员们都笑了起来，齐声说道：“没有啦。” 屈教授满面含笑道：“好。既然没有推荐和自荐了。那就是曹春同志和陆天明同志竞选了。请各位同学都准备一下。这次我们采取的是无记名投票。请大家投下自己庄重的一票。” 张悦帮着屈教授把投票表依次发了下来。 陆天明拿着投票表，迟疑着没写名字。 他扫了曹春一眼，发现他已经将自己的名字写了上去。 曹春看到他没写，便笑着问了一句，“写你自己，还是写我？” 陆天明道：“我需要想想。” 曹春道：“有什么好想的？来，我帮你写。” 他将陆天明面前的投票表拿了过去，没有丝毫犹豫便写上了“曹春”两个字。 曹春写好后，压低声说道：“兄弟，我们一个宿舍的，谁当都一样。这种服务的活，还是我来做吧。你好静下心来学习。” 陆天明笑笑道：“好啊，曹镇长，预祝你当选成功。” 第159章 众望所归 投票结束，唱票开始。 张悦和成艳霞主动站出来唱票。 屈教授同意了她们的申请，唱票便准备开始了。 曹春显然有些紧张。反倒是陆天明，显得云淡风轻。 毕竟，他想都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与曹春角逐班长的人选。正如曹春说的那样，他顶多就是一枚绿叶，衬托曹春这朵红花更鲜艳。 突然，曹春站起来说道：“我要求换唱票人。” 他居然不同意成艳霞当唱票人。 屈教授笑笑道：“好，谁还愿意上来唱票啊？” 连问了三遍，没人主动答应。 屈教授便随意挑了一个问曹春道：“曹春同志，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曹春便摇摇头道：“没有了。开始吧。” 三十八张选票，都被折成对角。尽管没有采用实名投票，但字迹却能分辨出来投票表出自谁之手。 屈教授便让唱票者背对着学员，这样就能将选票遮掩住了。 “陆天明。”唱票者报出来第一张选票上的名字。另一个人便在名字下边画“正”字。 “陆天明。” “陆天明。”...... 唱票者一连报出来十个“陆天明”，曹春的名字却一个都没出现。 坐在座位上的曹春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他的嘴唇紧紧地抿住，两边的腮帮子看到有了明显的隆起。 他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阴冷，就像一只盘旋在头顶上的鹰一样，死死盯着地上的猎物。 终于，唱票者喊出来了“曹春”的名字。 曹春的名字下开始出现了“一”横。 “曹春。”他的名字第二次出现。 但是很快，名字又换成了“陆天明”。 “陆天明。” “还是陆天明。” 教室里骚动起来，开始有人往曹春这边张望了。 曹春一双带冷气的眼，死死盯着黑板，一言不发。 在他的名下，还仅仅只有两票。 这与陆天明名字下一长串的“正”字比起来，显得是那么渺小与孤独。 唱票结束，陆天明获得36票。而曹春，仅仅只有两票。 这样的结果让所有人都始料不及，陆天明第一个站出来质疑道：“是不是搞错了？” 负责唱票的张悦严肃道：“怎么可能错呢？难道这几个字我还会认错？” 陆天明心里小声道：“要不要再投一次票？” 屈教授道：“刚才的监票是我本人。我可以保证，所有选票都符合选举要求。没有出现遗留或者报错的情况。” 议论声顿起。 张悦笑眯眯道：“屈教授，根据投票选举的情况来看，陆天明当选我们的班长了。” 屈教授颔首道：“我尊重选举结果。” 曹春呼地起身。他因为动作过于剧烈，差点带动着课桌倒了。 他旁若无人，目不斜视，径直离开了教室。 曹春一走，大家便将陆天明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叫他“陆班长”。 陆天明尴尬不已，解释道：“各位，这个班长我不能当啊。论能力，论资格，论水平，都应该曹镇长来当啊。” 有人便笑，说道：“陆天明，你难道还敢逆民意而为啊？你不知道众望所归吗？” 大家又是一阵快乐的大笑。 张悦小声道：“陆天明，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大家都希望你来领导我们。你不可辜负大家的一片心啊。” 陆天明为难道：“我当班长不合适吧？” 有人突然问道：“曹春的两票，都是谁投的啊？” 马上有人接过去话说道：“还有谁？他自己一票呗。至于另一票是谁投的，谁知道啊。” 陆天明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如果当时曹春不把自己的这张选票拿去填了他的名字，他还真不敢保证自己会写上谁的名字。 曹春失意班长人选，出乎所有人意料。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陆天明，谁都没想到所有人的想法都是一样的。 陆天明相比较于曹春，在名气上确实差那么一点点。 曹春是县里的重点培养对象，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曹春自己也相信他的魅力，足够让全体同学投他一票。以至于在成艳霞突然推举陆天明成为竞选人的时候，他一点也不在乎。 在曹春看来，尽管陆天明在全球研讨会上大出风头。但仅仅只是一个传说，没有几个人亲眼目睹他的风采。 他却不同，他作为全县青年干部的代表，不但政绩可圈可点，而且县里重要的工作会议，都会安排他列席参加。 一句话可以说得明白。曹春风头正健。陆天明名不见经传。 平时，春风得意的曹春，逢人都是彬彬有礼，客客气气。如果是乡镇来县里办事的干部，只要找到他，他必然盛情款待。 他的口碑，在山南县的干部当中，应当算是排在前列。 他陆天明算什么东西？一个半路出家的小人物，他凭什么与他抢这个班长的位子？ 气恼的曹春在拂袖离开教室后，回到宿舍将屋子里的电视机都砸了。 陆天明回到宿舍时，看到曹春脚上的鞋都没脱，高高地翘在床头，仰面抽着烟。 地上扔了十几个烟头，屋里全部是浓浓的烟味。 陆天明一声不吭，先去开了窗透气。然后拿了一把扫把，准备将地上的烟头扫起来。 曹春翻身坐起，冷冷看着陆天明道：“兄弟，看不出你还会玩阴的啊。” 陆天明不解道：“我玩什么阴的了？” 曹春哼了一声道：“昨晚那一场戏，恐怕就是你导演的吧？陆天明啊陆天明，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肖县长不待见你了。” 陆天明苦笑道：“怎么又扯上肖县长了？” 曹春冷笑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吗？陆天明，你厉害，我不与你斗。我现在就向县委组织部申请退学。” “退学？”陆天明吃惊道：“曹镇长，你千万不要冲动。退学会对你造成影响的。对了，我刚才已经与屈教授沟通了。这个班长我不能当，还必须是你来挑这个大梁。” 曹春一愣，讪讪道：“你施舍给我？” 陆天明解释道：“怎么是施舍呢？这是贤者多劳啊。你曹镇长当这个班长，实至名归。我来当，就名不正言不顺了。” 曹春笑了笑，没有作声。 “屈教授刚才也说了，他会把情况汇报给校领导。曹镇长，你听我一句话，这个班长，非你莫属。” 曹春这才嗯了一声，不屑说道：“其实，我不在乎这个班长的位子。兄弟啊，这个位子可不好坐啊。大家都会盯着你。你既然当了头，总得给大家创造一些福利吧？”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我们接受培训学习，还有福利？” “福利是自己创造出来的嘛。大家在一起学习那么久，最后总得留个纪念吧？”曹春道：“其实啊，我在来之前就与几个企业说了这件事。大家都踊跃要求赞助我们学习班。” 陆天明道：“也只有曹镇长你才有这样的条件。换了谁，恐怕都做不到。” 曹春得意道：“这些人啊，眼睛里既然没我曹春，我曹春的眼里，何必又有他们。但兄弟你不同，从现在起，你就是我曹春最好的兄弟。” 第160章 请辞 青干班选举班长出现意外，被党校视为一个事故。 党校领导将屈教授请到办公室，不满地问他，“老屈，怎么搞的？选个班长，还选出问题来了。” 屈教授狐疑问道：“什么问题？” 校领导讪笑着道：“不是曹春来当这个班长吗？怎么选出来了一个陆天明？” 屈教授生气道：“这是学员民主投票选出来的。难道必须由他曹春来当这个班长？你们内定了的？” 校领导讪讪道：“老屈，你可不能这样说。没有谁内定嘛。曹春年轻，又有一定的威望，让他来当这个班长，有利于你的工作啊。” 屈教授冷笑道：“这么说，你们还是事先有内定的嫌疑啊。” 校领导这才说出实情，“这是肖县长的意思。” 屈教授冷哼一声，“谁的意思都不行。我们不能逆民意而为啊。” 校领导迟疑一下，小声说道：“老屈，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是，你要理解，大门口闹出来的事，与曹春还是没有多少关系的嘛。都是他的一帮朋友喝醉了酒，才误伤了你父亲。” “这件事我已经与曹春谈过了。他的态度还不错。表示会给予最大的赔偿。老屈，你一辈子都扑在理论研究上，对家庭也应该适当关心一点。你看，学校为了照顾你，才让你七十高龄的父亲来看大门。学校是很关心你的。” 屈教授苦笑道：“是我无能啊。我父亲七十岁了，还要给人看大门赚钱补贴我。我确实要感谢校领导对我的关心。但是，在选班长这个问题上，我的态度很明朗，不可更改。” 校领导见屈教授油盐不进，似乎有些恼了，他轻轻敲着桌子说道：“老屈，你就没有一点大局观？” 屈教授道：“什么叫大局观？你来解释一下。” 校领导无奈道：“老屈，搞理论，山南县你排第一，这个无需争辩。我只想提醒你，如果这样下去，很不利于曹春的形象。这就与县领导的指示，背道而驰了。老屈啊，你也知道，曹春是县里重点培养的对象。你不能让他在这个问题上受到影响吧。” 屈教授愤然道：“我先申明，曹春落选，不是谁干涉的结果。而是民意。第二，如果你们一定要让曹春上，我不反对。但是，这届的班主任，我请辞。第三，曹春落选，与我父亲的事毫无关系。我也请领导转告曹春，我不需要他们任何赔偿。” 校领导笑眯眯道：“老屈，工作不可带情绪。你先回去，好好想想。至于班长谁来当，暂不宣布。” 屈教授走后没多久，陆天明主动来到了校领导的办公室。 校领导见陆天明来了，客气地招呼他坐，亲自给陆天明倒了一杯茶。 “领导，我想汇报一下思想。”陆天明认真地说道：“是关于我们选举班长的事。” 校领导淡淡说道：“好啊。天明同志，你有什么想法？” “我想，这次选举班长可能有些误会。我想辞去班长。”陆天明试探地说道：“我个人认为，本人在工作经验上，领导能力上都不能与曹春同志比。我认为，这个班长由曹春同志来担任最合适。” 校领导一愣，笑笑道：“天明同志，你有这样的觉悟，很了不起啊。但是，你是大家选出来的，你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吧？” 陆天明道：“我个人认为，这是一场误会。还是请曹春同志出来主持我们班的工作比较合适。” 陆天明主动请辞，让校领导很意外。 虽然他当选为班长已经成为事实，但屈教授还没正式宣布。 学员培训班班长不是职务，但谁都知道，谁来担任这个班的班长，谁的形象都会变得上一个台阶。 本来，曹春担任班长是早就内定好的事。是曹春自己提出来，要求党校采取民主投票的方式来决定。 在曹春看来，本届培训班的班长非他莫属。毕竟，三十八个学员当中，能与他平分秋色的人，绝无仅有。 曹春早就将学员班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了。在这群学员中，他有着明显的鹤立鸡群的优越感。 可是谁都没想到，陆天明成了半路上杀出来的程咬金。 最让曹春恨得牙痒痒的是，三十八当中，他只获得两票。而且这两票除了一票是他自己投的，还有一票是他替陆天明投的。 也就是说，如果他不投自己，他也不替陆天明投自己。三十八中，他一张选票都没有。 这样的结果，曹春是无法忍受的。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 曹春本想借着民主投票来秀一把，没想到弄巧成拙。 党校领导事先也没预料到会出现这样的结果。曹春落选，他无法向肖县长交代啊。 于是，就出现了校领导亲自找屈教授谈话，暗示屈教授干涉选举结果，让陆天明下来，让曹春上去。 谁料屈教授不愿意这样。屈教授是有名的脾气倔的人。他如果像别人一样去钻营拍马，曲意逢迎，也不至于一辈子留在党校这个清水衙门。 当然，校领导不是担心屈教授请辞班主任这个角色。他担心的是屈教授万一一怒之下，将这件事公诸在媒体上，那就是一场政治问题了。 陆天明主动上门请辞，不由校领导心花怒放。 但是，他表面上却装出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无关切地说道：“天明同志啊，你请辞这件事，一定要慎重。毕竟，你是大家推选出来的嘛。” 陆天明笑笑道：“我是真不行的。请领导接受我的请辞要求。我还是推选曹春同志来担任我们这个班的班长。” 校领导和颜悦色道：“天明同志，你先不要急。这个事，学校还是要研究一下。” 听说陆天明请辞，张悦怒气冲冲推开陆天明的宿舍门，进门就嚷道：“陆天明，你什么意思？” 屋里，曹春不在，只有陆天明一个人。 陆天明看一眼张悦，笑嘻嘻道：“张书记，吃了炸药了？” 张悦气愤道：“听说你去找了学校，要求辞去班长？” 陆天明没有迟疑，直接回答道：“是。” “为什么？”张悦气得一张俏脸变得通红，“陆天明，你以为你这是高风亮节？你就没想想，你这样做，会让我们三十几个人都大失所望！” “失望就失望啊。”陆天明讪讪道：“就让我一个人来辜负大家吧。” 张悦深深看他一眼，摇着头道：“你真让我失望。陆天明，早知道你是个淤泥糊不上墙的人，我们何必为你费心。” “你们？为我费心？”陆天明狐疑地看着张悦道：“什么意思？” “你以为大家都投你的票，是你的原因？”张悦气愤道：“如果不是艳霞私下打招呼，谁会投你的票啊？” 陆天明苦笑道：“原来这也是暗箱操作啊。” “你别胡说。什么暗箱操作啊？如果某人真的众望所归，你以为艳霞打个招呼能有用？大家之所以投你的票，不就是大家都看好你吗？” 第161章 被迫让步 陆天明自然不会知道，成艳霞在选举之前，确实与她相熟的几个人打过招呼，请他们到时给陆天明投上一票。 但是，成艳霞也没料到，最后的选举结果是陆天明得票36票，而曹春却仅仅只有可怜的两票。 这就是说，成艳霞没打过招呼的人，也将票投给了陆天明。 这样的结果，确实令人震惊。 由此也能看出来，曹春是个人心尽失的人。 当然，这与选举前一天晚上校门口发生的事有着必然的联系。 党校大门口发生的一幕，让不少学员都亲眼看到了曹春的骄横和陆天明的勇敢。 事情发生后，曹春坐在车里装睡不下车，与跪地救人的陆天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陆天明在选举得票上遥遥领先曹春的首要因素。 人性这东西，在事不关己的时候，每个人心里散发出来的都是本质的善良。但是，一旦人性与利益挂上了勾，人性就会变得扭曲与不堪。 学员班选举班长，大多数人心知肚明，这样的事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因为，就像曹春说的，既然当上了这个班长，就得有当班长的实力。 这个实力，具体就体现在曹春嘴里说的“福利”上。 一个人的能力有多大，就是看他能带给别人多少好处。 陆天明不敢说自己是个众望所归的人。但选举的结果却表明，大家都希望他上。 其实，陆天明并不像他在校领导面前说的自己能力有多么的不行。他在看到选举结果后，内心还是抑制不住兴奋的。 他甚至暗暗想，一定要给学员班的所有学员树立一个表率的形象出来。 但是，他的设想在曹春的一番话后，彻底崩塌了。 曹春显然明白了自己选举惨败的原因。他给陆天明解释，自己当时确实喝得断片了，对校门口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很快表示，一定会在这件事上拿出诚意来。 这个诚意，就是他不但会亲自给门卫大爷道歉，还会拿出一笔让大爷满意的赔偿金出来。 曹春说，“兄弟，你想想啊，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还在给学校看大门。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老人的家庭条件不是太好啊。七十岁还在为生活奔波，我们难道不能为他做点什么？” 陆天明当时没理解曹春的话，在曹春解释过后他才明白过来。 曹春要让动手殴打大爷的两个人，拿出一笔足够老人颐养天年的赔偿金出来赔偿给老人。 陆天明就是在这句话里，彻底动摇了想法。 他试探地问过曹春，他们能赔偿多少？ 曹春笑着说了一句，反正让大爷满意。 当然，曹春还暗示了陆天明，如果选举结果没有改变，他说的这种情况，不一定能保证落到实处。 张悦发了一顿脾气之后，语气变得柔和了起来。 她轻轻叹口气道：“陆天明，其实，你来当这个班长，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你别小看这个班长，上面领导过问培训班的情况，一定会先问班长是谁啊。” “还有，这不也是锻炼你的最好机会吗？” 陆天明没敢把曹春的话说给张悦听。他不想把事情搞得满城风雨。 “张书记，我谢谢你的关心。我说句内心话吧，我是真不想当这个班长。” “陆天明，你怎么油盐不进呢？你现在马上去找校领导，收回你的请辞要求。”张悦命令他道：“你要不听，小萌知道了也会生气的。” 张悦突然提起丁晓萌，让陆天明不由心里一跳。 “丁书记什么时候回来？”他试探着问道。 “你问她自己呀。”张悦似笑非笑说道：“陆天明，我真不知道你脑袋里都装着什么东西？怎么像一桶浆糊一样啊？糊涂。” 陆天明不服道：“我怎么糊涂了？” 张悦压低声道：“你知道谁陪小萌出国旅游去了吗？” 陆天明吃惊道：“她不是一个人出去的吗？” 张悦冷哼一声道：“国外环境那么复杂，小萌一个人出去，你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国外安全着呢。”陆天明笑笑道：“我知道她会去黄石大公园，也会去非洲大草原。” “你不担心，有人担心啊。”张悦道：“都说你们这些男人心宽，我看啊，是不关心才心宽。真正关心人的，心那会宽。” 陆天明听出来张悦的话里有话，便试探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谁陪丁晓萌出国旅游去了？” 张悦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过一会儿，她轻轻叹口气道：“你也不要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以后你就知道了。陆天明，我们现在谈的是一个严肃的问题。如果你一意孤行请辞班长，你在大家面前的形象将一落千丈。你仔细考虑吧。” 张悦走后没多久，曹春就回来了。 曹春一进门就说道：“兄弟，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医院。” “去医院？”陆天明狐疑地问他道：“有事吗？” 曹春笑眯眯说道：“我想去看望一下门卫大爷。” 陆天明心里也牵挂着大爷的情况。他当即起身道：“好啊，我与你一道去。” 直到这个时候，陆天明都还不知道门卫大爷就是屈教授的父亲。 但是，曹春却知道了。 刚出校门，便看到校门口停着一辆小车。 车里下来两个人，陆天明一眼便认出来是昨夜殴打门卫大爷的两人。 他们恭恭敬敬地把车门打开，请曹春和陆天明上车。 曹春很自然地坐进了车里。陆天明却在犹豫着要不要上车。 “上车啊。”曹春招呼他道：“今天不去，以后就没机会了。明天就开始实行封闭式的学习了。” 陆天明只好坐进车里。 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曹春将头扭过来说道：“天明啊，等下还请你多替他们说几句好话，请求大爷原谅。” 说完，他怒目而视打人的两个人道：“你们都给我听着，如果大爷不原谅你们，你们就自己把自己送去派出所，听候处理。” 两个人的头鸡啄米一样地猛点，涎笑着说道：“领导你放心。我们会求得大爷原谅的。” 车到医院门口，刚好看到屈教授从里面出来。 屈教授显然也看到了他们，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曹春讪笑着喊了一声，“屈教授，您也在啊。” 屈教授眉头微皱道：“我父亲被打住院，我可以不来吗？” 曹春一脸痛苦神色道：“屈教授，我是请大爷原谅的。昨晚的事，责任在我。我应当向大爷赔罪。” “不敢当啊。”屈教授似笑非笑道：“曹镇长。你不用费心了。请回吧。” 站在一边的陆天明狐疑地问道：“大爷是屈教授的父亲？” 屈教授苦笑道：“天明啊，我应该感谢你啊。没有你，我父亲这条命恐怕要保不住了。” 陆天明还没回过神来，小心问道：“屈教授的父亲在给党校看大门？” 屈教授脸上掠过一丝难堪的神色，连声道：“我是不孝子孙啊。愧对列祖列宗。” 曹春却严肃说道：“天明，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屈爷爷这是发挥余热，值得我辈学习。是我们的典范啊。” 第162章 巨额赔偿 屈教授显然没有要原谅曹春的意思，他执意不让曹春屈看望他的父亲。 曹春又显然不愿放弃，他坚持要去探望。 屈教授便不再理会他，转身走了。 曹春看着走远的屈教授背影，哼了一句说道：“有些人，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在曹春看来，他是没必要在乎屈教授的态度的。 屈教授在山南县一直以郁郁不得志而闻名。 他在党校工作了一辈子，一直未能得到提拔重用。原因在于他是个坚持原则，认死理的人。 屈教授潜心研究理论，是理论界的一面旗帜。但是，他对领导和同事，往往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 据说，屈教授原来有一篇很重要的理论研究文章要在燕京某重要期刊上发表。有领导找他，希望能在论文上写上他的名字，但遭到了屈教授的严词拒绝。 屈教授当时说了一句很让人下不来台的话，“想发表，自己写。” 事后，领导给了屈教授一个评论，“此人要控制使用。” 或许是领导的这句话，让屈教授从此以后便没了翻身的机会。 按理说，以屈教授的资历和能力，怎么也应该放到实际岗位上去锻炼。比如，当一个乡镇长，或者局委办里担任一名领导。 但是，县委县政府领导换了几届，屈教授却像是焊在了党校一样，再没挪动过。 党校是真正的清水衙门。除了财政拨款，再无其他收入。 这样，就让党校的老师除了工资收入以外，再无其他福利。 而且，党校有严格规定，不能有任何创收行为。即便过去党校经常搞的学历培训，也因为这个规定而逐渐消失了。 屈教授的妻子原来在企业上班。企业改制后，成了下岗职工。 屈教授还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孩子，常年需要服药治疗。这就让只有屈教授一份工资收入的家庭，变得捉襟见肘。 党校倒还有人情味，便将他的父亲安排给学校守大门，每月可以拿到接近两千块的工资。 屈教授的郁郁不得志，导致大多数的人当面都客气地称他“教授”，背后却都鄙夷他是一个没用的男人。 曹春是打心眼里看不起屈教授的。他认为一个连家都养不起的男人，是不配叫男人的。 尽管屈教授的态度很不友好，但曹春却没有发脾气。 他在屈教授走后，带着陆天明他们进了医院。 曹镇长来了，县医院的领导来了一名副院长亲自接待。 门卫大爷的伤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却断了三根肋骨。 曹春看到门卫大爷住在普通病房，当即对副院长说道：“吴院长，能不能把老人安排到一个环境好点的病房？” 医院副院长很会来事，当即指示将老人调整去了一个单独的病房。 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曹春对屈大爷说道：“老人家，你安心养病，有任何事与我说。我保证让您满意。” 屈大爷被安排住进单独病房，感到很不自在。 他一直在低声说，“不用不用。我住原来的地方就挺好的。” 但是，曹春安慰他说道：“您老安心养病吧。其他的都不要担心，有我呢。” 屈大爷显然不认识曹春。他头发花白，身材看起来很瘦弱。突然得到住单独病房的待遇，老人明显有些受宠若惊。 他几次挣扎着要下地，都被曹春按住了。 “大爷，是这样的，我已经把伤害您老人家的人找来了。您看要怎么处理他们。”曹春回头看一眼站在身后的两个人，笑笑说道：“您老就算让他们死，他们也不敢不死。” 屈大爷连忙说道：“领导，不用不用。我没大问题。” 曹春道：“您老这么大年龄了，他们还敢动手伤害您，这是天理不容的啊。” 两个人闻言，突然扑通一声，双双跪在了病床前，抬起手来便猛扇自己耳光，一边说道：“我们瞎了眼，请大爷原谅。” 病房里顿时响起一阵啪啪打脸的声音。 陆天明不忍去看他们扇自己耳光。他心里知道，他们这是在演戏给屈大爷看。 屈大爷果然受不住了，他努力坐了起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别打啊，都别打啊。” 曹春拦住屈大爷说道：“大爷，您就别拦着了。他们两个，真是罪该万死。” 两个人连扇自己十几个耳光，把一张脸扇得都红了起来。 陆天明便过去拦住他们说道：“别打了。都起来说话吧。” 曹春来的时候，带了许多礼品，摆满了一地。 这时，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中年妇女进来了。她惊讶地看着病房里的一幕，一张嘴惊得合不拢了。 曹春便迎上去，客气问道：“是屈夫人吧？” 中年妇女点了点头，狐疑地问道：“你们是......” 曹春赶紧解释道：“屈夫人，我是城关镇的曹春。这两个人，就是误伤了屈大爷的两个混蛋。我今天带他们来赔罪。” 中年妇女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说道：“我刚才出去一下，回来时就看不到爹了。一问，才知道搬来这里了。曹镇长，这是你安排的呀？” 曹春道：“应该的应该的。我与医院的关系比较好。这点小忙，他们是帮得上的。” 屈夫人为难道：“只是住这样高级的病房，我们......” 曹春赶紧接过去话说道：“这个您不用担心。都由他们负责。” 他指着两个打人的人骂道：“还不过来向屈夫人问好。” 屈夫人腼腆一笑道：“不用了不用了。曹镇长，你来，老屈知道吗？” 曹春道：“我们刚才来的时候，在楼下遇见了屈教授。” 屈夫人便哦了一声，她扔下曹春，走到病床跟前关心地问屈大爷，“爹，你好些了吗？” 屈大爷被刚才这一幕显然惊到了，他有些慌乱地说道：“美丽，你还是把我送到刚才的病房里去。爹住这里，心乱。” 曹春赶紧阻拦道：“大爷，我说了，您就安心治疗。一切有我安排。” 一阵忙乱过后，屈大爷才注意到一直很少说话的陆天明。 他惊喜地看着陆天明，说道：“美丽，你快来。这位就是救了你爹一条命的人。” 屈夫人赶紧过来，一把抓住陆天明的手，惊喜地说道：“谢谢你。我们全家都谢谢你。” 陆天明尴尬道：“您别客气。” 聊了几句，曹春突然说道：“屈大爷，屈夫人。昨晚的事，我要负全部责任。我的这两位朋友，酒喝多了，冒犯了屈大爷。” 屈夫人没有作声。 屈大爷说道：“算了，过去就过去了。他们喝了酒，我不怪他们。” 曹春道：“那怎么行？他们冒犯了您，就应该付出代价。我是这样想的，他们因为自己的冲动，伤害了您老人家。所以，他们必须承担所有的医疗费用，同时，赔偿给您老人家二十万元。” “二十万？”屈大爷失声惊叫起来。 第163章 原来是你 曹春连忙说道：“屈大爷，您若不满意，还可以提要求。” 屈大爷连忙摇着手说道：“我不要。不要，一分钱都不要。我的病养好了就算了。” 屈夫人一言不发，曹春说出来赔偿二十万元，确实让她动了心。 谁都体会不到屈夫人心里的压力。家里孩子患上了一种罕见病。他们举全家之力，到处寻医问药，却丝毫没能有起色。 由于长期治疗，让本来就经济拮据的一家，变得更加的家徒四壁。 没有人知道，医生告诉过屈夫人，她的孩子生命期不会超过三十岁。前期需要巨额的金钱来维持她的生命。 这种痛，只有做母亲的人才能体会得到。 二十万对她这样的一个家庭而言，无异于天上掉馅饼了。 曹春试探地问道：“大爷，您还有其他什么要求吗？” 屈大爷摇着头道：“我不要你们的二十万。这钱拿在手里，心会不安的。” 陆天明适时过去说道：“屈大爷，他们赔偿您，是他们为自己的错误买单。您应该心安理得接受。不过，二十万......” 曹春接过去话说道：“天明，你也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如果觉得不够，你也可以提。” 陆天明道：“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曹镇长，老人家七十多岁了，我就没想通，你的这两个朋友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曹春尴尬道：“天明，今天就不说这话了。你说说，应该赔多少？” 陆天明道：“曹镇长，你这就为难我了。我怎么能代表屈教授的家人呢？我看啊，这事还得征求一下屈教授的意见。” 曹春讪讪道：“屈教授那边，我会想办法做通他的思想工作的。我看啊，有了这点钱，屈大爷也就不用再守大门了。” 曹春开出来二十万的价码，显然是有准备的。 他明显掌握了屈教授家里的情况，他暗示屈夫人道：“屈夫人，这点钱虽然不多，但对孩子的病还是有些帮助的。” 屈夫人惊慌地去看屈大爷。显然，她很尊重屈大爷。 屈大爷却闭上了双眼。 病房里陷入了沉默。 曹春打破沉默道：“我是这样想的。如果大爷您不原谅他们两个，他们就主动去接受法律的制裁。但是，屈大爷您可能不知道，他们两个都是企业的老板。他们如果去坐牢了，工厂就会倒闭。工厂一倒闭，就会让更多家庭失去收入啊。” 屈大爷睁开眼说道：“我没让他们去坐牢啊。” 曹春道：“您不想让他们坐牢，您就应该接受他们的道歉和赔偿。” “道歉我可以接受，赔偿就不要了。”屈大爷固执地说道：“我没多大的事。再说，他们去坐牢了，工厂倒闭了，我祸害的人就多了。” 曹春道：“大爷，您真明事理。” 陆天明站出来说道：“曹镇长，借一步说话吧。” 他刚才看到了屈夫人的表情，也看到了屈大爷的固执。他能看出来，这笔钱对屈教授的一家有多重要。 他主动将曹春和屈夫人请出病房，笑笑说道：“曹镇长，你今天带他们两个来，足见曹镇长光明磊落，秉公办事。” 曹春笑笑，没有出声。 “我是这样认为的。”陆天明试探地说道：“我如果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曹镇长多多谅解，也请屈夫人多多谅解。” 曹春催他道：“天明，你有话就直说。我们还分什么彼此呀？” 陆天明道：“你的朋友酒醉伤了人，确实该承担责任。你看，屈大爷都年过七旬了，这么大的老人，都应该是我们尊敬的老人了。我是这样想的，能不能将赔偿费再提高一些？” 曹春点头道：“你说。” 陆天明还没说话，一边的屈夫人已经连忙摇手道：“不要再加了，已经够多了。” 屈夫人的一句话，就暴露出来了她想接受这笔赔偿的心理。 陆天明笑着道：“屈夫人，这笔钱不是赔偿给谁的，而是赔偿给屈大爷的。屈大爷坚持原则，却遭受了非法侵害，何况他老人家年龄那么大了。这事传出去，影响会非常巨大啊。” “我这是在帮曹镇长的朋友。”陆天明补充说道：“都说为富不仁。我想，曹镇长的朋友绝对不会是这样的人吧？” 曹春讪讪道：“我也不会容许他们为富不仁。” 陆天明试探着说道：“我看，如果把赔偿金翻一倍，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你们二位觉得呢？” 曹春没有多想，点头道：“这事我不需要与他们商量，我能做主。” 屈夫人惊慌道：“我说了，不用这么多啊。” 陆天明小声道：“这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赔偿金从二十万跃升到四十万，曹春居然坦然接受了。 反倒是屈夫人，显得惶恐不安道：“这事，我还得与老屈商量。” 陆天明道：“您就先不要急着商量了。屈教授如果有不同意见，大家还可以坐下来谈嘛。” 曹春让朋友将赔偿金交给屈夫人，客气说道：“请屈夫人多多理解一下。这对他们也是个教训，法治社会，谁也不能一手遮天。” 屈夫人又紧张，又激动。拿着银行卡的手都在颤抖。 陆天明轻声安慰她道：“您就放心拿着。这点钱对他们而言，实在不算什么。但是，对您，可能有非常大的帮助。” 屈夫人担忧道：“我是怕老屈他生气。” 陆天明笑笑道：“屈教授为人正直，我知道。我会与屈教授解释的。顺便，我想去看看你家闺女的病情。” 屈夫人犹豫了一下，低声说道：“她的情况不是太好。没什么好看的。” 陆天明道：“您可能不知道，我原来是医生。” “医生？”屈夫人若有所悟，问他道：“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陆天明。” “陆天明？”屈夫人突然惊喜地看着他道：“你就是给费县长闺女做过手术的陆天明？”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屈夫人怎么知道这事？” 屈夫人笑笑道：“我家姑娘有个朋友，在县卫生防疫站工作，叫陆小曼的。不知道小陆你知不知道？” “陆小曼？”陆天明颔首道：“认识。” “就是她告诉我的呀。”屈夫人激动说道：“小曼说，你是燕京医科大学毕业的，水平很高。她还建议我们找你来给我家姑娘看看病呢。” 陆天明尴尬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 “没事啊，你身上的本事还在啊。”屈夫人高兴说道：“真是缘分啊。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小陆，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饭。” 陆天明道：“我现在在党校学习。随时都有空。饭就不吃了，屈教授的家，我一定会去拜访的。” “真是老天有眼。”屈夫人眼里盈出来了泪花，她感激地说道：“小陆，你就是老天爷派来救我们一家的恩人啊。” 陆天明闻言，不禁鼻子一酸。 第164章 怪病少女屈千千 陆天明兑现诺言，坚辞不当班长。 屈教授为此发了脾气，大骂陆天明没出息。 校领导几次找屈教授谈话，话里话外都是让曹春来当青干班班长。但屈教授充耳不闻，却也不出声反对。 屈教授不在班里宣布谁担任班长，这样，陆天明不是，曹春也不是。 青干班便成了党校唯一一届没有班长的培训班。 屈教授显然不知道曹春朋友赔了他父亲四十万。他现在一有空就往派出所跑，要求派出所立案，将打人者绳之以法。 这事闹得曹春进退两难，几次对陆天明抱怨，“这个姓屈的，还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啊？他再这样闹下去，别怪人家把赔偿款要回去。” 陆天明劝他道：“曹镇长，你还不知道屈教授这人的性格？认死理啊。他多跑几次，跑累了就自然不去了。” 曹春道：“你是不知道啊，兄弟。他一天至少要往派出所跑一趟，搞得派出所的兄弟见到他都要躲着走了。你说，他多烦人？钱赔了，歉也道了，他还想怎么样嘛。” 屈教授跑派出所，这段时间就好像例行公事一样。 但是无论他怎么跑，派出所都没动静。 催得急了，派出所便敷衍他，正在安排抓人。 等了一个星期，没见到抓人，屈教授便更急了，扬言要去县委县政府告状。 曹春实在是受不住他的折腾了，只好来央求陆天明，希望他能找屈教授说说，把这件事了了算了。 陆天明买了一些水果，提着去了屈教授家。 屈教授不在家。他夫人奚美丽在家。他老父亲也在。 看到陆天明来了，奚美丽赶紧将他迎进屋，问他道：“小陆，你说你来。我这几天啊，天天都在盼着你来。” 陆天明解释道：“屈夫人，这段时间刚开学，学习任务重。所以我没及时过来拜访。” 奚美丽嗔怪道：“小陆，以后你就不要叫我什么‘屈夫人’了，我听着怪别扭的。你要不嫌弃，就叫我嫂子吧。” 陆天明连忙道：“那可不行。屈教授是我老师，要叫，也该叫师母。” 奚美丽笑笑道：“你把我叫老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嫂子。” 奚美丽与屈教授的姻缘，说起来颇有一段传奇色彩。 屈教授从小没了娘，家又在农村。他父亲一手把他抚养大，培养他读了大学。 高中时，他与奚美丽是同学。 奚美丽是县城里的姑娘，她一直对屈教授深怀好感。只是碍于大家都是学生，便将心里的爱慕压在心底，不敢说出来。 后来，屈教授考上大学，而奚美丽却因成绩不如意，与大学失之交臂。 屈教授虽然考上了大学，却因为家里太穷，他又不想让父亲太辛劳，便悄悄将大学录取通知书藏了起来，不愿意再去读书了。 奚美丽得知了屈教授考上了大学，便找到他，问他什么时候去报到读书。 奚美丽找到屈教授问这事的时候，屈教授正汗如雨下在工地上干小工。奚美丽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灰桶，扔得远远的说道：“屈原，你如果不去读大学，你这几年高中就是白念了。” 屈教授默默将灰桶捡回来，一声不响地继续打灰。 奚美丽明白，屈教授不愿意去读大学，就是因为父亲年事已高，家庭经济条件太差的缘故。 她一把将屈教授拉到一边，认真说道：“屈原，你去读书，这几年我供着你。” 奚美丽高考结束后，因为大学无望，家里已经将她安排去了棉纺厂上班。 屈教授道：“我不读了。谁供我也不读了。再说，我凭什么要你供我读书？” 奚美丽一狠心，咬着唇说道：“屈原，你不知道吗？我一直喜欢你。我供你读书，是心甘情愿的。今后你读书毕业了，你愿意娶谁就娶谁，我不强迫你。” 屈教授听到这句话，内心不由感动起来。 他看着奚美丽说道：“我屈原这辈子如果娶老婆，非你奚美丽不娶。” 事实证明，屈教授心里有了一个奚美丽，他在大学期间真没与任何一个女孩子谈过恋爱。即便有女生主动向他示爱，也被他忽视或者冷冷拒绝。 屈教授最后还是实现了自己的诺言。他毕业后分回来山南县工作，就被安排在党校工作。 其实，以当时屈教授在校的表现和他的实际水平，他完全可以进入中部省委工作。 毕业一年后，屈教授便与奚美丽结了婚。 婚后第二年，便生下了女儿屈千千。 屈千千在十三岁那年得了一种怪病，医院检查后，发现她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但是她每天都是持续低烧。 一年后，屈千千便不能正常行走，只能卧床。 这一卧，就是十多年。 屈教授夫妇为了女人的病，几乎走遍了全国各大医院。但无论哪家医院，都判定不出屈千千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找不出病因，医院一样束手无策。 屈千千便只能躺在她小小的房间里，从早上太阳升起，看到太阳落山。 她的性格因此变得越来越乖僻，易怒，常常将东西摔个稀巴烂。 屈教授不在家，陆天明有些话就不好说。 他试探着问了一下奚美丽，“嫂子，屈教授知道赔偿金这件事吗？” 奚美丽犹豫一下，低声说道：“我不敢让他知道啊。他那种人，属牛的，脾气怪得很。他要知道了，一定会把钱退回去。” 陆天明便讪笑道：“曹春现在很烦躁。屈教授天天跑派出所，逼着派出所抓人。曹春感觉很没面子。他希望......” 话没说完，奚美丽便打断他的话说道：“小陆，我知道了。晚上等他回来，我好好与他谈谈。你告诉曹春，我既然收了他的钱，就会负责的。” 聊了几句，突然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响。 奚美丽眉头一皱，抱歉道：“小陆，不好意思，姑娘可能又在砸东西了。”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嫂子，可不可以让我去看看屈千千？” 奚美丽欢喜道：“当然可以啊。只是她长年生病，脾气不太好。万一有得罪到你的地方，还请小陆原谅。” 陆天明笑笑道：“没事。我有临床经验。” 屈家两室一厅，客厅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储存间。刚好放得下一张床。 屈大爷就住在储存间里，两间房一间儿子儿媳住，一间让给孙女屈千千住。 屈大爷在做门卫的时候，吃住都在门卫室。现在他受伤了，干不了门卫工作，只能回来住。 奚美丽领着陆天明，将女儿的房门推开一条缝，问她道：“千千，有人想见你，你见不见？” 话音刚落，屋里便传来屈千千的尖叫声，“不见，我谁都不见。” 奚美丽还想劝说女儿，陆天明却径直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屈千千，我叫陆天明，我可以与你聊聊吗？” 第165章 你应该要相信奇迹 屈千千或许是长年卧床的原因，她看起来有些肥胖。 陆天明只看一眼，便感觉她的脸色过于苍白，仿佛像一张白纸一样，甚至能看清她额头上纵横着几根青筋。 卧室的地板上，扔着一个枕头。 但是，床头柜上的几本书，却没有被她扔了。 屈千千抬头看了陆天明一眼，没有说话。 陆天明含着笑说道：“屈千千，我听说，你与陆小曼的同学兼闺蜜？” 屈千千嗯了一声，狐疑地问他：“你刚才说，你叫陆天明？” 陆天明点点头道：“是。我叫陆天明。” 屈千千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淡淡地微笑，示意他坐。 站在门边观望的奚美丽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落地。 屈千千自从失去行动自由之后，脾气变得非常暴躁。她拒绝见任何人，包括她原来的同学和朋友。唯一能见她的，就只有陆小曼。 陆小曼每个星期都会过来陪她说说话，给她做按摩。 屈千千是被医生判定活不过三十岁的人。虽然她并不知道这件事，但她能从父母哀切的眼光中看出来他们隐藏在心底的悲伤。 她的病被列为疑难杂症。毕竟，现代任何医疗检测手段，都发现不了她的病因。 在身体各项指标都合格的前提下，她的身体出现了浑身无力，失去了行走能力。 她现在每天都需要服用一种价格昂贵的药。这种药的费用，几乎占去了屈教授工资的一半还要多。 屈千千没有拒绝陆天明，也没有将他赶走，这让奚美丽心里欣喜若狂。她悄悄带上门，躲到一边去擦眼泪。 普通家庭，只要出现一个像屈千千这样的病人。这个家的天，就算塌了一半。 先不说沉重的医药费负担，一个家庭失去欢乐，失去笑声，空气都会变得异常沉重。 屈教授夫妇这十几年几乎都没睡过好觉。他们不是在给女儿寻医问药，就是在寻医问药的路上。 他们恨不得将女儿的病拿来放在自己身上。他们看着女儿被病痛折磨，每天心如刀绞。 女儿只要露出一丝微笑，他们便觉得阳光格外灿烂，甚至连空气都变得甜了许多。 十几年不断的治疗，已经将这个本就不富裕的家弄得债台高筑，家徒四壁了。 屋里，屈千千脸上露出来的久违笑容，让本来压抑的的房间顿时充满了阳光。 “我知道你。小曼跟我提过你。”屈千千淡淡笑道：“小曼说，她认识一个帅哥，就叫陆天明。” “是我没错。但我不是帅哥。”陆天明嘿嘿笑道：“屈千千，我现在是你爸的学生。” 屈千千道：“这与我没关系。” 陆天明点头回应她，“确实没关系。屈千千，我能了解你得病的情况吗？” 屈千千幽怨地叹口气道：“没意思的。我跟你说，陆天明，我爸妈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啊，我什么都知道。医生说我活不过三十岁。我算了算，我还有四年时间可以活。” 陆天明道：“医生的话，未必都是对的。很多时候会出现奇迹的，你相信吗？” 屈千千莞尔一笑，“我不是不相信奇迹。但我相信奇迹不会在我身上出现。” 陆天明道：“你应该相信奇迹会在你身上发生。” 屈千千轻轻一笑，没有出声。 过一会，她看了看陆天明道：“我知道你是医生出身的。小曼告诉过我的。不过，我现在看你不像是医生，倒像是一个心灵大师啊。”她捂着嘴笑起来，“其实你不必安慰我。你不会相信，我早就把生死看淡了。” 陆天明纠正她道：“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你应该想想，如果你真不在了，痛苦将会折磨你爸妈一辈子。不为别的，就为你父母，你也不应该这样想。” “你不觉得这是宿命吗？”屈千千显得很轻松地反问他。 “你说得对。其实，我也是相信命的。每个人的命不同，但是我们不能屈服于命运的安排，不是吗？敢于与命运作斗争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人。屈千千，你喜欢看书？” 屈千千脸上掠过一丝红晕道：“我无聊，所以就靠看书打发时间。” 陆天明突发奇想道：“你有没有想过写书？” “写书？”屈千千慌乱说道：“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那样的本事。” “我就问你，你想写吗？” 屈千千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我有过想把这些都写下来。” 陆天明便鼓励她道：“想了，就要勇于去尝试。从明天开始，你就尝试着写书吧。我会成为你第一个忠实的读者粉丝。” “我真能写吗？”屈千千犹豫着问道：“我怕我写出来的东西让人笑话。” “不会的。”陆天明安慰她道：“你要相信，全世界的人都不会抛弃你。大家都在默默地爱着你。” 屈千千轻轻嗯了一声道：“我想写一个童话一样的故事。” 陆天明在屈千千的房间聊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直到屈千千露出了倦意，他才告辞出来。 客厅里，奚美丽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在她的记忆里，女儿这是自患病以后，第一次与一个陌生的人聊得最久，且最开心的一次。 她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女儿笑声，就好像如闻梵音一样。她感觉全世界的笑声，都没有女儿的笑声那样能触动她的心。 “谢谢你。”奚美丽看到陆天明出来，压低声说道：“小陆，你真像一束阳光啊，撕破了我们家的沉闷黑暗。” 屈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看到陆天明从女儿房间出来，又听到妻子奚美丽的话，他满脸感激之色，握着陆天明的手，一句话没说，只是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几下。 屈教授又去了派出所。父亲被打，他作为人子，不能为父亲报仇，已经让他感到巨大的耻辱。 手无缚鸡之力的屈教授，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法律身上。他固执地要求公安机关将打人者绳之以法。 但是，派出所的推诿，让他的希望一次次破灭。 他知道，派出所是在有意偏袒打人者。即便如此，他却无可奈何，只能一次次去，一次次提要求。 陆天明拜访屈教授，是有目的的。 曹春现在已经烦不胜烦，他暗示过陆天明，如果屈教授再一意孤行下去，他不但会要回赔偿款，而且还会将屈教授的饭碗砸了。 曹春虽然只是一个副镇长，但他真想砸了屈教授的饭碗，并不是难事。 如果屈教授的饭碗被砸了，他这一家真就陷入了绝境。 陆天明在客厅的凳子上坐了下来，他试探地问屈教授夫妇，“屈教授，您知道苦水乡的苦水泉吗？” 屈教授点点头道：“知道，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谁不知道。” “屈千千的病，我想，能不能尝试着用苦水泉来试试？” 屈教授苦笑道：“你相信苦水泉真是神水？再说，现在的苦水泉重兵把守，就算想试试，也没条件啊。” “我有办法。”陆天明笑道：“屈教授，您忘记我是苦水乡的了？” 屈教授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天明，我知道你是苦水乡的。但是我不相信苦水泉真有那么神奇。” “不试试，怎么知道？”陆天明淡淡笑道：“屈教授，这件事你就交给我来做吧。” 第166章 妥协 陆天明鼓了很大的勇气，才将曹春朋友赔偿给了屈大爷四十万赔偿款的事说了出来。 屈教授听了后，顿时呆若木鸡。 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愤怒地一脚将椅子踢翻，吼道：“谁让你们拿他们钱的？” 奚美丽吓得一声不吭，她求援地看着陆天明。 陆天明讪讪道：“屈教授，是我出的主意。” 屈教授大怒道：“你谁啊？你能代表我们家人吗？” 陆天明便不吱声了。但是他没慌乱。他知道只有等屈教授冷静下来了，才好进一步解释。 “我现在要求你们，立即把钱退回去。我屈原就是穷死、饿死，也不会要他们一分钱。”屈教授情绪激动，一张脸因为气愤而变得有些扭曲吓人。 见大家都不说话，屈教授愈发激动了，他猛烈地拍着桌子吼道：“你们都聋了吗？” 奚美丽这才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屈，你冷静一下好不好？” “你们让我怎么冷静？”屈原的声音带着一股悲怆的味道：“我屈原这辈子行得端，坐得正。什么时候会弯腰求人了？你们瞒着我干出这样的事来，你们眼里心里还有我吗？” 他厉声说道：“陆天明，我真没看出来，原来你也是一个在权贵面前低头哈腰的人啊。” 屈教授的态度很明朗，他不需要赔偿。他要的是公平、正义。他要让打人者付出代价。 突然，屈大爷从小隔间出来了。 他二话没说，扬手就给屈教授打了一个耳光。 “屈原啊屈原，你莫怪爹打你。”屈大爷老泪纵横道：“爹知道你心里苦。但是你有没想到，你不能让一家人都陪着你苦啊。爹苦不怕，你孩子怎么办？” “还有，美丽嫁给你之后，享过一天福了吗？人家一个城里姑娘，不嫌弃你是个农村人，送你读书，跟你成家，你对得起她吗？” 屈大爷突然现身，一番话说得屈教授垂下头来。 “屈原啊，我知道你正直。但是正直能当饭吃？还是能当衣服穿。你可以不管自己，但是你要管你一家妻儿老少啊。”屈大爷生气道：“你要美丽把钱退回去，我问你，你拿什么给千千治病？” 屈教授双目紧闭，一声不响。 “孩啊，我们能吃苦。吃苦也不怕。可是孩子造孽啊。”屈大爷使劲抹一把眼泪道：“你听着，明天我就回乡下去。你如果敢逼着美丽把钱退回去，我就死给你看。” 屈教授睁开眼，轻轻喊了一声，“爹。” 屈大爷冷哼道：“你没我这个爹。” 屈教授道：“爹，这钱拿不得呀。” “他们打人，怎么就拿不得？”屈大爷道：“你记住，这笔钱是他们赔给爹我的。与你没任何关系。有事，让他们来找我这个老头子。” 屈教授深深叹口气，一句话没再说，眼眶却红了。 陆天明回到宿舍，曹春正在与一个女人视频聊天。 看到陆天明回来，曹春连忙对视频里的女人说道：“我挂了啊。有事再联系，想你，宝贝。” 挂了电话，曹春笑笑道：“回来啦。” 陆天明开玩笑道：“与嫂夫人聊天啊？曹镇长。” 曹春似笑非笑地反问他道：“你见到有几个老公喊老婆宝贝的？” 陆天明便笑，说道：“很多吧？” “屁。”曹春骂了一句道：“凡是在家里开口闭口叫老婆宝贝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人。男人谁不希望家外有花啊。” 陆天明笑道：“这是曹镇长的家外花？” “算不上。”曹春不屑地说道：“一个半老的娘们，姿色虽然有一点，但不是我的菜。” 聊起女人，曹春顿时有些眉飞色舞。 “兄弟，有女朋友吗？”曹春问他道：“你肯定是女朋友一大堆吧？” 陆天明讪讪道：“说出来曹镇长你不信，我还真没女朋友。” “骗鬼。”曹春不满道：“以兄弟你的帅气，才干，什么样的女人不会投怀送抱啊。不过，以后兄弟别吃独食啊，好资源大家分享哦。” 陆天明道：“我就说你不信吧。曹镇长，先说正事啊。我刚从屈教授家里回来。屈教授以后不会再去派出所了。” 曹春闻言，赞赏道：“兄弟你出马就是不一样。不过，其实我不在乎老屈头天天鸣冤叫屈的。他叫什么叫啊？叫得老子心烦了，告他一个敲诈勒索，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陆天明心里一跳道：“曹镇长，这种事千万干不得。屈教授一家，其实很可怜了。妻子失业，家里还有一个基本瘫痪的女儿。一家人全靠他维持生活。” 曹春冷笑道：“他天天跑去派出所丢人现眼，不就是想再多敲诈一点钱吗？这种人，真不值得同情的。” 陆天明道：“屈教授不知道赔了钱。” “现在呢？” 陆天明将心一横道：“现在也不知道。” “他不知道会罢休？”曹春狐疑地问道：“兄弟用什么法子让他不去丢人现眼的？” 陆天明淡淡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曹春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陆天明用什么办法让屈教授不去告他，他无需知道。只要目的达到了，管他用什么法子。 在曹春看来，屈教授天天跑派出所，就是让他难堪。 谁都知道，那晚动手打人的是他的两个朋友。这要传出去，他曹春的颜面何存？ “兄弟，有两把刷子。”曹春高兴地说道：“等下我们出去，我请兄弟你爽一把。” 陆天明婉言谢绝道：“不用了，曹镇长，一点小事，何足挂齿。我也累了，想休息休息。明天，我想回一趟苦水乡。” “好啊，我给你派车。”曹春爽快说道：“兄弟，你就不用挤班车了。” 曹春要给自己派车，陆天明没有拒绝。 党校学习是有要求的，这一期实行的是全封闭教学。但必要时，还是可以请假外出。 曹春因为卸去了心头之患，心情比任何时候都要显得高兴。 “兄弟，派车归派车，今晚我们还是要出去。” 陆天明道：“曹镇长，影响不好吧？” 曹春笑笑道：“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难道我们还真被纪律困死在这里啊。你听我的，我保证没事。” 陆天明问道：“出去干嘛呢？” “你不用管。出去再说。”曹春神秘兮兮地说道：“还记得刚才给我打视频的这个女的吧？我们就去她那里玩。” “玩什么？” “玩男人都想玩的啊。”曹春哈哈大笑道：“兄弟，你不会说，你没玩过吧？对了，今晚我们玩个刺激的，包你开心。” 陆天明当然明白曹春话里的意思，他干脆果断的回绝道：“我今晚就不去了。等下次有机会的时候，我一定陪曹镇长开心。” 曹春见他态度坚决，不无遗憾道：“兄弟，下次就不知等到什么时候了。” 第167章 疑是故人来 陆天明前脚刚到苦水乡，还没歇一口气，马上就被李亮叫了过去。 “你怎么回来了？”李亮惊疑地问他道：“你们不是全封闭学习吗？怎么你跑出来了？” 陆天明解释道：“可以请假的。” “你没事请什么假？”李亮不满道：“没事赶紧回去，别让他人说我们苦水乡的闲话。”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马上就走的。” 陆天明急着回苦水乡来，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从苦水泉带点水回去。 在见过屈千千，详细询问了她的病情之后，陆天明突发奇想，他想用苦水泉试试治疗屈千千。 毕竟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唯一办法。 虽然苦水泉是苦水乡的，但现在苦水乡的人已经很难接触到了。 县里设的重兵，一直没撤走。 苦水泉现在成了山南县的鸡肋，弃了可惜。想开发，却又苦于资金和能力，无处下手。 苦水泉现在是一水难求的局面。但真要面向市场，又担心市场打不开，造成投资空耗。 李亮搞清楚陆天明的用意后，主动说道：“这点事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去给你搞来。” 李亮还真没食言。陆天明还在乡政府与同事开玩笑，李亮已经让人提着一壶水回来了。 “水我给你拿来了。你尽快赶回去。别造成影响。”李亮叮嘱他道：“陆天明，你要珍惜这次学习培训的机会，不要有事没事往乡政府跑。” 陆天明嘿嘿地笑，响亮回答道：“请李乡长放心，我绝对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刚上车，便看到有几辆车往乡政府这边过来了。 苦水乡现在有乌鸡变凤凰的感觉了。每天往返苦水乡的人和车，不在少数。 当然，谁都知道，他们都是冲着苦水泉而来的。 苦水泉虽然有重兵把守，但不等于没有机会。 据说，每天会有不少的苦泉水通过其他途径流出来。这些来苦水乡的人，就是奔着这些途径而来的。 因为一水难求，所以价格高得离谱。 据称，一矿泉水瓶的水，可以卖到一百块。 因为来往的车多了，陆天明也就没在意过来的车。 车是曹春安排来的，是城关镇的车。 司机见他上车了，问他道：“领导，走不走？” “走。”陆天明客气说道：“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啊。” 司机笑笑道：“曹镇长安排我的。要谢，你也该谢曹镇长。” 陆天明道：“曹镇长自然要谢。但你在开车，还是要先谢你。” 走了一段路，司机突然说道：“刚才来的几辆车，挂的都是省城的牌照。看来苦水泉出名了啊，省里都有人过来。” 陆天明当时没注意看车牌，随口说了一句，“省城的车来我们苦水乡，也不是很特别的。” 司机道：“刚才我注意了一下，他们挡风玻璃前放着一块‘省府大院通行证’的牌子。这车就不是普通车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没放在心上。 但是，他的脑海里迅速掠过一个画面，刚才车辆交汇的时候，他隐约看到对方车上坐着一个似曾相识面孔的人。 但是，他很快打消了念头，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事。 这个似曾相识的面孔，就是他的大学同学温玉。 温玉本科毕业后，也读了研究生。 但不知什么原因，温玉却没往医学发展。他的研究生读的是社会科学。 而且，他们本科毕业之后就没在一起了。不但不是同一师门，而且学校也变了。 虽然后来他们一直没断联系，但研究生毕业后，陆天明因为求职遭遇重重困难，与温玉的联系才彻底断了。 陆天明后来得知，温玉研究生毕业后，也走上了从政这条路。 至此，陆天明在大学的三个同学，汪浩、温玉包括他自己，三人都从了政。 回到党校，他第一时间将苦泉水送去了屈教授家。叮嘱奚美丽，每天让屈千千喝500毫升的苦泉水。 一个星期后，他再来了解情况。 曹春见他回来了，问他对司机满不满意？ 陆天明告诉他，“司机很不错，专业。” 曹春便笑，“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干。你知道吗？给你开车的这个司机，过去在部队是给领导开车的，技术过硬，作风优良。” “还有，他有一门独门绝技。任何一辆带毛病的车从他面前开过去。他能通过发动机的声音判断车子的毛病出在哪，神不神奇？” “神奇。”陆天明由衷赞道：“你们城关镇真是藏龙卧虎。”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陆天明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丁晓萌打来的，便走去了阳台接电话。 “你回来啦？”陆天明主动问她道。 “你希望我不回来了？”丁晓萌一开口，语气便有些冲。 “没有啊。”陆天明道：“旅游快乐吧？” “当然快乐。”丁晓萌哼了一声道：“听说，你去了县委党校学习？” 陆天明嘿嘿笑道：“运气好，踩到狗屎了。” “陆天明，你这是什么话？”丁晓萌气恼地说道：“组织对你的信任，你说是运气好？” 陆天明被丁晓萌一通训斥，顿时便不吱声了。 “哑巴啦。”丁晓萌半天没听到陆天明说话，又不耐烦起来了，“说话呀你？还是你没话可说？” 陆天明讪讪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丁晓萌哦了一声道：“不知道说什么，就别说了。” 她挂了电话。 陆天明见她挂了，便回去房间。 曹春笑嘻嘻地问他：“女朋友电话？怎么躲着接啊？怕我听到？” 陆天明解释道：“不是。又没秘密，怎么会怕你听到。” 曹春道：“天明，开学到现在，马上就半个月了。你看，我们要不要搞个活动？” 陆天明随口道：“这事，得先向屈教授说吧？” 曹春不屑道：“与他说什么？他能给我们争取到经费吗？没钱，搞什么活动？我已经联系了几家企业，人家愿意赞助我们搞活动。” 陆天明笑道：“还是曹镇长有办法。这就是你说的福利吧？” 曹春得意道：“大家学习辛苦了，就要放松一下不是？该吃吃，该喝喝，该拿的，还得拿。反正是赞助，不香吗？” 陆天明道：“还是曹镇长有面子。我如果去拉赞助，恐怕没人理我。一分钱都拉不到。” “这是人缘，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曹春说道：“不过，天明，你也不要急。到了一定的位子，就算你不找人家，人家也会主动找上你的门来。” 曹春在这时候提出搞活动，用意很明显。 班长人选一直悬而未决，他需要通过这一次活动，让所有学员都认可他的能力，从而促使班长这记锤子落地。 “天明，你刚才的提议，我想了一下，是应该找一下屈老头。但是，他的意见不能决定我们活动搞或不搞。这事，就请你出面去说吧。” 第168章 考察实践课 屈教授对陆天明提出来搞一次社会考察实践活动的建议表示了支持。 所谓社会考察实践活动，就是这一班的学员离开教室，深入社会调查研究。 社会活动对象安排了四家企业。学员通过去企业参观、座谈交流等活动，结合理论，丰富学习内容。 一大早，曹春便调来了一辆大巴，作为社会考察实践的交通用车。 连续近两星期的封闭式学习，让学员早就想出去透一口新鲜空气了。 陆天明在宣布社会考察实践活动方案时，得到了全班的赞同与欢呼。 大家一致认为，这样的活动应该搞，必须搞。 但是，在陆天明解释说，活动方案是曹春提出来的，活动的具体内容也是曹春一手策划和安排的后，成艳霞立即表示她身体不适，不能参加活动。 曹春当即站起身表示，他希望这次活动不要落下一个人。 张悦也在一边怂恿她，“艳霞，我们又没有去远地方。活动地点就在山南。何况，大家都在，都会照顾你。你必须去。” 在大家的劝说下，成艳霞终究还是勉强答应了一起参加活动。 一行人上了车，便直奔曹春安排的第一站。 第一站是一家生产饮料的企业。 山南本地产柑橘。山南柑橘素以皮薄、肉厚，含糖量高而闻名。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柑橘这种喜闻乐见的水果，变得越来越滞销起来。 五年前，山南柑橘创下了历史新高。全县当年盛产柑橘多达五十万吨。 然而，问题接踵而至。盛产的柑橘到了当年的十一月，仍然挂在树上无人问津。 看着满山黄澄澄的柑橘，山南县委县政府忧心如焚。 县里召开会议，问计大家，希望找出一条路来帮老百姓打开销路。 曹春便提议，将柑橘运往北方销售。 北方不产柑橘，但北方人喜欢南方柑橘酸酸甜甜的味道。曾有人在零下三十度的天气，贩运了一火车卡皮的柑橘去了吉林长春。据说，只用了短短不到三小时，便将一卡皮的柑橘销售一空，赚得盆满钵满。 县里便成立了柑橘销售领导小组，县长费敏亲自挂帅，具体工作由曹春负责执行。 曹春没让领导失望。他亲自去各乡镇组织村民采摘柑橘，亲自联系火车卡皮，亲自带人跑了一趟东三省。 那一年，曹春为山南柑橘的销售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由此开始在山南县崭露头角。 单纯的把柑橘销售出去还不算曹春有眼光独到之处。他在第二年便引进来了一家饮料生产企业。 企业当年建厂，当年运行。将山南的柑橘深加工成一种名叫“片片橘”的罐头，以及一种富含维生素的柑橘饮料。 产品一上市，便得到了社会喜爱。 如今，山南的柑橘不再愁销路。而且在水果产品日渐丰富的现在，山南柑橘的价格也没被其他水果拉下来，一直坚挺。 曹春在柑橘上的成功，让他奠定了成为山南县重点培养对象的基础。 山南柑橘产业，让曹春一炮而红，一夜成名。 企业老板早就等在厂门口。看到党校学员的车来了。老板亲自走到车门边，一个一个与下车的人握手。 曹春满面春风，他声音洪亮地说道：“钟总，我今天把山南最优秀的人都请来你公司了。你可要好好表现。” 叫钟总的人，身形看起来很富态。年龄大约在四十多岁左右。他脸上泛着一层油光，秃顶。肚子挺出来，让人怀疑他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脚。 “欢迎欢迎。”钟总满脸堆笑，亲自带领学员参观生产车间、包装车间，介绍他的销售渠道和销售计划。 钟总表示，他准备用三年的时间，把山南柑橘打造成为饮料界的头把交椅。 参观完毕后，大家都被请到会议室座谈。 钟总开始介绍他创业的经验。 “各位领导，我们饮料公司能取得今天的成绩，得益于曹镇长的关心和支持啊。可以这么说，没有曹镇长，就没有我们公司。” 曹春插了一句话说道：“老钟，你就少给我脸上贴金了。企业还是要靠你们这些专家来管理运营啊。我只不过做了自己该做的工作，不值一提。” 钟总严肃道：“曹镇长，我说的话，句句属实。请各位领导想想，如果曹镇长不规划这一条深加工的路，山南柑橘至今可能还走不出山南啊。所以我认为，一个好的领导，不但能带领老百姓致富，还能让老百姓从心底感谢啊。” 钟总从头至尾，话题都没离开过曹春。他对曹春的溢美之词，让在座的所有人都不禁莞尔。 在饮料厂停留了将近一个小时，曹春提议赶赴下一站。 钟总给每人送了三箱“片片橘”，三箱维生素饮料。 车里放不下，钟总便表示他用车直接送去党校。 一回到车上，气氛比刚来时变得要热烈多了。 大家纷纷对曹春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曹镇长，我们都服你！” 第二站，还是以吃闻名的企业。 山南县的总体地形属丘陵。但凡丘陵地区，植被都很茂盛。 这种地形结构，最宜散养家禽。 山南在盛产柑橘的同时，盛产一种本地土鸡。 这种完全未被杂交过的土鸡，体型不大，最大的不会超过三斤。 山南人把这种土鸡叫做“山南走地鸡”，是除山南以外，其他地区都很难见到的一种家禽。 走地鸡从毛毛鸡开始，便在山上活动，主要集中在柑橘园里。靠吃草籽和虫子长大。 走地鸡肉质鲜嫩、精致，味道鲜美。若是用山南的一种菌子炖鸡，其味道能让神仙都下凡。 山南人除了养这种鸡，其他的鸡种都不愿意养。尽管长不大，但家家户户都会养着几十只鸡。 曹春带学员来的第二家企业，就是以加工山南走地鸡闻名的“一口香”肉类有限公司。 “一口香”有三个拳头产品。一是盐焗山南鸡，一是绝卤山南鸡。还有一个刚上市的产品，叫“人间鸡味”。 “人间鸡味”是炖汤。据说，此炖汤以山南走地鸡为主，加以虫草和其他珍贵中药材，炖出来的汤汁浓如牛奶。 目前，一份“人间鸡味”的价格，已达580元。还常常出现断货。 他们的产品全都是真空包装，常常供不应求。 目前，是山南县知名企业之一。 一口香公司与曹春也有着极大的渊源。它也是曹春引进山南的企业之一。 老板很年轻，带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见面，他便将他的三个拳头产品拿出来给学员们品尝。 尽管学员班的学员都是来自山南县各乡镇和县局委办，但他们平常还真难尝到一口香的产品。 毕竟，一口香产品的价格，与山南的物价还是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山南人的收入，很难支撑得起这种消费。 张悦在喝过一口“人间鸡味”汤后，悄悄对陆天明说道：“真没想到，我们山南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陆天明笑笑道：“喝也喝了，吃也吃了，接下来，我们就该真正接触工业核心了。” 第169章 汇报还是诉苦 上午接连考察了两家企业后，就到了午餐的时间了。 曹春谢绝了企业请客吃饭的要求，他将大家请到山南宾馆，表示午餐就吃个工作餐。在山南宾馆解决。 曹春之所以把午餐安排在山南宾馆，是因为下午还有两家企业需要过去实地考察。他在山南宾馆安排了房间，大家吃过饭后就可以直接在宾馆休息，免得来回奔波。 他这样的安排，赢得了大家赞誉。一致认为曹春是个很贴心的人。 不但安排得很妥当，而且很暖心。 午餐并非曹春说的工作餐。而是一顿豪华大餐。 但是，曹春明确表示，午餐不提供酒水。因为下午还有课要安排。 陆天明刚到房间，张悦便进来了。 “你不休息一下？”陆天明笑着问她道。 “我没午休的习惯。”张悦笑嘻嘻说道：“陆天明，你也别午休了，我们说说话吧。” 陆天明虽然也没午休习惯，但不好赶她走。只好敷衍她道：“行，聊聊。” 张悦狐疑地问道：“你说，今天中午又吃饭，又开房的，这笔钱谁付？” 陆天明开玩笑道：“没让你掏腰包付钱，你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啊。有曹镇长，你没必要担心这个。” “我可听说，这笔钱有人掏。”张悦小声说道：“掏这笔钱的，正是我们下午要过去的镀铬公司。” “是吗？”陆天明毫不在意道：“曹镇长安排的这次考察实践课，还是很用心的。他这会给企业增加不少开支吧？” “掏这点钱对他们公司来说，算什么呀？九牛一毛而已。”张悦笑笑说道：“陆天明，你可能不知道，这段时间天天有群众来县里闹，要求关闭这家公司。”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为什么？” “为什么？”张悦冷笑着道：“你不知道吗？这家公司自从来了山南县后，他们是没有按照规定建设排污设施的。他们的工业废水直接排到了当地的一条河里。现在啊，不但这条河的鱼呀虾呀都死绝了，而且，周围的地下水都污染得不能喝了。” “污染很重？” 张悦苦笑道：“能不重吗？听说，他们工厂周围的群众，突然患癌的人陡增。大家都怀疑，是镀铬公司的污染造成的。所以啊，群众强烈要求关闭这家工厂。” 陆天明心里一动。镀铬公司是山南县的龙头企业，没有之一。据说，它每年能给山南县带来利税收入达三亿左右。是山南县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工业企业。 “现在，县里领导对这件事很重视。但是意见很难达成统一。”张悦小声说道：“你说，曹春安排我们去镀铬公司，你觉不觉得有点背书的意思？” 陆天明随口说道：“不至于吧？再说，我们这批人，有几个可以在领导面前说得上话的，能影响到领导决策的？” 张悦摇摇头道：“我总觉得，曹春这次安排，另有深意。” 被张悦一提醒，陆天明还真有点感觉不正常了。 本来，在曹春突然提出搞考察实践活动时，陆天明的第一反应就是曹春想利用这次活动的机会，提高他在学员班里的威信。 毕竟，活动是他安排的。活动成功了，功劳当然非他曹春莫疑。 这样，就能让他担任班长变得名正言顺。 但是，现在张悦这么一说，陆天明突然感觉自己很天真，很幼稚。 尽管张悦说出来了心里的疑惑，陆天明却不愿意相信这是曹春的用意。 “你可能想得有点复杂了。”陆天明笑笑说道：“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免得下午无精打采的。” 张悦哼了一声道：“看来，你不关心这些事。我也懒得说了，走了。” 她一走，陆天明便陷入了沉思。 镀铬公司是曹春一手扶持起来的企业。当初他从沿海地区将公司引进来时，打破了山南无真正工业的历史记录。 公司建起来后，一方面很快盈利，另一方面，解决了山南就业的压力。 现在，山南人都以在镀铬公司工作为荣。毕竟，镀铬公司的收入，能傲视山南所有企业员工的收入。 山南县也因为公司的重要性，在政策上给予了很大的扶持。 比如，镀铬公司的建设用地，山南县是免费提供的。水电等施舍，都是无偿提供的。 如果说，曹春在山南县的招商引资工作中成绩突出，那么最突出的成绩，还是镀铬公司。 下午，本该乘车去镀铬公司实地考察，却突然被告知，由于他们借用的车辆临时有紧急任务，他们现在去不了镀铬公司，改在宾馆听取公司负责人的汇报。 两点半的时候，镀铬公司的负责人跟着曹春进来了会议室。 陆天明抬眼一看，似乎有些眼熟。仔细一想，便想了起来。 此人不正是殴打屈大爷的人吗？ 曹春介绍道：“各位，这位是镀铬公司的老总，姓付，大家叫他付总就行。现在，我们邀请付总介绍一下他来我们山南投资兴业的故事。大家欢迎吧。”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掌声。 付总的眼光开始扫视全会议室的人，他在与陆天明的眼光一碰之后，迅速移开。再没往他这边看。 考察实践改为听取汇报，大家非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反而觉得在会议室听取介绍比奔波在路上要舒服得多。 “对了，我多说一句。”曹春笑眯眯地说道：“今天中午的午餐和休息的全部费用，都是付总承担的。付总很热情，非常支持我们的考察实践活动。现在啊，付总就他们企业的发展遇到的一些困难，想问计各位啊。我想，等下讨论环节，请各位畅所欲言。不要怕提问题，不要怕矛盾，不愉快。我认为，这样才能更好帮助付总的企业办得越来越好。” 曹春说完了，得意地坐了下来。 陆天明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一丝异样，什么发展困难？不就是张悦说的环境污染问题吗？ 果然，付总一开口便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他长叹一声道：“各位领导，我说句心里话，我们现在办企业的人，很难啊！” 这个开场白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通常，这种场合，人都喜欢报喜不报忧。 “我也不瞒各位领导，现在山南有不少人想赶我们走啊。” 话音未落，有人问他道：“谁赶付总走啊？” 付总双眉紧锁道：“各位领导都知道，我们从沿海地区搬来山南县。不是因为山南县条件好，政策优惠。关键是曹镇长人真诚。山南县的政策，其他地方都有，甚至力度比我们山南要更大。但我们为什么不去呢？” 他停顿片刻，缓缓说道：“还是我刚才说的话。因为我们相信曹镇长，相信山南人民。” “我们镀铬公司现在已经走上正轨了。只要我们努力下去，我们希望能将公司打造成为行业顶尖级的镀铬企业。而且我保证，一定会做到。”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嗡嗡声，大家都在疑惑，这是汇报会吗？怎么听起来像诉苦会一样啊？ 曹春站起身，双手往下压了压道：“各位，先不要讨论，听付总把话说完吧。” 第170章 拒绝签字 镀铬公司老总绕了一个大圈子，终于把话题绕到了环境污染问题上来了。 “各位领导，我不是在向你们唱苦。而是我们做企业的，没有你们的帮助与关心，我们很难在山南立足啊。当然，如果山南真不欢迎我们，我们也不是没地方可去。” 付总缓缓说道：“我给各位领导汇报一个情况吧。目前，有一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跑去县委县政府闹事，对我们企业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付总再一次环顾大家道：“各位都是山南县未来的希望，我希望我们公司能在各位领导的扶持下，乘风破浪，扬帆出海。” 付总前前后后讲了足有半个小时。 他的话，总结归纳起来就是两点。一是他看好山南县，愿意与山南县一道前进。 另一方面，他暗示在座的人，要发展，就得有牺牲。 而他说的“牺牲”，指的就是他的企业给山南造成的环境污染。 曹春在他把话说完之后，显得心情沉重。他缓缓起身道：“我来补充几句吧。刚才付总说的这些情况，我相信各位都明白了。” “为什么我们山南的经济发展上不去？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思想观念没改变，格局没上来。” “我去过沿海地区很多次。认真考察和分析过沿海地区的经济发展规律。说实话啊，所有的收获，前期都是要付出牺牲的。” “打个比方，就拿我们现在的社会来说，如果没有前辈抛头颅，洒热血的牺牲，会有我们今天这样美好的生活？” “有人说，镀铬公司给山南带来了严重的污染，甚至有人说，有人生了癌症，也将责任归咎在镀铬公司身上。这完全是无稽之谈嘛。” 曹春缓了一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后说道：“今天，趁着这个机会，副总本想请大家实地亲眼见证他们公司的排污工程。让事实说话，把社会上的一些污蔑之词，来一个完美的驳斥。可惜，今天他们公司有一个工程改造的大事需要进行，不方便大家参观了。” “但是，付总说了，随时欢迎在座的各位去公司做客。” 曹春讲完话，付总便示意他的手下进来了。 他居然给每人发了一个红包。 “这是点小心意，请各位领导笑纳。今天能请与各位领导畅谈。是我的荣幸啊。”付总笑眯眯地解释说道：“这是误餐费。小小意思。” 陆天明接过红包，随手捏了一下厚度，心里便明白过来，这个姓付的老总出手不小气，应该是下了血本。 果然，在所有人都笑纳红包之后，付总还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态，拿出来一份材料说道：“各位领导，有点小事还要麻烦大家。这是我们公司关于排污的说明材料，我想请各位领导在上面签个名，帮我做个见证。” 成艳霞第一个站出来说道：“付总，不是我们不愿意签这个名字。而是我们根本就没见到你说的排污情况。你要我们怎么签字？这不是作假证吗？” 付总赶紧拍着胸脯说道：“请大家放心。我本人以人格担保，绝无虚的。” 张悦紧跟着说道：“是啊，付总，我们没去过你们公司，这个字，真不能签。” 会议室顿时响起一片嗡嗡声。 陆天明看了一眼曹春，发现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有了成艳霞和张悦的带头质疑，其他人跟着质疑起来。没有一个人主动在材料上签字。 付总进退两难，眼巴巴地看着曹春，似乎在等待他说话。 曹春显然也意识到了。他招招手示意人将材料拿过去，认真看了一遍后说道：“拿笔来，我签。” 他龙飞凤舞地写下自己名字后，将材料直接递给了陆天明。 学员班的班长虽然到现在还没正式宣布，但在学员的心里，都知道班长将产生在陆天明和曹春之间。 曹春是领导看中的，内定的班长。而陆天明是全班三十八个学员民主选出来的班长。 究竟谁上谁下，学校至今没有一个明确的态度。 让曹春上，显然会让其他学员心里不服。这不利于团结。 让陆天明上，又是领导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党校干脆没有了态度。 曹春已经签了名字，如果陆天明再签上他的名字，就等于学员班两个可能担任班长的人，都有了鲜明的态度。 “签还是不签？”陆天明心里急剧地想。 成艳霞说得对，既然大家都只是单方面听了汇报，却没具体去实地考察见证，在材料上签上名字，就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付总拿出来的材料，就是证明他们公司在排污方面做得很好。他们的排污工程，是符合国家规定的。 材料当中对群众举报、上访给予了严厉驳斥。指出群众举报、上访是受到一些人的蛊惑。目的是破坏山南县的工业建设。其心可诛。 曹春将他迟迟不动笔，便似笑非笑地问道：“天明，你怎么不签？” 陆天明笑笑道：“曹镇长，你觉得可以签？” “当然可以签。”曹春不满道：“现在干一件事啊，很难。得红眼病的人太多了。付总公司有不有问题？我不能说完全没有。但是，任何事都需要一个发展完善的过程啊。” 陆天明连忙说道：“曹镇长说得对。” 曹春道：“既然你觉得我说得对，为什么还不签名？” 陆天明道：“你说得对，不等于我可以签名。曹镇长，我认为签名这件事还是要慎重一些。再说，我们签这个名，有什么用？” 付总赶紧解释道：“主要是我们要对县里有个交代。” 曹春不耐烦地催促他道：“天明，大家都还等着你啊。” 陆天明闻言，顺手将材料递给旁边的一个人说道：“先请大家签吧。我签不签，意义不大。” 陆天明说这句话，包含两层意思在里面。 虽说这届培训班主要力量来自各乡镇。但是这些来自乡镇的学员，身份和职务都比陆天明高。而且，他们的资历更是比陆天明要深厚得多。 其次，陆天明目前的身份只是苦水乡的团委书记，他没有任何的政治资本。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学员班的一员，是没有人会去多看他一眼的。 因此，他的意见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他将材料转交给别人的动作，让曹春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材料转了一圈，除了曹春的名字外，材料上没有多出一个名字。又回到了陆天明这里。 陆天明知道，再推下去就没意思了。 他一脸为难地说道：“曹镇长，付总，真对不起。这个名，我不能签。” 他说完后，不顾曹春的愤怒和付总的尴尬，起身往外就走。 当然，他将红包留在了位子上。 成艳霞第一个跟着他起身出门。张悦紧随在她之后。 会议室死一般的沉寂。开始有人陆续起身跟着出门。 没一会，会议室里便走得干干净净。 第171章 不欢而散 陆天明拒绝在镀铬公司的材料上签名，影响到其他学员都没签名。 这让曹春始料不及。 在曹春看来，大家吃了喝了，也拿了。无论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还是出于情面。都应该在材料上签上一个名字。 镀铬公司的这份材料意义很深远，也很重要。他们需要拿着这份签满了学员班名字的材料，去县委县政府汇报。 他们要让学员班的学员为他们背书。 镀铬公司因为民怨极大，山南县委县政府已经下令县环保局在积极跟进了。县里态度很明朗，如果群众反映的都是事实，山南县将有可能要求关闭镀铬公司。直到改造成功后才可以继续生产。 这对镀铬公司而言，简直就是致命的打击。 当初，镀铬公司之所以选择落地山南，不仅仅是因为山南县给了他们政策上最大的支持，关键一点是山南县在环保的问题上，给他们开了一扇天窗。 这扇天窗就是山南县对他们的建厂，没有环保上的要求。 镀铬公司最大的投入，就在环保投资上。如果他们按照规定建设环保设施，这对公司而言，就是一笔巨大的投入。 建厂伊始，这些问题还没暴露出来。 随着公司业务蒸蒸日上，排污的情况也日趋严重。最终导致公司排出来的污水，不但污染了四周的河流小溪，也将周围十公里之内的地表水完全污染了。 群众举报、上访在一年前就开始了。但是县里考虑到对镀铬公司的影响，一直拖着没有解决。 毕竟，镀铬公司对地方经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查下去，势必就是关门的结果。 可是不查，民怨又太大。已经有迹象表明，有群众准备越级上访了。 县里有意让镀铬公司拿出一笔钱来搞环保建设。甚至承诺会给予他们一定的补偿。 但是，镀铬公司却不愿按照县里的意愿办。毕竟，投资改造排污设施设备，将会把他们近三年以来的利润全赔进去。 曹春很清楚县领导的想法。他们不想关闭镀铬公司，也不希望被举报上访烦恼。 如果这时候拿着党校这批学员的集体签名来证明群众举报上访是错误的，县里对上对下都有个交代。 然而，曹春还是失算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陆天明会在最关键的时候一点面子都不给，拂袖而去。 下午的活动没有再继续下去。因为没车送大家回来，所以都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党校。 镀铬公司与党校刚好隔着一座山南县城。陆天明便决定步行回去。 其他学员不想走路，纷纷打电话找车接他们。 陆天明走了不到十分钟，身边突然嘎地停下来一台车。 张悦坐在车里招呼他道：“陆天明，上车。” 陆天明看了一眼，发现开车的居然是丁晓萌。便笑着说道：“张副书记，你还请丁书记来接你了呀。” “不行呀？”张悦得意地说道：“别人能叫到人接他们。我们团委难道就没人了？” 陆天明没有推脱客气，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这是丁晓萌旅游回来，他们第一次见面。 丁晓萌出国旅游，缘由陆天明的失约。两人的感情受此挫折之后，明显没有了过去的和谐。 张悦像一只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地说道：“陆天明，你今天的表现，真牛叉。” 陆天明道：“我没做什么啊。” “你没见到，你拂袖而去的样子有多潇洒。你没见曹春的脸色有多难看。这等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啊。” 丁晓萌狐疑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张悦笑嘻嘻道：“丁书记，你是不知道曹春这个人有多阴险。今天如果不是陆天明带头，我们这批人都会被他拖下水了。” “拖下水？”丁晓萌愈发迷惑了，“你到底在说什么？” 张悦便将党校学员集体搞活动，在饮料厂、一口香公司吃吃喝喝，又在山南宾馆集体进餐，拿红包的事，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兴奋不已道：“你是不知道啊，起初大家听说搞活动是曹春拉来的赞助，都在赞扬曹春的能力很强。谁都没想到，曹春会在前面给我们挖一个坑，让我们跳。” 丁晓萌显然听明白了，哼了一声道：“你们这是咎由自取。” 张悦道：“丁书记，这都是曹春一手安排的。我们没要求他啊。” “你们觉得，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丁晓萌冷冷说道：“难道你们看不好出来县里的意思？县里如果想关闭镀铬公司，不早就一纸行文关了？县里一直拖着没关，就一定有考虑啊。说不定，曹春这样做，就是县里的意思。” “县里的意思？”张悦瞪大眼道：“不可能吧？县领导谁会出这样的馊主意？” 丁晓萌没有出声，专心致志地开她的车。 陆天明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县里主管工业的是哪位领导？” 张悦脱口而出道：“是肖县长。肖县长主管工业。难道是他？” 话一出口，她惊得先捂住了嘴巴，小声说道：“不会吧？县领导敢拿群众健康开玩笑？” 丁晓萌道：“都不要胡乱猜测了。没签名，不是坏事。” 车进了城区，张悦借口买东西，先下了车。 陆天明和丁晓萌都明白，张悦这是故意给他们制造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 张悦一下车，丁晓萌便问他，“你去哪？我送你。” 陆天明讪讪笑道：“我也在这里下吧。不麻烦你了。” “坐着。”丁晓萌冷冷说道，启动了车。 “你还没给我一个解释。”丁晓萌突然说道：“陆天明，你想解释吗？” 陆天明低声道：“解释什么？” 丁晓萌猛地一脚急刹，陆天明控制不住，身体随着刹车猛地往前一冲，嘴巴便磕到了前排座位上。 这一磕，便将嘴唇磕出了血来。 丁晓萌见他嘴唇流血了，似乎有些慌乱，又有些心痛，连忙抽了一张纸巾递给他，埋怨道：“这么大的人了，坐都坐不稳吗？” 陆天明尴尬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提醒她道：“你刹车也不打声招呼。” 丁晓萌道：“我要打什么招呼？你失约，打招呼了吗？” 陆天明便沉默不出声。 “陆天明，今天我们把话敞开了说，好吗？”丁晓萌轻轻叹口气道：“你失约，是因为费琳的原因，还是你自己没考虑好？” “费琳？”陆天明苦笑道：“你怎么扯上人家了？” “心痛了？是吧？”丁晓萌冷笑道：“谁看不出来啊，她就喜欢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态度，不就是想博得别人同情吗？” 陆天明道：“她是个病人。” “对呀。自己都得了绝症了，还没看清事实吗？”丁晓萌愤怒道：“她那样的人，太自私了。” 陆天明纠正她道：“你这样背后说人，不好。” “我就说了，你怎么样吧。”丁晓萌气恼地一掌拍在方向盘上，“她费琳就是看不得别人比她好。” “你这是无理取闹了啊。”陆天明叹口气问道：“你还没说，谁陪你去旅游了呢。” 第172章 良心是个屁 陆天明这句话，让丁晓萌笑了。 她转过头来，看着陆天明问道：“你吃醋了？” 陆天明露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说道：“我吃谁的醋？” “赵坤啊。”丁晓萌说道：“我这次旅游，赵坤全程陪同的我。” 陆天明心里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一样，他感觉有些隐隐的痛，又不知道痛点在哪。 张悦上次暗示他的时候，他就猜到了是赵坤。但是他没说出来，因为他认为，丁晓萌不会接受赵坤。 现在丁晓萌亲口说出来，陪她在国外旅游近两星期的人，居然是赵坤时，他表面上看似云淡风轻，心里却像是翻倒了一个五味碟一样。 他哦了一声，没有说话。 丁晓萌解释道：“陆天明，过去我对赵坤的看法是错误的。这个人现在变得真是一个谦谦君子了。你相信吗？我们这一路结伴旅游，一直都是相敬如宾。” 陆天明道：“不错。” “我问你相不相信？”丁晓萌有些着急地表白道：“陆天明，你想想啊，如果我真与他有什么，我会告诉你吗？” 陆天明淡淡笑道：“那是你的自由。你告不告诉我，问题都不大。” “你什么意思？” 陆天明道：“你们这次旅游，一定经历了不少的事吧，又惊险又刺激，这可是一个美好的回忆。” “你说的没错。那次我们在黄石公园里露营，如果没有赵坤的保护，我可能都成了老虎的食物了。”丁晓萌一双眼睛放出光来说道：“赵坤在关键时刻还是很勇敢的。” 陆天明笑笑道：“丁晓萌，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我更相信我家有一句俗语，叫牛系在草堆边，哪能不吃草。” 丁晓萌瞪大眼道：“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没意思。”陆天明打开车门，下了车。 丁晓萌追下车来，喊他道：“陆天明，你到底什么意思？” 陆天明头也没回地说道：“如果我是那头牛，绝不会不吃草。” 丁晓萌将她与赵坤之间的事，描绘得很美好。 她不无得意地告诉陆天明，赵坤很尊重她。一路过来，他都像对待自己亲妹妹一样照顾她。从来就没流露出来丝毫的其他用心。 丁晓萌说，“如果赵坤他有任何异常用意，我绝对会把他赶走。” 她给陆天明描绘出来她与赵坤就是两条不同的河流，泾渭分明。 但，陆天明会信吗？ 回到党校，其他学员都回来了。 培训班学员搞社会考察实践课，打的是教学的牌子，却没有党校参加。 屈教授有言在先，学员班的活动，只能视作是教学内容以外的活动。不在教学课程之内。因此，屈教授并没参加这次组织的课外活动。 曹春没有回来宿舍。 陆天明刚进门没一会，张悦便来了。 “这么快就回来了？”张悦好奇地问道：“你们没话聊？” “聊什么？”陆天明笑笑道：“张悦，让你费心了。” “叫我什么啊？”张悦瞪了陆天明一眼道：“叫我张书记。” “张书记。”陆天明乐了，道：“喜欢叫你官名啊，我满足你。” 张悦嘴巴一撇道：“你们是不是闹别扭了？” 陆天明道：“没有。” 张悦便停顿了一下，小声说道：“陆天明，小萌人挺不错的。她表面看起来很坚强，内心其实很脆弱的。你千万不要伤她的心。” “我伤她的心？这话从何说起啊？” “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怪小萌为什么与赵坤结伴旅游了吧？”张悦压低声道：“其实，这一切都是他妈毛琴阿姨安排的。小萌能有什么办法呢？人家是等她上了飞机之后，才突然出现的。你总不能因为他赵坤，而不让小萌直接打道回府吧？”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都是小萌告诉我的啊。”张悦得意道：“虽然说，小萌是我们团委书记，我的领导。但是，她很多事都会对我说。我比她大嘛。何况，我们相处那么多年了，知根知底。”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张书记，谢谢你。其实，我们之间，本来就没什么。你不必那么费心。” “你还是在怨她。”张悦气恼道：“陆天明，退一万步，就算出了事，你也应该负全责。如果不是你失约，小萌怎么可能会一气之下跑去国外旅游？所以，你要先想想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陆天明讪笑道：“我就想说一句话，我尊重自己的思想。” 张悦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跺跺脚道：“陆天明，我奉劝你一句，不要胡思乱想。爱她就要接纳她的一切。” 陆天明摇着头道：“我是陆天明，我做不到。” 张悦愣了好一会儿，一句话没说走了。 天快黑的时候，曹春才回来党校。 他阴沉着脸，一句话没说。回到宿舍便仰面躺在床上，抽出一支烟点上，骂了一句，“不识好歹。” 陆天明没有接他的话，专心致志地看他的书。 过一会，曹春翻身坐起，盯着陆天明的眼说道：“天明，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不签名吗？” 陆天明这才将书放下，笑笑说道：“曹镇长，你觉得这个字我能签吗？” “有什么不能签的啊？你带个头，大家就都签了。有了这个集体签名，县里就有理由打击举报上访人员啊。” 陆天明吃惊地看着他道：“曹镇长，群众举报上访，是因为我们企业确实对他们的生活和身体健康造成了影响。即便群众举报和上访是错误的，也不应该打击，而应该疏导啊。” “他们算什么？”曹春冷冷说道：“几个草民，能翻得了天？天明啊，山南县不能没有工业啊。如果我们赶走了企业，今后谁还敢来我们山南投资兴业？” 陆天明正色道：“如果企业的行为对群众的生命健康造成了影响，我宁愿不要企业。” “格局小了啊。”曹春纠正他道：“企业是促进地方经济发展的主要力量。没有企业，利税从哪里来？难道靠老百姓挖几颗红薯，种几亩水稻，利税就产生了？天明啊，你现在还是这种小农意识的思想，是不对的。” “对了，让大家集体签字，也是县领导的意思。这一点，是我没做好，我没有提前与你沟通。” “曹镇长，这件事，就是市领导，哪怕是省领导的意思，我也不会签名。”陆天明干脆果断地说道：“我不能没了良心。” “良心是个屁啊。”曹春摇着头说道：“天明，我们要进步，难道靠这帮老百姓就能抬着我们进步了？不，我们需要上级领导认可、提拔。没有领导的认可，你再努力，也是白费。” “他们，只会给你找麻烦，制造矛盾。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社会发展，必定要牺牲一部分人的利益。这个利益，就包括环境保护。” 陆天明愣愣地看着他，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第173章 她的秘密 陆天明带头拒绝签字，让培训班同学对他刮目相看。 曹春的功夫做到位了。他让大家又吃又喝顺带着还拿，完美做到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大家碍于情面，不签这个字，好像就有点对不起他曹春。 然而，陆天明居然不顾“情面”，他的带头，让所有原本就不想签字的人，找到了借口。 成艳霞更是没想到陆天明会那么强硬。她看着他起身拂袖而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股复杂的情感。 男人的正直、勇敢，就像一道光环一样，让她动心。 在成艳霞的心底，会永远埋藏一个秘密。 在第一次见到陆天明这个男人时，她的心便莫名其妙地怦然而动。她的直觉告诉他，他是一个没有任何问题的人。 纪委安排她调查陆天明，她是很厌烦的。 这些年在纪委工作，她前前后后参与查办的干部不在少数。 像陆天明这样的小干部，被查办出来变成大贪的，也不在少数。 基层干部的贪腐，几乎没有任何技术含量。他们肆无忌惮，完全没有把纪律与法律放在眼里。 成艳霞就查办过一起贪污农田补偿款的案子。一个小小的村长与镇干部联手，将一个村五年的农田补偿款全部据为己有，涉案数字突破了惊人的300多万。 后来，村长被判五年，镇干部只被纪律处分。 诸如此类的贪污案，在农村经常出现。社会最底层的人们，明明知道自己的权益被侵犯，却无可奈何。 于是，社会上便出现一种期待“包青天”的情绪。 每个人都希望出现一个“包青天”，但人们最终失望在“青天已死”的悲伤里。 陆天明的这样的小官，成艳霞是看不上眼的。她知道，官越小的人，贪欲越大。 直到在见到陆天明的一瞬间，她心里的厌烦感瞬间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是那么的阳光，那么的给人一种安全感。但凡能让女人在第一时间感觉到安全感的男人，都是能打动女人心的男人。 久经沙场的成艳霞知道，男人的勇敢和正直，是装不出来的。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 因为怦然心动，她还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不要脸”。 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怦然心动，是幸福的，也是羞耻的。 成艳霞已经是一个结婚的少妇。她不应该为一个陌生的男人怦然心动啊。但是，她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感情，只想着能为她做点什么。 而且，她只希望付出，完全没有想过能得到什么。 陆天明酒醉，她小心翼翼地伺候他。 那时候，她就像一个贴心的妻子一样，不但没有厌烦，反而觉得能照顾到他，内心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 她在被陆天明搂进怀里的时候，一颗心差点要从口里跳出来。 她期待，害怕，羞涩，欲拒还迎。 他看起来很笨拙，却又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 她便引导着他，任他恣意地抚摸自己。 那一刻，她浑身燥热。全身就像置身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一样，汗水涔涔冒出来。 她感觉他就像一头狂暴的雄狮一样，似乎要将她撕碎。 就在他莽撞地想要驰骋在广袤的草原上时，她一狠心，将他推开了。 被推开的陆天明嘀咕一声，便沉入了梦乡。 她推了他几下，发现他没有了丝毫意识。她知道，酒已经上了头，入了心。 她小心地将他的衣服脱下来，看着他健硕的身材和男人的雄风，她面红耳热，心里就像有一只小猫在抓挠一样。 她最终没有越过雷池。 当然，成艳霞心里还有一个更大的羞辱秘密。 这个羞辱，就来自曹春。 曹春比成艳霞小一岁。但在曹春眼里，成艳霞就是一个美若天仙的少妇。 事实上，成艳霞确实是一个美人。 那一次，成艳霞例行公事去城关镇检查纪律工作。作为负责城关镇纪委工作的副镇长，曹春热情设宴招待她。 县里下去各乡镇检查工作，是一种常见的工作方式。 成艳霞去城关镇检查纪律工作，是纪委领导于正生点名安排的。于书记说，艳霞同志是位女同志，去其他乡镇检查工作诸多不便。便特意让她负责城关镇的检查工作。 本来，成艳霞是不想留在城关镇吃饭的。 毕竟，城关镇与县纪委仅仅只有一步之遥。 但曹春热情地说，“领导下来检查工作，是对基层干部的关心。一顿饭都不吃，就是看不起我们城关镇。” 迫于无奈，成艳霞只好留下来吃饭。 让成艳霞意外的是，当时只有她和曹春两个人。 成艳霞的狐疑，显然被曹春看出来了。他便解释，镇领导都因为其他的事，抽不出时间来陪她就餐。 成艳霞便没多想，准备应付一下就回去。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曹春会在饮料中动手脚。 她依稀记得自己在喝下曹春热情推荐的一瓶饮料后，全身就像火燎过一样，浑身难受。 她渴望，但理智告诉她，不可以。 然而，随着理智渐渐丧失，她手脚酥软得没一丝毫力气。 当曹春当着她的面提起他裤子的时候，她恨不得一头撞向墙壁，将自己撞死。 曹春居然在饭店的包厢里玷污了她。 事后，她想报警，可是转念一想，她还是没敢报警。 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报警，她的家庭就全毁了。而且，她在山南将再也难以立足。 她只能咽下耻辱。 后来，曹春还纠缠过她几次，每次都被她义正词严地赶走。在她内心深处，她希望这一辈子都不看到他。 曹春在她的心里，就是一个恶魔的形象。 成艳霞很清楚，与曹春硬拼，自己胜算并不太多。 曹春是县里重点培养的对象，这在山南县是公开的秘密。曹春在山南的狐朋狗友特别多，几乎每一个单位都有他的朋友。 女人一辈子最丢人的事，就是失身。没有几个女人敢公开承认，自己失身过，哪怕是像曹春这种用卑劣的手段造成的。 成艳霞心里的这股耻辱，随着时间的推移，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更加强烈了。 其实，她是一个很守规矩的女人。 她当然知道，身边觊觎她美色的男人很多。 但是，她端庄、冷漠，从来不与任何男人开玩笑。她知道，在体制内，她这样的漂亮女人想要保护好自己，是很难的一件事。 张悦气呼呼回来，仰面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对她说道：“艳霞，你说陆天明这种人，究竟什么样的姑娘才会让他动心？” 成艳霞淡淡说道：“男人嘛，都一个样。只要漂亮的姑娘，他们都喜欢。” “你漂亮啊，他喜欢吗？”张悦开玩笑道：“说实话，艳霞，你是真好看。我一个女的，看到你都心痒，恨不得摸你一把。” 她笑嘻嘻地过来，一屁股坐在成艳霞的床上，抚摸着成艳霞的腰道：“多好看的水蛇腰啊！就像春风里的杨柳枝一样，随风飘摇。” 陈艳霞一把打开她的手坐起来说道：“张悦，小妮子你思春了吧？” 第174章 能不能换个人 早晨，陆天明沿着人工湖跑了两圈，洗了澡后去食堂吃早餐。 一路上，他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 党校门口的旗子换了新的，原来的门卫，换成了穿戴整齐的保安。 校领导破天荒都出现在了校园，他们面容严肃，却掩饰不住眼睛里流露出来的紧张神色。 食堂早餐还是很丰富的。鸡蛋、油条、稀饭、面包、牛奶和面条，应有尽有。 陆天明要了一颗鸡蛋，一碗稀饭，顺便要了一根油条。 人还没坐下，张悦已经端着盘子过来了。 她在他对面坐下，看一眼埋头喝粥的陆天明说道：“陆天明，燕京领导要来党校视察，你知道吗？” 陆天明头也没抬说道：“不知道啊。” 张悦小声说道：“你没看到党校如临大敌一样啊。听说，我们要放假。” “放假好啊。”陆天明抬起头说道：“刚好我想回一趟老家。” “你一个人回去？” “当然，还有谁与我一道回去吗？” “你不叫小萌一起回去？”张悦笑嘻嘻道：“陆天明，这可是个机会。小萌一直在等你叫她回老家啊。” 陆天明笑笑道：“张书记你又开玩笑了。” 张悦道：“算了，这事不说了。我听说，这次来党校视察的，不仅仅是燕京来的领导，省市都有领导陪同一起过来。你没看到党校的领导都紧张了？” “他们紧张什么？” 张悦抿嘴一笑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么大的首长下来地方，视察党校做什么呀？这里面难道不奇怪？” “没什么好奇怪的。”陆天明道：“领导视察，随心所欲。” 张悦哼了一声道：“我就看不惯你这种天塌下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样子。陆天明，这次领导视察我们党校，你不觉得奇怪，所有人都觉得奇怪呢。” 上午刚进教室，屈教授便匆匆进来了。 屈教授宣布，接到县委通知，培训班放假三天。 但是，紧接着他又宣布，陆天明和张悦留下来，协助党校做好接待工作。 陆天明当即问道：“屈教授，能不能换个人？” 屈教授看他一眼道：“你想换谁？” 陆天明嘿嘿笑道：“换谁都行。主要是我想回老家一趟。” “不行。”屈教授拒绝他道：“谁都可以换，唯独你不能换。这是上面领导的意思。” 能出面接待燕京、省市领导，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殊荣。 没想到陆天明居然想要拒绝这个任务。 曹春主动说道：“屈教授，天明很长时间没回老家看望父母了。这次放假三天，他刚好可以抽空回去看看父母。我们要理解他的孝心啊。他的工作，就由我来承担吧。” 屈教授面无表情说道：“决定不可更改。当然，有愿意留下来帮忙的同志，学校是欢迎的。” 曹春便高兴地说道：“我来当一个志愿者吧。” 屈教授没有宣布领导视察的具体时间。但三天的假期，可以肯定视察的时间就在这三天之内。 陆天明不想留下来协助接待遭拒，心情便有些怏怏不乐。 成艳霞过来低声说道：“你什么时候不可以回家看望父母啊？这么好的机会，你没看别人都挤破头往里钻吗？你还想推脱？你究竟是真傻，还是真蠢？” 陆天明道：“我是真不想参与接待。” 成艳霞瞪他一眼道：“陆天明，你......” 她一走，曹春便凑了过来，热情说道：“天明，你如果真想回去，你就回去。这里的接待工作，有我在，你放心。” 陆天明道：“屈教授不会生气吧？” “他生气又怎么样？”曹春不屑地说道：“他就是看你老实，好欺侮。放假三天，他留你在学校帮忙，不是欺侮你，欺侮谁啊。” 陆天明笑道：“那倒不至于。” 聊了几句，曹春怂恿他道：“天明，你对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只要接待工作做得好，屈教授有什么话说？你回去吧？对了，你要不要车？我安排车送你。” 陆天明感激道：“车就不麻烦曹镇长。我老家啊，有地方走不了车。” “还有，你回去，帮我问好你爸妈。改天有时间，我一定会拜访两位老人家。” 话说到这地步，陆天明的心便动了。 在陆天明的心里，他一直对父母怀有愧疚之心。 从考学到后来参加工作，他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 当初考大学时，他确实给父母脸上增了光。 那时候任何一个人看到他父母，都会羡慕地说他养了一个好儿子。 毕竟，那时候能考上燕京医科大学的人，凤毛麟角。至少，在陆天明之前，山南县还没打破零的记录。 但是，后来他毕业后，他的处境让父母就抬不起头来了。 堂堂一个燕京医科大学高材生，居然连一家县一级的医院都进去不了。有人在背后说，陆家的孩子读那么多书有屁用！还不是回到乡下摸老娘们的屁股。 乡下的人，都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 陆天明怀才不遇，非但没赢得他们的同情，反而成了他们的笑话。 这也是陆天明极不愿意回家的因素之一。虽然他不在乎乡亲的眼光，也不怕流言蜚语。但是他不愿意父母看到自己的境况唉声叹气。 他弃医从政，算是扳回了半局。毕竟，一个乡政府的干部身份，也足以让乡亲们羡慕嫉妒了。 回到宿舍，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悄悄离开了。 陆天明的家在山南县一个镇上的村里，并非他说的路途遥远不通车。 他从县城坐中巴车回去，前后不要一个小时。 下车后，他只需租摩托车走十多分钟，便可以到家。 他先去街上买了一条烟。他父亲抽烟。又给娘买了一身衣服。在他的印象里，父母很少穿新衣。他们都把最好的给了他，一辈子含辛茹苦守在一分三亩地上。 刚坐上车，屈教授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天明啊，你在哪？”屈教授有些焦急地问他道：“马上要开动员会了，怎么看不到你人啊？” 陆天明不敢隐瞒，小声说道：“屈教授，我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谁让你走的？”屈教授的声音高了许多，震得陆天明的耳鼓有些痛。 “曹镇长说了，他代替我。”陆天明解释道：“曹镇长比我更有经验啊。” “天明，现在你马上给我回来。”屈教授吼道：“你知道我为争取留你下来协助接待，费了多少口舌了吗？” 陆天明感激地说道：“谢谢屈教授。我是真的想回家看望父母啊。” “马上回来。”屈教授愤怒道：“陆天明，我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回来。” 第175章 屈教授的文章 陆天明私自回家，让屈教授非常生气。 他在电话里再三要求陆天明立即返校。否则，一切后果由他负责。 陆天明心里没底了，只好下了车，回来了党校。 曹春看见他去而复回，满脸不高兴道：“天明，你是放心不下我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陆天明苦笑着道：“屈教授逼着我回来的。协助接待这点小事，有曹镇长你不就足够了？非得我留下来。” 曹春便笑，道：“屈老头这根老筋，就是横。他要懂点事，为何至今还在党校动弹不得？换了谁，不早就下去手握实权去了。” 陆天明道：“屈教授是个做学问的人。” 曹春哼了一声，“他做个屁学问。做来做去，连做人都不会了。做什么学问。” 陆天明回来，屈教授很高兴。 他给陆天明打电话，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陆天明本想拒绝，想起买给父母的礼物还在手里。心想一时半会回不去，干脆就提了礼物去了屈教授家。 奚美丽看见他来了，满心欢喜地责怪他道：“天明啊，你人来就好了，带什么东西啊？” 陆天明嘿嘿笑道：“空手不上门。这是我爹教育我的。” 奚美丽高兴道：“天明，看来你们家的家教很好啊。”她看一眼屈千千的卧室门，将声音压得很低道：“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千千上次见到你之后，精神比原来好了许多。对了，你送来的苦泉水，她现在每天坚持在喝。”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喝了苦泉水之后，有什么变化没有？” 奚美丽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她见四周无人，小声说道：“还真奇怪。千千自从卧床后，一直没有好事。这几天突然来了好事。也不知是不是与这水有关。” 陆天明毕竟是学医出身的人，他对这样的话题不会敏感，更不会尴尬。 “真有这事？” 奚美丽讪讪点头，羞涩说道：“第一天量小。第二天就与正常人一样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说道：“这是好事。这说明千千的病，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聊了几句，奚美丽示意他进去看看屈千千。 陆天明没有推辞，推门进去，便看见屈千千坐在床头，正埋头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字。 开门声惊动了她。屈千千抬头一眼看见陆天明，顿时笑了。 “陆老师，你来得最好。快帮我看看我写的这些东西行不行。” 她让陆天明与她并排坐在床头，将电脑往陆天明这边移了过来。 上次陆天明来时，便给了屈千千一个建议。他让她写作。 屈千千起初不肯，认为自己写不出东西来。还是陆天明劝说了好一通，告诉她写出来的东西，只要是用心写的，就一定会写好。 屈千千过去读书的时候，文笔就很不错。她过去的作文，常常被老师当作范文在全班朗读。 陆天明看了一眼电脑，发现屈千千居然写了快十万字。 她描写了一个聪明、美丽、快乐的女孩与病魔作斗争的故事。字里行间，依稀能看到她自己的影子。 陆天明读了几章，感觉她写得是真不错。故事挺感人，而且写作的手法很高明，常常在不经意间就能挑起读者阅读下去的欲望。 “写得真好。”陆天明由衷赞叹道：“屈千千，你这写作水平，绝对比中文系毕业的一般人要好很多。” 屈千千红了脸道：“天明哥，我可不希望你是安慰我的。我有个想法要告诉你。我要赚钱。” “赚钱？”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赚什么钱？千千啊，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身体养好。赚钱的事，不需要你考虑。” 屈千千莞尔一笑道：“难道我这辈子都要靠我爸妈来养活我？” “等你身体好了之后，你就可以赚钱啊。” “万一我的身体永远都是这样呢？”屈千千轻轻叹息一声道：“我爸妈、爷爷，都有老的一天。我不能永远靠他们活着。他们都不在了，我怎么办？所以，我必须赚钱。” 一句话，让陆天明内心震撼起来。屈千千拖着病体，居然能把问题考虑得那么远，足见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姑娘。 “我这几天抽空看了几部网络小说。”屈千千眉眼笑得弯成一弯新月，“我准备写网络小说。” 陆天明担忧道：“千千，我不是不支持你。关键是你必须知道，写网络小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首先，它需要作者付出巨大的劳动。其次，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写成功。” “我一定会成功的。”屈千千脸上洋溢着一层兴奋的神色，“天明哥，你等我成功吧。” 她第二次叫出“天明哥”，让陆天明的心不由有些触动。 她本身就是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正值青春年华。她的生活应该是布满鲜花，充满浪漫的时期。可是她，现在却只能孤独地躺在床上，她的天空，只有她卧室里的一扇窗。 “我一定会成为你最忠实的粉丝。”陆天明鼓励她道：“千千，大家一起加油。” 屈千千笑了，道：“天明哥，我不要你成为我忠实的粉丝。我写的都是女人的故事。你一个大男子汉，别被这些脂粉故事耽误了。” 正说着，屈教授回来了。 屈教授一回来，奚美丽便张罗着开饭。 现在的屈千千，已经可以坐在轮椅上同桌吃饭了。 屈教授先是叫住陆天明，劈头盖脸一顿怒骂道：“你还敢来我家？” 陆天明陪着笑脸道：“屈教授，是您让我来家里吃饭的。” 屈教授转怒为喜道：“你小子还知道转回来。就凭这一点，这顿饭你有资格吃。” 他破天荒让奚美丽去拿酒出来，他要与陆天明好好喝一杯。 屈教授过去是喜欢小酌几杯的。但是在女儿屈千千患病之后，他便将酒戒了。戒酒不仅仅是经济方面的压力，更多的是屈教授清楚，从今以后，他不能有任何负面的形象出现在女儿面前。 一杯酒下去，屈教授满脸兴奋道：“天明，你知道这次来党校视察的领导是什么来头吗？” 陆天明摇摇头道：“我不是很清楚。” 屈教授压低声道：“燕京下来的领导，过去在我们山南地区干过革命。他这次回来，一是他人退下来了，没有事可做了。二来，他这次回来，就是想看看这片他曾经战斗过的地方。老人怀念过去啊。” 陆天明小声道：“他怎么来党校视察？” 屈教授得意说道：“老领导来党校，是因为我当年在杂志上发表过一篇关于山南革命根据地的文章。老人一直珍藏着。这次来，听说与这篇文章有关。” 陆天明吃惊道：“文章是屈教授您写的？” 屈教授点了点头，“我为写这篇文章，鞋都跑烂了三双。山南的革命故事，都在我脑子里装着的呢。” 屈教授素以理论研究闻名。陆天明根本就不知道屈教授对历史还有相当深的研究。 “真好。”陆天明由衷赞叹道：“屈教授，看来您要高升了。” 第176章 老友相见 屈教授留陆天明协助接待，不光是想让陆天明在省市领导面前露个脸。更重要的是，他需要陆天明帮他整理这些年来他对山南革命战争史的研究资料。 山南是革命根据地。山南的游击战，曾让反动派闻风丧胆。 史料记载，当年反动派下乡扫荡，到了山南县的苦水乡，便会绕道而走。 屈教授是全县唯一对这段革命故事有挖掘和研究的人。他这些年来光是这方面的记载文字，就多达百万字。 有人说了，如果把屈教授的这些文字整理出来，就是一部革命战争史巨着。 然而，屈教授的研究，一直没有得到上面的重视。 甚至有人阴阳怪气地嘲笑他，说他做无用功。 屈教授这些年断断续续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关于山南革命根据地的文章。他没想到，他的文章会引起燕京老领导的关注。 这天一大早，县委办吴朝山主任就亲自过来了党校。 他带来了县委接待办的同志，要求党校把具体的接待工作都交接给接待办。 吴朝山显然认识陆天明。他招招手让他过去，问他道：“天明同志，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我准备什么？” 吴朝山便笑，压低声道：“我问你，你有不有一个同学，叫温玉的？” “温玉？”陆天明心里一动，笑笑道：“有，我们是大学同学。” 吴朝山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天明啊，你们一个学校出来的，境况可太不一样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关键是这个人不争气，没办法。” 吴朝山在党校停留了一个多小时便匆匆走了。他走时也没交代，领导究竟什么时候来党校。 他一走，曹春便凑了过来问道：“吴主任都与你聊了什么？” 陆天明道：“闲聊几句。没聊什么内容。” 曹春显然不相信他的话，他狐疑地说道：“我看吴主任看你的眼光都不同了。天明，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兄弟啊？” 陆天明苦笑道：“我能有什么可瞒的啊？曹镇长，你多虑了。” 曹春似乎不相信陆天明的话，他嘀咕道：“不对啊，我今天觉得吴主任有点怪啊。他主动找你说话，这在过去可不会有的。” 陆天明试探问道：“吴主任不好打交道吗？” 曹春看了他一眼，笑笑道：“也不能这样说。反正，吴主任这人脾气很怪。何况，你与丁副主任的关系不一般啊。” 陆天明觉得有点好笑，曹春这时候说这样的话，好像是有目的性一样的。 “天明，你也不用瞒我。听说，你马上就是丁副主任的乘龙快婿了。恭喜恭喜啊。” 陆天明摇着头道：“曹镇长，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丁副主任的乘龙快婿了？” 曹春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说道：“天知地知。” 下午，陆天明正在宿舍休息，突然接到电话，告诉他领导马上要来了。 屈教授一见到他，便问他道：“准备得怎么样了？” 陆天明胸有成竹地告诉他，“屈教授您放心，所有资料我都做了分类整理。可保万无一失。” 屈教授满意地笑了，道：“天明啊，把事交给你，我就可以放心。” 党校领导早就在校门口排成了两行，恭迎领导前来视察。 半个小时后，一辆警车亮着警灯，开道过来了。 陆天明往校门口看了一眼，不由心里一动。 校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布置了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阵容。 他侧脸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曹春，低声道：“曹镇长，你说，这是多大的领导，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曹春满脸讥讽地神色看着他道：“天明，你看看就行了。想达到这样的规格，这辈子恐怕有点难了。” 陆天明听出来他话里的讥讽意思，当即想怼他一句，“乾坤未定，谁知谁是黑马。” 未几，又是一辆警车过来。 随即，一溜黑色小轿车鱼贯驶入党校操场。 党校领导迎了上去。 曹春跟着迎了上去。 陆天明却站着没动。他知道，他迎上去，只会被人嫌弃。 他看见第一辆车下来的是路远书记。 路书记一路小跑，跑到一辆小车边站住脚，伸手去开车门。 第二辆车里下来的是费敏县长。费县长也像路书记一样，一溜小跑去另一台小车边开门。 陆天明在心里数了一下，一共来了十辆车，将操场停得满满当当。 路书记迎接的车里，下来一个精神看起来十分矍铄的老人。陆天明看了一眼，猛然觉得似曾相识。 费县长迎接的车里，下来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中年男人。陆天明只看一眼，便猜到他应该就是副省长赵长征，赵坤之父。 毕竟，他们长得太像了。 党校领导排着队，弓着腰，一一与领导握手。 在校长的亲自引导下，一行人往党校会议室走去。 陆天明没有随大部队走。他有一个任务，就是领导问起山南革命根据地的时候，他代表屈教授汇报。 突然，他感觉肩膀被轻轻拍了一下。 扭头一看，他顿时呆了。 温玉笑容可掬地看着他，张开双臂要拥抱他。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与他拥抱在了一起。 “你怎么在这？”陆天明松开温玉，惊疑地问他。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了？天明兄，山南县不是你家的一亩三分地吧？我不能来？来了你不欢迎？” “欢迎啊。”陆天明讪讪说道：“就是有点意外。温玉，我们多少年没见面了？” 温玉笑道：“五年零三个月。” “你记得那么清楚？”陆天明怀疑地说道：“你随口说出来的数字吧？” “你看我是随口胡掐的吗？”温玉一本正经地说道：“如果差一天，我赔罪。” 陆天明便感慨道：“真没想到时间会过去得那么快。” 故人相见，两人心头不免都有些激动。 当年，温玉在大学里，真像一块玉一样，与人无争。 反倒是他们的另一个同学汪浩，是他们那一届同学当中的风云人物。 汪浩张扬，被人在背后称为骄奢跋扈的纨绔子弟。也正因为他的背景，同学都对他礼让三分。 唯有陆天明，在汪浩欺辱温玉时，他挺身而出保护温玉。从此两人便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陆天明只知道温玉是燕京人，对温玉的家庭情况一无所知。 温玉也对自己家庭情况三缄其口，以至于毕业至今，陆天明都不清楚温玉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背景。 温玉突然出现在山南县党校，确实让陆天明又惊又喜。 “走，我带你游一遍我们山南。”陆天明忘记了自己任务在身，热情发出邀请。 “现在不行。”温玉笑眯眯说道：“我还有事。晚上我们兄弟再聚。好吗？” 陆天明开玩笑道：“你有什么事啊？来了山南，不领略一下我们山南的风土人情，你就白来了。” “不在乎这一刻啊。”温玉道：“天明，我现在是真有事。你也有事。” “我有什么事？”陆天明笑嘻嘻说道：“我今天就是拉来凑数帮忙的。” “是吗？”温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跟我走吧。” 第177章 我们是朋友 老友重逢，陆天明心里又激动，又羞愧。 当初在读大学期间，他被视为最有前途和希望的人。导师在不少场合表态，他准备将陆天明收为关门弟子。他要将自己一生所学，倾囊相授给陆天明。 导师不但在医学界有着极高的声誉。而且在政商界有着非常广泛的人脉。 导师的计划，是将他从硕士培养到博士，然后在他的实验室做三年博士后，再去国外交流学习两年。 但是，导师的计划被陆天明打破了。 陆天明硕士毕业后，坚决要求到社会实践，进入医疗界当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谁料天不遂人愿，他被县级以上的医疗单位拒之门外。 曾经有人劝过他，让他重返校园，继续跟着导师。 陆天明却坚持“好马不吃回头草”，他义无反顾投身到了社会的洪流中来了。 社会无情的鞭挞让他深切感受到了险恶与黑暗。然而，他从来没有想过放弃。他希望自己是一束光，照亮整个世界。 在温玉面前，一股来自心底的羞愧感，让他几乎无颜面对他。毕竟，毕业几年来，他差不多就是一事无成的状态。 至于温玉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山南县，他除了惊喜，无暇去想其他。 一路过去，陆天明惊异地发现，所有人对温玉恭敬有加。 山南县党校迎来这么多高级领导，这是党校自建立以来，来的级别最高的领导。 党校校长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忙前忙后，招呼着所有来宾。 按照事先定好的流程，领导在党校将会停留一个小时。 这一个小时里，燕京老领导主要是与屈教授座谈交流，了解屈教授关于山南革命根据地的历史文献的研究成果。 到了会议室门口，温玉让陆天明在门外等候。他进去了会议室。 燕京老领导到访，安全保卫工作做得十分到位。 如果不是温玉带领，陆天明想进入到会议室的门口，断无可能。 老领导虽然退下来了，安保措施依旧没有多少改变。 老领导贴身的保卫人员，来自燕京。 外围是省公安厅的保卫人员。 第三层才是衡岳市安排的保卫人员。 以陆天明的身份，能进入到第三层包围圈，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有温玉带领，他就能直达核心圈。 温玉进去一会后，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一位红光满面的老人健步从会议室出来了。 “小陆同志，你好啊。”老人笑吟吟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陆天明，伸出他的手来要与他握。 陆天明愣了一下，赶紧伸过去双手，握住老人的手。 “小陆啊，咱见过面。”老人声音洪亮，说话中气十足。 “见过面？”陆天明心里一阵乱跳。他努力地想回忆，自己究竟在哪见过老人。 他在燕京读书期间，确实见过不少领导。但那都是跟随导师一起见过的。而且那时候的他，身份只是导师的一个学生，完全没有与领导直接打交道的机会。 导师是顶级名医，经常被请去给老领导看病。 但陆天明此刻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老人了。 老人见他愣怔的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 他一只手轻轻拍着陆天明的手背，笑而不语。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试探地问道：“首长，您是......” 老领导牵着他的手，亲热说道：“小陆，进去聊。” 陆天明被老领导领进会议室，让一会议室的人都感到十分惊讶。 赵副省长看着陆天明狐疑地问道：“秦老，您这是......” 到这时，陆天明才知道老人姓秦。 他愈发迷惑了，在他的记忆里，自己跟随导师确实见过不少领导，但从未有一个姓秦的首长。 秦老让陆天明与他并排而坐，自始至终，他牵着陆天明的手就没松开过。 看着一屋子的大小领导，陆天明心里惶恐不安。他没敢完全坐实，只坐了半个屁股。 面对赵副省长的询问，秦老笑眯眯地说了一句话，“我们是朋友。” 秦老是高龄老人，干了一辈子的革命。什么时候与陆天明这种年龄的小朋友成了朋友？ 赵副省长惊疑地说道：“秦老，你们是朋友？” 秦老缓缓点头，没有多说一句话。 当然，陆天明不会知道，这位秦老的地位有多高。 秦老的身份，陆天明是不敢去想象的。一个能让副省长亲自陪同，鞍前马后服务的人，其身份与地位，高到什么地步，可想而知。 秦老对屈教授的研究很感兴趣。他笑呵呵地表示，自从第一次见到过屈教授的研究文章后，以后屈教授发表的所有关于山南革命根据地的文章，他都仔细阅读过。 秦老表示，山南的这段革命历史不能被遗忘。虽说没有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却为革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他深情地回忆，他还没有枪杆子高的时候，就进入了革命队伍。 那时候，山南游击队的名声，常常让反动派闻风丧胆。 作为队伍中最年轻的战士，秦老当时是队伍中唯一自由出入县城和乡村的小通讯员。 那时候的秦老，常常是一副逃荒讨饭人的模样。没人会注意到他这么一个瘦小的孩子，会将各种各样的情报传递到队伍里去。 由于秦老传递情报及时，以至于山南游击队神出鬼没，一直没有遭受到反动派最残酷的打击。 山南游击队主要活动地点就在苦水乡的乌鸦坳。游击队选择这个地方作为根据地，在于乌鸦坳是一个天然的兵家必争之地。 其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峻地形，成为游击队的天然保护屏障。 秦老回忆到这里时，他显然激动了起来，嘴唇哆嗦着说道：“同志们啊，当年的斗争究竟有多残酷，真是一言难尽。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乌鸦坳的老百姓舍身保护我们，我们游击队未必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这么多年了，我一直没有回来看望乡亲，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欠老乡们一个说法啊。” 赵副省长道：“秦老啊，老百姓会理解您的。” 秦老摇摇头道：“老百姓才是我们的真正的衣食父母。我这么多年没回来，内心是有愧的。” 费县长赶紧说道：“首长，我们在乌鸦坳建有一座革命历史纪念馆。您还记得吗？这是您当年的指示。” 秦老叹道：“好。我要谢谢你们。我这次来，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我在死之前，能到自己战斗过的地方走走，看看，没有遗憾了。” 赵副省长道：“对啊，秦老，明天我们陪您去乌鸦坳。” 第178章 吃相难看 晚餐，秦老除了陆天明之外，不让任何人陪同他一道进餐。 陆天明已经确知，温玉是秦老的贴身秘书。他在秦老身边工作已经足足两年了。 秦老吩咐温玉将晚餐直接送到他的房间。 陆天明跟着秦老一脚踏进房间，人便惊呆了。 秦老住的是顶级套间，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美貌如花的姑娘。 她看到秦老回来了，赶紧起身迎过来，亲热地搂着秦老的手臂，撒娇地嚷：“爷爷，我要抗议，你不能把我一个人丢在宾馆。” 秦老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含笑道：“小霜，你看我请谁来了？” 叫小霜的姑娘这才注意到站在爷爷身边的陆天明。 她将陆天明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问她爷爷道：“爷爷，真是他？” 秦老含笑点头，说道：“我让小温调查了，可以肯定。他就是陆天明。” “陆天明？”小霜挑衅地看着他，“陆天明，你还记得我们吗？” 陆天明茫然摇头。 小霜便哼了一声，不屑地说道：“爷爷，人家都不记得我们了，我们还找他干什么？” 秦老大笑道：“胸襟宽广的人，才会不拘泥一失一得啊。小霜，这点你可要向天明学习。” 陆天明涨红了脸道：“首长，我还没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霜不满道：“陆天明，你这么健忘吗？你就不记得救过我跟爷爷？” 陆天明脑海里灵光一闪，猛地想起那场暴雨后，自己赶去县里开会，半路上救人的一幕。 “是你们？”陆天明惊喜地叫出声来，“你们没事就好。” 秦霜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们能有多少事啊？陆天明，爷爷为找你，费了那么多心。这次更是不顾各方面的阻挠，非要来这里找你。你的面子可够大哦。” 陆天明得知他们爷孙就是自己救过的人，顿时惊喜交集。 他依稀记得，这个叫秦霜的姑娘，当时腰上被戳了一个洞，血流如注，情况还是挺危急的。如果自己不是学医出身，会紧急止血，后果很难想象。 心念所至，眼光便不由自主往她腰上看去。 秦霜显然感觉到了，她脸上一红，轻轻叱了一声，“陆天明，你看什么？” 陆天明赶紧收回目光，小心问道：“你的伤，没事吧？” 秦霜嘴巴一撇道：“没事啊。陆天明，今天我应该向你道歉。当时你也不能怨我，谁知道你是医生出身的啊。” 服务员把晚餐送了进来，温玉却没与秦老一道共进晚餐。 “我看啊，这什么都是缘分。”秦老感叹着说道：“如果不是小温，我们也一下不会知道你的名字。” 秦老回忆道：“小陆，你还记得当时给小霜止血用的一件衣服吗？小温啊，就是在快递单上发现了你的名字，才一路顺藤摸瓜找下来。你啊，让我好找！” 秦老哈哈大笑，看得出来，他现在很开心。 “当然，我没想到，小温会是你大学同学。所以说，这不就是缘分吗？”秦老招呼陆天明坐下来一起吃晚餐。 秦老的晚餐很简单，但很精致。 陆天明吃饭，一向都是风卷残云。面对如此精致的美食，他没有敢动筷子。 秦老胃口看起来还不错，每样菜肴都尝试了一下。而秦霜却很少下筷子，显然，她对这一桌子的精致美食没有胃口。 陆天明不敢动筷子的模样，还是被秦老看了出来。 他招呼陆天明道：“小陆，你吃呀。不吃就浪费掉了。我是老了，吃不了多少东西了。” 陆天明嘿嘿说道：“首长，我吃相很难看的。” 秦老快乐地说道：“吃相难看才对啊。我现在命令你，放开吃。吃不完，你要负责任。” 陆天明便笑着说道：“首长，我开吃了啊。” 秦老颔首道：“小陆，你也不要一口一声叫我首长了。你跟小霜一样吧，叫我爷爷。”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叫了出来，“秦爷爷。” 秦老大笑，拍着陆天明的手背说道：“好，从现在起，我就是你们两个的爷爷了。” 尽管陆天明事先说了自己吃相难看。但他风卷残云一扫而光桌上的美食，还是让秦霜惊得瞪大了眼睛。 “陆天明，你怎么像饿虎下山啊？好像几辈子没吃饱过一样。”秦霜讥讽他道：“你的吃相还真难看。” 陆天明尴尬道：“我说过了啊，我吃相难看。这么好的食物，不吃就浪费了。你是不知道粮食有多重要。这可都是农民摔八瓣汗才换来的一颗粮食。” 秦老赞许地点头，批评孙女秦霜道：“天明说得没错。小霜啊，你是应该要去锻炼一下，体验一下粮食有多么的来之不易。” 秦霜不屑道：“我才不想去锻炼呢。爷爷，难道你舍得我去面朝黄土背朝天？” “体验一下，不是不可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应该向天明学习。学习珍惜粮食。” 闲聊一顿后，陆天明感觉秦老已显疲态，便起身告辞。 秦霜送他，走到门边站住脚说道：“陆天明，你最大的任务，就让爷爷满足心愿，顺利回到燕京。知道吗？” 陆天明赶紧点头道：“我知道。” “还有，你救人的这段事，不要向任何人提起。”秦霜叮嘱他道：“你的情况，爷爷现在很清楚。他会在适当的时候考虑你的问题。” 陆天明讪讪道：“麻烦小霜姑娘转告一下首长，我现在很好，不需要任何考虑。” 秦霜惊异地咦了一声，似笑非笑说道：“陆天明，看来你还个挺有骨气的人啊。” 门外，温玉一直守在门口。 看到陆天明出来，温玉压低声说道：“天明，你没发现吗，秦老这次见到你，是真开心啊。” 陆天明摇着头道：“温玉，当时换作是你，也会与我一样出手相救的。我记得我进大学读书，上的第一课就是救死扶伤的精神。这点小事，不足挂齿。也请你转告一下秦老。我很感谢他老人家还记得我。这件事就让他过去吧。” 告辞温玉，陆天明从宾馆出来，便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 衡岳市委书记颜昌盛，市长梁同庆。山南县委书记路远，县长费敏，都等候在宾馆的大堂里，似乎就是在等他出来。 他一现身，便被人团团包围住了。 颜昌盛书记热情地握着他的手道：“小陆同志，辛苦你了。秦老休息了吗？” 陆天明突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小声说道：“秦老休息了。” 颜昌盛哦了一声，问道：“天明同志，能一起坐坐聊聊吗？” 陆天明赶紧说道：“请颜书记指示。我没问题。” “好。我们换个地方聊。”颜昌盛对身边的秘书低声说了几句，便对市长和路书记他们说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准时集合。” 第179章 都在等他 颜书记白天没时间过来。 衡岳市这段时间一直在申报全国文明卫生城市。 今天，是全市动员大会。全国卫生文明城市的评选，将在两月后进行。 衡岳市已经连续三年申报全国文明卫生城市评比。但遗憾的是，每年都失之交臂。 文明卫生城市评比，看似无关紧要，仅仅只是一个名誉。实际上，背后却蕴藏着巨大的玄机。 毕竟，一旦评选成为了全国文明卫生城市，上面将会有一笔巨额资金拨付下来。 这对执政者而言，这样的机会不能丧失。 三年以来，衡岳市在城市建设上投入了不少资金。也对市民素质的提高下了不少功夫。然而每次都会抱憾而归。 这一次，颜书记和梁市长下了决心，一定要争取将文明卫生城市的称号拿下来。 颜书记和梁市长在开完动员会之后，便立即赶来了山南县。 但是，他被阻挡在外。秘书温玉明确告诉他，首长已经休息，要见也是第二天的事了。 陆天明被首长秦老请进他的住房，让人的眼珠子掉了一地。 所有人都在猜测，陆天明与秦老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颜书记侧面问过路远，路远也一脸茫然。 从秦老对待陆天明的情景就能看出来，他们的关系非同一般。 有人便紧急探寻消息。所有的调查结果都显示，陆天明既没有秦老这样的亲戚，也没有秦老这样的老师和朋友。 可是大家在党校会议室明朗朗地听到秦老亲口说过，他们是朋友！ 他们是什么朋友？陆天明怎么会有秦老这样的朋友？这就是一个难解的谜团。 衡岳市委市政府将在明天陪同秦老去乌鸦坳，因此他们今晚就在山南县歇下来了。 山南宾馆早就清空了所有客人，宾馆里三层外三层被严密保卫了起来。 陆天明前脚刚踏进颜书记的房间，梁市长随后就跟了进来。 梁同庆市长是空降来衡岳的领导。他空降之前，一直在燕京某部委工作。梁市长对燕京的熟悉程度，显然比颜昌盛要熟络得多。 “老梁，你来得正好。”颜书记客气地招呼他道：“我们与天明同志聊聊吧。” 面对衡岳市一二把手，陆天明仿佛像做梦一样。 虽说，在全球苦水泉研讨会上见过一面，而且陆天明给两位领导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是，苦水泉项目至今悬而未决，让颜昌盛对陆天明有了一定的看法。 颜昌盛接到过举报材料，举报材料剑指陆天明。大意是苦水泉项目搁置至今，让外资进不来，罪魁祸首就是他陆天明。 颜书记甚至指示，对陆天明一定要控制使用。这也是陆天明本来是苦水泉项目的负责人，却被山南县副县长肖科接了过去的原因。 苦水泉项目拖到现在，一直没有消息，让颜书记很生气。 他指示的“控制使用”陆天明，其实有一个潜台词，那就是对陆天明的政治前途判了死刑。 然而，秦老下来山南县，让颜昌盛心里没底了。 在得知陆天明被秦老另眼相看的消息后，颜昌盛便紧急布置下去，尽一切手段，搞清楚陆天明与秦老的关系。 但是所有调查的结果都显示，陆天明与秦老并无任何渊源。 这样的结果，颜昌盛是不愿意相信的。可是调查的结果明明摆在面前，他不信还真不行。 作为一个老道的官员，颜昌盛相信一切因果之间，都存在着必然的关系。 他需要亲自试探陆天明。只有搞清楚了他与秦老之间的关系，一切都将迎刃而解。 一番谈话下来，颜昌盛一无所知。陆天明闭口不提车祸事件。 “听说，秦老叫你‘朋友’？”颜昌盛笑笑道：“如果你们真是朋友，这可是忘年交啊。” 陆天明尴尬道：“颜书记，我哪有资格做秦老的朋友。他那是客气，随口一说而已。” 颜昌盛摇摇头道：“天明啊，有些事啊，我们可能不清楚。但是你要如实告诉我们啊。你说是不是，梁市长？” 梁同庆连忙点头道：“颜书记说得对。天明同志，我们掌握好这些情况，是有利于我们处理问题的。天明啊，你有什么话，当着颜书记的面，都可以说的嘛。” 陆天明小声说道：“两位领导，我真没什么能说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 颜昌盛微笑道：“秦老既然亲口叫你朋友，这就不是那么客气的话。天明啊，秦老德高望重，他可是我辈学习的楷模啊。这么说吧，以秦老的身份地位，他不会把话说得很随意。天明啊，你还是有什么事隐藏在心里，不愿意告诉我们嘛。” 陆天明道：“我心里藏不住话和事。” “这样吧，我与梁市长商量了一下，天明啊，市里准备给你压一副胆子，你有信心吗？” “压担子？”陆天明的心猛烈跳了起来，这不就是明明白白在告诉他，要提拔他吗？ “情况是这样的。衡岳市连续申报了三年的文明卫生城市评比，结果啊，都不尽人意。我们想了一下，准备换一个有胆有谋的同志在主持这项工作。你看看你，有不有兴趣啊？” “我吗？”陆天明按捺住要跳出口来的心，小声说道：“我能行吗？” “行不行，你自己决定啊。”颜昌盛语重心长说道：“这是市委市政府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之一。我们衡岳市不能老是被人压着，我们要站起来啊。城市形象关系着我们的投资环境，天明同志，这项工作的重要性，我就不需要讲了吧？” “谢谢颜书记，梁市长。”陆天明努力平复下来自己紧张的心情，他诚恳说道：“我会努力工作。” “你这个态度很好。”颜昌盛颔首称赞他道：“等这件事过去了，我们再商量决定。天明同志，你也做好思想准备吧。” 在颜书记房间坐了一个多小时，一出门，他便被肖科拦住了。 肖科满脸堆笑道：“天明啊，我可等了你半天了。” 肖科不在欢迎秦老之列。虽然他是常务副县长，却没被安排与秦老等领导见面。 “肖县长有事？”陆天明狐疑地问他道：“这么晚了，肖县长您还不休息？” “现在谁有心思休息啊。”肖科抱怨道：“今天一天，我都在乌鸦坳检查工作。明天首长要去乌鸦坳，可不能掉以轻心。” 陆天明笑道：“首长无非就是走马观花看一看。” 肖科批评他道：“天明啊，你这态度可不对啊。首长能来我们山南县视察，是我们山南县的殊荣啊。我们要以百倍的热情，迎接首长的批评教育。” 陆天明讪讪说道：“肖县长说得对。我这个人，觉悟还需要提高。” “先不要说谦虚的话。有一个事，我想单独与你谈谈。”肖科轻轻叹口气说道：“天明，这个面子你会给吧？” 第180章 肖县长要堵他的嘴 从下午见到温玉，到陪秦老吃饭，又被颜昌盛书记叫去聊了一会。陆天明的神经一直绷紧着，丝毫没有松懈。 肖科事还没说，先给陆天明打了一针预防针。 “肖县长，有事您说。”尽管陆天明已经感到了十分的疲惫，还是没有婉拒肖科的要求。 “这里不方便，我们上车说。”肖科笑眯眯挽了陆天明的手，上了他的车。 “刚从颜书记那里来？”肖科一上车，便急不可耐地试探他。 “嗯。”陆天明回应了他一句，“颜书记找我聊了几句。” 肖科竖起大拇指赞道：“天明啊，这是颜书记很重视你的表现啊。你可不要辜负领导的一番心意。” 陆天明讪讪道：“肖县长过奖了。颜书记其实也没说什么。他就是问了一些我对市里评选文明卫生城市的看法。” “好事啊。”肖科兴奋道：“天明，你不知道现在市里的重点工作，就是文明卫生城市的评选工作？这次如果评上了，我们衡岳市就要上升一个档次啊。” 陆天明道：“我倒不这样认为。一个城市的好坏，不应该是做表面文章，而应该要让老百姓得到实惠，让他们感受到真正的幸福感。” 肖科显然被陆天明的话吓到了，他赶紧拦住他说道：“天明，这种话可不要在外面乱说。你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人面前，特别在领导面前，千万说不得。” 他的话，透露出来两层意思。一是他主动将陆天明归列到自己人的行列。二来，他表现出来对陆天明很关心一样。 肖科的举动，在过去可是从来没有的。 陆天明取代他的侄女，考公成为苦水乡的行政助理，让肖科内定的安排计划流产。成为他憎恨陆天明的第一件事。 乌鸦坳滑坡，陆天明强烈要求救援，成为肖科厌烦他的第二件事。 苦水泉全球研讨会上，陆天明出尽风头，成为肖科下决心要将陆天明踩到脚底，永远不得翻身的第三件事。 这三件事中，最让肖科担忧的就是乌鸦坳滑坡事件。 苦水乡遭遇强暴雨袭击，造成山体滑坡，掩埋五户十三口人的事，第一时间便汇报到了他面前。 按照常理，他第一时间作出的反应应该是组织救援。 但是，肖科没有这样做。他当即在电话里指示苦水乡乡长李亮，封锁滑坡掩埋群众的消息。 十三口人失踪，放在任何时候都是大事。李亮不敢担风险，提醒他道：“肖县长，这件事恐怕瞒不住。” 肖科在电话里暴怒吼道：“瞒不住也要瞒住。李亮，如果你还想戴这顶乌纱帽，你就老老实实听我的。” 肖科强令李亮隐瞒滑坡掩埋群众的消息，令人费解。 他虽然是常务副县长，但出了这么大的事，即便上面要追责，也追不到他头上来。他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把消息隐瞒下来啊。 谁都不会想到，这是肖科给县长费敏挖下的一个坑。 在山南的官场里，流传着这样一个说法。县长费敏是个老好人，就是弱势的意思。 相反，常务副县长肖科年轻力壮，正当盛年，在山南县是很强势的一方。 肖副县长曾在私底下与人抱怨过，县长费敏的能力不如他。事实上，费县长确实没有肖科那般雷厉风行，手段没有肖科强硬。 但是，费县长不下来，他肖科就永远没有上位的一天。 县委书记路远离任是早晚的事。路书记一走，山南的权力就会出现真空。如果这时候能握住权力的尾巴，对他今后上位有非常大的帮助。 肖科的算盘打得溜溜转。滑坡事件如果被抖露出来，势必影响路书记和费县长的提拔。他们不走，他就失去上位的机会。 即便这件事最终暴露出来，责任也不在他这里，而应该由地方主官负责。 总而言之，隐瞒乌鸦坳滑坡事件，于他肖科而言，就是一个一箭三雕的完美决定。 本来，在肖科的眼里，陆天明就是一只蚂蚁。他想碾死他，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陆天明会被燕京的秦老亲口叫做“朋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肖科突然有点心胆俱寒的感觉。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一个小小的陆天明，怎么会被德高望重的秦老视为“朋友”？ 他担心乌鸦坳滑坡的事被暴露出来，他需要给陆天明一个警告。 山南县这次接待秦老，肖科并没在接待行列。 毕竟，上有省政府副省长赵长征同志陪同，中有衡岳市颜昌盛书记和梁同庆市长作陪，下有山南县委书记路远和县长费敏陪伴左右，怎么也轮不到他一个常务副县长露面。 当然，肖科并不失落。秦老于大家而言，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 “天明，明天首长要去乌鸦坳视察，你有什么想法？”肖科试探地说道：“你应该会陪同领导一道去吧？” 陆天明道：“我没接到通知啊。” 肖科笑笑道：“这还需要什么通知啊？现在谁不知道你与秦老是朋友。秦老来了我们山南县，还不叫上你这个朋友在身边？” 陆天明尴尬道：“肖县长，我与秦老不是朋友。秦老德高望重，我哪有资格与秦老成为朋友啊。” “你们不是朋友？” “不是。” “对了，天明，你是怎么与秦老认识的啊？”肖科进一步试探他。 陆天明道：“其实也没什么故事。不值一提。” 肖科还想问，陆天明却突然打了一个哈欠道：“肖县长，我今天确实有点累了。这陪领导的事，是真难做。” 肖科笑笑道：“天明啊，别人做梦都想着这样的机会啊。你可要好好珍惜。” 陆天明轻轻点了点头，“肖县长，如果没有其他的事......” 肖科眉头一皱，严肃道：“天明，你不要急着走。还有非常重要的一个事，我想与你说说。” 陆天明嘿地笑了，小声道：“肖县长，您有没有搞错，我是陆天明啊。” “天明，有句话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只想说，燕京秦老这次下来，我们一定要让他老人家高兴，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陆天明茫然摇头，他完全听不出来肖科话里的含义。 “还记得乌鸦坳滑坡的事吧？”肖科终于把话说透了。 “记得啊。”陆天明脱口而出道：“不是十三口人被埋了吗？” 肖科脸上露出来一丝尴尬的神色，他沉吟一会，小声说道：“天明，这件事，半个字都不能在秦老面前提起。” 肖科解释道：“首先，这件事到目前为止，已经得到了妥善的解决。社会上也没有任何反响了。其次，这件事影响深远。一旦暴露出来，整个衡岳市官场都可能发生地震。你不想看到大家都被这件事牵连吧？” 陆天明还没说话，肖科又补充了一句，“天明，这也是路书记和费县长的意思。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第181章 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 如果肖科不主动提起乌鸦坳滑坡的事，陆天明还真没想到这件事。 乌鸦坳滑坡事件，对陆天明的打击非常大。 虽说那时候阻挠救援的是李亮，但陆天明心里明白，李亮后面一定有人支持。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的乡长身份，他是没有这样的胆子敢隐瞒这样惊天的大事的。 当然，陆天明并不知道李亮背后的这个人是谁。但是他那时候就在心里认定，李亮背后的这个人一定是个冷酷无情的人。 十三条活生生的生命突然消失，谁都会起恻隐之心。 可是，他一个小小的乡镇助理，人微言轻的，又有多大的抗争力度？ 乌鸦坳滑坡事件，一直藏在他的心里，如鲠在喉。 肖科的意图很明显，他不想这件事被秦老知道。以秦老嫉恶如仇的性格，一旦被他知道了，山南县甚至衡岳市的官场，真会如肖科说的那样，发生地震。 看着肖科一脸可怜的样子，陆天明丝毫没有觉得他可怜，反而觉得他实在可憎。 “我不会说的。”陆天明还是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 或许肖科自己都没想到，他滴水不漏的计划，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结果。 秦老要来山南的消息，早就通过内部通知下发到了山南县。 在肖科看来，苦水乡的陆天明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他必须要让陆天明远离首长视察这件事。 陆天明被安排去县委党校参加封闭式学习，并非陆天明是山南县第二梯队的种子，而是他参加封闭式学习之后，将完美隔断他有可能接触到的首长视察。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秦老到了山南县之后，居然点名要去党校看看。 这又让肖科慌了手脚，在他的一番操作下，他居然让党校学员放假三天。 原以为这样能消除了隐患，谁又料到屈教授会以整理资料的借口，将陆天明留了下来。 等到肖科发现之后，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陆天明不但见到了失联五年的老同学温玉，还被秦老牵着手向所有人介绍，陆天明是他朋友！ 这一切出现得很突然，很意外。让一直踌躇满志的肖科慌了手脚。 他不得不放下身段，主动找陆天明。 尽管自始至终他并没表露出担忧的意思，甚至他搬出来路书记和费县长来压制陆天明，但陆天明还是感觉到了肖科的担忧。 “我知道你是个顾全大局的同志。”肖科赞扬他说道：“天明，前段时间我已经向路书记和费县长推荐了你。我感觉天明同志你啊，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你应该出来挑重担啊。” 陆天明嘿嘿笑道：“肖县长，我可没这个能力。” “这话先不说。我透露一点消息给你吧。县里准备成立招商局。常委会上已经通过了。目前，就是选拔人的问题了。” “我是这样想的。招商局成立，是顺应时代的要求，也是帮助我们山南县走出招商引资困境之举。现在啊，就有两个合适的人选嘛。你陆天明同志算一个。” “我？”陆天明惊疑地问道：“肖县长，我可从没做过这方面的工作。” “苦水泉全球研讨会的动静还小吗？”肖科笑眯眯说道：“天明啊，虽然苦水泉项目上遇到了一点挫折，但不等于你这个同志没这方面的能力嘛。” “另一位同志，是城关镇的曹春同志。县里准备让你们挑起招商引资这副重担。”肖科语重心长说道：“天明啊，你可不能辜负大家的期望。” 陆天明狐疑地问了一句，“这事定了？” “定了。”肖科说道：“至于你与曹春二人，谁来当一把手，还没形成最后的决议。不过，我是倾向于你的。” “肖县长，我......” “天明啊，这件事，你先不要泄露出去风声。现在你也不要解释了。记住，做好明天的工作，你就准备挑大梁吧。” 半天时间不到，好消息接踵而至，让陆天明突然有做梦的感觉。 先是市委颜书记亲自找他谈话，暗示他有可能安排去“市文明卫生城市评选工作领导小组”去工作。 如果他一去，他将由县管干部，直接变身为市管干部。 身份转变看似不大，却暗藏着玄机。 成为市管干部，他就正式进入了仕途。 颜昌盛书记谈话后不到半小时，山南县的常务副县长肖科居然直接开出了要安排他去准备成立的县招商局去挑大梁的价码。 究竟是去市里工作，还是继续留在县里工作，陆天明居然没有了主张。 当然，他清楚，这一切都是因为秦老的原因。 颜昌盛书记提拔他去市里工作，以及肖科要安排他去县招商局工作，都是刻意做给秦老看的。 回到宿舍，曹春已经回来了。 “天明，看不出来，你还藏有这样的关系啊。”曹春一见到他回来，便赶紧起身去给陆天明倒水，客气说道：“天明，发达了，别忘记兄弟。” “发达？”陆天明吃惊地看着他，“曹镇长，你开玩笑吧？” 曹春笑呵呵地说道：“现在谁不知道燕京来的秦老是你朋友啊。就凭着这一层关系，山南县也好，衡岳市也好，甚至中部省，都会关照你啊。” 陆天明讪讪说道：“曹镇长的意思，我以后靠裙带上位了？” “怎么是裙带呢？”曹春批评他道：“这是实力，是人脉，是资源啊。” 陆天明道：“我还真没想过。” 曹春羡慕道：“这就是运气啊。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天明，以后啊，你不想走，运气会推着你走啊。” 陆天明笑道：“真有这样的好事，我请曹镇长你洗脚。” “你就用洗脚打发我呀？”曹春不满道：“天明，你的格局也太小了吧？” 陆天明笑嘻嘻说道：“你觉得我格局大吗？我有格局吗？” 曹春想了一下说道：“不能说你没格局。天明，你这人啊，给人就是有一种安全感，信任感。我说的可是实话，绝不是拍你的马屁。” 陆天明想起肖科刚才给他透露的消息，试探地问他道：“曹镇长，你知不知道县里要成立招商局？” “知道啊。”曹春笑笑道：“严格来说，招商局不算是新成立的。招商局在十年前就有了。但是，因为成立之后，一直没有成绩。县里把局撤销了。现在最多就是恢复。”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我还真不知道。” “天明，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了？”曹春笑着问他道：“这段时间，确实传出来过要恢复招商局的职能部门工作。不瞒你说，县里找我谈过话了。” “曹镇长要变曹局长了。”陆天明道：“山南县就需要曹局长你这样的领导站出来带领大家发展。” 曹春得意道：“这主要是领导看得起。不过，我会努力加油工作的。” 聊了几句，陆天明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天明，我们一起坐坐？”电话里，温玉发来了邀请。 第182章 都是大背景 温玉是秦老的工作秘书。秦老的生活秘书是他的孙女秦霜。 温玉成为秦老的工作秘书似乎是水到渠成的事。温玉的爷爷，与秦老当年是工作上的伙伴。两个家庭算起来是世交的关系。 由此可以看出来，温玉爷爷当年也是位高权重，权力显赫的大员。 温玉的爷爷过世得早。他父母早就移居去了国外生活。温玉不愿意在异国他乡生活，便独自留在了国内，被秦老相中，留在身边做了他的工作秘书。 温玉在大学里过于低调。以至于陆天明刚开始接触他的时候，还一度以为他只是燕京城里一个普通居民的子弟，与他这个农村出身的人，本质上没有太多的差异。 当然，一直到毕业，陆天明都不知道温玉的真正身世。他也从来不打听温玉的家庭背景。 温玉的性格就像一个小姑娘。不但说话细声细气，而且与陌生人一说话，他未开口，脸先红了。 陆天明曾开玩笑说，温玉就像大观园里的女人一样，是水做的骨头。 五年医学本科学习，陆天明与温玉的感情一直很好。自从他挺胸而出保护温玉不被汪浩欺侮之后，温玉便将他视为“大哥”。 在陆天明的心里，温玉日后必将成为一名优秀的医学人才。毕竟，他的性格决定他的走向。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都步入仕途。 陆天明进入仕途，比温玉进入仕途更容易让人意外。 熟悉陆天明的温玉知道，曾经的陆天明对当官嗤之以鼻。他们曾讨论过走上社会所要面对的问题，陆天明认为，只要学好了医学，走遍天下都不怕。 但温玉对他的想法却不以为然。温玉曾问过他，他最大的抱负是什么？ 陆天明骄傲地回答他，他的理想就是救死扶伤，以毕生的努力，换取天下人们的健康。 陆天明也问过温玉，而温玉的回答却与他的答案大相径庭。 温玉说，“减轻病人肉体上的痛苦很容易，改造人们精神上的痛苦才是应该追求的目标。” 温玉的话，已经流露出他毕业后从政的愿望了。 两人尽管在目标上不一致，但不影响他们成为最好的朋友。 然而，毕业后，两人便天各一方，失去了联系。 温玉邀请陆天明见面聊，陆天明没有推脱。毕业几年了，他确实也很想他。 现在的温玉，与大学期间的他，宛如脱胎换骨。他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再也看不到他腼腆的如女孩子一样的羞涩神态。 坐在温玉的房间里，陆天明还没开口说话，秦霜已经敲门进来了。 温玉问了一句，“秦老休息了？” 秦霜轻轻嗯了一声，眼光便落在陆天明的身上，淡淡一笑道：“我们请你过来聊天，没打搅你休息吧？” “没事。”陆天明回应了她一句，客气说道：“请坐。” 作为秦老的工作秘书和生活秘书，温玉与秦霜可谓是朝夕相处。 秦霜突然抿嘴笑了起来，她看一眼温玉，又去看一眼陆天明，笑道：“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还是同学。” 温玉道：“同学算什么？我与天明在读大学的时候，在一张床上睡过觉。” “你们在一张床上睡觉呀？”秦霜掩着嘴偷笑起来，不相信的说道：“你们学校两个人一张床呀？” 陆天明解释道：“我们那时候的条件说不上好，但不至于两个人一张床。主要是那次我的被子被雨打湿了，没地方睡。所以......” 秦霜哦了一声道：“陆天明，我听温玉说过，你帮他打过架？” 温玉接过去说道：“没错。打的就是汪浩。” “他呀。”秦霜脸上露出一丝鄙夷的神情，“不要提起他，提他我恶心。” “你们都认识？”陆天明狐疑地问道。 “他们两家，原来在一个院子里住着。”温玉解释说道：“汪浩家住前院，秦霜家住后院，算是邻居吧。” 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汪浩他现在怎么样？” 温玉淡淡笑道：“人家混得不错，现在是主管全国医药定价的大佬了。算是春风得意吧。” 秦霜不满道：“我说了，不提他，你们听不见吗？” 温玉连忙说道：“好好，不提他。天明，听说你现在还是一个乡的团委书记？进步有点慢呀。” 陆天明苦笑道：“地方哪能与你们燕京比。我听说，在燕京一块砖头撂倒十个人，有八个是正处级干部，有一个至少是厅级干部。” “没那么玄乎。”温玉纠正他道：“这都是传说。” 温玉现在的级别是正处级。他的这个级别在燕京算不得高级别，但到了地方，就与县委路远书记是同一级别了。 而且，温玉还有个与路远相差悬殊的身份，他属于中管干部。 虽说大家都在体制内，但干部身份还是有着一定的区别。 比如陆天明，他就属于县管干部。而路远，已经是省管干部了。 这一点微妙的差别，注定他们面临的平台有着相当大的差异。 一个同一级别的中管干部，到了地方就有那么一点“钦差”的意思了。 秦霜开口便说出陆天明帮温玉打过架，说明她对陆天明的了解，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他救过她这件事上了。 “天明，今后有什么打算？”温玉主动问他。 “我还能有什么打算？”陆天明自嘲说道：“老实上班，赚钱养家。了此残生。” “你结婚了？”温玉惊异地问他，“嫂子是谁，怎么不让我见见嫂子？” “嫂子？”陆天明一愣，随即笑出声来，“你嫂子恐怕还在她娘肚子里打转转呢。” 温玉明白过来，舒了一口气说道：“我就说嘛，谁家姑娘那么有眼光，嫁给我天明兄了啊。” “女朋友总有了吧？” 陆天明还是摇了摇头。 “没女朋友？”温玉不相信地看着他说道：“你骗我吧？你这么优秀，会没有女朋友？” “谁会看上我啊。”陆天明似笑非笑说道：“像我们这种在基层工作的人，优秀的，别人看不上。不优秀的，我又看不上别人。”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呀？”秦霜突然插了一句话问他。 陆天明没有正面去回答秦霜的话，转而问温玉，“你呢？别老是问我，你是情况怎么样？” “与你一样啊，孤家寡人。”温玉含笑说道：“不过，我与你不一样，我有意中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光有意无意往秦霜这边看了几眼。 陆天明心领神会，由衷说道：“温玉，希望你能抱得美人归。” 温玉使劲点头，“我在努力。” 秦霜说道：“温玉，你心里还藏着秘密呀？真没看出来，你还留有一手啊。” 温玉讪讪道：“说不定，我就是一个一厢情愿。” 陆天明鼓励他道：“温玉，你这就不对了啊。什么一厢情愿啊？你那么优秀，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说出来。我跟你说，虽然你们是燕京，我们是小地方，但在这个问题上，都是狭路相逢勇者胜。” 温玉乐了，小声问道：“你的意思，我敢于表白？” “对。”陆天明笑嘻嘻说道：“这事得靠你自己，我可帮不上忙。” 第183章 与首长同车 秦老回乡，热闹非凡。 一大早，陪同人员便都聚集到了山南宾馆。 陆天明看着停了一溜的车，在心里估算一下，至少在二十台之多。 昨晚秦霜就告诉了他，秦老让他与他同车前往乌鸦坳。 秦老出来，赵副省长便迎了上去。 秦老乘坐的是中部省安排的豪华中巴车。与秦老同车的，除了温玉和秦霜，赵副省长必定是陪同领导。 尽管秦霜昨晚已经说过秦老邀请他同车，但陆天明还是没敢主动上车。 秦老对这么大的阵容显然有点不高兴。他眉头微锁道：“你们搞这么大的动静，扰民啊！” 赵副省长解释道：“秦老，您六十年才回来老家。大家都想去您战斗过的地方瞻仰，聆听您的革命故事啊。” 秦老道：“我本来是想悄悄回来看一眼的。我们不能打扰群众的工作生活嘛。” “不会不会。”赵副省长认真说道：“大家听说您回来了，都在等着您呢。” 赵副省长的解释，让秦老似乎高兴了一点。 他突然问温玉道：“天明小朋友到了没有？” 陆天明便赶紧现身出来，恭敬地喊了一声，“首长，我到了。” “上车。”秦老招呼大家，率先上了车。 一路上，秦老都在回忆他过去的战斗岁月。 他笑眯眯道：“这条路啊，我小时候每天都要往返一次的。路还是那条路，只不过比过去宽了不少。走的人，也都换了。” 秦老是革命根据地的小通讯员。他因为个子矮小，身材消瘦，穿的又破破烂烂，因此不会被人注意。 那时候的秦老，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小叫花的模样。 他手里永远有两件东西。一根打狗棍，一个破烂的竹篮子。 竹篮子里，永远都是两个红薯。 这是秦老一天的口粮。他早上要从根据地出发，一路走到山南县城。 在山南县城里，根据地建有秘密联络点。 联络点的同志会将县城的情报收集起来，交给秦老带回去。 根据地会根据县城传回来的情报，与反动派斗智斗勇，展开革命活动。 乌鸦坳革命根据地自建立之后，就没遭受过非常大的破坏，这与秦老每天奔跑在情报路上有着密切的关系。 当然，反动派也知道乌鸦坳有一支神出鬼没的革命队伍。反动派恨之入骨，几次展开围剿，都被根据地完美避开。 这一是得益于情报传递迅速准确，其二，是因为乌鸦坳险峻的地形，让围剿革命队伍的反动派无法展开他们的围剿行动。 乌鸦坳革命根据地后来改编并入正规部队。秦老便跟随部队南征北战，成了一名真正的革命战士。 秦老回忆至此，不禁湿了眼眶道：“你们知道吗？在这片土地上，牺牲了很多革命先烈。”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陷入了沉思。 秦老伤心了。他不愿意提及他心里最痛的一件往事。 当年，乌鸦坳的一户人家为掩护他，全家被反动派杀害，并将他们一家的尸体挂在苦楝树上。躲在地洞中的秦老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车过秦老上次出车祸的地方时，秦老让车队停了下来。 他没下车，坐在车里静静看了一会，招呼陆天明去他身边坐。 所有人都不知道秦老突然叫停车队的原因。大家都不敢说话。 陆天明心里明白，这地方正是他第一次遇到秦老和秦霜的地方。 秦老车祸受伤，他让陆天明打了一个电话。半小时后飞来一架直升机，将秦老他们接走。那时候陆天明就怀疑，这个老人究竟是什么人？他怎么能一个电话就调动一架直升机？ 他能肯定，老人的身份绝非一般人。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差不多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到乌鸦坳，不远了啊！”秦老看了看车窗外的山，神情显得有点激动了起来。 乌鸦坳根据地纪念馆是在赵副省长手上修建的。 赵副省长在山南执政时，一次去燕京开会。会后，按照惯例，地方进京的领导，都会去拜访与本地有渊源的在京领导。 他们有的是出身籍贯的原因，有的是曾经工作过的原因。 秦老出身山南，是山南县籍贯当中，在京级别最高的领导。 秦老自己从没忘记过出身。每当家乡有人去看望他，他都会热情地款待。 他多次表示，会找一个时间回老家看看。可惜那时候还在位的秦老，公务繁忙，日理万机，根本就抽不出一丁点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夙愿。 直到他退下来。 赵副省长在拜访秦老的时候，得知秦老对家乡怀有深深的眷恋之情，回来后，便请示了省委，筹建了乌鸦坳革命根据地纪念馆。 “应该还有半小时路程。”赵副省长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道：“秦老，这条路上，我走过至少有三十回了。” 秦老哦了一声，客气说道：“小赵啊，你还是费了心啊。乌鸦坳的革命历史，不能被遗忘啊。你做了一件好事。” 赵副省长连忙说道：“秦老，我做的这些，都是应该做的。您老说得对，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忘了革命先烈。我们应该建馆纪念他们。” 乌鸦坳纪念馆建起来后，赵副省长曾盛情邀请秦老回来剪彩开馆。 秦老因为工作过于繁忙，最终没有回来主持剪彩开馆活动，成了他心里一大遗憾。 赵副省长这次陪同秦老回山南县，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这一段渊源。 车队浩浩荡荡，前头警车开道，后有警车压阵。所有车辆，一律开着双跳灯。 去乌鸦坳纪念馆，必经苦水乡政府。 乡党委书记魏龙、乡长李亮早就带领全体乡干部等候在路边。 走在最前面的路远书记的车，在苦水乡政府门口停了下来。 秦老的心情看起来很激动，他对赵副省长说道：“小赵，到了人家地头了，我们也该下车去见见当地的父母官了。” 赵副省长起身道：“好啊，秦老，我扶您下车。” 秦老摆摆手道：“不用。有天明照顾我就行了。” 车门边，路远和费敏带领魏龙与李亮，分列在车门两边，恭候首长下车。 门一开，第一个下车的居然是陆天明。 反应最强烈的是李亮，他控制不住惊异，惊呼了一声，“怎么是你？陆天明？” 陆天明讪讪回了一句，“是我，李乡长。” 他顾不上解释，转身去接秦老下车。 秦老一现身，现场顿时掌声雷动。 一行人簇拥着秦老往乡政府走。 陆天明没有伴随在秦老身边。他深知自己的角色，知道进退。因为，现在是温玉和秦霜的时间。 突然，李亮一把拉住他，满脸狐疑地问他，“你怎么来了？” 第184章 你在说什么 苦水乡政府征用的是过去的老祠堂。 尽管岁月变迁，却依稀能看到老祠堂的旧貌。 秦老看着眼前的一切，感慨万千道：“没变多少啊！” 没有几个人能体会到秦老此刻的心情。老祠堂带给秦老的回忆，让他的眼眶再一次湿润。 过去的老祠堂，是一个宗族最重要的地方。 每一座祠堂，都会有专人照看。 老祠堂是秦老每天往返乌鸦坳与县城的必经之地。 每次他路过老祠堂，都会在祠堂门口的石凳上坐一坐。他一来，照看老祠堂的老人便会给他舀来一瓢水给他喝。 偶尔，还会塞给他一些供品。 老人不知道他是乌鸦坳的小通讯员。他也从不问秦老是什么人。 秦老一来，他都是满脸宽厚的笑容。偶尔，他会叮嘱秦老，要保护好自己。 老祠堂被政府征用作为乡政府的办公场地，是因为尽管老祠堂年代久远了，但气势一点也不输。老祠堂三进的院落，就是一个完美的办公地方。 苦水乡政府后来在老祠堂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造。但整体的架构并没有改变。 只是改造过后的老祠堂，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而已。 秦老显然对老祠堂很熟悉。他不用人带领，便能将老祠堂前前后后走一遍。 李亮将陆天明拉到一边，有些紧张地问他，“陆天明，这是怎么回事？” 陆天明解释道：“党校安排我协助接待老首长。就这回事？” “党校安排的？”李亮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试探地问道：“你在首长面前没乱说话吧？” 陆天明苦笑道：“李乡长，我没说什么啊。” “嗯。这样很好。”李亮还是不放心地叮嘱他道：“陆天明，在首长面前，不要随便乱说话。知道吗？” “知道。”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李乡长，今天好像没有看到多少外地人啊。” 李亮哼了一声道：“首长要来，我们提前都清场了。” 苦水乡因为苦水泉，现在的热闹程度已经不亚于一座繁华的小镇。 外地人一多，各种服务也就跟了上来。现在的苦水乡，吃的喝的玩的，应有尽有。 秦老没在苦水乡政府过多停留。他在走过一遍后，便上了车准备去乌鸦坳。 陆天明还想着跟秦老上车，被李亮喝住道：“陆天明，现在没你什么事了。你就不要赶上凑热闹了。” 陆天明便站住脚，没有过去上车了。 秦老上了车后，迟迟不见陆天明回来，便问温玉道：“天明人去了哪里？” 温玉找了一圈，没看到陆天明，便小声说道：“这是天明工作的单位，他可能有点事耽误了。” “去把他找来。”秦老笑呵呵道：“到了苦水乡，怎么能少了他陆天明作向导啊。” 温玉找到陆天明的时候，发现李亮正在训斥他。 他沉着脸过去，问李亮道：“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李亮一看温玉气质不凡，便满脸堆笑道：“首长，我在与我们的同志交代工作。我是苦水乡乡长李亮。” 温玉哼道：“我不是首长。首长现在要找陆天明同志。是你不让他上车的？” 李亮尴尬地解释道：“没有，我没有不让他上车。我只是想......” “你想什么？”温玉毫不客气地训斥他道：“你怎么可以擅自做主？退开。” 李亮便涨红了脸，嘴唇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来。 这时，路书记过来了。他瞪了李亮道：“老李，你干什么？” 李亮连忙说道：“路书记，领导误会我了。” “行了。你不要说了，赶紧请小陆上车。” 看着陆天明上了秦老的车，李亮气得差点把牙齿都咬碎了。 车队重新出发。逶迤前行。 越临近乌鸦坳，秦老的情绪越高涨了。 他让人将车窗窗帘全部打开，贪婪地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山山水水。 山还是那些山，水依旧是那些水。分别六十年再见，秦老再也控制不住感情，他老泪纵横起来。 秦霜递上去手巾，埋怨道：“爷爷，说不要激动，你又激动什么呀？” 秦老笑笑道：“我呀，现在就好像回到娘的怀抱里一样了。小霜，爷爷心情好着呢。” “心情好流什么泪呀？”秦霜嗔怪道：“爷爷，您的身体，不允许你大喜大悲，知道吗？” 秦老哈哈一笑，“小霜啊，爷爷这是阔别六十年了啊。爷爷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回来了。” 秦霜安慰他道：“爷爷，只要你保重好身体，你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回来。” 赵副省长连忙说道：“是啊。您今后想什么时候回来看看，我们都会满足您的要求。” 秦老摇摇头道：“不是身体不行，而是小赵啊，你们兴师动众的，我不希望这样搞。我现在就是一个退下来的人，就是一个普通老头。” 赵副省长笑呵呵道：“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前辈，怎么可以是一个普通的老头呢。” 车到乌鸦坳纪念馆，眼前又是一番新的景象。 山南县将纪念馆四周都插满了红旗，纪念馆的广场也修缮一新。 原来因为暴雨而垮塌的纪念馆的一面墙，如今也修复得看不到丝毫痕迹。 乌鸦坳的乡亲被组织了起来，站在纪念馆的一侧，迎接来自燕京的秦老。 秦老的到来，打破了纪念馆自修建以来最高级别领导光临的记录。这座保存许多当初根据地人们战斗生活文物的纪念馆里，在秦老之前，最高级别的就是衡岳市的领导。 秋风乍起，凉意微微。 秦霜给秦老披上一件外套，交代秦老道：“我们只有半小时时间。时间一到，必须上车离开。” 秦老笑眯眯道：“你是个管家婆啊？我告诉你，现在回到了我的地方，我可以不听你的。” 秦霜跺脚道：“你不听，试试看。” 爷孙俩的逗嘴，让站在一边的人都不禁莞尔。 秦老走向等在广场一侧的群众，他一边走，一边举起手来喊道：“乡亲们，小秦子回来了！” 等候的人群便骚动起来，但是谁都没敢越过横在他们身前的警戒线。 秦老显然发现了警戒线，他看一眼跟在身边的陆天明说道：“把这些东西都撤了。” 陆天明正想动手，边上一位保卫人员赶紧提醒他道：“不能撤，这是保卫首长安全的措施。” 秦老不满道：“保卫什么啊？怕自己的群众吗？” 保卫人员解释道：“首长，这是规定。我们必须执行。” “什么破规定！”秦老生气道：“我们与人民群众永远都是鱼和水的关系。离开人民群众，我们什么都不是。” 秦老的话，让周围的群众都激动起来，掌声再一次雷鸣般的响起。 陆天明跟着鼓掌，眼光在人群中搜寻一个人。 第185章 首长的临时要求 陆天明看到村长莫生的时候，发现莫生的一张脸因为激动变得通红。 莫生显然也发现了陆天明。两个人目光一碰，莫生的嘴唇便动了动。 赵副省长亲手建造的纪念馆，这些年一直维护得很好。 纪念馆能维护好，还是因为赵副省长的原因。他在离开山南县去衡岳市工作，一直到他去省里工作，一直关心纪念馆的情况。 因为赵副省长，市里省里每年都会有一笔专款拨来山南县。作为维护和修缮纪念馆的经费。 山南县成立了一个乌鸦坳革命根据地纪念馆的管理处。属正科级单位。有正式员工八人。 赵副省长亲自领路，迎接秦老进馆参观。 纪念馆里陈列着不少历史文物。其中有不少是当年留下来的东西。 比如，在纪念馆的正中间，玻璃柜子里陈列的一面颜色看起来已经发暗的红旗，就是当初根据地用过的旗帜。 秦老面色凝重，他每走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似乎怕惊醒沉睡的先烈。 纪念馆一共分为三个部分。第一个部分就是革命历史文物陈列馆。 第二部分，是介绍乌鸦坳根据地的战斗事迹。 第三部分，是乌鸦坳牺牲的革命先烈瞻仰馆。 秦老在参观过旗子之后，便发现了旁边玻璃柜里陈列的两件东西。一根磨得很光滑的打狗棍，一个破烂不堪的竹篮子。 “这是我用过的？”秦老眼光停在打狗棍和竹篮上，便再也无法移开。 赵副省长介绍道：“秦老，我可保证，这两样东西，就是当年您留在乌鸦坳的。” 秦老嘴唇便哆嗦起来，他长叹一声道：“没想到六十年后，我还能见到这两个老伙计！” 乌鸦坳根据地曾发生过二十几场的战斗。每一场战斗，都被记载得清清楚楚。 秦老一路看过去，他沉默了。 在进入烈士瞻仰馆时，秦老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他甩开秦霜，慢慢走到墙壁跟前，抚摸着墙上一个个名字，眼泪啪嗒往下掉了下来。 在秦老的记忆里，他至今都能清晰地记得，与他朝夕相处的战友，有一百二十六个人长眠在这片土地上。 “我回来了。我来看你们了。”秦老老泪纵横，低声呜咽。 屋子里沉默无声，只听到秦老轻轻的呼唤声。 “老五，狗蛋，陈三伢子，老魏，我是秦山啊。我回来了。” 屋外，松涛阵阵，仿佛一个人在低声呜咽。 秦霜走上前去，轻轻搂住秦老道：“爷爷，我们该回去了。” 秦老摇摇头道：“我想多陪伴他们一会儿。”他招呼赵副省长道：“小赵，你帮我找一张凳子来，我要坐坐。” 凳子很快找来了。秦老对大家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赵副省长迟疑了一下，还是带头退了出来。 秦霜不放心道：“爷爷，我留下来陪你吧？” 秦老缓缓摇头道：“让天明一个人留下来陪我吧。” 人群退出去了，赵副省长还细心地让人将门关了。 “天明，你也是山南人吧？”秦老问了一句。 “首长，我是。”陆天明小声回答道：“我的家距离这里有二十多里路。” 秦老笑了笑道：“当年，我们打土豪的时候，活动的范围应该覆盖过你老家。” 陆天明轻轻嗯了一声，“我听老辈人说过乌鸦坳游击队的故事。当年游击队是穷苦人民的主心骨。” 秦老轻轻叹了口气道：“山南人民为了我们游击队，作出过很多牺牲啊。” 陆天明安慰他道：“首长，革命斗争，肯定会有牺牲。但是，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有后代延续了下来。” “是吗？”秦老的兴致显然高涨了不少，“这样好啊。天明，你能给我找几个乌鸦坳的乡亲说说话吗？” 陆天明没有多想，回答道：“好啊。” 陆天明将秦老的意见转告之后，包括赵副省长都犯难了。 找谁去陪秦老说说话？ 李亮自告奋勇道：“各位领导，我去吧。我知道乌鸦坳游击队的情况。” 赵副省长还没出声，颜昌盛书记先表了态道：“你看起来就不像是个农民啊。秦老是能简单忽悠的吗？你不行。” 李亮被否决，神情便变得尴尬起来。 费县长提议道：“要不，就从群众当中挑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老人进去陪秦老聊聊？” 赵副省长道：“不合适。年纪比较大的，表达都不清楚了。” 陆天明趁机说道：“我有个想法，能不能请当地村干部陪首长说话？” 赵副省长闻言，当即表态道：“好呀。这样最好。” 莫生被选中进去瞻仰室陪秦老说话，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他惊慌得脸都白了。 “我怕说不好啊。”莫生紧张不安地说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啊。” 陆天明安慰他道：“你就随便聊聊。聊家常一样。首长是从我们乌鸦坳走出去的，你说什么，首长都会感到很亲切。” 除莫生以外，还挑选了一个年纪看起来很大的老人一道进去。 老人看起来与秦老年纪不相上下，一问，才知道他与秦老还是相差着至少有五岁。他是因为生活在乡下，岁月的沧桑让他看起来比秦老还要老很多。 但是，老人说他认识秦老。 坐在瞻仰室里的秦老，就像一尊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陆天明带着莫生进去，小声喊了一声，“首长，人我给您找来了。” 秦老便站起身，双手去握莫生他们的手。 莫生激动地说道：“首长，我们盼您回来，都盼了几十年了。” 秦老叹口气道：“是我不对，我应该早回来看你们。” 莫生嘿嘿笑道：“您现在回来也不晚啊。我们村的老人，听说您要回来，大家激动得一夜都没睡好了。” “哎呀，我打扰了大家了。”秦老满怀歉意道：“乡亲们都还好吧？” 莫生赶紧说道：“还好。现在政策好，我们都能丰衣足食。” 秦老笑笑道：“这样好。我们当初前赴后继地革命，不就是希望看到天下穷苦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吗？” 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老人突然喊了一声，“山哥，你还记得我吗？” 秦老便认真地看了他几眼，狐疑地问道：“你是廖家小四？” “是我呀。”廖家老四激动地说道：“山哥，我原来还跟着你去过几趟县城呢。” “老四，你还活着呀。”秦老激动起来，一把将老人搂进怀里，大笑道：“老四啊老四，你还记得山哥。山哥太高兴了。老四，家里人怎么样啊？” 廖老四叹口气道：“我家除了我，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本来，我家还有侄孙一家人，这不，今年上半年下暴雨，山体滑坡，把他一家都埋了吗？” “埋了？” “埋了。”廖老四指着门外说道：“就在这旁边不远，半个山坡滑了下来，连个影子都没找到。” 秦老便看陆天明，问道：“天明，这事你知道吗？” 第186章 不能挽救了 秦老目光灼灼看着陆天明，他面容严肃，看起来十分威严。 陆天明没有犹豫，低声说道：“首长，是有这回事。乌鸦坳五户十三口人，在山体滑坡后失踪了。” “你们采取过救援措施吗？”秦老语气变得沉重起来，眉头锁得愈来愈紧。 莫生在一边小声说道：“小陆干部带着挖机来救援过。但是被上面领导阻止了。不允许他救援。” “为什么？”秦老狐疑地问道。 莫生苦笑道：“苦水乡乡长李亮说，救援就是劳民伤财的事。就算把人挖出来了，都是死尸了，没有意义了。” “谁是李亮？把他给我叫来，我来问问他。”秦老控制不住情绪，愤怒地吼了起来。 廖家老四连忙安慰他道：“山哥，你别生气。气坏了身子不好。这件事啊，就让它过去吧。反正人都死了。再说也没意义了。” “老四啊老四，你怎么能这样想啊。人命关天的事，他一个乡长怎么能如此冷血无情？这不是草菅人命吗？可恶！” 陆天明知道秦老动了怒。他心里悲喜交集。乌鸦坳滑坡事件，也只有秦老这样级别的人过问，才会有个结果。 虽然说，山体滑坡是自然灾害，而且滑坡造成的后果非常严重，救援确实不会改变事故结局。但是，十多口人被埋，让他们永远沉睡在深土之下不见天日，这未必不是一个残忍的决定。 李亮瞒报乌鸦坳山体滑坡事件，并非是因为救援投入太大，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而是他担心正逢全县干部调整这一个风口，如果滑坡事件抖露了出去，势必会影响他的前途。 当然，陆天明很清楚，以李亮的身份和地位，这么大的事，他瞒不下。 这就能够说明，在李亮的背后，一定有一股支持他的势力。 而且，这股势力不小。 廖家老四紧张不安道：“山哥，你如果想我好，这事你就不要过问了。” 秦老生气道：“老四啊，埋的可是你的亲人啊。你难道就愿意让人这样欺压？” 廖家老四苦笑道：“山哥啊，你找别人麻烦，别人一定找我麻烦啊。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些年啊，我一直靠吃国家低保活着。人家说了，我如果要闹，就把我的低保停了。” 莫生小声说道：“四爷说的是事实。乡干部说了，谁把这件事说出来，以后他们家当兵、升学、结婚，建房子都会不批的。吃低保的，一律停了低保。” “好大的胆子！”秦老激动地站起身，挥舞着一只手道：“你们都不要说了。天明，你立即把叫李亮的乡长找过来。我来问问他。” 李亮听说首长叫他，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道：“首长叫我呀？我该汇报什么内容呢。” 陆天明笑笑道：“李乡长，见了首长你就知道了。” 李亮抑制不住满心的兴奋，跟着陆天明进去了瞻仰室。 秦老看一眼满面笑容，又掩饰不住紧张的李亮，沉着脸问了一句，“你叫李亮？” “报告首长，我是李亮。是苦水乡乡长。”李亮双脚并立，声音洪亮地回答。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其中不乏省市领导的面，能被燕京秦老亲自点名叫进去说话，在李亮看来，这是一辈子最大的殊荣。 他甚至想，是不是自己命运的齿轮在悄悄转动了？ “李亮啊李亮，你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吗？”秦老惋惜地叹道：“你还年轻啊，怎么就做出这些个糊涂的事？” 李亮明显被吓住了，他颤抖着声音问道：“首长，我想知道，我错在哪了？” “错在哪？你自己不知道？”秦老冷哼一声道：“李亮，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当上的？你心里还有不有人民群众？” 李亮显然懵了，他不知道秦老突然质问他话的意思了。 他没敢出声，偷偷去看陆天明，似乎在乞求陆天明帮他说话解围。 李亮肯定没想到滑坡事件上去。毕竟，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将近半年。这半年里，他已经不下三十次亲自过问事件过后的情况。 而且，正如廖家老四和莫生说的那样，他暗示过乌鸦坳的所有人，谁敢与乡政府对着干，谁注定没好果子吃。 “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威胁停了廖家老四的低保？”秦老缓缓说道：“低保是国家的政策，是帮助人民群众的一种社会福利形式。它不是你施舍给人民群众的，你有什么资格说停了就停了？” 李亮赶紧叫屈道：“首长，没有这回事啊。老四，你告诉首长，我停了你的低保了吗？” 廖家老四不敢去看他，低眉敛首道：“李乡长，我没有说。” 李亮生气道：“老四，在领导面前不能说假话，更不能污蔑一个人。你看看，首长差点误会我了。” 秦老哼道：“我没误会你。李亮，我问你，是不是老四不答应你的要求，你就要停了他的低保？” 李亮的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起来。 他偷偷地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求帮助。 “首长，那都是开玩笑的。我们基层干部，应该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深入到人民群众当中去。所以，我们平常会经常与群众开玩笑的。” 李亮小声解释着说道：“我没想到老四他会当真。” “你是干部，是领导。有些玩笑能随便开的吗？”秦老质问着李亮说道：“你要时刻知道，你代表的是谁。人民群众本来就是我们的衣食父母。有跟自己父母随意开玩笑的吗？” 李亮不敢吱声，只是讪讪地陪着笑脸。 “老四同志为革命是做出个贡献的。”秦老回忆道：“当年，老四还是小四的时候，就配合我们游击队做了很多情报工作。他一个为革命做出过贡献的人，如今却只能靠低保维持生活。而且还要被威胁随时停了低保。你们这样做，难道不怕老百姓寒心？” 李亮小声说道：“首长。我错了。我一定改正。而且，老四的这种情况，我们过去是真不知道。今天您说了，我们才知道啊。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会给老四一个说法的。” “什么说法？不听话就停了他的低保？”秦老的声音在瞻仰室里回荡，“李乡长，我看你这个乡长就别当了。回家务农去吧。” 李亮闻言，腿都软了。 他哭丧着脸说道：“首长，我尊重您的话。但是我想说，我们党的纪律，是允许犯错误的。只要改正错误，就能挽救啊。” “不，你不能挽救了。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了人民群众。”秦老对陆天明说道：“你去把他们都请进来吧。” 第187章 问责 陆天明再次出来请赵副省长、颜书记、梁市长以及山南县的两位一二把手进去时，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异样。 瞻仰室里，李亮已经像一滩烂泥一样软瘫在地上了。 他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毫无血色。浑身无力，嘴里喃喃道：“我没有错，没有错。” 秦老背对着大家，静静地凝视墙上挂着的一张面目有些模糊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曾经领导乌鸦坳游击队的队长。他出身在乌鸦坳，由于忍受不了地主剥削者的欺压，他带头愤而反抗，组成了乌鸦坳游击队。 草创的游击队，仅靠着几杆鸟铳，几根梭镖，几把柴刀与反动派斗争。 在他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贫苦出身的人们加入了游击队。他们昼伏夜行，神出鬼没，把整个山南县搅得鸡犬不宁。 他们在打下山南县最大的富豪家时，才正式拥有了武器。 鼎盛时期，山南游击队的规模一度达到了惊人的千人队伍。 那时候，官家将他们定性为“匪”。 为剿匪，反动派出动了许多人马，却最终都在乌鸦坳被打得丢盔弃甲。 秦老秦山在五岁时就加入了游击队。 他的父母，包括他的爷爷奶奶，因为交不起地租，被地主在寒冬腊月的季节，把人捆绑在屋外的树上，往他们身上浇冷水。活活冻死了。 五岁的秦山，躲在地窖里才逃过这一劫。 地主知道他还活着，担心他长大后复仇。安排了许多爪牙四处搜寻他。 机智的秦山躲过了地主的搜捕，找到了游击队。 游击队嫌弃他年小，不愿意收留他。 他便将家里的事哭诉给了游击队长听。 游击队长拍案而起，当夜便带着队伍，将地主一家全部捉拿到了根据地，宣判了地主的死刑。将地主的家人训斥一通后才放回去。 从此以后，秦山就留在了游击队。因为，他再没地方可去。他成了游击队里年龄最小的队员。 因为他年小，不被人注意，他便成了游击队里最合适的通讯员，往返于县城，收集各种各样的情报，并及时传递到根据地。 队长在一次化妆后去县城被人告密被抓，游击队为营救队长，集合了全部人马攻打县城，由于双方武器悬殊过大，加上游击队又远没有反动派部队那么正规训练过。 因此，战斗一打响，劣势便显现了出来。 游击队经此一役，大伤元气。 秦山亲眼目睹队长被反动派当着无数人的面砍头的。队长的头颅被装在一个笼子里，挂在山南县城的城门上示众。 当夜，秦山冒着生命危险，将队长的头颅偷了回来，一口气跑回了乌鸦坳。 队长的照片，还是从当年反动派遗留下来的档案中找到的。 因为年代太久远了，照片的人，面庞早就模糊不清了。 沧海桑田，岁月如梭。一晃眼，当年的小屁孩秦山，如今已经是将近九十高龄的暮年老人了。 赵副省长轻轻走到秦老身后，提醒他道：“秦老，您有什么吩咐？” 秦老这才转过身来，指着软瘫在地上的李亮说道：“这种人也太没骨气了吧？你看看，吓成什么样子了？” 赵副省长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他满脸堆着笑道：“什么事惹得秦老您大动肝火啊？” 秦老愤然说道：“小赵啊，你是中部省副省长，你对下面的事知道多少？” 赵长征陪着笑脸道：“秦老，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许多不足。但是，今天您生气，究竟是......” 秦老叹口气道：“你知不知道，五个月前，这里发生过一起重大的自然灾害事故？十多口人被掩埋至今，你们有过作为吗？” 赵长征吃了一惊道：“有这回事？我怎么没接到这方面的报告？” 他便去看衡岳市委书记颜昌盛，皱着眉头问了一句，“颜书记，你来解释一下。” 颜昌盛显然也被眼前发生的一幕震撼到了，他紧张地问山南县委书记路远，“路书记，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路远小声道：“山体滑坡的事我知道。掩埋群众的事，我也没接到这方面的报告啊。” 秦老顿时来气，指着面前的一群大小领导吼道：“你们这些领导，都是怎么当的？你们晚上睡觉，就不怕埋在地底下的冤魂来找你们要个说法？” 赵长征赶紧劝慰他道：“秦老，您别激动，这件事我们一定成立一个专案组，把情况调查清楚后，向您汇报。” 一屋子的人，在秦老的怒气里，个个噤若寒蝉。 “回吧！”秦老摆摆手。他似乎没有了任何兴致。 走出纪念馆，秦老问陆天明道：“滑坡的地方在哪？” 陆天明指着一片已经看不出滑坡模样的山体说道：“就在那。” 秦老便让其他人留步，他缓缓走到广场边，朝着滑坡的方向，深深鞠了三个躬。 秦老没再回去山南县城，也没去衡岳市，也没打算去中部省。他要直飞燕京。 车队护送秦老直奔衡岳机场。 回去的路上，陆天明没被安排与秦老同车。 他上了开道的警车。 让陆天明惊异的是，开道警车居然是县公安局长秦长青在亲自驾驶。 “陆兄弟，牛叉啊！”秦长青打着哈哈说道：“这下，省市县领导都要对你刮目相看了。” 陆天明讪讪道：“秦局你想多了。我还是陆天明。” “今天的陆天明，与过去的陆天明是两回事了。你这是鸟枪换炮了。”秦长青羡慕道：“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深厚的背景啊。小陆，你就等着飞黄腾达吧。” 陆天明正色道：“秦局，你真想多了。” 秦长青不但是县公安局长，还是山南县委政法委书记。他亲自开开道车，足见山南县对秦老的到来的重视。 “你是不知道啊，秦老是什么人？”秦长青一本正经地说道：“秦老在燕京的地位，恐怕你想都不敢去想。不过，兄弟，能否透露一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陆天明笑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与秦老只能算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秦长青满脸不相信的神色，笑笑道：“兄弟，敷衍我？” 陆天明道：“秦局，你还记得几个月前，我们苦水乡遭遇过一场大暴雨吗？” “知道。今天秦老发脾气，不就是这件事吗？看来，山南的官场，要地震了哦。”秦长青叹口气道：“我估计，路书记这次任用，也会被影响。” “没那么严重吧？”陆天明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秦局，秦老发脾气，会影响到这次干部人事调整？” “肯定的。”秦长青压低声说道：“你没见秦老这次是真生气了？市里不去，省里不去，直接回燕京。这问题还不大吗？” 陆天明没好意思追问下去。官场里的事，变化往往都在瞬息之间。 “这个李亮，要倒大霉。”秦长青叹口气道：“我倒觉得，他是罪有应得。这么大的事，他都隐瞒，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对讲机里传来“出发”的指令。 警笛响了起来。 第188章 替罪羊 秦老在机场与一帮领导话别后，上机之前，将陆天明叫了过去。 “小陆，我这次来，能找到你，很满意。”秦老道：“但是，我不是来感恩的。你要记住，别人危难之际，你伸出援手，这是你做人的底线和本份。如果你没有底线，就不配为人。” 陆天明的心一阵猛跳，他一下想不出秦老这番话是在鼓励他，还是在责骂他。 “这两天，我很欣慰，也很沉重。特别是去了乌鸦坳之后，我感觉，我们的群众的生活比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你们这些当政者，任重道远啊！” “我今天送给你一句话，希望你今后做人做事，一是要有良心，二是要有规矩。好好干，遇事不要慌。” 秦老说完话后，举起手来，与赵长征等一干官员作最后道别。 温玉紧随秦老上了飞机。没来得及与陆天明话别。 秦霜走在最后，她看了看陆天明，压低声道：“记得给我打电话。你敢不打，我会生气。” 陆天明讪讪地笑了笑，回了她一句，“我会打的。” 送走秦老，赵副省长面色凝重宣布，立即召开省市县三级会议。 秦老因为乌鸦坳滑坡事件而生气愤怒，这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的。 乌鸦坳滑坡事件发生之后，消息并非像李亮想象的那样，密不透风。 至少，山南县委、衡岳市委，包括他赵长征本人都接到过情况汇报。 这就是说，在这件事上，谁都有逃脱不了的干系。 赵长征已经当着秦老的面作了表态，会成立一个专案调查组，将情况调查清楚后，向秦老作单独的汇报。 秦老虽然已经退居二线，但他的影响力还非常巨大。 也正因为秦老的影响力，赵长征不敢有丝毫懈怠。他必须尽快将调查的结果汇报给秦老知道。 陆天明被破天荒邀请列席三级会议。 省市县三级都知道的一场事故，究竟谁来承担事故的最后责任，成了会议的主题。 赵副省长不可能承担责任，衡岳市委颜昌盛书记也不可能承担主要责任。山南县委书记路远同志正值提拔关键时期，也不能因为这件事来承担责任。 那么，谁来承担责任？ 赵长征一开口，便主动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必须要有这样的高姿态，才能让底下的人信服。 “同志们，乌鸦坳滑坡事故，让我很心痛啊。作为省领导，我有责任的。”赵长征长叹一声道：“虽然事故是自然事故，具有不可抗拒的因素在内。但是，我们缺少了预警的措施，未能及时疏散群众啊。” 市委颜昌盛书记赶紧接过去话说道：“赵省长，您与乌鸦坳滑坡事故是没有直接或者间接关系的。我我认为，这是我们衡岳市委工作上的失误。这个责任应该由我们衡岳市委来承担。” 路远紧跟着表态，事故发生在山南境内，山南县委责无旁贷。 省市县三级领导，都争相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不明白的人，会被这一种主动揽责所感动，只有熟知官场那一套法则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他们并不是真正想承担责任。 他们这一招，美其名曰“抛砖引玉”。 省领导主动揽责，市领导急着把责任揽过来。然后县一级的领导，又从市领导身上把责任揽过来。 三级领导主动揽责，都是做给人看的。 果然，在路远表完态之后，常务副县长肖科主动要求发言。 赵长征颔首表示同意，他面容严肃道：“大家先听听我们基层领导的意见吧。” 肖科得到赵副省长的同意，有机会在领导面前发言，他显得很认真，很严肃。 “赵省长，颜书记，路书记，各位领导，同志们，我是这样认为的，我们都被苦水乡的领导蒙骗了。” 他开始侃侃而谈。 “我是第一时间接到灾情汇报的，也在第一时间向上级领导汇报了。同时，也在第一时间安排了救援活动。” “但是，苦水乡政府主要领导在补充汇报的时候，没有汇报说有群众被掩埋。我仔细问过，得到过他们确切的答复，没有群众被掩埋。” “为了确保群众受灾不被隐瞒，我安排过专人查过苦水乡的户籍材料，证实没有因为滑坡造成人口失踪的情况。” “各位领导，同志们，我们的基层同志，可能怕担责，所以瞒报了一些受灾情况。因此，我建议，问责此事件的主要负责同志。” “各位领导，同志们，我这里有一个情况，就是滑坡事件发生后，苦水乡政府陆天明同志主动开展过救援行动。但是被乡长李亮强行阻止了。李亮同志的这种行为，令人发指啊！” 会议室里响起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肖科在这时候把李亮抛出来，他的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毕竟，这件事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担责。 肖科的发言，将责任完美从各级领导身上摘除了。而将责任的主体，完全压在了苦水乡政府身上。 他的发言明确指出来，不管灾害造成多严重的后果，都是因为苦水乡政府瞒报造成的。 肖科的发言，让会议室沉默了一会。 赵副省长显然倾向于肖科的意见。他颔首道：“肖科同志的意见，请大家议一议，我觉得有可取之处。不是因为出了事故，大家都站出来明哲保身。我看啊，责任分清，有利于我们今后工作的开展。” 他当着秦老的面，承诺要成立一个专案组展开调查。因此，他便提出来马上成立专案组。 专案组由衡岳市委牵头，安排有经验的同志来负责。 山南县配合专案组工作，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查清乌鸦坳滑坡事件的真相，及时向秦老作专题汇报。 “我看，陆天明同志可以结合进去专案组工作。”赵副省长推荐他道：“主要是方便能与秦老及时联系沟通。” 赵副省长的提议，没有任何异议。 赵副省长要赶回省里去。这两天陪在秦老身边，他是将所有工作都放在一边，专程过来陪同的。秦老离开了，他就没有继续留在衡岳市的必要了。 走之前，赵副省长笑呵呵地对路远和费敏说道：“你们两个，一定要掌好舵。上次我小孩来山南开演唱会，没有给我说。以后，你们在这方面一定要注意，不能因为我就给他开绿灯。如果我发现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问责你们的。” 他与送行的人逐一握了手，唯独忽视了与陆天明握手。 陆天明的手伸出去半天，却看着赵副省长将他略过，与站在他后边的人握手后就上了车，顿时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省市县三级会议的内容昭然若揭。所有人都赞同肖科的意见，问责的对象集中在苦水乡，落在李亮身上。 他将成为乌鸦坳滑坡事件的替罪羊。 乌鸦坳滑坡事故调查专案组迅速成立。陆天明被调进专案组，负责事故的全面调查工作。 第189章 专案组 乌鸦坳滑坡事故专案组由县委副书记杜平负责。陆天明负责协助杜平工作。 专案组阵容不小，县纪委、监委，县公检法都安排人进入专案组工作。 专案组成立当天，杜平便召开了第一次工作会议。 这次秦老到访山南，让陆天明一夜之间名闻山南。所有人都在猜测，陆天明与秦老究竟是什么关系？ 秦老在山南时，与陆天明同吃，又同车去往苦水乡。如果不是关系亲密到亲人的地步，秦老不会让陆天明这样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出现在他身边。 即便秦老愿意，安保的规定也不会这样做。 各种猜测在山南县街头巷尾四处流传。 有人神神秘秘地说，陆天明是秦老的远房亲戚。 也有人说，秦老当年在乌鸦坳革命的时候，陆天明的爷爷救过他一条命。 当然，也有人当面试探过他，想从他的嘴里套出与秦老的关系。 但是，陆天明对所有人的试探，都是一笑了之。他既不否认外界的各种各样传说，也不否认这种传说的存在。 他与秦老的关系，成了山南县的一道谜。 杜平是山南县委副书记，一直主管党务工作。因为工作的关系，他很少抛头露面。 何况，一个副职，永远不可能会去抢主角的光环。 在山南县，主角是路远。 路远出身没得话说。他在中部原省委书记身边工作了五年。是首长的的贴身秘书。 本来，首长调任燕京人大去工作时，想带他一道去燕京。但路远婉拒了首长的好意，他表示想从基层干起。 首长没让他失望，便安排他来山南县做了书记。 如今，时间一晃过去了五年，路远在山南县的建树，乏善可陈。 地方基层工作之复杂，远超了他的想象。他在山南一直没有做出骄人的成绩，被视为政绩平平的官员代表。 按理说，路远在山南的表现，不足以支持他被提拔去市委担任秘书长。但是，他的老首长不愿意看到他就这样下去，便将他提拔到了衡岳市委秘书长的位子上。 干部人事调整工作在秦老未来之前就已经定下了方案。现在秦老视察已经过去，调整方案便跟着要启动了。 路远被明确在一个星期后赴任。他在山南的工作已经正式结束。 县委的工作，便暂由副书记杜平负责。 这也是专案组组长为什么是杜平来担任的原因之一。 路远离任，山南县委书记的位子便腾了出来。上面一直没有就新县委书记如何产生有任何态度。 通常，在上面没有明确态度的时候，新书记就会从本土产生。也就是说，现在山南的县一级领导当中，谁都有可能成为一匹黑马。 一般情况下，书记离任，接任他的是县长。但早有消息透露出来，山南县长费敏，将可能出任山北县县委书记。 这就是说，山南县一二把手的位子都将空出来。 一度，杜平被视为新书记的合适人选。毕竟，他在党务系统工作多年，有丰富的党务工作经验。 而接任县长费敏的人选，呼声最高的就是肖科。 专案组是从各部门临时抽调上来的人马组成。衡岳市委对专案组寄予了厚望，颜昌盛书记在离开山南县时，给了专案组一个时间表，务必在两个星期之内，将滑坡事故调查清楚。 专案组的办公地点，被安排在县纪委。 杜平到会议室时，专案组的全部人员都已到齐。 他是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显然染过。显得很有精神。 杜组长一进门，便热情地与专案组成员打招呼。 尽管是临时成立的专案组，但大家彼此都不陌生。唯有陆天明，他过去的活动轨迹只在苦水乡，因此他并不认识所有的专案组成员。 杜平在问候过大家之后，主动将陆天明介绍给大家认识。 “陆天明同志大家应该都不陌生了吧？苦水泉全球研讨会就是陆天明同志发起的。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陆天明同志成为我们专案组的一员。” 在杜平的介绍下，陆天明知道专案组纪委安排进来的是一名副书记，叫胡伟。监委与纪委是两块牌子，一个班子，因此监委没有单独另派他人。 县公安局安排来的是一名副局长，叫杨晨。从年龄上看，与陆天明不相上下。 检察院来的是一员女将，五十来岁的一位大妈级人物，叫欧阳珠。 县法院也是一名副院长。叫吴法天。据说在行政诉讼上很有一套。曾获得过全国优秀法官称号。 比较起来，陆天明就是一个小角色了。 他的身份，仅仅只是苦水乡的团委书记。 “今天这个会，是我们专案组成立后的第一个会议。我想，各位都清楚，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请大家集中精力，狠抓细挖，争取在上级领导规定的时间之前，结束这场专案调查工作。” “同志们，山南县出现山体滑坡，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结果。我们在遭受巨大财产损失的同时，也让人民的生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我们基层的一些同志啊，总想瞒天过海。他们难道就不知道，现在一切都是在阳光下进行的吗？” “同志们，路书记已经离任。组织上让我临时负责县委的工作。所以，专案组的工作，我想选一名同志来代替我。大家议议吧。” 专案组开第一个会，组长杜平就表示要将位子让出来。这让在座的人都感到很讶异。 杜平的提议，给人第一反应，就是他在有意推卸责任。 专案组的成立，意在给燕京的秦老一个交代。 并且，被查办的结果一定要让秦老满意。 这样一来，被查办的人必将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不翻身。 虽然说，现在有李亮这个替罪羊。但让李亮来承担全部责任，显然不合适。毕竟，他太微不足道了。 敢将十三口人掩埋的事瞒住不上报，李亮还没有这个资格与胆量。 这就是说，李亮的背后一定站着有人支持他。 要查出来李亮背后的人是谁，其实只是举手之劳。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势必会引起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李亮背后的人肯定不会束手就擒。他会不顾一切去保护自己。这样，他就会与领头查办的人有一场殊死的搏斗。 杜平以县委工作繁忙，不能专注于专案组工作，道理上完全说得过去。 毕竟，相对于整个县委工作，专案组的工作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纪委的胡伟副书记第一个发言，他表示县纪委这段时间正在开展干部队伍自查自纠活动。他可能也不能太多分心来负责专案组的工作。 胡伟发言过后，县公检法三家都纷纷表示，他们的手头工作都很紧张。 言外之意，谁都不愿意站出来代替杜平。 因为，这是一个得罪人的事。 山南县就那么一点大，上碰额头，下撞膝头。查到谁头上，都是一场灾难。 突然，大家都将眼光看向了陆天明。 第190章 天降大任 纪委胡伟副书记笑吟吟地看着陆天明说道：“小陆啊，你谈谈你的意见吧。” 陆天明被点名，心里没来由的慌乱起来。 自从被点名结合进来专案组工作，陆天明的心神就一直没安定过。 他知道专案组的厉害。如果上头不重视，不可能会成立专案组。 专案组是一定历史条件下的产物。它针对某一件特殊的历史事件展开周密细致的调查工作。 通常，专案组是联合办案。这样能防止所有意料不到的纰漏。 既然被点名了，陆天明就不能闭口不说话。 虽然他是专案组级别最低，年纪最轻的一个成员。但是，他有着不可言说的特殊背景。 “我还在党校学习。”陆天明站起身来说道：“再说，我是来学习的。我对专案调查工作，是一窍不通的。我是真心来向各位领导学习的。” 县局副局长杨晨笑了，他道：“小陆啊，你也知道，我们现在人手严重不够，本职工作就已经让我们疲于奔命了。乌鸦坳滑坡事故专案调查，我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在苦水乡工作过，也亲身经历了滑坡事件。各位，我的想法对不对？” 杨晨话音一落，当即得到热烈响应。 法院的吴法天缓缓点头道：“我赞同杨局的意见。我看啊，我们都做小陆的后盾，让小陆尽情发挥。” 检察院的欧阳珠说道：“我同意。” 杨晨表态道：“小陆，专案组是县委领导下的工作组。我代表我们县公安局，任何时候都可以支持你的工作。要人给人，要枪给枪。” 杨晨的话让大家都会心一笑。 陆天明还想解释，杜平已经表态道：“小陆，你看看，大家都支持你。你就把担子挑起来吧。当然，我们让你挑这副担子，不是说我们都袖手旁观。在你身后，站着的是专案组全体成员。” “还有，你党校的学习，先暂停吧。这事我会与党校打招呼，不影响你的毕业。”杜平道：“小陆，你是清楚的，现在燕京、省市都在盯着我们的专案调查。希望你能拿出一个让大家都满意的一个结果出来。” 专案组成立第一场会，就将担子严严实实压在了陆天明的肩膀上。 陆天明心里清楚，此刻任何解释和推脱都无济于事了。 他环顾四周一眼道：“感谢各位领导对我的信任。我有言在先，我来挑担子，我愿意。但我不希望被干涉。” “不干涉，绝对不干涉。”杨晨第一个表态道：“小陆，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 陆天明严肃道：“我要求，每两天开个会。我要将调查进程情况具体向各位领导汇报。” “谈不上汇报。”胡伟客气说道：“小陆啊，你通报一下就行了。我们有意见和建议，都会与你及时沟通的。” “是啊是啊。”吴法天附和着说道：“有纪律和法律摆在那里，不会出错的。” “好！”陆天明认真说道：“请各位领导督促我。” 专案组办公室设在纪委。会议结束后的当天下午，苦水乡乡长李亮便被请来了专案组。 李亮在乌鸦坳遭到秦老的训斥后，整个人的精神差不多崩塌了。 县委组织部在秦老走后的第二天，便宣布撤销了他的乡长职务。 陆天明看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的李亮，心里突生一丝怜悯。 李亮表面上看似镇静，但他发抖的双手出卖了他，他是恐惧的，惊慌的。 “李乡长，要喝水吗？”陆天明打破沉默说道：“请你来，就是想找你了解一点情况。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李亮抬起头，看了陆天明一眼，小声说道：“我一定配合调查。” “李乡长，你不要太紧张。我们是事故专案调查，不是纪委调查。”陆天明提醒他道：“我们想知道的是，是谁指使你瞒报滑坡事故的伤亡情况的？” 李亮垂下去头，一声不响。 等了一会，还是不见他回答，陆天明便提高了声音说道：“李亮同志，你知道，你不说，我们也会搞清楚的。” “没有人指示我瞒报。”李亮突然抬起头说道：“陆天明，你就直接说吧，你想要个什么样的结果？” 陆天明与他对视起来。他从李亮的眼里突然看到了一丝有恃无恐的狡黠。 “我已经被撤职了。现在就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了。”李亮冷笑一声道：“我承认成者王败者寇。我输了。就这么一个现实。” “撤职是保护你。”陆天明笑笑道：“你不要有情绪。我想知道，你当时请肖青良来干扰救援，目的是什么？” “你有什么证据说肖青良是我请来的？”李亮不屑道：“陆天明，虽然你是现在是专案组的人，但我不怕你。你污蔑人，栽赃人，会有人收拾你。” 陆天明不气反笑，“李乡长，我不是找你来来吵架的。你可以看不起我，但我不能看不起你。李乡长啊，你在苦水乡工作那么多年，你的付出是有口皆碑的。” “说那么多有屁用？”李亮突然叹口气说道：“一切都过去了。我已经说了，我认栽。你们已经撤了我的职，接下来要杀要剐，权力都在你们手里。” “你很悲观！”陆天明的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笑容，“李乡长，你不觉得，把事情说清楚了，有利于你吗？你可以不对自己负责，但你要其他人负责吧？你要对家人负责吧？” “我能负什么责？”李亮轻蔑地笑了笑道：“我不过是一枚小卒子而已，能拱过河，已经很幸运了。” “对嘛，你自己都承认自己是个小卒子。”陆天明揪住他话里的漏洞说道：“其实，我与你是一样的，我们都是小卒子。” 李亮突然笑了，他将陆天明上下打量了几遍说道：“我真没想到，你会如此清醒。陆天明，看来你弃医从政这条路是走对了。你很厉害。” 陆天明从与李亮一接触谈话开始，便将目标定在了要找出李亮背后的支持者，这让李亮明显感觉到了陆天明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对付的人。 李亮深知，只要自己不说出背后支持的人是谁，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何况，来专案组之前，肖科特意让人转告他，必须守口如瓶。 同时，还警告他，如果他敢泄露出去事情的真相，他李亮绝对不会只是撤职这么简单。 陆天明对李亮的话毫不在意，他自嘲说道：“我虽然从政了，但我骨子里还是一个医生。过去，我是拿手术刀替人减除痛苦。现在，我要用道德和良心来铲除社会的不公。” 李亮道：“陆天明，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跟你打赌，不出三年，你就会与其他人一样，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陆天明明白李亮话里的意思，但他不想反驳他。 “李乡长，从现在起，你就留在专案组配合我们的调查吧。”陆天明宣布决定，提醒他道：“这不是对你采取强制措施，这是在保护你。” 第191章 宿怨 李亮对留置他一点也不感到意外。 他是有心理准备的。进来了专案组，想轻易出去，绝非简单。 李亮怎么也想不通，自己费了无数心思设计的这一个局，却被陆天明毫不费力轻易就瓦解了。 本来，他对陆天明是没有成见的。 男人嘛，都会认为自己是个天下无敌的人。包括在女人面前。 李亮虽然只是苦水乡的乡长，但他自来到苦水乡政府后，便一心一意要将乡党委书记魏龙踩在脚下。 他知道，表面上看，他与魏龙是平起平坐的。但实际上，魏龙却掌管着乡政府所有的大小权力。他这个乡长形同虚设。 这是李亮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作为一个胸怀雄才大略的人来说，权力可以实现自己所有的梦想。 李亮第一次对陆天明产生反感，还是因为顾晓真的原因。 在李亮看来，苦水乡的所有人，都应该臣服在他的胯下，无论男女。 乡卫生院护士顾晓真是个漂亮的小美人儿。作为男人的他，怎么会让嘴边的肥肉被别人吃了？ 他相信，只要自己给顾晓真抛下一个诱饵，小姑娘便会主动爬上他的床。 让李亮意外的是，顾晓真总与他保持着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让他心痒难熬。眼看着温水煮青蛙达不到目的，他便恶向胆边生，准备对顾晓真用强。 他知道，女人都是言不由衷的动物。只要抓住她们的弱点，她们便会乖巧得如同一只兔子。 他没想到，顾晓真会反抗得那么激烈。 而且，顾晓真还给他说了一句让他愤怒不已的话。她愿意向陆天明的献身，却不愿意吃下李亮抛下的美味诱饵。 从那时起，他就对陆天明心生痛恨了。 陆天明考公进入乡政府工作，李亮非但没设置障碍，反而极力促成。 他认为，这是一个最好的机会。只要陆天明在他的手底下工作，他拿捏他，就像拿捏一只卑微的蚂蚁。 然而，就在他还没开始实施自己的报复计划，常务副县长肖科给了他一颗定心丸吃。 陆天明考公，不仅仅是成绩特别优秀，而且在最后的面试过程中，他也是力拔头筹，一骑绝尘。 他这样的成绩，众目睽睽。谁都不敢将他剔除在考公名单之外。 但陆天明的出现，却将肖科的如意算盘砸了一个稀巴烂。 苦水乡公开招聘，其实就是一个萝卜招聘。 肖科的侄女想进入体制内工作，就必须走考公这条路。 所有人都明白，考公并非宣传上说的那么公开公正透明。阳光下，总会有阴影。 萝卜招聘就是量身定制的一种潜规则。肖科的侄女只要报考了，无论成绩优劣，她都能进入到后面的面试阶段。 面试是考公当中最难破解的一道难题。很多成绩特别优秀的人，最后都败在面试这一关。其实，只要用脑想想，便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山南，当时报考苦水乡行政助理的人并不多。而且不少人都知道，这是肖副县长为她侄女量身定做的一个位子。因此，报考这个位子的人少得可怜。 偏偏陆天明在顾晓真的怂恿下报考了。 而且一考，他的成绩在全县名列前茅。分数出来后，他与第二名的分数拉开了足有五十多分。 笔试成绩不能决定最后的胜负。面试才是一道很难逾越的坎。 肖科是胸有成竹的。他授意负责招考的人，在面试阶段将陆天明刷下来。 让肖科意外的是，面试不但没将陆天明刷下来，反而让面试官感受到了一场深刻的教育。面试官怎么也不会想到，一个学医出身的人，会在面试场上侃侃而谈，并且指出招考过程存在的一些弊端。 他们完全没理由将一个青年才俊埋在砂石堆里不见阳光。 陆天明顺利考公上岸，造成肖科的侄女名落孙山。 这样的结果，被肖科视为耻辱。 肖科在私下场合暗示过李亮，必须随时压着陆天明，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这与李亮内心的想法不谋而合。从那以后，陆天明便成了李亮目标最明确的打压对象。 苦水乡突降暴雨，暴雨造成山体滑坡，消息确实是李亮最先知道的。 山体滑坡造成群众掩埋，这样的大事，李亮是不敢瞒报的。可是在他将事故情况汇报给肖科后，得到的答复就是两个字——稳住。 在苦水乡，陆天明虽说不是一个刺头，但李亮却认为这件事如果让陆天明知道了，一定会闹得满城风雨。 他便巧借县里会议名义，将陆天明支开去了县里开会。 至于后来丁晓萌将乡团委书记让给陆天明做，李亮没有强烈反对。一是因为丁晓萌身后是她父亲丁伟。李亮深知丁伟在山南县的实力。得罪丁晓萌，就是得罪丁伟。 得罪丁伟，他不会有好日子过。 陆天明搞出苦水泉全球研讨会，本来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李亮出于本能，愿意站在陆天明这一边。毕竟，苦水泉项目如果成功了，不光是能给苦水乡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会给山南县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然而，肖科是不会允许这件事成功的。 陆天明的成功，就会衬托出他的无能。 他必须要将苦水泉的项目扼杀在襁褓之中。 肖科还是做到了。他让苦水泉成了一桩悬案。他这一招，可谓是一箭几雕。不但完美压制了陆天明出人头地的影响，而且让陆天明在市委领导心里留下了一个极坏的印象。 这就是肖科想要的结果。他要让陆天明永远臣服在他之下，任由他拿捏。 秦老到访苦水乡，李亮就预知他很可能接触到秦老。 他在将自己的担忧说出来之后，肖科只用了一根小手指头，就将陆天明可能接触到秦老的路封死了。 他让陆天明参加县委党校的封闭式学习，就可以完美避开秦老的来访。 肖科和李亮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秦老会去党校看看。 情急之下，肖科便授意党校放假。 然而，他们还是没算准，陆天明会被屈教授留下来帮忙。 在李亮看来，自己的计划可谓是天衣无缝。毫无纰漏。毕竟，只要应付过去秦老的到访，他们的好日子便很快要到来。 路远书记和费县长离任山南县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他们一走，就该他肖科上位了。 肖科就许诺过他李亮。只要他顺利上位了，他会第一时间提拔李亮。 他们，已经结成了铁一样的利益联盟。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陆天明不但接触到了秦老，还意外地知道了秦老就是他当初去县里开会的途中，救下来的一位燕京大佬。 当然，陆天明不会知道，如果不是温玉在乡政府的墙上看到他挂在阳光栏里的照片，他又怎么会被人注意到呢？ 他的名字，在秦老那里不是秘密。 他当初给秦霜包扎伤口的衣服，是一件还没来得及拆封的快递。快递单上，就有他陆天明的大名。 从那时候起，一个针对“陆天明”的背景调查便秘密展开了。 第192章 被人当枪使 陆天明调入专案组工作，最不满意的就是党校的屈教授。 在屈教授看来，陆天明是被人当枪使了。 专案组的成立，是为了给秦老一个交代。 这个在秦老和赵副省长都关心的情况下成立起来的专案组，将是乌鸦坳滑坡事故定性的操盘手。 秦老在乌鸦坳的愤怒，让所有人都心感不安。尽管秦老不在一线工作了，但他的影响力足以影响任何一个人的前途。 乌鸦坳滑坡事故必须要有一个人站出来承担责任。谁来承担这个责任，就成了谁都不愿提及的敏感问题。 因为，这个承担责任的人，注定他的政治前途从此结束。 很显然，秦老不满意李亮独自承担责任。他一个小小的乡长，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隐瞒这惊天的事故。 赵副省长之所以要求成立专案组，目的大家都能看出来。 他不想把事故影响扩大。 根据事故伤亡人数的规定，乌鸦坳一次性造成十三口人失踪，属于重特大事故。燕京会直接介入。 山南县成立专案组，甚至都没要求衡岳市介入，就是将影响尽量缩小化。 既然专案组调查的对象不仅仅局限在李亮身上，那么就必定得有一个比李亮更位高权重的人出来担责。 这个人是谁？就是敏感的核心。 屈教授认为，山南县不大，关系却错综复杂。 一直以理论研究着称的屈教授，眼光独到犀利。 他综合这些年来的社会研究，得出来一个结论。山南县其实就是几大家族控制的县。 其实，只要用心去梳理一下一个县的关系，就会得到一个惊人的结果。 县里几个手握重权的人，就是几大家族的代表。 而他们的关系，早就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局的模式。 比如政法系统，从上到下，掌握权力的就那么几个人。而这几个人的手下，又与他们都有着丝丝缕缕的关系。 在这张网里，每个人看似都是一个个体，其实都是一个整体。 屈教授之所以认为陆天明被人当了枪使，是因为陆天明在山南的官场中，是一个能看得清骨骼的小白。 他上面没人提拔，下面没人撑腰。只要有事，都只能自己独自承担。 专案组看似风光，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得罪人的活。 即便调查的最终结果是将全部责任压在李亮身上，那么，李亮必将会成为他陆天明的冤死对头。 而且，山南县的专案组，显然不是针对李亮的。 毕竟，李亮太微不足道了。打击李亮，不会达到某些人真正的目的。 专案组的调查，不管涉及到谁，这个“谁”都将成为他陆天明的冤家。 从县委副书记杜平以工作繁忙为借口，将专案组的主要责任往外推之后，专案组的其他成员，都纷纷仿效杜副书记的做法，将专案组的责任全都压在了陆天明的身上。 这样一来，陆天明看似风光了。其实他却一步踏进了深渊。 屈教授一边喝着酒，一边骂陆天明糊涂。 在屈教授看来，陆天明此时将专案组的重任揽在自己身上，无异于是抱薪救火。他将引火烧身。 在陆天明心里，他又何尝不知道深浅。 路书记已经将工作交接给杜平负责。他现在与山南县算是撇清了关系。以后山南县哪怕天翻地覆，也很难影响到他了。 专案组其他成员仿效杜平的做法，并非是愿意将手里的权力拱手相送。而是他们都深知，这一调查下来，势必就会伤人，甚至可能会伤到自己。 他们一致将陆天明推出来，一是让陆天明独自一个人去趟地雷阵。二是因为大家都明白，秦老与陆天明的关系不一般。即便秦老不满意最后的调查结果，也不会祸及他人。 “我看啊，你还是在党校安心读书好。”屈教授提醒他道：“一个刚进入体制内工作的人，懂什么工作啊？专案组这么重的担子，你能挑起来？” 陆天明苦笑着道：“我现在好像没有了退路。” 屈教授便叹口气道：“天明啊，你我接触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知道，你是个很认真的人。只要你还在专案组，你就一定会得罪人。你得罪了人，今后怎么在山南混？有人说，你背后有燕京首长撑腰。但是你考虑过没有，远水难救近火的道理？” “我想过。”陆天明真诚地说道：“屈教授，如果我不站出来挑这副担子，专案组可能就是名存实亡。” “你担心什么？天会塌下来？就算天塌下来了，还有比你陆天明个子更高的人去顶着。山南县，黑着哪。” 屈教授的感慨，完全来自内心。 以他的学识和能力，他本就不应该长期屈居在党校当一个老师，而是应该去基层为广大人民群众服务。 但为什么他就不能挪窝呢？一是因为屈教授为人正直，他不愿意同流合污。 第二个原因，屈教授一向鄙视走后门找关系买官。何况，他的家庭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社会上有一个传言，现在乡镇一把手的位子，开价在30到50万不等。一个副县级的级别，至少在百万以上。 屈教授就算把家都卖了，可能也凑不足20万。 当然，即便屈教授身边有30万，他也不会拿着30万去换他的前途。 “天明，你听我的，去找杜书记，表明你的态度。”屈教授担忧地说道：“这个负责人，你不能当。” 陆天明担心问道：“杜书记会同意吗？” “他不同意，你就撂挑子不干啊。难道山南县没有你这个张屠户，大家都要吃混毛猪吗？放心吧，你不干，会有人干。或许，人家就等着你不干。” 陆天明摇摇头道：“屈教授，这样说，我更不应该撂挑子不干了。” 屈教授吃惊地看着他问道：“为什么？” 陆天明目光坚毅地说道：“您刚才不是说了吗？山南黑着哪。山南的天是黑的，老百姓就会活在黑暗中不见天日。如果谁都不去打破这个黑暗，山南县的老百姓还能看到希望，看到明天的太阳吗？” 陆天明的这番话，不谓不义正词严。 屈教授闻言，顿时陷入沉思。 “屈教授，我敬您一杯。”陆天明举起酒杯似笑非笑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让我成为打破黑暗的牺牲品吧！” 屈教授举起酒杯，重重与他一碰道：“天明，我会是你坚强的后盾。虽然我的实力不够雄厚，但我可以在舆论和理论上支持你。你记住，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你就没有了回头路可走。” 陆天明笑笑道：“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头。” 两人目光相撞在一起，似乎碰出来了火花。 陆天明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已经到来了。 第193章 否认事实真相 在专案组接受审查的李亮，咬死乌鸦坳滑坡事故瞒报是他一人所为。 陆天明也不想与他多废话，既然他不愿意说。他也不强迫他说，就让他在专案组吃吃喝喝，不允许他见任何人，也不允许他外出。 他对李亮采取了一种类似纪委办案的留置措施。 李亮不满陆天明的做法，当面指责陆天明道：“陆天明，你这样做，就是侵犯了我的人权。你要么把我抓起来，判我。要么放我走。” 陆天明微笑道：“李亮，你没必要那么急，更不要冲动。我们的调查还在进行，对你采取措施，是调查的需要。” “我都承认了，是我所为，你还调查个屁。” 陆天明冷冷道：“李亮，你也太高看自己了吧？你以为你能担得起这样的责任？不是我说你，你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难道分不清洗衣棒槌头大头细？” 遭了陆天明一顿训斥的李亮便垂下去头，不满道：“行啊，我倒要看你能调查出花来。” 李亮已经被留置了，他非但不怕，而且表现出来一股有恃无恐的态度，这让陆天明心里很愤怒。 他知道，如果李亮的心理防线不崩塌，专案组很难找到突破口。 整整一个星期过去，调查毫无进展。 丁晓萌亲自过来了专案组，她看了看办公室里只有陆天明一个人，便小声地问了一句，“忙吗？” 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丁晓萌看起来有些憔悴。 “你的面色不太好，病了？”陆天明抬头看了一眼丁晓萌，笑笑说道：“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 “是病了。”丁晓萌嘴巴一撇道：“不是病在身体，而是病在心里。” 陆天明便笑，打趣道：“我们的丁书记还有心病？” 丁晓萌瞪他一眼道：“你以为我没心没肺啊？” 陆天明便起身要去给她倒水。 “不用了。我不渴。”丁晓萌阻拦他道：“你坐着别动，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天明迟疑道：“现在是上班时间，要不，等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我不要你请。”丁晓萌道：“而且，我没胃口。” “好吧。有什么事，你说。”陆天明无奈说道：“丁书记，我现在确实有点忙。” “你陆天明鸟枪换炮了，现在是专案组的实际权力人，当然你很忙了。但是，你再忙，也得关心我们老百姓吧？”丁晓萌嘲讽他道：“你多忙啊？比书记县长还忙？” 被丁晓萌一顿抢白，陆天明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他嘿嘿笑道：“我不忙，行了吧。” 丁晓萌这才满意地笑了，压低声问道：“你们专案组还要搞多久啊？陆天明，现在大家都人心惶惶的，都怕惹火上身。” “你怕吗？”陆天明逗着她说道：“你要是怕，就告诉我。” “我怕什么？”丁晓萌眼一瞪道：“难道你陆天明还想把我留置在你们专案组？” “没有啊。”陆天明叫屈道：“你啊，想得太多。” “我不想，能行吗？”丁晓萌担忧道：“天明，尽快把调查结果公布吧。我听说，人家李乡长都已经主动承认了错误，承担了责任，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没想怎么样。”陆天明一字一顿说道：“我要让乌鸦坳被埋的十三口人，重见天日。” “陆天明，你不要自以为是。谁说乌鸦坳埋了十三口人啊？你有证据吗？” “十三口人不是空气，他们不见了，还不是证据？” “谁说有十三口人了？”丁晓萌压低声说道：“我听说，苦水乡户籍上，根本就不存在这十三口人。有人说，这是你编造出来的。” 陆天明一愣，试探着问道：“你听谁说，没有这十三个人？” “如果有，他们叫什么名字，年龄多大，男女各有几个？”丁晓萌提醒他道：“天明，有些事，不能道听途说，更不能认死理。既然户籍上都没有这十三个人，说明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原来说的掩埋十三口人的说法，就是谣言。” “谣言？” “对，就是谣言。” 陆天明摇着头道：“你相信别人，还是相信我？” “我谁都不信。我相信事实。”丁晓萌脸上露出一丝焦灼的神色，她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道：“天明，放手吧。这些破事，本来就不关我们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往上冲？” “我要真相，要公平，要正义。”陆天明道：“谁说不关我的事？只要是危害社会公平正义的事，都关我的事。” “你以为你有很大的本事？”丁晓萌又气又急，责怪道：“山南县，你陆天明能凭一己之力翻天？” “我没想翻天。我只想给十三口人一个交代。” “你呀，就一条道走到黑吧。说你聪明，你笨得像头猪。说你笨，你又自作聪明。”丁晓萌恨恨地说道：“你以为别人把专案组的工作都交给你来负责，是看得起你，是认可你的能力？不，你错了，你被人当枪使了，你还蒙在鼓里沾沾自喜。” 陆天明心里明白，丁晓萌这样说他，其实是关心他，为他担忧。 正如屈教授说的那样，山南县的黑暗，远非他能想象得出来的。 丁晓萌特意来专案组，不知是来暗示他，还是来提醒他，或者是来警告他。 下午把李亮叫来调查的时候，李亮突然说，乌鸦坳根本就没有掩埋任何一名群众。 他承认山体滑坡是事实。但山体滑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陆天明吃了一惊问道：“李亮，你的意思是掩埋群众不存在事实？” “本来就没埋，有什么事实啊？陆天明，你不能栽赃陷害我。”李亮得意地说道：“十三口人，不是说没了就没了。你如果说有，你把这些人的名字年龄性别说出来啊。” 陆天明一下就想到上午丁晓萌来找他的时候，说出过同样的要求。 他的内心顿时愤怒起来。李亮否认乌鸦坳有群众被掩埋，他这是要睁眼说瞎话，比草菅人命还要可恨。 按他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这十三口人，何来被埋的说法？ “你要对你说的所有话负责。”陆天明提醒他道：“李亮，你不要幻想，十三口人能简简单单就被抹去的。” “我们讲证据，对不对？”李亮得意道：“你说被埋了十三口人，你就得拿出证据来。拿不出证据，你就是诬陷我，打击报复陷害我。” 看着李亮飞扬跋扈的口气和神态，陆天明淡淡回应了他一句，“我们国家的人民，出生就会有登记。” “我不跟你啰嗦。”李亮轻蔑道：“你去查查户籍，看有不有你说的十三口人存在。” “我会去查的。”陆天明道：“李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否认十三口人的存在？” 第194章 利用工具 李亮对陆天明的提问，嗤之以鼻。 他开始一口咬定，乌鸦坳掩埋人就是谣言。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制造谣言要陷害他。 下午，陆天明刚从专案组办公室出来，就遇上了肖科。 肖科一眼看到他，热情地招呼他道：“天明啊，下班了？” 陆天明赶紧回应他道：“是啊，肖县长，刚下班。” “听说你们专案组的工作很辛苦啊。”肖科打着哈哈说道：“你来得正好，走，跟我一起去见客人。” “见客人？”陆天明笑笑道：“肖县长，我就不去了吧？不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自己人。”肖科说道：“城关镇新引进了一个项目。客人今天来考察。我得见见人家。” 陆天明赞道：“城关镇在招商引资这方面做得真不错。” “是啊。主要是曹春同志工作扎实。”肖科显得很随意地说道：“对了，前段时间，县里准备重启招商引资局。目前，已经决定下来了。” 陆天明道：“好啊。我们山南县，确实应该有个专门的招商引资部门，这对我们县的招商引资工作有一个非常大的促进作用。” 肖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说得对。关键是需要人才。我们不能人浮于事啊。既然重启招商引资局，就必须打开招商引资的局面。所以啊，这项工作目前还停留在筹备阶段，主要是局负责人的人选还没最后确定下来。” 在肖科的执意要求下，陆天明只好上了肖科的车，随他一道去见考察的客人。 在城关镇书记陈互助的办公室里，考察的客人正在与陈互助在热烈的交谈。副镇长曹春陪坐在一边。 肖科一到，所有人都站起身了。 镇党委书记陈互助名列县常委，是山南县23个乡镇当中，唯一一个名列县常委行列的镇党委书记。 按照惯例，县委常委都会安排一名乡镇党委书记进入。城关镇是山南重镇，无论是经济规模，还是乡镇建设，都遥遥领先其他乡镇。 肖科作为常务副县长，他与陈互助一样，都是县委常委班子成员。 肖科客气地与客人寒暄握手，大笑道：“欢迎你们来山南。希望从此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客人来自沿海地区，是一家从事机械加工的企业。据说，他们的公司曾经在沿海地区的机械加工业中属头牌企业。 但是，受原来公司所在地政策的影响，他们将被迫外迁。 曹春就抓住了这个机会，将企业引了进来。 他们将在山南投资三十亿，建造一家啤酒厂。 陆天明一听他们要建啤酒厂，忍不住插了一句话问道：“你们过去有啤酒生产的经验吗？” 客人笑笑道：“经验都是积累起来的。别人能做，我们就能做。现在啊，科技信息都是公开的，没有难度。” 曹春在一边说道：“天明，余总投资建设啤酒厂，这可是打破我们衡岳地区没有啤酒生产的历史空白的。余总说得对，只要敢上，就会成功。再说，啤酒生产也不是什么技术含量很深的产业。” 肖科点头道：“只要余总愿意投资我们山南，我们山南将在政策上给予你们最大的优惠。” 叫余总的男人便高兴说道：“肖县长，来之前，曹镇长就详细介绍过您。曹镇长说，肖县长您是一个敢于打破常规，勇于实践的领导。今天一见，爽快，果然名不虚传。” 聊了一会，陈互助书记表示，镇里在镇食堂准备了晚餐，请各位入座。 “各位，我们现在要响应号召，厉行节约。今天啊，就在食堂解决晚餐了。”陈互助打着哈哈说道：“寒酸是寒酸了点，但能体现我们真诚待客之意啊。” 城关镇食堂在山南县都是有名的。据说，他们食堂的伙食，比县委食堂要好很多。 以至于在县委上班的一些人，还会特意跑来城关镇食堂吃饭。 食堂最能反映一个地方的经济状况。但凡经济发达的乡镇，食堂的伙食标准绝对比外面酒店要好。 而经济落后的地区，食堂就是真正的粗茶淡饭，比如苦水乡。 苦水乡食堂被誉为全县最难吃的食堂。苦水乡的干部常常抱怨，在食堂吃饭，一年到头看不到肉。都是清汤寡水的家常菜。而且还不会突破三个菜。 领导在前，陆天明和曹春便跟在后面。 曹春问陆天明道：“天明，你现在在专案组，我因为招商引资的事，这段时间也很少去党校。我们宿舍现在是空的啊。” 陆天明道：“组织安排，能有什么办法？” “你们专案组可是个牛逼部门，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说实话，我还真羡慕你。” “曹镇长，你千万别羡慕。这可是一个苦差事。”陆天明开玩笑道：“而且是得罪人的苦差事。” 曹春便笑，压低声道：“你还真说对了，这是得罪人的事。大家都在山南这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情面上难过。” 陆天明笑笑，没有作声。 “天明啊，有个事，我想要给你一个提醒。”曹春将他拉到一边说道：“我听说，现在专案组的事都是你在负责。你可要把握好。搞不好，你就里外不是人啊。”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此话怎讲？” 曹春见四周无人，干脆挑明了说道：“你知道杜书记与肖县长之间有很深的矛盾吗？” 陆天明摇摇头。 曹春小声说道：“路书记高升去了市委，山南县这个盘子谁来接？” “组织上会有安排啊。我们操这个心干嘛？” “你错了。组织上安排，也得尊重地方意见啊。”曹春说道：“山南县一把手究竟花落谁家，现在还难说。不过，杜书记和肖县长都有机会。” 陆天明笑笑道：“这与我好像没多大关系吧？” “不，关系太大了。”曹春解释着说道：“你告诉我，是肖县长上去对你有利，还是杜书记上去对你有利？你与杜书记接触得还不多吧？” 陆天明承认道：“确实不多。” “杜书记一辈子都在负责党务工作，对社会经济发展和管理，还是存在一定的问题的。”曹春笑笑道：“我们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发展经济。因为经济发展了，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才能提高啊。” “有道理！”陆天明赞扬道：“曹镇长看问题，就是比我要高瞻远瞩许多。” 曹春笑笑，骂道：“天明，你少来这套，谁不知道你肚子里有一肚子的青蛙籽啊。” 陆天明嘿嘿笑道：“曹镇长，你说了那么多，我还真没明白，你想说什么。” 曹春惊疑地看着他道：“看，跟我装傻了不是？我啊，是这样想的，这些年啊，我们山南县的经济在肖县长的领导下，发展虽说不是很迅猛，但确实在稳步前进。”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既然这样，我支持肖县长。” 曹春颔首道：“我实话告诉你，现在肖县长上来的呼声很高。天明啊，你这个专案组实际负责人，可千万别成为某些人利用的工具啊！” 第195章 打通关 城关镇准备的食堂晚宴，与外面酒店比，只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酒桌上的菜肴非常丰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 肖科在酒桌上的豪爽，让陆天明开了眼界。 他让人将56度的二锅头与红牛饮料加劲酒混合在一起，称为深水炸弹。每人面前，都倒了满满的一杯。 学医出身的陆天明，焉能不知道这种混合酒的霸道？ 这种混酒，进口容易，喝到肚子里，如果酒量不好的人，能让人有生不如死的感觉。 本来，城关镇是准备了茅台五粮液之类的高档酒的。但肖科执意不喝城关镇准备的好酒。 他开玩笑说道：“我们少喝一瓶茅台，就能给国家节省一两千块钱。我们喝深水炸弹，价格才不到一瓶茅台的十分之一。既喝好了酒，又节省了金钱，何乐而不为？” “再说，我们山南人，不讲究面子。我们只讲底子。只要我们给投资者创造了良好的营商环境，这不比喝什么酒都要开心吗？” 余总接过去话说道：“肖县长，有你这句话，山南县的这个资，我投定了。” 酒喝了不少，菜却几乎没怎么动过。 肖科便开始劝菜。 他先给余总几个人劝了菜，然后夹了菜放进陆天明面前的碗里，关心道：“天明，喝了酒，肚子不能空。空肚易醉。” 陆天明连忙道谢，端起酒杯说道：“肖县长，陈书记，曹镇长，各位老板，我借花献佛吧，敬各位一杯。” 大家举杯正要喝，曹春突然开口说道：“天明，你这样敬酒不行。要敬，你就打个通关。哪有一杯酒敬一桌子客人的？” 陆天明为难道：“打个通关，我就会钻桌子底下去了。” 曹春笑道：“在领导面前钻桌子，是你我的荣幸啊。你要不敢，我打个样。我来打一个通关。” 曹春还真说到做到，他一个人与一桌子的人，逐一喝了一杯。 随着深水炸弹入肚，曹春的脸色先是红彤彤的一片，一会便变青了。 趁着酒劲，曹春在最后与陆天明碰杯的时候大声说道：“天明啊，我有话直说了啊。陈书记是我领导，我视陈书记为父母。肖县长不但是我领导，也是我的师长。关键一点，肖县长是我们山南未来的希望。你啊，千万不要成为山南人民的罪人。” 此话一出，现场的气氛便变得尴尬起来。 陆天明说道：“曹镇长，你醉了。” 曹春摇晃着身体说道：“我没醉。你觉得我醉了吗？我啊，是想说，现在我们山南人，心还没放在一块，力还没往一处使劲。我希望，山南会变得越来越好。” 肖科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 陆天明知道，肖科绝对不是因为酒醉了。这一次喝酒，他开始领略到了肖科的海量。 “我的通关打完了，接下来该轮到兄弟你了。”曹春旁若无人地催促陆天明道：“天明，你陪领导老板把酒喝好了，我们城关镇这次投资也就敲定了。你是功臣一个啊。” 余总果然知趣地回应他道：“曹镇长说得好。小陆同志，你打了通关，我就投资。” 陆天明讪讪说道：“好。我就舍命陪君子。这一轮通关，我打。” 他心里清楚，余总是否决定来山南县投资，并不取决于自己打不打这个通关。 商人都是狡猾的，古话说得好，“生意不图，替人做奴”。 没有一个生意人的眼光不是盯在利益上。世界上没有一个生意人会成为慈善家。 余总这次来山南投资，并非投资他熟悉的机械制造领域，而是将目光放在投资啤酒生产项目上。 在他提出要投资啤酒厂的时候，陆天明心里就起了疑惑。 山南县并非是个投资啤酒厂的最佳地方。 首先，山南的交通并不发达，至今没有一条铁路。境内虽然有两条高速公路穿境而过，却只有一个高速入口。 水运更不行。山南县境内确实有一条河，但每到枯水季节，河里根本行不了船。水浅之处，挽起裤腿就能涉水而过。 其次，山南并非是小麦的产地。生产啤酒，小麦是必备的生产资料。 山南建啤酒厂，就需要从外面大量进口小麦。 而交通并不通畅的山南县，物流是啤酒厂最难解决的矛盾。 陆天明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叫余总的人，他的投资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目的。 陆天明对余总了解并不多。只知道他的祖籍是山南县人。他算得上是山南走出去的成功人士。 余总成功，得益于他的第一任妻子。 年轻时的余总，长得风流倜傥，一表人才。 虽然出身农村，却看不出他身上有丝毫的农家子弟的痕迹。 余总本名叫余备，他是当时乡下少有能读到高中的人。 余备后来没考上大学，却被同班一个家里开烟酒批发部的女同学看中。 两人后来成了恋人，不久便结了婚。 余备的妻子是家里独女。她父母自然不会让女儿嫁到乡下去。夫妻俩一合计，想起今后这些资产都要留给女儿女婿，干脆就让余备在家里帮忙做生意。 这人的运气一到啊，真是门板都挡不住。 余备找到一家生产白酒的厂家。要求做人家总代理。 这家厂在央视上投了不少钱做广告，销路并没起来。厂家正在着急，余备便主动找上门来，提出由他来代理厂家的全部产品。 厂家没有选择余地，当即同他签了代理合同。余备一分钱没花，便从厂家要来了一火车卡皮的白酒。 本来说好的，等他的货到了地头，打开销路便付一半的货款给厂家。 结果，在他将销路打开后，厂家如约来要款。 余备也不含糊，当即满口答应。 谁都没料到，厂家要款的人在离开衡岳市后，便出了一场车祸。 车祸现场惨不忍睹，要款人当场死亡。 厂家死了催货款的人，又没拿到货款，便安排第二批人来找余备要钱。 余备拿出前要款人的一张签收单，表明所有的货款都付给厂家了。至于货款去了哪里，余备表示他不清楚。 白纸黑字摆在厂家面前，证明厂家确实拿走了货款。厂家掺假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自认倒霉。 余备是否将货款付给了厂家，双方争执不下，至今是个谜。 但是后来不久，余备便去了沿海地区，投资建了一个机械制造公司。 余备这次被山南县邀请回来投资，是山南县的座上宾。包括肖科在内，都对他恭敬有加。 余备这次回来，胃口非常大。 他要求山南县一次性给他提供土地三百亩，以便于他的啤酒生产基地的建设开发。 为表示他的投资诚意，他在来山南时，就带了百万现金过来。 曹春是余备投资的引路人。余备这次投资一落地，曹春在山南的影响便将扩大一倍。 毕竟，能一次性引进来上亿的投资资金的，除他曹春之外，尚无二人。 陆天明一轮通关打完，余备便吩咐手下将带来的投资款，全部打进城关镇的账户。 第196章 圈子 一轮通关，便落实了亿万投资项目。 常务副县肖科长兴高采烈地说道：“天明啊，你也是城关镇引资的功臣之一。我要表彰你。” 陆天明连忙回应他，“谢谢肖县长。表彰我不应该啊。真正的功臣是曹镇长。我不过就是敲打了一下边鼓而已。” 从城关镇回来，陆天明还是与肖科同车。 突然，肖科叹口气说道：“天明啊，把你安排在专案组，就是浪费人才了啊。我们现在面临的最主要任务，就是发展经济。我觉得你在这方面有悟性。” 陆天明道：“肖县长，谢谢您的夸奖。” 肖科严肃道：“天明，你尽快结束专案组的工作。我这边需要你。” 陆天明道：“肖县长，目前调查工作正在进行。我会尽快将调查工作结束的。现在啊，主要就是李亮他改口了。他居然不承认滑坡掩埋了人。” 肖科眉头一皱道：“有没有群众被掩埋，你们专案组深入到群众中去做调查不就清楚明白了。我们山南啊，干部不少，有能力的却不多。这个李亮，在基层工作还是挺扎实的。我觉得啊，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这些子虚乌有的事上。我们应该集中精力搞经济建设。” 他停了一会，缓缓说道：“现在我们有些同志啊，一门心思还在搞斗争。这种老旧的思想，必须关进笼子里去。” 车到山南宾馆，肖科对下车的陆天明说道：“天明，如果李亮的问题不严重，我看就结束专案调查工作吧。” 看着车走远，陆天明才转身进了宾馆大门。 自从结合进了专案组工作之后，他的住宿便安排在山南宾馆。 刚进大厅，迎面便看到丁晓萌过来了。 下午在办公室的时候，丁晓萌拒绝了陆天明请她吃饭的提议，没想到她现在又出现在山南宾馆里。 “回来啦？”丁晓萌看他一眼道：“愣着干嘛，去你房间，我有话想跟你说。” 陆天明在城关镇喝了不少酒。虽说他的酒量不错，但深水炸弹的威力，都是酒后半个小时才显露出来。 此刻的陆天明，明显有头重脚轻的感觉。 丁晓萌嗅了嗅，秀眉一皱道：“喝酒了？” 陆天明嗯了一声，讪笑着道：“喝了不少。能不能明天再聊？” 话音未落，他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 丁晓萌便伸手将他扶住，埋怨道：“你们这些男的，见了猫尿连命都不要。你喝了多少呀？” 陆天明嘿嘿笑道：“不多不多，半斤而已。” 醉意上来，他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了。 “走，我送你回房间。”丁晓萌二话不说，搀着陆天明就往他的房间走。 陆天明想挣扎，却感觉浑身无力。眼前一片星星，整个人都感觉到天旋地转。 进了房间，丁晓萌将他扶到床上躺好，转身去开窗户。 山南县城远没有大城市那样的灯火璀璨。但灯火看起来还算通明。 丁晓萌背对着陆天明问道：“你与肖县长他们一起喝酒了？” 陆天明尽管醉得有些迷糊，还是能回答她的话。 “是啊。城关镇的曹春，引进来了一个大项目。我下班时碰到肖县长，被他叫去的。” “他没与你聊什么？” “没聊什么。”陆天明迷迷糊糊地答应道：“就聊了一些专案组的工作。” “我问你，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 丁晓萌问完，等了半天不见陆天明说话，转过身一看，才发现陆天明已经进入了梦乡。 她气得跺了一下脚，恨不得将他从床上揪下来。 专案组是为了给秦老一个答复而成立起来的。从成立起，就能明显看出来大家都在退避三舍。 作为组长的副书记杜平，第一个站出来以工作忙为由，将他应该承担的担子，推回到了专案组。 其他成员也学他的样，没一个人主动站出来挑起这副重担。 这让人很疑惑。毕竟，专案组最后要去燕京给秦老当面汇报，这种能亲近秦老的机会，聪明人都不会放弃，更不可能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 可大家偏偏都不想接手。如果不是赵副省长的指示，估计专案组成立都很难。 久在山南官场的丁晓萌，消息比别人显然要灵通不少。 李亮的突然矢口否认，让调查陷入了困境。如果真如李亮说的那样，乌鸦坳滑坡根本就没造成人员伤亡，那么专案组的存在就没有太多意义了。 现在外面传言，都是有利于李亮的。甚至有人说，陆天明查办李亮，就是发泄他对李亮的报复情绪。 山南县与其他县并无两样。都像屈教授说的，一个县的权力，只掌握在有限的几个家族手里。 原县委书记路远是空降下来的。从他来山南那时候起，大家都清楚路远就是来山南镀金丰富履历的。他在山南没必要构建自己的势力圈子。 事实上，路远在山南确实没有一个圈子。 反观县长费敏和其他领导，在山南都是有自己的圈子的。 本土干部，最容易抱团。与谁抱团，就是一门艺术了。 抱的对象有能力，有本事，自己也能跟着鸡犬升天。抱的人势力不足，就可能陷入被对手打击的漩涡。 以丁晓萌父亲丁伟为例。丁伟在山南县算不上是权势熏天的人。但他妻子毛琴，却有着副县级领导干部的身份。 何况，丁伟在山南工作了大半辈子，他的所有资源、人脉、关系都在山南县。 他虽然不是县领导，却有自己的圈子。而且他是他这个圈子中的老大。 县长费敏有他的圈子，常务副县长肖科表面看是属于费县长圈子里的人。但其实他还有自己的圈子。 对山南官场有些了解的人都清楚，目前山南县真正的圈子只有三个。 一个是以县长费敏为代表的中庸派。他们主要是由山南年龄偏大的老一批干部组成。 另一个圈子，是以肖科为代表的年轻一派领导干部。他们主要集中在各乡镇青年干部和县局委办直属单位中的一批中坚力量。被视为最有权力和前途的一个圈子。 比如，曹春就属于肖科这个圈子的人。 第三个圈子，就是以副书记杜平为首的实力派圈子。 这批人目前都是手握实际权力的人，他们能左右山南县的走向，实力不容小觑。 当然，作为丁伟的唯一女儿，丁晓萌自然属于她父亲的圈子莫疑。 然而，陆天明是看不出有圈子的人。他被人视作“独行侠”。 丁晓萌深知，陆天明陷入任何一个圈子，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她也不认为陆天明进了她父亲的圈子就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她既不希望陆天明有圈子，又深知在山南没有圈子很难存活。 一个没有圈子的人，就好像一个赤身裸体的人一样，既没有战斗力，也没有战斗的勇气。 圈子内的人排斥圈子外的人，这在山南就是公开的秘密。 第197章 他们都在争权夺利 乌鸦坳滑坡究竟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众说纷纭。 杜平副书记肯定闻到了风声，一个电话将陆天明叫了过去。 “天明，调查的情况怎么样了？”杜平没有任何绕圈子，开门见山便问陆天明的结果。 “杜书记，还在进行。”陆天明小声说道：“情况可能有些复杂。” “复杂？”杜平眉头紧锁起来，“天明，你是不是受到了干扰？” “没有。”陆天明矢口否认，“没有干扰。” “没有干扰，怎么复杂了？”杜平不高兴道：“秦老还在等我们的调查结果。你要尽快查清楚事件真相。不冤枉一个好人，但绝不放过任何一个违纪违法的人。” 陆天明连连点头道：“好，我加快调查进程。” 突然，杜平问他道：“你说说看，李亮现在否认乌鸦坳滑坡掩埋了群众，这是不是真的？乌鸦坳滑坡如果没有群众伤亡，问题性质就变了。” “十三口人，一个不少。”陆天明脱口而出道：“杜书记，我敢保证，滑坡事故确实造成了十三口人被埋了。” “证据呢？”杜平若有所思地说道：“天明啊，没有证据的话，可不能乱说。我让人找过县公安局，他们没有接到失踪人口报告。你说说，这问题出在哪？” 陆天明想起自己帮派出所整理户籍的事，他顿时明白过来，苦水乡的户籍过去一直没有进入微机系统管理，上面对苦水乡的人口只有一个大概的数字。 如果苦水乡在将人口输入微机时，将十三口人的数据全部销毁...... 他心里突然涌起来一丝后怕。如果真这样，问题就更严重了。 好在他当初整理户籍的时候，留下了一个心眼，将十三口人的人口数据复印了一份留存下来了。 但是他知道，现在不是拿出这份复印件的时候。 十三口活生生的人，有人居然想将他们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不留一丝痕迹。这种做法，也太令人愤怒了。 “县公安局没有接到失踪人口报告的事，我想去查一查。” “好。用心，细致地去查，一定要让真相水落石出。”杜平鼓励陆天明道：“工作上有困难，你直接找我。我来帮你解决。” “天明，关于隐瞒失踪人口的事，不是他李亮一个人有这么大胆子敢瞒报的。你一定要揪出来幕后的这个人。让他站在阳光下，接受人民的审判。” 杜平的这番话，算是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成立专案组调查滑坡事故真相，剑指何人？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从杜平办公室一回来，陆天明直接将电话打到苦水乡派出所所长石头的手机上。 “石所长，我是陆天明。下午你来一趟我这里吧。我有点事找你。” “找我？”石头的声音明显能听出来有些颤抖，“天明老弟，查到我头上来了？” “你是苦水乡派出所长，请你配合调查，在所难免啊。”陆天明打着哈哈笑道：“石所长，你在担忧什么？” “我不是在担忧什么。我有什么好担忧的。”石头跟着他打哈哈，迟疑着说道：“我这段时间太忙了，能不能让顾晓真过去找你？” “不行。”陆天明断然拒绝道：“顾晓真一不是在编的干警，二不是派出所的领导。她来能干什么？” “非要我过去？” “是。” “好吧。”石头说完，便将电话挂了。 陆天明站起身，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下。他知道，最难的时刻就要到了。 自从传出乌鸦坳滑坡事故没有造成人员伤亡的消息之后，情况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社会上开始出现一种声音，甚至有人开始怀疑专案组的合法性了。 社会舆论出现往一边偏的风向。大意是说有人假借专案组的名义，行打击报复之实。 这样的风声传出来，明显是有人故意在背后放风。 放风的目的，就是想让事故调查草草收场。 风声传出，最不利的就是杜平。 过去，山南就传出杜平与肖科抢占书记或者县长的位子。他们两个不同的圈子，多年来一直在明争暗斗，可是到现在都没有分出胜负来。 有人会说，杜肖二人完全可以和平共处。他们一个在党务，一个在政府，各自掌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何至于出现尔虞我诈？ 这是没有经历过官场斗争的人一些天真的想法。真实的官场，其实就是一句话，“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 权力这东西，就是一副毒药。天下没有一个人愿意将手里的权力平分给他人的。 而且，一山不容二虎，也是官场最真实的写照。 杜肖二人明争暗斗，争的是权力，斗的是势力。 何况，现在路远书记已经离任，他作为山南过去曾经存在的中间派，既不倾向杜，也不倒向肖。 他以一贯中立的立场，给山南各派系带来了调和作用。 毕竟，谁都不愿意公开与路书记为敌。他倒向任何一方，对另一方都是致命的打击。 谁将坐上山南县的头把交椅，开始引起全县疯狂猜测。 在这场斗争中，一方抓住对方的把柄，就能乘势将对手扫落马下。 专案组成立之后，对李亮展开调查，明显不利于肖科这方。毕竟，大家都知道，李亮是肖科圈子里的人，而且是肖科颇为倚重的一员。 李亮接受调查，就是剑指肖科。 昨夜，丁晓萌在他房间待到了半夜。直到他醒过来。 丁晓萌的态度很明朗，她已经看出来了这场斗争。她的愿望，是不希望陆天明卷进去。 按丁晓萌的说法，如果陆天明不及时抽身而退，胜负双方都不会放过他。 丁晓萌暗示过陆天明，如果他愿意加入她父亲丁伟的圈子，至少能保他的平安。 丁伟不是这场权利争斗的当事人。他比谁都清楚，他如果加入争斗，只会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结果。 但是，如果他不加入争斗，他将是双方都想团结的对象。 这样，丁伟手里的主动权就大了许多。 让丁晓萌又气又恼的是，陆天明对她的暗示，置若罔闻。他看起来就像一个不知退后的勇士，想凭一个人的力量，来挑战山南县的各方势力。 丁晓萌最担心就是陆天明在这场权力争斗中成为一个牺牲品。 无论是杜，还是肖，都有足够的能力将他打趴下。 丁晓萌的良苦用心被陆天明忽视，甚至他还讥讽起丁晓萌。这让丁晓萌怒不可遏，摔了他的门，愤然离开。 下午两点，石头出现在了专案组门口。 他正探头探脑往专案组办公室里看，恰好看到陆天明拿着几张纸从里面出来。 “是我，陆老弟。”石头满脸堆笑迎上去，笑嘻嘻道：“接到你的电话，我一刻都没敢耽误。我没来晚吧？” 陆天明一眼看到石头心急火燎的样子，安慰他道：“没有啊，石所长。你稍等我一下，马上就过来找你。” 第198章 你想保护谁 陆天明回到办公室，发现屋里烟雾缭绕，几乎看不清石头的脸。 “怎么不开窗啊？”陆天明赶紧过去将窗户打开。屋外的秋风便灌了进来，带来丝丝凉意。 山南是个四季分明的地区。夏天热起来，让人恨不得一整天泡在水里。而一到冬天，寒风刺骨的冷，常常让人怀念夏天。 石头站起身，小声说道：“小陆，你真忙啊。” 陆天明笑笑道：“不算忙。老石你请坐，我给你倒杯水吧。” 石头连忙拦住他道：“不要忙了。我不渴。小陆啊，叫我来，有什么指示？” “哪里有什么指示？老石你太谦虚了。我们之间，谈什么指示啊？”陆天明在办公桌前坐下来，眼光一刻也没离开过石头，试探着问他道：“老石，我想知道，我们苦水乡的户籍管理工作，没问题吧？” 石头的身体明显抖了一下，他显得有些慌乱地说道：“大问题肯定没有。” “小问题还是有的？” 石头便尴尬地笑，他努力想用笑容来掩盖他内心的慌乱。 “你是知道的，我们苦水乡啊，过去因为条件不好。所以，户籍管理方面一直没有专人负责。但现在好了啊。顾晓真到所里来工作之后，她现在是专职的户籍管理员。我们苦水乡的户籍管理工作，正式走上了正规。” 陆天明笑笑道：“老石，我给你推荐的人，还是不错吧。” “很好很好。”石头嘿嘿笑了起来，“晓真同志现在是我们所里的半壁江山啊。我正准备给她办转正手续呢。不过，可能有点难度。” “转正？”陆天明狐疑地问了一句，“老石你准备让她入编？” 石头点点头道：“现在警力不足，是摆在面前的实际问题。社会秩序又比过去复杂了很多，我们派出所啊，就是因为人手不足，所以现在大家一天到晚忙得脚不沾地。” “前几天我在局里开会。局里有想法，从我们现在的警务人员当中，挑选一部分人进入正式警察队伍。”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入编可不简单。” “局里会想办法。”石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所里，准备推荐顾晓真入警。” “好事。”陆天明称赞他道：“老石，你还真是一心为手下谋福利的好领导。” 石头嘿嘿地笑，小声说道：“小陆，晓真这次如果顺利加入了警察队伍，也算是我对你的一个交代嘛。” 聊了一会，陆天明突然问他道：“老石，你还记不记得我去你们派出所帮忙整理户籍档案的事？” “哪能不记得。”石头一脸感激道：“天明啊，如果不是你那次的帮忙，我们的户籍管理可是乱得一塌糊涂的。顾晓真后来的工作也不会那么好做。这个事，我还没好好感谢你。” “感谢就不用了。我就想知道，我们苦水乡的户籍管理工作没有漏洞？比如，少录入户籍档案，或者遗漏录入档案？” 石头明显有些慌乱起来，他使劲摇头道：“这可不是简单的工作失误。县局对户籍管理要求还是比较严的。应该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好嘛。”陆天明似笑非笑说道：“我就直接说吧。老石，乌鸦坳是不是有村民未被录入户籍资料？” “没有。”石头想也没想，当即否认。 “没有？”陆天明的目光突然之间变得严厉起来。 石头不敢与他对视，慌乱的想要转移开目光。 “老石，工作上存在一点失误，可以理解。如果刻意而为，就不是简单的工作失误问题了，可能要上升到违法犯罪的层面啊。” 陆天明咄咄逼人的眼光，就像一把利剑，似乎要穿透石头。 “真没有。”石头明显有些心虚，他突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陆天明开玩笑道：“老石，你要想清楚。如果被查出来有大问题，你可能连这身衣服都保不住。” 石头的脸色慢慢变得非常难看。 从陆天明打电话让他来专案组开始，石头心里就预感到不寻常。 虽然大家过去都在苦水乡工作，关系还说得过去。但石头知道，陆天明是个原则性很强，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在石头看来，陆天明有文化，有能力。他落在苦水乡卫生院当一个乡村医生，并非是他能力有限，而是他肯定遭遇到了困境。 在陆天明凭一己之力，过五关斩六将顺利考公上岸，他可以肯定，这小伙子只是缺少一个平台。如果他有一个好平台，很难说他不会一飞冲天。 陆天明给人一个总体的印象是，他不主动结交任何一个人。也不拒绝任何一个人与他亲近。 他对每个人都保持着一种谦逊的态度。 他就像传说中的越有本事，越谦虚，越平易近人的人。 如果陆天明现在不在专案组工作，他还不会有其他想法。现在外面传得很厉害，专案组的实际权力都在他陆天明手里，他陆天明如果不是被人当枪使，他便是一个能将山南官场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乡长李亮被叫到专案组后，便再也见不到人影。 这让石头心里虚得就像是一朵漂浮的云。 乌鸦坳失踪人口档案未能录入户籍管理资料，当然不是他石头的意思。为了这件事，他还与李亮有过激烈的争吵。 但是，局里把他的想法压了下来。局里态度很明朗，派出所一定要与地方搞好关系。 县公安局选择妥协，最终将十三口人的档案抽了出来销毁，造成户籍管理档案上从未有过这十三口人的记录事实。 档案虽然销毁了，但这件事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在他心里。 石头有个预感，这件事早晚会被人揪出来。 “天明，你的意思我明白。”石头沉默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有些事，过去了就让他过去吧。真搞起来，可能谁都得不到好处。” 陆天明一听，便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是意思，我还是与人同流合污的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我们做人啊，第一要想到保护好自己。如果连自己都保护不好，怎么去保护好别人？”石头讪讪说道：“天明兄弟啊，你不能睁只眼闭只眼？” “不能。”陆天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如果像老石你说的，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我今天就不会与你在这里说话了。” 石头便长叹一声道：“我承认，十三口人的档案被我销毁了。” 石头跟着叹口气道：“老石，你知道这问题的严重性吗？” 石头苦笑道：“天明，我只有一个要求，这个责任就由我来承担吧。我希望不殃及其他任何一个人。” “你想保护谁呢？”陆天明笑了笑道：“刚才你还说，想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第199章 放人 石头被留置专案组的消息，迅速传遍了山南县。 县公安局副局长杨晨一大早就赶过来专案组，见到陆天明的第一句话便问他，“你把石头扣起来了？” 陆天明点头道：“石头身上有问题。” 杨晨不高兴道：“这么大的事，你也不与我说一声？” 陆天明连忙说道：“我正准备向杨局汇报。” “汇报可担不起。”杨晨笑笑道：“天明啊，不是我不支持你的工作。问题是，现在苦水乡的治安环境比过去要复杂多了。你把石所长扣留起来，下面会乱啊。” 陆天明道：“杨局，石所长身上的问题，可能不简单。” “有多大的问题啊？他贪赃枉法了？贪污腐败了？”杨晨不满道：“老石可是我们局里荣获过‘优秀民警’的同志。他扎根苦水乡这么多年，苦水乡的治安环境，在整个山南县是排在前茅的。” 杨晨是专案组成员之一。在排名上，他比陆天明在专案组的排名要靠前很多。 杨晨是刑警出身，担任过县局刑警大队长。 他也是正规科班出身的警察。凭着一身过硬的本领，从普通民警走上领导岗位的人。 在公安系统里，杨晨被视为最有可能接任现任局长秦长青班的县局领导。他也是局长秦长青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关于杨晨，有不少关于他的英勇故事。 山南县曾经发生过有人身绑炸药挟持人质的事件，暴徒因为人质之父欠了他的工钱，还派人殴打了他，将他年轻的妻子当着他的面侮辱。 他便一气之下，全身捆绑了炸药，将欠他钱的老板儿子在学校绑架了。 暴徒不但绑架了人质，还将学校的大门锁了。这样，他的人质便由一个人变成了一所学校的人。 案件惊动了衡岳市。市里紧急调派了武警赶来山南县处暴。 然而，现场的局势一直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境地。暴徒一心求死，根本就不与谈判专家说话。 为了不激发局势，公安武警只能将学校团团包围住，除此以外，束手无策。 因为，任何强攻的决定，都可能激发暴徒引爆他身上的炸药。 一旦出现这样的结果，后果非常严重。 这时，杨晨便挺胸站出来，要求他只身进去学校与暴徒接触。 当时的情景至今让人记忆犹新。谁都知道，这时候进去学校，就是送死。谁都不敢保证暴徒会在什么时候引爆炸药。 杨晨是抓住了暴徒想在赴死之前见一眼自己妻子的愿望的心理，他提出，由他护送暴徒的妻子进去学校里面。 他的请战，很快得到了上面领导的同意。 毕竟，这是唯一可以赢得机会的时候。 杨晨为了怕引起暴徒的刺激，他找来一套民工的衣服，装扮成一个地道的农民工。 他将一把上了膛的手枪别在身后，扶着暴徒的妻子一步一步走向危险边缘。 据当时目睹的人回忆，在杨晨将暴徒妻子送到门口时，暴徒不让他往前再走一步。 暴徒手里握着引爆器，只要他轻轻一按，绑满他身体的炸药便会引爆，不但会将他炸得粉身碎骨，而且会殃及他周围几十米的范围。 或许是杨晨农民工的装扮，让暴徒失去了警惕。 暴徒对他说，“兄弟，你我都是苦命之人。我不想你死。你还是走开。” 杨晨便操着一口浓浓的山南口音说道：“兄弟，你连死都不怕，你还怕什么困难？我的意思，你现在回头，一切都好说。别人欠我们的钱，必须追回来。” 暴徒苦笑道：“钱我不要了。兄弟啊，我们这些苦命人，从生下来那天开始，注定就要被有钱人欺侮。他们欠我钱，还打我。还当着我的面，欺侮我老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 他说着说着，突然大哭起来。 杨晨安慰他道：“兄弟，别人欺侮我们，有法律保护我们。我们告他。” 暴徒狂笑起来，“兄弟啊，你是真天真。法律会保护我们吗？你难道还没看清事实？法律只会保护他们哪些有权有钱的人啊。我们这些人，他们哪会保护？” 杨晨听明白了，暴徒之所以想在最后一刻见到妻子，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死后，妻子留在人世间遭人欺侮。他要带着妻子与人质一道上路。 暴徒显然对他的警惕完全放松了。他让杨晨松开手，让他妻子走去他面前。 杨晨一边答应，一边很随意地紧跟着他妻子往前走了几步。 就在暴徒想要喝止他站住的一瞬间，杨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背后抽出枪来，抬手就是一枪。 这一枪正中暴徒眉眼，他甚至来不及反应，人便往后仰倒。 杨晨在枪响后，他非但没往后退，而是整个人扑在了暴徒的身上。他希望用自己的身体，来减少炸药引爆后的后果。 然而，枪响之后，炸药没爆。 杨晨因此一战成名。 事后，有人说，暴徒身上的炸药根本就不会引爆。而且，当时杨晨完全没必要开这一枪。 尽管传说纷纭，但还是阻拦不了杨晨从此以后，一帆风顺，坐上山南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 杨晨对手下很好。这在山南县是公开的秘密。 他护犊子的传言，一度成为美谈。他在山南县公安系统中，拥有无上的权威。他甚至能取代现任局长秦长青，是山南公安真正的代言人。 杨晨对陆天明留置石头很不满，他态度明朗地表示，不管石头问题有多大，陆天明必须马上放人。 陆天明解释说道：“杨局，人是肯定会放的。但不是现在。我必须搞清楚十三口人的档案是怎么回事。” 杨晨见自己要求被拒，当即怒气冲冲道：“陆天明，专案组还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你胡乱作为，如果因此而造成后果，你要承担全部责任。” 陆天明站起身道：“杨局，你先不要生气。专案组的任务，就是搞清楚乌鸦坳失踪人口的真相。根据现有的证据表明，苦水乡派出所长石头，与此案有紧密关系。” 杨晨被陆天明不卑不亢的态度惊到了，他冷笑着说道：“陆天明，专案组的任务，我不需要你提醒。但是，我的人，我必须保护好。” “不，他是组织的人，是国家的人。”陆天明纠正他道：“杨局，如果你对我的做法有意见，我建议你向组织反映。” 杨晨显然没料到陆天明会用这样的口气跟自己说话，在陆天明之前，还没有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这样说话啊。 “你什么意思？”杨晨眉头紧皱地问他。 “我没什么意思。石头的问题，在没查清楚之前，他不能离开专案组。”陆天明态度坚决地说道：“我马上向杜书记汇报，要求立即召开专案组会议。” 第200章 究竟谁在隐瞒真相 这是专案组成立以来，召开的第二场会议。 杜平副书记和颜悦色地作了开场白的发言。 “同志们，工作上存在争议，说明我们的专案工作开展得很好。方向是正确的。但是，大家不要因为工作中存在意见分歧，就产生负面情绪。有问题，摊到桌面上来讲嘛。” 杨晨在杜平讲完话之后，第一个发言。 “杜书记，各位领导，我提一个要求，专案组的工作，不能由陆天明一个人说了算。” 他的话音刚落，便被杜平接过去话说道：“小杨啊，专案组的工作，我们这几个人都是核心。不存在天明同志一个说了算的事吧？大家都很忙，都愿意把工作交给天明同志去负责，这时候提这个问题，是不是不妥？” 杨晨铁青着脸道：“有些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用专案组的名义，行打击报复之实。这些同志啊，根本就不顾现实工作的需要，我对陆天明同志留置苦水乡派出所长石头有看法。” 纪委副书记胡伟接过去话说道：“小杨，有看法就提出来。专案组的工作，一定要经得起考验。” 杨晨明显激动了，他敲着桌子说道：“各位，你们不知道苦水乡现在的情况吧？自从苦水泉这事传出去后，现在的苦水乡，比县城还要热闹啊。但是，热闹的背后，势必掩藏着社会治安问题。” “苦水乡派出所目前只有三个有正式编制的干警。警力明显不足。石头同志在条件艰苦的情况下，带领全所干警和其他警务人员，将苦水乡的社会治安管理得井井有条。现在，石头被我们专案组留置了，这会给苦水乡的治安带来严重隐患啊。” 法院的吴法天颔首道：“杨局的说法是对的。我也听说了，苦水乡现在有点乱。” 检察院的欧阳珠打着圆场道：“我看啊，大家都不要争了。专案组的工作固然重要，苦水乡的社会治安问题也不容忽视。能不能找个折中的办法？” 专案组成员各抒己见，唯有陆天明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 杜平副书记便开口说道：“各位，我们先听听陆天明同志的意见吧。” 会议室便安静下来。 陆天明站起身说道：“杜书记，各位领导，我想就专案组的工作问题，谈自己几点看法。” “我是苦水乡的干部，对苦水乡情况的了解，算是比较熟悉的人。” “专案组的工作，不是为了向上级有个交代，更多是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目前，我们专案组已经留置了两人配合调查。其中一个是原乡政府乡长李亮同志，另一个就是乡派出所长石头同志。” “为什么要留置这两人？我想各位领导听到过这样的传言，乌鸦坳滑坡事故被人否认有人员伤亡。” “这是颠倒黑白的说法。”陆天明激动了起来，“我是亲历过现场的人。滑坡事件发生的第二天，我便去了乌鸦坳。乌鸦坳的群众亲口告诉过我，滑坡将五户十三口人全部掩埋了。” 会议室骚动了起来。杨晨铁色乌青，一言不发。 “自然灾害造成群众伤亡，本来不该被隐瞒。但真实的情况是，有人不但隐瞒了事实真相，还将被掩埋群众的人口资料一笔抹去，造成根本不存在群众被掩埋的虚假事实。” 陆天明此话一出，会议室骚动得更厉害了。 检察院的欧阳珠道：“小陆，这话可不能随便说。谁敢隐瞒这么重大的事故啊？” 陆天明苦笑着道：“这不是因为苦水乡地处偏远，山高皇帝远吗？有些人以为，他能凭着手里的权力，让老百姓闭嘴。事实上，这些人为了达到目的，手段简直是花样百出。我举一个例子，有人就威胁过群众，要停了群众的低保。” 欧阳珠狐疑地问道：“小陆，你不是道听途说得来的消息吧？” 陆天明缓缓摇头道：“这是群众亲口对燕京的首长秦老说的。” 杨晨突然接过去话说道：“别动不动就拿燕京首长来压人。神仙下凡还要问土地，燕京首长德高望重，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一个农民的话？”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对不起，杨局，我就是农民家庭出身的。而且我知道，燕京首长也是农民家庭出身的。我反对以出身论来讨论工作。” 火药味似乎浓了起来。 “陆天明，你告诉我们，什么人要隐瞒事故真相，目的是什么？”杨晨冷笑着道：“如果如你所说，你就得有个让人信服的理由，李亮为什么要隐瞒，石头为什么要销毁人口档案？” 陆天明苦笑着道：“这就是不为人知的地方了。” 杨晨笑了，道：“以你这种说法，岂不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欧阳珠跟着笑了，她打着圆场道：“我看啊，大家都不要带情绪。杨局护犊子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小陆认真工作，一心要个真相，我也能理解。但是，这件事，还是要稳妥一点好。我们不能全部相信传言，也不能不照顾群众的情绪。” 胡伟颔首道：“我赞同。” 吴法天笑笑道：“是啊。成立专案组的目的，就是让上面的首长有个心安。我们啊，要脚踏实地，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首长也心安，我们的工作也不要受影响。” 陆天明顿时有些愤怒，他摇着头说道：“十三口人啊，就这样被抹去？我理解不了。” 欧阳珠赶紧安慰他道：“小陆啊。我们要向前看，不能局限在往事里。这样不利于社会进步啊。” 现在的矛盾，集中在为什么要隐瞒事故真相，为什么要销毁人口档案的问题上了。 杨晨表态道：“陆天明同志说的人口档案被销毁的情况，我会安排专人去查的。如果有这样的事，我绝不姑息。” 陆天明问他道：“人现在要不要放？” 杨晨道：“必须放。因为我们人手不足。” 会议集中到了县委副书记杜平的态度上了。 “人可以先放回去。但是，必须随时配合专案组的调查。”杜平沉吟一会说道：“至于李亮的问题，人先留置，等把问题搞清楚之后，再作决定不迟。” 陆天明亲自把石头送出来专案组，抱歉对他说道：“老石，你回去吧。你可以恨我。” 石头苦笑道：“天明老弟，不是我说你。你放手吧。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乌鸦坳的事，搞一个各方都能接受得了的结论，结案吧。” 陆天明摇摇头道：“真相不大白于天下，我会愧对埋在地下的十三个乡亲。对了，老石，错一步不怕，怕的是执迷不悟。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石头心情沉重地点头，他抬头看着远方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天明老弟，希望你珍重。我该走了。” 第201章 路远来访 路远同志正式离任，山南县委为他举行了一场规模很小的欢送会。 本来，杜平要大张旗鼓搞欢送会，而且还特意安排了群众给路书记送万民伞一出戏。但是，他的提议，遭到了路远的坚决反对。 路远在山南接近五年，并没有太多的可圈可点政绩。唯一的作用，就是平衡了山南县三大派系的关系。 五年里，大家都相敬如宾，没有出现重大的意见分歧。山南县的政局表现出稳定团结的局面。 路远时隔几年后才得到提拔，据说是因为他原来的领导对他工作不甚满意。 五年没有搞出来政绩，足以证明路远的水平，值得商榷。 但是，没有政绩的路远，却赢得了山南人民的爱戴。 毕竟，在他差不多五年的任期里，路远没有因为营造政绩而劳民伤财，更没有因为面子工程而让山南财政背上沉重的债务包袱。 按路远的说法，他在山南几年，把山南历史的欠债全部清理了干净。政府没有任何外来债务，也不存在内债。 山南县的财政表现，虽没有像其他县市一样轰轰烈烈，因为大搞政绩工程而欠下巨额地方债。反而因为毫无内外债的山南县，却成了其他县市羡慕的对象。 路远的家在省城。他是山南县在任四年多，唯一没有住进县委家属楼的领导。 路远四年多的山南履职，全部住在山南宾馆后面的一栋贵宾楼。 白天，为路远同志举行的欢送会，陆天明没有参加。 不是他不想参加，而是他没被安排参加。 他没参加路书记的欢送会，却参加了专案组的讨论会。 专案组会议上，各方的表现让陆天明有些摸不清头脑。 杨晨态度坚决，要求专案组放人。支持他的有法院和检察院。 陆天明坚持要将事件真相调查清楚后再决定放人。他的意见得到了杜平与纪委胡伟的支持。 本来是相持不下的意见，最终还是陆天明选择退了一步。让派出所的石头平安无事走出了专案组。 陆天明选择退步，并非是认可杨晨的说法。他知道现在留置石头，并不能对真相调查起到决定的性作用。 把石头请来专案组问话，他走的就是一条打草惊蛇的路数。 他这是故意将风声放出去，表示专案组已经盯上了人口资料这一块。 李亮现在矢口否认滑坡掩埋了群众。他的理由是乌鸦坳根本就没这十三口人，怎么会有掩埋一说？ 支持他的说法依据，就是户口登记上，没有这十三口人的资料。 但李亮显然忘记了，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陆天明去派出所协助整理户籍档案。 苦水乡的户籍档案虽然没有及时输入微机管理。但全乡每一个人的户口登记却丝毫没有遗漏。 李亮怎么也不会想到，借着协助整理户籍资料的陆天明，会在发现乌鸦坳户籍资料后，悄悄私下复印了一份人口管理档案。 当初李亮将陆天明安排去派出所协助整理档案，目的就是防止陆天明乱说话。没想到他会弄巧成拙，反而让陆天明掌握到了致命的第一手证据。 陆天明深知，现在把档案资料公诸于世，首当其冲的就是派出所的石头。 派出所没有将十三口人的人口资料录入户籍管理系统，究竟是遗漏，还是故意为之，现在还不好界定。 毕竟，工作中出现失误的情况，比比皆是。 这件事即便追究起来，无非就是工作失误。被追责的人，只能是石头。 陆天明内心是不相信这是因为失误造成的遗漏。他坚定地认为，这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将这十三口人的痕迹彻底抹去，从而让乌鸦坳的滑坡事故因为没有人员伤亡而轻轻带过。 户籍资料缺失，陆天明相信石头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就说明，让户籍资料凭空消失，一定有上面领导的授意。 但是，领导是谁？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就成了目前亟待调查清楚的问题。 从进入专案组工作开始，陆天明晚上很少出门。 他因为在县城没有房子，又因为专案组是临时性的工作。他现在就像路远书记一样，借住在山南宾馆里。 陆天明晚上不出门，一是他不爱凑热闹。二来，他在县城的朋友本来就很少。即便有几个过去的同学，却也因为各种原因，而让他选择不联系。 白天的专案组会议，他一开始与杨晨针锋相对，紧接着他又表现出妥协的意思，实现了杨晨要求放人的目的。 表面上看，他是因为抵受不住杨晨的压力而妥协。实际上，他的妥协就是他打草惊蛇计划中的一部分。 他要倒逼着指使销毁户籍档案的幕后人主动跳出来。 突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陆天明打开门，便看到门口站着笑吟吟的路远。 陆天明连忙将路远迎进门，客气地招呼道：“秘书长，您还没休息啊？” 路远主动来访，让陆天明很感意外。 他虽然与路远接触得不多，但他能感觉出来，路远是个内心非常正直的领导。 他在山南几年，一直奉行不拉帮，不结派的风格。他亲民，关心群众疾苦。曾努力想让山南县实现免费医疗、免费教育和免费养老目标。 遗憾的是山南的财政实力，支撑不起他实现目标的愿望。而且，他提出的“三免”政策，也遭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在山南几年，路远一直自嘲自己碌碌无为。 他是一个很清醒的领导，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不足之处。 他的不足之处，主要就表现在柔肠寡断上。 他一直被视为山南历史上最弱势的县委书记。 路远进门，打量了一下房间，笑笑说道：“小陆，生活还习惯吧？” 陆天明小声回答，“领导，我现在很好。” 路远便在沙发上坐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包茶叶递给陆天明，“去烧壶水，泡点这个茶来喝。” 陆天明连忙答应，拿了电水壶去水龙头下接水。 路远喊住他道：“这水怎么能泡这样的茶？拿矿泉水烧。” 陆天明的房间，宾馆每天都会给他安排两瓶矿泉水。 水一烧开，路远便亲自操刀，泡了两杯散发着浓浓茶香的茶。 “这是碧螺春，是珍品。”路远介绍说道：“平时，我自己都舍不得喝。” 陆天明嘿嘿笑道：“秘书长，托你的福，我今天有口福了。” 路远微微一笑道：“天明啊，我是来与你话别的。明天一早，我就要离开山南了。说实话，我心里舍不得啊。” 陆天明道：“我非常秘书长您的心情，您在山南几年了，肯定会有感情的。” “我愧对山南人民了。”路远怅然叹道：“这些年，我没为山南人民作出贡献啊。希望山南的人民能原谅我。” 陆天明赶紧说道：“秘书长您言重了。山南这些年在您的带领下，处处都是朝气蓬勃的兴旺景象。” 路远摇摇头道：“天明啊，你也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不是我不想作为，而是情况太复杂了。” 第202章 护身符 陆天明怎么也不会想到，路远能将山南的问题看得非常透彻。 作为曾经的山南县一把手书记。路远在山南县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初到山南，他便被山南官场里弥漫的一股风气震惊到了。 路远初上任时，完全是一副踌躇满志，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当初选择来山南，就因为山南是中部省屈指可数的贫困地区之一。 在官场跌打滚爬那么多年的路远，深知越是贫困地区，越容易出政绩。 他来山南，就是想要一展宏图，干出来一番骄人的成绩，让他的老领导对他刮目相看。 在路远的心里，藏着一个无人知道的秘密。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在自己向老领导提出，不愿意跟着老领导去燕京上任，愿意留在中部省继续工作的时候，老领导一番话，让他永生难忘。 老领导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他的性格，注定他在地方上的工作很难打开局面。 路远从参加工作开始，就跟在领导身边做秘书。 他写得一手好文章，特别是在政策的领悟和解释上，往往能超人很远。他在成为老领导的御用写手之后，逐渐成为老领导最信任的秘书之一。 老领导认为，路远性格相对柔弱，心地善良，很难在尔虞我诈的官场斗争中杀出来一条血路。 官场的哲学，说到底就是踩着别人的肩膀往上走。 路远至今都记得，自己第一天来山南上任时，他在住处一晚上就接待了不下十个山南领导。 由于他坚持不搞上任欢迎仪式。因此他来山南时，只有市委组织部长亲自陪同他一个人前来赴任。 市委组织部长在将他送到山南县后，半开玩笑般认真地说了两个字，“保重”。 那时候的路远，完全领会不到组织部长这两字所包含的意义。 直到第一个登门拜访他的人敲响他的房门。 让路远惊异的是，第一个拜访他的人，既不是县委主要领导，也不是县政府一把手。而是一个自称叫肖科的副镇长。 肖科见到他的面时，表现出来的恭敬态度，让他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好在他跟随领导身边多年，见惯了官场的表现。他很快就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其时的肖科，还只是山南县下属的一个镇的副镇长。但是，他是全县最年轻的副镇长。 肖科赶在其他人之前，第一个拜访前来赴任的新书记路远，证明他的消息比任何人都要灵通得多。 毕竟，路远赴任，事先没有通知任何人。连山南县委都没通知。以至于市委组织部长在送他来赴任时，开玩笑说连一顿饭都没捞着吃。 他来赴任是秘密的，住进山南宾馆是秘密的。他怎么也想不通，肖科是怎么知道他就住在山南宾馆的。 肖科在他的房间停留的时间没超过十分钟。他这种掌握时间的水平，不是一般人能掌握得好的。 作为初次见面的两人，十分钟已经足以给对方留下深刻印象了。 肖科之后，山南县委县政府的领导才陆续过来拜访。 让路远疑惑的是，所有来拜访的人，都巧妙地避免了与前一个来拜访的人打照面。他们仿佛都像是事先约定好的一样，往往是前一个刚走没几分钟，后一个才礼貌地去敲响他的房门。 那一次，他见到了包括肖科在内的费敏、杜平、陈互助、秦长青、于正生、丁伟和曹春。 反倒是同学吴朝山是最后一个来见他的人。 初次见面，来拜访他的人，临走时都留下了一个信封。 路远知道，信封里没有别的，都是钱。 上任后第三天，路远将那晚来拜访他的人，逐一请到自己办公室。他将他们留下的信封，原封不动退了回去。 在山南工作几年，路远感觉最让他愤怒的是，他的命令根本就出不了县委大院。 直到他换上肖科这批新人上来，他的处境才稍微得到一点点的改善。 权力都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慢慢地转换。四年后，山南的权力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 原来与他唱对台戏的几个人，都被他慢慢打压了下去。新上来的一批人，很快就形成了新的圈子。 路远发现，无论过去的格局，还是新形成的圈子，他都被排斥在外。 吴朝山就明确告诉过他，他不被旧格局和新圈子接纳，原因有二。 一是他是外来空降的干部，他不可能长期留在山南。他是来镀金的，他的存在，不会对旧格局和新圈子形成任何作用。 其二，他在将拜访他的人送的信封逐一退回去之后，他便被所有人排斥在外了。 路远是个不愿意拉帮结派的人。其实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在山南形成一个强大的圈子。 正如别人想的那样。他的本意不在山南。他在山南构成任何一个圈子，只会对他造成影响，而不能有任何帮助。 山南有几股势力，路远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起到最大的作用，就是平衡这几股势力的斗争。 山南这些年给人一种班子团结，和平共处，和谐共生的局面，路远功不可没。 陆天明第一次听到路远跟自己推心置腹聊这些话题。他既感到震惊，又非常激动。 他从路远的话里听出来了，路远就是一个老好人。而且，他是一个顾虑比较多的人。 路远显然也看出来了陆天明的心态，他笑笑说道：“天明啊，你与我不同。这么说吧，你是一只从小就生长在悬崖上的鹰。而我，顶多就是养在笼子里的鸽子。” 路远把身段放得如此之低，超出了陆天明的意料。他赶紧说道：“秘书长，您这样高看我，我无地自容啊。” 路远正色道：“天明，我不是在表扬你，更不是吹捧你。记住，要想改变格局，就要顺应时代潮流。现在的世界，就是物欲横流的时代，希望你能保持清醒。坚持自己的原则。” 陆天明小声回应道：“我会谨记秘书长的话的。” “天明啊，今晚找你聊，有两件事想说。第一，苦水乡苦水泉的项目，不能就此废了。我这次去市委工作，会找机会给你。” “第二，乌鸦坳滑坡事故，你要谨慎处理。我不是说要你明哲保身，但是，你必须要知道保护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山南的局面，马上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这次我去市委，老费去山北县。山南现在就是权力真空的时期。你要防止某些人在这个时期兴风作乱。今天，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让你进专案组，是秦老的意见。” “秦老？” 路远笑笑道：“现在的专案组，是你最好的护身符。” 陆天明懵了，他居然现在才知道，他一个小小的乡团委书记，进专案组原来是秦老的授意。 “秦老对你的印象非常好，也对你寄予了厚望。” 路远说完之后，起身准备告辞。 陆天明送他走到门边，突然问了一句，“秘书长，我以后可以去市委找你吗？” 第203章 撤销专案组 陆天明终究还是幼稚，他根本领会不到路远对他的一番推心置腹话里的含义。 正如路远说的那样，山南县的格局，在他和费敏分别离开山南后，发生了显着的变化。 这次山南人事变动，出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怪象。在新书记和新县长都没到位的前提下，前书记与县长几乎是一同离任。 而且，省里市里都没有新消息，山南县的人事会有一个什么样的新格局。 现在，县委的权力，都由副书记杜平临时掌握。县长费敏离任后，常务副县长肖科顺理成章接过了县政府的权力。 肖副县长成为肖县长的事实，呼之欲出。 根据以往的惯例，在路远离任之前，上面早就安排好了接任他的人选。同样，费敏的县长职务，也会在他离任之前落实到一个具体的人身上。 但是，这次上面却没有动静。 这样，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书记和县长都将在山南县本地产生。 如果真是这样安排的，书记由杜平接任，县长由肖科接任，似乎已成定局。 县委领导班子一下缺了两个，但不影响县委常委开会。 书记县长离任后的第一次常委会开过之后，有消息传出来，县委决定撤销专案组。 这次常委会，陆天明没有被安排列席。 县委办副主任丁伟亲自驾临专案组，见到陆天明的第一句话就说道：“小陆，县委决定，从今天起，撤销专案组。”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就撤销了？” 丁伟笑眯眯道：“小陆啊，这次会议决定，山南县今后的工作重点将全面向经济发展转移。所有阻碍经济发展的部门，都在撤销之列。包括专案组。” 陆天明苦笑着问道：“专案组阻碍经济发展了吗？” 丁伟深深看他一眼道：“还有一个通知，专案组虽然撤销了，但向燕京汇报的事，还没结束。县委决定，由你我一起，联合去燕京向领导汇报。小陆啊，你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就走。”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要怎么准备？” 丁伟道：“简单。不要搞复杂了。乌鸦坳滑坡事故，县委已经同意了结论。” 陆天明小声问道：“县委是什么决定？” “滑坡是自然灾害，是不可抗拒的。但是，滑坡造成了一定的经济损失，庆幸的是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你准备一下汇报材料吧。” 陆天明还想说话，丁伟已经不给他机会了。他叮嘱道：“你就按县委的决定写报告吧。” 专案组突然撤销了，这让陆天明有些茫然。 几天前，路远还告诉过他，专案组就是他的护身符。现在看来，他的这个护身符已经被拿下了。 专案组一撤销，相关人员都得解散。原本留置的李亮，就应该让他回去。根据县委的决定，李亮将官复原职。 路远暗示过他，山南县目前势均力敌的两派人，一派以杜平为首。一派以肖科为首。 杜平一直都想扶正，肖科也一样，他一直在为县长这个位子在奔忙。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书记与县长花落谁家，显然没有太多争议。他们两家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于是出现握手言和，从而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专案组清除掉。 专案组撤销的决定出来后，纪委办公室来了一名干部，笑嘻嘻地对陆天明说道：“陆天明，专案组没有了，你这个办公室也该还给我们了。” 这是信号明显的逐客令。他们甚至等不到专案组主动将办公室退回去，于是主动上门来催讨。 陆天明二话不说，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材料，将钥匙放在桌子上说道：“现在就退还给你们。” 没有了专案组，他在山南宾馆的临时住房也要退出来。 当然，他可以不退。但是，却要求缴纳房费。 从撤销专案组决定一出来，陆天明便失去了专案组成员的身份。他突然之间感到很茫然。 既然专案组撤销了，他就没有再留在专案组帮忙工作的理由。 从山南宾馆一出来，他便看到门口车里坐着的丁晓萌。 “上车。”丁晓萌面无表情地叫他道：“陆天明，你没听到吗？” 陆天明没有拒绝，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去哪？”一上车，陆天明便试探地问她。 “你想去哪？”丁晓萌冷哼一声道：“被扫地出门了吧？” 陆天明笑笑道：“怎么说是扫地出门呢？专案组撤销了，我就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啊。对了，你把我送党校去吧。我的培训还没结束呢。” “人家结业典礼都结束了，哪还有什么培训班啊？”丁晓萌讥讽着说道：“张悦都回来上两天班了。” “不是说一个月封闭培训吗？我算了一下，还有三天才到时间啊。”陆天明解释着说道：“再说培训班结业，怎么没通知我参加？” “这事你问我没用。我不知道。”丁晓萌看了一眼他说道：“这段时间在专案组，够风光了吧？” 陆天明一听这话，心里便感觉有些别扭。 “我爸说了，明天你们去燕京专题汇报。今天，你就留在县里过夜。” “我退房了。”陆天明问道：“再开？” “不用。我有地方让你住。”丁晓萌说道：“现在你跟我回家去吃饭。” “不去。”陆天明断然拒绝道：“有事没事，跑你家吃什么饭？” 丁晓萌瞪他一眼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为什么？”陆天明不解地问道：“有你这样请客的吗？” 丁晓萌便轻轻叹口气道：“是我妈要我请你回家吃饭的。她有话要对你说。” 陆天明笑笑道：“阿姨有话，你转告给我不就行了，何必还费心费力请我吃饭。” 丁晓萌一急，脱口而出道：“陆天明，你是不是准备把我弄丢呀？我告诉你，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必须在我妈面前争取到机会。” 她的声音低下去了很多，“我不想与你分开。” 陆天明嘿嘿笑道：“鸿门宴？” “滚吧。你以为你是谁呀，还鸿门宴。”丁晓萌抿嘴笑了起来，扭捏道：“你知道吗？前段时间赵副省长在山南的时候，找过我爸妈聊过话。” “这与我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丁晓萌哼了一声道：“你知道他们聊的什么吗？” 陆天明缓缓摇头道：“我没有兴趣知道。” 丁晓萌便伸过来手来，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痛得陆天明差点要跳起来，“别人都开口向我爸妈提亲了，你就一点都不激动？” 陆天明无奈说道：“我激动什么？天要下雨......” “下你的头。”丁晓萌骂了他一句，幽怨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心思吗？” 第204章 毛大美人 自从得知丁晓萌国外旅游期间全程陪同她的是赵坤之后，陆天明便感觉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的难受。 他开始有意识地回避丁晓萌。 尽管丁晓萌反复暗示他，她与赵坤之间清白得就像水一样。但陆天明心里的那道坎，还是无法绕过去。 赵坤是什么人，陆天明是有耳闻的。 这小子懂事比一般男孩子要早。十二三岁便深谙男女之道。 当年，他不但摧残过小女孩，还与自己的女老师行过苟且之事。 大了之后，他更是仗着父亲赵长征的背景，恣意行走在花丛中。 因为他有一个当副省长的父亲。这对他在哄骗姑娘的时候，就成了一块金字招牌。姑娘们谁不想成为省长家的儿媳妇啊。 他是个阅尽人间春色的坏种。丁晓萌这种如花似玉的姑娘，与他朝夕相伴那么多天，他会看着鲜花在身边浪漫盛开而不心动？ 男人的贱，就在于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占有欲越强。 丁晓萌对赵坤确实没有多少好感。毕竟，两人小时候在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 说也奇怪，赵坤可以把自己女老师弄上床，却从不敢在丁晓萌面前有丝毫猥亵的举动。 但是，谁能保证赵坤不会花样百出，让丁晓萌臣服在他编织的光环之下呢？ 何况，他们在国外，山高皇帝远，谁也不认识谁。即便发生了什么，只要他们守口如瓶，谁又会知道他们在国外旅游途中发生了什么故事？ 更关键的一点，丁晓萌妈妈毛琴，一心想要与赵副省长结成儿女亲家。 说起毛琴的发迹，与赵副省长赵长征还是有着不少的关系的。 当初毛琴还是幼儿园园长的时候，作为县委书记的赵长征偶然去幼儿园视察，见到了青春靓丽，美若天仙的毛琴，顿时被她的美貌所打动。 没过多久，毛琴便离开幼儿园，进入县教育局工作。 此后，她的仕途便一帆风顺，并且很快将丈夫丁伟抛在身后，一骑绝尘而去。 毛琴后来成为副县级，而丈夫丁伟还停留在副科级的县委办副主任位子上。夫妻俩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 尽管毛琴青云直上，但是在家里，她还是表现出一副贤妻良母的形象。 据说，他们曾经闹过一次离婚。离婚风波过去之后，传出来是因为丁伟有婚外情，而毛琴是受害者，是个被婚姻压迫的女性。 山南县没有一个人知道，丁伟与女儿丁晓萌作过一次亲子鉴定。 亲子鉴定的事，就连毛琴都毫不知情。 毛琴在山南县的形象，就是一副女强人的形象。 毕竟，人家从一个幼儿园的园长跃升到副县级的领导，没有几把刷子，是坐不到这个位子的。 丁伟也是一个强势人物。他能将顶头上司，县委办主任吴朝山不放在眼里，足以证明丁伟的实力有多雄厚。 在官场上，级别哪怕只大半级，都能形成泰山压顶的态势。 按理说，丁伟在吴朝山面前只有唯唯诺诺的份。而现实是，吴朝山对丁伟常常是礼让三分。 他们的女儿丁晓萌又是一个不亚于父母的强势姑娘。有人说，丁晓萌是山南县官二代当中，唯一一个能出人头地的人。 事实上，这种说法不无根据。丁晓萌年纪轻轻就坐上县团委书记的位子，试问还有谁可以与她争锋？ 丁家两代三口人，都是强势人物。这就让很多人都会主动选择避其锋芒。 官场上一家都是强势人物。财富上，丁家的实力，至少也在前十的位子。 在财富的问题上，丁家倒是保持了少有的低调。只有几个熟悉丁家的人，才知道他们家是山南的隐形富豪。 丁晓萌说，她妈请陆天明吃饭。这让陆天明心里有点矛盾起来。 陆天明感觉到，在赵坤未来山南举办演唱会之前，毛琴似乎有接纳他成为女婿的意思。 赵坤的演唱会举办过之后，情势就变得急剧直下了。 张悦有意无意透露给他，毛琴安排了赵坤陪同丁晓萌出国旅游。这就让陆天明坚定地相信，毛琴已经断了要让他成为她女婿的念头。 毛琴请客，吃的喝的都是外面大酒店送来家里的。 陆天明到了丁家之后，才发现丁伟并不在家。 毛琴看到他来了，笑靥如花地迎出来，亲热地与陆天明打招呼道：“小陆啊，很久不见你来家里了，很忙吧？” 陆天明客气说道：“阿姨，这段时间我被抽调在专案组帮忙。所以，时间有点紧。” “专案组不是撤销了吗？”毛琴不屑地说道：“撤销也好。平白无故搞个专案组，让大家人心惶惶，都没心思搞工作了。” 陆天明微笑着解释道：“专案组只是调查乌鸦坳滑坡事故的真相，不影响其他人的。” 毛琴叹口气道：“小陆啊，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没有一件事是孤立的啊。” 丁晓萌抱怨道：“妈，你工作了一天，还不累吗？家里谈什么工作呀？” 毛琴笑笑道：“随便聊聊嘛。” 丁伟不在家，家里就只有两个女人与他一个男人。陆天明感觉到有些不自在，几次想借故离开。 但毛琴显然没有让他走的意思。他指挥女儿丁晓萌去将家里珍藏的酒拿出来。 丁晓萌道：“妈，天明不喝酒。” “他不喝，妈喝呀。”毛琴道：“今天这酒必须喝。一是庆祝你平安回家。二是对小陆这段时间工作辛苦的犒劳啊。” 毛琴越热情，陆天明心里越没底。 她现在是丁家唯一反对女儿丁晓萌与他来往的人。特别是在赵副省长来山南之后，抽空约她们夫妻坐坐，主动提亲的事说出来之后。 赵副省长亲自开口给儿子赵坤提亲，这对丁家而言，已经的莫大的殊荣。 丁伟对赵副省长的提亲并没表示出多少反应。他强调说，儿女的婚事，主要在于儿女的意见。作为家长，他不方便干涉。 但是，毛琴却一口应允了下来。 在毛琴看来，能攀上赵副省长这么个亲家，丁家在山南的地位，更加牢不可破。 丁晓萌尽管不愿意，还是拿了酒出来。 毛琴含笑看着陆天明道：“小陆，陪阿姨喝一杯吧。” 陆天明不好意思拒绝，便点点头道：“好。我陪您喝一杯。” 酒是好酒，菜也是大酒店送来的好菜。但是，气氛却显得有些尴尬。 毛琴的酒量很大，这出乎了陆天明的想象。 一连三杯下去，她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看着陆天明说道：“都说酒场是你们男人的天下。那是你们男人都太自负了。巾帼不让须眉，在酒场上也能体现的嘛。” 毛琴虽然年近五十，看起来却像一个刚满三十的少妇。 她身体保养得很好，不但皮肤光滑白皙，而且身体的曲线，被她勾勒之后，更显得曲线玲珑。 有人开玩笑说，她们母女走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她们是母女，倒像是一对孪生的姐妹一样。 她显得比女儿丁晓萌要成熟不少，不仅仅是身体上，而是气质上。 她这种年龄的女性，给人更多的应该是端庄、矜持和成熟稳重。但此刻，她却像是一个丰满成熟的少妇，笑吟吟地迎风招展。 第205章 她的私人空间 一直到饭局结束，都没见到丁伟回家。 陆天明想起下午丁伟找他时说过，第二天要去燕京汇报。便试探着问道：“丁主任......” “他忙。”毛琴解释着说道：“我听他说，明天你要和老丁去燕京？” 陆天明赶紧说道：“是啊。我还有些准备工作没做好。” 他说这番话，就是想借机告辞。 毛琴却不给他机会，她淡淡说道：“你不要关心这些问题。既然县委安排老丁与你一道去。你就什么都不用管了。小萌他爸会安排好一切。” 吃饭的时候，丁晓萌的话一直很少。 但陆天明能感觉到，丁晓萌很焦急。她一直想要说话。可是每当她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毛琴都会巧妙地堵住她的口。 这是他们之间发生误会，丁晓萌旅游回来之后，两人第一次来丁家。 丁家住在县委家属院，住房标准是按副县级的待遇享受的。丁伟夫妻都是县领导干部，比起其他家，他们夫妻享受的住房标准是全县最好的。 丁伟夫妇住一间卧室。丁晓萌一间卧室。剩下两间，一间是丁伟的书房，另一间则是毛琴单独的空间。 在丁家，丁伟的书房，谁都可以随意出入。但毛琴的私人空间，却是连女儿丁晓萌在没有允许的前提下，都不能踏足一步。 “小萌，我与小陆要单独聊聊。”毛琴招呼女儿道：“你回自己的房间去看书吧。” 丁晓萌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看着丁晓萌回去了她的卧室，毛琴便站起身招呼陆天明道：“小陆，你跟我进来吧。” 毛琴的私人空间，与丈夫丁伟的书房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丁伟书房最明显的特征，就是书多。 四面墙，有三面墙都是书柜。而且书柜里塞满了书。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个爱读书的人。 毛琴的私人空间里，书没有几本，却随处可见平常难以见到的包包之类的奢侈品。 丁伟的书房，有一张特别硕大的写字台。因为丁伟爱好书法，他平时在家，闲余时间都会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临帖写字。 而毛琴的私人空间里，却摆着一张松软精致的卧榻。 当然，书桌之类的标配，一样不少。 毛琴没有去书桌坐，而是很随意地在卧榻上坐下了。 喝了酒的她，显得愈发的容光焕发。她的一双眼睛特别美，看人的时候，两眼就像两汪深潭一样，深不见底，却无比动人。 “随便坐吧。”毛琴招呼陆天明说道：“在这里，没有人会来干扰你。而且，从现在起，这里没有领导与家长。” 陆天明讪讪说道：“阿姨，您这书房，很洋气啊。” 毛琴笑了笑道：“我这不是书房。它就是我的私人空间。这就好比母亲的子宫一样，我会常常把自己躲在这里放松自己。” 陆天明轻轻说道：“阿姨很有情调。” “是吗？”毛琴看了看他道：“小陆，你说话很有水平。” 陆天明找了一张包裹着锦缎的椅子坐下，他四处张望着打量眼前的私人空间。心情有些乱。 “今天让小萌请你来家里，我有话想对你说。”毛琴终于打开了话题。 陆天明毕恭毕敬说道：“您说。” 毛琴便轻轻叹了口气，“天明啊，你是个好青年。年轻帅气又有文化。你这样的人，在我们山南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啊。” 陆天明讪讪道：“阿姨您过奖了。” “不。我说的都是实话。”毛琴严肃说道：“所以，我们家小萌喜欢你，是她有眼光。像小陆你这样的年轻才子，女人谁不爱呢。” 陆天明尴尬道：“主要是我不配。” “不。这不存在谁配不配的问题。”毛琴一本正经地说道：“小陆啊，你是知道的，小萌是我和他爸的掌上明珠。从小到大，说句不怕你笑话的话，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 “我们把小萌留在身边，就是舍不得她离开我们视线半步啊。” “小萌这孩子，个性强。什么事都想争第一。”毛琴苦笑着道：“其实，我和他爸不希望她从政。但是，小萌这孩子心很大啊。” “对了，小陆，听说你家是农村的？” 陆天明赶紧答道：“是啊。我爹娘现在都还在农村务农。” 毛琴哦了一声道：“你现在出息了，应该给你爹娘营造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让他们安享晚年啊。” 陆天明低声说道：“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支撑我爹娘安享晚年。” 毛琴便笑，道：“这也不怪你。你才参加工作。工资也不高。这天下做父母的和做儿女的，都希望让家里人过得更好不是。” 陆天明使劲点头。 “你和小萌是在苦水乡认识的？”毛琴试探地问他。 “是。我原来在苦水乡卫生院上班。丁书记在我们苦水乡挂职，所以我们认识了。” “你知道小萌对你的感情吗？” 陆天明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毛琴却没继续往下说了，而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小陆，你是学医出身的？而且我听说，你在县医院还露了一手？给费县长家的费琳做过手术？” 陆天明解释道：“我也是赶鸭子上架，没办法才协助县医院的医生给费琳做过肿瘤切除手术。” “当医生好啊。”毛琴感叹着说道：“家里啊，就应该要有一个医生。” 没等陆天明说话，她突然扭了扭脖子说道：“小陆，你是医生出身的，你帮我看看，我这脖子究竟是怎么回事？总是酸痛酸痛的。” 陆天明小声说道：“阿姨，我建议您去医院找专业的医生看看。” “何必那么麻烦。你是医生，你帮我检查一下。”毛琴以命令的口吻说道：“过来呀，怕我吃了你呀。” 陆天明进退两难了。他怎么也没想到，毛琴会在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 按理说，作为一个医生，对患者的要求，必须做到有求必应。但问题是他现在不是医生啊，何况，在这么一个充满暧昧的私人空间里，他的任何举动都有可能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我这里很不舒服。可能是喝多了一点。”毛琴说道：“小陆，你就帮我看看吧。” 陆天明这才一狠心，起身过去。 毛琴趴在卧榻上，将自己的后背展露在陆天明面前。 她的形体很完美。后背柔美的曲线就像是一幅精心勾勒的画一样，每一笔都那么的恰到好处。 她圆润的臀部，就像一座长满了青草的丘陵，显得是那么的美丽，充满了令人遐想的诱惑。 “坐这里。”毛琴拍了拍身下的卧榻说道：“你帮我仔细检查一下，是不是我的身体发生了什么病变。” 陆天明哭笑不得，他心里想，自己赤手空拳的，拿什么去检查？ 可是毛琴却执意让他检查。他只能抱着应付一下的心态，去敷衍她了。 突然，毛琴的手伸了过来，拉起了他的手，似乎在引导着他。 第206章 朝令夕改 毛琴的突然举动，让陆天明吃了一惊。 他刚想把手抽回来，毛琴却突然将身体翻了过来。 她面露难受之色，低声说道：“我这个地方很痛，你帮我按按。” 她拽着陆天明的手，按压在她的脖子上。 陆天明没敢动，他突然紧张起来，感觉手心里都是汗了。 毛琴仰面躺在卧榻上的样子更充满了诱惑。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幽香，丝丝缕缕疯狂地往他鼻子里钻。 她本身就是一个尤物！ “都说你们当医生的人，心细，情感细腻。”毛琴睁开眼看了陆天明一眼，又微微闭上了，“现在，你是医生，我是你的病人。你放开手脚帮我治疗吧。” 陆天明尴尬解释道：“阿姨，我觉得您还是去医院检查。我这里检查不了啊。” “没事。你就帮我看看，究竟有没有问题。” “看不出来啊。” 毛琴便叹口气说道：“你们现在的医生，不知道都是怎么学的。看个病，离开设备检查，一个个的都束手无策。” 陆天明最不愿意别人说医生的不是。他鼓足勇气说道：“那我就随便看看吧。” 当医生的人，谁都会几下按摩手法。陆天明也不例外。毕竟，医疗按摩是非常重要的辅助诊疗手段。它不但能缓解患者的痛苦，更能帮助医生准确掌握到患者的病痛源头。 毛琴说她脖子酸痛，这在陆天明看来，根本就不是病。 人的脖子，除了甲亢之外，很难发生病变。 他的手一接触到她的脖子，心里便涌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是接触过丁晓萌身体的。尽管那时候的他，处在醉意朦胧时，但身体传递过来的感官意识还是非常强烈。 毛琴突然发出了呻吟声。 “往下一点。”她提醒他道：“再往下，中间这里。” 陆天明的心便猛跳起来，毛琴让他的手过去的地方，不正是女人的隐私部位吗？ 他还在犹豫，毛琴却已经拉过他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胸脯之上。 “你不能与小萌在一起。”毛琴突然说道：“你们不合适。” 她的眼微微闭着，呼吸急促了许多。 “天明啊，我知道小萌很爱你。但是，你们真不适合在一起。”毛琴以低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道：“小萌不与你在一起，她会更幸福。但是，你放心，阿姨会帮你。” 她突然睁开眼，静静地看着陆天明说道：“你要知道，不仅仅是小萌对你好。还有比如像我，一样会对你好。” 陆天明心如止水，他平静地按摩着她，轻轻说道：“我知道。” “知道就好啊。”毛琴显然高兴了不少，“天明啊，小萌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你会适应不了她的脾气的。何况，现在赵坤追她，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还有，他父亲亲口向我们提请了。你说，我和他爸能拒绝吗？” 陆天明心里一动，说道：“您这样说，不就是亲手扼杀了你女儿的幸福吗？” “不，她嫁给赵坤，才是最好的结果，她才会幸福。相反，她嫁给你，你们这一辈子都将活在憋屈当中。” 她突然坐了起来，激动说道：“天明啊，我希望你能看清社会现实。虽然说，现在不讲究门当户对了。但现实中，门当户对才是最明智的选择啊。”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我可以给你幸福。” 陆天明哪能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 他站起身，正色道：“阿姨，您是领导，又是家长。我陆天明虽然出身贫寒，但我从来就没看低过自己。我认为，一切幸福都是靠努力才可以追寻过来。” “你说我与您家门不当，户不对，我承认。”他长长叹口气道：“可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陆天明说完这句话，径直打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丁晓萌正坐在沙发上，看到陆天明出来，她赶紧起身迎了过来，低声问道：“谈得怎么样呀？” 陆天明笑笑道：“丁书记，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了。请你理解我的意思。” 丁晓萌一急，便要冲进去门质问她妈毛琴。 陆天明一把拉住她说道：“丁书记，做父母的心，我们都要理解。” 丁晓萌急得都要哭出来了，她心慌意乱地说道：“她答应过我，今天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她怎么能出尔反尔。” 陆天明正想开口，毛琴已经从屋里出来了。 她面色变得非常难看，呵斥着女儿道：“小萌，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就不知道自重自爱？不知道矜持吗？让他走吧。” 丁晓萌显然有点惧怕她妈，她哀求着说道：“妈，你就成全我们吧。” 毛琴冷笑道：“成全？我拿什么成全你们。小萌啊，我若是成全了你们，我们一家都将成为所有人的公敌。你知道这后果的严重性吗？” 丁晓萌倔强道：“我不怕。” “你不怕，可是我和你爸怎么办？”毛琴叹口气道：“小萌，陆天明现在在山南的处境，可不是你我想的那么好啊。” 她看一眼陆天明说道：“小陆，我也希望你能认清现实。你这人啊，官不大，得罪的人不少。你千万不要以为燕京会帮你多大的忙。你要记住一个残酷的现实，县官不如县管。除非你陆天明能一飞冲天。” “还有，从现在起，你们之间，要断绝一切联系。陆天明的工作，也将从团系统调出来。”毛琴说完这句话后，转身回去了她的房间。 丁晓萌掩面哭了起来。 毛琴的一番话，说出来了陆天明面临的一切难题。 她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们，丁晓萌与陆天明在一起，影响的不是他自己一个人，而是会祸及丁家一家人。 言外之意，陆天明现在的处境，就是全县人的攻击对象。 “天明，请你相信我，谁都阻挡不了我爱你。”丁晓萌抬起满是泪痕的脸说道：“大不了，我们什么都不要，我们去讨米要饭。” 陆天明嘿地笑了，安慰她道：“不至于去讨米要饭吧。我有一双手，我能活。” 丁晓萌虔诚地看着他说道：“我就爱你把一切都看得云淡风轻的样子。我保证，你陆天明讨米，我就是你的叫花婆。你陆天明要饭，我就是你的打狗棍。” 陆天明摇摇头道：“我可以讨米要饭，你不行。” 他打开丁家的门，昂首阔步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丁晓萌的呜咽声。 刚下到楼底，便看到丁伟从车里出来。 丁伟显然也看到他了，招招手说道：“小陆啊，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要找你。刚才县委决定了，你明天赴京汇报的任务取消了。” “取消了？”陆天明迟疑着问道：“丁主任，不是说，由我陪同您去吗？” 丁伟摇摇头道：“现在，改成我陪肖县长亲自赴京汇报了。” 陆天明心里一动，这不是朝令夕改吗？ 第207章 得志便猖狂 党校学习结束，专案组解散。陆天明只能回苦水乡。 李亮先他一天回来。专案组撤销的当天，宣告他有惊无险，官复原职。 陆天明刚回到乡政府，便得知魏龙已经去了县人防办履职。苦水乡党委书记一职暂时空缺。乡政府全部工作由李亮代理。 从撤销专案组，到魏龙赴任，李亮上台负责苦水乡全面工作，仿佛是一夜之间就形成的结果。 陆天明心灰意冷，忙活了一圈，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李亮让人将陆天明叫去他办公室，得意洋洋地说道：“陆天明，你很失望吧？” 陆天明道：“我失望什么？” 李亮哼了一声，“有人啊，想翻天。拿着一根绣花针，以为自己拿着了一根金箍棒。山南县的天，不是谁说变就能变的。” 陆天明狐疑问道：“李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李亮的脸色沉了下来，“陆天明，我先纠正你一下，你现在应该称呼我为李书记。叫你来，没别的事。根据乡政府工作需要，决定派你下村去当驻村干部。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 “驻村干部？”陆天明问道：“去哪驻村？” “乡党委会有安排。现在就问你，你有什么意见没有？” “有。”陆天明回答得很干脆，“我不想去驻村。” “这是组织决定，不能以你的意志为转移。抗拒组织决定，后果会怎么样，我想不用我提醒吧？”李亮严肃道：“安排你驻村工作，是乡党委对你的信任。现在我们的基层工作，需要进一步扎实推进。” 陆天明问道：“你现在代表乡党委？” 李亮反问他道：“你觉得呢？” 陆天明道：“我觉得，你现在还不能代表乡党委。李乡长，你的问题还没完全调查清楚。以你目前的情况，如果由你来担任苦水乡党委书记，就是带病提拔。” 李亮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神色，瞬间又变成了愤怒。 他猛地一掌拍在办公桌上，将桌子上的茶杯拍得都跳了起来。 “陆天明，你终于露出你的狐狸尾巴了。我就知道，你在背后整老子。”李亮怒吼道：“你拿着鸡毛当令箭，迫害老子，陷害老子，这笔账，必须算清楚。” 陆天明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说我拿了什么鸡毛当令箭了？” “你不就是仗着燕京秦老的关系吗？”李亮不屑地冷笑道：“你也不想想，他一个过气的人，还能翻得了天？陆天明，省市县对他客气，是看在他是老领导的面子上。你不要以为老头子还能一手遮天。” “我没这样想过。”陆天明道：“秦老批评你，是对你的关心，并不是要把你怎么样。李乡长，你应该要反思，你难道认为自己真没事了，过去了？” 李亮得意道：“还能怎么样？盖棺定论了。陆天明，我不妨告诉你，肖县长马上就要上来了。山南的天，是肖县长的天。山南的地，是肖县长的地了。” 陆天明道：“这是你说的吧？我相信，肖县长不会说出这种没有水平的话来。山南的天，应该是山南人民的天。山南的地，是山南人民的地。山南的天地不属于某一个人，而属于广大的山南人民群众。” 他的一番话，掷地有声，让李亮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还有，我劝你，李乡长，做人做事，低调些。” 李亮被陆天明训斥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恼羞成怒道：“陆天明，你嚣张什么？你信不信老子开除你。” 陆天明冷笑道：“就凭你，可能做不到。” “老子懒得跟你废话。”李亮道：“三天之内，你给老子驻村去。没有我的命令，不得随便回来。陆天明，让你驻村，不是让你去玩的。老子还有任务给你。任务完不成，你就是渎职。” 陆天明二话没说，转身就从李亮的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在县里工作的这段时间，他很快摸清了山南县目前的状况。 路远书记荣升衡岳市委秘书长之后，山南的派系便开始争权夺利。 过去，路远是他们之间的调和油，润滑剂。在路远的调剂下，各派势力都还能保持相安无事。 现在路远走了，谁掌握了权力，谁就胜利者。 按理说，这时候双方应该要打得难分难解。不说血流成河，至少也会损兵折将。但现实是，山南出现了诡异的现象。 原本该你死我活斗争的派系，却出现了空前团结的局面。 以副书记杜平为代表的一派，与以肖科为代表的另一派，他们居然握手言和了。 陆天明既不属于杜平这一派，也不属于肖科这一派。他是两派之间的一颗棋子，在他们双方都选择妥协之后，像陆天明这样的人，身份就显得很怪异了。 在体制内，有一种不可否认的现象。那就是逐派而为。 哪怕是一个村长，也会有自己的一根线。 体制内的人，没有一个能独立自主的人。任何一个没有派系的人，都将沦为弃子。 比如李亮，他就逐肖科而为。他以肖科马首是瞻。 派系斗争的核心，无非就是两字——权利。 当然，权能生利。同时，利能弄权。 权与利，永远都是一对孪生兄弟。 在权与利的博弈中，权能让利一无所有。当然，利也能将权拉下马来。 最好的结果，就是权与利握手言欢。 山南目前的态势，显然是权与利媾和好了。 有小道消息传出来，未来山南的政治格局，是以杜平为书记，肖科为县长的权力架构。他们放弃斗争，选择和平共处，是因为他们都深知，斗争的最后结果，很可能出现两败俱伤。 他们双方都掌握了权力，就将形成相互制约，相互促进的作用。这也是上面领导最愿意看到的结果。 毕竟，地方政府班子不团结，很不利于工作的开展。 虽然他们各自都在防着对方，但至少营造出来了一股表面团结的气氛。 李亮得意忘形的表现，让陆天明很恶心。可是他却无可奈何。正如李亮说的那样，现在的山南，已经是他们的天下。 从县委临时改变赴京汇报人员名单，陆天明就知道，无论是杜平，还是肖科，都将他抛弃在一边了。 一段时间没回来，办公室里的空气显得很沉闷。 空气中，漂浮的尘土让他打了一个喷嚏。 苦水乡现在一天到晚都热闹非凡。日益增加的外来人口，给苦水乡带来了繁荣。 陆天明坐了一会，掏出手机拨通了魏龙的电话。 第208章 拒绝邀请 电话一接通，魏龙便惊喜地问：“是天明吧？你在哪？” “我回乡里了。”陆天明解释着说道：“党校学习结束了，专案组也解散了。魏书记，你去了人防办了？” “是啊。”魏龙高兴地说道：“天明啊，你说，我这算不算修成正果？” “恭喜魏书记。”陆天明由衷说道：“你在乡政府工作了那么多年，也该上去了。” “我接受你的祝贺。”魏龙笑笑道：“天明，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陆天明苦笑道：“刚回来，就被李乡长训了一顿。” “老李这人，就是脾气不好。天明啊，你不要介意。老李这个人，脾气怪，是头顺毛猪。以后啊，你在他下面工作，要多注意一下，顺着他走，一切都好。” 陆天明开玩笑道：“我要不顺着他走呢？” 魏龙在电话里叹了口气道：“我不想看到大家打得头破血流。天明，你是个有文化，有知识，有见解的人，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些关系。” 挂了电话，陆天明心情变得好了不少。 在陆天明看来，魏龙是个少有的正直干部。 他在苦水乡工作了大半辈子，从来就没怨天尤人过。相反，他一直认为自己愧对了苦水乡的人们。 魏龙的愧疚之情，也不是没来由。 在他执掌苦水乡后，苦水乡一直没有得到多大的改观。魏龙把责任都归咎在自己无能为力上。 就凭这一点，就赢得了陆天明的敬重。 当初，他提出苦水泉计划时，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就是魏龙。 魏龙一心想改变苦水乡的面貌，最终还是抱憾而去。 山南县在路远离任后，发生了急剧的变化。 本来，老书记离任，新书记未来，县里的各项工作都要延后。特别是人事干部的工作，必须临时封存。 但山南县在书记缺位的情况下，人事干部的调整工作却轰轰烈烈地展开了。 魏龙调任县人防办主任的尘埃落地。李亮接任苦水乡书记位子的消息也呼之欲出。 让陆天明不能接受的是，李亮一回来，就急着想将自己赶去当驻村干部。 驻村干部是县里几年前定下来的规定。要求各乡镇的干部，分流一部分下去各村驻村。 驻村干部在村里担任第一书记，目标就是带领村民发家致富。 驻村干部的建议是好的。但现实中，由于驻村干部水土不服，基本上看不到驻村干部能带领村民走上致富道路。 按照驻村干部的规定，一旦驻村后，就得与村民同吃同住。轻易不得回乡政府。 陆天明倒不是觉得与村民同吃同住有难度。他本身就是乡下孩子出身，对乡村的生活完全能够适应。 他不愿服从李亮的命令，是因为他知道，驻村干部只是一个摆设，而且因为各种各样的规定，会捆绑住他的双手双脚。 李亮将他赶去当驻村干部，就是不想看到他，觉得他碍眼。 而且，他有着明显的报仇雪恨的意思。 突然，他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曹春在这时候给他打电话，让陆天明有些意外。 “兄弟，我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曹春开门见山地说道：“县里重启了招商局，我被安排担任局长了。我想请你来帮我。”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去了，当副局长？” 曹春在电话里哼哼唧唧半天，为难说道：“副局长可能有点问题。但你可以来当我的办公室主任。” “这是你的意思？” 曹春笑道：“是我的意思。” 陆天明嘿嘿地笑了，说道：“我去了，算是正式调过去，还是借调？” 曹春迟疑了一会，低声说道：“先借调吧。过段时间，我再给你办理正式调动手续。”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对不起，我可能去不了。” 曹春惊疑地问道：“兄弟，你是有顾虑，还是......” “都不存在。”陆天明解释道：“因为，我们乡政府已经安排我去当驻村干部了。” “李亮安排的吧？”曹春试探着说道：“兄弟，我请你来担任办公室主任，是征求过上面领导的意见的。杜副书记赞同我的意见。” “对了，肖县长也同意了。”曹春提醒他道：“还记得余总吗？我计划着把余总的啤酒厂项目，升级成为县重点工程项目。这件事，就请你来全面负责。” “余总啊，我记得。”陆天明笑笑道：“曹局长，我想问你，你是想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曹春道：“当然是真话。” “如果要我说真话，我就想说，这个啤酒厂的项目不靠谱。” “不靠谱？”曹春吃了一惊道：“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余总投资我们山南县，打造衡岳地区第一家啤酒厂家，这可是打破了衡岳没啤酒生产的历史啊。肖县长对这个项目特别重视，指示我要不惜一切代价促进项目落地。” “肖县长对这个余总知道多少？”陆天明笑笑说道：“曹局长，你对他又有多少了解？” “这些不重要啊。”曹春争辩道：“我不管他过去是什么人，只要他现在掏出真金白银来投资，就是我们山南的客人。就是投资商。古话说得好啊，英雄不问出处。我们管他什么来头。” 陆天明笑笑，没有作声。 曹春道：“兄弟，我现在就等你一句话，来不来帮我？” “来不了。”陆天明拒绝他道：“我啊，还是好好去当我的驻村干部。” “天明，这可是一次机会。”曹春不死心地劝他道：“兄弟，我知道你现在有点难。但是，只要迈过去这道坎，不就是春光烂漫的时候吗？难道你愿意在苦水乡呆一辈子？” 陆天明呵呵笑道：“命该如此。” 曹春主动邀请他加盟县招商局，陆天明内心其实还是挺感动的。 至少，他可以不再受李亮这股鸟气。 李亮已经被秦老训斥让他回家种田，却在秦老走后，他苦尽甘来，传言要提拔为苦水乡书记。 李亮自然不愿意看到陆天明在他眼前晃荡。他让陆天明去做驻村干部，就是彻底将陆天明打压进了尘埃里。 招商局重启，是路远还在任时的想法。 没想到路远在任时，招商局重启没实现。他走后没多久，招商局便迎来重启时代。 陆天明不愿意去招商局，原因很简单，他不想在曹春手底下工作。 相比较于李亮，他感觉曹春比李亮要深沉多了。李亮是个喜形于色的人，而曹春却是个深藏不露的人。 两个人因为党校学员班班长一事，曹春就对他心生了罅隙。他不敢保证曹春不会借着他去招商局当办公室主任的机会，报班长选举受辱之仇。 打了两个电话，坐了一会，就到了午饭时间。 食堂开饭的钟声响了起来。陆天明找出自己吃饭的碗，拿着往食堂走。 还没走到食堂，便听到背后有人在喊他，“陆天明。” 第209章 发小乔猛 陆天明回头一看，便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正看着自己微笑。 “你是......”他试探着问道。 “不认识我了？”对方惊异地看着他，走上前来亲热地来搂他的肩膀。 陆天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眉头微皱道：“你找我有事？” “当然有事。”他凑过来，几乎凑到了陆天明的耳朵边，提醒他道：“我们是老同学了，你居然不认识我了。” “老同学？”陆天明脑海里急剧地转了几圈，却始终没想起他是谁。 “你慢慢想。”他笑眯眯道：“去吃饭？” 陆天明道：“午饭时间了。” “我请你去外面吃。你们食堂的伙食有点差。”他将陆天明手里的碗抢下来，随手放在窗台上，“还没想起来吗？你还记得一个叫小猛的同学吗？” “小猛？”陆天明心里一动，马上想起自己读初中时，自己一个叫做乔猛，整天流鼻涕的同学。 “是你？”陆天明乐不可支起来，他将乔猛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开玩笑道：“不流鼻涕了？” 乔猛被他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小声说道：“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流鼻涕呀。” “我请你。”陆天明热情地说道：“乔猛，我们怕有十年没见了吧？” “不止哦。”乔猛道：“十多年了。” “管他多少年。”陆天明主动去搂了乔猛的肩膀，问他道：“这些年你在哪？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乔猛笑笑道：“我不像你，学习成绩好。我这人笨，读书读不出来，只好去打工。你不记得了，我初二就没读了，跟我姨父去了广东打工。” 陆天明笑道：“都一样。乔猛，看你样子，在外面发了财了？” 乔猛得意地笑，“发财不至于，饿不死了。” 陆天明心里有些愧疚，他居然会在第一时间没认出小猛出来。 读初中的时候，乔猛是全班个子最矮小，身材最单薄的一个人。 他三岁的时候，娘便生病死了。他跟着身体有些残疾的爹长大。 小时候的乔猛，由于没娘照顾。他一天到晚都是脏兮兮的。特别是他的鼻涕，一年到头都好像挂在鼻子底下。 没娘的孩子，受人欺侮。加上他读书成绩一塌糊涂，同学老师都看不起他。 他与陆天明，是两个鲜明的对比。 陆天明成绩好，穿得也行。加上他本身相貌清秀，与小叫花子一样的乔猛，就好像两个世界的人一样。 乔猛没人与他玩。陆天明是他唯一的好朋友。 让陆天明永远都记得的是，乔猛只要有点好吃的东西，都会带给陆天明吃。 有一次冬天，天寒地冻的，陆天明生病了，乔猛来他家里看他，问他想吃什么东西。 陆天明随口说道：“我想吃鱼，你能搞来吗？” 乔猛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第二天清早，他提着一塑料袋的小鱼小虾送来陆天明家。一问，才知道他回去之后，拿了桶子就去了小河沟，赤着脚舀干了半河沟的水，捉来了小鱼小虾。 陆天明感动不已，对乔猛说道：“猛子，你是真傻啊。这么冷的天，你捉什么鱼啊？冻坏了身体，怎么办？” 乔猛憨厚地笑，说道：“天明，只要你想要的，我就是不要这条命，也去做。” 初二的时候，乔猛没来上学。 陆天明放心不下，特意去了他家找他。一问，才知道乔猛跟着亲戚去了广东打工。 自那以后，两人便失去了联系。 陆天明没想到会在苦水乡遇到乔猛。小时候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让他感慨不已。 苦水乡现在至少有十几家饭店。有些饭店甚至只是搭起来的简易棚子。条件虽然简陋，却挡不住每天宾客盈门。 苦水泉问世后，给苦水乡带来的显着变化，就是外来人口不断增多，服务业发展起来了。 乔猛显然早有准备。尽管陆天明表示他请客，乔猛也不拒绝，直接将他带进了饭店一个类似包厢的房间。 房间里已经坐着两个人。看到陆天明进来，两个人都赶紧起身迎接。 乔猛介绍道：“这两位是我的合作伙伴，钟总、全总。” 叫钟总的便自我介绍道：“钟文，大自然饮用水公司法人。” 另一个叫全总的人也自我介绍道：“全泉，泉水的泉。钟总手下。” 乔猛打着哈哈说道：“大家都坐下。天明是我同学，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说。” 陆天明一时没搞清缘由。乔猛突然带自己来见他两个朋友，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不由他心生疑惑。 “猛子，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苦水乡的？”陆天明好奇地问他道。 乔猛得意道：“现在我们那帮同学，谁不知道你在苦水乡当官啊。我都不要打听。” 陆天明讪讪道：“我这算什么官啊？你别乱说。” 乔猛便笑，道：“蚊子腿也是肉。比起我们那帮同学来，你就是官啊。” 钟文插句话说道：“是啊，陆领导，我们都是小老百姓，你就不一样，是吃国家粮的干部。” 乔猛点点头道：“是啊。我记得，你原来是学医的，怎么跑来当官了？医生不当了？” 没等陆天明解释，钟文抢先说道：“陆领导弃医从政，我看就是最好的选择。乔猛，你难道不知道，陆领导策划的苦水泉全球研讨会，影响有多大？” 乔猛嘿嘿笑道：“如果不是这个研讨会，我还不知道天明就在苦水乡。” 陆天明诧异地问乔猛道：“猛子，你一直知道我的情况？” 乔猛点头认可。 “你小子，怎么不见你来找我玩？”陆天明埋怨道：“对我有意见？” “意见不敢。”乔猛笑嘻嘻道：“主要是怕你不理我啊。你现在是领导干部，我还是小老百姓一个。我们之间，悬殊太大了。” “屁话！”陆天明笑骂了一句，“我们是关系？你小子，少给我找借口。” “我现在不是来找你了吗？”乔猛道：“天明，我想与你合作。” “合作？” “对，合作。”乔猛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想与你们一道开发苦水泉。钟总和全总，都希望能参加投资。” 陆天明愣了一下，问他们道：“你们准备怎么开发？” 钟总连忙说道：“我们准备将苦水泉打造成为全球顶尖级的饮用水。实不相瞒，我们已经通过途径，拿到了苦泉水。并且经过了我们公司的研究团队的检测。” 乔猛道：“经过检测，我们可以确定，苦水泉对人体免疫能力的提高，有显着的效果。这么说吧，与其说是水，不如说是药。” “药？”陆天明吃了一惊道：“药与水，隔着可不是一座山的距离。” 乔猛道：“所以，我们准备投资在苦水乡建设一家生物制药公司。” 陆天明狐疑地问乔猛道：“猛子，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人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乔猛似笑非笑地说道：“天明，你看看，我们能合作吗？” 第210章 他有秘密 乔猛突然出现，并要与他合作开发苦水泉，这让陆天明有点措手不及。 乔猛在外面究竟发了多大的财？他现在的职业是什么？陆天明一无所知。 在陆天明的印象里，乔猛学习成绩不好，个子又矮小单薄。而且，乔猛天生自卑感强，性格相对内向。 乔猛家既没有一个当官的，也没听说有亲戚很有钱。 他是万千华夏农民家庭中最普通的一个家庭。某些条件甚至要比普通家庭相差甚远。 他的条件，不足以支撑他能出人头地。 但是眼前的乔猛，与过去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他不仅能侃侃而谈，而且他说话的神态与语气，都看不出他是一个曾经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 陆天明不禁在心里感叹，社会真是一所无所不能的大学！ 陆天明知道，自己初中的同学当中，靠考学走出去的只有他一个人。他是绝对的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但是，他耳闻过，他的同学当中，发财的不在少数。 有人说，财富与知识是双生兄弟。而在陆天明看来，财富与机会才是双生兄弟。 他不知道乔猛遇到过什么样的机会。 “猛子，你先不要急着说这个。”陆天明笑笑说道：“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不想跟我说说？” “当然要说啊。但不是现在。”乔猛笑呵呵道：“我们兄弟在一起了，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聊。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想不想创立一番伟业？” “伟业？”陆天明苦笑着道：“哪有那么容易。猛子啊，你是不知道体制内与体制外的区别啊。我们说话做事，上面都有婆婆妈妈管着。不像你们，自由。” 乔猛嘿嘿地笑了，“天明，说实话。你当官，我不看好。你当医生，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现在你已经没回头路可走了不是？既然走上了当官这条路，你就把官当好。” 陆天明点点头道：“你说得对。猛子，我陆天明可以保证，对得起天地良心。” 他没有把心里话全部说出来。 在乔猛看来，老同学陆天明是乡政府干部，这就省了绕一个大圈子去接触乡干部的麻烦。陆天明现在是苦水乡干部，又是苦水泉的发现者和推广人，找他再合适不过了。 按乔猛他们的说法，如果他们能与苦水乡联合开发苦水泉，这将是一件合作共赢的好事。 钟文是大自然公司的老板。据说，他的公司规模很大。他名下的产品，占据了国内市场半壁江山。是一位实力雄厚的老板。 他这样的公司来投资苦水泉，名正言顺。 一番闲聊之后，陆天明慢慢知道了，乔猛是钟文公司的股东之一。也是钟文最为倚重的左膀右臂。 乔猛的股份，都是钟文赠送给他的。 因为，乔猛不但让钟文的事业起死回生，而且对他本人还有救命之恩。 “今天，我们不谈公事。”陆天明提醒乔猛说道：“我们兄弟多年不见了，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吃好喝好。我来做东。” “天明啊，你看不起我是不？”乔猛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乔猛已经不是当年的乔猛了。” “我知道，你现在是土豪。”陆天明开玩笑道：“但是，苦水乡可是我的地盘。我的地盘当然该我做主。” 乔猛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笑容。他低声辩解道：“我怎么是土豪呢？我们公司，可是高科技公司。” 陆天明笑笑，“对啊，我听明白了。你们公司就是卖水的公司啊。现在啊，一瓶水的价格，比一斤粮还高。” 钟文辩解道：“陆领导，话没错。不过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我们的水资源本来就不算很丰富，加上这些年迅猛发展的现代工业，给本来就不丰富的水资源造成了一定的污染。其实啊，我们生产一瓶水出来，确实需要很多道程序。” 陆天明笑笑说道：“钟总，刚才我已经说了，今天不谈公事。我只想与乔猛叙叙旧。”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了。 钟总他们要赶回山南县城休息。陆天明便送他们。 乔猛却突然提出来，他留在苦水乡与陆天明作伴。他有很多话想跟陆天明聊。 陆天明为难了。乔猛留下来住哪？ 虽说苦水街上现在有几家旅馆了，但每家旅馆都是人满为患。 据说，有人在旅馆长租，目的就是为了一口苦泉水。 在传出苦泉水能治癌症的消息后，许多外地患者闻风而来。 但是，苦水泉一直被县里控制着。一般人根本就接触不到。 患者来了就不想走了。他们寻找着一切机会，不惜一切代价，都想要得到苦泉水让自己身体得到康复。 毕竟，稀缺就是利益的孳生地。尽管山南县明确通告，任何人不得私自将苦泉水拿出来贩卖。但在利益的驱使下，苦水乡滋生了一个新型的职业——卖水客。 他们是通过什么途径获得苦泉水不知道。但是，小小的一矿泉水瓶的水，价格已经炒到了两百块。 即便如此，仍然供不应求。 苦水泉真到了一水千金的地步。 人一多，社会治安就会跟着发生急剧变化。 现在的苦水乡，每天发生的治安案件层出不穷。为了一小瓶的苦泉水，常常闹出打得头破血流的事出来。 有人形容，现在的苦水泉，就是一架日夜不歇的印钞机。 重兵把守的苦水泉，成了禁地。 陆天明对乔猛要留下来的想法，直接拒绝了。 “乔猛，你还是陪钟总他们回去。这里，没地方睡啊。” “我可以跟你睡啊。”乔猛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过去又不是没在一张床上睡过。提起这事，我都想跪下来给你磕头了。想当初，要不是你让我跟你一起睡，我怕冻都冻死了。” “天明哥，我怀念我们睡一起的日子啊。” 乔猛说的这事，陆天明还是很有深刻印象的。 他们那时候虽然还是读初中，但都被要求住校。 乔猛家穷，被子薄得就像一张纸，被子里几乎没有棉花。 山南这地方，一到冬天，便天寒地冻。乔猛带到学校住校的被子，根本就不能抵御寒冷。 陆天明看乔猛冻得就像一只小耗子，便主动让他与自己同床而眠。乔猛在学校过了两个冬天，两个冬天他都是在陆天明的被子里凑合着过来的。 “你都这么大了，还想跟我一起睡？”陆天明开玩笑道：“你又不是美女。如果是美女，我还可以考虑。” 乔猛嘿嘿笑道：“天明哥，你就让我跟你睡一个晚上吧。明天我保证不跟你睡了。” 陆天明无奈道：“好吧，就一夜啊。” 送走钟文他们，乔猛提议道：“天明哥，现在还早，我们散散步吧。” 陆天明取笑他道：“哟，现在懂品质生活了？还散步？” 乔猛讪讪笑道：“人总会变的吧。天明哥，我这次找你，不仅仅是想与你合作开发苦水泉。我有个秘密想告诉你。” 第211章 隐形富豪 乔猛说自己有秘密想告诉陆天明。 陆天明第一反应就是拒绝，“猛子，秘密都是藏在心里的。你告诉了我，还算是什么秘密？你不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乔猛嘿嘿笑道：“真不想知道呀？” “不想。” “如果我告诉你，我中过大奖，现在手里有很多钱。你会怎么想？” “没有想法。我又不想你送钱给我。就算你送，我也不会要。而且我还告诉你，你敢送我钱，我就断绝与你的关系。以后，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乔猛道：“天明哥，我不是要送钱给你。我是想你帮我管钱。你是知道的，我读书不多，水平和能力都有限。你说，我做梦一样的突然得了这么多钱，我心里虚，怕呀。” 陆天明被乔猛的这番话说得懵了。 “你什么意思？” 乔猛似笑非笑道：“天明哥，你说，如果我告诉你，我因为一泡屎，中了最大的奖，你信不？” 陆天明想也没想道：“你说的，我都信。” 乔猛便讲了一个堪称传奇的故事。 半年前，乔猛内急，找不到地方解决，只好冲进一家彩票站想解决。 彩票站的老板是个残疾女人，得知他想方便，便有些为难。 但她还是同意了乔猛去她家洗手间解决问题。 乔猛进了洗手间才知道，老板为难，是因为人家彩票站地方太狭窄了。老板只能将厨房和洗手间放在一起用。 等他解决出来，他便将身上所有的零钱都掏了出来，让彩票站老板给他打一张彩票。 老板问他号码，他便让老板随机。并告诉他，就买一注，倍投。 当晚开奖，乔猛也没在意。直到第三天路过彩票站，看到彩票站门口悬挂着一条中大奖的横幅，才想起自己买的彩票。 他将彩票拿出来核对了一下号码，当即差点跳了起来。 原来，他买的彩票中了一等奖，而且是十五注倍投。 陆天明被他的故事吸引了，好奇地问了一句，“究竟中了多少？” 乔猛做了一个手势，小声说道：“这个数。” 陆天明迟疑问道：“六百万？” 乔猛摇摇头，“千万。” “六千万？”陆天明吓了一跳，失声叫道：“这么多？” “这还是扣税后的。”乔猛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的神色，低声说道：“天明哥，你说，我这辈子哪见到过这么多的钱啊？” “有多少人知道你中了奖？”陆天明问他。 “应该没有人。”乔猛想了想说道：“除了你，可能钟总知道一点点。” “你告诉他了？” 乔猛摇头道：“没有。我是感觉他好像知道一点点。” 乔猛叹口气道：“天明哥，你是知道的，我穷了半辈子，哪见过这么多的钱啊。说实话，我都不知道这些钱要怎么花了。” 陆天明笑了起来，开玩笑道：“花钱还不容易？你不会花，我帮你花啊。” “所以，我来找你啊。”乔猛一本正经地说道：“天明哥，我一直在想，这些意外之财，不能独占。你是当干部的，你帮我想想，我要捐一些出去，要怎么捐？” “捐款也很容易啊。你想捐给谁？” 乔猛道：“我们山南县实在太穷了。前段时间我回了一趟我们的学校。你知道吗？我们的学校都撤销了。现在长满了草。看起来很荒凉，看着心里难受。” “这是政策。现在学生没过去多了。教育部门就把学校合并了。” “天明哥，我想捐钱建一所学校。但是我不想抛头露面。哥，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上不了台面啊。所以，我想委托你帮我办这件事。” 陆天明问他道：“猛子，你实话告诉我，你打算拿多少出来捐？” 乔猛嘿嘿笑道：“如果可以，我一分钱都不想留。哥，我这个人又不打算结婚，也没亲戚。朋友就只有你一个。” “要不，成立一个教育基金吧。”陆天明道：“我是公职人员，我不能担任这个基金的代表。” “我也不担任。”乔猛高兴说道：“哥，还是你们文化人有见识。就按你说的办，搞一个基金，你帮我找人。” 陆天明为难道：“我去哪给你找人？” “反正我知道，你是有办法的。”乔猛认真说道：“天明哥，这事就说定了。而且，还要快。你是不知道，这钱在我身上，我晚上根本睡不着。” “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看看。” 陆天明直接将乔猛带去了苦水中学。 苦水中学正在上晚自习，校长看到他来了，赶紧迎出来说道：“小陆书记，好久没见到你人了。你都快想死我们了。” 陆天明给学校买了一台电脑，打破了苦水乡中学一直没电脑的局面。学校因为这台电脑，特意开了一堂电脑课。 陆天明没有过多客套，开门见山问校长，如果重建苦水中学，需要多少钱？ 校长楞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有个几百万，应该足够了。但是小陆书记，你是知道的，县里不可能给我们钱，乡政府更不要想。” 陆天明道：“这些你都不用考虑。你找人做个预算出来。钱我来想办法。” 校长闻言，激动得脸都红了，他紧紧握着陆天明的手说道：“小陆书记，如果你把学校建起来了，你就是我们苦水乡五万多乡亲的菩萨啊。” 从乡中学回来，乔猛狐疑地问道：“天明哥，你真打算帮苦水乡建学校？我们为什么不在我们自己乡建啊？” “我们乡还有中学吗？”陆天明道：“建哪都是建。何况，苦水乡需要一所好中学。” “我听你的。”乔猛嘿嘿笑道：“天明哥，我明天就把钱全部转给你。” “别！”陆天明阻止他道：“你转给我做什么？我拿了你的钱，不就变成受贿了？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一个人来管钱。” “好。”乔猛爽快答应道：“你找的人，我放心。” 这一夜，乔猛真与陆天明抵足而眠。 十多年未见，乔猛还真说个不停。 他回忆这些年在外打拼的往事，说到激动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十四岁就跟着姨父闯广东的乔猛，有过一段他自己都不想回忆的日子。 由于年龄偏小，身材又单薄，他连进厂打工都没人要。 姨父是个建筑工人，只好带着他在工地干点重活。 可是他孱弱的身体，怎么能顶得住工地上繁重的劳动？ 他被包工头毫不留情驱赶出了工地。 姨父不敢得罪包工头，只好每天偷偷从食堂弄点饭菜给他吃。 乔猛知道这不是办法，便决定离开姨父去社会上闯荡。 那一段时间，他完全靠着拾荒度过。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一家房子起火，所有人都在外面观望不敢靠前。 他听说屋里还有人的时候，便将随身携带的捡来的一床棉被用水打湿了，冲进了火海。 这一次，他将钟文一家从火海里救了出来。 乔猛说到这里时，苦笑着道：“当时啊，我没想当什么英雄。我就是想，能救出来人更好，救不出来，我就一起烧死在里面。反正，我无牵无挂。” “你没受伤？”陆天明心有余悸地问道。 “不重要。”乔猛轻描淡写地说道：“天明哥，能找到你，我再无遗憾。” 第212章 熟人难下手 李亮将陆天明安排去了乌柏村当驻村干部。要求他即刻启程。 陆天明知道乌柏村。这是山南县最偏远的一个村，隔一口池塘，就是山北县地界。 乌柏村是山南县唯一不通公路的村，全村有一千二百村民。 乌柏村仍然生活在刀耕火种的时代。如果说，苦水乡已经是偏僻之所了，那么，乌柏村是偏僻之中的偏僻。 李亮已经将话说透彻了，这是组织决定。 他以组织的名义，陆天明便失去了反抗的理由。 陆天明去了一趟派出所找顾晓真，他有非常重要的事要交给她去办。 石头看见他来，以为陆天明是来找他的，高高兴兴迎出来说道：“陆老弟，你还记得来看大哥我啊。” 陆天明道：“错。今天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顾晓真。” “重色轻友。”石头骂了一句，“你找她干嘛？” “你不要管。”陆天明开玩笑道：“我单独找她有事。” “见不得人？”石头哼了一声道：“我先把话挑明，你不许挖我墙脚。”他压低声说道：“有个好消息我要告诉你，顾晓真转正的可能性很大了。” “转正？”陆天明狐疑地问他，“她可以进编了？” “不就是领导一句话吗？”石头嘿嘿笑道：“前几天，杨局长来所里检查工作，杨局对所里的户籍管理工作很满意，他提出来可以给我们所里增加编制的啊。” “你的意思，是杨局要帮顾晓真进编？” “话也不能这样说。主要是我们所里太缺人了。别人又不愿意来我们苦水乡，嫌弃我们穷。”石头笑呵呵道：“这些人啊，就是没眼光。他们都不知道我们守着一口往外冒钱的苦水泉。” “苦水泉不是县特警大队派人在守着吗？” “那又怎么样？大家一个锅里拢勺子，谁还不给面子？”石头得意道：“陆老弟，你给我们苦水乡掘了一口金井啊。” 得知杨晨要将顾晓真转正入编，陆天明心里不禁犹豫起来。 转正入编一直是顾晓真的梦想。当初她义无反顾从乡卫生院出来，放弃医疗系统的编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成为正式警察。 在陆天明提出把乔猛的中奖奖金成立教育基金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想，谁来负责基金的工作。 想来想去，他觉得顾晓真是唯一的人选。 顾晓真胆子大，性格泼辣。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关键一点，她的家教特别好，不会因为被贪欲蒙蔽双眼。 “ 我给你们一个小时，够不够？”石头似笑非笑道，“我保证，谁都不会去打扰你们。” “好啊。”陆天明道：“麻烦石所长了。” 顾晓真特意去换了一身衣服，才来见陆天明。 “又回苦水乡来了？”顾晓真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陆天明讪笑道：“我本来就是苦水乡的人。只不过被借调一下而已。工作做完了，当然要回来。” “人家一借调，就不会回来了。你倒好，去了党校学习，又去了专案组工作。结果还是被卸磨杀驴，回来苦水乡。” “你说这话是错的。”陆天明纠正她道：“工作需要嘛。” 顾晓真道：“我倒是希望你回来。你这人，不会转弯，人太直。你怎么能与他们那些心有七窍的人打交道？陆医生，我现在越来越觉得，当初我劝你考公，错了。” “怎么错了？”陆天明笑道：“我自己愿意的。与你没关系。” “其实啊，凭着你的水平，你可以成为一个优秀的好医生。可是你进了体制里，你可能一辈子都是个乡干部了。” 陆天明道：“我们不谈这些。我就想问问你，还想在派出所干吗？” 顾晓真脸一红道：“我都没退路了。不留在这里，没地方可走了啊。难道你希望我去饭店端盘子，或者去歌舞厅给人伴舞当舞娘？” “对了，我刚才来的时候，老石说，你要转正入编了？” 顾晓真的脸愈发红了，她扭捏道：“这都是传说。你别信。” “不是杨局长亲自表态要给你转正的吗？” 顾晓真抬起头，深深看了陆天明一眼道：“你相信他是为我好？为派出所好？” “难道不是？” 顾晓真便将脸色沉了下去，埋怨道：“陆医生，你是男人，你不知道一个男人突然无缘无故帮你，背后没有企图？” “企图？”陆天明心里一动，若有所悟。 “你以为他会好心帮我解决转正的问题？”顾晓真似笑非笑道：“这是有交换条件的。” 顾晓真漂亮，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穿上制服的她，更显飒爽英姿。 县局杨晨副局长恰好负责人口管理工作。他来苦水乡检查户籍管理工作，便见到了顾晓真。 杨晨是不是被顾晓真的美貌打动了，没人知道。但是他破天荒在苦水乡派出所停留了一整天。 这一天，他以听取苦水乡户籍管理为名，要求顾晓真单独给他汇报了几个小时。 汇报结束后，杨晨便提出来，要求派出所给县局打报告，解决顾晓真编制的问题。 陆天明开玩笑道：“谁让你长得那么好看。人家喜欢你，没毛病。” “我好看吗？”顾晓真嘴巴一撇道：“可是在某些人眼里，我肯定丑死了。” “某些人是谁啊？”陆天明依旧开着玩笑道：“只要是个男人，谁看见美女不喜欢。说你丑的人，都是没眼光。” 顾晓真一跺脚道：“你就是。” “我？”陆天明苦笑了一下说道：“主要是我们太熟了。” “不好下手了？”顾晓真毫不遮掩道：“熟人真不好下手吗？我听小曼说，他们县医院的医生，谁不与他们医院的护士有一腿啊。” “扯远了。”陆天明赶紧拉回来话题。“顾晓真，我明天就去乌柏村去驻村了。我今天来找你，是有件事想你去做。” “你的事，赴汤蹈火我也会去做的。什么事，说吧。” “你先告诉我，你不怕失去转正编制？” “转他妈的头。”顾晓真突然骂了一句粗话，“陆医生，你觉得我是个拿身体换前途的人吗？我明确告诉你，我拒绝了他。” “拒绝了？” “拒绝了。”顾晓真哼了一声道：“某人以为我顾晓真好欺侮，想把我玩弄在他的股掌之中。他去做他娘的清秋大梦吧。其实啊，你今天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了。我要辞职了。” “辞职？” “对，辞职。”顾晓真淡淡笑道：“你以为我还能在这里混得下去？某人昨晚给我打电话，我没给面子，骂了他一顿。你要不信，这两天就会有消息，我会被辞退。与其被人辞退，不如自己辞职，面子上好看一点。” 陆天明试探问，“你辞职后，有什么打算？” “重操旧业吧。”顾晓真淡然说道：“我有个同学在广东一家私人医院做护士，待遇还挺好的。我准备去投奔她。” “想好了？”陆天明问道：“没有想过干其他的事？” 第213章 驻村 顾晓真听说陆天明让她去管理一笔几千万的基金，吓得脸都白了。 “我不行。”她直接拒绝道：“我哪有那本事，管几千万。你吓死我呀。” 陆天明提醒她道：“是让你管理。而且，这有一个团队，任何事都需要经过团队集体决策。你担心什么？” “反正我不管。”顾晓真突然惊异地问他，“对了，你哪来这么多钱？还要成立一个基金？陆医生，你不会是......” 陆天明笑笑道：“你以为是我的钱啊？放心，不是我的。我是受人之托，给他找一个能让她放心的人来管理这笔钱。” “我能让你放心？” 陆天明认真点头道：“我如果不放心你，就不会来找你说这事。” “我要考虑一下。”顾晓真知道陆天明不是开玩笑的，态度也变得认真了许多。她试探着问道：“你还没告诉我，这笔钱是谁的？是什么钱。” “一句话，来路正当，合法收入。”陆天明站起身道：“你考虑考虑也好。我等你消息。” 当天下午，陆天明便去了乌柏村驻村。 陆天明在苦水乡工作了两三年，还是第一次踏足乌柏村。 乌柏村村部是一座四合院式的祠堂。叫华氏祠堂。 乡下祠堂有一个功能，通常被用作死人停灵。 老人故去后，家人会将老人的灵柩摆放在祠堂祭奠几天再送上山。 祠堂里，供奉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因此，祠堂一般都显得比较阴森。 陆天明学医出身的，自然不相信鬼神。但是，他始终认为，可以不相信，但必须敬畏。 他看过一本关于灵魂的书，赞同作者对灵魂的说法。他相信世界上没有鬼神，但有灵魂一说。 灵魂不是鬼神，灵魂是一种精神。 进村来的时候，一路上他看到的乌柏村，遍地猪牛屎尿，空气并不像某些人所想象的清新和新鲜。相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臭味。 乌柏村人口不多，全村不到八百人。 村支书叫华明春，是一个身材魁梧，看起来十分彪悍的中年男人。 “小陆同志，村里的条件不好，就只能委屈你在祠堂住了。”华明春满脸抱歉地解释，“吃饭的问题，我已经与大家商量好了。你吃轮伙饭。一家一天。你有意见没有？” 陆天明客气说道：“华支书，有饭吃就行。我没意见，辛苦你了。” 华明春憨厚地笑，小声道：“从现在起，你是我们乌柏村第一书记，我协助你工作。” 陆天明道：“不，你还是第一书记。” 华明春笑笑道：“小陆书记，这是乡里规定的。你们驻村干部，都是第一书记。” 陆天明随着华明春去了村里给他安排的住房。是祠堂的一间偏房。一开门，就能看到祠堂大堂的神龛里，整整齐齐排列的不少于百来个的灵位。 “我们乌柏村啊，爹不痛，娘不爱的。解放都几十年了，听老辈子说，现在的日子，还赶不上过去的日子。”华明春抱怨道：“小陆干部，你看看，我们村现在想出门，还只能靠两条腿。路都没一条啊。” 陆天明想起这一路来，还真走的是羊肠小道。宽的地方，尚可走架子车。窄的地方，只能容一人过身。 陆天明好奇问道：“原来不是搞了一个村村通的工程吗？怎么乌柏村就没通？” 华明春苦笑道：“乡政府说，账上没钱。其实啊，我不是不知道，县里是给我们乌柏村修路拨了款的。但是款子到了乡政府，就被李乡长截留了。我们没钱，拿什么修路。” 陆天明道：“要想富，先修路。华支书，你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把村里的这条路打通？” 华明春苦笑道：“我是没能力搞这事的。小陆同志，你有什么办法没有？” 陆天明笑笑道：“我来驻村，总得给乡亲们办点实事。这样吧，明天我们召集各组组长开个会，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 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爹，娘喊你回家吃饭。” 华明春闻言，便对陆天明说道：“小陆，走，去我家吃饭去。” 陆天明没有客气，乡下出身的陆天明，深知乡亲的邀请都是发自内心的，绝不像城里人那么虚伪。 一出门，看到门口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着陆天明看，脸上露出一丝娇羞的笑容。 华明春介绍，“我闺女，叫华馨。”说完，他招呼女儿道：“叫叔叔。” 华馨看一眼陆天明，嘴巴一撇道：“他多大呀，叫叔叔？我不叫。” 华明春便责备女儿道：“你真不懂事。人家小陆干部是乡政府来我们乌柏村驻村的领导，你就该叫叔叔。” “我不叫。”华馨调皮一笑，“要叫，也该叫哥。” 陆天明连忙说道：“好啊，叫哥好。叫哥显得我年轻。” 华馨白他一眼，“你本来就年轻。冒充什么大人。” 华明春的老婆是个很贤惠的乡下妇女。她已经做了一桌子的菜在等着丈夫请新来的驻村干部来家里吃饭。 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华馨拍着手笑道：“娘，你这可比过年还丰盛啊。” 华明春道：“你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事啊？小陆干部是乡政府下来的领导。我们这些粗茶淡饭，人家不一定合胃口。” 陆天明心生愧疚道：“华支书，你千万别这样说。我也是农村出身的。华馨说得对，这比我们家过年还要丰盛啊。” 华明春满怀歉意道：“小陆干部，你不嫌弃，我已经很高兴了。我们村啊，条件确实太差。我实话跟你说，你是第一个来我们村驻村的干部。以前，乡政府也安排了干部来，但是，没一个干部过来，只是挂了一个名在我们这里。” 华馨哼了一声道：“爹，人家就是嫌弃我们这里穷，怕吃苦。” 华明春连忙阻拦住女儿，训斥她道：“都说了，你小孩子家家的，大人说话，你插什么嘴？” 话音刚落，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原来，华明春将村干部都请到了家里来陪陆天明吃第一顿饭。 看到陆天明在，大家都显得有些拘谨。 陆天明便问华明春，“华支书，有酒吗？” 华明春讪讪道：“酒倒是有。恐怕小陆干部你喝不习惯。我们这里的酒啊，都是红薯酿的。叫红薯酒。因为拿粮食酿，大家都舍不得。” “红薯酒好啊。有劲。”陆天明笑道：“就拿红薯酒来，我敬各位。” 没喝过红薯酒的人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酒。这种酒算是地道的劣质酒。入口辛辣，进入喉咙，就像一把小刀子顺着喉咙往下割一样。 而且，后劲特大。能将人喝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听到陆天明主动要求喝红薯酒，华明春高兴地抱出来了一个坛子。 乌柏村五个村干部，妇女主任戴春莲是唯一的女性。但是在喝酒的问题上，戴春莲丝毫不落于男人之后。 一顿饭吃下来，陆天明知道，修路出山是乌柏村几代人的愿望。 乌柏村现在最盼望的，就是有一条能出山的光明大道。 第214章 想不想发财 陆天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第二天的中午了。 昨晚，在支书华明春家里，他被红薯酒醉得是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了。 窗外，阳光正盛。 进入秋季之后，天气便逐渐凉了下来。 乌柏村地处深山，气温更是比山外要低上几度。睡到半夜，必须盖被子。否则，必病无疑。 陆天明一打开房门，便看到祠堂门口坐着的华馨。 华馨看他起来了，赶紧给他端来了洗脸水，催促他道：“领导，你快洗脸吧。我们家还等着你吃饭呢。” 陆天明愧疚不已，连忙说道：“华馨，你回去告诉你爹娘，不用等我。” “那怎么行？”华馨噘着嘴唇说道：“你是客。客不到，主家怎么好动筷子？” 陆天明便匆匆洗脸刷牙，他好奇地问了一句，“华馨，你今年多大了？” “满十八啦。”华馨靠在门框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样子看起来调皮又可爱。 “没读书了？” “没考上。” “不想去外面世界闯闯？” “我爹娘不让我去。他们说，外面的人，没几个好人。我这样的人出去，会被人欺侮。”华馨调皮地笑道：“我是该叫你哥，还是该叫你叔？” “你想怎么叫？” 华馨道：“我可不想叫你叔。” 洗漱好了出来，陆天明抬头一看，便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 祠堂对面就是一座绵延的大山。此刻，满山的红枫就像是一片热烈的火烧云一样，美不胜收。 “你看什么？”华馨见陆天明站着没走，狐疑地问了一句。等她知道陆天明被满山的红枫迷住了之后，她不屑地说道：“一山的树叶，有什么好看的？我们从小到大，都是看着它长大的。” 陆天明问道：“你不觉太美吗？” 华馨嘴巴一撇道：“对于寂寞这些当领导干部的人来说，可能是很美。因为你们有情调啊。但是，对于我们乌柏村的老百姓来说，就一点也不稀奇了。我们啊，多少人还在为填饱肚子发愁呢。” 陆天明心里一动，随口问了一句，“华馨，你刚才说，乌柏村还存在没有解决温饱的问题？” 华馨摇摇头道：“我不说。我说了，我爹又该骂我了。” 陆天明便没再问，他掏出来手机，将满山的红枫景色拍了下来。 他一连拍了十几张，从不同的角度拍摄。他趁华馨没注意，将她摄入了景色当中。 陆天明这随手一拍，后来居然改变了乌柏村的命运，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按照华明春的安排，他驻村的第一天，在支书家吃。第二天，便换到其他村干部家吃。等村干部都轮换完了，他才按顺序到普通老百姓家吃轮伙饭。 华明春这样安排，是因为村里没钱补贴陆天明吃饭的钱。每家轮一天，谁也不吃亏。 华明春等在家里，看到陆天明来了，热情起身问他，“昨晚睡得还行不？” “很舒服。”陆天明笑笑道：“这可是大自然空调。” “这样就好。”华明春似乎放下了心来，开玩笑道：“一年前，乡政府团委小丁书记来过一次，也在我们村住了一夜。第二天便感冒了。” 陆天明好奇问道：“你说的是丁晓萌团委书记？” 华明春道：“是啊。人家一看就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我就知道，她会感冒。” 这次，华明春没有将他的红薯酒拿出来了。 陆天明边吃边问道：“华支书，我听华馨说，我们乌柏村现在还有部分群众连温饱问题都没解决？” 华明春瞪着眼看了女儿一眼，骂道：“她懂什么？小陆干部，你别听小孩子的。我们乌柏村不存在这样的情况。” 陆天明道：“华支书，我是来驻村的。我需要了解最真实的情况。” 华明春便不作声，埋头扒拉着碗里的饭。 过一会，他才抬起头说道：“小陆干部，这话要说出去，丢的不光是我的脸，乡政府的脸都被我丢光了。什么时代了，怎么会出现没解决温饱的情况呢？” 华馨插了一句话说道：“爹，本来就是。我们没必要打肿脸充胖子啊。陆大哥来我们乌柏村，就是来帮我们的。我们不把实际情况告诉他，他怎么帮啊？” 陆天明连忙接过来话说道：“是啊。华支书，你没必要隐瞒。” 华明春便叹口气说道：“其实啊，我不说，过段时间你也能体会到。我们乌柏村是属于地少人多的情况的。特别是水田，人均不到一分地。所以，我们主要是靠种玉米来维持生活。我们乌柏村的真实情况，就是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走不出去。没办法啊。” 按华明春的说法，乌柏村虽然地少，但物产非常丰富。 乌柏村是原生态保持得非常好的地方。大自然基本没受任何污染和影响。 比如，每年山上盛产的各类菌子，就能带来一笔财富。但现实是，现在满山的菌子基本无人问津。 这里有一段故事。当初华明春当村支书的时候，他曾号召全村的男女老少上山捡菌子。由村里统一收购拿去外面卖。 听说菌子能换钱，全村老少兴奋异常。短短的两天时间，便捡到了上千斤。 华明春组织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将菌子肩挑背扛出山，请了一辆拖拉机拉去了衡岳城里卖。 华明春见过世面，知道这种原生态的野生山菌，市场价不会低于五十块一斤。 可是他们的拖拉机刚停稳，还没开称，就被一群穿着城市管理制服的人团团围住。将他们辛辛苦苦运出来的菌子全部没收。 华明春不服啊，没理论几句，便被穿制服的人围在中间，一顿拳打脚踢。 打完之后，还将他拉去了城管办，对他开出了一张五千块的罚单。 华明春从哪拿五千块钱来罚款？对方得知他是村书记之后，才网开一面，警告他一番后放他走人。 华明春在衡岳城里的遭遇传回村里后，尽管村民义愤填膺，却毫无办法。 从此以后，乌柏村再没人提菌子换钱的话题。 下午各组组长集合来祠堂开会，商议乌柏村的发展计划。 组长们显然热情不高，他们东一个，西一个，冷漠地看着陆天明说话。 陆天明说得口干舌燥，却不见他们有任何响应，不觉有些心灰意冷。 组长们得知乡里下来的驻村干部，没给乌柏村带来一分钱，热情便提不起来。 陆天明看着一群无精打采的组长突然说道：“大家想不想发财？” 一听说发财，所有人顿时来了精神。 “想发财，都坐过来，听我说。”陆天明招呼大家说道：“我有个主意，需要大家配合。” 第215章 红枫节 陆天明问明白了，枫叶红了后，到最后落下来，中间有半个多月的时间。 乌柏村的红枫，是藏在深闺人未识的美景。 他的主意，便打在这满山的红枫之上。 大家听了他的主意后，都垂头丧气起来，讥讽他道：“陆干部，谁吃饱了没事干，跑来我们乌柏村看树叶啊。” 陆天明道：“这些你们都不要担心。我现在需要的是，大家齐心合力，砍竹子做抬轿。” “砍竹子做抬轿？”华明春疑惑地看着陆天明问道：“小陆干部，你这是......” 陆天明笑笑道：“华支书，你尽管安排人去干，最少不能低于三十个抬轿。” 抬轿是一种完全用竹子扎起来的轿子。过去，是地主富豪乡绅出门的主要交通工具。 这种抬轿最适宜在乡村小路上走。一前一后两个人抬着一个人，行走如飞。 大家都不知道陆天明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没有人反对。 会开完，陆天明又去拍了十几张红枫照片，当夜便离开了乌柏村。 第二天天刚亮，人们便看到陆天明领着一个人，肩上扛着一台摄影机，前前后后在拍摄满山的红枫。 华明春好奇地问道：“小陆干部，你这是干什么？” 陆天明神秘一笑，说道：“华支书，你先不要管。我交给你两个任务。第一，尽快把抬轿做好。选拔一批身强力壮的村民等着。第二，你发动全村妇女，做好接待客人吃饭住宿的问题。” 华明春狐疑地问道：“有人来吗？” “不，是有钱来。”陆天明笑眯眯地说道：“我不能让这满山的红枫美景浪费掉。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华明春完全想不透陆天明说的钱会怎么来，在他看来，这满山的红枫，从他太爷爷那代就是这样了，怎么会生出钱来？ 但是，他还是没拒绝陆天明的要求，答应按陆天明的要求去落实。 第三天的上午，陆天明便出现在了市委颜昌盛书记的办公室里。 颜书记抽了半个小时的空，接见了陆天明。 “小陆，你找我，是想通了？” “想通了？”陆天明一时没领会颜书记话里的意思，茫然地看着他。 “是啊。你想好来市里工作了？” 陆天明还是茫然，随口嗯了一声。 “市里正在积极申报文明城市评选。你来，我想让你负责这一方面的工作。”颜书记笑笑道：“这项工作很重要啊。今年，我们必须想尽一切办法拿下这个评选。” 陆天明终于听明白了，他讪讪说道：“颜书记，我找您，是另外一件事。” “另外一件事？什么事？”颜昌盛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不愿意来市里工作？” “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没办好。”陆天明径直说道：“我想请颜书记给我批一个条子。” “批条子？”颜昌盛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你想走后门？” 陆天明陪着笑脸说道：“颜书记，这个后门，我真必须走。” 陆天明将原因说了一遍，大意是他想在市电视台，市融媒体中心打一个广告。广告的内容，就是乌柏村红枫景观。 他来找颜昌盛之前，去过电视台。但是人家开价十万块，给他插播两个晚上的广告。 他拿不出这笔钱，所以想起来找颜书记，希望颜书记担保，缓交这笔广告费。 颜昌盛书记听明白后，顿时哭笑不得。 “陆天明，你胆子不小啊，居然想让我给你担保。”颜昌盛书记笑了起来，“万一你不还钱，岂不是我替你还？” 陆天明急道：“请颜书记放心。事过之后，我保证砸锅卖铁都还上。” “你这是准备搞什么？” “颜书记，在我们山南县的乌柏村，有一座红似火的枫叶山。我查找过资料，这片红枫规模之大，全国绝无仅有。我想借着这片红枫林，打开乌柏村的旅游之门。” 颜昌盛书记沉吟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陆天明小声道：“把握不敢说。但我可保证，这会改变乌柏村的面貌。” “行。”颜昌盛书记爽快说道：“这个条子，我给你写。而且，不用你还了。就当是市委对你工作的支持。” 陆天明欣喜若狂，感激道：“颜书记，如果您有空，红枫节开幕这天，请您光临。” “呵呵，不错啊，还搞出来一个节日。”颜昌盛书记显然被他提起了兴致，他随口问了一句，“你们县委县政府支持你多少啊？” 陆天明没敢说，乌柏村要举办红枫节的事，他一个字都没向县里汇报。 颜昌盛书记显然看出来了他的心思。他批评陆天明道：“小陆啊，以后，还是要逐级汇报的。这次，就不追究你了。这样，我再给你拨二十万，但你必须保证把这个红枫节办好。” “我保证。”陆天明激动地说道：“颜书记，如果搞砸了，我引咎辞职。” 颜书记笑笑道：“你一个小小的乡团委书记，有什么职可辞。” 陆天明冒险去找颜昌盛书记，是下了很大决心的。 本来，他不想惊动颜书记。毕竟，在乌柏村举办一个红枫节，是他的临时起意。他并不知道水深水浅。 如果不是电视台张口就要十万块广告费，他是不会上门去求助颜昌盛的。 拿到了颜书记的批条，陆天明直接找到了电视台台长。 有市委书记亲笔批条，台长二话没说，当即安排将广告在黄金时段播出，并且会在宣传片之后，采用全天候滚动播报。 广告一播出，迅速引起轰动。 陆天明接到的第一个电话，居然是李亮打来的。 李亮愤怒地吼道：“陆天明，你又在搞什么幺蛾子？你太不务正业了。” 陆天明不紧不慢道：“李乡长，我怎么不务正业了？” “谁允许你搞什么红枫节的？我命令你，马上把广告撤下来。取消这狗屁的红枫节。” 陆天明为难道：“李乡长，恐怕不行了哦。这是市委颜书记亲自批的。要撤广告，你得经过颜书记同意。” “你拿领导压我？”李亮冷笑着说道：“陆天明，你他娘的真不知天高地厚啊。” “我没这个意思。”陆天明道：“你让我驻村，我来了。我驻村不干点事出来，岂不是不配我这个驻村干部的身份？” “行，老子懒得跟你说了。你就等着县里处分吧。” 果然，在挂了李亮电话不到半小时，陆天明便接到了肖科亲自打来的电话。 “陆天明，你一天不消停，你都会难受吗？”肖科毫不客气地说道：“我现在需要你一个解释，你在市电视台打了什么广告？” “红枫节啊。”陆天明解释道：“我想把乌柏村的红枫推到外面去。” “异想天开吧你。”肖科生气道：“我不管你什么红枫节，绿枫节，马上停止，并向社会做出解释。如果造成了影响，你要负全责的。” “停不下来了。肖县长。”陆天明解释着说道：“刚才我接到消息，我们红枫节组委会已经接到了三十二个旅游团了。” 第216章 不算诡计 电话里传来肖科暴怒的声音，“陆天明，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一句话，你敢办什么红枫节，老子就撤了你。” 陆天明闻言也来了气，声音不觉高了不少，“肖县长，办红枫节有利于地方旅游经济发展，你不让办，你自己跟乌柏村的群众说。” 说完，他直接将肖科的电话挂了。 电话一挂，他蓦地想起肖科不是与丁伟去了燕京汇报了吗？难道他汇报回来了？ 肖科严令不许举办红枫节，这让陆天明百思不得其解。 虽然说，举办红枫节很匆忙，各项准备都不足。但如果花大量时间去准备这些繁文缛节，就会错过红枫最漂亮的时节。 枫叶红了后，挂在树梢上最长也就半个来月。半个月过后，枫叶落尽，还有什么意义？ 陆天明原本打算帮乌柏村把路修通。但是修路这件事，不光需要投入大量财力，更因为占用土地，需要大量时间来协调。 红枫节虽说是临时起意，但他想试试，发展乡村旅游的前景有多大。 他在电话里确实没有骗肖科。乌柏村临时凑成的组委会，真接到了十几个旅游公司的电话，要求与乌柏村开展合作，打造红枫节。 红枫节之所以能迅速引起社会关注，不仅仅是陆天明请来的专业风光摄影师将片子拍得美轮美奂。更关键一点是陆天明在片子中插进去的民俗风情的元素。 他要在红枫节这天，举办百桌宴。 百桌宴的主题，集中在乡村元素。乌柏村将奉献最原生态的美食。 光有吃喝还不够，陆天明又让华馨将村里年轻的姑娘组织起来，要求她们以最快的速度，排练出来带有浓厚乡土气息的歌舞节目出来。 陆天明算了一笔账，这次只要有每天来一百个人到乌柏村欣赏红枫，按每个人消费三百块计算，乌柏村将能赚取三万多块。如果连续十天保持热度，乌柏村就能赚到三十万以上的钱。 当然，这一块还不是主流。他让华明春打造的抬轿，才是秘密武器。 陆天明现在担心的是，如果肖科亲自来了乌柏村叫停红枫节，他还真没办法抗衡。 犹豫了好一会，他终于拨通了丁晓萌的电话。 “丁主任从燕京回来了？”他试探着问她。 “没有啊。”丁晓萌狐疑地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我有点事，想找丁主任汇报。”陆天明撒谎说道：“丁主任他们去了有几天了吧？怎么还没回来？” 丁晓萌沉默一会说道：“陆天明，如果我告诉你，我爸他们现在连面都没见着秦老，你信吗？” “秦老忙？” “再忙，腾出来一点时间听汇报还是可以的吧。再说，秦老都退下来好多年了，他都是养老状态了，还怎么忙呢？”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 “原因不就在你身上吗？”丁晓萌哼了一声道：“秦老听说你没去汇报，拒绝见肖县长他们。”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还有这样的事？你开玩笑的吧？” “开不开玩笑，等我爸和肖县长他们回来后就知道了。”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回？” “见到了人就回来了。” “换句话说，没见着人，他们就一直不会回来？” “应该吧。”丁晓萌说道：“我听我爸的意思，肖县长已经找了人，估计这两天就能回来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没再说话，就将电话挂了。 这一通电话打完之后，他心里有底了。只要肖科不出面来阻扰，红枫节就能顺利办下去。只要开了头，即便肖科回来了，木已成舟，他也毫无办法。 转念一想，丁晓萌说肖科找了人，这两天就可能见到秦老，他又有些担忧起来。 想了一阵，他果断拿起手机，拨通了温玉的电话。 温玉一接到他的电话，便高兴问他，“天明，你来燕京了？” “我去燕京干嘛？”陆天明打着哈哈说道：“你以为去一趟燕京容易啊，吃喝住，开销那么大。” “你不是出差吗？差旅费报销的啊。” “没安排我出差啊。”陆天明道：“我在乌柏村。” “他们没叫你来啊。”温玉道：“我不是已经明确告诉他们了，要汇报，必须你陆天明亲自来汇报吗？除你以外，秦老不见任何人。” 陆天明试探着问他道：“如果肖县长托人来说情，会不会有变化？” 温玉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天明，你实话告诉我，见他们还是不见他们？” 陆天明也压低声音道：“温玉，我求你一件事，你帮我拖住他们五天。” 温玉道：“这可能有点难度。毕竟，他们真招人来说情，秦老碍于面子，可能会同意见他们。不过，有一个人能左右秦老。” “谁？” “秦霜。” “她真可以？”陆天明迟疑着问道。 “老小老小，这个道理你不懂啊？”温玉开玩笑道：“我这么说吧，现在秦老唯一愿意听的人，就是他孙女秦霜了。” 陆天明想也没想便说道：“我给秦霜打电话。” 秦霜的电话接通后，陆天明赶紧报上去自己的名字。 “我知道是你呀。”秦霜淡淡说道：“怎么才想起给我打电话？” 陆天明嘿嘿笑道：“求你帮忙。” “求我帮忙？你遇到什么难事了？” “没有。事情很简单，这段时间，你帮我守住，不让秦老见我们山南县去汇报的人。”陆天明央求道：“这事很重要。” 秦霜狐疑地问了一句，“你是什么意思呢？你不把话说清楚，我不答应。” 陆天明便简单将要举办红枫节的事说了一遍，强调说道：“我们肖县长一回来，我这个红枫节就办不成了。” 秦霜冷笑着道：“他一个小小的副县长，有那么大的权力吗？” 陆天明小声道：“你不知道，县长就是过去的县太爷啊。他们说句话，地都要抖三抖。” 秦霜不屑地冷哼一声，“你也太当他们是回事了。陆天明，你能把红枫节的详细资料转发给我吗？” “没问题啊。”陆天明爽快答应道：“等下我就发给你。” 秦霜嗯了一声，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按你说的去做。” 两个电话打完，陆天明突然有如释重负之感。 只要燕京拖住了肖科，他就分身乏术，不能亲临乌柏村来阻止他的红枫节。 至于李亮，他根本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李亮被专案组调查，最后却相安无事，反而得到提拔重用。这本身就是极不正常的事。陆天明相信，李亮的蹦跶不了几天。 秦老因为陆天明没有赴京汇报，他拒绝见肖科他们。这一点让陆天明心里泛起一丝复杂的感情。 他知道，得知原因的肖科，回来后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毕竟，秦老拒见他，就是狠狠打了他的脸。 他被打的脸，肯定要从陆天明身上找回去。 陆天明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他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将红枫节顺利举办下来。 第217章 惹了众怒 华氏祠堂门口，有一块足以摆放百桌酒席的大坪。 陆天明在大坪里来来回回走了几圈，心里便定下了主意。 华明春担心地问他，“小陆干部，你说，我们乡下的这些饭菜，他们城里人会吃？” 陆天明得意道：“平常他们想吃还没机会呢。我们这里的菜，都是绿色原生态的食品。他们就是花钱也难吃到这么健康的食品。” 华明春狐疑问道：“真就全部上野菜？” “必须的。”陆天明笑道：“野菜是个宝。我要让他们城里人吃了后，念念不忘。” 陆天明的百桌宴，并非是统一制作。而是将一百桌的菜，分散到各家各户。由各家各户的主妇自由发挥。统一将菜搬到祠堂门口坪里来。 “华支书，你现在就一个任务，必须督促每家拿出来一桌菜。” “保证完成任务。”华明春笑呵呵说道：“我们乡里人，本来就好客。只要他们城里人愿意吃，我们愿意把家底子掏出来给他们吃。” “不必。”陆天明笑笑道：“他们也就是图个新鲜。不过，一定要讲究干净卫生。” 华明春怏怏道：“我们乡下卫生是不好。” 陆天明第一天来乌柏村，印象最深的就是遍地猪屎牛屎。 现在，全村齐动员，只花了半天功夫，便让乌柏村旧貌换了新颜。 家家户户把猪都关了起来，牛也拴了起来。 百家宴的重头戏，就是杀土猪。 乌柏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猪。这种纯种土猪，从小养到大，从没碰过饲料。都是靠女主人煮潲养大。 这种土猪，肉质鲜嫩，色泽鲜明。吃起来满嘴都是肉香。 祠堂里，临时凑起来的组委会，正在紧张接听来自四面八方的咨询电话。 风光片在电视台播出后引起的轰动，大家都没想到，在山南县的一个山旮旯里，会藏着一片惊艳绝伦的美景。 人们开始打电话咨询，想知道需要多少门票。 组委会的回答简洁干净，无需门票，连吃饭都不要钱。 陆天明一脚刚踏进祠堂，华馨便迎了上来，笑靥如花地说道：“哥，我们今天接到了几百个电话了。他们都说要来。” “好啊。”陆天明笑道：“我们做好开门迎客的准备吧。” 正说着，村干部领着村民，将五十个抬轿抬来了祠堂坪里。 陆天明绕着抬轿走了一圈，便拉着华明春坐了上去。他招呼一个身强力壮地村民过来，说道：“我们两个来试试抬轿。” 华明春听说陆天明要抬他试轿，吓得赶紧从抬轿里滚下来，连声说道：“不可不可。要抬，也是抬小陆干部。” 村民们便一起笑，大家七手八脚将陆天明按在了抬轿上喊一声口号，便将他抬了起来。 陆天明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轿抬起来之后，四平八稳的，人坐在上面，感觉有凌云之感。 村民抬着他，绕大坪走了一圈。陆天明让他们把他放下来，他手抚着抬轿，笑笑说道：“明天，我们大家都变身为轿夫，大家愿意吗？” 陆天明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由于进来乌柏村的路，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这对走惯了城市大马路的城里人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他估计，不少人因为这条小路会打退堂鼓。 他要让村民将来看红枫的客人，抬着进来村里。 村民们面面相觑，虽说大家都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一群人。但要大家像过去一样给有钱人当轿夫去伺候人，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大家放心。我们抬轿，是要收费的。”陆天明笑呵呵说道：“一个人一百，好不好？” 听说可以收钱，村民们顿时来了兴致。 华明春担忧道：“要是收钱他们不坐了，怎么办？” “不坐，就让他们走着进来。”陆天明严肃说道：“我们大家抬他们进来，付出了劳动，劳动了，就该得报酬。想免费坐轿，不可能。” 村民们便都笑了起来。 陆天明才到乌柏村几天，就像刮过一阵飓风一样，将全村男女老少都调动了起来。 按华明春的说法，村里已经很多年没这么热闹了。这种比过年还热闹的场景，他的记忆里几乎从未有过。 关键是全村都动员起来了。村民们都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小干部，究竟能搞出来什么花样。 百家宴安排好了，抬轿准备好了，华馨主导的歌舞也准备好了。现在就等明天红枫节的开锣锣声了。 天色快断黑的时候，乌柏村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李亮带着石头匆匆赶来了乌柏村。 看着摆在祠堂门口整整齐齐的一百张高矮不一的桌子，李亮愤怒地将一张桌子掀翻在地，怒吼着陆天明滚出来。 陆天明不知道李亮来了，正坐在祠堂里与村干部商量着明天红枫节要准备的细节问题。 听到有人喊让他滚出来，他便起身走出了祠堂。 李亮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指着满大坪的桌子吼道：“陆天明，你是想造反吗？”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李乡长，我造什么反？” “你不造反，你这是干什么？你搞这些，上面同意了吗？”李亮强硬说道：“马上撤了。” 陆天明淡淡说道：“不撤。” “不撤？”李亮冷笑道：“你有几个脑袋？” “我就一个脑袋。” “陆天明，你还知道自己只有一个脑袋啊。”李亮气愤道：“你还有组织纪律吗？你还有原则吗？让你下来驻村，这才几天，你就搞出这种场面出来。陆天明，你怕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吧？” “我知道啊。”陆天明笑笑道：“李乡长，村民自发组织起来搞红枫节，把美景分享出去，为未来的乡村旅游预热，何错之有？” “老子不跟你废话。”李亮高声喊道：“华明春，你给老子滚过来。” 华明春显然有点惧怕李亮，他面色惨白过去，小声道：“李乡长有什么吩咐？” “马上把这些桌子全部撤回去。明天不许搞什么红枫节。”李亮交待道：“我给你半小时时间，如果敢不听，老子就地免了你的支书。” 华明春苦笑道：“李乡长，你要免就免吧。你的吩咐，我做不到。” “怎么做不到了？”李亮吼道：“你眼里还有乡政府吗？对了，我丑话说在前头，今天谁敢违令不听，人立即带走。” 他将石头叫到跟前，当着大家的面说道：“谁敢违抗命令，你就抓人。” 石头欲言又止，只是嘿嘿地笑。 听到要抓人，村民们便不敢说话了。现场的气氛变得沉重起来。 陆天明往前一站说道：“李乡长，你要抓人，就抓我好了。老石，我跟你走。” 石头连忙说道：“天明，别冲动。没说要抓你啊。” 陆天明冷笑着道：“不管你想抓谁，要抓都先抓我。” 李亮阴沉着脸说道：“陆天明，不要以为老子不敢抓你。” 陆天明将心一横，说道：“好啊，你试试看。” 村民们见到陆天明态度那么强硬，顿时起哄起来，争先恐后嚷道：“抓我，抓我。” 群情激昂起来，大家将李亮和石头团团围在中间，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他们惹了众怒了！ 陆天明挥舞着双手吼道：“都跟我散开！” 第218章 领导亲临乌柏村 乌柏村迎来了第一车客人。 由于道路不通，车子只能停在相距乌柏村三公里的大路上。 这是衡岳市的一家旅游公司组织的旅游队伍，全部是退休老人。 领队看着眼前一条羊肠小道，顿时愁了起来。 老人们下车后，激动不已地四面张望。他们急于想一睹电视宣传片中的美景。 陆天明迎了上去，主动介绍自己道：“你好，我是乌柏村的驻村干部陆天明。你们是来参加我们乌柏村的红枫节的吗？” 领队苦笑道：“我被你们蒙蔽了啊。原来你们这里什么都没有，路都没有啊。” 陆天明指着自己一双脚说道：“怎么没路？路在脚下啊。” 领队摇摇头道：“我们这批人，都是年老体迈的老人。你这小路，万一出了事，谁负得起责？我看，我们还是回去算了。” 陆天明拦住他道：“你先别急。你看，我给你们准备了什么？” 他指着身后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五十台抬轿说道：“我们会安全把客人抬进去，也会安全把你们送出来。” 领队一看抬轿，顿时来了兴趣。 他迟疑着说道：“这样，我先与他们商量一下，看看大家的意见。” 没一会，领队回来了，小声说道：“陆干部，刚才我征求了大家的意见。他们说，坐轿进去可以，就是这费用......” 陆天明刚想报价，领队先一步说了出来。“大家的意见，一顶抬轿，给两百，怎么样？” “两百？” “对，包接包送。”领队为难说道：“你不知道，我这些团员，都是离退休干部。他们不差钱，但绝对不会白花钱。如果同意，我现在就请大家上轿。” “同意，肯定同意啊。”陆天明抑制不住心里的激动，冲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华明春喊道：“华支书，请客人上轿！” 一车三十五个客人，坐上三十五顶抬轿，浩浩荡荡出发。 村口，华馨早就领着一帮年轻的姑娘媳妇，盛装欢迎客人到来。 抬轿一到村口，锣鼓声便响了起来。 乌柏村顿时热闹非凡。 这一车的客人还刚下轿，电话里传来喊声，第二车，第三车的客人到了。 陆天明喊住华明春说道：“华支书，你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确保所有来乌柏村的客人安全。按照我们事先商量的来，千万不可心急出错。” 华明春激动不安地说道：“小陆干部，我都听你的安排。你放心，我绝对保证所有客人安全。” 半上午不到，乌柏村除了旅游大巴送来的客人，自驾的客人更多。 相距乌柏村三公里的路堵塞了。 华明春激动不安地过来问陆天明，“小陆干部，路堵死了，怎么办？” 陆天明问道：“来了多少人？” 华明春想了想道：“依我看，至少来了上千号人。我们乌柏村可从来没见过有这么多人啊。这场面太大了。” 陆天明笑笑道：“路堵了，不要去管。有交警会来疏通的。我们现在准备下一个节目，让客人欣赏华馨她们的节目。” 华明春嘿嘿笑道：“她们都是些乡下婆娘，会跳什么舞啊。我看啊，这个节目就别搞了，让人笑话我们。不如直接搞杀猪的节目。” “别急。杀猪放到最后搞。”陆天明胸有成竹说道：“你不要小看华馨她们的节目。我看了一下，她们这种原生态的节目，更能吸引人。” 正说着，村干部给华明春打来了电话，紧张喊道：“华支书，不得了了。” 华明春心里一紧，赶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村干部在电话里颤抖着声音说道：“有大领导来了。” “大领导？”华明春狐疑地去看陆天明，小声问道：“小陆干部，县里来人吗？” 陆天明二话没说，拔腿就走，“走，去看看。” 等他赶到路口时，顿时惊呆了。 颜昌盛书记领着一帮人，正笑吟吟地与旁边的人在说话。 “颜书记，您怎么来了？”陆天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激动说道：“颜书记，乌柏村欢迎您。” 颜昌盛哈哈一笑道：“天明啊，你今天搞活动，也不通知我一声？怕我叨扰你啊？” 陆天明赶紧说道：“颜书记，您日理万机，我们乌柏村搞红枫节的事太小了，不敢惊动您啊。” 颜昌盛哼了一声说道：“你这场面还挺大的嘛。我刚听说了，来了千多人了啊。” 陆天明小声说道：“我安排了人专门在统计。您说得对，目前已经来了一千二百人左右。” “天明啊，别让客人饱了眼福，饿了肚子哦。”颜昌盛手一挥道：“走，带我们进村。” 陆天明拦住颜昌盛说道：“颜书记，我想请你领略一下我们乌柏村的抬轿风情。” “抬轿？”颜昌盛兴致勃勃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新武器。” 陆天明将颜昌盛请到抬轿上坐下，自己与华明春一人占了一根抬轿的轿杆。 “请颜书记坐稳，起轿了哦！” 没等颜昌盛反应过来，他已经与华明春将轿子抬了起来。 市委书记亲临乌柏村，高潮一波接着一波涌来。 客人们争先恐后架起长枪短炮，忘情地拍摄对面满山的红枫景色。 没有拍摄的客人，聚集在祠堂坪地，看华馨领着一群姑娘媳妇在载歌载舞。 颜昌盛满脸笑容，显然，乌柏村热闹的气氛感染到了他。 歌舞表演结束，接下来就是杀猪的环节了。 十头大肥猪早就被赶到了坪边。五口临时垒起来的土灶，开始烧水。 十个屠夫严阵以待。 这是红枫节的高潮。乡下杀猪的情景，总会勾起无数人的回忆。 现场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屏声静气等待。 陆天明轻轻对颜昌盛说道：“颜书记，这个节目，您就不要看了。” 颜昌盛惊异地说道：“我怎么就不能看了？这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场景，我还是当孩子的时候见过了。没想到，今天能在你乌柏村重拾回忆。这个节目怎么就不让我看呢？” 颜书记的话，逗得他身边的人都笑了起来。 陆天明无奈，只好示意华明春开始。 猪开始嚎叫，声音响彻了整个乌柏村。 杀猪的鲜血喷涌出来时，现场响起一片尖叫，观看的人群骚动了起来。 人们围了上去，每头猪的旁边，都站满了围观的人群。他们要亲眼看着一个屠夫是如何将一头猪变成锅里的美味的。 十一点刚过，开始有村民往祠堂坪送菜过来了。 客人都知道这是乌柏村免费给大家准备的午餐，大家又开始争先恐后抢占桌子。 颜昌盛看着乱成一团的现场，摇摇头道：“乱啊。” 陆天明正想解释，颜昌盛的第二句话出来了，“乱有乱的好，这不正是人间烟火气吗？” 歌声又起，华馨领着一帮姑娘媳妇，开始吟唱山歌。 山歌是劳动人民千百年来为解除疲乏而口口相传下来的民族瑰宝。歌声悠扬动听，能将人带入到回忆里。 “唱得好！”颜昌盛赞扬道：“应该把这些歌，申请非遗啊。” 客人在乱过之后，场面便平静了下来。 这时，一个村干部匆匆走到华明春身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陆天明发现，华明春的脸色瞬间便变成了一片死灰色。 第219章 我们都信你 华明春紧张兮兮地将陆天明叫到一边，低声说道：“不好了，小陆干部，县里派了特警过来，要驱赶客人，还说要抓人。” 陆天明心里一跳，眼睛里几乎要冒出火来。 昨天，李亮亲自赶来乌柏村阻扰红枫节，惹了众怒，差点挨打。 如果不是陆天明拦住愤怒的村民，估计李亮昨晚就走不出乌柏村。 李亮是夹着尾巴灰溜溜跑的。走之前，他咬牙切齿警告过陆天明，后果很严重，等着看好戏。 陆天明起初只以为李亮是说气话，毕竟，活动都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地步。就算有天大的事，也得等到红枫节过去之后，他再兴师问罪。 他没料到李亮是真的一刻都等不住了。 “他们知道颜书记来了吗？” 华明春摇摇头道：“我不清楚啊。” 陆天明便笑，安慰他道：“你放心，有领导在我们这坐镇，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乱来。” 话音刚落，便看到一群穿着整齐的警察在李亮的带领下，鱼贯进了村子。 陆天明迎上去喊道：“李乡长，你这是要干什么？” 李亮看也不看他道：“逢肖县长指示，立即叫停乌柏村举办的非法活动，对相关责任人员，实施抓捕。” 陆天明提醒他道：“李乡长，今天乌柏村来了千多客人，你们这样搞，不应该吧？” 李亮不屑道：“陆天明，我现在命令你，立即闭嘴。我现在问你，是你来驱散这些人，还是我们来动手。” 陆天明试探着问他道：“你就不怕惹众怒？” 李亮得意道：“昨天老子兵力不足，今天老子带了特警大队的过来。陆天明，你明说，你是不是要干扰执法？” 陆天明摇头道：“我不想干扰执法。我只是想，你们这样搞，于情于理都不应该。” “这就是说，你不配合了？” “我没法与你配合。” “来人，把陆天明看住。”李亮怒不可遏地指挥道：“其他人，按照预定计划，立即驱散非法集会的群众。” “你敢！”陆天明一声断喝，“李亮，你要想清楚后果。” 李亮怒极反笑，“陆天明啊陆天明，到底是你要想清楚后果，还是我要想清楚后果？你这人啊，就是嘴硬，没看到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陆天明道：“不信，你试试。” “废话！”李亮冷哼一声，“陆天明，你就等着被调查吧。” 话音未落，突然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响起，“你要调查谁？” 李亮一眼看到颜昌盛书记，腿顿时软了。 他赶紧凑上前去，被颜书记身边的人拦住。 见自己被拦，李亮便试探地问道：“颜书记，您怎么在这里啊？” 颜昌盛面容严肃反问他，“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陆天明在这里举行非法集会，没有经过申报批准。这是违法的事。我是奉了上级的指示，来驱散非法集会的。”李亮慌乱解释着说道：“颜书记，我是奉命行事。” “你奉了谁的指示呀？”颜昌盛不紧不慢地问他，“是杜平，还是肖科？” 李亮额头上冒出来了一层细密的汗，他紧张不安地搓着双手，低声说道：“领导命令我来的。” 颜昌盛书记的脸色沉了下去，“你叫李亮？是苦水乡的乡长？” “是。颜书记，我是李亮。” “我记得你嘛。”颜昌盛笑了笑道：“我们在乌鸦坳纪念馆见过，对不对？” “对对对。”李亮一叠声说道：“颜书记，您还记得我啊，真是荣幸。” “李亮，我问你，作为一乡之长，乌柏村至今都没通路，你这个乡长是怎么干的？市里要求的村村通政策，你是怎么执行的？” 李亮脸上的汗愈发多了，开始往下掉。 他顾不得去擦汗，解释道：“主要是财政困难，所以......” “财政没钱？”颜书记的口气变得严厉了许多，“村村通工程是市里统一拨款实施的。这笔款项去了哪里？” 李亮便沉默不作声了。 “身为乡长，不思百姓疾苦。别人为民造福，你不但不支持，反而横加干涉，粗暴阻拦。李亮，你还配当这个乡长吗？” 李亮面如死灰，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会碰到颜昌盛书记在乌柏村。 昨晚回去后，他将在乌柏村的遭遇，一五一十添油加醋汇报给了远在燕京的肖科。肖科大怒之后，当即命令他带领在苦水乡执勤的特警大队赶赴乌柏村，强行驱散游客。 有了肖科的指令，李亮如获至宝。 他得意洋洋地想，今天如果不把陆天明踩在脚下发泄一下心里的愤怒，誓不为人。 让陆天明来乌柏村驻村，就是李亮设下的一个圈套。 乌柏村的穷，全县闻名。他陆天明就是有登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将乌柏村带上致富的道路。 在李亮看来，只要陆天明在乌柏村没干出成绩，他就名正言顺可以问责他。如果愿意，他会不遗余力将陆天明从体制内驱逐出去。 他一天都不想看到陆天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晃荡。将他赶来乌柏村，就是图个清静。 李亮怎么也不会想到，陆天明会用短短的几天时间，就在乌柏村掀起了一场欣赏红枫的热潮。 “现在，立即带着人，离开乌柏村。”颜昌盛威严地命令道：“李亮，回去后，你主动找纪委汇报自己的情况吧。” 李亮吓得几乎站不住了。他强撑着说道：“颜书记，我一定按您的指示做。” 李亮突然带人来强行驱赶游客，虽然没有实施，却引起了大家的热议。 恰好，百桌宴要开始了。 陆天明邀请颜昌盛入座，却被颜书记婉拒了。 “天明啊，你觉得我还能吃得下去吗？今天如果不是我在场，这后果会怎么样，想都不敢想啊。我们基层干部，该好好清理一番了。” 送走颜昌盛书记，陆天明便宣告百家宴正式开始。 现宰的猪，现宰的鸡鸭，加上很多城里人根本不认识的野菜，一桌桌丰盛而不奢侈的乡村大宴，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开场了。 最后一位客人离开乌柏村后，华明春兴高采烈地告诉陆天明，乌柏村今天一天的收入，突破了二十万。 这二十万的收入里，包括抬轿的劳务费，游客购买乡下土猪的钱。 华明春喜滋滋道：“虽然我们的百家宴是免费的，但是还是有不少游客捐了钱。” 陆天明道：“华支书，今天过去了，明天或许会更忙。” “不怕不怕。群众都说了，只要有钱赚，他们可以连觉都不用睡。实话说，小陆干部，我们是穷怕了啊。” 陆天明道：“乌柏村的红枫景点，你们一定要珍惜。或许，这是改变我们乌柏村最好的契机。” 华明春笑呵呵道：“大家都说了，我们信你。我们都愿意跟着你走。小陆干部，你说吧，下步我们该怎么走？” “修路！”陆天明道：“眼前的利益，不可持久。必须打通这三公里的路。今后我们的乌柏村，不是靠抬轿赚钱，我们要发展乡村旅游经济，让每一个村民都能赚到钱。” 华明春双眼放光道：“小陆干部，我们都信你。” 第220章 翻脸不认账 李亮阻扰红枫节未果的消息传到还在燕京的肖科耳朵里，气得肖科牙痒痒，恨不得飞回来拿陆天明是问。 他和丁伟在燕京前后停留了将近半月，却连秦老的影子都没见着。 乌鸦坳滑坡事故汇报，是中部省副省长赵长征定下来的。赵副省长有话在先，必须将事故调查原原本本向秦老汇报清楚，取得秦老同意。 现在别说是秦老同意，连面都见不着。这还不急得肖科七窍生烟？ 肖科算是费尽了心机，不但亲自登门，而且还托了许多关系，找人去与秦老说情。 但是，他无论采用什么办法，都被拒之门外。 见不到秦老，肖科不敢回山南啊。 赵副省长交代过他，如果乌鸦坳的事故没汇报清楚，谁都不能保证他肖科能顺利上位坐上山南县长的位子。 为了顺利接费敏的班，肖科这一年来，几乎走破了两双鞋底。 肖科是个很有心机的人。在他坐上常务副县长位子的时候，他的眼光就瞄准了县长的位子。他比谁都知道，一日不扶正，他的权力就不能得到尽情的发挥。 衡岳市的路子，他走得差不多了。书记颜昌盛和市长梁同庆对他上位都没表示过明确的反对意见。 特别是颜书记的夫人，现在已经认了他做弟弟。 这层关系，就给他扶正似乎上了双保险。 在衡岳市有这样的一个说法，书记颜昌盛很尊重夫人。但凡是夫人在枕边吹的风，他都会按夫人的意图落实。 颜昌盛书记被誉为衡岳市历史以来最风流倜傥的书记。他任何时候都是衣冠楚楚，说话显得温文尔雅。 颜书记不爱财，独爱漂亮女人。但是，却很少传出他有什么风流韵事。通常都是说颜书记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高手。他爱美女，并非爱色，而是作为文人雅士的一种精神追求。 市长梁同庆是空降来衡岳的干部。未来衡岳之前，他在燕京供职，是某部部长的秘书。 见过大世面的梁市长与书记颜昌盛有着很明显的区别。梁市长家属留在燕京没来衡岳，他孤家寡人一个人在衡岳，几年过去，一直过着清心寡欲的日子。 肖科知道，自己想扶正，单靠颜书记和梁市长还不行。必须得有省领导出面帮着他说话。 机会很快就来了。赵坤来山南办演唱会，给了肖科接触赵长征副省长的机会。 赵坤在山南的演唱会，如果没有肖科帮忙，他会亏得连裤衩子都要卖掉。 毕竟，山南流动人口少。本身也不是经济特别发达的地区。让老百姓花上几百上千去看一场演出会，在山南基本是没有多少市场的。 赵坤来山南办演唱会，名为向丁晓萌求爱，其实，他打的是一箭双雕的主意。 他既想在山南赚得盆满钵满，又想抱得美人归。 可惜，他的如意算盘一开始就打错了。演唱会门票开售三天，才只卖出可怜的不到三分之一。如果举办下去，可能连演员的工资都付不起。 就在赵坤愁肠百结的时候，肖科主动找到了他，提出为他想办法。 肖科的办法很简单，由山南县出钱，将剩余门票全部包了下来。将门票在按人头分发到各乡镇。 各乡镇拿到门票后，不管来不来人观看演出，门票的钱都得付。 本来，肖科此举遭到其他人的反对。但是，在得知赵坤就是赵副省长的儿子之后，大家选择了集体噤声。 这一次过后，肖科顺利见到了赵长征副省长。 虽然赵长征副省长批评了肖科的行为，不许再发生这样的事。但是，赵副省长对他肖科从此还真另眼相看了许多。 赴京汇报，原定为县委办副主任丁伟与专案组陆天明去汇报。但在最后关头，肖科将陆天明拿了下来，决定自己亲自赴京汇报。 让肖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他赴京汇报却遭遇到了闭门羹的待遇。 肖科兴冲冲赴京后，第一时间便通过衡岳市驻京办联系了秦老办公室。可是人家在听说汇报人员只有他和丁伟后，便再没了下文。 起初，肖科还认为秦老太忙。过一两天就能接见他们了。 可是一连等了几天都没动静，他便心慌起来。 他想放弃汇报离京，却又不知道回去要怎么向赵副省长交代。 肖科其实也清楚，赵副省长能从县委书记的位子上走上省领导岗位，背后与秦老有着非常的关系。 赵副省长还在山南当书记时，一次赴京开会，得知了乌鸦坳革命根据地的传说。一回来，便组织人马在乌鸦坳修建了根据地纪念馆。 赵副省长此举赢得了秦老的好感。从此他的仕途便青云直上，稳稳坐在了中部省副省长的位子上。 赵副省长对秦老一直怀着知遇之恩。尽管秦老因为年高体迈退了下来，但赵副省长深知秦老的影响力。他不敢小觑退下来的秦老。毕竟，秦老一句话，能左右他的前途。 肖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山南县乌柏村传来陆天明搞红枫节的事，更让肖科焦躁不安。 他人不在山南，陆天明却将乌柏村搞得风光无限，似乎与他这个县长毫无瓜葛，这是肖科最不能容忍的事。 因此，肖科便要求李亮带人强行驱逐乌柏村的游客，他要让陆天明下不来台。 令肖科都没想到的是，李亮会在乌柏村遇到市委书记颜昌盛。 颜书记一顿训斥，让李亮心惊胆寒。 他一回到乡政府，便迫不及待给肖科打去了求救的电话。 “肖县长，麻烦大了。”李亮带着哭腔说道：“我今天奉你的指示，去乌柏村驱逐游客，没想到碰到了颜书记。” “颜书记？他去乌柏村干嘛？”肖科吃了一惊问道：“你没搞错？” “绝对没错。”李亮低声道：“颜书记训斥了我一顿。我估计，我可能连这个乡长的位子都保不住了。” 肖科倒没慌乱，他安慰李亮道：“你先不要慌。可能颜书记不了解情况。等我回去慢慢向颜书记解释就行了。” 李亮道：“肖县长，可能没那么简单啊。我觉得，颜书记发了脾气。” “领导谁没脾气？”肖科冷笑一声道：“李亮，你能不能稳重点？遇到一点事就慌慌张张的，怎么堪担大任？” 李亮哭丧着脸道：“我是真怕了。” “你有没有说，是谁让你去的？” 李亮犹豫了一下，还是老实承认了，“肖县长，我一个人顶不住啊。所以......” 没等李亮把话说完，肖科便打断他的话，厉声道：“李亮，是谁让你去强行阻止乌柏村的活动的？你要对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李亮兜头被泼了一瓢凉水，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迟疑着问道：“肖县长，不是你安排我去的吗？” “胡说八道！”肖科训斥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什么时候安排你去的？” 第221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肖科一肚子失落回来了山南县。 在等待半个月之后，他终于被告知，首长要见的人是陆天明，不是他。请他打道回府。 这样的结果，于他肖科而言，就是巨大的侮辱。 可是秦老的身份摆在那，他即便满肚子不满甚至愤怒，又岂敢有半句不恭的话？ 肖科清楚，他这种级别的干部，在燕京确实算不了什么。浩大的燕京城里，街上随便走着的一个人，身份可能都要高出他一大截。 见不到秦老，汇报的任务便无法完成。 肖科原计划借着汇报的机会，赢得秦老好感，从而在燕京铺下一条路的如意算盘，算是彻底落空了。 回到山南的肖科，第一件事便是将李亮叫来办公室。他要当面训斥他。 可是，消息传来，李亮已经主动去了县纪委投案自首。 人在纪委，肖科便失去了见到他的机会。 虽说他现在是实际意义上的政府一把手，但纪委是有着严格规定的纪律检查部门。他没有权力让纪委置规定不顾，将李亮带到他面前来。 李亮去了纪委投案自首，让肖科坐立不安。 他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他担心李亮嘴巴不严，把秘密抖露出来。 乌鸦坳滑坡造成群众掩埋，李亮确实是第一时间向他汇报了。但是他在得知一共掩埋了十三口人的时候，他没有丝毫犹豫，当即要求李亮封锁全部消息，不让群众被掩埋的消息泄露出来。 在乌鸦坳滑坡事件没发生之前，他就知道了全市要展开人事调整的消息。 路远要走，费敏也可能离任。山南的权力落入谁手，就成了肖科日思夜想的问题。 在体制内，一个人能走多远，主要看他的眼光前瞻性有多强。 肖科未雨绸缪的计划，在一年前便展开了。他不愿意一辈子都坐在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他急迫需要扶正。 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出来这么大的灾难性事件出来。 尽管是自然灾害，但谁都不敢保证上面不会为之震怒。 只要上面追责，山南县的领导干部便无可幸免。 一旦出现这样的结局，他的计划便会全盘落空。 瞒报乌鸦坳滑坡真相确实有风险。但他相信，强权之下，草民不敢出声。 事实上，李亮在这件事上确实费尽了心思。他甚至当面威胁他人，警告说谁敢把这件事说出去，他会让他一家人生不如死。 而且，他将低保政策都搬出来成了武器。 编造一个谎言很容易。但要让谎言成为一个事实，却需要付出想象不到的努力。 肖科本以为滑坡事件就这样人不知鬼不觉的过去了，却没想到在秦老视察纪念馆时露出了马脚。 秦老在乌鸦坳的震怒，让肖科确实有过心惊胆寒。 那时候起，他就有了丢车保帅的念头。 谁是车，当然是他李亮。 肖科在经过仔细思考之后，发现这一切的源头，居然完全来自于陆天明身上。 从陆天明的乌鸦坳救援开始，他就成了横亘在肖科面前的一块绊脚石。 肖科现在后悔了。他发现，自己当初太小瞧了陆天明。 其实在肖科看来，陆天明一个靠考公进入体制的农家子弟，在他眼里连一粒沙子都算不上。只要他愿意，他随便伸出一根小手指头，就能将他碾成齑粉。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陆天明还真像一个打不死的小强。他每次都能逢凶化吉，让肖科一时之间陷入了迷茫。 肖科心里清楚，对待陆天明这样的人，温水煮青蛙的方式肯定不行。他要一棍子打死他。 果然，洋灰桥陆天明带外宾寻春，出手打伤群众的事，便出现了。 陆天明因此被抓，关进看守所。只等着秋后问罪了。 就在肖科看来一切都尘埃落定的时候，陆天明却被宣告放出来了。 此后，肖科施展手段，授意县纪委再度留置他。 肖科的用意很清楚，即便不能将他陆天明一棍子打死，也必须将他搞臭，让他自感在山南无立足之地。 秦老亲临乌鸦坳，让陆天明的身份变得更令人捉摸不透。但他能感觉到，秦老与陆天明之间，并没有太深的交情。 他不知道陆天明是如何认识秦老的，也不清楚秦老为何对他陆天明青睐有加。 但他知道，秦老远在燕京。而他陆天明，却只能在他的手底下工作。即便秦老想帮他，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无法顾及。 山南县撤销专案组，就断了陆天明留在县里工作的路。 他在出发去燕京之前就想好了，他要将陆天明晾在苦水乡一辈子，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谁会知道李亮坏了他的事。 李亮将陆天明驱逐去乌柏村，让他去乌柏村驻村，目的就是想让陆天明领略一下发配的滋味。 毕竟，驻村干部都是在单位跟领导关系不和的人。 李亮自作聪明的蠢招，把他自己送到了浪尖之上。浪头跌回低谷，他只能投案自首。 可是，谁会想到，他陆天明只去了乌柏村几天，便搞出来了一个惊动市委颜书记的红枫节。 在燕京的这段日子里，肖科没睡过一次好觉。 他每天都会去秦老办公室，请求汇报。但每次得到的答复，都是让他稍等。一有消息，便立即通知他。 等来等去，他一直没等到秦老接见他的消息。 陪同他一道前往燕京汇报的丁伟，曾暗示过他，秦老不愿意接见他们，是不是他们有些工作没做到位？ 肖科对丁伟的暗示不屑一顾。在他看来，他一个常务副县长亲自过来汇报，说什么也比他陆天明要重要得多。 直到秦老秘书温玉提醒他，秦老想要见的人，是陆天明之后，肖科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秦老压根就没将他这个常务副县长当回事。 肖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陆天明来见秦老。即便在确定秦老只想见陆天明之后，他也没动摇过这个想法。 当然，他不会表现出来是他在阻止陆天明。他要表现的是陆天明自己的原因。 乌鸦坳滑坡事件汇报没有落实，他没法向赵副省长交代。他需要一个完美的借口，阻止陆天明赴京汇报。 在肖科看来，现在的情况越来越微妙。 路远、费敏都分别去了新单位履职，可山南县书记和县长的位子究竟谁来坐，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越是没有消息，证明在消息出来之前，正在酝酿着一场博弈。 他突然有点担心起来，自己能否还能顺利坐上县长宝座。 第222章 少女华馨 乌柏村的红枫节一炮而红。每天赶去乌柏村看红枫的游客，络绎不绝。 游客带来的丰厚收入，让乌柏村村民喜笑颜开。 按华明春的说法，村民在短短的十来天赚的钱，超过了村民过去两三年赚的钱。 遗憾的是，秋风渐浓，满山的红枫开始落叶。 就在村民手足无措想要多留住枫叶几天，几乎是一夜之间，满山便成了光秃秃的一片树林。只有偶尔几片半红不红的树叶，孤独地在秋风中飘动。 没有了满山的红枫，游客便裹足不来了。 喧闹的乌柏村回归到了过去的宁静。 华明春看着满山光秃秃的树枝，不无遗憾道：“要是这树叶不落就好了。” 陆天明笑了笑道：“怎么可能？四季轮回，才有每一个季节的惊艳。枫叶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们不会成为永恒。” 华明春讪讪说道：“小陆干部，你说的这些话，我虽然听不太懂。但觉得好听。现在枫叶没了，客人来我们这里没东西可看了。村民也就没收入了。” 陆天明道：“不用担心。华支书。没枫叶看，我们乌柏村还有风俗民情看啊。对了，你想不想以后每天都过着有钱收的日子？” 华明春憨厚笑道：“怎么不想？做梦都想。” “你说，如果我们把乌柏村的乡村旅游发展起来了，会不会每天都有钱收？” 华明春狐疑道：“要怎么发展？我们这里，过去都说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没什么东西可以吸引人的啊。” “怎么没有？”陆天明引导着他说道：“比如，这一年一度的满山红枫。还有华馨她们唱的山歌调，还有家家户户散养的土猪土鸡，这哪一样对城里人而言，不新鲜？” 华明春为难道：“说起来好像是那么回事。问题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去做。” 陆天明认真说道：“你是支书，你站出来带领大家发家致富吧。我给你一个建议，把全村人都集合起来，成立一家股份制公司。家家户户占股。公司成立后，你们重点发展民宿。” “什么是民宿？”华明春打断他的话问道。 “就是让城里人来住的地方啊。”陆天明道：“你知道城里的宾馆旅社吧？意思是一样的。除此以外，你们还可以搞短租项目。华支书，你是不知道，现在城里人生活压力大，很多人都想拖家带口来乡下临时暂住。” “能行？” “肯定能行。”陆天明鼓励他道：“只要你去做，肯定会成功。” 华明春嘿嘿地笑，小声道：“小陆干部，我信你。现在啊，不光是我信你，我们乌柏村男女老少都信你。你知道大家背后叫你什么吗？”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叫我什么？” “活菩萨啊！”华明春得意地笑出声来，“我觉得，这样叫你，一点没错。” 陆天明只觉得喉头一酸，差点就湿了眼眶。 他在心里感叹，多么淳朴善良的人们啊！ 晚上，在一名群众家里吃了轮伙饭回来，还没走到祠堂，便看到祠堂门口坐着华馨。 华氏祠堂平常在这个时候是没人敢去的。毕竟，全村老了人之后，都会抬来祠堂办后事。 而且，丧事办完了，灵牌还得归入到列祖列宗的牌位神龛里。 这样一来，就让祠堂显得比任何地方都要阴森恐怖。一到天黑，祠堂门口便再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看到陆天明回来，华馨起身迎了过来。 “是华馨啊。”陆天明逗着她问道：“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怕？” 华馨抿嘴一笑道：“我知道你在啊，我怕啥？” “胆子挺大的嘛。”陆天明笑笑说道：“我听村里人说，祠堂过去每晚都有鬼叫，是不是？” 华馨嘴巴一撇道：“你听到了吗？” 陆天明道：“我这人一沾枕头就会睡死，所以，我没听到。” “就是嘛。”华馨不屑说道：“世界上哪有什么鬼啊？都是他们内心在作祟。我长这么大，就没听到过鬼叫。” 她嘴上强硬，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贴紧了陆天明。 陆天明知道她是装出来的镇静，便笑着对她说道：“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华馨嘴巴又一撇道：“我才不怕呢。我来，就是想找你说说话的。哥，你别赶我走啊。” 陆天明吓她道：“等下我可不送你了。” “你不送，我就不走。我就赖你这里睡。”华馨赌气道：“看到底谁怕。” “我怕，好不。”陆天明求饶道：“华馨，我说真的，你赶紧回家去。要是别人看你这时候还在我这里，影响多不好啊。” “我才不怕呢。”华馨不以为然地说道：“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就喜欢赖在你这里。” 陆天明没法，只好打开门让她进去。 快要入冬的乌柏村，气温比外面至少要低上五度。身上不穿两件衣服，就会感到寒冷。 华馨一进门，便去床边坐了，扯过来被子盖住了她的下半身。 “天明哥，我听我爹说，你让他成立一个股份制公司？”华馨笑盈盈说道：“如果我们有公司了，是不是也和城里的公司是一样的？” “完全一样啊。”陆天明说道：“一样有法人代表，一样必须遵纪守法经营。” “我要当法人代表。”华馨认真说道：“你帮我。” “我怎么帮你？”陆天明解释道：“当法人代表，就要承担法律责任。你想好要承担责任和义务了吗？” “我愿意啊。”华馨一本正经地说道：“有了公司，我就不要外出打工了啊。我自己给自己打工，多好。” 陆天明试探着问她道：“你既然想当这个法人代表，你想好要做什么吗？” “我爹都给我说了呀。发展民宿事业，搞乡村短租项目。”华馨兴致勃勃道：“哥，我发现你的眼光真好。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在我们村的后山，还藏着一个深不见底的石洞呢。如果我们把它开发出来，不又是我们乌柏村除了红枫之外的又一个景点？” “还有，你知道我们村为什么叫乌柏村吗？” 华馨的一张小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的叭叭说着话，让陆天明几乎没有插嘴的机会。 “我们村有一株乌柏，到现在有两三千的历史了。而且我们村这株乌柏很神奇，是棵有求必应的神树。你知道吗？” 陆天明闻言也来了兴致，好奇地问道：“我怎么没听说还有石洞与乌柏树？” “你才来几天啊。”华馨笑嘻嘻道：“你不知道的东西，还多着呢。” “是吗？”陆天明说道：“能说几个事来听听吗？” “今天不说了。我要回去了。”华馨突然将盖在腿上的被子掀到一边，站起身说道：“明天，我先带你去石洞玩。但是，你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223章 探洞 乌柏村石洞，被视为禁忌之地。 石洞是一座天然的石洞，究竟有多深，无人得知。 据乌柏村老辈人说，石洞有百里路长。因为，曾有放牛娃躲雨在洞里烧柴取暖，烟从百里外的一个山头冒了出来。 这种说法究竟有不有科学性，没人去质疑。但乌柏村的人相信石洞有百里路长，却是不争的事实。 石洞有一个传说，说是洞里藏着一条蛟。此蛟长约百丈，眼若铜铃。蛟藏洞内，意在修行。 有一年，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只听到半空一道霹雳，蛟腾空而起，化作一条巨龙，登了仙。 事后，有胆大村民入洞察看，居然在洞里捡到大如蒲扇的鳞片。 此后，此洞便被称为蛟龙洞。 蛟龙洞里有河，经年不歇。但水却从不流出洞外。遇上大雨天气，洞内便传出龙吟之声，轰然作响。 若是夏天，接近洞口一丈之内，都能感到丝丝凉意，令人遍体舒坦。若是到了冬天，外面寒风凛冽刺骨，洞内却温暖如春。 蛟龙洞也因此成为乌柏村夏日纳凉，冬日避寒的绝佳胜地。 蛟龙洞成为乌柏村的禁忌之地，却是近代发生的一起事。 乌柏村原来有一华姓富户，家财万贯，娶了四房姨太太。个个貌美如花。 偏偏这家主人，体弱多病，娶了娇妻美妾，只能望洋兴叹。 富户家有一长工，长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奈何家境贫寒，无钱娶妻。 富户有一美妾，每天看着长工浑身灌满阳气，便心痒难熬。他们本是干柴烈火，一碰，便会燃起熊熊大火。 天长日久，两人便暗生情愫，终于勾搭成奸。 事后不久，便被富户发现。于是便叫人将两人绑了，扔进了蛟龙洞。 可怜两人手足被缚，在蛟龙洞里叫了三天三夜才死去。 但是，从此以后，人一走近洞口，便能清晰闻到女人幽幽叹息声。 蛟龙洞从此便再无人敢进。到了现在，就成了乌柏村的禁忌之地。 陆天明听完故事后，顿生好奇。 他试探地问华馨，“洞里真有鬼？” 华馨莞尔一笑道：“有不有鬼，我不知道。但是我们乌柏村有一个说法，谁接近蛟龙洞，谁就会沾染上晦气。你还别不信，我们爷爷那辈有人不信邪，进去洞里后就再没见着出来。也有人在洞口打柴，回去后，家里便发生各种奇异事件，最后一家人暴毙而亡。” “这么神奇？”陆天明笑嘻嘻道：“华馨，你带我去，你不怕？” 华馨调皮一笑道：“你相信不，我偷偷进去过洞里。” 陆天明吃惊道：“你一个小女孩子，有那么大胆？” 华馨嘴巴一撇道：“你别看不起人。我跟你说，我们进洞的事，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别人知道了，就会把我们当做晦气之人，从此看见我们都会退避三舍。” 陆天明满口答应。在听华馨说起蛟龙洞的故事之后，他早就按耐不住想要一睹蛟龙洞的风采。 蛟龙洞口在一面巨大的石壁之下。洞口早就被灌木荆棘长满。如果没人提醒，根本就看不出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洞口。 按华馨的说法，自从蛟龙洞活活困死了两个人之后，蛟龙洞便再无人进去过。 传说，长工与美妾死后，阴魂一直不散。特别是阴雨天气，洞里常常传出两人说话的声音。 华馨费了好大的劲，才弄出来一个刚容一个人侧身而过的缝隙。 她挑衅似的看着陆天明笑，一扭头进了洞里。 陆天明没有阻拦她，紧跟着她入洞。 进洞不远，便觉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地上，光滑如镜，居然看不到一块落石。 越往里走，空间越大。 走了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溶洞便出现在眼前。 华馨点着了早就预备好的火镰。借着火光一看，四壁光滑，隐约可听见流水叮咚声。 四周寂静，置身其间，恍若有隔世之感。 心在瞬间便安静下来，心头一片澄明。 华馨过来，笑嘻嘻地看着陆天明说道：“你说，这神仙一样的地方，会有鬼吗？” 陆天明道：“当然没有。” “如果两个人活在这样的世界里，该有多幸福。”华馨怅然道：“我高考分数出来之后，心情难受。就跑来这里过了一夜。把我爹娘都快急死了。他们呀，找遍了乌柏村的角角落落，还请人去池塘里打捞。都以为我想不开，寻了短见了。” “我爹娘他们万万想不到我会躲在这里。”华馨得意道：“我当初一门心思想，要是在蛟龙洞里遇到神仙就好了。” 陆天明摇摇头道：“神仙也有烦恼。” “我知道呀。”华馨道：“神仙与人，说到底都是一样的。神仙不就是人变的吗。” 进洞之前，陆天明还有些许紧张。进来之后，他再无丁点紧张了。 石洞之中，似有微风吹过。空气中，流淌着一丝淡淡的花香。 陆天明狐疑问道：“华馨，你闻到花香了吗？” 华馨点头道：“闻到了呀。但是我也不知道，这香气是从哪里来的。洞里又没花，也没见着长一根草。” 陆天明道：“要不，我们找找看。” 火镰烧了一会后，火焰渐渐小了。慢慢的，火光便熄灭了下来。 火光一灭，四周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陆天明感觉华馨往自己身边靠了过来。便掏出来手机递给她说道：“打亮灯光吧。” “不。”华馨拒绝道：“我喜欢黑暗。” 陆天明便笑了，逗着她道：“我是真没想到，你还喜欢黑暗。” 华馨哼了一声，“黑夜给了我一双黑色的眼睛，我要用这双眼睛寻找光明。” 陆天明忍俊不禁地说道：“华馨，你还会写诗呀？” “小看我。”华馨不服气地说道：“我没说我会写诗。我只是有感而发。” 两个人找了一阵，终究还是没有找到花香来自何处。 华馨便招呼陆天明说道：“你累吗？坐下休息一下吧。” 陆天明爽快答应。他从进洞开始，心里便萌发了一个念头，要是将蛟龙洞开发成旅游景点，这不就给乌柏村带来了持续不断的收入了吗？ 洞里有石凳，不知是天生的，还是古人搬进来的。 人坐在石凳上，非但没感到凉，反而感觉石凳像被秋日晒过的一样，暖暖的很舒服。 华馨突然将头靠在陆天明的肩膀上，轻轻说道：“我想靠一会儿。” 陆天明没有推开她，任由她靠在肩头。他放眼偌大的石洞，问华馨道：“华馨，你相信传说吗？” “相信啊。”华馨认真说道：“都是祖先传下来的，肯定相信。” “我问你，如果把蛟龙洞开发成旅游景点，你有信心吗？” “有啊。”华馨突然张开双臂，将他的腰抱住道：“哥，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阻力太大了呀。” “什么阻力？” “我们村的人听说要开发蛟龙洞，就像天要塌下来一样。他们说，会把洞里的妖魔鬼怪放出来，祸害人间。” 陆天明摇着头道：“真正祸害人间的，不是神，更不是鬼，而是人。” 第224章 蛟龙洞与乌柏树的传奇 华明春听说陆天明去了蛟龙洞，吓得大惊失色。 得知是女儿华馨带他去的，华明春便恼羞成怒将女儿叫到跟前，劈头盖脸的一顿怒骂。 在华明春看来，陆天明进了蛟龙洞，必定会带出来晦气。 晦气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像真的存在一样，常常能带给人倒霉。 华馨挨骂，急得涨红了脸，回击她爹道：“爹，你再骂，我就跑进去不出来了。” 华明春叹口气道：“死女子，我不是担心你。我是担心小陆干部啊。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们家能负责得了？” 陆天明笑道：“华支书，你把我想象成什么人了？华馨一个女孩子都敢做的事，我陆天明难道还不如一个女子？” “不一样啊。”华明春叹口气道：“你是干部，命贵。她是我女儿，命贱。她怎么能与你比？她出了事，我们就只当没生过她一样。你要有事，就是国家的损失，也是我乌柏村的损失啊。乌柏村的群众不会饶了我啊。” 陆天明只好解释道：“是我自己要求进去的，与华馨没任何关系。” 华明春苦笑道：“小陆干部啊，你也别替她说话了。她要不说，你怎么会知道蛟龙洞的啊？实不相瞒，我们村的人啊，都好几代不提这个洞了。大家就是怕沾了晦气。你看看，华馨多不懂事。” 陆天明不想纠正在这个问题上，而是撇开话题问他道：“华支书，你不是一直担忧没有红枫看了，乌柏村就没收入了吗？我告诉你，这个蛟龙洞啊，从今以后就是你们乌柏村的聚宝盘，印钞机。” 华明春迟疑道：“是吗？”随即赶紧摇头道：“算了算了，这事以后就不要再提了。蛟龙洞是祖先请人封的禁地。里面妖魔鬼怪太多。要是放出来了，这世间啊，恐怕不太平了。” 陆天明没有去纠正他，也没批评他。虽说华明春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毕竟人家在部队当了几年兵的。但是，他能理解他的想法。 在乡下，祖先传下来的规矩，没有几个人有勇气去挑战。 进了蛟龙洞，陆天明现在最想目睹的就是千年乌柏树了。 乌柏树比蛟龙洞的历史还要悠久。据说是华氏祖先当年择乌柏村定居时，亲手种下的一棵乌柏树。 乌柏村原来不叫乌柏村。是因为这棵树，才被叫做乌柏村。 乌柏树历经千年风雨，愈发葱郁茂盛。百年前，天上雷公除妖，曾将乌柏树一劈为二。本以为乌柏会被雷击死，谁料第二年春天，照样枝繁叶茂。 村民们在树底下修了一座土地庙。庙里供奉着土地公公和婆婆。 逢年过节，村民都会将饭菜端来乌柏树下，先祭拜了后才敢回家享用。 村民们口口相传，乌柏树成了精。 乌柏成精，不是坏事。而是一棵保佑乌柏村风调雨顺的好神仙。 据说，人们在乌柏树下许愿，基本都能实现愿望。求财得财，求子得子是村民公认的。 每到过年，村民便会给乌柏树披红挂彩。一村子的人都会等在乌柏树下，请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卜卦。 若是阴卦，则预示来年风调雨顺，人口安泰。 若是阳卦，村里必有大事发生。 华明春认真说道：“小陆干部，你还别说，这还真不是迷信。我们祖辈都是这样过来的，都验证了。” 华馨嘴角一撇道：“迷信就是迷信。” 华明春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呵斥着女儿道：“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你呀，得罪了乌柏神，天王老子都保不了你。快说，冒犯神仙了。” 华馨不情愿地跟着她爹给乌柏神赔礼道歉，调皮地给陆天明做了一个鬼脸。 陆天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出身农村的他，焉能不知道乡下多如繁星的规矩。 但凡有点年代的古迹，都会被村民祭拜。 他们永远都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 尽管华明春刻意想隐瞒陆天明进过蛟龙洞的消息，但消息还是传了出去。 村民们一反常态，傍晚的时候都聚集到了华氏祠堂门口来了。 他们只知道蛟龙洞的传说，谁都没胆子进去过。 过去，只要听说谁去过蛟龙洞，都会被村民排斥。他们认为，去过蛟龙洞的人，必定会沾上洞里的晦气。 但是，这次听说陆天明进去过了。村民非但没排斥，反而一窝蜂地过来问他，蛟龙洞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洞？ 陆天明探蛟龙洞，拜乌柏神的的事传开后，村民隐隐约约都感觉到，新来的驻村干部陆天明要搞大事。 陆天明只用短短的十来天，就让乌柏村村民赚了他们过去两三年都未必能赚到手的钱，因此，他在乌柏村村民的心里，成了真正的能人。 看着一片仰望自己的目光，陆天明心里感慨万千。 他知道，村民并不怕他打破了千年的禁忌，他们都在期盼，陆天明能带给他们幸福的未来。 村民们目睹过陆天明在乌柏树下的三跪九叩礼。此举，让他赢得了村民们更进一步的亲近。 毕竟，人家一个干部身份的人，不但没将乌柏神当作封建糟粕，反而像他们一样虔诚膜拜。这就让村民们打心眼里认可了他。 陆天明不失时机地谈了要在乌柏村组建一家乡村旅游发展公司的设想。 他自己也没想到，他的设想会得到全村男女老少的支持。 有村民当场表态，只要小陆干部带路，他们坚决跟着走。 祠堂门口的热闹，到了下半夜才散。 看着村民陆续离去，陆天明正准备关门，突然听到华馨轻轻地叫自己，“别关门，我还没进来。” 陆天明吃惊道：“大家都回去了，你不回去还在这里干嘛？” “我不回去了。”华馨面带羞涩说道：“我有话要对你说。” “什么话？不能明天说？” “不能。”华馨认真说道：“今晚，你给大家画了一个大饼，我想知道，你这张饼，我们乌柏村能不能吃到嘴里。” “当然可以啊。”陆天明笑笑道：“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把公司办起来了，乌柏村今后就不怕穷了。” “你告诉我，你什么时候离开乌柏村？” 陆天明讪讪说道：“这个我就不敢保证了。我是乡政府安排来驻村的干部。什么时候走，得听组织安排。” 华馨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说话不负责。我问你，如果现在把你调走了，我们乌柏村怎么办？” “不会那么快的。”陆天明苦笑道：“按规矩，我在你们乌柏村驻村，至少是三年。” “我不信。”华馨突然红了脸道：“你要让我们大家都相信你，你得证明。” “你想我怎么证明？”陆天明哭笑不得道：“我发誓？” “不，要了我。”华馨说完，羞得把自己的脸捂住，声音轻得像蚊子叫，“我都知道，你还没有女朋友。” 她不顾陆天明的阻拦，挤进去了他的房间。 第225章 敲鼓迎宾 肖科在回到山南的第三天，便带领一群人去了乌柏村。 县长光临，全村沸腾。 华明春紧张不安地问陆天明，“县长来我们乌柏村，是好事还是坏事？” 陆天明安慰他，“肯定是好事。如果是坏事，县长就不会亲自光临了。你看到干坏事的人，谁愿意抛头露面站在前台？” 华明春恍然大悟，“小陆干部，你说得对。干坏事的人，都是背后捣鬼。耍阴谋诡计。” 在陆天明这里吃了一颗定心丸，华明春便高兴地吩咐女儿华馨，去准备准备，等县长到了时候，敲鼓迎宾。 敲鼓迎宾是乌柏村的一个新节目。 华馨组织了一帮姑娘，都是水灵灵青春貌美的女孩子。她们在村口一字排开，客人一到，鼓声震天。 这出专为红枫节迎宾的节目，如今是村里的保留节目。 但凡有尊贵客人到，迎宾鼓必定敲响。 华馨不满意爹的安排，不屑地说道：“爹，你让别人去，我不去。” 华明春黑了脸道：“你是队长，你不去，谁去？你不知道，县长来我们乌柏村，是多大的荣耀啊？千万怠慢不得。” 华馨嘴巴一撇道：“谁想敲，谁敲。反正我不去。我肚子痛。” 华馨不听爹的话，让华明春很恼火。可是迎宾鼓缺了华馨，就好像满山的花，却闻不到花香一样。 自从陆天明领头搞了红枫节，华馨就成了重要人物。她甚至超过了当支书的爹，成了乌柏村人人称赞的姑娘。 华馨之所以赢得村民交口称赞，不仅仅是她能带领大家把红枫节搞得有声有色。更重要的是华馨一天到晚跟在陆天明屁股后，就像他的小尾巴一样，把陆天明的想法能及时贯彻下去。 她是个非常热情的姑娘，又恰处于青春浪漫时期。她被视为今后能完美接过他爹华明春支书位子的主要人选。 乡下的村支书，看似微不足道，手里却握着令村民羡慕不已的权力。 权力这东西，无论大小，只要用到极致，就是能力的体现。 村支书这个位子，是一个不可或缺的位子。上面有通知下达，都得通过支书。同时，村民有要求申请，也得通过支书往上报告。 村里谁能评上困难户，谁有资格吃低保，都是村支书一个人说了算。 谁家要盖房，孩子要当兵，生了孩子上户口等，权力都在村支书手上掌握着。 华明春当支书，缘由他过去当过兵。 在乡下，但凡在外当过兵的人，都被视为见过大世面的人。一般都能赢得村民的普遍尊重。 至于当的什么兵，村民们并不在乎。他们只认为在部队大熔炉锻炼出来的人，觉悟比一般人要高出不少。 华馨借口肚子痛，不愿意带领迎宾鼓队去村口迎接肖县长，让华明春气得鼻子都歪了。 可是女儿是自己的，而且还是唯一的掌上明珠。华明春舍不得骂，更舍不得打。只好去求助陆天明。 在华明春看来，陆天明在女儿面前，现在打个屁都是一句话。 陆天明听说华馨不愿意敲鼓迎宾，心里明白她不是因为什么肚子疼。她是故意做给自己看的。 那天，华馨不顾少女羞涩，主动要献身给陆天明，吓得陆天明连说话都不清楚了。 华馨有着少女特有的青春气息，又因为她是乡下姑娘，出落得比城里姑娘更具超凡脱俗。 十八岁的华馨，已经变成了水灵灵的大姑娘。乡下姑娘懂事早，十八岁的华馨在第一次见到陆天明的时候，心里便不禁怦然心动。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不就是自己梦中的白马王子吗？” 当然，她也清楚，自己与陆天明之间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人家是国家干部，自己只是一个乡村姑娘。身份的悬殊，让她心里生出强烈的自卑感。 虽然两人接触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但华馨早就被陆天明深深的迷住了。 女人一旦爱上男人，便会疯狂。 华馨主动投怀送抱，就是她的疯狂之举。 她一进门，便将房门拴死。 陆天明还没明白她要干什么的时候，华馨已经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 她的衣服滑落下来时，陆天明被眼前一幅美丽的山水画迷住了。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迅速将她的衣服穿回去，生气地质问她，“华馨，你干什么？” 华馨不敢去看他，低声说道：“哥，我知道自己留不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我只想让你有一个念想。你要了我吧。你要了我，我就相信你是真心为我们乌柏村好。”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华馨，你是傻啊。你这是为了大家献身？” 华馨轻轻嗯了一声道：“我们乌柏村苦怕了，穷怕了。你一来，就带领大家赚了钱。现在我们乌柏村的人，最怕的就是你突然离开。” “我不会离开啊。”陆天明安慰她道：“华馨，我在你们乌柏村驻村，至少是三年时间。” 华馨调皮道：“你们当干部的，随时都有可能离开。” “对呀，我若是走了，你岂不是白白献身了。” “这与你走不走无关。”华馨羞涩道：“我是因为喜欢你，哥，你不会嫌弃我吧？” 陆天明心里一动，似笑非笑道：“华馨，你还真说对了。我确实嫌弃你。你一个乡下姑娘，我可是国家干部。” “我又不缠着你。” “话是这么说。我要真与你在一起了，你会不缠着我？”陆天明将心一硬，说道：“我们不是一路人。请你自重。” 华馨是捂着脸，羞愧着哭着走的。 那一刻，陆天明看着她的背影，其实内心也非常的难受。 他想，多么好的一个姑娘。为了一个村的未来，她能不顾羞耻献身，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他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他一定要带领乌柏村走上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 陆天明在乌柏树下找到了华馨。 看见陆天明来了，华馨起身就走，正眼也不去看他。 陆天明喊住她道：“华馨，我想与你聊聊。” “对不起，我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没共同语言，聊不到一块。” 华馨语气冰冷，她还没从被拒绝的阴影里走出来。 “华馨，你如果真心想为乌柏村好，你就听我说。” 华馨冷哼一声，“你想说什么，快说，我还有事。” 陆天明便笑了，“你穿娘衣，吃爹饭，你有什么事？” 华馨道：“就许你们干部有事，我们普通老百姓就不能有事？” 陆天明无奈道：“我也不说废话了。县领导要来我们乌柏村，你必须领着大伙儿敲鼓迎宾，好吗？” “不好。”华馨看了他一眼道：“你是想讨好领导吧？” 陆天明迟疑一下说道：“你可以这么理解。” “我偏不满你的意。”华馨将头一昂说道：“你找别人去吧。我不去。” 第226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肖科出现在乌柏村村口时，震天的鼓声便响了起来。 陆天明和华明春迎了上去。 肖科显然没料到有敲鼓迎宾这一出，他很快反应过来，伸出手来紧紧握住陆天明的手说道：“天明同志，你辛苦了。” 陆天明开玩笑道：“为人民服务。不辛苦。” 寒暄一阵，一行人簇拥着肖科往祠堂走去。 肖科只带了县政府办副主任林伟生一个人过来。 乌柏村举办红枫节，惊动了整个山南县。 前段时间，县城不少人闻讯来乌柏村看过热闹。 乌柏村的红枫节，有一个非常特别的亮点，那就是流水席。 本来，华明春对流水席有想法。认为不收钱的流水席，会是一笔大损失。 陆天明告诉他，红枫节今后如果想持续办下去，就必须得有吸引客人的地方。 在陆天明看来，免费的流水席，才是红枫节的灵魂。 果然，乌柏村的流水席一炮而红。游客来到乌柏村，第一件事就是想体验一下流水席的风情。 除了流水席之外，红枫节还有一个亮点，那就是原生态的猪。 短短几天红枫节，乌柏村的猪，都被杀光了。 游客在欣赏美景之余，不忘带点原生态的土猪肉回去。 而这猪肉，就需要花钱买了。 事后有村民说，红枫节一头猪卖的钱，比他们原来一头猪卖的钱，要多出了一倍。 流水席和杀猪，成了乌柏村红枫节最重要的组成部分。 华氏祠堂里，肖科盛赞了陆天明。 他突然转变的态度，让陆天明有点受宠若惊。 当然，陆天明从来没有认为肖科对自己有什么成见和看法。但是，他能感受出来，肖副县长对他的态度并不像现在这般亲热。 “天明同志，你给群众办了好事啊。”肖科笑呵呵地说道：“我从燕京回来后，听到了不少关于乌柏村红枫节的赞誉。所以啊，我一刻都没敢耽搁，我要亲眼看看你们的成绩啊。” 陆天明谦虚道：“肖县长，其实我没做什么，都是华支书带领村民们干的。” “没有你这个领路人，他们找不到方向嘛。”肖科严肃道：“我们啊，还是分得清孰高孰低的嘛。你们这个红枫节，搞得好！” 陆天明解释道：“主要是时间仓促，很多服务没跟上来。硬件方面也存在很多缺陷。” “已经不错了。”肖科眉头一皱道：“刚才我这一路过来，发现我们乌柏村还没通上公路啊。这个问题，必须马上解决。” 陆天明一听，顿时高兴起来，“肖县长，这也是我和华支书一直在想的事。乌柏村发展乡村旅游的计划，修路是第一道难关。” “这个事，我负责给你解决。”肖科主动揽过去责任说道：“路没修通，是我这个当县长的失职啊。” 陆天明小声说道：“这不怪领导，主要是我们县财政困难。” “再困难，也要给群众解决实际问题。”肖科的目光环绕一圈，沉吟着说道：“同志们，我能与天明同志单独聊聊吗？” 华明春便知趣起身，将村干部几个全部喊出去了祠堂。 陆天明心里一动，他暗想，肖县长这是要聊什么？ 肖科喊过来华明春，让他带领林伟生去村里四处走走，看看哪些地方需要改善的，到时候汇总成一份报告，报到县里去，他亲自批。 这等于就是在告诉华明春，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华明春当然明白肖县长话里的意思，他二话不说，高高兴兴带着林伟生到处去闲逛了。 人一走，祠堂便清静下来。 肖科起身，绕着祠堂转了一圈后，站在祖宗牌位前，观看着神龛里几乎堆成山的灵牌。 “民俗的东西，还是值得继续发扬光大。”肖科背对着陆天明缓缓说道：“我看了一下，这里最有历史的灵牌，是晚清留下来的了。” 陆天明道：“肖县长，在我们老家，还有前清留下来的古迹呢。” 肖科哦了一声，将身子转了过来，眼睛看着陆天明道：“天明，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陆天明吃惊地说道：“有吗？我没感觉有误会啊？就算有，也是我没做对。” 肖科摆摆手道：“话不能这样说。我们作为领导干部，都要有正视自己错误的勇气。天明啊，我想知道，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对，请你指出来。” 陆天明嘿嘿笑道：“肖县长，你太抬举我了。我哪有什么资格来指正您啊。” 肖科正色道：“天明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同志们相互批评，相互鼓励，才能让我们把工作做得更好嘛。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没有一个人敢说自己没错误。” 陆天明还是嘿嘿地笑，没说话。 肖科突然与他提起这样的话题，让他心里有点乱。 肖科给人的印象，一贯是刚愎自用。说一不二。 他现在主动要求陆天明指出他工作中的错误，他到底是真心的，还是在打烟雾弹？ “我这次去燕京汇报，深有感触啊。”肖科叹道：“这人与人之间，一定要取得相互信任，相互尊重才对。” 陆天明迟疑地问了一句，“肖县长，燕京汇报出什么问题了吗？” 肖科苦笑着摇摇头道：“天明，实不相瞒，这次啊，是我粗心了。你应该去燕京汇报。” “我？” “对。你是专案组的成员，你对专案组的工作才全部掌握。我和老丁，两个都不是专案组的人。我们去汇报，确实不对。” 陆天明道：“汇报材料我都准备好了啊。肖县长你按照材料汇报，不会有问题的吧？” “问题是，我们根本就没等到汇报的机会。” 陆天明心里清楚，嘴上却抱怨道：“是首长太忙了？太忙也该抽出时间听取汇报啊，我们基层干部，进京一趟不容易啊。” 肖科笑笑道：“领导永远都是对的。你也不要抱怨。我总结了一下，首长没有接见我们，应该就是汇报的对象不合首长的意思。” 陆天明道：“肖县长你是我们山南领导，你完全能代表我们山南县。” “我今天来，就是想与你探讨这些事的。”肖科正对着祠堂门，目光看向已经落得没一片叶子的枫树山。“天明，我想问问你的意见，你对苦水乡乡长李亮有什么看法没有？” “没有。”陆天明回答得很干脆。 “真没有？” “真没有。”陆天明笑笑道：“李乡长人还是很不错的。工作认真负责。” “认真负责？他负什么责了？”肖科突然暴怒起来，“有个事你可能不清楚，乌鸦坳滑坡造成群众掩埋的真相，就是他李亮欺上瞒下造成的。” “真的吗？”陆天明吃惊地看着他说道：“李乡长为什么要这样做？” “道理很简单。乌鸦坳死了那么多人，他这个乡长还能当吗？” “可是，他隐瞒不报，不是后果更严重吗？” 肖科点头道：“这就是问题的核心了。李亮这人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第227章 主动示好 肖科的一番话，让陆天明明确感觉到他的意图。 他要将乌鸦坳滑坡事件的责任，全部推在李亮身上。 “我也有责任，不应该轻信他。”肖科脸上露出一丝愤怒的表情，“李亮这种人，隐藏得很深啊。” “天明啊，我最近听说，李亮对你不公？这次把你安排来乌柏村驻村，就是他的主意吧。” 陆天明连忙说道：“肖县长，干部驻村是县里规定的。我们苦水乡有个传统，每一个干部都必须要有驻村工作的经验。” “驻村没错。但挟私报复就不应该了。”肖科义正辞严地说道：“对于李亮作出来的决定，县委县政府有必要纠正。” 陆天明道：“我觉得安排我来乌柏村驻村，没有问题。” 肖科笑了笑道：“天明啊，我听曹镇长说，你们有共同语言。曹镇长很欣赏你嘛。县里重启招商局，曹春同志现在去了招商局当局长，他找过我几次，想把你安排过去协助他工作，你有什么意见吗？” 陆天明讪讪笑道：“曹局长给我打过电话。但是，肖县长，你看我过去没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我怕去了招商局，干不好。” “干不好没关系。只要认真去干了，就没有干不好的工作。”肖科鼓励他道：“我是这样想的，李亮的问题，纪委会追究到底。关于你工作的问题，我看就不要留在乌柏村驻村了，你去招商局协助曹春。” 陆天明连忙说道：“肖县长，我现在还离不开乌柏村。” “是吗？”肖科呵呵一笑道：“这乌柏村，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啊？” 陆天明小声道：“主要是我答应了大家，一定要把乌柏村的乡村旅游搞起来。” “没问题嘛。”肖科说道：“你去招商局工作，能更多为乌柏村引进有志于乡村旅游的投资。这是两全其美的事。” 陆天明便没说话了。肖科来的意图越来越明显。 他先是暗示陆天明，因为李亮过去给他小鞋穿，他要为陆天明伸张正义，拿下李亮。 而且，他将滑坡隐瞒真相的责任，全部推在了李亮身上。就是想告诉陆天明，他在滑坡事件中也是受害者之一，都是被李亮蒙蔽了的人。 其二，他要将陆天明从乌柏村带走，安排去县招商局。 他这是主动示好吗？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出面支持。”肖科沉吟着说道：“燕京汇报这事，省市都很重视。昨天，赵副省长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汇报的情况怎么样。天明啊，省市领导都重视的事情，我们不能拖啊。所以，你马上准备一下，去燕京汇报。” “我去？” “对，当然，我会安排其他同志与你一道去汇报。”肖科道：“今天与我一道来的伟生同志，就与你一道进京。我今天带伟生同志过来，就是希望你们尽快碰一下，方便进京汇报。” 肖科的三个目的，都一一展现出来了。接下来，就该看陆天明的态度了。 当然，陆天明不会想到，肖科乌柏村此行，意义有多大。 将陆天明从驻村干部直接提拔到县招商局工作，表示他肖科是个慧眼识人的领导。他借此刚好表达出他对陆天明示好的意图。 陆天明还不清楚，肖科对他与秦老的关系，一直深感疑惑。 这次赴京汇报，秦老办公室的人明确告诉他，秦老只愿意接见陆天明，除此以外，任何人不见。让他愈发感觉到陆天明与秦老的关系非同一般。 在肖科的心里，最担心的就是陆天明把真相说出来。 一旦秦老得知隐瞒事故报告是他肖科授意的，他的前途就算彻底完了。 好在他找到了一个替罪羊。这个替罪羊不是别人，就是李亮。只要他陆天明在秦老面前把责任全部归咎在李亮身上，他李亮就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李亮成了替罪羊，他就能洗脱所有的嫌疑。 陆天明还没表态，华明春已经带着林伟生转了一圈回来了。 李伟生兴致勃勃地说道：“肖县长，真没想到啊，小陆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让乌柏村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小陆是个人才啊。” 肖科颔首道：“是金子，藏在沙子里一样会发光。” 聊了一会，肖科因为公务在身，需要离开。 他招呼陆天明道：“天明，你今天就跟我一道回县里吧。” 陆天明迟疑地问道：“要那么急吗？” “不急不行啊。我今天来，就是来请你的。”肖科打着哈哈说道：“你在乌柏村的工作，组织上会另外安排同志来接替。你就放心上任去吧。” 华明春一听，顿时慌了。他拦住陆天明问道：“小陆，你要走？” 陆天明转过头去看肖科，肖科摆摆手道：“华支书，陆天明同志另有任用，你们村的驻村工作，会有其他同志来接替的。你不要担心。” 华明春回过神来道：“我们只想小陆在我们村驻村。” 肖科脸色一沉道：“组织安排，你有意见可以提。但不能阻止组织决定。这点觉悟你没有？” 华明春哭丧着脸道：“领导，我们村好不容易等来一个好干部，这才几天啊，你就要把人带走？我们不愿意。我们乌柏村的群众不答应。” “小陆同志去的是县招商局。他在招商局工作，更方便帮助你们嘛。”肖科解释着说道：“华支书，你要懂得顾全大局。” “我不管什么大局不大局。”华明春哼道：“我只知道谁是真心为我们老百姓好，谁能带领我们走上一条发家致富的路。” 肖科眉头一皱道：“华支书，你要懂得，我们的干部队伍是一支优秀的队伍。陆天明只是我们其中的一员。他有更重要的工作需要去做。不能因为你们一个乌柏村，而耽误全县招商引资的大事吧？” 乌柏村的村民听说陆天明要走，大家一窝蜂地涌来了祠堂。 有人高声喊道：“我们坚决不让小陆干部走。他一走，我们乌柏村又会回到原来了啊。” 他一声喊，立马得到回应。 村民堵着祠堂门嚷道：“对啊，坚决不让小陆干部走。” 正乱成一团时，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响起，“陆天明，你就这样不明不白走了吗？” 第228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华馨面无表情站在人群前，她回头对村民们说道：“我们反对上面领导随意决定。陆天明干部才来我们乌柏村，我们不能让他走。” 村民齐声附和着她喊道：“不能走，不能走。” 肖科解释道：“各位父老乡亲，陆天明同志另有任用。他不可能一辈子留在你们乌柏村吧？你们不能让走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们这样做，不是为他好，而是害了他啊。” 村民们面面相觑，没人接他的话。 肖科一看有点意思了，便进一步说道：“陆天明同志因为工作能力突出。县委县政府有意将他安排到更适合他的位子上去。陆天明同志留在乌柏村带领大家致富是值得赞扬的。但是，我们都应该有大局观嘛。” 华馨冷笑道：“领导，我们都知道你们当领导会说。我们没有什么大局观不大局观。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我们乌柏村在陆天明的带领下，刚起步。你们现在就将人调走了，谁来领我们的头？你吗？” 肖科讪讪笑道：“姑娘，你放心。乌柏村的发展，不会因为陆天明同志调离就出现问题。我们会一步安排新的领导干部来带领大家。” 肖科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 他有一句话让村民犹豫起来，那就是乌柏村不能因为自己的利益，而毁了陆天明的前途。 尽管肖科没有将话说得很露骨，但村民们都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陆天明继续留在乌柏村，将会让他的前途蒙上一片阴影。 村民都是善良的，他们还真担心自己的自私而毁了陆天明的前途。 华馨突然冒了一句，“你们领导如果真是爱惜人才，就不会让别人来驻村了。” 一句话说得肖科尴尬起来。 他一狠心说道：“姑娘你说得对。关于陆天明同志来乌柏村驻村的决定，是苦水乡政府某些领导干部的擅自决定。并没通过县委县政府同意。基于各方面的原因，我们现在决定，撤销陆天明同志驻村干部的身份，另有安排。我希望父老乡亲能够理解。就这样吧，请大家散去。” 县领导把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挽留陆天明不让他离开乌柏村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县里的决定，村民们是没有办法可以改变了。 就在大家心灰意冷要放陆天明走的时候，华馨又突然冒出来一句话，“他走了，我怎么办？” 华馨的这句话无头无脑，让所有人都没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华馨道：“他可以扔下我们乌柏村，但不能扔了我。” 这句明显带着导向性的话，顿时炸开了锅。 所有人都去看陆天明。华馨虽然没将话说透，但谁听不出来她话里的弦外之音呢？ 华明春急得赶紧将女儿拉到一边，轻声呵斥她道：“馨儿啊，你说什么呢？” 华馨不顾她爹的质问，她一股破釜沉舟的样子，冷冷说道：“我说的是我与陆天明之间的私事。与大家无关。” 陆天明愣了一下，狐疑问道：“华馨，我们之间有私事吗？” 华馨反问他道：“没有吗？” 陆天明搔搔头道：“我是真想不出来我们之间有什么私事啊。” “我问你，你在蛟龙洞里干了什么事？你心里没数？”华馨似笑非笑道：“陆天明，你们当干部的，对自己做下的事都应该负责吧？” 陆天明被她说得糊涂起来了，他有些着急地问道：“我在蛟龙洞做了什么了？对了，我肯定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啊。” “行啊。”华馨哼了一声道：“既然你这样说了。你走吧。我们乌柏村不是缺了你，我们都不活了。” 两个人的对话，让在场的人都迷惑起来了。 大家隐隐约约觉得，陆天明与华馨之间，真存在不可言说的私人私事。 他们都是青年男女，又是郎才女貌青春如火的时期。华馨一句“蛟龙洞里做了什么”，不由人浮想联翩。 最急的当然是华明春，他又尴尬又生气，连忙替女儿打掩护道：“馨儿的意思是小陆如果自己不愿意留在我们乌柏村，我们是没有办法的。她才多大，有什么私事啊？不过都是吓人的小孩子话。” 村民们善意地笑，有人喊了一句，“小陆干部，你可不能当陈世美哦。” 村民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刀，捅破了窗户纸一样。 大家都笑了起来，看陆天明的眼光便变得有些怪异了。 华馨是乌柏村公认的最好看、最有文化的姑娘。 在乌柏村，一个姑娘家能读到高中的，绝无仅有。 华馨是乌柏村有史以来，读书读得最多的一个女孩子。遗憾的是，她未能如愿考上大学。然而，这并不影响华馨在村民当中的形象。 她是个性格活泼开朗的姑娘，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为仅次于她爹华明春，在村民当中拥有极高赞誉的人。 华馨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离开学校就跟人外出打工赚钱。 这一方面是华明春不舍得女儿出去闯荡。另一方面，华馨自己也不想出去打工。她一直认为，在外面赚再多的钱，如果不能改变家乡的面貌，一点意义都没有。 华馨尽管没将话说透，但她话里暗示的意思已经足够强烈。 她不就是明摆着在告诉大家，她与陆天明之间存在男女私情吗？ 在所有人看来，华馨一个姑娘家，绝对不会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毕竟，在乡下，女人的名声比命还重要。 如果华馨名声坏了，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影响她未来的嫁人。 因此，即便她与陆天明真有这样的私情，她应该是想方设法去隐瞒，而不是公诸于世。 陆天明被华馨的话说得懵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华馨为了达到将他留下来的目的，居然不顾清白名声，说出来这种让他无法解释的话来。 肖科的脸色瞬间便沉了下去。 他将陆天明叫到一边，黑着脸问他道：“陆天明，你玩弄人家姑娘的感情了吧？” 陆天明闻言，眉头便皱了起来，“肖县长，您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玩弄人家感情了？” “你是装糊涂，还是真听不出人家话里的意思？我相信，在场的所有人都明白小姑娘话里的意思了吧？”肖科道：“当然，你们青年男女，在一起产生感情在所难免。但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啊。我们这些干部，生活作风千万出不得问题。” 陆天明急道：“肖县长你相信吗？” 肖科叹口气道：“我能不信吗？有谁会愿意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何况，人家还是个姑娘。” 陆天明又气又急，他苦笑着道：“看来，我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第229章 欢送 尽管乌柏村努力想挽留陆天明，但陆天明还是要服从组织的决定。 他离开乌柏村，毫无悬念。 肖科需要他去燕京将汇报的事落实。燕京汇报工作悬着，将会直接影响到他。 赵长征副省长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只要秦老不追究乌鸦坳滑坡的事，他接任费敏成为县长的可能性就会很大。 肖科不希望在这节骨眼上出任何问题。 华馨似乎有些后悔了。她看着在收拾行李的陆天明，欲言又止。 现在乌柏村传遍了，她与陆天明在蛟龙洞里睡过觉了。 对于传言，华馨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就让传言变得越来越疯狂。 甚至有人说，他亲眼看见华馨睡在陆天明的床上。 华明春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女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暗示她与陆天明有私情，这让他失去了抬头见人的勇气。 在乡下，姑娘未婚之前的贞洁，比命还重要。 如果一个姑娘被传出与人有染，她这辈子基本就完了。 反而，结了婚的妇女，在这方面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偷人养汉的故事，说的都是结婚后的女人。乡下有两大奇观，一是各种各样的鬼怪神话故事，一类就是男男女女之间的风流韵事。 人们对此乐之不疲，这两者已经成为他们生活中最重要话题。 华馨的话，可是当着全村老少的面说出来的。华明春即使想否认，也没有勇气。 而华馨，似乎对流言蜚语毫不在意。 “你恨我吗？”华馨犹豫了好一会，鼓足勇气问陆天明。 “我恨你干嘛？”陆天明直起身子，淡淡一笑道：“华馨，你还小。有很多事，你还没经历过。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绝对不恨你。相反，我很为你委屈。” “为我委屈？”华馨不相信地说道：“我都这样说了，你们领导不生气？还提拔你？” “因为他们根本不相信你说的话啊。”陆天明笑笑道：“华馨，你不应该用自己的清白来做这种傻事。” “我不想你走啊。”华馨哭丧着脸道：“你走了，我们乌柏村又会回到原来。” “不会的。你爹，还有其他村干部，他们会带领全村人发家致富的。” 华馨冷笑着道：“他们要是有那本事，不早就让乌柏村发财了？”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陆天明叹口气道：“华馨，以后你不要随便说话。你这样会让你爹娘很难过的。” “我可管不了他们。”华馨轻声说道：“再说，这本来就是我希望发生的事啊。” “问题是没发生啊。” 华馨莞尔一笑，“天明哥，我是从内心深处尊重你。我问你，是我长得不好看吗？还是你嫌弃我是个乡下姑娘？” “都不是。”陆天明认真说道：“你真的还很年轻，你还不明白很多道理。人与人之间，首先是尊重，其次才是爱。” “可是我是真的爱你。”华馨急忙说道：“我要说半句假话，天打雷劈。” 陆天明摇摇头，叹口气说道：“华馨，你还不懂什么是爱。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慢慢明白，这世界上的爱，不仅仅是爱情，还有很多超乎爱情之上的爱。” 华馨便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问道：“你以后还会来我们乌柏村吗？” “肯定来啊。”陆天明笑笑道：“乌柏村的公司还没成立起来。我怎么会不来呢。” 华馨问道：“你还会管我们？” “肯定的。我一定会带着大家发家致富。” 华馨轻轻笑了起来，“天明哥，你这自信的样子好迷人哦。天明哥，我想当我们村公司的法人代表，行吗？” “当然行。你已经十八岁了。到了法定年龄了。”陆天明鼓励她道：“华馨，如果你愿意站出来领着大家往前走，这是乌柏村的幸运。” “可我什么都不懂。” “我会教你的。”陆天明表扬她道：“你那么聪明，一点就会了。” 华馨轻轻地嗯了一声，眼眶突然湿润起来，“天明哥，你不怪我，我很高兴。对不起，我让你受冤屈了。” “没事。我是男人！”陆天明安慰着她道：“挡风挡雨，就应该是我们男人的责任。” 陆天明要走，全村人都来送。 华氏祠堂门口的坪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片人。 村民并没有因为陆天明与华馨的流言蜚语而受到影响。他们静静地看着陆天明，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来不舍的眼光。 村干部站在前头，华明春看到他出来了，立即走上来，要从陆天明手里接过去行李。 “小陆干部，大家商量了。我们要用抬轿送你走。”华明春指着身后一张装扮得十分露眼的竹轿说道：“请你上轿。” 陆天明连忙推辞道：“千万不可以。华支书，我没资格坐轿啊。” “不，你最配得上这张抬轿了。”华明春回过头问身后的村民，“大家说是不是？” 祠堂坪里响起一阵喊声，“是。请小陆干部上轿。” 陆天明还想拒绝，几个村干部已经上来将他簇拥到了抬轿跟前。 陆天明怎么也不愿意坐上抬轿。看着眼前这张铺了一床鲜艳毛毯的竹轿，陆天明心里一动，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乌柏村的抬轿，现在已经成为游客最重要的交通工具。它不仅仅是交通工具，而且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来乌柏村的游客，有的因为身体年轻，不愿意坐轿让人骂。也有人是因为嫌弃抬轿价格太贵而放弃。 但是，在得知抬轿是乌柏村村民最重要的收入来源后，游客们都会选择坐轿。 这就是善良！ “华支书，我想讲几句话。”陆天明推辞不了，便提出想对村民说几句话。 “好啊！”华明春高兴不已地举起双手喊道：“大家都安静，我们小陆干部要讲几句话。” 瞬间，大坪里便安静下来。 陆天明的目光扫过眼前黑压压的人群，朗声说道：“父老乡亲们，我陆天明还会回来的。” 话音刚落，便被掌声淹没。 “请大家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陆天明说着说着，眼眶便湿润了，“在我离开之前，我有几句话想拜托大家。” “第一，无论我们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们都应该永远记得，诚信是我们发展的基石。” “第二，当我们用心来对待来我们乌柏村游玩的客人时，客人们才会给予我们丰厚的报酬。我们都是勤劳的乌柏村人，千万不要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第三，我希望大家齐心合力，迅速组建一家现代意识的旅游发展公司。如果大家相信我，我想推荐华馨来领这个头。” 村民们便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华明春连忙说道：“小陆干部，不可取，不可取，华馨还小，担不了这个重任。” 陆天明诚恳道：“华支书，请你相信我。华馨一定能胜任这个工作。” 他激动问村民道：“各位父老乡亲，你们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村民笑了起来，其中一个村民大声说道：“我们只希望小陆干部当大官！” 第230章 奉命进京 陆天明一回到县里，肖科便让他立即动身去燕京汇报。 这次，丁伟没有去了，改成了县委办主任吴朝山。 吴朝山恐高，不愿意乘坐飞机。陆天明只好随了他的便，两个人改乘坐高铁进京。 从衡岳市去燕京，过去有一趟始发的普客列车。那时候机场还没修起来。衡岳市进京的人员，都会选择乘坐这趟列车进京。 后来，高铁建起来了，便改成高铁。 再后来，衡岳机场通航了。进京开会的干部和进京公干的人员，都会选用飞机作为交通工具。 吴朝山是唯一一个从不坐飞机的人。 上了车，陆天明才知道吴朝山和他乘坐的是高铁软卧。 陆天明还没坐过高铁卧铺，连商务车厢都没坐过。毕竟，价格相差得太多。 刚坐下，陆天明便开玩笑道：“吴主任，我们才六个小时不到，坐卧铺是不是奢侈了？” 吴朝山手里端着一杯泡好的养生茶，笑眯眯说道：“怎么是奢侈？工作需要嘛。再说，你不坐卧铺，我不坐卧铺，这车上配着卧铺还有什么意义？从某个角度而言，我们这也是在促进消费嘛。” 陆天明觉得吴朝山的话没毛病，便笑嘻嘻道：“跟着领导走，享福。” 吴朝山摇摇头，批评他道：“小陆，你这个说法不对啊。我们是去工作的，而且是很重要的工作。”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吴主任，这给秦老汇报，就真那么重要？我听说，秦老都是退下来的人了，已经不在重要领导岗位上了。” 言外之意，专程向秦老汇报的事，不重要。 吴朝山一本正经说道：“小陆啊，秦老虽然退下来了，但我们对老同志还必须要保持必要的尊重啊。不能人走茶凉嘛。对了，你知道秦老过去是什么级别的领导吗？” 陆天明茫然摇头。虽然他见过了秦老，也知道温玉是秦老的秘书。而且他亲眼看到赵副省长在秦老面前毕恭毕敬的态度。加上他那一次在秦老车祸后，一个电话便有直升飞机来将秦老接走。所有的迹象表明，秦老绝非简单人物。 “吴主任，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秦老是什么领导。” 吴朝山吃惊地看着他，半天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他才试探着问道：“这么说，你与秦老也不是很熟？” 陆天明点点头，“可以这样说。” 吴朝山便叹口气，“小陆啊，我听他们说，你与秦老的关系可不一般啊。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我还真不清楚。” “没什么关系。”陆天明干脆一口否认。 秦老在去苦水乡的路上遭遇车祸的事，一直都是保密级别的。陆天明在事后也没将他救人的事说出去。以至于到现在，别说山南县，就是苦水乡的人，也都不知道陆天明曾经救过一个燕京来的神秘大佬级人物。 “真没关系？” “真没有。”陆天明笑笑说道：“秦老那么位高权重的首长，我怎么可能与他有关系。” 吴朝山闻言，似乎有如释重负之感。 路远到山南任职时，才将吴朝山调去县委办当主任。他与路远曾经同过一段时间的学。严格来说，他是路远的师兄。他比路远高了两个年级。 吴朝山未去县委办之前，只是县政研室的一名普通干部。 县委政研室级别不低，但是个清水衙门。因为，政研室手里没权。他们只是领导对政策理解的引导者。 比起县委办副主任丁伟，吴朝山的资历似乎还要低过丁伟。 丁伟一直在县委办工作，路远来山南时，本来是丁伟要被提拔到主任位子上的。但路远对丁伟担任县委办主任没有点头。他点名由吴朝山来担任主任。 县委办主任位列县委常委，是常委当中排名最后的一个。 但是，进入县委常委，就是县领导。级别一下就提高了几个档次。 县委办主任与市委秘书长是差不多性质的位子。一般都是书记最信任的人来担任。在民间，有这样一个说法，县委办主任就是县委书记的大管家。 吴朝山坐上主任的位子，直接得罪了丁伟。 两个人在县委办面和心不和。表面看，丁伟的风头在很多时候还要强过吴朝山。 丁伟性格比较张扬，与一向稳重沉默寡言的吴朝山形成鲜明对比。 在别人看来，一山不容二虎。吴丁公事，必定会硝烟弥漫，战火连天。 然而，让人大感意外的是，县委办对外表现的却是空前团结的气氛。有人观察后得出结论，主要是吴朝山处处让着丁伟的缘故。 吴朝山唯一的爱好，就是养生。 他一天到晚，手里都会端着他的养生茶，雷打不动。 据说，养生茶的配方，是吴朝山从一个得道的老僧那里要来的。吴朝山自从喝上养生茶后，再没喝过其他的饮料甚至水。 吴朝山泡养生茶的茶杯，也是大有来头的。 有熟悉他的人说，吴主任手里的茶杯，价值上万。 在山南县干部的眼里，吴朝山是个不争权夺利，安分守己的老实人。他虽然名列县委常委，是书记的大管家。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发脾气。 他的性格，造就丁伟在县委办呼风唤雨。而他，却仿佛是丁伟的手下一样。但凡是丁伟决定的事，从来没见过他反对。即便有时需要自己决定的事，他也会对负责人说，让他们去找丁副主任要意见。 如今，路远已经调走了。但县委办主任还是他吴朝山。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县委办主任的位子牢不可破。 吴、丁之间，一直被人怀疑有矛盾。可是，表面上，他们却做得油光水滑，谁也不会去得罪对方。 “小陆啊，这次县委让你与我一道去见秦老，我们的任务可不轻啊。”吴朝山语重心长道：“不管遇到多大困难。我们这次一定要完成任务。”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跟着领导走就是。” 吴朝山摇头道：“工作的事，你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不能像算盘子一样，拔一下，动一下。小陆，县里对你可是寄予了厚望的。希望我们山南今后能赢得秦老的支持啊。” 陆天明本来一身轻松，被吴朝山一说，顿时感到心情沉重起来。 肖科与丁伟从燕京回来，只字未提汇报的事。丁伟对外宣称，因为秦老太忙，暂时没时间听取山南的汇报。而他们又不可能长期留在燕京等汇报。所以先回来，再安排其他同志继续完成汇报工作。 “吴主任，肖县长和丁副主任不是去了燕京汇报了吗？怎么还安排我们去？”陆天明好奇地问吴朝山。 吴朝山笑笑道：“小陆啊，如果汇报了，还会安排我们去吗？” 陆天明正要追问，突然看见一个人满头大汗进来了。 进来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看起来有些肥胖。一双手上，至少戴了三个金光闪闪的戒指。 “吴主任，我没来晚吧？”一进来，男人便笑容可掬地问吴朝山。 “老戴啊，你怎么来了？”吴朝山似乎有些吃惊，“你来干什么？” “我来陪主任您一起进京啊。”中年男人呵呵一笑，顾自坐了下来。 第231章 恭敬不如从命 吴朝山一介绍，陆天明才知道中年男人叫戴云，是山南县闻名的小额贷款老板。 戴云是靠拆迁起家的。过去山南县的拆迁工作，基本都是他一手包了。而且，他的业务还遍及了衡岳市。 搞拆迁的人，都是人力资源特别丰富的人。 戴云赚了钱后，便洗手不干拆迁了。他找关系弄来了一个典当行的执照。名义上是方便群众百姓，实际上就是放高利贷的。 放高利贷的人不但人精明，而且心狠手辣。 遇到欠债不还的，放高利贷的手段能让欠债人生不如死。 戴云手下有一批专为他放高利贷的小兄弟。他们将高利贷的发放对象分成几个等级。 第一个等级就是各种各样的老板。所谓老板，都是手底下有生意的人。他们当中有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老板，也有从事其他行业的老板。 从事经营的人都深知，一个公司的资金，不可能随时都保持饱和。遇到困难，一时没有办法解决资金困难的，都会临时找高利贷借贷转手。 戴云的精明，就在于他能从银行搞到钱。 有一次，一个房地产老板遇到资金短缺的困难，求助于戴云，一开口就是五千万。 五千万在山南这样的小县城里，已经是天花板级的存在了。 就算是银行，一次性也不会给人贷款这么多。 何况，银行做的都是锦上添花的事。没有一家银行愿意做雪中送炭的事。 房地产老板如果缺少五千万，他的公司就将面临着倒闭。 他走投无路之后，便找上了戴云。 戴云开的是小额贷款公司，要他一次性拿出来这么多钱借给人，他也没办法。 于是，戴云便求助到了吴朝山面前。 吴朝山与四家银行的关系都比较好。他便介绍了银行行长给戴云认识。 戴云果真搞定了行长，据说他从银行里无抵押贷款了五千万出来，借给房地产商周转。 银行的利率是月息，而戴云是按天息收取利益的。这样一来，就算他把利率降到最低，他照样能赚得盆满钵满。 按理说，借这么大的一笔钱，没有抵押是没有人敢借出去的。 但戴云不怕，他爽快将钱借给了房地产老板，还搂着他的肩膀拍了一张合影。 企业经营过程中借钱周转并不奇怪。问题是一定要考虑怎么还。 高利贷的好处，就是随到随借，不会像银行那样考察考核后，还要层层审批。就算最后把贷款批下来了，也会因为时间的关系，往往错失了良机。 戴云从银行借出来五千万，一转手就给了房地产老板。 一年后，房地产老板连他的房地产公司都给了戴云，还写下一张五千万的欠条。 也就是说，戴云非但没有一分钱损失，还拿回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 高利贷是徘徊在法律边缘的灰色产业。稍不注意，就有可能触犯法律红线。 但戴云把分寸掌握得很好。他的小额贷款公司运行三年，赚的钱多得不敢想象。 戴云主动说，他是来陪吴朝山进京汇报的。这让陆天明感到很愕然。 “老戴，你何必费那么大的心。”吴朝山打着哈哈说道：“我和小陆公务在身，不要你陪啊。” “公务归公务，私人归私人交情。”戴云跟着笑，小声说道：“吴主任您进京，我怎么能不放在心上？” 吴朝山随口问道：“你公司的事，都安排好了。” 戴云满脸堆笑道：“请吴主任放心，我都安排好了。这几天，我就尽情陪着吴主任在燕京玩。” 吴朝山看一眼陆天明，似笑非笑道：“老戴，我们是去工作的。你不知道？” “知道啊。”戴云严肃说道：“我就是知道吴主任要去燕京。吴主任啊，你这些年，连山南县都很少离开啊。” 吴朝山自我解嘲道：“我是农民，怎么能离得开土地啊。” 戴云讪讪说道：“吴主任，如果你都自诩为农民，我们这些人还要怎么活？” 他从身上摸出来两个大信封，一人递了一个。 吴朝山看也没看，随手就将信封收起来揣进了兜里。 陆天明看着信封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 戴云讪笑道：“一点小意思。这次兄弟陪着吴主任进京汇报，你们会很忙的。我也不可能随时陪在二位身边。所以，我准备了一点小意思。请二位不要拂了我的面子。” 陆天明用手不经意地捏了捏，便知道信封里至少装着几千块钱。 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将信封推了回去。 戴云一看，又将信封推了回来，笑笑道：“小陆，你这是打我的脸啊。” 陆天明道：“戴老板不要客气。我们出来是公务活动，一切都有报销的。” 戴云便笑，小声说道：“你们报销归报销，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不冲突啊。” 陆天明还想推辞，坐在一边的吴朝山说话了。 “小陆啊，戴老板人客气，大气，你就不要客气了。” 戴云连忙接过去话说道：“是啊。小陆同志，你看看你们，为了我们老百姓，不辞辛劳，千里迢迢进京汇报工作。我们这些群众，感谢你们啊。” 陆天明便笑了，道：“戴老板，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毫无什么辛劳不辛劳的。我们不做，或者做不好，老百姓就会把我们从位子上推下来。” 戴云摇着头道：“谁敢啊。” 陆天明认真说道：“我们的职责，就是为人民服务。如果我们不能为人民服务，我们就不配坐在这个位子上。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他们也不会答应我们不作为吧。” 戴云嘿嘿地笑，提醒陆天明道：“我是老百姓当中的一员。” 陆天明还想解释，吴朝山打断他的话说道：“小陆，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说句心里话吧，戴老板的这点心意，不是针对你和我。对不对？” 戴云连忙说道：“是是是。” “你不拿，我不拿，会有人拿。而且你不拿，我不拿，社会怎么进步？”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怎么与社会进步扯上关系了？” 吴朝山缓缓说道：“社会活动，主要是经济活动。对不对？” 陆天明赶紧点头认可。 “社会经济最主要的特征，就是消费吧？”吴朝山严肃说道：“你我都是追求进步的同志。戴老板也希望自己进步啊。”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戴老板要进什么步？” 戴云干笑着道：“我的进步，就是多赚钱。但是小陆同志啊，我们的进步需要你们保驾护航啊。” “为你们企业保驾护航也是我们的职责啊。”陆天明问吴朝山道：“是不是？吴主任。” 吴朝山笑笑，“话是这么说的，没错。” 陆天明心里明白，今天自己不拿信封，戴云和吴朝山肯定会有想法。 他只好将信封拿起来，客气说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戴老板。” 说话间，高铁像飞驰的巨龙，掠过了长江大桥。 第232章 何不食肉糜 温玉见到陆天明第一句话就说道：“天明，等你等得好辛苦！” 陆天明大笑，“等我？我有那么重要？” 温玉一本正经地说道：“还别说，你现在在秦老的心目中，份量很重。” 陆天明闻言，不觉惭愧起来。心想，自己何德何能？怎么敢在秦老心目中占据份量？ 如果说仅仅是因为他在秦老危难之际，伸出了援助之手，他就觉得自己太沾运气的光了。毕竟，作为一个医科大学出来的学生，救死扶伤是本能啊。 即便他不是医生出身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平凡的老百姓，在遇到他人危难之际，他还是会毫不犹豫伸出援助之手的啊。 “老首长很欣赏你。”温玉一边饮着茶，一边赞叹道：“这么说吧，我在他老人家身边工作也有几年了，还从未见着他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如此过。” 按温玉的说法，自从秦老遇见了陆天明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着他。 但是，秦老从没向任何人提起他在山南县遭遇车祸的事。更没说，陆天明与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因为秦老的关注，以至于陆天明被衡岳市公安局拘押，后来的纪委调查，都在关键时刻遇难成祥。 “这么说，都是秦老在背后帮我？”陆天明狐疑地问道。 “你说呢？”温玉反问着他。 陆天明讪讪笑道：“我还以为是自己运气好。” 温玉便笑，“这也算是你的运气。” 陆天明赴京汇报，人还在山南，温玉就已经知道了。 山南县以政府的名义，向秦老办公室报告，他们将安排陆天明同志进京汇报，得到了秦老办公室的肯定答复。 温玉安排车在高铁站接他们。接到他们后，直接安排在指定的宾馆居住。 这种超规格待遇，让随行的县委办主任吴朝山大感意外。 过去，一个县里的干部进京，就像一粒微尘一样，别人根本没有兴趣多看一眼。 他们通常都会在各省市的驻京办住。毕竟，驻京办熟悉燕京大小部委，办起事来，能少走不少弯路。 而且，但凡是进京公干，差旅费用都由财政报销。住在驻京办，既能节省费用，又能得到驻京办协助办事，何乐而不为。 各省市在燕京都有大大小小的驻京办。驻京办通常由地方政府副秘书长担任。各省市驻京办的人，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他们能力大的，能够通天。 驻京办都是由地方政府出资，在燕京置办下来的固定资产。 大的驻京办，名下会拥有不少的实业资产。比如宾馆、酒店等。一来可以更方便地方政府干部进京住宿。二来，对外营业还能赚钱。 驻京办不但具有接待地方政府干部的职能，还有一个联谊的作用。一般情况下，各省市在京工作、兴办实业的人，都会将驻京办当做娘家一样的看待。 中部省驻京办在燕南大街上。驻京办拥有一栋十八层楼高的大厦。 一楼是商场。二楼以上，都租给了别人做宾馆。 驻京办只有三间房子办公。 原计划，陆天明到京之后，他们直接住进驻京办下的宾馆。等到第二天按约定好的时间去拜访秦老的。 但是，温玉在高铁站接了他们。 温玉在陆天明住下不到半小时，便出现在了他房间。 “上次，你们山南来了两个人，一直请求见老首长。”温玉笑道：“我看那个姓肖的，不像是只好鸟啊。” 陆天明正色道：“温玉，你怎么在背后说人啊。肖科同志可是我们山南县的常务副县长。” 温玉不屑道：“他一个常务副县长，是多大的官啊？天明，他为什么亲自进京来汇报，难道你还看不出人家的用意？” 陆天明道：“向秦老汇报的人，总不能是普通老百姓吧？肖县长现在可是我们山南实际意义上的政府一把手。由他向秦老汇报，合情合理啊。” 温玉摇着头道：“天明啊，你难道看不出来，秦老要见的人是你吗？”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其实，我觉得秦老小题大做了。见我与见肖县长，汇报的内容都是一样的。何况，肖县长人家毕竟是县长。他才配得上见秦老。” “你不要纠结这些了。”温玉打断他说道：“天明，上次你打电话，要我拖住姓肖的副县长，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陆天明便将在乌柏村举办红枫节的事说了一遍，说着说着，他自己笑了起来，道：“温玉，你说，现在搞乡村旅游，有多大的前景？” “我不懂这些啊。”温玉想了想道：“有个人你可以找她咨询。她原来学的，就是这个方向。” “谁？” “秦霜。”温玉道：“秦霜现在是组织上安排在秦老身边当生活秘书的。她原来学的专业，好像就与什么旅游经济有关。” “对了，你办红枫节，为什么要我拖着你们的县长？”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将肖科反对举办红枫节的事说了出来。他抱怨道：“说实话，我真有点不敢相信，明明是对老百姓有利的事，他为什么反对得那么强烈。” 温玉淡淡一笑，“天明，你举办红枫节，县里市里都不知道。办成功了，功劳是他们的，办出事了，责任该你承担。” 陆天明毫不在意道：“办个乡村旅游节，能出多大的事。反正，这次乌柏村受益不浅。而且啊，通过这次举办红枫节，群众明白了发展就是硬道理的道理。不瞒你说，他们现在正在积极筹办乡村旅游发展公司。” “这都是你授意的吧？” 陆天明没有否认，他眼睛看着窗外缓缓说道：“温玉，你一直高高在上，是不知道我们民间有多深的疾苦的。我们的老百姓，特别是在经济不发达的地区，穷啊。” 温玉开玩笑道：“这都什么时代了，还哭穷？” 陆天明苦笑道：“我不是哭穷。而是现实就是这样。你敢想，现在有些地区的农民，一年的收入不足三千块的吗？” “不会吧？”温玉吃了一惊道：“天明，你是不是在危言耸听？我看新闻说，现在全国上下，欣欣向荣，群众的收入，水涨船高。” “新闻上的东西，你也信？” 温玉愈发吃惊，“你不信？我告诉你，现在不光是我信，包括老首长在内的人，都信。” 陆天明心里涌起来一股冲动。他突然想骂人。 温玉这副表情，让他想起了“何不食肉糜”的典故。 温玉显然看到了他的表情，开玩笑道：“你是不是想骂人？” 陆天明道：“你猜对了。我还真想骂人。温玉，你在首长身边工作，你觉得秦老也像你一样的想法？” 温玉嘿嘿笑道：“老首长是怎么想的，我不清楚。但你今天说的什么一年不到三千块的收入，我还真有点不敢相信。” “不信拉倒。”陆天明苦笑道：“你就应该去基层锻炼锻炼。” 温玉道：“你还真说对了。” 第233章 稀罕物 温玉透露了一个秘密，秦老有意将他安排去下面当个副市长。 “副市长？”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你知道副市长是多大的领导吗？” “能有多大？”温玉不屑说道：“不过一个副厅级干部而已。” “还而已？”陆天明惊呼道：“温玉，你变了。” “变了吗？”温玉笑眯眯道：“哪里变了？” 陆天明讪讪道：“你变得我都不敢认你了。一个副市长，在你眼里就好像不值一提一样。你知道我们基层干部，一辈子能混到正科级就非常不错了。到了处级，算是祖宗坟头冒青烟了。如果能做到厅级，那就算是人中龙凤了。” “夸张了吧？”温玉不以为然地说道：“天明，你在基层待的时间太久了。” 温玉将副厅级不放在眼里，确实让陆天明震撼了。 正如他自己说的，副厅的级别，于他而言，就是遥不可及。 在体制内一段时间之后，陆天明基本摸清楚了体制的规矩。 现实情况中，地方上能坐上副厅的位子，真是令人羡慕的一件事。 当然，副厅只是一个级别。副厅待遇与副厅级别，相差得还是很大。 秦老有意将温玉放到地方锻炼，正合了温玉的心意。 在秦老身边工作，虽然没有太大的压力，但也没有进步的空间。 像秦老这种级别的领导，晚年最大的乐趣，就是撰写回忆录。 秦老年事已高，本身的文化基础也不是很深厚，单凭他自己的能力与精力，很难完成回忆录的撰写。 于是，国家便挑选了一部分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帮着老一辈领导将他们曾经的风云往事都记载下来。作为将来追溯历史的根据。 然而，撰写回忆录也不是每个老首长都能享受的待遇。必须经过上面的批准，才能将过往经历记载下来。 秦老的回忆录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温玉再留在他身边工作就没有太多必要。 温玉拥有了在秦老身边工作的经历，才让他有了去地方锻炼的基础。 听到温玉即将去地方工作，而且还将担任副市长一职，陆天明由衷为他高兴。 “这次去地方的还有一个人。”温玉道：“是你我的熟人。” “熟人？”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哪个熟人？” “汪浩。” “汪浩？”陆天明意外地咦了一声道：“他也要去地方？他不是在卫生系统混得好好的吗？听说他现在已经是价格司司长了啊。” “没错。”温玉道：“人家是大树底下好乘凉。而且，他不去地方工作，就没有地方工作经验。” “地方工作经验很重要？” “非常重要。”温玉解释着说道：“地方工作能让一个人快速成长。何况，人家的志向远大着呢。” 提起汪浩，陆天明心里便有些不爽。 想当初，汪浩在大学里可谓是风云人物。他因为家庭出身的特殊，连学校领导都要让着他三分。 可陆天明偏偏不信邪，他在汪浩欺侮温玉的时候，仗义执言，挺身而出，居然动了手。 他们的矛盾在那时候就结下了，从此以后，汪浩将陆天明视为不共戴天的仇人。 汪浩对陆天明的仇恨，在以后很快就体现了出来。 陆天明求职不顺，很大因素来自于汪浩。 有人曾私下告诉陆天明，汪浩动用家里的力量，让陆天明在县一级以上的医院都无立足之地。 事实上，汪浩确实做到了。 陆天明三个字，就好像上了黑名单一样。无论他将简历投向任何一家医疗机构，人家一看到他的名字，便会婉言谢绝他。 “天明，我告诉你一个不太好的消息。”温玉缓缓说道：“你要有思想准备。” 陆天明道：“你说。” “汪浩要去的地方，可能就是你们中部省。” “中部省那么大。”陆天明嘿嘿笑了起来，“他去中部省，与我何干？” 温玉没有再多说，聊了一会后，约好第二天上午直接去秦老家里，起身告辞。 温玉一走，吴朝山便进来了他的房间。 “小陆，刚才这位，是秦老的秘书吧？”吴朝山试探着问道。 “是啊。” “你们很熟？”吴朝山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们的关系不一般吧？” 陆天明只好说出来，他与温玉是大学同学。 “原来你们是同学啊。”吴朝山如梦初醒一样，“难怪秦老对你青睐有加。原来你们有这层关系在啊。” 吴朝山这次与陆天明赴京汇报，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在。 肖科与丁伟赴京汇报，是空手而归的。如果他们这次也与他们是一样的待遇，这就让丁伟的心理会得到平衡。 吴朝山与丁伟共事多年，他哪里不知道丁伟处处想压他一头。 吴朝山之所以不与丁伟公开矛盾，在于他虽然是主任，丁伟只是副主任。但丁伟在县委的基础比他要深得多。真斗起来，谁都没胜算。 他们的矛盾，一直是以明争暗斗在进行着。 丁伟失意而归，让吴朝山看到了希望。 只要这次汇报顺利，丁伟在他面前就将被砍掉翅膀一样。 因此，汇报成功，是吴朝山此次进京最大的愿望。 “天明，你同学是秦老秘书，汇报的事，应该没问题了吧？” “我们已经约好了，明天去秦老家里汇报。” “去家里？”吴朝山吃了一惊道：“不会吧？天明，我没有听错，是去秦老家里？” “是啊。”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温秘书亲口说的啊。” “合不合适？”吴朝山小声问道：“去家里方便吗？” 陆天明便解释着说道：“吴主任，秦老退下来之后，虽然好保留着办公室，但他已经不去上班了。办公室也只是一个形式。” 吴朝山嘿嘿笑道：“小陆，你知道吗？退下来还能保留办公室的首长，有几个啊？”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退下来就不能保留办公室了？” “当然不能。”吴朝山压低声说道：“保留办公室，就说明权力还在。虽说不在公开场面，但影响深远啊。秦老果然是宝刀不老。” 吴朝山提醒道：“我们空手去？” 陆天明随口道：“不空手，还买礼物？” “空手进门，不礼貌啊。”吴朝山道：“毕竟是去秦老家里。” 陆天明想想也是，便问吴朝山道：“吴主任，你觉得带些什么礼物好？我去买。” 吴朝山摇摇头，“秦老家里，什么没有？凡是外面能买得到的东西，都入不了秦老的眼啊。我看啊，要带，就带些稀罕物。”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我们哪有什么稀罕物？” 吴朝山一副莫测高深地样子说道：“这些你不用操心了，我自有安排。” 第234章 拜访首长 秦府，青砖白墙，雕檐斗拱。 一扇包着黄铜紧闭的大门，将这座貌不惊人的四合院衬托得神秘异常。 在燕京，这样的四合院已经少见。 拥有这样四合院的人，身份都非同一般。 大门外，街道清冷，来往的行人并不多。 陆天明留心一看，才知道是有人挡着行人，不让随意从院门口经过。 按山南县委县政府的要求，本次赴京汇报，明确陆天明为第一汇报人。县委办主任吴朝山协助他的汇报工作。 陆天明与吴朝山带着戴云站在门口。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后，陆天明才伸手按下门铃。 门铃一响，大门边的侧门便打开了。出来一个身材挺拔，面容严肃的年轻人。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是个训练有素的军人。 只是他穿着便衣，与常人无异。 “我们找温秘书，麻烦通报一声。”陆天明客气地说道，介绍自己，“我叫陆天明，是中部省山南县来的。” 年轻人看一眼陆天明，本来板着的面孔露出来一丝笑容。 “稍等。”他说话简短，话一说完，人已经转身进了门。侧门啪地一声关上了。 吴朝山压低声，紧张不安地说道：“天明，这次不会被拒吧？” 陆天明安慰他说道：“吴主任放心吧。今天他们要是不见我们，我们就赖在这里不走了。” “不走？”吴朝山讪讪说道：“天明啊，你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轮得到我们耍赖？我们还是求老天爷帮忙吧。” 陆天明开玩笑说道：“吴主任，我们应该都是唯物论者，怎么还要求老天爷了。” 一句话说得吴朝山尴尬起来。 昨晚，两人讨论了半夜，思谋着要带什么样的礼物给秦老。 研究来研究去，一直拿不下主意。 他们都知道，秦老这样曾经位高权重的老首长，什么没见过？人生的惊涛骇浪，人间世的珍奇古玩，只要他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什么样的礼物，在秦老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啊。 可是，空手拜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吴朝山最后说，要带，就带个稀罕物。可是，他始终没说稀罕物是什么。但是今天来秦老家里汇报，吴朝山却突然表示要带着戴云一起来。 难道戴云就是吴朝山说的稀罕物？ 突然，大门徐徐打开了。 温玉满脸含笑，站在门口，对陆天明说道：“天明，首长指示，必须开大门迎接你。” 秦府大门，常年紧闭。只有在秦老出门时，或者有重要贵宾来访，大门才会为之打开。 突然受到如此殊荣，陆天明便有些忐忑不安。 吴朝山在一边陪着笑脸说道：“哎呀，温秘书，我们从小门进就行了啊。” 温玉看他一眼道：“开大门迎接陆天明，是首长亲自指示的。这个待遇，只针对陆天明同志。” 吴朝山闻言，便愈发尴尬。 虽然说，温玉没有把话说得那么透，但话里的意思，不就是在告诉吴朝山，享此殊荣者，陆天明也。而非他吴朝山。 进门，才发现院子很大。大得不敢想象。 院子里，青砖铺地。每块青砖嵌合得严丝合缝，仿佛雕琢出来的一般。 中间一条甬道，踩得光可鉴人。 甬道两边，种有各类奇花异草。 院子有三进。进门为第一进。中间一个天井，两边是厢房。 厢房上挂有木牌，写着“警卫排”的字样。但是，却看不见一个人。 温玉领着陆天明进了第二进。 第二进显然是个会客厅。客厅里摆放的家具，一看都是有些年代的东西。 “首长在后面等你。”温玉解释着说道：“你们二位，请在此用茶。陆天明同志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到此，陆天明才知道，第三进为首长及家眷起居之处。非请勿入的禁忌之地。 走了几步，陆天明好奇地问温玉，“你说，这院子值多少钱？” 温玉站住脚，似笑非笑道：“天明，你觉得值多少钱？我发现你变了啊，什么东西都拿钱来衡量了。” 陆天明笑嘻嘻道：“没办法啊。我没钱啊。我觉得，体现一个东西的价值，钱是最好的衡量标准。” “你就不觉得精神比物质更重要？” 陆天明态度坚决说道：“我不这样认为。人的肚子都吃不饱了，还谈什么精神？”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阵爽朗的笑声，“说得好。我们有些人，就是分不清主次啊。什么精神文明物质文明？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了，比什么文明都重要。” 秦老满面红光出现在陆天明面前。他慈祥的笑容一下就将陆天明感染到了。 看到秦老出现了，陆天明不禁有些激动。 他想过去，却犹豫着没敢动。 秦老过来，牵起他的手说道：“天明啊，你终于来了。”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差点激动得流泪。 “爷爷，外面天冷，进屋吧。”秦霜一开口，陆天明才注意到她。 “你好，秦霜。”陆天明主动打招呼道：“谢谢你。” 秦霜淡淡一笑，“你谢我干什么？我又没替你办事。” 陆天明小声说道：“我搞的红枫节，要是没你帮忙，可能就会出问题啊。” 秦老听到两个人话后，狐疑地问道：“什么红枫节？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啊？” 秦霜抿嘴一笑道：“爷爷，您还记得我上次怎么也不让你见山南县的汇报人员吗？” 秦老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秦霜和陆天明说道：“你们两个老实给我交代，背着爷爷干了什么事了。” 秦霜道：“爷爷，你别冤枉我。我会把事告诉您的。” 燕京的冬天，气温虽然还有几度。但寒意却是无孔不入。 这种干冷，不像南方的湿冷。干冷刺骨，湿冷渗人。 眼见着大家都要进屋了，陆天明赶紧小声说道：“首长，我们县里还来了一位领导一起向您汇报......” 秦老颔首道：“天明，我会见他的。” 这句话就是在告诉陆天明，吴朝山此时不应该进来后院。 虽然县里已经明确他是主汇报人。但吴朝山不在，他不知道汇报工作还要不要进行。 “首长，我是来汇报乌鸦坳滑坡事件调查情况的。”进门刚坐下，陆天明便急忙说出了来意。 秦老年事已高，他的身体状况不容许他长时间坐着不动。 “今天不谈工作。我们只叙旧。”秦老摆摆手道：“天明啊，工作是做不完的。再说，乌鸦坳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 “知道了？”陆天明暗暗吃了一惊，心里想，秦老要想知道乌鸦坳滑坡事件确实一点都不难。他只需要安排一个人过去调查，一切都将真相大白。 但是，秦老好像没这样安排。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乌鸦坳的事呢？ 而且，秦老得知的乌鸦坳的情况，到底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呢？ 陆天明心里一阵乱，他暗暗想，自己究竟是将乌鸦坳真实的情况汇报给秦老听，还是按照县里的授意汇报情况？ 第235章 真相与大局，谁重要 秦老已经表态，陆天明便不敢再提汇报的事。 在乌鸦坳的时候，秦老发了大脾气。副省长赵长征当时便下令，彻查乌鸦坳滑坡事件真相，将调查的结果详细汇报给首长。 赵长征的指示，秦老没表示反对。这就证明秦老对乌鸦坳滑坡的事一直牵挂在心。 山南县当然不敢怠慢。县里成立专案组，摆出一副彻查的架势。可是调查还没开始，以副书记杜平为首的组长，便借口工作过于繁忙，而将调查的重任压在了陆天明一个人身上了。 陆天明本来是想借着专案组的机会，将乌鸦坳的真相公诸于世。然而，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山南县迅速撤销了专案组。 专案组撤销，陆天明连赴京汇报的机会都没捞着，他不得不回苦水乡政府上班。 不进京汇报，陆天明并不在意。让他在意的，他不知道肖副县长会将乌鸦坳滑坡的情况要怎么汇报给首长。 在决定撤销专案组的时候，已经有消息传出来。县里倾向于滑坡是自然灾害，非但没有一个被追责，相反，县里给出的结论是要对救援有功的人员予以表彰。 当然，前提是滑坡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一句话说明白：滑坡是自然灾害，表彰救灾人员。 山南县为此还出了一份表彰名单。排在首位的是苦水乡政府乡长李亮。其次就是他陆天明。 当然，这些都是传说。陆天明并未见到真正的汇报材料。 他给肖副县长的汇报材料，如泥牛入海一样，没见到任何反馈的意见。 县里形成了一个统一的意见：以大局为重！ 这次来京之前，副书记杜平和代县长肖科都分别找他谈过话。他们都向陆天明表达了同一个意思，希望他以大局为重！ 陆天明一直在想，究竟什么是大局？ 其实，他内心很矛盾。 他知道，如果将乌鸦坳滑坡的真相全部说出来，将会给山南县造成一个地震式的震荡。而且，势必会牵涉到衡岳市和中部省。 可是不说出来，他内心深处闪烁的十三双无辜的眼神，让他常常彻夜难眠。 虽然说，滑坡确实是自然灾害。但是，灾害发生后应该勇于面对，而不是选择隐瞒与回避。 隐瞒就是对生命的亵渎。十三条活生生的生命在一瞬间便被埋入百米深土之下，他不敢去想象那些遇难的人们，在最后关头究竟有多绝望。 陆天明深知，如果自己将真相全部说出来，他在山南将彻底失去立足之地。 可是他如果选择不说，而是按照山南县给出的汇报意见向秦老汇报，他又会深感自己不配做人！ 秦老曾经位高权重。他退下来之后，在政坛上的影响力仍然非常深远。 陆天明心里一直没太多把握，秦老究竟会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去看待乌鸦坳滑坡的事。 在陆天明看来，自己与秦老算得上是萍水相逢。 如果不是因为秦老的车在去苦水乡的路上遭遇到了车祸，如果不是他不顾开会迟到，出手相救。他估计自己这辈子都很难与秦老有接触的机会。 毕竟，秦老是高高在上的老首长。他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政府小干部。 他们之间，本就没有任何一座桥梁。 然而，命运却让他们遇到了。 命运这东西，玄妙得令人不敢去猜想。 聊了一阵，秦霜请爷爷去后面喝药。 秦老笑眯眯起身，吩咐温玉，“中午留天明一起吃饭。” 陆天明还想推辞，秦霜已经往他这边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挽留他。 秦老一进去，温玉便压低声道：“天明，你是我来首长身边工作之后，见到的第一个被留下来吃饭的客人。” 秦老进去后，便没有再出来。 秦霜出来后解释，“爷爷刚喝了药，要休息一下。陆天明，爷爷交代了，让我陪着你四处走走。” 陆天明小声道：“没关系。我就在这里等首长。” 秦霜瞪他一眼道：“你听不清楚呀？爷爷要你四处走走。” 陆天明还想推辞，一边的温玉赶紧说道：“天明，坐着无聊，你就四处走走吧。” 秦府究竟有多大，陆天明心里没底。何况，这私家大院的，自己一个生人，怎么好意思在院子里闲逛？ 秦霜却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她走过来低低说了一声道：“我听温玉说，你还有事要找我？” 陆天明蓦地想起乌柏村乡村旅游的事，便急忙道：“确实有。就是不知道小秦你有没有时间。” “现在不就有时间吗？走吧。”秦霜在前，陆天明随后，开始他们在秦府的散步之旅。 “你的衣服我还留着。”才走几步，秦霜便主动说道：“我已经洗干净了，等下我还给你。” 陆天明想起当初替秦霜止血，挨了她一耳光的事，便没好气地说道：“算了，我不要了。你也扔了它吧。” “你的衣服，你怎么不要？”秦霜恼怒道：“你是不是觉得被我污染了，嫌弃了？” “没有啊。”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本来就不值钱的东西。” 秦霜便哼了一声道：“医生说，当时如果不是你这件衣服给我包扎，我可能都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不会的。”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我检查过你的伤口，不会对生命造成危险，但可能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你原来是学医的？” “嗯。”陆天明小声应了一声。 “怎么不去做医生，来从政了？”秦霜惋惜着说道：“培养一个医生有多难啊，而培养一个干部，只需要给他权力就可以了。” 陆天明不想解释，自己从政本来就是无心之举。当初顾晓真怂恿他去参加公考的时候，他就没动心。后来是因为顾晓真的激将法，才让他上了当。 他几乎没怎么复习公考的资料，轻轻松松上场考试。结果，他的笔试成绩远超第二名五十多分。成为山南县执行公考制度以来，第一名与第二名成绩相差巨大的事实。 第二轮面试上，他又以渊博的学识，过人的形象，让面试官都在暗地里惊叹，山南县的陆天明，情商智商都非常人可比。 因为他优异的笔试成绩和过人的面试成绩，让事先准备用萝卜招聘的形式给自己侄女解决公务员身份的肖科无计可施。 毕竟，拿下陆天明让他的侄女上，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响。肖科最终放弃拉他下来让侄女顶替上去的企图。 陆天明的内心是有过一段时间挣扎的。他从起初不愿意脱下白大褂进入公务员队伍，逐渐明白过来一个道理，当医生只是解除病人一个人的痛苦，他要解除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痛苦。 而要实现他的这个愿望，最好的选择就是从政。而且，官越大，越离目标近。 陆天明不敢当着秦霜的面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他担心她讥讽自己。 “陆天明，你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没有？”秦霜突然问他，解释道：“这也是爷爷的意思。你可以说说吗？” 第236章 秦老的愿望 在秦府院子里绕了一圈，陆天明被秦府的精巧与古朴彻底征服了。 站在一株高大的玉兰树下，陆天明心里想，这座经历百年风雨的大宅，有多少人在此晨起暮归过。这里又演绎了多少风云激荡的故事？ 这种深宅大院，在燕京寸土寸金的地方，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庭院深深，砖石坚毅。每一棵树，都在见证历史变迁。每一朵花，似乎都在娇艳之后，落地成泥之前，努力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华。 秦霜像个导游一样，带着陆天明游遍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 后院是一个不小的花园，花草树木都修剪得恰到好处。 院子中间，堆着一座假山。假山上流水淙淙，巧妙镶嵌着几个精巧的亭台楼阁，一座半月形的小桥。 假山之石罅隙处，生长着茂盛的叫不出名的小花小草。 旁边，一架秋千，静静地停在那里。秋千之上，居然落了一只花蝴蝶。 陆天明大为惊异，这个季节，燕京不说天寒地冻，至少也是万物静眠的开始了。这么秋千上还会落有蝴蝶？ 秦霜看他一脸惊异之色，笑笑道：“奇怪吗？我们家就算是漫天大雪纷纷落下，还是会看到这些小精灵。” 陆天明不禁惊叹道：“神奇！” 秦霜像一只小燕子一样，飞到秋千边，侧身坐在秋千上，含着笑对陆天明说道：“你来推我。” 陆天明便试着去推秋千，却不知从何下手。 秦霜嗔怪道：“你怎么那么笨啊？推人呀。” 陆天明只好将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微微一用力，秦霜便像蝴蝶一样荡悠起来。 坐在秋千上的秦霜，双手紧抓着绳子，笑声便如银铃般洒满了整个院子。 荡了一会停下，秦霜居然站不起来了。 她满面潮红，娇艳如花。整个人似乎软了一样，靠着陆天明的搀扶才站起身来。 她吐气如兰，双眸如星，微微喘着气凝视着陆天明，轻轻说了一句，“我已经很久没荡过秋千了。” 秋千是秦老亲自给孙女打造的玩具。天气晴好的时候，秦老会静坐在藤椅上，看孙女在秋千上如花一样的绽放。 秦霜说，这是她和爷爷的私密花园，任何人不得涉足其内。即便温玉也不行。 提起温玉，陆天明不觉好奇地问了一句，“小温过去的文字功夫并不十分出色，他怎么来首长身边协助撰写回忆录了？” 秦霜浅浅一笑道：“他不行，他背后有人行啊。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在爷爷身边工作的。” 陆天明好奇问道：“写回忆录虽然不需要编造故事，但对于文采还是有是有讲究的吧？” 秦霜笑了笑道：“无所谓。回忆录就是真实记载曾经发生过的故事。而且，回忆录写出来了，不一定就会得到允许出版啊。” “不能出版还写什么？”陆天明问道：“首长的回忆录可以出版吧？” 秦霜道：“还在审批。” 聊了一会后，话题又回到陆天明未来走向上。 秦霜似乎对陆天明未来的前途很感兴趣，她一直在试探，陆天明有什么想法和要求。 陆天明闭口不谈，他对秦霜的试探一直保持着置若罔闻。 “你这个人，我问你几遍了，你怎么不说话呀？”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我就问你，想不想来燕京工作？” “来燕京？”陆天明吃了一惊道：“这不现实啊。” “只要你想来，就没有什么现实不现实的。”秦霜轻哼一声道：“对别人来说，可能难于登天。但对爷爷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 陆天明讪讪道：“谁不想来燕京工作啊。问题是我这样的人，来了也干不了什么事。我啊，还是在地方混吧。” “温玉马上要走了。”秦霜说道：“可是爷爷的回忆录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完成。你知道吗？爷爷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在有生之年将他一辈子的故事用文字记录下来。” 陆天明道：“老一辈的故事，确实需要记载下来。这是民族的瑰宝，也是后代认识和了解，以及敬仰老一辈的历史根据。” 秦霜抿嘴一笑，“你说话还一套一套的啊。” 陆天明解释道：“我们在基层工作，与群众打交道，不说话，群众会认为我们不亲民。” 秦霜哦了一声，轻轻叹息道：“爷爷现在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吵着要回乌鸦坳去。上次回了一趟之后，天天喊着要回去住。” “回去住？” “对呀。”秦霜无奈说道：“爷爷说，他要陪着他的老兄弟过完最后的日子？” 陆天明试探问道：“你的意思，首长想去乌鸦坳住？” 秦霜嗯了一声，不无担忧道：“我们不是不让他去。问题是，乌鸦坳那地方的条件还真不行。这万一有个什么紧急情况，怎么办？” “对。秦老去乌鸦坳住，肯定不合适。”陆天明道：“他老人家的心情，我们可以理解。” 秦霜点点头，“陆天明，爷爷还有个心愿，你能帮他实现吗？” 陆天明试探着问，“我吗？” 秦霜又嗯一声，怅然道：“有点难啊。爷爷想叶落归根，他想在百年之后，去乌鸦坳长眠。” 陆天明摇着头道：“首长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啊。秦老身体状况很不错，现在怎么就谈这样的事。” “这是爷爷的心结。”秦霜为难道：“我们都不知道要怎么劝他老人家了。” 陆天明笑笑道：“这事先不谈。秦霜，我有个事想求你。” “求我？” “对啊。求你。我听温玉说，你过去就是学旅游这方面的专业的。我们山南县有个叫乌柏村的地方。那里不但有红枫奇观，还有万年老溶洞，更有一棵万年老树。我们想把这地方规划起来，发展乡村旅游事业，你能帮我吗？” 秦霜淡淡一笑道：“这不算什么事啊。我需要实地考察才能作出结论。” 陆天明一听就为了难。秦霜作为爷爷的生活秘书，是组织上特意安排的。秦老现在的情况，他是一天都不能离开秦霜的。 如果秦霜去乌柏村考察，秦老的生活谁来照顾？ 这时，有人过来告诉秦霜，秦老醒了。 中午在秦府吃饭，吴朝山和戴云也被安排一起在秦府就餐。但是，他们没被允许与秦老一桌用餐。 戴云从进到秦府开始，便一直缩手缩脚，一句话都不敢讲。逢人都是一脸的笑容。 而吴朝山，虽然没有戴云那般拘谨，却也不敢乱走乱动。 陆天明是在吃饭前，才见到被留在二厅的他们。 看见陆天明出来，吴朝山赶紧迎了上去，小声问道：“天明，情况怎么样？” 陆天明道：“秦老留我们吃饭。等吃完饭了，我们再汇报吧。” 第237章 一只碗 下午汇报进行得很顺利。秦老听完汇报后，摆摆手说道：“你们先回去，天明留下来。” 吴朝山大气都不敢出，赶紧起身告辞。 戴云却突然说道：“老首长，能给我三分钟吗？我想谈谈我的思想。” 秦老意外地咦了一声，转过头问吴朝山，“这位是......” 戴云自从跟进秦府后，一直没开过口说话。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敢说。 秦府看似平常，却处处透露出不怒自威的森严感。 人在秦府，感觉随时都有十几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一样，让人感到很不自在。 听到秦老询问，吴朝山连忙介绍着说道：“这位是我们山南县的民营企业家，叫戴云。他原来是我们乌鸦坳纪念馆项目的建造商。听说我们来燕京见您，他希望借此机会拜访您。” “拜访我？”秦老呵呵一笑道：“我都是退下来的人了，没多少价值了。” 戴云连忙说道：“老首长，我在我们山南就听说过了您很多革命故事。您的革命经历，一直激励着我前进啊。没有您这一代的前辈，我们哪有今天幸福的日子。” 秦老显然对戴云的这番马屁话有些反感。他缓缓说道：“你们做生意的人，只要严格遵守国家规定做生意赚钱就好了。” 戴云小心翼翼道：“老首长，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老首长能给我们民营企业一个信心。” “说吧，什么事？” 戴云看一眼吴朝山，小声说道：“我想聘请您作为我们公司的名誉顾问。” 谁都没想到戴云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就连吴朝山也惊呆了。 “老戴，你胡说些什么啊？”吴朝山训斥着戴云，催着他马上离开秦府。 戴云却不愿意，他不慌不忙从包里掏出来一样东西，双手递给秦老看，小声说道：“老首长，这些年我一直在收集我们乌鸦坳革命历史遗物。这件东西，您还认识吗？” 秦老明显有些激动，他没有接戴云手里的碗，嘴唇却颤抖起来。 “这是我的。”秦老眼眶似乎红了，“这个碗，跟了我五年。它还在啊！” 戴云得意道：“这个碗，是我经历千辛万苦从一个老人家手里收上来的。” 秦老迫不及待地问道：“这个碗的主人还在吗？” 戴云缓缓摇头道：“不在了。一年前，老人已经走了。” 秦老便默不作声，他突然起身，回去了屋里。 陆天明事先并不知道戴云随身带着一只貌不惊人的碗。与其说是碗，不如说就是一个普通的陶罐。 这种陶罐，现在已经很少见。但是当年，却是山南地区盛行的吃饭工具。 秦老之所以一眼便认出这只碗是他的，是因为在碗底有个非常明显的“秦”字。 难道这就是吴朝山给秦老准备的秘密礼物？ 陆天明非但不知道戴云是如何得到这只碗的，更不清楚这只碗与秦老有着怎样的渊源。 但是，他能感觉到，在戴云拿出来这只碗后，秦老明显被震撼到了。 秦老一言不发起身离去，让在座的人都感觉到了无所适从。 送吴朝山他们出来时，吴朝山对陆天明说道：“天明，今天的汇报工作，看来还是很顺利的。我们先回去等你。” 陆天明嗯了一声道：“吴主任，我会尽快回去的。” 送走吴朝山，陆天明被直接叫去了秦老的书房。 戴云带来的那只碗，就摆在秦老书桌上。 “六十年了，我还能见到它。”秦老指着碗对陆天明说道：“有个故事，你想听吗？” 陆天明连忙点头说道：“首长，我想听。” 秦老长叹一声道：“这只碗，跟随我五年。当年，我就是拿着这只碗，走村串户乞讨为生。” 秦老七岁便加入了乌鸦坳革命队伍。由于他年纪小，不被人注意，根据地便让秦老做了交通员。 交通员的作用，就是往返山南县城和根据地，将情报及时传递。 秦老以叫花子的身份来掩盖他的交通员身份。因此，他在担任根据地交通员之后，一直没有被敌人发现。 一次，秦老路过一家办喜宴的家里，主人见他可怜，便拿了不少的吃食给了他。 那时候根据地生活条件极为艰苦。一年到头很难看到肉。队员们个个饿得面黄肌瘦。 突然讨到了肉，小交通员第一个想法，便是将这满碗的肉，带回根据地让大伙一起吃。 可是，在他走出村口的时候，便遇到一个年纪与他相仿的小姑娘。 小姑娘饿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趴在地上喝脏水。 看到小交通员过来，她便被小交通员手里端着的一碗肉吸引住了。 她痴痴地看着他碗里的肉，眼里流露出一丝渴望的眼神。 小交通员便问她，“人家办喜事，你怎么不过去讨碗饭吃？” 小姑娘羞涩一笑，“我不去。他们嫌我晦气。我不去。” “他们怎么会嫌弃你晦气啊？”小交通员说道：“你才多大？你看我，不就讨了一碗肉来了。” 小姑娘的眼光，一刻都没离开过小交通员碗里的肉。小交通员能感受到她使劲咽下口水的声音。 “我爸打游击，被打死了。”小姑娘苦笑着道：“他们骂我爸是土匪，说我们一家都是土匪。我去，不但讨不到一口吃的，他们还会叫狗咬我。” “你爸是打游击死的？” 小姑娘使劲点头，小声说道：“我爸原来就是乌鸦坳队伍上的。两年前，被他们抓住，剥了衣服，绑在村口的槐树上，活活被他们打死了。” 小交通员一听，顿时满腔怒火。他咬着牙说道：“小妹妹你放心，这个仇，总有一天会报的。” 他跟着小姑娘去了她家。 她家是一个低矮的小窝棚。地上的稻草堆里，躺着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女人。 小姑娘叫她娘。 小姑娘告诉小交通员，娘已经三天没沾米了。不是她不想吃，而是家里什么都没有。就连糠饼都没有了一个。 小交通员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将讨来的肉，喂给她娘吃。 小姑娘的娘在吃过一块肉之后，精神显然好了许多。 她挣扎着坐起来，拉着小交通员的手说道：“孩子，我看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大娘日子不多了。我想求你一件事。” 小交通员顿时浑身都感到豪气，男子汉的勇敢和义气让他脱口而出道：“大娘，你有什么吩咐，我都按你说的去做。” 女人便拉起女儿的手，塞进小交通员的手里，一字一顿说道：“我把蝶儿交给你。你好生待她。等她长大了，就做你老婆。” 小交通员又惊又怕，赶紧说道：“大娘，您不要这样说。我保证，我会照顾好蝶儿一辈子。” 女人微微一笑，轻轻摸了一下小交通员的头，说道：“我和她爸，会在地下保佑你们。” 秦老说到这里时，眼里流出来浑浊的老泪。 陆天明忍不住问了一句，“后来呢？” 第238章 有事找长征 老一辈的爱恨情仇，总是来得那么纯粹，那么惊心动魄。 蝶儿姓胡，叫胡蝶。 小交通员秦山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刚满六岁。 一个六岁的孩子，应该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年龄。但是胡蝶，却已经经历了人情冷暖，生离死别。 她亲眼看着自己的爹被五花大绑在槐树上，也亲眼看到被皮鞭木棒抽打的爹一声不吭，双目圆睁断气。 她还在秦山的帮助下，亲手用一床凉席裹了瘦得已经像一张纸的娘，埋在一片荒地里。 父母都走了，这个世界上便只剩下她孤身一人。 秦山带着她去了乌鸦坳。可是乌鸦坳却不能收留一个孩子，特别是女孩子。 根据地的领导说，由于条件艰苦，而且根据地每天都有被偷袭的风险。小胡蝶跟着队伍，非但没有安全保证，还可能陷入更大的危险。 根据地又不忍心让一个六岁的孤苦伶仃的小女孩飘泊在外。于是便安排了人，将胡蝶送到一户人家寄养。 从此以后，秦山一出任务，便会绕道去看胡蝶。 两个孩子一见面，便会高兴得像吃了糖一样。 秦山从此多了一个心思。每次去县城，他都会给胡蝶带回来一些小礼物。比如红头绳、一个油炸饼子，或者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日子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几年。 胡蝶十岁的时候，已经出落得有一个姑娘的雏形。 他们之间的感情，似乎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他们原来都将对方看作是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但是随着年龄的长大，他们似乎各自在心里认定了对方是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直到有一天，秦山急匆匆赶到胡蝶寄养的人家，告诉她，他要随着队伍开拔去远方。 胡蝶抱着他大哭，怎么也要跟着他一起走。 十六岁的少年秦山安慰胡蝶，“蝶，你在家等我。等革命胜利了，我就回来娶你。” 胡蝶脸上抹上一丝红晕。她知道，秦山哥哥不能带着她走，她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他回来。十多岁的少女，心事已经灿烂如繁花。 她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娇羞不已地轻轻嗯了一声，目送他渐行渐远。 跟着队伍离开乌鸦坳的秦山，此后再没回来。 经历了血雨腥风，枪林弹雨的秦山，从一个懵懂未知的少年，逐渐成长为一个真正的革命战士。 他不但成长了，而且成熟了。他从一个普通的战士走上了指战员的岗位。革命成功后，当年的小交通员已经是军长级的领导了。 秦山曾派人来过山南寻找蝶儿。可是几番周折后，丝毫没有得到胡蝶的任何消息。 没有人知道一个叫胡蝶的女孩儿。 有人怀疑，胡蝶是不是在战乱时期遇难了？ 没有找到胡蝶的秦山，一个人偷偷大哭了一场。此后，他便开始娶妻生子。 故事到此，陆天明被秦老的爱情故事震撼到了。 他不敢去想象，爱情种子在几岁的孩子心里种下后，开出来的花居然是如此的悲伤。 “有一天，我家院子里突然飞来一只蝴蝶。”秦山怅然道：“那时候我就知道，是蝶儿来了。” 秦老一句话，让陆天明的心紧缩了一下。 他想起自己与秦霜在后院秋千架上看到的那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不禁懵了。 初冬季节，蝴蝶早就难觅踪影。何况在燕京这样的地方，气温气候都很难让蝴蝶存活。可是在秋千架上的蝴蝶又作何解释？ 难道，它真是胡蝶的化身？ 如果是，山南与燕京，关山重重，万里迢迢。她又是怎么一路飞过来的啊！ 秦老的情绪慢慢平静了下来，他长叹一声道：“我欠蝶儿了！” 陆天明安慰他道：“老首长，您没有欠谁的。世界上很多事，都很难做到尽善尽美。蝶儿前辈与您错过，并不是你们的错，而是一个时代的错。” 秦老缓缓道：“当年，我就该亲自回去一趟寻找她。” 秦老没有回山南找胡蝶，是因为他的工作太忙了。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在建设新社会，秦山作为新时期的领导干部，他每天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去寻找一个他留在故乡的女孩。 人生，错过的，永远都比得到的多。 秦霜轻手轻脚走了进来，她轻轻挽着爷爷的手臂，柔声说道：“爷爷，你又想起我胡蝶奶奶了？” 秦老摇着头道：“霜儿啊，天明说得对，人生错过的永远都比得到的多。错过不是遗憾，可能是命。” 秦霜温柔一笑，眼光落在陆天明身上，说道：“爷爷的故事，知道的只有你和我。” 陆天明感激道：“感谢老首长的信任。这个故事，我会永远埋在心里。” “不。”秦霜说道：“我想你帮我办一件事。你回去后，找到我胡蝶奶奶的墓，我要去祭拜。” 陆天明爽快答应道：“好。我保证完成任务。” 秦霜便笑，说道：“陆天明，你这次回去后，一定会得到提拔。你可千万不要骄傲。爷爷说，他到时候还要亲自去你的地方走走看看。” 陆天明闻言，心里一动。秦霜的话，似乎是在暗示着他的未来。 “天明啊，乌鸦坳的事，你没按事实说法啊。”秦老突然说道：“不过，我理解你。你的压力太大了。但是，今后你要记住，苦难才可以磨砺一个人。” 陆天明心里顿时涌起来一阵羞愧。 山南县准备好的汇报材料，掩盖了滑坡造成人员伤亡的真相。 本来，他对材料内容持有反对意见。但是，吴朝山告诉他，如果他将真相揭开，整个中部省都将陷入一场不可预料的危机。 到那时，别说他陆天明，上至中部省委，下至苦水乡政府，无人能够幸免被追责。 而且，首当其冲的就是原乡党委书记魏龙。 陆天明最不愿意看到魏龙被追责。但是，他想，即便魏龙被追责，也并不冤枉。 毕竟，没有魏龙的默许，李亮纵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将滑坡真相隐瞒下来。 汇报材料将隐瞒的责任全部推在了李亮身上。由此可以看出来，李亮成了替罪羊。 李亮替罪羊的角色，将其他人的责任全都揽了过去。也就是说，乌鸦坳滑坡事件追查的最后责任，全部由李亮一个人承担了。 “你回去后，有事找长征。”秦老叮嘱他道：“长征这个人，还是靠得住的。” 陆天明心里一阵翻腾，他没有拒绝秦老的好意，也没有表现出感恩戴德的意思。 他平静地离开了秦府。 第239章 燕京归来接风宴 燕京回来山南，肖科亲自设宴，为陆天明和吴朝山接风洗尘。 燕京汇报取得圆满成功，副省长赵长征亲自给肖科打了电话，表扬山南县在处理乌鸦坳滑坡事件上的政治立场坚定。 赵长征副省长同时给肖科透露出来一个消息，山南县书记和县长的人选即将尘埃落定。 这个消息最让肖科揪心。他费尽心思，最大的愿望就是如愿扶正。可是，赵副省长对究竟谁来担任山南县长，三缄其口。 赵副省长越不说，肖科越急。 他心里就像一锅烧开的沸水一样，令他坐立不安。 山南县原书记县长早就去了新的领导岗位，留下两个空缺一直未见动静。这在过去实属少见。 唯一让肖科感到欣慰的是，尽管上面至今没明确县长人选是谁，但山南县目前的工作，组织上都授权他在处理。 肖科心里不舒服的是，他承担着县长的职责，上面却连一个代县长的虚名都不明确。 县长不像书记，书记是任命制。县长是选举制。 通常，要坐上县长的位子，首先得有一个代理县长的名义。像肖科这样，担负着代县长的职权，却没有代县长的名号，倒也少见。 县长扶正，必须经过县人代会选举通过。肖科如果这时候担任代县长，那么，明年三月的人大会上，他就能名正言顺坐上县长的宝座。 肖科没有得到代县长的名称，与县委杜平副书记没被任命书记，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过去，一个县不会同时出现书记县长离任后，没有人及时接任的情况。 按理说，在书记路远离任之前，上面就已经明确谁将接任他的手。一般情况下，继任者将与前任有一个互相交接工作的程序。 这样，才会让工作顺利开展下去。 路远离任，山南县委书记迟迟没有落地，这就引起了大家的联想。谁都不知道上面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山南的权力出现短暂的真空时期。 肖科的接风宴，杜平应邀出席。 肖科显得比平时都要高兴，燕京汇报的靴子落了地，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 只要燕京认可了山南的汇报材料，他就完美将自己从滑坡事件中摘取了出来。 赵副省长的电话，让他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燕京的秦老，接受了山南的汇报事实。 肖科似乎没有受到自己汇报不被接待的影响。他对陆天明汇报顺利回来，感到由衷的高兴。 陆天明没有将县里给他准备的材料抛到一边，而是根据材料的内容汇报，这是肖科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其实，让陆天明去燕京汇报，肖科内心是很矛盾，纠正的。 他担心陆天明在汇报时，抛开县里给他准备的材料，将真相说出来。 可是，陆天明不出面汇报，燕京的秦老根本不给其他人机会。 他只能冒险赌一把。 现在，他发现自己赌赢了。 接风宴出席的人不多。除了陆天明和吴朝山外，就只有肖科副县长和副书记杜平。 肖科第一个起身，举杯庆祝汇报工作圆满成功。 四个人的接风宴，三个是县委常委，只有陆天明一个是普通干部。 肖科提议，将陆天明安排去县招商局，协助局长曹春工作。举全县力量，搞好招商引资工作。 杜平笑笑道：“肖县长的提议很好。但是，新书记没到位，任命可能要延迟。” 杜平说的是实话，路远离任后，县里的人事权跟着就被封存了。在新书记未到位之前，山南县目前的人事干部工作必须处于封存状态。 书记手里有几个至关重要的权力。其中，人事任命权为首。 一个县的干部提拔、升迁、晋升，必须由书记点头签署意见。同时，查办一个干部，也必须由书记决定是否进行。 人事、组织、宣传、纪委等，凡是牵涉到干部切身利益的权力，都掌控在书记手里。 当然，其他常委也不是一分钱权力也没有。但是，他们拥有的最多还是建议权。 决定权在谁手里，谁就是真正的老大。 山南县虽然新书记没到位，但权力却不容觊觎。 即便杜平现在实际上掌控着县委的工作，但在人事安排的问题上，他还是没有这方面的决定权。 杜平的提醒，让肖科呵呵一笑。 “杜书记，新书记是没到位，但不能因为新书记没到位而影响我们山南各项工作的大局吧？”肖科笑笑道：“我相信，不论是谁来领导我们山南县的工作，对我们今天的决定都不会持反对意见的。” 杜平道：“老肖，不用急嘛。天明同志的工作能力，大家有目共睹。我看啊，还是等新书记到位之后，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肖科有些不服道：“按杜书记的说法，新书记一天不到位，我们山南县的工作就得跟着拖延下去？时不待我啊，同志们。” 吴朝山道：“两位的意见，我都赞同。要不，常委开个会。大家都表决一下。” 杜平淡淡说道：“你们两位糊涂了吧？现在谁有权力召集会议？是肖县长，还是我，或者是吴主任你啊？” 一句话问得吴朝山无话可说。 杜平说的又是一个不可逾越的规矩。县委常委会表面看是集体决定，采用民主集中制的原则。但民主只是一个称号，最终要落在“集中制”上。 而所谓的集中制，就是书记的意见和态度。 在新书记未到位之前，常委会要召开会议，必须得到上级的授权。否则，是没有人有召集人资格的。 “我是这样想的，新书记未到位之前，我们县的各项工作不能停滞不前。我们是不是可以采用借调的方式，先让天明同志工作？” 陆天明一听“借调”，头便有些大了。 从县团委借调他开始，他似乎就一直活在“借调”的氛围里。 “县里刚重启招商局，各项工作都要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出现。曹春同志在招商引资工作方面有不错的成绩，让他来挑这个大梁，我觉得很好。但是，一个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还要三个帮。曹春同志的想法，也是将陆天明同志安排去协助他。我们要尊重大家的意见，做到人尽其用嘛。” 肖科满脸忧虑说道：“现在的招商引资工作啊，也是各个政府的重头戏。我认为，这可能是最后的一趟末班车了。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山南的发展可能又得延后几年。” 讨论了一会，肖科问陆天明，“天明，你自己的意见如何？” 陆天明笑笑道：“我说真心话，我不想去招商局。” 吴朝山连忙说道：“天明，这是肖县长的意思。肖县长一直都在说，你陆天明是个人才。安排你去招商局，是领导对你的认可啊。” 陆天明嘿嘿笑道：“吴主任，你就别夸我了。我算什么人才啊。要我说真话，我还是想去苦水乡锻炼。” “也行。”没等其他人表态，肖科率先表态道：“天明，你如果真愿意留在苦水乡，你的担子可就不是一般的重。” 第240章 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亮被双规了。 陆天明回来山南的第二天，县纪委便将李亮从苦水乡政府带走，宣布对他采取双规措施。 当天，县委组织部来了人，召集乡政府全体干部开会，宣布苦水乡政府的全部工作，暂由陆天明同志负责。 组织部的人前脚刚走，陆天明便宣布，苦水泉的管理工作由苦水乡政府接任。原县特警大队人马，悉数撤离苦水乡。 让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是，特警大队居然没有任何反对的意思。当天，他们的全部人马便走得一个不剩。 陆天明安排派出所石头，全面接管苦水泉。 石头喜滋滋地带着人去接管苦水泉，没想到陆天明紧接着第二道命令下来了，全面放开苦水泉的看管，允许群众自由取水。 决定一出，整个苦水乡欢声雷动。 石头大惑不解，他找到陆天明，狐疑地问道：“天明，你这是什么意思？放着发大财的机会不要？” 在石头看来，特警大队撤走，苦水泉回到苦水乡政府，这是给苦水乡政府带来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 苦水泉现在声名远播。各种传说纷至沓来。 有人说，喝了苦水泉，原来身体里的癌细胞都消失了。也有人说，苦水泉就是神水，能让偏瘫的病人健走如飞。 特警大队虽然看似管理严格，但每天仍然有不少的苦泉水经过各种途径流出来。 目前，苦泉水最好的价格，已经达到了一矿泉水瓶的水，卖到了一百块。 苦水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如果继续圈起来，明码标价卖，这就等于让苦水乡政府拥有了一台印钞机啊。 “我们苦水乡又不是有钱的政府。”石头郁闷说道：“再说，过去他们是暗中偷卖，我们现在明码标价，有何不可？” 陆天明笑笑道：“石所长，苦水泉是乡政府的吗？” “当然是。” “不。这是大自然赐予我们人类的。它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全社会。我们把泉水圈起来卖钱，你觉得良心上过得去？” 石头苦笑道：“大家都是这样做的。有些地方，把一个洞一座山圈起来卖门票。他们可以，我们就不可以？” “别人是别人，我们是我们。”陆天明说道：“石所长，你就按我说的去做。但是，你要维持好秩序，不能出了乱子。” 石头心痛道：“你这是等于双手掏钱白白送给别人。” 陆天明正色道：“这本来就是属于社会的。我们没理由据为己有。” 县里突然宣布由陆天明负责苦水乡全部工作，虽说没有任命他为书记，也没任用他是乡长。但事实是，陆天明掌管苦水乡成了事实。 白天忙了一整天，晚上陆天明刚回到房间，便接到了丁晓萌的电话。 “是我，丁晓萌。”电话一通，丁晓萌便主动提醒他。 “我知道啊。我存了你的电话。”陆天明笑笑道：“丁书记，有何指示？” “指示谈不上。”丁晓萌道：“听说，你现在是苦水乡的大当家了？” 陆天明纠正她道：“不是听说，是事实。” “高兴吗？” “压力大。” “乡长书记你一手抓？”丁晓萌轻轻说道：“陆天明，你打破了规矩。” 陆天明笑笑道：“规矩不打破，永远没有进步的空间。” 丁晓萌便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幽幽说道：“陆天明，你现在春风得意啊。这次去燕京，收获肯定很大吧？” 陆天明道：“谈不上收获。” 丁晓萌好奇地问道：“你与燕京的秦老，究竟是怎么认识的？你们的关系到底怎么样？” 陆天明笑笑道：“其实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丁晓萌显然不相信他的话，追问着道：“陆天明，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呀，什么都看不出来？你们之间如果没有特殊关系，秦老会那么照顾你？” “照顾我？” “对呀。”丁晓萌哼道：“如果不是秦老站在你背后，你以为你能那么顺水顺风？有人恐怕早就把你踩到泥里去了。” “踩我？”陆天明不以为然道：“你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我陆天明又没得罪人，也不与任何人有利益冲突，别人没事干？踩我？” “书呆子。”丁晓萌骂了一句，“你呀，是书读多了，分不清谁好谁坏。你以为你没得罪人？你以为你与人没利益冲突？陆天明，这是社会，不是书。” “社会怎么了？”陆天明不满道：“社会不就是人与人组织起来的吗？确实，书不是社会。但社会本身就是一本书。” “你说得没错。但社会这本书你读懂了多少？”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语塞。他暗自想，是啊，自己究竟读懂了社会这本书多少？ “陆天明，你最大的优点就是正直。反过来，你致命的缺点也是正直。”丁晓萌轻轻叹口气说道：“你的正直，最终会害了你。” 陆天明不觉来气，瓮声瓮气说道：“你的意思，我不能正直？我应该曲意逢迎，同流合污？” 丁晓萌嗔怪道：“我没让你这样做。你知道吗？你的正直，让我很佩服。但是，正直这东西，有时候会害死人。我的意思是，你应该要学会......” 话没说完，陆天明便打断了她的话，“对不起，我永远都会宁折不弯。” 丁晓萌轻轻叹口气道：“你这个人，怎么总是不听人劝呢？你是高学历人才，你应该知道，人心难测。” 自从陆天明按照山南县准备的材料内容向秦老汇报后，他得到了肖科的认可。 李亮被双规，苦水乡工作改由陆天明全权负责，这是一个风向标性的事。 而且，有人背后说，这一切都是肖科在常委会上力荐他陆天明的结果。 汇报工作结束，预示着乌鸦坳滑坡事件尘埃落定。 燕京的秦老，似乎默认了山南县的汇报。 只有陆天明心里明白，他作了违心汇报。 他没将乌鸦坳滑坡的真相说出来，不是他不想说，也不是压力不敢说。而是他清楚地知道，一旦揭开乌鸦坳滑坡事件真相，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复杂。 山南县已经将李亮推出来做了替罪羊。李亮将独自承担全部过失。 陆天明不希望大家都把精力放在尔虞我诈上。因为这样，势必会让大家无心去考虑群众的困难。 山南县尽管摘去了贫困县帽子，但还是很穷。 在陆天明看来，再美丽光鲜的主义，都比不上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让老百姓富裕起来。 “过几天，我会去苦水乡。”丁晓萌说道：“你们乡的团工作，现在谁在负责啊？” 陆天明正要开口，便听到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第241章 她辞职了 顾晓真手里端着一杯奶茶，笑吟吟地站在门口。 陆天明狐疑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顾晓真嘴巴一撇道：“我怎么就不能来呀？我又没打扰你的工作，来看看你，不行吗？” 陆天明手里还捏着电话，与丁晓萌的通话还没结束。 他赶紧对丁晓萌说道：“对不起，我这里来客人了。我要挂电话了。” “不许挂。”电话里传来丁晓萌激烈的声音，“我知道，是顾晓真来找你了，是不是？” 陆天明看一眼顾晓真，低声回了一句，“是。” “这个时候，她找你干嘛？”丁晓萌气呼呼说道：“她一个姑娘家，不懂瓜田李下吗？自己主动送上门，她还有廉耻吗？” 丁晓萌的话，听起来很刺耳。虽然他没打开声音外放，但顾晓真显然听到了丁晓萌愤怒的骂声。 顾晓真看了陆天明，趁他不备，便将他的手机抢了过去。 陆天明还没反应过来，顾晓真已经在冲着手机嚷了起来。 “丁晓萌是吧？你刚才说我没廉耻，你有廉耻？” 丁晓萌显然吓到了，她支支吾吾道：“顾晓真，你什么意思？” 顾晓真冷笑道：“我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啊？我找陆天明，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别以为自己是个领导干部，就可以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告诉你，我不鸟你。” 丁晓萌骂架的水平，肯定不是顾晓真的对手。顾晓真这一顿嚷，让她半天没吱声。 “顾晓真，我不想与你说话。你把电话给陆天明。” “我就不给。”顾晓真得意地笑了起来，“有本事，你咬我啊。开口闭口别人没廉耻，你有廉耻。你有廉耻就不会脚踩两条船了。” 丁晓萌气得要跳起来，大声质问顾晓真，“顾晓真，你说话要负责任。谁脚踩两条船了？你不说清楚，我告你诽谤。” “来告我呀。”顾晓真愈发得意，“你敢说自己没脚踩两条船？我问你，你与一个叫赵坤的人结伴在国外旅游，你敢说你们是清白的？” 顾晓真的话，真正戳到了丁晓萌的痛处了。 她不顾颜面地大声呵斥道：“顾晓真，你就是个泼妇。我不想与你说话。你赶紧把电话给陆天明。” “好啊。我给。”顾晓真果断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给陆天明。 她们刚才发生的争执，陆天明句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他感觉自己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他不知道要说谁好了。 “生气了？”看着陆天明阴沉着的脸，顾晓真哼了一声道：“我骂她，你心痛了？” 陆天明无奈道：“我心痛什么？我就是觉得，以后即便是与人吵架，你也不要捕风捉影，空穴来风。更不要搞人身攻击。” “我搞人身攻击了吗？是谁说我不要廉耻啊？”顾晓真气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骂我，你就听不见了吗？” 陆天明苦笑道：“你们这些女人，就是麻烦。” 顾晓真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他，“谁麻烦啊？是我麻烦，还是他丁晓萌麻烦？陆天明，我说错过一句话吗？人家与别的男人在国外逍遥快活，你还向着她？” “我没有。”陆天明争辩着说道：“我就是觉得，你们这样互不相让，只会增加矛盾。” “我与她，矛盾不可调和。”顾晓真笑嘻嘻说道：“你不要觉得我心眼小。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们在一起。”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顾晓真深深看他一眼，叹道：“难道你真愿意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必须带点绿？”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顾晓真，我发现你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 顾晓真噘着嘴道：“本来就是。她丁晓萌以为别人不知道，她和一个叫赵坤的人，在国外双宿双飞的，还想瞒天过海啊。” 陆天明替丁晓萌辩解道：“你不要道听途说。” “我道听途说了吗？”顾晓真不满道：“你不知道啊，这世界上，丈夫是最后一个知道妻子出轨的人。” “我又不是她丈夫。” “你是谁的丈夫？”顾晓真似笑非笑道：“你总该不会是我顾晓真的丈夫吧？” “当然不是。” “我也知道不是。”顾晓真一屁股坐在床沿边，仰起脸说道：“我辞职了。” “辞职了？” “对啊。这不是你希望的结果吗？”顾晓真道：“第一，我不想成为他杨晨的玩物。第二，你不是要成立一个基金吗？以后，我就跟你混了。” 顾晓真辞职，还真让陆天明有些意外。 她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子，在经过努力奋斗后，终于改变了命运，成了一名医护工作者。 如果她安安心心工作下去，她这一辈子都将过得无忧无虑。虽不说能大富大贵，但能做到衣食温饱，小日子平安喜乐。 陆天明让她去派出所搞户籍工作，顾晓真二话没说，便辞去了苦水乡卫生院的工作。这对她而言，是需要付出巨大勇气的。 毕竟，在乡卫生院，她是个有编制有身份的人。 而去了派出所，她将什么都没有了。 然而，顾晓真似乎完全没考虑这些。她毫不犹豫把自己的饭碗砸了，不就是不想让陆天明失望吗？ “某人现在一天要打几个电话。”顾晓真乐呵呵说道：“你说，我真那么好看吗？” 陆天明颔首道：“说实话，你本人确实不错。” “仅仅是不错？”顾晓真不满道：“某人说，我就像天上的七仙女一样，他看到我之后，一直魂不守舍。难道我真有那么大的魅力？” 陆天明道：“因人而异。” 顾晓真压低声道：“你知道吗？今天某人在电话里给我许诺。只要我答应他，他马上给我办理转正手续。而且，他还会离婚娶我。” 陆天明知道她说的某人，就是指杨晨。 县公安局副局长杨晨，在山南县算是一个风云人物。 首先他年轻，三十来岁就坐到了县公安局副局长的位子上。算是事业有成的人。 其次，杨晨外表形象非常不错，高大威猛。一身制服穿在他身上，更衬托他英气逼人。 他是很多女人的梦中情人形象。 陆天明与杨晨在专案组打过交道。杨晨给他的印象，并不像顾晓真说的那么不堪。 杨晨喜欢顾晓真，陆天明丝毫不怀疑。漂亮的女人，男人谁都爱。 但是，顾晓真说，杨晨许诺她离婚娶她，他就不得不怀疑了。 杨晨是个一心要往上走的人。而他这个级别的人，生活作风常常引人注目。在陆天明看来，杨晨断然不会因为喜欢一个女人而葬送自己的前程。 杨晨说的是假话！ “你相信他会做到？”陆天明试探着问顾晓真。 “我要相信他，就不会辞职了。”顾晓真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说道：“我现在失业了，你说该怎么办吧？” 第242章 血统论 顾晓真这么随便往床上一躺，反倒让陆天明尴尬了。 她去了派出所工作后，仍然住在乡卫生院。 有人在背后怂恿谭作人，要她将顾晓真聪卫生院赶出去。但谭作人坚持不为所动，他告诉顾晓真，尽管放心大胆在卫生院住，谁也没资格赶她走。 “我现在回不去卫生院了。”顾晓真有些怅然地说道：“卫生院工作虽然有些累，但累得很快乐。派出所的工作看似轻松，却心情压抑。” 陆天明安慰她道：“你不愿意在派出所工作，辞了就辞了。现在这社会，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啊。说说吧，有什么打算。” “我可没打算。”顾晓真道：“反正我没饭吃，就找你。” “找我就对了。”陆天明笑眯眯道：“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基金事情吧？” 顾晓真推辞道：“你说的那事，我可干不了。我有什么能力去管理那么大的一笔基金啊？你别害我。” “你都没尝试，怎么就知道自己不行了？”陆天明鼓励她道：“不管什么事，只有经历了，才不留遗憾呀。顾晓真，你现在什么事都不要去想，给我一门心思去考虑如何注册基金的事。我给你半个月时间，把基金公司拿下来。” 顾晓真翻身坐起，狐疑地看着陆天明，小声问道：“你真那么相信我？” “不管怎么说，我们也是同一个战壕里爬出来的兵啊。”陆天明指着门道：“现在，你立即回去休息。我也累了，要休息了。” “我不走。”顾晓真又仰躺了下去，“我今晚哪都不去，就在你这里。” “你在，我怎么休息？”陆天明急道：“顾晓真，你不要打扰我休息。” “我不打扰你呀。”顾晓真认真说道：“你睡你的，我看着你睡。” “废话。”陆天明道：“你看着我，我能睡着？” “那么，一张床，我们一人占半边。”顾晓真笑嘻嘻道：“可以吗？” “不可以。”陆天明断然拒绝她道：“我可不是柳下惠。” “你不是柳下惠就对了呀。你以为啊，柳下惠就是个伪君子。这样的男人，我们女人谁不鄙视？他很恶心，知道吗？” 陆天明无奈道：“你们女人怎么想的，我不想知道。但我知道，做人必须有底线。” 顾晓真好奇地问道：“你的底线是什么？” “从一而终。” “你的意思，今后你只对丁晓萌从一而终？”顾晓真似笑非笑道：“陆医生，你心里只有丁晓萌一个人吗？你不知道丁晓萌与别的男人的事？你是装傻，还是真不知道呀？” 没等陆天明开口，她继续说道：“我明白了。丁晓萌是干部，人家出身又好。一家子全是干部。你娶了丁晓萌，就等于是坐了火箭，一飞冲天。像我们这种出身农村家庭的，身份低贱，非但对你事业毫无帮助，还有可能拖你后腿。是不是？” 陆天明摇着头说道：“顾晓真，你说什么呀？我陆天明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吗？实话告诉你，我但凡能委屈自己一丝半点，我就不会在苦水乡这个地方。” “我知道你是有本事的男人啊。”顾晓真一脸仰慕道：“反正今天也没其他人，我就敞开心扉跟你说。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也从没妄想能成为你的老婆。但是，我想成为你的红颜知己，不行吗？” “不行。”陆天明苦笑道：“我说过了，我不是柳下惠，我没那么高尚。但我不想伤害你。你还是回去吧。” 两个人说的都是心里话。他们这样坦诚相待，不需遮掩的交流，反而让他们更加深入地了解了彼此。 顾晓真坐起身子，怅然一笑，起身走人。 顾晓真刚走，丁晓萌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还在你屋里？”丁晓萌试探地问道。 “你说的是顾晓真？没有啊。”陆天明道：“她辞职了，来告诉我。” “告诉你？你是她什么人啊？”丁晓萌生气道：“陆天明，我很愤怒，你知道吗？” “你愤怒什么？” “我愤怒你的暧昧态度。”丁晓萌气呼呼道：“她顾晓真谁给她的胆子？敢那么跟我说话，还污蔑我。我与她没完。” “算了。几句闲话，你当什么真？”陆天明批评她道：“你是领导干部，胸怀要宽广。” “我宽广不了。”丁晓萌哼道：“她都敢跟我抢男人了。我再不反抗，别人就会坐到我头上拉屎撒尿了。我保证，顾晓真别想在山南有立足之地。” 陆天明一惊，追问她道：“你想干嘛？” “你不要问我想干嘛。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想替她出头？” “我不想替任何人出头。但我不允许任何人去欺侮别人。”陆天明严肃说道：“丁晓萌，你如果敢对顾晓真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出来，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你为了她，威胁我？”丁晓萌气愤道：“陆天明，你是不是被这个狐狸精迷住了？” “胡说。”陆天明纠正她道：“你怎么骂人啊？”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丁晓萌冷笑道：“你没见她每天把自己打扮得像朵花儿一样啊？你没见她见到男人，就故意把自己胸脯挺得老高啊？她的这些行为，不就是要勾引人吗？她顾晓真什么出身？一个学护士的中专生，不就是天天幻想着能攀上一根高枝呀。” “我是高枝吗？” “你说得对。你不是。所以，顾晓真只把你当做她人生路上的一道风景。风景赏完了，她就会迅速换地方继续寻找更美的风景。” 陆天明嘿嘿笑了起来，“丁书记，我发现你现在的口才比原来好多了。” “不许跟我嬉皮笑脸。我说的都是非常严肃的话题。”丁晓萌气恼说道：“陆天明，你觉得我说的是不是事实？还有，我想告诉你的是，她们学护士的女的，私生活都是糜烂不堪的。她顾晓真一个农村家庭出身的女的，凭什么可以拿到卫生系统的编制？你用脚都能想得出来啊。” 陆天明道：“你的意思，我们这些农民子弟，就只配一辈子像父辈一样，当个农民？” 顾晓真自感失言了，赶紧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天明苦笑道：“你是这个意思也没错。现在啊，当官的子弟，继续接过父辈的手当官。所以，才有官二代，官三代的说法。企业界的子弟，继续经营父辈的生意，是商二代，商三代。而农村的子弟，就只能祖祖辈辈继续当他的农民。”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丁晓萌着急起来，“陆天明，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我没曲解啊。” “我就是想告诉你，如果顾晓真不走寻常路，她肯定拿不到编制。” “你的意思，顾晓真的编制来得不对路？” “她是换来的。”丁晓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我敢保证，我说的绝对是事实。” “换来的？拿什么换来的？” “她除了身体，还能拿什么换？” “丁晓萌，你跟我说这些，目的是什么？” 第243章 利益驱动 丁晓萌回了一句简短的话，“我不许你与顾晓真来往！” 丁晓萌的强势，承袭了她妈妈毛琴的性格。 毛琴能从一个幼儿园园长一路披荆斩棘坐到县政协副主席的位子上，没有几把刷子是不可能办到的。 山南县老一帮体制内的人都知道。赵长征对毛琴有知遇之恩。没有赵长征的提携，毛琴至今都可能只是一个幼儿园园长。 人这一辈子，自身努力虽然重要。但再努力，都赶不上遇到生命中的贵人。 女人之间，天生就是对手。 丁晓萌与顾晓真之间的矛盾，在陆天明还是苦水乡卫生院的医生时就存在了。 两个人之间，丁晓萌确实具有先天性的优势。 这种优势不是来自她们的容貌。毕竟，两个姑娘都如花似玉，各有千秋。 丁晓萌的优势，就在于她的出身。 她一个官宦人家出身的姑娘，本身又是如此的优秀。她足以秒杀无数同龄的姑娘。 丁晓萌高冷，有口皆碑。可是，顾晓真却不鸟她，她们从一开始便势如水火，原因都在陆天明身上，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陆天明手机快没电的时候，他才小声提醒她，“我手机没电了，要不，改时间再聊？” “行。”丁晓萌挂断电话之前，叮嘱他道：“明天是我妈生日，你过来吧。” 陆天明还想推脱，丁晓萌已经将电话挂了。 一夜过去，陆天明刚起床，便看见石头满头大汗来了乡政府。 “出大事了。”石头脸色惨白说道：“可能会出人命。” 陆天明吓了一跳，问他道：“石所长你把话说清楚，出什么事了？” “有人要霸占苦水泉。”石头擦了一把汗说道：“人多势众，影响很大。” 陆天明眉头一皱问道：“究竟什么事？” 石头苦笑道：“苦水泉周边的村民联合起来了。他们把苦水泉围了，公开卖水。” 陆天明道：“不是全开放了吗？怎么还围起来卖水？他们想围，你就让他们围？你们派出所是干什么的？” 石头为难道：“陆书记，你是知道的，我派出所才几个人，几条枪？村民成百上千，我能怎么办？” “为首的是谁？” “说不清啊。”石头道：“所以，我想擒贼擒王都难啊。” 陆天明赶走了县特警大队，宣布全面放开苦泉水，让人们各取所需，自由取水，赢得了一片欢呼声。 然而，在欢呼声还没停歇下来，苦水泉周边的村民便联合起来了，他们扶老携幼，将苦水泉再次团团围住。要求拿钱买水。 村民围住苦水泉，目的很简单，都是利益所驱使。 派出所本来想阻拦，结果一言不合，与村民动起手来。石头说，村民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一窝蜂地涌上来，将派出所的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石头身上也挨了不少拳头。他是夺路而逃，赶来乡政府求援的。 “走，去看看。”陆天明听完石头的汇报，心头涌起一股怒火。 “我看，还是请求县里调派警力过来再去吧。”石头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些人啊，眼睛都被利益熏红了。我们现在去，恐怕有危险。” “你怕吗？”陆天明似笑非笑道：“你堂堂一个派出所长，还怕手无寸铁的群众？” “问题是他们人太多了。这真出了事，法不责众啊。” “朗朗乾坤，谁敢胡来。”陆天明大声说道：“我就不相信群众都是不讲理的人。” 苦水泉边，人山人海。 村民如临大敌，与前来取水的外地人形成了对峙。 局面犹如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大有一触即发之感。 苦水泉出名后，来取水的外地人，趋之若鹜。 过去，有县特警大队荷枪实弹守着，没人敢造次。现在特警大队撤离了，苦水乡政府也正式宣布了，可以自由取水了。 没想到半路上杀出来当地村民，他们联合起来将苦水泉围住了。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拿钱买水。 有人质疑道：“乡政府都宣布开放了，你们凭什么要钱？” “是啊，泉水是地下冒出来的，又不是你们生产的，凭什么要求我们付钱？” 村民只回答一句话，“苦水泉是我们的，谁也别想不拿钱取水走。” 陆天明出现在苦水泉时，本来喧嚣的现场迅速便沉寂了下来。 所有人都在看他，谁也没说话。 大家都在等着看陆天明如何处置这起突发的棘手事件。 挡在苦水泉最前面的，是一帮年老体迈的老人。他们都是一些风烛残年的老人，颤颤巍巍的，甚至有几个老人连站都站不稳。 陆天明走上前去，轻声问老人，“老人家，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老人面无表情回答他，“守水啊。苦水泉可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我们要守着。” 陆天明道：“您错了。苦水泉是属于自然界的，不是您老祖宗留下来的。在您老祖宗之前，苦水泉就应该存在了。” 老人被他这句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小声道：“苦水泉出在我们这地方，就归我们所有啊。” “它属于大家所有。”陆天明纠正他道：“老人家，谁让您来的啊？” 老人白胡子一动，道：“没人叫我来啊。我这是为子孙来的啊。” 陆天明叹口气道：“老人家，你知道吗？来我们苦水泉取水的人，都是家里遭遇变故，家有病人的人。他们已经很难了，难道我们还要给他们雪上加霜？” 老人语塞，讪讪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陆天明进一步引导他说道：“老人家，苦水泉究竟有不有治病免疫作用，现在还没有一个科学的鉴定结论。有一点我们要相信，每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家人能够健康。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经历痛苦吧？这是行善，更是积德。” 老人被陆天明说得似乎心动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回头四处张望，希望有人站出来替他说话。 但是，周围的人，却一个都不吱声。 村民们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他发现苦水泉的作用的。没有他，苦水泉一直遭人嫌弃。农民甚至不愿意将苦水泉引到自家的田地里。 因为，老一辈传下来一个规矩，宁愿旱死，不用苦泉。 眼见着老人不说话了。陆天明便伸出双手去搀扶他，小声说道：“我送您回家休息吧。” 老人迟疑一下，还真准备听他话要走了。 陆天明挑了一个石头站上去。朗声说道：“苦水乡的父老乡亲们，我是陆天明。我现在要求大家都散了。请大家记住，眼前的利益，不是我们要的利益。我陆天明保证，三年之内，我要让苦水乡变成甜水镇。” 村民们窃窃私语，却没有散开。 陆天明道：“苦水泉是自然资源，不属于任何人。谁想霸占苦水泉，都是违法犯罪。我请大家不要以身试法。” 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声问他，“你说的话，能不能兑现啊？” 陆天明手一挥道：“我三年之内如果没改变苦水乡的面貌，我陆天明向各位父老乡亲负荆请罪！” 人群骚动了起来。 第244章 拒之门外 石头挨了一顿揍，心里一股邪火没有发泄出来。 在陆天明凭一己之力，平息了群众霸占苦水泉之后。石头便提出要秋后算账。 “老子记得是哪些人动的手。”石头咬牙切齿道：“这些狗日的，恨不得把老子一顿乱拳打死。这口气不出，今后老子在苦水乡还怎么混？” 陆天明笑眯眯道：“老石，你想过没有，群众为什么要揍你？” 石头一愣道：“为什么？不就是不许他们霸占苦水泉吗？我可是按照你的指示去做的。他们围攻我，就是不给你面子。” 陆天明道：“你准备怎么搞？” 石头压低声道：“等晚上他们都睡了。我带着人，悄悄进村，挨家挨户一个个抓回来。我就不信他们还敢来派出所抢人。” “万一动静大了，群众又群起而攻之了，该怎么办？” 石头得意地拍了拍腰间挂着的手枪说道：“这东西还真不是吹火筒。暴力抗法，我让他把牢底坐穿。” 陆天明摇了摇头道：“老石，我不赞成你这样做。” 石头便郁闷道：“难道就这样放过他们？如果是这样，今后我们的权威怎么办？老百姓这些人啊，你越软，他们越容易欺侮你上头。你一硬，他们就软了。” 陆天明笑道：“现在不是谁硬谁软的问题。如果我们政府与群众的关系势同水火，群众在心里反对我们。一旦有事，他们便会与我们成为对立面。民心一失，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天下也会易主啊。” 石头便不作声了，过了好一会才叹口气道：“这一顿挨打，白打了。” 陆天明安慰他道：“老石，我知道，你在群众当中的威信其实还是挺高的。这一次发生的事，主要在于我们没有把问题说清楚。群众其实都是深明大义的。他们这样做，归根到底，都是穷怕了的原因。所以啊，要改变群众的观念，让群众保持与我们一道前行，首先就是要让每一个群众都感受到政府的恩泽。” 石头苦笑着道：“道理我懂。但是，苦水乡就是这个鸟样子，贫穷已经深入到骨髓里去了，谁能改变啊。难哦！” 陆天明淡淡笑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大家齐心协力，一定会改变面貌。” 石头点了点头，“我相信你。现在啊，你是苦水乡的一把手，说实话，我是真心拥护你的。既然你都说了，这口气我就是咽不下也得咽下。对了，顾晓真已经在我那辞职了，你知道吗？” “知道。她想辞职，我们不要拦她。” 石头抱歉道：“对不起啊，陆老弟。我没照顾好顾晓真。我无能。” 陆天明笑笑道：“你道什么歉？” 石头小声说道：“本来啊，顾晓真的编制都要下来了。她马上就可以进编成为一名正式的人民警察了。不过，这倒证明晓真是个烈女子。这姑娘，让人尊敬佩服。” 石头没有把话说破，陆天明也没点破。两个人坐了一会，石头便起身告辞走了。 苦水泉现在已经不仅仅是一眼泉了，它就是一台生钱的机器。 可是，陆天明却没有将它围起来，摆开一张桌子收钱。而是让它敞开，任由群众自由取水。 陆天明此举，被人在背后讽刺他是天大的一个傻瓜。放着白花花的银子不要。甚至有人嘲讽他是在故意讨好社会，赢取民心。 可是谁都不知道，陆天明要下一盘大棋。 在安排好工作之后，他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回去山南县。 昨晚，丁晓萌就告诉了他，今天是她妈妈毛琴的生日。丁晓萌已经明确向他发出了邀请，他不能不去。 人家过生，空手不好意思上门。陆天明便去买了一些水果，提着去了县委大院。 政协毛副主席过生日，来祝贺她过生日的车，将县委大院都塞满了。 毛副主席没在酒店过生日，算得上是很低调了。 陆天明到的时候，恰逢毛琴送客人出门。 毛琴一眼看到他，冷冷问他道：“你来做什么？” 陆天明满脸陪着笑脸道：“阿姨，生日快乐！” 毛琴哼了一声，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生日？过生哪有什么快乐的？人老了一岁，还有什么好祝贺的。” 陆天明嘿嘿笑道：“阿姨你是越来越年轻了啊。” “恭维我？”毛琴不屑道：“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小陆啊，你可能不知道，我没准备的，所以，不能留你吃饭了哦。” 话音未落，丁晓萌便从屋里出来了。她接过陆天明手里的礼物，高兴说道：“天明，你来啦，快进屋坐。” 毛琴阻拦道：“小萌啊，不是妈不好客。今天的日子特殊，就不要请人进屋了。” 丁晓萌道：“妈，这是礼貌啊。客人来了，连门都不让进吗？” 陆天明赶紧道：“丁书记，阿姨，我还有点事要办。我就先走了。” 丁晓萌一把拉住他，“你少骗我。有什么事忙啊？在乎这一点时间。天明，我知道你是来庆祝我妈生日的。我妈这人啊，就是太注重影响了。你别介意。再说，你又不是外人。” 毛琴吃惊道：“小陆不是外人？” 丁晓萌淡淡回应道：“当然不是。他是我朋友，就不是外人。” 毛琴在外面，素以泼辣霸道着称。据说，当年的路远书记和费敏县长，对她都礼貌有加。 政协单位本来就是一个闲职单位，通常都是一些人进去养老的单位。但是，毛副主席却完全没有养老的意思。每年政协例行的调研工作，毛副主席都能在山南县掀起一阵大风。 在丁家，丁伟怕夫人毛琴。但毛琴却怕女儿丁晓萌。 母女俩的性格都非常强势，一言不合，便可能爆发激烈争论。 但每次，都是以毛琴主动认输结束。 “小萌啊，小陆留在这里不方便啊。”毛琴沉着脸道：“再说，等下小赵来了，不好。” 丁晓萌狐疑问道：“妈，你告诉赵坤了？” 毛琴点点头道：“赵坤这孩子很用心。不是我告诉他的，是人家主动问起我的。这孩子要是没心，怎么知道今天你妈我生日啊。” “他来干什么？”丁晓萌眉头一皱道：“妈，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不想看见他。” 毛琴笑道：“你不想看到他没关系啊。人家是来给我庆生的，你总不能拒之门外吧？” “他也是来给你庆生的呀。”丁晓萌气愤地指着陆天明说道：“妈，你对待客人不能厚此薄彼。” 毛琴堵着门，完全没有让陆天明进屋的意思。 这就让他无比尴尬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突然，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 电梯里鱼贯出来七八个穿戴整齐戴着墨镜的男人，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束鲜花。 出来电梯后，他们便整整齐齐排成两行，恭请最后从电梯里出来的赵坤。 第245章 绝密消息 赵坤出场的架势，像极了电影电视里大佬出场的风光一幕。 西装革履的赵坤，手里也捧着一束更大的鲜花。他满面笑容，春风得意，旁若无人地径直走到毛琴跟前，热情地打着招呼说道：“阿姨，生日快乐！祝您像鲜花一样美丽，像日月一样光辉。年年十八，岁岁青春。” 毛琴笑得合不拢嘴，连声赞道：“这孩子真会说话！快进屋坐。” 赵坤显然没有进门的意思，他的眼光落在丁晓萌身上，微笑着打招呼道：“小萌，你今天真漂亮。” 丁晓萌却没正眼去看他，转身想进屋。 毛琴呵斥着她道：“小萌，你这孩子怎么啦？人家小赵与你打招呼，没听着吗？” 丁晓萌道：“对不起，我这段时间耳朵有点耳鸣。” 赵坤却不以为然道：“小事一桩。我请省城最着名的中医给你看看，包你很快就好。” “不用，谢谢。”丁晓萌拉着陆天明进了门。 这下，毛琴尴尬了。 她解释道：“小赵，这小陆与我们家小萌是老同事了。今天小陆听说是我生日，特意过来。大家都是朋友啊。” 赵坤笑笑道：“阿姨，他我认识，叫陆天明。” 在毛琴的盛情邀请下，赵坤还是进了门。 刚坐下不久，赵坤便表示，他已经在山南县最豪华的酒店订了一个包厢。他要给毛琴庆生。 毛琴连忙感谢道：“小赵啊，多谢你。你看看，这样不好吧？这过生啊，年年都要过的，不要那么重视嘛。” 赵坤客气道：“阿姨，过生这事可马虎不得。一定要重视。” “你爸身体还好吧？” “还行。”赵坤道：“老头子就是事多。对了，他还托我给您带来生日祝福。” 毛琴点点头，“谢谢赵省长的关心。” 他们热烈交谈，将陆天明冷落在一边。 陆天明本来就没想着进屋。他来，主要是不想让丁晓萌失望。 毕竟，人家邀请了自己，如果不来，就太不给面子了。 他能看出来，毛琴这是故意要冷落自己。 其实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毛琴对他的印象是非常不错的。她似乎也默许了他与丁晓萌的关系。 在山南县的官场里，学历比陆天明高的，并没多少。形象比陆天明好的，更是凤毛麟角。陆天明算得上是集形象与才华于一体的年轻男人。 这样的优秀年轻人，能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毛琴内心还是很认同的。 虽然说，陆天明出身贫寒，而且他目前的社会地位不高。但只要她丁家出手相助，陆天明的社会地位能在一夜之间水涨船高。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赵坤的一场演唱会打破了。 到那时候，毛琴才知道赵副省长的儿子赵坤，原来一直对女儿丁晓萌情有独钟。 赵坤看上丁晓萌，这让毛琴是又惊又喜。 如果她和赵副省长结成了儿女亲家，这将是意外之喜啊。 赵长征副省长虽然现在还只是中部省的一名副省长，但赵副省长的政治前途似乎肉眼可见。他的前途绝不仅仅是局限在中部省啊！ 其实，毛琴对赵坤的好感，远没有对陆天明那么好。 这个她几乎看着长大的孩子，她深知他的秉性。 当初，赵家还在山南时，毛琴与赵长征之间就有着不可言说的微妙关系。 她永远都记得，自己被赵长征压在床上时，她一侧脸，便看到躺在摇椅中睁眼看着自己的赵坤。 那时候的赵坤，还不满一岁。她不知道那一幕，会不会给他留下记忆。 让毛琴最担忧的是，她有时候会怀疑丁晓萌与赵坤会不会存在血缘上的关系。这是藏在她心里最隐秘的痛。她只记得，那次过后不久，她就怀了丁晓萌。 毛琴为此特意去市里悄悄找过医生，在确认自己怀上赵副省长的种的可能性不大时，她才悄悄舒了一口气。 当然，她不知道丈夫丁伟背着她，已经悄悄与女儿丁晓萌做过了亲子鉴定。 丁伟的亲子鉴定结论，至今是个谜。 毛琴赞同女儿丁晓萌与赵坤交往，在意的就是赵副省长手里的权。 男人是把凿，凿了到处说。毛琴非常清楚，自己只不过是赵副省长万花丛中的一点红。赵副省长不会因为她一朵花，而放弃满园的鲜花。 事实上确实如此，赵副省长随着仕途的不断进步，他早就将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她，如今在赵副省长的眼里，不过就是昨日黄花，人老珠黄的一个女人了。 不过，她还是要感谢赵长征。没有赵长征，她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身份地位。 “阿姨，我们现在就一起去酒店吧。”赵坤热情邀请道：“丁叔呢？他还在单位？” “你丁叔这段时间很忙啊。”毛琴抱怨着说道：“这不，山南县现在既没书记，也没县长。一二把手同时缺位，这可不多见。现在听说上面马上要落实山南的书记和县长了。他哪里还有时间来陪我过生日。” 赵坤不以为然道：“这事啊，我早收到消息了。” 毛琴惊异地看着他，试探着问道：“小赵，你都听到什么消息了？” 赵坤道：“我也不知道真实性有多大。我听我家老爷子说，山南县的书记和县长，可能都会从燕京空降下来。” “空降下来？”毛琴吃惊地说道：“不会吧？要是空降，不早就降下来了。何况，山南又不是什么好地方，燕京的领导，会愿意来？” 赵坤笑嘻嘻道：“阿姨，地方是穷了点，但权力不会少呀。再说，燕京空降下来的，还不都是为了镀一层金啊。” 毛琴苦笑道：“这不就让某些人白白忙活了一场了。” 赵坤点点头道：“难说。我就知道你们县里的肖科，到处在活动。他想扶正。” “肖县长还是有些能力的。”毛琴评价道：“至少这人懂尊老爱幼。” “是啊。我家老爷子原来是有意要推荐他的。”赵坤道：“但是，燕京好像对他扶正有不同意见。可以肯定，肖科这次很难上位了。” 毛琴闻言，小声说道：“小赵，这些话千万不要对外界的人说。我知道就好了。” 赵坤点点头，“阿姨，我这个人还是掂的清轻重的。” 他们的谈话，坐在一边的陆天明听得清清楚楚。 他心里不觉为肖科惋惜。 肖科为了扫清障碍，可谓是穷尽了手段。 至少，在陆天明的问题上，他没有进一步赶尽杀绝，反而让陆天明成功取得了苦水乡的党政一把手的权力。 也就是说，陆天明无惊无险坐上苦水乡党政一把手的位子，肖科功不可没。 肖科很聪明，他化干戈为玉帛这一手，几乎扫清了他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 可是，他很有可能与山南县长的位子失之交臂。 肖科贪权，早在费敏还是县长的时候就可见一斑了。在肖科看来，陆天明虽然微不足道，但很可能影响他的晋升。 他不计前嫌地将陆天明送上苦水乡党政一把手的位子，就是想传递一个信息给陆天明，他能放下，希望陆天明也能放下。 陆天明放下了吗？ 第246章 生日宴 赵坤当着陆天明的面，肆无忌惮地与毛琴谈论山南县未来人事的布局，显然没将陆天明放在眼里。 人事任命在公布之前，视为绝密中的绝密。在外人面前，更应该三缄其口。 但赵坤毫不在意地随便说出来，这不由人对他刮目相看。 毕竟，赵坤不是体制内的人。可是他对体制内的消息却是如此灵通，侧面证明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赵坤来毛琴家之前，就已经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宴。现在就等主人入席了。 毛琴客气一番后，还是答应了赵坤的邀请，欣然赴宴。 “小萌，我们一起走吧。”毛琴看一眼陆天明，委婉道：“小陆，这赵总请客，你......” 赵坤刻意没邀请陆天明，毛琴也巴不得陆天明立刻在眼前消失。但碍于女儿的面子，她才暗示陆天明，让他知趣离开。 “阿姨，你们去吧。我还有点事，就不参加您的生日宴了。”陆天明云淡风轻道：“你们开心，不要管我。” 丁晓萌吃惊问道：“你不去？” 陆天明点头，“我有事。” “你不去，我也不去。”丁晓萌赌气道：“我陪你一起去办事。” “不用。”陆天明婉拒她道：“今天是阿姨生日，你应该陪在阿姨身边。等我忙完了，再来找你。” 毛琴眉头一皱道：“不要有事没事的找。同事之间，还是应该保持合适的距离比较合适。小陆啊，你有事就去忙吧。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 丁晓萌显然不情愿，但是她也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起身下楼，恰好遇到回家的丁伟。 赵坤出行，身边必定围绕几个保镖。这就让他看起来声势浩大。 丁伟似乎对赵坤的做派有些反感。他眉头一皱，轻声责备老婆毛琴道：“老毛，你搞这么大动静干嘛？影响多不好。” 毛琴生日没等来丈夫的祝福，反而被丈夫责备，便有些不高兴地说道：“我生日，你不管我。别人管我，你还不乐意了吗？” 丁伟压低声道：“不是我不乐意。而是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能不高调吗？我们低调些，不好？” “我为什么要低调？”毛琴不屑道：“这都是小赵安排的。孩子一片孝心，我们总不能视而不见吧？老丁，你如果愿意，就随我们一起去吃饭。” 丁伟正想拒绝，赵坤走了过来，客气地招呼一声道：“丁叔，今天的阿姨生日的大喜日子。你不是下班了吗？我们一起去给阿姨庆生吧。” 丁伟只好点头答应，正要返身上车，突然一眼看到了陆天明。 他扔下其他人，径直走到陆天明面前，客气地说道：“小陆，你也来了。” 丁伟突然表现出对陆天明的客气，让人很意外。 熟悉丁伟的人都知道，他是个自命不凡，眼光很高的人。一般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像陆天明这样身份的人，丁伟平常是正眼都不愿意多看一眼的。当然，丁伟知道女儿丁晓萌喜欢陆天明，但即便是爱屋及乌，也不至于让他在陆天明面前表现出一副谦恭客套的模样。 “阿姨生日，我肯定要来庆贺啊。”陆天明笑笑说道：“丁主任，您很忙吧。” “确实有点忙。”丁伟跟着笑笑说道：“我们山南新书记新县长的任命很快就要揭晓了。大家都在忙着迎接新领导啊。” 陆天明道：“确实。新领导来了，大家都得忙一阵。” 丁伟邀请陆天明一道去参加赵坤为毛琴准备的生日宴，赵坤尽管满脸的不情愿，也不敢出声反对。毛琴也不好再反对。 丁晓萌高兴地对她爸说道：“爸，我们走吧。” 丁晓萌不愿意上赵坤的车，她让陆天明陪她一起坐她爸丁伟的专车。 一上车，丁晓萌便高兴说道：“爸，你做了一辈子的决定，就今天的决定最英明。” 丁伟不解地问道：“难道爸过去的决定都是错的？” “不是说你的决定都是错的。而是没有今天这个决定英明。”丁晓萌说道：“爸，你知道吗？有人不想邀请陆天明啊。” “天明来家里，就是我们家的客人。他需要别人邀请吗？我们邀请就对了。”丁伟摆摆手道：“这个赵坤，他来讨好你妈，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 丁晓萌脸上一红道：“爸，我都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变的。我已经表明了态度，他就是不死心。不管他，哪怕他就是给我从天上摘了星星下来，我也不会多看他一眼。” 丁伟道：“感情这东西，确实勉强不得。小萌啊，我们做父母的，永远都支持你的选择。” 丁晓萌轻轻嗯了一声，将脸转向陆天明，小声说道：“陆天明，你听明白了吗？” 她一边说话，一边主动去牵陆天明的手。 陆天明没有退缩，迎合着她，两只手便十指交叉起来。 “山南县可能会迎来一场暴风骤雨式的改革啊。”丁伟突然说道：“今天，省市组织部都来山南吹风了。” “吹什么风？”丁晓萌好奇地问道：“爸，省组织部还来人了？” 丁伟点点头道：“是啊。杜书记和肖县长都在陪。我是请假回来的。你妈过生日，我不能缺席啊。” 丁晓萌笑嘻嘻道：“爸，你现在对我妈是越来越好了哦。” 丁伟道：“老夫老妻了，不说好不好。我与你妈共同生活了快三十年了。就是一块石头，都捂热了呀。” “爸，你说的也是。感情这东西，在一起久了，自然就有了。”丁晓萌歪着头问陆天明，“你说是不是？” “是啊。”陆天明笑笑说道：“丁主任你们这对伉俪，在山南县可是有名的恩爱夫妻。很多人羡慕哦。” 说话间，车到了酒店。 赵坤还真是大手笔。他将一层楼都包了。 餐厅里挂满了彩带与气球，当中的墙上，闪烁着一串字，“祝美丽的毛副主席永远年轻漂亮。” 一行人进了餐厅，赵坤便招呼着开席。 他客气地对丁伟说道：“丁叔，请坐。” 丁伟得知今晚都是赵坤安排的，便客气说道：“小赵啊，你没必要搞这么大阵仗嘛。你阿姨只是过一小生，随随便随便就行了。” 赵坤认真道：“那怎么行？阿姨过生，可是天大的事。我们做晚辈的，刚好借此表达一下心意啊。” 丁伟道：“客气客气。” 赵坤小声说道：“我来之前，我爸托我向丁叔问好。” 丁伟道：“谢谢赵省长的关心。开席吧。” 第247章 生日宴上打赌 生日宴的主桌，是一张能容纳二十几个人同时用餐的大桌子。 丁伟毛琴全部坐下，桌子还是显得空荡荡的。 毛琴今晚的主角，当仁不让坐在正位上。 旁边，是丁伟。 丁伟过去是丁晓萌。丁晓萌的旁边，就是赵坤的位子了。 丁晓萌显然对这样的安排不满意。她看了看桌子说道：“今晚我妈是主角，她就应该居中。我和我爸一边一个，拥戴我妈。” 丁伟道：“这样安排不错。” 赵坤没有反对，却从旁边绕了过来，将位子还是安排与丁晓萌在一起。 大家都知道彼此的心思，丁伟主动招呼陆天明，“小陆，你来我旁边坐。” 陆天明正要过去，丁晓萌却一把拉住了他，“你就坐我身边。” 赵坤一听，顿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讪讪说道：“随便坐吧。今晚又没别人。” 刚坐好，菜便鱼贯上来了。 赵坤不但租了一层楼用作生日宴，而且生日宴上的菜肴，都是珍馐一类的好东西。 光是这一桌菜，价格不会低于五位数。 丁伟道：“小赵，你太客气了。今天你阿姨过生，你能来，就是心意了。其实，大家随随便便吃顿饭就好了。” 赵坤笑而不语。 宴席上，少不了酒。 赵坤吩咐手下从车后备箱里搬来了一箱茅台，一箱洋酒，还有一箱珍藏版的红酒。 他指着满满一桌子的酒说道：“各位喜欢喝什么酒，就让服务员倒什么酒。” 丁伟喝白的，毛琴喝红的。赵坤表示他喝不惯白酒喝红酒，他习惯喝洋酒。 问到陆天明，陆天明点点头道：“我都可以。” 他的话一出口，丁晓萌便掩嘴笑了起来，“陆天明，你什么都可以，你是酒桶啊？” 陆天明道：“我这人酒量不大，但是胆子大。赵老板是很讲究的人，他喝洋的，我得陪吧？丁主任喜欢喝白的，我也得陪吧？还有，阿姨喜欢喝红酒，我也不能拿白酒和洋酒敬阿姨吧？” 此话一出，顿时让他的形象凸显了出来。 赵坤讪讪道：“陆天明，你很懂酒文化嘛。” 大家坐下边聊边吃，赵坤一个劲地说他陪着丁晓萌在国外旅游的趣事。 赵坤说道：“我们出国后，最大的感受就是爱国。记得那晚我和小萌在黄石公园露营，我们在帐篷上竖起了一面国旗。人家美丽国警察看到我们的国旗，还特地跑过来敬礼。” 毛琴看似很随意地问了一句，“你们露营，不怕危险？” 赵坤得意道：“阿姨你放心。小萌我可是用心保护着的。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她伤一根毫毛。” 毛琴好奇问道：“你们晚上是怎么休息的？” 赵坤道：“我们有睡袋。防潮防寒。小萌身材小，人在睡袋里，连脑袋都不会伸出来。” 丁晓萌脸一沉道：“你看见了？” 赵坤笑嘻嘻道：“我得关注你，保护你啊。所以我基本都是睁着眼到天亮的。” 陆天明插一句话说道：“美丽国的黄石公园充满了惊险。你们还在里面露营了，真不错。” 赵坤笑道：“陆天明，这其实没什么。所有实现财务自由的人，都可以去的。人生嘛，千万不能过得像一潭死水。比如小萌喜欢旅游，探险。这与我的爱好兴趣就是一样的。但是，旅游与探险，必须得有坚强的经济实力。” 陆天明道：“说得对。我如果去，一张机票就是我三个月的工资。” 赵坤点点头道：“看来你还是很懂啊。” 赵坤说，在国外半个月。他与丁晓萌做到了形影不离。通过这次旅游，他更加深入了解了丁晓萌的兴趣爱好。 “我有个想法，如果小萌喜欢国外的生活，我就办理移民。”赵坤认真说道：“这也是我爸的意思。” “你爸要你移民？”毛琴狐疑地问了一句。 “是啊。国内的生活，我们都过习惯了。换一个环境生活，其实很好。” 丁伟道：“还是国内好。国外嘛，你们年轻人出去闯一闯，还是有点意义。像我和你阿姨这样年龄的人，出国生活就会很不习惯。” 赵坤解释道：“其实国外与国内差不了多少，只是人家科技比我们进步不少。再说，国外大城市，都有唐人街。我在唐人街生活过，感觉与在国内差不了多少啊。” 赵坤一直在滔滔不绝地说话。 突然，赵坤挑衅似的对陆天明说道：“听说你过去是学医的。你知道吗？在国外，人家根本就不认我们这边的学历。所以，你要是出去，可能连个饭碗都找不到。” 陆天明道：“赵老板在国外就能找着饭碗？” 赵坤得意道：“你知道投资移民这件事吗？我移民出去，是去当老板。你出去，只能打工。” 陆天明笑呵呵道：“打工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赵坤一本正经道：“你如果打工，能赚多少钱很难说。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你可能连自己都养不活。” 他这番言论，其实就是在暗示陆天明，他不能给丁晓萌更好的生活。 陆天明焉能听不出赵坤话里的意思，他笑笑道：“赵老板，我们真要一起在国外生活，不见得谁能生活得更好。” 赵坤大笑道：“陆天明，我挺欣赏你的自信的。但是，人最可贵之处，就是要面对现实啊。” 丁晓萌眉头微皱道：“你们都在说些什么啊？谁想去国外生活了？” 赵坤道：“小萌，你在飞机上不是说了吗？你希望去国外生活啊。” 丁晓萌道：“我就算去国外生活，也不会跟你生活在一起呀。赵坤，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们就干脆说透吧。我与你，不可能！” 赵坤一听，顿时变得尴尬起来。 他讪讪笑道：“我们今晚不聊这个话题，好吗？丁叔，你给我们透露一点消息，山南县未来的一二把手是谁啊？” 丁伟本来一直沉默着，听到赵坤这句话后，他站起身道：“小赵啊，今晚就谢谢你了。我还有点事，得先走。你陪阿姨他们喝开心吧。” 赵坤道：“丁叔您这么急，有事？” “省市组织部的领导还在宾馆，我得过去露个面啊。” “省委组织部谁来了？”赵坤掏出手机说道：“我给他打电话，让他来这里给阿姨庆生。” 听到赵坤要将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叫来生日宴，丁伟第一个反对说道：“小赵，别麻烦了，领导舟车劳顿的，很累了。” “他们累什么？”赵坤不屑地说道：“我一个电话，他们都得屁颠屁颠过来。” 陆天明一听，心情很不好了。省委组织的领导，是他一个生意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他冷笑着说道：“好啊，我们今晚就要看看我们赵总到底能不能把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叫来。” 赵坤道：“你不相信我？” 陆天明笑眯眯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 赵坤被他激得脸红脖子粗了，他敲着桌子说道：“陆天明，我们打个赌。如果我叫来了，你叫我三声大爷。” 陆天明反问他道：“如果你没叫来，我叫来了呢？” 赵坤一激动便大声说道：“你能叫来，我跪地叫你三声大爷。陆天明，别的不说，我让你先叫。免得说我欺侮你。” 第248章 打个平手 陆赵打赌，最急的要数丁伟。 无论谁输谁赢，于他而言，都是输。省委组织部的领导真被赵坤叫来了，见到了他丁伟，面子上是肯定挂不住的。 倘若赵坤没将人叫来，又会让他失了颜面。 毛琴更是进退两难。她的想法与丁伟如出一撤，领导真来了，反而让自己下不了台。 她权衡片刻，便出声制止他们。 “小赵，你与他打什么赌？”毛琴冷冷说道：“拉低自己身份了。” 赵坤不服气道：“阿姨，你别管。我今天倒要看看，他陆天明本事有多大。他若能将组织部的人叫来，我跪地叫他三声大爷，决不食言。” 毛琴道：“算了算了。别赌气伤了和气。小陆啊，你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你什么身份？你就敢与人打赌？别到时丢了面子，怨我们不照顾你。” 陆天明笑眯眯道：“阿姨，是赵总逼我的。我要不接招，我还算什么男人？” “可是你如果输了呢？” “人生一世，哪有事事都立于不败之地的？输了就输了。输了就按赌约做啊。” 赵坤道：“陆天明，你先不要说东说西。我们打赌，我还要加一个赌约。” 陆天明道：“请说。” 赵坤迟疑一下，眼光落在丁晓萌身上，他鼓足勇气，一字一顿说道：“谁输了，从此不得接触小萌。” 丁晓萌闻言，几乎跳了起来，愤怒道：“赵坤，你们打赌就打赌，拿我当什么赌约？” 赵坤嘿嘿笑道：“小萌，你别激动。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你，所以不希望你身边围绕一只苍蝇嗡嗡叫。” 陆天明的脸色沉了下去，赵坤将他比喻成一只苍蝇，让他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赵坤有钱，父亲又是大领导。像他这样的人，确实是人生赢家。 可是他还是太张扬了，他可能以为自己的钱都是凭自己本事赚来的，殊不知他赚钱，靠的是他父亲赵长征的关系。 丁伟还在极力阻止他们打赌，他沉下来脸来说道：“我说一句话，你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我不勉强。但我有言在先，你们打赌，与我们没任何关系。我们也不参与，我们先走。” 赵坤拦住他道：“丁叔，你可不能先走。你是我们的见证人啊。” 说完，他朝陆天明得意地点点头说道：“开始吧。” 陆天明一听打赌开始，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慌乱。 毕竟，省委组织部的人，他一个都不认识。就算认识，他也没有能力一个电话将人家屁颠屁颠叫到生日宴会上来啊。 能代表组织部来山南找人谈话的领导，身份绝非一般人。 见他半天没动静，赵坤得意道：“陆天明，你怎么了？既然你叫不来，我来叫，可以吧？” 陆天明道：“请便。” 赵坤便当着大家的面，掏出来手机给省委组织部的人打电话。 电话一打，还真通了。 只见赵坤满脸堆笑，对着手机亲热地喊了一声，“李叔，我是小坤啊。听说您来了山南县？” 电话里说了什么话，大家都没听见。但赵坤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他声音洪亮地说道：“李叔，今天是我未来岳母的生日，我想请您赏脸过来一下。” “哦，我理解。”赵坤在听完对方的话后，笑笑说道：“改天吧。回去我请李叔喝茶。” 挂了电话，赵坤讪讪道：“李副部长正在与人谈话，暂时脱不开身。陆天明，我不欺侮你，我没把人叫来，你也没叫。算平手。” 听到组织部的领导过不来，丁伟夫妇都悄悄舒了一口气。 丁伟连忙说道：“开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很好。小赵说得好，平手。” 丁晓萌在一边说道：“怎么说是平手呢？陆天明电话都没打一个，你们怎么知道他请不来人？” 赵坤道：“我让他先请的啊。可是他没动作，怨不得我吧。” 丁晓萌便去看陆天明，小声道：“你也做做样子，打个电话。” 陆天明站起身道：“我出去打个电话。” 在赵坤与省委组织部通话的时候，陆天明突然想起了远在燕京的秦霜。他记得秦霜给自己说起过，如果他遇到难解的问题，可以直接给她打电话。 他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拨通了秦霜的电话。 秦霜听完他的话后，笑笑说道：“陆天明，你还是小孩子呀，与人打赌。你让我怎么帮你呢？” 陆天明讪笑着说道：“没事，帮不了就算了。大不了我认输。” “认什么输呀？”秦霜嗔怪道：“动不动就认输，算什么男人呀？你等我一会，马上给你回话。” 挂了电话，陆天明没有回去餐厅。他在等秦霜的电话。 三分钟不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你安心等吧。”秦霜一开口便说道：“陆天明，你记住，轻易不与人斗气打赌。但真碰上了，这个气势我们不能输。” 陆天明道：“我知道。” “等吧。李青叔应该会很快赶到的。” 陆天明吓了一跳，赶紧问道：“你真把人请动了？” 秦霜笑笑道：“我告诉李青叔，是我男朋友遇到难事了，请他帮一把手。” “你男朋友？”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谁呀？” “狗。”秦霜笑笑便挂了电话。 回到餐厅，赵坤看到他回来，嘲讽他道：“陆天明，贵宾请来了？” 陆天明苦笑着道：“我一个领导都不认识，去哪请？我啊，刚才是给乡政府的同志打了一个工作电话。对不起各位，耽误大家时间了。” 赵坤大笑道：“陆天明啊陆天明，你自己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靴，心里应该还是有数的啊。今天我虽然没请来人，但你却连请谁都不知道，谁输谁赢，一目了然了吧？” 毛琴说道：“是啊。小赵与李部长看来还是很熟的。” 赵坤小声道：“不瞒阿姨说，李叔可是我们家的常客。” 丁晓萌悄悄扯了一下陆天明的衣服，低声说道：“我们走吧。” “走？走去哪？”陆天明笑笑道：“我还没吃饱喝好。赵老板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宴，浪费了就是暴殄天物啊。” 赵坤得意道：“陆天明，过去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吧？” 陆天明嘿嘿笑道：“别说吃，见都没见过。” 说着，他伸筷子夹了一只大螃蟹过来，放在丁晓萌面前，又给自己夹了一只，说道：“这螃蟹，平常都是横着走路的，今天我们把它的腿掰断，看它还怎么横着走。” 丁晓萌心领神会道：“是呀，掰断它的腿。” 赵坤当然听得出来陆天明话里嘲讽的意思，他压低声，恶狠狠地对陆天明说道：“有些人，自命不凡。遗憾的是，他一生下来就输了。” 陆天明将螃蟹的一条腿掰断，抬起头说道：“你还记得陈胜吴广起义说的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吗？” “你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餐厅门口进来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他一开口便问道：“谁是陆天明？” 第249章 领导露面 男人一进来，丁伟已经惶恐起来。 等他听清男人的话，便赶紧指着陆天明道：“李部长，您找他？” 赵坤显然也认识男人，他赶紧过去，亲热地喊了一声，“李叔。您来了。” 来的人正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李青。 李青这次肩负着山南县人事安排的重任。亲临山南县，找相关领导谈话，准备布局山南县新一届人事调整。 山南县原县委书记路远调任衡岳市委担任秘书长之后，山南县委书记的位子就一直处于空缺状态。 本来，书记离任，县里就应该召开党代会，选举新一任书记，然后报请衡岳市委决定。但是，路远离任后，山南县一直没有得到上级授权开会选举。 地级市下面的县委书记，只是正处级干部。处级干部的管辖权在市委。也就是说，衡岳市委对山南县委书记有组织任命权。 通常，县委书记的产生，由市委报请省委任命。但是，如果省委没有明确市委选拔，则预示着将由省委空降下来。 县委书记纳入省管干部之后，这对县委书记来说，既是荣誉，也是政治生命的象征。 山南县没有被授权从党代会上选举产生新一任书记，这就预示着一个非常明确的事实，新一任书记将由上级直接任命。 原来，在路远离任后，社会上便有各种传言，副书记杜平有望接任新书记位子。但是，时间过去两个多月，山南县党代会一直没有召开。 同时，衡岳市委也一直没安排组织部的人来山南县考察干部队伍。 种种迹象表明，山南县的新一任书记和县长，都将由上级直接任命安排。 如今，靴子已经落地。省市组织部联合进驻山南县考察干部，并非是从本地干部当中遴选出来新书记县长，而是来预热山南县，宣布新书记和县长都将同时空降。 李青这次下来，就是要给新书记和新县长扫清他们上任的所有障碍。 他们在山南县党政重要领导会议上明确提出，山南县的党政必须团结在新一任书记和县长周围，为开创山南的新局面努力奋斗。 但是，自始至终，李青都没透露即将到任的新书记和县长是何方神仙。 山南县在书记和县长同时缺任的情况下，县委的工作一直由杜平负责，县政府的工作都落在常务副县长肖科手里。 他们两个，似乎已经成为既定的未来书记和县长。 然而，随着省市组织部的到来，这个既定的局面显然要打破了。 省市组织部亲临山南，他们有一个重要的任务，就是必须让山南的干部不能抱有工作上的情绪。 对于赵坤的招呼，李青似乎置若罔闻。 他径直走到陆天明面前，伸出手来与陆天明握，笑笑道：“小陆，没提前打招呼就认识了你，很好。” 陆天明既紧张又激动。他没想到秦霜还真将李青请来了毛琴的生日宴上。 他双手紧握李青的手，客气说道：“领导，我是陆天明，您找我？” “没事。我就是来看看。”李青笑笑道：“我受一个朋友的委托来的。” 他们一问一答，直接表示出来，李青的露面与赵坤毫无瓜葛。他是专程来见陆天明的。 赵坤脸上明显挂不住了，他心有不甘地过来，小声说道：“李叔，我给您介绍一下今晚的主角吧？” 李青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就是过来看看。没什么事，我得先走一步。” 毛琴赶紧出声说道：“李部长，您都来了，不坐一会？也请李部长给我们一些指点呀。” 她笑靥如花，眼睛眨巴着凝视着李青，满脸的尊敬仰慕之色。 “您是......”李青看了毛琴一眼，试探地问道。 “这就是我要给李叔特别介绍的今晚主角。这位是毛阿姨，现任山南县政协副主席。今天是阿姨53岁大寿。我特意过来庆贺的。” 李青哦了一声，笑笑道：“小毛还挺年轻的嘛，看不出有50岁了。” 毛琴陪着笑脸道：“李部长，我人老珠黄了哦。豆腐渣了。” 李青便伸手与毛琴握，祝贺她道：“祝你生日快乐！” 毛琴也赶紧双手将李青的手握住，客气邀请他道：“李部长，今天能遇到你，是我的荣幸啊。本来啊，过一个小生，是没必要值得庆祝的。但孩子们热情啊，孩子们的心意，我得领啊。” 李青客气道：“应该的应该的。孩子们有孝心，值得表扬。” 在场的，只有丁伟有些手足无措。 省市组织部进驻山南，正是最敏感的时期。 组织部的责任虽然只是考察干部，但却是每一个体制内的人都必须尊重的单位。 干部提拔晋升，离不开组织部的考察。他们做的就是锦上添花的事。任何一名干部的进步，都离不开组织部的考察结论。 当然，他们还有一个责任，就是将有问题的干部，交给纪委审查。 组织部是一把双刃剑。他能让一个人飞黄腾达，也能让一个人跌进尘埃里。 山南县一二把手缺位那么久，本来就是一件很异常的事。 现在省市组织部联合进驻，难道仅仅只是给未来的书记县长排除上任的障碍吗？ 丁伟身为县委办公室副主任，他还没有直接向省组织部汇报的资格。 虽然大家都见过面了，但李青却不会去注意他这么一个办公室副主任。 李青婉拒了落座的要求，他对陆天明说道：“小陆，你继续，我先走。” 赵坤想拦，最终还是没敢出声。 李青一走，丁晓萌便对赵坤说道：“赵坤，现在谁赢谁输，应该有结论了吧？” 赵坤讪讪道：“李叔又不是他陆天明请来的，我不能算输了。” “不是他请来的，是你请来的吗？”丁晓萌讥讽道：“你不会毁约吧？” “毁什么约？”赵坤讪笑道：“我们都是平手，没有输赢的。” 丁晓萌步步紧逼道：“你当大家都是瞎子聋子啊。刚来来的这位领导，是找谁来的啊？是找你吗？” 毛琴打断女儿的话，她直接问陆天明，“小陆，你是怎么认识李部长的？” 陆天明一头雾水说道：“我不认识李部长。” “不认识？”毛琴吃惊地瞪大了眼，“你的意思，你们原来不认识？” 陆天明点了点头道：“我是真不认识李部长。” 赵坤得意地笑了起来，“我说吧，你陆天明都不认识我李叔，李叔怎么会是你请来的呢？” 这一下说得丁晓萌也有些疑惑了，她想了想说道：“可是李部长一进来，就点名找陆天明的。你觉得他们不认识？” 赵坤道：“有些人啊，就喜欢扯虎皮做大旗。我跟你说，小萌，李叔在省里可是我们家的常客。他与老爷子的关系特别好。所以，我今晚才会冒昧给李叔通了一个电话。可是你知道的，李叔现在很忙。他能抽空现身，也是给足了我面子。” “你的意思，人家还是你请来的？” “没错啊。不信，你问陆天明，是不是这样？” 第250章 关系不一般 陆天明没有否认李青是他请来的说法。 他心里在想，李青贵为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能被一个电话就叫到毛琴的生日宴上来，可见打电话给他的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了。 毛琴的生日宴以赵坤送她一根项链进入到了高潮。 项链不稀奇。稀奇的是项链上的吊坠。 据赵坤介绍，此吊坠非金非玉。却比金玉珍贵万分。乃是海外万米深海中的绝世珍珠。世上为数不多。 此珍珠有驻颜有术之功效。常年佩戴在身上，能让人血液通畅，精神饱满。 赵坤得此珍珠后，特地请得道高僧开了光。 毛琴拿着珍珠吊坠项链，爱不释手，连声说道：“小赵啊，亏你有心啊。送我这么珍贵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收下。” 赵坤客气道：“阿姨，这是晚辈的一点心意。请你笑纳。” 毛琴便将项链小心翼翼交给丁晓萌，轻声说道：“小萌，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戴着也不合适。你帮我妈先收着。等你结婚的时候，妈送给你做结婚礼物。” 丁晓萌根本就不愿意伸手去接，她不屑道：“我才不要呢。” 生日宴结束，丁伟早在李青走后，他便跟着一起离开了。 毛琴喝了不少红酒，此刻似乎微醺。 赵坤提议去唱歌解酒，被丁晓萌否定。她面无表情说道：“我累了，要回家休息了。” 毛琴便提出回家。 看着毛琴被扶上赵坤的车，陆天明问丁晓萌道：“你怎么还不上车？” 丁晓萌嘴巴一撇道：“我才不坐他的车呢。反正也不远，你陪我走回去，好吗？” 陆天明道：“我就不陪你回去了。我还有点事，等赶回苦水乡去。” “全世界就你最忙！”丁晓萌哼了一声道：“陆天明，你陪我走走路，不乐意了呀？” 陆天明苦笑道：“不是我不乐意。你看，你让我来，我来了。要是我不乐意，我肯定不来的。问题是我现在真有事。” 丁晓萌不耐烦说道：“算了，你想走就走吧。懒得理你。” 她扔下陆天明，径直回家。 陆天明没有追上去解释。毛琴的生日，他能及时赶来庆贺，确实是不想让丁晓萌伤心难过。 他心里非常清楚丁晓萌的意思。丁晓萌本来想借此机会，缓和一下陆天明与她妈毛琴之间的关系。没料到赵坤会出现在毛琴的生日这天。 赵坤追求丁晓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从小，赵坤就对丁晓萌表现出来了强烈的爱意。 但是丁晓萌太强势，她打心眼里看不起纨绔子弟赵坤。因此，即便赵坤处处讨好她，她也不曾正眼看过他。 其实，以赵坤的实力，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作为一个专搞文艺演出的演艺公司老板，赵坤每天接触到的莺莺燕燕，不计其数。 事实上赵坤也从没让自己闲着。但凡他看上的女人，必定会被他搞上床。 偏偏在丁晓萌身上，赵坤无计可施。 男人都有一个心态，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感觉奇妙无穷。越是成功的男人，占有欲越大。 赵坤花大价钱在山南县搞一场演出，他想，如果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抗得了那么大手笔的浪漫求婚。然而，让赵坤面子丢了一地的事，是丁晓萌根本就没出现在演出现场。 副省长的公子爱上自家女儿，这对毛琴而言，简直是天降喜事。 如果这门亲事成了，丁家算是攀上了高枝。 整个中部省的人都知道，现在的赵副省长赵长征在中部省的政坛上，可谓如日中天。 一个有着耀眼政治前途的人，必定会得到群星捧月的拥护。 虽然说，丁家在山南县不说数一数二，但排在前十的位子，却是无可撼动的。 一直在山南县深耕的丁家，如果能与副省长结成亲家。丁家再上一层楼的可能性，几乎不用怀疑。 因此，在毛琴看来，女儿丁晓萌嫁给赵坤，是最满意的天造地设的一对。 陆天明没带丁晓萌回老家，惹得丁晓萌发了公主脾气。这对毛琴来说，就是一个天大的机会。 她主动联系赵坤，希望他能陪着丁晓萌出国旅游。 可是她明白，如果把赵坤陪丁晓萌旅游的事直接说出来，肯定会被丁晓萌反对。于是，她借着给女儿订机票，将赵坤的机票与她买在了一起。 这就是赵坤在飞机上偶遇丁晓萌一幕的由来。 毛琴甚至不惜暗示赵坤，在国外旅游期间，希望他能展示他男性的魅力，彻底征服女儿。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赵坤听得也要脸红。毛琴赤裸裸地说，生米一旦煮成熟饭，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赵坤算得上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可是在丁晓萌面前，他却不敢有丝毫造次。 这也是他们在国外旅游半个月，赵坤始终没敢下手的原因。 毛琴是坚决要将他们两个撮合在一起的。现在挡在他们中间的就只有一个陆天明。 陆天明就像一块顽石，阻碍着赵坤前进的步伐。 可是谁都不知道，陆天明对丁晓萌只有喜欢，心里总是找不到爱情的冲动。 丁晓萌貌美，又是县里的骨干干部。她的条件，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动心。可是陆天明却总是提不起爱她的冲动。 当然，男人在女人面前，欲望比爱要更强烈。但是，陆天明是什么人啊？他可是一个能控制自己感情的男人。 面对赵坤猛烈追求丁晓萌的局面，陆天明尽管不想与赵坤成为情敌，却不希望丁晓萌被赵坤俘虏。 他不想掺和得太深，他还有更多的事情要去办。他不能因为儿女情长而让自己的抱负成为泡影。 在这场爱情的角逐中，最清醒的应该要算丁伟。 丁伟从一开始，就对赵坤追求丁晓萌的事表现出不赞同的意思。丁伟显然更愿意陆天明成为他的女婿。 同样都是男人，丁伟对赵坤的所作所为，早就有所耳闻。 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藏在他心里。 丁伟之所以现在还没站出来坚决反对，是因为他觉得时机还不够成熟。 陆天明婉拒丁晓萌的要求送她回家，借口自己有事要办。其实，他什么事都没有。 丁晓萌负气一个人独自走了，陆天明等到看不见她影子了，便准备骑上自己的摩托车赶回苦水乡去。 县城距离苦水乡八十公里，何况还是夜晚，他骑着摩托车至少要两个多小时才能赶到乡政府。 刚启动摩托车，便听到手机响。 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秦霜打来的，便赶紧接了。 “人到了吗？”秦霜关心地问道：“没丢你的脸吧？” 陆天明赶紧说道：“你说的是李部长吗？到了，很客气。” “没什么的。李叔叔是我爸的老同事。”秦霜笑嘻嘻道：“做侄女的有事求他，他能不出面吗？”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原来你们有这层关系啊。” 秦霜道：“关系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是财富，是机会。但对我来说，仅仅只是感情。” 陆天明讪讪道：“你格局大。” “这两天，会有人找你谈话。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听到了吗？” 秦霜没有再多说什么，将电话挂了。 第251章 组织部谈话 陆天明被请到山南县委组织部谈话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县委组织部突然给他打电话，要求他立即赶到组织部来，有领导点名要见他。 组织部找人谈话，一般都是好事。 陆天明在李亮被双规之后，被县委县政府临时指定负责苦水乡的工作。但是，一直未有组织方面的确认。 他现在在苦水乡的身份，就是一个代书记，代乡长。 接到电话后，陆天明没有耽搁，直奔县委组织部。 来的路上，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如果县里征求他的意见，要求他恢复到原来的乡团委书记身份，他会欣然答应。 毕竟，他一个从未有过实际执政经验的人，突然来掌管一个乡的工作，还是有些无所适从的。 苦水乡现在与过去比，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世界。 原来的苦水乡，人丁凋零。一年到头看不到几张新鲜的面孔。 而现在的苦水乡，每天都是人头攒动。来来往往的车，将苦水乡喧嚣得如同闹市一般。 在苦水泉全面开放之后，陆天明赢得了极高的社会赞誉。 开放苦水泉，让乡政府的干部对他颇有微词。毕竟，这是将白花花的银子拱手相送他人啊。 在开放苦水泉的问题上，乡政府开了两场会。在所有人都反对全面开放，要求设卡收费的的提议下，陆天明力排众议，坚决要求全面开放不收一分钱。 那一次，他十分霸道地宣布，“我是苦水乡实际工作负责人。我有民主集中制的最后一票否决权。苦水泉对社会全面开放的问题，不容讨论。” 事后，石头还特意找到他，不无敬佩说道：“陆老弟，够男人。” 当然，乡政府干部背着他向县里投诉，说他是个一言堂的人，听不得其他意见。言外之意，陆天明不适合在苦水乡当政。 让人感到狐疑的是，无论怎么投诉，县里对这件事始终保持着一言不发。似乎县里默许了陆天明的决定。 县委组织部在县委大楼三楼。整个三楼都是组织部的办公区域。 陆天明赶到组织部，恰好看见组织部长李朝良从办公室出来。 李朝良部长一眼看到陆天明，招呼他道：“小陆，来了啊。” 陆天明赶紧陪着笑脸说道：“李部长，我接到组织部电话，要求我来汇报工作。” “没错。但不是听取你汇报工作。小陆，你跟我来。” 组织部会议室里，几个人正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看到李朝良领着陆天明来了，他们的讨论戛然而止。 陆天明看了一眼，发现几个人都很面生。唯一有点熟悉的面孔，就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李青。 李青来山南接近一星期了。这本身就是一个异常的信号。 省委组织部副部长能在一个小县城一次耽搁那么久，证明这里的干部问题很严重。 在县委书记上升为省管干部之后，省委组织部才会接触到县一级的干部任命上来。 县级政府是真正的基层政府。基石牢不牢，稳不稳，全在县级政府这一个层面。 现阶段的政治格局是燕京、省、市、县四级格局。燕京与省，都很难直接接触到县级的工作。 这中间起到一个非常重要作用的是市级机关。 地级市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存在。一个地级市，常常下辖着七八个县和几个城市区。 比如，衡岳市就下辖七县五区。 过去，各县的一二把手任命，都由市委呈报省委后决定。省委轻易不会改变市委的意见。 但是现在，有提议将县升格为省管。 这样，就会淡化市委对各县的管控能力。 改革不能一刀切。因此，现在最常见的事，就是省委空降干部到地方。这样就慢慢将市委的权力化解淡化了。 这种干部任用体制在慢慢成型，最终的结果，就是让各地级市今后单独成为一个经济体和政治体，逐渐将对县级政府的管控权上交给省委。 李朝良介绍道：“这位就是陆天明同志，目前负责苦水乡党政工作。” 陆天明连忙朝在座的领导干部鞠躬致意。 李朝良介绍完他之后，又面带微笑说道：“小陆，我再把领导介绍给你认识。” 第一个介绍的，当然就是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李青。 陆天明发现，明明两天前的晚上，他们在毛琴的生日宴上见过面，可是此刻李青却对他好像完全陌生一样。 “您好，李部长。”他双手握着李青的手，谦恭地招呼。 李朝良介绍给陆天明认识的第二个领导，是衡岳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侯亮。 此后介绍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了。 双方介绍认识之后，李朝良说道：“小陆，你坐下吧。今天请你来，是省市领导要找你谈话。你不要有思想上的顾虑，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天明小声道：“好。” 第一个开口的是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侯亮。 “陆天明同志，你对山南县的组织工作有意见和建议吗？” “没有。”陆天明没任何犹豫，脱口而出道：“我是两年前参加招考进入体制内的。我现在还是在学习阶段，没有任何资格谈意见和建议。” “这些我们都知道。”侯亮淡淡说道：“这个谈意见和建议，可不是以工作时长为要求的。哪怕只工作一天，也有自己意见和建议吧。” “真没有。”陆天明面带微笑道：“我觉得，我们山南县的各项工作都不错。” “你对前任领导有什么评价？”侯亮不动声色地问道。 “前任领导？”陆天明迟疑着问道：“是指乡政府还是......” “乡政府的工作，就不要谈了。”侯亮微微一笑道：“主要谈谈县一级的领导干部。” 陆天明点头道：“我认识的县领导不多。我就谈谈对原县委书记路远同志的看法吧。” 侯亮微微点头。 “路书记在我们山南县工作接近八年。据我所知，在县委书记的位子上连续工作八年，并不多见。路书记在山南县，是真正的殚精竭力。在他的领导下，我们山南县摘去了贫困县的帽子。虽然说，我们山南目前的经济发展还不发达，但我相信，不久的将来，山南县一定会成为衡岳地区的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 “你很乐观。”侯亮笑笑道：“你谈谈，怎么让山南成为一颗明珠？” 陆天明道：“山南之所以发展不明显，主要是人们的观念还没得到完全改变。我举了例子，我在苦水乡工作有几年，我发现，我们基层的工作人员，思想还停留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如果打破他们的思想观念，我想会迅速发展起来。” “你想怎么打破？” “让老百姓得到实惠。树立让群众紧跟时代步伐的信心。”陆天明小声说道：“老百姓的生活没有得到改善，人们没有逐步走上富裕之路，再美好的宣传，群众也只当是一场风吹过。” 突然，侯亮问他道：“如果给你一个权力，让你来打破你说的这个思想观念，你要怎么做？” 第252章 三级同谈 中部省、衡岳市、山南县，三级组织领导找陆天明谈话，消息迅速传遍了山南县委大院。 谁都没有想到，小小的陆天明会引起省市县三级领导重视。 县委组织部会议室里，陆天明侃侃而谈。 “权力是把双刃剑。心里装着人们，手里握着权力，权力便能给人们造福。心里没有人们，手里握着权力，权力就会成为贪腐的工具。” “我们的体制，决定权力具有不可侵犯的特性。”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 “山南县现阶段的问题，在于全县工业基础薄弱。工业的兴起与发展，才能促进社会不断进步。因此我认为，山南要想走出目前的困境，不仅仅是要加大工业发展力度，而且要因地制宜，挖掘和拓展旅游资源。” “第三产业将是未来社会的主流。如果我们现在不抓住这个契机，未来可能又将落后于其他地区。” 陆天明一口气讲了半小时。 这半个小时里，谁都没打断他讲话。 陆天明说完后，谦虚地笑笑道：“这是我个人意见，很多地方不成熟。请领导批评指正。” 侯亮首先表态道：“讲得很好嘛。天明同志，我们现在需要的就是像你这样敢于讲话的同志啊。” 李朝良颔首道：“天明同志说的这些情况，确实是我们山南县多年未破的瓶颈问题。但是，要解决这些问题，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啊。” 侯亮道：“只要有目标，就不怕不成功。” 自始至终，省委组织部副部长李青没发表任何言论。 谈话结束。 陆天明刚从组织部出来，就遇到了一直等候在门外的丁晓萌。 “去我办公室聊？”丁晓萌小声问他道：“好不好？” 陆天明同意道：“好啊。我正口渴。讨杯水喝。” 丁晓萌嗔怪道：“那么多领导都不给你喝水？虐待你呀。我要抗议。” 陆天明赶紧拦住她说道：“是我紧张，不敢喝水。你抗议什么。” 到了团委，张悦笑嘻嘻地进来办公室，一见面便说道：“恭喜贺喜，陆天明，你要一飞冲天了啊。” 陆天明道：“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这还用说？三级组织领导找你谈话，这不是要重用你的信号啊？”张悦收起笑脸，一本正经说道：“据我所知，目前山南县还没有一个人有此殊荣。就算衡岳市，恐怕也找不出第二个。” 丁晓萌嗯了一声道：“确实有些意外。” 陆天明不屑道：“省市领导来我们山南，找人谈话我不是第一个吧？你们啊，想多了。” “没错啊。”张悦分析道：“在你之前，谈话的对象都是县委常委一级的领导，哪轮得到你这样级别的人？所以说，事出反常呀。” 陆天明补充道：“后面还有几个字，怎么不说？你是想说，事出反常必有妖吧？” “如果真有妖，你就是这个妖。”张悦压低声说道：“你们知道吗？现在全县最着急的人是谁？” 陆天明口快，狐疑地问了一声，“谁？” 张悦用手指在办公桌上写了一个“肖”字，“听说，他这次想上位县长的愿望要落空了。” 原县长费敏去了山北县当书记后，肖科就成为未来县长呼声最高的人。 上面似乎也有这个意思，毕竟，在新县长未到位之前，山南县政府的所有工作，上级都委托了肖科代理。 但是，上面却没给肖科一个“代县长”的名分。 陆天明迟疑地说道：“不会吧？现在山南除了肖县长，找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了啊。” 张悦笑道：“你也可以啊。” 陆天明连忙说道：“这样的玩笑不能随便开。第一，我没这方面的能力。第二，你这样说，传出去了，不就是在说我抢人家的位子吗？” “组织决定，谁敢不服？”张悦看着丁晓萌说道：“小萌，你说呢？” 丁晓萌淡淡一笑，“没那么简单的。组织上找陆天明谈话，完全是例行公事。没必要大惊小怪。我听说，这次省市组织部联合下来我们山南县，不是来考察干部，而是另有目的。” 张悦道：“不就是任命新书记新县长吗？搞得神神秘秘，人心惶惶的。现在很多人都不知道方向了。” 身处体制内的人，都深知站队的重要性。 队伍站对了，从此一帆风顺，步步高升。队伍站错了，只能自认倒霉。 站队就像赌博，买定离手。 如果中途发现队伍站错了，想纠正回来，改弦易张，结果也不会太好。毕竟，对方一般不会接纳这种没有底线和主张的人。 山南县书记县长差不多同时离任，这就预示着山南的官场格局要重新建立。 谁会成为新书记？谁会成为新县长？这是山南县现阶段最热门的话题。 同时，这也是选边站队的最好时机。 种种迹象表明，山南县新书记和新县长呼之欲出。新书记将由副书记杜平接任。而县长，自然就该常务副县长肖科顺位继任了。 格局轮廓出来后，下面的人便有了自己的目标。 他们或投奔在杜平的门下，或集结在肖科的周围。 只等着上面的任命书一到，他们便可以围绕在自己选定的目标身边，论功行赏了。 在所有人都慌不择路选边站队的时候，唯有丁伟最清醒。 他找女儿丁晓萌谈过一次话。父女二人推心置腹深入交换了意见。 丁伟告诉女儿，目前的态势，绝对不能流露出来选边站队的倾向性。深谙官场规则的丁伟，早就一眼看出来了山南未来官场的变化。 他坚定地相信，新书记新县长都不可能在本地产生。 丁伟给女儿一句忠告：静观其变。 这也是丁晓萌在张悦急于要投奔肖科队伍时，她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的原因。 省市组织部来到山南县后，第一个谈话的对象就是肖科。 据说，肖科谈完话出来后，脸色阴沉得就像要拧出水来。 第二个谈话对象是杜平。杜平谈完话后，却没有肖科那种失魂落魄的神情。他依旧笑呵呵的，与往昔无异。 组织谈话是高度机密。但还是能从谈话对象的神态上揣摸出来内容。 选边站队是表示忠诚的一种做法，也是官场最常见的政治生态。 在官场里，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 张悦因为丁晓萌的劝阻，没有急于表现自己的站队欲望。现在看来，这一步棋走对了。 但是，山南县究竟谁来执政，成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 组织部门突然找陆天明谈话，而且谈话的内容直指“权力”等敏感话题，这让张悦快乐地以为，陆天明要上位了。 “陆天明，今后不管你是陆书记，还是陆县长，我们团委的工作，你一定要多加关照啊。”张悦开玩笑说道：“我们团委今后是吃肉，还是喝汤，都是你一句话的事了。” 陆天明摇摇头说道：“我都说了，这个玩笑开不得。即便组织对我委以重任，我也会坚辞不受的。” “为什么？”张悦瞪大了眼，下意识地骂了一句，“你傻呀？” 第253章 天使基金 省市组织部门领导在山南县呆了足有一星期。 这一个星期里，他们一刻都没停歇。不但找了县委领导班子所有成员谈了话，还约谈了像陆天明这样的各乡镇主要负责人。 这样一来，就冲淡了组织部门约谈陆天明的热议。 组织部门领导走时，县委县政府全体领导干部都出面相送。 陆天明在谈完话后便回到了苦水乡。他对组织找自己谈话的事，并没有放在心上。特别在组织部门领导约谈其他乡镇主要领导后，他便再没去想谈话这件事。 那天，他在丁晓萌办公室喝了水后，便告辞要走。 但是，丁晓萌却不让他走。 丁晓萌暗示他，她已经彻底拒绝了赵坤。她问陆天明，什么时候带她回老家去看他父母。 陆天明告诉她，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等时机成熟了，他一定带她回老家。 丁晓萌不会知道，在陆天明的心里，横着一根刺。这根刺就是丁晓萌与赵坤在国外结伴旅游半个月的事。 陆天明是个典型的完美主义者。他不能忍受自己的女人与别的男人不清不楚。 尽管丁晓萌多次暗示他，她与赵坤很清白。但是，陆天明认为，以赵坤的为人，他不可能在丁晓萌面前永远都装作是谦谦君子。 君子也是有欲望的。何况赵坤本身就不是什么君子。 陆天明在张悦面前说的话，绝非是违心之语。 其实，就算现在将山南交到他手里，他一定不会束手无策。但是，陆天明的真正意图，绝不是现在就坐上山南县的头把交椅。 尽管他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实。 陆天明的真正想法，就是改变苦水乡的旧貌。 而改变苦水乡旧貌的第一个计划，就是开发苦水泉。 顾晓真带着批复文件出现在他办公室时，他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干得不错。执行能力很强。”陆天明翻看着顾晓真递给他的成立基金会的文件批复，得意道：“我就知道自己没看错人。” 顾晓真辞了派出所户籍管理员的工作后，她便奔波在成立基金会的路上。 她能这么快就拿到批复文件，还真让陆天明对她刮目相看。 成立一家公益性的基金组织，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顾晓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那么快就拿到了批复，这不由陆天明不惊喜。 “钱呢？”顾晓真似笑非笑道：“批复拿到了，我总不可能成立一个空壳的组织吧？” “批复拿到了，要庆贺。但是，架子还没扎起来。”陆天明笑呵呵地将文件批复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你现在不是顾晓真了，是顾总了。顾总，办公地点，组织架构都搞好了？” “你有时间，就去视察啊。”顾晓真道：“租场地，聘人员，已经将我的积蓄掏空了。我没钱吃饭了。” “吃饭小问题。”陆天明道：“我吃什么，你跟着吃什么，别嫌馊就行。” 顾晓真乐了，高兴道：“有你这句话，我付出再多也乐意。但是，我说真的，既然是基金，就不能是空壳。” “放心，我怎么会让你玩空手道呢？”陆天明拿起电话，直接将电话打到了乔猛的手机上。 “猛子，该你出钱了。”陆天明开门见山道：“我让基金会的顾总与你联系。” “我一直在等你电话呢。”乔猛笑呵呵说道：“你都知道，钱放在我这里，就像一块巨石一样，压得我浑身难受，喘不过气来啊。天明，我马上转账过去。” “不要转给我。”陆天明道：“我收了你的钱，不就是贪污受贿吗？你等着顾总的电话吧。” 打完电话，他将乔猛的电话号码报给顾晓真，“你直接与他联系，顾总。” 顾晓真怀疑道：“我打电话，他就给钱了？” “还怎么样啊？”陆天明笑眯眯道：“放心，我陆天明的兄弟朋友，没一个拉胯的。” 以顾晓真为法人代表的“天使基金”宣告成立。 成立当天，乔猛便汇入了五千万。 基金的第一个项目，便是解决全乡学生免费午餐的公益项目。 苦水乡有中小学生八百多人。过去，小学是没有午餐的。学生上午上完课，中午饿着肚子休息一个小时，便上下午课。通常，下午三点便放学回家。 中学的午餐，因为学生大多数是寄宿。只能在学校食堂吃。 但食堂不提供菜。学生只能吃从家里带去的咸菜下饭。 这种情况，在陆天明还在读书的时候就存在了。没想到到今天，苦水乡还是沿袭这样的一个艰苦的学习环境。 免费午餐的项目，就是由基金会出资，解决全乡学生中餐的就餐问题。 顾晓真在听完陆天明的话后，狐疑地问道：“这样只出不进，再多的钱，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哦。” 陆天明笑道：“这就要考验你的能力了。基金有接收社会捐助的资格，基金自己也可以开辟财源。你说得对，如果只出不进，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也会搬空。” 顾晓真为难道：“这就让我为难了。我要怎么生钱出来？” 陆天明笑道：“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你要怎么生钱出来呢？你自己想想，办法总是有的。比如......” “比如什么？”顾晓真急不可耐地问道。 “投资股票啊，理财啊。”陆天明开导着她说道：“但是有一条，你只能赚，不能亏。再说，就算什么投资也不做，钱存银行，利息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吧。” 天使基金办公地点设在山南县城，它悄无声息地出现，但还是传出来天使基金是一个神秘大佬投资创建的消息。 在陆天明的授意下，天使基金目前只关注贫困学生问题。天使基金宣告，所有考入大学的学生学费，全部由基金负责。 中小学阶段，天使基金负责解决国家规定的各项收费的一半。并全乡实现学生免费午餐目标。 从基金面世，到基金运作，时间才短短一个星期。而陆天明从头至尾都没露面。全山南县除了顾晓真外，没有一个人知道陆天明在天使基金中的作用。 山南县并没有因为天使基金的出现而波动。官场如此，社会如此。 新书记新县长的任命消息也一直没落地。这让各种猜疑声又起。 陆天明无暇去想这些事，他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没去办。 他需要尽快解决肖青良告诉他的洞藏巨款。 第254章 堂兄弟之间的恩怨 衡岳市第二看守所里，肖青良还是被手铐脚镣伺候着，坐在通铺上仔细阅读起诉书。 从被抓进看守所那天开始，肖青良心里就明白，自己很难活着走出看守所的大门。 他回想起自己一生，不禁感慨万千。 肖青良毕竟在部队大熔炉锻炼过，个人意志、毅力，非常人可比。 出身农村的他，从部队回来后，还得回农村种地球。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 在外几年，他的眼界、境界，以及对人生的追求，已经达到了过去不敢想的高度。他不甘心继续留在农村，沿袭祖辈当农民的命运。 他要逆天改命！ 可是，一无家庭背景，二无经济实力，三没人脉资源的乡下人，要想逆天改命，谈何容易！ 肖青良在部队表现非常优秀，他盼望自己能转为志愿兵。在那个还没有士官制度的年代，转志愿兵是农村出身的兵最好的结果。 毕竟，农村来的兵，想靠考学改变命运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部队将义务兵的身份，转变为志愿兵。 这样，他们在部队服役达到一定年限后，回到地方便能解决工作的问题。 没有一个农村兵是抱着出去当几年兵再回来种地的想法。他们将改变命运的希望寄托在当兵这件事上。然而，又有几个能改变命运。 在部队立过三等功，并且参加全军比赛拿过名次的肖青良，最终因为拿不出两千块钱而遗憾离开部队。 其实，肖青良本身是有机会转为志愿兵的。他的指导员在找他谈话，暗示他的时候，他因为一是拿不出两千块钱，二是愤怒指导员的卑劣行径。他没有犹豫，在当年就退了伍。 回到地方的肖青良在经历无数挫折挣扎后，他真正认清了一个事实，这个年头，还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有理。 他开始混迹在衡岳市，凭着不怕死的勇猛，他的身边逐渐聚拢了不少社会小混混。 在社会上混，首先就要有道义。 道义是混社会的根本。缺少道义，在社会上寸步难行。 何况，他们本身就是生活在社会阴影之下的一群人。 肖青良很快就成为小混混们马首是瞻的人物。他的财富，也随着他的影响力不断扩大而增加。 但肖青良明白，财富再多，在权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他需要有一把保护伞，来保护自己的财富和命。 山南县的肖科，是肖青良的同辈兄弟。 肖科人聪明，会读书。他靠着自身的努力，考上大学，吃上了国家粮。 肖科是他们肖氏家族的骄傲，是肖氏族人学习的榜样。 尽管那时候的肖科还只是一个乡书记，但肖科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和他机灵的为人处世的策略，能看出来他未来必有一个辉煌的前途。 肖青良找到肖科的时候，肖科正在为当上副县长而努力奔波。 肖青良开门见山道：“兄弟，你这样跑，就算跑烂三双鞋子，你也当不上副县长。” 肖科冷笑道：“我当不上，至少还是一个乡镇书记。你呢？肖青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把我们肖氏祖宗的脸都丢尽了。” 肖青良不恼，反而笑嘻嘻地说道：“我们走的路不一样而已。其实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人生一世，谁不想光宗耀祖啊。” 肖科讥讽他道：“你不觉得光宗耀祖这个词，你说出来惭愧？” 肖青良道：“是啊。所以，我来找你。我们肖家，出了你这样一个人才就好了。你是红花，但你不能少了绿叶的衬托啊。” 肖科对他的红花绿叶的比喻，似乎毫无兴趣。他冷哼一声道：“你好像不配做绿叶。” 若是遇到别人，肖科这种冷嘲热讽，一点不留情面的话，肖青良不说暴怒而起，至少也会拂袖离去。但他遇到的是肖科，这个与他打断筋骨还连着血脉的同族兄弟。 他咽下了这口气。 “我这里有个消息，你想不想听？”肖青良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什么消息？”肖科狐疑地问。尽管他从心眼里瞧不起肖青良，但他还是表现出来了一副好奇的模样。 他这段时间焦头烂额了。想进步，不是靠口碑，也不全靠政绩，而是要靠真金白银。 可以说，肖科在当乡镇书记的时候，还是一个非常清廉的人。三年的乡镇书记做下来，他做到了人从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他的清廉，导致他去领导家，连一样像样点的礼物都买不起。 在肖科看来，他就应该在提拔之列。 可是，现实与理想，往往背道而驰。 因为，缺少了铺路的金钱，他连门都很难进。 “市委颜书记的公子，过段时间要出国留学。”肖青良暗示肖科道：“颜书记人很好。特别喜欢懂事的手下。” 肖科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在衡岳市，只要我想知道的，就没有我不能不知道的。” 肖科便叹口气道：“那又如何？我囊中羞涩。” 肖青良便笑，“我早料到了这个情况。”他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银行卡，缓缓推到肖科面前说道：“你是我们肖家的骄傲，你出息越大，我们肖家越有面子、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帮肖家族人。” 肖科斜着眼看了看银行卡，并没有去拿，他冷笑着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颜书记公子出国留学，你总不能空手去祝贺吧？”肖青良缓缓道：“这里面有五十万，怎么处置，由你。” 肖科便再没推脱，他的态度立马变得缓和了许多，从刚开始的冷漠变得热情起来。 “青良哥，这样不好吧？我怎么能用你的钱。” “我的就是你的。”肖青良大度地说道：“兄弟，现在是什么社会，你我都清楚。你想上，空手不可能。一个好汉三个帮。何况我已经说了，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帮我们肖家族人。” 肖科后来究竟去没去找颜书记道贺，没人知道。 但是，在他见过肖青良后，他的情形很快便有了改观。 肖科进入了提拔名单。 再后来，他就从乡镇书记的位子上，踏步进入了县领导行列。 肖氏兄弟的关系，从此更加紧密。 这些年，肖青良已经记不清肖科在他那里拿走了多少钱。 当然，肖科有时候是打着借钱的幌子来找他的。无论任何时候，只要肖科开口，他就不会让他失望。 他成了肖科的提款机。肖科也成了遮盖在他头上的一片绿荫。 肖青良被抓，理由是他造成了极坏的国际影响。 他在林荫酒店干的事，成了一道致命的枷锁。牢牢地锁住了他。 起初，他并不担心。因为外面有兄弟肖科，他相信肖科会穷尽一切手段将他救出来。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置他于死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的堂弟肖科。 起诉书对他起诉了五个罪名——故意伤害、聚众赌博，开设地下赌场、非法持有枪支、非法容留卖淫、涉嫌贩毒。 每一个罪名，都能让他坠入深渊。 突然，门哐啷一声响，看守站在门口喊道：“肖青良，出监。” 第255章 他要立遗嘱 听到喊声，肖青良抬起头来，狐疑地问了一句，“开庭吗？”说过之后又摇摇头，“不对啊，没到开庭时间啊。” “少废话。”看守笑呵呵道：“肖青良，你出来再说。” 拖着镣铐出了牢门，肖青良才知道陆天明来看他了。 他不相信地问看守，“是陆天明吗？” 看守道：“你见到人了就知道了。” 肖青良清楚，他现在是未决犯。在审查起诉阶段，他是除了律师之外，不能见任何人的。即便是律师会见，还必须得到办案人员的许可。 自他入监之后，他就几乎断绝了与外界的任何联系。 陆天明能见他，还真让他感到无比的意外。 肖青良当然不会知道，陆天明为了能见到他，亲自找到了市公安局长万小河的门上去了。 万小河局长听说他要见肖青良，断然拒绝他道：“陆天明啊陆天明，你这不是逼着我犯错误吗？人不能见，你有什么话，我可以让人给你带进去。” 陆天明笑呵呵道：“万局，我就是想见到人。我保证，绝不会影响你们的侦查工作。” 万小河道：“影响侦查倒不可能。肖青良的案子，已经移送起诉了，不存在影响侦查了。” “对啊，都要盖棺定论了。万局何必还担心我影响办案。” 万小河便不耐烦了，他皱着眉头说道：“我就想不通了，你与肖青良又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他是社会混混，你是国家干部，你们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你见他干什么？” 陆天明笑嘻嘻道：“万局，你不记得我曾经与肖青良关押在一个监房里啊？实话说吧，我在里面的时候，肖青良很照顾我，有恩于我。” 万小河道：“就算他照顾过你，你在这时候去见他，也不合适。” 陆天明叹口气道：“万局，你是不知道我这个人啊。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肖青良的结局会是怎么样，我不敢说。但是我相信，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见他的机会。” 万小河无奈道：“行行行。陆天明，我给你半个小时的时间。” 隔着玻璃，陆天明和肖青良同时拿起了话筒。 “老肖，身体还好吧？”陆天明打开了话题，“你瘦了不少。” “还行。”肖青良苦笑道：“真没想到，你会来看我。” “老肖，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你也不要着急。你托我给你妻儿办的事，可能办不成了。” 肖青良沉默一会，小声问道：‘办不了？’ “办不了。”陆天明暗示着他说道：“不是你的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是她的问题。” “她不愿意走？” 陆天明轻轻点了一下头，“老肖，她不是一个人。” 肖青良哦了一声，似笑非笑道：“与我猜想的一样。我到底还是没能得到她的心。” 陆天明故意开玩笑道：“本来就是，你一头老牛，吃什么嫩草？既然是这样了，就由她去吧。” 肖青良嗯了一声，长长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的决定是正确的。” 肖青良这些年瞒着所有人，将巨款藏在老家屋后的山洞里，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他没将巨款藏匿之处透露给他的小老婆，足以证明他早就防着了她。 “见到东西了？”肖青良试探地问。 陆天明轻轻点了点头。“见到了。” “我放心了。”肖青良似乎如释重负一样，“一切由你做主。” 陆天明道：“这个主，我不能做。老肖，你有没有想过，把这事交代出来，或许能减免你的罪行。” 肖青良苦笑道：“陆老弟，你很天真。我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我了。有人盼着我先走啊。” “你罪不至死啊。”陆天明安慰他说道：“要不，我帮你请大律师。” “没必要了。”肖青良缓缓说道：“政府已经给我指定了辩护律师。再说，请什么律师，也就是走一个过场。何必多那么些事。” 陆天明便沉默下来。 见肖青良之前，他已经看过了起诉书的副本。 他通过起诉书有了一个明确的感觉，如果罪名全部成立，肖青良还真很难活着出来了。 他的心底掠过一丝悲凉。 肖青良究竟是不是个罪大恶极的坏人呢？陆天明不敢下断言。 肖青良在衡岳市的道上，是一个名字响亮的大哥式人物。 他听到过不少对肖青良的评价，大多是仗义疏财，重感情，好勇斗狠之类的。很少听到过肖青良手里有血债的说法。 肖青良的好勇斗狠，在陆天明看来，那就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所。 人在江湖混，不狠一点，别人就会骑在他头上拉屎撒尿。 江湖上，盛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泥巴的铁律。这种残酷的丛林法则，是每一个混江湖的人，必须懂得和掌握的规律。 仁慈，对于江湖人而言，不是善念，而是自掘坟墓。 “我会给你留下一份遗嘱。”肖青良突然说道：“我会在遗嘱上交待清楚。” “老肖，悲观了啊.”陆天明安慰着他说道：“还没开庭，最后的判决会怎么样，谁都不好说。” “我不是悲观。”肖青良淡淡一笑，缓缓说道：“你相信我还能出去吗？” 陆天明给他鼓劲道：“会的。” 肖青良摇摇头，叹口气道：“不可能了。不是我想死，是有人要我死。” “你要相信法律。”陆天明继续鼓励着他说道：“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当然，也不会放跑一个坏人。” “陆兄弟，我有一个要求，你能帮我实现吗？” 陆天明爽快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 “我希望你替我多做善事。那点东西，都拿来做善事吧。”肖青良想了想道：“这也算是帮我减轻罪孽。” “我答应你。” 肖青良嘿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我就知道，把东西交给你，我能放一万个心。陆兄弟，你是个很有正义感、同情心的好人。你这样的干部，才是未来的希望。” 陆天明被肖青良一顿夸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人啊，这辈子起早贪黑，不就是图个希望吗？”肖青良笑了笑说道：“其实啊，只要看清了，想透了，天大的事，也就那么大的一点事。” “我这辈子，是失败的。”肖青良道：“上对不起父母，下对不起孩子。中间，我对不起朋友。我这人活着，无非也就是多浪费一点粮食。我记得有个电影，叫《天下无贼》。有时候我在想，如果社会上我这样的人都无法立足了，证明这个社会就是健康的了。” 陆天明正想说话，门推开了，进来一名干警，提醒陆天明道：“同志，时间到了，请吧。” 陆天明只好放下话筒，起身头也不回离开会见室。 他心里涌起来一丝悲凉。肖青良的话震撼到了他。 这个社会，什么时候能真正《天下无贼》？ 第256章 三个条件 陆天明再次去肖青良家的时候，发现房子已经换了主人。 新房主以极为低廉的价格买了肖青良的房子，看到陆天明找上门来，房主紧张地告诉他。他买房的手续全都合法有效。 陆天明知道房主是担心他来找麻烦，便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道：“你放心，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我就想知道，原房主去哪了？” 新房主想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听说，他们移民出国去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便没再问，转身离开。 他怎么也没想到，肖青良的小老婆动作会那么快，那么毫不犹豫。 他不禁为肖青良悲哀。 肖青良为他现任的妻子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他抛妻弃子与她结婚，本以为自己是人生赢家，却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完全不念一夜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在丈夫肖青良身陷囹圄之后，与她原来的男友变卖了所有财产，远走高飞去了国外。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想，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肖青良知道。 刚回到苦水乡，他便给远在国外的费琳打了一个电话。 “可以行动了。”陆天明没多废话一句，“什么时候回国？” 费琳嗯了一声，轻声说道：“我与莱恩教授商量一下，尽快给你答复。” 费琳与丁晓萌差不多是同时期出国。但两个人的目的却天壤之别。 丁晓萌出国，是旅游散心。她因为陆天明食言，愤而出去。而费琳出国，却是救命。 费琳身上的病，最终还是复发了。 她不愿意接受化疗。她深知化疗带来的后果，是将一个人变得连鬼都不如。 素来爱美的费琳，宁愿漂漂亮亮地死去，也不愿意让化疗带给她身心上的摧残。 本来，费琳身体有疾，她妈妈坚决不让她出国。毕竟，身患重疾的人，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陆天明却极力怂恿她出国。他让费琳去找莱恩教授。他相信，凭着莱恩教授在生物医学上的成就，治疗费琳的病，并非难事。 而且，陆天明知道国外有一种专门治疗费琳病的特效药。这种药在国外价格低廉，疗效显着。 但是，国内却始终没允许进口。即便有少量的进口，也是通过其他途径进来。不但普通人接触不到，就算拿到了，价格也高得吓人。 一支在国外只卖不到十美元的药，到了国内，价格便会变成几十万，甚至百万以上。 让费琳去找莱恩教授，是陆天明最明智也最漂亮的决定。 费琳去了国外后，在莱恩教授实验室只接受了一个疗程的治疗，她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她健康了。 莱恩教授将费琳留在了身边，费琳成为了莱恩教授科研团队的一员。 莱恩教授的生物医学科研团队，一直对苦水泉念念不忘。他原本计划在苦水乡建立海外科研实验室，可是，有一件事让他很愤怒，很无奈。 一心扑在科研上的莱恩教授，低估了山南某些领导的贪婪之心。 在他提出投资建立实验室时，肖科私下找到他，直接说出来三个要求。 第一个要求是，莱恩教授利用他的资源，帮助肖科将家属悄悄移民去国外。 第二个要求，莱恩教授必须一次性给他一百万美元作为他协助建立实验室的酬劳。 第三个要求，实验室建立起来后，必须接受他安排的人进去负责。 三个要求，让莱恩教授懵了。 如果说第一第二个要求，莱恩教授还能接受。那么第三个要求，莱恩教授是坚决不同意的。 肖科野心太大了，他要将实验室的控制权掌握在他手里。这是莱恩教授最不能容忍的。 科研人莱恩教授，心里只有普惠天下的愿望。苦水泉的出现，他敏锐地感觉到，这是一个改变现代医学的转折点。 他最终还是放弃了投资计划。 因为他明白，如果按照肖科的意思走下去，他投资建立起来的实验室非但得不到他想要的科研结果，还可能沦为肖科的敛财工具。 但是，他还没有放弃苦水泉。 莱恩教授亲自给陆天明打来了电话。 “陆先生，你好啊。”电话一通，莱恩教授便打着哈哈说道：“我听费小姐说，我们可以去投资了？” “是。”陆天明微笑着道：“莱恩教授，你们什么时候能来？” “肖的态度？”莱恩教授不放心地问道：“陆先生，我不想再节外生枝了。” “放心吧。现在的苦水乡，我说了算。”陆天明笑眯眯道：“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吧。” “我需要把苦水泉商业化。”陆天明解释道：“科研方面，由莱恩教授您全面负责。商业化方面，由我方负责执行。” “所以，这是一个合资公司。”陆天明继续说道：“我保证，苦水泉的商业化，不会影响任何科研工作。如果莱恩教授您愿意，我们可以进一步接触，往下谈。” “好。”莱恩教授爽快说道：“我会全权委托费小姐负责此事。” 陆天明高兴说道：“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挂了电话，陆天明按捺不住心里的欣喜，出了乡政府院子，准备去苦水街上走一走。 苦水乡的面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改变。 原来乡政府周边就只有零零星星的几栋民房，半年时间过去，以乡政府为中心的苦水小镇似乎呼之欲出。 苦水乡似乎成为了一个大工地。 他转了一圈后，径直去了苦水泉。 苦水泉虽然全面开放了，但管理方面却加强了。 开放不是随心所欲，而是有条不紊。 苦水泉现在规定的取水时间，是早上八点到九点，晚上六点到八点。其余时间，是不允许取水的。 提出这个取水时间的是乡政府党政办主任。陆天明明白他的用意，这两个时间段的开放，能促进苦水乡的消费啊。 乡政府值班人员看到他来了，赶紧迎上来说道：“陆书记，您来视察了啊。” 陆天明笑笑道：“视个屁察。我就是随便走走看看。” 值班人员笑呵呵道：“陆书记，真没想到，我们现在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来我苦水泉取水的人，无论官有多大，年龄有多高，多有钱，谁见着我们不陪着笑脸啊。大家都说，陆书记你是真正的好领导啊。” 陆天明笑道：“我不算。真正的好领导，能够让群众衣食无忧，让病有所医，学有所成，老有所养。” 值班人员呵呵笑道：“真到了这样的一天，不就是幸福的天堂了？” “我们本来就应该过上天堂一样的生活啊。”陆天明缓缓说道：“而且，我相信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到来。” 值班人员满脸敬佩之色，他连忙表示道：“陆书记，你虽然年轻，但是看问题比我们这些人都要深很多。现在大家都说，跟着陆书记您走，有盼头，有希望。”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主要还是靠大家努力。” 正聊着，手机响了。 衡岳市委组织部来了电话，要求陆天明立即赶到市委组织部去。 第257章 征求意见 市委组织部副部长侯亮在他的办公室接待了陆天明。 “天明同志，今天请你来，是想征求一下你本人的意见。”侯亮开门见山道：“经省市组织部门考察，决定给你压一副担子。” 陆天明认真道：“我愿意接受组织考验。” 侯亮道：“你这个态度很好，很积极。陆天明同志，你愿意把山南县的担子担起来吗？” 陆天明一愣，随即苦笑道：“领导，我觉得我还不能胜任。这不是谦虚，也不是客气。是实情。” “组织上也考虑到了你的经验可能还存在短缺。所以，特意征求你本人的意见。陆天明同志，现在你可以畅所欲言，谈谈你的打算和想法。” “我想留在苦水乡。”陆天明毫不犹豫地说道：“请组织考虑。” “苦水乡？”侯亮吃了一惊，提醒他道：“天明同志啊，你留在苦水乡不是不可以，问题是级别上不去啊。” 山南县只有城关镇书记位列县委常委，属于县领导级别。 其他乡镇，只是一般的科级单位，与县领导的位子，距离遥远。 “天明同志，苦水乡不能进入县委常委班子。”侯亮几乎把话说通透了，“这次考察任用年轻干部，不光是衡岳市的决定，还是省委组织部的决定。或者说，燕京方面也在关注。” 陆天明心里一动，心想，侯亮这是故意把问题说得严重复杂化了吧？ 小小的一个山南县，怎么也惊动不了燕京啊。 即便是中部省委，未必就会为山南县的干部任用开一道口子。 可是有一个事又很难解释，那就是省委组织部的李青副部长亲临山南县考察干部，这在过去可是从未出现过的。 陆天明试探地问道：“领导，我们山南县的新书记、新县长该到位了吧？” “快了。”侯亮说道：“这不，征求你的意见吗？” “我没意见啊。”陆天明认真说道：“任何一位领导来山南领导我们，我都会紧跟领导步伐，积极工作的。” 侯亮摇了摇头道：“天明同志，你的意见是暂时留在苦水乡工作？” 陆天明轻轻嗯了一声，小声道：“我一定要改变苦水乡的面貌。” 在市委组织部谈话回来后不久，一份山南县未来组织领导名单悄然流了出来。 名单很详细，详细到书记是谁，县长是谁。以及县委副书记，政府副县长都是谁。 石头拿着名单找到陆天明时，抑制不住脸上的欣喜说道：“陆老弟，从现在开始，叫你老弟已经不合适了。你是领导了。” “领导？”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什么领导？” “你都马上要成为副县长了，你还不知道？”石头吃惊地说道：“现在外面都传翻天了，你还蒙在鼓里啊？” “副县长？”陆天明吃了一惊，脱口而出道：“我什么时候成副县长了？老石，社会上的谣言，你也敢信？” 石头压低声道：“我感觉啊，这不是谣言。绝非空穴来风。名单那么详细，怎么可能是谣言。我估计，这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陆天明接过石头递给他的名单，触入眼帘的第一个名字便将他惊呆了——县委书记汪浩！ “这个新书记，据说是燕京空降下来的。人家可是有背景的人。”石头解释着说道：“有人把新书记的背景都搞清楚了。听说，他原来是燕京某部委的一名司长。这次下来我们山南，是来历练镀金的。” 陆天明脑海里跳出来温玉跟自己说过的话，温玉告诉他，汪浩将出京去地方工作，看来温玉的消息是准确的。 难道此汪浩，就是彼汪浩？ 陆天明心里一顿乱。难道汪浩真要空降来山南？ 石头兴奋说道：“我们山南县从燕京空降下来书记，看来我们山南要发达了。”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为什么呢？” 石头得意道：“这还不简单？燕京下来的人，都不会空手来地方啊。人家有钱有势的，随便一个项目，就能拿到拨款啊。” 陆天明笑道：“老石，你还真做着天上掉馅饼的事啊！” 石头一本正经道：“这可不是做梦。过去就有过这样的例子。但凡是燕京空降下来的领导，人家绝不会赤手空拳来地方。因为，他们也要政绩啊。而政绩是什么，是钱堆出来的成绩啊。没钱，他们来地方，搞不出政绩，怎么往上走？” 陆天明想想也是，便笑着说：“这么说来，是好事。” “肯定是好事。”石头道：“不过，你这次也上去了，没让我失望。” 石头的态度，变得比以前要谦恭了许多。 过去，他口口声声叫陆天明“陆老弟”，现在闭口不叫了。 “听说，这个新书记很有魄力。”石头一脸神往的样子说道：“他铁面无私，高风亮节，做事大胆，作风严谨。” 陆天明嘴角不经意泛起一丝笑容。他不知道石头这些溢美之词是从哪里得来的。如果真是老同学汪浩，他可与这些溢美之词沾不上边。 “不过，有个现象很奇怪。”石头低声说道：“你发现没有，名单上没有县长。” “正常啊。即便有，也是代县长啊。”陆天明解释着说道：“县长是需要人大选举产生的，不像书记，是任命的。” “对啊，代县长也没有啊。”石头低声说道：“这次，肖县长的名字也排在副县长之列，看来，代县长不会是他了。” 书记代表党，县长代表政府。表面看，两个位子是平起平坐的。但现实是，书记永远都要压着政府县长的一头。 陆天明对这份名单产生了怀疑。书记名字都出来了，为何代县长是谁，却没有？ “对了，陆书记，你这次上去了，就会离开我们苦水乡了吧？”石头试探着问道：“你若走了，谁来我们苦水乡啊？” 陆天明笑道：“老石，你这是杞人忧天啊。先不说这份名单来历不明，就算真是名单上说的情况，我也不会离开苦水乡。” “你若不走，就是苦水乡的福分。”石头笑呵呵道：“问题是，有副县长兼任乡书记的吗？副县长工作那么忙，要管着一个县啊。” 石头的担忧，让陆天明又欣慰又难过。 他知道，自己得到了苦水乡干部群众的认可了。 中饭刚过，丁晓萌来了苦水乡。 陆天明见到丁晓萌来了，便问她，“吃过了吗？” 丁晓萌摇着头道：“我赶路，哪有时间吃饭。” “我带你去街上吃。”陆天明得意道：“现在我们的苦水乡，不是只有食堂才能吃饭了。我们苦水乡拥有的饭店，达十五家之多了。” “好啊。”丁晓萌答应道：“我看你今天带我吃什么好东西。” “只要你想吃的，我都能满足你。”陆天明笑呵呵道：“我们苦水乡现在是鸟枪换炮。” 丁晓萌似笑非笑道：“我倒想看看，你们换了什么样的炮。” 第258章 婉拒登记 丁晓萌这次是带了户口本来找陆天明的。 她将户口本摆在面前，问陆天明，“你的呢？” 陆天明狐疑地问，“什么意思？” “登记呀。”丁晓萌柔声说道：“我爸同意我们登记了。” 陆天明不安道：“你妈是什么意见？” “不用管她。我自己的幸福，自己争取。”丁晓萌认真说道：“我的幸福不能被父母捆绑。陆天明，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愿不愿意登记？” 陆天明轻轻叹口气道：“丁晓萌，你妈妈的思想如果不通，我们就算背着她登记了，你觉得就万事大吉了？” 丁晓萌哼了一声，“你别找借口。” 陆天明解释道：“我不是找借口。婚姻大事，确实该我们自己做主。但是，父母的意见，我们还是要考虑。说实话，我能感觉出来，你妈妈不是很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我也明白，自己配不上你。毕竟，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 丁晓萌不满道：“是她嫁给你，还是我嫁给你呀？陆天明，你不要七里八里的，我问你，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姑娘？” 见陆天明不说话，丁晓萌试探着问他，“是不是顾晓真？” 陆天明摇头道：“你想哪去了？” “不是她，还有谁？”丁晓萌显然生气了。她一个姑娘家，主动拿着户口本找他登记结婚，这是需要付出巨大勇气的。 女人面子薄，特别在婚姻上，她们有着先天性的矜持感。 这世界上，男人追女人，似乎天经地义。若是换了女人来追男人，通常被称为“倒追”。 而倒追，往往令人浮想联翩。 “丁晓萌，你能不能稳重一点？”陆天明安慰她道：“有些事，不是铁板钉钉了，就不能改变了。我们现在登记，我当然高兴。一登记，就证明我陆天明是个有家室的人了。但是，如果有人反对，你还会觉得安心吗？” 丁晓萌默默将户口本收了回去，一声不响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 陆天明惊疑地喊她，“你去哪？” “回家。”丁晓萌没有回头，“陆天明，我会让你后悔的。” 丁晓萌乘兴而来，败兴而归。这让陆天明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 从内心来说，他确实是抗拒现在登机的。 虽然说，丁晓萌的个人条件、家庭条件无可挑剔。能娶到丁晓萌这样的姑娘，应该是他陆家烧了高香了。但是，陆天明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感觉，他与丁晓萌，并非是最合适的一对。 刚回到办公室，顾晓真便推门进来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忙免费午餐的事。现在终于安排妥当了。 顾晓真得意地告诉他，“你知道我们这免费午餐活动引起了多大反响吗？” 陆天明道：“低调处理。不要搞得满城风雨。” “这么大的事，能瞒得住？”顾晓真嘴巴一撇道：“你内心肯定很得意吧？我还有个消息告诉你，我们的免费午餐活动得到了社会上的大力支持。目前，已经有三个人主动找我们，给我们捐款了。” “捐款？” “对呀。人家听说我们搞了免费午餐活动，都主动积极站出来，表示要尽一份力量。”顾晓真笑嘻嘻道：“真没想到，这个社会上好人还是占大多数。” “人之初，性本善嘛。”陆天明开导她说道：“顾晓真，你现在是天使基金的法人代表，在经济问题上，千万不能有任何差错。” “你怕我贪污？”顾晓真道：“放心吧。我顾晓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人。” 她犹豫一下，试探问他道：“刚才丁晓萌是不是来找过你？” 陆天明没有否认，“她是来找过我。” “找你干嘛？”顾晓真不满道：“一个女孩子，一点矜持感都没有。她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陆天明反问她道：“你不也经常找我？” “我不一样。我是工作。”顾晓真认真说道：“我这个人把感情和工作分得很清楚。工作上绝不掺杂感情。感情绝不影响工作。” 陆天明竖起一根大拇指赞道：“顾晓真，你还真是一个又聪明又理智的姑娘。” 顾晓真撇嘴道：“那又怎么样？别人不喜欢。” 聊了一会，顾晓真突然问他道：“我听说，你这次要高升到县里去当副县长？” 陆天明笑道：“空穴来风，你也信？” 顾晓真认真说道：“你还蒙在鼓里吗？现在外面到处都在传，山南县这次要改天换地了。” “谣言而已。” “谣言不就是遥遥领先的预言吗？”顾晓真一脸认真说道：“你若真当上了副县长，也算是老天有眼。” 陆天明随口道：“当不上，就是老天瞎眼了？” “对啊。”顾晓真道：“你那么优秀，能力又强。关键是你这个人，心怀天下黎民。你这样的人，就不应该只在乡镇这些地方工作，你应该到更高的位子。” 陆天明拦住她道：“好了，不要再多说了。” 顾晓真便转移了一个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丁晓萌来找你干嘛。” 陆天明不高兴道：“顾晓真，我需要向你汇报吗？她来找我干嘛，我要向你报告？” 顾晓真脸上便有些挂不住，她哼哼道：“我问问，你生气干嘛？陆医生，你现在的脾气，比原来大多了哦。” “是吗？”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我脾气很大了？” “难道不是？”顾晓真撇嘴道：“过去你总是一脸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一样，让人感到很亲切。现在啊，你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真这样？” “就这样。” 陆天明苦笑着道：“对不起。顾晓真，不是我变了。是我现在感觉肩上的担子重了，心情可能会因为工作受到一定影响。我向你道歉。” “我不需要道歉。”顾晓真笑嘻嘻道：“你发再大的脾气，我都能接受呀。” 顾晓真才是真正的鸟枪换炮。她从一个小护士锐变成拥有千万资金的老总，她的变化，足以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按顾晓真的说法，她是野百合也有春天。 她既有知识女人的聪慧，又有着乡下女人的善良泼辣。她是一个真正的敢爱敢恨的女子。 换了谁，都不会那么爽快就丢了自己饭碗。毕竟，一个农村出身的女孩子，能端到一只铁饭碗不容易。 也只有顾晓真，在陆天明随便那么一说，她便丢开了自己最热爱的医护事业，去派出所做了一个临时的户籍管理员。 偏偏，她的美貌被人看中了。 杨晨以她做情人为交换，换取她进入公安编制。 若是换了别人，在公安编制这块明晃晃的金字招牌面前，谁都会权衡再三。会抵抗不住诱惑。 但顾晓真就是顾晓真，她没有丝毫犹豫便拒绝了杨晨的的诱惑。 其实，一开始陆天明对顾晓真来担任基金会的负责人还是多少有些顾虑的。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顾晓真能把事做得那么漂亮，而且还带动了山南的慈善事业。 “我准备把免费午餐活动在全县推广。”顾晓真笑吟吟说道：“我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的。” “征求我意见？”陆天明笑笑道：“你找错了对象了吧？你应该征求乔猛的意见。” 第259章 败家娘们 乔猛是天使基金的真正幕后老板。 乔猛是属于傻人有傻福的人。他上趟厕所，中了大奖。这是他做梦都不敢做的。 可是乔猛不是个有钱就得意的人。相反，这从天而降的巨奖，让他承受了不敢想象的压力。 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的乔猛，在领奖后，一个人躲在家里数存折上数字后的零，数来数去把自己都数糊涂了。 他迷茫了。他不知道该如何去用这笔钱。 这也是因为乔猛生性纯良，过惯了清苦日子的原因。 乔猛中的巨奖，换了任何一个人，还不花天酒地，享受人生？毕竟，这笔奖金足够他好好享受美好生活。 乔猛小时候就吃过不少苦，读初中的时候，家里甚至拿不出一床棉被供他在学校住宿。 按乔猛的回忆说，当年如果不是陆天明将他叫进他的被窝，与他同盖一床被，他可能早就冻死在某个寒冷的深夜了。 辍学后，他跟随亲戚去沿海地区打工，却又因为年龄和个子的原因，他被用人单位拒之门外。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就是泡在苦水里度过来的。 但即便他活得艰难曲折，内心的善良却从没淡薄过。 所以说，善良的人，老天爷总会在关闭他的一扇门之后，一定会给他打开一扇更大的窗。 早就孤身一人的乔猛，在中了巨奖之后，一切都没改变。他也没将自己中奖的事，告诉任何一个人。 直到来苦水乡遇到陆天明。 遇到陆天明的乔猛，仿佛打开了一扇天窗。 他没有任何犹豫，便决定将这笔影响到他连睡觉都不安稳的奖金，交给陆天明。 当然，陆天明是拒绝的。 但是，乔猛说了这样一句话，“天明哥，当年若不是你让我睡你的被子，我早就就不在这个人世了。我人都死了，哪里还会中奖？所以说，这个奖，其实就是你中的。” 陆天明对乔猛的这番说辞感到好笑。他认真对乔猛说，“猛子，你中奖，是你的运气，与任何人无关。跟我更无关。” 乔猛道：“天明哥，我这笔钱也不是送给你私人的。我是想，你本事大，你帮我把这笔钱，回馈到社会上去，让需要帮助的人，得到帮助。” 陆天明劝他道：“猛子，你先不要那么急着做决定。我觉得，你应该先考虑自己的生活。你拿着这笔钱，可以买房子，买车子，娶个老婆，给你们乔家传宗接代。你甚至可以拿着这笔钱，全世界娶旅游。” 乔猛苦笑道：“哥，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24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我全世界旅游，人丢了都有可能。而且，我也不想结婚生子。”他得意地宣称，“你听说过不婚主义者吧？我就是。” “而且，我有手有脚，我也不懒。何况，我现在跟着钟总、全总，他们都很照顾我。我自己赚的钱，已经足够我生活得很好了。” 陆天明试探着问他，“你为什么不把钱投到钟总他们公司去？那样你就是股东老板了。” 乔猛猛烈摇头道：“我这个人有自知之明。如果我投钱进去，我们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还是让我继续过这样的日子吧。这样过日子，我心安理得。” “他们知道你中奖的事吗？” 乔猛摇头道：“我说了，这个世界上，除了告诉你之外，我没告诉任何一个人。” 陆天明被乔猛的这句话感动了。他终于答应下来，一定给乔猛想一个好办法，帮他管理好这笔钱。 于是，山南县横空出世了一个“天使基金”。 陆天明一开始便给“天使基金”画下了一道圈。既然是基金，就必须得有盈利的性质。他不能将乔猛的钱，花得一干二净。 顾晓真虽然知道这笔钱来自乔猛，但她却不认乔猛，只认陆天明。 在陆天明提出她应该向乔猛征求意见时，顾晓真摇着头说道：“我问他，等于是问墙壁。墙壁问多了，可能还会掉些灰下来。问他问多了，我自己都烦。” 乔猛在将资金转进天使基金后，便撒手不管了。 在陆天明要在苦水乡推行学生免费午餐的问题上，顾晓真就给乔猛汇报过。但乔猛只给了她一句话，“任何事情都不要问我，天明哥的任何决定我都支持。你就按他的要求去做。” 顾晓真以后再打他电话，乔猛每次都说一个字“忙”，便会挂了她电话。 “对了，你刚才说，要在全县推广免费午餐的活动？” “是啊。我这段时间做了调研，原来苦的不只是我们苦水乡。整个山南县，还有不少像我们苦水乡这样的地方。”顾晓真轻轻叹口气说道：“老百姓并不像宣传那样的都富裕起来了。” 陆天明道：“顾晓真，你不会把天使基金当成一个慈善机构吧？” “做慈善有错吗？” “没错。”陆天明解释道：“但是，基金与慈善事业还是有着一定区别的。就像你原来说的那样，坐吃山空不是办法。再大的一座金山银山，也有可能掏空。” “我明白你的意思。”顾晓真说道：“我现在一方面接受社会捐款，一方面在寻找投资机会。我如果只花不赚，岂不是个败家娘们。” 陆天明笑了，缓缓说道：“你记住，投资有风险，选择需谨慎。你可别真成了败家娘们。” 顾晓真轻轻嗯了一声。 天使基金现在有个很怪异的现象。幕后老板是乔猛，乔猛却从不过问基金的任何事务。 法人代表是顾晓真，顾晓真却不拥有基金任何股权。 反而是陆天明，既不是幕后老板，也不是股东，更不是法人，他却拥有对天使基金绝对的决定权。 陆天明才是天使基金最神秘的幕后指挥者。 “过段时间，会有一笔新资金注入天使基金。”陆天明提醒她说道：“而且，国外会有人过来找你谈合作。” “谈合作？”顾晓真吃惊地问道：“谈什么合作？” “开发苦水泉的合作。”陆天明亮了底牌说道：“这件事，现在需要绝对保密。” 顾晓真心领神会道：“我明白。你现在就是一名坐镇中军帐的将军，我是你的先锋，你指哪，我打哪。” “你现在马上去给自己买一套房。”陆天明嘱咐她道：“资金就从天使基金里出。这算是人才引进的费用。” “你的意思，我是人才？” “你当然是人才！”陆天明大笑道：“你现在的身价，山南县还有一个女性能与你比吗？” 顾晓真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这不都是你送给我的吗？” “不，是你的努力赢来的。”陆天明道：“顾晓真，我看好你。你不会让我失望。” 顾晓真又嗯了一声，起身说道：“我不打扰你了。我回县里去了。” 陆天明起身送她，走到乡政府院子门口，看到卫生院的谭作人院长匆匆过来了。 “小顾，留步。”谭作人高声喊道：“正好小陆也在，机会难得。我有事找你们。” 第260章 金律师 谭作人听说顾晓真现在是天使基金的负责人，他想要扩建苦水乡卫生院。 “投资我们卫生院，包赢不亏。”谭作人开门见山说道：“我想好了，我要建一座关于精神疾病的医院。” 陆天明狐疑地问他道：“谭院长，苦水乡建精神病院，你想好了？” 谭作人叹口气道：“小陆，你知道吗？现在得抑郁症的人越来越多了。什么原因呢？还不是因为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谭作人分析得很有道理。由于经济低迷，赚钱越来越难赚。而支出，却一分不会少。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有相当多的人身上背负着房贷车贷。这些贷款最长期限达到二十年。有很多人在房地产商的鼓励下，从银行贷款买房。 贷款买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骗局。这种超前消费思想，将不少人拖入了深渊。 只要在银行贷了款买房，每天一睁开眼，第一件事想到的就是还欠着银行几十上百块钱。 如果收入稳定，倒还不急。怕就怕在收入没有一个固定的渠道来源。 通常，这类贷款买房的有两类。 一类是公职人员，他们本身有住房公积金。而且利用公积金贷款 ，利率很低。公职人员本身的收入就不错，而且特别稳定。他们在银行贷款买房，对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另一类就是本身没几个钱，又想追求高品质生活。 他们快乐地认为，只要自己努力工作，就能还得起贷。 而事实上，这类人恰恰都是收入极不稳定的一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便会失去赚钱还贷的机会。 偏偏这类房贷，一还就是十五二十年。 想想二十年每天睁眼就要还贷，这种压力，精神稍有松懈，便会抑郁。 得抑郁症的人与正常人表面看起来没有两样。但潜伏的危险性却非常高。 抑郁症病人都有一个通病，都具有自杀倾向。 陆天明听谭作人说得颇有道理，便笑着说道：“谭院长，在苦水乡建这样的一家医院，究竟是属于民办还是官办？” “合作。我们合作啊。”谭作人道：“我现在就差建设资金了。只要资金到位，我马上就可以行动起来。” 陆天明道：“大概需要多少？” 谭作人想了想说道：“包括设备，总投资不低于八千万到一个亿吧。” 顾晓真在一边叫了起来，“谭院长，你以为我是银行啊。我哪有那么多钱？” “你没有，你们天使基金有啊。”谭作人笑眯眯道：“你们做基金的，那会怕没钱？没钱你们去市场上融资，一下就到手了啊。” 顾晓真道：“就算基金能融来资，这融资来的钱也不能乱花吧？得对买基金的股民负责吧？” 谭作人压低声道：“我听说很多私募基金就非常有钱。” 顾晓真解释道：“谭院长，我们天使基金不是私募基金啊。” “都一个样。”谭作人道：“这可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关键是只赚不亏。这样，我也不要你们现在表态，我给你们一段时间考虑。小陆、小顾，你们两个都是从卫生院出来的。你们不希望卫生院穷途末路吧？” 聊了一会，把谭作人送走了。 顾晓真苦笑着道：“我感觉自己都要抑郁了。” 陆天明问她道：“你怎么抑郁了？” 顾晓真道：“自从我们基金成立之后，每天找我的人，不计其数。很多人都打着投资的幌子来找我要钱。他们啊，都钻到钱眼里去了。” 陆天明微笑道：“正常。你有钱，别人没钱，没钱的人，都会打有钱人的主意。” 顾晓真回县里去了。陆天明回来办公室，脑海里转悠着谭作人的话，“现在得抑郁症的人越来越多，办这样一家医院，包赚不亏。” 在谭作人看来，这是商机。而在陆天明看来，这是危机。 既然是危机，就必须破除危机。否则，越积越厚，最后会爆雷。一旦爆雷，社会稳定的局面将会被打破，人类社会必将陷入一场无解的危机。 在陆天明看来，解决危机的最好办法，就是多创造就业机会，让大家都能赚到钱。 正想着，听到敲门声。 他应了一声，“请进。” 门被推开，门口站着一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 “你是陆天明先生？”眼镜男人试探地问。 “我是。你是......” “我是肖青良的律师，我叫金文明。”金律师大踏步进来了。他不用陆天明招呼，自己径直在椅子上坐下了。“陆先生，受我当事人肖青良的委托，我有一份文件要转交给你。” “文件？什么文件？”陆天明狐疑地问道。 “肖青良有一份遗嘱，让我特意交给你。”金律师推了一下滑下来的眼镜，“这份遗嘱已经经过公证处公证，合法有效。” 陆天明哦了一声，“肖青良的遗嘱交给我干什么？” 金律师笑笑道：“这个，得问我当事人肖青良。”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来一份遗嘱，递给陆天明。 陆天明伸手接了过去，却没有翻看，而是问金律师道：“肖青良的情况怎么样？身体还好吧？” 金律师笑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 陆天明想起肖青良给自己说过的话，他不会聘请律师给自己辩护。政府已经给他安排了指定的辩护律师。 “金律师，你是委派给肖青良辩护的，还是肖青良自己聘请的？” 金律师道：“我是当事人肖青良聘请的刑事律师。”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他不是拒绝聘请律师吗？” “这个，还得问我的当事人。”金文明面无表情说道：“我们是通过正规合法渠道，办理了授权委托的。这些，陆先生不用怀疑。” 陆天明苦笑道：“我没怀疑。不过，我想知道，金律师，肖青良案子的最后走向会是什么？” 金文明沉吟一会，低声说道：“难说。” 陆天明便哦了一声，叹口气道：“他是咎由自取。” 金文明越不说，陆天明越感到事态严重。 就像肖青良自己说的，有人想要他死。 毕竟，死人开不了口啊！ 当然，以肖青良的罪过，判他死，也不算是冤枉。 起诉书上的一条故意伤害罪，就能让肖青良下十八层地狱。 肖青良在未发迹之前，他的主要业务就是替人讨债。 而讨债这种活，就是在法律边缘徘徊，随时都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比如，有一个人借了一百万给朋友做生意，谁知朋友运气不好，亏得连底裤都卖了。借钱的人当然不甘心这借出去的一百万打了水漂啊。 于是，他便找到肖青良，两人商量好，钱要回来了，一人一半。 一百万的一半，就是五十万啊。 肖青良拿着欠条，带着一帮小兄弟，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欠债人。 欠债人没钱还，还破口大骂肖青良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肖青良也不惯着他，指挥手下将欠债人暴揍了一顿。 欠债人早就对生活失去了希望，他当着肖青良的面，从十五层楼的家里一跃而下，当场毙命。 事后，欠债人被判定为自杀。肖青良花钱买了一个平安。 而在他被抓之后，这件事被定性为故意伤害罪，成了肖青良秋后算账的一条重罪。 “陆先生，我当事人肖青良的案子在下周三开庭。他希望你能参加庭审。”金律师小声说道：“陆先生，你如果有空，还是去一趟吧。” 第261章 他终于要来了 肖青良庭审这天，正是山南县新书记上任时间。 县委办来了通知，要求各乡镇党委书记齐聚县委大院，欢迎新来的书记。 陆天明在欢迎队伍之列。 上午九点，新书记还没露面。县委办主任吴朝山在前一天已经去了衡岳市，他将代表山南县将新书记从衡岳市迎接回来。 本来约好九点前到达山南县的，可是九点过去了，还没有丝毫消息。 陆天明便有些等不住了。他要赶去市中院旁听肖青良的开庭审判。 肖青良的案子定在上午十点半。在他之前，还有两起刑案要审理。 山南县委大院里，各乡镇一把手以及县局委办负责人都露面了。 现在消息已经确凿，新书记是从燕京空降下来的，叫汪浩。 这次陪同他来上任的，不光是衡岳市委组织部，还有中部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一道陪同过来。 从他上任的阵仗就能看出来，新书记汪浩阵容强大。 而且陆天明已经确认，此汪浩就是自己大学同学汪浩。 此前流出来的山南县领导干部名单的谣言，看来坐实了。确实是遥遥领先的预言。 但凡是燕京空降下来的干部，都是有一定背景的人物。 他们下来基层工作，就是常说的基层锻炼。这对他们的从政履历，有着非常重要的增光添彩作用。 汪浩本来在燕京部委工作，已经是某部委司长，可谓位高权重。 他这次外放出来，绝非是贬黜，而是提拔的前兆。 在燕京为官，俗称京官。京官外放，意义不一般。 汪浩来山南任职，这倒是陆天明始料不及的事。 汪浩的到任，将结束山南书记缺任三个月的记录。 曹春作为县招商局局长，他也在欢迎之列。 “陆兄，别来无恙啊。”曹春打着哈哈说道：“我们有多久不见了？” 陆天明嘿嘿笑道：“有一段时间了。主要是曹局你忙。” “哟，猪八戒倒打一耙了啊。”曹春笑嘻嘻道：“兄弟，你还是看不起我啊，不来帮我。不过，现在也好，你已经是苦水乡的一把手了。” 陆天明笑道：“我是临时代理的。组织没任命。” “都一个样。”曹春压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上面这些官老爷，出台个文件，就像便秘一样，半天拉不出。” 陆天明纠正他道：“不是这个原因。路书记离任后，人事权就冻结了啊。只有等新书记到任了，才能重启人事任免权。” 曹春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也应该根据工作需要，及时调整吧。退一万步说，如果新书记一直不到任，我们山南就该原地踏步了？” 陆天明知道，曹春上任招商局局长，也是在路远书记离任之后。换一句话说，他也是在县委人事权冻结之后上来的，也是没有组织任命的。 曹春小声道：“听说，这个新书记很年轻。” 陆天明随口答应，“确实很年轻。” 曹春便叹口气，“还真是朝廷有人好做官。我听说，新书记还不满三十岁。这么年轻就来执掌一个县，要么新书记特别有能耐，要么就是个纨绔子弟。” 陆天明没有接他的话，淡淡笑了笑。 将全县各乡镇一把手及局委办负责人都叫来迎接新书记上任，这在过去从未有过。 曹春抱怨道：“我今天上午本来安排了两个非常重要的会。这下好了，我把人家扔在一边，自己跑来迎接领导了。” 陆天明好奇问道：“曹局什么事那么忙？” 曹春道：“招商引资的事啊。我招商局还有其他什么事啊？不都是想办法请财神爷来山南投资啊。” 陆天明随口问道：“啤酒厂的项目搞好了？” “今天就是谈这个项目的啊。”曹春道：“前期工作都做好了，就等这最后临门一脚啊。双方签字就算正式敲定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县里搞个啤酒厂，看起来很不错。” “当然。”曹春得意道：“我们山南啤酒厂将会打破衡岳地区无啤酒厂的历史，也将打破中部省等三个省无啤酒厂的历史。” 曹春说的还真是那么一回事。现在的中部省，包括与中部省接壤的川东省、北湖省和江安省，都没有一家规模以上的啤酒企业。 纵览全国啤酒企业布局，似乎重点都在北方。 南方只有一家啤酒企业，叫“珠光”牌啤酒，却因为口感和酿造技术的原因，与北方的啤酒企业有着一段不小的距离。市场占有率比重一直很低。 山南就是一个典型的南方小县。 在山南县建设啤酒厂，意义非常重大。 陆天明提醒曹春道：“不过曹局，我怎么觉得那个余备余总不像是个真正做企业的人？” 曹春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 “余总做生意肯定是把好手，但做企业，我怎么感觉有些不实在？”陆天明笑嘻嘻道：“我个人感觉，你别当真。” “你是多虑了。”曹春一本正经道：“余总这人我熟。他是个白手起家的成功人士。我们要相信他的实力和能力。” “我希望是这样。”陆天明道：“我刚才说了，仅仅是个人感觉。” 曹春讪讪一笑，“兄弟，乱怀疑人，不好。” 陆天明解释道：“我不是乱怀疑人。我就是感觉这余总不像是做企业的人。” “他不像，你像？”曹春开玩笑道：“天明兄弟，我们可不能怀疑任何一个对我们山南有投资意向的客人。” “说得对，只要来山南，一切好商量。来的都是客。是我胡思乱想了。”陆天明笑着说道：“其实，我也盼望着我们山南能有一家啤酒生产企业落地。到时候，曹局你吃肉，给我们苦水乡喝点汤，我们就满足了。” 聊了一会，还是没见到车队从衡岳市来。 有人悄悄说，刚才跟吴朝山主任联系了，吴主任让大家耐心等待，并没有通知具体时间。 陆天明等不住了，他将曹春请到一边，悄悄说道：“曹局，我得先走一步。” 曹春惊疑地问他，“你去哪？” 陆天明便将肖青良今天开庭的事简单说了一下。 “你说的这个肖青良我认识。他与你什么关系？”曹春狐疑地问道：“他开庭，你凑什么热闹？” “一句话解释不清。”陆天明道：“等下万一点名，你帮我招呼一声。” 曹春便笑，“你想浑水摸鱼啊。兄弟，今天是新书记上任，你可要给新书记一个好印象。他肖青良开庭，关你屁事。耐心等领导吧。” 陆天明道：“印象好不好，无所谓了。曹局，拜托了。” 他悄悄从县委大院溜出来，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衡岳市中院。 陆天明当然不会知道，他一走，差点酿成大祸。 第262章 庭审 陆天明赶到衡岳市中院时，距离肖青良案子开庭还有十分钟。 旁听席上冷冷清清，只有寥寥落落的几个人。 肖青良的案子属于公开审判。允许旁听。 看着冷冷清清的旁听席，陆天明心里不由感慨起来。 不管怎么说，肖青良当年在衡岳市算得上是风云人物。衡岳市的人可能不知道市长书记是谁，但一定知道肖青良是谁。 曾经有段时间，肖青良成为恶魔的代名词。有家长吓自己孩子说，再不听话，就让肖青良把他抓走。 肖青良最风光的时候，黑白两道通吃。无论是政府高官，还是财富大亨，无不是他的座上宾。有人开玩笑说，肖青良跺一脚，衡岳市都要抖三抖。 然而这一切都随着肖青良入狱而成了树倒猢狲散。 陆天明记得很清楚，他与肖青良关押在一起的时候，外面是没有人来探视他的。虽说人不能见，却从没见着有人往他的账户上充钱。 肖青良的历史，似乎随着他入狱而逐渐消亡。 金文明律师在将肖青良的遗嘱交给他的时候，将肖青良希望他能出现在审判现场的愿望转告了他。 陆天明本来不想参加旁听，可是他在仔细看过肖青良的遗嘱之后，他还是决定到现场来。 肖青良在遗嘱里写得很清楚。他将身后事全部托付给了陆天明。包括他名下财产的处置。 衡岳市在查办肖青良案子的时候，已经查封和没收了他名下价值上亿的资产。即便如此，肖青良名下还有为数可观的资产没在没收之列。 肖青良父母双亡，前妻在与他离婚后，带着孩子早就去了国外生活。办案人员曾联系过他的前妻，但他前妻态度坚决地表示，她们母子与肖青良已经断绝了所有关系。他们不会介入肖青良案子的任何事情，包括财产的继承权都表示放弃。 办案人员又尝试着找他的第二任老婆。可是他第二任老婆就像人间消失了一样，再无音讯。 肖青良在开庭之前就写好了遗嘱，说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命运会是什么结果。他是抱着一颗赴死之心在安排后事。 陆天明留意了一下参加旁听的人员，发现面孔都很陌生。 辩护席上，金文明律师带着一个漂亮的女助手，早就正襟危坐。 看到陆天明进来，他微微颔首，算是招呼。 刚坐下不久，便有庭审人员陆续进来法庭。 法官庄严宣布，现在开庭审理肖青良一案。 肖青良被带进法庭的时候，依然手铐脚镣。 他神情憔悴，双目无神。步履显然有些蹒跚。 法警在将他关进被告席的栅栏之后，才将他的手铐打开。 坐在旁听席上的陆天明将眼光投在肖青良背上。感觉他的背影比原来要佝偻了许多。 从内心感情上来说，陆天明对肖青良绝无好感。 他们第一次接触，是在乌鸦坳的滑坡现场。肖青良暴力抗拒陆天明的施救工作，让陆天明恨不得一脚踢死他。 此后，肖青良又出现在苦水泉，妄图强占苦水泉牟利。再后来，肖青良因为林荫酒店造成了极坏的国际影响才被绳之以法。 肖青良被抓后，有人开玩笑说，肖青良就是一头养肥了的猪。猪养肥了，就该下刀子杀了。 法官宣布开庭！ 庭审过程，进展有序。 公诉方宣读了起诉书。 陆天明仔细听了一遍起诉书，发现起诉书的内容有了不少改动。 在开庭之前，他见过起诉书副本。当时，他根据自己所学的法律知识得出结论，肖青良必死无疑。 而现在，起诉书的内容似乎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可能就将成为肖青良的救命稻草。他或许在新的起诉中可能留下一条命。 尽管内容作了些微的改动，但检察院在最后的量刑建议时，还是建议法院判决肖青良死刑。 接下来控辩双方展开了激烈的交锋。 辩护律师金文明侃侃而谈。陆天明发现，金律师的辩护，并不是从肖青良的违法犯罪入手，而是将重点落在肖青良对社会的贡献上。 金律师说道：“我当事人肖青良特别是在衡岳市的房地产业上，有过不可抹杀的贡献。如果当初没有我当事人出手平衡衡岳市的房地产市场。今天，衡岳市的房价与一线城市并无区别。而我们衡岳市的经济实力，是完全承受不起高房价的。这样势必将衡岳市的经济拖入到更严重的危机。” 法官当场打断金律师的话说道：“请辩护律师发表与本案相关的言论。非相关内容，不得在庭上宣读。” 金律师便解释道：“审判长，任何事务，都存在因果关系。我发表的辩护词，看似无关，实则与本案紧密联系。” 审判长便没再阻止，但要求辩护人择重要点。 从审判开始，肖青良便如一株枯树一样，站着一动不动。 庭审是决定他命运的关键时刻，他是死是活，全在这一场审判中。 金律师的辩护词发表完毕之后，肖青良才转过头来看旁听席。他似乎在寻找着谁。 当他的目光扫过一遍旁听席后，一丝失望神色便笼罩上了他的脸。 但是，在他看到陆天明之后，脸上顿时浮现出来一丝惊喜的笑容。 陆天明与他对视了几秒钟。各自颔首致意。 质证在金律师发表辩护词之前。质证阶段，金律师没有就检方提出的证据提出任何质疑。 审判长宣布暂时休庭。 肖青良被带了出去。 金律师往陆天明这边过来了。 两个人握手寒暄几句，陆天明试探着问金律师，“法院会怎么判？” 金律师笑笑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判起来很容易，且无争议。” “能保下来名吗？” “难说。”金律师道：“有些话，我们等会说。现在不方便。” 陆天明心领神会，法庭遍布摄像头，即便是休庭阶段，摄像头却不会休息。 十分钟后，恢复庭审。 这次肖青良没有被带出来了。审判长匆匆宣布，择期宣判，便闭了庭。 陆天明先出来。他在法院门口等了好一会，才看到金律师出来。 金律师欲言又止，他将陆天明带到车边才压低声说道：“肖青良的审判结果很不乐观。” “他会被判死刑？” “最低也是死缓。”金律师轻轻叹口气道：“这里面很复杂。是有人要他死。” 陆天明心里一动，他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一个律师的嘴里说出来。 律师都是惜字如金的人。因为他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将带给自己代理人是生是死的结果。 金律师是最着名的刑辩律师，他的得意之作，就是将一个已经判死的人，辩护到无罪释放。 肖青良能请到他为自己辩护，已经是辩护界的天花板了。 从肖青良放弃聘请律师为自己辩护，到他聘请最好的律师为自己辩护，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陆天明并不知道。 但他能感觉出来，肖青良求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不过不用担心，一审过后，还有上诉机会。”金律师说道：“我已经征求过肖青良的意见了，如果一审判决他不服，他会立即上诉。” 第262章 见面礼 金律师一走，陆天明便叫了一辆的士，赶紧往山南县跑。 开庭前，他的手机按规定关机了。山南县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一无所知。 汪浩今天来山南县走马上任。他在未上任之前，就已经通知下来，上任当天，他要召开全县各乡镇及局委办主要领导见面会。 坐在的士上，他将手机一开机，便看到信息排山倒海一样地涌来。 “你在哪？” “怎么关机了？” “领导发脾气了。你还不出现？” 信息大多是丁晓萌发来的。曹春也来了信息，但只有一条。 “天明兄，汪书记这边我没糊弄过去。” 陆天明不知道，在他前脚刚上出租车，汪浩的车队便出现在了山南县的地界上。 从衡岳市区出发，中间隔着一个燕来区，便到了山南县。 一大早，肖科便带着几个心腹局长，等在山南与燕来区的交界处。 这样，新书记汪浩一进入山南县地界，便会得到肖科的热烈欢迎。 陆天明去市里参加肖青良的庭审，必经此地。 但他没有停车，而是直接过去了。透过车窗，他看到肖科像个小学生一样，恭恭敬敬地站在路边，恭候汪浩的到来。 汪浩这次从燕京空降下来，第一站到的地方，自然是中部省。 他先拜会了省委书记王大庆同志，然后去了省长傅彪的办公室。 中部省的两位主要领导，与汪浩都是熟人。 因为汪浩的父亲，与他们是熟人。 汪浩的第二站，到的就是衡岳市了。 不过，他来衡岳市就已经不是单枪匹马了，而是由省委组织部陪同一道下来。 到了衡岳市，除了必须拜会书记颜昌盛之外，他还要登门拜访同是空降下来的市长梁同庆。 虽然说，他们同是燕京空降下来的。但是在过去他们并无交集。 这一路舟车劳顿，又连续拜访那么多领导，汪浩这一觉睡得就错过了赴山南上任的时间。 等他醒来时，早过了去山南的时间。 接近十一点钟，汪浩才到山南。 不出任何意外，在交界处，肖科接到了汪浩。 汪浩没有下车，他坐在车里与肖科简单地聊了几句，便由肖科领头，车队浩浩荡荡开进山南县城。 山南的群众并不知道今天是新书记上任的时间。只是感觉到交警上路封路，猜想一定是有大人物到访山南。 车队一进入到山南县委大院，便听到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来。 汪浩一下车，便让人感觉到眼前一亮。 他外表看起来相貌堂堂，个子很高，足有一米八左右。但是他的身形看起来比较消瘦。 他显得很精神，双目有神，面带微笑，举起一只手摇摇，气度不凡。 县委办主任吴朝山和肖科陪在他两侧，大家一起涌入进去县委大楼。 汪浩到任的程序进展有序展开。 先是省市组织部领导召集山南县委常委班子开会，宣布汪浩同志出任山南县委书记的决定。 他们在宣布完毕之后，一刻都没多留，直接走了。 省市组组部领导前脚一走，汪浩便主持他到任后的第一场县委常委班子会议。 由于大家都接到了通知，今天是新书记到任的日子，因此常委班子成员无一缺席。 汪浩的开场白很简单。 “同志们，我是来向大家学习的。”开场第一句话，就博得了在座常委们的好感。 “过去，我在部里工作。”汪浩环顾一眼四周道：“我对基层的工作，没有任何经验。所以，请在座的各位，今后要多帮助我，指点我。谢谢。” 会议室里掌声响了起来。 “山南是革命根据地，曾经涌现了不少革命前辈。山南是一片人杰地灵的土地。这里的人们善良勤劳。这里的领导干部都能洁身自好。我能来山南担任书记，这要感谢组织对我的信任，也要感谢各位对我的包容。” “同志们，我还在燕京的时候，就做了山南这边的功课了。”汪浩脸上荡漾着一层春风得意的笑容，“我们山南目前最实际的问题，就是经济发展的问题。我这次来，希望能在经济发展方面有所作为。” “当然，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我需要在座的各位领导干部给予我支持。” 肖科抢先说道：“请汪书记放心。我们山南县全体干部群众都将围绕在以汪书记为核心的周围，为发展山南，齐心协力，共克时艰。” 汪浩往肖科这边看了看，微笑道：“你是肖科同志吧？” 肖科赶紧点头道：“报告书记，我是肖科。原山南县政府常务副县长。目前，代理政府全部事务工作。” “辛苦了！”汪浩表扬道：“我知道，路书记和费县长离任之后，我们山南足足有三个月没有书记县长。但是，我们山南的各项工作并没有停滞不前。特别在社会稳定方面，各位同志们，你们都辛苦了。”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善意的笑声。气氛显得融洽和谐。 “我先送给大家一个见面礼吧。”汪浩宣布道：“我这次下来，给山南县争取到了一笔五亿的发展资金。我希望啊，这笔钱用到点子上，用到刀刃上。” 气氛愈发热烈起来。 汪浩出手不凡，一出手就是五个亿。这对山南来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事实上，但凡空降下来的干部，都不会空手来到地方。 但是，没有人会想到汪浩能带来五亿。 山南的财政，历年都出现赤字。路远在任时，他费尽了心思，还是没能改变这种格局。 简单点说，山南这些年的财政支出，必须靠上面转移支付才应付过来。一个缺少工业的县，是不可能走上富裕道路的。 工业是经济发展的催发剂。没有工业，商业和服务业无从谈起。 一向缺钱少粮的山南县，突然得到五亿的财政支持，这是多么令人兴奋和激动的好事。 “感谢汪书记。”肖科带头鼓掌，“汪书记就是我们山南的福星啊！”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笑声。 汪浩面带微笑道：“但是，我也听闻过，山南的情况很复杂。所以啊，我们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一是大力发展社会经济。二是清理整顿我们的干部队伍。我希望，把我们干部队伍中的一些害群之马揪出来。” 他面色突然一沉道：“严厉打击干部队伍中的贪污腐败现象，严厉打击影响社会稳定的违法犯罪行为，是我们所必须面对的重任。” “同志们，任重道远啊！”汪浩面色变得凝重起来，“下面，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常委班子开会，其他干部都等在门外。 新书记有通知说，他要在第一天上任的时候，召开山南干部会议。现在书记没发话，没人敢离开半步。 吴朝山附在汪浩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 汪浩哦了一声道：“让大家都去大礼堂吧。” 第264章 干部见面会 新书记到任，每个人都想给新书记留下第一印象。 坐在第一排的，一般都是县级领导。 但是，曹春却在第一排坐下了。 曹春的位子很当眼，这样只要领导随便往下看一眼，便会注意到他。 通常，这个位子是领导心腹坐的。 汪浩在常委们的簇拥下步入礼堂时，所有人都站起了身，鼓掌欢迎。 汪浩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面带微笑，频频颔首致意。 这是一场非正式会议。主要是因为新来的书记提出的要求，他要在第一时间认识和熟悉山南的干部。 汪浩此举，过去实属少见。 一般情况下，领导上任后，不会主动找下属认识。而是下属想方设法来拜会领导，混个脸熟。 汪浩反其道而行之的作风，迅速引起了全县干部的好奇。 吴朝山几次示意，掌声才逐渐停下。 作为县委办主任，新书记到任，他的责任比一般人要重大得多。 吴朝山主动作了开场白。他将新书记汪浩的意思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不无赞赏道：“同志们，今天是汪书记到任的第一天，今天也是我们山南开创历史新纪元的一天。我相信，在汪书记的领导下，我们山南将会迎来一个迅猛发展的高潮。现在，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汪书记讲话。” 掌声又起，经久而热烈。 坐在主席台上的汪浩，环顾着济济一堂的山南干部，他轻轻咳嗽一声，开始讲话。 还是像常委见面会上的说辞是一样的，汪浩一开口便表示，自己是来学习的。 他一再表示自己是来“学习”的，显示出他的谦虚态度。这让人突然之间，便觉得他是个平易近人的人。 汪浩的口才很好，这与他平常在女人面前喜欢说甜言蜜语不无关系。 口才这东西是锻炼出来的。说得越多，自然越溜。 好口才的人，常常能掩盖自己身上其他的不足。一个口才好的人，至少是思维敏捷的人。 汪浩在干部见面会上，再次将“见面礼”的话说了一遍。 他的“见面礼”，让会场出现了骚动。干部们脸上都浮现出一副钦佩加惊喜的表情。 这是汪浩最愿意、也最想看到的表情。 他需要用五亿的见面礼，镇住在场的所有人。 事实上，他做到了。 五亿的资金并不巨大，但对山南来说，却是一笔巨款。 汪浩在会上第一次说了五亿资金的用途。他要利用这五亿来撬动山南的经济大门。五亿的资金，将全部投放在改造山南县城的基础建设上。 山南县在路远之前，就已经动手兴建了新县委政府大楼。 新县委政府不在老城区，而是设在一个叫开发区的新区。 山南县当时为了不被经济发展大潮留在沙滩上，县委政府一致同意，在老城区之外，设立一个经济开发区。 开发区设立后，出现了有名无实的尴尬状况。名为经济开发区，却始终没有一家企业进驻投资。 眼看着开发区名存实亡，山南县便在经济十分窘迫的情况下，斥资建设新县委政府大楼。 同时规定，山南县其他局委办，都必须在三年之内，全部迁往开发区办公。至于建设资金，县财政负责三分之一，其他的全部由各局委办自行筹措。 政策一出来，有钱的单位，比如公检法、电力、烟草等，他们便积极响应领导号召，迅速上马项目建设。而一些本就是清水衙门的单位，只能叫苦连天。 尽管困难重重，却没人敢拖大局的后腿。 毕竟，领导发话了，没有能力将自己单位建设成功的领导，唯一的出路就是退位让贤。 这等于是明摆着在告诉大家，唱苦的人，退位让贤吧！ 于是，山南在一段时间内，掀起了一股建设大潮。 直到路远来山南履职，开发区的建设还停留在残破不全的状况。 有钱的单位，早就将新办公楼建设得美轮美奂了。没有钱的单位，只能硬着头皮，东凑西拼。至今，还有不少的建设项目处于烂尾的状态。 汪浩带来的五亿资金，就将全部投入这些项目建设中。 汪浩表示，山南是革命根据地。山南县有必要在县城修建一座具有鲜明特色的革命纪念广场。 汪浩甚至知道乌鸦坳革命纪念馆。他提出将纪念馆搬迁到革命纪念广场。 见面会成了汪浩的施政会。会议的气氛变得热烈而充满激动。 曹春别有用心选位子的举动，终于引起了汪浩的注意。 他侧过脸，轻声问了一下坐在他身边的肖科。 当着上百干部，汪浩点了曹春的名。 “曹局长，你是山南招商局局长，山南的招商引资工作，看你的了。” 曹春激动起身，大声说道：“请汪书记放心，我一定会恪尽职守，广开招商引资门路，配合大家将山南建设得更美好。” 话音刚落，礼堂的后门便打开了一条缝。 陆天明悄悄溜了进来。 这一切，都被汪浩看到了。 他冲着陆天明招招手喊道：“这位刚进来的同志，请你到前面来。” 陆天明一听汪浩在叫自己，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陆天明突然现身，顿时引起了一片笑声。 他第一次代表苦水乡参加全县经济工作大会的时候，也是以这种形式出的场。当时县长费敏就当着全县干部的面，毫不留情训斥了他一顿。 没想到新书记上任，陆天明还是以这样的形式露面出场的。记得当时场景的干部们，不由会心笑了起来。 肖科当即训斥道：“陆天明，你怎么又迟到了？你干什么？” 陆天明嘿嘿地笑，没有解释。 直到走进了主席台，汪浩才惊异地咦了一声，“是你陆天明啊！” 汪浩的这一声惊呼，让所有人都感到很意外。 陆天明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是我，汪书记。我是陆天明，欢迎你到山南来。” 汪浩哈哈一笑，摆摆手道：“请坐，会后我们再聊。” 肖科本想继续训斥陆天明，这是在新书记面前表现自己的最好时机。但是听到陆天明与汪浩的一问一答，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异样，才硬生生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干部见面会历时一个多小时。散会时，已经过了十二点。 吴朝山招呼大家去县委食堂就餐。他早就做了预备工作。 一百多人涌向县委食堂。 常委班子依旧簇拥着汪浩。吴朝山已经私下通知了大家，县委食堂准备了一桌为新书记接风洗尘的宴席。 陆天明赶了一个会议尾巴，听到散会后，他没跟着大家一起去食堂就餐，准备去找顾晓真商量一下费琳回国讨论苦水泉投资的事宜。 汪浩叫住了他。 “一起随便吃点吧。”汪浩客气招呼陆天明道：“我正好想看看我们自己食堂的情况。” 肖科提醒他道：“汪书记，他们有安排。” 汪浩似笑非笑地问了一句，“不能与我一起吃？” 肖科便尴尬起来，低声说道：“主要还是听汪书记你的安排。” 第265章 想法一致 陆天明成了唯一一个不具有县委常委身份，却陪着新书记汪浩参加接风洗尘宴的干部。 汪浩初来山南，他又没带家眷。根据以往的规定，他将临时安排住在山南宾馆。 上午见面会开过之后，下午汪书记就在宾馆休息了。 常委们都想陪着新书记一道去宾馆。 汪浩谢绝了大家，他客气地说道：“各位，请回吧。耽误大家工作和休息了。” 肖科跟着说道：“是啊，大家都回去吧。我陪汪书记回宾馆吧。” 汪浩摇着头道：“你也不用陪我。” 肖科急忙说道：“汪书记，你初来乍到，对我们山南不太熟。还是由我陪着你一起去吧。” 汪浩笑眯眯道：“在山南，还怕走丢了我吗？再说，我有陆天明同志陪着一起去就行了。” 肖科连忙阻拦道：“他陪您去，不合适吧？” 汪浩淡淡一笑，“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样决定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下午还要上班。” 肖科碰了一鼻子的灰，他瞪了陆天明一眼，扬长而去。 汪浩看着站在一边的陆天明，笑笑道：“陆才子，请吧。” 陆天明不失时机地低声回了他一句，“请吧，汪公子。” “汪公子”这个称呼，在汪浩还在读大学的时候就有了的。 陆天明他们读大学的时候，经济还没现在这么发达。而且像他这种农村出身的人，经济条件更一般。 而来自高官家庭的汪浩，经济基础雄厚，背景雄厚。他在大学里，就有着典型的鸡立鹤群之感。 大学期间，汪浩吃的穿的戴的，能让绝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他挥金如土的豪爽，更让无数女生为之倾倒。 他理所当然赢得了“汪公子”的称号。 汪浩压低声说道：“我现在是山南县书记，你叫我汪公子，不妥吧？” 陆天明针锋相对道：“你叫我陆才子，不是在讥讽我吗？” 汪浩道：“我说的是实话。你本身就是才子啊。陆天明，没想到吧，我们还会碰到一起。” 陆天明试探地问了一句，“你知道我在山南县？” 汪浩摇头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在一份名单上看到过你的名字。但我没想到真会是你。毕竟，这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 “是啊。”陆天明感叹道：“你说，我们这是不是冤家路窄？” 汪浩当即说道：“陆天明，这是你格局没打开了啊。什么冤家路窄？我不清楚你这话里的意思。” 陆天明心里想，你奶奶的，少在老子面前装无辜。 想当初，自己放弃读博的机会，想早一天参加工作，减轻父母的负担。却没料到你汪浩在背后下黑手。 本来，他已经与一家在京的医院达成了就业意向。结果去签合同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们不能录用他。 不在京城工作，虽然遗憾。但陆天明抱着车到山前必有路的想法，忙着将简历投往其他单位。结果每一次都像泥牛入海一样，杳无音讯。 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学历不够，人家大医院看不上他一个医学硕士的学历。直到他退而求其次，去县一级的医院应聘，结果还是一句话，“我们不能录用你，抱歉。” 他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终于有人告诉了他，原来都是汪浩在背后搞的鬼。他利用他做部长父亲的影响力，将陆天明所有医疗机构的大门都关上了。 也就是说，当初他的就业困境，完全是汪浩一手操作的。 “陪我去宾馆，你不愿意？” “愿意啊。”陆天明笑笑道：“你现在是书记，山南县一把手。我们都是你的手下，谁敢不讨好你？” “你会讨好我吗？” “你可能忘记了，我是个站着死的人。”陆天明笑笑道：“汪浩，你打算怎么对付我啊？” “我为什么要对付你？”汪浩吃惊地说道：“陆天明，你还以为我们是当初的毛头小伙子啊？对了，我先道个歉。过去，我们之间可能有许多误会。” “我看，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没有误会最好啊。”汪浩高兴说道：“都说，这世界上有四种感情最值得珍惜。同过窗，扛过枪，嫖过娼，分过赃。” “当然，后面的两个，不是我们应该有过的经历。” 陆天明道：“难说哦。我们在基层工作，什么事不会遇到和经历啊。” 两个人边走边说，慢慢就到了山南宾馆。 路远在山南当书记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山南宾馆。 如今他离任了，腾出来的地方恰好安顿汪浩。 路远原来住的地方，已经粉刷一新。家具都换了。 汪浩显然很满意这样的安排。他在沙发上坐下，招呼陆天明道：“你不坐坐？” “人送到了，我应该就没事了吧？”陆天明道：“我该告辞了。” “废话。”汪浩装作生气道：“陆天明，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但是，今天我要开诚布公说一句话，今天我们能在山南遇到，就是缘分。我们的同学，我需要你的帮助与支持。” “我帮助你？”陆天明笑了起来，“你还需要我帮助？” “当然。我没地方工作经验。”汪浩说道：“而你恰恰有。而且，我知道你陆天明不是一个趋炎附势，心有抱负的人。不过，你挺让我意外的。” “你意外什么？” “如果我没说错，你原来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好医生吧？”汪浩笑笑道：“现在好了，你我都从政了。看来，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陆天明道：“我们的目标会一致吗？” “当然是一致的。”汪浩得意道：“人生在世，谁不想建功立业啊？难道你陆天明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哎呀，汪书记，你还真说对了。我现在除了混口饭吃，我哪有什么抱负？” “陆天明，你少来这套。”汪浩笑骂道：“从你弃医从政我就能感觉出来，你不但有抱负，而且抱负还不是一般的小。但是你想想，如果你想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得低下头来做人，昂起头来做事。” 陆天明心里一动，他没想到汪浩能说出这般有水平的话来。 在陆天明的心里，汪浩就是个典型的纨绔子弟形象。 在读大学期间，他的时间全部花在泡妞沟女之事上，根本不接触专业。 当然，他相信汪浩即便每科都是零分，他照样能拿到毕业证书。 人家读大学，不是来学专业知识的，而是来拿文凭的。 陆天明不同，他必须将所有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专业知识的学习上，因为，那是他今后赖以养家糊口的技能。 汪浩在大学里究竟睡了多少女孩子，没人知道。 他知道的是，每个陪他上床的女孩，都是心甘情愿的。 试想，一个有着帅气外貌，家庭背景雄厚的男孩，谁家女孩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你不过就是来镀金的。”陆天明毫不掩饰内心的想法说道：“我与你不一样，我心里想着的，是如何让老百姓真正富起来。让他们病有所医，老有所养，让每一个人都能接受良好的教育，让每一个人都能住进属于自己的房子。” 汪浩笑笑道：“你又怎么知道我与你的想法不是一样的呢？” 陆天明闻言，顿时愣住了。 第266章 他们才是对手 汪浩出身高贵，他是他父亲第二任妻子所生。 汪浩在家，排行老二。是汪家晚辈中最被看好有辉煌前途的人之一。 汪家似乎也有意培养他。 汪浩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燕京部委工作。只用了几年时间，便从一名普通干部跃升到了部委司长的位子。 他在司长的位子上继续做下去，未来很可能再上高位。 但是，他的前途便肉眼可见。 很显然，汪浩的脚步不会止步于部委。即便他坐上了部委头把交椅，在浩若烟海的燕京城里，也不过是万千高干中的一人。 他从燕京空降下来基层工作，一看就知道是布局。 他只有经历了从基层到高层的路径，才有可能实现心中的抱负。 事实上，汪家将他外放下来基层，就是在下一盘大棋。 汪浩性格张扬，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目空一切的骄横。他看似不学无术，其实却暗中留有一手。 比如，汪浩的外语基础，就能超过绝大多数的人。 他能用外语流畅地与外国人交流。这是他这一辈人中少有的事。 反观温玉，出身与汪浩不相上下。但温玉性格就比汪浩要低调许多。当然，若论聪明机灵，温玉更不是汪浩的对手。 以至于温玉被汪浩欺侮，温玉一句话都不敢说。反倒是陆天明挺胸而出，仗义执言。 在燕京向秦老汇报的时候，陆天明就从温玉嘴里得知他和汪浩都将在这次空降到地方工作。 燕京这次空降下来不少干部，熟知体制规则的人都明白，这是燕京在有意培养干部。 汪浩来山南，是陆天明始料不及的。温玉去了哪里，至今没有消息。 陆天明对汪浩的话，显然半信半疑。 在陆天明的印象里，汪浩就是一个花花公子，纨绔子弟。 他在大学读书期间，很少有人看见他来上课。他的时间几乎全部花在泡女孩子的身上了。 但凡只要被汪浩看中的，无论是师姐还是师妹，他都会像一根藤蔓一样的缠上去。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居然没有一个女孩会抵抗得了他的诱惑。 因此，大学期间，汪浩身边从不缺女朋友。 陆天明内心深处是看不起汪浩这样的纨绔子弟的。他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谁让人家出身好呢！ 再说温玉，同样拥有着与汪浩一样的家庭出身。但是温玉就比汪浩要稳重多了。 温玉表面看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任何时候看见他，都会见到他捧着一本书在读。至于他会不会读到心里去，无人可知。 温玉给人一种爱好读书的形象。 当然，若是与温玉谈论起读书，温玉能如数家珍一样，报出很多很多书名出来。 “陆天明，我现在到了山南，山南是你的地盘。神仙下凡问土地，你是土地爷。”汪浩开玩笑说道：“以后，我们就在同一条战壕里战斗了。” 陆天明笑笑道：“话不能这样说。你是书记，是山南的一把手，是指挥员。我最多就是一个冲锋陷阵的兵。” 汪浩不无骄傲道：“你可以这样理解。但是，一场战斗，指挥员指挥得再好，手下没有冲锋陷阵的兵，也很难取得胜利。” 陆天明直言不讳道：“我可以冲锋陷阵。但是，我不希望有人在背后打冷枪。” 汪浩显然明白陆天明话里的意思，他哼了一声道：“陆天明，我说句心里话，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我没必要防你。”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你防谁？” “温玉。”汪浩也是一副直言不讳的口气，“你还记得温玉吧？当初，你可替他出头，与我为敌啊。” 陆天明讪讪道：“年轻时的事，提他干嘛。” 汪浩道：“你放下了，我可还没放心。陆天明，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唯一一个敢跟我动手的人。不过，我从不恨你。反倒觉得你是个人才。” “我算什么人才。”陆天明苦笑着说道：“学了那么多年的医，最后连个医生都没当上。我啊，是失败者。” “不，你弃医从政，或许是最好的选择。”汪浩道：“你这样的人，不能心里只装着老百姓身体上的疾苦，你应该去关注社会的疾苦。” 汪浩笑笑道：“你知道吗？温玉这次也空降去了地方。” 陆天明没有说自己见过温玉，也没有说他早就知道他们空降的事。 他哦了一声问道：“温玉去了哪？” 汪浩想了想道：“如果消息准确，他应该是去了一个叫正鼎的地方做书记。” “也是县委书记？” 汪浩点了点头道：“正鼎这地方比较穷，可能比山南还穷。” 陆天明不知道正鼎县在哪，他试探着问了一句，“正鼎在哪？” “你不知道？”汪浩嘲讽地说道：“陆天明啊陆天明，你可是大家公认的才子。这还有你不知道的地方？” 一句话说得陆天明脸上火辣辣的烧。 “我告诉你，正鼎在北方。是一个小县城。”汪浩得意说道：“全国多少个县，每个县的具体位置在哪，我可比你清楚多了。”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刚才你说，温玉是你对手？我就想不明白了，你们一个在南方，一个在北方，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怎么就成了对手了？” 汪浩深深看他一眼，“以后，你就会慢慢明白。今天，就不说了，以后啊，机会大把。” 汪浩主动结束谈话，陆天明如释重负。 毕竟，人家现在是山南一把手。他应该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突然，汪浩问他道：“陆天明，你对肖科熟悉吗？” 陆天明道：“他是山南常务副县长，不说很熟，至少打过交道。” “你觉得此人怎么样？” “还行吧。”陆天明敷衍着说道：“肖县长工作能力很强。费县长离任后，山南政府这一块的工作，都是他在负责。” 汪浩哦了一声道：“陆天明，我怎么感觉这人很有心机？” “有心机？”陆天明笑笑道：“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他吧？汪浩汪书记，一面之缘，你可不能下这样的结论。这会影响团结局面的。” 汪浩忍不住笑了起来，“陆天明，你现在也学会了一套一套的。我说他有心机，怎么会平白无故说呢？” 他拿出来一个信封丢在茶几上，怂恿着陆天明道：“打开看看。” 陆天明还真将信封拿了起来，拆开一看，便扔回在茶几上。 “他也太小看我了。”汪浩笑笑道：“第一次见面，他居然敢给我送钱。足见此人胆大妄为啊。” 陆天明解释道：“你也不必上纲上线。或许，这是人家的一番心意，礼尚往来的表现。” “你们山南县流行这种做法？美且其名曰礼尚往来？我与他素不相识，何来礼？又何来往来？”汪浩的脸色沉了下去，他冷哼一声道：“看来，山南的歪风邪气很重啊。” 陆天明在心里替肖科暗暗叫苦。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肖科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幼稚的事出来？ 他难道不知道汪浩是从京城空降下来的人？他会看得上你肖科的这点心意？ “你帮我把这东西退还给他。”汪浩道：“陆天明，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267章 独立王国 陆天明何曾不明白汪浩的用意。 汪浩让他把信封退回给肖科，有着很强烈的暗示意味。 第一，他要让肖科知道，他汪浩不是一个贪官。他让陆天明将信封退回去，就是暗示肖科，他保全了他的面子。 第二含义，他让陆天明出面退信封，就是暗示陆天明与他汪浩的关系不一般。 从汪浩让陆天明出面退信封的事可以看出来，汪浩这是在给他树立一种亲近亲信的关系。 “你告诉他，把心思都用在工作上。我汪浩会很感谢他。如果把心思都用在歪门邪道上，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陆天明果断拒绝了汪浩的要求。 “要退，你自己退。”陆天明道：“你让我去退，这不是明摆着让我下不来台吗？人家给你送钱，本就天知地知，你知他知，现在你换了我去退，这让人怎么想？” “我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汪浩笑眯眯道：“他们有胆量做，就有胆量接受现实。我汪浩是他们三瓜两枣就能收买的啊？” 汪浩大笑起来，“他们的格局真是太小了。” 陆天明坚持不肯出面退信封，汪浩也拿他没办法。他笑笑道：“陆天明，你这个人还是没变，一根筋啊。” 汪浩话里的含义很明显，他让陆天明出面，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至少，肖科会知道，陆天明在新书记汪浩心中的地位有多高。 他就是想通过退信封红包这一件事告诉山南的干部，陆天明是他的人。 但是，陆天明似乎不愿意领他的情。 汪浩见陆天明怎么也不愿意出面，只好笑笑说道：“算了，这件事我自己来处理。对了，陆天明，既然你在，我就把话说到位吧。” 陆天明点点头道：“好啊。你说，我听。” “来山南之前，我已经初步了解了山南的一些基本情况。”汪浩说道：“山南经济基础薄弱，特别是工业基础几乎是一片空白。这是一个典型的农业县，还不是农业大县。山南要想异军突起，就必须得流一身黑汗，脱一层皮。” “一个县要想让人知道并且记住，就必须得有让人记住的特点。”汪浩侃侃而谈道：“山南的特色在哪里？当然是城市形象。山南城市形象的特点又在哪里？当然是革命色彩。” 汪浩将他在干部见面会上的一番施政思想说了出来，“我准备打造一个红色县。” “红色县？”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怎么打造？意义在哪？” 汪浩解释着说道：“山南是革命老区。有乌鸦坳这样的革命根据地。如果我们在红色基因这一块做文章，应该别具特色。” 陆天明直言不讳道：“我不赞同你的这个思想。现在群众还没真正富裕起来。你搞的这个红色色彩，应该是意识形态方面的东西。他能当饭吃？当衣穿？” “不能。但它能彻底改造人的思想。” “你觉得思想比现实更重要？” 汪浩生态凝重点了点头，“我们只有从人们的思想上改造，才能彻底扭转群众感恩的思想。我要让老百姓知道，没有前辈的浴血斗争，就没有今天的幸福生活。” 陆天明淡淡地回了一句，“幸福了吗？” 汪浩要将他带来的五亿资金全部投放在建设红色山南的理念上来，这是陆天明根本不可能接受的想法。 汪浩对陆天明的质疑，毫不理会。 “对了，我知道你即将成为山南的副县长。”汪浩似笑非笑道：“陆天明，你也没必要知道你这个副县长是怎么来的。但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你提拔为副县长的事，市委方面都通过了。所以我想啊，红色山南的工作，你来负责。” “我不负责。”陆天明直截了当地拒绝道：“我干不来。” “你有什么想法？”面对陆天明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辞，汪浩显然有些愠怒了。 “我想留在苦水乡。” “副县长不要了？” 陆天明道：“要不要，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就算我成了副县长，我还是想留在苦水乡工作。” “苦水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啊？”汪浩哭笑不得地说道：“陆天明啊陆天明，你这个一根筋的性格，什么时候能变过来啊？” “可能永远都变不过来了。”陆天明笑笑道：“汪书记，如果你同意，我想挂职。” “挂职？” “你给我两到三年的时间。”陆天明试探着说道：“我想留在苦水乡搞个试验。” “现在又不是搞学术，你搞什么试验？” “社会试验啊。”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我答应过苦水乡的人们，我如果不改变苦水乡的面貌，永远不离开苦水乡。” “是吗？”汪浩来了兴趣道：“你想怎么改变？” “我要让苦水乡的人们真正感受到生活的幸福。” 汪浩沉默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他才似笑非笑道：“陆天明，你是不是想搞一个独立王国？” 陆天明连忙说道：“我没这样想。” 汪浩笑了起来，“我们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我还不知道你？陆天明，你信不信，你屁股一抬，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样的屁。” “这样，我同意你挂职。”汪浩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说道：“我把苦水乡交给你。你在三年之内，务必要让苦水乡改头换面。但是，前提是，我不会给你一分钱。你敢不敢？” “敢。”陆天明道：“我也有个要求，县里不能随意对苦水乡指手画脚，干涉苦水乡的发展工作。” “好啊。”汪浩道：“你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啊，这不就是要搞独立王国吗？不过，我相信你，也答应你的要求。” 陆天明没想到汪浩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本来，在确定汪浩将成为山南的一把手时，陆天明心里就抱有了打退堂鼓的想法。 他估计，汪浩绝不会容忍他。 当初为了替温玉主持正义，他让汪浩在医科大学校园丢了脸。 他不相信汪浩会将视为奇耻大辱的往事放下。 然而，汪浩似乎还真放下了。 “你不怕我拖了你后腿？”陆天明试探着问他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就是我的原则。”汪浩大度地说道：“陆天明，我放下了，希望你也能放下。对了，我们的关系，不要对外说。我会支持你的全部工作。” 陆天明心里一热，真诚表示道：“我也请汪书记放心，我不会丢了你的脸。” 两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他们似乎冰释前嫌了。 第268章 费琳回国 汪浩到任，山南县行政组织架构轮廓便尘埃落定。 书记汪浩，副书记还是杜平。组织、统战、宣传、政法等单位，仍然维持原班人马不动。 政府方面有些许异动。由于县长暂时仍会到位。县政府工作还是由肖科负责。但是，副县长队伍增添了一名新成员——陆天明。 陆天明被任命为山南县人民政府副县长，排名第八。 新的人事变动，让很多人瞠口结舌。谁都没想到苦水乡的陆天明，会一跃成为副县长。 要知道一年前，陆天明还是苦水乡卫生院的一名医生。两个月前，他才是负责苦水乡工作的未公开宣布的书记。 陆天明的升迁，似乎有坐火箭一样的速度。 更令人疑惑的是，陆天明虽然是政府副县长，却挂职在苦水乡。 而且，山南县以公开的文件形式宣布，苦水乡被定为山南县改革试点。 将一个乡定为改革试点，看起来是有点小家子气了。但能将一个乡划为试点单位，也足见汪浩的魄力。 毕竟，乡以上，婆婆妈妈一大堆。 汪浩的魄力，表现在苦水乡在试点期间，任何单位和组织不得干涉苦水乡的改革自由。山南县不可以，衡岳市也不可以。甚至，中部省也不能横加干涉。 这等于是用一道屏障将苦水乡保护了起来。陆天明拥有了特别的权力。 汪浩开玩笑说，“陆天明，三年时间，我看你怎么把苦水乡玩出花来。” 陆天明也没示弱，他当众宣布，如果三年时间他不能将苦水乡改头换面，他引咎辞职。 苦水乡成为全县新时代改革试点单位不久，就迎来了一位客人。 陆天明亲自去了机场迎接费琳。 恢复健康的费琳，出落得比过去更美丽动人。 受莱恩教授的委托，她带来了一个阵容非常强大的团队。 半年多时间未见面，费琳一扫过去温柔安静的性格，主动过来拥抱陆天明。 陆天明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讪讪道：“怎么回国了还用西式的打招呼方式？” 费琳呵呵一笑，“陆天明，你是个土包子。” 陆天明承认自己是个土包子。他指着外面说道：“走吧，还有人等在停车场。” 费琳开玩笑问道：“男的女的？” “女的。”陆天明解释说道：“天使基金的负责人，顾晓真。” 费琳压低声道：“是你原来的那个小护士吧？”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怎么是我的小护士？人家现在是天使基金的当家人，手里掌管着上亿的投资基金。”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费琳笑呵呵道：“陆天明，听说你现在已经是副县长了。你这升迁的速度有点吓人呀。” 陆天明不以为然道：“小小的副县长，不算是个事。” “你野心还挺大的哦。”费琳开玩笑道：“我爸当年为了当上副县长，可是在基层努力了十几年。” 陆天明道：“这次你回来，我一定陪你一起去拜访费书记。” “好啊。”费琳高兴道：“我想我爸了。” 机场停车场，顾晓真领着天使基金的一帮人，热情地将费琳等一行人请上车。 他们没在衡岳市停留，直奔山南。 费琳他们这次来，主要就是投资开发苦水泉项目。 苦水泉全球研讨会开过之后，生物医学专家莱恩教授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苦水泉对他的诱惑太大了。 在莱恩教授看来，苦水泉就是上帝赐予人类的圣水。 这种能影响人体基因变化的泉水，全球仅此一个。 大自然是非常神奇的，每一株花，一棵草，一眼泉，都能改变人类的命运。只是人们还未发现而已。 当晚，汪浩参加了苦水乡接待费琳的晚宴。 费琳曾经是公职人员。她熟知体制内的门道。 她因为病重，才辞去公职。本来，她想趁着自己还能走动的机会，去看一看世界。不让自己来人世间一趟留下遗憾。 她的想法得到了费县长夫妇的支持。 但是，陆天明却建议她，先不忙着去看世界。让她直奔莱恩教授实验室。 他给莱恩教授打了电话，恳请他出手帮忙，请他留下费琳接受治疗。 莱恩教授二话没说，当即爽快答应。 陆天明的建议，一度遭到费琳妈妈邓芙蓉的强烈反对。她认为女儿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件事上了。毕竟，国内的医疗机构已经明确告诉了她，费琳已经没有了生还的机会。 邓芙蓉的意思很明确，她希望女儿在看遍世界之后，回到她的身边。 但是，费琳还是听了陆天明的建议。她开玩笑说，“妈，我这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万一我不死了呢？” 费琳的玩笑话，看似轻松，内心却是极度的沉重。 她正当青春年华，还没享受过美好的人生，谁愿意撒手尘寰啊！ 谁能想到，费琳去了莱恩教授实验室之后，她的病情很快得到了控制。 经过莱恩教授的治疗，费琳的身体完全康复了。她的身体里，癌细胞全部被灭杀干净。 原来，莱恩教授实验室研发了一款新药。这种新药恰好是针对费琳这样的病的。只是这种新药因为诸多的原因还未上市。 其实，即便是上市了，基本也不可能进口到国内来。 原因，诸位应该都明白。 身体康复的费琳，便留在了莱恩教授实验室。成了他团队中的一员。 汪浩见到费琳，顿时双眼放光。 他握着费琳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费琳被他抓着手不松开，羞得红了脸。 “小费，听说你是费书记家的千金？”汪浩主动问道：“你这次是打算回来了？” 没等费琳开口，汪浩又主动说道：“只要你想回来，我可以恢复你原来在县里的一切职务和待遇。” 费琳笑笑道：“谢谢汪书记的关心。如果有需要，我一定会麻烦汪书记。” “自家人，不必客气嘛。”汪浩打着哈哈说道：“举手之劳。” 宴席上，汪浩显然把自己当成了主角。 他对坐在身边的陆天明说道：“天明同志，你必须好好接待各位。有需要，尽管开口。” 陆天明呵呵一笑，说道：“暂时还没有。” 汪浩一本正经说道：“你若是得罪了客人，我会拿你是问。” 这时，顾晓真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 汪浩不认识顾晓真，有些迟疑着，要不要喝。 陆天明在一边介绍道：“汪书记，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负责天使基金的顾晓真小姐。天使基金是我们山南县目前唯一的社会投资基金组织。” “天使基金？”汪浩颔首道：“听说过。但是，没想到负责人会那么年轻漂亮啊！” 顾晓真笑吟吟道：“汪书记，请多关心照顾。” “一定。”汪浩大笑道：“真没想到，陆天明身边会有那么多美女。而且一个个都是能人啊！” 酒宴结束，其他人都回去休息。 陆天明对有些微醺的汪浩说道：“汪书记，出去走走？” 第269章 汪浩的怨气 三月的山南夜晚，天气依旧微凉。 但是，一股火热似乎要破土而出。 街上，行人稀少。 路灯下，两个人并排而行。 突然，汪浩叹口气说道：“陆天明，有件事，我想与你聊聊。” 陆天明道：“请书记指示。” “我们兄弟，就不要假客套了。”汪浩似乎有些生气道：“什么指示不指示的？我看你啊，还是没放下。” 陆天明被他一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们毕竟同窗过四年，彼此虽然不是很熟，但多少还是听说过对方的一些事。 比如，温玉就曾告诉过陆天明，汪浩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温玉的这句话，后来显然得到了印证。 陆天明过去求职不顺，应该都是汪浩的原因。 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大家兜兜转转一圈，又回到了同一个圈子里来了。 汪浩从第一天见面时就说过他放下了。但陆天明始终都记得温玉的提醒。他不相信汪浩在心里真放下了。 “基层很复杂啊！”汪浩感叹着说道：“天明啊，我这才来多久，怎么老是感觉力不从心呢？” 陆天明闻言，知道这是汪浩的心里话，便安慰他说道：“你自己也知道，才来多久啊。哪有那么顺利的？” 汪浩道：“我有个想法，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陆天明点头道：“说说，什么想法。” “这个肖科，我想拿下他。”汪浩压低声道：“这个人是个典型的两面人，阳奉阴违得很厉害。他表面上看唯命是从，背后就鼓捣使坏。”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是吗？具体有哪些表现？” “你看啊，我这次要打造红色纪念广场，这个已经是通过常委会决定的，但是到了他肖科手里，就一直拖着不动。” “不动？” “是啊。”汪浩道：“红色纪念广场占地面积比较大。我们做事，要做就做大手笔的事。不搞小动作，没意思。所以，兴建红色纪念广场，就要拆迁一些阻碍广场发展的一些建筑。” 陆天明脱口而出道：“红色纪念广场是设在开发区吧？汪书记，那里可都是新建筑。” “要办大事，就要舍得痛嘛。”汪浩说道：“新建筑怎么了？不能拆了？” 陆天明小声道：“有点浪费。” 汪浩看了他一眼道：“你啊，还是小农意识。办大事，就得舍得成本。别惦记着家里的坛坛罐罐。坛坛罐罐不打破，那会有新的来？” 陆天明笑笑没做声。 “你是不是也像肖科那样？”汪浩毫不客气地说道：“借口浪费，拖着不办事？”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我是认为，建设红色广场的意义究竟有多大？” 汪浩摇着头道：“这就是你不懂了。红色是我们的传统，也是我们的基因。我们不能被经济发展蒙蔽了双眼啊。你想想看，如果我们失去了红色传统和基因，我们执政还有多少的合法性？所以，这个原则不能动摇啊。” “而且，上面对红色传统非常重视。”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汪书记，肖县长他不配合你的工作？” “所以，我要换下他。”汪浩试探地问陆天明，“你上？如何？” 陆天明赶紧摇头道：“我不行。” “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们是同学，又是兄弟，我不相信他们，还能不相信你？”汪浩单刀直入地说道：“肖科这个人，我必须拿下他。” 陆天明提醒他道：“你有没有发现，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局面？” 汪浩道：“是我低估了。地方啊，比燕京还复杂多了。” “这就对了。”陆天明道：“地方，不讲规则，讲人情。由于大家长期在一起共事。有不少人，是几代人在一个地方经营。人家方方面面都熟悉，已经形成了一个个固定的圈子。你一个空降下来的干部，去动人家的奶酪，人家会甘心情愿？” “还有，你下来基层，不过就是走走过场，镀镀金就上去了。但是，他们不能走啊，他们也没机会走啊。” 汪浩道：“你说的这些，我心里是明白的。但是，我下来基层，总不能一事无成吧？” “这就要看你在山南准备待多久了。”陆天明直言不讳道：“如果你只是过度一下，我倒劝你，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有时候，一事无成总比麻烦好。” 汪浩闻言，眉头紧锁起来。 “陆天明，你好像变了啊！”汪浩毫不客气地批评起他来，“看来，你现在学会见风使舵了？” 陆天明笑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汪浩在山南县推行他的红色理念受阻，这是他始料不及的事。 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感觉，他的政令好像出不了山南县委大院。 山南县的干部，表面上都对他客客气气，唯唯诺诺的。但是，一转背，便流言四起，冷嘲热讽。 才到山南不到两个月，汪浩便赢得了一个外号，叫水书记。 这个外号有些形象。“水”在山南这地方，有一个特别的含义，就是不切实际的意思。同时，汪浩的名字里，两个字六点水，因此被人在背后称作“水书记”，倒很形象。 陆天明心里清楚，汪浩执政受阻，原因不外乎肖科他们内心的怨气。 本来，路远调任，费敏调任，腾出来两个位子，就是给杜平和肖科准备的。事实上，在山南缺少书记和县长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成了事实上的一把手。 现在，汪浩空降下来了，就彻底断送了杜平扶正当书记的愿望。 虽然说，县长人选迟迟没有落地，但汪浩连一个代理县长的位子都不给肖科，肖科又焉能看不出来他还有多少希望坐上县长的位子。 愿望破灭，心里有怨气，在所难免。 汪浩的空降，彻底打破了山南的政治态势。地方干部便都会抱团，共同对抗空降下来的汪浩。 最让肖科不能接受的是，尽管汪浩带来了见面礼。但汪浩明确表态，这笔钱的用途，任何人不得染指，每一笔钱的去向，都必须经过他亲笔签字。 如今的山南县，杜平为一派，肖科为一派。他们都是山南本土干部，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对于空降来山南的汪浩来说，就是两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就很容易理解汪浩的抱怨，他的命令出不了山南县委大院的原因。 “看来，不给他们一点颜色，这些人还真不知道我汪字是怎么写的。”汪浩道：“天明，你能帮我一把吗？” “我当然愿意帮你啊。”陆天明笑笑说道：“我就是不知道，要怎么帮。” “这个容易。”汪浩说道：“过段时间，就是县人大会了。这次人大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议程，就是选举山南县的新一届县长。” 陆天明问道：“人大选举，有固定机制吧？” 汪浩点头道：“不错。但是，我准备向上级申报，山南县搞一个差额选举。” 第270章 招聘风波 费琳团队一到山南，便对苦水泉展开了全面调查摸底工作。 顾晓真的天使基金配合费琳团队，两个团队只用了不到一星期的时间，便正式坐下来洽谈合作开发苦水泉的协议。 莱恩教授同意了陆天明的意见，他投资的方向为科研。而天使基金的投资方向，却是商业开发。 双方很快便达成协议。莱恩教授这方投资一个亿的美金，在苦水泉建立实验室。天使基金投资八千万，建造苦水泉矿泉水厂。苦水乡全体人们，以苦水泉为股本，入股新成立的“天泉公司”。 天泉公司由莱恩教授的外资，加上顾晓真的天使基金，以及苦水乡全民持股为三大股东。 法人代表由天使基金顾晓真担任。 协议规定，天泉公司每年必须实行分红制度。三年之内，任何持有天泉公司股份的单位和个人，都不得转让、赠予、出售所持股份。 苦水乡政府成为唯一的公司监事单位。 天泉公司成立当天，即向社会公布招聘启事。 公司拟招收全乡年满十八周岁以上，三十五周岁以下的男女，培训后成为天泉公司的产业工人。 非具有苦水乡户籍的人员，不在本次招聘此列。 消息一出，全县轰动。 汪浩的电话第一时间打到了陆天明的手机上，“陆天明，你在搞什么名堂？你怎么能搞地域歧视呢？” “地域歧视？”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汪书记，这什么意思？” “你们苦水乡是不是在搞招聘啊？”汪浩问道：“招聘就招聘，为什么非苦水乡户籍的人不能应聘？” 陆天明笑道：“汪书记，这是企业行为，我不好干涉吧？” “什么企业行为？你少忽悠我。”汪浩不满道：“没有你陆天明的授意，他们会有这么一条引起社会矛盾的条件？” 陆天明解释道：“汪书记，这真是企业行为。我们作为政府，干涉企业行为恐怕不合适。” “陆天明，你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汪浩的声音大了许多，“我给你试点的机会，不是让你们脱离管理。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现在立即马上把这一条去掉。” 陆天明为难道：“汪书记，我试试。当年不保证他们企业听我的。” “你的话他们敢不听，这个企业还办他干什么？”汪浩道：“陆天明，你要知道，我们对他们具有绝对的控制权。绝对不允许企业的行为超越在政府权力之外。” 挂了电话，陆天明并不在意汪浩的批评责备。 在招聘问题上，并非是什么企业行为。加上这一条，完全是他陆天明的主意。 他知道，如果天泉公司面向全社会实行公开招聘，苦水乡的人们未必能有优势。 在家门口就业，一直就是陆天明的心愿。人们如果在家门口就能养活家人，他们就不必要背井离乡去外乡讨生活了。 这样一来，留守妇女和留守儿童的社会问题便会迎刃而解。 天泉公司是山南县第一家具有外资色彩的企业。虽然莱恩并非控股方，但莱恩所投的资金，却占了全部投资的一半以上。 这里面费琳立下了汗马功劳。莱恩本意是如果合作开发，他只愿意投入五千万左右。但费琳做了他的思想工作后，莱恩才决定追加投资到一个亿的美金。 一个亿的美金是多少？换算成人民币，已经远远超过了汪浩带来山南的见面礼。 天泉公司员工招聘事件迅速酿成了一场风波。 乡干部反映，现在通往苦水乡的路被堵了。原因是当地人不满苦水乡的招聘条件，他们阻止任何车辆进入苦水乡。 陆天明将石头找了过来，开门见山道：“老石，现在交给你一个任务，疏通所有进入苦水乡的通道。” 石头为难道：“我这点人马，不够塞牙缝啊。” 陆天明道：“你屁股后面吊着的是烧火棍啊？” 石头苦笑道：“我总不能拿枪打人。” “吓人总可以吧。”陆天明开导他道：“别人想把我们苦水乡变成一座孤岛，你愿意？这个时候我们不强硬，今后他们就会骑到我们头上来拉屎撒尿。” 石头嘿嘿笑道：“其实解决这个问题很简单。我们只要去掉招聘的附加条件，这个难题就解决了。” “我需要你提醒？”陆天明冷冷笑道：“条件放开了，还有苦水乡的人饭吃？我苦水乡的企业，为什么要为别人解决就业问题？” 石头便默不作声，过一会儿，他轻声说道：“这样做，会不会惹众怒？” “已经惹了众怒了。”陆天明换了一副笑脸道：“我们先做恶人。以后，再做好人。” 从县城到苦水乡，有一条山南县投资修建的乡村公路。 这也是苦水乡通往外面世界唯一的一条乡村级公路。 但是，这条公路是按县道标准修建的。因为，这条路最终通往的是乌鸦坳革命纪念馆。 在苦水乡公开招聘条件后，与苦水乡临近的乡镇便一呼百应，将道路封堵了起来。 道路一封堵，苦水乡就成了陆天明说的孤岛了。 苦水乡成为山南县经济改革试点，是陆天明在汪浩面前争取过来的。试点单位承诺不伸手向县里要一分钱，但必须保证在三年之内，全乡的gdp要超过全县一倍。 这本身就是一个艰巨的任务。毕竟，苦水乡历年以来，都拖全县gdp的后腿。如今三年时间要超一倍，这在很多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也是陆天明与汪浩的赌约。 石头担心自己带人去拆路障会引起众怒。一旦爆发出来群体性事件，后果会非常严重。 陆天明见石头犹豫不决，便鼓励他道：“你尽管带人过去，如果遇到强大的阻力，我马上赶到。我就不信我一个副县长，还拆不了一个路障。” 石头闻言，马上眉开眼笑道：“哎呀，我怎么就忘记了，你现在是副县长了呀。放心，这件事我去办。” 石头还没走，肖科的电话便到了。 “陆县长，你们苦水乡的动静很大啊。”肖科一开口，便带有责备的意思在里面。 虽说陆天明现在已经列席山南县政府副县长之列，但在肖科的眼里，陆天明还只是一个嘴上无毛的小年轻。 而且，肖科还清楚，陆天明的副县长头衔，是上面戴帽下来的。 尽管肖科不知道给陆天明戴上这个帽子的背景有多大，但他能感受出来，能给陆天明戴上这顶副县长帽子的人物，绝非一般人。 没等陆天明开口，肖科第二句话接踵而至。 “我接到报告，群众把路堵了？”肖科严肃说道：“陆县长，我们可不能制造群众矛盾啊。” 陆天明笑了笑道：“请肖县长放心，我会处理好。” “千万不可激发矛盾。”肖科叮嘱他道：“真有困难，县里可以想办法解决嘛。” “多谢肖县长关心。”陆天明道：“如果我这边解决不了，我会请肖县长出面解决的。” 第271章 堵路 石头带着人去了设置路障的地方不到一个小时，便狼狈回来了乡政府。 苦水乡派出所包括他在内，一共去了五个人。 除了他自己外，派出所指导员也一起去了。 两个人带了三个派出所协管员，一到路障处，一言不合便吵了起来。 堵路的是树木岭镇的村民。他们在得知苦水乡天泉公司招聘消息后，兴冲冲跑去应聘，却被告知，由于他们没有苦水乡的户籍，他们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 树木岭镇在山南县算不上是一个经济发达的镇。但是比苦水乡好不少。 过去，他们看不起苦水乡的人。认为偏僻的苦水乡一辈子都是穷命，永远不可能超越他们。 谁能想到，过去鸟都不拉屎的苦水乡，如今成了金凤凰一样，变得令人眼花缭乱。 自从苦水泉被发现具有特殊治疗作用后，苦水乡便迎来了蜂拥而至的外乡人。 人一多，经济便会跟着活跃起来。 据说，有个苦水乡的妇女，在乡政府旁边摆了一个煎油饼的摊子，半年时间不到就赚了二十多万块。 还有人说，有门路的人，靠着偷偷弄出来的苦泉水，一个月时间便赚到了十多万了。 总而言之，苦水乡在苦水泉发现之后，涌现出来了很多发横财的故事。 树木岭镇虽然不是富镇，但比起苦水乡来，他们有着先天性的优越感。 乡下人，最看不得别人过得比自己好。 苦水乡天泉公司招聘，且开出来的工资价格非常诱人，谁不想进去？ 可是，在被告知他们连报名的机会都没有时，树木岭镇的老百姓一怒之下，一呼百应，便将苦水乡通往县城的路堵了。 路从树木岭过，树木岭强行堵路，还真是一件棘手的事。 石头先是宣传，路是国家的，谁都可以通行。谁堵路，谁就违法犯罪了。 但树木岭的人根本不鸟他这一套。他们讥讽石头道：“你们苦水乡不是不招外乡人吗？你们就把肉烂在自己锅里吧。想从我们这里过，可以啊，给钱。” 石头狐疑问道：“给什么钱？” “买路钱。”树木岭人也不客气，“这路是我们树木岭镇的，我们想不让你们过，就不让你们过。” 石头大怒道：“你们这是车匪路霸行为，后果很严重。” “有本事，你们抓人啊。” 双方在爆发激烈争吵时，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声，“打死这些狗日的。” 没等石头回过神来，他们五个人已经被群众围堵在人群中间，你推一下，我搡一下，身上挨了不少的黑拳。 又气又怒的石头好不容易挣脱出来，掏出枪来朝天鸣枪。 本以为枪响了，群众会作鸟兽散。 没料到枪一响，更让局面失控了。群众潮水般涌了上来，要活埋他。 石头是连滚带爬，失魂落魄回来苦水乡的。 他当了一辈子的公安，从来都是威风凛凛。何曾这样被人追着跑的？ “陆县长，你得帮我出这口气。”石头的脸，不知被那个妇女抓出来了几道血痕，样子显得滑稽可笑。 “出气？”陆天明忍不住笑了起来，“老石，怎么搞成这个鬼样子了？你不是让我放心吗？” 石头心有余悸道：“我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齐心啊。你是没看到当时的场景，乌央乌央一片人头，人山人海的，个个都像要吃人一样。” “没那么夸张吧？”陆天明安慰他道：“老石，你辛苦了。这个事，会有个处理结果的。” “我看啊，还是顺应民心，放开招聘条件吧。这样搞下去，天泉公司可能还没开张就会倒闭啊。”石头分析着说道：“你看啊，我们搞建设，建筑材料都要从树木岭镇过来。他们把路一堵，材料进不来，怎么办？” “还有，今后路被堵，我们出不去，还开什么公司啊。总不能飞过去。” 陆天明点点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妥协的事，坚决不干。” 石头突然压低声道：“有个事，我想说说。我听人说，树木岭镇堵我们苦水乡的路，不全部是群众自发行为，而是背后有人在组织。” “背后有人组织？”陆天明惊异地问了一句，“谁在背后组织？” “我听说是树木岭镇的领导组织的。究竟是不是，不好说。” 陆天明心里一动，问道：“树木岭镇的书记和镇长是谁？” “书记于得水，镇长胡凯生。”石头补充一句说道：“这两人都有点背景。” “行。知道了。你回去吧。” 石头一走，陆天明便将电话直接打到了于得水的手机上。 “于书记吧？我是陆天明。” 对方愣了一会，随即赶紧热情地喊道：“是陆县长啊。我是于得水。请问陆县长有什么指示啊？” “指示倒没有。于书记，如果你有空，我想请你坐坐聊聊。” “有空。”于得水回答得很干脆，“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我去你树木岭吧。”陆天明笑笑说道：“刚好，我想去拜访一下于书记和胡镇长。” “陆县长，还是我和老胡去苦水乡吧。”于得水客气说道：“哪有领导来拜访我们的。” 陆天明不紧不慢道：“于书记，我去树木岭镇吧，就这样。” 话一说完，他便将电话挂了。 陆天明一路畅通无阻到了树木岭镇政府。完全没看到封堵路。 他不禁疑惑了。 于得水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 他是一个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满脸的油腻。一笑起来，一双眼便眯成了一条缝。 跟着他一起出来迎接陆天明的，还有镇长胡凯生。 胡凯生身形消瘦，个子也很高。像一根竹竿一样的高挑。 “陆县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于得水打着哈哈，伸过手来与陆天明握。 大家过去打过照面，但彼此之间一点都不熟悉。 陆天明紧握住于得水的手说道：“于书记，我应该早来拜访你啊。” 于得水讪讪笑道：“陆县长，你是领导。应该是我和老胡去拜访你才对。对了，今天陆县长大驾光临，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吗？” 一句话问得陆天明差点答不上话来。 树木岭镇堵路，已经传到了县里。而且石头出面来阻止堵路，还被群众围殴了一顿。怎么自己这一路过来，就没发现任何堵路的痕迹呢？ 难道，他们赶在自己来之前，已经拆除了路障？ “情况是这样的，我听说我们树木岭的群众对我们苦水乡有很大意见？”陆天明还是试探地说了出来，“我在想，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啊。”于得水一脸无辜的神情说道：“不过，我们都很羡慕苦水乡啊。” “有什么好羡慕的？”陆天明笑笑道：“你们树木岭镇一样能做到苦水乡今天的样子。” 于得水似笑非笑道：“可惜我们没有苦水泉。” 陆天明道：“苦水泉不是决定因素。树木岭没有苦水泉，但树木岭有树啊。我可听说，你们树木岭的木材，远近闻名。” “木材倒不少。但不过是些烧火的废材。”于得水自我解嘲说道：“树木岭镇过去被叫做家具之乡，可惜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陆天明随口问道：“家具没市场了？” 第272章 会演戏的于得水 闲聊了几句，陆天明心里想，虽然自己这一路没看到有人堵路。但石头挨了打却是事实。 他不清楚为什么堵路的现象一下消失了，但心里肯定，堵路确实有发生。 如果自己不把话挑明，岂不是白来了一趟？ 于得水是山南的老乡镇书记，在他副县长面前，再老的资格也没用。官大一级就可压死人。 “老于，我来，确实有事找你。”陆天明抛开家具市场的话题不谈了，“我接到消息，你们树木岭的一些群众把去我们苦水乡的路堵了。” 于得水大吃一惊，转过头问站在身边的镇长胡凯生，“胡镇长，有这回事？” 胡凯生也是一脸惊讶之色，“不知道呀，没人向我汇报过啊。” 陆天明看他们演双簧一样的一唱一和，心里不免起了冷笑。 堵路这么大的事，他们作为书记镇长不可能一无所知。试问，谁有这么大的胆量，敢瞒着他们去把路堵了。 于得水激动问道：“陆县长，谁堵路？在哪堵？我去把人抓起来。” 陆天明笑笑道：“不过有点奇怪。我来时，确实没发现。” “那就是没有这样的事。”于得水一本正经地说道：“陆县长，你可不能道听途说。” 陆天明心里明白，一定是自己在给于得水打了电话之后，他命人撤了堵路的路障。不过，树木岭这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倒让他有些满意。 “对了，陆县长，你们苦水乡这次找来了大老板投资，而且还是外资。这是你们苦水乡发大财了啊。”于得水一脸羡慕地说道：“你们苦水乡吃肉，留点汤给我们树木岭喝呀。” 陆天明道：“这事好说。大家都是兄弟单位，有困难一起上。” “对嘛，有苦同吃，有福同享。”于得水嘿嘿笑道：“这个招工的事，我想，陆县长能不能帮我解决一些人的就业。” 陆天明心里一动，你于得水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招工是企业自己做主，我还真插不上手。” “这么说，他那个天泉公司招工附带的条件，不是陆县长你的指示？” “当然不是。”陆天明矢口否认道：“山南的所有老百姓，我都是一样的看待。” 于得水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说道：“陆县长，你刚才说，我们树木岭有人堵路。这事我还需要亲自去调查，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堵路的。这群众心里有怨气，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一定要疏导才对。是不是？现在啊，社会矛盾冲突很激烈，稳定很重要。” 陆天明听出来了他的弦外之音，于得水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想让陆天明明白，即便真发生了堵路的事件，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树木岭镇比起苦水乡而言，显然要好很多。 首先，人家是成“镇”的建制的。乡镇看起来一样大，实际上，镇比乡还真要大半级。 而区别乡与镇，最直接的指标，就是户籍人数是否突破2.5万，常住人口不得低于4000人。而且，土地面积也有一定的要求。 树木岭镇有四万多人口，在山南县算是一个中等镇。 镇政府所在地，是一个拥有常住人口将近一万人的小城镇。但是，全镇大多数是从事小工商业的人口，并没有一家上规模的企业。 树木岭过去是区政府所在地，辖着苦水乡。 撤区并镇时，将苦水乡抛在一边，独立建镇了。 三十年前，树木岭在山南县还算得上有些地位。即便在衡岳市，知道的人也不在少数。 树木岭出名，缘于它是一个盛产家具的地方。 树木岭山多树多，木匠也多。 鼎盛时期，一个镇都在生产家具。 他们家具的生产五花八门，小到各种各样的农具，大到家居办公用品。 那时候，能拥有一套产自树木岭的家具，是非常自豪的一件事。 遗憾的是，家具市场逐渐没落。差不多是一夜之间，树木岭的家具市场便从市场上消失了。 消失的原因，据说是因为滞销。 而滞销的原因，是因为家具过于老套，跟不上时代潮流。 其次，树木岭家底厚，毕竟，人家是从区政府过渡到镇政府的。而苦水乡，被树木岭抛弃的时候，真的是一穷二白。 “老于，你的意思我理解。这件事，我会尽量想办法撮合。不就是打工吗？哪里打不一样啊。”陆天明笑笑说道：“如果我苦水乡真吃上了肉，你树木岭绝对少不了一口汤喝。” 于得水高兴道：“陆县长这话我爱听。说起渊源来，我们过去还是一家人呢。” 陆天明纠正他道：“现在我们还是一家人啊。” 树木岭矢口否认有堵路的事，这让陆天明多少有点措手不及。不过，他已经把话说透了，再说下去就没太多意思了。 于是，他准备告辞。 于得水挽留他道：“陆县长，你来都来了，不在我这里吃顿饭再走，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胡凯生也在一边说道：“是啊。我已经安排了下去。陆县长你就吃顿饭再回去吧。” “吃饭的机会，今后大把。”陆天明婉拒道：“老于，老胡，你们把好酒留着，说不定哪天我就过来找你们喝一杯了。” “随时恭候啊。”于得水道：“陆县长，我知道你是个大忙人。今天我就不留你了。” 从镇政府出来，陆天明对跟在身后送他的于得水道：“什么时候苦水乡也变得像树木岭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于得水嘿嘿笑道：“有陆县长亲自主持工作，这不就是分分钟钟的事嘛。” 刚回到苦水乡，陆天明便接到顾晓真的电话，说她的车被堵在了树木岭，过不去苦水乡了。 陆天明哭笑不得，自己才刚回来还没坐热屁股，这树木岭怎么又把路给堵了？ 看来，自己前脚走，后脚路就堵了。 他心里坚信，树木岭堵路的事，非但镇政府于得水他们知道，而且是他们亲自指挥的。 想起自己提起堵路的事，于得水和胡凯生一脸无辜的模样，陆天明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演技很高明。 而且能看出来，于得水和胡凯生并没重视他这个副县长。 试想他都亲自出面了，他们还能在他走后把路再次堵上，这不是明摆着不把他这个副县长放在眼里吗？ “怎么办？”顾晓真焦急地说道：“给他们钱，也不愿意让我过。” 陆天明阻止她道：“不要给钱。他们不让你过，你就掉头回去。” “你一个副县长，这么点事都处理不了？”顾晓真不满道：“我今天非要过去。” 陆天明一听顾晓真的话，心里也来了火，“顾晓真，我副县长怎么了？副县长就能一手遮天，胡作非为吗？让你回去就回去，有事明天再说。” 顾晓真气得挂了电话。 屋外，夕阳西下。一抹残红蜿蜒在天际。 三月的苦水乡，到处都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景象。 春天到了，万物生长的时期也到了。 陆天明站在屋檐下，做了一个扩胸的动作，将胸中的一口浊气吐了出来。 他转身将自己的摩托车推了出来。 第273章 进了差额名单 汪浩听完陆天明的话后，大笑起来。 “陆天明啊陆天明，这点小事你就犯难了？你想想看，树木岭为什么要把你的路堵了？” 陆天明道：“招工的事。” “我正想问你，你们招工，为什么要设置这样的条件？这不是让人说闲话嘛？你这个地方保护主义可不对啊。” 陆天明认真说道：“说我故意设置障碍也好，说我地方保护主义也好。我都认。但现在让我改变条件，办不到。” “为什么？” “道理很简单，我不能饿着自己的肚子，去关心别人有没有吃饱。”陆天明道：“汪书记，我们苦水乡不是一般的穷。过去，也被人看不起。我在乡里当团委书记的时候，就做过一次调查。我苦水乡光是留守妇女儿童，数字就破千了。” “别人打工，过年的时候至少还会回一趟家。我苦水乡有多少人，为了节省路费，他们常常是三五年才回家过一次年，与家人团聚。” “有人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就离家出去打工去了。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可以上学读书了。你是没看到，孩子看到陌生父亲时惊恐的眼神，以及父亲看到长大的孩子欣慰的笑容。人生，生离死别是最痛苦的事吧？在我们苦水乡，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这样的剧本啊。” 汪浩道：“天明啊，打工现在已经是社会常态了啊。你说的这种现象，已经是一个普遍的社会现象了，不足为奇了。” 陆天明叹口气道：“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社会现象呢？这种社会现象对社会究竟是有促进作用，还是会慢慢积聚成社会隐患？” “就算你把招工对象全部限定在苦水乡，也解决不了全部困难吧？” “我不是不想招外乡人。问题是，条件放开了，苦水乡就失去了竞争优势。”陆天明道：“我必须让自己的人先吃上饭，才有精力去关心别人吃没吃饱。” “格局小了啊。”汪浩提醒他道：“你现在不光是苦水乡的书记乡长，你还是山南县的副县长。” “我知道。”陆天明苦笑着说道：“这也是我来找汪书记你的原因。” “说说吧。”汪浩摆摆手道：“我先申明，你不能强迫我。” “怎么可能。”陆天明嘿嘿笑了起来，“你堂堂的县委书记，我怎么能强迫你。我是想，辞去副县长这个职务。” 陆天明解释道：“你看啊，我挂着这个名头，是典型的挂羊头卖狗肉。别人背后会议论我占着茅坑不拉屎。我辞了这个职务后，就可以一心一意在苦水乡工作了。这样，谁都不可以在背后议论我了。” “儿戏！”汪浩骂了一句，“陆天明，你以为职务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啊，想不要就不要？” 陆天明没有出声辩解。心里想，自己这个副县长来得太轻松了。而且他现在上位副县长，背后已经有不少人在议论了。 说得最多的是他陆天明靠耍小聪明，赢得了上级领导的欢心，才带帽下来一个副县长的职务。 凭他陆天明的政绩，他是不可能坐上副县长这把交椅的。 这里面最不服气的就是曹春。 曹春就曾私下当着他的面抱怨过，说上面领导用人，完全没有眼光。 “我告诉你陆天明，你现在不但不能辞去副县长的职务，你还要做好准备，接任县长的职务。”汪浩严肃说道：“我已经找过相关领导汇报了思想。我们山南县这次县长选举，采用差额选举办法。谁得票多，谁就上。而且，你现在是三个差额人选当中的一个。” “我？”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我是差额人选？” “对。”汪浩道：“颜书记和梁市长都同意了。省里也基本同意了这个方案。” 陆天明试探问道：“三个差额人选，除我之外，还有哪两位？” “都是熟人。”汪浩道：“一个是肖科，另外，杜平同志这次也是县长差额选举人选。” 陆天明一听，顿时乐了。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在这次选举中，纯粹就是一个陪衬了。 无论是杜平，还是肖科，他们都是山南县的老人。他们在山南的根基有多深，陆天明想都不敢去想。 特别是肖科，这些年他一直在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工作，全县认识他，与他关系好的人不计其数。 即便杜平，人缘关系也是他陆天明不可比的。 “你笑什么？”看着陆天明笑了，汪浩狐疑地问他道：“你这笑里包含了什么？” 陆天明笑嘻嘻道：“汪书记，这不是让我直接丢脸吗？我们三个差额人选，第一个被差额下来的就是我啊。” “代表都还没投票，你怎么第一个选下来的就是你。” 陆天明道：“人贵有自知之明。我不糊涂。” 汪浩哼了一声，“我不管你能不能胜出。但方案已经得到了省市同意确认。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参加开人代会吧。” “什么时候开？” “下星期。通知不是发下去了吗？你不知道？”汪浩眉头一皱道：“我真不明白，你陆天明一天到晚究竟在忙什么。” 陆天明骑着摩托车连夜赶回山南县城找汪浩，当然是为了树木岭堵路的事。 树木岭于得水装疯卖傻，他去，撤除路障。他走，路障恢复。 于得水这眼药上得他有些难受了。 他希望汪浩出面找于得水谈话警告。于得水再放肆，也不敢在书记面前放肆。 可是，汪浩却只字不提如何解决树木岭堵路的事。他甚至暗讽陆天明愧为副县长了，处理这点群众矛盾束手无策。 树木岭堵路的事一日不解决，苦水乡的发展就会成为空谈。 石头说得对，别的不说，苦水乡现在要搞基本建设，所有的建筑材料都必须通过树木岭过来。 天泉公司虽然成立了，但目前还只是一个蓝图。 勘探设计都还在进行中。此时路不通，所有的事都将停摆。 陆天明坐了一阵，起身告辞道：“汪书记，我就想问问，必要的时候，可不可以采用司法手段？” 汪浩制止他道：“矛盾只能消除，不能激化。你自己想办法去吧。” 陆天明无奈，一筹莫展从山南宾馆出来。 刚走到门口，便一眼看到了丁晓萌。 丁晓萌显然也看到了他，一脸惊喜跑了过来，“你怎么在这呀？” “我找汪书记谈点工作。”陆天明随口问她道：“你怎么在这？” “我见一个人啊。”丁晓萌闪烁其词地说道：“客人来了，我总不能避而不见吧？” “是赵坤吧？”陆天明试探着问道：“他来山南找你？” 丁晓萌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问他道：“你吃过了吗？” “还没有。”陆天明老实说道：“我路上花了将近两小时，在汪书记房间又聊了将近一小时。” “我带你去吃。”丁晓萌兴冲冲道：“我知道一个好吃的地方，包你满意。” 陆天明道：“好啊，开路。” 第274章 正式拒绝 陆天明猜得没错，赵坤真来山南找丁晓萌了。 赵坤这次来，做足了准备。 先是请父亲赵长征亲自给丁伟夫妇打了电话，表达了结儿女亲家的愿望。又说动了颜昌盛书记，出面给自己说媒。 陆天明听完丁晓萌的话，笑笑道：“这动静有点大，你怎么看？” 丁晓萌嘴一撇道：“我怎么办？我拒绝啊。”丁晓萌眼光直愣愣地看着陆天明，“你到底还想我怎么办？” 陆天明惊异地说道：“怎么是我想你怎么办？你有没有搞错？” 丁晓萌哼了一声，“你不明白我的心吗？陆天明，我已经低到尘埃里去了，你还这样。” 说着，眼泪便啪嗒往下掉。 陆天明最看不得女人哭。女人一哭，他的心就会乱成一团麻。 “丁晓萌，你好好的哭什么？”他讪笑着说道：“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侮你。” “你就是欺侮我。”丁晓萌恨恨道：“陆天明，我想知道，你到底要欺侮我到什么时候。” 陆天明叫屈道：“怎么是我欺侮你了？我什么时候欺侮你了？丁晓萌，你可不能冤枉人。” “我冤枉你了吗？”丁晓萌将眼泪擦掉，轻轻说道：“我是用心来爱你的，可你根本不把我的爱当做一回事。” 陆天明尴尬道：“我们太熟了，谈情说爱不合适。” “谁跟你熟啊？”丁晓萌瞪他一眼道：“你熟悉我什么呀？陆天明，是不是你现在当了副县长，看不起我了？” 陆天明连忙矢口否认，“我是那样的人吗？” “那你为什么拒绝我？” “我拒绝你了吗？”陆天明苦笑道：“我实话说吧，你妈妈不希望我们走到一起去。我们做儿女的，做任何事，都要顾及老人的感受吧？” “是她嫁你，还是我嫁你？”丁晓萌的话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便感觉到了尴尬，又连忙解释道：“我是说，就因为这事，你就不接受我了？” 陆天明认真说道：“丁晓萌，我说真心话。你是个好姑娘。我陆天明配你，是真高攀了。但是，我绝不是个因为门第高低而影响自己幸福的人。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未必就是最好的选择。” “你这是正式拒绝我了？”丁晓萌的话里，隐约冒出来一丝寒气。 陆天明将心一硬，缓缓点了点头。 “你喜欢费琳？”丁晓萌面无表情地问他，“她回来了。听说身体也康复了。” “我知道。”陆天明严肃说道：“但不是你猜想的那样。” “你到底喜欢谁？”丁晓萌显得出奇的冷静。 “我可以不说吗？” “当然可以。”丁晓萌淡淡说道：“我只是好奇，究竟谁能得到你的心。” 陆天明笑笑，没有出声。 丁晓萌便站起身说道：“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你了。再见。” 看着丁晓萌失落的背影，陆天明心里泛起来一丝酸楚的感觉。 当初考公进入苦水乡政府工作时，丁晓萌便给了他很多帮助。 初入公门的陆天明，对乡政府的工作一无所知。他因此而常常遭到乡长李亮无情的批评与责骂。 那时候，他一度怀疑自己的选择错了。放着受人尊敬的医生不当，为何要进入体制被人刁难。最坏的时候，他一度萌发了辞职退出体制的念头。 丁晓萌在这时候站了出来，她处处维护陆天明，不惜与李亮拍了桌子。 丁晓萌的背景，李亮当然清楚，他即便恼怒丁晓萌为陆天明出头，却也奈何不了她。 在陆天明看来，丁晓萌年轻貌美，人又优秀，是不可多得的爱人人选。但是，他无论怎么想，都无法让自己爱上她。 特别是在他听说赵坤陪伴在她身边，两人结伴在国外旅游了半个月之后，他就彻底断了与丁晓萌交往的心思。 赵坤如痴如狂地追求丁晓萌，这让陆天明感觉这是一件好事。 女人的爱情，都是凭着感官来判定自己的喜好。与其巴心巴脑的去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不如接受被人爱。 在陆天明的心里，爱情的美好必须是纯净的。他对爱情，有一种近乎变态的苛刻心理。他不容许自己的爱情有任何的污垢。 丁晓萌带他来吃饭，却在他还没吃的时候就走了。他知道，自己伤了她的心了。 饭菜上来，他已经无心吃了。 匆匆吃了一碗饭之后，他便感觉饱了。于是，买单离店。 站在山南的街上，陆天明突然有种茫然的感觉。 他不知要去哪，偌大的山南县城，居然没有他的一张床。 街上行人渐稀。县城远不能与市区相比。一到晚上十点，喧闹一天的县城便会渐渐沉寂。 夜生活对生活在小县城的人们而言，只是年轻人的偏好。 山南县城在衡岳地区不算是大县城。县城常住人口差不多就十万左右。这样的规模，甚至赶不上一个经济发达地区的一个镇。 小县城对年轻人来说，就是一块鸡肋。特别像山南这样的内地小县城，处境很尴尬。 小县城很难留得住人才。但凡有点能力的人，都不会把目标定在小县城。他们会寻找机会，离开这里。 这也是县城很难发展起来的原因之一。 毕竟，缺少活力的城市，不可能绽放出来异彩。 山南县本身就缺大型工业企业，商业也因为人口的原因，很难有突破。如果留心县城的人口结构，会发现一个很惊异的现象。体制外留在县城发展的年轻人，少得可怜。 而且，县城就是一个人情社会。人与人之间，总能找到千丝万缕的关系。 陆天明虽然是山南县人，祖辈却都是农民。 因此，他在山南县城，就像许多人一样，是一个没有根的人。 他想了一下，如果现在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回苦水乡去，路上至少得花两个多小时。可是不回，他还真只有去宾馆开房睡觉了。 苦水乡干部过去来县里出差，解决住宿的手段，一是投亲靠友。如果在县城没有亲戚朋友家可以借宿，就只能去招待所开房对付。 李亮执掌苦水乡时有过规定，县城出差的住宿费标准，不能超过五十块。 陆天明接任后，没有改变这个规定。因为，苦水乡目前还没有实现财务自由。 他决定找家招待所先住下来。 正要走时，手机响了。 顾晓真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医生，你在哪？”顾晓真焦急问道：“我听乡政府的人说，你来了县里。” 陆天明看看四周，告诉她道：“我在南城这边。” “方便吗？”顾晓真小声说道：“我过来接你？” “不用。”陆天明拒绝了他。 “这么晚了，你不会还回苦水乡去吧？”顾晓真开玩笑道：“是不是没地方住啊？堂堂一个副县长，在自己县里找不到一个睡觉的地方。” “还真被你说中了。”陆天明讪讪道：“我正准备去宾馆开房。” “你等我。”顾晓真匆匆挂了电话。 第275章 你真想一个人睡 顾晓真在县城的房子是租的。 站在客厅里，陆天明扫视一眼四周问道：“我睡哪？” 顾晓真抿着嘴巴笑，指着沙发道：“这里可对付一晚。” 陆天明抱怨道：“你把我带来这里，就是让我睡沙发？” “你可以进房间，睡床上呀。”顾晓真开玩笑道：“但是，只有一张床，你敢不敢睡？” 陆天明道：“不敢。” “胆小如鼠。”顾晓真撇了撇嘴巴，“陆医生，你真觉得我会让你睡沙发呀。” 她推开了另一扇卧室门，笑吟吟道：“委屈你了哈。堂堂一副县长，还要我一个普通老百姓收留。说出去真会笑掉人大牙。” 陆天明道：“爱说不说。” 顾晓真让陆天明先在沙发上坐下，她去给他泡了一杯茶端了过来。 回到家的顾晓真，便换了一套家居服。 家居服短胳膊短腿的，把顾晓真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陆天明第一次发现她的皮肤居然出奇的好，就像是身体上盖了一层薄薄的初雪一样。 两个人过去在苦水乡卫生院同事，作为护士的顾晓真，就像是陆天明医生的尾巴一样，他们几乎每天都是耳鬓厮磨的状态。 顾晓真爱笑，每天就像一个喜娃娃一样。乡卫生院因为她，每天都能听到她快乐的笑声。 快乐的情绪很容易感染人。陆天明后来想，自己黯然神伤来到苦水乡卫生院工作，是顾晓真每天的快乐，才将他心里的阴翳一扫而光。 她是个性格开朗的姑娘！ 顾晓真因为先拒李亮，后辞杨晨，从而受到了陆天明内心的尊重。 其实像她这样出身的姑娘，能被李亮和杨晨这种官职不大，手里有权的人看中，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至少，她能靠着他们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但是，顾晓真没这样做。她凛然不可侵犯的性格，让她至今还能守身如玉。 陆天明就是因为看中顾晓真贫贱不移，威武不屈的性格，才让她成了天使基金的负责人。 在顾晓真看来，自己一夜之间手里就掌握着几千万的真金白银，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她也知道基金的这笔钱，是陆天明初中同学乔猛中奖来的钱。 乔猛能将自己中奖的钱全部交给陆天明，证明陆天明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乔猛。同时，也让顾晓真再一次认清眼前的男人，非常人可比。 坐在对面的顾晓真，手里捧着一杯咖啡，浅浅饮了一口，羞涩不安地瞟了陆天明一眼。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男人会愿意跟着自己来家里。 本来，乔猛让她在山南县城买一套房。算作是天使基金人才引进的奖励。但顾晓真认为，自己根本就不算是什么人才，因此婉拒了乔猛的提议。 她租了一套房。 天使基金目前在山南县开展的免费午餐计划，赢得了巨大的社会反响。她现在成了别人口中的“顾总”。 “顾总，打扰你了，别介意啊。”陆天明开玩笑道：“正好，我也想来看看你目前的生活状态。” “骗人。”顾晓真笑着说道：“你什么时候学会关心人了？” “对了，你下午在树木岭遇到了什么情况？” 陆天明话锋一转，问起了下午发生的事。 顾晓真显然还没适应他转换话题的速度，愣了一下说道：“树木岭的人把路堵死了，不让我过呀。” “你问了原因吗？” 顾晓真看了看他，小声说道：“他们都在骂你。” “骂我？”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他们堵路，骂我做什么？” “说你两只眼睛看人。为什么不招他们树木岭的人。”顾晓真笑了起来，好奇问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不招外乡人。” 陆天明想把心里话说出来，自己还没吃饱饭，哪有精力去关心别人吃没吃饱。 “他们骂你，不配当县长。”顾晓真捂着嘴巴轻轻笑了起来，“说真的，我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当上县长了。” 陆天明轻轻叹口气说道：“先不管他。骂就骂吧，一个人哪有不被人背后骂的可能。” 顾晓真轻轻嗯了一声，“我相信你，你不招他们，肯定有你的道理。” “对了，你们的项目进展如何？” “规划设计图都出来了。”顾晓真道：“现在就差基础建设了。我与费小姐商量了一下，我们争取用一年的时间建设。” “一年太久。”陆天明道：“我给你们半年时间。” “半年？”顾晓真吃惊地看着他道：“你以为我们都三头六臂呀。半年时间不可能。” “只有半年。”陆天明强调说道：“办法，你们自己想。” 顾晓真嘴巴一撇，“霸道，你太霸道了。” “没错。我霸道的时候还没到。”陆天明说道：“我们现在有足够的资金，办起事来不会束手束脚。” “县里通知我，我们的规划设计要经过他们同意才可以建设。” “什么部门的通知？” “城乡建设局。”顾晓真道：“他们说了，如果不经过他们审批，就是违章建筑。建起来也会被拆除。我下午去找你，就是为这事。”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这事我来协调。你和小费抓紧把前期工作都准备好。” 顾晓真欣喜道：“好呀。你出面了，我就放心了。但是......” “怎么了？” 顾晓真犹豫一下，小声说道：“我们基金的钱，恐怕......” “你不用担心，我有办法。”陆天明安慰她说道：“你一定要与小费她们搞好团结。她现在代表的是外资方。” “我明白。” “好啦，休息吧。”陆天明站起身说道：“好好睡一觉，明天的太阳会更光辉。” 顾晓真急忙道：“你不洗洗再睡？”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没那么多臭毛病。一个晚上不洗，臭不了。” “不行。你必须洗。”顾晓真匆匆起身，没一会抱了一叠衣服过来，“这些都是新的，你洗好换上。可别脏了我的床。” 陆天明看了看睡衣，开玩笑道：“你家里还准备了男人的睡衣啊？” 顾晓真脱口而出道：“这都是给你准备的。” 陆天明一愣，随即讪笑着说道：“谢谢，你用心了。” 洗好出来，顾晓真还坐在沙发上没去房间休息。 陆天明狐疑问她，“怎么还不去休息？” “我睡不着。”顾晓真轻声说道：“我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以后有机会再说吧。”陆天明笑着说道：“下次我来县里，要是没地方去，还来你这里借宿啊。” “随时欢迎呀。”顾晓真仰起脸，脸上荡漾着一层羞色，“你真一个人睡？” 第276章 管你卵事 陆天明没有直接回答顾晓真的疑问，他一声不响进了房间，随手将门关上。 他听见顾晓真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自己一颗心跳得激烈起来。 他暗忖，万一顾晓真真推门进来，他该如何应对？ 顾晓真学护士出身的女孩，在男女问题上看得比一般女孩要开放许多。但是她是个洁身自好的姑娘，嘴上不肯饶人，真让她去做，却没勇气了。 陆天明记得很清楚，当初自己刚来苦水乡卫生院时，顾晓真便与他开玩笑说，她们护士都是医生的贴身小棉袄。没有一个护士能拒绝医生的要求。 她的话里，带着很明显的暗示。 此后，他们每天在一起上班，说说笑笑的，关系非常融洽。 顾晓真抱怨说，在他来苦水乡之前，卫生院就像一潭死水一样。从院长谭作人到其他几个医生，无不都是老气横秋的老家伙。他们身上的一股迟暮老人的味道，常常让她感觉到自己也老了。 顾晓真来苦水乡，曾经引起过一阵轰动。 男人们听说卫生院来了一个绝世美人，都偷偷来卫生院偷看她。 更有一些男人假借有病，非要医生给自己打针。他们都希望顾晓真美丽的小手去触摸自己丑陋的屁股。 那一段时间，卫生院的生意出奇的好。谭作人高兴对顾晓真说，他要奖励顾晓真。 直到李亮的出现，来找顾晓真的人便逐渐少了起来。 陆天明心里清楚，顾晓真对自己不仅仅是喜欢，更是仰慕。 在护士心目中，医生是她们最崇拜的对象。 没有一个护士会违背医生的嘱咐做事。因为在她们看来，医生的任何决定，都关系着人命关天。 脚步声在门口停住，门却没有被推开。 陆天明站在门边，一动不敢动。 直到他听见脚步声响起，渐行渐远，心里才悄悄舒出一口气。 第二天一大早，陆天明没等顾晓真起床，便骑着自己的摩托车往苦水乡赶。 昨晚过来时，在树木岭路段没有看见堵路。 他心里想，是不是于得水下命令把路障撤了。 三月的风，吹在身上，让人感觉到微微的凉意。 到了树木岭路段，便看见路上的车已经堵成了一条长龙。 本来，这条路上的车不多。但自从苦水乡发现了苦水泉之后，这条路便热闹了起来。 据统计，最多的时候，往返的车辆能达到千辆。 树木岭堵车了。 他没声张，一路慢慢过去。 走了大约两里路，在距离树木岭镇与苦水乡交界的地方，果然看见了横在路中间的路障。 守护路障的都是树木岭镇的人，他们面无表情，拒绝任何一辆车从卡口通过。 司机们激动地与他们争辩着，但是守路障的群众，却充耳不闻一样。 他们冷漠地笑，将一尊尊拦路神一样，将一条原本该车水马龙的道路堵得严严实实。 陆天明将摩托车放在一边，一个人走了过去。 “谁让你们堵路的啊？”陆天明满脸带笑，问一个双臂抱在胸前，一看就是领头堵路的男人。 男人斜着眼看了他一眼，不屑道：“关你屁事。” 陆天明笑笑道：“兄弟别那么大火气啊。怎么不关我的事？我要过去啊。” “你谁呀？”男人皱紧了眉头说道：“没事一边去。” 陆天明道：“路是国家修的，你们无权堵着不让人走吧？” 男人冷笑道：“放屁！这条路，我们每个人都是出了钱的。老子出钱修的路，凭什么让你走？” 陆天明试探着问他，“你出了多少钱？” 男人哼了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说道：“一百。” “一百？”陆天明开玩笑道：“一百恐怕还修不了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吧？” 男人道：“是一人一百。我家五口人，五百。”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说道：“不算少了。” 男人听他这样说话，态度明显好了不少。 “就是啊。我们出钱给他苦水乡修路。他苦水乡现在发财了，就不管我们死活了。这种忘恩负义的人，我们凭什么让着他们啊。” 陆天明笑着问道：“苦水乡发什么财了？” 男人羡慕道：“兄弟，你是不知道啊。现在他们苦水乡，一矿泉水瓶的水，就能卖百多块。这不是捡钱啊？当然，他们的水可卖钱，我们不眼红。谁让水是从他们地里冒出来的呢。可恨的是他们要招工，却不招我们。” 男人似乎对这件事了如指掌。他压低声说道：“听说，这都是一个叫陆天明的人搞出来的事。这个陆天明啊，要是被我遇到，老子不甩他几个耳光，这口气都消不了。” 陆天明笑嘻嘻道：“哟，兄弟你还想打人啊？打人犯法，你知道吗？” “犯个屁。”男人不屑地说道：“我们于书记说了，法不责众。” “你们于书记说了这样的话？”陆天明追问了一句道：“你怕是污蔑于书记的吧？于书记觉悟再低，也不可能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来吧？” 男人便盯着他看，狐疑地问道：“你究竟是谁啊？少在这里啰里吧嗦的。没事一边去。” 陆天明道：“好啊。不过，我想问问。你们堵路，于书记知道吗？” 男人道：“管你卵事。” 陆天明嘿嘿地笑，一点也不生气，他暗示男人道：“如果于书记不知道你们在这里堵路，你们堵路也不是政府同意的，你们的行为就触犯了法律哦。搞不好，要坐牢的。” “你吓我？”男人讥讽地说道：“昨天，他苦水乡派出所的都挨打了，犯什么法？真犯法了，他们还不抓人？” 他们一问一答地闲聊，惹得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听他们说话。 被堵的司机中，有不少是急着赶去苦水泉取水的。他们被堵在半路，进退不得，心急如焚。 听到男人的话，众人便起哄道：“你们这还不算犯法，什么叫犯法？” 男人讥讽道：“有本事，你们叫人来抓我。” 一句话噎得大家无言可对。 树木岭群众堵路，有人拨打过报警电话。但是，一直没见出警。 堵路堵了三天，怨声载道了三天。 陆天明耐心劝男人道：“你还是叫人把路障撤了。事情闹大了，肯定不好收场。” 男人笑嘻嘻道：“越大越好啊。反正不管我卵事。” 陆天明问他道：“谁是负责的？” 男人冷笑道：“没有负责的。” “既然没人负责，我们就自己动手拆除路障了。”陆天明一边说，一边往路障跟前走。 路障其实很简单，就是一根巨大的圆木。 圆木横亘在路中间，两边的车辆便无法通行。 当然，行人可以自由越过路障。 陆天明看了一眼圆木，估计足足有四五百斤重。这种产自树木岭的圆木，在树木岭随处可见。 男人见陆天明要动手去拆路障，讥讽他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若能一个人把木头搬开，我就允许你过。” 陆天明笑笑道：“不但是我过，大家都可以来往。而且，我搬开了，谁再敢堵上，后果他自己负责。” 男人冷冷看他一眼，“你好大的口气！” 第277章 好戏连台 巨木沉如铁，如拦路虎一样，将一条原本畅通无阻，车水马龙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路障两边，车辆都被堵成了长龙。 司机虽然不满，却不敢站出来搬开巨木。 毕竟，再强的人，在遇到当地人一起围攻时，必吃大亏。 陆天明留心观察了一下，感觉来堵路的人不在少数。他们抱成团，回击着所有不满。 局面僵持着，谁也不让着谁。 陆天明往四周环顾了一眼，朗声说道：“各位，路障要不要撤了？” 司机们大声说道：“撤了撤了。” 陆天明道：“谁愿意搭把手，与我一起来把路障搬开？” 问了几遍，没人回答他。 男人得意道：“你看谁敢动手啊？兄弟，别说我讲话不算数。你若是一个人把木头搬开了，我绝不拦你。” 陆天明道：“我还是那句话。我要是一个人把木头搬开了，你们就不许再堵了。” 男人想了想，一狠心道：“可以。但是，只能是你一个人，任何人都不可以帮你。” “好。”陆天明回答得很干脆。 他走到圆木跟前，打量了一下静躺在路中间的圆木，思忖着要如何将圆木凭一己之力搬开。 本来嘈杂的现场瞬间便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陆天明，谁都不相信陆天明一个人能将这根重达四五百斤的巨木搬开。 男人走过来劝他说道：“兄弟，算了吧。别扭断了腰。”他压低声说道：“其实啊，这些事要靠上面领导来处理。” 陆天明笑了笑道：“这么说，你们也是奉命而为？” 男人笑笑，没有回答他的话。 陆天明道：“你先站开一些，我来试试。” 男人果真退开了几步，大声说道：“不是我不给你机会，也不是我没劝你。要是出了事，我可不负责。” 陆天明道：“不用你负责。” 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地看着陆天明。男人抱着双臂，等着看陆天明的笑话。 陆天明不慌不忙蹲下去身子，他试着推了推圆木，发现纹丝不动。 圆木直径最少有一米，长达五六米。这是一棵明显刚砍下来的巨木，湿木重如铁啊。 他双手将圆木一头抱住了，深吸一口气，闷哼一声，便将圆木的一头抱了起来。 瞬间，现场响起一片掌声。 陆天明不敢松懈，他将圆木一头慢慢举起，用肩膀扛住了。 就在众人不知他要怎么将圆木搬开时，陆天明突然大吼一声，硬生生将圆木扛在了肩上。 他面不改色心不跳将圆木扛到路边，又发一声喊，将圆木扔在了地上。 掌声响得更猛了。 陆天明双手拍了拍，对站在一边目瞪口呆的男人说道：“木头我搬开了，你该兑现你的话了吧。” 男人根本不敢相信，这根需要他们八个人才能抬到路中间的湿圆木，居然被眼前这个男人一个人轻飘飘地就扔在了一边。 他讪讪说道：“你可以过，其他人不可以。” 陆天明道：“你不讲诚信。” 男人蛮横道：“你别以为自己有几两力气，老子就怕你。我跟你说，让你过，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你不听，别怪我不给面子。” 他一边训斥着陆天明，一边招呼其他人，“你们还站着干什么？动手啊，把木头再搬回来。” 陆天明大喝一声道：“谁敢！” 他这一声喝，还真震慑到了人。 树木岭堵路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站出来再将圆木抬到路中间来堵路。 男人眼见着指挥不了自己人，便有些气急败坏。 “来啊，把这个破坏我们工作的人，抓起来。”男人恼羞成怒地喊，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陆天明冷笑着道：“兄弟，我劝你，趁早离开。别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男人大怒道：“好大的口气啊。今天我要不让你吃点亏，你还以为我树木岭没人了。” 正闹成一团的时候，突然听到一声断喝，“你们干什么？都跟老子滚一边去。” 于得水带着几个警察出现在了现场。 他几乎是一溜小跑跑到了陆天明面前，陪着笑脸说道：“陆县长，实在对不起。我刚接到有人堵路的消息，这还了得，太目无法纪了啊。你看，我把公安都带来了。” 旁边的人一听于得水叫陆天明“陆县长”，顿时都惊呆了。 四周响起一片议论声。 “原来他就是陆天明啊。真厉害。” “人家现在是县长，你看人家多低调。” “这下有好戏看了。” 陆天明似笑非笑地看着于得水，“于书记，你们树木岭的木材，真不错啊。沉！” 于得水讪讪笑道：“陆县长，请你理解。我们这有些群众啊，不明真相。被一些人鼓动起来，造成极坏的影响。不过，请陆县长放心，我不会饶了他们。” 他吩咐着跟来的几个公安说道：“把为首的几个人都抓了，一个都不许放走。” 与陆天明打赌的男人大喊道：“于书记，你是不是抓错人了？怎么抓我们啊？” 于得水的脸黑得像一片乌云，他训斥着道：“抓的就是你。给老子闭嘴。” 几个公安行动倒是很迅速，噼里啪啦几下，就给男人戴上了手铐。 于得水朝四面鞠躬道：“各位，对不起，耽误大家时间了。我树木岭给各位赔礼道歉了。请大家散开，走吧。” 四周响起一阵笑声，大家使劲鼓掌。 路通了，车辆开始缓缓移动。 于得水小声说道：“陆县长，请到我们镇政府坐坐吧。” 陆天明摇着头道：“于书记，今天我就不过去镇政府了。我还要赶回苦水乡去。老于啊，我记得昨天来的时候，你说过没有发生过堵路的事啊。” 于得水红了脸，连忙解释道：“陆县长，我自我批评。我犯了官僚主义作风了。昨天你来的时候，我确实没听到过堵路的事。今天我了解了一下，原来是一些群众对苦水乡招工的事心怀不满，弄出来这个不知深浅的事。我检讨。” “检讨就没必要了。”陆天明轻轻叹口气道：“老于，我们干工作，可不能只听汇报。我希望，堵路的事不要再发生了。有想法，可以坐下来谈嘛。” 于得水涨红了脸，小声说道：“陆县长批评得对。不过，请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到时候我向你汇报。” “算了吧。这件事啊，既然是群众自发组织起来的，对他们批评教育就行了。” “那可不行。”于得水一本正经道：“必须严查。对领头的人，一定要让他们吃几天牢饭。” 陆天明没有再阻止他，于得水口口声声要惩治堵路的人，陆天明倒想看看他要玩出什么花样来。 很显然，没有于得水的同意，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把路堵了？ 这时，一辆车停在了陆天明身边，车窗放下来，露出来一张明媚的脸。 “陆天明，上车。”秦霜笑吟吟地喊道：“你请我来山南，自己连面都不露呀？” 第278章 男人认真的样子很迷人 秦霜一个人独自来山南，让陆天明惊喜不已。 上次赴京汇报，陆天明与秦霜聊了开发红枫景区的事。 开发规划景区，对秦霜而言，是她的专业。 陆天明邀请秦霜亲自过来考察乌柏村，是因为他有个强烈的感觉，如果乌柏村的乡村旅游开发成功，这将是山南县未来发展的一个方向。 秦霜迟迟没来，也没与他联系，他还以为秦霜忘记了这件事。 当然，他更能理解。秦霜不来，可能是她脱不开身。 秦老身边两个秘书，工作秘书温玉，生活秘书秦霜。 温玉的主要职责，是负责秦老撰写回忆录。负责秦老离休之后的行政工作。现在，秦老的回忆录已经接近了尾声，有关文稿已经送审。 这样一来，温玉的工作大体就算结束了。 汪浩来山南的时候，给陆天明透露了一个消息。温玉这次也在空降地方干部之列。而且汪浩非常清楚，温玉去的地方叫正鼎县。 而且，温玉与汪浩一样，都是去地方担任县委书记。 汪浩不知是试探陆天明，还是别有用意。他居然正面提起他与温玉是竞争对手的话题。 汪浩还暗示过陆天明，温玉能去地方担任县委书记，与秦老的安排不无关系。 如今，温玉已经不在秦老身边工作，秦老身边就只有秦霜一个人了。 秦霜却在这时候出现在山南，不由陆天明担心起来，“你来山南了，秦老谁照顾？” 秦霜抿嘴笑道：“你还关心爷爷呀。难怪老爷子总是念叨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陆天明脸上一红道：“秦老是前辈，他年事已高，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啊。” “你还担心没人照顾爷爷啊。”秦霜逗着陆天明说道：“爷爷说，他最喜欢与你聊天了，你怎么不去他身边工作，照顾他呀。” 陆天明道：“我一身的土气。” 秦霜笑道：“爷爷也是山南走出去的人。他原来不也是一身土气啊。” 让陆天明去秦老身边工作，确实有过这样的提议。 秦老上次来山南时，就暗示过陆天明，希望陆天明能接替温玉的工作，去燕京他的身边工作。 但是，陆天明婉拒了秦老的提议。 秦老用人很严格，据说，能在他身边工作的人，都必须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不但政审毫无问题，对本人的素质要求还特别高。 温玉之所以能在秦老身边工作，是温玉的出身以及他本人的表现非常好，才赢得了在秦老身边工作的机会。 而秦霜，本来她并不是秦老的生活秘书。可是组织上考虑到秦霜是秦老的亲孙女，组织上安排秦霜照顾秦老，比任何其他一个人都要合适。 “爷爷这段时间去了疗养院。”秦霜见陆天明一副忧心忡忡地样子，安慰他说道：“你就放心吧，疗养院可都是专业的照顾，比我照顾得要更好。” 陆天明哦了一声，小声问道：“你这次准备在山南待多久？” 秦霜道：“这要看你欢不欢迎我呀。我喜欢，就多待几天。我不喜欢，明天就回去。” 陆天明担心道：“我们这可是乡下，条件有点艰苦。” “你觉得我很物质吗？”秦霜似笑非笑道：“陆天明，你心里是怎么看我的呀？” 陆天明掩饰着慌乱道：“说真话，我真没想过。” 秦霜便有些失望，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有些人啊，没心没肺的。” 燕京来了贵客，苦水乡上上下下都忙碌了起来。 秦霜要求，她这次来，不去县里市里住，她就留在苦水乡住。 她的这个要求难坏了陆天明。 秦霜在燕京，不说天天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至少人家享受的是普通人望尘莫及的生活。 苦水乡可是一个典型的乡下，要啥没啥，她怎么能住得习惯？ “你还是回县里住。”陆天明思前想后后，提议道：“县里条件，相对要好一些。” “我偏不去。我就住在苦水乡。” “这里卫生条件，生活条件都不好。”陆天明吓她道：“晚上，还能听到鬼叫。” 他本以为这样一吓，便可吓住秦霜。没想到秦霜更来了兴趣，“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真有鬼叫吗？陆天明，你见过鬼吗？” 陆天明讪讪道：“我也是听人说的。” “你都没见过鬼，你怎么知道鬼叫啊。”秦霜撅起嘴道：“你别花心思了。我反正就住苦水乡。什么条件艰苦呀，你能过，我就能过。” 陆天明道：“既然你这样说，我也不勉强你。但我有话在先，别到时候怨我。” “我愿你干嘛？”秦霜温婉一笑，“我自愿的，好吗？” 陆天明只好请人将原来丁晓萌住过的房子打扫了一遍，准备安排秦霜暂住。 秦霜这次来山南，主要目的是来考察陆天明说的乌柏村。 因此，在秦霜住下之后，陆天明便赶紧联系了乌柏村的华明春，让他明天一早带人来请秦霜去乌柏村考察。 华明春听说燕京来人考察，顿时喜不自胜地说道：“小陆，我是打心眼里服你啊。燕京的人你都请得动啊。” 陆天明叮嘱他道：“华支书，你一定要好好接待客人，把你们乌柏村的家底子都亮给人看，这样，人家才知道要怎么帮你们。” “放心。我的心都可以剖开给客人看。”华明春打着哈哈道：“我们明天一早就到。” 晚上吃饭时，陆天明特意嘱咐食堂师傅，单独给秦霜做了比较清淡口味的菜。 陆天明此举，却让秦霜大感不悦。 她埋怨道：“陆天明，你再这样，我就走了。爷爷说过，一定要深入社会，不能搞特殊化。” 陆天明道：“我是担心你不习惯我们这里的饮食。” 秦霜便笑，“难道你们一个乡村厨师，还能做出燕京的口味来？你看看，你们这里炒一份蔬菜，都要放辣椒。” 陆天明跟着笑，尴尬道：“有时候，我们打一个汤，都会放辣椒。” 突然，秦霜道：“陆天明，你现在是山南县副县长了吧？” 陆天明惊异道：“你怎么知道？” 秦霜淡淡一笑，“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呀？爷爷说，内举不避亲，外举不避仇呢。” 陆天明心里一动，他隐约猜到了，自己这个副县长的位子，一定与秦老有着紧密的联系。 “爷爷说，你是块金子，还是一块铁，试试钢火就知道了。”秦霜抿嘴笑道：“你自己告诉我，你是块金子，还是一块铁呀？” 陆天明讪讪道：“我自己也不清楚。” “你今天搬木头的样子，真的很迷人。”秦霜脸上掠过一丝红晕，“你力量真大。” “你看见了？” 秦霜轻轻嗯了一声，“从头到尾我都看到了。只是你呀，没看见我而已。” 陆天明便有些尴尬，小声说道：“当时的情况，我确实没心思去观察四周。” “所以说，你们男人认真起来的样子，很迷人呀。”秦霜捂着嘴笑道：“那么大的一根木头，你好像不怎么费力一样就搬开了。我真怕扭伤你的腰。” 陆天明得意地拍了拍腰道：“真钢打造，百毒不侵。” 第279章 代表名单 乌柏村来了十个人，华明春领头，其他都是身强力壮的精干汉子。 他们抬来了竹轿。 秦霜怎么也不肯上轿。她红着脸说道：“都什么年代了？你们还让我坐轿呀。我又不是地主老财家的千金小姐。” 陆天明怂恿她道：“这与地主老财家千金有什么关系？这是民俗风情。” 秦霜道：“我不信。我听爷爷说，过去只有地主老财才坐轿子。” 好说歹说，秦霜终于同意试着坐一段路。 本来，陆天明打算陪着她一起去乌柏村，正要出发时，县人大办公室来了电话，通知他三天之后参加山南县人代会。 陆天明原本不是县人大代表。当了苦水乡书记之后，顺理成章拥有了代表身份。 苦水乡人大主席是姚明山。姚明山年近退休，他算得上是苦水乡最清闲的干部。 电话刚挂，姚明山便推门进来。 一进门，姚明山便满脸堆笑对陆天明说道：“陆书记，县人大代表的名单，请你过目。” 说着，他将一张纸递了过来。纸上赫然陈列着苦水乡的县人大代表名单。 苦水乡在全县算是小乡，人大代表的名额相对比别的乡镇要少几个。 “一共几名代表？”陆天明接过名单，随口问道。 “包括陆书记你在内，我们县有五个县人大代表。” 陆天明哦了一声，目光便落在名单上。 排在最前面的就是他自己，紧随他的，就是姚明山。 剩下三个，有一个是乡政府干部。还有两个，陆天明不认识。 姚明山显然看出来了陆天明的疑惑，便解释道：“这个叫朱玉水的，是村支书。还有这一个黄嘉创，在市里开公司，平常很少在苦水乡。” 陆天明问道：“朱玉水是村支书，当人大代表可以理解。这个黄嘉创，他当上县人大代表，有什么说法？” 姚明山迟疑一下，低声说道：“这是肖县长指定的人。” 陆天明惊异地问道：“人大代表还可以指定？不是群众选举出来的吗？” 姚明山便笑，低声说道：“其实，人大代表也就是一个政治身份。基层的人大代表，很少有选举产生的，都是指定的。” 陆天明眉头一皱道：“既然都是指定的，他们又怎么能代表广大群众？这不是左手选右手吗？” 姚明山被说得尴尬起来，他解释着道：“普通群众，就算给他们一个代表身份，他们也不知道要如何去用。我们苦水乡代表名额少。其他乡镇，代表比我们要多一倍多。而且，他们也都不是选举产生的。” 陆天明问道：“你敢肯定？” 姚明山便不敢回答了，只是讪讪地笑，小声说道：“如果陆书记对代表名单没意见，我就通知下去了。” 陆天明将名单压在桌上说道：“你先通知他们三个，我要找他们聊聊。” 姚明山道：“好。但是，陆书记，马上就要开会了。我们必须要在今天将代表名单报送到县人大去。” 陆天明道：“放心，不会误事的。” 全乡五个县人大代表，乡政府就占了三个名额。剩下两个，一个村支书，一个生意人。 第一个来见陆天明的代表，是乡政府干部彭淙壁。 彭淙壁是乡党委副书记，与原乡书记魏龙走得近。 魏龙调任县人防办主任之前，他就积极向组织推荐了彭淙壁接任他的手。 但是，县委组织部没有采纳他的推荐。而是有意要将李亮推上来。 但是，谁都没想到，李亮的屁股还没坐热，就被双规了起来。李亮被双规，机会再一次降临在彭淙壁的身上。 就在大家都以为彭淙壁可以高枕无忧坐上苦水乡党委书记的位子时，县委突然宣布让陆天明上来了。 陆天明坐上书记的位子，就让彭淙壁失去了机会。当然，陆天明也在不知不觉中得罪了彭淙壁。 彭淙壁拉着一张脸，敲门进来后径直问道：“陆书记你找我？” 陆天明笑笑说道：“老彭，你先请坐。” 彭淙壁显然不想坐，他面无表情道：“有什么事，请陆书记指示。我还很忙。” 陆天明道：“也好。我就开门见山了。老彭，你对乡人大的工作怎么看？” 彭淙壁惊异说道：“乡人大工作不是老姚姚主席在负责吗？” 陆天明笑笑道：“我知道。我现在想问你。” “问我？”彭淙壁笑了笑道：“我觉得很不错，一切正常。” 陆天明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问道：“你是县人大代表，我想知道，你们县代表每年都有什么履职的事吗？” “代表履职？”彭淙壁道：“我们一般都是按县人大的要求在做。” “老彭啊，作为一名人民代表，就应该为群众发声。我请你来，就是想与你商量一下，今年我们准备什么提案。” “今年代表大会不是选举县长吗？”彭淙壁狐疑地说道：“上面好像没有要求提交提案。” “这个我知道。”陆天明道：“人大会不提交提案，开会还有什么意义？” 彭淙壁道：“上面没要求，我们就不要准备了。年年都是如此啊。” 正说着，姚明山进来了，告诉陆天明，村支书朱玉水到了。 陆天明笑笑道：“来得正好。老姚，快请人进来。” 姚明山出去没一会，便带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 他一进门，便伸出双手打招呼道：“陆书记，我是朱玉水。听说您召见我，我一刻都没敢耽误。” 陆天明伸手与他握，客气说道：“朱代表，欢迎欢迎。” 朱玉水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包烟，先递了一根给陆天明。 陆天明扫了一眼他手里的烟，发现是一包“和天下”。 陆天明不吸烟，但知道烟的价格。“和天下”这种烟，在山南乃至整个中部省，都算是顶级名贵烟了。 通常，普通老百姓根本抽不起这样的好烟。 “谢谢。”陆天明婉拒朱玉水道：“我不吸烟。你们可以抽，没事。在我这里，随便。” 朱玉水又递了一支给彭淙壁，笑笑道：“彭书记，来，抽支差烟。” 彭淙壁没去接他的烟，面无表情说道：“朱玉水，你是真的豪横啊。和天下在你眼里都是差烟啊。” 朱玉水嘿嘿笑道：“彭书记，你是知道的，我平常哪里抽得起这样的好烟。这不是因为前几天给人帮了一点小忙。人家非要买包烟感谢我。” 彭淙壁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豪横啊。要是别人，哪里舍得抽和天下。一般都是拿去小卖部换其他烟抽啊。” 朱玉水道：“这不是因为来陆书记这里吗？我想啊，陆书记这种身份的人，低于和天下的烟，都没法拿出手啊。” 彭淙壁道：“你不知道陆书记不抽烟吗？” 朱玉水吃惊道：“我哪里晓得。陆书记是领导，领导的爱好，我可不能打听。” 陆天明开玩笑道：“老朱，其实我们是熟人啊。你不记得我给你看过病？” 朱玉水似乎如梦初醒一样，猛地拍了一下额头，自我解嘲道：“你看看我这人，年纪大了，记忆力就不好了。陆书记原来是我们卫生院的陆医生嘛。” 话音未落，姚明山手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第280章 免去代表资格 姚明山看了一眼手机，小声说道：“陆书记，是黄嘉创打来的。” 陆天明道：“你把外放打开，接吧。” 姚明山迟疑了一下，还是把手机外放音打开了。 电话一接通，便听到黄嘉创的声音传了过来，“老姚吧？我是黄嘉创。我现在回不了苦水。” 姚明山小声说道：“老黄，陆书记找你。” “什么陆书记？我不认识。”黄嘉创道：“不就是开县人大会嘛？我到时候参加就是了。他找我干嘛？” 姚明山脸上浮上来一层尴尬的神色，他紧张地看了陆天明一眼，暗示黄嘉创道：“老黄，你还是抽个时间回来一趟吧。陆书记很重视我们人大代表。” “回个屁。”黄嘉创骂道：“他姓陆的算老几？叫我回就回？你告诉他，没空。有事叫他来找我。” 姚明山担心黄嘉创再说出什么不恭的话来，慌乱说了一句，“先这样吧，挂了。” 挂了电话后，姚明山一脸讪讪的神色小声说道：“这个黄嘉创，忙是忙。毕竟，他是生意人啊。但是，他的这个态度，确实要批评。” 陆天明没作声，刚才黄嘉创的话，一字不漏全被他听得清清楚楚。 在苦水乡工作几年的陆天明，对苦水乡的一些情况还是清楚的。 比如这个黄嘉创，他与他还有过一面之缘。 黄嘉创算是苦水乡走出去的最成功的生意人。他原来是一个木匠，靠给人装修做家具营生。 后来，事业越做越大，他看准了瓷砖市场。便放弃了木匠营生，改行做了瓷砖生意。 活该他黄嘉创运气好。他正赶上房地产兴盛时期。据说，鼎盛时期，他一天能赚三十万。 赚了钱的黄嘉创，野心更大了。 他从代理一个品牌的瓷砖，发展到垄断了衡岳市的瓷砖市场。但凡是品牌瓷砖，他都成了衡岳市的总代理。 他成了衡岳市的“瓷砖大王”。 一个人有了钱，便不会安于现状。进入上流社会，就成了暴发户的首选。 所谓上流社会，其实就是官员与生意人组成的一个圈子。 这个圈子有着非常明显的界限。能进入的都是有着一定实力的人物。 黄嘉创后来结识了山南县副县长肖科，在肖科的引领下，他开始踏足衡岳市的上流社会。 有钱的人，都希望能有一个政治身份。而政府方面，又都希望有钱人起到一个榜样的带头作用。他们也都希望有钱人能参加进来他们的圈子。 生意人获得政治身份最好的途径就是成为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 黄嘉创很有头脑，他在肖科的帮助下，不但成为了山南县的人大代表，还是衡岳市的政协委员。 黄嘉创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来一趟苦水乡。 他来的这天，乡政府全体干部都会等着他。 因为，黄嘉创每年打着拜年的口号来苦水乡，会给每一个乡政府干部送上一份厚礼和一个红包。 陆天明就拿过黄嘉创的红包。 “这个黄嘉创，我看他是胜任不了这个代表职务了。”彭淙壁首先提出质疑道：“他一个生意人，有多忙？既然忙，何必占着茅坑不拉屎？” 姚明山赶紧解释道：“彭书记，老黄这个人我清楚，他确实是忙。听说，他现在在组建衡岳市最大的装修集团。他的事业做得越来越大了。” “再大，有什么用？”彭淙壁不屑地冷哼道：“这么些年，他黄嘉创给我们苦水乡带来了什么？我可听说，本乡本土的人去他那里打工，他非但不照顾，还克扣人家工资不给。” 姚明山讪讪道：“人家企业的事，我们还是不要插手。” “不插手？不插手就任由他胡作非为？现在有些人啊，赚了几个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谁给他们的机会赚钱的？要我说啊，这些为富不仁的混蛋，都是靠剥削别人赚钱的。他黄嘉创一个卖瓷砖的，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们苦水乡？” 姚明山陪着笑脸说道：“老黄也不是看不起苦水乡。” “难道不是？”彭淙壁看了看陆天明说道：“陆书记请他回来商量大事，你看他是什么口气？” 陆天明一听，就明白彭淙壁这是故意把火往他身上引。 彭淙壁与黄嘉创的关系不好，这在苦水乡是公开的秘密。 彭淙壁女儿大学毕业后，由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彭淙壁便找到了黄嘉创，希望女儿能去他的公司暂时过渡一下。 黄嘉创倒是满口答应。当即将彭淙壁的女儿安排在身边做了他的前台秘书。 本来这是一件两全其美的事。但是没过多久，彭淙壁的女儿便哭着回来，怎么也不肯去黄嘉创的公司上班了。 彭淙壁追问之后，才知道黄嘉创趁着酒醉，将小彭搂在怀里，全身上下摸了一个遍。还恬不知耻地要小彭做他的情妇。 彭淙壁闻言大怒，当即一个人赶去黄嘉创公司，将黄嘉创办公室砸了一个稀巴烂。 当然，黄嘉创也没饶他。他唆使保安将彭淙壁关在一个黑屋里，狠揍了他一顿。 彭淙壁一口气咽不下，便四处告状。直到肖科站出来当和事佬，以黄嘉创赔偿了一笔不菲的费用告终。 “有些人，就没资格担任代表。”彭淙壁激动说道：“人大代表是人民的代表，他本身是替人民说话的。可是有些人把人大代表当成了护身符。他们利用这个护身符，为非作歹，胡作非为。” “严重了，严重了，彭书记。”姚明山连忙打着圆场说道：“这样吧，我再给老黄打个电话，讲明重要性。这个老黄，有点掂不清轻重了啊。” 陆天明摆摆手道：“算了，这个电话不要打了。既然黄老板业务繁忙，我们就不应该让他分心。他的这个代表资格，我看还是报请县人大常委会免了吧。” 姚明山吃了一惊，他小声道：“陆书记，这有点不妥吧？”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妥与不妥，暂且不论。老姚，你就按我的意见，直接报请县人大，免去黄嘉创山南县人大代表资格。” 彭淙壁闻言，高兴道：“我赞同陆书记意见。” 朱玉水犹豫了一下，表态道：“我赞同陆书记意见。” 苦水乡人大主席团就五个县人大代表，现在三个人表态免去黄嘉创的代表资格，剩下姚明山一个人，就显得势单力薄了。 “要不要先请示一下肖县长，看看肖县长的意见？”姚明山试探着问道。 “没必要了。”陆天明当机立断道：“老姚，你今天就把报告递交到县人大去。肖县长那边的问题，我来解决。” 第281章 闻香 苦水乡要求罢免黄嘉创人大代表资格的消息，不胫而走。 当晚，陆天明便接到了肖科的电话。 肖科打着哈哈说道：“天明啊，生气了吧？”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肖县长，我生什么气啊？” 肖科道：“情况我都掌握了。这个老黄，太不知轻重了。我已经狠狠批评了他。这不，他现在就在我这里。天明啊，老黄这个人，没什么文化，说话冲动。你大人不记小人过，算了吧。” 陆天明笑着回了一句，“肖县长，你以为我是在打击报复他？” “不是不是。天明你别误会。”肖科连忙说道：“说实话吧，老黄这人，文化虽然不高，心眼不坏。而且啊，他是个做实事的人。说白了，他就是个实心眼的人。” “现在啊，他很后悔。他希望你能给他一个机会。”肖科婉转着说道：“我们培养一个人大代表也很不容易。老黄已经担任过一届的代表了，对代表工作还是有充分认识的。要不，我让他现在赶过去，当着你的面赔礼道歉？” 陆天明连忙说道：“不用了，肖县长。罢免黄嘉创的代表资格，是苦水乡人大主席团的集体意见。请肖县长考虑一下。” “你的意思，非免不可？” 陆天明笑笑道：“我服从集体意见。” “那就这样吧。”肖科没多说一句话，直接将电话挂了。 陆天明不会知道，他提出罢免黄嘉创的代表资格，已经动到了肖科的底线。 在确定山南县本届县长选举采用差额选举方式后，肖科便明白他坐上县长宝座的绝对性出现了危机与变故。 差额选举，鹿死谁手，在投票结束之前，谁都没有胜算。 本届进入差额选举名单的，肖科排名第一，陆天明紧随其后。还有一个大家都不熟悉的人，排在第三。 三人进入差额选举，不确定性就增加了许多。 而且，根据选举要求，获选人票数低于一半以上，都不算胜选。 这就要求胜出的这个人，在票数上有绝对的优势。 本来，肖科是不在乎差额还是等额。毕竟，三个人中，他对自己有绝对的把握。 陆天明是刚踏进仕途的人，属于嘴上无毛的年轻一辈。他在山南县的影响力微乎其微，与深耕山南十几年的肖科比，陆天明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至于另外一个候选人，一看就知道是绿叶。 即便如此，肖科也知道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这时候，黄嘉创就派上了大用场。 黄嘉创已经履职过一届的代表资格，与县代表普遍相熟。何况，黄嘉创在山南县乃至衡岳市，都算得上是一个名人了。 如果黄嘉创悄悄出面给自己拉票，他肖科的胜算等于就是上了一道双保险啊。 国内的选举制度，是严禁拉票的。 所有拉票，都将视为贿选。 因此，肖科深知黄嘉创出面拉票的事，绝对不能张扬，不能高调。而要采取一种鬼子进村，打枪的不要的方式。 事实上，黄嘉创在领命后，便开始不遗余力地在四处奔走了。 黄老板亲自登门，对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荣幸。 黄嘉创在悄悄跑了几天后，心里便有了底。所有他接触过的代表，都表示到时候会投上肖县长一票。 可是，黄嘉创却怎么也没想到，在这最紧要的关头，苦水乡会突然提出来将他的人大代表资格罢免。 这对肖科和黄嘉创而言，就是典型的釜底抽薪。 试想，他黄嘉创连自己代表的资格都没保住，谁还敢相信他的承诺？ 这就势必影响代表们在最后关头会将手里的一票投给谁了。 陆天明的无心之举，在肖科看来却是蓄谋已久，别有用心。 本届县长选举，肖科是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的。 即便他上不去，他也绝对不希望陆天明能上去，哪怕山南县的县长从上面空降下来，他也不希望陆天明能上位。 因为，这是面子的问题。 肖科担任过常务副县长，至今还临时负责着县政府的日常工作。而陆天明算什么？他不过是一个乡镇医生，靠考公进入公务员队伍，没有任何从政经历的新人。 肖科自己在心里也权衡过很多次。他相信上级不会那么莽撞地将一个县政府交给一个像一张白纸一样的陆天明。 为了顺利上位，肖科付出了太多的努力了。 他心里有数，从上到下，他几乎把该走的路，都走了一遍了。 市委颜书记对他上任山南县长，虽然没有表态，但没有否定。这就是一个好的征兆。他知道，这是枕边风起了作用。 至于省里，赵长征副省长已经明确表态，支持他上位。 有了这双重的保险，他如果再在代表当中把关系融洽一些，那么就是万无一失了。 大局已定，胜券在握的肖科，被苦水乡半路杀出罢免黄嘉创代表资格的事，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只要能保住黄嘉创的代表资格，哪怕会后再罢免黄嘉创，他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现在肖科面临最大的问题，就是县人大主任黄冕会同意罢免黄嘉创的代表资格吗？ 肖科很清楚，新来的书记汪浩对自己好像不太感冒。 在汪浩到任的当天，肖科不像其他人一样，等在县委大院迎接。而是跑到县域交界处去迎接新书记，这是他费了一番苦心得出来的决定。 但是，肖科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不该在见面的当天，就送了一个红包给汪浩。 他太低估了汪浩。 汪浩一个来自燕京世家的人，会看得上他送的红包？ 何况，汪浩的志向，会是一个红包就能俘获的吗？ 差额选举，就是汪浩争取过来的。 从汪浩争取采用差额选举的方式，选拔山南县县长，肖科就明白汪浩是在有意阻挡他上位。 但肖科并不担心。他要用一个光明正大的选票数，结结实实打新来书记的脸。 县人大主任黄冕是个老好人。肖科相信自己一定会说服他。 毕竟，相比较他汪浩、陆天明，肖科与黄冕算是老朋友了。 在陆天明这里碰了壁的肖科，立即将目光转向了黄冕这里。 而在苦水乡，陆天明正陪着刚从乌柏村回来的秦霜吃饭。 秦霜在乌柏村一天，一天的时间里，她将乌柏村全部走了一遍。 此刻，她累得连拿筷子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 “我不想吃。”秦霜看着面前的饭菜，含羞道：“我现在最想的是洗一个澡。” 陆天明道：“先吃饭。吃完再说。” 秦霜嘴巴一噘道：“我说了不吃就不吃，你逼我吃呀？” 陆天明劝慰她道：“你都累了一天了，不吃饭，怎么行？” “一顿不吃，饿不死我呀。”秦霜撒娇道：“陆天明，你赶紧找个地方让我洗澡。我身上都臭啦。” 陆天明故意使劲嗅了嗅鼻子道：“没有啊，我闻到的都是香气。” 第282章 心虚了吧 陆天明一句打趣话，让秦霜羞红了脸。 男人在女人面前脸红，一定是男人偷偷喜欢上了女人。而女人在男人面前脸红，一定是悄悄爱上了男人。 优秀的男人与漂亮的女人，在哪都惹人注目。 爱情这东西，本来就妙不可言。人生百态，唯有爱情比任何感情都要来得特别突然。 在陆天明的监督下，秦霜如吃药一样，艰难地咽下几口饭，便再也不肯吃了。 陆天明心里掠过一丝愧疚。他知道秦霜不是挑食，而是苦水乡给秦霜准备的饭菜，确实不合她的胃口。 从小在燕京城里长大的秦霜，她一直过的都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苦水乡的粗茶淡饭，怎么能让她生出食欲来。 秦霜提出要洗澡，这才是真正难坏陆天明的事。 本来，南方人更习惯洗澡。像陆天明这种出生在南方的人，一天不洗澡都感觉全身黏糊糊的难受。以至于他在燕京读书的时候，即便天寒地冻，他也每天保持着洗澡的习惯。 南方人虽然习惯每天洗澡，但对洗澡却没有太多的要求。 夏天，男人随便找一个池塘，一条小溪，就能将自己洗得神清气爽。冬天，男人们会烧上一锅水，将热水盛在木桶里，提到屋后便可洗一个澡。 而女人，她们通常都有一个木盆。南方人叫它澡盆。 女人们将澡盆放在屋中央，倒满热水，然后关门闭户，解带脱衣，将整个身子泡在澡盆里，享受着热腾腾热水的抚摸。 在城里，家家户户有专门的浴室。洗澡就更容易了。 而在乡下，就没那么便利了。 陆天明小声问道：“秦霜，我现在送你去县里宾馆洗澡吧。” “去县里？”秦霜疑惑道：“这么晚了，还去县里？而且路途那么远。我不去。” 陆天明解释道：“因为，我这里还真没办法解决你洗澡的问题。” 秦霜便笑，问他道：“难道你们这里的人都不洗澡？” 陆天明道：“澡肯定是要洗的。但是，我们这里洗澡很简单。我怕你不习惯。” “我有什么不习惯的呀？”秦霜莞尔一笑道：“别人怎么洗的，我就怎么洗呀。” 陆天明只好找人借来了一个大澡盆。 秦霜看着澡盆，顿时哭笑不得。 “这怎么洗呀？”秦霜羞红了脸道：“难道真像电影电视里那样呀？” 陆天明讪讪道：“还真是这样。” 一切准备妥当，陆天明退出房间，叮嘱秦霜道：“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好了叫我。” 秦霜轻轻嗯了一声，关上了房门。 夜晚的苦水乡，不再像过去一片漆黑了。 悄无声息形成的一条苦水街，灯火通明。 微风吹过，带来ktv的歌声。 陆天明凭栏而望，心中一片澄明。 他知道，不久的将来，苦水乡将会变成一座现代化的小城镇。 天使基金与莱恩教授的合作，即将拉开苦水乡建设的高潮。 规划的蓝图出来后，陆天明的愿望在慢慢实现。 他要在苦水乡造一座城。 按照规划，除乡政府没有改造计划之外，他将苦水中小学、卫生院都规划在蓝图之内了。未来的苦水乡，真正成了苦水的行政、商业、教育中心。 学校的建设资金，完全由天使基金捐助。卫生院将改成山南精神卫生医院。谭作人心心念念要建的精神病医院，也将落地成型。 当然，建设的重点，一是莱恩教授的生物医学实验室。二是以苦水泉为依托的制水工厂。 苦水乡要走一条卖水之路。 要实现蓝图，就必须得有雄厚的资本。遗憾的是汪浩有言在先，他不会给苦水乡任何资金方面的帮助。 这就给陆天明造成了空前的压力。尽管他手里有天使基金，也有莱恩教授的支持。但是，他知道还是杯水车薪。 去哪搞钱来，成了陆天明当前面临的最大压力。 突然，屋里传来秦霜的惊叫。 陆天明没有犹豫，猛地将门推开。 秦霜吓得瑟瑟发抖，指着床底下结结巴巴地说道：“老鼠，有老鼠。” 陆天明弯腰往床底下看，却没发现老鼠。 一回头，才发现秦霜还赤身裸体蹲在澡盆里。 秦霜见他回头，又惊叫一声，慌乱去拿衣服遮盖身体。她又羞又急，慌乱道：“你快出去呀。” 陆天明本来是无心一瞥。但是这一瞥，却让他猛然间惊呆了。 秦霜的身体是那么的柔美，在淡淡的灯光映衬下，似乎散发出来一层圣洁的光芒。 她奶白色的皮肤上，水珠犹如珍珠一样的在滚动。她身体起伏的曲线，就像一个高明画家勾勒出来的线条。 尽管她慌乱地去遮掩了，但还是掩饰不住她美丽的春光倾泄出来。 “你看什么看呀？”秦霜气急败坏，她躲闪着他的目光，却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她全身已经被他看光了。 陆天明一瞥之下，没敢再看。 他强压猛烈跳动的心，起身就往门外走。 “站住。”秦霜突然喊住了他。 陆天明停住了脚步，却没回头，问了一声，“有什么吩咐？” “你回过头来。”秦霜温柔地说道：“陆天明，你不敢看我吗？” 陆天明轻轻说道：“非礼勿视。” 秦霜便笑，低声说道：“陆天明，你是不敢看，还是不想看？” 陆天明老实回答道：“想看，不敢看。” 秦霜便沉默了，过一会，她轻轻说道：“你转过身来吧。” 陆天明紧张不安地转过身，才发现秦霜已经穿好了衣服。 “对不起，让你受惊了。”陆天明解释着说道：“我们乡下，有老鼠在所难免。吓到你了吧。” “它偷看我。”秦霜开玩笑道：“它躲在床底下，贼眉鼠眼地偷看我。” 陆天明跟着开玩笑，“主要是你太漂亮了，连畜生都想偷看。” “你也偷看了，你也是畜生。”秦霜捂住嘴，偷笑起来。 “我不是故意的。”陆天明尴尬解释道：“我听到你那一声惊呼，吓到我了。我担心出事啊。所以......” “你真那么担心我？”秦霜走到他跟前，仰起脸看着他说道：“你担心我什么呀？” 陆天明的脸瞬间便红到了脖子根。 “你脸红什么？”秦霜逗着他说道：“心虚了吧？” “没有。”陆天明说道：“你是燕京来的贵客。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的，我没法向秦老交代。” “还三长两短？你会不会说话啊？”秦霜赌气道：“你是不是恨不得我出点事呀？” “没有啊。”陆天明叫屈道：“我......” “我问你，有个叫华馨的姑娘，是不是喜欢你？”秦霜突然问道。 “华馨？”陆天明猛地想起乌柏村的华馨，讪笑道：“人家一个小姑娘，什么事都不懂。这个玩笑别开了。” “有人喜欢你，你应该自豪呀。”秦霜突然伸手将他抱住了，喃喃道：“陆天明，我也喜欢你。” 陆天明吓了一跳，他站着没敢动，全身肌肉突然变得僵硬了起来。 第283章 般配 秦霜的身体，就像一团烧红的炭，烤得陆天明大汗淋漓起来。 她吐气如兰，温软得像一只乖顺的小兔子，紧紧贴在陆天明的胸口，一动不动。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似乎都在享受这片刻的温柔。 陆天明的身体，慢慢从僵硬变得松弛了下来。 怀里有一个身着薄缕的绝美女子，即便是金刚罗汉，恐怕也抵御不住这温柔。 陆天明不自觉地抬起手，搂住了秦霜柔软的腰肢。 秦霜嘤咛一声，抱得更紧了。 “抱我起来。”秦霜含羞带娇说道：“我冷。” “冷吗？”陆天明自己只觉得浑身像被火烤一般，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秦霜怎么会冷。 “把门关上。”秦霜的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身体软瘫了下去。 陆天明像抱一个婴儿一样的，将她轻轻抱了起来。他抬腿踢上了门。 屋里氤氲的水汽似乎还没完全散去，空气中流淌着一丝秦霜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 地上，溅落的水珠印子仿佛一朵朵绽开的花朵。 陆天明突然间气喘如牛。他将秦霜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要盖住她。 但秦霜搂住他脖子的双手，却不肯松开。 四目相对，陆天明看见秦霜的嘴角，浮起一丝娇羞的笑容出来。 陆天明心里涌起一阵强烈的冲动。他多想在她娇艳如花的唇上轻轻一吻。 秦霜真像冷一样，她的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 她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轻缕，她绝美的身体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她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等待清晨的露珠，浸润娇艳的花蕊。 他们互相凝视着，眼光里尽是温柔的爱意。 陆天明迟疑着去吻她。还没吻上，她已经热烈地迎接了过来。 风停雨住，他们慵懒地搂住对方。幸福像花儿一样在他们之间热烈的开放。 陆天明就像做梦一样，他有点不敢相信，躺在自己怀里的这个美丽姑娘，就是曾经扇过他耳光的她。 他伸手捏住她小巧的鼻子，逗着她说道：“你还记得扇过我耳光的事吗？” 秦霜娇羞道：“怎么啦？” 陆天明道：“你知道我们这地方有个说法吗？在我们这里，女人打男人耳光，是被视为最不吉利的事。” “那又怎么样？”秦霜抿着嘴笑道：“扇都扇了。” 陆天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这里啊，有个规矩。如果女人扇了男人的耳光，要保证男人三年不出事。当然，还有一个办法可解。” “什么办法？” 陆天明忍住笑，贴着她耳朵轻声说道：“只要这个扇耳光的女人，陪被扇男人睡一觉，就能解了。” 秦霜一愣，随即大羞起来，她追着陆天明问道：“你是不是早就心怀不轨了？” 陆天明叹口气道：“我哪里敢。你是不知道，那次我见到你时，惊为天人。心里哪里还敢有这样龌龊的念头。” 秦霜哼了一声道：“鬼信你。你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一双眼睛就贼溜溜的乱转。我就觉得你不是个好人。” “是吗？”陆天明叫屈道：“我是个医生。救死扶伤是天职。我发誓当时我心里除了救人，如果还有其他任何妄想，天打雷劈。” 秦霜拿手堵住他的嘴，埋怨道：“不许你发誓。我知道你是好人，好了吗？”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本来就是个好人。” “你是好人，还趁人之危呀？”秦霜逗着他说道：“陆天明，你好大的胆子，你把我都睡了，吃了豹子胆呢。” 陆天明叹口气道：“牡丹花下死，做鬼都风流。” 秦霜伸手揪住他的耳朵道：“你还想风流呀？从今天你，你陆天明就是我秦霜一个人的。谁都不可染指你。你要敢背叛我，我绝不饶你。” 陆天明没有挣扎，小声说道：“我陆天明发誓，今生今世除了你秦霜，我陆天明要是还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我就下十八层地狱。” 秦霜松开手，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仰着脸看天花板。 天花板上，一只蜘蛛正在一张蛛网上来回奔跑。 “你现在还不能娶我。”秦霜冷静地说道：“陆天明，我说了你别生气。你现在的身份与地位，还不足以匹配我的身份。” 陆天明猛地坐了起来，他盯着秦霜的眼道：“我就知道，我配不上你。我陆天明是什么人啊？一个出身农村的人，怎么能匹配上你这个千金小姐？” 秦霜淡淡一笑，“你激动什么？” 陆天明争辩道：“我不是激动。我只是说出来了事实。我知道你从心眼里看不起我。” 秦霜脸色一沉，“陆天明，你能不能稳重一点？” 陆天明冷笑道：“我就这样了，怎么的吧。” 秦霜翻身而起，背对着他迅速穿好了衣服。 “你走吧。”秦霜冷静地说道：“天一亮，我就回燕京去了。你不用管我，有人来接我。” 陆天明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刚才，他们还像糖一样的柔情蜜意。一转眼，却如同路人一样的变得陌生起来。 陆天明不知道秦霜的态度变化为何如此之快。他怎么也想不通，刚才恨不得把自己揉进他身体的这个女人，此刻会像一座冰山一样的寒冷且遥不可及。 秦霜背对着站在窗边，再也不肯回过身来。 陆天明颓丧不已，他掀开被子，赫然见到床单上盛开着的一朵灿烂的花，顿时呆了。 他一声不响地穿好衣服，轻轻说了一句，“你休息，我走了。” 回到自己房间，陆天明恨不得朝自己头上擂几拳。 他们都是刚经历了成人的洗礼，让陆天明怎么也想不到的是，秦霜居然是一个未曾开垦的处子之身。 当然，他在这之前，也是一个未经人事的男子。 想起刚才的点点滴滴，他和她，都是那么紧张，那么的手足无措，那么的慌不择路。 秦霜只身来山南，已经是巨大的惊喜了。在苦水乡这个宁静的夜晚，他们都把自己献给了彼此，这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的开始？ 隔壁房间寂静无声。陆天明不知道秦霜有没有睡了。他心乱如麻，就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再也坐不住，躺不下了。 他在房间里毫无头绪地乱转圈子。 夜色如墨，苦水乡终于沉寂下来。 偶尔一声犬吠，打破宁静的夜空。 冷静下来的陆天明突然想到秦霜话里的含义。 他明白过来，秦霜并非是讥讽他们的身份不般配。她在委婉地告诉他，要想娶到秦霜，他就必须经历更多的风浪！ 第284章 兴师问罪 清晨，薄雾如烟。将苦水乡笼罩在一片氤氲里。 习惯早起的陆天明，收拾妥当后，开门出去跑步。 跑步是他坚持下来的多年习惯。 关于跑步，还得从他读中学说起。 那时候的县城中学，体育设施一点都不完备。普通中学除了一两个篮球场，几张水泥乒乓球台，几乎就再没其他的锻炼身体的体育器材了。 学校考虑到学生身体需要加强锻炼的原因，于是制定出晨跑的规定。 每天清晨，学生都被集合在操场上，由体育老师带队，绕学校周围跑上三圈。 起初，陆天明还反感学校的做法，认为学校把晨读的时间浪费在了跑步上。直到跑了几天后，他才猛然发觉，晨跑不但锻炼了身体，更锻炼了意志。 每天晨跑回来，这一天都会觉得神清气爽。 从此，无论刮风下雨，陆天明都坚持晨跑。 掐指算来，他已经跑了十几个年头了。 陆天明在苦水乡的晨跑，由起初的村民讥讽，逐渐成为一道风景。 他晨跑的时间很固定，无论春夏秋冬，他都会准时在五点半出门。 他算是全乡起得最早的人之一。 有村民甚至将他视为时钟。他跑过的地方，村民都知道到了什么时辰。 陆天明规定自己每天跑十公里。一圈跑下来，身上的毛孔都张开了，汗水将身体的毒都排了出来。 路过秦霜的房间门，他侧耳听了听，没感觉屋里有任何动静。 等他跑完一圈回来，便看到乡政府门口停着一辆挂着省城牌照的小车。 正当他疑惑谁会这么早来乡政府时，他听到秦霜的声音由远而近。 没一会，便见到一个英俊的男人提着秦霜的行李，从乡政府院子里走了出来。 秦霜跟在他身后，轻轻地说着话。 陆天明喊了一声，“你要走吗？” 秦霜站住脚，抬起眼看了看他，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那么早？”陆天明苦笑着说道：“有急事吗？” 秦霜还是没说话，她示意年轻男人将行李放去车上。等他一走开，她才轻轻说道：“你保重。” 陆天明急忙说道：“你真有急事吗？” 秦霜摇了摇头道：“我不是有急事。但我现在必须回去了。陆天明，你要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看着秦霜上车走了，陆天明的心顿时就像抽空了一样，浑身似乎要软瘫下去。 秦霜的态度让他捉摸不定，以至于他怀疑昨夜的春风一度，只是一个美妙的梦。 她千里迢迢而来，虽然她是借着来考察乌柏村的借口来的，但陆天明隐约感觉到，她来苦水乡，绝非只是来考察。 他心里突然冒上来一句话，她这不是千里送......。 乡政府的干部开始陆续来上班了。他们看到陆天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都关心地问候一句，“陆书记，身体不舒服吗？” 陆天明自感失态了，便匆匆去洗了一个冷水澡，准备回到办公室开展一天的工作。 今天，顾晓真和费琳都会来苦水乡。他们要最后敲定苦水乡发展计划蓝图。 前段时间，县城乡建设局和规划局卡住了顾晓真提交的规划书。特别是县规划局，以规划没经过县里同意，勒令不得施工。 城乡建设局倒没这样。但是，他们提出了开发单位必须缴纳一笔数额不菲的建设保证金。 建设局提出这样的要求，倒不是为难顾晓真。 因为，这是惯例。 保证金是确保开发单位按期按规定开发工程的保证。并且保证金缴纳过后，不会在工程结束之后就立即退回来。 保证金需要在建设局的账户上躺上几年，等到建设单位通过建设局的验收通过后，才会退回来差不多一半的保证金。剩下的一半，什么时候能退回来，谁都说不准。 规划局和建设局的干预，让顾晓真怨声载道，她抱怨山南为什么发展不起来，原因都在这些手里有权的单位，对经济发展的横加干预。 反倒是费琳，她毕竟是从体制内出来的人。她对规划和建设两局的行为表示了理解。 陆天明本来很恼火两局设置的障碍。但他没有主动去找他们协调，他告诉顾晓真，不用去管他们。先动起来再说。 刚到办公室坐下，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陆天明的办公室在哪？”一个声音在门外高喊，“陆天明，你给老子出来。” 陆天明听到有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而且听喊话人的口气很不友好，便皱了一下眉头，起身准备出屋。 还没动身，姚明山已经面红耳赤推门进来了。 “陆书记，你不用理他。他疯了。”姚明山着急忙慌地解释着说道：“这个黄嘉创，听说要罢免他的代表资格，他带着人来找麻烦了。” “找麻烦？”陆天明闻言笑了起来，“他找谁的麻烦啊？胆子够大的嘛。” 姚明山小声说道：“陆书记，你是宰相肚里能撑船，不与他一般见识。这个人，仗着自己与肖县长关系好，口袋里有几个钱，所以有点不晓得天高地厚。” “是他啊。”陆天明笑了，“请他不来，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了。老姚，我正好想问问他，他这个代表是怎么当的。” 姚明山不好意思地笑，轻声说道：“陆书记，你就让他发一阵疯吧。没人理他，他就会自感没趣。” “你的意思，要我躲着他？” 姚明山急忙道：“不是这个意思。这个黄嘉创，是出名的性格暴躁的人。陆书记你没必要与他发生正面冲突不是？” “你还是要我躲着他嘛。”陆天明笑了起来，“老姚，你觉得我躲他，丢的是谁面子？” 姚明山讪讪地笑，没有说话。 “我告诉你，这丢的不是我陆天明一个人的脸，丢的是整个政府干部的脸。”陆天明摆摆手道：“你去把他叫进来。” 姚明山迟疑了一下，他感觉陆天明是认真的，便有些无可奈何地点头，出门去了。 没一会，门外响起黄嘉创破锣一般的声音，“老姚，我是看在你面子上。要不，他陆天明必须出来见我。” 门一推开，便看见一个双手戴满了戒指，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大的黄金项链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没有大老板的富态相。相反，他瘦得似乎能被一阵风刮跑。以至于陆天明担心他干瘦的脖子，能否承受得住脖子上挂着的大拇指粗的项链。 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还戴着一副眼镜，让人看起来，能感觉到他是一个文化人的模样。 “你就是陆天明书记？”进门的黄嘉创，没等姚明山介绍，便黑着一张脸问陆天明。 “我是。”陆天明扫了他一眼，招呼他道：“请坐。” 黄嘉创冷冷道：“坐就不坐了。我过来，就是想请教一下你，你凭什么要罢免我的代表资格？” 陆天明道：“真想听？” 黄嘉创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容，“洗耳恭听。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你罢免我的理由不充分，我不会善罢甘休。” 陆天明突然问他道：“听说你带了不少人过来了。是找我打架，还是想拆了苦水乡政府？” 第285章 主动辞职还是罢免 陆天明突然将了黄嘉创一军，让他一下没回过神来。 “找你打架不可能。我们都是文明人。”黄嘉创似笑非笑道：“拆了乡政府也不现实。你这是给我扣帽子。” “不打架，不拆乡政府，你带那么多人过来兴师问罪，用意何在？” 黄嘉创顿时愣住了。 一过招，他便感觉落了下风。 无论他是来打架，还是带人来拆乡政府，都是一顶他承受不起的帽子。 “陆书记你可能误会了。”黄嘉创突然换了一副面孔说道：“你说的这两件事，都不存在啊。” 陆天明笑笑道：“你能解释吗？” 黄嘉创哭丧着脸说道：“陆书记，我是对罢免我的代表资格不服啊。当代表的这些年，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我也没得罪你啊，你为什么要罢免我？” “提出罢免你的代表资格，是我们每一个代表行使他应有的权力。但是，能不能罢免，不是代表说了算的。而是要通过县人大常委会表决通过同意才可罢免。” 黄嘉创小声道：“陆书记，是我太冲动了。我该死。” “你也不用承认错误。”陆天明的面孔变得严肃起来，“老黄，我给你一个机会考虑，你自己感觉有没有承担到了一个人民代表的职责。” 黄嘉创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了，他讪讪道：“我感觉自己做到位了。” 陆天明摇摇头道：“老黄，你这段时间很忙吧？每天要拜访那么多人大代表。” 黄嘉创闻言，脸色一下变了。 “陆书记，我......”他欲言又止，急得冷汗涔涔冒出来。 陆天明看似很关心的一句话，却像一枚重磅炸弹一样，瞬间将黄嘉创炸得六神无主起来。 谁都不知道，在肖科得知山南县要采用差额选举的消息后，他悄悄叫来了黄嘉创，交给了他一项非常重要，且又十分保密的任务。 肖科授意他，在人大会开幕之前，他必须逐一拜访全县的人大代表。 他要给每一个代表暗示，选举的时候，一定要投肖科的票。 肖科甚至说，“你根据他们的需要，要钱给钱，要什么给什么。只要选举大局定了，他们都会得到好处。” 黄嘉创对肖科的话，自然是言听计从。 毕竟，他的这个人大代表的身份，就是肖科给他的。 人大代表这个身份看似平常，却有着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妙用。 比如，各乡镇镇长、以及县政府县长、副县长，都会对人大代表恭敬有加。因为，十个代表联名，就能罢免一个人的职务，包括县长在内。 当然，这只是法律规定的意思，真正能不能做到，另当别论。 按有些人的说法，就算做不到，也能恶心到。 而且，人大代表是个特色鲜明的政治身份。拥有这样的身份，至少能证明他已经不是一个普通人。 事实上，现在的人大代表有一个鲜明的特色，都是一些非富即贵的人。真正的平头百姓，很难获得这样的一个身份。 黄嘉创本身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深知要想保住自己的财富，就必须与权力挂钩。 他相信，权力可以让他的财富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同时，他也清楚，一旦拥有权力，他的财富更会呈几何数字飙升。 他的看法是准确的，在担任了人大代表之后，他与人谈生意，都会有意无意透露出来自己的这个身份。 他将代表资格证高高悬挂在办公室里，只要有人进了他的办公室，便会第一眼注意到他与众不同的身份。 人大代表的资格，已经成为黄嘉创的一道护身符。 山南县这次采用差额选举办法，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这对志在必得县长宝座的肖科而言，差额选举无疑是一头拦路虎。 他要确保自己的得票超过其他候选人。唯一的办法，就是未雨绸缪，他需要在人大会开幕之前，把基础打牢。 而能做这件事的，黄嘉创是最合适的人选。 黄嘉创身价不菲。当一个人不但拥有政治身份，又拥有财富的时候，他就成了其他人巴结的对象。 黄嘉创出马，基本能做到一路畅通。 但是，黄嘉创怎么也没想到，陆天明又是如何得知他正在悄悄进行的秘密活动。 “陆书记，你说的，我没怎么听懂。”黄嘉创掩饰着慌乱说道：“什么拜访人大代表啊？你是不是误会了？我这段时间确实与几个代表见了面。但都是生意上的问题啊。” 陆天明淡淡道：“老黄，难道你除了生意上的事，还有其他事？” “没有没有。”黄嘉创矢口否认道：“陆书记，我是个生意人，我做任何事，都是为了自己的生意。” “对，是生意。”陆天明似笑非笑道：“希望黄老板生意兴隆。” 黄嘉创咧开嘴笑，小声说道：“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听说苦水乡要开发了。作为苦水乡人，我也想为家乡的开发尽一点绵薄之力啊。” 陆天明表扬他道：“黄老板，你有这样的想法，必须表扬。苦水乡就需要你们这些企业家的支持。特别像黄老板你这样成功的企业家。” 黄嘉创谦恭地陪着笑脸，刚才兴师问罪的嚣张已经荡然无存。 他打死都不会想到，他秘密拜访人大代表的消息，是树木岭的书记于得水透露出来的。 陆天明力扛巨木，扫清堵路路障，彻底粉碎了树木岭镇以堵路迫使苦水乡改变招工对象的计划。 陆天明亲自出马，让于得水明白陆天明给他留了面子，没有当面拆穿堵路是他授意的内幕。 他深切地感受到，这个叫陆天明的年轻人不好对付。 他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大智若愚的形象啊。 为了表达他的歉意，他便将黄嘉创拜访人大代表的事暗示给了陆天明。 于得水告诉他，黄嘉创这次花了代价。 他每拜访一名人大代表，除了明面上的一些礼品之外，他给每人都奉上了一个千元红包。 但是，于得水拒收了红包。 “陆书记，只要你有需要，我随时都可以回来苦水乡投资兴办企业。”黄嘉创急忙表态道：“我是真心想为家乡贡献一点力量。” 陆天明呵呵一笑道：“黄老板，投资的事先不急。你有这份心，我就应该代表苦水乡所有干部群众感谢你。但是，我们今天要解决的事，还是你的代表身份的问题。” 黄嘉创尴尬说道：“陆书记，能不能在这次人代会开过之后，我主动辞职？你是知道的，我是个爱面子的人，现在罢免我，我这张脸没处搁啊。” “面子都是自己给自己的。”陆天明微笑着道：“是主动辞职，还是接受罢免事实，这得看黄老板的意思了。” 黄嘉创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试探着问道：“没余地了？” 陆天明摇了摇头。 黄嘉创叹口气道：“好吧。陆书记，既然你不给人路走，就不怪别人把路毁了，大家都别走。” 第286章 领导接见 山南县人大会如期在县委大礼堂开幕。 会前三天，县里已经将几个重要的宾馆全部腾了出来，提供给代表们住宿。 苦水乡代表团被安排在一家叫“山城宾馆”的宾馆里。 全县除了城关镇代表和县直机关代表不用安排住宿外，各乡镇代表团都将统一入住大会主席团指定的宾馆。 会前一天，关于罢免黄嘉创等五人代表资格的通告正式发布。 山南本次罢免五人。除黄嘉创外，其他四个代表，有一人因病去世，不能正常履行代表职务。另两人因工作调动，无法继续履行代表资格。还有一人，正在接受纪委监委审查，被罢免资格。 代表资格被罢免，通常都不是一件小事。 不说掀起轩然大波，至少也会成为当时最热议的话题。 代表资格被罢免，政治身份跟着消失。 黄嘉创对自己代表资格被罢免，心生不满。但是，他还有一个衡岳市政协委员的身份。因此，他在别人惋惜代表资格被罢免的时候，他自我安慰说道：“市政协委员的身份，比山南县人大代表的身份只高不低。” 苦水乡代表团在会前一天的下午才报到。是本次人代会最后报到的一个代表团。 报到后没多久，乡人大主席姚明山便过来通知陆天明，县人大主任黄冕同志要见他。 陆天明没有推脱，跟着姚明山一道去见黄冕。 县人大会每年都会召开一次，基本都是例行公事一样走走过场就结束了。 但这次会议与过去有着明显的不同。 首先是会期比以往长了。过去县人大会，最多两天就结束了。但这次通知下来是三天整。 其次，本次人大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就是选举产生新一届山南县长。 当然，过去也有选举县长的人大会。但那都是等额选举。代表们只需要在选举票上打勾选举人就行。 而这次，实行的是差额选举。候选人共有三人，代表们需要从三个候选当中选举出来新县长。这就增加了许多不确定的因素。 似乎，选谁不选谁，代表们有完全的自主权。 三个候选人当中，肖科声望最高。他在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已经坐了三年，又在山南缺任县长的时候，独立主持着县政府的工作。 从全局来看，肖科当选，理所当然。 陆天明是争议最大的一个。甚至还有不少的代表，是第一次听说他的名字。 因此，现在的代表当中，有不少人在暗中打听，这个叫陆天明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代表们不知道陆天明是谁，但都知道苦水乡曾经搞过一次全球研讨会。 全球研讨会的影响之大，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 毕竟，这是山南县第一次迎来全球最顶级专家的盛会。也因为这次会议，让山南这个名字，第一次被全球认识到熟知。 全球研讨会虽然最后未能达到目的，但名声还是出去了。 在代表们得知全球研讨会就是陆天明策划举办的，代表们对陆天明本人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道理，关起门来做皇帝的事，已经成为历史。如今要想得到快速的发展，必然要与全球经济发生联系。 陆天明这种能号召全球顶级专家学者云集山南的人，才是真正的人才。 至于第三个候选人，所有人都明白那只是陪衬。 这样一来，新县长一定是在肖科和陆天明两人之间产生。 在黄嘉创未被罢免代表资格之前，代表们心里都有一本账。他们或明或暗的表示，一定会按照黄嘉创的意思投上一票。 但是，现在会议还未开幕，黄嘉创的代表资格就被罢免了。这就让与会代表们心里迷惑起来，第一天的选举投票，还要不要投肖科？ 按照惯例，开幕前一天的晚上，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都会出面来看望代表们。 他们将分别赴代表们的驻地，与代表们见面打招呼。 陆天明人还未到黄冕的办公室，苦水乡代表团的驻地就迎来了来看望他们的县领导。 肖副县长代表山南县政府，过来慰问苦水乡人大代表。 而陆天明和姚明山，还等在黄冕的办公室门外。他们要等办公室里的客人离开后，才能进去见领导。 没多久，客人出来了。 姚明山赶紧过去，将来意告诉给黄主任的秘书。 很快，黄冕便亲自出来。 黄主任亲自出门迎接，让姚明山有强烈的受宠若惊的感觉。 但是，黄主任似乎没注意到他一样，一出门便紧握住陆天明的手，热情地说道：“小陆，快请进。” 姚明山想跟着一起进门，但是秘书拦住了他。 姚明山很快反应过来，讪讪说道：“我在门外等吧。” 陆天明与黄冕不熟。但见过面。 黄冕在山南，是四大家之一的掌门人。 县委、县政府、县人大、县政协四大部门，是一个县的最高权力机关。四大家的掌门人，都是一个县权力最顶端的人。 按理说，黄冕是完全没必要亲自出门迎接陆天明的。 寒暄过后，黄冕没有绕任何弯子，开门见山问陆天明，对这次选举有不有看法和建议。 陆天明谦虚道：“我本人没有任何看法和建议。” 黄冕便严肃道：“天明同志，首先祝贺你被推选为县长候选人。有一件事我需要向你说明。你成为候选人，是有关方面和代表们联名推荐的结果。根据《选举法》，你的候选人资格得到了确认。” 陆天明小声问道：“黄主任，我的条件符合吗？” “当然符合。”黄冕微笑道：“组织上对每一名候选人都有着严格的审查制度。我们选拔人才，会全方位、多角度、深层次地去考虑和甄别。你经过了严格的选拔，才获得了候选人资格的。” 陆天明嘿嘿笑道：“我很荣幸。” 黄冕道：“天明同志，今天找你来，是想与你简单地聊聊。既然你被光荣列为候选人，你就应当要有一定的思想准备。无论选举结果如何，都不能影响到你未来的工作和情绪。” “请黄主任放心。”陆天明认真说道：“我有思想准备。也不会因为选举结果影响自己。” “很好！”黄冕赞扬他道：“天明同志，职务越高，担子越重。这个道理你应该很清楚。我们山南县是一个革命老区，历届政府都在致力想办法让老百姓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但说实话，我们山南经济基础不行，资源不足。所以这么多年过去，我们还在贫困线上挣扎啊。” 陆天明闻言心里不禁一动。 他没想到黄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种话听起来非常刺耳，但却道出了山南面临的真正问题。 他心里想，看来这位黄主任是个敢于直面问题的领导。 “当然，如果落选，也不必悲观。”黄冕淡淡说道：“我们每一个干部，不是为当官而当官。我们心里如果装着群众老百姓，任何一个岗位都可以带给他们幸福。” 陆天明使劲点头道：“黄主任，您的教诲，我铭记于心了。” 第287章 他究竟是何用意 随着谈话的深入，陆天明隐隐约约听出来了一些味道。 黄冕一直在试图给他打预防针一样。 “汪书记来我们山南县，是我们山南人民的幸运。”黄冕的话题，逐渐偏移了选举内容，“汪书记过去在燕京任职，人脉广，关系硬。这对我们山南啊，可是一次不可多得的发展机遇。” “但是，汪书记过去没在基层工作过。对基层的工作还是存在不少的误解。”黄冕突然叹了一口气道：“不过，我们可以理解，汪书记还年轻嘛。” 陆天明不明白黄冕突然提起汪浩来说事，目的是什么。 他试探着问了一句，“黄主任，汪书记对本次人大会议有什么指示吗？” 黄冕笑了笑道：“汪书记还是很懂得界限的。人大工作一直是我在负责。” 陆天明哦了一声，笑笑道：“泾渭分明。” “我工作这么多年，有一个很深的感触。”黄冕像分享经验一样的说道：“地方工作，还是需要懂得地方的同志来负责比较合适。比如肖科同志，他从基层一步一步，稳打稳扎上来，这样的同志，工作经验相当丰富啊。” 陆天明跟着说道：“是啊，肖县长在群众中的口碑很好。” 黄冕突然压低声说道：“我说句心里话，汪书记能力强，本事大，但遗憾的是人家来我们山南，只是一个过渡。我们千万不能抱着人家会扎根我们山南的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真正的地方工作，还是需要地方的同志去努力。” 陆天明道：“黄主任您说得对。这段时间，县里的工作一直是肖县长在主持。” “天明啊，你说说看，肖科这样的同志，我们应不应当给他一个平台，让他更多发挥他的能力，带领我们山南走上一条小康之路？” 陆天明道：“应该。” 黄冕笑笑道：“天明啊，你是个看问题很透彻的同志啊。不错不错。” 又聊了几句，黄冕道：“本来这个时候啊，我应该去你们驻地看望大家的。但是这次汪书记有交代，取消会前看望代表的程序。汪书记的意思，可能是担心影响到选举结果。” 陆天明终于听明白了一个意思。黄冕绕了一个大圈子，其实就一句话，他希望肖科这次被选上。 他一下就联想到了黄嘉创暗中联系县人大代表的事。 黄嘉创联系县人大代表，表面看是在暗中进行的。但影响这么大的事，作为县人大主任的黄冕，不可能一无所知。 换句话说，黄嘉创的行为，不但黄冕全部掌握情况，而且得到了他的默许。 “再说说你们苦水乡黄嘉创被罢免代表资格的事吧。”黄冕轻轻叹口气道：“这个黄冕，太不严肃了。天明同志，你知道县人大常委会为什么支持罢免他资格的原因吗？” 陆天明缓缓摇头道：“不是很清楚。” 黄冕小声说道：“有个情况，我们都差点蒙在鼓里了。这个黄嘉创啊，他做了一件被纪律所不容许的事出来了。他怎么能去干这样的事呢？” “不过，我们应该理解他的行为。他也是希望山南县好。”黄冕道：“黄嘉创到今天为止，已经是两届县人大代表了。不可否认，他做了不少事。特别在慈善方面的表现，可圈可点。我们这次为什么不能容忍他？就是因为他触到了根本啊。” 陆天明开玩笑道：“黄嘉创当人大代表，他代表的不是人民，而是人。” “这样也好。谁都不可以保证自己的队伍完全纯洁嘛。”黄冕笑笑道：“我们的机制，就是能够及时清除腐肉，保证健康。” 谈话进行了快一个小时，黄冕才终于结束谈话。 陆天明一出来，姚明山便迎了上来，低声说道：“陆书记，肖县长去我们代表团看望大家了。” 陆天明狐疑地问了一句，“我刚才听黄主任说，今年不是取消领导慰问环节了吗？” 姚明山吃了一惊道：“有这样的决定？” 陆天明眉头微皱说道：“我也是刚听黄主任说的。说这是汪书记的意见。” “汪书记啊。”姚明山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汪书记的话，不作数。” “什么意思？”陆天明惊异道：“汪书记是山南县一把手，他说的话还能不作数？老姚，你可不能乱说。” 姚明山压低声道：“陆书记，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全山南县都在说，汪书记一个嘴上无毛，手高眼低的人来我们山南，他是来捞政绩的，并不是真正想来帮我们山南的。” 陆天明哭笑不得道：“老姚，你这都是从哪听来的谣言。” 姚明山一本正经地说道：“这可不是谣言。陆书记想想啊，汪书记他一个燕京人，真会留在我们山南吃苦吗？人家就是来捞政治资本的。山南搞好搞坏，与他有什么关系？时间一到，人家就拍拍屁股走人，高升去了。他留下的烂摊子，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人来收拾？” 陆天明纠正他道：“老姚，你怎么能用这种思想来看领导？” 姚明山嘿嘿笑道：“我只是把大家的心里话说出来而已。事实还真是我说的这样，不信，到时候你看，不管山南搞好搞坏，人家是不是拍屁股走人高升。” “你不同。”姚明山解释着说道：“首先，陆书记你本身就是山南人。山南是你家乡。没有一个人愿意把家乡搞坏的，都希望把家乡建设得越来越好。再说，陆书记你也是草根出身的，深懂民间疾苦。所以，大家都相信你。” 陆天明心里想，姚明山的这番话，究竟是他发自内心的感慨，还是听多了社会上的一些传言所致？ 他不由想起汪浩在他面前的抱怨。汪浩说，在山南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拳击手，而对手，却是一团软绵绵的棉花。 他每使尽全力打出去的一拳，最后都化解在软绵绵的棉花堆上了。 汪浩的抱怨，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他被架空了。 回到驻地，朱玉水便凑了过来，兴冲冲地说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刚才肖县长来看望大家了，一直在问你们去了哪。” 姚明山道：“我们不是去了黄主任办公室吗？” 朱玉水道：“肖县长在问，我们苦水乡提议罢免了黄嘉创，有没有考虑增补一名新代表。” “没那么快吧。”姚明山道：“罢免通告才刚出来。难道我随便叫一个阿猫阿狗补上？” 朱玉水抱怨道：“姚主席，你这是骂我们都是阿猫阿狗啊。” “谁骂你了？”姚明山笑笑道：“老朱，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开会。” 朱玉水咧开嘴笑道：“到了县里，怎么也不能呆在宾馆房间睡觉啊。姚主席，我请你洗脚去。” 姚明山讪讪看了陆天明一眼道：“滚一边去，老朱，你奶奶的，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样的玩笑？” “我不开玩笑啊。明天不就是投票选举吗？”朱玉水不屑地说道：“到时候，在名字后面打个勾，画把叉，还不容易？” 第288章 她亲自说和 陆天明刚回自己房间，便接到毛琴的电话。 毛琴客气地说道：“小陆啊，来县里开人代会了吧？” 陆天明小声说道：“是啊，毛阿姨，我们苦水乡安排在山城宾馆。” 毛琴哦了一声，埋怨道：“这个老黄，怎么安排的？山城的条件很普通嘛。小陆啊，过几天我们政协开会，我一定把你们安排在山南宾馆。” 陆天明客气说道：“毛阿姨，我觉得山城的条件还行。住哪都一样，只要不耽误开会就好。” 毛琴笑了笑道：“小陆，你有时间吗？” 陆天明看了一下时间，迟疑着道：“毛阿姨，有事吗？” “如果你有时间，我想见见你，聊几句。”毛琴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当然，如果你忙，就算了。” 陆天明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我不忙。您说，去哪？” “你来我办公室吧。”毛琴说完，便将电话挂了。 陆天明无奈摇头。 自从在毛琴的工作室里给她按摩了一次之后，陆天明便下意识地与她保持了一段距离。 毛琴为了阻止陆天明与丁晓萌谈恋爱，她算是拉下来了面子。 令陆天明不能接受的是，毛琴在他面前说的话，差点震碎了他的三观。她那么直白地暗示陆天明，如果陆天明愿意，她想取代女儿成为陆天明的红粉知己。 过去顾晓真就说过，毛琴的滥，在山南是出了名的。 顾晓真甚至无比鄙夷地讥讽，毛琴的官，完全是靠着她拥有着绝世容颜睡出来的。 事实上毛琴与普通女人还真不同。快五十岁的人了，她的容貌和皮肤，丝毫不亚于年轻少妇，还是那么富有光泽和弹性。 毛琴的一双眼睛，就像会说话一样。任何男人只要与她对视几秒钟，就会掉入她无边的温柔陷阱里去。 曾有人说，毛琴是山南上下一千年来出现的一个尤物。没有一个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美貌与温柔。 从一个幼儿园长走上县领导岗位，毛琴的成长史，不谓不是一部传奇。 毛琴希望女儿丁晓萌与赵坤走到一起。这样她就与副省长赵长征成了儿女亲家。 因此，她非常反感陆天明。她不无抱怨地对丁晓萌说过，陆天明是打着爱情的幌子，抱他们丁家的大腿。 她提醒女儿丁晓萌不要上当受骗，她固执地认为，陆天明爱上丁晓萌，完全就是假的。他就是想攀高枝。 丁家在山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不但一家子都是干部，而且毛琴的职务，已经官至县领导行列。 丁伟虽然是县委办副主任，他的职务看起来不高。但是丁伟是个东边不亮西边亮的人。政治上他不能超越老婆，财富上却远胜妻子。 丁家，在山南就是一个隐形富豪家庭。 县政协虽然名列四大家之一。但权力却是有限的。除了政协主席是县委常委，政协副主席都被视为养老的角色。 毛琴的办公室装修得很典雅，充满着一股女性的阴柔之美。 空气中，流淌着女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这让人置身期间，恍如走进了一个姑娘的闺房一样。 陆天明一到，毛琴便热情地起身迎接。 “小陆，快请坐。”毛琴招呼着他，袅袅婷婷地去给陆天明倒茶。 陆天明心里的阴影还没完全消退，出于尊重领导，他才硬着头皮过来。 毛琴将茶递给陆天明之后，自己端起茶杯，缓缓扭开瓶盖，轻轻喝了一口茶。 她的茶杯看起来很精致，很特别。市面上根本就没有这样的茶杯，显然这是定制的产品。 “小陆，我听说，你与小萌闹别扭了？怎么回事啊？”毛琴打破沉默，关心地问道。 陆天明狐疑地问道：“毛阿姨，你这是听谁说的？” 毛琴淡淡一笑，“不用听别人说啊。我作为一个母亲，关心自己的女儿，是理所当然的吧？古话说，知女莫若母。小萌心里还能有秘密瞒得住我？” 陆天明默不作声。 “年轻人，感情上出现一点小问题，可以理解。”毛琴道：“年轻人在恋爱期间，感情出现摩擦，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而且，这有助于加深感情发展。我认为，这是好事。” 陆天明认真点了点头。 他心里却在想，毛琴这是要唱一出什么样的戏啊？ 在得知赵坤在追求丁晓萌的时候，毛琴第一个站出来，坚决支持赵坤。她明里暗里都在暗示女儿，嫁入赵家，是最完美的婚姻。 但丁晓萌却一点都不心动。她只认定了陆天明。 母女两人因为这事，互相不理睬对方几天。 特别是丁晓萌，在得知赵坤与自己在飞机上的偶遇，其实就是母亲毛琴用心良苦的安排之后，她非但没感动，反而愈发的生气。 丁晓萌不愿意接受赵坤，在毛琴看来，这是因为中间夹着一个陆天明。 她坚定地认为，陆天明就是阻碍丁晓萌与赵坤婚姻的罪魁祸首。 因此，她对陆天明的厌恶，由此而生。 毛琴反对女儿丁晓萌与陆天明在一起，不仅仅因为赵坤的父亲是副省长赵长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毛琴认为，陆天明出身贫寒，他即便再努力，也永远达不到赵家的水平。 他不希望丁晓萌跟着陆天明吃苦耐劳一辈子。 毛琴突然约他聊天，她究竟想说什么？ “天明啊，有时间，多去家里坐坐吧。”毛琴叮嘱他道：“我们家，就是你家嘛。你要有主人翁的姿态啊。我与小萌爸爸商量好了。等两会结束，我们就着手准备你们的婚事。” “婚事？”陆天明吃了一惊道：“毛阿姨，我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啊。是婚事。”毛琴笑吟吟说道：“你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该成家了。古话说，成家立业嘛，先成家，再立业。” 陆天明尴尬解释道：“我比丁晓萌大，我今年才28岁，应该不算老大不小吧？” 毛琴正色道：“我生小萌的时候，才刚满二十一岁。这要在过去啊，女孩子十二三岁就嫁人成家了。” 陆天明苦笑着道：“毛阿姨，这是不是有点太仓促了？” “不。你们在一起，也有一年多接近两年了。” 陆天明试探着问道：“丁晓萌也是这个意思吗？” 毛琴便不作声，她突然轻轻叹口气道：“有件事，我需要检讨。在儿女的婚事上，我们做父母的就不应该干涉。我们应该尊重儿女的选择。天明，我承认，有段时间我确实反对过你们的婚姻。但是，我现在想明白了，儿女的幸福，才是做父母的幸福。我和她爸都赞成你们在一起。” 陆天明怎么也没想到，毛琴的态度转变会如此之快。 前一天她还谴责陆天明想抱大腿，一夜过后，她就迫不及待要谈婚论嫁，将女儿丁晓萌推进陆天明的怀抱里来。 陆天明心里五味杂陈。他不得不惊叹一个人的态度转变会像万花筒一样，变幻莫测。 可是，如果自己答应了毛琴的要求，他要怎么面对秦霜？ 第289章 三不原则 “毛阿姨，现在正是两会期间，我们谈论婚姻大事，好像不合适。” 陆天明想了好一会，才小声将话说出口。 “天大的事，还能让生活不继续了？”毛琴批评陆天明道：“这没矛盾。而且我说了嘛，会议期间，照常开会。会议结束，我们再说。我啊，这是给你吃一颗定心丸呀。天明，你也不要时时刻刻想着开会这事。你啊，想想安排哪天，我和小萌爸爸一起见见你父母。” 陆天明讪讪道：“我爹娘在老家种地。” “种地怎么了？我们这些人，往上溯三代，谁家不是农民出身？”毛琴严肃说道：“而且种地也不是羞耻的事啊。靠劳动吃饭，光荣自豪。” 陆天明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毛琴眉头微微一扬道：“你是担心这次人代会选举的事？” 陆天明没有出声，但他的表情让毛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我知道，你这次也是候选人之一。”毛琴摇着头道：“但是天明你要知道，现在的山南，风头能盖过他肖科的，应该没几个人了。虽然山南这次是采取差额选举办法。但结果早就出来了。你觉得你能选过肖科？” 陆天明讪讪道：“我从没这样想过。” “这就对了。”毛琴安慰他道：“你还年轻，机会一大堆。再说，你才进入体制。体制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亮堂。体制内，有很多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啊。” 毛琴的话，让陆天明吃惊不小。她当着自己的面，毫无顾忌地评判体制，这是很忌讳的话题啊。 “天明，你相信我。目前，山南还没有一个人可以与他肖科争锋。何况，人家这是志在必得啊。”毛琴压低声说道：“你有没有听说过，市委颜书记很支持他？” 陆天明茫然地摇头，他确实不知道背后这些事。 “还有个事，我需要提醒你。”毛琴的声音更轻了，“新来的汪书记与肖科不合。他们之间，早晚会有一场生死决斗。我们啊，不掺和，不选边，不站队。三不原则。” 汪浩与肖科的矛盾，就是典型的空降干部与地方势力的矛盾。 汪浩空降来山南，彻底粉碎了副书记杜平上位的梦想。这就让杜平心里极端不满意。而且空降下来的干部，通常都有一个毛病，就是极度看不起本地干部。 汪浩的空降，让杜平原本与肖科之间的矛盾，顷刻间烟消云散。 因为，他们比谁都明白，他们只有联手起来，才能对付得了眼高手低，目中无人的空降干部汪浩。 地方干部与汪浩的矛盾，首先体现在修建红色广场的议题上。 汪浩来山南，带来了一笔五亿的资金。汪浩准备将这笔资金全都花在打造红色经典官场项目上。 但是，他的提议一提出来，就遭到了包括杜平在内的大多数人的反对。 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是肖科。他认为汪书记带来的这笔钱，应该花在更需要的地方。肖科说的更需要的地方，指的是山南这些年还欠着教师工资，公务员福利没有得到落实的问题上。 汪浩自然不同意自己带来的这笔钱，去补了工资和福利的窟窿。 双方相持不下，矛盾凸显。项目便停下来没有继续推进了。 这件事过后，山南便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但凡是书记汪浩拍板定下来的政策，就像是被绑了一块铅块一样，永远无法往前推一步。 相反，以肖科为代表的山南县政府，任何提议都会被汪浩忽略。 山南县县长空缺半年，这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现象。选举新县长，就成了当务之急。 本来，县长之位没有空降下来人，就发出来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县长人选会从班子成员当中产生。 山南县的班子队伍里，肖科是最合适的人选。 如果像过去一样，实行等额选举。肖科成为山南县新一任县长，指日可待。 但事情出现了变化，在汪浩的强烈要求下，上级决定采用差额选举的办法，选取山南县新一任县长出来。 毛琴的言外之意，就是非常明确地告诉陆天明，他也是一片绿叶。 陆天明丝毫不怀疑毛琴的话。肖科成为新县长，似乎是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 先不说他已经担任了一届的常务副县长，对山南县政府的各项工作都能做到了如指掌。而且，他还得到了衡岳市委领导的认可。 更关键的一点，肖科秘密安排黄嘉创拜访县人大代表，其意义，不言而喻。 毛琴说的不掺和，不选边，不站队，应该是她与丈夫丁伟共同的意见。 他们的这个思想，是最明智的想法。 因为，不管谁胜谁负，他们都将立于不败之地。 肖科胜选，等于是汪浩落败。从此，山南的政局将出现新一轮选边站队。 肖科落选，不等于汪浩胜利。因为，落败的肖科，将会成为汪浩未来执政山南的巨大的障碍。 但是，毛琴乐观地估计，肖科胜选的几率，几乎不用怀疑。 毛琴不但自己一家人选了一个不掺和，不选边，不站队的策略，她明确要求陆天明与他们站在一起。 “你这次能参加候选，是一个成功的标志。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你都是成功的。”毛琴赞道：“天明，看来，你的影响还不小哦。” 毛琴的意思，能进入候选人名单，就是一个伟大的胜利。 山南县那么多人，论资历、论背景，比陆天明厉害的人大有人在。但是，他们都无缘于候选人名单，反倒是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陆天明，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候选人名单。 丁家三个人，丁伟和丁晓萌都是县人大代表。 他们手里各自握着一张决定他人命运的选票。 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到了晚上十一点了。 陆天明起身告辞道：“毛阿姨，我该回去了。” “走吧走吧。”毛琴大度地摆摆手道：“明天，你来家里一趟。” 陆天明陪着笑脸道：“我争取时间。” “不用争取。就这样决定了。”毛琴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道：“对了，以后来家里，什么都不要带。免得我花时间去处理，很麻烦的。” 山南县委、政府、人大、政协都在一栋楼里办公。县委与人大，居大楼东头。政府与政协，居西头。 此刻，大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明天，将要产生山南县新一任县长了。 第290章 是福还是祸 县人大会议室里，山南县人大主席团正在召开紧急会议。 人大是黄冕当家，黄冕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会议讨论第二天即将举行的选举。中部省委、衡岳市委已经同意山南县采取差额选举办法，但具体的选举内容，还需要山南县来落实完成。 差额选举，最怕出现票数相同的情况。同时，因为候选人有三个，势必会分散选票的票数。如果候选人票数未能超过一半，即便票数最高，也不能获选。 过去，山南县一直采用的是等额选举办法。反正候选人就一人，代表们别无选择。 选举无非就是走一个过场。而且，选举有着强烈的政治意识，若是未能达到上级的要求，选举将会视为事故。 曾经，在衡岳市某县就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县长候选人由于票数未能超过一半，不能认定当选。这让领导很下不来台。 领导一怒之下，下令将会场的门关死，不选出来结果，不得散会。 即便如此，还是经过了三场投票，候选人的票数才勉强达到获选的要求。 这还是一个候选人。 现在山南面临的是三个候选人，如果投票出现异常，问题会很严重。 黄冕全面讲述了本次选举的重要性。要求主席团成员想办法做好代表们的工作，争取一次选举成功。 三个候选人，最有可能形成对手的，是肖科与陆天明。 此前，代表们对陆天明并不熟悉。但是，在候选人的简历上，代表得知陆天明就是策划过全球研讨会的人之后，兴趣似乎往陆天明这边偏移了过来。 肖科在山南县工作已经很多年。上上下下都熟悉。而且，在担任山南县常务副县长之后，他基本算是掌控了山南的政治局面。 主席团会议的重点，就是确定明天选举，谁将当选。 人大选举，看似民主。其实，是一项立场分明的政治任务。 黄冕重点评价了肖科的工作情况。他对肖科这些年来在常务副县长位子上的工作情况，大加赞赏。言外之意，肖科是最合适的当选人。 在讲到陆天明的时候，黄冕评价倒不错。但是他话锋一转，意思是陆天明还年轻，工作经验也不太丰富。如果把山南县交到陆天明的手里...... 后面的话，他欲言又止。 主席团成员心领神会，大家纷纷表态，一定要促成选举大会顺利成功。 主席团散会的时候，恰好是陆天明从毛琴的办公室出来。 陆天明没有挤电梯，而是选择走楼梯下楼。 政协在五楼，人大也在五楼。中间被电梯楼梯隔开。 陆天明刚下完一层楼梯，便听到楼梯间有人说话。 “老曹，你有没有接到通知，明天选谁？” “接到了。口头传达的，不算是正式通知。” “县里究竟搞什么鬼名堂？既然是代表投票，就不应该带倾向性嘛。” “老曹，你是真糊涂了啊。代表不过是一个身份，还真想决定什么事啊？上面的意思，必须贯彻落实才对。” “说实话，如果不是接到通知，我是真想投陆天明一票。” “为什么不投肖县长？” “肖县长啊，我看他的能力就这样，没什么过人之处。山南在他手里几年了，你看有变化吗？不过，我觉得这个陆天明，倒是能给人惊喜。” “老曹啊老曹。你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人啊。我劝你，随大流吧。肖县长这次扶正，听说就是上面的意思。你我千万不能在这件事上出问题。”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很轻，但陆天明却听得真真切切。 显然，他们并没有发现陆天明就在身后的楼梯上。 “抽一支吧。”其中一个人说道：“开两个小时的会了，都快憋疯了我。” 一人便笑，“你不会跑出来抽啊？” “大家都一本正经坐在那里开会，我一个人跑出来抽烟，别人怎么看我？” “行了行了，赶紧回去睡一觉吧。明天的会，早上九点就正式开幕了。” 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没多久，楼梯间便沉寂了下来。 陆天明快步下楼，等他走到县委大院里，看见最后一辆车的尾灯，像小孩子眨巴的眼睛一样，消失在了黑暗中。 山城宾馆里，乡人大主席姚明山也刚回来。 他是人大主席团的一员。 两个人在大堂一碰面，都有些愕然。 “出去了？”陆天明主动与姚明山打招呼。 姚明山讪讪地笑，解释着说道：“临时接到通知，去人大开了一个会。” 陆天明哦了一声，随口道：“关于选举的事吧？” 姚明山连忙说道：“确实讨论了一些问题。不过，这是惯例，每年开幕之前，主席团都要开一个会。” “你们人大的工作，还真是很忙。主席团开个会，都要在晚上开。” 姚明山苦笑着道：“今晚幸亏没上朱玉水的当。如果被他拉去洗脚了，就麻烦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便各自回了房间。 刚进门没一会，姚明山便敲门进来了。 “陆书记，我想找你聊聊。”姚明山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说道：“关于明天投票选举的事。” 陆天明道：“这事，你不应该找我聊吧？” 姚明山道：“是聊明天投票的事。” 陆天明笑笑道：“我知道啊。这事你不应该找我聊啊。” 姚明山有些着急，他看看四周，突然压低声道：“陆书记，明天投票选举，我有意见。” “意见？” “是啊。”姚明山小声说道：“你知道吗？今晚临时召开的主席团会议，就是讨论决定明天投票的事。他们要求，与会代表要保证投肖县长。” 陆天明毫不在意地哦了一声。 姚明山急了，“陆书记，如果大家都去投他了，谁来投你？说句不好听的话，人家得票一百票，你得票一票，这面子怎么过得去？” 陆天明安慰他道：“没关系。代表们如果都选择投肖县长，说明肖县长的胜选，是实至名归的啊。” “我不这样认为。”姚明山道：“说实话，我个人是不希望肖上位的。” 陆天明淡淡笑道：“老姚啊，个人情绪可不能影响大局。” 姚明山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心里话。肖这人，能力确实有。但都没用在正事上。我跟你说，他这人趋炎附势，溜须拍马，谁都清楚。对上，他满脸笑容。对下面，他都好像不知道笑。” 陆天明笑了，解释着说道：“上级领导当然要保持威严。他总不能与下属嘻嘻哈哈打成一片吧？” 姚明山道：“你现在也是副县长，你对我们的态度，就好很多啊。不是我说他，他这人到求人的时候，恨不得给你做孙子。一旦目的达到了，他连正眼都不会去看你。” “这也正常。”陆天明道：“这是性格决定的。” 姚明山叹口气道：“如果明天选举选到他，这不是山南的福，反而是山南的祸。” 第291章 意外发生了 山南县县长选举，吸引了不少的目光，也牵动着山南县人们的心。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肖科当选，毫无悬念。 毕竟，肖科给自己当选，来了一个三保险。 首先，他被省市认可。副省长赵长征在山南的时候，就暗示过他人，肖科未来将成为山南县长。市委颜书记也在不同的场合，对肖科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其次，肖科本人深耕山南这么多年，上上下下的关系都处理得非常好。以至于县人大主席团会议的时候，县人大主席黄冕就差直接表态，所有人都要投肖科的票的话了。 在其次，黄嘉创为肖科的当选立下了汗马功劳。 黄嘉创花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逐一拜访了全县所有人大代表。他拜访的目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有了这三保险，谁能与之争锋？ 人大会开幕，代表们满面春风，鱼贯入场。 尽管是人代会，主席台上，书记汪浩还是稳坐中间位子。 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分列汪浩左右两侧。 副县长肖科，面带微笑，频频与每位代表颔首致意。 同样身为副县长，主席台上却没陆天明的一席之地。 原因是陆天明不在县委常委班子里，他只能与其他代表一起坐在台下。 黄冕主持大会。 本届人代会会期三天。第一天为县长选举。第二天，听取和审议县检察院法院工作报告。第三天，新当选的县长发表施政报告并闭幕。 主席台上，除县委常委领导班子外，其余的都是主席团成员。 所有人，一律西装革履，正襟危坐。 黄冕介绍了本届人代会的议程安排。重点强调与会代表必须拿出高度的政治责任感，投出手中神圣的一票。 黄冕的讲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他讲话完毕之后，便进入了投票环节。 主席台上，摆放着一个红色的选票箱。书记汪浩第一个带头，投下了他手里的选票。 其他常委紧随其后投票。 领导投完了，接下来就是代表投票。 代表们从主席台一侧上去，在投票箱投下选票后，从主席台的另一侧下来，回到座位。 紧跟在陆天明身后的姚明山紧张不安地拉了一下陆天明的衣服，低声安慰他道：“陆书记，如果落选了，我反倒觉得是好事，这样你至少可以安安心心带领我们苦水乡发展。” 陆天明微微一笑道：“胜不骄，败不馁。” 姚明山不服道：“如果他们不搞小动作，胜负还真难说呢。” 陆天明脸色一沉道：“老姚，别乱说话。” 姚明山便不作声了，他转过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彭淙壁，欲言又止。 投票的背景音乐，用的是《运动员进行曲》，这让投票的环节变得欢乐了许多。 投票过后，就是统计投票结果。 但是，统计过程不是公开的，而是由工作人员在后台进行。 在等待计票的时间里，县委书记汪浩发表了重要讲话。 代表当中，有一半以上的是体制内领导干部。当然，还有一部分来自社会各阶层。 汪浩谈了人民代表的社会责任感，代表们履职的重要性，以及代表大会制度的优越感。 他语重心长地说道：“各位代表，我们山南是一个历史悠久，有着鲜明革命特色的地区。山南人民勤劳善良，吃得苦，霸得蛮。这我可是早有所闻啊。” 汪浩的讲话，赢得了一片笑声。 他继续说道：“我们山南要发展，就要打破过去一些陈规陋习。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我们都任重道远啊。” “我在燕京工作的时候，就有一个感触很深的印象。我发现，朋友越多，路子越宽。相反，把大门关起来，过自己小日子的思想，只会越过越苦，越过越难。一个县，要想求得更好的发展，我们就要走出去，引进来，再稳住。” “社会发展是一股阻挡不住的洪流，任何想阻挡历史进步的人，都是思想狭隘，目光短浅之辈。人民的福祉，在于国家的强盛。国家越强盛，老百姓的获得感和幸福感就会越强。” 汪浩的讲话，赢得阵阵掌声。 姚明山激动不已地低声说道：“陆书记，别看这位汪书记很年轻，看问题的眼光真好。” 陆天明笑笑，没作声。心里却在想，汪浩的口才好，不都是因为他喜欢与女孩子交往，说顺溜嘴了吗？ 男人会说，是得到女孩子青睐的第一印象。 没有一个姑娘会喜欢上一个木讷的男人。 但凡油嘴滑舌的男人，都能赢得女人缘。 汪浩过去读书时，他的聪明才智几乎都用在了如何与女孩子搭讪和讨取女孩子欢心上了。 据说，汪浩能一口气说上两三个小时，而且不会有一句重复的话。 他能从天上说到地上，能从国内说到国际。他对历史故事信手拈来。三皇五帝，历代豪杰，他都能说得有根有据。 而作为同是同学的温玉，却是磨子都难得压出一个屁来的人。 因此，汪浩给人的印象，他是一个性格张扬的人。而温玉，都被视作是个稳重的人。 陆天明是介乎于两人之间的人，他的口才，绝不输汪浩。但是，不会像汪浩这样，有时候说得兴起，就会信口开河。 突然，负责计票的负责人匆匆过来了，他在黄冕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台下的人便发现，黄冕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了。 他没顾得上与汪浩打招呼，起身匆匆离去。 台下的代表们看着台上突发的一幕，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黄冕回来了。 他低声与汪浩说了几句，汪浩的脸上显出一丝惊愕之色出来。 黄冕宣布，休会十五分钟。 大会休会，这在过去有过。通常是会议时间过长，中途休息几分钟，以方便与会人员。 姚明山跟着陆天明从大礼堂出来，悄声说道：“陆书记，肯定发生了意外了。” “发生什么意外？”陆天明毫不在意地开玩笑道：“天塌了？” 姚明山神秘说道：“我估计，计票的结果出现意外了。你没发现，黄主任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吗？” 陆天明道：“咦，我还真没看出来。” 姚明山嘿嘿笑道：“一定是计票的结果，与预定的结果出现了巨大偏差。” 陆天明道：“不会吧？这种事，一般都在绝对控制之下，怎么可能发生意外？” 姚明山似笑非笑道：“等一下你就知道了。” 计票过后，应当在第一时间公布投票结果。结果宣布后，上午的会议就要结束了。 可是，在宣布结果的当口，却突然宣布休会十五分钟。姚明山这么一分析，陆天明还真感觉到了异常。 刚才填写选票的时候，他没有在肖科的名下打勾。而是选择在自己名字下打了一个勾。他不是担心自己最后会有一个零票的记录，而是他从内心深处感觉，选择肖科，投他一票，就是对自己不负责。 那么，计票的结果，究竟是一个结果呢？ 第292章 换办公室 黄冕面无表情宣布，根据计票结果，陆天明当选山南县本届人民政府县长。 大礼堂沉寂了足有十几秒钟，随即，掌声席卷礼堂上空。 主席台上，汪浩第一个站起身鼓掌表示祝贺。 其他班子成员跟着起身。主席台下，所有人也都跟着起身。 掌声一浪盖过一浪，经久不息。 陆天明跟着鼓掌，他似乎还没从黄冕的宣布声中回过神来。 姚明山惊喜不已地推了推他，大声说道：“陆县长，祝贺你当选。” 陆天明愣了一下，问道：“你说谁当选？” “你啊！”姚明山抑制不住兴奋道：“陆县长，你当选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随即醒悟过来，不安问道：“你说的是我吗？” “是你。” 周围的人都把眼光看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一丝难以言说的笑容。 热烈的掌声中，肖科面色铁青。他拂袖离席。 选举结果出来了，不过太突然了。 谁都没想到陆天明会当选。毕竟，上了三道保险的肖科，无人可以撼动他当选的结果。 然而，事与愿违，倾注了大量心血的肖科，在最后的选举中，一败涂地。 肖科得票多少？陆天明得票多少？没有公布出来。很显然，陆天明的得票超过了法定的人数。否则，黄冕不可能宣布他陆天明当选。 这也就是说，代表们有超过半数将手里的选票，投给了陆天明。 肖科拂袖离席，是他的面子挂不住了。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个陆天明会将自己打趴下。毕竟，在汪浩明确要求选举前参选人与县领导不得出面慰问代表时，肖科将汪浩的意见抛在一边置之不理。他成了本届人代会唯一一个代表县政府看望慰问代表们的县领导。 肖科之所以敢冒这大不韪，用意再明显不过。他需要这临门一脚，又准又狠。 “请陆天明同志上主席台来。”黄冕双手往下按了几下，示意停止鼓掌。 掌声这才逐渐稀落，最终归于平静。 陆天明没有犹豫，他昂首阔步，稳步上了主席台。 汪浩第一个与陆天明握手，他表情严肃道：“天明同志，祝贺你！” 陆天明连忙说道：“谢谢。意料不到啊。” 汪浩握过之后，紧接着就是黄冕。 陆天明感觉到黄冕的手有些冰凉，不禁关心地问了一句，“黄主任，你感冒了？” 黄冕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天明同志，祝贺你当选本届人民政府县长。” 黄冕过后，就是县委班子成员。 握完手，陆天明面向台下代表，深深鞠了一躬。 他朗声说道：“尊敬的汪书记，人大黄主任，各位代表，今天，我很荣幸地得到大家的支持，当选成为山南县人民政府县长。这对我是鞭策，是鼓励，更是责任。” ...... 他用了三分钟时间，表达了自己的感想。 新县长的施政报告，将在第三天上午发表。他现在没必要说太多。 新县长选出来了，选举程序也该胜利落幕了。 黄冕宣布散会。 陆天明被代表们团团围住了，他们或明或暗地暗示陆天明，他或她，投了他一票。 新县长选出来了，山南县的原有政治形态就将被打破。 县委由汪浩掌舵。政府的工作，将全部落在陆天明的肩上。 山南县即将迎来一个新的历史时期。 县政府办主任迎上来，双手热情地紧握陆天明的手，请陆天明入主县政府。 政府办主任与县委办主任有着很明显的区别。县委办主任可以进入常委班子。而政府办主任却远没这样的可能。 但有一点是相同的，他们都被视作是书记和县长的大管家。 政府办主任原来是跟费敏县长的。费县长调离后，他仍然在政府办主任的位子上没退下来。 他们既然承担着领导大管家的职责，他们的身份和位子就显得特别敏感。 一般情况下，县委办主任和县政府办主任，都是书记和县长亲自挑选。因为，他们是书记和县长的心腹。 陆天明对政府办主任不陌生。当初费县长在山南时，他们就接触过几次。 在选举之前，政府办主任就是肖科的小跟班。在所有人都意识到未来的县长非肖科莫属时，政府办主任紧跟肖科的步伐，一步都不会差。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山南县的选举，爆出了一个大冷门。 人代会下午没安排大会，而是分组讨论。 人代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议题，就是一个县未来五年的经济发展计划。 一般情况下，县长的经济报告都由政府办组织起草，送县长审阅后，印发下去。 这就是即便没有县长，也不会影响经济发展计划出台。 下午要讨论的，就是这份经济发展计划。 陆天明刚到县长办公室坐下，便吩咐政府办主任说道：“你把已经印发的县政府工作报告全部收回来。” 政府办主任吃了一惊道：“陆县长，这样不合适吧？报告已经发下去了，下午代表们就要对报告内容展开分组讨论了。” 陆天明脸色一沉道：“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没听清楚？把印发下去的报告尽数收回。新报告我会在明天一早交给你。” 政府主任一脸懵逼道：“陆县长，您是要亲自起草报告？”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我不习惯读别人写的报告。” 政府办主任赶紧说道：“好，我这就安排人按您的指示办。” 政府办主任匆匆出门去了。陆天明便打量着这个已经属于自己的领地。 县长办公室还是原来费县长用的办公室。只是做了非常大的装修改动。 办公室装修，是惯例。主人不同，个人喜好不一样，装修的风格便有很大的不同。 费县长在时，他的办公室装修风格偏向于传统。 费县长离任后，肖科便指示政府办将费县长的办公室来一个改头换面的大装修，以迎接未来的新县长。 不可否认，新装修的县长办公室，完全是按照肖科的风格来的。因为，这里即将成为他肖科的办公场所啊。 新装修的县长办公室，将隔壁房间打通了，做了一个领导休息间。 这样，新县长办公室不但具有办公的作用，同时承担了领导临时休息的作用。 装修的风格走的是一条全现代化的路子，屋里的家具，也是全新的现代化办公家具。 地上，居然铺着一层进口地毯。 陆天明随意扫视了一遍，便估算出来新装修的办公室，费用不会低于五十万。 五十万用来装修一个办公室，足见其豪华程度了。 等政府办主任安排下去后回来，陆天明出声道：“你给我找一间办公室吧。” “陆县长您要办公室做什么？” “办公啊。” “这就是您的办公室啊。”政府办主任笑吟吟地说道：“陆县长有哪些地方不满意，我随时改。” 陆天明道：“山南县还那么穷，我坐在这样豪华的办公室里办公，会有如坐针毡的感觉。你还是找一间普通的办公室安排给我吧。” 第293章 三大目标 下午，由于政府工作报告被收回，原计划分组讨论跟着取消了。 陆天明不知道，被收回的这份政府工作报告，是肖科倾注了几个月的心血写出来的。他把报告收回来，肖科的心血便化作了乌有。 通常，政府工作报告一是对过去工作的总结，二是对未来工作的整体布局计划。也可视为新一任领导的执政方向和目标。 肖科原以为县长的位子稳了。他组织了一帮强大的写作班子，自己亲自参与指导，将报告写得精彩纷呈，气势宏伟。 如果陆天明没将报告收回来，而是按照他准备的工作报告讲，即便县长不是他肖科，他陆天明走的路也是他肖科预先设计好的。 谁知道陆天明歪打正着，将报告收回来销毁掉，他要自己写报告。 整个下午，陆天明门都没出。 他静静地想了一个小时，才开始动笔。 一动笔，他便感觉心里有千山万壑，文思如泉涌一样。 山南县这样的老农业县，几十年来走的都是同一条路。 全县最大的特色，便是劳务输出。 山南人普遍吃苦耐劳，正是干劳务的绝佳对象。因此，每年年一过完，一个县的青壮年几乎倾巢而出，奔赴全国各地打工。 由于长年缺少青壮劳力，整个县看起来都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陆天明知道，倘若他们不出去打工赚钱，靠着几分薄田，一家的生计都很难维持。 作为一个山南人，陆天明深知出门打工对当地经济的重要性。 过去，一个家庭只要有一个人在外打工，家庭经济就要比别人好很多。陆天明老家最早出去打工的人，受到的尊敬程度，不亚于乡干部。 因为，他们能带人出去赚钱。 陆天明家没人出外打工。他父母年纪虽然不是很大，但勤劳肯干，一年到晚从早忙到晚，勉强能够保住温饱。 出门在外，常常会有意外发生。 山南县这些年做得最多的事，就是替外出打工的老乡维权。 陆天明看过一份统计报告，知道一个令他痛苦的数字。这些年山南百姓在外打工丢命的人数，已经接近三位数了。 而权利真正得到维护的人，不到十人。 倘若一个家庭失去了顶梁柱，这个家注定就要散了。 这是很现实很痛苦的事，几十年来一直没有得到丝毫改观。 一个缺少工业的地区，经济是发展不起来的。让群众在家门口打工赚钱，一直就是他的梦想。 可是要解决这个梦想，现实中要走的路很艰难。 本来，他被提拔成为山南县副县长，就已经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了。没想到，一场选举，再次将他推到了浪尖。 成为副县长，他还能以挂职的名义，蹲守在苦水乡，实现自己的愿望。 现在是一县之长了，他的思维与目光，都不能再局限在苦水乡了。他需要面对整个山南县。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代表们会在最后时刻将票投给自己。 他成了山南县历史以来第一个真正民选的县长。 让山南突破重围，走一条全新的路子，不但需要勇气，更需要实力。 陆天明记得在一本社会发展方面的书上看过这样的一句话，“无工不富，无农不稳”。 “工”，指的就是工业。当然，“农”，自然就是农业了。 三农问题一直是困扰大多数领导人的问题。农业农民农村，这是一个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一个社会圈子。正因为三农的存在，这个社会即便遭遇战火纷飞，自然灾害，还是能够保证社会稳定。 但是，三农问题不解决，矛盾就会日益突出。 最终，可能演变出来改变历史的大事件。 陆天明的政府工作报告里，将重点论述山南未来的工业发展之路。 山南县有着稳定扎实的农业基础。同时，也拥有着与众不同的自然风光。 陆天明的政府工作报告里，将出现“工业兴县，科技兴县，旅游兴县”三大板块。这是他的目标，也是他即将执政的方向。他需要在五年一届的任期里，实现自己的愿望。 从拿起笔开始写，到最后画上句号，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七个小时。 等他拉开窗帘，发现外面早就是一片万家灯火的景象了。 办公室主任小心翼翼进来，提醒他该吃点东西了。 陆天明点头道：“麻烦你了，给我炒一个蛋炒饭就行。” 办公室主任嘿嘿地笑，关心道：“陆县长，你现在是县长了，哪里还有吃蛋炒饭的道理？你稍微休息一下，我马上安排人送点吃的来。” 陆天明没有阻拦他。安排领导的饮食起居，是县政府办主任的职责，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他看着已具雏形的政府工作报告，心里涌起一丝满意感。接下来，他只需要丰满报告内容就行了。 “你坐下，我们聊聊。”陆天明在政府办主任把工作安排下去之后，邀请他说道：“耽误你下班了，对不起啊。” 政府办主任笑眯眯说道：“为领导服务，是我的职责，也是我的荣幸啊。陆县长您千万不要客气。您一客气，我心里反而没底了。” 陆天明笑笑道：“大家都是同事，没必要那么严肃。我问你，政府报告收回来，有没有什么动静？” 政府办主任想了想说道：“代表们都表示理解。但是，肖县长似乎很不满意。”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肖县长不满意的原因在哪？” 政府办主任便笑着说道：“陆县长，你可能不知道，那份报告是肖县长亲自指导出来的。” 陆天明心里一动，问道：“你手里有不有，拿一份给我学习下。” 政府办主任道：“行，我去拿。” 他一走，毛琴便进来了。 毛琴手里端着一个瓦罐，笑容满面招呼他道：“天明啊，我就知道你还没吃饭。阿姨给你炖了一锅老母鸡汤，你赶快趁热喝了。” 她一边说，一边将瓦罐的盖子揭开。盖子一打开，整个房间便盈满了老母鸡汤的香味。 陆天明连忙说道：“阿姨，您太费心了。” 毛琴认真说道：“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懂得爱惜身体。你不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啊。天明啊，你再辛苦，也不能把自己身体累垮啊。” 陆天明笑道：“请阿姨放心，我身体状态非常好。” 毛琴看了他一眼，眉眼都笑了。 “天明啊，你有好身体，我们家小萌跟着你才幸福啊。你们男人，任何时候都要有一个好身体啊。” 陆天明尴尬道：“阿姨，我一直保持着锻炼的习惯。” “这就好，这就好。”毛琴催促着他道：“你快趁热喝了吧。老母鸡汤补人。你的身体啊，需要多补补。”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陆天明，小声说道：“天明啊，我还没恭喜你啊。” 她的称呼从“小陆”变成了“天明”，让人感觉到了她的亲热。 “好好干。”毛琴鼓励他道：“我和小萌爸都看好你。” 陆天明嘿嘿笑道：“你们不失望，就是对我最好的褒奖了。” 第294章 她的身世 县人大两院工作报告会，陆天明没有参加。 他全部精力都放在即将要发布的县政府工作报告上。在毛琴走后不久，他便分别给书记汪浩和人大主任黄冕打了电话请假。 汪浩二话没说，鼓励他道：“天明，你就安安心心写你的政府工作报告。这个会，你可以不参加。” 有了汪浩的同意，他心里有了底。 但是黄冕对他不参加会议，显然有些不悦。 “陆县长，你刚当选，这个会你就不参加。会不会让两院的同志误会你不支持他们的工作？” 陆天明道：“黄主任，特殊情况，请你理解。” 黄冕便叹口气道：“其实，你把政府工作报告收回去，再自己重写。这是没必要的嘛。我看啊，已经出台的工作报告就很不错嘛。” 陆天明笑道：“黄主任，我主要是想加进去我自己的东西。” 黄冕哦了一声，淡淡说道：“政府工作报告很严肃。陆县长啊，标新立异的东西，可能不适合啊。” 聊了几句，黄冕最终还是同意他缺席两院工作报告会。 一整天，他都没出门。 政府办安排了两个小姑娘过来配合他，随时将他修改过后的文字拿去打印。到了下午，报告全部完工。 看着打印工整的文字，陆天明心里涌上来一股自豪感。 这是一份未经过任何人修饰的报告。每一个字，包括标点符号都是他独自完成的。 以至于帮他打印的小姑娘在送来最后校检的报告后，不无仰慕地说道：“陆县长，您的报告我认真看了好几遍。说真话，我打印这么多政府工作报告，您这篇报告最让我激动。” “是吗？”陆天明问她道：“怎么激动了？” 小姑娘红着脸说道：“通过您的报告，我首先能感受到一个一心为民的领导形象。您在报告中提出的三大目标，最让人鼓舞了。而且我相信，您一定能实现三大目标。” 陆天明大笑起来，“谢谢你的鼓励啊。” 小姑娘羞涩一笑，低声道：“过去啊，我看别人的政府工作报告，都是千篇一律的老调重弹。而且，每次到了写报告的时候啊，全县的笔杆子都会组织在一起。十几个人写一篇报告，要经过几十上百次的修改。这都不算，关键是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报告的内容，年年都是一个腔调。根本看不到新意。” 陆天明笑道：“看来你很懂这些呀。” 小姑娘不服气道：“我年年给他们打印，有些话，我都能背下来了。” 正聊着，手机响了起来。 丁晓萌在电话里问道：“今天怎么没见你开会？” 陆天明道：“我确实没去。我有点事。” 丁晓萌便幽幽叹口气道：“陆天明，你虽然已经选为县长了。但我希望你要低调。你才刚选上，就可以不参加县人代会，你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你吗？”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说我什么了？” 丁晓萌道：“别人说，你目空一切。” 陆天明道：“他们愿意说，就让他们去说。我还能堵住他们的嘴？” 丁晓萌哼了一声，“陆天明，你骄傲了。” 自从陆天明暗示过她之后，丁晓萌对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即便如此，她在这个时候还打来电话关心他，不由陆天明心里泛起一丝感动。 丁晓萌作为县团委书记，自然是县人大代表。 昨天选举县长的会，陆天明知道她在，但没看到她。 她似乎在有意回避他一样。 “对了，丁晓萌，谢谢你妈给我送来的老母鸡汤。”陆天明犹豫一下，小声说道：“麻烦你代我向你妈妈问好。也请你转告一下阿姨。以后，不要为此费心了。” 丁晓萌沉默了一会，说道：“陆天明，你说的这件事，我根本不知道。但是我有一个感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在阿谀奉承你？” “不是不是。你误会了。”陆天明连忙解释道：“阿姨工作那么忙，我不希望她为我操心啊。” “她真是自讨没趣。”丁晓萌生气道：“陆天明，你放心，我一定会告诉她。她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小姑娘见他在打电话，没敢出声。听到丁晓萌的抱怨声后，她不觉露出来一丝会心的笑容。 她朝陆天明扮了一个鬼脸，示意她先出去。 陆天明点点头，目送小姑娘出门。 “陆天明，你放心。我丁晓萌绝对不会缠着你。”丁晓萌突然说道：“对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但是，这是秘密。” 陆天明道：“既然是秘密，你就不要告诉我。因为我是个最守不住秘密的人。” 丁晓萌道：“真不想听？是关于我，也关于我妈，还有赵坤的。”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我是真没兴趣听。” “你不听也要听，反正，这个秘密我只告诉了你。”丁晓萌固执地说道：“其实，我与赵坤有血缘上的关系。” 陆天明吓了一跳，赶紧说道：“你没必要告诉我。” 丁晓萌却不管不顾地说道：“我已经告诉了你。陆天明，你知道吗？知道这个秘密的第一个人，不是我，也不是我妈，而是我爸。” “丁主任？”陆天明惊异地问道：“丁主任是怎么知道的？” 丁晓萌道：“你还记得我曾跟你说过，我爸带我悄悄做过亲子鉴定这件事吗？那时候，我爸就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丁晓萌叹口气道：“陆天明，我已经想好了，我要出国留学。” “留学？” 丁晓萌轻轻嗯了一声，“我要逃离这个地方。”她突然抽泣起来，“我现在感觉我的天空完全是灰暗色的。我再在这地方待下去，我会发疯的。” “你妈知道吗？”陆天明关心地问道。 “她知道了。”丁晓萌苦笑着说道：“所以，她现在强烈阻止我跟赵坤交往啊。” 陆天明迟疑了一下，小声问她，“你现在在哪？” “我刚开完会出来。”丁晓萌道：“我是听到有人说闲话，才没忍住给你打电话。你不要想太多，我这是出于老朋友的角度，提醒你一下。山南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从来没想过山南县很简单。” “你现在有时间吗？”丁晓萌突然问他。 “有啊。”陆天明没有推辞，爽快告诉她，自己已经将政府工作报告写完了。正想找个地方去放松一下精神压力。 “我们见个面吧。”丁晓萌淡淡说道：“我来接你。” 第295章 普通朋友 丁晓萌与丁伟没有任何血缘上的关系，反而与追求自己的赵坤有着血缘上的关系。这个消息差点惊掉了陆天明的下巴。 按丁晓萌的话说，最早知道这个秘密的恰恰是丁伟自己。 既然丁晓萌与赵坤有着血缘上的关系，那么换句话说，丁晓萌与赵副省长赵长征就有着一定的血缘关系。 这就不难解释了，毛琴当初上位的各种传闻，看来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顾晓真就曾经在陆天明面前鄙夷地说过毛琴，说毛琴的政协副主席的位子，是睡出来的。 毛琴从一个幼儿园长走上县领导岗位，确实令人遐想。 虽然说，她丈夫丁伟是县机关干部，但丁伟还没有能力帮助妻子步步升迁。 毛琴过去就是山南县少有的美人。她的美貌得到过公认。 毛琴会说话，也会做人。据说她的一双眼睛，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在与她对视几秒钟后，就会缴械投降。 毛琴当年被提拔，确实与时任县委书记的赵长征不无关系。 据说赵书记在视察过县机关幼儿园之后，便将毛琴提拔到了县教育工作。 此后，赵书记步步升迁，毛琴也跟着步步升迁。 但传言总是传言，传言这东西，有对的，也有虚构的。对毛琴的传言，后来被解释为有人暗恋毛琴的美色，故意制造舆论想让她身败名裂。 陆天明很不屑于这些闲言碎语。他是最反感八卦的人。 顾晓真当初在他面前说这些传言的时候，就被他义正词严地训斥过。 顾晓真开玩笑说，“在我们老家，有这样的一个说法，买田看塘，娶女看娘。” 她的意思，就是在暗示陆天明，丁晓萌有一个什么样的娘，她最终就会变成像她娘一样的女人。一个风流成性的女人，能让自己丈夫头上绿草茵茵。 顾晓真的玩笑，被陆天明骂了一顿。从那以后，顾晓真再没开过同类的玩笑。 不过，陆天明心里还是有些尴尬。毕竟，毛琴曾暗示他的话，让他就好像吞下去一只苍蝇一样。 坐在丁晓萌的车里，陆天明看着有些憔悴的她，试探着问她道：“我们去哪？” “你想去哪？” 陆天明道：“随便你。” 丁晓萌便淡淡说道：“好啊，你跟我走吧。” 他们的车，很快便出了山南县城。 山南县城本来就不大。一个常住人口不到三十万的小县城，几乎是没有秘密与隐私的。 阳春三月，温度虽然不是很高，但已经没有了寒意。空气里流淌着一阵阵温暖，告诉人们这正是一个莺飞草长的季节。 丁晓萌的车，停在了一个巨大的矿场上。 矿场上看不到一个人，暮色悄悄笼罩上来，四周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陆天明下了车，狐疑地问丁晓萌，“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丁晓萌笑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陆天明摇了摇头道：“这里看起来好像是一座矿场啊。只是不知道怎么没人。” “你没说错。”丁晓萌道：“这里就是我们山南县最着名的花岗岩采石场。” 陆天明惊异问道：“山南出花岗岩？” “出啊。而且质量特别好。”丁晓萌深深看他一眼道：“你连山南产什么都清楚，我不知道你这个县长今后要怎么当哦。” 陆天明讪讪笑道：“我这才刚接手，确实不是很熟悉。但是，我会花一两个月时间，把山南的底子摸清摸透。” 丁晓萌没接他的话，顾自往前走。 陆天明紧随其后，走了十几步，停在了一堵壮观的巨石前。 “四年前，这里发生过一起严重的刑事案件。”丁晓萌突然说道：“就在你站的地方，死了三个人。” 陆天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怕？”丁晓萌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记得自己是个医生了？” 陆天明讪讪道：“我不是怕。我想知道，人是怎么死的。” “两个被杀，一个被枪毙。”丁晓萌说道：“被枪毙的这个，就杀死两个人的凶手。” 陆天明来了兴趣，追问道：“为什么杀人？” 丁晓萌淡淡说道：“这年头，杀人不外乎两种情况，一种为钱财，一种为感情。” “他们是为什么？” “钱财。”丁晓萌抬起头仰望着天空，轻轻说道：“就是争夺脚底下这座花岗岩采石场。” 她表现得很冷静，很淡然。这让陆天明心里不禁升起来一丝疑问。 通常，像这种发生过凶杀案，又伏法过人的地方，人们都会退避三舍，远远避开。哪有像丁晓萌这样看起来云淡风轻的人？何况，她还是个姑娘。 “你带我来这个地方，是不是有什么说法？”陆天明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就是想告诉你，山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丁晓萌淡淡说道：“你知道这个被枪毙的人是谁吗？” 陆天明摇着头道：“他杀了人，就应该伏法啊。” “如果人不是他杀的，他是被冤枉的呢？”丁晓萌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以杀了两个身强力壮的社会混混？” 陆天明心里一动，“你是不是对这个案子有想法？” “今天，我听了两院的报告，他们只字不提这个案子。”丁晓萌解释着说道：“这个案子曾经很轰动，他们说要公布全部案情的。” “也许，是因为经过研究过后，发现不适宜公开吧。” “我是人大代表。如果连我们当代表的人都不能过问，老百姓还有机会过问吗？”丁晓萌将目光收回来，看了看陆天明道：“被枪毙的这个人，是这座矿场老板唯一的儿子。他曾是我们团委的一名干部。” 陆天明吓了一跳，“有这事？他杀人了吗？” 丁晓萌缓缓道：“你可以找公安方面的人了解。” 陆天明苦笑着道：“如果他杀了人，他伏法是理所当然的。如果他没杀人，他的死就是冤案。” 丁晓萌道：“他杀没杀人，你查查就清楚了。我之所以带你来这里，就是想告诉你，山南的黑，恐怕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这个县长，会有压力。” “压力我不怕。”陆天明笑笑道：“我抗压能力很强。” 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婆娑的声音出来，仿佛有人在低语一样。 丁晓萌似乎突然有了惧意。她不自觉地往陆天明身边靠了过来。 “回吧。”陆天明看一眼逐渐变得模糊的四周，招呼丁晓萌道：“这件事，我会放在心里。我一定会过问的。” 丁晓萌面无表情地点头，回到了车里。 刚坐稳，丁晓萌突然问了一句，“秦霜很温柔吧？” “你怎么知道秦霜？”陆天明惊异地问道：“你听谁说的？” 丁晓萌莞尔一笑道：“如果一个女人连抢走自己爱人的对手都不知道是谁，她就活得太糊涂了。” 陆天明心猛地往下一沉，纠正她说道：“丁晓萌，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第296章 抢夺话语权 丁晓萌对陆天明的解释，只是报以淡淡一笑。 陆天明见丁晓萌不置可否的样子，便认真说道：“我说的是真话。” 丁晓萌轻轻说道：“那是你这样认为的。”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再没多说话。 陆天明把话说清楚了，感觉轻松了不少。 他暗自想，如果不是秦霜，自己会与丁晓萌走到一起去吗？ 他不敢肯定答案。毕竟，婚姻这东西，大多只是凑合。像他陆天明过去的情况，能娶到丁晓萌这样的姑娘，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即便他现在已经被选为了县长，未必就能得到她的青睐。 丁晓萌对自己的好，他能感受得出来。 他知道，如果娶了丁晓萌，他算得上是人生赢家。丁晓萌不但有着娇美的容颜，带出去有面子。而且，丁晓萌的家庭背景，在山南县也是数一数二的。 成为丁家的乘龙快婿，不知是多少人的梦想。可是他陆天明却双手将热情奔赴而来的幸福拒之门外。 在陆天明看来，人生一辈子，唯一不能凑合的就是婚姻。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可是没有这一座坟墓，大多数人将会不知归途。 陆天明需要的是让自己心动的女人，让自己沸腾的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秦霜。 丁晓萌确实让他动过心，但不能让他全身沸腾。 她突然问起秦霜，并且直言秦霜就是她的情敌。这让陆天明不知道要如何解释。 好在她提过之后，再没多说什么。 陆天明想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家的秘密告诉给他。 作为女儿，她不应该把母亲的过往说给别人听。 她看起来很淡然，但是陆天明能感觉出来，她正处于痛苦的深渊里。 丁晓萌这时候提出要出国留学，陆天明知道，她不是真想充实自己，而是在选择逃避。 第三天的人代会，开得很成功。 陆天明的政府工作报告，只是简单地回顾了山南过去的工作。他的重点，摆在三大目标上了。 他非常详细的论述了山南未来的发展计划，提出的工业兴县、科技兴县、旅游兴县三大目标，赢得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山南太需要改变了。这是所有代表们的共识。大家都在盼望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掌舵山南这艘船。 山南这艘船只要航线正确，便可乘风破浪。 就在代表们沉浸在山南未来发展的美好蓝图之中时，陆天明宣布，他将在第一个任期内，解决山南人民免费教育的问题。 山南县虽然实行了九年义务制教育。但至今都是挂羊头卖狗肉。 名义上是免费了，可是实际上，学生要交的钱更多了。 陆天明调查得知，在山南，教师工资还有相当一部分来自学生缴纳的各种费用。 一个完全靠上级财政转移支付的县，突然宣布彻底实行免费教育，这是骇人听闻的大事。 毕竟，县财政捉襟见肘，如果实行免费，这财政的压力可不是随便能承受得起的。 而且，陆天明的免费教育，指的不仅仅是免除学杂费，他还要将学生的生活费住宿费都全部免除。 这就是说，一个有学生的家庭，从此不要再为教育投资一分钱。 口号发出去了，钱从哪来？就成了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 人代会散后第二天，陆天明召开了县政府工作会议。 陆天明进了会议室之后，才发现副县长肖科还没到。 “通知上安排的是几点开会？”陆天明转过头问政府办主任。 政府办主任犹豫片刻道：“九点。” 陆天明便看了一下时间，“刚好九点，开会吧。” 话音未落，听到政府办主任低声提醒他道：“肖副县长还没到。” 陆天明哦了一声，抬起头扫视一圈正襟危坐的与会人员，淡淡说道：“我们开会，不能因为一个人而耽误大家的时间。开会吧。” 政府办主任欲言又止。陆天明却装作看到，朗声说道：“同志们，今天是我们新一届政府召开的第一次会议。” 话音刚落，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肖科推开门，抱歉地朝大家笑笑，解释说道：“各位，对不起啊，来迟了。” 肖科的到来，打断了陆天明的话。 陆天明眉头微微一皱，说道：“请肖县长入座吧。我们也刚才开始。” 肖科接过去话说道：“没耽误开会就好。不过，我还是得解释一下迟早的原因。昨晚啊，余备老总来了，谈关于啤酒厂建设的大事。大家聊得很晚，所以让大家久等了。” 余备要在山南县建设一家啤酒厂。这个消息早在半年前就公布了。 山南县因为引进来了一家啤酒生产企业，全县的热情还没退去。 目前，啤酒厂的征地基本完成。现在只等厂房建起来，设备安装好，山南就能生产出来啤酒。 余备是曹春引进来的。曹春因此还获得了招商引资的奖金。 山南县出台过一个新文件，文件规定，为提高招商引资工作积极性，县里规定，对实际招商引资人员实行重奖政策。 这个奖励标准不低，达到了千分之十。 也就是说，如果引进来一个百万资金的企业，负责引资的这个人，就能得到一万块。 余备的啤酒厂预计投资一个亿，光是奖励给曹春的奖金，就达到了百万之巨。 曹春的背后，是肖科。因此，余备来山南，肖科出面，顺理成章。 当然，在余备的投资未到帐的前提下，曹春的奖金也还只是一个数字。 “这个余老板啊，财大气粗。”肖科得意洋洋地说道：“人家说了，如果他高兴，他还将继续增加投资。” 在座的领导都莞尔一笑。 肖科似乎没注意到陆天明不悦的表情，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后，眉头一皱道：“这水没烧开吧？怎么泡出来的茶有一股馊味啊？” 他回头问政府办主任，“你们怎么搞的？烧壶水也烧不开？” 政府办主任急得脸都红了，正要解释，被陆天明拦住道：“肖县长，我怎么没喝出馊味来？” 肖科惊异地问道：“陆县长你没喝出馊味来吗？是不是你没喝惯茶？” 陆天明道：“你说得对。我平常喝凉开水喝习惯了，还真很少喝茶。” 肖科便笑，故意压低声说道：“陆县长，等下散会了，我给你送一盒好茶。你一县之长，怎么能喝白开水？这让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山南县连杯茶都喝不起啊。” 肖科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他从进门开始，嘴巴就一直没停过。 好好的一场政府工作会议，眼见着就要被他带偏了。 陆天明不得不提醒他道：“肖县长，现在在开会。” “我知道啊。”肖科不以为然道：“不就是开会吗？大家有什么想说的没有啊？我看啊，我们山南过去就有一个毛病，文山会海啊。” 肖科这一番操作，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是故意的。 首先，他在抢夺话语权。其次，他在向陆天明示威。 第297章 先免了他 会议的气氛，因为肖科的到来，而变得有些怪异起来了。 会议室在座的每一个人，曾经都是陆天明需要仰望的人。如今，他坐在主位上来主持会议，自然让大家都感觉到了尴尬。 人代会选举，意外将肖科选出局，将陆天明推上台，这是所有人事先都不曾想过的结果。 没人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 选票是不容怀疑的，陆天明如果不是得到这么多选票，是没人敢做手脚的。 肖科自己更是想不通，明明上了三保险，最终还是败北。这是他不能接受的事实。 在肖科看来，自己县长的位子，就是陆天明抢走的。没有他陆天明，县长宝座在他的屁股底下早就捂热了。 他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嘴上无毛的陆天明来领导自己。 他确实是在抢夺话语权。他要让陆天明的第一次会议灰溜溜收场。 “肖县长，我们开始吧！”陆天明再一次提醒肖科。 肖科将背往椅背上一靠，大大咧咧道：“好啊，开始。” 没等陆天明开口，肖科又抢先说道：“今天这个会的主题是什么？” 陆天明道：“会议通知上有。” “哦，通知啊，我还没来得及看。”肖科笑笑道：“大家发言吧。我听听大家的意见。” 陆天明道：“肖县长，今天是我在主持会议。” “对啊，你陆县长嘛。”肖科一脸认真地说道：“我们都在听啊。” “好。”陆天明不紧不慢地说道：“今天的会议，临时变动一下内容。” 肖科呵呵一笑，“陆县长有指示？” “对。”陆县长淡淡说道：“本来，今天的会议，我是想重点讨论一下全县经济发展的问题。但是，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觉得还有必要对各位的分工作一次调整。” 陆天明将话一说出来，会议室的气氛便变得有点怪异了。 山南县的政府架构，一直是“一正四副”。除陆天明外，还有四名副县长。 副县长当中，肖科位列常务副县长。 每个副县长，都分管着一摊子的事。常务副县长是协助县长主管全面工作的最重要的副县长。 费敏在位时，肖科就已经是常务副县长了。 山南县政府这边的工作，基本都是肖科说了算。 副县长分工，很有讲究。 除常务副县长之外，其他三名副县长分管的工作，可以看出来与领导关系的疏亲。 与领导关系越近，分管的单位油水就越厚。相反，与领导关系疏远的副县长，分管的也常常是费力不讨好，且毫无油水的部门。 陆天明提出分工，在座的几个人的神经便紧绷了起来。 肖科愣了一下，讪讪说道：“陆县长，我们这几个副县长，都在岗位上干了几年了。各项工作都熟。现在再分工，是不是有点轻重不分？” 陆天明微笑着看着他道：“肖县长，什么叫轻重不分？” 肖科道：“我认为，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分工这件事上。” “不，完全有必要。”陆天明道：“可能大家还不清楚我做事的风格。我喜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 肖科赞道：“陆县长虽然年轻，看问题的角度就是不一样。我们啊，还是坚持一点，是人才，就必须用。” 其实，副县长虽然分管着一摊子的工作，但最后的决断权还在陆天明的手里。 通常，副县长点头通过的事项，县长一般是不会去改变的。 毕竟，团结很重要。 当初，费敏主政时，点头还是摇头的权力，基本都被肖科掌握在手里。只要他肖科签字同意的，送到费敏那里，必定是同意的意见。 也就说，过去肖科虽然还没扶正，但他手里实际已经掌握住了山南政府这边的权力。 山南在新县长还没到任之前，山南县政府这边的工作，全盘被肖科接手了。 “同志们，我先提，你们讨论后再决定。”陆天明环顾两边一眼说道：“我建议，免去肖科同志的常务副县长职务。” 话一出口，会议室便变得死一般的沉寂。 陆天明继续说道：“肖科同志在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大家有目共睹，肖科同志为我们山南的发展，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啊。免去肖科同志常务副县长的意见，是我个人的意见。请大家讨论通过。当然，肖科同志另有任用。” 副县长陈庆利试探着问道：“陆县长，常务副县长由谁担任？” “陈县长，你觉得呢？”陆天明反脚将皮球踢了回去。 陈庆利说道：“我是这样认为的，山南县的工作，在座的各位，肩上的担子都是一样的重。陆县长说得好，肖县长为我们山南的各项工作啊，这些年来一直呕心沥血，默默奉献。是值得称颂的。” “请肖县长下来，休息一下，调整一下身体，迫在眉睫啊。”陈庆利笑眯眯说道：“我们啊，都要向肖县长学习哦。” 肖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设想过无数个与陆天明起冲突的场景。就是没想到陆天明会在这时候将他从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上赶下来。 同是副县长，但只要在前面加上“常务”两个字，味道就全变了。 首先，常务副县长是县委领导班子成员。而其他的副县长，只不过是一个正县级或副县级的领导身份。手里的权力，与常务副县长相比，至少要隔着一座山的距离。 所谓县领导，其实是只有进入常委班子的人才算。常委班子以外，虽然具有县级或副县级的级别，却不算是真正的县领导。 其次，同样是副县长，前面冠有“常务”二字的副县长，是有资格领导其他副县长的。 陆天明虽然说的是提议，但他的提议不就是直接否定了肖科的常务副县长的身份了吗？ 肖科显然回过神来了，他怒视着陆天明问道：“你什么意思？” 陆天明与他对视了一眼，面带微笑道：“肖县长，你不觉得太辛苦了吗？我啊，是想先请你休息一段时间。” “我不辛苦，也不需要休息。”肖科道：“陆县长，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儿戏了？” “儿戏吗？”陆天明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肖县长是不是认为我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我提请肖县长注意，山南县政府，我陆天明是有一票否决权的。” “你这是打击报复。”肖科暴怒了起来，拍着桌子吼道：“陆天明，我反对你的提议。你没资格免去我的职务。” “确实是。”陆天明淡淡笑了笑道：“我会提请相关部门，也会征求领导的意见。” “等你征求好了之后再说吧。”肖科冷笑着说道：“陆天明，你这第一把火，是准备来烧我了？” “安排工作嘛，我不针对任何一个人。”陆天明解释着说道：“如果各位不表态，这件事就这样定了。” 三个副县长毫不犹豫鼓掌。 肖科被免去常务副县长的职务，这就预示着常务副县长的帽子，很可能落在他们三个人当中一个人的头上。 第298章 肖科发飙 免去肖科常务副县长的决定，首先得到了陈庆利的支持。 陈庆利严肃地对肖科说道：“肖县长，县政府免去你的常务职务，是多方面的考虑。你要尊重组织决定。” 肖科瞪他一眼道：“陈庆利，你是什么意思？我下，你好上来？” 陈庆利讪讪说道：“肖县长啊，话不能这样说啊。你我同是副县长。何来你下我上之说？你可是度君子之腹了。” 肖科冷笑道：“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的用意。不过，我提醒在座各位，你们是无权免去我的职务的。只有县常委会才有这样的权力。陆天明同志，你一个人代表不了山南县委。” 陆天明面无表情说道：“我能不能代表，另当别论。今天的会，到此结束。” 县政府工作会议前后不到一个小时就散会了。会议只得出来一个结果，就是将肖科的常务副县长的职务免了。 消息传出来之后，山南县政府似乎突然之间笼罩上来了一层乌云。 肖科回到办公室后，暴怒地将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在地上，大声怒骂道：“好你一个陆天明，想在山南一手遮天啊，老子决不罢休。” 肖科的县长宝座没能坐上，还将常务副县长的位子弄丢了。这对他而言，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常务副县长是个实权派人物，从某个层面而言，它本身就代表着县长。 在政府这一块，常务副县长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肖科在山南县政府工作时间长，算是真正的老人了。即便是过去的路远书记，都对他礼让三分。 在山南的官场里有这样的一个说法，山南的官场圈子，就掌握在肖科的手里。 肖科人脉广，资源丰富。从县里到市里，乃至省里，都有他的人。 据传，衡岳市委的颜昌盛书记的老婆，特别喜欢肖科，将他收作了干儿子。以至于现在肖科去颜书记家，都是打着儿子见父母的招牌过去。 至于省里，赵长征副省长就是他的人。 肖科算是赵长征在山南培养众多干部当中最深得他心的一个。肖科也是他一手提拔，安排他从乡镇干起来的一名干部。 从某种角度而言，肖科就是赵长征精心培养的对象。 陆天明免去肖科的常务副县长职务，等于就是直接得罪了包括副省长赵长征在内的一批人。 费敏离任后，肖科安排人将他的办公室来了一次彻底的翻新装修。 这次装修，肖科亲自指挥。不少材料直接采用国外进口的。单是办公室里的一套沙发，就价值十万块之多。 肖科用心装修办公室，是他快乐地认定，这个办公室是他来用的。 没料到选举败选，县长办公室自然轮不到他来坐。 偏偏陆天明不要这个办公室，就像他自己说的，坐在这样的办公室里，他会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政府办公室主任无奈，只好临时给他安排了一间小办公室。 陆天明现在的办公室，应该是山南县政府最小、最寒酸的办公室了。 肖科在办公室发脾气，惊动了整个县委大楼。 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过去安慰他。 陈庆利悄悄推门进来，小声汇报道：“陆县长，肖县长在办公室大吵大闹，影响很不好。您看，要不要制止他？” 陆天明抬起头看了一眼他，笑眯眯问道：“陈县长，你想怎么制止？” 陈庆利不满道：“他这样不顾形象地吵闹，一来影响大家办公。二来，对我们政府形象很不好。能上能下是我们一贯的宗旨嘛。他被免去一个常务的职务，就这样吵闹，他还注不注意影响啊。” 陆天明淡淡一笑道：“他想闹，就让他去闹。他闹，天就塌下来了？” 陆天明云淡风轻的表现，让陈庆利有些疑惑。难道他真不担心闹出事来？ “我是觉得，这样影响很坏。这让下面的同志怎么看待我们？”陈庆利激动道：“下面的同志会认为我们在争权夺利啊。” 陆天明点头道：“你说得没错。就是在争权夺利。他肖科，到现在还分不清大王小王吗？” 一句话，说得陈庆利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大王小王”这样的话，会从陆天明的嘴里说出来。 陆天明崭露头角的事，是他组织策划的苦水泉全球研讨会。 在这之前，还没有人敢去想能在山南组织这么盛大的一场会议。毕竟，与会嘉宾来自全球各地，这即便是衡岳市，也很难做到一次性能邀请到全球这么多顶级的专家学者。 陆天明在研讨会晚宴上用几国语言发表讲话，更是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那时候，很多人就明白，这个陆天明要么不鸣，一鸣必惊人。他要么不飞，一飞必冲天。 但是，全球研讨会的热度很快便消散了。陆天明沉寂了下去。 陆天明在全球研讨会后并没得到重用，这让人感觉很意外，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毕竟，一颗明星想要冲破云层，闪耀在夜空之上，是需要付出很大努力的。 不想让陆天明把风头出尽的人，大有人在啊。 本以为陆天明从此就会被边缘化，被埋没，却没想到他陆天明突然成为县长的候选人。 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成为候选人的。小道消息说，陆天明成为候选人的指令，直接来自燕京。 也正因为指令来自燕京，因此中部省在确定候选人时，没有任何犹豫。 尽管燕京指定陆天明成为候选人之一，却没有要求陆天明必须当选。 燕京方面的意思，尊重代表们的选举决定。陆天明能否被选上，主要在于他本人能否吸引代表们选他。 就在大多数人都觉得陆天明无望的时候，他却像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了。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面对的竞争对手是肖科。 在肖科面前，陆天明显得太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了。 结果，总是出人意料。 陈庆利突然激动说道：“陆县长，我去制止肖县长。这太不像话了。” 陆天明颔首说道：“好啊。陈县长，辛苦你了。” 陈庆利本想在陆天明面前表现一番，哪料到陆天明会顺水推舟。 “我......”陈庆利脸上浮现出来一丝尴尬的笑容，“肖县长脾气不好，我......” 陆天明笑笑道：“陈县长不敢去了？” “不是不敢去，主要是他现在正处在激动的时候，万一一言不合，起了冲突，影响就更坏了。” 陈庆利一边解释，一边偷看陆天明的脸色。 肖科被免去常务职务，他陈庆利三个副县长，都将有望替代肖科成为常务副县长。一旦坐上了，就会进入县委常委。 这是陈庆利最想要的结果。 常务的帽子如果落在他头上，从此以后，他在山南便能挺直腰杆走路了。 “我去吧。”陆天明站起身，笑笑说道：“陈县长，你忙你自己的工作去吧。” 第299章 骗贷跑路 肖科办公室里，遍地狼藉。 陆天明推门进去的时候，肖科正仰靠在沙发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天花板。 听到推门声，肖科头也没动，怒吼一声，“滚出去！” 陆天明出声道：“肖县长，脾气很大啊。” 听到是陆天明的声音，肖科马上坐正了身体，冷冷问道：“是你啊，你来做什么？” 陆天明看一眼满地狼藉，笑了笑道：“肖县长，什么事惹得你发这么大的火？” 肖科苦笑着说道：“绝对不是我被免去常务副县长职务的原因。” 陆天明哦了一声说道：“我就知道，肖县长怎么会为这点小事发这么大脾气呢？这些人啊，都误会肖县长了嘛。” “出事了。”肖科目光无神，喃喃说道：“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肖县长，到底出什么事了？” “人跑了。”肖科道：“余备跑了。” “跑了？跑去哪里了？”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肖县长你昨晚不是还接待他了吗？再说，他跑就跑，有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肖科茫然地说道：“这老小子早就埋下了鬼胎了。我被他迷惑了啊。” 陆天明越听越糊涂，试探着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肖科苦笑着说道：“余备这老小子拿着我们给他的红线图，找银行贷了三个亿。卷款跑了。” 陆天明这才明白过来，他笑笑说道：“能跑哪里去？昨天还在我们山南，他难道长有翅膀，飞了？” “我们啊，都被他算计了。”肖科沮丧道：“老小子早就设计好了。昨晚从我们山南离开后，直奔机场，乘坐国际航班，飞去国外了。” 陆天明一听，顿时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他贷款三亿潜逃？”陆天明问道：“他是怎么带到这么多款的？” “他拿红线图做的抵押。” “红线图？”陆天明试探着问他，“他买地付了多少钱？” “骗子！”肖科咬牙切齿道：“他买地拿了一百万。我们就是看他真心想在山南投资，所以忽略了他的阴谋。老小子放长线钓大鱼，骗走了土地红线图啊。” “一个红线图，就能让银行放款？”陆天明眉头紧皱起来，“银行的胆子不小啊。他们难道不怕钱追不回来？” “因为是县政府担保的。”肖科苦笑着道：“我是看他真心想投资。又考虑到我们山南引进一家企业不容易，所以答应他担保了。” 陆天明反而冷静了下来，“这么说，如果他余备跑路了，这欠下的银行贷款就要我们山南县政府来偿还了？” “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因为，我们是无限连带责任。”肖科叹口气道：“如果不是曹春在我耳朵边千保证，万保证，我不会答应啊。” 陆天明心里一沉，不觉骂了一句，“糊涂。” 余备当初要来山南县投资兴建啤酒厂的时候，陆天明便感觉不靠谱。 先不说余备不具备酿造啤酒的条件。啤酒生产，工艺相对复杂。而且，现在的啤酒市场，基本呈饱和状态。新建啤酒生产企业，很难异军突起。 其次，作为企业，首先要考虑的就是生产成本。 山南乃至衡岳地区，都不是小麦产地。而酿造啤酒，最大的原料就是小麦。 当然，小麦可以从外地购买。问题是，山南交通并非十分发达。要从外地购买小麦来山南，物流成本太大了。 更致命的是，山南没有大江大河，只有涓涓细流。 而生产啤酒，水源尤其重要。 当时，曹春将余备引进来，发出豪言壮语，要在衡岳地区兴建第一家啤酒生产企业的时候，陆天明就跟曹春提出过自己的疑惑。 但是，曹春讥讽他，目光短浅，小家子气，难成大气候。 陆天明那时候心里就一直有个疑问，他感觉余备投资山南县，必有目的。 现在真相大白了。余备利用山南县引资心切的心理，他布局下一个阴谋，从山南县一口气骗走了三亿的贷款。 “肖县长就是为这事发脾气？”陆天明冷静下来，笑笑问他道。 “这不是小事啊。”肖科长叹一声，“陆县长，我愿意接受组织处分。” 陆天明摇着头道：“现在不要谈处分的问题。如果余备真是骗贷，我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减少损失，追回贷款。” “难啊。”肖科苦笑着道：“我得知，余备这老小子早就做好了准备，他把一家人都悄悄移民去了国外。他现在自己也跑路了，去哪里追？” “知道他去了那个国家了吗？” 肖科摇摇头，“老小子保密工作做得好。没人知道。” “你这消息又是哪里来的？” “我们散会之后，我就接到了曹春的电话。”肖科语气沉重说道：“余备老小子给曹春留下了一封信。曹春看到信后，立即给我打了电话。” 陆天明哦了一声，淡淡说道：“要想找到余备移民去那个国家，不难。肖县长，这事先不要声张，免得造成恐慌。” “是，是。”肖科连忙说道：“是我激动了。对不起。” “我们遇事一定要冷静。”陆天明说道：“三亿贷款，对我们山南而言，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我们不能就这样哑巴吃黄连。他余备把梦做得太美了。他真以为我们拿他没办法吗？” 肖科小声道：“我听说，这老小子早就埋下了鬼胎。他现在国内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了啊。” “只要他还在这个地球上，他就跑不掉。”陆天明安慰他道：“肖县长，你现在最主要的就是打起精神，积极面对。你现在通知县局的秦长青局长，半个小时后来我办公室开会。” “好。”肖科爽快答应道：“陆县长，真不好意思。” “没事。这事不是肖县长你一个人的事，现在是我们整个山南县的事。”陆天明叮嘱他道：“一定要沉得住气。” 从肖科办公室回来，陆天明只觉得胸口被堵得闷得慌。 山南县银行一下被人骗走三亿，这可不是小事。 他现在必须稳住阵脚。 二十分钟不到，县公安局长秦长青便匆匆赶来了。 肖科在前，秦长青在后，两个人一进门，肖科便低声喊了一声，“陆县长，我们来了。” 陆天明招呼他们坐下，亲自去倒了茶过来。 他在他们对面坐下，淡淡问了一句，“秦局长，你都知道了吧？” 秦长青莫名其妙地看着陆天明，小声说道：“陆县长，我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了？” “没有。”陆天明笑笑道：“请你来，是有一件事想请你出主意。” “出主意？”秦长青嘿嘿笑道：“陆县长，我可是个大老粗，哪里会出主意。” “你们可以通过内部的资料，查找一个人移民的信息吗？” 秦长青迟疑了一下说道：“一般情况下，不是本地的资料，我们有点难度。但不是不可以通过其他途径查找。” “行。这事就交给你去办了。秦局长，我要求你用两天的时间，把余备所有的资料全部查清楚。” 第300章 曹春辞职 余备骗贷坐实。他不但骗取了山南县政府担保的两亿，还以高额利息骗取了两百多当事人的资金达五亿之多。 余备诈骗的手法很简单，他以投资开发啤酒厂项目为名，通过虚假宣传，面向社会融资。 他许诺，借款人以借款的形式，将资金注入他开立的账户。每月可以领取高额利息。借款可以转化为投资，赢取更多利益。 他给人兜底，如果投资者担心投资安全，所投资的款项均按借款处理。 这样一来，就给投资者吃了一颗定心丸。 钱到手后，余备便跑路了。 秦长青把调查情况如实汇报给陆天明，解释说道：“这是民事经济纠纷，我们不好介入。” 陆天明听完汇报，眉头紧锁道：“秦局长，你怎么定性是民事经济纠纷？这分明是诈骗。” 秦长青还想解释，陆天明却不给他机会了。 “秦局长，我要求你立即立案。”陆天明吩咐道：“不管困难有多大，都必须将余备绳之以法，捉拿归案。国家与群众的损失，要减少到最低程度。” 秦长青为难道：“陆县长，据我所知。余备事前做好了各项准备。他在国内已经没有资产了。全家人也都移民去了国外。我们没办法抓人啊。” “没办法就要想办法。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他逍遥法外。”陆天明严肃说道：“秦局长，这是考验我们山南警方能力的时候了。我给你三个月时间，必须给我拿出来结果。” 秦长青苦笑道：“陆县长，你这是逼我走绝路啊。” “绝路也是路。不走，怎么知道是绝路。”陆天明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当然，如果秦局长觉得困难太大，毫无办法，我只有另想办法了。” 陆天明没有将话说得很透。但这句话的潜台词，谁能听不出来？这不就是告诉秦长青，如果他不行，他陆天明就要换人来干了吗？ 秦长青无奈道：“陆县长，你下指示吧。” “马上成立专案组。从全县抽调各路精兵强将。你亲自担任专案组组长。务必圆满解决余备诈骗的全部问题。” 余备前脚一走，曹春后脚就进了陆天明的办公室。 两个人初次认识时，曹春是没将陆天明放在眼里的。 曹春担任城关镇副镇长的时候，陆天明还只是苦水乡的一个小人物。曹春年轻，在全县影响很大。都说他在招商引资方面有特殊贡献。 事实上，城关镇这些年在招商引资工作上确实有点小成就。城关镇因此成为全县工业发展的领头羊。 曹春引进余备来山南投资，是他引以为豪的大手笔。 在余备与山南县政府签署了投资协议后，山南县政府按照相关政策，已经提前落实了对曹春的奖励。 尽管奖金还没完全到位，但曹春已经赢得了荣誉。 两人后来在党校学习时，曹春在陆天明面前也一直保持着优越感。 曹春看不起陆天明，却将陆天明当成对手。在学院选班长的时候，曹春的失意，就是陆天明造成的。 因此，表面上看，两个人能和睦相处，但矛盾却始终没有化解。 曹春一进门，便愁眉苦脸说道：“陆县长，我是来请求辞职的。” 曹春被安排去招商局担任局长，是山南县重启招商引资工作后的第一任局长。全县都对他寄予了厚望。 肖科为此还特意找过陆天明，希望陆天明能去招商局工作，配合曹春搞好招商引资工作。 “辞职？辞什么职？”陆天明惊异地问他道：“曹局长，你开什么玩笑？” “我没开玩笑。”曹春心事重重说道：“我被余备骗了。” 陆天明安慰他道：“不是你一个人被他骗，是那么多人被他骗了。就因为这点事，你就要辞职？” 曹春低声说道：“我觉得自己没面子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 陆天明似笑非笑问道：“曹局长，你是不是觉得辞职了，这件事就与你没有关系了？” 曹春一愣，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银行两亿，社会资金五亿。多达七亿的资金，就这样被余备拿走了？”陆天明冷笑道：“曹局长，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当务之急，就是想办法把这笔钱追回来。” “余备全家移民了。就算我们找到他，也拿他没办法啊。”曹春懊丧说道：“我听人说，余备早就挖好了坑。我们都被他蒙骗了。” “骗子能走多远。”陆天明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曹局长，你现在给我把辞职的想法收回去。协助县局秦长青局长，争取以最快的速度把案件了结。” 陆天明没有说其他话，但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暗示曹春，别以为他辞职了，就脱离了关系。 “余备贷款，我当初是不同意的。”曹春解释着说道：“因为他买地的款项都没付清。我坚持要等他付清征地款，才能将红线图给他。但是......” 陆天明见他欲言又止，便试探着问他道：“可是什么？” 曹春神色有些慌张，他压低声说道：“肖县长说，我们胆子要放大一点，步子要迈宽一点。他指示我不要有顾虑，要想尽一切办法支持企业。所以......”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肖县长的心情，我们能理解。” “所以，我想说，其实，我与贷款是没有多大关系的。都是按肖县长的指示办的。” 陆天明深深看了曹春一眼，没有表态。 曹春曾是肖科最得力的左膀右臂，虽说他在城关镇工作，但肖科早就有意将他提拔到县里最重要的岗位上来。 曹春到招商局当局长，就是肖科力荐的结果。 可是现在，陆天明强烈地感觉到，曹春在有意与肖科划清界线了。 他暗示陆天明，余备贷款都是肖科授意的。他不过是承担了办事的责任。 “好了，曹局长。我刚才说了，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而是挽回损失的关键时期。”陆天明提醒曹春道：“我建议你，尽快与秦局长联系。大家商量好，要怎么才能将损失减少到最低。” 话音刚落，便听到敲门声。 陆天明喊了一声“请进”。办公室的门便缓缓推开，进来一个满脸惊慌神色，步履匆匆的中年男人。 他一进门便自报家门道：“陆县长，我是农商银行的钱行长。我叫钱多多。” 陆天明一听他自报家门，便忍不住笑了起来，“钱行长啊，这名字取得好。” 钱多多一眼看到曹春，便急忙说道：“曹局长，原来你也在陆县长这里啊，害我到处好找。” 曹春尴尬笑道：“我来给陆县长汇报工作。” “你啊，先别汇报了。”钱多多急匆匆道：“你赶紧想办法找到余备。这家伙胆子真大，骗到我银行来了。” 曹春道：“钱行长，你这话不对啊。你们给人贷款，关我什么事？” 钱多多苦笑道：“当初要不是你拍着胸口说，让我放心，我会给他贷款两个亿？” 曹春道：“你少将屎盆子扣我头上来。” 第301章 汪浩的心愿 山南农商银行，前身是山南县农村信用社。 信用社是地方政府的一个金融机构。设立的初衷，主要是解决涉农的一些金融问题。 信用社服务的对象，主要为农民。当然，也会服务于其他行业。 过去，农民种田、养殖，或者有资金急需，都是找信用社办贷款。 信用社相对于正规银行，是属于底子薄，业务杂，规模小的金融机构。 即便后来转变为农商银行，还是属于地方政府主办的金融机构。 余备这次借贷的银行，就是山南县农商银行。 也只有农商银行，才能走捷径从他那里一下贷走两个亿。 曹春推脱责任，让钱多多很激动。 他毫不顾忌是在陆天明县长的办公室，激动不已地说道：“曹局长，如果不是你在我面前拍脯子担保，我会相信他余备？你难道不知道，为了这笔贷款，我拆借了多少单位啊？你这是一下就掏空我的家底啊。我农商银行会死你手里。” 曹春不屑道：“你农商银行死不死，与我有毛关系啊？钱是你们的，也是你们愿意借给人的。你现在找我，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肖县长指示的吗？我问过肖县长了，人家肖县长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 “放屁！”曹春忍不住骂了一句，“他敢在我面前说他不知道吗？还有，没有县政府担保，你能放款？” 钱多多一下哑了，他哭丧着脸道：“我该怎么办？” 余备跑路的消息已经得到了证实。得到消息后的钱多多，吓得尿都差点拉在身上了。 本来，他还以为手里拿着余备的土地红线图，谁知被告知，由于余备并未按协议准时交清征地款。他的土地将会被国土局收回去。 也就是说，他手里拿的红线图，就是一张废纸。 抵押的红线图没有了意义，钱也不见，人也不见了。农商银行东拆西借的两个亿，眼见着就会像流水一样，哗啦啦的流走了，这怎能让钱多多坐得住。 而且，山南县政府出面给余备担保的事，如今肖科矢口否认了。 “你们怎么都是这样的人啊。”钱多多急得几乎要哭出来。 曹春放缓口气说道：“老钱，你现在就是急死也没办法啊。这不，陆县长在给我们想办法吗？” 钱多多似乎回过神来了，他眼巴巴地看着陆天明，带着哭腔道：“陆县长，如果这笔钱找不回来，我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陆天明问他道：“余备的借款期限是多久？” “一年。”钱多多说道：“一年的期限，他承诺本息两清。” “这还有一年时间嘛。”陆天明安慰他说道：“贷款期限到了，再着急不晚啊。” 钱多多道：“问题是，余备是来诈骗的。就算到了还款期限，问题还是解决不了啊。” 钱多多一来，曹春便想借机走人。 钱多多却不想放他走。他一把拖住曹春道：“曹局长，你别急着走。我们当着陆县长的面，把话说清楚。” 曹春无奈道：“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说的？老钱，我再一次提醒你，钱是你们银行的，借不借，权力都在你手里。别到了出事了，就想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去。你这样做，没意思。” 钱多多冷哼着道：“要不是你们这样那样担保说话，我会放款给他余备？曹局长，你别想脱干系。” 眼见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陆天明出声道：“大家都不要责怪谁了。事情出来了，我们就应该想办法解决问题。” 送走曹春和钱多多，陆天明的屁股还没坐热，便接到了汪浩的电话。 汪浩让他过去一趟，他有重要的事情与他商量。 陆天明没有推辞，放下电话便准备去汪浩办公室。 县委政府都在一栋楼里办公，但平常见面的机会却不多。 总之一句话，大家都很忙。 作为山南县一把手的汪浩，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大当家。虽说陆天明的县长身份能与他平起平坐，但现实里，书记才是真正的一把手，拥有着全县绝对的权威。 陆天明当选县长，于汪浩而言，简直就是五味杂陈。 空降来山南的汪浩，对基层工作一无所知，因此，束手无策。 他没想到，基层会那么复杂。 汪浩来山南，本来是做足准备的。至少，他没空手来。 但是，即便他带来了五亿的发展资金，还是没有在山南树立起自己的权威。 汪浩的本意，就是想将山南打造成为红色革命基地。 毕竟，山南乌鸦坳革命根据地，在历史上是有一定地位的。 在汪浩看来，经济上，山南永远也赶不上沿海地区发达。城市发展上，山南受地域限制，交通限制，也不可能发展成为别具一格的大城市出来。 山南唯一能走的一条路，似乎就是红色经典之路。 可是他的设想，却很难落地。 汪浩下了死命令，他带来的资金，必须经过他审批才可以动用。他要将五亿的资金，都花在打造红色经典山南上来。 他要在山南修建一座占地最大，规模最大的红色纪念广场。让山南因为红色经典而一炮而红。 但是，他的想法却根本贯彻不下去。 山南以肖科为代表的地方干部，坚持要求把资金投在其他方面，而不是修建红色纪念广场。 汪浩找陆天明，就是希望陆天明能助他一臂之力。 县长位子已经坐在陆天明的屁股下，两个人虽然过去有矛盾，但都可看作是年少轻狂。如今，大家长大成熟了，过去的罅隙都将随风而逝。 “我还没正式恭喜你啊，天明。”汪浩一见面，便打着哈哈说道：“兄弟，如今的山南，你我联手而治，这是老天爷的安排啊。” 陆天明开玩笑道：“只要汪书记不认为我们是冤家路窄就好。” “什么冤家？我们是冤家吗？”汪浩正色道：“天明，政府工作交到你手里，我放心啊。” 陆天明诚恳道：“汪书记，我说心里话，我这可是第一次当官。什么经验都没有。今后啊，还请汪书记多多照顾。” “自家兄弟，客气那么多干嘛？”汪浩笑眯眯道：“我们啊，心里要时刻提醒自己，执政为民就对了。” 聊了几句，话题便到了红色广场上来了。 汪浩请了专家，设计了一座气势恢宏的红色纪念广场，总投资预算在三个亿左右。 “红色纪念广场一出来，就是全国规模最大，教育意义最浓的广场。到时候，全国各地的人都会来我们山南啊。”汪浩描绘了一幅波澜壮阔的蓝图。 陆天明附和着他说道：“汪书记，这样我们山南就在全国出名了。” “对啊。地方要发展，首先是知名度要打出去。”汪浩一副深思熟虑的模样说道：“我来山南这段时间，最大的感触就是人民群众对革命历史已经处于不理解、不热情的状态了。” “天明，这是历史赋予我们的重任。我们要让广大人民群众都明白一个道理，今天的幸福生活，都来自老一辈革命家的无私奉献。所以，我建设红色纪念广场，意义很深远。”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天明，我想请你出来担任红色纪念广场建设总指挥，你有意见吗？” 第302章 穷政府，富干部 汪浩期盼地看着陆天明，让陆天明顿时犹豫不决起来。 自被选上县长之后，他一次都没去过苦水乡。 让他奇怪的是，顾晓真和费琳都没找他。 苦水乡发展蓝图已经出来，就等着一声令下开工建设。 其实，这几天他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安排谁去苦水乡接替自己。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是县长了，就不可能再兼任着苦水乡的书记和乡长职务。他必须尽快安排他人来接替。 可是，谁来接替自己？成了陆天明当前最头痛的问题。 在陆天明看来，这个接替自己的人，必须与自己保持着高度的一致。任何违背他意愿的人，都不适合去苦水乡挑这副重担。 “汪书记，你交代的任务，我必须完成。”陆天明态度认真地说道：“建设红色纪念广场，是我们山南的一件大事。我们全县干部都应该大力支持。” “天明，你有这个态度，我很高兴。”汪浩高兴说道：“这个事就说好了。下次常委会上，我会提名让你来担纲总指挥。” 他略一思索，沉吟道：“天明，你还没去市委市政府找颜书记和梁市长汇报吧？” 陆天明道：“还没有。” “你当选也有几天了。该去找领导汇报了。”汪浩看了看日历，“这样吧，这个周六，我与你一道去市里找颜书记和梁市长。” 陆天明讪讪道：“我都不知道要汇报什么内容。” “这不重要。”汪浩笑笑说道：“你已经是山南人民政府县长，你应该主动在领导面前露面。至于汇报什么内容，都是次要的。你想想啊，你不去，领导会怎么看你？说你陆天明架子大？眼里没领导？” 陆天明道：“汪书记，谢谢你的提醒。” 汪浩的红色纪念广场项目一直没法推进，阻力相当大。这让他很恼火。但是却又无能为力。 山南县的干部口头上都答应得很爽快，都表示要积极推进项目。但是事后都只是干打雷，不下雨。 汪浩亲自披挂上阵去督促，结果还是一样。 总体而言，山南县对他修建红色纪念广场抱的是消极的态度。就像肖科公开宣称的那样，把钱花在打造红色纪念广场上，是得不偿失，是劳民伤财。 肖科的言论得到了不少拥护。毕竟，山南的经济条件不是很好。这个多年来一直靠上级转移支付才能维持政府运转的县，每一分钱都显得那么重要。 山南真缺钱吗？当然不是。 像山南这样的地方政府，是真正的穷庙富方丈。 据陆天明所知，全县科级以上的干部，都在市区买有住房。有的人还不止一套。能力大的，还在衡岳市区置了门面房一类的产业。 当然，本事更大的，悄悄在省城买了房。 甚至，有部分领导在沿海地区都有自己的房产。 这些钱从哪来？显然，不是单纯的工资收入。 陆天明计算了一下县干部的收入，即便像丁晓萌这样的家庭，全家都是干部，他们的工资收入也才够勉强在市区买房。 山南是典型的穷了政府，富了干部的地区。 汪浩一心一意要打造红色纪念广场，关键是他有严格要求，他带来的资金任何人不得动。这就让山南的干部普遍形成了一个思想。既然钱是你汪浩带来的，别人不能动，那就你汪浩自己去花这笔钱。 山南干部抵触汪浩，就是从他带来的五亿资金开始的。 五亿资金全部投入到山南县城的改造建设，一定会让山南有一个崭新的面貌出来。 他刚来时，肖科就主动找过他，表明了想改造城区道路，城区管网建设等基础民生工程。但是，肖科的提议，遭到了汪浩的否决。 当然，肖科还有一个想法没说出来，那就是县里还欠着不少教师工资。 作为曾经的常务副县长，肖科对山南县的家底子比谁都清楚。 财政紧张，多年来一直是山南的常态。 路远在位时，曾想了许多办法想改变这样的局面，结果却不尽人意。 原县长费敏，心里抱怨路远为了政绩，摘了山南戴了几十年的贫困县帽子而一直耿耿于怀。他在任上，基本就是无为而治。 山南县过去是衡岳地区唯一戴着贫困县帽子的县。别小看这顶帽子，这顶帽子能为山南每年带来各种各样的援助补贴。 有人开玩笑说，过去的山南，完全没必要担心地方经济的发展。大家只要躺在贫困县帽子的阴影下，就能过得很舒心。 摘除贫困县帽子，直接断了上级的补贴与援助。山南在成为正常的基层政府后，每年的开支就只能按照规定予以拨付下来。 两者一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每年少了足足八千万元的财政补贴。 八千万对一个地方政府而言，确实不算是个大数字。 但是，山南多了这八千万，就能解决许多问题。 摘帽后第一个表现，就是教师工资的发放，经常出现拖延的现象。 一个县里，拿财政工资的人不少。其中，教师和医生，都在财政列支范围之内。 医生收入高，工资发与不发，都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生活。 教师就不一样了，特别是双教师的家庭。一旦出现连续三个月不发工资，他们就会穷得揭不开锅。 县里发放工资，首先解决的就是直属机关，以及全县各局委办。至于教师群体，能拖则拖。在大家看来，教师是所有拿财政工资当中最弱势的一部分人。 他们心里装着斯文，不会因为拖延工资而做出出格的事出来。 肖科把这些情况详细说给汪浩听后，汪浩却不为所动。他反而质问肖科，一个县连教师工资都无法保证，上一届政府究竟都干了什么？ “天明啊，我知道，现在还有不少的同志思想不通。”汪浩感叹说道：“我不怪他们思想不通，我是惋惜他们太没眼光了。打造红色纪念广场能让我们山南一夜成名啊。大家将来都能获得政治荣誉，对大家的进步都有着非常大的帮助。” 陆天明笑笑道：“汪书记，山南是小地方。小地方的人，眼光境界都有一定的局限性。他们思想不通，确实情有可原。我在想，打造红色纪念广场，不会要投入几个亿的资金吧？” 汪浩笑了笑道：“你是不是也在打这笔钱的主意？” 陆天明单刀直入道：“汪书记，说我不打主意，说不过去。我只是想，汪书记你只要掌好舵，其他其实是没必要费太多心的。” 汪浩凝视了他足足有十几秒钟，突然说道：“天明，我把这笔款子全部交到你手里，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不要请示我，你愿意吗？” 陆天明闻言，顿时眉开眼笑，“汪书记，你尽管放心就是。我保证不会乱花一分钱。” 汪浩似笑非笑道：“你也不敢乱花一分钱。钱交到你手里，不是我不管。我会随时注意和监测的。” “请汪书记监督。”陆天明笑眯眯说道：“汪书记，你放心等开工吧。” 第303章 领导的关心 陆天明与汪浩先去了颜昌盛书记办公室。 颜书记是个很讲究的人。他的头发，每天都梳得油光透亮。苍蝇落上去，必定摔跟头。 他说话永远都是不紧不慢，给人一种很有涵养的感觉。他被大家公认是一位儒官。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喜欢与文艺界的人打交道。特别是文艺界的美女，深得颜书记欢心。 在衡岳民间，有一个传说。颜书记对市电视台的美女主持特别好。当初市电视台想搬迁新址，申请多年一直没有得到批复。 女主持人出马找到颜书记后，很快就拿到了批复。 颜书记自己也不避讳与女主持人接触。但是在所有的公开场合，他都会表示，自己与女主持人是纯粹的灵魂知音。 有一年，衡岳遭遇百年不遇的大水，不少地方都被洪水淹了。 衡岳遭灾，惊动燕京的记者下来了。 颜书记身先士卒，带领一帮领导深入民间，检查受灾情况。 在路过一滩深到膝盖的积水时，发生了让颜书记今生今世都在后悔的一幕。 由于积水太深，穿着雨靴的颜书记便很难淌水而过。 这时，当地的一个干部便蹲下身来，背着颜书记淌水。 这一幕，恰好被跟随来的燕京记者拍到了。 这张照片最终没有流露到社会上来。据说颜书记为此花了不少代价。 而且，因为这一照片，也让他这些年一直留在衡岳市，迟迟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提拔重用。 书记办公室，宽敞明亮。 秘书在送了茶后，就悄悄退了出去。临走时，叮嘱汪浩，颜书记时间有限，最多只给他们半个小时的时间。 汪浩心领神会，不忘叮嘱陆天明，少说话，多听。 颜书记见到他们来了，很客气地起身握手。 这是少见的场面，毕竟，汪浩与陆天明，都属于他的下级。下级来了，上级主动起身招呼，这面子是给足了。 陆天明心里清楚，颜书记的面子是给汪浩的，绝不是给他的。 汪浩空降的背景，让他赢得了书记亲自起身迎接的待遇。 “小汪啊，在山南还好吧？”颜书记笑容可掬地说道：“你从燕京来，地方的条件比燕京要艰苦不少。你可要克服啊。” 汪浩笑笑说道：“请颜书记放心。再艰苦的条件，都不可能让我打退堂鼓的。” “好嘛！”颜书记称赞他道：“年轻人，就应该有这样的思想。勇往直前，不怕艰苦。” 他的目光落在了陆天明身上，还没开口，陆天明已经抢先喊了一声，“颜书记好！” 颜昌盛微微颔首道：“不错嘛，天明。你可出人意料啊。” 他话里的意思，陆天明当然能明白过来。这不就是说山南的选举吗？ “你这次当选，说实话，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啊。”颜昌盛毫不避讳地说道：“不过，这也体现了我们的民主。民主嘛，就该是这样。” 陆天明是典型的小白进官场。他过去仅仅只是苦水乡的一个团委书记。一场人大选举，让他一步到位坐上县长的位子，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汪浩说道：“颜书记，今天我和陆县长一起过来，就是想汇报一下思想。” “思想就不用汇报了。”颜昌盛摆摆手说道：“我这个人啊，要看实际行动。你们两个，目前是全市所有县区当中最年轻的一二把手。把山南交到你们手里，你们可不能让人失望。” 汪浩道：“请颜书记放心，我们会尽全力发展山南。” 聊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汪浩便起身告辞。 颜昌盛突然说道：“小汪啊，先别急着走。我想问你要一个人。你看看合不合适？” 汪浩随口说道：“颜书记您要谁都行啊。” “你们县里的肖科同志，我想用用。”颜昌盛沉吟着说道：“今年是我们衡岳市申报全国文明卫生城市的第三个年头。这次再申报不上去，大家面子都不好看了啊。” 汪浩狐疑地问道：“颜书记您的意思是......” “市里成立了文明卫生城市评比领导小组。我们要在上级来检查之前，将所有工作都做好。我看啊，肖科这位同志还是有不错的执行能力的。我想把他调到领导小组来工作。” 汪浩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容，“颜书记，您觉得肖科不错？” “人不错。” 汪浩便哦了一声，转过头问陆天明道：“天明，你的意见呢？” 陆天明认真说道：“组织安排，我都服从。” 颜昌盛便称赞他道：“看，小陆还是识大体啊。不瞒你们说，我原来是准备安排天明同志来领导小组的。现在你既然已经担任了山南县县长，于情于理都不合适了。” 汪浩听到颜昌盛夸赞陆天明是个识大体的人，心里想，这不就是说我汪浩不识大体吗？ “颜书记，我们还是先要征求一下肖科同志本人的意见。”汪浩一本正经地说道：“颜书记您说得对，肖科同志是个执行能力不错的同志。问题是，我们山南现在也急需他这样的干部啊。” 听到汪浩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推辞意思，颜昌盛便有些不悦起来。 他摆摆手道：“行，你们先找他本人谈谈。” 出了颜书记办公室，陆天明小声说道：“汪书记，我刚才觉得颜书记有些不高兴啊。” “管他高兴不高兴。”汪浩不以为然地说道：“他肖科想到市里来工作，没那么容易。” 陆天明道：“组织安排，我们不好阻拦吧？” 汪浩冷笑一声道：“我们就是组织。” 刚好电梯上来，门一开，陆天明一眼便看到了电梯里的路远。 路远也很高兴，从电梯里出来后，一把拉住陆天明的手说道：“天明，恭喜你，出息了啊。” 陆天明被他说得有点不好意思，顿时红了脸，低声说道：“谢谢秘书长。” 汪浩知道路远是他的前任，便客气地伸手与路远握，热情洋溢地说道：“秘书长，有空去我们山南视察啊。” 路远点头道：“放心，该去的时候，一定去。”他看了看两人，热情邀请陆天明和汪浩去他办公室坐坐。 汪浩解释道：“今天是天明同志当选后第一次来市里汇报。刚才我们已经在颜书记这里汇报过了，现在要过去市政府找梁市长汇报。” “约好了吗？”路远问道。 “约好了。”汪浩看看手表说道：“还有二十分钟。” 路远便不再挽留，他叮嘱陆天明道：“天明啊，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陆天明看一眼汪浩，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汪浩婉言谢绝道：“秘书长，下次。下次我们山南请秘书长吃饭。今天，恐怕时间来不及。” “行。”路远爽快答应，“你们山南，有了你们两个，应该会有一个好的开始。” 第304章 半个熟人 汪浩对陆天明在肖科的态度上很有意见。 辞别路远后，两个人一道赶往市政府去见梁同庆市长。 汪浩不满道：“你刚才在颜书记面前的态度不好。什么服从组织安排？他肖科想来市里工作，做他的清秋大梦。” 陆天明劝慰他道：“我倒觉得颜书记的想法不错。肖县长在山南也有那么些年了，该进步了。” “进什么步？”汪浩道：“肖科这人阴得很。你没看到他暗中处处与我作对啊？他这种人，我就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他猖狂。” 汪浩不让肖科进市文明卫生城市评比领导小组，原来是他早就对肖科有了成见。 汪浩是个聪明人。肖科选举失利，再留在山南，面子上过不去。 颜昌盛书记提议将肖科调往市里工作，一方面将肖科的面子捞了回来。另一方面，确确实实提拔了他。 从县里调往市里工作，看似简单，其实很难。 没有过硬的关系，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市文明卫生城市评比领导小组虽然是个临时机构，却是隶属于市委直接领导的小组。 小组组长为市长梁同庆，这就将领导小组的位子抬得很高了。 肖科调进来，将担任领导小组副组长，这与陆天明的山南县长其实是一个级别。甚至在权力上，可能还要超过山南县长。 社会上传说，颜昌盛的老婆将肖科收作了干儿子。从颜昌盛亲自开口要人这一点来看，这种传言似乎不像是空穴来风。 梁同庆市长同样是从燕京空降下来的干部。 但梁市长的出身，要比汪浩高了几个级别。 梁市长在燕京工作的时候，是某部委领导的秘书。这与在燕京只是一个副司长的汪浩相比，梁市长的起点要高不少。 因此，他一空降来地方，就是市长起步。 尽管他们过去都在燕京工作，彼此之间，过去并无任何交集。 即便如此，两个人相见之后，还是感觉要比别人要热络许多。 梁市长领导秘书出身，是见过大世面的人。 他来衡岳市之后，着重抓经济工作。颇有建树。 衡岳市本来是个老牌的工业城市。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风光无限。曾有小上海之称。 衡岳市的冶金行业，在全国属于翘楚一类的企业。七十年代初，国家还在衡岳市造了一座核工业的小城。 当时，衡岳市生产的“大湘”牌柴油机，与江苏常熟生产的柴油机，形成了平分天下的格局。 但是，老牌的衡岳市工业，在上世纪90年代的改革大潮中，逐渐没落了下来。 企业改制后，整个工业系统基本陷入了瘫痪状态。 梁同庆市长原来就在机械工业部工作。他熟知市场，更熟知工业生产。 他来衡岳市之后，立下的第一个目标，就是将衡岳市的工业来一个起死回生。 事实证明，经过梁市长的不懈努力，目前衡岳市的工业基础，逐渐焕发出来了一线生机。 “小汪，小陆，二位好啊。”梁市长笑吟吟地招呼，热情地请他们坐。 汪浩客气道：“梁市长，今天我陪同陆天明同志来，这是他当选我们山南县长后，第一次来见领导。” “我们算半个熟人了。”梁市长打着哈哈说道：“小汪啊，天明同志我早就认识了。” 汪浩惊讶地看着梁同庆。他不知道梁市长怎么会认识名不见经传的陆天明。 梁市长解释着说道：“我认识小陆啊，是在山南的全球研讨会上认识的。小陆同志用四国语言发表致辞，语惊四座了啊。” 汪浩哦了一声，调侃着陆天明道：“原来你早就名声在外了。看来我今天陪同你来，是自作多情，多此一举了嘛。” 梁同庆道：“小汪啊，你们今天不来，我过几天也要找你们来了。” 梁市长正在下一盘大棋。他不但要重振衡岳市工业雄风，还要布局整个衡岳地区。以衡岳市为龙头，带动整个地区的工业发展。 衡岳市辖七县五区，其中，山南县是唯一没有工业基础的县。 当然，说山南工业基础一片空白也没道理。曾经，山南也有诸如氮肥厂、包装厂、轴承厂一类的工厂。但是，这些厂都是小打小闹。计划经济时代还有一口饭吃，进入市场经济竞争阶段，便一落千丈，唯有关门倒闭。 梁市长关心山南工业发展。他希望山南能与其他县区齐头并进。 “听说，你们山南有一个天使基金？”梁市长兴致盎然看着他们两个，试探地问道：“一个县里能有一家基金组织，看来你们的手笔不小啊。” 汪浩根本不清楚天使基金，他茫然地去看陆天明。 陆天明解释道：“梁市长，您说得对。我们山南确实有一家天使基金。这家基金是纯粹的民间机构。投资该基金的人，也是一个普通人。” “普通人？”梁市长明显有些不相信，他问陆天明道：“你知道设立一家基金组织，需要多大的实力吗？” 陆天明道：“我想，他们能申报下来资格，应该就具备梁市长您说的实力。” “不是社会慈善机构吧？”梁市长试探着问道。 “当然不是。他们现在正在与国外洽谈一笔投资。”陆天明认真说道：“如果洽谈成功了，我们山南很快将出现新的工业形势。” “很好嘛。”梁市长高兴说道：“小陆，有什么困难，你直接找我。我会想办法给你解决。” 在梁市长办公室坐了半个多小时，汪陆告辞出门。 一出门，汪浩便迫不及待地问陆天明，“天明，你解释清楚，这家天使基金是什么来头？” 陆天明笑道：“这家天使基金的法人代表叫顾晓真。基金背后的实控人叫乔猛。乔猛就是我们山南县人，与我是初中同学。” “你初中同学？”汪浩惊异地问道：“你这个同学是干什么的？怎么有那么多钱？” 陆天明似笑非笑道：“如果我告诉你，他投资设立基金的钱，全部来自于他某一次的彩票中奖，你相信吗？” 汪浩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道：“看来你这个同学不是个等闲之辈。把中奖的奖金拿来设立一家基金组织，目标很明确，目光很高远。” 陆天明笑了笑，没有再解释。 不过，他心里却在想，乔猛设立基金，不是他陆天明的主意吗？ 乔猛小时候吃了太多的苦。以至于他长大成人后，对物质的追求变得越来越淡薄。 乔猛中奖，换了任何一个人，生活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毕竟，五千万的巨奖，可以让一个人真正实现财务自由。 但乔猛对从天而降的巨奖却没感到狂喜。他还像平常一样，过着平淡的生活。 乔猛告诉过陆天明。他这辈子不打算结婚，也不打算过人上人的生活。他甚至认为这笔巨奖就是他人生的一个劫难。 他在表示要将这笔钱全部捐出去之后，陆天明才提议让他设立一家基金。 陆天明想不到的是，梁市长居然会知道天使基金。 “有空，你给我引荐引荐一下这个乔猛。不管怎么说，他都是我们山南的成功人士。” 第305章 贿选事件 人代会结束了，贿选的事逐渐冒出来了水面。 事件的起因，是黄嘉创追讨他先前送给代表们的红包。 黄嘉创送的红包非但没能让肖科胜选，反而将自己的代表资格弄丢了。这让黄嘉创非常恼火，一气之下，他开始追讨红包。 大多数的代表，都在他追讨之后，将红包退还给了他。 但是，他在追讨苦到水乡的代表朱玉水头上时，碰到了硬茬。 朱玉水讥讽黄嘉创，“黄老板，这年头送出去的东西，还可以要回去吗？” 黄嘉创恼恨道：“朱玉水，老子给你脸，你不要脸。亏你还是我黄嘉创一个地方的人。一个地方的人都在背后捣我的鬼。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实话说，别人有困难不退，我能谅解。你朱玉水的这个红包，一分不能少我的。” 朱玉水也来了气，骂道：“黄嘉创，别以为你有几个臭钱，你就了不起。你也不想想，你的钱都是从哪得来的。不退你，也算是杀富济贫了。” “你敢不退。” “有本事，你吃了我。”朱玉水得意道：“黄嘉创，亏你还是个老板。你做人做事，有这样做的吗？你就不怕传出去丢死人？” “我怕什么？”黄嘉创气恼道：“我的钱，愿意给谁就给谁。” 两个人当即吵了起来。 以黄嘉创的脾气，遇到这样窝心的事，他只要示意手下，便能让朱玉水吃上一顿饱拳。 但是在朱玉水面前，他多少还是有些忌惮。 毕竟，两个人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彼此不说知根知底，却也因为抬头不见低头见，始终拉不下面子来把脸皮撕得粉碎。 何况，朱玉水是村支书，人缘比黄嘉创要好很多。 如果黄嘉创唆使手下动手，势必惹众怒。 在乡下，不管多有本事的人，都要躬着身子做人。出身农村的黄嘉创，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 因此，他的手下只能远观，连一句话都不敢插。 黄嘉创仗着自己身高体胖，倒也不惧朱玉水。 两个人一言不合，便推推搡搡起来。 朱玉水灵活一些，顺手拿了一把镰刀，将黄嘉创的手割出了一道深口子，鲜血便喷溅出来，将朱玉水家的墙壁溅出来了朵朵梅花。 黄嘉创手下见老板吃了亏，便不顾一切冲上来护主。当即将朱玉水打得趴在地上吐了几口血。 事情闹大了，派出所便出动了。 石头亲自带着人，将双方的人都抓紧去了派出所。 朱玉水还有着县人大代表的身份，石头不敢抓他。可是他又不想放他，于是便直接报告了上来。 陆天明接到报告后，顿时哭笑不得。 他这几天，一直在考虑让谁来接替自己负责苦水乡的工作。他需要找一个能完全按自己想法来执行的人。 从外面调一个人去苦水乡工作，肯定不合适。 那么，就只能从苦水乡现有的干部当中产生了。 过去，苦水乡在魏龙和李亮时期，一切都是李亮说了算。魏龙身为乡党委书记，很少出现与李亮背道而驰的意见。 如今，魏龙去了县人防办。李亮被双规至今。苦水乡出现了人才青黄不接的时期。 陆天明在权衡过后，决定把苦水乡的工作，全部交给副书记彭淙壁。 彭淙壁在苦水乡工作多年，对苦水乡的各项工作都能了如指掌。 而且，他的名声也还不错。至少，不会遭到老百姓说闲话。 但彭淙壁对他陆天明似乎很有成见。言下之意，他陆天明一路高升，靠的不是本事，靠的是关系。 黄嘉创与朱玉水动手打架，引得黄嘉创手下将朱玉水打进了医院，经鉴定，朱玉水的伤，已经构成了一级轻伤。 朱玉水既是村支书，又是县人大代表。如今被人打伤住院，这还了得！ 县人大主任黄冕亲自去医院看望了朱玉水，表示一定要严惩凶手，保护好代表的人身权益不受任何侵害。 黄朱打架，将红包的事暴露了出来。 这时，人们才知道，原来在选举前，山南县发生过一起严重的贿选事件。 黄嘉创亲自出马，将全县人大代表都拜访了一遍。根据需要，每人送上了一千或者五千不等的红包。目的就是希望代表们到时给肖科投上一票。 贿选事件暴露出来后，引起了全县的注意。 汪浩气愤地摔了杯子，当即下令，彻查贿选真相。 陆天明去了汪浩办公室，商量着要如何处理贿选事件。 贿选是很严重的政治事件，也是山南县的丑闻。 一旦证实贿选，此前的选举结果都将要推翻。 换句话说，陆天明的县长职务，可能会取消。 “小地方就是小地方。这些人，也太目光短浅了。”汪浩抱怨道：“天明，你说，这事要如何处理？” 陆天明道：“组织有规定，按规定办。” “这样一来，对你会有影响。”汪浩直言道：“当然，再次选举，你还会胜选。但是，山南出了这么一桩事，大家的脸面没地方放啊。” 陆天明道：“我能不能再次胜选不重要。重要的是一定要刹住这股歪风邪气。” “天明，我想，必须立即成立调查组，彻查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 陆天明道：“我支持汪书记的决定。” 当天，山南县纪委监委便成立了调查组，对贿选事件展开了调查。 陆天明让人通知彭淙壁，立即来县里见他。 彭淙壁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他见到陆天明的第一眼，便表示道：“如果你想了解红包的事，我先告诉你一个结果。我本人没有收黄嘉创的红包。” 陆天明笑了笑道：“老彭，你不要激动。我说的不是这件事。我相信你肯定没收黄嘉创的红包。而且我知道，像你一样，拒绝收红包的代表，不在少数。” 彭淙壁愣了一下，“不是红包的事？” 陆天明笑笑道：“当然不是。那都不算事。我请你来，是有个更重要的事想与你商量。” 彭淙壁苦笑道：“你是领导，你发指示就是，何须与我商量。” 陆天明道：“老彭，你这性格我喜欢。我就直说了吧，我想请你负责苦水乡的全部工作。” “我？”彭淙壁显然吓了一跳，双手乱摇道：“我不行。” 陆天明笑着问他道：“老彭，你告诉我，你哪里不行了？就凭着你没收红包这个事，你的品德就高过他们绝大部分。你是苦水乡老人，我知道你像我一样，都想看着苦水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但是老彭啊，苦水乡要想有个美好的明天，就需要我们这些人去奉献，去努力啊。” 彭淙壁显然被他的话打动了，他低声说道：“陆县长，不是我不愿意挑这副担子，而是我怕辜负你的期望啊。” “老彭，只要你心怀天下苍生，我就相信你不但能干好，而且会很出色。” “是吗？”彭淙壁眼里闪过一丝感动的光芒。 “你知道，我不会随便把苦水乡交给一个我不胜任的人手里。” “陆县长，你真那么相信我？” 陆天明态度坚决点了点头。 第306章 阻扰任用 陆天明表现出对彭淙壁的充分信任，让彭淙壁明显激动了起来。 彭淙壁在苦水乡工作了很多年。担任了多年的乡党委副职，一直未能得到提拔。 魏龙曾经就为他抱不平。 彭淙壁上不去，是因为他曾经得罪过肖科。 事情的起因的这样的。有一年，苦水乡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干旱。全乡干部在魏龙的带领下，倾巢出动带领村民抗旱。 在全乡池塘都接近干涸的情况下，全乡村民连吃水都将遇到困难。 魏龙便鼓动村民打井找水。可是一连打了三四口井，都没找到泉水。 于是，大家便把眼光都投向苦水水库。 苦水水库是县水利局管辖的地方。曾经作为战略用水而重点保护。 苦水水库蓄水量大。水库蜿蜒有七八里路长。由于干旱，原本绿莹莹的一库水，慢慢就变成了半库水。 水库管理处干脆就关了闸，一滴水也不放出来了。 苦水乡往年基本都是风调雨顺，水库有不有水，对他们影响并不大。 但是遇到这年干旱厉害了，村民们便只有祈求水库管理处打开闸门。 但是，无论怎么求，水库管理处都以战备为由，拒绝放水救人。 老百姓是没办法找水库管理处麻烦的。便只好来乡政府求助。 副书记彭淙壁便亲自上水库，协调放水救人。 然而，水库管理处却置之不理。反而讥讽彭淙壁没有大局意识。不能为了老百姓遭遇干旱了，就打战备水库的主意。 魏龙也束手无策，征求李亮的意见，李亮反而批评彭淙壁借机树立个人威信。 眼见着全乡农作物全部要绝收，老百姓养的家禽家畜也因为缺水而几近死绝。最后，连村民饮水都出现了严重困难。 彭淙壁一怒之下，带领村民上了水库大坝，强行打开了水库闸门。 水库管理处自然不愿意他们的权威被践踏。双方一言不合，当场大打出手。 水库管理处毕竟人单势弱，动起手来，自然不是早就满腔怒火的村民对手。结果，村民一拥而上，将水库管理处的人打得抱头鼠窜。 事情闹大了，山南县便委派了副县长肖科前来苦水乡处理。 乡长李亮把一切责任全部推在彭淙壁身上。表示他对村民抢水的事，一无所知。 魏龙有意将责任揽在自己身上，但肖科却否决了魏龙揽责任的行为。他将彭淙壁叫到面前，劈头盖脸一顿怒骂。 彭淙壁起初还一声不吭。直到肖科说出来，老百姓的死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时刻警醒，战备水库的重要性时，彭淙壁忍不住顶了他一句，“肖县长，我们不管老百姓死活，我们还配领导他们吗？为人民服务这句话还有意义吗？” 肖科被顶撞，气得脸都绿了，他大声呵斥着彭淙壁道：“彭淙壁，你什么意思？你眼里还有领导吗？不敢不服从上级吗？” 彭淙壁冷冷道：“上级正确，我当然服从。上级的错误的，我为什么要服从？” 肖科大怒，指着彭淙壁吼道：“彭淙壁，你给我听着，我要撤了你。” 彭淙壁将心一横道：“你撤就撤，不要说那么多废话。我彭淙壁如果皱一下眉头，都不算是个男人。” 两个人在乡政府大吵了一架，肖科气得鼻子都歪了，怒气冲冲回去了县里。 本以为彭淙壁马上会被撤职，谁料肖科走后，这件事就再没了消息。 后来得知，是路远书记不同意撤了彭淙壁的职。这才让肖科消停下来。 不过，两个人从此结下了怨恨。彭淙壁也因此就像被焊在了苦水乡一样，不上不下过去了不少年。 陆天明决定将苦水乡交给彭淙壁负责，多少也听闻了关于彭淙壁过去的一些事。 他相信这个憨厚的汉子，值得托付。 “陆县长，你既然相信我彭淙壁，我彭淙壁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报答你的知遇之恩。”彭淙壁双眼放光道：“有陆县长你的支持，我彭淙壁刀山敢上，火海敢跳。” 彭淙壁的表态，让陆天明心里不禁涌起来一番感慨。 其实，在基层干部当中，像彭淙壁这样的干部不在少数。他们都想干出来一番事业，都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实现人生的目标抱负。 可是，基层政府的平台太窄了。即便他们有改天换地的勇气，也因为缺少机遇与平台，而只能碌碌无为一生。 陆天明深知基层稳定的重要性。基层稳了，就好像万丈高楼一样，地基稳了，高楼才不会倒。 彭淙壁要想全面接管苦水乡的工作，还有一道程序要走。 那就是县委常委会的决议。 乡镇一把手的任命，都必须通过常委会讨论。 山南县的常委会议，通常是一个月开一次。每次都定在月底开。 陆天明将准备任用彭淙壁的想法与汪浩一说，汪浩便临时召开了常委会议。 肖科虽然被陆天明免去了常务副县长的职务，但他的常委身份还没有撤销。 常委身份的撤销，不是山南县自己能够做决定的，必须经过市委和市委组织部。 会议一开始，陆天明便谈了苦水乡负责人交接的问题。他主动推荐了彭淙壁。 他的提议刚说出来，肖科便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我个人认为，彭淙壁不适宜担任苦水乡的主要领导。”肖科眼皮都没抬一下，冷冷说道：“彭淙壁这个人，年纪不小，思想却不端正。把苦水乡交给他去负责，只会让苦水乡越来越苦。” 陆天明问了一句，“肖县长，你的意见呢？” “山南县那么多优秀干部，缺少他彭淙壁，全县就没能人了？”肖科冷笑道：“在座的各位领导，应该还记得苦水水库事件吧？他彭淙壁敢鼓动群众殴打水库管理处的人，就有野心鼓动群众对抗县委县政府。” 肖科的话一说出来，当即引起议论声。 苦水水库管理处人员被打，事后再无动静。这是因为当时的路远书记强行压下来的结果。至今，县水利局还一直耿耿于怀。 陆天明道：“肖县长，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再提就没意义了。何况，以当时的状况，我认为彭淙壁的做法没有错。我们不能眼睁睁看着群众被渴死吧？” 肖科冷哼一声，“你是领导，我不与你争论。但是，我坚决反对彭淙壁担任苦水乡负责人。” 肖科在免去常务副县长的职务后，消沉了一段时间。前几天，市委颜书记亲自找了汪浩和陆天明，要求将肖科调去市文明卫生城市评比领导小组。 这段时间，传出来市委组织部的调函将到达山南县。 汪浩一直没说话，等到陆天明与肖科的意见发生相左的时候，他轻轻咳嗽一声道：“同志们，今天临时召集各位开这个会，是来解决问题的。天明同志已经出任山南县人民政府县长，他不再适宜主持苦水乡的工作。安排苦水乡党委政府新的负责人，势在必行。而且，迫在眉睫。” “刚才，肖科同志发表了个人意见，天明同志也谈了个人看法。我看啊，这件事，大家表决一下。我还是那句话，要敢于用新力量。有问题了，我们再换不迟嘛。” 第307章 新家 汪浩的话，虽然没有直接肯定任用彭淙壁，但他话里话外的意思，谁都能听明白。 他赞同陆天明的提议。 表决是最直接的方法。也是最常用的办法，而且，还被视为最民主的方法。 “同意彭淙壁担任苦水乡党委书记、乡长的请举手。”汪浩说完，第一个举起了手。 陆天明毫不犹豫举手。 纪委书记于正生没有太多犹豫，组织部长李朝良先后举手。 十一名常委，先后有九个人举手同意通过了。肖科最后才极不情愿地举起手来。但是，他补充了一句，“我同意常委们的集体意见。但保留我个人意见。” 会一散，陆天明便将消息透露给了彭淙壁，暗示彭淙壁，任命他担任苦水乡党委书记和乡长的决议，已经过了县委常务会议。 彭淙壁在电话里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激动，反而冷静地说道：“陆县长，这个重担，我就是拼了命，也要挑起来。我绝不会让陆县长丢脸。” 电话刚挂，县政府办副主任林伟生便敲门进来了。 陆天明已经成为山南县县长，他在山南县就得有个住的地方。 前段时间，他像汪浩一样，只能临时住在山南宾馆。现在政府办已经把他的住房安排了，特意过来征求他的意见。 陆天明与汪浩不同。汪浩一来，就表示无需为他安排住房。他只需要住在宾馆就行。 而陆天明却没提这样的要求。他按照惯例，将由县政府安排住房。 汪浩常年住宾馆，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山南宾馆前身虽然是山南县委招待所。但在经过改制后，宾馆的性质发生了变化。 汪浩住宾馆，是需要支付住宿费的。 其实，在山南县委家属大院里，专门有两栋楼留下备用的。 这两栋楼，就是预备给外地调来山南工作的领导同志，安排的临时住房。 陆天明的住房，恰好与丁晓萌家是一栋楼。 林伟生将房门钥匙放在陆天明的办公桌上，满脸堆笑地问道：“陆县长，您要不要先看看，看还需要一些什么家具用品的，您说一声，我马上去置办。” 陆天明摆摆手道：“林主任，你不用太费心，能住人就行。” 林伟生连忙说道：“陆县长，房间做了简单的装修。卫生我已经安排人搞好了。床上被褥都安排好了，你拎包入住就行。” 陆天明客气道：“谢谢你，林主任。改天，我请你吃饭。” 下午下班，陆天明拿了钥匙，直接去了他在县委大院的新家。 山南县新修了办公大楼，但没修家属大院。 家属大院还是原来的大院，这座被称为花园式小区的住宅小区，是山南县权力最大，也最神秘的小区。 这些年山南的房地产发展虽然不是很壮观，但还是新建了不少的高档小区。 县里不少干部在新小区买了房，但真正搬离家属大院入住小区的人却不多。 县委家属院一直被视为权力的象征。出入小区的人，自然而然有一股优越感。 门卫看到陆天明来了，惊异地问道：“陆县长走路回家啊？” 陆天明笑笑道：“走走路，当作是锻炼身体啊。” 门卫便笑，低声说道：“我们小区的领导干部，进出可都是小车。像陆县长走路回家的，稀少哦。” 陆天明没有多说一句话，径直往新家走。 刚走到楼底下，便看到毛琴从楼上下来。 看她的模样，是准备出门的样子。 毛琴显然也看到了他，她喜不自胜地一溜小跑过来，惊喜地说道：“天明啊，听说你的新家就在我家楼上啊。这是多么好的安排啊。” 陆天明道：“政府办安排的。” “老林这人很会做事嘛。”毛琴笑眯眯道：“刚回来吧？走，我陪你一起去家里看看。” 陆天明连忙道：“您这是要出门吧？” 毛琴道：“几个老姐妹约在一起喝茶聊天。没什么大事，不去也罢。” 陆天明认真道：“这样不好。你不去，别人就认为你失约啊。你还是去吧。不用陪我。” 毛琴犹豫一下，赶紧说道：“天明你说得对。失约不好。这样吧，小萌刚好回来了，我让她陪你去新家看看。” 不等陆天明说话，她已经拨通了丁晓萌的电话。 “小萌啊，陆县长来新家了，你陪他去新家看看吧。”她话一说完，便挂了电话，满脸堆笑地说道：“天明啊，阿姨听你的，我去赴约了。小萌陪着你看新家更好。你们年轻人在一起有话说。” 陆天明哭笑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上车离开。 丁晓萌很快就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她看了陆天明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今后你就住这里了？” 陆天明笑笑道：“这是县里给我安排的家。我不住家里，能住哪里？” “你们领导不是都喜欢住宾馆吗？”丁晓萌似笑非笑低声说道：“你看新来的汪书记，就一直住宾馆啊。” “个人喜好不同。”陆天明解释着说道：“宾馆没有家的感觉。我这个人啊，喜欢家的感觉。” 丁晓萌哦了一声，轻轻说道：“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不愿意有家的牵绊呢。” 家属楼是老楼，楼层也不算太高。因此当初在建造的时候，就没有配备电梯。 陆天明的新家被安排在五楼，是一套从未住过人的新老房。 他回家，必从丁晓萌家门口经过。 到了丁晓萌家门口，陆天明对丁晓萌说道：“你回家吧，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丁晓萌迟疑了一下，低声答应了一句，“好。” 她开了自家的门，头也不回进去将门关上了。 陆天明拿着钥匙开了门，发现屋里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房间虽然从未住过人，但屋里却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林伟生显然动了不少心思。不但屋里的家具都是目前市面上最流行的样式，连房顶的灯，都是新换上去的最时新的灯。 正如林伟生说的，新房里一应俱全，他完全可以拎包入住。 客厅的沙发，是一套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真皮沙发。人坐上去，感觉特别舒服。 茶几上的茶具，看起来都很精美。 卧室里，床上用品摆放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一个精美的花瓶里还插着一束鲜花。 屋里，荡漾着一丝淡淡的香气，令人有心旷神怡之感。 陆天明心里不觉感慨，这不正是自己梦想的家吗？ 他把每个房间都走了一遍，发现林伟生是真用了心。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他都考虑到了，处处都能给人一种自然而又能感受到的精心布局。 他回到客厅刚坐下，便听到了敲门声。 他心里一动，自己才刚回来，怎么就有人来敲门了？ 开门一看，发现是副县长陈庆利，他身后站着一个漂亮的女人，看着陆天明微笑。 “陆县长，听说你回家了，我和爱人过来看看。”陈庆利介绍着说道：“这是爱人小范，她在县委接待办工作。陆书记的家，就是我家小范布置的。不知道陆县长满不满意。” 陆天明心里一动，不觉抬头去看了一眼叫小范的女人。 女人见陆天明来看她，她赶紧迎着陆天明的眼光回看过去。两人目光碰在一起，女人的脸便红了，显得娇媚可爱。 “陆县长，我叫范芳。姓范的范，村里有个姑娘叫小芳的芳。” 第308章 老夫少妻 陈庆利与老婆范芳，是一对典型的老夫少妻。 范芳在县政务中心工作。陈庆利恰好分管政务中心。两个人接触多了之后，感情便升温了起来。 男人在漂亮女人面前，基本都毫无招架之力。陈庆利也不例外，一次酒醉，他便犯下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范芳将一份怀孕的报告拍在陈庆利办公桌上时，只提了一个要求，陈庆利离婚娶她。 陈庆利当然不肯就范。他不相信自己近五十的人了，一次偶然的激情，会让范芳怀上自己的孩子。可是医院体检的报告白纸黑字摆在面前，他若不认，范芳便威胁要从他办公室的窗户里跳下去。 范芳三十不到，与陈庆利相差接近二十岁的年龄。她像一盆熊熊燃烧的火，而陈庆利，顶多只是一根干枯得一折就断的干柴。 范芳逼嫁陈庆利，谁都知道，不是陈庆利长得有多帅，更不是陈庆利身体有多强壮。而是他头上顶着的一顶副县长的帽子。 在县里，县级干部已经的令人羡慕的大官了。何况，陈庆利还是在位的县领导。嫁给他，身上就多了一层县长夫人的光环。 陈庆利起初还想威逼利诱范芳，无奈范芳就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一样，无论陈庆利如何哄她吓她，她都坚持一个要求，陈庆利必须离婚娶她。 范芳挺着大肚子在陈县长办公室闹，这影响很不好。 她鱼死网破的决心，最终让陈庆利妥协了。有人说，陈庆利跪在前妻面前求得原谅，才让前妻一狠心，让他净身出户离了婚。 让陈庆利恼火的是，他与范芳结婚后，才知道范芳怀孕是假的。 陈庆利因为离婚的风波，在山南县他的名声不是很好。有人背后说他就是当代的陈世美，抛弃糠糟之妻。 戴了这顶抛妻弃子帽子的陈庆利，在仕途上自然会受到一定的影响。 因此，这些年来，他几乎看不到进步的希望。 这次陆天明免了肖科的常务副县长职务，陈庆利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的。这让肖科在县政府班子中失去了一个支持的人，只能黯然神伤离开常务副县长的宝座。 肖科被免，自然得有人顶上去。 陈庆利取而代之的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 家里来了客人，陆天明便招呼他们坐。解释道：“陈县长二位，我这刚来，也不知道家里有些什么，不能好好招待二位了。” 话音刚落，范芳便起身说道：“陆县长，你们坐。我去烧水泡茶。” 范芳嫁给了陈庆利后，从政务中心调到了县委接待办。虽说两个单位的工作性质都差不多，但接待办就要比政务中心轻松得多。 而且，接待办接触的都是领导级别的人。而政务中心，每天面对的都是普通群众百姓。 副县长的夫人，当然不能只是一个普通干部。范芳到了接待办之后，成了县委接待办的副主任。 陆天明这次新家的布置，范芳费了不少心思。 她知道陆天明现在还是单身一人。一个单身男人，对生活的细节不会花费太多心思。因此，范芳从房间布置，家具选购，甚至床上用品的花色样式，都亲自过问拍板。 让陆天明不知道的是，范芳甚至悄悄在衣柜里给他准备了男人的短裤，袜子和内衣。 范芳很快便烧了水泡好了茶。她看起来轻车熟路，像一只小燕子一样在房间里飞来飞去。 反倒是陈庆利，与陆天明枯坐了老半天，两个人都不知要从哪里开始聊起。 泡好茶的范芳挨着陈庆利坐下来，笑盈盈说道：“陆县长，这茶是我让接待办特意准备的，你试试看，好不好喝。或者陆县长你喜欢什么样的茶，我好给你安排。” 陆天明道：“我对喝茶没有讲究。过去，我基本都不喝茶的。口渴了，一杯水就行。” 范芳莞尔一笑，“陆县长，您是领导。今后，要讲究了。” 陆天明微微颔首，随口问了一句，“我这个房子，花了多少钱？” 范芳想了想说道：“这能花多少钱？墙壁地板都没动。就添置了一些家具。说实话，我都觉得有点寒酸了。” 陆天明看了看四周，认真说道：“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聊了几句，范芳突然问道：“陆县长，肖县长现在被免了常务副县长，我们山南县有新的常务副县长人选吗？” 陆天明心里一动，反问她道：“范主任，你对县里情况熟。你觉得谁接手肖县长的工作最合适？” 范芳抿嘴一笑，“陆县长你这是征求我的意见吗？” “算是吧。”陆天明道：“我想听听各方面的意见。” 范芳看了陈庆利一眼，低声道：“依我看啊，陆县长你可以试着用用我们家老陈。我们家老陈这个人啊，最大的优点就是忠诚。而且，他这个人工作起来特别认真。我嫁给他这几年，处处被他压着。我都快要窒息了。” 陆天明惊异地哦了一声，转过头去看陈庆利，狐疑地问道：“陈县长，还有这样的事？” 陈庆利嘿嘿地笑，解释着说道：“陆县长，我这个人不喜欢搞特权。小范是我爱人又能怎么样？她要是敢背着我，利用我的身份在外面搞些什么不正当的活动，我是坚决不答应的。” 陆天明明白了陈庆利夫妻过来串门的目的了。 陈庆利是唯一没有住在县委家属大院的县领导。他与范芳结婚后，把家安在了山南的一个豪华小区里。家属大院的房子，让给了他的前妻。 本来，他是希望前妻搬走的。但前妻坚决不肯从家属大院搬出去。加上范芳也不愿意住进他们原来的房子。所以他只好去了小区里住。 让陆天明感到惊奇的是，陈庆利人不在家属大院住，却对他来家属大院的时间掌握得那么准。他才刚到，他们夫妻二人便跟着到了。 范芳笑靥如花，她看看四周说道：“陆县长，你年轻有为，我们下面这些人都说了，跟着你，山南一定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说真话，你是我最佩服的一个人。那次你在宴会上用四国语言发表致辞，都不知迷死了多少女人。” 陆天明开玩笑道：“真的吗？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不是啊。”范芳一本正经地说道：“至少，我就知道我们接待办的几个小姑娘，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陈庆利接过去话说道：“这还用说？陆县长是什么水平？陆县长过去可是医科大学的高材生。学医的人，不懂几国语言，都不是一个好医生。” 范芳不接丈夫的话，她的眼光一刻都没离开陆天明棱角分明的脸庞，“陆县长肯定没注意到我。那次，我们县委接待办可是全球研讨会的接待主力呢。” 陆天明哦了一声，感激道：“那次接待搞得很好。辛苦范主任了。” “应该的呀。”范芳道：“为领导服务，就是我们接待办的宗旨。今后，只要陆县长您有要求，我们接待办都会想办法满足您。陆县长，您今后可不要客气哦。” 陆天明笑笑道：“我不会客气的。今后，还会有很多事要麻烦你们。”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第309章 喜欢不是爱 范芳主动起身去开了门。 门口，丁晓萌看着范芳，惊异地咦了一声。 范芳热情招呼她进屋，解释说道：“我们家老陈听说陆县长回家了，特意过来看看，看看陆县长家里还缺点什么不。” 丁晓萌微微一笑道：“陈县长很上心啊。” 她的这句话，明显让人听出来了讥讽的意思。 范芳却不以为然，她淡淡一笑道：“小丁，你也是来看望陆县长的吗？” 丁晓萌道：“算是吧。” 其实，此时丁晓萌心里后悔不迭。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陆天明的家里遇上陈庆利夫妻。 在看到陈庆利夫妻之后，她本想转身走掉。可是这样一来，反而让人尴尬。 现在不光是丁晓萌尴尬，陈庆利夫妻其实也是很尴尬的。 去领导家里，最忌讳遇到熟人。通常，都会等前面的人走了之后，自己再进领导家门。 丁晓萌确实不知道陈庆利夫妻已经先她而来。这时她只能硬着头皮进门。 范芳像个女主人一样，招呼她坐，倒了一杯茶递给她。 丁晓萌一来，屋里的气氛便变得尴尬了许多。 陈庆利主动起身告辞。 陆天明送他们出门，走到门口，范芳让陈庆利先走一步，在楼下等她。她有几句话要跟陆县长说。 陈庆利二话没说，客气一番下楼。 范芳回头看了一眼屋里，将陆天明拉到一边，低声说道：“陆县长，我给你准备了内衣裤，都在衣柜里放着。这些衣服我都过了水洗过一遍了。你放心穿就是。” 陆天明没想到她留下来就是为了说这几句话，顿时尴尬起来，不好意思说道：“这不好意思啊。” 范芳抿嘴一笑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这是我们女人都会做的。陆县长，你回去陪小丁吧，我不打扰你了。” “对了，茶几上的那本书，内容很好。陆县长你晚上可以翻翻看看。”范芳低声说道：“你一定要看哦。”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善解人意的笑容，转身下楼。 陆天明刚回到屋里，丁晓萌便问他道：“他们来做什么？” 陆天明道：“随便聊聊。” 丁晓萌脸上便露出一丝怪异的笑容，摇摇头道：“这对夫妇啊，太精明了。他们恐怕不仅仅是来坐坐的吧？” 陆天明当然不会告诉她，陈庆利夫妻来，是想探听他要提拔谁来担任常务副县长的风的。 肖科被免了常务副县长职务后，山南县的常务副县长位子上就一直没安排人坐上去。 这就让不少人动了心思。特别是四个副县长，谁都想这顶常务副县长的帽子落在自己头上。 “你看这是什么？”丁晓萌将一本书递给他，示意他道：“打开看看。” 陆天明不明所以地打开书，赫然看到书里夹着一张银行卡。 “什么意思？”他狐疑地问道。 “不是你的？”丁晓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不是你的，就肯定是别人遗留在你这里的啊。陆天明，还是当大官好吧？这不，才坐上县长位子几天啊，就有人送钱上门了。” 陆天明想起刚才范芳的话，终于明白了范芳话里的意思。 他将书合上说道：“什么送钱啊，丁晓萌，我记起来了，这就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卡，到处扔？”丁晓萌嘴巴一撇道：“一点保护意识都没有。” 丁晓萌来，是想告诉他，她申请出国留学的报告批下来了。她申请了为期三年的留学时间。在此期间，她将辞去现任的全部职务。 陆天明没有说话，丁晓萌出国留学，原因就在他身上。 在他暗示丁晓萌之后，丁晓萌便萌发了出国留学的想法。她要逃离眼前的现实，去一个遥远的国度让自己安静下来。 沉默了一会，陆天明问道：“你出国留学，丁主任和毛副主席同意了？” “他们同不同意，我管不着。”丁晓萌淡淡说道：“陆天明，你是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去的。” “其实，你没必要这样。” “是吗？”丁晓萌眼里掠过一丝希望的光，“如果你让我留下来，我就不出去。” 陆天明笑了笑，没有作声。 “你还是希望我走的。”丁晓萌轻轻叹口气道：“陆天明，我就想问你一句话。你从来就没喜欢过我吗？” 陆天明没去看她，小声说了一句，“喜欢不是爱啊。” “我知道，你喜欢的人和爱的人，叫秦霜。”丁晓萌失落不已地说道：“我当然不能跟她比了。人家是什么人啊？燕京家庭背景，人又漂亮。” 陆天明道：“你别胡乱猜疑，好不好？” 丁晓萌激动了起来，声音不觉大了许多，“我猜疑了吗？难道你不明白我是真心待你的吗？”她突然掉下来眼泪，抽泣着说道：“我丁晓萌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在你陆天明面前，已经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了。” “可是，我还是没能换来你的喜欢与爱。” 她双手捂着脸，泪水似乎从指缝里流了出来。她看起来痛苦不堪，身体微微颤抖着，显然，她在控制自己巨大的伤痛。 陆天明没有去安慰她。 丁晓萌能将她家的秘密告诉他，证明她是很相信陆天明的。 毕竟，涉及父母的隐私，是不可能在外人面前张开口的。 陆天明对他人隐私并没有兴趣。即便丁晓萌将家里的隐私泄露给了他，他也会永远埋在心底，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提起。 丁晓萌伤心了一阵后，情绪好了许多。 “陆天明，我理解你。”她深深叹口气道：“没有秦霜，你就没有今天。” 陆天明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我现在这一切，都是秦霜给的？”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丁晓萌道：“你以为凭着你陆天明的本事，能那么快坐上县长位子？实话告诉你，没有上面发话，别说你当县长，你可能连苦水乡乡长都没机会当。” 陆天明承认道：“我认可你的说法。” “所以说啊，什么狗屁爱情？爱情离开了现实，屁都不是。”丁晓萌略显激动地说道：“我本以为凭着我丁晓萌的条件，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现在我明白过来了，爱情说到底就是一种交换行为。” 丁晓萌走的时候，陆天明亲自送她到了楼梯口。 “祝你幸福！”丁晓萌恋恋不舍地说道：“陆天明，明天我就要去燕京申办签证了。这一辈子，我们还能不能再见面，不好说了。” 陆天明安慰她道：“你不就是留学三年吗？三年过后，我们就可再见了。” “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准。”丁晓萌缓缓摇头道：“我有个事想要你帮忙。” “说吧。”陆天明道：“只要我能帮上你，一定尽全力。” “我希望你让张悦接任我。”丁晓萌道：“你能做到吗？” 第310章 衣服合身吗 陆天明在三天后，才将范芳请来了办公室。 范芳显然有些紧张，她偷偷看了陆天明一眼，小声问道：“领导叫我来，有什么吩咐吗？” 陆天明没有说话，而是将面前的一本书缓缓推到她面前，微笑着说道：“你推荐的书，我看了。内容确实很好，受益匪浅。书看完了，就该物归原主了。” 范芳脸上露出来一丝尴尬，她看着面前的书，轻轻一笑道：“书是送您的啊。” 陆天明摇摇头，“君子不夺人所爱。我知道你也应该非常喜欢这本书。既然我已经读完了，再把书留着，就没意思了。你把书拿回去吧。范主任，以后，就不要麻烦送书给我了。我有需要，会安排办公室的。” 范芳的一张脸倏地红了。陆天明没有点破书里夹着的银行卡，这已经是给了她最大的面子。 陈庆利夫妇此举的目的，陆天明心里当然明白。 肖科被免了常务副县长的职务，陈庆利便想跻身上位。如果他们没有送书这一举动，陆天明或许还会考虑让陈庆利上来。 但是，送书之举，彻底断了陆天明的想法。 本来，陈庆利在山南的名声就不太好。他头上戴着的一顶当代陈世美的帽子，让他的形象蒙上了一层污垢。 干部级别越低，越要注意个人的生活作风。而生活作风，往往又是对手最好的武器。 相反，级别越高，越没人在乎他的生活作风。 干部，都是人生赢家。即便是人生赢家，照样有忧愁。 比如陈庆利，坐在副县长的位子上几年不动，提拔与升迁，看起来遥遥无期。如果现在他还没有争取到进步的机会，那么他的人生将定格在副县级干部位子上，再无出人头地的机会。 其实，一个人做到了副县级的干部，已经非常牛叉了。对于普通人而言，副县长已经是高不可攀了。 但是，人在仕途，犹如生意人在生意场上，本想着赚一百万就满足的，往往在赚了一百万之后，会更疯狂地想要赚一千万，一个亿。 这就是是人性的贪欲。 人性贪欲，与生俱来。很难有几个人能置身事外。 男人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无限大的权，花不完的钱，享用不尽的美女。 大多数的男人心里都有着这个同样的梦。很少有人会将自己的人生与民族的命运，国家的兴衰联系在一起。 陆天明清楚，陈庆利急着想坐上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不仅仅是他权欲大，而是想借此来一洗前耻。 毕竟，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滋味，很不好受。 “陆县长，我们......”范芳羞愧不已，她垂下去头，不敢去看陆天明。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陆天明安慰她道：“范主任，麻烦你转告一下陈县长，工作上放开手脚去干，让成绩说话。” 范芳感激道：“我明白了。” “回去吧。”陆天明摆摆手道：“你要相信，群众的眼睛都是雪亮的。” 范芳站起身，突然问道：“陆县长，衣服穿得还合身吧？” 陆天明心里一跳，想起范芳为他精心准备的内衣裤，不禁有些尴尬。 “还好，很合身，也很舒服。” “这就好。”范芳高兴说道：“我都是手洗了两遍后才晒干叠好的。” 范芳有着成熟女人独特的风情美。她一身职业女性的装束，让她更显女人魅力。身为县委接待办副主任的她，由于长期与领导打交道，她对分寸拿捏得是那么的恰到好处。 她这看似一句很随意，甚至带着谦恭的话，却让人感觉到她话里传出来的浓浓暧昧。 尽管她洗的都是陆天明还未曾穿过的新内衣裤，但她刻意强调是“手洗”，不由人不浮想联翩。 男人的内衣裤，除了自己之外，恐怕只有自己的女人才会去关注。 “谢谢你。”陆天明生硬地感谢了她，没敢再与她的目光接触。 他有一股强烈的感觉，范芳的目光就像两把炙热燃烧的火把，能将人烧得粉身碎骨。 范芳是个很有心机的女人。否则，她不能逼迫陈庆利就范。 毕竟，陈庆利一个副县长，就算是酒后失态，睡了她。她也很难以此为要挟，逼迫陈庆利冒天下之大不韪，抛妻弃子去娶她。 以陈庆利当时的身份地位，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不会少。 但她们谁都不会像范芳一样，从一开始就计划着鸠占鹊巢。 范芳的成功，显示出她与众不同的处世哲学。 他们相差着将近二十岁的年龄，走在街上，很容易让人误会成父女。即便如此，范芳却不以为然，她坦然地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在人前，他们成了令人羡慕的恩爱夫妻。 女人的风情，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是挡不住的。 范芳的少妇风情，能让任何一个男人匍匐在她的石榴裙下。 送走范芳，陆天明心里舒了一口气。 自从陈庆利给他送了一张银行卡之后，他就一直在想，如何要在不伤陈庆利面子的情况下，将银行卡完璧归赵。 至于陈庆利送来的银行卡里究竟存有多少钱，陆天明并不关心。哪怕卡里只有一毛钱，他拿了，就是受贿。 陆天明本身就是个非常机灵聪明的人。他不是不知道，现在基层干部想要得到提拔升迁，钱是唯一的砝码。 很久以前，社会上就有这样的一个传说。所有干部，都是明码标价的。 比如像陆天明这样的县长职务，低于百万，断无希望。 哪怕是苦水乡乡长这样的小官，没有十几二十万，恐怕也捞不到一张椅子坐在屁股下。 这一切，都与制度有关。 他最终决定找范芳。范芳是女人，即便说破，面子上也过得去。 陆天明是个非常痛恨目前的社会现实的。可是他面对这一切，却又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 他不能要求别人都像自己一样，做一个两袖清风的干部。他只能叮嘱自己，绝不能被金钱与美女迷惑了自己的双眼。 送走范芳不久，他接到了丁晓萌从燕京打来的电话。 “陆天明，我想求你一件事。”丁晓萌去燕京办留学签证，她只有在拿到签证之后，才可以出国留学。 “遇到什么事？” “签证失败了。”丁晓萌焦急说道：“我拿不到签证，我就出不去啊。所以，我想请你出面，找一找秦霜。” “找她？”陆天明大惑不解地问道：“找她有用？” “你不用管。”丁晓萌说道：“你就告诉我，帮不帮？” 陆天明开玩笑道：“既然签证办不下来，就不要出去了。留学有什么意思。” “不。我一定要出去。”丁晓萌语气坚定地说道：“我意已决。” “我试试。”陆天明无奈说道：“有不有用，我可管不着了。” 挂了电话，他犹豫了好一会，才拨通了秦霜的电话。 第311章 帮忙 电话响了好一会，正当陆天明失望地想要挂掉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这时候才想起给我打电话？”秦霜埋怨的话传了过来。 “我不敢给你打。” “你敢做不敢为吗？”秦霜笑了，“陆天明，原来你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呀。” “我不是。”陆天明鼓足勇气说道：“我是怕打扰你。” “打扰我什么了？”秦霜哼了一声，“你不给我打电话，不怕我伤心？” “怕。” “怕什么不打？”秦霜生气道：“陆天明，我给你一个补偿的机会。下个月，是爷爷九十大寿。爷爷说了，小范围庆祝一下，你来不来？” “秦老大寿，我肯定想去。问题是，我够格吗？” “你人还没来，怎么就知道不够格了？”秦霜又哼一声，“还有，爷爷说了，希望能见到你。” 陆天明心里涌起一丝激动。能给秦老庆生，这是多大的荣耀啊。 “对了，我爸妈他们都会回来。”秦霜开玩笑道：“他们也想见见你这个乡巴佬。” 陆天明道：“真想我去？” “我不想。”秦霜道：“来不来，脚长在你身上。你自己决定。” “秦霜，我给你打电话，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陆天明小声说道：“我们县有位同志，叫丁晓萌。过去是我们县团委书记。她申请出国留学。但是，签证遇到了一点问题。” “拒签了？”秦霜问道：“知道什么原因吗？” “不知道。” “拒签的原因都不知道，我怎么帮？”秦霜道：“你说的这个丁晓萌，是你前女友吧？我见过她，是个标准的美人儿哦。” 陆天明讪讪道：“你听谁说她是我女朋友？” “你敢不承认？”秦霜开玩笑道：“她是你前女友，我帮她，不就是帮自己情敌吗？我不帮。” 陆天明急道：“她不是我女朋友。在你之前，我陆天明还没交过女朋友。” “鬼信你。”秦霜道：“正常交男女朋友，没问题呀。我就敢承认，我交过男朋友。” 陆天明当然不会相信秦霜的话。苦水乡一夜，让他知道秦霜是个混沌未开的姑娘。他一个学医出身，又涉猎各类书籍的人，凭直觉他都能判断，秦霜说了假话。 “反正我没交过。”陆天明道：“我再次重申，丁晓萌不是我陆天明的女朋友。” “不是就不是。你急啥？傻瓜。”秦霜笑骂了一句，“说吧，我要怎么帮她。” “我让她联系你？”陆天明试探着问道。 “不要这样。我联系她吧。”秦霜突然问了一句，“你现在还好吧？坐上县长的位子，压力大不大？” “肯定大啊。”陆天明心情好了不少，“我过去哪想过会有这一天啊。突然当上县长，说实话，我有点茫然无措呢。” 秦霜轻轻嗯了一声，“理解。不过，陆天明，人总要经历了才会成熟吧？希望你不要被压垮。” 陆天明心里却在想，你秦霜远在千里之外的燕京，怎么知道自己当上了山南县县长？他寻思自己当选后，半个字都没透露给她，她又是如何知道的？ 终究，他没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丁晓萌签证受阻，这是付出多大的勇气，才会打电话给陆天明，希望秦霜出面来帮她。 丁晓萌能打这个电话，至少知道秦霜有这样的能力。 秦霜做秦老的生活秘书，是组织上特意安排的。在她未担任秦老生活秘书之前，她究竟在什么单位工作，陆天明并不是很清楚。 有一点他能肯定，秦霜在旅游开发这一块，似乎是个专家。 上次她特意为考察乌柏村而来，事后听说她在策划乌柏村的开发。但是，陆天明却再没接到乌柏村开发的具体消息。 对于丁晓萌的求助，陆天明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想拒绝她。 可是他一直没想明白，秦霜会怎么帮丁晓萌。 就在这时，秦长青来了。 秦长青带来的消息是，经过县局专案组仔细侦查，确定余备涉嫌诈骗了。 “我们已经立案了。”秦长青汇报道：“但是，陆县长，这个案子可能有点难办。” “怎么难办了？” “余备是有预谋地犯罪。”秦长青苦笑着说道：“被骗的人，不止是我们山南县。据我们调查，他在国内现在什么都没留下，完全是一片空白。而且，我们与他所在的国家，没有引渡协议。所以，想追回诈骗款，难度极大。” “只是有难度，不是完全没希望，是吧？”陆天明眉头紧皱道：“他余备一口气骗走那么多钱，难道就让他逍遥法外？” 秦长青道：“这样的案子，过去也发生过。一直到现在，都是不了了之。” 陆天明点头道：“秦局长，我知道你们有难度。但是，我们不能碰到困难了，就放弃了吧？他余备魔高一尺，我们就应该道高一丈。” 秦长青讪讪笑道：“话是这样说。可是执行起来，还真束手无策。” 陆天明提醒他道：“余备诈骗，虽然是有预谋的。但是，如果没有帮手，他不会那么容易吧？” 秦长青低声说道：“这就是我想要向陆县长你汇报的第二个问题。” 陆天明沉声说道：“说吧，我想听听。” 秦长青解释，余备诈骗，拿的是山南县提供给他的红线图，诈骗的对象是山南县农商银行。 余备为什么选择农商银行，而不选择实力雄厚的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原因很简单，山南县指挥不了四大国有银行。 国有银行对放贷有非常严格的要求和条件，光是审批，就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而且，红线图根本不可能在国有银行贷到款。 山南县农商银行属于地方政府的金融机构，山南县对它有绝对的控制权。 秦长青道：“农商银行的本意，是想余备把钱今后都存进他们银行。这个目标如果实现了，他们农商银行就能超越四大国有银行的山南支行。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绩。” “谁能想到啊，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秦长青道：“我们现在把消息严密封锁了。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很可能引发群众挤兑。如果他们农商银行拿不出钱来，很可能引发群体性事件。” “你的意思，这个消息要永久保密下去？” 秦长青小声道：“也不是这样说。但是能保证目前不出大事。” 陆天明摇着头道：“你相信纸能包住火？” “包不住。” “包不住为什么不勇敢面对？”陆天明道：“秦局长，余备诈骗一案，你们要继续挖下去。他人跑去国外，不等于就一笔勾销了。” “你们现在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陆天明指示他道：“不但要查清诈骗的全部事实，追回被诈骗的钱财，还要查清楚内部是否与他存在相互勾结的可能。” “县招商局曹局长可能涉及进去了。” “曹春一个人，还不足以让余备的诈骗畅通无阻。”陆天明提醒他道：“秦局长，我看啊，你们要不要成立一个专案组？” 第312章 信誉破产 汪浩非常赞同成立专案组。 在听取余备诈骗案的全部细节后，汪浩气愤地说道：“现在骗子横行，而且这些骗子胆大包天。不但骗老百姓，还骗到国家头上来了。必须严惩。” 常委会上，汪浩对陆天明提议成立专案组的意见，表示支持。 其他常委先后表态，赞同陆天明意见。 唯有肖科，在沉吟一会后说道：“我个人认为，不要把动静搞得太大。动静大了，可能引起连锁反应。一方面，对政府形象不好。另一方面，可能引发群众挤兑的群体性事件。” 肖科此语一出，顿时让会议室陷入沉默。 他说的两点意见，并非无稽之谈。 政府被骗，老百姓会如何看待政府？这会让政府形象一落千丈啊。至于挤兑，其实陆天明也有担心。群众都是见风就是雨的一类人。一旦听说农商银行被骗走几个亿，他们还不把存在银行的自己的钱取走？ 当然，山南农商银行不会因此而倒闭。但是，群体性的蜂拥而上取款，确实会让农商银行手忙脚乱，而且，大量存款一旦被取走，农商银行就将成为一个空架子。 这是在座的领导谁也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农商银行本身就属于地方性银行。它最直接的使命，其实就是山南县的提款机。农商银行由于存款利息比国有四大行都要高出那么一点。这就吸引了储户争相将钱存进来。 储户贪的是利息，却不会去考虑风险。在储户看来，银行都是国家办的，国家的银行永远不会倒闭。 他们不会想到，地方性的诸如像山南农商银行这样的金融机构，是没有多大抵御抗风险能力的。一夜之间就有可能破产倒闭。 余备从农商银行一口气贷走几个亿，这对农商银行而言，已经倾囊相授了。 农商银行的体量本来就不大，流动资金甚至都不超过一个亿。余备的贷款，算是动了银行的根本了。 “骗子不除，国无宁日。”陆天明朗声说道：“余备的诈骗手段，粗劣笨拙。遗憾的是，我们会上他的当。所以我认为，这件事是给我们敲响了警钟。” 肖科道：“陆县长，你不要什么事都上纲上线。余备是否构成诈骗，还有待证实。我是想，现在大张旗鼓把这件事传出去，老百姓会怎样看待我们？我们的工作都将陷入被动啊。” 陆天明道：“肖县长的意思，这件事我们就哑巴吃黄连，不声不响了？” “余备出国了，现在就算要追究，也找不到追究的对象啊。”肖科争辩道：“闹出去，热闹的是山南，引起不安定因素的地方还是山南。” 肖科揪住“稳定压倒一切”这句话。他提醒在座的各位，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做好稳定工作，而不是追究责任。 陆天明一锤定音道：“就算山南乱成一锅粥，专案组都必须成立，必须着手调查余备诈骗一案，必须将余备绳之以法。” 肖科道：“说话很轻松，但行动起来，恐怕就不是说话那么容易的了。” 陆天明看了肖科一眼道：“肖县长，你有意见，可以保留。如果因为成立专案组而出了事，所有责任我陆天明一个人承担。” 肖科便再没出声。 余备诈骗案专案小组的提议，通过了常委会决议。 秦长青愁眉苦脸跑来陆天明办公室，一进门就大吐苦水道：“陆县长，这种涉外的案子，我们山南哪有能力去办啊？” 陆天明道：“这算什么涉外案？” “据我们调查，余备他已经拿到了外国身份，他已经不算是我国公民了。”秦长青解释着说道：“他具有了外国国籍，我们国家又不允许拥有双重国籍。所以说，这案子就是涉外案。” “他余备换了一副马甲，就能逃脱惩罚？他把结果想得太美了吧？”陆天明讥讽道：“别说他只穿着一件马甲，就算他穿了十件马甲，我们都要将他的马甲一件件剥下来。让他的真面目抖露在人民群众的眼皮子底下。” 秦长青还想解释，陆天明拦住他道：“秦局长，困难肯定有。但如果我们遇到困难都知难而退，我们还算什么政府？这样吧，我给你配备一个人，你可以把重担压在他身上。” “陆县长要给我安排谁？” “石头。苦水乡派出所所长。”陆天明说道：“石头这人办事很认真。” 秦长青犹豫着说道：“我自己的人，我还不清楚？石头一直在基层派出所工作，让他来负责，陆县长你有把握？” “你尽管放心让他去干。”陆天明笑笑道：“石头懂余备。” 秦长青没明白陆天明话里的意思，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他，小声说道：“陆县长你肯定？” “肯定！” 余备诈骗专案组不仅仅是公安方面派人，山南县公检法都派员进入专案组工作。 常委会上决定，侦办的主要力量落在公安身上，检察院与法院配合公安工作，必要时，完善工作需要的各项手续。 专案组组长是秦长青推荐的县局副局长杨晨。 尽管消息封锁了，但关于余备诈骗的消息，还是流了出来。 农商银行门口开始出现挤兑的群众。 农商银行要倒闭破产的消息，像风一样，迅速刮遍了山南县的每一个角落。 农商银行的主要储户，都是来自全县的普通群众。他们节衣缩食，将钱存进银行，只盼着吃利息。如今得到银行要倒闭，弦外之音就是存款将血本无归。 老百姓闻风而动，他们争先恐后跑到农商银行，宁愿不要利息，也要将自己的定期存款取走。 农商银行全体出动，行长亲自出面做解释工作，保证存款安全无忧。 但他就是将嘴说破，也没有人相信他。 群众异口同声地喊，“取钱，取钱。废话都不要说了。” 农商银行自然不会准备这么多钱预备给储户取。银行取不到钱，恐慌情绪更大了。半天时间，农商银行就被储户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激动的人们堵着银行大门，强烈要求银行让他们提现。 消息通报到陆天明这里时，陆天明心里跳出来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在故意搅浑水。 秦长青带着杨晨一起来找陆天明，他无奈说道：“陆县长，这怎么搞？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全县都乱了啊。” “乱了？”陆天明淡然一笑问道：“天塌下来了吗？” 秦长青苦笑着道：“天虽然没塌，不过也快了。这些人不听劝告，非逼着要提现。这怎么办？” “必须满足储户要求。”陆天明说道：“银行的背后，就是政府。不能让政府的信誉破产。” 第313章 父母官 陆天明出现在群众面前时，赢得了一阵欢呼。 他拒绝秦长青提出的保驾护航要求，只身一人出现在农商银行的台阶上。 县长亲自露面，群众显然看到了希望。 尽管陆天明拒绝了秦长青的提议。但秦长青显然没有放弃，县公安局来了一大车荷枪实弹的警察，一派严阵以待的架势。 警察们将陆天明围在中间，把他与群众隔开。 群众一看这架势，看到的希望之光似乎慢慢要灭。欢呼声也低了下去，现场出现死一般的沉寂。 陆天明把领头的叫过来，让他把人全部撤走。 领头的为难道：“陆县长，秦局长有交代，要确保你的安全。” “我不安全了吗？”陆天明一脸严肃地说道：“这些群众都是我们的衣食父母。你见到有衣食父母害子女的吗？” 领头的警察提醒他道：“陆县长，你才是他们的父母官啊。” “你错了。我们要做人民的儿子，怎么可以做他们的老子呢？” 他与警察的对话，一字不漏全部被人当场听得清清楚楚。围观的人群便骚动起来，大家都仰视着一身正气的陆天明，不由再次欢呼起来。 陆天明要求，现场不允许留一个警察。所有警力必须全部撤离。 陆县长发话了，警察只好收兵。 人们将陆天明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他，“陆县长，我们的钱还能要回来吗？” “陆县长，听说农商银行要破产倒闭了，我们的钱怎么办啊？” “你们县里这些干部，合起伙来骗我们老百姓。不给我们一个答复，我们绝不答应。” 陆天明回头问站在身边的政府办副主任林伟生，“行长在吗？请他过来。” 林伟生低声道：“行长吓得躲起来了。群众说，不让他们取款，我们就要砸破他的头。” 陆天明笑了起来，道：“胆小如鼠啊？你告诉他，有我陆天明在，他的头保证不会被砸破。” 银行行长战战兢兢，面如死灰露面了。 自从传出农商银行要破产的消息，全山南在农商银行存款的储户便紧张起来。 有人试着去银行取款，开始一切正常。到后来便取不出来款了。 银行给出的答复是要等领导同意。 老百姓取自己的存款，需要什么领导同意？有人便当场吵起来。 银行干脆将门关了，挂出来一张告示，暂停营业。 银行的举动，无异于激发了矛盾。谣言越传越神，有人公开说，银行一旦宣布倒闭，储户的钱便都将归零。 行长拒绝与群众见面，因为他不知道见面的后果会是什么。 群众激动起来，不知会闹出多大的事，甚至可能影响到他的人身安全。 见到行长露面了，群众一拥而上，质问他道：“我们自己的钱，凭什么不给我们取？是不是你们银行没钱了？” “今天不给我们取钱，我们就把银行砸了。” 群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吓得行长躲在陆天明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眼见着场面几近失控。陆天明看见银行门口的石狮子，便爬上了石狮子，手一挥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是县长陆天明。我现在要求，大家保持安静。” 连喊了三遍，喧嚣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 陆天明环顾一眼四周的群众，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我陆天明保证，不会让你们有一分钱的损失。如果我陆天明做不到，我引咎辞职。” 这句话份量之重，当即让激动的群众稳定了许多。 群众都仰起脸看他，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父老乡亲们，我深知你们存进银行的每一分钱，都是你们辛勤工作得来的血汗钱。我陆天明宁可把县政府大楼卖了，也要偿还你们的钱。” “但是，我们现在确实遇到了一些复杂情况。我们要想把情况搞清楚，是需要一定时间的。在此，去请求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给农商银行一点时间。” “陆县长，我们可以给你们时间。但是，你要说一个准确是时间。” 人群中，有人高声提出质疑。 陆天明想了想道：“一个月时间，我会把问题处理好。” “陆县长，银行破产了，你真会把县政府卖了还我们钱啊？” “陆县长，你千万不要哄我们哦。我们很多人把棺材本都存进来了。” “是啊，我们一家几代人辛苦的钱，都存进了银行。” “银行倒闭，你们政府一定要兜底。” 陆天明耐心地听着群众的诉求，等群众说得差不多了，他才大声说道：“父老乡亲们，你们的诉求，我陆天明时刻记在心里。还是那句话，没有钱，我卖政府大楼还债。” 群众终于散去了。 陆天明从石狮子上下来的时候，后背都被汗水湿透了。 行长哭丧着脸说道：“陆县长，我这条命还能不能保住，希望都在陆县长你身上了啊。一个月时间如果没达到他们的要求，我估计这些人会把我生吞活剥。” 陆天明严肃道：“你啊，该！” 县农商银行属于山南县管辖，行长自然是县里任命。 出了这么大的事，陆天明知道行长这人不宜再担任行长了。 “你今天好好反思一下，明天你把工作交接出来吧。”陆天明冷哼一声道：“你的问题，以后再说。” 行长的脸色又一次变得苍白，他颤抖着问道：“陆县长，你这是撤了我？” “你说得对。”陆天明冷冷说道：“就地免职。” 听说自己被免，行长非但没有流露出失意的表情，反而有些欣喜的模样。 “谢谢陆县长。”行长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道：“我明天就办交接。” 陆天明在农商银行门口凭一己之力，平息群众闹事，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肖科的耳朵里。 肖科看着跑来给自己汇报的人，眉头紧皱道：“你们这些人，都是一些废人。陆天明几句话，就把你们打发了？” 来人讪讪道：“陆县长说，他卖政府大楼也要赔偿储户存款。” “他陆天明算老几？政府大楼是他家的吗？想卖就卖？” “问题是，老百姓都愿意相信他的话。” “你给我发话出去。农商银行倒闭是政府原因。而且政府也不可能卖办公大楼还债。” “肖县长，要不要再等等？” “等个屁！”肖科面露狰狞之色道：“他陆天明不是不让我去市里工作吗？我要让他寝食难安。他以为能掌管得了山南县？我要让他知道，山南县这潭水，不是什么鱼都能活得下去的。” 肖科让人故意在社会散布谣言，说山南农商银行被一个叫余备的人骗贷了几个亿。现在的山南农商银行就是个空架子。马上要倒闭了。 银行破产倒闭，这在任何地方都是大事。 肖科想要搅浑这潭水，把陆天明架在火上烤。 他要让陆天明彻底地认识到，在山南，他陆天明啥都不是。 然而，陆天明平息下来了银行挤兑事件。这让肖科愈发意识到，对付这小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第314章 秘密办案基地 余备诈骗案专案组成立了。 专案组成立的当天，便迎来了第一个投案自首的人——曹春。 曹春是余备诈骗案当中最关键的人。当初余备来山南投资，引进的人就是曹春。 余备用一百万不到的资金，便在山南圈了两百亩地。他将土地围了起来，在上面树了一块硕大无比的广告牌，写着“一路歌啤酒有限公司”。 余备的这块地很当眼，属于山南县的黄金地段。 只要进入山南县城，便远远地能看到这块气势恢宏的巨大招牌。 在余备土地购置费没有付清的前提下，曹春四处奔走，给余备争取到了国土使用权证和所有权证。 这两个证件，其实就是钱。 农商银行之所以敢贷款给余备，就是因为余备拿着这两个证给银行作了抵押。 银行方面只需要证件是真实的，并不过问这两个证件都是余备空手套白狼拿到手的。 余备一跑，国土局便第一个站出来，表示余备并没有付清土地购置费。因此，土地并不属于余备真正拥有。 国土局很快便出了公告，宣示余备手里拿着的证件作废。土地被国土局依法收回。 土地被收回去了，银行手里拿着的证件便成了真正的废纸。 曹春在余备购置土地，开发啤酒厂的事件当中，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他找关系，托人情，办下来两证。让余备轻而易举就从银行贷到了款。 曹春投案自首，将责任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表示愿意接受任何处分。 曹春投案自首的第二天，陆天明便去见了他。 专案组设在公安局，但曹春不在专案组。 杨晨听说陆天明要见曹春，当即婉拒道：“陆县长，现在正是侦查阶段。按照规矩，当事人现在不宜见任何一个与案情无关的人。” 听到杨晨推脱，陆天明心里有些不爽了。 他淡淡说了一句，“我找他有话说。你安排一下。” 他没有给杨晨任何推脱的借口，他下命令一般的口吻，让杨晨心里不爽，却只能按他的要求去做。 杨晨带着陆天明，在城外的一座别墅一样的建筑里见到了曹春。 杨晨解释道：“我们把曹春放在这里，是有考虑的。他的案子很复杂，为了保密，我们只能将他秘密关押在这里。” 陆天明将建筑打量了一番，狐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杨晨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陆县长，这是我们公安机关的秘密办案基地。” “秘密办案基地？”陆天明的眉头皱了起来，“还有这样的地方，我以前怎么从没听说过？” 杨晨面露尴尬之色，解释道：“我们公安机关办案，有很多都是秘密进行的。这是行业的特殊性。我们也没办法。”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公安机关办案没必要搞得那么神秘吧？” 杨晨不作声，领着陆天明进了别墅。 别墅里很冷清，看不到几个人。 杨晨一到，便有人出门来迎接。 “陆县长，我现在把曹春叫来？”杨晨试探地问陆天明。 “不用。他在哪？我去见他。” 杨晨犹豫一下，低声说道：“这样不好吧？我还是让人叫他过来。” 陆天明摇头道：“我说了，我去见他。杨局长，你告诉我地方就行。你也不用陪着我。” 杨晨吃了一惊道：“陆县长，我怎么能不陪着你，万一发生什么意外......” “放心吧。我还能应付得过来。” 陆天明明说了不让杨晨跟着自己，杨晨也就不好勉强了。 他安排了一个穿便衣的警察，带着陆天明上楼。 在楼上的一个房间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光线一丁点儿也透不进来。 曹春坐在一张铁椅子里，耷拉着脑袋。陆天明进去时，他都没抬头。 “曹局长，我是陆天明。”陆天明主动喊他道：“我来看你了。” 曹春这才抬起头。他的眼神黯淡无光，看了陆天明一眼之后，又将脑袋耷拉了下去。 陆天明对屋里几个人说道：“你们都出去吧。” 几个人面面相觑，没有要走的意思。 陆天明便提高了声音，“几位，没听清吗？” 他们一走，曹春便哇地哭了起来。 “天明，救我。”曹春压抑着哭音道：“救我啊，我被人设计陷害了。” 陆天明轻轻叹口气道：“曹局，你不要激动，有话慢慢说。” 曹春便转过头去看门，确信门被关上了。屋里除了他和陆天明外，再无其他人，便压低声道：“我被肖科骗了。” 陆天明不动声色地说道：“曹局，没证据的话，不要说。” 曹春便冷笑起来，“他们这是要封我的口。就好像他对待肖青良一样。” 他一边说，一边拍打着铁椅子道：“你看看，他们是怎么对待我的？我人身失去了自由，身体被他们摧残啊。” 才过一天的时间，曹春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他被困在铁椅子里动弹不得。 “这是审讯犯人的一套。他们拿来对付我啊。”曹春说着说着，又悲伤起来。 “曹春，你是主动到专案组自首的，这没错吧？” “是。”曹春低声答道：“但是，我是被他肖科忽悠进来的。他说，只要我站出来承担责任，最多就是个政纪处分。现在看来，不是他说的那样啊。” 陆天明道：“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你对事情没有分辨能力？曹春，既然你主动投案自首，我建议你，还是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宽大处理。” 曹春惊异地看着陆天明，小声说道：“看来，你也相信他们说的。余备诈骗与我有关？” “难道没关系？” “就算有，我也奉命行事。”曹春争辩道：“陆县长，你以为我能办得下来那么大的事？” 陆天明笑笑道：“说实话，我听说你投案自首，我也很吃惊。不过，你真有什么话想说，我愿意听。如果没有，你就配合好专案组的同志，把问题搞清楚。” “他们把我带到这里来，就没让我合一下眼。”曹春带着哭腔说道：“现在他们要逼着我把责任全部担起。我知道，如果我这样做了，我会把牢底坐穿。” 正说着，杨晨推门进来了。 杨晨看一眼曹春，又看了一眼陆天明，满脸堆笑道：“陆县长，曹春的问题很严重。我们要接着调查了。” 陆天明道：“好啊。你们继续调查。我先出去。” 他看了一眼曹春后说道：“杨局长，请你一定要注意到办案的方式方法。绝对不能采用任何非法手段。过段时间，我会再来。” 他这句话已经在暗示杨晨，把曹春关在铁椅子里接受调查是错误的。 陆天明转身正要出门，突然听到曹春在身后喊道：“陆县长，别忘记你说的话。” 第315章 潜规则 晚上，陆天明将石头叫了过来。 石头被安排进专案组，秦长青起初还有些不情愿。但陆天明态度坚决，石头才顺利进入专案组工作。 见到石头后，陆天明第一句话便问他，“你们公安办案，究竟有多少个秘密基地？” 石头一楞，笑笑说道：“具体有多少，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知道，不光是公安有，检察、法院和纪委，都有秘密办案基地。” 陆天明吃了一惊道：“你说清楚，这些办案基地是怎么来的？” 石头犹豫片刻，解释说道：“秘密办案基地，其实就是为了更好地查清案情。特别是纪委，他们可比公检法厉害多了。” “我所知道的这些地方，一般是有人捐出来提供给办案单位的。” “捐出来的？”陆天明狐疑地问道：“谁愿意将自己的别墅都捐出来给你们？” 石头道：“说捐，是好听一些。背后其实都是有把柄被人抓着。比如你今天去的这个地方，原来就是山南县一个做废品生意的老板的。” “做废品生意能赚多少钱？” 石头嘿嘿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其实这些做废品生意的，都是隐形富翁。他们当然不是靠收一些简单的废品来谋生。真正厉害的，他们手里都有一批人。这批人干的就是盗窃之类的活。他们把偷来的东西都当废品卖给收废品的。” 陆天明似乎明白了过来，他惊疑地问道：“为什么不在源头上斩断盗窃这根线？” 石头道：“贼都抓了，还要公安做什么？” 陆天明若有所悟道：“这大概就是社会上说的警匪一家吧？” 石头没有解释了，反而劝说他道：“陆县长，这些破事，你就睁只眼闭只眼吧。不要去管了。我跟你说，这就是社会本来的面貌，潜规则的一种。” 陆天明沉默不语，挥挥手道：“你回去吧。不过，老石，我把曹春交给你，你一定要照顾好他。” 石头心领神会道：“我明白。请陆县长放心。” 送走石头，陆天明心情变得异常的沉重。 石头说的这些情况，过去他有过耳闻。但从没觉得真有这么一回事。 公检法包括纪委办案，都应该在阳光下运行。怎么会出现把人秘密关押在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他们这么做，目的究竟是什么？ 纪律与法律，要想在阳光下运行，就必须得铲除遮掩阳光的灰暗地带。 现在的陆天明，每天固定着两点一线的规律。 从家里到办公室，下班后回家。 他在办公室的门上贴了一张纸，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谢绝一切应酬活动”。 刚坐上县长的位子，他确实有些手足无措。 毕竟，他做梦也不会梦到自己会那么快地坐上县长位子。 一坐上这个位子之后，他才发现，一切都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县一级的政府，就是一架零件完整的机器。它的权力，大得不敢想象。过去将县官称作“县太爷”，不是没有道理。 一个县长和县委书记，在其管辖的县里，权力能覆盖一切。 当然，实力雄厚的县长和县委书记，可以在县里走一言堂的路。而像他这种毫无根基的人，即便身为县长，却也处处受牵制。 从余备案就能看出来。山南县的官员们，各怀心思。 在陆天明看来，余备案就是一颗定时炸弹。一旦引爆，连他都无法幸免。 余备案最终被定性为诈骗，与陆天明的坚持是分不开的。 本来，在讨论余备案的时候，肖科坚持这只是经济纠纷，不能笼统归纳到刑事犯罪当中去。 肖科的理由看似很有道理，他不希望余备案引起连锁反应，让想来山南投资的人畏惧不敢前来。 支持肖科的常委，居然不在少数。 陆天明如果没有得到汪浩的鼎力支持，他知道余备的骗贷案，根本就不可能立案。 余备携款潜逃去了海外，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余备不归案，或者他归案后，不能将骗贷的钱追回来，山南面临的困境依旧不能得到解决。 人赃俱获，是陆天明必须要面临的困难。 把石头安排进专案组，不能说他没有私心。 而他的这个私心，却是他需要准确掌握专案组的一举一动。 陆天明是万万不会想到，曹春会主动投案自首。 在见过曹春之后，他又敏锐地发现，曹春后悔了。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曹春投案自首，是肖科的授意。肖科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 难道他想搅浑山南这塘水？ 山南县委县政府已经明确拒绝了将肖科调离山南的要求。在这一点上，汪浩又给了陆天明的绝对支持。 陆天明知道，一旦放肖科离开山南县，肖科便会应了那句话，“鳌鱼脱却金钩去，摇头晃尾再不回。” 以肖科的人脉关系，他完全可以将自己从山南的所有事件中摘除出去。 陆天明不让肖科走，一是因为乌鸦坳的滑坡事件，肖科并没承担任何责任。其二，就是余备案的发生。 他能感受出来，余备案中，曹春只是一个小人物。真正的幕后操手，应该就是他肖科。 乌鸦坳滑坡事件上，肖科也是关键人物。他是瞒报的主要代表人物之一。 当然，乌鸦坳滑坡事件的瞒报，倒也促成了路远顺利出任市委秘书长，费敏调离山南去了山北县担任书记的好事。 肖科是个做事很缜密的人。他不但瞒报了滑坡伤亡人数，而且完美地将十三口人的痕迹抹除了。 喝了一肚子水的陆天明，突然感觉有些饿了。 可是家里除了水果外，什么饱腹的东西都没有。 水果还是县委接待办范芳安排的。范芳现在有一个固定的工作，就是每天会亲自来一趟陆县长的家，把隔夜的水果全部换成新鲜水果。 陆天明婉拒过范芳这样做。但范芳说，陆县长的身体很重要。保证陆县长健康，就是保证了山南人民的未来希望之光不被熄灭。 时间接近十二点的时候，燕京的秦霜来了电话。 “丁晓萌的签证办下来了。”秦霜一开口便笑道：“陆天明，你满意了吗？” 陆天明笑笑道：“谢谢你。我就知道，你秦霜出马，就没有办不了的事。对了，你怎么还没休息？” “爷爷身体不太好。”秦霜担忧道：“我都不知道他能不能平安过生日。” 陆天明安慰他道：“放心吧，秦老的身体只是暂时有点问题。” 秦霜道：“爷爷到底的年事已高了。” 陆天明回应道：“是啊。这是自然规律。谁也无法抗衡。” “爷爷的生日，你一定要过来。”秦霜叮嘱他道：“好了，我不说了。你好好休息，我也要休息了。” 没等陆天明说话，秦霜已经将电话挂了。 两个人虽然只聊了寥寥几句，彼此却感受到了一丝温暖流遍了全身。 第316章 以子之矛 陆天明把陈庆利请来办公室，开门见山问他，“陈县长，你知道全县有多少个秘密办案基地吗？” 陈庆利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小声问道：“什么秘密办案基地？” 陆天明道：“纪委、公检法他们在外设立的秘密办案基地，这事你不清楚？” 陈庆利很快反应过来，连忙说道：“陆县长，你说的是这事啊。我知道一点，不过不是很清楚。” 陆天明笑笑道：“陈县长，我想请你调查一下，全县究竟有多少个这样的基地，他们都是怎么来的，全部情况搞清楚后，你再告诉我。” 陈庆利愣了一下，解释道：“这些地方听说都是办案单位为了办案需要搞的。” “目的是什么，我们先不要管它。”陆天明叮嘱他道：“首先，要保密。其次，才是准确详细的数据。” 陈庆利心领神会，当即说道：“陆县长你放心，我一定神不知鬼不觉地搞清楚。” 陈庆利盼着自己上位常务副县长的位子。为此不惜给陆天明送钱。 在陈庆利看来，天底下就没有不吃腥的猫。钱到位了，位子也就到手了。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陆天明将他的卡原路退回了。 但是，陈庆利认为，陆天明没将这件事公开，而是悄悄退给范芳，这是给他留了面子。正因为此举，让陈庆利认为，陆天明还是很看重他的。 县里几个手里有权的单位，在外面私下设立办案点，陈庆利并非不知道。 只是他装糊涂而已。 现在陆天明让他暗中搞清楚全县究竟有几个办案点，这在陈庆利看来，陆天明把非常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办了。 他不能让陆天明失望。更希望凭借这件事，让他赢得陆天明的信任。从而为他上位常务副县长铺平道路。 陈庆利这是典型的拿了鸡毛当令箭。 陆天明也没想到，陈庆利会拿着这件事，将山南县搅得鸡犬不宁。 第一个进入陈庆利视线的就是杨晨。 山南县公安局在外设立办案点，由来已久。 据说，他们是学县纪委的。 县纪委每年都要查办一批干部。通常，他们将办案地点设在山南宾馆。 县纪委办案有一个规矩。但凡被双规接受调查的人，在办案期间的一切开支，都由被调查对象单位拨款支付。 纪委办案，常常让人闻风丧胆。 杨晨便依样画葫芦，在公安局规定的办案地点外，先后设置了四个办案点。 所有进入办案点的人，都是缺乏证据，不便按照法律规定予以收监的人。 他们被关押在办案点，叫天无路，叫地无门。 办案点一般是不设置监控之类的设备的。这就让办案人员在审讯起来毫无顾忌。即便铁打的人，在公安审讯人员采用手段后，都会有生不如死的痛苦。他们都会按照公安的意图交代。 杨晨对陈庆利调查办案点，一点也不在乎。 他当着陈庆利的面说道：“陈县长，你找我了解这些问题，难道你有什么说法？” 陈庆利解释说道：“按照规定，你们在外设立办案点，是不符合法律规定的。所以，杨局，你最好是把办案点的问题说清楚。” 杨晨不吃陈庆利这一套。虽说陈庆利贵为副县长，但对杨晨没有任何威胁。 相反，陈庆利对杨晨多少还有点忌惮。 地方政府，最有实权的单位就是公检法单位。即便像陈庆利这样的领导干部，都会让他们三分。 陈庆利手里拿着陆天明的令箭，当然不会让杨晨压在自己身上。 “杨局，这是县里的意思。希望你能理解。” “县里？不就是他陆天明吗？”杨晨不屑地说道：“他的手伸得够长啊。才坐上县长位子没几天，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什么事都想插一脚啊？” 陈庆利就希望杨晨发怒对抗。杨晨表现得越激烈，越能体现他的能力。 “杨局，你不尊重陆县长，这个态度可不好。” 杨晨冷哼一声道：“陈县长，你愿意舔，我可以装作没看到。但如果你想拿我开刀，对不起，大不了鱼死网破。” 陈庆利嘿嘿地笑道：“严重了啊。杨局，话不是这样说的。县里了解情况，理所应该。你这样抗拒不配合，就是没将县政府放在眼里嘛。” 杨晨被他激得差不多要跳了起来，“陈县长，你这是给我戴帽子。” “如果杨局你的态度不改变，我会把你的态度转告给县政府领导班子。”陈庆利不紧不慢地说道：“我给你三天的时间，你把你们公安在外面的办案地点都写成一个详细的报告，报告给我。” “全县那么多单位有这样的情况，你为什么盯着我不放？”杨晨恼怒道：“陈县长，对不起，你的要求，我没法做到。” 两个人说着说着，情绪都激动了起来。 按理说，杨晨只是公安局副局长，陈庆利是他的领导。他在陈庆利面前应该保持礼貌与客气。但现在杨晨显然不想屈服，他争辩道：“公安机关办案有它的特殊性。你们不懂，就不要外行领导内行。我坚决反对你们插手我们的工作。” 陈庆利训斥他道：“你们的工作，不管有什么样的特殊性，都必须尊重县政府的指挥与安排。” 杨晨被训，顿时哑了口。 陈庆利真要与他过招，杨晨还不是他的对手。 “陈县长，你等着吧。我会按你的要求去做。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能一视同仁，不能光盯着我们公安。” “你放心，谁都在名单之上。” 杨晨愣了一下，狐疑问道：“你还有什么名单吗？” 陈庆利不语，摆摆手说道：“这个你不要过问了。县里安排了解这件事，就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杨晨窝了一肚子的气，气呼呼回去了。 陈庆利立即抄起电话，打给陆天明汇报道：“陆县长，杨晨态度相当蛮横。拒不配合。您下指示，下一步，我们应当怎么办？” 陆天明道：“必要的时候，可以停职接受调查。” “他现在是专案组组长，这样不合适吧？” “没有张屠户，难道大家都要吃混毛猪吗？”陆天明反问他道：“老陈，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陈庆利赶紧表态道：“我没有顾虑啊。只要陆县长你下命令，刀山火海我都敢闯。” “很好。”陆天明表扬他道：“老陈，我看好你。” 第317章 一锤定音 山南县权力机关秘密办案基地的调查工作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而在苦水乡这边，一场改天换地的大建设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乡党委书记、乡长彭淙壁职务被宣布之后，他第一道命令，就是将苦水乡政府这一块地方，来一个大拆迁。 苦水乡政府虽然没有形成规模乡镇，但这些年来，民居建了不少。 特别是苦水泉被发现之后，不少人都想在乡政府这地方找一个立足之地。 刚开始，乡国土所开出两万块钱一亩的土地价格。价格出来后，国土所的门槛都差点被踩低了。 国土所很会来事，一夜之间将价格提高到五万块一亩地。 即便这样，还是让不少人拿到了国土使用权证。 彭淙壁一上来，便宣布不认这些证。 这个决定，让苦水乡炸了窝。 卖地准备建房的人，听说不认证了，便想要退回钱。 但是，彭淙壁交代国土所，地不给，钱不退。 彭淙壁态度强硬，谁敢闹事，就让人去吃牢饭。 这样一来，先前出钱买地的人，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不过，彭淙壁很快便宣布了一个政策。那就是已经出了钱办了手续的人，只要配合乡政府开发建设，他们都将赢得一个投资的机会。 苦水乡政府要打造一个高科技和食品生态系统的计划，来自于顾晓真和费琳的苦水乡未来蓝图计划。 由顾晓真负责的天使基金与费琳负责的海外投资，她们已经谈好了所有合作的条件。 按照蓝图规划，未来的苦水乡将是山南县第一座卫星城镇。 彭淙壁走的就是一条大破大立之路。 他计划要将包括乡政府在内的所有建筑，全部推倒重建。 未来的苦水乡，将由两纵两横四条街道构成。乡政府坐落在最中心。整个苦水乡将划分为居民生活区、经济发展区，也就是农贸市场、高科技研发区和苦水泉生态饮用水公司。 方案得到了陆天明的充分肯定。 但是，常委会在讨论苦水乡的发展方案时，肖科站出来说，“苦水乡这种建设，我看就是劳民伤财。” 他分析道：“苦水乡地处偏僻。又没有便捷的交通网络。在这样的地方大兴土木，完全就是浪费。与其把金钱与时间花在苦水乡，不如投资在县城的改造计划上。” 肖科的意见，得到了部分常委的赞同。 汪浩一直没说话。他心里也有些不乐意。 汪浩一心要将山南县打造成为红色革命县。他不惜得罪山南县其他领导，坚决不让山南县动用他带来的资金。 在他将想法和盘托出告诉给陆天明，征求陆天明的意见时，陆天明没说一句反对的意见。相反，对他的想法予以了坚决的肯定。 陆天明的态度，让汪浩放心将红色纪念广场的建设任务交给他去执行。 可是陆天明在接受任务后，只打雷不下雨。红色纪念广场的项目一直拖着没有动静。 这已经让汪浩心里有些不满了。现在倒好，陆天明将广场的建设任务放在一边，全心全意去支持苦水乡的改造计划了。 在座的都明白，苦水乡未来改造成功的政绩，都将归在他陆天明身上。 虽说他现在不是苦水乡的实际领导了。但现任的彭淙壁，完全是按照他的计划在推行。 肖科提议道：“我看，苦水乡的建设，可以先缓一缓。红色纪念广场项目才是全县建设的重中之重。” 肖科突然表态支持建设红色纪念广场，这让汪浩都感到意外。 当初，他提议建设红色广场时，肖科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反对意见的。 “老肖，你的意思，广场建设任务比苦水乡要更重要？” “当然。”肖科严肃说道：“汪书记，过去我认识不够啊。这段时间我认真反思了一下，感觉到汪书记你才是高屋建瓴啊。我们山南靠什么打出自己的影响？我认为，红色才是我们的主题。建设纪念广场，既是对先辈英烈的尊重，也是我们山南打出影响的最好机会。” 汪浩满意地笑了，道：“肖县长的意见，可以考虑。” 眼见着会议的风向要变，陆天明忍不住轻轻敲了敲桌子，提醒大家道：“各位，今天我们会议的主题，是研究苦水乡改造计划的可行性。纪念广场的问题，应当另外开专题会研究。” 汪浩道：“天明啊，肖县长只是谈了他个人的意见和看法嘛。我看啊，我们现在不能一条道走到黑嘛。苦水乡的改造方案，只要符合全县整体发展规划，还是要支持的嘛。” 陆天明道：“汪书记，据我所知，目前苦水乡的各项工作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现在只等县里批复下去，他们便可以开工建设了。” “建设的资金从何而来？”汪浩问了最直接的问题。 “全部投资，由天使基金和海外研究机构承担。”陆天明解释说道：“我已经与苦水乡打了招呼，别想着县里给实际性的经济支援。” “县里一分钱不出，道理说不过去嘛。”汪浩笑笑道：“我看啊，我们既然要表态支持，就不能光是言语上的支持，应该来点实际性的支持。” 陆天明道：“好啊。如果县里能掏钱，苦水乡当然更乐意了。” “苦水乡也是我们山南的一个乡镇嘛。它又不是独立王国，我们怎么可能置之不理呢。这样吧，天明同志，你最好亲自下去调研调研，如果方案其实可行，我看，就可以放开手脚让他们去做。” 方案研讨会开了整整一天。会上，肖科阴一句，阳一句，总之就是阻挠苦水乡改造方案落地。 陆天明起初还争辩了几句，到了后来，他开始懒得搭理肖科了。 眼看着方案决定不下，陆天明不得不站起来说道：“各位常委，苦水乡改造方案我是认真审阅过的。我认为，他们的方案切实可行。并且，这个改造计划关乎着山南县未来的发展方向。我现在以县长的名义保证，苦水乡的改造如果出了问题，责任由我陆天明承担。” 这句话不说掷地有声，但也将陆天明的决心说了出来。 汪浩打着哈哈说道：“好啊，我看，就按苦水乡提交的方案落实下去吧。” 书记毕竟是书记，他的一句话，就能一锤定音。 有了汪浩的表态，苦水乡改造建设计划终于落地。 就在大家准备散会之际，肖科突然说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想在会上讨论一下。” 汪浩哦了一声，眼睛看着肖科道：“肖县长啊，你还有什么问题？” “是关于县里某些领导秘密调查县公检法机关工作的问题。汪书记，现在的山南县，被这么一调查，闹得人心惶惶啊。 ” 第318章 顺水推舟 山南县调查执法机关秘密办案基地在事，正如肖科说的那样，搅得全县鸡犬不宁。 陈庆利因此也成了风云人物。 过去，陈庆利在山南是没有多少存在感的。特别是他在离婚后娶了少他二十多岁的范芳之后，他的形象变得令人不齿。 一顶当代陈世美的帽子，压得陈庆利一直抬不起头。 有人当着他的面明讽暗嘲，他只能忍受，装作没听见。 在山南这样的小地方，男人抛妻离子是最被人看不起的。人们容忍男人家外有家，却不认可男人离婚再娶。 陈庆利被视为县领导当中生活作风最差的一个。 现在陆天明给了他一个机会，他哪能不逮住来一个扬眉吐气？ 陈庆利先后约谈了公检法和纪委的负责人，要求他们如实报告秘密办案基地情况。 而公检法和纪委的人，自然看不起陈庆利。他们要么百般解释，要么矢口否认。问得急了，他们干脆不搭理他了，而是扔下一句话，“陈县长，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庆利调查秘密办案基地，从职责上来说，他是不具备这方面的资格的。 特别是县纪委，本身就属于县委方面的机构。而且县纪委书记，是当仁不让的县委常委。 陈庆利虽说是副县长，却没进入常委班子。 非常委人员去调查常委，道理上说不过去。组织程序上也不允许。 但是陈庆利打着县长陆天明的牌子，他还是将纪委的负责同志之一，通知过去谈话。 肖科在会上突然提出这件事，第一个响应他的就是县纪委书记。 县纪委书记于正生抱怨道：“是啊，这个老陈，不知道吃什么上头了，居然要求我们纪委向他汇报工作。他想干什么？” 肖科接过去话说道：“想干什么？他这是分不清大王小王。” 于正生便笑，说道：“老陈过去不是一直在分管三农问题吗？他现在搞这么大阵仗，搞得大家确实有点人心惶惶。正常工作都无法开展了。” 肖科在这时候提出来这件事，把会议时间便拖了下去。 汪浩听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意思。 他转过头问陆天明，“有这回事？” 陆天明云淡风轻道：“有。陈县长调查这件事，是我安排的。” 肖科冷笑道：“陆县长，你能解释一下，你安排人专门搞这件事，是准备排除异己，还是别有企图？” 这句明显带着挑衅的话，让人听起来很刺耳。 所有人都以为陆天明会跳起来。 然而，让人大失所望的是，陆天明非但没跳起来，反而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如果要问我的目的。我可以告诉大家，目的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希望山南县的所有权力，都在阳光下进行。” 肖科继续挑衅他道：“陆县长的意思，过去我们山南县的权力，都是在黑暗中搞暗箱操作了？” 于正生赶紧说道：“肖县长，你这样说，有点过头了。不过，陆县长可能不清楚，我们这些纪律执法单位，有些事还真不能在阳光下进行。这大概就是工作的特殊性吧。” 陆天明闻言，哼了一声道：“于书记，我敢这么说，凡是不敢在阳光下运行的权力，都是黑权力。” 县政府着手调查秘密办案基地，应不应该？ 于正生表示了反对，肖科表示了反对。 其他几个常委，态度模棱两可。 汪浩沉吟一会后说道：“这件事，我看暂且打住。同志们，我们山南的当务之急，就是大家齐心协力搞好各项经济建设，而不是把时间和精力都浪费在权力斗争上。” 在座的人都听出来了意思。汪浩明显不站在陆天明这边。 肖科坚持认为，陈庆利这样搞，就是在制造矛盾，激发矛盾，不利于全县团结。 他明着是在指责陈庆利，背后却是直指陆天明。 毕竟，这项工作是陆天明亲自安排的。而且，已经得到了他亲口证实。 执法机关在外设立秘密办案基地，其实很多人都清楚。 带头这样做的，首先就是县纪委。 于正生说的在理，纪委受办公场地和工作性质的影响，他们在外设立秘密办案基地，是迫不得已的事。 而公检法方面，却坚持认为设立秘密办案基地，是为了更好地保护当事人，更公正地办理案件。 秘密办案基地真能公正办案吗？相信这句话，就可以相信母猪可以上树。 在执法机关内部，大家对秘密办案基地都心照不宣。 之所以这样做，不就是更好地采用手段，逼迫当事人交代出来办案人员想要的口供吗？ 秘密办案基地的黑，常人难以想象。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那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真能让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有了这些畸形的办案基地，势必会产生冤假错案。 事实证明，这样的冤假错案无一例外不是出自这样的地方。 陆天明清晰记得，有年全县开宣判大会，公开宣判枪毙一个犯人。枪毙犯人，往往能引起轰动。 陆天明被同学强拉着去看枪毙犯人。在得知犯人是因为抢劫和强奸被枪毙的，陆天明不由多看了几眼。 一看之下，他便有些怀疑。犯人身材矮小，身体有着明显的残疾。这样的人，连正常走路和奔跑都很难完成，他是怎么去抢劫和强奸一个妇女的？ 他听到围观的群众开玩笑说，“虾公驼子两条胳膊两条腿都不利索，他去抢劫和强奸他嫂嫂，鬼也不信。” 陆天明好奇地问了一句，“他是抢劫和强奸他嫂嫂？” “是啊，你是不认识他嫂嫂。那可是一个五大三粗的一个女人，她一只手就能将虾公驼子像扔小鸡一样的扔出去。他怎么可能强奸得了她。” 陆天明这才知道被枪毙的人外号就叫虾公驼子。也知道虾公驼子是公认的残疾人。 虾公驼子之死，在于他亲口交代了他抢劫和强奸自家嫂嫂的事实。 也是那次，陆天明明白过来，虾公驼子如果不亲口承认有抢劫和强奸的犯罪事实，他会过得生不如死。 至今，虾公驼子的冤案，一直没有平反。 陆天明不敢肯定虾公驼子的案子是不是冤案。但他敢肯定，虾公驼子被抓后，一定经受过让他生不如死的折磨。 而这些折磨，就来自于秘密办案基地。 在陆天明看来，秘密办案基地是一颗毒瘤。它成了一些手握权力的人最锋利的一个杀人工具。 他铲除毒瘤的决心，愈来愈坚强。 汪浩的态度，让肖科似乎占了上风。 肖科准备要强行给陆天明戴上一顶破坏安定团结的帽子。 在大家都认为陈庆利在来负责这项工作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时候，陆天明便顺水推舟提名由于正生来负责这项工作。 纪委书记负责调查了解，从哪一方面来说，都显得是那么的合理。 于正生没想到麻烦会撞进他手里，他连忙推辞道：“我不合适。” 汪浩又是一锤定音，“老于，我看你最合适。” 第319章 缺个女人 肖科本想借用压力，迫使陆天明放弃调查秘密办案基地的事。却没想到，调查的重任会落在于正生的手里。 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与于正生是面和心不和的一对。 于正生是个老纪委。他这一辈子几乎都是在纪委工作。 纪委书记的权力究竟有多大？这一直是一个具有争议的话题。 纪委书记是常委班子当中最重要的一员。也是所有一把手最倚重的一支力量。 当干部的人，内心真正最惧怕的就是纪委。 有人将纪委形容为阎王殿。但凡被纪委盯上的人，不死都得脱层皮。 当然，纪委的工作，必须征得一把手同意。 于正生在纪委工作那么多年，全县干部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不会有任何一名干部能超脱在他们的掌握之外。 纪委是一个关键部门。一个人犯了错误，究竟是纪律处分，还是法律制裁，完全在纪委的一念之间。 换句话说，纪委能决定一个干部的命运，甚至生死。 因此，于正生在山南县的权威，是仅次于一把手汪浩之外的第一人。 纪委干部，都被视作是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的人。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大大小小，各形各色的干部群体。如果他们自身都不干净，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去维护纪律的权威和法律的尊严。 会议终于结束。 会议通过了苦水乡建设改造方案。也通过了由纪委于正生书记负责调查秘密办案基地事。 常委会一散，会上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彭淙壁先来了电话，他感激地对陆天明说道：“陆县长，你是我们苦水乡的福人啊。谢谢陆县长为我们苦水乡争取到了发展机会。” 陆天明道：“老彭，我也不多说。一切看你的了。” 彭淙壁表态道：“请陆县长放心。我彭淙壁不把苦水乡来一个改头换面，我誓不为人。” 陆天明笑道：“老彭，你也不用发誓。你现在放开手脚去干，不要怕出问题。” 刚挂了彭淙壁的电话，他便听到敲门声。 自从他住进县委家属院之后，每天来他家拜访的人如过江之鲫。 他们当中，有县里的干部，也有各乡镇来的一二把手。 但是，陆天明坚持一条原则，无论谁来，他都不让进屋。 他放出一句话，“公事去办公室，私事一概不接待。” 这句话放出去后，来的人才逐渐稀少了起来。 毕竟，连门都不让进。谁愿意讨没趣呢。 门一开，门口站着的是范芳。 “范主任，你怎么来了？” 范芳抿嘴一笑道：“领导，我今天忘记了一件大事。” 她一边说，一边想进门。 陆天明挡在门口说道：“范主任，有事去办公室谈吧。这是我家，恕不接待。” 范芳浅浅一笑，“我没事。我就是来给你换花的。” 范芳每天坚持给陆天明的家里换新鲜的花，即便陆天明委婉表达了不要这样做。但范芳依旧充耳不闻一样，每天坚持过来换花。 范芳从背后拿出来一束花说道：“这可没花钱的。现在领导你家里的花，都没花钱的。都是我从山上采回来的。” 陆天明道：“就算没花钱，但也花了你时间啊。” “为领导服务，本身就是我的职责啊。”范芳一边说，一边侧着身子从旁边挤进了门。 陆天明没有再阻止她了。人已经进了门，他总不至于把人赶出去。他现在只盼着范芳换了花后，立即走人。 范芳先去卧室床头把花换了，又将一束花插进餐厅桌子上的花瓶里。 她忙完这一切后，并没立即要走的意思，而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她抬起头将四周打量了一番，笑笑说道：“领导，我还是觉得你这里太冷清了一些。” 陆天明随口道：“家里就我一个人，当然冷清。” “领导，我觉得啊，你家里缺一个最重要的东西。” 陆天明好奇地问道：“缺什么？” 范芳偷偷看了他一眼，低声说道：“缺个女人。” 陆天明讪讪道：“我现在是单身。” 范芳突然说道：“领导，你猜，我们两个，谁大一点？” 陆天明道：“这有什么好猜的。你是陈县长的夫人，再小，也是我应该尊重的长辈。” “哎呀！”范芳就像撒娇一样地叫了起来，“领导你嫌弃我人老珠黄了呀？我今天才知道，你比我还大三个月呢。” “是吗？”陆天明尴尬道：“年龄这东西，与生俱来。” 范芳浅浅叹口气，没有再说话。 陆天明家的客厅里，摆放着的沙发是一张长沙发，两张单独的短沙发。中间一张茶几，茶几上的水果盘里，堆放着几样时新的水果。 范芳以县委接待办副主任的身份，亲自负责县长陆天明家里事务。从家庭卫生打扫，到领导的起居饮食，她都亲自过问。 她是目前唯一一个可以自由出入陆天明家的人。 陆天明提醒她道：“范主任，时间不早了，你该回去休息了。” 范芳噘着嘴道：“领导，你赶我走呀？” 陆天明客气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陈县长还在家里等着你回去啊。” “管他干嘛？”范芳哼了一声道：“他都是个废人了。等我回去又能干什么？我呀，每天看着他一张老脸，烦着呢。” 陆天明劝她道：“范主任，你这个态度不对。你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千万不能烦。一烦，就可能出问题。” “你以为我与他之间没有问题？”范芳又哼一声道：“问题大着呢。你没听到我说，他是废人吗？” “废人？”陆天明一下没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追问了一句，“哪里废了？” 范芳的脸上飞上来一朵红晕，“你们男人，还能废哪里呀？” 陆天明似乎明白了过来，尴尬道：“不会吧，陈县长还不到六十岁。” 范芳偷瞧了他一眼道：“领导，你告诉我，你喜欢样的姑娘，告诉我，我帮你介绍一个。” 她又四处张望，怅然道：“家里缺个女人，不但家里冷清，而且身边没一个知冷知热的人，这日子过得就很寡淡啊。” 她压低声问道：“我听说，你原来与丁晓萌谈过恋爱？” 范芳这种毫无界限的问话，让陆天明心里有些不悦起来。 见陆天明不吱声，范芳便笑道：“小丁确实漂亮。她有时候啊，漂亮得让人嫉妒哦。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家的那个，梦里都叫她名字。你说，她身上难道比我多了什么东西？” 陆天明见她说话越来越没底线了，不高兴地说道：“范主任，你这些婆婆妈妈的话题，我不感兴趣。” 范芳愣了一下，小声说道：“领导，你别嫌我口多。我可是出于一片好心提醒你。小丁这样的姑娘，人是漂亮，万一学了她妈妈毛琴......” 陆天明忍不住呵斥了她一声，“范主任，你闭嘴！” 第320章 勾引 范芳挨了训斥，一张脸顿时变得委屈万分。 但她没拂袖走人，而是起身去了阳台，将晾晒在阳台上的衣服收了进来，一声不响地坐在沙发上叠。 陆天明心里一动，这才想起自己自住进来后，所有的衣服都未曾动手洗过。 也怪他心大，他换洗下来的衣服，一般都是随手放在浴室里。可是他每天回来，都会发现衣服被洗好晾晒在了阳台。 起初，他没在意。毕竟，像他这样单身的领导，县里会安排专人照顾他的生活。 在陆天明看来，县里安排保姆照顾他，给他洗洗衣服，并非是享受特权。相反，他很赞成这样做。因为，这将增加一个就业机会。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给他洗衣服的会是范芳。 更让他羞愧的是，自己的内衣裤都是范芳替他洗的。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范主任，这些衣服都是你洗好叠好的？” 范芳轻轻嗯了一声，“这是我应该做的啊。” 陆天明便摇摇头道：“你是县委接待办副主任。你的岗位不应该在我这里。范主任，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再做这些了。” 范芳抿嘴一笑，“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呀。陆县长，你一天工作那么忙。家里又没有一个女人照顾。我家老陈考虑到你太辛苦，所以便让我抽空过来帮一把手。” 陆天明道：“你们费心了。但是，我真不需要照顾。” 范芳将衣服叠好后，抱在怀里，起身去了陆天明的卧室。 陆天明想起自己每天回来，便会看到床头柜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内衣裤。打开衣柜，便可看到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 现在看到范芳抱着他的衣服进去，他才想起原来这一切都是范芳在背后做的。 范芳进去半天后没见着她出来。陆天明心生疑惑，便跟着起身去了卧室。 一进门，才发现范芳侧身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书，似乎在津津有味地看。 灯光打在她身上，将她的身体勾勒得曲线毕露。 范芳有着一副令人羡慕的身材。虽说她已经结婚，但一直没有生育。 而且，她平时很注重打扮。薄施淡粉的她，总能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 范芳最骄傲的应该是她的胸。她的胸看上去总是显得那么圆润，丰满。即便冬天穿着厚厚的外衣，还是掩盖不住她的风情四处飘扬。 她更有令人想入非非的臀部，常常能让人多看几眼。 范芳在政务中心工作时，她就是政务中心的一道风景。 她嫁给陈庆利，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惋惜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但是在女人眼里，她属于典型的小三上位。 陈庆利本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就因为他酒后失德，将范芳搂倒在床上，让两个人的声誉在山南县一落千丈。 范芳被视为最成功的上位者。她由一个小职员摇身一变，成了县长夫人。也因为她身份的转变，她从一个平头百姓成了官太太。 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她内心的苦楚？ 陈庆利离婚，内心并不情愿。但是他不离，他过不了范芳这一关。 女人发起狠来，比老虎还可怕。范芳当时就给了陈庆利一个选择，要么同归于尽，要么离婚娶她。 当了官太太的范芳并没有感受到想象中的幸福。陈庆利毕竟年龄大了，床笫之间，常常力不从心。 而范芳正当年。她就像一朵开得十分灿烂的花儿一样，渴望雨露与阳光。而陈庆利，却不能让她沐浴在爱的雨露下。 在外人看来，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 可是只有范芳自己明白，他们在结婚后不久就分床而眠。 见到陆天明进来，范芳抬起头莞尔一笑，“陆县长，你也喜欢看小说呀？” 陆天明道：“我有个夜读的习惯。每晚睡觉前，不看上几页书，睡不着。” 范芳逗着他道：“主要是你的床上没有一个美女。如果有美女相伴，我想陆县长不会再有心思看书助眠。” 陆天明正色道：“你不知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 范芳缓缓起身道：“像你这样浪漫的人，现在还有几个呀。什么黄金屋，什么颜如玉，看不到，摸不着，更难受。” 她侧着身，想从陆天明旁边挤出去门。 没等陆天明让开路，她丰满的胸已经擦着陆天明的胸。 就这么一接触，陆天明突然心神一荡。 男人与女人一样，没有尝到过滋味的时候，往往还能控制住自己。 一旦一脚迈进了情欲的大门，想收回心，已经是断断不可能。 他这一辈子，还只与秦霜有过肌肤之亲。 现在只要想到那一刻，他的心便会如万千浪潮一样，滚滚而来，无休无止。 门窄，范芳的胸大而挺。她的胸顶住他，显得很自然。 范芳反而先红了脸，身体似乎也颤抖起来。 陆天明尴尬地想要让开，范芳却不给他机会，她似乎是故意一样，将自己的胸顶着陆天明，嘴里却娇笑着道：“哎呀，这门也太窄了。” 陆天明刻意要避让，却突然发现范芳在他面前已经蹲下去了身子。 没等他反应过来，范芳已经双手紧搂住了他的双腿，将她的一张脸，埋在了他的双腿之间。 她娇羞，却很自然地去解开了他的皮带。 陆天明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响，下意识地去捞被他拉下去的裤子。 屋里静得掉一口针的声音都能听到。 陆天明心跳如擂鼓一样，他浑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暧昧的空气在屋里肆无忌惮地流淌，两个人似乎都有些心神迷离。 范芳呢喃了一声，叫唤道，“宝贝！我的宝贝。” 她好像有些急不可耐，却又显得手忙脚乱。 门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脚步声。 这让他们都没敢动弹，屏声静气地一动不动。 脚步声渐行渐远，范芳又开始动了起来。 陆天明心头突然一激灵，他将自己的裤子扯了回去，转身就要出门去。 范芳从背后一把搂住了他。她柔软的胸紧紧贴在他的背上。她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地说道：“我想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陆天明站着没敢动。他不知道范芳是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这样赤裸裸地勾引自己。 “如果老陈知道了，你怎么办？”陆天明压低声说道：“范主任，这样不好。” “我知道你喜欢我。”范芳娇笑着说道：“你的眼光出卖了你。” “是吗？”陆天明无奈说道：“你是不是想多了。” “我是女人。一个你们男人都想睡的女人。”范芳挑逗着他说道：“你那么帅，我怎么能放过你？你骂我不要脸吧。你骂我，我还是喜欢你。” 陆天明没有感觉到激动。他反而冷静了下来。 范芳说的没错。她算得上是一个尤物。但凡一个正常的男人，都不可能忽视尤物的存在。 她的观察也仔细，很敏锐。因为，她在安静地给陆天明叠衣服的时候，感受到了陆天明在偷偷打量着她。 一个男人用心去欣赏一个女人的时候，他最后的愿望，都是希望将自己欣赏的女人搂进怀里。 突然，范芳的手伸进了他的衣服里。 第321章 她是被逼的 她的手指像一片羽毛一样，轻轻拂过他的胸前。 而他，却像被电击了一样，浑身颤栗起来。 她轻声呢喃，她嘴里吹出来的风，缠绕着他的脖颈。令人感到心痒难耐。 这种只有出现在情人间的亲昵，让他又激动，又羞耻。 陆天明抓住她游动的双手，语气冰冷地说道：“范主任，你这是干什么？” 范芳轻轻笑道：“陆县长，我现在是属于你的。你要我干什么都行。” 陆天明正色道：“你错了。你不属于我。我也不需要你干什么。松手吧。别让我看不起你。” 范芳便僵住了。 过了一会，她松开了手，双手捂着脸，轻轻抽泣起来。 陆天明叹口气，安慰她道：“你别这样了。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一样，好吗？你回去吧。” 范芳呜咽道：“在你心里，肯定认为我是个最不要脸的女人。其实我不想这样啊。说真心话，你长这么帅，又这么有本事，我们女人谁见了你，都会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不会属于像我这样残花败柳的女人的。” 陆天明道：“不，范主任，你很漂亮，也很有女人味。没人说你是残花败柳。” “如果我告诉你，我是被人逼着来的，被逼着这样做的，你信吗？” 陆天明心里一动，狐疑问道：“谁逼你？” 范芳恢复了平静，她拿了一张纸巾，将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缓缓道：“说真心话，我感觉你们有些男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什么都可以舍弃的。哪怕是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 陆天明若有所思道：“按你这个意思，你是老陈让你这样做的？” 范芳没有直接回答是还是不是。她幽幽道：“在我们女人当中，最成功的要算是毛琴了。” 陆天明顿觉尴尬，他提醒她道：“范主任，不要在背后议论他人。这是很不道德的。” 范芳便冷笑，“她做都能做得，还不容许别人说了？她毛琴就是靠跟人睡觉，才睡出来一个政协副主席的呀。这件事，全县谁不知道？包括她老公丁伟，不知道吗？” 陆天明心里不禁掠过一丝悲哀。正如范芳说的，现在社会上流行着一种说法。男人是“提钱进步”。女人靠“日后提拔”。 官场上的女人，姿色都不错。她们会准确地选择自己的猎物，让拜倒在自己石榴裙下的男人，成为她们步步高升的阶梯。 “老陈为什么要你这样做？”陆天明完全冷静了下来，他试探着问道：“他难道不知道如果真发生了，不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最大的羞辱吗？” 范芳淡淡笑道：“我刚才说了，男人只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是不择手段的。” “可是，这突破了做人的底线啊。” “你以为人人都有做人的底线吗？实话告诉你，绝大多数人，是没有底线的。特别在欲望面前，毫无底线可言。” “你说得严重了。”刘天明纠正她说道：“恰恰相反。绝大多数人，做人都有自己的底线。我问你，老陈让你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范芳便叹了口气，轻轻说道：“还不是他想上位吗？” 陆天明哦了一声，他突然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有点可怜起来。 范芳说不上貌美如花，但却有着极浓的女人味。 女人味这东西，就如气质一样，是与生俱来的一种感觉。 “老陈这个人，生理上是完全废了。”范芳似笑非笑地说道：“他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上位。相对于上位来说，在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值得他珍惜的了。就拿我来说，现在就是他想利用的工具。” 陆天明道：“好。我知道了。范主任，今天这事，就当完全没有发生过。你不要放在心里。” 范芳小心问道：“真的吗？你不认为我是个放荡的女人了？” “我从来就没有这样认为。以后也不会这样看你。你自己也说了，你是别人利用的工具。但是今后，希望范主任你坚持做自己，不要成为别人的工具。” 范芳似乎有些感动，她看了看陆天明，小声说道：“有一点我要承认，这也是我自愿的。” 送走范芳，陆天明反而心潮起伏不定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陈庆利会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一个能将自己老婆奉献给别人的男人，他已经越过了做人的底线和令人不齿。 他庆幸自己理智。毕竟，像范芳这样的尤物，有几个男人能抵御得了她蚀骨的诱惑。 陈庆利因为个人私生活不检点，因而多年来一直没有得到提拔重用。 如果不出意外，他最后的仕途将终结在副县级的级别上了。 当初，组织上没有将他一撸到底，是考虑他曾经为社会做出了贡献。更何况，他婚姻的问题，都归咎在了范芳身上。 这样一来，陈庆利反而成了受害者一样。 现在山南县都这样认为，如果不是范芳这个狐狸精勾引陈庆利，陈庆利美满幸福的家庭又怎么会破碎？ 组织上不提拔他，也没有处分他。是认为他个人私生活出现问题，并非严重问题。放眼现在的官场，有几个官员干部不家外有家？ 陈庆利最终离婚娶范芳，反倒衬托出来他并非一个强势人物。 他的离婚再娶，本来不稀奇。稀奇就稀奇在范芳曾经因为这件事，将山南县闹得满城风雨。陈庆利离婚娶她，才将这件事的风波平息下去。 也正因为这件事，陈庆利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做人。 别人不但家外有家，花外有花，而且都能做到相安无事。和谐共处。 他陈庆利一次酒后失态，就让他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这对陈庆利是一个非常严重的打击。 陆天明相信范芳没有说谎。他相信范芳这样做，背后一定是陈庆利授意的。 本来，他希望陈庆利借着调查全县执法机关秘密办案基地一事，让他站出来主持工作。他知道，陈庆利会不遗余力去调查，毕竟这是他表现自己的最佳机会。 但是，常委会上，肖科提议由县纪委书记于正生来主持这项工作，这就让陆天明很被动了。 纪委是第一个在外设立秘密办案基地的单位，现在让纪委自己去调查办案基地的事，这不是开玩笑吗？ 纪委介入了，陈庆利就得靠边站。 肖科这一招李代桃僵的手法，让他与陆天明免去他常务副县长的事，似乎打成了平手。 陆天明心里明白，肖科现在就是希望越乱越好。 他被拟调市文明卫生城市评比领导小组的事，被陆天明与汪浩联手抵制了。山南不放人，市委颜书记也不好强行将人调走。 陆天明不放肖科离开山南县，是因为他凭直觉，就能感受到肖科身上的问题不是那么简单的，肖科一旦离开山南，他就将失去任何调查他的机会。 肖科显然也看出来了陆天明的用意。他故意开始处处制造矛盾，就是希望陆天明忍受不住，从而放他离开。 陆天明怎么会轻易放手呢？他肖科身上还牵涉着乌鸦坳十三条人命呢。 第322章 遗物 陆天明突然接到衡岳市中院的电话，让他在明天早上八点之前去市看守所见肖青良。 法院的人说道：“陆县长，你当然可以不来见他。” 陆天明问道：“是不是肖青良的大限到了？” 法院的人笑道：“陆县长，你是肖青良提出唯一要见的人。” 陆天明哦了一声，叹口气道：“他真罪该至死？” 法院的人有些不高兴道：“陆县长，你难道不相信我们审判的严肃性？现在杀个人，不是那么简单的，必须报请燕京最高院核准的。你不相信我们，难道对最高院的意见也质疑？” “没有。”陆天明轻轻叹口气说道：“我会去见他的。” 陆天明见到肖青良的时候，他已经被五花大绑了。 肖青良嘴里叼着一根烟，尽管脸色已经苍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可是陆天明还是看出来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他见到陆天明后，显然很激动。 “谢谢你来送我最后一程。”肖青良故作轻松说道：“不过，你放心，十八年后，我又是一条好汉。” 他将嘴里的烟吐出来，扭过头问身边的法警，“还有烟吗？再给一支抽抽。” 法警还真给他点上了第二支烟。 “听说你现在是山南县县长了。”肖青良笑呵呵说道：“山南老百姓有福啊，摊到了你这样的官。” 法警在一边提醒他说道：“肖青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捡最重要的说。” 肖青良笑笑道：“别催。老子在人世间的时间现在开始读秒了。你们不用急啊，该上路，我会上路。” 每年的五一前夕，都会杀一批罪大恶极之人。这似乎成了惯例。 三天前，肖青良就接到了最高院的死刑复核通知。 在法院征求他最后的意见时，他提出来想见山南县县长陆天明一面。 肖青良的请求让法院很为难。毕竟，一个县长去见一个死刑犯，这有点超意外。 法院秉着人道主义精神，商议过后，还是给陆天明打了电话。 没想到陆天明一口就答应来见他肖青良。 陆天明的出现，确实让肖青良很意外，很激动。 他的脚镣已经被砸开了。两条腿上，都绑上了绳索。 陆天明注意了一下，肖青良胸前挂着的一块牌子上，写着“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贩毒犯肖青良”字样。 “我给你的遗书，你见到了吗？”肖青良使劲吸着烟问他。 陆天明点了点头，“看到了。” “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肖青良笑笑道：“我也没有了赎罪的机会了。陆天明，你是我最敬佩的人。你今天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再无遗憾。” 会见的时间很短。几句话说完，法警便催肖青良上车。 肖青良也没反抗，他被两个法警架着走向停在院子里的一辆囚车。 快到车边时，肖青良突然回头说道：“谢谢你，陆县长。” 看着囚车远去，陆天明心里像坠着一块千斤重的铅块一样，难受不已。 肖青良最终没能留下来一条命，他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陆天明并不是惋惜他被判死刑。他看过肖青良的判决书，他的罪行不说罄竹难书，至少也罪该万死。 在判决书上，陆天明发现肖青良这些年犯下的罪行还真不轻。 当年，为争夺地盘，他带人与另一帮社会混混火拼。行伍出身的肖青良冲在最前面，他凭着一把大刀，将对方砍得人仰马翻。 那一次打架，肖青良刀劈对方大哥，最终让对方不治身亡。 江湖上的事，江湖上解决。肖青良此举并未受到法律上任何追究。他还因此以不怕死赢得了大家的追随。 所有的罪恶，终极目的都是为财。 肖青良在衡岳市的打打杀杀，赢得了巨大财富。 有了钱的肖青良，非常清楚他的财富是见不得天日的。唯一的办法就只有洗白。 但是洗白的过程中，他必须寻求一把保护伞来保护自己。 肖青良的保护伞是谁？判决书中只字未提。也没听说谁是他的保护伞而接受调查。 他是没交代保护伞是谁？还是交代了没被公布出来，陆天明并不知道。 肖青良并非无头脑之人。他在与前妻离婚后，将前妻与孩子全部悄悄移民去了国外。单凭着这一点，就能看出来肖青良很有心机。 让肖青良最恨的事，就是他的二任妻子的背叛。 他怎么也没想到，小鸟依人的小老婆不但给他戴了一顶绿得耀眼的帽子，还将他的财产席卷一空跑了。 他一辈子很少相信一个人。因此，他做任何事，都会留有后手。 但是，他却无比信任陆天明。 看守所两人相处了一段时间，那一段时间，让肖青良彻底认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浑身充满正气，不畏强暴的人。 他将身后事都托付给了陆天明。 判决书上，肖青良不但被判处死刑，附带没收了他的财产。 但是，不在他名下的财产不在少数。肖青良委托了律师，将这些财产一一列举了出来，立下遗嘱全部交给了陆天明。 肖青良是直接从看守所提去刑场的。他的生命将在一个小时后画上句号。 看守所长过来，客气地喊了一声，“陆县长。” 他们两人认识。陆天明被关押在看守所时，所长第一次见到他，就对他的事很怀疑。他不相信陆天明这样的人，会被关进看守所。 “他这也算是解脱了。”所长叹口气说道：“他到今天，共关押了801天了。” “这么久了吗？”陆天明叹口气说道：“一切恍如昨天啊。” 所长笑笑，“他也是罪该应得。不过，他这个人还是很有原则。你看，在我这里关了这么久，他从未闹过事。” 陆天明道：“他是个讲义气的人。” 所长道：“确实。” “他上诉了吗？”陆天明问道。 所长摇摇头，“一审过后，他就明确表示不上诉。” “他为什么不上诉呢？”陆天明狐疑地问道：“不管能不能改判，至少不浪费机会啊。” 所长道：“我也亲自问过他。但是，他坚持不上诉。他说，他即使上诉了，也看不到希望。”所长突然压低声说道：“肖青良亲口对我说过，这是有人想让他死。” “是吗？”陆天明失声惊叫道：“谁想让他死？” 所长双手一摊说道：“这个，可能永远都是一个谜了。” 肖青良被执行后的第二天，陆天明接到了一个包裹。 包裹是市中院送来的，说是肖青良的遗物，指名道姓要转交给陆天明处理。 看着眼前的这个包裹，陆天明完全没有要打开的欲望。 肖科敲门进来时，一眼便看到了放在茶几上的包裹。 “什么东西？”肖科眉头一皱道：“陆县长也喜欢网购？” 陆天明摇头道：“这是肖青良的遗物。市中院送来的。” “肖青良的遗物？”肖科显然吃了一惊道：“他怎么把遗物交给你？” 第323章 邀请函 陆天明差点就忘记了，眼前的肖科，与死去的肖青良是堂兄弟关系。 肖青良临刑前，怎么没想与他见一面？ 陆天明清晰地记得，肖青良曾当面告诉过他，肖科是他发迹后，寻找到的第一把保护伞。 人穷的时候，狗都欺负。 人富了之后，叫花子都想上门认亲。 乌鸦坳阻止陆天明救援的人是肖青良，表面看，肖青良背后是李亮。其实，真正的幕后老大是肖科。 林荫酒店涉外卖淫事件，就是肖科暗中通报给肖青良，让他带领一群失足妇女，敲门进行非法勾当，目的是搞乱全球研讨会，制造国际影响，从而将责任归咎在陆天明身上。 林荫酒店卖淫事件暴露之后，肖青良便被收监，开始对他秋后算账。 在肖科的心里，肖青良就是一棵摇钱树。 他需要他的财力来给自己的仕途铺路。 事实上，肖青良为他的升官，确实做出了非常的贡献。比如颜书记老婆喜欢的一块和田玉，价值达三十多万，就是他授意肖青良斥资买来送去的。 在费敏要调离山南县，山南县需要补缺新县长之前，肖科先后从肖青良手里就拿到了不少于五百万的现金和财物。 而这一切，在肖青良的案卷中，没有只言片语。 肖青良被抓，究竟是因为他作奸犯科事发，还是有人在背后挖坑陷害。没人说得清。 但有一个疑惑，肖青良这些年几乎要将自己洗白了，为何在最后关头会身陷囹圄。更让人不解的是，他居然为此丢了命。 曾有传说，肖青良是肖科的白手套。但陆天明留心了一下山南县这些年重大工程，却没发现有肖青良的身影。 这就证明他是肖科的白手套，完全是空穴来风。 不过，侧面证实了肖科对肖青良只有索取，而毫无付出。 “死人的东西，留着干嘛？”肖科厌恶地看了一眼包裹，自作主张道：“我叫人拿去丢了。” 陆天明制止他道：“里面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随便就丢了。这对死者来说，不尊重吧？” “他这种人，值得尊重吗？说实话，我都为我们肖家出了这样一个坏东西感到脸红。” 陆天明突然问他道：“你知道肖青良伏法了？” “这么大的事，谁不知道啊。”肖科不屑地说道：“外面都传翻天了。” 陆天明哦了一声道：“肖青良被判死刑，你不感到意外？” “有什么好意外的。他都把脸丢到国外去了。”肖科气愤说道：“上面领导非常恼火他在林荫酒店搞出来的事。他不死，都没天理了。” “林荫酒店的事，再大也不至于让他丢命。”陆天明叹口气道：“他或许是命该绝了。” 陆天明不同意肖科将肖青良的遗物丢了，让肖科多少有些心慌。 毕竟，谁都不知道肖青良留下了什么遗物。 遗物是看守所寄过来的。据说是肖青良生前的特别交代。 肖科来办公室找他，是因为苦水乡发来了请帖，邀请山南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参加苦水乡的开工典礼。 苦水乡改造建设计划获批后，彭淙壁顶住压力，将原来的苦水乡政府周边建筑拆了个精光。 一座现代化的新型小城镇将在苦水乡大地拔地而起。 “小陆，我这里接到了不少投诉，都是关于彭淙壁的。苦水乡群众对老彭的怨声不小啊。”肖科不叫陆县长，也不叫他全名，而是用了“小陆”这样的一个称呼。 很显然，他不是随意叫出来的。他这样叫，别有用意。 陆天明胜选上位，彻底粉碎了肖科上位的梦想。 从那一天起，陆天明就成了肖科最大的冤家。 肖科很后悔，他怎么也没想到，名不见经传的陆天明，会一骑绝尘超过他。 在陆天明免去他的常务副县长职务之后，他们之间的矛盾，似乎肉眼可见了。 但是，无论何时何地，陆天明始终一如既往地表示对他的尊重和客气。反倒是肖科，除了尴尬之外，就是怨恨。 免去常务副县长之职后，肖科被安排负责县政府办的工作。 苦水乡的邀请函，第一个到达的地方就是县政府办。 “苦水乡的情况我知道一点。”陆天明提醒肖科说道：“过去，就没有一个规划建设，都是随意来的。卫生院、学校、粮站，各自为政，互不相干。老百姓更是随心所欲，只要有关系，就可以找块地建一座房子。” 肖科道：“过去是历史原因造成的。谁都不怨。问题是，我们现在要搞好干群关系，免得工作被动。” “被动了？”陆天明随口问他道。 “你还不知道啊？”肖科一脸吃惊的表情。“有群众阻止拆迁，这个彭淙壁不解释，不宣传，强行拆迁。结果双方打了起来。彭淙壁下命令抓了三四个群众啊。” 陆天明眉头微皱道：“真有这样的事？老彭确实冲动了。” “是啊。”肖科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说道：“听说，现在乡派出所每天都被群众堵着门，要求放人。派出所怕出事，从县局抽调了防爆大队过去帮忙了。” “这么乱，他搞什么开工典礼？”陆天明哼了一声道：“肖县长，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忙吧。” 肖科前脚一走，陆天明便叫林伟生给自己安排了车，直奔苦水乡而去。 他不相信肖科的话，他知道彭淙壁是个稳重的人。如果真如肖科说的那样，他不会在这个时候选择举办开工典礼。 一路上，他看到往苦水乡运送建筑材料的车辆络绎不绝。 苦水乡要造城，这在整个山南县都是一件影响巨大的事。 在山南人的印象里，苦水乡就是一个鸟不拉屎的穷地方。曾经有民谣说，“养女不嫁苦水乡，一年到头捧着碗”。 民谣的意思，就是苦水乡的人，都是靠天讨饭的地方。 地方穷，在地方当干部的人，一样被人看不起。 如今苦水乡要造城，而且还是一座比县城要更先进的新城。这不由人不惊叹。 苦水乡造城计划的始作俑者，其实就是陆天明。 他现在不过是假借彭淙壁的手，来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已。 车过树木岭镇，一路畅通无阻。 陪着陆天明一道赶往苦水乡的林伟生突然说道：“陆县长，我想请你帮个忙......” 陆天明道：“老林，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 “是这样，开车的小曹，想在苦水乡要块地。”林伟生指着司机说道：“小曹在县政府开了十年车了，是个百万公里无事故的优秀驾驶员。县里把小曹安排给陆县长你开车，就是考虑到小曹的技术过硬。” 陆天明心里一动。自从坐上县长位子之后，他就配备了专职司机和秘书。 但是，他一直没留意谁是自己司机。 县委县政府各有一个小车班。小车班的司机，主要是为县领导服务的。按照规定，县委常委都必须配备专职司机。 这不但是出于对领导安全的考虑，还有更方便领导工作的意思。 陆天明并不赞成这种做法。他心里有一个想法，把小车班解散，所有领导都不安排专职司机。 只是这个想法一直没说出来。更没上常委会讨论。 “他要地做什么？”陆天明随口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