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怨偶》 作品相关 《天成怨偶》 作者:凌筑 序 千呼万唤“死”出来。 石大少爷终於在各位“毒者”的压力下被迫出常 费了二十多天左右就完稿,写来很清松,因为这个臭狐狸、“猪哥”再世,脸皮实在厚,可以无限发挥;放心!我不会让他死得太难看。 废话不多说了,告辞。 p。s:上一本序太多,这次省一点纸。 楔子 冷飕飕的风呼啸的穿梭在诡谲的森林,空气传来凄厉的尖叫,为这座阴森森的魔林增添了些许鬼魅的气息。 “爹爹,为什么要把娘困在那里?”一个五岁女娃坐在高大消瘦男子的肩上,不停回头看那迷雾中的森林,像个与世隔绝的死城。 “你娘疯了,不把她封在毒魔林里,她会害更多的人。”消瘦的男子眼底流露一抹难以察觉的忧郁和愧疚,是他不好,如果不是他成天只顾专研毒物和医术,而忽略了她,她也不至於变成这样,看来想要救她,也只是七飞龙的丁剑秋了。 “爹爹,那娘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女娃稚气的问,睁著一双灵慧动人的晶眸望著她父亲。 “等娘身上的毒解开,医好她的病,她自然会恢复,只是爹爹也没有把握……”他长叹了一口气。 “那谁才能治好娘?” “神医丁剑秋。”他眼神变得深沉不可测,对於一个大名医救不了自己的亲人还得求助於其他大夫,任谁也觉得难堪和不幸,但是窘归窘,人还是得救,而且还是他钟爱的妻子,不过他得先试试那个怪老头的医术,是否如传闻中那样神乎其技。 “他在哪里?我们快去找他。”女娃兴奋的鼓掌。 “飞龙堡。” 第一章 谧静的午后,蔚蓝的天空不见半片云絮,炽热的阳光投影在平静无纹的湖面,像一面镜子映射朗霁的晴空;湖岸林间蝉声阵阵,随著轻柔的和风催人人梦。 照理说以这凉夏的气候是不会下雨才对,可是…… “哗!” 在树荫看书倦了,以书覆面小憩的青衫男子竖起了耳朵,迅速的侧身一跳,身手矫健的闪过这突来的倾盆大雨。 单膝点地的他一手支地一手抱著书,抬起头仰视树梢,到底是何人敢在飞龙堡撒野。 “云哥哥!”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女孩提著木桶坐在树干上,巧笑倩兮的挥手。 “皓雪,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还有你怎么到上面?” “是风哥哥说的。他看你捧著书出门,就猜想到你又一个人偷溜到後山来。”小女孩摇晃一双白胖的小腿,居高临下的感觉很捧,迎著微风,闻著大自然的气息让她几乎不想下去。 “石风那小子。”石云皱皱眉,起身拍去身上尘埃和草貭,“那你在上面干么?谁教你那么做?是不是曹汝儿那贼厮。”其实不用猜,他也应该想得到,曹汝儿和皓龙、皓雪还有石风是一夥的,而皓龙是缺席的常客,自从小亚妹妹离开後,三个人就常常厮混在一起,尽想些整人的把戏,通常都是曹汝儿出歪主意,石风去执行,皓雪插一脚。 每天闲著没事,搞些让人哭笑不得的把戏,在小亚走後,皓龙忙得没时间,他们三人就把矛头指向他,真是七月半鸭子活得不耐烦。 他们三人还算聪明,知道他最疼皓雪,即使她犯了错也舍不得骂她,所以叫她来偷袭吓人,幸亏他机警,否则早就淋了一身湿,且那堆书也会遭殃。 他抬起头,瞧她不好意思的伸伸舌头,他也只有莫可奈何的摇摇头,“他们呢?” “跑了!你生气啦?”皓雪瞄了瞄石云。 石云笑了笑,“我不生气,”他只会找那两个始作俑者算帐,他们说不定正躲在某棵大树後偷笑。 “那我下来。”她一手提著笨重的木捅,一手攀爬著树,惊险的动作著实让人捏了把冷汗。 “喂……小心!”他失声惊叫。 说时迟那时快,她一个不留神,被木桶绊到,手一松,脚底一滑,她和木桶成直线自由落地。 “啊!”她尖叫著,害怕的小手捂著双眼,“砰!”著地了,浑身瑟瑟发抖的她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一直不敢睁开眼! 过了半晌,她感觉身子似乎悬荡在半空中,落入一个温暖臂弯中,她悄悄的自虚掩的指缝探看,才发现石云跪在地上抱著她。 “你没事吧?”石云发白的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笑容。 看来是被她吓坏,她歉疚的跳下他怀中,“对不起!”她不敢注视他,转身就跑,她不知为什么心口怦怦然跳得好快? 目送她消失在树林,他摇摇晃晃的勉强站起身,赫然双膝渗著红艳刺目的鲜血,染红了一滩湿渌渌的草地。 石云知道是刚刚皓雪泼下来的污水造成他滑倒而撞到树根,还差一点失手,否则以他的武功怎会如此不济,救人还自己先跌倒! 不过,还好她平安无恙,眼看她白色的身影渐渐消失,不知怎么回事他的头昏沉沉的,且眼皮也愈来愈重。 ※※※ 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当他醒来时,日暮西山,炫丽的晚霞将湖光染成一片金黄色,一阵凉风吹来波光粼粼,十分耀眼。 “你醒了。”一个苍劲有力的嗓音响起。 他循声源看到树旁不远的空地燃起炊烟,一团火光投射在一名年约三旬的中年男子脸上,骨瘦嶙峋的身子却有双精悍锐利的瞳孔,映射出两簇可与夕阳媲美的火焰。 “你救了我?”石云半撑起身。 “是你自己命大碰上了我。”薛原冷冷的说,看也不看石云一眼,自顾自的用树枝拨弄火堆,“我只是路过。” “爹爹,我捉了一只野鸡。”林间突然蹦出一个小脑袋瓜甩动著长发,两只小手高举著垂死的野鸡。 “冰儿,好厉害。”薛原拿件红衫迎向小女孩,眼中闪著赞许,“穿上,山里天气多变,我们还要待一阵子呢!” 薛冰接过那件红色衣裳,随意的披在身上,在腰间用条白缎带打个结,然後轻拨乌黑柔亮的长发,甩落汗珠。 “他醒啦?”她斜瞟一眼坐在树下的石云。 “怎样,这小子还可以吧?”薛原悄悄附耳跟女儿低语。 “爹爹,你想到哪去?”薛冰娇嗔的面颊酡红,比水面的霞光还要红艳。 不过,他的确是生得眉清目秀,即使处於困境仍存著傲骨,将来定是人中豪杰,无怪乎爹爹会欣赏他。 江湖上,她爹爹毒手怪医的名号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与神医丁剑秋,病诸葛李儒风并列三大名医,为了争个第一的面子,她爹爹特地前来与排名第一的神医较量,却没遇上,反倒救了这个俊秀的少年。向来她爹爹救人是别人求也求不到的,除非求医者要答应一个条件,不知爹爹会叫他做什么?她愈想愈不安。 “小子!我女儿许配给你如何?” 她就知道准没好事!看她呆若木鸡的样子,可见被她爹爹吓得不轻。 “爹爹!”薛冰气恼的直跺莲足,“你怎么可以随便决定人家的终身大事?” “这样不好吗?”薛原回看女儿,“如果你不要,留著他也没用,杀了也好,反正他的命是我救回来。” “爹——”她嗔叫,旋即背过身,“随便你。”爹爹总是这样恣意而行,从不顾虑别人的想法,未来的事哪能说个准。 “就这么决定。”薛原丢下鱼,走到石云面前,“以後你就是我薛原的女婿,你的未婚妻就是我女儿薛冰,知道吗?你娶了我女儿,不会没好处的,我会教你一些针灸和医术。” “毒手怪医?”石云对江湖事还略知二一,怎么这个亦正亦邪的怪物会跑进飞龙堡的领域,莫非有什么企图?奇怪的是怎么堡内的岗哨没有人发觉。 他戒慎的盯著薛原,“你怎么进来的?” “你是飞龙堡的人。”薛原不回答他的问题,“叫什么名,今年几岁?日後我女儿就拜托你了,你可别辜负她。”看似叮嘱,实则更像是威胁。 ※※※ 他被点穴滞留了半个月没有任何行动自由,其实不被点穴,他也不能走,他跟他们父女俩住在飞龙堡後山悬崖峭壁一处隐密的山洞,且被迫跟著薛原学习医术和练毒, 後来,石云才知道薛原是从陡峭的山背爬上山,想找丁剑秋决斗,可惜来迟一步,早在数年前丁大叔就已携子离开飞龙堡退隐山林了。 ※※※ “你伤好了差不多,应该可以走了。”薛冰趁著她爹爹不在时,解开了石云的穴道。 待血路顺畅,他站起来活动筋骨,两腿还有些微麻,但已经不痛了。毒手怪医的医术果然不愧为天下三大神医之一。 他朝薛冰抱拳一揖,“多谢姑娘相救,他日定当报答。” “怎么报?以身相许?”她嘲弄的瞅著他,发现他那张白哲的面颊飘上两朵红云,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心想他的脸皮还真保 “你快走吧!若我爹爹回来,你就走不了。”薛冰自洞口拉过一条藤蔓递给他,目送他离去,喃喃自语,“石云,保重,有缘他日再见。” 而石云内心也满复杂的,说不出什么滋味,短短半个月,他学到不少医术,以他天资聪颖,领悟力非常高,除了练毒还不会之外,一般略浅的针灸药理是难不倒他。 对他而言,这半个月算是他人生的一个奇遇,一段难忘的回忆。 ※※※ “叩!叩!一敲门声吵醒了石云,他打个哈欠,发现自己竟趴在书桌上睡觉了,而且还梦到十多年前的往事,大概是最近过度操劳,旧疾复发才会作梦。 自从飞龙堡堡主崔皓龙远赴塞外去追爱妻丁小亚,就把堡内所有公务全塞给他,可怜的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患了风湿,离齿摇发秃的日子大慨不远。 外表看来风采俊逸的石云,健朗的身子背後有段不为人知的瘾疾,若非当年三大神医之一的毒手怪医薛原救了他,恐怕他这双腿早残了,虽然治是治好了,却留下无法弥补的後遗症。 每当到了严冬时,石云的腿会发酸,需要不时热敷保养,平时看不出异样,他也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是……麻烦的是另一项後遗症,薛原这个人是有恩必求报,居然在江湖中四处宣扬他是薛家未来女婿。 还有一件更严重的事,就是他那云游四海的老爹到了银城,因为贪吃,认为若有个手艺好的儿媳妇也不错,就这样替他订下银城城主未出生的孩子! 想想那年他才十二岁,有神童之美誉,刚在江湖上初展锋芒的时候。被武林中一些前辈和世族都十分看好,认为他日後定非池中物,於是纷纷为自己女儿探询他的婚配,自然银城城主也不例外。 而远住在海外银城的父亲根本不晓得石云所发生的事,就和银城城主一拍两合,从此他多了个相差十二岁且刚出生的未婚妻……不!是两个!银霜、银月是双胞胎。 如今,算起来已经过了十六个年头,想来她们也到了花样年华的年纪。 据分舵飞鸽传来消息,银城两大美女已经在前来飞龙堡的路上,这还不打紧,更糟糕的是,薛冰也往这来了! 两个家族的三大美女凑在一起是什么样子啊?想来一定非常……非常有趣,嘻……他居然有一丝丝期待。 “大哥!”砰!门被撞开。 “石风,你怎么闯进来?”石云横了石风一眼,这小子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一点也不晓得帮大哥分担劳苦。 “我还以为你发生了什么事,敲那么久的门也不应一声。”石风瞄了瞄一桌的帐册,一抹羞惭油然而生,“你……你昨晚又睡在书房?” 石云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後看也不看石风一眼便专心阅案眉批,深沉内敛的形色不露於外,让人捉摸不定他的想法,连石风也觉得他太高深莫测,无怪乎江湖上人称他为“神算子”? 石云天生散发智慧的锋芒,聪明绝顶,一目十行的本领在堡内无人能及,运筹帷幄,日理万机更显得他精明能干,他甚至精明到厚厚一本帐在海总管检阅後,他还能挑出错误,让人不得不佩服他老谋深“算”。 换而言之,就是老奸巨滑,锱铢必较,什么都要“算”,如果生意给他管,保证绝不会蚀本,但飞龙堡是个组织,经营不止是商业、还有武林人脉、统驭掌理之术,这他就比不上少堡主崔皓龙了。 只是,少堡主去追妻子尚未归返,幸好还有海大叔帮衬,否则不起民怨才怪,看来大哥还是只适合当军师,不适合当领导者。 就如同他石风只能干跑腿,听命行事而已,这一点他非常有自知之明。 “来找我做什么?总不会是来看我做牛做马的样子?” “不是……是皓雪,她想出堡去散散心。”石风惭愧的无地自容,低垂著头。 “皓雪,她最近心情好多了?”石云神态自若的批案,缓缓放下笔,起身走到窗枱前,他眼光停顿在窗外花园里的一株含苞待放的白梅上。 不经一番寒彻骨焉得梅花扑鼻香,而皓雪经过失恋的打击,淬练後更益显成熟娇美,就像寒冬的傲梅,但心灵的损伤不是一时片刻能平复的,让她出去走走也好。 石云深思後点点头,“派两名飞龙卫士保护。” “不必了,我一个人陪她去。”石风口快的说,“有我在,你放心。” 就是有你这鲁莽的家伙在,他才不放心。石云长吁了口气回看石风狐疑道。 “你确定能胜任?” “安啦!我出去了。”石风急忙的转身,“咚!”竟撞到门扉。他忍著痛,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赶紧告退,结果又不小心的勾到门槛,差一点跌得狗吃屎。 看石风这副急躁慌张的样子,石云不由得抚额感叹有这种单纯直爽的弟弟是幸还是不幸?让石风去保护皓雪,他还是不放心。 “来人,叫龙甲、龙乙跟在小姐身後,记住别让石风发现。” ※※※ 繁华的开封市街,来往熙攘的人潮和小贩叫卖声形成一片热闹的景象,此刻,一马一车入城—— “为什么不去京城?京城离我们城堡比较近。”石风实在搞不懂皓雪为何要坐马车一路南下到开封,沿途虽然有许多风景名瞵和热闹市集,但她一刻也不停。 “我是出来散心的,走得愈远愈好,免得又被一大堆人跟著。”皓雪掀开窗口布帘,巧笑倩兮,云袖半遮面。 石风看她娇俏的容颜飘上两朵红云,竟看痴了,她一身素白色绸缎烘出娇柔身段,不带发饰而披肩的秀发,仅系以一条白丝缎,显得轻柔飘逸,如天仙下凡,不染尘烟。 傻呼呼的石风不禁由衷发出惊叹,“皓雪,你愈来愈美了!” 闻言,皓雪和阿香相视一眼,不由得噗哧一笑,尤其是瞧石风那副二愣子的蠢样。 “石二公子,你每天和小姐在一起,每天看来看去还不是一样,今儿个怎么会说出这种文绉绉的话。”阿香掩口闷笑。 “阿香。”皓雪眉黛一蹙,扫了阿香一眼要她噤声,不得无礼。 “没关系。”石风乾笑的搔搔头,“也许是每天都相处在一起,反而没注意到身边有这么个大美人。” “可是……却比不上朱姊姊。”皓雪仍忘不了曹汝儿,幽幽的目光一片缥缈迷蒙,没有一个焦点。 “你该忘了那个贼小子,天下好男人还是不少。”石风不敢拍胸膛说他也算好男人,但他也不差呀!只是恋爱中的人往往盲目的忽略她身边重要的东西,其实,只要稍加注意一下,像他大哥、他、还有沙将军以及飞龙卫士一个个都是卓然出众的男子汉。 “算了!我们是出来玩的,别尽想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嘴上说不想,可是心里却忘不了那段逝去的感情。 皓雪早该猜到曹汝儿始终当自己是妹妹,否则在她十五岁及笄时就该向堡主提亲,也不至於到了二十她仍尚未有良缘,这该怪谁?也许真的是她太傻,痴心的等待换得痛苦的神伤心碎。 服侍小姐的丫鬟阿香注意到小姐郁郁的眼神,心里也很难过,可惜自己只是个做下人的丫鬟,根本无能为力。 这时,车夫阿福轻敲马车木横,拉住了马,恭敬的低语:“小姐,到了。” “皓雪,今儿个我们就在绿仙楼小憩,如何?”石风掀开布帘。 皓雪仰望天色近未时,於是颉首道:“也好,我们就在此歇脚,明日再赶路。” “什么!还要走?”石风扬扬眉,一阵错愕,“你到底想去哪?” “石二少爷,你跟著走就知道?”阿香先下马车,然後搀著皓雪踩车夫搬来的小凳缓缓走下来,并打开纸伞替小姐遮阳,“小姐,外头风沙大,我们快进去吧!” 皓雪略点头,正要踏前时,猛地一个满脸污渍的老婆婆从巷口跑出来,跌跌撞撞的差一点撞到她。 “救……救我。”老婆婆乾瘪的手不停颤抖,用恳求的目光望著皓雪,然後“咚!”地一声昏倒在地。 皓雪一行人都被这突来的状况给吓到了;石风根本来不及挡住老人家接近皓雪,老婆婆的速度好快,几乎匪夷所思。 待惊魂甫定後,阿香小心谨慎的探著在她们面前不到半步距离昏倒的老婆婆,询问浩雪,“该怎么办?” “带她一起进来。”皓雪低下身子,一抹同情油然而生,“看她样子似乎是长途跋涉,受尽苦难的走了不少路才流落到开封,石风,我们帮帮她。” “可是……”石风总觉得这老婆婆不是普通百姓,但瞥见皓雪眼中的希冀和盈盈然泛著怜惜的水光,他就不忍拒绝。 女人是心软的动物,看来他也差不多跟女人一样。 “阿香、阿福,帮我一下忙。”皓雪不顾旁人的目光,居然伸手去扶那脏兮兮的老婆婆。 皓雪这一扶可吓坏了阿香,想她家小姐堂堂飞龙堡千金,名门闺秀身分何等尊贵,怎可以和这类低贱鄙俗的平凡百姓相提并论,小姐还亲手去搀起那满身污秽的糟婆子,也不怕弄脏了自己一身昂贵雪白的衣裳。 於是,阿香忙不迭叫车夫阿福快过来帮忙,“小姐,这让我们来就好。” “没关系。”皓雪浅浅一笑。 “我来背好了,你们先进去。”石风自告奋勇的蹲下身,虽然心中还存著一丝丝疑问。 皓雪朝他颔首致意,然後让石风背起老婆婆,一行五人走进绿仙楼,而背上的老婆婆微阖的眼睫下隐隐射出两道锋芒,旋即敛去。 他们疏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在他们进入绿仙楼时,对面街角暗藏了一个黑衣人,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但当他发现两个人影跟在他们背後时,旋即离去。 ※※※ 江湖上的传言特别快,尤其是关於天下第一堡的飞龙堡的小道消息更是大街小巷争先报导。 在经过精采落幕的飞龙堡少堡主娶妻後,现在令江湖沸腾的事就是来自东海上神秘的银城。 自前任城主的爱徒背叛银城人大内为官家所用,银城已有百年末步人中原,没想到今天却为了嫁女而来,而且要嫁的还是武林中颇富盛名的飞龙三杰,尤以神算子石云为最具代表性的传奇人物,这怎不教江湖中人为之兴奋好奇。 因此,银城人尚未现身,再来镇却已聚集不少看好戏的江湖中人,再来阁,再来镇上最大的酒店早巳人满为患,连吃个饭还得比赛。 不过,聪明的人都会预先订位,而在二楼靠栏杆窗边的雅座,就坐了两位头戴黑纱斗笠的聪明人,一个红衣,一个紫衣,他们早在三天前就住进了再来阁,而且是以贵宾身分。 他们一副神秘兮兮蒙面的模样,大概是不愿以真面目示人吧! “姊姊,你真的要去见他?”紫衣人压低了声音询问对座的红衣人,“这只是父母之命,决定在於你,你没有必要让人看笑话?” “看看再说。”红衣人沉吟的喝茶,目光移向窗外一条万阶白石小道之巅的城堡,神秘又庄严,让人不寒而栗。 像这么门禁森严、傲视群雄的天下第一堡,到底有何魅力吸引那么多围观的好事者?亦或者这是那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神算子搞出来的把戏? 红衣人忽然觉得这场闹剧十分有趣,激起了她对传闻中的神算子的好奇,她决定上山一探究竟。 ※※※ “小子,还那么悠哉!”踏进书房的海无量,是飞龙堡的大总管,一切对外的事务皆经他之手,虽然他己年过五旬,却依然精神抖擞,健步如飞。 一团和气的他抚著弥勒佛的肚皮坐在正闲情雅致的晶莒的石云面前,“你的两个妻子已经出现。” 石云尔雅的温茶,淡淡斜睨一眼海无量满脸笑意,还带那么—股促狭的意味,他但忍不住笑道:“海大叔,你也等著看好戏?” “没办法,谁教你那么有名又那么精,难得有机会看你陷入困境?”海无量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怎样?两位大美人吔!你怎么安置她们?” “坐享齐人之福罗!”石云顽皮的眨眨眼,嘴角噙著笑让人猜不透他内心到底打什么主意。 看他如此轻松的谈笑风生,海无量反而笑不出来了,“小子,你别开玩笑,就算你两个都要,银城城主也不可能把两个女儿同时许配於你。” “那怎么办,我只有一个人吔?”石云两手一摊,装出万般无奈的神情,“我又不是大西瓜可以分割成两半。” “是三半。”这突来的打断来自门外。 石云和海无量不约而同的偏过头望去,随著房门被撞开,冲入一名俊朗的男子,气喘吁吁的大叫。 “大哥!不好了,毒魔女薛冰,你的第三个妻子候选人出现了。” “别急,来,先坐下喝口茶。”待石风坐定,石云忙不迭递上一杯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对这淬然的消息一点也不紧张。 反倒是石风张皇的咕噜掹灌茶水,还差一点呛到,而石云立刻拍拍石风的背,含笑道:“别喝那么急,慢慢来!” 石风捶陶的闷咳了几声才开口,“我跟皓雪去开封……” “你们去开封做什么?”虽然这一切早在石云的算计之中,而龙甲、龙乙也回来报告路上经过,但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你别打断我。”石风快言快语,不喜欢别人打断他的话,但他也不想想插嘴是他自己最擅长的事。 “是、是。”石云依旧笑容满面。 “皓雪是想上甘露寺烧香礼佛,为远赴塞外的大哥和大嫂沂福求平安。” “我看不是这样。”海无量饮啜一口茶,“据开封分舵传来的消息,江湖上有位行踪飘忽不定的铁口神断周相士突然出现在开封,我想小姐应该是去找他吧!” “哇!你们消息真灵通。”石风张口结舌,怎么全堡的人都知道,惟独他最迟顿。 “你以为飞龙堡全国的各分舵是干假的。”海无量好笑的瞅著石风,看他一副捶心肝的懊恼样,不禁摇摇头,“谁教你成天只知道往外跑,一点也不关心堡内发生的一切,如果你肯多用点心和你大哥学学,相信你的能力也不会输给他。” 自幼海无量就看著他们几个小萝卜头从出生到成长,一个个长大成为人中龙凤,各有不同的特色和个性,像石云是精明过度,奸的像狐狸;石风是大而化之,直爽开朗,就像顽皮的狗,要这小子变得成熟稳重恐怕还有得等。 石风听海无量的教训,尴尬的笑了笑,“你也知道我也只有这么一点能耐。”他比出一截小指。 “只要你肯学、肯努力,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海无量双眼微眯,深思的看著石风。 其实石风并非不能,只是不去做,他并不比石云笨,他常认为他上头有个厉害高明的哥哥替他撑著,又加上他内心一丝自卑心作祟,以至於他抱著得过且过的心态,如果让他有机会独当一面,说不定他的实力并不输给皓龙或他大哥。 “哎呀!别老是说我啦!”石风嚷嚷的转开话题,“大哥,你的问题才是迫在眉睫。” “我都不担心,你急什么?”石云温吞的喝茶,“倒是你们这一趟有什么收获?” “算了!别提了。”石风颓然的垮下肩,“人没遇上,倒是带回个病穷交迫的老太婆。” 这些石云都得到消息了,也派人去调查江湖上是否有这一号人物,可是却查不出这老婆婆的来历。 “知道她的来历吗?”海无量先开口。 石风两手一摊,“疯疯癫癫的,根本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经大夫诊断似乎得了失忆症,也查不出病因。” 石云沉默了半晌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石风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留下海无量一个人仍在思索…… ※※※ 再来镇上的再来阁。 “姊姊,不好了!师娘已经混入飞龙堡,不知道有什么企图?”紫衣人将字条递给红衣人,“这是师兄刚飞鸽传来的消息。” “紫衣,准备一下,我们上飞龙堡。”红衣人看完後揉掉信纸,远眺山顶的飞龙堡。 就在同时,一辆华丽的马车由六位高大如天神的银衣大汉护送进入了再来镇,浩浩荡荡的穿过大街直往飞龙堡。 “姊姊,你快看?”紫衣人靠在再来合的窗口。 红衣人不疾不徐的走到窗前,俯瞰那辆精雕细琢的银巨马车,她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她们也来了。” “你说的是不是银城的两位公主?”紫衣人回看红衣人。 “知道又何必问,走吧!我们也该行动了。” 红衣人拿下个笠,露出一张罕见的姿容,白里透红的肌肤宛若刚出生的婴儿那样柔嫩,仿佛吹弹可破,与那身红色劲装相互辉映散发逼人的光芒,她的头发似黑色绒布柔软浓密,若瀑布洒泄,掩过纤巧的腰;不施胭脂的脸上柳叶眉下是对晶莹如星子闪亮的杏眸;精雕细琢的俏鼻下是个小巧樱红的朱唇? 她正是长大後的薛冰,石云的未婚妻之一,她来找他了。 第二章 幽静的庭院里,小凉亭内。 “婆婆,该吃药了。”皓雪服侍这位满头银发,骨瘦如柴的老婆婆。 “我不吃、我不要吃药,我又没有玻”老婆婆抱著红柱子,跳上护栏。 “小姐,这事让我来。”阿香实在看不过去,上前破口大骂,“喂!你这死老太婆,我家小姐亲自熬煮汤药,忙得满头大汗,还特地端来给你喝,你却装死装活。” “阿香!”皓雪沉声的瞪了阿香一眼。 “皓雪。”声音随著脚步声走进竹院。 “石云、石风,你们怎么来了。”皓雪放下磁碗,挽著莲裙走到他们面前。 阿香也敛身一福,“大公子、二公子。” “我们来看老婆婆。”石风抢道。 石云淡笑不语,若有所思的梭巡这里所有的人,包括那名神秘的老婆婆,身上一袭破破烂烂的衣服,灰白的头发杂乱似乾草,存著戒慎不停的打量他们。 她到底是谁?石云从她呼吸的气息和轻灵的动作,看得出她并不是个简单的老婆婆,说不定她武功高深莫测比他还可怕,也许是个隐居的世外高人,只是她到底是为何而来? “老婆婆,你好,在下石云。”他朝老婆婆客气的拱手一揖,“飞龙堡的暂代堡主,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大哥。”石风搞不懂大哥为何要对一个陌生婆子那么敬重,葫芦里不知卖什么药。 石云不以为意道:“哎!人家来者是客,怎能轻怠,这岂是飞龙堡待客之道。阿香,带婆婆去西厢菊轩的静心斋,还有先找几个丫鬟去打扫打扫。”菊轩是飞龙堡内最僻静的独立阁楼。 “是。”阿香立刻告退。 “还有石风,你也别闲著,去叫厨房准备洗尘宴,替老婆婆接风。”石云主导局势,一边安排老婆婆住所,一边尽主人的本分,招呼著老婆婆。 “石云,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婆婆安排那么偏远的客房?”皓雪压低声音,有些不满。 “这是为了让婆婆能好好休息,静心斋是偏远了些,但环境清幽谧诤,不是更适合静养,老人家喜欢安静+” 听石云说得头头是道,皓雪心中纵使有疑问也找不出理由驳斥,只有点点头。 ※※※ 回到了正厅,石云立刻招各总管和海无量秘密商议,决定派四名飞龙卫士暗中监视老婆婆,并飞鸽傅书全国务分舵尽速查出这位老婆婆的身分,及催促已在回途中的少堡主夫妇两人尽快回来。 表面上飞龙堡热热闹闹的欢迎银城贵客和毒手怪医的女儿来到,私底下却严阵以待,以应付任何的突发状况,任何一名贵客来到飞龙堡,绝不能让他们有丝毫损伤,否则传出去,飞龙堡将何以立足,何能维持傲视群雄的天下第一堡的颜面? 石云也知道任何一位大小姐他都得罪不起,银城两位公主和毒魔女都有身家背景,父母一辈都是威赫一方的大人物,跺一脚江湖就会震荡摇晃。 偏偏三个都同时来到飞龙堡,三个都是他的未婚妻,不知道她们见面时是什么场面? “报告,银城送上拜帖,还有薛姑娘也到了山脚下。”门外侍卫呈上两张拜帖。 “开正城门,列队欢迎,”这种隆重的排场还是一定要有,“我和石风马上过去。” ※※※ 银色华丽的马车停在万阶石梯前。 “小姐,到了。”银衣的大汉掀开银丝织成的布幔,恭请银城公主下车,“薛神医之女也已经到了。”瞟了一眼头戴纱幔斗笠覆脸的两位穿著劲装的红衣和紫衣少女,分不清哪个才是薛冰。 薛冰斜睨一眼气派豪华的马车,比普通马车大三倍,心想真不愧是银城出来的千金小姐,都是金光闪闪,有钱人家的派头,而相对於她们姊妹就显得有些寒碜。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比的,她们姊妹是行走江湖,自然是轻便简单,不同於银城公主们是专门为飞龙堡的石云而来,若非为了某个人,她根本不想来,早在十六年前,她就知道石云心底隐藏著一个情愫,是谁她还不确定,而今日这个大会中,女主角们全到齐,想必可以看出个端倪。 “姊姊。”紫衣用手肘推了推她,唤回她的神游太虚,示意她往上看。 薛冰抬起头望见两排飞龙堡子弟兵数千人跟著石云和石风两人身後整齐有序,鱼贯排列沿著天梯而下,欢迎场面盛大隆重。 “不知道是做给谁看?”紫衣语气泛著一股酸味,斜睨一眼尊贵大马车。 “紫衣。”薛冰沉声低语,用眼神警告她噤声。 “各位不辞千里而来,有失远迎,还望多多包涵。”石云含笑的抱拳一遭,落落大方不特别对那一方好,也没紧张担忧,他老神在在打量在场的众人“请随我上飞龙堡。”他欠身做出个请的姿势。 紫衣和薛冰旋即回以一礼走上台阶;而银色马车的公主们却连马车也没下,让六名大汉和前头两名车夫,解下銮绳及车头,从车後底端左右侧抽出两根木棍,然後八名大汉抬起马车,像是抬轿子般走上台阶。 真是好大的派头!紫衣和薛冰相视—眼,不觉芜尔,也不作声的走。 “真不愧是银城公主,”石风压低嗓门对石云道,瞄了瞄那辆瞬间由马车变成八人大轿,两大银城公主连一句话也不吭声的端坐在轿内,也不知道生得什么模样? “石风,走啦!”石云拍拍石风的肩膀,手摇羽扇,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真的有好戏看了,他觉得愈来愈有趣了。 ※※※ 银城公主安排在西厢莲阁,而薛冰於西厢桂院,相比为邻,离菊轩遥远。环绕著一座广阔的湖泊,中央还有假山流水、凉亭及蜿蜒曲折的九曲桥,而西厢客房就是绕这座人工湖分四方盖的。 居北方正是莲阁和桂院、梅院、竹院等以花为名的阁院都别具特色,以一条长廊相连,穿过长廊一个转角便是西厢别苑乃婢女、丫鬟、及女眷的住所,与两厢别苑间隔著一座人工花园则是西厢最僻静的住所,一般是招待来访的佛门子弟或法师涅磐坐禅、冥思的地方。 不过,此刻却住了一个神秘的老婆婆,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也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是真疯还是装傻? 心地善良的皓雪根本没有顾虑那么多,自她出世就失怙,连母亲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还是自父亲书房内由曹江手笔的母亲画像才能追忆,所以,心灵深处就把老婆婆当成一个亲人、—个母亲。 想起了曹江,皓雪就不免想起那个今人又爱又恨的曹汝儿,在见过朱姊姊後,她已经渐渐平息心中的憎恨,虽然还有一丝丝怨恚 以她的身家背景和气质涵养并不输朱玉儿,可是他却选择了朱姊姊,她不懂!她真的不懂!也许正如朱姊姊所说他只当自己是个妹妹看待,但,她还是希冀他能回来给她一个解释,一次明确直接的拒绝。 “小姐、小姐,不好了。”阿香匆匆忙忙走进竹院。 “怎么了?”皓雪挥去眼角的湿润,不愿意让阿香为她担忧。 “老婆婆又在闹了,她把煎好的药打翻了,怎么劝都不听,还把门反锁,把自己关在屋里。” “我过去瞧瞧。”闻言,皓雪忙不迭的挽裙跟了上去,却不晓得她们的举动全在人的监视之下。 “去报告石大少爷。”飞龙卫士也随後离去。 而隔著一道墙的桂院。 “姊姊,要跟去吗?”紫衣望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薛冰。 薛冰点点头。总算让她找到了!将近二十年没有见面了——她的母亲。 另外一方的莲阁里,银卫回来向轿中的主人报告方才见到的一幕。 “去确定那位婆婆是谁?如果她是当年被毒手怪医拐走的姑母的话,务必把她带回银城。”没有感情的声音自隔著银丝线编织成的云帐内传出。隐约可以见到两个人影坐在豪华敞大的马车。 ※※※ “走开,我不要吃药。”苍老沙哑的吼声伴随著“乒乓铿锵!” “老婆婆躲在静心斋里面不断使性子,砸毁屋内的家具,而门外围了一群看好戏的奴仆,七嘴八舌的指指点点,不屑这个不知好歹的老婆婆。” 当石云、石风和飞龙卫士赶来时,围观的奴仆立刻作鸟兽散。 “怎么回事?”石云手摇羽扇从容的穿过花园。 “那个老太婆是不是疯了?”石风压低声音探问。 石云横了石风一眼,“你少说几句,没有人会当你是哑巴。”目光一扫,奇怪的发现随著皓雪和阿香之後,还有薛冰一行人及一名银城卫士! 见此情形,石云感觉事情似乎愈来愈有趣,轻轻牵扯唇角,扬起一道漂亮的弧度。 站在一旁的石风摸不清石云心中的想法,瞧他似笑非笑的样子,莫非有什么事正在发生,而他却被蒙在鼓里? “石云,婆婆怎样?”皓雪忧心的蹙眉。 “没事的。”石云拍拍她的肩,神态自若朝皓雪身後的薛冰拱手一揖,“薛姑娘,紫姑娘。” “你怎么知道?”紫衣一愕,连她们帽子都没拿下,而且石云和薛冰相遇是在十八年前,怎么可能一眼就分辨出谁才是薛冰? 石云没有回答,含笑定睛的望著薛冰。 薛冰感觉自己仿佛被透视似的,哂然一笑道:“看来我们—路上的一举一动都在飞龙堡的掌握之中。”说著,拿下斗笠,露出一张皎好的面容,今在场为之惊艳。 如果说皓雪是清新可人的白梅,那薛冰则是明亮动人的蔷蔽,还带著毒刺。 紫衣也拿下斗笠,她也是个青春俏丽的姑娘,洋溢著年轻朝气。 薛冰环视在场的人,目光回到石云身上,“我们私下谈谈,可以吗?” “姊姊。”紫衣不明所以,其实以姊姊的条件根本毋需来蹚这浑水。 “不要紧的。”薛冰斜睨一眼银城卫士,“去请你家小姐一起来吧,到……” “我书房。”石云很快的接口,“有些事情还是一次解决比较好。” 一旁的石风就像一只青蛙跳下水,“扑通!扑通!”——“不懂!不懂!” “大哥?”看来他真的是太孤陋寡闻了。 “你在这看好那位婆婆,别让任何人和她接近。”石云丢下命令。 “紫衣,你也一样。”薛冰平静的低语。 然後,石云和薛冰并肩离去,留下满头雾水的石风和满心焦虑的皓雪不时探看屋内的情况,只是碍於门口被飞龙卫士挡著,她只能不安的来回踱步。 ※※※ 长久以来,飞龙堡全国三百处分舵,超过一千个哨站再结合丐帮的势力,因此消息遍及全国,远至大漠以北的钦察和帖木儿汗国,南至暹罗,甚至海外,几乎可媲美当年元帝国横跨欧亚的盛况。 但在天子脚下尚不至於太明目张胆,总是以商站为掩护,在各地设分支联络站,而这一切都在飞龙堡大军师石云的运筹帷幄之下。 不时和丐帮互通讯息,以得到更确切的消息,形成庞大的联络关系,有时候就连明朝的大将都来求助,以便在战场上旗开得胜。 不过,在明朝政治腐败後,飞龙堡已经很少和官方打交道,大都凭著自己的力量保卫国家,这一切当然都是暗中进行,就像调查毒手怪医的事也是随时秘密的注意。 “那位婆婆是谁?你们为何一路追踪她?”石云开门见山的问。 薛冰跟著他身後进入屋内,低头不语,毕竟这对父亲而言不是件光彩的事。 “坐!”石云倒了杯茶递给她。 她浅啜了一口,握著瓷杯的双手抓得指关节泛白,几乎要把杯子捏碎。 石云察觉到她的异样,喝了一口茶放下杯子,耸耸肩的转移话题来消除她的不安。 “不想说没关系,那就来谈谈我们的婚事。”他脸上浮现贼兮兮的笑容。 他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男人,只可惜…… “早在十六年前我就已经有了决定,既然放你离去,就不可能回头再看你这个人,不管我父亲的想法多么固执、一意孤行,但我是我。”薛冰眨眨灵动慧黠的大眼睛,“何况……你心里一直有某个人不是吗?” “噗!”被她突来的惊人之语,石云生平第一次被吓到,而且被茶水呛到。 “咳!咳!你……你在说什么?”他捂著嘴乾咳了几声。 “别装了!就算你瞒得过别人,也骗不了自己。”薛冰放下杯子,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的深呼吸窗外的新鲜空气,“时间过得好快,转眼十六年就过去了,想当年我们初相遇时,你那时像只受伤的小狐狸,神情警戒的盯著我们父女俩,疑心我们会对飞龙堡不利,而现在的你变了,外表变得老成,谈笑用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变,修链成精。不过,变归变,但心是永远不变,你心灵深处始终只有窗外那株含苞待放的白梅。”她纤纤五指往窗外一指。 依她所指的手势,石云目光落在窗外已经绽放的白梅,正飘送著淡雅清香。他乾笑道:“我本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想到还是被人揭穿,说说看,你怎么知道!”若非他依恋的她芳心暗许给某个贼人,他也不至于拖到现在,什么未婚妻、和约定对他这种天才是毫无效力,他一直在等,等那小小的希望,等白梅为他绽开。 “眼神是骗不了人的。”薛冰转身回到位子上,冷哼一声,“如果不是为婆婆,我还不想来自讨没趣呢!”说到这,她眼神黯淡下来。 石云看得出她有难言之隐,又不愿意强人所难,只好发挥他的聪明才智,大瞻的揣测道:“那位婆婆是——” “银城城主的妹妹,私出银城的叛徒。”“咿哑”的开门声,出现两位戴银色鬼面具的女子,在两名银卫左右伺候下进入屋内。 “恕我们不能以真面目示人,这是家父的命令。”站左边的女广声音柔和冷淡,一身银色长袍,腰束白色玉带,还披了件银色披风,无形中散发高贵优雅的气质,“我叫银霜。” “我是银月。”右边的少女同样的装束,声音清脆如银钤悦耳,敛身一福道:“石大公子,你好!你还不赖,我爹地眼光还不差。” “月儿。”银霜沉声,这丫头到了江湖就忘了银城的家规,愈来愈放肆。 “多谢恭维。”石云轻松愉悦的回礼,丝毫没有局促或忐忑不安,一派潇洒的站在三位未婚妻面前,任她们评头论足。 “你就是薛冰?”银霜侧过头。 虽然无法看透鬼面具下银霜脸上的表情,但薛冰可以感受她投射过来的敌意似锐利冷冽的刀刀令人不寒而栗、她们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没有必要杀气腾腾的,感觉好像“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想著,薛冰不由得失笑,若是银家姊妹知道石云心中早有个女人时,不知作何感想,她忽然对这件姻缘有些期待,不知他会选谁? 十六年前晓得他心灵深处那位小女孩,薛冰就不存有任何幻想,何况她还有—项使命,那就是唤回母亲的理智,治好她的病,这是自幼许下的心愿,如今,眼看快要研究出药了,她却跑出毒魔林。 也许是母女亲情心有灵犀,当她得知银城姊妹步入江湖的消息,她想或许母亲会想办法到飞龙堡,因为她也是石云的未婚妻候选之一。 “算起来你应该是我们的表姊。”银霜淡淡的语气流露一股讥笑的味道,让人浑身不舒服。 “担当不起。”薛冰也不是好惹的。 石云左看右看,虽然有些丈二金刚搞不清楚,不过,僵硬的气氛中释放出的火药味非常浓,还没选妻,就已经点燃火苗,未来的日子可不好过。 两个是养尊处优,高贵的名门千金;一个是武林三大神医之女,条件都是上上之选,奈何他只有一个人,又不能三个都要,也不能全都拒绝,这的确是个大难题,不过,这样才显得出他神算子的身价非凡。 “你的决定?”银霜撇撇嘴的冷笑,若不是父命难为,她根本不屑拉下脸和这群江湖中人打交道,瞧他一副嘻皮笑脸的样子,她就一肚子火。 即使他的确生得是一表人才,可是凭她堂堂银城公主的名号,还怕没人跪在地上求婚。 银月也想知道石云会选谁,事关她的终身大事,表现却不似银霜那么激动,因为自古有言长幼有序,何况她还年轻多得是机会。 薛冰不置可否的置身事外,犹如一个旁观者。 石云吁了口气,两手一摊,“我只有一个人,要不然用抛绣球来决定,谁拿到就是谁。” “好啊!好啊!”银月雀跃的手舞足蹈,“没听过男人抛绣球;一定很好玩。” “放肆!婚姻大事岂能当儿戏?”银霜微愠的瞪视他,而银月在姊姊这一声喝斥立刻垂下头、闭上嘴。 “这个主意不错,也许可以召开武林绣球大会。”薛冰也觉得满有意思。 “你……你们简直不可理喻。”银霜恼羞成怒的拂袖离去。 “姊姊,等我。”银月连忙追了上去。 目送银城公主羞愤离去,石云和薛冰面面相视,忍俊不住的笑了出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变。” “你却变得跟七老八十的老太爷一样。” “这倒是,你看我白头发都冒出来了。”虽然数年不见,石云跟她感觉就像老朋友一样熟捻,可以天南地北的谈天。 就算是和血缘至亲的石风也没办法如此轻松,因为石风总认为他无所不能,心里面还是有点怕他。 在外人眼里总敬畏他如神明,其实就算他再怎么聪明绝顶,也不过是个凡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只不过他掩饰伪装的功夫比别人厉害,才会显得高深莫测。 而这点小伎俩落人她的法眼,就不值一觑;在她面前,他可以做个普通人。 “喂!你真的对我没兴趣?” “我还不想自找麻烦。”薛冰上下打量他,摇摇头的调侃他,“外表人模人样,内心一肚子坏水,我可不愿被你算计其中,到时候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伤我脆弱、幼小的心灵。”石云也装模作样的捧著心。 接著,两人相视而笑。在天地之间能找到交心的知已有几人?他们非常庆幸即使分隔久远仍敞开心胸。 ※※※ 入夜—— 在海无量的招呼下,借大的厅堂已摆上一张圆桌,上头摆了山珍海味,但是,对於专产名厨的银城而言,这些佳肴还算勉强普通而已,因此两位银城公主不屑与他们一群人同桌共进食,就没有出房间了。 餐桌上除了主人石云、石风、海无量作陪,薛冰和紫衣是主客,还有皓雪和老婆婆。 一餐下来,石云悄悄的观察,薛冰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那位老婆婆,而且是高度的警备戒慎状态。 “来,婆婆,我喂你,”皓雪夹著一道道的菜肴,打算照应老婆婆到底,细心呵护,无微不至。 “如果你是我女儿就好了。”婆婆咽下一口,随手一擦嘴,“我还要那个,那好吃。” 听老婆婆语无伦次,似真非真的话,谁也分不清哪一句是实话,可是坦率单“纯”的石风嘲弄的笑道:“老太婆,你也会有女儿?” “啪!”不知从哪飞来两块鸡肉,还有一根骨头打在石风脸上。 “是谁?”石风抹去脸上的油渍,霍地起身。 “好饱。”薛冰和紫衣颉首一福,“多谢招待,我们回房去了。” “我不要吃了!”老婆婆满脸菜渍,鼓塞著嘴,口齿不清的道,“我要睡觉。”话一说完,立刻趴在桌上睡觉,而且打起鼾来,举止非常粗野鄙俗。 见此情形的皓雪旋即搀起老婆婆,“我们先行告退了。” “皓雪,我帮你?”石风连忙跟了上去。 餐桌上剩下石云和海无量。 “海大叔,你看怎样?”石云浅啜一口酒。 “可怕,而且不在你之下,你和少堡主的功夫合起来也许还有办法制服那位老婆婆,可是少堡主远在塞外,行程耽搁了,一时之间还赶不回来。” “那我们要多注意,尽量别让皓雪或其他人和她单独在一起。”石云深沉的低语,“如果我猜得没错,她可能是毒手怪医的妻子银梦公主,失踪了近二十年的武林高手,一个聪明又冷傲的女人。” ※※※ 银梦,银城城主的妹妹,一个极有正义感和过度洁癖的女子,傲慢且自负。由於出身银城再加上艳冠群芳、文武全才,琴棋书画样样精,甚至刺绣、烧菜、医术几乎无所不能,因此养成她目空一切,心高气傲。 当她溜到江湖来,在文在武都所向披靡,让许多名门公子贵族都拜倒在她裙钗下,惟独也是初入江湖年轻气盛的薛原根本不买她的帐,甚至在医术上略胜一筹。 银梦第一次受到屈辱,以她银城公主的身分要什么有什么,怎能忍受他的轻蔑,因此发誓钻研医术打败他,同时一颗芳心不知不觉中也沦陷了,在彼此竞争中成为一对。 虽然夫妻俩有短暂的甜蜜时光,可惜银梦因极力要赢过毒手怪医,以致走火入魔,接下来就没有下文了。 她天生自视其高,不服输的个性使她从—个极端定向另一个极端。 “这是丐帮给我的消息,不知道对不对?”石云望著背对他的薛冰,看她颤抖的双肩,拚命厌抑著内心的痛苦,他忽然觉得自己怎么那么残忍的揭人隐私? 他怀著内疚,走到她身後,“抱歉,我……” “没关系,秘密迟早还是会被揭穿。”薛冰回过身,强忍住喉中的苦涩,不让泪水溢出眼眶,“她的确是我母亲,为了争强好胜而著迷於毒药和武功钻研,不顾家庭的像著了魔,说不定连我都不记得了。” “那么刚刚那恨骨头是谁扔的,”石云若有所思的撑著下颚,脑中猝然一个念头,“糟了!”迅速的飞奔出去。 “怎么了?”薛冰不解之余,还是跟了上去。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母亲根本没疯!” 这惊人之语宛若在薛冰脑海中投下红夷大炮,震撼著她。 ※※※ 幽僻的小径上,三人成行。 “婆婆,你要小心一点。”皓雪小心翼翼的搀扶著老婆婆。 皓雪那样温柔细心,石风心中顿不是滋味,他闷闷的想怎么皓雪妹妹对一个外人会比他好,亏他们自幼玩在一起长大,也不曾见皓雪如此关心他。 “让我来啦!”石风蹲下身,“我来背她。”这臭老太婆!他在心里补上一句。 “可是,你要小心一点。”皓雪怕石风动作太粗鲁而伤了老婆婆。 “知道啦!”口里虽如此回答,他心里却想跑快一点来吓吓这讨厌的老太婆。 当他不怀好意的运气施展轻功,忽然间背脊窜起一股寒意,脚步随之沉重,连眼皮也重逾千斤的要阖上,整个人感觉好困。 “石风,你怎么了!”皓雪发现他的异样,正想上前去协助时,冷不防一阵昏眩袭来,她勉强捂著额甩甩头,试图保持清醒,可是她觉得愈来愈昏沉,在阖上眼的前一刻她看到老婆婆脸上诡异的笑容。 ※※※ “疯”算不算一种病? 对於保守传统的百姓而言,异想天开的链金术师和研究天文地理的沈括,以及元末以来,一些西方传教士渡海而来,传人西方最新的科技,等等有怪力乱神思想都是群疯子。 那么狂热研究致力於药物医理的银梦是算精神病吗?表面上看来过於自傲的她,受不了挫折和压力而发疯,但实际上也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石云如此推论下来,银梦并没有发疯,有可能是中了一种慢性神经毒素导致记忆丧失,再加上禁不起刺激,一天到晚只想著超越她丈夫以至於走火入魔。 这么细想来,说不定她只是记忆停留在十多年前那一刻,而且武功和役毒的能力都没丧失,也许更上一层楼,那就很恐怖了。 “你是说我母亲还记得我在四、五岁时的样子?”薛冰不可思议的问。 “我猜想应该是这样,否则也不会因为石风一句话的激怒而伤人,她知道自己有个女儿,却不晓得她已经长大了,所以见了面可能也认不出你来。”石云一边跑一边说。 来到了静心斋外,四处一片静悄悄,连奴仆的居所也是万籁寂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水中被人下了毒。”一个高大威猛的彪然大汉两道眉毛纠结在一起。 “沙将军。”石云转过身,看见匆忙飞奔过来报告的巨汉。 “幸亏只是普通的迷药,在银城的人照料下,所有的人都已经恢复了,只不过……”沙将军支支吾吾的迟疑一下。 “只不过什么?还有石风和皓雪呢?”石云心宽了不少,没想到神算子也有失算的时候,而且是在少堡主不在之时发生那么大的事,如果敌人趁此时偷袭飞龙堡,後果真不堪设想。 “他们从刚刚就不见人影,我担心他们会不会出事了。”沙将军面有难色,肩负飞龙堡安危,居然让外人来去自如危害飞龙堡?他真是难辞其咎。 沙将军说中石云心中的忧虑,会不会是被老婆婆挟持走了?石云抬起头正好迎上薛冰疑惧不安的眼神,瞧她羞愧的咬著下唇,他不想再妄加揣测给她太大的压力。 这时,紫色的身影从天上飘然而降。 “重死我了。”她身上背负著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紫衣。”薛冰冲上去,帮忙紫衣,而眼底蒙上一层迷蒙的水雾。 紫衣挥油拭汗,用手扇扇风的吁道:“呼!当我一走出房间,直接到婆婆那却发现人去楼空,立刻感觉事情不对劲,这时候看到—个黑影腾空翻过屋脊,我马上追了去,结果只拦劫到这个家伙。” “石风。”石云走上前采看,“他怎样了?” 沙将军蹲下身,伸手去试石风的鼻息时—— “别碰!他中毒很深。”薛冰抓住沙将军阻上他,接著自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递给紫衣,嘱咐著,“这里由你来照顾,还有赶快通知师兄冷默来飞龙堡一趟,因为只有他知道如何解毒,我去追她们。” 说完转身时,“等等!”石云一把拉住薛冰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薛冰迟疑了一下,仰视那双幽暗似子夜般深邃散发坚毅和决心的眸子,她露出无奈的笑容,点点头。 “沙将军,告诉海大叔接管飞龙堡,各分舵飞鸽传书,并拜托丐帮帮忙找少堡主请他火速赶回来;还有飞龙堡内发生的一切千万别让外人知道,封锁消息,我的私事等我回来再说。” 第三章 他们追出堡外,向设有暗桩的各处哨兵盘问是否有见到一位老婆婆和皓雪,结果是一无所获。 薛冰和石云决定在飞龙堡方圆百里范围内再搜索一次,然後在再来镇的入山口会合,各自离去。 石云施展轻功,走後山路线,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里,自从十二岁那一次被挟持後,後山的悬崖峭壁也分派岗哨站,加强戒备,虽不能说是滴水不漏,固不可破,但至少防范未然。 站在陡峭的断崖,他俯瞰崖下丛密的树海在山岚缭绕中,远看一片绿影幢幢,让人不寒而栗。 除非想早死早超生,即使自认武功高强还是别轻易尝试,否则纵然没跌个粉身碎骨,也会被飞龙堡守卫发现抓起来。 以前後山的防备非常弱,几乎没人看守,因此才会任毒手怪医来去自如,如今在他规划下是三步一哨,五步一岗站。 若非今天这个突发状况,照理说山崖边应该有人巡防,他蹲下身注意到崖边岩块有一个细微的凹痕,像是被绳索磨过的缺口,他伸手抚摸那细碎的石屑,不出所料的找到石块上残留绳索的细毛,是新痕迹! “看来她们是从这边下去,逃入山林里。”石云喃喃白语,旋即飞奔回再来镇,准备把这项新发现告诉薛冰。 ※※※ 回到再来镇的人山口的地方,薛冰早已在那里等了。 “你发现了什么?” 薛冰拿出一张字条递给他,“我师兄飞鸽传书来的消息,他说我娘有可能回去毒魔林。” 瞧她神色木然,眼底闪过一抹郁色,他好奇的问:“那是什么地方?” “一个很可怕的绝境,普通人进去绝对出不来,所以我们要快一点行动,尽量赶在我母亲到达前拦截她们,另外我师兄也会帮忙协助营救皓雪姑娘的。”她微微抽动脸颊肌肉,似笑非笑的盯著石云。 在她注视下,石云竟觉得不安,牵强的笑了笑,转移话题道:“我回去收拾一下行李。” “不必了,海大叔已替我们送来包袱。”薛冰把一个简便小布包丢给他,“乾粮和水都在里面,应该够我们走到毒魔林。” 石云接过她使劲抛来的小布包,总觉得该说些什么,毕竟叫自己未婚妻去营救自己钟情的恋人,这难免有些尴尬,而且说不过去。 可惜,薛冰根本不领他的情,包袱一甩上肩,头也不回的道:“救人要紧,我没空陪你闲聊,你不来也没关系。” 闻言,石云也只好跟上去。 ※※※ 夜幕低垂,晚风徐徐,山林里弥漫著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一道炊烟袅袅升起,热气驱走了寒意,火簇蒸散了厚重的雾,使周遭的景物一目了然。 薛冰用树枝拨弄火堆,使它燃烧得更旺盛,藉由跳跃的火光打量他的五官,他脸部线条十分柔和,眉毛整齐不疏不浓,眼睛炯炯有神像是会透视人心那样犀利睿智,鼻梁挺而笔直;还有那薄削的唇形正微抿著,严峻中不失亲切和善。 他是个内涵外貌兼优的好男人,只可惜……冷不防他抬起头,她心卜通了一下,连忙伪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一边拨弄火,一边迅速的转动脑子,试图找话题打破沉闷的空气。 “呃……其实你不必跟来的,你还有那么多事要忙。”她感受到他直勾勾的视线停伫在自己身上,怕被他发现她刚刚的窥视,她始终不敢看他。 “我已经将堡内的大小事务交代好了,相信海大叔比我更能胜任,何况少堡主不久就会赶回来,要是让她知道堡内发生那么大的事不宰了我才怪。”石云优闲的倚著树干。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紧张。”她仰起小脸蛋,不期然与他深奥难懂的黑眸对上,心咚了下,头垂得更低,感觉面颊热烘烘的。 可能是她太靠火堆,炽热的火焰激射出热度的影响,她把心跳不规律归咎於夜雾的迷思。 “就算忙里偷闲。”他温和低沉的嗓音骤然逼近。 她吓了一跳,发现他已坐在她对面,相隔著熊熊的一团烈火,血液在血脉中悚动。 “快睡吧!明天还要赶路呢!”他迳自躺下,枕著手臂,闭上眼入睡。 忐忑不安的她睁大眼珠子,原来他是要取暖好睡觉,害她紧张了半死。缓和下紧绷的心情,她好笑又好气的想著,真不敢相信美女当前,他还能悠然安稳的睡他的大头觉,让她不得不佩服他的定力。 漫长的夜,不是第一次的独处,却掀起她前所未有的异样感受,她发现自己竟会怕他凝眸注视,那一双黑眸似两泓幽潭,将她的灵魂吸入那深不可测的漩涡。 ※※※ 破晓时分,天色末明,阵阵香气一波一波飘入她梦中,是在作梦吗? 薛冰撑开惺忪的睡眼,发现身上覆了件散发男性气息的外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 “早啊!”石云熟练烤著食物,“刚才看到一只鸽子,笨笨的掉在火堆里,我就拿来做野味,让你尝尝我精湛的手艺,你先去河边梳洗一下,回来马上就可以开动了。” 仍处於半梦半醒的她猛打哈欠,掀开盖著的外袍,也不知道是否真听懂他的话,一直点著头,头都快点到地上,且好像是没有听到。 茫茫然的她机械式的起身,像梦游者的走路,结果没有方向感的撞树! “咚!”一声,石云来不及唤住,接著看她反射性的转身,竟朝火堆闯来,吓得他连忙腾空越过火堆,挡在她身前替她指挥,他还不想被迷糊的她毁了今天的早餐。 “这边。”他指著淙淙水声的方向。 她半阖著蒙胧的双眼,兀自点头,“喔!”就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听到她答应,他以为应该没事了,回到位子上继续烤乳鸽,过了半晌…… “啊!救命!” 石云不加思索的腾空飞掠,以为她遇上危险,可是当他赶到溪边时,看到她趴在仅及膝的小溪中,像旱鸭子溺水似的舞动著四肢。 他憋笑的捂著嘴,涨红了脸,肩膀微颤的闷笑,“噗哧!”终於忍不住的放声捧腹大笑。 “救命哪……我不会游泳,我快淹……”紧闭著眼的她拚命击拍水面,被这突来的笑声惊醒,霎住声音。 “拜托!这淹不死人的,哈哈……笑死我了!” 听他肆无忌惮的狂笑,丝毫没有形象可言,与他儒雅白净的外表一点也不配,亏他还是人人敬畏的神机妙算,称他诸葛再世,依她看应该是猪哥再世。 恶狠狠瞪他一眼,薛冰又羞又怒的坐起身,鼓著腮帮子,气恼的抄水朝他泼去,石云身形飘忽的移动,轻易的躲过她的攻击。 “别这样,很难看吔!”他一边轻松的闪,一边谈笑风生,“别泡在水里太久,会著凉的。” “哈啾!”他的话未完,她就打个喷嚏,迫使她不得不捂住口鼻。 “你看看。”他解下白色孺袍,递给她,正是毫无防备的状态。 薛冰立刻把握良机,使劲拍打水面,谁知他轻灵似柳絮、似浮云,硬是离地三公尺,飘上半空中,水花刚好在他脚底下飞溅四射, 在一瞬间,他飘然而降,顺手拉起赖在水里的她,替她披上外袍,随手臂—挥,将她身子翻滚,紧实的将她卷起来像包粽子,正好遵守君子非礼勿视的规范。 把她往乾爽阴凉的河岸树荫下抛去,然後他则落在对岸回看她;以她的轻功,还不至於让自己跌坐在地上,应该可以安然无恙的著地。 如果她没站稳摔个鼻青脸肿,也只能怪她武功不济,也算是报一“泼”之仇。 薛冰一旋身,灵巧轻盈的像飞燕般点地,回瞪他,“你是故意的?” “你还不是一样,想偷袭,你再练个十年吧!”他促狭的笑。 薛冰气得牙痒痒的,偏偏技不如人,只能在岸边直跺莲足,忽然清凉的晨风吹来,今她不住的打著哆嗦,打从心里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哈啾”! 看来真被他乌鸦嘴说中了。 ※※※ 东方翻肚白後,晨雾隐去无踪,和煦的阳光照亮了大地带来了温暖。 薛冰换上一套乾净的粉红色劲装,显得青春俏丽,别有一番风味。 “你确定你没染上风寒?”石云与她围著昨夜的余烬,开始享用早膳。 “没事的,我自己身体我最清楚。”听到他的关怀,她内心流过一道暖潮,体温开始上升,脉搏随之鼓动。 为掩饰体内这莫名的骚动,她转移话题,并且专心享受他做的野味,啧啧的道:“不错嘛!没想到神算子除了打打算盘也会做菜。” “哪里,这是跟我们飞龙堡少堡主夫人学的,她手艺可是一流的。”石云难得谦卑。 “能得到神算子你这位非常人的称赞,可见得你们少堡主夫人一定有过人之能力,改天介绍我们认识。”薛冰吃得津津有味,两人一半鸽肉,几乎吃光了,她才想到,“你什么时候去打野味回来?” “我才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石云懒懒的打个饱嗝,指指天空,“它是自己飞下来,不小心掉进火堆里自杀身亡的。”听过飞蛾扑火,这还第一次看到飞“鸟”扑火。 “什么?有那么笨的鸽子。”薛冰也觉得好笑,可是当吃到剩下鸽腿时,她笑不出来了。 “怎么啦?”石云折一根乾树枝来剔牙,察觉她瞬变的愕然脸色。 “你自己看看。”薛冰苦著一张脸,把那只环扣著烧黑金属环的鸽脚递给他。 “我知道,这是有人饲养的,可是,谁教它笨笨的飞进火里,这怨得了谁?”石云没接过,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倚树躺著,嘴含一根树枝。 “我是叫你看铁环上刻的字。”薛冰朝他扔过去。 石云轻松接个正著,抹去金属片黑灰的炭粉,他梭巡表面镂刻的字体,一个熟悉的篆体字在他触摸下,印人脑海。 “不会吧!”他错愕的扬起眉。 “就是薛字,是我养的笨鸽子。”薛冰噘起小嘴,懊悔的抚额哀叹,“我居然吃了我的鸽子。” “吃了就算了,是它自己要寻死的。”石云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什么算了,这是我师兄冷默放出来的,他一定是有什么重要消息要告诉我,就这样给你顺手宰了!”薛冰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别这样,才一只鸽子。”石云也没顾虑那么多,而且传书大概也烧掉了。 “我非把你这只狐狸宰了不可。”薛冰卷起袖子,抡拳朝他挥舞。 石云只好跳起来逃跑,吃饱喝足正好做个热身运动。 “别跑!” ※※※ 遇上这只老奸巨猾的石云,薛冰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楣。 六岁时莫名其妙被订下婚约,随後爹爹四处放风声,害她声誉受损,蒙上不白之冤?武林中人只要想到毒手怪医的女儿,立刻联想大名鼎鼎的神算子,反而她的名号“毒魔女”就没他响亮。 “我的好娘子,别计较那么多了?”一路上,石云不停的打躬作揖。 他说得顺口,她却听得刺耳,“别叫那么好听,你还有两个未婚妻,一个情人。”想到此行的目的就是为救他那位心仪的皓雪姑娘,她就浑身不自在,内心不禁有些自嘲的悲哀,她这么做到底算什么?把自己未来的丈夫推入别人的怀中,没想到她薛冰还真大方,未婚夫还可以送人的? “你也有分呀?别把自己看那么扁,你的姿色、容貌、仪表、文才,还有内涵,样样都不输她们。” “谢谢你喔。”薛冰冷嘲热讽的讥笑,“我可不想做你裤下拜臣,把机会留给你那位皓雪妹妹吧!” “我怎么闻到一股好酸的醋味。”石云在鼻息前扇扇风。 “那是我放的屁!”薛冰横了他一眼,大迈步的离去。 这个自大的臭男人,迟早要让他尝尝遭女人唾弃的滋味。 ※※※ 连续赶了十几天的路,他们进入川滇的山区,一个尚未开化的边陲地带,蛮荒湿热,终年弥漫瘴疠之气,蛇虺蚊蚋丛生,一个不小心可能随时送命。 了无人烟的山区里昼夜温差大,空气稀薄而且气候闷热潮湿,常年氤氲缭绕,不识山性的一般人容易迷路、容易生病,甚至有去无回。 石云不晓得薛冰带他来这根本不能住人的山区做什么?该不会想把他丢下,来个谋杀亲夫吧!或者是想考验他的聪明才智和超人的毅力。他心中闪过许多有趣的念头以消磨这快令人窒息和沉闷。 “越过这座山就到了。”薛冰引领著他前进。 “看样子你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很熟悉?” “当然,我跟父亲住在这附近。” “为了就近照顾你娘亲。”这是一句肯定句,他此刻明白当毒手怪医找不到神医丁剑秋就消失在武林之中,原来是回到了封锁住他爱妻的山林长久定居,不再是个飘泊不定的浪子,过起了隐居生涯,由此可见毒手怪医是如此挚爱他妻子,而不是江湖所传毒杀爱妻。 薛冰没有回答他的话,继续的劈荆斩棘,穿过重重阻隔,远方传来像打雷震耳欲聋的水声。 他毫不犹豫拨开高过人头的杂草,向前踏一步却踩空。 “小心!”她及时拉住他的手臂,心口绷紧。她暗骂笨死了!那么急干么! 这时,他注意到自己半个身体悬空,而脚底下是数丈的断崖,旁边则是高数十丈的瀑布,正轰隆轰隆的发出巨吼以雷霆万钧之势奔腾而下。 “抓住我的手。”薛冰面不改色的一手拉著树藤,一手紧勾著他胳臂。 反倒是他手心冒著冷汗,第一次发现自己居然有惧高症,想到他可能因一时失察而送命,他就十分庆幸有她在身旁。 “谢谢!”藉由她拉拔,他回到崖边,缓和紧绷的心情。 “没什么,这里很少有人来,会在这失足的你不是第一个,常常也会有山猪、山猫这些横冲直撞的动物从这里掉下去。” 听她骂人不带个脏字,石云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众人歌颂的诸葛神算,到了这里也不过是“山猪神摔”,说不定再跌个几次,他就要向姥姥家报到。 “快走吧!”看到他平安,她心里也松了口气,表面上若无其事的拍拍他的肩,也算是安抚自己七上八下的心情。 哎!跟他在一起准没好事,心脏要随时面临空前的挑战,薛冰心想幸好他爱的不是自己,否则十条命都不够这最会算计的狐狸磨。 “往这边,沿著瀑布旁的小路。小心一点,路面湿滑,这次掉下去我可不会救你。”薛冰冷淡的说,排除万难的斩开右侧茂盛繁密的藤蔓和杂草後,如拨云见日般,一条羊肠小径赫然出现在眼前。 在乱草丛生挡住视线的背後就是万丈深渊,瀑布的声势浩大有如万马奔腾,隐约还可以感受空气飘浮水气和雨露迎面拂来。 在太行山的瀑布就没有那么惊天动地的气势和危机四伏,这也许是气候和环境的差异。石云一边紧跟著薛冰,一边打量周遭的环境。 直到路的尽头,前方是垂直峭立的断崖,高耸入云霄,而且在瀑布水气濡浸下,石壁上又湿又滑,还长满了青苔,很难攀登上去。 石云仰天眺望,“没路了,要从这里上去吗?”直指著断崖,他回看薛冰,却见她往瀑布跳下去,他大惊的转身欲拉她,“喂!你疯了。”却来不及抓,眼看她消失在草丛後的断崖。 他趴在崖边往下探看,只有惊天地、泣鬼神的瀑布在耳边轰隆的冲击拍打声,还有万丈下深不可测的冰潭,就是不见她的人影。 莫非这里另有玄机?石云脑子快速的运转,也学她的动作往下跳—— “小心!”这是薛冰第二次救了他,“你很白痴,不会等我叫你,你再下来吗?” 石云无辜的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原来在崖外的底边有块巨石,在猛烈的水势冲刷侵蚀下剩下一尺见方的平台,就像是被人在陡峭的断崖下挖了个凹窟,放了个用剑削平的大石块,墨黑又坚实,不知道是什么硬石才能历久弥新。 他算准了崖底另有玄机,却没算到石头只有一尺那么宽,那么湿滑,站在石板边缘,差一点滑跤。 “不过,你也满厉害,猜到这崖下的秘密。”薛冰拍拍身上水珠和泥污、草屑。 “我想你不是那种想不开的人。” “你倒挺了解我的嘛!”薛冰从鼻中哼一声,浅浅一笑,“好啦!大军师,发挥你的聪明才智,猜猜现在该往哪里走?” “考我。”石云扬起一道剑眉,激起他的兴趣,打量著附近的地形。 他们所站之处,正是断崖下的一块平台,往前是滚滚的白瀑,有丈余宽,根本不可能飞越到对岸,除非想死;往瀑布望去,左右是狭隘的山壁直入云霄,中间瀑顶飞冲而下,水势惊人;不可能往上;而左右断壁凹凸不平,是可以攀爬没错,但太危险了。 “下面。”他瞥见在平台附近垂落万年树藤,几乎有碗口那么粗,不怕雨水侵蚀冲击,经年累月的延伸在崖边,交缠纠葛的愈绕愈粗,变成一条巨绳。 “答对了。”薛冰眼底闪过一抹钦佩之色,拉过一条粗藤,“毒魔林是在瀑布後面没错,但是要找到地头就很难。瀑布由上往下奔腾,人往往以为下面水势浩大比较危险,其实不然,当流水冲出崖壁,既快又猛,反而是拍击崖壁凹凸的岩块减缓了水势,而底端的宽度加大,水势自然慢下来;偏偏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硬要往上爬,那只能佩服他精神可佳,换而言之就是四肢发达。” “你是在讽刺吗?” “别那么小心眼,我说得是实话。”薛冰抛给他一条藤蔓,自己也抓起一条树藤,往下纵身,“走吧!” 习惯性反覆推敲对手的心里和想法,可以在顷刻间知道结果而仿了全盘的谋略,这种天资领悟不是光聪明就可以了解,而对於石云而言这种揣测演练了然於胸,已经是他生活上的一部分,使他能在最危险的时刻都能处变不惊,以应万变。 可是遇上天真如少堡主夫人的坦率直言,他的机智巧辩全然无用武之地;还有对眼前心思细腻、观察人微的薛冰,几乎比他还要了解自己,让他拿她没辙,这也许是天生一物克一物吧! ※※※ 沿著藤蔓攀爬而下,瀑布底宽约五丈,水花四散,飞溅於幽深的潭面,形成水雾,在密不见天日的崖下湿气更重,连衣服都觉得浸在水中那样黏滞贴在肌肤上—— “你要不要紧?”她若有所思的望著他的腿疾。 “放心,没事的。”石云不想加重她的负担,勉强的笑了笑。 “快到了。”她靠山壁攀爬,到达瀑布最底端与潭相接的挟隘石壁边缘,非常窄的空间,几乎要侧著身才能前进,而脚底就是潭面,也不知道有多深,一个失足可能万劫不复。 “现在是秋冬,所以水量比较少,若是春夏,山里雪溶,根本无路可走,这条小路也会被淹没在潭底。” “这叫路。”石云看看脚下,根本连站都很困难。 “小心一点,这次掉下去就没办法救了。”薛冰没好气的摇摇头,真佩服他在这惊险的时刻还能苦中作乐,“穿过瀑布後就会看到一个山洞,过山洞就是毒魔林,跟紧一点。” 石云认命的听她指令,万般艰难的蹀蹀侧行,听著耳边轰隆的水声,几乎快把他耳朵震聋,他闭上了眼,乾脆只凭直觉和肌肉反射的前进。 “好了!安全。” 直到她说可以,他始睁开眼,想起李白“蜀道难”这首诗。 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藉由蜀山高峻,蜀道险帜来讽喻时政。有时候当朝握权,手操天下万民苍生之生死,远比豺狼虎豹更可怕,让石云联想大明朝的苛政,不禁心生感慨。 “喂!你还发什么呆,快走呀!” 薛冰一声娇斥拉回他的冥想,他连忙追上去。 虽然他能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纵贯古今,却无法改变现况,干预时政,大明朝政沈疴难起,若非一次大整顿,恐怕……哎!想那么多干么!眼前最重要的是救回皓雪姑娘。 ※※※ 黑暗的山洞潮湿闷热,伸手不见五指。 “这个给你。”薛冰突然塞了一粒圆滚滚的药丸给他,“吞下去。” 石云没多问,照她的话做,一阵浓郁呛鼻的药味在嘴里化开,吞下至喉咙变成凉爽润喉的滋味,舒畅怡人。 “这是什么药?”石云知道她不会害己,可是还是禁不住好奇。 “以你的功力抵挡普通的迷药是不成问题。”她指的是在飞龙堡的时候,“但是毒魔林的毒不同一般的迷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点火吗?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剌鼻难闻的气味?” “好像是沼气,难道……”石云一惊。 “没错,你只要一点火,就会爆炸,整个洞就会烧起来,到时候你逃都来不及,所以能够进来这里也算是厉害。” 听得石云浑身发毛,“这是你爹爹设计的?” 薛冰摇摇头,“这个瀑布、密不通风的洞口全是天然形成的,而我爹爹只是利用大自然的地形,再加以奇门遁甲之术配合而已。” “待会还有机关?”石云想当然耳。 “答对了?”薛冰优雅一笑,拍拍他的肩,“好好跟紧,走失了可别怪我。” 石云还能说什么,只有苦笑,没想到大好的人生还未过完,就一脚踏进死门关,真是步步惊险,危机四伏,一个不小心,死神随时向你招手。 “毒魔林以前是叫快活林,原本是我爹爹和我娘亲准备隐居的地方,可是……”薛冰眼神黯淡下来,不愿多提过往伤心事,“後来父亲就把快活林封起来,周围又加设几处机关陷阱和路障,从此快活林变为神鬼都不敢居留的死城。” “银梦公主武功真的那么可怕?”石云没见过她人,所以对於要用层层严密的机关阻止她出来江湖感到不可思议。 “她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也许可以和你打个平手,但是毒术就胜你太多了,如今,经过这些年的禁闭,我也不知道我娘她武功到了什么境界,江湖中也恐怕只有我师兄冷默最了解,他一直是看守著毒魔林?据他说娘是自己破解了毒魔林的封锁。”薛冰感慨万千的喟然低语。 “我们得到了消息,立刻追寻出来、这时江湖上又盛传银城嫁女的事,我想也许娘听到我的消息会赶过去,因此和师兄分道扬镳,他继续的跟踪,而我和师妹紫衣就往飞龙堡来,只是,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你可以早点说出来?这样大家还可以共谋出对策。” “有用吗?合堡内所有之力未必制服得了我娘,而且当她用毒时,试想你们抵挡得了吗?只怕伤亡更惨重。若是神医丁剑秋在世,再加上飞龙三杰或许还有办法。”薛冰嗤之以鼻的冷笑。 石云知道她说得是实情,姑且不论少堡主夫妇是否在堡内,为了顾及飞龙堡上下众家兄弟的性命,他们还是可能会放她离去。 关了一个全身带毒药的武林高手,又是疯疯癫癫的病患,无疑是在堡中放了一颗不定时的火药,随时都可能爆炸。 还好银梦公主只用迷药,没伤及无辜,也多亏银城姊妹在堡里协助,否则後果真是不堪设想。 “到了!” 第四章 没有风、没有声音,更别提鸟叫虫鸣,在晦暗浓密的绿林中竟是如此沉寂,静得让人浑身发毛。 空气中浮动不安的气息,薄雾与黑鸦鸦的参天古木遮蔽了天空,也不知道此刻是白昼或黑夜。 这座阴森森的树林栖息在断岩残崖底下,四周全是绝壁峥嵘,看不见天际。 “这怎么走?”石云在观察周遭环境後,决定把问题丢给识途老马的薛冰。 “这出口有个阵法,你先破解看看。”薛冰含笑的睨视他。 “又想考我?”石云垮下双肩,挂著苦瓜脸,而眼神湛然的发出光芒,像是看到了宝似的兴奋,“八阵图,孔明先生的代表作。”〔其遗迹於四川奉节县西南,史书可考。) “既然知道,那就走吧!”薛冰欠身让他先行。 终於有他发挥的时候,他当然得使出看家本领。 在经过一番曲折的路径後,方始豁然开朗,终於看到万里晴空,石云第一次觉得蓝天是如此美,谁知…… “那是假的。”薛冰泼他冷水,“那是幻觉,这次这个奇门遁甲的阵法就得靠你了。”说著,从怀中掏出一只青色玉瓶搁在地上,打开瓶盖後,她伸手臂挡在他身前,“退後。” “咻!”从瓶中喷出烟火,劈哩咱啦的火花,瞬间照亮了附近,眼前竟出现了房舍和小桥流水及花园,然後火苗燃烬,周围又恢复宁静祥和。 “看到了吧!”她收起青色玉瓶放回怀中,“你有没有把刚刚的影像记起来?” 石云苦笑的点点头,不得不佩服毒手怪医将奇门遁甲搭配药物运用得如此恰当,他应该多请教学习,他日说不定可以活用在飞龙堡外的机关陷阱里,也可以省去不必要的人力浪费。 “首先要破花园里的九宫迷阵,再来是河水中的五行星象,最後是太极两仪乾坤倒转八卦阵。听清楚了没?”薛冰小心翼翼的瞟他一眼,“你行不行?可别害我困在里头,走不出去。” “你不会?”石云有些错愕。 “会我还问你。”薛冰送他一个大白眼,“我师兄教我好几次,我老是记不起来,也许那第二次的信鸽正是指引我破阵,都是被你吃掉了。” “你还不是也吃了。”石云丝毫不觉惭愧,还一副嘻皮笑脸,让人愈看愈恼火,她乾脆别过脸不理他。 听她一路上来,不时提到她师兄冷默,仿佛是她心目中的神,石云感到顿不是滋味,他才是她的未婚夫,她应该要崇拜的对象不是吗? “你喜欢你的师兄?”他若无其事的问。 “像你对你皓雪妹妹那样吗?”薛冰丝毫没察觉他的异样,淡然处之的摇摇头,“我跟他像兄妹一样。他和紫衣都是我爹爹收养的孩子,不过我们习惯以姊妹相称,只有师兄,他不习惯和人亲近,也许是从小爹爹管得太严厉。” 想起了冷僻漠然的师兄,薛冰忽然发现若拿天象来比喻石云和冷默,一个是光,一个是闇,性子南辕北辙,但心机同等深沉,智慧本领不分轩轾,不过,她师哥还是比较强—点。 她师兄冷默除了个性差一点,武功、医术、手艺就连补衣、缝纫、刺绣都会,更别提那些琴棋书画了,他什么都事必躬亲,一个人孤独的存活下来,也难怪他不善与人在一起,这一点就跟石云这个笑面狐狸差很多。 “我倒想会会他。”石云唇角微微上挑,雀跃的期待著? ※※※ 过了所有的阵法後,柳暗花明,出现在眼前是座苍郁绿荫的森林,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一条幽径蜿蜒的穿过林林荫下。 蔚蓝的天空像一泓清水那样澄净明亮,令人浑身舒畅,这里果真是个适合隐居的世外桃源。 “多谢你帮忙,欢迎到快活林来。”薛冰弯腰做个请势。 “你父亲能找到这个仙境一定是费了一番工夫。”石云左顾右盼,美景尽收眼底,“这里多大?” “扣除周围防止外人闯入的毒魔林,方圆大概有百里那么大,中间还有座湖,我们家就在湖中央,只可惜现在只有我娘一个人祝待会儿要小心一点,我娘耳朵很灵敏,只要有生人进来,方圆十里内她都听得到,连我师兄最多逼近她身边一丈内就会被发现他的监视,所以他一直很小心,只是没想到在解药快出炉前,她却跑出来。”薛冰不禁唏嘘,“如果能再早一步就好了。” “这不是你的错。”石云试著安慰她。 “没关系,现在我们首要工作是救回皓雪妹妹,我们只要把皓雪妹妹救出来,剩下的就交由我师兄去处理。” 又是冷默!石云很想见识这泣能让她如此钦佩的师兄,一个和他势均力敌的男人深植在他心中。 ※※※ 他们躲在树後,远远望著湖中之洲的那栋木造双层房舍,仅一条九曲桥与岸边相连,木屋前还停泊一叶扁舟;微风拂过,小舟随波摆动,感觉十分祥和谧静。 只是静得有点可怕! “我们只救人,我负责断後。”薛冰与他打个暗号。 当他们小心翼翼的窥视时…… “你们在干么?”耳边传来嘻笑的声音。 惊愕的薛冰来不及转身就被制住了,而石云敏捷的跳起,银梦吹了口气,一道烟雾罩在他全身,他一挥袖试图挡掉那些迷药,但还是不小心在提气时吸进了一丝丝,这使得他脑中一阵昏眩,从半空中倒栽了下来。 这不过是电光火石的时间,名闻天下的飞龙三杰最厉害的石云不敢相信,自己就这么栽在这位老婆婆手中。 ※※※ “你醒了?”薛冰坐在床沿,端著一杯水伺候他,“喝了它,你会好过一点。” 石云一边喝一边打量这间清幽小筑,一几四倚一柜,摆设简单洁净,而窗外正是明月当空。 “我娘在你和我身上点了禁制,封住我们的武功。” 难怪他觉得全身使不出半点气力,“她人呢?”不过,只要一点时间,就可以解开被封的穴道。 薛冰摇摇头,“我在房子里里外外绕了几圈,连皓雪姑娘也没见到。会不会是她已从我母亲手中逃走,还是被人救走,能从我母亲手中救走人只有……” “你师兄。”他替她接下去,不知怎么回事他对这未曾谋面的家伙挺反感的,尤其是从他未婚妻口中听到。 薛冰将杯子放回茶盘里,丝毫没察觉他的不对劲,整个人沉浸在过去的记忆。 她抚摸屋内每一件家具的轮廓是那么熟悉,看见屋角的四根支柱上吊著酒灯壶,是父亲亲手特别调配的灯火,没想到历经数十年,依然是如此熠熠发亮。 陷入回忆中的她浑然末觉身後有人的接近,直到—— “你在看什么?” “啊!”毫无预警的声音如鬼魅之音低沉,著实吓了她一跳,差一点撞上梁柱。 她恼怒的转身,横了他一眼,“你非要这么吓人不可吗?” “一下撞树,一下撞柱子,你就那么想不开?”他讪笑的捏了她那因生气而红扑扑的面颊。 薛冰不太习惯这亲昵的举动,挥开他的手,“还不是你害的。” 和他相遇那一刻起,她觉得自己一直在走楣运,都怪爹爹没事给她选个丈夫,而且还是有人预订的,这种事她可做不来,也不屑。 都是因为江湖中人大吹捧他,助长他的气焰,一提到毒魔女,立刻联想到神算子,害她行情一路下跌,谁教她未婚夫太有名了,还有两个女人抢著要?想及此,她就觉得身为女人实在可悲。 就是皇亲贵胄或名门世族,只要是女儿身,就免不了走上嫁人一途,不知是为妻为妾。 男尊女卑的观念由来已久,即使是生在武林世家的她终究是得找个丈夫,而父亲先替她选定了这位石大公子,却是银城中意又是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 她是没必要和银城公主们去争夺,因为十六年前她就得知他心有所属,就算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又有何用?所以,她自动弃权。 “这是什么?”他的话移转了薛冰的注意力,手指著柱子上吊著的酒灯壶,壶口冒出火焰,壶把手处也有个口,似乎是通风的,形状很奇怪,像酒瓶又像茶壶。 “我也不知道,是爹爹做的,好像是加入蜡丸和酒,还有磷石奇书-整理-提供下载粉,许多杂七杂八物质掺杂在一起,就烧了起来。只要打开瓶盖添酒就可以使用,比蜡烛、油灯还方便,也可以当灯笼,” “你爹真是个天才。”石云由衷赞叹。 “你这话千万别让他听见,他会得意忘形的。” “他现在去了哪?为什么你娘亲出了事,他会不问不问。”石云忽然想起。 “他到琉球去了,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就算他在,也不一定打得过我娘,只有师兄冷默才有办法。” 真是三句不离冷默!可见得那个家伙在她心目中的重要性,他愈听愈觉得不舒服,不愿再听到她口里提到她师兄,他迅速转开话题:“趁著你娘亲不在,我们去找找看,皓雪被关在哪里?” “能藏人的地方,我已经找过了。”又是皓雪!薛冰顿不是滋味的撇撇嘴,“此刻,只有等我母亲回来再问个清楚,如果娘是一个人回来,那表示皓雪在半途中就被人救走……” “又是你师兄。”他沉声冷语,打断她的话。他是她未婚夫,而她嘴上却挂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因为最了解我娘的就是一直守著毒魔林的他,外人想进来还得过他那关呢!” “够了,先找地方出去吧!”石云不知道自己哪根神经错乱,会对一个名字反感,这一点都不像他呀! “猜猜门在哪?”薛冰忍不住想考他。 石云没有异议,悠哉的打量这间简单的木造房舍,全是一根根粗细,大小一致的桧柱子钉成,除了一尺见方的窗子,就看不出门在哪里? 他左看右看,上下打量,终於给他看出个端倪? “在上面。”他跳上桌子,正想纵身一跃时想起内力尽失,低头瞧见她杏目圆瞠,水汪汪的眼中闪烁灵动的光芒,模样十分娇俏,今他忍不住弯身拧了一下她的俏鼻。 “厉害吧!” “真不害噪!”冷不防他这亲昵的举动,她脸顿莫名其妙开始热了起来,一种奇异的情愫在内心悚动,像波浪拍击在她的胸口,让她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有点怕又有点期待。 怎么搞的?明明警告退自己不能爱上这个心有意中入的家伙,怎么还是无法自拔的对他动了心?她实在不该让他跟来这趟旅程的。 “喂!要走了吗?”石云走出门外,回头看她还伫立在原地—— 她抬起头,“小心你头顶!” 石云正欲转头时,一把黄色烟雾迎面而来,他旋即没了知觉,连对方是谁都没瞧见;其实,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只是没想到老婆婆武功是那么可怕,已经到了匪夷所思、超乎常人的地步。 “住手!娘?”薛冰跳上桌子,伏在他身上,替他挡去那些毒药。 “你叫我什么?”银梦手掌硬生生的停在半空中,眉开眼笑的打量她。 “娘!”薛冰轻唤第二次,斗大的泪珠凝聚在眼眶中。 “你叫我娘?不对!我女儿只有五岁那么大。”银梦跳下来,在薛冰面前比手画脚。 “是啊!我就是冰儿,我已经长大了?”薛冰握住银梦粗糙长茧的手,举到脸颊边摩挲。这是母亲温暖的手呀!儿时的回忆又历历在脑海中,抑不住的眼泪顺著她的脸庞潸潸而下。 “冰儿!冰儿!”银梦自言自语的摇头晃脑,迟疑了一下,触碰那湿熟的眼泪时,她愕然的定神像是突然清醒的瞅著薛冰。“你是冰儿,我的女儿?” “娘!”薛冰情不自禁抱住母亲,任泪水涕泗纵横,“你想起我了吗?” “不对!”忽然,银梦一把推开薛冰,“你骗我,我的女儿不是你,我的女儿被那个臭男人带走,还把我关起来,幸亏我聪明,好不容易逃了出去,嘻……” 听到娘亲反覆无常的话,薛冰心都凉了一半,脚步踉跄的跌坐在地上,噙著泪水,咬著下唇,连沁出血丝都浑然不自知。 突然银梦脸色一变,目露凶光,“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瞥见昏迷的石云,“我要杀了他!” “娘,不可以。”薛冰搂紧了石云疲软的身子。 “为什么?你别哭!我不杀他就是了。”银梦拍抚著薛冰,“你是不是喜欢他?” 薛冰怕万一答不好,反覆无常的母亲会突下杀手,连忙点点头。 “那我就放了他。”说著,她翻身一跃回到屋顶上,“待会儿我给你送食物和水,你们小俩口好好聊。”然後消失在门口。 躺在她怀中的石云并未中迷药,只是装昏,早在薛冰警示时,他就闭起了呼吸。可是,任凭他聪明绝顶,却抵挡不了银梦特制的迷药,可怕的是它由各个毛细孔渗入,即使他运起内功也支持不了半盏茶,何况他失去了内力,所以他还是昏倒得好,这样可以养精蓄锐,还向对方示弱一番,银梦前辈就无法深知他武功的虚实,最好是轻蔑他、鄙视他,那事情才有趣,石云十分期待著。 而且偎在薛冰怀中,闻著她身上清雅的体香,他觉得这种滋味也不错,虽然听不见薛冰的回答,他是有点失望,不过,他猜她一定回答“是!”,否则银梦前辈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他。想著他唇角上扬,不由自主的勾起个淡淡微笑。 “你没昏倒?”察觉他异样的薛冰,气恼的重重丢下他,迳自跳下桌。 “哎哟!轻一点,会痛吔。”他後脑勺撞到桌面,发出清脆响声。 “痛死你活该!”薛冰背过身恨恨的直跺脚,脸涨红,为什么一遇上他,她就没辙? “别这样,当下想办法逃出去才是。”石云坐在桌缘,正想站起时,膝盖一阵寒悚感,隐隐刺骨疼痛传来,他又跌坐回桌上。 “又在假装?” “这回是真的要昏倒了。”他咬紧下唇勉强笑了笑,颤抖的身子终於不支的不省人事。 “喂!你别吓我!你醒一醒!”薛冰发现他脸上出现异常的红潮,还冒冷汗,上前探看,抚摸他额际时,旋即缩回手,“好烫!”这时她留意到他的腿肿得跟象腿一样粗,她才知道他隐疾旧伤复发了。 也亏他真能忍,一路上还跟她嘻嘻哈哈,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 她从身上掏出瓶瓶罐罐,虽然包袱被母亲没收,幸好没有被搜身,一些大补丸、万灵丹都还在,她连忙倒一、两颗塞人他嘴中,谁知他全身一阵痉挛,面部开始泛黑。 他突然清醒,有如回光返照,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你给我吃什……”话声未完,手一松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 薛冰惊骇的跌坐在地上,瓷瓶也摔破了,一粒粒黑色药丸撒落一地,她拾起一颗咬碎。 原来她娘早就把所有的药掉包了。这下可糟了!娘不知道换了什么药。 “娘!娘!快来呀!”她呼唤著,却没有任何回音,看来她只有靠自己了,也只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她的血。 ※※※ 好几天石云一直是不省人事,而银梦自从那一次探望他们後就再也没有回来。 薛冰只能自己想办法在窗口钓鱼,利用手边仅有的火来烤鱼和煮水,照顾他三餐及替他熟敷腿。她想这样枯坐在屋内也不是办法,於是叠高椅子爬上屋顶,到达屋舍的地面。 木屋的二楼才是真正的住家,这是避免春夏之际湖面涨高,会淹没一楼,也就是关他们地方——地板离湖面不到一尺,可以远眺湖面烟波和青山绿水的倒映,是秋冬赏景午憩的居所。只是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走出屋外,她才发现桥断了,小船在对岸,这房子变成湖中的孤岛,她不会游泳,他又生病中,这下他们真的是坐困愁城,而母亲芳踪沓然。 “先把他带出地牢,免得下雨涨潮就完了。”薛冰喃喃自语的转身爬下去,如果有轻功那就容易多了。 结果重心一个不稳,踩歪了椅子,她挂在半空中,上也不是,下也下不去,她咬著下唇,不可叫出声,增加他的负担。 她紧闭著眼,抑下内心的恐惧,放轻脚步踏在倾斜的椅子上,椅子一偏,她整个人往後倒,冷不防背撞人一个宽厚结实的物体上—— “你不要命啦!” 薛冰因这声微愠的喝斥而睁开了眼,仰头不期然望入一双暗藏汹涌怒潮的黑眸。是石云!她心跳突然加快,耳根子烧烫了起来。 “你怎么起来?你的病还没好。”为掩饰困窘,薛冰蹙起眉,慌忙的跳出他的坏抱,一不小心又踢到倒在桌面的椅角,脚步一个踉跄,眼看要摔下去。 “你小心一点。”他及时的环勾住她的柳腰,好笑又好气她怎么那么不知爱惜自己,所以刚刚口气不是很好。 当他张开眼睛,首先看到她吊在半空中,他一颗心悬著一块大石头,显不得膝上的麻痛,跃上桌面接住她,才松了口气,谁知她又那么莽撞,吓得他心脏差一点停止。 “你爬那么高干么?”他跳下桌子,放下她,心稍稍和缓,恢复平日的冷静。 “我到外面看看情况。”薛冰吞了吞口水,真是丢脸,若她是穿裙装,那就糗大了!想及此,她狼狈的涨红了脸。 她退後几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低下头发出蚊蚋之声,“对不起!” “那么小声说给谁听?”猝然,他低沉沉、磁性中又带点揶揄的嗓音在她头顶飘著,吓得她往後一退,不觉身後无路可退? “磕!”这回真的是结实撞到,後脑勺与墙壁接吻,痛得她泪水直在眼眶。 “要不要紧?”他立刻欺身一手支在她头顶上的墙壁,一手按抚她的头根,关怀之情溢於言表。 听到他柔声的呵护,她回想这些日子的遭遇,一种近乎酸楚的情绪澎湃像大浪,对她扑卷而来,她迷蒙的双眼蒙上一层水雾,看不见眼前的东西。 “很痛!我帮你揉,”他扶住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肩上,然後探视她後脑勺的情况,丝毫没注意他们之间的亲昵已逾男女之礼教。 此刻,他只担心她伤得重不重?看她受伤,他心口像被针扎了一下,只想安慰她,根本忘了自己腿上有伤。 薛冰不习惯这种亲密接触,手肘抵著他陶膛隔开距离,直摇头,“不痛了!倒是你的脚……”抬起头时,与他四目相接,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在她胸口升起,她觉得四周的空气似乎在燃烧。 “没什么!”他连忙放开她,退後扶住桌子,手指青筋暴凸,压抑内心奇异的情愫。 他是怎么了?他差一点想吻去她的泪,在瞧见她哭泣的样子,眼中漾著晶璨盈然的水珠,使她双眸明亮如钻石般闪耀,看起来生动又楚楚可怜,令人不舍。 连他自以为豪的自制力都差一点控制不住,他该不会是对她动心了?!不可能!他心里一直只有那慧黠可人的皓雪而已,他拚命的告诉自己,不愿意理会心灵深处的低音。 “是不是脚伤又复发?”薛冰看他脸色十分难看,以为他正拚命忍痛。 他怎能如此焦躁不安,一点也不符合他神算子冷静深沉的形象。於是,他和缓紧绷的肌肉和鼓噪的心跳,恢复他温和的微笑。 “已经好多了,多谢你的照顾!对!你刚上去干么?楼上的情况怎样?” “桥断了,小船没有了,我们被困在这里了。”薛冰两手一摊。 “那银梦前辈呢?” 薛冰摇摇头,“我没看到,你身体还没痊愈,还是躺著好?”说著,要扶他躺下。 石云由她搀扶,噙著笑意,其实,他身上的禁制已经被他冲穴破解,武功已经恢复了,可是,他暂时不打算告诉她。 薛冰忘了他方才没有声响的忽然接近,只当他走路本来是静悄悄,专门用来吓人。 “我侍会再上去拿绳索,你先休息一下。”她扶他躺好,替他盖好被子。 猝不防他握住她的柔荑举至唇边啄了一下,然後似笑非笑的瞅著脸红的她。 “你会是个贤妻良母,谁娶了你是幸运。” “少来了,口里吐不出象牙!你能不能说些正经点。”她拍掉他的手,装作若无其事的跳上桌面,开始叠椅子,试图忘却刚刚心悸的那一刻。 虽然明知不能爱上他,可是仍情不自禁为他心动。像他这种条件太好的男人,那么多姑娘看好,连银城公主都为他走人江湖,而她只是个毒手怪医的女儿,怎比得上那富内涵有教养的名门淑媛?更何况他心里早栖息著那位俏丽高雅的飞龙堡千金。 薛冰想想,她还是觉得做个逍遥江湖的游侠,感情世界对她而言是个奢望。 “冰儿!”石云忽然唤她的小名。 薛冰微愕,心怦怦然。心想完了!他一言一举都蛊惑著她,她一定是个大花痴,居然喜欢上他柔和富磁性的嗓音?一句冰儿就让她心头如小鹿乱撞,那当他说出喜欢时,她说不定会窒息! 难掩羞涩的她站在椅子上回过头笑了笑。 “小心一点。” ※※※ 他们离开了一楼,取下两个酒壶灯,用蜡丸封住壶口的火焰後包起来,因为石云说要拿回飞龙堡研究,而她就傻傻的同意,把她爹爹的珍藏发明送给他,一句冰儿让她心花怒放,说不定连爹爹都可以送人! “趁著银梦前辈没回来,我们用绳索搭个木筏逃走。”石云利用手边仅有的材料开始动手。 “可是……我怕水,我小时候曾贪玩自己坐小船出去玩,结果跌落湖中。”薛冰嗫嚅的道出她为何是早鸭子的原因。 “没关系,有我在。”原来她不会游泳的原因是拒水症。 石云的抚慰给她打了一记强心剂,她点点头,在不知不觉中她忘了自己告诉自已的承诺,心想反正能够独处的时候也不多了,她应该好好把握有限的时间,不管将来他选择的人是谁,重要的是现在和他在一起的女孩是她,不是银城公主,也不是皓雪姑娘。 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石云灵巧迅速的造了一个木筏,在夜幕覆盖大地之前,他们合力将木筏放人湖中,举行个下水典礼。 “成功了!”薛冰看著木筏随波飘流,雀跃的抱住石云。 两人高兴的像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一时之间忘了传统的教条和道德的规范,两人紧搂著彼此。 被兴奋感冲昏了头的薛冰忽然感受男女间身体的差异,理智拉回她的心神,她狼狈的退开,冷却自己放肆的情感。 “对不起!我失态了。”她呐呐低语。 “不必道歉,我也一样。”当她离开他拥抱,他感到一股怅然若失。 拥她人怀的感觉像是温暖的春风拂过心头,在那一刻他脑中没有婚约、没有皓雪,只要静静与她相依偎,享受温香艳玉抱满怀的愉悦。 第一次他觉得和她成亲是个不错的主意。 “我们走吧!”从尴尬中恢复神采的薛冰,含笑的望著他。 瞧她唇畔扬起美丽如花的微笑,他差一点失了神,为她璀璨的笑颜著迷。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快呼吸不过来,难道这就是爱情?如果让人知道闻名天下的神算子为了一个女孩子的笑容神魂颠倒,一定笑掉人家的大牙? 在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开始摇摆不定,对皓雪的感情反而没有从前那么强烈。 第五章 没有人知道银梦公主去哪了?至少对石云和薛冰而言,她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一样。 他们顺利到了岸边,穿过森林,渡过重重难关,来到毒魔林前却畏首不前,因为没有解毒丹或万灵丹,他们无法通过这座布满瘴疠和毒气的区域。 “要不然我们绕路好了?” “不可能的,四周全是陡峭垂直的绝壁,就算武林高手要攀上去也得花费一番工夫,何况你我内力尽失。从那么高的山峯跌下必死无疑,就算被毒死,我也不想被摔个肢离破碎、血肉模糊。”光幻想就得毛骨悚然,薛冰不由自主的打个冷颤。 “乾脆放把火烧了算了!” “你敢放火,我先把你踹进火里。”薛冰揪起他的衣襟,龇牙咧嘴的威胁,这里—草一木都是父亲亲手栽种的,谁敢动,她就和谁拚命。 “你是大家闺秀,别那么粗暴。”石云温和的拉开她的手,丝毫不受她威胁。 “我是魔女!”薛冰双手抱臂,横了他一眼。 “遗传真的是没话说。”骂人不带脏字的艺术,他修养的比她深厚。 “你说什么?”她第一次领教到石云口辞犀利,这一路上任她追打、任她恶言相向,说不定是故意示弱。然後在一旁看她一个人自以为是的表演,他却像个没事人。 此刻,她觉得自己才是天字第一号的大白痴。 “你这一路上都是装的?”薛冰效眯著眼,危险的逼近他,看他仍是那张高深莫测的微笑,她忍不住捶心肝,“你这奸诈的孤俚,在瀑布边你故意滑倒让我救,其实你早就看出那个断崖装傻的让我表现;以你的轻功,怎可能如此不济,你……”薛冰气得说不出话来。 “娘子、娘子。别生气,明天带你去看戏。”石云顺口做一首打油诗。 “看什么戏?我也要去?” 薛冰咬牙切齿的抿著嘴,话总不会从鼻子冒出来;石云一愕,他居然没发现有人逼近。 他们不约而同的回过头,看到三尺开外一脸笑嘻嘻的银梦;他们相视一眼,心中同个想法——跑! 一看他们退後,银梦目露凶光,“你这负心汉,你要把我女儿带到哪?快还我女儿来?” 敢情母亲错将石云当爹爹了! 想著这个可能性,她在石云耳边低语:“她要的是我?我想办法挡她一阵子,你闭住气冲过毒魔林,千万别停下来。” “不!我们要走一起走。”石云唇畔浮起一个安慰她的微笑,炯炯眼神散发坚定的光芒。 看他那么认真的神情,薛冰感动不已,可是,这个时候不是争论的时候,猛地把布包塞给他,推开他—— “快走!” “不准你走!”银梦匪夷所思的窜至他面前,“我要你们留下来陪我,我一个人好孤单。你们看,我还特地去摘了好多果子。”她拚命从袖口里掏,却掏不出半个子来,一个人喃喃自语,“会放哪去?会放哪去?” 石云和薛冰面面相视,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薛冰心中不禁感慨又难过,对母亲的失常感到可悲,泪水威胁的往眼眶冲去,勉强抑下喉头的绷紧,不让自己哭出声。 石云温柔的拍著她的肩,似乎心有灵犀,有著相同的感伤。 感受到他厚实的手掌传送过来的力量,薛冰心情干静了下来,只是哀伤的望著母亲。 “娘!”她忍不住轻唤。 “你们等等,我可能把东西忘了放在哪里?我去找找。”银梦抓抓纠结杂乱的白发,“太阳下山以前,我会把东西拿过来,你们等等,不许走!”说著,施展轻功,两、三个起落消失在他们面前。 “我们趁著我娘没回来,赶快通过毒魔林。”薛冰急忙的道。 弥漫瘴疠的毒魔林路程不长,憋住气一下就过去,最危险的是曲折的山洞里的毒气,黑暗又漫长,不知要怎样才能避得开。 “别想那么多,我们走吧!”石云笑了笑。 薛冰点点头。他的笑容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她知道可以全然倚赖他,不知为什么原因,她觉得几乎可以把性命托付给他,虽然他是只奸诈狡猾的狐狸。 ※※※ 来到幽黑又冗长的洞口,听呼啸的风声掐如鬼魅在洞中狂舞、感受那阴森森的气息令人毛皮发麻。 “怎么办?”薛冰望一眼石云,只见他打开布包,拿出酒壶灯,“你想干么?” “前面的水、後面是瘴疠的森林,刚好封住这个洞,空气没有办法流通,而沼气是由地底岩壁中渗出来的,如果点燃火,在一瞬间燃烧掉洞内的沼气,我们把握那短暂的时间,在沼气还未再度亢斥洞内之前,一鼓作气的冲到瀑布前不就自由了。” 听了他的说明,薛冰恍然大悟,以前她怎么没想到这个方法呢?神算子果然不愧为神算子,她似乎有点过度轻视他的能力。 毒魔林浑然天我的机关和阵法费了父亲十余年才布置完成,没想到石云轻轻松松就破解了,生平第—次体认到石云的可怕。 “准备好,一、二、三。”他一掀开酒壶盖,迅速的反身拉过她伏地,将她压在身下。 轰然一声巨响,几块落石掉落,火焰一瞬间燃烬,在电光石火的刹那,他抓起她立刻开始跑,连酒壶灯也来不及捡。 “跑快一点。”他忘了自己禁制解除,所以身轻如燕,而她气喘如牛,因此,不待她抗议,他迳自把她抱起往瀑布彼端冲。 转眼间,第二波气爆又再度点燃,火舌向他们吞噬,猛烈且威力十足,旋转的热风杂著沼气在火苗窜升之前,首先逼近他们身体。 眼看瀑布洞口就在前方不远,石云凌空飞跃,在火焰几乎烧到他们毛发之际,往下一跳。 “轰!”一声,火碰到水就熄灭了。 而他们身子往下掉,坠人万丈深渊……残存最後一丝理智告诉他,她不会游泳,拚了命他也要保护她。 ※※※ 潺潺流水声,身体的触觉在凉风拂过衣裳湿答答的黏著的肌肤後,全部苏醒了。 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的薛冰睁开杏眼,刺目的阳光自枝叶细缝中投影下来,她脑子开始运作。 回想起爆炸那一刻,石云以身体护住她,还有轻而易举的抱起她奔驰,最後紧搂著她,以自身来承受下坠的压力……一切一切片片段段浮在脑海中,让她感动不已。她倏地弹坐起身,首无想到第一件事,石云人呢? 惊慌不定的四下搜寻,她终於在河岸看到毫无生命迹象的他躺在那,忙不迭奔到他身边。 “石云!”她扶起他的头,不经意闻到一股怪味,掌心摸到他的背後衣裳破烂,还有硬硬湿湿,与衣服纠结成一大片,她急忙翻侧著他的身,不由得倒抽口气。 赫然发现他的背全是伤口烂疤,在河水冲刷下已泛白而成死灰色,不见一丝血色,皮层、肌肉和烧焦的衣服全黏在一块,皱皱的,还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也许胃中翻出秽物就是这种味道。 “你中毒了。”一看到这些淤血痕,她心都揪成一团。为了她,他受那么重的伤却不吭一声,还抱著她游到岸边,而她什么都不知道,盈盈然的泪水凝聚在她眼中,顺著她脸宠潸潸而下。 一滴温热的泪珠滴在冰冷的面颊,他申吟一声,举起沉重的手臂虚掩著双眼,挡住耀眼的艳阳。他依稀记得潜意识下驱使肌肉运动,咬紧牙关,用尽最後一丝气力送她上岸後就失去了知觉。 “你……你没事了!”他睁开半眯的眼,暗哑虚弱的声音没有半丝力量,脸上还是那张漫不经心的笑容。 “你别说话,你伤得很重。”她吸吸鼻子。 这个时候不是哭的时候,她得先医治他的内伤,背上的烧伤还算轻微,他中毒太深了。 “你先闭上眼休息,我替你疗伤。”她不愿让他看见她是用什么方法,怕他会拒绝她的好意。 石云缓缓闭上眼,反正他也没有力气了,感觉头好沉,昏昏然的只想睡。 薛冰立刻捡起河边的尖石,划开左手腕,在木屋里割开的伤痕刚愈合所以肌肤比较薄,轻轻一划就出现一道血痕,她怕伤口收缩太快,又多划了几下。 只见鲜血一滴滴的直往石云嘴缝里滴,她才安心的嘱咐:“吞下吃,不准张开眼。” 湿热温润带有腥味的液体滑入他口中,他感觉不对劲的皱皱眉头道: “这咸……你在干么?”猛然睁开眼,他一把攫住她手腕,阻止她再继续下去。 “我在救你,你中毒了,不这样就不能化解你身体里的毒素。”薛冰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扫一眼伤口已凝结。 “在木屋里你也是这样救我的?”难怪他醒来发现唇边残留殷红的血迹,以为是他吐的污血,没想到……在感动之余,也不免气她不懂爱惜自己身体。 薛冰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我父母成天浸濡在毒药世界里,刚生下我时,因为遗传的关系,身体十分虚弱,我爹爹怕我早夭,於是每天喂我吃一大堆灵丹妙药,什么天山雪参、长白人参、万年何首乌等等,配合一些寒性的毒物中和温熟的补品,造就我这个百毒不侵的身体,连血液都是解毒剂。” 难怪她中迷药会没事,不必服万灵丹。石云明了了无怪乎她说进毒魔林还有另一个办法,是她的血。 “你这傻瓜。”他苦涩的笑,修长的手指摩挲她细致的娇靥。 “这没什么,伤口一下子就凝结了。”她伸出手腕给他瞧,只见血痕已收缩成晶莹暗带透明的红痕。 “痛不痛?”他握住她的柔荑,举至唇边在伤口印下细碎的吻。 一股火辣辣的灼烫比伤口的肿热还令她畏怯,赶紧的缩回手,离开他身边。 她匆匆忙忙站起,“我去找枯枝、树叶生火。”始终不敢抬头,眼尾瞄见他兴味盎然的探索目光,她头垂得更低,心狂野的猛跳,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现在一定是满脸通红像熟透的红柿子。 “你先睡一下。”她丢下一句狼狈的逃开。 ※※※ 他们就地取材,在河岸边生火。 薛冰扶石云坐在树荫下,让他忱在她大腿上,然後倔强的道:“看你受伤的份上,借你躺一下,你可别误会。” 瞧她娇嗔又憨直的噘起小嘴,他嘴角上扬似笑非笑,闭上眼,整个人放松的享受这宁静的午后,感觉时光又回到了十六年前—— 薛冰打量他安详的阖上眼,唇边还带一抹幸福的微笑,不知他心里在想谁? 不想那么多,他想谁都与她无关,此刻最重要的是治好他背上的伤,她的血是非常好用的良药,可以帮助他肌肉迅速收缩,伤门快速结疤。 麻烦的是他背部皮翻肉卷,有些焦黑的衣服黏著乌红的血块,令人惨不忍睹,又没刀刃,也没有金创药,她也只有抖著双手,尽量避免掀裂结疤的创伤,—片片的捡出衣服碎片和乌黑沾沙的硬块。 从那平稳徐缓的呼吸声听来他似乎已睡著了,不过,肌肉反射性的痉挛和抽搐却骗不了人。 “痛的话,就叫出声来,我不会笑你的!” 看他额际冒出斗大的汗珠,眉头拧在一起,肌肉绷紧,不必想也知道非常痛,连她也於心不忍,觉得好像是自己身上的痛楚。 石云没有任何回答,静静的忍耐每一阵的痛彻心肺,咬住下唇来转移注意力,在痛苦的煎熬下痛到麻痹渐渐松弛下来,终於被周公召唤去下棋,这次她可以肯定他睡著了。 在忙碌了数个时辰,总算清理乾净他的伤口,结束她的灾难。她轻柔的移开他的头,让他睡在柔软的草她上,慢条斯理的起身伸个大懒腰。 然後,蹲下来凝视他的脸,她内心充满不可思议的柔情,几乎是不加思索轻轻的撩开他额头上几缯发丝、即使是在睡眠中,他的眉毛仍因痛苦而轻微蹙拢著。 睡眠中的石云看起来有点稚气,垂落面颊的耳鬓有些凌乱,丝毫无损他斯文俊逸的外表,反而显得更加性感潇洒?他的嘴扬起一道弧度,毫无防备的面孔看来无害且亲切。 谁能想像最富盛名的飞龙三杰之中武功最高,深藏不露的神算子的睡颜像个大男孩。 想著她不禁轻笑出声,不想吵醒他,她决定还是离开一下,首先去附近农舍买几套乾净的衣服和食物,还有布料来替他包扎伤口。 梭巡周遭的环境,她找了几片芭蕉叶来盖住他,将他隐藏在树丛中,埋去营火免得被人发现,确定一切安排妥当,她才安心的离去。 ※※※ 阵阵香气诱惑著他,在脑筋还不太灵光之际,胃开始咕噜咕噜叫,吵醒了他。 “我睡了多久?”他抬起头,望见金色的阳光洒在水面上,闪亮的粼光交织成一片昏黄和橘红色的织布,倒映晚空艳丽的霞光。 “一天一夜。”薛冰在火堆边烤鱼,看也不看他一眼,“你旁边有套粗布衣裳,将就一点穿,” “我的伤口是你包扎的?”一天一夜依他的功力是久了一些。他打量胸前缠绕数匝白布条。 她脸一红,在火光下艳丽似晚霞,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碰触男人的身体。 他不是虎背熊腰,也不是壮硕魁梧,没有白面书生的文弱,也不同於一般乡野鄙夫,他天生有股贵气,浑身散发智慧和卓越不凡的才能:修长的体格十分匀称,骨肉匀亭且平滑结实,看起来乾净、自然,让人觉得舒爽,不会起反感。 毕竟他和师兄的刚毅强壮还是有差的,改天也叫师兄脱下衣服让她瞧瞧为什么同样是男人,身材差异却那么大。 “你看过其他男人的身体?”一想到她也曾替她师兄包扎过,他就觉得浑|奇-_-书^_^网|身不对劲,仿佛芒剌在背。 “蔼—”薛冰愣了一下,转过头不小心瞥见石云正穿著衣服,脸霎红。 而他也在此刻回头,两人目光不期然相遇,见薛冰迅速别开脸,石云的笑意更深,像一只逗弄耗子玩的贼猫,眼中闪著邪恶的光。 又是一抹浅笑,一股震荡自她头顶窜至脚底,直到传来鱼的焦味及劈哩啪啦的作响声,她才乍然惊醒,连忙用手去抓鱼,却不小心烫著了手指,毁掉了一尾鱼。 “看哪!都是你。”她又气又恼的站起身,都怪他害她分了神,“你不要跟我说话就不会有事了。” “没关系,再捉不就得了。”他趋近她身边,握住她柔软的小手,吻若枫柔般轻柔的落下,吸吮她烫烧的指尖。 此刻,她觉得灼烧的不是手指,而是整个身体都在发烫,她心跳急促不规律,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能睁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直瞪著他,圆润的红唇因惊愕而微张。瞧她那诱人可爱的神情让他忍不住轻啄了—下她粉红的小嘴。 她大惊的倒退,绊到树枝,往後倒几乎要与火共舞时,他大而有力的手掌及时圈住她的腰,抱起她便旋转了起来。 “你小心一点。”每次看她莽撞又迷糊的样子,他好笑又好气,实在怕她万一没有人在一旁叮咛,那她岂不是要向阎王爷报到好几次。 “放我下来。”她窘涩不安的欲挣开他的箝制。 “不要。” 他竟然耍赖,还把她抱在腿上!她杏目圆瞠,心如擂鼓般撞击她的胸口,她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看你那么不小心,随时都可能出意外,我决定还是我来照顾你比较保险。”他唇角噙著看好戏的贼笑。 “我是个大人了。”因他最後一句话而窃喜不已的薛冰,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也不知道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度,理智战胜了情感。她冷冷的拉下脸,“这话你去对你的皓雪妹妹说吧,别用在我身上。” 一提到了皓雪,他始想到离开堡後,音讯全无,失踪了那么久,飞龙堡内大夥一定很担心。还是赶快和各处分舵联络,省得他们著急到发秃齿摇,还得像上回找丁小亚那样劳师动众。 瞧他沉入思乡情怀,一副归心似箭的模样,她就心凉了一半,缓缓离开他怀抱,他也浑然未觉,分明是在想念他心目中的情人。 哎!她不该痴心妄想的!这些日子的相处已够她一辈子回想了。 ※※※ 在山坳子,河岸边休息了数日,他的伤也好了大半,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而这时薛冰却沉默了起来,似乎不太和他搭理,他觉得不太能适应她的转变。 “你要去哪?”看她收拾好东西,乾净俐落处理掉营火後,回头望著上游。 “我想回去看一看!”到底她还是无法狠下心丢下她娘不管,虽然她神经错乱,错把冯京当马凉,可是,娘毕竟是娘,血缘关系的牵连是—辈子也断不了的。 “我陪你去。” “不用了,你的伤才刚好。”薛冰不想再拖累他,这一次的创伤让她触目惊心,她不希望他因这次事件再度受伤,那只会让她愧意更深,更无法对他的感情释怀。 送他回飞龙堡分舵,若是皓雪平安回去了,她就要离开。 ※※※ 她悄悄的回到瀑布洞口,沼气味道依旧是那么浓郁,不过,对她没有任何影响。 看著满地落石和坍方,她心里隐隐不安,穿越了冗长幽暗的隧道,她来到毒魔林的入道,发现那只酒壶灯,此时成了尸体,碎片散落一地,里面的蜡丸和金属配料全烧成灰烬,大慨是在第二次爆炸时烧光了。 她蹲下身,拾起一片瓷片,没有温度,冰冰凉凉如同这阴森森的洞窟上岩壁那样冷湿。 山洞在两次爆炸的余波震撼下,洞口变宽变大,引起爆风在毒魔林和山洞间掀起气旋,将瘴风疠雨吹散了些,整座森林流动著微弱的风,也许不久之後毒魔林就不会再是死气沉沉。 她谨慎警戒的进入毒魔林,不经意瞥见被爆炸波及而拦腰断折的树木,一块焦黑布条残留被烧过的痕迹。 她呆住了!那是谁的衣服?怀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想爬上树梢时,一个人影比她动作还快。 石云还是跟来了。 “你武功恢复了!”她错愕了一下,微愠的接过那块布。这个家伙到底瞒了她多少事? 她早该想到在山洞里奔跑时,怎么可能抱了一个她还能健步如飞?一想到被他抱著,她耳根子一阵烧热。 石云不安心的尾随著池,幸亏喝过她的血,否则他哪能那么轻易的通过沼气山洞。 “侍会我替你解开禁制。”石云淡淡一笑,气度从容闲适。 薛冰撇撇嘴,不置可否。想掩饰他在一旁,他男性气息吹拂在脸颊上引起的燥热,她集中注意力在这块布料上,浓焦的味道隐约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她内心更加惶恐惊惧,抬起长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晶莹泪光在眼底漾溢,迎上他真挚关切的深眸,她强忍著泪,挥拭去眼角的水波。 “没事的,以我娘武功,她会没事的?”她吸吸鼻子,挤出—丝牵强的笑容,不知是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安慰自己。 “我们走吧!”在银梦前辈生死末卜之前,他也不便多说什么,不过,照这附近地面没有血迹的情况看奇书-整理-提供下载来,银梦前辈应该是逃过一劫,就不知道有没有受伤,伤得重不重,谁也无法下断言。 他只能祈祷银梦前辈无恙。 ※※※ 下山的路比上山平顺多了,眼看分手在即,她却无话可说,心头沉甸甸的像压了一块大石头。 石云也是闷不吭声,不疾不徐的随侍在一侧,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到了山脚下,天空是那么晴朗,而她心情如此沉重,连带步伐也僵滞了。 石云察觉她停下脚步,“怎么了?还为你母亲担心呀?你别难过,待会儿到了分舵,我会传令下去叫人去探听消息的。” “谢谢!”可惜她要听的不是这个,眉黛深锁,眼底闪过一抹淡淡的愁怅。 蓦然,“咕咕”!天空中飞下一只白鸽停在她肩上,在她面颊边耳鬓厮磨,好不亲昵。 “是我师兄的信。”一个松懈的微笑飘然跃上她的脸上,她取下信鸽脚下那只竹管,然後拍拍鸽子,让它飞回原来的地方。 看到她温柔甜美的微笑跃上她柔软的唇畔,漾著春天的气息,却不是为了他,他心一沉,胃里翻搅著浓浓的酸味。 生平第一次没由来得讨厌一个人,一个没没无闻的家伙却能得到她的重视,石云既恼怒又有些生气,他才是她的未婚夫不是吗? 薛冰丝毫没察觉他脸上阴晴不定,慢条斯理自竹管内抽出一张小纸卷摊开阅读。 看完以後,笑容僵滞了一下,旋即地勉强撑著夸张的微笑,言不由衷的道: “恭喜你了!皓雪姑娘被我师兄救了,在我师兄护送下她已经平安回到飞龙堡。” 声音有些轻颤,喉咙乾乾涩涩,笑容也虚伪矫饰;她想哭,却挤不出半滴泪,尤其是注意到他听到皓雪平安时那欣喜若抂,真情流露在他欢愉的笑容中;她知道自己没有希望了! 到底几个月亮阴晴圆缺的相处终究比不上自幼的青梅竹马之情,不过,她不後悔,至少她曾经和他拥有过一段欢笑与泪水交织的美好时光。 她深呼吸的和缓下激荡的情愁,上前拍拍他的肩膀。 “快回去吧!她们都在等著你。”还包括那对出身名门世家的银城千金。 “你呢?”石云凝视她,殷殷的期待她也能和他一起回去。 照道理一个未婚妻自动弃权,他应该高兴,应该觉得松了一口气才对,为什么内心深处还有著遗憾,还有一股莫名的痛楚? 她笑了笑,“这场婚姻本来就是一场闹剧不是吗?你不也是心存等著看好戏的心理?我之所以会去插一脚也不过是因为机缘凑巧,碰上了这档事。身为银梦的女儿,我必须去带回我娘,现在我要去找我娘了。咱们就此告别。”说著,拱手一揖的转身,头也不回非常洒脱的挥挥手。 她知道如果再留下,她会忍不住想要在他身边,甚至跟他回飞龙堡,那么她一辈子都摆脱不了他的阴影,永远忘不了他。 石云站在原地,想举手唤她,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颓然放下手。 在他们之间那根情线仿佛似有若无的蛛丝,轻轻的一扯就断了,两人各分东西,不知何时能再续。 薛冰想逃开这情网,而他尚未厘清自己情感的方向,仍茫茫然似无根的细丝随风飘呀!飘呀! 到底何处才是他的归依? 第六章 一连好几天,天空飘著绵绵细雨,阴沉沉的乌云笼罩整个飞龙堡,覆盖了原本应有的热闹和喧嚣,使得喧腾一时的神算子娶亲的大事渐渐平息下来。 百年不出的银城入江湖的消息也不再有人当神秘,没有人去探索银城的秘密,何况又见不到,只能道听途说,当茶余饭後的闲话。 倒是飞龙堡少堡主崔皓龙重掌龙城的事比较让人注意。 “你回来了?”崔皓龙推门进入石云的书房,见他在窗棂前,漫不经心的凝望窗外沾著水珠、透著清新的白梅,在雨露的滋润下散发清香和淡雅的芬芳,不知道深藏不露的他在想什么? 在崔皓龙回堡不久,得到消息皓雪在一名神秘的黑衣人护送下到达再来镇,平安归来,但,原本灵慧机伶的性子却变得沉静内敛;一张矫俏柔美的脸蛋变得憔悴,失去了平日的光彩,远比得知她倾慕对象的曹哥哥爱上了朱玉儿,那时失恋的打击还要严重。 还有一个冷静的家伙也跟她差不多,那就是准备娶妻子的石云,脸上见不到一丝喜气,反而像是准备办丧事的样子。 也不是说他哭丧著脸,只是自从他回堡来很少见他开口说几句话,似笑非笑的闪烁其辞,总是有好藉口来回避别人的探询。 “看你这副模样,我还以为你是要去出殡。”这一句玩笑话纯粹是想要引起石云的注意,“也不过是结婚娶妻,又不是要你去上吊。” 石云扬了扬眉,“你呢?新婚大礼的程序还没结束就去追妻子,人还没带回来,倒是孩子已经制造出一个来,你什么时候去接嫂夫人?” 想起爱妻丁小亚,崔皓龙眼底流露出无限的怜惜和疼爱,若非为飞龙堡内发生那么重大的危机,他根本不想那么快回堡,宁愿在外头多享受一下甜蜜的两人世界。 接到了海大叔的飞鸽传书,他和小亚马不停蹄的连夜赶路,小亚无意察觉自己怀孕了,顾虑到母体的安全不能长途波奔劳累,於是就将小亚留在北京万宝轩分舵,留给分舵主罗飞照顾,而他先行回来。 “两个月的身孕,得小心一点。”石云提出忠告,目光又回到窗外沉郁灰暗的天气。 “你消息挺灵通的嘛!”崔皓龙坐在太师倚,迳自倒了杯茶细细晶茗,“我还以为你光为了薛妹妹的事已分不清东西南北,进展的如何?” “别拿话来套我,这招对我没用。”想揣臆他和薛冰的关系,他可没那么容易中计。 “你这家伙心思太深沉,什么都藏在心里,连做你的明友,与你相处数十年还是无法窥视你内心的想法,好歹透露—点吧!老兄。” 石云撇撇嘴,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什么时候我变得那么重要,连私事还要烦劳你这位少堡主来关照。” “海大叔是长辈,不便过问年轻人的事,这场有碍身心健康的刺激游戏,他说他心脏不好,不敢插手管,尤其对方是精明干练的你,他认为以你聪颖的头脑,会寻找自己人生的方向,做出最後的抉择。” 石云不置一辞,懒洋洋的倚栏,乾脆趴在上面,活像吃饱就睡的动物,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喂!我说得话你听见了没有?”反倒是崔皓龙按捺不住走到石云身边。 “听到了,”石云打个哈欠,“与其关心我,倒不如去操烦你的妹妹,她的状况比我还严重,说不定会想不开呢!” “她不说,我有什么办法。”崔皓龙无奈的吁了口气? 才这么说,门外传来奴仆的禀告:“大小姐离家出走了。” 自幼未曾独自离开飞龙堡的皓雪,即使外出也是要安排贴身卫士跟随,虽不似银城公主那样娇生惯养的干金大小姐,但也是在父亲无效不至的呵护和大哥的宠溺疼爱中长大,也称得上是教养良好的大家闺秀,如今,却私出飞龙堡,怎么不教人忧心和焦急! “立刻交代全国各分舵调查大小姐的行踪,随时向我报告。”崔皓龙沉稳的下指示。 飞龙卫士得到命令,飞也似离去。大小姐失踪,他们有失职守,非把小姐找回来不可,否则就对不起老堡主和少堡主了。 “石云,依你看皓雪会不会是因为感情受到挫折?”崔皓龙乱了方寸。惟一的亲妹妹不经世事,不知江湖人心险恶,万一出了什么事…… 早知道去北方应该顺道抓那个贼头贼脑的曹汝儿回来向皓雪道歉,偏偏被他先溜了,如果皓雪发生意外,崔皓龙发誓要曹汝儿以死谢罪。 “我想跟曹汝儿应该没什么关系。”石云若有所思的眸光中有一抹笃定的神采,“我猜是小女孩长大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皓龙眯著一双凌厉的目光直盯著石云,在他不在的期间,还发生了哪些他不知道的大事,看来海大叔也是所知有限,报告的不周详呀! “你知道些什么?” “你难道看不出她这些日子以来茶不思、饭不想的愁眉不展,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还需要我提示得更明白一点吗?”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察觉到皓雪的异样分明是恋爱的症状,而且是为情所苦的爱情,他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心痛或难过,反而觉得如释重负,有想大笑的冲动。 若是在皓雪面前笑出来,不被她宰了才怪。虽然没从皓雪口中探听出对方的姓名,但当她一想到心仪的恋人眼神流露梦幻般如痴如醉的神情,他知道她长大了,不再是跟在他们这群大哥哥背後的小女孩了。 因此,石云没再追问下去,只给皓雪一句忠告,自己的路是自己走,未来是靠自己去创造,假使真的非那个男人不可,就努力去争龋 大概是听了他的建议,再加上失去曹汝儿的教训正是她畏缩怯情而造成暗恋了十余年,他终究只当她是妹妹。因此才毅然的出走。 所以,她会离开早在他意料之中,他没太大的惊讶,只是没想到她是不告而别。若是让崔皓龙知道他是头号帮凶,不把他剁了才怪。 “其实这种事你应该问她才对,女孩子家的心思你又不是不清楚,有什么都藏在心里,小亚不在,偏偏没有人可以倾诉。” “她不会告诉我吗?我是她大哥!”崔皓龙低吼,眼底有些白责自己太过忙於公事而忽略了她。 “像你这种严肃又正经八百的个性,她会告诉你才有鬼,连我也是用尽办法才探出一点口风的。”女孩子家贴心话怎可能对大男人说? 而且像皓雪生下来就是施以严格的家教、淑女的规范教条,养成她合宜的举止,高雅的气质,硬在她思想上深植婚姻大事由父母兄长作主的观念,使得她什么也不敢说,更不敢表态,幸好丁小亚的出现,长嫂如母一定可以帮帮她,只可惜,为时已晚,她的曹哥哥选择朱姑娘,丧失了机会。 那些日子的皓雪哀愁如掉落绝望的深渊,每个人都看在眼里,都心有不舍,尽量避免再提曹汝儿这个人物。 皓龙也是後来从丁小亚口中得知皓雪的心事的,如今,经石云这么一说,他面色沉重下来。 “告诉我该怎么办?” “静观其变。” 看来也只有这样了!崔皓龙长叹了一口气,转开话题。 “那你呢?故意闹得满城风雨後对这三个未婚妻如何交代?还有石叔下个月初十会回来。” “我爹!”石云微怔,跃下窗枱。 这下可糟了!一旦事情牵扯到上一辈,难免又要被念到耳朵生疮出脓,尤其他惹出那么大的风波。 总算有件事能引起他的注意!崔皓龙感到一丝得意的笑道:“他是为了你和银城姊妹的婚事而来,至於薛冰的事,我想若不是他从江湖中得到消息,你恐怕一辈子都要瞒著他吧?” 石云乾笑,“这是我的私事,没必要渲染的天下尽知吧!” “我看全武林都知道啦!”崔皓龙拍拍石云的肩膀,“不管你的抉择是哪位姑娘,我都祝福你。”他相信石云的聪明会作出最好的决定。 “谢谢!”石云苦笑。 真令人头痛,那个贪吃又多事的老爹! ※※※ 南蛮一处偏僻的山区,有间两层楼三合院的草芦,全是木头搭建。 位於川滇交际的河谷平原,上游的支流正是快活林,而它刚好盖在河口交会的平台,依山傍水。 这里正是毒手怪医定居的所在地,任谁也不会想到名满天下的三大神医之一的毒手怪医居住的房舍竟是如此简陋。 这个家住有八个人,平日薛原和三个师兄妹都是四海为家,到处流浪,一年难得回这个草芦一趟,更别提过年过节的团聚。老主人薛原是缺席的常客,上梁不正,下梁歪,连带他的子女也是不知去向。 只留著这四个人看家,煮菜烧饭的王嬷嬷;和管理草药园子的老玖,他们这对老夫老妻是跟随毒手怪医多年的忠仆;另外还有两位曾受过毒手怪医救治,将命卖给薛家的死士,张三、李四,名字是假的,也许是两人不愿意被人查出他们的身分吧。 “我回来罗!” 薛冰尚未定进草芦大门就发现不对劲,向来冷清的屋舍传来阵阵悦耳的欢笑,几乎把她的声音掩盖住了。今她心中大惑不解,什么时候草芦变那么热闹了? “小姐,你回来了。” 忙於端菜的王嬷嬷刚踏出厨房,就见到三合院内的天井站了一个红衣身影,於是不加思索的朝广场行去,欢迎久出归来的薛冰。 习惯了主人师徒们常外出的王嬷嬷,对他们突然回家早巳见怪不怪了,不管他们到哪个国度,要去几年,只要他们记得山脚下的河畔有个家,大门永远为他们敞开,等著他们回家,她就心满意足了。 不管他们何时突然回家,她都会煮一桌丰盛的酒菜来迎接他们。 “快进屋来,吃饭了。”说著抓起薛冰的手腕往屋内去。当她触及薛冰手上那新结的红疤,她皱了皱眉,“你又割腕了。” 敢情还不是第一次! 薛冰只是笑了笑,缩回手藏在袖中,“没办法,情急嘛!好了,别说那么多,我肚子快饿扁了。”推著王嬷嬷略微臃肿的身子往屋内走。 “正好,我今天多烧了几道拿手好菜,除了紫衣回来,还多了客人呢?” “谁呀!”薛冰若无其事的说,手下忙著捡菜吃。 薛家的好客由来已久,只要没危险,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她倒是不怎么在意,何况还有那两名武功高强的死士呢! “姊姊!”一个亮丽娇俏的紫衫姑娘闪出饭厅,手里还拿著豌筷,嘴咬著筷咀嚼满嘴的食物,还有第二张嘴可以发出声音,让人不禁佩服,“看到你平安无事真令人开心。”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是吗?我看你对吃比较感兴趣。”薛冰好笑又好气的促狭,伸手捏了一下紫衣的俏鼻,目光越过紫衣的身後才发现有外人在。 薛冰放下手,用下巴朝紫衣身後那个嘻皮笑脸的家伙,“他怎么也来了?” “薛姑娘,久违了。”石风也是一豌一筷,嘴巴动个没停,跟紫衣一模一样的饭相。 薛冰见他们臭味相投,不觉莞雨,“石公子,不远千里而来,有何贵干?” “找人。” “跟我应该没关系吧!”薛冰淡淡一笑,心却漏跳一拍。 如果说是石云派石风来找她回去,那她该不该回飞龙堡呢?如果说不是,那又是为什么?哎!明明告诉自己要忘了那个令人又哭又笑又气又嗔怨的男人,可是,偏偏还是无法忘怀,他的容貌深深镂刻在她脑海里,一想起他,心中就不免隐隐作痛。 “我老实说好了,本来少堡主吩咐过,不能说的。”石风一张嘴聒噪个不停。 “那你就别说。”紫衣横了他一眼阻止他的废话,转向薛冰,“姊,他罗哩巴唆的一大堆主要是来找师兄的。” “喔!”薛冰感到一阵空怅,脸上平静如常。 “因为我们少堡主感激他救了皓雪妹妹,想当面向他致谢。”石风抢口道。 “不是说不能说。”紫衣抬起不驯的下巴与他挑衅。 “我要讲、我爱讲,你管得著。”石风不客气回敬紫衣。 看两人唇枪舌战的斗嘴,薛冰抿著嘴,忍俊不住的噗哧一笑。 “喂!你们要继续大眼瞪小眼呢?还是要吃饭?” 吃饭一言既出,两个人四条腿立刻往饭桌跑,争先恐後,谁也不让谁。 ※※※ 墨深的夜色,像是一道虚幻的黑色剪影,洒遍银白月光的镂花窗散发著醉人的珍珠色泽。 两颗失落的心像孤独的白杨树在风中摇曳,依然唤不回流逝的时光,存在的只有回忆。 “你要走了?” “不回去不行!皓雪妹妹离家出走,我得回去帮忙找。”石风提起行囊背在肩上,话是对薛冰说,眼神飘到虚掩的门後,“紫衣……” “她不出来送你。”薛冰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这些馍馍和乾粮,你带在身上。”王嬷嬷有些不舍,可是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天气多变,记得多加一件衣服。” 石风有些感动的接过,长那么大,第一次领受到人与人之间温暖的人情味,也可以如此毫无防备,真诚以待。 “这是老玖要我转交给你的一些刀伤药,还有头痛、胃药。”薛冰拿出个小布包递给石风,“他说他年纪大,要早点睡,所以不出来与你送行。”也许是怕离情依依吧! 石风点点头,心中有些感伤;他真的好想多留一些时候,奈何时不予我! “你们真是好人。”石风发现眼角湿湿的,原来自己也会流眼泪。 男人有泪不轻弹,不愿让人瞧见他的泪水,他咧齿一笑,“我会保重,谢谢你们,那我走了。”说完,旋身要离去时。 “石风!”到底紫衣还是憋不住了。 薛冰狡黠一笑,拍拍紫衣的肩膀,用眼神示意王嬷嬷一起进屋。 空旷的天井,萧瑟的冷风吹拂过,将默立在广场中央的两人衣衫打得劈哩啪啦作响。 “你进去吧!外面风大,要是著凉了就不好。”石风含笑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原来她躲在门後偷哭。 “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紫衣仰起小脸蛋,睁著灵慧动人的晶眸。 “若有时间,我会再回来?” “一定。”得到他的承诺紫衣重拾欢颜。 石风肯定的用力点头,转身离去? ※※※ “他走了!” 薛冰倚坐在窗枱,望—眼刚进来的紫衣双眼肿得像核桃—样,她乍然惊觉她的小师妹长大了,不再是揪著她衣服哭泣的小女孩。 只是为什么对方却是石家兄弟,难道薛家人注定要为石家人伤神心痛,这不知道是欠了几百辈子的债。她不由得长叹一口气、 “姊姊,你真的要放弃?”紫衣擦去泪水,才想起薛冰的事。 “不放弃行吗?条件上我输给银城姊妹,更何况他心里早已被皓雪站娘的身影占据了,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薛冰笑得苦涩! 看薛冰孤独落寞的表情,怎能再让姊姊为她的事操心?紫衣下了决定。 “姊姊,我们去找师兄,然後一起去琉球看师父,如何?” 薛冰回看紫衣眼中的鼓励,她仍迟疑了一下。 “反正闷在家里也不是办法。走啦!”紫衣拉扯薛冰的衣油,不依的撒娇。 “好。”薛冰颉首。 也许出去走走,能让她忘却那个令人又爱又恨的臭男人,重拾失落的心。 ※※※ 叩!叩! “进来。”正埋首於堆积如山的帐册和报告的崔皓龙抬起头看著来人石云,“真不可思议,你也会来找我!” 从他自塞外回家,石云就把他的工作丢还给他,并誓言绝不踏进他的书房,碰那些令人头痛的数字问题。 “能者多劳,何况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石云面不改色的笑。 “是喔!真不知道石叔留你们下来干么!事情没做半点,烂摊子倒不少!”崔皓龙意有所指,打量眼前乱七八槽的眉批,还得他重新一个个的核对。 “你要体谅我这个快成亲的人难免比较忙碌。”石云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是吗?”崔皓龙不以为然的挑眉,“如果你这副懒洋洋的无所事事,不是吃、就是看风景、睡觉,这就是忙碌的话,我还不知道你忙起来是什么样?” “别这样嘛!老兄,你每次外出,是谁替你卖命经营飞龙堡的?”石云拍拍崔皓龙的肩膀。 “结果给我捅了一大堆纰漏。”崔皓龙没好气的横他一眼,“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去找皓雪,我知道她大概去哪了。” “那银城两位大小姐呢?你就把她们丢下?还有石叔回来怎么办?”闻言,崔皓龙愣了一下,不答应好像不行。 “有你在。”石云笑嘻嘻的把问题丢给崔皓龙,“伟大的少堡主相信你一定能办妥。” “你这小子!看你这副嘴脸,我就有气;快滚吧!省得我看了碍眼。”崔皓龙摇摇头,目送石云消失在门後,他不禁吁了口气。 这个石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事都算得好好的;猜到他担心皓雪下落不明,绝对不会反对的。 想到皓雪的安危,崔皓龙心乱如麻、这个未经人事,从未一个人出过远门的小丫头到底去哪了? ※※※ 晚风吹过林间,半秃的枝伢上剩下一些枯黄的乾叶唏嗦作响,在昏黄的残阳下如鬼魅一般狂舞,吹裂一片枯叶的枝梗,如断了线般飘落旋转的打在薛冰的脸上,她始注意到天色已黑了。 “紫衣,赶了够久的路,找个地方休息。” “好的。”紫衣打量周遭环境,仰望天际赫然发现一道炊烟直入云霄,“姊,这林子还有其他人吔!要不要过去瞧瞧?” “不要去打扰人家,我们走我们的路。”薛冰早就看到那烟雾袅袅,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谁知道是什么过客跟她们一样连夜赶路,说不定是土匪强盗,刚抢了钱正在分赃呢?她们去探究竟,岂不是自找麻烦。 “去找一些枯枝树叶生火。”她一边清理乾净一处空地,一边对紫衣说。 紫衣眺望冉冉上升的烟,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虚应了一声,就朝那炊烟处行去,反正她武功高强,躲在树梢瞄一眼应该没什么关系。 薛冰抬起头来不及阻止,就见紫衣身轻如燕的腾空飞掠,形成一抹紫光没入夜色中。 她也只能摇摇头叹口气,但愿年轻气盛的紫衣别鲁莽行事,胡乱生是非,她就感天谢地了! ※※※ “你别跟我!”一个粗嘎沙哑富磁性的嗓音,口气温和得不像是在赶人,可是却含著无限威仪和严厉。 “我……”然後一个柔弱的细声呢喃,踟蹰了半晌,才怯生生的道:“我想和你在一起。”可想而知,她是费了多大的勇气说出这些话。 “不可能!”他沉声的一字一句的说,没有情绪的起伏,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 有种人是从来不会说错一句话,他宁愿考虑很久,因为从他口中发出去就是一个承诺、—道无形的符咒,即使别人不当一回事,他还是很认真的重视自己的诺言,绝不容有半点失误,他就是这种打定主意才开口,代表他的决心。 一声轻细微弱的哽咽低泣,打破了沉闷的僵局,低回荡漾在寂静的夜空中,哭声不大,悲悲切切,却让人听了於心不忍。 持续了很久,本来紫衣是想出面喝斥那个背对她的黑衣男子,怎能弄得一个姑娘家哭得那么伤心。 谁知—— “你别哭了!好不好?”黑衣男子低吼了一声,像打雷似的,吓得林间栖息的夜枭寒鸦振翅飞天,同时也吓了紫衣一跳。 是她!崔皓雪!飞龙堡的千金大小姐!紫衣望见臻首微垂的白衣女子,在掩面而泣後仰起梨花带泪的娇容时,她差一点跌下树梢。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崔皓雪,她不是离家出走吗?怎么跑到南蛮之地的偏僻山区?还有那奇书-整理-提供下载个冷冰冰的男子是谁?为何那么凶恶、狠心的对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紫衣最後的疑问很快的得到答案—— “躲在丈开外第七棵树上的姑娘可以下来了。” 真厉害!没想到她隐藏那么远的距离还是被发现了,紫衣不可思议之余,终於见到这位神秘的武林高手。 “师兄!”紫衣惊喜的飞掠到黑衣男子的身边。 “紫衣姑娘。”皓雪吸吸鼻子,挥袖拭残泪,试图掩饰她哭泣过的样子。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一定被紫衣听见了,她觉得好窘!一张粉嫩嫩的脸热辣辣像是在火堆中烧烤。 “皓雪姑娘,你怎么在这,你可知道整个飞龙堡都在找你一个人?”紫衣走到皓雪身边,席地而坐。 皓雪咬著泛白下唇,一言不发,似乎不知该怎么回答紫衣的话。 紫衣看出她的困窘,也不便再逼问,转向冷默,还是漠然的面孔。 “真稀奇!我还以为师兄没有脾气呢?”想起那声石破天惊的巨吼像是从石狮中迸出的声音,紫衣就觉得有趣。 冷默不置一辞,火苗映得他脸红如霞,使人无法分辨他冷酷的面孔有何变化,是火光呢?还是羞红? 这让紫衣有些气馁,原以为可以看到师兄出糗的,结果白白浪费了她的口水。 “姊姊也来了,我去叫她。”紫衣拍去身上的泥屑,正欲起身时—— “不用了,冰儿出来吧!”冷默冷硬的声音竟出奇的和缓。 “师兄,我们正要去找你呢!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薛冰不放心紫衣怎么去那么久,所以跟过来看看。 “薛姑娘。”皓雪腼覥的垂下头,原本涨红的粉颊更加红艳。 “别姑娘的叫,叫我薛冰,我叫你皓雪。”薛冰施施然绕过冷默和紫衣,到皓雪面前,执起她的柔荑,甜甜一笑,“你怎么会跟我师兄在一起?”这个问题她们师姊妹好奇的要命。 紫衣也蹲到皓雪旁边,“是不是我师兄欺侮你,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帮你出气。” “够了!你们两个。”冷默第二次失控。 “别理他!我师兄外表凶恶,铁石心肠,其实心软得很。”薛冰温和的用袖口细心的擦拭皓雪哭得红肿的眼睛,眼角横了一眼冷默,气他怎么那么不懂得怜香惜玉,也不好好照顾人家。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江湖险恶,幸亏是遇上我师兄,若是碰上坏人,你一个姑娘家手无缚鸡之力,出了差错那可怎么办?” 薛冰一番话对著皓雪说,不时瞄了瞄冷默,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紧握拳头轻颤,指关节泛白,手背青筋暴凸,却流泄了他内心的绷紧,压抑著某种情绪。 “没关系,我大哥教过我一些轻功。”皓雪呐呐低语,始终不敢抬头。 “那更糟了!只会逃,万一逃不掉那怎么办?而且像这种荒山野岭,你能逃到哪里去?一薛冰的话可不是出言恐吓。 在蛮荒的南蛮,常常有盗贼出没和丛林野兽,入夜以後更危险,没有三、两下最好不要行走山区,否则难保不会出意外;而官府方面也无能为力,管不到那么远,一般平民百姓也只有请护院和打手,或者镖局来以求自保。 “对呀!皓雪,你一个姑娘家只身一人太危险了,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要离家出走?”紫衣不死心的追问。 薛冰也想知道,可是她看得出皓雪不愿说,所以她不愿强人所难。 “我……我”皓雪支支吾吾的,羞涩的头垂得更低,她怎能说是来追男人!这可是大大违反社会礼仪规范,不知廉耻的放荡行为呀! “你们别再逼她了。”冷默实在看不过去,淡淡的道,一双黑瞳还是深不可测。 “哎呀!你心疼啦!”紫衣娇俏一笑,不怕死得捋虎须,“我还以为你是冰块呢!” “紫衣!”薛冰用眼神示意紫衣别太过分,万一气走了师兄,就没好戏唱了。 “哎呀呀!真凑巧,全在一起。” 黝黑的树林冒出一个戏谑的笑声,随後树叶沙沙作响,一身雪白的高瘦男子优闲自在的踱步出现。使得沉默的冷默心惊一下,他怎么没察觉这个家伙已逼近三尺以内,看来他是遇到了平分秋色的武林高手,可是,他依旧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石大哥!”皓雪惊讶的轻呼。 “石云!”薛冰杏目圆瞠,他怎么来了! 没想会在这遇上他! “石云,你怎么来了?”薛冰在惊喜不定之余,脸色沉了下来。 真是一网打尽!要找的人全在。石云扫视环绕火堆边除了薛冰、紫衣和皓雪,还有一个冷傲的男子,抿著淡漠的唇,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当他这个人不存在。 刚毅深刻的五官上写著拒绝别人的靠近,全然冷酷的男儿本色,很有个性的男人。 “你们好!我是来追逃妻的。”石云怡然自得的找个位子坐下,“想必你就是薛冰的师兄,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你的大名。” 冷默没有表情的一张脸,继续注视燃烧的火焰,连抬眼都不屑,更别提回礼。这个家伙难道不懂不受欢迎吗?嘻皮笑脸让人看了就讨厌,而紫衣看了浑身不舒服,用手肘撞了撵一旁沉默的薛冰。 而薛冰因为石云一句逃妻沉浸在思绪之中,不知道他的逃妻是谁?心情有些起伏不定。 “石大哥!”皓雪怯生生的瞄了瞄石云,“是大哥要你来捉我回去的?” “不是捉!是劝,他吩咐过只要你回去,什么事都好商量,再说你爹、我爹都会同来,他们会替你撑腰的,你放心吧!” “可是——”皓雪犹豫的斜睨疏离淡漠的冷默。 “你回去吧!”冷默终於开口说话了。 冷默平板沉静的语调,听在皓雪耳里,却像根针扎痛了她的心。 脸色发白的皓雪猝然站起身,噙著泪水,眼神充满哀怨和感伤,一咬牙的转身离去。 “皓雪!”石云首先追了去。 “皓……师兄你……”薛冰嗔怒的一顿足,也尾随去。不管石云的选择,她都不能坐视不管皓雪这么惹人爱怜的姑娘受欺侮。 “师兄!”紫衣斜睨一眼面无表情的冷默,“你是故意的?” 冷默没有理会紫衣,深不可测的眸子像两泓死水。 紫衣摇摇头,心中欷虚感慨不知师兄冰封的心何时才能融解,正欲转身之际。 “我跟你去!”冷默突然起身。 紫衣喜上眉梢,疑惧不定的盯著冷默,“你——” “他们遇到危险了。”不待她说完,他迳自先行,身手矫健如阵风,一闪而逝。 “等等我。”还搞不清楚状况的紫衣赶紧施展轻功追上去。 第七章 银白色的月光投影在稀疏的森林间,只见空旷的野地一个白衣女子正害怕的躲在树後,瑟瑟发抖,就是不见石云和薛冰。 “皓雪,他们人呢?”紫衣连忙飞奔到皓雪身边安抚她。 而冷默则欠下身,在地上寻找蛛丝马迹。 “紫衣……怪婆婆捉住我要我跟她回家……石大哥为了救我以自己做交换……薛冰已经追去。”皓雪语无伦次的流露上一次被劫仍心有余悸。 “毒魔林?”冷默头也不回的站起身,背对著她们,“你送她回去。”没有半点恻隐之心的冷漠。 “不行!万一老太婆又回来怎么办?”紫衣口直心快,“我可抵挡不了她呀!” 冷默双肩微微颤了一下,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波动。犹豫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走!” 紫衣朝皓雪笑了笑,挽起皓雪,“放心,有师兄在,一切都没事。” 皓雪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比哭还难看!若没有这突生改变,他大慨又会赶她回去了。 “来呀!”紫衣拉起皓雪的小手,急忙的跟上放慢脚步的冷默。 任他坚硬如铁石,在惹人爱怜的皓雪面前也成了绕指柔,可惜—点都无法探测他心中是否有情意了! ※※※ 万万没想到要找的全碰上了,不该遇上的也都来了,武功受到禁制,双手被反绑在身後的石云苦中作乐的低笑。 “还敢笑?待会儿要你哭!”银梦恨他入骨,拐走她女儿不说,还炸了她的毒魔林。 “前辈,你生了病,为何不肯医治呢?”石云被她拖著走,依旧谈笑风生。 “谁说我生病了?你再多话,当心我拿泥上塞你的嘴。”银梦冷哼一声,“捉了你这小鬼,不怕我女儿不跟来。”接著,笑嘻嘻的自言自语,“她喜欢你,你喜欢她,乾脆凑一对。” “谁呀?” “我女儿呀!” “哪个女儿?” “我只有一个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想骗我,我才不告诉你我女儿是谁。” 颠三倒四的疯言疯语,石云真不知她说的是谁?他猜说不定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谁才是她的女儿。 “你女儿几岁了?”於是,他换了一个方式问。 “三、四……不对!过了那么多年,她应该长大了。是十八、还是十九呢?哎呀!我搞混了。”银梦抓抓鸡窝的乱发,松开了石云。 石云见机不可失,悄悄的退後时一转身—— “你又在耍我!”银梦像鬼一样窜到他面前,比出食指摇摇,“这回我不会上当了。”旋即点住他的哑穴,并提起他衣领,“这次你别想跑。” 受制而哑口无言的石云,哭笑不得,想他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竟像小鸡般被人拎起,要是给外人瞧见,他一世英名就全毁了。 战战兢兢的薛冰不敢跟得太近,怕被银梦发现,见到石云这只奸诈狡猾的狐狸也有倒栽的一天,不由自主的捂著嘴闷笑。 为了怕被银梦察觉,她只有成了掩口葫芦,冷不防—— “谁?”银梦猝然朝她隐身的草丛飞掠过来。 一只野兔蹦出来,及时解除了薛冰的危机。 “死兔子,没事跟我干么?”银梦啐了一声,转身往深山密林走去—— ※※※ “他们走不远。”冷默观察地上的足迹。 “那我们还等什么?”紫衣拉著皓雪,就要往前—— “紫衣,送她去草芦,那里比较安全。”这大慨是一路下来,他说得最多话的一次。 紫衣迟顿了一下,回望娇弱的皓雪臻首低垂著,也觉得带她去毒魔林太危险了,光进去就很困难,何况还带个不会武功的她。 反覆考量後,紫衣点点头,“皓雪,你跟我去我们家,我和师兄的老窝就在那。” 闻言,提气飞跃上树的冷默差一点滑跤。这干他什么事来著?他手扶树干站稳身子,回头俯视已不见她们的芳踪,不知为什么他心底有种想笑的冲动,不自觉的唇角微微上扬,在无人的天地中绽放一朵微笑。 ※※※ 冷寂的月色下的毒魔林看来更加诡异,凄凉的微风回旋在被炸开的洞口,受到波及的树木枯萎後形成一块荒凉的空地,寸草不生。 薛冰小心翼翼在洞口探头又探头,当银梦抓著石云穿过阴暗的山洞後,可是到了毒魔林面前却不见他们两人的踪迹。 她是很想快速通过,却又担心他们就在前面会被发现,这一踟蹰,就原地不敢乱动,直到身後傅来细微步履的回音,她怀著警戒闪到岩石後,不管来人是谁?她得小心应付。 当声音停在洞口,她立刻出其不意的挥掌—— “冰儿。”冷默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攻击,早在他走到一半时,就已察觉洞後有微弱的呼吸声,只是不知道是什么人。 “师兄!”薛冰欣喜的站在他面前,“我就知道你会跟来,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走吧!”说著,就要转身,而他却定住不动,“怎么了?” “你……很关心他?”他考虑了很久才问。 “他是我的未婚夫呀?不关心他关心谁?”她说得理所当然。 “撇开这一点。你喜欢他吗?”冷默依旧抓著她的手腕,不经意触摸那浅浅的齿樱可见得当年初见面时他咬得多用力,而她丝毫不畏惧,只是用一双澄澈无伪的黑眸直勾勾的望著他。 “你看出来了?”薛冰不意外他会这么说,她的心思怎可能逃过观察力锐利的师兄。 冷默没有回答,湛然的瞳孔闪过一抹失意很快的隐去,若无其事的放开她的手,拍拍她的肩膀。 薛冰瞄了瞄沉静漠然的师兄,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现在也没那个心思去理会,此刻救人要紧! “我们快去救人。” 冷默点点头,仰天远眺灿烂的星空下,一大片乌云飘移,遮去皓月的光华,感觉要变天了。 “可能会下雨”—一 闻言,薛冰也抬起头,附和道:“所以我们动作要快一点。” ※※※ 川滇山境天气多变,向来是浓雾弥漫,天空若是突然朗霁无云,看得到太阳、蓝天,那表示随时会变天;照夜晚乌云密布的情形看来,恐怕是场倾盆大雨;薛冰觉得不太乐观。 果乎其然,当他们走出迷魂阵後,森林里一场骤雨狂泻而下,豆大的雨滴乒乓作响的洒在地上,打在人身上简直像被小石头乱丢到般剌痛,而且还会红一块,如此就可以知道这突来暴风雨的威力。 他们正想找地方躲雨时—— “小丫头,你来啦!”银梦从天而降的站在他们面前,欢天喜地的鼓舞,丝毫不畏惧这大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当她目光落在薛冰身後的冷默时,霎时住了嘴,仓卒惊惧的倒退,转身逃跑。 “我去了!”此时不捉要待何时!冷默立刻追了上去。 到底是看管毒魔林数载的冷默,只有他能制服得了娘,也难怪娘一见到他就要逃。 薛冰相信冷默一定有办法治好母亲,因此,她非常放心,此时她只担心石云,不知道他被带到哪里去?猛地眼皮一跳,她觉得很不安,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难道是—— ※※※ 强猛的狂风骤雨,声势浩大,在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惊涛骇浪,湖面高涨,水势汹涌。 糟了!她不会游泳;她心乱如麻的站在湖岸,以手掩著头,东张西望,看到岸边飘荡摇摆的孤舟,有如看到救星的朝小船奔去,迅速的解开缆绳,往木屋的方向划去。 她心里祈祷著但愿来得及、费了一番工夫,她干辛万苦的来到木屋边,边系好缆绳边拉开嗓门喊:“石云!石云!你在哪?”她忘了石云被点了哑穴,根本无法声。 水淹到了颈项的石云全身动弹不得,只能放松身体,利用水的力量让他浮起、当他听到她的呼唤,他心灵忽然平静下来,仿佛生死置之度外那样轻松坦然,因为他相信她。 “你是不是在下面?”薛冰绕了一圈屋子後,来到他们曾被关在一起的地牢。 这时候,水淹没了他半个头,他不能呼吸了,眼皮愈来愈重,脑袋发晕,|qi|shu|wang|身体慢慢下沉仿佛被拉下去似的。 她发现到他了、情况十分危急,混浊的水渐渐将他淹没,偏偏她又怕水。 在惊惶失措之余,她想到用绳子绑住自己潜下去救他,这样她就可以放心试著去游水,也不必怕人没救到,自己先淹死。 但,这个时候到哪里去找绳子?她心慌意乱的突然想到小船上的缆绳,可是,一取下缆绳,船就会飘走……哎呀!这个时候顾不了那么多了。她不加思索的冲出去又飞奔回来,比火烧屁股还紧急。 渐渐失去知觉的石云最後想到薛冰怕水,也不会游泳,怎么来救他?这时他又不希望她来救他,他不希望她受伤,因为他爱她;在最後一刻,他终於承认自己对她的感情……意识模糊,他好想再见她一面,告诉她自己心里的秘密。 也许是回光返照吧!他居然看见穿红衣的她潜水到他面前,在临死前出现的幻觉让他死而无憾,微笑中慢慢阖上眼……冷不防口中有空气进入他体内,他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唇上的触感是什么?石云没想到她真的来救他,而且以吻渡气给他。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红色身影正注视著他,抿著嘴手不停的替他解开绳子,再想替他解穴时,却没有空气了。 糟了!她只会捏著鼻子下水,却不会游泳……不过,她不用担心,因为石云正抱著她游向屋顶,她放心的闭上眼。 回到水面,石云吸了一大口气,倚靠著木板放松肌肉来慢慢恢复体力,而薛冰呛到水,扶著木头地板乾咳不已。 “你这个大白痴,不会游泳,你还下水?一喘了好几口气,石云回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他仍心有余悸。要是她动作稍慢一点,要是他已经溺毙了,那不会游泳的她岂不是和他做同命鸳鸯? “咳……咳!我……我想救……咳!”被水呛到原来是那么痛苦,害她眼泪都流出来,她发誓以後绝不碰水了。 石云又气又心疼她那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伸手旋过她的身体,紧紧的将她搂在怀中,感受彼此的心跳,确定他们都还活著。 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睁大眼珠子,嘴愕然张开,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一丝丝窘迫。因为他们衣服都是湿的,而两人身体紧贴在一起,更让她深刻感受男女身体的差异,他的阳刚结实,强而有力的臂膀包围住她,男性的气息飘人她口鼻,再加上急促的心跳几乎快让她喘不过气来。 谁知他还咬住她的小嘴,吻的她意乱情迷,分不清东西南北,他难道不知道她快没气了?她没淹死,也会窒息而死!这个可恶的男人,非要这样整她不可吗? 抵著他胸膛,她挣扎欲躲开他的热吻,而被夺去呼吸是原因之一,还有掩饰内心对这强烈的吻的震撼。 “为什么要吻我?”总算让她挣脱开他的箝制,她喘息不已的低语,双手攀住他的脖子寻求支持。 “你是我的小妻子。”石云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她的朱唇,真不知道她在抗拒些什么?嫁他不好吗?还是她心有所属,脑海不期然闪过那位冷酷的男子,“你师兄——”他才起头,就被她截断。 “他去追我娘了。”她埋首在他胸前,感觉脸颊火辣辣的几乎把水珠蒸发了,“怎么上去?” 果然是冷默,他在她心底的地位难道比不上她师兄吗?心中感到不快的石云转身跃上地板,然後拉她上来: “呼!泡在水里真不舒服。”薛冰浑然未觉他脸色瞬变,还不怕死的提起他呕吐的对象,“待会儿师兄会来救我。” “不许提他!”石云低吼了一声。虽然明白心浮气躁乃兵家之忌,可是他就是受不了从她口中听到她崇拜的师兄,他才是她的丈夫,她内心应该只有他一个人才对。 “你怎么了?”好难得,向来漫不经心的笑看人世,连快死都面带微笑的家伙也会动怒。 “没事。”他平缓下焦躁起伏不定的心情,告诉自己千万要冷静。 在输赢未定之前,情况还是对他有利,他们之间还有一层婚约束缚著不是吗?想及此,他扬起嘴角,弯成一道漂亮的弧形,不禁佩服自己的聪明才智。 看到他奸邪的笑容,薛冰心里有些毛毛的,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哈啾”原奉濡湿的衣服再加上一次浸水,红衣贴在身上,曲线毕露的薛冰忍不住打个喷嚏。 虽然浑身湿透的薛冰看来更加动人,可是他不敢有任何遐思,连忙别开脸。 “我去厨房找木材生火。你去找找有什么衣服可以换。” “厨房在最後一间。”薛冰用手袖擦拭从头上顺势汩汩而下,溜过面颊的涓涓细流,方始想起衣服泡在水里,情况比头发更糟。布料沉重又滴水,连脚下都湿了一滩水,还可以照镜子。 这时她赫然惊觉自己红色劲装正紧密黏在她的肌肤上,勾勒出她凹凸有致的身材,筒直一览无遗,而她还没有女性的自觉。 回想起从爬上来到现在,他一定都看到了,她就觉得好丢人!一阵暖烘烘的热气自脚底窜升,直冲发梢,她感觉耳根子发烫,自己一定是满脸通红。 幸亏他不在,她心想还是去翻翻看各房间,看有没有什么衣服替换,顺便替他带一套。 真可惜,刚才只想到自己,却没注意到去观赏他的身材,白白错失一个养眼的机会。虽然不一定成为夫妻,但欣赏砍赏,当作留念也不错,真是好可惜! ※※※ 屋外雨势未歇,风雨交加,分不清是白昼亦是夜晚,不过湖水没有再高涨了。 他们两人各自换上乾净的衣衫,围坐在火堆边,随时注意窗外的天气。 “侍会雨一停,我们就回岸上去。”在这种阴晴不定的天气下,难保不会来第二次的狂风骤雨,为了安全起见,石云提出意见。 薛冰兀自沉浸在刚刚的羞窘中,一边擦拭头发一边低垂著头,注视窜烧的火舌,根本不敢抬头看他。 “冰儿。”石云柔声轻唤。 “啊!你说什么?”薛冰一抬头,就後悔了,望见他那对洞悉一切的黑眸在火光映射下,烧起两簇火苗,远比火馅还要剌目,吸引著飞蛾去扑火,而她就是那笨死的飞蛾。 石云咧齿一笑,打量她微湿的长发披肩有如瀑布飞泻而下,看起来清新可人,一张娇靥在跳跃红火下更加潋艳娇俏,脑海里浮现她刚出水那一幕—— 虽然天色未明,可是练家子的眼力不同於平常老百姓,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她玲珑有致的同体,那般娇媚诱惑著他男性的欲望,即使是自制力过人的他,也无法压抑下腹中燃烧的欲火,不得已只好找藉口开溜,干息心中的渴望。 如今,回到厅堂,生起火後,除了取火,还有更想清楚的端详她的容貌,满足大男人乾涸的心灵、她不爱他没关系,看看总可以了吧! 此时他才发现他是大大失策,这一眼使得他缓和下去的欲念又重新点燃了腹中火…… “雨好像停了!”薛冰这一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化解了他的困窘。 他仰望窗外白茫茫的一片,山岚之气自湖面冉冉升起,环绕在蒙蒙胧胧的雾海之中,有如人间仙境,让他不禁赞叹大自然的神奇与奥妙,深深体会什么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滋味。 “石云!要走了吗?”薛冰擦乾头发,感觉有点累了,虽然发梢还有点湿,不过至少不会再滴水。 站在他身侧,与他一起眺望窗外宁静祥和的湖面,千里烟波弥漫整座毒魔林,感觉十分和平安详,令人心旷神怡,非常舒畅。 任谁也无法想像它才历经一场骤来的暴风雨摧残。想著,想著,突然间她觉得眼皮沉重了下来。 “等雾散去吧!”石云回看她显出倦容了,仍强打起精神,他不禁轻笑的抚揉著她的头,“你先去睡一会儿,天亮了我会叫你。” 一提到睡,她不由自主的打个哈欠,再经他温柔的细语呢喃的催眠,她眼睛慢慢阖上,口里低喃:“你怎么知道什么时候天亮?如果雾一直不散去……”声音渐孝渐弱,直到尾音消失。 石云感受到肩上传来的重量,真不相信这丫头居然靠在他肩上睡著了。 真不知道她是相信自己姿色平凡,还是对他太放心了?害他一点欲念都不敢有,堂堂神算子如今要作柳下惠。 ※※※ 暴雨在转为滂沱的大雨,渐渐变弱为绵绵细雨,空气中全是弥漫著迷蒙的水雾,不知过了多久,湖面波涛和缓了下来,变成规律的浪潮,一波接著一波,残留暴风雨的激荡,而小船早巳不知飘流到何方? “怎么办?”他们站在回廊外发愁。 石云知道她怕水,刚刚的险境仍让他惊魂未定,他不愿她下水,太危险了。即使他会潜水,万一抓个不稳失手了,或者他没力气游不了那么远,到时候两人一起沉下去,两人一起完蛋,枉费她那辛苦营救他一条性命,他可要好好珍惜,因为,他还想与她共度今生,永结同心,白头到老。 “大不了我们留下来,住在快活林,一辈子快快活活。”石云由衷的说。 “少臭美了,谁要跟你在一起。”薛冰根本不领情,“你去找银城公主、你的皓雪妹妹吧!我可没兴趣再插一脚。” “你在吃醋?”石云笑得邪恶。 “吃……”她差一点又骂出脏话,为了维护她淑女的形象,她一改语调,虚伪的笑道:“我吃盐、吃糖、吃饭,就是不吃醋,你想吃醋自己去抱一缸来喝。最好喝到中毒。” “这样你就可以救我了?”石云依旧笑容可掬? “谁会救你?要我浪费我宝贵的血,我倒不如去救一头猪。”薛冰牙尖嘴利毫不客气的回敬他,双手抱胸别过脸,宁愿不要看他那张嘻笑的厚脸皮。 “哎呀呀!谁说我是猪哥再世?没想到你对我那么好,还要牺牲药血来救我,我真是太感动了。” “你……”她才想起自己曾骂他是猪哥再世,这会儿变成她搬砖块砸自己的脚。 “别气!我不会要你的血,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好了。” “你去死!”她咬牙切齿的迸出这三个字,转身大迈步离开。 可恶的臭狐狸就会欺侮她!她怎么会爱上这个惹人厌的男人? 好像玩得太过火了。石云吐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到她背後,正欲开口向她坦白心事时—— “师兄!”她兴奋的声音无疑是给他满腔热情的当头泼下一桶冷水,浇减了他提起的勇气。 “我果然没说错吧!我师兄来救我们了。”薛冰向对岸的黑衣人招手。 “是呀!”心凉的石云没好气的撇撇嘴,宁愿那个家伙不要过来。 “我师兄去找船了,他一定会帮助我们脱险的。” 瞧她红扑扑的一张脸满心喜悦,美丽的笑容却不是为他绽放,他心中十分吃味; 没关系,他是诸葛再世,凭他的聪明才智还怕赢不了那个冷冰冰的冰雕人。 ※※※ 等雾散去时,才发现蔚蓝的天空,艳阳高照,转为酷暑的天候,这就是南蛮天气的特色,忽冷忽热、忽雨忽晴。 坐在小船上的薛冰热得直用手扇风,挥汗如雨,而一旁的石云却怡然自得的仰躺在船尾,在大太阳底下睡觉也不怕被晒昏了头。 “心静自然凉。”石云送她一句箴言。 气得薛冰牙痒痒的,真想一脚踹他下船,不安慰她、替她扇风也就算了,还说风凉话。 薛冰为了避免气死自己,而天热又怒火中烧,她决定不理那个石云臭狐狸。 她转向冷默,“找到我娘了吗?” 冷默一边撑篙,一边摇摇头,似乎不愿多谈,谨遵著祸从口出,烦恼皆强出头的原则?像他这一次就替自己招惹了一个美丽的麻烦。 “没关系,毒魔林是娘住的地方,她迟早会回来,”毕竟这曾伴她娘度过美好的时光,也是薛冰难忘的回忆? 她相信她娘一定会恢复正常的,只要有师兄在,而且娘能够变回常人,也是她此生最大的心愿。 ※※※ 送他们上岸後,冷默就自行离去,也没有说道别的话,留下石云和薛冰站在湖岸边。 “你不跟他去?”石云语气泛著酸味。 “师兄有他的任务,他习惯漂泊流浪,居无定所。” “就为完成医治你娘的工作?”石云接口问。 薛冰点点头,“治好我娘是我爹爹强自加诸在他身上的枷锁,任何一个普通人也无法忍受终年相伴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而且还武功高强,具有攻击性的病患,我师兄的武功也是这样被爹爹和娘磨了出来。照理说,他是可以逃离这种不人道的待遇,可是他没有,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耸耸肩,对烦恼的问题她皆晒然一笑置之。 远望那道落寞的黑影消失在阴郁的绿林中,石云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也许是因为你!” “你说什么?”薛冰没听清楚。 “没事,我们快回去吧!”石云不想让她知道太多,虽然他大概猜得出原因,免得她对她师兄更加崇拜,万一她对冷默动了情,那他身为未婚夫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他得小心,为了自己未来的幸福作精明的打算。 “去哪?”薛冰忽然想及他们道不同,不相为谋,她要回到来时处。 “飞龙堡。你忘了我说过我是出来追逃妻的吗?”石云似笑非笑的瞅著她粉嫩嫩的脸蛋瞧,不意外的看见她酡红了脸。 “谁是你的逃妻呀?皓雪吗?我想她大概已经回去了。”薛冰低垂著头,一听到这个名词,她就情不自禁面颊发烫,到底她还是很在乎他,梦想著当他的逃妻。 哎!思春期的女人总是爱幻想,她替她自己的羞窘找了个藉口。 “就是你呀!” 此言一出,她杏目圆瞠,不可思议的瞪视他,红润的唇因惊讶而微张,那诱人娇俏的模样,让他忍不住轻啄了一下她的樱桃小嘴。 然後,他伸出食指梭巡她震愕的嘴形,柔情似水的凝视她。 “我在这里印上了我的记号,这里只有我能碰。”说著,他再次的以吻印誓,品尝这只专属於他的芬芳。 薛冰脑袋一片空白,任他为所欲有,一直到他的嘴攫住她的唇,湿热的舌尖哨俏的舔舐她温热的唇瓣和贝齿,甚至放肆的探人她的口中,狂野的掠夺她的呼吸,她才乍然惊醒。 原本想要推他的手,却不受控制的反勾住他的後颈,她脑袋开始昏沉,浑身发热,感觉周遭的空气都燃烧了起来,是太阳的关系,晒得她发晕?还是—— 温柔的拥吻转为强烈,他疯狂的采撷她口中的芬芳,情不自禁的真想将她揉入自己身体内。想归想,在一记深深的热吻後,他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头抵著她额前,浓重的喘息申吟著,“不行!我们还没成亲。”他恢复了自制力。 薛冰浑浑沌沌的,在他离开她的唇瓣,她还意犹未尽,没想到接吻是那么美妙的事,她仍然沉浸在刚刚那一吻的震撼之中。 “冰儿,跟我回飞龙堡?” 一听到他轻柔的声音,她两腿发软浑身酥麻,连他说什么,她就只是直点头。 看得石云不由得憋笑,心想她还真好骗! 第八章 为什么一碰上他,她就没辙?一听他呼唤她的小名,她只有被他牵著鼻子走,认命的份。 在飞鸽传书告知紫衣,她不回草芦的消息後,石云就带著薛冰马不停蹄的赶路,沿著山径来到这座茶棚。 “非要那么急著赶在十五前到达吗?”薛冰掐指一算不到两天的时间了。 石云一副神秘兮兮的笑,“我要你去见个人,一个和我有密切关系的人。” “谁呀?皓雪吗?”她还不晓得皓雪住到草芦去,并没有回飞龙堡;虽然得到他大胆的示爱,她还是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姑且不论他到底爱谁多一点,身为一个女孩子家心里还是不免有些疙瘩,尤其皓雪曾是他钟爱的姑娘,情人眼中容不下一粒沙。 不能说她是小心眼,因为任何一对情侣在恋爱中都特别在乎对方的一举—动,不管是男是女都是一样,她只是不希望在未来的日子还要面对他心中有另外的女孩。 石云明了她的狐疑和忧虑,如果不好好澄清,化解她隐藏的心结,他迟早会失去她,谁教这爱情的游戏是他起的开端,他得想个法子把它完美落幕。 “你提皓雪,是不是在吃味呀?”石云轻捏一下她的粉顿。 薛冰没点头也不否认,静静的等他给自己一个真正的承诺。 “你可知道皓雪为何离家出走?”他捧起茶浅尝一口,沉吟道。 薛冰摇摇头,这个问题她和紫衣都问了好几次,而皓雪紧咬著牙关,任她们好言相劝加以利诱,还是无法突破皓雪严密的心房,死不肯透露,让她感觉得出这个秘密一定在皓雪心中占很重的分量,不然,以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突然跑到荒郊野外来?幸亏是碰上她师兄,否则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你认为皓雪和你师兄真的是偶遇吗?” 这……她不敢确定!因为师兄向来行踪飘忽不定,怎么那么巧合?她隐隐约约感觉其中大有文章,却又不敢妄自揣测,这可关系皓雪这位大家闺秀的清白呀!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别老吊人家胃口。”她直截了当的问,有点受不了他摆出那副高深莫测的嘴脸。 “如果我推断得没错,皓雪是爱上你师兄。”他优雅的喝口茶。 平淡的语气却在薛冰脑海投下炸药,轰然一声巨响,震撼了她。 石云把她震惊和错愕全收入眼底,透著杯缘细细玩味在她惊诧的表情下有几分情意。他得好好评估,草拟一分计画,在没有全然的把握前,绝不轻易许诺,这可有关他的一生,他得详加考量。 接著,他把经过告诉薛冰,到底如何自皓雪口中问出那位神秘情人,没有姓、没有名,也不知是何方神圣。 “那也不能说皓雪的他就是我师兄?”薛冰还是无法相信这个事实。 冷默外表刚毅冷硬,只有在他们师兄妹前才会表露温和的一面,对陌生人绝然的冷漠疏离,没想到他也会坠入情网,若说绐紫衣听,说不定她会笑掉大牙。 “那你能有更好的解释吗?那一天夜晚的情形你也在场,你应该看得比我清楚才对。” 是的!那天师兄的表现的确有些异常,很轻微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波动、难道真如石云所言,皓雪是为师兄而离家出走,而又那么恰巧两人碰在一起……那么皓雪和师兄之间关系真的非比寻常。 她得找个机会问师兄,心中有些懊恼为什么没早一点发觉,在毒魔林时就可以抓他来盘查,如今,他不知去向,要找他可难了。 ※※※ 回飞龙堡的一路上两人都默不作声,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打算中。 到达了热闹的再来镇外。 “大哥,薛姑娘。”石风出声喊住他们,“找到皓雪了没?” “找到啦!怎么?她应该早我们一步先回来呀?”石云和薛冰相视一眼,心中有同样的念头,难道皓雪真的跟著冷默。 这种追著男人跑的行为等於私奔呀!若是让皓龙知道那还得了?不全面通缉皓雪和冷默才怪。 所以石云和薛冰在眼神交会後达成默契,抵死也不泄漏皓雪的行踪。一个是为了皓雪妹妹的清白著想;一个是希望师兄能避开这无妄之灾。 “可是她没有回来?分舵传来消息,她和一个黑衣男子进入山林後,就失去了踪迹,我担心她会不会被人给骗了。”石风慌张的来回踱步。 瞧这小弟焦急的模样,难得他对皓雪有这份心;石云拍拍他的肩,轻笑道:“别在意,她不会有事,她已经长大了,懂得照顾自己的。” “放心!皓雪冰雪聪明,明辨是非,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一味的保护也不是办法,也该让她出去闯闯,体验人生。”薛冰也来一段。 听他们一搭一唱,石风停下脚步,打量他们,“怎么几天不见,你们的感情变得那么好?有问题喔!”他贼兮兮的用手肘撞一下石云,“喂!大哥,你已经作出决定啦?” 石云乾咳了几声,“还没有,我只是把薛冰找回来,三个人比较热闹。”他还不想那么早被发现自己已有定下来的心。 “是呀!银城姊妹花条件比我好,年轻貌美又多金,他怎会看上我这满身毒药的魔女。”薛冰一张脸笑容可掬,心底可是把石云骂得半死,恨不得吃他的肉、啃他的骨。这只奸笑的臭狐狸,若有机会绝不放过他。 真的没什么吗?石风摇头晃脑,心中充满疑窦,迷惑的梭巡他们,石云仍是那张温文亲善的微笑;而薛冰表现出优雅闲适的态度。难道真的是他自己搞错? “好了!别说那么多,你们风尘仆仆一路赶回来,一定很累了,先进堡里休息吧!” 什么时候他的小弟那么懂事?石云不可思议的扬眉问,“你呢?不跟我们一起进堡吗?” “老爹马上要到了,我不在这边等谁来招呼他老人家。” “你不是在这里迎接你大哥的?”薛冰还以为石云事先通知了飞龙堡,所以石风才会在镇口等候。 “他还需要人欢迎吗?”石风悼悻然指著石云,嘲讽的怪笑,“老是伸出鬼没,谁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冒出来。” “别当著我的面讨论我的事。”石云含笑的望著他们,眼中散发危险气息、他实在不喜欢看薛冰和别的男人那么熟络,即使那个人是他的亲弟弟。 “和薛冰聊天又没碍到你,何况你还有两个貌似天仙的未婚妻可以挑,送我一个又有什么关系?”石风颇不以为然,真搞不懂他大哥到底有什么魅力,也不过是比较聪明,怎么那么多女人抢著要。 “二位石公子,我不是礼物可以送来送去。”薛冰压抑下胸中的一口怨气,唇角挂著如花的笑容,“你们兄弟慢慢在这里讨论,我先走一步。” 可恶!竟敢把她当东西,好歹她也是武林名门世家之後,真不知道自己发什么神经要跟石云回来,争个什么妻子的名分,简直自找活罪受,自取其辱。 她气得不轻呀!石云连忙跟了上去,不敢多言,以免说错了话,要是她转身来个绕跑,他损失就大了。 ※※※ 回到飞笼堡,薛冰依旧被安顿在桂院,毗邻著莲阁,相隔一道蓝瓦白墙。 在丫鬟沐浴净身後,她换上粉红色的宫装罗裙,腰束以红色绣花的腰带,感觉十分飘逸柔美,对她久穿劲装行走江湖的侠女而言,反而有些不适应这柔软的细缎,细致的质料。 衣服摸起来触感轻柔,但走起路却绑手绑脚,还要轻挪莲步蹀蹀而行。 好不容易走出桂院,到了与回廊相接的大门,正要跨过门褴时,前脚踩到了裙摆,後脚跟抬起踢到门槛,可以预料的她整个重心往前倾,脚步踬踣的仗著身手灵活反应撑了几个小碎步,还是无可避免向下伏倒,眼看要撞上莲湖的护栏…… 一个强而有力的手臂勾住她的柳腰,拯救她免於与护栏接吻的恶运。 她正要转身向对方道谢时—— “我要求一个吻。”一个浓浊的鼻息吹拂在耳际,似乎看透她的心思。 除了石云,还有谁那么大胆,趁著四下无人对她上下其手。 她羞窘的挣扎,“放开我?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他深吸了一口气,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清香,“你穿这样很好看。” 听到他的夸赞,她心咚了一下,脉搏开始不规律的鼓动,耳根子也跟著烧热,甚至可以感受到他呼吸温温的拂过她的发梢。 “别这样,会有人看到。”她尴尬的闪躲,企图挣脱他双手的箝制。 她赧然的语气今他莞尔不已,正想多享受一下温香软玉抱满怀的滋味时,耳尖的听到细微的步伐朝这而来,他立刻放开她。 “今天天气真好!”他双手撑著护拦,仰望蔚蓝的天空。 瞧他一副装模作样,她知道有异,失落的情绪换成配合演戏的伪装心情。 “是啊!只是厚重的白云下阴沉沉的灰云,恐怕会下雨。”她还是忍不住向他挑衅。 “真没想到薛姑娘也懂得天候节气,察言观色。”他毫不客气反驳回去,似笑非笑的斜睨她,言下之意是调侃她不错嘛!反应满快的。 “略知一、二,还是不如石大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无所不为呀!”她毒辣的反将一军。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石云搬出孔夫子的大道理。 “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後君子。”薛冰讽刺他想做君子,再修身养性一百年吧! “吾有知乎哉?无知也!有鄙夫问於我,空空如也,我叩其两端而竭焉。”石云狡黠一笑,即使你心中空空洞洞,我还是知无不言。 薛冰知道他在骂她无知呆蠢,气得牙痒痒道:“吾未见好欲者,如好色者也。” “大哥!你们在做什么?”石风人未到声先到。 石风这小子什么时候不好来,偏偏挑她气血翻腾,正想骂人的时候出现。 石云气定神闲的负手而立,“我们在讨论孔老夫子。”说著,还故意朝薛冰抛个媚眼。 薛冰气得差一点呛到,横了石云一眼,他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孔子?难得薛姑娘有这个闲情雅致与我大哥谈天说地。”石风拱手一揖,佩服之色溢於言表。 “是啊!两位公子。奴家奉送你们一段诗。”薛冰甜甜的笑,盈盈一福,“君子有三戒: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及其壮也,戒之在斗;及其老也,血气既衰,戒之在得。”语毕,挽起裙摆快步的回到桂院中。 留下的石云哈哈大笑,而石风则一头雾水! 好个舌尖嘴利的丫头!石云愈来愈期待和她相处的每一天。 “她在说什么呀?”石风仍是丈二金刚,摸不著头绪,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为什么她的话会让大哥笑得那么开心? “没什么,你找我有什么事?”石云止住笑声,转移话题。 “爹回来了,正在厅堂。” ※※※ 奔回桂院的薛冰,走在散发清香的桂花小径,夹道都是盛开雪白小花的桂花树。 回想石云的戏弄促殃,薛冰气恼的折下一枝桂花,拔掉树枝上的叶以宣泄怒火,正当她准备辣手摧花时,不期然眼前出现两位银光闪闪的背影,正好挡住她的去路?她抬起头是银城公主;她记得比较高的石云叫她银霜,是姊姊;另一位是银月。 “薛姑娘。”银霜转身,冰冷的银面具散发无限威仪,冷傲的睥睨她。 薛冰可不是被吓大的,“银霜、银月,不知两位大驾光临寒舍,有何指教?”照平时,她应该豪爽的抱拳一揖,但今天穿裙子,不能表现太粗野,只有敛身一福。 若是她们是来端架子挑衅的,不管她们高贵的身分,她会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管他什么淑女不淑女的。 “我们是来告诉你最好放弃。”银月坦直率性的说。 “银月。”银霜脸一沉,银月立刻噤声。 观察银城姊妹的言行举止,薛冰觉得比较欣赏坦率无伪的银月,至少不会像银霜那样冰冷不近人情。 “去桂花亭坐坐。”薛冰指著前方不远矗立在桂花丛中的凉亭。然後唤来丫鬟奉茶。 ※※※ 三位未婚妻聚在一起这是何等大事,不知要商议些什么? 飞龙堡奴仆虽然很好奇,但谨遵堡规,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得打扰贵宾的院邸,连经过门外也不行,这也是为什么西厢院特别宁静,广大辽阔的湖鲜少有人溜达。 薛冰浅啜口茶,“说吧!你们有何目的,不必拐弯抹角的。” “薛姑娘,快人快语,我也不妨直说,你应该知道我们为何而来?石大公子乃家父看中意的乘龙快婿,未来要继承银城的人选,以他的才华大有可为,你又何苦断送他大好前程?”银霜道。 “石云不可能入赘的,依他的性子他宁愿潇洒的浪迹天涯,也不愿局限一小块天地。纵然你们银城有的是金山、银山,给他权势地位,但是那是你们单方面的想法,他不可能为了区区名利财富而放弃他的自由。”若非她们要来找他,他还想多过几年单身的生活。而若不是她们闹烘烘的大张旗鼓,搞得天下人尽知,她也不至於被爹迫来蹚这浑水。 银霜敞眯起眼,仔细打量薛冰,冷冷道:“你可别忘了你也算是银城的血脉。” “不是叛徒吗?”薛冰可没忘她们对她母亲的批评,别人怎么说她,她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一旦辱及她的亲人,她则是会记仇的。 “你母亲是你母亲,你是你、只要你愿意,银城随时欢迎你。”银霜提出个赦免。 “哎呀呀!法外施恩呀?”薛冰揶揄的冷笑,“只可惜本姑娘是叛徒的女儿,高攀不起。”照平常她待人处世,她是不会对陌不相识和初次见面的人如此失礼,她不像师兄是拒绝和别人亲近,她通常可以和所有的人,不论平民百姓或达官贵人,不论男女都能做个普通明友。 但,惟独银城大公主例外,她连普通朋友也不屑去攀,以免贬低了自己的格调,谁教她们说她娘的不是。就算她娘是擅自离城,背叛了银城;就算她娘疯了,但娘就是娘,绝不容许外人来批评。 何况上一代的恩怨由上一辈的人去解决,她们和她都是小孩子,哪有置喙的余地,她们未免管得太多了。 “你……”银霜显然被激怒了,不过为了维持银城的威严,她还是按捺著良好的风度和涵养,“你放心,只要姑母愿意回去,我们会向爹爹求情,赦免她的叛逃私走之罪。” 瞧她们把自己说得多伟大,薛冰打从心里发出不屑,鼻哼了一声:“算了吧!我娘不需要你们的假好心,如果,如果她真的喜欢银城的生活,她当初就不会走入江湖而背叛了银城。而你们的父亲也真是的,没问清楚事情原委就乱扣我娘的罪,好歹也是他亲妹妹,就算他是一城之主要维护银城的法规和戒律,但禁止人出城看看外面的世界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好棒喔!在银城没有人敢像你这样……” 银月兴奋的鼓舞立刻被两道冷芒阻止,银霜面覆寒霜,“银月,回房去!” “是!”银月只好乖乖的顺从,谁教姊姊比较大,姊姊管教比较严,不仅严以律己,还严以待人,偏偏爹爹把事全权交给姊姊。 “真好笑,都是同胞父母生,还是个双胞胎,却差异那么大。”薛冰晒然一笑。 “够了,我们今天谈话就到此为止,既然你不肯放弃,那我们就公平竞争。”银霜拍桌而起,无形中发出迫人的气势。 薛冰丝毫不畏惧,只是觉得好笑。这个小丫头跟她差不了几岁,老爱用命令。 “有何不可?”薛冰也起身与银霜平视。同样是人,没有谁比较高贵或身分特别,那都是後天环境造就出来的。 “你别忘了,石伯父看中的是我们,而你是名不正、言不顺。”银霜丢下话,趾高气扬的转身离去。 薛冰愣了愣,她竟忽略了这一点,她只是她爹硬塞给石云的,而且薛家当初还是上山来挑衅,虽称不上大仇大恨,但绝没有好感,这是真的。那么石伯父会怎么看待这件姻缘?石云的抉择又是什么呢? 石云会按父母之命,抑或是自己的意愿? 冷飕飕的寒风吹来,满地落英缤纷拂在她身上,她一动也不动,只是觉得有点冷。 ※※※ 厅堂上,一张圆桌旁坐了个面容清癯的老头,下颚留著一小撮白色山羊胡,稀疏脱落,已剩下没几根了,他正是石天问。 “爹,久违了。”石云拱手—揖,坐到石天问的对面。 婢女立刻奉上茶和点心,然後退到一旁等侯召唤。 “爹,我把大哥叫来。”石风也坐下。 “你还真大牌,我要找你还得三催四请。”虽然石天问已是发苍苍,牙齿也没几颗,但精神矍铄,目光放射慑人的光芒扫视他的儿子,依稀残留他当年的影子,而石云更是青出於蓝而胜於蓝。 他真不知道该为有子如斯而骄傲,还是对石云的精明老练感到烦恼。 “爹,大哥晌午才回到堡里,他也是赶了好几天的路。”石风替石云辩解。 温儒喝茶的石云在一旁淡笑不语,宛若旁观者优闲自在。 “不用替这家伙说话。”自己儿子的性子,石天问还不清楚吗?看石云这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不由得长叹这家伙不好搞,说不定连他要回来就预先算到了。 “说吧!你的决定。”石天问吁了口气。 “我可以都不选?”石云含笑,“何况传宗接代的事、继承家业还有个石风不是吗?” 石风口中的茶险些喷了出来。怎么扯到他身上来著?大哥要结婚,干他何事? “长幼有序,你不先娶妻,他怎敢逾礼,而且要等他成熟稳重一些,还要再个十年吧!”石天问沉吟道。 一番话说得石风直点头,只是後面那几句……他装作没听见。 “我想你当初的意思是银霜配我,银月给石风是吧?”石云老谋深算的瞟一眼面涨成猪肝色的老爹,果然被他猜中了。 石天问差一点呛到,“你知道?” “什么?怎么连我也有份?”石风激动的站起身,真不敢相信老爹是这样打算,要不是大哥揭穿,他恐怕被设计进彀了都还不晓得。 “坐下!坐下!来,喝茶。”石云替石风倒满茶水,体贴的安抚拍拍石风僵硬的背。 石天问乾咳了几声,掩饰心虚。只是没想到会冒出了薛丫头,破坏了他全盘计画。 “爹,你希望我怎么做呢?”石云一边饮茶一边察言观色。 “当然是循…”石天问是想说要他选择银城的千金,可是瞄见他锐利精湛深邃的双眸,又把已到口边的话吞回肚子里,改口道:“当然是你自己作主,我还能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只要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行了。”哎!这孩子太深沉内敛了,每件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与其限制约束,倒不如让他自由发挥,聪明的他会作出最好的决定。石天问相信他。 “谢谢爹!”石云温文的咧齿一笑。 石云笑得贼兮兮的,石天问无法清透他心中的打算,在这个时候,做父母的也只能默默为他祝福了。 ※※※ “喂!你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薛冰直捣黄龙到石云的书房,“怎么婚姻大事还要你爹替你作主,以你的聪明才智,应该不至於如此懦弱到任人宰割?”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别一开口就没好话。”石云系上帽缨,手摇羽扇,穿著素白色襦袍,流露非凡的气宇。 “你要出门?”薛冰瞧他如此慎重其事的整束衣冠,忍不住问。 “不是。”他转身捏一下她的俏鼻,“我爹要见你们,而我是陪客,穿正式一点,才不会失礼。” 薛冰睁大了眼珠子,她怎么不知道这当事? “别紧张,只是见见面。”他轻柔的拨弄她额前的刘海。 “原来你要我回来就是为了见你父亲?”薛冰微眯著眼,深思的盯著他,不知道他有何目的?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手顺势滑下她吹弹可破的粉颊。 薛冰拍掉他的手,“是吗?我还不想成为那个丑媳妇,我这个名不正、言不顺,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谁知道你父亲会怎么看待我?”愈想愈觉得郁卒,气自己怎么那么容易上当,被他一句“冰儿”就骗了回来,不但要面对银城大小姐的战书,还要应付石云的父亲来下马威。 “你怕了?”石云附耳低喃,闻著她身上的清香。 感受他如鬼魅般贴近,她脸微热的跳了开,逞强的道:“谁怕了?不管你爹是什么老顽固、老石头,我去见他行了吧!”忽然,瞥见石云憋笑的涨红了脸,薛冰感到莫名其妙,“怎么了?” “咳!咳!我还不知道自己有个绰号叫老石头。”一个苍劲有力的嗓音传来,隐隐还带著笑意。 薛冰心一惊,回过头,眼珠子快掉下来了!难道眼前这位瘦小的老头子就是 “在下石天问,就是你口中那位顽固父亲。”石天问含笑望著这位坦直率真的丫头。歹竹出好笋,没想到毒手怪医也能生出那么标致的女儿。 完了!她说了什么?薛冰窘得只想找个地洞来钻,偏偏无处可躲,而石云那家伙却置身事外,看她出糗。她该怎么办?对了!打招呼! “伯父好,我叫薛冰。”她敛身一福,满脸通红的不敢抬头。 “你想嫁我儿子?”石天问很直截了当的问。 “我考……”薛冰话还没开头,就被石云揽腰抱在怀里,并代她回答。 “没错!”石云笑嘻嘻的倚在她头顶,闻著她发香。 “看来你们关系匪浅?”石天问饶富兴趣的打量他们。 “那……”她根本没机会开口,又被石云打断。 “是呀!”石云搂紧了她。 薛冰又气又窘又挣脱不开他那两只像螃蟹的钳子的手臂,回瞪他时,脸颊不小心刷到他温热的唇瓣,惊得她回头,大气不敢喘一下,全身紧绷的不敢乱动。 真丢人!他居然在石伯父面前轻浮,那么不知羞耻!但脸红心跳的却是她! “不过,我们也不能对远到而来的银城失礼。”从石云表露的独占欲,石天问已经明白他儿子的选择。 石云点点头,“所以我打算办一次竞赛。” “抛绣球吗?”她可是非常期待他出糗,想想一个大男人在楼台上让众女人评头论足,那是多么有趣。 石云邪恶的笑,“错了!是游泳比赛,参加比赛的是你们。” 薛冰下巴快掉到地上!他疯了? 第九章 “比游泳!” 真不敢相信石云会提出这个馊主意,分明是要她去送死。 看著婢女送来的黑色紧身鱼皮水靠,是特地自江南银钩纺订制的,崭新的,完全按她的尺码|qi|shu|wang|。原来这一切都在石云的计算之中。 比赛地点是飞龙城中央的那座湖,从西厢房门外回廊开始先抵达湖心亭就算赢。 她根本不会游泳,怎可能比的过位在海岛的银城公主们,她们可是文武全才。 “放心,有我帮你。”石云突然自她身後冒出声音。 薛冰已经习惯他这样神出鬼没,喜欢吓人的怪癖。 “我弃权好不好?”薛冰看也不看他一眼的呼了口气,垮下了双肩。 哎!她真的不行,她怕水! “不行。”石云挑起她的下颚,与她四目相接,“你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吗?我不相信你是真的不会游泳;我还记得在毒魔林时,你跳下水奋不顾身来救我,你并非怕水,只是你不敢去面对。冰儿。” 在他柔声细语的蛊惑下,她感觉全身像著火似的烧起来,一句冰儿让她浑身酥软。 “你喜欢我吗?”石云加紧问一句。 薛冰傻呼呼的点头,根本不知道他问些什么。 “你不想把我拱手让人吧?就算是为了我,冰儿。”他灼热的嘴攫获她的唇,眷恋的品尝她的甜蜜,然後松手,“我不愿失去你。” 薛冰眼中激情未褪,体内的渴望,一波一波的震撼著她,她被他的爱和热情取代她的心绪和灵魂。 薛冰想自己一定是疯了!居然会同意他这个疯狂的提议,在大冷天下水! ※※※ 石云特地命人造了一个木制长形的水池,比浴池还大,搁在桂院中。 薛冰换上那一身水靠,露出玲珑有致的身材,走到水池边,倚坐木缘,伸手去掬那冰凉的水。 “难道不能比别的。”她不由得哀叹。 “比烹艺,你绝对输;比琴棋书画,她学得比你精深;比武功,你不一定打得过她;比试毒,银城的解毒技术也不差。”石云一一分析给她听。 “既然我那么烂,你为什么要我跟她们比?你乾跪选择她们不就得了。”薛冰噘起小嘴。 “因为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呀!”石云揉揉她的头,眼底俱是怜爱。 “她们也是呀!” “银月不参加,所以她不算。” “还有银霜那位冰山公主。”薛冰不忘提醒他,“她可比我厉害个几十倍,不但才艺双全,相信容貌更胜我一筹。” “我又没见过,我看到的只有你呀!”这小东西还听不出他的心意,他可要把她推到水池里,让她清醒、清醒。 “你娶了她,不就可以看到了?”薛冰口气酸酸的,“那么好的姑娘,你不直接决定,还来个比赛,你当婚姻是儿戏。” “你也不差啊!”他蹲到她面前,捧起她愁苦的小脸蛋,“你有一颗善良、勇敢、热忱的心。远比名利财富还珍贵,我要的只有你这颗心。” 这次她真的吓到了!她张大了嘴足以吞下一颗鸵鸟蛋,两眼圆瞠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一颗芳心开始狂乱的撞击她的胸口。 天哪!他是在对她表白吗? 她捂著发烫的脸颊,想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只听得见自己心跳如雷鸣。 “冰儿,不管前尘过往如何,如今我的眼中只有你这块宝,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石云双手包里住她的柔荑,举至嘴边吹气,希望给她力气。 薛冰热泪盈眶,抿著嘴不知该说什么,她到现在还无法接受他会对自己有感情这个事实。 “你爱我吗?” 他在向她勒索感情求同等回报,而她傻傻的点头。早在六岁那一年她请求爹救他时,就是因为钦佩他那坚忍不拔,处逆境仍不屈服的气魄:再次相逢,他成为俊美无人能出其右、卓然出众的江湖名人,再再散发成熟精明的睿智,几乎可以透视她的灵魂,害她忐忑不安。 薛冰一直警告自己这个男人不可以碰,但无可避免的钦佩和欣赏转化无限的倾慕。她为他心动,她情不自禁的爱上他了。 “肯为我奋斗吗?”石云真挚的直视她,想看穿她逃避的原因,他真心想帮助她走出惧水症的阴影。 “我……不行!我还是不行,木屋那一次是情急之下。” 瀑布那一次是昏迷中,所以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醒来时就在岸上。 小溪边是在河床边浅水的地方,而且是自己半睡半醒的走进去,何况他就在旁边,她很放心。而今,飞龙堡中央这湖是天然的,而且深不可测,谁知道湖底有什么? “难道你不能换个方式?非要我跳水不可,万一溺水怎么办?” “我会跳下去救你,这么一来,就明白宣告大家我的选择,只不过,我不希望最後是这样收尾,我希望是你努力争取的。”他打算突破她心中的恐惧。 “好像不做不行。”薛冰斜瞟一眼及腰的水池不禁苦笑,“就在这里练吗?” “有我教你,你别怕。”石云含笑的托起她的下颚,轻柔的印下深情的吻,但愿这吻印能给她信心。 ※※※ 第一天,石云教她吸气、呼吸和换气,还有柔软身体的运动,这些简单的动作对练武的人是基本吐呐的功夫,所以轻而易举。 第二天,石云教她适应水温,坐在木缘,露出雪白的小腿做踢水的练习。 通常女孩子的玉腿是不能让男人看见的,不过,若是她的未婚夫那就没关系。 第三天,石云要她泡在水里,头潜到水里闭气,这一次她犹豫了—— “不行!我会吃到水。”薛冰任凭他拉,绝不进入水池中,抱著一旁的桂花树,双脚顶著水池木板的外缘,抵死不从。 “不会的,想想木屋那一次你是怎么潜水的。”石云好言相劝,偏偏她直摇头。 想他石云,大名鼎鼎的神算子向来动口不动手,如今,为了使她面对困难,不得已只好动粗了。 石云一把搂住薛冰的腰,将她往水里抛,依她的武功应该不至於让自己屁股著地,但出乎他意料,她居然倒栽葱的入水! 他忍不住噗哧的放声笑出来,可是,当他发现她身子载浮载沉,他笑声煞住,赶紧跳下木制水池中央,抱起她没有知觉的身子,火速的奔回屋内。 他懊悔的紧拢著眉峰,心想怎么会这样? ※※※ 拨开层层轻纱,穿过外房来内室的石云将薛冰安放在床上,然後用食指试她的鼻息,温温的、浅促的,还好有呼吸,只是昏迷不醒而已。 他首先解开她的衣襟,替她脱下紧身的水靠,看见她只著一件红色肚兜,这一次他的定力可真的是面临空前绝後的考验。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别去注意她雪白的玉颈延伸到纤肩,可是脑中却无可避免的想起在木屋那一夜她曼妙有致的身材。 他将紧身水靠褪到她腰上後,拿起被子盖住她诱人的同体,结束这场严厉的炼狱,即使是面临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他也面不改色;惟独面对她,他发现他的背居然湿透了。 目光回到她苍白失去了红润光泽的脸蛋;紧闭的眼皮下眼珠子快速的转动,似乎在作恶梦;微抿的唇瓣发紫,不停的轻颤,仿佛在申吟抗拒些什么。 “冰儿,醒一醒。”石云一边呼气给她一边摇动她瘦弱的肩膀。 薛冰冰凉的嘴让他心中的不安更加扩大,急欲唤回她恶梦中的灵魂,心中也不断的自责,真不该强迫她的,可是他真的想帮她呀! “我不会游泳,救命哪……娘……”她挣扎的呐喊。 这次他听见她尾音拉长那个“娘”字,上一回溪中他居然没察觉,她求救话中隐含的秘密,是他一大失误。他懊悔的心想,这么说来,冰儿小时候的落水恐怕不是意外。 “冰儿!”他忧心忡忡的握住她发抖的小手,举到他面颊边摩挲,希望藉此给她温暖。 “救命哪……娘!我快淹死!救我。”猛地,她抱住他的手臂,攀上他的脖子,一边哽咽的低泣。 听得出她被救了!石云任她紧紧的依附,双手轻拥著她入怀,拍拍她的背,触到她柔嫩如丝缎般的肌肤,霎时他掌心像被火烫著,他想缩回手,而她偏偏搂得更紧,整个人都贴在他身上。 石云脑中一片空白,所能想到的是为什么柳下惠能坐拥美人而坐怀不乱?也许柳下惠是个太监?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压抑心中的悸动,试图乎缓腹中升起的那团火,理智告诉自己不能趁人之危。 然後,原本不知该放哪的手拂上她乌黑柔软的长发,顺势轻抚著,安慰著她。 “没事了!冰儿。都已经过去了。” “爹!”她哽咽的呢喃,“我好怕。” “不怕!”没想到他居然成了她爹!算了!就此一次,下不为例。此刻,最重要的是唤醒她,问清事实的真相。 打定主意後,石云呼唤她,“冰儿,快醒来,天亮了。”不知道这方法是否有效。 当她眼脸轻轻颤了一下,缓缓睁开,扇阖著那扇状的长睫毛,眨呀眨的! 薛冰乍然惊醒,指著石云,“你……”猛地跳出他的怀抱,惊觉自己上半身裸露著,衣眼被卸到腰际;她慌乱的紧楼著棉被,羞愤不平的瞪视著他,盈然的泪光在晶眸中闪烁,如珍珠断线般一颗颗滑落。 “别哭!”他想伸手去安抚她,却被她逃开了,“我什么都没做。”他沮丧万分,不禁後悔的苦笑刚才为什么要扮圣人。 “你把人家丢进水里,还脱人家衣服,你……”她噙著泪水,颤抖的下唇含著怨怼,说出对他可恶行为的指控。 石云摇摇头,起身从她衣柜里取出一套橘红色的裙装扔到床上,头也不回的道:“穿上,免得著凉,我去外面等。”说著,走出内室,留下她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当石云消失在她面前时,她心中竟感到一抹失落和心痛。 ※※※ 换上一袭乾爽洁净的裙装後,她蹀蹀的踱出房外,举目顾盼,只见身著素白长袍的石云立於亭外桂花边,一副优闲自若的负手而立。 轻风一阵,落英缤纷,拂了一身还满,吹动他衣袂飘飘像是沾了雪似的,融合在天地之中。 “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野有蔓草,零露滚滚。有美一人,婉清扬兮,邂逅相遇,与子共臧。” 石云缓缓转身,幽幽诉情,感动了薛冰。原来他早就知道她站在身後,所以才说出这一大段,不过,的确有用。 薛冰破泣而笑,“你非要用古人来谈情说爱吗?” “聪明人当然要不同凡响。”石云上前轻拥著她的柳腰,走进凉亭落坐,“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薛冰颔首,她明白这一次是逃不了了…… 在薛原带她离开毒魔林的前一天—— 万里无云,天气很好。 母亲在药室炼丹,而她坐在回廊上戏水。 “冰儿,娘炼好一种药了?”银梦拿著一小颗血红色的药奔出来,“你来试试。” “不行!爹说不可以乱吃药。”她摇摇头拒绝。 “就吃一颗,看看效果,别让你爹知道。”银梦逼上前。 薛冰倒退一步,脚步一个踉跄,掉落湖中,她拚命的挣扎,“娘!娘!”拍打水面,乞求母亲施援手。 但银梦只趴在回廊地面前,伸长了手道:“乖,吃下药,娘再拉你上来。” “不要哪!救命!我不会游泳。”薛冰的力气愈来愈弱,内心又恐慌又惧怕,直到薛原赶回来救起了她,并点了她的睡穴,用催眠术让她忘记那一天发生的一切,可是,恶梦如浪潮般向她吞噬,她一点一滴的再度忆起了水中的恐惧。 “现在你明白了吧!”薛冰吁了口气,依偎在他温暖的臂弯中,内心出奇的平静,似乎不再为往事的梦魇而惶悚,她没想到自己能坦然的面对。 “说出来是不是比较好过?”他抬起她娇俏的脸,啄了一下她的朱唇。 她羞窘的埋首在他胸膛里,点点头。他真是个不可思议的男人,居然能平息她心灵的不安。 “那么你可以接受挑战了吗?”石云拂过她柔嫩的粉颊,真想咬一口。 “万一输了怎么办?”薛冰迟疑的低问。 “我相信你。”接著是一记缠绵冗长的热吻。 在这寒冷的初冬向晚时分,两颗心交会在一刹那间,冷风变得柔和,空气中流动的是春天的气息,丰富了她的生命,她真的好爱、好爱他,愿意为他做一切的牺牲,所以她要赢。 ※※※ 初冬的黎明,东方翻鱼肚白,天空一片朗霁,像被露水洗礼後澄净的宝蓝色,倒映在湖中,成了一面水镜,将远山近景尽收湖面。 真是一个好天气!对薛冰而言却是新的挑战,下水的好天气,在今天,她要抛开过去的阴影,为自己也为石云赢得胜利,即使两腿发软、心中存著怯懦,她还是毅然决然的整装待发。 走出桂院的大门,回廊四周早已挤满了看热闹的人潮,除了她和银霜在起点的这条回廊上,还有裁判石天问和崔皓龙、石风三人,而石云在对岸凉亭内悠哉游哉的喝茶,宛若天塌下来也不关他的事。 “我劝你还是早早放弃。”莲阁内踱出一个穿上身银色皮蛟水靠的女子,连脸都蒙了起来,还戴了个银面具。 薛冰斜睨银霜一眼,好笑又好气的心想,封住了口鼻,还戴面具也不怕窒息。 “银城子弟兵个个骁勇善战,身手矫健如海中蛟龙,你呢?一个蛮荒山林出来的野丫头,连下水都不敢,何况游到对岸?”银霜睥睨的冷笑。 “要不要试试呢?”冲著银霜的讽刺,她两脚不再颤抖,抬起不驯的下巴,“如果我赢了呢?” “我跟银月会离开,而且终生不入江湖。” “好!这可你说的,记住你的誓言。”薛冰原本无意要她们起那么重的誓,既然她们都说了,她当下也决定,“我输了,我会退出武林,自动消失在你们面前。”如果石云跟她走,一起退出武林,那就不算违背承诺。 “好!击掌相约。” 银霜和薛冰私下达成协议,对岸凉亭中的石云看得手里的杯子差一点滑掉,他皱皱眉心想,她们在搞什么?该不会玩起赌博来了吧?他不禁有些忧心,希望她们别玩得太过火。 “你们在做什么?”石天问抚著快掉光的山羊胡,一脸笑意的走向她们,“巳时开始比赛,我先跟你们说清楚比赛规则,我对媳妇要求不高,主要有一颗真挚诚恳的心。等会石风会将白莲花丢人湖中央,惟有贤德善良有爱心的人才可以得到,然後交到石云手中就算获胜!” 两位未婚妻相视一眼点点头,跳上栏杆做准备,银霜身手灵活;而薛冰还有一点畏缩的坐在栏杆上。 薛冰低头望了一眼深不可测的湖底,映射了银梦狰狞的面孔,她吓得往後一倾,差一点摔下地板,幸亏她及时抱著漆红的圆柱。 这个胆小的举动引来银霜不屑的冷笑,“怕就别下水,以免别人说我欺侮弱校”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在银霜嘲弄的眼光下,她放开柱子,正准备跃下水时,脑海中不期然闪过母亲的威胁,她犹豫了一下,就这一个差池,她失足滑落水里,挥舞著双手。 “救命哪!”她惊恐到了极点,浑然未觉她足下正有韵律的踏水。 “还没开始就喊救命,太丢人了吧!”石天问拢著眉峯,有些担心,远望对岸神态自若的石云仿佛视若无睹。他不禁哑然失笑的想,他那聪明的天才儿子都不紧张了,他这做老爹未免太大惊小怪了。 薛冰挣扎了一会儿,身子浮浮沉沉的飘在水面上,并未掉进水里,她愣了愣,舞动著两腿,双手拍击水面,真不可思议的她居然会潜水了,抬起头与凉亭内石云四目相接,得到一个为她高兴和继续鼓励的眼神,她用力点点头,比出大拇指回应他。 在一旁戴面具的银霜看不出脸色有什么表情,不过耸动的双肩可显示出她的不悦。 而石天问没好气的摇摇头,有些受不了这小俩口,还没开始呢,就已经在众目睽睽下眉目传情,一点也不知道收敛一下,根本没把他这个做爹的放在眼里。 石天问乾咳了几声,清清喉咙来引起众人的注意,同时打断两人眼波交会。 “在九曲桥上石风手中的莲花掷向水中央後就开始。”石天问沉声的说,用眼神示意银霜可以下水了,然後举目四顾,“听著,为了比赛公平,绝不允许任何人插手,更不许任何人协助她们,如有违反者就是跟我遇不去,也就是跟整个飞龙堡过不去。”接著,斜睨一眼石风。 石风收到讯号,旋即将白色莲花扔出,准确无误的射向水中央。 在那一瞬间,两条美人鱼如翻江过海般前进,在阳光下,银的闪闪发亮;黑的优游自得,而加油、呐喊声不断。 众人围著湖,挤满了九曲桥上和回廊,几乎声彻云霄。大家都声嘶力竭的|qi|shu|wang|弯腰探看,在推挤之中。 “啊!”女仆阿菊意外的落水,却没有人注意到,大夥的目光都集中在湖中的两条美人鱼,喧闹叫嚣声覆盖了阿菊的呼救? 只有在湖中央的两位女子注意到九曲桥下载浮载沉的阿菊,但银霜继续前进,她相信有人会去救那个失足的女仆,目前她最重要的是赢得比赛,眼看就要拿到了白莲花,怎能为了一位不相干的人放弃。 薛冰与银霜几乎有同样的想法,她也不想输,可是她也不能见死不救,曾经溺水的恐惧在她脑海中依然清晰,她不希望有人跟她一样遭遇。 於是在众人一阵惊呼声中,薛冰游向那位快沉入水中的阿菊,奋不顾身的一把拉起阿菊,赢得在场一片喝采,同时也失去了夺标的机会,她输了,但她不後悔,她相信救人如救急,如果站在和她相同的立场,他也会这么做的。 薛冰抱著阿菊游向岸边,先推阿菊上九曲桥,藉由众人的拉一把後,她也上了九曲桥,也望见银霜跳上了凉亭,赢得了比赛。 而那一刻,石天问宣布了比赛的结果,声如洪钟的传人每个人的耳中—— “在这一场激烈的比赛後,我宣布优胜者是薛冰。” “为什么?!”银月不解的抗议。 “你们应该记得比赛前,我说过的话吧!仔细想一想。”石天问面带微笑的瞟向依旧自顾自饮的儿子石云,不知道那小子是不是算到他会来这一招,否则怎么还能那么镇定从容。 银霜听到最後的结果,浑身气得僵硬,使手劲捏碎了手中的白莲花,花瓣片片散落一地,她勉强深吸了一口气,回想起石天问曾说过的话,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早就走进人家的圈套,这一切都是石天问的计谋。 “你也参加一份吗?”银霜看也不看身後的石云冷冷的问。 “我完全不知情。”石云闲适的浅啜一口茶,“不过,我可以料到结果,不管薛冰是否赢,我选择的人是她。这样说,你心里应该好过一点。” “谢谢!”银霜缓和下愤恨不平的情绪,大步的离开凉亭? 她在经过九曲桥时与薛冰擦肩而过,她丢下一句,“我不认为我输了,不过我会遵守约定!”然後头但不回的离去,依旧是那倨傲的不可一世,像位高贵荣耀的公主。 薛冰回望著银霜在阳光下灿烂的身影,心中百味杂陈,说不出是讨厌还是钦佩,自始至终银霜的确高傲不屈,即使失败了还是保持她的风度和银城的尊严。 在银霜走後,众人也做鸟兽散。 石云走向薛冰轻挽起她的手,回到凉亭之中,而崔皓龙和石风那两个不识时务的正大牌的坐在凉亭里,等著看好戏。 “我妻。”石云楼著她的柳腰,介绍给他的兄弟。 “我们飞龙堡的阿菊不应该如此不济,还会溺水,请问最後一幕是谁搞得鬼?”崔皓龙啜一口茶,饶富兴趣的打量石云和薛冰,“你要晓得如果是你搞得鬼,这比赛就失去了公平性。” “是我老头。”不待石云开口,石风便抢先发言,“大哥,我说得对不对?” “对极了。石风愈来愈懂事了?”石云贼兮兮的笑。 崔皓龙梭巡石云和薛冰相会的眼眸,此生此情尽在不言之中,他不由得长吁了口气道:“即使没有石叔最後那一招,你还是会选择她,两人比翼双飞,是不是?” 石云没有回答,凝睇依偎在他臂弯里娇羞的不敢见人的妻子,算是默认。 “而石叔不愿见最後你们来个私奔,於是将计就计,叫阿菊落水演出感人肺腑的戏码,其实……”崔皓龙老成持重的面孔覆上一层淡淡的感伤,但旋即隐去,恢复他少堡主的威严沉肃,“其实就算没有石叔的捣蛋,你早就打定主意要离开了是不是?” “噗!”石风被茶水哽到,猛咳道:“什么?大哥,你要走?” 石云含笑不语,眼中只有他的冰儿。当他望见阿菊落水时,他大致上猜到是父亲的主意,不论出发点是想捉弄他呢?或不希望他和薛冰来个不告而别,终究结局是美好的,所以他还是得感谢父亲大人的多此一举。 “等婚礼行过再走吧!我想这是你父亲的希望。”薛冰虽不明了从头到尾是怎么一回事,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做父亲最高兴的事莫过於看到自己的子女有好的归宿,他这一招为了让他聪明的天才儿子能在堡内举行婚礼也算是用心良苦。石云怎好违拗父亲的美意呢? “好吧!”石云耸耸肩,无奈的苦笑。反正人生就那么一次,难得大家都等著看他的好戏,等了那么久,就算是回报众家兄弟辛苦等候,这次婚礼就当他们茶余饭後的消遣活动了。 “记住喔!不可以开溜。”崔皓龙半威胁半邪恶的黠笑,有机会能整整石云这只老狐狸,他怎能轻易的放过。他还打算呼朋引伴,把曹汝儿、丐帮凌筑一干人全叫回来呢! 石云温雅一礼,似笑非笑的神情透著诡异。 “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去筹备大哥的婚礼。”石风喳呼的离开。 崔皓龙深思的瞟了石云一眼,真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打著什么算盘,他得小心提防,做好准备,於是,随後也跟著离去。 “石云。”看来这些人积怨已久,不知在她和石云婚礼要搞出什么花招,薛冰不由得有些担心,“我们要不要先“落跑”?”她可不愿意被人当猴子戏耍。 “安啦!有你相公在,保证万无一失的。”石云捏了一下她的俏鼻,心中有个坏主意在形成。 看得薛冰心毛毛的,有这个鬼才相公,她要谨慎小心一点,否则自己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薛冰眯著眼直问。 石云脸上浮现狡猾邪恶的笑容,“银城远道而来,不让她们带点礼物回去,未免有失飞龙堡的风度,是不是?你等著看好了。” ※※※ 婚礼的当天,洞房花烛夜一群人闹烘烘的将新郎送入洞房後,大夥都躲在门外窥听,可是等了一夜,里面居然没半点声响。 直到,一声尖叫—— “你怎么在我床上?” “我怎么知道?” 众人冲进新房,赫然发现新郎新娘换成了石风和银月,而他们团团包围著新房守了一晚,亲自送新郎进门的,怎么可能会被掉了包?石云和薛冰他们是什么时候,从哪里逃掉的? 不过,银月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已呈现在大家的面前,揭开了银城公主的神秘面纱,也算是值回票价了。 至於石云和薛冰,自此以後,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尾声 环绕著青山绿水的幽径,一男一女相伴而行。 “石云,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过分了一点。”薛冰想到若是此事让紫衣知道她敬爱的姊姊是头号帮凶,不知道心里做何感想。 “年轻人嘛!总要让自己多一点机会,我们是在帮他们。”石云嘻笑的道。 瞧他说得一副理所当然,薛冰不禁要为被他整到的人哀悼。 “那我们要去哪?” “千山与你独行,江湖任我逍遥。”这可是垫伏在他内心好久的梦想,若非飞龙堡事务羁绊著,他早就游遍千山万水,甚至可以去中土以外的世界瞧瞧,见识各形各色的人种。 听他的豪情壮志,薛冰也浅漫一笑,踮起脚尖,与他凝眸以对。 “但愿此生有你相随,伴我一生。”深情的印上她柔情似水的吻。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