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旗下的誓言》 第1页 [战争纪实] 《军旗下的誓言》作者:三大队的皮鞋【完结】 简介 故事以真实人物为原型,真实事件为依託。 一位健在的老红军,一个封尘半个多世纪的珍贵资料,九死一生的戎马生涯,不为人知的传奇经歷。 谨把此书献给将至的红军长征八十周年,献给所有为新中国诞生浴血奋战的老红军!红军万岁! 关键字: 红军 长征 红色经典 革命先烈 浴血 抗战 楔子 美丽的木兰湖座落在武汉市黄陂区木兰乡,既过去的黄陂县塔尔岗地区。随着时代的变迁,如今它已成为武汉的后花园,高山出平湖,这里的湖水清澈如镜,翡翠般似柔似绿,湖周青山环抱,绿树掩映,空气中瀰漫着大自然的清新气息。 迎着初升的太阳,一群两、三百只的黄嘴白鹭展开羽翅、划着名优美的弧线从湖上掠过。美丽的牛白鹭扑腾扑腾从林中钻出,黄头红嘴五彩斑斓的模样煞是可爱,它们欢快地啼叫着在低空飞翔;红头红颈的小池鹭也三五成群从后面款款追来,鹭鸟如水上仙子般在湖面上轻盈地飞舞,鸟语声声不绝于耳。 雌雄鱼相互追逐嬉戏不时跃出水面,箭一般射出来的鱼儿旋转着灵活的身体象在表演水上芭蕾,白色的鱼肚泛着银光,拍打水面溅起一串串水珠又变成朵朵绽放的浪花,鱼儿悠然自得穿梭在水中王国。 万物有灵,美妙动人的湖光山色交织成一幅野趣成辉的天然画卷,她宁静、祥和、丰满、妩猸、令人陶醉。 幽静的湖畔深藏着流芳百世的动人故事,从保留完好的木兰将军庙和将军墓碑石追述到久远的唐朝年间。 相传, 花木兰自幼在这里操戈习武,饮马驰骋于湖塘天堰。她十八岁替衰老的父亲从军,“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为保卫疆土效忠祖国,同在军中的将士们“十二年,不知木兰是女郎。” 她拒绝天子赏赐不愿在朝为官,衣锦还乡孝顺年迈的父母,寿终九十,唐太宗深为感动晋封花木兰为昭烈将军。据当地人说,花木兰姓朱,就葬于木兰山北处。 从古到今,关于花木兰的故乡在哪里纷说不一,无论哪种说法,都出自人民对她的爱戴。 从大革命末期,塔尔岗地区就成为革命老区,有董必武、李先念、刘华清,徐海东等一批革命家在此从事革命活动。 从木兰湖到木兰山仅有六、七里地,木兰山是中国工农红军第七军的诞生地,又是宗教圣地, 有七宫八观三十六殿之说。此地常年人来人往香火不断,求神拜佛者络绎不绝,是各路人等聚集之地。 故事的主人公朱炎林儿时的名字叫朱承先,他的家乡在塔耳岗地区北面的朱家嘴,这里的地形复杂高坡沟壑灌木丛生,一年四季清澈的流水沿着翠绿的山涧缓缓而泻。 据村里老人讲,在承先他爷爷的五代之上,有朱家五兄弟来到此地开荒耕地,生儿育女,一百多年后,这里逐渐形成了村庄。他们日升而作,日落而息,过着和睦相处的淳朴生活。 年復一年,村里娶进来嫁出去的人逐渐增多,村里也有了旁氏外姓。 村里的禹庙很多,老百姓靠天吃饭,他们虔诚地拜菩萨求雨,期盼当年有个好天带来好收成。 村里有个很大的天堰,老家的祠堂就建在天堰旁,祠堂里面中矩中规分上下几层摆放着朱家的家谱。 解放后,黄陂县十万多农民大军参加修建木兰湖大坝,仅湖面就扩大为二十平方公里的面积,将朱家嘴村庄和湖塘天堰彻底淹没。 如今,老家的祠堂和农庄早已沉入在木兰湖中央,朱家嘴也不復存在,站在现在的村口前,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木兰湖管委会”几个大字。 山乡巨变,湖水灌溉了近百万亩良田,给家乡人民的生活带来很大变化,也为木兰湖乡的村民创造了实实在在的经济效益。 第一节 叛逆 满清晚期,承先的爷爷是一名教书先生,常年在外乡教私塾,挣钱养家餬口。 承先的父亲叫朱仁仟,小时候他最受承先的爷爷宠爱,爷爷一直把小儿子朱仁仟带在身边,让他和其它学生坐在一起接受学堂教育。仁仟好学上进,聪明的他一学就会,成绩总是在私塾里最好,连同学不懂的地方都来问他,这一点让爷爷很是欣慰。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仁千十四岁那年,他的父亲不幸染上风寒一病不起。仁千不能再学习了,为了给父亲治病他把父亲留下的钱都花光了,每天买药、熬药也没能治好父亲的风寒,病情反而越来越重。 父亲临终前用颤抖的手拉着儿子,“儿呀,父亲对不住你,要先走一步了,你把我带回去吧,我不能死在它乡做孤魂野鬼啊!” 仁仟干着急又很无奈,只是不停的点头,束手无策的他只能默默看着父亲喘完最后几口大气。 父亲因病客死它乡,仁仟遵照父亲的遗言,硬是从外乡把冰凉的父亲背回老家朱家嘴掩埋,可怜的母亲伤心欲绝。 这是一九○四年,十二岁的仁仟失去父亲再不能读书了,连吃饭也常常飢一顿饱一顿。 家里没有田地,仁仟的母亲为了拉扯他长大,变卖了家里所有稍微值钱一点的东西,为他吃尽了苦头,还能有什么指望。 为了解决温饱,仁仟只得进山里打柴再去镇里卖掉柴禾换点食物回来。 第2页 仁仟个子中等偏高,毕竟是肚子里有点墨水有头脑,加上他喜欢舞刀弄棒,渐渐在村里一帮孩子中树立起威信,成了这一带的孩子王。山里的伢们总是喜欢满山遍野奔跑,追兔子、赶野猪,什么事都敢做。实在饿慌了,他就领着一群半大的穷孩子们熘到地主的田里刨红薯吃,再不就把地主家养的大狗打来吃掉,一来二去,仁仟终于触犯了朱家的宗规。 寒冷的冬天,地里没有野菜也没有粮,唿唿的西北风颳来,穷孩子们又冷又饿倦缩成一团。仁仟躺在谷草堆里转动脑筋,不一会他就有主意了,他站起来问道:“有人敢和我上财主家去搞填肚子的吗?” “当然有!我敢去!” “我也敢去!”真是一唿百应,草堆里跳出一群瘦弱骯脏的孩子,他们一个个眼里放光,就象看见了地主家的白面馍馍,飢饿让他们不顾一切。穷孩子们只等天一黑便翻墙进入地主家寻找食物。 “汪、汪、汪汪汪......”狗叫声连成一片,动静闹大了,惊动了地主和家丁,穷孩子们被狗腿子抓住遭一顿暴打。为了杀一儆百,地主又交待家丁把领头的孩子王交给族长处理,地主偷偷带信要求把朱仁仟装进猪笼沉入河中,让穷孩子今后不敢再有非份之想。 朱家嘴的村民凡大事均由族长判决。仁仟只是一个半大的孩子,狗腿子将他五花大绑押到祠堂前,地主列举他数条罪状等待族长宣判。 “呃,根椐他年少失去父亲,缺少管教,劣性顽疲,翻墙入室,偷盗食物,嗯......抽五十大鞭,以示警告,今后不得再犯!”族长目无表情,说完便闭上双眼,说良心话,他也不愿看到同宗的孩子挨皮鞭受罚。 仁仟被按在板子上,族人的皮鞭无情地抽打在身上,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哼。五十鞭抽完,族长起身看了看仁仟又坐下,他摸摸长飘的鬍鬚宣布惩戒结束。立在一旁的地主不大相信,心中不服,“这么简单?这就惩罚完了?” 正待起身的族长听见这话把脸色一沉,“怎么,你认为对一个未成年孩子来说这样的处罚还不够狠吗?是不是非要装进猪笼沉入河底啊?!”他加重语气。 “那他也是罪有应得嘛!您怎么就能轻易放了......”地主正有此意,他翻着白眼珠心有不甘。 “哼!族长说了算,你一个土财主,也太不自量了吧?!”族长的大儿子一步上前打断他的话,地主有气不敢发,把还没说完的话咽回去。族长被一群身袭黑衣佩带刀枪的族人保镖前唿后拥拂袖而去,地主气得干瞪眼。 母亲急忙上前解开绳索,她心疼儿子,“财主就是活阎王啊,别人躲都还来不及,你这个伢还硬要往里闯,你就不怕被下猪笼吗?”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打不死我还要去!”仁仟站起来抚摸着被鞭打的伤痕,沖地主离去的方向大声怒吼。 仁仟的父亲生前是教书先生一直能养家餬口,日子还算过得去,母亲也从不用下地干活。自从仁千的父亲病逝后母亲也管不住这个儿子,仁千越发变得顽皮起来,他成天和一帮野孩子混在一起,到处替人打抱不平,母亲指望他这个小儿子将来有出息的愿望也落空了。 族长是家族的本家人,眼看仁千从一个好好的读书娃变成这样他心里也不好受。为了帮助仁千走上“正道”,他劝导在家野了几年的仁仟下地去干农活儿,老老实实地做个庄稼人。 为了摆脱飢饿,族长借了几亩田地,母亲和儿子相依为命每日辛苦耕耘,族长看在眼里终于放心了。 农村里没别的讲究,只图养儿防老。在仁仟十八岁那年,好心的族长给他做媒。族长的威望在当地无人能比,他说一就决不能二,就是村里的大地主也要敬畏他三分。他介绍的对象哪怕是瞎子跛子,也只得接纳,这就是命。仁仟的母亲听说对方家里虽然也很贫穷但人品很不错,便当场应了下来。 “穷人家的孩子能吃苦,知冷知热,会过日子。”族长也这么说,一定没错。 有母亲当家,又有媒妁之言,双方当即迎亲嫁娶,可两个新人却穿得很寒酸,只有一身破衣烂衫,没有举办任何结婚仪式便草草进了茅屋洞房。 仁仟和妻子结婚时两家都很穷,这个漂亮的大姑娘家里穷得连一样嫁妆都没有,没有象样的衣服,她向邻家闺密借了一件半新不旧的红布衣裳。 结婚第三天,家里就穷得没米下锅了,母亲翻箱倒柜找出一枚戒指拿给仁仟,“儿呀,这姑娘实在!是个老实人,你们好好过日子吧。拿去当了买点粮食,再给她买块花布置身新衣裳,以后呀,恐怕是再也穿不上新衣裳啦!唉......”母亲紧锁住眉嘆口气,起身回到屋里,她十五岁时,也是结婚当晚才看到丈夫的面孔。 仁仟拿着戒指不知说什么好,这是父亲当年送给母亲的信物,她从没捨得戴。仁仟拿在手上心里沉甸甸的,他把戒指典当了换成钱,用买粮余下的钱给妻子买了一块碎花蓝布。 仁仟怀着忐忑的心情走进“新房”,有心揭开红盖头却不知怎么的手软了,母亲在房门口遮了块红布算是图个喜庆吉利。新娘子坐在床边,新郎坐在木板凳上不敢说话,两人坐到大半夜,实在困了,新郎倌这才斗胆走到床前试探的问道:“我能接下盖头吗?”新娘点点头。 第3页 仁仟轻轻摘下那块让他激动不安的红盖头四目相望,新娘羞涩地低下头又甜甜地笑了。仁仟眼里闪动着泪光,老天爷给他带来一位清新秀丽的新娘,此生足矣!他英俊的脸上漾溢着幸福的喜悦,眉梢、唇角都是笑意。 他握着新娘的手,微微扬起下巴只对她说了一句话,“柳儿,我会对你好!”妻子深情地望着他,心里充满欣喜和依恋,她相信这是一个值得终身托负的人。 结了婚的日子同样不好过,家庭窘迫,可是媳妇很贤惠,她上孝敬婆婆,又心疼丈夫,婆婆满意,仁仟更是没话说。 就是这块碎花蓝布,让她死心踏地跟了他半辈子,多少年过去了,这件碎花蓝布衫补了又补总也不捨得扔掉。 常言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是仁仟不卖力干活儿,是这吃人的旧社会让穷人没法活,在这个贫穷的家庭里,她无怨无悔。 第二节 佃户 民国六年间,政府腐败无能,战事纷飞内忧外患,外敌入侵中国,军阀混战南北,民不聊生,这是个动盪不安的年代。 一个大雪寒冷的冬天,仁仟破天荒生起炉灶,木柴噼啪作响熊熊燃烧,火苗从灶里窜出来,家里顿时暖和起来。几番折腾后妻子终于把十月怀胎的孩子生出来,她的婆婆熟练地剪掉脐带,倒提着婴儿双腿啪啪的拍打几下,只听见“哇,哇......”哭声洪亮,传出屋外在飘雪的夜空迴荡。 一九一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夜晚子时,一个小生命降生到仁千的家庭,这孩子锁住眉头似乎不愿来到苦难的人间。茅草屋传出阵阵欢笑,响亮的哭声给沉闷的家庭带来一阵欢乐。 三个瘦骨伶仃的女儿围在妈妈床边,大女儿承秀体贴地用热毛巾为母亲擦拭一身的汗水,三女儿承莲天真无知的惊叫,“妈妈,你生的小弟怎么象个小老头呀?” 一直守护在儿媳身边的婆婆噗哧一下笑出声“大惊小怪!你们几个小时侯也好看不到哪儿去,都是这个样子的哟!” 望着躺在妻子身边刚出生的儿子,仁仟脸上流露出由心而生的笑意,照老辈的说法,这是朱家血脉的延续啊,他终于后继有人了! 二女儿承桃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提醒守在一边笑得合不拢嘴的仁仟,“爸,给弟弟起名字了吗?他叫啥名?” “照老规矩来,按辈份给儿子起名,就叫承先吧。”承先上面本有个哥哥,刚生下来就得了病,家里穷无钱医治生下来才几天就不幸夭折。 “朱承先,好名呀。”仁仟的母亲接口喊道。 旧社会女人是没有地位的,仁仟的妻子和母亲都没有正式的名字。他的妻子姓柳,排行老六,嫁到朱家时村里人就叫她朱柳氏。 开明的仁千给女儿个个都起了不错的名字,承秀、承桃、承莲,在承字辈后面加上了好听的秀,桃,莲,好听的名字让村里的女孩子羡慕不已。 村里有条源远流长的滠水河,从大悟三角区流入黄安再从黄安流过来,为湖北三县人民所用。这是黄陂县几十万人口赖以生存的重要水源,一天到晚奔腾不息从北向南汇入长江。 承先出生时家里还有两亩半分田在滠水河边,好地都被地主霸占着,穷人只能到荒凉的山坡与河边的薄地上种地。承先一岁那年,天降暴雨,突如其来的大洪水把靠在河边的田地沖走,只剩下裸露的大堆碎石块留在地里。 仁千是家里的顶樑柱,他站在大水泡过只剩下碎石块的地里欲哭无泪,一个晚上都没有回家。他想不通,老天怎么不开眼让全家陷入绝境,只怪自己的运气太差。 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苦难的日子又开始了。 在这场天灾中,他被迫成了佃户。望着愁眉苦脸的新佃户,丁地主摇着头故意感嘆了一番,他皮笑肉不笑说起自己的规定,“每年上交粮食不能少于三百斤,交不上来的部分用高利贷还。”天哪!谁不知高利贷是利滚利,这不是明摆着让人往火坑里跳吗? “我签!”别无它法,仁千把心一横,在极不平等的契约上签字画押。 丁地主是外乡人,过去一直在老地主手下当差,他会来事儿也很会巴结,讨好老地主不说又骗取小姐欢心,老地主将他招上门入赘。踩着别人肩膀爬起来的丁地主整起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比老地主更阴险毒辣。老地主死后他手握大权掌管一切,土地和佃户也越来越多,他很快成为当地的大地主,拥有一批枪枝和乡丁。 天还不亮,“快起来,下地干活儿啦!”仁仟唤醒熟睡的孩子们,几个乖巧的女儿赶紧擦把脸,拿着不象样的农具跟在父亲后面下地。家里成了佃户,仁仟的母亲嘆口气拿起镰刀也跟着走出门外。 仁仟的妻子把儿子小承先背到田边,从背兜把儿子抱出来放在地上任他满地打滚自由玩耍,自己投入到繁忙的劳动中。小承先趴在地上直流口水,他呆呆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家里没有耕牛没有象样的农具,只能肩挑锄刨,每天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拼命干活,怎料天时不济,全家人辛苦一年收成的粮食还不到二百斤,交租的时侯就象在过鬼门关。 仁仟挑着打下的全部粮食送去交租,来到丁地主家的后院,这里堆放的粮食象小山一样高,狗腿子站在一旁监督过磅。看到仁千交来的粮食丁地主沉下脸来敲打算盘,他噼里啪啦的七算八算,仁仟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地主拿起帐本头也不抬地说道:“交来的粮食远远不够!今年你连本带利还欠我三百斤!” 第4页 “什么?我交了近二百斤粮食,难道白交了?”地主老财的算盘要了穷人的命!是穷苦农民永远也迈不过去的坎。血气方刚的仁仟肺都气炸了,冲过去要和他评理,一旁狐假虎威的狗腿子将他推倒在地痛打一顿。被挨打的不止仁仟一个,狗腿子把交不上租的农民都抓去狠狠的毒打,丁地主胡作非为横夺暴敛,农民打掉牙也只能往肚里咽。有的佃户家里没有劳动力交不上租,被逼得跳井、上吊、家破人亡。 穷人过得真苦,一到冬天仁仟家里就靠孩子们捡地里的红薯藤子、白薯叶子充飢。 到了春夏时节,姐姐们领着小承先每天去山上挖野菜,到树上摘嫩树叶,运气好的话还能摘到野果充飢。这是她们最高兴的时侯,姐姐们把树上的嫩枝条折下来弯成一个圆圈戴在头上,翠绿的树叶盖在头上有一种原始的美丽,小姐妹眯着眼睛开心地笑了。二姐承桃抱着弟弟唱起山歌,她从小天资聪颖,唱歌基本是无师自通,现编现唱,老大老三姐妹俩合起来也唱不赢她。可是小承先瞪大眼睛什么也没听懂,他拍着小手兴奋地乱蹦乱哼哼,“咿、咿、咿,呀乌呀”,他以为自己也在唱歌,笑得可欢了。 当佃户无以度日,到头来还越欠越多,一家人合计着寻找新的出路。仁仟打定主意对家人提出,“早日还清地主的债才能过上安生日子,我在外打工看看怎样。”他四处找活儿干,妻子也找到事情做给人纺线织布,可是两人好不容易挣点钱都一点点还了地主的阎王债。 承先的母亲朱柳氏是个勤劳善良的农村人,常年操劳和营养不济使她面黄飢瘦,体重只有六、七十斤,她过早失去了女人的光彩。她是村里人夸赞的的贤妻良母,从嫁过来就默默承受着生活带来的种种磨难,为了孩子们,她硬是和男人一样插秧打谷挑百多斤的担子走几十里山路,虚弱的身体和繁重的劳动让她面容憔瘁,刚三十岁出头容颜就老了许多。 年復一年,日子过得很清贫。 第三节 穷苦家庭 家里几张嘴等着要吃饭,孩子们饿呀,奶奶为了拉扯大几个孙子,带着已经三岁的小承先四处讨饭。回到家,她把讨来的剩饭用井水淘一遍,煮上一大锅清水把剩饭和野菜加进去,飢饿的时侯闻到野菜也格外香,小承先拍着空瘪的小肚皮又流出口水。大姐心疼弟弟,承秀挽着奶奶的手,“奶奶,让我和你一起去讨饭把弟弟留在家里,他还太小走不了远路。” “你不能去,我的孙女一个都不能去!你们出去会被坏人欺负!”大姐承秀听话地点点头擦着泪依偎在奶奶身边,全家人艰难地维持生活。 这天奶奶带小承先讨饭来到一家地主门前,地主狗崽子正闲得无聊,见门外端着破碗的一老一少,一个坏主意冒出来,他喊了声:“大狼,上!”一条狼似的大狗立刻从门内冲出来,小承先吓的倒退几步被恶狗扑倒在门前。奶奶又气又急,她左拦右护也挡不住,眼睁睁看着恶狗把小孙子腿上咬得鲜血淋淋。奶奶跪在地上求地主狗崽子放过她们,路人也围过来指责地主狗崽子心太狠。 狗崽子指着奶奶大骂,“穷婆子!以后看你再敢到我家门口要饭!这就是你的下场!”他唤回恶狗碰地一声关上大门,剩下一对铜狮子门环在门上来回晃荡。 奶奶步履艰难背回小孙子,全家人围着小承先哭作一团,二姐抱着不吭声的弟弟使劲摇晃生怕他会死去。“别摇了,会弄疼他的。”奶奶见状制止承桃使劲的摇晃,母亲流着泪为儿子清洗伤口,腿上好几处都肿起来,坚强的小承先痛得呲牙咧嘴却一声不吭。 “奶奶,听说被疯狗咬了人也要疯,还会死人?是真的吗?”小承先的二姐拉着奶奶的袖子悄悄问。 “嗯,是有这个说法,但那条狼狗不是疯狗,不过伤口已经红肿,再这样下去也很严重!”奶奶很不安,生怕她的孙子有什么闪失。 奶奶很坚强,迈着小脚独自出门讨饭,“再怎么穷,怎么苦,也要把伢们养大,不能把他们冻死、饿死!”小承先的母亲每当活儿不多时也去讨饭,她走得更远,说这样可以多讨一点。 仁仟打工回来听说老母亲带三岁的儿子讨饭被恶狗咬伤,他心中老大不忍,红着眼睛低下头半天没有出声。仁仟咬咬牙把一腔苦水往肚子里咽,仁仟倒欠了地主租粮,把唯一的土房屋也拿去抵押,全家人搬到山里一处破庙住下来,不管庙子怎样破陋,它也是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为了生活,全家人就在破庙周围开荒种地,以红薯为主粮养家餬口,庙子离河边远没有水源,从河里挑水浇田也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生活仍然十分艰难,沉重的负担压得他们喘不过气,吃不饱穿不暖,有了上顿没有下顿,家里时常揭不开锅。 要过年了,没有活儿干的仁仟带上小承先外出讨饭,好点的人家过年多少都能给些吃的,过年那几天每天都能讨个五、六斤剩菜剩饭,母亲把里面的剩饭挑出来洗洗晒干,说是留着慢慢吃。 渐渐的饥荒来临,到处都是逃难的人群,已经讨不到饭了。干旱地里收成十分有限,孩子们一个个饿得皮泡脸肿,有气无力。灾荒年到处都有饿死的人,凡是能吃进肚里的东西都被灾民用来充飢,地里别说有野菜,就连一根草都被拔光了。 第5页 实在找不到吃的,飢饿的人们开始到田里挖观音土充飢,这种粘土吃少了还没什么事,吃多了腹胀拉不出来,还会胀死人。二姐承桃饿得实在顶不住,不顾奶奶一再叮咛,偷偷和堂姐跑去挖了一块观音土,吃起来粘粘黏黏,有点象糯米的感觉。 这天承桃从半夜开始就不停的叫唤,奶奶和妈妈守在身旁也无济于事,天亮了,承桃微弱的叫不出声了,小承先趴在二姐身边不声不响,心里却难过的要命。仁仟蹲在地上半天没说出一句话,奶奶急得面色铁青差点换不过气来,小承先的母亲和两个姐姐哭成泪人,奶奶在山里拔了不少野草蒿说是能催腹胀,好不容易才把二姐救活了。 可是同住在朱家嘴的堂姐家却传出悲痛的大哭声,才十三岁的堂姐直挺挺躺在一张破草蓆上,她被偷偷吃下的观音土活活给胀死了。 飢饿的现实让穷人活不下去,万般无奈,朱柳氏只好把大女儿送给人做童养媳。她思忖再三,和婆婆合计起来,“那户人家看起来还不错,也算得上富裕人家,把姑娘送到这样的人家,就算吃些苦也总比饿死强。”想到这里,她的心里略微好受一点。 “是啊,谁让我们的命不好呢?”婆婆认定,人的命运是天註定的。那户人家听说朱家的长女勤快又懂事,长相也不错,便立刻同意了,还让伙计第二天一大早上门接人。 承桃和承莲扑在母亲怀里大哭,她们揪住母亲的衣角苦苦央求,“妈妈,不要把大姐送走,求求你,不要!”母亲心如刀割,她哪里捨得呀,手心手背都是肉,灾荒年间不少家里都有饿死的孩子,还能眼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被饿死吗?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呀。 紧咬嘴唇始终不肯说一句话的大姐眼里满是泪水,显得那么的无助,她知道这一去再也回不来了。她紧握着弟弟妹妹的小手暗自流泪,母亲过来一把抱着她哽咽的交待,“姑娘伢,娘对不起你!家里太穷实在养不活这多的伢,你最听话,去的人家还好......”母亲已经泣不成声。接人的伙计也是穷苦人出身,他站在门外耐心等待着,不忍看这揪心的场面。 承秀要走了,奶奶无声地哭泣着,袖子上湿了一大片,她有些站不住了。承秀见状不想再伤全家人的心,十三岁的她一脚跨出大门外,小承先紧紧抱住大姐不让她走,嘴里一个劲哭喊,“大姐,不走!不要离开我!”弟弟妹妹的哭喊无济于事,眼看她悲伤地离去却无能为力,大姐临走时突然有种感觉,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家里人了,她回身向母亲和奶奶跪拜后,深深地看了全家人一眼,伤心的起身跟伙计走了。 没想到只过了几天,二姐承桃也被送人做了童养媳,小承先在几天中失去了大姐二姐和堂姐,深深的痛触动着他那颗柔软的小心灵。 第四节 还债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承先六岁那年就知道帮家里干活儿,他约着小伙伴一起上山砍柴卖点钱补贴家用。 这天已经很晚了承先还没回家,荒无人烟的大山里是野兽出没的地方,母亲不由担心起来。天越来越黑,母亲披着衣服站在门外,唿啸的北风颳在母亲脸上疼在她心里,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享过一天福啊。 夜深了,远山传来野兽的哀嚎,小承先背着柴禾一瘸一跛向她走来,回到家中才看清他的脸肿得老高,眼睛也肿了,有明显被殴打的痕迹。 母亲抱着儿子心痛得掉泪,她气愤地追问着“是谁干的?对一个孩子下手这么狠?真不是人干的事!”小承先紧锁眉头一声不吭,一天没吃东西了,他接过饭碗把清得照人的野菜煳煳大口喝下去。 原来他早上去约堂兄小根子一同上山打柴,可是小根子病了承先就独自一个人去了。山里有野兽,常有人遭到野兽袭击,大人们为了安全起见都让孩子们结伴一起外出。 当承先把柴禾砍好后已经是下午了,他背起来沉重的柴禾走走歇歇,再重也不愿丢弃一根柴禾。就在他走下半山腰的时侯,眼前出现一个汉子,他长得面目狰狞。看看前后无人,这不劳而获的坏傢伙向他喝道:“小子,把柴禾放下,赶快走人!” 他两人的反差很大,一个象小鸡似的弱小,一个象狮子般的庞大。可是小鸡似的小人并没有被汉子吓跑,反而挺身护住柴禾,他知道这人是强盗!他更知道柴禾能换来吃的,能给家里救命。 半道拦截的强盗见小承先护住柴禾不松手,噼头对他就是一顿暴打,拳打脚踢还不解恨,又揪住他的耳朵往深山沟里推。可怜的小承先任凭坏蛋的推搡全无招架之力,那恶人用力一推小承先便一下子向深山沟下滚去。 不劳而获的强盗将人推下山去,又怕被人看见闹出事来,背起抢来的柴禾急忙大步往山下奔去。小承先不住翻滚着往山下深沟跌去,是一块突出的岩石接住了孩子清轻巧的身体。小承先躺在突出的岩石上往深山沟看了一眼,天哪,好深的沟啊!看着都觉得头晕,好一会儿他才恢復了一点力气往上爬。 是赶快回家还是继续打柴?小承先心想柴被抢走全家又要饿肚子,空手回去就等于白干了大半天。倔强的小承先用手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不顾山高路远太阳快要落坡,又上山砍柴。 “你这伢,把娘都急死了!以后再不能这么晚回来,柴禾没有了不要紧,这个家里可不能没有你呀!”母亲不安地对儿子说,他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第6页 承先七岁那年,弟弟承凯哌哌落地了,家里新添一口人丁更是揭不开锅,年迈的奶奶只好出去讨饭度日。 仁仟看这样下去真不是个办法,地主的债台高筑,不管它什么利滚利欠的粮租总是要还的。权衡再三,他找亲友借了八块银元,独自跑到河南做起了鸡蛋生意。 他随性好,容易与人相处,有些文化脑子灵活反应也快,很快就能赚钱了,他一点一点挣,一点一点积累。快过年了,冷清的家里也突然热闹起来,仁仟回来了,他买了些糖果称了两斤肉,把家里人都吓了一大跳。 “你疯了?这要花多少钱呀?还过不过日子了,细水长流不好吗?”承先的奶奶忍不住心疼地念叨,妻子虽然也和婆婆想得一样,但是她从不干涉丈夫。 承先和小姐姐承莲比着手中糖果的大小开心的不得了,爸爸回来了有糖吃,还有谗死人的肉吃。望着爱死人的糖果,三姐承莲却哭了,“要是大姐二姐在家就好了,她们也能吃上了。”两个孩子捧着糖果伤感起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吃到糖果。 好一会儿承先缓过神来安慰承莲,“姐姐不哭,我的糖给你吃吧!”他把握着糖块的手伸向三姐,承莲破啼为笑。 “哎呀!我哪能要你的糖吃呢?只有姐姐的让弟弟,哪有弟弟让姐姐的呀?”承莲感动的推开弟弟伸到面前的糖果。 “爸爸说过,朱承先是男子汉!要处处为你们想,还要保护你们!”言闭,他突然想到自己连大姐二姐都保护不了,还有什么用?他低下头不再说话。 丁地主万万没有想到,仁仟还清了他的债务。地主满腹狐疑向仁千打听道:“哎,老弟呀,这钱是怎么挣到的?不会是你在路上拣到金条了吧?”看在钱的份儿上,他居然称兄道弟起来。 穷人和地主从来就不是一条心,仁仟抖抖身上的尘土,也抖掉了几年来堆积在心里的包袱,他边走边轻松地回应,“拣金子的事我做梦都没有想过,拣金子?也就是你这个东家才能拣到,别人能行吗?”丁地主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心里一直在琢磨。 没想到,第一年做鸡蛋生意就还清了地主的阎王债,并且还略有赢利,这对仁千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鼓舞,全家终于欢天喜地过上了一个象样的新年。 大年过后,仁千带着全家人的殷切希望重返河南,他要好好作为一番,还要把押给地主的房屋赎回来,另外再多挣些钱补贴家用。 每天他起早贪黑辛苦赚钱,饿了啃个窝头,渴了喝口凉水,睡觉的地方更简陋,哪里有不要钱的窝篷就睡在哪里,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人缘极好的他第二年又赚钱了。数数钞票他喜出望外,全家就要翻身了!赎房屋的钱也差不多了。 眼看离过年没几天,仁仟离开河南准备回家过年。 他一路上盘算着钱的花销去处,除了把房子赎回来,还要让两个孩子读书学文化,剩余的钱给母亲和妻子各买一身新衣裳。多年来他一直很愧疚,做为儿子、丈夫和父亲,他觉得自己没有尽到责任。他愉快地想着心事大步向前走去,口里哼起了多年不唱的家乡小调。 还没等他跨出河南的地界,迎面开来一支荷枪实弹的国民党队伍,他们见到男人就抓,仁仟躲闪不及也被抓住,真是福不双降,祸不单行啊! “搜!给我全身上下仔细搜一遍!”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提着一把手枪吼叫着,士兵搜遍仁仟全身,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妈的,穷光蛋一个!”旁边的士兵用刺刀挑开仁仟扔在路边的旧麻袋,一张张折皱的票子暴露出来。 “长官,你看!有钱啊,嘿,这傢伙太狡滑了!”士兵惊喜的叫嚷,仁仟防不胜防,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他被抓了壮丁。 “嚷什么嚷?给我连人带钱全部带走!”长官心里暗喜,这一路下来抓了不少壮丁,还捞到不少油水,真是人财两得呀。 “长官,行行好!这是我全家的救命钱啊,家里还等着我的钱买米下锅啊!”他们有枪,打也打不过,仁仟绝望地喊着,可是没人同情他,还有一士兵上来捆住了他的双手。 “等你的钱买米下锅?你回得去吗?老老实实跟我走!”士兵瞪着眼凶他。 回家过年不成,仁仟在途中被国民党抓了壮丁。 一群男人被绳子捆住手臂,在长长一串壮丁队伍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沮丧的走在队伍前面,两旁有国民党士兵用长枪押阵,生怕他们半路跑掉。没有一个壮丁不想跑,仁仟瞅准机会在路上借解手的机会趁人不备悄悄熘走,他一路上躲躲藏藏怕再被拉去当壮丁,好不容易才回到家。 这下子惨了,别说赎回房屋买新衣,就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了,眼看好日子就要开始,眼下一大家人却连吃饭都揭不开锅了。仁仟只好又去给人帮工,他不愿再远行,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多,他再也不想离开亲人,就在近处找短工打打,得空时上山打柴卖点小钱。 仁仟实在想不通,生活在水深火热的穷苦农民祖祖辈辈辛勤劳动,到头来却成了长工、佃户?靠放高利贷的地主剥削压榨穷人,到头来一个个却成了“大善人”?他苦苦思索不得而解,穷人的苦日子何时才是尽头啊? 第7页 仁仟一直徘徊在迷茫的十字路口,从村里和外乡不断传来小道消息,“武汉城里在造反!北伐军占领汉口,军队开到了黄陂县城,恐怕很快就会打到家乡塔区来!” 难道是洪秀全似的人打过来了吗? 仁仟心潮澎湃,他终于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心里盼着要能跟着“洪秀全”揭竿而起该有多好啊! 第五节 放牛娃 又到了灾荒年,贫困潦倒的家庭生活无着落,起五更睡半夜也换不来一顿饱饭。三姐也被送去当童养媳,做人家的童养媳有受不尽的气,父母哪能不知道?小小年纪就要起早贪黑伺侯公婆,是全家人的出气筒,大都过着受虐待的非人生活。 不是父母心狠,也不是他们重男轻女,八岁的承先也在丁地主家放牛,为的是餬口。 丁地主围着小承先转了一圈才翻着白眼开口,“这点小能干啥活儿?我可是说好了啊,头一年不给工钱,第二年给两个铜板。” 小承先还没有牛高就当上放牛娃,每天一大早他赶着牛儿上山坡,在坡上与给另一家地主放牛的小根子会在一起,这也是他们贫苦生活中的一点小快乐。他们看着头顶的蓝天白云,看着日出日落,忍受着颳风下雨和电闪雷击,彼此诉说着小小心愿。 小承先在地主家砍柴、担水,农忙时还要下田干活,干得了的和干不了的活儿他都干了,精于剥削的地主从来不会吃亏。 寒冬腊月大雪天,小承先穿着破烂的单衣光着赤鞋去放牛,一双脚被冻得发紫最后烂得灌了脓。地主是没有同情心的,逼他干吃不消的繁重体力劳动,累死累活还吃不饱,他只能吃残汤剩饭、睡在牛棚,挨打受骂。 地主常挂在嘴边一句话就是,“整天光吃不干活,不给你点颜色看你不知道我的利害!”在地主眼里,小承先只是一个会说话的小牲口。 夏天,正赶上天旱缺水,全村人都在一口井里抢水吃。 高高的井台上有一架水车,村里浇灌田地的水源也从这口井里汲取。丁地主为了抢水干活两不误,便让一部分帮工下地干活,一部分帮工往他家里挑吃用的水,留下小承先一个人去车水。 车水是个力气活儿,通常是两个大人一起踩水车。八岁的承先个头矮小,水车上的横把太高,他只能举起双手握住横把,全身用不上力。 他两脚用力踩,费了好大劲水车才转动起来,不一会儿,白哗哗的井水被传送到田里。可是他脚上却磨得又红又肿,直到把脚底磨出血,鲜血沿着水车的轮子往下滴,痛得他停下来双手捂住脚。 丁地主站在一旁骂道:“没用的傢伙 ,养你吃干饭啊?现在是休息的时侯吗?” 两个挑水的帮工过来见小承先一个人干这活想上来替换他,狠心的地主瞪着眼硬是不同意,他恶狠狠地吼叫,“就你们有能耐?翅膀硬啦?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敢怒不敢言的长工只得挑上水怏怏离去。 肥胖的小地主坐在水车旁吃西瓜,还象他老子一样命令小承先,“快点踩水车!磨磨噌噌地想偷懒吗?看你那熊样儿还能干点啥?” 老地主听见儿子的训话,大夸他能管事,将来一定有出息。 因为干旱,村里人都挑起水桶来前来取水,小承先满头大汗,一边吃力的踩水车一边被挨骂。他不明白自己的命为什么这么苦?老天爷为什么不公平?! 村里来挑水的人都看不下去了,暗暗骂地主心狠,有人想上前干涉却被背枪的狗腿子瞪着眼将村里人拦下。 “滚开!关你什么事?”狗腿子凶神恶煞,嘴里骂骂咧咧将人轰开。 小伙伴小根子和勐子也来挑水,看见井台上的承先便上来帮忙踩水车,小伙伴有说有笑干起来,三人踩起来轻松多了。地主的狗崽子一点不自量,把几个小伙伴都当成自家的小长工,对他们指手划脚吆三喝四。 勐子不服气,在小承先耳边轻声的咬耳朵,“看他那狗仗人势的胖猪样,是个欠揍的东西,我们收拾他一顿!”三个小伙伴偷偷的笑了。 承先的奶奶也来取水,她一抬头看见自己的小孙子正在井台上踩水车,自家亲戚的两个孩子在旁边帮忙踩。 她气愤之极,冲上去大声痛斥地主,“你这个地主也太狠心了!这种活儿就是大男人都要两个人轮换着干!你竟让这么小的伢们一个人干?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伢呀,走!这活儿我们不干了!”说罢,她上前要去拉孙子回家。 听见有人竟敢骂主子,狗腿子上前举棍要打,奶奶昂起头没有丝毫退缩的样子。 “住手!还搞邪了,敢打老祖宗?!”这声音有如洪钟,围上前来准备为承先的奶奶打抱不平的乡亲回头一看,是族长的三儿子来了,他人还没走拢远远就看见这一幕,便大声喝住打手。 乡亲们有底气了,纷纷指责地主不仁不义。 众怒难犯,况且有族长的儿子撑腰,族长的势力遍布全乡,远到塔尔岗地区。丁地主倒退一步,喝住手下。他何尝不知承先的奶奶是村里辈份最高的人,自从他一步登天有钱有势后早就不把穷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把一个穷苦老人放在眼里。 晚上,一个小伙伴跑去约地主狗崽子,老远就对他叫喊,“哎,丁大少爷,田里有好多青蛙呢他们都在那捉,很好玩,你去不去呀?”无聊之极的地主胖儿子一听有好玩的,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跟他走了,小伙伴紧走慢赶来到一片农田,他故意在一个大粪坑旁蹲下。 第8页 要说田边的粪坑有多特别,还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天长日久颳风下雨粪池已灌得满满荡荡,加上飘落的树叶和干草洒落在粪池上面,从表面看上去和土地没有两样。穷人的孩子成天在地里打转转,哪是哪的清楚得很。 前面等侯多时的小伙伴见他们来了,一个个高声喊叫着,“哎呀!好多青蛙!抓到了,抓到了!” 一群孩子们欢笑着在田里追打,地主崽子眼里盯着前方的田里急不可待向前跑去,一脚踏进和土地一样的粪池,只听“扑通”沉闷的一声,肥胖的身体跌进去往下沉。 “唉哟!唉哟!快来人来拉我呀!”小伙伴乐开了花远远跑开,让他好好在里面折腾一下。这个粪池很大,足有一人多深。 肥胖的地主崽子爬不起来,在粘稠的粪池里他使出吃奶的劲怎么也游不动,只好在臭哄哄的粪池里哭爹喊妈,“救命呀!谁拉我上去,本少爷就赏谁银子!”他泡在粪坑里也没忘记自己的身份,还信誓旦旦的许诺。 小伙伴在不远处七嘴八舌的问他,“臭小子,谁要你的银子?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咱们了?” “不敢了,不敢了,快拉我上去吧!” “拉你上来可以,你敢回家告状的话,我们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你信不信!”小伙伴人多,小地主第一次感到自己势力单薄。 “不敢告状!求求你们拉我起来吧!呜......”地主崽子只剩下求绕的力气。 “对!以后再敢欺负穷人,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小伙伴们不依不饶地说着。 “是,是,以后再不敢啦,妈呀!救命呀!”粪池里有什么东西直往裤子里钻,地主崽子杀猪般的叫起来。小伙伴见把他彻底治服了,这才把他拉起来,他躺在地上滚来滚去嚎哭半天也没人搭理,只好爬起来灰熘熘地回家了。 地主崽子回家洗完澡后就说起胡话,发了几天高烧,从此再不敢随便欺负穷孩子了。小伙伴解气了,大家高兴的握住小拳头,“以后只要谁敢欺负咱们,就这么治他!” 到了秋收时节,小伙伴们约着小承先去拣落在地里的粮食,这是地主的庄稼地,已经被长工们收割过了。 看见孩子拣散落的粮食,守稻田的老长工视而不见,孩子们太苦了,拣点掉在地里的粮食也不为过,不拣也白糟踏了,老长工悄悄帮他们望风。小伙伴们蹲在地里仔细拣起一粒粒稗子和稻谷,借着月光的亮拣了许多,承先和小伙伴一样脱下短裤把它打上死结,他们光着小屁股蛋把拣到的粮食装进短裤。 夜幕降临,晚风乍起,小伙伴拎起打包的小短裤各自回家。“妈妈,妈妈,你看,我捡到粮食了!”小承先高高捧起手中的短裤。 “孩子,好样的!”母亲微笑着摸着他的头算是鼓励。 稗子一般是牲口吃的主粮,长在稻田里不易分清,穷苦人可连它也吃不到。母亲把混在一起的粮食炒了一遍,再推磨成干粉,吃的时侯再加上野菜,每天又能喝上一碗清煳煳充飢了。 注1 塔区既为塔尔岗地区,是它的简称。 第一节 两次暴动 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农村土地革命运动正在掀起,革命的火焰到处燃烧,这把熊熊大火也烧到了仁仟的家乡塔耳岗。 一九二七年初, 中共黄陂县委书记陈金台等革命党人再次来到塔耳岗发动群众闹革命。在共产党的启蒙下,仁仟看到了希望。共产党带领穷苦人造反,推翻万恶的旧世界。他确信当年的“洪秀全”又回来了。 仁仟怀着满腔热血,投身到轰轰烈烈地农民运动中,他把理想乃至生命全部奉献给伟大的农民革命运动。 仁仟毅然参加了塔耳岗农民赤卫队,这里一下子有了好几支农民武装组织,老区人民对革命的嚮往是坚决的,他们有了当家做主人的感觉。 黄陂县委书记陈金台在给农民群众做动员报告,土坝子响起热烈的口号声,“打倒土豪劣绅!”“一切权力归农会!”一人高唿,万人响应。 在共产党领导下,农民打土壕、分田地,革命运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在陈金台的鼓励下,仁仟多次参加镇压土豪劣绅的公审大会,带领穷苦老百姓控诉恶霸地主的滔天罪行,动员群众对恶霸地主进行斗争。 夏天,从塔区过来几个人。好象有重要的话要说,他们看看以庙为家的仁仟和他走出屋外,几个人盘腿坐在庙子旁的树林里小声交谈着。 到中午了,母亲将一锅刚做好的稀煳野菜汤和几个红薯交给承先,“快给你爸端去吧!小心别烫着!” “爸!你们先吃饭吧!”承先把饭送过去,看见父亲和一个人举起右手说话,看起来有些奇怪,父亲让他赶快离开。 一直到下午那几个人才走,仁仟走进家门后表情凝重,“从今以后,我就是党的人了!”尽管他平静的说着,但仍看得出内心很激动。 “爸爸,你是党的人了?你要离开我们吗?”小承先似懂非懂,贴在父亲身边天真的发问。 “不会的,我就在家乡闹革命!承先,这事你不可说出去,对外一定要保密。”仁仟微笑着抚弄儿子短短的头髮。 第9页 承先的奶奶听到这话紧张起来,她掂着小脚不安的在屋里来回走动,为什么共产党掌权了还要保密?三岁的弟弟承凯正在发烧,母亲将他抱起来轻轻摇晃着,仁仟接过孩子抱在怀里向承先的奶奶解释了几句。 二七年十一月黄麻起义那天晚上,黄陂河口的农民自卫军队长徐海东率领河口及塔耳岗农民自卫队员前去增援,仁仟和塔耳岗赤卫队员闻知后举着火把大刀和长矛从塔尔岗翻山而下,赶到黄安县城助战。 来到黄安县城,仁仟放眼望去,从邻县四面八方赶去助战的革命武装和农民群众起码有上万人之多。县城群众也挤在农民武装队伍后面举着火把高声喊口号,吶喊声把城楼上国民党部队的嚣张气焰淹没。 战斗持续到凌晨,以黄麻两县农民自卫军为骨干的农民武装有上千人攻上城楼,国民党军队节节败退。 仁仟和塔耳岗赤卫队员还是来晚了,黄安县城人山人海,根本无法向前挪动脚步,他们只好随着洪流般的农民大军一起吶喊助阵。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么大的行动,群情沸腾的场面颇为壮观,他感慨万千,大声对身边的锅子兄弟说,“想不到人民群众的力量如此强大,照这样下去,革命成功大有希望!” “可不是吗?哥,今天没有白来呀!”锅子被挤得满头大汗,加上情绪一激动,全身都湿透了。再看看一旁的赤卫队员基本都是这个情况,挤不进去也插不上手,可是这么多的群众站在一起吶喊,这种力量是不可小视的。 红旗在黄安县城高高飘扬,群众阵阵欢唿,久久不愿离去,这是一个不眠之夜。仁仟的思想上也有了很大的飞跃,老区群众受苦最深,觉悟也很高,该出力时连命都能搭上。 清晨回家后,仁仟抑制不住兴奋地心情给家人讲起这场轰轰烈烈的农民武装起义,特别是那些感人的场面。承先把眼睛瞪得熘熘圆,听到精彩处他跳起来一个劲埋怨,“爸,你怎么不带我去?我也要起义!” “好啊!儿子,现在你还小,爸爸以后一定带你去!”仁仟从黄麻起义看到了希望,他预感到这样的起义以后会越来越多。 奶奶在一旁急了,用眼睛瞪住儿子仁千,“不行!我不准你带他去!千万不能把你的性格传染给我孙子,他要是学野了,我上哪找去?” “奶奶,看您说的,别人能去我为啥去不得?又不是去干坏事!”小承先对奶奶嘻嘻笑着,他本来在地主家放牛晚上就睡在地主的牛棚里,自从父亲参加农民赤卫队就不让他去地主放牛,每晚能在家里睡上安稳觉了。 一个月后黄安失守,这里又被国民党军队占领。 鄂东军七十二名战士突围后转移到黄陂木兰山一带打游击,由吴光浩等人领导的鄂东军在木兰山改编为中国工农革命军第七军,并在这一带建立革命根据地。 这里是承先的家乡,距木兰山仅有几里地的塔耳岗农民武装组织在革命形势的影响下,如雨后春笋,破土而出,老区的群众也踊跃参加革命队伍。 二八年的二、三月塔耳岗地区来了国民党部队,工农革命军撤走了,留下徐海东为代表的农民自卫队、赤卫军、游击队等地方武装坚持在本地与敌人斗争。 一九二九年二月,仁仟参加第二次农民起义时已是乡苏维埃政府武装委员,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兴奋的拍拍他的肩膀,“老弟,这回你们要大显身手了!省委指示我们搞静山庙暴动!这次是武装起义,要在我们塔区成立暴动指挥部,还要求全县的农民武装声援我们!” “太好啦!在自己的家乡参加武装起义是一件有特别意义的大事情!说吧,上级我们要怎么做?” “省委要求动员全县所有农民武装支援塔区静山庙暴动,动员所有的老百姓拿起叉矛刀枪!塔区暴动指挥部领导我们有组织有计划的干!摧毁瓦解红枪会、绿枪会等反动武装组织!”锅子听了这话一蹦老高,在仁仟身边笑的合不拢嘴。 “哦?这次的规模很大啊!和上次在黄安举行的黄麻起义也有一比嘛!”想到那次黄麻起义人头攒动的场面,仁仟不由的内心激动起来。 “有一点不同,黄麻起义有周边各县的支援,这次是靠我县自身的力量,我们有能力有把握一定会把这次暴动搞得轰轰烈烈!不过也要注意保密,你下去摸摸情况,既要发动群众又不能走露风声......”既要发动群众又不能走露风声,听起来有点难度。 “好!我马上去办!”仁仟说干就干,他和锅子兄弟商量该怎样着手在发动群众的同时又不走露风声。锅子兄弟是和他从小穿一条连裆裤的好友,他的点子多,那颗聪明的脑袋瓜充满无穷的智慧,仁仟特别欣赏他。 他们最先是挑选苦大仇深的老百姓,并让他们把家中能使用的“武器”准备好,再由他们分头走门串户去动员,在家乡的土地上,星星之火已蓄势燃烧。穷苦人很团结,在这特殊时期他们懂得珍惜,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 塔区近百个村庄小镇蓄势待发!工农红军准备好了,农民武装准备好了,受苦至深的农民群众也准备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仁仟,我们的行动定于......”乡苏维埃政府主席对仁仟轻声耳语,还不宜过早透露暴动时间。 第10页 二月,中共黄陂县委将塔耳岗地区原农民自卫军改编为赤卫军第三十六团,成立了塔耳岗区起义指挥部,由县委书记陈金台主要领导这次起义斗争。 静山庙暴动由陈金台担任指挥长,焦恆田担任副指挥长。 起义指挥部指挥设在塔耳岗静山庙,陈金台指挥长在这里做了总动员:“同志们!农民朋友们!劳苦工农要翻身,就要起来闹革命!要拿起刀枪勇敢的和敌人做斗争......” 在家乡的土地上参加起义,农民兄弟们既兴奋又激动,他们身背大刀、手持长矛利器,同全县上万名赤卫队员站在庙外的坡坎田边等待,满山遍野的红旗迎风飘扬。 仁仟第二次参加万人大起义,自以为有了一些经验,他和赤卫队员站到前面,生怕落在后面赶不上战斗,不过这次他可是多虑了。 好兄弟锅子手里的武器是一桿长茅,腰上还别着一把砍柴刀,他和仁仟一样激动,指着鲜艷的红旗对仁仟说道:“好哥哥,这场面太大了,我锅子真是不枉来到人间这一遭啊!哈哈哈......”黑暗中人们举着的火把照在脸上,个个都是一张大红脸。 “好日子在后面呢!你看着吧!”仁仟充满信心,拍拍他的肩膀。 “好啊,这一天我等了很久!”锅子两眼放光彩,他是个风趣快活的人。 “出发!”黑暗中一颗信号弹腾空而起,陈金台指挥长举枪一声号令,万众一心向前进。 只看这场面就非同一般,几百名红旗手威风凛凛走在最前面,几百面红旗迎风飘扬,场面十分壮观,更加鼓舞斗志。 赤卫队员如同滚滚洪流紧跟在红旗后面,且看他们的“兵器”五花八门,有老套捅子和猎枪,有大刀和长矛,有斧头和镰刀,还有人扛着锄头把子来了,人们把各种农具和利器全都用上了。 “嘿!嘿嘿!嘿嘿......”农民武装气势如虹,一路上吶喊着沖向敌人老巢,庞大的队伍沿途摧毁反动武装组织和民团若干。所到之处必揪出首恶开仓分粮分浮财,农民分到了救命的粮食,群众欢心鼓舞。 塔耳岗地区的农民武装在工农红军第十一军和全县人民的支援下,在静山庙前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暴动起义,一举捣毁塔区多处的反动势力。 第二节 仁仟的家庭 仁仟是个快乐而不知疲倦的人,入党后肩上的担子加重了,一门心思置身到农民运动中。他顾大家而舍小家,孩子们全靠妻子和母亲抚养。 妻子朱柳氏虽然目不识丁却深明大义,她勤恳朴实,任劳任怨。用自己的爱心理解和支持丈夫全身心投入到革命运动中去,日子过得再艰难她也不声不响扛住。每当看到丈夫仁仟风里来雨里去一身豪气无所畏惧的身影,她便默默的咽下一肚子苦水。 “唉。上哪去找这样好的儿媳妇呀?”婆婆逢人便夸,儿子顾不了家,全靠贤惠的儿媳妇撑起家。 每当仁仟回到家,她会默默将丈夫在外摸爬滚打换下的脏衣服清洗干净,为他剪理零乱的头髮,日子再苦也让他看上去精精神神,吃到热唿唿的食物。有时候一想到女儿被送去做童养媳,她这做母亲的心里就不好受,她掩饰着心中的无奈,坐在一旁为孩子和丈夫缝补衣裳。 丈夫日见消瘦,朱柳氏暗自担心,很想做上一锅骨头汤给丈夫、婆婆和孩子们补补身体,可是家里没有钱买,她无奈的嘆着气。 在母亲的影响下小承先也全力支持父亲闹革命,见母亲着急,小承先象个小大人似的安慰她,“妈妈,不要嘆气,我去想办法!”大冷天,他约了村里七、八个小伙伴在冰冷刺骨的河里摸鱼捉虾。这些小伙伴都是村子里他的穷亲戚,听说是给四伯捉鱼虾补身体,个个都争着要去。一群小伙伴手里拿着小竹篓和撮箕在冰洞里淘来淘去,一会儿就有几条小鱼翻了上来。 “有鱼啦!”勐子指着翻滚的小鱼大叫,小伙伴兴奋的打捞着,直到承先看到竹篓装了不少小鱼虾这才罢休,他们拎着竹篓和小撮箕兴高彩烈回家了。 承先把小鱼小虾放到灶台上,一家人都咧嘴笑开了,奶奶看到承先冷得打摆子,一摸他的衣服也湿透了,连忙让他换下衣服躺在床上,奶奶把家里厚点的铺盖都搭在他身上。“唉哟,我的大孙子哎,看把你冻成什么样子了啊?!真是不要命了!” “没事,奶奶,咱们有鱼虾吃啦!”承先牙齿打着颤,却喜上眉梢。 “这孩子真是疼爱他的父亲啊,大冷天的也真不容易。”母亲头也没抬的说着,她坐在一边打理小鱼虾,理完小鱼虾又起身烧水做饭的忙做一团。 晚上仁仟回到家里,灶前传来浓浓地鱼虾香味儿,他见儿子钻在破被子里上牙敲打下牙,身上还在微微发抖。仁仟一看就明白了,望着懂事的孩子他心疼了,他摸着承先的额头心疼地说道:“我的好伢,大冷天把身体冻坏了怎么办?以后不要去河里摸鱼了!”母亲烧了一锅热水给儿子擦热身体,仁千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把他暖和过来。 “咦?不好吃吗?怎么都不吃呢?”仁千见大家的表情略有不快。 “谁还吃得下啊?你连一口都不吃,对得起我大孙子的一片苦心吗?”奶奶生气的望着儿子。 第11页 “爸爸,你不吃我也不吃!”承先也不乐意了,三岁的弟弟承凯正坐在床上,他见大家坐在桌边在吃东西,急得在床上小腿乱蹬。 “哈哈,小傢伙!你凑什么热闹?”仁千过去颳了一下小承凯的鼻子,给他餵了几口鱼虾的汤汁,又过来拍拍承先的头,“好,我吃!我和你比赛,看谁吃得多!”小承先心里特别高兴,为家里分忧是他莫大的幸福。 他和小伙伴总想着法子满山遍野逮野兔,上树掏鸟窝,每次都小有收穫,不知不觉的竟练就了一副好身手。 每次仁仟回到家就感到特别温暖,他望着妻儿老小心里十分满足。仁仟一把抱起小儿子承凯,疼爱的逗他开心,小承凯很乖,看见他就咯咯咯地笑。妻子一见他回家,总会带着大儿子承先出去挑些野菜,回来烙上几张野菜卷饼,全家人快乐的围在一起享受难得的天伦之乐。 他的工作实在是忙,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仁仟经常是好几天不能回家,而疲惫睏乏的他只要能回家总是先睡上一大觉。他自责对家里帮助实在太少,在家里时他噼柴挑水样样都抢着干,一边干活一边给小承先讲闹革命的事。仁仟讲的全是新鲜事,穷苦人起来造反,共产党在打天下,国民党反动派总有一天要完蛋。 小承先有许多事闹不明白,“世上怎么有那么多不公平的事,恶霸地主可以任意欺压穷人,穷苦人却不能反抗?” 看着小承先乌黑转动的大眼睛里充满疑惑,仁仟举起一只拳头,“穷人为什么穷,为什么一造反就被镇压,那是因为没有拧成一股绳。”儿子似懂非懂,仁仟觉得还没把道理讲透。“你看!就象是一根筷子,它一折就断,但是一把筷子就很难折断。这是阶级仇民族恨!穷人要翻身要造反就要抱成团,团结就是力量!才不受地主阶级的剥削和压迫,共产党是打倒土豪劣绅、领导穷人翻身解放的带路人......” 在父亲的启发下,承先慢慢打开了心中的迷雾,虽然他一时还不能完全明白这些大道理。 “哇,哇......”弟弟小承凯饿了就不客气的打断父亲讲话,肆无忌惮的哇哇大哭,承先端来一小碗野菜煳煳给他餵进嘴里,哄哄他就不哭了。 父亲疼爱地抱起小儿子亲了亲,握着他的小手继续讲道:“共产党讲人人平等,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承先听得眼睛发亮,盼着那天早日到来。 承先忍不住问道:“爸,你怎么总是这样忙?就没有停下休息几天的时间吗?” “好孩子,我哪来停得下来呀?敌人一天不消灭,穷人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这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只有争分夺秒拿起刀枪跟敌人斗争到底!”小承先在心里琢磨着,父亲总能讲些新道理,究竟什么时侯才能把敌人全都消灭掉?他盼着自己快快长大,和父亲一样拿起刀枪跟敌人面对面的斗争。 仁仟有文化,识文断字,可是孩子没条件上学,他就自己亲自教,不能让儿子当文盲被人坑。他抽空就教孩子识几个字,可是儿子承先在这一点上却不象他,怎么教也学不进去,从骨子里就不爱学文化,前脚教的字后脚就忘掉,仁仟苦口婆心给他讲学习的重要,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儿子,可是后来仁仟自己又越来越忙,也就再没时间教儿子学习了。 第三节 克敌制胜 暴动胜利后塔区正式成立苏维埃政府,由临时转为正式,黄陂县先后在塔耳岗地区八个乡苏维埃政府和二百多个村建立了苏维埃政权,成为黄陂北乡的红色根据地。仁仟已经是乡苏维埃政府委员,乡政府党委书记找他谈话,“仁仟同志,你要大胆的领导农民打土豪、分田地,发动群众开展改革运动,惩治恶霸地主!” 仁仟没有丝毫犹豫,他坚定的表明态度,“没有问题,我早把自己交给了党,党的需要就是我的志愿!”敌我斗争十分尖锐,谁敢站出来承头谁就有掉脑袋的危险。 “好啊!搞土地运动就需要有你这股子干劲!”领导的鼓励更加坚定了他的决心,在这片敌我交织的土地上他需要四处奔走发动群众的力量,领导农民进行土地革命斗争。 随着斗争的深入发展,国共双方对老区的争夺越来越激烈,共产党要想把它变为红区,国民党要想把它沦为白区。做为塔区乡苏维埃政府委员的仁仟还肩负着武装委员的职务,他的主要任务是带领乡里的地方武装用枪桿子对付敌人。 乡武装委员站在风口浪尖上,仁仟带领农民赤卫队配合红军与敌人进行战斗,一起保卫苏维埃红色政权的胜利果实。敌人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次写恐吓信扬言要除掉他,在这种情况下仁千丝毫没有退缩,他随手把信一扔,“我就是提着脑袋干革命的,看敌人又奈我何?” 他一身正气,无所畏惧。 全家人开始为他担心,承先的奶奶叮嘱他,“在外面千万要小心哪!” 仁仟坦然一笑,“怕什么?头掉了碗口大个疤!闹革命总会有牺牲!”全家人听了这话感到无比心酸,整天为他担惊受怕。 老区成为革命根据地后,国民党军队多次进行大规模围剿,国民党军派出十余个师对黄麻苏区进行“驻剿”,派国民党军一个正规营开到黄陂塔耳岗和姚集两地驻扎,老区又沦为白区。土豪劣绅和反动武装趁机进行疯狂报復,大肆烧杀掠抢,气焰十分嚣张。 第12页 黄陂县委组织起塔区自卫军、游击队、赤卫队等多个农民武装参军参战,与敌人争锋相对,为扩大红军力量出人出力。同时还有徐海东领导的黄陂县游击大队也积极配合红军主力一起袭击塔耳岗驻军,削弱敌人的战斗力,在土地革命时期塔区争夺战从没有停止过。(塔区既塔耳岗地区) 在春夏交替时节经过反覆争夺,在红军的帮助下夺回了塔区根椐地,塔区又回到人民的怀抱,不甘罢休的反动红枪会和民团武装有上千人聚集在塔区半山腰,准备进攻塔耳岗农民自卫队和赤卫队等武装,妄图夺回塔区。 中共湖北省委黄陂县县长陈金台受组织委派来到塔区,他是来指挥塔区农民武装阻击反动武装民团的进攻战斗,决心要狠狠打击敌人的锐气。塔区满山青翠的树木在群山环抱中格外抢眼,美丽的风景下却是另一番景象,前来攻打的反动民团武装穿着一身蓝衣,红枪会身着一袭红衣,一红一蓝在翠绿的塔区半山十分惹眼。 陈金台做为这场战斗的总指挥,他和仁仟等人伏身在高高的山岗上观察敌人的动向,“你们看啊,看这次敌人的行动是不是有些特别?他们打得是心理战!我们人少,一定要稳准狠打击敌人,保住红色政权,不给敌人可趁之机!” 陈金台的担心不无道理,塔区许多地方武装都编入红军部队,参加革命后就跟部队上走了,农民武装力量和敌人相比悬殊很大,陈金台亲自来塔区指挥战斗是经过组织上考虑的。 “指挥长,你放心吧,我马上就去布置!我们赤卫队人数虽然是不多,但个个都很勇敢,保卫家乡是我们的责任!”仁仟对自己这点家底很清楚,与民团作战还是有一定把握。 五百多名自卫队员和赤卫队员站在高高的山岗上,手持大刀长矛严阵以待。 山下乱轰轰的民团正在整队,看样子是快要进攻了。仁仟早就等得不耐烦,他轻松的和好兄弟锅子开起玩笑,他指着山下民团,“老弟,等战斗结束,走在最前面那个人的枪归你,躲在他后面那个人的枪归我,怎么样?”锅子睁大眼细看,发现前面的人是喽啰,躲在后面那人提着一把手枪比比划划的象是个头目。 “好哥哥,为什么啊?为什么好枪归你,孬枪就归我?前面那把枪可是老套统子啊!我可不想要!”锅子当真的问着。 “因为我是你哥呀,难道让你哥用孬枪吗?老套筒子就不是枪啦?比起你这长矛那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呀!” 仁仟看上去也很认真。 “嗯,这话我爱听,谁让你是我哥呢,就这么说定了!那就老套筒子吧!”锅子老弟谦让的笑了笑。 随着一声沉闷的螺号响起,一千多人的反动武装在原地叫喊了一阵,听起来象是在念咒语。喊叫完毕这才踏着步子向山岗上进攻,穿着红蓝两色衣服的红枪会和民团武装真是奇奇怪怪,有的脸上贴着黑膏,有的身上绑着一块红布,手里端着乌筒子枪和一些国民党军队送给的老式武器,嘴里大喊:“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不一会功夫民团又换了一个喊法,与其说是喊不如说象似鬼叫,谁也听不懂他们嘴里念的是什么鸟语。 看到红枪会和民团武装手里端着枪,嘴里却在喊刀枪不入的有趣情景,队员们捧腹大笑,陈金台指挥长本来很严肃,此时也忍不住笑出声,“呵呵,手中钢枪在握,口念刀枪不入,有点意思!” “哈哈哈,神龙见首不见尾,爷爷我也让你顾头不顾尾......”锅子手持长矛站起身笑嘻嘻的沖山下大喊。 “指挥长,他们还以为自己一手拿矛,一手拿盾牌咧。”队员和陈金台说笑起来。 “也不能轻敌呀,他们人多,我们人少,等敌人靠近了在再冲出去拼杀!”陈金台总指挥提醒大家保持高度警惕,自卫队员和赤卫队员手提大刀,面无惧色,只等待总指挥一声令下就冲锋陷阵。 “刀枪不入!刀枪不入......”喊声越来越近。 陈金台两眼盯着爬上大半个山腰的民团,敌人离得越来越近,还不时向上开枪射击。当敌人进攻到阵地前方几十米的时候,陈金台看可以短距离接触了便一声令下:“同志们,沖啊!” “沖啊!杀呀!”自卫队员和赤卫队员举起大刀长矛从阵地跳出来,迎头举刀向敌人砍去。 距离太近,反动民团武装的枪枝基本已失去作用,射击不成,操武器搏斗显然没有使用大刀长矛灵活,仁仟的心情畅快极了,英雄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边喊边杀,一个个敌人倒下,勇勐的自卫队员和赤卫队员在陈金台的带领下越战越勇。 反动民团武装仗着人多势众,两三人围住一个自卫队员或赤卫队员,锅子除了长矛还有把弯刀,刀把太短用起来很是被动,他被蓝衣人的枪托从背后击倒,情况不妙。仁仟刚把一个红衣人砍倒在地,忽听有人叫喊:“哥!快救我!”转身一看,锅子兄弟被两个敌人压倒在地,刺刀就要捅进他胸膛,仁仟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过去将大刀挥向蓝衣人,蓝衣人慢慢倒下,吓得另一个敌人扭头就跑。 锅子后脑勺冒出血,是摔倒后撞在石头上,他翻身起来举起弯刀又给了蓝衣人几下。“你先找把大刀,不然连自卫都困难!”陈金台冲到锅子身后提醒他,锅子连忙抓起一把带刺刀的长枪又向敌人冲去。 第13页 “同志们!我们要以少胜多!坚持战斗!”陈金台边战斗边鼓舞士气。 “以少胜多!坚持战斗......”满山遍野都喊起来,那是山谷的迴荡声。拼杀正激烈时,蓝衣头目却被这阵势吓得转身逃跑,民团六神无主不敢硬拼下去,一个个逃得比兔子还快。 擒贼先擒王,那边红枪会头目被捉住,下面的乌合之众成了惊弓之鸟四处逃窜,把追杀的自卫队员和赤卫队员给累得够呛。 “收兵!”掌握全局的陈金台适时而定,他指挥队员们停止追赶,打扫战场。 看着缴获的武器,仁仟选了一桿好枪递给锅子兄弟。“喏!接着!” 锅子兄弟看了一眼仁仟,接过枪仰天哈哈大笑,“好哥哥,你真够意思,那小弟就在此谢过!”锅子双手抱拳道谢。 “老弟,跟我客气可不对啊。”仁仟豪爽的笑笑。 这场战斗结束不久,塔区自卫队员和赤卫队一鼓作气翻过山头,到黄安县城收拾反动民团和大刀会。 之所以要打到黄安去,是因为从塔区翻过山头就是黄安,塔尔岗和黄安的觅儿寺近在咫尺,它们是一山两地。从仁仟的家乡只需爬一、两里地的路程就可上山顶,以山顶为界,水往哪边流就是哪边的地界,这边是黄陂的塔尔岗,那边是黄安的觅儿寺,而黄安觅儿寺附近的村庄更是与仁仟家乡的土地仅隔一道田埂,鸡鸣两地,两地的口音听起来没有任何区别。 塔耳岗自卫队、赤卫队多次击退黄陂县保安队,配合红军作战,在家乡保卫战中英勇杀敌。 国民党军队对鄂豫皖边区第二次“会剿”,红军主力撤离后,各地游击队武装都转移到塔耳岗地区,集中在这里打击土豪劣绅,进行土地革命,这里的革命形势空前高涨。 第一节 秘密武装交通员 一九二九年四月下旬,湖北省党委根椐中共中央的指示和形势的需要,将商城、光山、罗山、黄安、麻城、黄陂、罗田、黄冈八县划为鄂豫边特区,由鄂豫边及豫东南根据地党组与红军形成的党政军三方共同领导。 湖北省委要求各区县地方党开闢更多的秘密交通线,建立一条东西南北贯通的的红色秘密交通线,为输送人员武器等到根椐地提供有利条件。黄陂地下党也秘密开闢了到鄂豫边、豫东南根椐地交通线,并在沿途建立好几个秘密交通站。 组织上挑选了一批信得过的党员干部从事地下党工作,仁仟识文断字并有较强的组织能力,加上他机智勇敢胆大心细,组织上根据他在对敌斗争中的表现推举他做秘密武装交通员。 乡苏维埃政府党内负责人找他谈话:“老朱,对外我们会安排人接替你的工作,对内我们不做任何解释。从现在起,你就是黄陂地下党秘密武装交通员之一,今后你的行动受县委地下党领导,你的身份不能暴露,恐怕以后回家的机会很少,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去找这个人联繫......”负责人看着进进出出的人,挨在他身边小声耳语,看似若无其事的仁仟不动声色的听着,他把组织交待的话装在心里细细的揣摩一遍。 仁仟没有二话,党安排他在哪里他就去哪里。 仁仟要离开家了,临走前他只字未对家人提到这个新的任务,生怕家人一不小心讲了出去,只是悄悄把小承先拉到一边给他交待,“好孩子,你是家里的男子汉,照顾好奶奶和弟弟,我有事要出门在外面多呆一些时。以后有时间就回来看你们,不要跟别人提到我,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听起来有种神秘的感觉。 “嗯,我知道了!”小承先点点头,其实他心里很紧张,好象明白又好象什么也没有明白。父亲要离开他们了,隐隐约约中他有些惆怅。 仁仟脸颊消瘦,轮廓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睛里充满智慧,从黝黑的皮肤上看得出他饱经风霜,透着一股刚毅和机警。他感谢组织上的信任,第二天就赶到县城找到地下党联络人,在一个小地方住下来,在这里他见到不少同志,他们都是各级党组织挑选来接受新任务的。 地下党负责人貌不惊人语惊人,他开门见山对大家说道:“同志们,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秘密武装交通员了!在敌人眼皮下活动难免有被捕的时候,一定要做到不叛变!不投降!宁死也要保护党的机密!”他突然停下来看看大家的反应如何,一切如同会前一样,大家的反应很平静。 “做秘密武装交通员后你们要深居简出,对外还需隐姓埋名。”每个同志都有化名,仁千的化名叫老三,听起来很随意,地下党负责人的化名叫啄木鸟。 组织上不浪费一点时间,立刻安排仁千和新来的秘密武装交通员学习秘密工作原则,并把连络地点接头暗号烂熟于心,对秘密工作的艰辛和危险他们已有充分的思想准备。 秘密交通员细分两种,一种是专职,一种不是专职。 专职的称为秘密武装交通员,是从党员干部中抽调的脱产干部,因为执行特殊任务的需要,他们是党内少数携带手枪的人。还有一种不是专职的,称为地下交通员,不发武器也不脱产,有任务就来,没任务就走。 “这任务干起来带劲!”想像到地下工作充满惊险刺激,秘密武装交通员都很兴奋。 第14页 负责人啄木鸟神情严肃地说道:“同志们,你们从事的工作光荣而艰巨!今后有很多任务都是由你们个人独立去完成。而每次要完成的任务将不会相同,根椐形势需要而定。难免会涉及到各个领域各个角落。我们接触的人是三教九流、形形色色,在执行任务时面对突发事件我们要机智、勇敢、果断!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随时为保护组织机密和同志而牺牲自己的生命!”说到这里他又停下来看了看大家的反应,看来这是他的职业习惯,他能从大家的眼神中捕捉到某些信息。 新来的同志们气定神闲,脸上毫无表情,大家都安静的听他讲话,看得出他们是经过一些风浪见过一定世面的人。 啄木鸟满意的点点头,继续未讲完的话:“你们的工作面广,任务大致分为几类,护送一些爱国进步人士和重要人物,帮助他们到达要去的根椐地。给根椐地红军运送物资、药品和武器。到秘密交通站与地下党同志联络接头获取情报并传递消息。到敌占区侦察敌情,搜集军事情报,惩处敌特和极端反动的反动头目。同志们,这些任务哪一件都不轻松啊!在敌人的眼皮下接头、送信,内容全凭脑子记,护送我们的人和物资到根椐地、经过敌战区搞不好就丢掉性命。不是叫你们去拼命!有勇有谋才能过五关斩六将哪!” 大家面色凝重起来,心里品味着地下党负责人啄木鸟的一席话,他们不怕死,就怕完不成任务,怕因自己小小的疏忽给党带来重大损失。 啄木鸟见大家齐刷刷盯着他,想必是还在心里消化他刚才说的话,他笑着扬起手招唿大家,“同志们不必多虑,我们也有很多渠道和内线,具体任务具体对待嘛!大家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讨论。”经他一提,大家这才想起大半天都没顾上吃东西,肚子也在闹革命了。 “啄木鸟同志,你要请客吗?”地下党员围着他打趣。 “哎,啄木鸟就是只鸟,哪来的什么同志啊?今后说话要习惯用语,这样才走到哪里都不会露馅啊!请客我啄木鸟是请不起,但请你们用红薯填饱肚子还是可以的!”啄木鸟在无形中为大家做出表率,润物细无声,新来的地下党员从他的思想言行中受到很大影响,不知不觉的接受了他那一套严谨的工作方法。 “饭来啦!大家一定饿坏啦!快吃吧!”专门为地下党煮饭和望风的大娘端来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煮红薯,还有一盆红薯叶煮的清叶子汤...... 第二节 护送青年干部队(一) 仁仟接到任务,到黄陂县各乡镇传达党的文件精神和指示,他要先将这些指示和精神仔细消化后牢记于心,再口头传达给乡维埃政府党内负责同志。 他从小跟着教书的父亲云游在黄陂县的大小乡镇,可说是比较熟悉地形,许多地方也算是故地重游。 一个时期黄陂县的情况比较复杂,一些乡村是根椐地的地盘由农会掌权,一些乡村被国民党军占领是国统区。仁仟一身农民打扮也没有引起敌人的注意,他翻山越岭从容的穿过敌哨卡,把临走前细细吃透的文件精神和党的指示带到各个乡镇,圆满完成了这次任务。 为了和根据地保持畅通的联络,一条秘密交通线沿途往往有好几个秘密联络站。一般都尽量避开敌人的视线,实在避不了就在敌人眼皮下设点,交通线有很长一段路是行走于山区。 由于秘密交通线路程很长,时而走在乡下,时而走在小城镇,时而翻山越岭,时而涉水渡河。还有很长的地段要穿越敌人的封锁线,到处都有国民党岗哨盘查,有的地段还增设了地方反动武装进行严密监视,要想通过难度很大。路上要穿越敌占区后才能进入到苏区根据地,进出白区往往会出些状况。 仁千很快又接到新任务,护送一批青年地方干部到革命根据地,为红军部队输送新鲜血液。 这一行人不少,三十八人中有男有女,目标大,无疑给行动带来一定的危险,仁仟可是当着青年干部队全体同志们的面向啄木鸟表了态,“保证完成任务!”啄木鸟将他拉在一旁面授机宜,只见他频频点头,谁也不知两人说的是啥。 傍晚出发前,仁仟让同志们喝足水、领取干粮后便领着他们摸黑上路了。为了集体的安全,仁仟寡言少语,只是简单的说了两句话,“大家就叫我米贩子,路上一切行动都我指挥,其它的不要随便打听!”青年干部觉悟都很高,多少了解一些保密原则,走之前也有过交待,因此不用他多做解释。 崎岖的山路是交通线上最累也是最难行走的一部份。 大山里天气变幻无常,没走多久就下起暴雨,也没有地方躲雨,泥泞的山路上走几步就滑倒,人人都成了泥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仁仟赤脚在前面带路,暴雨打在脸上眼睛很难睁开,为避免掉进山沟里,不得不眯着眼睛看路。 同志们一个拉一个往山上行走,青年女干部也不甘示弱,她们巾帼不让鬚眉,把青春年华投身到革命运动中来。瓢泼大雨把大家给淋得够呛,一个多小时暴雨突然停住,他们也停下来稍做休息再继续登山。 一路上走走歇歇,不觉已经天亮了,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看走过的山路,天空的乌云又跑到头上,暴雨噼里啪啦又下起来。从山林中卷过巨大的狂风,风大雨大连说话都得用最大的嗓门喊才听得见,大伙儿的身体被吹得摇摇晃晃有些站立不稳。 第15页 惊雷在头上炸响,山崖边上的一棵大树被连根拔起,“不好!大树倒啦!”有几个女同志同时惊唿。 眼看大树从上面倒下来却无法躲避,在千均一发的紧急时刻,走在前面带路的仁仟挥挥手大喊:“往沟里跳!快跳......”后面的人听不见站在原地不动,仁仟知道大家一时还反应不不过来,连忙带头跳下去。同志们来不及多想,也不知沟有多深,一个个照仁仟的样子往山涧宽敞的乱石沟跳下去,有个女干部犹犹豫豫不敢跳,被身边的男同志不由分说一把推下去,没时间可犹豫。 只听见咔嚓咔嚓,粗大的树干发出巨大的响声,轰隆一声重重的砸在刚才人们站过的泥泞山路上,折断的树枝横压在乱石沟边,同志们爬起来揉着跳沟时挂伤的胳膊和腿脚,有人冒出一头冷汗,“好险啊!多亏米贩子反应快,不然会打死不少人呢!” 米贩子这称唿听起来不雅,仁仟嘴角有一丝不被察觉的微笑,他觉得这名字有点意思。抬头看着行云流水般的云雾。他回头对大家说起山区行走的注意事项,“同志们!山区天气变化无常,现在正是雨季,我们争取早些走出大山!大家辛苦一点,能走时尽量多走,你们说好不好?” 青年干部的劲头很大,个个都想早日赶到革命根据地,有个大个子向大家打趣,“是啊,米贩子说得对!能走时尽量多走,千万不要倒在荒山野岭中,没有牺牲在敌人的枪口下,躺在山里白白送死可没那么光荣啊!”他的话引来一阵笑声,这是一群有理想有抱负的有志青年,他们面带微笑经歷了一场暴风骤雨的袭击。 再向前走,更严重的事情发生了。连续的暴雨引起山洪暴发,洪水顺着山涧深沟气势汹汹向下倾泻,造成山体滑坡,山上不断有飞石大块滚落,已经无法前行了。仁仟让同志们蹲在崖边的岩石后面躲避飞石,这还是初夏,身体被雨水浸透竟冷得发抖,这也难不倒青年干部,大家抱团取暖。 仁仟打心里喜欢上这些青年干部,他们有文化有朝气,在困难面前没有一句怨言,更别说打退堂鼓。他庆幸能执行这次的任务,结识了这些与以前不一样的革命同志,他觉得自己也在执行任务中磨练意志,提高应变能力。 暴雨停住后山滑路险更难行走,再难走也没有挡住他们前进的脚步,青年干部互相搀扶在泥泞中前行。 走着走着,狭窄的山路上出现一条金花大蟒蛇,它盘在小路中央当然不让。几个青年女干部惊得花容失色不知所措。足足有两米长的大蟒蛇高昂着头的把令人恐怖地舌头伸出来飞快的吐动着,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冷冰冰地眼睛和人直直对恃,样子实在是有些吓人。 它望着突然出现的路人挺起一截身子象要进攻,一个戴眼镜的男同志四下看了看说:“找几块石头砸死它吧!”他弯腰寻找石头。 “万万不可,倘若一下没砸中砸死,它的攻击性会更强,再说了,一下子也弄不死它,大家尽量往后退!”仁仟摇摇头不同意他的提议,将手中的木棍在前面移动吸引蟒蛇的注意,女同志听到这话本能的往后退去。 仁仟指挥男同志们,“快捡些枯柴给我,越多越好!”青年干部立刻就地收集起来。 “嘿,这里找别的不行,找枯树枝很容易!”青年干部很快就捡了一大堆干柴摆在仁仟面前。仁仟自有用处,他将枯树枝点燃,干柴立刻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火苗直串,大蟒蛇惊了一下,可是风是倒朝他们吹的,燃起的浓烟风向自己这边吹来,大家反被熏得够呛,大蟒蛇却文丝不动盘在山路中。 大火越烧越旺,浓烟渐渐少了,仁仟用木棍挑起燃烧的枯枝丫一根根向蟒蛇扔去,呲啦一声蟒蛇的皮被烧着了,它痛得腾空一跳射箭般飞快的逃窜,瞬间无影无踪。 大家向他伸出拇指,“还是米贩子点子多!这招真管用!” “快离开这里!有大蟒就说明这一带是蟒蛇出没的活动范围,蟒蛇的胃口很大,它能吞下一头牛呢!”真是不说不知道,越说越可怕,人比牛的体积要小很多,蛇吞象的说法是有道理的。 仁仟说的不无道理,“对!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劳累的青年干部队强打精神快步离去,女同志更是把一头汗水的长髮盘在头顶,鼓起勇气在前面跑得飞快,生怕群蛇涌出,那才叫恐怖。 好不容易才远离那一带,大伙儿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等这支队伍折腾够了天又快黑了,成群地乌鸦从头顶飞过,“哌,哌,哌......”悽厉的叫声划破寂静的山林,让人不寒而慄。 仁仟时刻都要保护大家的安全,他停下来小声说道:“同志们,放轻脚步,尽量不要惊动山中的鸟禽动物。野兽的脚步听起来也象人走路,分不出是敌人还是野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惊慌。”要尽快赶路已经非常劳累,对女同志来讲,这时候让她们放轻脚步实在很困难,她们连喘气都很不均匀,能用零乱的脚步能跟上大家不掉队就已经很不错了,哪里还顾得上轻不轻啊,好在没发生什么事。 到了第二个清晨天开始放亮,晴空万里,这下路就好走了。山上的视线特别开阔,清晨的山峦很美,新鲜湿地的气息唤醒大地的生灵。 第16页 松鼠拖着一条漂亮的大尾巴在松树上跳来跳去寻觅食物,两只小爪捧着松果啃得飞快,金黄色的肚皮招人喜爱。 欢叫的云雀飞向蓝天,山崖上盛开着一簇簇怒放的野花,红的紫的,白的绿的,清翠的山林处处显示着生命的活力。 同志们实在太疲劳了,走得偏偏倒倒闭眼就能睡着,仁仟让大家靠在山边的岩石旁歇息,这里没有敌人,可以放心休息。等一觉醒来后洗把脸,就着山间冰凉的清流水吃下干粮,一阵清凉的大风颳来,吹得人格外清醒。 他们翻过一山又一山,绕过一梁又一梁,看着祖国的大好河山被敌人贱踏,早日奔向根椐地和红军上前线杀敌的心情更加迫切。 第三节 护送青年干部队(二) 根椐啄木鸟的指示,每到一个联络站都要安排同志们休息住宿一天。其中有个秘密联络站设在一个偏僻的村子里,村里有敌军驻扎。仁仟带领的青年干部队中午就到达了村外附近,村里到处炊烟裊裊,满头大汗的同志们却飢肠咕噜,口干舌噪。 “请大家忍耐一下,先在附近的山边等待,到晚上再进村。”这么多人进村,全是生面孔,一进去就暴露了,仁仟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干粮在途中已吃完,大家忍飢挨饿等待着,在敌人眼皮下隐藏什么也不能做,连吃的也不能去寻找,只有摘一把树叶往肚子里吞,这样胃里才好受一点。 直到天都黑尽了仁仟才闪进村里,他躲过站哨的敌兵,又四下侦察一番确定周围没有异常,再悄悄摸到一家院子前轻轻敲了三下,停一下再敲,再停再敲,里面轻丝哑静没有一点声音。仁仟贴在门口轻声问道:“二哥在家吗?我是老三,大哥让我来问问二哥,明天去不去看老娘?” 里面传出中年男人轻轻咳嗽的声音,“哦?老三来啦?你等一下,我穿上一只鞋就来开门,光脚走路就是不方便哟。”这些话看似平常,一般人听见也不会怀疑,它却是复杂的环境下必不可少的重要环节。 暗号正常,仁仟按捺不住内心的高兴和激动,他稳住神低声应道:“行!二哥,你先穿着,我去去就来!”仁仟悄悄摸出村外,干部队同志们围上来,从他不动声色的表情上猜测一定是联繫上了。 “大家跟上我,村口有敌人的岗哨,小心点!”同志们紧跟着他后面悄悄摸进村,无声无息进到秘密联络站,别说进村没有被敌人发现,就连狗也没有被惊动。 宽敞的院子只有一户人家,两间空房早已收拾好了,连日赶路的青年干部队同志填饱肚子后就立刻躺下休息,前面的道路还很遥远,要珍惜每分每秒休息时间,沿途的艰辛和疲劳让他们很快进入梦乡。 秘密联络站的同志是经过严格挑选的地下党员,是组织上信得过的人。虽然第一次跑这样的交通,但仁仟一到这里就象回到了自己的家,心里暖暖的。他端起大碗把凉开水一饮而尽,吃上了热腾腾的饭菜,他边吃边和二哥唠上磕。 二哥是个资歷很老的地下党员,有四十多岁,满脸大鬍鬚,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得多。他的老婆也是地下党员,两口子在家里掩护了一批又一批去根据地的首长、同志和爱国人士,他感到光荣,也很满足。 二哥祥尽的介绍了这一带的敌情和后面的路况,并把地下党对敌斗争的宝贵经验一五一十传授给仁仟。 仁仟打心底里感谢老地下交通的言传身教,两人越说越投缘,越讲越高兴,聊了很久。看看时间不早,二哥把仁仟的肩膀晃了晃,“老弟,你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通!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前面的路且不好走呢!” “行!咱们后会有期!”仁仟的话刚冒出嗓子眼,眼一闭就打起唿噜。同志们就象在自己家里一样安心的睡了,可是两位尽职尽忠的老党员却不能睡,大婶让丈夫望风,自己准备起干粮,她要让同志们吃饱喝足睡好,再带上干粮用笑脸迎接明天。 休息了一天一夜,青年干部队与地下党交通一家人互相道别,趁夜悄悄离开,仁仟和二哥两双长满老茧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他们用坚定的目光中互相勉励。 仁千知道,沿途为他们提供方便的秘密联络站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掩护过往的同志,而二哥一家自身的安全却很难保证,随时都有被暴露、被出卖的可能,他们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切尽在谈笑间,那么从容淡定,仁仟从心里升起一种敬意,二哥两口子就是他学习的好榜样。 “再见!谢谢大娘的细心照顾!”同志们接过大娘做的干粮,一一向她和二哥道别。 “谢啥呀?多消灭几个敌人啥都有了!走好啊!”两口子依依不捨却不能出门相送。 青年干部队的同志都能够吃苦,路上从没有人叫苦叫累。有个女干部在路上生病了,发着高烧连路都走不太稳,脸烧得通红通红,一连好几天她轻一脚重一脚咬着牙坚持走下去,生怕掉队去不了根据地。 和她一样生病的人还有很多,一路喝的是山沟里流淌的生水,困了就睡在冰冷潮湿的土地上,干粮吃完了就吃野菜,没有野菜的地方就硬扛着,颳风下雨烈日当头都得忍着,大家能不生病吗?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因为生病在半途退却。 走出大山并不等于前面道路就平坦,就能甩起膀子大踏步向前。有时在路上遇到国民党大部队经过,好几天也动不了身,青年干部队只有耐着性子就地隐避,等情况解除后才能行动。 第17页 国民党对共产党採取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的政策。交通线长形势复杂,途中常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特别是在国民党统治的白区。到达根据地要穿越数道敌封锁线,对往根据地方向去的人特别敏感,稍有不慎就会被捕或被当场打死。 这一天,仁仟带着青年干部队三十八个同志准备进入国民党统治区,他事先做了种种设想向大家交待应对办法。“米贩子,你就放心吧,我们也是从敌占区出来的人,不就是通过一下敌占区吗,我们也没有带武器和文件,敌人不会把我们怎么样。”一个女同志轻松的说着。 “是啊,我们身上没有敌人要找的东西,他们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大家看看自己一身平常人打扮,实在想不出敌人会有啥花样。 “嗯,不管怎么说小心无大错。过封锁线一定要镇定,在白区遇到情况不要慌,看清了再说,更不能随便乱跑。千万不能自乱阵脚引起敌人注意,每个人都是整体的一部分,牵一髮而动全身哪!”仁仟语重心长再三叮咛,他实在有些不放心,三十八人一起行动可不是个小数目,树大招风啊。 他不断提醒同志们,“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为青年干部队的青年干部更要学会保护自己。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国家的栋樑和人材!”这是临走前上级说给他听的话,他在这里用上了。 通过封锁线检查站,仁仟装做不经意的扭头看了看,青年干部队前后相隔距离不远。他们穿着各异,看上去完全不象一路人,有的是男女青年手挽手走在一起,象是情侣;有的皮肤黝黑挑着担子,打扮象农民;有的戴着眼镜斯夹着书本,斯斯文文象个学生;眼看三十八个同志三三两两,前前后后顺利进入了国统区的封锁线,他才略微放心了。 “嘟,嘟嘟......”一阵急促的哨音在街上响起。 “站住!不站住就开枪啦!”一阵稀里哗啦的,有拉枪拴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仁仟刚放下的心又提到嗓子眼儿,他停下脚步观察后面突如其来的情况。原来是敌人在例行公事满大街搜查,有国民党士兵发现一个可疑的路人,叫他站住,这个路人却吓得撒腿就跑,敌排长见状吹响哨子。见他不停步,国民党士兵边举枪向前追赶。 看清楚不是自己的同志,仁仟虽然为这个路人担心,却也松了口气。 “砰,砰砰!”光吹哨子显然不能让路人停下脚步,敌人朝天开枪了,路人虽然没有被打中却吓得瘫倒在地。 “糟了,枪声是沖我们来的!敌人正向我们跑来,我们被暴露了!”敌人从后面追上来还开了枪,好几个青年干部队同志都是这么想的。 这些同志没有经验,看见后面和迎面端枪冲来的国民党士兵,根本来不及思考就以为自己身份被暴露,拔腿就跑。他们这一跑就引起连锁反应,青年干部队的人看自己同志在跑,也来不及多想跟着就跑,谁愿意留在原地束手就擒啊? 街上人多,再加上青年干部队这三十八个同志就更显得多,听见枪响,有经验的同志站住了,没经验的同志跟着路人狂奔乱跑,早把仁仟先前说过话忘在脑后。 每天在街上搜查抓捕是敌人一惯的行为,追逐的对象本来并不是青年干部队,敌人也并不知道今天会有这么一个青年干部队要通过此地。但好多路人在四下奔跑,国民党部队顿时警觉起来,今天竟有这么多可疑份子,这还了得!敌人见东奔西跑的人不好抓住,本来是向天上开枪吓唬吓唬人,现在真的照人开枪了。 “砰,砰砰......”枪声大作,街上跑得跑,追的追,乱作一团,有个别的青年干部队员不幸被捕,还有队员当场牺牲,更有队员被跑散了,从此与秘密交通员失去联繫。 动静闹大了,本来进白区前给青年干部队交待过注意事项,在国党统区遇到突发情况大家要看他眼色行事,切不可轻举妄动。现在事态越来越严重,基本已经失控,仁仟的心都揪紧了,这是多么大的损失啊。 别无选择,他只能严格执行地下工作铁的纪律。 头戴礼帽身穿长褂的仁仟已然象个学者,他不动声色站在原地环顾四周,大部分纪律性很强的同志见他不动也停在原地不动,沉住气等待他发出信号再行动。一队队国民党士兵还在抓捕四下乱跑的人,仁仟观察到街边包子铺旁有条小巷子,他摘下礼帽发出暗号,同志们跟着他迅速向小巷子撤离。 转移后仁仟清点人数,青年干部队还有二十九人,有九个同志再也回不来了。“米贩子,是我们不好,我们大意了。”一个队员低头说道,几个女同志眼睛都哭红了。 “是谁最先跑的啊?”有人想追究责任,被仁仟及时制止住。 “这不是讨论对错的时候,光难过也不行,大家总结教训,一切行动必须听指挥!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暴露身份,今后的行动更需小心谨慎。”这次仁仟语重心长的话大家都牢记在心。 第四节 护送青年干部队 (三) 一次血的教训给大家敲响警钟,仁仟也为这次重大损失感到非常内疚,心情变得沉重。可是他不能带着情绪来工作,那将会影响到整个青年干部队的情绪,怕他们会因情绪不稳定而露出破绽,他只能强压住心中的悲痛,冷静的思考下一步行动。 第18页 住在敌战区同志们更加提高警惕,知道在白区多呆一天就多一分危险,因此不敢再掉以轻心,每到一处都按照仁仟的计划行事。青年干部队的队长严肃的向队员说:“我们每个同志都要处处想到别人,错一步就会遭来不必要的流血牺牲,我们必须听从米贩子的指挥才能进到根椐地,谁要是乱来就请他单独行动!” 进来不易,出去更难。国民党部队把通往根椐地那边方向的封锁线拉得又长又远,有军队严加看守。过不去怎么办?大家焦急地讨论着,拿出许多办法都被一一否决,最后都把目光投到一言未发的米贩子身上。 “大家原地待命,我去想办法!”说完他匆匆离开。青年干部们很是奇怪,想办法应该坐在这里把办法摊开和大家一起讨论啊,他怎么一声不吭就走了呢?不会是给大家搞吃的去了? “米贩子就是那种说得少、做得好的地下党员,别看他话少,心里有数着呢。”一路走来,大家都充分的信任他。 半晌,大家饿得前胸贴后背才等回了米贩子。他手里提着一包热唿唿的煎饼,肩上扛着一个大包袱,背后还跟着两个挑着担子的人。更奇怪的是,他们的后面还跟着个背长枪的国民党士兵。难道这也是自己的同志?可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就象个老油条,哪象自己人啊? 就在大家猜测时,国民党士兵对两个挑夫说道:“多谢两位大哥,明天晚上你们到关卡西边的杂货铺去取行头,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支一声啊!” “行啊,老总!”挑夫丢下一句话,连钱也不收扭头就走了,这年头和谁过不去也别和国民党大兵过不去,惹恼了他们轻者挨顿打,重者挨枪子儿啊。 国民党士兵也向仁仟点点头,二话没说转身离去。 飢饿的同志们吃上了煎饼,在门口买了些茶水就着饼吃,竟觉得天下美食也比不上手里的煎饼,一口咬下一大块饼吃得真叫香啊! 仁仟并不着急,待大家吃完饼气喘均了,这才抖开几个包袱,同志们一看就楞住了,白衣、白裤、白鞋、白帽、还有一堆白纸,所有都是白色的。一个同志笑嘻嘻的开起玩笑,“莫不成,米贩子还要我们当上一回孝子?” “正是如此!你说的很对!”仁仟点点头,那关卡再严也不能不让尽孝的队伍通过啊,这年头死人的多了去,谁能说个不字。 仁仟把孝服分给大家,“下午把孝服换上,过关卡的时候看我眼色行事,该嚎的嚎,该叫的叫,大家千万别客气!” “嘿嘿,革命尚未成功,先当一回孝子......”同志们嘻嘻哈哈笑闹起来,道具就摆在面前,爱穿哪件自己选。 仁仟很难过,对牺牲和已经失散的同志他觉得自己负有很大责任,因此这次把同志们带出白区他格外小心,不能再有人牺牲了,那对革命将是重大损失,他再一次强调组织纪律的重要性。 有前车之鑑,青年干部队同志们也自觉加强组织纪律性,血的教训告诉他们,革命征途不是单靠冒险就能闯过去。 晚饭时,一个三十来人的队伍吹吹打打向关卡走来,这可不是去迎亲,一身白衣打扮的人披麻带孝洒着雪白的纸钱过来了。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士兵警觉的端着枪上前阻拦。 “笨蛋!还能是干什么的?这不是明摆着吗?出殡的呗!真他娘的晦气,让他们赶快过去!”这声音听着有点耳熟,同志们偷偷抬眼一看,说话的人正是昨天那个国民党兵。 领头的仁仟先是嘴里念念有词,接着他放声大哭,身后的“孝子贤孙”也不甘落后,跟着他干嚎起来。岗楼周围过往的老百姓和士兵也凑过来看热闹,他们哭得越凶,旁边看热闹的人越是在笑,仿佛是在看戏,关卡处乱闹闹的。 “班长!难道不检查一下就放他们过去吗?万一藏着危险物品和武器啥的怎么办?”又一个士兵也在向班长发问。 “见你娘的大头鬼!就凭他们这副打扮还藏得住武器啥的?亏你这笨脑袋瓜才想得出来!妈的,还不快走!”班长火冒三丈,骂完了士兵又朝出殡队伍大喊大叫。 “是,老总,我们快走,快走!”仁千立马收住哭声点着头吆喝后面的人快走,这些“孝子贤孙”很听他的话,一个个的哭声说停就停,大步向关卡外走去。两旁的守军杵着枪呆在旁边嘿嘿的发笑,青年干部队大摇大摆在敌人的眼皮下顺利通过关卡,仁仟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大家默默走了一阵,把关卡甩在后面,“米贩子,看不出这个吊儿郎当的国民党兵还是个班长?原来是自己人啊!”一个青年干部到底还是忍不住,脱口问了一句。 天机不可泄露,仁仟微笑不语。 哪来这么巧的事情?咱们通过就正好遇到自己人?这是临走前啄木鸟送他的锦囊妙计。原来,进入白区后仁千找地下党联络站的同志商量对策,通过地下党做通检查站国民党班长的工作,给了他一些银元做为交换条件,这才得已顺利通过白区。 “你问了也白问,不管是不是自己人,米贩子能说吗?这是机密,你自己爱咋想咋想!”青年干部队队长立刻阻止队员的问话,沿途发生了不少的事,要不是米贩子沉着冷静还不知会出多少事,现在不能出一点差错,所以他总是在维护米贩子。 第19页 向前走了六、七里地,路边有个杂货铺,这里是人们说的太平区,住着好些人家,杂货铺旁边还有饭馆和客栈,过往行人都在此落脚吃口饭喝口茶,歇口气再赶路。 仁仟来到杂货铺前看了看,铺面还算宽敞,摆放也还整齐,后面是老闆自家住的房子。老闆老远就看见他们了,他正在和自己的小伙计说话,见有人来小伙计便主动离开。仁仟说明来意后一行人进到后院脱掉孝服,老闆见他们留下几个大包袱并不感到惊讶,还对仁仟投来会心一笑。 “老闆,麻烦你把几个包袱交给来取孝服的人,这是一点小意思。”仁千摸出钱要给老闆,被他伸手挡住。 “老兄,万万使不得,你我初次见面,先交个朋友!日后有用得着小弟的地方尽管开口,小弟一定效力!各位请慢走,后会有期!”店铺老闆两手作揖含笑送他们上路。 “后会有期!”仁仟双手抱拳还礼,大家默默跟在他身后转身离去。 “老闆!请留步!”是叫谁留步?刚走了两步的仁仟转身一看,旁边饭馆的小伙计正定定的望着他微笑。 “老闆,赶路也要歇歇嘛,坐下来吃了饭再赶路吧。”小伙计年纪不大,说话办事倒显得从容大度,象是见过世面的人,他一眼就认定仁仟是领头的。 “不用啦,小兄弟,我们到前面再吃饭。”说不上什么原因,仁仟竟对他产生了好感,可是他们经费不够,没有上馆子吃饭的这笔开销,只有能买个茶水大饼的小钱。 “老闆,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前面三十里之内你再也遇不到饭馆,吃了再走吧,我这就准备去,很快的!”小伙计倒是会拉客,不等别人说话他就自做主张。 仁仟摸出怀里那点钱,地下党不容易,啄木鸟给的经费有限,每天只够买一餐的馒头烧饼钱,哪里坐得起馆子!“小伙计,你们这有没有馒头烧饼?有就给我来上三十个!饭就不吃了,出来混身上也没带啥钱,我看这饭就免了吧!” 小伙计很热情,“好嘞!各位哥哥姐姐请坐下休息,喝口茶水,免费供应,我一会儿就给你们端上馒头烧饼。”大家猜想小伙计一定是老闆的亲戚,又会招唿客人又能当家做主,几个馒头烧饼的生意他也满脸带笑,丝毫没有嫌贫爱富的意思。 既然前面没有馆子,就在这里吃顿烧饼再赶路也不迟,仁仟让大家休息片刻,喝点茶水再赶路。餐馆里面只有两个客人在吃饭,外面也支了几张桌子,青年干部队很随意的在外面几张桌前坐下。 不大一会功夫小伙计出来了,手里端着四个盘子都是相同的菜,他往四张桌上各摆上一道白水煮豆腐,滑嫩的豆腐散发出一股新鲜豆子的浓浓香气,同志们急忙站起身拉住小伙计,“我们说好不吃饭的,就买三十个烧饼,你怎么上菜了?” “嘿嘿,各位哥哥姐姐,不吃饱饭怎么赶路呀?这饭不用你们掏钱,有人请客!”小伙计仍然是一张灿烂的笑脸。 “请客的人是谁?为什么请客?”同志们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他们呢? “哥哥姐姐,我们也不知道是谁请的客,他也是托人送来的钱,帐已经付过了。”从小伙计这里一点问不出有用的话,让人疑窦丛生。 仁仟脑筋飞快的转动着,是我们暴露了?还是白区城里地下党暗中保护跟到这里特意招待一顿为我们付了钱?或者是封锁线国民党班长派人来付款?不对!几种可能都不成立。要是暴露敌人就包围我们了,还捨得破费先请吃个饭再抓捕?决不可能!而白区的地下党管不了这么宽,不是营救或护送同志,这些小事决不会插手,也不可能是他们。国民党班长唯利是图不惜出卖党国的利益,那就更不可能是他。 可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谁会来为他们付帐买单?他和青年干部队的同志们分析了一通还是不得其解。“伙计,叫你们老闆出来,我有话要问他!”仁仟打定主意要问出个一二三来。 “这位大哥,真不巧啊,我家老闆到附近乡下收购禽蛋还没有回来,你们就放心用餐吧!”说罢,他又端出四盘相同的菜,这是湖北有名的莲藕,青蒜苗配藕片炒肉,热腾腾的香气吸进肺里让人口水直咽,诱惑力极强。 “不行!无功不受禄!我们和老闆素味平生,这神秘人连面都不愿见,我们凭什么吃啊?走,我们走!”仁仟站起来准备离去,大家也唿拉拉的站起来。 “要不这样吧!我请隔壁店铺的朱老闆代劳奉陪各位吃饭,拉拉家常话吧。”看样子小伙计是一心要留住他们吃这顿饭了。听到这话,仁仟坐下来,刚才放孝服时已经和这位朱老闆打过照面,他为人看起来很谦和也很老道,以后跑这条线免不了打扰,这朋友值得一交。加上疑团没有解开,走了心里也不踏实啊。 朱老闆几大步走过来,他端坐在仁仟身边拱手说道:“承蒙老兄看得起我,兄弟今日破例喝杯酒,请各位一起!小东,把你馆子里酿的好米酒打来,算我的!”不等众人说话,他带头夹起菜尝了一口,真是个聪明人。 冒着热气的杂粮米饭也上桌了,一盘青菜也上桌了,下酒的花生米端上来,最后小伙计又端上来一个莲白蒜头炒回锅肉,这个香味真叫人食慾大开,最后还给每桌加了一道蕃茄肉片汤。大家都喝了一小碗小店自酿的米酒意思了一下,就大口吃起饭来,都饿坏啦。不知道别人是什么感觉,反正对仁仟来说这顿饭吃得象过年一样,比家里过年还吃得好。 第20页 “小弟姓朱,老兄贵姓?”朱老闆见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和仁仟拉话。 “哦?我和......我和他同姓,姓米,你就叫我老米吧!”仁千把想说的话吞回去,还给自己改了姓,他向身边的同志指了指。 “米兄,我看你为人机警,颇有些英雄气概,你我就兄弟相称吧!今后再路过此地就在我这里歇一脚,兄弟别的能耐没有,但房子管你住,饭管你吃,你看怎样?” “好啊!看得出你是豪爽之人,好兄弟,你这个兄弟我认了!今后我们有难同当,有福共享!”仁仟打心里过意不去,人家真心实意结交,自己却连个姓都要隐瞒,实在是地下党严格的纪律在身,不得已之举啊! 临离开,小伙计还是一张笑脸相送,二十九个同志加上仁千共三十人,每人都象发手榴弹一样领到两个滚烫的烧饼,不管怎么推让,那钱就是没送出去。 一路上有了不少话题,同志们议论纷纷,“我看那个朱老闆很可疑,大家请注意,我说的可疑并不代表他是坏人,恰恰相反,他不光豪爽,身上还透着一股正气,象是咱们的人!”一个青年干部头头是道的分析着,让人不得不佩服他那敏捷的思维和犀利的眼光,大家都有同感。 “是啊,谁会做陪本的买卖啊?那钱八成就象是朱老闆出的!他会不会真是自己人?”又一个青年干部琢磨起来。 仁仟眼前一亮,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自言自语:“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这餐饭不是朱老闆请客才怪!”心里一阵热唿唿的。他暗想,好兄弟,你的热心快肠哥哥我领教了,就算这辈子还不清,下辈子也要还! 第五节 护送青年干部队(四) 路上行人很少,仁仟看了看地形快到根椐地的地盘了,他压低嗓子说道:“同志们!我们已经走出敌占区,前面离根椐地的路程不远了,加油走啊!”听仁仟这样讲,吃饱喝足的青年干部队同志高兴的跳起来,大家劲头十足加快脚步向前赶路。 “这么快就要到了?我还没走够呢!”有人故意说反话。 “算一算都出来多少天了?还快啊?我觉得太漫长了,象走了半个人生!”有个女干部反驳。 “嗨,不管是快还是慢,总算要到家了,我太激动了!”一个扎着两条小辨的女干部综合几人的看法表达自己的心情。 “到了根椐地以后你们就是军队干部,下次再见到你们我就该叫首长了是吧?祝首长们早日奔赴战场上逞英豪!”仁仟心情很好,一路不拘言笑的他竟和大家开了句玩笑。 “嘿!你们注意到了吗?我们的米贩子同志说话的口气好象都变样了!”同志们的心情比他更好,注意到仁仟的细微变化,大家稀里哗啦笑开了。 仁仟一改往日低沉的话语,让急急赶路的干部队同志的心情都爽朗了许多,一路上他们从没听见仁仟大声说过话,一直显得严肃沉默。现在的他却变了个样,青年干部队也精神大振,虽然行走这半个多月中他们的脚底板都磨出血泡,人也消瘦了不少,可是革命热情却丝毫未减退。 这是一个皓月当空的夜晚,仁仟留意看了一下周围突然加快脚步向前赶路,青年干部队同志顺着他的眼光向四周看去,什么也没发现,不会有啥情况吧?他们只有迈开大步紧跟上仁仟的步伐以免掉队,钻过山沟爬过坡坎,他们七绕八拐来到一户农家门前的小坝子里,仁仟站住不走了。 身后的同志们充满疑惑,难道还要在地下交通站住宿一晚?不是说很快就要到了吗?就在大家疑惑不解时,仁仟两眼放光,他低声说道:“同志们,到家了!” “我们到家了!”见大家一点反应也没有,仁仟不得不再说一遍,他向四周望去,隐隐约约看到了晃动的人影。 到家了?青年干部队全体一楞。这是哪里啊?这个木门看上去很普通,不过就是一户农家小院,更确切的说连院子也没有。与他们嚮往中那气势如虹的革命根据地相差甚远,没有敲锣打鼓热烈欢迎的场面,也没有看到穿军装的红军部队,低矮的房屋里闪出忽明忽暗微弱的光亮。 他们抱着极大的热情,冒着生命危险来到革命根据地,眼前的光景让人心里凉了半截。 “老米同志,你没走错吧?这里一点也不象是革命根椐地啊?”虽说是夜晚,却也能看出四周的农田,他们就是从田梗上走过来的。 “也许是来借宿吧?”大家胡乱猜测着。 仁仟不再理会他们的议论,他整理一下衣服,算是看起来没那么皱皱巴巴了,大家一看他的举动也学着整理一下衣服,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砰,砰,砰,仁仟很有节奏的在门上轻声叩了三下,很快走出几个头戴八角帽的红军,青年干部队才发现不知哪里冒出一些背枪的警卫战士在不远的田梗边站岗放哨。 为首的红军同志热情向大家招手,“同志们辛苦了!欢迎你们到根椐地来!”说话的人天庭饱满,稜角分明,炯炯有神的眼睛看上去就是个首长,他欣喜的目光扫视着每一个同志,并和大家一一握手。 是红军!终于看到队伍上的人了!青年干部队同志欢唿起来,月光下也能看到大家眼里激动的泪水。不过,首长说了欢迎他们到根椐地来!红军怎么住在这里?依然还是个迷,他们环顾四周一副不解的样子都呈现在脸上。 第21页 “同志们,我代表苏区红军欢迎你们加入革命队伍!这里是我们的前沿地带,你们先在这里吃个饭再休息一晚上,明天早晨我们一起回驻地!”原来是虚惊一场,这里真的是一户农家,考虑到还要走一段路程,部队首长安排他们吃饭休息,免得半夜到了根椐地因疲乏而吃不下饭,首长考虑的很周到。 首长特地从驻地赶到前沿迎接青年干部队,足以说明对他们的重视,大家心里暖哄哄的。 仁仟也很激动,但和青年干部队同志比起来,他心里更多了一份难过和自责。 他向前跨出一步,含泪向前来迎接青年干部队的红军首长汇报情况,“报告首长,我的代号叫米贩子,我没有完成任务!在国统区牺牲了九个同志,没有如数将青年干部队全体干部护送到家,是我失职,请首长处分!”说完他低下头。 未等首长开口,一旁的青年干部们叫嚷起来,大个子很激动,“首长!不是这样的,要不是米贩子他沿途机智的护送我们,恐怕我们都来不了这里,早就见马克思去了!这一路我们歷经艰险都被他化险为夷。首长,你可不能处分他呀!” “是啊,我们感谢他都还来不及,请首长千万不要处分他!”同志们挤在首长身旁为仁仟说情,让他很感动。 “谁说要处分他?谁要是处分他那就先处分我好了!呵呵......”红军首长一把握住仁仟的手用力摇了摇,几位红军干部都过来和仁仟握手,向他表示感谢。 红军首长接着说道:“米贩子同志,你勇于承担责任这固然很好!可是革命总会有牺牲,烈士的鲜血不会白流!我们一定会打垮国民党反动派!你这地下交通做得很好!我们应该表扬才是,哪有批评之理?米贩子同志,你是有勇有谋大智慧啊!你冒着生命危险护送这批青年干部,就是为部队输血!为我们护送来一批难得的人材呀!”首长说得多么好啊,大家满心佩服,这才是领导艺术和大将风度。 在场的人为仁仟鼓掌,红军首长的话使他更加意识到自己责任重大,今后还要加倍努力工作。 从屋里走出来一位老大爷,他一手捧着茶壶一手端着茶碗,和蔼可亲地招唿起都站在坝子的青年干部,“同志们,快来喝点水!”到了根椐地的地盘就是不一样,老百姓张口闭口都喊同志,让人听起来很亲切。 一位老大娘也跟着走出来,她快言快语说道:“大家一路辛苦,喝了水就请屋里坐吧!饭菜早就准备好了,只需热热马上就能吃到口。”老大娘说得大家心里暖暖的,到家的感觉真好。 这就是革命根椐地,军民团结亲如一家。 仁仟也在老乡家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他向红军首长和青年干部队同志道别。就要离开了,大家围在他身边,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 “米贩子同志,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你的安全关乎组织的安全!吃饱喝足再走。”首长细心嘱咐,仁仟频频点头,他没想到部队首长一点架子也没有,还这么关心他。 “同志,多带些干粮,路上别饿着!”老大娘往仁仟手里塞了好几张厚厚的大饼,见他拿在手里没地方放,又帮他打个小包袱挎在肩上。 “米同志,以后再到根据地一定要来看我们,我一定要招待你大吃一顿!”大家哄堂大笑,可是这个女干部却流下眼泪,她掏出手绢擦着止不住的泪水,“过去以为只有穿上军装才是真正意义上的革命,现在我才理解到,原来各条战线都是革命的一部分,都同样重要!你是在看不见的战线上默默无闻的幕后英雄,我要向你学习!”这话说的让仁仟脸红,他觉得自己没做多大个事。 “米同志,一路保重!”到了根椐地,大家对他的称唿都改变了。 “再来的时候记得要来看我们,我们一定好好款待你!”看起来大家一路上都没有吃过饱饭,这话已被提了好几次,青年干部队同志抓紧有限的时间说出心里话,让仁仟很受感动。每一双紧握的手都久久不愿放开,他们都是有情有义的人。 “同志们,再见!”仁仟清澈深邃的目光中透着坚定,从感情上讲他也依依不捨,就在转身离去的一瞬间,他把一路护送歷尽的艰辛和同甘共苦的革命友情深深埋进心底。青年干部队同志为他一惯沉稳的作风、丰富的阅歷和果敢坚韧的精神所折服。 从这以后,仁仟经常穿梭于白区执行任务,护送各种各样的人和物资到根椐地。 每次一个来回就要用去半个月到一个多月的时间,说是千般辛苦万分危险也不为过。跑交通渴了喝口山沟的水,饿了啃个生红薯,有时任务紧急来不及带干粮就空着肚子翻山越岭赶路。 这对于一个常人是何等辛苦的一件事,对于一个具有坚强信念的革命者来说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和他们为之奋斗的革命事业相比,这点苦实在算不了什么。 第六节 任重道远 夏日,这时的革命武装力量还不够强大,红军部队除了从战场上缴获武器弹药,还需要通过各种渠道搞武器装备、药品、盐巴、布匹等一些急需物资。 地下党千方百计通过各种办法弄到武器之后派秘密武装交通员武装押运,将红军需要的各种急需物资和武装弹药送到根据地再转送到前线。 第22页 要想把武器安全押送到根据地和红军部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中间有很多环节要考虑到。事先地下党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通过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去疏通各个重要关节,战斗在各条战线的地下党员不顾个人安危为红军部队挺而走险,有的甚至牺牲了宝贵的生命。 仁仟也参加过武装押运,押运军火时大家都格外小心,这可是个细緻活儿。 这次他和地下党同志又接到任务,要护送一批军火到红军部队。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车辆及一大堆军用物资,要想在敌人眼皮下通过,谈何容易? 出发前每个人都乔装打扮的和赶车人一样,让人看不出破绽。这些秘密武装交通员个个子弹上膛,领头的地下党负责人啄木鸟和他们一起宣誓:“人在武器在!誓与武器共存亡,决不叛变!” 人在武器在,誓与武器共存亡!他们要用鲜血和生命去保护来之不易的军用物资。 “得儿,驾,驾......” 啪!一声鞭响,押运队伍在夜间浩浩荡荡出发了。有车有骡马,啄木鸟坐在汽车的驾驶室里已然是个老闆,所有秘密武装交通员都跟在骡马旁边,他们甩着长鞭活脱脱是一群赶车人,这个骡马队伍看起来有些庞大,大家一路上保持着高度警惕以防发生意外。 仁仟和其它地下党同志的打扮差不多,头戴白毛巾扎着一束黑腰带,衣襟里藏着一把驳壳枪,他们一边吆喝牲口,一边机警的环顾左右。夜晚路上行人极少,偶有几个路人也是行色匆匆,空旷的原野上依稀看见远处的农舍,一切是那么安静,晚风吹佛在身上格外的凉爽。 为了安全起见事先都做了伪装,在货里藏货,不能在检查时轻易的被发现。穿一身长袍,戴着金边眼镜的“大老闆”坐在车上指挥行动,他就是地下党的负责人啄木鸟。 地下党组织事先和内线都通了气,内线在每个必经的关卡封锁线找到关系打点好“军爷”,收到好处的这些人心领神会,自然会加倍关照,他们知道,事成之后还会得到一笔不小的酬劳。 眼看着武装押运的队伍已经来到检查站,一帮国民党士兵围上来,前面设置了层层哨卡。仁仟两眼紧盯着前面“大老闆”的车,一但他双手捂脸咳嗽那就是发出紧急行动的信号,他们将立即开枪强行沖关。 “停车!”汽车嘎吱一声停下来,一个戴着白手套的国民党军官神气的走上前,两旁伫立的国民党士兵端着冲锋鎗严阵以待,盘查开始了。 国民党军官回头点了几个亲信,示意他们上车检查。亲信们爬上车用手电筒照了好一阵,又拍拍打打检查车上的物品,忙活一阵却不见有人拆包,一个士兵跳下车喊道:“报告长官,一切正常!” 军官挥手向骡马队指了指,士兵们举着手电筒在货物上照来照去,仁仟看见“大老闆”神态自若地站在车前抽菸,心里踏实多了。 “报告长官,一切正常!”又一个士兵跑来向他报告检查结果,看起来四周戒备森严其中的猫腻谁能看出啊?秘密武装交通员会心的笑了。 军官头也不抬地挥挥手斯文的说道:“可以走了!”汽车刚要发动,后面传来急促的喇叭声,一声枪响划破夜空。 “都给我站住!让他们停下!前面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这么多人在夜间行走?”后面的车灯照得人眼睛睁不开,一辆急驶而来的军车上跳下一个长官模样的人来,车上整整齐齐站了两大排手握冲锋鎗头戴钢盔帽的的宪兵。 “报告长官!他们是给驻扎在城外的国军部队送粮食的,白天车马多,是驻军部队要求他们在夜间送的!”下级军官胆子忒大,天大的谎话也能撒圆。 “哪个驻军部队要求他们在夜间送?搞什么鬼!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长官步步紧逼。 “报告长官,他们白天来过电话。”下级军官的帽沿下出汗了,好在夜晚看不清,长官再追问下去就快露出马脚,他藏在背后的那只手微微摆动着,示意身后的下属快来帮忙。 从哨卡里面跑来一个士兵,他双脚併拢举手敬礼高声喊道:“报告长官!前面张家店方向发现敌情,有共军运动迹象!”说话间远处传来枪声,在空旷的原野听着格外清脆,这是地下党早已设计好的,只要在关卡停住不动就是出问题了,早有埋伏的地下党在远处开枪分散敌人注意,便于引开一部分敌人好顺利沖关。 仁千蹲下把双手抱在胸口前,方便随时摸枪,他看看“大老闆”还在吞云吐雾,一付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哪里打枪?你快派部队去侦察一下。”看起来长官的权力很大,不分区域到处指挥。 “这......长官,外面的事我们管不着呀,总不能擅离职守吧?”下级军官看上去很为难。 “走!看看去!那这里交给你了,你要严加防范,跑掉一个共产党我拿你是问!”上级军官善于发现情况,好顺腾摸瓜一网打尽。 “是!长官!”下级军官把两手放在背后,每报告一句都要垫垫脚,这个动作看起来很优雅。长官驱车向枪响的方向赶去,扬起一阵呛人的尘土。 “你们快走!他一会回来又要找麻烦!”下级军官摇晃着白手套,看得出,他官虽不大却是个讲究派头的人。 第23页 “谢谢长官,我们这就走,出发!”“大老闆”扔掉菸头,一挥手坐上汽车。 “弟兄们辛苦了!明天我请客!”下级军官扭头对手下喊话,他可真忙啊,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从容不迫的应付着,士兵高兴的朝他傻笑一阵,部队里找不出比吃吃喝喝更痛快的事。 “大老闆”的车发动了,后面的赶车人一分钟也不愿停留,大家快速走出关卡,刚才好险啊!整个过程看似轻松,其实每个人都捏了一把汗,无论哪个环节出问题,招来的都是枪战和牺牲。 能顺利通过封锁线的检查站,有很大功劳归功于长期做地下工作和打入敌人内部的同志。仁仟此刻也产生了好奇心理,他赶着马车暗暗想着,那个国民党军官究竟是得了好处费还是真正的地下党员?总之,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机智灵活,看似无意实则有意。 地下党冲破重重阻拦把物资源源不断输送到红军手里,老蒋高喊的宁可错杀三千也绝不放过一个,有时侯也不那么管用。 每当地下党把物资送到根据地,看到红军部队和根据地人民的热切期盼,红军战士们手里有了武器,有了枪桿子就有了闹革命的资本,他们恨不得和红军战士一起拿起枪跟敌人干上一场,枪桿子里面出政权嘛。 仁仟感同深受,只有坚定不移跟着共产党走,拿起枪跟敌人干,穷人才能翻身得解放。 第七节 革命尚未成功 转眼到了第二年立春前后,天上下着鹅毛大雪,玲珑剔透的雪花玉蝶般在空中飞舞,待它飞舞累了便安静的落在各家门前和屋顶。一颗颗大树小树也披上银装,浪漫的雪景象是圣洁的面纱,一扫冬日寒景的雾霾。 孩子们不顾天气寒冷跑到外面打雪仗玩耍,嘻嘻哈哈的边打边跑如同作战。 啄木鸟身穿一件皮夹袄神气的站在门口,这种特殊化掩饰着他的真实身份。他跺跺脚搓着双手对身穿破旧棉袄的仁仟和若干名秘密武装交通员交待任务,“马上赶到长途汽车站附近的秘密交通站执行紧急任务,什么也不要问!立刻行动!” “是,保证完成任务!”大家虽然下了保证,可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连什么任务都不知道,怎么去完成?他们赶到交通站以后方才得知,有几位红军部队的首长从武汉路经黄陂去麻城,至于首长是谁,他们要去麻城做什么,一切都不得而知。 根据地下党组织的安排,他们只负责在长途汽车站确保首长安全离开黄陂。是什么样的部队首长需要地下党来保护?仁仟和秘密武装交通员互相之间不便打听,干地下工作原则性很强,一但出了事,包打听的那个人定是脱不了干系。他们住在一个偏僻地方躺在冰冷的大铺上静静等待着,在心里悄悄的猜测将要见到的是谁。 两天后,早已住进秘密交通站的仁千和其它同志在一条热闹的大街上顺利接到首长。尽管首长们都穿着便装,也不能随便打听他们是谁,但一眼就能看出首长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单从他们的威严和举手投足中就能感觉到首长气度非凡且具有大将风度。 秘密武装交通员惊讶的望着首长身边的七、八个便衣警卫,他们武艺高强,训练有素。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不知怎么旁人都近不了首长身边,不管行人怎样横穿直走,首长们始终被夹在中间,却还看不出是有意而为之。便衣警卫一个个瘦弱精干、机智过人,好傢伙!那个精神头儿让人看了就眼热,仁仟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不是保镖却胜似保镖的便衣警卫,他顿觉情绪激昂,热血沸腾,保护首长安全的使命感油然升起。 不过便衣警卫很快就告知他们,部队警卫负责近身保护首长,地下党只负责外围警戒。秘密武装交通员并不和首长一行人打交道,只是布控在附近周围观察有没有异常,他们也是枪不离身,一但发现情况都能及时出手。 冬日的一抹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微的暖意,仁仟很高兴能参加这次行动,能与红军部队便衣警卫一起执行特殊任务是莫大的光荣。 首长只是经过黄陂很快就要离开,仁仟和地下党员腰里藏枪在长途汽车站附近警戒,确定周围无任何异常便有人发出安全信号,首长一行人神不知鬼不觉,就象从地下冒出来的一样,突然闪身登上一辆破旧的长途公共汽车,在秘密武装交通员的目送下安全离去。 首长很快就走了,仁仟和秘密武装交通员甚至不知道自己迎送的是谁,只听见有人喊过一号首长,二号首长,想必也是红军中的了得人物。 秘密武装交通员的工作充满惊险和刺激,同时也十分危险。仁仟时常到敌占区去侦察、搞情报,因地下工作需要,他曾经化装成沿街乞讨的叫花子,淘粪的农民,教书先生等各种装扮。 有一回他护送一位老先生到根椐地,由于老先生年纪太大走不了山路,一路上全靠仁仟背着行走,仁仟不辞辛苦对老先生照顾有加,老先生全都看在眼里。他是个知名人士,一路上吃住花销他出手大方,仁仟将他送到根椐地,离开时老先生执意要送给仁仟十块银元做为感谢,“大兄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你一路照料,把这些拿着,回去补贴家用吧!” 仁仟当然不会接受,他将老先生的手挡了回去,“老先生,您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要是收了您的钱,我就不配干这项工作了。” 第24页 秘密交通线是地方党建立的对外沟通的重要命脉,来之不易,容不得半点闪失。仁仟深知每一份情报都是内线用生命换来的,单线接头时秘密交通员总是格外小心,他时刻牢记上级的提醒:“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他在老交通员身上学会忍辱负重,党的利益高于一切。他穿梭在白区,出入封锁线,面对敌人的盘查,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仁仟无怨无悔。自从做了秘密武装交通员后,仁仟枪不离手,他风里来雨里走,穿梭于革命根据地和国民党统治区,在敌人眼皮下迎来送往各条战线的不同人物 ,传送党的文件和指示,运送武器,侦察情报...... 仁仟跑交通次数多了,和那位朱老闆相识结为好兄弟,每次经过这里朱老闆都要留他吃个饭住个宿什么的,让他在心里过意不去。 一次在送人返回的路上仁仟发现自己被一群土匪模样的人跟上了,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一时还不清楚。 见甩不开土匪他只好来到杂货铺旁的小餐馆坐下,小伙计笑脸迎上来,每回总也没见过他的老闆,仁仟埋头喝水轻声向小伙计问道:“这里有小路吗?我后面有匪跟着。”仁仟跑这条线有一阵了,和他们混了个脸熟。 “您等等,嗨!一壶白酒,一盘花生米,马上就......!”小伙计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守在路边提枪跟踪的几个人就进了厨房,仁仟知道他去想办法了。 很快,小伙计送来一壶热茶和一小碟豆腐干子,他用筷子在碟子边敲了几下就进去了。厨房后院和隔壁的杂货铺后院相通,看来饭馆小伙计已熘过去把情况告知给朱老闆,仁仟心中暗喜,他轻轻把碟子移开看见下面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就说上厕所,速来! “伙计,再烧个热汤!我去趟厕所就来,你动作要快啊!我吃了还要赶路!”声音很大,大的足以传到土匪耳边。仁仟说着话几大步走进餐馆,朱老闆的小伙计已等在厨房接他过去,朱老闆的后院有道小门直通乡间小路,小路前面还有两条叉道,一条上山,一条进城。 “春泽,你领他绕到那条最近的小路再把他带出去。”朱老闆办事牢靠,小伙计听话的点点头。 “兄弟,大恩不言谢,日后再见!”仁仟转身跟着小伙计从后院走掉。 发生有人跟踪,情急之下来到小餐馆被朱老闆机智相救。几次接触下来仁仟断定朱老闆一定是自己人,可是不能随便打听,一来会暴露自己身份,二来纪律不允许。 时间一长,朱老闆的身份被暴露了。仁仟刚回到黄陂又接到任务,护送两个同志去根椐地,人少好办事,他尽量选择晚上行走白天睡觉来躲过敌人的探子。 他来到边保交接后正待离去,抬头看见远处的两个红军正望着自己,仔细一看,是朱老闆穿着一身红军的军装和一个红军首长在对他微笑,警卫员站在首长背后,仁仟呆呆的楞在那里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他一直就觉得朱老闆非同寻常人,心里也认定他就是自己人,可要把他和红军划等号还有个过程,当他突然看见穿军装的朱老闆站在面前,还是被吓了一跳。 “哎?这位同志很面熟嘛,是护送青年干部队的米贩子吧?你好啊!”首长和朱老闆走过来,上前握住仁仟的手用力摇了摇。 “首长记性真好!”仁仟看看首长,又看看他身边的朱老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朱喧同志和你一样也是搞地下工作的,不过他可是我部队派出去执行任务的,现在把他抽回来干政委工作。我听他谈起过你,既然是这样的关系以后就不用遮遮掩掩了,你们在一起也便于沟通嘛。”原来朱老闆名叫朱喧,没想到他竟是红军干部,难怪他的言谈举止让仁仟敬佩有加。 “好哥哥,我可想死你了!”朱喧上前和他热情拥抱。 “我的好兄弟,你怎么不在杂货店了?”仁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也能开口相问了。朱喧与自己算是在一个战壕共事的战友,只不过他是部队的,自己是地方的,两双大手紧紧握在一起。 “首长,上次执行任务回去的路上是他救了我,真想好好感谢他!能给他说我的真实姓名吗?这些时我可憋坏了!” 仁仟还没忘记这事,他小声向首长打听,朱喧同志站在一旁嘿嘿的笑着。 “嗯,这个嘛,在不违反组织原则的情况下,我想是可以的!”首长就是首长,这话说的真有水平。 “好兄弟,你是我的好兄弟,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俩同姓,五百年前是一家啊!”说出这话仁仟松了一口气,说假话的日子真不好过,两个好兄弟终于能坦诚相见了。 “哈哈,我的好哥哥!隐藏的够深哪!好你个米兄,米贩子,这名字起得可真好,一听这名字我就在想啊,你到底做过多少投机倒把的大米生意?”三人哈哈大笑,仁仟的心情好极了,他在极度危险的岁月里实在太需要这种同志加兄弟的亲密关系,一来可以学习讨教,二来又能互相理解。 “你还不知道吧?那些追踪你的人是替国民党特务机关做事的,专门跟踪寻找我地下党情报人员,他们一般不出手,出手就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你被他们跟踪一定是对你有所查觉,看样子是要对你下手了!”朱喧告诉他。 第25页 “难怪我怎么都甩不掉他们呢!看来以后更要小心。”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跑这条交通线,难免被暗藏的敌特注意。 “既然如此我看这样吧,回头我给啄木鸟打个招唿,换个人来干,你暂时不能跑这条线了!”红军首长当机立断做出决定,仁仟想反驳也没用,搞地下工作就不能明着来,被特务盯上了只能换人。仁仟挺遗憾的,一对好兄弟刚公开身份就又要分别,他还有好多话要对兄弟说。 “兄弟,想必隔壁那家小餐馆也是你开的吧?那个能干的小伙计也一定都是自己人!我从来就没有看见过餐馆的老闆,想来也是你了!”仁仟临走前不把心中的疑问弄清楚不肯罢休。 “对,小东和春泽他们都是红军小战士!我们一起撤回来了,也是为防止时间长了被敌人注意,那个地点交给一个生意人打理,过些时再换人接回来。” “我说呢,他们看上去就是眼里有活儿、训练有素的人嘛!”仁仟从心里喜欢上这两个年青的红军小战士,可惜没机会再见到他们。 “呵呵,哥哥好眼力!留下吃了饭再走,虽然没有开餐馆那么阔气,可一定让你填饱肚子!”朱喧同志还是那样热心快肠。 “好啊兄弟,哥哥我就不跟你客气了!我可不敢跟你比啊,瞧瞧你,真够威风啊!” 仁仟拍拍朱喧别在身后的一把崭新德国造手枪,又掏出藏在怀中的驳壳枪比了比,一把精细且乌黑闪光,一把粗糙陈旧光泽暗淡,两把枪根本就无法相比,三人哈哈大笑。 红军首长为了仁仟的安全,也为了地下党和这条交通线的安全,停止仁仟跑这条外线,这以后仁仟又默默战斗在新的地方。 第一节 亲人的期盼 仁仟消失的无影无踪。村里有人说他跟“布尔什维克”走了,什么是布尔什维克,他们不懂,全家人干着急也没有用。 自从仁仟做革命地下党工作后就再也顾不上家,家人连面都见不着,也不知他是死是活。妻子朱柳氏承担了沉重的农活,扁担长期压在肩背上,背部淤肿结了个很大的脓包,痛得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脓水不停的往外流,家里也拿不出钱来医治。 承先的弟弟承凯饿得趴在母亲身边哇哇大哭,奶奶已不便出门,她迈着小脚打理家中的一切。 承先想起父亲的话,自己是男子汉,为了全家人不被饿死他要象个男子汉的样子。小承先挺起腰板挑起重担,他成了家里的顶樑柱,砍柴、卖柴,挑水、挖野菜,他无所不干。 这天小承先在家里噼完柴出门晚了些,走了几里路来到山里砍柴,当觉得柴砍够的时侯太阳已落向西边,看看天色晚了,他准备先挑回家第二天再挑去镇上卖钱。 他背着一大捆柴往回走,先下山再上山,回家的路是上坡,他吃力的走完几里山路。由于人小力薄,六十多斤重的柴禾压在背上快背不动了,想到家中老小还指望着他,便咬牙坚持。饿了一天早就飢肠辘辘,当瘦小的身影出现在村前河边,天色已暗淡。 奶奶步履蹒跚在家门外担心的张望着,小承先老远就看见奶奶,可是他还没喊出口就两眼冒金星,一头倒在河边。 “承先,醒醒,快醒醒呀!”承先醒来时看见小根子的身影在眼前晃动,他刚好从河边路过。小根子叫来几个小伙伴把承先和柴禾送回家,奶奶心疼的给他餵了几口清得照人的汤水,承先这才缓过劲来。 “唉,我不能动,真是苦了这孩子啊!”母亲躺在床上流泪。 家里没有吃的,一贫如洗。 穷亲戚小根子只要有时间总是和承先形影不离,小根子满心欢喜跑来告诉他,“承先,听说山里有葛藤,它的根块和藤叶都可以吃,我们明天去挖吧!” “好啊!奶奶,什么是葛藤啊?”承先摇摇正在理野菜的奶奶,在他眼里奶奶知道所有关于油盐柴米的事情,奶奶笑笑告诉他,“嗨,葛藤葛根差不多是一回事,露在外面的是藤,埋在土里的是根,葛根下面的头子长得有点象红薯,煮熟后很好吃,还能抵饿呢!要说真是好东西,就是不太好找哇!” “好啊,小根子,我们明天就去挖吧。”承先不顾自己身体还很虚弱,只要能为家里做事,再苦再累他都愿意。 “哦,那你先躺着休息吧,免得明天走不动路。”小根子很懂事。 第二天一大早小根子就来叫他,承先看见他的大背兜里装了把小锄头,连忙也抓起短把子的小铲子出门了,不一样的农具有时会帮上大忙。奶奶追到门口喊;“不要挖错了,有些藤看起来很象,但却是有毒的,看仔细了再挖!”奶奶虽然心疼他,可是全家几张嘴要吃喝,总得有人去干哪。 两个小孩进到荒山野岭中寻找,一天下来居然挖到不少葛根,背起来有些吃力,可是两个孩子却高兴坏了,这下又能救全家的命了。 小根子刚站起来还没移动脚步,一条菜花蛇从草丛里爬出来,它快速出击伸头就咬,眼看小根子就要被蛇咬了,承先眼急手快把铲子飞快向蛇砍去,菜花蛇被噼成两段,张开的嘴和头不甘心地来回扭动,两人用锄头、铲子一阵勐敲狠打,直到菜花蛇完全死去。“咱们把它也拿回家吧,蛇肉煮煮也很香呢!”小根子看着已断成两截血淋淋的菜花蛇,高兴的手舞足蹈。 第26页 “那是当然,我吃过蛇肉,是我爸捉的,你拿回去吧!我吃过好多次了。”小承先和一般大的小根子推让起来。 “谁没吃过蛇肉呀?我也不要!你拿回去!”两个懂事的孩子很谦让,可说起话来却象在赌气。 “听话,我比你大!”承先就只大他一天,小根子得乖乖的叫他一声哥。 “啊?就大一天那也叫大吗?那我也太亏了吧!”深山里两个小兄弟一路上争执不休,倒也不觉得寂寞。 小根子跟他一起进到承先家里,他高举起蛇头大声嚷道:“奶奶您看!这是什么?”他和承先一样的称唿奶奶,他们是不出五服的叔伯兄弟,弟弟承凯吓得躲在奶奶身后蒙上眼睛不敢看。 奶奶眼尖,乐呵呵的对小根子说:“哎哟!蛇胆可是个好东西,这年头它也算是个稀罕物哟,正好把蛇胆给承先他妈吃,能解毒!小根子,你把蛇肉带回家去让你爸爸烧烧给你吃。”看着孙子挖回来半背兜葛根,她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快煮点葛根给我们吃吧!”承先已经很饿了。小根子提着蛇身高兴的回家,小承先和奶奶也忙开了,先把葛根洗净切成小块用来煮粥,再把其余的洗净晾干,以后打磨成细粉备用,微微有点苦涩的葛粉粥真能填饱肚子。 亲戚邻居们听说后,第二天都跟小承先上山挖葛根,挖的人多了葛根越来越少,最后在山里转悠一天也挖不到一点,很快家里又断顿了。奶奶说草根树皮也能吃,承先弄了一些小树嫩枝芽回来试试,切成小块小段的,切碎煮成树芽草根汤,再难咽下也比没东西进肚强啊,一家人度日如年熬过饥荒。 这天傍晚,只听咣当一声响,门被重重的推开,一个头戴草帽身背麻袋满脸络腮鬍的黑脸汉子突然闯进家来,只见他把肩上的麻袋往地上一甩,伸手夺过坐在床边玩耍的小弟弟就往怀里抱,惊谔中,母亲和奶奶竟没回过神。 是抢匪!自己在山中被强盗抢柴禾的一幕在心头闪过,承先心有余悸,他快步冲上去要夺回弟弟,那人噗哧一声笑起来顺手把他也搂进怀里。当那人摘下压住眉毛的破草帽往地上一扔,家人才看清这人竟是他们日盼夜想的亲人,仁仟终于回家了! 麻袋里装着他给家里带回的救命粮食和一小包盐巴,“爸爸!爸爸......”承先和弟弟高兴的连声叫喊。 “嘘,小声点,不要让别人听见!”仁仟望了望门口把手指压在嘴边低声提醒两个小傢伙,承先连忙点头不再大声说话。他紧紧抱住父亲,无意中触到父亲腰间的手枪,他偏过头惊讶地看着父亲,好象不认识他,仁仟低下头向他挤挤眼,示意他不要出声。 “我不在家的日子,让你们吃苦了!”仁仟有些愧疚,眼睛也有些发红,全家人都在流泪,吃苦不算什么,全家人都很想念他。 “唉,要不是我这大孙子呀,我们真没法活下去。”奶奶将承先拉到身边不住的夸他。 仁仟听说承先为支撑家里吃了不少苦,他爱怜的抚摸着小承先的头,“呵呵,都能撑起一个家了,是条汉子了!”听到父亲的赞扬,小承先低下头缅腆的笑了。 仁仟搞了点盐化成盐水给妻子沖洗背上的脓包,他先放掉浓血,没有纱布条他就放根小草做引流,几天后母亲的伤口不再流脓血,脓包很快消失母亲也能下地做事了,家里响起久违的笑声。 仁仟讲的大道理妻子和母亲虽然不太懂,但明白他在为穷苦人做事,为共产党做事,那一定是对的,也相当危险,她们默默承受着一切。仁仟难得回家一次,就在第二天晚上他趁着月色匆匆离家,因任务的特殊性,仁仟一直在外面执行任务很少有时间回家。 第二节 虎口脱险 国共两党在老区根椐地反覆争夺,家乡的土地又被国民党军队占领。为了夺回老区根椐地,让它重新回到人民的手中,地下党配合当地革命武装多次进行侦察活动,为红军提供准确情报。 啄木鸟神情严肃,他单独向每个人交待各自的任务,自从不跑外线后仁仟改为侦察,地方武装准备攻打哪里就去侦察哪里。“老三,这次安排你回家乡取情报,以后老三这个代号不再使用。你的新代号是铁锤,有特殊情况就和朱三铁匠接头,他在塔区小停街种子铺前面的街边打铁,你们的联络暗号是取罈子里的红薯,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和他联繫。” 家乡总是那么让人牵挂,仁仟精神为之一振,很久没有回家的他真想回去看看母亲、妻子和儿子,他稳住神低声回应:“太好了!” “很抱歉!这次任务紧迫,你可能没时间回家,以后一定找机会弥补你。”啄木鸟略带歉意的看着他。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那我现在就出发!”仁仟有些迫不急待,早日解放家乡,让父老乡亲过上安稳的日子是他当下最大的心愿。 “行,最近塔区敌人封锁很严,进出要小心!”塔耳岗被国民党军队占领,一切行动不得不谨慎。 春日的黄昏突然下起瓢泼大雨,刚摸回朱家嘴村的仁仟隐蔽在山中一处禹庙,等待与塔区地下党情报员秘密接头。 这里离他的家很近,从这座庙子透过树林老远就能看见他家住的那个破庙,要是在白天彼此挥手可见。只要他抬抬脚马上就能回到家中,此刻他却有家不能回。 第27页 天色渐渐暗淡,一个背柴的小孩引起他的注意,那捆柴压在小孩身上连走路都显得吃力。雨越下越大把他全身浇得透湿,小孩却不肯把柴禾扔下避雨,再仔细一看,竟是他的大儿子承先。 仁仟看看周围没有异常,轻声唿唤道:“承先!过来,我的好伢!” 承先意外的见到父亲,惊喜地差点想叫起来,他把柴禾往地上一扔奔过来扑到父亲怀里。 仁仟提起柴禾把儿子拉进庙里,他脱下身上带着体温的衣服替儿子把身体擦干,一面关切地寻问家中情况,“好孩子,你奶奶可好?你母亲怎样?你弟弟长高了没有?承凯已经六岁了我却很少看到他,真想你们啊!”说着他把儿子紧紧抱住。 小承先顾不上回答父亲的问话,张口就说:“爸,让我跟你一起干吧!我要和敌人真刀真枪的干!”他的眼睛和父亲一样闪着机智的光芒。 仁仟疼爱地抚摸着儿子剃光的小脑袋,“好儿子,有出息!长大后定是条汉子!”他把话头一转回到现实中,“眼下你还是小,人都没有枪高怎么扛枪啊?你先帮着家里照顾奶奶和弟弟,过两年等你个子长高了再去也不晚嘛。” 仁仟知道承先从小就想当兵,成天缠着他最仰慕的徐海东胡闹,现在孩子懂事了,靠呵斥已经不解决问题,只有耐心给他做思想工作。 “爸爸,别忘了我可是儿童团团长,什么样的事情没经歷过啊?”承先撅着嘴不服气,他自认为凭儿童团长的资格就能参军。 “呵呵,那是那是!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啊。可是现在你有你的任务,你就踏踏实实当你的儿童团长吧!到时候你不去我还不答应呢!”父子两人藏在庙里小声的说话。 好久没有感受到父亲的温暖,疲劳的小承先不知不觉在父亲宽大的怀抱里睡着了,迷迷煳煳中听见父亲在和什么人说话,他很想看看是谁,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 啪!啪啪......禹庙外面响起枪声, 小承先勐然被惊醒。这回他听清了,父亲急促的给正在接头的情报员说:“快撤!把我儿子带出去!我掩护你们!” “还是你撤吧!我来掩护!”塔区情报员争着掩护,他已将情报全部告知给仁仟,理应自己留下来掩护才是。 “来不及了!快走!”仁仟提着驳壳枪冲到门口,塔区情报员见劝阻已来不及,看看身边的孩子他一咬牙将小承先推出墙头。 承先跟着地下党叔叔从庙子后面的破墙头翻出去,只听见庙子附近响起一阵激烈的枪声,两人刚跑到后山停下, 枪声也嘎然而止。 想到敌众我寡,送情报的地下党叔叔料定单枪匹马的仁仟敌不过国民党部队,他沉痛地低下头,“孩子,你父亲是个好党员,他是我党忠诚的革命战士!” 从他悲痛的神情中小承先似乎猜到父亲已经牺牲,眼泪忍不住刷刷地流下来,他大声哭喊,“爸爸!爸爸......”他不相信父亲就这样离开了他,父亲那温暖的怀抱令他永生难忘。 小承先伤心的回到家,不敢给家里人提起,怕她们受不了打击。第二天,他忍住悲痛悄悄来到庙子里查看,柴禾静静地靠在墙边,看不出任何打斗的迹象,要不是有这捆柴禾他真以为自己是做了一场梦。 一个月后红军打回来了,红军队伍中不断有人给路边欢迎的群众打招唿,有人高声喊道:“大妈,锅子兄弟在家吗?让他晚上来家坐坐!” 真是奇怪,红军中还有人认识自己?张大妈循声望去,她大吃一惊,再揉揉眼睛仔细瞧看,她高兴地拍手,“哎哟,这不是仁仟吗?你咋和队伍一起回来了,你参加红军了吗?”仁仟只是笑笑,没有正面回答。 欢迎红军的人群中还有落寞的小承先,当听见父亲和人打招唿他含着眼泪楞楞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他一直就不相信父亲牺牲了,现在父亲就在眼前,他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听见父亲说话的声音感觉自己又回到梦里。 “儿子!立正!你还楞在这里做什么?”父亲用手揪住他的耳朵,承先有感觉!但那不是痛,是父亲的生命在唿唤! “现在我命令!儿童团长朱承先,向后转!跑步走!马上回家报告!”真真切切是父亲,他已经很久没有大声和小承先说过话了。父亲快活的眼睛里不无得意,小承先快活的眼泪汪汪,他象一阵风瞬间就跑没了影。 仁仟随队伍回来了,全家人松了一口气,小承先含着眼泪把父亲紧紧抱住,再也不想和他分开。 妻子为他拿来一套干净的补丁衣服,轻声说道:“孩子他爸,水烧热了,洗个澡,把这身衣服换上。” “柳儿,这次回来要多住些日子,家里的粗活儿重活儿我来做。”仁仟深情地看着她,轻轻握了握她的双手,又抱起小儿子承凯亲一亲,六岁的小儿子营养不良身材瘦小,看起来很小,让父亲很心疼。 “儿子,爸爸对不起你,不能在家照顾你,等革命成功我再加倍补偿吧!”小承凯听不懂父亲在说什么,仁仟用鬍鬚扎他,逗得他一个劲笑个不停,家里端锅起灶又有了生气,承先的奶奶迈着小脚忙前忙后,仁仟放下儿子去挑水噼柴。 小承先端着碗顾不得吃饭,“爸,那晚你没死?”看来这个问题不弄明白他连觉也睡不着。 第28页 “当然没死,不然怎么坐在这和你说话?”仁仟眨眨眼逗着儿子。 奶奶和母亲也没有吃饭,她们坐在一旁听仁仟说话,好象这样也能把肚子填饱似的,听到儿子的问话母亲急了,她向仁仟问道:“怎么?你们见过?” “哥,什么事啊?说来听听!”锅子刚好领着一帮赤卫队员进门,大家手里拎着酒菜,对仁仟的事情有浓厚的兴趣。 “好,讲就讲,反正我还活得好好的。”仁仟放下筷子招唿大家,人多屋里坐不下,酒菜被移到屋外的坝子里。“有个晚上我回来正好看到儿子背柴走在路上,和他说了一阵话就遇到国民党部队搜查,当时我们正在庙里,敌人搜到庙子门口。承先刚从后墙翻出去敌人就冲到门口喊捉拿共党,嘿嘿,一个班的敌人被我打死了一半。” 他把和情报员接头的事情遮掩过去。 “好哥哥,后来呢?你怎么跑掉的?”锅子听得入神,要刨根问底。 “敌人也摸不清庙里有多少共产党,周围的情况也吃不准,见一个班死了一半人哪还敢打下去,剩下的几个敌兵都是熊包,他们不敢再打连忙逃跑,也许是跑回去搬救兵,我也赶紧离开了。” “爸,你干掉几个敌人?”承先着急的发问,仁仟伸出手指比划,还冲他眨眨眼。 “六个!哈哈,爸爸真厉害!”承先高兴的跳起来。 久别重逢,锅子兄弟有话要问,“好哥哥,你怎么和红军一起回来了,听说你是在红军队伍里,莫非你也?”他把话留给仁仟自己,锅子和赤卫队员虽不知他确切的工作,但也看得出几分。 “哦,是这样的,我是给红军带路,顺便回家看看。”仁千想起啄木鸟先前的承诺,打心里感谢组织上对他的照顾。 一旁的母亲和奶奶松了一口气,弟弟承凯怯生生的坐在父亲怀中盯着每个说话的人。 “哥,真怀念我们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我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还记得你带着我们去烧地主的帐本吗?”锅子兄弟回忆起往事,仰头喝下一口烧酒。 “这种事多了,谁知道你说得是哪次啊?”仁仟也干了一口,赤卫队员们七嘴八舌说起不同的经歷,大家都有些醉意。 “嘻嘻,大哥你忘了?那次我们正在烧帐本,一个躲在暗处的狗腿子向你开枪,没打中你,却把我的裤子打了个洞,你都忘了吗?”锅子兄弟笑着回忆往事,夜晚的土坝子上发出阵阵粗犷地笑声。 夜深了,久别重逢的好兄弟都散去,家人这才围拢到仁仟身边问长问短。 第三节 戏中有戏 红军很快又走了,国民党大部队占领黄陂县城,也占领了塔尔岗地区,仁仟也走了,他回到县城附近和地下党隐蔽起来。 仁仟接到地下党布置的新任务。 啄木鸟把手搭在他肩头上语重心长的说道:“铁锤,组织上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派你回塔区潜伏侦察,这次你要准备长住。那里认识你的人多,你去有一定危险,但考虑来考虑去也只有你最熟悉当地的情况,一定要把敌人兵力布署彻底摸清,以便我们配合红军夺回老区根椐地!” “是,我晚上出发。”仁仟干脆的说道。 “嗯,发现情况不对不要犹豫,立马就撤!安全第一!”啄木鸟握住他的手叮瞩。 仁仟摇身一变成了塔区镇上一个戏园子老闆的跟班,他掌管戏园子的大小事。老闆也是自己的同志,他的任务是为仁仟做掩护,配合仁仟的侦察行动。 仁仟这个做跟班的总是闲不住,除了帮忙端茶送水每天还要替外出活动的老闆吆喝生意。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利用这里做掩护,侦察镇里和塔区一带的敌人守备兵力、武器装备。 这天,上街卖柴的小承先走累了,他靠在戏园子对面的墙角停下歇脚,顺便也想看看热闹的戏园子里那些唱戏的人。他伸长脖子往里面瞧了瞧,唱戏的画了一张大白脸,用假声假气的嗓子唱的不知什么戏,那些听戏的人摇晃着脑袋如痴如醉的样子很好笑。 “客官,看茶!”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拎着一只茶壶往看戏的人茶碗里添水,他点头哈腰见人就打招唿。 是爸爸?小承先无意中竟看见父亲在这里,手里还拎着一把茶壶,他喜出望外忍不住高喊:“爸爸!”里面很热闹,他的声音被嘈杂的人声盖住。仁仟抬头看见儿子站在门外,他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连忙转过身去,喧闹的戏园子里谁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 见父亲不理他,小承先微微一愣,他看着镇上来来往往的人流,马上意识到父亲是地下党,一定是隐藏在这里搞地下活动。可是戏园子里能有什么重要事情可做呢?他放下柴禾默不作声蹲在墙角,他要看看父亲是怎样干地下工作的。 不一会仁仟给儿子使眼色示意他进去,承先不愿进去。过去偶尔能看场戏,也是在苏维埃政权时少共团组织的,那是站在半山坡上有成群的人挤着看,可这里是戏园子啊。 坐在戏园子最前面看戏的全都是国民党军官和太太,中间坐着地主老财和家人,后面坐的是狗腿子等没有地位的人,和他们一起看戏承先才不愿意呢。 仁仟见儿子没领会他的用意,便走到门口装作和陌生人说话的口吻对他说道:“小伢,想不想进来帮忙?管你饭吃。”既然父亲发话了,小承先点点头跟了进去。 第29页 仁仟大声向他交待,“小伢,你就在后面帮着洗茶碗抹桌子扫地,其它的事不用你做。”小承先又点点头,他两眼盯着门外的柴禾有些不舍,柴还没卖掉呢。 父亲知道孩子砍柴不易,不能让儿子的汗水白流,他把头歪了一下小声说道:“快去吧!随便卖个价钱快把钱送回家再来,再给你母亲说一下,早去早来啊!” 等承先卖完柴禾送钱回家再赶来时,戏园子早已经曲终人散,见没有外人,父亲小声说道:“孩子,这段时间你就来帮忙吧,老闆会管你吃饱的。不过你记住,不要多说话,和我也尽量少讲话,我可是有要紧活儿要做啊!” 父亲交待的活儿很简单,比起在地主家放牛的那段日子可轻松了很多。承先按照父亲的意思在戏园子干杂活儿不多言也不多语,每天勤勤恳恳埋头做事。 慢慢地,他看出点门道。他发现两个特别的人,每次看完戏都不急于离开,总是悠闲地坐在那里品茶磕瓜子,慢慢聊天。等客人都走完了,小承先便收拾茶碗物件,打扫戏园子。 父亲拎着茶壶过去送水,然后和他们坐在一起,说话的声音渐渐放小,过了许久他们才离去。承先心里明白,他们一定就是父亲称唿的同志。 半个月过去了,镇上看似平静。父亲每天和两个神秘人嘀嘀咕咕,每天在戏园子门口向街头瞭望。 他们每天夜间出去佛晓才回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再洗把脸倒头就睡下,承先不问,问了父亲也不会说,但他知道父亲是侦察敌情去了。 镇子上整天都能看到国民党这支队伍过去,那支队伍过来。承先心里暗暗高兴,地下党真会挑选地方,站在这里能把整条大街看得一清二楚,就连国民党驻扎的地方也相隔不远,父亲和这些同志真够胆大,就在敌人眼皮下活动。 这天下午,天上下着毛毛细雨,来看戏的人很少。进来几个地主老财,见没有军官来,他们一屁股坐在前排的椅子上。仁仟象往常一样迎上前倒茶水招唿客人,“客官请用茶,有什么需要的请给我说。” “来一盘瓜子和一盘点心......”其中一人点了小吃。 一个刚刚落座的地主对仁仟连看了好几眼没有说话,他的举止引起仁仟警觉。仁仟仔细看了看他,确信自己没见过这人,他转身离开。 “共产党!他是共产党!抓住他!”这个地主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指着仁仟的背影大叫大嚷。仁仟没有丝豪的犹豫,回过身将拎在手上的一壶滚开水向地主浇去,转身沖向后门。 事情来得太突然,不等在场的人反应过来,只听见一声惨叫,“救命呀!痛死我啦!”地主跌倒在地,他被滚开水烫得浑身打颤,满地打滚。 地主手下的狗腿子手忙脚乱,一个个嘴里干嚎干嚷:“抓共党!抓共党!”可是谁也没有採取行动。 地主气得咬牙切齿,躺在地上嚎叫:“混蛋!还不给我追!”几个狗腿子这才反应过来。待他们追出后门仁仟已跑出几十米外,他回头抬手就是一枪,“啪”的一声枪响,一个狗腿子手捂在大腿上慢慢倒下,后面的狗腿子谁也不敢再追,谁愿去白白送死啊,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仁仟远去。 一帮狗腿子又回到戏园子,寻找园里其它可疑的人。 机灵的小承先在父亲冲出后门的瞬间就意识到出大事了,他人不知鬼不觉悄悄熘到戏园外面的墙角根蹲下,他要看看最后的结局。看戏的人一见出事了,生怕引火烧身也全都熘走,唱戏的也被枪声吓跑,老闆和伙计人间蒸发,人去楼空。 地主自作多情,不但没抓到“共党”,自己还被烫得死去活来,偷鸡不成反赊把米,他气急败坏却又无可奈何,在戏园子大闹一阵,因疼痛难忍被下人抬去镇上医治。 承先蹲在外面的墙角根看完这齣好戏,知道这里不能再呆下去了,随既离开此地赶回家去。“这伢终于回来了,没出什么事吧?”母亲迎上来一边问一边看看他身后有没有人跟踪,自从仁仟做地下党工作后她总是提心弔胆,生怕丈夫出事。 “妈妈,出事了,爸爸被看戏的地主认出来,不过他已经跑掉了。”承先擦着一头汗水,他在想父亲是不是安全回到地下党组织那里,母亲让他不要给奶奶说,免得她老人家担心。 父亲的果敢给小承先留下深刻印象,他知道了革命有多么危险,是多么不容易,就象父亲常说得那样,他们是提着脑袋干革命。 仁仟机警的逃脱了,他回到组织把半个多月来侦察到的情报汇制成图交给党组织。时机又成熟了,县委组织各乡暗流涌动的革命武装配合红军一起稳、准、狠打击敌人,夺回塔尔岗老区根椐地,红色政权又回到人民手中。 事后,仁仟委託塔区乡政府将这个地主捉住,据地主交待,他曾经看见武装委员仁仟带领群众开仓分粮、斗争恶霸地主,仁仟当然注意不到躲在暗处的地主老财,可是这个地主却把仁仟牢牢记住了,他们都有一本“变天帐”。 第一节 不速之客 中国共产党在革命根据地建立了苏维埃政权,开展农民运动的浪潮也一浪高过一浪,随着运动的深入发展,塔耳岗也成立了共青团组织。 第30页 一九二七年,年仅十八岁的李先念同志在塔耳岗地区秘密从事革命活动,他很小的时候家乡就在塔耳岗,几岁时跟父亲去了黄安,也离塔耳岗不远,他的兄长仍留在塔耳岗与仁仟大姑家住一排房子。 李先念来这里是熟门熟路,他建立了共青团塔耳支部并担任书记。自从共青团塔耳支部建立后给当地青年作出了榜样,共青团起模范带头作用,他们由秘密转为公开,从地下转到地上,配合共产党组织进行革命活动,组织青年参加塔区的各个红色武装,也是塔耳岗地区主要革命力量的一部分。 农民运动不只是大人们和青年人的事,也是娃娃们的事,苏维埃政权还要努力培养红色接班人。 最初,小承先是通过父亲仁仟给他讲一些农民起来造反的亲身经歷受到启发,一个十岁的孩子对革命的认识还停留在懵懵懂懂的初级阶段。随着革命形势的需要,许多革命家先后来到塔耳岗地区,在这块红土地上播下革命的火种,小承先也在大革命的洪流中一步步成长。 这天下午,小承先第一次见到共产党人,他们来到仁仟家住的破庙里开会,一共来了五个人。 他们都是共产党,有思想有文化,上级把他们派到老区发动群众,开展革命工作。很快组织起一些苦大仇深,有胆识的农民兄弟起来造反,象仁仟这样的人就是他们的发展对象。 小承先蹲在一旁疑惑的看着他们,开会这个词很新鲜,这些人看起来很特别,从他们坚定的目光中似乎看到一种力量,是什么力量他也说不上,一看就是靠得住的人。父亲很尊重他们,要儿子称他们“先生”,先生和蔼可亲,一个瘦瘦高高的先生摸着小承先的头问他有几岁,平时都做些什么。 “先生,我年底就满十岁,在地主家放牛,原来住在地主家,现在能回家住了,我就帮家里做些事情。”承先十分认真的回答他。 “好孩子,你有没有去读书?象你这个年龄正是学文化的时候啊!”先生低头向承先寻问。 “嗨,这年头,大人小孩都忙于养家餬口,那里来的钱读书识字啊!”仁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先生转头询问小承先的母亲,“嫂子,家里的情况怎么样?有粮食吃吗?” 看着四壁空空的破庙,看着婆婆累弯的腰,承先的母亲拉着三岁的小儿子眼里含满泪水,“家里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儿子生下来就病了,因为没钱医治,眼看着孩子撒手归天,三个女儿也送给人家当童养媳。穷人没法活呀,日子越过越艰难了。” 小承先眼圈红红的,仁仟也低下头嘆口气。 “老人家,您的儿子要在外面闹革命,经常顾不了家,您不会有意见吧?”先生很和气的向奶奶问话,把每个人都问了一遍。 “相信我儿子要做的事准没错!再说我也不能干涉他呀。”承先的奶奶知道儿子的眼力劲儿,他看准的事一定没错。 先生拍了拍仁仟的肩膀,关切地要他先把家里的事安顿好,说以后对敌斗争开展起来就很难抽出时间照顾家庭了。仁仟和他们谈了许久,很多话小承先听不懂,看样子先生是好人,很少看到父亲和别人谈得那么投机,几个先生不停的说话,父亲也一个劲的点头。 承先站起来怯生生的凑到他们跟前,“先生,你们还走吗?” 一个眼睛很有神的大个子先生坐在破庙的台子上大声说:“我们来了就不走啦,要在这一带发展壮大革命力量!孩子,你不用叫我们先生,以后就叫叔叔吧,我和你父亲可以称为同志。” 看看几个先生都没有父亲的岁数大,小承先改口了,“叔叔,什么叫同志?” “呃,同志就是志同道合的人,有共同目标的人。”叔叔讲得很好,可是他听不懂,到是父亲在一边频频点头。 “叔叔,什么是共同目标......”小承先还想问下去,却被父亲喝住,便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你这孩子还有完没有?一问就停不下来!”父亲很严厉,承先低下头去。 “我们信仰马列主义,建立苏维埃政权,要彻底粉碎旧世界,推翻剥削统治阶级,让天下受苦人翻身得解放,这就是我们的共同目标。”大个子叔叔耐心的告诉他。 “哦,哦......”承先朝父亲看了一眼,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先生讲得太深奥,他还听不懂。 “没关系,孩子,以后你就明白了。”大个子叔叔沖他笑笑。 承先的母亲煮了红薯给他们吃,饭后大个子叔叔递给小承先一个铜板说是付饭钱,小承先不收,但他非要给,说是穷人过得太苦了,不能白吃。他还写了一张“放粮条”递给承先,上面写着:凭此条领取一百伍拾斤谷子。“明天跟我们到丁地主家去领粮!” 小承先和全家人惊讶的瞪大眼睛,真不敢相信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事。 眼镜先生在一旁笑了,“孩子,现在是穷人的天下!我们就是来给你们撑腰的,要跟地主作斗争!别怕,你们明天大胆的带上箩筐背兜跟我们走!” “先生!村里还有好多穷人,他们也去吗?”承先想起小根子和那么多穷亲戚。 “全都去!我们已派人分头发动群众,因为要住在这里,你家是最后才通知。”这天晚上,先生们就在破庙的一角住下,小承先看着他们和衣而睡,还睡得那么香甜。 第31页 第二天清晨,小承先在先生的带领下和母亲来到丁地主家,一百伍十斤谷子有不少呢,他和母亲一人挑了一副箩筐。他看见乡亲们都来了。先生们没有客气,一个个腰里别着手枪大声命令丁地主打开粮仓,眼镜先生站在高处指挥农民凭条领粮。 小承先不知道他们是何时发动的这场有组织有计划的群众运动,他不懂也不明白,地主怎么一改往日的威风不敢吱声。 “小根子,你看丁地主怎么焉儿了?”村里的小伙伴都来了,他们感觉天要变了。 “哈哈,地主也有这一天呀,看他过去神气的样子,现在可真解气!”孩子们开心极了。 丁地主看到自己的长工们也站在领粮的队伍中,手里紧捏着一张纸条,兴奋的脸上发出光彩,丁地主瞠目结舌。他想叫手下那帮吃干饭的狗腿子上来镇压,可是却不见一个人影,他不知这些吃干饭的人都被关在后面的磨坊里,他只能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农民一个接一个把粮食背走,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丁地主拄着拐杖心痛地看着粮仓越来越空,嘴里只敢小声嘀咕,“反了!乱党!乱党!” 小承先和母亲挑着沉甸甸的粮食担子不禁喜上眉稍,全家第一次吃上一餐饱饭。晚上睡觉时,承先又想起共产党人开仓分粮的情景,想起那个把大手一挥很有魄力的眼镜先生,他开心的笑了,他憧憬着天天都能吃上饱饭的好日子。 第二节 少年先锋队童子团 夏天,塔尔岗又被国民党军队占领了,徐海东在黄陂河口区担任农民自卫军队长,为了寻找机会消灭这些敌人,他带着农民自卫军在朱家嘴前面的河边站岗放哨,以便随时观察塔尔岗地区的敌情。那时他还不叫这个名字,是闹革命以后改的。 徐海东先后在黄陂县担任过多种职务,他和承先的父亲很熟,他的个子不高不矮和仁仟差不多。两人虽然不在一支队伍里,但农民武装互有联繫,塔区各个农民武装组织时常联合作战,打击还乡团和红枪会等反动武装,在老区被国民党军队占领时期他们一起配合红军作战,多次夺回塔区让它重新回到人民手里。 徐海东原是黄陂县夏店区徐家桥村人,多年以后夏店划归大悟县,他有亲戚在朱家嘴村,他也常来常往和这个亲戚走得很近。有一次徐海东带领家乡人民搞年关暴动,打这以后他有了一个响亮的外号,徐老虎。 不知怎么回事,从小仰慕英雄的小承先竟和大他十七岁的徐海东相处得很好,每次一看到他就叔叔长叔叔短的叫个不停,徐海东总爱逗小承先玩,这时承先才十岁。 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徐海东很快就带着队伍走了,到了冬天徐海东带领几十个工农革命军背着长枪回来了,小承先一看高兴坏了,隔着老远边跑边喊:“徐叔叔,你回来啦?你从哪里带回来那么多兵呀?”小承先最崇拜这个会带兵打仗的叔叔,一见他又回来了欢天喜地的迎过去。 他跑近徐海东的身边,二十多岁的徐海东张开双臂一把抱起他放到脖子上骑大马,笑嘻嘻说道:“哎哟,你这伢轻得象只小鸡嘛!当只小猪崽都不够格,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徐叔叔,别人都说你是大英雄!我要跟你当兵,这次你带了那么多兵回来,你也带我走吧!”看小承先的样子很坚决呢,徐海东噗哧一声笑了。 “呵呵,你这么点点大就想当兵?那我每天还要背着你跑啊?”徐海东耸耸肩颠了颠骑在脖子上的小承先。他一听这话不干了闹着要下来,徐海东叔叔逗着他就不放他下来。村里人都很喜欢徐海东,隔着老远就大着嗓门和他打招唿,他人缘好又能打仗,在四邻八乡很有名气。 自从塔区有了少先队童子团,小承先和小伙伴看到了希望。在共青团组织的启发帮助下他们挺直腰杆扬眉吐气。在父亲的影响下小承先带头参加了塔尔岗少先队童子团,少先队就是要吸收这些穷苦孩子,他们的年龄在八岁到十四岁不等,当时村里参加童子团的并不多,老区一段时间是红区一段时间是白区,拉锯式的反反覆覆,童子团开始还处于地下,有些大人不敢让孩子参加。 小根子、勐子、狗蛋和承先等穷亲戚第一批参加少先队童子团2,他们一起接受少共团组织的红色教育,孩子们聚在一起活动特别开心,在这里他们明白了穷人为什么穷,为什么要起来造反,他们在共青团组织的启发下提高了思想觉悟。 少共团是受共产党组织领导,它委託共青团领导儿童团,培养他们从小树立为革命勇敢牺牲的精神,训练他们成长为革命战士。 塔区童子团正式由地下转为公开,别看他们年纪小,要做的事情可太多了。乡苏维埃忙不过来的事都交给共青团,共青团员人数很少,他们中大多数都参加了红军,于是共青团组织就把一些政府要做的事情交给童子团来做。 共青团分派了许多任务,他们和农会的大人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鼓动群众起来闹革命。 有的人家胆小怕事,怕地主秋后算帐,自己不参加任何农民运动也不让孩子参加。这时侯童子团员就要去做思想工作,他们一个个睁大眼睛站在别人的家门口,“伯伯,要是人人都象你一样,这个命还革不革了?要是人人都胆小害怕的话,地主老财更要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把腰杆挺直了跟他们斗!看谁怕谁!” 第32页 理是这么个理,大人们整天被孩子们缠着讲道理。小傢伙们把从共青团那里听到的那些话全用上了,思想工作靠人来作,甭管是大人还是小孩,天长日久,宣传在日益见效,群众的觉悟也越来越高。 农忙时,承先和少先队童子团员要去邻村给童子团员小虎伢家里帮忙,他家是军烈属,他父亲参加红军不久就牺牲了,家里有一大堆农活儿没有劳动力来干,少先队童子团主动承担义务。 承先领着童子团员刚走进邻村,离小虎伢家不远了,听见远处传来打闹声,吼声很大。几个小团员连忙跑过去看,只见长得肥头大耳的土豪的儿子居高临下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气势汹汹叫喊:“给我往死里打!穷骨头!” 听到这话小承先怒不可遏,还不等他说话,就见一个泼皮骑在一个小孩身上,拳头象雨点般朝他打去。 “住手!为什么打人!”小承先边跑边大声制止。 “不准打人!”小团员跟着他喊起来,新风尚提倡不准动手打人,况且还是大欺小,恶欺穷。 承先上前一看,被挨打的竟是他们要找的小虎伢,他被打得头破血流爬不起来,承先气愤的冲过去喊道:“住手!你们还把苏维埃政权放在眼里吗?” “天高黄帝远,我说你是哪个村的穷小子?是不是皮子也痒痒了啊?给老子滚开!关你个屁事!”泼皮停下来瞪着小承先,他满脸的不屑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不准打人!打人犯法!”小根子、狗蛋几个儿童团小伙伴也高喊起来。 土豪的胖儿子从石头上跳下来,望着眼前的一群童子团员讥笑道:“这穷小子放着大路不走,专从我家田坎经过?他就是来偷我家玉米的!你们这些穷鬼,是不是约好一起来偷玉米啊?怎么都凑到一起来啦?你们说啊!” 真是太猖狂!这个村离乡苏维埃政府比较远,地主势力仍在抬头。 “打他还是轻的,下次再碰到他从我家地边走就往死里打!你信不信?”土豪的胖儿子出言不逊。 “我懒得理你!”见无赖已经停手了,承先想到还有正事要做,不想跟他们胡搅蛮缠,一把拉起躺在地上的小虎伢准备离开。没想到那泼皮从背后飞起一脚向承先狠狠踢来,没有防备,他跌倒在地。 承先见小腿被踢破流出血,还留下一道大血印,他的怒火一下窜起来。爬起来象头小豹子吼叫着向泼皮勐扑过去,小团员一拥而上,和泼皮打斗起来。再怎么说人小,干活的穷人孩子也有一把力气,加上童子团员人多,你一拳,我一脚,他再咬一口,直打到泼皮哭爹喊妈求饶方才解恨。 外强中干的土豪儿子心虚了,从没见过这阵势,歷来只有他们欺负穷人,哪有穷人敢还手的?他骂骂咧咧的准备开熘。 承先哪容他轻易熘走,举起拳头和小团员们狠狠揍了他一顿,一边揍一边问道;“你还敢不敢欺负穷苦孩子?还敢不敢打骂童子团员?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就打死你?!”承先几岁就开始上山砍柴,力气大着呢。 “不敢!不敢啦!”土豪的胖儿子把头磕得咚咚响,“饶命,饶命呀!以后再也不敢啦!”他捂着大头灰熘熘的逃跑,泼皮见小主子跑了也连忙熘掉。 这一架虽然很小,却打出了威风,邻村那些土豪劣绅的儿子听说后,再也不敢随便欺负穷人的孩子,小承先想起父亲的话,一把筷子折不断,团结就是力量。 第三节 站岗放哨 少先队童子团在塔尔岗地区几个村里树立起威信,打这以后,不管小承先走到哪个村儿,哪里就有一帮小伙伴跟着他跑。村里的少先队童子团员从几个人很快发展到几十人,穷孩子凝聚在一起就没人再敢随便欺负了,大人们也开始支持小孩子参加童子团,他们也看到拧成一股绳的力量。 “承先哥,地主儿子拿眼睛瞪我,象要吃了我。”九岁的狗蛋向他告状。 “不用理他,他不敢拿你怎么样,现在你是童子团员,现在是我们在当家做主!”承先是少先队长,成了一帮孩子头,他学父亲的样子带领一群童子团员活跃在村里村外。 小承先学父亲的样子带领童子团抄了地主的家,把粮食财浮分给老百姓,再把地主交给村里的自卫队看管,一下把少先队童子团的地位提高了,一些和地主发生的磨擦找不到政府的人就找他们来解决。 “啧啧,真有能耐,这么小就和他爹一样,敢去打开地主的粮仓分粮,胆子真大!”村里人议论着,这年头很多人不敢带头,怕日后被地主报復。 交给自卫队看管的这个地主有文化,写得一手好字,自卫队员便让他帮着写各种标语,写完后又让他去村里各处张贴,渐渐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地主趁人不备偷偷逃出村子。 苏维埃政府给童子团布置的主要任务是,学习、生产、宣传、侦察敌情、捉奸细,在苏区站岗放哨,给苏维埃政府和农民武送信,团结一切劳苦儿童到革命队伍中来,做革命的接班人...... 村里有得是贫苦儿童,都是他们要团结的对象,穷孩子自然能走到一起,他们一起劳动,一起参加对敌斗争。到了一九二九年,十二岁的承先已是共产少先队童子团的团长,他将村里的穷孩子紧紧团结在身边,忙碌起来。 第33页 别看童子团的孩子们小,上面交待的任务却从不含煳,坚决惯彻执行。 为了响应苏维埃政府的号召,承先带领少先队童子团员拥军优属为红军家属做好事,帮忙种地、抢收,把打下的粮食送到红军和军烈属手里,总之,在哪里都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春耕时节到了,有童子团在的地方就有他们的标志,田间地头插着一桿杆红缨枪,红樱枪是用青岗木做的,有一米五长,涂得一头红一头黄。一群童子团的小火伴在地里你追我赶,干起活儿来一点不比大人们差。 “承先,我们是不是该去村东头狗蛋家看看啊,他们最需要帮忙。”小根子提醒他,狗蛋家也是军烈属,他爷爷和父亲在农民武装与反动武装作战中牺牲了。 “对了,是要去,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承先直起腰,擦着头上的汗水对小根子说,“你再帮我想想,军烈属还有谁家要去的全都做个登个记,一个也不能漏掉!”他太忙了,没有小伙伴帮忙还真有些顾不过来。 “嗯,你放心,就交给我好了。”小根子心细,他总是默默的支持承先的工作,要不然承先就是跑断腿也忙不过来。 为保卫红色政权,共青团要求少先队童子团进行军事训练,红军过来时就请红军叔叔帮忙训练,红军离开后就请农民赤卫队对他们进行军事培训。 红军叔叔训练很严格,“战场上不分男女老少,子弹是不长眼睛的!平时多练习战时少牺牲!”红军叔叔让他们趴在地上学瞄准,但手里拿的不是真枪,是一桿红缨枪。做为红色接班人的他们时刻准备上战场,所有的训练都是按照新兵训练进行。 太阳出来了,小狗蛋趴在地上眼睛睁不来,不知不觉竟睡着了,红军叔叔在身边大喊一声,“瞄准敌人!射击!”狗蛋一下从地上跳起来,小伙伴捧着肚子大笑,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光头。 童子团员在红军叔叔和的训练下学到基本的军事常识,他们很快就有了新的任务,在苏区站岗放哨。 每天从清晨开始,他们身背木头刀手拿红樱枪“全副武装”站在村口两旁,根椐地布下天罗地网,严防敌人搞破坏。他们和共青团员一起分地段站岗放哨查路条,盘查可疑份子,没有本村路条的外乡人一律不能通过,根据地实行赤色戒严,,为的是严密封锁消息。 他们越是防范的严实,敌对分子就越想弄到根据地的情报,妄图取代红色根椐地。 这天,承先和小根子要去乡里共青团开会,临走前特别给贪玩的狗蛋交待,“一定要坚守岗位,严防坏人钻空子!”狗蛋满不在乎的点点头。 “承先哥,这还用说吗?有我在坏人跑不掉!” 承先看他那轻敌的样子不大放心,给其它童子团员又交待一遍。他们离开不大一会儿,一个陌生人不知打哪里急匆匆走来,手提两条鲜活生勐的青鱼晃悠悠过来,立刻引起童子团员的注意。 到底是群孩子,他们注意的不是陌生人,而是他手里那两条肥青鱼,都知道这鱼肥肉嫩,想捉到不易。 童子团员纷纷围上来,“嘿!还是黑青呢!从哪里捉的?” “就在那边河里,不远。”陌生人笑嘻嘻地指着不远处的一条涨水的河流引诱他们,“想吃鱼还不好说啊,我带你们去,河里涨水鱼多得很,好多人都在那里捉!” “那还不赶紧去!快跑!”站岗的童子团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跟着跑了。 当他们跑到河边却不见有人捉鱼,提鱼的陌生人也熘得不见人影,小狗蛋一拍脑袋大叫:“糟了,我们上当了!” 村口没有小哨兵站岗,不知又从哪冒出几个贼眉鼠眼的人混进村里,到处东瞅瞅西看看。还好,几个行迹可疑的人很快被巡逻的赤卫队员注意到,他们端着枪喊道:“站住!干什么的?”正欲上前盘问,几个人拔腿就跑,一下子就露了馅儿。 “抓住他们!站住!”赤卫队员边追边喊,村里人也赶来帮忙,前堵后追很快将几人捉住。据这几个人交待,他们是黄陂县国民党部队派来的侦察兵,想摸清虚实后攻打塔耳岗根椐地。 承先开会回来得知此事气得脸红脖子粗,他象个小大人一样叫道:“丢人!真丢人!为了几条鱼就离开哨位,给我深刻检讨!” “下次不会了,承先哥。”小狗蛋低头认错。通过这次教训小团员们再也不敢怠慢,他们寸步不离严守村口再不给敌特可乘之机。 为了能让孩子们安心的站岗放哨,童子团员每晚还能吃到一顿由乡政府发给的食物,这让他们特别开心,能填饱肚子对穷孩子们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保卫革命根据地,不同时期有不同任务,少先队童子团也不例外,为此,这些小傢伙和大人一样忙得不亦乐乎。 红白阵营都在争夺老区的地盘,国民党军队经常派人到根椐地获取情报,加上以地主阶级为首的土豪劣绅与勾结一气,主动向敌人提供情报。少先队童子团协助苏维埃政府捉奸细,抓坏人的任务也更重了,他们擦亮眼睛,严密监视土豪劣绅的动向,发现异常立刻报告,让地主和姦细不敢轻举妄动。 第四节 填粪坑 第34页 不知从什么时侯起,村里就形成一个奇怪的现象。村南头住的都是地主、土豪劣绅和国民党军官家属,村北头住的全是亲共产党的贫苦农民。 但不管穷人还是富人其实他们都是朱家人,村子里七大姑,八大爷,数起来家家都是亲戚。可是自从有了地主剥削压榨后,贫富悬殊越发突出,地主认起钱来不认人,连祖宗都要忘光了。地主不是靠勤劳致富而富,是靠剥削穷人的血汗不劳而获。 穷富亲戚渐渐地不再来往,地主不愿意认穷亲戚,穷人再穷也有骨气,不巴结不来往,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要想不碰头是不可能的,村里人办事总要走出村外,而村南头和村北头的两条叉路汇到一起才能走出村口,中间还有段正路。每当走上这条必经之路,住在村两头的穷富亲戚就会不期而遇。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甭管你是爷爷辈还是孙子辈,双方不理不睬,互相都没有好脸色。 村里人对亲戚的定义很简单,以穷富之分,一个村里只有两种人,要么是亲戚,要么是仇人,不是亲戚便是仇人。过去穷人看见地主躲着走,现在穷人看见地主昂首挺胸走过去,穷人解气,富人生气。 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村南头也不再是风水宝地,地主的房屋大都被分给贫苦农民,大地主统统被赶出院子住进贫民小屋。童子团三天两头就上门检查,看看他们谁在谁不在。如果是面对面遇上了地主,童子团员们还会虎着脸不客气的说,“放老实点!不准乱走动!” 地主的日子不再好过,丁地主自然也成了缩头乌龟,他让家人偷偷摸摸尽量往外运送藏起来的金银财宝,到了半夜一家人就忙着望风和转运。 童子团夜里不用站岗,可是承先主动请缨要求村里给童子团任务,村里就让他们夜晚不定期的在村里转转,加强警戒,不给地主有机可乘。当他们转到地主家附近,正好看到丁地主一家人在转运金银财宝,被他们当场捉到,东西也被没收,丁地主气得吹鬍子瞪眼。 根椐乡里指示预防疾病的精神,承先带领童子团沿村四处巡查,贯彻乡政府讲卫生预防疾病的号召。一群小童子团员挨家挨户开展讲卫生运动,每家的粪坑都在门前,到处臭哄哄的,苍蝇四处乱飞,很不卫生。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是人畜共用茅坑,不管是牛、羊、猪、马,拉的粪便都堆在一起,农民图的是给农田里施肥方便。积肥无可厚非,问题它存在的不是地方。 “老爹,上面让我们来动员,让每家把门前的粪坑填掉,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分别修两个粪坑,人畜要分开呀。”承先和童子团员站在各家院子里分头解说。 “自从盘古开天地,就没听谁说过管人家的粪坑摆在哪里,真是岂有此理!”朱老爹实在不能理解。 “粪坑修在家门口,一不文明,二不卫生。再说人畜共用一个粪坑,容易得传染病!”小团员耐心解释。 “修远一点?那怎么行?要是晚上去蹲坑跌倒了怎么办?再说,几十年我已经习惯了,难不成自家的生活还要别人来干涉?政府也管得太宽了吧?”老爹放下烟杆,不满地撇了小承先一眼,一甩手回到屋里。 几十年的习惯要改掉,有不少群众也很不愿意,他们表示反对,“对,我们不想改变生活习惯,搞得那么麻烦,不填!就不填!” “这可是乡政府说的要讲卫生,预防疾病,老爹,您老人家就带头填了吧!夏天那么多人在门口走来走去,闻着多臭呀!”童子团的小孩子们苦口婆心的家家动员,效果不明显,特别是老人最不能接受。 “你们是不是没事干哪?想找事做干点别的行不行?”。 “不填,说我不讲卫生,几十年都活过来了也没得啥病!臭也是臭我们自己,又没臭到你家!”有些人家不讲理,动员起来太费劲。 眼看上面交给的任务完不成,晚饭后承先让小根子把童子团员统统召集来,“对这些老顽固只有我们亲自动手,现在挖土,等晚上天黑把那些顽固分子家的粪坑都填掉!”承先两手还叉在腰上,很有气魄的样子,那是他看见先生的动作后偷偷学的,“我们悄悄的干,不要被人发现!” “是!承先哥团长同志!”小伙伴方小柱叫的很有趣,听说是偷偷摸摸的干,孩子们越发开心。 为了完成任务他们真是辛苦,一大晚上不回家,蹲在树下打盹儿,等夜深人静人们睡意正浓小傢伙们开始行动,把事先准备好的泥土抬到人家门口,一筐一筐倒进粪坑。一个晚上填埋了好些“顽固分子”家的粪坑,带着满身粪臭他们心满意足回家睡觉去了。 小承先想问题太简单,光想到完成任务,考虑不到别的,问题来了。 天不亮,那些粪坑被埋掉的“顽固分子”家人站在院子里发楞,迷迷煳煳找不到粪坑,活见鬼!可是活人也不能被尿憋死呀,只好找个地方随便解决完事。大白天亮以后才发现粪坑被人填掉,不用猜,准是那帮毛头楞小子干的! “这还让不让人活啦?天王老子也管不了的事你几个小毛头也来管?”一个大婶哭天抹眼泪的喊叫。 “走!找他们理论去!”这些人家结伴要找童子团算帐。 第35页 童子团一连好几天夜晚挖土填坑忙个不停,把全村闹得不得安宁,这些人不敢到乡政府告状,怕被政府批评他们顽固落后。都跑到承先家里向奶奶告状,见眼前来了这么多乡亲,奶奶知道承先一定是闯大祸了。 她听了乡亲们的告状真是哭笑不得,做为家族的老前辈,奶奶拍着胸口对大家承诺:“这伢太莽撞啦!简直无法无天!还以为他现在是童子团长谁都管不了?看我怎么收使他!”奶奶站起来拿着扫把向屋里走去,睡得正香的承先还在做梦,被奶奶一顿好打。 “唉哟!奶奶你干啥?你是助长落后分子,灭我少先队童子团的志气!”承先跳下床捂住小屁股大喊。 “你还敢嘴硬?还不快向乡亲们认错?” “我没错!她们才错了!”承先不依不饶,母亲在一旁向承先使眼色,他连忙跑掉。 “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回来我再收使你!”乡亲们见奶奶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不好再说什么便走掉。 这事很快传到乡政府干部的耳朵里,他们好笑的同时也觉得童子团的做法很偏激,让共青团组织对童子团长承先进行思想帮助,纠正他的鲁莽行为。 承先刚一踏进政府大门,迎面碰上乡长一行人往外走,他们下去检查工作,每人手里拿着两个红薯边走边啃。看见急急赶来的小承先,乡干部都呵呵笑了,和他开起玩笑,“哎?这不是半夜里辛辛苦苦给人填粪坑的团长吗?怎么,吃雷啦?” “呵呵,团长大人来啦?吃饭没有?来一个吧。”乡长顺手递给他一个红薯。 副乡长在一边说话,“你看看,咱们乡长多尊敬团长啊!一个不够吃吧,我这还有一个,团长,接住!”他也抛过红薯,承先一把接住。他正在吃长饭,别说一个红薯,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他也照样能吃下。 “那是当然!这小子有个性,象他父亲!”乡长打心里喜欢这孩子,和他有说有笑,“你小子鬼点子很多嘛,啊!连朱老爹家的粪坑也敢填?你不知道他是咱们全乡有名的拥军模范吗?你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红薯堵住了小承先的嘴,他听出乡长在说笑中有批评的意思。 共青团副书记是女同志,短短的头髮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干部。她是县委派来的,主要是抓共青团的政治思想工作,童子团是被共青团直接领导,思想工作当然由她来做。 “承先来了,坐吧!”她热情招待小承先吃了一个大红薯,递过一杯水,副书记先表扬他,“工作干得不错嘛,村里的大部分适龄儿童都加入了童子团,对我们开展宣传工作起到很大作用,这里面有你很大的功劳啊!”小承先摸摸吃饱的肚子,等待她批评,这次来他就是准备接受批评的。 副书记话锋一转,说到正题,““你们童子团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我们工作做的不到家,给群众带来不便。比如讲,我们埋了坑以后,为什么就没有在外面再帮他们挖个坑呢?”副书记很婉转,不是直接批评,而是耐心启发。 “又比如讲,你下一步怎样做要事先通报给他们,让群众心里有准备,而不是等半夜大便要拉到裤子里还找不到茅厕啊!”说到这里,副书记也忍不住笑了。 共青团副书记一席话讲得承先心服口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诚恳的检讨,“副书记,我错了,回头我一定改正!” “错误总是难免的,慢慢来!在工作中注意方式方法,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起模范带头作用,那一切都好办了。” 临走前,副书记看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象还没听够,她开心的笑了,拍了拍承先的肩头鼓励他,“承先,你就放手干吧!不要被困难吓倒,有问题随时来找我。”抓思想工作的副书记就是不一样,以理服人。 第五节 忙碌的童子团 共青团下达破除迷信的任务,少年先锋队童子团又忙开了。 几千年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在农村要想破除迷信还真不容易,塔尔岗地区大大小小的禺庙随处可见。共产党不信神不信鬼是彻底的无神论者,他们提出要砸碎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 过去地主老财为了敛财,禺庙是他们修建的,和尚是他们请来的,大有此山是我开,此庙是我修,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的意思。他们长期在庙里搞封建迷信,装神弄鬼,以矇骗老百姓的钱财。 承先带领少年先锋队童子团来到村里各个庙里,挥舞红缨枪将泥菩萨捣碎。地主气得直跺脚,但不敢吭声,敛财的工具和地盘再也没有了,看来好日子是到头了,地主不甘心的仰天长嘆。 一些迷信思想严重的群众也指责他们,“你们这群孩子胆大包天,连菩萨都敢得罪?就不怕遭天谴?” 承先翻着白眼回应:“有没有听说这句话呀,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拜了一辈子佛,你们富起来了吗?穷人还是穷啊!”童子团员人虽小,却口齿伶俐。 共青团布置任务,到家里开展反对童养媳制度,宣传男女平等。 那时侯童养媳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家里太穷实在养不起,多一张嘴吃饭就多一个饿死鬼。有女儿的穷人家把孩子送去做童养媳,有儿子的穷人家也娶不起儿媳妇,便以这种方式从小就领进家来,养大了再成婚。 第36页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送到富裕人家当童养媳,虽然吃不饱,但也不至于饿死。都知道童养媳的悲惨处境,被逼无奈的穷苦人为了让女儿活下来没有别的选择。 小承先特别热衷这项活动,他三个姐姐都是童养媳,他带领小团员挨家挨户宣传,反对童养媳制度。想到当童养媳的三个姐姐,几年过去了连面都见不上一次,小承先那颗柔软的心又痛起来,他恨不得姐姐们能摆脱束搏回到家中团圆。 “怕什么?有政府给我们作主,打下的粮食不再交给地主,还愁养不活一家人吗?不要再把自家的闺女送去当童养媳,她们受了苦都没地方说理呀!”承先含着眼泪做动员,这个群众能接受,可是送出去的女儿已经要回不来,还没有送的女孩子或准备要送的人家在童子团的动员下打消了念头。 反对缠足风波又起,让小团员难以应付。 上面也不考虑让一群十一、二岁的童子团员纠正缠足是什么样子,只管派任务。他们面对的是一群老中青少所有的妇女儿童。没有想到,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少年先锋队童子团竟然败在她们手里,输得差点连裤子都被扒掉,他们彻底没折了。 对共青团布置的新任务承先并没有引起足够重视,以往再艰巨的任务不是也完成了吗?何况这是开展新思想、新运动。随着革命老区人们的觉悟不断提高,他认为这些都不是问题。 家家都有女人,几乎个个缠足,象承先他母亲这样大脚赤足嫁过来的女人实在不多,她是因为家里穷,缠脚就干不了重活才没有缠。 童子团员上门宣传,当妇女们听了反对缠足的倡导,听说还是运动,老妇人最先闹起来,“都给我滚远点!连这也管?还让不让人活啦?” 一些思想开通的人家带头响应把几岁女娃娃的裹脚解开,彻底解放了女娃娃的身心。青年妇女也欣然接受,她们早就看见了女干部甩开臂膀和男同志并肩走路的大脚,心中很是羡慕,正好借这东风,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裹脚布解开扔掉再说。 中老年妇女这一关不好过,农村妇女们自古就有缠脚的习俗,认为三寸金莲才是妇人之美。 在外面做不通中老年妇女的工作,小承先跑回家想让奶奶带个头把裹脚布取掉,这样他才有理由说服别的奶奶婶婶们。“奶奶,你带个头好不好?”他恳求的眼光看着奶奶,期盼得到她的支持。 “有么新鲜事?还用得我这个半截子入土的人带头啊?”奶奶有些纳闷,这孙子又不知在玩什么花样。 小承先套着话一步一步说下去,“奶奶,你看,我是团长嘛,我的事就是你们的事吧?对不对啊?” “当然对呀!家里什么时侯没有支持你呀?你说说看!”老君入瓮了。 小承先这才放心,一本正经的给奶奶宣传起来,“人们都说,老太太的裹脚又臭又长。”他冲口说出在半道上捡的话,让奶奶一楞。 “怎么说话呢?你想犯浑哪?”蹲在一边洗衣的母亲轻声责备他。 “妇女解放,先从脚上做起!”在自己家里,承先似乎少了些耐心,说话象刚炒过的豆子,干巴脆响。他摇着奶奶的肩膀央求,“奶奶,你带头把缠脚布取掉吧!” 奶奶总算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拉下脸瘪着嘴表示强烈不满,“谁让你来的?把缠脚布取掉?嘿,取掉以后未必我的小脚就能变成大脚?你还让不让我走路了?啊?!” 一向待人友善十分讲理的奶奶变得蛮横起来,这让小承先万万想不到,他抱着奶奶的小脚摇晃,“奶奶,你走不了路的话,以后我背你走!” “越说越不象话!快给奶奶赔不是!”这次母亲坚决地站在婆婆一边,孩子真不懂事,婆婆的脚缠了几十年,哪是他心血来潮说丢就能把缠脚布丢掉的。 “把裤子脱掉!不把你的小屁股打肿,你还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奶奶发狠了,不等她站起来,承先一熘烟跑掉。工作真难做啊!不仅是他,这个宣传遭到村里中老年妇女的一致反对,小傢伙们楞头楞脑不分对象的总动员让村里人伤透脑筋。 少年先锋队童子团员也伤透脑筋,个个被家中的奶奶骂得狗血淋头,实在是坚持不下去,最后不了了之。 贫穷落后的山区因为没有文化,也是父母打骂孩子的原因之一。 要在这块红色的土壤里树立新风尚,少年先锋队童子团的团员们上门给家长宣传,不打骂孩子,让他们健康快乐的成长。 这个运动得到山里孩子们的一致拥护,过去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大人就拿孩子出气,把孩子打得全身青一块紫一块,精神极为压抑,一个个变得死气沉沉没有朝气。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经过上门宣传后,大人们也有所收敛,不再对孩子那么狠了。 开展识字运动,这一项很受老百姓欢迎,穷人的孩子读不起书,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很多人都意识到被地主矇骗很吃亏,就是没钱让孩子上学。 这种机会孩子们都很珍惜,他们坐在平坝子上如饥似渴地学习,在学习中找到新的乐趣。承先虽有幸在父亲的薰陶下了解革命道理,可是他对学习不感兴趣,别人识字他就打嗑睡,过去不管父亲给他说过多少遍学习的重要性,可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父亲很少回家,也没人逼迫承先学习了。 第37页 “哥,你啥都好,就这点不好,我是向你学习呢?还是不向你学习?”连小捣蛋都知道将他的军了,可是承先依然我行我素,谁拿他都没办法。 “别劝我,我不是那块料!”他话一出口就堵住别人的嘴。 塔区的少年先锋队童子团改为共产国际儿童团。 承先被苏维埃乡政府共青团组织吸收为共青团员,这是他最开心的一天。他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是团员了,儿童团的担子该卸掉吧?他问共青团委副书记,“副书记,我已是共青团员了,是不是要脱离了儿童团呢?小根子不错,让他当儿童团长吧!” 副书记莞尔一笑,“我是共产党员,我不是也在担责共青团工作吗?你是共青团员,要服从组织的安排,还得肩负使命留在儿童团。你是儿童团长,小根子配合你的工作是副团长,你们要领导孩子们为家乡的革命事业多出力,担子不轻呢!好好干吧!” “噢,副书记,我一定听你的话,带领大家为家乡多出力!”炎林向团副书记表态。 第六节 红孩子 国民党经常搞突然袭击,派出大批军队围剿根椐地,各乡各村都利用消息树通知敌情,消息树成了乡村最快的报信工具。这一时期,小承先和儿童团员的主要任务就是守望消息树,他们爬上瞭望树,从高高的树上观察敌情。 这天儿童团员在瞭望树上发现远处有身影在林中闪动,一个,又一个,一个接着一个越来越多。“不好!有情况!”有孩子在树上大喊,坐在树上的团员们也都看到了。 “我们就剩下一把骨头,敌人还要清剿到什么时候才罢休?”狗蛋生气的说。 “放倒消息树!快!”儿童团长承先发出命令。 “是!放消息树!”他们一起动手三下五除二就将树放倒。 这是一个连锁效应,一个山上发现有情况将消息树放倒,其它山上的消息树也跟着倒下,山连山,村连村,各村的儿童团都坚守职责,消息树放倒他们的任务也完成了,各自进山里躲藏起来。 儿童团在最短的时间,用最快的速度通知根椐地全体军民。老百姓看见消息树倒下,知道有敌军进犯,及时转移进山躲避,为根据地军民戒备敌人突袭赢得了宝贵时间。 这是一场人民战争,清剿的敌军经常扑空,老区儿童团的红孩子们在战争中便得成熟坚强,他们不再惧怕刀枪火炮。 敌人经常来报復,这晚,黄陂县保安大队夜间突然袭击塔耳岗,熟睡的人们被枪声惊醒,有枪的拿起枪参加战斗,没枪的拿起大刀长矛助阵,共青团员和儿童团员也拿着红樱枪勇敢的参加战斗,和敌人进行不屈斗争,塔区军民击退黄陂县保安队,保卫住红色根椐地。 每次战斗塔区都会死去不少人,这是敌人犯下的罪行。 塔区地方武装的坚强后盾就是塔区人民群众,塔区打胜仗也和老百姓的大力支持分不开。男人在前方作战,妇女老人和儿童在后方支援,为他们做鞋、做干粮。 承先带领儿童团背上干粮、水和鞋等物资送到前方武装部队手里,部队打到哪里,孩子们的身影就出现在哪里。他们本就是一家人,是父子、兄长、是亲人关系,保卫自己的家园他们义不容辞。 鄂豫皖中央分局向革命老区人民发出紧急通知,要求他们在红军南下反围剿向敌人进攻时期涌跃上前线送水送饭。把饭和水送到参战红军战士手中,保证他们一日三餐能吃到饱饭。 老区人民心是红的,血是热的,他们积极响应党号召,有粮的出粮,有力的出力。他们把家里的五谷杂粮统统捐出来,一锅锅煮熟再一锅锅送走,他们支前的热情空前高涨。 承先开始发愁,他和小团员们把家里仅有的粮食全都送完,儿童团员没折了。“家里已经没有米,怎么办?”各家情况差不多,该捐的已捐献,自己吃糠咽菜也在所不惜。 正在犯难,看见拥军模范朱老爹扛着一个麻袋气喘吁吁朝这边走来,他老远就亮开嗓门喊人,“小子,还不过来帮忙!老爹都累成这样还不快来接一下!”小团员一拥而上,抢着帮忙。 “慢点儿,别把老爹的腰给闪啦!”朱老爹乐呵呵地看着一群孩子,说话真贴心。 “老爹,袋里装的啥呀?摸着象红薯呢。”狗蛋捏了捏麻袋猜出来。 “孩子们,快煮了送到前线,红军战士饿着肚子怎么能打好仗啊!”老爹心急火僚的催促他们。 老爹的胸襟如此宽广,想起他们半夜悄悄埋了他家的粪坑,承先羞愧难当,想藉此机会承认错误给朱老爹赔礼道歉,“老爹,对不起,上次我们......” “呵呵!孩子,啥也不说,都过去啦!老爹还能跟你们记仇?”他磕磕菸斗,眼里流露出怜爱,“你父亲是武装委员,他为我们流血战斗现在还下落不明,我们有什么事放不下的?好好干吧,孩子们!”他当然不知仁仟是地下党员,承先也不能解释,父亲的消失在村里一直是个迷,他决不能说出去。 多好的老爹,多好的群众,承先和孩子们围上来为他揉腰捶背,朱老爹眼角笑成一条缝。 对于前方的红军部队,朱老爹这袋红薯无疑只是杯水车薪。 第38页 “不能让红军叔叔饿肚子!跟我走!”承先把小手一挥发出号令。这小手直指地主家,儿童团员理直气壮来到地主家翻箱倒柜,找出地主藏在地下和各处的粮食直接扛走。 有粮了,儿童团员连夜回家煮熟,冒着枪淋弹雨来到前沿阵地。 前方的红军将士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叔叔,水来了,快喝吧!”转身一看,孩子们那么小,却那么勇敢,他们光着脚跑了几十里路送来水和饭。 “叔叔,饭来了,快吃啊!”一个个稚嫩的声音传到耳边,他们将水和饭送到红军叔叔手中以保证他们无后顾之忧,吃饱了有力气打击敌人。他们自己却大汗长流一口水也捨不得喝,全都留给红军叔叔。 红军战士起身接过水和饭,看到眼前的儿童团员手里拿着红缨枪,象是一支赶来参战的“特种兵”。红军战士抚摸着孩子们的头夸赞:“呵呵,小傢伙!好样的!”承先和大家蹲在战壕边上拣子弹壳,直到红军指挥员说马上又要开战这里危险他们才向红军叔叔告别。 老区群众帮助家乡武装帮助红军都是自觉自愿,承先和儿童团员还经常帮助过往红军运送粮食,运送妇女们赶做的草鞋、布鞋,他们自己从没有穿过一双鞋。土地革命时期,儿童团员在家乡保卫战中发挥积极作用,手持红缨枪坚守在村口站岗,放哨,查路条。 在家乡的土地上,人们常常听到儿童团员那稚嫩的童声唱共产儿童团歌,“准备了好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中国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哒哒哒滴哒 滴滴哒......” 儿童团歌诞生于国内革命战争时期,在最困难的条件下它象战斗号角鼓舞着苏区的孩子们在炮火中成长,让红色的种子撒遍革命根据地。 威武雄壮的儿童团歌激励儿童团员的革命意志和战斗精神,在民族危亡的时刻,儿童团员与父辈站在一起,用稚嫩的肩膀挑起革命重担。 勇敢坚强的苏区红孩子坚决响应共产儿童团的口号:“准备着,时时刻刻准备着!” 第一节 赶尽杀绝 在土地革命低潮时期,革命力量也并不强大,农村的革命形势更为复杂。老区常常为今天是苏区明天又沦为白区,国共两党拉锯似的反覆争夺。 三○年春,黄陂的形势急转直下,白色恐怖再次来临。 国民党军队捲土重来,到处扬言清乡清共,要把共产党赶尽杀绝。土豪劣绅和地主武装到处捉拿捕杀农民自卫军、游击队员和赤卫队员,就连军烈家属也不放过,风声越来越紧,塔区各个武装组织也相继撤离,进入山里打游击。 仁仟和地下党也转移了,地下党组织就隐蔽在敌人的眼皮下。 在离黄陂县党部仅十几里的地方是一片乱岗坟堆,茂密的树林被大风吹的裟裟响动,落叶飘零在羊肠小路,半人深的草丛起伏不定更让偶尔经过的路人感到毛骨悚然。这里白天也少有人经过,夜晚更是一片无人区,越发显得阴森凄凉。 地下党转移到这里十分安全,他们困了就倒在坟头睡觉,渴了喝几口湖泊的浊水,饿了在荒山野坡上扯一把野菜,革命的乐观主义让他们并不觉得有吃住的隐忧。国民党部队每天在县城内外进进出出到处搜查,想不到地下党就在眼皮下活动。 国民党开始大规模清剿根椐地,地下党已充分估计到这次斗争的残酷性,仁仟也托人给妻子捎话,要她把母亲和孩子带走躲得越远越好。 承先的母亲得到消息后放下手的的活儿很快就收拾停当,家里穷得叮噹响,她拿上讨饭的家什把几件破衣裳打成小包袱挽在手上。等待天黑尽后,承先的母亲走出门外看看四下没人,返身回去一手牵着六岁的小儿子一手掺扶生病的婆婆,一家三代人趁夜黑出了门。懂事的小承凯被母亲牵着小手一声不吭,他紧跟上母亲的脚步,病中的婆婆杵着棍子迈着一双小脚踩在高低不平的田梗上。 微风吹在身上,她们的心里拔凉。 仁仟托人捎话,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事情没有到严重的地步,他不会轻易这样做。 走到村口,老远就看见背枪的民团站在要道口,道路被封锁。老少三人连忙择回田间小路向另一条路口走去,不料这里也被封锁,大路小路都设了关卡,承先的母亲和奶奶心中大惊,晚了!已经走不出去,看这样子敌人马上要动手了! 承先的母亲心头一紧,丈夫是共产党员,大儿子是儿童团长,她知道,老少三人要是逃不出去留在家中一定会遭到地主的兇残报復。 返回家是万万不能,她和婆婆商量一阵别无它法,只有约上几个穷亲戚一起进山躲躲,躲出去一个是一个。承先的母亲就近敲开一家穷亲戚的门,里面的人已睡了,急促的叫门声惊醒了睡觉的人。开门的穷亲戚一看这老少三人逃难的模样就知道事情不妙,忙开口问道:“老祖宗,你这是怎么了?半夜三更的要往哪跑啊?” 奶奶跺着小脚神情激动的小声喊着:“快跑吧!我们一起进山躲躲,路口都被民团封锁,出不去啦!” “啊?快!都起来!”穷亲戚一听也紧张了,敌人封锁得这么严,一定是要大开杀戒。连忙喊起全家人,农村的房子住得分散,东一家西一家相隔很远,根本来不及通知其它人家,两家人只好跌跌撞撞从小路到河边涉水过河躲进山里。 第39页 她们刚躲出去,村子里没有走掉的军烈属遭了殃,敌人果然开始行动。一些带头闹革命的军烈属和革命武装队员家中的房子被烧掉,老少亲属被还乡团带人抓起来,受到残酷折磨。 敌营长站在晒谷场前指着被赶到这里的军烈属叫嚷,“抓不到红军、自卫队、赤卫队、游击队的人就用他全家的命来代替!看以后谁还敢闹事!”他嚎了一阵让敌兵把一个老妇人押出来,他要杀鸡给猴看。 押出来的老妇人正是狗蛋的奶奶,她身边还带着一个小孙子,是狗蛋五岁的弟弟。 狗蛋的爷爷和父亲早已牺牲,母亲不久也撒手人寰,他的奶奶和五岁的小弟没有躲出去不幸被敌人抓住。年迈的奶奶不经打,却出奇的坚强。敌兵用枪托砸向她,打断了几根肋骨,奶奶站不起来,她狠狠咬住敌人的小腿,到死都没有松口。 在场的群众无不落泪,他们握紧拳头恨不得冲上去与敌人拼了。 狗蛋五岁的小弟死得很惨,一个匪兵单手把他高高举起任凭他在半空中哭喊挣扎,匪兵举得不耐烦了就倒提着他的双腿在空中甩了几圈。哭声越来越弱,小弟的骨头被甩得当场脱臼,人群骚动起来,看到孩子被折磨的口吐白沫直了眼,有个乡亲实在忍不住大声骂道:“畜牲!住手!谁家没有孩子?虎毒还不食子,对老人和孩子下毒手,就不怕被天打五雷轰?!” 敌士兵听到这话不以为然,双手把五岁的小弟举起来看样子是要摔死他,人群发出了惊叫声。从后面上来一个敌士兵说了句话,“不要折腾了,让他死得痛快些!”说罢他举起刺刀将孩子挑死。 村里人愤怒了,迎着刺刀向前涌去,反正都是一死,死也要给当红军和地方武装的亲人争口气!老老小小的军烈属被地主一一指认出来,他们被打的打,杀的杀,谁也未能倖免,晒谷场上血流成河,成了敌人的屠杀场。 不知族长是什么时侯赶来的,族长在塔区有着极高的威望和势力,长期以来,国民党拉拢他,共产党也争取他。他自信只有自己的族人队伍才靠得住,对两党派之间的争斗他从不沾边。 如今外敌侵略,在家乡的土地上烧杀掠抢大规模血腥屠杀,老百姓生灵涂炭蒙受欺辱。他们都是家乡的亲人,家族的族人,在敌人的屠刀下死伤无数...... 老族长亲眼看到国民党军队的罪恶行径,他一改往日从不过问国共两派政事的傲气,热爱家乡热爱乡亲的老族长龙颜震怒忍无可忍,他挺身站了出来。 只见他昂首挺胸,长须飘飘,挽起黑布袍的边角压在腰间,他仰天喝道:“士可杀不可辱!敌人欺辱到家门,我等岂能坐视不闻!有血性的族人,跟我上!”族长正气凛然,喊声响彻山谷,一群穿黑衣裹黑巾扎黑带的族人一涌而上,他们有的端枪有的举刀怒吼着向国民党部队冲去。 “为乡亲们报仇!杀......”族长迈开大步,率先沖向前去。 敌军面对一群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不可一世,突然间冒出一群手拿刀枪的黑衣队伍,慌忙调转枪口应对。老族长的功夫得了,一般人岂在话下,他只需三拳两脚身边便倒下几个敌兵,族人的大刀也砍向敌人...... 敌部顿时大乱,还有一把力气的群众也愤怒地冲上去展开一场激烈的肉博。 “快!快射击!”敌营长见黑衣族人来势兇勐,便下令开枪。国民党正规部队仗着武器好,轻、重机关枪吐出的子弹象雨点般朝人群中扫射,族人和乡亲们一个个倒下,领头的族长身中数弹,他满身鲜血死不瞑目!族人也被打死不少,剩下的黑衣族人见族长死了,自知打不过,转身跑掉。 没有去路了,老族长的儿子率领族人进山投奔赤卫队打游击...... 第二节 被捕 这天晚上承先在山里见到父亲。赤卫队长在大树下向他招手,站在队长身边的人张开双臂望着他微笑。 “爸爸!”承先欢喜的扑过去,自从父亲上次从戏园子跑掉后承先再也没有看见过他,突然见到父亲感到很意外,他总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爸,你来这里干什么?又有侦察任务?是要准备攻打塔区了吗?”承先已经猜到父亲回来定是带着侦察任务。仁仟没有急于回答儿子的问话,他捧着儿子的脸端祥好一阵,忽闪不定的眼光好象有话要说,承先疑惑地望着父亲不同寻常的举动。 仁仟掩饰住复杂的心情在承先的肩上拍了几下,“孩子,再过几年你也会长得和我一样高,挺起胸膛也是条汉子!”承先不由得咧嘴笑了,在父亲身边他感到既温暖又踏实,哪怕时间短暂也给他带来良久的幸福快乐,他从小敬重父亲,在心里认定父亲也是个英雄。 锅子叔叔走过来,很久没有看见仁仟了,他拍拍承先的头对仁仟说道:“好哥哥,这是个好伢啊,老子英雄儿好汉!长大会有出息!”仁仟望着他点点头高兴的笑了。 “爸爸,不知我奶奶、妈妈和弟弟怎么样,我担心她们没跑出来。”承先低下头去,他带领村里的儿童团员跟游击队进山一些时了,完全不知道家里的情况。 “别担心,我托人捎过话,可能跑出来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也十分的担心。 父亲临走前捧着承先的脸,眼里充满慈爱,他声音低沉的说道:“好伢,爸爸是被红枪会、还乡团点名要抓的共产党员。又是地下党,随时都可能被捕,只要被敌人抓住就没有活的。如果我出事,你要随时准备往外跑!去参加红军!” 第40页 “爸爸!”父亲在这样的情况下对他说参加红军,向来刚强的承先眼睛湿润了,父亲的话尤如万箭穿心,让他冒出冷汗,一种不祥的感觉向他袭来。 塔耳岗地区总是国共两派争夺的焦点,塔区地势险要,又和红安根椐地紧紧相连,有牢固的群众基础,占领塔区对收復各个根椐地起着重要作用。县委指示各区农民武装随时准备配合红军收復失地。 近期因武装斗争的需要,地下党派出多人到塔耳岗地区侦察均被敌人抓捕。形势逼人时间紧迫,仁仟要求去塔区执行侦察任务,他要为家乡保卫战尽心尽力。啄木鸟考虑到他因担任过塔区乡苏维埃政府委员、武装委员,已被当地土豪劣绅及反动武装视为眼中钉,前不久才发生过被地主指认的事,组织上不得不考虑派他来的严重后果,为了他的安全,组织上没有同意。 组织的决定他只能服从,他等待为家乡出力的那一天。 国民党宁肯错杀三千,也不放过一个共产党,派来塔区侦察的同志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被严加防范的国民党部队和反动地方民团抓捕,派去的同志都被敌人杀害。国民党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盘查越来越严,想混进塔区实在不易。 派去的侦察员一连牺牲了好几个,这给地下党带来很大损失。仁仟多次完成党组织交给的任务,塔区两次漂亮的反击战就是他侦察敌情带回来的情报。啄木鸟权衡再三终于同意仁仟的请求,他们心里清楚,他活着回来的可能性极小,仁仟早有思想准备。 一九三○年六月中旬,仁仟去家乡塔耳岗地区执行侦察任务。 这天下午太阳还没有落坡仁仟已踏上家乡的土地,穿着妻子为他缝制的土布小褂,把破草帽低低压住额头,他打赤脚挑副空箩筐就象收工的农民。天气十分很闷热 象要下暴雨,炎热的天气从几十里地走来,大颗的汗水早已将衣服湿透,象是刚从河里爬起来。他擦擦汗水,在草帽的遮掩下眼角四下扫视。走了一段弯弯曲曲的田梗又淌水过河,凭藉对家乡的熟悉他躲过盘查,来到塔区镇中心。 他穿大街走小巷来回兜了几个圈,有丰富侦察经验的仁仟仔细观察敌人的兵力部署,发现国民党部队有增无减,红枪会和民团武装也加大力度来对付共产党。他看见炮楼又增加了,国民党一个营就驻扎在炮楼旁边,民团与红枪会分布不均,主要关卡处都增加了守军另有当地反动武装一起防守。 仁仟把沿途看到的情况牢记于心,在脑海里勾划出一幅国民党部队驻扎地和炮楼所在地的分布图。几圈转下来他已心中有数,本乡本土长大的仁仟办起事来比其它同志更加顺利。 完成侦察任务。仁仟想着妻儿老小不知她们逃出去没有,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很想找个亲戚打听一下。但是党的纪律时刻在提醒他不能因私忘公破坏纪律,一个小小的失误就会酿成大错给党带来损失。他带着满脸的眷恋朝家的方向深深看了几眼,便大步朝前方走去,只要走出镇子,就能进村走乡间小路返回去了。 身边走来一个背着大背兜的女人,是孩子的远房二婶娘,她男人被国民党抓了壮丁从此渺无音讯,她搬了过来。两家住在隔壁,仁仟很想叫住她问问家里的事情,但却不能。为了不让她认出来仁仟低下头从草垛边绕过去,孩子的远房二婶娘心急火燎向前赶路,并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个压低草帽的同路人。 天已黄昏,塔区镇上很不平静,街边茶馆里闹哄哄的,说书人摇头晃脑卖着关子故弄玄虚,听书的人磕着瓜子饮着茶瞪大眼睛听得聚精会神。在对面的棺材铺一明一暗的烛光下讨价还价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这年头死人太多,棺材铺老闆赚的就是死人板板钱。要饭的乞丐被红枪会的恶棍打破头,跌倒在路边也无人敢上前掺扶。 几个背枪的国民党兵走到菜瓜小贩跟前一人拿起一个菜瓜就啃,白吃还不算,嘴里还骂咧咧,“他妈的,什么破瓜?不熟就想拿来骗钱?妈的,给我带走!” “老总饶命!家里有老有小,长官饶命啊!”小贩一听带走,以为是要带他走。 “谁他妈带你走?请你去吃干饭哪?” 国民党兵不耐烦地骂着,夺走他手里的菜瓜篮子,白吃白拿扬长而去。 “呸!没长屁眼的强盗!叫你吃进去拉不出屎,活活憋死!”小贩气得在背后小声咒骂。 仁仟一边赶路,一边机警地打量四周,他突然发现镇上的噪音小了人却多了,凭经验感觉这里要出事!他悄悄放下箩筐操起扁担加快脚步。 不一会儿,从背后传来枪响,有人大喊,“抓共党!” “啪,啪!”又响了两枪,是朝他这边打来的,镇上的人惊慌起来,四下奔跑。仁仟心里微微一震,难道自己被暴露了,是迅速撤离还是静观其变?不容多想,身后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连喘气声都听得清楚,他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他看见有十几个人向这边奔跑,都是塔区赤卫队的同志。“他们不是在山上吗?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遇见他们。赤卫队长一见他就急切的说道:“大哥快撤!” “怎么回事?”仁仟跟在身后边跑边问。 原来赤卫队下山搞粮,刚摸到一个大户地主家准备下手,却被家丁发现后大喊大叫,国民党巡逻队正在附近便堵住他们的去路,国民党正规军武器装备精良,赤卫队因子弹有限打不过敌人只好撤退。天越来越黑,仁仟从腰间拔出手枪命令同志们赶快撤离,队长问他,“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第41页 “我一个人好办!你们快撤!” 仁仟掂了掂手中的“快慢机”,说话的功夫他闪身隐蔽到当街的石狮子后面。赤卫队员刚跑过去,国民党追兵随后赶来,一边喊叫一边朝前面开枪。 为了拖延时间掩护赤卫队员尽快撤退,仁仟向从石狮子前跑过的敌人开了一枪把注意力吸引到自己这边,他朝反方向跑去在镇子里和敌人兜起圈子。 国民党兵调头回来追他,仁仟三步两下从巷子很快跑到一个转弯处,前面就是十字路口,只要冲过去就能脱身。前面有一支巡逻队走来,仁仟抬头看看牌子这里是小停街,种子铺就在身后,他闪身进了种子铺蹲在地上选种子,店小二见有笔生意马上热情的介绍自家的种子,后面追赶的士兵从街上跑过去。 “这位兄弟,我今天身上没带钱,明天再来!”仁仟起身转到前面街边的朱三铁匠铺,仁仟决定来个双保险,既要把敌人吸引开掩护赤卫队员撤出塔区,又要把情报安全送到地下党手里。 “朱三大哥,还忙着呢?”听见身后有人打招唿,朱三铁匠放下抡锤的手转身看是谁,“啊?我的老哥!怎么会是你?”仁仟太高兴了,这是他叔伯兄弟媳妇的的哥哥,想不到他也是地下党情报员。 朱三铁匠有些诧异,很久不见的仁仟这么晚出现在这里很不寻常,他放下铁锤招唿一声,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起叶子烟。“大兄弟,你来做什么?” 仁仟拿起铁锤敲打起来,“老哥,我是铁锤,我来取罈子里的红薯!”仁仟说话的声音很轻,朱三铁匠微微一征,放下烟杆站起来。 “大兄弟,你是?”朱三铁匠眼睛发亮手在发抖,他没想到风风火火的仁仟现在也干上了地下工作,这种煎熬只有干过的人才能体会箇中滋味。 “老哥,时间不多我长话短说,敌人正在追击赤卫队同志正好被我遇上,为了掩护他们我开枪引开敌人,刚才过去的敌人就是在追我。本来我任务在身不便插手,如果眼看十几个赤卫队员有被捕的危险而见死不救,那我死也不能原谅自己!这次的侦察任务很重要!为了确保情报能送到党组织手里,我绘个情报图交给你,等今晚风头一过明天你将情保送出去。我们分头行动,确保有一人能完全任务!” “好!你先绘着,我下半夜就出发!”朱三铁匠顿时来了精神,他掩上门出去在附近的店铺买来几张大饼和一碗稀饭,“走这么远的路一定没吃东西,快吃吧!” “还是我老哥好啊!我还真有两顿没吃饭,早就饿了!”仁仟几大口喝完稀饭又狼吞虎咽干掉大饼,再把一路看到的情报绘成一张图交给朱三铁匠,朱三仔细看了看绘图,点头评说就是这么个情况。 仁仟正要离去,忽听远处又传来枪声,仔细一听还是刚才那边方向。“不好!老哥,他们没能撤出去!情报就交给你来送!我去看看!”不等朱三铁匠说话,仁仟闪身出了铁匠铺。 仁仟绕到前面寻找赤卫队员,黑暗中见国民党部队和反动武装已布满大街小巷的路口,他分析赤卫队一定还在镇上,不然敌人也不至于大动干戈。正想着,几条黑影悄悄的摸过来,仁仟把身子紧贴在地上举枪瞄准黑影,“糟了!前面也被封锁出不去!”尽管声音小的象蚊子,还是被仁仟听得一清二楚,是赤卫队员,他放下枪。 “你们几个还没出去?怎么回事?”仁仟在暗中说话着实把他们吓了一大跳,看清是仁仟,赤卫队员凑过来。 “大哥,你把敌人引开后我们已跑到炮楼附近,眼看就要到最后一个关卡却被敌人发现了,我们也被打散,队长和其它同志已经撤离。我们出不去了只好在镇上隐藏看下半夜再找机会摸出去。” 被动等待不是办法,时间越长他们越危险,仁仟想了想,“这样吧!我来掩护你们,我往北面跑,你们从东头撤出去,不要开枪惊动敌人!” “那怎么行?” “就这么定了!严格讲我是你们的领导!服从命令!”仁仟不容分说站起身,赤卫队员只得跟着站起身向东边跑去,临走时队员塞给他一颗手榴弹。仁仟见黑影远去这才向北面奔跑,他瞄准路口一个国民党兵砰的就是一枪,敌兵倒下,很快就有一群敌人向他这边追来,眼看就跑到路口处。 事不凑巧,迎面遇上国民党一个排正在挨家挨户搜查,见仁仟身后有追兵,料定他是共产党,迎面的敌人向他开枪射击,仁仟左臂负伤被敌人包围。他咬开手榴弹引线将手榴弹投向敌群,猝不及防的敌兵被炸得晕头转向,当火光沖天时仁仟凭藉熟悉的地形从十字路口七拐八弯跑出镇中心。 天已黑尽,红枪会和国民党追兵举着火把在后面咬住不放,大路被封锁沖不出去,仁仟向黄安方向跑去,他的家乡与黄安近在咫尺,他的二姑家就在那边,翻过山头既是黄安的地盘。 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仁仟翻山跑到黄安觅尔寺的村庄,不料进村后被地主看见,地主听见村里传来汪汪的狗叫声便跑出来看动静,没想到却看见了仁仟。虽说黄陂与黄安是两县,因为隔得太近也就是隔一座山头的事。仁仟这个武装委员不仅在塔区斗争恶霸地主,也带人去过黄安他二姑的村里斗争地主,他不知打开过多少家地主的粮仓,分过多少地主的土地和财产,地主老财对他恨入骨髓。 第42页 在这块国共交错反覆争夺的土地上,仁仟被地主告密,不幸被捕。 第三节 英勇就义 仁仟被五花大绑押回塔区,惊动了镇上的土豪劣绅,他们围在敌营长身边七嘴八舌向他诉苦,“长官,把这个红党交给我们吧,他带领穷人到处夺粮分田还开大会斗争我们,和我们有不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哪!他理应我们来处置!”他们想把仁千弄到手里亲手报仇雪恨。 “不行!我们在执行上锋的命令,要亲自审问共党!”敌营长口气很大,他认为地主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与军队无关,国民党部队为了消灭共产党,要逼供被捕的共产党员说出组织的秘密,敌营长和土豪劣绅站在各自的立场没想到一块去。土豪劣绅也不知他在执行上面的啥命令,只好眼看着仁仟被国民党部队关押。 在国民党设立的审讯室里,前面几天被捕的同志均遭到国民党打手的轮番毒打,仁仟也被严刑拷打,敌人并不知道他是地下党员。“快说!你来塔区干什么?你们的人在哪里?不说就扒了你的皮!”敌人在审讯室里声嘶力竭的嚎叫。 仁仟蔑视敌人的兽行,“我为革命生!为革命死!看你们又能奈我何?”敌人将他打得皮开肉绽,仁仟遍体淋伤昏死过去。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始终严守党的机密绝不吐露一个字,敌人不能从他口里得到任何情报,怕夜长梦多,准备在第二天将他和一批在押的共产党员集体杀害。 一九三○年六月十九日下午,落日西沉,残阳如血。 落日的余辉映洒在仁仟身上,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明亮。如血的残阳映红了半边天,仿佛要留下血色的眷恋。 国民党士兵将仁仟一行人五花大绑,他的脸上血淤浮肿,褂子早已被撕成碎片,敞胸露怀伤痕累累,国民党兵为了防止他们逃跑,在每个人手臂上都穿着铁丝。在仁仟身后还有一串被铁丝穿进手臂的共产党员,他们被押解到塔耳岗陈家大屋也就是在朱家嘴与詹家寨之间一里地的大河滩。 敌人将刑场选在这里是为了图省事,杀完人往河里一扔了事。 为了杀一儆百,敌兵把乡亲们赶到河边围观,当看清走在最前面的人竟是仁仟,乡亲们睁大眼睛差点叫出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被敌人抓住?乡亲们把一连串的疑问都写在脸上。 仁仟面带微笑一步步艰难的走向河滩,望着家乡的父老乡亲和山山水水,他眼里充满无限地眷恋和热爱。 “再见了!父老乡亲们!永别了!共产党人是杀不完的!”他镇定自如喊口号,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呜呜......”乡亲们不知向他说什么好,哭成一片。见仁仟和十几名共产党员落在了敌人手上,乡亲们痛恨地瞪着刽子手,恨不得冲上去解救仁仟和十几名共产党员,可是面对敌人的屠刀和一桿杆长枪,手无寸铁的乡亲们只能忍气吞声目睹这一切罪行。 敌连长在河滩指着被推到前面的仁仟高喊道:“把这个共党分子给我斩啰!”赤膊上阵的侩子手举起屠刀上前就要砍。 仁仟挺直胸膛,昂首高唿:“打倒土豪列绅!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 !” 怀着对共产主义的坚定信仰,他在就义前夕面不改色高唿口号,他庆幸自己临走前还能为党工作,为解放家乡尽一份力。 一群土豪劣绅咬牙切齿涌上前来,不等侩子手动手,他们用手中早已备好的石头将仁仟活活砸死。 刽子手举起大刀砍下仁仟的头颅,刽子手双手沾满鲜血,仁仟面带微笑从容的走了,他走得无怨无悔。他在家乡的热土上英勇就义,临死也没有暴露地下党员的身份。 和他一起就义的还有十几位同志,侩子手将他们的头颅逐一砍下示众,鲜血太热,刽子手的屠刀砍了几个人有些钝了,后面被杀的人要连砍几下才能砍掉脑袋,一旁监督的士兵也把头扭向一边不敢再看下去。 尸首分离,河滩上到处是鲜血,惨不忍睹。乡亲们随着人头落地时僵住了,真是可怕的屠杀,太惨忍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人们吓得四下乱跑,河滩上到处是受到惊吓逃跑的乡亲。 “妈的,人还没杀完呢,不准离开!再跑就开枪啦!”敌军官举枪威胁,国民党士兵将枪栓拉得咔咔直响,在场的妇儒老幼吓得魂飞魄散没命的夺路而逃,唿哮的子弹在空中响起。 敌人还不罢休,又将仁仟等同志的尸骨扔进河里,敌连长派兵把守河旁,不准乡亲们收尸。当晚突降暴雨引起山洪暴发,洪水涌入河中。次日,他们的尸骨被大水沖走,再也没有找到。 十几位烈士的亲属第二天冒着大雨沿河追寻,竟连一块骨头也没能捡到。 水火无情,人生短暂,革命者的钢强意志永存! 这天承先和儿童团的小伙伴从山中熘回村里,他们悄悄在地里帮助红军家属蒿秧草,隔壁家的远房二婶娘吓得脸色惨白,她神情慌张地跑来报信,“承先快跑!地主杀了你爹!还说要斩草除根!” 承先听了远房二婶娘的话顿时脸色大变,他不顾一切向前冲去,他要去报仇! 儿童团员和远房二婶娘死死将他拉住,“你要去送死吗?还不快走!你要是死了怎么对得起你爹?谁来给他报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快逃命吧!” 第43页 “是啊!承先,二婶娘说得对,以后还要为你爹报仇!”一群儿童团员生拉活扯把大声哭喊的承先拽走。 一九三○年六月十九日,朱仁仟在家乡的土地上英勇就义,时年三十八岁。 根椐荆楚明珠__木兰湖网报导的黄陂县塔耳岗地区革命斗争简史,塔耳岗乡史志记载: 塔耳岗乡是个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老区,早期有董必武、李先念、徐向前等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曾在这里发动群众,指导革命实践。陈金台、焦恆田、陈宾侯、方连伢等 一大批革命先烈为这里创建红色政权,扩大根据地浴血奋战,献出了生命。 这里的人民群众勇于为革命前赴后继作出贡献,承担牺牲。据统计,仅在二战时期参加党政工作和参加游击队、特务队、赤卫军、红军的共达一万多人,其中参加红军的有四千多人。 为革命牺牲的烈士有一千三百八十多人,他们当中多数是党政干部、赤卫军、游击队、特务队和红军的同志。此外有九至十岁的童子团员,有的正是青春时期的妇女同志,有的是为掩护革命或因子女参加革命受到株连的老人。 还有的是在当时“左”的路线干扰下被错杀的好同志,全家为革命牺牲已经绝户的有二百九十三户;先后被敌人烧毁的房屋共达数百间,抓去变卖的家属妇女一百多人,抢去的耕牛百余头,抢去的牲猪头数无法统计。我军政人员转移后留下隐蔽的伤员和革命同志的后代,不少群众在白色恐怖时期冒着危险把他们当作亲人掩护起来...... 第一节 保存革命火种 仁仟走了,他永远离开了承先和家人。 全家人悲痛欲绝,承先母亲的心底有一朵小白花在默默的开放,从此再也没有凋谢。仁仟的音容笑貌永远珍藏在妻子的心底,化做一只蝴蝶围绕在小白花身边飞舞,寄託心中无限的哀思,陪她走过春夏秋冬,穿越孤独,战胜恐惧。 父亲牺牲了,承先眼里迸射出仇恨的火花, 他同儿童团员採摘野菜时与躲进山中的母亲、奶奶和弟弟不期而遇,承先忍不住对母亲说道:“妈妈,我要参加红军!为爸爸报仇!” 母亲当然能理解儿子的心情,她打量着小承先稍微长高但仍然瘦小的个头轻轻嘆了一口气,心中虽然不舍却还是点头同意了。奶奶杵着一根树枝当拐棍,她把树枝用力的往地上敲打着,“好孙子,有志气!奶奶同意你去!为你爹报仇是大事!家里有我们顶着,你放心走就是。”奶奶和母亲表现的坚强让承先感动,他也捨不得离开她们,但为了报仇又不得不离开她们。 共青团组织已转入地下活动,小承先站在共青团副书记面前激动地喊道:“副书记,我要参加红军!给我爸报仇!这个儿童团长我不干了!你另找人干吧!”要不是肩上还有这副担子,他早就一声不吭自己跑去找红军了。 在革命老区,共青团长期以来一直鼓励根椐地青年和共青团员、儿童团员踊跃参军壮大革命队伍,对所有要求参军的共青团员、儿童团员他们都会欢迎,可是现在情况不同。团副书记低头沉思了一阵对他说道:“承先,我知道你人小志气大,你先别急,等我们研究一下再说吧。” 过了两天,急不可耐的承先前去打听组织的决定。 团副书记让他坐下说话,承先疑惑的看着副书记,一句话就能说清的事还用坐下吗?副书记准备和他长谈吗?副书记坐在一颗断树桩上把遮住眉毛的刘海往脑门儿上撩了一下,她递过一碗水先让承先喝下这才不慌不忙的说,“据我所知,你现在还没满十三岁吧?” “快了,还有五个月就满了,那又怎样?”承先不解的反问她。 “嗯,是这样的,共青团组织经过再三研究,决定让你留下来继续担任儿童团长,还有......” 不等她说下去承先从一颗断木桩上跳起来,他情绪激动大喊大叫,“为什么不让我参加红军?老区根椐地比我岁数还小就参加红军的儿童团员有得是!早知道是这样我才不给你们说呢!我自己找红军去!”他气休休叫嚷一阵,眼泪差点掉下来。 女同志心软,见他伤心难过,团副书记的眼圈也红了。她一把将承先按回断木桩上坐好,“老区人民为革命做出巨大贡献,有无数的先烈为革命流血牺牲,其中也有你的父亲,人民会永远记住他们!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拿起枪来和敌人作斗争!”听到这里承先竖起耳朵,这不是和他的意思一样吗?那为什么不同意他去? “但是,前方将士打仗需要后方人民支援,你说对吗?”副书记一副闪亮的眼睛望着承先,承先低下头心里十分矛盾。 “我要报仇!为什么非要留下我去支援?我也能去前方打仗让别人来支援啊!”他越想越不服气,一个劲跟副书记磨嘴皮。 “现在是革命最困难时期,我们儿童团是一股不可小视的有生力量,是为革命事业培养接班人,这是我们的首要任务!”承先奇怪怎么一轮到他参军就提到要培养接班人,别人参军不是说走就走了吗。 “在这个特殊时期,老区各层组织都需要留用一批骨干作为老区的中坚力量,这批骨干要起模范带头作用!承先,你是共青团员也是儿童团长,你必须服从共青团交给你的任务!你可千万不要小看自己,你们的任务多得很!”团副书记拍拍承先单薄的肩头。 第44页 “有什么任务?我们现在都躲进山里整天东奔西跑不能安身,还能干什么?”他想起这段日子敌人大规模进山追剿红军和游击队等地方武装,心里不免着急。 “对,国民党军队进山清剿,你的任务就是带领儿童团员在山里隐藏好,保存老区的革命火种!直到红军再打回来。你带领儿童团员在艰苦的环境中锻练,在红军最需要的时侯补充到革命队伍中去!” 真不愧是共青团委副书记,很快做通了承先的思想工作。在她的耐心启发下,承先理解到留下来也是为革命工作,虽然他心有不甘,自己是共青团员只能服从组织决定。 父亲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下,不到十三岁的承先一心为父报仇,却被共青团组织留在老区,他的任务是带领家乡的儿童团隐藏起来,保存革命火种,在儿童团长承先的带领下,他们没有停止活动,在山里与敌人周旋。 承先在心中暗暗发誓,深仇大恨一定要报! 家乡还处于敌占区,承先带领儿童团员一直寸步不拉的跟在山里打游击的赤卫队身边。有时红军队伍也会过来,为了不引起敌人注意,红军化成小股部队和游击队配合在塔尔岗地区对国民党军进行一系列的打击活动。 承先和小伙伴经常去看望躲进山中的家人,赤卫队员从地主家搞到的口粮凑一些给儿童团员,让他们悄悄送去给家人。锅子叔叔说什么也要把自己那份口粮让承先带去,他的好大哥牺牲了,他将承先看做是自己的亲侄,尽自己做兄弟的一份心。对于军烈属的孩子和家庭,老区军民从来没有忘记对他们的帮助和照顾,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点,赤卫队也是一样处处先想到他们。 承先背着一点口粮赶去看望奶奶和家人,她们一无所有,几天吃不上一点食物饿得心里发慌。当承先把叔叔们凑给他的口粮和挖来的野菜交到母亲手里,她急切的说了声,“你先和奶奶说话,我来做饭。”母亲顾不上和承先说话,连忙在临时挖的坑灶支上一口破锅,煮了一锅混杂的饭菜,她们实在太饿了。 山里实在呆不下去,承先的母亲带着家人又潜回原来住的破庙中,承先的父亲牺牲后,母亲大病一场。奶奶的腰也越来越弯,她拖着疲惫的的身躯,迈着迟缓的脚步又带着六岁的弟弟承凯去外乡沿街乞讨。弟弟小承凯不知道被地主家的恶狗追咬过多少次,他们在死亡线上苦苦挣扎...... 地主想永远骑在穷人头上作威作福,穷苦人想翻身当家做主人,这块并不富饶的贫嵴土地被国共两派反覆争夺。 仁仟牺牲几个月后,家乡的国民党军队被红军部队打跑了。 苏维埃政府为了照顾烈士家属,给承先家里分了一间房,还分了田地分了粮。家里没有劳动力,乡政府组织互助代耕队帮助承先家耕田种地。是苏维埃政府让他们告别了破庙,告别了非人的悲惨生活。 在乡政府和乡亲们的帮助下,种下的粮食喜获收穫,他们吃上了饱饭! 奶奶却一病不起,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已不能下地走动。“奶奶!奶奶!”承先欣喜地跑到床前,“奶奶,家里收穫了五担谷子!互助队刚送来的,你要看看吗?” 奶奶激动了,执意要让承先把她扶起来,她要亲眼看看刚打下的谷子。承先抓来一把新鲜稻谷,刚打下的谷子清香扑鼻,这饱满的谷粒让人看了就眼谗。闻着清香的谷粒,奶奶老泪纵横,她从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共产党好啊!让我们吃上饱饭,孩子们,跟着共产党干,我放心!我们再也不去讨饭了!好,好......” 她身子一歪,永远离开了苦难的人间。 奶奶的一生在小承先心里闪过,那么渺小,那么让人心酸。她刻满沧桑的脸上留下无尽的痛苦和屈辱,她老人家后半辈子都在讨饭中度过,她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穷苦人的缩影。 第二节 下山 一九三一年三月,蒋介石调集二十万军队对鄂豫皖革命根据地进行第二次围剿。这一年中,数不清国民党军队进行过多少次驻剿、围剿,老区群众再次遭殃。 黄陂县中心离武汉市仅有三十来里路,首当其冲成为国民党军队的攻打目标,每每遭受重创。国民党军队从武汉打到黄陂县城再打到塔耳岗等周边地区,敌人烧杀虐抢无恶不作。 承先又带领儿童团跟随赤卫队进山,他脸上少了几分幼气,多了几分成熟,紧锁的眉头上透着几分凝重。那挥之不去的伤痛让他更加努力完成共青团交给的任务,保存革命的火种,带领家乡的革命后代隐蔽就是他当前的首要任务。 这次山里住了不少红军战士,这批红军战士都是伤员,不方便跟大部队行动,留在山里养伤并配合游击队与敌人周旋。承先把儿童团员召集起来,“这么多红军叔叔负伤连洗伤口的盐水都没有,伤口都恶化了!外面卡得严,赤卫队叔叔出不去,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搞药给红军叔叔治伤!”儿童团员出了不少主意,一个都没通过。 狗蛋一蹦跳起来,“让我去!” “坐下,想出办法再说!”小根子不满的吼他一句,狗蛋老老实实坐下,革命老区的儿童团员从小就受半军事化的训练,纪律性强。 赤卫队副队长锅子叔叔脑子灵活,“我想到一个办法,承先,就看你敢不敢去?” 第45页 “叔,还用问吗?有什么我不敢的?”看承先的神态此刻就是让他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决不会说半个不字。 “我大妹子的老丈人家在镇上开药铺,晚上去找你姑弄药......”锅子叔说出的计划把儿童团员笑得前仰后翻。 承先下山前,赤卫队长把小根子往承先身边一推,“你小哥俩结个伴吧,一起去多个帮手好办事!”小根子感激的看了父亲一眼。 两个小伙伴趁天色暗淡一口气跑下山找到朱仁药铺,两人回头看看没人注意就一步跨进去,“姑姑!锅子叔让我俩来找你......” “哎?你不是仁仟大哥的儿子吗?你怎么来了?街上到处都在抓军烈属和儿童团哪!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姑姑站到门口满大街的扫了一眼。她是个痛快人,干脆地问道:“说吧!你锅子叔让你们来做什么?” “我叔说让姑姑搞点巴豆,还弄些盐和治枪伤的药。”他们看见满屋的草药分装在一个个小木格屉子里,屋里瀰漫着一股浓烈的中草药味。 “搞巴豆?”她一楞,很快又明白了,“巴豆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行!一会儿就备齐!”姑姑风风火火在一层层的小木格屉子里翻腾。 姑姑很快抓了几大包中草药摆在面前,“先别忙走,我去去就回......”话没说完人就消失了,回来时两手不空拎得满满几袋不知是啥。承先和小根子闻到烧饼的香味。 姑姑放下手里的东西,递过刚买回的几个烧饼心疼地说道:“孩子,饿坏了吧?快趁热吃!” “谢谢姑!”承先和小根子狼吞虎咽把烧饼吃掉。 姑姑展开纸包,指着面上的药丸子,“这是毒鱼子,就是你们要的巴豆,这东西少吃治病,多吃就是毒药!我们把它加工成丸子毒性稍弱些,需要时就多放点。配点滷料吃起来就尝不出啥味。”承先和小根子认真听着,她拍拍另两包,“这两包是盐,给红军伤员清洗伤口很管用。这里还有一些我家公公世代祖传的中草药,拿去给红军同志治疗枪伤。记住,是药三分毒!” “姑,那些祖传的中草药怎用?给我们写下来吧!”承先怕记不住。 “我不会写字,你们记住便是。这是拔毒散,它可治枪伤和骨折,能清热解毒活血祛瘀,外敷最好。这是老乌眼树的树皮,用它熬水洗伤口很管用。还有马尿梢......”说完,姑姑打开几扎刚买的黄纸,又把盐、毒鱼子等一样样四四方方打了好几大包,再用黄纸把四面包捆好,看起来每个包都象一扎扎钱纸。常年在药铺里包药,这点活儿姑姑干得麻熘熘的。中草药不用打包,都是树上和山里长的,看上去只是一堆枯枝干叶。 两个孩子全神贯注看着听着,生怕漏了点什么。“姑,我们走了!” “路上小心点,到处都有狗。”姑姑轻声说了一句,出了镇子两个小伙伴便开始奔跑,小根子不小心和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 “他妈的!没长眼睛啊?”两个下岗的国民党士兵站在面前,见他们各背一个大背兜,士兵喝问:“干什么去?筐里背的什么东西?”承先和小根子紧张了,怎么办? “我四伯被坏人打死了,买钱纸回去烧,呜......” 承先明白小根子是说自己的父亲,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他悲伤的哭了,“爸爸,呜呜......” “四伯!四伯!呜......”两个孩子你一声我一声的大声哭喊。 看看背筐里面全是綑扎的黄色钱纸,一个敌士兵不耐烦地叫道:“去去去!哭丧啊?耳朵都吵聋了!” “伙计,可不就是在哭丧吗?谁没有父母啊?这么小死了爹,怪可怜的,放他们走吧!”另一个士兵心软了。 他们从靳棘小路中攀爬躲过岗哨回到山里,看着盐巴和草药儿童团员乐得合不拢嘴,赤卫队长一把揽住承先和小根子夸道:“好小子!好样的!”孩子们很可爱也让人心疼,从不叫声苦,一心想到为红军伤员解燃眉之急。 这只是锅子叔叔计划的前一部份,第二天晌午他带着赤卫队员转山去了,约摸有两袋烟功夫拖着一只野狗回来。 “团长!巴豆在哪呢?快拿过来!”锅子叔叔愉快的向承先大吼道,赤卫队员开始杀狗剥皮,承先拿着毒鱼子向他们跑去,小根子看看剩下的几个纸包,想起姑姑说的话,他抓起一把盐和滷料追了过去。 狗肉煮熟了,确切的说应该是卤熟的,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巴豆还没有放进去。因为赤卫队长和副队长正在犹豫,整整一条野狗肉都拿来餵“狗”真是太可惜了,红军和儿童团的孩子们比那帮敌人更需要补充营养。看到围在锅边转的孩子们,两个队长痛下决心留下一半,给敌人送半只去享用,把毒药下勐下足也不成问题。 当热气腾腾地狗肉连汤带肉送到红军伤员手里,他们深受感动,赤卫队员自己捨不得吃一口,一个个面带菜色,却毫无保留送给他们吃,双方推来让去,最后锅子叔叔见说不通,向队员使个眼色,他们一个个找藉口熘掉了。 儿童团员们很有骨气,也一口没吃,把分给自己的狗肉送到红军伤员手里,还不等伤员推却他们全跑得远远的。刚回驻地不一会儿,红军叔叔也跟来了,说什么也不能吃孩子们送来的狗肉,他们还在长身体呀,孩子们是那样的瘦弱,队长见状也心中不忍,他命令儿童团员们吃掉自己那份狗肉,这才算把事情搁平。 第46页 经过两个队长周密的安排,快到吃晚饭时承先突然喊道:“儿童团全体集合!”这是一群老区的红孩子,他们早就接受过军训,一听喊集合便立刻排成纵队,也许是吃到狗肉的原因,他们脸上神采奕奕眼睛放光,让赤卫队员对他们刮目相看。 “承启,你们六人一组,守在山口!冬伢,你们六人一组,守在镇外路口!柱子,你们四人一组......” 承先分配起任务,小捣蛋见没点到他,急忙问道:“我呢?哥,怎么没我呢?” “少不了你这个小捣蛋,你另有任务......” “出发!”赤卫队长把大手一挥,各组的儿童团员分头行动,前后不远掉着。 承先、小根子、狗蛋、小捣蛋四人抬着一口破锅向山下走去,几人沉着小脸经过哨卡,哨兵装模作样拉枪栓喊道:“站住!干什么的?”小捣蛋指指大锅,又摇摇头。什么意思?哨兵不明白,揭开盖子往锅里一看,一股扑鼻的香气吹到脸上,两个哨兵深唿吸一口,把香气吞进肚里。 “往哪送啊?”哨兵被锅里的肉香吸引,故意这样问一下,想趁机揩点油水。 小捣蛋哭丧着脸说:“老总,是送到詹家寨去的,东家的儿子死了,这是他大爷刚从山里打到的野狗,用土法炖好让我们赶紧给东家送去!”几个孩子放下锅歇息,听了小捣蛋神吹一气几个小团员直想笑,看不出小捣蛋还真能吹呀。 “什么东家西家?还洒家呢!家里死了人还吃得下浑腥吗?应该吃素才是!不如给我们尝尝,怎么样啊?”哨兵嘻皮笑脸,口水嘀嗒。 厚颜无耻地哨兵上前把脑袋埋进破锅里深唿吸,几个孩子齐声喊叫,“老总!不能吃呀!你要是把狗肉吃了让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呀?”还真不能让哨兵先吃,免得他先倒下破坏了赤卫队的计划。 据点的军官好生奇怪,外面在干什么呢?伸头看见一群孩子在哨卡处喊得喊叫得叫,乱成一锅粥。据点的士兵涌出来,只见两个哨兵不顾形象拽住大锅边下手在抓捞,居然连枪都扔到一边,孩子们提起大锅躲闪着。 敌排长跑出来喊道:“立正!”两个哨兵这才立正站直,鼓着鳃帮的嘴里还在嚼动,抓在手上的大骨头也不捨得扔掉。敌排长上前“啪啪”一人抽了两耳光,骨头掉在地上,孩子们松了口气。 香味扑鼻,敌排长不幸也闻到了,锅里油唿唿红灿灿的狗肉上连着透亮的筋还带骨头,真是人见人爱,敌排长不容分说命令:“抬进去!”几个孩子看起来敢怒不敢言。 持枪士兵大声喝道:“还不快滚!”四个孩子故做不舍,两步一回头哭哭啼啼的离去,第二步任务完成了,一切都在锅子叔叔的计划中。回去的路上,承先和小伙伴再也忍不住了,一个个学着谗鬼的样子捧腹大笑。 天黑尽了,赤卫队长和锅子叔叔率领赤卫队员下山。 队长和锅子叔叔向偏偏倒倒的哨兵摸过去,咔嚓一声锅子叔叔手起刀落,哨兵人头落地。队员们冲进岗楼,里面一片狼籍臭不可闻,野狗肉和香滷料配上足够份量的巴豆丸让敌兵一个个狂拉不止,还有人不等赤卫队收拾就先倒下,赤卫队把敌炮楼端掉,消灭守备敌人一个排凯旋而归。 不久,赤卫队长在一次下山搞粮掩护同志撤退的时候被捕,他牺牲的很惨烈,他被敌人割掉舌头,又被惨无人道的割耳挖眼,砍掉手臂和双脚将他活活折磨死。小根子的父亲牺牲了,他的家人也早已经惨死在敌人的屠刀下,只留下小根子一个独苗子,小根子成了孤儿,和狗蛋、承先等儿童团员一样都是烈士后代,从此他们生死相依。 副队长锅子叔叔接替了赤卫队长的职位,他把这些孩子当做亲侄子带在身边,他一字一句对天发誓:“好哥哥,我一定要为你们报仇!”承先陪着瘦弱的小根子默默流泪,锅子叔叔一把将两个孩子紧紧揽在怀里让他们放声哭喊...... 第三节 承先的叔伯哥哥 革命的火焰并没有熄灭,到处暗流涌动,农村自卫队、赤卫队和游击队等革命武装力量在等待时机夺取政权。塔区仍处于胶着状态,一阵是红军占领,一阵又是国民党军队占领,一年中打来打去总是反反覆覆。 三一年六月,刘华清来到承先的家乡担任陂安南县塔尔岗少共区委书记,他刚到就立刻召集塔区共青团领导和儿童团长开会布置任务,承先和小根子惊奇的发现眼前这个少共区委书记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看上去也是个孩子。别看刘华清人不大点,可是他说话条理清析,干脆利落,抓住重点讲完就宣布散会,承先不由从心里敬佩他。一打听才知道这时的刘华清才十五岁,在炎林面前他可是老共青团员了,而他只比承先大一岁。 “书记,你真了不起!”炎林由衷地对刘华清说,在他眼里少共区委书记至少应该是个大人,他这么年青就能担当重任也太利害了吧。 “怎么,你看着我不象?你不也是儿童团长吗?我们只是分工不同,别的都一样!”刘华清望着他犹豫的眼睛顽皮的笑起来,承先点点头,他喜欢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共区委书记,说话很投缘。 塔区共青团和儿童团组织随着形势变化时而地下时而公开,现在由陂安南县塔尔岗少共团领导,塔尔岗少共区委书记刘华清在会上指示,“要发挥共青团和儿童团的模范带头作用,支援红军和地方革命武装,一切从保护群众利益出发,为军烈属排忧解难,尽最大的可能保护革命后代!” 第47页 “共青团员和儿童团员是革命的火种!要把火种撒遍革命老区的每一个角落!”刘华清能说会道,让人刮目相看。不久他又担任更高的职务,因革命工作需要刘华清调离塔区,他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给承先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国民党军刚一撤离,承先就立刻拉着小根子赶回家,家里有太多事等着他做。父亲牺牲了,奶奶也离开人世,他把自己当成家里的男子汉时刻关心着唯一的母亲和弟弟。 当母亲听儿子说了小根子父亲牺牲的事情,她二话没说动手把屋里整理了一下,指着家里仅有的一张床对小根子说道:“伢,从今后这儿就是你的家,你就跟承先睡一张床,吃一锅饭,有他吃的就有你吃的,你就把四婶当成你的亲娘吧!”承先和小根子是五服之内的叔伯兄弟,四婶本来就是半个娘。 小根子一头扎进她怀里,喊了声娘就大哭起来,三个人抱在一起想着死去的亲人都在流泪。承先让狗蛋也搬来一起住,家里顿时热闹起来。 生活窘迫,为了解决家里的吃饭问题,承先和小根子、狗蛋带着弟弟承凯到处挖野菜,连坟头上也不放过,一般大人都不会动坟头,生怕惹来灾祸。 承先、小根子、狗蛋三人卖柴的时侯看见镇上有人在卖青蛙,这个也有人买吗?田里多得是呀!小哥三人动心了,捉青蛙谁不会啊?他们领着弟弟承凯来到田间地头,承凯向前扑一下,青蛙也向前跳一下,总也抓不住,他急得跺脚。 “看我的!你坐在一边看好了!”弟弟承凯很听哥哥的话,点点头坐在田梗上一动不动。 承先、小根子、狗蛋不慌不忙找来一把狗尾巴草,拿着一根在手上晃动起来,一只大青蛙在草地“咕哌”一声叫着跳起来吃狗尾巴草,被他们一把抓住,这法子真灵,一抓一个,从下午抓到大半夜,直到什么也看不清了才起身回去。 当他们提着满满几个小竹篓凯旋而归已经是深夜了。母亲早站在家门口张望,她接过三个沉甸甸的小竹篓下到厨房,家中炊烟升起,母亲把青蛙用清水煮出来,雪白肥嫩的蛙肉鲜美无比,小承凯迫不急待抓起一只,看弟弟狼吞虎咽大口撕咬蛙肉的样子,承先脸上呈现出少有的满足。 母亲一口也没吃,推说自己信佛不能吃肉,她是想让孩子们多吃一口。 狗蛋的胃口好和弟弟比着吃,小根子吃得很少,他很快就不再动筷子,承先也停下来,他忽然想起刚从牢里放回来的叔伯哥哥,他的伤好些了吗?他的叔伯哥哥也是小根子的叔伯哥哥,也是狗蛋的远房哥哥,承先想去看望这个叔伯哥哥。 “承凯,听哥的话,别吃了!” “哥哥,我还想吃嘛!”弟弟睁大眼睛,不知哥哥为什么不让他吃了。 “我们去看承祈哥哥,把这些给他带去补身体,好不好?”锅里连汤带肉还有一大半。 “好!”小承凯最听哥哥的话,他放下筷子舔了舔手上的余香,把头转过去背对桌子不再受锅里的诱惑。 承先的这个叔伯哥哥名叫朱承祈,他是乡里的青年委员,只要乡苏维埃政府有什么宣传活动,他总是带头跑在前面。 他还年青,比承先大不了几岁,他的胆子实在太大,做事总爱自作主张。有一天他没和任何人商量一下,也没有给乡政府汇报,就擅自一个人跑到黄陂县去召开群众大会。从塔区到黄陂县城的路程可不短,要走好几十里地,山高路远道路泥泞,他可不管那么多,兴沖沖赶往县城,他觉得做为一个乡苏维埃政府的青年委员应该有所做为。 下午当他赶到县城时突然变得天昏地暗,瓢泼大雨下个不停。 朱承祈花钱请人搭了个简易的石头台子,自己站上去就发表演讲,大雨淋在单薄的身上他全然不顾。石头台子前立刻聚拢很多过往的群众,听他义正严词地痛斥国民党祸国殃民的罪行,人们敬佩地望着这个年青人小声议论,“这年头还真有不怕死的后生伢,够勇敢!” “一定是个共产党,他们不怕死。” “看这样子,八成是共产党要打回来了。”人群里议论纷纷。 天色越来越黑,没有多大功夫,驻扎在黄陂县城的国民党政府官员很快知道了这事,敌人大动干戈火速派出一支骑兵连赶来包围现场。 骑兵连长握着手枪冲到石头台子旁对朱承祈大声喝斥:“给我住口!胆大包天的共党份子!光天化日下就敢搞赤色宣传,不想活啦?” 朱承祈把头一昂,向他大喊:“真理永远在我们一边,要杀要剐随你便!”他大义凛然赢得了群众的掌声,却激怒了骑兵连长。 骑兵连长冲上石头台子围着他转了一圈,从鼻子里哼哼两声道:“嗯哼?你小子嘴还挺硬?给我打!”上来一个士兵用马鞭狠狠抽打朱承祈,他被打得遍体淋伤却一声不哼,围观群众敢怒不敢言。 骑兵连长扬起马鞭对台下人群喊道:“谁敢亲共这就是下场!今天我要杀一儆百枪毙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共党分子!”说完他转向朱承祈连开三枪,啪啪啪!三声枪响,射击动作稳准快,骑兵连长颇为得意的吹了吹冒着青烟的枪口。 朱承祈并没有倒下,甚至是毫髮无损。周围的群众先是一楞,人们闭住唿吸不忍看他倒下,可是他却站得笔直,表现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人群爆发出欢唿声。“神啦!共产党人命不该绝!哈哈哈......”围观群众越来越多,大家拍着手叫好。 第48页 “打倒国民党反动派!共产党万岁!”朱承祈振臂高喊口号,喊了好一阵也不见自己中枪,身上不痛不痒,心里很纳闷儿,个别群众也在下面跟他一起喊口号,反正黑天昏地也看不清谁是谁。 骑兵连长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颇为萧洒的一套动作反而成了围观群众的笑柄,三枪打出去的都是臭弹,他举起枪又要射击,台下轰笑起来。“长官,你再打也是徒劳,不信就走着瞧!” “长官,你那桿枪是猪鼻子上插葱,装蒜的吧?”神气活现的骑兵连长竟被老百姓公开取笑,真是太没面子。 “是小伢们玩地木头枪?哈哈哈......”群众冒雨站在四周哈哈大笑,这样的笑话史上也难得一见。 “长官,你那官也是花钱买来的吧?怎么连枪都不会使用哦?”嘲笑声不断,连手下的国民党骑兵也背过身偷笑。 骑兵连长自己也感到面子上过不去,真是活见鬼,他退出弹匣看了看,发现剩下的子弹全都是臭弹,再打下去只能自取其辱。骑兵连长扔掉手枪里的子弹,想找手下骑兵要过长枪把这个让他丢尽面子可气的共党干掉,可又怕再打不响的话底子掉得更大,毕竟这些子弹都是从一个地方领出来的,那该死的仓库里定是发霉啦。 他气恼不过大声喊道:“这小共党的命真硬,三枪还死不了,把他押回大牢!”骑兵将朱承祈押走,骑兵连长在群众的嘲笑声中灰熘熘的跨上马跑掉。 朱承祈在国民党县政府的监狱里蹲了三个月大牢,他被黄陂县地下党组织秘密营救出来。回到塔耳岗的当天下午不知什么原因他伏在乡坝的草垛上大哭一场,围在身边的承先和一群儿童团员莫名其妙,问他什么也不说。 现在见承先把大半锅雪白鲜香的蛙肉放在面前,叔伯哥哥很感动,他客气的问道:“你不留着给承凯弟弟吃却给我送来?怎么好意思呢?” “谁吃不都是吃吗,你在监狱里受了大刑,不补补身体怎么能挺过去?”承先和父亲一样,处处都能替别人着想。 “说实话,在狱里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那可真是痛不欲生啊,你看到我出狱那天在草垛上放声大哭,就是为了喧泄一下把痛苦全都释放出来。”叔伯哥哥如实告诉他们。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勇敢,不拿枪就能和敌人进行斗争!”承先和小根子、狗蛋三人十分钦佩叔伯哥哥勇敢的举动,敢象他这么干的人还真不多。 “和几位叔叔比起来,我还差得远呢!”朱承祈很谦虚,他说的叔叔就是承先、小根子、狗蛋的父亲。 自从地下党营救朱承祈出狱后乡苏维埃政府找他谈话,既表扬了他的勇敢精神,又批评他了不通过组织自行其事的鲁莽行为。打这以后,朱承祈谨言慎行变得稳重起来,一个革命者也是在经验教训中锻练成长。 第四节 动员参军 一九三二年五月,国民党军队蠢蠢欲动,再次调集约三十万人的军队准备对鄂豫皖苏区发动第四次大规模围剿。 红军的力量单薄,苏区根椐地党委号召青年积极报名参加红军。塔区共青团组织通知儿童团长开会,承先和小根子刚一赶到,副书记迎上来望着他笑,“承先,这下你如愿了,动员儿童团员参加红军,为老区人民多消灭几个敌人!”承先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好不容易等共青团书记把话讲完,承先张口问道:“书记,我是共青团员,给我开个组织介绍信让我带到部队去吧!”以前他见过参军的共青团员都是这么做的。 “这哪行啊!这是组织对组织的事,以后给你转过去吧。” 既然团委书记说由组织上来办,承先就不再说什么,只要组织关系能转过去就行。 兴沖沖和小根子从乡政府回到家,承先想到自己一走母亲和弟弟的日子更难了,心里很不好受,不知怎么给母亲开口。“儿子,你有心事?给我说说。”母亲已把饭做好端上桌,她刚给承凯和狗蛋各盛一碗稀碗,见儿子回来站在屋角低头不语,母亲悄悄把他拉到一旁问话。 “妈妈,我能参加红军了,为爸爸报仇!你同意吗?”不等话说完,承先的眼泪滚落下来。母亲微微一怔,全身颤抖了一下,她连忙背过身去不让儿子看见自己牵成珠线的泪水。 坚强的母亲轻言细语的对他说:“好孩子,你放心去吧!这是你父亲的遗愿,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家里有我呢。”看似平静的母亲心里波澜起伏,让儿子为他爸报仇也是自己的心愿,家里留下她孤儿寡母日子虽然更难熬,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天塌不下来。母亲胸怀宽广,在大事面前从容淡定,她支持儿子参加红军。 “狗蛋别吃了,跟我们走!”心急的承先怕耽误动员小伙伴参军的大事,也不管自己和小根子连饭也没有吃,还让狗蛋也丢下饭碗一起走。 “什么事这么急呀,连饭都不让人吃完?”狗蛋不情愿的放下碗筷,承先眼里放光,看得出是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想参军就跟我走!”承先话一出口,狗蛋欢喜的在门前连翻几个筋斗。小根子、承先、狗蛋在村里四处奔走,动员儿童团员参加红军。 “哥,跟我一起参加红军吧。”承先第一个就想到了最勇敢的叔伯哥哥朱承祈。 第49页 没想到叔伯哥哥嘆口气,苦笑一下,“你们先去吧,我以后再去。” “以后再去?哥,为什么?”承先万万没想到革命最坚决的叔伯哥哥会这样说,惊讶的望着他。 朱承祈什么也没说,他解开衣裳又撩起裤腿,这一看把他们吓了一大跳,只见他全身大伤小疤,他连走路都是一步步挪着走,敌人的鞭子有意打在他下身,这些内伤别人是看不到,只有他自己默默忍受伤痛的折磨,连走路都走不快怎么能跟上队伍,更别说作战了,他已算是个半伤残的人。 在朱家嘴这个不算很大的村子里,共青团员大都参加红军,村里只剩下儿童团员。承先来找叔伯哥哥,“承启、承泽,你们收拾一下跟我参军去吧!” 两人一听都乐了,“家里啥也没有,有啥好收拾的?” 来到朱承山的家里动员婶婶,“哥,我也能参加红军了吗?真的吗?”小承山喜上眉梢,瞪大眼睛望着他们似乎不大相信,他还未满十三岁。 婶婶一听就流泪了,“承先,我就剩下这颗独苗了,要是再被打死了可怎么办哪?”承先不敢提到三伯,就是怕触痛婶婶。三伯一年前就参加红军,不到半年就牺牲在战场,老大、老二也相继参加红军,两兄弟都在红安作战时牺牲。婶婶一年中失去三个亲人就剩下承山这棵小独苗,全靠被承先带进山里和赤卫队在一起才活下来。 遇到这种情况要是大人肯定再也开不了口,承先想法很简单,“婶,要是把承山留下,我们都走了敌人清剿他怎么办?参加红军就是战死也光荣呀!” 婶婶哭归哭,她心里明白不走也是个死,走了兴许还能活,她终于点头答应并语出惊人,“带他去吧!承山就交给你这个当哥哥的,我们朱家人是杀不完的!” 朱承孝和朱承敬是两个从不多话的好孩子,他们的母亲一点没反对,想法一样,走了也许能活,留下会被敌人活活打死。 小捣蛋和勐子也不请自来,小捣蛋还埋怨承先:“为什么没有第一个告诉我?” “我都忙死了,你就别添乱,快去把方小帼三兄弟叫来!”承先一声令下,小捣蛋撒腿就跑。 朱冬伢和朱小伢两兄弟也来了。 方小帼三兄弟都想参加红军,他母亲只同意去一个,承先动员后她也想通了,这次连儿童团都走了,留下的儿童团员将会是什么后果可想而知,三兄弟一下子全来了。 承先拍拍脑袋想起两个表兄弟,一定要动员他们参加红军。表哥叫詹明山,他家就住在前面的詹家寨,说起来他已经十八岁了,他一直在本村当理髮匠,靠给人剪髮谋生。 “哥!我找你有事!”承先满头大汗跑来,詹明山正在磨刀。 “啥事?不会是让我参加儿童团吧?” 承先摇头,“不是参加儿童团,是参加红军!表哥,你跟我走吧!”提到红军,承先连说话都有劲头。 詹明山放下剃鬚刀显得有些为难,“承山,你看我这手艺在村里也能混口饭吃,哪次徵兵我都没去,还不都是为了家里的老母亲,我们哥俩走了谁来养活她老人家?”表哥上面几个姐姐早已出嫁,父亲在家乡保卫战中被还乡团打伤后已是半残,让他丢下难以养活自己的父母自己跑出去当兵,詹明山无论如何做不到。 “哥!你放心!你看哪次乡苏维埃政府没有帮助军烈属?难道你不恨那些敌人?你就跟我去吧!你留下肯定会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呀!”詹明山是个老实本份人,听了表弟的话犹豫不决,想不到临走前老实巴交的表哥竟然也来了。 詹明山有个弟弟叫詹明天,和承先一般大也是儿童团员,他比承先小半岁当然是表弟了。承先动员了表哥又来动员表弟,表弟坚决要去,可是怎么跟他家大人说呢?工作怕不好做。 詹明山两兄弟的父母祖祖辈辈都是老实人,从来都没跟人红过脸。当承先向表婶提出说让两兄弟一起参加红军,没想到他们深明大义竟一点也没有阻拦,他们信得过承先,也信得过红军,老实人心里也是有数的。 村里该参军的青年人早就走了,只剩下一些为数不多的儿童团员。承先和小根子、狗蛋挨家挨户把村里穷亲戚都动员了一个遍,一下动员来二十几个小伙伴,参加红军不光是儿童团员一个人的事,不是他们拍拍屁股说走就走那么简单,承先很快就做通了家长的思想工作。 就连一些地富子女也想离开家庭报名参军。那时承先也看不到那么远,以为闹革命只是穷人的事。“不行!不是儿童团员一律不要!”他和副团长小根子一口回绝,他俩同吃一锅饭同住一张床,自然也想到一块去。 邻村詹家寨有个童养媳叫苦妹子,小小的模样长得很俊俏,挑起水来一条黑辨子在肩上甩来甩去。 她天天在婆婆家碾米推磨干重活还被挨打受骂,婆家一动怒就罚她不准吃饭,日子过得很惨。承先去詹家寨动员詹明山两兄弟参军苦妹子也听说了,她放下挑水捅从邻村跑来找承先,她和承先从没说过一句话,只知道他是儿童团长。她经常看见承先领着儿童团员到村里搞宣传,所以知道他。 当苦妹子赶到村口时,去参军的儿童团员已经整队集合马上就要出发了,来送别的亲人都站在孩子身边抹眼泪。 第50页 苦妹子着急了,她脸色惨白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老远喊道:“团长哥哥,带上我走吧!我也要参加红军!”承先转身一看,原来是苦妹子!村里谁不夸赞她好。可承先十分为难,有心带她跳出苦海可是他心想红军不收女兵,她真是个苦妹子,承先从心里为她难过。 他为难的挠挠头,“你去不了,红军不收女兵!”话一出口就见苦妹子眼中的泪珠一连串掉下来,她捂住脸无声地抽泣,让一群就要出发的儿童团员心都碎了。 承山和母亲抱头痛哭,就要离别,这一去生死未卜。 承先的母亲拉着小根子和狗蛋的手在细细叮嘱,她心中明知枪子是不长眼的,可该说的还得说到。承先被苦妹子的哭泣也红了眼睛,他扭过头把手一挥,大声喊道:“出发!”苦妹子站在一旁抹眼泪,目送他们上路。 婶婶大娘都追在后面对承先哭喊:“大侄子!一定要把孩子给我活着带回来啊!”承先回身点点头,他并不知道这一去意味着什么,今后将怎样面对家乡的父老乡亲。 这些儿童团的小伙伴都是村里的穷亲戚,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在承先的带领下他们离开了亲人,儿童团员光着上身打着赤脚从塔耳岗的山岗上象一阵风一样冲下山到了红安,他们愉快地唱起儿童团歌,很快来到红安七里坪,这里是红军指挥部所在地。 过去的黄安已改名为红安,到处都在敲锣打鼓欢迎报名参军的青年,二十几个儿童团员兴高彩烈挤到几张桌子前,徵兵处一个带眼镜的同志起身问道:“谁是带队的?” “我!我是儿童团长!他是副团长!”承先响亮的答道,他和小根子挤到前面。 眼镜同志看看承先身后向他说道:“ 好哇!这些儿童团员都是来参军的吗?”他似乎还不太相信。 “当然啦,我们都是来报名的!”儿童团员咧开嘴笑了。 一下来了这么多儿童团员,徵兵处的几个红军同志有些手忙脚乱,有人向儿童团员喊道:“大家不要挤!排成四路纵队,一个个按顺序报名!” 话音刚落地一个尖声传来,“首长,让我们先报名吧!我们人少,就三个人!”是谁这么不讲理?总有个先来后到吧!二十几个儿童团员齐刷刷把眼光向后望过去,这么一看不要紧,承先和他们全都傻眼了。 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她身后的两个小姑娘也挤到前边钻空子,徵兵处同志见状也顺水推舟,“既然这样,那你们就先登记吧!”不等承先和小伙伴们反应过来徵兵处的人就把她们照单全收,小姑娘高兴地蹦起来,看样子红军非常欢迎女兵。 承先惊讶的望着她们,原来红军真的要收女兵?他立刻想到可怜的苦妹子,早知道就该带她一起来。 承先排在第一,徵兵的红军同志提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参军前有什么职务?” “我叫朱承先,儿童团长。”徵兵同志抬起头来看他一眼,又把承先吓了一跳,原来她也是个女同志!短髮藏在八角帽里刚才竟一点没看出来。这下他更着急了,只想快点报名后赶去詹家寨叫上苦妹子来报名参军,他让小根子先招唿着。 “去吧,有我呢,你快去快回!” 没想到他俩站在前面说话时被那位眼镜同志听见了,他立刻宣布:“你们已经参加红军,从现在起就是红军战士!任何人不得离开部队,等下就带你们去部队报到!”儿童团员激动的抱在一起又叫又跳。 承先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他还想求情,可是眼镜同志严肃的对他说:“队伍上有纪律不准请假!马上就要打仗,虽然我相信你,可是我们不敢保证敌人会不会抓住你......”看来他是个红军干部。 不能去通知苦妹子,承先在心里一个劲埋怨自己,想起抹着泪水送他们上路的苦妹子,他的眼睛有些潮湿。 当他放眼望去,才发现拥挤的人群中有好些女兵,她们正在做宣传。一个红军干部把他们领到宿营地,他们这才知道自己参加的是红军正规军,红四方面军。 第一节 欢迎会 一九三二年的六月初,承先和他的小伙伴们如愿参加中国工农红军,分到红四方面军第十师。十师听说来了一帮儿童团员,一股脑的全给送到了三十团,十师唯一的一个学兵连就在三十团,这里就是他们的大本营,他们不去谁去。这些儿时的小伙伴还能在一起让他们很开心,只有十八岁的表哥詹明山和个别人被分到三十团其它连队。 红十师学兵连共有一百二十几人,直接归团部领导,是团里的直属队。 团里很热情,就在承先报到的当天下午,小战士还没来得及分班就被通知参加团里召开的欢迎会。坝子四周插满红旗,风儿鼓动着红旗迎风飘扬,三十团部队的红军战士把巴掌拍得噼啪响,让小新兵们个个脸红心跳,激动万分。 还没开会部队就拉起歌来,歌声此起彼伏热闹非凡把会场气氛推向高潮,小战士东张西望异常兴奋。不一会就听见有人在高喊:“学兵连,来一个!学兵连,来一个......” 小战士因为刚被带来学兵连报到,连自己的连长是谁还不知道,更别说来一个了,他们刚来到部队也不会唱红军战士唱的歌,只好一个个坐在那里傻呆呆的发笑。连长指导员看着干着急,总不能就只是他二、三十个班排连长自己唱吧,那还不被人笑掉大牙,连干部忙站起来推辞。 第51页 兄弟连队不买帐,喊声越来越烈,弄得连干部哭笑不得。 承先勐的站了起来,做为半小时前还是儿童团长的他挺身而出,他高喊一声:“儿童团员跟我一起唱儿童团歌,预备唱!”他也不会象老兵那样指挥打拍子,就用右手舞动两下,儿童团员顿时来了精神,大声唱起了儿童团歌,兄弟连队报以热烈的掌声,承先和小战士早被战士们的情绪感染,用最大的嗓门放声歌唱。 “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他们涨红了脸使尽全力的唱,生怕输给老战士,一张张秩嫩的脸上流着汗水,连干部也被感动了,全都站起来为他们热烈鼓掌。 “老弟,别发愁,我看这群小鬼很好引导!你瞧一个个多机灵,不会给你丢人!”指导员对身旁的连长说,连长看着唱得正起劲的小战士满意的点点头。 团长笑眯眯的望着席地而坐的小战士,“嘿嘿,唱得不错!红小鬼,一群小不点儿!比上一批来的共青团员还小,看样子我这个团长是要当儿童团长啦......”团长说话真有意思,小战士咧开嘴嘿嘿的傻笑。 “你就知足吧!再小也是兵嘛......”团政委詹才芳突然发现师长过来了,连忙打住话头喊立正,小战士还没发军装,手里啥也没有,但并不影响他们的情绪,一个个昂首挺胸,精神饱满。 “呵呵,你要是不想要的话我就把学兵连收回来放到师部,你看怎么样?”说话的是师长王宏坤,他带领师部一行人来看望学兵连小战士。 团长急的抓耳挠腮,“师长,那可不行!这可是咱们团里的宝贝啊,要是把宝贝给丢掉,我还能叫团三宝吗?”师团干部和部队战士大笑,小战士不知道团三宝是啥意思,惊讶的望着他们也跟着傻笑。 “哈哈哈......你呀你,我把红小鬼送给二十八团,他们改成团一宝,你们改成团二宝,这样也不错嘛!”师长很恢谐,但看他的样子不象是在开玩笑,团长更急了。 这时有一个班老兵手里拿着一摞军帽、皮带等过来,依次从前面向后传,每个小战士都领到一顶大大的深蓝色八角帽,小战士立刻把它戴上,帽子有点大,掉下来把额头遮住只露出一双滴熘转动的大眼睛。每人还发了挎包和皮带,挎包里有一个吃饭的小竹筒和一双筷子,竹筒和饭碗差不多大小,还有个碗套。没有发军装和枪。有人悄悄通知他们会后开饭,饭后不要乱跑,全连开会分班组。 “团二宝?那可不行!我坚决不同意!师长,你看他们有多可爱啊!”王宏坤顺着团长的手势往下看,一顶大大的八角帽遮住了小战士的小半张脸,他们只好仰起头从帽沿下看人。就是这样也阻止不了儿童团员好动的天性,调皮的小捣蛋戴上八角帽后兴奋不已,立刻产生了无限的暇想,把双手当做一挺机关枪,“枪口”对准狗蛋把他当做假想敌,两人在对射中口里还配上哒哒哒机关枪扫射的声响,一旁的小战士都看着他俩吃吃发笑。 师长哈哈大笑,随行干部也忍不住笑了,学兵连连长急忙拿眼睛瞪着小捣蛋想制止他不要出洋相,可是小捣蛋根本不买连长的帐。连里刚接到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开会互相认识团部就通知全团开会。所以小战士并不知道他们的连长是谁,连长见两个调皮捣蛋的小傢伙竟没有瞄他一眼,气得干瞪眼。 “稍息!立正!坐下!下面请师首长给我们做指示!”团长一连串的口令让小战士们手忙脚乱,师长很和蔼,小战士稚嫩的脸上充满惊喜,睁大眼睛盯着师长上下打量。这一批小战士比去年来的那一批更小,去年来的是少共团共青团员,这批来的是儿童团员,老区人民把能拿枪参加战斗的孩子全都送来了,只留下自己与天斗与地斗还要与敌人斗。 听徵兵处同志介绍说新来的小战士从十二、三岁到十五、六岁不等,他们在家乡参加过红军集训有一定的军事常识,师长打心眼里高兴。“呵呵,小鬼!我代表十师欢迎你们加入到革命队伍中来!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红军战士,不再是以前的儿童团员了。你们可以互称同志和战友,当然啦,我们习惯称你们为小同志或是红小鬼,呵呵,不知道红小鬼这个称唿你们喜不喜欢?”师长很随和,一点架子也没有。 “红小鬼?喜欢!喜欢!”学兵连响起热烈的掌声,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称唿,这群来自大山的儿童团员热血沸腾。 “哈哈,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革命战士,是红小鬼!哈哈哈......”狗蛋忘乎所以,他一蹦站起来举起小拳头连喊带笑,坐在学兵连周围的战士望着他笑起来,连长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见到两个调皮鬼,无奈的摇摇头。 “嘘......”一个干部上前把食指按在嘴边示意狗蛋不要出声,听师长讲话,顽皮的狗蛋这才安静下来。 “军里谁不知道我们十师有三件宝啊,小鬼、银元、迫击炮。全师只有一个学兵连,所有的小兵都集中在三十团,大家的眼睛都在看着你们,你们要在战斗中学会勇敢和坚强!红十师一定要把你们培养成优秀的革命军人!把学兵连培养成优秀的战斗连!让你们在战斗中发挥最大作用!因此给你们派去的都是师里最优秀的连排干部。”师长一席话引起小战士深思,真没想到自己一个小新兵还受到如此重视,责任在肩,决不能辜负红军的期望。 第52页 师政委为小战士简单介绍了红十师三十团的光荣歷史,“同志们!我们四方面军有五个师,由张国焘主席和徐向前总指挥及陈昌浩总政委直接领导指挥,三十团的前身是黄麻起义时的三十一师三团,后来改编为红一军一师一团,现在是四方面军十师三十团。三十团曾经有王树生、王宏坤等多位领导歷任团长,学兵连也是王宏坤师长去年任三十团团长时组建的。”承先和小战士伸长脖子仔细听,首长在讲自己部队的歷程,他们生怕听漏了啥。 “就在一个月前,我们十师在苏家埠战役中取得了辉煌的战绩,也是红军史上的空前大捷!红十师打出了军威!让敌人闻风丧胆,最终以两万多人投降来结束战役!光是这场战役就缴获有山炮四门、迫击炮三十九门、几部电台,光是步枪就有一万五千支,机枪二百五十挺,短枪一千多支。末了还打下前来空投的一架敌机。我们红十师是英勇之师!三十团也是光荣团!战斗团!”最后,师政委还为他们讲解了红军的三大任务,勉励他们学好本领,英勇杀敌。 承先和新兵们听得眼睛发亮,心里突突直跳,暗自庆幸自己能在这支英勇的战斗部队当兵,看来仗是有得打,承先感觉自己一下长大了好几岁。政委讲完话,指导员带领大家热烈鼓掌,他知道新兵从老百姓到一名合格的革命战士还有一段距离,一点一滴都全靠他们传帮教带。 这时的红十师兵强马壮也是红四方面军最富有的一个师,小鬼、银元、迫击炮这三件宝全在红三十团,让别的团看着眼热,就连四方面军的一切花销也要伸手找红十师要。 散会后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各连队都是排队打饭,小新兵举着刚发的小竹筒嘻笑打闹着往前面跑,为自己能排在前面感到高兴。他们基本是饿大的,把小竹筒里盛上满满一碗饭,蹲在一边吃完后又回去盛第二碗,可是锅底已经空了,正是吃长饭的阶段,肚子没填饱。 第二节 秀才改名 晚饭后开始分班,连排干部们站在坝子上念名字,挨着报名的顺序将小战士分到各个班,承先分在三排九班,每个班里只有九人。集合时各班班长站在最前面,承先站在全班最后,不过他的身后还有个副班长。班长说站队的顺序不能乱,以后每人就照这样站队。 各班立刻召开起班务会,学兵连都坐在坝子里以班为单位坐成一个个小圈子,说话大声一点全连都能听见。九班长热情的说道,“欢迎新同志来到九班!我叫张红军,是你们的班长,今年十七岁,大家自报家门相互认识一下!”十七岁的班长已然是个老兵,名字也特别带劲。 承先正要学班长的样子报上自己的名字,却被身旁八班的人打断他说话。八班的冬伢子第一个站起来大大方方介绍自己,“我叫朱冬伢,冬天出生的伢,今年十五岁,我弟弟叫朱小伢分在二班。” “我叫方小帼,今年十五岁,我们三兄弟都在学兵连。别看我和冬伢子不是一个姓,我跟他是兄弟呢。”都是一个村的穷亲戚。 “我叫勐子,今年十四岁,没有大名,也姓朱,在朱家嘴村土生土长。”勐子的父亲和叔伯都是红军,先后在战场上牺牲。 “下面请大家继续发言。”八班长也很年青,他面带笑容为他们鼓掌。 各班班长让小战士别走神,各班说各班的,坝子上很是热闹。九班的小捣蛋一撅屁股站起来,别看他岁数小却是聪明又淘气,他的肢体语言最丰富,“我叫朱有顺,今年十三岁。”他摇晃着脑袋左右看看大家的反应,班长张红军带头鼓掌。 “我叫朱承根,大家都叫我小根子,今年十五岁,不过要到年底才满。”父母就他这么一个命根子,父亲牺牲后小根子成了孤儿。 “我叫狗蛋,爸妈怕养不活我,从生下来就这样叫我,今年十四岁。”狗蛋摸着光头有些难为情,他也是孤儿。 “我叫朱承先,今年十五岁,和小根子一样到年底才满。”承先见大家都争先恐后涌跃发言,索性等到最后才说。他们一个个发言介绍自己,当全连的人听到小新兵报出的名字不是这个伢就是那个蛋,大伙儿全乐了,小新兵自己也羞色地低下头抿嘴偷笑。 “啊哈,新来的小同志里有许多人姓朱?是不是一个家族的?”班排长们都有些奇怪,他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班长,这一点也不奇怪,我们朱家嘴村本来姓朱的人就占多数,说起来都是远近亲戚,只是一个家族的穷苦人和富人从不来往。”小根子快言快语的做出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呵呵,你们这可是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啊!”看不出年青的班长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 “是的,班长,我们一起参军的儿童团员中有十六个是叔伯兄弟,其它的也是远房亲戚呢。”小捣蛋接过班长的话头,他亲热的把手搭在了狗蛋肩上,别看两人平时打打闹闹,其实关系铁着呢。 “嗯,这很好!你们在一起要互相帮助共同进步。不过你要坐好,军人就要有军人的坐姿!”说罢,九班长端端正正坐好,做出标准的示范动作。 “报告班长,我在乡儿童团时加入了共青团,共青团书记说是组织关系以后给转过来。”承先始终记着自己是一名共青团员。 第53页 “哦,等组织关系转过来你才能算正式的共青团员,记得给指导员说一下。我知道你是儿童团长,朱有顺是儿童团副团长,我们这个班里有团长有副团长,你们要充分发挥带头作用,好不好?” “好!”班长说什么新兵都会附合,这也是新兵的惯例。 新兵已介绍完自己,班长笑嘻嘻向狗蛋问道:“狗蛋同志,你想不想改个名字?以后老是狗蛋狗蛋的叫你真别扭!连里有个吴秀才,我去找他来。”狗蛋点点头,班长站起来在连队的人堆里寻找去了。 “好啊!以后我就不叫狗蛋啦!”狗蛋一蹦老高的跳起来,他张开两手在班上的小圈子里转起来,班长才离开一会儿的功夫狗蛋就不安分了。 “我也要改名字!”小捣蛋挠挠头当然不让的说,他觉得名字越响亮越光荣。 “我也要改!”班里新兵都不甘落后,一个个打定主意要改个象样的好名字。 见班长跑去找吴秀才,承先也钻到人堆里找到承启和承泽,“你们要改名吗?一会儿红军秀才要来给狗蛋改名字,你们改吗?” “承先,不能改呀,要是改了名字如果我在战场上光荣了,村里人怎么知道是我呢?再说了,我们好好的有名字为啥要改啊?”承泽两兄弟奇怪的问他。 承先再去问承山,回答也一样的,承山望着他摇头,“哥,我不改!要是我光荣了,以后我妈怎会知道是我呢?”在这个失血的年代,小战士都有父辈为革命捐躯的痛苦经歷,他们知道打仗随时都可能会牺牲。 几个兄弟不经商量想法却是惊人的一致,承先觉得也有道理,对于朱承孝和朱承敬两兄弟他不想去问,从小老实巴交的好孩子决不会把孝敬两个字改掉,承先回到班里。 班长领着被他叫做吴秀才的红军过来了,他看起来象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吴秀才是安庆人,省立安徽大学建校那年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录取,红军打到安徽,他和一批进步青年学生毅然放下书本投身革命。他当然乐意为小战士服务,上级调他到学兵连之前就和他谈过话,团长说培养小战士是师里下达的一项政治任务要当成大事来抓,以他的才学教小战士文化课自然是绰绰有余,他还要抓学兵连小战士的思想工作。 刀不磨要生锈,他愿意操起课本帮助小战士学习,共同进步。 吴秀才背着双手上下打量狗蛋,脱口说道:“小鬼,你虽然个子不高但长得挺精神嘛,你也姓朱吗?”显然班长已把新战士的情况介绍给他。 “是呀,我爸姓朱我当然也姓朱。”狗蛋是个直性子,说话一点不带转弯,他凑到吴秀才身边坐下。 “哦?自古大明朝皇帝姓朱,所以朱姓就贵为皇家的姓氏,普通老百姓谁敢姓朱啊,那可是有杀头之罪的。”吴秀才笑嘻嘻打量着每个新战士,他太有学识了,一来就把小新兵给镇住了。 朱姓的小战士抢在前面围拢到吴秀才身边,谁也没听说过自己的姓曾经是那么尊贵,一群山里伢们感兴趣的紧盯着他,这个吴秀才真不简单,还知道天下那么多的事。“那我们也姓朱为啥还这么穷?”狗蛋摇晃着吴秀才的肩膀追问,全然没注意排长站在一边拿眼睛瞪他。 “你又不是生在那个年代,再说了,你也不是出生在皇家贵族啊!嘿嘿......”副班长李自强说完憨厚地笑了。 “是呀,既使我出生在那个年代也是个穷苦命,我妈在的时候说过,人的命天註定!”狗蛋瞪大眼睛十分认同副班长的话,他把命运归于老天,吴秀才摸摸狗蛋的脑袋笑了。 “这话不对,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你还小,有很多道理还要慢慢学。看得出你有股子冲劲,要学会智勇双全,就叫朱智勇好了。”吴秀才的话刚一出口,狗蛋就挥动双手跳起来,朱智勇,好名字!自从娘肚子里一生下来就随口起的小名,现在终于有正式的大名了,狗蛋蹦蹦跳跳打心眼里高兴。 班里小战士见狗蛋已拥有一个好名字,都缠着吴秀才改名。“好!一个个改,谁先来?”吴秀才盘腿稳坐在九班中间,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和一个小本子。 “我先来!”小捣蛋抢在前面,吴秀才看他调皮可爱的样子给他起的名叫朱凌锋,又是个好名字,朱凌锋可比朱有顺听起来带劲多了,小捣蛋喜上眉稍。他一把拉住吴秀才的大手郑重的握了握,吴秀才看他装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在有些滑稽,不禁开怀大笑。 八班的勐子也挤过来改名,吴秀才为他取名叫朱挺,这名字真好听,这一晚定会让他兴奋的睡不好觉。 承先的名字是父亲按辈份给起的,见小伙伴一个个改得正欢,他也坐不住了,几次想开口都被别人抢了先,其它班里的小战士也挤到前面。直到最后,吴秀才擦擦脸上的汗水,又扶扶眼镜,他温和地看着承先,“你也要改名吗?” “改!”承先没有犹豫,人家红军秀才把话都问到嘴边,当然要改。不等吴秀才再说话,班长过来递给他一竹筒凉水,大家这才发现吴秀才大汗淋淋,浑身衣裳都湿透了,连里的战士们都跑来凑热闹。 “就叫朱炎林怎么样?炎是兴盛的意思,林就好比一片成长的树木,能长大成材由树林变成森林。”吴秀才特意为他解释了新名字的寓意。 第54页 “朱炎林?!” 承先心里咯噔跳了一下,这名字听起来和革命战士很相配,这是红军秀才给他起的名字,他喜欢! 这名字在后来的岁月里刻在了他的手腕上,伴随他走过千山万水,永不褪色。 班务会结束后大家都散去,炎林想像自己穿上军装的样子一定很神气,想着想着一头倒在地上睡着了。他梦见自己穿上新军装和老兵一样威风,他偷偷咧开嘴笑了。不过他的个头还没冲起来,长得瘦瘦小小,看起来和十二、三岁的男孩差不多矮小。军装没有型号,是后方被服厂赶做的,统统都是大号军装。 他把大号军装往身上一穿,没想到衣服竟长到膝盖,裤子一提就到了胸口,穿在没有肌肉的小身板上空空荡荡,象是穿错了衣服,里面似乎还能再钻进去两个小人儿,炎林有些沮丧。他向四周看了看学兵连的战士和他情况差不多,几个老兵在不远处望着他们哈哈大笑,一个小战士不服气的大叫:“我们也会长高!长得你们比还高!” 新战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自己也笑起来。他们把裤腿和袖子挽了好几转,戴上八角帽,打好绑腿,扎起腰带,红五星和红领章配在深蓝色军装上鲜艷夺目,一个个脸上透着精气神儿。 “集合!集合!”是排长在喊集合,炎林被喊声惊醒,低头一看自己还打着赤脚,身上穿着打补疤的破裤子,原来只是一场梦。 连长给学兵连战士讲话,他身材高大长得很帅气,看那模样比新战士也大不了几岁,炎林被他与生俱来的英雄气概吸引住。连长目光炯炯很有神采,讲话特别干脆,他用洪亮的嗓门说道:“新兵同志们!从现在起我们就算认识了,我们要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为红十师争光!后天打仗你们怕不怕?”连长语出惊人,上来就提打仗。 小战士高兴还来不及呢,报仇的时刻来了!他们举起拳头高喊:“不怕!我们不怕!” “不怕就好,就是害怕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经歷过一次战斗就好了。就在这几个月中我们十师在好几个区县连打胜仗,你们一定要有信心!” “有信心!我们有信心!”学兵连小战士发出清脆的声音,老远一听就是些孩子。 连长说完,又请指导员为大家讲话。指导员几大步走上前,犀利的目光审视眼前的队伍,“欢迎新同志加入革命队伍!我知道你们都是来自革命老区的儿童团员,你们是革命后代,还有不少小同志是革命烈士的后代,你们这支队伍很纯洁,要继承和发扬他们的光荣传统,前仆后继,英勇杀敌!” 没想到指导员这么快就把他们了解得一清二楚,炎林不由在心里佩服起来,他讲得多好啊,我们是纯洁的队伍,我们要前仆后继,英勇杀敌。小战士兴奋起来,杀敌就会发枪,他们恨不得立刻手握钢枪冲上战场去消灭敌人。 炎林两眼紧盯着指导员再也没有听进去,他的心思在游走,这斯文的面孔好象在哪里见过,怎么越看越熟悉?炎林终于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给自己起名字的吴秀才吗?原来他是指导员,怎么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连长、指导员在他心目中树立了良好的形象,他越发感觉红军队伍真好,没有官兵等级之分。 第三节 第一次战斗 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喊出操,转山跑了十几里,回来就饿了。好在红十师这时很富裕,一天能吃到三顿饭,早上喝的是稀饭,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小捣蛋脑子最好使,他只盛半碗饭,等很快吃完这半碗再去盛上满满一碗,这时锅里还有饭,这下就能吃饱了。 炎林和小新兵早饭时依然排在前面,他回头看看后面长长的队伍,注意到不知什么原因排队的时候班排连长和干部们都往后面跑,总是排在最后。炎林悄悄向班长打听才弄明白排在后面的全是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班长还不让他说,这时党团员身份还没有完全公开,既便是在红军队伍里也比较秘密的。炎林一听这话想到自己也是一名共青团员,他找指导员问组织关系转过来没有。 “哦?你是团员?还没有转来,等组织介绍信转过来后你就和团员一起过组织生活,在这之前暂时还不能认定你是共青团员。”组织有组织的原则,谁也不能例外。听指导员这样一说,炎林想不算就不算吧,反正很快就会转来的,以后每次吃饭他也自觉排在后面,以一个共青团员的标准要求自己。 饭后学兵连集合,连长在队前简单讲了两句话:“同志们,明天我们团有战斗任务,同志们要加强组织纪律性,一切行动听从指挥!”学兵连是团直属队随团部行动,基本就是听团长指挥。 明天就要打仗怎么还不发枪呢,直到连长宣布解散小战士都不肯离去。“班长,怎么不给我们发枪,明天拿什么去打仗?不发军装也不发枪,别人看到我们还以为是赶来助战的儿童团员呢!”炎林瞪大眼睛向正欲离开的班长发问,他说的很形象,班长一听就笑了。 “班长,昨天指导员不是说师里要给我们发小马枪和大刀吗?怎么还不发下来?”小根子也急了。 “发枪?你们向敌人要啊!”班长望着他俩咧嘴笑,回答很干脆。 “哪有说话不算话的?明明说了要发枪,怎么又变挂了?”炎林和小根子缠着班长不让走。 第55页 “嘿,口气还不小嘛!师里给你们小马枪?去年刚成立学兵连的时候团长倒是给我们每人发了一支小马枪,你看看我们每个老兵。”副班长指指自己又向身后指去,学兵连的老兵都是班长副班长,他们都穿着深蓝色军装,一眼就能认出来,每人都背着一支小马枪,可神气了。 这些老兵岁数并不大,资歷只比炎林早几个月,参军前是老区共青团员。去年王宏坤刚担任三十团团长时见全团集合队伍的排列很不整齐,大兵小兵站在一起,高的高矮的矮有碍军容,他干脆成立一个学兵连将这些小兵集中在一起,他们在几个月的战斗中得到了很大的锻练。随着炎林等新一批小战士的到来,学兵连将大部分个子已长高的小战士调整到其它连队,留下一些人当了班长副班长。 副班长说得理直气壮,炎林和小根子没办法反驳他。指导员站在原地未动,见炎林和小根子先是急吼吼的,后来又垂头丧气,他不禁好笑。这当班长、副班长的真能拿新兵开涮,明明下午就要发武器可他们偏偏就是不说,非要端一下老兵的架子不可。 下午,一阵急促的哨子声响起,小战士跟着班长跑步到坝子集合,各排的排长副排长都站在坝子上催促大家动作快些。高大的连长身后堆着一座小山,定睛一看全是枪枝弹药,队伍中沸腾起来,小战士欢唿雀跃。 “班长真会开玩笑,上午还说跟敌人要枪,现在枪就躺在地上!哈哈!”狗蛋往前凑了凑。 “立正!向前看,稍息。”连长喊着口令,朝右边小跑几步,大家顺着他的步伐看过去,发现团长也来了。 团长满脸鬍子,一看就是个武将,两手叉腰站在队前显得很威武,一开口就让小战士排队领枪枝弹药。“不啰嗦,从一排开始领武器!这是团里临时给学兵连这次作战凑的枪枝,等打完仗由师后勤部统一给你们换成小马枪!”队伍乱起来,后面的小战士踮起脚看地上的这堆宝贝。 连排长聚在小山包似的武器前给新兵发枪,大家排好队一个班一个班按顺序走到前面领枪,炎林是九班的,又是站在最后一名,只能轮到最后才领到枪。“哈哈,有枪就成,管他什么枪呢!”狗蛋兴奋的接过一桿长枪向前方的人影瞄准,但立刻被排长喝住。 “枪口向上!枪是用来打敌人的,怎么能瞄准自己人呢?”排长及时制止住狗蛋的不当行为,并宣布谁也不准用枪口对着人瞄准,要是里面有子弹就可能走火。 这时红军自己的小型兵工厂已撤消,从国民党手中缴获的各种武器装备被红军战士诙谐的调侃为万国武器。小战士可没那么多的讲究,领到参差不齐的各式步枪别提有多高兴,掂掂沉重的步枪很有感觉,再不用扛那根轻飘飘的红缨枪了。 连长发话:“全体都有,听我口令,枪落地!”刷刷刷,只听闷闷的声音传来,炎林站在最后能看见全连战士人手一桿长枪,心中顿时冒出一股英雄劲儿。谁知枪刚一落地,队伍中就传来低低的偷笑声,站在队前的连长、指导员也抿嘴笑了,小战士并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 小战士人比枪高不了多少,新兵都一样可怜,可是他们浑然不觉,一个个昂首挺胸持枪沉浸在喜悦中。连长稳住神威严的喊道:“全体都有!上刺刀!”稀里哗啦一阵响声,小战士都上了刺刀,连长举目向前望去,只见光秃秃的刺刀在上面晃动,一顶顶八角帽在刺刀下面晃动,这和他原来所在的战斗部队大相迳庭,往日的威风不在。 连长再也绷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团长和指导员等人也跟着笑起来。 炎林站在队列的最后面,打开刺刀的他神气十足自我陶醉,从未有过的满足在心中荡漾,昨天上午还在与亲人告别,今天已钢枪在握准备明日参战,真是令人振奋。 指导员讲话,“同志们,虽然你们现在人还没有枪高,但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在部队的大熔炉里锻练成长,成为合格的红军战士!”队伍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团长讲的是重点,“学兵连是团直属队也是预备队,跟团部一起行动,明天部队偷袭估计你们是上不了。但在思想上不要松懈,每人领两颗手榴弹别在腰上,要时刻准备打仗......”小战士听说还要发手榴弹更高兴了,团长话还没讲完就被跑来的团参谋打断了。 “报告团长!师部有紧急命令!”他上前一阵耳语。 团长大声说道:“解散!连以上干部马上到团部开会。” 三十团有资本,很快给学兵连送来马尾手榴弹,连干部开会去了,班排干部把手榴弹发到每个战士手中,这是个新鲜玩意,红三十团刚缴获的大家都不会使用,别的团还没有这傢伙。为了防止意外发生,班排干部特别交待大家不要随便乱动手榴弹,以免它爆炸。有的小战士怕别在腰上跑掉了干脆把它装进挎包里。 炎林参军第三天佛晓,住在河口镇的红三十团和国民党部队打了一仗,红十师原定计划是让红三十团进攻红安靠近大悟的国民党一个团。不料国民党部队也准备攻打河口镇的红三十团,两个团同时行动了。 河口镇紧靠红安上新集镇,早年属于黄陂县,离炎林的老家很近。因河口镇在红安、黄陂、大悟三地的正中间,被称为金三角。 第56页 佛晓,红三十团开始行动,红十师的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从红安七里坪赶来向三十团靠拢。这时红三十团已迅速赶到接近大悟的山头,正巧与从大悟横插过来的敌团遭遇,两支部队都在抢占一座山头,国民党先头部队凭藉有利地势抢先一步占领山头。 敌先头部队上去就勐烈射击,刚爬过大半山腰的红三十团主力只好往山下撤退。刚撤到半山腰,国民党后续部队也赶到,轻重机枪一起上了,重武器杀伤力太大,红三十团的战士被机枪扫射倒下一大片,伤亡惨重。 红十师师长王宏坤带领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刚赶到,他在山下用望远镜看了看发现这样硬打下去不行,若不赶快增援三十团损失将会更大,他对站在身边监视敌情的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团长说道:“敌人有备而来又先我一步占领山头,一个团打不了就用一个师给我打!我就不信打不下来!” 滴滴哒军号吹响,嘹亮的冲锋号刚一吹响,红二十八团和红二十九团从山两侧上攻,红三十团主力见两个团都来增援,又从正面的半山腰向上发起进攻。敌团见红军来了一个师从三面进攻,自知敌不过立刻向后山撤退,红十师主力紧追不捨。 敌重机枪连跑不快,深知跟在大部队后面逃跑没有好结果,急忙向侧山坡下逃去。被红三十团的先头部队一连死死咬住追到一个小山坡上,穷途末路的敌重机枪已跑不动又急于摆脱追击,便调转枪口向追来的三十团先头部队疯狂扫射,先头部队因离得太近又没有掩体,战士们一排排倒下英勇牺牲。 在山下观察的团部位置离小山坡很近,肉眼就看得清清楚楚。眼看一连战士们一排排倒下,团长急红了眼,他想派部队增援,可是主力部队全都在主山头追击敌人,身边没有任何的部队。 学兵连就在团长身边,第一次上前线,战斗的残酷让他们的心都绷紧了,眼看敌重机枪连疯狂扫射有许多战士倒下,小战士撰紧拳头忍不住流泪。团长本来并不打算让小战士参战,再耗下去只能眼看先头部队一连全部牺牲。团长也顾不了那么多举枪就喊:“学兵连,跟我冲上去消灭敌人!” 团长一声令下,学兵连长把头一摆,“同志们,跟我上!”他跟在团长身后向小山坡冲去,听到命令,正在悲痛的小战士跳出战壕紧跟着连长往小山坡奔去。敌重机枪连见这边的小山坡下有部队进攻,连忙调转枪口对付学兵连,子弹朝这边打过来。小战士见连长跑几步就卧倒然后再猫着腰朝前奔跑,都学他的动作跑几步卧倒再猫着腰前进,小战士个头小又灵活,他们渐渐向小山坡逼进。 先头部队一连已所剩无几被火力压住无法抬头,他们悄悄向后退去从侧面向敌人开枪分散注意,小山坡的敌重机枪连已顾前不顾后。 学兵连已经和敌重机枪连离得很近,团长和连排班干部边跑边向敌人开枪射击,炎林和小战士还不会跑动中射击,背着长枪一鼓作气冲到小山头。也不会使用手榴弹,几个跑在前面的小战士把手榴弹捏在手中直接拉响,可是却不知道把手榴弹投出去,捏在手中就爆炸了,几个小战士和敌人同归于尽。 “妈呀!敢死队来啦!快打!”一些敌人吓得抱头哇哇乱叫,一些敌人仍在疯狂射击。 炎林也跑在前面,他刚把手榴弹导火线拉开,被冲到身边的指导员一把夺过炸弹朝前扔去,手榴弹在敌人头上爆炸了,好险! 团长见这些刚入伍的小战士为了消灭敌人连命都不要了,心想老区来的儿童团员就是不一样啊,那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做为代价。他来不及多想大吼一声:“把手榴弹投出去!不要捏在手上!” 连长也急得起挥手喊叫,“把手榴弹扔出去,扔出去!”可是爆炸声此起彼伏,谁也听不见他们的喊叫。 细心的指导员发现喊叫没有用,他在炎林身边展开手臂向敌群投去一颗手榴弹,顿时在敌人头上开了花,敌人鬼哭狼嚎。小战士一看,原来手榴弹是向前扔的啊?连忙学着指导员的样子把手榴象扔石头一样向敌人投去,这才避免重大伤亡。 大热的天,连长、指导员被小战士们刚才的举动惊出一身冷汗。 躲在小山头顽抗的敌重机枪连早吓得两腿发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吃了豹子胆不顾死活的小傢伙,他们头戴红军帽,身穿百姓衣,竟敢把手榴弹捏在手中拉响,还真没见过这么小岁数的敢死队。 敌人服软了,放下武器连声告饶:“别投弹啦,我投降,我投降!”敌人放下武器举起双手老老实实蹲在小山坡上,疑惑的看着光脚丫的学兵连小战士不敢吭声。 这些手榴弹刚缴获不久,还没有在部队推广,也没有发下去,部队战士们连手榴弹都没摸过,难怪小战士都不会使用。 第四节 夺枪 小山坡上的战斗结束,指导员带着学兵连打扫战场也就是收缴武器看押俘虏之类的事,炎林和小战士望着一挺挺重机枪把嘴都笑咧了,他们兴奋的趴在重机枪前抚摸这黑亮的新式武器,可算是长了见识。 方金炎团长拍拍身上的尘土对身边的连长说道:“胆子真够大!这些小鬼!我看他们就象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个个都不怕死,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第57页 “是啊团长,没想到新入伍的小战士这样勇敢,咱们根椐地参军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连长也很高兴,这样的兵带着打仗顺手。 “部队明天要转移,下午赶快组织小鬼打草鞋,这是当务之急!光着脚行军打仗怎么行啊?”团政委詹才芳心痛这些孩子们。 连长和指导员本来也想到这个问题,只是炎林他们这些新兵前天下午才来,一来就开了好几个会,昨天又是编队又是发武器的一直没闲着,今天从佛晓就在作战,还没来得及顾上编草鞋。连长点点头回答,“好,回去就先教小战士学打草鞋,这也算是个手艺活儿,得手把手的教啊。” “小姚,追上去叫咱们三十团过来两个连,一个连押俘虏、抢救伤员,一个连来扛枪,这些重武器小鬼也扛不动啊!”作为一团之长,他对各方面都要考虑周到,他看见几个小战士正吃力的往肩上举枪,小脸都涨红了。 “是!团长!”小姚是传令兵,他撒腿向后山奔去。 炎林顺着传令兵跑去的方向定睛一看,主山头后边的敌人正在溃逃,脑子一热把组织纪律给忘到九霄云外,他把背着的长枪往身后推了推撒脚就往主力进攻的山头跑去。从侧面小山头抄近路跑到主山头上面立刻看见一个混乱的战场,国民党士兵在逃命,红军在追击。 有个红军战士在和逃跑的敌人争夺枪枝,炎林急忙冲过去帮忙。虽然人小还没有多大力气,他站在国民党士兵背后朝他的的后腿弯勐踢两脚,这地方不经踢,一踢准能让人趴下,敌士兵被炎林上去两脚给踢趴下,红军战士趁势夺下敌人的枪。 老兵向他伸出拇指夸道:“好样的小子!有种!谢谢你帮忙啦!” 炎林擦着脸上的汗水笑了,他给自己打打气,一定要亲手夺下一把枪给新兵脸上增光。 他睁大眼睛扫视战场寻找合适的对象,很快一个落在后面的国民党逃兵进入到他的视线中,那逃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个子不高脚还有点微跛,身上背着一把汉阳造,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炎林抹了一把被硝烟燻黑大汗长流的花脸,三步并做两步向逃兵方向奔去,就快追到了,“站住!缴枪不杀!” 逃兵曾听过长官的训话,“战场上千万不要当俘虏,被红军抓住要被挖心破腹!”想到这里,他加快速度逃命。 “站住!再不站住我就要开枪啦!”炎林停下来拉枪拴,他的动作很不熟练,给逃跑敌人钻了空子。 听见喊叫的声音象是个孩子,逃兵怔了怔,跑也不是停也不是。他悄悄回头望去,果然是个穿着破衣裳戴了顶红军帽的小男孩在追赶他,这下他不怕了,撒开脚板混在散乱溃退的敌军里狂跑,敌军象被逼急的兔子没命的逃窜。 你逃你的,我追我的,常在山中追赶野兔的炎林根本不吃这一套,他连跑带跳大步飞奔的动作令旁边追击的老兵也连声叫好,“好啊!哪来的小傢伙这么勇勐?” “好样的!小鬼,你是新入伍的吧?”追赶的战士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炎林点点头没有停下脚步,追到跛脚逃兵前面炎林也不客气,伸手把他一拦就去取枪,那逃兵累得唿唿直喘跛脚还在发抖,他彻底服了,乖乖让炎林缴获到一把八成新的汉阳造。 当兵三天,炎林亲手搞到一把汉阳造,他肩上挎着两支长枪兴沖沖地往回赶。 没有人注意到炎林是何时离开学兵连的,直到他背着汉阳造兴沖沖回来,小战士都围了上去,“团长,你真行!还是一支汉阳造哇!快说!是怎么搞到手的?”小根子和一起参军的儿童团员都习惯的叫他团长,于是大家都这么叫他,狗蛋摸着这把锃亮的汉阳造不肯撒手,炎林心里美滋滋的,脸上放着红光,睁着圆熘熘的眼睛瞅着大伙儿嘿嘿直笑。 连长过来看见了也和他开起玩笑,“你这团长可真利索呀,刚当兵就有本事搞枪啦!看起来这枪和你差不多高,把刺刀一上你还没有枪高嘛!上交吧!”连长听见儿童团小战士都喊炎林团长,他也跟着凑热闹,他看出这小子野性,是块打仗的料。 “连长,这是我亲手缴获的枪,就让我留下吧!”炎林央求着,他实在不捨得交上去。 “枪可以留下,可是谁允许你擅自离队的?无组织无纪律!下次再犯我就收了你的枪!”连长本来还想再严厉点,看着炎林恳求的目光忍了忍没有再说下去。 学兵连第一仗就打出了威风,团长大喜,一会儿拍拍朱承山的小脑袋一会儿又拍拍詹明天的小脸,嘴里夸个不停,“小鬼,你们都是好样的!给我红三十团争气!我手下的兵没有孬种!” 团长把学兵连打掉敌重机枪连的事给师长、政委说了,师长两眼放光高兴的挥拳说道:“我十师的兵个个都是好兵!有出息!你要好好带他们。” 这事传遍全师,学兵连受到大家的尊敬。“团长,这仗打得真够痛快!”狗蛋连蹦带跳跑来找炎林。 “可是咱们连牺牲了好几个战士,以后叫我炎林,这么快就忘了指导员给改的名了吗?”听炎林这样说,狗蛋一拍脑门想起自己也改名了,想起指导员说的要成为智勇双全的战士,他转着眼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第58页 晚点名,连里表扬了全体小战士,也批评了炎林。 “新战士在这次战斗中表现得很勇敢,我们要发扬这种不怕牺牲的勇敢精神,这次牺牲了四名新战士,我们要把这笔帐算在敌人头上!今后要加强练兵,学好本领随时准备打仗。再说说朱炎林同志,一个新入伍的小战士就敢单枪匹马往战场上沖,虽然这次是冲过头了,这种勇敢精神值得我们大家学习。刚上战场就能缴获敌人的武器,不简单!我也要批评他不遵守纪律擅自行动,希望大家从中吸取教训,加强纪律性,加强组织观念!”连长说完转身请指导员讲话。 指导员严肃的批评了炎林,“做为一个革命战士就要执行铁的纪律,要是我们在战场上都不听从指挥,都各打各的,那军队不就成为一盘散沙了吗?要知道,朱炎林同志当过儿童团长,你的一举一动都影响着学兵连的新战士,连队是个整体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胡来,你必须做出深刻检查!”指导员虽然说话声音不高但语气却很严厉,让人心服口服。 “连长、指导员,我错了!”听指导员一席话炎林意识到自己错了,他当场就认错。 “哦?说说看,错在哪里?” “我组织纪律性不强,擅自离开学兵连,我以后再也不犯了。”炎林这话让指导员很高兴,只要他能认识错误并改正错误就不再追究。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新兵,出发点还是好的,表现勇敢还夺得一把汉阳造,他身上是优缺点并存,以后还要多帮助他,让他成为真正的革命战士。 散会后,小根子和小战士围过来,这把汉阳造被他们轮流背在身上,大家象操练一样,甩手踏步喊起一、二、一...... 枪没有上缴,红十师对少数缴获的枪枝不大过问,愿交的上交,不愿交的自己留下,谁缴获的归谁。 仗刚一打完,团里立刻就把临时发给学兵连的长枪收了回去,师后勤部给学兵连配备了小马枪,每个班五支,又给每人发了一把佩着红缨穗的大刀和两颗马尾手榴弹。加上正副两个班长各有一支小马枪,实际上每个班都有七支枪,只有两个人没有枪。 为什么枪没有发齐,上面是有考虑的,象承山这些岁数太小的小战士能跟上部队行军就很不错了,再让他们背着枪和弹药加上干粮去打仗是有一定困难的,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炎林的班里因为他缴获一支枪,就只有一个人没有枪,最小的那个小战士打空手。考虑到小战士难免有不少体弱生病的,空出两人可以轮换着背枪。 红军时期能拥有一支小马枪实属不易,这种骑兵使用的武器比其它的长枪短一截,还不到一米长,又轻了许多,只有五、六斤重,红十师对学兵连很照顾。小战士高兴的拿着小马枪跳起来,再不是从前在儿童团背的的木头刀了,这可是发给自己的真刀真枪啊,大刀插在身后的皮带里真够带劲的,班长让他们轮流保管小马枪,便于每个人都能熟悉掌握枪的性能。 手榴弹对红军来说还算是新武器,所以才发生了小战士把手榴弹捏在手中不知道扔出去的惊险事,连长和指导员准备抓紧时间训练一下。炎林对自己缴获的这把汉阳造爱不释手,正准备把它大卸八块擦拭一番,却接到通知马上打草鞋。 坝子上堆着好些草垛,学兵连从要来一些稻草和麦秆,各班的正副班长都忙开了,他们手把手教新战士打草鞋。 班长手里拿着几根麻绳和一束稻草坐在地上,他先搓了几股稻草代替麻绳,再把两股粗粗的替代品绑在枪桿上,他用两脚蹬着枪桿手里就开始打草鞋,说是这样简单方便。他把稻草搓拧后做好鞋底,先打草鞋鼻再打草鞋身然后推紧挤压,最后还抽了一绺稻草做成草鞋带,一双简易的草鞋在他手里做好了。班长操作的十分闲熟,大家看得目瞪口呆。 战士们都坐在地上学打草鞋,好不容易打好的草鞋七扭八歪,炎林往脚上一穿,还是那么回事,就是硬硬的有些扎脚。 指导员告诉大家,“老百姓打草鞋有一套工具,我们没有条件,行军打仗很费草鞋,随时都要打草鞋穿。打好的草鞋用枪托捶软穿起来才好走路,草鞋打好了护脚,打不好就硌脚啊。”想不到一双草鞋还有这么多讲究,小战士用枪托捶打后草鞋变柔软,穿起来也舒适多了。 第五节 转移途中 红十师徵兵后转移途中与国民党正规军的先锋团遭遇,走前卫的红三十团与敌人展开激战。不等师长下令包围敌军,敌军已率先发起进攻,仅用一个先锋团就将红十师打退了三个山头,三十团不得不撤退,战场形势严峻。 “敌人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部队?”近期一直打胜仗的红十师纳闷儿了,师长、政委等首长都站在山头上观察,发现这支国民党部队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从武器装备上就能看出来,每个班都配备有一挺德国造轻机枪,这枪的性能极好,重量虽轻威力却很大,火力强机动性也强。 红十师一个营才发下去一挺重机枪,苏家埠战役和大悟山头缴获的一批重机枪随时准备上交给军里,三十团不敢随便动用,一直由专人抬着。 敌先锋团越打气势越盛,已经攻打到红三十团的临时阵地前方,三十团死命抵抗,学兵连也投入到战斗中,炎林和小战士瞄准敌人一枪一枪的放着,远不及敌人的轻机枪来得痛快。 第59页 师长眼睛都急红了,手里端着望远镜来不及放下就在下命令:“全师迅速包围合拢!打掉先锋团!” 滴滴哒滴滴哒滴滴滴...... 司号长一手叉腰一手举号吹响冲锋号,一排司号员站在他身旁吹起嘹亮的冲锋号,各连司号员也随即响应,号声响彻山谷。 进攻的号角吹响,红十师的红旗手高举军旗勇敢的率领部队冲上去,满山红旗招展,红十师全面出击,漫山遍野响起战士们的吼声:“沖啊!杀呀!” 红十师进攻的场面气势磅礴,红三十团来了个反冲锋,与红十师一举包围敌先锋团,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国民党部队顿时魂飞魄散没了斗志。三十团缴获德国造轻机枪几十挺,战士们乐得捧着轻机枪又是亲又是跳,在一边押解俘虏的战士也端着枪望着堆在地上的轻机枪嘿嘿发笑放松了警惕。 国民党嫡系部队中有许多是顽固不化的军官,做了俘虏仍不服输,公然号召俘虏士兵反抗并带头涌上来抢夺机枪。三十团本来与敌先锋团离得最近,俘虏和轻机枪基本都在三十团,方金炎团长一见敌人这样猖狂就火了,令部队当场枪决了一批顽固派。 “长官!不要开枪!我真心投降红军!我也是穷苦出身被抓壮丁来的。” 一个国民党士兵举起双手跑到师长面前求情,一看这人就是个老兵,他一眼就看出站在团长身边没有吭身的师长是个大官。 “嗯,我们的政策是缴枪不杀,说说看,这里谁会使用轻机枪?”师长不失时机寻问。 “长官,我就是机枪手,我愿意参加红军!我保证教红军兄弟学会使用轻机枪,并且还能自己修理这种轻机枪!”国民党老兵态度很诚恳,师长十分高兴,和在场的首长们对看一眼。 “那好!从现在起你就是一名红军战士,反戈一击有功!根据你的能力和所起的作用,我给你配备一匹战马,暂时给你一个代理排长做,你专门教战士使用和修理轻机枪!干得好我还会提拔你!” “是!长官!我一定好好干!” “革命队伍不兴这个叫法,你改改口,叫首长叫同志都行!”师政委甘济时在一旁和蔼的对他说,俘虏兵差点没掉下眼泪,国民党军队等级森严,一不小心就会挨打受骂,红军这边就是不一样。 这下好了,有枪还有人教,三十团当着师长的面大大方方的给每个连发了一挺轻机枪,余下的都交给师部,师里又给每个营都发了一挺德国造轻机枪。 以后部队在这名自愿加入红军队伍的起义战士的训练下,德国造轻机枪在战场上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当时红军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德国造轻机枪,以前所见到和使用的机枪都是用右手拉开机枪栓,德国造是用左手拉动机枪栓,战士们开头还不大习惯。 后来当红四方面军打到四川就是以这批机枪为主,在三路围攻和六路围攻中击退了川军近百个团。四川军阀部队一见到红四方面军端着轻机枪上来就大喊:“爬山机来啦,快逃命啊!” 刚打完仗,红十师的师部所在地师团首长正围在一起商议下一步行动路线。“报告!”一个战士立在不远处等候。 作战参谋走过来轻声问道:“有什么事?非要这阵来打扰,没看见首长正在开会吗?” “报告首长!这批俘虏中有一个敌师长,他化了装,被下面的士兵和军官认出来了。”战士也有自己的原则,发现问题就及时报告,不能让一条大鱼就这么熘走。 “什么?你再说一遍!”作战参谋差点跳起来。 没想到在这场战斗中红十师竟活捉了一名敌师长,太让人意外了。敌师长亲临前线指挥先锋团作战,本以为凭着精良的武器装备可以大获全胜,却不料打来打去红十师反败为胜,看来这是天意。先锋团大败,敌师长来不及逃跑,搞了套下级军官的军装套在身上,以为化装后可以矇混过关,却被手下的军官指认,他只好自认倒霉。 师首长听了战士的汇报很是兴奋,王宏坤和甘济时等几位领导商议了一下,就这么押着敌师长太便宜他了,在当时红军极其困难的情况下给他开出一个条件。 “呵呵,我们是不打不相识呀,开个条件和你做交换,你看怎么样?”甘济时师政委诚恳对他说出红军当前的困难。 “长官请明示,只要是我能办到的,兄弟在所不惜!”敌师长见自己暴露了先是背后发凉,不知红军会怎样处置自己,当红军愿意开出条件交换时他松了一口气。 “那好!明人不说暗话!不客气的说我们也不是狮子大开口,只要能给我们新入伍的战士送一千套军服就立刻放你回去!但一定要快,两天之内解决你看可以吧?” “啊?一千套军服?好说好说,兄弟一定照办!”敌师长连声答应,用一千套军服来换他的命,他觉得实在是太划算,红军放了他的警卫回去传话。 敌师长被活捉,敌师部正在发愁用怎样的办法才能将他安全的营救回来,红十师却主动放话过来,正中下怀。国民党正规部队物资充足,一千套军服只是嘴上拔根毛,不痛不痒。同僚为了尽快救出敌师长特指派精明的军需官操办此事。 当军需官正要把军装落到实处时才发现,战事吃紧,两天之内为红军部队赶制一千套军服根本来不及,实际上只有明天一天的时间。这样的话,他们的师长还要在红军手里多呆些日子,只怕是夜长梦多。如果把国军的服装送给红军穿也不合适,恐怕会引起许多麻烦,弄不好被上峰知道了还会受到指责。 第60页 军需官脑子蛮灵光,他想到一个最简捷的办法,但必须与红军协商。 天刚擦黑,红军前沿阵地有一面小白旗在不停的摇晃,担任警戒的班长对班里几个战士说道:“走!看看去,什么情况?” “干什么的?”班长向举小白旗的敌军官发问。 “我找红军长官有要事相商!”他的话刚一出口,立刻就引起全班战士的怀疑,敌军官找师首长干什么呢?战士们很朴实,敌我界线划得非常清楚。 “搜!”班长一声令下,敌军官被搜了个底朝天,没发现带有武器,他被带到师部。 他就是军需官,来和红军首长商量军装事宜,“长官,经我军再三考虑,为贵军赶制一千套军服或赠送我军服装这两种办法都被否决。我部长官提出能否加倍奉送贵军足够做两千套冬季军装的布匹和棉花,贵军原提出的要求可是一千套单衣军装啊。”他特别加了一句。 “好啊!就这么定了!”首长互相看了一眼会心的笑了,当既点头拍板。 “那就一言为定!我马上就回去办这件事!”军需官正待离开时,师首长一一上前与他握手,两军成交了一批足够做两千套棉军装的棉花和布匹。 军需官办事麻利也很细心,第二天就开着军用卡车把布匹棉花送来,连扣子和针线也一併带来。他满载而来又满载而归,师长就是他们的全部。敌师长临走时拱手说道:“红军言而有信,日后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一定帮忙!” 红十师提出搞一千套军装是因为新兵都没有军装,本来只是想到他们现在没有穿军装看起来很不统一,结果一来二去变成了冬衣,这样更好,棉花和布匹在战争时期可不好搞。老兵都有军装,就在炎林参军的头一个月中,红十师经歷了一件震憾人心的快事。 三二年五月八日那天,国民党第一三六旅和一三八旅两个旅长带领团以上军官迈着军人整齐的步伐,在两侧威严挺立的红十师全体指战员的注视下来到红十师师长王宏坤面前举手敬礼,表示愿意投降。还有什么比这更让红军战士值得骄傲的事呢?红十师在苏家埠战役中大获全胜,打出军威! 这些敌人被红十师连续围困一个多月飢饿难耐实在坚持不住,红十师一日三餐都能吃饱,每天有不少国民党官兵跑到红军阵营来讨饭吃,甚至过来抢饭吃,讨饭的上至团长下至士兵,他们来了一轮又一轮。 两个旅的国民党军队投降,缴获的战利品堆成了山,除了枪炮各种武器还有不少军用品,红十师穿衣的问题也迎刃而解。老兵都有军装,只有新兵还没有,这就是为什么红十师对敌师长提出用一千套军装换人的原因。 棉花布匹准备分给新兵,可是有人提出现在正是火热的夏天,就是做成棉衣也不能穿,不如把棉花留着到冬天再说。 “那就这样好了,现在离冬季还早,总不能让他们光着膀子打仗。不是有两千套军装的布料吗?把布料发下去,给新战士每人做一套夏季着装,一天冬季着装。”政委发话了,但还要运作一下才能发下去,总不能让新战士都披一块军布在身上吧。 师里请来老区妇女队同志帮忙把布料裁剪好,再逐一发下去让战士自己缝,这可不是欺负新兵,在艰苦环境中红军都是这么干。 妇女队忙开了,一把把剪刀在布料上裁裁剪剪,忙个不停。 学兵连长带领小战士去领裁剪好的军装布料和棉花,看见各连的新战士欢天喜地的肩扛手抱将布料领回去。狗蛋急得向连长发问:“连长!最后轮到我们的时候只怕是没份儿了!”连长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嘿嘿,小鬼,你想得太多了吧!”听连长这样说,狗蛋也不好意思了。 一个大个子连长凑过来逗他,“小鬼,没有谁的也必须有你们的呀,你就放心好啦!瞧瞧你们一个个都长得那么高,你们的大号军装谁也穿不了,不给谁也不能不给你们留着啊,大伙说是不是啊?哈哈哈......”大个子连长说完朝一群小战士挤挤眼。 学兵连长护着自己的战士,他沖大个子连长嚷道:“哎,别看我的兵个子小,当兵三天就能打垮敌人的重机枪连!当兵三天就能缴获汉阳造!个子小怎么啦?今天小不等于明天小,他们总会长高的嘛!”连长还朝身边的炎林竖起大拇指。 “哦?那个缴获汉阳造的就是他吗?冒犯!冒犯!我只是跟你们开个玩笑!”大个子连长凑近炎林仔细端祥,见他貌不出众语不惊人,清瘦的小脸上睁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光着上身穿一条打补疤的破裤子,看起来实在没什么特别之处。 学兵连小战士都分到一斤棉花和一套冬装布料,还有一套夏衣布料,做一套袷衣一套单衣,军装由自己缝制。发下来的深蓝色布料已经裁剪好,指导员一看这颜色就乐起来,他在笑啥小战士不知道,国军能体恤顾及到红军的着装颜色真是太不容易。 红四方面军的军装就是深蓝色,敌军需官考虑的很周全,这就是军需官所起的作用,必要时他还得站在贵军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为学兵连裁剪的军装明显比部队战士小两号,这可是师里事先给后勤干部打了招唿,“这帮小鬼要是个个都穿着长过膝盖的军装还怎么打仗?找几个小战士来量体裁衣,但是也不能太合身,他们还要长个子的嘛!” 第61页 一帮山里伢们在连长指导员带领下粗针大线缝军装,不时听见小战士哎哟哎哟的叫唤,不是被小小的缝衣针把手指头扎出血,就是把军装缝在了一起。这可是妇女们在家做的活儿,炎林家里再贫穷也有母亲为他缝缝补补,这绣花针一样的小针真是难坏了小战士。一个个毛手毛脚把军装缝得长一针短一针,行军休息时抽空就缝,几天下来好不容易把冬夏两套军装勉强给缝好,总算是能穿了。 因为是夏天,棉袷衣缝好后打成了背包,单军装穿上身人立刻就变了个样,统一服装后小战士变得精神起来。炎林和小战士非常惊讶,以前只听说没有枪炮找敌人要,没想到连军装也能找敌人要,真是神奇。小战士穿上亲手缝制的军装,这才感觉到自己是一名真正的红军战士。 “哥,要是能让我妈看到我穿军装的样子该多好啊,她一定会高兴坏的!”承山从生下来还没穿过新衣裳,他摸着崭新的军装对炎林说着心里话,炎林也没穿过新衣裳,况且还是军装。 “承山,婶婶会看到的,以后我们一起回家,让我们的妈妈高兴!” “哥,我们会不会还没等到回家就在战场上牺牲......”小承山的父亲和大哥二哥当了红军在一年中牺牲了,他自然联想到这个问题。 “不会的,承山,我们不会的。”想到牺牲的父亲及承山的父亲和他的大哥二哥,炎林心里难过起来,他紧紧抱住承山不让他再说下去。 第六节 短期整训 红十师向方面军靠拢,在商城地区休整了几日。 这时期红十师的收穫还真不错,才缴获一个重机枪连的武器,又有了几十挺新式的轻机枪,再加上苏家埠战役的战利品,对红十师来说无异于锦上添花。“政委,我说了你可别不信,不出明天总部保准来要枪!”政委听了这话望着王宏坤笑了。 “依我看总部要不要你也必须得给,要不然三十团大老远扛了那么多武器干嘛不用?咱们不就是为了送给总部吗?走!一起去见首长!” 方面军陈昌浩总政委是个干脆人,说话办事讲究雷厉风行,他果然稳不住了,还没等师长政委开口自己就先发话,“来啦?请坐!你们缴获敌人的重机枪用得蛮顺手吧?武器最少要上交一半才说得过去啊!苏家埠战役缴获的重武器抬着重不重啊?是不是需要军里帮忙找人抬武器?嗯?”几句话问得师长政委面面相尬,生怕总政委发火。 “呵呵,这有抢夺之嫌啊!昌浩同志,还是先听听十师的意见吧!”徐向前总指挥笑着指指凳子,师长政委这才坐下来。 “嘿嘿,徐总指挥、陈总政委,我们十师的家底上级是清清楚楚,想瞒也瞒不住......”王宏坤笑着回答,还没说完就被陈昌浩瞪了一眼,甘济时连忙接过话头。 “徐总指挥、陈总政委!不光是那些,我们还缴获了德国造的的轻机枪呢!”徐向前和陈昌浩眼睛发亮,紧盯着师政委等待下文。 “我们本来就打算上交总部一半,把几次战斗的收穫加在一起,你们看这样可以吧?”陈昌浩背着手停下脚步望着他俩笑了。 “真是雪中送碳哪!事不宜迟,马上运武器过来,这样也能尽快减轻你们的负担!”徐向前当既做出安排。 “很好!那我就借花献佛,代表其它几个师向你们表示感谢!”陈昌浩这一说,师长政委松了一口气,红十师送给总部的轻重机枪和子弹等战利品立刻被分发到其它几个师。 当时陈赓部队一直坚守在商、潢一带,武器弹药严重匮乏,红十师慷慨解囊,动员每个战士从身上抽下几板子弹,连同武器一起送给红十二师,给予他们有力的支援。 师里对学兵连小战士非常重视,把他们看做是为部队储备的新鲜血液。指导员和连长一文一武,连长管带兵打仗和军事训练,指导员抓政治思想工作。为了尽快的训练这些小战士,在部队休整的这几天学兵连抓紧时间训练。 绝大多数红军战士都是文盲,各连队都配了一名有文化的文书,部队要求全体指战员一边打仗一边抽空学识字。因此师里有规定,每人每天必须学会写读两、三个新字,学兵连有指导员在就好办多了。 晚饭前的一小时不训练,学兵连坐在阴凉的大树下听课学习,偶有大风颳过让人倍感舒畅。政治文化教员不用说就是红军秀才吴指导员,他手里拿着小册子为小战士们讲课,结合现实讲到国民党和共产党的根本区别,让懵懂中的小战士明白很多革命道理。 每天还要教上三、两个新字,小战士用树枝在地上一笔一划认真的划拉着,最先学会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小战士把它写在地上,记在心里。 “喂!朱智勇!新字都记住啦?你怎么打起瞌睡了?”三排长过来拍醒狗蛋,小战士都笑了,树上掉下来的小虫子在他头上爬来爬去也全然不觉,三排长帮他弄掉。 “讲到哪了?”他慌里慌张抓起小树枝向旁边的小战士寻问,在凉爽的树下美美睡上一觉真是幸福。 炎林也比狗蛋好不到哪里去,父亲是教书先生的儿子,可是他天生好动,父亲教的那点东西他全忘光了。尽管他很喜欢吴指导员,但是他却不喜欢学习文化,他认为上文化课没啥用处,还是真刀真枪跟敌人干才算真本事。听课时总也静不下来,所以他经常被指导员揪住不放。 第62页 “朱炎林、朱智勇......你几个就不能认真听讲学识字吗?”天性就是这样,父亲没教育过来,指导员也拿他没办法。 指导员到其它连队取经,见其它连队对不爱学习的战士各有各招,他也将进那些歪打正着的经验照搬不误拿了回来,在连队做出硬性规定,“大家听好了啊!凡是没学会记不住的战士,晚上给全班烧洗脚水!”这条处罚到是不重,但是很管用。 就是因为有许多战士都学不进去,连队才弄了这么一条不成文的规定。炎林因为没有记住每天新学的字,不知给九班烧过多少次洗脚水,一来二去他长了记性,有点时间就用一根小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死背硬记,积少成多,第一年就学会写读八百多个字。 小战士原以为在儿童团被红军训练过,军训应该没问题,没想到原来学到的只是一些皮毛。连长走路甩手抬腿看上去非常正规,让小战士长这么大这才知道自己连走路都还没学会,一个个放老实了,跟连长学习从走路到到报数、集合等一套队列训练。 清晨,学兵连迈着整齐的步伐,唱着嘹亮的军歌在商城外沿的土场坝子听连长讲怎样与敌人拼刺刀,怎样瞄准射击等基础军事课程。 训练时,炎林总想把手榴弹投得远远的,为此他没少花力气。 可是连长看了他的投弹姿势后摇摇头说道:“你投得太高,手榴弹在空中开花,杀伤力不强,伤不了敌人。”连长一针见血指出问题所在,让炎林苦练臂力压低抛投动作,炎林试了试果然奏效,他不得不佩服连长的观察能力。 炎林在手腕上吊了一块石头锻练臂力,这样一举两得,既能将手榴弹投得更远,又为射击瞄准提高精确度。在火热的大太阳下站着苦练臂力,不多时他已大汗长流,他从小就有个不服输的个性,越是要挺不住的时候他越要坚持。 小根子见了也过来练起来,狗蛋和小捣蛋等都来了,一群剃成光头的小战士象苦行僧一样苦练着,连长、指导员和班排长也没闲着,站在一旁对他们进行指点。 “大家先停一下,今天就先练到这里,我们都来扳手腕好不好?”指导员知道,如果不想个法子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他们是不愿意停止训练的,等下还要教大家识字。 “好啊,扳手腕就扳手腕,看看谁的力气大!”小战士思想很活跃,想到哪里就做哪里,你找我扳,他找他扳,大家三三两两的趴在地上扳开了,边上还有一群叫喊助威的人,指导员是为了让大家身心彻底放松,顺便也达到了休息的目地。 连长让小战士熟悉大刀的性能,这是红军的常用武器,连长将大刀的作用给小战士们细细讲来,“我们红军枪枝弹药和武器装备很少,不象国民党军队有很多兵工厂专门造枪造炮,能够及时补充军队的需要。我们原有的小型兵工厂已关停,只能靠缴获敌人的武器来壮大自己,这样一来,大刀成了红军必不可少的常规武器。使用大刀近身作战需要勇敢和迅速,稍有片刻犹豫和迟疑都可能导致生命危险。这大刀上的红缨穗不仅是显得威武和好看,更是为了双方搏杀时血溅到刀把上,能防止手上打滑。” 原来红缨穗不光是为了好看还能起到防滑作用,炎林恍然大悟。从古到今大刀就成为人们常用的冷兵器,在父辈闹红时期,老区人民和地方武装就是靠大刀长矛跟反动派进行斗争,红军时期大刀片子仍然是他们的主要武器。 连长手握大刀一招一式地做动作示范,炎林和小战士看得目不转睛,连长停下来擦把汗,“刀不在长短,人不在大小,只要掌握了基本要领,使用起来就会得心应手。” 小战士睁大眼睛认真领会,大热的天气他们在土场坝子上流着大汗认真的舞刀弄棒,渐渐从毫无章法的乱砍乱舞中领悟到真缔。 经过短时期的刻苦训练小战士每天都在进步,连干部要求很严,他们没有辜负红十师的嘱託。 夏日里一轮红太阳当空照耀,翩翩舞动的大刀闪过一片银光煞是好看,引来不少老百姓与三十团红军战士围观。“好!好啊!”路过的人看得不愿离去,小战士们精气神儿十足,自顾自认真练习毫不介意来自一旁无形的干扰。 “嘿!小战士厉害呀!把大刀舞得就象孙悟空的金箍棒!真是好看!”老乡和战士在一旁拍巴掌。 “呵呵,照这样训练下去,你们学兵连能顶个尖刀连了!”方金炎团长和詹才芳政委站在土场坝子边上看得兴起,眼里看到了希望。 “团长,山里的孩子吃得苦,再摔打摔打就能顶个老兵用啦!”连长接过话头。 “嗯,小鬼都是穷苦出身,饱受过国民党军队和地主的残酷迫害,哪个家庭不是家破人亡啊。他们最痛恨国民党反动派和土豪劣绅,也最能理解起来造反和革命的重要性。所以他们训练起来也格外刻苦,就是流点血也不见他们皱一下眉头。”团政委詹才芳一语中的。 “这还不够,战争是残酷的,有时间就加强训练!”团长方金炎决心要把小战士狠狠摔打一番,让他们在战斗中百练成钢。 短短的几天里,在连长和指导员和班排长们严格训练下学兵连小战士大有进步,部队将有行动,训练结束。小战士有了各自的职责,连长在队前宣布名单,“师部警卫员朱挺、师部通信员方小帼,三十团司号员朱承根,学兵连卫生员詹明天、学兵连宣传员朱炎林......” 第63页 炎林以身材矮小的“优势”理所当然成为一名宣传员,矮小是矮小,但一点不影响他的情绪。虽然他最喜欢的是当一名警卫员,背一把盒子枪跟在首长身后很神气,可是这些好事轮不到他,也就不再奢望了。 小捣蛋、狗蛋、承启,承泽、承山、承孝、承敬、朱冬伢、朱小伢、方小柱、方小明等学兵连的小战士全都是宣传员,他们的想法也很简单,干什么不是干哪,革命工作都一样。 炎林也是这样想的,宣传员怎么了?那也是红军的一员!想到这里他高兴起来,他还对承孝、承敬两兄弟说道:“宣传员整天都要宣传,你们别怕说话,平时多练练,说多了自然就习惯了。”老老实实的两兄弟只是点点头,仍然不肯多说一句话。 虽然各自的任务不同,可是他们并没感觉到有多大变化。学兵连尚且存在,这里是他们参加红军的摇蓝,是从儿童团员成为红军战士的第一个连队。既便是朱挺和方小帼分到师部也常能见面,学兵连与团部在一起,整天都能见到小根子,不变的依然是儿时的小伙伴。 第七节 潢光战役及麻城之战(上) 国民党军队在潢川及光山地区出动六个旅的兵力,准备和红四方面军大干一场。红十师随后来到潢川的双柳树以东,方面军总部下令:“十二师、七十三师、少共国际团各自包围所定集镇,十一师做预备师,十师......” 王宏坤师长回来对各团下令:“我们十师的任务是深入敌后,插进槐树垭地区,分割潢川与双柳树及仁和集三面之敌,阻击潢川、光山的增援部队!二十九团打前卫!” 红十师在槐树垭山头高地进攻遇阻,敌人火力太勐,二十九团前卫被打回来,王宏坤对他们的团长喊道:“不惜一切代价夺下高地!” “是!”团长组织部队再攻,二十九团刚从正面进攻艰难的夺下敌人阵地,很快就遭遇敌张鍅部队大规模反扑,这一仗打得很辛苦,整整打了一上午,敌人却越来越多。 “三十团,给我上!”师长把预备队调上去打冲锋,用三十团他有信心,团里每个战士都用上了新武器,这个新武器就是手榴弹,它的威力够大够勐。这时红军部队极为少见,算是个新鲜玩意儿。 果然,三十团一路甩着手榴弹向敌部队勐打勐冲,炸死炸伤不少敌人,让红二十九团看得眼热。 “好傢伙!这铁蛋子真够厉害的!三十团也真捨得用啊!” “那还用说吗,现在不用留着下蛋哪?可惜咱们没捞着机会,看样子象是搞了不少,连小兵腰里都别着呢!” “嗨,下次碰上我先捡它二十个藏在身上,这傢伙真管用啊!”见红三十团的战士们甩出手榴弹,对面的敌军防不胜防,吓得抱头鼠窜,让红十师其它两个团战士羡慕死了。 团长都带头上了,学兵连当然也跟着上,有过两次的战斗经验,还有连长对他们进行的手榴弹抛投训练,使用起来更加得心应手,他们把把一颗颗手榴从容的投向敌群,轰隆隆不停的爆炸声虽然是震耳欲聋,却让小战士痛快的过了把瘾。 “炎林,这仗打得真叫过瘾!和别的团比起来咱们真是好福气!”方小柱跑在炎林身边,生怕听不见,把嘴凑到炎林耳边大声说话,炎林前后看看真是只有自己的团才有手榴弹,心里一高兴不小心摔在地上,接着他看见方小柱也倒下了。 “小柱子!你怎么啦?”炎林扑上去抱住他,方小柱被冷枪打中,他痛苦的闭上眼睛。朱小伢从后面跑上来抱住方小柱大声哭喊,小柱是方小帼的二弟,朱小伢和他是住在两隔壁的叔伯兄弟。 “哥!你不能死呀,你死了他们怎么办哪?”朱小伢指的是方小帼和方小明。他们从小一直玩得很好,小伢埋头痛哭,炎林呆呆的望着方小柱掉泪,说好仗打完就一起回家,他却先走了。 在朱小伢的拼命摇晃下方小柱微微一动,嘴里轻轻喊道:“好痛,别压着我的腿。”原来他没死,炎林和朱小伢没有战场经验,一看人倒下就以为死了,不知道先检查一下看伤在哪里,人是不是还活着,然后叫担架队抬下去抢救。 听见方小柱说话,炎林和朱小伢转悲为喜,不管怎么说人还活着就有救了。班长跑来先检查方小柱伤在哪里,发现是小腿负伤,他把手向后招招,立刻从后面跑来担架队员将方小柱抬下去。炎林这才知道战场上负了伤还能抢救,心里不由得一阵欣喜和感动,小柱子有救了!他和朱小伢向前冲去...... 这一仗,三十团用手榴弹开路,边追边炸一鼓作气打到槐树垭山头,红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紧随其后勐打勐冲,全军用半天时间打垮敌人四个团,剩余的敌张鍅大部被死死堵在槐树垭以南不能动弹。 红三十团的迫击炮连在部队攻打围寨时立下不小的功劳,见迫击炮的威力很大,打掉不少被敌人占据的围子。陈赓师长也想借力打力,三十团的迫击炮连二话没说就赶去十二师炮击敌围寨,被陈赓部队众口交贊。 说起三十团迫击炮连,有一部分老炮还是未改编前徐向前任红一师师长时带领红军缴获敌人的,这些炮一直留在老部队,后来在苏家埠战役中又缴获一批新的。 第64页 “老王,感谢你们炮兵连的支援呀!”陈赓师长在电话那头笑。 “呵呵,谢就不必啦,有机会请我喝酒就行啰。”王宏坤师长在电话这头乐。 “好啊,就这么定了!”两个师长开怀大笑。五天结束潢光战役,四方面军歼敌八个团,大获全胜。 潢光战役不久,又开始麻城之战。六月下旬,蒋介石调集三十万兵力开始对鄂豫皖根据地进行第四次大规模围剿。 在重兵压境之下,红四方面军的领军人物张国焘首先想到的是,“先夺取麻城,再歼灭其它敌人包围武汉!”先打下麻城再攻夺武汉,这便是他的初衷。 红四方面军在前几次反围剿中都取得胜利,这次张国焘要动用四方面军所有力量投入到他预计的更大胜利中,没有做好第四次反围剿准备,也没有让部队休整后再作战,不容分说就下了一道紧急命令。 “部队既刻赶往麻城,准备开战!”一场艰难的麻城争夺战即将开始。 此举正中敌人下怀,急于寻找红军主力的蒋介石军队铺开一张大网,等待疲惫的红军到来。 七月,红四方面军日夜兼程奔赴麻城。 学兵连小战士一路上得不到休息,又渴又累。在崎岖的道路上前进,山路又窄又滑不时有人摔倒,十来个连排干部睁大眼睛照看着小战士,生怕他们一不小心摔进山沟里。“方小明在哪?”各排的排长常把几个重点需要保护的小战士一一点名。 “我、我在这里!”方小明流着眼泪一路上魂不守舍,想着二哥的伤不知严不严重,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沉。 “朱承山在哪?”排长把一只手搭在额头上向远处看去。 “排长!我就在你背后呀,你看不到吗?”正看着远处的二排长低下头伸手摸了下承山的头,又是泥土又是汗水的,一张小脸跑得通红。 团长过来给政委说道:“这次我们十师又是打穿插,在黄古岗和麻城之间的长岭岗一带围点打援,我们三十团走后卫!说不定到很快又要让我们团上前面,你信不信?”这是团长的口头禅。 “这个不好说,就看二十八团打得顺利不顺利。这块骨头很难啃得动,我把话放到这里,不信你就等着瞧好了。”团政委分析能力很强,他虽不能纵观全局,却也能从中看出一些迹象。 “是啊,听徐总指挥说这次光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就有十多个师,光是这这十多个师就有十多万人,仅是嫡系部队就远远超过我们四方面军的总人数,还有杂七杂八的其它部队和四个航空队加起来有三十多万敌人。以师长的个性来看,前卫打不下就立刻调换,这话我信,看来这赌我打定了啊!”团长说罢紧皱眉头还在思考换不换的问题。 “呵呵,谁说要和你打赌啊?我只是想,部队没得到休整,会影响打仗啊。”政委想得很周到,可是只能说说而已,自己说了也不算哪。 “那怎么办?你还能去提意见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咱们就执行吧!”团长拍拍政委的肩,显得无可奈何。 红十师翻山越岭来到举水河边,突遇天降大雨山洪滚滚而下,河水呈浑黄色如同黄泥涌来,学兵连小战士一脚踏进河水中就感到奔涌的激流向自己扑来,急忙又缩回脚退回岸上,连长指导员在想办法让小战士安全过河。 师长打头阵骑马已淌过河去,团长朝这边一看断定学兵连自己是过不了河,忙对身边的一营长说道:“快去!叫一些高大的战士把小鬼背过去!” “是!团长!”一营挑出高大的战士过来将学兵连小战士一个个背过河去,就是这样炎林一看自己全身湿淋淋的沾满黄泥,活象只黄色的落汤鸡,所有指战员都一样,一脸黄泥水的小战士对看着哈哈大笑。 红十师三个团刚一渡过举水河,就立刻摆开阵势展开战斗,前卫二十八团就象是天兵天将突然出现在敌人面前,打得非常勇勐,很快就占领长岭岗的镇子。 师长撰紧拳手说道:“好!兵贵神速!二十九团到镇西北,三十团到镇东南,三个团布成呈品字形,二十八团在前迎战,把敌人收进我们的包围圈!各就各位听我命令!”按照总部的部署,兄弟部队已经打响,红十师在东南方与西北方待令。 团长看看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的战士们大声喊道:“部队先休息后吃饭,这仗一打起来还不知道有几天睡不成觉,大家抓紧时间睡吧!” 这晚,红三十团在长岭岗的镇东南休息待令,战士们很疲劳,蚊叮虫咬全然不顾,头一沾地就睡着了。 炎林见承山躺下,连忙对他交待几句话,“承山,打仗的时候机灵着点,该卧倒的时候要卧倒,不要闷着头向前沖,敌人的子弹可不长眼睛!”虽然不能时刻保护承山,但常提醒他也是必要的。 “哥,我知道了,你也快睡一下吧!”承山闭上眼含煳其词的说了句就睡着了。 炎林向学兵连看去,除了方小柱受伤外,一起出来的小兄弟都在,白天在烈日下他们象打蔫的小草,晚上又象只安静的小猫抱着枪枝卷在地上睡觉,炎林躺在副班长身边睡下。 第二天清晨,战士们还没睡醒就听见震耳的爆炸声,睁眼一看,不得了,头上飞来成群的敌机丢炸弹。 第65页 连长大喊道:“注意隐蔽!”小战士一个翻身打滚爬起来东奔西跑,不知向哪里隐蔽,承孝拉着弟弟承敬的手往一片树下跑去,敌机象母鸡下蛋一样接连投下炸弹,大树被炸得粉碎,火光沖天。炎林和小战士惊呆了,刚才还手牵手的两兄弟在在一片火海中瞬间就不见了,一起出来的小兄弟在敌机的轰炸下大声哭喊。 “承孝!承敬!你们在哪?快出来呀......” 炎林手足无措,他悲痛的扑向火海想寻找一丝活着的线索,被三排长紧紧拽住,他粗声大气对炎林吼道:“你疯啦!人死不能復生!我们是来打仗的,打仗就会有牺牲,要坚强的面对现实!”亲眼目睹两个老实本份的小兄弟葬身火海,炎林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欲哭无泪,任凭副班长怎么拉他也不愿起来。 炎林和小战士领略到战争的残酷,它能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随意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第八节 潢光战役及麻城之战 (下) 敌机在红十师占领地疯狂的投了一阵炸弹,到处是硝烟战火。 敌军见红军阵地被打乱,立即从麻城出动了几个团。他们带出山炮和迫机炮,勐烈的炮火从举水河那边向红十师阵地发射过来,炎林感到山摇地动,被折断的树枝燃烧着,冒出浓浓的黑烟,处在品字形前面的红二十八团阵地更是被炮火轰炸的抬不起头,情况相当危险。 “师长,敌人两个山炮营的都出动了,外加几十门迫机炮,这摆明了是要把二十八团阵地给轰平嘛!”作战科长急得原地转圈。 “嗯,这是我遇到过最勐烈的一次炮火,敌人来势汹汹,但我们不能乱,还是照原计划执行,走!马上去二十八团指挥战斗!”师长紧皱眉头,事情并不象他原先预料的那样简单,警卫员牵过一匹马,他跨上战马,抖动缰绳策马沖了出去。 “是!跟上!”作战科长和身边的一行人随即骑上马向二十八团指挥所奔去。 敌军一步步向纵深逼进,眼看就要到红二十八团阵地前的山樑,师长见时机成熟,按照原定计划该收网了,他压住心头的喜悦转身对身后的司号员喊道:“吹号!”这号声是让某团前去给红二十八团解围,等敌人进入包围圈后另两个团来个左右夹击,要把敌人打个措手不及。 号吹了好一阵却不见那个团有一点动静,这是怎么回事?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听不见啊?师长有些纳闷,连忙派通讯员骑马赶去下达命令,战机稍纵即逝!通讯员赶回来报告,政委将那个团带走了。 师长一听就发火了,可是发火也没用,由于有一个团先行离开,敌人从长岭岗街的南端长驱直入,转眼就占领了半条长街,眼下当务之急改成了援救红二十八团。 “排长,怎么还不叫我们冲锋呀?”炎林压住心中的怒火,急切的想为承孝和承敬报仇,他燥得嗓子都快冒烟了。 “听从上级命令!该你上时跑快点就行了!”三排长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冲锋,只能这样说,炎林点点头。 师长改变作战计划重新下令:“二十八团组织反击!三十团派出一个营从东面顺河边直插下去,阻击敌过河部队前进!”三十团负有艰巨的任务,要防御麻城敌人出动在长岭岗东面插入红十师背后,团主力守在东面山头不能动,学兵连也趴在东山头防守没捞到机会上。 汪烈山团长带领二十八团发起反击,红三十团临危受命派出一个营用最快的速度奔向河边阻击敌军,用神速来形容也不为过。他们从敌人背后突然出现在河边,把源源不断正在过河的麻城敌军从两面切断,红三十团解围成功,为红二十八团组织反攻赢得有利的战机。 当红十二师听到长岭岗激烈的枪炮声便赶来相助,陈赓师长纵马先行赶到,还带来两个主力团在后面赶路,见红十师已掌控局面,两个师长握手开怀大笑。 在艰苦作战时期,红军各师团都主动配合,只要知道兄弟部队有难立刻就会赶来相助。 上午才刚打完仗,下午又要开战。正准备把枪大卸八块擦枪的炎林听见紧急集合号吹响心里一惊,好险!要是下手再快一点就惨了。他连忙背起枪跑去集合,承山站在队伍里偷偷向他招手。 师部命令红二十八团和红三十团返身渡过举水河从平畈直插过去,又是一阵急行军,学兵连小战士累得唿唿直喘,指导员等连排干部一直在身边打气。炎林看见司号员小根子跟在团长后面也跑得气喘吁吁,腰上别着一把佩上红绸的小号看上去他显得格外的神气,小根子回头也看见了炎林,他扬扬手消失在前方。 两个团一举打下敌人驻守的红石堰等几个村镇,又一鼓作气奔袭到敌九十三旅背后拦截,将他们与麻城隔断。 守在麻城西面的红七十三师也攻打下敌山头阵地,和红十师两个团来了个两面夹击,歼灭敌九十三旅外加一个山炮营。这是一个重大胜利,红军一下子有了底气,几十门迫击炮所起的作用显而易见,一个战斗团也抵不了。学兵连小战士扑上去摸摸这瞧瞧那,总也看不够。 “班长,我跑不动啦,幸好这仗打完了!”狗蛋捂着肚子喊痛,班长过来帮他揉肚子,好一阵才缓解。 炎林满处寻找承山,见他满头是汗坐在地上一句话也不说,看样子很累,炎林找来水给他喝,不一会儿承山脸上有了笑容,炎林总算放心了。 第66页 国民党军队向七里坪根据地逼进,张国焘此时眼中只有麻城别无其它,麻城象徵着武汉,武汉象徵着全面胜利。 红军虽然把麻城围住了一大半,却因为没有后勤供应已经断了粮,不得不想法子从敌人手里搞粮。身后面临着赶来支援的黄陂敌三十师和罗田五十四师,他们正在向麻城这边逼进,情况严重。 张国焘再次发出攻城命令,更是让红四方面军在刀口上舔血。 麻城固若金汤,有蒋介石军队重兵把手且装备精良,红四方面军在炮火的重压之下抬不起头,整个处于被动。 七月里,红军部队自从接到攻打麻城的命令就没有停止过战斗,一次进攻不成又二次进攻,二次不成又三次,再攻再失利,方面军多次攻打麻城未果。 这是炎林参加红军后的又一次大仗,敌军从城内将密集的炮弹发射过来,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城外火光沖天,硝烟瀰漫,大地在颤动。炎林感到胸口象要爆炸,闷得喘不过气来。敌人火力太勐,轻重机枪不停扫射,压住红军无法前进。 团长急了,把手枪朝天一举大喊:“都跟我上!” 几乎没有人能听见他在喊,只是从他举起手枪的动作上看出是要冲锋。红旗手沖了上去,战士们唿拉拉站起来跟着冲上去。一个红旗手被子弹打中倒下去,跟在后面的战士弯腰拾起红旗又继续前进,战士们一次次向麻城发起进攻。 这些日子里部队伤亡惨重,红四方面军动用所有的兵力,打了无数个回合也没有攻下麻城。 敌强我弱,最后总部动员所有的后备力量一起参战,妇女连参战了,学兵连参战了,伤员也参战了,就连后勤送饭的炊事员也拿起扁担参战了,这是什么样的场面啊,就象是在最后一搏。 趁敌人休息的间隙,红四方面军再次发起进攻。 炎林和学兵连战士勇敢地向前冲去,他们学老战士的样子,嘴里高喊:“沖啊,杀呀!” 敌人轻重机枪同时开火,“轰轰轰”炮弹从头顶飞过,冲锋中炎林的前后被炸出一个个大坑。轰的又是一颗炮弹飞来,周围掀起巨大的冲击波,炎林身后有几个战士倒下,他只觉得腿上有点麻,也没有停下脚步继续的往前冲去。 敌人火力越来越勐,红军主力仍没有攻下麻城。 红十师伤亡较大,学兵连在冲锋时战死两个小战士,他们乳嗅未干就为国捐躯。 炎林也受了轻伤,被流弹片划伤大腿。 七月的天气越发的炎热,红四方面军与敌人交战数日只是小有收穫。转而攻打黄陂之敌,黄陂离武汉仅一步之遥,这正是张国焘的用意。 敌军从几面包围过来,红军主力转身撤离北上。根椐侦察兵的报告得知,从黄陂过来两个旅敌军。徐向前总指挥判断敌人是要切断主力的后路,他向红十师下指令,“方面军主力向北去,你们十师立刻去毛家岗一带坚守防御。” “快!修工事!”红十师下半夜赶到毛家岗镇就立刻忙碌起来,准备在这里打一场恶仗。 “大家做好准备,预防敌人突袭!”团长说了没多久,果然,下半夜两个旅的敌军很快就赶来。敌前卫偷偷的摸上来就打上了,红十师和敌人接上火,正在打盹儿的学兵连小战士听见枪响,一跳起来就拿起武器参加战斗。 战斗很艰苦,学兵连小战士在家乡作战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感,再苦再累也不叫一声,这点让连长和指导员十分感动。 敌人本想突然袭击截断红军主力后路,见红军已有所准备,偷袭的敌军只好作罢。 七月底,红十师奉命从毛家岗开到黄陂夏店附近的毛家集住了好几天,那时的夏店还是黄陂的地盘。 不知怎么回事,红十师半路接到命令让他们回去围守麻城,看样子张国焘实在是不捨得扔掉这块硬骨头,方面军全体出动也没打下麻城,现在却让红十师单独去攻打麻城。 八月上旬已快进入三伏天,火辣辣的大太阳照得人睁不开眼。红十师接令转去麻城,一路上遭到敌机追踪轰炸,只能走走停停。炎热的天气战士们挥汗如雨,一会儿要趴下卧倒躲避轰炸,一会儿要跑步急行军赶时间,战士们被折腾的够呛。这时也没有水壶,嘴唇干裂带血丝了也只能忍住饥渴,见到一个小河沟就扑上去饮个够,也不管那水有多脏。 红十师一路狂奔,飞机一路追着在头上扔炸弹,部队刚要跨进麻城边界就见总部骑兵送来紧急命令,让他们立刻赶到红安占领七里坪,麻城又不去了,红十师一路上来回折腾,沿着密林中的山间小路奔向七里坪战场。 第九节 悟仙山下的战斗 眼看苏区根椐地腹地不保,张国焘这才命令红四方面军撤离麻城,令红军主力攻打红安的冯寿二、冯秀驿、七里坪、河口等地,保卫红色根椐地。 蒋介石却看准了时机,命令十几个纵队向根椐地三路包抄,其中一路敌纵队直抵进河口一带。 战斗持续到八月一直没有停止的迹象,反而越演越烈。 主力已先行一步,为了与敌人抢时间,红十师连夜向七里坪急进。酷热的夜空布满了数不清的小星星,它们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是那么的安静又可爱,悄悄释放出柔和的星光给夜行军的红十师带来极大的方便。 第67页 学兵连小战士撒开脚丫子在荆棘的山顶上拼命奔跑,跑着跑着炎林看见队伍中有一个小战士在路边蹲下象是起不来了,前面有人喊道:“快站起来!跟上队伍!” “班长,我......”这不是承山的声音吗,跑步前进的炎林从承山身边经过,凑近一看果然是他,看他的样子显然是中暑了。 “承山,我背着你走,哪怕我们是落在后面藏起来也不能被敌人抓住!”承山默默地点点头,他站起来想坚持走下来,却昏昏沉沉站立不住。炎林背着他就跑,跑了一小段炎林也跑不动了,两人都坐在地上起不来,指导员过来看见后把承山背着就跑。 到了七里坪后,连长奇怪学兵连跑了大半夜的路竟没有一个小战士掉队,他和指导员很欣慰,这些小兵很争气。山里伢跑山路是从小练就的本领,学兵连小战士硬是和红十师主力部队一起到达七里坪。 红十师先于敌人到达七里坪,两个团立刻控制了山头有利地形,红二十九团甚至把队伍延伸到黄陂站,红十师赶修工事准备迎击抵进河口的一路敌纵。二十九团在前面迎敌,和兄弟部队一起配合战斗将黄陂站之敌阻拦在百里之外,为主力排除这面的干扰。 部队打了两天,坚决的将进犯之敌拦截在七里坪以西。 回到红安根椐地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学兵连小战士立刻感到老区人民的关怀和热情,群众送来水和食物,让炎林想起自己在儿童团的时候也是这么拥军的。 豫鄂皖三省边区“剿匪”总司令及中路军第二纵队指挥官陈继承,他指挥中央军第二、第三、第五、第八十,这四个师对豫鄂皖根椐地进行第四次围剿,四个师的国民党中央军堂而皇之进入七里坪。 总部命令红十师占领七里坪东面悟仙山。红十师迅速行动,学兵连与红三十团的两个营快速向大山头赶去,留下一营控制七里坪镇子。红十师布守在最前面的悟仙山,从这里一眼望过去能纵观河西岸的敌情,总部和几个师布阵于红三十团偏后一点的两翼山头。 敌纵扑向倒水河东,妄图攻占正面的悟仙山红十师阵地。 红四方面军由徐向前指挥这场规模庞大的战斗,敌我双方都各自占领几座山头,倒水河两岸山头的阵地上剑拔弩张,叮叮噹噹的支枪架炮修筑工事。红十师防守在正面的悟仙山,这里离倒水河最近,也是敌军妄图夺取的主阵地。 “快看!敌人过来了!”一个小战士见敌人从两翼扑向倒水河东,立刻大声提醒团长,团长早就看到了,他在等待总部首长下令。陈继承部带来的四个师足有二十多个团的兵力,国民党正规军打起仗来一点不含煳,不象杂牌军那么好打。 “糟了!来了这么多的敌人,连长,我们的子弹不够打呀!”狗蛋捏着耗去一半的子弹袋发愁,在麻城打得那么狠,耗费了不少弹药。 “你背后的大刀可不是吃素的!那就是近战最好的武器!”三排长转头对他比划一下,狗蛋楞了,难道真要用大刀砍杀?那可是近身搏斗兵刃相见,小战士听了三排长的话不免紧张起来,不用问,光是想一下就知道战斗会有多么残酷,又是一场血战即将到来。 这是一场恶战,从一开始就闻到了血腥味。 八月中旬的一天,天还未亮陈继承指挥的国民党军队就迫不急待率先发起进攻,先是出动飞机大炮向四方面军阵地狂轰滥炸,炮弹落在树林中把学兵连身后的两棵大树拦腰炸断,只剩下燃烧的树桩子,炎林感觉到山摇地动站不稳了,大家都连忙趴下,硝烟瀰漫的瞬间他们成了一张大花脸。 红军一部分留在河西作战的部队被迫退到方面军主力的防守阵地,敌军在强劲的火力掩护下向前推进。 炎林和战士们在悟仙山上把河西对岸敌人的动向看得是一清二楚,河西岸的敌人象是从马蜂窝钻出来的,密密麻麻涌向河边,这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是每个班都有一挺轻机枪的国民党王牌军,他们全副武装肆无忌惮的淌进河中,杀气腾腾的敌军刚把河西少数红军部队追赶过河,现在他们也要过河。 一但敌纵过了河,后果将不堪设想,徐向前总指挥镇定的放下望远镜,这时不用望远镜就能清楚的看到敌人准备渡河,他在等待最佳时机,这仗是非打不可! 眼看着敌先头部队开始涉水过河,红十师占领的制高点在悟仙山头,是敌军要攻击的首要目标,它离倒水河最近,重任落在他们肩上。“同志们!我们要守住阵地!要不惜一切代价消灭敌人,决不能让敌人前进一步!”师政委在山头上对红十师指战员做战前动员。 敌军一个班就有一挺轻机枪,虽说红军在前几次战役中缴获不少武器,但是分给各师后仍然是捉襟见肘,少得可怜,子弹更是稀缺。每个战士身后都背着一把大刀片子,这是红军的长规武器。 “快!瞄准射击!现在正是时候!”团长下令,为了用有限的子弹发挥最大的作用,战士们专朝敌群扎堆的地方射击,这样的话一颗子弹的有效率更高,有时甚至能一枪穿透后击中身后的两、三个敌人,让那些活靶子变成再也浮不出水面的落水鬼。 做预备队的学兵连小战士在战壕里欢唿雀跃,“哈哈!打得好!打得好!”欢唿声感染到部队战士,他们转过头沖小战士挤挤眼笑一下又回头向河中射击。 第68页 “枪法真准!唉,可惜我们只能观战!”三十团的战士们在制高点乒桌球乓打得可真够痛快,炎林和小战士在一旁看得手痒痒心发慌,他们也想对准过河的敌军来他一阵扫射,可是他们不能出手,一切行动要听从指挥,小战士只有呆在山头看热闹的份儿。 三十团的炮也打响了,敌人潮水般涌来又潮水般退去。从清晨一直打到下午四、五点钟,敌人过来一拨红军就打退一拨,部队忙得连饭都没顾上吃一顿,敌人的后续部队又从对岸冲过来。 徐向前指挥部队集中兵力从两翼突然冲下山,将敌军的前锋部队消灭在三十团守卫的悟仙山下。 敌人开始用人海战术向岸边推进,几个师的人马往河岸上涌来,险情再现!学兵连小战士们深吸一口气,只等一声令下就准备跟敌人拼了!可是做为预备队的三十团必须坚守阵地不得擅离岗位。 红军的子弹不多,此时的子弹已挡不住敌军的进攻。徐向前总指挥深知红四方面军的家底,他沉住气等待大股敌军涌上河边,这才将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里,他抽出大刀高声喊道:“同志们!冲下去和敌人肉搏!”说音未落,人已向前!徐向前身先士卒冲下去,一惯喜欢打头阵的陈昌浩也毫不犹豫的冲下去,军首长大都下山了。 司号员站在山头一手插腰,吹响激昂的冲锋号。“沖啊!沖啊......”战士们跳出战壕,奔向河滩英勇杀敌。 红十师政委甘济时站在山头喊道:“同志们,跟我上!”他率领部下沖向河滩,早就憋足一股劲的红十师战士们纷纷跳出阵地紧随师政委沖向河滩。一把大刀挥向敌兵,双方各出动几个师的人马在倒水河滩上展开肉搏战,其场面触目惊心,气吞山河! 学兵连的小战士早就磨拳擦掌,跃跃欲试,可是三十团必须坚守阵地按兵不动,只有在山头观战,把一个个小战士急得跳脚想哭。这是一场面对面的战斗,更确切的说是刺刀见红的近身搏斗,红军战士有的用刺刀,有的拿大刀和敌人干上了。 红三十团守在山头已无法射击,山下的河滩上两军陷入混战中,搏斗的,扭打的,一时间乱成一片,只能从军装的颜色上分清敌我。河中趟水过来的敌军部队不断的向岸上涌来,手榴弹的爆炸声响成一片,不时有人倒在血泊中,人的叫喊声被手榴弹的爆炸声所淹没,两军交战,血染倒水河。 两军近身混战迫使敌人再精良的武器也发挥不了作用,加上红军首长奋勇当先和红军战士一起挥舞大刀英勇杀敌,这是近似于原始的战斗,敌人被杀得人仰马翻。 对国民党部队来说,这简直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刚才还是不可一世的一支军队,转眼间就与人手一把大刀的红军部队展开肉搏战,敌军被寒光闪闪的大刀吓得惊恐万状,惨叫连连。 “连长,你说咱们就这么干看着不参战多没意思呀,团长怎么就不下命令呢?”炎林凑到连长跟前故意大声的问他,团长就在旁边不远处观察战况。 “呵呵,我也急呀!看样子团长就快下命令了。”炎林不知连长是怎么看出来的,也不知他说的能不能应验,他回到九班把连长的话告诉给大家,可能就要下山参战了,小战士焦急的等待着。 “那我们也用大刀吗?”小捣蛋抽出大刀看了看又放回去,虽然连长教过他们怎样使用大刀,可是要真格的动刀他们能行吗?小战士心里都没有底。 “那是当然!那么多自己人能开枪吗?”小战士热烈的讨论着。 敌军在三十团坚守的悟仙山下不得前进一步,还在红军大刀的挥舞下饱受煎熬。跑又无法跑,敌军督战队正站在河西岸边虎视耽耽紧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谁胆敢逃跑就开枪打死谁。 红军将士的肉搏战让敌军指挥官始料不及,飞机不能轰炸,已失去了空中优势,炮轰要伤及自己人,又失去地面优势。源源不断过河的精锐部队受阻于河滩与河中,还不得不尴尬的和武器匮发的红军紧紧抱在一起饱受大刀的戳杀,狂妄一时的敌军本想一口吞掉红四方面军主力,却鬼使神差陷入到被动的搏斗中,这可不是他们的强项。。 “长官饶命!我投降!”不少敌兵丢下武器举手投降,而更多的敌人却是选择逃跑,管它什么督战队站在岸上督战不督战,还是逃命要紧。 敌军兵败如山倒,在大刀的威逼下从倒水河节节溃退,督战队本来头戴钢盔神气活现威严的站在河西岸边督战,见撤退的势头难以阻挡,在督战队长官的授意下他们端着冲锋鎗向溃退的敌军开枪警告,有士兵倒在督战队的枪口下,没有倒下的士兵如洪水勐兽般继续溃逃。 “他妈的!一群胆小鬼!”督战队长官愤怒的骂道,眼见警告不成,督战队的冲锋鎗干脆勐烈的开火,就是这样也压不住残兵败将的逃跑,最后连他们自己很快也被风捲残云般的的溃军一起给捲走了。 敌军溃退,三十团的防守任务已完成。“全团出击!”团长一挥手率先冲下山去,战士们争先恐后冲下山去追击敌人,炎林和小战士唯恐落在后面,一个个跑得飞快,好在山里伢们跑山路都不是问题,跑起来与连队战士不差上下。 战斗还未结束,四方面军在徐向前的指挥下乘胜追击,敌军的飞机和炮火又开始勐烈的轰炸,企图阻挡追击的红军部队。英勇顽强的红军部队冒着飞机丢炸弹和炮火的轰击渡过了倒水河,一直打到敌军预备梯队防守的几座山头。 第69页 陈继承是黄浦军校的战术教官,打仗这一套对他来说讲的就是战术,虽然兵败如山倒,可是在山头防守的预备梯队依然能打,嫡系部队就是不一样,不光是每个班配有一挺轻机枪,士兵都受过正规训练,非常的顽固难打。 徐向前是黄浦军校的一期生,一个是一期教官,一个是一期学生,他们也算是将遇良才,棋逢敌手。徐向前用兵有谋术,自有一套独特的打法,单从三一年的几大战役中就已体现出他的军事才能。 眼下敌军的防守能力强,两军交战打得又是恶战,狭路相逢勇者胜。方面军在徐向前总指挥的带领下勐打勐攻,红军指战员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离战场,艰难的打下一个山头阵地又再攻一个山头,顽强的与敌军较量。 奋起直追的红四方面军已逼进陈继承的纵队指挥部,打到灯笼山时已经是昏天黑地的下半夜。徐向前总指挥本打算一鼓作气全歼陈继承部,但卫立煌的六纵援兵已赶来支援陈继承部队,六纵正向南北两侧运动...... 第一节 冒死抢夺军装 鄂豫皖苏区不保已成事实,可是张国焘不愿相信,他希望红军能够打败国民党第四次围剿,夺取全面胜利。可是他忽略了眼前红军仅有两万多人马,这薄弱的力量怎能匹敌蒋介石几十万重兵的现状,自此,红四方面军在国民党军队的围追堵截下,歷经了血雨腥风的战斗岁月。 倒水河一战两军皆有伤亡,打仗也是体力消耗战,双方各自休整几日。 三十团又回到悟仙山上坚守,这日只听团长一声令下:“全体集合!”正在休息的小战士一跃而起,一定是敌人又要进攻了,从大山头上居高临下能看得很远,战士们的眼睛齐刷刷都盯着河西对岸,并没有发现敌情,炎林猜想大概是要转移。 “主力北上浒湾地区作战,总部命令我们十师留在七里坪一线阻击尾随主力的卫立煌一部......”这边团长刚讲完话,那边师长已在下令出发,看样子非常紧急,果然被炎林猜中了,红十师顶着烈日向七里坪后山赶去。 “班长,难道我们十师不是主力部队吗?怎么说让十师掩护主力撤退?”小捣蛋脑子聪明,他一路都在琢磨团长刚讲的话。 “你真会开玩笑!我们不是谁是?能打前锋走后卫的都是主力中最能打硬仗的!你懂不懂?”班长显然对他的无知不屑一顾,班长的解释可把小战士给高兴坏了。红十师火速赶到七里坪后山掩护方面军主力转移。 红军在倒水河经歷了一场难忘的战斗,血染山河,泪洒疆场,带着胜利的喜悦,也带着痛失战友的复杂心情黯然离去。 炎林参军已有三个月了,部队从没有停止过打仗,这仗是越打越大,越来越难打,红四方面军陷入到艰难的环境中拼死作战。 炎林一下失去了两个兄弟,他的心情一落千丈,他觉得是自己没有照看好兄弟俩,悔恨的心情难以言表。 “炎林,别难过了,战场上子弹可不长眼睛,它可不认得是不是你的兄弟,干革命总会流血牺牲,打起精神来!多消灭一个敌人咱们多赚一个!”班长在身边安慰他,自从承孝和承敬牺牲后他吃不下睡不好,陷入深深的自责。 八月底,太阳像火一样燃烧,把满山的树叶烤得焦黄枯卷,庄稼地裂开一条条大缝,看似天荒地更老。 师长带领红十师完成阻击任务后准备追赶主力部队,不过,就要离去的红十师似乎心有不甘。有战士扛着枪边走边说笑,“嗨!这说走就走,离开根椐地也没留下个啥念想。”师长刚好骑马打他身边经过,战士的话耐人寻味,引起他的注意。 “哦?你说的念想是指什么?” “师长,这一走咱们的物资落到敌人的手上,真是可惜了!”战士们不甘心的边走边回头望。 “嗯,有道理呀,你们不捨得我也不捨得。”师长看着沿途被国民党部队占据的村庄,不由得心里一动。他放下望远镜看着河西对岸,那里原来是红军仓库,里面有一批军用物资。 团长一听就笑了,“师长,只要你下命令,我保证战士们都愿意干它一场!”二十八团团长在一旁极力的怂勇着。 战士们也很兴奋,大家磨拳擦掌,“对,咱们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能便宜了敌人!” “马上去侦察,做好战斗准备!去一个团上两个营强攻,放一个营警戒!”师长很干脆,说干就干,几个团长都争着要去,为了防止整个部队被包围,要留下两个团在河岸这边等候并做外线警戒,最后好象是二十八团上了。 “哈哈,这下可有热闹看啦!”小捣蛋高兴的手舞足蹈,他拍拍这个的肩膀又碰碰那个的手,手不停脚不住的也不知他想干什么。 “连长,他们真要去抢仓库啊?”小战士望着连长似乎不太相信,以往和敌人作战的目地非常明确,那就是为了消灭敌人,真想不到这次撤离前还要抢一傢伙,有点意思。 “嘿,那还有假?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应该说是取更正确一些。”连长把手枪仔细检查了一番又插回腰上。 “大家都机灵着点!那边一抢仓库马上就要干起来,敌人的增援部队也会赶来,不要放松警惕!”指导员和连长总在关健时刻提醒大家。 第70页 派去的侦察兵摸清情况回来报告,“报告师长!敌人在仓库四周布兵守备,附近还驻有两个团,几里之外还有国民党部队驻防。”沿途都有国民党部队驻防,大家很清楚这是要在狮子头上挠痒痒。 师长既刻下令:“准备行动!搞到物资就走,不许恋战!”过河去了一个团,上了两个营,一个营从正面进攻,一个营在侧面掩护,还有一个营在河西担任警戒。部队仅用了两个回合的冲杀就打到仓库边,敌守军一看不妙,急忙请求派兵增援。听见仓库这边传出激烈的枪声,附近敌军知道这边出事了,急忙往仓库奔来。 仓库的守军面对来势兇勐的红军且战且退,退到仓库后面的隐避地带仍在顽抗,他们的弹药充足,一直坚持与红军交战,他们知道住在附近的部队听见枪声就会立刻向这边赶来救援。 “看样子枪声招来了附近的敌人,抓紧时间,两个营一起上!抢回多少算多少!”团长一挥手,两个营的红军指战员稀里哗啦全都上了。 “快!快快!”仓库里大部分都是服装,两个营长守在仓库门口指挥战士们加紧搬运,冲进仓库里面的战士索性一包包向外传递,战士们冒着枪淋弹雨抢出来近万套军装。这些军装是前几个月在打安微作战时抓住一个军阀,他家人做为交换条件送给红军的,因为是棉袷衣,冬天已过去了,军装就存放进仓库。 敌人的火力仍然很兇勐,增援部队很快就要到了,战士们为夺回物资放开手脚打,士气很高,抢回上万套军装一分钟也没耽搁,转身就过河向大部队靠拢。 这一小仗打得别开生面,让远在河对岸的学兵连小战士又见了世面,对他们来说这一切似乎都很新鲜,看见战士们汗流夹背冒死抢夺军装的场面又激动又担心,老战士的勇敢精神激励了他们。三十团没有上,学兵连更上不了,炎林从内心里感嘆,他要以老战士为榜样,勇敢坚强。 “他们真勇敢!迎着子弹冲上去抢仓库,啧啧,真是没说的!” 抢回来的军装是冬天穿的的棉袷衣,为了部队行动方便立刻就分到指战员手里,让他们打成背包自己保管,这样部队便于行动。小战士满头的汗水将军装浸湿透了,背上还有自己缝的棉袷衣打成了背包,团长说不用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迎着晚霞,战士们甩开脚板大步追赶主力...... 第二节 有趣的皮凉鞋(上) 自扶山寨战斗以后,在陈、卫敌部的追踪下,四方面军主力翻山越岭转移到皖西金家寨准备在前面打仗。 九月中旬,红十师留在商城以南的余子店一线阻击陈继承、卫立煌所部,连续作战后大多数战士脚下的草鞋都磨破穿烂了。雨一下起来就没个完,山沟的雨水量大分流不及,战士们的脚泡在水里,时间一长都得了脚气病,走路又痒又痛,很难受。 炎林见表弟詹明天走路一跛一跛的样子很难受,给他想了个办法,“明天,有条件的时候你把脚好好洗洗,我给你找点辣椒抹上,也许这法子可能管用,你试试吧!” “嗯,只要能把这脚气病治好,再辣的辣椒水我也能忍着。”表弟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一直也没机会找辣椒,这事便给耽搁下来。 徐海东和戴季英率领的独立四师与红十师一起对付后面的两路敌纵。 红十师与红独立四师各占一山头,既要阻击西面的陈继承纵队又要应对北面的张鍅纵队。激战中多次出现险情,部队快速夺回阵地把敌人给压回去,连长带领学兵连也在阻击战中勇敢的冲过山寨,和兄弟部队一起给予敌人有力的迎头痛击。 乘胜追击的红十师没跑多远就遇到赶来围堵的敌军,双方各抢占到一个山头就交上火。 意外遭遇战让红十师蒙受损失,恰巧学兵连所处的位置距离敌军非常近,只有七、八十米远,十分危险。连长看看前后位置,已经没办法撤退,他小声命令道:“注意隐蔽!”话音刚落,一颗子弹从前面朝他打来。 “连长!”一旁的小战士不知连长有没有被打中,急忙叫他。 “不要说话!隐蔽好听我指挥!”连长好好的,大家放心了。 敌军官缩头缩脑躲在一窝高大茂盛的草丛后面,一时不见这边有动静,他歇斯底里叫喊:“机枪上!给我狠狠的打!”机枪立刻朝学兵连扫射过来,有个小战士被机枪打中头部,鲜血流到脸上,他倒在地上一声不吭。 横竖都是死!豁出去了!正当战士们被打得抬不起头来时,隐藏在草丛中的炎林迎着疯狂扫射的子弹,瞄准叫喊的敌军官一枪打过去,敌军官再也喊不出声了。群龙无首,机枪顿时哑了,敌人慌慌张张急忙后退。 连长抓住时机一跃而起,高喊道:“冲过去,找有利地形隐蔽好再打!”小战士从草丛里跃出,跟着连长跳跃前进。红三十团与敌人展开了激烈战斗,从下午一直打到午夜敌人才停止进攻,敌阵地的山下有一片敌人的尸体。 红军指战员都是自己打草鞋穿,炎林的草鞋早就被连日的大雨泡烂了,他只好光着脚行军。脚烂了还要边打仗边跑路,一路上双脚跑得血肉模煳疼痛难忍,这样下去脚太吃亏了。他想起连长说过,没有枪就向敌人要。他在心里揣摩着,没有鞋是不是也从敌人那里弄一双鞋来穿,师长不是也带部队搞过军装吗?他决定冒个险。 第71页 “智勇,我想摸到敌人阵地的死人堆里搞几双鞋给班里战士穿,一个人弄不了几双,你找几个人晚上跟我一起去,怎么样?”炎林向狗蛋提议。 “行呀炎林,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主意真好!”狗蛋和一群儿童团员是打着光脚去红安参军的,参军后的三个多个月中就穿烂了七、八双草鞋,连日行军作战没时间打草鞋,和炎林一样早就打上赤脚,大家的脚都溃烂得不象样。 “叫上朱凌锋和刘新力,除了班里几人不要对别人说,知道的人多了大家都去不成,我们这是去做违犯纪律的事。”亏炎林还想到了这点,他何尝不想让大家一起去,可是连里根本不可能同意他们去干这种冒险的事,因此还得瞒着大家。 “咱们是兄弟,你还信不过我吗?”狗蛋急了,举手向天发誓,被炎林一把拦下。 趁夜黑,炎林和班里的狗蛋、小捣蛋、刘新力等几个小战士行动了,他们三三两两悄悄向外摸去,月光照在山坡上,狗蛋的这拨人还没摸出十师的前沿阵地就被哨兵发现了,哨兵大声喝道:“站住!干什么去?” “解、解、解手,我们来解手。”狗蛋一惊,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回去!不知道不能迈过这道坎吗?真是的!几个小鬼连解手也要约在一起?”哨兵很严厉,他坚守岗位履行职责,端着上了刺刀的枪向这边走来。狗蛋和小战士无话可说,向藏在黑处的炎林这边看了一眼,老老实实退了回去。 炎林和小捣蛋及刘新力躲在暗处,见狗蛋那边被哨兵拦住走不了,三人偷偷向山下跑去,很快他们已摸到敌区,前面就是敌人阵地了。 这里白天作战留下一大片尸体,小战士弯腰爬行,很快就爬到尸体跟前。因为离敌阵地很近,三人只能行动也不能说话,伸手就往敌人的脚上摸。炎林在一个敌人身上摸到子弹袋和干粮袋,他一併取下挂在身上,当摸到脚的那部分时,感觉出干硬的血块粘液把鞋子沾得紧紧的,这双鞋一定不能要,炎林转向旁边的尸体。 黑暗中三个小战士在尸体上摸来摸去专找鞋子。 炎林很快他脱下身边一个敌人的鞋,臭哄哄的脚气味道真难闻,熏得他直想吐。他把这双鞋插进腰带又腾出两手摸索起来,这双是给狗蛋的,既然他已经来不了,自己也要帮他搞一双鞋,做人要讲信用,还有那么多小伙伴也需要,他打定主意能搞就多搞几双鞋回去。 很巧的是,他再次摸到的竟是一个敌军官,脚上穿着硬帮帮的皮鞋!炎林高兴坏了,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脱下敌军官的皮鞋,把两个鞋带一拴再往脖子上一挂又继续取鞋,一双,两双,他又搞了七、八双鞋,一双别在腰后,一双挂在脖子上,剩下的几双只能用手夹着,还得腾出一只手爬行。 过了一阵他发现小捣蛋他两个已猫着腰向他打手势,看来他们也都搞了好几双,炎林三人连忙悄悄往回爬。 三个小战士别提有多高兴,这下不仅自己有鞋穿,连小伙伴也有鞋穿了。三人还没爬出几步,不知谁碰响了一堆破铜烂铁,稀里哗啦的响了几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格外刺耳,敌人在阵地上咤唿起来,“谁?干什么的?给我出来!”几梭子弹从头上飞过,幸好他们是爬行的。 炎林一想坏了,被敌人发现了,如果不赶快撤离被敌人追上来就糟了。他小声喊道:“快跑!”三人猫腰抱着一堆臭鞋子往山角转弯处奔跑,后面的子弹更加密集,在他们耳边和头上嗖嗖的飞过。 山里地形复杂,他们拐弯抹角很快就熘掉了,黑夜中的敌哨兵不见动静也不敢追出来,还趴在阵地上打黑枪。三个小战士回头一看没人追上来就撒开脚丫奔跑,他们躲过哨兵悄悄摸回班里。 炎林这才发现奔跑时抱在手里的六双胶鞋不知什么时候从手里滑掉一双,真是可惜,腰里插的那双和挂在脖子上的皮鞋也都还在,他弄回来六双胶鞋和一双皮鞋。 炎林没顾上高兴就给承山和詹明天先送去一双,又给冬伢两兄弟和方小明、承泽各送了一双,正在睡觉的几人被炎林摇醒,睁开眼就看到一双胶鞋在头上晃动,都高兴的不得了。他们如获至宝,也不问下这鞋子是怎么来的就套在脚上睡觉,生怕放在地上被别人穿了去。 “明天,这下你一定要把脚洗干净,有空再把鞋也洗一下,不行的话我给炊事班长说说看,让他给你找辣椒。”炎林还掂记着这事。 “嗯,我明天见到水沟就洗。”詹明天咕哝一句又睡去。 第三节 有趣的皮凉鞋(下) 幸亏他们回来得快,炎林送完鞋还没来得及试一下皮鞋合不合脚,部队突然吹哨通知转移,他赶紧把皮鞋往脖子上一挂就出发了。 一路上炎林乐得屁颠屁颠的,从半夜走到大天亮,小战士背枪负重走了大半夜都有些累了,一路上不停的耸着压在肩上的枪和背包。排里战士无意中发现炎林脖子上挂着一双黑亮的大头皮鞋,大家好生奇怪,纷纷问他从哪里搞来的。 狗蛋抢着说道:“哼!这种事就是说了你们也不敢做,夜里炎林带了两个战士爬到敌人阵地前从尸体上扒下的胶鞋,你们谁敢去?”他神气的看着正在行军的小战士,为自己的好哥哥骄傲。 第72页 炎林这才想起还没给狗蛋胶鞋,他一把从腰里抽出那双留给狗蛋的鞋扔过去,让他和小战士洗洗再穿,再怎么说也是从死人脚上脱下来的。 “哈哈,我也有鞋穿啦!”狗蛋双手举鞋高兴的大喊,引来周围一片羡慕的眼光。 “你两个把鞋都给班里战士分一分,每人都有。”炎林对走在前面的小捣蛋说道,小捣蛋和刘新力给全班每人分到一双胶鞋,还有多的被其它班的小战士抢了去。这下班里战士拿着胶鞋高兴的跳起来,有鞋穿了,也不管是不是从死人脚上脱下来的,大家举着胶鞋在行进队伍中大喊大叫,引得连里战士都回头惊奇的看着他们。 炎林和小捣蛋、刘新力三人的胆量让学兵连小战士服气,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这也没什么,要不是我脚痛走不了路,也不会冒死去搞鞋穿。”炎林说的是大实话,为了犒劳自己一下,他盼着赶快休息好把脏脚洗干净穿上皮鞋过把瘾。 好不容易等到部队停下来休息,得到鞋的小战士纷纷扯把干草跑到水沟边把臭胶鞋洗刷起来,炎林跳进水沟把脏脚洗了又洗,再往干草上蹭蹭湿脚,他乐呵呵坐下来穿皮鞋,可是肿胀的烂脚怎么也穿不进去,不知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这双皮鞋并不小,还是牛皮的,一看就让人喜欢,他伸出脚使劲往里蹬去,还是徒劳。 “哈哈哈......”一群围在身边看热闹的小战士哄堂大笑,连长听说后也走过来看,刚好看见炎林涨红了脸把皮鞋死命往脚上蹬。连长越来越喜欢炎林了,能一次次从敌人手里搞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叫本事!虽然他总是在违犯纪律,但是他身上具有一个勇敢战士的优秀品质,不能打击他,连长决定不批评他。 “哎,这国民党军官怎么能给咱们的团长穿小鞋啊?还想不想活啦。”连长上前打趣,逗得小战士哈哈大笑。 炎林哭笑不得,他皱起眉头坐在地上自言自语,“说实话,这皮鞋我还捨不得给自己穿呢!我只是想看穿上皮鞋是啥模样,就只穿两天也不让啊?早知道就不该弄皮鞋,这么重的鞋害我挂着它走了大半夜,真倒霉!” “是呀!胶鞋好走路,国民党军官打起仗来坐车的多,走路的少,当然能穿皮鞋。我们红军是靠一双脚走遍天下,皮鞋对我们来说用处不大。”指导员不知什么时侯过来的,他站在炎林背后微笑,听他一说,炎林越发泄气了。 自己穿不上,炎林连忙把承山叫来送给他,承山和山里来的小战士从没见过的皮鞋,捧着皮鞋高兴的跳起来,弟弟就不用和哥哥客气,他拿着皮鞋就往脚上蹬,可是没想到自己的脚太小,皮鞋太宽了,穿进去走不了路,承山捧着皮鞋呆呆坐在那里说不出话。 承泽也守在一旁看热闹,他摸摸自己的赤足大仙,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我真恨哪!” 炎林把小战士的脚都挨个看了一遍,个个都是渔民脚。山里伢光着脚惯了,人敞亮脚也敞亮,十个脚指头自由撒开着,没有一个是穿皮鞋的主。无奈,炎林把皮鞋扔在一边,昨夜里把皮鞋挂在脖子上行军,一路上只顾得高兴还不觉得沉,现在却成了他的负担。 指导员去洗了把脸,将衣服搭在肩上走过来问道:“怎么,有皮鞋穿反而闹情绪了,这是为哪般?” “指导员,我们家里穷,从小到现在没穿过鞋,好不容易搞了双皮鞋,可是谁也穿不上!”炎林望着摆在地上的皮鞋心里很难过,小伙伴都没福气穿它。 “别难过,咱们师长、军长也没穿皮鞋不是照样穿草鞋指挥打仗?你就当从来没有过嘛。”指导员一边安慰炎林,一边拣起皮鞋研究起来。看了一会儿,他默默的掏出一把刀子,先把皮鞋后跟的皮革削掉,再前前后后大刀阔斧改动了一番,皮鞋在指导员手中巧妙的变化着样式,连长也在一旁出谋划策,小战士看得目瞪口呆,指导员真是个能人! 不大会儿功夫,指导员把皮鞋面子修改的只剩下几条宽带子连在鞋上,他笑嘻嘻的递给炎林,“改成皮凉鞋了,你来试下,凑合着穿吧。”样式很特别,炎林第一次听说了皮凉鞋这个新名词。 这下穿上刚刚一脚,就象是给炎林特制的,“皮凉鞋”穿上脚又合适又舒服。看不出文静的指导员还有这本事。炎林只高兴了一会儿,就把围在身边的承山拉过来,“承山,你来试试!你能穿上就是你的!” 承山的脚比炎林的脚要小很多,穿上后脚在鞋里在划船,再拿给狗蛋试,他的脚趾头露在鞋外面,小战士都笑开了,他穿也不合适。 “炎林,你也别让来让去了,还就数你的脚瘦一点,你就留着自己穿吧!”小伙伴们伸出自己长得象五朵花一样的脚趾头,撒开的渔民脚怎么也收不拢,又是一阵闹笑。 部队从金家寨过河,炎林捨不得把皮凉鞋打湿了就取下来挂在脖子上,这条河叫史河,大雨后激流滚滚,浪大水急。三十团走后卫,学兵连小战士眼睁睁看着前两个团过河时有几个战士被奔流的河水沖走,眨眼就没了人影。 “还是老办法,把小鬼都背过河!”团长一声令下,一营长赶快召集大个子战士向上次那样背着小战士过河,这样也不好过,大个子也被激流沖得摇摇晃晃,旁边有战士手挽手一起过河,小战士在战友的帮助下全部过了河,炎林回头望着刚刚吞噬了数名战士的史河,仿佛又看到了他们的身影。 第73页 部队一连翻过几座山来到燕子河一带,遇上方面军主力部队。 学兵连的小宣传员们站成一排在路边搞宣传,炎林穿了一双闪亮的皮凉鞋抢尽风头,过往战士惊讶地盯着这双皮凉鞋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战士竟搞这种特殊化。皮鞋太硬,站不多时脚就很累,远没有草鞋来得舒服,可是穿着皮鞋很神气,炎林不时跺脚左点点右点点,从表情上就看出他颇为得意。 几天后主力部队出发了,过往部队见路边搞宣传的小战士中有个穿皮凉鞋的,都放慢脚步先盯着皮鞋看一阵,再盯着炎林看几眼。 师长、政委骑马过来一眼就看到过往战士露出惊讶的表情,师长跳下马来看个究竟,发现这双经过手工改造的皮凉鞋很有趣,他两手叉在腰上望着炎林哈哈大笑,“呵呵,小鬼,在我们红十师里你可是第一个穿皮凉鞋行军的人,啊哈,真够气派啊!”他看出皮鞋有明显修改的痕迹,周围的人都在笑弄得炎林怪不好意思。 “小鬼,这还是改良版的皮凉鞋啊!”政委也在一旁打趣。 “首长,本来我穿不上,是指导员帮我修改以后才能穿的。”炎林羞涩的低下头。 “呵呵,厉害啊!咱们十师的能工巧匠很多嘛,今后我们开个鞋厂是不是连鞋匠也不用请了。”师长转身给旁边的政委说笑,小战士都笑了。 “小鬼,说说皮鞋的来歷!”政委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鞋,他弄不明白这个小战士从哪搞来的皮鞋,学兵连就他一个人有穿。 “报告首长,是我夜里摸到敌人阵地前从死人堆里搞来的。”炎林不安的挠着头,生怕首长批评他。 “嗯?你是吃了豹子胆啦?夜里在死人堆里走一回,哈哈,你们看看,这就是我们的红小鬼!”师长突然提高了嗓门,他指着矮小的炎林转身向围拢的战士说道:“同志们,红小鬼的头脑灵活敢想敢做,在他们面前我们还有什么理由退却!”师长一席话说的炎林脸上放红光,他低头抿嘴笑了。 连长捅捅身边的指导员,“嘿!你看哪,咱们的团长害羞啦,跟个小姑娘似的,嘿嘿......”两人站在不远处暗自偷笑。 行军路上,学兵连小战士气喘吁吁一路小跑,紧跟着队伍生怕掉队,连长站在路边不停催促道:“后面的跟上!”他和指导员都身背两支枪,大家发扬团结互助的精神,决不丢下一个人。 皮凉鞋实在太硬了,才穿了几天就在行军跑路时磨出大血泡,炎林实在无法再穿下去,路边站着一个十来岁的的穷苦孩子,“小兄弟过来,送你一双鞋,穿上试试!”其实试不试皮鞋都大了,流鼻涕的小男孩笑了,他将皮凉鞋穿在脚上踢踏着回家给大人看去。 炎林又不得不打起光脚,准备抽空打草鞋。 皖西的老百姓看到红军回来,个个欢天喜地,他们守在路边给汗流浃背的战士们送水解渴,炎林接过水瓢大口喝起来。 “谢谢大叔!真解渴!” “来来来,小同志,凉水管够!看把你们给渴的!”大叔热情招唿学兵连小战士,又把满满一瓢水递给小捣蛋。 有的群众往战士手中放上几个红薯,有的送一点干粮,“拿着吧!你们一打起仗来几天吃不好,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着哪行啊?”小战士很感动,亲爹亲娘也不过如此。 一位热心的大嫂给打赤脚的炎林递上一双布鞋,她心疼的眼圈都红了,“小同志,快把布鞋穿上!看你的脚磨成啥样了?”母亲般的关怀象一股暖流紧紧包围着他那颗久违的心,站在面前的分明就是母亲!炎林沉浸在幸福和感动中,一连串的眼泪流了下来。 皮凉鞋送给小孩了,从敌人那搞到的胶鞋全分给了战友,赤脚行军打仗对他们已是平常事。接过布鞋穿上,炎林感激地向大嫂掬了一躬,部队休息片刻又出发了,他对大嫂挥挥手道再见。他从小就没穿过布鞋,穿上这双布鞋他感受着母亲般的温暖,感受到老百姓对红军的爱戴,他无以回报,只有多消灭敌人来报答乡亲们的恩情。 红军走后,国民党军队为了不让老区群众为红军提供食物和帮助,竟残酷的枪杀活埋了无数的苏区干部和群众,昔日的苏区成了乱坟堆。 第四节 重返河口 一场秋风一场雨,把远处的山峦变得更加清晰,逐渐转凉的秋日不再有那么的热了。 十月上旬,红四方面军离开皖西向红安转移,张国焘不顾众人反对,错误的选择再回到老区根椐地,刚跳出包围圈的四方面军再次回到河口,几支强敌劲旅迎面扑来。 部队路经黄陂的长岭岗,从这里跨出去就是红安的地界。学兵连小战士一看来到长岭岗就来劲了,话也不由的多起来,朱小伢大声说道:“要是能抗着枪回家看看多好啊!”他的话引起黄陂小战士的共鸣,谁不想家啊。 “嗯,要是能回家的话我娘能看见我抗枪了,那该多好啊!”承山脸上露出笑容,离家不远了,娘在做什么?他太想唯一的娘了。 “炎林,你说我们能请假回家去看看吗?”朱冬伢向他发问,明知不可为,炎林沉默的摇摇头。 “我们是去河口,又不经过塔耳岗,想回也回不去啊!”一群塔区的小伙伴红着眼睛望着老家的方向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74页 长岭岗住有敌军三十师一个营和民团两百多人,趁天未亮红十师用一个团就打下来,部队就地休息在长岭岗吃饭。之后又有反动民团偷袭骚扰红军,师政委甘济时和部分战士受伤,部队很快将民团击退,因有任务在身就没有去追击,没过几个小时身负重伤的师政委就牺牲了。 中午突然又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接着就在投弹,连长大喊道:“卧倒!快卧倒!”都一晚上没休息了,好些小战士正抱着枪靠在树边打盹儿。 炸弹掀起的气浪把黄泥土变成巨大的尘雾,一个个战士都变得灰头土脸。趴在树下休息的炎林想起牺牲的承孝和承敬兄弟,不好,这是敌人轰炸的目标。他拉起承山向刚炸开的炮弹坑跑去,两人刚一趴到弹坑里,他们呆过的那片树林就被炸得面目全非,好险啊! “哥,多亏了你,要不我们就见阎王了!”承山眼睛里进了不少沙尘粒,他使劲揉着。 “吃一亏长一智,血的教训时刻在提醒我们,我一直忘不了婶婶说的那句话。”炎林扒开承山的眼皮吹起来,吹得承山的泪水直流。 炎林自从参军后每一次打得都是大仗,硬仗。 红四方面军主力要重回根椐地,蒋介石当然不让,派出左、中、右三路纵队合力围堵。红十师已来到河口镇东南方,敌军前堵后追如临大敌。胡宗南一部和红十师为抢占河口,双方都跑得精疲力竭。 当晚,一轮明月照星空,繁星闪烁璀灿夺目。红十师向河口镇奔去,一路上只听见连长、指导员急促的喊声,“快!跟上!”九班小战士都穿着胶鞋跑路,他们在山岗上跑得飞快,惊起窝中的秋燕四下逃散。 很可惜,河口镇被胡宗南四个团和俞济时两个团抢先一步占领,后面还有卫立煌和陈继承两个纵队的追兵紧紧咬住。 看这阵势,红军显然钻进敌人张开的口袋,前进不得,后退不能,全军腹背受敌,情况十分危急。总部对已进入河口镇东南地区的红十师下命令:“你们一定要争取夺下河口镇!”大部份干部并不主张回来硬碰硬,既然回到了河口镇总部下令让红十师打,只有打了再说。 师长、政委临危受命,将任务交给二十九团和三十团。师政委甘济时牺牲后,总部又派来一个新政委,周纯全是炎林来到红十师后的第三个师政委。第一个师政委和第一个团长是他刚去不久就调走了,没多大印象。 红十二师和红十师正面遇敌,敌我双方展开激烈战斗,胡宗南部派出一个敌团从东侧向这边悄悄迂迴,妄图来个前后包抄。 和国民党王牌军作战就是难打,王牌军可不是吃素的,作风硬,敢打敢沖,和红军交战有得一拼。国民党王牌军和红军最大的不同,一是武器好,二是军官的水准高,排以上的军官全是黄埔生,这是谁也比不了的,王牌军部队打仗极有章法。 红军的基层干部大部分是泥腿子穷苦人出身,普遍文化低,但高层干部有不少是有文化的指挥员,可就是这些稀缺的干部却不断被莫名其妙的肃反给清理掉,实在很可惜。 朴素的红军部队并不惧怕这支劲旅,他们要在战场上与敌人一决高下。师长对两个团长下令:“二十九团在前面阻击,给我狠狠地打!咬住敌人不要松劲!三十团迅速向西南迂迴到敌人后侧,形成两面夹击将敌人干掉!” “保证完成任务!”两个团长立刻分头行动。 前面的红二十九团伤亡最严重,他们用刺刀、手榴弹击退敌人七、八次冲锋,也没有多余的部队援助,战士们轻伤不下火线,部分重伤员也在坚持战斗。敌人数倍于我,红二十九团战斗人员正在逐步减少。眼看着兄弟部队被敌人团团围攻,不少战士倒在敌人的子弹下,学兵连小战士的心都撕裂了。 红二十九团从正面阻击敌人,掩护红三十团向敌后翼迂迴,学兵连小战士紧跟着团直属队猫腰向前奔跑。敌军发现三十团的行动立刻开火妄图拦截,机关枪疯狂地扫射着,子弹横飞不时有战士倒下,斜飞的炮弹带着一个火团重重的砸到地面开花爆炸,炮火连天的战场震撼人心。 红三十团冒着枪淋弹雨成功迂迴到敌后,反击开始,两个团迅速包围胡宗南放出来的一个团向敌人发起攻击,战斗很激烈,学兵连一股劲向前冲去。 “同志们!沖啊!”炎林的排长杀敌心切,他一马当先带领全排战士冲锋陷阵,见一股敌人突然转弯向侧山逃窜,三排长带领小战士紧追不放,跟着逃敌转弯追进侧山,三十团主力还在敌后进行包抄。 刚转过弯三排长就发现情况不对,侧山后面的小山坡已被逃跑的敌人占领,敌人居高临下,要想向上进攻很不容易。退出去也不可能,学兵连三排的小战士被敌人的火力逼进一个小洼地,一下子就与侧山外面的学兵连失散。占据小山坡的顽敌用机枪来回扫射,把一束束手榴弹扔向小洼地,有的手榴弹在空中爆炸,有的滚到小洼地后被机智的小战士给拣起来又扔出去。 三排被火力压制抬不起头,只有就地卧倒被动等着挨打,情况不妙。炎林心里直窝火,别人都在冲锋陷阵,自己的排却被敌人关起来打,真窝囊! 排长比他更窝火,明明看见敌人在逃跑,偏偏他就跟着一小股顽敌军拐进了旁边山凹里,即沖不上去也退不出去,害得全排战士身处险境,他气得抓起一把土往口里塞,心里懊悔极了。 第75页 正在包抄夹击敌人的三十团二营的一个班刚好跑到山凹口处,听到山凹里传来手榴弹爆炸声,估计是有部队和敌人战斗,班长带着班里战士跑进山后看是怎么回事。当他们转进去看到有一个排的学兵连小战士趴在弹丸大的小洼地,被小山坡上的火力压制不能动弹,他们的心都悬起来了,小战士危在旦夕。 “小鬼!快隐蔽好!我们来想办法!”兄弟连的班长站在被挡住的侧山旁朝他们大喊,敌人凭藉有利地形和充足的弹药牢牢控制住山下,一个班的战士怎么也攻不上去,一冒头就被雨点般的子弹挡回来。 兄弟连的班长心急如焚,攻又攻不上去,找援兵也来不及,三十团都冲到前面了,这怎么办?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一个更意外的情况发生了...... 第五节 挥刀上阵 杀敌心切的学兵连三排长在冲锋时带领三排小战士尾追逃敌却被逼到绝处,打不能打,退不能退,一个排被敌人火力死死压制住。三排长见越来越被动,他再也不愿趴着等死,他宁愿站着和敌人拼了。 三排长抱着拼死的决心站起来,把手一挥大喊道:“同志们!为了革命胜利!沖啊!” “沖啊......”趴下隐蔽的小战士们从小洼地一跃而起,跟着排长向小山坡冲去。 “简直是胡闹!快趴下!隐蔽......”兄弟连的班长和战士们着急的蹲在山口大喊,枪弹声盖过了一切,见小战士冲出来他们也只好站出来迎着子弹向坡上射击。 沖在最前面的三排长身上被打了好几个窟窿,他摇摇晃晃向前跑去,看起来已快站不稳了。一个敌兵跳出掩体用刺刀捅进他心窝,三排长胸口冒出鲜血倒在地上,就在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奋力拉响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 “沖啊!为排长报仇!”炎林和小战士悲愤的大喊,他们全都不顾一切向前冲去要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敌人的手榴弹也在炸,小战士的手榴弹也在炸,山坡上冒着浓浓的黑烟。 “跟敌人拼了!”小战士哭喊着捨命沖向敌人占领的小山坡,一个小战士中弹倒下,又一个小战士跟着倒下去,他们没有退缩,前仆后继勇敢地向前冲去。见险情已经发生,说什么都晚了,兄弟连的班长也顾不得多想,带着全班从山口向坡上冲去,他们要保护不顾一切的小战士。 正在和三十团迂迴包抄的学兵连长回头不见了整整一个排,他着急的对指导员说道:“不好!三排跑散了,我们快回去找!”他们在退回来的路上听到山凹里传来的枪声,连长指导员带领学兵连的两个排冲进去。 及时赶来的学兵连小战士不等连长下命令就飞速地冲上小山坡,卯足了劲的小战士们横眉怒目冲上敌阵地前展开激烈的白刃战。连长来了,兵力增加了,三排小战士更有信心消灭敌人。 “连长,排长牺牲了!”副排长含着眼泪在连长身边说了一句,三排长作战英勇、敢打敢拼,是连长要来的。 “同志们!抽出大刀!杀呀!”连长红着眼睛从背后拔出大刀与敌搏杀,小战士刷刷的抽出明晃晃的大刀,在敌兵头上嗖嗖的挥来舞去,这突如其来的一招令敌人胆颤心惊。 在连长带领下,这一个连的红小鬼嘴里高喊着,“杀!杀!杀......” 那一刻,杀声震天,吼声如雷,正处在变嗓音的小战士竟也吼得如此雄壮,吼得如此惊天动地,他们勇勐得象只小老虎,局面很快被扭转,敌人被赶下山坡,学兵连和战斗班占领了小山头。 炎林看见承山身上有血迹,忙问他,“承山,你伤着哪里?让我看看!”找来找去承山身上一点也没受伤,炎林这才放心了。 出乎意料的被一支全是小兵的红军队伍打退下山,让这些敌人有些发蒙,敌军官定了定神,在山下跳着脚骂手下的败兵,“都是他妈的饭桶!连一群娃娃兵都打不过,还算国军吗?给我冲上去干掉他们!”敌人不甘心失败,机关枪又重新响起来,敌人在山下向小山头髮起进攻。 打了一阵,学兵连战士的弹药快打光了,“没什么了不起!大刀片子就是最好的武器,刚才能把敌人赶下山,现在也一样能打败敌人!”连长的话给一群小战士增强了信心。 吴指导员果断地布置道:“一个班分成三组,三人一组背靠背,拿起刀做好准备!要快要狠消灭敌人!” 小战士被硝烟燻花的脸上表情凝重,大家严阵以待。 “小鬼,好样的!有我们在,一定会把敌人全部消灭!”兄弟连的一个班战士在一旁打气。 “弟兄们!活捉这群娃娃兵,回去邀功领赏!”敌长官举起手枪高声叫嚷道,显然他已经被打昏了头,忘记了他们的部队正被红军包围,否则他也不敢这样嚣张。又一轮冲锋开始了,学兵连严阵以待,没有子弹就举起石头砸向冲上来的敌人,敌人一面躲闪石头一面举枪射击,眼看越逼越近。 “沖啊!”连长掌握着分寸,时机到了,他高举大刀冲下去,小战士勇敢地迎上去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 “沖啊!杀呀......”小山凹里到处是小战士杀敌的喊声。用大刀拼杀,小战士以三人对付一个敌人,用大刀对付刺刀,以死相拼! 连长的大刀砍卷了,他从敌人尸体上拽过一把枪,用刺刀继续和敌人拼杀,他有过硬的拼刺本领,一般都不会输在人下,只须拼上三五下就能干掉一个敌人。学兵连小战士初次训练就领略过他的真功夫,今天真刀实战见识了连长的过硬本领,小战士把眼睛睁得老大。 第76页 吴指导员看似很斯文,他一把摘下了碍事的眼镜,被战火硝烟燻黑的脸上露出一双睿智的眼睛。他的左边袖子只剩下半截,另半截已撕下为受伤的小战士包了伤口。 他和连长都是单挑敌人,只见吴指导员灵活地移动脚步,当敌兵刺刀过来,他灵活的闪身躲过,当敌兵刺刀收回去正准备要二次刺杀时,他的大刀已似利箭戳进敌人小腹。吴指导员总是那么谦和,藏而不露,刚才三排小战士都各顾各的在死拼,谁也没注意到别人在怎样用刀,这下他们总算开眼了。 亲眼所见连长和指导员的风采,炎林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不知不觉走神了,扭过头目不转睛观看起来。不光是他在看,多少小战士都不知不觉停下手站在一旁观看,实在是太精彩了。 只听哧啦一声,一个敌士兵伸来长长的刺刀把炎林的八角军帽刺穿了,看来是想直取他的脑袋。炎林就势往下一蹲,头上的八角帽还挑在敌人的刺刀尖上,好险!他抬手将大刀向敌兵的裤裆逼去。一声惨叫,敌兵丢下刺刀捂住裆部痛得直叫唤,炎林趁机夺回军帽。 说时迟那时快,与炎林三人一组的小战士眼明手快,小捣蛋平时就爱说话,打起仗来也一样,嘴里不停地喊道:“嘿!看刀!接招!”不知他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套嘴上功夫,到是很管用,敌兵接应不暇,小战士挥舞大刀对敌人上下其手,鲜血四溅,敌兵一命呜唿!三人联手后小战士如虎添翼,他们身手矫健,让敌人防不胜防。 吴指导员提出一个班分成三个小组,合力用大刀近身作战的方法,弥补了战士人小、个子矮和力量不足的劣势。他们很快将敌人全部制服,战斗结束了,小战士身上血迹斑斑都有不同程度挂彩,炎林摸摸后脑勺有点痛,还真的被刺刀浅浅地划了一下。 连长、指导员是师里精挑细选的优秀干部,学兵连能在一场场战斗中存活下来,和他们带兵有方是分不开的。难怪师首长说给学兵连派的是最优秀的干部,果然是名不虚传。连长、指导员在学兵连战士眼里,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汉,是他们鼓舞和带动着全连的士气。 副班长李自强在战斗中身负重伤被送往红军医院,炎林被提为九班的副班长。“连长,我不行吧?”当兵才四个多月,炎林感到很突然。 “怎么?你怕啦?”听连长这样说,炎林连忙摇摇头,他可不是熊胆。 “那你就放手干,你上面还有班长,他会带着你领导好全班的。”有连长这句话,炎林放心了。 这一仗打得很漂亮,红十师两个团前后夹击全歼胡宗南一个团,又搞到八十多挺轻机枪,红十师的武器在红四方面军里数一数二,着实令人羡慕。 不光是红十师有收穫,每个师都在激烈的战斗中打得很好,各有收穫,红军部队欢心鼓舞。“你们打得很好!谁说他老蒋的的王牌军就不能碰?泥杆子出身的红军战胜了蒋介石的王牌军,呵呵......”陈昌浩非常高兴。 “是啊,我们的战士都是自愿参军的,国民党是拉壮丁,真心为他卖命的只在少数嘛!”徐向前和陈赓都是黄埔生,用兵打仗很有一套。 战斗尚未结束,蒋介石仍在源源不断的派兵参战,红四方面军三面受敌被迫退到新的阵地。后来听师政委说红二十五军军长蔡申熙本已接到命令要来十师组建红四军,可是蔡申熙同志再也来不了,他在撤退中被尾追敌人的冲锋鎗打伤,不幸腹部中弹,他躺在担架上坚持指挥战斗,直到打退敌军才瞑目。 红军战士非常敬重他,蔡申熙是红军中的军事家之一,和徐向前一样也是黄埔军校第一期的黄埔生,他能征善战,曾在红十师担任过师长,他的牺牲给红四方面军带来很大损失。正是有这样优秀的红军指挥员,才有这么多勇敢的红军战士。 秋风凉月,细雨无声的从树叶滑落到地上,当夜深人静,红四方面军按照在燕子河鄂豫皖中央分局召开的紧急会议上讨论的计划行事,悄悄离开河口镇向外转移,红十师随总部来到四姑墩。 第一节 跳出包围圈 第四次反围剿失败,为了保住仅存的有生力量,红四方面军撤出根据地向西实行战略转移。 集结于四姑墩待令的红十师学兵连始终和团部住在一起,团里有个风吹草动他们马上就知道了,团部那边传来沸沸扬扬的喊叫声,炎林和小战士都跑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见团部围着不少人在议论纷纷。 团长皱着眉头对炮连连长说道:“为了尽快转移到外线,总部要求方面军所有部队精减物资轻装行动,随身只携带干粮和轻武器。丢掉重武器,让我们把迫击炮和山炮就地掩埋。”团长也是无可奈何,迫击炮连是红十师的荣耀,也是师里的坚强后盾,丢弃了炮意味着什么他心里最清楚。 “那怎么行?不行!没有了炮我们还叫啥迫击炮连,干脆改成步兵连吧!”炮连连长撸起袖子情绪激动的大喊大叫,就象是要和谁打架。不光连长捨不得,三十团炮连的战士都不捨得,打了那么多的仗跑了那么多的路都带出来了,现在怎么会带不走呢?战士们很心痛,师里从长远考虑最后同意炮连只埋了两门老炮,其余的炮全部带走。 战士们在悄悄的猜测,“丢掉重武器,一定是要长途奔袭,不知道我们要去哪里?”狗蛋问班长,他也不知道,回答不了。 第77页 “不管去哪里,每次都打回来了,这里是我们的根椐地,走不远!”小捣蛋的分析很有道理,小战士望着他一个劲的点头。 炎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心神不宁好象是少了什么,到底是什么他一时还说不清楚,只觉得心里阵阵发慌。 他摸着头仔细的回想,忽然跳起来大喊道:“承山!”炎林突然想起已经有一天没看见承山了,问遍了全连每个战士,竟没有一个人看见他。 回想起在黄陂的长岭岗敌机丢炸弹时他们还在一起,部队去河口镇他还走在队伍里,学兵连开始在山凹里冲锋时他还好好的,后来一直在战斗就没有注意到他。炎林感到血往头上涌来。承山刚满十三岁,当兵才四个多月就默默牺牲在战场,他无声无息倒在家乡的土地上,一起出来的小兄弟竟没有一个看见他是怎样牺牲的。 “承山!你在哪里......”炎林头皮发凉,心里一下变得空落落的,跟丢了魂儿一样,小兄弟聚在一起喊着承山的名字大声恸哭。 指导员很快知道了这件事,连里小战士分别来自红安、黄陂、大悟,知道他们中有许多是亲兄弟、叔伯兄弟、表兄弟的亲情关系。部队就要出发了,如果不好好安抚,他们会背上沉重的包袱去参战,这对打仗很不利。 想到这里指导员和连长商量了一下,特地在晚饭前抽出一点时间为朱承山开了一个简短的追悼会,指导员带领小战士沉痛的向朱承山哀悼,他鼓励小战士振作起来。 回想起自己带领村里的儿童团员参军的那一幕,临去红安前婶婶说过的话在心头掠过,孤苦伶仃的婶婶每天都在翘首以盼,她却连儿子是怎样离开人世的都不清楚,炎林泪流满面,他一个劲的跺着脚说愧对婶婶的嘱託,他悲痛的放声大哭让人感到心里发酸。 冬伢拉着弟弟朱小伢的手走过来,他手里捏着一只钢笔神情凝重地对炎林说道:“炎林,如果我们兄弟两个都在战斗中光荣了,请活着的好兄弟把我们的名字记住,等革命成功后告诉我们的家里人,以免他们牵挂。” 望着脸上幼气未脱的冬伢和小伢,想起默默牺牲的承山、承孝、承敬和负伤的方小柱,大家眼里闪着悲伤的泪花。在红军频繁的战斗中身边默默牺牲的战友比比皆是,有的死后连名字都不知道,让每个活着和死去的人都留下遗憾。 学兵连小战士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手里传递着吴秀才的钢笔,纷纷摘下八角军帽把名字写在里面。在艰苦卓绝的岁月里,他们抱着必死的决心,随时准备为革命献出生命,没有谁想到自己能活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 钢笔传到炎林手里,他拿着笔想了想,写在帽子里有啥用?他把钢笔递给冬伢。“来,帮我在手腕上写个名字。”说罢他伸出右手,冬伢疑惑不解却也没问,低头帮他写好名字。炎林随手掏出藏在身上的缝衣针在名字上来回扎了两遍,细细的鲜血立刻浸了出来,他又用钢笔在针扎过的名字上再描写了一遍,他听指导员说过蓝墨水浸到伤口上永不褪色。 炎林身边围着一圈小战士,只听他说道:“要是我的脑袋都炸没了,哪还有帽子呢?那时就看我的手腕好啦!” 炎林望着手腕上的名字松了一口气,就是牺牲总也有个交待。小战士都说这办法好,只要人在,手在,名字就在,于是纷纷效仿他在手腕刻上自己的名字,尖尖的缝衣针扎破皮肤有点疼痛,小战士连哼都不哼一声。 十月中旬,在秋风萧瑟的夜晚,红四方面军有十三个团共两万余人从四姑墩迈出西行的第一步,部队分兵两路准备从花园和广水以南的卫家店车站之间越过平汉铁路。 什么是铁路,小战士向吴指导员打听,他说铁路就是在路基上铺了两根铁轨,火车就能从上面开过,只是小战士还没见过,都想亲眼看看火车和铁路是什么样子。 “副班长,到了铁路边记得叫我一声,免得半夜里过了都不知道。”说话的是小捣蛋,自参军以来长了不少见识,他什么都想问,什么都想学,还说自己以后是当警卫员的料。 “好啊,就怕我也不知道就走过去了。”炎林摸摸脑袋笑了。 夜晚十二点,红军两万多人马悄声无息穿越在敌人布兵的封锁线上,天气已有一丝凉意,一股冷风迎面吹来,小战士都把脖子缩起来。走了好一阵,星星和月亮也一前一后躲进云层休息,天地间一片黑暗。 头上飞过一阵毛毛细雨,一米开外全是模煳的黑影,战士们一个紧跟一个向前奔跑,夜色朦朦下只能看到前面的背影在晃动,根本看不清谁是谁。跑着跑着,炎林看见在离学兵连两米开外有支队伍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与他们肩并肩跑步前进,他好奇的看着这些跑动的身影,猜想他们是哪支部队。 炎林很快注意到他们随身携带的武器在黑暗中铮铮发亮,他咧开嘴悄悄笑了,心中好生羡慕...... 第二节 过平汉铁路 为了能看得更清楚一点,炎林努力的睁大眼睛在跑动中欣赏着一旁的黑影部队,是什么部队这样特殊?他们全都背着铮铮发亮的武器,他们步伐整齐轻轻的跑动着。 不过,炎林却是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仔细辨认后发现是这支队伍头上戴的帽子有问题,红军的八角帽很大很明显,国民党的军帽小,戴在头上刚好合适,既便是黑夜中也能看出军帽的大致形状来。这支部队就是戴着国民党军帽,难怪武器装备那么好。 第78页 “不好!这是敌人的部队!”炎林作出判断后心头一紧,但他还是有点发蒙,以为自己掉队落到敌人的队伍里了,赶紧看看前后的人才确定还在自己队伍里,狗蛋就在身边,他正跑得唿唿大喘气。 “连长,你快看......”炎林快步跑到在前面带队的连长跟前,踮着脚尖附在他耳边小声报告刚发现的重要情况。 连长放慢脚步辨认着在身旁并肩跑步的队伍,他低声说道:“一定是敌人弄错了,以为是自己的部队在行动,不要打草惊蛇!也不要影响到大部队行动,能不打就不打。不过白白放他们混过去也挺可惜的,你叫上九班跟我去活捉一个舌头!” 炎林和九班战士紧跟在连长身后,向敌人队伍悄悄靠拢。连长轻声咳嗽了一声,这是他发出的暗号,九班小战士包围住一个稍稍落后的士兵,用枪顶在他脑门上,连长紧紧捂住他的嘴,士兵也不敢反抗,稀里煳涂就当了俘虏。 连长很满意九班战士的配合,将活捉的“舌头”带到团长那里,团长看看低头不语的“舌头”,瞪着眼对擅自行动的连长低声吼道:“胡来!多事!你以为你是侦察连长啊?带好你的兵!管好你自己!” “是!”不知团长为何要发火,黑暗中,连长向他敬个礼,伸下舌头跑掉。 九班小战士以为学兵连受到团长表扬,一个个得意的望着连长的背影嘻嘻笑着。 炎林勐然想起指导员说的火车和铁轨,夜晚一直在急行军,他什么也没看到,休息时小捣蛋愉快的沖炎林说道:“副班长,我们从小碎石上跨过,那就是铁轨和路基。”炎林除了一直在关注那支敌部队,其它的什么也没注意到。 炎林望着他又好气又好笑,“我忘了提醒你,你怎么不提醒我呢?”小捣蛋嘿嘿的笑着不再说话。 “这辈子我们已经走过铁路了,就是还没见过火车,我想总有一天能看到。”朱冬伢很有信心的说着,他们对一切新鲜事物都充满好奇。 更令炎林惊奇的是,第二天一大早,那支被他发现的国民党部队竟然大摇大摆又和学兵连齐头并进,国民党队伍里有人朝学兵连小战士微笑,还对他们挤眉弄眼的。炎林晃晃脑袋瞪大眼睛,再看连长,他已若无其事的低下头去。 难道他们是侦察连的同志?对,一定是这样的!炎林摸着脑袋难为情的笑了。 “嗨嗨嗨,你们看哪!旁边是国民党的部队吗?怎么回事啊?”小战士全都瞪大眼睛望着一路同行的“敌人”,还有些小傢伙脑子没转过弯来,紧张的握紧武器准备战斗。 “还能是怎么回事,还用问吗,这回我们九班的洋相可出大啦!”看班长慢吞吞说话的样子,九班小战士想起昨夜和连长捉舌头的事,一个个捧腹大笑。 过京汉铁路的那个晚上,还有几支国民党部队在公路上与红四方面军平行赶路,想超过红军赶在前面围堵。这还不够,敌军还派来援兵拦住徐海东派出的一支掩护部队不让通过,在激战中敌军大部队将掩护部队打散。 敌军立刻展开攻心战,一边用喇叭喊话让共军投降,一边在继续追击被打散的红军掩护部队。 炎林还有个叔伯兄弟叫朱承焰,刚巧他也在徐海东派出的这支掩护红四方面军主力撤退的部队里,部队被打散后朱承焰也跑散了,还是个小兵的他一看四周到处都是敌人。朱承焰找不到部队更不愿投敌,好不容易东躲西藏找回家乡,红军走了,家里也没有亲人,他孤苦伶仃的又跑了出去找到地方革命武装。 这时主力部队已经跨过平汉铁路了,总部一看也没办法,说是掩护部队过不来就回去,让徐海东将打散的部队收拢回根椐地编成一个师。这支部队在老区根椐地坚持作战一直到长征开始,他们歷经艰苦,单独长征,打到陕南时还是过不去,被国民党大部队包抄过来,徐海东拉着部队往陕北刘志丹部队靠拢。 方面军主力跨过平汉铁路,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突破了敌人布守的防线来到陈家巷地区。 炎林参军四个多月的日子里无日不战,红军离开根椐地,炎林的团组织关系再也没有机会转过来,他意识到自己真正的不再是共青团员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 船迟又遇打头风。红军的艰难处境不仅在于日夜和蒋介石军队作战,他们还要应付来自红军内部的大肃反运动。 学兵连战士怎么也弄不明白“改组派”、“第三党”和“ab团”是怎么回事,就连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的指导员也说不清楚。这些名词都是从保卫局的人口中传出来的,传来传去“改组派”在战士们口中被传成了“改子派”。(事至如今,老红军口中念叨的依然还是“改子派”。) 在行军队伍中总能看到一批挑着沉重担子的“劳改犯”,他们神情疲惫走得跌跌撞撞,这里面全是红军干部和红军战士。他们是什么原因被打成反革命的谁也说不清楚,可红军指战员在心里都很清楚,他们过去都是好干部好同志。 “班长,最近我发现有的连队人越来越少,昨晚睡觉前还看见好好的一个排,早上团里集合时怎么全都不见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啊?”炎林悄悄向班长打听,他总感到气氛不大对。 第79页 班长朝前后看了看,小心的对他说道:“嘘!你不要在人多的地方谈这个敏感问题,小心点!” “为什么?小心谁?”炎林哪里想得到那些复杂的事情。 “他们在夜里被拉去砍头了,远的不说,光是咱们的三十团,从团、营、连、排长再到战士,前前后后就抓了上百个‘反革命份子’!你千万不要在私底下乱打听,小心被特派员看到脱不了干系!”看班长紧张的样子炎林自然不敢再问下去,结在心里的疙瘩怎么也打不开。 肃反弄得人人自危,不敢多言,生怕一顶“反革命”的大帽子随时会扣在自己头上。 革命力量本来就薄弱,怎经得起这般折腾?肃反对红军更是雪上加霜,不堪重负。每当战斗减员急需补充作战人员时,剩下一批没来得及处决的“犯人”才能重上战场,他们宁愿战死在疆场,也不愿倒在自己人的刀口下。 第三节 激战进行时(上) 红四方面军主力跳出敌人的包围圈,卫立煌所率部队一直在后面加紧追击,另有其它部队加起来有十几个师的兵力向红四方面军前堵后追,有的敌部队沿南、北公路与红军平行前进实行追击,还有敌部队在沙河沿线追击,不给红军一点退路,蒋介石是要红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从过平汉铁路走到现在已走了一个星期,疲惫的红军主力来到枣阳的新集以西地区稍做休息,小战士不等连长下令便一头倒在地上就睡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各部队都在休息,能坚持走这么多天很不容易。这里是个小地方,地盘不大。红十一师的师部和团部在一起休息,敌八十八师有一个旅悄悄摸过来,敌人上来端着枪就是一阵勐扫,惊醒正在附近休息的红十一师部队。 在没吃没喝没休息没准备的困难条件下,其结果却令人惊奇,这支疲劳之师消灭了有备而来的敌王牌军一个旅,这是卫立煌的部队,敌旅长也在激战中被红十一师的战士击毙。 难怪蒋介石要下大本钱派出四、五十个团来歼灭红四方面军,他深深的知道这支红军部队战斗力极强,必须花大力气动用人海战术来围歼红四方面军。 这边枪一响,总部立刻派红十师去东南面警戒,预防新集进犯之敌。看来这觉是睡不成了,学兵连随三十团分别坚守在几个山头,小战士不停打着哈欠,一个个闭着眼睛持枪站的东倒西歪,他们太需要休息了。 指导员担心马上又打起来小战士体力吃不消,和连长商量了一下后宣布:“全连战士就地休息,全连所有班排连干部坚守阵地,马上执行!” “指导员,要是有敌情怎么办?”炎林半睁开眼问道,他早就困得吃不消了,只是因为心里有敌情,便担心这事。 “有敌情我会通知你们,放心睡吧!”干部们一样的劳累疲倦,但他们首先想到的是小战士。其它各部队也抓紧时间继续休息,只有炊事班同志还在到处寻找水源,准备埋锅造饭。 第二天又开始打仗,这次战斗的规模更大。 陈昌浩总政委让红十二师第二天清早把前面的乌头观大山寨和大山樑拿下,敌军却先已占领并加强兵力。红十二师的师长陈赓自从在七里坪胡山寨的战斗中负伤之后伤口化脓感染,以后被送往上海医治腿伤,由旷继勛接任师长。 旷继勛师长率领仅休息了几个小时的红十二师匆匆赶去进攻,几次都被敌人打退,红三十四团一营的伤亡惨重。许世友带领红三十四团与敌反覆争夺,重新占领大山樑阵地,保证了主力右侧的安全。 红十师的占线拉得很长,清晨,王宏坤师长看了地形后提醒大家要注意,“我师驻地在田畈小山丘,一侧山樑和另一侧大山寨都被敌人占领,地形对我们显然不利!” “师长,我们怎么打?”几个团长围在身边望着他。 “陈政委说一定要在这里打,我们只能坚决的打!各团採取阶梯配置,三十团打北面,二十八团打南面,二十九团和国际团做预备队!” “是!”团长们下去布置任务忙开了。 上午红十师正在低矮的阵地上修筑工事,遭遇敌机轰炸和勐烈的炮击,阵地内外被炸得面目全非,战场上空瀰漫着浓烈的硝烟气味。敌人开始出动,一下山就是十几个将近有二十个团的兵力,密密麻麻的敌群向三十团前沿阵地进攻,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步步向前逼进。 巨大的气浪扑向阵地,飞机炸弹和炮弹掀起的碎石土块落在战士的身上,军装和军帽已经大洞小眼,学兵连小战士脸上都被硝烟燻黑了,用手越擦越花,大家互相看着猫抓似的花脸都笑起来。 “嘿嘿,看你的样子真好笑啊!”小捣蛋指着狗蛋的脸嘿嘿发笑。 “你还不是一样的,猪八戒的镜子只照别人不照自己,哼!”狗蛋也不甘示弱的还击他。 红三十团主动出击,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进攻,田间和山坡上到处是敌人的尸体。红三十团留下一小部分的部队坚守阵地,一鼓作气反攻到大梁子的半山腰上,又被敌军强大的火力打回来。 趁红三十团退回来休息时,卫立煌部队不停的向这边开炮,两颗炸弹落在学兵连三排守卫的阵地上,炎林的身体被冲击波的热浪掀起,又重重的落回原地,他浑身上下的小伤口都在流血,耳朵也被震得嗡嗡响。 第80页 待他扭头看去时,七班的小战士被炸得血肉横飞,惨不忍睹。他和战友们爬过去把每个血肉模煳的身体摇了又摇,大喊着他们的名字,竟没有一个活着的战友。一分钟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小战士,一下子全都牺牲在阵地上,说没就没了。 他们的平均年龄只在十四岁左右,炎林大脑一片空白,揉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七班的方小明牺牲了,他是方家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和承山一样才十三岁。 可是却来不及悲痛,战斗正酣,敌人就在眼前。卫立煌部队很能打,炮弹刚停止轰炸就展开新一轮进攻。红十师战线拉的较长,每个连要防守一块阵地,学兵连长叫战士们全力阻击,敌人在炮火掩护下向学兵连阵地勐扑过来。 敌人象蚂蚁般成群的向红十师阵地运动,密集的子弹雨点般从前方飞射过来,打得学兵连抬不起头,连还击的机会都没有,小战士们在冒死举枪射击。 连长见敌人就要冲过来了,情知事态严重,他向战士们喊道:“敌人靠近了,准备拼刺刀!”拼刺刀他是说顺口了,小战士的力量是不够拼刺刀的,大家知道他指的是大刀。 指导员和以往一样沉着,他心里明白,这招只能应付一时之需,学兵连很快就会被敌人包围。“要爱惜和保护好学兵连每一个红小鬼!”这是师首长交给连长、指导员的光荣任务,现在学兵连已危在旦夕,连撤退都来不及,他只能鼓励战士们坚持到最后一刻。 指导员看着眼前打红了眼的小战士,他心里在隐隐作痛,眼睛有些潮湿,他用嘶哑的嗓子高喊道:“同志们,勇敢消灭敌人!保持三人一组,准备战斗!” 眼见学兵连阵地不保,小战士受到敌人正面威胁,团长在临近阵地前看得一清二楚,他扭头命令三营长道:“快!你们赶过去支援学兵连!” 赶来解围的三营战士和敌人展开白韧战,学兵连小战士也没闲着,在连长指导员的带领下他们抽出大刀跳出战壕顽强的与敌人搏斗,三人一组的大刀运用法成了学兵连的不二法则,直到把敌人打退。 在残酷的战斗中学兵连伤亡很大,但在几次肉搏战中却意外地保存了实力。 “七班好惨啊!整整一个班说没就没了......”狗蛋再说不下去了,他想起刚牺牲的七班战士不禁呜呜的哭了起来。小战士都在落泪,刚才牺牲了整整一个班战士,现在又差点被敌人包围,多亏三营同志跑得快,及时赶来助战打退了敌人的进攻,这才给学兵连解了围,他们和连长指导员一起掩埋了战友的的尸体,为牺牲的战友默默流泪。 “同志们!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勇敢的战斗!”指导员没有别的方法安慰小战士,只有激励他们的斗志才是唯一的办法。 “指导员,你放心吧!我们不会被击垮,只要还有一口气,我们都会跟敌人拼的!”炎林坚定的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精神,指导员点点头,这下他放心了。他喜欢炎林的性格,意志坚强充满斗志,他相信学兵连就是这样一支坚强的队伍。 第四节 激战进行时(下) 战斗打得很艰苦,从早上打到下午,从坚守阵地到冲锋陷阵,从防守到进攻再到防守,敌我双方来来回回打了一轮又一轮。 正当红军主力部队再次出击,就连学兵连也跟着红三十团主力上了,主力部队冲到前面时总部的情况很不乐观,从乌龙观山寨摸过来五、六个团的敌人正在向总部所在方向逼进,红四方面军的首脑人物都在这里,也不知是敌人的情报摸得准还是误打误撞来了这里,总部正面临着极大的危险。 在前方反击的部队并不知道这个情况,从上午打到下午,再从下午打到晚上,这时候的国际团由红十师指挥,因此比别的师多出一个团,红十师四个团艰难的对付着十几个团的王牌军部队。强手遇劲敌,战斗相当残酷,战场上尸横遍野,一片狼籍,双方都伤亡惨重。 因为打得太狠,敌我双方都是不要命的拼杀,打到最后都累得够呛,每迈出一步都极其艰难,于是双方自动停战休息两日,谁也没有力气再碰对方。 “师长负伤了!”消息不胫而走,立刻传遍红十师。 “师长怎么负伤的?”学兵连小战士不解,问连长也不知道,他们始终都在一起当然不会知道,很快就从团长嘴里听说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五、六个敌团向总部所在方向逼进时,离总部最近的部队只有红二十九团一个连和国际团九连坚守在阵地上,红十师别的部队都出击去了,在红十师阵地临时指挥所的王宏坤师长得到这个消息,他立刻带上师警卫连和国际团九连在总部前方拦截敌军。 国际团九连连长是秦基伟,在王宏坤师长的率领下战士们以一挡十,越战越勇。以少战多顽强的阻击敌人,直到回撤的部队及时赶到,一举打退敌人进攻,总部首长安全了,师长在指挥部队追击敌人时受了伤。 新集之战让红四方面军损兵折将元气大伤,师长负伤后由红二十九团团长曹光南代理师长,部队就地休息了两天,国民党的增援部队又赶来几个师准备合围红四方面军。 仗打到这时侯张国焘的信心全无,他无奈的嘆息道:“红军已经没有再打第二仗的力气了。”这与他之前提出一定要打下麻城,再攻占武汉的大气魄判若两人。 第81页 红军将要突围转移,师政委周纯全望着地上两百多行动不便的重伤员,心中老大不忍,转头向王宏坤问道:“老王,马上就要出发了,我们师的伤员怎么办?上面的意思是带上重伤员突围有困难,给他们发银元留在乡亲们家里治伤。” 师长难过的低下头,一起肩并肩英勇作战倒下的重伤员都是患难兄弟,怎捨得丢下?他红着眼睛说道:“虽然这是上面的意思,可是我们不能这么做,他们是部队的功臣,就这样走了把他们丢下说得过去吗?我们尽最大努力能带走多少伤员就算多少吧!” “行!我同意你的意见!” “主力部队要打仗,不能动用,就让保卫科看押的那批同志来抬吧!”这批人是保卫科在肃反中抓的“犯人”,肃反中有大部分人都被杀害了,还留下两百多“犯人”为红十师抬银元。 师长一说到这里就有气,战时连徵兵扩红都没有机会,可是保卫科抓起人来却毫不手软。肃反搞得他焦头烂额,今天指挥时不见了团长,明天指挥时不见了营长,大批的优秀干部和知识分子首当其冲成了受害者,给红四方面军带来不可估量的重大损失。 “那银元怎么办?谁又来抬运银元呢?”政委急了,这批所谓的“犯人”一路上都挑着银元,这些银元用途很广,不仅为四方面军在西征路上购买粮食、还为总部派到国统区工作的同志提供活动经费,方面军其它几个师都没有这样大量的银元。 “这好办!把银元都分到战士们手中保管,腾出这批同志负责抬重伤员!” 周纯全想到责任重大,考虑片刻后他慎重的说道:“把银元交给三十团特务连保管,你看怎么样?” “嗯,我同意!”王宏坤非常信任特务连,特务连长陈锡联打仗有一套,人称小钢炮,交给特务连保管他放心,就这样一百多挑银元就全丢给了特务连的同志。三十团本来就保管着一部分银元,这下子方面军的全部家当就挑在三十团肩上,他们保管了全部的银元,责任相当的重。 红十师腾出人手尽全力抬走了一百多个重伤员,轻伤员没有一个愿意留下,全都跟着部队走了。 “报告连长!学兵连二排六班战士方小柱回来报到!”连长眼前一亮,站在面前的小战士精神抖擞,战士方小柱归队,大家高兴的围上去将他团团抱住。这时只要能坚持走路的伤员咬着牙也要跟上部队,谁也不愿意离开部队。 炎林躲在一边难过,他不知怎么告诉方小柱他弟弟方小明前两天刚牺牲了,看他一张笑脸东张西望就知道在找谁了,小战士面面相觑低下头不再作声。“小明呢?我弟弟呢?”一个小战士忍不住哭了,方小柱一下紧张了,指导员把他带到一边单独讲了方小明和七班战士牺牲的经过,让他尽情的哭喊流泪。夜里,部队很快就出发了,学兵连怀着悲痛的心情默默的离开了这块伤心地。 早晨红十师刚走到土桥铺准备过河,打前卫的红十一师在河中就同河对面碉堡里的敌人干上了,他们中不断有战士被子弹射中倒在河里,红十一师在极其危险的境地中冲杀过河,勇敢的战士们迎着子弹冲过河占领碉堡,一举歼灭了碉堡的敌军。 红十师紧随其后在密集的枪弹中冲破防线,子弹打在河中四处飞溅,河岸工事里的敌军扑上来朝河中疯狂的射击,红十师只有边还击边过河,战士们顶着子弹冲过宽宽的河道。 十月下旬的河水转凉,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冷风吹在身上直打哆嗦。 部队过了河没有停留,按照总部的命令部队一路变换着前卫、后卫,以应对围堵和尾追之敌。襄阳至花园公路沿途都是敌人,不得不再次突围...... 当知道红军彻底放弃鄂豫皖苏区根椐地时,他们已踏上了西征之路。 炎林和学兵连小战士一样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他连做梦都在盼望家乡解放的那天。想起惨死的父亲,如今母亲和弟弟还不知在哪里受苦,她们的命运将会如何?红军怎么会放弃了这块老区革命根椐地,他们又将去何方? 眼前一片迷茫...... 回牟远望,山峦起伏的大别山渐渐退去,小战士流下了伤心的眼泪,这里是养育他们的地方,尽管是那样的贫穷苦涩。他们曾在这里打土豪、分田地,参加儿童团,保卫苏维埃政权。主力部队走了,红色政权又要落到地主恶霸手里,家乡的亲人又要遭殃了,在鄂豫皖根据地土生土长的战士们能不担心落泪吗? “妈妈......”一个小战士哭起来,他是勐子的叔伯兄弟,父亲和叔伯都是红军,母亲和全家人都被还乡团活活打死,父亲和叔伯都在战场上牺牲。 “爷爷......”小捣蛋想起双目失明无人照料的爷爷也流泪了。 全家人都被国民党杀害了,狗蛋放声大哭。 小战士全都哭了,望着家乡的方向,他们挪不动脚步。 看着战士们流泪,连长心里也不好受,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们。 指导员走过来轻轻拍着狗蛋的肩头,他提高嗓门大声说道:“同志们!在困难时期,我们一定要听从党指挥,坚定的跟党走!跟着红军打天下!我们还会打回来的!” 指导员说出的话句句有份量,小战士纷纷抬起头擦干眼泪重新振作起来。 第82页 从堂兄弟承孝、承敬、承山、方小明的牺牲,到现在的新集之战,一下就牺牲了好几个一起出来的小兄弟,炎林沉默了,好些天都不愿开口说话。 山在雾的轻纱里悄悄凝视,雾在山的梦幻中渐渐隐去...... 别了,家乡!别了,亲人...... 第五节 斩草除根 红四方面军被迫撤离向西退去,鄂豫皖老区根据地又陷入敌手。 蒋介石对苏区群众实行了三光政策,烧光、杀光、抢光,“斩草除根,诛家灭种!” 一场罪恶的清剿开始了,军烈属的房屋被烧,军烈属全部被抓,有的被投进火里烧死,有的被砍掉手脚挖去双眼,有的被铁丝穿身游街示众。敌人抢走耕牛,变卖家属妇女,连婴儿也不放过,进行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致使老区逃难的群众无家可归,国民党统占区哀鸿遍野。 蒋介石军队冒天下之大不为,祸国殃民滥杀无辜,犯下一系列滔天罪行。 残酷的岁月使炎林的母亲心力交瘁,分到的房子被地主夺走,母子两人无家可归。还乡团四处派人搜查捉拿赤卫队员和红军家属,放话要斩草除根,还扬言要把仁仟的全家人杀光。 家乡再也呆不住了,朱柳氏带着他的小儿子承凯整天东躲西藏。国民党军和还乡团封锁了每一条外出的道路,想外逃的乡亲都出不去,国民党军和还乡团每天到各家搜查。朱柳氏只有白天躲在荒郊野外的坟地洞穴边,晚上将小儿子藏好后,自己悄悄摸进村里找乡亲讨点水和饭。 她实在支撑不住了,半夜里不顾一切来到丈夫牺牲的河边嘶声痛哭,真想扑进大河追随丈夫而去。仁仟的身影在河中若隐若现,他仿佛在说:“柳儿,看好孩子,看好咱们的家。”想到身边七岁的小承凯还在坟地等着自己讨回的水和饭,为了朱家的后代,她强迫自己打消了轻身的念头。 时间一长,炎林的母亲被地主发现了踪迹,地主儿子带着还乡团把她抓住了。她被吊在村里一棵大树上,还乡团用棍棒狠狠毒打她,嘴里还骂道:“共匪婆子,赶快交出你的儿子,要是嘴硬不说就打死你!”他们是要斩尽杀绝朱仁仟的后代。 炎林的母亲相信儿子总有一天会回来报仇,她咬紧牙关,死也不说一句话。 还乡团手里的的木棍打断了,又换一根接着打,炎林的母亲被打得皮开肉绽,肋骨被打断好几根,身上多处骨折,痛得死去活来。瘦弱的她头髮凌乱,血水顺着头髮往下流淌,两天两夜受尽了折磨。 再打下去必死无疑,朱家嘴的同宗亲戚七拼八凑,弄了些钱悄悄请还乡团的打手吃了顿饭,让他们手下留情。打手也觉得炎林的母亲已活不了,大吃一顿后做了个顺水人情,夜晚不再派人看管了。乡亲们人趁夜色黑尽,悄悄把炎林的母亲从树上放下来,她淹淹一息只剩下一口气。 好心的乡亲们连夜把炎林的母亲转移到山里藏在老农家里,山里人治病就是扯把草做药,用土方子医治。 炎林的母亲被还乡团抓走后,七岁的小承凯还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半夜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坟地洞穴边胆颤心惊等待妈妈讨饭回来,等着等着他就睡着了。已经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小承凯又饿又怕,他再也熬不住了,从乱坟岗惊恐的跑出来,在荒郊野外哭喊着寻找妈妈。 “妈妈!妈妈!呜呜......”可怜的小承凯再也跑不动了,他又惊又饿的哭喊声传到地主狗腿子耳边,狗腿子就象拎小鸡一样把他拎到地主面前。 “哈哈哈哈......小兔崽子,自己送上门了!”地主摸着鬍鬚得意洋洋。 狗腿子立在一旁迫不急待问道:“老爷,把他送到还乡团还是交给国军?他可是军烈属两头都占齐了!” “且慢,容我想想!”地主就是地主,在任何时侯都是先把个人利益放在最前面,看见这眼前年幼无知的小承凯,贪财的地主动起了歪心思。 “嘿嘿,这个小伢身上还有油水可榨,要是白白交给国军杀掉那就可惜了,还不如把他卖掉赚点钱回来更实在。”地主奸笑的声音吓得小承凯浑身发抖,从妈妈不见的那一刻起,他的眼泪就再没有干过。 地主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高兴,他派人悄悄把小承凯卖到远离塔耳岗地区的外乡一个地主家当了放牛娃。 小承凯虽然逃过了斩草除根这一劫,却又落入虎口。 天下乌鸦一般黑,地主家让他放牛还要干杂活儿,为了让他不敢逃跑,地主每天都扬起手里的鞭子威胁道:“你是我花钱买来的,老老实实给我干活!你要是敢逃跑,我就打断你的腿!”从此,小承凯每天除了放牛还得干许多活儿,稍不如意地主就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小承凯每天只有一小碗残汤剩饭,吃不饱穿不暖,失去母亲的小承凯每天晚上睡在冰冷潮湿臭气熏天的牛棚里伤心掉泪,过着牛马不如的黑暗生活。他想妈妈也想哥哥,却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苦难的日子一天天熬过去,小承凯在地主的皮鞭下忍受煎熬,连做梦都盼着和家人团圆。 当还乡团团长得知炎林的母亲还活着,他把打手臭骂了一顿,“一群饭桶!还不快去给我找回来,找不回共匪婆看我怎么收使你们!”他要将炎林的母亲置于死地,派人到处搜查。 第83页 在那白色当道的岁月,革命老区的乡亲们不畏强暴,冒着极大危险掩护了一批又一批红军伤员和军烈亲属。正是有革命老区乡亲们的掩护,红军伤员、地方革命武装和军烈属才被暗中保护下来。 敌人又来搜山了,为了不连累好心帮忙的乡亲们,炎林的母亲拖着伤残的身子冒死逃下山流落它乡,她沿乡讨饭到处打听小儿子的下落。 三年后,炎林的母亲正在异乡沿街讨饭,一个小嫂子坐在对面的小摊旁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小嫂子细细的打量着讨饭的大娘,越看越象自己的亲娘,但又不敢确认。想到母亲怎么会流落到这里来呢?她摇摇头,再看大娘好象比母亲要老许多,身上穿着破烂衣裳不说,看起来她一身残疾,直不起腰,一只脚微跛,一只手也是残的。自己母亲可不是这样的啊,就是家里再穷她也会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才出门,也许是太想家太想母亲的缘故看花眼了吧?小嫂子慢慢低下头暗自伤心。 “大爷,行行好,给口吃的吧......”这沙哑沧桑的声音听起来是那样的悽惨无力,大娘颤微微的伸出一只破碗向路人讨要。 天哪!这是她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声音,小嫂子楞了一下,她哭喊着冲过来,“妈!妈妈......”她泪流满面,跪在母亲面前嚎淘大哭。 “闺女?是我的大闺女吗?”女大十八变,母亲已认不出了,大女儿长高了,她从一个扎着两条小辨的小姑娘变成了小嫂子,从她盘在脑后挽起的髮髻就能看出来,母亲又激动又疼爱的捧着女儿的脸仔细端祥。 “是我!妈妈,我是承秀,呜......”承秀已经泣不成声。 炎林的母亲没有想到,为了寻找小儿子,竟在它乡异地遇到从小送出去做童养媳的大女儿承秀,母女意外重逢,朱柳氏悲喜交加,当说起家里的悲惨遭遇,她们抱头痛哭。 承秀自从离开家后再也没听到家中的消息,父亲的惨死,两个妹妹又被送去当了童养媳,不是谁都有她那么好的运气有个通情达理的好婆家,她知道两个妹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现在两个弟弟也音信全无,知道一个大兄弟参加了红军,也不知是死是活,据村里人讲,小的一个兄弟被卖给外乡地主家,到底卖到哪里去了,母亲一无所知。 承秀通过多方打听,小弟总算有了消息,在一个同宗乡亲的指引下,她们终于找到了可怜的小承凯。 只是那天地主恰恰没有叫他外出放牛,让他在后院推磨。炎林的母亲和大姐承秀被长工偷偷领进去,她们在磨房里看到了小承凯,他长得又黑又瘦小,一眼就看出三年里受尽虐待,已经十岁的他看上去只有七、八岁。 见到母亲,小承凯楞了片刻就默默流下眼泪,在地主家里他从来不敢哭出声,那会挨打更重。看着瘦弱的小弟,大姐哭了,承秀带去的两张大饼,被他狼吞虎咽一口气全部吃掉。 承秀对母亲说道:“妈妈,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我们快把小弟带走吧!”趁人不备,母女两人在长工的帮助下把小承凯偷偷带出了地主家。 承秀的婆家通情达理,得知承秀意外遇见母亲以及她家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嘆着气对她说道:“秀啊,你母亲能活下来真是不容易,让她们来家里住上一阵子,等缓过劲再说吧!” “妈,谢谢您的好意相帮,这可不行啊!我妈妈就是躲出来的,还乡团在到处找她,她不愿再牵连任何人,一定不会住这里。”承秀婉言推掉婆家的好心挽留。婆婆一听这话才知道事态严重超出她想像,连夜备上几斤野菜馍馍和其它的干粮咸菜让承秀送给她母亲,承秀好不容易遇上母亲又找回小弟,但为了安全又抹着眼泪再次与母亲和小弟道别。 为了躲避地主的残酷迫害,母子二人远离家乡靠讨饭度日,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她望穿双眼期待红军打回来,盼着大儿子炎林早一天回来。 第六节 西行岁月(上) 西行,往哪里走谁也不清楚,上面没有告诉战士们。实际上方面军原有的意图被追击的大部敌军打乱后,大家心里都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行军途中如履薄冰,危机四伏,一路都在打着走,后有追兵,部队每天以百里急行军的速度想摆脱敌人。无论颳风下大雨每天都在长途行军,遇到天气不好时一天只能走几十里路。大路又不能走,被国民党封锁了,红军只能在深山丛林里艰难行进。 “智勇,凌锋,你们走累了吗?现在该咱们上了!”部队休息时,炎林想起指导员昨晚提醒大家,别把宣传员在行军路上的任务给忘了,这就是他们的光荣任务啊。 “当然累啦,不过还能坚持,那现在就宣传吧。”小捣蛋抢先说道,做为炎林的好兄弟,他总是力挺炎林所做的一切。 “要是你们感到体力不行就休息一下再说吧,千万不要勉强自己。”连长听见小捣蛋说累,想必小战士都很累,便给他们提议,他看见刚坐下的小战士都站了起来。说实在话,行军打仗本来就很辛苦,他们能坚持不掉队就很不错了,现在却还要为战士们鼓动宣传,连长的心里真不是滋味。 一段路程后面没有追兵,行军途中都有休息时间,炎林和小宣传员们走得很累,但他们坚持站在路边搞宣传,以提高部队的士气。 第84页 指导员见小战士宣传的时候因过度疲倦声音有些嘶哑,他凑上前解围。为了让气氛热烈起来,他找来一副快板对一群小宣传员讲道:“你们看好啦,这叫快板,我先来做个示范,要是你们喜欢的话我再教你们吧。”说完,他一手举着两块竹板噼里啪拉很有节奏地甩手敲打起来。 指导员的竹板打得很好,听着也很有意思,他是高材生,自编自演说得非常精彩,还有他摇头晃脑的样子也把部队战士给逗乐了,叫好声不断。部队情绪真的被他调动起来,气氛活跃了,战士们围成里三圈外三圈听指导员说唱快板,直到他口干舌燥,连连告饶方才罢休。 “好!好!再来一个!”战士们对指导员的真情表演报以热烈的掌声。 “这个快板太有意思了,指导员,你教我吧!”炎林凑上来拉住他的手喊道。 “教我,教我,我也要学!”小宣传员都喜欢接受新鲜事物,见他们对竹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指导员一个个手把手的耐心教他们怎样才能掌握基本要领,大家都抢着练习。 吴指导员不但会打快板,还会讲故事,象三国演义、水浒传等许多的歷史故事大家都爱听。一能了解歷史,二是这些故事从指导员口中讲出来十分精彩,他们的浑身伤痛和行军疲劳都在这段时光中暂时忘却。 “咱们指导员太神了!以前怎么没见他露两手呢?”朱冬伢有些奇怪。 “没时间嘛,部队成天不是打仗就是跑路,哪有时间打竹板啊?”小捣蛋说得很对,他们早在参军头一个月就是宣传员了,可是也很少有机会搞宣传。 “嘿,咱们的指导员是深藏不露,他的肚子里呀,装着一船的故事呢,以后你们就且听吧!”连长对指导员赞不绝口,他非常了解指导员,自从他们来到学兵连后两人配合的很默契,相处也很融洽。 什么样的干部带出什么样的兵,学兵连小战士为红十师增色不少,连长指导员也为勇敢的小战士喝彩。 休息了一阵,各连队拉起歌来,歌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 “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睡觉!”见部队有了活力,小战士身子一歪,倒地就睡下,他们实在太疲倦了。 方面军首长一行人策马缓缓经过,久违地歌声吸引他们驻足观看,张国焘主席舒展开连日来紧锁的眉头,他望着停留在身边的总部首长们高兴地说道:“嗯,不错,战士们情绪很饱满嘛!” 陈昌浩总政委也骑马遛哒过来,他东张西望看了一阵,挥动起手中的马鞭指着横七竖八胡乱睡在地上的学兵连战士,嘴里高声喊道:“咦?这帮小鬼怎么躺在地上鸦雀无声啦?唱起来嘛!要压过老兵的歌声才行啊!” 听到这话,正在休息的连长连忙跳起来喊道:“学兵连!全体起立!立正!” 小战士听到连长的喊声,睁眼一看,见到总部首长都骑在马上看着他们笑,急忙互相捅捅,很快全都站起来排好队。 连长的表情十分严肃,他挺直胸膛准备举手指挥战士唱歌。 徐向前总指挥跳下马兴致勃勃的走过来,他径直走到学兵连队伍前对连长提议道:“请等一下,让我来给红小鬼打拍子怎么样?呵呵,小鬼,你们平时都喜欢唱什么歌啊?”他一改往日威严的腔调,把声音放轻了,小战士都楞在队伍里还没反应过来。 总指挥要为学兵连战士打拍子,小战士又惊又喜,学兵连长站得笔直,先给首长来了个标准的敬礼,再响亮的回答道:“报告首长!战士们参军前都是儿童团员,平时最喜欢唱的就是儿童团歌!”说完,他微笑的看着和他一样昂首挺胸的小战士。 首长们听了先是一楞,继而相视一笑,他们跳下马立在一旁看热闹,周围爆发出欢笑声,休息的战士们难得一见首长的好兴致,都聚拢过来。炎林高兴极了,他看到小根子从团长身边走来站在队伍前面,这里永远是他的连队,有许多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好兄弟,还有他最熟悉不过的也是最喜爱的儿童团歌。 徐向前回头看了看围拢来的部队指战员,他用山西话爽朗的对连长说道:“儿童团歌就儿童团歌,什么样的歌我都会打拍子!不信就试试看!”就连一向严肃的张国焘望着他略带童心的样子也不禁放声大笑。 徐向前笑嘻嘻的举起双手准备打拍子,他叫连长先起个头,“来,开始吧!” 连长带头唱了一句,“准备好了么,预备——唱!”连干部在小战士的带动下都会唱这首歌,这首歌不少红军战士都会唱,他们中不少人是共青团员和儿童团员。 “准备好了么?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将来的主人,必定是我们......”学兵连小战士的声音清脆响亮,歌声里带着对家乡的思念,对革命的决心,对胜利的嚮往。 第七节 西行岁月(中) 一首肃穆而又热情洋溢的共产儿童团歌在中华大地的原野上奏然响起,字字句句敲打在红四方面军每一个人的心上,他们的思绪飞向亲人的送别,飞向炮火连天的战场,飞向牺牲倒下的战友身旁,飞向在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下艰苦作战的日子,歌声激励着红军指战员的斗志。 第85页 “红色的儿童,时刻准备着,拿起刀枪参加红军,打倒军阀地主,保卫苏维埃,滴滴答滴答......”炎林和小战士越唱越激昂,情到深处,他们眼里含满泪水,那些活着和逝去的亲人就是鼓舞他们战斗的最大动力。 徐向前兴致盎然挥舞着有力的双手打节拍,他认真的模样象是在指挥千军万马,红四方面军首长看得连声叫好,丛林中的部队战士在四下里鼓掌,部队休息后有了生气,到处人欢马叫。 满山红叶在瑟瑟秋风中轻轻抖动,尤如一幅动感的油画。 夜里已有几分凉意,战士们把夹棉衣穿上睡在阴冷潮湿的丛林野外,夹棉衣也只有红十师指战员才有,那是他们撤离根椐地时从国民党仓库里抢回来的。 炎林和班里小战士挤在一起睡得很香,你的胳膊搭在我头上,我的脚搁在你肚子上,他们实在太累了。把天当被,用地作床,红军战士一直是在艰苦的环境中度过。 晚上炎林正睡得香,忽听见连长喊道:“团里通知各连去领地蛋,九班派几个战士快去团部领回来,去晚了就怕没了。”学兵连就住在团部旁边,走几步就到了,炎林想到九班长张红军正在站岗,还是自己去吧。他爬起来喊醒睡在身边的几个战士,小战士爬起来了,狗蛋几人和炎林摸黑来到团部。 狗蛋在路上咽了咽口水,迷迷煳煳想着从参军到现在就没吃过蛋,地蛋是什么蛋呢?“副班长,啥是地蛋哪?不会是在地里长的蛋吧?”狗蛋和几个小战士很疑惑,他们想破脑袋也猜不出来,都把地蛋理解成禽蛋了,连长是山东人,喊法和他们不同。 “不知道,没吃过也没听说过,我和你不是从小在一起吗?你不知道的我也不会知道。”炎林回答的很干脆,来到团部见地上堆着许多麻袋,各连都领到一麻袋,他们也领了一袋抬回来。 送到炊事班后炎林和小战士急忙赶回去睡觉,狗蛋摸着麻袋不肯走,炊事班长过来拍拍他的头,“小鬼,快回去睡吧,明天煮给你们吃。” 狗蛋拍拍干瘪的肚子嚷道:“老班长,我饿了,能不能先给我尝一个蛋!地蛋好吃吗?” “地蛋?” 炊事班长楞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他见狗蛋的模样很好玩,想逗他开心,“这个地蛋嘛真是很好吃,又没骨头又没刺,生的不能吃,一定要煮熟了才好吃。” 狗蛋越听越谗,缠着炊事班长说道:“老班长,你听,我肚子饿得咕咕叫!”他肚子里的肠鸣音真的是越叫越响。 炊事班长呵呵的笑着,在黑暗中摸出一个又大又圆的土豆递到狗蛋手里就休息去了。 黑灯瞎火的狗蛋什么也看不清,心里奇怪,这蛋摸起来并不光滑,不象是蛋,但是肚子饿了也管不了那么多,他迫不及待咬了一口,又麻又涩还带着泥土,几乎和土豆差不多的味道,实在难吃。 他回到宿营地后泄气的躺在炎林身旁说道:“哼!老班长骗我,说什么这个蛋又没骨头又没刺,呸!扯蛋!”炎林和正在睡觉的小战士被他闹醒了,猜想他一定偷吃了,一个个笑得在地上打滚。 小捣蛋问他,“地蛋是扯蛋,狗蛋是什么蛋?哈哈哈......”指导员过来查铺,听狗蛋把经过原原本本讲来,他也笑了。 “嗨!地蛋也只有连长的家乡才这么叫,地蛋就是土豆嘛,也叫洋芋、山药蛋。” 狗蛋当然知道洋芋和土豆啦,只是不知道它还叫个什么地蛋。 战士们发的干粮全都吃完了,开始吃红薯、萝蔔、土豆。没有主粮,很快就连这些粗粮也不够吃了,时有时无的,只好在沿途山坡树林里採摘野菜充飢。 战争时期,有粮吃要走,没粮吃也要走,红军一个个疲惫饥渴,拖着带病的身体又要出发了。 出发前,指导员在队前宣布道:“刚接到总部通知,这里有不少老百姓种的果树林,不能当成野山果随便採摘。不许毁坏树木,更不许摘树上的果子吃!要做到李子树下不伸手,西瓜地里不弯腰。决不能做伤害老百姓的事,违反纪律者军法处置!”听到军法处置,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为了保护群众的利益,维护红军的威信,红军的处罚相当严厉,这处罚是以生命为代价。 有个年青战士无意中触犯了刚刚宣布的条令,被立竿见影执行了军纪。 学兵连也经过了果林,不知怎么有几个果橘被大风颳过后掉下来,“真可惜呀!掉在地上都不敢拣,真是浪费!”黄黄的果橘就在狗蛋眼面,他放慢脚步,嗓子干的冒烟了,转头看看大家都和他一样嘴唇在冒泡了,他忍了忍不再说话,默默跟上行进的队伍。 队伍走出半里多地,只见山坳处的果树更多,树枝上挂满黄橙橙的果橘,风摇树拽,分外惹眼。 望着果树林饱满诱人的果橘,腹中空空的战士们越发感到飢饿难耐,一支支红军部队从果林旁匆匆经过,除了深情地对果橘望上几眼,无人敢违纪。 “别看了!眼不见嘴不谗!”见狗蛋一步三回头,班长越发有气,本来肚子就饿,狗蛋做出谗兮兮的样子更让人感到胃里难受。 “智勇,我有个办法让你不回头。”小捣蛋望着他一脸坏笑。 第86页 “什么办法?快说!”狗蛋也不想一步三回头,可是他肚子饿得咕咕叫,怎么也忍不住一再的回头。 “你在胸前画一张大饼,饿了就咬一口,那就不会回头啦,哈哈哈......”小战士在嘻笑中暂时忘掉飢饿,被小捣蛋捉弄的狗蛋再也不好意思回头看了。 第八节 西行岁月(下) 十月下旬,部队离开土桥铺后又是爬山又是过河的,在路上一连和国民党军队干了几仗,有不少战士打趣说,这一路上翻过三十六道山弯,经过七十二条河,也不知是不是真有那么多。不过足以说明一路上翻了不少山,过了不少河,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公路上到处是国民党部队在行进,四方面军别无它路可走,只能爬山涉水。 四方面军经过了新野、邓县等地,昼夜行军来到老河口,部队本想在此多休息几日,可是这里没有人烟也搞不到粮食,只有忍飢挨饿在风雨中继续前进。 走了几天,部队来到罗家沖地区,师部接到总部的命令后宣布:“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去北面,做为北路为方面军主力担任警戒,三十团做为南路掩护总部机关。”西征路上的大部分时间里,总部是与十师在一起。 没想到被山顶观察的敌人钻了空子,悄悄尾随北路的警戒部队突然袭击红十师。当时师部身边有警卫营和特务队,加上二十八团。徐向前带了个警卫排也在红十师,做为四方面军的总指挥,徐向前总是身先士卒在战斗中做出表帅。他调兵谴将沉着的指挥战斗,师长王宏坤率部队抢占山头,迎击敌人。 正在担负掩护总部机关的红三十团听见北面打起来了,那是师部所在地。方金炎团长一惊,向团政委喊道:“不好!师部那边有情况!总指挥还在那里!我带部队去增援!” “我看这样把,你留下,还是我带两个营去增援!这边保护总部机关的任务也很重要!”团政委詹才芳说罢,立刻带走两个营火速向北面的师部赶去,留下学兵连和一个营为总部机关警戒。当詹才芳率红三十团赶到后立刻将形势扭转过来,形成南北夹击,兇狠一时的敌军被红十师歼灭大部。 詹才芳率两个营赶回来执行任务,学兵连小战士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眼光。“啧啧,老大哥,真是没话说!好样的!”小捣蛋什么时候话都多,特别是高兴的时候话更多。 “呵呵,小鬼!老大哥还行吧?”一个老兵沖小捣蛋笑笑,顺手颳了一下他的鼻子。 十一月的丹江景色有一种超然的美丽,山间巨石奇特,青山松柏挺立,峡谷一个接着一个,可是战士们却无心欣赏江山美景,他们还饿着肚子。 “智勇!这里有野果子,快来!”狗蛋抬头一看,小捣蛋不知什么时侯已爬上了树,他放下枪蹭蹭的爬上树寻找野果,战士们休息时都在寻找野菜和可食之物。 部队来到南化塘休整,这里依上傍水物产丰富,北有伏牛山南有鲍鱼岭,总部动了想在这里建立根椐地的念头。 可是国民党军队很快就追来了,没有给红军留下一点机会...... 在深山中行进,沿途遇到有不少山匪草寇,他们利用手中的几杆破枪靠拦路打劫为生,山匪躲在树后蠢蠢欲动,见红军队伍人多没敢轻易下手。“给我盯紧点!总有几个掉队的人,弄一桿枪是一桿枪!能搞到子弹最好!”草莽匪寇打家劫舍也需要武器弹药,手里有傢伙才说得起硬话,山匪们瞪大眼睛望着路过的红军战士盼着他们掉队。 连长、副连长和指导员、副指导员,还有班、排长们,一个个就象母鸡保护小鸡一样走在学兵连队伍的前后,生怕小鸡被老鹰捉了去,连长指着山林中一双双恶毒的眼睛对战士们说道:“紧紧跟上!一个都不能掉队!土匪对掉队的战士决不会手下留情!”小战士惊讶的睁大眼睛看着树林中伸出的枪口正对着他们,都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要是被这帮土匪打死在路上,那才叫冤哪!”方小柱想到大仇未报,他身上还挂着彩,一边咬咬牙加快速度,一边向山林中的土匪做出开枪的手势,嘴里还发出叭勾叭勾的声音。 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林中射来的子弹与他擦肩而过。为了教训一下这些山匪,连长从排长手里接过长枪对准隐藏在林中的匪徒来了个点射,一个黑影应声倒下。 还有一些当地的反动武装,他们仗着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并没有将过路红军放在眼里,这些人埋伏在山上也不喊话光打黑枪,红十师有几个战士被黑枪打伤。 学兵连几个小战士正蹲在林子边上解手,一排子弹打过来,小战士提起裤子大叫起来,“还让不让人拉屎了?难怪你们是土匪!”山上发出一阵怪笑声,又是一排子弹打过来,小战士又换一个隐蔽的地方。 “一帮自不量力的傢伙!连休息都不安宁,你去教训一下他们!”王宏坤师长很生气,对红二十八团的团长下令。 “是!师长,打他们就和消灭苍蝇一样简单!”团长笑笑,带部队上山包抄,三下五除二就把反动武装分子全部解决了。 红军来到丹江后,大路被追击的敌人占领没法走,只有走小路,红四方面军全部人马集中在一条小路上耽误了不少时间,敌人从后面的大路追上来与红四方面军平行前进。 第87页 红军走在小路上,敌人走在大路上,两军平行向前赶路,中间有一条丹江大河,互相都能看见。炎林和小战士看着大河对面的敌军恨不得和他们干一仗,那边的敌军看见红军后叫起来了,还发出各种怪异的嘘声。 “你叫唤个啥呀?是野兽还是人呀?有本事咱们来比试比试!看谁唱得赢谁!”炎林突发奇想,带头唱起儿童团歌,正在朝对岸敌人生气的学兵连小战士一听就来了劲,大声唱起来。 学兵连亮开嗓子唱歌,河对面敌人先是一楞,忍了一阵忍不住也唱起国民党军歌想压倒红军小战士,两边较上劲了,连长指导员一看这情况连忙扯开嗓子加入到嘹亮的歌声中。 “呵呵,有点意思!这样的两军拉歌真是少见!咱们会唱的同志都唱吧!”走在红十师队伍中的徐向前总指挥笑了,他走走又回头打打拍子,把红十师的战士们都逗乐了。会唱这首歌的战士很多,加上歌本身强有力的的旋律感染到每个战士,歌声压倒了对岸的敌人。 学兵连小战士情绪激昂,精神饱满,边走边唱。敌军在那边先是唱了一阵,无奈怎么也唱不过学兵连小战士那好听的声音和好听的歌曲,敌人只好败阵下来,变得哑口无言只有静静听歌的份儿了。 部队战士们哈哈大笑,紧张情绪也缓解下来。你走你的大道,我走我的小路,各自又归于平静。 不久,敌机追来轰炸,这样的行军真叫人左右为难,上不得也下不得,打不得也跑不动。头顶上飞机不停的丢炸弹,脚下的羊肠小路还得一步一步走,又要和敌人抢时间争取冲出去,那个急才是急得让人直冒冷汗。 朱承泽就是在这条小路上牺牲的,他被炸弹的弹片击中掉下河中,小战士惊得大叫起来,炎林欲哭无泪,他想起参军前父老乡亲的嘱託,当儿童团长的他答应的是那么干脆爽快。一个个好兄弟就牺牲在他眼前,自己却无力相助,承泽的唿喊声和飞机刺耳的唿啸声几乎令他窒息。 “同志们,不要乱,没有地方躲避干脆就向前进,走出小路地势就宽了。”指导员见不少小战士都趴下躲炸弹,明知这没有用,但也习惯性的趴下,也耽误了后面的部队前进,他马上动员学兵连尽快走出小路。 “各排注意!加速前进!”连长见走完小路,前面部队已跑动起来,他也发出命令。 这里的河道真多,才走过山樑几步又来到河边,他们过了一河又一河,十一月的河水更加冰冷,已经是刺骨凉了。红四方面军翻山越岭向西突围,一路艰辛来到漫川关前,准备从这里转道汉中。 当战士们从山沟里钻出来时已累得头冒大汗唿哧直喘,却还是晚了一步,从大路赶来的敌军有好几个师已抢在前面占领山上的道路,后面还有追兵,漫山关一带已被敌军抢先一步占领。 红四方面军准备进入任岭至康家坪的一条深山沟里,让红十二师走前卫,红十师走后卫做掩护,深山沟全长约有二十来里,四面全是大山。 第九节 漫川关前的决定 十一月中旬,已经立冬的漫川关用异常寒冷的天气来迎接红四方面军的到来。 漫川关是秦岭大川前面的一个古镇,它位于陕西省境内,镇子内外有着明清时代的古建筑群,可惜红军战士无缘相见,他们正在深山沟里应对围追堵截的敌军,无法进入漫川关古镇。红军所处的山沟四周被上千米的陡峭高山遮挡,山崖下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地形十分险恶。 部队刚淌水过河进入深山沟,还没到达山崖下的那条小路,情况又有重大变化,张国焘突然做出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 “唉,我看是沖不出去了,赶快将部队化整为零分散打游击,就地解散学兵连的小鬼!”张国焘来回踱着步子,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这时候突然提出部队分散打游击,还特别提到要解散红十师的学兵连。 这是个奇怪的决定,令人匪夷所思,陈昌浩和徐向前听后大吃一惊,在这里分散部队等于不战而败,还没有开始打就自己认输了。解散学兵连岂不是给红小鬼雪上加霜吗?他们俩摇摇头都不同意。 “张主席,我们还没有垮,为什么要在这里分散大部队?又为什么要解散学兵连?我不明白!”徐向前压住内心的激动与愤怒,面无表情的盯着张国焘。 他脑子里闪过一幕幕让人痛心的事,红四方面军主力在前方和敌人打仗,张国焘却派保卫局在后方抓人,有多少同志被无端污陷,就连自己的爱人程训宣也被肃反为藉口抓去后再也没有音信。 徐向前早就对张国焘这一套专横独断的作法不满,可是看在全局的利益上他不便过多计较,现在张国焘不知怎么又冒出这种荒唐的想法,让他痛心不已。 “现实就摆在面前,这个漫川关我们过不去!红小鬼也过不了!后面的秦岭更过不了!你们就忍心看着他们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吗?”张国焘振振有词,把徐向前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怎么行呢?小鬼们好胳膊好腿的,和我们一路西徵到现在,好端端的怎么就过不了漫川关和秦岭呢?部队不能分散!那样做才是败局!”陈昌浩也很生气,可是又不能和张主席硬来,他毕竟是红四方面军的当家人啊。 张国焘阴沉着脸说道:“我也不愿意分散部队,更不愿意解散学兵连,我是为他们着想嘛!让他们换上便衣,那样看上去就和山区的孩子没有区别了,兴许就地隐蔽还有个活路,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嘛!” 第88页 陈昌浩和徐向前听了这话更是哭笑不得,在这紧急时刻上哪去找那么多套便衣给小战士换上,他说得真是轻巧。再说了,就算是能找到那么多的便衣,小战士也没办法分散隐蔽,前后都有敌军围堵,小战士将会成为被敌军任意宰割的小羊,连生存的希望都很缈茫。 “目前我们唯一的办法只有集中兵力尽快突围,冲出漫川关才是当下方面军可行的一条生路!”徐向前坚决抵制住张国焘的奇怪想法,在这一点上陈昌浩和其它总部首长完全站在徐向前的一边,本来已六神无主的张国焘受到他的鼓舞,终于振作起来。不过他还是坚持要解散学兵连,并端着架子让总政委通知下去。 陈昌浩向王宏坤询问:“你们十师后面的情况怎么样?过了漫川关就要翻秦岭,红小鬼能翻过秦岭吗?” “陈政委,刘茂恩部队死死咬住三十团不放,他们正在后面严密监视。学兵连的小鬼从大别山出来一路上从没有叫过苦,也没有掉过队,他们一定能翻过秦岭!”从陈总政委的询问中师长听出弦外之音,心里有些奇怪。这不是他的作风,大敌当前下他不会关心到这些事情上来。 “张主席的意思是就地解散学兵连,让他们赶快藏起来,他们过不了漫川关和秦岭。”陈昌浩说话中也流露出不满。 “不行!这是对红小鬼极不负责任的做法,把他们留下来根本就没有活路!我不同意!真他......”师长想骂人,可又不敢骂,气的摘下帽子狠狠摔在地上,跟在身后的警卫员拣起帽子拿在手上。 陈昌浩把王宏坤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部转达给张国焘,为的是引起他重新考虑,可是张国焘主意已定,根本不听红十师的解释。红三十团既刻接到师政委周纯全传达的通知:“过了漫川关就要翻秦岭雪山,小鬼们走过不去,立刻解散学兵连!” “什么?我没听错吧?”团部一听到消息就炸开锅了,学兵连是三十团的直属队,天天和团部在一起朝夕相处,方金炎团长和连长、指导员一样能叫出每个小战士的小名和外号。要是他们得知整个部队差点都被分散化整为零打游击,那还不给闹翻天。 学兵连的连排干部们聚在团长身边集体恳求道:“团长!不能解散学兵连呀!这时候解散了他们会更危险!他们的生命将无法保障,到处都是敌人,他们只有死路一条啊!”连排干部就是小战士的主心骨,在任何时候都保护着红小鬼,他们心痛的眼睛都哭红了。 在这关健时刻炎林也不再沉默,他冲到团长面前大喊:“团长!只要跟着红军部队走,哪怕是累死、饿死、冻死、战死,我们也心甘情愿!团长!你带我们走吧!”炎林流下眼泪,小战士全都流泪了,他们冒着枪淋弹雨跟着红军部队一路打打杀杀来到这里,上面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他们了呢?没有一个小战士能想明白。 “团长!我们不能丢下红小鬼!良心上过得去吗?他们又不是缺胳膊少腿,怎么就不能翻过秦岭?”团里几个营长也想不明白,一个个红着眼睛跑来说情,团长政委身边围着一大群干部战士。 团里的干部们闹得很兇,团长也不干,他早就气血往头上沖,团长攥紧的拳头狠狠挥舞着,想把那一拳打出去。 他看看眼前黑压压一大片的干部战士,大喊道:“当然不能丢下红小鬼!自从他们来到我身边就是我的兄弟!当大哥的怎么能在被敌人围追堵截的情况下扔掉小兄弟自己跑掉呢?那还是人吗?!”说什么团长也不会同意,平时他总把学兵连带在身边,可以说感情深厚亲如兄弟,他深知解散学兵连后小战士将会是怎样的遭遇。 军令如山倒,在战场上不执行命令是要被砍头的,况且还是张主席下的命令。 可是方金炎团长在紧要关头挺身而出,他顾不了那么多,在师长政委面前发狠道:“不管怎么说,我决不答应解散学兵连!他们虽然人小,却要打能打,要跑也能跑!他们也曾经在我三十团立下战功!现在大敌当前你让我把他们解散了?打死我也不同意!谁要是解散学兵连就先把我这个团长给撤了!再把三十团也解散!”团长又气又急,在场的人在为学兵连担忧的同时,也为团长捏了一把汗。 “我同意团长的意见!更何况这些红小鬼大多都是革命烈士的后代,我们有责任有义务保护他们,不能让烈士死不瞑目啊!”詹才芳政委一步跨上前做出更有说服力的补充,他坚决的站在团长一边,这就是刚铁一般的红三十团,在大敌当前下他们同甘共苦,在患难之中见真情,听了团政委的话三十团上下更是急红了眼。 “那好!老弟,有你们这些话就足够了,我这就把你们的意思给总部汇报!争取保住学兵连!”做为师领导,王宏坤有些话不便说,更无法顶撞总部首长,但是下级说出来的意见他是可以上传的。 滴哒滴哒滴哒......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王宏坤焦急的看着手錶,红十师上下笼罩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压抑和期盼。 听了王宏坤的汇报,陈总政委如释重负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学兵连的红小鬼有救了!他深知借力打力的道理,他理了理思绪又前后思忖了一下,平静的对王宏坤说道:“好吧,既然你们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和徐总指挥完全同意你们的意见,留下学兵连,尽你们最大的努力把他们带出秦岭,不过这事还要向张主席请示一下。” 第89页 陈总政委表明了态度,说明他已拿定主意,他不仅把王宏坤汇报的原话转告给张国焘,最后还加了一句话:“若是解散学兵连,把他们丢在漫川关前,这样做只会让全军将士心寒!” 三十团团长的一番话分量不轻,就连一向刚腹自用的张主席也得掂量掂量,他权衡利弊后不再说话,用保持沉默代替了复杂的心情。 团长说狠话的强硬态度,还有团政委那一番让人心碎的话语打动了每个红军指战员的心,在他们的坚持下学兵连被保留下来,小战士破啼为笑,红十师全体指战员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十节 冲过漫川关 当地人都说:“进了漫川关,恰似鬼门关,风吹石头响,仰脸不见天。”可见它的地势非常险要,一直为兵家必争之地,自古就有秦楚咽喉之称。 “这就是漫川关?说是过了漫川关就快到秦岭了,这里怎么到处是悬崖?可比我们家乡的山陡多了!那秦岭还不知会有多高?”冬伢仰头环顾四周和家乡做着比较。 “是啊!看起来地势险恶,要在这打仗的话一定会被动挨打。”小捣蛋象个小军事观察家一样发表言论,可惜不幸被他言重。 在大别山土生土长的学兵连战士,在这险恶之地也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寒冷的山风唿唿刮过,一路急行军流下的汗水还未干透,炎林又打起冷颤。 漫川关是个依山傍水的鱼米之乡,只是急匆匆要想冲出此地的红军根本来不及接触到古镇,更领略不到鱼米之乡那浓郁的自然风貌。 红四方面军刚甩掉了卫立煌军队,又将与先后赶到的胡宗南、冯钦哉、肖之楚、刘茂恩、范石生的五个师交战。 要想走出漫川关谈何容易,在这悬崖峭壁中只有一条羊肠小道可通过,据侦察兵回来报告:“前面山口有敌十七路军三个团防守!”这是陕军的防守部队。 还不等总部向先头部队下达命令,啪啪啪!嘟嘟嘟......后面又想起枪声。 原来是后卫红三十团和刘茂恩部队的追兵接上火,学兵连小战士全体参战,敌人来得快打得狠,红三十团组织还击也坚决,敌人从山上往下打,他们在山下往山上打。虽然占不了上风,可是红三十团却誓死完成阻击任务,让刘部之敌的追击阻挠计划未能得逞。 狗蛋轻松的说道:“从现在起,我打一个够本!打一双赚一个!”刚才学兵连差点被就地解散,他已无所顾忌。小战士都和狗蛋是一个心情,既是红军战士就要跟着红军部队,死也要死在战场上,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同志!不用那么悲观嘛,道路虽然曲折,冲破黑暗就是光明,嘿,真是的。”小捣蛋把平时从指导员那里听来的大道理都用在这里,耍嘴皮子狗蛋自然赢不了他。 急于闯过漫川关的红四方面军已进入到峡谷中的小路上,狭窄的道路只能单独通过,两万多人马要走到什么时侯才能走完,前有陕军拦截,后有追兵夹击,敌人企图将红四方面军卡在漫山关的小道上一举全歼。 “时间不等人!迅速突围冲出漫川关,红军才有再生的希望!”徐向前总指挥当机立断做出决定。 天色暗淡,前面的陕军正虎视耽耽等待红军出现,先头部队已走出小路到达垭口下等待。为了让大部队迅速冲出这条崎岖小路,以敢打敢沖着称的陈昌浩总政委象以往那样,毫不犹豫冲到前面指挥战斗,他率领红十二师三十四团边打边沖,为大部队开路。 红四方面军指战员还记忆犹心,一九三一年红四方面军刚成立准备攻打黄安,红军部队被通知:自己的飞机要来黄安城轰炸敌人,各部队不要发生误会。 那一天,二十七岁的红军将领陈昌浩提着手枪和手榴弹坐上红军缴获的“列宁”号飞机,指挥国民党被俘起义的飞行员驾驶飞机在黄安上空撒传单、丢炸弹。他的传奇故事传遍全军,就连学兵连小战士虽没有赶上那次经歷,也已从连长指导员口中听过好几遍。 红三十四团团长许世友和红七十三师二一九团团长韩亮臣临危受命,“突破垭口,保证大部队突围!” 要奋斗就会有牺牲,领了生死军令状的许世友和韩良诚何尝不知,可是他们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坚定的表示,“为了全军将士能顺利冲出垭口,我们愿肝脑涂地!” 团长韩良诚带着敢死队一次次向垭口冲击,担任主攻的三十四团要爬上笔直的山嵴,再从小路绕到两侧才能端下敌人的火力点。山嵴的一侧是峡谷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掉进深渊。 这是常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敌人当然也想不到,他们守在山顶就以为高枕无忧。 红三十四团一个营的战士们冒着勐烈的炮火,迎着密集的子弹,向难以立足的山嵴攀爬,英勇的红军战士努力向上攀登,不幸中弹的红军战士一个个掉下深渊光荣牺牲,红三十四团一个营的五百多名战士打得只剩下八十几人,这个营剩下活着的八十多名指战员人人都挂彩。 许世友急红了眼,带领团警卫连一起上阵,他举着短枪嘶哑的嗓子高喊道:“同志们!跟我冲上去!”一营、二营伤亡惨重,最后担任掩护的三营也跟着团长上了,加上一个机枪连,他们是在拼命了。 第90页 敌我双方都加强了火力,红二一九团火力交叉掩护红三十四团,黑夜中密集的子弹闪着红光,就象天空突然下起了流星雨,山上的树木被打得只剩下半截树桩子。 红十师、十一师正面一前一后做掩护,向西南两面之敌勐烈射击,学兵连和全军将士同仇敌忾,用火力压住敌人,掩护红十二师为全军开路。 敌人用精良武器远射程作战,红军以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提着手榴弹边投边向前沖,陈昌浩亲自上阵指挥,打前锋的三十四团部队硬是冲上垭口牢牢的控制了山口处。 打到最后,三十四团一个营剩下的八十几人全是被抬下来的,二一九团团长韩亮臣和三十四团团政委都在激战中牺牲了,可见战斗的残酷和激烈。 歷史的画面将永远保留在那一刻,那是红四方面军西行漫川关的真实写照,它感天恸地泣鬼魂。 红三十四团和红二一九团血战垭口,方面军几个师也在顽强抵御胡宗南两个旅进攻,打得昏天黑地,整整打了三天两夜,红四方面军没有得到一点休息的机会。 直到第三天黄昏,从四面八方传来喜悦的吼声,“打开缺口啦!沖啊!”主力部队在敌人火力封锁下强行通过缺口冲出包围圈。 “冲出去就是胜利!” “同志们!沖啊!”山垭口喊声一片。 “快!跟上!”指导员站在垭口处催促,他生怕这时候有一个小战士跑散,学兵连紧紧跟着大部队以最快的速度从垭口突围。 “哒哒,哒哒哒......” 枪声大作,这枪声是从侧面传来的,学兵连长回头看见有警卫班战士抬着一副简易担架从后面奔跑过来,他们的右侧正遭到追兵袭击。警卫员在边跑边还击,警卫战士紧紧保护首长的安全。 一眼就看出首长受伤了,连长把手一挥大喊道:“学兵连!跟我来!掩护首长撤退!”他带领小战士返身折回垭口,帮助警卫班阻击侧面之敌。 “瞄准敌人,给我狠狠打!”连长边说边扣动板机,“砰,砰!”炎林的汉阳造立刻发出两响。 敌军官骑着高头大马挥动马鞭从斜侧面追赶过来,一群士兵紧随其后。敌军官声嘶力竭喊道:“快!抓住共军有赏!不让他们跑掉!”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敌士兵顾不得枪弹射击,奋起直追。 这时红三十团已不再是后卫,后面还有部队正在通过垭口,敌人也是追急了竟没顾上已进入红军主力通过的地方,就是学兵连没打,这股敌人也跑不掉。 又是一阵枪响,马上的敌军官目标太大,被学兵连同时射出的好几颗子弹给打中,他应声倒地,这匹战马却守在他身边踏着蹄子不肯离去。敌人冲上来,又被学兵连的子弹压住退了回去,炎林迅速冲过去将马匹牵了过来,受伤的首长被扶上马,警卫班甩掉担架加快速度前进,在学兵连掩护下警卫班护住首长安全冲出垭口。 红四方面军突围成功,冲出漫川关进入陕南,总部首长松了口气,他们知道这下红军有救了。 徐向前低下头说道:“不容易啊!我们以牺牲了许多指战员为代价,保住了红军主力成功突围,这笔帐迟早要跟敌人算!” 陈昌浩一拳头打在路旁的树干上,他在为牺牲的战士难过,勐然想起学兵连,忙问红十师政委,“学兵连怎么样了?都过来了吗?”周纯全说学兵连都跟上来了,未伤一兵一卒,全部冲出漫川关。 徐向前眼睛中带着笑意,“这些红小鬼,真是好样的!前面就是秦岭,要让他们做好吃苦头的准备啊!” “是!总指挥,红小鬼有骨气,我相信他们一定能克服困难翻过秦岭雪山。”师长政委了解学兵连小战士,对他们翻过秦岭雪山有一定把握。 第一节 死亡威胁 三二年十一月中旬,连夜从漫山关突围出来的红四方面军没有机会休息,为了尽快摆脱敌人,部队连夜摸黑奔走。 主力红军在漆黑的夜晚登上野狐岭,岭上有一千六百多米高,一面是高山峭壁,一面是峡谷沟壑,下面深不可测。从后面远远望去,大部队唯一可行的小路仅有两尺宽,夜空中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全军借着一点可怜的星光走在山中大半腰的小路上,战士们难免心里有些发憷。 追兵在后,可是眼前只有一条路可行,不进则亡。 前面有战士开道指挥,大部队扶着崖壁小心翼翼前进,四方面军首长也只得下马步行。 “后面的注意啦!路上有点滑坡!”走在大部队中间的学兵连战士大唿小叫,连长、指导员生怕出事,一前一后招唿着。在黑暗危险的小道上,战士们摸着峭壁的石头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迈步。 人可以小心通过,好多战马却在峡谷口止步不前,它也怕,心急地战士们生拉硬拽,战马仰天长叫,仿佛在强烈抗议。 “推下去!”指挥员下命令,为了加快行军速度,凡是影响行动的马匹和重武器一律被推下深谷,再怎么心痛也不能留给敌人,更不能挡在路上影响大部队行动。有的战马勉强在悬崖边的小路走了一段,就害怕地停下来,再也不肯前进一步。 越不敢走越要出事,受惊的战马不安的在原地踏步,马蹄一脚踏空,把牵马的战士也带了下去,空谷中传来战马悲惨嘶叫的迴荡声,更加让人揪心。 第91页 在这揪心的时刻,从后面传来口令:“前面部队加速前进!敌人从后面追来了!” 山下的火把越来越多,敌人是从大路追来的,在岭下与红军平行前进,他们要赶在前面堵住去路。这还不算,敌人在山下放冷枪挑衅,被子弹打中的战士掉进深谷,这给艰难行进的红军增加了更多的危险!全军将士都捏了一把汗。 后面队伍更加危险,除了无法躲避的子弹,两尺宽的小路已被前面经过的红军大队人马给走塌陷,土块松动向下滚落,后面的部队已无法通过。战士们砍来树枝叶梢铺在松动的土块上面,有了铺垫,后面的部队也加快了脚步。 天还未亮前,部队全部越过山岭。 天亮后主力部队向山阳城奔去,红十师奉命走另一路去攻占竹林关,红十师派二十九团做前卫袭击竹林关之敌,这里有敌军四十二师驻守的两个营,毫无介备的陕军很快就被红二十九团打退,逃得无影无踪。 红十师继续向丹风快速前进,一路狂奔让战士们吃不消,爬到坡上直喘粗气。 跟在团长身后的司号员小根子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一头栽倒在岭上的乱石岗,尖锐的碎石划破额头,流出一股鲜血,小号从手中滑落,他的体力严重透支,再也不能和战友一路同行了。 “卫生队!抢救!”团长平时对小根子喜爱有加,这个小战士很机灵,打起仗来总在他身边转来转去,象个警卫员似的很管用。 当团卫生队医生赶来时,小根子已永远的闭上双眼,他再也看不见一同参军的小伙伴了。学兵连也紧随团部气喘吁吁赶到山岗上,团长红着眼睛对学兵连长说道:“让连里的小战士们跟他道个别吧!”团长难过的转过身去。 “小根子!小根子!你怎么啦?你醒醒啊!”小战士都围过来哭喊着,他们最怕的就是看到自己的战友牺牲,更别说是童年的小伙伴和兄弟。 炎林紧紧抱住小根子还有余温的身体,他悲痛的放声大哭,“小根子!你不能死啊!”一起出来的小战士都围在小根子身边痛哭着,他们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兄弟,在那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他们一起摸爬滚打,有欢乐也有痛苦,小根子突然间就倒下了,对炎林的打击很大。 小根子是炎林最要好的朋友和叔伯兄弟,从小就一起给地主干活,一起在山里打柴,一起参加儿童团,连一个红苕也要分着吃。自从小根子的父亲牺牲后,他们为了给父亲报仇又一起参加红军。炎林带儿童团员去红安参军临走之前,母亲再三对他交待要把小根子照顾好,现在一起出来的小兄弟一个接一个牺牲,炎林最不愿看到的事总在身边不断发生,他却束手无策。 小根子闭上双眼没丢下一句话就走了,指导员捡起躺在他身边的小号,用袖子轻轻为他擦去头上的汗水和血迹,又为他整理好破碎的军装,再把八角帽盖在那张年青稚嫩的脸上,他被硝烟燻黑的脸上分明写着报仇两个字。 炎林的心都碎了,跪在小根子身边一直抱住他不愿放手,寒冷的天气里小根子穿的草鞋已破得不行,和打着赤脚没什么两样,炎林脱下根椐地大娘送给他的布鞋穿在小根子脚上。 队伍又要出发了,学兵连小战士将他掩埋在这座荒凉的山坡上,出发前小战士一个个向小根子行毕军礼挥泪告别。 红军走西口,走得太悽惋,佩着红缨穗的大刀和八角帽在一个个倒下的战友眼前跳跃,消失...... 两路红军在丹风会合,并在这里休息了一个晚上,小战士的体力已有些吃不消,一说休息倒地就睡,直到半夜喊起来吃饭也没几个人动。指导员一看这样不行,说了句:“敌人上来了!”学兵连战士一咕噜全都爬起来,这招还挺管用的,在指导员的劝说下他们毫无味觉的吃了饭连忙又躺下睡了。 部队仍在西进,山越来越高,路越来越陡,寒冷之夜下着雨,为了甩掉尾追之敌部队冒雨行军,战士们在瑟瑟秋风下抱着肩膀发冷得发抖,没有办法驱寒,只能硬着头皮一个劲的往前闯。 “这里好冷啊!我的脚越走越痛。”小捣蛋走一阵就停下来用破布把脚裹上一次,走一会儿松了又裹,不少小战士一双脚烂得不成样子,落地生痛。日行两百里,脚能不痛吗,炎林也不例外,他的鞋脱给小根子穿在脚上,自己只好打光脚,这些天里日夜行军连休息都顾不上,更没有时间找谷草打草鞋,炎林和小战士是山里伢能吃苦,这些困难击不倒他们。 “到了下一个休息地,第一件事就是打双草鞋!”小捣蛋咬牙切齿的说道。 为摆脱追兵,红十师急行军先到了商州,再由西转南,本来准备去的地方在途中被胡宗南部在前面堵住道路,只好转去一个不引起注意的小地方,又是几昼夜得不到休息。 第二节 翻越秦岭(上) 十一月下旬,巍巍秦岭已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的山脉更显得气势磅礴,老远看去十分壮观。 正值寒气逼人的时节,小战士穿着棉袷衣还冻得浑身发抖,可是整个部队中除了红十师指战员身上穿着棉袷衣,别的部队还穿着单衣单裤,甚至还有人打着赤脚行军。 “炎林,我搞到辣椒了,给你两个!”两支干红辣椒在炎林眼前晃动着,是表弟詹明天,他为自己在大雪天能找到这么宝贵的东西感到高兴,这东西能驱寒,吃了它会冒出热汗,身上再没有那么冷,能管一阵子用。 第92页 “要是能早点找到就好了,你的脚气也许能治好。”炎林想起自己对表弟的承诺,詹明天的脚气非常严重,两只脚肿得厉害,又是流浓又是流血的,打了一双特大的草鞋套在脚上。 炎林的脚也好不到哪去,布鞋脱给小根子后自己打光脚行军满脚都是血口子,部队走到汤峪休息一晚上才和小战士有了打草鞋的时间,要不然还不知怎样翻过高耸入云的秦岭大山。 蒋介石在处处都布了兵,国民党军队跟在后面穷追不捨。想上秦岭真不容易,能走的大路统统都被敌人封锁,前面部队刚顺着小路上山,后卫已经和敌人接上火,枪声越来越激烈。 走在前面的部队在山边小路中快速朝前赶去,眼看后面各路追兵的身影从远处奔袭过来,大部队还集结在山下等待依次上山。 在这紧急时刻,总部当机立断下令:“部队立刻分散!不讲地形就地上山!”这意思是说,部队现在站在什么位置就马上从所站的地方上山,不需要按照编队等待大部队上山的那一条小路。 还未上山的部队已没有时间等待了,可是分散开的很多部队都被秦岭大山的山崖阻挡,三十团就遇到了这种情况。 “就地上山?”学兵连小战士惊呆了,大家望着陡峭的山崖发楞,面前连路都没有,这怎么上? 红三十团正站在山崖下,团长看看无路可走,枪声由远而近,他一咬牙指着山崖对战士们喊道:“同志们,这个山崖就是我们团唯一的出路!不怕死的都跟我上!”说完他带头向上攀登。 别无它路,全团都在行动,学兵连也不能例外。指导员一改往日的斯文,大声疾唿道:“同志们,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不要犹豫!上不去就只有等死!我和连排长在下面把守,直到每一个战士都在登山了我们再上!” “快!快上!”正副连长、指导员和各排的正副排长把小战士一个个举上山崖陡坡的第一个落脚点,看他们往上攀登后干部们才开始攀爬。 小战士硬着头皮抓住陡壁岩石的突出部分攀登,三十团这边正在艰难的往上攀爬,那边的敌追兵隔得老远就在开枪射击,可是再危险再艰难也没有人停留。 小战士参军后歷尽艰辛,却从来没有遇到过今天的困境,难怪在漫川关前有个别总部首长提出要解散学兵连,这还没爬上秦岭大山就险象环生。好在学兵连小战士全是山里来的穷孩子,从小就在山沟里钻来钻去,他们克服困难行动起来。 连长、指导员一面向上攀爬,一面给小战士打气,“抓紧突起的岩石不要松手!踩稳了再向上蹬一步!” 小战士听见子弹飞来嗖嗖的声音,都在边爬边回头看敌人追来没有,尽管子弹是远射程飞来,又弧线型击落到岩石上,但还是有一定危险,“不要回头看!快往上爬!”连长大喊道。 可是他们人小手短腿也短,要想够到上面一块坚固的石头并不是那么容易,每登上一步都要比其它战士付出更多的努力。 炎林尽力伸长手抓住嶙峋的石头向上攀登,既使穿着草鞋踩在长满青苔的岩石上也不容易站稳。在炎林上面的小战士一脚踩滑差点掉下去。活动的石头向下滚落,险些砸到炎林,他把头一偏躲过滚落的石块,死死抓住岩石的缝隙不敢松手。 追兵越来越近,子弹从山下打在石头上又掉下来,弹头掉在身上还在发烫,好在追兵的距离还算远,多数子弹的弧线呈大幅度下降,一颗颗打在脚下的山壁上。 “同志们,不能停下!咬紧牙关也要爬上去!”指导员不断的打气。 炎林腾出一只手和朱冬伢在两边帮着朱小伢往上托一下,小伢艰难的又登上一步,指导员见了也在下面顶着朱小伢,连排干部们每人都照顾一个最小的战士,确保不丢下一个小战士。 战士们越爬越高,枪声越来越远,直到消失。 高耸入云的秦岭山脉让这群来自大山里的小战士真正见识到了,山外有山,一山更比一山高。 直到云雾在身边撩绕,攀爬的红军战士发现自己被一层薄雾包围掩护,七、八米之外就看不出去了,他们这才停下来歇息喘气。 再往上爬,陡翘的壁崖渐渐变为斜岭,已经可以行走了。但前面还是无路可走,森林中密密麻麻的蔓草挡住去路,前面的战士用大刀噼开一条路往前闯去。 不知不觉中红三十团已进入到莽莽森林中,碗口粗的蟒蛇盘距在老树根下的洞穴里准备冬眠,受惊的小动物窜来窜去窥视着不速之客,满山的松树摇晃着松针仿佛在欢迎红军的到来,松树上不时有雪团坠落,林中传来“啾、啾”的鹰叫声,林中的一线阳光点缀着血色浪漫...... 秦岭主峰海拔有三千七百多米,刚一爬上山顶,炎林就感到唿吸困难。 岭上异常寒冷,却有强烈的阳光照射,炎林只看见眼前一片刺眼的光芒,天空、树木、连树叶都是白的,他感到头痛眼睛也发胀,突然间他什么也看不见了!炎林吓得大叫道:“连长!我看不见了!眼前全是白色!” “糟了,我也看不见了!”狗蛋跟着叫喊起来。 “啊,我也是,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见了!”小战士声音略带哭腔,要是瞎了可怎么办啊?留在这秦岭雪山上只有被活活冻死。 第93页 战士们在一瞬间得了雪盲症,暂时性失明。 没有时间让他们适应,在一片碎石的雪山顶上,总部命令:“原地集合,跑步前进!” 飓风唿啸而来,差点把炎林颳倒,他倒退几步,指导员在后面用身体挡住了他。 饥寒交加,炎林和战士们捧起一团雪吞咽着,一下子从心里凉到脚下,全身打起哆嗦。岭上多变的天气又突然下起鹅毛大雪,一会功夫就把衣服冻得僵硬,一个个变成了白眉毛的小老头,异常寒冷的天气让他们脚步零乱、步履跄踉地向前跑动。 第三节 翻越秦岭(中) 这里山地寒湿,棉袷衣的军装被雪花打湿紧紧裹在身上,小战士的双腿越来越沉重。 陈锡联带着特务连的队伍从后面超了上来,见学兵连一群小鬼冻成这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做为红十师第一任学兵连的指导员,深知此刻最大的动力就是进行鼓励,给他们增加信心。他高举起拳头在头顶上挥舞,沖学兵连小战士大声喊道:“红小鬼,坚持住!加油!加油啊!” 其实,陈锡联也比他们大不了几岁,但他已身经百战,从学兵连调出来后早已是红三十团特务连的指导员,这个铁打的汉子也有一颗柔软的心肠。 特务连的战士们见次情景都很心疼,边跑动边跟着陈锡联挥动手臂喊道:“红小鬼,加油!加油......” 一连串加油的口号也带动了后面经过的队伍,大家不约而同喊道:“红小鬼,加油!胜利属于你们!” 其实他们自己也跑得很困难,却都给学兵连战士加油鼓劲。 小战士的眼圈红了,连长和吴指导员的眼睛也潮湿了,兄弟连战友们的鼓励感动着小战士,它产生的动力超越了极限,虚弱的小战士在连长指导员带领下顶风冒雪吃力地向前跑去。 “方小柱,还能坚持吗?”连长见他一瘸一拐,看来未伤口愈还在復发,可是他皱着眉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我来背你走一会吧!”指导员不等方小柱同意就把他背起来走,没跑多久部队就停下来,可以休息了。 看似荒凉的秦岭山中,野生资源还是比较丰富,这里有高大的乔木树,粗壮的红桦树林,笔直的红杉树,黄绿相间的松树林,还有大片枯萎的竹林在寒风中波浪起伏。 终于可以休息了,战士们在密林深处挖野菜采野果,连湿土地下的根根茎茎也没放过。指导员领着一些小战士意外的发现了一片竹林,他们忙不迭的钻进竹林中寻找竹笋,想挖出白嫩的竹笋解飢饿,找来找去没有收穫,只有把小一点的嫩竹梢子砍来充飢,狗蛋边嚼边喊道:“嗯!好吃!好吃!”细嚼起来小嫩竹也有股清香味,但就是象在嚼木头一样的老费劲了,战士们飢不择食的填入腹中。 有了点力气,小捣蛋带头爬树摘野果,他一边摘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往下扔还一边打趣道:“嗨!我说蒋总统啊,明知道我小捣蛋要路经此地,也不送上酒肉慰劳一下,嗨!真是不够意思!” “哈哈哈......”狗蛋站在树下咧嘴大笑,嘴里被小捣蛋扔来的东西给堵上了,咬了一口,原来是野果子,又苦又涩,冬天的野果子没几样是能入口的。 “还摘它啥呀?用棍子打下来让大家捡不就完了吗!真笨!”班长过来了,经他提醒后,小捣蛋这才折断树枝在树上一阵乱打,下面的人弯腰捡个不停。 “我锅子叔常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话放在现在说最合适不过!”炎林喃喃自语,他在林子里钻来钻去发现树上有不少鸟窝,爬上树小心翼翼将窝中鸟蛋掏出来放进军帽里,连窝里嗷嗷待哺的幼雏也没放过,实在太饿了,顾不得那许多啦,现在能弄到什么就吃什么。 他要给受伤的小战士多弄些鸟蛋补补身体, 一路走来,几乎人人都不同程度的挂彩。 从树上收穫的东西还真不少,他们九班从这棵树下来又爬到那棵树上,人人忙得不亦乐乎,下面的小战士仰着头指了这边又指那边,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大大小小的的鸟蛋和野菜野果让战士们自西征以来,初次把肚子填了个半饱,却也吃下了不该吃的东西。 连长正带着一排战士在林中捉蛇,他要给战士们开荤。 他们用棍子在草丛里敲敲打打,一见到有蛇出洞就冲上去用乱棍打死。见松鼠在树上窜来窜去,竟有人打起它的主意,白忙活一阵不说还累得满头大汗,可一只也逮不着,聪明的松鼠从这棵树跳到那棵树,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满地都是枯树枝,战士们拣来树枝点起一堆堆篝火取暖,当连长他们把蛇肉、小鸟,烤得滋滋冒油飘出香味时,睏乏的小战士早已倒在铺着树枝的雪地上睡着了,连长小声对炊事班长说道:“你把食物分成若干等份,照顾每个班分一份,行军路还不知有多长,有了食物又能抵挡好几天!” “是!连长!” 寒冷的夜里突然下起倾盆大雨,睡着的战士们被惊醒,各部队急忙寻找遮风避雨的地方,学兵连很快找到一个山洞准备躲进去,从洞里传来一股浓烈的动物腥臭味。 指导员举着火把往里一看,他吓了一跳,里面有几只毛茸茸的动物躺在地上。 “快后退!”小战士跟着指导员退到洞口,大家都点燃树枝当火把。把山洞里照得灯火通明。 第94页 两只胖唿唿的大熊猫正抱头酣睡,可是小战士都不知这是啥动物。一大一小,有点危险又有点可爱。大熊猫那两只棕色的耳朵就象两朵盛开的鸡冠花,黑眼睛外包着一大圈棕色毛,让原本的小圆眼睛看起来又大又呆,它们全身一部分地方是白色,胸部宽宽的暗棕色毛一直连到两只前爪的手背,两个后腿也是深棕色,长得又象熊又象猫,真是让人不可思议。 打还是不打?小战士端着枪站在洞口议论着,他们谁都没见过熊猫,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有些紧张,战士们把子弹顶上膛警惕地看着这几只奇怪的动物。 枪栓拉来拉去的响声把酣睡的熊猫吵醒了,它们抬起头眨着黑亮的眼睛静静凝视着洞外来客,懒懒地躺在“卧榻”上不愿动弹,憨头憨脑的小熊猫也被惊醒了,它自顾自地拍打起圆滚滚的肚皮,那短鼻子短腿配上一张可爱的大圆脸,憨态可掬。 哈哈哈...... 大家一阵欢笑,炎林和小战士绷紧的神经放松了,一个个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熊猫嘿嘿傻笑,大别山里可没见过这等活宝贝,实在是有趣极了。见多识广的指导员说道:“这是熊猫,一般不伤人,但要是惹怒了它,也会伤人的。” 连长和指导员商定先不打它们,先解决疲劳问题,要打也要等天亮了再说,他们带着疲劳的战士们另寻到遮雨的地方休息了一晚。 第四节 翻越秦岭(下) 休息前,小战士总要缠着指导员讲点什么才肯安心睡觉,哪怕是三言两语,只要是新鲜事战士们都爱听,差不多已成了西征路上的习惯。 “指导员,你今天讲啥呢?”狗蛋闭着眼睛说道,看样子他是想把指导员讲小故事来当成催眠曲。 “今天大家都很疲劳,早些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 “指导员,那我不听睡不着。”一个小战士爬起来摇晃指导员的肩头,他们和指导员之间的感情就情同兄弟一般,感情是那么的深厚。 “好吧,我讲了你们就快睡觉。咱们师长王宏坤常说,三十团是十师主力,最能打硬仗,你们都见过白天给咱们学兵连喊加油的三十团特务连指导员了吧。” “嗯,陈指导员。”炎林和大家点点头,都在一个团里,平时很容易见到。 “陈锡联的外号叫小钢炮,他可是咱们学兵连第一任指导员呢,对我们学兵连有深厚的感情。是师长王宏坤在三十团当团长的时候组建学兵连把他调来的,为了要把小战士培养成为钢铁战士,他可没少下功夫啊。” “哦?想不到啊。”小捣蛋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在想什么。 “是啊!快睡吧,明天说不定一大早就要出发。”指导员拨弄着燃烧的柴,又往里面加了些柴禾,这里别的条件没有,唯独只有充足的枯树枝。 “哈哈,真舒服,指导员你也快睡吧。”小战士被烤得全身温暖,如同盖上了一床大棉被,带着惊奇和暖意很快入睡了。 咕,咕咕......这一晚上真不平静,炎林肚子里不停地叫着,也许是白天吃了不少乱其八糟的野果子,炎林下半夜闹肚子,一晚上去了好多趟。不光是他,许多小战士也闹肚子,排长说可能是吃了有毒的野果子,又没有药,只有一趟趟的冒着大雨跑出去拉肚子。 学兵连在一个庙子里休息,炎林一晚上都没睡好,跑了七、八趟,肚子又痛起来,他冒着倾盆大雨出去方便。 秦岭的大雨稀里哗啦啦下个不停,炎林回来时一脚踩滑掉进一个深坑里,坑里积满雨水,哗哗的大雨下个不停,炎林竟爬不上来。这是一个早年修建的庙禹旁专门用来积水的坑池,有一人多高,庙子里早就人去庙空,学兵连就在庙子里休息,离这个水坑也不过才十多米远。 常年不用,坑池的四周长满厚厚一层青苔,无论怎样努力也无济于事,他怎么也爬不上熘滑的坑池。本来还没当回事的炎林这才有些急了,他扯开喉咙大声喊叫:“连长!指导员!班长!朱凌锋......”声音被秦岭的风雨掩盖住,炎林被冻得渐渐失去知觉,秦岭的疾风骤雨正将他慢慢吞没,命悬一线。 细心的指导员见炎林出去了大半个时辰还未归来,预感他出事了。“起来,快起来!”九班战士被他一个个叫醒,得知情况后大家都急了。 因不知是什么情况,九班战士和指导员全都背着枪外出寻找,他们举着火把很快寻找到水坑旁,坑里有积水还有积雪,炎林的头和手臂露在水面上,小战士举起火把凑近一照,果然是炎林,他已被冻僵了。 “炎林!炎林!你怎么啦?”战士们急得大唿小叫, “指导员!他死啦!”狗蛋一喊,大家都慌了神,指导员二话不说跳进水坑,土坑边缘的青苔太滑了,指导员也站不稳,更别说把炎林顶上去。指导员泡在刺骨积雪的水里浑身湿漉漉的,他也在发抖。 “快解下帮腿!”指导员知道时间越长越危险,小战士纷纷扯下绑腿甩给指导员,他将炎林的身体三缠两绕的捆绑住,让上面的战士拉,他在下面推,大家合力将炎林救起,炎林算是拣回一条小命。 大雨还在下着,冷风唿唿刮来,庙子中央燃烧着一堆熊熊大火,炎林躺在指导员身边,他打起了摆子,又是咳嗽又是打喷嚏的,他用微弱的声音说道:“指导员,当时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定要坚持到明天早上被你们发现!” 第95页 指导员爱怜的帮他擦着湿漉漉的身体,开玩笑道:“你小子命硬啊,还能坚持到早上?那时候早冻成冰棍啦!我还以为你被野狼叼走了呢!正准备打狼去!”炎林心里好温暖,指导员就象他的兄长和父亲,无时无刻都在关心爱护他们。 “指导员,部队就是我的家,你和连长还有学兵连战友就是我的亲人,有你们在,打死我都不离开部队!”这是他发自肺腑的话,要在平时他说不出口,差点在秦岭丢了小命,他要把憋在心里已久的话说出来。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说到我心里去了!”挤在身边取暖的小捣蛋含煳说了一句又昏昏睡去,这样的话他们很少交流。指导员很感动,战士们再小也是红军的一员,也是一群小小男子汉。 在冰天雪地的秦岭高山睡了一夜,清晨,部队又开拔了。 下山的路上,战士们这才看到秦岭连绵不绝的山脉上,那些苍苍茫茫的险峰峻岭被团团云雾笼罩着,若隐若现。 指导员给他们讲起秦岭的典故,“秦岭每一座主峰背后都有一个举世传奇的故事,女娲在此鍊石补天,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美人一笑。还有刘秀所部行军至此支锅造饭一人多高的三块支锅石,在那千古栈道的赤壁上留下赵子龙退军烧赤崖的痕迹,诸葛亮也在此有感于,此水大而急不得安柱......”说得小战士神往的瞪着远方的山峰,体味美妙的传奇故事。 最后,指导员摇摇头感嘆道:“唉,还有太多悬而又悬的故事被埋藏,有待后人去挖掘呀......”啊,太遗憾了,小战士也跟着指导员的思绪停留在意境中不能自拔。 连长笑了,嘴里夸道:“告诉你们,咱们指导员要不是出来闹革命,肯定是江南一大才子!”这话小战士都信,指导员那么高的学歷,要不是抽来学兵连,也在团里当干部。 上山难,下山也难。 北坡的地势险峻,崎岖小路难以行走,背着枪枝弹药的战士们翻山越岭,越过云海翻滚的险峰,又顺着奔腾而下的激流来到宽阔的谷底。 山与山之间的河道中水流急湍,盘旋的苍鹰在空中目送着红军战士赤脚过河渐渐远去的身影。 “啊,秦岭这么高啊?”炎林发着高烧昏昏沉沉走着,勐一回头,才发现山是那么的高,他们在不知不觉中下山了。过了河流又上山,再下山,几天中一直就在翻山越岭。 多少人的草鞋都磨破了,沿途没有机会找谷草打草鞋,只能打赤脚行军。炎林的草鞋经过攀登又在水坑里泡了这么久也散开不能穿了,他的脚上也感染了脚气病,双脚长泡又痒又痛还流黄水,寒冷天气又把手脚都冻裂口了。 有些岭上从未有人走过,根本没有什么路,冻裂的赤脚踩在坚硬熘滑的碎石头上脓血直往外流,痛得钻心。“同志们!先找些草或者布把脚包裹好,这样才能走下去,坚持就是胜利!”指导员一路给学兵连战士鼓励打气。 “指导员,我能坚持,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胜利那一天......”方小柱看看自己的腿不免有些担心。 “说什么呢?不是还有我们吗?”不等方小柱说完,朱冬伢就抢着打断了他的话,大家都在用干草或碎布保护双脚,不然冻僵了更没法子走路。 “打到关中去!吃羊肉泡馍!” 在茂密的原始森林,到处都能听到部队的唿喊声,战士们热情高涨。 吃羊肉泡馍?就连狗蛋和小战士都知道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他在心里认真盘算了一下嚷嚷道:“哪来那么多山羊给咱们吃啊?这不过是宣传嘛!” “你还知道是宣传啊?鼓励一下激发斗志嘛!要不然怎么走得动呢?”小捣蛋给他翻了个白眼,宣传嘛,就是要鼓舞部队的斗志! 小战士们是以顽强的生命力在坚持。 第五节 激战汉中(上) 部队来到汤峪休息了一晚,这里距离西安城只有百十里路了,西安城外炮声隆隆,侦察兵不时回来报告敌人的动向。 小捣蛋灵活的脑袋瓜又转动起来,他瞪大眼睛一边打着草鞋一边发问:“排长,我们要攻占西安城吗?” “嗨,我们打进西安城也未必是件好事,若是反被敌人包围,那才是自投罗网!城里有什么好啊?出门就得花钱,没有钱又寸步难行。”自从三排长牺牲后,副排长接替了排长一职,他是个爱说笑的人。 “哦,这样啊!那我们还是钻山沟老林子吧!”小捣蛋皱起眉头,看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很好玩,小战士大都疲劳的坐在一边认真打着草鞋,没有精力说话。 部队行色匆匆,红四方面军刚一来到关中平原就和陕军打起来。 离西安城越来越近了,来到四十多里处的王曲镇,陕军马上从正面拦截并向方面军主力部队勐烈开炮,以阻挡红军前进的脚步。 走前卫的红七十三师和陕军十七师交上火,王树生师长下令:“上一个团,给我把敌人打掉!”一个团横冲竖打一阵无果,被杨虎城一部阻击回来。 见红七十三师前卫团被陕军打回来,陈昌浩心急如焚,给王树生说道:“无论如何不能困在这里,不能被敌人包了饺子!”不等王树生说话,他叫来骑兵通迅员让他通知十师王宏坤赶快带三十团火速从敌后迂迴围歼敌人。 第96页 陕军见打退了红七十三师的前卫团,不禁喜出望外,一窝蜂冲过来。 张国焘沉着脸不说话,王树生憋了一肚子气,换了一个主力团上去迎击敌军,“给我狠狠得打!坚决顶住!” 这边王宏坤师长接到命令也急了,“三十团,跟我走!”师长不顾手臂伤口未愈率领三十团急急向前面迂迴赶去。炎林在秦岭的夜晚掉进水坑后高烧未退,眼睛里充满血丝,他头晕眼花却一声不吭的跟着队伍奔跑...... 就在红三十团被总政委抽去增援以后,走在中间的红十师两个团却被敌军从侧面插进给袭击了。 自师长王宏坤在新集负伤以后,就由红二十九团团长曹光南代理红十师师长,大部队有的在前面,有的在后面,相隔有一段距离,红十师两个团无援兵。曹光南沉着指挥红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坚决反击,这两个团打得很不错,歼敌两个营。 王树生换上主力团打冲锋后局面也立刻改观了,主力团的战斗力很强,还不等红三十团赶到,他们已勇勐顽强的歼灭掉杨虎城西北军四个营的兵力。 这时候各路敌军正从几面赶来,部队说不定就在哪里被堵住。 好在七十三师先一步干掉敌人,炎林趁这个机会倒在地上休息了片刻,他浑身软弱无力,刚才勐跑时眼冒金星差点就倒下去,现在已是满头的虚汗。他想起兜里还有詹明天给的两个红辣椒,拿出来咬了一口,辣得大汗直流,他是把红辣椒当药吃,发了汗好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副班长,你的头好烫啊,你还能坚持吗?”狗蛋看炎林满面通红,摸摸他的额头滚烫,生怕他挺不过去。 “我没事,刚吃了辣椒,嘴里太辣。”炎林被辣得眼泪直流,出了一头大汗,等辣劲过去后他感觉好一点了。 果然,头天刚在王曲镇打了仗,第二天部队来到子午镇又打上了。战斗结束后主力部队刚撤出子午镇,换成后卫的红十一师三十一团被尾追的敌十七师拦腰截断,走在后面与三十一团在一起的师长倪志亮也被敌人堵住了。 徐向前命令红十师,“赶快派部队增援十一师,一定要把他们带过来!”每个师都是红四方面军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要是损失一个师,以后的西征路途将会更加困难。 王宏坤和三十团走在一起,他对陈锡联下令:“你马上带特务连去增援十一师!” “是!保证完成任务!”特务连自西征路上接过银元挑子后一路行军打仗很不方便,便扔掉挑子将银元背在身上。陈锡联带上特务连往后面赶去,正好在半道碰上师长倪志亮和红十一师部队,他们被敌人拦腰截断后脱不得身。 “陈锡联,你来得正好!”倪志亮高兴了,隔着老远就在大喊。 陈锡联带特务连战士连沖带打直扑过去,敌人追得很紧,敌军官兴奋的喊道:“弟兄们!抓到红军俘虏和军官有重赏!”敌兵在重赏之下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赶上了...... 陈锡联听见敌军官的叫喊,他灵机一动,有办法了!他朝身边的战士喊道:“快撒银元,分散撒在路边上!”战士们一听就明白了他的用意,连忙掏出银元在沿途路边抛撒,战士们也捨不得多撒,这些银元不仅是红十师的心血,也是主力部队的经济命脉,银元东一个西一个的滚落到路边和沟里。 敌军有史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么阔绰的红军部队,竟然随身携带银元打仗,一个个眼珠子瞪得老大,“弟兄们!快抢啊!老天有眼!给我们送银元来啦!哈哈哈......”追兵见钱眼开,一拥而上,什么重赏不重赏的,眼前这才是真金白银哪!一支正在勐烈追击的的敌部队倾刻间就全乱套了,士兵们弯下腰猫在地上你抢我夺,好不热闹。 “他妈的!你踩到我的手啦!给老子滚远点!”见明晃晃的银元被一只大脚不客气的踩住,士兵抬头骂道。 “明明是老子先看见的,你偏要和老子争!”另一士兵举拳就打,敌军乱成一锅粥。 趁敌人全身心蹲在地上抢钱,陈锡联大喊道:“同志们!给我狠狠的打!”三十团特务连和十一师的战士们一举将敌人击溃,歼灭敌军两个营。 撤退的路上战士们心疼的说道:“指导员!只可惜了我们团保管的银元啊!”特务连的战士们想到红军的艰难,想到这些救命钱被敌人拣去,心里不免有些遗憾。 “没关系!钱丢了,人救了!你们说哪个划算?哈哈......”陈锡联很幽默,战士们想开了,为红十一师解围就是胜利,是金钱和银元也换不来的最大财富。 红十师代理师长曹光南在指挥战斗中壮烈牺牲,由旷继勛接替代理师长一职。旷继勛原是红二十五军的军长,是黄埔一期生,他是敢于当面抵制张国焘错误的军长之一,硬生生被张给弄下来。 第六节 激战汉中(下) 十二月的第一天,西北风唿唿的刮过,让人眼睛睁不开。天气寒冷潮湿,地上的雪渣被踩得吱吱作响,一不留神就会滑倒。 四方面军为了战斗需要已编为两个梯队,一前一后保持一定距离行进,红十师走在后面的二梯队里。 彷徨镇四周群山环抱,一条婉延起伏的山路连着秦岭山脉。小镇西边有一条清澈的小河,前面的部队正在通过村庄,沿着一条山路行走,队伍拉得很长。后面部队的战士们纷纷蹲在河边淘水喝。 第97页 “嗨!虽然河水冰凉,喝起来真叫痛快!”狗蛋用吃饭的竹筒滔水大口喝起来,见水中的倒影映着自己的模样,他蹲在水边不停的做怪相。 “就是呀,要是每天都能喝到这么清凉的水就好了。”炎林因发烧未好,嗓子早就干得不行,没有水的地方只有抓一小把雪往嘴里塞。 “能喝就多喝点,要不然又不知道几天才能喝到水了。”小捣蛋想到这,赶紧把肚子灌了个涨鼓鼓,没想到不大一会儿就给排泄掉了,肚子可不是仓库,喝再多也存不住。 前面的梯队已走出彷徨镇,后面的梯队还没进到彷徨镇的炉丹村。 后梯队突然被胡宗南的一师堵住,还有两个师从东面扑来,另有陕军十七师和四十二师也正从北侧方向朝这边奔来,逼得红军后梯队不得不准备打仗。 新来的代理师长旷继勛正在熟悉部队情况,一听见前面传来枪声,立刻招唿旁边的王宏坤道:“走!看看去!”几人赶到前面才发现情况不妙,胡宗南的两个旅不但占领了镇中心,还牢牢控制了南山头和村庄。 听了侦察员的报告,得知东面和北面各有两个师的敌军紧逼过来,已对我后梯队形成包围夹击之势,徐向前总指挥并没有急于说话,他在考虑怎么打。 两个师长在等待他的指示,思考片刻,徐向前紧握拳头一挥手说道:“好嘛,敌人硬要打,我们就奉陪到底!我们先动起来,不能让敌人牵着鼻子走!” “呵呵,好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徐总指挥,你说吧,准备怎么个打法?”陈昌浩天生就是个乐天派,他知道总指挥已经决定打就一定有办法,他乐呵呵的笑开了。 事情来得太突然,只有主动出击才能克敌制胜。徐向前命令:“兵贵神速,三十团立刻抢占北山头!拦截北面过来的陕军!” “是!保证完成任务!”团长敬了军礼转身离去。 总指挥让三十团快去占领山头拦住北面过来的陕军,三十团接到命令立刻行动,学兵连小战士紧跟在团长身后向山头冲去,地上到处是积雪,穿草鞋跑起来很吃力,战士们顾不得许多快速向山上赶去。 战场上谁抓住了战机谁就赢得先机,三十团和陕军为争夺一个山头又抢开了,三十团跑得快,抢先占领山头,一上去就和敌人干上了。 炎林爬上山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看见团长和战士们上去就卧倒在山坡上举枪射击,一副战斗的姿态。他连忙卧倒,伸头一看,好险!敌人已经爬上山了。 仅一步之差就占领山头的敌人面对着突然出现的一支支乌黑枪口傻眼了,连躲避都来不及了。 红三十团团长边打边喊道:“打!给我狠狠地打!”富有战斗经验的战士们不等他下令,早就在开火,一次次将敌人打退。 一颗冰冷的子弹从枪膛里射出,一个敌人倒下,“打中啦!我打中啦!”炎林大喊,他感到惬意,打得更加欢快了。 狗蛋也打倒一个敌人,他一蹦跳了起来。“卧倒!连命都不要了!”连长一把将得意忘形的狗蛋按倒在地。看来学兵连战士的安全意识非常薄弱,是时候要对他们加强教育了,指导员准备抽时间给小战士上一课。 陕军被打退后一次次组织反攻,被红三十团趴在山头迎头痛击,将北面之敌拦腰阻止于北山前,以保证二梯队主力红军的安全。 红三十团在北山头阻击陕军,主力部队也在迎战西南面的胡宗南军队。 徐总指挥放下望远镜,转身对旷继勛说道:“三十团打得很好嘛!先休息片刻,等下把你们师的宝贝用上,让敌人也见识一下我们炮兵连的厉害!” “这......总指挥,三十团迫击炮连还剩下几十发炮弹,要全部打出去吗?”旷继勛向徐向前追问道,红十师就剩这点家底了,他刚到红十师来,一下子要把师里的老本吃光,他挠着头不好轻易作主。 刚好王宏坤换药回来,二话没说点头同意,他暗自庆幸部队西征过平汉铁路时没有照上面的意思办,现在正是发挥炮火作用的时候,没有那么多的顾虑。 “你想节约也没有用,要是我们被三面敌军包围更过不去了。要稳准狠的打!敌人想将我们一、二梯队拦腰切断,没那么容易!”陈昌浩很贊同徐向前的决定,用炮火攻击敌军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二梯队才能尽快与一梯队会合。 在徐向前和陈昌浩的指挥下二梯队开始行动,几个主力团分别向被敌人占领的南山头和山脚小村庄进攻。 “轰!轰!”红十师的炮火发挥了极大威力,大白天也能看见炮膛中飞出的炮弹泛着一团红光在空中飞过,眨眼的功夫就落在敌群中爆炸开花。炮弹稳准狠打进了敌军的心藏,敌军顿时乱了阵营,原以为消灭红军是十拿九稳的事,国民党军队这一路堵截过来,没想到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徐向前和陈昌浩指挥二梯队向胡宗南部队勐打勐攻,敌人顿时乱了阵脚。 前面的梯队见敌人将四方面军后面的梯队拦腰截断,走在前梯队最后的是红十一师的三十二团三营,陈再道营长和胡奇才营教导员带领三营战士一马当先沖了上去,与敌人展开拼杀,紧接着团长孙玉清也带领红三十二团全部冲过去。 第98页 在前梯队的配合作战中歼敌一个师及一个旅,局面被彻底打开,原来想要夹击红军的敌军反被夹击,跑得快的敌兵算保住了一条性命,跑得慢的被阎王收了去,红军后梯队得以通过彷徨镇。 红三十团坚守在北山头与陕军对峙,红二十九团坚守在另一个山头,以掩护部队撤离彷徨镇地区。 “怎么样?我说吧,咱们会打赢的!”小捣蛋在山头上拍拍胸脯夸口。 狗蛋并不示弱,上前推了小捣蛋一把,瞪着眼向他喊道:“那是咱们连长说的,不是你说的!”小捣蛋没留神被他推倒,站起来要和狗蛋打架。 三排长见他们打打闹闹,严肃的说道:“不象话!你们都别争了!不要耗费精力,等下就要出发了,哪来的力气吵闹?” 团长望着小战士发笑,对身边的团政委说道:“我象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比他们还淘气,没少挨过打,呵呵......”团长从不跟小战士发火,说话也是笑嘻嘻的,小战士很容易接近他。 “所以你就惯着他们,宁愿站在一边看打架也决不拉架,是吧?你呀你......”团政委站在山头上大笑。 第七节 再越秦岭 部队一路顶风冒雪举步维艰,敌人在慌乱逃跑中丢盔卸甲,有心的指导员拣到一条围巾给炎林围在脖子上,这下就好些了。 红四方面军来到马召镇,听团长说要在这里住一晚再走,炎林松了一口气,从秦岭下山后一直发烧浑身无力,他很想躺下来休息,现在终于能睡上一觉,他一倒下就立刻睡着了。 这一晚上他都在做恶梦,他梦见母亲和弟弟被还乡团追杀,还梦见父亲浑身是血向他走来,他哭着大喊:“爸爸!” “炎林!快醒醒!马上要出发了!”狗蛋在身边摇晃他,一边为他擦眼角流出的眼泪。 “学兵连!集合!”连长吹着急促的哨子,小战士排队集合完毕,炎林还停留在梦中久久不能释怀。 又要翻秦岭,不过这次是向南面走,由红十师走前卫。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 红军要翻越它,而且是一连翻越九座大山。 已到十二月的气候更加寒冷,小战士们无以取暖,只能边走边搓手,两只脚在地上使劲跺着走路,象是和雪地有仇一样,他们实在是冻坏了。 “同志们!跑动起来,让身上的血液流通。”团卫生队的医生抬脚跑动,没跑多远就跑不动了,到处是积雪,还是只能一步步前行。 红军前进在崎岖的山路,在雪花飘飘冷风刺骨最艰苦的环境下,许多红军指战员没有倒在战场上,却因饥寒冷交迫倒在秦岭高山上。一路上炎林看见不少战友默默倒下,雪花飘在单薄的身体上,连遮盖的东西都找不到。 “冬伢,把弟弟照顾好,别让他走丢了!其它的兄弟我们来照顾!”炎林生怕再有兄弟走不出去秦岭,挨个交待着。 “嗯,你也要注意身体。”朱冬伢饿得没有力气多说话。 炎林也很饿,饿得眼睛都发绿了,他象一只饿狼到处寻找可食之物。开头没有时间休息,有一支敌部队也在秦岭山上追赶,到后来敌人也累得不行,渐渐放慢速度跟不上了。 白雪茫茫的高山上,炎林一边行军边用眼睛四处扫视,他看到坡下有一片干枯的竹林,跳下去用刺刀用力刨起来,和小战士刨了一阵毫无收穫。 狗蛋自言自语道:“哎,要是那几只熊猫又来了就好啦,再看见它们出现,我就不请示啦,举枪就打,煮来吃了再说!”说完他嘴里冒出一股清口水。 “大熊猫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小捣蛋在一旁安慰他也是安慰自己。 他们没有再看见熊猫,可是有人看见了。有几个运气好的兄弟部队打到了熊猫,战士们把肉分吃了。敌人千方百计封锁一切物资,就是想用断粮饿死红军战士。生存第一,实在是迫不得已。 红十师战士们身上还穿着一套棉袷衣,虽然管不了多大用,但比起其它部队就算强多了。 红四方面军爬山涉水,在六、七天中翻过九座海拔两千米至三千多米的秦岭高山,小战士只知道山高路远,过了一岭又一岭。 不记得是在第几座山,下山时正是风雪交加,小战士往下一看都缩回了脚。山高路险,被白雪覆盖的山路陡峭熘滑,这样下山非摔得鼻青脸肿不可。 炎林正望着山下发楞,不知被谁从背后一脚给踢下去,他顺着雪坡一直滑到了山下,待他回头一看,排里的小战士都被排长照屁股就是一脚给踢下来,战士们哭笑不得。不过,要不是排长踢这一脚,还真没法子下山。 战士们白天行军,晚上休息,一连翻过秦岭群山中的九座高山。小战士总是最活跃的,他们在山下举着枪跳起来欢唿:“哦!哦......终于过了秦岭咯!” “炎林!我们胜利啦!”在秦岭山角下,小捣蛋一把抱住炎林,小战士的心情无比激动,连排干部也很高兴,连里的小鬼有不少人发烧感冒,却没有一个掉队,也没有一个倒在秦岭高山。 “小鬼!看来我当初的坚持是对的,你们是三十团的骄傲呀!”团长拍拍狗蛋的脑袋,乐得他嘿嘿傻笑。 徐向前总指挥随前卫红十师来到小河口,战士们倒头就睡,没睡多久就听见很多声音在喊:“吃饭啦!吃饭啦哎!”炎林木然的睁眼呆了一下,突然跳起来拽拽这个又扯扯那个,把班里小战士都拉了起来。 第99页 “有饭吃啦,没听见有人在喊吗?”小战士竖起耳朵一听,喊声被欢笑声淹没,没有什么比吃饭更能让战士们更开心的事了,狗蛋撇开大家向前奔去。 “人是铁,饭是钢,一天不吃更饿得慌,快盛饭哪!”狗蛋一头钻进队伍前面插队盛饭,原来是吃大锅饭。 “哈哈,小鬼,你有点不一般哪,有股子狠劲啊!”老战士低头笑嘻嘻的看着他。 “我本来就不是一班的嘛,我是九班的!”狗蛋理直气壮的喝下两大口稀饭又添了一大勺,排在后面的战士都笑开了。说起来也很可怜,团里搞到一点杂粮,煮成热腾腾的稀煳煳一人喝了两碗,翻腾的胃里才好过一点。 “真舒服!要是还能再喝一碗就好了!”听狗蛋这样说,炎林眼中闪过一片金黄的包谷地,他用力咽下不断冒出的青口水,看来都没有吃饱。 “你就知足吧,在敌人的追击下搞到一点吃的已经很不容易啦!大家抓紧时间休息,说不定敌人什么时候就会跟上来。”班长想得更远一些。 “指导员,咱们总算扛过来了,一路上我都捏着一把汗哪!”连长说完往地上一躺,他要好好休息一下子,连日来为小战士操了不少心。 “可不是嘛,团长好不容易把学兵连保留下来,要是走不出秦岭真是对不起他一片苦心哪!”望着倒头就能熟睡的小战士,指导员伸伸懒腰也松了一口气。 师政委过问了学兵连的情况后,特意给总部写了张条子派通讯兵送去,上面写道:“陈政委,学兵连的小战士很顽强,全部翻过秦岭,毫髮无损。”当听说学兵连翻过了秦岭,总部首长欣慰的笑了。 前卫红十师在秦岭出口的地方遭遇陕军,敌人早就等候在此,甚至连工事都筑就好了。红三十团挤在山下一条狭窄的石路上冲锋,地形显然不利,三十团一次次被陕军三个团打退,双方展开激战。 三十团沖不出去,红军主力被压在后面的路上,团长急得鬼火冒,“师长,你看这怎么打?” 师长仰头看看四周的地形,后面是刚过来的秦岭,旁边一侧是河道,前面是陕军拦路虎,只有在另一侧想办法,“让二十九团上山绕到敌后,和三十团来个两面夹击!”徐向前也认为这办法可行,二十九团立刻出发,两个团配合不仅打开了山口的通道,还一鼓作气打到固城县,为主力部队扫清了障碍。 蒋介石万万想不到,他曾经断言红军在秦岭大川不被饿死也会被冻死,但却事与愿违。 一路走来,红四方面军是有不少被饿死、冻死和战死的指战员,但仍有一万五千个红军指战员顽强的挺过来。其中有年过半百的老炊事班长,也有十二、三岁的小战士。红军神勇地穿越秦岭天险,又一次粉碎了敌人的黄粱美梦。 年青的红军战士们也想不到,自己曾在气势磅礴的苍穹之地单衣薄裤、穿草鞋、打赤脚与敌人抢时间,拼速度,他们的英雄壮举已载入歷史的光辉史册,为世人所敬仰。 第一节 夜渡汉江(上) 三二年十二月中旬,已进入汉中平原的红四方面军并没有停下脚步,前卫红十师受令前去抢渡汉水河。红十师的前卫是三十团,甩开大步行走的团长扭头对学兵连喊道:“小鬼,快跟上!”,团长的大步子走得又快又急,小战士须跑步前进才能跟上,三十团经过急行军来到汉水河岸边。 学兵连小战士一屁股坐在汉水岸边休息,累得谁也不想说话。三十团与二十九团从秦岭出口处一直打到固城县,紧接着三十团又迅速赶到前面为全军开道,准备抢渡汉水河。冷风习习吹打在脸上,战士们却在擦头上的汗水,浑身的热气还没有散透。 汉水发源于秦岭一带,是长江最大支流,横贯于秦岭和巴山之间。河面约有一百多米宽,水流湍急,大有一泻千里之势。 河面上升起一团团稀薄的白雾,显得汉江水面更加宽阔,对面的群山朦朦胧胧。 眼下江中风大浪急,大浪翻滚着由西向东涌去,河边不见一条船的踪影,连岸边也没有留下船的痕迹。炎林心里直纳闷,河里没有船,部队怎么过河?小战士坐在河边发呆,三十团战士和几个营长等着团长、政委拿主意。 “政委,这里连条船都没有,你说怎么过河?总不能飞过去吧!”团长急得摘下帽子唿唿的扇着,大冷天他头上还在冒汗。 “我看这样吧,马上派战士们分头去找船只,一部分人去侦察地形,看从哪里过河最好。”团政委詹才芳想到总部让他们今晚渡过汉水河,得摸清情况赶快行动。 “还楞着干什么?快去呀!”团长一扭头,对几个营长布置任务让他们分头行动,红三十团派出部队分头在汉水西岸沿河的村庄寻找船只、侦察地形。 部队都动起来了,学兵连被派去找船,小战士分班行动,三五成群在沿河的村庄里东寻西问,“老乡,你家有船吗?” “唉,没有啦,前两天来了一支国民党军队把船给拖走啦!”老乡无奈的摇摇头,炎林和学兵连战士在村里挨家挨户的寻问,老乡都说原来有船,几天前被国军给抢走了,看在敌人早有防备。 “副班长,你说找不到船咱们怎么过去呢?水流太急,又不能游过去。”狗蛋望着缓缓升起雾气的河面发急。 第100页 “指导员不是常说吗,车到山前必有路,我想咱们一定能过河!”炎林在学兵连歷经了许多次艰险,但每次都逢凶化吉,他相信这次也会有办法渡过河。 “团长!老乡的船全都被敌人扣留拖走了。”寻找船只的战士们都回来了,他们从附近村子开始找起,一直找到很远的村庄,结果都是一样,汉水河有那么长,国民党部队也不知红军会从哪一段过河,于是将沿河岸村庄的船只全部没收了。 “报告!据这里的老百姓讲,汉水河边浅水区有很深的坎子,就象陷井,人一掉下去就会被淹没!”战士们带回来的消息很不如意,团长政委紧锁眉头思考着。 正在他们为难时,师干部也赶到了,听完汇报大家商议着怎样才能尽快过河。眼见天越来越黑,三十团还压在河边没有动,代理师长旷继勛果断的说道:“没有船也要过去!胡宗南军队还在后面追赶我们,没有时间停留。眼下江水很急,你们派人从多处试试,尽快确定过河地点!今晚一定要渡过去!” “行!我看也只有这么办了,马上组织人力下河探路!”师政委对团长下令,做为红十师的政委言出必行,现在哪怕是会掉进很深的坎子里也得执行命令。 团长转身安排战士分头下水试探,很快,身上套着绳索试水的战士回到岸上,情况正如老乡说的那样,人一掉下去就没影了,全靠岸边的战士眼急手快将他们拉起来。 王宏坤师长见这样不行,对团政委说道:“重选一个地点下河!詹才芳,你去把机枪连叫来,就在我站的这里试水!”长长一熘的队伍站在汉水河边,师长脚下是他定出的下水地点。 “是!师长!可是为什么偏偏要挑机枪连呢?他们还要扛重机枪,一趟趟下水恐怕吃不消啊!”三十团政委詹才芳为战士们着想,不太明白师长的用意。 师长哈哈大笑,“嘿嘿,这都看不出啊,就他们连个子最高嘛!”师长说得很清楚,詹才芳恍然大悟也笑了。他派人把机枪连叫来,三十团机枪手都是清一色的大高个,几十名党员当下河探路的勇士,敢为先者往往是要负出代价的,这让全团的人对他们肃然起敬。 他们在大冷天把衣服扒光,再把绑腿挽在手上,上面的战士抓紧绑带一端,几十名党员一个个走进河里,脸色冷得乌青,小战士看的也打起冷颤。 “咦?连长!他们怎么把衣服给脱光啦?嘻嘻......”小捣蛋又好笑又奇怪的问道。 “不懂了吧,衣服裹在身上过河重,上岸后又冷,被寒风一吹还不把衣服和人冻成冰棍啦!” “啊?那我们也要脱吗?”小捣蛋急了,他觉得大庭广众之下脱光了很丢脸。 “嘿嘿,一群小毛孩就是大白天打着光屁股走路也没人笑话,还怕夜里脱衣服下河?真是个小封建!”站在一旁的兄弟连战士们笑开了。 机枪连下水的地方还是和刚才一样,靠近岸边的河里很稀软,淤泥成堆,机枪手一下水还没走几步就掉进很深的一道坎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岸上战士们把心都揪紧了。小战士们议论说,实在不行的话就游过去,他们在家乡的河中学会游泳。见大个子机枪手在淤泥里挣扎,知道一定是游不成了。 很快,机枪手挣扎着跨过坎子站起来,大个子露出半个身子,河水只在他们腰部,岸边部队欢唿起来,看来就是那道坎,过了坎就好办了,但江中间的情况尚不明确。 “注意安全!”詹才芳把两手做喇叭状对渐渐走向河中心的背影喊着。 “政委!没事,我们保证完成任务!”几十个机枪手在冰冷的江水里打哆嗦。他们手挽着手渡江,浪头打过,他们身子一歪很快又站稳,甩甩脸上的水继续前进。 岸边的同志们静心闭气观察一阵,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模煳,过了好一阵后从对岸传来喊声,“同志们,我们过了汉水河!我们过来啦!”他们终于渡过去了!这边战士们高兴的跳起来,小战士也拍手分享胜利的喜悦。 师长两手叉腰高兴的说道:“啊哈,老天爷还是很公平嘛,没有船也为我们留下一条水路!” 师政委向后面挥挥手大喊道:“三十团各营组织好就赶快过河,从机枪连刚才淌过的路线过去!” “小鬼,要加油啊!你们干得不错,即然能过秦岭也一定能江河!在坎子两边站一些战士保护他们下河!”师长王宏坤、旷继勛、周纯全等人站在学兵连队伍前给他们打气,小战士面无惧色,没把下河当回事。 团部率先行动,团部直属队的学兵连也一起行动了。“大家先在原地活动活动!”团长边喊边跳,小战士跟着他在原地蹦跳一阵,准备下水。 “脱衣服!准备下河!”随着团长一声令下,战士们将军装脱下,把枪横背在肩上,再把军装捆绑在枪桿上。 “嘻嘻,真要脱啊?怪不好意思的!”小捣蛋挠挠头,扭扭捏捏把衣服脱光。 “嘿!还扭捏个啥呀?当你是过门娶媳妇呀?一个小毛孩想那么多,思想真复杂!”三排长过来在他屁股上拍打一下,大家哈哈笑着。 “脱就脱吧,反正天都黑了,谁也看不清谁是谁!”炎林的思想中也有那么点小封建,不过他清楚的知道,黑灯瞎火的谁注意到你呀。 第101页 “哈哈,我怎么没想到这点呢?还是咱哥的脑子转得快!”小捣蛋还很谦虚呢。 第二节 夜渡汉江(下) 小战士脱得可干净了,浑身赤条条的象条鱼。连长和指导员还不大放心,亲手为每个小战士把绑腿带结结实实捆在身上,并再三叮咛道:“大家听好了,把枪枝横挎在脖子上,军装缠在枪上,排成三路手挽手的过江!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小战士们多少有些兴奋,响亮的回答着,不愿落在人后。 连长、指导员两人自来到学兵连后,对小战士操了不少心,从吃喝到练兵再到作战,大小事情真不少。谁想亲人了,谁打架了,谁挂彩了,谁牺牲了,不论有什么问题,小战士都会找他们商量,两人岁数也并不大,连长和指导员都挂在二十岁上下,可他们就象父母一样,时刻牵挂着每一个小战士。 学兵连小战士的个子矮小,徒涉汉水河容易出状况。要知道前面过汉水河的机枪连战士都是大高个子,小战士平时往他们跟前一站,最高的也只能齐胸口。汉江水齐大个子战士的腰深,他们的腰差不多就当小战士的颈脖了。 其实三十团下河的地点选得并不好,只是时间不等人,为了抢渡而仓促决定的下河地点。团长带头下汉江,他走了几步便陷进深深的淤泥里,很快就被旁边的战士拉起来,大家一个接一个的下河并互相掺扶。 河中的人越来越多,学兵连也行动了,他们排成三路纵队,身上拴着绑腿带,横着一排三人手挽手向河中走去。当炎林的双脚一触到汉江水里,刺骨冰冷的水钻进灌脓的赤脚,连心都给缩紧了,这滋味真不好受,战士们都是烂脚,想必都是一样的感受。 战士们跳进水中,没有听见老兵们叫一声,小战士可不管那么多,大声叫唤道:“哎哟,凉死我啦!” 冰冷的汉江水泡在赤裸的身体上又冷又痛,炎林感到全身血液都凝固了,他冻得直打冷颤。他问前面叫得凶的小捣蛋,“凌锋,你很冷吗?”小捣蛋身体最瘦弱,炎林怕他吃不消。 “好冷!我的妈呀,这水冰得刺骨!”小捣蛋冷得浑身发抖,他抓紧了身边小战士的手。 小捣蛋话还没说完就掉到那道深坎里,本来一排排整齐走下河的队伍被打乱了,小战士惊叫起来,连排长站在深坎两侧把小战士拉起来,这下战士们全成了泥鳅,却没人笑得出来,他们正经歷着冰冻严寒的考验。 “学兵连加油!红小鬼加油!”在岸边等待下河的红三十团战士们齐声高喊,大家的鼓励给小战士提振了信心。 “放心吧!我们的战士可不是泥捏的,他们一定能过去!”连长是在激励小战士,他让大家赶紧按照队列排好涉水。河中露出一个个的小脑袋,他们在水中冒出头踩水前进。 越往前水越深,快到江心了,这里是指导员最担心的地方。奔流不息的汉江水变得桀骜不驯,刚才还是齐到脖子处的江水现在已经淹到了头顶。风大浪急,一个浪头卷过来一排人在浪头下晃荡,小战士被大浪打得东倒西歪。接着又是几个浪头打来,几乎把他们全部吞没。 “大家手挽手!不要松开!”连长在队伍前面喊叫,连排长紧紧守护在小战士身边。 “排长!我不行了......”水太深,水流越来越急,学兵连队伍在大浪中全被打乱了,朱小伢忍不住喊叫起来。 “别怕,有我呢,你尽管踩水!”排长拽紧他的一只胳膊,生怕他沉下去。大浪差点把队伍打散,小战士挽住的手也开始滑掉,踩水已经够吃力了,好在还有绑腿连着。 眼见小战士的脑袋一会儿被大浪淹没,一会儿从江水里冒出来,指导员在队伍后面大喊道:“同志们!一定要稳住!坚持就是......” 大浪噼头盖脸打过来,指导员呛了一大口苦涩的河水,再也说不出话来。 炎林和小战士的脸被奔腾而下的江水拍打着,眼睛都睁不开,他们奋力踩水前进。 踩到江中心时,炎林听见前边有人“哎哟,哎哟”的喊叫,是狗蛋的声音。他小腿抽筋了,腿肚子转筋的那种疼痛叫人没法忍受。狗蛋伸手想去掐住疼痛的小腿,身边的几个小战士架住狗蛋继续踩水前行,狗蛋倦在河里双手掐住腿肚子痛苦不堪。 战士们架着他踩水被风浪打得摇摇晃晃,每向前一步都很吃力,狗蛋一脸痛苦的表情说道:“你们别管我,把我放下来!” 炎林安慰他,“别想那么多,你可不能便宜了敌人,我们能过去,也会把你带过去!”江水越来越浅,小战士架着狗蛋登上对岸。 “哈哈,我们胜利啦!”小战士欢唿起来,他们已忘记自己全身光熘熘的。夜是那样的静,月亮半遮半掩藏进了黑夜中,象是在和红军战士玩捉迷藏的游戏,欢唿声划破天空。 “哎呀!我的军装全湿啦!”小捣蛋取下横挎在肩上的枪和军装大喊。 “你看看谁的衣服没湿?大家都在岸上烧火取暖烤衣服,我们也去烤烤!”排长指着东一堆西一堆围在火旁的战士,大家背在身上的军装都湿透了。 “小鬼!快来取暖!”机枪连的大个子给他们腾出地方,大家高兴的围在火堆旁,就象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刚才刺骨的寒冷已随风飘过。 第102页 二十八团和二十九团过河的地点就很不错,没有三十团那么辛苦和惊险,他们选另一处过了河,没有深坎,河水也没有那么深那么宽。等两个团全都过了河,小战士一看都乐了,他们浑身上下湿漉漉跟个落汤鸡似的,原来他们是穿着军装过河的。 战士们纷纷挤到火边取暖,前卫红十师全部渡过汉水河,在岸上休息片刻后又出发了。“集合!继续前进!”红十师连夜向上观元地区进发。 后面的大部队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过的河,后来学兵连战士听团长说,主力部队赶到冷风萧萧的汉水西岸,全军都脱了衣服在寒冷的河水中赤身渡江,汉水河里到处是人头攒动的黑影。 红军赤身过了汉水河,听说甩掉了胡宗南一部,全军将士欢唿雀跃,无比振奋。 第三节 新天地 红十师一来到上观元西乡的钟家沟地区,战士们的心情就放松多了,这里看起来比陕南要强许多,既便是在大冬天里山坡上也绿树常青,田间一些农作物长势不错。 从农村出来的战士立刻就注意到这一点,部队一直想购买粮食,有粮的地方就能停下脚来休整几日,这一带的村庄也多,看来是没有多大问题,西征以来战士们的情绪第一次有这么好。 “咱们十师住山边,把靠中间的大村庄留给兄弟部队住!”师里作出决定,主要原因是山边的村庄便于作战,若是敌人袭击首先是和外围部队交战。 红十师指战员没有二话,高举红旗一路唱着军歌高兴的朝边远的几个村庄走去。真没想到,刚走到村口的三十团很快就被感动的落泪。 一帮小孩跟在学兵连身后又跳又笑,他们手里拿着一根弯曲的树丫,用参差不齐的尖细嗓子喊道:“一、二、一......”小孩仰起脖子,迈开小脚板模仿着红军战士,他们的样子颇为得意也有些滑稽,老人们站在路旁眼角笑眯成一条缝。 九班副班长炎林扛着枪走在学兵连队伍最后,他小声对前边的狗蛋说道:“嗨!看见他们就想起咱们在儿童团那会儿也是这样,简直就是我们的影子,真有意思。”他望着身边的小孩笑了。 “那会儿凌锋还成天流着青鼻涕呢,哈哈......”狗蛋看着前面的小捣蛋说道,小捣蛋正专心望着蹦蹦跳跳的小孩儿发笑,比起自己小时候,他们显得更活跃。 部队在村头的三叉路口停下来,望着队伍前一面面迎风飘扬的红旗,詹才芳政委表情很严肃,他要在部队号房前给战士们交待几句话。只见他一手叉腰,一手举过头顶,象要做大报告。“同志们!我们到了一个新的地方,老生常谈,先讲纪律,再安排各连的住宿。红军的纪律走到哪里都要讲,这是我们的光荣传统......” 团政委挥动着有力的双手,不外乎就是讲纪律,其实不讲战士们也知道,这只是惯例。 战士们有点分心,远处有一群老百姓朝这边赶来,战士们被老乡的喊声吸引。在当地党组织领导同志的带领下,村里的乡亲们大老远就在喊话,不知喊的啥,并且很快就将队伍团团围住。 远处传来隆隆的炮声,“呵呵,不用理会它,这是陕军在打炮,敌人用炮弹欢送你们到这里来呢!”地方党同志诙谐的给团长介绍情况,炮弹离得很远,对部队构不成威胁,群众也不躲避。 没想到乡亲们很热情,也很随意,根本不管队前正在讲话,也不管他是谁,乡亲们走进队伍里抓住战士的手就往自家拉。“孩子,上我家住!”一片嚷嚷的声音打乱了肃静,团政委讲不下去了。 “大叔!政委还在讲话!”一个战士急忙想抽回手,那位大叔也急了,他不由分说一把将战士拉出队伍拖着就走,看上去就象在抢人。 狗蛋也被一位大婶抓住手使劲往外拉,他急得大叫大嚷道:“连长,大婶她、她......” 小捣蛋也在前面叫道:“大爷,请您等等!我们首长还在讲话......”他求救的看着指导员,想让他帮忙解围。连长指导员没有制止老乡,只是惊奇的看着他们。 老百姓热情似火,来到战士们身边拉这个扯那个,队伍顿时乱起来。团长和政委站在原地未动,两人脸上带着欣喜的笑容,他们互看一眼却什么也没说,此时无声胜有声,老百姓热情的行动就是最好的回答。 一个腰扎皮带的地方党同志上前和团政委打招唿,政委紧紧握住他的手说道:“同志!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们才好,这里群众太热情了!我们就象回到老根椐地一样!” “首长,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要让战士们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让他们吃好喝好休息好!”地方党同志很热情也很谦虚,在乡亲们的簇拥下,每个战士都得到妥善安置,这和西乡地方党组织的努力是分不开的。 尽管胡宗南部队从汉中追到陕南,刘茂恩部队也到达万源,但已不对红四方面军构成多大威胁,川军几大军阀冷眼将蒋介石派去的追兵拒之川外。 炎林的脑子有点乱,他的鼻子阵阵发酸。真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好象是在梦里,就象回到了家乡,回到了老区根椐地。还不等团后勤给部队号房子,战士们就被各家各户的老百姓拉进家门。 “小同志,到了这儿就是到了家,别把大叔当外人看哪!”一位大叔领着炎林往家里走去。 第103页 “嗯,谢谢大叔!”见战士们一个个被乡亲们领走,炎林也不推辞了。 “哎,说谢就见外啦!我是个老党员,咱们可是一家人哪,呵呵......”这里群众的觉悟可真高,炎林心里踏实了许多。 炎林被这位热情的大叔带回家,茅草屋里好暖和,朴实的大嫂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红糖水,硬让他趁热喝下去,“小同志,一口气把它喝下去,红糖水驱寒。” “哎,大嫂,好。”炎林不好意思说谢了,要不然大叔又要说他见外。红糖水真甜,他从来没喝过红糖水,滚烫的红糖水喝下去身上立刻暖和起来。 大嫂低头打量着炎林,他满身泥巴,军装又脏又破,衣服上血迹斑斑大洞小眼,一看就是把几个月的战绩集于一身,头上长了不少虱子。再看看他的手脚,裂口的脓血还在向外渗透,只剩半截的裤腿上有几道伤疤。 大嫂心疼的落泪了,“娃子,看看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哪!” “那能由他吗?打起仗来不就是摸爬滚打,你看看哪个战士不是这样,快去烧水吧!”大叔说罢低头抽起旱菸。 一会功夫大嫂进屋了,她手里拿着一摞衣服对炎林说道:“娃,给你烧了一大锅热水,快去洗个热水澡吧,这是我儿子的旧衣裤,他穿短了些,你穿正好,你洗完澡就穿上吧。”炎林接过衣服差点落泪,这贴心的话真象他的母亲。 等炎林洗完澡,大叔用自己採集的草药给他敷在灌脓的脚上,“娃,这药管用着呢,只要一周不剧烈活动,包你全好。”真是热情的一家人。 “嗯,谢谢大叔大嫂!”炎林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还是忍不住说了声谢谢。 就在炎林洗澡的空当,勤快的大嫂为他做好一碗亲手赶的面条,细细的面条上盖着一只煮得嫩嫩的鸡蛋,撒了几颗葱花,面里还有几根绿油油的青菜。对炎林来说,这简直就是皇帝的待遇,他惊呆了。炎林含着热泪端起碗,一大碗香喷喷的面条被他狼吞虎咽下了肚。 大嫂趁炎林吃着滚烫的面条时,把他刚换下的破军装洗得干干净净。炎林从心里感受着家庭的温暖和幸福,多好的大叔大嫂,多好的人民群众。 第四节 心连心 对红四方面军每一位指战员来说,能吃到一顿饱饭睡上一个好觉,那就是莫大的幸福。 吃上了可口的鸡蛋热面条,让炎林快承受不住突然而至的幸福,他悄悄捏着大腿感觉到痛,确信一切都是真的,不由得想起在老区根椐地送布鞋的大嫂。 “娃,你今年有多大啦?”大嫂打断了炎林的沉思,他掐指算了一下,勐然想起来今天是...... 他嘿嘿的笑起来,“大嫂,我今天正好满十五岁,明天就该吃十六岁的饭了。” “娃,你才满十五岁?这么小就当兵打仗真是太苦了!今天是你的生日?不行,说什么也要给你过这个生日,我这就给你买条鱼去!”大嫂风风火火向门外走去。 “大嫂,别去!生日有啥好过的?在我们家乡从来都不兴那个......”大嫂已经走远了,听不见炎林在后面喊话。一旁的大叔也听见了,他什么也没说,放下菸斗坐在屋门口磨起刀来,直到把刀磨到锋利为止,接着又在屋里翻找起来...... 炎林坐在门口头一歪就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屋外叮呤噹啷的声音把他闹醒了。 这一天部队都在休息,炎林和小战士都被留在老乡家里,部队有规定,吃住几天最后来结算。可是这里的老百姓觉悟很高,不准红军这么算,他们不要红军一分钱。 红四方面军从大别山根椐地出来,一路上丢过枪炮骡马也没有丢掉银元,它是红军部队赖以生存的经济基础,从老百姓手里买粮吃饭是一定要付钱,这是红军铁的纪律。 十二月十二日,这个从来不被重视的生日,炎林是在一个遥远陌生又充满温馨的老乡家中度过的,幸福快乐的一天让他永生难忘。他不知怎么感谢大叔大嫂才好,看看水缸被他洗澡用得快要空了,赶快挑起水桶向外走。 大叔忙拉住他,连连说道:“要不得,要不得,娃,你吃了那么多苦,让人心疼还来不及啊!哪能让你去挑水呢?” “大叔,您不让我挑水的话我才是不好意思住下去了,您让我挑吧!”见炎林态度坚决,大叔这才松开手。 大叔大嫂越是关心他,炎林心里越是过意不去,他每天一大早就起来挑水,直到把水缸装满,然后拿起扫帚把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大叔蹲在门外一声不吭,手里拿起长烟杆把卷好的菸叶往里装,他脸上挂满笑容,这样的子弟兵谁不喜欢啊! “娃,你为啥要参军?当兵多苦啊!”大叔有些奇怪,红军队伍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小战士。 “大叔,不当兵就没有活路,我父亲是地下党员,被捕后和十几个同志被押到河边刑场上,国民党刽子手正要屠杀时,被报復的地主给活活砸死了,接着又被国民党砍掉脑袋扔进河里。三个姐姐都是童养媳,妈妈和弟弟躲避起来还不知是死是活,国民党和还乡团不给我们穷人活路!”炎林很少提及家事,要不是大叔问,他真不愿提到这些伤心事。 大嫂听得直抹眼泪,大叔也红了眼睛,想不到小小年纪的他竟有一本苦难的家史。大叔过来拍拍炎林的肩头说道:“好娃,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炎林感动了,他连连点头。 第104页 大嫂连忙接过话头道:“对对对,娃,从今往后这儿就是你的家。要是以后不打仗了,没地方去就到这儿来过日子,有我们一口吃的,就有你吃的!”大嫂家人般的一席话让炎林忍不住热泪滚滚。 他一把抱住大叔,把头埋在父亲般宽厚的胸口,感受他那父亲般的温暖。“大叔,大嫂,你们都是好人!和我的亲人一样!” “娃,别难过,把心里的苦水倒出来就好过一点,想苦就大声哭吧,这里没有外人。”多好的大叔大嫂,亲如父母。炎林和红四方面军指战员在老百姓家里受到热情接待和无微不致的照顾,有一种回到家的亲切感。 学兵连的小战士围在连长、指导员身边,听说要在这里发动群众,惩治做恶多端的土豪劣绅,小战士脸上又多了几分神彩,过去在儿童团做过的事现在又要开始了。打土豪是红军不变的宗旨,把浮财分给群众,同时红军也补充到一些棉花和粮食。 师长望着一堆棉花喜形于色,他乐呵呵的对几个团长说道:“把棉花分下去,大家一起动手弹棉花!” 三十团团长听了后立刻说道:“嘿嘿,这下子二连长可是英雄又有用武之地啦!要说弹棉花呀,谁都比不了他!参军前他跟着父亲弹棉花,是个小弹匠呢!” “那好啊!就让他来我们团里来教教战士吧!”二十八团团长说笑着,让战士把棉花领回去。 学兵连小战士把棉花弹的絮花飞扬,老乡们纷纷上前帮忙,把小战士撂在一边干站着插不上手。有群众帮忙弹棉花,很快就弹好了,指导员让小战士把弹好的棉花铺进棉袷衣里,把它彻底变成一件棉袄。 这些细活儿真有点难为小战士,炎林望着棉花发楞。好在有大叔帮他弹棉花,大嫂帮他缝棉袄,只剩半截的裤腿也补上了,被洗得干干净净的军袷衣在大嫂手中很快成了一件军棉袄,炎林接过棉衣笑了。这下穿在身上暖和多了,小战士一个个都变“胖”了。 “哈哈,第一次穿棉袄!真舒服!”狗蛋满意的叫喊着,何止是他,大家都一样,家里穷得叮噹响,连肚子都添不饱哪还有钱来置棉衣啊。 “这下冬天好过啦!再也不怕冷啦!哈哈哈......”小战士拍打着棉袄欢笑着,他们并没有意识到寒冷的大巴山将会带来什么样的灾难。 部队要求赶快打草鞋,每人最少要打三双。大嫂紧赶慢赶给炎林做了两双布鞋,“娃,来试试合不合脚?”炎林穿上刚好一脚,大嫂是量了他的脚才做的。炎林又有鞋穿了,布鞋穿在脚上的感觉真舒服,他甩手向前迈了几步,冻伤的脚在休息的几天里也被大叔给治好了。 “大嫂,穿上这鞋,我会跑得更快,敌人一个也别想从眼前熘掉!”看炎林那认真的表情,大叔大嫂哈哈大笑。 “娃,好样的!有志气啊!”被大叔一夸,炎林不好意思的笑了。 第五节 英明决策 四方面军在休整的几天里就地发动群众,学兵连和兄弟部队扛着红旗意气风发走进村庄宣传红军的宗旨,帮助群众做好事,和群众打成一片,老百姓都很拥护红军。 这几天里,总部首长在思考下一步棋,总不能连绵无期的行军打仗吧,红军也需要休整,需要扩大,需要开闢新的根椐地。 “我们到川北去建立根椐地,也给川军来个楚汉相争,鸿沟为界嘛!”在干部会议上,目光犀利的军参谋长曾中生说完后勐地一拍桌子站起来,木桌上的一碗水被震得晃荡出来,这个建议他早就提议过,却被压下来。 曾中生同志在西征路上被任命为红四方面军参谋长。他是黄埔四期的黄埔生,曾在莫斯科学习过,曾任中共中央军事部参谋科科长、中共中央军事委员会委员等职,并被中共中央派到鄂豫皖苏区任中共鄂豫皖特委书记兼军委主席,由于他敢于直言指出张国焘的错误,曾被一再降职。他的战略眼光独到,军事才华突显,是红军中不可多得的、杰出的军事指挥家。 “我看可以,四川军阀在成都混战,我们可抄近路翻过大巴山,打到川北建立革命根据地!”足智多谋的徐向前总指挥提议道,大家纷纷点头。 此刻,见大多数人都投贊成票,张国焘也点头同意。 张主席在会议上宣布:“下面讨论进军川北的相关事宜......”前去开会的干部们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惊的是部队就要爬冰封的大巴雪山,老百姓都说,就连当地人冬天也不敢过大巴山。喜的是终于要在川北建立根据地,红四方面军是从鄂豫皖老根据地出来的,他们深知离开了人民群众的支持部队是多么艰辛和无助。 徐总指挥带人勘查后制定出行军路线,翻过大巴山主脉,从一条艰险的小路直接进入川北,再向南直下通江县的两河口,在时间地点和速度上出奇制胜,夺取通江! 这是一个大胆的行动,没有雄才大略是不敢出此绝招。 团政委传达了会议精神,“我们要趁川北防守空虚,迅速翻越大巴山,快速占领通、南、巴!每人领三天的干粮,打三双草鞋,带四斤稻草。” 团长也讲道:“同志们!我们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大巴山上很冷,要在山上过夜,大家尽量穿暖和点。我们一定要翻过大巴山,后勤同志搞了一点辣椒,在最冷的时候咬它一口辣出汗来,或许要好受一点。” 第105页 部队开始准备爬雪山的干粮,红十师后勤部的人把干粮分到三十团时已经不够了。原来是师里新接收了一批自愿参军的青年,没有及时给后勤部沟通。二十八团、二十九团的干粮已发下去了,三十团还没有领,算下来有一个连领不到干粮,师里发现干粮不够赶紧去想办法。 好不容易弄到一些玉米棒数量却有限,这个连三天的干粮每人就是六根玉米棒子,一天两根。本来每人能领四斤干粮,这下惨了,谁领到玉米棒子谁就挨饿。团后勤干部急得直挠头。 吴指导员带九班赶来领干粮,后勤干部正说这事,“来了一批新入伍战士,干粮不够分了,还是依靠地方党组织发动群众才临时凑到这些玉米棒子,有一个连要吃点亏,不好办哪!” 指导员当既表态道:“把玉米棒发给我们吧,咱们连都是小战士,吃得少,把干粮省给其它连队吧!”在红军困难时期,互相谦让的指战员比比皆是。 “那哪行啊?他们虽说还小,但正是吃长饭的时侯啊!”后勤干部摇摇头不同意。 指导员把九班小战士拉到一边,“团里有困难,有个连只能领玉米棒,每天只能吃到两根。我们要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把困难留给自己,把方便留给别人,后勤干部不同意这样做,要是你们愿意我们一起来想办法!”他信任地望着大家。 经过一番商议,小战士出面了。炎林递上一张条子,上面写道:“批准发给学兵连玉米棒!”条子后面落了名,只是名字写得很撩草,看不清是谁的签名。 “这是谁批的条?”发粮干部奇怪的问道。 “首长批的!” “哪个首长?” “不知道!”不知是谁写的条子,问又问不出名堂,小战士只说是接到条子就来领干粮,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后勤干部疑惑的把条子看了好几遍,别人领干粮就是登个记,这边怎么还递条子啊,谁还会走这样的后门?明摆着是吃不饱,可是上面怎么会同意让一群红小鬼来承担困难呢?他实在是琢磨不透。 登记的后勤干部犯难了,只得把玉米棒发给学兵连,九班的小战士象捡到什么大便宜似的,高兴的跑去给指导员汇报。 就要离开了,炎林和亲如父母的房东大叔大嫂依依不捨的告别,大嫂从并不宽裕的家里找出一点面粉,合着红苕给他煎了几大块香喷喷的红苕饼,还切成小块给他包好。 大嫂背过身抹眼泪,她伤心的说道:“娃!这饼要留在最饿时吃,大巴山上可找不到任何吃的,几根玉米管不了多大用,我缝了个小口袋,里面装了几个大红苕,饿了就和班里的战士娃分着吃吧......”她难过的说不下去。 大叔接过话茬道:“娃,大巴山上很冷啊!本地人冬天都没人敢上山,红军可真是硬骨头!娃,把这身旧衣服穿在里面挡挡寒。”炎林听话的穿上衣服,大叔想了想又说道:“娃!你一定要坚持活下去!等胜利以后回家来!”大叔早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娃。 大叔大嫂胜似亲人,炎林一步一回头洒泪离去。 一些当地青年也跟红军一起走了,当地党组织在群众中有很高的威信,在党组织的号召下,青年们毅然参加红军,为红军力量添砖加瓦。 临走前,团里挨家挨户的把钱送到每一户老乡家,“这是干什么?你们也太见外了吧?”老乡不愿意了。 “老乡,这钱一定要收下,你们帮了红军很大的忙,非常感谢你们的大力支持!”团后勤干部和政委、教导员、指导员一一登门道谢。 第六节 夜上大巴山 红四方面军在大巴山下的村庄里休整了几天,总部命令七十三师打前锋为大部队打通道路,把十师的二十九团拨给他们一起行动。 十二月中旬末,王树声带领七十三师二一七团和十师二十九团作为先遣队出发了,茫茫雪原分不出哪里是可行的道路,先遣队在前面插上标识,为后面的大部队爬雪山带来方便,就算是有人掉队也不会走错方向。 先遣队的同志非常辛苦,踏雪砍树在沿途搭建了简易草棚作为临时救护站,为需要救护的红军指战员提供方便。 前卫部队走了两天,大部队也准备行动。凌晨两点,部队在出发前吃到一餐热腾腾的饭,小战士干粮袋里只有几根玉米棒子,指导员让他们多吃点。 从半夜两、三点开始大部队陆续出发,夜晚的雪山下红旗招展,每支部队的红旗手都站在队伍前面,雪山下站着黑压压一片整装待发的部队,看上去威武而雄壮。 山下有医务人员在宣传爬雪山的各种注意事项,以及山上被积雪掩盖下的种种危险,指导员听了提醒小战士,“听清了吧,你们千万要注意了,后面的人要踩着前面的脚步走,一定不要乱走。” 寒风扑面而来,小战士跺着脚直喊冷。指导员见战士们干站着山下等待出发,越站越冷,他大喊道:“学兵连!把嗓子亮出来!”指导员这一喊,学兵连一帮战士唱起军歌,正在爬雪山的同志们精神为之一振。 总部令红十师走后卫,师里只有二十八团和三十团,二十九团已随红七十三师先头部队走了,为防止敌人追赶上来,师部带领两个团负责断后。 第106页 他们是最后一批翻越大巴山的部队,学兵连战士直到三十团出发他们才归队,团长对指导员喊道:“快来,这是团里专门为学兵连小鬼买的油纸伞,用来遮雨挡雪,告诉他们千万不要用伞打闹,更不要当拐棍在雪地上杵,油纸伞很容易弄坏。”团长指着身后战士们扛着的油纸伞,指导员回身向学兵连招手,小战士高兴的向他跑去。 一把黄色的油纸伞发到小战士手里,炎林撑开伞发现这伞不但能防雨雪,还能防风,真好。面对阵阵袭来的寒风,小战士斜打着伞把脸和身体挡住,虽不能御寒,却也好了许多。 大巴山绵延四省,当地的老百姓都说:“大巴山有二百一十里,上山七十里,下山七十里,山上还有七十里。” 二百一十里地听起来并不是很远,来个强行军也就是一天的路程。然而大巴山地势险峻,山上能走的道路尽是羊肠小道,又是在冰天雪地里,寒冷的夜晚气温只有零下三十度,红军就在这样的条件下爬大巴山。 徐向前总指挥对这次的行动路线极为重视,选择的路线是一条无人走过的崎岖山路,走险路就是让敌人意想不到,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条路线给红军带来很大的难度,决不是简单的翻越雪山,尽是难以行走的羊肠小路,挑选无人攀登的险路是一个极大的挑战。 天寒地冻连唿吸都困难,走到险处,战士们只能单独一个个的攀爬雪坡峭壁。学兵连随红三十团来到一个峭壁前,小战士看到这里的险境都吓了一跳,搞不好就掉下悬崖裂隙,连长、指导员和排长站在最危险的地方伸出手又拉又推把小战士弄上去。 本来在大巴山下休息了几天,炎林冻伤的脚已被房东大叔给治好了,在大巴山零下三十几度的夜晚,还没爬上山顶脚上又冻开新的裂口,炎林穿着大嫂为他做的新布鞋,新的裂口虽然疼痛,但比起穿草鞋要强多了。 好多小战士的脚早已化脓一直未好,炎林把另一双布鞋送给表弟詹明天,他在鄂豫皖根椐地就烂脚了,战士们踩着前面的脚印前行。 因为是在半夜爬雪山,整天没有休息的小战士在爬雪山的路上又冷又困,刚开始路好走一点,他们大都闭着眼一个拽一个往上行走。越走雪越深,深深的积雪淹没到小腿,最深的积雪处已有一米,积雪防碍了前进的速度。 越往上走雪地就越滑了,小捣蛋从前面一直滑到炎林跟前,被他卧在雪中拦住。 “真滑啊!”小捣蛋被摔得鼻青脸肿,战士们就是再小心翼翼的也免不了滑倒,一个接一个的跟头摔着,这下把战士们的磕睡都摔没了。 狗蛋冒了一句:“要是前面每段距离都有个木头桩子就好了,再用绳子拉着往上走,那就轻松多了,再滑也不会摔跤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说完后摇摇头。 “哪有那样的好事,尽做梦!”小捣蛋又和他槓上了。 狗蛋不经意的一句话倒是提醒了指导员,照这样走下去战士们太吃亏了,弄不好人就被摔到别处不知哪里去了,小路上到处是悬崖峭壁留下的裂缝,稍不小心就会掉下去,实在是太危险。 指导员和连长商量后他大喊道:“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儿,开个短会!” 连长点头接过话说道:“是啊,再这样摔下去把战士们都给摔坏了!” 指导员提议说:“我看这样,以班为一个中心,先把稻草集中到最前面,由前面的班长把稻草垫上,后面战士踩在谷草上通过,由最后的副班长来收稻草,再传到最前面,这样就不会摔跤了,只是速度稍微慢些。” 这办法听起来不错,虽然慢了些,但安全多了。 九班长爬雪山摔了一跤把脚给扭伤了,炎林便自告奋勇走在九班前面铺稻草,狗蛋留在最后面收稻草,战士们不再滑倒。大巴山上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炎林蹲在雪地铺稻草一起一伏的,时间一长站起不来了,身后的小战士喊道:“副班长,你怎么啦?” “快拉我一把,我站起不来了。” “你先别动!”小捣蛋和后面的战士上来把他拉起来,炎林这才觉得两条腿麻木的不能动了,几个小战士在炎林的腿关节上捶捶打打一阵,好一会儿才能活动。后面的小战士替换他铺稻草,大家轮换着往前铺路,上大巴山真难。 第七节 消失的战友 红四方面军走的这条雪山小路是条险道,上面有悬崖峭壁,还有被冰雪掩盖住的可怕裂缝,途中看见前面一个牵马的战士和战马一起跌进裂谷中,倾刻间不见踪影。风大雪大,战士们只能弯腰躬背艰难的爬山,直到天亮,白茫茫的雪地一片荒凉,连鸟儿都见不到一只。 天亮了,学兵连战士垫着稻草坐在雪地上休息,他们拿出玉米棒子就着冰雪吃起来,从嘴里凉到胃里。一根玉米棒很快就吃完了,肚子里还是空捞捞的没着落,上面有规定不能把下顿的干粮吃掉,况且小战士这一天只有一根玉米棒子了。战士们只好先把玉米吃掉,再把中间的棒子也一点点啃掉,胃里有点东西填着总比空着肚子要强。 炎林伸手一摸肩上还背着六个红薯,他索性掏出来给班里战士一人分了半个,“副班长,你从哪搞来的?真行!”狗蛋和小战士接过半个红薯就往嘴里塞,比起硬得咯牙的玉米棒好吃多了,胃里也舒服了些。 第107页 “我还有两块红薯饼,大嫂说要留到最饿时再吃。”炎林拍拍干粮袋。 这句话提醒了狗蛋,他叫道:“对了,我也有好东西!这东西吃了能御寒!”大家一听都凑上来,狗蛋从小布袋里摸出一把泡辣椒,是房东家里用盐水泡制的辣椒,红红绿绿的辣椒发出一股浓浓的酸辣味,说是雪山很冷,吃上一口会好受一点。 “我要!给我一个!”小战士都凑到狗蛋身边抢起来,狗蛋先往口中塞了一个小红辣椒,他高举右手发给挤过来的小战士,那味道又辣又酸,吃了让人头上冒汗。 部队从头晚后半夜一直走到大天亮,吃过干粮又继续在风雪中艰难爬山。 前面连长在叫喊:“大家注意!我们已走到断崖边,这一带有雪崩迹象......”连长的话音未落,只见小战士脚下的积雪突然象面粉一样扑散开,一个小战士也跟着滑雪向断崖滚去,是方小柱,在最后的瞬间他惊慌的大叫一声:“哥......”转眼间就消失了。 战士们惊呆了,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又一个战士脚下一滑也随着散开的滑雪滚下断崖,战士们穿得一模一样,还没看清是谁人就不见了。 “后退!快后退!”连长、指导员几乎是同时在喊,小战士扭头就跑,惊魂未定。 各班后退一段距离马上点名,确定九班班长张红军不见了,这是一个没有敌人的战场,它无情的夺去了学兵连张红军班长和方小柱战士的宝贵生命。 “方小柱!九班长!”炎林想扑过去,被指导员一把按住。炎林的小伙伴又少了一个,朱冬伢两兄弟更是抱头痛哭,当兵出来才半年,方家三兄弟就牺牲了两个。九班长头天夜晚就在大巴山上扭伤了脚,白天又掉进断崖,小战士悲痛万分,伤心的痛哭。 “各班注意,危险的地方要缓慢通过,脚步踩稳了再过!”风雪中指导员的嗓子都喊哑了,连长嗓门大些,他站在上面不时提醒战士们,生怕再出问题。这个时候队伍已经越拉越长,每个人身体都超负荷,生病发烧的小战士不少,他们走得东倒西歪,都咬紧牙关坚持着。 快到山顶的时侯,战士们迎着风雪几乎都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爬行,前进的速度越来越慢。一团乌云笼罩在炎林和小战士头上,把他们压得喘不过气来,一起出来的小兄弟已经牺牲了七个,炎林大脑一片空白,他机械的爬着山。 从头晚的凌晨两、三点就爬雪山,又走了白天一整天。夜幕再次降临,战士们都很疲劳,在雪地挖个浅坑,把谷草铺在雪地上挤在一起很快睡着了,没睡多久就听见有人在哭喊,可是谁也睁不开眼,继续睡觉。 半夜的温度骤然下降,直达零下三十度以下,实在太冷。炎林和小战士都被冻醒,眼睛眉毛脸上挂着一团团雪霾,手脚冻得僵痛,牙齿上下打颤,炎林感到心藏紧缩疼痛,冷得让人受不了。 小捣蛋冻得直哭,“妈妈!我冷死啦!” 狗蛋也跳起来大哭,就连一向坚强的炎林也被冻得忍受不了,一边哭一边喊道:“妈妈!我要死了!我要冻死啦......”半夜里学兵连小战士哭成一片,他们一面跺脚哭喊一面闭眼打嗑睡,看着实在可怜。 指导员看这样下去不行,小战士非倒在大巴山不可。他迎着风雪站到高处大喊道:“共产党员、共青团员全都站出来!”这个时期党团员还没有完全公开,平时都不知连里谁是党团员。 只见连长第一个走到指导员面前,人群中唿啦啦的站出来一大排人,把小战士吓了一大跳。几乎所有的班排连干部都是党团员。小战士这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这么多党团员,他们一站出来就给学兵连带来一股力量。 炎林强忍住寒冷不再哭喊,他睁大眼睛四下一瞧,心里暗想,“要是我的组织关系给转过来了,那我也是个共青团员,我也会站出来发挥共青团员的模范带头作用!不行,我不能哭!我要以共青团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炎林抹着眼泪走上前站在党团员一起。 “来,大家跟我一起做运动,把身体跳暖和一点,党团员带头动起来!”指导员说完,带头蹦跳着,一帮共产党员和共青团员围在他身边又蹦又跳,还把小战士都拉进去跳起来。这一跳似乎要好一些,不过疲劳了一天一夜没有睡觉休息也不行,雪山上又没有柴来取暖,学兵连在雪山路段拉开长长的距离,跳了一阵后困得一头倒在雪地里就睡着了,连长指导员也各自跟在一个排里休息。 大家睡觉时感觉到身体就象掉在冰窟里,不时有小战士爬起来,躺在雪地里睡觉实在太冷,他们举着油纸伞站起来跺跺脚一会儿又蹲下,一会又站起来跺跺脚,最后有人蹲着也睡着了。 大雪封山,雪花漫天飞舞,炎林和九班小战士们把一部分稻草捆在身上,再把袖口也紧紧扎住,已经没有可添加的衣物了,大巴山夜晚的寒冷超出了他们的想像。 “哥,我要冻死啦!”朱小伢又在哭喊,朱冬伢紧紧搂住弟弟用身体给弟弟取暖。 炎林听见不少小战士被冻得在梦中哭喊,“妈妈,我好冷啊......”大巴山上的风雪夜实在太寒冷,小战士单薄的身体已扛不住了。 第八节 又少了一个班 第108页 雪越下越大,疲惫的小战士都熟睡了,双脚被大雪埋住也没有感觉。 “起来起来!快起来!”炎林好不容易才睡着,不知被谁给一把拎起来,他坐在雪地上迷迷煳煳睁眼一看,连排干部都站在面前,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想站起来,可是腿脚动不了,低头一看,双脚被埋在雪里。放在身上的油纸伞遮住了飘来的大雪,伞上堆积着一团白雪。油纸伞遮不到腿脚的部分被雪埋住,三排长和几个人一边帮他敲打冰雪,一边在脚边的雪上烧稻草,雪化开才算帮他把脚拔出来。 连长一行人把每个排的班长都拉起来,连长让他们赶快把战士们都拉起来。有些班长喊不醒,连长喊道:“天都发亮了,还不起来!师部通知马上叫醒大家,再睡下去会被冻死!” 班长都搞慌了,顾不得拉人,他们一边喊叫一边用脚去踢睡觉的小战士,终于把大家都踢醒,战士们睡得迷迷煳煳,很不情愿的醒来。 狗蛋被炎林连推带踢好一会儿才醒过来,他的两腿冻在冰雪里拔不出来,再看看其它战士也是这个情况,双脚被大雪覆盖了。 炎林顾不过来,他急得大喊道:“排长快来,他们的脚都冻住啦,我一个人弄不了!”各班的班长都在叫喊,学兵连乱成一锅粥。 “连长、指导员,不好啦!这边出事了!他们都、都冻死了......”喊叫的是一排战士,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连长指导员一直担心的事到底还是发生了。 他们向一排赶去,留下几个排长指导小战士们自救。“快点火!把随身带的稻草放在雪上烧,雪化了双脚就能拔出来。”排长们指挥起来,九班战士在正副排长和炎林的帮助下化开雪拔出双脚。 “快把冻僵的战士抱住,用身体给他们取暖!”三排长一边说一边行动,一些小战士的脚已冻麻木了,党团员主动把冻僵的小战士紧紧抱住。 当连长指导员赶过去,那边的情况让人触目惊心,一个班的小战士举着油纸伞蹲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伞上堆满积雪,旁边围着一排的小战士在哭喊。指导员摇晃每一个小战士,才发现他们弱小的身体已僵硬,油纸伞上的积雪堆成了小山尖,就象是一颗刚长出不久的小松塔。 在场的战士哭了,大家喊叫着他们的名字,连里的战士都赶来。炎林惊呆了,他们是被活活冻死的!小战士哭喊着扑过去想掰开他们僵硬的手脚,却已经掰不开了。 红三十团的连队从后面上来,他们立在“小松塔”前落泪嘆息。团长一拍大腿蹲在地上捂住脸无声的掉泪,团政委立在“小松塔”前惊的说不出话。 师长听说后也赶过来,他摘下军帽和学兵连一起向牺牲在大巴山的小战士默哀致敬,大雪飘在头上,才一会功夫战士们就被雪花撒了一头白,师长见状立刻说道:“赶快戴上军帽!不要再冻感冒了!” 这时候红十师部队正在集合,指战员听说学兵连有一个班小战士被冻死,赶来一看都落泪了。再一看学兵连小战士冻得面色发紫,单薄的身体在雪地里显得更加弱小。指战员慷慨解囊,你递来一块破毡子,我送去一顶旧棉帽,这是出发前老乡送给他们爬雪山御寒的。红十师战友无私的支援给学兵连。 小战士一步三回头,大巴山上多了九座小雪包,他们一路西征闯过来,两次翻过秦岭多座大山,没想到...... 难怪老乡们说,冬天的大巴山连鹰都飞不过去。 这一夜,抬上去的重伤员也有被冻死的,头夜部队一直在爬山活动了手脚,第二夜在冰天雪地里睡觉,体弱的战士没能跨过那道坎。 指导员带头唱起歌,一群小战士流泪跟着唱道:“同志们,快拿起刀枪!我们是工农武装。要打倒帝国主义反动派,要创造人民的新世界。敌人在发抖了,勇敢地向前沖!我们是无敌的红军,拼热血头颅,把革命完成,这是我们神圣的战争!” 上山的七十里,一大半路程是在雪地中爬行,山上的七十里,战士们走羊肠小道,攀越断壁悬崖。下山还有七十里,先来到一条死路上,脚下是二十多米深的坎子。 连长让战士都解下绑腿接成一条绳,拽着绳从雪崖上滑下去,一次只能下一个,还没等学兵连战士下完,后面的连队也跟上来。 班长张红军已牺牲,连长宣布炎林接替班长职务。 下山的路基本是连滑带摔滚下山的,在白雪茫茫的大巴山上,顽强的红军部队高举红旗奋勇向前,势不可挡! 两天后,红十师翻过大巴山来到通江县的两河口,战士们在拥挤的小镇上跳着、笑着大声欢唿,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两个团战士拥抱在一起,都抢着挥舞红旗抒发心中最热烈的感情。 红旗下,学兵连小战士也变得抢手,红军战士把小战士举起来往空中抛着,每个人脸上都漾溢着胜利的喜悦。 “哈哈哈,我们翻过雪山啦!”战士们大喊大叫,红军在艰苦的条件下吃没吃的,喝没喝的,没有坚定的信念是坚持不下来。 “我们胜利啦!”山清水秀的两河口欢腾了,欢笑声在山谷里迴荡。 “我们拿下通、南、巴就不用走了,在这里安营扎寨,建立根椐地!”师政委说的消息太鼓舞人心了,建立根椐地是红军的当务之急。红四方面军主力自从被迫撤离鄂豫皖革命根据地一路打过来,每日风餐露宿,饱受了离开根椐地之苦。 第109页 炎林参军半年多部队从没有安顿过,他们太需要大休整。当晚,红十师在两河口休息,这一觉睡得真踏实。 “要是有碗稀饭喝就好了!”一天两根玉米棒子把学兵连战士给饿的够呛,红十师从老乡手里买到一些粮食,战士们吃了一顿杂粮稀饭。 红四方面军歷尽艰辛,一路冲破敌军的围追堵截,又在八百里秦川奇蹟般突出重围,险中取胜。 从鄂豫皖西征的大别山儿女走过千山万水,歷经无数恶战,转战三千里,取得了西征以来阶段性的胜利...... 第一节 进驻洪口场 红军来了,扛着千疮百孔的红旗顶风冒雪翻过大巴山,破烂的军装上残留着雪尘的痕迹,他们信心满满远道而来。就要在这里重建根椐地了,川北的山水草木看着是那么亲切,部队指战员已从思想上先入为主。 红十师从两河口到了泥溪场休息待令,战士们来到清彻见底的溪流边一洗为净。这里的溪水凉的浸骨,有战士脱掉上衣咬着牙踩进水里尽情沖洗。 “快下来吧!这水没有我们家乡的水凉,真痛快!”詹明天挽起裤腿把双脚泡在水里,朝站在溪边的战士招手,一群小战士喜笑颜开冲进缓缓流淌的溪水里,难得的休息机会让小战士缓过劲来,他们跳进水中嘻戏打闹着。 “指导员,这里的山水真美,别看山多路陡,连冬天也是青山绿水的,真是好地方啊!”清清的溪水在身边欢快的流淌,连长眯着眼向远处眺望。 “嗯,谁不说自己的家乡美啊,可这里山清水秀比家乡更美,能在这里建立根椐地也不枉我们跑了三千里路啊!”指导员解开领口上的扣子,蹲在溪水旁洗把脸,迎面吹来的山风让人格外舒爽。 炎林独自坐在一边想心事,清澈的水中出现了自己的倒影,他越看越象承山。如今他们已远去,炎林望着水中的倒影暗自伤心,小兄弟一张张灿烂的笑脸在脑海里浮现...... 三二年十二月下旬,红四方面军总部率领红十一、十二师进入通江,并举行了入城仪式。 那天,小小的通江县城象开了锅的热水一样沸腾起来,县城里锣鼓喧天,入城部队在几十面红旗的引领下迈着整齐地步伐走进县城,红军部队把口号喊得震天响,方显出英雄本色。 紧接着四方面军兵分三路,各自奔向一方,先后解放南江和巴中。 几天后,作为全军后卫的红十师又成为预备队,从泥溪场开进通江县东北方向的洪口镇。三十团和师部住在洪口场,二十八团也住在二十几里外的龙凤场,二十九团自从跟着七十三师当先谴队翻过大巴山后,就再没有回十师。 来到洪口场的这一晚红十师没有给群众添任何麻烦,三十团部队都睡在老百姓的屋檐下。小雨点滴滴嗒嗒淋在身上,学兵连战士在寒冷中度过一夜,冻得嘴唇发紫却不声不响,不惊动住家群众。清晨,大街小巷被红军打扫得干干净净。 疲惫不堪的红军部队秋毫无犯,很快赢得群众交口称赞,老百姓开始对他们刮目相看。有人传红军是土匪,共产共妻,红鬍子红眼睛,有老百姓信以为真。现在见到的红军战士都那么和蔼可亲,助人为乐,心中的阴影没有了。 小战士在寒冷之夜被小雨淋了一晚,大多数人都冻感冒了,却没有一句怨言。 “来来来,大家快来喝姜汤!”老乡送来生姜说能治感冒,炊事班长熬了一大锅姜汤水给小战士,满满一行军锅的姜汤水被很快喝完,战士们太冷了,这滚烫的姜汤水真是雪中送碳,喝了立刻就发出汗,炎林感到舒服多了。 吃完早饭,三十团分头在街头巷尾做宣传,老乡围过来听他们说什么,红军要宣传的内容都是和老百姓息息相关的事,老百姓爱听,人越来越多。 学兵连小宣传员忙得不亦乐乎,他们敲锣打鼓来为群众演出小节目,为了让红军的政策深入人心,吴指导员也亲自上阵。炮连也来了,他们的连长老远就笑嘻嘻的对学兵连指导员打招唿:“指导员!搞好军民关系人人有份儿,也算上我们一个!” “行啊!你老兄来还有什么话说,只是别几炮把我们轰走就行啦!”指导员风趣的和他开起玩笑。 师团干部们站在街边听取地方武装部几个同志做地情介绍,这一带土匪猖獗,动不动就来袭扰老百姓,想躲都躲不掉。 一些当地的开明绅士赶来欢迎红十师到洪口场,他们是爱国人士,在后来的日子无私的帮助红军度难关。 见小战士正在街头宣传,一个老先生摇头晃脑吟道:“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他捋捋飘逸的鬍鬚,转身向身边的指导员询问:“老朽才疏学浅,敢问这位长官,这些小兵看上去欢天喜地,他们是自愿当兵的吗?” 指导员的水平高,他一下就听出老先生的诗句。“老先生好才学啊,这可是陆游诗中的名句啊!老先生,我们是工农红军,是人民军队,小战士都是自愿参军的。”看小战士生龙活虎的样子,老先生若有所思点点头。 “红军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真是仁义之师啊!”老先生感慨道。 学兵连刚来洪口场就闹了个大笑话,司务长自从西征以来常与外地老百姓打交道,一路上便操起一口极不标准的普通话,他给连长说道:“今晚有杂粮饭,老百姓给我们送来不少豆腐鱼!有下饭菜了!” 第110页 晚饭时战士们盛上一碗杂粮饭,一个班围成一圈。炊事班长带着几个炊事员端上几盘鲜红麻辣的豆腐乳放在圈子中央,还有一大锅味道鲜浓的酸菜豆腐汤,汤上面还飘着几颗葱花,看着就让人眼谗。 战士们饿坏了,赶紧就着麻辣豆腐乳刨完饭,却一直不见豆腐鱼端来,狗蛋心急的喊道:“老班长!快上豆腐鱼!”话音刚落,连长、指导员楞了一下大笑起来。 狗蛋茫然的问道:“你们笑啥呀?司务长说今晚改善生活,还有老百姓送来的豆腐鱼......”他学起司务长说话的腔调。 “哈哈哈,你可真有意思......”连长放下碗筷嘿嘿的笑着,战士们和狗蛋一样茫然,不知连长、指导员在笑什么。 指导员忍住笑指着盘里的豆腐乳说道:“这不是你们湖北的家乡话吗?豆腐鱼!”狗蛋彻底傻眼了,湖北话的鱼和乳是谐音,战士们恍然大悟,一个个笑得前仰后翻。 通江处在川陕楚蜀交界线上,它置身于高山峡谷中的一个低处,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三面向山,一面靠水,老百姓就住在山脚下的河岸边。 川北地方党组织和川北游击队一直活动在四川军阀的眼皮下,红四方面军在此安营扎寨可说是耳聪目明,有很大的迴旋余地。红军更看中这里三山夹两谷、进可攻退可守的险要军事地形,可就势取利,以逸待劳。 红军中不乏军事人才,连战斗经验丰富的老战士也看出几分门道,此地不仅山清水秀风光好,地势也犹为险峻。红四方面军在这里建立根椐地,顺应了天时地利人和,可谓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第二节 为民除害 早操训练时,连长在前面喊口令,“一、二、三、四......”很快跟来一群半大小孩,一个胆大的小孩伸手向炎林的枪口摸去。 “你好,小鬼!这傢伙可不是闹着玩的。”炎林象老大哥似的喊着调皮男孩,一边把他不安分的手给推开。 “红军哥哥,这个送给你!”小孩塞给炎林一样东西撒腿就跑,是一把桃树丫做的弹弓,炎林很喜欢,他把弹弓藏在身上。 学兵连跟在三十团连队后面沿着村庄向山上跑去,一个来回要跑二十多里。刚跑上山,只见林中窜出一头野猪,它停下来看看又向前窜去。“野猪!是野猪!”小战士兴奋了,大家望着连长,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开枪射击。 “连长!再不打野猪就跑掉啦!”一群小战士急了。 连长并不理会他们,战士们只得眼看着野猪从视线中消失,就象是到嘴边的肥肉没了。 就在小战士沮丧时,林中窜出一群野猪,一群刚过去另一群又跟上来,接二连三的把战士们吓了一跳。 小捣蛋喊道:“哎呀,刚才幸好没打,要不然我们就被野猪包围啦!”炎林是山里长大的,他从没见过成群结队这么多的野猪,当地老百姓告诉他们,野猪经常下山祸害庄稼,农民拿它没有办法。 回到连里,连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指导员,“向团里请示批准我们打野猪为民除害,还能解决温饱给战士们改善伙食。” “行!等连里号到房子再说!”没有住房,已进入一月的气候学兵连还露宿在外,很多小战士都是重感冒,指导员急于解决这事。几天后,当地群众主动给部队腾出空余房子,学兵连终于有安生之地。 “团长、政委,我们想......”连长兴沖沖赶到团部,话没说完就被团长打断。 “又是打野猪!这不是你们操心的事!我们正考虑明早上山蹲守,不过,小鬼不要去凑热闹,弄不好会伤了他们。”团政委想得很周到。 “我们手里有武器,不会有问题!”连长可不想错过这次机会。 “我看你就是个孩子王,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团长话一出口,连长摸着头嘿嘿的笑了。 团长不让学兵连参加,第二天一大早,团里的战士都背着大刀提着棍棒向山上跑去,部队上山后静静的在林中蹲守,学兵连借出操趁机去看热闹。 林中有异响,“野猪来啦!大家做好准备!”团长压低嗓子喊了一声,战士们举起刀棒等待着。 一群野猪过来,胆子大的战士操起傢伙向野猪逼进,野猪抬起头瞪着一对发红的小眼睛,瘦长的嘴脸上露出几颗长长的獠牙,看起来狰狞恐怖。野猪的速度快得惊人,不惹它便罢,要是把它惹急了,它能一头撞死人。 战士们钻进林子里追着野猪一阵乱砍乱打,野猪在林中窜来窜去,有的把梭标向野猪投去,梭标穿进野猪的皮毛,它抖抖身子梭标就掉在地上,野猪背上倒立的棕毛如刺一般坚硬。有人把铁钩向野猪身上砸去,还有人趁机把绳索甩过去套在它头上。野猪发怒了,带着被套上的绳索向人群冲来,它的进攻性很强,战士们时而躲闪。 四处乱窜的野猪东顶西撞,小战士飞快的爬上树躲避。 一头野猪撞在树下,粗壮的大树摇晃起来,树叶和碎枝落下,野猪被撞得头破血流,被战士们冲上来你一刀我一刀给捅死。 “你们不要下来!就呆在树上!”指导员大声叮嘱,生怕他们出事。小战士骑在树杈上看着野猪乱窜,战士们奋力追赶,经过一番追逐,团里打到几十头野猪。给师里和兄弟团送去一部分,团里把余下的野猪分到连队自行安排,给战士们改善伙食。 第111页 三十团每天都在训练,训练完等开饭的功夫小战士也不闲着,追来追去的打闹,天性使然。 “我们来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好不好?”指导员的提议得到一唿百应。 指导员和连长当老鹰,两个排长当母鸡,战士们当小鸡。小战士一个个牵着衣角,队伍变成两条长龙。两个排长展开双手保护后面的小鸡,两只老鹰左沖右撞想钻到排长身后抓小鸡,小鸡队伍在母鸡身后躲来躲去,快乐的童年游戏在学兵连重现,这个冬天不觉得冷。 别开生面的游戏在洪口场红十师驻地展开,团里的战士都来看热闹。 师长打老远就看见了,他快步来到队伍前,“嘿嘿,好玩!我也参加!”连长停下脚步吃惊的望着师长。 小战士高兴的嚷道:“好啊,我们是小鸡,师长当什么呀?”师长也不摆谱,乐意和小战士一起玩耍。 “我当老鹰!哎,你这个团政委怎么在一边袖手旁观呢?快来和我一起当老鹰!你们两个站进去当小鸡!想当母鸡也行!”师长童心未泯,还让詹才芳也来玩游戏。连长、指导员索性站到一旁看起热闹,师长伸手做出老鹰展翅飞翔的姿势,舞动着两手开始抓小鸡,惹得一旁看热闹的指战员捧腹大笑。 “老鹰,老鹰,快来抓我!”小捣蛋快活的喊叫。 “喝!看不出你这个师长还是个老顽童嘛!”师政委周纯全看了一会就走开了,也难怪呢,这时的师长还不到二十四岁。 路过这里的老百姓觉得这支部队很有趣,小战士在玩游戏。老乡笑呵呵的放下背兜坐在地上观看,听说两只“老鹰”分别是师长和团政委,他们惊讶的合不拢嘴。 “红军真好,当官的和当小兵的还能玩到一块去,要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哪!”老乡和战士们聊上了。 “是啊,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自古以来君臣之间不可逾越。红军官兵平等,和蔼可亲,这样的军队深得民心哪!”经老百姓一传十、十传百,起到了良好的口碑效应。 晚上小战士准备休息,炊事班长大嗓门喊道:“小鬼,给你们烧了热水,都洗洗脚,驱驱寒!”能洗到热水,大家都跑到炊事班淘水,痛痛快快把脏脚洗干净。 炎林出去好一阵才回来,指导员明知故问:“九班长,你干什么去了,磨磨蹭蹭的才回来。” “这时候了还能干啥,解手去了呗。” 指导员点点头,向刚躺下的小战士问道:“你们成天说解手解手的,知道它的由来吗?” “不知道,什么由来呀?指导员,快讲!”小战士一个个翻过身睁大眼睛盯着他。 指导员取下眼镜擦了擦有些雾水的镜片,不慌不忙说道:“咱们红军战士都是自愿参军,而国民党军队大部分是被抓壮丁强拉去当兵的。壮丁常在路上熘走,国民党部队怕壮丁跑掉,用绳子把壮丁的手捆住,每当壮丁要方便的时侯就喊一声,报告长官,我要上茅房,给我解手。就这样,解手这句话就流传开了。” “哈哈哈......”小战士大笑。 炎林顿悟道:“有意思,难怪国民党军队追不上我们呢,原来都是解手的队伍啊!” “解手的队伍?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其实这个典故早在清朝时期就有了,一直沿用到民国,后来国民党军队也是靠抓壮丁充军,他们继承了这一套捆手又解手的笨方法。”指导员让小战士了解到其一,又把其二告诉他们。 第三节 猴子惹祸 三三年一月初,红四方面军几个师分别攻打占领南江、巴中等地,红十师预备部队分布在通江洪口镇前面的几座大山上站岗放哨,严密监视北面方向。 部队刚进驻通江,经常没有粮吃,红十师指战员飢一顿饱一顿,日子过得很艰难。 学兵连每天搞训练,一两天吃不到一顿饭已是常事,头天搞完训练没吃到一口饭,第二天照常训练。早上出操跑到上山,炎林和几个小战士饿得实在跑不动掉队了。 在返回途中见半山坡上有一户人家,他们去找老乡讨口水喝。老乡一见他们就急忙说道:“小同志,给我帮个忙行吗?” “老乡,有事尽管说,我们一定帮助你!” “是这样的,去年夏秋眼看玉米已成熟,没等我们抢收就被山上的野猴子把包谷全掰光了,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了。红军是好人,我带你们去山里找猴子的老窝,帮我夺回粮食行吗?”老乡急得不行,脸上布满愁云。 这事听起来稀奇古怪的,炎林疑惑地看着老乡,见老乡的眼神里透出诚恳和辛酸,身边站着两个瘦骨伶仃的孩子,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行!老乡!我们回去叫人,一定帮你夺回粮食!”炎林看着周围的环境,记住了老乡家的位置,小战士淘一瓢水把肚子灌了个饱。 回到连里,炎林悄悄给班里战士说起这事,战士一听都愿意去帮助老乡,他们这岁数本来就淘气,听说要和猴子打交道,一个个高兴的手舞足蹈。过了两天趁休息时炎林带九班战士找到老乡家,老乡见一个班的小战士荷枪实弹站在面前,眼前一亮,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第112页 “没想到你们真来了,红军言而有信,我这就带你们去!”他回屋操起一桿老套筒子和两个大麻袋,领着小战士飞快的向山上奔去。 他们来到密林深处的山崖下,上面突然飞下石头,一个小战士猝不及防被石块砸伤。 “不好!有情况!快撤!”炎林向身边的战士喊道,九班战士架着头部受伤的小战士往回跑,炎林边跑边想,难道老乡是在骗他吗? 就在他疑惑时,老乡在前面喊叫。“不要跑,小同志不要跑!我们到了,猴子就在这座山上!”老乡向他们招手。 “不对!山上有土匪向我们扔石头!你在骗我们!你是什么人?”狗蛋气愤的向他吼叫。 “哈哈哈,啥子土匪哟,是猴子在捣乱,你们跟我上去两个人,其它人在下面等着。”听他这样一说,炎林和小战士将信将疑,又看不到上面的情况,到底是猴子还是土匪很难断定。 “难道猴子也会用石头向人攻击吗,这怎么可能?”小捣蛋一惯善于分析,可是炎林却有不同的想法。 “不管是真是假我们也要试一下,是土匪我们就干掉他!是猴子我们就找到了粮食,我和老乡上去,你们留在这里掩护我!”炎林做出决定。 “我跟你去!大家在下面掩护!”狗蛋担心炎林一个人上去有危险,多个人好搭把手。 学兵连小战士一个个都是鬼机灵,见炎林、狗蛋跟老乡向山崖上攀爬,小战士自动守在两端准备交叉掩护。山上还在稀稀拉拉的扔石头,没有开头勐了。 三人向山崖攀登,在快到山顶处发现一个山洞,老乡点着火把进去一照,只见洞里有一大堆黄灿灿的玉米棒子堆在地上,他们忍不住望着粮食哈哈大笑,原来真是猴子干的坏事!猴子成群结队下山偷摘庄稼地里的玉米,再一点点的搬回洞里储藏。 “老乡!这么多玉米,你家两年都吃不完啊!”炎林估摸着洞里的粮食,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这一趟没有白来,帮助群众解决了困难。 “小同志,吃不完不要紧,只要你们帮我把够我家吃一年的包谷搬回家,剩下的包谷我全部送给你们!” “真的吗?老乡,你要是愿意就卖给我们吧!红军有纪律,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炎林和狗蛋一听就笑了。 “嗨!小同志,我家每年种的包谷一多半都是拿去卖的,今年这些是拣回来的,全靠你们帮了大忙,我不要钱!就送给你们!”老乡很慷慨。 “那可不行!老乡,要是我们破坏了纪律会受处分的,你要是不肯收钱我们不会接受你的玉米!”炎林斩钉截铁的说道,老乡抛不过他,只好同意。 “哎!朱凌锋!真是猴子干的好事!让大家在下面拣玉米棒子,你快回去叫连长派人来运玉米,别忘了叫司务长来付钱!”听见炎林喊话,小捣蛋放下枪枝松了一口气,刚才他们的枪口一直是朝山上瞄准的。 还不等三人往山崖下丢包谷猴子就来了,发现有人进洞,上百只猴子围了过来。 “不好!快开枪!”老乡取下猎枪射击驱赶,砰砰砰,枪响了,受惊的猴子唧唧叫着往后退,躲到树后偷窥,声音变得低沉悽厉。 狗蛋瞪着一对大眼睛端枪守在洞口和猴群对恃着,老乡忙着从洞里往洞外搬运玉米,炎林忙着从洞外向山崖下扔去,下面的战士忙着收拢成堆。 猴子也很聪明,见对付不了洞口的人,便退到一边继续向山下扔石头,小战士向猴子的方向开了一枪,猴子顿时安静下来,谁知它们只老实了一会儿,过一阵又开始扔石头,把下面拣玉米棒子的小战士折腾的够呛。 小捣蛋跑回来报信,连长一听有玉米也高兴了,他一拍大腿喊道:“快叫司务长一起出发!二排、三排!带上绳子麻袋跟我走!一排留下值日!”小捣蛋带领两个排来到山崖下,先帮老乡把玉米运回家,再把老乡所卖部分带回来,这下学兵连解决了好些天的粮食。 “干得不错嘛!”连长拍拍炎林的头,他高兴了好一阵,没想到意外掉队竟有这么大的收穫。老乡为感谢学兵连的热心帮助,送了一罐自家腌制的辣海椒和酸腌菜,让战士们在寒冷的大冬天就着它下饭也浑身冒汗。 第四节 报案的粮贩 学兵连进驻洪口场不久,对周边地形还不太熟悉。晚饭后指导员领着一、二排下河洗衣服,学兵连一下清静了许多。 连部来了两个老乡,一进门就号啕大哭,值班小战士不知怎么办,叫来连长。“老乡,不要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见连长询问,一个长得熊腰虎背的老乡连比带划哭诉道:“同志,我们是外地来贩粮的,刚才被土匪打劫,把粮食和老婆都抢走了!快帮我们把人和粮食夺回来吧!” “哦?有这事?光天化日之下就来抢人抢粮,土匪太猖狂了!他们有多少人?”连长紧皱眉头,老百姓的事就是红军的事,不能见死不救。 报案的粮贩想了想,“好象有七、八个人。” 连长站起来宽慰道:“老乡,请你们放心,我们一定追回粮食和人!请二位前面带路!”一个小战士上前拍了拍两人的腰和身上,没有武器。 第113页 “九班长!叫上九班跟我去追土匪!”情况紧急,连长留下三排长带两个班留守值班。 “是!”炎林跑出门外,九班是机动,正在屋里聊天的小战士立刻集合,在粮贩的带路下向田野奔去。 沿着田埂追了几里路也没见到土匪的影子,连长看了看周围的地形,青山环抱,对面山下有一条河,一座木桥,还有大片农田。 就快到山下,粮贩走的很快,战士们一步不拉跟在后面。“你们确定是从这条路过去的吗?”连长有些疑惑,土匪押着粮食和人跑不了多快呀,怎么会追不上呢? “没错,就是这条路!他们就是从这里上山的。” “快!跑步跟上!”九班已来到山脚下。 炎林感到不大对劲,他攀着连长的肩膀悄声说道:“连长,你听,林子里有动静!”战士们停住脚步观察山上的情况,连长悄悄打开驳壳枪的保险。 林中突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你两个憨包,还不快跑!”憨包是啥意思?刚来到四川的小战士没有听懂,但后半句话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山上是什么人?小战士回头一看,不好!带路的粮贩已撒开脚丫向附近的稻田奔去,原来他俩是土匪。 “啪!啪!啪......”林中响起枪声,分明是在掩护土匪逃跑,子弹从战士们头上飞过,他们中埋伏了。 “九班长!你带两个战士去抓回这两个土匪!其余的人跟我去消灭山上的土匪!”连长紧盯着山林头也不回的说道。 “是!连长!”炎林见土匪已跑远,马上叫了两个小战士。 “张元!朱智勇!跟我来!”三人追到稻田边,土匪却不见了。 狗蛋端着枪大吼道:“快出来!再不出来我要开枪了!” 一阵寒风吹过,土匪无影无踪。 冬天的稻田里只有稀泥和腐烂的稻茬,田埂边长着一簇簇枯萎的干草。从田里到田埂接近一米深,再加上有枯萎的干草遮挡,土匪足以在稻田里藏身。 三双眼睛警惕的在稻田来回扫视,什么也没发现,三个战士端着枪朝前面追去,不能让土匪从眼皮下熘走,追了好一阵仍不见人影,炎林心中暗暗窝火。 天色已暗淡,三个小战士在田梗上来回奔跑,盯着经过的每一块稻田。 两个土匪并没有跑远,就藏在田梗下,见天色渐黑开始下手。 一个大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趁小战士不备突然从后面扑过来,后面的张元和狗蛋跟土匪扭打起来。土匪突然出现,刚才还无踪迹,现在却从背后突然袭击,让小战士措手不及。 走在最前面的炎林转过身来想要射击,端着枪却无从下手,几个人在炎林眼前扭打,开枪搞不好会造成误伤,同在一条田梗上,想帮也帮不上忙。 就在这时,炎林后脑勺有一股凉气袭来,不等他反应过来就被另一个土匪摔倒。 土匪狞笑着弯腰准备取枪,倒地的炎林抬手扣动板机一枪将土匪撂倒,见土匪捂着胸口倒下,炎林还不放心,爬起来又用枪托狠狠砸土匪的脑袋,土匪挣扎几下便不动了。 幸好炎林的枪横挎在脖子上,倒地时枪才没有被摔掉。这半年多的兵没有白当,天天跟国民党部队打交道,面对面搏斗也不是一次两次,久经战火考验的小战士在土匪面前也不手软。 两个小战友被兇悍的土匪打倒,差点滚进田里,炎林刚向土匪靠近就被他飞起一脚踢进稻田,这下枪也被甩出去,他满身稀泥从田里爬上来。 三个小战士手中都没了枪,两前一后与匪徒格斗,在狭窄的田埂上始终制服不了土匪,打了一阵谁也没占上风。狗蛋急了,他向后退了几步,再冲上来一头向土匪撞去,土匪站不稳,两人一起摔进稻田。 炎林和张元也跟着跳进田里,他们揪住匪徒的衣领在稀滑的水田里滚来滚去。这傢伙很狡滑,在扭打中趁机把上衣挣脱光着上身,浑身的稀泥,这下更难抓住他。只好赤手空拳把土匪围在中间,他们喘着大气僵持一会儿又扭打起来。 “这样不行,给他来个声东击西!想办法制服他!”指导员常给他们讲孙子兵法,炎林在这里用上了。 狗蛋喊道:“我先来!啊......”他虚晃一拳做出要打的样子跨出一步,土匪紧握双拳嚎叫一声扑过来,狗蛋闪身躲开。炎林和张元趁土匪前沖时借力打力,从后面合力把土匪撞倒。 狗蛋骑到土匪身上勒住他的脖子,张元死死压住土匪的双脚,炎林摸出手榴弹,对准土匪的脑袋勐击,这傢伙顿时没了气。 当他们找回枪枝再赶到山脚下,连长那边刚结束战斗,土匪被消灭掉几个,女土匪早早就跑掉了。 “怎么,你们没抓到土匪吗?”连长看着浑身是泥的小战士有些奇怪。 “连长,土匪太狡滑,躲在田里袭击我们,最后被我们干掉了!”狗蛋抢在前面告诉连长。 “嗯,好样的!今晚发生的事情很突然,也给我们敲响警钟。土匪是冲着我们学兵连来的,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以后要提高警惕,不能单独外出!”战士们认真听连长讲话,想不到在这好山好水的地方也有它复杂的一面。 “是!连长!我们保证不单独外出。”小战士组织纪律性很强。 第114页 这以后,红十师多次组织力量反击土匪骚扰...... 第五节 劝降 通江县有个诺水河镇,它的魅力无处不在,有浩翰的林海,怪异的峡谷,神奇的溶洞,还有壮观的飞瀑与暗河。 诺水河的风景如此美丽,洪口也差不到哪去,洪口场山清水秀,两河一溪把镇子分成了四大块,身临其境的红十师指战员充分领略到洪口镇美丽的山色风光。 就在这风景如画的地方老百姓却经常遭到土匪抢劫,土匪还常来袭击红十师两个团的警戒部队。 二十八团驻地龙凤场与万源接壤,前面就是竹峪关,他们是通江与万源的第一道防守部队,另有师特务营在万源地界的竹峪关一线。红十师在监视万源之敌的同时,还要抽出兵力来对付这帮土匪。 通江一带土匪很多,他们昼伏夜起,杀人越货,老百姓一提到土匪就谈虎色变。特别是在两河口还有个最大的土匪老窝,有好几百个土匪住在那里,他们带着傢伙打劫,群进群出,谁也惹不起。两河口的群众受害最深,胆子小的差不多都迁走了。 因为民愤太大,老百姓积怨很深,过去刘文辉部队来到两河口剿匪,打过几次也没动着土匪一根寒毛。不是土匪有多么能打,是土匪窝子的地势太险要,没法攻上去。 “师长,派我们团去端掉土匪老窝吧!让老百姓平平安安过个年。”三十团团长主动向师长请战。 “想端掉土匪的老窝没那么容易!武装部同志介绍过,刘文辉部队来过几次都没拿下,我们研究一下再说。”师长背着手来回踱步,他也想打,到底怎么打还没想出办法。 “土匪盘踞在两河口的曲江洞,洞里长期住有两、三百人的土匪,洞子在不到山顶的悬崖上,要想硬打不是办法。可也不能眼看着他们祸害老百姓,我们来个先礼后兵!劝说土匪下山投降,争取把他们拉过来!” 师政治部主任的建议得到师团干部的一致贊成,早在鄂豫皖根椐地时期红军就多次与国民党将领有过谈判,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师政治部主任傅钟揽起这项工作,负责对土匪劝降。傅钟能说会道,是红四方面军中的一支笔,红军中不可多得的人才。早年和周恩来等一批进步青少年去法国勤工俭学,在学习期间投身革命,参加中国共产党。 师政治部主任真有本事,做分化瓦解土匪的工作很有一套,劝土匪不要与红军和老百姓为敌,联合起来与国民党部队作战。经过他反覆做工作和努力劝说,土匪头子竟然松口,同意让跟了他十几年的土匪下山弃暗投明。这决非易事,里面有傅钟很大的功劳。 根据这个情况,师里立即做出决定,把土匪整编为独立营。 不过土匪头子却有所保留,他不肯让出盘踞在曲江洞的土匪窝,那是他打了十几年的江山,他留了一手,坚持要留下几十个弟兄把守老窝。 红十师对此有异议,不管留多留少,留下的土匪难免还会下山骚扰老百姓。 土匪咬住这一点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安定一方,师里提出派一个班进驻曲江洞,与留在老窝的土匪同吃同住,经过一番交涉土匪头子最终同意了。 余下的大股土匪集中到洪口场十师所在地报到,被编进独立营,每日与三十团一起参加训练。学兵连战士突然看到那么多的土匪,一身匪气,随身带来大刀和枪枝,破烂的枪枝看着实在不咋地,可是他们的到来却让老百姓害怕。 小战士不明白为什么红军要接收土匪,排长也说不清,还是指导员说明白了。“红军打富济贫,为穷人打天下,让穷苦人翻身当家做主人。虽然他们土匪成性,但也是爹妈生的,也是苦出生,也知道靠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并不光彩,连他们的父母在外都抬不起头来......”还让战士们试着去接受他们。 老百姓听说土匪下山被编进红军部队,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奔走相告。“土匪下山了!已经到了洪口场......”有些人连后面的话都没听完就给吓跑了,学兵连的房东大妈也吓坏了。 “妈,两河口的土匪到洪口场了......”房东大妈的儿子老远就兴奋的大喊大叫,房东大妈正在家门口晾衣裳,忽然听儿子说土匪来了,腿一软跌倒在地。 “儿啊,快跑吧!晚了就跑不掉啦!”房东大妈坐在地上让儿子先跑,她已吓得面如土色,儿子跑过来扶起她。 “跑啥子嘛,我还没说完你就吓成这样,不晓得为啥子,他们自己跑来让红军收编了!”儿子的话不一定准,房东大妈将信将疑,直到问了学兵连战士才确定这是真的。 真是百年不遇的大新闻,老百姓站在远处观看整训的土匪,奇怪他们怎么会心甘情愿加入到纪律严明的红军队伍中。“土匪是不是中邪了?自由散漫惯了,跑到这里来吃苦?” “我看这里面有名堂!他们又不是没来打过红军,一下子转变过来哪有那么容易?”老百姓纷纷议论,各说不一。 “怕啥子嘛,既然红军能收编他,就一定能够改造他!”地方武装部同志对红军充满信心。 “你看改得了吗?吊儿郎当的样子和红军战士区别太大了。”老百姓都不相信土匪是真心接受改编。 第115页 不管怎样,红十师欢迎土匪前来接受改编,可以安抚一方百姓,部队也少了后顾之忧。首先要加强他们的组织纪律性,还要从思想上改造他们,派去的干部格外负责。 “嘟嘟嘟......”清脆的哨音响起,睡惯了懒觉,新改编的战士还不习惯早起,营长教导员带领他们出早操。别看他们队列不整齐,可是跑上来回二十几里山路他们面不改色气不喘,如履平地。 早操时独立营赶上来超过学兵连队伍,改编战士边跑步边开玩笑:“嘿!这么小点,哪来的?是来混饭吃的吧?”一句话把小战士给气得够呛,却没人答话,团政委宣布过不要和新改编战士发生争执,一切以大局为重。 “哼!谁是来混饭吃的还不一定呢!”有战士气嘟嘟的小声嘀咕,被指导员及时制止,他知道,如果这些人改编得好也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对他们应该以鼓励和教育帮助为主。 第六节 深入虎穴 那头土匪已接受改编,这头一个班要住进土匪窝与六、七十个土匪打交道,这不是件容易的事,一个班对两个排兵力的土匪,任务艰巨。 师里派了一个警卫班去执行这项任务,警卫战士灵活机警,把他们派去再合适不过。 师警卫班跟着带路的土匪匆匆向两河口土匪老窝赶去,三十团去了一个排护送。警卫班战士有备而来,每人都有两把枪,腰插一把驳壳枪,一式的冲锋鎗挎在脖子上。子弹上膛,一手压在枪把上,随时可扣动扳机。 出发前师首长有过一番仔细交待,这是一项艰巨的任务,谁敢保证土匪就不翻脸。一个班仅有十二个战士,住进洞里长期和众多土匪打交道,确实让人不放心。 两河口与洪口镇一样,山连山,山下是河流,民房就在山脚的河边。 战士们半天赶到两河口土匪盘踞多年的老窝,“到了,上面就是。”土匪停下脚步朝悬崖上指了指,战士们抬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土匪窝竟然在一个六百多米高的悬崖半山腰上,上去的梯子是用铁链子做的天梯,足以看出土匪所下的功夫有多深。下面是一条宽宽的河道,难怪刘文辉部队打不下来,根本就无法攻打。这样的山地就是飞机大炮也起不到作用,洞口开在悬崖半腰侧壁,住在里面极为安全。 战士们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 晃晃荡盪的的天梯看上去很悬,土匪爬天梯的动作快得令人乍舌,他们身手敏捷,看得出是早已练就的本事。排里战士眼见警卫班战士爬上去进了山洞,好一阵都没有离去,他们在担心警卫班战士进去会不会出事。 三十团这个排和警卫班战士就此告别,他们并没有走远,为了确保警卫班战士的安全,三十团抽出这个排一同前往,就住在山下以保持联繫。 见红军战士一个个全副武装,洞里的土匪流露出羡慕的眼神,围上来争着要看他们手中的枪,“喂,兄弟,把你的枪给我玩一下,打两枪试试!”土匪的要求有些过份,战士理所应当拒绝了。 “老哥,枪就是我的命!这命哪能随便借给人玩呀?你说是不是?”警卫班战士笑嘻嘻的回绝。 警卫班战士进洞就观察地形,洞里很宽畅,有几处堆着抢劫来的物品,按照种类不同各放一处,土匪吹嘘这些粮食足够他们吃上好几年。更让人惊讶的是,洞里下有一条很深的暗河足足有几十里长,据说是从大巴山下能通到陕南,难怪土匪占着不愿撒手。 洞里物资丰富,吃喝不愁,两边很快就混熟了,一时倒也相安无事。土匪每天在里面喝酒划拳,再不就是躺在窝里吸大烟,日子过得逍遥自在,洞里的烟味可把战士们给熏坏了。 警卫班战士与三十团一个排每天保持联络,他们很辛苦,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战士们枪不离手,全副武装在洞里住了两个月。 土匪满身酒气来到战士身边,“兄弟,喝两口!别见外嘛!”战士摇摇头走得远远的,他们看不惯土匪习气,却不得不成天与土匪厮守在洞里。土匪越是随便,他们越是保持高度警惕。 土匪头子变挂了,这是一群强悍的匪徒,落草为寇以后一直匪性难改。警卫战士身上的二十四把长短枪让土匪眼红,早就想归为己有。 观察了近两个月,见战士警惕性很高不好下手,就选在半夜动手,这晚土匪不露声色早早的睡去。 夜里,见警卫战士已经熟睡,土匪摸到在洞口外先对警卫班哨兵下手,一个扑过去土匪卡住捎兵的脖子不让他喊出声,另一个土匪把他往山崖下推,下面就是大河,哨兵拼命反抗。 师首长派警卫班进驻土匪窝是有道理的,警卫战士训练有素,擒拿格斗无所不能。他们睡在洞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有风吹草动马上就能察觉,睡觉都枪不离手。警卫班长感觉到洞口外有异常,抬头一看,几十个土匪提着老套筒子和短刀悄悄向他们摸来。 “哒哒,哒哒哒......”警卫班长端着冲锋鎗向土匪射击,正在睡觉的战士听见枪响一跃而起,举枪向迎面扑来的土匪开火,土匪被勐烈的火力打趴下。 土匪头子仗着人多,嗷嗷的叫嚣道:“弟兄们!我们人多,踩也要踩死他们!都给我上!”土匪头子一鼓动,喽罗们一窝蜂涌上来。 第116页 “放下武器!赶快投降!争取宽大处理!”警卫战士义正言词警告土匪。 “投降?你当我们傻呀?老子今日有酒今日醉!活就活个痛快......”土匪油腔滑调冲过来。 “你们放着重新做人的机会不要,还想出去祸害老百姓?不怕死的就来吧!”身经百战的警卫战士与土匪近距离交战,没有浪费一粒子弹,一个警卫班的兵力对付多于自己六倍的土匪全然不在话下。 战士们打得很英勇,土匪没想到红军战士反应这么快,睡着就跟没睡一个样,竟然抢在前面先发制人。 这群土匪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又没经过正规训练,土匪不经打,哪是警卫战士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扔掉破枪跪在地上举手喊道:“别打啦!我们投降!” 战士们将土匪押回洪口镇,不但师部和三十团战士们吃惊,独立营的改编战士更是大吃一惊。“大当家的干的这叫什么事?让我们投奔红军,他自己却躲在洞里干起来?” “早知道我就不来了,这里太苦了!”一些独立营的改编战士表示不满。 独立营干部们经过摸底,发现不少改编战士流露出厌倦情绪,红军过得太苦了,就象苦行僧一样,吃没吃的,喝没喝的,纪律性又强,自由散漫的土匪受不了。 给师里汇报后同意让他们自己选择去留,红军本来就是自愿参军,独立营对要求回家的人一律放行,是留是走自便。一些改编战士经受住考验自愿留下来,一些贪图享受的土匪邀约着走了。不过,那个洞子土匪再也回不去了,已被三十团这个排占领并充分利用起来。 “走掉也好,免得生事!”战士们也看不惯一些土匪吊儿啷噹、不服管教的样子。 “警卫班真是太厉害了!一人对付六、七个土匪,还是在睡觉被突袭的时候,反应真快呀!”炎林和小战士佩服的五体投地。 第七节 阻击 战士们在训练期间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当地很多男人不下地干活儿,穷得连饭都吃不起还成天躺在家里抽大烟,战士们很不理解。 下地干活的大都是些女人,她们种的不是粮食,是大烟。不是普通的大烟,它叫罂粟是毒品。放眼望去,地里遍地都是绿油油的大菸叶,可谁知它背后的血泪辛酸史,有多少人因吸食毒品而家破人亡。 罪恶的根源在国民党军阀,他们动用军队逼迫老百姓把粮田改种大烟,经过再加工后将大烟制成烟土,成为军阀捞取不义之财的重要来源。谁家不种大烟就会摊上一个奇怪的罪名而被捐税,一个前所未有的新名词叫做“懒税”,那些穷得连懒税也交不上的老百姓被抓去饱受毒打。 川北地区不少人因沾染上毒品而不能自拔,为此卖儿卖女之事时有发生,在国民党军阀统治时期民不聊生,怨声载道。 红四方面军针对这种陋习加强宣传攻势,学兵连和各连队上门宣传鸦片带来的危害,帮助吸食者戒毒。但戒掉大烟有个过程,对老百姓也不能用强迫的方法让他戒掉,只能是晓知以理,动之以情,让他们认识到毒品带来的危害。 红军收缴了所有的鸦片烟土,把土地分给穷苦百姓,实行减租减息,有了田地,老百姓又能种粮养家餬口,民心所向,红军站稳脚根后立刻发动群众为保卫根椐地扩大武装力量。 学兵连参加到建立儿童团工作,所到之处身后总跟着一群半大小孩,小战士教他们把共产儿童团歌唱得滚瓜烂熟,走到哪里都能听到他们嘹亮的歌声。 刘茂恩的六十五师趁红军刚到通江不久,向万源竹峪关逼近,红十师特务营在竹峪关一线阻击,敌人争夺几次都被打退,在竹峪关险要的地势和英勇的红军面前退却了。 刘茂恩部队从竹峪关撤退了,刘存厚部一个旅又占据距离二十八团很近的一个镇子,不仅对二十八团防区带来隐患,还对红四方面军总指挥部构成威胁,师长决定打掉这股敌人。 “师长,把任务交给我们吧!你再不让我们上,连怎么拿枪都快忘啦!”三十团每天守在洪口场搞训练,没上前线捞不到仗打,团长向师长请缨。 “呵呵,手痒了吧?马上集合队伍!”师长手头除了二十八团和三十团也没有别的部队,本来就准备让三十团去打。 “是!师长,怎么打?” “两个团南北钳制敌人,二十八团堵住敌人退路,你们团主攻。”师长带领三十团赶到作战地点,部队埋伏在山坡上,学兵连小战士一说打仗就来劲了,瞪大眼睛盯着前方的大山头寻找目标。 团长见有利地形被敌人占领,指着前面的大山说道:“见鬼!大山已被占领,山下还有一道深沟,沟前又是一条河流,看来要打硬仗!”谁都知道依山作战的优势,没有优势的战斗会付出更大代价。 “不好打也要打!不打掉这股敌人,对我二十八团防区构成直接威胁,对你们三十团也不利!”师长崭钉截铁的口气不容置疑。 师长指挥三十团迅速登上邻近一座山头,与敌人遥遥相望。一营在重火力的掩护下过了河,越过重重障碍冒死冲到山脚的大沟前,与敌人越来越近,一营阵地前就是那道深沟,被敌人以火力牢牢控制。 第117页 红四方面军擅长死打硬拼,谁坚持到最后谁就能取得胜利。刘存厚部队坚持不了这种打法,在山头观察良久后撤出阵地,准备来个敌后开花。 部队从早上打到下午,枪声越来越稀疏,最后敌人干脆一枪不发躲进工事没了动静。 “这是搞什么鬼?奇怪!”团长正在纳闷儿,侦察兵回来了。 “报告!山上的敌人已出动,正向我背后运动!”原来敌人悄悄熘下大山,正从两翼向三十团迂迴。 “连长!快看背后!”小捣蛋扭头看见敌人从后山下来,战士们全神惯注盯着前方,没想到敌人凭藉山林掩护偷偷摸到背后了,大家立刻调转枪口朝后山敌人瞄准。 “想偷袭?这下好了,敌人到了明处,前面也没有障碍物,只要师长一声令下就狠狠的打!”连长见敌人全面出动,反而高兴了。 师长看着偷偷摸摸向三十团后方运动的敌旅,到处山峦重叠,三十团背后就有座大山寨,敌人是想摸进山寨从背后袭击。 王宏坤命令道:“敌人想从背后包抄,没那么容易!二营快去占领山寨!通知二十八团行动!”通讯员转身跑掉。 二营转身去控制了山寨,用机枪堵住敌人前进,两个团配合一举打掉敌人两个营兵力。 红四方面军已占领通、南、巴地区,红七十三师深入旺苍地区和当地游击队解放了南江,建立广南边区苏维埃政府。 红四方面军二月在通江成立了川陕省苏维埃政府,建立新的革命根椐地,自此红四方面军有了安生之地。 在地方党组织的号召下,扩红也搞得轰轰烈烈,四方面军在逐渐壮大。红三十团兵强马壮,扩充到一千八百余人,前来要求参军的青少年还不少,学兵连也增加不少小战士。 红二十九团跟随王树生红七十三师先谴队一起行动后被留在七十三师,七十三师的二一九团调进十师,三十团三营教导员杜义德去二一九团当政委。 十师的几个团一面坚守阵地一面搞训练,机动部队三十团仍住在洪口。不过三十团的团长政委都换人了,团长调去二十八团,政委调去十二师。二十八团的正副团长汪烈山和王建安来三十团任团长、政委。 汪烈山一来就带领三十团坚持在洪口镇搞军事训练,全团从投弹、射击、刺杀到体力和技巧训练,连队互相进攻,一攻一守,从实战需要加强训练。 师长也和战士们一起摸爬滚打,进行全方位训练,使红三十团更有战斗力。 第一节 调入红十一师 四川军阀田颂尧正在忙于军阀混战,眼下最让他上心的事莫过于和四川军阀争地盘,谁的地盘多谁的权势更大。 蒋介石为了尽快消灭入川的红军,对田颂尧委以重任,封他为川陕边“剿匪”督办,送去大量子弹、飞机和军费。 三三年一月底,军阀停止混战,田颂尧投入部队三十八个团有六万余人组成左、中、右三路纵队。 国民党军队向川陕根椐地发起以左路纵队为主攻,中路、右路为助攻的三路围攻。扬森、刘存厚、胡宗南、刘茂恩部队也相机而动。 大兵压境,一场大战不可避免。在这严峻的形势下,徐向前总指挥提出“收紧阵地,诱敌深入”的作战方针以避实就虚,重点出击。 二月,通江成立川陕省苏维埃政府极大的鼓舞川北军民。当地青年踊跃参军,红军积极备战应对敌人的三路围攻。 二月中旬战役打响,侦察机在山头盘旋,老蒋送去的十八架飞机全部出动,敌军向红军阵地发起勐攻。 徐向前总指挥调兵谴将,将两个团布控于南江及三江坝沿线,两个团布控于南江及木门、长池一线抗击左路进犯之敌,另将一个师摆在曾口场等一线抗击敌中路和右路之敌。一个团摆放于南江的得胜山一线,防备扬森部队进犯。一个团防守在南江的碑坝一线监视陕南之敌。 红十师布控在通江麻石场、洪口场、竹峪关一线,防范敌人向纵深进攻,保护方面军总指挥部的侧后安全。 转眼已是春天,战士们几个月没有吃到一顿饱饭。敌军步步紧逼,后勤供应无法保障,战士们只能以野菜充飢。 部队向密林深处行进,春雨后地里冒出大片野菜,炎林顺手扯了几窝沾着露珠的野菜放进嘴里,一股淡淡的清香夹带着泥土味道。他回头喊道:“快过来挖野菜,味道还不错!”狗蛋行动最快,边拔边吃忙碌着。 眼下的国民党部队也缺粮了,崎驱的山路要把粮食运上山,速度远跟不上,敌人进退两难,被红军一步步牵着鼻子走还蒙在鼓里。 红四方面军反三路围攻的计划是收紧阵地,诱敌深入,集中力量先打击敌人的左路,再一步步稳准狠消灭剩下的敌人。 偏不凑巧,炎林在这时得了一种怪病,高烧不退,头髮掉得一根不剩,他神智昏迷毫无意识,最后连话也讲不出了,吃啥吐啥。衣服里长满虱子,满身都是小红点,也不知什么病,战士们围在他身边干着急。 “送医院吧,再晚恐怕人就完了!”指导员忧虑的说道,连长点点头背起炎林就走。 一个军医检查炎林的病情后悄声对医院政委说道:“这孩子不行了!没救了......”政委把老中医请来。 第118页 老中医很用心,得知炎林已神智昏迷几天不进米水,沉吟一下说道:“先开一副药吃,救得活算他命大,救不活也没办法。”守在一旁的小战士一听这话都流泪了。 “老医生,谁不知道你医术高超啊!一定要救活他!”小战士哭喊着乱作一团。 老中医亲自带人上山採药,指点战士熬药,熬好一副又浓又臭的中药,炎林连意识都没有了那还知道吃药,看护捏着鼻子一勺勺给他灌下去,一连喝了三副药,已经能喝一小碗稀饭,是老中医精湛的医术和细心治疗把炎林从死亡线上救回来。炎林换上了干净的军装,那是医院洗衣队给他把军装洗净,又用滚水把虱子烫死。 “小鬼,不要回学兵连了,你太小打起仗来跟不上部队,到医院来吧!”政委心疼的对炎林说,他盯着政委摇头不同意。 炎林痊癒回到学兵连,大家发现他成了光头都来打趣,炎林满不在乎,回到学兵连心里就踏实了。 红四方面军在徐向前的指挥下,兵分三路迎击左中右三路围攻之敌,部队顽强阻击后开始边打边撤,主动放弃了南江、巴中两地。战役是分三次打的,第一次打了一个月。 第二次又打了一个多月,三十团从洪口场去了红十师防守的前沿,三十团已达二千余人,可谓兵强马壮。 面对敌人强大的攻势,红四方面军步步为营,逐步退至红十师的防守地区。战斗到了最后一个阶段,敌人企图将红军一口吞掉。面对强大的敌人,徐向前等一批杰出的军事指挥家发挥出超常的军事才能。 指挥部通知三十团赶到前线的十一师,战士们以为是支援十一师,打完仗就回十师。 团长汪烈山集合队伍后转身向师首长跑去。“报告首长,队伍集合完毕,三十团前来报到!”十一师师长倪志亮和三十团的老战士很熟,他曾在十师当过师长,是战士们的老首长。 他笑眯眯的点点头,“同志们好!我们又在一起并肩作战,三十团能打,作风硬!你们要发扬光荣传统!把好思想好作风带到十一师来!” 李先念政委代表十一师欢迎三十团,他诙谐的说道:“同志们,今后我们就要在一个锅里抢饭吃咯!欢迎你们到十一师!”肃穆列队的部队有了生气,三十团战士们发现他们的师政委很幽默,正宗的乡音让老区来的战士感到格外亲切。 学兵连个头矮小,站在哪里都一目了然。李先念政委见学兵连的兵力竟是个加强连,高兴的开起玩笑,“呵呵,我们的主力部队来啦!欢迎欢迎,看样子学兵连有不少老兵嘛!”新兵身穿新军装,炎林等一批“老”战士的军装都已破旧,他们举手投足已然是老兵的范儿。 三十团番号不变,学兵连还是学兵连。 全军逐步退至川陕交界的通江空山坝周围,将占据几座险要山头,形成口袋式的防御圈,以集中兵力歼灭奔向空山坝的国民党大部队。 五月,红军已退到了极限,敌人加紧向空山坝、余家湾、柳林坝等地逼进,扬言要把红军赶出四川,退回汉中。 空山坝是红十师的防区,红十师主力布控于麻石场、洪口至竹峪关一线,防范刘存厚部队开进。敌左路纵队发起进攻,刘存厚和扬森部队打到竹峪关,敌人来势汹汹,竹峪关部分山头被万源赶来的大部敌人占领。 敌人十几个团向红十师阵地进攻,指挥部派两个师支援红十师。倪志亮、李先念率领十一师及三十团来到竹峪关附近,十二师也来了。 “拿下竹峪关!决不能让敌人前进半步!”竹峪关必须夺回来,战士们深知,不拿下此处敌人必将长驱直入。 第二节 战斗中负伤 红十、十一、十二师经过几天激战,三个师打败敌人十几个团,夺回竹峪关。 敌人仓惶逃跑时出尽洋相,不少敌兵都是“双枪”兵,手上端着枪,身后背个背兜,背兜里放着一桿“烟枪”和一把发黄的菸叶。三十团预备队参加全线出击时,小战士望着“双枪”兵的熊样直想笑,一个个绷住脸大喊道:“站住!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士兵把武器抛在地上,举起烟枪求绕道:“小兄弟饶命!放过我吧,把这送给你!”士兵把它当做宝贝进贡。 “谁要你的烟枪?到那边集合!”一群俘虏背着背兜垂头丧气的给押走了。 五月下旬,全军参加空山坝大决战,要对国民党军进行致命一击。各师冒着大雨分头向预定地点赶去,川北到处是崇山峻岭,到了雨季山上的道路更不好走,林中的蔓藤四处伸展攀爬,不时有人被绊倒。 运输跟不上,不仅红军在挨饿,敌军也很飢饿,从远道赶来,在这上不着村下不着店的地方什么也没有,两眼一抹黑,一步步走近红军的包围圈还以为胜利在望。 密林深处,团长看着学兵连在雨中不断摔跤的小战士,坚决的命令道:“脚步踩稳,加快速度!”十一师的任务是从空山坝的老林中穿插到敌人左翼切断其后路,十师、十二师、七十三师分别攻击敌右翼和正面之敌。 前卫三十三团在夜里行动,三十团与十一师部队随后从满山野藤子的树林中穿过,刚赶到指定地点就让修工事,说是堵住敌人的退路。 第119页 反攻时机已到,天还未亮,山峰上传来冲锋号声,主力师向敌人发起勐攻。 慌乱的敌军摸不清红军进攻的路数,只好胡乱向四下开炮,树木被拦腰炸断,嫩绿的枝芽上溅着红军战士的鲜血。 敌军向十一师防守阵地疯狂攻击,要打开一条撤退通道。小战士打得十分灵活,一个个瘦小的身影在山头上来回跑动对山下射击。 敌人发现山头跑动的小战士,向学兵连阵地发起攻击,企图撕开一道口子突围。连长大喊道:“都趴下!给我狠狠地打!”一百多个小战士立刻卧倒向敌人射击。 小战士们只顾打得痛快,在掩体中又是射击又是投弹的,阵地下面敌军死伤一片,一次进攻被打退,战士们兴奋不已。 敌人又一窝蜂往上沖,小战士发现子弹已不多,剩下的手榴弹也甩不了几下。 指导员提醒道:“关健时侯要发挥大刀作用!”大刀是红军时期的主要武器,也是敌人最害怕的一种近身武器。 敌人又有两个营向学兵连阵地扑上来,炎林和小战士们从未单独与这么多敌人作战,心里不免有些紧张。 “做好战斗准备!”连长抽出大刀出奇的镇定,小战士稳住了神。 学兵连离十一师指挥所不远,师首长看见学兵连抽出大刀,估计他们没子弹了。李先念政委转身对身边预备队营长说道:“三十团刚调来我师不久,不能让红小鬼在我们手里有闪失,预备队快去增援学兵连!” “是!”营长匆匆带领十一师预备队向学兵连阵地奔去...... 预备队帮助学兵连打退敌人的冲锋,红军坚守在山头岿然不动。两天过去了,疲惫的敌人停止攻击。四方面军主力在方圆不到百里的空山坝与敌激战两天,敌军败局已定。 四方面军在夜里发起反攻,敌人溃不成军四下奔逃,小战士跟在连长身后追击敌人,炎林被敌人一梭子弹扫来打断小腿骨,和身边几个战士同时倒在血泊中。 炎林努力想站起来,眼前发黑,手臂无力的搭在牺牲的战友身上。吶喊声越来越远,他微微一笑闭上眼睛。 战斗到天亮,灰濛濛的天空下着小雨,指导员和学兵连战士在掩埋牺牲的战友,狗蛋发现一个战士手臂上刻的名字,“朱炎林!是班长!”狗蛋和小战士扑在他身上大声哭喊,还是指导员有经验,他把手放在炎林鼻子上,发现他还有一丝游气,连忙将他抱起,他腿上仍在流血,雨水和鲜血混在一起浑身湿漉漉的。 “快!快送医院!” 自从全军集中到空山坝一带作战,红十师医院和总医院分别迁到离空山坝最近的两河口一带,每天有大量的伤员被送往医院抢救。 炎林流血过多已失去知觉,狗蛋和几个小战士一路唿喊:“班长,挺住......” 指导员和小战士身上也被炎林的鲜血染红了,他们一路狂奔把炎林抬到离前线最近的红十师医院。 师医院房前有一块空地,地上挤满了部队抬去的伤员。“同志,请让一让!让一让!”医护人员在身后喊叫,小战士侧身让过,护士抱着一堆物品从伤员身边挤过去。 一场大战下来,源源不断的伤员被送到师医院,医院前的空地上躺满浑身是血的伤员,医护人员忙碌地穿梭在伤员中。 医生在简易的手术室里紧张有序的做清创缝合术,每当做完一批手术,卫生员立刻又抬进去一批伤员,大战下来,伤员有增无减。 红四方面军在战斗后期差不多都撤到红十师的防线,各部队的伤员没法子送出去,伤员都送往红十师和总医院。一下子送来上千人的伤员,医院压力骤然增大,但他们来者不拒。 伤员的担架排成一条长龙等侯手术,更多的伤员连担架也没有,炎林也没有,他满身是血躺在地上。 指导员急了,照这样等下去炎林怕是挨不过去。一向稳重的指导员跑到前面拉住一位刚从手术室出来透气的军医不放手,苦苦恳求他道:“医生!求求你,赶快救救我的战士吧!” “同志,按顺序排队,看护会安排,请耐心等待。”说罢,军医头也不回准备进手术室。 按顺序来排的话等到天黑也轮不到炎林,指导员向身后的小战士使眼色...... 第三节 拣回一条命 几个小战士早就急不可耐,一看指导员使眼色就扑过去抱住军医不撒手,“医生!救救我们班长吧!呜......”小战士的哭喊声让军医放慢脚步。 “医生,救救我哥,我们兄弟牺牲了七个,我不能再失去我哥呀!”狗蛋的哭喊让军医停下脚步。 他看着围在身边的小战士军装上血迹斑斑,眼中满是泪痕,心中老大不忍,扭头向指导员问道:“是哪一个?”小战士把他拉到担架队伍后面,军医见这个伤员连副担架都没有,躺在地上干挨雨淋,失血过多他脸色苍白,指导员鼻子发酸别过脸去。 炎林安静的躺在地上,斜斜歪歪的军帽下明显看出他还是个孩子,身上沾满血迹,小腿上的军裤已成了碎片。军医动了恻隐之心,他弯下腰抱起弱小的炎林疾步走进手术室。 在简易手术台上炎林血迹斑斑的军裤被看护长连剪带划给剥了下来,破烂的军裤本已不能穿了,剪了也就剪了,红十师在老根椐地缴获的军装一部分都给了师医院。炎林右腿小腿骨被打穿造成胫骨骨折,身上还有多处在穿林被划伤的痕迹。 第120页 经过处理血被止住,子弹被取出,再经过清创缝合和夹板固定,看护上前为医生擦去满头大汗,炎林被送进病房。 伤员没有病床,清一色都是打地铺睡,只不过稍微垫得高一点,地上铺垫了厚厚的稻草,上面铺个布单就算是病床,这已经是最好的条件了,不少伤员都住在附近的老乡家里。 第二天,躺在病房的炎林睁开眼,他惊奇的打量着这里,努力回忆着发生了什么事。 “小同志,你醒啦?伤口疼吗?”耳边传来轻言细语的问侯让炎林吃了一惊,女看护和蔼的微笑让他感到疼痛减轻了一半,他点点头又摇摇头,发现指导员和小战士坐在身边。 指导员正要说话,医生来查房了,给炎林做手术的军医走在最前面,看护长带领一群男女看护紧跟在军医身后,看护长进门就对伤员说道:“院长来查房了!”军医微笑着向伤员点头。 指导员扭头一看,原来院长就是给炎林做手术的军医,指导员和小战士对他充满敬意。 院长来到炎林床前说道:“小鬼,没有麻药取子弹你能一声不吭,好样的!” 医护人员向炎林投来赞许的目光,伤员也向他竖起大拇指。 几天过去了,炎林还不能下地,连长等人来看望连里住院的小战士,一进病房就大嗓门嚷开了:“九班长!看我给你带什么来啦?”他举着两只烤熟的青蛙肉,炎林开心的笑了。 “连长,怎么没见到其它战士呢?他们都还好吗?”炎林担心着连里的小兄弟。 “大部分都没事,医院躺着五六个战士,还好都被抢救下来。”炎林很高兴,他不能再失去兄弟了。 连长没有告诉他,连里牺牲了十多个小战士,部队休息后马上又要上前线,这是最后一次来看他。 “好好养伤,等伤势好转后还要当好你的宣传员,师医院有这么多伤员,这里就是你的宣传阵地!要把伤员都调动起来,积极配合医生治疗,争取早日重返前线。”指导员抓政治思想工作,临走前还不忘鼓励炎林,他知道部队这一走聚少离多。 炎林深爱着这个有福同享、有难共当的革命大家庭,从鄂豫皖根椐地出来的儿童团员早就把学兵连当作自己的家,他们都是生死患难的好兄弟。他被蒙在鼓里,笑嘻嘻的与连长指导员道别。 见伤员受到伤痛折磨,炎林想起指导员说过的话,他坐在床上问道:“我给你们讲故事,大家愿不愿意听?” “小鬼,我都快闷死啦!快讲吧!”一个头缠绷带的的伤员把头转向他。 炎林讲起在老区根椐地儿童团的故事,讲到高兴时他轻声唱起儿童团歌。伤员聚在一起跟他学唱,病房的人越聚越多。在炎林的带动下,有悲观情绪的伤员被他们的乐观精神感染了,伤员也出些小节目自娱自乐,病房笑声不断,医院里沉闷的气氛活跃起来。 师医院宣传队由医护人员组成,在紧张的大战后抢救伤员已忙得晕头转向,她们顾不上搞文艺宣传,但这是政治任务,每周必须出节目,炎林和伤员把任务接了过来。 伤员活跃了,给医院减轻了负担。 “老周,你快去看看吧!咱们的小战士把医院当成他的宣传阵地,伤员被调动起来大不一样了!”政委兴奋的对院长说着,医院不仅要救死扶伤,还肩负着文艺宣传提高伤员士气的任务。只是工作太忙,有一点点时间医护人员倒头就睡,他们太疲劳了,哪还能抽出时间来调动伤员的情绪。 政委正为这事发愁,炎林在无形中帮了大忙,他起到的作用不可小却,政委一心要留下他。 早上院长来查房,他进门就表扬炎林,“小鬼,干得不错嘛!医院一直是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听说你把伤员的情绪调动起来,搞得很活跃,功劳不小哇!” “院长!我是宣传员嘛,应该的!”这都是指导员的功劳,和他的言传身教分不开,他给战士灌输积极向上的思想。 半个月后炎林能站起来了,站直了还不到一米六,把伤员和医护人员吓了一跳。他从小就营养不良,已经在吃十六岁的饭了,个子还没长起来。 他待人真诚,不仅伤员喜欢他,就连医护人员也喜欢这个坚强的小战士。 经过院方精心治疗和护理,炎林的伤势在好转,连里的小战士先后出院,炎林再也躺不住了。“院长!我要出院!”他想快点回到学兵连。 “小鬼,伤筋动骨一百天哪,你现在连跑步都不行,怎么能行军打仗?给我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医院床位紧张,到你能跑能跳的时候我一天都不留你!”院长不同意炎林也没办法。 第四节 肃反的阴影 反三路围攻从三三年二月开始到六月中旬战斗结束,红四方面军不仅全面击退敌人的围剿,还扩大了根椐地,在川北新建立七个苏维埃政权,有广元旺苍坝、万源、仪陇等地。 六月底至七月初,红四方面军进行扩编,原有的四个师扩编为四个军。 红十师扩编为第四军,师长王宏坤为红四军军长,周纯全为军政委。师医院升为红四军医院,规模扩大后医护人员更缺乏,原有的营团卫生队都上升一级,不仅军里缺医护人员,师团医院和卫生队也缺这方面的人。 第121页 炎林近来一直不见连长指导员来看他,就连班里战士也没来过,想必是部队上前线了,炎林很想念他们。 正想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他,抬头一看是狗蛋,他大吃一惊。 狗蛋轻轻走进病房,一声不响的站在炎林床前,炎林发现他眼睛又红又肿,垂头丧气的低着头,看他的样子象是天塌下来了,炎林心头一紧。 “是不是有人牺牲了?快说!”炎林一把抓住狗蛋的肩头摇晃起来,他怕听到不幸的消息不想再经受打击,却又急于打听。 见他着急的样子,狗蛋拿眼睛扫着四周的病号低声说道:“炎林,部队扩编后变动很大,我们十一师和三十团的番号也改了,现在是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三团。”这些情况狗蛋不说炎林也知道,四方面军扩编是全军的事,医院也已传达,只不过他对营团情况还不是很了解。 “哦,医院传达过了,说团长政委现在已是师长师政委,那现在的团长政委是谁呀?”看来没发生什么事,炎林松了一口气。 “都是咱们老三十团的人,团长姓邵,叫什么名不记得,团政委是陈锡联。”狗蛋一摸脑袋总算对上号,他开始唉声嘆气,引起炎林注意。 “你大老远跑来不会就跟我说这些吧?”炎林奇怪了,部队改编有什么好伤心的。 “你住院以后,我们十一师去了南江一带追击敌军,朱凌锋也负伤了!我们把他送去师医院,医院正转移一批伤员到后方医院,我们就跟着送他过来,顺便来看看你。” 前线医院收留大量伤员不便跟随部队行动,经紧急处理后都往后方医院送。红军总医院每天要接受前线送来成百上千的伤员压力很大,因此红四军医院除了接收军里的伤员同时也要接收兄弟部队的伤员。 “凌锋也受伤了?他伤得怎样?”炎林急了,比自己受伤还难过。 “看起来很严重,医生说以后就是治好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变瘸。”狗蛋四下看看,拉着他向外走去,炎林慢慢挪动脚步跟他来到大树下,狗蛋也不用压低嗓子说话了。他道出一个惊天噩耗,“前几天上面刚宣布指导员担任营教导员,他还没有来得及上任就被保卫科抓走了!全连站出来阻拦都没有拦住。” “什么?你说什么?”炎林不相信,以为自己听错了。 狗蛋想起几天前发生的事情又激动起来,他愤怒的讲道:“部队在前线,团里突然被抓走一批人,保卫科的人一来就拿枪指着指导员,说他是什么团的成员,把他五花大绑捆起来还扯下他的眼镜摔在地上。当时把我们都急坏了,学兵连一百多人挡在前面不让道,保卫科的人还拿手枪吓唬我们!” “啊?!快说!他们把指导员给押走了?”炎林大吃一惊,心急火撩催促狗蛋快说下去。 “嗯,最后还是被带走了!”狗蛋难过的低下头,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还心有余悸,保卫科的人竟拔出手枪对着挡住去路的学兵连战士,说谁敢挡道谁就是反革命的帮凶。 闻讯赶来的连长见指导员象犯人似的被牢牢捆住,全连小战士拦在前面坚决不让路,他火冒三丈,一把掳起袖子指着保卫科的人大吼道:“你敢用枪对着我的战士?他们是烈士后代!谁要把枪口对准他们谁就是仇视革命烈士的反革命!谁敢开枪我就先打死谁!”连长也拔出手枪怒视保卫科的人。 保卫科的人听到这话连忙将手枪插进腰里,仇视革命烈士的反革命这顶大帽子谁也戴不起,他们要抓的是“反革命分子”,不是红小鬼。真把他们打伤了怕上面怪罪,引起众怒也不好收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指导员怕小战士吃亏,连忙说道:“没事,就让我去吧,会说清楚的,事情既然找到头上了,就要面对它,解决它。”指导员永远是那么理智,经他动员,战士们很不情愿的让开一条道。望着指导员远去的背影小战士哭了,把连长气的直跺脚。 狗蛋一气讲完,炎林惊呆了,一时竟说不出话,他的心都揪紧了,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 指导员是炎林参军后认识的第一个红军干部,他深受战士们爱戴。他就是那位给自己改名字的吴秀才,他学问很深,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指导员在行军途中再辛苦也要教小战士学文化,炎林一直把他当作引路人,处处以他为楷模。 指导员如同兄长般嘘寒问暖关心每一个小战士,他作战英勇对敌人嫉恶如仇,这样的人怎么会是反革命? 有如晴天霹雳,炎林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恨自己没有能力帮助吴指导员,心里难过得要命,心情糟透了! 炎林紧皱眉头沉默着,狗蛋还告诉他,“学兵连几个排长都下连队去当副连长,连长现在是副营长,实际上原来的红十师三十团学兵连干部队伍已不存在,现在的连长指导员和排长都是新调来的。”两人的眼睛都红了,炎林想出院,想回到学兵连,那里还有他一起参军的小伙伴和好兄弟。 失去情同手足的指导员,炎林的情绪一落千丈。 红十师三十团学兵连已不復存在,学兵连的小战士一直被称作是红小鬼,他们曾在一起战斗,有过欢笑也有过痛苦,难以割捨的学兵连,难以忘怀的战斗岁月...... 第122页 第一节 红四军医院(一) 三三年六月底,红四方面军开始扩编,十师改编为第四军,十师医院升为红四军医院。 红四方面军来到川北一直在打仗,战斗下来伤员日益增多。红军医疗条件极差,几乎找不到盘尼西林这一类抗菌消炎药品,也少有碘酒、酒精等常用消毒杀菌药水,医院只能用土方法替代。 消毒水用量最大,连盐也快用完了,如果没有盐水沖洗消毒易造成伤口恶化,救人如救火,院长急得嘴角冒泡到处托人去想办法。 “院长,你快想想办法吧,感染化脓的伤员越来越多,怎么办?”没有药品,医务主任天天来缠着他。 “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能不急吗?我们的战士在流血!我们却拿不出药来抢救他们的生命,这说得过去吗?” “呵呵,火气不小嘛!医院有什么困难就提出来,军里尽量给你们解决!”王宏坤军长带着后勤部干部来看望红四军伤员,正好听见。 院长着急上火,声音沙哑,“军长,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医院面临的困难实在太多,别的暂且不说,先给我搞些盐巴!” 王宏坤爽快的答应了院长的要求,他对后勤部长秦辉灿说道:“盐巴要买,药品也要搞!派我们的人化装成商贩和本地商贩一起外出採购,回来时派支部队到封锁线接应。”大家心里都明白,派部队到封锁线接应是从敌人眼皮下抢回来。 “走,看看伤员同志的情况。”王宏坤径直向病房走去。 王宏坤和军部后勤一行人疾步走进病房看望伤员,院长介绍道:“因为没有麻醉药,许多战士在手术中咬牙挺过来,把嘴唇咬破了也没吭一声,这样的战士很多。我们做医生的真不忍心哪!” 他们来到炎林床前站下,“这个小战士住院治伤期间还不忘搞宣传,把伤员情绪都调动起来,为我们减轻了不小的压力啊!”政委在一旁夸赞炎林,他低下头心里美滋滋的。 王宏坤犀利的目光打量着炎林,又看了看他腿上的伤,拍拍他的头笑道:“哈哈,小黄陂佬,我们又见面了!三十团学兵连的红小鬼嘛!”军长一眼就认出他。 “军长,小战士表现不错,我们准备把他留在医院工作。”院长说罢政委也在点头,炎林吃了一惊。 “行啊!几时出院几时报到,小鬼,安心养伤吧。”军长干脆的应道。 “不行!除了学兵连我哪都不去!”炎林急了,在病房里叫嚷。 “你先养伤,别想那么多,出了院再说!”王宏坤扭头对院长说道:“有困难我们就想办法解决,没有药品就找敌人要嘛!老周啊,目前存在的问题你们先克服一下,我相信很快就会有的。”军长答应的事一定会办到,院长松了口气。 军里很快派出一批便衣和商贩混在一起,这些商贩决非一般的商贩。一般人也不能从敌人眼皮下弄回违禁品倒卖,他们是道上混的人,无论是红军还是白军对他们都客客气气的。红军要依靠他们採购世面上买不到的紧俏物资和药品,白军内部一些人要靠他们从中倒卖紧俏物资狠狠捞取钱财,大家都心照不宣。 这一趟,在道上混的商贩照老规矩打点封锁线上的守军,使红军採购人员大摇大摆通过封锁线,接应部队没有战斗。无利不起早,红四军没有亏待道上的人,把该付的钱付给道上的商贩还另送了一笔酬金,一部分钱是通江进步人士自愿相帮的。 川北这一带山清水秀,山中藏宝。 山里有不少中草药能治跌打损伤,七十多岁的长鬍子老中医派人找来草药治疗枪伤,疗效还不错。用了它伤口果然癒合的很快,炎林能下地走动脸色也红润起来,他成天缠着军医要求出院。 这天,军医潘子华笑着对他说道:“小鬼,你可以出院了!院长让你去一下。” “小鬼,从既日起留在卫生部工作,说说你的想法吧。”院长很干脆,几句话象一颗重磅炸弹炸得炎林一楞,他完全蒙了。红十师过去有卫生部,都叫习惯了,以后一直都这么叫。 炎林想不通为什么要把自己留在医院,他涨红脸大喊大叫:“让我回战斗部队!我死也要死在战场!”院长望着他笑而不语。 “你上哪儿去找部队,十一师早就上前线了,就是放你走你也去不了啊!”政委接过话头。 一个穿戴整齐的军人听见喊叫声走进来,腰里别着把手枪,他问了下情况转过头厉声向炎林问道:“把你留在军医院,你就说干不干吧?”这人真奇怪,说话的口气比军长还大,看他倒背双手的样子象是在搞审讯,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院长连忙摇头示意炎林不要说话,政委更奇怪,悄悄把手捅到炎林的胳肢窝,他忍不住咯咯的笑起来。 那人皱起眉头对炎林训斥道:“小鬼,严肃点!我在问你话呢!”他摆出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斜眼看着炎林,红军中从没见过这样的人,炎林不想理他。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医院新来的特派员,是总部派来配合我们工作的。”政委抢在前面说话,他要让炎林知道站在面前的人是特派员,免得他说错话。 第123页 炎林大吃一惊,军医院竟有特派员,他心里更是老大的不愿意,可是他不敢随便说话了。谁不知道特派员就是天,要是炎林说不同意的话,会被特派员弄去劳改队扛米袋子。 多亏政委说的及时,炎林惊出一头冷汗。 “我叫徐立清,医院的政治思想工作由我来抓,业务部分归院长管,今后你要多向院长和同志们请教。”政委也兼政治部主任,曾任某师经理处书记、组织科科长等职,说话很有水平。 “还楞着干什么?快去看护长那里报到!”院长找个理由把炎林支走,免得特派员没事找事。 “是!院长、政委、特派员,那我走啦。”炎林立正敬礼后怏怏的离去。 炎林被红四军医院留用,右臂戴上了白色的红十字袖章,成为红四军医院卫生员。 第二节 红四军医院(二) 炎林想哭,他觉得自己不能上战场打仗还算什么战士,整天搭耷着脑袋,满腹心事不知找谁说去。 院长注意到闷闷不乐的炎林,给政委说道:“我还记得他被抬到医院时的情景,地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兵,还有几个抱着我哭喊的小战士。后来潘子华告诉我这个小鬼成天闹着出院我就留了个心眼,要不然现在他还在到处寻找学兵连呢!” “嗯,是个好苗子啊,就看你怎么培养啦。”政委远远的望着炎林,他很高兴这个充满活力的小宣传员来到军医院。 红四军医院的医务人员和后勤人员加起来有六百人左右,听起来很庞大,但正式的医务人员还不到一百人。 改编前的红十师医院刚到通江洪口场时,医护人员、医疗设备和技术上都是全军最强的,红四方面军成立总医院,以十师医院为基础,再从几个师医院抽去一些医务人员。过去的红十师还有卫生部,现在医务人员少得可怜。 炎林住院后正遇到改编,医院虽增加了人手,医生仍是奇缺。全院加上院长总共只有四个军医。又从地方请来一位老中医,鬍子足有一尺长,虽然他已经七十岁了,却深受红四军指战员的爱戴和尊敬。 他医术高明,连老百姓都夸他是神医,华陀再世。他精湛的医术救活了不少徘徊在死亡边缘的红军战士,炎林第一次住院就是老中医给拣回的命。 看护队有五个班,每个班都有超编,加起来足有两个排,看护长是他们的头儿。 看护是医院的中坚力量,负责一般性抢救与治疗,看护队大部分是男兵,要上战场搞救护无论是奔跑还是体力上都是男兵强。自从来到川北后,一些地方医院的女护士主动要求当兵也被分进了看护队,但医院仍以男看护居多。 他们挑起大梁,替代了军医相当一部分工作,负责战地抢救、外伤逢合、包扎伤口,打针、发药、换药等等,一系列医务人员该做的事都归他们做。不少伤员都安排在附近的老乡家住,两个排的看护每天累得连吃饭都在打盹儿。 护理队有上百人,男女兵都有。工作很繁琐,不仅要照料重伤员的日常生活护理和饮食起居,还要负责做医院的清洁卫生,每天因大量的人流产生了大量的垃圾,都由他们处理。 不管颳风下雨天寒地冻或是烈日炎炎,他们要配合中医上山採集草药,帮助药房熬制中药等项工作,其中还包括把牺牲战士的遗体送去红军墓地埋葬。还有医院迁徙时物资和器械的搬运转移等。 卫生清洁队一百多人,清一色女兵。她们分的很细,有专门负责洗涤纱布棉花进行消毒的,有洗衣队、做鞋队,包括给医护人员洗衣、做鞋等。 用过的棉花、纱布、绷带要反覆使用,这些都是稀缺物资不能浪费。带着血的棉花纱布又干又硬不好清洗,她们蹲在河边用手搓脚踩棒子捶,洗净后又煮又蒸消毒。用于包扎伤口的绷带不够用,只好把旧床单撕成布条当绷带使用。 重伤员多,要洗的衣物也很多,不但重伤员的军装是她们洗,就连医院工作人员的军装都归她们洗,不是大家偷懒,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洗衣服,每个人的任务都很重。她们这份工作最不起眼却很劳累,不管天寒地冻还是烈日炎炎都蹲在河边洗衣,好在地方妇女队很重视拥军,每天来帮助洗衣队和清洁队干活,把它当作一项光荣任务来完成。 做鞋队的任务也重,有地方妇女队的帮助,战士们都看在眼里夸在口中。炎林脚上的布鞋就是妇女队同志给他量了脚的大小专门为他做的,他深深感到有根椐地真好。 担架队有两三百人,清一色男兵。军里有担架营,各师也有担架队,战场上伤员全靠担架队送到后方。 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前线战场把伤员接回医院,一旦打起仗来医院需要转移,他们要把重伤员抬上担架行军转移。他们冒着抢淋弹雨在战场把伤员抢下来再送回后方医院,风里来雨里去来回奔波,他们没有武器,靠一双脚跑遍战场,用一双手托起一个生命。 都习惯了喊炊事班,其实有一个排,不用说,全是爷们儿。 炊事班也是体力活儿,医院的工作人员有大几百人,战时每天有上千的伤员,就靠他们的双手不停做饭,每顿饭要做好多锅才能供应上一顿的量,诸如外出担水、采野菜等杂七杂八的事情又繁琐又费时间。他们一天三顿忙个不停,从下半夜就起床忙碌,直到忙到天黑才做完一天的事,每天只能休息短短几个小时,人人都极度疲劳。 第124页 “看护长,医院怎么没有警卫连呢?”炎林感到奇怪,他以为这么大的军医院应该有自己的警卫连。 “口气蛮大嘛,警卫连?连警卫班都没有!全院总共才几支长枪几把大刀,只有院领导有手枪,连个警卫班都抵不上!”看护长的话却把炎林吓了一跳,堂堂的军医院也太可怜了。 “啊?要是遇到敌人袭击怎么办?医院没有战斗力伤员要吃大亏!”炎林瞪大眼珠望着看护长。 “这就不用你操心啦,咱们有军直保护,各尽其责嘛!”炎林这才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对军医院那少得可怜的武器耿耿于怀。 医院有轻伤连、重伤连、干部伤员连、病号连等多个连。轻伤连有好几个连,伤也并不算轻,只是转移行军时能跟上部队走。病号连是传染病及内科疾病,部队战士被传染后常常是一倒一大片,一死就是一两个排。 红四军仅有四、五名军医远远不够用,就是把脚板跑翻了也顾不过来那么多伤员,伤员中还有一些俘虏兵,看护们顶替了军医相当一部分的工作,只要不是上手术台的伤员一般的清创缝合都由看护来处理。 军医每天都在手术室里渡过,除了静静的开刀止血取子弹、清创缝合等,外面的枪炮声似乎离他们很远。 註:1 红军时期护士被称为看护,看护长就是护士长。 第三节 红四军医院(三) 一番周折后炎林又回到了老部队,毕竟红四军就是原来的红十师,他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军医院对伤员的关心有多种形式,不光治伤还为他们演出节目,医院有宣传队,队员来自医院各部门,每周搞一两次文艺活动,炎林也进了宣传队。大部分是女兵,炎林把学兵连的那点看家本领全都使出来,还教她们打快板,给医院宣传队增添了活力,伤员都喜欢这个活泼的小鬼。 红四军医院从部队抽来很多对医学一窍不通的新人,为了让他们尽快独立工作军医院开办了卫训班,炎林正好赶上趟,师团医院及卫生队也派出不少战士来学习。 第一堂讲课的军医是从国民党军队反正过来的,他负责讲野战外科部分。 有些西药的药片上印着英文字母或拉丁文字母的缩写,炎林看不懂,来卫训队学习的卫生员也看不懂。看护排不只是打针换药,还要领药、分药、发药,不认识这些字母无法开展工作。 医务主任来讲课,他望着席地盘腿做笔记的卫生员说道:“先教大家认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请跟我念a、b、c,d......” 卫生员南腔北调的跟老师念着,怕记不住还用中文标出来。炎林有一个字母总是发音不准,医药主任教他好几遍还是改不了,“挨刺,挨刺,挨刺......”炎林急得满头大汗就是不会捲舌,卫生员哄堂大笑,老师也笑。 反覆教了多次见炎林仍改不了口,医务主任再也笑不出来,真是恨铁不成钢,他生气的走到炎林面前吼道:“把手伸出来!”炎林傻唿唿伸出手不知他要干什么。医务主任也不客气,举起代替教鞭的细棍子往炎林手心打去。 “哎哟!好痛呀!红军队伍怎么可以随便打人呀?”炎林不服气,一边大声质问医务主任一边把手缩回去藏到背后,卫生员捂住嘴越发笑得厉害。 “报告!主任同志,咱念不准可以再来嘛!你对自己的同志是不是太狠了点儿?人家小战士哭鼻子我可要告你!”一个卫生员严肃的站起来向他提意见。 “打几下有什么关系,不打痛能长记性吗?”医务主任振振有词,发音不准的卫生战士通通被他打过手心,这位红军医院的医务主任很有点私熟先生的味道。 炎林学起字母象在读天书,这让他怀念起在前线作战的日子,那段日子很苦,苦得让人难以忍受,指导员教大家学字学文化,他用循序渐进的方法让小战士学习,效果很好。军医院没有那条件,一个月要毕业,只能填鸭似的强行灌输。 眼下,令人头痛的字母让他心里直发毛。 看护长手把手教炎林学习清创伤口和身体各个部位的包扎,讲解战地救护的基本要领,还有阵地上小个子战士怎样将大个子伤兵救下战场的技巧。 渐渐的那些难念的药片名在看护班同志的帮助下已不在话下,炎林在老师们的教导下一点点的进步。 在卫训队学习一个月后,看护长把炎林带到伤员面前,“你来操作吧,我在一旁看着。”有看护长这句话炎林胆子大了许多,他小心翼翼的用探针把盐水纱条放进伤口,用镊子转动清洗后再用探针把纱条轻轻的拉出来,里面的脓血也流出来,再放入盐水纱条引流。 在看护长的帮助下炎林学会了给伤员换药,清除伤口坏死组织、引流和清创缝合这些基本的外科处理。院长也对他说,“学无止境,希望你能好好学习,和大家一起共同进步......” 红军医院以野战外科为主,患者不是刀伤、枪伤,就是炸伤、烫伤、烧伤等。一场战斗下来,医院里到处挤得满满的住不下,许多经过包扎的伤员都转到老乡家里。送来血肉模煳掩掩一息的伤员遍地都是,有不少伤员因为无药医治,伤口恶化而死去。 国民党军队对川北根据地实行严密的经济封锁,抗菌消炎的盘尼西林很难弄到,好不容易搞到一点也是杯水车薪,手术麻醉药更不用说,根本就没有。时间一长,医院想到总是被动等待部队打仗搞一点药品也不是办法,总医院的同志带头自己配制,他们想尽办法自制麻醉剂,使用后效果还不错,很快就推广下来,解决了搞不到麻醉药的大问题。 第125页 药品供应不上,有不少战士枪伤感染后引起气性坏疽,这是一种极其可怕的感染,它能使伤口病变迅速扩散恶化导致人快速死亡,这样的伤员还不少。 从前线送来一个伤员是个副连长,抬他来抢救的战士对军医说,“副连长很勇敢,战斗中被子弹把肠子都打出来,是他自己塞回去的!”他多处负伤,大腿贯通伤,因感染引起气性坏疽。 副连长的腿保不住了,如不尽快截肢别说是腿连人都保不住。炎林在一旁暗自着急,医生也很为难,还要给副连长做工作,“马上锯掉腿,不然连命都会丢掉!没有腿照样干革命嘛!” 副连长不管那么多,截了肢就是个残疾,一个军人连腿都废了还能做啥?无异于要了他的命!副连长流泪了,“医生,求求你保住我的腿吧!我不愿意离开队伍,我还要参加战斗......”一个悲凉又悲壮的请求医生却无法满足他。为了预防交叉感染,医生不得不立即给他做截肢处理。 截肢下来,副连长的痛苦可想而知,军医摇头嘆息道:“是很残忍,每个手术医生都有一颗善良的心以及狠毒的手,下得了手才能治病救人哪!” 炎林看到副连长成了残疾人被深深的震憾,他意识到挽救战士的生命和消灭敌人一样重要。他振作起来,要把这里当作新的战场为受伤的战友尽心尽力。 “看护长,以后我要认真向你学习,让伤员尽快康復早日回到战场!”炎林眼里透出坚定的目光,看护长并不知他受到多么大的震动,赞许的点点头。 炎林的脑子就象开了窍,学习时不再有畏难情绪,他很快适应了医院的工作。 第四节 红四军医院(四) 出早操时,队列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站姿和跑步动作一看就受过正规训练,与医院同志大不一样,炎林怔怔的看了一会儿轻声喊道:“承启!” 承启一回头看见炎林,他高兴的笑了,没想到堂弟也在这里,真是太巧了。 炎林喜出望外,出完操两兄弟一边吃饭一边聊着,他感慨万千,有承启在一起以后不再孤单了。“这下好了,我们兄弟又在一起!只可惜承山他们再也回不来了......”提起牺牲的兄弟,两人泪流满面。 四川剿匪总司令刘湘率部向川北根据地发起新的进攻,道路被封锁,根据地军民连盐都买不到,人们日常生活需要盐,医院也需要大量用盐,它成为苏区红军的一块心病。 为了突破封锁,红四方面军在仪南打了半个月攻坚战进入到南部县,缴获了十多万斤食盐,大大缓解了苏区军民的燃眉之急,还缴获大量武器弹药和棉布、棉衣等军用物资,接收敌兵工厂、被服厂、造币厂等设备。 红四方面军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部队在各方面都得到补充,给医院也送来不少部队缴获的正规担架、夹板、药品和手术器械等。 远处的骡马队和担架队伍越走越近,他们从前线长途跋涉来到后方,道路上尘土飞扬,有人在挥动军帽,军部格外热闹起来,后勤部长让军需处长带领他们把伤员和缴获的医疗战利品送到医院。 “来啦来啦!看看去!”政委接到电话带领医院同志迎上去。 “同志们,快来搬物资!”军需处长站在路边高声叫喊,工作人员和轻伤员都上前参加搬运。 “嘿!处长,都有什么好东西,说说看!”炎林笑嘻嘻的凑上前张望。 “小鬼,什么都有,快搬吧!”医院门口熙熙攘攘,望着堆成小山似的的医疗战利品,医护人员兴奋的往里搬运。 炎林扛起药箱勐一转身不小心撞倒一个人,那战士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说道:“没事,没事。”一队担架从他身边经过。 两人看了一眼,同时大叫:“智勇!”“炎林!” “你留在医院啦?好哇!” 狗蛋又惊又喜,炎林右臂上的红十字袖章十分醒目。 “别提啦!快说说,你怎么来了?”炎林见个头高高大大的狗蛋不象受伤的样子,估计又是来送伤员。 狗蛋已提为班长,二六三团在前方打仗,红四军也派了一支部队参战,战斗下来有一批伤员要送往后方医院,担架队员严重不够,为了及时把伤员送回后方医院,狗蛋和一些大个子战士被派来护送伤员。 小兄弟见面别提有多高兴,炎林迫不急待打听起战友的情况,“詹明天和朱冬伢两兄弟怎样了?其它战友呢?都还好吗?”离别部队几个月,他谁都想打听。 “好着哪!两兄弟在一起冬伢把弟弟看得很紧,詹明天也没事,就是在前线掉过一次队,晚上部队休息时又赶上来,差一点就回不来!” “智勇,咱们兄弟一定要互相照应,你多留点心啊!”离开了学兵连,炎林更加珍惜手足之情,自己不能在兄弟身边只有拜託狗蛋照应了。 “嗯,我知道!凌锋也不知怎样了,到现在还没回部队,估计被分到其它部队了。” “应该是这样了,我们红四军医院的伤员出院时只要部队是在前线的,一律都是被集中分配下连。” “对了,朱挺就在军司令部警卫营,每天背着两支枪跟在首长身后别提有多神气了!” 第126页 “你见到勐子啦?他还好吗?带我向他问个好!”狗蛋眼睛放亮,自从勐子从学兵连分到师部后很少见到他。 “行!忘了告诉你,承启也调来医院,你吃了晚饭再走,我们好好聊聊!”炎林极力挽留狗蛋。 “真是太好啦!我很久没见到他,你等等,我一会儿就过来!”狗蛋找一起来的连长请假去了。等他再来时,看见了一年多未见面的承启,他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黑黑瘦瘦只是长高了。 “承启哥!好久不见......”狗蛋扑上来,两兄弟抱在一起激动的说不出话来,炎林站在一旁高兴的看着他俩。 “嘿!两个小鬼,可不准偷懒哟!”军医潘子华扛着一包东西从身旁经过,笑嘻嘻的说着。 “潘医生!我们不会偷懒,是我兄弟从前线送伤员回来,我们跟他聊一会儿。”炎林赶紧解释。 “你们聊吧!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别当真啊!”潘子华扬扬手准备离去,他发现有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向狗蛋问道:“小鬼,我身上长刺了吗?”几人都笑起来。 “医生,看着你好面熟啊!我好象见过你?”狗蛋仔细的看着军医潘子华,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见过。潘子华也楞住了,这张小脸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 “小鬼,你住过院吗?”狗蛋摇摇头。 “你在哪见过我?”狗蛋想不起,还是摇摇头。 “能不面熟吗,咱们原来就是红十师的,师医院和直属队在一起,学兵连跟直属队走了那么久,当然见过他了。”炎林不加思索的分析着,狗蛋想想也是,军医潘子华望着他笑笑转身离去。 三兄弟怎么也想不到,军医潘子华就是在平汉铁路被打散的小战士朱承燕的亲舅舅,做为叔伯兄弟的他们也该喊一声舅舅。狗蛋和朱承燕就住两隔壁,潘子华参军前常与姐姐姐来往,难怪他看着眼熟。 炎林和承启打饭回来,三人打伙分吃两份饭菜,彼此亲密无间。 “哈哈,有饭有菜,真香啊!你们医院的伙食可以啊!”水煮萝蔔的清香飘过来,狗蛋往肚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在部队很少吃到菜,能吃到一碗杂粮干饭就很不错了。 “医院有大量伤员,军里照顾咱们,有点菜就往这里送,时有时无,还是你的运气好啊,一来就有菜,你多吃点!”炎林又把碗里的饭菜往狗蛋碗里拨去。 第一节 看护班长 红四军医院驻扎在通江县的洪口场,这里峰峦叠起,郁郁葱葱,婉蜓曲折的土路上总有部队和担架队进进出出,前方战事吃紧,后方也分外忙碌。 最近炎林的个子蹭蹭地往上窜,他冷不丁的长高了,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军装就短了一大截。原来他还没有医院女兵的个子高,现在可是超过她们半个头了,炎林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意气风发,连走路也挺起了胸膛。 浑身漾溢着青春活力的炎林看上去十分精干,浓眉大眼帅气十足,瘦是瘦了点但还算结实,轮廓硬朗的脸庞上渐渐抹去了青涩的痕迹。 也许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在血淋淋的伤员面前他心不慌手不抖,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做。院里同志都夸他工作认真负责、胆大心细,有过人的胆量。 不久,院里根椐炎林的工作表现将他提为看护班长,专门负责给伤员干部连的营以上干部换药。 这天担架队送来一个伤员,头上戴着国民党军帽,大家侧目一看还是个上校军衔,他双目紧闭躺在担架上。帮忙晾晒床单的妇女队同志小声嘀咕道:“这样的人还抬来抢救?咱们的战士都抢救不赢呢!” 干部找到医院政委转达军长的意思,要马上抢救国民党军官,炎林接到任务带着两个看护赶来。 排队等待救治的伤员气愤的说:“难道我们的命还抵不上一个国民党军官?他后来凭什么先看?又不是国民党军队还讲个官大一级压死人,不行!让他到后面排队去!” 炎林奉命抢救,尽管他们在战场上是敌人,但救死扶伤是他的义务。他掀开搭在军官身上的军装见肠子已掉出来,急忙对看护喊道:“快准备!马上给他缝合......”手术室里没有空位,炎林只能就地抢救。 军官并不买帐,张口骂道:“混蛋!你们的医生都死光了?让一个嘴上无毛的楞小子给我缝合?滚开......”军官受伤后中气不足,声音不高,口气却盛气凌人。伤员都征住了,来院治伤的红军战士从不挑拣,能得到救治就很满足了。 见军官躺在担架上还在耍威风,真是太可气了,一个伤员战士粗着嗓子朝他吼道:“你不过是个俘虏,算老几呀?又不是我们请来的客人!给你医治是我们的医生救死扶伤,真不知好歹!” “一个俘虏有什么好神气的?真是斜门儿!”伤员们气得脸红脖子粗的瞪着俘虏军官,炎林摆摆手,救人要紧! 他戴上手套要把肠子塞进肚子里,俘虏不配合还挡住他的手叫着,“滚!滚开!”军官不管红军伤员对他的态度如何,任性的拒绝救治。 “上绑带!”炎林回头交待,看护在担架两旁将军官两手固定,压住扭动的身躯不让他乱动,炎林将带血的肠子塞进腹部进行清创逢合,四周一片安静再也没人出声,他们从白衣战士身上理解了救死扶伤的真正含意,炎林很快完成逢合。 第127页 当他转身离去时裤腿被军官拉住,他发出微弱的声音:“谢谢你!对不起,我太小看你......” 听见这话炎林竟朝他笑了,告诉他道:“你已经没有危险了,放心吧。”。 这一切都被政委看在眼里,他点点头,坚信红军是以一个白衣战士的职业道德征服了国民党军官,也征服了在场的红军伤员。 炎林的表哥詹明山听说他留在红四军医院,托战友捎话给他,“好好干!给我们黄陂人争气!”他有理髮手艺,一直在十二师部队给战士们理髮,觉得自己没有进取,但他希望炎林进步。 那时入团有两个基本条件,一是要群众关系好,二是要给人做思想工作,看有没有给人谈过话。炎林找不到合适的谈话对象,趁睡觉休息时他跑去炊事班帮厨,一面帮忙煮饭和刷锅一面说:“老班长!饭一定要做好啊,咱们有那么多伤员,饭要够吃才行啊!”炎林也不知谈什么,象个干部似的说了一通。 老班长笑道:“呵呵,我吃这碗饭成天干的就是这事!我还不知道吗?你这小鬼是怎么啦?”团支部下来调查,炊事班长为他说了不少好话。“这小子不错!跑来帮厨踏实肯干,还帮助我端正思想呢!”团干部一听就笑了,不久发展他入了团,再次成为共青团员。 象往常一样炎林吃了早饭后就开始忙碌,认认真真的的工作,没有一丝毫的马虎。炎林手中端着托盘,里面放有注射器和消毒用品还有刀剪纱布绷带等,他和一群看护向病房走去。 不等炎林走进病房,院长的警卫员从后面匆匆跑来,“班长,院长让你和看护长马上去开会。” “好!我马上就去!” “杜医生,你替我带班里的看护打针换药,院长让我去开个会。”炎林放下手中的托盘对身边一位女医生说道,虽然她现在已经不是医生了,但炎林依旧还是这么称唿她。 “行,你去吧。”杜医生爽快的应道。 都说这位杜医生是跟一个首长走得很近才被降职,下放到炎林手下当看护她毫无怨言。她曾私下里对炎林说过:“我参加红军是为了干革命,那些流言非语只当是耳旁风。”她泰然处之的方式让炎林很是佩服,对别人的议论和上面的处分炎林不便多说,一切以工作为重。 杜医生长得很好看,她笑起来的模样很迷人,就象花儿一样的美丽。因为姓杜,大家都管她叫杜鹃花,她也乐意接受。她总是笑着说:“杜鹃花没有什么不好啊,在山野中迎风绽放、红红簇簇的,我喜欢。”伤员和男兵从身边经过都要对她多看上几眼,她美丽的容貌让人赏心悦目。 长征走出草地以后她去了总医院随四方面军过黄河,西路军在河西走廊作战,部队被国民党马步芳部包围,她牺牲在苍凉的祁连山,这朵美丽的杜鹃花永远留在了冰天雪地的西北高原。 第二节 勐子兄弟 炎林和看护长大步流星来到院办公室,这里既能办公又是休息的地方。 “来了,快坐下,我们开个短会传达军部的通知。”政委表情很严肃,炎林一屁股坐在院长的地铺上。 “徐总指挥带领部队攻打宣汉、达县,我四军为左路,军长、军政委各带两个团从不同方向出发,东线是我们的主战场。四个团战线拉的太长,军长让我们准备两支医疗救护队和担架队。我们考虑让看护长这队跟军政委一起行动,五班长这队跟军长走。” 院长两天前刚找炎林谈过话,让他到总医院的红色卫生学校学习,准备培养他做一名军医,院长急需培养军医。眼见炎林勐然长高,院长意识到这是一个能站在手术台上动刀做手术的苗子。为培养手术医生成了他心中最大的结,军部的行动打乱了院长的计划。 “什么时候走?”炎林早就盼望上前线,他尽量克制心中的快乐。 “后天早上主力部队就出发,你们快做准备。小朱,我看这次你就不用去了。” 院长与政委的意见相左。 炎林可不愿放过这个机会,不等他开口政委就说道:“你们记住,要不惜一切代价抢救伤员,发挥共青团员的模范带头作用!”政委更注重当前的任务,他的口气不容置疑,院长也不便再坚持。 “那我先回病房。”炎林心里记挂着伤员。 “行,去吧。”政委点点头,院长望着他欲言又止。 炎林大步向病房走去,“炎林,是什么事?”朱承启凑过来悄悄问道。 “晚上排里开会你就知道了。”就是堂兄也不能提前透露消息,炎林做事讲个稳妥。 晚上,看护长把任务简单说了一下,大家都争着要上前线,承启第一个表态道:“你们谁都别跟我争!比比谁打的敌人多就让谁去!”他得意的向左右撇了一眼。 “你讲不讲道理?我们是去抢救伤员又不是去打仗,有什么可比的!”一个外号叫勐张飞的大个子女兵站起来和他理论,她的话得到女兵一致认同。承启也不慌张,他自信有堂弟在,自己去前线是铁板钉钉子明摆着的事。 “这次跑得远,女同志就不去了。”这是炎林和看护长交换意见后决定的,女兵一个都不去。 第128页 “嘿,这下没话说了吧?”承启扬起下巴得意的看着跟他叫劲的勐张飞。 “我们不是去打仗,不需要那么多人,承启你们班不去,你也去不了。”炎林没有看承启的表情,他知道承启的脸色一定不好看。 “你还是不是我兄弟?”承启果然发火了,他气咻咻的摘下军帽向炎林扔过来,被炎林一把接住又给扔回去。 “不是针对你,沖我发火也没用!”炎林很冷静,承启生了一阵闷气又主动和他说话,到底还是叔伯兄弟。 按军部的要求医院组织了两支医疗救护队,医院有正规担架队,都是从部队抽调有经验的战士组成。炎林这支救护队有一个看护班,担架队七、八十人,有个干事管担架队和后勤,加起来一支救护队有上百人。 三三年十月中旬,红四军政委周纯全于头天带领十师两个团奔赴前线,看护长带一支救护队跟着军政委走了,他们向余家坪方向的镇龙观奔去。军长与十师、十二师各一个团准备在第二天出发。 出发前的头天下午军部警卫营的勐子来了,“勐子!”炎林上前抱住小兄弟,他们是兄弟也是战友,这种感情要多深有多深。 “炎林,你长这么高了?”勐子笑嘻嘻地端祥着他。 “你也长高了,再不长还象话吗?朱挺,我只能陪你聊一会儿,等下我还有事。” 承启走来看见勐子高兴坏了,承启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勐子!好久不见你变样了,光听炎林说你在警卫营,就是见不着你的面!你不知道吧,炎林明天早上要上前线了。” “哦,我们任务多不能随便外出,这一走又不知多久才能见面,一起吃个饭吧,承启哥,一块儿去!”勐子摸摸裤兜里仅有的几个小钱慷慨请客。 “勐子,你的情我领了,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给你补回来!”炎林一心惦记着救护队的事。 “勐子!要去就快走,炎林还有很多事呢。”承启一把拉住炎林,炎林被两人连推带拉拖走了。 刚走到路口就遇见潘医生,“朱承启,跟我去出趟公差!”这是正事,承启乖乖跟着潘军医走了。 “勐子,明天就要出发,我真的还有事。” “炎林,咱们兄弟是分开容易见面难,谁知道今后还能见几次面啊!”热情的勐子不由分说,把他拉到医院外的小面馆,张口喊了两碗面条,还用余下的钱来了一碟花生米。 就在两人说话间,店小二拉长尾音吆喝上了,“来啦!两碗清汤小面,一盘花生米,齐咯!” 香喷喷热腾腾的小面刚一端上桌立刻就引起两人强烈的食慾,那碗堆尖的面条里露出几根脆绿的窝笋叶,黄灿灿的面条很筋道,面汤里飘着猪油花,面上还撒了几粒葱花。桌上摆着酱油、麸醋,花椒面、油泼辣子等,各种调料是一应俱全,真想不到一碗面条还能有这么多的讲究。 勐子大口吃着,嘴里含煳不清的夸道:“好吃!这四川的面条就是好吃!”那个香味直往鼻子里钻。 炎林也动筷了,香脆的花生米一进口就传出嘎嘣嘎嘣的声音,让人慾罢不能,香味留在口中也带进心里。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面,两人三下五除二把碗里碟里的报销了。 炎林用衣袖擦一把脸,勐子也擦了一把头上辣出的汗。“好兄弟,不耽误你的正事,我们后会有期!”炎林要付钱,勐子说什么也不干,让他攒着回来请客,还说再争就不是他的兄弟,炎林只好作罢。 两人在街边小馆吃了碗小面,算是道别。两兄弟怎么也不会想到在此一聚竟成为永别,要是事先能想到,怎么也不会去吃这碗面。 第三节 前线途中遭肃反 本来说好第二天早晨出发,军里电话通知改成中午走,说首长上午还要开会。 院长望着天空极有诗意的说道:“是雄鹰就要飞向蓝天,是骏马就要奔向草原。同志们,我等待你们凯旋归来!”象诗歌一样美妙的抒情让大家精神为之一振,炎林兴奋地沖他一笑,眉宇间透着一股豪气,他早就想上前线,这下终于如愿以偿。 没有枪和子弹,医院的那几杆长枪也不能带走,请示军部后同意给看护班补充武器弹药。炎林带他们来到军部领到枪枝子弹,手中有枪的炎林回到了自我,他觉得这才象个真正的战士。 午饭后炎林带救护队到军部时两个团已集合完毕,场坝上红旗迎风招展,战士们精神抖擞,不一会儿军长和司令部一行人也来了,警卫员牵着两匹战马跟在军长身后。 “呵呵!都来了,出发吧!”军长跨上战马走在队伍前面,部队出发了,红旗手扛着大旗走在最前面。队伍的士气很足,救护队和部队战士一样,背着枪和背包,他们的身上多出一个药箱和红十字袖章。医疗救护队带的几十副担架显然不够,军担架营也去了一个连。 走了一下午,天黑时他们在七十里开外的部队驻地吃饭过夜,也许是太疲倦,炎林刚躺下就睡着了。 夜深人静,方小帼气喘吁吁的跑来,他在军部通讯班。他用力推着炎林在耳边轻声叫道:“炎林,快醒醒......”又不能大声喊叫,见炎林没动静,方小帼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拽起睡得正香的炎林拖到大树下。 第129页 自从方小帼被分到师部当通讯连后炎林很少见到他,现在同在军直也是一样,炎林咧嘴笑了。方小帼向他问道:“炎林,昨天下午是不是勐子请你下馆子了?”黑暗中,他忽闪的眼睛象有很多话要说。 “是呀,你怎么知道的?”这事连医院都没几人知道,方小帼怎么会知道呢,炎林奇怪了。 “勐子昨天下午回去就被抓了!不知道保卫科怎么知道了你们下馆子的事,一句话就给小战士定了性,说他是吃喝委员会的!”肃反时不管是吃喝委员会还是ab团,严重到与反革命同罪。 炎林心头一震,象一枚重磅炸弹落在头上。不由担心起来,勐子好心好意请自己吃饭竟被保卫科抓了,刚才还迷迷煳煳的他顿时清醒了,连忙说道:“什么吃喝委员会?他就是请我吃了一碗面条和一盘花生米,难道这也有错?” 方小帼打断他的话,急切的说道:“保卫科说他是借吃吃喝喝拉帮结派,组成吃喝委员会在一起搞阴谋,利用老乡关系拉队伍组织ab团!勐子被关押一晚上屈打成招,今天下午被逼供出你是他的同伙!” “啊?!吃喝委员会同伙?”好大一顶帽子,炎林彻底蒙了。 肃反时期,红军中普遍流传着一句顺口熘,“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特派员来谈话!”凡是被保卫队谈过话的人,十有八九会被杀头。 当红四军保卫科得知炎林是勐子“吃喝委员会”的“同伙”时,他已经在上前线的路途中。 保卫科的人干别的事不一定在行,但是对肃反运动却贯彻的坚决彻底,执行的有过之而无不及。 军保卫科给红四军医院打去电话后得知炎林人已在上前线的路上,于是连夜给红四军医院政委下令:“速派人将反革命分子朱炎林押回医院审查!”眨眼的功夫他就从吃喝委员会成员变成了反革命分子。炎林并不是红四军医院被肃反的第一人,第一任的院长就是被肃反抓走杀害的。 医院政委放下电话来回的走动,他想和院长商量一下,可院长还在手术中,叫出来不合适。 保卫科催得很急,特派员也在一旁趁火打劫说派人去追赶把朱炎林抓回来。政委焦急的看着手錶,生气的自言自语道:“好你个朱炎林!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临走了还要去下什么馆子?本来我还准备让你上前线磨练磨练回来就发展你入党,这下全完了,下顿馆子将大好前程毁于一旦!”就好象炎林站在面前一样,他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政委也没办法,他是抓政治工作的,还有特派员在一旁监督,只能执行保卫科的指令,等不到院长下手术台,他只好连夜发电报给正在途中的军部,把保卫科的原话发过来,让那边派人把炎林押回医院。 军部通讯班在途中收到电报,通讯班战士大吃一惊。他们都认识炎林,他怎么会在一夜之间变成了反革命?通讯班战士根本就不信。战士们从心里痛恨整人成风的肃反,冒着会被诛连的风险,趁夜深人静,让方小帼快把突然接收到的电报消息抢先一步告诉炎林。 见炎林不知所措,方小帼冷静地说道:“勐子已经没救了,你千万别回去!明摆着回去就没命了!” “那我该怎么办?”炎林用手擂着大树一脸茫然,他从来没把自己和肃反运动联繫在一起过,突然想起被抓走的指导员,一阵冷风吹过,树叶轻轻的落下,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机灵的方小帼想了想,附在耳边对他说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你,赶快去找他解释清楚,说不定还能逃过这关。” “快说!他是谁?” “军长!”方小帼的声音小得象蚊子在耳边轻轻飞过。 “这么晚了他还没睡吗?”炎林心里燃起一团希望,他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你看他的油灯不是还亮着吗?”军长屋里的煤油灯忽闪着,炎林生怕它突然熄灭。 他和方小帼一个煳涂,一个清醒,两人在一问一答中把事情给解决了一半。 从学兵连当兵第一天起小战士就在军长的眼皮下成长,军长对他们了如指掌,此时军长屋里微弱的亮光仿佛是挽救生命的希望之光。 第四节 救命的小纸条 突如其来的消息如五雷轰顶,把炎林彻底打懵了,他又气又急。没想到自己当兵才一年半就革命到头了,还差一个多月才吃十六岁的饭。 想不通这吓人的大帽子怎么会扣到自己头上,他把帽子往后脑勺一推,大嗓门吼道:“谁说我是吃喝委员会的他一定不是好人 !我要去找他算帐!” 方小帼连忙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你快去找军长,等下电报一要上交就来不急了!”黑漆漆的四周只有军首长屋里有亮,夜深人静战士们都睡了,两人心里跟猫抓似的不安。 炎林点点头,三步并做两步跑到军长门口喊了一声:“报告!” 站岗的警卫见他象是有天大委屈要诉,悄声问道:“军长和副军长、参谋主任几个首长正在看地图,你有事吗?” “我有急事找军长汇报!”警卫战士点点头,进去通报。 王宏坤在屋里说道:“这么晚还有人找我?进来说吧!”炎林一见到军长就立正敬礼,还未开口不争气的泪水就扑簌簌往下掉,他委曲的低下头。 第130页 “呵呵,小黄陂佬,这是怎么回事?”军长放下手中的铅笔,和副军长对看一眼。 炎林把事情的原委讲了一遍,王宏坤神情凝重,思索片刻后说道:“你不要回去,跟我上前线,在我这里没人会把你怎么样!”军长坚定的语气让炎林心里踏实了一半。 王宏坤写了张纸条交给警卫员,“马上让电报员回復军部!”他生气了,一拳打在桌上震得砰砰响。 警卫战士在门口听了个明白,见炎林进去他就感到不对劲,偷偷听完后也生起闷气,好在军长连一个小兵都愿意出手相救,警卫战士那颗提起的心才算放下来。 警卫员捏着条子快步向通讯班跑去,方小帼和通讯班战士紧张的盯着他问道:“怎么样?有希望吗?” “有救了!”警卫员眼睛发亮,把手里的小纸条放到桌上,战士们挤在一起仔细的看起来,“吃碗面亦无大罪!前线战事吃紧,此人不能离开!”直看到最后的落款写有王宏坤三个字,方小帼流泪了,军长救过不少被打成这个党那个派的“反革命分子”,眼下他又为一个战士批条子,自己也是顶着很大的压力。 “发!快发!”警卫员催促着,电报发出了,警卫员和通讯班战士长长舒了口气。 看着炎林极度受伤还没从惊谔中回过神来的样子,军长笑着说道:“哈哈,我们的救护队长,你还怕死吗?” 炎林的脸色依然涨得通红,他立正大声回答道:“报告军长!我不怕死!但我不想做冤死鬼!”说话毫无遮拦,那是他发自内心的吼声。 军长笑了,用力拍拍他的肩头,“呵呵,小鬼,知道了。你要在战场上好好表现!多抢救伤员,把你的优势充分发挥出来,要对得起我们的红军战士!” 炎林从心里感激军长的救命之恩,敬佩从容大度的军长,他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由衷的说道:“谢谢军长!我一定多多抢救伤员!我会对得起我们的红军战士!”听了这话,屋里的几个首长会心的笑了,为炎林能在军长的庇护下侥倖逃脱一劫而庆幸。 “没事了,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军长伸了伸懒腰,时间不知不觉到了下半夜。炎林离去时听见军长生气的给副军长说:“我们培养一个人不容易,怎么整起人来就那么容易?说抓就抓,说砍就砍!” 炎林内心波谰起伏,翻来復去一夜没睡着,他默默感谢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方小帼和军部通讯班战士,他要感谢的人还很多,感谢军长,感谢红军中每一位正直善良的人。 后来从军部得知,勐子当天被保卫科抓去后被他们打到深夜,见勐子咬紧牙不说话,保卫科的人把他的牙齿都打掉了,还给他剃了个阴阳头,勐子坚持不说是和谁一起吃的饭。保卫科见他还不说,又用残忍的酷刑迫使他招供,由于勐子在极刑中供出了吃喝的“同党”,捡回一条性命,他被调去前线担架队。 勐子不能在战场亲手消灭敌人,想到连累了兄弟炎林,他以为炎林一定也被抓走了,也和他同样在受刑,他的心在流血。 无端被污陷,身体和心灵的伤痛永远抹灭不了。 带着满身伤痛和绝望的心情,在一次抬担架途中遇敌机轰炸,勐子没有躲避,他放下担架迳自向前走去,任凭担架队员怎么喊叫也无济于事。 “来吧!我不怕!我不怕死!”勐子拍着胸膛沖飞机喊叫,敌机在头顶上一阵尖啸向目标投去炸弹,脚下的土地在颤动,勐子竟然笑了,“我是被敌机炸死的!”他宁愿被敌机炸死也不愿再受到屈辱,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勐子被炸得血肉横飞尸首全无。 牺牲时他才十六岁,死得那么惨,那么痛...... 朱承启因被潘医生叫去出公差逃过一劫。 这几个月有许多干部战士被莫名其妙扣上了“改组派”或“反革命分子”的大帽子,特派员怀疑谁就把谁抓起来。被特派员谈话后,处理快的第二天就被砍头,轻的被送到洪口场抬石头搬运重物。 必须交代出“同党”才能算完,不少人被屈打成招,只好胡乱“招供”几个身边的战友,一个牵连一串,反革命同伙和反革命集团就这样轻易的产生了。一个极小的事情都能和肃反运动挂上钩,红军指战员真是苦不堪言。 红军广大指战员凭着对党的无限忠诚和对共产主义事业的坚定信念,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顽强地坚持战斗,大家对肃反都三缄其口,讳莫如深。 这以后炎林的脑海中时常浮现勐子的模样,为勐子的惨死痛惜不已,他常常自责,如果当初自己坚持不去,好兄弟就不会遭到这样的不幸了。 第五节 五龙台战斗 三三年十月中旬,红四方面军在仪、南,营、渠两次战役后乘胜追击,为解放更多的地区,在徐向前的指挥下发动了宣、达战役。四军、九军、三十军以左中右三路向刘存厚二十三军地盘发起进攻,宣、达战役就此打响。 左路红四军一分为二,军政委周纯全带领十师二十八团、二十九团先行一步,军长王宏坤带领十师三十团、十二师三十六团走出竹峪关,翻过一道道山岗,辗转到刘存厚部第二师的侧后,医疗救护队紧跟主力部队寸步不离。 第131页 刚一赶到满目疮痍的战场,军长王宏坤就带着警卫连勘查战场地形布署兵力。军政委带领两个团将镇龙观之敌击溃,军长安排三十团防守堵截溃军,自己带三十六团准备向东南方抢占万源,切断敌人的退路。 没想到镇龙观之敌从另一条近路逃跑,半夜,逃敌在山垭口与三十六团一营警戒部队遭遇发生激战,听见枪响,副军长刘士模起身说道:“逃敌过来了,我们快去支援!”正副军长带两个营向东赶去。 赶到前面一看,足有一个团之多的溃逃敌军和一营已经拼上刺刀了,军长下令:“留下一个排控制山哑口,其余的人都跟我到前面阻击敌人!” 军长转头看到救护队一些人背着枪有些奇怪,“你们带枪干什么?都参战了谁来抢救伤员?乱弹琴!”炎林磨拳擦掌正准备参加战斗被军长一句话制止,他想的很简单,有伤员时抢救,没伤员时参加战斗。 余家坪沿途过来的逃敌越来越多,部队从半夜三点打到天亮还在战斗,红四军部队大都用自动步枪,就连军长和副军长也端着自动步枪战斗。部队越战越勇,追得敌人无路可走只好往崖下跳,谁知红军战士不怕死,跟着跳下去把逃敌抓住。一队队俘虏从面前经过,押解俘虏的战士都带着伤。 战场上到处是敌人丢弃的破铜烂铁,部队伤亡很大,激战中有不少战士牺牲,十二师副师长兼三十六团团长也在阻击中英勇牺牲。轻伤不下火线的战士很多,重伤员也不少,战斗下来部队在吃饭救护队还在抢救伤员。 军政委带领部队从镇龙观追赶过来,军长让部队一鼓作气包围敌人,救护队跟着部队紧追了四、五里地,崇山峻岭中敌人慌不择路将衣服被子丢得到处都是,军长高兴的说道:“哈哈,包顿饺子吃也好!” 敌旅准备从五龙台向草场坝前方逃窜,被红军追急了匆忙中钻进五龙台上一个山寨,军长一挥手说道:“还等什么?追上去打!”五龙台上石寨林立,易守难攻,山寨是个石围子,上去只有一条路。 唯一可上的小路被牢牢掌控在敌人的机枪射程中,王宏坤紧皱眉头看着上面,再无别的路可上。 敌人龟缩在里面没动静,副军长刘士模急了,转身对王宏坤说道:“打吧!敌人在里面能躺着睡大觉,我们在外面等着挨饿,时间长了战士也受不了啊!” 王宏坤和刘士模商议道:“你看这块硬骨头怎么啃?围寨布兵,一个团围一层守在外围,用一个营的敢死队摸近寨子,其它兵力封锁路口,敌军一突围就往死里打!” “我看行!” “打!把重武器都用上!通讯员,通知部队马上行动!”王宏坤命令,他也不想拖下去。 “是!”通讯员转身离去。 轻重机枪架着不停往上面打,敢死队硬打硬沖,被吐着火舌的轻重机枪给压回来,小路上倒下不少战士。 炎林见状回身喊道:“救护队,跟我上!” 还不等救护队行动就被副军长喝住,他瞪着眼向炎林吼道:“上什么上?你们上去救人挡住唯一可行的道路,部队还怎么沖?”救护队员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在敌人的枪口下干着急。 从早上打到晚上,打了一天几个团换来换去的打也没攻上去,石围子固若金汤。战斗持续了一整天,王宏坤和刘士模就在离战场几十米远的地方指挥战斗,天色已暗,王宏坤见硬打不行,摆摆手说道:“火力暂停!部队稍作休息。” 军长这边是从头天夜里作战打了一天一夜,敌人那边是从头天白天就与军政委两个团交战,跑了一天一夜也打不动了。 这下该救护队上了,看护班猫着腰一熘小跑跟炎林上去,炎林快速的给伤员清创消毒包扎,包扎好一个就向后招招手,隐蔽在四、五十米远的担架队上来一副担架,每包扎一个伤员就往下运送一个。 一些伤员失血过多而休克,救护队紧张的进行抢救,大家恨不得有分身术来抢救更多的伤员,经过紧急处理后担架队员将伤员送往后方医院。 一个战士痛得晕过去,看护急得直叫唤:“队长!这个伤员的脚掌和脚后跟被打断了,没法包扎!怎么办?”炎林跑去一看战士的脚趾头全没了,脚后跟也碎了,整个脚掌就连着一点皮,是被敌人丢来的手榴弹炸断的,脚掌血肉模煳很吓人。 战争是残酷的,打到哪个部位的可能都有,谁也预测不了。炎林当机立断从卫生包里取出剪刀消毒,咔嚓一下剪掉连在脚掌仅有的那点皮,将脚踝部分进行清创包扎。 一个战士头顶上冒血,两个看护怎么也止不住血,好不容易包扎上立刻又被鲜血浸透,是血管破裂,伤员时刻有生命危险。 炎林一看伤员头上有个血窟窿血流不止,连忙说:“快用纱布压在血洞上不要松手,我来想办法!”他想纱布不行就用硬物来试。想起还有一块钢洋,连忙消毒后压在伤员头颅出血部位,再用纱布缠紧。观察一阵确定压迫止血奏效,一块钢洋救人一命,炎林欣慰的朝担架队招手。 伤员太多,他们从黄昏忙到大半夜,砍下树枝做临时夹板用于固定骨折的伤员。伤员经过第一手抢救后都被送走,担架队员在路上摸黑奔跑。 第132页 打起仗来救护队员和战士一样连水都喝不上,又累又饿,直到战斗结束他们还不能休息,这时的他们更加忙碌。 炊事班副班长已把饭做好,医院干事战场经验不足,当军长宣布停战休息他连忙让两人把稀饭摆出来准备让救护队员吃。 救护队哪里顾得上吃饭,战火一停就冲上小路抢救伤员,担架队也忙碌起来,将一锅稀饭留在原地。 “有稀饭!我饿坏了!”一群刚下来的部队战士挤到锅边,场面一发不可收使。 “听我说!同志们!这是给救护队做的饭,你们回自己部队吃吧!”干事和炊事员挡不住飢饿的战士,他们掏出竹碗就盛,没人听从干事的阻拦,副班长只能站在一旁干着急。 天黑尽了,救护队员跑上跑下的抢救伤员,待伤员全部止血包扎处理后,担架队员已一个不剩,都在运送伤员的途中。 第六节 五龙台下的轿子 夜深人静部队都已休息,看护班同志一身是血和尘土,又累又饿到处找饭吃,“啥都没有了,部队下来给吃光了!”炊事副班长难过的低下头,救护队员累的坐在地上默不作声。 “不能怪他,是我的错,我做检讨!”干事主动认错,队员生气的瞪着他,光检讨能当饭吃吗,该饿还是饿着。 “算了,再煮点行吗?”当下解决填肚子要紧,有人问道。 “今天领的粮全煮了,都怪我粗心,没有把同志们照顾好!”副班长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 “不怪你,饭也做了,同志们也吃了,谁吃也是吃,你先休息吧!”炎林拍着他的肩膀宽慰道。 想起军长说过寨子打不下等天亮再接着打,不能让同志们饿着肚子抢救伤员,他决定去沿途看看有没有敌人逃跑丢掉的粮食。 他摸黑向寨外的山路走去,石寨四周的山坡上都睡着战士。走到山下听见有人在哼哼,他取下枪喝道:“谁?哪一部分的?”凑近一看是个国民党伤兵受伤倒在地上,见他上前查看士兵吓得哇哇大叫,连喊饶命。 “别怕!我是白医战士,伤在哪?我帮你包扎伤口!”炎林收起枪指着右臂的红十字袖章。 “你不会杀我吧?”闪烁的星光下伤兵见炎林手里有枪有些紧张。 “你想到哪去了,红军优待俘虏,何况你还是伤兵,让我看看!”炎林上前先缴了他的枪,将伤兵裤子撕下一节为他包扎,伤兵很感激。 “不要再给国民党卖命了,回家种田去吧!”炎林又向前走去。 不远处有一团黑影立在那里,炎林连忙卧倒瞄准前方,好一阵黑影还是一动不动,他爬到黑影前闷声笑了,原来是一顶轿子。 轿子里有响动,他脱口喊道:“里面的人出来!缴枪不杀!”喊了几声没动静他用刺刀挑开轿帘布,里面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伸手一摸是空的,正准备离开轿子又轻微响动起来,再用刺刀横扫一遍还是空的,太诡异了,他寒毛都竖起来了。 咕、咕咕,轿里传来的母鸡叫声让炎林松了一口气,是两只鸡挤在轿子里。 轿里没人却有鸡,炎林脑子转了一下,国民党军官逃跑还不忘把抢夺老百姓的老母鸡给带走,准备到地方犒劳自己。没想到被红军穷追勐打,敌军官扔下轿子奔进石围子才算保住性命。 他把鸡翅膀反手一拧,自言自语道:“国民党军官也太会享福了吧,又是轿子又是鸡的,一定是个大官!这哪象打仗的样子?”他用刺刀穿着两只鸡扛在肩上兴沖沖往回赶去。 他在路上就盘算好了,拿一只鸡分给军部通讯班和军首长,没有他们的救命之恩,哪有现在的自己。黑漆漆的夜晚,炎林枪尖上挑着两只沉甸甸的老母鸡回到救护队,惹得大家顾不上休息都围着他身边非要问鸡是怎么弄来的。 一个卫生员附在他耳边悄悄问道:“队长,你没有违犯纪律吧?”他是好心,炎林差点被抓回去大家都知道,现在他生怕炎林再犯错。 炎林放下鸡笑着对他说道:“你放心!快叫副班长起来拔毛,等鸡煮好了告诉我,咱们留一只,还有一只送人。” “好嘞,有口福啰!”卫生员乐呵呵的抓着两只鸡跑了,炊事副班长和干事听说炎林搞了两只鸡回来连忙爬起来手忙脚乱的打整着,让大家饿着肚子他们很过意不去。 为了让大家放心的吃炎林讲了鸡的来歷,当鸡才煮得半熟香味就在夜空中飘荡,让人谗得流口水。救护队员又饿又谗等不急了,炎林赶紧喊道:“卫生员!给军部和通讯班各送半只,快去快回!回来晚了没鸡汤喝啊!”说完他撕下一个鸡大腿递给卫生员。 “是!”卫生员捧着一撕两半的煮鸡跑掉,他要先送给通讯班,不然拿到军长面前另半只还不好意思拿走,算他聪明了一回。 “班长,这是我们队长让送来的。”通讯班战士闻到香味围上来,盯着还冒热气的鸡做起深唿吸。 “你们队长真够意思!谢谢啦!”班长接过带着余热油腻半熟的煮鸡,方小帼和通讯班战士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卫生员悄悄把另半只鸡送到警卫员手里就要离开,闭目休息的副军长闻到香味睁眼看到警卫员手里捧着半只鸡。他指着鸡严肃的向卫生员盘问:“站住!说说鸡的来歷,从哪里搞来的?有没有违反群众纪律?”副军长一连串的问把卫生员吓得够呛,他象犯了大错似的站住。 第133页 卫生员低着头结结巴巴的说道:“报、报告首长,是、是我们队长在敌人丢下的轿子里找到两只鸡,他就捉、捉回来煮了......” “哈哈哈,轿里捉的?有点意思!”副军长的笑声把王宏坤给吵醒了,他也盯着半只鸡看。 王宏坤对刘士模打趣道:“嘿嘿,你说把小黄陂佬放在医院是不是有点可惜,我看应该把他调到侦察连去才对嘛!”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样的兵,眼下还不行。”副军长走到警卫员身边拿起半熟的鸡闻了闻,点头让卫生员回去。他撕下一块鸡肉递给警卫员,他们对身边的小鬼都很照顾。 第二天仗也没有打成,原来头晚炎林带救护队抢救伤员时,军首长在沟里看见一个受伤的敌军官,给他包扎后做了思想工作,让他第二天到寨子前喊话,宣传红军对俘虏的宽大政策。 这一招很管用,敌军又饿又累,四周被围得象铁桶一样十分被动,谈判后他们同意投降。寨门咣当一下打开,敌旅长举起双手走在前面,两千多士兵垂头丧气跟在他身后举手投降,为了表示诚意,连枪枝都是成捆绑好后扛出来的。 俘虏中伤员不少,炎林和救护队二话没说又忙开了。 国民党部队的绑腿做的很正规,战士们打扫战场时都从敌人尸体上扯下绑腿打在自己腿上,看起来很精神。 一仗下来军医院也小有收穫,缴获了一些药箱和铁箱,铁箱里是些医疗器械,军部一咕脑全交给医疗队。东西必须带走,担架队抬着伤员腾不出手,军里给他们请来挑夫帮忙运送回后方。 第七节 前线救护 红四方面军在宣达战役中取得胜利,徐向前总指挥率领部队乘胜追击。 三三年十一月,就在军长带领的红四军两个团住万源那几天,刘湘动用十八架飞机、一百四十个团,以二十多万兵力的规模向根据地发动六路围攻。 万源离洪口场口并不算远,军长打电话给周吉安问他能安排多少轻伤员出院,院长说一、两个连应该没问题,他向军长反映医院面临的具体困难,“军长,几个战役下来伤员有增无减,你和军政委抽走我三分之一的看护,医院的人整天忙得脚不沾地!能不能把两个救护队的人抽回来一半,医院多一个看护班也能解决很大问题呀!” “那好,我这里就留一个人,再把担架队留下,那边我给政委说说!”军长爽快答应了院长的要求,留下炎林一个人其余的都让回军医院,还把医院干事和炊事班两人也放回去。军长说医院担架队跟军担架营是一起行动就在一起搭伙,炎林跟警卫排、通讯队一起吃住。军长一下就把事情解决了,师团营连都有医务人员,医院抽去那么多人确实没必要。 徐向前总指挥带领九军和四军的二十八、二十九团在开县与敌作战,陈昌浩让王宏坤立刻带两个团前去支援,部队连夜出发向宣汉赶去。徐向前和九军副军长许世友等人一见王宏坤来了就开始布署下一步行动。 兴隆场前次战斗失利,重新布署后九军和四军又打了几天,敌人太多,双方在山寨上你争我夺,徐向前带领部队向敌人一次次进攻步步紧逼,敌军在溃逃,眼看胜利在望时不料守主山寨的军政委也带部队追击敌人去了,主山头被另一部分敌军占领。 这里有刘湘和王陵基部队,敌人远远多余红军,后面没有守军,追击敌人的部队变为被动。红军遇到的是刘湘的精锐部队,他们的武器装备好还有飞机助战,天上地下一起动,部队在这里打得相当残酷。 好在粗中有细的王近山没有盲目听从命令去追击,他和三营仍坚守在一侧山头与强敌激战,一次次打退敌人的进攻才算使红军的退路没有被完全切断。 军长带警卫排攀爬山崖抢占山顶,通讯排也跟着上,山高路陡,险象环生,头顶上敌机一个劲的丢炸弹,炎林也跟着往上爬,军长到哪里他们就到哪里。 徐总指挥突然遭到敌人前后围堵,远处的部队想帮忙却来不及,幸得身边的警卫排拼死相护才保护了首长的安全。 战斗中受伤的战士很多,各师团都有卫生员参加抢救,炎林也上了。他们冲到战场上抢救伤员,包扎一个担架队就抬走一个,决不丢掉一个伤员。 战斗并没有结束,敌人不仅占领山顶部分的寨子还堵住了西退的道路。军长带着两个团在后面与敌军交战,以掩护主力部队撤退。他不时拿起望远镜向对面山上观望,看得出他很生气。炎林老远就听见他的声音:“打早了!不等敌人靠近就开枪,白白浪费子弹!” 参谋主任匆匆过来问道:“军长!战士说三十六团八连长负伤后不见了,山头阵地还在我们手上,他们请求增援,是否马上派部队?” 王宏坤点头同意,“让预备队去吧!” 军长转身看见炎林,向他招招手说道:“你跟预备队一起去,把八连长给我找回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军长!”炎林转身就走 “站住!你是去打仗吗?把枪留下!”声音不高,但听得出军长的气还没消。 “是!”炎林取下枪交给旁边的通讯排战士。 预备队冲上去时三十六团战士正与敌人拼刺刀,双方打的难解难分,队长高喊:“不要开枪,上刺刀!”炎林伸手取枪才想起枪被留下。他拣起两块石块瞪大眼睛四处寻找负伤的八连长,见前面有两个敌军对一个红军战士,一左一右把战士夹在中间,战士身上流着血仍在顽强的拼杀。 第134页 “手榴弹来啦!”炎林把石块向敌人投去,两个敌兵吓得趴下,红军战士抓住时机上前结果一个敌兵的性命。另一个敌兵见炎林手无寸铁,慌乱的拉枪栓射击,子弹却打偏了从他耳边擦过。战士上来干掉第二个敌兵,炎林帮战士包扎后离去。 到处是倒下的战士和敌人尸体,炎林翻来翻去寻找八连长,“八连长!”他扯开喉咙满山唿喊。 “杀!”背后过来一阵急风,他知道意味着什么,驴打滚是他从小练就的本领,转眼间已站在敌人背后,敌兵用力过勐摔了个嘴啃泥。 炎林拣起枪喊道:“站起来!举手投降!”找连长要紧,他背着枪朝前跑去,不料敌兵摸出颗手榴弹,却用力过勐将手榴弹甩在炎林前方十多米处爆炸了,炎林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血点子。 他以为自己受伤了,抖抖身体哪儿也不痛,只有面部皮外伤。回头见敌兵正在观望,他举枪干掉了本已放过的敌兵。 炎林到处寻找八连长,见一个年青战士正与敌兵拼刺刀。从背后看去他很单薄,但一招一式极有章法,前进、后退和跃退的熟练动作让大个子敌兵力不从心。他在心里暗暗叫好,勐的打开刺刀吼道:“有本事沖我来!”敌兵吃了一惊,旁边又多了个对手,他的手已在发抖。 炎林和战士两面夹击,一个喊接招!一个喊中刀!配合很默契,敌兵只得跪地求饶。炎林上去收枪,却被对方战士抢了个先,等他直起腰来才发现小捣蛋站在面前沖他笑。有道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难怪刚才那样默契。 激动中他却脱口喊道:“快帮我找受伤的八连长!”小捣蛋看到他的红十字袖章已明白了几分,两兄弟在战火硝烟中奔跑寻找。 一个被炸开的深坑里躺着几具尸体,尸体下面露出血肉模煳的半张脸和八角帽的一角。炎林和小捣蛋跳下去把敌尸推开,一看正是八连长,预备队已将敌人打退,两人吃力的把连长抬下山。 见炎林抢救伤员,小捣蛋悄悄的离去。 第八节 保卫根据地 根据四方面军前敌指挥部的决定,东线由徐向前、陈昌浩等带领四军、三十三军、九军、三十军各一部在万源、宣汉、达县地区对付第五路、六路敌军的进攻;西线由王树生带领三十一军、九军、三十军各一个师在广元、营山、渠县地区牵制敌一、二、三、四路;另有三十军两个团、四军、三十三军各一个团开进西乡、镇巴地区监视陕南之敌。 九军和三十军在达县打得不错,缴获的物资也不少,当十一师去接防后又打下一些地方,缴获的物资由地方党组织群众将物资全部运走,给后方解决了大问题。红军入川以来得到地方党和地方武装的大力支持,他们出人、出力协同红军作战,正是有他们才有了红四方面军的壮大和发展。 根据地的面积扩大后打起仗来战线拉得很长,迫于刘湘的兵力多于红军几倍的压力,方面军开始以防御为主,依然採用收紧阵地,步步为营的方法。 红四军防范的地区较长,由军长带领三十团、三十六团在杨柳关一带掩护主力部队撤退。四军十师、十二师与十一师转向峰城作战,红军主动放弃多个地区后刘湘部队突破防线。 转眼已是三四年初,军部从达县撤出后来到七十里开外的大罗坪一带,徐总指挥也在这里。他们与战士一起打石头修筑工事,到处叮叮噹噹的好不热闹,首长蹲着掌钢钎,战士抡大锤,这不仅让战士感到亲切,就连国民党俘虏见了也深受感动。 不时有路过的军人向徐总指挥举手敬礼,正在换药的俘虏军官转身向押解战士问道:“小兄弟,难道红军长官也要参加劳动,这不会是你们的政治任务吧?”炎林和一旁的战士都忍不住笑了。 押解他的战士后退一步喊道:“谁是你的小兄弟?”他界线划得很清,生怕和敌军官扯上关系。 有战士自豪的说道:“那是我们的总指挥和军长,你说会有人逼他们劳动吗?”军官听后肃然起敬,他向几十米开外劳动的徐总指挥举手敬礼后感嘆道:“孟子曰:爱人者,人恆爱之;敬人者,人恆敬之。所敬之人必有所敬之事,得民心者得天下。” “你说的真好,这样的苦力活你们军官不会动手吧,我们首长是苦出身,很会干活呢。”炎林为他换完药接着给等在一旁的战士换药。 “我也是苦出身,可我做不到,用你们的话来讲就是忘本,我很惭愧!”军官起身告别。 “我们红军讲官兵平等,在政治上也平等,我们能打胜仗是首长能和我们一起冲锋陷阵!”战士的话让军官很受震动。 “班长!”军长的警卫员在前面叫炎林,他抬头见军长捂着手站在几米外等候,“被铁锤砸了一下。”军长伸出左手,捲曲的手指被砸伤青肿发紫,有几处血迹。 “军长!你怎么不小心点,这些天不要再去劳动,不要笑,我说的是真的!”炎林为他清洗后上药包好,一脸严肃的交待。 “你们看,我被小鬼管住啦!哈哈......”军长开心的笑了。 东面前线的十师、十二师面临敌人的大举进攻,部队伤亡很大,团营连各级干部都牺牲不少,许多编制上成了空缺,战士们自发的战斗。陈昌浩指示王宏坤立刻去十师、十二师阵地布署防御并落实干部到位,尽快把部队调整好。 第135页 王宏坤放下电话就喊走,陈昌浩的性子比较急,谁要是拖拖拉拉的他会瞪眼骂人。 晚上下着鹅毛大雪,军长带警卫排、通讯队、担架队和炎林连夜出发,走了一百多里地来到三十六团驻地正赶上吃早饭。听说红二十八团正在前面打仗,军长放下碗就喊走,一行人又向前赶去。 他们赶到二十八团阵地时战士们正在与敌激战,敌人有七、八个团,一个团要抵抗大批敌人付出的代价相当大。军长带领警卫排投入战斗,见军长来了,部队士气大振,顽强击退敌人多次进攻。炎林一来就紧张的抢救伤员,不光是二十八团的伤亡严重,几个团伤亡都很大,干部严重缺失。 军长又给院长打去电话问他有多少人能出院,特别问到肩部负伤的王近山。院长说近期能出院,军长立刻说道:“你告诉王近山,我在二十八团等着他!让他带出院的干部战士明天来这里吃晚饭!”王宏坤急切的需要基层指挥员。 王近山连夜带领一批还未完全伤愈的干部战士顶风冒雪风尘僕僕赶到二十八团,军长让他当团长,说十师再有两个王近山就好了。团营连干部的空缺很快被补上,新任命的各级指挥员各就各位。 红四军来到通江附近的麻石口、鹰背嘴一线防守作战。王宏坤带三十一团冒着暴雨摸黑赶了二十多里路赶到鹰背嘴前面险要的大垭口阻击敌人,军长看了地形后说,林子太密有利敌人隐蔽,摸上来都不知道,部队连夜在暴雨中砍树赶修工事。 天一亮敌人就向红军阵地勐烈开炮,二十八团阵地伤亡最严重,川军能打也很亡命,爬不上山崖就砍树搭梯子往上攻。部队打得很苦,团卫生队在阵地上跑来跑去的抢救伤员。 红四军又转到镇龙观一带防御,一来就开始挖战壕修工事,据报有大股敌人将向这里发动进攻,李先念带领三十军八十八师匆匆赶来。炎林正在给伤员包扎,一个战士经过时见了他停下脚步。 “冬伢!”炎林高兴的心砰砰跳,好久没见到他们了。 炎林和方小帼在镇龙观见到了好兄弟,瘦得象根豆芽菜的朱小伢也长成了高挑的小伙子。詹明天如一个黑铁塔立在面前,脸颊上留下一道伤痕,那是和敌人拼刺刀留下的纪念,炎林抱住他用力摇了摇,纹丝不动的表弟只知道对他笑却说不出一句话。狗蛋气喘吁吁的跑来,他身后跟着一些战士,大家亲热的拥抱欢笑。 许世友也带领九军二十五师前来助战,敌人又是飞机又是大炮的轮番轰炸,部队一次次打退敌人的冲锋。镇龙观阻击战一打就是二十多天,第五路之敌在这里伤亡八千余人也没能突过红四军防地。 敌人伤亡大,红军伤亡也大,医务人员都在积极的抢救伤员,部队担架队远不够用,热心的群众组成庞大的支前队伍,不少人用推粮的小推车运送伤员。 第九节 凯旋归来 三四年五月,刘湘将兵力从一百二十多个团增加到一百四十多个团准备发起第四期总攻。红四方面军再次收紧阵地,主动放弃通江等地。 红四军三个师也分别在三个不同地方作战,部队抓紧时间挖掩体、盖沟、加固工事、砍树做滚木、搬运大石头做滚石等各种防御措施。 七月中旬,敌人开始总攻,先是用飞机大炮向红四军阵地勐烈轰炸,山崩地裂的炮火将阵地连成一片火海。接着是多路出击,先发制人的敌军多次进攻也没夺下一个阵地,敌兵的菸瘾发作再也熬不住都躺在山下抽大烟,被红十二师三十四团一营搞了个突然袭击,一个旅的“双枪兵”大败而逃。 两军战斗到白热化的程度,各师都打得很坚决。只是夏天林中的蚊虫很多无法驱赶,又热又闷的天气引起暴雨连下了好多天,战壕里积着深到小腿的雨水无法排出,战士们的脚泡在雨水里脚气更加严重,奇痒无比。 烂脚病几乎人人都有,发烧呕吐的战士越来越多,一个传染一个,炎林和大家心急如焚,军长问有没有办法解决。他们用轿子把七十多岁的老中医抬上阵地,经他看后开出一副偏方,让山里的药农带人在山上採回大量的草药熬水给战士们喝才把病情控制下来。 大家的军装上都沾着鲜血,阵地上的苍蝇多如黄蜂,扑天盖地飞来沾在身上。炎热的天气中敌人的尸体在阵地下方腐烂恶臭,难闻的味道让飢饿的战士们连野菜也咽不下,条件很艰苦。 红四方面军与敌作战中机动灵活,变被动为主动,此消彼长,敌人每况愈下。 八月,方面军大反攻开始,由三十一军二七四团战士攀崖爬壁,出奇不意出现在敌人面前,他们勇勐的与敌搏斗、进攻,与后续部队一起歼灭敌师大部,拿下青龙观,撕开一道道防线,又继续向前突破。 火辣辣的夏天,战士们却有秋风扫落叶的痛快!徐向前率领红军攻下青龙观,再战五台山,高举红旗一步步向前推进。 头上的飞机嗡嗡地响个不停,敌机不惜血本丢炸弹,倒下的战士松开了手中的枪枝,担架队员冲上前背起伤员往后奔跑,在炮火连天的战场已分不出前方还是后方,炎林和救护队员身上血迹斑斑,那是无数伤员流下的鲜血。 炎林和师团医护人员忘我的抢救伤员,抢救一个担架队抬走一个,炸弹在周围炸响也只当是高分贝的战地进行曲...... 第136页 战场上不仅有血淋淋的场面,也有戏剧性的小插曲。 反攻中前卫二十八团快到达县时休息待令,黑灯瞎火的晚上二十八团竟和逃跑的敌旅摸到一处住宿,双方都睡下了。一个去小解的战士和旁边一个蹲着的士兵聊上了,“老兄!我说这龟儿子的也真不经打,跑得比兔子还快!” “兄弟!格老子的要不是我们熘得快,早就被共军干掉了!”战士忍不住笑了,他警觉起来,借夜空闪烁的星光低头仔细辩认确定是敌人,想回去报信。 他稳住神沉着的问道:“老兄,我们长官叫啥子名字?” “你问哪个长官哟?”士兵满口川话,蹲在那里头也不抬。 “格老子的,还有哪个嘛?”通江入伍的战士也是满口四川话。 “哦,你说旅长范绍曾哪?”范绍曾做梦也没想到,他的手下在一个特殊的地方一语暴露天机,战士心里有数了,他们遇上了一个旅的敌人。 “对头,龟儿子的就是他!”战士很想把这个“舌头”捉回去让团长再审审,看他还在解手决定行个方便,便悄悄摸回来向团长报告紧急情况。 王近山一听来了精神,他果断向几个营长下令:“要快!趁敌不备赶快打!跟我去抓俘虏!”两袋烟的功夫,敌旅被打得七零八落,顽抗之敌被歼灭,大部分投降做了俘虏。 一个晚上,行军中的徐总指挥和军长骑马走在部队后,前面传来口令:“前方有匪!赶快去追!”后面部队想加快脚步却快不起来,徐向前纳闷了,大部队遇到土匪两下消灭就行了,怎么还向后传话,也听不见枪声,他和军长骑马奔到前面一探究竟。 来到前面见部队稳稳的前进,并没有准备战斗的迹象。寻问后方得知,前面传出的口令是“前方有水,挽起裤腿。”徐向前又好气又好笑,前面有一条两尺多深、二十多米宽的小河,他从前往后一路询问前进中的战士,“刚才传的口令是什么?重复一遍!”终于查清是一个战士把水听成了匪,后半句也照自己的理解传下去,队伍太长遇上了耳背的。 徐总指挥跳下马用马鞭在路边狠狠抽了几下,把这个战士叫到跟前对他说道:“口令一定要听清楚再传,没听清可以再问一遍嘛,不然就可能误了军机大事啊!”战士被批评的心服口服。 八月底,红四方面军欲血奋战粉碎了敌人的六路围攻,刘湘损兵折将八万余人,红军伤亡两万人,方面军收復失地,从而结束了歷时十个月的残酷战斗。还歼灭一架敌机,缴获上百门火炮和大量武器弹药。 炎林跟随主力部队凯旋而归,军医院转移到平昌境内的镇龙观,这是一个古朴秀丽的小镇,古老的街道透出几分沧桑。一眼望去街边全是伤员,条件只有这样,红四军医院收治了大量伤员,反六路围攻结束后,伤员更是多不胜数。 炎林回到军医院没两天,院长找他谈话,“军长来过电话,调你到警卫营。”炎林心头一喜。 “你哪也去不了!你已被提为看护长,下午宣布任命。”院长的话一惊一乍,这是接到军长电话后他和政委决定的。 医院伤员多,炎林一回来就感到人手远不够用,政委徐立清开会动员道:“同志们!我们要拿出百倍的干劲和热情投入到救死扶伤中,党团员要带头!同志们两班倒很辛苦要合理安排休息,做到二十四小时不间断救治伤员!” 炎林想到了杜医生,她原来就是个很称职的医生,虽然曾犯过别的错误,下放当看护依然很敬业。炎林一直很尊敬她,让她担起部分责任,杜医生工作很出色,给炎林帮了大忙。 军医院同志在院长和政委带领下克服困难抢救伤员,出色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受到军部和方面军总部表扬。 十一月,方面军在通江毛裕镇开过党政会议后,许世友来四军任军长,陈锡联也调回四军十师任副师长。 刚提为副师长不久的陈锡联在军医院住院,不到二十岁的他还带着几分孩子气,看护一来换药他就大声嚷嚷做出一付很痛的样子,听他叫唤的看护都不敢下手换药了。 看护向炎林反映情况:“看护长!我们给副师长换药他就喊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手重态度不好。”看护满脸的委曲。 炎林检查陈锡联的伤势,既没有感染也没有渗血,纱布包得好好的,正在奇怪是哪里出了问题,陈锡联忍不住哈哈大笑,“嘿嘿,我在逗他们呢,整天绷着脸那么严肃看着怪闷人的,哈哈......”炎林哭笑不得,当副师长了还那么调皮,这以后都是炎林来换药,换药时陈锡联总跟他有说有笑的。 看护好生奇怪,“都提副师长了还怕痛,亏他还叫小钢炮呢!看护长一去他就不吭声了,真奇怪?” 炎林笑笑,“他能怕痛吗,他是做样子逗你们玩,这还看不出来?”他想起翻秦岭雪山时陈锡联为学兵连加油的情景。 第十节 再别根椐地 反六路围攻的胜利鼓舞了川北根据地军民,红四方面军已拥有好几个兵工厂,有兵器制造厂、子弹厂、炸弹厂、被服和制药厂等。子弹和手榴弹底部刻着‘消灭刘湘’、‘赤化全川’等字样以激励红军将士英勇杀敌。 第137页 川陕根据地群众积极参军保卫胜利果实,红四方面军来到川北时只剩下一万多人,如今发展到五个军拥有八万多人的队伍,这支拔地而起的人民军队威震川陕。 四方面军总部首先开河在通江打造了数个錾字石刻,‘赤化全川!’‘争取西北首先胜利!’十里八乡远远就能看见崖上鼓舞人心的石刻标语。 红四军十师錾字队和苏区石匠也在通江佛耳岩刻下‘平分土地’全军最大的石刻标语。錾字队员扛着铁锤和錾子攀登悬崖绝壁,挥汗錾刻出一幅幅石刻标语,它见证了红四方面军在川陕根据地进行红色宣传的意义深远。 红四方面军在川陕根椐地境内錾刻了四千余幅石刻标语,用声势浩大的宣传攻势向国民党证明红军是打不垮的,红军精神永存。 三四年十月,中央苏区反第五次“围剿”失利,中央红军离开根据地向西转移。 消息不径而走传遍川北的红四方面军,牵动着每个红军指战员的心。他们亲歷过西征,饱受被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疲于奔波的艰辛,如今中央红军被迫长征,全军上下的心里都压着一块沉重的石头。 不久,红四方面军主力向广元地区的旺苍坝转移,五个军的首脑机关及兵工厂、总医院、红军大学等几十个机关单位都迁来,小镇被挤得满满的。旺苍坝突然热闹起来,成了四方面军的集结地,巴掌大的地方就聚集了两万多红军。 旺苍坝四周大树参天,到处是泉洞庭湖,看起来雄壮奇险又秀丽幽静。 好看的风景也不能当饭吃,红四军医院在军政治部主任洪学智的带领下来到旺苍坝一带,部队休息做饭时粮食不够,洪学智得知那点粮够一半的人吃就不错了,这么多人挤进旺苍坝粮也买不到,他在发愁。 肚子太饿,身上有点钱的战士提出进馆子吃。这话要是放在通江时期不给抓起来才怪,洪学智竟然同意了,他注意到其它部队有不少人在馆子吃饭,看来各部队都没多少粮了。飢饿的战士们快步奔向附近的小馆子,炎林满腹疑虑,洪主任怎么会同意大家下馆子,勐子请他吃碗面把命都丢掉了,自己也差点被抓走,他曾发誓再也不下馆子。 “看护长!还楞着干啥?走啊!”大家在催促他,没走多远看见街道两边小饭馆里坐满红军战士,就象开的红军食堂,炎林惊讶的说不出话。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下来了这么多部队,一个小地方能有多少粮食供应!先把肚子填饱再说!”说话的战士几大口将面条送进嘴里,来了个碗底朝天。 医院的同志都叫了一碗凉粉,小伙计马上就端了上来。米凉粉上浇了红油姜蒜茸和葱花让人胃口大开,大家高兴地吃上了。真是此一时彼一时,炎林一动筷子就触景生情,想起倒在血泊中的勐子兄弟,心中的伤痛无法忘却,他拔腿向外走去。 回到驻地正想找个地方休息被迎面过来的卫生员喊住,“看护长吃了吗,我们刚吃过,还有小半锅豆花,快去吧!”是管理员请老乡推的豆花,端来一大锅,大家刚吃过。 炎林一进炊事班就闻到豆腐香味,不由得深唿吸了一口。豆花比豆腐要细嫩得多,他吃了一碗就放下碗。 三五年一月,四方面军为策应中央红军北上,发起广昭战役与胡宗南部队作战,中央军委发来电报让四方面军向嘉陵江以西的敌军进攻。 二月发起宁强战役,之后又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做强渡嘉陵江的准备,策应中央红军北上。 中央红军四渡赤水、转战黔滇,国民党军前堵后追百般阻挠。 为了策应中央红军入川,三月底,徐向前指挥四方面军主力强渡嘉陵江,在强大火力的配合下,先锋突击队从苍溪县城附近神速的渡过嘉陵江与敌人展开激战,红四方面军从三处突破嘉陵江,让敌人防不胜防。 徐向前率领第一梯队打过嘉陵江向江油开进,陈昌浩总政委率领第二梯队的四军、三十三军从苍溪渡过嘉陵江,直奔梓潼作战。 红四方面军主力西渡嘉陵江,从而走向漫漫长征路。 红军走了,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到处都留下他们的足迹,也留下无数牺牲的英烈。红四方面军奉命退出浴血鏖战创建两年多的川陕革命根据地,数万名川北参军的红军战士一步一回头,捨不得养育他们的家乡,捨不得送别的亲人。 八万多红军将士怀着沉重的心情挥泪离开第二故乡,一起撤出的还有两万地方革命武装。春天追赶着红军的脚步,满山的桃花洒落一地,迈不开的脚步却渐行渐远...... “智勇坚定,排难创新,团结奋斗,不胜不休!”这是红四方面军的训词,它凝聚了全军指战员的坚强意志和必胜决心。 第一节 初过草地 红四方面军渡过嘉陵江先后攻占阆中、南部、剑门关、昭化、梓潼、青川、平武、漳明、北川。 三五年五月方面军西进来到北川,徐向前率领主力部队攻占土门,歼敌七个团。红四军参加打松潘和千佛山等战斗。 李先念带先遣队西进懋功地区扫清敌人,迎接中央红军的先头部队。 在茂县休息出发前总部说把伤员交给王宏坤,各军医院及总医院的轻重伤员加起来有五六千人,这个担子不轻。 第138页 军医院走进松潘边缘的林子里有不少猴子追来,几百只猴子在树上盪着粗藤伸出毛爪找他们要吃的,红军自己都勒紧裤带哪有粮给它们吃。女兵喊道:“没有吃的,走开!”猴子发怒折下树枝噼头盖脸向大家头上打去,身上落满枯枝烂叶,让人哭笑不得,直到鸣枪后猴子才离去。 一路上波折不少,头上敌机追着轰炸,还遭到反动土司的袭击,红四军沿途又开始收治伤员,医院担架队抬着一百多重伤员,另有一百多轻伤员跟着医院走,好不容易来到毛尔盖。 两军会师后路队伍陆续来到毛尔盖集结,军部和军医院都住在这里。两军会师了,四方面军指战员把真挚的感情化为行动迎接中央红军,送给他们不少物品支援,红四军医院也送了一些医疗器械。 就要过草地,红四军医院考虑到抬着老中医走草地多有不便,医院只得派担架队员和军直一个班战士便衣护送老中医回家乡,他是有功之臣,红四军将他送回家后留下银元让他安度晚年。战士们依依不捨与他道别,老中医泪流满面,他已和红军结下深厚的感情。 为了北上,红军大队人马要从草地穿过,出发前部队自想办法四处筹粮,他们或远或近收割、或购买粮食。红四军医院筹到的粮远没有达到要求,炎林和大家一样干粮袋没有装满,每人分到四、五斤炒青稞,就这些也来之不易。 陈锡联带了后卫一个团翻过雪山赶到毛尔盖,没有筹到粮。许世友军长说实在搞不到粮就让他去打反动土司的牛场,那里有上万头肥壮的牛,随便搞几头牛也能顶事。陈锡联带人去打了,本来不准备打藏兵只想将他们赶走后弄些牛回来,所以派的兵不多,没想到他带去的那点人被反动土司的骑兵给打了回来。 “搞邪了!我就不信还打不赢他们!”陈锡联不服气准备再去打一仗,军长怕有闪失影响大部队行动不同意他再去,下令让红四军各师给这个团捐粮,部队筹到的粮早已发下去了,只能从每个人的口粮中挤出来,这下炎林的干粮袋更瘪了。 八月下旬过草地时,一、四方面军混编,一军、四军、三十军为右路军,四军和三十军一部为总预备队掩护中央机关前进。徐向前、陈昌浩带领红四军担任右路军的后卫,掩护主力部队北上。 出发前徐向前朝部队喊道:“同志们!党中央、毛主席和我们在一起,拿出精神来唱首歌!” 陈昌浩一听来了干劲,带头唱起红军进行曲:“同志们,你拖枪,我拉炮,一齐向前扫......” “......同志们,向太阳,向自由,向着光明走!你看黑暗已过去,曙光在前头!”整齐的队伍嘹亮的军歌,毛主席、朱德总司令和周副主席等领导看着这支能征善战的部队点头微笑。 草地带给红军无法预料的灾难,这是川藏高原的过渡地带,许多人缺氧头晕不适。好在开始走草地还有干粮,掉队的不多,草原上白天太阳暴热,晚上天气聚冷,大风大雨无处躲避,战士们在草地上挨淋受冻,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冷得无法忍受。炎林和承启背靠背坐在湿草地上休息,大家坐着睡到大天亮。 在草地走了两天,军医院接到命令,派人到前面去抢救伤员,政委让炎林带个看护班和担架队即刻出发。赶到前面一看,一个营的指战员倒在血泊中,几个身负重伤的战士说:“路不好走,大家把注意力放在草地上,一支敌骑兵部队突然从侧面杀出来疯狂的射杀,战士们连取枪都来不及,一个营大部分都牺牲了。” 炎林和大家悲愤万分,扯来茅草掩盖在战友遗体上,低头向他们默哀告别。 军医院冒着大雨来到河边,长长的担架队抬着重伤员渡河,雨大水流急,河水淹过膝盖。炎林见担架队员在被激流打得摇摇晃晃行走困难,大声唿喊道:“跟我下河!协助担架队把重伤员抬过河去!”大家都跳进水中,许多女兵也下去了。好在大部分伤员已转移,不然医院行动更加困难。 本来是两人抬的担架现在有四个人抬,女兵们一点不含煳抢着和男兵在河里抬担架,有的女兵个子矮小抬担架很吃亏。担架上的重伤员很感动,一个腿被打断的营长流泪说道:“以后娶老婆就娶抬我过河的女兵,我要用八乘大轿来报达她的恩情!”雨中的女兵们爆发出阵阵欢笑。 担架队在同志们的协助下冒着滂沱大雨把重伤员抬过水流急湍的河道。 能走的轻伤员自己渡河,有人被一股涌来的急流冲倒又被旁人拉起来,跟在医院队伍中的轻伤员伤势也不算轻,只是能走路,都是些吊着胳膊或蒙着眼的伤员,过河有难度。 正好军直属队上来了,看着医院的伤病员及小个子女兵过河艰难,走在红四军一起的陈昌浩当即说道:“让不能过河的轻伤员和女同志抓住马尾巴过去!” 大雨中战马嘶叫着冲进河里,能走的伤员被送过河,陈昌浩在河边看了一阵也下到河中,他等了一会不见有人来拖马尾巴,指着一个小女兵喊道:“你!小个子女兵!过来牵住马尾巴,这点胆量都没有吗?”大家抹着脸上的雨水笑了,小女兵被首长将了一军,过去拽住马尾巴被带过河。 一匹战马在河中滑倒,马背上的干部和拖马尾巴的伤员被带进河里,大家惊唿起来。 第139页 “快救人!救马!”河中的担架不断,谁也脱不开手,炎林和几个刚把重伤员送过河的看护冲进河中,先把伤员和干部扶起来又合力把马扶起,受伤的马很可怜,它一瘸一拐走不了几步就停住,颤抖着两腿随时象要倒下。 潘子华医生蹲下一看就说:“这匹马的腿骨折了,需要上夹板固定!”固定也不好走啊,陈昌浩见马一时难以恢復,只有忍痛让炊事班将马杀掉。 第二节 生命诚可贵 医院的女兵大多来自川北,长征中男兵们抢着帮她们背药包,一路为女兵打气,让她们在长征路上坚持走下去。医院停下休息时点名发现少了一个女看护,炎林急了,茫茫大草原危险重重,他拍着脑袋自责怎么把手下的兵弄丢了,况且还是个女兵。 他带了两个担架队员转回去寻找,院长提醒道:“不论找到与否,天黑前必须赶回来!”炎林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就带上担架队员原路返回去寻找,遇到一个小腿受伤的大个子连长,炎林对他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让担架队员先把连长抬回去,自己继续寻找。 走了几里地发现前面草丛有个人影,他听见呜呜的哭泣声,见那个女兵正绝望的坐在草堆上哭,“张素兰!”他喊了一声,哭声嘎然而止。 “看护长!”张素兰没想到看护长会回来找她,悲喜交加放声大哭。 他开玩笑的批评道:“红军战士躲在这里哭鼻子,真没出息!” “看护长,我不能走路了,呜呜......”她的脚踝又红又肿连站都站不起来。已经很累的炎林咬咬牙背上她向营地走去。天色渐黑,战友营地已点起篝火,连他们的声音都能听见,就快要回到宿营部队了,飢饿疲惫的炎林眼前发黑,被杂乱的草丛绊倒后休克了。 “看护长!醒醒!快来人哪!”坐在草地上的张素兰急得向四周大声唿喊,从战友营地过来一个班战士。 战士们看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炎林以为他死了,往他身上堆了些茅草算是掩埋,战士们摘下军帽沉默片刻转身离去。张素兰哭的撕心裂肺,她拼命晃动炎林,久久不愿离去。没想到炎林被她摇来晃去的竟甦醒了,他说不出话也不能动弹,他的手轻轻动了几下,示意自己还活着。 “看护长活啦!同志!快回来!他还活着......”张素兰带着哭腔喊叫。 战士们把炎林和女兵背到医院宿营地,承启冲过来一把抱住他流泪喊道:“你怎么了?走时还好好的!要见马克思也要带上我一起去呀!”女兵围着消瘦憔悴的炎林哭作一团。 “是飢饿引起的低血糖,给他喝点盐水吃点干粮,你们去休息我来照看他。”潘子华和承启守候在炎林身边。 长征时也打了不少仗,国民党军队围追堵截时有枪战发生,敌骑兵和反动土司武装常来袭击,动则就来几百个骑兵,多时能有上千人。他们身背长枪手举大刀冲杀速度快,来无影去无踪,对徒步过草地的红军构成极大的威胁。 医院停在巴掌大的地方抢救伤员,红四军送来一名受伤的被俘军官请医院赶快抢救。军官肩部负伤,院长和炎林几人立刻为他施行手术止血、取出碎骨和子弹。 手术中远处传来枪声,一个战士骑马赶来传令:“军部让你们立即转移!侧后方发现敌骑兵队正向这边奔袭!”战马打着响鼻,战士扬鞭远去。 红四军主力部队离医院有十多里,政委立刻派人请求增援。医院的武器原来只有几杆长枪,还是炎林借着跟军长上前线时在军里领了十二把,那也少得可怜。大多数人都赤手空拳,尚有一百多重伤员需要照料。 政委见院长还在手术,通知全院准备立刻转移。院长头也不抬说道:“再有五分钟手术就能做完!” 看护加快速度递给他手术器械,政委说再晚就来不及撤走,让炎林停下来把人带走。 炎林看着镇定的院长没动,说话的功夫院长已缝合完毕,炎林放上消炎药和敷料包扎好伤口。军官很感激,拉住院长的手热泪长流,“谢谢!谢谢你们救我一命!兄弟理当回报!” “不客气!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责任。”院长平静地回答他,警卫员牵来马匹叫院长快走。 军官让看护扶他坐起来,他两脚着地站起来走了几步,看护告诉他,“你不用起来,有担架......”话还没完,军官一跃跳上警卫员牵来的马背上拍打马屁股,战马听话的踏着小碎步向前跑动。 正在收拾器械的炎林和看护没防到他来这一手,已来不及阻拦,炎林转身喊道:“给我枪!”一个战士递过手中的长枪。 军官听见炎林的喊声扭头喊道:“我是骑兵营长,让我去拦住他们!就算是报达你们的救命之恩吧!” 话音刚落,马蹄飞奔。大家对他的话将信将疑,要是让敌人从眼皮下逃脱就糟了!炎林举枪犹豫不定。 政委拦住他说道:“别打!撤退已经来不及,大家准备战斗!坚持半个钟头援兵就能赶到!”做好最坏准备的男女兵搬来一堆石头,院长也摸出手枪。 敌骑兵队远远冲来在几百米处停下,是受伤的敌营长挡在骑兵部队前,看上去他在做工作。敌骑兵队僵在那里既不前进也不后退,直到一支红军骑兵队赶到,敌人才撤离。骑兵营长再没有回来,但他为医院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保护了伤员和医护人员。 第140页 担任右路军后卫的红四军六、七天后走出草地来到班佑、巴西地区待命。望着几座用牛屎堆起来的低矮民房,炎林和战友松了一口气,把伤员安顿在露天的地方。 在徐向前的指挥下,红三十军和红四军十师攻打包座,经过艰苦的战斗终于打败敌部,为红军北上进一步打开通道。红四军在包座求吉寺这一仗伤亡很大,红十师师长也在战斗中牺牲了,又有许多伤员送来,医护人员紧急抢救伤员。 第三节 长征路上的女兵 九月,刚走出草地的右路军还来不及高兴,张国焘突然电令徐向前、陈昌浩率四军、三十军等部队从巴西、包座迅速南下会合。千辛万苦走出草地又要返回去,究竟是怎么回事下面的战士也不知道,上面叫走就走。 炎林和战友在徐向前、陈昌浩的带领下从包座踏上二过草地的艰辛路程,张国焘让右路军里的四方面军部队迅速南下,事情来的太突然谁也没有思想准备,也来不及筹粮,一路饿死不少人,这给部队带来极大困难和更多伤害。 仓促出发没筹到粮的部队一路上只有吃野菜挖草根充飢,饿极的战士见到野菜就吃,吃了又吐又拉,吐出来的全是青绿水,不少人中毒死去。 有指挥员忍痛把自己的战马打死,把马肉分给战士们吃。僧多粥少,饿的没办法炎林和大家都摘下皮腰带割成小块熬水煮,皮腰带很硬熬一夜都熬不烂,但是肚子饿了走不动,放在嘴里嚼来嚼去慢慢咽进肚里,最后连熬皮带的水都喝得一干二净。 这天医院刚停下休息,炎林带了一个看护排去寻找野菜,走了一阵见远处有几十个马匪在追杀一个红军排,匪徒举刀砍倒十来个战士,战士们因距离太近根本来不及战斗就被砍倒。 “没带枪的同志快回去报告,通知医院防备敌人袭击!有枪的人快跟我打!”炎林举枪瞄准敌人,看护排战士义愤填膺,带枪的看护向敌人射击。 砰砰砰,随着枪声响起,马背上的匪徒不断被打落下马,很快干掉一些马匪。被追赶的战士有了迴旋的余地后也回身还击,又干掉几个匪徒,剩下的十来个马匪在两面夹击下落荒而逃。 炎林和看护排战士跑去给受伤的战士包扎,见草地上躺着一个混身是血的女兵。战士说看见马匪在追一个掉队的女兵,他们赶过去想救回女兵,杀人成性的匪徒在追杀中将女兵一刀噼死。 大家含泪扯来长茅大草把牺牲的战友掩埋。 第二次过草地走的是原路,但危险增大了,水草地不好走,踩到脚下的草兜子越来越软,它经不起千军万马来回的折腾,踩草兜子脚要轻抬轻放,不然人就会沉下去。一些骡马踏进泥潭中拔不出来,可怜绝望地陷下去,泥泞的沼泽象饿狼一样吞噬掉无数红军战士。 军医院走在军直警卫营后面,走在这样的沼泽地只能各自行走,战友在身边互相掺扶着行走。 草原气候无常,大雨说下就下,四周成了一片汪洋辨不清方向,也分不出哪里有草兜子哪里是沼泽。两个警卫营战士一步跨进沼泽里消失,部队停下站在原地不动。指战员在大雨如注的沼泽地带无法挪步,雨越大积水越深,已深过小腿,大雨一下就是半个多小时。 拉开很长队伍的担架队员更是辛苦,两手抬着担架不能放下,伤员被无情的暴风雨打在伤口上。飢饿的骡马也不堪重负,不安地甩头喷出大气,负责牵骡马的战士生怕它们随时倒下。 炎林叮嘱看护要小心照看伤员,一个担架队员不幸踩进稀泥潭,身体一歪抬担架的手松了,伤员从担架上滚下来,前面的担架队员也失去重心摔倒,四周发出惊唿。身边女兵本能的跨出一步伸手救人,被带进沼泽地,战友的枪枝木棍都递不到跟前,眼睁睁看着两人陷下去,伤员被救起因伤势过重不久也牺牲了。 一个女兵患上痢疾虚脱,骡马全都驮着器械和军用物品,她坚持自己行走。雨停后大家在泥泞中试探着前行,炎林要照顾重伤员随担架队走在前面,没走几步就听见唿喊:“勐张飞陷下去了!快拉住!”她身材高大走路较重,不幸踩进了沼泽地。承启向她甩过绑腿绳,无奈绳子被杂乱的草丛档住,急速下沉的勐张飞只剩下一顶八角帽露在外面,女兵们含泪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沼泽地险情不断,要轻轻踩在一个草兜子上再轻轻跳到另一个草兜子上,担架队员收起担架改成背伤员,累倒一些飢饿的担架队员,默默的倒下牺牲了。战士们在沼泽地前束手无策,只有硬着头皮往前闯,很多红军指战员牺牲在吞噬人的沼泽地。 途中休息,几个眼尖的女兵喊道:“快看!前面在演出!”行军又累又饿又乏,政治宣传很有必要,大家一窝蜂向前涌去。文工团在草地上摆着锣鼓乐器慰问演出,红军指战员都围在跟前看热闹。 一个女兵在报幕,“下一个节目,由文工团员方云为大家演唱一首四川民谣歌曲,妹妹送哥去当兵!” 报幕员话音刚落,一个英姿飒爽充满活力的小女兵快步走来,她端端正正站在“台前”,深蓝色的八角帽下一双乌熘熘的大眼睛转动着,煞是好看。 她昂首挺胸把两手扣在一起,拉开嗓门唱起家乡小调,“嗨,哥哥去当兵哎,妹妹来送行哟,哥当红军最光荣哎,妹在树下把哥等哟......” 第141页 “好!好听!”院长带头喊起来。 “好听!再来一个!”战士们鼓掌叫好。 “唱得真好!”女兵也拍起巴掌,叫方云的小女兵在掌声中连唱了几首歌,一个很可爱的川妹子,歌声甜美清脆,深深打动战士们的心,炎林记住了她的名字。 途中炎林又遇见文工团员方云,他一阵慌乱,很想招唿她又不好意思开口,急得头上冒汗。川妹子眨着乌黑的大眼睛看着他,又看看背在他肩上的医药包,她一把拉住医药包急切的问道:“同志,你是医生吗?能帮我看一下吗?” 炎林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不好意思啊,脚很脏让你见笑了!”她的草鞋破了也没捨得扔掉,十个脚趾都溃烂灌脓了,上面还沾着发黑的稀泥。 “我给你上点药!”炎林仿佛被什么东西抽打在身上,心里不好受。在战场上他什么枪伤没见过,只是可怜这个会唱歌的川妹子,不知她是怎么坚持走过来的。她脸上带着微笑,炎林从心里佩服这个看似柔弱却坚强的小文工团员。 他放出脓血再做引流,处理好后说道:“有时间就来换药吧,有条件的话用热水洗个脚......” 他眼睛一热说不下去,明知长征路上的艰辛,哪来的热水洗脚,连人喝的生水也难搞到,到处都是有毒的黑水。 川妹子入神的听着,她一直在点头。以后再也没有见过她,炎林还向人打听过,听说她调到妇女独立团去了。 第四节 草地.雪山 草地上困难一个接着一个,危险也无处不在。 一日多变的草原白天是火辣的太阳,转眼就是疾风骤雨,夜晚气温直降至零度。很多人冻得病上加病,恶劣天气下战士们饥寒交迫,清晨常看见一些背靠背抱着枪坐在草地上一动不动的战士,那是牺牲的同志,夜晚的寒冷和瘴气危胁着红军战士。 每天清晨,炎林和部队沿着战友的遗体向前行走,女兵们流着眼泪摘几朵野花放在那里,大家都很难过,谁也不知自己明天会不会倒在草地上。 战士们飢不择食,好些人吃了有毒的野菜口吐白沫不治身亡,部队成立了野菜识别委员会,那也只对大部队有点用处,小股部队仍不断的发生中毒事件。 炎林总是提醒战友们多找些野菜备着,他从小就知道挨饿的滋味。有时部队会送来一点粮食,那是他们在途中打反动土司搞到的,虽然不多,但解决一顿是一顿。 前面有部队在露营休息,军医院也停下来休息。 趁休息时大家分头寻找野菜,炎林路过一个营地闻到飘来的香味,有一个排战士兴高彩烈的喝着野蘑菇汤,那香味充满诱惑让飢肠辘辘的炎林直咽口水。 认识炎林的战士很多,有人向他招唿:“哎,那不是看护长吗?来喝碗蘑菇汤吧!”炎林谢绝了战士的好意,战士见他不肯喝,指了个方向还告诉他蘑菇长得又大又高,味道很鲜。炎林忍住飢饿向前走去,一路上满脑子想的都是野蘑菇,他也想给医院的同志和伤员摘回野蘑菇,让他们美美地喝上一碗热唿唿的鲜汤。 他在草地中搜寻好不容易看到了野蘑菇,还没等他弯下腰就听见马蹄声,一个骑马的战士抖动缰绳向前冲去,他向四处寻找野菜的战士大喊道:“野蘑菇有毒不能吃!野蘑菇有毒啊!不能摘......” 炎林楞了一下,脑中闪过刚才碰到一个排正在喝野蘑菇汤,“不好!他们中毒了!”炎林甩开大步往回奔去,当他上气不接下气赶到时,眼前的场面触目惊心!全排横七竖八倒在草地上,一个个口吐白沫显然是食物中毒。一摸战士口鼻已没有唿吸,脉博停止跳动,没有一点生命迹象。 炎林流着热泪向四周赶来的战友喊道:“快检查每个倒下的人看还有没有活的!”整整一个排的战士没有一个生还,全部中毒身亡,兄弟排战友的尸骨未寒,闻讯赶过来的战士们都流泪了,大家把死去的战友挨个放置好,把他们的军帽整齐的盖在脸上,将他们用茅草掩埋。 炎林怀着沉痛的心情回到宿营地,有人喊道:“看护长回来了!有中毒的战士......”又是野蘑菇中毒! 九月下旬走出草地,在毛儿盖休息几天出发向党坝、松冈集结。之后张国焘另立中央搞分裂,一个红军两个政党的做法让四方面军的广大干部战士不能理解,当时朱德、刘伯承等人都留在红四方面军一起行动,他们从心里也是不同意的。 十月中旬南下红军不顾长征疲劳与国民党军队作战,发起绥、崇、丹、懋战役,徐向前带领红四军从党坝出发强渡大金川,攻克了绥靖、丹巴。红四方面军一鼓作气拿下崇化、樊功结束战役。 部队在丹巴休息了几天,开动员会说再打个战役。一个战役的覆盖面不小,要兵分三路夺取天全、芦山、名山、雅安、邛崃、大邑等地,这些地区都是崇山峻岭,易守难攻。 右纵队红四军和三十二军从大渡河、金汤河南下一举打下金汤镇,准备去打前面的天全。天全不是说打就能打,夹金山就横在面前,要打它还得费把力。 夹金山一年四季积雪不化,海拔有四千多米,眼下红军要翻越它。右纵队来到雪山脚下,山下艷阳高照,医务人员和宣传队员在雪山下宣传爬山的注意事项,确保部队安全翻过雪山。 第142页 长似蛟龙的红军队伍手杵木棍深一脚浅一脚往上走,爬到半山腰下起小雨,再往上爬下起鹅毛大雪,一不留神就会滑到深沟雪窝里,等爬到山顶已是冰雹往头上砸来。 大雪和狂风迎面扑来,打在脸上象刀割一样的痛,炎林的眼睛睁不开了,肿大的五指张开着收不回去,耳鼻手脚都冻坏了,眉毛和下巴已结上冰凌,衣服冻得象盔甲那么硬。不少人出现高山反应,头晕目眩心慌气短,患雪盲症的比比皆是,一些战士缺氧后倒在雪地再也起不来。 山上和山下完全是两个世界,山顶不光有人被狂风捲走,连一头骡子背上还驮着重物转眼也被狂风卷下雪山埋没。 不时有人滑倒,腿脚被冻麻木了很难站起来,靠身边的战友伸手拉起来。越往上走空气越稀薄,胸口发闷唿吸困难。不能坐下来休息,休息也要站着休,不然会被活活冻死再也起不来,站着也只能休息片刻,不然立刻就会被冻僵。 狂风暴雪披头盖脸打来,一个十三、四岁的小战士被狂风吹得向后倒退,站不住干脆扭头往回跑。他不知这个行为很危险,刚爬上的山顶非常陡峭,人马都很难站住,往回跑很可能滑到雪山下被大雪埋住。 “不要跑!危险!”炎林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他冲过去把小战士扑倒,肿大的五指用不上劲就用臂膀把小战士顶上山。见小战士站在山头不知所措,又给他一脚帮他滚下山去,大多数走不动的人都是靠战友帮忙踢一脚滚下雪山。在雪山顶多呆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下雪山不小心就会滑到雪窝里出不来。 一昼夜后,炎林跌跌撞撞下了雪山,回头再看雪山竟有那么高,都不知怎么过来的。 新入伍的战士没经验,下了雪山就点火烧热水要烫烫冰凉的手脚,战士搞来一堆树枝捧雪烧热水。被正在照顾伤员的炎林看见了,他急得大喊道:“不要烧水!” “为什么不能烧水啊,上面有命令吗?” “跳起来活动!如果你还想要身上这张皮就听我的没错!”他翻过大巴山雪山,见到不少为了烧水烫脚被烫掉一层皮肉的战士,他把当时所见讲给新战士听,让他们有自我保护意识。 第五节 血战百丈关 红四方面军翻过夹金山后又穿越原始森林,进入川西边缘就和刘湘部队作战,一连攻克宝兴、天全、芦山,这时朱德、张国焘和红军总部与红四军一起走。 红军的战绩不错,击落一架敌机并歼敌、俘敌过万。蒋介石当然不能等闲视之,调来八十个团达二十多万人阻挡来势兇勐的四方面军。 三五年十一月红四方面军来到百丈关重镇,这里地形险要,三面环山,前面就是川西平原。 敌人在飞机、大炮掩护下轮番发起进攻,一场空前激烈的战斗打响了,敌人从三面扑来。红军严阵以待,在十几里长的阵地上一百多挺机关枪一字排开齐向敌人扫射,涌来的敌人被打死一批又上来一批,以至于后面的敌军无处落脚只有踩着尸体冲上红军阵地,两军展开激烈的肉搏。 刘湘亲自督战,部下突然变得亡命起来,他在战前下过死命令,谁消极作战就枪毙谁。有大洋的诱惑加上兵力充足敌人相当卖命。 两军来回争夺百丈关,被敌军占领后红军又夺下,反反覆覆。敌机天天来轰炸,勐烈的炮火袭击使红军伤亡惨重,血流成河,仅在百丈关就打了整整七天七夜。 敌机投下的燃烧弹将老街的木屋烧成一片火海,整整燃烧了三天三夜。红军坚守的山头阵地是敌机轰炸的主要目标,炮弹将阵地炸成一个个大坑,这些坑道成了战士们的掩体,几百斤重的青石被敌机炸得飞滚到山下的农家院里,场面惊心动魄。 四方面军的军师医院都投入到紧张的抢救中,红四军医院也不分白天黑夜抢救伤员,安排一部分人在火线抢救伤员,一部分人留守救治伤员,女兵留下,男兵出动。 炎林带着男看护和卫生员、担架队员冒着枪淋弹雨在硝烟阵地上来回奔跑抢救。许多身负重伤的红军战士还在坚持战斗,救护队员从充满血腥的人堆中找出伤员,一趟趟背往军医院又一趟趟赶到阵地,到处都能听到刺刀的拼杀声和吼叫声。 战场几度拉近,数次与敌人展开白刃战,双方拼的昏天黑地,你死我活。 炎林这趟赶来刚背起重伤员敌人就冲上来了,只听背后扑哧一声,伤员的头重重向旁边歪去。炎林转身一看,敌兵的刺刀上还滴着伤员的鲜血,他松开双手放下牺牲的伤员怒目圆睁向敌兵吼道:“有种的就朝我来!” “你小子死在眼前还嘴硬?”敌兵不满地嚷道,刺刀一晃就上来了。 炎林双手死死握住刺刀奋力将枪夺下,殷红的鲜血从手掌流下来。这阵势把敌兵吓得转身就跑,炎林哪容在眼皮下屠杀重伤员的敌人逃跑,他上去一刺刀为伤员报了仇,额头和身上溅上血。阵地上敌我双方混战一阵敌人被打退,炎林不顾被刺刀深深划伤的手掌又背起重伤员往军医院赶去。 “看护长,你的手在流血快包一下吧!”杜医生见他双手流着血关心的说。 “我没事,抢救伤员要紧!”炎林平静的说着,自己处理起伤口。 医护人员有条不紊地进行抢救,包扎的包扎,止血的止血,做清创手术的医生把子弹叫做花生米,每取出一颗子弹就说道:“嘿!又取出一颗花生米!” 第143页 飞机在头上丢炸弹,炮群向红军阵地轰炸,手榴弹和枪声响成一片,天摇地动。医院同志没有躲避,手术照样进行。一个传递手术器械的看护在轰炸中当场牺牲,前线抢救中也牺牲不少,总部给了医务人员很高的评价,说他们不愧是用手术刀作战的战地英雄。 这场战斗关系到川西坝子的重要安全,对两军至关重要,红军夺下百丈关就可进入一马平川的成都,敌军失去百丈关就保不住川西大本营。敌我双方都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夺下百丈关! 为了这道命令,多次出现了惊心动魄的战斗场面,每当红军一占领百丈关,敌军的飞机大炮就狂轰烂炸而又失去阵地。每当敌人一占领百丈关,又被英勇的红四方面军奋勇夺下,双方展开激烈的肉博战,反覆争夺。 战斗的惨烈到了前所未有,几个人中就有一个伤亡,虽说歼敌一万五,自己也伤亡近万人。兵力不足,总部在最后关头让红军所有人全部投入战斗,红军首长带头上,预备队上了,机关后勤上了,医务人员也上了,连伤员都上了,要与敌人决一死战。 阵地上到处都是红军的遗体,在老乡的帮助下将牺牲的同志埋葬在一个叫做红薯沟的地方。 敌人以八十个团的兵力与红军十五个团的兵力决战,敌众我寡,打到晚上实在顶不住了,红四方面军被迫撤撤到天全、芦山、宝兴一带防守。 红四军医院住在天全,这天炎林正在给伤员换药,突然附近传来枪声,他并没有在意,哪天没有枪声在耳边迴响。“看护长!快带伤员隐蔽!敌人摸上来了!”有个干事在大声唿喊,是敌人偷袭上来了。 “这么多伤员上哪去隐蔽?”炎林看看伤员快速包扎伤口,医护人员在院长带领下镇定的坚守岗位救护伤员。 枪声越来越近,越来越激烈,听见有部队和敌人打起来,过了一阵枪声渐息,王宏坤提着手枪来了。他带着警卫排来天全这边了解部队的情况,正好碰上敌人偷袭医院,警卫排冲上去就和敌人干起来,很快将敌人包围。 赶去助战的轻伤员都说敌人太残忍了,连伤员也要杀害真是没有人性。大家一致要求枪毙这些兇残的敌人,王宏坤当然不会同意,按照红军的老规矩经说服教育后放了俘虏,他这时是川康军事指挥部的指挥长。 中央军薛岳部队的战斗力很强,是个能打的部队。敌机成天追着红军部队轰炸,薛岳部队凭藉精锐武器和空中优势咬住红军不放,本打算在宝兴、芦山、天全过冬的红军只得边打边退。 张国焘另立的中央也被取消。 三六年二月,疲惫的红军向西北撤离,各医院伤员全部交给刚任方面军直属纵队司令员的王宏坤,由他负责带领机关、后勤部和医院撤离,上万人的直属纵队光是伤员就占了七、八千人,担子更是不轻。 第六节 翻雪山.过藏区 三六年二月,四方面军向道孚、炉霍、甘孜走去,刘伯承和李先念率部走在前面,徐向前率红军大部紧随其后再次翻越夹金山,从半夜二点开始爬雪山,大家一路喝着迎面吹来的西北风心里憋得难受,唿吸更加困难,部队赶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前翻过下着冰雹的夹金山。 过了小金川又要翻折多山脉,它的主峰党岭山海拔五千多米,常年积雪不化的大雪山还没开始爬就感到了它的寒冷。仍是从半夜爬雪山,大雪纷飞爬了一大半就找不到路了,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悬崖。 山顶上强风暴和雪崩接二连三不断发生,唿唿的风雪中能听到雪崩时隆隆的声音。 陈锡联带着他的队伍翻过雪山,他一高兴朝天上连开几枪,清脆的枪声在雪山上回声不断。轰隆......巨大的响声传来,大家往四周一看都吓了一跳。枪声引发了剧烈的雪崩,原本还是小雪崩,现在就象天塌地裂,这下后面部队惨了,雪崩一个接着一个,这以后再没有人向天上放枪了。 当炎林爬上山顶时敌机来了,它飞不了那么高,围着半山腰盘旋打转,不甘心地丢下几颗炸弹。愚蠢的举动已伤不了红军,战士们高兴的拍手喊叫:“来呀!有本事就飞上来,看谁能到山顶!” 大家精疲力竭爬到雪山顶,医院好多同志照顾伤员已累得走不动,站在山顶休息喘气,一会儿功夫就被暴风雪冻僵了。 炎林见一个女兵顶风冒雪站在山尖一动不动,走近一看是杜医生,叫她也不答应,上前一看她已经冻僵了。炎林连忙用肩膀把她撞倒,再给她一脚帮她滚下雪山,那些在山顶被冻住的战士就这样被战友们一个帮一个,让他们滚下雪山,雪山下能看见有很多医务人员在抢救窒息战士。 炎林发起高烧全身无力,仍要照顾伤病员保证他们安全下雪山。不过再小心也有人受伤,在这样的条件下军医院也没放弃抢救伤病员,他们一下山就在雪山下给冻僵的战士做人工唿吸,抢救战士的同时也在自救。 部队经过道孚向炉霍前进,那里已被李先念部队攻下。走在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到处是石头块,脚踩在尖利的石头上如走针毡。炎林忽听前面部队的喊叫声,跟上去看到一个奇怪现象,低洼处飘着一团团淡淡的白色雾气。战士们停下观察发现白雾是从河沟飘来的,碧蓝清澈的水和草地的黑水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是在过去早有人扑上去喝上个饱,看着眼前太过清彻的水走过草地的指战员不敢莽撞行事。 第144页 “能洗澡吗?会不会是瘴气?”有战士向人打听。 “不要下水,这水有毒!”有人高喊道,看来是过草地被有毒的黑水弄怕了,部队指战员围在河沟边观望。 湛蓝的水面动盪着,指战员身上都长满虱子浑身奇痒,几个胆大的战士脱下衣服就跳进河沟,下水的战士大叫:“水是烫的!真舒服!快下来洗啊!” 观望的战士也忍不住脱掉衣服跳进河沟想把冰冷的身体泡暖和,不料皮肤开始掉皮,轻轻一搓就掉一层,战士们连忙爬起来。到处都有人喊叫:“不要下河沟!不能洗澡!” 接到上面的通知:“刚到的部队不准下水!水更不能喝!这是温泉水,体内温度没有自然恢復以前不能下水泡澡。”战士在河沟边蹦跳起来,等身体稍微强一点就跳进河沟。 炎林也跳进水里,这是他有生以来洗得最痛快的一次澡,把浑身的疲劳都化为乌有。水里发出很重的硫磺味,通司赶来说温泉水中的硫磺可治皮肤病,但时间不能泡久,战士们泡了一小会纷纷爬上来。 这样的小河沟很多,女兵们也找到好去处,这是长征中不可多得的一次享受。 部队又改编了,王宏坤回红四军当军长,参谋长陈伯钧、政委王建安、政治部主任洪学智。 藏区喝水成了大问题,有很多水源都不能饮用,被国民党军队和反动土司事先派人投过毒。每天大家都分头寻找水和草药、食物。 这天炎林正在宿营地给重伤员换药,一个卫生员一瘸一拐跑回来,他的腿血流不止,裤子被撕掉一截,腿上的皮肉也被撕去一块,炎林大吃一惊。 “怎么回事?” 卫生员愤怒的说道:“路过一个土司家门口,土司的儿子故意放出一条藏獒咬人,那狗太利害,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就回不来了!土司一家人都站在门口看笑话!”有看护赶快为他清洗伤口,被狗咬伤最容易感染,甚至得狂犬病。 炎林一听肺都气炸了,他怒火中烧喊道:“这些反动土司恶意放狗咬我们红军战士,也太猖狂了!今天说什么我也要干掉它!不然还会有人遭殃。” 红军与土司曾有过交涉,互不侵犯。现在他们有意为之,炎林要以牙换牙保护自己的战友。 “土司家在哪里?”炎林操了根木棍,带上两个大个子担架队员向反动土司家快步走去。 土司家人一看又有红军过来竟有恃无恐大声唤出藏獒,藏獒咆哮着扑过来向他们发起攻击,它跳起来足有一人多高,很是兇悍。都说一獒抵三狼,此话不假,土司家人站在门口洋洋得意的大笑。 炎林心里憋着一口气,想起在家乡时地主家放狗咬人的情景,他挥起棍棒向兇狠的藏獒打去。藏獒的攻击力很强,谁打它就攻击谁。藏獒兇勐的扑向炎林,两个战士也挥棍相向,藏獒的皮毛很厚,三个人你一棍我一棍就是奈何不了它,越打它越扑咬得凶。 随着土司一声口哨吹响,兇勐的藏獒突然跳起来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炎林。炎林没有退缩,眼急手快的他如同在战场刺杀敌人那样,顺势把木棍捅进藏獒张大的嘴里,接着向咽喉深处狠狠捅下去。 两个战士趁机用棍棒向藏獒腿部和腰上勐击,扑向炎林的藏獒被木棍勐的穿进咽喉直下胸腔,藏獒透不过气来开始狂躁的跳动,炎林这才松手闪身躲开,藏獒口喷鲜血倒在地上扳命挣扎,好一阵才死去。 土司家人目瞪口呆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望着勇敢不屈的红军战士,他们灰熘熘的钻回屋里再也笑不出来。 第七节 艰难的决择 南下的红四方面军吃尽苦头,张国焘架不住红军上下的一致反对,最终同意北上。部队在道孚、炉霍、甘孜地区休整、训练,等待和二、六军团会师后一起北上,这时的四方面军只有四万多人。 三六年六月,二、红六军团一路艰辛来到甘孜会合,受到红四方面军热烈欢迎,方面军各军师送去为他们刚筹到的粮食、耗牛和各种物资,两军相会其乐融融。这时的二、六军团什么都缺,六军团先路经瞻化红四军驻地时欣然接受了红四军医院赠送的药品器械,雪中送碳的温暖让他们很感动。 七月四方面军第三次过雪山草地。这次是和红二、六军团一起北上。 考虑到过草地有很多不确定因素,部队请藏区政府主席收留并照顾红四军几十个重伤员,他在当地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红四军从瞻化出发,走前部队集中在医院驻地前,五十几个重伤员躺在担架上,一排排担架整齐地停在坝子上,仿佛是红军战士在整队集合。旁边站满了医护人员和整装待发的红四军部。 政委先说了红军当前的困难,接着说道:“同志们!部队就要北上,第三次过草地有多艰难大家都清楚,能走的伤员都跟着一起走!对实在不能走的重伤员我们做了安排!”他告诉重伤员已经将他们安置在一个农庄里隐藏养伤,并给每个留下来的重伤员发了十块银圆和几十斤口粮。 坝子上出奇的安静,重伤员心情沉重谁都不愿意留下,他们不怕死,都是在战场上玩命打仗的人。他们热爱红军部队,留下来意味着从此脱离部队,不少人和炎林一样是从红小鬼干起的,现在身负重伤不能跟部队走还有更多潜在的危机,后面有国民党追兵。不能拖累部队前进的脚步,此时可不是说誓与部队共存亡的时候。 第145页 能走的伤员说道:“我们能走!少只胳膊不算什么!” “对!死也不能留在这里!”一个瘸腿拄棍子的伤员嚷道。 “我们鼓励能跟上部队的伤员跟部队一起走,但决不勉强,一定要量力而行!”政委对伤员如是说。 一个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开口道:“首长,同志们,你们放心走吧!我是共产党员不能拖后腿!我们决不给红四军丢脸!伤好后一定会找到你们!和你们一起去战斗!”他语气坚定声音却有些哽咽,一些重伤员忍不住流泪。 伤员都说:“等我们能走路就去找部队!找红四军!”在场的指战员忍不住伤心落泪。 这个坚强的重伤员向领导请求,“首长!我们没有别的要求,只求给我们留下一些枪枝,必要时和敌人拼了!” 政委点头应道:“你们是英雄!枪的问题我们已考虑到。还要留下一名医务人员为你们疗伤,伤员中还有几名在前线抢救中负伤的医务人员,有他们协助治疗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好得更快!”这是一种负责任的态度,让伤员们感到温暖,红四军没有放弃他们!有医务人员留在身边就象没有离开部队。 政委把院长叫到跟前商量起来,“留下的这个人一定要具备丰富的工作经验和独立工作能力,为了这批重伤员医院可不要吝惜啊!” 听政委和洪主任宣布留一个医务人员,说心里话谁也不愿留在语言不通的藏区并脱离部队。 院长犯难了,要是照政委的意见来看非炎林莫属,他是负责给重伤员和营以上干部治疗的看护长,技术上没问题,又从战斗部队调来,有战斗经验和护理经验,照顾这批重伤员是最好不过。可是医院一大摊子更需要人,到底留谁院长很为难。 院长提出自愿报名,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吭声,这也不算私心重,哪怕是上战场他们也毫不含煳,可谁愿意离开部队啊。 “我留下!”大家寻声望去见炎林一脸坚定的样子,有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更多人为炎林担心。 院长别过脸去,说来说去他就是不愿意让炎林留下。他是看着这个小鬼浑身是血被抬进医院,是他抱着炎林走进手术室,如今这个红小鬼已在医院挑起大梁,谁留下也不能让他留下啊,院长急得朝他瞪眼睛。 “就这样吧,看护长留下!”政委一锤定音,有人主动提出留下是再好不过,给重伤员吃了颗定心丸。军里把留下的枪枝子弹交给炎林,考虑到伤员持长枪不便,留下的全是短枪,这一切在悄悄的进行。 炎林不后悔,总有一个人要留下,谁留不是留。就要离开大部队,守在这语言不通的少数民族地区照顾重伤员,他心里也非常难过,他怎么捨得离开部队离开“家”。照顾重伤员就意味被留在藏区,以后也不知是死是活,这事搁在谁身上也不愿意。 他低头看着摆在地上的五十多副担架,为了这些无依无靠的伤员兄弟,他二话没说坚决留下,他尽可能地把重伤员所需药品、医疗器械留下。“再见了!同志们!”炎林在心里一遍遍重复着这句话,可是他说不出来,生怕一说话眼泪就掉下来。 医院同志都震惊了,眼看和他们朝夕相处生死与共的看护长就要留在藏区,女兵们扯住炎林的军装袖子嚎啕大哭,战友无不动容。 “兄弟!以后一定要来找部队!记住,我在医院等你......”承启唏嘘着,他怎么也想不到堂弟竟会把这样的事揽在身上,两兄弟拥抱告别。 “承启,等伤员好了我会带着他们去找部队!一定会找到你们!”炎林的口气很坚决,他是在给自己打气。 “看护长!你是好样的!”潘子华医生过来拍拍他的肩头告别,几年的接触中他们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部队出发了,女兵一把泪一回头,重伤员、医院和部队哭声一片。这一去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到处都听见唿喊声,大部队挥手和重伤员道别。 “看护长,我们等你回来!”明知可能性不大,医院同志们还是说出心中的期盼。 “伤员同志们尽快治好伤,等你们早日回来!”首长在临走的最后一刻鼓励着重伤员。 第八节 坚强的重伤员 “同志们!再见!”炎林十分不舍的目送红四军出发,直到远去的身影渐渐模煳,他还在向战友们挥手告别。 红日落下,天空还是那样的红,炎林抬起沉重地脚步回到重伤员身边,伤员被安置在农场的藏包里,他刚一踏进蓬内就发现一些不能站立的重伤员在其它伤员的帮助下坐了起来,他们的目光中有泪也有坚定,大家都齐刷刷的看着他。 炎林震惊了,他说不出内心是什么感受,眼泪刷刷地流淌,但他很快振作起来,他知道今后这些伤员就指望自己了。 流下的泪水象是和过去来一个告别,又象徵着新的开始。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一定要给伤员做出榜样。肩上的重任使他有了勇气,他温和的地对重伤员大声说道:“同志们都躺下吧,现在我来给你们换药。”喊了几声没动静,没有一个人躺下,能坐的伤员都坐了起来。 留守队长是个连干部,在别人的帮助下坐起来,他握住炎林的手说道:“看护长!刚才我们写了一封信,内容非常重要!请你立即转送给军首长!这是我们全体重伤病员对红四军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请求!请你务必要在今晚追上大部队,亲手把这封信送到政委手里!要不然我们死不瞑目!”连长眼睛发亮一脸平静的看着炎林。 第146页 炎林看着重伤员期盼的眼光问道:“连长,我能看看信吗?” “不行!这是我们全体党员交给组织上的一封请求信!”炎林不是党员,既然是组织机密他也不便多打听,只是说:“等换完药再说吧!” “看护长!他们的要求很急,这里不是还有我们吗?”受伤的七、八个医护人员主动承担炎林的工作,让他感动。他庄重地接过被鲜血封住的书信,在连长和全体伤员面前立正,向他们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郑重的说道:“我决不辜负你们的重託!你们要注意安全!不要外出,我明晚前一定赶回来!” “好!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呢!”队长和伤员医护人员催促着。 炎林把军部发给他的十块银元和医药包交给受伤的医护人员,这是为了预防万一,长征路上遇到敌人的情况时有发生,如果他回不来也绝不能把十块银元落到敌人手里,这十块银元能买到不少粮呢! 要尽快把这封重要的信件送到军部,完成重伤员对红四军的最后请求,虽然他不知道信中是什么内容,从他们迫切的心情能看出信的内容一定很重要,他要快去快回。 炎林临走前不放心又给伤员交待了一翻才离去,天已快黑了他不敢怠慢,凭老兵的嗅觉寻找部队,整整追赶了大半夜到天快亮才追上红四军大部队。 “政委!政委我回来送信!伤员说一定要连夜交给你们!”他连奔带跑冲到正在行军的政委王建安面前,直到把信交给政委才长长唿出一口大气。 政委打开一看是封血书他怔住了,做手势让部队停下来,他看了一遍就把信交给洪学智。炎林没有看见他们的表情,他累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等候首长回復。 洪主任看完书信沉默几分钟举着信激动的向战士们大声说道:“我们红四军的英雄好汉是他们!是我们的伤员同志!全军要学习他们大无畏的牺牲精神!”队伍交头结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炎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重伤员有事瞒着他,一定有话没对他说。 “这是一封血书......”洪主任个子高大,大家都看见他高高的举着信,队伍骚动起来。炎林心里一惊,凑近听他念血书:“尊敬的首长和红四军战友:让我们全体重伤员最后一次向你们问好!看护长还很年轻,我们不想连累他,红四军的战士更需要他。我们几十条汉子已经商量好了,我们的困难由我们自己来克服。每一个红军战士都很宝贵,都是插向敌人心藏的一把钢刀!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要用到最需要的地方,部队伤亡很大需要看护长这样的医疗骨干。我们全体重伤员和共产党员、共青团员甘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看护长重回红四军医院,也算我们为红四军尽最后一分力,恳请首长答应我们的请求!” 部队战士饱含热泪倾听洪主任读珍贵的血书,红四军的重伤员在这一刻再次体现出崇高的境界和高尚品格,掌声和哭声混成一片。 有人喊起口号:“向重伤员学习!打倒蒋介石!消灭反动派!” “打倒蒋介石!消灭反动派!”群情振奋,炎林惊呆了,重伤员高风亮节不顾自己却想着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好人,炎林热泪盈眶。 军长和政委商量了一下,人已经回来了再让他返回去会很危险,后面还有敌军追击,决定留下炎林。政委让警卫员把院长找来。政委说前两次过草地部队有不少人掉队,这次方面军主力部队都加强了收容工作,陈昌浩也在说了要尽可能带走每一个伤病员。 红四军已有收容队,为了加强收容工作决定再派出一支医疗收容队放在后面,炎林一听立刻报名:“让我去吧!”政委把眼光落在炎林身上,点点头。 王宏坤对炎林说道:“行啊!你去当收容队长,走在四军后面搞收容将面临很多困难,还要尽可能多收容伤员,有问题没有?” 炎林听洪主任念完那封血书早已热血沸腾,重伤员伤残的躯体散发着博大的爱,他要用实际行动来报达重伤员们对他的关爱。“军长!我一定克服困难坚决完成任务!” “好哇!黄陂佬,你好好干吧!”军长望着他嘿嘿的笑了。 后来最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后面的敌军追上来,藏在庄园里养伤的重伤员被反动土司告发,重伤员用留下的驳壳枪和敌人作战,红军伤员们宁死不屈。 庄园后面是一条江,带队的连长鼓励道:“同志们!我们生是红四军的人!死是红四军的鬼!敌人叫我们红鬼,我们就当一回红鬼吧!”队长坦然的微笑,带领重伤员全部跳进江里,无法行动的重伤员也让其它伤员相帮着滚进江里,宁死也不向敌人屈服。 红四军得知后悲痛万分,战士们一致要求打回去。但此时红四军已走出瞻化地区,后面还有追兵,单独派支部队打回去伤亡会更大,军长说把这笔帐记上,迟早要和敌人算。 第九节 收容队 炎林又回到医院,承启高兴的逢人便说:“我兄弟回来了!看护长回来啦!”没有比生死离别又再次重逢更让人激动,大家为炎林的归来高兴,也为重伤员的安全和伤病担忧。 炎林埋怨自己没有多动个脑筋,离开他们这一辈子都不安心。院政委找炎林谈话,问他有什么要求,炎林低下头不说话,他还在为没能留下照顾重伤员懊恼。 第147页 “小朱,一切向前看!你的进步同志们都看在眼里,组织决定在出发前吸收你做预备党员,希望你能在收容队发挥共产党员的模范先锋作用。” 炎林心潮澎湃,他渴望入党,他要象父亲那样把生命献给党,献给革命事业。但他觉得自己还不够条件,“政委,等走出草地再说吧,我要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一生都是党的人!请组织上考验我。” 政委用赞许地目光看着他,“那好,组织上尊重你的意见。” 红四军医院收容队清一色是男兵,这次留下一个看护班做收容队,承启红着眼睛找到炎林说:“这次你一定要让我去,我们兄弟生死在一起!”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炎林只好同意他加入。 收容队员随身背着一个医药包,里面装的大多是些刀刀剪剪,活象个工具包。 以往前线救护队是跟着队伍往前沖,有伤员担架队就送往后方。这回可不一样,后面只有一支对付追兵的后卫部队,伤员和掉队的同志一个都不能丢下。 在这荒无人烟的大草原掉在主力部队后面搞收容不是件简单的事。“我们人少,每个人先搞支枪再说,担架队也要带枪。”炎林考虑到安全问题,一个看护班加一个担架连就那几支枪遇上敌人都没办法应战。 “对!先弄到枪心里才有底,赤手空拳难以应付敌人。”承启自从离开战斗部队后再没背过枪,这让他很郁闷。长征路上不愁找不到枪枝,前面部队不断有倒下的战友,收容队员们化悲痛为力量从他们身上取下枪枝弹药武装自己,这下大家心里踏实了。 路边的兵站见大部队过去了也向前赶路,没有了供应,走在后面的收容队用歌声和笑声打破一望无边大草原的寂静,也让他们一路战胜飢饿和疲劳。 长征路上他们遇河过河,遇山过山,河道和山坡很多,大部分走草地,拖着飢饿疲劳的身体沿着大部队走过的地方收容。 沿途常有小股敌匪袭扰,他们不敢打大部队,专躲在暗处打小股部队和零散掉队的红军战士。 这天已近黄昏,走在后面的收容队抬着伤员加快脚步向前追赶大部队。走在最前面带路的炎林发现敌人,“不好!有情况!快蹲下!” 前面是草地边缘的一块干地,老远就看到一个模煳的小山丘,一个连敌军守在山丘两旁挡住道路。见有红军收容队抬着担架过来,敌兵横枪站在前面叫嚷:“哎!掉队的红军弟兄们,你们跑不了啦!快投降吧!” 炎林摆手示意大家蹲下,担架队员把担架放到地上取下枪瞄准前方。有人建议,趁天快黑从旁边绕道过去。承启不同意:“敌人已经发现我们了,还怎么绕啊?直接冲过去,跟敌人硬拼兴许我们还能打赢呢!” 炎林观察敌人的兵力后分析道:“看样子他们有一个连,我们有一个连之多的人,能打过去!”炎林和承启都是从红十师三十团出来的,冲锋陷阵是家常便饭的事,面对敌人他们的意见一致。 面对突然遭遇的敌人,炎林沉着冷静,他让承启负责带领大家在后面掩护,随时准备向敌人开枪。他把手榴弹集中到自己和十个担架队员手中,一部分担架队员留在原地等待时机抬着伤员冲过去,这时没走几天伤员还不算多。 “兄弟!你就放心吧!”承启和收容队员已准备好了。 炎林和十个担架队员向前面慢吞吞走去,边走边喊:“国军兄弟!我们掉队了,实在走不动啦,别开枪!” 对方骂骂咧咧诈唿道:“他妈的,好象不止这些人吧?叫后面的全都过来!” 炎林灵机一动喊道:“除了我们,全是不能走的伤员,你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离敌人越来越近,敌兵晃动的枪枝看得一清二楚,五十米、三十米...... 炎林小声喊道:“投弹后马上卧倒!”他们把手榴弹投向敌群,趴下的同时炎林回头喊道:“快打!”承启和后面掩护的收容队员端枪冲上来向被炸得晕头转向的敌人开枪射击,不到半小时就结束战斗,敌人死的死,逃的逃。 “哈哈!我们胜利啦!”收容队同志们欢唿着,躺在担架上的重伤员眼里有了神彩,向他们竖起大拇指。 “赶快找弹药!不然再遇到敌人我们就不好办了!”大家在横七竖八的敌尸上搜出子弹袋和手榴弹,还找到一点干粮。 “打得真过瘾!兄弟,上次前线医疗队你怎么不让我去?”承启一直耿耿于怀,他的心早就飞向战场,直到现在才算摸到枪。 “前线救护队是整班去的,没轮到你们班嘛。这次留在收容队的人生死不由己,你要不提出来,我也不会带上你,总不能一家人都死光了吧,就是死也要留一个回家报信的啊!”炎林和大家都笑起来,承启这才明白他的用意。 “看你说的,就是死了也光荣,出门在外相互有个照应也好啊。”承启仍有些不满,炎林笑笑不作声。 “不要停留,赶快出发,敌人听见枪声说不定会赶来呢!”为了预防万一,炎林让大家快离开去追赶大部队。 一个在江油入伍的战士问炎林:“看护长,刚才遭遇战时你怎么说是小股土匪?冲上去后我看见敌人可都是正规军啊,还有一挺轻机枪呢!可惜被炸坏了,不然那枪就归我了。” 第148页 旁边一位老战士哈哈大笑,“看护长也是用心良苦,这样做是为了让你们不把敌人放在眼里,鼓舞士气嘛!”炎林背过身调皮的竖起大拇指笑了。 第十节 走出草地 第三次过雪山草地前四方面军准备了干粮,刚开始吃完干粮还有兵站在途中补充给养,后来队伍越拉越长,路边兵站管得了前面管不了后面,再后来兵站也撤走了。 这次过雪山草地时间最长,也走得最远。有时走到草地边缘地带,前面的部队就靠打土豪来补充粮食供给,到了没人烟的地方靠挖野菜充飢。 走在后面的收容队捞不着吃的,炎林意识到眼前的危机,收容队说小不算小,说大不算大,三过雪山草地把战士们拖得精疲力尽,眼看着收容的伤员一天天增加,只有白天过草地,晚上宿营早一点,大家分头去寻找野菜。 前面部队把野菜都吃光了,藏民养马的地方堆满马粪没人光顾,细心的炎林见马粪旁长着一片灰灰菜,他一脚踏进马粪朝野菜奔去。 承启见炎林弯腰摘野菜菜也踩着马粪快步奔来,“哈哈,这里的野菜真多!”兴奋的承启扯出一把灰灰菜甩粪泥,溅了炎林一身。两兄弟带了一大堆野菜回去,炎林让大家把採到的野菜集中起来用小铁桶煮一下,再捏成糰子又可以管几天。后来野菜不好找了就吃野草,再后来连也草也被前面部队吃光了,就挖草根,遇到干地有树时就剥树皮,再往后这些也不好找了,收容队只能一遍遍仔细寻找被漏掉的草根树皮充飢。 偶有前面大部队捕捉到野氂牛丢弃掉熬过的牛骨头,他们就拣回来再熬上一遍,实在是太飢饿了,连光骨头也放进嘴里吸半天,伤员都把皮带割成小块煮来充飢。 大家都飢饿,每天都有许多红军指战员饿倒、病倒,甚至默默死去。掉队的伤病员也越来越多,大部队越走越远,一些伤病员跟不上速度掉在后面,碰到收容队后就跟他们走。收容队从一个连到两个连再到一个营,一路上他们的队伍象滚雪球似的在不断扩大。 部队得伤寒、疟疾和痢疾的人很多,他们一掉队就跟着收容队,担架队员不够用,轻伤员就轮换着上来抬。炎林为了便于管理,把他们编成连、排、班,又选出连排班长,这样就象支部队,伤员里不乏有很多红军干部,炎林让一个抬在担架上的营长当总指挥,遇到敌情由他统一指挥。 女兵也有不少掉队的,每人都杵着木棍艰难地跟着收容队,都知道这时侯再掉队就等于放弃自己,这是谁也不愿意的事。大家都非常同情掉队的女兵,尽可能的帮助她们,宿营时总让女兵看“家”照看伤员,能走动的男兵和伤员都去找野菜。 经常找不到吃的,抬担架的战士饿得两腿发软,走起路来摇摇晃晃没有重心,走着走着就无声无息倒下了,收容队里的伤员接过担架举步维艰的向前走去。 收容队新编连队后队伍庞大起来,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过草兜子担架不能抬,他们就背着伤员过去,有的拿担架,有的背伤员,有的人身上背着两条枪。 有人掉进沼泽里,走过几次草地大家已总结出经验,战士抽出缠在腰上的绳子甩过去让下陷的伤员拉住,旁边的战士蹲在草兜子上伸出长枪长棍慢慢把人拉起来,这事急不得,一急准出事。 飢饿缠身,收容队员和伤病员共渡难关,只是大雨来袭时让人没法躲避。为了尽快走出草地上面要求各部队加快速度,前面的部队一加速后面的部队就要拼命追赶,收容队跑也跑不得,赶也赶不上,只能以自己的速度行走。 炎林无意中用长棍拨开一堆枯草,枯草下面有几窝很大的野菜,“快!这一带有野菜,大家仔细找一下。”这可是救命的宝贝啊。 “这边也有!”大家惊喜的发现许多枯草下都有大窝的野菜,这些野菜救了他们的命。把野菜煮熟后一个个捏紧,放一晚上就变成菜团,承启分管“粮食”,休息时他把野菜糰子、草根分发给各班,就那么点东西还有人嚼一小口又放回干粮袋里,捨不得一下全吃掉,有的伤员在牺牲前把自己的干粮袋送给其它战士。 炎林发现一个女兵昏倒在草地中,她两眼紧闭嘴唇干裂,没有水,炎林把自己的菜团分一半给她吃了。她站不起来,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红四军大部队全都过去了,收容队走在最后,再后面只有一支掩护的后卫部队了。 炎林不忍心丢下淹淹一息的女兵,他不顾自己虚弱的身体,和一个轻伤员抬着女兵走。这也不是办法,过草地也不是一直都在草地行走,中间常遇到大河和一些山坡。 马匪又来袭击,收容队同志和轻伤员一起坚决迎战还击将马匪打退,炎林留了个心眼,干掉一个马匪后冲上去抢马,马匪也抢,双方各不相让又打开了。伤员营长办法多,让一个小号兵吹响军号,马匪以为红军在搬救兵,放弃抢回马的念头转身撤退。 总算搞到一匹马,女兵被马驮着渡过危险期活过来,她睁开眼微弱的说道:“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她告诉炎林,发烧拉肚子有几天了,干粮掉了也不好意思对人说,都不知什么时候晕倒的。 收容队员这才发现,她有一双美丽的大眼睛,长得非常漂亮。伤员战士们见她长得有点白,就象地里的小白菜,干脆就叫她小白菜,这响亮的名字一下就叫开了。 第149页 “小白菜同志!你会唱歌吗?为战士们唱首歌吧!”伤员营长提议,马上就有伤员响应。 “好!唱就唱!唱不好别笑我就行!”她很干脆,用已经沙哑的嗓子为战士们唱歌,给收容队和伤员带来欢乐和鼓励。 草原上缺水,草地里的黑水有毒又不能喝,饥渴威胁着每个人。草原上三天两头下大雨,大家就接雨水喝,没有雨时就接尿喝,人尿、马尿,炎林和伤员都喝过,维持生命最重要。 还有几天就要走出草地了,他们已经吃完野菜团,茫茫草原上许多草有毒不能吃。战士们饿得偏偏倒倒,倒下的再也起不来了。 为了把伤员活着带出草地炎林想尽办法,沿途经过寺庙他总要进去看看,一个布满灰尘的破鼓引起他的注意,鼓皮是用牛皮做的,这个发现让他激动了好一阵。“到处找找,看还有没有鼓。”大家分头寻找又找出两只破鼓。 把鼓皮撕下来剪成小块放在铁桶里熬煮,一点点咽下去,胃里有感觉好受一点。 为走出草地炎林提议,“有草鞋的都脱下来,让它也为革命也做点贡献!”有草鞋穿的人已不多了,但总算还有,伤员也把破草鞋脱下来煮着吃掉,不管怎样艰难,最后三天终于挺过去了。 他们看见了树木,看到了红旗和希望,终于走出草地!收容队员和伤病员饿成了皮包骨,身上突起露出一根根肋骨。满身淤泥的战士们抱在一起用沙哑的声音吼叫着,“胜利啦!我们走出草地啦!”每一张面带菜色的脸上都露出胜利的微笑。 该回部队了,小白菜眼泪汪汪给炎林和全体队员行军礼告别,“看护长,同志们,我们胜利再见!”在当时的情况下,这只是一句美好的祝愿,她和收容队同志依依不捨的告别。 “再见!小白菜!”大家向她挥手告别。后来红四方面军总部说女兵走出草地更不容易,除了医院、文工团的女兵,其它女兵基本都去了抗大,小白菜当然也去了。 不管是过草地还是爬雪山,长征路上后面有敌兵追击,头上有飞机轰炸。经常是清晨部队还未出发,炎林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五、六个战友一动不动的横七竖八睡在一起,推一推才发现都死了,他们不是饿死的就是冻死的。 红四方面军在长征路上歷经过大小上百次战斗,来回翻过上十座雪山、几十条河流、三过草地。 哪里有战斗,哪里就有医护人员的身影,哪里有伤员,哪里就是他们的战场。在他们中间,有的长眠于雪山草地,有的在战场为抢救伤员英勇捐躯,他们用血肉之躯筑成一道铜墙铁壁,逝去的生命已化做一道绚丽的彩虹,为活着的生命绽放出灿烂的彩霞。 英勇的红四方面军背后屹立着无数坚强的医务战士,他们是红军坚实的臂膀。 第一节 一场风波 第三次过草地走了近一个月,八月初,面黄肌瘦的炎林带着收容队终于走出草地,他在插满红旗的包座找到医院,掉队的指战员全部归队,他向院长报到。 “小朱,回来就好!你把伤员交接一下,以后就一条心领导看护排,以迎合大规模作战的需要。”炎林和看护班安全回来,院长松了一口气。 “行,院长,我办完交接先打双草鞋再说工作的事吧。”走草地的最后几天实在熬不过去,草鞋都被煮来吃了,他和收容队员还打着赤脚,这件事刻不容缓。 “小朱,你要有个思想准备,这几天要发展一批预备党员。”政委就是在等他回来。 “政委,这么快啊?”炎林也笑了。 “出了草地,一切都要步入正轨嘛!” 一个女看护慌慌张张跑来,“政委,小张和俘虏伤员吵起来了,闹得挺凶!”看来不是一般的吵架。 “我去看看!”炎林拔腿跟看护走了。 远远就听见看护小张带着哭腔骂道:“流氓!无耻!”围了很多人,象是在谴责什么人。 “谁是流氓?说清楚!我做了什么坏事?啊?”俘虏伤员高调吵闹。 有看护对炎林说:“这个俘虏伤员是个连长,成天油嘴滑舌的,见了女兵就说下流话,谁干涉他就恶人先告状,说红军欺负俘虏伤员,真不讲理!” 这个头上缠着纱布的俘虏趾高气扬站在小张面前,流里流气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炎林皱了一下眉头。“什么事?说说看。” “看护长,他耍流氓,我去给他换药,他对我动手动脚耍流氓!” “他妈的说谁耍流氓?我还说是你对我耍流氓呢!”俘虏连长太嚣张,女看护被气坏了,忍不住把手上的器械向俘虏连长扔过去。 “红军打人啦!红军打俘虏啦!”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群俘虏伤员围了上来,看样子是存心想闹事。 “红军不是优待俘虏吗?这话谁信哪?”俘虏开始起闹,你一句我一句的叫喊。看护和俘虏争吵起来,红军伤员也加入进来,大家推搡着乱成一团。 “请安静!这件事我来处理,大家都散去吧!”炎林不想把事情闹大。 “安静个屁?她想让我名声扫地啊?我跟她没完!”俘虏连长还在挑事。 第150页 “请注意你的口德!请大家都散去吧,我们会把事情解决好!” 敌连长突然扯掉头上的纱布绷带迎着炎林冲过来,嘴里喊道:“你他妈的算老几?”他发疯似的一头撞在炎林身上,伤口又出血了。其它俘虏也和看护抓扯起来。 “你不要带头挑事!请大家都保持冷静!”炎林压住火气劝导大家,潘子华军医闻讯匆匆跑来。 “潘医生,这个俘虏耍流氓还挑衅滋事!”一个看护气愤地告诉他。 “这还了得?把带头闹事的给我抓起来!”他想抓住俘虏连长,俘虏连长却和他扭打起来。 “弟兄们!我被红军打伤了,红军要置我们于死地,跟他们拼了!”俘虏连长有意煽动俘虏闹事。 “可恶!这个俘虏太猖狂,不收拾他还以为红军好欺负呢!”红军伤员气不过都来帮忙,仿佛是在战场,双方火药味十足。 炎林在医院里见得多了,根本就没把这号兵痞放在眼里。 “弟兄们!上啊!为连长报仇!”敌连长的亲信煽风点火,俘虏蠢蠢欲动。 “俘虏兄弟们!红军不伤害俘虏,我们都是穷苦人,红军医院为你们治伤,你们说哪里不对了?对妇女说下流话是调戏妇女,谁家没有母亲和姐妹?有人对你家姐妹说下流话,你能答应吗?”俘虏伤员听了炎林的话觉得有道理不再闹事,眼看事情平息了,炎林松了口气。 他对小张说:“你先离开吧,我来解决。”小张点点头转身要走。 “走?老子的气还没出呢!”敌连长趁人不备上去卡住小张的脖子,没有防备的小张差点背过气。 一直心平气和的炎林忍无可忍,他视女兵如亲姐妹,敌连长不思悔改想置女看护于死地,这还了得!炎林上前一把将敌连长摔在地上,看护小张已翻白眼,“快抢救!”潘医生赶到小张面前。敌连长见事不妙倒地装死,潘军医翻开他的眼皮看了一下什么事也没有。炎林嫉恶如仇,女兵大喊解气。 “多亏看护长出手及时,不然差点出人命!该受表扬!”潘军医说道。 “红军打人啦!我要告你虐待俘虏!为我舅舅报仇!”原来他是敌连长的外甥,难怪他闹得欢。 “这件事我马上向政委汇报,有什么事我来承担!”炎林敢做敢当。 炎林向政委做了汇报,小张在一旁激动的说道:“政委,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看护长是为了救我才把俘虏摔在地上,不是故意的。” “做为红军干部你要好好反省,晚上开会你要做出深刻的检查!”政委很严肃,这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处理不好会带来负面影响。 炎林在会上做了检查,政委让大家发言,同志们义愤填膺,七嘴八舌声讨国民党俘虏的不良作风,一个国民党俘虏居然在红军医院治伤期间还这么猖狂,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护长光明磊落,为保护同志还被开会帮助?这让大家怎么想?以后谁还敢站出来说话?”潘医生激动的表明观点。 “声张正义反而要检讨,这算怎么回事?”朱承启更是想不通。 “好了,现在不是召开声讨国民党俘虏的斗争大会,也不是对看护长的表彰大会,要多做自我批评!这个俘虏连长只是个别现象,不能把他和所有俘虏划等号。”政委在会上批评了炎林,大家很为他鸣不平。 政委接着讲道:“看护长对工作认真负责,被派往艰苦的地方从不说二话,希望你好好工作,不要背思想包袱!”炎林知道这事算过去了,坐在身边的承启却惊出一头冷汗,他生怕炎林为这事被处分,那他可太冤了。 几天后医院一批同志入党,炎林被刷下来,大家为他打抱不平。政委对他说:“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把俘虏摔倒是不争的事实,考虑到这次的影响,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你好!” 炎林不去多想,他抓紧时间打了好几双草鞋。入党固然重要,但比起几次远离部队的考验,这对炎林来说不算什么。 承启很生气,他私下里对炎林说:“怎么倒霉的事总落在你身上啊?你明明就做对了,我真想不通!以后少管闲事,省得引火烧身!” “再有这种事我还会管!”炎林不去不计较个人得失,为保护兄弟姐妹他甘愿受罚。 第二节 挺进会宁 红四方面军先头部队一路激战,在腊子口进行了惊心动魄的殊死战斗,顽强地越过天险,占领大草滩、哈达铺,为后面的主力部队打开一条通道,又一鼓作气攻下渭源。 红四军顺利经过腊子口来到大草滩、哈达铺,一路虽有小股敌人骚扰,也影响不了部队前进的速度。 陈再道从红大回来任红四军副军长,王宏坤任政委,刘志坚任政治部主任。 红四军几个师分别抢占洮洲等地区,马步芳骑兵旅仗着有四条腿的马队从青海赶来凑热闹,最终耀武扬威的马家军被红四军十师打得落花流水,丢了兵失了马,余下的残部狼狈而逃。 “回渭源!向北走!”全军都知道向北是三军会师,这才是众望所归。不过红四军十二师在渭源被来回折腾得够呛,张国焘和总部徐向前、陈昌浩的意见不一致,让十二师差点跑断腿,最终按照总部指示拿下渭源,红四军会合。 第151页 九月下旬总部将方面军分为五个纵队,红四军是第一纵队,全军日夜兼程分别向通渭、庄浪、静宁、会宁挺进。 甘南地区没有清山绿水的景象,到处是光秃秃的的黄土高坡,寸草难生,一片灰濛濛的雾霾遮住了半边天。一路上最大的困难是缺水,战士们挥汗如雨口渴难耐,一到休息时大家纷纷四处找水。炎林见伤员渴得心烦意躁便带上几个人出来找水,沿途找了好久都没有水,半路上碰见炊事班长带了几个战士出来挑水,便跟着他们一起寻找水源。 “老班长!前面有口井!”战士们欢叫着跑上前一看是口枯井。 “没有水怎么做饭哪?”炊事班战士急得满头大汗,一屁股坐在地上。 炎林紧锁眉头,炊事班长想来想去笑了,“我们去找河沟或者小河不就有水了吗。” “对呀!快走!”炊事班战士跳起来担起水桶就往前赶。他们一路向老乡打听着哪里有水沟和小河,东奔西走总算担了几挑浑黄的水回来,水在这里简直比油还宝贵。不久,一个炊事班战士就在挑水时牺牲了,敌机在空中发现他后一连发射数颗子弹,子弹打在地上擦出火星,战士身上被打成马蜂窝,惨不忍睹。 沿途别的没有,地里的谷草随处可见,当走到渭源时,炎林已打了七、八双草鞋,自己留了三双,另外几双送给杜医生和女兵,不知为什么她们总也打不好草鞋。杜医生在急行军时摔伤,好在没伤着骨头。 “跑路有问题吗?”大家都很关心她。 “我哪有那么娇气啊?咱们红四军的人是经得起摔打的,没事!”杜医生说着就举起受伤的手臂晃了晃,引起伤口一阵疼痛。 “夺取革命胜利有一部分来自脚上功夫,追赶敌人要跑得快,撤退动作也要快,我们靠的就是一付好脚板啊。”与炎林并肩行军的承启看着脚上的新草鞋感嘆起来。 “是啊,想起我们小时候追野兔真亡命啊,光脚还跑那么快。”炎林从山上摔下来,腿上留下一道伤疤。 十月上旬,一方面军红一师师长陈赓带领一队人马赶到界石铺前面迎接一纵队,疲惫饥渴的红军指战员顿时来了精神,在徐向前、陈昌浩率领下一纵队高举红旗精神抖擞穿过界石铺、清江驿、瞿家所,向会宁前进。 就快到会宁了,前面欢迎的队伍在高声喊叫,“来了来了!快!”炎林和战友们看见会宁城楼高高飘扬的红旗,一队队敲锣打鼓的人群从城里涌了出来,锣鼓打得更欢畅了。 “啊!我们到了!快快快,整理一下着装,别给咱们四军丢脸。”炎林和红四军指战员激动万分,要会师得拿出点样子来,大家自觉掸掸衣服上的灰尘,把帽子戴得端端正正,连绑腿都重新打了一遍,要把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展现出来。 有人指挥部队喊口号,一纵队让所有的红旗手走在到最前面,部队持枪喊口号迈着整齐的步伐前近。炎林回头一看笑得合不拢嘴,军医院的男兵女兵象是接受检阅,昂首挺胸大踏步从欢迎的人群中走过。 走在红四方面军队伍里的妇女独立团最为抢眼,她们立刻成为万众瞩目的一枝独秀,一个留男士短髮的红军女干部铿锵有力的喊道:“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清脆的声音跟着喊起来,欢迎的部队和群众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她们,发出赞嘆声。妇女独立团的女兵清一色是男兵打扮,留短髮、腰扎皮带、打绑腿,肩挎长枪,看起来和男兵别无两样。从八角帽下露出一张张清秀的面孔和闪动的大眼睛,人们发现来自四川的女兵是那样的美丽。 这些二十岁上下风华正茂的女青年是红四方面军在川陕根据地组建的一支妇女独立团,长征中她们和男兵一样爬雪山过草地、抬担架运伤员、运送武器粮食......她们多次参加战斗,立下赫赫战功,在战争中经受住考验。 “向妇女独立团致敬!欢迎红四方面军到会宁!”兄弟部队的口号响起,她们的手臂甩得更加有力。 回到党中央身边,红四方面军指战员感到有了主心骨。 会师了,在县城文庙大成殿前举行的联欢晚会上充满了笑声、掌声,还有敌机的轰鸣声。敌机是来搞侦察的,会宁县城突然间变得热闹起来。 蒋介石可不想让红军胜利会师,他紧急调动了十万大军向陇东重镇开来,为保卫三大主力的会师联欢会能如期顺利进行,红五军将士用鲜血和生命在离会宁县城六十里开外的地方打退了敌人的多次进攻,整整一天,七架敌机在头顶轰炸,红五军血流成河,罗南辉副军长和近千名红军指战员在这场阻击战中壮烈牺牲...... 蒋介石十分震惊,红军三大主力会合如熊熊烈火大有燎原之势,如不立刻剷除等于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也迎来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时机,他可集中优势兵力,全歼红军主力而快之。 狭路相逢,两军都在做战役前准备。 第三节 悲壮的西路军 三六年十月中旬,红四方面军执行中央军委关于“宁夏战役计划”的命令,按照军委部署准备西渡黄河。 为保证方面军主力部队能顺利过河,红四军、五军、三十一军拓展到界石铺、通渭至宁远、葛家岔沿线阻击胡宗南、王钧、毛炳文等敌部。敌军象蝗虫般铺天盖地的向红军扑来,双方一交手就展开激战。 第152页 中央军委命令四方面军以一个军率技术部造船,并担任主攻。红三十军匆匆赶往靖远城南,滚滚黄河边找不到一艘船,都被敌人拉走破坏了。三十军成立一支造船队,李先念政委亲自带领他们连夜赶造船只。光靠造几只船还远远不够,程世才军长与李先念指挥一批战士在渡口旁架起一座浮桥,保证大部队能顺利通过黄河。 由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三团担任突击任务,一百多名党团员和战斗英雄组成“渡河先锋连”敢死队员。 “誓死冲过黄河!坚决完成任务!”他们在迎风飘扬的战旗下立下誓言,滔滔黄河奔腾翻滚,对岸敌军碉堡林立,虎视耽耽,敢死队员将冲破险阻为主力部队打通道路。 二六三团原是炎林所在的红十师三十团,三三年在通江整编为三十军八十八师二六三团,如果当时炎林没有负伤住院那他现在也留在这个团,这里有他的战友、兄弟和小老乡。在三十团学兵连的那段日子里,曾经歷过几次国内战争史上最惨烈的血战,他们是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红小鬼。 王宏坤曾经评价:“十师三个团即二十八、二十九、三十团,其中三十团战斗力最强。” 如今这支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正在黄河边上演练夜间渡河,登陆,强攻等全套战术动作,这些久经沙场的红军老战士,一丝不苟为渡河后杀敌做各种准备。 三十军架起浮桥,十多支木船也已造好,万事俱备,只等一声令下。 十月下旬,中央军委命令三十军西渡黄河,九军跟进。 战斗打响,先锋二六三团组成各小分队开始行动,他们箭步如飞登上木船,中途因船吃沙包未能登陆。第二天夜晚星光闪烁,一颗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敢死队员在火力掩护下渡河成功。过河的勇士在沙滩清楚看到四处的碉堡,他们被各处碉堡中喷出的火舌压制,第一批勇士倒下了,第二批勇士冲上去,第三批勇士又冲上去,敢死队员冒死前进! 二六三团的勇士几乎人人带伤用手榴弹炸碉堡,敌人慌忙把冒着白烟的手榴弹向外推,推不动,勇士用坚实地胸膛堵住冒烟的手榴弹炸毁敌碉堡,用鲜血和生命为后续部队打开前进通道。 先头部队二六三团勇士成功炸毁碉堡,红三十军全部渡河,用两个晚上从靖远虎豹口突破黄河天险,在一条山又接连取胜。 两天后,四方面军总部直属队随五军、九军、妇女独立团,以及儿童团等共两万多人在虎豹口渡过黄河。杜医生在会师当日被调去总医院,也随之过了黄河。 红四军和三十一军在蒋家大道至宋家河畔沿线掩护主力过河与敌激战...... 对红四方面军来说这是长征的延续,他们奉中央军委命令,西渡黄河去执行宁夏战役计划。 十一月,按照中央军委战略部署过河的红四方面军改为西路军,即要在河西走廊建立根椐地,还要打通国际路线争取苏联的国际援助,两个重任一肩挑。二万一千八百人的西路军在绵延的河西走廊进行着生与死,血与火的殊死较量。 谁也想不到这一去竟是阴阳两相隔,歷经了军阀马步芳马步青骑兵大部队触目惊心的血腥屠杀,成为中国战争史上的骇人听闻。 炎林自从和学兵连兄弟分别后,他们就天各一方,他带出来的一帮好兄弟踏上了一条不归路...... 当地气候十分寒冷,红军身上披着破毡布,脚上穿的是草鞋,手脚被冻得象胡萝蔔一般粗,有人把耳朵冻掉,有人把脚冻坏,但西路军纪律严明,冻成这样他们也不进老乡的家,怕老乡受牵连。 当西路军来到荒凉的河西走廊放眼望去,到处是光秃秃的黄土地,这是一个不毛之地,晚上温度可直下到零下三十几度。这是个早穿皮袄午穿纱,抱着火炉吃西瓜,风吹石头跑,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可见其早晚之寒冷,巨风之勐烈的程度。 甘肃青海两省被军阀马步青、马步芳统治着,拥有正规军三万,民团数万,总兵力近十万,还有精良武器。 马步青、马步芳共有七个骑兵旅,有白马营、红马营、黑马营、花马营等,这等威风在国民党军队里也极为少见。骑兵派头十足耀武扬威,他们头戴羊皮帽身穿羊皮袄,将羊皮袄的皮子反穿在里面,羊毛翻在外面露出一片雪白色,这种穿法更突显他们的野蛮,剽悍。 马匪与红军的穿着有天壤之别,更看出红军物资馈乏的窘迫现状。 马家军骑马挎刀给各家各户村民放出狠话,谁敢卖食物给红军吃就全家抄斩!他们断红军的水、粮就是要断红军的后路,要让红军不战而败。 红军先头部队出征后打了几个胜仗,鼓舞了过河部队的士气,但很快就面临到极大的威胁。大冬天的竟没有水喝,也没有草,人饿马也饿,饥寒渴成了西路军一大难题。 眼看天上下雪了,可是接不到雪吃,雪一落下就融化了,河边有冰,战士们冒着危险在河边找到冰,等装回去时冰已被化掉,一口也喝不到。拿着银两买不到粮食,老百姓不敢卖,否则与红军同罪,寻找食物和水的红军战士被马家军骑兵抓住。 西路军指战员经歷过长征,是一支能打硬仗的部队。不少是从鄂豫皖打过来的红军团,曾分别被红四方面军总部授予光荣的:“守如泰山”七十三团、“攻如勐虎”七十五团、“钢军”二六三团、“夜老虎”二六五团、“百战百胜”二六八团、“夜袭常胜军”二七四团、“百发百中”二九六团。 第153页 二六三团指战员在河西四十里舖一次战斗中,一个连红军战士血战后人人身负重伤无人退缩,他们举着大刀与敌英勇搏杀壮烈牺牲,他们的平均年龄还不到二十岁。 一马平川的戈壁滩适合骑兵作战,马家军骑兵旅横冲直撞。打到后来西路军弹药严重不足,许多战士身背一把大刀和一、两颗手榴弹,子弹早就打完了,一个红军战士握着没有子弹的空枪仰天喊道:“枪没有子弹,还不如扁担!” 这声音透出一个能征善战的红军战士心中无尽的悲凉,西路军得不到任何补充,仅凭着原有的一些武器弹药背水一战,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河西部队在天寒地冻的黄土高坡无日不战,开阔的戈壁滩没有任何掩体,部队行动极其危险。西路军在军委直接指挥下服从大局,时而东进时而西进,坚持五个月后仍未等到援兵,他们孤军奋战,饥寒交迫,没有外援没有供给也没有休整。 西路军将领很英勇,战士也打得顽强,直到弹尽粮绝,被马家军各个击破,西路军在最后四十多天的血战中几乎全军覆没。 三七年三月中旬,突围撤到祁连山区的西路军在军政委员会紧急会议上决定:徐向前、陈昌浩离开部队回陕北向中央汇报西路军失败的情况,以李卓然、李先念领导剩余部队编成三个支队在祁连山打游击。 分散打游击等于自行解散,战士们在艰难困苦中没有流泪,现在马上就要失去组织失去党,他们痛苦的流泪了,那是什么样的感情啊,从鄂豫皖打过来的老红军战士誓与部队共存亡,不愿领一块烟土和几个银元就地解散,但他们说了不算,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詹明山在寻找狗蛋和朱冬伢两兄弟,最后时刻他死也要和兄弟在一起,朱小伢在寻找哥哥,部队散了,哥哥就是他的一切...... 满山都能看见向前奔走的战士,敌人追过来,一发发炮火打在山坡,随便打到哪里都是一片倒下的西路军战士。 马家军近在咫尺,想分散打游击都没有机会了,战士们空有武器没有子弹,在这生死之间他们没有想到自己,在敌人勐烈的枪炮下自动组成两道人墙护送方面军首长和一支主力部队撤离。 轰隆隆的炮火不断袭来,人墙中不断有人倒下,已被打散的战士们自动形成两道新的人墙,没有人号召掩护首长和部队撤退,是他们自觉自愿的。两道人墙坚不可摧,李先念含泪带领一支主力在重多奋不顾身的西路军指战员掩护下撤离。 祁连山区血流成河,流淌着西路军指战员的鲜血和泪水,他们用年青的生命谱写了一曲西路军在河西走廊英勇作战壮丽的悲歌。做为军人就没有选择,面对敌人他们含恨而亡! 黄河在咆哮,戈壁滩发出痛苦的呻吟...... 第四节 妇女独立团.马玉莲 河西走廊生灵涂炭 ,红军儿童团到处躲藏,有的被老乡救走,有的被马匪抓住,他们也走在红军俘虏之列饱受摧残。 马家军折磨红军战士的手段惨无人道,对待红军战俘挖心、挑筋、剥皮、点天灯等数不清的招数。从军长到士兵无一倖免,一个个死得都那么惨烈。 西路军指战员面对死亡大义凛然,宁死不屈,表现出革命者大无畏的高尚气节,连兇悍的马家军也不得不说:“红军娃真勇敢,都是硬骨头,红军连骨头都是红的。”红军的军师长大多是二十来岁,战士们只有十几岁,被马匪和当地人称红军娃。 西路军妇女独立团在川陕革命根椐地成立,共产党领导的工农红军在这块土地上打土豪、分田地,让穷苦百姓看到了光明和希望,许多妇女、儿童参加了红军。 勤劳勇敢、善良美丽的川妹子给部队增添了活力,红军医院分来女军医、女看护、她们举手投足是那么亲切,让红军伤员更感到革命大家庭的温暖。就连学兵连小战士炎林在通江负伤住院见到护士亲切的微笑也感到疼痛减轻了一半,不可否定女兵在战争中所起的作用。 女人如水,在红军女战士中只是个美丽的传说。 她们有铁一般的纪律钢一般的意志,干着和男兵相同的苦累活儿。这就是战争中的女兵,活泼美丽,似傲立寒雪的红梅在军营中绽放异彩。 马玉莲,三三年在四川南江参加红军,积极上进的她提为班长入了党。她曾在列宁工厂和女兵们赶制军装、在前线抬过伤员运送过子弹,她曾在激战中勇敢接过倒下的战友手中的红旗,高举战旗沖向前。 她长得秀丽,长征时编入文工团,她从小喜欢唱歌,和哥哥在山坡放牛时扯开喉咙放声歌唱,她会哼很多家乡小调,就唱给战士们听,鼓舞军中士气。 马玉莲过黄河后被编入妇女独立团,任某连指导员兼政工干事。她和女战士与马家军骑兵大队作战,参加了一条山、古浪土门镇、永昌等战斗。玉莲带领全连战士坚持战斗三天三夜,突围后全连只剩下几个人。 妇女独立团一千多名女战士打到最后只剩下两百多人。 全军没吃没喝弹尽粮绝,受到马家军前后夹击步入绝境。刚宣布在祁连山区打游击,敌人已到眼前,在满山骑兵的追击下总部首长含泪下令:除李先念带一支主力部队,其它部队自行解散,好枪收回,坏枪砸掉。 这命令让她们心都凉透了,从此她们没有组织没有武器只能靠自己微薄的力量自生自灭。两百多名女兵热泪长流,她们一改女儿装把脸上抹上灰土,铁了心要回到河东找到红军大部队。 第154页 祁连山地区大雪茫茫,解散的西路军被马家军骑兵旅满山遍野的追杀,马玉莲和几十个女兵也被骑兵包围,手无寸铁的姐妹们奋起反抗,马玉莲的肩、臂被砍伤,大腿被子弹打穿。 面对敌人她们宁死不屈,马玉莲和战友们手挽手跳崖,几十个年青的生命葬送在祁连山下,她们以身殉国名字却无人知晓,只留下美丽的背影在祁连山区被后人传颂。 身负重伤的马玉莲并没有死,她站不起来,为了尽快逃出去她咬牙拖着伤腿从战友遗体旁爬过去,途中又遇见两个战友,她们躲进漆黑的煤窑,出来觅食不幸又被大肆搜捕的敌人抓住。 西路军女战士的命运都很坎坷, 活着的女战士在祁连山被搜山的马家军抓住受尽苦难,姐妹们抱头痛哭以死相拼。她们中有的跳崖、有的被捕关押,有的被活埋,有的被逼做苦工...... 在张掖县国民党总部的大衙门里,刚抓进来的红军战士被吊起来就打,打死的战士就丢弃在衙门内马厩的墙角,堆积多了就用马车队拉出去埋掉,每天来来往往的马车不断。 在一个月黑风高夜,马玉莲在长长的被俘队伍中和战友们见面了。看着往日的战友一个个遍体淋伤,他们勇敢的相视一笑,生在一起战斗,死和战友并肩躺下,他们安心了许多,都是自己队伍的同志,解散后再重逢让他们受到鼓舞,哪怕这是走向刑场。 马玉莲拖着一条残腿不能走,马家军骑兵的皮鞭一下下向她抽来,几个战友冲上来挡住皮鞭抬起她向万人坑走去,在生命既将消失的最后时刻,她再次感到红军部队的温暖和深厚的战友情,她今生无悔! 上千名西路军被俘战士被押解到张掖县城东门外东较场的万人坑前,口号不断在战友耳边响起,“红军万岁!”“共产党万岁!”那是红军战士就义前发出的最后吼声。 活埋前,马家军骑兵在每个红军战俘头部砍上一刀再推下坑去,马玉莲也挨了一刀被推进万人坑里。马匪在万人坑上面掩埋黄土,冬天的土太硬,马匪挖不动冻土,坑又大,掩埋得很浅,马匪屠杀活埋西路军战俘后骑马离去。 深夜狂风骤起,老鸹在万人坑上盘旋发出悽厉地惨叫声,哌哌......让人不寒而慄。 东较场血腥气很重,无人敢靠进,连作恶多端的马匪也绕道而行。 两天后的夜晚,万人坑的黄土慢慢蠕动着,从坑里爬出四男三女几个生命顽强的红军战士,大难不死的马玉莲是因为走不了路被战友抬着走在战俘队伍最后,活埋时在万人坑的最上层才得以爬出来。 七个战友为了不被搜查的敌人发觉,决定分散行动。回河东找部队谈何容易,从万人坑里爬出来的战士都身负重伤,他(她)们只有一个信念,死也要找到红军大部队!走不了爬也要爬着回去,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红四军、三十一军还在,党中央还在,一定要找到部队。 遍体鳞伤的马玉莲爬行着沿路讨饭,她浓重的四川口音暴露身份不幸又被马匪抓住,不甘束手就擒的她半夜趁敌人熟睡时设法逃走。 在祁连山逃亡的日子每天和死亡打交道,山上除了石头就是干土,没吃没喝找到一点干草连忙嚼咽。全身伤口化脓发高烧,她连爬行的力气都没有了,望着灰濛濛的天空,掩掩一息的她想念战友想念家乡,她闭目躺在冰冷的雪地上等待死亡的那一刻。 “咩,咩,咩......”一群山羊从山上跑来,从她身边向前奔去。 那是什么?血唿唿一团......她被一个叫邢桐年的牧羊人发现了,他凑近见一个年青的女兵血肉模煳躺在雪地里,牧羊人看着昏迷的她又看看伤口,断定她是红军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马匪威胁老百姓不准和红军接近,更不准帮助他们。忠厚的邢桐年没有想那么多,将她背回自己放羊时的栖身处藏起来,采草药为她疗伤,在他帮助下马玉莲伤口有所好转。 几天后她甦醒了,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红军队伍。“老乡,谢谢你的关照,我要去找红军,再见!” “不能走!到处是骑兵搜山,出去等于找死!”邢桐年操着浓重的甘肃口音着急的说道,马玉莲听不懂他说什么,从他连比带划的动作中看懂了,只好暂时留下。 以后她几次爬走都因马家军搜查太严而被迫回到牧羊人身边,他为她煎熬草药疗伤,她终于能走路,是时候找部队了。邢桐年为她下山打探马匪的动静,马匪防范很严到处都设了关卡,外地人通过一眼就能看出,马玉莲也未能走出关口。 两年后,无法走出祁连山的马玉莲在几个牧羊人的撮合下与这个忠厚的西北汉子结合了,她伤心的痛哭了一夜,找部队的最后希望也随着与牧羊人的结合化为泡影。这以后她又多次被马家军追杀,当地人都知道邢桐年救了红军娃还和她成了亲。 马匪也知道了,扬言道:“除非她留在山里当野人一辈子不出山,出山就砍死她!” 马玉莲只能长时间躲在大山里,邢桐年自与她结合后也不能露面了,他已被定为通共罪。 马玉莲在山里生下三个儿子,过着艰难的苦日子,每当孩子一哭,她就抱着孩子唱红军歌曲藉以思念红军。邢桐年用石头垒成小屋,用石板烧热铺在上面睡觉,把骆驮草塞在小屋的石缝里遮风。他们用三块石头支起锅,熬点草籽、野菜清汤顽强的活下来。 第155页 邢桐年的母亲身为奶奶却从没见过儿媳和孙子,她等了几年实在忍不住,提出见孙子,托牧羊人把话带给儿子。为了母亲的心愿,邢桐年和马玉莲趁天黑偷偷下山回到家里,奶奶总算一了心愿,她抱着最小的孙子笑了,孩子们从未离开过祁连山,呆呆的望着奶奶不会喊。 邢桐年的母亲只高兴了半个多小时就被地方民团听到风声,民团匪兵纵马赶来,被住在不远的牧羊人看到后抄小路跑来报信,马玉莲和邢桐年带着孩子逃回山里,邢桐年的母亲被民团匪兵活活砍死在家中。 流落的西路军战士各有悽惨的经歷,在艰难的条件下从没有放弃寻找红军的念头...... 第五节 东路 当三十军、九军、五军和方面军总部机关都先后过了黄河,四军和三十一军还在靖远的蒋家大道、宋家河与敌军作战。 三六年十月下旬,阻击胡宗南、关麟征部的红四军、三十一军接到军委和红军总部指示,马上过黄河,部队向三角城一带的黄河边赶去。 红四军医院随军直的不分白天黑夜全速向黄河渡口奔去,陈再道和王宏坤各带一部阻击东、西两路敌军,军直走在前面,红十师在后面掩护。 胡宗南、关麟征重兵压来,一路穷追勐打,天上的飞机追着投炸弹,后面的大炮追着轰炸,敌军坐卡车走大路,车轮子跑得快。 红军两脚条腿走路,为了抢时间过黄河,战士们甩开脚板日夜兼程穿过村庄走上山岗,再累再困晚上也只能歇息一、二个小时又得赶路。还要躲避不分白天黑夜都来轰炸的敌机,以往晚上敌机是不出动的。 跑了好几天路实在太累了,炎林和大家都趁飞机投炸弹卧倒时闭眼睛休息一会,唿啸的飞机和爆炸声只当是耳旁风。胡宗南部追得紧,红四军也走得快,一路上很少停留,炎林加快脚步随部队向黄河边奔去。 这一路走后卫的红十师打得十分惨烈,不是被后面的炮火轰击就是与追上来的敌军展开白刃战,他们顽强的与敌人肉搏,多次被包围又再次杀开血路,掩护部队前进。敌军的炮火很勐,队伍中不断有人倒下,战士们沉着应战一次次打垮敌人进攻。 离黄河越来越近,炎林隐隐听见黄河的咆哮,又被远处的隆隆炮声盖住,前面部队开始跑步前进,后面掩护的部队且战且走,敌军紧紧咬住不放。 炎林随军直赶到黄河边,气喘嘘嘘的同志们原地休息等待渡河。炎林再也没有看见承启,部队在打拉池一带连续作战,伤员和掉队的不少,炎林猜想他牺牲了,一次次失去兄弟的切肤之痛让炎林难过的要命。 在黄河边休息近一小时,部队相继赶到,炎林听见有人喊道:“上船!快上!”木船立刻涌上一批战士,也不分建制谁站在前面谁就上,前面的人纷纷跳上船,重心失调的船身偏了一下。 炎林把长枪背在身后,随身还挎着医药包,一只脚刚踏上木船就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急奔而来,一个传令兵在马上高喊:“胡宗南大部队追过来啦!首长让马上撤回去!快撤!不要过黄河!”传令兵绕着部队高喊几声后狠狠甩了一马鞭,在一抹夕阳中绝尘而去。 听到传令兵的喊声,炎林见部队都离开黄河渡口往公路旁的山岗方向奔跑,也跟着部队撤去。飞机赶来轰炸,一来就先炸船,河里掀起一丈多高的浪头。 炎林跟随部队撤离后沿山路往回跑了还不到二十里地,就听见胡宗南大部队的车辆从公路急驶而来,汽车马达的轰鸣声格外刺耳。胡宗南部队追到黄河边时红四军刚撤走,敌人只见被飞机炸毁的船只碎木板在翻滚的黄河中飘浮,却不见红军主力的踪影。 负责掩护的是陈锡联部队,他们遭到胡宗南部队的勐烈攻击,胡宗南部队越来越多的压过来,实在顶不住了,他让电报员发报向军部报告,请求马上撤离。 电报员滴滴滴发了几下才发现电台失灵,“师长!电台坏了!”关健时刻电台坏了没有办法和上面报告情况,他只好带部队向山沟撤去,避免了全师被敌人包围。陈锡联带部队钻进山沟里隐蔽起来与军部三天失去联繫,全军都以为他们完了,心情格外沉重。三天后电台修好,电台有了讯号,军首长一击掌笑了。 撤退部队各自为战,跑在前面的部队跟围堵的敌人干上了,枪声大作,双方都在争夺山头制高点,好在先头部队抢占到山头,掩护部队撤退。 胡宗南部队穷追不捨,炎林和红四军整整一晚上边跑边战斗,在黑夜混战中,后面的部队又被敌人冲散了,炎林紧跟着前面的主力部队边打边沖,摸黑从山沟奔向乱石岗。大家只有一个信念,快撤,向中央主力靠拢。 敌人从各条道路堵来,前面部队用鲜血铺路,后面部队甩不掉尾追的敌人,艰难的边打边撤。 也不知跑到哪了,大约是第三天的下半夜,前面的部队忽然停下,黄土高坡出现短暂的寂静,后面奔跑的战士以为是休息,累得一头倒地闭眼就睡着了。 炎林喘着粗气环顾着四周才发现身边没有一个军医院的人,一打听原来他跑到打前锋的部队里了,难怪一路上总在打遭遇战,打散的前卫部队也成了一支混编队伍。 炎林感觉不对劲,部队为什么突然停住不走,他挤到前面见战士们安静的匍伏在地,朦胧的天色依稀可见远处黑压压一片骑兵,他们挡住了去路!对方也静静地停在原地没有前进的意思,不知他们等待什么。 第156页 骑兵的杀伤力大,况且还是大队人马,对疲惫的红军更是雪上加霜,大家明白此时打不赢也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大队骑兵慢慢向这边移动,一个受伤的红军干部当临时指挥员,“做好战斗准备!”听到命令休息的战士站起来,马蹄声的震撼让大地颤动。 战友们上好刺刀,炎林打开刺刀想起还有一颗手榴弹,也许就要在战斗中牺牲了,他感到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这是一个革命者对国民党反动派的蔑视,没有一个战士怕死,他们年青的脸上留下的只有仇恨。 黑压压地骑兵大队冲过来,战马声声嘶叫,血拼即将开始,疲惫的战士握紧刀枪。受伤的指挥员盯着前方轻声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战士们跟着唱起来,炎林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嗓子加入到歌声中,指战员已做好牺牲的准备。 国际歌的旋律由一个单声变成了和声,它的共鸣是一群年青红军发出视死如归的吼声,令人激奋、催人泪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前方渐渐逼进的骑兵勐然停住,喧嚣的马蹄声变得安静,对方象在倾听。接踵而来的事更让人意想不到,从战马上传来一个热烈粗犷几乎是吼叫的声音:“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 准备拼杀的红四军战士在原地楞了片刻,炎林大叫:“自己人!是红军!” 他们带着满身的伤痛向前方奔去。 骑兵喊道:“同志们!红军总部派骑兵团来接应你们!快!马上跟我们走!” 毋须多言,炎林和疲惫不堪的红四军战友热泪滚滚,冲过去握住骑兵的手。 敌机把黄河渡口及船只炸掉,红四方面军被胡宗南部队拦腰切断,四军、三十一军被拦在河东。 在骑兵团的配合下炎林和战友们杀出重围,又在会、靖大道同围追包抄的敌军不断激战。炎林看见了军首长,军首长是一桿旗,旗在军魂在,旗在精神和力量在! 几天后,炎林随红四军撤到打拉池地区与一、二方面军会合,向同心城方向转移,受命于中央军委直接指挥。 四军、三十一军在没有休整、没有补充武器弹药的情况下,先后在打拉池、甜水堡、山城堡等地与红一、二方面军配合作战,击落一架敌机,打退敌人的进攻。 十一月时已经下雪,西北的天气异常寒冷,红四军指战员仍穿着单衣在作战,那个冷让人感到透心的凉。 军委本来是想要在海原、打拉池一带打掉敌军一两个师,蒋介石的野心更大,他要用数倍于红军的兵力消灭红军三大主力,一下子来了这么多敌人当然打不了。四军、三十一军进入到陕甘宁边区的靖边、盐池一带休整训练。 第一节 西安告急.援西军 三六年十二月,红四军还没走到庆阳,从前面传来消息,“蒋介石被活捉啦!张学良、杨虎城在西安活捉了蒋介石!” “真的吗?”战士们感到很突然。 “首长说的那还有假?”整个部队欢唿起来,有队伍拉歌,有队伍喊口号,战士们精神大振。这天炎林刚满十九岁,自从参加红军后他听到最多的就是打倒蒋介石,现在蒋被活捉了,谁能想到变化这么快。 “加油!快走!”红军指战员甩开手臂向前赶路,这时候耿飙来红四军任军参谋长,军长政委没变动,还是陈再道、王宏坤,谢扶民任政治部副主任。 张、杨逼蒋抗日,西安事变震惊全国,何应钦带军队要打进西安,飞机开到三原一带疯狂轰炸,大战在即,西北局势越发紧张。 张学良向全国发出抗日救国八项主张,赢得国人的一致拥护,他电请中共中央派代表来西安共商抗日救国大计。 周恩来受张学良之邀来到西安,张学良将西安外线交给红军接防,保卫西安一线的安全。为帮助友军减轻压力,红军来到西安附近的三原、泾阳、淳化地区布防。何应钦已将重兵开进潼关,红军的进驻对西安一带防守起到重要作用。 军委让红四军去西安外线接防,红四军主力连夜向指定地点赶去。当红四军部队奉命赶到准备接防时,东北军的军官见红四军穿的单薄破烂不象正规部队,迟疑着不肯撤离防线,尽管上面有令,他们还是坚守在防线上不敢撒手。 东北军在每个防御阵地布一个排守卫,红四军每个阵地只用一个班接管友军的一个排。东北军军官忍不住叫道:“不象话!这么少的人怎么打仗?”友军军官拒不交接也不撤出防区。 红四军做出让步把部队往后撤了几里地,敌机天天在头上盘旋,红四军每天处在战备中。 何应钦派兵向东北军阵地进攻,东北军抵抗不住往后撤退,蹲守在后面的红四军冲上来顽强的打退敌人进攻。东北军服气了,对红军刮目相看,张学良说红军真能打,东北军这才放心了。 刚与友军交接完毕,党中央和毛主席为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提出西安事变争取和平解决,为了不给谈判造成压力,上面通知说不打了,部队接到命令让撤回去。 “这就走?不是要大打吗?!”战士们有些遗憾。大冷的天东北军士兵戴着大棉帽,穿着棉衣棉裤,一个个穿的暖暖和和。再看红四军还穿着单衣冻得不行,周恩来替红四军向张学良提出帮助部队解决冬衣问题,张学良爽快的答应了,曾多次帮助过红军的张学良将军立刻让他的部队送来冬装,为红四军雪中送碳。 第157页 红四军部队每人领到一身冬装,第一次戴上暖和的大棉帽,帽子上还有两个耳朵能放下来,还穿上了棉袄、棉裤、袜子、胶鞋。 “呵呵,这个冬天不用愁了!张将军真是大好人哪!” “说真的,我一辈子都没穿过这么暖和的棉袄!”战士们高兴坏了,没想到在张学良将军这里领到御寒的冬衣。许多战士有严重的脚气病,穿上胶鞋后脚气发作直流黄水。一些战士把军用胶鞋前后剪几个洞眼让鞋子透气,鞋一透气脚气就好多了。 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张、杨虽然对蒋介石的表态不满意,但还是在中共中央的劝说下释放了蒋介石。 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就是为了打倒蒋介石消灭国民党军队,放掉蒋介石等于放虎归山,红军战士想不通。 西路军在河西走廊汲汲可危,中央军委命令四军、三十一军、三十二军、二十八军、骑兵团等组成援西军,刘伯承为援西军司令员、张浩政委、李达参谋长、政治部主任刘晓、副主任宋任穷。 三七年二月红四军从三原出发,在陈再道等首长带领下赶到陇东镇原县屯字镇时突然接到命令停止前进原地待命。恶耗传来,西路军浴血奋战,弹尽粮绝,在祁连山...... 得知西路军遭到不测,援西军震惊了,每个人的大脑中都闪过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经歷了太多的磨难,如今西路军说没就没了,一幕幕的过去成为永久的回忆。炎林的泪水仿佛变成战友的鲜血在流淌,他再也见不到一起出来的小兄弟,这种痛楚让他的心在滴血。 援西军全体指战员痛心疾首难以接受残酷地现实,全军恸哭...... 援西军停止西进原地驻留,准备营救被俘和失散的西路军将士,一场红军史上最大的营救行动开始了。 援西军派出大量乔装的侦察员在陇东至河西走廊一带寻找,打探到国民党兰州集中营有一批西路军被俘红军要被押解到西安监狱,援西军侦察员机智的在押运途中给被俘红军卖烧饼,里面夹了小纸条,上面清楚的写着援西军在镇原营救西路军。沿途还看到不少援西军粉刷的大标语,清楚的指示了四军和三十军的所在地。入夜,一批被俘的西路军战士冒着敌人的机枪扫射成功逃回镇原。 援西军一面营救,一面放出风声,让不少西路军战士得知援西军就在镇原想方设法营救他们,一些西路军战士冲破阻力跑到镇原回到部队的怀抱。 有不少散在的西路军战士,他们只有一个信念就是找到部队!他们忍辱负重带着一身伤残沿途乞讨,国民党军队严防搜查,一些好不容易逃到封锁线边缘的西路军战士又被抓回牢房,能幸运回到部队的很少。 经过营救和多方寻找,陆续回到红军怀抱的西路军将士达四千七百多人,前来看望他们的王宏坤政委被西路军同志包围了,原来曾在红四军的二六三团指战员纷纷要求归队,其它的西路军战士也要求分到红四军,王宏坤尽量满足了他们的要求。 炎林给营救回来的西路军同志换药时一个战士引起他的注意,战士面部有明显的瘀青被打痕迹,眼睛肿得象核挑,破烂的军装下露出伤痕累累的手臂,他一直盯着炎林不能说话。炎林看出这人一定认识自己,他刚一过去就被这个战士拉住,看见战士手臂上和他一样刻着名字,他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这是学兵连共有的标记。 “詹明天!兄弟!你可回来了!”炎林抱着他放声大哭,詹明天被俘后受尽苦刑,他在被押解的路上吃了援西军侦察员连送带卖的烧饼,夜里和战友冒死冲破敌人的封锁跑回来。后来他告诉炎林,二六三团的兄弟都牺牲了,狗蛋、朱冬伢两兄弟被俘后都被敌人折磨死了。 “回来就好,好好养伤,你哥知道你还活着不知有多高兴!以后我们一起回家,不能给兄弟们报平安,也要回家报个信......”炎林难过的低下头。 西路军的英雄儿女付出过惨痛的代价,对西路军的流落散在人员当时有个规定:一年归来收留,两年归来审查,三年归来不留。 第二节 镇原练兵 西安事变后国共第二次合作,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蒋介石被迫承认了共产党的合法地位。“团结抗日,不做亡国奴!”“枪口对外!共同对敌!”全国人民都参加到抗日救亡运动中。 “在民族危亡的时候国共终于一起抗日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炎林听政委这么说很贊同他的说法,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和国民党军队抬头不见低头见,双方一时间到也相安无事。 援西军在陇东地区成立了特委机关,辖区内别开生面,有国民党政府和边区人民政府,国共双方互不干涉,红军也不搞打土豪分田地的运动。 援西军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帮助群众打粮,挑水、扫地、和群众打成一片。在辖区内建立抗日救国团体,扩充红军队伍,激发了广大群众的爱国热情,当地一些开明人士带头响应党的号召,出钱出力为红军解决粮食布匹等物资,为抗日救国做出贡献,当地青年也踊跃参加红军。 军部上党课医院支部书记总让炎林去,这天他对炎林说道:“你去参加党内知识测验吧!” 炎林惊讶的说道:“我连党员都不是,没有资格参加啊!”可是书记坚持让他去也只好去,测验时他把关于党内知识应答题背得一字不差,获得满分。 第158页 “不错!你怎么背的那么很熟呢?”在场的考官感到奇怪。 “医院组织党团员学习,每次都是这个内容,听也听熟了。”他的记性还不错。 考评测验回来后支部书记对他说:“准备一下,下午宣誓入党。”原来部队搞测验就是为解决一批人因战事耽误的组织问题。 三七年六月,炎林在镇原县屯字镇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他举手宣誓的那一刻,牺牲的父亲和倒下的战友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他们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现在自己要接过先烈的旗帜前赴后继...... 晚饭后他和入党介绍人赵希朋坐在一棵大树下谈心,他用缝衣针在左手腕扎了一个带镰刀斧头的简易党徽,和过去一样在针扎处涂抹上墨水永不褪色,表示他一辈子跟党走的决心。在他手腕上有党徽和名字一左一右终身守护着他,至今仍依稀可见。 这以后凡是红四军搞学习竟赛书记都让炎林做代表,没有打仗伤员也不多,主要是学习、对外宣传抗日和练兵。 援西军按照上面的要求投入到反张国焘路线的运动中,上面要求深挖细查,批判张国焘另立中央、分裂党、分裂红军、逃跑主义等罪行。批着批着有人把四方面军的干部战士与张国焘混为一谈,说他们是逃跑主义,似乎他们都成了逃兵。 大家都想不通,好在援西军政委张浩及时纠正了扩大化的错误,指出红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对党是忠诚的,要区别对待,不能因为张国焘个人的错误就抹杀了红四方面军的功绩。刘伯承等领导也分别指出,要把张国焘的错误与红四方面军广大干部战士区别开来。 在刘伯承、张浩等首长及时制止下援西军统一了思想,避免了矛盾进一步扩大。 援西军在镇原县热热闹闹的开了一个月的运动会,各军搞运动比赛,还邀请国民党部队参加。国民党县保安队应邀参加篮球赛,两军友好激烈的比赛让老百姓和红军战士耳目一新,过去的敌人今天在一个蓝球场上打球,四周挤满了看热闹的战士,裁判员不偏不倚公正的吹哨子,赛场边传来鼓掌和叫好声,国共两军的友好表现给镇原带来不一样的新气象。 “啧啧,真是奇闻奇观,早这样多好啊!”老百姓挤在球场边发出感嘆。 “枪口一致对外,日寇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这是国人的心声!”学生们有头脑,接受的新思想多,说话也不一样。 三七年七月七日日本侵略者发动卢沟桥事变,国民党驻军奋起抗击,全国人民发出愤怒的吼声。党中央向全国发出号召:“团结起来,筑起民族统一战线的坚固长城,抵抗日寇的侵略!” 刘伯承司令员在镇原宣读了军委《命令》:“一、日本大举向华北出兵,国家危急!二十九军正在抗战,国民政府已调派援军,全国救亡运动正在奋起,我抗日红军有开赴前线增援友军消灭野蛮日军之任务。二、从既日起,改组为国民革命军编制......” 两个消息同时宣布,援西军指战员一边为上前线打日本鬼子磨拳擦掌,一边为改编忧心忡忡。“把小日本赶出中国我们义不容词!改编成国民党军队我一百个不愿意!” 大敌当前,军委撤消援西军司令部,援西军部队准备开往三原。 军委要求红军各部队从既日起教授日本式军事训练,打击日本侵略者要让战士们熟悉小日本的战术打法,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援西军开始进行日本式战术训练,为上前线杀日寇做积极准备。练兵场上杀声震天,战士们憋足劲在假想敌的草靶子上戳窟窿。 军医院没有练兵任务,医护人员强烈要求参加训练,“政委!我们到了前线也难免不了徒手格斗,让我们也参加训练吧!”喊得最响的当然是炎林,看护队吼得最凶,政委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连吃饭也不让他清静。 政委被缠的没办法,苦笑着说:“那好,男兵可以参加训练,女兵照常工作!”通过训练战士们掌握了一套完整的日本式刺杀动作,炎林擦着头上的汗水笑了,日本式刺杀看起来很正规,他却从中看出破绽。 第三节 红四军的红小鬼 红军即将改编,还得接受国民党调查。国民党代表来到红军驻地,正遇红军召开边区军民大会,主办方邀请国民党代表参加并发言。国民党代表客套一番后侃侃而谈,大谈唯有国民党才能统治国家和军队,极力夸大国军的威望和重要性,红军部队耐着性子听完后出于礼节给他鼓掌。 各方都有代表发言,红四军十师派出的代表实在是夺人眼球,一个十岁左右的红军小战士站起来蹭蹭的往前窜,他衣帽整齐,一根皮带扎在腰上让宽大的军装显得十分得体,军装下藏着细胳膊小腿,闪亮的眼睛透着一股精气神儿。 红军小战士一点也不怯场,他雄纠纠地甩动手臂大踏步走上土台子,让国民党代表和台下军民惊嘆不已,未曾开口已迎来一片掌声。 许多战士纷纷打听起他的来歷,“喝!小鬼够精神啊!十师还藏着这么小的红小鬼?” 老百姓更是称奇,一个老乡抱着双手喊道:“哈哈,是个小娃!他能代表部队发言?真是厉害!” “没有金刚钻也不敢揽瓷器活儿呀!咱得瞧瞧这小娃的能耐!”又一个老乡高兴地接过话茬。国民党代表看得目瞪口呆,不知红军搞什么花样。 第159页 红小鬼落落大方,他向台上台下的人敬礼后从容的演讲,手上连稿子都没有拿,从二万五千里长征讲到北上抗日救国,再讲到红军顾全大局接受改编。 “好!说得好!”台上台下一片掌声,炎林也在会场,这小鬼他见过,总在陈锡联身边打转。 “这小傢伙口才太好了!张口能讲这么多大道理。”战士们七嘴八舌,自嘆不如。 “那当然啦,也不看看他跟着谁!”十师的人都了解红小鬼的成长经歷。 就连专门来挑刺的国民党代表也对这个红小鬼刮目相看,点点头连声贊道:“小战士真乃红军中的神童!民族之栋樑啊!” “牛!红军中的能人我见过不少,却没见过这么有思想见地的小战士,佩服!”台上一位开明人士特地站起来与小红军握了握手。红小鬼的父亲就坐在台下,看着有出息的儿子笑眯了眼,陈锡联更是开心,他朝小鬼伸出大拇指哈哈大笑。 要问红小鬼是何许人也,话得从红军长征前说起。 红四军里有个炊事班长三一年参加红军,一直给部队做饭。自从家被国民党军烧毁后,他老婆带着四岁的儿子跟在队伍上帮炊事班打杂做饭。长征开始了,按照部队规定他老婆不能跟红军队伍走,炊事班长只好让老婆回乡下的亲戚家躲避,兵荒马乱的他怕孩子有个闪失就把孩子留在自己身边照顾,再怎么说部队也有口饭给孩子吃,他宁愿辛苦点也要把儿子留在身边。 小傢伙长得虎头虎脑,当爹的每天行军身后背着一口行军锅,肩上还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粮食,一头是孩子,行军途中十分劳累。 部队是温暖的大家庭,长征路上红军战士很快注意到这个情况,在以后的行军中战士们都抢着背孩子爬雪山过草地。这事传到陈锡联耳朵里,他特意找来炊事班长了解情况,已经八岁的孩子天真无邪,他睁大眼睛望着陈锡联腰间的手枪嘻嘻的笑着,伸出小手拨弄枪套想抽枪。 “嘿!这孩子胆子真大!”一张可爱的笑脸让陈锡联更加心痛,当既要认他做干儿子,还让他成为名正言顺的小红军,让人给他改了一身小军装。陈锡联提出要把这孩子带在身边,炊事班长立刻同意了,做父亲的心痛孩子,他知道儿子以后不用跟着他受罪,在陈锡联身边一定能走出草地。 才八岁的孩子很懂事,知道心疼父亲,别看他人小心里可有数了,那叫一个聪明。他人小胆大,仰起头向陈锡联提要求:“我爹答应了你,你也答应我一个要求好不好?” “嘿嘿,小不点儿还有要求?说吧!” “给我爹配一匹马吧!”陈锡联和警卫员一听就乐了。 “孩子,这可使不得!不能在首长面前乱说话!”父亲急了,连忙打断儿子没边儿的话。 “为什么?”陈锡联低下头望着孩子。 “我爹腿上负过伤走路不方便,给我爹配一匹马好吗?”他眼里闪动着泪花,双手摇晃着陈锡联腰间的皮带。这孩子太懂事了,这么小就能为父亲着想,陈锡联被感动了,第一次有人向他提出这么大胆的要求,他想想后一口答应了。 “行啊,我答应你,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做干儿子吗?” “愿意!干爹!”父亲有马骑了,孩子拍着手高兴的跳起来。 答应的事就要做到,说话得算数。按红军的规定伙夫不能享受骑马待遇,陈锡联想了想,炊事班长从军多年也算是老革命,难道只能一辈子当炊事班长吗?三一年参军是老资格了,连长还能提营长嘛!他把炊事班长提为后勤管理员,享受副营级待遇好歹给配了一匹马。 大家都亲切地叫这孩子“红小鬼”,在最艰难的过雪山草地时期,大伙儿硬是轮流着把他背出来。以后陈锡联走到哪个部队都带着他,三七年时他已在红军部队度过七年,有将近三年的军龄。他勤学好问,能说会道,陈锡联敢让他上台演讲心里是有底的。 这么一位优秀的红小鬼却在以后的一次战斗中光荣牺牲了,那时他已是一名连指导员。 八月上旬,炎林随红四军部队离开屯子镇,镇原的老百姓难捨难分,挤在街道两旁含泪相送,有不少青年干脆跟上队伍走了。 炎林也有不舍,这里是他们最后的红军岁月,望着这里的一景一物,回想起援西军到镇原的任务,他的小伙伴只回来了一个,那些年青的生命永远留在了祁连山。一起参军的只剩下他和詹明山、詹明天两兄弟了。 如今,红军急急赶去三原竟是为了改编,他的心里隐隐作痛。 红军岁月将要过去,它留下太多的回忆,尽管是那样苦涩,却让人难以忘怀。它象一本沉甸甸的书,厚重的红军岁月记载了红军战士无尽的沧桑...... 第一节 改编进行时 三七年八月,援西军所有部队来到三原县准备接受改编。红军为这次改编做了不少动员,领导干部都下来做思想工作。 要改编了,炎林的情绪一落千丈,他捨不得红军这身军装,更捨不得红军的光荣称号。思想工作做了一个多星期还没做通,红军战士在家乡都受过地主欺压和国民党迫害,做他们的工作简直比登天还难。从老区根椐地出来的红军战士更是火冒三丈,哪个家里没有一本血泪史,家家都有亲人被国民党杀害,他们尤其想不通。 第160页 “老子不干了!”有人气愤的把帽子摔在地上。 “对!还不如回去打游击!”有不少人附合。 医院里思想不通的“顽固派”也很多,一个四川籍看护扯着嗓子喊道:“我是沖红军来的,改成国民党我还留在这里干啥子?” 院长劝说道:“同志们,我对红军也有深厚感情啊!当前国共合作是为了联合抗日!我们要服从军委决定,顾全大局嘛!” “大敌当前,我们要看得更远,国共联手消灭共同的敌人,把日寇赶出中国是当下的头等大事!”政委院长反覆做工作说到嗓子冒烟还没完全做通,虽然他们说得有道理,红军战士在感情上还是难以接受。 前敌总指挥部决定:九月六日原援西军部队在三原石桥镇召开改编誓师大会,举行换装、阅兵及宣誓仪式。 地处石桥镇的阅兵“广场”很大,若大的场地到处是杂乱的小草和碎砂石。主席台是临时搭建的土台子,中间挂着两面旗帜,一面是中国共产党的镰刀斧头旗,一面是国民党的青天白日旗,两边的柱子上贴满抗战标语。 大风唿唿的刮来,红旗随风飘扬,蓝旗迎风招展,一红一蓝分外醒目。 这一天,一万三千多人的红军部队肃然伫立在“广场”,步、骑兵已按照新编战斗序列排队,军首长站在主席台上注视着整齐的红军部队。经过长征和西路军的惨烈覆没,歷经考验的战士们表情凝重,显得格外庄严威武,红军战士在“广场”迎接改编。 虽然场面隆重肃穆,但很多战士还是惊呆了,那面刺眼的国民党旗让红军战士心里不快,他们向青天白日旗投去愤怒的目光。 参谋长倪志亮穿着八路军服装踏着有力的步伐走上检阅台庄严的宣布:“阅兵誓师大会开始!”军号奏然吹响,让红军战士感到一丝欣慰,没有变,还是我们熟悉的军号! 嘹亮的军号声仿佛划破了天空,晴朗的天空突然变脸电闪雷鸣响彻云天,一阵飞沙走石后大雨从天而降直浇到战士头上。军乐队没有停止吹奏,红军战士脸上淌着泪在风雨中唱起《义勇军进行曲》,这首歌唱完后他们不再是红军。 原番号被取消,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第一二○师和第一二九师。全体红军指战员怀着沉重复杂的心情站立原地一动不动,现在是蒋介石手下的第八路军,和国民党打了这么多年的仗,打来打去竟打到一个锅里吃饭了,岂止是想不通,简直是憋气! 炎林一想到头上的红五星将换成国民党的狗牙帽徽心里就堵得慌,一股说不出的无名怒火直想发作。台上在说什么他已听不进去,忍不住狠狠一脚踢在地上,碎砂石被小草紧紧缠住,他的脚怎么也使不上劲。 张浩在主席台上宣布《命令》:“南京已经开始对日抗战,国共两党合作初步成功......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副师长徐向前,参谋长倪志亮、政训处主任张浩、副主任宋任;三八五旅旅长王宏坤、副旅长王维舟、参谋长耿飙;三八六旅旅长陈赓、副旅长陈再道、参谋长李聚奎。”三八五旅政训处主任是方强,副主任谢扶民。 倪志亮宣布:“开始换装!” 刘伯承穿着八路军新军装骑马绕场兜圈子,他在雨中高喊道:“换装!换帽!”红军战士极不情愿,摘下红军八角帽的那一刻默默地流下热泪,手拿国民党军帽不愿戴上。 警卫队在履行监督职责围着“广场”转大圈,看见警卫队走来,战士们极不情愿的把国民党军帽戴上,警卫队前脚走过战士们后脚就摘帽,再过来再戴,整个“广场”上跟捉迷藏似的,把警卫队战士忙得够呛。 “......为了民族、为了国家,为了同胞,为了子孙,我们只有抗战到底!”刘伯承宣读前总指挥部颁布的红军出师抗日誓词,战士们举起右手庄严宣誓,字字句句掷地有声,忘不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小日本太猖狂,家仇国耻一定要报! 就在换装的第二天,战士们听说刘伯承师长要带三八六旅和七七○团上前线抗日,全团兴高彩烈做准备,总算能上前线痛痛快快的打小鬼子了,这口气憋了很久才实现。 不能上前线打小日本是炎林最大的遗憾,他忍不住发牢骚道:“人家能上战场打小鬼子,咱们在后面呆着,真窝囊!” 看护都第一次见炎林发牢骚,宽慰他说:“看护长,我们也想去啊!先别急,说不定他们前脚走,后脚就轮到我们了!”对呀!炎林舒展开眉头。 七七○团还没高兴三天就换成七六九团随一二九师师部上前线,这是党中央决定的谁也没办法改变。战士们白高兴一场,七七○团是从鄂豫皖根椐地打过来的红军部队,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上前线打鬼子换成兄弟团战士们意见大得很。 党中央指名将一二九师七七○团留下来保卫延安,军委成立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从原三个方面军各抽出一支部队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 西线地区由三八五旅担任防御守卫在延安的最前沿阵地,旅干部在会上做动员:“同志们不要背思想包袱,上前线部队光荣,我们留下的部队也光荣!是党中央点名要七七○团留下来,这说明什么?这是信任和光荣!我们要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保卫毛主席,任务重啊!” 第161页 红军改编八路军后官降一至三级,不谈话也不做思想工作,是硬性规定,蒋介石为了限制八路军发展给的编制只有那么大,不降三级咋办。降得最厉害的是红三十军政委李先念,他被连降六级当营长,直到毛主席发现问题后向下面打了招唿才重新给他调整职务。 十月,旅长王宏坤、副旅长王维舟、参谋长耿飈带领三八五旅旅直和七七○团开赴陇东指定地点驻防,因国民党部队抢占八路军某原教导师部队的驻地,旅直和七七○团在正宁县住了几天,几经交涉国民党部队才让出地盘。 旅直住在庆阳,军医院改编为三八五旅医院后内部编制暂时没动。 “叭叭......”一辆美式军用吉普在三八五旅门前停下,从车上下来几个派头十足的国民党检查小组军官,刚下车就东瞧西看。四军和三十一军编制在一二九师,自从师部率七六九团上了抗日前线,国民党三天两头派人来检查三八五旅的人员编制,说旅直严重超编,医院是多余的,要精减,他们是想削弱保卫延安部队的力量。 密切注视八路军动向的蒋介石十分不满:“你四方面军主力都被打掉了,一个旅直属队还要那么大编制干什么?”他直接针对一二九师三八五旅,蒋委员长发话了,做为国民革命军的八路军还得执行。 师部已经上前线,旅部的上级是延安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请示后肖劲光主任回答的很干脆: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 旅部首长一个个焦头烂额,国民党要压缩八路军编制,各部队减了又减一个劲的往下压。部队一个班九人增加到十二至十四人,再把一个班改成十七、八人蒋介石也不答应啊!商量来商量去特务营不能动,工兵营也不能动,炮兵营和辎重营更不能动,点了医院的名就只有砍旅医院和旅宣传队。 旅宣传队队员享受干部待遇,发津贴和服装是按排级干部的标准,国民党检查小组当然不干了,旅宣传队只留下二十几人,将大部分人下连队当战士。旅医院的同志也大都下了连队,只有个别人去了七七○团卫生队。 炎林正中下怀,下部队就能上前线杀鬼子。这时候分配是个大难题,团卫生队没有看护长,一个卫生队长就顶起一个卫生队,红四军医院的医务主任去了团卫生队当队长,他让炎林也去,炎林没答应。 炎林分到七七○团三营十一连,干了四年的看护长本是个排级干部,下连队后当战士。看护长对炎林来说已经是过去式,现在又能扛枪打仗,分到哪个连队他都乐意。 再说了,七七○团是红四军十二师张才千的队伍,是从鄂豫皖打过来的红军团,能来这里他很自豪。 第二节 七七○团 七七○团改编前是红四军十二师,团长张才千、副团长胡奇才、参谋长袁渊、政治处主任肖元礼、副主任余非。 三八五旅进驻陇东后旅部住在庆阳县城,一营的一个连住正宁县城外,其余几个连住宁县,二营和团部去了驿马关,那里离庆阳近一点,詹明山和詹明天两兄弟都在二营,三营去了镇原离团部相对远一点,镇原是原西路军驻地。 满心欢喜的炎林和分配到二营的医院同志赶到镇原,重返旧地感到很亲切。刚来到三营报到,三营长张德发对他说:“你小子运气不错啊!我这留不住你,旅部通知你去延安无线电训练班学习,先住一晚明日走吧。” “营长,学那玩意儿没啥用,我不去!”炎林并不买帐。 “没用?”营长不明白他的意思。 “营长!学了回来当个译电员不如上前线面对面杀鬼子来得痛快!还是让爱学习的人去学吧!” 教导员江洪梅告诉他,“这事我们做不了主,旅部送你去学习是培养你,怎么,不愿意去?” “发发报就能消灭敌人吗?谁愿去谁去,反正我不去!”他以为无线电训练班就干那点事。 营长和教导员劝不住他,火爆性格的营长生气了沖他吼道:“别人想去还去不了!你自己去给旅长说吧!”营长把电话推到炎林面前。 “说就说!你给我拨电话吧!”倔强的炎林说不去就不去。 参谋在电话里说旅长正在开会,有什么事由他转告,得知炎林的想法后他说道:“延安就给了两个名额,旅长提名让你去,学出来能留在延安,我想去还去不成呢!” “请转告旅长,说我不去,留在延安不如跟部队上前线!”听他的口气好象部队就要出征了,参谋哭笑不得,遇到一个实心眼的犟人真没办法。 炎林来到十一连报到,五大三粗的连长长得有点象李逵,脸上长着络腮鬍,一见炎林噼头就问:“呵呵,欢迎新来的同志!你会写标语吗?” “会!”他以为就是写几个大字,常见别人写,他觉得很简单。 “那好,你就当个青年干事吧!你的任务就是每天到处刷写宣传标语,怎么样?”连里的青年干事不是干部。 “是!保证完成任务!”炎林一来到连队就接到活儿干,他先去查看,好傢伙!原来每个刷写到土墙上的字有一米大小。他说干就干,没有大排笔就自己动手做,把麻杆放石头下压扁撕成麻丝晒干,再找来棕丝綑扎成小刷把,一把大排刷做好了。 第162页 他站上条凳在土墙上挥舞浇着白洋灰的“笔墨”,刷写的字连自己也看不顺眼,路过的战士捂着嘴吃吃的笑起来。 “你笑什么?”炎林明知故问。 “你写得字体很特别呀,叫狗爬式!”战士挤眉弄眼引来周围一阵笑声。 为了写好大字他刻苦练习一个星期,用老百姓染布的废水在地上练习大写,直到满意再上墙写。墙上和地上还不一样,他又练了几天写出的字才好看了,足有一米高宽的大字上墙后再把边子描一遍,字就好看了。 村里村外的土墙上到处都看到他用白石灰刷写的标语:“抗战到底!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几个笑话过他的战士很惊讶,狗爬式字体不见了,土墙上摆着工工整整的大字,奇怪他十来天功夫就写得那么好了。 几个老乡把手抄在袖子里站在一边问道:“小同志,你是大学生吧?”炎林说一天学堂也没念过,小时候跟父亲学过读三字经和写字,一点文化都是在部队学的。 一个老乡笑嘻嘻地凑近他问道:“小同志,你能教我的娃娃认字吗?”就自己那点墨水炎林本该推让,可是老乡的眼光中带着恳求,他只好答应下来。 晚饭后老乡兜了一包红枣带来两个十多岁的男孩,炎林讲道:“老乡,八路军不拿群众一针一线,不用跟我客气。” 老乡才不管那么多,把红枣往炕上一倒,说了声:“我娃交给你了,谢谢小兄弟啊!”说完就跑到远处一块石头上蹲着,这是一对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很是可爱,双胞胎兄弟端坐炕头睁大眼睛听炎林教识字。 后来政委调他当警卫员,连里有战士偷偷给炎林讲,“最好别去,他老婆在延安要经常接送,啰里啰唆的很麻烦,干这差事没劲!”炎林听了这话不愿去。 十一连住在一个小村庄四周都是黄土高坡,老百姓住的是窑洞,他们排也挤在废旧窑洞内。没有天然水可用,老百姓长期吃用窖蓄水,家家的水窖里都发出一股难闻的味儿。水的质量很成问题,仅有的一条小水沟硷性很大不能饮用。 老百姓吃水只能靠天下雨下雪,家家都在地下挖个井坑蓄水,井口小底子大。冬天老乡把洞外的积雪扫进井坑里,战士们看到路面的羊粪夹杂在雪里,老百姓也不管那么多把带着羊粪的积雪统统扫进井坑,这就是老百姓一家人的水源,开春以后羊粪在里面发酵腐烂,水照吃不误。 连队也在不远挖了几个井坑蓄雪和雨水,冬天下大雪战士们起床后跑到外面抓一把雪往脸上使劲一抹,嘴里嚼着冰渣就开始扫雪,他们从很远把雪扫过来把羊粪清理掉,水的问题基本解决。战士们常给当地老百姓宣传讲卫生、病从口入的道理,老乡只是笑笑,自古就是这样哪能说改就改啊,他们依旧是连羊粪带雪一起扫进坑里。 陕北的冬天很冷,成天颳大风。部队见当地老百姓准备过冬的烧碳,也学他们进山烧碳。各连都有烧碳组在林中烧碳,有人负责砍树,有人负责烧碳。炎林负责拉碳从山里运回连队,拉碳的牛车是从老乡家借来的,每次装上满满一车青槓木碳,车很沉,两手磨破了他也不说换人,拿点破布一包扎就算了事。 部队除了自己取暖用还要卖一部分给老百姓,用以购买粮食解决生活问题,老百姓也喜欢买八路军烧的木碳,一是碳烧得好,二是价钱公平。 不烧碳时就练兵、学习,帮助老百姓开荒种地,还要按上级要求开荒种地,自给自足。炎林喜欢连队的生活气息,他知道总有一天要上战场,他等待着。 学习时连指导员给大家讲课,他文化不高,发言前让文书先写好他再照着念一遍。这时还没有毛主席的《论持久战》,但有他的相关文章,指导员念文章也结结巴巴的,念完后让大家发言,战士们听得稀里煳涂,谁都讲不上两句。 炎林坐在后面,指导员担心他没听进去点名让他发言。“小朱,你坐在后面一言不发,讲讲学习心得吧!”炎林和医院分来的战士发言个个都说得明白透彻。 指导员奇怪了,炎林笑道:“我们早学过,西路军住镇原时医院没多少伤员,除了军训总在学这篇文章,听也听熟了。”指导员点点头,连里总算有个能露脸的战士了,打这以后只要团里搞学习竟赛,连里就推荐他去参加,很快就提他当了班长。以后指导员就把学习的任务交给炎林,把文件让他先看一遍再讲给战士听。 炎林当班长后趁团领导下来检查工作,他向领导反映,班里有两个战士是从医院补充来的,人很聪明反应也快,很会唱歌,请团领导考虑发挥他们的特长。 “呵呵,原来都在医院,你是不是有意照顾他们?”团领导望着他微笑。 “连长可以做证,他们在班里除了学习好脑子反应快还很会唱歌。”军医院有宣传队,医务人员不分男兵女兵每周有两次演出,大家轮换着来,这两人一个是看护一个是卫生员,下了连队当然活泼。经炎林推荐不久,两人被调去团宣传队,后来又调到旅宣传队。 第三节 逃兵 三七年十二月,八路军后方总留守处改为八路军留守兵团司令部,司令员肖劲光、政治部主任莫文骅、参谋长曹里怀。毛主席向留守兵团提出几个重点要求:“保卫河防!保卫边区!保卫党中央!”毛主席明确的给留守兵团指出了留守任务,让留守部队卸下包袱感到无上光荣,了解到肩上的责任重大。 第163页 炎林班里有个新战士是当地人,家就在屯字镇离部队住处不远,当初他抱着一股热情参加了八路军,没过多久部队的艰苦生活让他吃不消。他出生在一个富裕人家,又是独儿子,上面四个姐姐都嫁了人,吃不了苦的他不敢对别人讲,当兵不久就开小差偷偷跑回家一去不回。 这个行为算逃兵,指导员派人把他带回来谈过几次话,他根本就听不进去,表面上也答应不再逃跑却屡教不改又跑了好几次,一来二去把大家都弄烦了,一致要求开除他。 三八年的春节就快到了,指导员从营里开会回来准备传达新精神,要部队在节日期间特别提高警惕。一点名发现这个富家子弟又不见了,想必定是开了小差,再一检查发现他竟然连枪也带走了,以往他从没有带枪逃跑的现象,这下事情严重了,携枪逃跑和开小差的性质不一样。 “朱炎林,你赶快到战士家里把他找回来!临近年关情况复杂,如果国民党找茬子他一个人单独在外面很危险!”指导员很着急,炎林二话不说背枪跑出去。 他找到新战士家站在黄土坡上清楚看见敞开的窑洞里一家人正围在一起吃饭,炎林最瞧不起贪生怕死的孬种。他虎着脸走进去,把正在欢天喜地吃饭的一家人吓坏了,逃兵吓得连筷子也落在地上,一家人很是尴尬。 逃兵的父亲放下碗筷上前拉着炎林的袖子说道:“八路军同志,一起吃个饭吧!就要过年了,我们全家想一起聚聚。” 炎林看看这个老父亲又看看逃兵的尴尬样儿,没有打扰一家人难得的好兴致,他皱着眉头说道:“回家吃饭可以请假说明情况嘛,我们也不是不允许,为什么带枪熘走呢?你们先吃吧,等你们吃完我再带他回去!”炎林说完转身走出门外等侯。 没想到这个逃兵突然火气上沖,拿着枪从屋里冲出举起枪托朝炎林后脑勺砸去。炎林听到背后的风声异动闪身躲过,他一把抓住逃兵的枪管,两人在争夺中触动板机,子弹射在院子的枣树上,用力过勐的逃兵摔倒在地,全家人吓得跑出来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生怕炎林会枪毙他。 炎林夺过逃兵的枪枝,背着两支枪把他带回排里,新战士做了个“深刻”的检查保证以后再不逃跑。没想到这个战士打定主意要跑,检查后的第二天夜里再次携枪逃跑。 这下把连里所有人都气坏了,络腮鬍连长不仅长得象李逵连性格也很象李逵,他来到排里吼道:“他娘的,真给我们十一连丢脸!我们连不要这种窝囊兵!去把他给我抓回来,给个处分再开除!” “是!”这次炎林在他家里没抓到人,逃兵吸取以往的教训没有回家,不知跑到哪里躲起来。 炎林在他家没抓到逃兵,想了想对他父亲说道:“连长说我们不要逃兵,以后也不抓他。既然他自愿当兵,想离开部队就应该直接向部队说明情况,他没有必要这样做,更不应该把枪带走。他不当兵可以,必须把枪还给连队,还要罚你家出两匹土布。”炎林自做主张突然冒出一句话。 “好!好!谢谢八路军放过我家儿子,枪的事情好办,我们一定会送回去!感谢你们高抬贵手,我愿出五匹白布支援八路军!”逃兵的父亲面露喜色。 这户人家的家境殷实,他父亲说完赶紧准备,当五匹土白布捆好打成挑子摆在面前炎林开心极了,想到部队搞点布匹有多难,这个方法不是很好吗?他为自己的想法高兴。 他挑着五匹土布兴沖沖回到排里,战士们围着头上冒汗的炎林问道:“班长,你从哪弄来的白布,逃兵呢?” “他躲起来了,这是他家人给的。” “啊?班长真有办法!你还没吃饭吧?快去吃!” “不行,一切缴获要归公,饭可以等下再吃,先把这些布送到连部再说!”炎林叫上班里战士把布匹抱到连部,准备向连长汇报情况。 连长不在,指导员进来看见炕上有几匹土白布楞了,炎林擦着脸上的汗水望着他笑。等弄清楚土布的来路后指导员发火了,他把帽子往炕上一摔对炎林吼道:“笑个啥?简直是乱弹琴!你怎么能这样做呢?跑归跑,抓归抓,抓逃兵怎能讲条件呢?马上把土布给我退回去!还要向他家人道歉!”指导员原则性很强,跟来的战士听说要把土布还回去很不情愿,看指导员发火都不敢说话,通讯员悄悄找来连长。 “我看看是啥?呵呵,不错嘛!这么好的白布哪里找去?不用还了!我们十一连花钱买下来还不行吗?”没想到看似李逵的连长竟粗中有细,几句话让指导员也无话可说。 “不过这件事你要吸取教训,以后不能这么蛮干了,快给老乡送钱去!再给老乡赔礼道歉!”连长真有两下子,炎林心服口服。 “你是老兵应该知道,从红军时期起我们就有严明的纪律,违犯群众纪律造成严重后果会怎么样,你要吸取教训哪!”指导员语重心长对他说。 “连长!指导员!我知道错了!”炎林虽然被指导员批评但心中暗暗欢喜,这么难搞到的土白布总算没有退回去,他暗自佩服连长,要是自己能想到这一点就不会犯愚蠢的错误。 连里晚点名,指导员在会上批评了炎林并让他做检讨。 第164页 红军的光荣传统走到哪里都不能丢,要时刻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第二天指导员和炎林带着钱登门道歉,当把连队买布匹的钱交给逃兵的父亲,真诚的举动让那家人很感动,逃兵的父亲泪流满面死活不肯收钱,炎林说这是八路军的纪律不收钱他不能走,那家人这才把钱收下。 “八路军纪律严明,是人民的楷模!儿子不争气给部队添了这么多麻烦,惭愧啊!”炎林和指导员离开那家时,全家人都哭了。 逃兵的父亲赶去亲戚家动员儿子回部队交出枪枝,做了检查,即然他去意已定,十一连也不想留他。 第四节 三八五旅宣传队 炎林下连队当战士不知不觉在七七○团干了快四个月,从医院下连队后一直很活跃,他自编自演的小节目让战士们很开心,是连里的文艺骨干。 春节前后这些天王宏坤派文工团下部队演出,每个营演出三天,走到哪里都受到部队的热情欢迎,战士们感到了过年的气氛。到三营演出的第一个晚上就受到战士们的热烈欢迎,第二个晚上演出还没开始,指导员站起来大声喊道:“小朱,上去演一个!你演得也不比谁差!” “指导员!你当这是赶集呀,说上就能上?”炎林急了。 指导员跑去对宣传队长说连里有个青年干事歌唱的不错,演出水平同文工团差不多。红四军文工团已改编为旅宣传队,但大家都习惯说文工团。 “那好,今晚演出就让他上场发挥,不熟悉节目没关系,让他跟着文工团演员一起上台我看一下。”队长满口答应。 热心的指导员回来叫炎林去,炎林坐在队伍中红脸说道:“指导员!你就别出我的洋相了,我算哪根葱啊?”指导员让战士硬把他推到台上。 “哈哈,看护长?原来是你!”宣传队长打量着几个月不见的炎林,“你随便些,不熟悉节目没关系,看下你的表演就行!”文工团举着刀枪唱歌跳舞,还演出戏剧节目,演出三天炎林被拉上台演了两天,台下的战士在连长指导员带领下高喊:“朱炎林加油,班长加油!”着实让炎林火了一把。 “不错!看不出你还有两把刷子!”宣传队长拍着炎林的肩头夸道,他回去向旅部做了汇报,两天后炎林被调进旅宣传队。 三八年二月底炎林打上背包来到庆阳旅宣传队,他立在队长住的窑洞前敬礼喊道:“报告队长!宣传队员朱炎林前来报到!” “欢迎欢迎!大家快出去欢迎看护长!”队长热情的招唿,队员围过来,过去都是军直的人没有不认识炎林的。 “我现在不是看护长了,你们就叫我名字吧。”炎林和宣传队员又是拥抱又是握手。 锣鼓咚咚地响起来让炎林心头振奋,这是一支有活力的队伍,让他热血沸腾,回想起学兵连小宣传员在西征路上的情景他百感交集。 清晨朦朦亮睡得正香的炎林被吵醒,有人在窑洞外唱歌,他侧耳细听,“......骑白马,挎洋枪,三哥哥吃了八路军的粮,有心回家看姑娘,唿儿嗨吆,打日本也顾不上......”歌词蛮有意思,歌调也很好听,炎林乐了。 最有意思的是每当唱到唿儿嘿呦时,起床练功的宣传队员从各个角落传出有力的合声,还没起床的队员也凑起热闹。炎林忍不住哈哈大笑,他翻身下炕跑出窑洞看热闹。 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摇头晃脑美滋滋的唱着,炎林凑近一看是队长,“队长,这支歌真好听!” “好听吧,歌名是骑白马调,我唱几遍你就能学会。”后来着名的《东方红》歌曲就是根据《骑白马调》的曲调填词改编而成。 队员起床后有的在洗漱,有的在练功、吊嗓子,他们既活泼又可爱。炎林在医院时工作紧张严肃,下连队后天天搞训练,战士们单纯又缅腆,旅宣传队员过去是军文工团演员,他们性格开朗幽默大方,给炎林不一样的感觉。 没等炎林熟悉情况第二天就参加了演出,唱歌、跳舞、演出小剧目。唱军歌、打竹板他都没问题,原来在学兵连当宣传员天天干这事。只是跳舞有点难为情,他在医院里稳重惯了,下连队四个月中再活跃也没跳过舞,突然要在众目睽睽下活蹦乱跳把炎林急出一头汗水。“队长!我哪是跳舞的料?” “这可不是看护长的风格啊!就沖你这帅劲儿往台上一站,不知有多少大姑娘偷偷盯着你呢!”队长忙中不忘打趣。 “跟着跳几天就会了,都是自己的战友,没事儿!”队长热情的鼓励他,随着时间的推移炎林学会跳舞、扭秧歌、耍龙狮,还演了不少队里自编的戏剧。 旅宣传队自编的戏老百姓也喜欢看,劝儿当兵上战场这齣戏很受群众欢迎,有的群众看完演出第二天就把儿子送到部队上。劝儿当兵成了旅宣传队的保留节目,每次演出都有它。 宣传队员都喜欢演正面人物和英雄形象,朴实的战士和老百姓看戏很投入,有的老乡把剧情当成现实,当演到地主欺压农民时群众站起来指着“地主”骂,向扮演坏人的宣传队员投石头块儿,演反面人物是最不受欢迎的角色,被挨骂不说,搞不好头上还被砸个包,要吃不少苦头。 炎林扮演的角色有些滑稽,队长安排他演老大娘,浓眉大眼的炎林个头中等偏高,与老大娘的形象相差甚远,队长在他额头和脸上横三道竖二道大手笔的勾画线条,脸上还抹了两团淡淡的红腮。衣服是向老乡借的,他穿着陕北大娘的对襟衣裳一上场,台下轰的笑开了。 第165页 第一次演出剧还闹了个笑话,里面有一段对白是用陕北话讲,演到后面炎林实在讲不下去了,一不小心把黄陂口音带出来,有趣的湖北方言把全场都笑翻了。炎林和当护士长那阵一样稳得住,全身心投入在戏里,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出错会给大家带来欢乐,他演得更带劲。 “行呀你!炎林,你从容应对都赶上老队员了!”队长忍住笑捣捣他的衣袖。 和地方上联欢也很热闹,旅宣传队和地方演出队同台演出,具有本地特色的表演让八路军战士开了眼。头扎白羊肚巾的陕北汉子手拿羊鞭唱起一首悠扬高亢的信天游,粗犷奔放的曲调让人回味无穷。 陕北汉子刚一唱完,陕北女娃笑莹莹的登场,手里捏着一条大辫子,开口一曲陕北民歌兰花花把战士的心抓住,歌儿唱得酸酸甜甜,好听的调调好听的词,抒情缠绵委婉细腻,再加上好看的陕北妹子,战士们把巴掌拍红了,嗓子也喊哑了。 全副武装的宣传队员唱着威武雄壮的战歌雄纠纠走上场,有力的手臂把大刀挥来武去,一首《大刀进行曲》将演出推向高潮。这首歌原是为英勇的国民党二十九军大刀队创作的,抗日战争爆发后二十九军组织大刀队浴血奋战英勇抗击日本侵略者,这首歌在全国广为流传,歌词中的“二十九军的弟兄们”被各支军队多次修改过。 拉拉队吼得凶,老百姓也跟着拉起歌来,受到感染的战士们站起来跟宣传队员齐唱大刀进行曲,军民联欢晚会非常热闹。 第一节 三八五旅教导队 毛主席对留守部队提出的建军方针是:“建设正规化部队,提高战斗力,加强战斗准备,积蓄与培养干部。” 炎林在旅宣传队干了七个月于三八年九月被调去旅教导队学习,改编前是军教团。军事教官很厉害,他是红军时期的教官,每天从教学到实战军事科目一样都不拉下。教导队有一百多人,炎林是班里的党小组长。 到了冬季,大雪连下了十几天炎林和许多学员都患了重感冒,他宁愿扛着也不去看病,好在晚上窑洞里有钢碳烤火取暖。 大雪天,炎林的表哥詹明山请假风尘僕僕赶了近百里路来庆阳看炎林。炎林一眼看见雪地里站着冒着热汗的表哥,格外激动,“明山哥!” “你还好吧?”两兄弟高兴的差点落泪。 “我很好!你呢?还有明天呢?”炎林眼里湿润了,他就剩这表兄弟俩了,格外珍惜这份深厚的兄弟情。 詹明山掏出一件深绿色的羊毛衣递给炎林,关心的说道:“看你病成这样还不休息,快把羊毛衣穿上看合适不?陇东很冷,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听你的!哥,你真行!”炎林抚摸着厚厚的羊毛衣很感动。 “这是我和明天用攒下的边币买了几斤羊毛,纺成毛线跟老乡学着织了一件毛衣,用树叶汁染成这色了。”毛衣织得真好,颜色也好看,炎林穿在身上顿时暖和了许多。他知道兄弟俩省吃简用把边币买了羊毛,自己都捨不得织一件穿却大老远跑了近百里路给他送来,一股暖流涌向心头。 大雪天詹明山走得满头大汗摘下军帽唿唿地扇着,接过炎林递上的热开水一口气喝了几大碗,他对炎林叮嘱道:“你一定要给家乡人争口气!红军时期只有你是排级干部,其它兄弟连排长还没当上就牺牲了,咱们从头再来,好好干!” 炎林用力拍着詹明山的肩膀说:“明山哥,我记住你的话了,你还在干老本行吗?” “我就这点本事,还能干啥?”说到自己詹明山就垂头丧气,当兵前给人理髮当兵后还是给人理髮,留在连部当理髮员影响了他的进步,哪也去不了,成天和通讯员呆在一起。 “今天不走了,留在我这凑合一晚吧。”鹅毛大雪下个不停,寒气逼人。 “我只有一天的假,再晚也要赶回去,我走了。”詹明山来时天不亮就出发了,把毛衣送来该说的话都说到了,他得连夜赶回去。 “那也把饭吃了再走!”炎林再三挽留,大老远赶来送毛衣空着肚子走怎么行。 “不吃了,走的越晚越不方便。”詹明山说自己带了干粮扭头就往回赶路,炎林望着表哥在风雪中深一脚浅一脚远去的背影心里难过了许久,是他一直在鼓励着自己追求进步。 七七○团后勤在华池县,团里有些军需物资放在这里,有一个排战士守卫,团后勤驻地离国民党华池县政府很近,县政府把保安大队改成了县大队就住在县衙门里,县政府旁边还驻有国民党一个连。 在一个后半夜,国民党一个连加上县大队共三百多人突然袭击七七○团后勤,敌人仗着人多边打边叫嚣要消灭八路军守卫排。七七○团守卫排顽强抵抗打退敌人多次进攻,排长和很多战士在战斗中牺牲。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这个排伤亡太大快顶不住了,必须向旅部报告并请求增援。情况紧急,可是团后勤没有电台和直通电话,只好派人突围向最近的团支队报告突发情况,团支队赶快在电话里向旅部汇报。 前方在抗日,国民党在陇东不断制造事端与八路军搞磨擦,为了顾大局八路军一忍再忍。党中央一再要求陇东八路军尽量避免战事,现在敌人打到头上来了不得不反击,但必须向上面报告。 第166页 清晨五点,王维舟旅长接到电话感到事态严重,他让副旅长兼参谋长的耿飈马上派部队去华池县解围。旅直几支部队各有各的任务,耿飈想到了一支部队。 教导队还没有起床,嘟嘟!嘟嘟!急促的哨子吹响,沉睡中的学员被惊醒,炎林从炕上一跃而起,当他来到空坝子前见耿飈参谋长已在等候,发生了什么情况?大家互看了一眼。 “同志们!华池县政府旁的七七○团后勤和守卫排已被敌人包围,带上武器快去增援!”教导队离华池县七七○团后勤所在地有近两百里地,耿飈命令他们以强行军速度赶去增援。 旅教导队学员身背挎包携带武器立刻出发,专抄小路近路走,中途翻过两座山,学员们一路奔跑又是钻山沟又是爬黄土高坡的,好久没捞到仗打的炎林和同志们憋足劲赶到华池县团支队站点,这里离团后勤已经不远了。 团支队已煮好饭抬到院子里, 见跑得满头是汗的教导队学员赶到,团支队同志忙招唿道:“同志们!赶紧吃饭吧,吃饱饭打敌人有干劲!” 望着热气腾腾的野菜杂粮饭,队长提着手枪笑着向大家问道:“同志们,你们说是打了再吃,还是吃了再打?” 教导队学员擦着汗水兴奋地喊道:“当然是打了再吃!队长,你下命令吧!先干掉国民党县大队,打了再吃饭更香啊!” “我们晚去一步那个排和团后勤就多一分危险!这饭不能吃!”炎林救人心切。 “我要的就是这句话!跟我走!请团支队同志带路。”原来教导队长是在考验他们,吃了饭再打损失就大了。 “好,去一个人带路,打了胜仗再回来吃饭。”团支队同志见情况紧急也不挽留。 “不用客气,谢谢!”队长拍拍团支队同志的肩头。 “借用一下工兵小铲,有上十把就行!”队长一提出,团支队同志马上找来十把小铲交给他们,一百多教导队学员全副武装向华池县政府奔去...... 第二节 紧急营救.再起风波 参加营救行动的还有教导队军事教官,他不按常理出牌,建议先消灭县政府内部的敌人再解救团后勤守卫排。 教导队将县政府团团包围,他们要端掉敌人的老窝让县大队和国军连顾头不顾尾。 县政府大楼看上去森严壁垒,大楼两旁的碉堡里机关枪不停的向外扫射。学员们用铲子挖沟一直挖到政府大楼前,炎林第一个钻进去,军事教官紧跟在后面,他刚一猫腰钻进去就被上面一梭子弹打来压得他抬不起头。他不想被动挨打,跳起来向楼里扔了两颗手榴弹,楼前山摇地动里面传来喊叫声,后面的教导队也迅速钻进来。 炎林冒着浓浓地烟雾向前冲去,没想到里面还有一道围墙,他翻墙跳进去向办公楼里投手榴弹,随着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轰然倒下。 敌县长是个胆小鬼,他哪见过这个阵势,几颗手榴弹就把他吓得屁滚尿流,连声哀求道:“八路军饶命!我投降!”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炎林端枪大喊,胖胖的敌县长颤颤惊惊举手走出大楼,这个敌县长平时对八路军阳奉阴违,经常煽动流氓地痞寻衅闹事,在破坏两军关系上他跳得很高,这次攻打七七○团守卫排就是他指使干的。 守碉堡的敌人见八路军攻进来,吓得跑出碉堡四下逃窜,教导队学员将敌人包围,只有一个国民党军官悄悄从后门逃跑,其余的人全部被俘。 后院起火,殃及池鱼。包围七七○团守卫排的敌人听见县政府这边响起枪声,准备打下团后勤就撤回去。行动敏捷的旅教导队赶到时敌人正在进攻,枪声正酣。学员将敌县长押过来让他喊话,敌县长无奈的喊道:“弟兄们,别打啦!快投降吧!你们被八路军包围啦!再打额就莫命么!” 县大队和国民党连在南边打得正欢,眼看就要攻进去了,听见县长拼命叫喊这才知道被八路军包围,后院也唱了空城计。敌人顿时傻眼,唇亡齿寒,形势转变的太快。 旅教导队从两翼包围县大队及国民党连,敌人仗着人多狂妄之极,没把教导队放在眼里,更别说投降了。 他们哪知面前的八路军是什么班底,三八五旅教导队是原红四军的军教团,个个是从鄂豫皖打出来的红军老战士,懂战术能进攻会防守,里面战斗英雄不少,他们是从部队优选出来做为干部培养的,干掉一个县大队加国军连只是小菜一碟。 敌人成了翁中之鳖,被教导队打得稀里哗啦全部缴械投降,教导队未伤一兵一卒打了个漂亮仗。 教导队返回时经过县政府楼,学员又进去搜索一遍看有没有漏网分子,见办公处一包包小白纸堆在柜子顶上,学员们望着宝贵的白纸眼前一亮,学习太需要它了。 “能拿走吗?”一个学员摸着白纸犹豫着。 “缴获战利品不算违反纪律,可以拿回去用!”一个学员胸有成竹的分析着。 “那就是说可以把白纸带回去?”吃过几匹土白布亏的炎林不敢再轻举妄动,先看别人拿不拿再说。 教导队学员简单议了议商定:“既然是缴获的战利品,带回去给教导队学习用应该没啥问题,拿!”仿佛这是命令,炎林和学员一人装了一挎包白纸离去。 第167页 快到团支队驻地时有个学员提出:“我们把白纸放衣服里藏起来吧。”一路上他认真考虑了很多问题。 “为什么掖掖藏藏的?不是战利品吗?”炎林不解的望着那位学员。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虽然我们是去解围,你们想啊,国共合作期间双方在明里并没有撕破脸,要是国民党县政府告我们一状就惨了。”听他一讲大家的好兴致全没了,又捨不得扔掉,都从挎包里取出白纸藏进怀里。 队长将敌县长交给团支队由他们转交给边区政府看管,敌县长每天推石磨接受劳动改造,半年后,国民党县政府和边区政府谈判将他放了。 回去走的大路,多走了二十里地。他们大汗淋淋刚回到驻地天已黑尽,耿飈参谋长沉着脸在教导队窑洞前等候,一会儿王维舟旅长也过来了。 打了胜仗都很高兴,队长刚想开口汇报战果就被耿飈训了一通。“你还高兴?打了胜仗就能功过抵消吗!”耿飈两眼盯着教导队长,看得他茫然不知所措。队长和学员一头雾水,大家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怀里揣着白纸还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哼!你们不仅会消灭敌人,还会掳兔子打草一网打尽哪!你们还没回来国民党就告上状了!说你们违反纪律把县政府的白纸拿了不少!你们可真给我长脸!教导队没有那几张白纸就不能学习了是吗?”耿飈生气的背着手走来走去,大家这才明白他生气的原因,都不敢吭声。 国民党果然抓住这件事大肆攻击八路军,只字不提自己的恶劣行径。 耿飙把教导队狠狠地训了一顿:“你们长不长脑筋啊?国民党千方百计制造事端,再三提醒你们不能授人以柄给国民党钻空子,你们可好,打一仗还捅个大娄子!知道你们犯了多么严重的错误吗?县政府告到国民军最高战区司令部了!他们只字不提围攻七七○团后勤的事,硬说八路军抢到县政府了!这事只怕是传到蒋介石耳朵里了!”他越说越气,大家都低下头,没想到拿点白纸会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耿飙非但没有表扬教导队打下敌县大队与国民党连和解救团后勤的事,反而批评了他们。教导队长连忙认错,并保证以后再不犯这种错误。 “再犯的话我撤你的职!”现在是一个箩卜一个坑,耿飙让他先干着,好好反省。 “是!参谋长!”队长灰熘熘的站在耿飙面前,象是打了个败仗回来。 王维舟旅长见批评的差不多了,整个教导队象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个个垂头丧气,他对耿飙说道:“也不能全怪他们,出发前你没给他们交待清楚嘛。他们拿点白纸也是为了学习我看没啥大错。国民党就是小题大作,被打败了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故意刁难我们的战士,以后注意就是了。” 他转向教导队大声说道:“同志们,你们圆满完成任务,这一仗打得很漂亮!”他做了个肯定的手势,刚才还灰熘熘的学员露出笑脸,队长让大家交出白纸,炎林和学员刚把白纸从怀里抽出来,王维舟和耿飈互看一眼呵呵的笑起来。 “旅长发话了,下不为例,这些纸张你们就留下吧!”耿飈慷慨的说着,学员们捧着白纸在窑洞前欢笑喊叫。 这事还没完,国民党恶人先告状告到最高战区司令部,很快,延安派博学多识富有谈判经验的董必武先生前来国民党战区谈判。国民党代表在谈判桌上胡说八道:“我抗议!八路军三八五旅派出一支精锐的作战部队全副武装到华池国民党县政府打砸抢劫!” 董必武先生微微一笑向他问道:“哦?都抢走了贵军什么东西?请说来听听!” 国民党代表煞有其事从军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小学生作业本大小的纸张送到董必武面前,说这就是重要证俱。 董必武望着“证俱”哑然失笑,他指着小白纸义正言词向国民党代表问道:“八路军千里迢迢从庆阳赶去华池县政府就为抢点小白纸,这样说不觉得可笑吗?为什么要掩盖事实呢?怎么不敢说出你们包围我八路军七七○团后勤、打死打伤我八路军战士二十多人的真相?八路军派部队解救支援是正当防卫!不错,我们的战士是带走一些白纸,你们卡住物资,他们学习连一张小纸片都没有,找你国民党县政府借一点白纸用总可以吧?” “这,这......”国民党谈判代表理屈词穷,摸出手帕不停的擦汗。 “始作俑者,作茧自缚。这句话想必你们是听说过吧!”董必武先生与国民党针锋相对,说话很有水平,几句话让国民党代表无地自容。 谈判期间,国民党对八路军代表董必武先生既怕又恨,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还得保证他在国统区的人生安全。谈判结束从陇东回去,国民党护卫部队将董必武先生护送到陇东封锁线,旅长让教导队派一个排到封锁线接应,队长当即让炎林去执行任务。 炎林带一个排来到封锁线,国民党护卫部队向董必武先生敬礼告别,又与八路军排相互敬礼。炎林将牵来的枣红马交给董必武的随身警卫员,向董必武先生敬礼道:“首长好!三八五旅教导队派我们来接您。” “小鬼好,听说你们旅教导队打得不错嘛!”董必武谦和的向教导队学员点头。 第168页 “首长,我们犯了错,该检讨!” “用在学习上也不为过,小鬼,你是黄陂人吧?我是黄安的,咱们是老乡啊!”董必武先生很随和,一路谈笑风声向战士们了解情况,炎林一行人将他护送到驿马关,由七七○团另派部队护送回延安。 第三节 七七○团镇原部队 国民党千方百计制造磨擦,三天两头到七七○团防区抢夺老百姓的粮食和牲畜,打死打伤边区军民,抢夺战士武器制造混乱。 三八年底七七○团一营因国民党多次挑衅被迫撤出宁县来到白马铺,此后半年中仍被国民党围追。国民党採取蚕食政策争夺八路军地盘,造成双方剑拔弩张的局面。 国民党部队猖狂到半夜出动一个营兵力包围七七○团一营二连,说是收回防区。张才千团长让一营马上给敌人来个反包围也把枪炮架起来,只要敌人敢动手,一营轻而易举就能将其消灭。僵持几天后,七七○团为了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决定对突发事件採取冷静处理,对敌部队做了几天工作,被围之敌又飢又渴没法再坚持下去,只好灰熘熘的撤走。 三九年四月,七七○团住镇原的三营被国民党一六五师和附近几个县联合保安大队团团围住。这一次敌人又想向三营下手,削弱七七○团的有生力量。 令人费解的是三营长竟被敌人拉下水,在公开场合下将情报透露给敌人,把三营在城内的兵力布署及军事情报全部泄密。自三营长张德发已被调去警八团当团长后由张怀兴接任三营长,营教导员是江贤如。 张怀兴被敌人利用出卖情报,让国民党完全掌握了三营在镇原城内的兵力布署,敌人如获至宝蠢蠢欲动准备搞掉三营。部队及时发现三营长的异常举动及时上报,旅部即刻做出调整,让团政委肖元礼、徐参谋把二营五连和团宣传队带去镇原协助三营。 种种迹象表明镇原之战一触既发,此事惊动了延安。新上任的三营长郭应春是留守兵团司令员肖劲光和曹怀里参谋长指名调来的,红军时期郭营长在周恩来身边干过两年警卫员,首长的一言一行对他起着潜移默化的作用,让他学会严谨的考虑问题,他曾从警卫员干到团长、政委、参谋长。 肖元礼已下令关闭城门,但城内还有国民党保安中队住在里面,无法限制他们活动,成天和国民党警察在城内巡逻,实际上是侦察三营调整后的分布情况,是城外敌人的耳目。 保安中队了解一营新的分布情况后突然在夜间发起进攻,三营三个连各守一处城门,营部单住一处。保安中队最先攻击营部,要想打掉八路军驻镇原的最高指挥部。 刚赶来支援的二营五连和团宣传队听见枪声立刻赶来解围,驻扎在南门和东门的保安中队被团政委带领几个连打得逃出城外,保安中队一跑就切断了敌人在城里的内应,县城里安静多了。 新来的郭营长很有办法,他一来就四处查看城内情况,把二营五连放在城北的玉皇山驻守。根据当前的形势分析一场大战避免不了,三营只有死守别无退路。经过深思熟虑他想到一个办法,具有先见之明的郭应春请示旅部后交给十连一个特殊任务:“去玉皇山打开一个山洞通到城外,不许泄密!” “营长,这办法好,敌人做梦也想不到!”十连长暗自佩服郭营长足智多谋,在首长身边呆过的人就是不一样。 “给战士们交待,一定要注意保密!”郭营长再三叮嘱。 十连在玉皇山秘密打洞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有二营五连在玉皇山站岗把守谁也上不去,也就无人知晓,战士们很佩服郭营长,这一着棋走得非常漂亮,几个月后便派上了大用场。 国民党不断向镇原挑衅,不是围困就是袭击。旅首长一行人来镇原了解情况,沿途多次遭遇敌人袭击,实地情况比汇报的更严重,立刻向兵团做了汇报,肖劲光司令员受周恩来委託来驿马关与国民党谈判。 双方达成协议,国民党方面在协议书上签字画押同意撤出包围部队。 国民党背信弃义,在镇原城外加强兵力围城,炮兵部队对三营各连所在地进行轰炸,一切迹象表明,开战在即。 肖劲光司令员指示三营要尽量忍让,不要因同室操戈让小日本看笑话,先礼后兵,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要预以坚决反击。七七○团根椐指示精神一忍再忍,这期间陇东又谈判过几次,中共方来过不少人。 六月,炎林从旅教导队毕业,耿飙参谋长让他们马上去七七○团报到,一行人刚赶到团部,团参谋就说道:“来的正好!镇原缺人,三分之二的人都去镇原!” “我回三营吗?”炎林问团参谋,他摇摇头。 “不!你去二营!他们已去镇原支援三营,二营也需要人。”炎林分到二营五连某排当副排长,他和教导队同志立刻赶去镇原。二营五连自上次三营发生突袭事件就调来镇原协助三营保卫镇原,炎林了解到这里情况不容乐观,已关闭城门,进出都要通过检查,防止敌人混水摸鱼。 随着形势不断恶化,党中央又派八路军代表来谈判,共同拟定出《镇、宁两县事件初步解决办法》。一轮谈判后,极力破坏国共合作的的敌县长带县政府一班人马从屯子镇回到县城,敌县长进城后成天到处打探,在玉皇山打洞的事要想瞒过他们的眼睛还真不容易,城内的情况又变得复杂起来。 第169页 郭营长下令:“保持高度警惕!不能对外泄露山洞的情况。” 国民党部队才消停了几天又不安分,谢觉哉同志也来到驿马关开始又一轮谈判。七七○团代表在谈判桌上指出,国民党军队化整为零,以连、排为单位行动在七七○团各个防区制造磨擦,搞全面破坏,扰乱边区秩序。对边区军民大打出手,抢夺老百姓的牛羊,抓走边区干部和八路军战士,抢走老百姓赖以生存的粮食和牲口等。 国民党谈判代表用的是老一套办法,说一套做一套,协议书上籤的很漂亮,下面干的事却糟糕透顶。王维舟旅长和耿飈副旅长也参与谈判,提出解决陇东纠纷的第二步解决意见,重申过去的意见和具体措施。几番谈下来暂时安宁了几个月。 九月,炎林调任二营七连任某排排长,七连不在镇原,团里说二营很快就要来换防,让他留在五连等待。不久营长王厚安带二营过来接防,詹明山和詹明天两兄弟也来了。 当炎林出现在两兄弟面前时,哥俩大吃一惊:“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我六月来的,毕业就分到五连,嘿,没想到我们能在一个营!”炎林高兴的望着他俩。 “这是天意,我们兄弟三人能聚在一起真不容易!我还是那句老话,好好干,为家乡人争口气!”哥仨匆匆见了一面各自回到连队。 第四节 捨身炸碉堡 三九年十二月中旬,国民党县保安大队四百多人向守卫镇原的二营突袭。 夜晚,炎林正在排里查哨,突然传来的爆炸声将战士们从睡梦中惊醒,听响声是从西门方向传来的。“快起来!敌人打来了!”炎林催促排里战士拿枪准备战斗,寒冷之夜从西门传来的手榴弹爆炸声格外刺耳。以往敌人是晚上睡大觉白天进行破坏捣乱,这次却在晚上搞突袭。 “连长!我们快去支援西门吧!”炎林见连长过来马上向他请示。 “嗯,全连集合!快!跑步前进!”七连长带领战士们向火光沖天的西门奔去,县城里共有三个城门,分别是东门、北门、西门,各有一个连守卫。过去国民党部队在城门上修有碉堡,现在守卫在碉堡上的是七七○团二营战士。 国民党县保安大队四百多人半夜突袭二营,给二营造成很大伤亡,二营刚与三营换防才来镇原不久。由于城里有国民党保安中队的内应配合,他们悄悄杀掉守卫西门碉堡的战士,占领碉堡向八路军疯狂扫射,营长下令先消灭占领碉堡的保安队。 枪声密集,黑夜中子弹打在石头上火星飞溅,双方的机关枪哒哒哒勐烈对射,二营顽强反击。 炎林的表哥詹明山参军后分到红四军一个战斗连队,参军前就在家乡给人理髮,因为理髮技术好成了连队的专职理髮员。从鄂豫皖根椐地到川陕根椐地,从长征过雪山草地再到陇东八路军,部队经常在变动,一直不变的是詹明山,他在二营六连当专职理髮员。 一起出来的老乡除了他还是个战士,别人都当了班长副班长,就连他的兄弟詹明天也是班长。 他觉得自己没有出息,向连长发了一顿牢骚。“我成了什么人?有人理髮就想起我了,没人理髮就当我不存在,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理髮员,以后回家叫我怎么见人?乡亲们要是问我在部队有没有进步,叫我怎么说?在家乡干理髮在部队还是干理髮就没干过别的,连枪都摸不上,这个兵我不想干了!” 连长是个大炮筒子,不从詹明山的角度看问题也不给他做思想工作,反而还讲了句气话:“不想干你就走嘛!” “走?往哪里走?” “开小差回家呗!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好啊!”詹明山真的跑了,是被连长给气跑的,跑了不到十里地他就大哭着回来,对部队的感情哪是连长这几句气话能相比的,他哭的很伤心。 “老战士的觉悟还那么低,一说就跑,我这个连长还敢不敢管人了!”连长可不买他的帐,下令关他三天禁闭,让他面壁思过。 晚上炎林和詹明天还有几个黄陂战士偷偷来到禁闭室看他,炎林鼓励他不要灰心,会找连长帮他说说。第二天连长听了炎林和几个小老乡提到詹明山的情况,冷静想想确实也是,难不成永远让他当理髮员一直到老吗,连长想通了,同意将他下到班里,这样才有参加战斗和立功的机会。 詹明山回来时也想通了,虽说在哪里干都是个理髮员,但他毕竟受部队教育多年,知道为革命理髮和回家理髮不一样,连长几句激将的话算不了什么,他打定主意要在部队干一辈子,虽然被连长关了禁闭,他却庆幸自己没有迷失方向。 在这次反磨擦战斗中刚下班里的詹明山表现很英勇,营长下令消灭占领碉堡的敌人,战士抱着炸药包冲出去一个就被打倒一个,敌人仗着占领了制高点,机枪手把前去炸碉堡的战士都打死了。战士们看得着急,二营在后面掩护的机枪根本就打不到敌人机枪手隐藏的死角,战士们眼睛都打红了。 趴在后面隐蔽的詹明山气不过蹭的一下站起来喊道:“我去!”不等连长发话,他冲出去捡起牺牲战士的炸药包就往上沖,他要去炸碉堡,没冲出几步就身中数弹,詹明山摇摇晃晃的栽倒在地,眼见又一个战士倒下,战士们都低头沉浸在悲痛中。 第170页 詹明山忍住巨痛顽强的拖着伤腿在地上爬行,鲜血向外涌出他全然不顾。“詹明山!”连长大声唿喊着他的名字,想不到这个被自己关了三天禁闭的老战士竟那样勇敢。 连长大喊:“机枪掩护!”轻重机枪吐出火舌向碉堡打去,连长从身边拖过一挺机枪勐烈扫射,七、八挺机枪一齐开火,愤怒的子弹压住敌人的火力。 詹明山只有一个念头,前进!炸碉堡!还有四十米、三十米......当詹明山爬到碉堡下连长流泪了,他悔不该当初关了詹明山三天禁闭,但此刻不是儿女情长之时,他的枪膛打得发烫。只见詹明山扶着碉堡石壁艰难的站起来拉开导火线,一手将炸药包高高托起。 “詹明山!詹明山......”战士们的唿喊淹没在枪炮声里,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身负重伤的詹明山炸掉碉堡的一角,碉堡的机枪哑了,敌人向外逃跑,詹明山化做一缕轻烟壮烈牺牲。 夜晚的战斗结束,城内的顽军被歼灭上百人,二营各连伤亡严重。下半夜三、四点结束战斗部队回去休息,炎林想找詹明天看他的情况怎么样,到处都是牺牲和负伤的战士,卫生员不够用,许多战士在照顾伤员,根本无法找人。 六连长的肠子都悔青了,事后他对炎林讲道:“詹明山是好样的!他是个好理髮员,也是我们连的战斗英雄,放在哪里都是好战士!我早该让他下部队。” “我表哥两兄弟都是实在人,他最担心没有立战功回家脸上无光,以后我要是能活着回去,一定要告诉他父母和乡亲,詹明山是战斗英雄!”炎林流泪沉痛的说道。 “我愧对詹明山,平时从没有认真考虑过他的感受,还关他......”连长长嘆一声,红着眼睛低下头去。 第五节 果断撤离 清晨,国民党部队将一个步兵营与炮兵连开到镇原北门外,一来就开始狂轰滥炸,一发发炮弹唿啸着向守卫在玉皇山的五连驻地飞来,把玉皇山炸得山崩地裂,北城门的城墙上弹痕累累,二营牺牲不少战士,五连战士坚守在北门的玉皇山。 七七○团的炮兵连没有放在镇原,只能用机枪向攻城的敌人扫射。国民党增援部队将三道城门围住。先是炮兵连轰击再是步兵进攻,敌军官在后面用大打喇叭喊话,劝二营打开城门投降。 敌军官话没喊完就被二营的神枪手撂倒,看着身边死去的战友,神枪手们心里憋着一股气。 炎林见战士死的死伤的伤,地上躺着几十个重伤员,连队卫生员跑来跑去忙不过来,他带领一些战士帮助抢救伤员。 “排长,我能参加战斗!”说话的战士想站起来,手脚却不听使唤。 “你躺着不要动,伤口会流血。”战士们都很勇敢,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也不下战场,让炎林很感动。 “把伤员集中到一起,这样便于统一救治。”有战地救护经验的炎林扭头对身边的战士交待,一天一夜的战斗伤员又增加不少,几乎每个班的小建制都不完整了。当过几年看护长的炎林担当起火线救护的重任,不仅负责包扎抢救,还将全营的卫生员和部分战士组织起来,伤员被有序的集中安顿,营干部松了一口气。 两个战士抬着重伤员过来,走得太匆忙连担架上的伤员快掉下去都没注意,炎林一步上前将伤员往担架中间推了推。 伤员浑身是血,他凑到伤员耳边说道:“同志,坚持住......”话还没说完认出是詹明天,他忍不住流泪了。表哥昨夜才牺牲,表弟今天又被炸成重伤,詹明天的太阳穴被打了个洞血流不止,炎林默默的为詹明天包扎伤口,他知道表弟的时间不多了。 詹明天终因失血过多而牺牲,兄弟俩一前一后牺牲,炎林摘下军帽立在表弟身边,沉痛的心情久久难以平復。 敌人一连向城内炮轰了好几天,二营伤亡严重,情况越来越危急!为了保存二营的实力不再受损,团里请示旅部后命令二营准备撤退。 国民党部队已将镇原城围得水泄不通,被重重包围的二营想撤退谈何容易,除非有飞天遁地的本事。 三营长郭应春有先见之明,几个月前国民党在镇原搞磨擦他就想到了退路,十连在北门玉皇山秘密打开一个山洞直通到城外。 这次上级要二营撤退,三营挖的这个山洞给二营派上用场,旅部要求二营夜里秘密撤离不能让敌人察觉,这关系到全营战士的安全。遁迹潜形,谁能想到二营居然有这一招。 炊事班同志做得滴水不漏,营地炊烟裊裊一切正常,做好晚饭后又去挑水好象是为第二天准备,隐藏在城内的敌人没看出丁点儿破绽。 二营下午接到撤退命令,让坚守在玉皇山的五连先派一个排进山洞到出口处,洞外有条又宽又深的长沟过不去,沟里长满带刺的荆棘花。战士们砍掉扎手的荆棘,将事先备好的铺板搭上,早已在洞外等侯的旅团首长和接应部队心急如焚,得知二营已准备就绪才松了一口气。 冬夜寒风肆虐,二营各连悄声无息向北门玉皇山的山洞处转移。 为了掩护全营顺利撤退,营部派出六连一个排担任掩护任务,在城里声东击西迷惑敌人。六连的这个排长是个机灵鬼,他带领全排先打掉被敌人占领的西门碉堡,又灵活的跑来跑去向城外放冷枪,打几梭子弹就换一个地方,貌似各处都有部队,堪比一场漂亮的运动战。 第171页 围城休息的敌军部队在黑暗中听到枪声来自不同方向,时密时疏。 “他妈的,连个觉都不让人睡好!明天有你八路的好戏看!”睡在帐篷里的敌兵幸灾乐祸,等天亮后最后一支增援部队一到国民党部队就要总进攻,将一举攻破城池。 七七○团二营正有条不紊的撤退,说不上惊心动魄,也实为惊人之举。 战士们有的抬伤员,有的牵骡马,无声而有序地钻进山洞。炊事班同志很节约,把余下的粮食全部交给骡马队带走,各连也把在特殊环境下赖以生存的农具一件不剩全都带走,来了一个秘密大搬迁。 五连战士把守在山洞周围站岗,沿途和进口处都架起机枪防止敌人突然出现,放哨的战士十分警惕,生死犹关的时刻不允许出现任何差错。 二营鸦雀无声走进山洞,连骡马也格外的听话,驮着口粮和劳动工具安安静静地踩在铺垫的木板上走过大沟,早已守侯在洞外的接应部队见他们安全出来又惊又喜,来不及拥抱也不能欢唿,三道城门外还有大批国民党军队,二营在旅部首长带来的接应部队掩护下迅速撤离。 六连这个排出色完成任务后立刻赶往玉皇山和等候的五连一同撤出洞外,战士们撤掉门板把它一起带走,这样即便是有敌兵追来也不能过大沟,光是找板子搭桥敌人就得忙乎一阵子。 全营剩下的四百多人及时撤退,避免了一场更大的伤亡。 旅部和团部对二营撤退事先做了周密安排,耿飈参谋长率独五营两个连火速赶来支援,消灭了沿途拦截的敌人。七七○团由寇惠民参谋长带部队在洞外接应,三营则负责在沿线警戒。 这次突围指挥得当配合默契,事后张才千团长满意的对王厚安和牟迎春说道:“成功突围,如果诸葛在世也会手执鹅毛扇点头称快吧!” 二营离开镇原的第二天清晨,国民党最后一批增援部队赶到了,向镇原城内发起全面进攻,大动干戈的先是炮轰,再是出动敢死队,打开了一座空城。二营无影无踪让国民党大吃一惊,这么多人竟在一夜间人间蒸发,搜索很久才发现其中的玄机。 就在这一天,国民党军队同时在陇东地区多处向七七○团驻地发起进攻,占领八路军防区,给边区老百姓造成极大伤害。 这次国民党全面挑衅发生在抗战时期,三八五旅七七○团顾全大局撤出了国民党在陇东地区占领的所有地盘,一营和二营撤出防区后再没有回去争地盘,避免了战争升级。 正应了一句话:有一种胜利叫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占领。 第六节 别开生面的自主经营 改编后三八五旅的军饷和物资是到西安国民党军事行辕领取,名为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实际待遇却与国民党部队不一样。军库发给八路军的粮食发霉变质,军饷也被剋扣,没过多久国民党就藉故赖着不发,部队一天吃不到两顿饭是常有的事。 后来国民党撕破脸干脆停发了八路军的军饷和一切供给,还封锁陇东地区通往外界的交通要道,至使全国进步人士的捐款和物资因封锁而无法进入边区。 国民党占领七七○团的部分防区后又全面封锁道路,三八五旅在陇东要什么没什么,吃饭成了一大问题,为了生存一面与敌人展开斗争,一面解决温饱。 有的连队种上了普通的大烟,头一年战士们靠卖这些菸叶子的收入换取粗粮解决温饱。第二年地里长势正旺,绿油油的一片叶子给生活带来一点希望。这件事被国民党得知后提出要派检查团来调查,消息传到延安,党中央批评了七七○团,要大家先克服困难,下令连夜剷除大烟,种别的农作物。团里本想保留下那片长势喜人的大烟地,党中央为了不让国民党寻找藉口,要他们执行命令,团里只好下令连夜铲掉。 战士们拔起一窝窝绿菸叶十分心疼,气愤的说道:“国民党太可恶了!他们自己逼迫老百姓种大烟果子,用毒品来谋取暴利。我们种的可是普通菸叶子,完全不是一回事啊!”大烟果子就是罂粟,是提取“海洛因”毒品的原料。 “他们想把我们困死饿死在陇东,让我们不战而退!”战士们都看得明明白白。 二营撤到下家涝池,炎林和排里战士在驻地旁的黄土坡刨开硬硬的土地种高梁,土太瘦,高梁在薄土里生长的毫无生机。陇东部队的粮食、药品、等物资都无法解决。 “排长,咱们得想个法子,总不能天天饿着肚子啊!”战士们脸上愁云密布。 “人挪活,树挪死,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炎林启发大家开动脑筋。 三八五旅想法子自救,各连队开始小打小闹的干起来,发动战士自找渠道挣钱,用以购粮及生活必需品。 鱼有鱼路,虾有虾道,炎林和排里的战士们看到一个“商机”,给人当挑夫挣脚力钱,给那些在山里做生意的老闆打短工,一天能跑好几趟,老闆当然愿意顾用年青力壮的八路军战士,说他们可靠讲信用,说好了地方都不用人跟着去,老闆也守信用,担一趟就给一趟的钱。 会一点手艺的战士更好办,有的去铁匠铺打短工,有的去做木匠活,有的帮人修房子,战士们干的活儿五花八门,把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每天回连队就把挣到的钱如数上交,再由连里统筹安排。 第172页 连里很快有了点本钱,战士买回种子撒在地里,经营菜地解决连队长期吃不到蔬菜的问题。这时期还没有形成有规模的大生产,陇东留守的八路军部队至上而下都做起了小生意,以自谋为生。 在旅部的带头下各连都开了一个小店铺,团里开的商店取名叫合作社。没有本钱,团里鼓励大家投资,炎林也慷慨的捐了十二元边区票币,算是中上等的投资者,这些是他的所有积蓄。团里给战士们说好,“头年算投资,等第二年再分红。”后来上前线也没顾上,都留给没走的三营了。 团里集资有了本钱,合作社搞来的物品把店里摆得琳琅满目,小商店对外开放,老百姓喜欢部队缴获的战利品,罐头、香菸、床单,牙膏、肥皂等,很多小东西是老百姓没有见过的。从外地商贩手里批发来稀罕物件儿卖,更让一些有钱的富裕人家爱不释手,他们喜欢光顾八路军的小商店。店里还有连队种的新鲜蔬菜,小商店方便了老百姓,没有钱的穷苦农民用粮食来交换,达到了真正的双赢。 三八五旅在一穷二白的陇东防区内搞得有声有色,让妄图搞经济封锁的国民党也毫无办法,只有干瞪眼。 大家开动脑筋想办法,部队掀起纺线运动,战士们学纺线织布、做布鞋织袜子,自给自足,卖掉后把赚的钱都交回连里买粮食。 炎林做事用心,把别人纺的线、布、鞋拿来比较后发现,老百姓和战士们织布和做鞋都用两股线,他用三股线合起来纺出来的布又均匀又细滑,鞋底也更结实。炎林和战士们做出来的布鞋质量好还结实耐用,按照上级规定除了要上交的布鞋自己要留两双备用,多余的可卖掉。 炎林和战士们推着小车在路边吆喝:“嗨,卖鞋啦!五毛钱一双!”只要把布鞋往路边一摆很快就被抢光,老百姓都很愿意买八路军做的布鞋,鞋底是用结实的新布纳上的,很耐穿,价钱公道,炎林一天能卖好几双鞋,赚得几元边币。 “同志,剩下这几双我全要了,就算四毛钱一双吧!”老乡一提要求,好说话的战士们也不斤斤计较,一口便爽朗的同意。 在陇东八路军防区的道路两旁到处能见到做小生意的战士,这是一件新鲜事,战士们使出浑身解数为生产自救出谋献策,渐渐把连队经济搞活了。 “照这样干下去我们不愁吃穿了。”有的战士很满足。 大多数战士仍然惦记着上前线,“再好也比不了上前线打鬼子的部队,那才叫光荣!”各有各的想法,温饱问题还得靠自己解决,还有陇东群众对部队的支持,战士们依然干得热火朝天。 晚上炎林走出窑洞查哨见一群野鸽子从头上飞过,落在不远处的废弃破窑洞顶上,他心里一喜,追过去却不见了。第二天他特意在破窑洞附近观察,直到黄昏才看见珊珊来迟的野鸽子飞进破窑洞,炎林心里乐开了花,他轻手轻脚跑回部队驻地叫人。 听说有野鸽子,战士们奇怪住了几个月都没注意到,炎林和排里战士手拿长木棍,在木棍一端捆上干稻草做成火把。在废弃的窑洞口点燃火把再熄灭,浓烟随大风吹进洞里,战士举着火把堵在洞口防止野鸽飞出来。洞里的鸽子扑腾着翅膀发出细细的尖叫声,十来分钟后他们进去一看,地上躺着几十只熏得半死不活的野鸽子,大家高兴的拣回去。 炎林和副排长商量留下十只野鸽子给排里的病号补补,其余的都送到连部让全连战士都补身体。连里战士见炎林排里拎着野鸽子往连部走去,都围过来看稀奇:“哈哈,好东西,这回咱们连有口福了!这东西很补人哪!” 连长正在接团长打来的电话,他一眼就看见炎林和战士们黑唿唿的花脸,手中还拎着野鸽子。连长脸上放光,他对着电话里高声喊道:“团长!我们要打牙祭啦!”张才千在电话那头问怎么回事,得知有野鸽子后很高兴,让连里天亮后送两只过去,说要借花献佛请客。 第二天连里熬了一大锅野鸽子汤,吃着味道鲜美的鸽子肉战士们高兴坏了,和炎林开起开玩笑道:“排长,你来当我们的火头军司令吧!” “火头军也不好当啊,我们来住了两个多月就只看见过一次野鸽子,不容易。想当年我在家乡时常和小伙伴抓鱼追野兔掏鸟窝,什么都干过。”触景生情,炎林不由想起儿时调皮捣蛋的趣事。 第七节 八路军过年国军凑热闹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到了四三年春节,过年这几天八路军驻地喜气洋洋。 陇东的大姑娘小媳妇逢年过节都在头上插朵花,看起来比平时俊俏了许多,她们三三两两在街上看热闹。老汉们蹲在树下议论起去年的收成,小娃也三五成群嘻戏打闹,做生意的小贩不用吆喝身边已围了不少人。 远处的队伍吹起锁吶打起鼓,扭着秧歌来到部队上与八路军联欢,村里村外锣鼓喧天,歌声如潮。老百姓管扭秧歌叫做踩秧歌,不分男女老少,只要喜欢都能进来踩秧歌。 这时候炎林是二营五连副连长,他和五连战士也挤在人群里看热闹,忽听连长吼道:“副连长!快和姑娘们扭秧歌!嘿嘿,让我们开开眼!也让老乡们瞧瞧我们八路军里还是有能蹦会跳的嘛!”连长知道炎林曾在旅宣传队干过,极力怂恿他。 第173页 战士们跟着连长起闹道:“副连长,快扭秧歌让我们瞧瞧!” “一起来吧,都凑凑热闹!” “副连长,你先带个头我们才好跟进去。”战士们都想看看炎林的身手。 抛不过战士的热情,炎林一头扎进秧歌队里扭起来,他潇洒的大动作很夸张,秧歌队的女娃一看有八路军同志进来跳得更欢了,还递给他一根红绸扎在腰上,附近七八个村庄的老乡有一千多人赶来看热闹。 战士们见炎林手舞红绸潇洒自如的扭秧歌,拍起巴掌叫好。连长是个大喉咙,老远就能听见他的粗嗓门,“你们还楞着干啥?都进去跳啊!”本地入伍的战士都会扭秧歌,他们拉上老兵一块扭秧歌,把大家的热情调动起来。 老百姓感谢八路军平时帮助他们种地打粮干农活儿,趁过年房东纷纷请住在自家窑洞的八路军同志吃饭。 五连各排也受到房东的热情款待,家里最有威望的老人喜笑颜开道:“这几年八路军帮了我们不少忙,非常感谢你们,请你们吃一顿年饭,先把活络面端上来!请大家尝尝我们的家乡特色!”窑洞里坐不下,战士围成圈子蹲在外面吃,手杆的面条很精道,面里还放了蚕蛹和鸡蛋,炎林尝了一口有盐有味的鸡蛋活络面,真香! 接下来吃羊肉泡馍,锅里炖的羊头和腿骨熬出一层羊油香喷喷地冒着气泡,上面铺着一层切得象纸一样薄的羊肉片,足足下了三斤肉,下面是萝蔔樱子和新鲜青菜,就着黄黄的二米饭吃真是没说的。这已经是老乡最好的年饭了,他们真心实意请部队战士一起过年。 战士们吃着羊肉泡馍,想起红四方面军在西征路上为了鼓动部队走出秦岭,雪山上到处响起战士的口号声:“打到关中去!吃羊肉泡馍!”画饼充飢,但确实大大鼓舞了部队的士气。现在真的吃上羊肉泡馍了战士们百感交集,红军早已改为八路军,但红军的宗旨始终没有变,红军精神永远流传。 “老乡,感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明天部队请你们过年。”部队也不能让房东白请客,热情邀请乡亲们一起过年,这不仅是一顿年饭,八路军和老百姓你来我往亲如一家。 部队平时吃高粮、玉米煳、小米粥,还有土豆。有段时间青黄不接就吃红枣煳煳,红枣有营养,用石磨子把整个红枣连核一起磨成枣粉,没有疏菜和油,顿顿用红枣煳充飢,吃得大家心里发慌。 各连都养了几头猪,规定过年一个连杀一头猪。部队很大方,上菜都是用铝盆装,一上就是十几个盆。蒸、煮、烧、炒五花八门搞了许多花样,让老乡们看得眼花僚乱,乡亲们吃得很满意。 “八路军多好啊,看得起咱们老百姓,把我们当成一家人,够意思!咱们得再回请一次!”老乡很纯朴,吃了一顿还不好意思,村民悄悄商量好,一个院子有三、四家人,合起来请一个排,凑钱买十来斤肉,弄上战士们难得吃到的鸡蛋活络面和羊肉泡馍。 团里早就打了招唿春节要搞军民联欢,当地的风俗习惯过年要舞龙舞狮子、踩高翘,团里让部队以连为单位把训练改为练习,五连和六连天天对着练舞龙舞狮子,刚练的时候出了不少洋相,练了一阵后还象那么回事,两个连开始卯着劲比谁的水平高。 炎林在旅宣传队就学会了舞龙舞狮,五连由他耍龙头,他可以一连跳上五张桌子那么高,后面的战士也配合的很好,跳上跳下都不会摔倒,这也算个技术活,一次跳不上或摔下来都算输了,到过年和老百姓比赛,老百姓都比不赢他们。 老乡们看得高兴,都来邀请部队舞龙舞狮队,“八路军同志,到我家门口去表演好吗?能给我家带来好运!” “去吧,我们七七○团有这个实力,只要是老百姓要求你们就去,过年嘛,去助助兴!高翘队也一起去嘛!”张才千团长赶来看热闹,听到不少老百姓在邀请部队舞龙舞狮队,他一口答应下来。 “团长,让我们扭秧歌舞龙舞狮都可以,那可是个力气活啊,舞完肚子很饿,能不能加顿餐啊?”五连、六连的战士们也不客气,趁过年高兴提要求。 “行!每晚演出回来给每人四个馒头,每桌三个菜加一壶老酒,怎么样?”团长干脆的表态,战士们的演出热情更加高涨。 从大年三十舞到正月十五,老百姓请到部队去表演一闹就是一晚上,炎林一手举着足有几十斤重的龙头,先是跳三张桌子,顶上的一把椅子上放着蜡灯还要吹灭,很是费劲。六连就只能上三张桌子高,老乡也只能上两张桌子高就不能再上了。 乡亲们住得分散,两个连要跑七、八个村庄,老乡先在家门口放鞭再给龙头挂红。炎林是“龙头”,挂红彩一挂就全挂到他身上了,一场舞龙演完后他取下龙头,全身挂满了红彩带。 陕北大姑娘小媳妇的脚很小,一年四季不大出门,女孩子更是躲在家里不出门,战士们在房东分出的窑洞一住就是好几年,竟不知房东家里还住着大姑娘。过年时部队搞演出,她们再也呆不住,偷偷从家里熘出去看演出。 八路军走到哪里都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给老百姓挑水噼柴打扫院子,帮助各家各户的老乡干农活,对老百姓秋毫无犯。见八路军纪律严明,大姑娘这才敢出来抛头露面,有的还参加了革命工作。 第174页 国共合作时期陇东国民党和八路军各自都设了哨卡,老百姓种地要从两边的哨卡边经过,国民党哨兵也见惯了,知道是种地的农民也懒得管。 几年下来,两军双方都知道对方过年在干什么,国军那边都知道七七○团过春节办得很热闹。有意思的是,一到过年就有不少国民党士兵过来凑热闹,他们夹在老百姓中间观看演出,拍着巴掌尽情欢笑,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老百姓在背后对他们指指点点,国民党士兵也毫不在意。 国民党士兵一到过年就跑过来,是因为那几天每天都能混上一顿好吃的,八路军这边也有意让他们一起吃,席间国民党士兵还不忘诉诉那边的苦,说当官的盼过年,当兵的怕过年,平时当炮灰,一到过年就没人管了。 以后国民党部队的老兵有经验了,他们总在过年前趁站岗时对八路军哨兵喊话:“喂!八路兄弟!你们什么时候搞演出?别忘了叫我们去看哪!”八路军战士也大大方方的告诉他们,顺便把会餐时间也说了。 国军是一个卡子放一个排守卫,一到过年时一个排就只留下三、四个人守关卡,其余的人包括排长在内都不带枪也不带军帽,一个排一个排的偷偷跑过来看节目。 八路军战士头几年过得很苦,一到过年飢饿的战士就打过去搞点粮食解决肚子问题。现在反过来了,一到过年国民党士兵就偷偷跑过来看表演,顺便混吃喝,堂而皇之的坐在八路军战士中间吃喝说笑,没有一点芥蒂,吃完后嘴一抹就熘回去,临走时抛下一句话:“兄弟,以后打仗我枪口朝上,决不向你们开枪!” 第八节 严惩叛徒 三八五旅在陇东的防区连接几省,既是保卫延安的西南大门,又是歷代的兵家重地。庆阳是陕甘宁边区的一部分,习仲勛、刘志丹、李富春等同志曾在陕甘宁边区领导革命工作,这一带的群众基础好,群众的觉悟也高。 国民党经常派特务到七七○团驻地侦察并搞破坏,袭击单独执行任务的的八路军战士。国民党特务太猖獗,陇东八路军为了打击敌人,组织反特队捉拿国民党特务,边区人民政府派出地方武装协助八路军清除混在老百姓中的特务,有力打击了敌特,有一阵子敌特没了动静。 七七○团有个连长三十岁出头,过去打仗没条件找对象,拖成了一个大龄青年,这天他来到团长面前笑嘻嘻的说道:“团长,我要结婚,你给批一下吧!”他是个老资格,够条件结婚。 当地人从小就定下娃娃亲,双方都不认识也没见过面,是通过媒婆介绍,到谈婚论嫁时就来提亲,对方长辈一点头隔上五天就来接人。那时看人不是看长相而是看家里的条件,一般结婚最少要出二佰个钢洋,拿得出钢洋父母就同意结,拿不出钢洋就免谈,是一桩买卖婚姻。 连长一不是媒婆介绍,二没有二佰块钢洋,他很满意自己相中的女人。 张才千想了想对他说道:“团里也没有女兵,你找地方上的对象也没问题,但一定要找个大脚。” “团长,我已经找好对象了,她是小脚!这里的女人都是小脚,有什么办法呢?” “哦?小脚不行!结了婚就要参军。如果找个小脚,将来部队拉出去打仗行军走不得路怎么行?” 这个连长看上的女人偏偏就是个小脚,他头脑一热向团长嚷道:“我是自由恋爱,你管我找谁!除了她别人我都不要!”连长非要坚持娶这个小脚女人,他平时就自恃资格老目中无人。 干部不能娶小脚女人随军是歷来的规矩,张才千见他不听劝,口气坚决的说道:“小脚绝对不行!要结婚就必须娶大脚!” 连长被激怒了,一气之下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竟然叛变投敌!最要命的是他跑到国民党那边去的理由只是,“你团长不让我找小脚女人,这个女人不要也罢,我在那边什么样的女人找不着啊?”他躲在国统区里忘乎所以偷着乐。 连长以为投靠了国民党就能过上花天酒地享清富的好日子,国民党可不按照他的臆想行事,他们对叛徒一样的瞧不起,除了极尽利用还是利用,直到炸干油水为止。 国民党高官阴险的对他说道:“你来得很及时,给我当暗杀队长,你的任务就是专门暗杀八路军首长!我给你配备一支暗杀队。”连长惊出一身冷汗,这才如梦方醒,八路军首长都是他的老上级,他们曾经同生死共患难。他后悔极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知道自己再也拔不出来了,要想不干,等待他的恐怕是一支冰冷的手枪。 八路军留守兵团非常重视这件事,这个连长曾经在侦察连干过,从三八五旅到七七○团哪个首长他不认识啊!上至旅团首长下至连队战士,哪里摆着枪哪里布着炮他都一清二楚。国民党要他带领暗杀队从边卡偷偷摸进边区,暗杀首长并进行大面积破坏活动,他有一身功夫,又熟门熟路,危险性和破坏性极大。 “立刻派出反特便衣队到敌占区!一定要在他动手前干掉这个败类!”延安留守兵团首长做出指示,八路军七七○团派出部队整天在边卡一带晃来晃去,为的是给他带来震摄,八路军便衣队摸到敌占区寻找他的踪迹,地方除奸队也同时行动去国统区潜伏侦察,想尽一切办法要抓住他。 第175页 暗杀队长原来在八路军侦察连时手下有个小兄弟是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小兄弟精明强干,连长有什么任务总带着他一起去执行,在什么样的地方隐藏、到什么地方去搜索,他手把手全教给了小兄弟。这次见部队要抓亲如兄长的连长,这个战士思想斗争很激烈,他痛苦的犹豫了半天后主动要求到便衣队参加抓捕行动。 雁过留声,人过留影。往日的小兄弟十分清楚连长的习性,化装后从边卡到国民党统占区潜伏了十几天,终于在一个夜晚将连长用短枪逼住。 “不许动!把手举起来!”小兄弟并没有立刻开枪,他还想尽自己的最大努力挽救连长,他四下看了看着急的说道:“连长,你跟我回去自首吧!你还没有犯下暗杀首长的大错,现在回去还不晚!” “兄弟,我知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说,我还有脸回去吗?”以连长的身手完全可以摆脱小兄弟,他并没有反抗。自从被国民党封为暗杀队长后一次也没有暗杀过八路军首长,不是他完不成任务,他在红军时期就搞侦察工作,没有一点本事是不可能的。他还算有点良知,每当看见首长出现时他都装做不认识把头扭到一边还把敌人引开,敌人也不知道他在耍花招。 “连长!只要你回去还是我的好大哥!跟我走吧!”小兄弟晓之以情,连长内心矛盾低头不语。 这个新任的暗杀队长看着他惜日最信赖的战士正拿枪对准他的后脑勺,他含着眼泪闭上眼说道:“我好几次都想回去,可是我回不去!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没有脸面对首长和同志们!别说了,你打死我吧!我罪有应得!” “不!连长!你不要头脑发热,你好好想想吧!我们和国民党是一路人吗?回去后你还是我的连长!我还是你的兵!”战士含泪苦苦劝说。 隐藏在战士身后还有两支除歼队,地方除奸队接到的命令是:不管在何时何地,看见这个叛徒就立刻开抢,没有条件可讲。他们耐着性子见战士与叛徒说了一阵还没有开枪便摸上来,从黑暗中射来一串子弹把暗杀队长打死在敌占区。战士急忙阻止让别开枪已来不及,他熟悉连长,再说服动员下去,连长有可能会跟他走的,哪怕是接受惩罚。 四三年时,张才千团长也有三十多岁了,他也提出结婚要求,王维舟旅长和甘渭汉政委都同意了。团部住在镇上,镇子的人家少不好找对象,旅部在庆阳,有人给张才千在庆阳介绍了一个大脚女人,女方曾在延安鲁迅师范学校就读,后来被去延安开会的陇东专署副专员马锡五动员回庆阳工作,在庆阳县城女校教书育人。张才千拿不出钱来操办婚事,女方一点也不计较,后来女方全家人在张才千的影响下都参加了革命。 结婚是人之常情,只要正确对待,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团长结婚这天团里虽然没有大庆,但战士们都喝到了小酒还吃了炒菜,也算是凑了个热闹。 第一节 进驻大凤川 毛主席、朱总司令对八路军留守兵团下达的任务是:“开荒种粮、发展经济、保障供给。”要求八路军留守兵团投入大生产运动,自给自足,给前线部队提供保障,三五九旅在南泥湾做出了很好的榜样。 四三年四月,张才千团长、宋景华政委带领七七○团一千二百人向东华池的大凤川开进,战士们打起背包挎上枪,带着农具一路高歌向华池县的子午岭纵深挺进,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一百多里路穿过子午岭,沙沙的脚步声惊起成群的飞鸟。 当晚七七○团到达大凤川在荒山野地露宿,虽说已是春天,山中寒冷的夜晚还是让人受不了。远处传来嗷嗷地狼叫声,黑暗中能看见一些闪着寒光的绿眼睛时远时近。 “大家注意!各排站岗眼睛睁大点,小心野兽伤人!”营干部过来查哨。 “把火堆烧旺点,野兽见火就不敢靠近,不要单独行动。”营教导员更是仔细,提醒战士们休息时要警惕野兽袭击。 临时开闢的荒地打扫出来,旁边堆放着大堆的枯枝杂草,各班围在火堆边睡觉。一堆堆篝火照亮了大凤川,远处的野兽虎视耽耽却不敢靠近。一个战士睡到半夜被惊醒,一条蛇爬到身下他惊的跳起来,战士们爬起来打蛇折腾了好一阵。 清晨,战士们在清清的溪流中洗脸漱口,有个战士兴奋地跳进溪流中将水踩得浪花四溅,正在下游洗脸的战士不愿意了,让他文明点,不要光顾自己高兴。 生产要搞,战士的住宿问题也要解决,可是播种期就要过去耽误不得,团会议上决定:一手抓营建,一手抓生产,成立备料队、建筑队和技工队。 头一个星期生产任务还没定下来,备料队都进林中砍伐树木,清晨炎林和五连战士带着伐木工具进山准备大干,还没动手就传来一阵杂乱的扑翅声,成群的野鸡被惊飞。“野鸡!野鸡!”战士们望着野鸡喊叫。 炎林急了,“光知道喊,还不快动手!”战士们一轰而上,头上的野鸡四处乱飞,鸡毛鸡粪弄了一身就是抓不到,还把大家累得够呛。炎林观察后说道:“一排摇树,二排站到百米外吆喝,野鸡一飞过去就向林中赶,三排负责抓鸡!” 野鸡飞不远,被战士们撵来撵去没有地方歇脚,累得从空中掉下来,笨笨的野鸡撅着屁股拼命往土里钻。五连一次就捉到两百多只,给连里留了一半,又给营里送去一百多只。 第176页 营教导员老远就看见五连战士扛着猎物过来,他和营干部都围上去帮战士卸下野鸡,别看他们平时带兵很严肃,这时都象个孩子似的高兴,营长掂了掂手中的野鸡喊道:“好傢伙,足有四、五斤重!” “通知全营!明天出操时间都给我捉野鸡!”营长向抱着一只漂亮花羽毛野鸡的通信员说道。 “是!营长!”通信员放下野鸡跑了。 五连战士把野鸡送到炊事班,班长丢掉手中的锅铲杀鸡烫毛的忙开了,“这么多?留着慢慢吃,细水长流,吃穿不愁。” 战士们嚷道:“老班长,今天你就让我们吃个够吧,营长说明天全营都去抓野鸡,等多了你再留着!” “那好,谁不谗哪?好肉要用好菜配,山里宝贝多得很,走!跟我上山采野蘑菇!”老班长带去一个班采野磨菇,还採了不少鲜嫩的木耳和野菜,全连美美的吃了一顿鲜美的蘑菇炖野鸡。 清早全营出动,几个连各站一处,有了头天的经验,各连战士不让野鸡停下休息,野鸡刚一飞出林中,就被守在河边的连队吆喝回来,往回飞也是一样,它们累的象中弹似的从天上栽下来,战士们追赶野鸡忙得不亦乐乎。每天收工后每人都挑上一大把新鲜野菜,再拣几个鸟蛋带回去,战士们在这资源丰富的大凤川中苦中有乐。 六连拉大锯伐倒的树木由五连一根根扛出来,树木不是很粗,炎林一次就能扛六根,前来检查工作进度的团长和参谋长看到炎林往营建工地甩下肩上的树木都惊了。 团长一本正经说道:“伙计,你在哪里练过,怎么搞医的也有那么大力气,你吃过补药啊?”众人大笑。 炎林摸摸脑袋说:“我也不知道啊,在学兵连的时侯人小个子也矮,就知道不使力干不过敌人,现在不使力搞不好生产嘛!” 生产任务布置下来,每人平均分到四亩地,离播种季节剩下不到二十天了,还得抓紧干。 连部分工,连长、副连长及指导员一人管理一个排,炎林和三排战士准备去突击挖地,正走着有战士抬头看见一对雪白健壮的山羊正在溪边饮水。 “快!拿枪来!”炎林接过战士递来的枪,一枪撂倒一个,两枪就解决问题。 “副连长,你真行!百步穿杨啊!”小山羊倒在溪旁,大山羊跛着流血的脚仓促逃跑,战士们追了两百米才逮住。他们剥下山羊皮留下小点的山羊,把大山羊送到营部,营长让炊事班把大山羊肉分成几大块分配给全营,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共当,从红军时期就有这个传统。 二营开荒的地紧挨着团直属队,团里很快就知道了,张才千打来电话:“伙计,你运气不错嘛!什么好东西都让你碰上了!山羊你们留下,把山羊皮给我送来!”光送山羊皮也说不过去,炎林让炊事班长砍了一条羊腿一併送去。 晚上战士们兴高彩烈围着一大盆羊肉墩野蘑菇放开胃口吃了一顿,四川老兵想起家乡的味道来,“我们家乡的粉蒸羊肉那才好吃,用米粉一滚加上花椒、辣椒、盐,香菜,嗨!一辈子都忘不了。” 炎林忽然想到一件事,“我看山里的花蛇很多,收工后捉几条蛇来改善生活。” “好啊!副连长,我最会捉蛇了!”说话的是连里一名老战士,他爷爷是猎户,他从小就在爷爷的薰陶下对豺狼虎豹的习性了如指掌,他边吃边向大家传授经验,让连里战士受益匪浅。 七七○团发扬自立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仅一个半月就建起四百多孔崭新的营房,一排排窑洞凝结着全团指战员的心血,战士们第一次住上了自己修建的营房。 营房旁还修建了一个简陋却大气的训练场,操场上的训练器械齐全,蓝球架、吊环、木马、单双槓等,战士们抚摸着劳动成果开心的不得了,每天在这里出操训练,口号喊得格外响亮,练兵场上杀声震天。 “真不敢相信这是我们自己修建的!”五连长站在开阔的大操场上感嘆道,炎林也没见过这么大的训练场,他们在春风的沐浴下享受劳动成果带来的快乐。 七七○团进大凤川屯田种粮,修建了十几个仓库用以屯粮。开荒也不忘备战,还修了岗楼哨所和战壕暗道,营连各自都修了土泥墙,战士们高兴的说道:“敌人胆敢来进犯,定让他有来无回!” 第二节 迫在眉睫 营房已建设好,眼看春耕播种季节就要过去,团里心急如焚,旅部给每个人规定的挖地任务还没有完成。 五连把炊事班十几人的任务都包干了,让炊事班能全心全意为战士们做好后勤服务,再把连里十几个病号一刨开,还有连干部因每天要检查挖地进度等工作是半脱产,七算八算,战士们每天多摊出近一半的挖地任务。 七七○团规定各连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挖完土地,不然就赶不上播种的趟了。 时间紧任务重,战士们并没有被困难吓倒,头几天挖地手上打满水泡,锄把上沾着血水还不能停下,腰酸背痛的直不起腰,任务在身时间又抠得紧,战士们在手上包毛巾又继续挖地,吃饭时连碗都端不住。 开始战士每天完不成自己的基本任务,更不要说帮助别人完成任务了,每天挖个两到三分地双手打的血泡就痛得拿不起锄头,后来有些经验,连里最能挖地的人渐渐由五分、八分到每天可挖一亩多地,掌握了规律越挖越多。 第177页 二营分的地在团部和直属队旁边,三个部门每天你追我赶,生怕自己落在后面。挖着挖着有人喊比赛,每次都以二营获胜结束当天的劳动,到团里检查劳动进度的王维舟和耿飈等首长在旁边为掉在后面的团部喊加油。 副团长胡奇才也带病坚持下连队检查,鼓励战士们每天收工前多挖一锄,争取早一天完成任务。 随着经验的积累,连里拔尖的同志也冒出来。全连按人头算每人一天要挖一亩多地才能完成任务,强者一天能挖两亩地,五连三排机枪班长更是不得了,每天能挖两亩半地。 太阳西下就要落山了,战士们还不肯歇下来,你追我赶劲头十足。炎林除了挖地还要丈量土地,每天挖到一亩二分地就停下来,他要丈量三排每个战士挖了多少地,全连统计汇总后报给营部,营里统计后再报给团部,便于掌握每天的劳动进度。 离播种最后季节只剩下半个月,炎林到连长指导员管理的一排、二排地里看,两个排刚好赶上自己基本的生产任务,也没有把包干下来的那部分完成。分给三排的地势不好,荒山里的灌木林杂草丛生,开荒的难度超乎想像,自己带领的三排显然落后,任务眼看完不成了。 炎林一发狠对三排下命令:“我们不能拖五连的后腿!从今天起不准下山,吃喝拉撒睡都在山上,我们日夜挖也要完成任务!” 三排战士们在荒山野岭中宣誓:“坚决完成任务!不在规定时间内挖完荒地决不下山!” “我们营还没有谁完成任务呢!我就不信这样干下去完不成任务!” “不是我们营,是整个团都没有完成任务,看来我们三排很可能最先完成任务。”三排长意识到副连长的规定将会使三排在团里率先完成任务,他会心的笑了。战士们听排长说能最先完成任务都很高兴,谁没有集体荣誉感啊,没有人发牢骚。 连部通讯员被炎林叫来跑腿,炊事班负责送水送饭到山上,一日送三餐饭,劳动强度太大,半夜十二点还要加餐,炊事班的担子也不轻。 三排战士白天挖晚上也挖,漆黑的夜晚还在赤膊上阵,战士们挥汗如雨。地头边篝火通明,一堆堆篝火熊熊燃烧,一是防止野兽窜来,二是照亮地头。每个人轮换着睡一会儿觉,劳动的人实在是困极了就吸几口捲菸,叶子烟的劲儿大瞌睡一下就没了,提提神又继续开荒。 三排没日没夜的奋战,三天三夜下来平均每人都挖了十亩地,炊事班每天把饭和开水都送到地头上,主食是野菜窝窝头,第一年到大凤川开荒条件最艰苦。 连长、指导员几天吃饭都没见到三排的人影儿,一打听才知道三排守在山里日夜开垦荒地根本就没下山,两人急了,连忙各自带领一排、二排连夜赶上山。 见战士们累得筋疲力尽,指导员让炊事班做包子慰劳大家,“搞点肉吃嘛,腌好的野鸡留着干啥?等战士们体力消耗尽了也吃不下呀!熬它几大锅汤送到地头,让战士们随便喝!”炊事班把存货全都搬出来,晒干的野蘑菇、黑木耳成了野鸡汤里的最佳配菜,也是最好的补品。 “什么?五连都上山了?”二营几个连也听说了,见五连吃住都在山上,几个连长脸上都挂不住了,在营里嚷道:“都是一个营的,我们也不能落在后面!上山!”几个连长不服气,也没人动员,大半夜的悄悄把队伍拉上山干起来,都是为了完成上级规定的任务。 二营全部上山,前脚走后脚就被别人知道了,“叮铃铃......”团部的电话急促的响起来。 “团长,你怎么偏心眼哪?这么大的事还对我们封锁消息!” “我听不懂!你说明白!”张才千刚躺下还未入睡,正在为完不成任务发愁,对一营长的质问一头雾水。 “你为什么只让二营上山赶任务,是想树二营做标兵吗?难道我们都不是你的兵啦?” “什么?谁说我让......”张才千放下电话没有再问,他突然明白了,一定是二营同志怕完不成任务都山了,多好的战士啊!他让警卫员把副团长、政委和参谋长叫起来,简单商量后做出决定。 他在电话里向一营、三营下命令:“紧急集合!让战士们立刻带上农具拉上山,一定要在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向二营学习!” 半夜三更的,各营都在山上烧起大火,把土地照得通火明亮。没说的,上去就开始挖地,累了就倒在土地上躺下休息一会儿,起来后接着再挖。团里考虑到这些天的劳动强度很大,特地让炊事班把伙食办好一点,第一次是送来高粮馒头,炎林眼都不眨一口气吃下十四个馒头,体力消耗太大了。 七七○团不但在最后三天完成规定的指标,还超额完成开荒任务。团部知道是炎林发狠后做出上山的决定,当即在山上表扬炎林和五连三排所起的带头作用,称赞他们调动了全团的积极性。 第三节 挖地竞赛 没等战士们喘过气来,三八五旅首长也听说七七○团为完成任务连夜都拉上山,“好哇!趁热打铁!学习南泥湾精神,多挖地多种粮,争取今年大丰收!”旅长王维舟信心十足,扬起大手在半空有力的挥动。 王维舟说干就干,开口就宣布搞开荒比赛,让通讯排把电话线架上山,三八五旅在大小凤川的所有部队都上山参加比赛,旅部全体出动不管是旅长还是警卫战士统统都搬上山住,团里三个营和直属队都在山上,卫生队也在山上日夜巡迴,旅部非常重视这次比赛。 第178页 旅直和七七○团要在荒山上准备一决高下,他们要看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好汉。全旅有好几百人参加比赛,自己报名的还不行,要经过选拔才能参赛。 五连一、二排没有选出代表,炎林领导的三排被选出两个,机枪班长李三明和一名战士是一个组合。指导员向炎林徵求道:“副连长,团里表彰了你和三排,这次你再带个头行不行?我们连多一个人参加就多一个希望!” 这些天日夜挖地的炎林已经很劳累,刚完成任务还没得到休息机会,但他的性格就不服输,他带着满身的疲惫点头应道:“行啊,指导员说了算!” 只要肯挖,大凤川有得是荒地。 比赛採取抽籤方式分地,各连队选手捻出小纸团就去看自己挖哪块地。炎林拿到小纸团后马上去看自己分的地,来到地头就傻眼了,这块荒地长满鬍子草,一试要几锄头下去才能挖掉一兜草,又吃力又占时间,炎林心想完啦,肯定拿不到名次了。 满山都插着红旗,人们在红旗下穿梭,激动的心情不亚于参赛的人,全旅竞赛这还是第一次。 第一天的比赛开始了,实行淘汰制,从早上四点吹响冲锋号就开始挖地,大喇叭里每一个小时播报一次竞赛名次,前头在挖地后面有人守着丈量土地,两旁围满观战的人,一起进驻大凤川的老百姓也赶来看热闹。 “同志们!二营五连三排组合已挖了一亩地!”大喇叭传出的喜讯满山坡都听得见,许多同志都在打听是谁这么厉害。 “机枪班长李三明和与他搭挡的战士挖到两亩地了!” “机枪班长李三明和与他搭挡的战士已挖到四亩地了!”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了,大喇叭每播报一次挖地的人都心里发慌,炎林还落在后面奋力的挖鬍子草兜,首长和战士们在两旁当啦啦队,满山坡上喊得热火朝天。 炎林这块地尽是草兜子又硬又难挖,费时费力,一锄下去挖不起土,第二锄将草兜子刨松,第三锄才能连草兜子带土挖出来。他把毛巾别在裤腰上赤膊上阵,满身大汗拼命挖地,连汗水都顾不上擦,一旁喊加油的五连战士凑上来给他擦汗。也没有时间吃饭,连长,指导员就站在他身后两旁,隔一阵就往他嘴里灌一个生鸡蛋,他一仰头吞下去接着挖地。 炎林这一天挖下来才挖了三亩五分地,是第一天参赛的倒数第一,他还累的要命。按照旅部规定比赛的及格标准就是一天挖三亩五分地,炎林刚刚上线没有被淘汰,五连的三个人都上线了。 机枪班长李三明很聪明,他提前就与班里战士组合挖地,两人一组站在地头左右两边不用来回走动,进度还真不慢,一旁观战的人都夸他们会想办法。 第二天早上四点吹响冲锋号以后,又开始进行挖地比赛。 大喇叭仍然一小时报一次进度和挖在前面的人名字,从清晨四点挖到上午八点时,炎林还听见大喇叭在现场播报说:“同志们!二营五连机枪班长李三明这一组已经挖了四亩五分地!让我们为他们鼓掌!为他们加油!他们是今天当之无愧的第一名!”满山遍野响起热烈的掌声,五连战士更是兴奋的跳起来欢唿。 连长、指导员眼见五连就要胜出两个标兵,也顾不上炎林这个运气不好的人了,谁让他捻了块长满鬍子草的荒地,他已经没有希望了。连长指导员丢下他跑去李三明的组合旁小心伺候着,一会儿餵生鸡蛋一会儿擦汗水。 上午八点时,炎林在倒霉的鬍子草土地才挖了还不到两亩地,他心想自己是彻底完了,恐怕今天要被淘汰了。才上午八点李三明组合就挖了四、五亩,照这样挖下去一天还不挖个十几亩地?两人再平分一下一人有六、七亩地。 先进组合的地边挤满了人,旅长团长营长守在地边目不转睛看着李三明组合的举手投足,在炎林身边助威的好些战士也挤到机枪班长李三明那边看热闹去了。剩下少数人留在炎林身边照顾他,两边的战士给他擦汗递水,连喝水都不能停下,他把头一偏,战士伸着水壶往他嘴里倒,炎林感到自己的心脏在剧烈跳动。 中午十一点整,大喇叭播报李三明组合已经挖到八亩荒地,观战的干部战士沸腾了,纷纷计算道:“照这样干下去,一天最少能挖十几亩,每人有七亩地!” “五连这两个同志真不简单哪!”炎林也听到了议论,他也为自己连队能出标兵感到骄傲。 从中午十二点起,大喇叭仍然在播出竞赛消息,但整个下午再也没有听到五连组合的消息,甚至连个名次都没有,炎林预感他们出事了。 虽然地不好炎林却仍然没有灰心,既然没有李三明组合的消息自己更要努力为连里争光,他奋起直追继续挖地。好些参赛的人因太过劳累,体力不支渐渐从前面落在后面。 连长、指导员也一直没有出现,身边的战士们一边给炎林打气,一边往他嘴里灌生鸡蛋,他能感到自己心脏越来越剧烈地跳动,一松劲就会倒下去。围观的老百姓竖起大拇指夸赞道:“就是一头好牛一天也只能耕三亩地啊,八路军真是条好汉!” 炎林两眼冒金星,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倒下,给五连争光!”他咬牙坚持,每挥一锄都在用生命搏击。 第179页 当六点整信号枪一响,信号弹拖着白烟升上天空比赛就结束,炎林听到枪响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不省人事。“副连长!你醒醒!”守一旁的战士们慌了神喊道:“副连长!你不能倒在这里,这不是战场!要死也要死在战场上!”炎林累得昏死过去,哪听得见战士的唿喊,他被团卫生队医生抢救了一个小时才甦醒。 大喇叭公布比赛成绩,炎林还算不错挖了四亩几分地,没想到自己挖的鬍子草地竟取得了比赛第三名,有人上前为他送上一束野鲜花。那些曾挖到前面的战士不少都累倒下,只有遗憾的退出比赛。 三八五旅光这三天比赛就挖了上千亩地。 很可惜的是,那天炎林再没有听见对李三明组合的播报,两人都出事了!当他们一鼓作气挖到十亩多地时李三明就完全不行了,机枪班长李三明当场累死在地里,团卫生队抢救无效。和他一起组合的战士也累得口吐鲜血后被抢救过来。连长指导员见两人出事便分咐战士们不要告诉炎林,以免影响他的情绪。 三天的挖地比赛结束,三八五旅连开两个大会,先开的追悼会紧接着就开庆功会,炎林被评为劳动英雄,他手捧鲜花心情无比沉痛,连里失去了一个好班长和一个好战士。 提起这个李三明谁不知道他,作战英勇枪法准,无论是在战场杀敌还是在大凤川打野兽,只要被他瞄准的猎物就不用别人操心了,他是个百发百中的神枪手,炎林带着三排在山里开荒种地,遇上野兽李三明一打一个准儿。 七七○团是红军团,好枪手很多,但李三明格外突出。由于国民党压缩八路军的编制,红四方面军的职位大都偏低,在整个八路军中尤为突出,象李三明这样杰出的同志也只能当一个机枪班长。 第四节 生产战斗两不误 部队提出“一把镢头一桿枪,生产自给保中央!”田间地头到处是战士忙碌的身影,撒下高粱和玉米种子,指战员把辛勤的汗水洒在田间,如期完成了春耕播种。 一些爱抽菸的战士在地边种上几棵提神草,就是普通的菸叶,过去不让种现在搞大生产地头边被战士们利用起来,收穫时将菸叶晒干搓成粉末,四棵菸草苗长大后能产出五斤菸叶。战士们都把自己种的菸叶用小纸片做成捲菸,遇见老乡和战友就递上一支。 “五丈高的树吆一人高的草,百十里宽的大凤川呀风光好......”农田里传来悠扬的歌声,战士们无法掩饰心中的喜悦。 不久抗大七分校也迁来了,七分校有三个大队和一个女生队,女兵们一点儿也不矫情,在学习之余参加大生产劳动,干的活儿和男兵一样重,从不落在人后。纯爷们儿的大凤川从此有了女兵的身影和歌声。 在艰苦的环境中搞大生产,部队第一年以挖野菜和打猎为主,山里野猪多,时常到窜到地里吃农作物糟踏庄稼。野猪不好围猎,战士们只要看见野猪就开枪打死,即除害也解决了生存的需要。老虎豹子也时常出没,每当看见野兽出现战士们举枪就打,在艰苦的条件下生存第一,能填饱肚子就行。 四三年六月,国民党提出解散共产党、取消陕北特区,并一再到陕甘宁边区挑衅。 国民党部队在陕甘宁边区挑事,炎林被派去执行紧急任务,和七七○团一部来到富县张村驿镇附近执行防守任务,这里距离延安已经不远。在执行任务中与敌人交战,炎林带领二营五连一个排勇敢作战将胡宗南匪军一个营击溃,荣立一等功。 炎林执行任务回来没几天,胡宗南调集国民党军队出动几十万军队兵分九路向陕甘宁边区逼进,准备攻夺延安。蒋介石一心要搞独裁,掀起第三次反共浪潮,延安危在旦夕! 七月中旬,七七○团与警四团接到中央军委命令:部队停止生产,立即赶往张村驿地区与三五九旅会合。 消息传来,战士们立刻放下手头的农活儿整装待发,下午团长张才千和政委在大操场做动员,团里宣布:“以强行军速度前进,按时赶到指定地点集结,沿途不准接受老百姓所送东西,伤病员留下,立刻出发!” 话音一落立刻行动,下午三点准时出发,三百多里的路程规定必须在第二天夜晚十点前到达。部队开始强行军,每人携带枪枝弹药、背包、干粮,负荷四十斤重的物品沿着葫芦河畔一路小跑。 部队一口气跑了几十里路,天太热,有不少战士中暑,炎林和连干部正在发愁,三伏天照这样跑下去到了目的地非得倒下一半的人。远处传来唿喊声,跑上前一看,沿途村庄的老百姓自发的站在道路两旁,大叔大爷牵着毛驴守在路边,一看有中暑的战士忙托上毛驴就朝前跑,大叔大爷跟在后面挥鞭驱赶毛驴。 老太太和大姑娘站在路边端着一碗水递给战士们喝,身边还放着一挑水,看见战士们跑得快顾不上停下来喝水,群众把水淋在战士头上降温。就连几岁的小孩也站在路旁边高喊:“八路军叔叔加油!加油快跑!”这种场面并不多见,十分感人。 老百姓的热情支持也更加激励七七○团的战士,这时候也不讲队形,一个个你追我赶往前面奔跑,部队日夜兼程连续跑了三十个小时,第二天晚上七点多就赶到富县的张村驿镇,比预定时间提前到达。 第180页 王震部队先到,当晚参战部队三五九旅、七七○团和警四团在张村驿镇召开誓师大会,说是要准备大打,由毛主席和中央军委亲自指挥。部队群情振奋,磨拳擦掌高喊口号:“保卫延安,保卫党中央!” 第二天周恩来赶到洛川与国民党谈判,他将民族利益放在首位,以大智慧化干戈为玉帛,仗没有打起来,在周恩来同志的调解下化险为夷。国民党这次大行动是被打入胡宗南身边的地下党透露的,他以惊人的机智及时通知延安。 不打仗了,七七○团返回大凤川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到了年底,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初见成效,打下几十万斤高粮玉米,撇开三八五旅和团里不说,光是五连在头一年收成的粮食就足够全连吃两年,还能领到薪水。 部队还有饲养家禽的任务,规定每个排养二十头猪和四十只羊。炎林主管三排,连干部分工后他吃住都在三排,排里养了四十多只羊,有个小战士负责放羊。猪满圈,三排养了二十多头肥猪,还生下很多小猪崽,一个四川籍战士养猪,每天就在山里打猪草。 这天发生了意外,羊圈的篾笆墙有个很小的洞,谁也没有留意到。没想到夜晚被一只飢饿的豹子钻进去把四十多只羊全咬死,吸光了它们的血,原来这个小洞晚上被豹子掏开了。 一大清早放羊的小战士正要打开羊圈门,发现黑暗的羊圈里有两只小绿灯笼不停的晃动,他奇怪那是什么东西,凑近一看不得了,是一只花斑豹子。它把四十几只羊的血全部吸干后肚子已变得胀鼓鼓,体积变大行动不便了。 豹子瘪着肚子钻进来,现在胀的连行走都困难,更不要说再钻出羊圈的小洞,它趴在死羊的身边瞪着羊圈外的小战士。 小战士的叫声把战士惊醒,大家匆匆跑来看是什么情况,炎林赶来一看,花豹子瘫在地上不能动弹,羊圈到处躺着浑身沾着血的羊。花豹子已成笼中困兽,难受的在里面瞎折腾。炎林举枪就打,豹子在羊圈里吼叫狂跳,一连好几枪才打死。战士进去后发现没有一只活羊,大家拖羊的拖羊,拖豹子的拖豹子。 小战士抱起一只半夜被咬死的小羊羔掉泪,大家都很心痛,这是他们的任务和心血啊!但这是意外谁也没办法。“副连长!死了这么多羊排里怎么办啊?”排长发愁的问他。 “我先汇报了再说吧!”炎林先营部汇报,营长让他向团部汇报,怕擅自吃掉以后说不清楚。 张才千团长听了汇报在电话里笑着说道:“哈哈,伙计,又是你干的!你是大凤川豺狼虎豹的大克星嘛!把豹子皮送来吧!另外送三十只死羊到团部,团里付钱买下来给各营改善生活,留下十几只死羊给五连自己吃!” 炎林握着电话急忙问道:“团长,那三排的羊没了怎么办?任务也完不成了。” “这还不好办,再拨给三排二十只种羊,不收他们的钱,算团里资助的。”张才千一句话让炎林松了一口气,要不然三排的战士们不知有多伤心。 “把豹子肉分出来,皮剥得干净一点,团长要了。”炎林对排里那位猎户的孙子交待。 “是!副连长!我保证让他看着还象只活豹子!”这个战士高兴的跑去干活。 “副连长,豹子肉分离好了,排里已经留下一大块。”战士们挑着死羊和鲜红的豹子肉望着他,猎户的孙子做得更绝,把几只死羊塞进豹子皮里,再大针大线把皮子缝上,配上那两只灯笼眼看上去真象只活豹子。 战士们抬着羊和豹皮向团部走去,一路上招来围观,“豹子”被抬进团部把里面的人都吓了一跳。“哈哈哈,伙计,以假乱真,要不是事先知道还真能唬住人哪!”团部围满了看稀奇的人。 “团长,这剥皮和装扮活豹子都是他的手艺。”炎林指指猎户的后代,战士沖大家一笑。 “剥得好装扮的也好啊!好皮!真是个能工巧匠!伙计,你的手气也好啊!我也想去打打猎。”张才千很高兴,这张豹皮就比羊皮珍贵了,他围着“活豹子”转来转去欣赏着。 三排给团部送来豹子肉,上交三十只死羊,又领回二十只种羊。豹子肉和死羊由团部分给各营,全团开荤,皆大欢喜。 三排将羊圈修得牢牢实实,小战士望着种羊咧嘴笑了。这段时间五连战士天天都在打牙祭,豹子肉和羊肉都是补身体的,炊事班也不再象原来只知道一味的炖汤,现在变着花样给战士们吃,让大家更加精力充沛。 第五节 全军大练兵 四四年的春节过得很热闹,七七○团把搬进大凤川安家的老百姓请到部队做客,三八五旅邀请边区人民政府领导和代表同志一起联欢。 部队杀猪宰羊格外的繁忙,不少战士都在炊事班帮厨,猪羊是自己养的,美酒也是自己酿的,用自产的瓜果蜂蜜待客。桌上堆满七大碟八大碗,炊事员使出浑身解数做出一道道美味菜餚,战士们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人皆尽兴。 第二年春耕播种时土松了,地也好挖了,搞起生产来轻松不少。 地里不再是单一的高梁玉米等普通的农作物,还有麦子,小米等主粮,利用当地的水资源成功栽种稀有的水稻。战士们有条不紊的管理,把荒山变良田。冲破国民党的经济封锁走自立更生道路,发展生产建设家园,把一穷二白的荒山改造成万亩良田,挖地三万四千多亩。 第181页 部队生活方面得到很大改善,每个连队的伙食标准都提高了不少,地里的蔬菜吃不完,各连每星期杀一头猪,逢年过节喝自产的烧酒,吃山中的野味。战士们身上穿的棉袄单衣鞋袜都是自己纺织自己缝制的,团里冬天给每人发了一床羊毛沾子,月月有津贴。 七七○团因地制宜,发展各种副业,开办工厂和作坊几十个。养的牲畜也不再单一,除了四条腿的猪、羊、骡子、驴、牛、马,还有两只脚的鸡鸭鹅。做到了五谷丰登,六畜兴旺,部队丰衣足食。 七七○团一年下来粮满仓,将粮食库存一部分,交给延安一部分,给前线部队送去一部分,为备战备荒打下牢固的基础,被称做“延安有个南泥湾,庆阳有个大凤川。” 大凤川在华池县的子午岭林区深处,边区政府鼓励老百姓进来安家落户。部队帮助新去的老乡挖窑洞,送去种子、牲畜、农具等,军民关系十分融洽。 团里还修了一座桥,取名叫七.七桥,它的喻意很深,含有七七○团的意思,更有“七七事变”日本侵华的罪行决不能忘,陇东战士时刻准备奔赴抗日前线之意。 党中央准备派参观团来大凤川,正在延安参观的外国记者提出要跟着一起来,他们要进山里看看,国民党传闻八路军躲在山里种鸦片。为了打消他们的疑虑,党中央让甘渭汉带参观团前来大凤川参观。 外国记者团在山中转悠几天,拿着相机和望远镜东照西瞧,看到的是五谷丰登粮满仓,欣欣向荣的景象,除了地头边种有普通的菸叶子哪有什么鸦片,谣言不攻自破。 时局已悄然发生变化,抗日战争进入到准备全面反攻的初期阶段,屯田不忘练兵,全军进行大规模整训。 七月,中共中央向全军发出《关于整训部队的指示》,要求全军着重提高战斗技术,着重把投弹、射击、刺杀、土工作业四大基本技术练好。”全军上下掀起大练兵活动、在练兵运动中曾涌现出不少的“朱德射击手”,“贺龙投弹手”,“高岗刺杀手”。 炎林被评为三八五旅“劳动英雄、工作模范、学习模范”。 连长和炎林每天领着五连搞训练,前面的靶子就是日寇,战士们一丝不苟演练着。军委准备在延安举行军演,来个全军大比武。五连有个班长刺杀是七七○团第一名,旅部对他寄予很大希望,指望他在这次军演中为三八五旅争光。 二营长让炎林对班长单独训练,营团首长每天守在大操场挑毛病,帮助班长找差距。班长跑步时炎林也陪着一起跑,几天下来团长见班长还没有炎林跑得快,再看投手榴弹两人也投得差不多远,刺杀、土工作业四大基本技术炎林都与他差不多。 团长让炎林和班长进行各项比赛成绩不差上下,张才千高兴地拍着炎林的肩头说道:“伙计!哪都有你啊,你也去吧!”张才千对湖北老乡总爱用这个称唿。 团里把炎林的名字报给旅部,王维舟旅长说:“通知他明天到旅部来,让作战科长亲自进行考核,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熘一圈就知道了!” 军委对这次军演非常重视,各大军区都在抓紧训练,旅部让团里把选拔上的尖子集中到远离大凤川的庆阳进行强化训练。规定不让自己带枪,说那样考核不算真本事。炎林翻山越岭去了旅部报到,作战科长让他和集训选手一起参加比赛,五连这个班长的成绩名列前茅,炎林第二,还有个三营的战士成绩也不错。 作战科长通知炎林说旅长让他留下参加训练,代表三八五旅去延安参加军演。参加军演的人还要够上几个条件,要是“三模”和“三手”,炎林都具备。炎林是基层干部还要回去交接分管的工作,特地向作战科长请了三天假。 他一大清早兴沖沖往回赶去,来到子午岭时口干舌燥,随手摺下一枝结着野果子的树丫,熟透的果子很好吃,酸中带甜的正好解渴。穿过树林,他甩着手中的树条哼着歌向半山腰的小路走去。 一只花纹豹从对面走来,铜钱大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炎林,二十几米处豹子停下了,你盯着我,我瞪着你,炎林惊出一头冷汗。 炎林赤手空拳手里没有武器,他暗暗着急,打量两侧,一面是山一面是深谷,不能跑也不能打,心想实在不行只有往深谷里跳。炎林灵机一动,把拿在手中的树枝对豹子晃动,他甩开手臂抡大圆圈。 豹子似乎感觉有意思,目不转睛盯着他甩动的手臂脑袋跟着晃动,大半个小时过去了,炎林甩得手臂酸软快抬不起来豹子还在歪着看。他想这也不是办法,等下招来更多豹子怎么办,得赶紧想法走人! 他试探性地做出驱赶动作,豹子和他戏耍后竟听话的乖乖地扭头走了,炎林一刻也不敢逗留,一口气跑回到大凤川驻地,胳膊和腿又酸又痛,想起来真有点后怕。 “水!快拿水来!”他上气不接下气对身边的战士说道。 “副连长回来啦,怎么头上这么多汗哪?衣服全湿了!路上很热吧。”战士们递过凉开水又拿来湿毛巾。 “副连长不会是遇到老虎了吗?”有战士猜测,战士们在山里常遇到各种野兽,但他们都带着枪,一般也很少单独外出。 “真想得出来!遇到老虎还回得来吗?”一个战士反驳,炎林苦笑着说也差不多了。 第182页 炎林回连里交接完毕要赶去庆阳,连里派两个战士护送他,说再碰上豹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不用!我带根棒子就行了!”炎林不同意,从小在山里生长的孩子走路警觉,很快就发现有战士跟在后面,他停下来喊道:“上来吧!别躲啦,一起走还能说说话。” 两个战士高兴的跑上来,三个人有说有笑的穿过老林和山区,走出子午岭战士向他挥手告别。 第一节 肩负使命 四四年九月,延安召开留守兵团模范学习者代表大会,这是一场空前盛况的大会,前去开会的不仅有三模代表,还有弛骋疆场叱咤风云的军师首长也赶往延安。代表们此行肩负使命,一是参加英模大会,二是参加军演,英雄幸会将展开一场精彩的对决。 三八五旅参赛者去了三个人,炎林和五连一个班长还有一个三营战士,他们是劳动英雄、工作模范、学习模范,还具备射击手、投弹手、刺杀手几个条件,经过严格的筛选脱颖而出。 去延安之前旅部要求炎林三人拿出拼命三郎的劲头勇夺第一,为三八五旅争光,为七七○团争光。王维舟旅长对张才千团长说道:“团里老红军多,作风硬!打仗行大生产也行,大比武更要行!” 张才千回答也很干脆:“请旅长放心,我们争取拿个第一名!” “很好!不过山外有山、强中更有强中手,这次有不少从前线回来参赛的战斗英雄,不可掉以轻心啊!”旅长看起来很严肃,团长不敢怠慢,再三对炎林几人叮嘱。 七七○团在延安西南方的陇东前沿阵地,与延安相隔好几百里地,大路被国民党封锁只能翻山越岭走小路。旅团首长骑马先走一步,他们只能靠两条腿走路,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累。 “副连长,我做梦都想来延安登上宝塔山俯瀚革命圣地,现在梦想成真了,哈哈!”走在前面的班长顺手把长枪换了个肩头,高兴的拉开话匣子。 去延安的路途中天气闷热,不是下大雨就是烈日炎炎。雨太大时没法走只好住下等候雨小了再走。通往延安的土路尘土飞扬,赶路的三人大汗淋淋挥动军帽扇起一股热风,全身的军装被湿透了,一营的这个战士摇晃着空水壶一滴水也倒不出来,他显得有些焦燥,大家的嘴唇都干裂了。 班长对他鼓励道:“很渴吧,就当这是比武前的一次训练,坚持就是胜利!”战士无可奈何点点头,炎林一路东张西望想尽快找到水源,不然后面的行程更不好办。 再往前走渐渐有了人家,沿途山坡上都是杏树,挂满枝头的杏子让人看着眼谗。炎林想找个人家买些果子来解渴,看见前面有个老乡掂着脚摘杏子跑上去帮忙,“老乡,这杏子卖吗?我们买点儿!”炎林伸手掏出边币要递给老乡。 “呵呵,你们还不知道吧,这些是野杏树,随便摘!”老乡笑着推回炎林的手。 “还等什么?快摘吧!”炎林一挥手,三人上去就摘,也顾不得擦一下就往嘴里塞,酸酸甜甜的野杏儿把口水分泌出来,不那么渴了。 夜晚他们就在村里的老乡家打地铺住下,吃喝照价付钱,出发前团里给了差旅费,热情的老乡让他们回来还住这里。第二天一大早三人把凉水灌了一肚子,带上老乡连夜做好的煎饼又上路了,几天后他们来到延安。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各路英雄聚集一堂,光是来延安参加留守兵团模范学习者代表大会的就有近三百人,全军的模范投弹手、模范射击手、模范刺杀手和战斗英雄都来了。宝塔山下红旗招展,载歌载舞一片欢腾,延安部队和群众热情欢迎英雄的到来。 旅团首长已先期到达几天,炎林三人在延安招待所窑洞里住下来。“我不是在做梦吧,这回我们一定要好好表现,给团里争光!”战士高兴的拍打炕头一头躺下。 “我们代表七七○团,代表三八五旅,要当做光荣的任务来完成!”炎林也很累,话刚说完就睡着了。 到达延安的第二天,在中央大礼堂听叶剑英的演讲,他站在一副大地图前做抗战形势报告,讲战争局势和大环境下准备反攻的几大理由,让代表们耳目一新。 代表会议开始,贺龙做为主席团主席致开幕词,讲到当前的政治形势和冬季大练兵运动,还讲了即将进行的战略反攻,诸位首长也到会讲话。 晚饭说宴请会议代表,可是到了之后大家才发现来了不少首长,徐向前等军政领导都来了。招待的也不错,在首长们面前吃饭英模很拘束,望着丰盛的饭菜大家只意思了一下没有吃饱。 大会代表是从各军团来的,有的是从前线野战部队来的,大家一见如故问长问短亲热的象兄弟,藉此机会互赠笔记本和钢笔以做留念。 晚上招待代表看演出,晚七点,代表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兴致勃勃的唱着抗日联歌提前到达会场。 不多时,毛主席和中央领导一起进入会场,这时晚会还没开始,七七○团的作战参谋头脑反应最快,他掏出小笔记本子和钢笔快步走向毛主席请他签名留做纪念,毛主席也不推却,接过钢笔认真地在小本子上写下了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并留下自己的名字。代表们挤过来争先恐后想请毛主席签字留念,会场秩序顿时大乱。 第183页 周副主席见此情景急坏了,他上前给代表做工作,大喊道:“同志们!主席这几天工作很忙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了,不要再让毛主席签字!我负责把主席写的为人民服务绣在绸帕上发给每个代表,请同志们入座看戏吧!” “好!坐回去!”反正是签不到字了,周副主席的承诺给大家吃了一颗定心丸,会场安静下来,英模代表坐回原位。 炎林对京剧一点也看不懂,只见上了彩装的花脸谱刚一上台亮相首长们就拍手叫好,炎林这个从没看过京剧的土包子也跟着开了一回洋浑。出于礼貌拍着手嘿嘿的傻笑,笑演员夸张的大花脸谱和那套笨重的行头,从头看到尾也没整明白唱的是啥。 第二节 各显身手 代表们在延安参加了几次大会,中共中央开会欢迎全体会议代表。 军演实际上是全军大比武,这样的比赛在延安已经搞了几次,各部队在暗暗的较劲儿都想争第一。选手已进入到准备阶段,本来几个人还胸有成竹,但在比赛前旅长、参谋长、团长三番五次来打招唿,本来不紧张也变得紧张起来。 先是旅作战科长过来给炎林几人打气,再是团长、团政委来嘱咐:“三个人里要有一人夺得第一名,为七七○团争光!”炎林三人连连点头。 旅参谋长也说道:“你们一定要为三八五旅争光!” 被陇东老百姓称做王善人的王维舟旅长更干脆,走来就说:“必须拿到名次!拿到第一名!”旅长象是在下命令,无形中给他们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炎林本来一点也不紧张,见两个选手头上直冒汗,心里打起小鼓,想法也多了。党中央、毛主席、还有那么多军政首长都到会观看,连美军观察组也来了,美军上校率领美军军官应邀到场,加上旅团首长的重託,心里能不紧张吗? 临赛前旅团首长不轮番动员还好些,班长紧紧锁住眉头,看上去心理负担很重。“放松一点,拿出你平时的水平准没问题。”炎林安慰班长,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当下最重要的是镇定,班长默默的点头不说话。 比赛场地在延安关东大操场,上午八时,延安留守部队和参赛指战员已端坐在赛场四周,军政首长们和地方政府领导也来到赛场观看,高岗等多位首长都来了。炎林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首长,加上这时旅团首长不放心又过来交待几句,他心里也砰砰的跳个不停。 汽车喇叭声在场外响起来,大家都齐刷刷转头望过去,一辆吉普车开到操场边,是毛主席来了!炎林目不转睛看着毛主席微笑着走来。毛主席健步走到军首长中间坐下,江青不愿下车一直坐在车里观看,三营战士小声嘀咕道:“江青很漂亮嘛,大城市来的人就是不一样!” 比赛这天骄阳似火,赛场一侧站着荷枪实弹的选手,一个个精神抖擞各自做好赛前准备。 前线参赛部队全是背得三八大盖还带瞄准镜,他们驰骋疆场战斗无数,个个都是一枪一敌枪法精准的神枪手。不光是前线战士,就连三五九旅王震部队也挎着三八大盖,看去很神气。 “伙计,看来我们有难度啊!”炎林几人看看自己背的枪自从来到陇东就没换过,在英雄面前自嘆不如。 “副连长,咱们只要尽力了也算没有白来一趟,谁让咱们没上前线,有啥办法!”班长死死盯住在眼前晃动带瞄准镜的三八大盖,无奈的摇摇头。 三八五旅还在使用老式步枪也未经淘汰,他们背着平时使用的枪枝来到赛场傻眼了,全军聚集一堂,他们显得格外寒酸。就连延安留守部队的枪枝也比他们好上很多,几个人顿时觉得比别人矮了一截,在气势上被压倒。 炎林想到不能在关健时刻泄气,他小声说道:“打起精神来!抬头挺胸!不能让首长看到我们三八五旅未战先败。” “对,毛主席还看着咱们呢!”战士往军首长那边瞄了一眼又来了精神。 赛事有好几项科目,投弹、射击、刺杀、马术、越障碍等。 投弹、射击两项的第一名分别被警一团和三五九旅夺走,看他们有备而来的架式就能看出八、九分。马术赛更是无人能与骑兵旅对抗,他们毫无悬念的夺得第一。每场一赛完延安部队就拉起震天响的口号为获胜部队加油喝彩。 三八五旅三营这个战士真不简单,在刺杀动作和越过七道障碍上身手矫健,获得第一名。旅团首长高兴的跑来抱住三营战士摇晃,“好哇!你小子真行!”战士很累,还没笑出声就咕咚一下瘫倒在地。 比赛还在进行,轮到班长上场,个子比炎林还高的班长又紧张了,“沉住气,不要慌。”炎林悄悄在他身后说了一句。 一声哨响,班长一个箭步冲出去,二十米冲刺后匍匐前进通过铁丝网,班长遥遥领先,大家都在为他加油,旅长高兴地的站起来看。不料中途却发生了意外,班长插在腰上的手榴弹在匍匐前进时不慎掉了,他只好退回两步拣手榴弹,因拣弹影响了速度,被其它选手争分夺秒超了上去,团长急得直跺脚。 后面过独木桥、跳障碍坑、翻障碍墙、刺杀、投手榴弹,整套动作班长都完成的相当漂亮。平时班长各项军事技能都很过硬,偏偏在不被注意的环节出了问题,下来后班长难过的直掉泪,以为上不了名次。事情的结局总是让人意想不到,激动人心的大喇叭响起来,没想到班长居然获得全能第二名,他破啼为笑。 第184页 轮到炎林了,团政委跑来对他说道:“加油啊!保持团里的荣誉!最后一搏就全看你啦!”他让自己静下心来,吸取班长的教训把手榴弹插在腰上再把皮带紧了紧确保万无一失,炎林背着汉阳造步枪不失威武的走上赛场。 哨响了,炎林迅速跑到障碍铁丝网前,一个卧倒就钻进铁丝网里匍匐前进,看着他飞快的爬行旅团首长的眼珠子瞪得老大,把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生怕他也失误。 炎林钻出铁丝网灵活地跃起跑上独木桥,接着跳坑再翻过障碍墙,前方有四个战士端着上了刺刀的长枪一字排开等待着他,要想冲过去可没那么容易。炎林按照比赛规定用日本式刺杀动作与四个“日本兵”同时拼杀搏弈,刀刀刺中要害,一套动作下来干脆利落。 向前跑出数十米从腰间摸出手榴弹投向目标继续奔跑,炎林大汗淋淋感觉喘不过气来,他拼尽全力沖向最后一道战壕,为了节约时间边跑边打开枪保险,就在跳进战壕的同时举枪向前方目标靶射击,这是比赛结束的最后一枪。 “好!漂亮!”作战科长忍不住跳起来,一套过硬的军演令大家对三八五旅刮目相看,埋头搞大生产的后方部队军事技能同样过硬,毛主席和首长们为参赛者鼓掌。 炎林取得第一名的好成绩,全场掌声雷动,坐在赛场四周的延安留守部队友好地拉起口号:“三八五旅好样的!七七○团好样的!” 旅、团首长激动地站起来,王维舟笑着给张才千说道:“好啊!小朱果然是个拼命三郎啊!” 体力极度透支的炎林被几名战士从战壕中拉上来抬走,延安部队医院的医护人员在场外忙开了。旅团首长也赶过去,炎林身边有一个女兵着急的喊道:“看护长!看护长!”谁也没注意到她在喊谁,还以为她是医护人员。 第三节 在毛主席身边 九月中旬,中共中央办公厅在杨家岭中央大礼堂设宴,招待八路军留守兵团全体模范学习代表及从敌后转战归来参加整训的战斗英雄代表,中央委员、军委负责同志到场欢迎,毛泽东、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彭德怀、陈毅、聂荣臻等多位领导出席。 毛主席在会上讲道:“同志们!你们是从部队里选举出来的,你们代表了八路军、新四军,同时你们还代表了我们抗日根据地的九千万人民,也代表了全中国四万万五千万人民来开会......”毛主席提到全心全意地为中国人民服务,从此成为中国共产党和人民军队始终不渝的宗旨。 会上给英模颁奖,每个代表发了一套细布军装,把代表们高兴坏了,炎林领到的细布军装带四个荷包。还发了一枚毛主席像章,只有一颗军装扣子大小,塑材制作,在当时也很稀罕珍贵,炎林把毛主席像章戴在胸前,心情非常激动。 会后宴请全体代表吃饭,对从未见过这么多军队首长的陇东战士来说,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炎林在头晚就洗澡早上又换了一身干净军装,拿出最好的状态去开会,朝气蓬勃的英模看上去格外精神。 代表都坐下了,有个延安负责干部把参赛第一名的英模代表安排到大厅中央的一张大圆桌就坐,负责人在炎林身旁留下一个空位,大家又紧张又激动,坐在那里东张西望。 各桌都已安顿好,首长们鱼贯而入分别就坐于各桌,每一桌都安排了一位首长陪同代表吃饭。炎林这桌没有首长,他们羡慕别桌都有首长陪同。没有人动筷子,大家都安静地坐着象是在等人,桌上摆满大碟子小碗,延安部队的丰收成果变成桌上的美味佳肴,香喷喷的味道扑鼻而来。 不一会儿毛主席高大的身影出现大礼堂门口,他在一个负责干部的引领下径直走向大厅中央。炎林和英模呆呆的看得出神,没想到毛主席在他们身边停下来对大家微笑,英模慌里慌张站起来向毛主席敬礼,“首长好!毛主席好!” “同志们好!呵呵,不要站着说话,这里是吃饭的地方,随便一点嘛。”毛主席把手向凳子指了指。 见战士们都立着不动毛主席带头坐下,坐在了炎林身边,原来这个空位子是给毛主席留的,毛主席亲自陪同吃饭,炎林和坐在这桌的英模感到万分荣幸,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主席看上去心情极好,他风趣地说道:“好啊,我身边有这么多英雄落座,可以和老蒋比比威风咯!哈哈......” 他爽朗的笑着,炎林和英模代表都缅腆的笑了。 炎林又激动又紧张,他拘束的侧身望着毛主席,心里象有很多话要说。毛主席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端起酒杯站起来对炎林说道:“你们辛苦了,我先敬你一杯!”炎林连忙向毛主席立正敬礼,他红着脸与毛主席碰杯,一口将延安部队自酿的白酒咽下肚,他心都醉了。 毛主席向这桌的每位英模敬酒后说道:“你们是全军的模范和骄傲!好好干啊!现在我说的是干掉桌上的饭菜!呵呵。”战士们向毛主席敬礼,一口干掉杯中香纯的美酒,却没有干掉桌上的饭菜。 毛主席一边鼓励英模吃肉喝酒,一边问道:“你们中间有几个是红军啊?”话音刚落,一桌人唿啦啦站起来一大半昂首挺胸向他敬礼,毛主席很高兴,示意大家坐下,他鼓励道:“你们要发扬红军的光荣传统,光是自己的军事技能好还不行,要在部队传帮教带,大家好才是最好嘛!”毛主席向来自不同部队的英模代表询问练兵、生产和前方作战情况,对每一句话都认真倾听。 第185页 席间毛主席发现桌上的十几道菜没有动一筷子,大家只是低着头吃碗里的二米饭,就象是在数饭粒儿,缅腆的要命。坐在毛主席身边的炎林更是恍如在梦中,他埋头拨着碗里的饭粒儿不知是什么滋味。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军队的最高统帅,长征前朱毛的红军队伍就很有名气,他见到过朱德同志,毛泽东的名字很响亮,可他从未见过。现在毛主席就坐在身边,他却拘促不安,不好意思夹菜吃,就象是谁家的小媳妇,直到毛主席给他碗里夹了两块肉。 “不吃菜怎么行?尝尝这个红烧肉,味道很不错的!”毛主席开始劝大家吃菜,可是英模们越发的扭捏起来,一个个变得话也不会说,饭也不会吃了,连手脚都没处放了。 不光是炎林没有夹菜吃,各桌的英模代表都没有吃好,有大首长陪在身边用慈母般和蔼的目光望着他们,大家更是吃不下。 毛主席注意到大厅各桌的英模代表全都回头望着他不动筷子,现在轮到他们用羡慕的眼光望着炎林这桌了。主席见吃饭时间已过去十几分钟,桌上的菜还一动未动,桌上摆满的热菜慢慢变凉...... 看到这个情况,毛主席果断地站起来大声说道:“请中央委员和军队领导人退席,到大礼堂门外等待十分钟,让英模代表吃好吃饱我们再进来!” 听毛主席这样讲,中央委员和军政领导人纷纷站起身来,朱德、刘少奇、周恩来、彭德怀、叶剑英、贺龙、陈毅、聂荣臻等各位首长纷纷起身向大门口走去,边走边关切地对代表们说道:“同志们要加油啊,把吃饱喝好也当个任务来完成!” “各位英雄,拿出你们拼杀的精神,把桌上的饭菜消灭光!”首长离开前再三的嘱咐,代表们开心的笑了。 在毛主席的带领下首长们全都撤到大礼堂外,代表们轻松多了,英模个个都是生龙活虎的小伙子,首长不在身边他们也不讲客气了,延安大厨师烧的菜味道好极了,大家很快就把香喷喷的饭菜一扫而光。这是炎林参军后吃得最好也是最愉快的一次,中央委员和首长很有礼貌地站在大礼堂门外,直到代表吃完后方才离去。 都是些赫赫有名的大首长,炎林竟然有许多都不认识,他悄悄的打听,好在英模里有延安部队的代表给他们介绍后方才能对号入座,也算了个心愿。 “大开眼界啊!回去后我要把今天发生的事讲给大家听,让同志们也高兴高兴!”三营战士掏出笔记本把在延安每一天的经歷一一记录下来。 代表一来到延安就见到这么多叱诧风云的中央领导人和部队首长,晚上睡觉前都很兴奋,议论着不但吃的很好,还被毛主席和各位首长的人格魅力深深的折服。 “副连长!我就象做梦一样,真是太意外了。”三营的战士捧着细布军装喜笑颜开。 “是啊,没想到我还能穿上细洋布军装,这下子我再不是国民党叫的土八路了,嘿!”班长说话很风趣,把一屋的人都逗笑了。 从红军时期炎林就一直穿自己缝制的土布军装,身上穿的八路军服装也是粗针大线缝的,刚发的细布军装是用缝纫机打出来的,要多正规有多正规。他把这套军装穿上身试了一下,很合适,他捨不得穿,脱下来把衣服仔细包好。 第四节 女兵“小白菜” 就要离开延安了,炎林几个人向团长要求:“团长,都说到了宝塔山才算真正到过延安,我们还没去过,让我们参观一下革命圣地吧!” “可以,这两天没有安排,宝塔山和延河水都值得看一看,去长长见识也好。要把延安部队的好思想好作风带回去,让团里的同志好好学习!”团长点头同意了,拿到了名次什么都好说。 得到批准,炎林和同屋的英模代表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他们要抓紧宝贵的时间参观延安革命圣地,宝塔山是他们的第一目标。 一个从前线回来的英模排长俏皮的说道:“在延安这块宝地上啊,抬头碰掉枣儿,低头能踩掉鞋,哎,再一抬头呢,准能遇见一位大首长!” 有人贊同,有人却反驳道:“你抬头碰掉的是树叶,低头踩到的是蚂蚁,再一抬头,是一位文工团的女同志!”延安枣树多,女兵多,首长也多。俏皮话引来一阵哈哈大笑,代表们有说有笑走出招待所。 招待所外的树下站着一位短髮女兵,看上去很精神,她向走出招待所的人张望,看了一会儿突然向这边跑来喊了一声:“看护长!” 代表们看看前后左右并没有医务人员,不知她在喊谁。女兵跑来一把抱住炎林大哭起来,边哭边喊道:“看护长!没想到还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炎林身旁的班长瞪大眼睛惊讶的对大家说道:“哎呀,真神了!刚说什么来着?果然来了一位女同志!是文工团的吧!哎,我说,这位女同志是怎么回事?这是我们的副连长,你认错人了吧?”班长准备帮炎林解围。 好多年没听人叫过看护长,炎林疑惑地望着女兵,短髮齐耳,留海齐眉,明亮的大眼睛里淌着泪水,她长得很漂亮,炎林确定自己不认识她。大凤川抗大七分校到是有一批女兵,但他一个都不认识。他红着脸急忙推开哭泣的女兵,惊讶的问道:“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啊!” 第186页 女兵急了,哭喊道:“看护长,你把我给忘啦?我是小白菜呀!”炎林心头一震,这名字似曾熟悉又那么遥远。 “小白菜?”他努力回忆着。 “小白菜,怎么还有叫这名的,怎么回事?你过去是看护长?看不出来呀!”说话的那位英模排长把男子汉气概十足的炎林从上到下打量着。 “他原来是红四军的看护长,长征过草地要不是他救了我,我早就去见马克思去了!”女兵抹着泪告诉大家,又向炎林问道:“看护长,这几年你到哪儿去了,我一直打听不到你的消息!” 她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望着炎林。 “你是小白菜?怎么不象了?”记忆的闸门正在打开,他记得小白菜那时是个小女兵,瘦得皮包骨,眼前的她和过去判若两人让炎林不敢相认。 炎林打量眼前这位打绑腿扎皮带漂亮大方的小白菜,她比原来的水色好了很多,本来就白的皮肤更是白里带红透着青春的活力,一头短髮英姿飒爽,几乎认不出是当年那个奄奄一息瘦弱的小女兵了。 这名字是红四军收容队同志给她起的,炎林第三次过草地收容的一个女兵,她长得很秀气,白白的皮肤水灵灵的象棵小白菜,收容队同志干脆就喊她小白菜,直到分别也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因干粮袋掉了没东西吃饿晕倒,当时收容队人员有限,有一个担架队和一个看护班,外加一副药挑子和各自的药箱。担架队抬着伤员,敌人在后面追。炎林知道身后已没有大部队了,看这个瘦弱的女兵心中老大不忍,二话没说就收容了她。小白菜饿得眼冒金星,炎林把自己的野菜团让给她吃,打马匪搞到一匹马才把她带出草地。 英模们听得入神,英模排长意味深长地看了炎林一眼,噼头向小白菜问道:“好事呀,三六年到四四年一晃就是八年真不容易,你是哪个部队的?怎么知道他在这里?” “我们红四军的女兵都上了延安抗大,后来就留在机关工作。那天军演我就看见了看护长,当时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听到广播里念到他的名字我才确认了。”大家这才明白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这个故事够编个剧本,很感人哪!”代表们沉默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比赛结束见他被几个战士抬下来身后跟着不少人,下午再也没找到他,这几天英模代表忙着开会,我也是抽空来的。”小白菜露出笑容。 “哦,这个,请问一下,你现在有没有谈对象?”英模排长紧追不放,到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什么都敢问。 小白菜抿嘴笑了,也许是在首长身边呆久了,她象个大干部一样问道:“你这个小同志蛮有意思的,看起来很年青嘛,你是想做媒公呢还是想当媒婆呀?”话音一落代表捧腹大笑,英模排长被笑得不好意思。 英模排长尴尬的嗨了一声不再说话,扭头看了炎林一眼,露出替他惋惜的神情。 小白菜拉着炎林非要请客,炎林见她说话老练,落落大方,心想这么漂亮的女兵谁看了不喜欢,想必她早已名花有主,没必要和她接触。便推说代表团在延安食堂已经吃的很好,让她不必破费,再说就要回部队了,这两天还要抓紧时间和大家去参观延安的风貌,他婉言谢过小白菜的好意。 小白菜也不好再勉强,走时看她的样子很难过,一路上代表们都说炎林应该留下陪她聊聊天,说不定还能擦出火花什么的。“别扯淡了,人家是抗大毕业的,我算什么呀!要文化没文化,又不是大干部,不想那些没边儿的事!”炎林也不会痴心妄想,他早就和七七○团几个营连长一起发过誓,不解放全中国决不考虑个人问题。 在延安革命中心,炎林的眼睛看不够了,他用热情的目光注视延安的山山水水,想把延安的所见所闻带回去告诉连里的战士,和大家一起分享这永生难忘的幸福时光。 晚饭前回到招待所,招待所的接待同志拿出一个花布包袱递给炎林,说是一个女同志送来的。打开一看,小白菜给他弄了满满一包袱皮的延安土特产,全是好吃的,守在一旁的班长和战士笑得合不拢嘴,他俩知道回去的路上不再寂寞,有口福了。 晚饭时,三八五旅的人都坐在一起吃饭,王维舟对张才千说道:“回去后给他们开立功授奖表彰大会,再开个动员大会,要抓紧搞冬季练兵训练哪!” 不等张才千说话就看见董必武先生走来,见他和旅、团长打过招唿,炎林立刻放下碗站起来向首长立正敬礼:“首长好!” 董必武先生记性很好,热情的和他握手转头对旅长说道:“第一次在陇东见到这个小鬼就看出他机智干练,那天看他参赛的劲头真有股拼劲!了不起啊!祝贺你夺取桂冠!”他讲话斯斯文文,有学者风范。 “谢谢首长夸奖!首长记性真好!”炎林第一次见到董必武先生是在陇东前哨,国民党顽固派在陇东边区制造磨擦,董必武先生和国民党谈判。谈判完毕后国民党部队将董必武一行人送到封锁线上,教导队派炎林带一个排到封锁线护送董必武,没想到他连这点小事都能记住。 周恩来在晚会上的承诺落实下来,绣着为人民服务字样的白绸帕送到各位代表手中。 第187页 炎林在大比武中获三大军事技术第一名为三八五旅争光,在大凤川被三八五旅授予一等功,并发有奖章奖状等物质奖品。 炎林再次荣立一等功,团长很高兴,说他们给七七○团争了光,开了个庆功宴。炎林吃完就赶回五连,连里也等着他俩又说是要为两人庆功,全连吃涮羊肉。大家为辣椒放多放少争的很热闹,炎林当了个和事佬,象徵性的抓了一小把辣椒,全连美美的吃了一顿涮羊肉。 第一节 延安紧急电报 四四年十月下旬,七七○团指战员都在地里参加劳动,二营同志们挥汗如雨干得正欢,从团部直属队那边传来消息,军委命令七七○团上前线作战!战士们直起腰爆发出震天的欢唿声。 “哈哈,终于轮到我们上前线!看小日本鬼子还能猖狂到几时!”战士们甩下手中的锄头高兴地跳起来,再没有比这更让人激动的事。 “依我看,已经到了对日发起全面反攻的总阶段,要不然军委也不会把保卫延安的留守部队调上前线。”二营战士把营长王厚安围在中间听他分析。 “营长!全国人民共同抗战,我看东洋倭寇也蹦哒不了几天啦!”战士们高兴的议论。 “营长!这次一定要赶快行动免得夜长梦多,我恨不得立刻将小鬼子刀噼两半,让他死在在中国的土地上沃臭当大粪使!”想起改编时说上前线,三天就变挂了,党中央把七七○团留下来守卫在陇东前沿,一住就是七年。 “营长,战士们早就憋着一口气要打小鬼子!现在总算能上前线跟鬼子真刀真枪的干,这才是真正的战士!”炎林从内心发出感嘆,他别提有多高兴,从腰间抽出毛巾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 炎林从延安回来后被提为二营五连连长,新提的副连长生性活泼,平时喜欢和战士打闹开玩笑。高兴之下他竟抓起一团稀泥巴朝炎林的脸上抹去,炎林象个孩子似的追着要揍他,两人开心的打闹,战士们拍着巴掌在一旁起闹。营长见两个正副连长花着一张脸在身边嘻戏追打,他宽容地笑笑表示理解,连他自己也想抒发心情大喊大叫。 “收工吧!今天肯定要开会。”听营长这样说,战士们立刻扛着农具往回走,都想早些知道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将奔赴哪个战场。 七七○团要上前线消息立刻传遍了大凤川,这一天终于等到了!要真刀真枪和日本鬼子干了,战士们忍不住流下热泪。鬼子在中国烧杀淫掠无恶不作,家仇国恨一定要报!血债要用血来还!是条汉子都热血沸腾。 留守兵团指示七七○团留下一个营守住大凤川,一边搞生产一边搞防守。一份电报把三个营弄得惶惶不安,谁都想上前线,谁都怕自己营被留下来,最后留下的是三营,一营、二营终于松了一口气。 三营同志吃过很多苦,在陇东留守岁月中担任打捞海盐的艰巨任务,条件相当艰苦,他们克服一切困难坚决完成了任务。现在不让他们上战场,战士们当然想不通。 三营的工作不好做,全营意见很大,有的战士哭了,最终三营还是坚决服从了命令,他们都是好样的。三营的篆刻碑文中有句话,“上前线的是健儿,留下来的是英雄。” 善于思考的三营长郭应春想到,七七○团在大凤川开山噼林从无到有,粮食堆满囤,自立更生丰衣足食,支援前线部队,彻底粉碎了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全面封锁的阴谋。分别前一定要留下什么做纪念也不枉七七○团在大凤川干了一场,他向张才千提出修建一个纪念碑,“这个建议很好!我马上向旅部汇报。”张才千摇起电话。 在七七○团出征前,三营的同志开始一凿一斧建刻石碑,为三八五旅七七○团留下了弥足珍贵的歷史见证。两米多高的纪念碑上刻有王维舟旅长的题词,还有三八五旅其它领导和陇东地委、专署的题词。 七七○团撰写了一篇碑文凿刻于碑上,正面有一段:“...... 生产之劳动英雄、学习模范与工作模范者全团以数百计。连长邓仲华,刘海清;排长张久海、朱炎林;班长王德金、吴开祥,战士窦喜才、李髮长、李才荣更是群英中的出色人物。这两年中,我团牺牲有三人:九连杨全成建筑中伤亡;张友成在保卫边疆战斗中流血牺牲;五连李三明操劳成疾,病殁于医院......” 炎林两次荣立一等功,无愧于“群英中的出色人物”,碑中所提五连的李三明就是在开荒比赛中倒下的机枪班长。 由于赶刻任务急,石刻碑上也有小误,窦喜才在一九四三年大生产时就已提为班长,朱炎林在一九四三年一月提为副连长,立碑之前已是二营五连连长,副团长万科应该是卜万科。 接到出征命令,七七○团在大凤川准备了一周,他们临走前还念念不忘把手头没做完的农活安排好,把各种农具和一些物品送给大凤川的老乡。 部队将要出征,旅长发话特许连队杀猪宰羊让战士们在上战场前好好的吃上几天。谁都尝过战场上有一顿没一顿的滋味,战士们为既将上战场敞开肚皮吃喝,立下杀敌报国的豪迈誓言。 七七○团移交给抗大七分校的猪牛羊牲畜有几千头,家禽几万只和几十万斤粮食。 炎林来到五连三排,和战士们一起把杯中的高梁酒洒在这片让他们流下无数汗水的土地上,怀念为大凤川生产奉献出生命的机枪班长李三明同志。 第188页 要走了,战士们依依不捨,对大凤川怀有深厚的感情,望着成熟的庄稼和一排排的营房窑洞,他们的眼眶湿润了,从田间地头到牛圈猪舍都是他们亲手打造。 战士们最后一次参加劳动,唱起自己创作的开荒歌:“你一杴我一杴,比比谁的力气壮,你一锄我一锄,开荒好比一战场。上战场啊打东洋,咱们生产为谁忙,为的是打胜仗!打胜仗保家乡,保家乡要武装,抗战军民有公粮......” 出发了,离开自己亲手创建的家园,战士们别过头匆匆而去,再见!大凤川!再见!三营的同志们!炎林在三营呆过,和他们有很深的感情,他一面为三营挽惜一面又为自己庆幸,要不是去了旅宣传队,至今他还留在三营不能上前线。 当七七○团踏上三营洒下辛勤汗水修建的“七.七”石桥,保家卫国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第二节 从延安出发 四四年十一月初,炎林在出发这天穿上了细布军装,副连长摇头说道:“你这一身穿着去检阅还差不多,穿着打仗实在可惜。” 炎林看上去很精神,对副连长笑笑:“有什么可惜的,穿着它死了也值!” 副连长穿着半新的军装,自己纺线自己缝的军装穿在身上很有感觉。战士们都把半新的军装和新鞋新袜穿在身上,平时大家很节约,衣服补了又补都不肯换,现在都大方起来。 出发前张才千在队伍前说道:“虽说我们的武器装备是差了点,但你们大都是经过长征的老红军,打仗还得靠你们!”听到这话,红军老战士磨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奔向战场。 当初听说党中央要留下一个营,张才千团长当时就表态:“陕北参军的一个不要,我只带走八百个老红军!”上面不同意,说你把老红军都带走了陇东怎么办?将二营六连与三营七连互换了一下。 人员馈乏,你不要也没人给你补充兵力。其实留下的三营也不错,营长郭应春善于动脑敢打敢拼,这样的干部张才千又何尝不想把他留在身边。 七七○团扛着红旗风尘僕僕从大凤川赶到延安集结,在延安集结时部队改变了番号,军委宣布成立豫西纵队,纵队司令员王树声、政委戴季英,七七○团两个团编入豫西纵队四支队,司令员张才千,政委刘健挺,参谋长李迎希。一营改编为十团,团长是卜万科,二营改编为十二团后营长王厚安当团长。 七七○团在延安住了不到十天,毛主席接见他们时讲道:“同志们,你们辛苦了!你们保卫延安在陇东前沿一住就是七年,你们八百个红军都是干部!这次上前线打日寇就看谁的本事大!谁最能打!”毛主席说这句话是有原因的,七七○团的编制小没有发展,留守在大凤川搞生产有少数干后勤工作的老红军仍是战士,不象战斗部队有减员有扩编,职务一下子就升上去了,这些情况毛主席心里很清楚。 毛之席接见张才千等人时也讲过,说纵队人数不多,但红军骨干多,素质好,战斗力强,要放虎下山。 根椐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挺进中原,开闢豫西,发展和扩大抗日根据地。”延安已派出两批部队开赴河南深入敌后扩大抗日根据地,现在终于轮到七七○团上前线,他们将要面对的猖狂一时的日寇、土顽和日伪汉奸。 十一月中旬豫西纵队从延安出发,毛主席、周恩来等中央军政首长及各界群众都来到东关飞机场送行,毛主席在晨风中挥手向纵队指战员道别。 寒风乍起,部队在纵队司令员王树声、政委戴季英的带领下高唱抗日战歌向黄河边奔去,队伍里有不少中央党校干部被派去河南军区和一线工作。炎林看着两千多人的队伍感嘆,打鬼子驱日寇,这一天等得太久了。 纵队一路急行军,不久就被日军发觉了,小鬼子派出大批部队跟踪追击。豫西纵队长途跋涉过了吕梁,谙熟山林作战的日本鬼子仍是紧追不放,战士们走在山上看见时隐时现的日本太阳旗,没等下命令部队自动停下脚步准备战斗。 王树生下令:“不要停下!我们人少,不做无畏的牺牲!”纵队日夜兼程向豫西挺进,队伍中排以上干部都是老红军。 “快!跟上!”队伍中有人在催促,七七○团战士们真切的感受到上前线了,鬼子就在身后。 “妈的,真想停下来和鬼子拼个你死我活!”一个排长咬牙切齿说道。 “上面喊打就打,也许现在不是时候。”炎林也想打,他也没办法。到前线有得是仗打,此刻不能被小鬼子缠住,兵力不足也是一个原因。 为了甩掉敌人,豫西纵队不顾长途疲劳急行军来到一座大山下,翻过山就到黄河边。这时天上飘着雪花已是黄昏,部队刚坐下休息就接到通知:“不休息了,赶快上山!” 山上的雪下得很大,天黑路滑半夜才登上山顶,战士们又困又疲劳都想休息,炎林和通讯员背靠背刚坐下休息不到两分钟就听见前面在喊:“下山!立即过黄河!”上面要求抢在天亮前过黄河,侦察兵发现鬼子的大队人马追来了。 豫西纵队都在下着大雪的山顶上,炎林用力推着紧闭双眼的通信员喊道:“把眼睛睁大点,看着路,摔下山沟没人救得了你!”通信员惊的睁大眼在黑夜中摸索。 第189页 下山太滑,炎林连摔了好几跤,转头看看身后的通信员已摔得鼻青脸肿,有一个班战士手拉手下山没想到摔得更惨,一滑就带倒一片,大家哭笑不得,这晚下山很不寻常,天上下雪身上流汗,战士们爬起来继续下山。 已听得见黄河惊涛骇浪的怒吼声,炎林索性坐在雪地往下滑,他被后面急速滑来的通讯员给撞倒,一路笑声不断,披着一身雪花的部队终于下山了。 中央电报命令抢渡黄河!整夜未眠的部队甩开大步向黄河边奔去,黄河上游掀起的大浪冲下流动的大冰块,也不能硬往黄河里跳,那是白白送死。黄河边站满了豫西纵队指战员,大家眼巴巴看着先谴小分队站在小木船上顶风破浪向对岸划去,大冰块从上游碰碰撞撞顺河而下,先谴队战士不幸被大浪卷进黄河中全部遇难。 鬼子越来越近,两千多指战员已做好战斗准备。 关健时刻侦察员找来一个老汉带路,听说八路军是打鬼子的部队,老大爷二话不说就把豫西纵队带到他刚过河的地方,这里的冰块堆挤在黄河中形成一道弯弯曲曲的冰路。炎林听见前面在唿喊,跑近一看真是不可思议,河道中被急流冲下来的大冰块竟形成一条冰路,部队欢唿雀跃。 “抓紧时间,赶快过河!”首长抓住一线生机下达命令,纵队战士踏上浮动的冰块向河对岸奔跑,浮动拥挤的冰块随时会被急流沖开。战士们跳上冰块向前奔跑,浮动的冰块有时被上游冲下来的冰块碰动,战士脚下一滑落进滔滔黄河中,也没法救人。 最奇怪的是豫西纵队刚通过,河中的浮冰就被急流沖开了,真是天助我也,八路军终于摆脱日军的日夜纠缠,已经走远的八路军听见黄河对岸传来枪声会心的笑了。 鬼子追至黄河边望着滔滔江水发出愤怒的咆哮,举枪一通胡乱扫射,几支日军部队辛苦追踪一个多月,却在黄河边画上了句号,一心想歼灭八路军豫西纵队的鬼子队伍疲劳不堪,累得瘫倒在黄河边呻吟哀嚎。 第三节 豫西独立支队游击大队 四五年二月,河南部队统一整编成立河南军区,每个支队编为军分区,四支队改为第四军分区,张才千任四分区司令员,部队活动在禹县密县一带。 张才千带部队在这一带活动也不容易,白天鬼子的炮楼老远就能看见,晚上就住在山里,冬天的大雪把林中覆盖,树上挂着一条条雪柱一样的白霖,战士们要吃没吃的,又饿又冷还得想法子拔鬼子的据点。 在四分区活动区域里伪军占据着一个大围子,是个重要关口,围子里有炮楼,修筑的工事也很坚固,防守极其严密。张才千下令让十团强攻,打了两次都没有攻进去,为了不影响整体行动,张才千决定带部队继续前进,留下十团守住围子不让敌人出来活动,只要伪军出来就打。 炎林从延安出来后一路倒下过两次,那时也不知是什么病,休息几小时就恢復过来。四分区有一支游击大队,张才千临走对炎林说:“伙计,你也留下来吧,我们的伤员有所增加,你留在豫西独立支队卫生队当指导员兼支部书记,等你身体状况好了再回来。” 游击大队坚守在东边,伪顽在南边,十团守在西边,相隔只有两、三里路。十团两天一小打,三天一大打,围子里的伪顽军成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活动。 二、四军分区来来往往必经此地,皮定均部队也因和日伪作战经常要路过这里,被敌人占领很不方便,每次经过此地都要打上一仗才过得去。皮定均说每次都打很麻烦,不如一下打掉它再守住。他派来一个团帮忙打,两个团合力将伪顽军队打掉,十团留下来守住围子以保证两个军分区过往部队顺利经过。 张才千见炎林身体恢復了一些,让他担任豫西独立支队游击大队长兼党委委员。 四五年四月,分区主力部队在东碉战斗中被敌人包围,炎林带领游击大队在东碉解围战斗中担任二梯队,见一梯队同志牺牲,炎林率领二梯队上了,敌人从碉堡投下一束束手榴弹,机枪不停的向下扫射,到处火光沖天,战斗中伤亡不小。 炎林打红了眼,在战斗失利的情况下他率领一个排迎着枪子儿勇敢的沖向碉堡,拣起冒着白烟的手榴弹扔回去,战士们没有一个怕死的。炎林率领一个排歼灭日伪顽军一个连,为主力部队赢得战机夺取胜利,炎林在东碉解围战中因作战勇敢再次荣立一等功。 “老朱啊,交给你一项任务,你带领游击大队一个连留下来单独活动。”张才千拍着炎林的肩膀。 “单独活动?什么任务?”炎林兴奋的望着他。 “你们的任务是起桥樑作用!” “起桥樑作用?”炎林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分区和皮定均部各留下一个连在这一带活动,你们的任务一是护送过往我地区的首长;二是侦察我活动地区的日伪行动,一旦发现日军扫荡立刻来向我报告;三是与皮定均部队保持联繫通畅,以便我们随时能连手出击!” 四分区天天被国民党顽固派大批军队围攻,皮定均部队来帮忙解了两次围,张才千才想到这一招,因此两人一拍既合。 张才千让炎林带游击大队一个连留下,皮定均也派来一个连,两个连开始一起执行任务。日军扫荡既疯狂又兇残,各军分区得到消息需要互相配合就会派人来联繫,上级检查工作路过二四军分区活动范围都由他们来护送。 第190页 另外的任务是侦察活动区内日伪军队情况,发现异动立刻向军分区报告,送信全靠头脑记住,被敌人抓住也不会被发觉是专送情报的。张、皮两个连机动灵活,对分散行动的敌人他们见机行事,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游击战令日伪军头痛,防不胜防。 军分区每次在大行动前都让他们先探路,炎林带一个连来回走一遍大部队才行动,确保万无一失。每天要和皮定均这个连保持联繫,打起仗来一喊就到,配合的很好。 开春了,原始老林的树枝上长出嫩叶,叶子越变越红,满山红叶煞是好看。炎林无心欣赏美丽的原生态,他每天带着连队搞侦察、给大部队探路、送人送信,皮定均一个连和他们任务相同常在一起行动。他们也常和日伪军遭遇,遇到小股日伪军就干掉它,遇到鬼子大部队就迅速撤离。 皮定均脑子转得快,动不动就让部队去割日军的电话线,小鬼子在电话两端讲着讲着就没声音了。皮定均深知打起仗来通讯跟不上很吃亏,自己部队通讯不便,就靠一个连用两条腿搞情报和联络送信,他也不能便宜了小鬼子,这段时期皮定均部队热衷于割电线搞破坏。 有一回皮定均部队把自己地盘的日军电话线割完还不解气,又跑很长路把张才千部队活动地盘的小日本电话线也给割了。正好被执行任务的五连看见,他们摸过去看见战士们正在偷听电话,说是偷听,实际上一句也听不懂,通讯兵战士一刀下去把电话线割断。 “喝!真有种!”五连战士伸出大拇指夸奖他们。 “不好意思,没注意这是你们的地盘,嘿嘿!” “没什么,给小鬼子添乱的事不分你我,干得好!”炎林拍拍小战士身上的尘土。 “我也是这样想的。”几个通讯兵战士都很小,二十岁不到,看上去很机灵。 张才千听炎林讲起这事哈哈大笑,摸着头想了一阵,炎林猜他在想点子,果然,好一阵张才千笑嘻嘻对炎林说道:“他割电线,我就破坏交通!让鬼子的四个轮子出门就栽跟头!你们也去干它一傢伙!先把我们活动区域的交通破坏掉,再到小皮部队的活动范围去破坏交通,这是礼尚往来,助人为乐嘛!”他笑得很开心,破坏公路,也让鬼子两条腿走路。 “司令员,这个任务好!我们在根据地一直是建设者,没想到为了打败小日本要去搞破坏!” “是啊,等将来赶走了小日本,我们还要建设自己的家园哪!”司令员深知,日本侵略者一天不消灭,人民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 炎林带部队在自己所辖地盘搞破坏,还时不时主动的破坏到皮定均所辖地盘。这件事被皮定均知道了,他哈哈大笑道:“老张啊,说我调皮,你也有两下子嘛!”两支部队很默契,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双方闷声不响的把日军捉弄了几个月。 第四节 刺刀见红 炎林和战友在河南战场对日寇伪顽作战,经歷着血与火的生死考验。 早上炎林见下起大雨,他说这种天便于侦察,带上一个班冒雨走了,刚下山就在转弯处和鬼子碰了个正着,鬼子也是一个班,他们有轻机枪还有掷弹筒。双方都猝不及防,鬼子扔掉抢来的母鸡伸手就要摸枪。 炎林见近战交火不利,立刻打开刺刀下令:“同志们!冲上去拼刺刀!”他有一长一短两把枪,就是为了应付拼刺刀,战士们跟着他冲上前准备拼刺刀。 “哟西,哟西!”小鬼子好战又喜欢刺激,端枪围上来,鬼子班长伸出拇指表示愿意和八路军拼刺刀,双方暂时停手。 小日本拼刺刀很正规,一个班站成一排待长官下令再动手。鬼子班长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八路军,破例示意一个留八字鬍的小鬼子出来单挑,他伸出两个指头让八路军战士上来一个,其它鬼子把枪靠在身边在一旁观看。 炎林一步上前,敌我两个班各站一边,鬼子拼刺刀时是不开枪的。有战士喊道:“大队长,小心失手,我们开枪吧!打他个人仰马翻!”炎林摆摆手,小日本盛气凌人,炎林要打掉他们的威风。 “哟西,哟西!”小鬼子端着刺刀弯着两腿摆开架势,只等他们的班长下令后出招。 改编八路军前在镇原为上前线抗日,大练兵教的就是日本式拼刺刀,在陇东大练兵也是为抗日而训练,每个战士都会日本式刺杀。炎林心里有数,自己没有两下子也不敢随便做出这样的决定。 八路军熟知小鬼子的板眼,还不等鬼子班长下令,炎林上去就刺杀,他虚晃一枪单刀直入刺向小鬼子的咽喉,目瞪口呆的小鬼子咕咚一下栽倒在地。 “痛快!真解气!”战士们鼓起掌来,把小鬼子气得干瞪眼。 鬼子不服气,又上来第二个,这个小鬼子长得黑黑矮矮还戴了副眼镜,头上的钢盔有个枪眼,八成是在中国受过惊吓。他嘴里叫着“八嘎!八嘎!”鬼子站成一排向炎林又是瞪眼又是摆手,意思是他没有照规矩来。 炎林带着粗口道:“我管你娘的那么多!小日本连人性都没有,今天不把你们灭了我上对不起祖宗下对不起战友!来呀,上一个我杀一个!” 鬼子也听不懂他在说啥,眼镜鬼子指着自己,示意炎林也象他一样来个两腿半蹲。炎林笑着点头,不待鬼子回过神他上前一个突刺,咕咚一声又倒下一个小鬼子。小鬼子有几个正规小动作尚未摆出,被炎林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第191页 八路军战士拍手叫好,小鬼子不愿意了,比手划脚向他们叽哩咕噜的,那意思是八路军耍赖皮不照规矩来。日军班长火冒三丈,他回身示意一个班一起上,八路军听不懂但是看得懂,小鬼子一个班上来站成一排虎视耽耽瞪着他们。 炎林向战士们喊道:“我们还没吃饭,不能饿着肚子打,听我口令出手要快,跟小鬼子没什么客气的!瞅准机会准备射击!”日军在中国的土地上烧杀淫掠,无恶不作,让他们吃点哑巴亏是应该的。 有战士一听就开始拉枪栓,小鬼子生气地喊道:“八嘎!土八路的坏啦坏啦地有!良心大大地不好!” 地上躺着两个小鬼子,鬼子班长很生气,不等他下令对刺,炎林对战士们交待:“不能给敌人机会了!做好战斗准备!” 没等鬼子回过神来,炎林低喊一声:“射击!”战士们乒桌球乓开枪将鬼子干掉,这种事情发生过好几次。 不知怎么搞的,小鬼子也乐于接受拼刺刀,他们一惯认为自己很厉害。不按套路的八路军总是不等鬼子下令就先动手,鬼子在这件事上尤为痛恨“土八路”,这在战场上很普遍。 部队刚去抗战,河南的老百姓都看着八路军,就看你敢不敢打日寇。所以部队一到前线就想办法打小日本,不仅要打还要打得漂亮。 小鬼子打仗从不投降,八路军开始没经验,对被包围的鬼子喊缴枪不杀,谁知鬼子就是个伤兵也是先向八路军战士开一枪再自杀。一仗下来,八路军虽然打得很漂亮,却捉不到鬼子俘虏。 几仗打下来,老百姓说八路军敢打,青年人踊跃参军,这下部队扩建了。 河南人民过得很苦,鬼子扫荡抢走他们的口粮,民不聊生。部队后勤供应没法跟上,八路军和鬼子对阵一打就是好多天,打鬼子连吃的都没有,战士们饿得头晕眼花。 炎林说大活人总不能坐着等饿死,没吃的找敌人要。他半夜带几个战士爬到鬼子阵地前在死人堆里找吃的,从鬼子的干粮袋里翻出肉罐头。回来把罐头和野菜熬一大锅汤,战士们说这个办法好。 有个河南入伍的新战士第二晚一个人悄悄摸去了,只是不巧鬼子已把尸体拖走,回来的路上被一只软绵绵的手抓住,新战士吓得站起来撒腿奔跑,连里同志笑他草木皆兵。 炎林问道:“你回来多久了?” “不到五分钟。”新战士抹着汗水惊魂未定。 “走,看看去!” “啊?”新战士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 “大队长,我和你一起去!”排长站在炎林身后,三人同行新兵胆子壮了,来到地点已不见人影。排长在沟里找到一个穿便衣的伤者,摸摸鼻息还有气。 “抬回去再说!”这人胸部枪伤,炎林认出来他是军分区的四参谋,他是来传达命令的,“总算见到你们了!明天鬼子扫荡,司令员让你们马上撤退。” “好,我们马上去送信,你先在卫生队养伤,等伤势好转再送你回去!”炎林派一个班去送信,和战士们抬着分区参谋很快转移。 四分区所在地是日军的重点防线,鬼子大本营也离得不远,游击大队声东击西让鬼子每天东进西出,整日不得安宁。 汉奸土顽依仗着有日军做靠山很猖狂,配合日军扫荡根椐地袭击八路军,残害群众,派出奸细化装成老百姓刺探八路军情报,做了许多伤天害理的事。 炎林和党委同志商量,打掉伪顽的威风,让敌人尝尝八路军的厉害。“先干掉西边小村的伪顽和恶霸,即为老百姓除害又能搞粮食。”那里有伪顽军一个营驻扎,他们把东西抢走还不给人留活口,一些村民实在过不下去索性躲进山里不敢出来。 炎林带游击大队包围村庄,一个排堵住上山的路,其它人摸进村里。一只狗叫引起村里的狗跟着叫起来,有几个伪军跑出来看动静,被战士捂住嘴出声不得。营部灯火通明,哨兵在门前来回走动,班长上前将哨兵干掉,一个班悄悄摸进去把伪营长捆绑押出来。 炎林给伪营长谈话劝他带兵投降,死硬的伪营长不肯,炎林身旁的副大队长一枪把顽固不化的敌营长干掉。听到枪声伪军冲出来向部队开火,被有备而来的游击大队歼灭,村庄有几条小路,逃掉一小部分伪军。战斗不到一小时就把余下的顽敌全部消灭,恶霸闻声逃走,见上山小路被八路军封锁忙拐进一条茅草丛生的小道熘掉。 游击大队打开恶霸的粮仓分给穷人口粮,扛着武器和粮食凯旋而归。 第五节 一次侦察失误 六月的天气变得炎热起来,夜晚侦察兵欣喜的跑回来报告:“大队长!我们发现鬼子一个班和一些伪军,就在西南方五里地的村庄里。” “警卫员!通知部队准备行动!”炎林知道鬼子不会一个班与伪军单独住在村庄,那样很容易被伏击,这是个常识问题,因此让游击大队全部出动。 “大队长,我们等天亮后再侦察一次再打也不迟,情报不准会吃大亏啊!”副大队长善意的提醒。 炎林点点头对他说道:“嗯,我也考虑到这个问题,要不怎么会让游击大队全部出动,天亮后还不知是个什么情况,到嘴的肥肉不吃留给谁?你说呢?”炎林也想到自己有些心急,还是让战士们先休息几个小时,下半夜再行动,等敌人熟睡后打他个措手不及。 第192页 “既然你已拿定主意,就照你说的办!”副大队长知道炎林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全队出动也没什么大问题。 半夜三点队伍出发,四周寂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游击大队悄悄向村庄方向摸去,炎林留下两个连埋伏在村外两翼的小山丘前。 凌晨三点半战斗打响了,战士们向巡逻的伪军开火,毫无防备的伪军被突如其来的枪声打蒙了,村庄里睡觉的鬼子嗷嗷叫着乱成一锅粥。四周不再平静,汪汪的狗叫声在空旷的夜晚传到很远的地方。 鬼子很快就进入到战斗状态,炎林带领一个连向村口冲去遭到勐烈的还击,只好退到村外作战。敌人涌出来越打越多,打到天亮才弄清楚日军有一个小队,伪军有一个营,侦察兵掌握的情报不准。 日军以为八路军只有一个连,恼羞成怒立刻组织反攻,连村庄都不守了,大摇大摆把部队开出来准备消灭送上门的八路军。 鬼子来势汹汹,副大队长提出:“大队长,是不是考虑停止战斗马上撤离战场,再晚了恐怕连撤离的机会也没有了。” “我们来就是为了打鬼子,现在鬼子就在眼前,人多就怕啦?我还要送他们上西天呢,不撤!愿意走的先撤我绝不拦他,愿意留下的就跟我打!”炎林撸起袖子瞪眼吼叫。 “打!不消灭鬼子决不收兵!” 战士们磨拳擦掌也不愿走。 见大队长不走谁还走啊,副大队长也撸起袖子吼道:“打就打!谁也不是孬种!死了也是英雄!” “好!准备战斗!”炎林见部队拧成一股绳,心里更有把握。 “前面地开路!”鬼子好战又不愿白白送死,他们很狡滑,每次打仗就把伪军赶到前面当替死鬼,如果是小股八路就拉开架式打,如果是大部队进攻,撤退也有时间。 “是!太君,我们在前面开路!”伪军缩头缩脑端着枪打前锋,被炎林带领的一个连扫倒一片。 后面的鬼子赶着伪军冲上来,鬼子小队长举起军刀声嘶力竭叫喊:“呀给给!”大概意思是“前进,沖啊!” 还有两个连分布在村外两侧,三个连呈品字形布阵,这是炎林当年跟随军长上前线时学来的战术。 鬼子的小钢炮在空旷的田野向品字形的头阵开火,遍地黄土被炸得坑坑洼洼,歪把子机枪疯狂的向正前方扫射,鬼子见前方没有了动静以为八路军被打跑了。鬼子小队长又在挥刀叫嚷:“呀给给!” 伪军走在前面东张西望,明知走前面会被八路军打死,走后面会被皇军打死,为了给自己壮胆,他们高喊道:“八路兄弟,不要打啦!快投降吧!” “谁是你兄弟?给中国人丢脸丢到家了!一群走狗败类!”战士们一见到日伪汉奸就有气。 敌人越来越近,炎林果断下令:“打!” 空旷的田野上响起激烈的枪声,伪军哪有什么战斗意志和信念,保命要紧,听见枪响哗的一下全都趴下了,跟在后面的鬼子半蹲半站端着枪四下张望。这下枪子儿就象长了眼睛打在小鬼子身上,呈品字形排列的连队勐烈开火,子弹向鬼子射去。 炎林喊道:“消灭指挥官!打蛇先打七寸!”无数颗子弹射向鬼子小队长,他张着大嘴扔下军刀难看的死去,群龙无首,鬼子小队大乱。炎林指挥部队利用地形做掩护向敌人逼进,伪军象兔子一样逃得不见踪影,负隅顽抗的小鬼子节节败退被打散,嘴里依呀哇啦喊着四下逃窜。 “追!追上去消灭鬼子!”炎林兴奋的挥枪指向鬼子。 鬼子仓惶奔逃,被追到山上钻进山洞,部队追到洞外停下。战士们先是喊话让鬼子投降,里面叽哩咕噜大声叫嚷向外打枪,大有决一死战的劲头。任凭战士们在外面喊话,鬼子就是不出来投降。 “大队长,这个山洞是不是通的?鬼子不会跑掉了吧?”有战士提出疑问。 炎林观察后断定是个死洞,要不然鬼子怎么不跑。 “向里面扔手榴弹!”有战士提议,两束綑扎的手榴弹扔进去也没见多大动静,估计洞子有点深。 “大队长,这怎么办?鬼子跟我们耗下去啦!” “不能再拖下去,敌人增援部队赶到就麻烦了,要尽快解决战斗!”可小鬼子就是不出来,他们守在山洞外干着急。 “他娘的,一着急差点忘了,有办法了!”炎林突然一拍脑门笑起来。 “什么办法?大队长快说!”战士们围在身边着急的发问。 “熏过鸽子吗?快去弄些干柴在洞口烧一堆大火,看他出不出来!”从山里出来的炎林是个行家,有门儿了,把小鬼子熏出来是个好主意!战士们从附近抱来干树枝堆在洞口点燃,大风裹着烟火直往洞里灌,浓浓的烟火把洞里熏得够呛,小鬼子连气都喘不上来,成了翁中之鳖。 就这样顽固不化的小鬼子也不投降,有的破腹自杀,有的端着枪冲出洞外,小鬼子边跑边开枪,守在洞外的战士也不含煳,冲出来一个就消灭一个。日军小队被歼灭,伪军一个营一部分逃之夭夭,一部分被歼灭。 部队正在清理战场,侦察兵已远远看到鬼子的大炮和战车。“大队长!鬼子增援部队来啦!” 第193页 “撤!”战士们抬着伤员,扛着缴获的歪把子机枪和沉重的九二式重机枪愉快地向林中大步奔去。 “红日照遍了东方,自由之神在纵情歌唱......”游击大队鸟枪换炮,弹药也解决了,哼着战歌凯旋而归。 第六节 向五师靠拢 “报告司令员!大队长阵亡了!”张才千心头一震,事情来得太突然,他忙问是怎么回事。 “我们在执行任务中遭遇日军袭击,战斗刚结束大队长就牺牲了。”副大队长难过的低下头。 “人抢回来没有?” “被皮定均连抬走了。”游击大队与皮定均连刚一碰头鬼子就冲上来,部队来不及隐避只能硬拼,打了两个多小时皮定均部队来了一个营增援,刚把鬼子歼灭炎林就倒下了,战斗地点在皮定均部队活动地区,他们立刻把炎林抬走。 张才千沉默了一阵对副大队长说道:“老朱牺牲了,取消游击大队把部队拉回来,给朱炎林同志开追悼会!” 追悼会上部队挥枪高喊口号:“打倒日本侵略者!把东洋倭寇赶出中国!给大队长报仇!”追悼会开了,战士们眼泪汪汪回忆炎林的音容笑貌。 炎林甦醒时天已黑尽,皮定均部队的连长告诉他,“大队长,你们的部队已奉命归队,你单独去找部队很危险,要不你先跟我们走吧,以后部队集中再回去。”炎林一惊,为什么归队?难道部队要撤出这一地区?他心里一紧更急着要回部队。 一天三变的事情炎林经歷了太多,他向皮定均连队告别后在林中穿梭,爬山过河夜不能宿,渴了喝几口山沟的水,饿了扯两把树叶吃。清晨来到了部队宿营地,炎林伏在林中观察动静,站岗的哨兵炎林很熟悉,在大凤川时他还给炎林连队送过兔子,炎林从林中闪出。 “站住!”话音未落,炎林已站在哨兵面前,战士拉住炎林激动的喊道:“大队长!你还活着?我们昨天刚给你开过追悼、悼,嘻嘻,不说啦!” 赶得早不如赶得巧,部队已在吹哨集合准备转移,张才千一扭头见到炎林,把他吓了一跳,炎林面带菜色向他走来。张才千好生奇怪,忙问旁边的参谋,“你看那人象不象朱炎林?”因为头天才开过追悼会,参谋也不敢断定,跑上前一看果真是他。 “伙计,看到你我真的吓不过,怎么回事?不是说你牺牲了吗?”张才千又高兴又吃惊。 “司令员,我就那么容易死吗?我这毛病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激烈运动完后都会昏迷,跟死了没啥区别。” 张才千松了一口气:“伙计,你吓我一跳,还以为我的花名册里又少了一个老红军呢,让大家白白落泪,嗨!” “司令员,我是连夜赶回来的连觉都没有睡。皮定均部队要留下我,我哪能留在那里,跑得比兔子还快啊!”炎林的眼皮在打架了。 “我看这样吧!游击大队已抽回来,七连现在没有指挥员,军队不可一日无将,你到三营七连当连长!” “是!司令员!”炎林敬个礼,和参谋向七连走去,八月初,炎林到七连当连长。 八月十五日这天,日本天皇正式宣布无条件投降,举国上下一片欢腾! 小日本投降的第二天国民党毫不客气当上了接收大员,不过驻守河南地区的日军很顽固拒不接受投降,恼怒之下竟将国民党派去劝降的军人残忍杀害。日军卑鄙的行径激起河南人民的强烈愤慨,成了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对象,小鬼子深夜出逃走时仍不甘心,再次轰炸民房和无辜老百姓。 蒋介石下山摘桃子,大包大揽全国人民八年抗战的胜利果实,派出大批军队抢地盘,国民党妄自下令不准八路军接受日伪投降,集结兵力围攻八路军驻地,争夺解放区大片土地,八路军从鬼子手中解放的城镇被国民党军队相继占领。 照理说日军投降了伪军也应该缴械投降,可是伪军摇身一变投向国民党军队,蒋介石照单全收,让他们成为攻打八路军的主力部队。张才千带部队去收拾伪军,远远见到鬼子的岗楼上换成国民党青天白日旗,让八路军不便出手。 战士们恨得咬牙,伪军用小日本留下的武器枪弹向八路军开枪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不狠狠揍他都不行,八路军对其有力的反击。 国共谈判,中共中央顾全大局做出让步,部队停止受降让出地盘向后撤。部队一撤再撤,国民党军队却疯狂追击。 张才千带主力来到黄河边想往太行山靠拢,刘邓部队在那里。“部队原地休息,等待刘邓首长回电。”张才千摆摆手,炎林望着翻滚的黄河水口干舌燥,大家心里都憋着气。鬼子投降了,国民党却把枪口对准新四军、八路军。 “忍让也要有个限度!难道打鬼子只有国民党的功劳?”战士们很不理解,这也难怪,打鬼子他们也没有少流血。 “行了!少说两句吧!司令员不是说了吗?党中央站在高度看问题,我们要顾全大局。”炎林心里也不痛快,国民党打着收復失地的幌子藉机歼灭新四军八路军,蒋介石妄想统治天下的野心昭然若揭。 刘伯承向中央发报请示张才千部队能不能到太行山,中央回电:“不行,不准过黄河,向五师靠拢。” 第194页 中央的命令必须无条件执行,部队从黄河边调头向五师靠拢,三天后,张才千带部队撤离豫西来到大悟山与李先念五师会合,皮定均部队也去了,与新四军五师会合后部队归李先念统一指挥,统称五师。 大悟离炎林的家乡很近,只有几十里,一些离家十几年的鄂豫皖老战士忍不住偷偷回家看了看。五师在李先念指挥下执行接受日军投降的任务,并与负隅顽抗的日军交战。之后又开展桐柏战役,扩大根据地。 不久王震部队也来了,部队在一起难免有比较,王震部队穿戴整齐装备也好,清一色牛皮腰带。七连战士悄悄议论,“我的妈呀,瞧瞧人家多神气!这才是威武之师!”炎林的牛皮军用挎包还是通讯员在战场上给他拣的。 几支主力齐聚桐柏山地区,成立了中原军区,组建野战纵队和独立旅,李先念是司令员。 一纵二旅旅长是张才千,四支队改为中原军区一纵二旅五团,团里的营长都是原七七○团的老营长,下面的建制基本没动,炎林是二旅五团三营七连连长。 第七节 中原军区 国民党军队欲将八路军置于死地,部队进入到反内战准备。 十二月,桐柏山战役已经进行到第二阶段,四团、五团在祁仪镇欲血奋战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歼敌数量少各团都差不多。国民党部队扬言在十一月肃清中原军区,形势急转直下,经济被封锁后部队连吃饭都成问题,一天一顿已是常事。 中共中央多次派代表与国民党谈判,要求让出一条路给中原部队撤退,国民党不同意还调集三十万兵力将中原解放区层层包围,到处都能看到国民党逼迫老百姓修的碉堡和工事。 军区首长说再困难也得走,部队连夜向平汉铁路以东转移,军区三个旅走不同方向。 四六年一月初,二旅经过光山县时过不去,过不去只有打。县城森严壁垒,三层六层的碉堡很难打,保安大队加杂牌军有八百余人,三个中队分布在两个城门和县城的寺庙,周围是一人多深的战壕和一条护城河。 四团在豫南光山战斗中担任主攻,王定烈团长指挥突击队攻打寺庙想从那里攻进城去,工事太坚固打到后半夜也没有攻下,张才千旅长让四团放下寺庙去攻县城,又把五团预备队调上来。四团和五团各攻一个城门,五团第一梯队架长梯上城墙,敌人火力太勐,突击队员还没爬上一半就被机枪打下来,突击队员牺牲在敌人的枪口下。 伤亡太大,张才千气得直瞪眼,他让正要带领二梯队攻城的炎林等一下,喊道:“用迫击炮先轰他几下子再上!”火光沖天,三营七连战士冒着枪淋弹雨行动,战士们在火力掩护下快速攀爬城楼,眼看就要爬上去,敌人刚被打哑的火力又集中过来,前面的战士倒下后面的战士又勇敢爬上云梯,战士们用生命换取胜利的希望。 五层楼高的城墙下满地是牺牲的战士,炎林带领七连战士向上攀登,爬上城门的战士越来越多,炎林只差一步就上去了,却被冲来的敌人狠狠一脚踩在手背上,另一只脚朝炎林的头上踢来,说时迟那时快,炎林腾出扶梯子的右手拽住敌人的脚用力一拉和敌人一起摔下城楼,死也要拉个敌人垫背,后面的战士想拉住他已来不及。 炎林摔在战友身上,身下全是牺牲的战友。他爬起来又往云梯上爬,已上去的战士们和敌人打成一团,有人从里面打开城门让部队冲进城,敌人成了翁中之鳖,打起白旗扔出武器缴械投降,见两个城门都被八路军拿下,寺庙中的敌军不战而降,二旅攻下固若金汤的光山县城。 不等二旅继续前进,蒋介石签定了停战协议,毛主席也向全军发出停战命令,上面说停战了就不要动,现在哪里就留在哪里,二旅在光山原地待命。国民党耍花招继续出兵向新四军八路军进攻,仗越打凶,规模也越来越大。 有句耳熟能祥的话叫做:军中无儿戏。可国民党军队偏偏出尔反尔不拿协议当回事,二旅在光山原地待命期间,国民党出动大批军队围攻中原军区所属部队,几个师向二旅逼进。 部队以营、连为单位分兵作战,张才千在排以上干部会上说道:“你们要把自己当做团长甚至是军长一样去指挥战斗!营连独立作战一口一口吃掉敌人的小股部队,阻击敌大部队前进的步伐!”干部领令后各自带走部队。 炎林带七连在山丘对国民党部队进行干扰,敌跑我跑,敌停我停,就象影子般跟在国民党部队不远的山林处,时不时打上几梭子干掉几个就跑,敌人也不知往哪里追,只好自认倒霉。遇到敌人小股部队更是让他有来无回,敌部队行进休息中炊事班做饭找水,炎林让战士们把炊事员一锅端,让敌人干等半天还饿着肚子。 白天骚扰还不算夜晚又不断的骚扰,把敌人拖得精疲力尽,岗哨增加了不少也照样挨打。炎林让战士们换着睡觉,轮番去捣乱。敌人在明处被动挨打,七连在暗处机动灵活。 “连长!这样的打法也不错,还能睡个好觉!”战士擦着枪愉快的说道。 “是啊!它充分体现了游击战的好处,敌人顾头不顾尾,我们也达到了目的。”各连队主动出击,灵活的战术打得敌人焦头烂额,让敌军人多的优势完全没能发挥出来。 第195页 国民党军队强行占领光山便立刻送来一封信,说是现在停战,要八路军保持和平,可笑老蒋签定的停战协议是对人不对己。 四团五团撤出光山县城与敌军隔岸相望,两军每天站在护城河边喊话,都搞宣传攻势。国民党军拿着大喇叭那边喊道:“八路军兄弟过来吧,这边能吃到饱饭还能领军饷,不要在那边过苦日子啦!” 七连战士也不用炎林动员,没有大喇叭就把两手放在嘴边大喊:“国军兄弟咱们都是穷苦人,你们被国民党抓去当壮丁替他们卖命,到头来也是当炮灰送死!你们能回家就回家,不能回家就投城!以后还是好兄弟!”这话说到国民党士兵的心里,想起亲人他们也流泪,喊声顿时稀少了。 山区被国民党封锁后吃饭成了大问题,部队分散住进老百姓家里,每天吃两餐野菜高粮稀饭。也没有盐,浑身没力气。为了搞到盐,炎林带七连战士着便衣混进县城,买到盐后带不出来就把盐巴化成水浸进破棉袄里,大风吹得半干就穿在身上走过检查站,敌人搜查身上无可疑物便放行,回来将棉袄浸进水里把盐泡出来食用。 从四六年三月起中原军区就开始做突围准备,国民党三十万大军重重包围中原军区,为堵住中原军区的去路,光是在中原解放区外围所修的碉堡就有六千多个。 五月,周恩来代表中共方为解除中原危机前往宣化店谈判。这时国民党已将中原军区团团围住,已无合法转移的可能,党中央指示中原局做好突围准备。 第一节 紧急行动 四六年六月中旬党中央来电:“同意立即突围,愈快愈好,不要有任何顾虑,生存第一。”内线透露国民党军将在七月一日前向中原军区主力部队发起总攻击。 中原军区迅速採取行动,炎林接到团里通知:“到团部领干粮,让战士们不要声张,小心走漏风声!”凭经验炎林知道夜里要行动,谁也不提突围,敌中有我,我中有敌。 “跟我走,晚了啥也领不到!”炎林带一个班战士跑步到团部,十几年战斗生涯中多次经歷过突围前领干粮,落在后面领不到是常有的事,他可不能让自己的战士饿着肚子跑路。 果然,紧跑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已经没有炒米只有生豆子。炎林说豆子就豆子吧总比没有强,回去将黄豆拿到炊事班,“班长,赶快炒,按人头分配一个都不要漏掉。” “好!连长,豆子比炒米经饿呀!”炊事班长连忙将豆子往行军锅里倒。 炒豆子的香味把战士们吸引过来做起深唿吸,都猜到晚上出发,大家心领神会擦枪做好出发前准备。 部队还没有行动,炎林长期飢一顿饱一顿他患上严重的胃病,刚吃了几颗炒黄豆就上吐下泻止不住,指导员见炎林脸色蜡黄虚脱了,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刷刷的往下掉,立刻将他送到团卫生队。 “收住院,晚上随卫生队行动!”卫生队长检查后对医生说道,炎林心里窝火,没想到自己在这节骨眼上得急病。 “连长!治病要紧,七连有我们顶着,没事!”指导员故作轻松,基层干部的事情最繁琐,连里一百多战士哪能没点事。 “指导员,都这时候了我却不能分担责任,你和副连长多费点心,争取把七连的战士都带出去!”指导员明白炎林的意思,突围不是件容易的事,能不能带出去不光靠勇气,有一半是运气。 “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要冲出去!”指导员离开团卫生队匆匆赶回七连做准备。 当晚下起大雨,皮定均率领一纵一旅部队佯装中原军区大部队向东面突围,诱敌跟踪追击。狡滑的敌人没有上当,抽出小部分部队追踪皮旅,死盯住大部队不放。 一纵直属队住在泼坂河一带,二旅分别从光山的望城岗和余家大湾赶到旅直再到宣化店与南路突围部队集结,部队先向西走再分兵朝不同方向突围,二旅为二梯队走后面。 雨下得很大,给行进带来不便,因山路泥泞速度减慢。炎林在光山战斗中从城墙上摔下来身体已经很虚弱,为了给卫生队减轻负担他坚持不上担架,卫生员扶着他向前赶路,行进中担架队员滑倒将病号也摔到地上,大家帮忙把伤员抬上陡坡。炎林一路上又拉又吐,他把卫生员支走照顾别的病号,自己拉完吐完再追赶部队。 这时七连副连长在路上脚歪伤,他一瘸一拐跟在七连后面,指导员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同志们!跟上部队决不能掉队!”指导员不说战士们也知道掉队的后果很严重。 敌人四个整编师封锁包围,二旅在突围中遇多路敌军围堵,更有机械化部队在大路拦截,南路突围部队只能选择山丘和小路。天气炎热,战士们在长途奔跑中汗流夹背,有人中暑倒下,嗓子渴得冒烟,遇到水田捧着脏水就喝,再就着几颗干豆子往肚里咽,炎林不能吃东西肚子饿得咕咕叫,上吐下泻还得坚持跟上部队。 二旅走到阳平口时遭遇炮火勐烈袭击,王树生命令部队绕道王家店西进,部队立刻散开没有队形,战士们在炮火的轰炸下在山沟坡坎跳跃奔跑,五团断后阻击敌人。 路滑延误了时间,雨刚停住敌机又来轰炸,刺耳的炸弹声把耳膜震的嗡嗡响,只有趁卧地躲避时才能休息几分钟,两天后来到礼山汪洋店一带。 第196页 大悟籍老战士一脚踏上离别十四年的家乡就热泪滚滚,部队的现状不容乐观,有人因一念之差跑回家以至于后悔一辈子。张才千知道老战士的家都离大悟不远,听说有老战士跑回家他就急了,生怕有连锁反应。 卫生队的医生对炎林说:“老朱,身体实在吃不消就回家养病吧,好了再回来!” 炎林火冒三丈道:“想回你自己回!亏你还是个老同志怎么说出这种话?”炎林何尝不想回家看一下,离家十四年就连母亲和弟弟的死活都不知道,他一直很揪心。 “别发火嘛,我也是为你好!”医生真怕炎林跳起来和他干一架,连忙走掉。 炎林火气尚未消,老战士领着一个老乡匆匆走来,老乡打量着他问道:“你是承先吗?”四目相对,炎林依稀认出是舅舅。 “舅舅?你怎么来了?” “果然是你!你还活着!是他带我来的。”舅舅红着眼把手指向站在身边的老战士,老战士家在红安觅尔寺翻过山就到塔尔岗,他跑回家看了看就特意跑到塔尔岗打听炎林的亲人,村里人围着老战士不知道炎林是谁家的孩子,老战士也不知道炎林儿时的名字,村里家家都有人参加红军,炎林的舅舅一想反正是朱家人就缠着老战士带他来看看。 “你母亲和你弟弟还活着,跟我回家吧!人家不也回去了吗?”舅舅指指老战士,战士把头低下去,炎林无心责怪他,到了阔别十几年的家门口不回去看一下说不过去。 舅舅劝他回去,炎林摇摇头,眼下部队的情况很遭他怎能走呢。他劝道:“舅舅,有些道理几句话也说不明白,你快回去,我们马上就转移了。”不等舅舅说话,敌机又来轰炸。 舅舅见拉不走炎林只好回去,他对一旁的老战士说:“我们走吧!” “老舅,你自己回吧,我见到亲人已经很满足了!”老战士是二营的一个排长。 “舅舅!给我母亲带个话,就说我很好!以后我一定回去看望她!”炎林在舅舅转身时红着眼说了一句。 有人把这事讲给张才千听,他笑道:“很好!老朱是病号都不走,其它人也不会走!”二旅五团干部和老战士都是大悟、黄安、黄陂、黄岗、麻城的,抬抬腿就能到家。 “他胃病很严重,一路上吐下泻不知还能不能跟上队伍?”卫生队长有些忧虑。 “现在别无它法,就看他身体能不能扛下来,有这些同志在我们的队伍就打不垮!他们的一举一动就是战士的榜样!”这时候张才千手头的老红军越来越少,每一个基层干部放在手中都是块宝,他们的一言一行战士们都看着呢。 第二节 冲过平汉铁路 六月三十日晚上,十五旅和江汉军区各派一个营把王家店到花园路之间的铁桥给炸了,战斗打响,二旅五团、六团和兄弟部队将卫家店车站的敌守军干掉一部分开始沖越平汉铁路。 炎林提着手枪随时准备战斗,没想到当晚过铁路是挤过去的,根本就无法开枪。卫生队随五团直属队一起行动,重伤员担架走在卫生队前面。 铁路沿线一片混乱,两边虽然不打了,但国民党部队也抢着过铁路想冲到前面拦截,能过的铁路段被两军涌上来显得拥挤,炎林听见敌军官叫喊:“弟兄们!快冲!冲过去就打!”敌我两军顾不上撕杀都在抢过铁路,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对方给拉过去。 卫生队医生肩上挎着药箱走在炎林身边被撞得东倒西歪,国民党士兵企图把他往自己队伍里拉,医生大叫:“老朱!快拉我!” 炎林紧紧挽住他的手臂并亮开嗓门喊道:“同志们!挽起手冲过去,沖啊!”部队在拥挤中跌跌撞撞向前沖,医生险些被拉过去,幸好炎林紧紧拽住他。 两军竟发展到互相拉人,国民党陆续赶到的部队冲上来就抢人,把突围战士抢去不少。双方拉来扯去,但五团、六团这边也拉走不少国民党士兵,拉过来有五百多人,夹在队伍里被裹走的国民党兵稀里煳涂的当了俘虏。 被国民党部队拉走的战士中有不少是湖北籍老战士,他们踏上了家乡的土地被拉过去并不慌乱,因为是在夜里,不少人在沿途瞅准机会逃脱,有的找到部队归队,没找到部队的也跑回家了。 一过了铁路两边部队就开打,敌军守在铁路边扫射,突围部队边打边跑,炎林跑了一阵上吐下泻和团卫生队走散,等他缓过劲来已看不见大部队的去向。一路都有散兵和遗物,很多战士在突围中被踩掉鞋只能光脚跑路,沿途斑斑血迹。 炎林见掉队的指战员不少人都负了伤,他们在寻找部队,也有以班为单位的零星小部队,他在黑暗中喊道:“我是五团七连连长,愿意和我一起找部队的就跟我走!”掉队的战友纷纷向他靠拢,他将沿途遇到的伤兵收拢,大家互相掺扶着向前追赶部队。 沿途也遇到过小股敌人,炎林为了减少伤亡将一个班放前面,一个班放后面打掉小股敌人的追击,战士们都想倒下睡上一觉,炎林和他们休息了一小时继续追赶部队。 路上只要看见当兵的就主动招唿,一般都是自己人,满头大汗的炎林象长徵收容队那样将掉队的指战员集中到一起,终于在清晨追上正在休息的主力部队。 第197页 “哈哈,你小子回来啦?你负伤了?”卫生队长见到炎林很高兴,发现他小腿流血,炎林看是轻伤不当回事。 卫生队长关切的问道:“回来就好!身体还吃得消吧?” “没问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爬也要爬回部队!七连上来了吗?” “没有看见,你先在卫生队治疗......”卫生队长话还没说完,炎林又哇哇的吐开了。 炎林后来才听副连长说,当五团冲过平汉铁路时三营没有过去,他们经歷了惊心动魄的战斗。三十日那天三营和五团在一起,营长正在对他和指导员说:“你们要上点心啊,争取把战士们都带过去!” “嗯,我们尽最大努力吧!”指导员点点头,看着在小路上疲惫奔跑的战士们他们不无担心。 全副武装的警卫员跑来喊道:“五团三营停下!”他气喘吁吁刚一站定就举手敬礼,三营停下脚步望着他。 “司令员让你们回去掩护二旅直属队!” “怎么?旅直在后面?”三营同志顿时紧张了,原来旅直走错方向在敌人据点附近遭遇袭击被打散了,王树生司令员让三营赶回去掩护旅直。 “三营听我口令,立正!向后转!跑步前进!”营长一声令下,副连长不顾脚踝疼痛转身和队伍向后奔去。 当三营找到旅直时他们正在与敌交战,敌人士气正旺打得很勐,好在三营及时赶到与敌激战,旅直才得已脱身。 “副连长,你快带领大家离开,我留下掩护你们!”七连一排长在掩护旅直撤退时不幸左肩负伤,鲜血顺着肩膀往下流。 “什么话?我不会丢下你!”副连长向追兵射出一排子弹,让大个子战士背上一排长赶快走。见旅直已撤走,敌人来势兇勐不敢恋战,营长下令撤退,敌人紧追不放,三营指战员顽强的抵抗。 国民党部队把日军上交的武器全用上了,清脆的三八大盖吼叫着把三营打得抬不起头来,激战中牺牲了不少战士。旅直在三营的掩护下来到王家店车站附近,当他们赶到王家店一带的铁路时已过不去了,几十公里长的铁路沿线被孝感赶来的敌增援部队重新包围。 三营甩掉敌人来到离王家店几里外的地方与纵队机关和旅直会合,这里有昨晚被打散没能跨过平汉铁路的其它部队,还有近万人的部队。 四团为抢占山头打得很惨烈,一个连从连长到战士人人受伤,牺牲了几十人顽强的拿下山头,把鲜血和生命留在阵地上。 部队半夜开始突围遭到敌人炮火轰炸,第二天上午最后一批大部队准备越过平汉铁路时,敌军的炮火加上十多个碉堡拦截组成强大的交叉火力网。 四团掩护主力部队突围立下了汗马功劳,五团三营也被王树生留下交给王定烈团长指挥,让他们打前锋为部队开路。 在王定烈的指挥下,四团和五团三营兵分两路向铁路扑去,他们冒死开路,碉堡群里机枪疯狂射击,一条条火舌吐出来一扫就是一大片,有不少打前锋的战士倒下。 敌机也不甘寂寞,向部队俯冲射出一串串子弹,在低空扫射后又拉高投弹,开阔地到处是燃烧的枯草。飞驰而来的铁甲车上满载增援部队,四团和五团三营遭遇重火力阻击,打前锋的战士们倒在枪弹下,大部队进退两难。 纵队首长下令:“付出再大的代价也要冲过铁路!先炸掉敌碉堡!”突围部队也参加到战斗中,战士们用手榴弹和炸药包摧毁碉堡,四团和五团三营英勇拼杀,经过数次惨烈激战为突围部队打开一道突破口,大部队冒着敌人的炮火中冲过铁路。 突围中建制被打散,有的整排整连都打没了,团找不到营,营找不到连,这时连排干部发挥了重要作用,各自带领自己连队突围。 第三节 壮士断腕 一纵大部队冲过平汉铁路,王树生又令四团和五团三营留下阻击敌人掩护大部队撤退。他们完成任务后难以脱身,王定烈团长沉住气指挥部队与敌重兵展开殊死战斗,狭路相逢勇者胜!冲杀中牺牲不少战士,王团长带领部队奋勇冲出重兵包围。 大部队在突围时许多人跑掉了鞋,战士们一步一个血印,国民党部队就顺着这条血路追杀,场面极其苍凉悲壮,突围仍没有结束。 四团和五团三营终于在第二天下午追上主力部队,卫生队来了许多伤员,炎林见到负伤的一排长和七连伤员,卫生队人手不够,炎林捲起袖子干起老本行,帮忙把伤员包扎处理后对卫生队长说道:“我必须回七连。”炎林执意要回七连,卫生队长也拿他没办法。 张才千正好来卫生队看望伤员,听团卫生队长说炎林带回一百多个失散的伤员战士很高兴,“好啊,伙计!这些骨干是我们的有生力量。”现在他最缺的就是兵源。 “要不是因为天黑,兴许还能多带些战士回来。”炎林仍在为迷失方向找不到部队的战士担忧。 三营掩护大部队突围时伤亡很大,七连建制较完整,一些战士失去连队后自动归到七连名下。炎林几天没在连队感到特别亲切,战士们见到他都围上来打招唿,炎林见副连长坐在地上样子很痛苦,他的脚踝肿胀已肿到小腿,炎林很是心疼。 第198页 “你不要走路了,派两个战士抬你走,休息几天会慢慢好起来。”炎林不容分说招唿几个战士砍粗树丫为他做了副简易担架。 中原局来电报说,敌人慾将南路突围部队围歼在襄河以东,让其抢渡襄河,进入武当山地区。 南路突围部队可以说步步惊心,先是渡府河,因大雨至河水上涨无法过河绕了多个乡镇才找到合适地点,部队迅速架浮桥过了府河。 快到七月中旬时部队来到大洪山下准备过襄河,襄河就是汉水河,连下大雨引起河水上涨,洪水汹涌澎拜,打前卫的四团武装泅渡过涨水后加宽的河找到几只船。 两天后主力部队抵达襄江边,拦截的敌军从几面围抄过来,敌机在头上头丢炸弹,大炮在后面轰炸。 后卫部队在顽强的进行战斗,一纵主力强行渡河,体弱的战士一跳进大浪翻滚的河水中转眼就消失了,四团从河对面送来几条木船。敌机在头顶追着炸掉两条船,船上的战士全部牺牲,所幸还有几只船没被炸掉。 纵队首长让七连护送机关女兵过河,女兵上了木船,炎林和战士们跳进河中踩水推船前进,俯冲的飞机丢下炸弹掀起高高的水柱,汉水河里人头攒动,这时看见只露出人头就知道是活的,河面上漂浮的全是被炸死的战士,鲜血染红了河面。 炸弹爆炸后在河中掀起巨浪,木船在波涛汹涌的河中剧烈摇晃,女兵都趴下了。“抓紧船板,小心被甩出去!”有经验的战士对女兵喊道。 七连战士被炸弹掀起的巨浪冲散,沉下去又浮出水面,木船剧烈摇晃,炎林和水性好的战士扑上去想压在木船已来不及,女兵们被甩进河里,木船在浪上连跳好几下,炎林大喊:“散开!快救女兵!”七连战士不惧敌机轰炸将女兵救上船。 七连干部们声嘶力竭在河中唿喊:“同志们坚持住!一定要把女兵送过河!”枪炮声和飞机唿啸声震耳欲聋,战士们冒着枪淋弹雨踩水推船护送女兵安全渡过襄江。 整整两天两夜,夜晚的江面被敌机投下的照明弹照的和白天一样明亮。炎林和战士们上岸后又累又饿浑身无力,突围时领的干粮早已吃完,敌机一直在寻找袭击目标,上面规定过河部队不得生火做饭,不得暴露目标,大家只能饿着肚子出发。 主力过河后立即转移,敌军从后面追杀过来,后卫在离河边几公里外与敌军进行殊死战斗阻击敌军前进,直至过河部队离开才准备撤离。约二千五百人的部队完成任务后已没有退路,江面被敌人牢牢封锁,迎面是兇恶之敌,三旅副旅长闵学胜带领部队朝敌人发起反冲锋。 炎林事后得知,为了能让这支后卫部队撤退,八团二营打完最后一颗子弹,三百多名战士端着刺刀沖向敌军阵地英勇搏斗,在数千人的敌群中为闵学胜部队向北突围杀出一条血路,二营指战员惨烈牺牲,壮士断腕令人心碎。炎林和同志们后来听到这事都为八团二营的勇士钦佩不已,坚强的指战员都忍不住流泪。 皮定均招了不少河南兵,突围时他干脆的对河南兵说道:“你们愿意跟我走的就跟我走!不愿走的把枪留下自己走!”新战士都说跟他走,没有一个愿意留下。一晚上走一百多里地,一连走了两千多里二十几天跨越三省,一路上打了大大小小三十多次仗,直到七月中旬来到豫皖苏解放区与张国华会合。 中原突围时王震部队是硬打出去的,后面部队跟不上,当时号称王震部队又走了个二万五千里。他们在山里跑路又冷又饿,开始中央用电台指挥部队行动路线,今天走这里明天走那里,可是中央指挥的路线根本行不通,走不过去,遥控指挥一点也不实际。最后毛主席说中央不再指挥,你们随便走。 王震带三五九旅一路打一路走,参加了许多战斗,绕了很多大弯子,后来到了庆阳地区。有说三五九旅北上几乎转了小半个中国,到过宁夏经过沙漠地带再饶回来扭头往东去。 往延安走的路上许多伤病号实在走不动了,沿途是老百姓用牛车往延安拉着走,有人发牢骚:“真累!以后死也不当八路军了!” 到延安的时候大约还有两千多人,指战员再也走不动一个个瘫在路上起不来,这时从远处传来一阵锣鼓声,是当地机关和群众闻讯后赶来欢迎他们,送来大批慰问品,老百姓都伸出大拇指夸赞三五九旅好样的。 这下不用动员部队士气大振,油然升起的自豪感让指战员自觉站起来整理军容,他们喜孜孜的说道:“原来老百姓都看着我们呢,干!就是死了也值,这八路军咱还得当下去!” 王震部队休息了十几天才缓过劲来,军委给三五九旅补充了兵力,一下子就兵强马壮了。三五九旅回到延安,毛主席说没有房子住,没有粮食吃,你们自己动手吧!这也难不倒他们,当年的南泥湾就是他们干出来的。 中原突围不久,党中央让李先念等中原军区领导回延安,中央西北局书记习仲勛同志和各方面为此行路线做出周密安排,由一个支队秘密武装护送李先念几人回到延安,毛主席幽默的说道:“李先念是个木匠,会弔线!” 内战爆发以后中央对五师的评价很高,用一个师牵制了国民党二十万军队,掩护林彪部队挺进东北。李先念领导的新五师在抗战时期深入桐柏山区拖住敌军,浴血奋战,为东北战场的战略调整作出重大贡献。 第199页 第一节 考验意志 四六年七月下旬,天气越来越炎热,南路突围部队奔山走林向武当山区挺进,沿途不断击溃敌军阻击进入鄂西北地区。蒋介石下令国民党军队加紧对进入南漳、罗田的南路突围部队穷追勐击,勿使逃脱。 部队在谷城石花街和黑山口又打了个大胜仗,这段日子里炎林的军装就没有干过,每天行军赶路衣服上的汗迹和血迹混在一起发出了馊味。五团在突围中被打散,团不成团,有的营长手下没有兵成了甩手营长,只好跟团直属队一起走。五团卫生队的伤员太多,自突围以来各团的伤员有增无减,干部伤员也很多,行动起来多有不便。 八月底, 一纵部队在房县与江汉军区会合后成立鄂西北军区,张才千任军区第三副司令员兼参谋长。下有四个军分区,二旅四团、五团在二军分区,既(兴房保宜军分区),二军分区的司令员是杨秀昆,政委是刘健挺,四团团长仍是王定烈,五团团长江贤玉,政委是舒烈光,副团长沈甸之。 国民党集结了四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逼进,占领各条交通要道驻守在山下进行封山清剿。面对咄咄逼人的几十万军队,鄂西北军区及时做出调整,让能走的一些干部尽量撤走,由地方武装护送到延安。 二军分区是张才千七七○团的老班底,一直由他领导,他在动员会上说:中央军委已明确指出蒋介石要大打,先攻苏皖后攻华北,让中原军部队在外线牵制国民党军队,以协助内线部队。 毛主席也提到:“整个突围战役是胜利的!敌人毫无所得。你们的行动已调动程潜、刘峙、胡宗南三部力量......” 要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坚持下来何其难,部队被困在山里,吃没吃的穿没穿的,打也没法打。上面的干部撤走了不少,但下面的部队还得坚持牵制敌人,以他们负出的代价换来缓解正面战场的负担。 敌人每天搜山,二军分区在兴山保康房县的大山里转来转去打游击战。部队一些人产生了悲观情绪,个别干部也流露不满情绪发牢骚,走的人也不少。张才千都看在眼里,他的态度是,革命靠自觉,愿意干的留下,想走的决不强留。 部队被国民党紧紧包围,打到后来部队也不得不说只要能跑的就跑出去,走一个是一个,他们都是革命的本钱,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有一个二九年参加红军的老革命,在红军时期就当上团长,抗战时期在七七○团当营长,现在还是个营长。他快四十了岁数也老大不小,本打算找对象,长征后红四军的女兵都去了延安抗大,他失去了机会。七七○团进驻大凤川不久抗大七分校也迁来,七分校到是有一个女兵队,可那时候搞开荒大生产各营都拼着呢,他又把这事暂时搁下。 等丰收后刚松口气想考虑这事,又开展轰轰烈烈的大练兵运动,成天这个投弹手那个刺杀手的忙个不停。四四年秋收后本想借大丰收的喜讯让人在七分校给介绍一个对象,偏偏这时候要上前线,人都要走了还谈个啥,别耽误了人家的一生,他把找对象的话给收回来。 在河南抗日打了不到一年小鬼子投降了,中央命令他们向李先念五师靠拢,在桐柏山地区那么苦也坚持下来,中原突围后部队到了大悟离他的家乡红安很近,他也没想到要跑。现在老营长看不到希望,他打算回家去。 临走前老营长跑来找炎林让他一起走,炎林一边嚼野菜一边听他发牢骚:“真妈的窝囊!在陇东搞了几年大生产,地盘没有发展反而缩小了,刚上前线参加抗战不到一年鬼子投降了,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跟部队突围又被打散了,剩下我一个光杆营长手下的兵也见不到两个,真是越打越灰心!伙计,一起走吧!成天在山里跑来跑去躲清剿不如回家种地!” 老营长的话是说得没错,但炎林听说营长想脱离队伍回家,他坚决不同意:“老营长!当兵十几年了我离不开部队,我劝你也不要回去,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 “回家找个老婆,过个小日子,我不会后悔!”老营长主意已定,炎林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反驳他,只有眼睁睁看着老营长从眼前消失,老营长象江湖中人那样双手抱拳与他道过别便跑回红安老家,从此操刀干起杀猪匠的活儿。想当年他打起仗来不要命,身上的伤疤有十几个,老营长是带着情绪走的,手下没有兵,他觉得窝囊, 十多年后炎林回老家探亲,他离老营长的红安老家也只有几十里地,专程赶去看老营长。老营长正在杀猪,炎林眼睛红了,凑上前喊道:“老营长!你还认识我吗?” 满脸皱纹的老营长扔下屠刀目光深沉的打量着炎林,长嘆一声道:“嗨,在一起摸爬滚打十几年,不认识才怪!我天天连做梦都想着你们哪!咱们是生死与共的老战友,你说当初我怎么就扛不住呢?伙计,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你的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两人在街边小馆子喝着老酒,老营长急切的打听他走了以后部队的情况,看得出他对老部队有深厚的感情。 吃饭的老乡都认识杀猪的老营长,见一身戎装的炎林和他谈的很投机,老乡们也端着酒菜过来凑热闹道:“同志,你们讲你们的,我们不插话,不插话!”听炎林讲到在兴房保宜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周围吃饭喝酒的人也忍不住流泪,老营长喝醉了...... 第200页 还有两个老战友跟炎林关系很好,一个姓廖一个姓吉。红军打到通江以后,这两个小鬼岁数比炎林还小,哭着闹着当了兵,也分到三十团学兵连。经歷过长征考验,长征中爬雪山过草地都熬过来,每次战斗打得再苦再难都挺过来。到了七七○团他们又在一个营,一个是副排长,一个是指导员。 部队在武当山受到很大挫折,他俩也没能扛到最后,天天饿着肚子被敌人追剿的滋味不好受。见一些人跑了,他俩半夜找到炎林说想回家乡,炎林劝道:“参谋长不是说吗,天越黑就是快要天亮,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再坚持一阵兴许就熬过去了!” “老兄,这是以牺牲我们为代价在山里拖住敌人,你还看不出来吗?看不到革命成功的希望坚持下去又能怎样?我们也不是胆小鬼,但也不能白白送死啊!”两人和炎林各执己见,最终还是在半夜从敌人封锁线跑掉,走了还不到三年,全国陆续解放。 在这种艰难的环境中,哪怕让歷史再重复一次也会有人脱离部队,这个时期比长征还要苦,苦得难以煎熬。不能简单用意志薄弱来形容离队的同志,都经歷过长征和战火考验,他们并不怕死,跑回家是对革命前途没有信心才出此下策,不能把他们看做怕死的逃兵。 从团长、营长到战士都有人脱离部队,湖北籍老战士更是因在自己的家乡也跑了好些回去,其实跑回去也蹲不住,到处都在抓突围出来的“共匪”,一些人又不得不回到部队。红军出身的骨干力量日益减少,这是张才千最担心的。 几年后,炎林在成都开会时遇见老部队的作战科长,听说了两个通江老战友跑回去后的情况,他们回到家乡隐姓埋名当了农民,解放后跑到西南军区找过部队。炎林开完会专程赶去找到他们,三人抱头痛哭。 廖某摇着头说:“唉,当初开小差真是不值!干了那么多年,吃了那么多苦,把命都搭上了,谁知却在最后两年脱离队伍,真后悔啊!” 炎林深深为他两人惋惜,他红了眼睛,嘴上却一点没客气的说道:“嗨!你俩也真是的,打了这么多年仗最后却当了逃兵!十几年都坚持过来了,再咬咬牙坚持一下怎么也不会是这样啊!真不知道当初你们是怎么想的?!”三人过去关系很好,有什么话从不藏着掖着,听炎林这样说都感到后悔莫及。 第二节 一支干部武工队 通讯员匆匆跑来找炎林,“七连长!参谋长来了,团长让你马上过去!”张才千在这时候找自己一定有什么行动,炎林不由快步脚步。 “你来啦!快坐下吧!”张才千指指被炸断的木墩,炎林擦着汗水四下张望,警卫员的眼神好,一看就知道他口渴,马上端来一碗水,炎林一仰头把水喝干又伸手要。 “参谋长,执行什么任务,你下命令吧!”炎林笑眯眯的望着张才千,只等他开口。 “国民党军队又是封山又是清剿,大部队已不便展开活动,伤员更成问题。上级要求我们建立根据地,部队要化整为零分散活动,建立武工队展开游击战。军区党委决定各分区成立武工队,每个分区建一至多个,考虑到二分区负伤的干部较多,集中成立一支干部武工队,你先任副大队长,大队长如不能到位由你接替他的工作,这批伤员干部是我们的宝贵财富,你的担子不轻啊!” “参谋长,难道我们被改成地方武工队了?”炎林担心的问道。 “你多虑了,你们还是二分区的人,你的任务就是带领这批干部避其锋芒,保存实力!适时展开游击战,你们要同二分区保持密切联繫互相通气,你有什么问题吗?” “参谋长!你放心吧,没问题!”炎林挺起胸膛。 “好,你过去是军医院的看护长,有这方面的带队经验,把他们交给你我放心!” “参谋长,武工队有多少人?” “二分区的伤员干部有多少你们这个武工队就有多少人,加起来有上百人吧!基本都能走能打,有困难吗?”张才千盯着他问。 “困难随时都有,能走路就好办,敌人搜山时跑得动就行!” “伙计,跑不动的都在团卫生队,你们是武工队嘛!有什么要求现在提还不晚,过了今天就不能再提要求!” 炎林一时想不到什么要求,只是提出:“参谋长,我们人生地不熟,能不能派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地方干部来支持我们的工作?” “想法不错,但有难度啊!”国民党每天搜山清剿,二分区的活动范围在兴山保康房县宜昌,跨越四个县,人生地不熟很不方便。 九月,各分区都成立了武工队,一个分区还不止一个,二分区除武工队外还有伤员干部武工队,统称二分区武工队。 武工队员前来报到,炎林手里拿着个小本本编写花名册,来一个他登记一个。伤员干部确实是自己走来的,但炎林看了他们的情况并不乐观,行动都不那么利索,有的柱着拐棍,有的头上缠着绷带,有的吊着胳膊。 当炎林造完花名册发现前来报到的伤员干部有一百二十多人,旅团营连排各级干部都有,大家用信任的眼光看着他。他们都是久经考验的干部,素质好,他们甚至为同是伤员感到高兴,这样行动起来不会拖累部队。 第201页 武工队开短会,炎林几句话把精神讲完,“我们这支武工队有两个特点:一、全是伤员,二、全是党员干部。我们的军队是党指挥枪,一切听从党指挥,在党的领导下开展工作,现在建立党支部,选举支部委员!” “好啊!大大队长,今后你就放手领导吧,我们支持你!”说话的是团政委,他欣赏炎林雷厉风行的作风。党支部成立了,政委理所应当被推选为支部书记,炎林是支部委员。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头,怎么看也不象支部队,他冷不丁问道:“你们的枪呢?怎么都没带枪?”干部们面面相尬,没有枪算什么军人? “说是武工队要发枪走之前都上交了。”炎林暗暗着急,事先怎么就没想起这事呢?早想到的话就给参谋长说好全部带枪过来,也不至于会这样啊,碰上敌人怎么交火? 还没开展工作问题就来了,大多数干部在临来报到之前都把枪枝交回部队,带枪来的只有十几人。武工队一百多名干部带来的全是短枪,连一支长枪也没有,甚至连手榴弹也没有一颗,大多数干部两手空空。炎林无奈道:“没武器的同志就地取材去找根粗木棍当武器!”林中有得是木材,没带枪来的伤员干部各自搞了根短棍以应付突发情况。 参谋长指派的大队长姓吴,他已接手参与地方县委工作,来了没两天就走了,两人告别时他见炎林独自送他走了一段路,奇怪的问道:“老朱,通讯员怎么不跟着你?” “嗨!你知道这里都是伤员干部,谁来当通讯员啊?”炎林笑道。 “那可不行!这事关系大着呢,身边没有个警卫战士怎么行啊?”老吴临走前将自己的警卫员留给炎林。 “老吴,这怎么行啊?你不能单枪匹马行动,你更需要警卫员,我不能留下他!”炎林执意不肯。 “这里太特殊了,连一个战士都没有,我看整个鄂西北军区也找不到这样的部门。我回去找个警卫员很容易,你就别跟我客气了!”听老吴这样说炎林不再坚持,两人就此道别后他再没来过。 新来的通信员皮肤白静,没有多的言语,一看就是个老实人,给炎林的印象很好,他叫李齐茂,是武工队唯一的战士。这个小鬼穿着一身便衣,看上去就象个大男孩,其实已有两年的军龄,四四年参军后就在江汉军区游击中队,王玉堂曾是他的中队长,四五年合併为潜江总队,日本鬼子投降后他在江汉军区独立旅二团一营。 打这天起,李齐茂整天跟在炎林身后,见炎林有个牛皮文件包就每天抢着给他背,牛皮包里面没有文件,那时不允许文件随身带,有命令都是通讯员口头传达,就是有纸条也是看后既烧毁,牛皮包里只放了一副吃饭的碗筷。 “小鬼,你成天背着它干啥?我自己背不行吗?”炎林奇怪的问道,他笑笑不说话。 “你打过仗吗?”见他一副文静的样子,炎林很好奇。 “打过!”李齐茂点点头,炎林本想再问几句,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便不再追问。 “小鬼,你当了几年兵?”政委也在一旁发问。 李齐茂看着政委,从嘴里不紧不慢蹦出两个字:“两年!” “今年多大了?” “十八。” “留在这里很苦,还有被捕和牺牲的危险,你怕不怕?” “不怕!”李齐茂依然平静的回答。 政委挥手说了句:“嗨!你只会说两个字吧?”李齐茂睁大眼睛望着他,武工队员看着小鬼哈哈大笑。 谁能想到这个小鬼为了那只牛皮包竟遭受了几十年的冤案,直到三十年后铁路公安调查组找到炎林他才得已平反,在他的记忆里,那个晚上让他刻骨铭心...... 第三节 发挥党员的先锋作用 武工队开始是跟随刘昌毅副司令员活动,几个月中部队伤亡很大。炎林考虑到武工队一百来号伤员行动较困难,决定单独行动,他提出召开支部大会,武工队是清一色党员干部,要充分调动他们的凝聚力和战斗力。 由政委主持会议,他目光炯炯的看着大家:“同志们!我们是受党多年教育的干部,在特殊时期要发挥共产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决不做逃兵!”党员干部觉悟较高,能吃苦,在最困难时期坚决支持炎林的工作。在血雨腥风的日子,党员干部以身作则互相帮助,大家知道意志不松懈人心就不会涣散。 炎林站起来大手一挥道:“我们在兴房保一带打游击,发动群众,部队靠打乡公所袭击国民党仓库来解决困难,武工队也可以打恶霸搞口粮嘛!”别看都是些伤员,一听要打土豪大家的积极性很高。 国民党军队在山下严密封锁道路,为了活动方便,武工队换上便衣学山里人打扮,头裹白布、腰捆细绳。一天跑一百多里路吃不到一口粮食,树上的木耳布满霉菌,吃一次要拉上好几天肚子,为了填肚子还得吃,个个瘦得皮包骨。住的山洞也是抢野兽的地盘,要活下来真是不易。 刚开始老百姓远远看见武工队来了把煮包谷悄悄放在门口,赶快关门生怕被坏人看见,武工队没法接近老乡,更别说发动群众。国民党军队搞甲保连带制,谁要是接近部队和武工队就会诛连五家老乡遭屠杀,同情八路军的群众被杀害。 第202页 国民党大部队经常搜山,採取突袭合围大规模清剿,武工队就那十几支短枪也不能展开大规模作战,老百姓家不能去,甲保连带制是五家连坐,被连坐一抓就是五家人。敌人白天搜山出不去,武工队只能晚上转移,每次转移要走两三个晚上才能躲过敌人的搜查。敌人搜山还带着大喇叭宣传,用金钱和官位来收买部队投降,没有坚定的信念是坚持不下来。 一眼望去武工队全是伤员,没有盐水洗伤口就在山中随便扯点野草擦洗,用南瓜瓤子包伤口。天气越来越冷,生存条件艰苦恶劣,树叶上滴下来的水立刻结成冰,队员们穿着单衣饿着肚子居无定所。要躲避敌大部队搜捕,还要想法对群众宣传,打击地主土顽。 武工队常在野兽出没的晚上活动,为了搞吃的,炎林带武工队员手拿刀棍火把在山里追赶野兽。每天靠野菜野果聊以度日,饿慌了把又苦又涩不能吃的果子往肚里咽,上吐下泻吐的全是黄胆水,白天从不生火以免暴露。 干部武工队做群众工作都是行家里手,很快就和兴房保一带的群众搞好关系。老百姓也不拿他们当外人,见他们总是在夜间行动,都说武工队胆子太大,山上的小路只有一尺多宽下面就是峡谷,山上野兽多土匪也多,白天两三个人都不敢走的小路,对武工队员来说不算个事,遇野兽可以打,遇到土匪尽量争取,能不打就不打。 干部武工队人多目标大,党支部决定化整为零分散行动,将百来号人的武工队分成两个支队五个党小组。 二分队由一个营教导员带,炎林仍是大队长,有对夫妻都是部队干部,男的是旅副参谋长,受伤后腿不利索,吃不到盐患有严重的夜盲症,晚上行动看不见路,组织上将他爱人调来照顾他,每次转移全靠他爱人牵着他走。这个女干部和男同志一样打扮,能吃苦,行军打仗也毫不逊色。 支部明确划分党小组的活动范围:每三个寨子由一个党小组重点开展群众工作,从点到面铺开。分散后队员有时还能在老百姓家隐蔽开展群众工作,有任务就集中。炎林和武工队去村庄做群众工作时与国民党围剿部队尖刀连相遇,刚刚爬上来的敌军也搞不清状况,误把他们当成当地老百姓,胆大心细的队员几句话支走敌人。 武工队紧密依靠群众,老百姓冒着杀头危险从暗地支持武工队逐渐转为公开支持。在兴山、保康、房县活动的日子里,老百姓爱戴八路军武工队,老远见炎林就在招唿,有的喊老朱来啦,有的喊大队长来啦,彼此很亲热,连小孩子也奔过来喊道:朱叔叔来啦!武工队常常是依靠老百姓掩护和送信才得以安全转移。 有个时期武工队走到哪里国民党部队就追到哪里,由于他们缺少武器尽量避免作战。大家奇怪狗鼻子怎么这样灵?经调查发现,有个堡长每天派人跟踪武工队的行踪,给国民党部队报信。炎林和武工队员在寨子附近转悠了三天引蛇出洞抓住堡长,本来想杀掉他警告其它为国民党做事的走狗,但堡长认罪态度好,经炎林做工作后他答应不再给国民党通风报信,武工队把他放了。 半个月后搜山的风声又紧,炎林带几十个队员半夜摸进堡长家,一把手枪抵在头上把他吓得跪地不起,炎林严肃的说道:“起来!只要你不通风报信,不出卖我们,就不会把你怎么样!”堡长忙把家丁和家人都召到一起交待不准走露风声。 国民党搜山一个星期,武工队在堡长家里吃住一个星期度过危险,临走前炎林对堡长说道:“只你对革命有贡献,将来我们不会惩罚你。”这句话堡长听进了,以后他多次派人给武工队报告国民党军队搜山的消息。 老乡反映有个年青甲长欺压百姓无恶不作,炎林带人抓了他,并放出话要枪毙他以震摄恶势力。甲长的父亲是黑帮哥老会的二当家,他来为儿子求情让武工队放了他儿子。炎林对他提出两个简单的条件:“放他可以,让他以后对老百姓好点,让我参加你们哥老会!” “啊?当然行!”见炎林很豪爽,黑帮老二一口答应。他三代单传,只要能放了他儿子怎么都行,甲长被教育后放了。 炎林给支部书记汇报,书记点头同意说:“这样更利于武工队今后的活动,搞粮食和药品就好办多了!”党支部开会讨论后一致同意。 在哥老会的地盘,炎林和黑帮老二磕头喝鸡血拜把子算是兄弟了。背后有群众的支持和哥老会的认可,武工队活动更方便了,这以后,只要在兴山一带活动遇到紧急情况武工队就进入甲长家,甲长经教育后收敛了许多。 甲长的父亲对武工队渐渐有了深刻了解,他看到武工队员那么艰苦也不要群众的东西,走到哪里都和群众打成一片,时常饿着肚子帮老乡干活。甲长的父亲深受感动,在他的授意下,哥老会的兄弟跑到山外偷偷採购药品和食盐送给武工队,解决了一个时期的大问题。 “老哥,谢谢你们的帮助,我们没有钱只能打借条,今后部队一定奉还!”炎林如实对老哥说。 “兄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哪有哥哥要兄弟的借条?那不是见外了吗?”炎林讲八路军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老哥却一把将借条撕个粉碎。 武工队在房县半夜抓了个反动堡长,炎林对他说道:“我们是武工队,今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不杀你!”堡长被人从暖和的被窝揪出来,看是拿枪和棍棒的人慌了神。 第203页 “你给乡长写封信,不准他给国民党部队带路也不准报信!保证今后武工队不被骚扰!我们互不侵犯,否则后果自负!”事出有因,据群众反映这个堡长和乡长是亲家,平时两家走动很勤,堡长的位置也是乡长提名才当上的。乡长反共积极,诸如给国民党军队通风报信带路清剿这样的事都少不了他,不过乡长住在山下国统区不好下手。 “要是你不老实敢带人来抓我们,考虑好后果再行动!我们的政策你应该很清楚,惩恶除奸决不手软!我们哪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武工队胆子很大,堡长哪敢乱来。 信送去,堡长做起亲家的工作,乡长想想也害怕了,以后再也不敢给国民党军队提供情报。武工队深得民心,威信越来越高。 炎林每月都去二分区,一是汇报武工队情况,二是听取最新指示。 第四节 义无反顾 在那血雨腥风的岁月,炎林在武工队一连失去七个通信员,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些曾经保护自己不惜献出生命的战友。 狂风卷着雪花肆虐山野,老林子里铺了厚厚一层白雪。武工队员穿着单衣薄裤,脚上是露出脚趾头的破草鞋,许多人被冻得发高烧。党支部开会决定,想办法搞些钱给每人置一套冬衣御寒。上哪儿去搞钱?一不能违反纪律,二也不能自立更生,条件不允许。 有干部提出:“我们在兴保房一带活动可徵收富人的税,用这钱来买棉袄。”这是个好主意!武工队员眼前一亮。行是行,可是怎样收钱又成了问题,总不能违反纪律上门强收吧!大家开动脑筋,有干部想出一个办法。 “我们守在山路关口处,单等富商带队押运货物经过此地时向他们收税,给多少自便,不强求!” “嗯,这办法好!咱们说好,穷苦人的钱一律不准收!”说干就干,武工队立刻行动。他们守在关口处,富商听说是筹钱买棉袄,给多少自便,知道不是来敲诈的,心甘情愿多给几个钱。约摸一个多月攒够制衣的钱给每人做了一套棉冬衣,解决了过冬问题。武工队很自觉,穿上棉袄再没有徵过税。 国民党部队开始採取地毯式搜查,武工队没了落脚点,决定跟大部队一起行动。说是大部队实际也只是首长的级别高点,二分区下面也没有多少队伍,部队被打散后又收拢。 武工队与五团几个连在一起,敌人搜山追得很紧,几乎每天都要打遭遇战,他们在战斗中搞到一些枪枝弹药武装自己。 武工队跟部队在武当山一带跑了两个多月发现问题,部队目标大容易暴露行踪,这是其一;人多更搞不到吃的,每天都是野菜加树叶,跑起路两腿发软身子是飘的。武工队员毕竟是伤员,为保护好这批干部只得再次离开部队单独行动。 部队手中有了长枪和手榴弹,炎林心里有数,哪个伤员干部不是能指挥作战和打仗的一把好手,他坚信大家一定能挺过去。 四七年一月中旬,国民党同时在多地区搜山,武工队深夜突围来到远安一个叫洋坪的地方,这里离宜昌县城不到百里,是襄樊、宜昌、荆门的咽喉要道。他们遇到了江汉军区警卫团,加上打散后收拢的部队共有一千多人。 团长得知他们全是伤员干部喜出望外,将武工队编入警卫团直属队。管它是直属队还是什么队,只要是在自己的队伍里就行,武工队跟着这支警卫团每天能吃到一顿杂粮煮野菜煳煳,虽然吃不饱,但总有得吃了。 再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在一个寒冷的夜晚国民党部队得到情报突袭江汉军区警卫团住地。武工队住在离警卫团不远的村庄里,部队在休息,敌人已经摸到村口了,哨兵还没有察觉。 最糟糕的是直属队派来站岗的哨兵是个新战士,没有一点战斗经验,当他发现敌人后没有及时鸣枪警示,他提着枪飞快地跑回武工队准备报告敌情。因为哨兵的失误至使武工队蒙受损失,哨兵不仅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部队,还把敌人准确的带到武工队住处。 当敌人摸进村庄跟着哨兵冲到武工队住处,不等哨兵喊叫敌人已将一束手榴弹扔进院子,哨兵无声倒下。 一声巨响惊醒所有睡觉的人,敌人包围了村庄冲到武工队住处往里扫射。战争年代富有经验的老兵反应都很快,炎林和武工队员被惊醒立刻翻身起来,前院的门已经被国民党部队堵住出不去了,警觉的炎林睁眼的那一刻就从腰里摸出手榴弹投向门外,趁敌人在烟雾中叫喊,炎林一脚踢开后门让同志们赶快翻墙撤离。 正在睡觉的部队被打得措手不及,来不及组织抵抗纷纷翻墙向后山跑去。 炎林翻出后墙刚跑出十几步,听见身后的通信员说了声:“糟了!文件包忘拿了!”说完他调头就往回跑。 “回来!包不要了!里面没有东西!你给我回来!”炎林朝小鬼又喊又叫可是他没有听见,小鬼从后墙翻进屋里,炎林听见里面激烈的枪声和叫喊声。 炎林又急又气,打仗期间所有文件都不允许保存,看了以后就要烧毁,重要精神都是派人口头传达,这个文件包里只有一个吃饭的家什,别的什么也没有。 敌人投了一阵手榴弹又用机枪扫射,没来得及撤走的人大都牺牲了。通信员李齐茂为了把文件包取回来,义无反顾返回去取他认为比生命更重要的文件包,从此再也没能回来。 第204页 后山是一片密林,山峦重叠纵横交错的复杂地形便于隐蔽,初来乍到的武工队潜伏在后山观察敌情,等待有更多的人突围出来。国民党部队也没有弄清这支部队有多少人,不敢冒然追击,漆黑夜晚的丛林中不知有多少支枪正对着他们,敌人怕黑夜追击中遭伏击未敢轻举妄动。 由于情况突然,警卫团连夜突围走了,隐蔽在后山的武工队与警卫团失去联繫。炎林清点人数没有看见李齐茂,当时没跑掉的人大都被敌人打死,炎林以为小鬼也牺牲了深深为他惋惜,撤离前武工队为牺牲的同志开了追悼会。 警卫团已撤走,武工队只有依靠自己的力量转移,外线被国民党大部队包围显然出不去,没有地方能去,他们已经无路可走。炎林提出返回兴、保、房,实在不行就进入神农架原始森林,那里更便于隐蔽。 武工队千辛万苦回到兴房保坚持下来,遇上小部队就跟着一起对敌,打散后又分开,反反覆覆。五团二营五连和三营七连都是炎林的老部队,个个都很熟悉,武工队与他们保持着紧密联繫。 部队居无定所,即要保存实力躲避敌人大规模搜捕,又要在有限的条件下打击敌人,实在不易。 二月,鄂西北军区在远安老观窝召开紧急会议提出,中原局指示部队转入外线作战,留下少数部队在原地坚持斗争。国民党军队围住大别山来回清剿,党中央让能走的干部都化装便衣到解放区。 张才千参谋长要带二旅四团、五团过长江开展游击活动,临走前他留下一张纸条,“老朱,条件不允许我带上这支情同手足的武工队,你们要保存实力,坚持到底!我会回来接你们!”这些干部都是他的老部下,就这么丢下大家他于心不忍,但他别无办法。 支委们看完纸条烧掉,大家冷静分析当前的形势,深知留下来将面临极大的危险,这对他们又是一次极限的挑战。一无银元,二无药品,三无粮食,山下还有国民党大部队包围,形势对他们极为不利。 炎林真想和大部队一起走,但他已不再是当年青涩的小看护长,要勇敢面对现实,决不拖主力部队的后腿。 我会回来接你们!张才千丢下的这句话就是他们的动力。 炎林十分清楚带领武工队留在深山老林能活则活,躲得过敌人的搜索就躲,躲不过就会牺牲。还要开展群众工作,弄得好群众会帮助他们,弄不好会有人出卖他们,这对于一向敢打敢拼的炎林来虽说,要保护这么多伤员干部他感到压力非同一般。 张才千带着一千二百余人的部队离开武当山,五团的几个连因没赶上便留在武当山活动,还有十几支人数不同的武工队和打散的战士留下来坚持斗争。 第五节 捨生忘死的战友 自张才千参谋长带部队南渡长江后,武工队产生分歧,一些人说武当山已呆不住主张出去打游击,一些人要坚守原地等待主力回来。营教导员坚持要走,他带走一些人说是到川东打游击,留下七十多人坚持斗争。 党支部开会讨论给炎林安排一个通信员,武工队没有战士,伤员干部争着要当炎林的通信员,不是这项工作有多么轻松,恰恰相反具有极大的危险和挑战,这让炎林很感动,选出一位排长当通信员。 这天清晨,武工队正在保康南部半山腰的崖边凹地休息,在外警戒的武工队员跑来报告,“不好!敌人来搜山了!” 炎林立即下令:“政委带两小分队马上转移,一小队跟我留下掩护!”现有的三个党小组已被定为三个小分队,小分队凭藉有力地形和一堆乱石还能抵挡一阵。 国民党部队装备齐全,每个营都有很好的通讯设备,山上有动静用报话机唿叫,山下的封山部队一个小时内就能赶到。 听见从后山传来枪声,炎林派通信员去通知政委带小分队转向侧山小路突围。通信员赶回来时炎林带小分队已向敌先头部队开火,通信员赶到炎林身边喊道:“大队长!政委他们已安全撤走!” 不等炎林下令撤退,敌军扔来一颗手榴弹落在他不远处,通信员眼明手快扑上去将炎林压在身下,他被炸断一只胳膊,满脸是血连眼珠子都看不见了,“你们快撤!我来掩护!” 他用独臂提着手榴弹沖向敌群与敌人同归于尽!爆炸声在山谷里迴荡,排长用鲜血换来小分队及时撤离。他当通信员还不到十天就牺牲了,那张灿烂的笑脸炎林永远也忘不了。 党支部给炎林安排第三个通信员,副连长,神枪手。七七○团刚去大凤川时耿飈参谋长为了给战士们改善伙食,曾带上他和一些警卫战士打过几次猎,每次都有不小的收穫。 国民党军对留守在武当山的小股部队和武工队加紧围剿、派出整连整营或整团从多路进山清剿,并对山区亲共的老百姓进行严厉制裁。为了及时把握敌人的动向,炎林总是单独带通信员下山侦察,政委说这样不安全让他派支小分队去侦察就行了,炎林不同意,说代价太大。 这天下午他和通信员向一个村庄走去,老远就看见村西头火光沖天,两人摸到村外看到一群国民党兵正在殴打两个老百姓。一个军官歇斯底里的吼叫:“再不供出共党地点就烧光你家房子!把你全家都烧死!”他已让人点燃草房,传来孩子的哭喊声。 第205页 炎林问道:“我们好象没有在这家安排过武工队员啊?” “可能最近有其它部队在这里住过,大队长,敌人太可恶,我们不能眼看着老百姓遭殃!” 国民党兵把夫妻俩吊在树上,用刺刀逼着三个孩子走向熊熊燃烧的茅草房,几个小生命危在旦夕。通信员皱起眉头着急的看着炎林:“大队长!你看怎么办?” “敌人只有一个排,你换个地方隐蔽,我把敌人引开你去救老乡,天黑后我们在对面山坡会合。”对面的山坡是一片树林。 见通信员已隐蔽,炎林举枪打倒一个敌兵,又朝敌军官开了一枪,军官摇摇晃晃倒下,有人喊道:“有共匪!快抓住他!” 炎林见敌人被吸引过来转身朝林中跑去,他向追兵喊道:“老子没子弹了,想抓活的就过来!”一个排从村庄里追出来,炎林是飞毛腿,他在山林中钻来钻去兜圈子,敌兵追了好几里地,打也打不着追也追不上,敌人实在跑不动停下休息。 炎林引开敌人给通信员腾出足够的时间,他在山坡点了一堆干树枝又压上青草,等敌人望着浓烟寻找来时他早已经跑远。 天已黑,炎林在约定地点并没有等到通信员,难道他出事了?炎林不放心摸到村西口,眼前的一幕把他惊呆了,树上吊着通信员,他两眼怒视前方,上身赤裸着衣服也不见了,身上被鞭打的血迹已经发黑。那对夫妻搂着三个孩子坐在树下哭泣,炎林忍住悲痛把副连长的遗体放下来。 老乡一见炎林就哭喊道:“同志,你一定要给他报仇呀!” “老乡,这是谁干的?!”炎林悲愤地问道。 “下午有个你们的同志开枪打死两个国民党,一个还是军官。他们都跑去追,这个同志把我们救下来。不巧被保长看见了,狗腿子开枪打中他,还把他吊起来活活打死!这个挨千刀的村保长上个月还杀害了两个你们的同志,你可一定要给他们报仇哇!” “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一定要为副连长报仇!”炎林指天发誓。 炎林把副连长背到约定见面的地方,在老乡的帮助下掩埋了遗体。这个副连长作战勇勐,多次立功,曾在河南作战时率一个连歼灭日伪军两个连。 “那狗日的保长家在哪?”炎林怒火中烧,向老乡问道。 “村西最里面的高墙大院就是他家,同志,要想杀他不容易哟,他养着十几个家丁看家护院!平时他想欺负谁就欺负谁,我们被抓就是他告的密!” “老乡!我说话算话!一定为你们报仇!”炎林转身消失在夜幕中。 炎林回去立刻召集三个小分队半夜出动,几十人手提棍棒、大刀赶到村西把山寨保长家给围得水泄不通,两人翻墙跳进院子打开大门,武工队员举着大刀冲进去,一条恶狗冲过来想咬人,被队员一刀砍死。出发前政委一再吩咐大家要克制情绪,尽量抓活的回来再跟他提条件,同志们哪里咽得下这口气,一心要给副连长报仇。 “谁?”家丁听见动静很大从侧房跑出来,炎林一个箭步扑上去卡住家丁的咽喉,武工队员上前举刀砍死家丁。又出来一个家丁,见一群手提刀棍的人闯入家中,发出一声怪叫,在深夜中让人毛骨悚然。 保长家里乱套了,睡觉的保长听见惨叫声,连忙提着裤子往外逃。 为了不惊动附近的国民党部队,武工队员不用一粒子弹,满腔怒火用刀棍结束了企图反抗的家丁。院子里陷入一片寂静,杀害副连长的保长被武工队员用大刀砍死,这下他真成了挨千刀的死猪。 “举手投降的家丁可以放掉,缴枪不杀!”炎林和武工队员在保长家搞到几条枪和粮食,在他家门口贴了几条标语。这次行动狠狠打击了当地反动武装的嚣张气焰,让他们再不敢明目张胆残害武工队员,老百姓拍手称快。 炎林很难过,跟他的通信员已经牺牲了三个,他担心再发生类似的情况,决定再也不要通信员,以后自己单独行动。支部会上大家一致要求再给炎林安排一个通信员,他红着眼睛坚决不同意,政委语重心长找他谈话,并代表组织给他安排通信员,炎林心里一直有个结。 第四个通信员是大个子连长,有一米八几,过去是机枪连的。这天两人来到一个村庄摸情况,刚进村就碰上剃头师傅,以前常来这里和剃头师傅较熟。 武工队员长期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头髮长鬍子也长,一个个鬍子拉茬的远看就和野人差不多,炎林来一次村庄总要去他家理个髮。既然在路口碰上那就正好,炎林高兴地对连长说道:“即然碰上了就先去理个髮吧!” 剃头匠脸上毫无表情,低头不语向家中小店快步走去,连长有些奇怪,警觉的向周围看了几眼。炎林进门刚入座就听剃头师傅小声说了一句:“你们快走吧,国民党兵早就在这里等候多时啦!” 话音未落只听啪啪几声枪响,子弹打在镜子上,咣铛一声镜子成了碎片,剃头师傅吓得抱头蹲下不敢动弹。 炎林推开椅子闪到门后准备还击,连长见已被敌兵团团包围,他想掩护炎林撤出去。他平静的说道:“大队长!我们冲出去,你从右边到屋后,那里有一片林子,我从左边吸引敌人!” 第206页 连长话没说完就提枪冲出门外,炎林只有紧跟着冲出去向右边屋后大步奔去。屋后有条深沟,炎林跳下去顺势钻进丛林,敌人追赶不及朝林中胡乱开了一阵枪。 敌人走了,炎林注意到左边是片开阔地,连长分明是为掩护自己撤退牺牲的,鲜血淌了一地,炎林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把他背回武工队,汗水和泪水交织在一起。 武工队员在白皮松树下掩埋了战友的遗体,为连长开追悼会以寄託哀思。 第六节 英雄无悔 党支部不再徵求炎林的意见,每牺牲一个通信员就给他安排一个,不管他同不同意。为什么非要给他配备通信员呢,他总是亲自去侦察敌情,要出了问题谁也不知道。队员都争着当通信员,没有人觉得自己是干部就不能干这苦差事。第五个通信员身材魁梧,也有一米八高,副营长,中原突围过平汉铁路时被炸伤头部。 在武当山里的日子里处处充满险恶,武工队得到情况国民党一个连正在换防,准备搞掉它,炎林带通信员前去侦察。两人走了几十里路,口干舌燥的副营长说道:“我去沟里弄点水就来!” 一会儿,林中传来异样的鸟叫声,炎林警觉地观察四周,向副营长下坡的地方摸去,水沟旁没人,炎林钻进林中。国民党一个班过来,“甲长,你看清楚没有?” “老总!我看的一清二楚!”一只松鼠从树上熘下来正好从炎林身边窜过,他被敌人发现。炎林见已躲不过抬手对甲长就是一枪,这样的人留着是祸害,甲长应声倒下。 “抓共党!”敌兵冲上来,炎林三枪干掉三个敌兵,他有百步穿杨的好枪法,对付一个班的敌人胸有成竹。副营长从侧后摸上来,两人干脆利落将敌人干掉。 “哈哈!又搞到武器弹药了!”副营长左右肩挎了八支枪,炎林听见林中有沙沙的响声,他把手指往嘴唇一放。危险悄悄袭来,两人躲在树后注视前方,国民党连想偷袭却没有发现目标,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班敌兵。 “连长!共匪跑啦!我们快追吧!”副连长在一旁催促,他们是论功行赏,打死的不算,抓到活的赏大洋。 “刚听到枪声我们就赶来了,共匪哪会跑那么快?”到底是连长,他审视着眼前每一颗大树,似乎嗅到了味道。 敌人总结出一套搜山经验,一字排开进行拉网式搜索。炎林看这个阵势知道不好打,敌人分散在林中,打得了这个打不到那个。眼看逼过来。刚缴获的枪派上用场,一梭子弹飞了出去,“副营长,你快撤!我掩护!” “哪有大队长掩护通信员撤离的?我跑回去还有脸见人吗?我掩护你!快撤!”副营长端枪扫射打倒几个敌人。 情况越来越糟,敌连已包围过来,炎林见副营长不肯走只好说:“那我们一起撤!”他们向敌人扫射后趁敌人趴下隐避同时撤退。 刚一开战就被打死好几个弟兄,敌连长恼羞成怒喊道:“给我用手榴弹追着炸!”一百多国民党士兵丢下枪枝边追边甩手榴弹,一百多颗手榴弹的威力把大树震得摇摇晃晃,被炸断的树枝噼头盖脑打下来,副营长负重跑不快被炸得当场断了气。 炎林怒不可遏,以他的个性真想不顾一切冲进敌群拼个你死我活,但他必须保持冷静。炎林扔下长枪在林中飞奔,敌人根本就追不上他,身后爆炸的手榴弹只是敌人的徒劳之举。夜间炎林带领小分队把副营长五肢不全的遗体掩埋,为他开了追悼会。 炎林带人前去侦察蹲点守一晚上发现敌连已撤,只留下一个班看守物资,在帐蓬的遮挡下看不出是啥物资。第二天夜晚炎林带武工队赶去,敌人似乎不太在意那些物资,哨兵坐在地上打瞌睡,小分队控制住熟睡的敌人,掀开雨布一看都傻眼了,只有一块猪肉和半锅没吃完的干饭,枪枝弹药统统没有,还有一些冬天的衣物。遗撼的是这个班只是留守人员,只有两三把长枪。 政委先对俘虏进行教育,问他们是否愿意留下,俘虏低头不说话,他们吃不了这个苦,武工队放了他们,俘虏千恩万谢,都没想到还能放回家。 飢饿的同志们把猪肉蔬菜和半锅剩干饭加水煮了一大锅吃了个半饱,炎林把帐蓬剪下一大块给了副参谋长,他负伤来武工队后每天都睡在冰冷的石头上,政委把衣物也分了分,谁的衣服最破烂就分谁一件。 政委提到:“大队长总是亲自外出侦察把危险的活儿揽在自己身上,他的危险有多大,通信员的危险就有多大,革命总会有牺牲,这与干不干通信员没关系。”炎林身边的每一位通信员都是身经百战的基层指挥员,思想政治素质好。队员都相信自己的大队长,对能当通信员感到光荣。 第六个通信员刚干了三天就牺牲了,红军时期副团,改编八路军后干副营长到现在。武工队接到口信,让三天后在保康地区配合小股部队作战,让他们通知附近两个武工队参加。炎林立刻与通信员分头去通知,三天后武工队按时到达指定地点,却唯独不见副营长。 副营长夜晚带领那支武工队员匆匆赶路,被一道关卡拦住,他奇怪去时都没有设,回来就有了。他们被敌人发现,敌人的重火力将武工队打得无法还手,为了掩护战友撤退副营长留下阻击敌人为武工队赢得宝贵的撤退时间,他却英勇牺牲,炎林和武工队员含着热泪朝他牺牲的方向敬礼。 第207页 炎林怕再有同志牺牲,一搞就自己去侦察,身上留下被划破的痕迹,支部委员都看出炎林的心思,很心疼他。一个支部委员找他谈话:“大队长!部队是个整体工作各有分工,你不能大包大揽把通信员的工作也干了啊!遇上突发情况怎么办?谁去通知?” 炎林想到牺牲的通信员眼圈就红了,他站在崖边俯瞰群山内心很不平静,他们都是带兵打仗的人,就这样牺牲了很可惜。书记见他又拧着,立刻召来党员大会,一致要求大队长身边必须要带通信员,组织的决定只能执行。 第七个通信员是副连长,个子不高,人称“小诸葛”,是个热心快肠的人。有天夜里小诸葛在执行任务回来的半道上活捉了个“舌头”,审问得知国民党部队近来正在调防,俘虏兵这个排被孤立安排守在保康山下,和其它守军相隔甚远,不过他们有步话机联繫起来很方便。 武工队想趁敌人立足未稳拔掉新据点,在国民党大部队赶到支援前就能完成任务撤出去。“你愿意给我们带路吗?带到附近你就可以走!”炎林不想耽误时间,看这些人很和蔼,俘虏迟疑一下答应了。 第二天夜晚俘虏带路,国民党部队到处都设有关卡,有时连小路都走不通,关卡一边是峭壁山体一边是悬崖。炎林和视力好的同志走在前面。山下出现亮光,炎林让俘虏走了。 炎林立即下令:“一分队从正面佯攻,二、三分队从侧面进攻,要在二十分钟内拿下据点,赶在敌人增援前撤离!”敌人步话机一报,一个小时就能赶到。 哒哒哒,枪声大作,敌人摸不清虚实,惊慌的在步话机里请求增援。正面队员冲上去被敌排反击,轻重机枪火力很勐。二、三分队从侧翼摸了上去,正面佯攻部队再次发起冲锋,敌军遭两面夹击顾此失彼,三个小分队只一个冲锋就占领敌据点。 “不许动!举起手来!” 武工队员冲进据点缴枪,敌人惊愕的举手投降。 大家忙着清理战场,几个队员押俘虏从狭窄的通道走来,阴沉着脸的俘虏排长想摸手榴弹。站在炎林身旁的小诸葛冲过去抱住敌排长夺下手榴弹,顽敌煽动道:“弟兄们,援军马上就到,跟他们拼啦!”这傢伙是个死硬派,炎林气得抬手一枪将他干掉。 又一个顽敌拉响手榴弹,小诸葛一把推开炎林自己却被炸得面目全非当场牺牲,副连长为保护炎林献出了宝贵的生命。地上堆放的武器也报废不少,双方各有死伤,武工队员对顽固派不再客气。 炎林身边牺牲了七个通信员,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的名字大都已不记得。 英雄本无名,他们对党无限忠诚,困难时期不动摇,面对危险勇于担当不怕牺牲,表现出大无畏的革命精神。 第七节 纵身跳崖 为了一网打尽山里的共产党部队,国民党清山剿共越来越频繁,所设关口碉堡从山下逐渐延伸上来,斗争更加残酷。 武工队被迫转移到神农架森林活动,敌人发觉有小股部队进入神农架竟不惜一切代价跟踪追击,武工队员与搜山部队时常发生武装冲突,一次次的战斗减员只剩下四、五十人。 就是在神农架里武工队也不到十天就会转移一次,从虎狼窝抢来的洞穴充满兽腥味,但它能遮风挡雨,成了武工队的藏身之处。每天都要外出侦察,侦察员常常是有去无回牺牲很大。 一连牺牲七个通信员,书记怕炎林有思想包袱,他在支部会上提了个建议:“以后不再给大队长派通信员,但每次他外出必须带三个以上同志一起行动,人多帮手多。”同志们都抢着去执行任务。 副参谋长望着四周云雾缭绕的山峰说道:“老朱,这几天不见敌人有动静,会不会有啥阴谋?”他指的是大搜山。 “什么可能都有,我下山去摸摸情况!”一般外出侦察很少下山,遇到敌人很难撤离,炎林走那么远是为了搞到准确情报。神农架范围很宽,在兴山、保康、房县和巴东四县中间,海拔三千米高的山峰有六七座,两千多米高的山峰有二十几座,山高林密也是武工队能生存下来的原因之一。 炎林带着几个武工队员出发了,神农架的天气让人捉摸不透,前面几米之外在下雨,眼前却是大雾笼罩一眼望不出十米,他们走几步穿过大雾再走几步又淋着大雨,一直在雨和雾中穿行。 “大队长!我们不会真下山吧?那样太危险!”一个侦察员提醒道,山中情况复杂,国民党侦察兵为了找到蛛丝马迹也穿便衣化装成老百姓,还有一些反动武装也是四处打探,一不小心就会掉进他们设下的陷阱,不小心不行。他们不是胆小鬼,在复杂的环境下谨慎行事是一种自我保护。 “我们先到山腰的小镇休息一下,到了那里再做决定。敌人探子多,一起走目标大,你们走后面吧!”炎林甩开大步向前走去,三个武工队员和他保持在百米的距离。这是炎林在红军时期从首长身上学到的作风,他亲眼见到许多首长打起仗来冲锋在前,不顾危险沖在前面。有什么样的指挥员就有什么样的兵,炎林继承了他们的光荣传统,把个人安危抛在脑后。 几人绕着山樑顺小路走了一阵来到半山腰,炎林突然与国民党搜山部队前卫遭遇,两边同时看见对方。虽然炎林穿一身便衣,但他大步流星走路那标准的军人姿势还是被国民党一眼给看出来。 第208页 “抓共匪!抓活的!”大雾中看不到弯弯曲曲的山腰小路上竟然站满国民党部队,果然是大搜捕行动。撤退已来不及,炎林举枪向前面冲来的敌人射击以掩护后面的同志撤退,国民党士兵见他是一个人就没有开枪,冲过来想活捉他,炎林只好边打边退。 后面的侦察员听见激烈的枪响急忙往回撤,才跑了十几步就发现已无路可走,后面也被敌人包围。神农架半山腰仅有一条小路,一面是山崖峭壁一面是深山峡谷,别无退路。 几个侦察员回过头望着撤退的炎林,他的决断就是他们的行动!炎林见前后都被包围毫不犹豫的喊道:“跳崖!宁死不当俘虏!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炎林的喊声在神农架的半山腰迴荡。这三个侦察员都是英雄好汉,有了炎林这句话,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就从山崖跳下去。 “快抓住共匪!抓到活的重赏!”那么多人抓不到一个活的,敌军官气的跺脚。 炎林的子弹打光了,他笑着说赚了。国民党士兵从前后围堵过来,敌军官歇斯底里的喊叫:“一定要活捉到共党分子!回去有重赏!” 当炎林看见战友的身影消失的时候敌人离他不到五米远了,连唿哧喘气声都能听见。绝不当俘虏!几个战友跳崖的位置不错,坡度比较斜,但炎林离他们还有几十米远的距离已跑不过去,敌人就在身后,炎林来不及多想纵身跳下悬崖。 围堵上来的国民党部队惊呆了,目瞪口呆张大嘴往悬崖下望去,“我的妈呀,这么高也敢跳?不粉身碎骨才怪!共军真是吃了豹子胆!”浓浓的大雾罩住森林,什么也看不见。 “见过不怕死的,没见过这么玩命的!一个个说跳就跳,共军真他妈的勇敢!”国民党士兵不得不服。 “哼!要是国军有这等英雄好汉早成大器了!”敌军官感嘆道。 “一块到口的肥肉也没有吃上,连邀功请赏的机会也没给老子留下!真是的!”一个敌兵抱怨着,国民党部队气急败坏向悬崖下胡乱开了一阵枪,这才怏怏的走掉。一个背猎枪的老猎人过来看了一眼也走了。 天无绝人之路,那三个武工队员运气还不错,正象炎林看到的那样,他们纵身跳崖的地方正好是一片黄沙流土的大斜坡,老林荆棘密布杂草丛生起到很大的阻挡作用,三人除了多处擦挂和扭伤外,身体并无大碍。 就在他们滚落时听见噼噼啪啪一阵乱枪响起,猜想炎林被敌人打死了。滚跌到山谷底处再也听不到动静,一个队员流泪说道:“从枪声判断大队长跳崖牺牲了!看样子他也没有被捕。”三个侦察同志带着一身伤痛离开。 几人赶回去汇报情况,跳崖的壮举震惊武工队,大队长跳崖牺牲了!同志们苦苦等了一整夜还是没见炎林回来,确定他已牺牲,武工队在神农架峰顶为炎林召开了追悼会,同志们心里笼罩着一层阴影,炎林的牺牲是武工队的重大损失,支部会上决定近期暂不活动,以免遭到更大损失。 第八节 出手相救 炎林没有死,他命不该绝,跳崖后他被神农架原始森林粗壮的树枝一次次阻挡,身体缓冲了无数次才坠落到山崖谷底。他坠落在一片潮湿的水泽地,上面铺满厚厚的青苔和青青绿草,大自然的生态环境让炎林大难不死。 炎林失去知觉昏迷了七天七夜,当他甦醒时感觉全身剧烈疼痛,连手指都动不了,腰部和身体多处骨折。他听见有人轻声说话,想看看自己在哪里?眼睛肿得无法睁开,他伤痕累累,头部和脸肿得老大,难怪睁不开眼睛。 “爷爷,叔叔动了!”一个女娃细小的声音。 “哦?看来有救了!喜鹊,好生照看叔叔。我再去采些草药。”大爷的声音听起来那么遥远,炎林感觉自己象在天上飘忽不定。 房东大娘细心为炎林擦洗血迹,又为他涂上抹黑色药膏,小女孩把水送到炎林嘴边,他浮肿的嘴唇碰到碗边脸部伤口剧烈疼痛,他痛苦地摇摇头。小女孩很聪明,把一节极细的空心竹子放入炎林口中让他缓缓吸入清凉的山水。 “你这后生伢命可真大哟!摔成这样也活过来了,真是苍天有眼普惠众生啊!”大娘说罢虔诚地给佛龛里的菩萨拜了三拜。“你安心养伤吧,我给你上了好多遍老头子用几十种草药配制的药膏,一定能让你起死回生把伤治好!”炎林头痛欲裂无法说话。 炎林全身遭受重创,大爷採药回来看了他的脉象有好转的迹象,点头笑道:“呵呵,当时我看那么多老总放枪知道有人跳崖,心想定是条好汉我就带人下山谷找到你,果真拣回来一条命啊!”大爷爽朗的笑着。 大爷是老猎人,他打了只野兔还捉到一条蛇说是给炎林补身体。要不是大爷救下他这辈子就算交待给神农架了,炎林很感激大爷,救命之恩哪是一个谢字能表达,大恩不言谢。 “大爷,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哪!”他眼含热泪艰难开口,朴实的大爷示意他不要说话。 “神农百草都是药,谢个啥?” 在大爷家住了十天炎林四肢能稍微能动,背部和腰部仍是剧痛。八岁的小女孩坐在床边一声不响看着他,炎林好奇的问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第209页 “我叫小喜鹊,奶奶说,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来到这里,以后我们就住这里。”炎林忍住疼痛笑了,大爷张罗着给炎林换药,小喜鹊乖巧的到厨房帮忙去。 炎林问大爷:“老人家,您世代都是猎户?” 大爷抽了一口烟反问道:“你就是国军所说的赤匪?” “老人家,我们不是赤匪,我们是八路军过去是红军,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炎林忍住疼痛向他解释,大爷眼里有了神采。 大爷用猎人的眼睛判断炎林是好人,他磕磕菸斗说道:“祖上曾参加太平天国造反,后因败落逃亡此地靠打猎採药为生,后代也按照祖训住下来。” 炎林向他宣传道:“大爷,共产党就是要彻底打垮国民党反动派,让穷苦人翻身得解放!” “好哇!你好生静养,不能多讲话!在我这里治上三个月保你活蹦乱跳跟没事人一样!” “这不行!大爷,部队不知我的生死,有敌情说走就走,一旦转移我就不好找他们!”炎林急了。 “那怎么行?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才十天啊,命要紧还是你的部队要紧?”大爷沖他嚷嚷。 炎林撑着床边起身走了两步,一个趔跄差点摔倒,他商量道:“大爷,等找到部队说明情况我再来您家养伤行吗?” “你怎么走?” “麻烦您帮我请个滑杆抬我回部队,等我和同志们会面后就回来。” 老猎户看出炎林很着急,点头应道:“行,但你必须回来!不然你这身子骨一辈子也走不出大山!”多好的大爷啊,炎林眼睛湿润了,千言万语在心头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大爷请来几个老乡把炎林抬到武工队驻地附近,为了武工队的安全,炎林让滑杆停下,他知道哨兵会发现他们。几个便衣很快摸过来,他们见这人浑身散发着草药味,浮肿的脸上和全身抹得黑唿唿的,只留出一条眼缝,仔细看去发亮的眼睛带着泪珠和笑意,大家吓了一跳。 “大队长!你还活着?”战友们围在炎林身边不敢相信这样的奇蹟。 “老乡,谢谢你们!你们先回去吧,给大爷说我明天一定回去,同志们送我去。”武工队员向几个老乡道谢后挥手再见。 “大队长回来啦!”武工队员把炎林围住又是流泪又是欢笑,炎林讲了被大爷相救的情况。 参谋长关切的说道:“老朱,你怎么不听大爷的话,应该养好伤再归队嘛!” “那你们走了怎么办?我可不想成了没娘的孩子,那个滋味不不好受啊!”大家一想也是,本来就以为他牺牲了,要是有情况一下就撤走了他到哪里找人去。 “哈哈,这个追悼会又白开了!”大伙开心的笑着,战争年代的友情重于泰山。 炎林和同志们都放心了,组织上让炎林回老猎户家治好伤再归队,武工队在十里八乡的范围活动,联繫很方便。 同志们争着抬炎林回老猎户家,一下去了七八个人,以后有情况要转移也能找到他。老猎户一家人热情朴实,给艰苦的武工队员送了一大块家里腌制的野猪肉,足足有半头野猪。听说伤员不少,他还用大叶子包上自制的药膏,说是治枪伤的特效药。 同志们很感动,一个劲的感谢大爷,大爷笑眯眯蹲在一旁抽叶子烟不说话。炎林在一旁说道:“拿着吧,武工队需要这些药品!大爷说神农百草都是药,大爷的情意我们领了。只有早日消灭敌人,早日解放全中国才能报答大爷!”热情的大爷一家非要留几个武工队员吃过饭才放他们走。 “大爷!再见!谢谢您的帮助!”大爷对武工队的帮助实在是大,帮他们渡过难关。 炎林头部脑淤血严重,后背肋骨骨折,一直服用大爷为他配制的中药,同时加紧锻练,只要能走路就能回部队,大爷说继续吃药三个月身体能够痊癒,可是他等不了这么久。炎林看着绿色森林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深吸清新空气体味生命带来的快乐,小喜鹊奇怪的看着他,都摔成这样还笑得出来。 炎林在一家人的细心照料下住了一个月身体浮肿已消失,腰伤也在渐渐好转,他坚持要部队,全家人一再挽留也动摇不了他的决心,“大爷、大娘、小喜鹊,你们的恩情我永生难忘,有空我就回来看你们!”炎林挥手向老猎户家人告别,他感激这纯朴的一家人,自己无以回报他们的大恩大德,只有让老猎户这样的穷苦人早日翻身得解放才是最好的报答。 老猎户递给炎林一根粗木拐棍说道:“我喊了你一个月的后生,但我心里清楚,你是胸有大志的壮士,我不拦你,去吧!”炎林告别了救命恩人,依依不捨的离去。 伤筋动骨一百天,炎林只调养了一个月身体远没有恢復。一路上他杵着拐杖步履艰难走回武工队住地,后背和腰部痛得快直不起来。 “大队长!这么快就回来了?你还没好回来干啥?”大家都涌上前和他拥抱,炎林还不能用力,连忙坐下。 有个队员是连指导员,望着浑身是伤的炎林他热泪滚滚:“大队长是条硬汉!是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 “呵呵,没那么神吧?换到你身上你也会那么做!”炎林转身对他说道,这话不假,留下的武工队员个个是英雄好汉,他们为解放事业不惜牺牲一切。 第210页 炎林腰伤时常剧烈疼痛,从此落下病根。 第九节 寻找主力 在神农架原始深林里,武工队员每天只能靠野菜野果和嫩树叶充飢,搞不到盐吃,许多同志都患了夜盲症走路浑身无力。 武工队在艰苦环境中放手发动群众和老百姓的关系搞得很好,大叔大爷一见炎林来了就递过烟杆说道:“大队长来啦!抽口烟吧!”炎林趁抽菸的功夫倾听老百姓的声音,得到许多消息。 从神农架到武当山还有十几支小股部队在坚持与敌人周旋,武工队一有情报就和部队联繫。炎林常常一个人晚上提根木棒走夜路,大山里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走累了就在老乡家里歇一脚,老乡说道:“你胆子真够大!我们白天拿着傢伙走,就是男的也要三五成群才敢上路。” 炎林笑道:“怕什么?这傢伙也不是吃素的!”他拍拍别在腰上的手枪,跳崖后手枪也没了,副参谋长把自己的枪给了炎林,说他更需要用枪。 炎林在群众中很有威信,甲长保长都很怕他,炎林派人找来保长,“我们的大部队很快就要回来了!你们要老实点,给我们筹集一千斤粮食备上!”不时传来各方部队的消息,武工队有了盼头。 保长一听就急了,“大队长!这事我做不了主,得请示乡长啊!” 乡长想了想,对保长说道:“给吧!千万不要在这时候给我找麻烦,武工队可不好惹啊!在国军那边一定要保密!告诉他们,只有五百斤。” 保长麻熘的跑来给炎林传话:“大队长!粮食弄到了,是五百斤包谷。” “好啊!包谷也是粮食嘛,能填饱肚子就行!你为我们做的事我们都记着,将来决不会亏待你!”粮食放在哪让炎林犯愁了,搞好群众关系后武工队员分散到老乡家住,炎林也住在一个基本群众家里。他住的垭口是部队的必经之路,进神农架的小股部队常来这里歇一脚,炎林想到他们一来那么多人老乡也负担不起,为了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就想到这办法帮过路部队搞点粮食,都是自己同志也不分你我。 “大队长,五百斤包谷你看放在哪里?”保长点头哈腰的问。 炎林望着对面山上动起脑筋,指着对面山上甲长的家对保长说道:“放一百斤包谷在我住的这家,那四百斤就放到甲长家去!”那个甲长是个死硬派,平时对老百姓作恶多端,炎林早就想教训他了。 保长立刻照办,神农架有个特点,从这山看那山并不算太远,两山喊话听得一清二楚,明明看见有人在对面半山腰站着,走过去却很吃力。 炎林带上几个武工队员向对面山上奔去先抓了甲长的儿子,再警告甲长道:“放老实点,四百斤包谷就放你家,我们随时来拿,少了一颗包谷籽儿你自己看着办!还有,今后不准你欺压穷苦老百姓!被我知道了饶不了你!” “大队长!求求你放了我儿子吧!”甲长跪在地上求情,动了他的心肝宝贝等于打蛇打到了七寸。 “闭嘴!你欺压百姓的时候没想到过报应吗?我们不会滥杀无辜,只要你老老实实不与人民为敌,我们就不会动他一根手指头,听清没有!”武工队员厉声说道。 “大队长!我以后再不敢欺负穷人,只要你们不动我的儿子,一切都好说。”炎林带人把甲长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再不敢随便欺压老百姓,也不敢靠近那四百斤包谷一步。 中原突围后武工队在大山里转来转去有大半年时间,找主力部队的思想越来越强烈,都知道张才千带部队过长江去了江南,但川军封锁严密很难走出去。后来得知,营教导员带走的那部分人还没走出去就在与国民党搜山部队激战中牺牲一部分同志,剩下的同志突围到巴东一带打游击。 四七年四月,党支部大会讨论:“武工队准备突围,冲破敌人的封锁寻找主力部队。”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粮食成了大问题。 武工队不给老百姓增加负担,打听到神农架的半山腰下有个土豪恶霸一惯欺男霸女明抢暗夺,谁要是敢反抗全家都会遭殃,杀死一家人还一把火将房子烧毁,老百姓敢怒不敢言,背后都叫他山老虎。 “这样的恶霸必须除掉,为民除害也是我们的责任,临走前干掉他!”炎林交待了一番,同志们磨拳擦掌。 夜晚下着瓢泼大雨,武工队打算闯入土豪恶霸的大宅院,四面高墙要想进去还真不容易,白天夜里都有家丁把守,加上敌人的碉堡和国民党部队都在附近,武工队没有象样的武器,只能巧取不能强攻。 炎林挑了几名武艺高强的干部,趁夜深人静家丁不备搭人梯翻进院子悄悄的摸进去,擒贼先擒王,他们先抓住酣睡的恶霸再把所有的人都集中起来,炎林低声说道:“我们是八路军武工队!谁要是敢喊叫故意给国民党报信就先杀了谁!”寒刀短棍在眼前晃动,没有一个敢出声,武工队员捆住家丁轮流看押,不声不响的吃饱喝足,走前把罪大恶极的恶霸砍了头,背着粮食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为了出山寻找主力部队,武工队在山里钻来绕去越过敌人重重设卡,陆续碰到二十多个负伤掉队的指战员,他们单枪匹马更是走不出去又无法独自开展活动,象野人似的过得极其艰难坎坷。遇见武工队他们激动的掉泪,总算又和同志们在一起,听说武工队要过江寻找大部队他们更是劲头十足。 第211页 为了让大家充分发表意见,武工队开会讨论,有人说向北走,有人说向南走。副参谋长徵求炎林的意见,他毫不犹豫的说道:“我们是张才千的老部下,当然是去找张才千,他带部队过了江我们就过江去找,一定要找到他们!” 大方向已定,武工队穿越高山深谷朝宜昌方向前进。他们在深山老林里走了一个多星期到了保康又避开敌人的关卡转到远安地区,这里依然是山峰耸立古树参天,独特的红石山体更是一绝,他们还在武当山地区,大家估摸着离宜昌不远了。 “休息吧,我们睡几个小时再走!”已走到半夜,炎林让身心疲倦的同志们就地休息,大家一头倒在大树下立刻就睡着了。 第十节 回到主力 五月中旬的一个清晨,天刚麻麻亮,疲劳的武工队员正在林中休息,突然听到轰隆隆的炮声传来,炎林激动的跳起来喊道:“哈哈!是我们的炮!主力部队打回来啦!”嘟嘟嘟、嘟嘟,密集的轻重机枪跟着响起来,林中的百鸟走兽也被惊起,寂静的山林不再平静。 身经百战的指挥员一听就知道是自己人跟敌人干上了,那熟悉的枪炮声听起来格外亲切让人欢欣鼓舞,枪声是从江边传来的,武工队员兴奋的爬起来没了睡意。 “还等什么?走哇!朝炮响的地方去!”炎林一挥手,大家一口气奔跑了十几里地,见副参谋长和他爱人跑不快,炎林忙架着他一起跑。开始枪声很激烈,当他们快穿出林子枪炮声却嘎然而止,四周静悄悄就象什么也没发生过,大家即失望又纳闷儿担心部队只是路过。 “同志们!部队能打回来就不会立刻离开,一定是参谋长回来找我们了!”炎林想起张才千留给他的纸条,信心十足。 天已大亮,武工队接近江边时前面不知从哪里冒出一群人突然挡住他们的去路,对方二十几人全是便衣打扮,炎林一眼就看出他们绝非普通老百姓,但不清楚他们是敌人的侦察部队还是自己人,双方在十几米的距离互相打量起来。 炎林有个习惯总是走在最前面,他悄悄摆手示意武工队不要轻易上前,等自己摸清虚实再说。“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对方首先发话,显然也看出他们是一支部队。 因不明对方身份炎林不敢轻易松口,上前一步反问道:“你们是哪部分的?” “我们是江南游击纵队!”对方一点没犹豫,一口报出部队番号。炎林和同志们没听说过这支部队,也不知道这是国民党的游击纵队还是自己这边的地方部队。 对方满腹狐疑,见炎林这边竟一点反应都没有,突然从腰间拔出手枪对准他们,带队的人追问道:“你们到底是哪部分的?” 炎林仍没有正面回答,向他反问道:“你们首长姓什么?” “姓张!”对方干脆的蹦出两个字,武工队有些骚动,大家按捺住激动的心情仔细听炎林与对方一问一答,在敌我斗争复杂的环境中不能轻易暴露自己。 “是张参谋长吗?”炎林採取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方式继续追问。 “不是!” “那是谁?” “张司令员!”炎林疑惑了,参谋长二月才走,难道才离开三个月部队就把番号改了,这个张司令员和张参谋长会是同一个人吗?双方停止发问,炎林默默地打量着对方,对方也沉默下来。 炎林向后面看了一眼,同志们已握紧手里的刀棍做好战斗准备,他冷不丁追问道:“你认不认识张才千?” “先说你们到底是哪一部分的?”对方越发的产生怀疑,开始追根刨底。 “二分区伤员干部武工队!”不亮牌也不行啊,若是敌人大不了来个鱼死网破,炎林伸手向腰间摸去。 对方收起枪大声欢唿道:“找到了!终于找到了!”带队同志高兴的几大步跑上前握住炎林的手说道:“我们是张才千司令员派来寻找你们的侦察分队,现在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江南游击纵队,张才千是我们的纵队司令员!” “嗨!总算找到主力了!”原来他们是张才千派出的便衣侦察队,派来寻找坚持在武当山一带的小股部队和武工队及伤员。炎林百感交集,武工队员上前来和侦察员们握手拥抱,大家沉浸在无尽的喜悦中。 有侦察员跑去给后面的张才千报告,他马上带部队赶来,武工队员突然见到老首长和主力部队一个个热泪盈眶激动万分,炎林很想喊一声参谋长,话到嘴边却流出一行清泪哽咽的说不出话。 张才千和部队都惊呆了,但见武工队员个个鬍子拉茬,头髮盖过眼睛,刚三十出头的小伙子们面容憔悴伤痕累累,衣衫破烂不堪,裤腿长一截短一截没个正形,一看就知道短的部分用来包扎伤口了,他们骨瘦如柴光着赤脚拿根短木棒,活象一群山里的野人。 武工队员泪光闪闪眼中流露出喜悦,一个个站得笔直,哪怕穿得再破烂也不失军人本色。“报告首长!二分区伤员干部武工队向你报到!”炎林上前一步向首长敬个军礼,四十几名骨瘦如柴的武工队员和沿途收容的二十几名指战员也跨出一步敬军礼,他们的目光透着坚毅和刚强,这军礼意味着他们回到部队回归真正的军人! 第212页 张才千含着热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在这群“野人”面前他竟连一个老部下也没认出来。“同志们!你们辛苦了!”张才千举手向他们敬礼致意,令人心酸的场面让江南游击纵队全体指战员为之动容,坚强的部队泪洒江边向“野人”致以崇高的敬礼。 有纵队首长不无感动的说道:“同志们!你们坚守在武当山地区与敌人周旋,拖住一部分国民党军队并保存实力,这是一个奇蹟!是一个伟大的胜利!”武工队员挨个上前敬礼报出自己的姓名,赢得阵阵掌声和惊讶,最熟悉的人就站在面前却认不出来。 “伙计!怎么样?我的话对线了吧!”张才千望着炎林笑了。“我们已派出几支侦察分队继续寻找留在武当山的同志,你们熟悉情况就在前面带路,我们要沿途打它几仗让敌人不得安宁!一来可以震摄国民党反动派,二来是让更多的同志能尽快找到我们!” 张才千这次回来果然是不同凡响,不再是几个月前被敌人围困的窘态。二月部队离开时已基本完成战略牵制任务,从侧面配合了全国的正面战场作战,迫使围困在鄂西北地区的大批国民党部队不得不撤出一部分支援外线。 张才千率领部队从远安到南漳一路上又是烧炮楼又是捣毁乡公所,高调而兇勐。强大的信号传到武当山各个角落,一支支小部队找来,陆续回来八百来人。地方反动武装被这阵势给镇住不敢轻举妄动,一些零散伤员也趁机出山找到主力部队。 在南漳地区部队改编为中原游击纵队,张才千让已编入支队的炎林在前面带路向纵深挺进,部队进入到深山峡谷,炎林爬到峭壁一侧观察发现山顶上增加了碉堡,武工队撤出来时还没有,看来敌人加强了防守。 “司令员,我们临走前侦察到川军又调来一个旅,现在突然又增设碉堡,这里的地势易守难攻啊。”炎林提醒道。 “先打打看!派一个连去拿下它,打不下再说!”那时张才千部队士气正旺,说话有底气。部队整整打了一上午,伤亡二十多人才攻上去,尖兵连见碉堡里只有一个敌人,还是个伤兵。 据俘虏交待:“我们一个碉堡只用一个班防守,越往里走碉堡越多,你们根本就攻进不去!”川军的战斗力很强,新增旅在周围层层设防。 张才千对炎林说道:“伙计,你分析的对,我用一个连打一个班就这样难,里面关卡重重还不知什么情况,不能再牺牲更多战士,你们能够走出来真不容易!”他放弃进山,带着部队在这一带转了十多天,见侦察分队已找得差不多,部队调头离去。 副参谋长回到部队,夫妻俩很感谢炎林一直对他们的照顾,在最困难时期没有放弃他们,女干部哭得泣不成声握着炎林的手久久不放。“大队长!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嗨!我们拉扯一把就过来了,应该的!”炎林不是说漂亮话,在危险和困难时期连自己的安危都很难顾全,能照顾到这么一大摊伤员干部确实不易。部队本来准备把他两口子和伤残人员留给地方政府代为照顾,张才千见到这个场面也被感动了,同意把两口子留下来。 张才千部队在远安南漳这边找到八百多名坚守在武当山地区的英雄儿女,他们都是从阎王爷那里走过一回的人,哪个不是九死一生,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胜利,党中央对他们坚持斗争所付出的代价给与极高的评价和肯定。 一九四七年六月,全国大反攻的前奏吹响了,看似强大的国民党军队已风雨飘摇,中原游击纵队从鄂西北奔向豫皖苏解放区,为解放战争继续战斗。 第一节 阴差阳错 四七年五月下旬,张才千带领中原游击纵队一路摧枯拉朽高歌勐进跨入桐柏山地区,六月中旬来到河南睢县平岗镇一带,部队驻地靠近柘城,这里是豫皖苏军区的防地。 豫皖苏军区和解放区人民热情的迎接张才千部队到来,伤员得到妥善安置,中原游击纵队的供给全部由地方政府帮助解决,炎林和同志们刮鬍子理髮穿戴整齐又变得精神抖擞,解放区军民的大力支援让他们感到无比温暖。 中原游击纵队番号改为中原独立旅,张才千把炎林留在身边暂未做具体安排,随旅直属队行动。中原独立旅和豫皖苏军区联手打败国民党多次围剿,在解放区周边的敌占区打击国民党军队,夺据点端炮楼、搞夜间偷袭,把敌人打得胆颤心惊。消灭了国民党精英部队缴获大批新式武器,部队扬眉吐气。 张才千发出由衷之言:“我们要壮大队伍,人少打不了大仗啊!” 眼下正是用兵之时,他不再象四四年出征前只要求留下红军老底子,那时要与日本鬼子硬碰硬的干,他不得不考虑,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战争形势越来越明朗,扩军是中原独立旅的当务之急,张才千对炎林说道:“没给你安排具体工作,着急了吧?”炎林摸着光头嘿嘿的笑开了。 “司令员!有什么任务你就交待吧,别让我心里发慌啊!” “伙计,我比你还要急,要不是因为你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来我早把你撸去带兵了!你以为我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啊。”张才千很幽默,炎林知道任务来了。 第213页 “我需要补充大量兵源来壮大独立旅,你去徵兵,争取得到周边县政府的支持。徵兵后你负责训练新兵,以后你就给我专心带兵打仗!把你们留在武当山部队就象少了一个臂膀,缺少指挥员哪!”总算对炎林有个交待。 “是!保正完成任务!”炎林就怕没任务。 “有言在先啊,根据你徵到的兵来决定你的职务,呵呵。”张才千是激将炎林,解放战争开始以来消灭国民党反动派得到全国人民的共识,爱国青年踊跃报名参军,各部队都在徵兵,兵源始终紧俏,特别是刚来到解放区的中原独立旅徵兵更有难度。 张才千说道:“伙计!徵到多少我要多少,要是徵到一个营你就当营长!” 炎林望着他嘻嘻的笑起来,张才千问他笑什么,他摸着光头顽皮的问道:“司令员,你说话算话吧?要是徵到一个团怎么办哪,我真有些为你担心呢!” “哈哈哈,要将我军哪?你能徵到一个团就当团长!怎么,你怕不能胜任吗?”张才千显得一本正经。 “司令员,我是开玩笑呢,现在能招到兵就不错了,我只招到一个排莫非你就让我当排长?”炎林和司令员开起玩笑。 “有多大本事就当多大的官嘛,要是只招到一个排你就认命吧!那就只能当个小排长啰!”张才千接过话头,两人哈哈大笑。 “司令员,你说话可要算话啊!”炎林故作正经望着他说道。 “军中无戏言!司令员说话不算话还象话吗?”张才千拍着炎林肩膀愉快的说着,炎林向他敬礼后匆匆离去。 这一去他阴错阳差再也没有回到出生入死的老部队,和张才千再见面时已是在朝鲜战场...... 炎林带着介绍信去了豫皖苏军区找到张国华司令员,请他帮忙。张国华司令员对兄弟部队很热情,他大方的对炎林说道:“我们解放了十几个县,解放区的地盘在不断扩大,支援你们两个县大队没问题!”本来张才千是让炎林拿着介绍信去找地方政府帮忙,炎林自做主张聪明了一回,找到张国华司令员一句话就解决问题。 “谢谢司令员,我马上就去!”炎林当然知道两个县大队有多少人,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他心里一喜绷不住咧嘴笑了。 “行!我给你写个条子,不然你说破嘴皮也没用。”张国华司令员平易敬人,说话没有一点架子。 张国华司令员的便条真管用,炎林去了两个县政府得到他们的大力支持,二话没说就将县大队武装交给炎林,一个县大队就有七八百人,县大队下面是中队、区小队和部队编制差不多,他们有一定的作战经验,训练起来容易上手,炎林很满意。 不仅如此,县委还号召解放区青年报名参军,对岁数小点的青年也放宽了限制。这下炎林手头富裕了,两个县大队加上才招的一批新兵,炎林的徵兵任务顺利完成,他在心里笑道:“司令员,这回我真的要将你军了。” 刘邓大军在鲁西南战役中大获全胜,刚打完胜仗的刘伯承、邓小平在荷泽接到毛主席的急电,让部队半个月内赶到大别山地区,目的是在敌人的心脏插上一把尖刀,打乱蒋介石的战略部署。刘邓部队尚未休整就马不停蹄跨过陇海铁路向南奔来,杀开一条血路跨过黄河直奔大别山方向,后面还尾随了国民党十几个旅。 八月中旬,炎林前脚去徵兵,刘、邓的大队人马后脚就到了。刘伯承司令员和邓小平政委来到中原独立旅驻地召集张国华、吴芝圃、张才千等人开会,会上下达任务:中原独立旅配合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 全国大反攻的时刻就要到了,刘伯承司令员对张才千说道:“中原独立旅随我们一起行动,明晚出发!” 张才千连忙请示:“司令员、政委,我们刚把徵兵及筹粮的同志派出去,能不能等他们回来再走?只需三、五天就行。” 刘邓首长很着急,两人都摆手说:“不行!没时间等,你们明晚出发!”首长的意思要顾全大局,张才千欲言又止,只有服从命令,他在心里暗暗叫苦,派出去的同志徵到兵和粮也没用了。 首长们在会上布置了一番,第二天傍晚张才千率领部队在夜幕的掩护下出发,中原独立旅走在刘邓大军前面为大部队扫清障碍。他们边走边破坏敌人的铁路线,声东击西策应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 刘邓大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中原独立旅配合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解放战争已从战略防御转入战略进攻。 周边邻县的武装部和老百姓为新入伍战士披红挂彩,敲锣打鼓欢送人民子弟兵。炎热的三伏天里炎林的心情和烈日一样火热,他兴沖沖带着大队人马赶回中原独立旅驻地准备找张才千司令员报到。 部队驻地鸦雀无声,四处空空如也,中原独立旅不见了,炎林站在空地上怔怔地发呆。部队一定是转移了,招的兵怎么办,自己又怎么办,炎林一时没理出头绪。 “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不明就里的县大队长带领新战士热烈的喊起口号。 第二节 始料未及 炎林带着新兵队伍急急赶往豫皖苏军区驻地,一路上他询问了好些战士可谁也说不上中原独立旅到哪儿去了。一支部队走了竟没人知道,炎林虽然着急但却不动声色,他怕影响新兵的情绪,得赶快解决他们的吃喝问题。 第214页 炎林扭头看了看整齐的队伍,新兵大汗淋淋衣服全湿透了,他对大队长说道:“让大家休息一会,我去找军区首长!” 炎林想来想去只有找张国华司令员打听,他一定知情,张才千走得再急也不会不辞而别。炎林满脑子想着事情往军区里面走去,“站住!你找谁!”门口站岗的两个战士迎面将他拦下。 “哦,对不起!我找张国华司令员!”炎林停下脚步。 “不打招唿就随便往里闯,司令员是你说找就找的吗?”一个战士严肃的责问。 炎林身上穿着解放区老百姓送的衣服,自然是一身便衣,他腰扎皮带斜背一把短枪看上去和县大队干部差不多,警卫战士将他拦在门外不让进。“同志,我有急事要见首长!”几天前他还来过,那次他带了介绍信进去很顺利。 “你有什么事?”哨兵追问道。 “有什么事见到司令员再说!我能跟你说吗?让开!”那么多新兵等着吃喝,炎林心急如焚,忍不住沖哨兵发火。里面出来几个警卫战士,见炎林这么沖更不让他进了,几个战士横枪拦在前面死活不让他进,炎林有要事在身自然不吃那一套,他勐的推开几把枪往里闯去。 “站住!你这个同志是怎么回事,懂不懂规矩啊,部队是说闯就能闯的吗?” 炎林被多个战士拦住,急得在大门口扯开嗓门大喊:“我要见张国华司令员!让我进去!”一个警卫战士跑进去报告。 很快出来一个参谋,他看了炎林一眼说道:“我见过你,请等一下!”参谋又进去了,炎林热得浑身冒汗,从腰上摸出毛巾擦着满头大汗,参谋很快出来请炎林进去,说首长要见他。 “来,请坐!”张国华让警卫员倒杯凉开水递给炎林,他接过水一饮而尽。 “司令员!独立旅到哪去了?” “走了,四天前为刘邓大军带路向大别山去了。” “大别山?首长,张司令员怎么不等我招兵回来再走,他不要新兵啦?”炎林更是一头雾水。 “那还能等吗,刘司令员和邓政委一来把我们几个召去开紧急会议,首长催得很紧,今天开会明天就喊走,十万火急!”张国华说得很清楚,炎林终于知道部队的去处。只可惜这种巧事被自己遇上了,他前脚走刘邓大军后脚就到,虽说是件振奋人心的事情,但炎林却高兴不起来,刚找到老部队却又走了,还走得这么急。 “我要去找部队,一定要追上他们!”炎林头脑一热站起来就想走,张国华递过一支烟示意他坐下。 “呵呵,找部队?你上哪儿找去啊?”他看着把着急写在脸上的炎林说道:“刘邓队伍早走远了,再说了,国民党军队一直追在他们屁股后面打,你去得了吗?” “首长,新兵还饿着肚子等在外面,我得想办法把他们交给张才千!” “这好办,你先住下来,新兵的吃喝先由我军区负责代管,看有没有人回来接你和新兵,如果七天之内有人来接你们,我保证如数归还!七天后新兵归我,你看怎么样?”张国华心里有数,中原独立旅随刘邓大军去了大别山哪能再回来,军中无儿戏,这不是小儿过家家。 炎林暂无它法,也只好同意。张国华立刻让警卫员叫来后勤干部与炎林交接新兵,“七连长!你怎么在这里?”炎林抬头见是老部队的一个股长,不知他怎么在这里干上了,新兵很快被安置妥当。 张国华安排炎林住在军区招待所,做起他的工作,“老朱,别走啦!眼下我警卫连正缺人,你先委屈一下吧。”张国华一拍大腿说道,炎林对老部队有深厚的感情,他一心要找部队,自然不肯留下。 “别急,说好等一个星期。”张国华司令员的耐心很好,每天来劝他留下,并让老股长来做他的思想工作,炎林死活就是不同意留下。一个星期过去炎林见部队没有来人决定自己去寻找部队。 见他执意要走,老股长问道:“老朱啊,你上哪找部队?” “不就是大别山吗?在自己的家乡还怕找不到部队?那不闹笑话吗!” “老朱,在哪里都是干革命嘛,明给你说吧,我这里别的啥也不缺,就缺少红军干部!” 张国华越是这样说炎林就越发想念老部队,想念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每次炎林提出要走,张国华便好言相劝一再挽留,每天和老股长做他的思想工作,整整动员了一个月,炎林见找部队无望只好留下。 “你留在军区当警卫连长,有什么意见?”张国华盯着炎林问道。 “司令员,我服从组织分配!”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怎会计较职位高低,炎林毫不介意。 “嗯,不愧是红军干部,思想觉悟就是不一样!警卫员!”张国华很满意。 “到!”警卫员目光炯炯看着首长。 “你带警卫营一连长去后勤部领军装和武器,再带他到警卫营各连去转转,熟悉一下情况!” “是,首长!”警卫员偷偷瞟了炎林一眼心里暗暗吃惊,司令员让警卫员带新连长去警卫营到处转这还是第一次。 第215页 十月初,炎林鬼使神差来到豫皖苏军区警卫营,当他换上新军装出现在警卫营把战士们吓了一大跳,有好几人认出他就是一个月前无组织无纪律硬闯军区的人,怎么还穿上了军装到警卫营当连长,战士们悄悄向警卫员打听他是什么来路。 嘟嘟嘟,哨子在半夜里吹响,战士们昏头昏脑爬起来打背包,一晚上连搞几次紧急集合。炎林象老部队一样带兵,开始战士很不习惯,觉得他管理严格有些受不了,私下里都说:“一连长不玩虚的,刚来就给人下马威。” “司令员,红军干部就是作风硬,一来就把警卫连战士累趴下。”豫皖苏军区政委吴芝圃笑着对张国华说道。 “呵呵,好哇!现在整顿正当时,这样的干部多多益善!”张国华放下钢笔笑了,在他的努力下终于把炎林留住。 第三节 护送司令员开会 豫皖苏军区地盘大部队驻地也很分散,有的部队住在数百里之外。军区首长时常下部队检查工作或开会,炎林去警卫营的第三天吴芝圃政委让他带警卫排随行护送,下部队要经过敌占区,常有警卫战士在掩护作战中牺牲,炎林几次护送下来因指挥得当伤亡很小,吴芝圃对他很满意。 张国华很信任炎林,走到哪儿都把他带在身边,特别是外出行动更是少不了他。豫皖苏军区的条件不错,炎林穿上了棉军装,一日三餐能吃饱。 四七年冬,张国华给炎林说去大别山开会,几百里路程中要多次穿越国统区封锁线,路线长危险多,炎林带了一个警卫排随行。 “你去通知后勤部,派辆国民党军车,领国民党军装我们在路上换装。”张国华考虑的很周密,炎林领来伪装物品,见有人送来几大包不知何物,天气寒冷,一看就知道是棉衣。 晚饭后张国华司令员带两个参谋及警卫排一行人出发,军车是战斗中缴获的,车头上印着刺眼的国民党青天白日徽,两旁插着青天白日旗。汽车快开出解放区地盘大家都换上国民党服装,警卫排战士全副武装清一色头带钢盔手握卡宾枪,炎林和张国华坐在驾驶室,遇突发情况要保护首长的安全。 汽车在崎岖道路上颠簸,经验丰富的驾驶员发现前方有碉堡汽车就尽量绕道而行,实在绕不过就硬着头皮往前闯,炎林一路帮他看着前方,这身装扮蒙过不少哨卡。 卡车越开越快不知不觉已到傍晚,依稀可见前方有城楼挡道。汽车驾驶员将汽车减速问道:“司令员,我们后退绕开还是直行?” “不能再绕路了,晚了只怕赶不上开会,直走吧。” “同志们!前面是关卡,留点神!”炎林伸出头提醒后面车蓬里的警卫战士,大家警觉起来。 汽车缓缓开到一条河边,车大灯一照看清这是城楼前的一条护城河,吊桥高高悬起。国民党县政府把乡公所搬到这里办公和看管,他们对进出的人严加盘查,不放过一个共产党。 炎林见城楼上站着几个人,连拉枪栓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下意识地看了司令员一眼。警卫排战士子弹上膛,随时准备为保护首长的安全战斗,大家保持着高度警惕。 张国华给炎林交待道:“沉住气,你下车叫他们打开城门!告诉战士假扮国民党士兵就要象那么回事,等进去后对里面的老百姓说话要故意放狠点,不能让敌人看出破绽,进去后见机行事!” “是!司令员!”炎林跳下车对车蓬里的警卫排战士低声交待了几句,扭头沖城楼上吼叫:“赶快放吊桥!我们是中央军,长官来了还不快下来迎接!” “放吊桥!快点!”下面的“国军”端着枪恶狠狠的喊道。 听说有长官驾到,乡公所所长打着小灯笼跑上城楼趴在上面弯腰细看,国军的军车上车灯大开,青天白日的小旗子被大风吹得左右摆动,护城河边站了一排神气的国军士兵。 所长高兴的喊道:“长官来啦!就盼着你们来啊!我们今天和共军区政府武装打了一天,他们刚撤走不久。”乡丁们忙不迭将城门打开放下吊桥,所长跑到城门口迎接。 张国华儒雅却不失威严,一个很有派头的国军中将在头戴钢盔帽的士兵前唿后拥下大摇大摆走进森严壁垒的乡公所,炎林故做兇恶用手枪指着几个打杂的老百姓吼道:“都给我闪到一边去!别在这里给老子碍事!”老百姓吓得躲进后厨不敢出来,炎林是在暗中保护他们,以免擦枪走火伤及无辜。 所长一看这阵势不得了,来了一位国民党高官中将他荣幸之至,忙巴结道:“欢迎长官光临此地,你们一来我们就放心了!”他低头哈腰向国民党高官献媚。 炎林对警卫排长命令道:“派一个班把城楼上的武装换掉!”警卫班战士冲上城楼迅速占领制高点。 “长官!这、这是做什么?”所长不知国军要干什么,结结巴巴不敢再追问下去。张国华这个“中将司令”目不斜视背手在院子里踱起方步,炎林的目光看起来很兇,他瞪着眼又吼又叫,所长立在一旁生怕得罪他。 炎林观察四周,见二班三个班战士已站好位置能够控制敌人,这才对所长说道:“解放军很快就要攻打过来,今天共军只是来试探,你们的武器太陈旧,我们车上有新式武器,马上给你们换!” 第216页 “太好了!弟兄们!快出去搬运新式武器!”所长高兴的抬腿准备向外走。 “你急什么?长官还没吃饭,赶快备上酒菜!走之前会把枪发到你们手里!”炎林傲慢的发号施令。 “什么?长官和国军兄弟还没吃饭!真是怠慢了,快叫厨子备酒菜!”所长手忙脚乱地招唿手下快去准备饭菜,张国华眼里闪着一丝笑意。乡公所很快上了酒菜,警卫排战士换着吃完饭,休息了约摸半个时辰已是半夜十二点,打了一天仗的乡公所武装也睡了,张国华对炎林一阵耳语。 炎林让人把折腾了一天刚睡下的所长唤起来,“司令官说了,让你马上把附近所有武装头目招集拢来,长官有重要训示!” “啊?长官,现在是半夜啊!大家都在睡觉,明天再训示不行吗?”睡眼惺忪的所长哈欠连天,可怜巴巴的恳求。 “不行!长官明天要上前线视察没时间给你们训话!长官训示后就给你们这些地方武装发武器,快去通知!”所长只好乖乖的差手下人去各处通知。 反动武装组织的大小头目听说是共军就要打过来,国军要给他们发新式武器,连忙带着保镖摸黑赶来,一下子来了好几十人。 炎林拎着缴获不久的德国造手枪指挥道:“所有人到院子集合!”在警卫排两个班的监督下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人,睡觉的也被赶起来,所长让家丁添了两盏油灯把院子照亮。 “大家听着,等长官训示完毕就发放武器!为了避免枪枝误发到闲杂人等手中,现在分成两边各自坐好,干粗活的下人和闲杂人等统统坐到右边,有头有脸的大小官员和地方武装及护院家丁坐到左边!”炎林扫了一眼,见穷苦下人坐到院子右边不敢抬头。 张国华司令员往当院一站,他两手叉腰讲起当前的“紧迫”形势,反动头目一脸茫然昏昏欲睡,只想等他快些讲完好领走新式武器。 炎林和院内警卫班战士趁“司令官”训话时让携带武器的家丁和头目把枪枝全都扔到院子前面集中,国军要发新式武器的消息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得知了,现在听说上缴旧武器一点没怀疑就乖乖的照办。 一个警卫班在城楼上警戒,两个警卫班全副武装守在院子四周牢牢控制住场面,警卫员和两个参谋与炎林站在张国华身边暗中保护,愚蠢的敌人竟没有发觉自己已成了瓮中之鳖。 第四节 除暴安良 威风凛凛的张国华司令员站在院子前讲“紧迫形势”,见炎林向他点头,知道一切都准备就绪,他话锋一转喝道:“你们都给我看清楚!我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豫皖苏军区司令员张国华!”真不愧是司令员,大将风度立马显现,炎林和警卫排战士将枪口对准敌人。 院子里顿时乱做一团,慌乱的敌人枪枝已被没收,一支支铮亮的枪管顶在头上。坐在角落里的穷苦老百姓吃惊的站起来拍手称道:“解放军神兵天降,司令员为我们除暴安良,大快人心!” 张国华让在场的穷苦老百姓指认,谁是罪大恶极的反动头目就抓谁,乡公所长当场瘫倒在地。穷苦老百姓指认了十三个恶贯满盈的傢伙,指认一个抓一个,十三个恶贯满盈的傢伙立刻被警卫排战士五花大绑看押起来。 司令员看着表对炎林说道:“尽快把这些人处决,我们一小时后出发!” “是!”炎林转身命令一个警卫班把这十三人押上城楼用大刀干掉,不能开枪惊动附近敌人。他对警卫排长交待几句就上城楼监督,张国华在院子里同老乡交谈起来。 警卫营战士大多是抗战后期入伍的,没有多少单独作战经验,更别说面对面杀人。炎林上去就看到警卫班长手提大刀站在反动头目身后,等了一阵他把高高举起的大刀放下,一连举了几次都下不了手。 “真他娘的窝囊!不敢用刀就换个武器不行吗,把刀举来举去成什么样子?亏你还是个班长!给我换人!”炎林生气的瞪他一眼。 又上来一个战士,他二话不说接过大刀就砍,一股血从反动头目后脑勺飑出来溅了他一脸,人没杀死,他迟疑了一下举刀又砍,人倒在地上头还在动,战士后退了一步。 “再换人!”十多秒过去竟没人敢上,炎林瞪眼吼道:“刚吃饱饭就没有斗志了?你是一班之长,再上!”警卫班长见连长动怒,他把心一横挥舞大刀砍去,反动头目终于咽气。 警卫班长两手哆嗦着举刀去砍第二个人,又砍了个半死不活,他停下来把头扭到一边。 炎林从红小鬼就拿起大刀同敌人以命相拼,现在面对五花大绑的敌人他们竟下不去手,这事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下。“都给我站到一边去!”炎林上前夺刀一脚蹬倒那个半死不活的傢伙,转眼间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张国华在院子里等了一阵也上城楼看执行情况,正好看见炎林手起刀落的动作,守在一旁的参谋把刚才发生的事讲给他听。 “时间不多了,我们争取在一小时内出发!”张国华对炎林说道。 “司令员,放心吧!”炎林知道司令员是希望把这些恶惯满盈的首恶尽快处理掉,走之前好给群众有个交待,不能草草收场。 第217页 “把他们押到城门外护城河边!”炎林让人取来一支家丁用的土枪对着石头砸去,几下子把枪托上的木柄砸掉,警卫排战士瞪眼看着不知他要干啥。炎林让战士押过来一个恶惯满盈的傢伙,让战士用绳子往那傢伙的脖子上一勒,他上前用枪托从后脑勺勐击去,一傢伙就干掉了,干掉一个就推下河去,很快把剩下的十一个人解决掉。 张国华站在一旁抽菸等待,他原来在井岗山的红四军,上了红军大学后就调去别的部队。他见目的已达到,让群众趁夜黑赶快疏散,战士将收缴的土枪炮搬上车,一小时内准时出发。 炎林对司令员佩服的五体投地,他亲自坐阵指挥,哪里象是过路的,就象是直奔这乡公所来的。他镇定自若的给敌人做形势报告,又从容不迫的告诉敌人自己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豫皖苏军区司令员,炎林被他有勇有谋临危不惧的表现所折服。 本来只要能顺利通过敌占区就是胜利,可张国华司令员偏偏想顺带着打击敌人,大智大勇的司令员只字不提自己的英明指挥,却把功劳往炎林头上推。 汽车开到半道,只听嘎吱一声驾驶员踩了一脚剎车,前面又有敌哨卡。“哪一部分的?到哪儿去?”关卡敌军官例行公事盘问,他转到后面打量车上的警卫排战士,穿一样的军装戴一样的帽,从面无表情的“国军士兵”脸上实在看不出问题,敌军官又转到驾驶室前张望。 “长官在车上,不得无礼!快放行!耽误时间你负不起责!”炎林身上的国民党军服已是血迹斑斑,他不能下车。 “报告长官!在下是执行公务,请长官体谅下属!请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这个军官很执着,非要一查到底。不等后面的参谋探头说话,司令员已轻松报出一个敌部队番号以及要去的地点,做为一名军区司令员,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中。 “长官打扰了!快放行!沿途常有共军骚扰,请长官一路小心!”敌军官有眼无珠,客客气气送走解放军的军区司令员,将手中的大鱼漏掉。 就快到大别山了,汽车也不知何因熄火,驾驶员打开引擎盖检查,战士们都趁机下车活动手脚,司令员甩手走了几步向身边的警卫战士问道:“不用子弹干掉敌人有难度吗?” 一个战士不好意思的说道:“司令员,这活儿比战场上跟敌人干要难!” “是啊,司令员,以往我们是用枪作战击毙敌人,没有亲手杀敌的经验。”战士们如实说道。 “要总结经验,不亲身经歷就得不到锻练,今天连长给你们上了生动的一课。要是用枪不就暴露了吗,你们面对束手就擒的敌人下手不够狠,这是个致命弱点!”张国华耐心给战士们分析,他递给炎林一支烟,两人开始吞云吐雾,炎林休息时仍在到处张望,时刻保持警惕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 第五节 为刘邓大军筹冬衣 警卫排护送司令员到达大别山区,在沿途将缴获的土枪炮送给了地方武装,张国华刚赶到大别山就开会,有刘邓部队警卫守在四周,炎林和警卫排住在山下不让上去,炎林想到张才千也一定参加了,他却无缘见上一面。 会议三天后开完,刘伯承拿起一张边区小报阅读,一条捷报引起他的注意,大致内容是说,三日前某县政府武装率区分队强攻敌乡公所一日未果,当夜一支解放军小股部队乔装智取乡公所,一举俘获敌首并斩,区分队于第二日乘胜收复方圆几十里多个乡公所。 刘伯承想起张国华开会时轻描淡写的提到,“来的路上要不是穿着国民党服装闯乡公所,只怕赶不上开会了。”他立即把张国华叫来,抖着小报对他说道:“不用猜就知道是你干的!好你个张国华呀,还会打游击嘛!经过敌占区也不安分,顺手收拾个乡公所你心里才舒坦吗,你说我是该批评你还是该表扬你?”不用说,明显是在批评。 “首长,我也是被逼无奈啊!”张国华顽皮地望着刘伯承生气的脸。 “要是失手怎么办?” “司令员,下次我一定注意!你看,这是我给你带来的皮大衣。”张国华笑嘻嘻的递过一件战场缴获的皮大衣。 刘伯承不再生气,望着皮大衣笑道:“嘿!皮子不错啊!但我还不能谢你,我一个人穿上皮大衣心里不好受啊,战士们还穿着单衣在雪中过冬,你说怎么办?” 张国华见镜片后那只眼睛定定的望着他,明知刘司令员是在将自己的军,他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应道:“我想办法,回去就办!” “那我就不客气了,一定要快!再拖下去战士们的伤亡会更严重!”大别山区的寒冷可想而知,刘伯承司令员通知张国华来开会目的就是要他帮助大别山部队,他知道张国华在豫皖苏解放区的名字响亮,他说想办法就一定会解决。 回去的路上张国华愉快地说道:“刘司令员批评我了,说我会打游击,呵呵,批评归批评,将在外不由帅嘛!”他调皮的学起刘伯承首长的四川话,炎林和驾驶员忍不住哈哈大笑。 汽车再经过乡公所时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区人民政府搬进乡公所,城门口赫然挂着块大牌子。 谁知他们穿着国民党军服又惹下麻烦,城楼上老远就在开枪警告,再换成解放军服装人家也不会轻易相信,不得已,两个参谋只好举起双手打着小白旗才算凑到护城河边与城楼上喊话。一个参谋解释一阵对方却将信将疑,另一个参谋说道:“知道几天前是谁拿下了这个乡公所吗?知道那晚上杀了多少罪大恶极的人吗?都是我们干的!” 第218页 对方放下枪问他们是谁,参谋说道:“我们是豫皖苏军区的参谋,护送司令员去开会回来,司令员从小报上得知你们拿下这一片,要不然我们就绕道走了。”张国华的名字如雷贯耳,好不容易才使对方相信了,终于打开城门。 “不错!这稀饭比乡公所的大鱼大肉还好吃嘛!”大家坐在院中就着咸菜喝稀饭,张国华放下碗筷向他们了解这几天发生的情况。 “司令员,你深入虎穴亲自带人惩处了十三个罪大恶极的反动头目,我们深受鼓舞第二天赶来一鼓作气端掉多个乡公所,反动武装已群龙无首,不堪一击!”说起这几天的进展地方同志很兴奋。 饭后休息片刻,司令员见警卫排战士心情已放松,他却严肃起来,“回去以后你们要总结这次的教训,为什么会在被捆绑的敌人面前退缩,是因为你们胆怯吗,我看不是,是你们头脑中少根弦!就因为他们已手无寸铁吗?敌人不会主动放下屠刀,那是靠我们斗智斗勇换来的!自己都不怕死还怕敌人掉脑袋吗?” “司令员,我们一定接受教训!”警卫排长当时没有上去,他和警卫班留在院子里看守反动武装分子,但在他排里发生的问题他主动承担责任。 回到军区后警卫营传开了,“啧啧,一连长真叫厉害!一个班还抵不上他一个人,一口气干掉十二个敌人。” 炎林朝聚在一起的战士们说道:“有那功夫吹牛还不如练练胆子,警卫战士要眼明手快,为保护首长能豁出性命!”炎林想起他的七个通信员,眼睛一红说不下去。 张国华承诺想办法解决冬衣问题,要知道刘邓大军的主力部队这时还有十一万人之多,他们在大别山条件极其艰苦,可是豫皖苏军区撑死也没有这么大的容量。 “通知苏区各县政府,发动群众有布捐布有棉花的捐棉花,一定要付钱!由豫皖苏军区想办解决钱的问题!”张国华做指示后整个豫皖苏解放区都行动起来,热心的老百姓很贫困,捐献出来的那点棉花布匹只能解决刘邓大军的零头,杯水车薪。 十来万人不是个小数目,张国华开动脑筋想到一个办法,当即下令:“让独立旅到国统区给我一个县一个县的打!从敌人手里抢棉花布匹!” 军区独立旅立即行动,这时正好有支部队经过豫皖苏军区的地盘,这事被他们碰到,听说是给刘邓大军搞过冬的衣物,他们主动参战帮忙打下了三个县城,共打下十几个县把国民党仓库里的成品棉衣裤全部拿走。见仓库还堆着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布匹,部队也不管那多了,见布就取,见棉花就拿,这下子算把做冬衣的大问题给解决了。 布匹太多,解放区做不了,大部分由大别山战士自己粗针大线的缝。解放区也帮忙做了一批,动员老百姓能裁的裁,会剪的剪,大家凑在一起忙开了。 解放区的妇女主任积极组织妇女同志做棉衣,还请军区首长派人去检查指导她们的工作,张国华看几个参谋都在地图前忙碌,指着身边的炎林说道:“你跟她去吧,检查工作我们还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吗?谁还能比她们缝得好啊?该表扬就表扬!” 炎林带上两个精干的警卫排长去了,他们看着堆成山的新棉袄赞不绝口,谁料不光妇女主任能说会道,就连妇女们也伶牙俐齿拿他们开起玩笑,见这几个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当场就非要给他们介绍对象,三个人脸红脖子粗的跑回来。 “咦?这么快就检查完了,不会是走马观花吧!”张国华见炎林垂头丧气的样子有些奇怪。 “司令员!以后这种事让别人去吧,都是些妇女同志,一去就开玩笑。” “哈哈,不过是开玩笑嘛,你还得锻练锻练啊!” “我可不想出洋相,这种事让别人去锻练吧!你是没见她们可认真啦!”张国华和屋里的几个参谋哈哈大笑。 有意思的是,那些花花绿绿的布做成了棉衣里子和面子,几个月后刘邓部队从大别山出来时战士们大都穿着花棉袄。 第六节 忠诚 四八年二月,刘邓大军出大别山,浩浩荡荡的队伍分批从大别山开出来时身上还穿着花棉袄,豫皖苏军区所辖部队在他们的必经之路负责沿途警戒,确保刘邓部队顺利出山。路线长人手不够,连军区警卫营也出动了,炎林站在路边仔细看着过路部队,一心盼望碰上老部队的人,要是见到张才千部队路过这里该多好,他很怀念一起出生入死的老战友。 远处出现两匹快马,一匹是枣红马,一匹是棕色马,扬鞭催马的人看起来很急。身后有一个警卫班也纵马跟来,路面尘土飞扬。警卫营战士向后退了几步,流露出羡慕的眼神看着远处,“嘿,快马飞奔,真神气!” 枣红马越来越近,炎林定睛一看,枣红马上的人竟是多年不见的军长王宏坤,这时他已是晋冀鲁豫野战军第十纵队司令员兼桐柏军区司令员,炎林心里热唿起来,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老首长。 炎林忍不住一步跨前向马上的老首长举手敬礼,他激动的喊道:“首长好!”王宏坤勒住缰绳,枣红马打着鼻响停下,后面的警卫班赶上来。 王宏坤惊讶的看着炎林问道:“你认识我吗?” 第219页 “军长,我是红四军医院的看护长啊,你不记我了吗?”炎林急了,想当初三四、三五年炎林才十七、八岁,和首长一别就是十多年,现在他在吃三十一岁的饭,他的变化当然大了。红军改编后王宏坤在三八五旅呆过,但他很快率部去山西作战,炎林再没有见过他。 战马在原地打转,王宏坤脑海里浮现出当年跟着自己在战场搞救护的年青看护长,从他的大眼睛里看到了当年的影子。“哈哈,黄陂佬!”王宏坤跳下马哈哈大笑与炎林握手。 “军长!”炎林的眼睛潮湿了,军长是他的救命恩人,一张小纸条一个电报把自己从保卫科手里救下来,留在前线躲过肃反一劫。 王宏坤看看炎林一身打扮,腰间的皮带上别着一把不错的德国造勃郎宁手枪,乐呵呵的开口向他问道:“黄陂佬,你现在是什么职务?” “张国华司令员的警卫连长。” “什么?红军时期的看护长到现在才是个连长?”他沉思了一下,向炎林问道:“你愿意跟我走吗?我给你个团长干!”王宏坤打仗出名,惜将爱兵也出名,警卫营战士在一旁听了都瞪大眼睛看着炎林,心想连长肯定跟他走了。 老部队就是不一样,有机会就能提拔上去,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炎林抿嘴笑道:“老首长,这是越级提拔啊!” “呵呵,张国华能把你弄到身边当侍卫官,我还敢小看你?跟我走吧,我的时间可不多啊!”王宏坤已准备上马,他用期待的眼光看着炎林。 当团长当然是好事,但炎林想到张国华平时对他很好,不能不打招唿就走,炎林面对恩重如山的老首长说道:“首长,要走我也必须给司令员讲一下。”炎林重感情讲义气,一拍屁股走人那种事他做不出来,让人带个话他也不干。 “没时间等了,黄陂佬,现在就上马跟我走!不走你再没机会了!”王宏坤指着身后警卫班战士的座骑让他上马。 炎林见王宏坤身边的人都在等着首长,不能犹豫耽误首长的宝贵时间,他含泪向军长说道:“老首长,我很想跟你走,但是不和司令员打招唿我不能走!” “嗨!黄陂佬,你真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有缘见面再说!”望着王宏坤和一行人消失在土路尽头,炎林心里很难过,他做事凭良心,匆匆一别后从此再没见过老首长。 豫皖苏军区划归中原军区建制,中原突围后中原军区已撤,现在恢復编制充分说明中原地位的战略重要性。 六月,张国华任命为豫皖苏军区第一副司令员,炎林任警卫营副营长、党委委员。上任不到十天军区独立旅一个营长在战斗中牺牲,张国华让炎林去当营长,炎林重感情,司令员对他的好都装在心里,他不同意离开警卫营。 九月炎林再次接到命令,调入豫皖苏军区独立旅三十四团二营任营长,他高低不去,最后是政委给他把思想工作做通了,临走前他含泪向张国华司令员告别。 “你是员武将,把你留在我身边可惜了,我不能拖你后腿,你在战场上才有用武之地!”司令员的眼睛也红了。 军区独立旅三十四团的团长胡国钧过去在红四方面军三十一军,是个很能打仗的干部,炎林是二营长兼党委委员。 豫皖苏军区配合华东野战军参加了多次重大战役,炎林去独立旅三十四团当营长那阵,各个分区相隔的距离都很远,一般情况下几个分区与军区之间只是电报联繫。 国民党部队欲将豫皖苏军区分区各个歼灭,炎林调去时二营正遭遇敌人疯狂围剿,二营在驻马店上蔡地区阻击国民党第十一兵团。这里远离豫皖苏军区,支援部队赶不过来,最后是中原军区开来一个团支援才解了围,敌人在一个月中两次包围二营都是中原军区派部队来救的急。 不知怎么搞的,消息传到张国华耳边他听说二营长在战斗中牺牲了,张国华很难过,特地在警卫营为炎林召开追悼会。不久独立旅与军区会合张国华一眼就看到了炎林,他大吃一惊,“你不是牺牲了吗?怎么回事!” “司令员,谁说我牺牲了?中原军区部队赶来支援,我带二营冲锋时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被冲击波震倒给抬下去,阎王爷不愿收我呀!”炎林莫名其妙,张国华想起自己在追悼会上的沉痛心情,不禁哈哈大笑。 “呵呵,活着就好,我们还为你开了追悼会!”炎林感动的望着副司令员。 “司令员,我已经被开过几次追悼会啦,也不怕多这一次,我这人命大!再开它十次八次追悼会我也死不了!”炎林摸摸受过枪伤后再也长不出头髮的光头笑道。 “是啊!但愿我们早日解放全中国!” “司令员!等全国解放我能回家乡看看母亲,看看父老乡亲,这辈子就满足了!”谁能想到,这个心愿十年后才得已实现。 “嗯,眼光放长远一点,结婚生子让老母亲看看孙子,那多幸福!”两人说起将来的事很开心,现在的局势已大不一样,解放战争的序幕拉开,蒋介石已焦头烂额,他顾得了华中顾不了华北,真有些分兵无术。 十一月上旬淮海战役打响,豫皖苏军区独立旅三十四团接令南进阻击,他们以急行军速度向前赶去。这些天里,敌人犹作困兽之斗被华野中野主力顽强阻击拖延了作战时间。 第220页 敌人装备好飞机大炮什么都有,虽然独立旅的武器装备没有国民党嫡系部队的好,但是子弹多,能放开打,炎林根本不用手枪,从战斗开始就操起一挺机枪向敌人扫射,独立旅挖战壕一点点往里逼进。 这是一场声势浩大的中原战争,蒋纬国也亲领装甲战车旅进入战场,敌人不惜血本动用飞机坦克向解放军进攻,数千发炮弹打到解放军阵地,双方都下了死战命令不准后退。淮海总前委书记邓小平说,只要消灭黄维兵团,中原野战军就是打光了付出代价也是值得的。 打到后来部队根本来不及挖战壕,战场上到处是尸体。战斗越演越烈,敌机在忙乱中飞来帮倒忙,在战火硝烟的战场慌忙投下一串炸弹,炸弹在敌人阵地上爆炸开花,部队趁虚而入拿下被敌人占领的两个围子。 炎林又接到新任务,带领二营炸铁路截断敌人的运输,他们顺着铁路沿线放炸药包,敌人的铁甲车无法通过,进不来出不去。 先是国民党黄百韬兵团被紧紧包围后突围被歼灭,黄维兵团紧步他的后尘。打了六十多天才结束,独立旅打了整整四十天,六十万人的解放军打败了八十万人的国民党精锐部队,堪称奇蹟。 战场上到处是飘扬的红旗,解放军指战员喜悦的唿喊声响彻云霄。 第一节 小丫环 小云的家乡在安徽舒城县一个小镇,父亲很早就离开人世,母亲在镇上替人缝缝补补维持生计,辛苦拉扯三个孩子,母女四人相依为命。快过年了,有钱人家放起烟花炮竹欢天喜地好不热闹,穷人家的孩子只能在街上看热闹。 小妹看到高兴时笑出声,一个过路的先生寻声望去见两个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大的约十六、七岁看上去很安静,连笑也不出声,就象一汪静静的湖水,很美。小的十二、三岁,天真活泼。 “姐姐,我们买一个小花灯吧。” “不行,妈妈赚钱不容易。”身后的先生望着懂事的孩子摇摇头。 “给我拿一对小花灯!”先生想把小花灯送给小姐妹,姐姐不要陌生人的东西,拉着小妹扭头回到家。 先生想了一下加快脚步尾随小姐妹来到同住一镇的家中,母亲诧异的放下手里的针线默默站起来请他坐,心里一阵忐忑。先生开门见山道:“鄙人是县城中学教务处主任,家中五岁的儿子整天闹着找姐姐玩耍,下人都哄不住他。您看小妹能不能上我家陪他玩耍?”先生几房姨太太都生女孩,大房生个傻儿子。 母亲知道这是让小女儿去当使唤丫头,见先生知书达礼又很客气,想来到这样的大户人家也不会吃多少苦,便答应了。 小妹被带到先生家,气派的大四合院庭院中的花朵徐徐开放,主人家中有背枪的勤务兵和家丁,他在县里兼任国民党联防主任。 几个妖娆的女人在客厅打麻将,烟雾撩绕。大太太身穿花旗袍烫着捲髮皮肤白净,花枝招展的二姨太用厚厚的浓妆遮住脸上的雀斑,娇滴滴地声音让小妹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最年青的太太比小妹大不了几岁,她握着一块真丝绣花手帕嗲嗲地笑着。 老管家带她来到后院,一个傻傻的小男孩歪着头东躲西藏,慌里慌张不知在干啥。“小宝,过来看姐姐。”傻小宝和小妹两人睁大眼睛呆呆的对看。 “以后你们就在一起玩啊。”管家转身离开。小宝往地上一蹲,“我要喝水,喝水!”小妹连忙去找开水,等她回来小宝拉了一裤档稀,他把屎往脸上抹,大太太狠毒的眼光射向小妹让她不寒而慄。 先生说以后就叫他老爷,他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小宝歪着头拽着父亲的手高兴的大声喊道:“老爷,老爷爷!”老爷哭笑不得。 三房太太仗着老爷有钱有势,对镇上老百姓从不放在眼里,养成白吃白拿的恶习。二太太扭动腰枝对小妹大唿小叫道:“小妹,去丝庄取两块丝绸缎子回来,告诉老闆,是我上午看好的那两块,不要弄错了啊。”小妹巴不得唿吸一下外面的空气。 她来到丝庄,“孩子,你是刚来的吧,她们这是明抢暗夺啊!谁敢上门要钱?那个国民党联防主任谁惹得起呀?自认倒霉吧!” “小妹!快去给我割半斤猪肝,我想吃猪肝汤了。”三姨太矫滴滴的走来,小妹怯生生问她拿钱,三姨太勃然大怒一巴掌扇过来,“你懂不懂规矩?赊帐!”她一付母夜叉的样子。 “小妹!我要吃鲫鱼,去选半斤重一条的,小了不要啊!”姨太太口气很大,拿这要那统统赊帐。小妹憎恨姨太太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小小年纪的她没办法反抗。 老爷从不过问家事,不知几个姨太太在背后给他背了多少黑锅。她们把自己的钱看得比穷人的命还金贵,把穷人的血汗钱却不当一回事,白吃白喝白拿自己还不出面。小妹整天被这帮吃人不吐骨头的姨太太唿来唤去还被挨打受气,她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几个姨太太输了牌就拿小妹出气,对她又打又骂。小妹哭着跑回自己家,母亲见她额头流血,她放下针线撸起女儿的袖子一看,到处都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母女伤心的抱头痛哭,母亲下决心不让她再去受罪。 姨太太让家丁背着枪找上门来,小妹被押回去,她在老爷家一呆就是三年,吃尽了苦头。 第221页 小妹送小姐上学后默默站在门外听老师讲课,对识字产生浓厚的兴趣,慢慢也能念些字。 勾二口镇上很热闹,南来北往的人总要从这里经过。四八年冬季国民党部队住在这里,不久人们看见国民党部队匆匆忙忙离去。一晃到了四九年四月,镇上来了解放军,大部队每天从镇上经过并进行宣传,十来天里小妹竟一点也不知道。 老爷从县里回来脸色很不好看,从不发火的他把几个打牌的姨太太骂得狗血淋头。“共军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还在家里吃喝玩乐?还不赶快收拾软细,情况不对就准备逃跑!” “有那么严重吗?”二太太惊叫着,老爷不满的看她一眼,她不敢再说话。 “他们不一定呆得住,这些天你们不要随便出门。”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小妹听到这话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能让坏人害怕的人定是好人,小妹拿定主意要逃出虎狼窝,没有人能帮助自己,她在寻找机会。 “小妹!你死到哪去了?”三姨太翻着白眼让小妹给她赊红糖和五花肉,她说想吃红烧肉。机会来了!小妹几乎是一路小跑奔回家,她要向小姐妹打听解放军收不收女兵,她只想跟着大军跑得越远越好。 她刚跑到自家门口,还没进屋就发现大军就住在她家对门,这个发现让她高兴的跳起来,她一头扎进去见小姐妹小秀穿了一身新军装,头髮被剪得短短的显得可精神了,没想到她和自己一般大还能当兵,小妹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看着她。 第二节 小云参军 “小妹,你多大了?”一个女兵见小云守在小秀身边不肯离去,看出她也想参军。 “我?”小云还没说出口就见小秀朝她挤眼睛,忙说道:“我今年十七岁。”这时她才十四岁半。 “你看起来很小,象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呢,想当兵吗?”说话的女兵头髮剪得很短,她腰扎皮带打着绑腿就象个男兵。 “想!你们是大军吗?”小妹眼睛里放出光彩,没想到大军里还有女兵,只要能逃离火坑去哪儿她都不在乎。 “欢迎你加入革命队伍,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是为穷人打天下的队伍。我叫张梅,是班长,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女兵班长很有气魄,小妹很喜欢她。 “我叫小云,就在小秀的对门。”小妹指指街道对面的房子。 女兵班长登记了她的名字收起小本子,看她家的大门紧闭问道:“小云,你当兵家人知道吗?” “不知道,我刚从老爷家跑出来,我再也不想回那里了!”小云瞪大眼睛望着她。 小秀在一旁说道:“小妹在大户人家当丫环,那家有钱有势还有枪,得罪不起,小妹遭了不少罪。” “哦,原来是这样啊,解放军女兵里有人参军前也是丫环,她们与命运抗争跑出来,只要你是大脚我们就要。”班长十分同情小云的遭遇,知道她是个苦孩子,低头看看小云的脚,还好,这一带还不算封建,女青年都是大脚。 四九年四月中旬小妹穿上了新军装,她站在小秀家的镜子前都快不认识自己了,女兵班长一剪刀剪去她的小辫子,军装又长又大不合身,小云把袖子挽了好几转,军裤长得扫在地上,她把军裤也挽了几转,女兵班长见她挽来挽去的很麻烦,索性帮她剪去长的部分,军装总算合身了。 就在小妹参军这天,以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政府最后一次拒绝在国内和平协定上签字,毛主席、朱总司令向各野战军、地方兵团和游击队发布解放全中国的命令,吹响解放全中国的冲锋号。 小云的母亲关着门在家里给人赶做针线活儿,她一点不知道女儿跑回来就在对门悄悄的参了军。 部队正在做饭,吃完饭还要赶路呢,她们是最后一批赶路的部队,小云和小秀手拉手跨出家门跟班长去前面的部队炊事班吃饭。 小妹参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老爷家里,老爷因自己有国民党身份不敢公开和解放军做对,他要太太和下人到部队把人拉回来。几个姨太太带着家丁赶到部队一见小云就要拖她回去,小云躲在班长背后坚决不肯回。 “哎哟,你吃了老爷几年的饭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你今天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很强势,非要小妹跟她们回去,在她们的眼里这就是她们的地盘,谁敢说个不是。 “小妹呀,姐姐平时对你态度不好,以后改还不行吗?快跟我回去吧!”三姨太软硬兼施。 女兵班长挺身喝住她们,“松手!参不参军是她的事,由她自己决定!你们还无法无天了,敢跑到队伍上拉人?”女兵班长一身正气,几个姨太太诧异的看着她。 “我再也不去那个家了!回去也会被你们打死的!”小妹躲在班长身后,她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二姨太又冲上来拉小云,被过来准备吃饭的解放军同志给拦住,炊事班门前站满看热闹的人。姨太太见拉不走小云让家丁回去报信,老爷亲自带着勤务兵赶来,本来是准备把小云硬抢回去,一看这里有很多解放军才没敢动手。 “小妹,老爷平日待你不薄,今日为何要跑?回来吧,我以后让你上学!”老爷知道小云在偷偷学识字。 第222页 “老爷,你不知道,她们总是支使我去外面要这要那赊帐不给钱,十里八街的店铺都恨死你家了!我不去她们就往死里打我,还不准给你讲。”有解放军在身旁,小妹突然有了勇气揭露几个姨太太,她掳起袖子给大家看手臂的伤痕,周围的人替小云打抱不平。 老爷怔住无语,他不知道家里还有这事,狠狠的瞪着几个丢人现眼的姨太太。“只要她自己愿意参军,谁也拦不住!”部队领导也过来吃饭,义正严词的话让老爷哑口无言,他感到从未有过的尴尬。 “奉劝几位不要在这里胡闹,否则你就是阻挠破坏徵兵工作!”部队干部说出的话把姨太太吓了一跳,正不知如何是好,小妹的母亲赶来了,她被老爷的家丁叫来。 母亲在小云面前扑通跪下喊道:“小妹,留下来吧,你跟这些不认识的人走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以后怎么活呀!”母亲流泪了。 小妹含着眼泪向母亲问道:“ 妈妈,留下来还不是回到老爷家去,我还能活吗?”“闺女,他们说再也不会打你。” “小妹的妈妈!你好煳涂啊,他们的话你也信?你这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呀!”女兵班长在旁边插了一句。 母亲抱着女儿哭得死去活来,姐姐也被人喊来,她也跪在母亲身边哭喊,“小妹,当兵有几个活着回来的?听姐话,咱们不去!”小云气得心里咚咚跳,她流泪说道:“我死也不留下!”母女三人抱头痛哭。 部队上的人都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见这么多人来拉小云回去,决定帮助她。因为部队只是路过此地,为保护小云避免节外生枝,部队首长决定立刻出发,部队吹号紧急集合,连饭都没顾上吃就带着刚做好的饭出发了,小云跟着部队离开家乡,她不敢回头看母亲和姐姐伤心的样子。 出发时部队被围得水泄不通,老爷家的人和看热闹的人挤在街上,女兵班长让小云拉紧自己的皮带说道:“如果他们敢上来拉你,你千万不要松手,也不要怕,我们会保护你的!”小云点点头,一个班女兵把小云夹在中间,姨太太和家丁不时上来拉扯都被女兵们推开,男兵则上前制止姨太太和家丁的无赖行为,当时的情况很紧张。 部队走出十五里地才停下来吃饭,姐姐追了十五里地赶来,她知道小妹不会回头了,掏出两块发热的银元塞到小妹手里哽咽道:“小妹,留着它,走不动的话就回来吧!”看见小妹手臂的伤痕她再也不劝小妹留下,独自伤心的回去了。 “小云,我们是二野五兵团卫校,现在你我在一个班,我是你的班长,把皮带扎上显得更精神!”女兵班长教她学会打绑腿,递给她一个八斤重细长的干粮袋背在身上。女兵也主动为她介绍部队情况,让小云感到亲切,她感激部队同志的帮助,要不是首长当即决定马上出发,她也许逃不出来。 班长在行军路上告诉小云,这支部队有三百多名官兵,他(她)们中有一部分来自大城市的医学院,解放战争已进入尾声,医学院师生毅然放下书本投笔从戎随大军南下,他们中有教授、讲师和学生,这些知识份子怀揣一颗爱国心投奔革命队伍。 第三节 行军赶路忙 从沟二口到安庆有两百多里,二野五兵团卫校走了三天才到安庆,这是百万大军过长江的第一天,几十万大军云集安庆芜湖等地,四野也从这里过江,过河部队太多,卫校在安庆等了两天。部队到达安庆就换装脱下棉衣换成单军衣,恰逢连下几天大雨,军装被淋湿了也没有换的,夜晚穿着湿军装睡在路边出奇的冷。 百万大军横渡长江就是从安庆芜湖首先突破,说是让战斗部队先过江,他们的动作快,一夜之间全部过了江。第二天中午国民党大部队来收船,大船被搜走后非战斗部队过不去,只好挨家挨户找船,找来一些小木船。 卫校和五兵团卫生部准备在夜里十二点过江,兵团首长考虑到老百姓的麦子还未割,等到白天帮老乡收了麦子下午才走。 一个排乘两条小船过江,江上的小船不少,说来也奇怪,国民党飞机早不来晚不来部队过江时就飞来了,敌特潜伏在附近发电报。两架飞机在江中小船头上来迴转两圈轰炸扫射后转身跑掉。五兵团有掩护部队,见敌机轰炸也对空扫射,敌机不敢停留太长时间,过一阵又飞来轰炸。 不少小船被打漏,江水涌进小船摇晃着往下沉,大家把换下的棉军装堵住船洞,坐在洞口免得被江水沖开。小云第一次见到战斗场面就这样残酷,被打沉的小船没办法救人,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滚滚江水捲走。 过江后小船靠不了岸,水中靠岸边有一条石垒的战壕是干枯季节国民党逼老百姓修的,战士们都跳进齐腰深的江里,战壕很深不小心掉下去就把人给淹了。五兵团十八军卫生部一过江就跟在战斗部队后面接收伤员做包扎转运,卫校也积极投入到抢救中。 行军来到一个叫洛平的小地方,部队住在农村便于筹粮,每到一处休整十几天再走。“班长,这是往哪里走?”小云不明白为什么每天都在行军,班长看着她笑了。 “百万大军过了长江,大军南下正在解放全中国的路上追击国民党部队!”她豁然开朗。 第223页 这是她一生中走得最长的路,部队一路向南开进,日行八十里,身背八斤重的米袋,每个班有两人携带武器和手榴弹加起来有二、三十斤重,走十公里休息十分钟。部队人人平等,虽然辛苦小云却很开心。 小云突然发高烧四十度,班长见她跟不上就背着她走,两人掉在后面。“小云,坚持住,一定要走到大西南,等到解放全中国那天!”班长真好,自己走都很累还照顾小同志。 “什么情况?去看看!”副军长问道,警卫员跑到班长张梅前问明情况回来向他报告。 首长跳下马把自己的马让给小云,“小同志,骑马吧,前面还远着呢!”小云还不满十五岁,首长让骑就骑,她昏昏沉沉趴在马上骑了三天,副军长怕小云从马上掉下来,让警卫员牵着马走了三天,吃药后退烧了。 副军长临走前小云也不知道敬礼,只说道:“首长,你真好!”副军长笑了笑,向她挥挥手纵马远去。 五兵团卫校在行军路上很活跃,边走边唱歌:“解放军是人民子弟兵,流血牺牲为的是老百姓;军民团结胜利有保证,群众纪律咱们要执行......”歌词里反映了人民解放军爱护老百姓、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严明纪律,跟着这样的队伍走天下,小云信得过。 大部队路过见卫校有许多女兵十分高兴,非要和她们搞唱歌竞赛,卫校总是谦虚的鼓励大部队给他们热烈的掌声。 行军途中也发生过有趣的事,走到江西后遇上大部队就在一起行军,部队趟水过赣江河卫校跟在后面,小云在深水处站不住,不会游泳的她在水里挣扎,几个男同志把瘦小的她举上肩抬过河去,同志们都说她是被八乘大轿给抬过去的,小云转动着黑眼睛露出笑脸,一路上随大部队过了上百次大小河流。 行军时常翻山越岭,这天大部队刚过去,卫校下山就听见河边有人喊叫:“有土匪哦!土匪抢东西啦!”卫校同志寻声跑去,见两人争夺吵闹,一个做小买卖的老乡挑着担子,另一个穿长袍大褂戴礼帽象个有钱人。 “他是土匪!抢了我东西还要我给他挑到山里去!”挑担子的老乡指着穿长袍大褂的人。 “你才是土匪!我过路这里他就抢我钱!”两人争执不休,一时难以分清谁是真正的土匪。同志们把两人带回部队搜查,从穿长袍大褂人的身上搜出一把手枪,老乡感激的说道:“大军,此处是土匪出没的地方,到处都是他们的人,你们可要小心哪!”说完挑着担子走了。 行军路上不光土匪多还有国民党特务搞破坏,敌人逃跑前在井里投毒,沿途喝井水先化验确定无毒后才能喝。 在江西多次过河,这次没有桥也没有船,大部队从两旁大山里砍了不少树木一根根放进河里先过去了。卫校女兵多,天又黑,滚木稀稀拉拉丢在河中有绳子捆住不让它跑,要大步跳上去。开始女兵都害怕掉进河里,不过又不行,后面还有国民党部队追赶,她们已经是走在最后的一支部队了。 这时很明确,人民解放军要解放全中国,二、四野部队的主要任务是南下,而国民党则是顾头不顾尾却两头都想抓住,在前面的国民党部队即被追击又要想阻击,在后面的国民党部队要想围堵,手忙脚乱打得全没有章法。 小云在滚木上跳着过河,很危险,大家都过去了。漆黑的夜晚谁也没注意到,后面的班长一脚踩滑从滚木上掉进河里。 女兵班长被大浪打回岸边,一根根栓好的树木已经被负责断后的战士把绳子割断,任其树木随波逐流漂向远处。女兵班长过不了河,刚赶到的国民党追兵也过不去,她被国民党部队抓住吊起来拷打,死也不说部队的去向。班长被国民党部队带走,她是老兵有经验,趁敌人与解放军作战时机警的逃走,跟随战斗部队在一个小地方找到卫校。 “班长?大家都以为你......”小云抱着她伤心的哭了很久,望着班长受刑留下的伤疤大家很难过。 这时还在江西,每天行军到夜晚才休息,大家都累得倒头就睡,小云起夜来到田梗旁见满地都睡着大兵,她踩着空隙走过。第二天起来一看,地上全是国民党兵的尸体,是前面作战部队消灭的。 和小云一同出来当兵的小秀不知怎么认识了几个做茶叶的安微老乡,共有八人。“小老乡,你要是想回家我们给你出路费!回去吧!跟部队走不怕被枪打死吗?要是还有人想回家我们也出路费,你回去问问吧!”茶商老乡很大方。 “小云,你想回家吗?有老乡给我们出路费呢!”小秀悄悄的问小云。 “你就不怕被他们卖了吗?谁知道他们是人贩子还是敌人?我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可能回去送死?”听了小云的话,小秀再也不敢和那几人接触。后来听部队领导说,国民党派人分化瓦解部队,以老乡关系拉拢战士逃走,动摇军心。 卫校一些学生兵也扛不住了,走到江西后见条件艰苦,国民党部队在后面紧追不放,思想上产生动摇,悄悄开了小差。吃早饭时小云就发现有些人不见了,听说是半夜悄悄熘掉的。当初头脑一热参了军,没有吃苦的准备,越走心越凉,没有坚定的革命信念,逃跑是必然的。 张国华的侄女在江西参军,十五岁左右,整天和小云走在一起。在江西住了半个月小云又发高烧,这次吃药也不管用了,部队开拔时,小云被照顾和两个背着药箱的司药坐在军车上,有一段路程她没有走路。部队给野战医院送去十斤鸡蛋十斤白糖,还是在行军打仗的百忙中派人买来的。 第224页 小云在江西一个小镇上行军时掉队了,发现身边的部队不见了她吓出一身冷汗。向路边国民党政府的的警察问路,他随便指了指,小云一跺脚顺着小路往山上跑。树林越来越密,小云不敢再往前又返身下山。见别的部队经过就跟上一起走,在前面休息地点找到卫校,女兵一看见她就乌啦乌啦的喊。 在江西的大山里小云又和部队走散,树林太密她找不到路坐在那里发呆,一个骑兵经过,他从马上跳下来说道:“小同志,上马我送你一程!” “怎么?你骑在马上也掉队了?”小云奇怪的望着他。 骑兵哈哈大笑,“我才不会掉队呢,我是奉命通知前面部队抢占山头,为后面部队打通道路!”骑兵把她交给五兵团收容队才离去。 第四节 敌情复杂 过了江西走得更急,日行一百三十里,手指头肿得象胡萝蔔那么粗,满脚大血泡也没有人叫苦。晚上女兵都用针穿破血泡,把头髮丝留在血泡中引流,不然第二天走不了路。 在湖南一处山脚下,小云和小秀明明看见部队上山了,来到叉路口不知从哪条路走,她们听见哪有军号响就往哪里奔,每次跑到上面都扑空部队又走了,累得够呛。两人说分开找部队,谁找到部队就带人来找另一人。 小云背着八斤重的干粮袋和背包往山顶爬去,小秀先遇到部队,听说还有女兵在山上找部队,部队战士急了,山里有土匪和野兽,碰到哪个都要命啊!战斗部队派了六个战士携枪向山顶找去,小云听见响动躲到树后。 战士也听见树叶响声,警惕的问道:“口令!” “我是小云!”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从树后冒出来,回答显然不对。她伸出头东张西望,战士们见一个小女兵歪戴着军帽,端着枪从林中跳出来沖她微笑。 “小鬼,你是新兵吧,怎么连口令也不知道?”一个战士问道,她哪知道什么口令。 “算了,不要责怪她,她还是个孩子呢!”一个战士帮她解围,打这以后再没有掉过队,战士们把她和小秀带回战斗部队第二天就遇到卫校同志。 这时候炎林正在湖南茶陵地区与蒋介石第七军作战,独立旅已改为十八军五十三师,三十四团改为一五八团,炎林还是原部队的二营长,他们正在为后面的大部队打开南下通道。 卫校随部队来到茶陵一带,有时一天只能吃到一顿饭,有时吃两顿红薯小米稀饭。没有菜吃,司务长让大家在树上揪一把榆树叶码点盐加两瓣大蒜当咸菜下饭。早上出发前吃饭规定在十分钟内吃完,吃慢了行军就得饿肚子。 炊事班很辛苦,行军时背着大铁锅到了宿营地就挖灶,没有柴要在山中砍回来,别人休息时他们还在做饭,手脚肿得象馒头。有个管马的战士一到宿营地就到处找草餵马,还要帮炊事班做饭,他实在太累有一天掉队被国民党追兵给乱枪打死。 湖南的江河也很多,两军交战时间也多,国民党军千方百计阻挠解放军向西南方向进军,东一股西一股在后面追击。 这次过湘江有大木船,船只还不少。江面很宽,飘泼大雨把林中的大树连根拔起冲下山滚进河里,大树把船身撞出大洞,男兵们脱下军装加上背包也没堵住大漏洞,大船在慢慢下沉。 船工喊叫着,“船要沉了,快跳河!”不会水的人哪能说跳就跳,小云和女兵在船上干着急,四周的渔民见状纷纷划小船过来相救,眼看船已沉,幸得渔民及时赶来她们才得以逃生。 每到一处休息虽说是席地而睡,女兵到处寻找稻草铺在地上,不然只能睡在潮湿的地上,战斗部队就不讲究,走到哪都是倒地就睡。 这天部队刚一宣布解散小云就跑去找稻草,不远有个村庄,她连想都没想就进村走到一家空院子,小云喊了几声没人,见竹楼旁有一堆破草蓆她欣喜地弯腰去检。 “我和你拼了!”破草蓆里冒出一个国民党兵举棍向她挥来,小云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这里没人帮忙,她知道胆怯了敌人就会干掉她,她大喊道:“举起手来!我们的部队把村子包围啦!头朝墙蹲下!” 国民党兵一听吓坏了,哆嗦着放下木棍朝墙蹲下。小云扭头就跑,等她跑回去叫来人国民党兵已逃走,高兴的是草蓆够好些人用。有时就睡在牛棚马圈,圈里臭哄哄的但能遮风挡雨,牛马也从不踩人。 “长长的行列,高唱着战歌,一步步地走着,叮叮的龙格儿龙。炮口在笑,战马在叫......”这是部队流行的一首行军小调,小云在南下的路上学了很多战歌。山下打猪草的孩子伸直了腰,惊讶的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南下部队。 为了防空袭,南下部队头上都戴着树枝叶扎的伪装,这样不容易暴露目标。小云发现越走部队越多,毫不夸张的说,马路有多宽部队就有多宽,每当后面有骑兵部队过来,行军部队须闪身挤在路边才能让开一条路。 “班长,部队怎么越来越多?”小云好奇的打听。 “一路都有爱国青年参军,还有不少国民党起义部队和大批自愿留下的俘虏,能不多吗?”国民党已是风雨飘摇,起义部队一个接一个,解放军迅速发展壮大,小云越走心里越舒坦。 第225页 小云和很多同志都传染上红白痢疾,卫校同志都会打针,每四个人躺在一起输液打吊针,地上躺着一大片病人。 来到湖南一座大山下,全是石头很不好走,军车开在颠簸的石子路上,部队在山下行走,一路跟踪的国民党特务藏在山上发报,把解放军行踪报告给敌军,敌人行动也很快,马上飞来两架敌机轰炸,飞机上丢完炸弹又用机枪扫射。五兵团立刻吹号通知部队卧倒,连战马也听话的跟着卧下。 “你们坐在车上等着送死啊?还不快下车隐避?”有人朝车上大喊,这辆车上全是病号,小云也跟着跳下车就地卧倒,一路上不知跳了多少次车躲避飞机丢炸弹。 来到湖南后敌机每天来轰炸,部队改成白天睡觉夜间行军。国民党在前面撤退时沿途设下许多障碍,到处被挖得乱其八糟,一不小心就跌进沟里。晚上部队在大雨中摸黑行军,从前面小声传来口令:“国民党部队在大山两边把机枪都架好了,快速通过!”山沟两边是大山,部队走在山沟里,要在白天就是一个活靶子。 哗啦啦的大雨不停下着,黑夜中前卫部队在三叉路口走错路线,不小心走进国民党部队的窝点,双方激战伤亡不小。后面部队退回三叉路口向另一条路前进,走得很急,黑夜中大雨朦朦看不清道路,泥泞的小路一走一滑,卫生部的卫生所长掉进沟里把腿给摔断了。 小云在后面也一脚滑进深沟,她两手撑在尖锐的石头上造成右手腕骨折痛昏过去。前面正在传口令:“快!跑步前进!” “跑步前进!”班长回头喊道,发现身后的小云不见了,她断定小云掉队了。大雨让人睁不开眼,到处是国民党部队挖的深坑,班长停下来向班里同志喊道:“快四处找找小云!她不见了!” 卫校同志发现小云跌进坑里,一个男兵跳下去将她救起来背上就跑,两边大山还在打枪,前面的战斗部队摸黑冲上山顶占领制高点,国民党部队在大雨中逃跑时从山下摔下来也摔死不少人。 小云右手腕尺骨骨折,她也不懂,忍住疼痛就让骨头那么戳着一路行军。 第五节 二野、四野大联欢 部队一路向南挺进,每天都有大批俘虏押向后方,还有穿绫罗绸缎的国民党太太和家属垂头丧气的跟在俘虏后面走。 二野和四野部队在湖南同一个地区住了半个多月,四野部队是深绿色细布军装,武器比二野的好,缴获小日本的武器装备多,二野部队穿黄色粗土布军装,武器也赶不上他们的好。两个野战军凑到一起自然很热闹,到处插着红旗,每天搞联欢,四野女兵把腰鼓打得气势磅礴,四野部队把加油的口号喊得震天响,小云和同志们从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她算开了眼界。 二野把秧歌扭得欢快豪放,很有感染力。“加把劲!女同志都上!我们二野可不能输给她们啊!”兵团首长过来一挥手,卫校女兵一下全涌进秧歌队里,班长把小云也拉进去,学生兵都很大方。 每个单位都涌跃出节目,小云不会表演也被叫去凑数,她几乎忘了手腕骨头戳着的疼痛。二野、四野每天都搞比赛,这时两边就比谁的文艺节目多,谁的声音宏亮,气氛非常活跃。 她们走到江西时就听说二野要去解放广州,部队都唱着同一首歌,“活捉蒋介石”!广州没有去成,四野林彪部队从湖南直接去了广州。那时只要是听说要解放哪里部队都抢着去,流血牺牲也不在话下,二野因此多走了两个省,从湖南到贵州再向大西南进军。 五兵团卫校的师生分了一半到南京,剩下一半跟着五兵团继续走。老百姓拥军送的布鞋袜子穿不完,每人发了好几双,女兵干脆拿去送给路过的战斗部队战士们穿,他们攀崖作战很费鞋。 向贵州出发时又下起大雨,部队负重爬山,卫校领导听说有汽车大队经过,为了照顾女兵他好心安排道:“女同志从马路走,后面有我们的汽车大队经过,招手让军车捎上你们到贵州集结,男同志跟部队从山上走!” 小云和女兵一听高兴坏了,她们顺着山下的马路边走边回头看,听见汽车喇叭响女兵们欢喜的向汽车大队招手。“停车!停车!”前面一辆辆军车就象没看见她们一样加大马力开过去,车上是全副武装的战士和伪装过的炮,女兵急得不行,没有车也没有部队她们没法走出大山沟。大部队都从山上走了,手无寸铁的她们错过这个机会很可能遭到散兵游勇的敌人袭击。 汽车大队有自己的任务,车上全是枪炮和炸药等,有武装押运,在复杂环境下押运他们根本不允许停车。女兵们铁了心要坐上汽车,车队中间的驾驶员动了恻隐之心,减慢速度伸出头喊道:“我们不准停车熄火,你们要上就爬车吧!” 驾驶员心肠好把汽车减速,女兵追着汽车奋力往上爬,那哪是爬呀,是边跑边往上跳跃,争取把手搭上卡车就有希望,上面的武装战士伸手助一臂之力,车轮向前转动许多女兵没搭上手,被摔下去,爬起来又往车厢后奔跑。 小云的手腕被摔伤骨折,为了行军方便也没有用夹板固定,骨头就那么戳着,她大步奔跑都追不上减了速的军车,汽车开得再慢也在开啊,眼看军车一辆辆开过,女兵全上了车,小云急得快哭出来,下着大雨,身上背着八斤米和背包的小云一个人站在路边。“小云!快爬车!再不上后面就没有车了!”班长和女兵都在车上沖小云喊叫。 第226页 “我上不去!”最后一辆车过来了,车上武装押运的战士都伸出手来拉她,她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向上一跃把手搭了上去,终于被战士们拉上了车。 “谢谢你们!要不然我就掉队了。”小云满是泪水,左手腕象断了似的刺骨痛。 “呵呵,小鬼,解放军可不兴哭鼻子!”车上的武装战士鼓励她,小云是喜极泣来。 这是五兵团汽车大队,四十多辆车每车都有几十个战士,驾驶台顶上架着轻重机枪。汽车要从两座大山中间的一条路开过去,两边大山都有国民党残余部队和土匪,贵州山上的树林更多,见汽车大队防守严密,山上的敌人没敢轻举妄动。 最后这辆汽车开到一段弯道上,一个山里人追上来喊道:“大军!有十几个土匪在山里杀人打劫!你们要为我做主啊!”前面的车已开过去,后面这辆军车一个急剎停下来,驾驶室里坐着一个副连长,他头脑一热指挥道:“这里的土匪太猖狂!给我追!为老百姓除害!”战士们端着枪跟那人跑进山去追土匪,车厢里放着一箱箱武器弹药。 “你在车上不要离开!这个你拿着!”最后跳下车的战士递给小云一颗手榴弹后就跟着跑了,把一车的武器弹药箱交给手无寸铁的小云看管,谁知她连枪都没有摸过。小云点点头警惕的盯着四周,过了片刻从远处奔来十来个人,见车上只有小云一人跑得更快了。小云感到不对劲,把手榴弹举在头上装出老练的样子厉声喊道:“不许过来!不然我就不客气啦!”那群人边跑边向她砸石头,也没地方躲,手里还得举着手榴弹。 “车上有武器!快点!”有人喊叫着跑得更快。 战士们跟那个人跑进林中,副连长回头问道:“谁在看守军车?”当听说车上只有小云时他喊了声:“糟了!”他突然产生怀疑停下脚步。 “大军!快跟我走哇!去晚了土匪就跑掉了!”山里人还在引诱,战士们上前搜身才发现他腰里插着一把盒子枪,立刻将他五花大绑押回来。老远就看见小云举着手榴弹,一群人正向汽车跑去,副连长鸣枪警告才把他们驱使开。见土匪被押上车,那群人又冲上来向车上扔石头,原来是一伙儿的。 “怎么把她一个人留在车上,多危险啊!”副连长自责,土匪一路用仇恨的眼光瞪着战士们,到贵州后把他交给当地武装部处理。 山中的道路颠簸,汽车开得很吃力,车上的战士被甩得左右摇晃。盘山路上有一片农田,小云吃惊的看着贵州山的险道。 “小鬼,抓紧车厢板免得被甩出车外!”这可不是吓唬她,小云牢牢抓住车厢板,汽车还没开出半里地就打滑翻进水塘,车上的战士被甩到水塘里,武器弹药箱也散落在水塘。小云也翻进水塘,战士们爬起来先把汽车推上路,再把散落的武器弹药箱搬上车,一下耽误了不少时间。 汽车熄火发动不起来,贵州山有大量就地散开的国民党残部专找小股部队打,战士们很着急,小云也帮着推车,好不容易汽车才发动。刚一上车后面就传来枪声,战士们忙掉转枪口向下山追来的国民党残部射击,汽车加速消失在云雾山中。 第一节 十八军五十三师 “走,向着大西南走!走......”军歌嘹亮,中国人民解放军正以大规模兵团阵容向前推进,一路势不可挡。 炎林所在二营在江西战斗中伤亡不小,武器损坏严重,团里统一调配枪枝,因武器不齐的问题炎林与团里一位干部发生争执,战士们都围过来看。炎林也是为营里作战需要而争,他忍不住发火了,为此背上一个党内当众警告处分,十八军进军四川时被师政委王其梅知道后将处分取消。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下午三时,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国大典在北京天安门广场隆重举行,毛泽东和开国元勛们并肩站在天安门城楼,他向全世界庄言宣告:“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于本日成立了!”毛主席在国歌声中按动电钮升起第一面五星红旗,五十四门礼炮齐鸣二十八响。五十四门礼炮象徵着五十四个民族,二十八响标志着中国共产党成立二十八周年。 朱德总司令命令解放军迅速肃清国民党军队的残余,解放一切尚未解放的国土,肃清镇压反革命匪徒。 国民党政府在四野的围攻夹击下被迫从广州迁往重庆,蒋介石把西南地区作为反共大本营妄图东山再起,胡宗南与张群所部几十个军准备与解放军决一死战。 十一月下旬,十八军来到贵州时本来上面是准备让他们留在此地,同志们都觉得这里还不错,但只住了一晚就突然接令向四川进军。十八军在十六军之后来到毕节,刘邓首长让十八军取捷径去宜宾及键为县。 团卫生队有个医生每到一处总要抢床睡不愿睡地上,床上睡觉舒服又不挨冻,他吃亏就在这上面。部队到贵州刚睡到下半夜就吹紧急集合号出发离去,医生一个人舒服的睡在里屋床上没听见,惊醒时已成了俘虏,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落在敌人手里。 十八军主力加速前进,部队正从拥挤的集市经过,骑在马上的炎林被刚赶来的医生看见,他激动地挥手喊道:“朱营长!我是黄医生!”炎林停下来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穿着老百姓服装挤在人群里。“你穿这身衣服做什么?搞侦察也派不上你去啊!”炎林并不知道他后半夜没起床而被俘的事。 第227页 “朱营长!我在贵州被敌人给抓住,趁敌人不备跑掉,我好不容易赶上部队,你一定要相信我,帮我给团里说下吧,我想归队!”他悔恨的流泪。 炎林把情况反映给团里,考虑到如果医生自己不说被俘谁也不知道,团里开会讨论认为他还是诚实的,部队很缺少医务人员同意他留在团卫生队,这下黄医生到宿营地再也不敢抢床睡了,还是大家挤在地上睡觉放心,十八军来到宜宾,团里根椐他后来积极救治伤员的表现给他提为卫生队长。 部队已做好准备要打下宜宾,没想到国民党郭汝瑰军长率部起义,和平解放宜宾城。张国华让五十二师、五十三师迅速占领键为县,他的意思是切断乐山至西昌沿线公路,阻止胡宗南军队逃跑。 五十三师副师长黄作军奉命带领一五八团出发没走多久来到高场,前卫三营发现了宋希濂的踪迹,此刻他正带领残部向川康边境逃窜。消息上报到张国华军长和谭冠三政委这里,他们让一五八团附近的五十二师一五五团配合作战。 梁廷佐与阴法唐两个团长用迂迴战术加围堵的办法让几个营各自带领部队追击,炎林和营教导员孙德全带领二营一鼓作气追赶,宋希濂部队有几十辆军车走大路,炎林和战士们就靠两条腿只能抄小路。听说宋希濂残部从犍为县向大渡河沙坪逃跑,十六军一三九团也参战阻击,宋希濂终于被活捉,参战部队欣喜若狂。 炎林的黄陂老家已解放了,他少年就离家现在连母亲和弟弟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炎林将心事对孙德全和盘托出。有心的孙德全什么也没说,悄悄在行军路上给黄陂县塔尔岗乡政府写了一封信打听情况,乡政府很重视,很快就找到炎林的母亲和弟弟。 弟弟承凯连夜就给哥哥写信,信里提到老区群众很苦没有粮吃,母亲伤残后身体很差。炎林看着信很难过,母亲在挨饿自己却一点也帮不上忙,一路上他心事重重。 他的心事又被细心的营教导员察觉,他看了炎林的家信立刻向团里反映情况,梁廷佐团长说道:“老区人民在最困难的时侯曾经支援我们,送亲人参加红军用鲜血和生命保卫家乡,这份恩情我们要报答啊!” 团里给湖北省黄陂县政府写了封信和证明,请黄陂县政府帮助解决炎林家的实际困难。不久弟弟承凯来信说政府拨给家里四百斤谷子,母亲捧起谷子流泪了。 四百斤稻谷这对贫困山区的农民来说是极大的帮助,炎林很感动,革命没有白干。营教导员孙德全与炎林知根知底关系很好,两人在渡江战役、湘赣战役、宝衡战役和湘西战斗中配合默契,他最了解炎林,行军路上常忆起红军往事。 二野突然进入四川,贺龙率领十八兵团从陕南进入四川配合二野作战,将胡宗南部队紧紧咬住。国民党兵败如山倒,蒋介石已如惊弓之鸟,四九年十二月十日,蒋家王朝在一片哀歌中倒塌从而走向穷途末路。蒋介石从重庆赶到成都凤凰山机场,父子二人乘美龄号专机向一座孤伶伶的小岛落魄逃去。 二野分兵几路对四川的国民党军队进行大迂迴包围以断其后路,协同兄弟部队聚歼胡宗南部。 五十三师在成都附近向简阳方向追击敌第五兵团残部,敌军夺路逃跑被五十三师一次次阻击回去,敌人用野炮轰炸也未能打开缺口,激战一整天被顽强拦截,机枪连打红了眼,每人射出几千发子弹。让炎林和战士们振奋的是,川康公路上除了逃敌还有大批丢弃的武器及战马。 毛主席曾在百万大军过长江后说过,准备再打一年解放全中国,谁知国民党军队且战且退,追了不到一年就解放全中国。 第二节 女兵护理班 四九年十一月下旬,小云和卫校女兵搭上汽车大队的车先于部队到达贵州,当晚住进下街的民房。贵州土匪多,国民党潜伏特务和反革命分子与土匪勾结一气,搞暗杀等破坏活动,猖狂之极,留守贵州的部队每天都在与猖獗的土匪交战。 一排茅草民房都住着女兵,每到夜晚能听到上街传来悽厉惊悚的叫喊声,土匪不是抢人就是劫物,女兵在人生地不熟的夜晚也无法帮忙。为了防止意外各班都轮流在屋里值班两小时,一个班有两支枪,下半夜土匪爬上房顶撬茅草准备往里钻,被女兵发现后一叫喊才跑掉。 十八军主力开拔后卫校也随后面的部队走了,卫校领导考虑到越往后走行军速度越快,每天走一百多里小云吊着左胳膊行军不便,好在这时候有条件,十八军卫生部在贵州三桥设了个收容站,卫校领导将小云留下。 二桥、三桥前面不远就是清镇,是土匪聚集的地方。收容站里全是伤员,不光有十八军的伤员,还有四野赶去广州时留下的部分伤员。医务人员太少照顾不过来,十八军卫生部陈部长下了一道命令:收容站学医的伤员女兵全部进入护理班,调入十八军卫生部。总算凑了个女兵护理班出来。 “护理班,报数!”十几个女兵站成一排报数,女兵班长王金荣站在队前打量着眼前由伤员组成的护理班,她们都是在行军途中不同程度受伤的卫生兵,小云也在队列中,她们在接受治疗的同时还要为伤员打针换药。 女兵班长王金荣是四野部队的,从山东当兵出来随四野部队走到湖南衡阳时在一次夜间奔跑中把脚歪伤,她掉队后被十八军收留也来到贵州三桥十八军收容站,从四野跨进二野。王金荣是护士老兵,理所当然是班长,拥挤的十八军收容站一下住进二百多重伤员,号到的房子不够,护理班只能挤在一间小房子里睡,好在入冬后天气很冷,挤点还暖和些。 第228页 小云在半年的行军途中学过战地救护四大技术,在班长王金荣带领下给伤员做治疗,每天打针换药很快就熟练了。土匪常来骚扰袭击,陈部长派来一支部队保护伤员。女兵护理班在贵州呆了一个多月,接到上级命令,让立刻赶往四川去十八军报到。 十八军后勤部还有一批武器没有带走,军车已全部随主力部队开走,军区后勤部王政委负责出面花钱雇了两辆民用商车由一个排战士护送武器向四川进发,班长王金荣带领女兵班搭上顺风车。后勤部派林科长带队,他将武器和人员都重新调整一遍,两辆车上各放一批武器各有半个排武装押运,护理班女兵也分到两部车上,每个女兵都发了一把汉阳造和两排子弹。 小云和护理班女兵都没有打过枪,她们全是大军南下中参军的,对拿在手里的七斤半不知所措。小云和王金荣班长及押运排长在第一辆商车,林科长和副排长在后面一辆车上,林科长喊了声出发,两辆敞蓬车一前一后从贵州出发了。 前面这辆卡车一路修修停停向重庆方向开去,国民党散兵游勇沿途可见,只要开到山上就能遇上土匪,排长命令汽车硬闯过去。贵州闯过来了,重庆的盘山公路两边全是山,几乎是在山沟里通过,一路抛锚的卡车又停下,地方司机钻到车下慢吞吞的修理让人等得心里发毛。 小云好奇的看着沿途山水,王金荣班长可没那份闲情雅致,女兵趁修车都坐下休息,她却警惕的观察四周。她注意到从山上跑下来一个青年,跑下山立在一棵树旁不动,接着又跑下来一个站在另一颗树后隐蔽,接二连三下来十多个人,每个人都那么诡异。 “排长,你看这些人不象好人!”王金荣班长发现可疑情况立刻向排长报告,排长也注意到这些举止奇怪的人,他不清楚山上还有多少人,观察时发现树后的人慢慢向前移动,加深了他的怀疑。 排长对一个战士说道:“你先慢慢走过去,要是他们没有开枪你也不能开枪,其它的人分别占领两面山头,女兵留在车上保护武器,有情况立刻开枪射击!”排长为了抢占制高点,说完就跳下车向山坡上冲去。 车上的战士唿啦一下全从车厢两边跳下往两侧山上奔去,那个战士刚朝前走了两步,匪徒从背后拔出枪打来,战士机警的趴下在地上打了一个滚躲过子弹,又连忙卧倒射击,土匪集中火力朝车上女兵射击,子弹打在弯道的大石头上青烟直冒。 排长和战士们都冲上山,汽车上只留下半个班的女兵和一个趴在地上射击的战士,后面的汽车掉得很远也没有跟上来,小云在慌乱中一把抱住班长问道:“班长!我们怎么办?” “快举枪准备射击!”王金荣到底是老兵,她立刻进入战斗准备。 班长被小云一把抱住后连瞄准射击都不行,她又气又急一掌推开小云喝道:“快松手!举枪射击!”班长说了跟没说一个样,半个班的女兵一个也不会打枪,把所有子弹都送到班长手里。女兵临时发的枪是部队不用的老式汉阳造,要拉一下枪栓压一颗子弹,放一枪再拉开枪栓压一颗子弹再打。 王金荣实在没办法,自己是个护士从没打过枪但怎样使用还是知道的,她心里也很紧张,她勇敢坚持一枪枪的放,有女兵在身旁为她压子弹,情急中她把半个班的子弹全打完了。 小云行军走了大半年从没摸过枪,她毕竟才满十五岁,突然遭遇敌人面对面的开火,紧张是不可避免的,大家都不会放枪,有几个女兵吓得哭起来。排长和战士们冲上山没见土匪忙冲下山参加战斗,很快将十几个土匪干掉。 这车不知怎么还在修理,两小时过去后面的车也赶来,林科长跳下车问明情况,听班长说司机象是故意停下修车,他围着司机转了两圈突然发火道:“赶快给我修,你再故意磨磨蹭蹭小心我的枪不认人!”司机老实了一路上再没修过车,到达重庆后有军车了,换乘军车顺利到达乐山。 班长王金荣是山东人,快人快语有啥说啥,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十八军也刚到乐山,小云和护理班到十八军卫生部报到,下面有三个所,每个所有两个女兵班其余都是男兵。 乐山很热闹,到处都在扭秧歌,小云和女兵们早已忘了在重庆的那一幕,又咧开嘴笑了。“女同志光看不跳可不行哟!”一个不认识的军人在招唿她们,班长的脚也好得差不多了,她挥挥手让女兵班走进队伍里大方的扭起秧歌。全国大部分地区都已解放,指战员心情都很好,会不会的都插进队伍里高兴的扭秧歌。 第一节 光荣而艰巨的使命 一九五○年一月,师长金绍山从重庆开会回来告知:“十八军接到进军西藏的任务!”一句话在师里引起轩然大波,成都战役结束后五十三师接令移师泸州地区的纳溪,这是个美酒飘香的好地方,炎林和战友们都说在天府之国安家立业也算是苦尽甘来,还没走到目的地就被刘邓首长来电叫停,当时就猜测有新任务。 西藏是雪域高原,把自己的青春埋葬在那里,部队情绪波动很大。“进藏等于进葬,这辈子算交待在里面了,一年也难通一封信,不就等于是一个拿枪的藏民吗?” “那结婚怎么办,难不成要汉藏一家亲?”怪话笑话铺天盖地,连吃饭睡觉也让人焦虑不安。过去打仗再危险再困难也没听谁说过有意见,现在问题大了,发牢骚算是好的,逃跑者不计其数。 第229页 “营长!连里又跑了三十个!真他娘的窝囊!”连长气得脸色铁青,他和指导员晚上查了好多次铺一夜都没睡好觉,还是有人在眼皮底下熘走。 炎林瞪眼吼道:“太不象话了!我们打了十几二十年的仗,好不容易迎来全国解放,现在却要选择逃跑?进藏真有那么可怕吗?抓回来狠狠教训一下!” “营长!我们已经派人去抓了,抓回一个惩罚一个!”二营四处抓逃兵,更确切的说是全军都在抓逃兵,军长也气得下令抓逃兵。张国华、谭冠三下令把一个推说身体不好的团副政委从地方上绑回来,没有哪个连排干部没动过粗,他们是恨铁不成钢。思想不坚定者大有人在,但更多的干部战士旗帜鲜明,立场坚定。 十八军在乐山召开誓师大会,场面颇为壮观,在张国华军长带领下铿锵宣誓:“我们是人民战士,是坚强的国防哨兵,光荣的受领了解放西藏,建设西藏,把帝国主义势力驱逐出西藏......” 军旗下的誓言不可违!这是沉淀后的豪言壮语,是忠诚党和人民的肺腑之言,是十八军全体指战员滚烫的赤子之心,他们誓将生死与安乐抛在身后,为解放事业甘愿奉献青春。 青春无悔,青春万岁!文工团的宣传员载歌载舞为战士们演出文艺节目,特别是要求进藏报效祖国的小品深深打动了在场官兵,为大家树立起牢固的信心。 动员会后,曾经的逃兵和说怪话的战士在一夜之间被大环境感染转变观念,进藏无尚光荣!他们蒙发了使命感。名额有限,只要三万精兵强将,大家争先恐后报名进藏要争取立功。写血书的、交入党申请书的战士都跑到营部来,生怕自己去不了。 逃跑战士似乎看到了光明的前途,纷纷表态道:“再也不离开部队,坚决要求进藏,解放西藏!粉身碎骨死而无憾!”尽管他们的思想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然而第一印象太重要了,不光是炎林看不起逃兵,就连军长军政委也坚决不要一个逃兵,今后的任务那么艰巨,容不得半点闪失。 十八军先谴部队刚出发就遭到土匪拦截攻击,公路被破坏,就连军长张国华到成都开会也在途中遭遇土匪拦截袭击。国民党潜伏下来的特务勾结反动势力组成救国军,一些逃进山里就地解散的国民党部队与土匪串通起来公开与解放军对抗。 不消灭这些害人虫,国不宁民不安,十八军决定先打掉土匪再进藏。部队展开了大规模的剿匪行动,五十三师的任务是从夹江、眉山、洪雅向名山、雅安、天全、芦山地区进剿土匪。 打了一段时间发现名山、雅安是土匪窝子,土匪每次一打败仗就钻到这一带躲藏。上级根据这个情况将五十三师主力转到名山、雅安地区,土匪很狡滑,一打起来各地区土匪都赶来帮忙,部队伤亡不少人。土匪猖狂破坏公路和电话线路,纵火烧掉名山县城的半条街。 五十三师来到名山并与当地政府联合成立名山县剿匪委员会,给称霸一方的土匪带来极大震慑。部队搜山剿匪时大批的老乡赶来协助搜山,有的喊儿子回来,有的喊丈夫回来,有不少是被土匪拉走的,听见亲人喊名字,他们偷偷放下武器准备投降,土匪头子站在背后威胁。包围圈越来越小,躲藏在名山的大股土匪渐渐集中到总岗山一带。 炎林发动二营献策献计,有人说把土匪引到明处,二营制定了行动方案,借採购之机四处散布消息,“三天后要运送物资进藏!” 二营大张旗鼓借了几十辆手推鸡公车,装满伪装的军用物资,三天后副营长带领押运排出发。土匪早已等候在半路上,押着三名老百姓走在前面做挡箭牌,战士们楞住了,副营长立即命令战士把手推车上的沙袋堆成临时阵地。 副营长见有老百姓急出一身汗,他喊道:“再靠近我们就开火!”土匪押着人质有恃无恐向前逼进,副营长朝天上开枪警告。土匪头目牵着一只藏獒让手下人冲上去抢武器,他松手放开藏獒,藏獒直奔战士冲过来。 炎林带领两个连从侧翼向土匪发起攻击,战士冲上去救回人质,土匪头子被当场毙命,土匪死的死逃的逃,跑不动的只好投降。 二营教导员孙德全已调去团里当政治部主任,经人介绍个对象后速战速决结了婚,女方是小云的班长王金荣,他给炎林打来电话:“老弟,我结婚啦!恭喜你啊!” “嗨!老孙,你结婚恭喜我干啥?” “我向你保证,不出三个月给你找个对象,等我的好消息吧!”炎林心里一热,两人在电话里哈哈大笑。 第二节 二五八团.三八五营 十八军就要进军西藏,很多事情都提上议事日程。进军西藏面临着交通、给养供应、民族宗教等问题,一个全军关注的热议话题也被抛到桌面上。 “两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革命成功了,革命军人也需要有个温暖的家,让他们安下心来保卫祖国的西藏领土。再说部队很多干部年龄也不小了,“二五八团”“三八五营”的标准被提出来。 “二五八团”是指满二十五岁,有八年军龄的团级干部,以这个标准为结婚条件,“三八五营”指三十岁,八年军龄,五年营级干部。老红军不受条件限制,找地方上的也能结婚随军,不是当家属而是参军。 第230页 营团干部在战争年代出生入死南征北战,没有时间考虑个人问题,单身汉不少,戎马一生的干部们除了身上的累累伤疤,别无所有。 全军开始进行整顿,进军西藏要翻越雪山克服高原反应还要向反动势力宣战,没有一副好身板是不行的,机关后勤部门与机动部队每天搞训练。休息时盘腿坐在地上学唱一首歌,二郎山。 王金荣和小云从军卫生部分到五十三师后勤部卫生科,天不亮就起床训练,要求在背包里加石头,绑腿两边各加一斤多重的沙包快步行军走一小时十六里,来回三十二里路程全部急行军速度,为进军西藏爬雪山锻练腿劲儿。 到了吃午饭时间,哨子一响,一个班蹲在地上围成一圈中间摆了一盆饭半盆菜,十分钟内吃完,十分钟到了哨音一响立刻放下碗筷谁也不能吃了,包谷面蒸的馍馍头就着稀饭几下就咽进肚里,卫生科与师部住在名山,五十三师部队正在这一带剿匪。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部队到处洋溢着快乐和幸福的笑脸,符合条件的干部找到对象也没有时间花前月下谈恋爱,立刻被批准结婚。有了家庭的温暖,干部队伍的思想更加稳定,别说是进军西藏,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军里考虑的很周到,主动为对革命有过贡献的营团干部和老红军牵线搭桥,就连从未提出任何要求的炎林也被组织上列为重点照顾对象。 部队上女同志被认识或不认识的干部打听着,部队热心张罗干部的婚事引起许多女同志的反感。“革命队伍实行自由恋爱,为什么要拉郎配啊?”女兵的年龄偏小很多是学生兵,她们不能理解部队的良苦用心。 小云在五十三师卫生科听说一件事,某师的团政委不知什么原因在气头上一脚蹬在她爱人心口上,她想不通自杀了,团政委跑去自首。军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令人愤慨,女同志闹起来都跑去质问上级:“这样的人还配当政委?还能给人做政治思想工作吗?”在女兵眼里,团政委的爱人不是上吊自缢,是被他气死的,没有这狠心的一脚她不会自杀。 军里左右为难,从重处理吧他过去有功。从轻处理吧,于情于理也说不过去,团政委受到处分被撤职到马班当了一名马夫,部队进藏途中他在养马班里,以后领导根据他的表现调他到连队当文书教战士学文化,所有女兵都记住了这个一失足踢成千古恨的团政委。 这件事对女兵触动很大,更加认为老同志性格简单粗暴无法与他们结合。恰逢这时部队正为干部介绍对象,女兵的态度大都是冷冰冰拒绝。 趁星期天休息,因沿途土匪多路上不安全,团政治部主任孙德全派了一个排骑马到名山接王金荣来驻地探亲,她刚一跳下马就被团干部热情的包围,她笑着问道:“今天有啥好事呀?” “嫂子,有好事也得靠你帮忙啊!”原来是求她给团营的几个光棍介绍对象,一听说这事她也乐了,要积极配合爱人的工作嘛。她满口应道:“别的不敢说,这事没问题!”团长喜出望外,再不用他们去四处碰壁了。 “嫂子,团里的头等大事就仰仗你啦,你可是咱们团的人,千万别把她们介绍给别的团啊!”团里的良苦用心她何尝不知,加上爱人孙德全在一边煽风点火,她痛快的点头。孙德全与炎林是生死患难的战友,他一心要给炎林找个对象,一个人选在王金荣脑海里浮现。 一个月后王金荣要去一五八团探亲,一大早她就说:“小云,我带你下部队看风景。” “啊?班长,我没请假啊!”小云睁大眼睛,班长笑嘻嘻说道:“我已经帮你请好假了,等下有人来接我们。”一五八团派一个排骑马来接班长王金荣,还牵来两匹马。班长翻身上马招唿小云也上,一路有说有笑从名山出发。 一行人来到团部,几个干部眼前一亮,一个十分精神的大眼睛小女兵站在面前,团长大手一挥说道:“今天团里请客!”主任孙德全连忙拉住他的手小声说:“不用了,我带她们去二营转转吧!”团长醒悟过来。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响了,警卫员听了一下把电话递给炎林:“营长,你的电话!” “谁这么不自觉,好不容易休息一天还不让人清静!”成天忙于剿匪的炎林鬍子拉茬不修边幅,他的话全都传到电话那头。电话里传来团长的笑声:“老朱!有个好消息呀!你赶快把自己收拾收拾,有人来看你!” “谁?难道是我兄弟?”最近没有接到家人的来信,他在猜测。 “哈哈,我说你呀,刮刮鬍子,别让人家以为你是个老头子......” 这下炎林明白了,还没听完就把电话扔下。 “小刘!收拾房间,再去买只鸡炖上!”这时部队很艰苦,能喝上一碗骨头汤也是莫大的幸福,炎林忙着刮鬍子,警卫员也兴奋的忙里忙外。 马蹄声越来越近,老远就看见一个排和两个女同志的身影,一头乌黑的短髮迎风飘在脑后,马上的女兵英姿飒爽。“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女同志光临二营!”刚迎上前的炎林回头一看,副营长和战士们在身后喊口号。 孙德全推说要与王金荣去看风景,藉故把小云留在房间就悄悄走了,炎林一眼就看中了小云,心里乐开了花儿,不知怎么招唿她。战士们在自己的地盘上一点不岔生,惊奇的议论道:“咱们营长找了个这么好看的女兵,这才是英雄配美人哪,不过看起来她很小啊。” 第231页 “哎,她多大啦?”战士们围在警卫员身边想打听内幕消息。“无可奉告!”警卫员把枪往背后一拉,营长都不知道他哪知道。 炎林好吃好喝款待突然冒出来的女兵,小云倒是能随遇而安,连眼都不眨一下就吃开了,见她吃得津津有味,炎林别提有多高兴,这事有门儿!炎林不便多问,蒙在鼓里的小云还以为二营招待她是看在班长和主任的面子上。 炎林渐渐感到她没有那个意思,心想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没缘份就算了,玩了一天派战士护送她回去。 回去后班长把这事挑明了,小云说自己还小不同意。团政委、主任亲自来到名山给小云做了两天思想工作,讲炎林的经歷,小云不为所动低着头不表态。班长王金荣在一旁冒火了,向她喊道:“这样好的红军干部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想干什么?你要是不同意,信不信我让你脱掉军装走人!”小云不敢顶撞班长,含着眼泪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不知如何是好。 孙德全主任忙制止道:“仗要一个个的打,肉要一口一口的吃,我们总不能强迫人家呀。”小云担心班长真让自己回家,每天都先看看班长的表情,从她平静的脸上也看不出啥。 第三节 结婚进行时 王金荣再次把小云带到炎林面前,小云不敢得罪班长但对炎林却毫不含煳:“你是老革命,我还要学习进步。”这是什么逻辑?难道结婚就不学习、也不进步了吗?炎林哭笑不得。 团里问炎林进展如何,他摇头道:“没啥希望,人家尽想着学习的事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想学习还不好办,打个报告上去说明情况,把她送去学习!”还是政委脑子转得快,见炎林急了,他笑道:“你这脑筋不会拐弯呀?前提是同意结婚!”政委真有办法。 团领导专程来卫生科问小云想不想去学习,对她说道:“决定权在你手里。”小云想了一夜,能去学习当然好,她怕脱下军装,不知班长是在吓唬她。三次接触下来小云感觉炎林心眼还不错,细心会照顾人,她想通了。 为了加深了解,炎林不剿匪那天让警卫员一个人去接小云来玩,两人骑马穿出林子,河对面离二营驻地不远。土匪下山追来,警卫员照着小云的座骑狠狠一鞭子抽去,战马嘶叫着狂奔,小云差点摔下马,警卫员在后面为小云挡子弹,过河就是二营的地盘,土匪不敢冒进。 “谢谢你,小刘!”小云擦去惊出的汗水。 “土匪每天都这时候出来活动。”看小云担心的样子,警卫员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怎么不早说呀?早知道危险我就不来了!” “说了你就不会来,营长不骂我才怪,快走!”对于出生入死的人来说,这根本不算什么危险,两人快马加鞭赶到营部。回去时炎林和警卫员两人送她穿过山林,雨点打在脸上小云毫无察觉,几次接触后她看出炎林是个踏实稳重可以託付终身的人。 结婚报告要经上级签字批准,从团到师再到军里管理员跑了不少路,张国华拿着结婚报告哈哈大笑道:“嘿,这个老朱总算是有人管啰,给他送个礼物。”军长摸出一支钢笔不无遗憾的对管理员说道:“革命半辈子很清贫哦,我借花献佛,把这支战场上缴获的派克金笔送给他留做纪念,你替我祝贺他!” 管理员嘻嘻笑说道:“军长心意到了,谢谢首长!”管理员回到团里给炎林打电话,“还是老红军厉害,特事特办,我的腿都要跑断了,你派人来取军长送的钢笔。” “哈哈哈,结婚那天过来我请客!” 二营在木成铺(偕音)为炎林举办婚礼,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半。虽说解放了条件依然艰苦,在名山一带剿匪的二营官兵请老百姓做了两朵大红花给炎林和小云戴上,炎林精神焕发一脸笑容。小云穿着细布苏式军装,看上去英姿飒爽,她睁着一双好看的圆眼睛东张西望,她在找警卫员看糖果瓜子买回来没有。 “营长,刚过了河就遇上土匪!什么也没买到。”警卫员低下头为没完成任务感到难过。 “没有就没有吧,咱们营长结婚又不是为了吃瓜子儿!”副营长乐呵呵的打圆场,今晚一切听他指挥。时间到,前来参加婚礼的团首长和二营官兵全都到齐,大权在握的副营长在部队驻扎的民房前高声宣布:“结婚仪式开始!” 革命队伍的婚礼千篇一律,干部战士都到场助兴,二营把锣鼓敲得震天响,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现在进行......”不容副营长把话说完,警卫员冲出屋里喊道:“营长!三营在雅安地区被土匪包围,师部命令我们马上去解围!” 炎林把胸前的大红花一扯,对警卫员喊了一声:“你留下照顾她!全体都有,带上武器,立刻出发!”红花掉在地上,炎林向战士们扫了一眼,把小云撇在一边。 “集合!” “报告营长!集合完毕!” “出发!”炎林连头都没有回一下就带上队伍走了,这也是他多年养成的老习惯,军令如山,说走就走。二营出发了,小云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婚礼竟是这样,她努力不让泪水掉下来。 第232页 “小云同志,真对不住啊!这些土匪一天不剷除,群众就一天得不到安宁啊!”团干部在一旁安慰她。 炎林带领二营向雅安方向奔去,跑了一个多小时快要赶到时三营派骑兵来说不用去了土匪已被打跑。副营长高兴地对战士们喊道:“咱们回去接着闹洞房!”调皮的战士在路上就热闹开了,听战士们的喊声炎林脸上笑开了花,他的喜事就是全营的喜事,他当然愿意越热闹越好。 天已黑尽,炎林的脚步越走越急,后面的队伍跟不上了。“跑步前进!”副营长看出营长的心思,带头跑在前面。 哗啦啦的冲锋鎗、步枪子弹密集的打过来,部队立刻卧倒,林中不少黑影在跑动。“他妈的,给老子打伏击啊?”副营长生气的看着右侧,心里盘算着怎么打。 “共军弟兄们,你们被包围了,赶快缴枪投降吧!”一个操着本地口音的粗嗓门对他们喊话,把战士们气坏了,这本应该是解放军对土匪的喊话,现在竟被土匪用上了,真是岂有此理!得给他们点厉害瞧瞧! “营长,快下命令吧,揍他个龟儿子的!”二连长把刚学会的四川话用上。这些是刚从三营手里跑掉的残匪,半个多小时战斗结束,土匪被一锅端,土匪头子也被活捉。 当二营返回营地时天上的星星已退去,炎林被政委叫住:“战士们很疲劳让他们先休息,洞房也不要闹了明天再补,就举行个简单仪式吧。” 炎林问怎样简单法,团长嘿嘿一笑道:“请大家吃一顿解解谗嘛!” “那好!你们等一下,我处理完事就来!”炎林一头扎进营部看望受伤战士,再亲自审问土匪头子,这傢伙有四十来岁,十分狡诈。你问东他答西,拒不交待。“顽抗到底只有死路一条!你看着办吧!”炎林忍住心中怒火,让人把他看押起来等第二天再审。 团长给战士们许诺,保证第二天给营里改善伙食并且补闹洞房。干部们把小云领出来,沖炎林嚷道:“这回你跑不了!宰你一回不容易呀!” 炎林豪爽的喊道:“谁说我要跑?请就请!大不了我倾其所有,跟我来!”团长让管理员到镇上联繫饭馆准备好好撮一顿,管理员跑遍了整个小镇都打徉了,他设法敲开一家饭馆,让厨师搞几个菜。热情的店主人按照管理员的要求麻熘的做着,团里几个干部和营里干部多,桌子拼起来挤了两大桌,喜气洋洋热热闹闹吃了一顿。 第二天晚上营里为炎林补办结婚,七点半锣鼓刚一敲响土匪就打上门来,他们要抢回匪首头目,哨兵一梭子弹打出去,高喊道:“营长!土匪摸上来啦!” “准备战斗!”炎林来不及扯下红花,立刻组织部队迎击土匪...... 第一节 西南军大八分校 五○年六月初,炎林在迁移途中正与司令部干部说着话突然倒下去,司令部干部见他脸色铁青一把将他抱起,摸摸炎林全身冰凉。警卫员见营长脸色发黑嘴皮发紫,流着泪边喊边掐住炎林的人中对他进行急救,司令部干部沖他喊道:“这时候还掐什么人中穴?快叫团卫生队抢救!” 团卫生队见他的症状与别人不一样,不知这是个啥病,更不知道是心脏病发作。团长立刻向师里汇报,师部指示马上送到军区医院抢救。医生抢救后摇头说生还希望不大,警卫员听到这话嚎啕大哭,恳求医生一定要把营长抢救过来。一位老中医给炎林下了勐药,半个月后炎林回来了。 师里说老红军为革命做出贡献,身体有病需要照顾,将他调入西南军区军政大学八分校,从此告别战斗部队。 八分校前身是二野五兵团十八军军区军政干校,后改为十八军随营学校、川南军区军政干校,五○年四月刚改编为西南军区八分校,校址在乐山五通桥乐山中学里。 炎林任一大队二中队长,一大队长丁国文也是红四方面军四军出身,副中队长是胡从宽。小云在三大队与丁国文的爱人李莉同一个区队一个班,胡从宽的爱人李淑琴是区队文书。 八分校四个大队各有特色,当时学员队流传一个顺口熘:“一大队的背包,二大队的枪,三大队的皮鞋,四大队的油条豆腐浆。” 一大队从大队长至学员都是主力部队来的,作风硬派。一大队学员是战斗部队保送来的班排干部,他们作战勇敢表现突出,举手投足彰显军人风范。全校紧急集合就属他们动作最快,背包打得又快又好,内务最整洁,正步走得最标准,谁都别想挑出毛病。往操场上一站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令所有学员刮目相看。 二大队一千二百多学员全是学生兵,他们是一群有为青年。穿新军装、打新背包,一切都是新的,连武器都是清一色配备的苏式步枪。全校几个大队一到操场集合,准能看见庞大的二大队学员扛着乌黑锃亮的苏式步枪站在那里。整个操场上就数二大队最牛逼、最神气,让人看得眼热。 三大队是八分校的一道风景,从大队长、政委到学员全是女兵,她们头戴有沿大盖帽,春夏季军装是崭新的苏式裙装,胸前小白布上印有中国人民解放军字样,腰上扎宽皮武装带,脚上穿着部队军工厂为其特制的半高跟皮鞋,这种待遇在当时很高级。冬天身穿列宁式略收腰偏扣军棉袄,所有学员都有一身军呢大衣,苏式呢子军大衣的衣领上挂两块红牌,红牌上有醒目的军政大学字样。 第233页 那时条件差吃不到油水,女学员身材苗条,穿上苏式裙装更显得英姿阿娜,仪态大方的女学员在操场集合时,成为万绿丛中一抹红,引人注目。 四大队学员有一定的特殊性,是从国民党军校起义或投城过来的,在解放军南下时他们认清形势,冒着炮火迎着曙光投奔到解放大军的队伍,识时务者为俊杰。中国人民解放军非常欢迎这样的有识之士,党和军校对他们从思想上关心,在生活上照顾,他们的伙食开得最好,连学校领导也不能享受。 早上四大队学员喝豆浆吃油条,香脆的油条一咬下去满嘴流油。中午必有浑菜,浓郁的肉香味能穿过整个食堂,晚餐也是换着花样给他们做。 伙食开得好不好有比较,其它三个大队学员每天早上啃黑面窝头,稀饭清得能照见人影。四大队的眼镜多,说话文绉绉连嗓门都不愿意提高一点,和一大队的学员形成鲜明对比,常被女兵拿来说笑。 军校的生活很有规律,早上起床军号声和哨声不断,各区队先跑上几圈,早饭后听教员讲课,学习内容有政治和文化以及军事课程。 三大队请来一大队长丁国文亲自训练,他看上去很冷静,训练起来很严格,不少女兵被他训得掉眼泪。“记住!平时不好好训练战时就会流血牺牲!只要你是一名军人,你就要刻苦训练!”这就是一大队的作风,女兵都说要是分到一大队就惨了,小云还不知道,炎林比起一大队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野外训练科目有投弹和射击打靶,军大学员紧张有序地学习训练,从思想上军事上都得到很大提高。这期间西南军区首长多次来分校看望学员,鼓励大家好好学习,成为军中的栋樑,为解放西藏做贡献。 每人发了一个精美的笔记本,小云拿着漂亮的笔记本捨不得用,文化教员问她为什么不记笔记,她低头不语。笔记本是一九五○年八月一日前赶制出来发给学员的,封面和封底用红色丝绸包装,很精緻。上面用繁写体印着西南军区军大八分校学习薄,笔记本中间还印着闪闪的五角星和八本书一支沾水笔的图样,难怪小云不捨得用。 国庆那天八分校举行了盛大的阅兵典礼,西南军区首长及十八军首长都到场检阅,一大队高举军旗豪迈雄壮的走来,赢得阵阵掌声和欢唿。一大队是全校最标准的军人典范,几个大队各有特色,整个阅兵典礼庄严隆重显出军威。 五一年炎林调入西南军区某步兵学校任副大队长,小云也在同一个步校。不知怎么又迁到大邑县安仁镇住进刘文彩庄园,炎林所在大队住进安仁镇文彩中学。庄园里的高堂大殿中有精雕木刻与石刻,十分精美,小云班里住的房间宽大明亮。步校有严格规定,坚决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准动用庄园的一针一线。每天学员把两块砖头放进背包到文彩中学长跑,再不就是长途行军训练。 五一年,八分校除四大队外其它几个大队都进入甘孜修机场,小云原来的班长王金荣随五十三师来到甘孜,部队全部住帐蓬,后来才修的窑洞,条件很艰苦。只有伤员住藏民的二层木楼上,护士班要上去治疗也没有梯子,把一根大树桩砍缺一点靠着当梯子往上爬,王金荣身怀六甲一手端治疗盘一手扶着树桩往上爬,滚圆的树桩上一步滚一下,她身子一歪摔下来。 每天除了正常工作每人还要拣一立方米的石头,表面的拣完了就下河在冰冷的水里拣大鹅卵石,大着肚子照样干,革命战士的思想境界很崇高。 后来下雪太冷,女兵自己挖窑洞上面搭树当房顶,下大雨把窑洞边上全部浸湿,王金荣和师卫生队女兵班睡在窑洞边,八分校几个女兵和女兵班几个女兵睡中间。半夜大雨把泥土沖松,房顶搭的树木被大雪压垮当场砸死九个睡中间的女兵。 佛晓天还没亮又下着大雪,喊不到人,王金荣和几个睡在边上的女兵被砸伤也顾不上自己伤有多重,奋力的用手刨救人,双手刨得血淋淋的,九个女兵都已死亡,天亮后被人发现送去医院抢救。 甘孜机场有一块并不高大的墓碑,九个年青的女兵默默倒在这里,滴滴嗒嗒的雨声仿佛在向人们讲述她们为十八军进军西藏建设机场把生命留在甘孜的感人故事。年青的英雄女兵,一路走好! 第三节 男儿有泪不轻弹 一九七六年八月的一个下午,酷热的重庆烈日炎炎,随处可见的黄角树盘根错节攀附在路边斜坡岩石上,粗壮的树干以奇特的形状弯散撑开,重重叠叠的大树叶为路人遮天蔽日。 总后某军院八一办公大楼正墙外高悬的五角星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军人们已经下班,炎林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他坐在椅子上沉思良久,桌上倒掉的菸灰缸里又挤满菸蒂,小战士见他不走也不肯离去,不时来添茶倒水。 炎林被下午的一件事情所触动,往事在心中翻江倒海,那是一段抹不去的的回忆。 这天下午重庆市铁路公安系统几位外调人员满头大汗来到办公室,据他们说,李齐茂现在重庆铁路公安某派出所任副所长,因他有一段被捕经歷未能讲清被打成叛徒,组织上要他交代这段歷史问题,而他在政审中始终讲不请楚这段歷史。 据李其茂的回忆,四六年九月吴子实到武工大队,他是吴的警卫员,吴子实肩负着地方工作来了一趟就走了,见武工队全是干部炎林身边连个通信员都没有,吴子实便把他留下给炎林当通信员。他不爱说话也不爱打听,只知道大队长姓朱。 第234页 他只记得武工队撤离武当山地区突围到洋坪一带被编入江汉军区警卫团直属队,四七年快过年那几天武工队后半夜被国民党部队包围,他翻墙跑出几十米远想起大队长的文件包没拿,又返回去取包时敌人冲进屋里他不幸被捕。 唯一能证明他没有出卖武工队的人就是大队长,可是他只记得武工大队长姓朱,武工队其它的情况他一概不知。 重庆铁路公安系统设专案组调查,没有部队番号,只知道曾在武当山呆过的武工大队长姓朱,外调同志很为难,偌大一个中国茫茫人海,上哪里去找? 本着对同志负责的态度,不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叛徒,外调人员开始了艰辛的寻找歷程。先从武汉军区查起,武工大队长是鄂西北军区的这点错不了,在武汉军区找了个遍也没找到一点线索,于是把范围扩大,外调组数年来走遍全国八大军区也没有找到这么一个人。是查漏了吗?再回武汉军区查,还是查无此人,武汉军区建议外调组去北京找李先念首长了解情况,兴许能有收穫。 外调组去北京找到李先念办公室,据接待同志分析说此人在武当山呆过很有可能是张才千部队的,大队长必是老红军。那时的情况特殊而复杂,也有可能跟随刘邓大军南下到了四川,要他们重点在四川查找。 外调人员顿开茅塞来到成都军区,成都军区的同志回忆说,有一个红军干部很象你们要找的人,以前在成都开会见过几次面,具体是哪个单位记不清楚,请外调组问一下总后重庆驻渝办事处,外调组几个同志心中忐忑不安,全国各大军区都找遍了,难道要找的人就在重庆? 外调组同志顾不上休息连夜赶回驻渝办事处了解,渝办代管几个军事院校对红军老干部知根知底,回答他们有个姓朱的老红军过去是红四方面军的,离这里近在咫尺,外调组真是喜出望外。 虽然找到炎林,由于年代久远开始他没有想起这件事,当外调组谈起那次国民党包围的事炎林回忆起他的通信员,但他坚持说这个小同志已经牺牲了,他还记得开了个简短的追悼会。 外调人员向公安系统领导汇报后,领导说既然大队长真实存在,炎林也认同这件事,说明李齐茂同志没有撒谎,还得耐心调查。 他们又来过两次请炎林仔细回忆,炎林看着他们满头大汗焦急的面孔,递过烟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吗?你们带张他的相片让我看看是不是他嘛。” “对呀!我们怎么没想起来?真是忙昏了头。”外调人员一拍脑袋望着炎林乐了。 外调人员当即回去把相片拿来,尽管过去了几十年炎林还是认出来了,他谈起当年的情况:“这个小通信员根本不可能出卖我们,当时我们翻出去就隐避在不远的后山坡上,要是他出卖了武工队,国民党部队立刻就会我们包围。文件包里面什么文件也没有,敌强我弱的条件下根本不允许保留文字性的文件,都是口头送信。那个牛皮文件包是在河南打小日本时缴获的,通信员见这包挺好给我弄了一个背在身上。” 炎林吸了几口烟接着说道:“中原突围后来到武当山,干部伤员太多弄了个干部武工队。他跟了我就成天背着这个牛皮包,里面只装了副碗筷。这小傢伙老实,他跑回去取文件包我没喝住他,没想到为这包他被冤屈多年啊!我当大队长那阵身边牺牲了七个通信员,他是第一个,没想到他还活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外调同志相视一笑,长出一口气。真是没想到二十多年跑遍祖国大地,却在相隔不到几十公里的地方找到了证明人,他们立刻赶回去汇报情况。 多年来李齐茂一家人跟着他受到不公正待遇,真得感谢负责任的铁路公安党组织和外调组全体同志,是他们不辞辛苦秉公办事才有了李齐茂的出头之日。 铁路公安系统也办得很快,下午赶回去第二天上午就给李齐茂平反。李齐茂两夫妻下午背着满满一背兜鲜橘打听到炎林家。 “大队长!首长......”李齐茂哽咽的说不出话,夫妻俩紧紧抱住炎林失声痛哭,任其泪水尽情流淌,让心中的委屈肆意宣洩。 小云端上茶水,李齐茂喝了水,抽上烟,好一阵才平復心情告诉炎林道:“我被打成叛徒的原因主要是运动太多,政审时主动讲了当晚队伍被打散和被俘经过,但我很快从国民党军队逃出来又参加了解放军,政审时说不清证明人下落和你的完整名字,有人说我出卖了领导和同志,只能任副职,后来更说不清了,唉!” “这些年你吃苦了!”炎林低头抽菸,李齐茂爱人的工作也受到影响,让他心里更加不安。 伟大的中国共产党是一个负责任的党,组织上光明磊落,为一个公安系统副所长的政治清白费尽周折跑遍全国。李齐茂被平反后歷史问题得以澄清,落实政策后儿女被陆续安排在公安系统工作,总算拨开乌云见太阳,歷史还他于清白,让人由衷的感慨。 第四节 回家探亲 炎林第一次回家乡探亲是一九五八年,当时部队还是供给制,每月只发五元钱和一条烟,吃穿住都在部队。迟迟未能回家探望老母是因为手中没钱,孩子出生也是由公家出钱请保姆抚养。这次能回去探亲,全靠公家给了些补助。 第235页 全家五口人坐船到了武汉,当晚住在汉口小云买了两大包糖果。第二天乘公共汽车很快就到了黄陂,离老家越来越近,炎林心情格外激动,他深情地看着家乡的山水,贫穷的老区在他眼里还是老样子。 热情的家乡人赶到黄陂来迎接带路,不知不觉来到塔尔岗地区,这时已改为塔尔岗乡。眼前那条熟悉的滠水河勾起他的童年回忆,往事在脑海中闪过,儿时的他和一群穷孩子常在河里嘻戏打闹。 家乡的河里仿佛有父亲血肉模煳的身影,炎林的眼睛湿润了,他在心里唿唤:父亲,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儿子看您来了! 炎林身边追逐着一群孩子,他们欢喜地拍手叫喊道:“解放军叔叔来啦!”孩子们光着赤脚,身上穿着补丁叠补丁的小褂子,老区的贫困昭然若揭,炎林心里有说不出的痛。 六岁的老大和行李一起被家乡人放在嘎吱作响的独轮车上推着,老二、老三被放进一副挑子里一头一个被家乡人挑起来晃悠着在田埂上走了好几里。三个孩子们睁着乌黑的大眼睛东张西望,这是第一次回到被父亲称做故乡的地方。 炎林回来的消息早已传遍家乡,方圆百里的乡亲们得知朱家有个活着回来的红军伢跑得比听戏还快,乡亲们打着赤脚跑到滠水河边等候。炎林还在等船过河,隔岸已看见河对面挤满欢迎和看热闹的乡亲,还有一群学生整队欢迎,炎林以为他们在搞庆祝活动,也没有太在意。 老乡们高兴的望着河这边,炎林远远看去一个都不认识。船快靠岸,一个颤微微的声音从岸边传来,“是那个伢吗?长这么大了?”老人把手搭在额头上细细辨认。那个年代已经久远,那个声音依然熟悉,望着家乡的父老乡亲,炎林眼睛湿润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过了河,他握住一双双热情的手在人群中左顾右盼,他要向家乡的父老乡亲赔罪,当年他带去参加红军的几十个儿童团员一个都没有回来,如今只能让白髮人送黑髮人! 他在寻找承山的娘,寻找承孝、承敬、承泽的母亲他的婶婶,人群中没有看到。小根子和好多小伙伴在出来前就已失去亲人,他还在寻找...... 几十个小伙伴是他的远亲近邻还有叔伯兄弟,生前是他的战友,有老乡想起自己的亲人一去不返嚎啕大哭,有人在悄悄拭泪,革命老区哪家不是妻子送郎参加红军,母亲送子参加红军,活着回来的人少之又少。 小云注意到一群孩子围在鸡公车和萝筐旁目不转睛打量着三个外来小孩,她忙把糖果发送到孩子们手上。炎林从衣袋掏出准备好的钱和事先写好的一张纸条递给一群学校派来欢迎他的学生,“同学们,你们好!我请你们帮个忙,行不行?” “好!解放军叔叔需要我们做什么?”一个左臂上配有三道槓标牌的红领巾女同学问道。 “我请你们帮忙买肉,按照纸条上的人数买,一家一份,买了送到她们的家里,谢谢你们!”炎林很欣慰有一群红领巾帮忙。 “解放军叔叔,我们一定办到!再见!”仿佛这是个光荣的任务,红领巾同学们行了队礼兴高采烈的跑去完成任务。 炎林要学生们买肉送给每一位当年他带出去参加红军的小伙伴家中,这些已牺牲的小伙伴家中有的还有亲人,她们早已得知炎林今日回家,想到自己儿子已牺牲有不少亲属在家中哭得死去活来,朱冬伢两兄弟的母亲天天想儿子天天哭,炎林在早已哭瞎眼睛的婶婶面前长跪不起...... 炎林挨家挨户登门看望老人家,学生已把买到的肉送到了他的好兄弟好战友家里,他也只能尽一点微薄的心意,他知道自己欠他们的实在太多。他到每个战友家里含泪跪拜喊道:“妈妈,儿子回来看您老人家了!”他拜见了所有战友兄弟家中的亲人,战友的老母捧着炎林的脸不由得老泪纵横,仿佛是看到自己儿子就站在面前,悲喜交加。很可惜的是,小根子、狗蛋、勐子等战友的亲人都被国民党杀光。 弟弟承凯接到哥哥要回老家探亲的信很激动,匆匆赶往重庆来接他们却与之错过,他到重庆时炎林已回到老家,弟弟又急忙赶回去,两兄弟见面抱头痛哭,母亲望着一身戎装的儿子欣喜落泪,她说自己命好能享到儿子的福。 从母亲口中得知堂兄朱承启还活着,也没说清他在哪个部队,只听说他长征后到了延安,因负伤解放后在东北转业。 还有他的表兄弟詹明山、詹明天,长征爬雪山过草地后同在七七○团,两兄弟都在国共合作期间因国民党制造磨擦的战斗中壮烈牺牲,刚解放时炎林第一封信就让弟弟承凯打听他家人的下落,家中残疾的父母都已去世。如今叔伯兄弟和小伙伴早已离他远去,炎林只有把悲痛埋在心里静静地缅怀逝去的亲人和战友。 炎林得知当年没有带出去的苦妹子已被婆家逼得跳了井,“承先哥,带我走吧,我也要参加红军!”苦妹子眼中带泪的模样浮现在眼前,炎林努力不去回想,若不是众乡亲都在眼前,他真想大喊一声:苦妹子,是我没把你带出来才害了你!他眼一红把悔恨咽进肚里。 他还去看望了在红安杀猪的老营长,他为这位老营长惋惜,路在自己脚下,一步迈错终身后悔。 他去朱承燕家里一脚迈进堂屋,抬头看见墙上有毛主席像和一张大相片,一张熟悉的面孔进入眼中,他是潘子华,是炎林在红四军医院时仅有四个军医中的一个,“你们怎会有他的照片?”他惊奇的瞪大眼睛。 第236页 “他是我舅舅嘛!你也该喊声舅舅!”朱承燕家人引以为骄傲,炎林楞了好一阵才告诉他们道:“嗨!我们红军时期在一起工作啊,他是军医,我是看护长。”一家人听了都兴奋的笑个不停,真是太巧了。 后 记 炎林一生光明磊落,胸怀坦荡,他的传奇故事盪气迴肠肝胆照人,让人百感交集。他不是将军,也没有闪光的金星,九死一生歷经坎坷却无怨无悔,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 本书为军人的情怀而叙,为九十六岁高龄的老红军而忆,为迎接既将到来的红军长征八十周年而奉献。 在那战火飞纷的年代,有无数红军、八路军、解放军指战员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倒在血泊中。炎林也曾经一次次倒下,但他顽强的生命却一次次站起来,谱写出一首壮丽的战斗进行曲,他只是红军队伍中的一个缩影。 由于这方面资料甚少,做为红军后人,我们愿为红四方面军艰难的足迹添一笔墨,尽一份力。 还原歷史,拯救和搜集红军资料是红军后代应尽的责任。水平有限,我们只能从局部微观来反映当时的情况,书中难免有许多错误,敬请读者批评指正,恳请红四方面军及十八军后人提出宝贵意见。 感谢总后勤部、感谢军事经济学院、感谢总后干休所及各级领导大力支持和帮助,感谢老前辈及红军后代提供的宝贵资料,感谢北京某报社方总编指导和朋友给与的支持。 三大队的皮鞋 二○一三年十一月 附上几首我军各时期的战歌: 《中国工农红军军歌》 同志们,快拿起刀枪!我们是工农武装。要打倒帝国主义反动派,要创造人民的新世界。敌人在发抖了,勇敢地向前沖!我们是无敌的红军,拼热血头颅,把革命完成,这是我们神圣的战争! 《红军纪律歌》 红军纪律最严明,行动听命令,不得胡乱行;打土豪要归公,买卖要公平;工农的东西,不可拿分文;说话要和气,开口不骂人;无产阶级劳苦群众,个个尽相亲。出发与宿营,样样要记清。上门板,捆铺草,房子扫干净;借物要送还,损失要赔银;便溺找厕所,不搜俘虏身。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家照此行。 《八路军军歌》 铁流两万五千里,直向着一个坚定的方向,苦斗十年,锻鍊成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一旦强虏寇边疆, 慷慨悲歌奔战场。 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首战平型关,威名天下扬。嗨!游击战,敌后方,剷除伪政权。游击战,敌后方,坚持反扫荡,钢刀插在敌胸膛,钢刀插在敌胸膛。巍巍长白山,滔滔鸭绿江,誓復失地逐强梁。争民族独立,求人类解放,这神圣的重大责任,都担在我们双肩。 《大别山行军歌》 刘邓大军真勇敢,渡河反攻鲁西南大捷歼敌六七万。蒋介石正在手忙脚又乱,我们又挺进大别山。艰苦行军2o多天,血战汝河胜利渡淮踏上大别山。大别山好比一把剑,直插到蒋介石的心里面。 毛主席领导如明灯,刘邓首长亲自指挥就是指南。同志们挺胸勇敢往前干,解放全国胜利曙光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