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嫁新娘》 第1章 长安城的三月,寒冬过,大地逢春,花团锦簇,绿叶茂盛,鸟语花香,夏尚书府到处一片生气盎然。 花园里,一个白衣女子正辛勤的替树木花草剪枝锄草除虫,让初绽蓓蕾的花儿得以盛开,展现娇姿。 “贪吃的虫儿,这花还没开,你别偷吃。” 白衣女子无惧于绿色软软的虫儿,轻轻的将它从含苞的花儿上抓起,放在掌心。 “迎春,你在哪?” 忽然一阵呼喊由远至近。 “小姐,我在这。” 盂迎春从花丛树篱中抬起头,远处长廊一个红衣少女挽着儒裙疾奔而来。 “小姐,走廊不可以跑。” 红衣女子身后的丫鬟赶紧追。 “少啰唆。” 听着远处传来的对话,迎春嘴角微微上扬,会心一笑。她不是小姐,她是夏家的丫鬟,十岁那年大火烧尽了她的家,她眼睁睁的目睹了父母被活活烧死在屋内。一瞬间她失去了家和家人,。后来奶娘靠着关系带她进了夏尚书府,成为夏尚书千金夏如意的贴身丫鬟。 奶娘带她进夏府后因为年纪大了体弱染上伤寒,不到一年后也去世,积欠夏家一大笔医药费,虽然说尚书夫人说没关系,但她不想欠人情。 奶娘曾是尚书夫人的奶娘,至于为什么后来会委身于孟家,记忆中好像听奶娘生前说过她爹曾救了奶娘的孙子,在所有人都不抱希望,唯独她爹孟大夫不放弃希望,虽然后来奶娘仅有的孙子还是离开人间…… 如意走上前,“迎春,你怎么又在弄你的花花草草,啊,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她探头一看,惊吓过度的往后跳三步,身后的侍婢及时搀扶,“哎呀,恶心死了,你怎么把虫抓在手上呀,还不快丢掉。”’ “这虫不恶心,它以后会变成蝴蝶。” 迎春小心翼翼的将虫放在一棵修剪过的绿树上,“快走吧,你自由了。” 而她的自由在哪呢? 视线不自觉的迎向浩瀚的蓝天。 “迎春,你别理那些杂草了,大事不好了。”如意脸上写满焦急,但又不敢靠上前,不知花丛里藏什么虫。 “这些杂草都是上好药材。” 只是识得伯乐有几人?迎春拂去身上尘埃,从地上站起,语气温吞,“小姐,找我有什么事?” “迎春,怎么办?怎么办?”如意露出焦急的神情,泪珠在眼眶中滚动,“我那糊涂的老爹为了巩固在朝中势力,居然要把我许配给那个鬼夜叉将军,呜……我不要嫁。” “嫁人是好事,你应该高兴。” 迎春失笑的看着扑人她怀中的如意哭的淅沥哗啦,白色衣服染上了十根指印。, “才不好,听说那个鬼夜叉将军身高七尺余,一副凶神恶煞,吼声如雷,还有人说他征战沙场杀人如麻,粗暴野蛮,满手血腥,而他能屡建奇功就是因为长得青面獠牙像夜叉,才把西域那些番邦吓跑。”在小姐观念里夜叉将军之名而来就是因为他长得像夜叉。 “那是听说。”迎春啼笑皆非。 在长安城,鬼夜叉是个传奇,人称鬼皇将! 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来。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总是戴着一个银色软皮面具。十七岁时戴着银面具在新登基的皇上亲自举办的擂台一举拿下武状元;十八岁随着军队远征西域建立功勋,一时声名大噪。 后来奉旨去平定为乱边疆的南蛮,大获全胜后的他穿着一身漆黑战袍,威风凛凛的骑在黑色神驹上,率领众将军走过朱雀门大街,全国举国欢腾夹道燃放鞭炮相迎,盛况空前,连她也被如意拖着去看热闹,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功勋显赫的鬼夜叉将军。 夹在众多人群中,他当然不可能注意到她,不过,全身漆黑剽悍的他却让她留下深刻的印象。据说他姓鬼,又有传言他是鬼生的小孩,还有说他脸上全是疤见不得人才戴面具,连参见皇帝也不见他拿下面具,传闻一大堆却没有人有胆去找他证实,除非是想找死。 “不管啦,人家不要嫁。”如意抓着迎春的衣襟胆颤的说,“迎春,你还记得吗?有次爹大寿我们躲在屏风偷看那些满朝文武百官,那时鬼皇将也来了,那夜有人好奇的想掀开他面具,结果他单手就扭断那官员的胳臂,那人痛的哀嚎,当场倒地。”鬼皇将拂袖而去,把欢乐的气氛都弄僵。 “那是那个王爷借酒装疯。”自找的。 “光想像就好可怕,迎春,我该怎么办?像他块头那么粗壮,会不会看我不顺眼就对我拳打脚踢,暴力相向?听奇书-整理-提供下载说许多武人都有虐妻倾向,他手臂跟碗口一样粗,一拳就将我打飞到江南。” “不会,小姐娇美活泼,人见人爱。”迎春忍俊,拍抚着如意,个头娇小的仅及她肩膀的如意,虽然有些骄纵任性,却无法让人讨厌。 “迎春,我觉得还是好可怕,你帮帮我。”如意脸色泛白,紧抓着迎春,仿佛那个鬼夜叉就在身侧。 “这事你可以试着同老爷说,老爷不是个不明事理,不分是非的人。”迎春安抚的拍拍她。 “没有用,我偷听到爹同娘说皇上诏书不日之内就会送过府,怎么办?哇哇,我不要嫁妖怪。” 妖怪?!迎春莞尔不已,小姐今年才及笄,要她嫁给一个大她一轮的男人的确是有点为难。 听如意哭的伤心,迎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不如这样,我陪你去跟老爷夫人说说看。” “我娘一向疼你,事事都会参酌你的意见,也许会有用。”如意抬起梨花带泪的小脸,自幼没有兄弟姐妹的她就把迎春当姐姐。 “我尽量试试。” “我就知道迎春你最好了,找你一定有办法。”如意重绽欢颜。 迎春不但琴棋书画皆精,还懂许多草药医术,比她还厉害。望着迎春温柔如秋水的双瞳流露冷静聪颖,是她父母之外最重要的人;羡慕迎春香喷喷的黑发如绢仅以碧绿彩带束起,一身白衣衬托她仙风道骨,体态纤盈,感觉就像仙女,小小年纪对迎春充满崇拜的憧憬。 迎春浅浅一笑,“我可不敢保证一定有办法,不过我会站在小姐这一边。”清柔的嗓音不高不低就像是艳阳下的轻风清凉沁心肺。 “没关系,只要有你在就好。”孩子气的如意赖在迎春身上,汲取她身上清雅的芬芳,她身上有花香。 迎春淡淡一笑,小姐外表仍像娃儿,仍是童心未泯,玩心还是太重,要她嫁人似乎是早了些。 ※※※※※※ 清脆的敲门声响起。“进来。”柔亮的嗓音不失威严。 奴婢开了门,迎春点头向同为丫鬟的前辈行个礼后踱入房里。 “夫人。”孟迎春敛身一福。 十五就嫁给夏宇生的杜寒云大她十来岁,虽然已经当了娘,仍显稚气未脱,常常无视于礼教拘束,忘记主仆尊卑,热情善良让人招架不住。 杜寒云嫁予夏宇生时,她还记得奶娘带她来喝他们喜酒呢,虽婚礼简陋却让人感到温馨,两小夫妻鹣鲽情深,同甘共苦相依扶持,即使没有子嗣传宗接代,爱妻的夏尚书也没有纳妾的兴趣。 在夏尚书仍是一介无用书生时,因为妻子身体不好,算是孟家药铺的常客,谁知夏尚书功成名就苦尽甘来,而孟家药铺却化为灰烬。 他们夫妻的感情是让人艳羡的,迎春不禁想起爹娘曾互吐誓言生不同时死亦同穴,果真一语成谶的应验了。 “是你,迎春,你来的正好。”梳起贵妇椎髻的杜寒云一身锦织罗裙衬托她尊贵高雅气韵,乍见她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起身走向她。“你来瞧瞧,这些是我结拜的姐妹懿贵妃送来的早春莲花桂子糕还有绿抹香酥卷,你尝尝味道如何?”说着,就要拉她的手一同坐下。 迎春后退一步,不着痕迹的避开杜寒云的热情,不冷不热的道:“不了,奴婢还是站着就好。” “别那么生疏,我们都是同喝一个奶长大,算起来你也是我的姐妹,还是说你不把我当自家人?”杜寒云一脸哀怨。 “夫人,奴婢只是个丫鬟不敢高攀。”迎春心里是有些感激,当年如果不是杜寒云收留,她不知会流落到何方?只是早在亲眼目睹父母活活被大火吞噬她就忘了该怎么笑,该怎么哭。 “你怎么那么顽冥不灵,要跟你结拜姐妹你不愿,要收你为义女你要推辞,你是不是嫌弃我这老太婆?” 迎春哭笑不得,“夫人待我恩重如山,迎春无以回报。”有什么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小孩。 “又是什么报不报恩的,我不管,你要先陪我喝下午茶。”杜寒云趁她不留神拉起她往桌边走。 “夫人,奴婢还有工作要做。”迎春不卑不亢的,从容的轻轻拨掉杜寒云的八爪章鱼手。 “别管工作,我是夫人,我现在命令你坐下陪我喝茶聊天。”真可悲,身为尚书府夫人看似光鲜亮丽,尊贵高雅,却不知侯门深似海,知交没几人,官场那些虚伪逢迎谄媚的人性让她做呕,要不是为了丈夫在朝当官总要做做人际关系,她根本不想搭理那些人,还是在府里戏弄迎春有趣。 “夫人,迎春刚刚在花圃里种花,双手还有些脏,还是等我洗好手有空闲再同夫人一起喝茶。” “等你有空闲大概是我人殓那一天。”哀怨的瞟一眼不苟言笑的迎春,还没看过她大笑大哭的模样。 “夫人,这话不能随便说。”迎春口气严肃,只是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平静的像水过无痕。 “算了,都有你的理由,好啦,找我有什么事直说吧?”杜寒云撇撇嘴,不甘愿的坐回位子。 迎春胸口吐了口气,“敢问夫人知道皇上钦点小姐许配给鬼将军之事,是否真有此事?” “是如意那丫头要你来探口风的?”杜寒云浅啜一口香茗,对她那顽劣难以教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化的女儿太了解。说也奇怪,整个府里有奶妈也有教书夫子,如意什么人都不亲,唯独喜欢黏着迎春,遇到事情或麻烦第一个找迎春,看的连她这老娘都有点吃味。 “夫人,是奴婢自己要来的,不关小姐的事。”她不卑不亢的一福。 “别老自称奴婢,我不是告诉你,要嘛就叫我一声云姐,要不就称我义母,别跟我说这官场的场面话啦。” “礼不可废。” “真是受不了,你这种个性还真遗传了你爹那古板。” 长安城的盂大夫高风亮节,悬壶济世,医治贫苦从不收费,甚至还免费送参药,长安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跟相公曾受恩惠不少,还来不及报恩,就发生那场大火。 当年那场大火仍旧是未破的悬案,可是没有人再提起,对于迎春儿时的伤痕,杜寒云不知她恢复多少,记得多少,不忍刺探下去,可不希望因为这样失去迎春这好玩的姐妹。 杜寒云话锋一转,“是有此事。” “夫人,老爷真的打算要让小姐出阁?” “我也不想呀,我也不想如意那么早出嫁,等她嫁了,以后尚书府就冷清多了,可是皇上诏书都要下来,我们夫妻能有什么办法。”杜寒云两手一摊,望着沉默的迎春,“其实我们也不愿高攀这门亲事,是皇上做主,老爷想反对也无从反对,只好接下皇恩。”嫁了也好,省的烦心。 “我明白了。”忽然某种意念闪过迎春心底,然而表面若无其事,“那么婚礼定在何时?” “下月十五吧!” “多谢夫人,奴婢告辞。” 迎春一福的退下。 杜寒云根本来不及唤住转身就走的迎春,目送她飘然的白色身影,莫名的眼皮一跳。※※※※※※ 隔天,皇帝诏书下来了。 “怎么办?迎春,我不想嫁。” 如意哭红了双眼。 “别哭了,这事已成定局,由不得你。”夏宇生烦躁的来回在厅堂上踱步,他也不想那么早把女儿送嫁。 年届四十大关的夏尚书为天下苍生鞠躬尽瘁而两鬓已出现白丝,仍无损他高大英挺的外表,在他一朝登天功成名就之时,多少名门千金想将女儿送进尚书府,他仍选择最初的糟糠妻,这一点让迎春很钦佩。 出身士大夫,有文人的傲骨却没有文人的骄气,当年落魄潦倒之时连她爹想帮助他都还得以开仓全部救济的方式,他才肯接受,也是感念她爹的恩情,对于收容她和奶娘也是义不容辞。 “你别那么凶。” 杜寒云尔雅的接过丫鬟奉茶,觑了眼正黏着迎春的女儿,不会向母亲哭诉却赖在迎春怀里,枉她怀胎十月。 迎春拍抚着怀中的如意,望着大堂上因为一纸诏书而焦头烂额的夏尚书,温和的道: “奴婢有一提议……” 夏宇生回头,“什么提议?” 对迎春冷静机智才富五车,不但琴棋书画皆精,而且还会医药,曾经如意病重来不及请大夫,就是迎春冷静的诊断问切后治愈的,全府上下受惠她不少。 “迎春,有话就直说,我们这没有外人。”睨了眼没有半点大家闺秀自觉的如意,生这女儿真不知像谁,想当年十五就嫁人怀孕生下她,哪有她那么悠哉,十五了看起来跟七八稚儿没两样,都怪他们夫妻俩宠坏了她,谁叫他们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打骂。 心性不定的如意恣意任性,要是她真嫁过鬼府当主母,只怕会很惨,杜寒云也不希望女儿受苦。 杜寒云放下杯。“如意,大堂之下这样坐没坐相,跟迎春拉拉i扯扯成何体统,别黏着迎春,过来娘这。” “不要,爹娘你们大人都只忙自己的事,只有迎春对我好,会整天陪我玩。”如意睁着泪水洗涤过的晶亮双眸。 “如意。”夏宇生对顽劣的掌珠也很头疼,不得不摆出严父威严,“阿风,阿兰,带小姐进房去。” “不要,爹,我乖乖坐好。”如意正襟危坐,小手仍扯着迎春的衣角,不让迎春离开她身边。 夏宇生揉揉发疼的头,叹了口气,“迎春,你说说看有什么办法?” “由我代嫁。”迎春淡然的口气仿佛在谈天气。 “万万不可!”夏宇生顾虑较多,毫不考虑的否决,“要是被人发现你是代嫁新娘,经上报可是罪诛九族的欺君大罪。” “老爷,你听我说,诏书上言明是尚书府千金,但是当红头巾罩上送上花轿进了洞房,谁也看不到,就算被发现了也是木已成舟,将军府想退也为时已晚。”迎春明亮慧黠的双瞳流转秋波。 杜寒云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这样是不是委屈你?你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让你代如意嫁进将军府,要是将军是个鱼质龙文的衣冠禽兽,对你做出什么不合宜礼之行为,糟蹋了你……”以前怎么威胁利诱拐骗她变成夏家之人,迎春都无动于衷,而今她却主动提议要变成她的女儿来嫁人,真不知该说她愚忠的傻还是聪明过头。 “夫人,这点你放心,这点迎春已有周全准备,也想了最坏的打算。”迎春沉稳平静的道,“我爹说受人点滴恩惠当涌泉以报,这时正是迎春回报老爷夫人还有小姐恩情的时候。” 夏宇生深锁眉头,“迎春你可知为人妇之后的后果?我们尚书府是很欢迎你再回来啦,只是你的清白名誉有损,到时你再想出阁……”毕竟姑娘家长大都该有个好归宿,假若未来她有了对象,因为她嫁过人而嫁不出去或被未来夫家公婆嫌弃,那就是夏家造成的。 迎春浅浅一笑,“老爷夫人多谢你们的厚爱,当年要不是老爷夫人收留,奴婢不知身在何方,甚至流落花街柳巷都有可能,老爷夫人对奴婢的恩情,奴婢就算是下辈子做牛做马也无以回报。迎春很早以前对婚姻大事就没做任何打算,能够代小姐嫁进将军府是我的福气。” “这好吗?”夏宇生沉吟,这的确不失个好办法。 “不,我不答应,迎春是我的丫鬟,谁也不许跟我抢。”如意再度抱住迎春的腰,任性的像怕心爱的东西被抢去。 “小姐,迎春出嫁后,还是会回来看你。”迎春拍抚着如意粉嫩的脸蛋,低头温柔凝眸。 “骗人,我不相信,你们大人最会哄骗小孩了。”如意猛摇头。 “迎春何曾骗过小姐,不如这样,我答应你等事情告一个段落,风声过去,迎春一定会回来陪小姐,再也不离开。” 如意噙咬下唇,“这你说的。”等迎春一回来,她就不让她走,管他什么鬼将军,夜叉将军的,迎春是她的。 夏宇生还是感到忧心,“只是……如果鬼夜叉将军翻脸不认帐呢?认为我们尚书府在欺他……” “我会叫他心服口服。” 迎春自信的微笑散发着坚定的光彩。 第2章 张灯结彩,喜洋洋。 照理说应该是热闹的喜事,但门禁森严的鬼皇将将军府门前仅悬挂着两只红灯笼,四周万籁寂静,丝毫感受不到喜气。 乌云蔽月,空气中流动诡异阴森的气氛。 一个黑影掠过屋檐,直接进入将军府的后花苑,悄悄的朝长廊尽头的将军书房前进。 “皇上,你还有脸来?”黑影还没走近门扉,屋内传来悻悻然的冷嘲,接着门打开了,一个带着银色面具身形颀长的男子站在玄关,面对着门外像贼一样鬼祟的家伙,转身示意随侍在侧穿着一黑一白的影子侍卫,“鬼影,鬼灵,去门口守着,百里之内不准任何人靠近。” 两个冷冰冰的侍卫抱拳,立刻退守门口。 “皇上,你可不可以不要像小孩子一样每天玩这种把戏?你不觉得无聊,我都嫌烦了。” “鬼爱卿,你还没睡呀?”黑影拿下面罩,大方的露脸,英俊粗犷的脸庞散发尊贵气质,高大英武的体格与鬼皇将身形相似。 “托皇上的鸿福,卑职哪还睡的着。”鬼皇将总是一张银色面罩覆住半张脸,没有人见过他真面目,除了…… 皇上踱进屋,顺便带上门,注视着坐回书桌后的鬼皇将,“都那么晚了,戴了一整天的面具你不拿下透气一下吗?” “皇上,你对现今国泰民安的太平盛世似乎很不满是不是?”非要挑起战端,他的脸是禁忌。 “嘿嘿,真是知我者鬼爱卿。”皇上皮皮笑着。“把面具拿下啦,反正这里只有你跟我。” 鬼皇将瞪了他一眼,慢慢解开银色面罩——天哪!赫然是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孔,宛若照镜! 不过仔细瞧还是有差别,他的脸部肌肤比较黝黑,而皇上肌肤是古铜色,但一旦分开来瞧,恐怕没有人敢指出谁才是真皇帝。 他是鬼皇将,手握大唐兵权的猛将,率领黑色骁勇善战的夜叉军南征北讨,立下辉煌战果,因此又称鬼夜叉将军。 自幼能视鬼物魔障,父母双亡后被庙祝收留,在皇上还是东宫太子,心性不定,无意间发现他,惊叹天下竟有如此神似相像之人,要不是得知他的确有父母,他还真以为是花心风流的父皇在民间出巡时乱播种。 鬼皇将能安稳泰然不被人发现,一方面这庙位居穷乡僻野,没什么知名度,庙里来往都是普通老百姓和善男信女,就算来参拜也不会有人特意去注意一个洒扫的小师父,那一阵子他剃了光头,差点当了和尚。 另一方面民间百姓很少有人亲眼见过皇上的脸,就算是见过皇上的地方官员也没胆直视皇上的脸。 于是皇上灵机一动的打算把他带回皇宫,将他安在身边,当他溜出去就有替身了,谁知道先帝驾崩那么快,他都还没玩遍江南风光。 最后,他想到一个妙计,也就是当他想去哪里玩时,就叫鬼皇将当替身皇上做做样子,反正天下太平,官员每个都很尽忠职守办事效率又高,根本毋需他这皇帝多费神,他乐的游山玩水去。 鬼皇将依然记得那天他还不知道皇上身份之前…… 那时皇上有天冒出一句,“皇将,有没有兴趣在皇宫里做事?’’皇上突然兴致勃勃的跑来庙里问他。 “做官吗?我没兴趣。”鬼皇将正在扫地。 “那做皇帝呢?” 鬼皇将直接以手覆住皇上的额,“你脑袋没发烧嘛。” “我是当今天子。” 鬼皇将见鬼见多了,已经没什么知觉,只是神情古怪的瞪着他,“你要不要请大夫来看?” 直到他唤来贴身侍卫和太监,这时,鬼皇将才知他是当今天子,一个喜欢游戏人间、不务正业的皇上。 当他可怜兮兮的诉说当上皇上后的悲惨快过劳死,鬼皇将为了求耳根子清静只好答应他。哪里知有一必有二。 年少的鬼皇将原本不引以为忤,当作替朋友分担劳务,但次数一多,他发现这皇帝简直在混功绩,成天只想玩,累的他常常三天两头没得休息。 大唐朝宫里内外大事不多杂事不少,黄河赈灾,淮河修堤,长城补墙。对外呢每天接见那些臣服的戎狄使节,诸侯百夷;对内不但要操劳后宫三千粉黛争风吃醋明争暗斗,还要提心吊胆哪个嫔妃偷爬上他的床,最后他不得不承认这皇帝根本不是人做的! 他不干了! 但,皇上岂会轻易放他离去?灵机一动的派他去打仗当作散心,谁知这一打展露他领兵作战的军事才华,硬是把大唐疆域扩展到西域外围去了,国势声威达到巅峰,使的皇上要做的事越来越多,最后皇上受不了,在他打到龟兹,兵临城下时,皇上以二十四道诏书把他招回来。 而刚巧龟兹不战而降成为大唐附属国,他载誉归朝,举国欢腾,人人皆知大唐有个战神鬼皇将,却不知他生作什么模样。 “真可惜你这面相,是皇帝的命格。” “卑职福薄,无德无能承担皇帝这重责大任。”他还想平平安安活到|奇-_-书^_^网|终老,皇帝这位不好坐。 随时要担心兄弟阋墙施以怀柔避免反目成仇,还得调解安抚势力过大的诸侯免得他们叛变,更别提三不五时的刺客想来终结皇上小命,以及烦恼争端不休的后宫。劳心瘁力,忧国忧民,难怪历代君皇都不长命。这话可是杀头死罪,不能随便乱说的。 所以说他根本不该跟这老奸巨猾的皇上来京城,做什么都不自由,在人前要维系将军威严的形象,人后时时谨慎不能被人察觉他跟皇上间的暧昧关系,面貌绝不能曝光,怕是有心人拿来做文章,兴兵做乱,劳民伤财。 “谁说,你那阵子就做的不错,还替我解决淮河水患。” “那是运气好,皇上的臣子都精明能干。”鬼皇将没好气。 亏皇上还有脸说出来,当皇上的竟然跷班到南诏去渡假个把月,累的他每天黑眼眶,每天山珍海味吃到拉肚子,试问每天不是熊胆就是猴脑进补,光看就想呕,不瘦是他身强体壮。 还有那群急欲讨好皇上的嫔妃每天穿着薄纱来撒娇挑逗他,他能心如止水全赖敲钟念佛锻炼出来的定力。 结果因为他对皇上后宫三千佳丽表现的无动于衷,爱多管闲事的皇上担心他是不是那话儿有问题,决定替他找老婆! “皇上,请你收回君命。” “什么君命?” “皇上,看不出你还没三十,就得了老年痴呆症,这种病不好医。”对这皇上不需要太尊敬。 “没办法,国务繁重操劳,都没有人分担。”说的甚为委屈。也只有鬼皇将不把皇上当皇上,又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军事领导将才,敢直言谏诤指皇上不是——他也是朝廷第一人,这也是对他不想放手的原因之一。 “别装啦!当初他就是这样给拐进宫做牛做马。 “鬼爱卿,做人何必那么斤斤计较,娶老婆是人生大事,算算年纪你也老大不小,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朕只是好心帮你找老婆,免得你孤老一生。”明明脸孔相同,鬼皇将就是比他老成,甚至比他威严像皇帝,他还想说会不会是上错天堂投错胎了,皇种的肚皮被他占了去。 鬼皇将冷笑,“帮我找老婆,那要不要顺便帮我生小孩?”他的人生全毁在这张脸上,如果不是他们那么相像,他不会引起皇上的注意,如果不是这张脸,皇上也不会找上他。 “嘿嘿,除非你那里真的不行。”皇上露出一肚子坏水的笑容。 鬼皇将横了眼他,“多谢皇上关心,倒是皇上你日也操夜也操,后宫三千多个老婆,要照顾到每一个老婆不容易呀,小心肾亏。”难怪宫廷里御膳房每天菜单都是壮阳补品。 “这床第间的快活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还要你亲力‘做’过才知道。”皇上笑的邪恶。 “卑职还年轻,公务繁忙,无暇他顾,请皇上收回成命。”忙公事,还要心脏强壮的应付皇上不时出走而披黄袍上阵,他能活到现在是奇迹。 “朕是为你终身性福,让你体验一下飘飘欲仙的滋味,你看你老是这样臭着冷冰冰的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你债,试问哪位姑娘家敢嫁于你?本有意想要把公主介绍给你,你居然把她吓哭了。” “公主金枝玉叶,卑职不敢高攀。” “是不敢,还是没兴趣?”都是庙里住久了,都快变六根清净的真和尚,改造他是第一要务。 鬼皇将不吭声,懒的理整日无所事事的皇上,游遍大江南北玩腻了,就无聊的把主意打在他身上。 “你可别告诉我你还是童子鸡?” 鬼皇将咬牙切齿,“皇上,臣子的性福不劳你费心,国家大事才是皇上你需要关心的。”做皇帝没皇帝的样。 “鬼爱卿,臣子得到幸福,才能专心勤政辅佐朕,朕做起事来也就事半功倍,国家才会昌隆。” 是才能安心玩吧!鬼皇将连白眼都懒得翻了。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如果你对尚书之女不满,还可以纳妾。”皇上兴致勃勃。 “皇上想太多了,妻子都还没进门呢。”搁下书,鬼皇将直视皇上。万一他未来的将军夫人发现到他真面目竟然是皇上……“皇上,你不怕被人发现我们长得一样?” “夏尚书忠肝义胆,不是那么碎嘴之人。”这也正是他为什么要将夏尚书之女许给他的原因。 就算看到了个面貌相同的鬼皇将,夏尚书也不会变节移志,终其一生忠于大唐皇上,替皇上做牛做马。 “朕见过那个如意丫头,才十五及笄,清丽可爱,温柔贤淑,是标准的大家闺秀,你能娶到她是前辈子修来之福。”归功于他的做媒。 “皇上何不自己留着用?”还温柔贤淑,谣传皇城里夏家千金刁钻蛮横,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鬼爱卿,此言差矣,你的幸福就是朕的幸福,你忍心让那么小的姑娘进宫被一群妒妇吞噬得尸骨无存。” “那么为什么非得我娶,皇上你不会叫别人娶?”才十五岁,感觉就像老牛吃嫩草。 “看来看去,只觉鬼爱卿你最合适。” “你……真是好皇帝,真是万民之幸,卑职之福。”鬼皇将已经无力了,随皇上去胡搞,后悔认识皇上这老狐狸。他心里也有数,皇上是怕他溜走,让他在长安成家立业来迫使他无法离开长安,有了家心也定。 但,皇上似乎估算错了一点,他生性不受拘束,当他想离开时即使是贵为皇帝也无法阻止他,至于家,以前就是一个人,成了亲也是一样。 皇上陪笑,“别这样嘛,话说人生四大事,久早逢甘霖,现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他乡遇故知,你遇见了朕;金榜题名时,你已经贵为将军;如今,就少了洞房花烛夜。” 鬼皇将喃喃咕哝,“卑职宁可辞官归隐。” “不准!你敢辞官,我就抄你家。”皇上脸色骤变。 “卑职只有孤家寡人,无家可抄,你要我脑袋便拿去。”反正他也不知道多少次出言不驯早该人头落地。 “你……”皇上懊恼,他就是不想要让他走。旋即笑开了,“你以为这样激怒朕,朕便会称你心,让你辞官归隐?” 鬼皇将没理他。 “这辈子朕是赖定你了。” 鬼皇将翻了翻白眼。“皇上,你贵为一国之君,请谨言慎行,这种话别乱说,很容易引起他人误解。” “引起误解也就随他,谁叫朕那么喜爱你。”说着,皇上就要挨上前,大手放肆的搭上鬼皇将的肩。 “皇上,请自制,卑职是有未婚妻的人。”鬼皇将不着痕迹的避开放浪形骸的风流皇帝,起身与皇上保持距离。 “真是一点也不好玩。” 还玩!鬼皇将翻了翻白眼,话锋一转,“皇上,三更半夜,无事不登三宝殿,请说明来意。” “真是知我者鬼爱卿。”皇上神情一肃,从容的坐到鬼皇将位子上,无形散发尊贵王者气势,“鬼爱卿,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先皇驾崩之前发生许多光怪陆离之事。当年先皇甍崩,朕并不在父皇身侧。”那时候他在江南黏着鬼皇将,连见最后一面都来不及。 当年先皇病入膏盲,面对御医的束手无策,皇太后干脆对外昭告广求天下名医,凡是能让先皇病有起色将册封御医并享有荣华富贵。 只是皇榜贴出去许久,没有一个大夫入京,只是听闻民间许多小有名气的大夫不是遭逢家变而意外身故就是莫名其妙失踪,最后,先帝终究无力回天,这至今仍是一个悬案。 “皇上是怀疑先皇甍崩不是意外?”鬼皇将沉吟。 “鬼爱卿,你该知道这话说出去是罪诛九族。”皇上凝重的提醒。 “卑职失言,此事卑职会找机会调查的,只是真相往往会出人意表,皇上你自己要有心理准备。”这事不好查,尤其牵涉皇室恩怨。皇上脸色变得黯沉。 “如果最后查出凶手是皇上的亲人时……”鬼皇将点点头,隐约猜的出皇上大概知道真相,只是苦无证据。 “此事朕自有定夺。”皇上旋即恢复吊儿郎当的模样。“鬼爱卿你还是多关心你的新娘吧。” “多谢皇上提醒。”鬼皇将没好气,真不该对这皇帝心软。 “那么我先走了,鬼爱卿,多保重,等你新婚大日朕再来探望你。” 是想来闹洞房吧!“谢皇上,皇上万金之躯,凡事国事为重,毋需为了卑职而舟车劳顿,惊扰百姓。” 皇上出京可是大事,全朝文武百官出列陪驾,就怕有万一。说不定还要祭天求神问卜,什么时辰出宫安全。 “哈哈,鬼爱卿,你真是朕的好兄弟,太了解朕,你这工作狂别只顾着埋头苦干累死自己,抽个空去看看新娘吧。”皇上朗笑而去。 “谢皇上提醒。”是该抽个空去瞧瞧皇上给他找什么样的未婚妻,免得娶了什么都不知道。 “这里就是尚书府。”伪装成乞丐的鬼皇将喃喃自语,远远的望着龙飞风舞的匾额上写的大字,正犹豫要不要飞身上屋檐偷窥时,大门突然打开,一匹牡马横冲直撞的飞奔出尚书府,朝他而来。 “快闪……啊。”他差点被一个骑马的丫头撞倒,及时闪开因而跌倒。 一个明眸皓齿的红衣女子以马鞭指着他,“臭叫化,你小心一点,要是害我牡马受惊吓受伤,看你怎么赔我。” 鬼皇将佯装被惊吓的坐在地上,睁大眼珠子望着盛气凌人的丫头。扮成乞丐,脸涂泥碳的他本意是来看看将来要和他共度一生的牵手,哪里知会撞到一个脾气骄纵蛮横的丫头。 眼前这个一身红衣劲装的姑娘就是夏如意吧!的确长得不赖,只是那骄蛮的个性就令人难以恭维。 “对不起,小的不是有意,小的……小的只是路经此地,被壮观的府邸吸引不自觉多看一两眼。”他故意浑身哆嗦,露出一脸惊惧的模样。 “哼,尚书府岂是你一个乞丐能逗留的地方,还不快滚。”说着,就要挥起马鞭往他身上落下。 “小姐,夫人交代过不可以用马鞭打人,否则就要把马儿收回去。”轻柔婉转的嗓音令人如沐春风,悠扬的飘出府,音量不大却硬生生拉住如意落下的鞭子,随后一个牵着马的白衣女子娉婷的走了出来…… “算你好狗命,还不快滚。”如意收回鞭。 迎春慢条斯理的走到鬼皇将身边,忙不迭的搀起他。“公子,你不要紧吧?有没有哪里受伤?”。 鬼皇将佯装害怕的挣扎避开迎春的靠近。深邃眼底闪过一丝讶异,这一路上走来行人莫不掩鼻避之唯恐不及,只有她,她不怕弄脏了手吗? “迎春,别理那个臭乞丐,全身脏兮兮的,恶心死了。”骑在马背上的如意嫌恶的脾睨满身污泥烂疮的乞丐。“我们要赶时间。” “小姐,别急,现在时辰还早。”迎春端详他身上的伤痕及烂疮,深思了片刻,从怀中揣出两只瓷瓶。鬼皇将感觉身体被她轻揉抚触的地方仿佛被火灼烫似,身子不知怎么的像着了火。 “等等,别动,你这里受伤了。”迎春倒出透明如芦荟的稠状物抹上他手背的擦伤,瞬间清凉穿透他的肌肤。 他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散发出淡雅清香,心跳莫名的急促。就算是皇上最美艳的妃子靠近,他也不曾心起波澜,而她只是靠近,他身体就起异样的热,这还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这药给你,每天早晚擦一次,还有那些烂疮用青色瓷瓶药粉和水敷上,早晚各一次,拿着。”迎春浅浅一笑,径自拉过他发颤的手,将两瓶药塞进他污秽的大掌中。鬼皇将压制如雷的心跳,战战兢兢的接过,精锐的眼暗中打量她,秀丽细致的容颜,灿如星子的灵眸,还有如出水芙蓉的甜美笑靥。她举手投足流露出高雅沉静的气质,她不像是人家丫鬟。 “迎春,走啦,你不是答应我要教我做花环,我要做花环给我的牡马戴,再不快去后山,花都被采光了。”如意等不及的跳下马,抢着拉过迎春,不让那臭乞丐分走她。“别管这臭叫化。” “你叫迎春?”鬼皇将忍不住问。 迎春有礼的点下头,任如意拉着走。 迎春揉了揉她的头,“小姐,别急,现在时辰还早,花儿含苞待放的瞬间才美,现在花还在冬眠呢。” “花也会冬眠?” “小姐,会呀。” 随着她们声音渐行渐远,目送她们这对主仆远去,鬼皇将怎么看都不像,感觉像大人带小孩。 视线收回在掌心中的瓷瓶,瓶上仍残留那白衣女子的余温,还有淡淡的馨香弥漫着鼻端。 她叫迎春是吧! 第3章 风和日丽,晴空万里,春暖花开,喜气洋洋。 随着婚期逐渐逼近,尚书的女儿要出阁,对象还是位高权重皇上亲自赐封的鬼皇将,消息早传遍大街小巷,因此祝贺宾客往来川流不息,礼物堆满了三个仓库,还不够地方放。 尚书府内张灯结彩,墙壁、梁柱和门扉都翻新漆上喜气的红色;椅背桌面、花瓶,甚至连老鼠洞都贴上双喜字,杜寒云一人在大厅吆喝着,比嫁女儿还兴奋,一早忙里忙外,就怕嫁的不够风光;而如意也兴奋的凑热闹,一边吃着糕点,一边好奇的拆看又是谁送来的贺礼。 迎春眼看没自己的事,也没有能帮的上忙,决定到后花园去拈花惹草。在初春这季节,该种什么呢?石菖蒲,还是柴胡? 相较于尚书府大厅里忙碌喧哗,后花园内,她一身素白埋首在花圃中,置身事外,仿佛要出嫁的人跟她没关系。 “小姐,你怎么躲到这来了?”梳着双髻的夏双儿是杜寒云特地为她买来的丫鬟,准备让她陪嫁去的。 “双儿,是你呀!”迎春抬起头,轻抬起手以袖角拭去额头的淋漓香汗,朝她绽开微笑,“我不是同你说过我跟你一样是丫鬟身份,你叫我迎春就好了,叫我小姐我会不自在。” “小姐,你说这话分明是要折煞双儿,你是不是嫌弃双儿了?双儿知道双儿笨手笨脚,什么都不会,惹了主子心烦,可是你不要把双儿辞退好不好。”双儿小嘴一扁,眼儿一红,眼看就要哭出来。 “我没说要赶你走,你别哭呀。”迎春哭笑不得,真不知道夫人哪找来那么爱哭的小丫鬟,竟然懂得用眼泪来制她。 “娘病重过世,为筹钱替娘风光下葬,双儿卖掉唯一的房舍,蒙夫人好心收留双儿,要是小姐你不要双儿了,双儿真不知该去哪……”双儿哭的双肩颤抖,抽抽噎噎的让人听了鼻酸。 迎春起身,不觉莞尔,“好好,随便你要叫什么。”想到双儿同她无父无母的身世,她就不忍。 猛抽鼻息,泪眼一收,双儿话锋一转,又变成一个超级管家婆,“这大太阳的,锄草翻土的工作自有园丁在做,你别动活,要不就吩咐双儿来做,否则累坏了身子,等会夫人又会念奴婢。” “双儿,我身子没有那么娇贵柔弱。”迎春不觉莞尔,真佩服双儿眼泪收放自如!“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像我的孩子,以前都是我亲自一手照料,没道理现在要找别人帮忙。” “还说呢!瞧你衣服都弄脏了,哪有人家小姐像你一样弄得全身都是泥巴。”双儿唠叨的蹲下身替她拍灰尘。 “没关系,衣服弄脏洗干净就好了。”迎春自若的轻拍掉衣服上尘土,整理了下衣裳后,环顾这欣欣向荣的药圃。 她原本打算依花草为伴,无欲无求的伺候小姐在尚书府过完这一生,嫁人是她这辈子从没想过的事。像她这样二十有二应该算是老姑娘了,没想到还会走上嫁人这一遭,不管如何,既然是自己选择代嫁,她就会尽力把代嫁新娘的角色扮演好。 “哎呀,糟了,我差点忘了正事,小姐,夫人叫我找你过去。”双儿霍地站起,敲了下自己头。 迎春不疾不徐的应声,“噢。”大概猜的出夫人要找她做什么,不外乎是定制衣裳,试戴那些珍珠玛瑙首饰,珍珠钻戒项链耳环。 “小姐,别噢了,快点,可不能让夫人久等。”双儿一古脑儿的拉起动作迟缓温吞的迎春。 “什么事那么急?等等,我的铲子还有刀剪没有收……”迎春回望着躺在地上的铲子刀剪,欲回身去拾。 “那个不会有人拿啦。”急性子的双儿使劲拖住她。 “好好,不捡了,双儿,你别拉呀,我会自己走。”迎春温软的道。 “啊,对不起,小姐,双儿冒犯了。”双儿惊叫一声,总算意识到身份尊卑的规矩,慌张的放手。 双儿突然松开,迎春身体失去平衡,脚下一个踉跄,往后跌坐在地,手不小心压到刀剪口,就这么硬生生扎刺进掌心边缘。 迎春感受到剧痛,眉也没皱一下,反倒是双儿吓坏的大叫。“小姐,对不起,你要不要紧?都怪奴婢冒冒失失害小姐跌倒,有没有摔痛?都是奴婢不好。”惊慌的赶紧上前搀扶。 “我没事。”迎春用一只手撑坐起身后微笑安抚她,以袖掩去伤口,不让双儿多操心,却忘了收藏起地上的银剪。 银剪上那刺目的红艳血渍落人双儿眼底,她骇然变色,直觉拉|奇-_-书^_^网|起迎春的手,大叫,“啊——小姐你流血了。”抬起迎春被刀剪刺伤的手掌,掌心虎口处有一个戳伤,殷红的血渍顺着手腕淌下。 她的粗鲁让迎春眉头轻颦了下,旋即舒展,“我知道。”伤口被她这蛮力拉扯恐怕裂痕更开了。 双儿抽气的哽咽,“小姐,你流好多血,都是双儿不好。”眼泪如涌泉流不停,悲凄活像哭丧。 “我还没死,你别哭。”迎春轻抽回手,掏出怀中手绢,嘴咬住手绢一角,用受伤的手抓住另一角,然后轻易的包扎起伤口,“你看,这样就没流血了。”等会再回房里清理上药免得感染脏物。 “小姐,那伤口好深,还是让双儿去请大夫。”双儿哽咽,泪如雨下,望着白绢被血渗透,担忧的眉头始终舒展不开。 迎春用没受伤的手拉住她,“我自己就是大夫,你放心,这点小伤没有什么大碍,你不是说夫人找我,还不快带我去。” “可是你的伤,呜呜,都是奴婢害的……”双儿自责的哭着,眼泪滚滚滑落脸颊,拼命的用袖抹着。 看着双儿哭得两个眼睛肿成核桃,真不知道她那么多眼泪是哪里来的,从刚刚到现在比梅雨还丰沛。迎春长叹口气。 “相信我,我没事。”要不要她立誓啊? ※※※※ 新婚大喜之前见血果真不是好事。 这一小小的伤口被急惊风的双儿渲染变成伤重卧病,连带着婚礼延期至端午,而每天一锅锅的补品像不用钱的送过府。 一个小小的扎伤,她已经被双儿以眼泪攻势闷在房里三日,她若再待下去,没病也会被逼出病。 所以当夫人说懿贵妃举办春宴邀她同行时,她二话不说的欣然同意。一方面也是天天黏着她的如意正对爹送她及笄生日礼物的牡马染上了瘾,难得对她没有紧迫盯人。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宫。虽说她不太喜欢宫中那些繁文缛节,不过,能出去透气总比被关在房里听双儿一天三餐哭的好。 在八人大轿伺候下,她踏人巍峨的深宫内苑。 高耸的宫门戒备森严,若非有懿贵妃派人来迎,就算是杜寒云也只能望门兴叹,她大概无法进入这遥不可及的皇城。 她们一行被安排到东苑两层楼的春阁休憩。 杜寒云也谙悉迎春不爱热闹的性子。“迎春,你留在这,我去跟宫里那些官夫人打声招呼。” 迎春点了点头,“夫人慢走。” “还叫夫人,该改口了。”杜寒云促狭的道。 迎春脸微红,无措的低下头,舌头打结,“呃……夫……”那个娘字怎么也跨不出喉咙。 “算了,不用太勉强自己,等你哪天想叫再说,我去去就回。”杜寒云摇摇头,率领丫鬟离去,屋内就剩她和双儿。 迎春推开窗子,深呼吸了口气。 “小姐,危险,这是二楼,别太靠近窗子,万一出了差池,双儿怎么向夫人交代。”双儿严肃的制止的挡在她身前。 迎春哑然,“好好,我站在这边,不靠近窗口就是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最佳写照。 不过,她仍忍不住俯眺四下一片青葱苍郁,传闻禁苑里种了许多稀有珍贵的奇花异草,不乏灵药,有些还是西域进贡的稀有植物,民间不一定有,不趁这机会见识一下太可惜了。 迎春一个大转身,快步的推门出去。 “等等,小姐,你要去哪?”双儿仓皇的追上。 “双儿,我这附近走走,你在这等夫人。” “可是,夫人交代我一定要跟着你。” 下了台阶底,迎春回眸一笑。“双儿,我不会走远,如果你也跟着我离开,万一夫人回来见不到人岂不担心。” 双儿迟疑的想了下,小姐的话似乎也没错。 “你放心,这里是皇宫禁苑,到处都是御林军和禁卫军,警备森严,我会小心,不会乱跑。” “小姐,只是去外头逛一下就要回来喔。”双儿眼看无法阻止小姐想往外跑的心,只好叮咛着。 迎春忍不住要叹气。“我知道。” “小姐,你要快点回来,不可以让双儿等太久。” “我会的。” “小姐,你要小心。” “是。”迎春哭笑不得,总算可以自由呼吸了! ※※※※ 甫步出春阁,迎春的目光被禁苑里美不胜收的庭园造景吸引,参天古木高耸人云霄,假山飞瀑栩栩如生,还有大片莲池,甚至还有温泉…… 她漫步在辽阔的禁苑里,无意间发现了石林后蒸腾的热气袅袅,她没多想的翻过石林。 蹲在池畔,她轻拨着温热的池水,左顾右盼了下,确定四周没人,她扶着岸边的大石头慢慢坐下。 她小心翼翼脱下绣鞋和白袜,将脚踝浸泡在温泉中,在这初春的凉风里,温暖直沁心肺,她不由自主的闭上眼。 蓦地,背脊寒毛倒竖,她敏锐的睁开眼,脖子上某种尖锐物体摩擦她细致的肌肤,她还没来得及发出声,嘴就被粗糙的大掌捂住。 “嘘,不准大叫,否则我要你的命!”轻细低哑的男性嗓音冷冷的在她耳边散发危险气息,她忍不住打个寒噤。 迎春怎么也无法相信在皇宫禁苑内如此严密的戒备下,竟然还有人不怕死的敢闯进来,不知是他自恃武功高强还是对皇族有深仇大恨? “非常好。”见她似乎害怕的不敢反抗,男子缓缓的移开大掌,“你不叫,我就放开你的嘴。” 她点点头。当嘴一得到空气,她深呼吸的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垂眉敛自,眼尾余光扫见一只黝黑刚硬的厚掌握着一把银白的剑,锋利的光芒刺人她眸底。 是把剑!她立刻直觉是她遇到了刺客。 “不准回头!” “你刀子放在我脖子上,我怎么回头?” “你好大的胆子,谁准你开口了?”很少见到姑娘家在遭受突来挟持胁迫下还能挑衅的回嘴。 迎春镇定的和他对话,边思索着逃脱的办法,“你这刺客的胆子也不小,这里是皇宫禁苑,论罪是要诛九族。” “既然知道这里是禁地,你这小宫女也敢乱闯?”皇宫禁苑是皇帝及嫔妃居住的后宫,非经通报或允许就算是王公诸侯也不得擅闯。 “我不是小宫女。”迎春觉得脖子开始酸了,“我劝你赶快离去,要是被巡守的禁卫军发现了,谅你插翅也难飞。” “你这是在担心我还是要我放过你?”平板的声调略带轻嘲。 “随你怎么想,我只要一大叫,马上就会有人来,你最好马上放开我,我会当作没看见你。” “是吗?”男子荏厉的口气似乎变得和缓许多。“你是哪一宫的嫔妃宫女?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迎春有些不耐烦了,“我说过我不是宫女!可以请你把剑拿开一点吗,这样顶着我脖子很累。”身体因他钳制而不敢移动,僵硬的肌肉让她全身上下血气不顺,手脚发麻。 “小姐,你在哪?”双儿呼喊的叫声远远传来。 “小姐?你是刚人宫的秀女?”只有秀女宫带丫鬟的秀女才会称做小姐,一般册封过的嫔妃和才人都有各自称谓。 “不是,我说过我不是宫里的人。”当持剑的手略离开她的脖子,迎春深吐了口气。 她不露迹象的活动手指脚趾免得僵硬,慢慢握紧了拳让手肘蓄满力量,表面以害怕的声调道:“你可以放开我吗?我的丫鬟在找我……” 说时迟那时快,她机灵的用手肘往后撞开,身子一蹲下的回头,刚巧与那名陌生刺客面对面。 男子被撞退开了下,感觉像蚂蚁咬一下不痛不痒,但是,令他脸色丕变的是——她看到他的脸了! “是你。”迅捷如豹的捂住她张开的嘴,剑锋迅速的欺近她脖子。“你不该回头的!” 电光石火的一刹那,她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才回头便被他再次制伏,背被他周身散发剽悍猛惊的气势紧压在温泉边的石头上,她一双惊愕的水眸圆睁着,她看清了这刺客的面目。 一双如深狱寒潭的漆黑子眸深不可测,进射慑人的危险火光;凌乱不羁的黑发仍淌着水滴,滑过刀锋雕出来黝黑脸庞的棱角,滴落他如脸部一样黝黑结实的宽肩……天哪!他竟然袒胸裸背——没穿衣服! 迎春没有勇气往下看,生怕看到不该看的,常看命理医书,她不会不懂男女身体构造的不同。 注视她秀丽的五官,脸蛋白里透红的仿佛吹弹可破,她不是他见过最美的,却是胆子最大的女人。 “你知道吗?凡是看到我的脸的人都得死。”嘴角勾起残酷线条,冷凝人心的声调慢条斯理的逸出,无情杀机笼罩着她。 “我死了你也逃不了!”迎春颤声道,抬起挑衅的下颚。某种似曾相识的气味撩拨她的记忆,可她应该没见过他! “小姐,你在哪?”双儿的声音逐渐逼近,迎春眼瞳收缩着惊骇,要是双儿也被他发现,岂不危险。 “小姐,你什么时候变成小姐了?”他冷嘲。 “关你什么事。”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脑海里闪过医经上所述,男人最脆弱的两个部位,不管是多么强壮的男人都防御不了的地方。 男子得意的微微松开了手。“现在知道怕了……啊。”冷不防她突然咬他的手掌,他微痛的缩手。 迎春趁这时毫不迟疑的挥起拳朝他脸攻击,膝盖往上抬起猛撞击后,他踉跄的退后几步。 “你……”男子捂着鼻梁,灼热的血流过人中;而下体的剧痛几乎让他无法站立,他咬牙忍着,惊瞠的黑瞳闪过震怒。 间不容发,她拉开喉咙大喊,“有刺客!”然后拔腿就跑,不敢停留,更不敢回头。 没想到温婉柔雅的她竟然也会像张开尖锐爪子的野猫!是他轻忽了……拖着狼狈的身躯,鬼皇将隐身到暗处,先安抚一下受创的部位。 她真狠! “快来人。”迎春拼命的跑。 随着杂沓的脚步,不一会儿,一群训练有素的御林军闻风声从四面八方迅速的赶至现场,双儿也赶来了。 “我是禁卫军侍卫长霍忠,刺客在哪?” 她手指着后面,一口气喘不过来。 “大家分散去搜。”霍忠指挥若定。 “小姐,发生什么事?”双儿看着气喘吁吁的迎春,再环顾着如临大敌的御林军,气氛紧张起来。 “有……咳咳有刺客。”几乎透不过气的迎春喉咙一阵灼热,吞咽着口水消化刚才的惊恐。 “刺客,在哪?”双儿神情紧绷,护卫在迎春身前。 “在……在我后面。”她指了指后方。 “小姐你后面没人啊?”双儿怯生生看着那么多面孔凶恶的御林军穿梭,胆战心惊的怕这一场误会惹来麻烦。 “没有?”扶着双儿,迎春勉强站稳,转身回看,除了凝重严肃的御林军正四处搜索,温泉畔连个苍蝇也没有。 “小姐,你是不是看错啦?”双儿低头不经意的一扫,“啊,小姐,你怎么没有穿鞋?” “我忘了,我把鞋子遗留在温泉边。”迎春猛然想到。 “小姐,你一个千金小姐怎么可以随便把鞋袜给脱下来。”何况今天还是她们第一次进皇宫。 虽然大唐女子地位提升,但任意把鞋子脱下让人瞧见小腿,还是非常不端庄,不合礼教的行径。 “霍队长,这里方圆百里整片都搜过两遍,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只在长生池畔发现一双女人的绣鞋和一只袜子。”这时,一个御林军对霍忠呈上一双绣花鞋和白袜。 霎时,热辣辣的气息冲上脑门,“对不起,那是我的鞋子。”迎春声如蚊蚋,举起手,“等等,可是应该还有一只袜子。” “没有,我们都仔细搜过了。” “怎么可能?”迎春挣开双儿,挽起裙摆重回温泉畔,举目四巡,还真的不见了,包括那个刺客。才一眨眼,他仿佛从空气中消失似,若非她的袜子掉了一只,她还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 霍忠厉声斥问没有拦住她们的下属,“这两位姑娘是干嘛的?怎么可以随便放她们进御花苑来?” “就是她们大喊有刺客。” “她们是懿贵妃邀请来的客人。”几个侍卫抢道,惹来霍忠一记瞪视,立刻噤若寒蝉。 霍忠沉肃的道:“这里是皇宫禁地,不是一般百姓可以随便乱闯。” “我是跟尚书夫人一起来的,对不起,这是我们第一次进宫,所以不懂得规矩。”迎春含歉的躬身行礼。 注视她好一会儿,霍忠严厉的表情未见和缓,“这次就这么算了,你们可以离开了,不过我还是会将此事禀报上级。”他示意属下将鞋袜交还给她们。 “谢谢。”双儿胆颤的接过,便急忙的搀着迎春头也不回的迅速离开。 迎春被双儿半推半拉的带离,仍不由自主的回望着氤氲缭绕的温泉池,原来那是长生池,传闻中可以治百病延年益寿的御用温泉。想起在那发生的一切,脑海浮现那双活像要噬人狂怒的幽瞳…… 这还是她第一次动手打人! 她的袜子该不会被他拾去了? ※※※※ “刚刚什么事那么吵吵闹闹?” 鬼皇将换上锦袍黄服,优雅从容的踱出草丛。 早朝时,皇上把他叫住,塞给他黄袍便从地道溜出宫,把国事全扔给他,然后人就不见踪影。 “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霍忠吓一跳,赶紧单膝点地,“启禀皇上,是个姑娘看错了以为皇宫里有刺客,经卑职查证完全是一场误会,惊动皇上,还请皇上恕罪。” “平身吧!”老是动不动我有罪,也难怪皇上会想逃出皇宫。 “那位姑娘是什么身份?”迎春是吧!这是第二次见面了。 “卑职不知,听说是懿贵妃的客人,尚书夫人带来的。”霍忠不敢抬头直视皇帝的脸,这也是他当皇帝那么好混的原因。 “知道她跟尚书夫人是什么关系吗?”可以确定她绝不是夏如意。 “这属下就不知。” “好吧!没你们的事,下去吧。” “谢皇上。”禁卫军全退下。 “你扮皇上扮的比我还像嘛!”石洞中传来揶揄的笑声。 鬼皇将走进假山里,将黄袍脱下塞还给皇上后,戴上银色假面具便转身离去。 皇上赶紧拉住他。“鬼爱卿,别走那么快,来陪朕下棋聊天。” “皇上,卑职有事。”鬼皇将不卑不亢,从容的身子微侧了下,皇上伸出的手捞了空。 “鬼爱卿,你讨厌朕吗?” “卑职不敢。”是非常讨厌! “鬼爱卿,那你为什么最近都不跟朕聊天?”他一脸哀怨的以控诉的眼神注视面无表情的鬼皇将。“还说不敢,是不是因为你对朕安排的婚事不清,” 鬼皇将沉默。 “难不成你想悔婚?” 鬼皇将转口,“皇上,我可以答应你帮你做几天皇帝让皇上自由,条件是皇上得替我娶夏如意。”也就是皇上当鬼皇将代娶,反正他们俩都长一样,谁做谁都没差。 “这婚好像是我赐的?”皇上瞅着若有所思的鬼皇将,心念一转的恍悟,嘴角微勾诡异的笑。 “但,我对夏如意没兴趣。”他脑海浮现了迎春巧笑倩影的模样。 “鬼爱卿,你该不会对刚刚那位姑娘动了心?” 刚刚那一幕,他是从头看到尾,包括鬼皇将中标及流鼻血那惨烈的下场,以及随手抓起一块布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而那块布,他实在不好意思提醒他那是姑娘的袜子。 “皇上,你管太多了。”被说中心事的鬼皇将脸一红,表面严肃的问,“帮不帮一句话?” “我已经有后宫三千粉黛。”皇上老神在在。 “那么收回皇令。” “办不到,你要知道君无戏言。”皇上噙着皮皮的笑,“或者等你帮我做皇帝这几天可自己收回诏书。” “你是故意的!”顾不得什么君臣,鬼皇将沉下脸。 “怎么会?皇上亲民爱臣,为鬼爱卿日后幸福着想。” “皇上。”鬼皇将根本无意娶个刁钻蛮横的丫头来累死自己,如果是那个迎春……莫名的心咚了一跳。 “现在我不是皇上,你是皇上。”皇上将衣服塞到他手里,“你好好保重,等婚礼前我会回来。”语毕,便扬长而去。 “皇上!”见鬼的! 为什么他得为这玩世不恭,放浪形骸的皇帝做牛做马?就因为他有张跟皇上一样的脸?他只想做平凡的百姓呀。 第4章 八笙齐奏,锣鼓喧天。 皇上做媒,尚书府千金嫁予鬼将军。 长安城内热闹非凡,八人大轿,六十六人吹喜乐,六十六人抬着聘礼,六十六人护驾,绵长的队伍一路浩浩荡荡的从长安城东延伸到长安城西。 “新郎官来了。”两个穿着大红大紫的媒婆吆喝着,好奇的想推门进新房,被双儿拦了下。 “我们家小姐正在跟夫人道别,闲杂人不得进入。”双儿尽忠职守的道,她当然知道迎春小姐代嫁之事。 “可是我们是媒婆?”哪有媒婆不能入新房? “这里是尚书府。”谁管你媒婆。 媒婆气得牙痒痒却不敢大声嚷嚷,官比民大。 屋内。 杜寒云长吁口气,好不容易等她愿意人夏门,却只有短短不到一个月的相处时间,她便要成为鬼府家人。 杜寒云犹豫着要不要替迎春披上红巾,“迎春,你还有后悔的机会。”她真的不忍心让她一个好好的姑娘被糟蹋。 “夫人,迎春心意已决。”迎春面对铜镜,沉静的脸庞波澜不兴,让人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 “娘,我可不可以当陪嫁丫头?”一旁如意兴致勃勃。 杜寒云瞪如意一眼,“你还想陪嫁?要是被人认出来,看你怎么办?”成天只想着玩。“现在进内房去,别让人瞧见了。” “好嘛!如意咕哝的端起一旁丫鬟手中红豆汤圆喝着,走进内房。 “迎春,记得,尚书府永远欢迎你回来。”杜寒云替她盖上红巾,深深的看了她最后一眼。 红巾覆下,遮住了迎春嫣红的容颜。 这时传来声响,“新郎官已经来了。” 杜寒云示意丫鬟拉开房门,这时徐娘半老的媒婆走进来,嘴里仍不住碎碎念,表面堆着笑容。 “夫人真是好命,鬼将军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嫁过将军府就是将军夫人。”两个媒婆一前一后搀起新娘。 杜寒云塞了两个红包给媒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万事拜托。” “当然。”媒婆眉开眼笑的接过。 杜寒云目送迎春被两个媒婆迎出去,拉过门外的双儿,压低了嗓音叮咛,“双儿,你跟着小姐要随时注意,知道吗?” “奴婢知道。”双儿一福。 在闹哄哄的气氛中,迎春在媒婆搀扶下来到厅堂,拜别了父母与家人后,双儿丢扇,杜寒云命人泼水,意味嫁出门如泼出去的水。 迎春的视线被红巾遮住,只能看到自己的脚,和一个黑色的男靴立定在她面前,这就是鬼将军吧! “将军,新娘带到。”媒婆笑眯咪的道,听着周遭人说一些恭贺新喜以及称赞的话,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等等。 迎春险些失笑出声,连新郎官是什么模样都没有人见过,更别提她还是代嫁新娘呢。 “走吧!”低沉沙哑的男人嗓音钻进红巾,她总觉得好像在|奇-_-书^_^网|哪听过这个声音,可惜她不能掀开红巾看。 “新娘上轿,起轿。” ※※※※※ 迎春坐在花轿中,头顶着仿佛重逾千斤的凤冠,不敢乱动怕红巾掉下就前功尽弃,僵直着身体,感觉脖子好酸,于是她干脆支着下颚,小憩一下,反正路还长,不知不觉周公来行礼,她梦见了那个温泉畔的冷峻男子,那是她第一次看清楚男人的身体,他应该逃脱了吧…… 忽然,花轿震动了下,惊醒了她。她已经要嫁为人妇,怎么可以胡思乱想?甩了下头,差点弄掉红巾。 迎春抓好一下红巾遮好。总算明白轿子已停下,一双黑色靴子正踢着轿门,就是习俗中下马威,踢轿。第二下,第三下。 “新娘下轿。” 随着媒婆的吆喝和念祝贺的吉祥话,红帐被掀开,一条红绫绢递到她视线里,塞进她掌心,然后另一头她猜应该在鬼将军手里。 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她在媒婆和丫鬟搀扶下一步步上了台阶,跨过门槛后突然四周一片寂静下来。 “小姐,这里就是将军府。”双儿低语,环顾着四周,“好奇怪,这府里戒备森严,都没什么人,这里好安静,感觉有点阴森,不过,小姐别怕,有双儿在,双儿会保护小姐。” “噢。”相较于屋外的热闹喧哗,将军府内静的仿佛没有人住似,跨过一个接着一个的门槛,她被拉定在一个位置上。 “我没有高堂,就直接拜祖先和天地吧。”低沉的男性嗓音无所谓的口气充满不容置喙的霸道。 “皇上驾到。”这时屋外忽然传来喊叫。 鬼皇将低咒一声。 迎春不确定是不是他说的?她好像听到一声“该死的”?!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皇上威风凛凛的坐上堂前。 随着众人的拜见,她被人搀着跪拜,然后起身。没想到皇上也会亲自驾临,可以想见鬼皇将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在皇上到来后,寂静的空间一下子又沸腾起来,到处都是恭喜的人声。 “皇上光临让将军府真是蓬荜生辉。”鬼皇将皮笑肉不笑,环顾着皇上带来一大票王公大臣凑热闹。说着一堆言不由衷的恭贺道喜话,如果不是皇上出现,这些人哪敢登门造访。 迎春怎么觉得好像听到磨牙齿的声音? “哪里,鬼爱卿成亲是何等大事,朕身为主婚人,理应亲自来恭贺。”皇上朗笑,无视于鬼皇将的瞪视。“小李子,开始吧!” “一拜天地。”太监接手司仪的工作。 接下来是跪拜又起身,转身又跪拜,随着司仪尖锐的嗓音,她像一具木偶任人摆布。 “送入洞房。”终于在众人鼓掌恭贺声中,她被搀离了热闹喧腾的前厅,行行走走之间,只闻双儿低语。 “小姐,有双儿在,你放心,双儿不会让小姐受到丝毫委屈。”双儿耳语说着她们彼此才懂的话,然后转口道,“你们几个都可以下去了,这里有我伺候小姐就够了。” “是。”一干人包括媒婆全被双儿赶出新房,然后关上门,确定四下都没人,双儿回到迎春身边,赶紧搀着她走到床边坐下,“小姐,你休息一下,我去倒杯水给你喝。” “双儿,你不用忙了,你也跟着送嫁队伍离开吧!”迎春将喜帕掀上凤冠,温柔微笑着。 “小姐,夫人交代过我一定要陪着你,以防有什么万一,双儿誓死护主。”双儿走到床边。 她就怕这样!“我一个人可以应付来的,相信我。”迎春坚决的眼神注视双儿,她不希望当将军发现真相震怒时波及双儿。 “可是……”双儿踌躇。 “双儿,这次就听我的好吗?就算是迎春拜托你。”迎春认真的道。 “小姐,你别这样,双儿知道了。”双儿叹了口气,“小姐,双儿不能随侍在身边,你一个人要小心。”不舍离去再三的回头。 “去吧!我会小心的。”没有了负担,她可以放手去做,就算将军要怪罪也是怪罪她一个人。 ※※※※※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在做了万全准备后,迎春将红巾披上遮住容颜,静静的坐在床缘等待着将军的出现。 忽然,门咿呀的被推开。 “进去吧。”鬼皇将被推进新房。 是他吗? 迎春浑身紧绷,严阵以待,心儿怦怦然。红巾遮蔽了视线,让她无法看见屋内的情况,只能凭脚步移动声来感觉。 只有一个人进屋,沉重的步伐显示这人应该很高大。 鬼皇将闷不吭声,径自坐到花桌前,看了眼桌上的酒,倒了杯饮下,此刻他需要酒来帮他壮胆。 “夫君,你可以先把红巾掀开吗?”窒人的安静让她浑身不自在,迎春深呼吸的保持平静。 闻声,鬼皇将睨了眼床榻上穿大红衣的新嫁娘,庆幸自己脸上还戴着银面具,否则要是给她瞧见真面目不知会怎样? 看了桌上的秤,迟疑了片刻他拿起,小心翼翼的挑起红巾,迟缓的动作仿佛抬起万斤的石头。 霎时,红巾掀开,刺眼的光让迎春忍不住眨了眨眼。 “是你。”鬼皇将倒抽口气!怎么会是她? “当然是我。”迎春没察觉他的异样,一张银面具让她无法看清他脸上表情,只当他是初次见面有些惊讶。 鬼皇将不动声色的将惊讶掩藏,目光眨也不眨的凝视她柔美娇俏的模样,感觉一阵心荡神驰。 经过一番巧妆后的她艳光四射,一身红嫁衣贴身的勾勒她婀娜多姿的曼妙身段,唇不点而朱,眉不点而黛,双颊泛着醉人的酡红,灵动的星眸流转秋波,莹莹眼波倒映着火红的烛光,舞动的火花迷炫了他的理智,他感觉所有的意识全集中在男人阳刚部位。 一方面是震惊,一方面是被她绝俗美艳的容姿震摄住,他几乎忘了呼吸,以及接下来该说的话。 “相公,我们该喝交杯酒。”相较于他的呆滞,迎春落落大方的挽着他坐到花桌前,望着杯中的残酒。“啊,你已经喝过啦。”不自觉的说话口气中流露如释重负的感觉,可惜呆傻中的鬼皇将浑然未觉。 鬼皇将任她拉到花桌前,脑海里流转着大大的问号,皇上指婚的应该是夏如意,怎么是她嫁过来? “没关系,我们再喝一杯。”想到和她喝交杯酒,他心脏像打鼓。明明是错嫁了新娘,可是他却一点不觉得愤怒,胸口满溢着喜悦。 “这样,好吧。”就陪他喝一杯。 纤纤素手倒了两杯酒,一杯放人他粗糙厚掌中,这大掌的肤触感觉好像……好像那个刺客,可怎么可能,她不能再胡思乱想了,那个刺客跟她是陌路人,她现在应该要想的是如何离开这。 迎春恢复自若的微笑,“夫君,该喝交杯酒。”手缠上他的手。 “啊……噢。”鬼皇将回神,端着酒杯与她手腕勾转回,酒杯凑近他的唇,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她慧黠灵眸,在那一瞬间,他捕捉到一抹诡光,还来不及探索,突然的微醺袭上脑门。 “相公,别喝那么急,这女儿红后劲很强。”迎春仅仅将酒杯靠近唇,并未就口后放下酒杯,心中开始数着数。 “为什么是你?”鬼皇将甩了下昏沉的脑试图保持冷静,可能是前厅被灌了太多酒。“不过,没关系。”突然间,他觉得这个婚姻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糟,他慢慢靠近她。 “相公,你为什么这样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迎春神态自若的起身避开他的接近。 手腕倏地被他抓住,身子被他用力一带,竟跌进他怀中,她险些叫出声,力持平静的望人他深不可测的眸子,心跳莫名加快。 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仿佛他们是认识很久的……“情人”,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名词,他们根本不认识。 被他盯的不自在,迎春觉得脸好像着了火,她咽了咽口水,“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是夏如意呀!” 扣住她小巧的下巴,凝视她娇艳欲滴的唇瓣散发诱人的光泽,鬼皇将嘴角轻挑起邪肆的笑。 “不,你不是,你不是夏如意。”喃喃的沙哑嗓音慢慢变小,她发现他覆着银色面具的男性脸廓近在咫尺。 当她警觉到时,他的嘴以霸道的气势占据了她的唇,这突来的吻震撼了她,脑袋一片空白。 他竟然吻了她! 她做梦都没想到这样的事,他怎么可以! 更教她不解的是她竟不排斥他的碰触,否则刚刚他突然抱住她,她大可给他一巴掌。 这个吻带着强烈的侵略性,如果不是她预先做了准备,恐怕会被他吃干抹净。想到此,她耳根子窜过一阵热流。 “我不属于任何人。”迎春深呼吸试图冷静,冷却下滚烫的脸,但她发现自己手指和双腿居然在颤抖。 “你不是夏如意,你是孟迎春,过来。”他声音低沉粗哑,簇着火光的眼瞳氤氲着欲望。 迎春心陡地一跳,处变不惊的道:“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已经见过夏如意?”药效怎么还没发作? 鬼皇将眼梢勾起邪恶的一笑,“没错,对你这代嫁新娘以及尚书这次欺君的罪行,在我还没做任何裁决之前,你就乖乖给我待着。” 迎春暗咬牙,然后绽开柔媚的微笑,“别这样嘛,鬼将军。”开始解开霞帔新嫁裳的盘扣。 “你是夏如意的贴身丫鬟,我猜是不是夏如意不想嫁,于是找你代嫁?”鬼皇将眼神变阒沉,嘴角微勾起一抹笑,随着她一件件的衣裳落地,他呼吸变得急促,嗓音变得浊重。 “相公,你真聪明。”迎春巧笑倩兮,故作若无其事的拿下沉重的凤冠,甩了下饱受折磨的头发,乌木色的发丝如云瀑披泻而下,淡淡的清香随着她飘逸的长发而弥漫空气。她不打算瞒着他,“不过,这是我自己自愿的,与尚书府的人都没有关系。” “你又不认识我,也没见过我,为什么想嫁给我?”听到是她自愿的,鬼皇将心口感到莫名窃喜,但脸上还是漠然的线条。 “没为什么。”药效应该差不多该发作了。 鬼皇将皱了下眉,“你脱衣服干嘛?”看着她怡然自得的脱衣裳,一阵热流涌入下体,却没有任何亢奋的症状。 “我要走了。”大红嫁衣里是她平日常穿的白锦衣罗裙,她拿掉累赘的发簪与耳饰,还有手环戒指,全搁在桌上。 “你这是做什么?”终于,鬼皇将嗅到一丝不对劲,发现她大红嫁衣里竟然还穿着平日的轻装便服,慢慢的冷却下迷乱的心智,沉声道:“你已经入我鬼府大门,你还想去哪?” “没去哪,只是想离开。”迎春泰然的以发带束起乌黑的长发。“我只是代嫁新娘,并非真正的新娘。” “既然知道你是假的,你还敢走?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尚书府的人吗?论罪这可是欺君。”鬼皇将阴鸷的盯视她,她竟然想走! “你还感觉不到吗?”她整理好仪容,回身扬了扬眉。 “感觉什么?” “你身体没有感觉到异常吗?”迎春似笑非笑的瞅着他。 “什么异常?”灵光一闪,猝来的不安袭向他,他转头抓起酒杯,震惊的圆瞠着眼,“你该不会在酒里下药?” “你还不算太笨。”迎春开了嫁妆里某一箱,取出暗藏箱子里准备妥的包袱,没料到他突然站在她身后,一把攫住她皓腕。 “告诉我,你酒里下了什么?”他冷锐的深瞳微眯,透射着迫人的危险气息。他竟然毫无所觉! “你先放开我,我再告诉你。”迎春自信的微笑着,丝毫不被他阴沉荏厉的表情给吓着。 “说!”他加重手劲。 “劝你最好不要动手动脚,万一我不小心受到损伤,你这辈子也就完了。”迎春怡然自若,嘴边噙着浅浅的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竟敢对我下药,你不怕我杀了你?!”鬼皇将这辈子除了遇上皇上是他的梦魇,就算打仗运筹帷幄,也不曾吃下败仗,这是第一次中计,而且是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 “我若是怕就不会来当代嫁新娘。” “你最好把解药交出来,否则明日早朝,光一条代嫁新娘的罪名就足以让尚书府上下满门抄斩。” 迎春脸色一凛,眼神变得冰冷,“我也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如果你还想传宗接代的话……” “你下的是什么药?”某种不好的预感闪过他脑海。 迎春嘴角微勾出戏谑的线条,“没什么大不了,这药不会让你见阎王,只不过会让你不振。” “不振?” “换个名词,阳萎听过没?还是讲明一点就是终身不举,也就是不能人道,这样你应该明白了吧。”心底对他是有那么一丝愧意,不过为了保住清白,她也只有出此下策。 “你……”鬼皇将脸色丕变,额头青筋暴凸,直指着她。视线转而低下,难怪他心脏沸腾,男人宝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有什么事就找我孟迎春,代嫁之事全是我一人的主意,与尚书府的人无关,假若你将此事泄漏,呈报皇上以致害夏尚书一家冠上欺君之罪,你就一辈子当太监吧。”迎春无惧的迎战他冷鸷狂怒的眼瞳,即使她的手险些被他捏碎,她依然挺直腰。 “你这该死的女人,还不快给我解药。”鬼皇将咆哮,将她抛到床上后以庞大的身躯压制她,让她无法动弹。 上次害他断根,这次竟然要他绝子绝孙! 迎春跌坐在床上,猛跳的心好像要蹦出喉头,她表面沉静无惧的迎视一脸铁青的鬼皇将。他全身肌肉盈满暴戾之气,随着他庞大身躯的靠近,平静的心湖泛起不该有的涟漪春潮。 迎春脑海里浮现他狂肆煽情的欲望之吻,心里清楚他渴望她。可惜了,不能举,他就算想要也无能为力,这样她就得以保住清白。 “解药现在没有,我的解药还没做好,还少几味药,如果你愿意等的话,或许还有救,如果你要去找御医或其他大夫也无妨,不过劝你别白费工夫,这药是我们盂家不传的秘方,就算找来神医,他们也无能为力。” 鬼皇将眼中闪烁噬人的火光,眦目咧牙,“你的意思是—— 没有解药!”一字一句从齿缝进出。 “我会去找解药,但是你得先放开我。”迎春心陡地跳了下,双臂推拒他的靠近,浓烈的阳刚气息笼罩着她。“不过,鬼将军也最好乖一点,不可以找尚书府一家麻烦,否则我难保一去不回。”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狡猾的女人?” 外表看似温和无害,内在蕴藏着莫测高深的机智,他小觑她了,也才会一而再的被她抓住弱点。鬼皇将发现当她脑袋里开始转动时,她的眼珠子也跟着溜转,她灵活的大眼睛会说话。 “现在你只能选择相信我,我得走了。”迎春揉了揉手腕,佯装神色自若欲从床上站起,“可以麻烦鬼将军让开吗?”天知道他身上散发夹杂着酒香的男人味几乎让她醺醺然,她连忙和他保持距离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我有说准你离开了吗?” 她戒慎的盯着他,袖里暗藏着第二计划。当他有不轨的行为时,随时应变…… “不许走。” 蓦地一阵昏沉让他全身使不出力,而她乘机钻出他下胁,逃开他男人阳刚味给她的压迫感。 迎春含歉的微笑,“真的对不起,鬼将军,你放心,等风声平静过后,我会给你解药,希望你别轻举妄动,否则后果我不负责。” “你刚刚又给我下什么药?”鬼皇将突然发现全身虚软的趴在床榻上,伸出手想再次抓住她却落了空,分不清心中的恐慌是担忧终身不举,还是怕她就此消失?“站住。来人……” “你还真能撑,我已经下了三人份的迷药。”迎春望着他明明身体已经被药物征服了,刚强眼瞳还含着狂怒射向她。 钦佩他之余,她及时再次丢了一颗药丸入他嘴里,“我不是有意这样对你,你好好先睡一觉,等我找到解药自然会回来。” “孟迎春……” 喉咙一阵甘甜,他发现他喉咙发不出声音,咿咿哦哦的,他撑着最后一丝清明抓住她的衣角,然后眼前一黑。 迎春看了眼躺下的鬼皇将,心底有点骇怕,不敢再惊动他;又好奇他的模样,却迟疑该不该把他面具拿下。 伸出的手停在银色面具之前,犹豫了片刻,她缩回,取出怀中自卫的匕首,那是万不得已最后的护身符。 她使劲挥下,切断了那衣角。回眸深深的望了床榻上昏迷的他一眼,他是第一个轻薄她的男人。 迎春决定还是快点离开比较妥当,她不知道这迷药能迷昏他多久,因为武人的体力比一般人还强,她要谨慎为上。 越过内房的拱门,她踏出外房,不意外还没走出房门便被拦了下,鬼魂和鬼灵冷睨着从新房出来的她,沉肃的脸没有任何表情,要不是会呼吸还真以为是两尊石像。 “抱歉,我们家小姐正跟姑爷燕好,姑爷交代不许任何人打扰。”迎春沉稳的道出早在脑海演练千百遍的说辞。 “你是丫鬟?”刚刚不是全走了?鬼魂起疑。 “是的,我的小姐是夏如意。”迎春从容沉稳的关上房门,转身面对他们质疑的眸光。 “迎亲队伍中怎么没有你?”鬼灵冷静的问。 鬼皇将手下果然精明观察力敏锐。 迎春处变不惊,“因为我是先到这里替小姐打理一切,所以你们没看到,其实我早就跟小姐在新房了。” “是吗?那你拿着包袱做什么?” “这呀,都是小姐的一些贴身衣物,因为嫁过门人了洞房,这些旧的衣裳就不要了,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打算带回尚书府,你们要检查吗?”迎春大方的呈上,水眸平静无波。 他们终究是男人,没有勇气伸手打开检查女性的贴身衣物,更何况是将军夫qi書網-奇书人的,犯了晦气不说这可是大不讳。 鬼魂和鬼灵相视一眼,“你可以走了。” “多谢两位大爷。”迎春一福,轻松自若的将包袱拎上肩,才踏出没几步,突然想到的回头,“对了,请问两位大爷,这后门怎么走?将军府太大,我怕我会迷路。” “怎么不走前门?”鬼灵仍觉得不太对劲,这丫鬟太冷静了。 “皇上还在大堂与文武百官饮酒,奴婢怕贸然闯入会惊动到圣驾。”迎春露出怯懦之色。 “我明白了,你从这长廊穿过拱门左转直走,就可以到后门。”鬼魂卸下心防,刻板的语气不冷不热。 “谢两位大爷。”迎春温婉的微笑,福了福身后,便从容不迫的朝他们所指的方向走去。 屋内一片静悄悄。 在迎春走了不久,鬼灵总觉得不对劲,忍不住打破沉闷,“鬼魂,你有没有觉得太安静了?” “这是将军的洞房花烛夜,将军交代我们不许打扰。”鬼魂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尽责的担负守卫一责。 “但,就是因为是洞房花烛夜啊……”就算做的再轻,也会发出一些“摩擦撞击”的声音吧? 鬼魂与鬼灵相视,眼皮一跳,不假思索的撞门进入。 “你们这是在干嘛?”鬼皇将揉揉昏眩的额,被撞门声惊醒。 “将军。”鬼魂、鬼灵微愕,空荡荡的床榻上只有鬼皇将,以及地上桌上的凤冠霞被,新娘不见人影? “出去。” “属下逾矩。”鬼灵和鬼魂连忙退出门扉,心中都闪过相同的疑惑却不敢提出,怎么不见将军夫人? “慢着,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白衣姑娘离开?” 鬼灵和鬼魂面面相觑,“是有……” “你们干嘛不拦住她?”鬼皇将用力一槌,床柱断截,云帐被震的抖落,大红的床榻内空无一人。 “将军,恕罪。”鬼灵和鬼魂胆颤的下跪。 “现在,给我滚。”暴吼一声。 “谢将军。”鬼灵和鬼魂狼狈的退出房门。 洞房花烛夜当天被女人下药,还是那种让雄风不再,男性阳刚下垂的药,她不仅痛击了男人的骄傲,这也是鬼皇将这一生遭遇最大的耻辱。更丢脸的是他还被再次下了迷药都毫无知觉。 愤怒、震惊、难以置信、羞耻充斥他胸腔,这种丢脸的事,他怎敢询问大夫,要是传了出去,他一代鬼皇将颜面扫地。 当迷药药性过后,他从床上弹跳起,环顾四周,不用说那个下毒的孟迎春早就芳踪杳然。 他试图以自淫的方式想唤起小弟弟的知觉。 没有!他的男性宝贝一点反应也没有,振不起来,怎么摇,怎么摸,怎么挤压都没有用,仿佛就像一条死掉的小蛇。他长那么大至今还没开过荤就沦为公公一族,这叫人情何以堪? 阳萎!不举! 他望着自己的两腿间没有任何知觉的男性尊严,就算运内劲催动,也是软绵绵的,无力感充斥着他全身。 鬼皇将猛力拍了下桌子,桌子瞬间碎裂迸飞,至少她没让他失去功力。“孟迎春,我发誓天涯海角一定要抓到你。” 第5章 走出了将军府,迎春松了口气,仰头看看天色还一片黑漆不见星子,晚风凉沁如水,路上不见行人,除了依旧人声鼎沸的将军府门前仍是车水马龙,戒备森严,因为皇上的到来使得贺客一下子暴增。迎春不会笨的走前门,转身一个黑影扑向她,她差点被吓倒,定神一瞧,“双儿,你怎么还没走?” “小姐,双儿终于等到你了。”双儿欣喜若狂的跑上前。 “你该不会从午时过门离开后就一直在这等?”这傻丫头。 “双儿答应夫人要跟小姐寸步不离。”双儿点头,露齿一笑,“双儿就知道以小姐聪明机智一定有办法脱困。” “说这话还太早。”迎春苦笑不已,“双儿,你可知我此番是在逃命,不是在游山玩水?” “双儿知道,请小姐带双儿一起走,双儿愿终身伺候小姐。”冷不防双儿下跪,迎春赶紧扶住她。 “双儿,你别这样。”迎春阻止不了她。 双儿意志坚决,“小姐若不带双儿走,双儿就在这常跪不起。” “我知道了,你起来吧。”迎春垮下肩。 “谢谢小姐,小姐包袱双儿来拿。”双儿不由分说的抢着拿,仿佛有了包袱护身,小姐就跑不掉。 “好啦,我们快点离开这。”迎春万般无奈,有如此尽忠职守的丫鬟真是夏府之福,她的不幸! “小姐,夜深城门都没有开,若要离开要等早上,双儿有一个地方可以暂时歇脚,而且不会被人发现。” “是夫人交代的?”迎春佩服夫人的神机妙算。 “小姐,果然厉害。”双儿也不隐瞒,“夫人早料到小姐一定能平安逃出将军府,于是事先安排好了,双儿即刻带小姐去。” “不,我们还是赶路,从这里走到启夏门,我们可以在大慈恩寺休息一晚,趁早就离开。”迎春制止她。 “为什么?” “双儿,你有没有想鬼将军是何等的人物,夫人想的到,他不会想到吗?如果我们要平安离开京城就必须避人耳目,住庙里最安全。”另外一个就是安静,不会有七嘴八舌的闲杂人。 “小姐,双儿真迟钝,居然没想到这一点。”双儿敲了下自己的头。’ “傻丫头。”迎春淡笑,拉下她的手,“走吧,我们还得赶路呢。”趁夜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小姐。” “这里已经不是尚书府,别叫我小姐,如果你再叫我小姐,就回尚书府。”迎春沉着脸,无形流露不容置喙的尊贵气势。 “小……迎春姐。”双儿咽了下口水,“我们今后要去哪?”迎春不笑的时候还真有点骇人。 “岭南。” “那么远,去那做什么?” “找一味药。”医治将军的病,那时候他气也应该消了。脑海中不期然浮现那炽烈狂野的吻,她感觉两颊发热。 ※※※※※ “鬼爱卿,天没亮,你新婚燕尔那么急着见朕,到底有什么要紧的事?”一早就接获通报,鬼皇将来朝,皇上立刻来到书房相见。 “参见皇上。” “平身。”皇上打了个呵欠,“你怎么不多陪陪新娘,急着找朕,是不是特地来感激朕替你做媒?” 新娘都跑了! “皇上。”鬼皇将苦笑。 一想到他威震边塞、纵横驰骋的鬼夜叉将军竟然会栽在一个女人的手里,更丢脸的是无法一柱擎天,这件事要传了出去不只贻笑大方,丢脸丢到边疆,他男人的尊严荡然无存,以后怎么立威信于军队? 鬼皇将犹如吞了黄连有苦说不出,面红耳赤的一揖,“皇上,卑职有事相禀,请皇上斥退左右。” “你们都下去,不用伺候朕了。”讶异鬼皇将难得突然请求,皇上狐疑之余依了他。“好啦,现在只剩你跟我,有话直说。” 鬼皇将东张西望,确定四下都没有人窃听。 走到鬼皇将身边,好奇他昨晚过得如何。皇上挨近他,以手肘推了推他,不怀好意的一笑,“昨晚洞房满不满意呀?有没有尝到欲仙欲死的滋味?照爱卿在沙场冲锋陷阵的勇猛,想必床第也不弱吧?” 鬼皇将黝黑的脸颊浮出羞愧的红晕。“皇上,卑职想要借大唐的藏书库以及……御医。” 皇上看着他气色似乎不怎么好,“鬼爱卿,不必那么勉强,朕可以放你几天假,昨晚做一夜一定很累。” “这……”还做?他能振就不错了。 皇上皱起眉,“鬼爱卿,干嘛这样吞吞吐吐的,一点也不像你,有什么话不能对朕言明?” “此事总有一天卑职会向皇上解释,现在卑职真的很急。”他得赶快让小弟弟恢复雄纠纠。 “就算上茅坑也得忍一忍,把事情说清楚,否则御医不借。”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灯。太怪了,哪有人洞房夜刚过就来借御医,又不是……灵光闪过,皇上想起他曾经说过的话,“你该不会真的不行?” 鬼皇将面色一青一白。 “不会吧,鬼爱卿,你真的不举?”皇上错愕,视线慢慢移到鬼皇将坚硬的男性部位。 鬼皇将羞窘的躬身掩藏,“皇上,你到底借不借?” “借,不过你得先解释清楚。” “皇上,事情是这样……”鬼皇将叹了口气,于是一五一十把遭遇,当然忽略那些亲昵的拥吻说了一遍。 皇上大笑,笑到眼泪溢出眼角,拍拍他的肩,“哈哈哈……鬼爱卿,想不到你足智多谋,在沙场剽勇善战对敌无数,竟然会有这一天。” “这还要感激皇上你的厚爱。”一语成谶。 “鬼爱卿,你确定要让御医来诊断?”到时人多口杂,就算想杜绝悠悠众口都很难。 “那就不用御医,我知道皇宫里自古流传许多大内不传壮阳补肾的神丹春药,我想试试看。”现在只有死马当活马医。 “好吧!不过,朕是觉得与其浪费时间找医经和药方,不如找她会比较快。”皇上也好奇什么样的奇女子能让鬼皇将一夜变太监。 “我也想快点找到她。”纵然她害他不能人道,但他还是忘不了她清丽的容颜,还有那眷恋的吻。 “走吧,朕带你去藏经阁。” “谢皇上。”鬼皇将跟上皇上步伐。 走到一半,皇上霍地回头,瞟了瞟他上下,“鬼爱卿,你真的不举?可以让朕见识一下吗?” “皇上!”鬼皇将沉下脸。 皇上再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的迈开步伐。 ※※※※※ 天方艾。 在离开了将军府后,因为长安城门要鸡鸣之后才开,迎春只好在庙里等天亮。 “你想去哪?” “小小……”突然双儿瞠目结舌,手指直颤抖。 一早坐在客栈里用早膳的迎春心漏跳一拍,表面安之若素的一边撕着馒头,一边饮茶。 在离开了庙宇后,迎春本想赶快出京,可是一早赶市集入京和出京的人早大排长龙,她们要出城门还得排队。 看了下大道上人车拥挤,双儿说肚子饿,迎春心想他应该不至于那么快清醒,于是找了间客栈吃饭。 迎春连头也没抬。“是你呀!早。” 本来预估下了三人份的迷药至少要等到下午他才会醒,那时她已经逃离京城,谁知还是无法拦阻他。 京城天子脚下,有皇上当后盾,她一点也不意外他那么快就在那么大的长安城里找到她们行踪。 “你还想抓我回去吗?”她蛾眉淡淡一扫,见他竟大方的坐下。 戴着面具的鬼皇将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有从嘴角弯起的弧度感受他的喜怒形色。 “我抓你回去,你就有解药吗?”怡然自得的拿起个馒头就开始吃,连夜赶场真有点饿。 他想京城里应该有珍藏的药材及医书,不信她的药真有那么神。这种丢尽男人尊严丢光祖宗颜面的隐私还是自个解决。 浪费了一夜埋首医经药书之中,阅览群经,试尝了皇宫里皇上不吝啬给他千百种珍贵药丸,他吃到快吐,最后他放弃了,心念一转,与其翻书找药找的头昏脑胀,不如找她比较快。 “双儿,你嘴巴可以合起来,嘴角的口水擦一擦。”迎春递上白绢给惊吓过度的双儿,唤回她的失神。 “小姐,他……他怎么……”双儿惊骇的直指他。怕他迁怒的一掌就把她劈死,因为迎春逃跑她也有插一脚。 “他的身份是鬼将军。”迎春云淡清风的说。动用一下权势和利诱,要找她们行踪非难事。 双儿悚然的缩回手,“对不起,迎春姐,他……他怎么会在这,他不是……”颤抖的畏缩在自若的迎春身侧。 “你这丫鬟的手再指,我会很乐意替她断肢,让她永远没有手指。”鬼皇将冷嗤声刚落下,双儿急忙将手缩回身后藏好。 “鬼将军,堂堂一个大将军用言词恫吓一个小丫头,这样不好吧?”迎春端起杯尔雅的品茗。 “尹之。” 迎春扬了下眉,睨了带着冰冷的银面具的他,有点好奇他是不是睡觉、吃饭都不脱下面具,那是不是表示他面具下都没洗脸? “我的名,要不然你也可以称呼我皇将,皇上的赐名。” “尹之,原来鬼夜叉将军也是有名有姓,失敬失敬。”迎春言不由衷的拱手一揖,笑不入眼底。 “小娘子,你太客气了。”鬼皇将笑得暧昧。 不理会他的调戏,迎春放下一锭银,无视他存在的起身,“双儿,吃饱了吗?我们该走了。” “吃吃……”双儿舌头打结,就算饿的要命,吓都被吓饱丁。 “鬼将军不是妖怪,不会拿你当早膳吃掉。”只是无赖。 “叫我尹之。”鬼皇将不悦的抿着唇,也跟着站起。 “好吧!尹之兄,你若想跟着我,你得答应我这一路上得听我的。qi書網-奇书”到时再想办法摆脱他。 双儿胆战心惊的觑了眼高大吓人的鬼皇将。“小……迎春姐,万万不可,天知道他是不是……唔。”突然声音煞住。 迎春望了眼双儿捂着喉咙,脸红脖子粗,她悠悠叹了口气;“放过双儿吧,她只是关心我。” 鬼皇将鼻哼一声,手指一弹。 霎时,吼声爆出双儿之口,“你这妖怪,你对我做了什么?”所有用早膳的人都被突然的吼叫吓到一愣一愣,视线转移到他们这一桌。 迎春抚额呻吟,她本就是不爱引人侧目。 “那人好像是鬼夜叉将军。” “不会吧,鬼夜叉将军昨儿个不是才与尚书府千金成亲,新婚燕尔的怎么可能出现在这?” “除非他不行了,才一晚就阵亡,哈哈。”虽说这些百姓只是拿他当茶余饭后的闲话开开玩笑,却不知真说中他痛处。 “该死的。”鬼皇将懊恼的低咒,压抑下怒气,免得一时失控错手宰了那些百姓,才抬头那罪魁祸首却想溜。 “迎春你想去哪?”他赶紧跟上。 “等等我。”双儿拿起包袱追上。 ※※※※ 在进出城门时,根本不需通行证,更毋需浪费时间排队,鬼皇将冷冷的使个眼色,谁敢不让过?结果却招来两个门神,鬼魂跟鬼灵,不知他们从哪得来的消息,或许是他象征鬼夜叉将军的银面具太招摇了。 他们讶异见到迎春之余,在主子一句—— “想跟,就不许多话,否则就把自己舌头先割下来。” 他们纵使满腔疑问也不敢提出,而双儿被鬼皇将淡漠口气中流露的凶恶,吓的花容变色,躲在迎春身旁,生怕他来割她舌头。 “鬼灵,去弄辆马车来,鬼魂去准备干粮和水。”鬼皇将睨了眼瘦弱纤细的迎春,见不得她风吹雨淋的受苦。 鬼灵不说二话立刻去办。 “要马车做什么?”迎春平静的问。原本是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京城,此刻却拖了一串。 “太阳那么大,万一你有什么差池,我找谁来赔我这辈子的‘性’福。”说者有意,听者一头雾水。 只有迎春知晓这是怎么回事,脸儿一红。 双儿鼓起怯懦的狗胆,“臭妖怪,你的幸福为什么要找我们迎春姐赔,她又不欠你什么!”干嘛老用一双像要吞了人的眼睛瞅着迎春姐? “迎春,你的这丫鬟胆子不小,如果再让我听到一句妖怪,我就送她下地狱让她见识真的妖怪,让她每天跟妖魔鬼怪打交道。”他每天见的鬼物岂会少,皇宫内苑多不胜数。 “哇,迎春姐,他好可怕,他要杀了我。”双儿眼眶一红,哆嗦的紧抓着迎春的衣袖,不敢离开半步。 迎春揉了揉额,“他不会。”一个哭的她心烦;一个霸道的管东管西,搅乱她平静的心湖,还好另外两个死人脸的跟班安静多。“还有双儿不是我的丫鬟,请你说话客气一点。” “对嘛!他居然威胁要送我下地狱。”双儿抽搭着。 “没错,我还要把你分尸送给鬼吃。”鬼皇将嘴角微弯噬血的弧度。对黏着迎春的那个丫头觉得十分碍眼。 倒吸口气,双儿哭的不敢发声,吓的全身发抖就像掉进冰湖里的小狗,紧紧偎着迎春这温暖。 迎春被双儿的眼泪弄湿了袖,却无法置她于不管,“鬼将军,你玩够了没?双儿年纪还小,不懂事,怎么你一个唐朝大将军也跟她小女子计较这芝麻绿豆之事。”真累! “叫我尹之。” “是,鬼尹之公子,再耽搁下去,天都快黑了,为了你的‘性’福,我们赶快赶路。”迎春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不急,只要有你在,幸福唾手可得。”言外有意,鬼皇将目光眨也不眨的离不开她娇俏柔美的容颜,眼波盈秋水,唇如玫瑰绒瓣诱人,嗓音轻轻软软的让人骨头都酥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呀。 “我当然知道,你的性福操之在我手,等我弄出解药,咱们就分道扬镳,互不相干。”迎春的话让他挨一记闷棍。 “你真的很懂得怎么打击男人的自尊。”无情! “哪里,我还是学艺不精,否则你应该是三天三夜躺在床上动不了。”她药剂还是下的太轻。 “你真狠,害我在床上差点挂掉。”靠的是体力,耐力,男人的尊严,他拼了老命爬起来。 一旁的双儿脸儿发热,扯了扯迎春的衣袖,惊羞的脸上泛起红晕,压低了嗓音,“迎春姐,你该不会跟他真的做了?” 不知该佩服迎春姐的体力,还是该赞叹将军的“能力”,还是服了他们这种男女房事也能大刺刺拿出来讨论。 “做啦!”毒都让他喝进胃里。 “迎春姐,你一个清白姑娘怎么可以跟他……”双儿脸色刷白,眼底写着难以置信。 “为什么不可以,如果不做的话,我哪能安然离开将军府?”迎春以为她说的是下毒。 迎春不该跟鬼皇将发生关系!“迎春姐,你该不会是被强迫的?”双儿怨怼的眼充满敌意的直视鬼将军。 “强迫?应该吧!”如果他不欺负她的话,她不会下那么重的毒手。 这还是迎春生平第一次炼毒下药,医药是一体两面,以行医救人悬壶济世为本的孟家视使毒为禁忌,也因此后世子孙就算懂毒药役毒,也不允许下毒伤人,但他们孟家全死在大火里,这个禁忌也付之一炬,至今,大火是为何引起,没有人可以给她一个答案。 想到过往,迎春平静清幽的水瞳闪过一抹黯然,但旋即恢复。 “那个妖怪怎么……” “嗯哼。”鬼皇将冷冽一横,双儿噤口。 “枉你身为将军,行事光明磊落,怎么可以夺去迎春姐的清白,你害她以后都不能嫁人了。”双儿抽噎。 “等等,我什么时候被夺清白?”迎春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 “可是……迎春姐你刚刚不是说你跟将军已经在洞房里‘做’了?”双儿抬起梨花带泪的脸。 现在双儿是在唱哪一曲哭调?“我说的做是我……”不期然那个炽热的吻浮现,迎春两颊滚烫的足以煮熟虾子,深呼吸的缓和躁热感,还好她的药发挥作用,否则她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双儿,我只是代嫁新娘,再怎么愚蠢也不可能跟他上床,而且他就算现在想做也无能为力。” “什么意思?”双儿发挥好学本领。 “这与你这丫头无关。”狼狈的潮红爬上鬼皇将黝黑的脸庞,冷冷的直视麻雀一样唧唧喳喳的双儿,“你想试试拔舌,血溅喉咙的滋味吗?你再问,我就让你拜阎王当夫子。”问个够! 双儿立刻捂着嘴,不敢多嘴。 “她是我姐妹,你要对她做什么先得通过我这一关。”迎春不驯的面对比她高一个头的他。 “你已经嫁给我了。” “我是代嫁,不是真的,你的新娘是夏如意。” “但是,过我府,跟我拜堂,跟我人洞房的人是你这总没错。”他不容许她勾走他的心就拍拍屁股走人。 “我相信以你的声望及权势,一定有不少大家闺秀,名门千金青睐,你又何苦拘泥一张皇旨。” “我要的是你。”他确定自己的心。 迎春心咚了下,忽略他坚定认真的话中流露出的情感,迅速转移话题,回避他炽烈的视线。 “我知道,你要的是你恢复往日雄风,这样你就不需要我了。”她只是个丫鬟,而他是堂堂大将军,她有自知之明,不想伤神又失心,她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爱上他,她要逃! “你在逃避!”鬼皇将看穿她灵魂深处,才伸出手没接触到她肩膀就软瘫下,他瞳孔收缩,“你你……”咚一声倒下。 “我们快走。”迎春拉起双儿,头也不回的拔腿就跑。 迎春可以清晰的感受背后那双不肯合上的刚强炽热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的背烧出洞,她的心也被烧烙上火印。 第6章 离开了京城,迎春不走官道,走人烟罕至的山径小路。 “小……迎春姐,我们要去那么远的地方,这种药难道京城没得卖?”此刻她们主仆坐在山区一个小茶棚中。 “这种药只有南蛮的山区才有,一般人根本不会把它当药草,只会当它是杂草。”迎春边饮茶边翻开医经。 “迎春姐,到底是什么药?”双儿好奇的探头。 “就这个,五味子。北产多为紫黑,良人补药,具治风寒益肺;南多为红且枯,具治疗涪精补阴之功效。” “射精?”不识豆大的字的双儿光听就脸红,压低音量,“迎春姐,这种话你怎么在大庭广众之下说。” 迎春噗哧的笑出声,“双儿,你想到哪里去,不是那个射,一般人都容易误解。”她以指沾了茶在木桌上写着,“是这个涪,是三点水为边,加一个倍的右边,其义同阻塞,血脉不顺,用这味药,然后再搭配以何首乌调制成的中药配方,不出三个月就可以生龙活虎。” 双儿恍悟,“迎春姐,你懂得真多,你是跟谁学的?” 迎春水眸闪过一抹黯然,表面若无其事的微笑,“是我们盂家祖传的。”收起医经揣人怀。 “孟?姓孟的大夫,我在京城只听过一个华陀在世,扁鹤之技的孟神医?说起来,他还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迎春一愕,“我爹名气有那么大呀?” “你爹?”双儿惊喜的握着她…… 迎春点了点头,她自幼只是跟在爹娘身旁学习,只知道每天上门宾客川流不息,有时诊治到天黑了还不能休息,有时候遇到衣衫褴楼的乞丐或付不出诊金的百姓,爹依然义不容辞的替他们医疗,还免费赠送补药,三不五时还担忧那些病患而出外义诊,风雨无阻,丢下她一个人。 对外人而言,她爹是悬壶济世的华佗;对她而言,他是从来没有一天尽到爹亲责任的爹。直到失去,她才意识到痛楚和恐慌,但为时已晚,她什么话都来不及对爹娘说。 “你真的是孟神医的女儿?”双儿激动的眼眶发热,“我爹娘在世时曾受孟神医诸多恩惠及照顾,我娘临终还特地叮嘱我若遇到神医后人一定要报答。迎春姐,请受我参拜。”说着,就扑通的跪下磕头。 迎春赶忙搀起她,“你别这样,大家都在看了。”觑了眼身旁宾客怪异的眼神,她希望没人听到,要不然她小心隐藏的行踪就前功尽弃。 双儿抹了下脸,哽咽着,“当年我们家受惠盂神医太多,今日幸运的能伺候迎春姐,迎春姐就算要我做牛做马我也心甘情愿。” “我怎么可能叫你做牛做马?你又没牛那么壮,也没马四只脚,你还是当双儿就好。”迎春不觉莞尔。心中感叹以前年幼无知有时觉得爹娘不收诊金的做法实在很愚昧,而今,她能体会爹娘的心意。 迎春心底是有些感动,表面沉敛自若,“过去都过去了,好啦!别说哪么多,休息一下,我们还要赶路呢。” “让开!”忽然粗咆声伴随持刀大汉闯了进来。 “小二,给我把上好酒菜拿来。”四名大汉一进茶棚便揪起小二拉到桌边,野蛮的行为吓跑了茶棚里一半的客人。 “咳咳……对、对不起,客倌,我们这只是小茶棚,不卖酒。”小二狼狈的被拖着,脖子被衣服缚紧。 “什么,大爷特地千里迢迢来这就是为了喝酒,你竟然不卖酒。”另一名大汉拍桌而起。 “咳咳……大爷,饶了小的。”小二腿短的在半空中挣扎,握着大汉勒住他衣襟的胳臂。 “迎春姐,我们快点走。”双儿胆小的拉了拉迎春,小声的道。 “好。”迎春没有反对,任她拉着走。 不是说她冷血无情,她从小生性对人都是淡漠疏离,就算上门的病人送她糖吃,她也仅点头淡笑致谢,并不爱搭理人,常让爹娘没辙。在父母死后,更加清心寡欲,因为她心中最渴望的父母爱已经再也盼不到。 “大哥,有姑娘。”倏地两名大汉闪到她们面前,挡住她们,“小娘子,别走那么快。” “让开。”双儿挡在迎春面前。 “别这样凶嘛,来陪我们兄弟玩玩。”其中一名猥琐的大汉伸出手欲碰触双儿,双儿惊慌的退后。 “别怕,有我在。”迎春一福,“各位善心的大爷,我们只是路过,请大爷行个方便让我过去,我们姐妹感激不尽。” “大哥,她竟然称呼我们恶虎四霸为善心的大爷,哈哈哈。”大汉嗤笑。 “我瞧瞧。”被称作大哥的大汉抛下小二,走过来打量她们。 四个高大彪汉包围她们,肆无忌惮的目光让迎春很不舒服,她处变不惊的探向袖里,摸出一包药粉,准备随机应变。 “别过来。”这厢双儿已经快吓哭了,颤抖的身子如秋天的落叶。“迎春姐,怎么办?” “小娘子,别哭,大哥疼你们……啊。”还没触碰到迎春,他手传来一阵灼热的痛楚,忙收回,手背红肿淤青一大块,还渗出血丝。 “大哥,你怎么了?”旁边的弟兄大惊,还搞不清楚状况,只听到大哥发出杀猪的惨叫。 “有人用石块丢我。”大哥怒目环顾四周,剧痛激出他怒火,“何方鼠辈还不快出来?” “有吗?我们没看到人。” “总不会石头自己会飞过来打人吧?” 迎春看着他们紧张兮兮的模样,隐约猜出有人暗中出手相助,只是还不清楚躲在暗处的对方是敌是友,不过,不趁此时溜更待何时。 迎春使个眼神,双儿意会,她拉着双儿伏低身子悄悄的绕过桌子后,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 “等等,迎春姐,我们忘了给钱。”突然迎春的衣服被拉了下,她没防备的颠了下,身子往前冲。 “小心一点。”她撞进一个坚硬如铜墙铁壁的温热胸膛里,低沉男性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对不起。”迎春低头含歉。 “道歉要看着人,你爹娘难道没有教你?” 这个声音,这熟悉的气息……迎春猛然抬起头,映人眼帘是戴着银面具的高壮男子,倏地脸上失去血色。 “迎迎……”双儿张口结舌,手指颤抖。 “怎么,不认得相公我了?”鬼皇将噙着嘲弄的笑,令人浑身战栗的危险寒芒掠过深邃眸底。 “爷,已经将那些匪徒料理了,该将他们送官吗?”鬼魂走路没有声息的突然冒出声。 “不管他们。”鬼皇将亲昵的圈着她的纤腰,丝毫不避讳那么多人在场,反倒是她开始脸颊发热。 “你放开我。”迎春挣扎着。 “不,我这辈子都不放手。”鬼皇将目光灼灼,锁着她清丽的容颜此刻显得有些苍白。 “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光天化日之下强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迎春强压下内心的恐慌,懊恼心底在乍见到他出现竟有一丝丝窃喜,和期待! 她怎么可以对他有所期待?他是高高在上皇上身边的红人,她只是个丫鬟,他们是云和泥。 不可否认,他拥有一切优越的外在条件,撇开他长相不谈,光他的身家背景,还有皇上撑腰,多少人想巴结谄媚?不乏攀权附贵的官吏将女儿送进他府中,更别提那些靠上门的姑娘。而她只不过是冒名顶替的代嫁新娘,今天若非皇上指婚,他大概连瞄都不会看她一眼。 “手无缚鸡之力?我可不这么认为。”他捏了下她的鼻,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暂且忘却前仇。 “放……放开迎春姐,你不可以碰她,男女授受不亲,我……”双儿颤抖的声音不具威力。 “吵死了。”只见鬼皇将动了下指头,双儿就站立如石碑一动也动不了,更别提发出声音了,双儿只有乞怜的望着迎春求救。 “放了双儿吧!我人都在你手里了,要杀要剐任你处置。”迎春幽幽的叹了口气。他总能轻易撩起她的情绪。 鬼皇将注视她好一会,转头使个眼色,“鬼灵。” 鬼灵立刻解开双儿穴道,并将她带离。 “现在跟我走。”鬼皇将搂着她的腰,不放手。 “去哪?”迎春眉黛轻颦。 “回将军府。” “不行。”迎春推拒。他灼热的体温延烧着她,被他碰触的肌肤如着火,热度让她清冷平静的心湖都起了波涛。 “给我理由?” “你难道忘了你‘那话儿’了?”迎春视线不敢乱瞟,直视他。 “没忘。”鬼皇将撇撇嘴不愿多提这丢祖宗丧颜面的事。 她让他束手无策,恼她整他,害他连想做都不能,想处罚她又舍不得让她受罪,反复考虑下,他决定要把她留在身边,罚她当一辈子新娘。 迎春小手撑着他厚实的胸膛,试图与蛮横的他保持距离,严正的冷道:“所以,鬼将军,请你别妨碍我。” “我妨碍你?”鬼皇将一点都不喜欢她将他排斥在外的口气,“要不是有我,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 “我有能力自保。”迎春不知该不该提醒他别忘了武功高强的他是怎么败在她手里。 鬼皇将真想将她脑袋剖开,看看里面装什么豆腐渣,声音不觉拔高,“自保?你以为你身上那一点迷药能发挥什么作用?万一他们人多呢?你以为你的药多到不会用光吗?” “我的事不需要你关心。”她在心中告诉自己不可以被他激怒。 “你敢说不需要……你。”倏地,脑袋一昏,他眼瞳刹缩,瞪如牛钤,两腿发软,浑身无力。 “真抱歉,麻烦鬼将军请把你的手移开吗?”迎春冷然的道。 “你该死的又下迷药!”他的话挤出齿缝。 “这次是五人份的量。”迎春望入他弥漫黑色暴风雨的眼瞳,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打个颤。 “你……”他只发个音,整个人往前倒下。 迎春不得不伸手扶着他,他沉重巨大的身子几乎快把她压垮,而见情况不对劲的鬼灵和鬼魂亮出刀剑。 “你对将军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他只是睡着了,你们还不过来帮我扶着他。”迎春吃力的瞪一眼光站着的大男人,也不想想他们主子块头比头牛还大。 “迎春姐。”双儿胆怯的躲在她身后。 鬼魂和鬼灵半信半疑。 迎春咬牙,她已经支撑不下去了。“我要放手了,要是将军万金之躯有什么损伤就别怪我……” 说着,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往前一推,然后气喘如牛,挥了下涔涔香汗,看了眼手粗脚长,动作不慢的鬼灵和鬼魂正扶着他们的将军,“将军的安危就交给你们,小心守着。” “迎春姐,那个将军会不会死掉?”双儿怯生生的回睨这手忙脚乱的两人和昏倒的将军,万一将军不幸丧命,她们也难逃罪嫌。 “只是迷药,让他休息一下,死不了人。” “迎春姐,我们这样走掉没关系吗?”灵儿心儿仍不自主的卜通卜通,还真不敢相信将军居然会追来。 “或者你想留下照顾他?”迎春扬扬眉,少掉双儿耳根子可以清静不少,此刻哪管他生死,逃难要紧。 “迎春姐,你不可以丢下双儿。”双儿追上。 ※※※※ “两……两位公子。”逃过土匪暴力的茶棚小二觑了眼高大冷峻的三人,战战兢兢的上前。 银铮的刀锋刷地一亮散发迫人的森寒,吓得小二退后好几步。“我……我没有恶意。” 鬼魂负起守卫的职责,而鬼灵正想办法唤醒主子,试图替主子运功驱除体内毒素。 小二紧张的舌头打结,“你……你们别紧张,我是这茶棚的小二,我叫阿义,天……天快黑了,我……我住的地方离这不远,从这条路走下去,屋舍虽然有些简陋,但你们要不要带你们主子去我家休息一下。”怯懦的遥指着从大路旁一条叉径,手指还在颤抖。 鬼灵和鬼魂相视而犹豫了片刻,看了依旧昏睡不醒的主子,需要个地方休养。“烦劳带路。” “劝你别玩什么花招,否则……”鬼魂亮出锋利森冷的剑牙,“锵”的一声收起剑,提高警觉。 “这……这边请。”小二颤巍巍的赶紧收拾好后带路。 鬼灵背起主子,鬼魂戒慎的注意任何突发状况。 走在蜿蜒的羊肠小道,约莫半炷香的时辰,小径的尽头出现一个竹草搭建简陋的屋舍,阿义兴奋的冲进屋里。 “爹,有客人来了。” 鬼灵和鬼魂尾随其后,全身戒备。 “快进来,这位是我爹。”阿义搀着一名老者踱了出来,忙着介绍,“而这位带着银面具的是位将军,他们两个是他的侍卫。” “银面具?莫非……”老人家身子颤抖,拄着杖夺夺的点着地,像是心急的找东西,一古脑儿的冲上前,在三步开外便被鬼魂拦了下,冷森森的杀气迫使老人家停下脚步。 “爹,小心。”阿义急忙拉着突然变得激动冲上前的爹。“对不起,我爹他眼睛看不见,有冒犯的地方还请见谅。” 鬼魂察言观色了下,确定阿义并未打谎,才收起剑。 阿义赶紧拉到老者到一边耳语着,“爹,那将军给人下了迷药,我特qi書網-奇书地带他们回来休息。” “真的是将军?”老者声音颤抖着。 “从他们衣着打扮看来应该不假。”阿义不解爹亲为何突然情绪失控,忍不住探问,“爹,你是怎么啦?” “没事没事。”老人家仍不由自主的发颤,眼角溢着湿热,没有焦距的眼瞳泪光盈然,“两位快请进。” “床在哪?”鬼灵面无表情的问。 “床在屋内,快请。”老者忙不迭欠身让过。 鬼灵背着鬼皇将进入,将鬼皇将放到床榻上后,和鬼魂两个人像两尊门神寸步不离的守着床榻,也不准任何人靠近,包括屋主。 老者抓着阿义到角落边交头接耳,虽然他们尽量压低声音,还是躲不过练武之人敏锐的听觉。 “阿义,你确定他是将军?” “传言鬼夜叉将军身高六尺,高壮威猛,面覆银面具,一身黑衣,率领夜叉军驰骋西域,应该没错。” “那就好,那就好,真是苍天有眼。”老者突然大笑。 鬼灵和鬼魂对老人家突然又哭又笑的诡异举动,肌肉绷紧的全神贯注,不敢掉以轻心的守护着主子。 “你们在这照顾将军,老奴去准备些吃的。”情绪亢奋的老人家拉着一头雾水的阿义离去。 屋子一下子陷入闷窒,只有鬼皇将规律的呼吸声飘荡在倘大的空间,让人安心他是活着的。 ※※※※※ 红艳的夕阳穿透了窗,刺目直投射在床榻上的鬼皇将脸上,他勉强撑开沉重的眼皮,看了下四周,这是一间简陋的茅草屋,家徒四壁,一几四椅。而尽忠的鬼灵及鬼魂捍卫着他站在床边。 “她们呢?” 鬼灵和鬼魂面面相视,露出不解。 “你们两个跟我那么多年,不会不知道我在问谁吧?” “爷是指迎春姑娘?” “对!”鬼皇将抚着肿胀的头。她这次下的药还真重!害他的脑袋现在还是昏沉沉。 “走了。” “你们怎么没拦阻?”鬼皇将从床上弹坐起,瞬间一阵晕眩感冲向脑门,他跌回床上,勉强撑着床榻坐着,不禁低咒,“该死的。”想他赫赫有名的鬼夜叉将军纵横沙场所向无敌,令西域的番将闻风丧胆,而今却栽在女人手里,还是连栽两次,她是他命中的克星。 “我们的职责是守护将军。”鬼魂不卑不亢的道。 “算了,我睡了多久?”他抚着额,摸了下脸,银面具还在脸上,谅鬼灵和鬼魂还没那么笨的让他的脸曝光。 “一个时辰。”鬼灵音调不高不低。 “这是什么地方?” “民宿。”鬼魂看着欲下床的鬼皇将,不免有些担忧,口气仍是平直刻板,“将军身体还很虚弱,需要多休养。” “不需要。”鬼皇将翻身坐在床边,盘膝,双手划圆停在丹田之上,深吸了口气调血运息后确定身体无恙,“她们往哪个方向?” “南方,据线报她们往黄石镇的方向。” “我们也往黄石镇。”伸长手臂让鬼灵替他整装。大意的让她再次从手中溜走,不会有下一次了。 “将军,你为何要追着那位姑娘?她只是尚书府的一个微不足道的丫鬟。”说姿色是普通姿色,全身上下没几两肉,要身材没身材,京城随手一把美女随处可见,更别提皇上后宫还肥燕瘦任他挑选。 “鬼魂,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但,将军夫人不是尚书府千金?” “鬼魂,我就是要她,你有异议?”鬼皇将沉下冷峻的脸。打从她温柔执起他的手,他就决定了她。 “属下逾矩了,请将军恕罪。”鬼魂退步,正思索着该如何改变鬼皇将的心意时,“咿呀!”的开门声传来。 “公子醒了?”一个老人家拄着竹杖一手端着茶盘走到床前,还没靠近,“锵”的剑出鞘声让他停下脚步。 鬼皇将使个眼神示意警戒的鬼魂和鬼灵收起剑,察觉眼前这佝偻老者眼翻白,似乎是瞎了! 老者熟练的将茶盘放在桌上,倒了杯茶递上前,“公子你好,老奴左文天,这里是老奴的家,听我儿说你是位将军?”传闻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所向披靡的鬼夜叉将军,连皇上也礼遇三分。 “老人家是……”鬼皇将示意鬼魂接过,微眯起锐利的眼。 左文天突然跪下,“将军,请替老奴申冤。” 鬼皇将一愣,怎么也料不到这老翁会突然下跪,“老人家请起,我并非御台吏史,也非刑部官员,你要申冤应该去衙门。” “不,没有用的,如果可以申冤,我又何需隐姓埋名躲在山区。”左文天说到悲痛处不禁哽咽。 “老人家,你先起来。” “如果将军不答应老奴,老奴就常跪不起。” “老人家,我可以听你诉说冤屈,却不一定能帮得上忙。”鬼皇将将泪流满面的左文天扶起坐到床榻。 “没关系,只要鬼将军愿意帮忙就没问题。”老翁伸出瘦如枯枝的手紧握着鬼皇将,从他干皱如橘皮的肌肤感受到他手心,手背处曾遭火焚身,也许他的瞎眼也是因为大火后遗症。 “依老奴的感觉,将军应该年岁不出三十,真是年少出英雄,那么年轻就当上将军。”左文天感慨万千。 “老人家料事如神。”鬼皇将不想多扯废话,他还得去追逃妻,“到底是什么冤屈,老丈不妨直言,我尽力而为。” “将军,老奴现在要诉说的是发生在新帝登基前的事,不知你是否听闻过先皇驾崩时许多大夫遭受不明原因失踪身亡?” 不会那么巧吧! 鬼皇将悚然一惊,心跳如雷,表面不动声色。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左文天悠悠叹了口气,“老奴当年是伺候在皇后身边的一个小侍卫,就是当今母仪天下,德高望重的皇太后,其实她是个冷血无情,沽名钓誉,为权势而不择手段的毒辣女人……” “放肆!”鬼皇将厉声喝斥,“你要知道污蔑皇室是杀九族的罪?” “老奴已经豁出生命了。”左文天一副正气凛然,“不过,我相信将军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不分是非的昏官。” “你……好,很好,我倒要听听看你有什么冤屈,最好能让我心服口服,否则……”其实鬼皇将心里多少也有预感了,这将是皇室丑闻。 “当年我听命于皇后,表面上她仪态万千,雍容华贵,慈祥温婉,完美的像圣人,实际上她隐藏的心机却是外人无法想像,我则是直接授命于皇后,专门处理一些皇后无法下手的肮脏事,像是神不知鬼不觉得打掉传出身孕娘娘肚子里的龙胎风种,还有毒杀比她美貌的女子,甚至威胁太医开打胎药……” “你的意思是当年许多大夫失踪或无故意外身亡全是皇后的旨意?”鬼皇将深呼吸的问。 “嗯,一方面她对外下诏广招各方名医人京,一方面将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处理掉,就像处理掉许多娘娘肚子里的种!” 光想到那胚胎活生生,血淋淋的被打掉,鬼皇将不禁一阵毛骨悚然,冷酷的瞪视他,“而你就是执行刽子手,你难道没想到双手沾满血腥,午夜梦回你会不会梦到那些被你像处理垃圾一样处理掉的鬼魂?” “老奴也是听命行事,老奴……呃。”左文天呼吸变得急促,颤抖的唇发青,浑身抽搐。 “将军。”见状鬼魂和鬼灵赶紧扶住猝倒的老者。 察觉不对劲的鬼皇将赶紧运气替他护体,他还不能死。他可是当年命案的重要关系人。 “这不是我的错,我的……呃,别来找我……别……”左文天脸色发青,边喃喃念着,身子不断的抽搐。 “老丈人。”鬼皇将警钟大作的同时,赶紧抱住他,并以醍壶灌顶的方式将内力注入他体内。 鬼魂和鬼灵全神戒备的替主子护身。 “爹,我到溪里捕了鱼虾回来了。”门外传来阿义兴高采烈的声音,他提着丰收的竹篓归来。 屋内静悄悄的勾起阿义疑惑,当他踏进门槛正好看到这一幕,手中竹篓掉地上,他惊骇愤怒的冲上前。 “爹,你们在于嘛,快放开我爹!” “放肆。”鬼魂、鬼灵尽忠职守的挡下他。 “让我过去,”阿义呐喊,愤恨的扭打着不动如山的鬼灵和鬼魂,“你们对我爹做了什么?” “你爹目前没事。”鬼皇将收纳吐气,缓缓睁开眼斜睇了他,将左文天缓缓放到床榻上躺好后走下床。 “我爹他……”阿义愕然,停下手。 “你爹方才一时情绪激动以致气血逆冲心脉,我封住他穴道也只能让他血脉和缓下来,你最好还是尽快给你爹请大夫。” 阿义含歉的道:“对不起,我错怪将军了。”当鬼魂和鬼灵在鬼皇将示意下放行,阿义奔到床前握住左文天干扁的手,“爹。” “你们这附近哪里有大夫?” 阿义摇摇头,“这荒郊野岭的哪来大夫,最近一户人家在半山腰,就算要到最远的城镇来回也要半天脚程。” “你们这还真偏僻。”鬼皇将皱了下眉。这老人可是当年案情重要的证人,可不能一命呜呼。 “我也不知道爹为何要搬离人烟?只知道从我懂事以后,我跟爹就住在这偏僻的山区,靠着这条山路上小茶棚赚的微薄生活费。”阿义抬头望着鬼皇将,咚的跪下,“将军,我给你下跪,你一定要救救我爹。” “快请起,我会的。”鬼皇将用力托起他,明白为何左文天要离群索居,如果不这样,他根本无法逃过朝廷的追捕。“鬼灵,马上去找迎春姑娘请她来,依我估算她们两个姑娘的脚程应该还没到山下。” “为什么?找她就有用?”鬼灵可没忘那女人怎么对付他主子。 “她是大夫,还有我是要你去‘请’她,可不容许她有丝毫损伤。”鬼皇将严声警告。 “一个会下毒害人的女大夫,想必医术也不怎么样。” “鬼灵,你质疑我的话?”鬼皇将厉眉一挑,口气淡然,透着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气势。 “鬼灵不敢。”鬼灵躬身弯腰,觑了觑主子,“我马上去请,可是万一她不肯来呢?” 鬼皇将想了下,“那你就说我命在旦夕。” 哪有人诅咒自己?鬼灵和鬼魂面面相觑。 “还不快去。” 鬼灵抱拳,正要转身。 “等等,我知道有条小路直接到山脚下的村落,我们可以抄小路赶在她们之前。”阿义自告奋勇。 “那就麻烦你了。”鬼皇将点头。 “请跟我来。”阿义拿起墙上的灯笼点燃,便带着鬼灵迅速离去。 鬼皇将走到桌边,点燃桌上的烛光,平静的道:“鬼魂,今天这位丈人所说的事绝不能传出去,否则后果你应该知道。”没有高低起伏的音量却让人感受到一股无形的慑人严厉和威迫。 “卑职谨记。”鬼魂点头。 第7章 生龙活虎的可以搂搂抱抱,上下其手,他哪里像生命垂危的样子?当祸害为乱千年都不成问题。 “你骗我!”迎春咬牙切齿。 当鬼灵急忙的拦下她,她防御的取出迷药,准备伺机而动,谁知他丢下一颗“将军命在旦夕”的炸弹。 她心慌了。 她惶惶的想会不会她药下太重了,要是他有什么不测全都是她害的,她这辈子还没害过人,他是第一人。 于是她没多考虑的便跟鬼灵赶回来,谁知道—— “你放开我!”无视于周遭人的存在,他亲昵的抱住她,他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放开我的迎春姐。”双儿义勇护主,还没靠近到迎春身边,便教鬼皇将使个眼色给鬼灵挡下。 “放开我,放开……”双儿挣扎着,还是被鬼灵强带出去。 屋内就剩迎春和他还有侍卫鬼魂,以及床榻上的老人家、泣不成声的阿义。 “娘子,你先别生气,这里真的有人命在旦夕。”鬼皇将笑的像偷腥的猫,心中喜悦无法用言语形容,她为他折返,可见他在她心中还是有一席地位,否则她大可不管他死活。 在她代嫁进鬼府后,他就把她生平大到火灾家破,小到她寡情少言,不爱与人打交道,甚至是她喜欢对花草树木说话常被人当疯子看待的这种特殊怪癖,每一件事迹巨细靡遗的调查清楚。 她是吃软不吃硬,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难怪尚书府一家子能掳获她的忠心,让她愿意不计名誉及危险的代尚书千金出嫁。 “你瞧。”他搂着她走到床边,指着床榻上的左文天。 “我不是大夫。”迎春扭动着,却怎么也摆脱不了他那只如影随形贴着她腰侧结实温暖的臂膀。 “如果你不救他,这方圆百里又没大夫,这位老丈就只好等着跟阎王拜早年。”鬼皇将凉凉的说。 “你是故意的。”迎春瞪他一眼,明知道她无法见死不救。 “这位姑娘,求求你救救我爹,我给你磕头。”阿义说着要下跪,迎春赶紧拉住他。 “快请起,公子你这样是要折煞我。”她笑的比哭还难看,“这年头怎么每个人都喜欢下跪磕头?”给他们乱磕折福又减寿。 “小娘子,你就当行好事,救救他爹吧。”鬼皇将温柔的凝视,害迎春差点坠落他那两泓黑色漩涡的潭眸中。 “我不行,我只会制药炼丹,不会医病。”她跟着爹没学过把脉闻问切断,许多是看大火残留的医经无师自通。 “不试试怎知?”他乘机偷了一个香。 迎春惊呼的捂着唇,难以置信有外人在,他竟然乘机咬她的嘴,他男性的气息残留在她唇瓣上。 “姑娘,你是救命菩萨,求求你。”阿义打躬作揖。 碍于外人在让她无法找他算帐,只能狠狠瞪他一眼。“我尽力而为,可不一定有把握。” 迎春坐到床边,只好试着照书上说的把切闻问,三指并起搭上左文天如枯枝的手腕。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一旁的鬼皇将不是滋味,“要把那么久吗?” “这位老丈脉搏微弱。”迎春专心的把脉。 过了一会儿,鬼皇将又忍不住,“好了没?你已经握了一刻钟。”嫉妒呀!她从来没握过他的手那么久。 “我在认真把脉,你安静一点,别走来走去惹我分心。”迎春微愠,他总有办法激怒她。 “我是想你手会不会酸,要不要休息一下?” “鬼皇将!”她转头一扫伫在一旁的门神鬼魂,“你很吵,鬼魂把你主子给拖出去,别妨碍我救人。” 鬼魂觑了觑关系暖昧的主子和迎春姑娘,不知该听谁的好,一个是主子,一个可能是未来的将军夫人。 最后,“将军,你还是出去吧!”看来未来的将军夫人气势略胜一筹。 “鬼魂,你好大胆子,敢叫我出……”蓦地,眼花了一下,鬼皇将瞠目,慢慢转头,“你……你又对我下药。” “咚!” 鬼魂及时抓住将军的庞大身躯,免于他摔倒。 “好啦,可以把他拖出去了。” 恐怖! 鬼魂决定以后千万不能小觑女人。赶紧把将军扶了出去,当然不可能用拖的,他可是将军! ※※※※※ 天亮了,鸡鸣过三,东方翻鱼肚白。 晨曦曳入窗口,鬼皇将被耀眼的光线扎的睁不开眼睛,脑海里梦见了迎春为他担忧的神情,满足的喜悦流窜胸腔。 “将军,你醒了。”鬼魂心虚瞄了瞄鬼皇将,奉上茶水。 鬼皇将睁开眼,接过茶浅啜一口,“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昏睡多久?” “卯时刚过。” “她呢?”梦里的关怀是真否? “将军一晚都没进食,很饿了吧,酒菜都在桌上。”为了补偿昨晚失礼,鬼魂连夜弄来丰盛的酒菜。 “别让我问第二次。” “是的,将军,迎春姑娘一早就上山去采药了。”鬼魂头垂的低低,与其照顾将军,他宁愿跟鬼灵交换去煮药。 鬼皇将一愕,那么昨晚她特地为他赶回来就不是做梦?他第三次被迷药迷昏也不是梦!想来真丢脸,堂堂威武大将军连三次败于女人之手。 “将军,你先梳洗用膳吧,迎春姑娘说她去采个草药就回来,她还要我跟将军说……” “说话别吞吞吐吐的。”走下床,就桌上木盆洗脸,接过鬼魂递来的毛巾擦脸擦手,然后一杯洗牙茶漱口。 “是是,迎春姑娘说她暂时不会跑,叫你别像烦人的苍蝇一样黏着她。”鬼魂抿嘴拼命的憋笑。 鬼皇将横了眼忍笑忍的痛苦的鬼魂,看来一个晚上她已经把他两个忠仆收服的服服贴贴。 他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早膳,“鬼灵跟着她一起吗?” “没有,鬼灵去砍柴煮水熬药。”被当奴役使唤。 “那是那个爱哭小丫头跟着?” “双儿姑娘被迎春姑娘留下照顾左老丈。” “你别告诉我她一个人上山去?”啪!鬼皇将用力放下碗筷。可恶的女人也不想想山(奇*书*网^.^整*理*提*供)里多毒蛇猛兽,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她一个人……“那你该死的留在这干么?为什么不跟上去?” “迎春姑娘要我留下照顾将军。”鬼皇将冷着脸比发怒更骇人,鬼魂心惊胆战的退后。 “她叫你留下你就留下,到底是她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无心再吃的鬼皇将站起。 “将军,她是未来的将军夫人。”你说的! 鬼皇将低咒一声,奔到门口猛然回头,“她往哪个方向?” “她有那位小二带路。”鬼魂小心翼翼的说。 一想到那个小二年轻力壮,孤男寡女的,万一……该死的!鬼皇将火烧屁股的冲出门。 鬼魂一愕的目送将军离去。这还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将军跑的像飞一样,难道他忘了他会轻功? ※※※※※ 凭着多年采药经验,迎春循迹往人烟罕至的深山里走去,崎岖的山路让他们从早走到过午。 山里天气多变,原本晴朗无云的天空瞬间阴暗下来,大片黑云自山巅以十分骇人的速度向外扩散,阿义开始担心了。 “迎春姑娘,不能再前进了,前面都是陡峭的悬崖和深谷,没有路可走,天色也变了,我们还是先回去,明天再来找。”阿义在山里居住多年,提醒着一古脑前进的迎春。 迎春拨开蔓生的杂草,“你不是说前方有瀑布,我感觉到那里一定有我要的草药。”通常珍贵的药草都生长在人烟无法到得了的深山野岭,越是潮湿湿地越利药草生长。 她一路发现许多稀有的药草,像续断、骨碎补、密蒙花、降真香等等,想不到在这山区也有那么多药材尚未被人发掘。 “就快到……啊。”一心一意的往前方,却没注意到脚下,突然脚下一落空,她感觉身体直线下坠。 “迎春姑娘。”惊慌的拨开半人高的杂草,阿义大叫,上前一踏,身子晃了下的连忙站稳。 阿义这才注意脚底下杂草中竟然有个约莫一个手肘长大小比井还狭隘的裂缝,就像大地裂开牙齿阴森的微笑着,不知这洞是什么时候形成,狭窄的洞口四周杂草丛生,要不是白昼还真不容易被人发现,他想起了这山区常有人失踪,最后尸体在运河上游被人寻获,因此妖怪之传言不径而走,以致这山林深处人兽绝踪。 “迎春姑娘。”他跪在洞边喊叫。要是她出了事,不只他爹没救,将军怪罪下来,恐怕连他小命也难保。“迎春姑娘……” 谷底传来落石滚滚撞击的声响,却不闻落地的回音,也不知这狭穴有多深,该怎么办?正当他不知所措时—— “阿义,我没事。”谷底传来微弱的回音。 阿义大喜,悬宕的心放下。“迎春姑娘,你要不要紧?我马上去找人来救你,你等一下,我马上去……”他连滚带爬的冲下山。 “等……”迎春仰天,微弱的光线自狭隘的细缝透射下来,听不见他的回答,只有滚滚的石屑不停滚落。 坐井观天就是这种感觉吧! 环顾着这阴暗潮湿的洞,她正巧落在夹缝中十尺平方大小的突起处,再过去便是深不见底的渊谷,碎石落下都不闻回音。 迎春坐在冰冷的泥地上,想移动时脚踝处传来灼热的刺痛让她颦起眉黛,她直觉的伸手摸黑探向脚踝处,摸到一片黏湿,而鼻间嗅到血腥味,她心想可能是刚刚掉下来时撞伤了。 看来得在这待上好一会儿,四周有点冷。她掏出身上的火摺子,犹豫着该不该使用。 她从来没点过火。远远的烛光都让她戒慎的无法靠近,每到深夜,除非小姐夫人叫唤,她是不外出的,就算外出,她也是捧着夜明珠。而一般民舍不比尚书府,连夜晚点烛都要很省,别提还有夜明珠照明了。 这火摺子还是双儿要她以备不时之需的,说可以用来吓猛兽,她本想应该没机会用上,谁知…… “迎春!” 震撼山林的呼叫盘旋在空气中,连石壁上都可以感受到震动,可见那人的内力多惊人。 “我在这。”迎春仰天回喊着,这一刻,她的心情竟出奇的平静,仿佛脚不痛了,这一点黑暗也不骇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塞满胸口。 “迎春你在哪?”一把揪起阿义,鬼皇将惊怒的咆哮,“可恶的你竟敢丢下她,你说在这附近,到底是在哪?” 鬼皇将跑上山来找迎春,像无头苍蝇的满山呼喊搜索,却撞见跌跌撞撞奔下山的阿义,他连忙拦住,一问之下,他呼吸停止,震惊、愤怒冲刷他自诩的理智,他挥出拳头打飞了阿义。 “别打,她没事。”要不是阿义赶紧补上她没事,恐怕还没救到人,他这条小命就先见阎王。 “将军,我记得是在这附近。”阿义瑟瑟发抖的抚着肿起的脸颊,惶恐的看着四周,“她掉在山沟里了。” “在哪?快想。”一刻也不耽搁的随阿义上山的鬼皇将一颗心吊在半空,没看到她平安的身影他无法脱离恐惧。 “好好。”阿义点头如捣蒜,胆战心惊的绞尽脑汁,不敢怠慢的开始四下搜寻辨认位置。 “喂,有人在上面吗?”迎春扯开喉咙喊着。 “你听到没?”鬼皇将敏锐的耳力没有错过那微弱的声音,紧抓着阿义摇晃,惊喜交集。 “将军别摇了,小的禁不起你这么折腾。”阿义可怜兮兮的垮着苦脸,被他摇得头昏,哪有精神去听。 “是她,是她!迎春,你在哪?迎春,回答我。”鬼皇将干脆扔下阿义,他边跑边喊着。 “在这。”她喉咙快沙哑了。突然,上方的光线被挡住。 “迎春,你是不是在这?” 迎春唇畔漾开一朵笑花,“鬼皇将,你来了。” 迎春微弱的嗓音飘进他耳中,鬼皇将总算心头大石块落下, “迎春,你有没有怎样?” “将军,找到了?”阿义赶来。 “嗯,我现在要下去。”鬼皇将俯身窥看,一尺见方的洞口仅容一个人通过,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沟看不见底下的状况。“你回去找人来支援,这次别忘了记路怎么走。” “是。”阿义东张西望了下,解下腰带绑在树上作记号,“将军,我立刻去叫人来。”说着,就往回跑。 “迎春,你等着,我马上就来。”鬼皇将对深沟里喊着。 “鬼皇将,不要下来,危险。”接着,隆隆的碎石伴随黑影震落,迎春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声,“不——” ※※※※※ “你这笨蛋!”就差那么半步,他就可能跳进无底深渊。想到这,她心脏扑通扑通的猛跳。 “你没事?”鬼皇将足一点地,立刻将她拥人怀,一想到可能失去她的恐惧让他心脏绞痛。 “我当然没事。”乍见他,迎春发现身心上什么痛楚和害怕都消失了,胸口满溢无法言喻的感动,表面仍是冷冰冰的推拒他,“喂,你别抱那么紧,我快不能呼吸了。” “你这该死的女人,以后不准这样吓我。”鬼皇将放开她一点点,审视她白皙无瑕的脸蛋染了尘,他以袖轻轻的擦掉那尘埃,心脏仍余悸犹存,“你差点把我吓死。” “你发什么神经,干嘛跳下来,嫌这里不够挤?”一想到她有可能从此见不到他,她就控制不了躁怒的情绪。 “有教养的淑女是不可以随便骂人。” “去他的教养,我还想扁人。”顿觉脏话出口要收回已经来不及,迎春羞恼跟他在一起什么形象修养全没了。 而鬼皇将笑的眼都弯了,“你在担心我。” “谁在担心你,你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迎春第一次舌头打结,热辣感自脖子开始窜升。 听她口是心非,鬼皇将忍不住噗哧一声,不急着点破。他往上看,他们处在这一线天的缝细以管窥天。 “等一下,你别动。”冷不防她大叫一声。 “怎么啦?”鬼皇将也跟着忐忑。 “你看看你头顶上方。” “什么?”他抬头。 迎春惊喜。“是何首乌。” “哪里?”他只看到一堆长相奇怪的矮枝藤蔓。 “就是那株五瓣叶如拳大的矮草。” 鬼皇将仰视寻找了下,终于在他头顶上触手不可及的石壁上,丛密的藤草中看到了株长相怪异的矮草。 “是这个吗?”他评估了下地形,攀爬上去应该很容易。 “对,你小心一点,看那株何首乌应该不下三百年,那位老丈有救了,你现在慢慢的把它连根一起挖出来,要千万小心,绝不能伤到它的根。” 鬼皇将轻易的摘下后,跳下,震动了些许落石。 “你小心哪!” 鬼皇将将何首乌丢给她,转头俯瞰脚边乌漆抹黑的深渊。“这里真深,不知道通到哪?”他随手拾起地上的碎石往下一抛,只听见几次撞击声,然后就没有任何回音。 “你别靠那边太近。”收起何首乌,随着他危险的举动,迎春一颗心提到喉头,话就这么脱口,意识到话中担忧露骨,她赶紧补上一句,“你再前进,掉下去我可救不了你,这世上又少一个祸害。” “谢谢你的关心,我会小心不让自己那么早死,我还要跟你洞房花烛夜呢。”鬼皇将露齿一笑。 迎春脸一红,薄嗔,“你们男人就只会想到那档事。”头一次觉得他的笑容很碍眼。 “因为对象是你,我的妻子。”鬼皇将理所当然。 “我不是,你的妻子是夏如意,你应该去换回她。”迎春冷淡的道,莫名的心酸溜溜的,一块硬物哽在胸口。 “不换,嫁入我门与我拜堂进我洞房的人是你,你就是我的新娘。”鬼皇将板起一张阎王脸,转身蹲到她面前,抬起手欺近她,攫住她别开的下颚,不让她转移视线。 “啊——”猝来的痛楚穿透她全身百骸。 “怎么啦?你哪里不舒服?”她的惨叫吓坏了他,鬼皇将惊惶失措的赶紧松手。 “你的手压到我的脚了。”迎春咬牙忍痛。 “你的脚受伤?”鬼皇将低头,映人眼帘是她白色裙摆染上褚红色,地上也有血渍,他惊抽口气,战战兢兢的伸手探向她裙摆处,小心翼翼的掀开裙角宛若捧着易碎的古董瓷器。 迎春痛的闭紧了眼,咬紧下唇忍住椎心刺骨的剧痛。 一条撕裂伤划过她雪白匀嫩的小腿看来怵目惊心,伤口自膝上斜切至脚踝,汩汩红艳的鲜血正不断流溢。 “你……该死的你受那么重的伤,竟然跟我说没事!”他发出狂怒的暴吼,一阵天摇地撼,霎时碎石震落。 “你叫那么大声干嘛?想吓人呀!”害她耳朵还嗡嗡的鸣。 “你……”在他还没决定掐死她还是被她气死之前,他深呼吸的撕下衣摆,迅速的替她脚包扎。 “你……你干嘛?”他怎么可以碰她的小腿。 “闭嘴。” 迎春心陡地一跳,咽回到喉的声音,不知为什么她要听他的?可是喉咙里的不满就是说不出,乖乖的任凭他包扎伤口。 沉闷的空气中流转着诡异的气氛,一种奇异的麝香自他身上散发,感觉像迷迭香扰乱了她的呼吸;耳边传来是他规律的呼吸声,和她的心跳,咚咚的像敲鼓,她局促的担心他是否也听见她心跳声,始终不敢发出声。 将她伤口包扎好后,鬼皇将起身发现原本白炽的天空不知不觉中变成灰暗,他决定快点离开这。 “你现在能走吗?” 他毫无预警的冒出话,迎春一时反应不过来,“走?我试试。”咬牙借着石壁欲站起,单脚勉强弓曲的站立,然后移动受伤的脚时遽然一痛,她仍忍着,灼痛削减了她的力气。 鬼皇将的眉头隆起成一座小山。他这么大个人站在她身边,她为何不求助于他?被忽略的感觉让他不悦。 她努力多次后颓然放弃。“不行,我脚动不了。” “那我背你上去。”鬼皇将蹲到她面前,他估算过,施展轻功应该可以攀爬上去,只是背个人就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了。 “这太难了,这洞口太狭窄,绝对没办法容纳两个人通过。”以他武功爬上去应该不成问题。 “少啰嗦,叫你上来就上来。” “这样太危险,我看还是不要好了,你先上去,我可以等阿义带绳索来救援。”迎春感到窝心,嘴里却无法说出温柔体贴的话。 “等他来天都黑了。”听到她嘴里吐出别的男人的名字,鬼皇将知道不应该吃这种无聊的醋,可是心里就是觉得不舒坦。 “要不然你先回去。” “我绝不会丢下你一人。”鬼皇将板起脸,这笨女人怎么一点也明了他的心意,非要跟他唱反调。 “你待在这也帮不上忙,去找人手来帮忙,我可以等你。”他也真是的,明明可以脱困非要陪她受罪。 “将军,你们还好吧?”呐喊从洞口传来。 “是鬼灵。”迎春惊喜,连忙回喊着,“我们在下面,我跟将军都很好。” 她就这么不屑跟他在一起!鬼皇将一脸黑青。 “好,我把绳子丢下去,你们慢慢爬上来。”倏地一条麻绳从天而降。终于得救了。 她松了口气,回看鬼皇将,总觉得他面色似乎不怎么好。怯生生的指了指上面,“你要不要先上去?”他没有表情的时候比发怒的时候还吓人。 这白痴女人!“你先上去。”鬼皇将瞪她一眼,拉过绳子缠到她腰上,然后对上头喊,“拉!” 谁叫他爱上她,他就是无法放下她! ※※※※※ 这一次意外平安归来后,迎春发现她快变成废人。一个唠叨的双儿不够,又多了一只老母鸡的鬼皇将。 “我要去采药。”迎春直视挡住她去路的鬼灵。 “对不起,迎春姑娘,我们将军交代过……” 迎春打断他的话,“他交代是他的事,我现在要出去。” “将军说药材的事他会负责,他已经派人去皇宫内苑取药材,不日之内就可以赶回来。” “皇宫?他只是一个将军,怎么可能随意出入皇宫?”就算是皇上身边红人也未免太大胆。” 迎春很清楚皇宫里什么稀奇宝物奇珍异草都有,说不定黄的红的黑的紫的五味子都有,也许还有比五味子更好用来自鞑靼的金樱子也有。“这点迎春姑娘就不用担心将军。” “谁担心他啦?”迎春脸泛桃红,回避鬼灵了然的视线。 “迎春姐,药来了。”双儿端着药进门,“快来趁热喝。” “双儿,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她这辈子与草药为伍,还是第一次这么排斥药。“不行,你不吃不会好。” “那位老人家呢?” “吃了迎春姐那株何首乌后已经下床了。”双儿捧着药来到她身边,“这药很烫,我先帮你吹凉。” “双儿,我只是脚受伤,手没断。”迎春翻了下白眼。 “呸呸,这种不吉利的话怎么可以拿来说,迎春姐,你怎么可以那么不爱惜自己身体,你可知道人家多担心你。”说着,她眼眶泛红,眼泪直打转。“你别哭呀!”迎春赶紧在她眼泪掉下来之前扯出勉强一笑,忙安抚,“对不起,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我已经好的差不多,我可以自己来。”她就是见不得女人哭呀! “不行,你还是躺在床上多休养几天。”双儿挽着她走到床边,“来,嘴巴张开,啊。”迎春好想哭喔!她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比没有行为能力的婴儿还不如。不行!她不能再这样下去,她一定要逃! 第8章 终于可以出监透气。 迎春走出房门伸个大懒腰,她现在住的是左文天父子的茅草屋隔壁空地临时搭建的木屋,也佩服鬼皇将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动员人力、物力跋山涉水来这半山腰搭建房子,就因为她的行动不便,说不感动是在骗自己。 远处云海翻腾,空气清晰,宛若置身在世外桃源之中。 “迎春姐早,来吃早饭了。”双儿端着早膳来。 “早,双儿。”迎春已经无力改变双儿的奴性,就随她去。“真香,这些菜是谁做的?” “是鬼灵公子,看不出他个头那么大,做起菜来一点也不含糊。”双儿将膳食放在桌上,添饭送到迎春面前。 迎春瞟了脸颊掩不住微红的双儿,“双儿,你的春天来了。” “什么我的春……迎春姐,你取笑我,我不来了。”双儿羞赧的薄嗔,跺了下莲足。 “呵呵,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关系,改天叫鬼皇将替你们打理,你说好不好?” “迎春姐,千万不要啦。”双儿抓住她,害羞的红晕染上两颊,“人家是喜欢他,可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个意思,他那个大木头要等他有表示,我恐怕都成了老姑婆。” “放心,这事迎春姐会替你做……” 声音煞在舌尖,她突然想到她既不是鬼皇将的妻子,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凭什么替将军府的人安排?沉沦在他照顾的羽翼下,她几乎忘了她只是个什么都不是的代嫁新娘。 “算了,顺其自然吧。”话锋直转而下。 “怎么啦?迎春姐你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有吗?”什么时候开始她脸上有了喜怒哀乐的表情? “是不是你跟将军……”双儿话未完,敲门声响起。 “迎春姑娘。” “文老丈人,快请进。”迎春趋前打开房门。 “我是来感谢迎春姑娘救命之恩的。”左文天说着又来一个下跪大礼,迎春赶紧搀住他。 “老丈,万万不可,你这是要折煞我。”迎春扶他站起。 “老丈,你精神抖擞,身体越来越硬朗喽。”双儿来到他面前。 “这多亏了迎春姑娘的药,还有大家的照顾,老奴无以为报。”左文天说着,眼角泛着泪光。 “这没什么,我只是尽微薄之力,还是老丈身强体壮才能那么快康复。”迎春微笑着。 “迎春姑娘难得你年纪轻轻就有这身医术本领。” “那是当然,迎春姐可是长安城赫赫有名的孟神医的女儿。”双儿兴致勃勃的替迎春做宣传。 “孟神医?”左文天惊讶的转头,“该不会就是扶弱济倾,救人无数,有华陀在世美誉的孟大夫?” “正是,盂神医可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要不有孟神医,就没有今天的双儿。”握着迎春,双儿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双儿,你太夸张了。”迎春不好意思,毕竟行善助人的是她爹娘,她什么忙也没帮上。 “孟神医高风亮芦令人钦佩,老奴也略有耳闻,只可惜无缘以见,那场大火实在烧的太离奇了。” 迎春眼神微黯了,若无其事的微笑,“不管怎样,死有重于泰山,轻于鸿毛,我爹这一生行善积德,舍己为人,虽然死于非命,但他一德一行流芳百世,他一定很高兴不枉此生了。” “那场大火真的太突然,还波及到附近的店家,分明是针对孟神医而来。”双儿突然语出惊人。 “双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迎春不解。 “那天傍晚我娘叫我送山鸡给孟大夫,感激他这些年的照顾,谁知道还没到,就看见盂家大宅四周开始浓烟窜升,而孟大夫和孟夫人正在屋内抢救珍贵药材和医经,他们明明有机会逃的,看到火越烧越猛,可是……我吓坏了,转身就逃。”双儿歉疚的低下头,眼泪蓄满眼眶,“如果我能机警一点,大叫找人帮忙的话,或许……或许……”她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迎春怔忡,她都不知道有这一段,她只知道赶回家时,熊熊火焰已经淹没了她的家园,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活活被烧死。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要是我提高警觉就好了。”双儿泪涕泗下,抽噎着,“迎春姐,我对不起你。” “别哭了。”迎春轻拥她人怀,轻拍她的背,“没有人能责怪你,换作我说不定会吓昏过去呢。”双儿当年比她还小呢! “是呀,双儿姑娘,那场大火并非你的错,你就别再自责。”左文天安抚道。“可是……可是我在大火刚冒出来时有跟个人擦撞到,我还闻到那人身上有烟硝味。” “双儿,你说的是真的?”迎春惊愕的抓着她问。 “双儿姑娘,你真的看到了?”左文天露出吃惊的表情。 双儿侧着头想了下,“嗯,我也不太记得,只记得那个人身上烟硝味好难闻,因为我每天都要堆柴烧灶煮饭烧水,弄得全身都是灰炭,对那种味道闻久习惯了,所以当闻到那个人身上的味道,我还想这人是不是去放鞭炮了呢,怎么身上烟硝味那么重。” “双儿姑娘,这话可不能乱说,要是说错了可是杀头的死罪。” “我当然知道,所以……所以我当年都不敢说出来,我自己也知道我是个小孩,说出来的话没有人会相信。”双儿低头,绞扭着衣角,眼泪扑簌簌的滑下面颊,“对孟大夫,我一直很抱歉。”她咚的一声跪下。又来了!“好了,好了,别哭了,都过去了。”迎春连忙扶起她,“你再哭下去,我房间都要淹大水了。” “是啊,双儿姑娘,过去的就把它忘记,你现在还有你的人生要过。”左文天拄着杖点着地,“你们姐妹慢慢聊,我去忙了。”” “老丈,需要我送你吗?”迎春顾虑到他眼盲。 “不用了,这点路我还认得,我可以自己走,你别小看我,我年纪那么大,身子骨还很结实。”左文天挺起胳臂展现一下肌肉,笑呵呵的道,“你还是多陪一下双儿姑娘。” “那我就不送了。”迎春自送他远去后关上门,扶着双儿回到屋内,“好啦,以前的事就把它忘掉,重新开始吧。” ※※※※※ “将军,日落之前,我们就可以到了。”鬼魂骑在马背上,扯了下马缰来到后头鬼皇将身边。 “嗯,再赶一下路。”他现在就迫不及待的想飞到她身边。要不是为了皇上托付的任务给个交代,他连一刻都不想离开她。 “将军,有鬼灵在,他一定会好好守护着将军夫人。”鬼魂忍俊的瞄瞄鬼皇将,自从有了爱情的滋润,将军比以前更有人性了,不至于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以前是军令如山,铁面无私;现在是追妻为本,公以济私。 “嗯。”在小茶棚进入视线后,鬼皇将眼睛慢慢眯起,远处的袅袅烟岚升天,似乎烟有点多。“鬼魂,你觉得那是起炊的烟吗?” “卑职觉得倒像是行军时的营火。” “我们快走!”鬼皇将呀的一声催马驰骋。 鬼魂赶紧跟上。 直觉不对劲了!鬼皇将还没抵达山径头时,他震惊的拉住缰绳,望着远方,脸色刷白。 在这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瞳孔里刹缩着恐惧!他希望是他眼花了,但当风势助强时,火光自敞开的窗口进射出。 “失火了!”尖叫声不绝于耳。 鬼皇将从来没有那么恐惧过,即使是率领五千骑面对突厥十万大军,他也不曾惊慌无措! “不——”他发出凄厉的咆哮,狂奔向燃烧的火焰。 “将军。”鬼魂眼看着鬼皇将以闪电的速度奔下马冲往失火点,他根本来不及眨眼,人已从他眼前消失。 简直不是人! 鬼魂吞了吞口水,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将军施展全力的轻功,如果将军用在武艺上不知会死伤多少人? “等等我。”鬼魂也不停歇的急奔赶至火灾现场。 “快灭火。”双儿抽噎着,不管浓烟呛鼻刺眼,她顾不得衣裙湿了脏了,加入灭火的行列,突然一个强壮的手臂攫住她。 “迎春呢?”粗暴的吼声拉回她的思绪。 “将……将军,迎春姐……迎春姐她还在里面。”双儿呜咽的支吾,腿一软的跪地失声痛哭。 鬼皇将颓然松开手,目光涣散,喃喃的声音流露绝望的恐惧,“不,这不是真的。不——” 他发出裂帛般的狂喊后冲向大火。 “将军不可以,火势太大了。”鬼灵赶紧抱住鬼皇将的腰。“鬼魂,快来帮帮忙,阻止将军。”望见骑马飞驰而来的鬼魂,他喊着。 “放开我!”鬼皇将肝胆俱裂的吼着。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他还打算这次要接她回京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她怎可以又从他手中逃开,他不允许! “将军,你不要冲动。”赶来支援的左文天父子在抢救不了自己的茅草屋后决定放弃,赶来帮忙救灾。 “迎春姐,为什么?”双儿悲恸欲绝的哭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应该跟你同睡一房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失去理智的鬼皇将闻言突然冷静下来,转过头,暴凸着眼怒视她。 “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三更半夜的时候,迎春姑娘的房间突然窜出火苗,我……我想会不会是迎春姑娘晚上没把烛火灭掉。”阿义战战兢兢的说,不敢看宛若恶神鬼夜叉的鬼皇将。 “不可能!”他想起了迎春怕火,因此夜晚都不点烛。莫非……倏地,爆竹的燃烧声响彻云霄,颓倒的木屋结构不支坍塌,他脸上刷地没有了血色,喃喃的喊着,“不,迎春……” “鬼皇将!” 微弱的喊叫从燃烧的屋舍中传出,几乎被燃烧的劈哩啪啦声淹没,要听力非常好的人才能发现,而在场听力最好的莫过于鬼皇将。 “迎春!”她的喊叫宛若天籁的提振了他的精神。 “将军,你要为圣上保重自己。”鬼灵和鬼魂紧抓着他。 “放开我,迎春没死,我听到她在叫我!”鬼皇将使出蛮牛的力气,惊人的拖着鬼灵和鬼魂移动向火场。 “将军,那是你的错觉。”左文天见状也不禁感动的老泪纵横。 “我叫你们放开我!”鬼皇将握紧了拳,长啸一声双臂左右开弓,瞬间爆发开来,鬼魂和鬼灵压制不住的震飞退后好几步。 鬼皇将迅速挥掌击开喷射的烈焰,冲人火场。 “将军!”鬼灵和鬼魂抚着气血翻腾的胸口,根本来不及制止,眼睁睁的看着皇将奋不顾身的进入被火焰吞噬的木屋。 ※※※※※ “迎春,你在哪?”闪躲过倒下的梁柱,他挥掌气打散袭来的火焰。 “咳咳,我在这……” 虚弱的咳嗽声引领着他前进,他记得那个方向是厨房,堆放许多柴薪,火焰烧的最猛烈的地方。 她这笨蛋,为什么会躲到厨房? 毫不迟疑的他跳过火墙,闪过火舌,直冲厨房。 厨房内已是一片火海。 他退后一步,避开扑面而来的灼烫热气,举目四顾,赫然发现在厨房一个角落没有火舌波及,而她正蹲在其中,他同时也注意到她身边有许多碎瓦片,他想起来是水缸。 原来她打破水缸,难怪火烧不到她四周,但时间一久也是很危险,相隔着一大片被烧成黑烬的脆弱地板,也不知踩上去会不会支撑不了重量而塌陷,这也是他不敢靠太近的原因。 “尹之。”迎春瑟瑟发抖,脸颊上淌下的湿痕分不清是烟熏出来的,还是流出来的。 “把手给我。”乍见她平安,鬼皇将从没有信神,到头一次由衷感谢上苍,他闪过掉下的燃烧的木块。 迎春望着相隔火海的他,眼前水雾蒙蒙,“不,不行,我没有办法。”儿时的恐惧使她无法移动脚。 “春儿,求求你相信我这次。”鬼皇将几乎哀求的口气,伸长了手臂,火舌几乎快烧到他的衣襟,他头发也被热度熏焦了。 迎春看着与他之间的距离,颤抖的移动了下,最后还是缩回去,“尹之,我真的不行,我怕。” 鬼皇将拿下伪装的面具,露出一张刚毅有型的脸庞,温和的凝视她,“我也怕,不过我就站在这陪你了不是吗?无论任何时候,我都不会弃你于不顾。来,把手伸给我。”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怕,爹娘就是死在火里的,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烧黑的身躯紧紧的抱着彼此被烧死。”迎春环臂蜷缩着身躯颤抖,喃喃的诉说着心中恐惧,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让他看了心如刀割。 “我们不会像他们,我们绝对会逃的出去。有我在,我们一定会活下去,你只要跨过这一步,火其实并没有什么可怕的,相信我。”鬼皇将缓缓移动一步,吱喀的一声,支撑地板的木头随时可能断裂,但他顾不了那么多。“来,乖,把手伸给我。” 迎春抬起氤氲雾泪的眼睛,望着不顾危险的鬼皇将,他五官方正,棱角分明,他一点都不像鬼,反而英俊的像天神。 “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你出去。”他明亮的深邃双瞳散发星辰的光芒,他的微笑流露出温柔的力量蛊惑着她。 迎春目光眨也不眨,不自觉的手缓缓抬起,在那一瞬间,他抓住她,用力一带,她跌人他怀中。 “我终于抓到你了!”鬼皇将绽开粲然的笑容。 “轰!”一声地板整个塌陷下去。 他们相拥着,来不及防备,被地板陷落的瞬间力量拖下,而木屋底下是深不见底的渊谷。 也不知是凶是吉,鬼皇将和迎春都没去理会,四目相接,他们眼瞳倒映着彼此的灵魂,直直的下坠。 “这次我不会让你从我身边逃开!”鬼皇将紧紧搂着她,深深的吻住她。他们双双坠落无底深渊。 ※※※※※ 笑声,温柔的安抚声沁人他平静的灵魂。 “尹之,醒来呀!你是鬼的孩子,怎能死呢?” 当然,他都还没跟她“做”呢,怎能见阎王。 “尹之,鬼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贪婪的人心。” 不用你们说,我也知道!我并不贪心,我只要她! “尹之,这些鬼不会伤害你,你就把他们当朋友,他们会帮助你的,甚至让你登基做皇帝!” 皇位,喔!不!又不是想不开,跳进皇宫那个金丝鸟笼,被一堆责任和义务绑的死死,婚姻不自由,做人不自由,连说话也得担心会不会一语成谶,血流成河,背负千古罪孽。 “尹之,快醒来,帮帮我吧。” 是谁在哭泣? “尹之,是你要我活下去,你也不许放弃。” 是谁拉着他? “尹之,如果你不醒来,我就不做药给你,让你当鬼也不举,丢脸丢到阴曹地府去。” 吼声,雷声,水声,这是什么地方?好吵! 鬼皇将发出呻吟,他感觉全身的骨头被拆掉又重新组合。 “太好了,你终于醒了。” 鬼皇将煽了下湿黏的睫毛,勉强的撑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迎春那清丽的容颜漾着担忧的神情。 “终于被我逮着了,你在担心我,这下你想抵也抵赖不了。”他虚弱的扯出一个笑。 “你少说一些。”迎春没好气,一醒来就没半点正经,审视他全身上下的累累伤痕,“我问你,你动得了吗?” “试试。”鬼皇将咬牙的以手肘撑起身,顺便环顾四周情况,“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们的命还真硬,阎王不收,逃过火劫,躲过了水难。”迎春指了指身边湍急的溪流。“我们从上面一路滚下来,还好途中都有枯木松枝挡住我们下坠之势,再加上你以全身内力护全了我。”但,他就没那么幸运,全身多处擦伤、撕裂伤,还有骨折。 “你没事?” “有事的是你。”他伤的重,还好他以内力护住周身重要穴脉,都是一些撞击时的外伤。 “我很好。”鬼皇将逞强的说。 “好?”她轻敲了下他胸口,他发出杀猪的哀嚎。 鬼皇将从地上弹跳起。“哇,你想谋杀亲夫!” “看来你精神不错嘛。”浪费她的鼻涕眼泪。 “你这女人难道不能温柔一点?”鬼皇将撇撇嘴,她的温和谦恭全是假象,现在这(奇*书*网^.^整*理*提*供)个她才是她的真本性!想到他是唯一一个引出她喜怒哀乐情绪的人,他就忍不住沾沾自喜。 “对你这色胚不必了。”就算跳崖也不忘偷吻,脑海浮现她差点被他吻的窒息,她不由得浑身着了火。 “我都振不起来,怎么对你使坏?想做也无能为力。” “你……”迎春站起,踢了他一脚,他立刻发出哀叫。 可怜的他看来一辈子是被她吃定了。 迎春站在溪岸的大石头上举目四顾,耸立崖壁平滑如镜要上去不易,而这滚滚溪流奔腾而下,不知通往何地,不过,有个欣慰的发现——这谷底阴湿的角落有许多疗伤药草。 “把衣服脱下来。” 冷不防她突然冒出一句。 “啊,你说什么?”正运功调息疗伤的鬼皇将险些岔了气。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叫你把衣服脱下来。” “不好吧!人家还是童子鸡。” 他的话让她差点摔下石头,横了眼故作无辜的他,哼了声,“你神经呀,我叫你脱衣服是要替你医治身上的伤口,你想到哪里去?” “那你干嘛脸红?”鬼皇将促狭的瞄了她酡红的娇靥。 “谁脸红啦,我是……我是热。”她以袖煽风伪装。 鬼皇将也不点破,忍俊道:“你确定要我脱?” “叫你脱就脱还啰嗦什么,大丈夫扭扭捏捏比娘们还不如。” “我不算丈夫,还记得吗?我是被你恶整到不行的小男人。”至今他小弟弟仍不会起立。 迎春噗哧一笑,被他委屈可怜的表情逗笑了,笑声如银铃,敲的鬼皇将心儿鼓噪。 “看,你笑起来多美,干嘛把自己变成长伴青灯的老尼姑。”不苟言笑。 迎春一愕,多久了,她都忘了怎么笑,而他轻易的挑起她的情绪,害她哭又笑。这个无赖的将军,她不想爱上他都很难。 ※※※※※ “啊——嘶。你轻一点。” “你安静一点。” “啊,谋杀亲夫呀。” “鬼皇将,你在胡言乱语,我就不管你,让你自生自灭,当一辈子太监。”用力的将药拍上他厚实的裸背,迎春不禁咽了下口水。 当他脱下衣服,赤裸着上半身,黝黑的肌肤上纵横交错着数不清的新旧疤痕,旧的疤痕都已结痂,由这深刻的伤疤可见他战果辉煌。 至于新生的疤痕细细密密的分布全身,伤口在经水泡过后肿胀泛白,令人惨不忍睹。 她洗净一块大石头表面,找了许多药草混合后以最原始的方式用石块绞碎磨出汁,用叶片包裹着,撕下裙摆成条状以备包扎之用。 然后,她深呼吸的面对他的后背,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用手触摸。 他的胳臂修长而结实;平滑粗壮的臂膀几乎要她两只手握还无法能握密;还有健硕匀称的裸背随着他的呼吸而散发力与美。 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懊恼竟无法阻止自己眼神滴溜溜的睨着他强壮健美的男性体魄。 更气自己违背意志的手在涂抹伤药时,不经意的滑过他斑驳镂刻的旧疤痕,怕被他发现的赶紧移开。 “你到底好了没?” “再等一下,还有几个地方。”她继续沉稳的上药,两眼不自主的盯着他脊椎直线而下到裤腰处尾椎,她脑海里浮现他性感的裸臀……天哪!她怎么能有这种淫荡的思想。 她脸发烫,连忙迅速的敷药后,强装着若无其事的问:“你前面擦好药了吗?我要包扎起来。” “早好了。”没忽略她小手拂过他身体那瞬间,男性硬挺依旧是下垂,但身体发烫到血液沸腾的逆流冲向鼻端,他是勉强封住鼻子四周的穴道,才避免在她面前丢脸。 “那你别动。” 她小心翼翼的将布条绕过他前胸时,无可避免的贴近,她几乎感受他体热灼烫着她的理智。 受他影响的,她额头开始冒着汗,手指开始颤抖,终于煎熬中她缠好了他上半身,至于下半身,她心想,要是她再帮他治疗包扎,恐怕先昏倒的是她! “剩下的药你自己抹。”将叶盛的药汁放在一旁,她走到河边清洗了下脸,消去脸颊的高热。 鬼皇将没有异议,因为他也怕自己喷鼻血! 经过包扎,原本奄奄一息,看似一脚踏进棺材,浪费了她许多眼泪鼻涕的男人已经生龙活虎的活蹦乱跳,开始动手动脚。 “我们要走了。”他戴上银色面具。 “你疯了,你的伤才包扎好,你就要走?你想找死也不要浪费我的医术。”迎春瞪着忙碌找路的家伙。 “你别担心,我知道自己的能耐。”鬼星将拉了下崖壁上的藤蔓,然后摸摸土质。“我才不担心,随你要死要活与我无关,我只是为那些浪费的药草惋惜,随你的便,我不管你了。”口是心非的,不争气的红晕爬上她的脸,泄漏她的心情,她愠恼的背过身。 鬼皇将不觉莞尔,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娇靥,俯身一啄,“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线,你别想乘机偷溜,我会打你的小屁屁。” “下流!”迎春脸涨红,赶紧跳开,仿佛他真的会打她。 “哈哈,我只对你下流。”他轻捏了下她红通通的脸。 “你是无赖。” “爱你的无赖。”再次覆上她柔软红润的朱唇。 山谷间清风徐徐,吹起了春天的暖意。 第9章 “他们在做什么?” “看起来好像在立碑。” 当鬼皇将与迎春相偕找寻到山径爬上山腰,回到火灾现场,就见一群人忙着清理灾后残局。而双儿正对着一块石碑痛哭失声,另一边则忙着建衣冠冢。 “那个石碑上好像是我的名字。” “我又不叫鬼夜叉,鬼灵和鬼魂这两个大白痴连我叫什么都敢忘,回去扣他们薪俸。” 鬼皇将和迎春的交头接耳飘到鬼灵耳里,他宛若见了鬼的看呆了,连石碑倒下砸到他的脚都没感觉。 双儿抬起哭肿成核桃的双眼,“迎春姐,你的鬼魂回来了,双儿好想你,都是双儿的错。” 鬼? 迎春和鬼皇将相视一眼,“你比较像吧?” “不分彼此,我们是一对鬼夫妻。” 姓鬼。 “将……将军你没死?”鬼魂掉到地上的下巴慢慢拉回。 “你……你们是人是鬼?”左文天嗅到了气息,惊慌写在他苍老的脸上。 “爹,将军和迎春姑娘没死。” 阿义率先回神,惊喜的大叫。 “迎春姐,你真的没死。” 双儿飞扑进迎春怀中,差点把她给撞倒,“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呜呜……”喜极而泣。 可怜她单薄的衣裳遭遇火劫完,还得惨遭泪洗。 “将军,真是上天保佑。”鬼灵和鬼魂激动的冲上前,扑通的双膝着地,“请将军降罪。” “起来,你们何罪之有。”鬼皇将斜睇了眼一旁的阿义父子,忙不迭的扶起他们,“鬼灵、鬼魂听令,立刻把纵火犯左文天逮捕。” 他突然的话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迎春! 接着,“咚!”左文天跪在地上,脸色如死灰。 “爹,这不是真的,你不是纵火犯?你说呀!”阿义仍无法接受事实的摇晃着左文天。 “数年前,你犯下的过错是受人指使,而今呢?”鬼皇将低沉的嗓音散发着不怒而威。 左文天木然的跪在地,不发一语。 “我不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双儿看的一头雾水,什么时候好心的左文天会变纵火犯。 迎春听到鬼皇将的话脸色泛白,咬紧了下唇强忍着眼眶中打转的泪,不让自己哭出声。 “前尘过往如何我不追究,你为何要故态复萌?你这是何居心?”鬼皇将咄咄逼人的质问。 冷不防左文天暴起冲向他们,阿义来不及拉住爹,迎春抱住双儿,鬼皇将毫不迟疑的挡在迎春身前,鬼灵和鬼魂立刻保护着鬼皇将。 一阵兵荒马乱中,只见左文天转个方向朝石碑冲去。 “不——” 阿义呐喊。 “快阻止他!” 迎春大叫,她的石碑可不是用来自杀的! 在这千钧万发之际,鬼皇将伸手弹指一射,“扑通”的一声,左文天在撞击石碑前一刻倒下。 ※※※※※ 原来当年的凶嫌竟是左文天,因为听到双儿和迎春的对话,他想到了斩草不除根,他所犯下的罪迟早有一天会曝光。 怕迎春追究起来,纵火可是灭九族,为了保护他的名誉和阿义的命脉,他只好痛下杀手。 此刻,他们正在黄石镇的衙门里,清场之后,鬼皇将坐在公堂之上,面对堂下的左文天。 “左文天你可知罪?” 左文天低头不语。 鬼皇将往天拱手,“本来我打算上请圣上赦免你的罪,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伤害我的亲亲爱妻。” “还不是。”迎春凉凉的给他吐槽。 “春儿,我正在办案。”鬼皇将瞪旁边坐的迎春一眼。他在替她讨回公道,报那家毁人亡的仇,而她来捣蛋! 迎春上前按住鬼皇将的手,淡淡一笑,“够了,尘归尘,土归土,昔日恩怨化云烟,他现在也不过是风中残烛的老人。” 当她目睹他死意坚决的那一刻,她想起了父母,想起了过往,她无法憎恨一个护子的父亲。 “可是他放火差一点烧死你。” 鬼皇将双手圈着她的腰,与她四目相触,望入她温柔平静的水眸中。 迎春嫣然,“我活着不是吗?” 堂下的左文天颤抖着,终于熬不住内心谴责的放声痛哭,“对不起,对不起。”跪倒在地。 “你走吧!”迎春示意阿义扶着他爹离去,“这并非你的错,你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从鬼皇将要救左文天那一刻,再加上这些日子的观察揣度,她隐约猜到当年的事端绝不简单,或许摆脱不了皇室恩怨的牵连。 “春儿,你真傻,你这样不后悔?”目送害死她一家、还企图烧死她的凶嫌,她竟然这样轻易饶恕他。 迎春摇摇头,“我有你呀!” 一切爱意尽在不言中。 ※※※※ 回到京城后。 直接从皇宫里找所需的药材,迎春花了一番工夫制作出解(奇*书*网^.^整*理*提*供)除他无能的药,却不知道是否有没有效果。 “到底行不行?” 咽下苦涩的药汁,鬼皇将运内力催化体内的药性,嘴里不饶人的邪笑,“这可攸关你未来幸福呢,你说呢?” 迎春脸一红,“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 鬼皇将打横抱起她,“没关系,我们试试不就知道结果。” “啊——鬼皇将!你快放我下来。”迎春羞窘的低吼着,扭动身躯推拒他,偏偏他胸膛比钢铁还坚硬,痛的是她的手。 鬼皇将笑的不怀好意,“这是你欠我的,我这次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把她放上床榻,手轻弹一下,云帐抖落。 “你不可以,我们不是夫妻……唔。”嘴被咬住,没有了声息。 站在门外的鬼灵和鬼魂坚守岗位,即使屋内的床板震得快塌的样子,吟哦声让人脸红心跳。 在这大白天的,他们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 她被吃了。 呜呜,这一切都是鬼皇将的错,他竟然拿她来开荤,试试男人雄风,结果害她差点腰折。 他不行?他根本就是猛兽,从白天到晚上需索无度的“做”,仿佛把她当发泄精力的对象! 她可不是他性欲的玩物,所以,她要逃! 趁着夜深人静,她偷偷在他碗里下了迷药,这次的药量比上次增加到十人份,因为他根本不是人! 为了顺利逃脱,她选在黎明防守松懈的时候,蹑手蹑足的迷昏了鬼灵和鬼魂两个门神,还包括心向爱人的双儿,然后自马房偷了一匹千里马。 这回可说是万事皆备,只欠东风。 就这一个东风,呜…… 在明德门之前她被拦下,就差那么一点点! 一个脸上凝聚着狂怒暴风雨的高大男子火烧屁股的吆喝着守门的官兵关上城门,让她连望见城外自由的机会都没有。 夹着雷霆万钧之势,鬼皇将迅雷不及掩耳的抓住她的后衣襟,“你这该死的女人,还想跑,这次我非要让你得到教训。”否则再次给她逃出京城,他堂堂威武的鬼夜叉将军的颜面往哪摆! “放开我,你认错人了。”她还特地易容伪装男儿身。 “你别想跑!”鬼皇将大掌一勾,轻易的将她钳制在怀,然后跨上她偷牵的马儿,她眼光真好,竟然挑他鬼夜叉的座骑。 “你别碰我。”迎春扭动身躯。 “你想被我打屁屁吗?”鬼星将悄悄贴近她耳廓,呵着热气,“你应该没忘我在河边说过的话。” “无耻,下流,卑鄙……唔。”让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安静下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吻得让她晕头转向。 他狂霸的占据她的唇,深入劫掠她口中的琼浆玉液,需索饥渴的几乎抽光她肺中的空气,她快不能呼吸了! “以后看你还敢不敢跑!”他气喘吁吁的放开她,粗重的鼻息吹过她发烫的脸颊,沙哑的附耳低语。 当他发现她不见,门外两个笨蛋倒下,他就知道大事不妙,失去她的恐惧凌迟他的灵魂,他连忙施展轻功顾不得引起侧目,一路冲向每一座城门,满身大汗阻止了她。 “我没有跑……我只是离开。”迎春羞的低首,脸热的足以煮沸开水,他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吻她,害她都没脸见人了。 “给我理由。”鬼皇将眯起眼,“如果你说的理由不能让我满意,你的小屁屁就小心。” “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我离开只是迟早的事。”她猛然抬头,嗔视自大狂妄的他,就只会武力威胁她! “我是你的相公。”这女人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不是。”她扁了小嘴,她又还没嫁给他,只是被他吃了! 想到昨晚迷迷糊糊的失身,她就懊恼不已,真不该相信他的为人!一恢复能力,就马上想到“做”,就拿她当现成的“用具”,一点也不顾虑她的想法。男人都是一样靠下半身思考的禽兽,实在不该替他解毒,应该让他永“垂”不朽,无“力”回天! “但过我家门跟我拜堂人洞房的人是你这总没错。”想到洞房花烛夜被弄得不举,他就一肚子窝囊气。 “这话你说过好几次,我都会背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台词。”迎春翻了翻白眼。 “你……”在她失踪后累积一肚子火气,好不容易寻回她后,在他恢复神威,她被他吃了后,她竟然还来个不告而别! 所有的气汇集的结果是他要她。 他要她臣服! 他要占有她,让她成为他的人,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他! “很好,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尊夫重道,呀!”策马奔驰。 迎春尖叫着,“啊——放我下来,你这无赖,救命哪。”而四周传来竟是一阵叫好鼓掌声。“鬼皇……唔。” 她的话足以把圣人气死,他才要大展雄风努力增产报国,不想让她活活气死,吻她是不错的选择。 ※※※※ 将军府内,听说皇上来到,迎春捧着点心和茶食来到八角凉亭,当他看到凉亭内的花桌边坐的人,她差点手滑。 “你你……你是皇上?”指着懒洋洋的躺在虎皮上的伟岸男子,而鬼皇将适时收起她乱指的手,大手一揽将她拉人怀。 皇上望着呆愕的迎春,精明的眼神一闪而逝,“真不错,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分辨出我们。” “那是当然,她是我的老婆。”鬼皇将得意扬扬,搂着迎春,探看她手里的盘子,“女人,还愣在那干嘛?我要吃的东西呢。” 回神的迎春白了鬼皇将一眼,将盘子搁到花桌上,“噢,这不就是。”大目新郎!“你跟皇上长得真像。” “我觉得还好。”他霸道的抱她坐上了腿。 “别这样。”迎春还不习惯这么亲昵。 皇上忍不住哈哈大笑,“朕也怀疑他是不是我父皇在外乱播种的结果,但是我父皇已死,他父母早双亡,又没什么亲人或证 据,而我母后现在吃斋念佛,忘却红尘三千烦恼丝。”常伴青灯去 了。 “你们真像!”迎春情不自禁的多看一眼。 鬼皇将吃味的扳过她的脸,“女人,只准你看着我,以后不许你看别的男人,你看谁我就宰了他。” “那皇上呢?”迎春抿嘴憋笑,他的醋劲还真大。她一个姿色平庸的丫鬟,只有他当成宝。 “要看皇上,看我就可以了。”鬼皇将横了一眼死皮赖脸还不滚,在看笑话的皇上。 迎春忍不住噗哧一声。他还真是夜郎自大!“你们这样至今没有人知晓?”难怪他外出都要戴面具,避免被人瞧见真面目。 不过人人见到鬼夜叉将军闻风丧胆,谁还有勇气直视他,也无怪乎他可以在朝廷我行我素,他根本就是皇上的翻版,但是,还是有差的,可能是当军人的关系,他的肌肤黝黑结实,还有他比较壮硕,手里都是厚茧,想到昨夜他用这双手抚遍她全身,她就不禁面红耳赤。 “鬼爱卿是朕另一个替身,方便替无法深入民间的朕明查暗访,当我累的时候,就由鬼爱卿代我上朝。”皇上端起茶浅啜。 “什么?”迎春音量拔高,这分明是杀头死罪呀!“万万不可,要是被人发现还得了。” 哪有皇上还可以换人做做?而且伴君如伴虎,谁知道哪天皇上觉得她相公功高震主,随便安个叛变的罪名,迎春不敢想像下去。 “朕觉得满不错。”皇上一副无所谓。 鬼皇将没好气,“皇上,你也不要玩的过火,要是给人知道皇帝有两个,你看天下会不会大乱?”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戴鬼面的原因,如果说这皇帝真的很差无法担起重责大任,或许他会如鬼同伴所说的换人,但偏偏他做的不错,还算是雄才大略,英明神武,他乐的清闲当个鬼将军。也许时机到了,他会离开带着她过闲云野鹤的生活,不再插手政事。 迎春左看右看一下,深思熟虑后点头,将面具替鬼皇将戴上,“那你还是戴面具好了,任何时候都不许拿下来。” “那做爱的时候呢?”鬼皇将邪邪一笑,偷吻了一下她粉嫩玉颊,露骨的耳语早巳百无禁忌。 “也不准……”应答太快,意识到自己回答什么,迎春脸一红,“那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 皇上看到这一幕,放声大笑,“鬼爱卿,现在你不会还气朕给你安排这门婚事了吧?” 鬼皇将深情凝眸,直视怀中娇羞惹人爱怜的迎春,“那是运气好。”让他娶了代嫁新娘。此生足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