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山奇鸣》 第1页 [架空歷史] 《龙山奇鸣》作者:陈刚【完结】 《龙山奇鸣》阐述了“此魂千古亘在,为求天下太和”的思想,文中所勾勒的“信仰大厦”给人以启迪,令人深思。 作者通过一系列具体事件塑造了一位有智有谋的英雄人物,其在面对复杂的身世背景与特殊的时代环境深度冲突的情况下做出的超然抉择,细说了善智者对于生命的思量,对于“义行民生重”的深刻领悟。 小说的主人公在生活的歷练中渐渐寻到了自己的人生之路,阐明了生活本身并无不同,不同的是在于人的选择,当这种选择无法避免的时候,需要一种勇气,一种信念。拥有这种信念,人生不再寂寞,彰显了为此信念而执着追求之精神的可贵! 目录 引 子 (1) 元雪沁梦见奇灵狐  方宇清巧遇意中人 (2) 钱江桃园言表心事  聂翁奇谈秀色龙山 (3) 方宇清话金田义事  聂远山念心娘孤情 (4) 灵气龙山几多妙趣  盘龙洞中悠悠异事 (5) 技艺场上适逢对手  桃花园里情愁几人 (6) 聂远山情字搁心头  方清沁观书扰芳心 (7) 心膜善念一改前非  柔情女得见痴心郎 (8) 龙舟赛上英姿尽展  看灯途中惊情偶遇 (9) 秘行武昌意酬壮志  闲叙别离以慰知己 (10) 般若洞趣谈解愁思  龙山下生梦念福心 (11) 白狐惊走徒留奇闻  文亮擒贼初显智勇 (12) 话太平军营中多事  夺湖口城蓄锐待发 (13) 精心设谋齐下城门  一战得胜威名遂起 (14) 朱平人前表露心意  远山使计终胜行风 (15) 俏蔡音送别显真情  聂远山静思终得果 (16) 远山台上技超一筹  龙真事后话明隐情 (17) 众人得聚酒中畅谈  翼王主婚军中庆喜 (18) 密谋设计集贤关口  依嘱力劝县令房中 (19) 众亲合心同取县衙  远山寻师疲极成梦 (20) 交心之意相见恨晚  心生之情愁煞旁人 (21) 陈益凡只身闯阵前  众兵士取义勇夺城 (22) 曾国藩忍痛斩良才  点穴王截途生凄凉 (23) 故设玄虚终将识破  从来有情多是自扰 (24) 石门湖畔吐露真言  几多尘事河旁静留 (25) 尚枫龙山怜救白狐  文亮城中喜得良缘 (26) 众人贺喜齐送白凤  尚枫领命首拜军师 (27) 南京城外忽遇故友  竹子林内机关算尽 (28) 尚将军中招身难保  刘副将帐内自请罪 (29) 众将士痛下金陵城  义文亮怀志欲返乡 (30) 旧人相离更有不舍  情至深处方显痛楚 (31) 曾国藩忧虑掩心底  方一心练兵得赏信 (32) 翼王亲令得返龙山  监军实言话明县衙 (33) 俏蔡音月下手织忙  贤朱宁房中思绪远 (34) 师徒过招尽叙别情  文亮泣言表露心肠 (35) 柔清沁落泪惹人怜  才朱宁点词透心迹 (36) 远山展书心喜不小  朱平力战武昌城下 (37) 聂远山得进军师府  韩宝英人前现忧心 (38) 韩宝英勇义付天朝  方一心请战遭怒斥 (39) 义宝英看招指点忙  贤朱宁坛下心未定 (40) 远山听言悄然离身  翼王妙计备战鄱阳 (41) 李卫衙令下众人扬  方一心魂落武昌城 (42) 遇心娘言往事悠悠  闻龙贤道情丝点点 (43) 恍若隔世终得相见  怎奈多少不明情事 (44) 领师命急赴天京城  念亲人思乡心急切 (45) 朱伯言寻机示家训  义朱平直陈天下势 (46) 聂远山终得诉心肠  韩宝英巧戏旧识人 (47) 翼王言释大义信道  朱平受命领兵安庆 (48) 赤岗岭朱平思良计  悬崖边行风遭惊恐 (49) 刘副将力请表心志  智朱平说事巧相绝 (50) 翼王亲函谋虑尤显  朱平置书前事宁息 (51) 杨秀清兵发援镇江  陈益凡恍惚见故人 (52) 雷以瑊令下仙鹤门  聂远山直言除疑心 (53) 张国梁遭计损兵马  雷以瑊假令援高资 (54) 张国梁借酒诉怒言  秦日纲得报释忧心 (55) 聂远山失神虑他事  韦昌辉笑意藏诡秘 (56) 杨秀清言语现心事  聂远山语中潜义字 (57) 北王府肖童遭杖责  东王院远山现本领 (58) 远山取义剑未出鞘  文亮细说黄鹤一楼 (59) 陈玉成勇往镇江城  李秀成使计定大营 (60) 肖童借梦表露心机  龙贤恋景不舍桃园 (61) 雷以瑊庆生失营寨  智朱平功高谦受封 (62) 义钱江力劝杨秀清  贤朱宁独坐遣情思 (63) 聂远山奉命至庐州  罗大纲久思得良计 (64) 罗大纲忠义付天朝  傅善祥心结终得解 (65) 石达开使谋胜湘军  曾国藩抱死守南昌 第2页 (66) 石达开领兵援天京  张国梁率部截途中 (67) 向荣落计败走遇惊  钱江痛心话明肺腑 (68) 忆肖郎流尽相思泪  念战事自嘆古来人 (69) 万般情意终得自知  日悬龙山从头迈越 (70) 意念生而悟龙山魂  千事历始知涅槃缘 序《龙山奇鸣》 陈刚是80后有志青年,2006年毕业于安庆师范学院法学专业,爱好文学。我与陈刚认识缘于当时我在我校开设的一门名为《研究性学习》的选修课,我把选修的学生分成若干小组开展课题研究,陈刚是这些小组中出类拔萃的组长,当时他们研究的课题是“龙山地区民间传说的文化价值研究”。陈刚带领他的小组成员不仅查阅了怀宁县档案馆资料,请教了怀宁县志编委会的老师,还跋山涉水遍访龙山周边知名人士,完成了水平很高的研究报告。让人喜出望外的是陈刚在研究性学习的基础上形成了一个副产品,但却是一个更大的成果——长篇小说《龙山悠魂》,也就是本书正式出版前的版本,这个版本虽然不是正式出版物,但是,在安庆师范学院传播出来后受到了安庆师范学院领导和师生的普遍关注,并受到好评。 闻讯陈刚的力作《龙山奇鸣》即将正式出版,非常惊喜;嘱我为此书作序,我欣然允诺。《龙山奇鸣》是作者以安庆大龙山为背景,以《龙山悠魂》为基调创作的一部长篇励志小说。《龙山奇鸣》中有言:“心中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不会寂寞!”道出了信念的重要。为实现信念孜孜不倦、执着追求,彰显精神力量的可贵。真是文如其人,无论与陈刚交往,还是读陈刚之书,我们都会被他那种执着的精神浸染,都会被陈刚及其书中主人公坚强的毅力感动。有志者,事竟成。只要有顽强的意志,无论是主业,还是副业,是专业,还是业余爱好,都会结出丰硕成果。 《龙山奇鸣》系长篇励志小说,讲述了发生在清朝太平天国运动时期的歷史背景下安庆(当时的安徽省府)大龙山下一群有志青年为了大义之道,立志为民的精神风尚。义行民生重,心求天下和。安庆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歷史文化名城。安庆当地人皆知大龙山,此山傍依天柱,鸟瞰长江,钟天地之灵气,会三县(怀宁、桐城、枞阳)之锦秀。《龙山奇鸣》以言语对话的视角尽展龙山之秀丽,烘托主人公人格之崇高。小说主人公的经歷道明了在公与私的较量上如何抉择,如何生活着,才能使人生充满意义。 主人公聂远山从一个懵懂少年成长为一个信念坚定而又执着追求的有志青年。开始的时候,聂远山在祖辈的言教下建立了祖辈期望的人生信念。他一直不曾加入太平军,习武只为助朱平(小说的另一主人公)。不曾考虑过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就是参加当时举行的清武举考试也是为了遵从师命。他力劝何县令归入太平之师是听了友人之言。聂远山参加太平天国与当时英吉利国皮兹的武艺比试是遵从了他义父钱江(太平天国军师)之意。主人公聂远山一直不曾考虑过自己的生活,他时常苦闷,过得并不快乐,也时常有迷茫之感,好像寻不到方向:人啊,人,如何才能在繁乱的生活中寻找着内心的静,如何自信地活着,不至于失去方向? 就个人感情来说,聂远山也是寂寞的,虽然经歷了与情感的相遇,但他始终没有去把握,他就像一只迷途的羔羊一直在寻找着什么。聂远山与心娘的“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的短暂之情,与朱宁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之情,与方清沁的“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的微妙之情,与蔡音的“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日久之情,与韩宝英的偶遇之情以及龙贤对他的一见钟情。 他几经辛苦,一直追求的到底是什么?眼看着身边的人寻到了自己信念指引下的方向,主人公却似一直不曾看清自己,自己到底需要怎样的生活?如何活着,自己的心才能宁静,才有方向感而不会孤独? 轰轰烈烈去做一件事(详见文中主人公朱平的经歷),这是令人激动的。事情过后,又当如何,这时需要静下来,思考一下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不能迷茫,迷茫会让人孤独、难受,静思以确定方向目标,心中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不会孤独,自己才会有发自心底的淡淡微笑、快乐,这才是该有的积极生活。主人公最后所表现出来的理智和淡定,说明了什么?心中确信了,应有的生活该是怎样的...... 经歷了磨难之后,主人公聂远山终于明白了人生的真谛,知道了自己真正的需要,真正的价值,他坚守着心中的理想信念,不再迷茫,大踏步地走向未来...... 聂远山的时代虽然过去了,但是,当代以及未来的青年人在面对人生的道路选择、情感的选择、信念的选择中碰问题却是永恆的,但愿此书给更多的青年人,广大读者以启示。 曹长德 2011年6月5日于安庆师范学院 关于《龙山奇鸣》 1、小说的概况简介 《龙山奇鸣》初稿在现在读书网上连载后,网上对这部书稿颇有好评,大家给予《龙山奇鸣》的宝贵支持,作者深表谢意。 第3页 《龙山奇鸣》讲述的主人公所经歷的事件发生在晚清太平天国运动时期。出于尊重歷史的考虑,对人们熟知的歷史人物的描写,作者做到了客观求实。 小说讲述了一系列歷史上有所记载的事件,如:下金陵,復取武昌,鄱阳湖大捷,解江南、江北大营之围,三河大捷等等。若要进一步了解这部小说,或许需要对作者在大学时期创作的长篇小说《龙山悠魂》有所知晓。《龙山悠魂》阐述了纵然世事变迁,亦有龙山之魂恆留人间的思想。而“龙山魂”则代表了龙山下生活的人们为万民之大义不惜献身的精神。这种精神在《龙山奇鸣》中得到了进一步升华。作者在文中写到龙山魂由来的时候,表达了“此魂千古在,只为天下和”的思想。龙山魂也为“信仰”一词的集中体现。 正如《龙山奇鸣》书评中所言明的,小说的人物是为了自身的信仰而一直努力着,这种大义信道犹如明灯一般指引着他们的行为。从书中人物文亮与妻子白凤的对话中明显地看出,一个人的内心若有了信仰的支撑,其在现实的生活中就不会寂寞。 作者通过一系列事件将小说主要人物之一的朱平塑造成一位英雄人物:有勇有谋,胆略过人,又心繫万众。作者又将这位英雄写成是明朝最后一位太子的后代,身系祖上大业。此时,站在歷史的长河中,他会如何抉择? 对于众人之言,这时的选择意味着主要人物朱平命运的归宿。当时,太平天国处于强盛时期,万民多信之。朱平正是分清了形势,知道万众之信即是力之所在,民心岂可违?所以,他毅然没有表露身世,并且为了大义信道,与小说人物行风在安庆赤岗岭一战中以智谋取胜,之后协助太平军主将攻破清兵江北、江南大营,直至最后随陈玉成取得三河大捷。作者成功地塑造了一位传奇人物,也言明朱平的传奇是源于他的信仰,正是有了这种心繫百姓之信仰,他才能一直坚定地在寻求万民福祉的路上走得更远。 从文中得知,小说的主人公聂远山也是由于朱平使谋令他放弃了先前所信。之后的一段时间,聂远山经歷了一番探寻,以“义”、“和”作为他新的人生信仰。“义行民生重,心求天下和”,从此,这种信仰一直指引着聂远山,他寻到了人生信仰的支撑点。 2、小说的写作宗旨 对于个人而言,作者通过对文中人物的刻画,意在说明人要告别内心孤寂的精神恆动力便是信仰。作者说的这种信仰是为了人们获取更大的幸福而设,也是为了生活的充实而设。人生的选择在所难免而且也会多种多样,但你选择了拥有信仰的人生,你的生活会在寻求意义的过程中实现更大的价值。 对于社会而言,作者通过天平天国运动在其前期取得的迅勐发展说明,一个社会若缺乏了众人之信,则这个社会有着被另一个万民所信的社会替代的危险,至少它有被挤压的危险。所以,现实之中,保证我们的社会是一个充满了信任的社会,就显得很是重要。 小说《龙山奇鸣》有所感言,“社会公正”是保障人们对社会信任进而信仰的一个不可或缺的价值因素。而人们对公正的认识,通常会通过感受来感知,人们会把在其容忍底线内的诸多行为看成是公正的。若我们的社会有项容忍规则,使得公权力的行使约束在这种规则内,则人们所需求的公正就会得以最大程度地实现,人们便会信任这个社会,进而形成一种信仰,这种信仰便是对公权力拥有者的执政理念所倡导的社会秩序的信仰。有了这种信仰,我们的社会将会更加生机勃勃、充满活力且又十分的安定团结。 当前,我们国家所要建构的和谐社会是包含着公平正义的社会。众所周知,社会公正是社会的生命力所在。毋庸置疑,“司法公正”是社会公正的核心内容之一,而维护司法公正是包括法院在内的司法机关义不容辞的责任。由此可以看出,对整个社会信仰的建构,人民法院的作用不可缺位。在全国政法系统“发扬传统、坚定信念、执法为民”主题教育实践活动的大背景下,陈刚的作品《龙山奇鸣》有着值得肯定的现实文学价值。 写到此,希望《龙山奇鸣》在人们紧张的工作、学习、生活之余会是一首悦耳的谐和之音。 引子 相传,当年地藏王布道,路经一山,望山而嘆:“此等灵秀之地,观山慕景,久久不舍离去啊。不过奇怪的是,此山貌似双龙盘踞,却不见双龙的灵魂。”地藏王掐指算来,不觉说道:“原是被天庭所收。” 他入得天庭,见着玉帝,方知实情。 随后,降龙大神奉旨向地藏王细说起了先前之事...... 夜半时分,阴云紧布,密雾翻腾。 盘龙洞中黑、白二龙正卧于龙生石上。二龙曾受重创,此刻正忙于运气化伤。 不多会,黑龙周旋了一圈,现出人形。 “白弟,我已恢復功力,你觉得如何?”“多谢大哥关心,小弟伤势已然无碍。”白龙欣然道。 见黑龙不信,白龙一个飞身,运功现出原形。顿时,只见一巨形呈银白色宛如大蟒腾空之物口吐烈焰,显现于盘龙洞内。 “大哥,这下如何?”黑龙见状,大笑道:“你我兄弟伤势已好,再加些时日修炼,就能报这被害之仇。”“真想不到,我等衷心耿耿,却被疑有不忠企图,以致玉帝下令监看我兄弟二人。被迫无奈,我等偷吃了天池禁丹,打伤了不少天兵天将。只不知,这以后又当如何?”白龙随之嘆了嘆,“真希望一切如初,太平无事。”“兄弟不必如此。此次,金童玉女看管天池禁丹时,行事有疏,我兄弟二人才得机会。他俩失职之责,玉帝不会轻饶。只要没有了金童玉女剑,我等就不必怕谁,其他的天兵天将不足为惧。” 第4页 此时,阴云已压住洞口,似乎要吞没盘龙洞。 “大哥,话虽如此,但万一玉帝令那降龙大神来拿我等,到时必有一场恶战,势必造成生灵涂炭。若真是这般,那我兄弟将背这万劫不復的罪名了。再说,天庭御治并无不妥,我兄弟二人不可为了一己之屈,轻易挑起这战端。”“白弟,天庭听那奸人挑唆,欲有害我等之意,大丈夫岂能任人宰割!降龙大神又如何?他怎敌过我二人联手?此战宜速战速决,尽量不伤及无辜。还有,大哥所虑者,乃是人心不一,各怀私慾,才致奸人当道。此为大乱的徵兆。我等以身试法,天庭必定震惊,到时,天庭审视大势,奸人便会无所遁形。或许,这也只管一时之用。自古察之,因所信不一,致使人心不一,乱便从中而起。我兄弟二人就是要从乱中求得太平,也不辱没了我等英雄之名。”“大哥所言极是,但此道路险阻重重。远的不说,就说降龙大神,虽不可怕,但你也知道,他手上有把蛟龙必杀剑,此剑威力无穷,倘一出鞘,必见龙血。”“白弟所虑,我也想过。如今之计,我等只有练就祖上传下的黑白修龙刀,方可破那蛟龙必杀剑。若能过得了降龙神,我等便为大义信道一同入得天庭。”“哥哥所言不差。不过,练就此刀尚需时日,眼下,降龙神就将至此,正所谓远水不解近渴,还得......” “你等蛟龙,还不出来束手就擒!”只见一身着紫金绣袍,手提弯月大刀,金光护于体外的大神立于洞外,怒目呵斥道。“休想!就算我等自不量力,也定要与你搏上一搏。”言毕,黑龙回头说了句:“白弟,随大哥迎战。”顿时,两蛟龙现出原形,口吐熊熊烈火。 降龙神不敌这烈焰的威势,随即败下阵去。 “降龙神有招,尽管使来,不然他日,我兄弟定去那天庭,当面向玉帝请教。”黑龙一旁说道。“蛟龙,休得猖狂!让你等尝尝这蛟龙必杀剑的厉害。”话音落下,只见一柄利剑向黑白蛟龙飞去。 “大哥,是蛟龙必杀剑。”“白弟听我言,双龙合体,飞龙在天。我等兄弟会会这蛟龙必杀剑!”剎那间,一片昏天暗地。 许久,已不见那蛟龙所在...... (1) 元雪沁梦见奇灵狐方宇 转眼间,元雪沁甚感飘然,身子上下浮动着。飘浮之际,只见她一直向大龙山上逸去。 她欣喜,激动,一会就已到了龙山之巅。她于是停下,站在那高高的崖边,望着空中浮动的云朵,大喊了一声,便急着向云端踏去。 她踏出了一步,当她以同样的心情走出另一步时,一个似人非人的声音喊住了她。“ 千万不要,别......”元雪沁一惊,忙缩回了脚尖。 她回头望了一眼,惊讶之间,道了句:“我好像哪里见过你,你是我熟识的人吗?”听后,这声音又以刚才的语调说道:“怎可言我是你熟知的人呀。我本不居人世,我身非人,人非我身。”说着,这声音靠近了元雪沁。 元雪沁惊异地发现,它的模样如此雪白,长像如此的熟悉。 “你就是常常驻足于山顶上的灵狐?”她迟疑着开口了,那白狐点点头。“我觉得你好生奇怪,你似有灵气,且还能说人的言语。”面对她的疑问,白狐显得沉默。元雪沁看着它,嘆了一声,不明其中原委。 白狐开口道:“记住,你这一生只能问我三个问题,直到你的生命结束。”随后,那白狐顿了顿,“我,还有你,都是一样的,我们不属于自己,我们身上都流着‘山之血’。我身上的灵气来自这龙山,也可以说来自你的身上,你和我,只是躯体不同,可在很大程度上,却灵魂相通。我不忍心多看你,就如同不忍心多看自己一般。记住,我们的命运因我们体内的山之血而离不开这里。”白狐说完这些,样子显得憔悴了许多,怜爱地看着元雪沁,没有走开。 元雪沁无助的眼神望着它,几乎无力言语。她内心有些许的害怕,也藏着不解。于惊慌之中,她问了句:“那我以后还会见着你吗?”白狐蹲下身子,黯然看着她,“这次你我相通,损耗了你体内大部分的灵气。只有灵气,才能如此。我们这神奇的相遇,在你的生命中留不下任何痕迹。” 元雪沁忽然觉得有股冰冷之气向自己袭来,浑身凉透了。她手抚着自己的额头,那里渗出了些许的汗液。 “汗珠?”她惊异地问道。“不,这不是汗珠 ,这是你的灵气遇到空气,忽而变冷,在你额上凝结而成的水珠。你有什么问题,就快些问吧。”白狐说完,向她走近了几步 。 元雪沁感到一阵目眩,揉了眼睛,向山下的方向望过几眼,忽而问道:“我与他算是有缘吗?”“那个‘他’?你说的是明日将娶你入门的聂江流吗?”白狐瞪了她一眼。“不错的,他算是我的有情郎君吗?他是第一个向我提亲的人,我很在乎的。”白狐听后,没有答话。它像是受了威胁一般,不敢言语,可它本身又有一种想说的冲动,因而显得痛苦。 元雪沁看着它,怜悯之情油然而生。她望着它的双眼,这是忧郁的眼神,这种眼神是自己所熟悉的。 第5页 “你很痛苦吗?”她忽然问它。“只是,不,不是为我自己而痛苦,只是为你,你真的想知道这个问题吗?如果,如果你不想知道,该有多好。”白狐说着,低吟了一声。 “不!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知道。”元雪沁言语坚定,白狐着实受了一惊。 “我要告诉你,你可以回去了,不要这般执念于多生的旁情,这样不值得。你要知道,坎坷于人生是要经歷的,但不必自寻它;你所想的,最终该是美好,而不是眼泪。况我久歷世事,以我亲眼所见,人心各藏所私,缺乏同一之信道,非太平之徵兆。可是,人心又需要信道的力量,这种力量可以凝聚人心。若某日,有人提出了某个信道,便可迅速聚齐人心,到时,世人将会歷变。那你说,你个人的情感,难道就能不受影响吗?”元雪沁向前跃过一步,“照你如此说法,没有共同信道,世人人心便各藏所私;有了信道,便会人心归一了吗?”“倒也不是这般容易。需有信道,暂且不说这信道本身的好坏,但确立了信道之后,提出众人所信者需不断完善该种信道以使之深入人心,否则,即使初始可成,也必定行之不远。”白狐言后,自顾嘆息。“世事难料。但无论如何,为了他,我还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告诉我,好吗?” 白狐向她身旁走近了几步,然后让她伸出手来。 元雪沁急切地伸手过去。当就要接触它时,白狐沉重地说了句:“快些用它抚摸我的额头,到时,你便会看到你与他的‘从前’了。那是很久以前,或许根本不能用年代相算。”言毕,元雪沁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茫然。 ...... 元雪沁甚感眼前模煳的厉害。正待她开口时,白狐嘆道:“你知道了?刚才你所看到的就是先前的你们;而现在,所谓风马牛不相及,牛马殊途。”“这......”元雪沁惊讶不已。白狐又嘆了嘆,道:“不能再说了。这梦,该结束了。”说完,它尖叫了一声,忽然离去,只剩元雪沁吃力地喊着:“别走,你要告诉我,先前的种种到底意味着什么?别走......”元雪沁喊了许久,没有回应,只听到她的喊声在山涧迴荡。 这天,元雪沁独自一人来至崖边。她望向深崖,又看了这漫山的鲜红,轻嘆道:“人似花美,却也似这生于陡峭崖边的花儿一般,没了相仪之人採摘。花开又落,容颜易损,何人怜惜?罢了,却也来过几回了,每每总剩得嘆息。莫非,真的要我落身在这崖下不可?” 元雪沁向前走过几步,正待俯身之时,忽见着一男子悬于崖边。她吃了一惊,却又似有羞意地问道:“公子,我方才说的,你都听见了?” 仔细望过他,元雪沁转又想道:我像是在哪里见过他,却又一时记不起来了。 元雪沁想着,只见他拉着绳索,几步上了崖顶。见着元雪沁,他一时却没了话语。 “公子,我问你话呢。”“噢,我......在下方宇清,这山下的桃园便是在下住家所在。今日来此崖边,是为采些熏茶之物的。姑娘,看......”方宇清将摘来的药草递了过去。“哪个问你这个了,却也说得这许多。”“姑娘,你一人来此,又是为了何事?家里人竟也放心你一人前来,要是......”“要是遇见了你怎么办,对吗?”元雪沁笑道。方宇清一时羞红了脸。 她看了看方宇清,道:“公子,不必和我多说言语。就算是你我有情,到了那天,你也未必敢娶我。”“姑娘,何出此言?”元雪沁轻声嘆道:“先前嫁过五次,却也不曾嫁得。这又叫我如何不伤心呢?”“对了,我早先听说龙山西脚有女名叫元雪沁,此女貌美,远近闻名,却就是连嫁五次,都不曾去得婆家。莫非,这女子便是你了?”“方公子,小女子也不知为何,自从我得了那异梦之后,每每迎亲喜轿走出家门不远,便会见着龙山白狐。迎亲的人见是白狐拦路,便觉得事不吉利,故而......唉!”元雪沁落得一番嘆息。“公子想,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却足足有五次,如此一传十,十传百的,我便成了不吉利的女子,试问,还有谁愿意娶我?”“原来是这样的。” 有一会,元雪沁看过他,问了句:“怎么,怕了不成?”“不是。我在想元姑娘今日来此,该不是......”“什么?”元雪沁笑了笑,“我今个来却是为散心的,你信吗?”“宇清信。只是,姑娘刚才所说之事,却也奇了,在下百思不得其解。”“说实在的,我也不解。这白狐为何每次都会来此?不过,却也不管了,天下之事,无奇不有的。大不了,我元雪沁就此不嫁了,一辈子守着祖母她老人家。”“元姑娘,怎可使得?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那不然,你帮我想吧。”“这......姑娘之前可曾见过龙山白狐?”元雪沁略作思虑,道:“倒是几年以前,我来山上寻景,见这白狐受了伤。看它的样子,我甚是难过,就在山里采来草药替它敷上,那白狐嗷叫了几声便走了。已有好些年了,要不是你今日说起,我却是忘记了。”“人们常说龙山之地纳八方灵气,独具灵秀。这白狐生于此间,莫不是也具了灵性?但我想,它或许还记着你当日的恩情,故而每每来看你。那不知情的人却说这不吉利,如此,岂不令人发笑?不过,世上以讹传讹之事不在少。这个,姑娘不必记于心上。元姑娘实恩德于白狐,白狐不忘恩情,说来也算是奇事一件了。只不过,听的不说,信的人未必就有几个。人们却又以吉利不吉利定之,若是白狐知晓,岂不冤哉!”“方公子说的,却也在理。如今,我倒是想明白了,已断了心中的情思。公子,时候已然不早,雪沁该走了。”“姑......”方宇清正想说些什么,却见元雪沁出了山顶,离了自己的视线。 第6页 “我想......”方宇清呆呆地站在原地里,似失神了一般。 ...... 时隔几日,正值园内花开正盛,园主方宇清匆匆收拾了一番,准备上山寻物而去。 方宇清近来心神不宁,自从见了那元家女子,无时无刻不记挂心上。他多方托人说亲,元雪沁却总不允诺。 元雪沁随祖母生活,祖母凡事依她。方宇清见婚事不成,心中郁闷不已。 今日,他突然想起已有些日子不曾去得山上,于是背好了竹篓,迈步走出了桃园。方宇清一路行来,不见一人。 他行至山腰处,忽见着一位貌似道者之人。 方宇清上前搭话,道:“敢问先生亦有兴致一游这龙山不成?”听后,道者大笑道:“此山颇具灵气。我今日云游至此,心为这山中景色牵绊,人却忽而至这山腰处,你说怪也不怪?”方宇清观他如此,念起了自己的心事,便上前请道:“先生,我知您是大智者。在下方宇清,安庆府大龙山人氏,有事相请先生。”道者听闻,仔细看过方宇清,“道人钱江,浙江人氏。今日到此,见你甚觉有缘,正所谓友者可遇不可求,你有何烦心之事,尽可告之。”方宇清甚喜,指着山下,说:“那便是在下的住处。先生如若不弃,请至园内一叙。”“也罢!难得清雅之地,在此小留也不碍事。请!”钱江与方宇清一路说笑,好似相识已久。 (2)钱江桃园言表心事 聂翁 正待方宇清与钱江园内闲聊时,见一人而至。那人擦着额上的汗珠,看园内另有他人,忙止住了话语。 方宇清见此,笑道:“江流兄到此,所为何事?” 他见来者欲言又止,于是近前说道:“江流兄,有话但说无妨。先生乃大才之人,有事的话,正好请教先生。” “噢,在下聂江流,龙山本地人氏。闻先生高雅,幸会!”“唯见长江天际流,好个景象!”钱江嘆道。“在下生于长江之畔,家父乃秀才出身,颇爱山水之景,故而唤得此名。”“山曰龙山,水乃长江,这一山一水,甚得天地精华。山水相映,物谷丰登,实乃民之富矣!”钱江望山而嘆。“先生所言甚是。不知江流兄到此,所为何事?”方宇清看过钱江,问道。“宇清兄,是为你的亲事。前些日子,你托愚兄请你玉娟嫂子为你向那元家姑娘提亲,你嫂子因与元姑娘先前相识,又因那元家妹子的亲事颇不一般,故你嫂子先是不允;但后来,她经不住愚兄再三相说,终肯答应为弟保媒。我见此事有些端倪,所以前来告知贤弟。”“真的?嫂子最善言语,此地再无人能及了。多谢兄长。”钱江闻后,笑道:“姻字终有缘,看来你大喜将至啊。”方宇清心中喜悦之情流露眉宇,道了句:“先生,在下去趟街市。劳江流兄留陪先生,我速去速回。”言罢,出了桃园。 “方才,见江流贤弟言及元姑娘,颇显得在意,难道,这其中另有什么隐情?”“这......先生好眼力。实不相瞒,早在先前,自从我与元姑娘结亲之后,中途出了差错,竟使这段姻缘付之东流。说来,感嘆天意弄人啊。那时,娘子玉娟是我与元姑娘的牵线红娘。眼见着婚事将成,就在迎娶她那天,忽遇龙山灵狐拦轿。这本也没有什么的,但家父不知为何说此女不可娶。家父之命实不敢违。后又在他人撮合下,娶了玉娟妹子。唉!倒是我负了元家姑娘。”“那贤弟可曾为此事怨过令尊?”“事后想来,也是家父的一片苦心。家父其实不想让他人对此说三道四。爹曾说过,白狐拦亲是一奇事,一旦应在我聂氏一门,从此人人相传,到时,整个龙山都会知晓我聂家了。父亲说,树大招风,名声在外,难免不招事端。因而,便退去了此门亲事。”“想不到,令尊行事如此谨慎忍耐。不过,令尊心中或有苦衷。”“这倒不得而知。只是,元姑娘后来几次也未到夫家,都与白狐拦轿有关。乡亲见我聂家遇到此事退亲,却也都退了亲。说起来,我很是对不住元家妹子;就连我爹也说,我聂门实在亏欠元姑娘。”“所以,你见宇清贤弟想娶那元家姑娘,便情愿出力促成他二人婚事。也是难为你了。”“但愿元姑娘不要怨我才好。玉娟妹子也不想见她至今孤身一人,因而思前想后,决定替宇清兄前去说亲。倘若此事得成,说明元姑娘并无怨气在心,那我与玉娟妹子也会心里稍安了,也可将此事忘却不提。其实,我待宇清犹如亲弟,与他相处从来无隙。我深知宇清,他从不介意先前之事,所以娘子玉娟才能替他说媒。”“难得如此啊。”钱江言后,一番嘆息。 有一会,钱江闭目仰天,道:“听贤弟方才说起,令尊乃秀才出身,但不知,令尊为何不于当朝入仕,搏得功名?”“这......家父也曾有此想法。父亲有一至交,乃龙山村东朱伯言朱兄之父。那时,朱伯父染病,不久离世,家父甚悲。朱伯父走后,留下朱兄年幼,父亲便视朱兄犹如亲生一般。自此,也不见父亲提这入仕之事了。我那时尚小,待我年纪稍长,几番询问父亲,家父总是一笑了之,看来并无遗憾。”“原来如此。”钱江深深嘆了一气。 “听宇清兄方说先生大才,那为何先生不入仕途,以成就先生腹中之才?”钱江听后,大笑道:“智者当遇明主而竭力辅之,岂能委身屈才!”“那敢问先生,何为明主?”钱江微微闭目,说道:“明主心纳民众,目视天下,明辨善断而又听得贤士之言。若得明主之世,则为万民之幸!”“听先生所言,何为明主之世?”钱江眼观龙山,感慨而言:“我所谓明主之世,先者,倡兴良文,育人思想,以法令定事,而不可随意更改;再者,人心思齐,心向信道。但我虑,凡事皆有限度,众人之中亦不乏无理生事者,他们趋小利不讲仁义,此时,为官者应恢復官之本威,育民于善,否则,必会有害法度威严,令他事受损。但凡明主之世,民心足,事可成!”“听闻先生所言,在下获益匪浅。”“唉!”钱江眼中深藏忧虑。“先生怎会如此嘆息?”“你可知,当今之世,最缺的是什么?”“世之大,所缺不在少数。先生倒是说说看。”“世间人心不一,依我之见,就是少了这最缺之物。若有人能将这最缺之物给予众人,则必能一唿百应。众人若能有共同信道,则必能万心归一,何虑事之不成?!”“信道之物?”聂江流显得惊讶。“贤弟,人必定要有所信,否则就如世间漂浮之物,总会觉得缺少了什么。”“那信道可有好坏之分?”钱江听后,笑道:“若众人愿意信它,并为之践行不辍,暂且不论好与坏,只对提出信道者而言,若能使人心归一,天下太平而无纷争,则也是功德无量了。需知,天下纷争的根源正在于万众所信不一而使得人心不一所致。”“先生之言,江流明白了。” 第7页 二人闲谈正浓,忽见方宇清向桃园走来。 “我寻了几家商铺,得了这绢刺绣,实在可贵。”方宇清心喜至极,将那绣绢爱不释手。“宇清兄,你既已迴转,那我就告辞了,也好让你嫂子早些打算,撮合兄弟亲事。先生,在下多多受教,改日再登门相请先生。” 不多时,只听园外喊声不止:“宇清兄......”方宇清忙向园外看了看,笑道:“原是伯言来了。” 朱伯言大步迈进桃园,说道:“宇清兄,我家表舅兄常英忽至家门,弟想与兄这里取些熏茶的干药招待客人。”“伯言兄,这个不妨,”他拉过朱伯言,“我来介绍,这是钱江先生。先生,这乃我弟,朱伯言。”大家一一见过。 “朱......伯言,这......我早先听闻清初明太子曾到过龙山之地。只是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敢问伯言贤弟对此事可知一二?”“这个,伯言实属不知。”“当真?”钱江目光稍疑。“真真切切。”“伯言兄,你稍等,待我取出与你。”方宇清笑道。 夜晚,钱江见方宇清久不能寐,便知他心中有事。 “先生,还记得在下说过,有事相求于您吗?”方宇清眉头紧锁。“不知何事?”钱江缓缓道来。“我近日多方打听,得知元家雪沁姑娘乃文雅女子。明日,我将这绣绢托聂家嫂子转交与她,想赠诗一首,以表我心中情意。可是......”钱江笑道:“原来宇清贤弟是为这求婚一事,莫非,需的是求婚的赠诗不成?这有何难,待明日,自当有诗,只要贤弟稍作更改即可。”“那有劳先生了。” 翌日,元雪沁展开绣绢,见内附诗句,便捧在手心,念了起来:“千金觅绣绢,勤心手自将。雪沁如有意,亲为遮云霜。”元雪沁看后,忽地一笑,“这分明是唐人裴航用于求婚的情诗,诗的原句该是:‘千金觅玉杵,殷勤手自将。云英如有意,亲为捣玄霜。’他呀,虽改得不怎样,却也难得君有如此心意。雪沁多番拒绝公子,却也不是雪沁无情,只是想知道公子对我的情意到底多深,今日雪沁已明了,又何以再相拒绝。郎君心意,岂能相负!” 过了几日,方宇清得知元家有了允诺之信,不甚欢喜。 方宇清见了钱江,笑道:“这次有耐先生相教,宇清之事得以办妥,请受在下一礼。”“宇清贤弟不必多礼。眼看贤弟事已成果,我便要离去了。”方宇清听后,焦急不已,“先生,是否在下有怠慢之处?宇清长久一人居住,恐成了习惯,忽略了礼节。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先生包涵。”“哪里。宇清兄,古人云:‘失道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若忠厚、诚信已然难存,人们互而不信,只剩一己之私,如此,天下怎得永久太平?我此次离去,实为心中之事。昨夜,久观星空,令我感慨万分。但见北斗西移,南边将气沖天,看似英雄腾空,天下莫不归一。在我看来,此英雄必定是众人仰信而追随者。贤弟,兄此次远行,恐需数年之久。待到那时,谁人能知天下何势?!”方宇清见他心意已决,也不再强留,心中颇为不舍,道:“近来,宇清多多受教。先生执意要离去,那可否等到宇清的喜宴后再走?”钱江笑道:“贤弟之情,我铭记于心。然大丈夫行事,为心中所念,不敢有一日怠慢。其中道理,还望贤弟见谅。贤弟,兄就此别过。”“先生大义!宇清送别先生,多多保重。” 一晃,数月已过。婚后,方宇清与妻子百般恩爱,自不必说。 近来,聂江流甚是忙碌。他此刻稍歇,便去了父亲屋里。 聂江流迎前走过几步,欣喜说道:“媳妇与胎儿安好,请爹爹放心。”老爷子听后,笑了笑,忽又表情严肃地问:“育子之道,先前为父和你说过,如今,你可明白其中之理?”“江流铭记于心。”老爷子微闭双目,点头不言。 “怎么,还有事吗?”老爷子见他欲言又止,便问了句。“爹,媳妇今日回了娘家,儿方才有事,没有陪她同去。您看......”“什么?哎呀,孙儿就要出世,你怎能让她一人走这许多路程回去?煳涂!”老爷子显得焦虑起来。“媳妇那边有急事,让她回去一趟,像是为舅兄保亲,非去不可。儿见她行动起来倒还方便,就雇了马车送她前去。爹大可放心。”“江流啊,家里事多,你去忙吧。为父身子骨还硬朗着,就去趟亲家公府上,也不妨事。说起来,也有些日子没过去了。” 赶过几里路,老爷子终于到了亲家公府上。 他望向府门,大喊着:“亲家,儿媳回来了吧?”亲家公赶紧迎出,焦急说道:“亲家,可怎好,女儿就快生啦!”老爷子一听,急了,匆忙向屋里赶去。 此时,亲家母一边忙活,口里不停地嘀咕着:“这可怎生是好!”只因当地习俗,女子不得在娘家生子。 老爷子明了亲家母的担忧,抢过话,说:“快,快些将媳妇抬去牛棚里。”于是,几个人忙碌起来。 亲家母急了一阵,爷儿们捏了把汗。终于,男婴的啼哭声消除了大家的焦虑不安。 第8页 老爷子抱着孙子,乐不可支。他抚摸着孩子的额头,不由心中一喜,“娃子生于大山,他日望你展翅远翔。既然如此,以后就叫你‘远山’。” 正是远山满月时,方宇清家忙碌不止。 时值黄昏,一阵哭声扰乱了龙山的宁静,却使得方宇清悬着的心沉了下来。 方宇清抱着女儿,不捨得放下。他看着元雪沁,轻声说道:“雪沁妹,辛苦你了。”元雪沁躺在床上,甜甜一笑:“相公,快给孩子取个名吧。”方宇清笑道:“妹子,这孩子是我俩相亲相爱的见证呀。我本来家里贫寒,自从与妹子结亲以后,家道宽裕了许多。能娶到雪沁妹子,是我三生之幸。妹子看,女儿真可爱,取别的名字,我也不会,不如,就给她取我俩的合字为名,叫她‘清沁’,怎样?”“清......沁,就依相公,我们的孩子,清沁。”方宇清抱着女儿,笑着说道:“雪沁妹,我觉得咱们的女儿眉宇间有股灵气,这孩子以后定是聪颖异常。”“说起这灵气,倒是让我想起前些日子,我随祖母去了龙山,在山顶那里,见到了原先和你说起的白狐。当时,我将手里的花递给白狐,它似乎极通人性,嗅了嗅花,还是和先前一样嗷了几声,便一个飞身,出了我和祖母的视线。过后,祖母还笑说这白狐就好似我家养之物一般亲切呢。相公呀,这龙山之地,奇物甚多,可算得是人间宝地了。”“妹子,龙山奇事本不在少。想来,那次见到你,我便久久不能忘记,今日,终可与你形影不离了。女儿啊,看看,你娘亲可非一般的女子,她可是我方宇清的妻子,整个龙山也都知道,你爹爹没她,活不下去。”“那相公,女儿清沁呢?”“女儿是妹子生的,长得又这样像你,当然也是我的生命了。” 时光飞逝。一天,老爷子闲来无事,便颇有兴致地带着远山来到了大龙山上。 那天,爷孙俩一起登山。一路行来,老爷子对孙儿说道:“这山颇具灵秀之气呀。远山,生活在山下的祖辈们世代都相诉着同一个传说。”爷爷轻抚着他的额头,感嘆道:“相传龙山近旁,曾是一片滨海之地,此地常踞有两条飞龙。这黑、白双龙尽职守责,当地可谓风调雨顺。只是后来,事有不顺,双龙受奸徒所害,天庭起疑,便下令彻查二龙。二龙满腹委屈,便思修成神功,以入天庭,讨个公正可信之道。细说来......” 老爷子向峰顶望去,感慨不已:“孙儿,听了这许久,你可明了,到底这双龙是为了天下众心归一、世间太平而无纷争捨身的;又事出有因,其情可悯,天庭也念其往日功劳,故禀玉旨之意,让双龙的灵魂落地归山,以佑苍生。所以啊,相传才有了今日这颇蕴灵气的龙山之地。”老爷子将远山揽入怀里。远山调皮地抚弄着爷爷的鬍鬚,声音稚嫩地说道:“爷爷呀,孙儿知道了。” (3)方宇清话金田义事 聂远 红日升落,如此反覆。 数年后的一天,方宇清从龙山迴转。他进得桃园,放下竹篓,向屋里走去。 见女儿清沁不在,方宇清笑着问道:“沁妹,女儿呢?”“清哥呀,这些天赶着针线活,线料却也用得快。这不,我让沁儿去了街市。”“辛苦妹子了。”元雪沁听后,笑了笑。 方宇清似想起了什么,忽地一番嘆息,元雪沁见了,轻声问了句:“怎么了呢?”“妹子,如今生计难。你让我几次出远门做药材生意,只是这生意难做啊。说来,却让妹子如此操劳,我......” “清哥,你每每出远门,都会将你外出所见说与我听,雪沁知道。还记得你曾说过,这好端端的神州大地,却是民不聊生,又遇之黄河多次决溃,水旱瘟疫遍于各地的。我当时便嘆息不已,真箇是山雨欲来风满楼,朝政不兴民疾苦呀。清哥,你也不必如此忧心,但凡你所想的,雪沁都愿意听的。”说着,元雪沁用衣袖遮过眼角。 “沁妹,”方宇清望着她,“我近日外出,听说广东花县人氏洪秀全,起事的太平军称之为天王,闻他宣称万民平等之念,又广结天下豪杰,在那金田首举义旗,与清兵交战,义军得胜。现如今,听闻他又得了良将相助,正欲领军北上。眼看太平军势如破竹的,这......”方宇清显得激动,“妹子,我有个想法,只是一直不曾和你说得。”“清哥,雪沁知你心中所想。”“那妹子,你......”“只要与君不离,雪沁就心满意足了。”“有妹子此言,宇清心定了。” 这些天,聂远山显得心事重重。此刻,他闲步于街上的人群中,不经意间来到了村口的那条小道上。 聂远山向四周望了望,见两边坐落着高低不一的房屋,只是没见着人影。 他来到了一间住处,抬眼望见一个不起眼的字牌。这里应该就是福心说的心娘的所在了,既已来此,顺便进去一回,与她聊聊福心兄弟,兄弟离开已有些日子了。这样想着,他整了整衣袖,随即敲了下门。很快,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搭话声:“自己推门进来,又不是没长手。”这声音刺着了自己,远山随即转身。待他走了几步,却听到身后的喊声: “进来,进来吧。来了又干嘛走呢?进来......” 觉得这声音有些暖意,嵌入了自己的心坎儿,远山随即转过身子,向屋里走去。 第9页 他踏入房内,心娘随即将门关了,这让远山显得有些紧张。 “噢,关门好办事,没什么的。”心娘往床沿上一移,“过来坐,家里没有凳子的。” 随后,远山看了一眼屋内,这屋子实在简陋得很,就一张床和一个不像样的梳妆檯,屋子很旧很小。 “你就一个人住这吗?”远山这一问,似勾起了她的心事,她随即显得忧伤,说:“我不是本地人,只因家乡遭瘟疫,我便逃难来此......倘不是为了生计,我又何必这样糟践自己。”说着,她掩了掩面。远山感到她在抽噎,心中不免为她的遭遇难过起来。“生计万种,姑娘何必如此。”聂远山目光扫视着地面,不敢看她。“谁要你废话了?男人来了,还不都是一样。赶快说,是谁个叫你来的。既然来了这里,就不要装老实人。”突然,心娘语气变得凶起来,这令远山一时摸不着边。“噢,是好友福心告诉我的,他说你叫‘心娘’,最善解人意了,他还说你这里是谈心的好去处。我想他说的定会不假。”“是啊,过来,坐床沿上。我来问你,福心他现在哪去了?”远山向床边移了移,“他,他去参兵了。 ” 屋里静了一会,这样的静,令远山着实有些怕意。他止住脚步,不敢前移。“你怎么不坐过来,这样怎么谈心呢!还有,你知道这之前该干什么吗?”心娘望过远山,这一眼使得远山的心更是不安起来。“知道的。”远山走了过去,递上几个铜板,“先前听福心说过,你日子过得艰难。他每次来找你,都会接济你一些。”心娘接过,一下拉住了远山的胳膊,笑言道:“过来吧。”远山被她这用力一拽,随即倒在床上,心娘则乘机投向远山的怀抱。“你......不能这样,我只是来找你谈心的 ,我是清白人家的子弟,不能......”远山挣脱着。“哼!少装正经了,哪个男人来不是为了这个。你给钱,我就伺候你,没有其他的。”心娘紧抱着远山不肯放手,而远山经过这使劲的挣扎,身子有些酥软。同时,心娘的体温也通过他俩近距离的接触,传到了远山的体内,这使他浑身像有千百条虫子蠕动一般,发麻难忍。 “你不要这样,你以后还得嫁人,不要乱来。”远山继续说着。“是啊,能嫁人,我早就嫁了,还用你说!”心娘将自己的脸向远山的脸上靠了靠,趁机亲了他一下。而此时,远山好像已没有了挣扎的意思,只是行动稍显得收敛。“我刚想过了,我娘很会说媒,我让她帮你说亲吧,这样,你就能如愿嫁个好夫家了。”远山边说,用手慢慢搂住了她纤细的玉腰。“就算嫁,也要等到今个以后......你算什么男人,不能主动点吗?”远山受了这一激,一翻身,将心娘压在了下面。“这才算个地道的男人。”心娘眼神迷离。 正值两男女脱衣解带时,远山突感一阵莫名的心痛,这痛刺着他的心窝,让他清醒了许多。“不行!”他忽然起身。看着远山慌张忧虑的眼神,心娘嘆道:“你何必如此?!其实,女人是情愿将自己的一切託付给意中的男人的。这次......”心娘顿了顿,没有说下去,彼此变得沉默起来。 “你走吧,把这个带着。你与福心真的很像,他每次来,都会如你这次一般。我想,在他心里,我也只算是他的妹妹吧。”有一会,心娘嘆了嘆,将那几个铜板连同袋子一起递给了远山。“我不要你这个。”她显得忧伤。远山不知所措,便将钱袋顺手放在了桌上,整了整衣袖,向门外跨去。“等等......我还有话要说。”心娘的样子显得有些激动,这是她第一次感到不想让一个男人从自己的身边走掉。“你的眼神......它抑郁,不想却让心碎的人着了迷。”远山没有答话,回头笑了笑,拉开门,随即离去。 聂远山回到家里,已近黄昏。之前路过街市时,他选了一把别致的弧形木梳。他在心娘那里看到梳妆檯上的木梳,根本与她的容貌不配。 “娘......我回来了。”“等你爹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此时,母亲正在屋内做着针线活儿。 “噢......”远山想起了今天的事。“娘啊,”远山笑着,“今天我出去,外面的人都夸你呢,夸你很会‘说媒’。”母亲放下针线,打趣道:“哪天为娘的也为你做一次媒。”“我不急的。不过,娘,你还记得福心吗?”“当然了。小时,他可常来的。”“那也是。这次,福心说,他有位远方表妹非常可怜,从小就没有了父母,最近家乡又遭瘟疫,因此逃难到了我们这里。”远山感到脸庞有些发烫,但一想到心娘如今的日子,他便放下了顾虑。“为娘的怎么没听福心说起过?也有好长时间呀,没见着他了。”“娘,福心去参兵了,不知何时得回。”“噢,那难怪。”“福心考虑他走后,必定无人照顾他表妹,就在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想娘亲早日帮他完成心愿,替他的表妹说门好亲事。” “原是这个。福心他如今一个人过活,他说的事,为娘的会放在心上。这也没事的,就在为娘的身上了。”“真的?多谢娘了。”“说实在的,高村有一大户,儿子一向挑剔,如今快三十出头,还没有娶媳生子。现如今,这户人家正央求媒人说亲,只要她条件好,准能说成。”“那是自然。” 第10页 隔日,远山早早起床,急匆匆地向心娘住处赶去,远山沿着那条羊肠小道来到了心娘门前。和上次不同,这次他根本没有敲门,便径直向屋里走去。心娘室内没人,这着实让远山心生急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外面进来。“你......看到你,太好了。刚才,我还以为......你家中无人,门开着。”心娘见远山为自己担心的样子,不觉“噗嗤”笑出了声。 “心娘,告诉你个好消息,我娘答应为你说亲了。”听后,心娘没有太多的欣喜,只冷冷地问了句:“噢,是吗?”“是真的。看,这是我送你的。”远山从怀里掏出那个木梳,向心娘手里递去。心娘接过它,将它贴在心口,笑着说道:“其实,女人最喜欢自己合意的男人送这之类的东西了。” 没过多久,远山欲转身离去。“不要这么快就走,再坐一会吧。”心娘牵住他的胳膊。“ 我,我回去还有事的,而你也要......”说完,远山挣脱她的手,向外走去。“等等......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以后,你可以叫我远山。” “那远山,什么时候再见面?”心娘跟了出去。“你出嫁那天吧。”“但如果,我跟你说,我不想嫁,你会怎么想?”“这不可能。”聂远山不信地望着她。“如果......如果你不知道我的过去,你会不会喜欢上我?”心娘抽泣着。“心娘,其实我并不在乎你的过去,关键是现在的你。你受了很多的苦,我却不能给你什么,所以我才希望你能嫁个好人家,过上好日子,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你。”远山心情显得沉重。“远山,我说我想嫁你,你有想过接受我吗?”心娘含泪的双眼看着远山,使他不能逃避。“这......心娘,你不懂,你是一个让人见了就会喜欢的女孩,接受你,意味着自己的情意有了归宿。可我......我不能。心娘,听我说,如果你以后过得幸福,我就安心了。”“别说了,我明白你的心意。”心娘擦了泪水,独自回了屋里。 一连几天,远山心里若有所失。直到那晚,母亲告诉他那大户人家明日将遣人来迎娶心娘时,他才决定明天一早去村口见心娘一面。 依男家的意思,心娘的婚事操办得甚是简单。当花轿离开村子的时候,根本没有听着鞭炮声响,也没有送亲的队伍,热闹是谈不上的。 那时,远山就站在村口的竹林旁,看着轿子远远离去。当喜轿从自己视线中消失的那一刻,他好像看见心娘拉开了轿帘,回头望着自己。 心娘嫁人已有些日子了。远山与心娘分离后,时常去儿时玩伴朱宁的家里。 这次,与往常不同,他袖中遮了一朵艷丽的花儿。远山来至朱宁家的房前,却只见屋门掩着,屋内似听得读书之声。远山笑了笑,说了句:“这朱平......”聂远山似不忍心打扰他一般,在屋外闲走了起来。 说起朱平,远山清楚地记得,朱平的父母曾对小时的他格外严厉,不像对他姐姐朱宁那般。虽然家境倒算宽裕,童时的朱平却很受了些苦。父母如此,朱平很是不解,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是父母的亲生。一次,朱平实在忍受不住,独自一人去了大龙山上。整整一天,父母亲找不到他,急坏了,就发动邻里乡亲都去找寻。直到接近黄昏时,怕意开始袭击朱平,但想想父母对待自己的苛求,他咬紧了牙关在山上不出声响。这个时候,乡亲们都已回去了,只听见爹娘焦急的喊声。 夜幕又临近了几步,在崎岖的山路上,朱平看到母亲摔倒了,腿上流着血。父亲正在山的另一边寻找。 母亲望着四周,伤心着说:“平儿,你到哪去了?你是我和你爹的心头肉,家里不能没有你。平儿......”“娘......”朱平终于从草丛中走了出来。他颤抖的双腿跪倒在地上,母亲揽他入怀。“娘,我只是不明白,你们对姐姐这样好,对我却一点都不好。这是为什么?”孩子稚嫩的声音刺痛了母亲,她不无难过地说:“平儿,哪有做父母的原意自己的孩子受苦?但平儿你要记住,你是男儿,将来身上的担子会很重,所以你必须能吃苦,你必须坚强。我和你爹每次那么严厉地对待你,我们也很痛,但娘相信你爹说得对。以后,你就会知道。平儿,你姐姐很懂事,你也应该懂事。”“娘,平儿懂了。娘和爹都很疼平儿。”自那以后,朱平竟似变了个人。 很有一会,听屋内静了下来,远山定了定神,大声道:“屋门开,屋门大开,否则破门入。”“金门锁,金门大锁,破门又奈何?!”朱平笑道。“是远山吧,正好找你有事。”朱平将远山迎进屋内,两人闲谈了起来。 “又在研习兵法,身上的事何许多啊。”远山笑着说。“这本兵法,我早已熟记于心。远山,说句心里话,不想有刀兵战火之灾,但如今之势,我等看得清楚。”见远山欲言又忍,朱平淡淡一笑:“猜知,是来找我姐的吧?”“那你还不明言?”“姐说今个有事,回来自会找你。”“那她去了......”“外婆家了。”朱平说完,取过一本书,道:“远山,你看,这是我表舅从位传教士那里得来的。在众人之信缺失的情况下,此书一旦为某所用,或许便能齐聚万众之心。其中利害之处,想来便知。”“朱平,我还有事,那......改天再看过。”“也好。你放心,姐回来时,我自会和她说的。” 第11页 远山心思不定,想到同在馆里的陈益凡,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有着莫名的苦恼。陈益凡和朱宁的外婆是近邻,此人一直寄情于朱宁,如今对朱宁的感情更是有增无减的。远山想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 聂远山不觉来到了一片桃园地里,隔着这片桃林,就是清沁家的前院。 远山见已来此,就轻喊了一声。清沁听到声音,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道:“表妹照看着,我出去一下。” 她笑着来到桃园,见了远山,掩饰不住自己的心情,欢快地说:“你来了。”她声音很轻,看着远山,又不觉笑道:“看你,人是来了,心却停在了哪里?”“小沁,真箇说笑,人心岂能两分。瞧,送你的。”“呀!这可真有口福了,有些天没有吃着花瓣了。远山,你真好!”聂远山笑了笑。清沁将片片瓣儿轻柔地放入口中,不觉的,他俩依着桃树坐在了地上。 这时的桃园显得很静,清沁用手掠了下停在额前的几缕髮丝,含情地问:“远山,记得你先前说过县考之事,现今如何了?”“小沁,本来比武台上大显身手,以展平生所学,对练武之人而言,乃平常的事,无需多想的。而且,行与不行,还得依势而定,我......”“你行的。”她极温和的目光望着远山,柔声地说:“在我心里,远山,你......” “表姐,我看是哪个让你耽搁了这许久?”说着,清沁的表妹蔡音走了过来。 蔡音是来和清沁学做针线活计的。清沁心灵手巧,纺得一手好针线儿。 “这是你的表妹蔡音?许久的不见,都长这般大了。”“你......你也大不了本姑娘多少。小时说话就不中听,现在年纪长了,这不饶人的话语也随之长了。还不止如此呢,表姐的针线活时常因分心而出差错,你呀,我看你难辞其咎。”“表妹......”“好个妹子,真箇怕了你。再说,我得喊你姐姐了。”远山笑道。“也还差不多。”蔡音笑了笑,看过远山一眼,自语道:“却也与从前不同了许多。”清沁只是笑着,说了句:“我这表妹,真是拿她没办法了。”蔡音听后,牵住清沁,笑道:“小音可有办法了,却总也猜不透表姐的心思呢。”说着,大家笑了起来。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三人又说笑了一会,远山这才离了桃园。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赶往杏村,平时自己和朱宁常来这里的。 远山走至莲子池旁,却碰巧看见朱宁也在。“小宁,”远山显得惊喜,“你怎会在这?”她瞥了一眼远山,“听弟弟说,你来找过我,我想来这儿或许会碰上你。”朱宁此刻显得平静,她看着远山,淡淡地笑了笑。就在刚才,陈益凡对她的关心,还有他那藏于心底不愿轻易表露的感情,让朱宁着实感动,在他简短的言语中,朱宁看到了他炽热的内心。感情总在寻找依赖,但感情终归是感情,总会生出许多事来,其中曲折或许难以言明。朱宁坐在池旁的石凳上,显得端庄优雅。“小宁,要不,明日我们一起上山,怎样啊?”远山有些俏皮地问。朱宁听后,笑了。“笑嘛,就代表答应了。那好,明早不见不散。”朱宁抬头望了望龙山,柔声说道:“那就依你。” (4)灵气龙山几多妙趣 盘龙 清早起床,望着山头上刚升起的红日,远山兴奋不已。 “小宁......”“什么?”朱宁看着他,笑了笑。见远山不知所措的样子,朱宁轻声说道:“看,在这里望着龙山顶峰也还有二百余丈呢,不过,我们就将要看到那龙山晓黛了。需知,龙山晓黛乃是龙山十景之一。美景之至,令人深恋其中而忘返的。” 过不多时,远山便与朱宁在半山腰里看起了这龙山晓黛。 “龙山四季风光似锦,尤其是朝日方升或雨后初晴最为可观。”朱宁欢快地说。“如此却也看不尽兴。远山,随我来,到那里。”她指向山顶,整颗心沉浸在喜悦之中,微微地一笑,说道:“遥望山岳,青翠欲滴,峰峦隐现,而咫尺奇观,晓雾如黛,更是五彩纷呈。远眺,秀峰云里绽芙蓉;近观,长松涧底结琥珀,半山细路入嶙峋。可这一切,又恰似人在翠微间。如此景观,或许只能称之为龙山晓黛,才能显其美景风润。”她说着,看着远山笑了,远山似也入神了一般,朱宁见他如此,柔声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远山,该走了。”远山知她心中所想,于是和她一起向山顶走去。 他们一路向上赶,朱宁笑道:“这山顶果不好上,人们称之日照峰,看来有它的道理。常说,有体力一登日照峰者,便可观览四周美景了。”“那倒是,小宁。”远山念着山中美景,更有佳人相伴,欣喜之情溢于脸上。朱宁掩饰不住心中的激情,兴奋地欢唿起来:“远山,你看那起伏的山峦,那纵横的沟壑,嶙峋的怪石。这些杰作真是鬼斧神工了。”她牵住远山的胳膊,指着前方,远山便随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这时的朱宁依然留恋于美景之中,她双手合拢,眼看着前方,掩饰不住地欢快:“这长江真是浩瀚,极目远眺,那数百里山川尽收眼底了。这让我想起了杜甫的诗: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我真愿踏着这滚滚的云海看尽天下的美景。” 第12页 此时的她已完全沉恋于山中的景色,远山见此,欣喜地说:“小宁,你看,石塘湖那里升起了太阳的侧影啦。这啊,可是龙山的又一胜景,民谚曰‘龙山一日出,石塘六影斜’,便是如此。”朱宁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美景,一下子投入到远山的怀里,将他抱得那样紧,使他喘不过气来。远山受宠若惊,心里像灌了蜜糖似的,整个人飘飘欲仙。 可忽然,他感到自己的心窝处隐隐的疼痛,而且这种感觉越发强烈起来。远山并没有去搂住她,只是不知所措地任她“摆布”着。等到朱宁感到胳膊有些发麻时,她才松开了手。或许,她是太过投入这山中的景色,根本没有在意远山的反应,她也不知道自己那过于亲密的举动,带给远山的不是快乐和激动,而是恍惚、不安。 “我......我方才如此,没有......惊着你吧?”朱宁望着他,小心地问。“怎会。或许,你该天天与美景相伴的......”远山陷入了沉思。此时,他对自己产生了一丝的失望。“远山,你觉得,刚才的我是不是太不矜持了?”朱宁显得羞涩。“啊?一个无忧无虑的你,怎会不好?只不过我......”远山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朱宁似感羞意,忽又轻松地说:“今个我归这龙山了,这种感觉,不知多好呢。”她话中有意,远山却目光不定。聂远山顾着自己的感受,这样与朱宁一路聊着,不觉来到了龙湫旁。 “这龙湫也称龙井,池中之水清甜,当地的人爱用这池水做鲜嫩的豆腐花儿,便有‘宁愿饿着爬,不忘龙井豆腐茶’之说了。这龙井之地便是大龙山上的白龙和赤龙两溪交汇流经的地方,而赤龙溪的源头便是这闻名遐迩的龙井了。”朱宁说着,手点了下这池中之水。 有一会,朱宁站在池旁,用清水洗着手。她也想让远山洗洗这清水,于是感嘆着说:“远山,你也洗洗手啊,据说用这龙湫之水洗手,可以祛病的。” 远山洗手过后,似得了重大发现一般,笑着说:“ 这龙湫有十丈多深,据说这里是龙王淋浴的所在,至于龙湫的源头,却一直无从考证。我爹和其他乡亲试想找到它的源头,可惜毫无结果。”“噢,我也曾听爹爹说起过这龙湫之事,看来,这池子确有它的独特之处;而人们又给了它这般美丽的传说,才使它显得这么神秘。 ”听后,远山兴致更高了,继续说道:“小宁,你听,这与石块撞击的水波声,多么富有灵性。”朱宁站起身来,任凭灵动的小水珠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她的心中,似乎响起了天乐一般的梵音...... 远山见朱宁如此,说了句:“咱们还是乘兴游览龙王庙吧。”“对了,听说龙王庙里好事多,我们去碰碰运气。”朱宁说完,便与远山一起向龙王庙里赶去。 一路走来,朱宁突然想起父亲曾经提起过的“石刻”就在龙湫到龙王庙的途中,她便四处寻找着石刻的所在。 远山见状,便也帮着寻觅起来。他朝朱宁看的地方望去,朱宁言含娇气,说:“我在找父亲曾提起的石刻。你以为呢?”“噢 ,”远山笑了笑,“这里最有名的石刻有‘君恩山重’,‘忘归’,还有......”他却似来了精神,接着说:“君恩山重的镌刻者为明代司李黄熙贊,这四个大字笔力刚劲,立于三丈高处的那个‘三叠石’上面。忘归是明代翰林大学士敬佛所写的行书,有一米见方。至于......”他向自己的左侧指了指,“你看,那巨大的石块上就有石刻。”朱宁随着远山的目光一起看去。她来到近前,抚摸着这些石刻,心想这个地方在明代定是留下了不少文人雅士的足迹,想必那时是游人如织的。 不久,他俩便向龙王庙走去。 她与远山来到庙前,果见龙王庙气势恢弘。 “这庙在大明洪武年间曾被敕封为‘护国都督老龙王’,想那时,这里倍受青睐。”远山看着庙宇,不禁想起了爷爷的话。“怎会有此奇谈?远山,你倒说说。”朱宁显得很有兴致。远山指着龙王庙,见近旁无人,于是小声地说道:“听爷爷说起过,元末之时,明太祖帝所率之部与西边陈友谅部相持不下。在一次战役中,太祖帝一部败于陈友谅水师阵下......那时,陈友谅人马对其紧追不捨。太祖帝一路艰辛,遂潜于这大龙山中的寺庙内。说到那时刻,战况可谓瞬息万变......尔后,他得登大宝,感恩载德,便在这龙山栖身之地,兴建了龙王庙宇。也因此,才有了这敕封一事。”朱宁听后,细望着寺庙,喜道:“看这房檐,真箇雕龙画凤,风铃高悬;又观屋面,才知飞檐翘角,金碧辉煌。远山,随我来呀。”朱宁走至海龙王的神像前祈祷起来。远山见她虔诚的样子,也不愿打扰她,便独自向其他佛像走去。 参了众神像,来至庙门前,朱宁喜地求了一签。“嘘......”远山看了朱宁一眼,“小宁,你可得了上上签了。”朱宁笑言:“求籤是为求内心的宁静。也有一些人,他们求籤,并不是信其怎样,而是于签中发现自信的勇气。世人常说,信其则有,不信则无,便是如此。”她含情的双眸望着远山,“你若想要,就送与你了。”“这个怎可。小宁,我是觉着你说得挺有见地。”朱宁看着他,似有羞意。“去盘龙洞吧。”远山忽然说了句。 第13页 话说这盘龙洞,其并非龙山有名的石洞,很少有人知其所在,远山也是偶然得知的。记得那时,远山挨了父亲的责怪,就会一人来此,一个人静静地呆在石洞内,直到听见母亲焦急的喊声,自己才乖乖地回去。只是在懂事之后,自己就很少来了。这次,顺便带朱宁来此,远山觉得定会给她一个惊喜。 一会,他俩便来到了盘龙洞中。“哇,远山,这里好特别呀。”朱宁坐在一块平滑大石上,欣喜不已。“这是自然,此处在龙山是极隐秘的所在,石上生的草蔓遮挡了盘龙洞三字。”远山向里走了几步,来到一巨石旁,“此石叫......”他看了看朱宁。“叫什么啊?”朱宁笑着,“叫‘盘龙石’,对不对?”朱宁说完,摸了下那平滑的石面。“石的侧面写有字,叫龙生石。”“嗯,这名字真有意思,‘龙生石’?!真箇有意思。” 他俩饶有乐趣地聊着。只是不知不觉,眼看天色不早了,才有了离开的意思。 下山的时候,远山回头看了看这山上的景色,感慨不已:“小宁,今天我俩漫步于似锦的大龙山上,这颜色、这清香真是令人陶醉,尤其是......”“什么?莫不是说这漫山的香吗?”朱宁宛然一笑。”“你......”“我......我看夏天和秋天的大龙山才真的让人醉呢。”朱宁笑道。“夏日里,你看她峰峦叠翠,泉瀑允鸣,那给你感官上带来的享受,让你心往神驰了,你才会感受到她炽热的感情呢。”她又摘了一片红叶,放在手心,轻声地说:“若到了秋天,看她满山红遍,层林尽染的,你可以透过她多情的外表,见到她内在的成熟美了。”远山看了一眼朱宁,惊于她的才思敏捷,他心中复杂的感情到此却也显得明了,静望着眼前的她,便知自己是快乐的。 远山知道,自己今日能说出这言含情意的句子,是因为心有感触,心底之情却似溪流一般,逃脱了心中的牢笼,想见着眼前的人。他用心体会着这一刻,朱宁笑着看了他,似在等着什么。远山将心底的话语掩了又掩,朱宁似有所觉,却也无言,望着身边的人,她放慢了脚步,却只听得耳旁静静的。这样带着心思走着,不想来到了山脚,她回头望向龙山,淡然地笑了笑。 夜晚,远山静躺在床上,思绪万千。龙山却有如此魅力,人于山前变得自然,人性之中有率直的一面,在此情景下展现得淋漓尽致。古时之人多爱山水,看来有此缘故。小宁今日的快乐,让人觉得宝贵。她生于山,也美于山,真愿于太平时期天天有此一刻。远山想到了其他的事,他忽然开始怪着自己了,本想表露心意的,却终让这心底的话封在了原处。我......这样想着,慢慢的,疲倦潜入了他的梦中...... “怎么,我来到了哪里?这......这不是盘龙洞吗?”聂远山定睛一看,自己果已来到了盘龙洞中。 他在盘龙洞内转悠了一圈,正待跨步离开时,一个声音从龙生石上传出:“有缘人请慢步!我等乃是黑白双龙,此刻有难,需要你鼎力相助。”远山听了,着实受了一惊,头上现出了冷汗。“那,那你们究竟是谁?”他声音有些颤抖。“有缘人,这个你不必知晓。我兄弟二人确实需要你仗义相助。”那声音哀求道。远山沉思了一会,忽地问道:“那要怎么帮你们?”“谢过有缘人!有缘人可坐到龙生石上。”远山按其所说,端坐在石上。“对,就这样,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知道,忘记你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 随着一道白光,一声巨响,远山来到了一片昏暗无比的天地之间,他着实有些怕意,打起了冷颤。 “蛟龙,哪里逃!蛟龙必杀剑......”远山听到空中传来喊杀的声音,又看到黑、白两条巨龙盘旋在头顶之上。 “有缘人,当我兄弟二人进得石洞之中,你切记要守住这石洞的入口。降龙神手上的蛟龙必杀剑威力无比,黑白烈火阵将要被破,倘若它进了石洞,我兄弟二人必死无疑 。”黑龙说完,便与白龙一起向石洞飞去。“有劳了!”白龙喊道。“我......我怎能抵挡得住它?”远山慌张跑至石洞入口,焦急地问。“这个无妨,它不敢伤你的。有缘人,我兄弟之所以如此,是至死也要让天庭知晓公正之道不可有丝毫损坏,否则久之,必失天下之信而使危机四伏,最终,万众之苦必由中生,与天下苍生福祉相比,我等甘愿冒死陈谏。”聂远山听后,似得了勇气,施展开双臂,护住了石洞。 此时,蛟龙必杀剑已破了黑白烈火阵,正向盘龙洞中飞来。来至石洞入口,蛟龙必杀剑俟机进入,却被远山挡个正着。 “蛟龙必杀剑......”降龙神大喊一声。“却也怪了,怎么不听使唤?前面挡道的是谁?”降龙大神暗自诧异。“待我用慧眼瞧他一瞧。”那大神使出了慧眼,细看之下才得知,此人就是被玉帝罚下天庭的金童仙家。 “噢,原来是金童仙弟,我乃玉帝座下降龙大神。这两蛟龙俟机兴风作浪,我特奉玉帝旨意,前来擒拿之,还望行个方便。”“你倒是说清楚,什么玉帝? 什么金童的?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我只知道,定要守在这里。”“不好,金童、玉女二位仙家已被玉帝收了神智,所以他们根本不知自己所为。想来,金童仙弟更是如此。也罢,幸好我这降龙伏虎拳不会伤着金童仙家。”降龙神低声自语。他看过远山,大喊道:“那好!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降龙伏虎拳......”顿时,那大神向远山飞了过去。“这......这该如何应之?”远山回头向里喊去。“有缘人,我与白弟在此助你一臂之力。双龙合体,飞龙玄化掌......”顷刻间,透过远山的身体,这拳、掌的威力拼到了一起。只听“轰”的一声,眼前更加昏暗,似乎不见任何东西。 第14页 (5)技艺场上适逢对手 桃花 “远山,该起床了。这孩子,怎么还在睡呀?远山啊,该去馆里了。”母亲故意喊出了声。远山受此一惊,忽然醒来,额头上积满了汗珠。 话说县里多家武馆平日里也多有切磋,大家谈武论道,好不尽兴。 这一带,最有名气的武馆,当属远山所在的聚英馆了。说起馆主虚净大师,本是武举人龙真,后来为了生计,才来此隐姓埋名。 龙真武艺极高,且行事从不傲己,对其他武馆也颇为照顾,故而此地各馆相处亲如一家。 就在当年,龙真也曾中过武举。那时,他怀报国之志,平日里苦练武艺,以在比考中大展身手,后来果是如愿以偿,当时也可谓欣喜之至。可事出不巧,就在龙真夺得举人头衔后,忽而政事有变,南方有义军起事,朝廷为了镇压起义军,募集了一批勇士前往开战,龙真就以武举身份进了队伍之列。由于他武艺精湛且作战不畏生死,很快便被提拔为这支队伍的头领。 数月后的一天,龙真奉命率部与杨秀清部激战,因起义军作战勇勐,龙真一部战败。 当时,昏天暗地,暴雨如注。 不知何时,龙真醒来,只见战场上尸首遍地,自己所率部下无一人倖存。他遍体鳞伤,只因当时伤痛难忍昏厥过去,在对方大意之下才逃过一劫。他看着被血染红的土地,看到惨死的将士们,痛心不已。这时,他才真正看到了战争的可怕。 龙真陷入了沉思,想到朝廷辱没国权,已无力给予他的子民以生的权利,这才致使义军举事,苍生疾苦难以言表。他本想平息起义后,向朝廷当权者为民请愿,以至官民一致,共同对外。但依形势看来,此又是何等的痴心妄想。短短数月,起义军日渐壮大,他想到,这与民心之信不无关系。自己是护权以违民意,还是顺民意以绝官衙,他思虑再三,不得其解。再之后,为了谋生之道,龙真便于这大龙山下歷尽艰辛创办了聚英馆。从此,战场上再无他的身影。 晨练过后,只见众师兄弟聚合在大厅内,像是有事一般。 师父龙真望过众人,宣布道:“大家安静些。想想你等都已具备武生资格,随之,就可参加这武举比试。为了迎接三年一次的武举比考,今日下午,特让你等进行武艺切磋。”龙真说着,嘆了口气,“本来啊,这武举比考需在安庆城内进行,但考虑到如今战事频繁,为确保城中安全,故特许部分考子就近于各县参加比试,本县便列其中。好了,这下午比试的各学员名单就张贴在前面的墙上,自己看过吧。”话音刚落,众师兄弟便迫不及待地想去看个究竟,大厅里只落下两人。 龙真看过徒儿,道:“远山、益凡,你二人为何不去看清对手是谁?虽说武举比试,人各有志,但当今武馆营生还得有靠于此。如今学员多为仕途而入馆里习武,此事不可不予以重视。你俩还是去看过为好。”“师父,对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心中的信念。”陈益凡显得异常镇定。聂远山看过他,说了句:“益凡方才所言,正是徒儿心中所想。”“益凡、远山,众师兄弟中数你二人天赋最高。益凡善使上臂功夫,故为师授你直龙烈火拳。此拳法,只要你悟其精髓,一旦出手便威力无穷。而远山你长于腿上功夫,为师已授你游龙无形腿。此腿法极快,故称‘无形’,只要你领会其精华之处,便招随心发,至对方无还手之力。下午的比试,无需为师多言,你等切忌心浮气躁。”“是,师父。”二人齐声道。 午后,待远山赶至馆里时,比试场地早已准备停当。 场上赛事精彩,不在话下。师兄弟们个个用尽全力,使出的招数变化不一,真箇令人眼花缭乱。 随着龙真一声令下,比试回合到了聂远山和陈益凡二人,这也是众师兄弟抢先要看的对决。众所周知,他二人的拳腿功夫乃是馆里双绝,此次比试堪称双龙对决,师兄弟们很是期待...... 只见一阵风沙过后,远山使出了一排刚劲有力的龙行拳,但没有进得益凡之身。 “还是用游龙无形腿吧。”陈益凡破招后,看了他一眼。 不行,拳非我之强,与益凡交手,还得出其不意,过招之中,实中有虚,虚中含实。远山想着,忽地喊道:“接招!游龙无形腿......” “益凡中招了......”师兄弟们虽沉浸于比试中,可还是不觉喊出了声。 原来,远山并没有使出游龙腿法,在陈益凡正运气使出直龙烈火拳时,聂远山早已进得他身,击中了他。 “停!第一回合,聂远山胜。这次,远山出得虚招,乘益凡运气接招的空闲,使出近身拳法击中益凡,可谓战术运用得当。现在,进行第二回合的比试。” “远山,看招!直龙拳法之最高境界......直龙烈火拳!”益凡使出了自己的必杀绝招。远山一个腾空,“游龙无形腿......”这招双龙对决,真可谓威力无穷,师兄弟们个个看得惊呆。 “远山赢了,远山师兄赢了......”大家纷纷嚷道。此时,只见益凡手臂血流不止,远山却似无事一般。”“住口!”师父喊了句。顿时,场上一片寂静。 “第二回合,益凡赢了。”众人随即望向陈益凡。“这一回合,远山输得不是武功,而是定力,他没有留意益凡的拳外之力。”师父看过他,问道:“远山,你摸下胸口,是否有种烈焰灼伤的疼痛?”远山轻抚了下胸口,果如师父所言。“师父,这......”“远山,还记得先前,我让你和益凡不可心烦气躁吗?越是高深的武功,越会伤人于无形。其实,第二回合,在出手之前,你就已经输了。益凡正是利用远山第一回合得胜后的松懈心态,用尽全力打出了这招直龙烈火拳,远山忙于接招,因而没有想到招外有招。益凡在游龙腿法的威力之下,受了皮外之伤,而远山你受得却是内伤。第二回合,应是益凡胜出。益凡,过后我会为你敷上愈伤的药粉。远山,待会为师替你运功疗伤。”“谢过师父!”他二人齐声请道。“现在,为师宣布,陈益凡、聂远山胜负各一。今日的比试到此为止。”大家各自欢唿了一阵,也都散去。 第15页 远山伤好之后,径直去往朱平家里。 他走进院门,见益凡也在,便相互招唿了几句。 “进屋内小坐,弟有事请教二位兄长。”朱平将远山、益凡让进屋内。“为防隔墙有耳,不得不谨慎行事。”“朱平,今日为何如此,跟我等还需客气吗?”远山不解其意,随口问了句。 待到屋门关好,朱平忽然问道:“二位兄长,觉得当今形势如何?”“我和远山久在武馆,对馆外之事,也只是听其皮毛,未必为真。”“益凡说得不错。只是最近常听得起义之事,朝廷也无力应对。不过,事情的真相却不得而知。”远山说着,看了看朱平。“我表舅常英曾说,朝廷奸佞当道,使得朝政腐化,朝廷外不能御敌,内不能良治,万民无生计,故而才有太平军举义之事。前些时候,表舅随太平军一部拿下一城池,缴获了不少财富。之后,表舅便奉命来这一带招募兵马,以壮实力。路经龙山西脚下时,却被一群盗寇拦路,表舅连同所带金银细软全被劫走。常英表舅留意后发觉,这群盗寇并非惯盗,看来只是落草为寇不久。等进了寨子之后,表舅他见机行事,听得不少抱怨之声。他确定其实这是良民被逼为盗,便言明自己乃太平军翼王石达开部下,这次奉命前来联络各方豪杰,以求大业。刚开始,这群人中就有要杀表舅的,说杀了他可以向朝廷请功。但表舅常英早已将生死置之身外,毫无畏惧之意。正被执行寨规之时......” 常英大义凛然,道:“我死之前有一言,众兄弟听好,我等本为良善之民,只因朝廷奸佞为恶,使我们无所生计,众兄弟落草实为迫不得已,现在,就有条活命的道儿摆在弟兄们面前,若兄弟们肯走,则杀我无怨。”常英见众人似被说服,接着说道:“我太平军刚起事不久,也不为别的,万般皆平等,天下皆兄弟。如今,太平军已深得人心。我来此,也是奉命前来联络各位英雄志士,以求出路。若各位听得进去,就请随我举事;不然,擒下我常英,杀之便可。”“真是条汉子,所言应该不假。”有人说出了声。“好,就沖你方才所言,我等跟你举事。反正我等也是刀悬在头上过日子,死也要死得壮烈。兄弟们,跟定好汉,随他举事!”“听寨主的!”众人喊道。 “之后,表舅来我这里,他也想让我随他入得太平军。太平军起事不久,便成如此气候,我想,乃是其能让众人信其所信。众人信之,因而随之。信其所信,则心向所信,久之,事必能成。除非朝廷能破太平军,且灭其所信,而昌己信,否则......”朱平嘆了口气,看了看他俩,道:“好了,我也不妄自揣度了。不过,对于入太平军一事,我还真的拿不稳当,所以,我想听听二位兄长的看法。”“想不到,连这一向宁静的龙山脚下也免不了这战乱之祸。怕就怕世道不能让人活其所活。眼看外患不断,民众也多疾苦,我早想以自己的绵薄之力做些什么了。”“益凡所言不差。朱平,若你日后欲成大事,我定会助你,生死不计。”“远山,你我从小便心思相通,日后之事,需你相助者多。”朱平转过身,接着问了句:“益凡,远山,我等三人小时就曾立誓,将来定要搏得功名,为民做主,不知能否记得?”“朱平,这个实不敢忘。虽爷爷已经离世,但他总是期望我能有所出息。对此,我时刻铭记于心。”“远山说的是。从小由于种种原因,我便习惯了飢饿之苦,幸得众乡亲慷慨相助,才有我今日之生。这些恩情,实不敢忘。”益凡言语之中透着凄凉,小时的疾苦就如印记一般,令他无法忘记。“说了这许久,倒忘了告诉你们,姐姐去了清沁姐家里,蔡音妹子有些字画的事想请教她。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如何?”朱平为免大家想到那伤心的事,忽地说道。也未犹豫,大家便一同去向桃园。 空中的几朵云彩在红日余辉的映照下,成了红艷艷的火烧云。 远山等人刚踏入桃园,就听得一阵嬉笑声,好不热闹。 “表姐,听,有人来了,我去看看。”蔡音走至窗台前,喊了句:“表姐,是他们来了。”“哪个?”清沁问了句,随之走了过来。 三人停了手中的活计,向门外走去。 清沁笑道:“今日,大家难得一聚,都到桃园的石凳上坐吧。”随即,大家走了过去。 这样的场面,让陈益凡很是拘谨,他望过朱宁一眼,心中似乎有种暖意涌动。这种感觉,益凡时常有过,因为怕失去,所以显得特别小心。 “益凡大哥,大家都坐下了,你为何不坐呀?”蔡音像是看出了他内心的紧张。“益凡,坐吧。”朱宁看了看他,明白他对自己的心意。“我们能......走走吗?”益凡轻声细语。 朱宁看过远山,见他与清沁正说着一些事儿。朱平和蔡音也在闲聊着。人有时是很奇怪的,远山本想与朱宁聊些龙山上的事,可偏偏与清沁说上了话;而朱宁又何尝不是想与远山闲聊一番,可还是答应了益凡,与他在桃园里迈开了脚步。 “清沁姐,这株桃花的花瓣里出了汁,与其它花瓣很是不同,快过来看看。”朱平话音刚落,清沁与蔡音一同走了过去。聂远山一人坐在石凳上,他无心赏花,心乱如麻,或许是失落感催促着他。感情真是微妙,远山此刻做的却不是心里想的,人为何有时会骗着自己?难道,只为了那少的可怜的虚荣心?真正的感情是直接而强有力的,他那显得脆弱的内心或许还在找寻吧,但于眼前,他又为何这样难受?难道受伤的感觉就是如此?聂远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这莫名的痛又因何而起?正在此时,他看到蔡音向自己这边走来。 第16页 “表姐叫你远山,那小音以后就叫你‘山哥’了。”她那有些直率的话语,让远山觉得不再那么难受了。“随你了,小音。”远山笑了笑。随后,聂远山看了一眼益凡和朱宁,见他俩正轻松地漫步于桃园,好似一幅才子佳人图,好一幅让人心碎的图画。远山抚了下胸口。 陈益凡在朱宁面前不敢显露太多的感情。益凡的感觉是那么的细微,他发觉了朱宁时不时地看着远山,这刺痛了他。但即使如此,他还是那么用心地守在朱宁身边。 “大家都过来看呀,这花汁可真好吃呢。”只听清沁喊出了声。“山哥,看你不说话,表姐可在喊了呢。”于是,大家一同赶了过去。 “都尝上一口吧,这可是自然的恩赐。”清沁心情甚好,大家如她所说,品完过后,都说很甜,很是特别,甜到了心里。 “此刻,不该说离去的,但现在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改天再聚。真是好个桃园,好个诗情画意所在。”朱平笑着说道。随后,众人一一道别。 夜阑人静,聂远山久久难眠,他心中的余痛还未消解。这痛让他明白,在感情上,缺少了勇气,最终带来的可能只是痛苦,感情不同情懦弱的人。在桃园里,朱宁看自己的眼神,那炙热而又含有丝丝哀怨的眼神,他又何尝不知。或许,真的需要时间,重新看待这段自己所谓的感情了。远山想了许久。 深夜已至,陈益凡独自站于窗前。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他心中感到了一丝的凉意。屋内静悄悄的,这样的环境最能让心事无拘无束地尽情流泻了。 益凡走至桌旁,端起那杯早已冷却的茶水,喝了一口,这时,从口中到心里全都变得凉透透的。他随即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然后又将杯子重重放回原处。陈益凡思绪万千,心中流淌着一股激流,而这激流又随着血液循环至自己的心间,最后变成了那震撼之音:“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不能再这样虐待自己的感情。小的时候,我不敢靠近她,聂远山一直和她在一起。远山 ,聂远山,他不配拥有她,他不配!”益凡的手臂微微颤抖。 很有一会,陈益凡慢慢睡去,脑子里满是朱宁的笑颜。 (6)聂远山情字搁心头 方清 益凡醒来,没顾得其他事情,稍事歇息,便走在了去桃园的路上。  陈益凡到达桃园地时,只见园门开着,园里静悄悄的,不见一人。 他走了过去,坐到了桃园的一个石凳上。他用心体会着这令人遐想的桃园,这里是幸福的所在,是人间真与善、情与爱的聚合地;这里的土壤凝化了龙山的气息,从而溢发出独特的芬芳。 过了一会,当益凡的目光转向桃园入口时,看见朱宁和朱平正向这边走来。 益凡看到朱宁露水般可人的明眸时,心里越发觉得她惹人怜爱。 朱宁走近他,笑着问道:“益凡,这么早啊?”陈益凡望着她,忙回了句:“噢,没来多久,刚到的。 ”说完,只见朱宁对他笑了笑。 “姐, 远山怎么还没到呢?大家不是说好要去街上吗?”益凡因朱平的这句话,浑身像被冷水浇了似的难受。 不多时,蔡音和清沁也相继到了,只是没有远山的影子。 聂远山本想到桃园去的,但当他想起昨天的事情,自己也没了主张。他甚至想到了蔡音,她的音容笑貌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整夜折磨着自己,这更是增加了他的烦恼。最后,远山决意去师父龙真那里。 龙真的住处分前院和后屋两个部分,后屋较前院地势要高。 远山很快到了前院,见师父正坐于屋内的那把老式椅子上,手里拿着他惯用的茶壶慢慢地品茶。 龙真见远山来了,许是高兴,随口道:“远山,免去这诸多礼节。坐!”他随即谢过龙真。 “师父,您......您怎么看我?”他随即瞧过屋内四周,这屋里的陈设甚是简陋,除了桌凳及墙面上的几幅山水图画外,没有其他多余的摆设。 “嗯,依为师看来,你为人上进,且对自己的事情又从不含煳,我对你很是满意。不过,今日你好像有什么心事,不妨说来听听。”“徒儿遇到件事,自己没有主意,还望师父指点迷津。”龙真闻后,笑了笑。 “感情于人,是幸福还是痛苦?”龙真见远山这般,嘆道:“这个,徒儿,在感情上,你为何会如此?其实,依我看来,你还没有真正地认清自己。为师提醒你,人生如白驹过隙,趁你还年轻时,就得把握自己。若你连这点都做不到,那就是有能人奇士帮你,也只是束手无策啊。”“可徒儿一想到感情,心中就有着莫名的难过,害怕失去什么。我知道,我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总是心痛饶不了我。” 龙真听后,深嘆了口气,随即捋过鬍鬚,眉头紧锁,道:“你感情上害怕失去什么,只是因为你内心的胆怯,而你的胆怯又是源于你的不自信。你可明白?”他看着远山,远山只是摇头。“据为师看来,感情应该偏爱那些内心自信,敢于面对它的人。人是应该浑浊一些的,太清醒了,在面对感情的时候,就会束手无策。许多美好的事物都会因为太清醒而失去。其中的道理,你以后自然会知晓。”远山听师父说了这许多,颇有感触,但他自己还不能确定,这种害怕的感觉何时是个尽头。 第17页 “不管怎样,”他看过远山,“你永远都是我愿意为你付出心血的徒弟。徒儿,凡事不可看得太清,事情都有它自己的度,看得太清了,便没法再靠近它。”言罢,龙真喝着茶水,嘆息着。 聂远山见师父如此,沉默了一会,道:“师父的话, 徒儿会谨记的。” 蔡音他们到达街上时,各人分头行事,很快选好了各自所需之物。大家又按照约定在南街见了面,此刻,他们正从南街往回走。 当他们路过镇上用来张贴告示的布告栏时,看见前面围满了人。 蔡音见到这种情形,显得有些按捺不住,道:“在那里。益凡大哥,带我们去看看吧,肯定有什么事情了。”朱平笑道:“走,大家看看去。”随即,他们便向那拥挤的人群走去。 益凡引路,大家很快来到了布告栏前。只见栏上写着:兹请各乡民做好防盗事宜,最近本镇出现一偷窃之人,此人惯于作案,已盗过数家钱财,望各乡民见到此人,即向官府报案。重赏。且告示旁边贴有盗贼的画像。 蔡音细细看过,忽地说道:“看这盗贼,就不像好人,望着让人难受呢。”“别让我朱平碰上他,否则,定将他送之官衙。”各自说了两句,便一起向桃园走去。 大家到了桃园时,还是没有见着远山的影子,这使得众人不免失望。 蔡音嘆道:“唉!山哥也不知去了哪里,难道他不知道今日的事吗?”清沁没有欢快之语,微微嘆了嘆,说:“他娘也不说说他。”朱宁看了下益凡,压低了调子,接着说道:“ 是啊,大娘也该说说他了。” 这两天,清沁的爹娘去了她表姨家,如今还没有回来。 清沁和蔡音回去后,分头做着各自的事情。清沁忙于剩下的针线活儿,蔡音则备着午饭。 就在开饭时,听得推开屋门的声音。 “咦,舅父、舅母回来了。表姐,快出来啊。”蔡音向里屋大喊着。 不多时,只见清沁从屋里走出,喊了句:“爹、娘,你们回来了。”方宇清夫妇看了看女儿,肯定她这几天没有瘦去 ,便打开了包裹。 元雪沁笑道:“这是你表姨给你姐妹俩的,一人一个。”说着,她拿出两个圆形中空的东西。蔡音她们知道,这是回族特有的点心。 父亲方宇清笑着说:“这个呀,饭后再吃。雪沁妹,将枫儿写给女儿的信给她吧。”他朝着元雪沁看了一眼,元雪沁将包裹里层的一封书信拿了出来,随即笑言:“沁儿,你表哥尚枫,在为娘和你爹去他家时,非常的客气。你表哥,他老实、憨厚,为人可靠,是个好孩子。说起尚枫这孩子呀,从小就很吃了些苦,他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时常是你表姨照顾这两个孩子。你表姨说,看着侄子枫儿大了,正为他的婚事犯愁呢。你表哥啊,自小就得照顾妹妹,所以懂得疼人。说到这孩子,还挺有心的,这不,在我俩要走时,他央求我和你爹将他之前写好的这封信带给你。”说完后,元雪沁只是笑着。 方宇清望过她一眼,笑道:“是啊,你娘说得对。你尚枫表哥与一般的小伙子就是不一样,我看一般的小伙子冒失,而你表哥,稳重。如今,他已经入了太平军了,可见他有着男儿志气。要知道,现在的太平军是自己人。等过段时间,为父和你娘也要追随他们。”“嘘......清哥,说话小声点。”蔡音听后,急了起来,道:“舅父,那不行,您和舅母都走了,表姐怎么办啊?”方宇清笑道:“丫头,我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不过,我们要走的消息,千万要保密,不能让外人知道了。你们看,现在太平军势头正盛,过不了多长时间,等太平军大获全胜时,你和你表姐再入太平军女营也不迟。嗯,太平军真是大得人心啊。” 清沁和蔡音互使了眼色,蔡音忙说道:“噢。舅父、舅母,饭菜都好了,再不吃啊,可就凉了。”说着,她向厨房走去。清沁也乘机跑向里屋。 清沁心里迴荡着“表哥”两个字。当拆信的那一剎那,她似屏住了唿吸,只感到自己激剧的心跳声。 “表妹,”这是表哥对自己的称唿,“你还好吗?我们久未见面,但是,这并没有使我减轻对你的思念。这次,当我见到表姨、表姨夫,而却没有你时,我整个人由喜转悲,深深的失落感俘虏了我。可当我听说你现在很好时,我又由悲转喜。我要感谢上天,让你永远留在了我的心里......”清沁看着,唿吸不自觉变得更急促了。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的话,我只有一片痴心,一份执着,而且,我的痴心和执着因你而存在。我们太平军中的将士相信有天父,我相信,天父让我毫无保留地爱上了你,你是我那脆弱生命的中心。 我不知道,一旦你说了不爱我,那时,我的生命是否已到了尽头。”“啊!表哥,他全身心地爱着我,还乞求我的爱。他......会因得不到我的爱而死去......”清沁浑身颤抖着,随之大脑一片空白。“表哥,他太大胆了!”她接着看完了信里剩下的内容,这余下的内容主要是尚枫回忆着自己小时在清沁家里的情况,那么令他难以忘怀。 蔡音见表姐许久没有出来,于是,向着里屋喊去。清沁听到表妹的喊声,才回过神来,她将信放入梳妆檯的抽屉里,又用手抚平了信的表面,掩好抽屉,向堂屋走去。 第18页 爹娘见女儿这般,心中便有了底。母亲于是笑道:“沁儿,你表哥没说什么吧?瞧你急着看信的样子。”说完,她看着方宇清,笑了笑。 此时,清沁面含红润,明显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当她想着表哥信里的言语时,不觉心中升起了让她感到幸福的暖流,击盪着她整个的心田。有好一会,清沁才稍作平静,道:“表哥说他过段时间要来这里。”听后,蔡音忽然笑道:“那好啊,尚枫表哥可好着呢。表姐,你说是不是啊?”清沁此时更觉得羞涩难当。方宇清忽而嘆了口气,道:“沁儿,好是好,只是他来的时候,我和你娘或许还在外地。这段时间,为父要和你娘一起去南方看看,如果情况好的话,说不定就此入太平军了。”他说完,深吸了口气。“舅父 、舅母,那你们什么时候动身?”“越快越好。晚了,可能就走不掉了。”方宇清看了蔡音一眼,话语显得沉重。“女儿,娘与你爹走了以后,你要好生照顾自己。还有,音儿,你表姐身体一直不好,你要多费神了。”“你们要早去早回,女儿会在家里等你们回来。 ”清沁心中因父母不久将远离自己,感到了些许的难受。“对了,女儿,待会我和你爹要出去一下。我祖母离世这许多年,我甚是思念她,今日该是去祖母坟前祭拜了。想着祖母以前对我的好,我就......”元雪沁说着,哭了起来。“娘......”“妹子,别这样,在孩子们面前的。来,清哥扶你去里屋。” 午饭过后,清沁爹娘去了大龙山上,家里只剩下她和蔡音。她俩将桌面收拾一番后,蔡音急着想看尚枫的来信。起初,清沁託词说没有什么的,只是一些问候的话语。可越是这样,蔡音越发非看不可。清沁自知瞒不过表妹,再说表妹和自己之间本来就没有秘密,于是她将尚枫写的书信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清沁取信的剎那,手心忽然觉得麻意,身子一颤,信掉在了表妹的手上。蔡音笑道:“嗯,我要看看尚枫表哥都对表姐说了些什么了。”好一会儿,屋里静悄悄的,只是心跳得厉害。 “噢,尚枫表哥说他对表姐你至死不渝,他喜欢你。”清沁的脸颊红了起来,扉红的脸颊使她整个人显得甚是可爱。“嗳,表姐,看来,尚枫表哥啊,还这般痴情。表姐,你可真是幸福。只是山哥......”她看着清沁。清沁沉默了一会,深深地嘆息:“远山,表哥,他俩,我......”清沁忽然瘫坐在身旁的椅上,许久没有言语。蔡音见表姐这般,也不再说话,只是陪她一起沉默着。 “可是......从小的时候开始,表哥就一直在乎我的。而现在,现在......”清沁的声音有些颤抖。蔡音看到表姐神情慌张,就将信放了回去,轻轻掩好抽屉。“现在,”清沁低声而语,“表哥,我了解他,他......不能没有我的,否则,否则他会死的。”清沁显得很是忧伤。蔡音见状,走上前去紧紧抱住她,口里说着:“表姐,没事的......” 当一朵于雨中盛开的玫瑰久等着被欣赏时,忽然有人爱恋不舍,于花前表露心意,这朵玫瑰就像找到了要等的人,玫瑰花开为了有情之人;清沁此时就如这朵玫瑰一般,雨中玫瑰易于被爱,也容易受到伤害。 这天,清沁心情忽然好了许多,她急于来到抽屉旁,打开了它,想拿出信再看上一遍。其实,尚枫的来信因清沁多次的翻阅,以及每次于内心激盪不安时的紧握,早已使信纸显得破损不堪了。 “信......信在什么地方?表妹,快来啊!”清沁由于一时找不到它,神色显得极为慌张。蔡音听到表姐的喊声,急忙从堂屋跑了过来。 “表姐,你怎么了?”蔡音上前拉住清沁的双手,她的手显得有些冰冷。“表姐......”“信......信不见了。”清沁神色恍惚。蔡音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向抽屉里望去,看到抽屉的东西都已被翻乱了。信真的不见了。 后来,母亲元雪沁进来,见女儿神色异常,于是随口道:“女儿,是不是你尚枫表哥的信啊?呀,我早上清理房间旧物时,可能一时没在意,将它收在旧物一起,莫不是......扔了吧?”听后,清沁的脸色有些发白。这段日子以来,一直是这封信陪伴着自己,可现在自己却失去了它。 “娘,您把它扔在什么地方了?”清沁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情绪,不让娘亲看出。“许是......在离桃园不远的那个堆里了。”母亲刚说完,清沁便匆匆地走了出去,蔡音也随她向外走去。元雪沁见了,自语道:“这孩子,就如我当初一般。” 清沁在屋前找了半天,也不见那封带着自己情思的信。 过了好一会,蔡音不得不扶着清沁迴转。同时,她劝慰着说:“表姐,或许,信已被风吹走了,找不到的。”她俩来到桃园地,清沁忽地伏在蔡音的肩上哭了起来。泪水不多,但她当时的神情让人见了,不免心酸。 母亲见她俩出去好一会儿还未回来,便从屋里走出,许是不放心她俩,便想去看个究竟。 元雪沁来到桃园,见女儿伤心的样子,不觉笑道:“丫头呀,你表哥过段时间就会来这里,到时,看真人还比不上看信吗?瞧你现在,枫儿见了定会......”说着,母亲又笑了笑。蔡音听了,觉得在理,也便笑了起来,“是啊,舅母说得对。表姐,尚枫表哥就要来了,你应该开心才是。”清沁听她们这般一说,觉得也是,随即心里想道:对呀,表哥,表哥就要来桃园了。看我,真箇是......就如表妹说的。清沁啊清沁,你要开心,要忘记悲伤,不能让表哥担心。随后,她擦去了脸上留有的泪水,微微笑了起来。 第19页 (7)心膜善念一改前非 柔情 日子不知不觉过了几天,清沁脑子里不时转悠着“尚枫表哥”几个字。蔡音也有时会想起自己的山哥,她心里有些纳闷,山哥这些日子怎么一直没有来呢? 如今,离上次朱平他们一起去街市也有一段时间了,但那告示上的事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结束,反而又有好几户人家被盗了。 那天晚上,屋里只有清沁和蔡音两人,清沁的爹娘这时已去了南方,秘密去寻太平军了。那晚,桃园里一片寂静。 听得“唉呀”一声,那偷盗之人已经潜入了桃园地里。 他被桃树根绊倒了,重重地摔了一跤。那人摸着自己的膝盖,心里想道:这可真是倒霉,还是第一次行事摔了跤。莫非,今日在龙王庙里求的签,言明自己回头是岸,否则将大祸临头,是真的?他揉了一会膝盖,又继续向屋子靠近。 “唉呀!”那人呻吟了一声,定睛一看,自己的身子撞着石凳上了,额头磕在了石桌上。他用手一摸,不禁低语,道:“流血了。”那人咒骂着:“这家真邪, 尽让老子倒霉。”这时,他又想起了签上的话,便一熘烟地跑了。 那人回去以后,左思冥想了许久,便将这些日子偷盗而来却还没有用完的钱财,趁夜深人静时送到了县衙门前。 他再次回屋后,想起了今日所求的签上之言,忽又想到自己今晚的经歷,开始害怕起来。有一会,他忽地来至家中摆放的地藏王菩萨像前发誓,自己从此以后,将金盆洗手,回头是岸。据闻地藏王专佑人晚上不做恶梦的,这偷盗之人由于之前梦到自己受那炼狱之苦,便在龙王庙里求来了一尊地藏王的神像。 翌日,这人易了装,至县衙门前一看,见衙里差役分发有序,众乡亲依登记的失物名册认领着自家之物。人们都说:“这贼定是良心发现了。” 那人站定,忽又想到了什么,身上出了一阵冷汗,哆嗦了几下,不觉一笑,远离人群而去。 聂远山急忙赶到街市,看见那里人来人往的,很是热闹。 商贩的叫喊声充斥着街头巷尾,各家的门上也插有艾枝和菖蒲。街上行人的手里提有雄黄酒,还有那粑娘子。 远山想道:听娘说过,这雄黄酒是在端阳节用来擦拭皮肤的,这样做可以驱毒辟邪;而粑娘子是用来做端午粑的。莫非,今天是端阳节?他这才明白,他们赶着上街是为了买这些特殊的节日用品,只是自己来得晚了。 远山从西街走到北街,又从北街走至南街,终于在南街,找到了他们,大家都已买好了各自所需之物。 “嗳,山哥,你怎么现在才来呀?瞧,我们都快要回去啦。”蔡音见他迎面而来,笑着说道。 “没关系的,想必,我家里都已经买好了这些东西。大家还是回去吧。”朱平听远山这般一说, 笑道:“大家别着急,咱们好不容易来趟街市,应该乘兴各处走走。今天是端午节,回去晚点,没事的。”“这样也好,反正有山哥和益凡大哥在。”蔡音早有此意,只是一时没有说出,听了朱平的建议,她当即表示贊成。就这样,大家一起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看,那边好像出事了,围了好些人。我们过去瞧瞧吧。”大家在蔡音的建议下,向人群走去。 他们挤进人群,只见有一人正在欺负一个女子,旁边还围了另外几个人。那女子的后方倒着一男子,男子满脸青肿,口吐白沫,被两个西洋人强按在地,动弹不得。 此时,那位金毛捲髮之人正想强搂那女子,却只见女子一阵招式,脱得身去。 清沁细看了看,心想:这女子不就是我的远方表妹吗?她长得还是像小时的模样。那他,难道他是我的尚枫表哥?他们怎么在这里出现?他们不是已经入了太平军了吗?他们怎会......或许是我弄错了?我与他们已有八年未曾见面,模样早已生疏,这几年关于他们的事,还是听父亲说起的。不过,表哥在信中曾说他会来这里的。难道这真的是表哥?正在清沁不能断定之时,只听蔡音喊着“打得好......” 陈益凡见此情景,没有犹豫,一阵快步走向前去。他想着岂可让这些人逞强乱为,一番直龙拳法,只看得旁边的人群拍手称快。 事过之后,聂远山进前扶起那男子,兄妹二人连声道谢。 朱平走上前,小声说道:“益凡,快走,此地不宜久留。”随即,大家来到龙山脚下一隐蔽之处。 清沁见机走了过来,寻问了两人一番,才知晓,他俩果真是自己的远方表亲,尚枫和尚天雅兄妹二人。 清沁目光注视着尚枫看了许久,心里一直在想:这就是表哥,一个肯为自己牺牲的男人。尚枫偷偷看了清沁几眼,就是这几眼,他也感到心满意足了。他确定,表妹清沁较以前更是好看了,以至自己不敢认她。 随后,在清沁的引介下,大家也都相识。 待清沁向益凡道谢过后,朱平说道:“益凡,我有入太平军之意,到时,你和我一起随军举事。如今你得罪了那些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尚枫听后,接着说道:“恩公,你也随我们太平军吧,这位小兄弟说得对,那些人日后定会对你不利。今日,幸得恩公出手相救。实不相瞒,我兄妹二人现在太平军翼王旗下从军。只是,我等学艺不精。这些人见我妹妹模样周正,便想拉了去......幸好,遇到了恩公,这才没有出事。”陈益凡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朱宁,见她静望着自己。益凡将目光移向众人,道:“方才,也只是举手之劳。”“恩公过谦了。像恩公这般身手,正是翼王所需的人才。”天雅笑着说。益凡难以承受此情,这“恩公”般的称唿,让他着实觉得不习惯,便笑言:“你们呀,以后就叫我益凡吧,不要再称‘恩公’了。你们是清沁的表兄妹,也就是我的朋友。”清沁听了后,甚觉得有理。 第20页 “那好,今天我们多了两位朋友,尚枫表哥和天雅表姐。一时没顾着说话了,我就是你们的表妹,蔡音了。”大家听后,笑了。“看,时候不早了,还是听我小音的,我们就往回走吧。 ”朱宁觉得她言之在理,于是建议道:“是呀,也该回去了。再说,尚枫受了伤,需要擦些药水。这药水,我家里有的。待会,清沁和我一起去拿。”随后,大家一起向回走去。 “如今,太平军战况如何?”朱平迫不及待地问。“我们太平军现已攻克武昌,队伍发展极为迅速,约莫已有五十万人。大军准备明年春上沿长江东下。”尚枫显得有些兴奋。“那你们能到这里吗?”蔡音言含期待。“当然能了,这里是东下的必经之地。我和哥哥这次到此,就是为了联络当地的有志之士的。” “太平军果真势不可挡,真是大得人心!”朱平感嘆着。“这得多亏‘永安整顿’了。自从我等攻占永安后,天王下诏,制定了官制,同时,严整军纪。我等不近菸酒,严防清军诱惑于万一,大家齐心协力杀敌,才有今日之势。只是可惜......”尚枫显得悲伤,不再作声。蔡音忽地追问:“可惜什么?尚枫表哥快说啊。”尚枫的眼神突然变得抑郁起来。天雅哀伤着说:“今年春上,就在我们太平军继续北上作战时,南王和西王先后牺牲了。”朱平听后,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南王和西王领军作战向来多胜,怎么会......”尚枫看了妹妹一眼,感伤而语:“这个自然不错。只是,军中出了奸细,南王被奸人所害,惨遭毒手;西王为掩护天王和众兄弟突围,不惜牺牲自己。”益凡听后,颇为感慨,道:“想不到太平军刚有些声势,就出了这种事情,真是不幸。倘若全能齐心协力共同御外,我想,今日那些人就不会这般嚣张了。”“凡兄讲得没错。翼王曾说,需採取措施让众人心往一处想,以使细作无处遁形。”尚枫言语坚定。 他们边走边说着,只是聂远山一直默默不语。他陷入了沉思中,他不知道,自己一直存有的为民请愿的想法,于今日看来,是否已成了随风而逝的想法?可这是自己和朱平、益凡小时共同的梦想,该怎样去实现了?大家各自聊着,没有顾得远山。 朱平走至天雅身旁,显得亲切,说了句:“看你,就不像一般的女子。”“实话和你说,在我们太平军攻下武昌之前,我就已是女营中的一员了。只是,还没有上过战场而已。”天雅看了朱平几眼,觉得他气度不凡,且为人热情,还对太平军的事这般感兴趣,所以也就越发愿意和他说话。 一路上,他俩像早就认识了一般。 清沁一直与尚枫说着话,也顺便问他一些家里的情况。自从太平军金田起义后,尚枫便入了这支队伍。 此时,尚枫说话吞吞吐吐的,他望过清沁一眼,顿时,红了脸。清沁见他如此,也明了他的心事,便轻声地说:“信,看过了。”尚枫显得不知所措,但他看到表妹愿意和自己接近时,也就似吃了“定心丸”一般,随之不那么紧张了。他甚至敢肯定,清沁心中有他。 蔡音见远山一路只是沉默不言,便上前和他聊了起来。 “益凡,你还准备参加县里的武举比考吗?”朱宁走到了他的身旁。陈益凡嘆了口气,道:“以今天的事看来,我已经对此没有太多的想法。”“那你今后有何打算?”“那你......”益凡望着朱宁。朱宁看了他一眼,随之避开他的目光,“我会随我弟弟,他是家里的希望。” 众人到了清沁家的桃园后,便约定中午再来这里。 午后,将有一场龙舟赛事。这龙舟赛是每年端午在沿江沿河一带举办的大型赛龙舟活动。这样的机会,远山他们当然不会错过。 随后,清沁便和朱宁一起去拿药水给表哥尚枫擦伤。天雅随蔡音进了表姐家里。 于是,大家也都各自准备着下午的龙舟赛事。 (8)龙舟赛上英姿尽展 看灯  一番备战,龙舟待发,船上之人斗志昂扬,岸上的人情绪激动。 各组均已准备就绪。顿时,放眼望去,长江水面群龙聚集,气势宏大。各龙舟摆开阵势,好似飞龙卧水一般。 巨龙上,朱平意气焕发,这条龙舟由朱平领船,益凡列其龙头,远山立于船末。 待主赛人一声令下,只见万龙齐发,吶喊、划桨声充斥着整个江面。 蔡音和天雅见此情景,也不由地吶喊助阵。清沁留心赛事外,不时地望着尚枫。而尚枫因为有伤在身,没有加入此次盛大的赛事。清沁深知表哥的情意,想起这种刻骨铭心的感情,她的心里升绕着一份感动之情。她内心情感的细微变化,似乎已经被尚枫看穿,他心里是那么暖暖的,像是暖日当空,整个世界就只有他与表妹清沁一般。这种幸福的感觉笼罩着他,他珍惜地回味着,似怕被惊扰了一样。 赛事激烈,各龙舟竞相献技。经过一番角逐,众龙舟赛速相差无几,唯独有一龙舟稍事领先。 朱平向那龙舟望去,果然神速。那领船之人落鼓有序,船上众人配合得力。朱平暗自诧异。 眼看终点将至,那龙舟越发快了,落下朱平龙舟一段距离。岸上人许是急了,尽情地吶喊着。这样的场面,允许感情自在地流露。 第21页 朱宁面对这样的场景,压抑着自己的情感,可慢慢的,她内心感情的激盪震撼着她整个的身体。她身子微颤,眼看着赛事将尽,心中的那份期盼幻化成了简单的言语,仔细听去,江面上升起了一种清脆悦耳的声音:“大山脚下的骄子们,铭记着心中的梦想,看那风为翅膀,雨化动力,莫要相忘人生的信念,让它引着梦想,飞过这浩瀚的长江,飞向那满载着希望的长空......” 这声音传遍江面,迴荡在青山绿水中。 朱平看了看岸边,喜道:“是姐姐,姐姐的声音。”“是她。”益凡轻声说道。聂远山望向岸边,后又说了句:“那船已遥遥领先了。”“听鼓点,大家尽力划桨。”朱平喊道。此时,听得鼓声更紧。 “你们中可有习武之人?”船中一位年长者忽地问道。他又望过朱平,接着说道:“用定力可助一臂之力。这龙舟入水不比旱船,龙舟潜水也有妙法,我们可顺势导之。”“那好,益凡、远山,你俩使出定力稳住龙舟,使得水波不起,想必行速自会加快。”朱平话音刚落,便见他俩各自运功,那龙舟踏水飞向前方。 “掌船,后面有条火龙船,正飞速驶来。”听后,那领船人见势,大喊一声:“加快船速。翻江倒海,龙跃潜水!”这龙舟恰似飞的一般,岸上的人惊呆了。 “好一场龙舟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主赛人感慨道。 “齐力跟上!”朱平喊着。 ...... “表姐,赢了,我们的龙舟赢了。”蔡音欢唿不已。 朱平看过远山、益凡,感嘆着说:“我明白了。原来,这龙舟赛讲究的是合力一致。方才船中的那位年长者深知此理,他知船中有习武之人,为了使众人心向一处想,故以言语激励大家。当我等心中必胜的信念出现时,便会竭尽全力,这才使得龙舟行速如飞;而原先领先的龙舟见后来者势不可挡,已有慌张迹象,领船人鼓点似乱,船上众人用力不一,船速自然减缓。因而,这才被我龙舟赶超。”他俩听后,点头不语。 赛事已了,只听主赛人高声喊道:“此次龙舟赛,龙山朱平所掌之船胜出!”欢唿声充斥着整个场面。 ...... 许久,大家才陆续散去。 朱平笑着走至天雅身旁,小声地说:“你的喊声,听到了。”陈益凡望着朱宁,竟没有了言语,朱宁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了笑。 “姐,”朱平忽地走了过来,“你的喊声,让我和远山、益凡倍感亲切啊。”聂远山向尚枫那边走了过去,蔡音笑道:“山哥,刚才可多亏了我的喊声,小音的喊声是充满了力量的。”说着,远山和众人都笑了起来。 朱平正想说些什么,却见一人向这边走来。“这次,”他看过众人,“我等心服口服,你们赢得不是个人本事,而是合众之力。这就犹如战争,从来都是众人一心方可取胜。”“你说得不错。兄台方才领船有方,若不是最后稍事差池,我等龙舟也不会胜出。看兄台举止脱俗,若如不弃,可否一交?”朱平见他气度不凡,加之自己好友,于是有此之意。“哪里。认识各位,我方一心甚是有幸。”事后,大家也都一一相识。 眼看着,端午的夜幕悄悄降临。 远山躺在床上,母亲的喊声倒跟往常的一样,听着很清脆。 “快来尝尝端午粑、绿豆糕,还有粽子啦。再不来啊,就不新鲜喽。” 少时,远山拖着松软的身子,坐到了桌前。虽说他身体有些乏力,可精神尚佳。父亲吃着粽子,笑道:“真是端午好事多!这许多的事啊,可都是从先前一直传到了现在的。”母亲听后,笑着问:“今日活计如何了,没累着吧?”“今天上工还算顺利,加了工钱,图个吉利。”“自从公公他老人家离世之后,你为这个家够辛苦的了。”聂江流看见妻子关切的目光,低声说:“娟妹,爹这一生给了我太多,只盼着远山后来有所出息,不辜负他老人家生前的心意。”远山看了一眼爹娘,忧伤地说:“爷爷对我最好了。我真的很想念爷爷。”母亲张玉娟见此,擦着眼角,道:“我们不说这些了,爹也希望我们好的。远山,听话,给你爹再盛些粽子过来。快去。”“好的,娘。” 晚饭过后,想起大家事先的约定,说好了到桃园里见面,远山便向母亲要了些细碎的银子。他心中早有打算,母亲也似乎明了他的心思。 正待远山离开时,母亲向他递过一碗东西,温和地说:“你路过文亮家,顺便将这些给他带去。说起文亮,也是时运不济。他呀,多次参试不中。我知他满肚子文采无处可用。文亮几经落榜,家财也耗费殆尽,如今的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他娘亲离世早,父亲也已年老。老人家最担心的,便是家里穷,文亮年纪不小了,可就是娶不起媳妇。再说,乡里人都认为他空有文才,女人跟他活不了,别人会挣钱的行道,他都不会。为娘的是给文亮说了几次亲,可就是没有成事。来过他家的女子不是当场翻了脸,就是说回去考虑一下,但这一考虑也就没了回音。这......为娘也不说了。只盼着,文亮能让他爹早日安心就好。” 第22页 行了一程,聂远山走进一间显得破陋的草屋,算是到了文亮家里。 “兄台,这是我娘亲手做成的,你与大叔尝上一尝。”文亮听着话语,便放下手中的墨笔,迎向远山,接过了端午粑。远山细看了下这屋子,四周贴满了文亮写成的字画,不由地想道:不难看出,文亮他甚有才华,只是如今未得时机。 文亮边吃着,口里念念有词:“世人总看自己一枝花,却不知花外有花。只要情意好,哪怕躺稻草。”远山见他这般,便知他心中的苦楚。 聂远山见文亮重又拿起了墨笔,便退出了门外。这时,只听文亮说了句:“远山,谢过。”聂远山点点头,也没有多说,便径直向桃园走去。 一阵疾步,在路过街口时,远山忽地愣住了,脚步也似凝固了一般。此人的背影怎的这般像福心?难道,他回来了?!想着,远山随即放声喊道:“福心,是你吗?”那人没有理睬,继续赶路。 聂远山一个急转身,沖向前去。他拉住那人,喜道:“噢,我说呢,怎么会如此之像,果然是你。”他拍着福心的肩膀,笑着说:“嗯,比以前削瘦了些。福心,你也太不够意思了,不是说好了,你一回来就找我的吗?”福心显得忧伤起来,嘆道:“唉!远山,别提了。本来说好了,等我有了出息再回来见你,可现在连碗饭都......我没脸见你啊。”福心说完,只是低着头。“福心,你想到哪里去了,咱们是好兄弟。”远山笑了笑,继续说: “就这样了,你可以依靠我的肩膀。”福心也笑了,说:“你小子,还是跟以前一样。”之后,他俩大笑起来。 “说,你肯定有事,从你的神情就能看得出来。”福心随口道。“没事,真的。”“你小子还想骗我?肯定有事。”“还是瞒不过你。那说正经的,现在真的有事。福心,那我就先走了,过段时间再去找你。”远山说完,急着转身离去,却听福心喊道:“嗳,远山,你可不要带别的人去我的住处,我喜欢清静。”“知道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那里是我兄弟二人的地方。”“这小子。”福心笑了笑,继续赶路。 少顷,远山赶至桃园,大家都已经到齐了。 “出发啦,我都急坏喽。” 蔡音几步走到前面,她想快些去街市,此时的街市定是热闹非凡。 他们边走,边说笑着,微风吹在他们的脸上,还不时传来几声蛙鸣之音。 “今晚真好。你们看,那龙灯多美呀!”清沁很有兴致地指着那不远处的龙灯。“龙灯真美,我可真要大饱眼福啦。”天雅情绪激动,走到朱平身边,欣喜地说。朱宁面对这美不可言的龙灯,似压抑不了内心的感情,清了嗓子,吟诵了起来:“龙灯照桨下,龙舟水上走。来到汨罗畔,是寻屈大夫。”“姐姐......大家可曾记得,今日赛龙舟时,姐姐所念的童时的歌谣,唤起了深藏在我们心底的那股力量,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有了最后一搏的底气。”“不错。我相信,之后大家的齐心协力,也是这童谣让我们本已疲惫的身体汲取了力量。歌声拯救了我们。”益凡的一番言语道出了他的心声。 “这样好不好,我们两人结伴而走,去观龙灯,也顺便闲游街市,怎样?”大家人数众多,一齐行走甚为不便,远山的建议,众人颇为贊同。 尚枫因伤在身,清沁不放心表哥,便与他一同前行。朱宁此时看了眼远山,远山避开了她的目光,朱宁似笑了笑,向益凡走近。朱宁的举动令人不解,在这之前,尚枫、天雅也都听说了朱宁和远山的事。此刻的聂远山眼看着身边的他们,心里却被深深的失落感俘虏着。他甚至不敢多看他们一眼,念着心中的感觉。蔡音适逢其时地走近他,轻声说了句:“山哥,咱们一起去看龙灯。” 一路上,朱平望着天雅,竟也无语,只是笑着。“我若是说,不与你一起,恐怕也太不近情意。也好,看你和我一起,可有话说。”“说的,你可以听见;若是心底的话,就......”朱平忍了忍。“就怎么了?莫非,心里的话听不得?要知道,这世间的感情可不是用来猜的。”天雅说着,笑了。“走吧。我对这里不熟的,你带我去看看呀,可不要错过了。”“那边......”朱平指着前方,两人相视而笑。 此刻,尚枫与清沁同走在一条行人不多的小道上,他俩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赏玩那好看的龙灯。清沁用心地陪在表哥的身旁,不时地看他几眼,尚枫也随即回望了她,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清沁的脸红了。“表妹,我,我就要离开这里,去武昌了。”尚枫合了合口,语气显得沉重。“噢,走。是啊,爹、娘就说过,你们都要走的。”清沁的眼神显得抑郁,她看了看表哥,沉默着。尚枫此时像是猜透了表妹的心思,向她靠近了几步,笑着说:“表妹,不用怕的,我们都会回来的。”尚枫不觉地摸了自己的后脑勺,“表妹,我......我想的,都写在了信里,你......你知道了。”清沁脸颊绯红,她停下脚步,默默地低着头。“和我一起走吧,表妹。”尚枫忽然握住她的手,显得激动。“你......你好大胆。”说着,她用力动了下身子,想从他的双手中挣脱出去。可是,尚枫却抓得更紧了。她尝试着动了一下,便放松了身子,看着尚枫的眼睛,羞涩地笑了笑。尚枫见她笑了,便松开了她,轻声说道:“其实没事的,表妹,只要你能想起我,就行了,我就心满意足了。”之后,他俩并没有太多的话语,只是默默的,肩并肩地走在这条并不算太过拥挤的小道上。 第23页 “山哥,这龙灯真好看呀,不如你买来送我吧。”蔡音对那大红的龙灯看得入神。 “这灯真美。”蔡音接过远山买下的龙灯,心情甚好,笑着一路走来,也是东碰碰,西撞撞的。 忽然,她不小心碰着了一位路人。“姑娘,没事吧?”这行人忙问了一声。 “方一心?你不是今天下午赛龙舟的方一心吗?”蔡音面带惊异。远山上前一看, 这人确是方一心,便笑问:“方兄也有兴致赏玩今夜的龙灯,不过为何一人独行?” 方一心听了,故意笑道:“哎,实不像聂兄这般。我只是在家里闲着闷得慌,便想四处走走。噢,对了,敝处就在附近,如不嫌弃,请两位至府上一叙。”“好呀,反正本姑娘有些口渴了,正好讨杯水喝。”蔡音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忽地说道。 “蔡音姑娘真是爽快。请!”“ 方兄,那我等就多相打扰了。”他们便一起向方宅走去。 不久,远山他们走进了一座大宅子。只见那前屋横匾上写着“方宅”两个镏金大字。这屋内的摆设,也甚是清洁整齐。堂前摆有一张红色方木桌,长近六尺,宽二尺有余;两边各有四张圆木龙头椅;四周的墙面上挂有五幅字画,左右各两幅,正中一幅。那正中的字画上清晰地看到这样一首诗: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远山观诗过后,不禁想道:此诗乃唐时韩愈所作,意在说明初春之好。如果猜得不错,看来,这方一心年少志气,犹如那诗中所言的“初春”,恰是言明了初春最好,他志气不在小。不过,他心中所念到底如何,却又不得而知。 这时,只见方一心让家人端来茶水招待。 远山品茶,一边说道:“看方兄的举止及住宅的清雅脱俗,想必方兄是大户人家的子弟。”“实不相瞒,家父先前在衙门里做事,只是后来,他得罪了那些西洋人,被革了职。父亲年事已高,受不了这打击,在家闭门不出,抑郁而逝。”“这......方兄,我等......”“聂兄,不必如此。只是家父的心愿,我这为人子的定要替他完成。”“这般说,方兄对如今的朝政不满了?”远山试探着问。“我早已对现实心灰意冷,当今朝廷已然如此,岂不令人痛哉。” “那你不如跟朱平他们一起加入太平军吧。”蔡音见他这般,脱口而出。“蔡音姑娘,你是说,朱兄他们有意要入太平军吗?最近一段时间,这里广传太平军之举,我也甚是钦佩。只是......”“公子,尊师让您事后去见他,他知您现在有客人,特嘱小的将此话带到。”方家管事忽地禀道。“方管家,知道了。”方一心话音刚落,管家随即退下。 “刚被打扰,莫要见怪。”方一心看了看他俩,道。“不要紧的,方公子。要是你想的话,现在我和山哥就带你去见朱平他们,他们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去武昌啦。”“别急,小音,此事有待商量。” 远山见她这般唐突,连忙制止。“没事的,聂兄,若我想去,只需和管家说上一声便可。咱们还是见了朱兄再说吧。” 不一会,远山三人有说有笑地向街市走去。 当三人来至方宅通往街巷的拐弯处时,忽见有一帮黑衣蒙面人向这边袭来。他们中有一人出手打晕了蔡音,而其他几人困住了远山和方一心。 战了几个回合,那蒙面人自知不是他俩的对手,便趁机劫走了蔡音。远山被困,脱不开身,与那帮人周旋了起来。这时,却听方一心喊道:“聂兄,这里交给你了,我去救蔡音姑娘。”“那有劳方兄了。”远山话音落下,却见方一心一个飞身出了人群。想不到方兄的轻功这般了得。聂远山暗自想道。 方才,远山一时急于救蔡音,乱了手脚;如今,他心气平静了许多,没过多久,这些人便倒在了他的游龙腿法下。 “大侠饶命!我们也是受人指使,不关我们的事。”这帮人求饶道。“那好,我问你们,为何蒙面劫人?”“这个,小的们不知,只知道指使我们的人住在街东乌水溪旁。” “听好,只要你们带我前去,我便不为难你们,否则的话,定让你们武功全失。”“小的们不敢。”远山在他们的带引下,向街东方向赶去。 (9)秘行武昌意酬壮志 闲叙 “你终于来了。”一个声音说道。“是你?你把蔡音姑娘怎么了?”方一心急问道。“放肆!竟敢如此和我说话。对了,刚才我让方管家带话给你,你为何不听?我就知道,你心中根本没有我这个师父。哼!你还不知道吧,前段时间,主公曾大人已奏请朝廷,圣上封我为平乱将军,随大人征剿贼兵。实话告诉你,刚才你与他俩的谈话,我都听清了。好徒儿,你方才与那小子一番谈话,倒是掩饰得不错嘛,如此这般,倒可以看透他人的心思,若是与大清为敌的,则必先除之以绝后患。徒儿,要不是为师从中途杀出,想必你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后,必会告知官府,好让官府带兵围剿。但徒儿毕竟是徒儿,你可知这般,就会因小失大,会误了主公的大事。”方一心听后,问道:“那你想怎样?”“怎样?别问我,问你自己,不要忘了,你本姓曾,是曾家的人。这次,主公想派人至太平军中刺探军情,想来想去,还是你最适合。告诉你,你没有选择的余地。”那人狠狠看过方一心,似乎在等待领命。“那......到时,我与谁联络?”方一心看了四周,显得谨慎。“贼军里有个叫国良才的,他的下巴有颗红痣,你找到他,他自会告诉你。”“这个姑娘,怎么处置?”方一心指了指地上的蔡音,然后又瞥了那人一眼。 “你把她带回去,这么一来,他们那帮小子对你的戒心应该全无了。”“你回去告诉表叔,我不会令他失望的,也不会令朝廷失望。” “如此最好。你身为我行风的徒弟,行事就得如疾风一般利落,做事切不可拖泥带水。好了,那小子应该就要追来,万事小心。记住你自己说的话。”行风一阵飞步,出了方一心的视线。 第24页 “蔡音姑娘,你醒醒。”方一心用了些冷水泼在了她脸上,晃着她的身子,喊道。“呀, 我这是怎么啦?”蔡音手抚着额头。“方才,你遭人袭击,昏迷不醒。我......好不容易才救下你。”方一心面带微笑,说。“那山哥呢?他怎么不在?”蔡音显得焦急。“噢,你不用担心,凭聂兄的武功,应该很快就会来此。”方一心说着,只听得脚步声。“看,是山哥来啦。”蔡音连忙起身,向远山迎去。 “小音,你没事吧?”远山随即打量了她一番,确定她毫髮无损时,才放下心来。“你们听着,幸好她没事,这次姑且放了你们,以后胆敢再为此事,定不轻饶! ”远山话一说完,那帮人便一熘烟而逃。 “多谢方兄。”方一心听他这般一说,忙回道:“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只是,方兄,有没有见到那些人的领头?”方一心向他的背后指了指,道:“刚才与他过了几招,他敌我不过,才放下蔡音姑娘,自顾逃命去了。我见蔡音姑娘已救,就没有再行追赶。”“好啦,好在有惊无险,咱们还是去找朱平他们吧。”他俩也觉得蔡音说的在理,于是,三人当即离去。 “嗳,不对啊,我们说好的,在这儿见面。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见远山他俩的影子?”清沁见表妹与远山过了这许久还没有来,便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应该不会出什么事,远山的武功,我了解。” 益凡看了看身旁的朱宁,说道。“对呀,要不是明早就起程去武昌,我还想玩一宿呢。”天雅此时的心情很好,虽说明日就要离开这里,但仍然游心很重。 “表姐,我们来迟啦。你们都已经到了。”“方才,我们遇到了一帮人掳走了蔡音,幸亏方兄出手相救,才得以化险为夷。 ”远山解释道。“什么?表妹遭了......”清沁惊讶不已,顿时,脸色苍白了许多。不过此时,她见表妹安然无恙地站在身边,也就稍显得安心了。“好在如今没事了,不然怎么向姑父、姑母交待,今晚可是我带表妹出来的。多谢方公子了。”“这没什么,只是举手之劳。”“对了,朱平,方公子武艺了得,他想明早与你一起,赶往太平军营地哩。”蔡音走至朱平身旁,似有些俏皮地说。“我想太平军正值用人之际,自然是好。不过,方兄,你可真的考虑清楚了?”方一心看过朱平,点头说道:“ 有志随军,无需犹豫。”众人心情甚好,只是聂远山稍显沉默。 “远山,明早与我们一起动身赶往武昌,一起效命于翼王,怎样?”朱平看着远山,从他的眼神中,可以明显地看出,他是多么希望远山能与自己一同前去。“翼王乃德才兼备之人,这我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人各有志。如果某天,朱平,你需要我,我定会前来助你。”远山拍了下他的肩膀,笑了笑。“远山,我明早与弟弟他们一起,可能有段日子不能相见,你自己要多多保重了。”朱宁有些伤感,或许是离愁的缘故。她在这个地方长大,这里有她最美的记忆,龙山之地,有她剪不断的情意。“怎么,你也要去?之前,朱平说你会留下的。”远山心里着实不好受,酸酸的。“我一家人都去了武昌,再说......”朱宁看了益凡一眼。此时,聂远山也明了她的心思。“远山,你放心。”益凡看了看他,言语坚定地说道。 其实,聂远山早已预感这天终会到来,不管自己是否愿意接受,时间已走到了这一刻。但有时,人的想法也会不可靠,或许,这短暂的离别并不能说明什么的。 “小宁,你也要多保重。”远山言语中充满了离情之愁。 “那好,明早桃园地里,大家不见不散。”益凡看过众人,说了句。 “表妹,和我一起去武昌吧。”尚枫忽然问起清沁。清沁显得紧张,不知如何应答,于是,言含推辞地说道:“表哥,我也想呀,只是我身体一直不好,不宜长途跋涉;再说,爹爹也让我留在这里,等候你们太平军的到来。”清沁都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可尚枫也就不再要求她与自己同去了。“我留在这里,我会照顾表姐的。”蔡音说着,走了过来。 晚上回去的时候,大家还是开心的,可能因为该去的都将离去,该留的也都留下了,便没有多少可以伤心的了。尽管如此,朱宁还是显得伤感,甚至对自己的这一决定从一开始就有着疑问存于心中。聂远山心里有不好的预感,但又无力做些什么。此刻,或许在睡梦中,他才能稍稍摆脱这种感觉。 方一心出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他嘆了口气,想道:心中无余念,事事一心。你们,到时,定让你们......念此,方一心笑了笑。“大表叔,您放心,一心答应师父的,定会做到。”可忽然,他心头似被什么触动了,他常有这种感觉,随之,他脸上的那点余笑,也消失得无影踪了。 “明早还要与他们会合,方一心,你该休息了。”他自语道。 天色微明,大龙山上雾朦朦一片,众人已来至桃园地里。 按照先前所说,朱平他们即将踏上行途。那喜花吃花的清沁,面对此景,显得很是忧愁。她想着:平日里,大家一起来,一块儿去的,只可恨这战争,拆散了大家。当该离去的人必定要走时,离开后的一段时间里,或许剩下的,将会是绵绵不尽的愁思。只是,尚枫对表妹清沁的信任与爱意,使他的离愁减轻了许多。 第25页 随着朱平他们脚步声越去越远,天色也越发明亮了。 这时的朱宁该会想起那美丽的“石塘六影斜”吧,她的内心是否还惦记着她自小就寄託了情思的地方呢? 远山三人目送着朱宁他们离去。 各人内心中藏着一段怎样的感情?感情不饶人,却很是令人难捨,捨不得的,才知道痛,这痛着的感情让人在现实中甚觉得清醒。 聂远山走在回去的路上,心中的余痛还未消解,却不觉来到了一个甚为简陋的房舍前。 他看了看,忽而笑了,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远山清着嗓子,低声喊道:“福心,是我。”随后,福心推开了门,向远山招了招手。 没过一会,远山来到了一个狭窄的角落里,这个地方光线不好,显得有些阴暗。“还是这里让人觉着舒服。”远山坐向一把旧的老式椅子,顿时轻松了许多。“你小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看看,捨得她们啊?”福心说完,捂口小咳了两声。“ 福心,我不过来看你,还有谁来看你?你在这无亲无故的......”“不要瞎说!谁说我无亲无故,说到朋友,就是你和心娘。对了,我问你,你要如实和我讲,心娘去哪了?我回来后找不到她。”远山听说“心娘”后,顿时从椅上跳了起来,面如灰色。“心娘......”他惊慌失措,不知从何说起。“远山,是你......让你娘将她嫁走的,对不对?”“福心......”“我早听说了,亏你还敢来这。”他说着,一个拳头砸在了远山的脸上。 “你......你怎么不还手?把鼻上的血擦干,和我打啊。咳......”“福心,我以为你只当她是妹妹。看她年岁不小了,又无以度日,也不知你何日能回来,所以......如果你不相信我说的,你就再动手吧,我绝不皱下眉头。”“我......咳......”“福心,你怎么了?”远山上前扶住他。“算了,算了,远山,看我现在的熊样,她跟我也活不了。咳......我还听说,心娘自从嫁过去以后,有好日子过。现在,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丈夫更加疼爱她,她的日子更是好了。”“你说什么?你说心娘已有两个孩子了?这才一年多点时间,怎么......”“看你,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是龙凤胎。”说着,二人笑了起来。 “不过,福心,你从兵年数未到,怎么就回来了?”“远山,”福心看着他,“以前说好的,不要老叫我‘福心’,真是的,我姓什么?”他说完,笑了笑。“姓上官呗。”“ 嗯,你小子还记得我姓上官。”“咱们是好兄弟,这个还不记得?”“好兄弟,”他轻嘆了口气,“这辈子就叫我‘福心’吧。” 聂远山听后,接过话语,道:“不过,福心,你怎么...... ”“远山,你是说怎么没到年限,我就回来了,是吧?”福心抢过话头,语气显得平静。“唉!一言难尽啊。前段时间,我所在的清兵一部得了疫病,此病夺去了许多人的性命,倖存者都被送去医检了。之后,一部分就被遣回,我是其中的一个。”“我就说你福大命大,没事的。”“你就不怕被我传染?我可是从那里走过来的。”“怕你?”远山笑了笑,“怕你就不敢叫你‘福心’。”随后,两人大笑起来。 “嗯,我去买些水酒,福心,你做点菜,今日我兄弟俩对酒叙情。”“好,远山,兄弟之情在这里了。”福心拍了拍胸口,说道。 (10) 般若洞趣谈解愁思 龙 自从离别时起,清沁就常常被离愁困扰着,整个人憔悴了许多。蔡音自己倒没有什么的,只是整天陪着清沁。眼看着表姐的身体越发虚弱了,心急之下,蔡音想到让远山来陪着表姐去山上走走。只是现在,清沁心中积满了痛苦的汁液。 “表姐呀,他们走了,你是怎么了呀?”蔡音不解表姐为何对他们的离去这样的情系其中。“我......我不知道。或许,这短暂的离别是他可以想像到的。”清沁显得伤感,不再言语。“你说的那个‘他’,是尚枫表哥吧?”清沁没有正面应答,只感嘆着说:“要是表哥此刻在这里的话,该有多好啊。可是......”她低声抽泣,显得很是娇弱,目光不时地望向那集着自己情思的桃园。“那你为什么不与他一起去武昌?”“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表妹,可是......”清沁的声音哽咽了。蔡音见表姐如此,便想着尽快去找远山,或许他有办法。 匆匆走过一程后,蔡音见着了远山,没顾得远山疑问的目光,只气喘吁吁,道:“表姐最近很是虚弱,她需要你的。”“小音,小沁怎么了?”远山疑惑而又心急地问。“她......她很痛苦。表姐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我怕她快支撑不下去了。”蔡音显得很是焦虑,目光不时地向桃园那边望去。“有没有看大夫?”“看了。只是大夫说,这是心病。先前开了两剂药,吃了却不大管用。”听后,远山放下手中的活计,与蔡音一起向桃园里赶。 他俩途中不敢耽搁,不一会便来到了桃园。 远山看着清沁,怜爱之情油然而生,不禁说道:“你最近看上去气色不太好,却是怎么了?”“没事的,远山,我只是头有点痛,心里有点闷而已。”“表姐在家里闷得慌,我看山哥还是陪表姐一起去山上看看吧,好让表姐解解心闷呀。” “那你也一起去。”远山望着蔡音,小声地说。“不了,山哥。家里的事,表姐走了,我还得做呢。” 第26页 远山记得上次与朱宁一起登上了龙山之巅——日照峰,看过令人遐想的龙湫,还有游过那好事多多的龙王庙宇,这次......他想着,轻声问了句:“小沁,我们去般若洞,怎样?”“随你。”清沁一出家门,心情似好了许多。 他俩沿着山里的小道漫步前行,却没见着几人,这样走着,不久便来到了般若洞外。 “小沁,说起般若洞啊,它居于龙山七十二石洞之首,处于大龙山华莲古庵旁的般若岩下。瞧这边看......”随着远山手指的方向,清沁驻足观望着。 很有一会,他们走进石洞里,只见这个只有五米平方大小,外有小桥、栏杆的石洞,里面却别有一番天地。 “远山,瞧,这有四个字呢。”此刻,清沁自己也说不清楚,来到了这里,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远山随即望去,只见那石壁上嵌有一块黑色的小木板,木板右方题有“别有洞天”四个楷书小字。 “噢,这四个字啊,我曾听父亲说起过的,只是不知道是何人所书。”清沁向前走过几步,喜道:“看,这些石桌、石凳。”她指着这些清晰可见的桌凳,显得有些激动。随后,她索性坐在了这石凳上,不想起身。“这石桌和石凳,”远山看了看她,“小时上师塾,听先生讲过,它们曾被一代宗师方苞和名学之人戴名世用过的。”“那它们今日为我所用了,不知道后人会不会说起我呢?”清沁留坐石凳上,仿佛陷入了沉思。“小沁,你在想什么啦?”“我不明白,他们既然先已成名,怎么也有兴致在这石凳上一坐呀?”“他们可没你这般的雅兴,专程来坐这石凳的。这石洞啊,曾是他俩的求学之处,这洞前的小石屋便是他们用功后歇息的处所。”远山笑了笑,解释道。“可他们也不必来此啊。”清沁心中生出了些许的疑惑。 “这里是佛、道两教交汇之地,正是因为这个,大龙山才一度拥有层层叠叠的殿宇楼阁,还有络绎不绝的香客信徒,香火也甚是旺盛。这里非寻常之地可比,你说,对于那些高品位的文人而言,尤其是对得了近水楼台之便的方苞、戴名世来说,就可想而知了。”“噢,原来是这样的,那你感觉这石洞如何?”清沁面带着微笑。“我呀,当然喜欢它了,否则,就不会带你来这儿了。这石洞,有气度,蕴含着宽容,向世人展示着浩瀚和辽阔。说实在的,它深深吸引了我。”远山有些情不自禁。 他俩在般若洞内停留了许久,彼此感受着它所带来的不一般。 当他们出了般若洞,来至山腰处时,清沁忽地惊叫了一声:“看,龙山灵狐。”远山心中一颤,向山的东面望去,只见一只白狐正向山顶跑去,还不时回头看着他俩。“小沁, 我们得回去了。”远山望向桃园,说了句。 聂远山将清沁送至家中,就急忙拉着蔡音去外说话。 “小音,刚才在山上,我看见那灵狐了,它浑身雪白,不停地朝着小沁看,小沁也好像曾见过它似的。”“真有这事?怪不得前些日子,表姐每天晚上醒来时,口里都叫着灵狐,想必她每次在梦中都能见着它哩。”远山听后,嘘了口气,道:“噢,难怪小沁看见那白狐时,这般惊喜,好像与它相识了许久。”“那可怎么办呢?”蔡音显得焦急。“暂时不要向小沁提起这事,我去打听一下,看先前是否有人遇过与这类似的事。”随后,远山向清沁辞别。在以前的话,蔡音会有意多留他一会,可现在为了清沁的事,她似没了这份心思。 聂远山此时想着清沁的病情,陷入了沉思中。有一会,远山安慰了蔡音一番,让她照顾着清沁,自己便离了桃园。 一路行来,远山自语道:“兄弟福心最擅于出主意了,还是找他为好。”他心想此事刻不容缓,便三步并作二步走,不一会便来到了福心的屋前。 “福心,我来了。”远山喊了一声,但与往常不同的是,里面没有答话声,却只听得一阵“咳”的声音。 “福心......”远山推门而入,见福心躺在地上,起不了身。“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远山,我没事的。咳......”“你怎么了?”“别管我了,我估计再也做不了你兄弟了。咳......”福心的声音显得柔弱无力,颤抖的双唇上面留有些许血丝。远山想扶起他,却被他拉住,“远山,我快不行了,大夫说我染上了痨病,怕是活不成了。”“福心,别瞎说。我扶你起身,来......”聂远山哭出声来。“不要这样。听我说,远山,兄弟我这辈子没啥出息,逼着没办法,去做那偷盗之事,幸好后来勐然悔悟,才不致铸成大错。唉!人也真是奇怪啊,我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心中已知要改,可偏偏多次去得龙王庙里求拜,好得着结果来说服自己。”福心笑了笑,接着说:“这就犹如对待自己的感情,明明心里想的,却偏要找出种种理由,让自己心安理得。”他咳了一声,看着远山,缓缓说:“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如果想的话,每个人都可以是自己心中的佛,而且可以只是唯一的一个;这也犹如人内心深处的情感,非要经歷了,才会看得透彻。”他目光停滞地望着远山,问了句:“你知道,人生最可怕的是什么?”却没等远山答话,他便嘆道:“最可怕的不是穷困,是缺少了心中的那份追求。有了这种相信的力量,人才算没有白活。我明白了这些之后,虽然知道自己所剩的日子不多了,但我每天都过得实在。还有,远山,不要为我难过。我......我这辈子只爱过心娘一个女人,而现在,知道她过上了好日子,我已了无牵挂。只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虽然很能干,人也好,但在感情取捨方面,我比谁都了解你,你不够果断,总是徘徊不前......兄弟,只要用心爱一个女人就够了。 咳......”“福心......”聂远山泣不成声。“远山,答应我,我死后,在夜深人静时,将我葬在山脚下,因为我要天天看着这养育我的大山土地。答应我,远山,别......要......”“福心......” 第27页 “福心,你对我如此,我只恨不曾照顾你一天。你所说的,兄弟一定听你的。”远山在坟前长跪不起,他想着以前与福心相处的日子,就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酸痛。“这口棺木是你早已备好的,你早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告诉我?”远山心中万般疼痛,久久不肯离去,看着自己亲手埋成的坟地,不免又是一阵心痛。“福心......”远山跪于坟前,声音有些嘶哑。“当初,你去参兵,本想有番作为,可......”远山摸了下那碑上的刻字,“这字,是我乘夜色刻上去的,却也将我俩的一世之谊留在了这里。”他说着,躺在了碑旁。“福心......”寂静的夜,远山感到了一阵凉意,迷煳中,他似乎听到了龙山白狐那令人心酸的尖叫声。 忽然,有一个声音:“你小子,我都入了土了,还不放过我。”随之,一声长笑。“福心,是你......是你吗?”远山感觉身子轻轻的,仿佛就要飘浮起来。 “唉!好小子,你怎么还叫我‘福心’?我生前你这样叫我,现在就不能改口称我‘富贵’吗?”又听得笑声。“福心......噢不......富......”“算了,罢了,下辈子咱们做兄弟时,再这样叫我。远山,记住,任何事情都需要勇敢面对,要有勇气。这辈子,只要爱着一个女人也就足够。记住相信的力量......”“福心......你不要走!”不管远山怎样叫喊,那身影还是慢慢消失了。 “福心......”远山梦中醒来,摸了下额头,才知头上流有冷汗。他伤心地望着坟地,重重地说道:“放心,我的兄弟,远山知道。” 聂远山回到了屋里,想着以前与福心的点点滴滴,就痛苦得快要窒息。这一夜,显得很静,静得令人听见了内心低泣的声音。 (11) 白狐惊走徒留奇闻 文 清沁的爹娘在朱平等人抵达武昌时,早已归入了太平军。 这段日子以来,远山为清沁的事操心着。眼见着清沁的病情虽有蔡音照料,却仍在加重,远山为此很是忧心。这儿时常听得风水之说,久思过后,远山请来了当地的风水先生。 只见那先生在门前望了许久,“这民谚称:左为青龙,右称白虎,不怕青龙高万丈,只怕白虎回头望。这位姑娘家的所在,风水不好啊。细道来,她家的房屋与周围诸屋呈白虎回头相望之势,不过......”他若有所思,“我给你一面阴阳八卦镜,只要将之悬于门楣上,挡住那白虎的眼睛,便会无事。”“山哥,让小音将这镜子挂上再说。”说着,蔡音忽地向屋前跑去,却不小心,手中一滑,那镜子掉在了地上,正好击中了一块石子,碎片撒得满地。 “小音......”“山哥,小音不是故意的。”远山疾步走了过去,扶助蔡音的胳膊,急着问:“你没伤着吧?”“没事的,山哥。”蔡音轻声说。 “先生,请回吧。银子已付,恕不远送。”“这......”那先生嘆息了一声,默然而去。 “山哥,你怎么让他就这样走了?表姐的病......”“小音,都是各人忙于自身的生计。至于小沁的病,我想她定是思念那白狐甚紧,这样,我去山上一趟,将那白狐捉来,让它常伴小沁身旁,小沁的心病自会不药而愈。”“山哥啊,只是那白狐出没无常,捉它谈何容易呢?”“山哥自有办法。”蔡音听后,点头不语。“还有,听说现在这里时常有窃贼出没,我此次上山,有些放心不下。”远山顿了顿,“听闻这窃贼闹得满城风雨,多少女子身受其害。官府也正为此事发愁。这样吧,小音,我早去早回。你与小沁切莫出门。”“有我照顾表姐,山哥放心去吧。”“那好,我先要做件事,之后再去龙山。” ...... 聂远山走至龙井旁,顺手捧了些水解渴。龙井之水,是清凉甘甜的。聂远山的心里依然烦燥不安,不知这白狐何时出现。他坐在龙井旁,吃过些干粮后,继续向山上赶去。 在路过一块巨石时,远山见石上留有脚印。他上前看了个明白,不禁嘆道:“原来这脚印就是乡亲们常说的,当年地藏王在此处打禅时留下的印迹。小时,曾听爷爷说起过,地藏王菩萨传道于此,一日,他在龙山上的一块大石之上打禅静修,由于他佛功深厚,便留下了今日可见的两个脚印。该是当日的地藏王面对这颇具灵气的大龙山,为其灵秀之气所吸引了。”说着,远山手指轻抚了下这印迹,感嘆道:“龙山有此一闻,更是增添了它自身的神秘。” 远山继续向山上走去,在快到山顶的一块平地上,他见有个草棚,于是停了下来,想在此处歇息片刻。这里离山顶不足一里路,上次看见白狐的时候,它正好从这里经过。远山想道:这白狐应该就在周围,不如四处察看一番,摸清它的出入之地。 聂远山来至一石洞外,乘机看了看这石洞的情形,它位于龙井不远处的龙王亭左下方,形若仓门。莫非,这就是乡里老人们常谈起过的仓门石?远山想着,只见那石上刻有“龙山斯石,形若太仓,年年纳稼,北大丰乡”四句箴言。 传闻在远古时代,这里曾是一个巨大的粮仓。管家的是位姑娘,人称“石器娘娘”。这粮仓里藏有一整套珍贵的餐具:金桌、金碗、金盘、金筷之类。一天,有一大户人家操办喜事, 正为缺少这些餐具而发愁,于是,这家便好言好语前去相借。他望了望这仓门石,思绪走得更远...... 第28页 石器娘娘甚是慷慨,二话没说,就将所需之物全都借与了他。但不料,办完喜事之后 ,那大户贪婪,不愿归还所借之物。娘娘再三催促,他却倒打一耙,恶语伤人。娘娘异常生气,便一脚踩着石头,一脚跨进了粮仓。她发怒将这石门关上,并将粮仓的钥匙,丢到了对面的鹅毛山中。从此,仓门石便一直未开,但石器娘娘的脚印,却逼真地留在了那仓门石对面的一块大石之上,长三寸,深半寸,这就是当地相说已久的“三寸金莲”。远山心有感慨,随手触摸了身旁的石面。 他有意看了看近旁的石块,这些石块当中,有一块上面确实留有脚印。只是,由于长久的日晒雨淋,脚印显得有些模煳了。远山在石上坐了下来,心想:石器娘娘的这种做法,意在警示世人。她定是对这个人世心灰意冷,失望的情绪不免滋长,但失望之余,或许,想的更多的该是如何去感召世人吧。远山忽又想起了福心说过的话,相信的力量是多么的可贵,一旦失去了这种力量,世间便少了最不该缺少的东西。 随后,远山又回到棚里,他着实有些累了,便索性躺在了其中一块光滑的石面上歇息。 远山的母亲不知他上山的事。只是,在此之前,远山跟她说起过要照顾清沁,母亲先前曾与清沁的娘亲谈起过两家的婚事,她也就一个心思地愿意远山留在清沁家了。 清沁的病情经由蔡音的精心照料,暂时有了好转,但还是神志不清。她最近总是卧床不起,害怕起床。她怕一起床,自己就会消失了一般。 每次,由蔡音扶着她在家里四处走动,她俨然是得了俗称的“失魂症”。据说,这失魂症是由于受到了过度的惊吓或刺激,使得人的魂魄暂时离了自己,开始之时,患病的人会胡思乱想,过了段时间,就会对自己的所做全然不知。 聂远山醒来,心神不定,随即起身来至龙井旁。远山捧起池水,泼洒在脸上,清醒了许多,便又开始寻那白狐了。 接近黄昏时,远山听到山上各种禽类的叫声,这声音有的凄凉,有的激烈。声音迴荡在山涧之间,听得分明。 红日落山后大约半个钟头的时间,远山听到了一声低沉的哀鸣,声音撕心裂肺。聂远山急忙向叫声赶去。 到达山顶时,远山见一只浑身雪亮的白狐正对着落日的方向悲吟着,它眼中噙着泪,样子十分的虔诚。平日里,这白狐见着人时,会即刻跑开;但现在看见远山,它没有躲开的意思,它双腿跪下,像是等着被擒一般。远山心头一软,注视着它,不忍动手。 很有一会,聂远山快速拿出绳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这白狐索住。白狐只是呻吟了几声,没有反抗。 过了一会,正待远山带它离开时,忽然龙山之顶耀过一个电闪,那白狐像是受了很大的惊吓,随即挣脱了绳索,沖向崖边。远山捡起绳索,向白狐那边走去。白狐见他步步逼近,它一边后移,一边回头探路,就在即将坠落悬崖时,突然一个纵跳,不见了。 悬崖陡峭,根本无法追及。远山思虑:这白狐都已伏首就擒,可为何会......但他转念一想,还是回去要紧。他便提了绳索、油灯,快步向桃园赶去。 “山哥,今天好玩极了,你让文亮大哥来照顾我和表姐,谁知今天呀,真的来了窃贼。噢,对了,看山哥你空手回来,怎么样,还是别去龙山捉什么白狐吧。”远山到达桃园时,只见蔡音迎了上来。“你刚才说窃贼,那你们......”远山焦急的目光看着蔡音。“文亮呢?”他又问道。原来,在远山离开之前,他去请了文亮帮忙照看清沁她俩。文亮起初很不情愿,可在远山的一再劝说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没事,那贼呀,被文亮大哥逮个正着,现在早已被衙门收押了。想不到,文亮大哥这般厉害。”“噢?这是怎么回事?”他俩正说着,听得清沁在屋内的喊声。“山哥,表姐在叫我了。”蔡音忙向里屋走去。“山哥,你快来看看呀,可好了。”远山进了里屋,见蔡音正将药水递于清沁。“远山,你来了。”清沁瞧了他一眼,这一举动让远山稍觉得安心。她将碗里的药喝完,向蔡音笑了笑,说:“这药真苦,亏你让我喝得下。”“表姐,这段时间可没让你吓坏。哎,以后再慢慢跟你说吧。”“小沁,你好好休息,我去有点事,过段时间再来看你。”随后,清沁让蔡音送远山出门。 “小音,我去山上这段时间,没想到小沁恢復了许多,看来这药还真有效果。”“山哥,我也不清楚,今天表姐听过电闪雷鸣,喝过药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或许那郎中说得对,病由心生,需时间调理方能好的。”“小音,那你刚才说文亮将那窃贼逮个正着。据我所知,这贼颇有武艺,文亮怎会......”“文亮大哥知道你会问及此事,所以他让你回来后去他家里。说不定啊,此刻正在等着你呢。”蔡音说笑着,这份轻松让整个桃园更是增添了几分宜人的气氛。 远山径直来到文亮房前,文亮屋内的灯光透过窗口,洒在了窗外的地面上。 听见脚步声,文亮知是远山来此,就迎出了门外。“屋内谈。”文亮显得小心。“远山,今天我为官府抓捕了这长期为祸乡民的窃贼,可谓喜忧参半。”屋内坐定后,文亮急忙说道。远山不明文亮之意,问了句:“兄台如何将那窃贼治服?听说他可是颇有武艺的。”“远山,你听我说,论单打独斗,我当然不是他的对手;但论用计布兵,他则远不及我。你走时让我好生照料清沁两姐妹,我怎敢怠慢。为了防患以未燃,便用了如下计谋。”“何计?兄台请讲。”“若窃贼不来,则我可与蔡音权当玩耍之用;若来了,则必将他擒于园内。为何?因为这贼不知水之深浅,他惯于作案,正好利用这点,给他来了意外之袭,让他防不胜防。首先,我与蔡音说下午时刻甚是烦闷,可将她表姐清沁带出屋里,我们来个看图诗吟,岂不妙哉。等我们三人出得屋门时,我又与蔡音说,这样,我引你俩去我家里,那诗书成册,图画惊人,可以一观。但随即转念一想,事先预备或许多余,因为窃贼行踪不定,防得了这头,却顾不了那头,于是索性就在这桃园之内坐下不走了。”文亮显得胸有成竹。“那后来如何?”远山焦急地问。“后来,那贼果真来了。”“如何应付?”“远山,不急。这窃贼虽武艺高强,但缺乏智谋,我略施小计,他就中了圈套。何为贼?贼就是不敢于光天化日之下作案,否则就得称其强盗了。我们三人就坐于屋外,一面品茶,一面吟诗作对,需知贼不知你的底细,而你却深知贼之兇残且颇有武艺,故一旦与蔡音说明今日可能会有贼人到此,她定会慌乱不止,所以......”“慢着,”远山打断他,“敢问兄台就不怕吗?”“若与之较量武艺,当然怕;但若论以智取胜,那贼不足惧哉。我于品茶之余,就见那贼已潜入屋内,危险在内而不在外。一进屋内,那贼定是悬于屋樑之上,若屋内有人,此时险矣。为何?此贼在等待时机。那贼等了许久,不见我们入内,早已心浮气躁,又见天色已晚,便颇觉时机已到,于是,他干脆走出了屋子,径直向我们逼近。当时,蔡音吓得魂飞魄散,我就让她带着清沁向园外跑去,有多远跑多远。那贼见她俩逃走,便向前追赶,却不料就在靠近我时,掉入了你们先前挖好的陷阱之中。”“噢,本想这陷阱能防恶人夜晚出没桃园,想不到今日被你所用。那后来如何?”“后来,那贼一声惨叫,身负重伤,欲飞不起。随即,我与蔡音将你们之前备好的松土向下填埋,那贼好不可怜。当时,蔡音可是大笑不止,却不知这贼的兇恶。事后,我去报官,正巧,恰逢县令大人去了府衙未回,县衙师爷便命手下人等将这窃贼收押官办了。但......”文亮欲言又止。“兄台临危不乱,怪我以前错看了你。但窃贼既已被抓,兄台又为何嘆气呢?”“唉!大丈夫立于千军万马之中尚无惧色,何惧一贼哉。只是,不知官府如何处置。远山,你可知道,衙门事忙,让你等待消息,这一等又不知何时会有音讯。看,这是官府给我的赏银,但大丈夫怎会贪恋于此!”文亮仰面嘆息,“我虽家境贫寒,但父亲自幼供我入学。如今我熟读兵书,通览古今,想有报国为民的一天,想来,只怕壮志难酬,空有一腔热血,却无处实现。官府之作为,无需我说,实令我等读书之辈寒心。官府无法力敌那太平军,便让各地乡坤自己组织乡勇予以抵抗,由此就可见一斑。”“兄台文韬武略,朝廷弃之不用,实为可惜。”“如今世道,我一柔弱书生,又无家财滋养,本想有科举取仕的一天,但又无望机缘,堂堂男儿只能终日在家,靠乡邻相助,艰难度日,实愧为丈夫。”“兄台胸有大志,将来定会有所作为。”远山见文亮如此,不觉想到自己的前程。“好了,远山,我们改日再叙,想必后来几日,这里将太平无事了。”随后,文亮送远山离去。 第29页 躺在床上,远山深夜难眠。他思虑着如文亮这等人才却不得时机,怎不令人惋惜?如若文亮所言,又该怎样于这世道中实现自身所愿?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心事。 (12) 话太平军营中多事 夺 朱平他们抵达武昌后,经尚枫相引,归入了翼王石达开旗下。 如今的武昌城热闹非凡。太平军士气正盛,即将进军湖口,全军上下蓄势待发。 营训闲暇时间,朱平见天雅从女营内走出,轻喊了一声:“小雅......”天雅闻声,随朱平来至一处僻静的地方。 朱平忽地笑道:“现今,我天国里尽弃女子缠足的恶俗,从此不知消除了你们多少苦楚呢。我等却也除去了这垂辫的旧习,只愿自此是为新的开始。你说是吗?”天雅满怀着心事,只静静地听着。想起朱平即将随军出征,她一时心急,愁容堆面。朱平见此,看着她,认真地说:“不用担心。如今,我们太平军兵强马壮,不会出意外的,一定可以拿下湖口。”“这我知道,我是担心你,你......”朱平听了,望着她稍藏思绪的眼神,心里忽地一颤。 这时的朱平,不知该做些什么,他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不过看到天雅那不容自己放肆的眼神时,只含情脉脉地说:“小雅,原来你是担心我啊。噢,你不用害怕的,我自有主张。”“能不能不去,你?”她温情的目光对视着朱平,使他不能逃避。 过了一会,只听朱平静静地说:“ 此次战役,翼王对我等寄予厚望;再说,既已是兵,则勇字当头,岂能于战前退缩?”天雅听他这般一说,更是担心了, “不行,我去和翼王说,将你调至他身边,不许你上前方。”朱平急了,也顾不了那许多,将她揽入怀里,“小雅,我没事的,我答应你,会完整地回来,绝不辜负你的一片情意。”天雅见他如此冲动,便用力挣脱,谁知朱平将她揽得更是紧了,她也就不再挣扎。 天雅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因为根据军纪,参战新兵不得再行调动。朱平觉着她似乎放下了心事,才轻轻松开了手。天雅不觉一笑,“却也有这么安慰人的吗?不过,倒也让人觉着温暖。”“小雅,营中自有军纪,纵我有千言万语,也不能因此耽搁你太久,所以我心急之下才会如此,只想你不要以为我是轻薄之辈才好。”“你何必这样说,我都明白。只要你明了我的心意,我便足够了。话不可多说,我该回了。”“若得胜时,定要结下连理,永世不离。”天雅听后,笑了笑,向营中走去。 明月当空,朱宁着实难眠,她披着睡衣从女营帐内来至后方的一片院子中。这院里有花有草的,还时常听有虫子的鸣叫声,只是,让听的人越发觉得寂静,感到了孤单。 “这辈子,却也总不能在孤单中度过吧。”她想着心事,低声私语。 听着嘆声,陈益凡从营外走了过去。他如往常一样止了脚步,站在墙边,这座墙拉开了他俩的距离。朱宁听着细碎的脚步声,便知墙外的人早已在此守候。她念此,淡淡地笑了笑,墙外人听了,似得了安慰一般,便在墙上敲了三声,朱宁也轻拍了墙上三声。过后,她收拾了心情,疾步走向营中。 这段日子以来,陈益凡时常陪伴着她。朱宁曾一次次回想着先前的幕幕,经过了无数个痛苦的夜晚,她甚至决心回到龙山脚下。她心事重重,人也消瘦了。只是,益凡的细心陪伴减轻了她心中的苦楚,慢慢的,在这现实的生活中,她懂得了许多,想起了人不能仅靠片片回忆过日子。 来营之后,方一心着实忙碌,在军中一直找寻着师父行风所说的人,由于行事多有不便,一时没有结果。 方一心与朱平同在一个营中,平时操练也在一起。他时刻不忘此行的目的,与军中兄弟相处得并不融洽,倒是朱平处处为他周旋,才得以兵营里相安无事。 翌日,遵翼王军令,将于帅营中商讨湖口一役。 等不多时,大家便都齐至。只听一声喝令,随即一人进入营中。 此人颇具将帅之风,只见众人齐请道:“属下参见翼王。”翼王石达开左右随有文武双将。 方一心于营前守立之时,无意间见石达开身边的文将下巴有一红痣,还听得石达开称他国军师。原来,国良才是石达开旗下军师,怪不得他对太平军营中之事了如指掌。方一心暗中作笑:表叔有幸了,可轻而易举获知贼军机密。破贼军湖口之役,简直易如反掌。 少顷,石达开看过众人,令道:“本王先前已阅过国军师拟写的湖口一役作战策略,正合本王心意。兵分三路,可攻亦可援。此战,望请众将齐心协力,确保战事万无一失。”“谨遵翼王令。” 随后,方一心依行风所教之法,用信号联络到了国良才。 “你就是大人心腹之将,国良才国将军?”“嗯?放肆!”国良才圆睁双眼,目光咄咄逼人。“实不相瞒,我乃曾大人的表侄,晚辈方一心见过将军。”“嘘,小声一点。噢,原来是一心啊,早听大人提起过你。只是啊,这长久以来,我一直潜伏于贼军之中,没有机会与你相见。却也不知,大人有何新的吩咐?”国良才狡黠笑着。“奉曾大人之命,令我来此配合将军,以致贼军一动,我等便知其所为。”“嗯,原来如此。”国良才心中隐隐不快。“真是少年英雄,佩服,佩服啊。”“将军,哪里的话,以后我等定要齐心协力,以助大人。” “好!哎呀,我一人在此,终日惶恐不安,怕坏了大事,正为此事担忧呢,想来现在好了。对了,方贤侄,往后不要这般时刻找我,这里有眼线,小心为妙。以后若有事,我自会找你;倘若你有急事,可于黄昏时候寻我,因为此时便于行事,不会招人怀疑。一心啊,万事小心为上。”方一心笑道:“一心谨记。还是将军想得周到,一心以后定会照办。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太平军中两位首领冯云山和萧朝贵先后战死,这事可与将军有关?”“贤侄,不必知时,无需多问。我这里虽是安全,但你我接头时间不能过长,以免招致麻烦。只不过,说起此事,我也是奉命而为。如今,贼军势盛,不可不用计治之。更何况,我等需忘记对错,只知一心效命于主公曾大人。正所谓顺我得昌,逆我致亡,怪不得别人。一心,你有所不知,主公对我有知遇之恩,我当以死相报呀。”“将军之志,一心嘆服。”国良才笑藏于心。 第30页 有一会,国良才见时候不早,便寻由迴转。方一心暗中随之,发现他所言非实,他并非如其所说去了帅营,而是回了军营。看来,此人久留太平军中,到底怎样,尚不可知。他言要去帅营之中,莫非是想向我表明,其已深得石达开的信任,可随意进出帅营。他还不是想说,若在我方不得意,其大可留用于太平军中。两军交战,他定是想彰显自己乃股肱之人啊。此人并非简单之辈,得需提防,必要时,当言于表叔知晓。方一心念此,不禁嘆息。 话说益凡心里放不下朱宁,在墙外走了一圈,想起朱宁先前所说,便径直去了莲子池边。 这莲子池实为荷花池,与大龙山下的莲子池甚为相象。 他猜得没错,朱宁正坐在树荫底下,眼望着塘边的青绿。益凡轻步走了过去,没有言语,他知道朱宁又在怀念往昔的日子了。是的,她难忘家乡的点点滴滴,难忘美丽的桃园,难忘风景宜人的大龙山,但最为难忘的还是一个人,一个曾与自己朝夕相对的人。人总会如此,难道不是吗?现实中的感情真真切切,可在朱宁想来,总也湮灭不了心底最初的那份情感。益凡知道她的痛楚,只是陪她坐着,毫无话语。此时,朱宁需要的并不是言语上的抚慰,她要的或许是心灵间的融通,而这只有在静默中才会如此真切...... 营中众将士皆知,翼王治军甚为严厉,用人不拘世俗,凡有才者必尽其所能。为此,每于新兵将官选拨时,都定量考之,朱平等人也无例外。 早在朱平等人刚来之时,石达开就命人于营中设置了一题。此题为一纸灯笼,上下密封,猜题之人不许言语,用行动表示,打一四书古语。石达开又命知谜底者进帅帐之内答题。一时间,众人议论不止。后来,有几个入得帐内,却都无一猜中。 朱平念此,冥思了一会,便请命进入帐中。 他手拿灯笼,仔细撒下三面灯纸,尔后走过几步,又撒下一面灯纸。过后,朱平退出帐外。考官暗暗点头。 猜题事罢,翼王向考官寻问今日情形,那考官报称:“今日一题,众人都觉得甚难,唯有一人,名叫朱平,事从军中一营,此人答对谜底,即‘三思而后行,再思行矣’。”翼王听后,甚为欣喜,命人即传朱平帅帐相见。 ...... “原来是你。”“翼王,正是属下。”朱平回了句。“朱平,本帅问你,大丈夫当如何行事?”“启禀翼王,当能屈能伸。先前,汉之名将韩信忍胯下之辱,是为‘屈’;任天下兵马大元帅,助高帝成就大业,是为‘伸’。”“那本帅再问你,大丈夫于危难之际,又当如何?”“禀翼王,人无危难,不成其才。先前,大唐功臣秦琼曾于危难之际卖过马匹,大明开国之帝朱元璋曾于危难之际当过军中马夫。由此可见,大丈夫于危难之际,不可意志消沉,磨灭心志,而当忍辱负重,坚定心中所想,以待时机。”石达开听过,随即说道:“今日来此一事,不可与众人说起。”“遵命!”“你且回营,有事,本王自会传你。”朱平领命退下。翼王见朱平退出帐外,不免暗自点头,心想此人乃可用之才,若经磨练,他日定可担当重任。 说起今日军中议事,朱平并未守于营外值事,早先,石达开已吩咐朱平于黄昏时去他帐内议事。 见朱平到来,石达开说了句:“本帅现有一事,你若能不辱使命,帐外这队人马以后就归你调遣。”“请翼王示下。”石达开目光锐利地看过朱平,“此事非同小可,湖口一役,你所带的这队人马将会事关全局。本帅相信自己的眼力,你定会不负重望。”“朱平谢过翼王赏信。”“朱平,本帅用人各尽其才。帐外这队人马虽只有区区十人,但他们个个都是久经沙场之人。你此次前去,要依计行事。切记,此事不可告之他人。”“属下领命!” 走了一程,朱平不觉来至女营帐外,心想此时定是见不着天雅,便快步向营里走去。 他行过几步,忽听得天雅的声音,细细瞧去,不想尚枫也在。 “小雅,你......你怎会在这里?”天雅看过尚枫,笑道:“怎的就不能在这了?方是哥哥叫我出来的。”尚枫想起朱平方才营外值事没有前去,便追问此事,朱平只是笑而不言。“你呀,不要掩饰了,定又是念‘义’而忘军纪了。翼王怪罪下来,看你怎样担当。”朱平淡淡一笑,道:“小雅,翼王已然知晓。”“哥哥,你看他说的。”“如此最好。我来找妹妹,就是想问她可知你去了哪里。朱平,你有时让人好不着急。”“我......”朱平看过天雅。“好了,以后有事要记得说声,不然,我怎么放心将我这妹妹交由你照顾?”“哥......”“是,大哥。”尚枫听后,笑道:“早该叫我大哥了,我这妹子以后可有人管了。”“哥,看你说的。”三人又说笑了几句,朱平便离身去看姐姐朱宁。 方才天雅言及朱平念义而忘军纪,是为那日翼王传令新兵演习,朱平为营中一受伤兄弟外出採药,因而迟归,后被翼王传入营中训话,朱平方知军令不可违。 当时,营帐之内,只听翼王训诫道:“朱平,你既已从军,就该知军法如山,不可废公。”众人见此,皆请道:“翼王......”石达开看过帐内,缓缓言道:“依军规,朱平本应重责不贷,但他也是‘义’字当头,无心而犯。本王岂会不知?朱平,今日之事姑且记下,往后,万不可再违军纪了。”“是,翼王。” 第31页 待众将士走后,石达开感慨道:“此人日后若能为将,定会爱卒如子,如此,兵士多以死效之。” 不一会,朱平来至女营前帐,随即值营官通传而去。此时,朱宁刚从莲子池边回营。女营新兵受训后,得着闲时,朱宁便会随着心事来至莲子池畔。 到了一静处,朱宁显得孤独地立于一旁,目光滞留于脚下的尘土。她想着心事,此刻,不知龙山那边如何了?可她又不禁回味起那莲子的味道,这是益凡方才亲手取下,随后,又加在了茶水之中的。朱平见姐姐如此,一时竟也无语。 朱宁忽然念起弟弟即将随部出征,她于是搁着心事,碰了朱平的衣袖,有些心酸地说:“弟弟,以前爹娘来这里,不是说了暂时不会随军出征的吗?”“是呀,姐姐。不过,此次攻打湖口,战线拉得过长,营中可用之力都要随部一起出征。但姐姐放心,爹娘不用去战场的,这正面交锋的事,就由我等去做。姐,我向你保证爹娘的安全。”朱平坚毅的眼神不容置疑。朱宁看了看他,似乎从自己的心事中解脱了出来,这些日子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如此的轻松。 今日,方一心思虑朱平未去值事,是为他因,但经多方打探,也未能问清原委,众人皆说朱平仁义,为其他受伤兄弟外出购药去了。方一心想:这翼王石达开曾为盐商,谙熟人情世道,也颇能洞察秋毫,于他手下做事,不得露出半点蛛丝马迹。一旦让他知我底细,则将万劫不復。只是不知,朱平他为何不在,此等重要军命,焉能不守?看来,此人散慢成性,当不足为惧。不过,以后行事定当小心,不可不慎啊。 (13) 精心设谋齐下城门 一 虽已入春,但寒风仍旧唿啸,凛冽的北风吹得路上的行人只敢掩面赶路。 正值此时,太平军已兵分南、北、中三路,准备夺取湖口。 之前,洪秀全已命石达开率部前去攻打宿松等地。于是,此次湖口一役便交与天将李秀成全权指挥。那时,陈益凡在北路军帐下,尚枫属南路军部下,而方一心归为中路军旗下。朱平则带领他的一队人马悄无声息地从小道抄近,准备奇袭湖口。 此次太平军的作战策略,清军已了如指掌。湖口主将得知消息后,便胸有成竹地将城内的守军兵分三路,分地段埋伏阻击太平军。 朱平等人到达湖口城下时,只见城上守兵个个无精打采,样子也十分的消沉。这些守兵定是被新招而来,还未及训练。朱平心中暗自诧异。这种情形,只能说明城内兵力空虚,难道,清军的六千兵马都已出城而去?但依军情,迎战决不至于倾城出动。难不成,他们已知晓我方军情?!朱平念此,心中不安。 他转又想道:如今,只有这一种可能,又该如何是好?战况紧急,不容多虑。他既已知我底细,定会以为此战必胜。如此,我便将计就计。事不容缓,看来,只得这般了。 朱平依事先定下的计划,令手下全都着上清兵服饰,又命其中两人跑至城下,佯装前来禀报军情。 不多时,他二人行至城下,走在前面的那人大喊道:“快开城门,有捷报禀告将军。”城上守将一听捷报,似松了口气,道:“我等已知军情,果然早胜。听令,快些打开城门。” 二人进得城内,待守将大喜之时,趁其不备,杀之过后,怒目而视,只听一人大声呵斥,道:“我太平军秉承天意,还天下太平之世。现已兵临城下,大家切莫做无谓抵抗。”守城的士兵由于被强行招募而来,再加上平时饱受搜刮,眼看将领已死,便都相继倒戈。 这边,朱平着实捏了把汗,由于事先料定对方知晓了军情,便用了这招瞒天过海之策。战情不容大意,加之翼王石达开让他见机行事,朱平情急之下用得此计,不禁念道:计谋得依势而行,不可不留心于万一! 正待朱平焦虑不已时,忽见城墙上飘起了一面红布,他便知现已取下了城门。 随即,朱平令手下悄然入城。他们进得城中,很快就将城门关闭。此时,城内的清兵尚有不少,他们一旦知晓城门已失,便会前来护城。于是,朱平令众人易了清装。 他又下令不得私自打开城门,等大军到此,才可开城相迎;若是清军,即死守之,断其后路。 果不出朱平所料,太平军三路人马相继在进军途中遭了埋伏。只听枪声四起,炮声沖天,双方人马拼到了一起。 大军南、北两路受之重创,益凡、尚枫也都各自负伤。 太平军此次出动了三千人马,各路一千,而清军也分三路阻击,人数倍于太平军。由于两军兵力甚殊,加之是遭埋伏,太平军在战场上显得甚为被动,尽管各路将士奋力拼杀,但冲出重围已是无望。 益凡见状,只觉得不能硬拼,否则将至全军覆没,他便想到向城内进军,以吸引阵前清军注意,进而解战场之围。 益凡将此主张向领军主将禀报后,主将甚是欣赏,便当机立断,命陈益凡领部分人马从后围撤出,绕道向城中进发。陈益凡先是不应,只听主将令道:“你虽为新兵,但计谋合时;再者,由你去,本将留此,不致乱了军心。这是军令!”陈益凡于是请道:“将军如此信任,属下万死领命!” 第32页 两军相战,尚枫已然受了刀伤,但他无暇于伤情,眼见着手臂的鲜血淋红了战刀。 场上,太平军作战勇勐,清军人数众多,此战打得正酣。不多会,但见尸身遍野,北风似也吹起了凄冷的调子。 只见朱平等人佯装守城,暗中却在等候太平大军的到来。他们左顾右盼,却不见自己的人马。朱平焦急万分,深恐城里的清兵发觉抑或是战场上的清兵赶至城下。不行,得让人前去战场谎报城中军情,乱敌军心。朱平想着,却隐约见小道上有人马朝这边赶来,他于是下令紧闭城门,没有军令,不得开城。 细细望去,他发现领队的那人有些面熟。 待他们走近后,朱平欣喜地喊道:“快些打开城门!” 他亲自走向城外,前去迎接,“益凡,是我。这城门已被我等占领,随我同入城内。”陈益凡显得迟疑,心里想道:朱平怎会随人马这般轻而易举就占了城门?难不成......他定是投向了清军。他用的这招,必是他诱敌深入的伎俩。不过也好,我就将计就计,让他靠近了再动手。可突然,他心中一惊:不可!万不能伤害他,否则,便是无颜以对朱宁了。 陈益凡神态肃然,让朱平近些说话。朱平见其举止反常,便知他心有疑虑,于是就将随身携带的翼王亲笔军书拿出。益凡见了此物,这才放下了戒心。 当朱平问起尚枫他们现处何地时,陈益凡一时心急,无言应对。 朱平不敢多作等待,他令一投诚士兵出城,向前方清军主将禀告守城遭攻,要速率大军救援,否则城池不保。一面,朱平率小队人马进城佯装报捷。益凡深知其间危险,定要自己前去,但朱平主意已决,益凡便留城相守。 朱平进得城内,他手捧一面红色方旗,见了主将,意在禀明此为捷报。 主将见状,大喜,便让他上前说话。朱平进三步,单跪呈报。主将异常欢喜,忙扶朱平起身。待主将见到朱平面容,顿时心生疑惑,于是藉机询问。朱平趁势左手握住他腰中的宝剑,右手拿出匕首,剎那间刺向他腹中。顿时,只见鲜血四溅,主将应声倒下。 朱平拔出那腰中之剑,高举空中,大声令道:“你们主将已死,还不投顺,更待何时?如今清廷无道,我太平之师举义兵而为万民,你等若有意,尽可归我太平军,定保无恙!” 众人见大势已去,又见朱平相随之人放下手中兵器,以为大家都有投诚之意,部分清兵便相继倒戈。 “大家莫要惊慌,为主将报仇,杀了这贼子。”只见清军中走出一人,厉声相斥。待他话音落下,却被其中的一个兵士从背后杀死。听那兵士手举血刃之刀,喊道:“大傢伙听着,早闻太平军是仁义之师。清廷却置我等于不顾,不值得信从,我等不要再为它卖命了!”听此言,原本不想倒戈的清兵,也都放下了手中的长枪。 那边,清将听闻城门将破,便无心恋战,随即领军向回奔去。 他们边打边撤,而此时太平军却穷追不捨。 方一心见状,吃惊不小。他思虑着,这般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会生出意外?中路军主将下令乘胜追击,方一心便随大军一路追赶,他想知晓到底发生了何事。 清军到达城下时,原先的六千兵马已折损不少。 三路将领见城门紧闭,城下并无异样。中路军将领恍惚道:“不好,中计了!中了贼军的‘围魏救赵’之计。实属可恨!也怪我等大意了。”北路军将领听后,嘆道:“方才知晓,已然晚矣!好在城门未失,不如我等暂且进得城中,待禀知主将后,再行计议。”“只得如此了。”南路军将领嘆息一声,忽又说道:“方才谎报军情之人,原先是我的部下,后来被调去守城。正因识得,才信其所说。不想,并非此人,天下竟有如此相像之人。”过后,众将下令守城士兵打开城门,好让他们进得城去。谁知喊了半晌,却不见得动静。眼看设阻的人马纷纷溃逃,众将焦急不已。 “快些打开城门......”众将城下大喊道。只是,这城门还是不见动静。诸将心生疑惑:莫非城门已破?却又为何不见贼军?众将喊声更紧。朱平等人故意不开城门,以此拖延时间。一旦清军发现守城的乃是太平军,他们定会全力攻之,而此时,大军尚未到达,那岂不值己于易取难守之境地? 清将见叫喊了半天,城墙上的守兵却毫无动静,于是很是恼火。这时,只见城上有人答话:“诸位将军擅自领兵而回,我等向主将禀报的兄弟尚未返回。未得主将令,城门不得开!”那人按朱平交代的,一一道来。 三位将领随即下马向前走过几步,中路军将领大声请道:“我等三路将领,率众回城见主将,还望行个方便。倘再不打开城门,贼军就要追赶过来,我们分路设阻的人马眼看就快抵挡不住了。”话音刚落,就见自己的人马丢了兵器,向城门这边奔来。 一会儿功夫,太平军已兵临城下,将清军团团围住。众清将万念俱灰之时,忽见城门大开,众人欣喜异常。三位将领飞奔向前,向城中逃去。 只待三路将领及其副将驰入城中时,忽听一声巨响,守门士兵将城门紧闭。 眼下形势严峻,被关城外的清兵一齐向城门涌去,太平军的铁骑已将其重重围住。城里,清军将领们下令让关门的几个兵士再次打开城门,好让城外的清兵进内。可他们岂但不听指令,还死死地护住城门。 第33页 一清将不知何故,呵斥道:“如果再不听令,格杀勿论。”却只听:“他们当然不会听的,因为此城已归我太平军了。”朱平言罢,忽又向众清将说道:“各位将军,清军大势已去,清廷辱权,腐而无道,你们何不弃暗投明,助我仁义之师,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中路军将领闻听此言,大怒,“你们这群贼兵,竟敢使诈夺我城池,我城门外数万大军不会放过尔等。”陈益凡听后,向前走过几步,冷冷说道:“你以为城外的士兵,就能安然无恙吗?他们现在急于入城,就连手中的兵器都已无暇顾及,何谈不放过我们?”该将闻后,怒斥道:“即使战到一兵一卒,也要誓死效忠皇上。”言罢,他突然向朱平杀了过去。朱平忽地闪过,只见益凡一个飞跃,自己的看家本事,一记快拳打中了那将领,他当即摔下马背。益凡上前将他擒住,其他清将见状,也便纷纷放下手中之剑。 城门之外,太平大军并没有乘机斩杀清兵。早在清兵赶至城门前,朱平已派遣三名随士分别隐身在南、中、北三条道旁的草丛中。 ...... 见是自己的人马,一随士禀道:“将军,此城已被我方占领,将军领部只需追逼清兵于城下,封住他们逃走的出口,不得大开杀戒。此为翼王下达的军令,不得违抗。”过后,这随士将朱平分成的军书呈上。南路人马主将看过,道:“翼王亲笔军书怎会不全?”“禀将军,此军书原是一份,如今一分为三,以便呈交三位将军。”“原是这般。既是翼王之令,我等莫敢不从。” 此刻,朱平与陈益凡带领归顺的清将一起走至城墙之上。 朱平挥动军旗,大声令道:“城下清兵听言,你等将领现已归我太平军,只要你等示顺,万保你们安然无恙。”众清兵见属部将领都已投诚,便也应声跪下。 朱平见此,下令打开城门,以让大军进城。 朱平又恐清军突生变故,便让尚枫和益凡将方才所擒的那位清军将领就地正法。 事后,只听朱平言道:“此将不愿归顺,我依军令行事 ,将其正法以震军威。”其他清兵和将领见此无不恐慌,齐声喊道:“誓死跟随太平军 !”随后, 太平军三路大军将投诚的清兵纷纷编入自己营部。 眼见事已至此,方一心不曾想到朱平竟有如此谋略、胆量。朱平是为石达开所用,看来,这石达开用兵也真箇神鬼莫测。只是,此战失利,又该如何交待?想必国将军知之此事,定会吃惊不小。方一心想着,忧心不已。 李秀成得知湖口一役大胜,甚是欣喜,便及时遣人将这捷报呈给了杨秀清。 石达开于后接到朱平来报,想朱平能成如此气候,不由地心中大喜,道:“此番得胜,朱平立下首功。传令,事后于众将面前,本王将亲自表其战功。”“遵令!”传令官回道。 (14) 朱平人前表露心意 远 那晚,朱平找到了尚枫,一番言语,道明了自己的心事。 尚枫听后,心中一喜,笑道:“这件事,就在我身上了,我去和翼王说,禀请翼王按规行事之外,能否变通一二。不过,妹妹那边,就看你的了。” 朱平与妹妹情投意合,且朱平他为人性情豪爽,做事胆大而心细,生得丰神俊秀,气宇轩昂,真是好个如意郎君。尚枫心中暗自欢喜。 听了尚枫这般一说,看来这桩姻缘全凭天雅自己主张了。朱平想着自己与她早有姻缘之意,只要她到了湖口,便要与她成这“天作之合”。想到往后可以时刻与她一起,朱平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他想像着天雅再次见到自己时的表情,欣慰地笑了。 陈益凡无意中想起了朱宁,他于心中默问自己,这个时候,怎可让她一人留于武昌呢?“陈益凡,该是你太残忍了吧!”他自语道。“只是不知,这样因事分离的日子,何时才得尽头?”“事当人为,终有尽头。”尚枫笑了笑,向他走了过来。 “想想,可真险啊,不过,多亏了朱平。这回真的要恭喜他了,他可要双喜临门了。”益凡听了,忙问道:“怎么,朱平不止一喜?”“这......噢,他就要与我妹妹天雅成亲了,真是好个良缘啊!”益凡听尚枫这般说来,显得高兴,“如此一来,朱平就要成家了,祝福他们!”尚枫听了这话,心有所感,压低了声音,问:“ 益凡,你一直都在意朱宁的,对吗?”“那你呢,难道你不在意清沁?”尚枫低下头,看了看倒映在水中的月影,嘆道:“跟你一样,何止在意啊!”他俩都笑了。 月光底下不藏心事。此时,方一心置身于这显得冰冷的月光底下,思绪万千。 他本以为这次可以立下大功,谁知却是损兵折将,丢了城池。 “如此结局,都是朱平他们一手造成的。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方一心紧握双拳,对着皎洁的月光,阴着脸,狠狠地说。 有一会,方一心扶住胸口,他明显地感到那里隐隐作痛。正于此时,只听得一声笑语:“方兄,走,朱平有请我们饮酒去。”尚枫在这里找到了他。方一心收拾了心情,与尚枫一起去向朱平那里。 第34页 不多会,二人赶到,看见陈益凡也在,他正忙于酒席。 朱平见他俩来了,上前笑道 :“今晚,我请大家,兄弟们不可推託。”方一心听后,淡笑着说:“那当然,平兄这次立下大功,兄弟们岂有不醉之礼?”“方兄见笑了,此次宴请大家不为此事。今日得胜,全仗大家齐心协力。事后,李天将定会犒赏三军。”听了朱平如此一说,方一心有些不解,问:“那还有何事让你如此破费?”朱平笑而不答。 尚枫看了看他,口吻显得庄重,说:“大伙看朱平这般乐不可支的,只因他就快要成亲了。”方一心虽心有不快,但听说了此事,还是急忙问道:“平兄有喜事,不知那位是谁啊?”“还能是谁?!还不是他的意中人,也便是我的妹妹天雅了。”说着,众人笑了起来。 事后,大家各自顾着心事,端起酒杯相互敬饮。 ...... 这些日子以来,清沁过得颇为惬意。日子过得虽为平淡,但有蔡音的精心照料,加之远山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些使得她精神怡爽,眉宇间时常露着喜色。 这天,聂远山依约来到了文亮家里。 前些日子,文亮在衙门里打探到上次拿下的窃玉偷香之贼竟越狱而逃。文亮得知后深感此事不妙,已多日未敢远行,深恐那贼寻机报復。远山闻知此事,没有告之清沁她俩,他不想这宁静的生活为此而变得终日慌恐不安。 “远山,坐。”文亮显得焦急。“这几日,我百思不得其解,故而今日邀你前来一叙。”“兄台,有事但请直说。”“依那日情形而言,这贼怎会如此轻易而逃?当时,那贼已身负重伤,没有些日子,动弹不得。且众人皆知,此贼恶贯满盈,按律当诛。却不知为何,此贼不但未被处置,且已只身越狱。敢问,于民里乡亲,衙门如何交待?我担心......”文亮嘆而不语。“兄台有何担虑?”“只怕那贼通了官府也未可知。那些奸佞之辈已到了有心为恶,虽恶不赏的境地。”文亮随即嘆气。“兄台,听你之言,我于此处不可久留,清沁那边......倘若此时,这窃贼前来报上次之仇,那......告辞!”远山说完,径直离去。 文亮所言不假,这窃贼因官府里有人使了钱,近而买通了狱卒,狱卒隐瞒了上差,于当值之时私开了狱门,这窃贼才得以连夜逃命而去。 话说此贼逃出几里之外,见一人引路,那人训道:“曾大人让你日后行事小心为上,不可再恋慕女色,一切以平贼大事为重。你速离该县,不可久留于此。”言罢,但见那人飞身越过几个山头。“切记,大人有言,自会传你。”这贼于原地歇息了一会,便寻思着如何行事。 聂远山很快来到了桃园,园里一片寂静。 远山不敢停歇,疾步如飞,径直来至屋前。他喊了几声,不见有人答话,却见屋门敞开着。 他直入屋内,见到蔡音静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知她已被点了穴位,远山猜想这贼定在屋内。 聂远山于床前坐下,故意笑道:“你啊,整日的不听话,现在,你看......”远山示意蔡音,让她不要挣扎。蔡音直盯着屋樑,忽而惊呆了,只听得一声“游龙无形腿”,那贼中招倒地。 远山未近那贼,细观之下,甚觉此人身形与那日劫持蔡音之人相像,虽为蒙面,仍可断定就是此人。聂远山忽又念到,倘是如此,此人武艺实已领教,当小心为上。他轻步近得贼身,正待出招之时,却被击了一掌,随之晕厥过去。 那贼看过聂远山,想出手取他性命,却见蔡音一旁拼命地挣扎。 这贼走近蔡音,笑了一声,“你喜欢这小子?”蔡音毫不犹豫点头。“那好,只要你对老子百依百顺的,老子心疼你,对上次的事就既往不咎了,也放过这小子。你看,如何?”说着,他想亲近蔡音,却被她咬了手指。 那贼并未发怒,亲过自己的手指,说:“哟,生气了,看来还不好对付呢。你这么烈,那老子可就动粗了。别急,这小子看着碍事,我先解决了他,再来好好地伺候你。”说着,这贼转过身去。蔡音哭出了声,样子十分惹人怜爱。 “不许哭,老子生平最见不得娘儿们哭哭啼啼的,这心都被你哭乱了。你还哭,看老子怎么收拾你!”那贼向蔡音走了过去。“游龙腿法之最高境界——索命游龙腿!”这贼应声倒下。 “小音,别动,我为你解穴。”事后,蔡音忽而栽入远山的怀里,哭个不停。 “山哥......”“没事的,小音,不哭了。” “那好,让本姑娘收拾下这坏蛋。”蔡音起身走向那贼。此时,这贼口吐鲜血不止,眼看奄奄一息。 “不可能,你中了我夺命玄混掌,不可能站起来。你......”“忘了告诉你了,你看这个。”远山从怀里拿出一个铁块。“啊,这是我和表姐做针线时用的砧铁,却被这坏蛋打了个手印,你要赔我。”蔡音拿过这砧铁,心痛不已。“小音,你看他现在都这样了,怎么赔你?好厉害的掌力,要不是这铁块救了我,我恐怕早已没了性命。”“你小子使诈,真是岂有此理!”那贼咳了两声。“其实,我进入园里,凭直觉就感到有些不对,进屋见小音被点了穴,我便略知一二。猜得不错的话,你就是江湖上人称行处寒风扫大漠的点穴王行风,你的独门绝招就是这夺命玄混掌了。我师父说起过你,论武功,我绝非你的对手。但今日,这龙潭虎穴又不得不闯,故而我假装不知小音已被点了穴。算来,今个也是运气。我于小音的泪水中见你向我飞来,若不是这眼泪映出你在屋樑之上,我又怎会快你一步,趁你不防,使了自家腿法让你中招?”“那你胸口怎会有这铁块?莫非你已知道......”说着,行风吐下几口鲜血,咳得厉害。“不错。师父说过你颇有武艺,善使诈术,你这夺命玄混掌每发于对手不备之时,多少好汉非命于你手。因而我在靠近你时,就早已将桌上的这块砧铁放于胸口。这铁,针扎无恙,看你的掌力,却比这针厉害得多。”“不可能,我不可能没有看到。”“对呀,山哥,我好像也没看到呢。”“这多亏了师父教的移天换日的招数。”蔡音听后,笑道:“对付你这无耻坏蛋,就得用这招了。”“小子,我快要不行了,在我走之前,你告诉我,你师父是谁?”远山向他走近几步,“我来告诉你,你听好,无可奉告!”此时,行风血流得更紧,忽而吐了口气,一动不动。 第35页 “山哥,这坏蛋没气了,怎么办呀?”蔡音指尖近其鼻旁,已然发现他没了唿吸。“此贼罪大恶极,虽百死不足以赎其罪。虽我们算是为民除害,但这贼在衙门里有人,因而不可送官。这样吧,小音,你将家里收拾一下,不要将此事告诉你表姐,以免她受惊。我去趟龙山深穴之地,一会便回。” “表妹,我上山回来了。表妹啊表妹,今天呀,让你去,你非不去。你看,这些枫叶多美呀。”清沁今日独自去了龙山,还摘回了多片枫叶,这鲜红的叶子着实惹人喜爱。 “表姐,你怎么去了这许久的?你看,天都快黑了。”蔡音极力掩饰着心情,她此刻只盼着远山快些回来。 “咦,远山呢,今天来了没有?”清沁看着枫叶,随口问道。“他......山哥,他大概一会来吧。”蔡音说话时神情不定。“表妹,你怎么了?在怪我今天没有带你同去,是吗?”清沁含笑的眼神望着她。“表姐,我要照顾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蔡音哭出了声,忽地抱住清沁。“表姐......”“傻妹子,这段日子都是你照顾我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好生惭愧呀。来,坐下,这些枫叶送给你。好了,现在我去做饭,不许和我抢,听话。”蔡音哭着笑了。“表姐,你真好。”清沁听了,婉然一笑,“平日就数我哭得多,今天倒是你哭个不休的,你要再哭呀,我也哭了。”清沁声音沙哑,拿出手帕擦着眼睛。“表姐,我不哭了,是小音不对,惹你伤心了。”蔡音扶住她,“我没事的,只是见表姐你迟迟未归,我担心你,所以让山哥去找了,你才回来,而他到现在还未迴转。我一急,心一酸,就哭了。”蔡音哭声已止,她不觉摸了下自己的脸颊,那里生烫髮热的。清沁听后,也没顾得上哭泣,忙问:“远山去了山上,还未回来?”“是呀,表姐。”“走,表妹,我们去看看,这远山真是让人担心。”说完,她拉着蔡音向屋外走去。 才走出几步,却见屋门被推开了。“远山,你回来了。”清沁忽地投入远山的怀里,哭声欲止不得,却也笑出了声。“我去......”远山看过蔡音,蔡音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小沁,让你们担心了。”过了好一会,清沁才稍显平静。三人聊了会其他的事,远山因找文亮有事,便离去了。 此时,文亮正于家中点烛观书。 相互问询了几句,远山急步走近屋内。 “兄台,我来,是有一事相告。”文亮坐定椅上,“远山,何事?但说无妨。”“实不相瞒,今日那贼果来报復,只不过被我使计降服,如今......”远山欲言又止。“如今怎样?照上次情形,切不可送官。衙门里有不少小人当道,他们时常助恶为盗。”文亮愤愤而语。“那贼中计,已命丧黄泉。”“若果真如此,我代众乡亲谢过贤弟。”“兄台快快请起。”文亮嘆道:“远山贤弟,这贼罪恶滔天,有多少善辈身受其害。兄弟今日义举,实属为民除灾,乃侠士所为。此贼,虽万死尚不能清其罪恶。”“兄台此言,远山记下了。”聂远山又与文亮谈论了一番各自的前程,见时候不早,于是辞别离去。 (15) 俏蔡音送别显真情 聂 数日后的一个清晨,聂远山径直来到武馆。远山刚到那里,就听见大家似在议论着什么,仔细一听,才知说的是明日县里武举比考之事。 师父龙真表情复杂,待他说完过后,大家也都散去,各自回去准备行李了。 远山向师父这边走来,龙真见了,笑道: “等待已久的日子就要到来,这场比考牵动着多少考子的心吶。”顿时,他脸色沉了下去,“只是,益凡不在呀。否则,馆里你俩都可径直进入决赛。”他嘆了嘆气,抬头望了望远山,说道:“明日就要比考,今天我们必须赶到城里。” 在师父的叮嘱下,聂远山迴转去取所需之物。 远山一路行来,不觉来至桃园。 他见文亮正帮着她们做一些琐碎的体力活儿,见文亮如此热心,将蔡音她俩交于他照顾,自己也是放心的。远山想着,忽地问了句:“兄台,蔡音她们呢?”文亮笑着指了指屋内,远山向里走去。 “山哥来了。”蔡音高兴地迎向远山。清沁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笑道:“远山,你可来了。”随即,聂远山向她俩说了武举比考之事,“比考在即啊,我随师父今日就要离去了。”他嘆了嘆。 蔡音听后,喜地说道:“山哥最棒了,就连那贼呀,都敌不过山哥的。”蔡音失言,远山向她使了眼色。清沁心里念着与远山的离别,显得惆怅不安。此时,却见文亮忽地将远山拉至屋外。 文亮看了眼屋里,小声问道:“怎么,你今日所做与你先前之言颇是相悖,不想你心意如此,着实让我吃惊不小。”聂远山看了看他,道:“以我心中所念,绝不去想武举比考之事,正如先前与兄台所言。但......”他嘆了嘆,“兄台,世间事,哪得样样如愿。我自身倒没什么,只是,师命难违,若我此次执意不去,师父他定是失望至极。况且,我也想过了,我先前所知,多为听闻,若有机会亲身进得京城接近京官,则可以亲眼所见更使我坚定决心。”文亮轻嘆了口气,“如此,也好。” 第36页 这时,清沁与蔡音向桃园走来。远山望着文亮,说道:“兄台,我将她俩交于你,你可要保证她俩丝毫不伤。”文亮拍了他的肩膀,笑道:“尽可放心!”“那有劳兄台。”清沁走至远山身旁,神情之中藏着忧伤,“记得,我在这里时时刻刻为你祷告着。” 聂远山依依不捨,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之时,却听见蔡音的喊声:“山哥,等等我,等等我呀......”他停了下来。 蔡音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她才开口说了句:“这片叶子,送给你。”远山走近她的身边,将叶子放进衣袖里。蔡音此时却哭了起来,“真是的,我小音哭什么,眼里也没进沙子呀。”她又笑了笑。山哥呀,你可知小音的心意,明明不想让你离开的,却又怕说出口来,耽误了你。蔡音望着他,心里暗自想着。 远山看着她,安慰的话语一时说不出,只是这样地望着她的眼睛。 “我......”远山刚想着开口,却被蔡音打断了话语, “真是的,我这是怎么了,山哥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这心里想的许多,许多......”“小音,我知道,你是想和我一起去城里,之前你就说过,我怎会不知,只是,这次不方便带你去。不过,山哥答应你,以后若有机会,定会带你前去一观这城中的风景。”远山笑了笑,接着说:“不哭了就好,山哥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蔡音疑惑的眼神望着他,心中千言万语一时竟也赖着舌尖不出。山哥啊山哥,小音的眼泪都被你说回了肚里,真是让人慾哭无泪。蔡音皱了皱眉头。 “小音,山哥得走了。”远山轻声说了句。“山哥,那叶子......”“山哥知道,会时常看看这片叶子的。”蔡音没有道明心思,她静静望着远山,随即颇为不舍地说:“小音该回去了,表姐还在等着我呢。”她忽然跑开,却不时地回头看着远山。待她出了视线,聂远山才快步离去。 远山随师父一起进得县城,便借着空闲在集市上走了一圈。他千挑万选,看中了摊上一柄浅色的木质梳子,便买了下来,放在装着那片叶子的地方。 夜晚,大家谈笑着,议着明天的事。 师父龙真忽而严肃地说:“明日的比试,点到为止,不可伤及他人的性命,否则,不但会被淘汰出局,还要吃官司的。”大家甚是不以为然,想着反正只是比试,又无深仇大怨的,怎会如此呢。过后,大家各自睡去。 师父走近远山身旁,让他暂不要回客房,言明有话叮嘱。 龙真嘆了口气,向他透露,说:“远山,你先前不在我馆中,你在他馆学艺期满,方才来得聚英馆。你知为师授艺从来都是因才而定。不瞒你说,这武馆学子之中,就只有你一人可以进入决赛,你那帮师兄弟啊,平时不专心习武,只临近比考,才苦练一番,如此,虽有些用处,但没有速成之法,难以抵事啊。唉!倒不是师父逼着徒儿你争得功名,只是,聚英馆的生计繫于这比考,否则,依为师之意......不说了,徒儿以后自会知晓。噢,对了,为师的提醒你,在此次夺魁之前,所有考子都要先过一人,此人乃是曾大人麾下威武大将军。听说此人武艺极高,只要接过他一定招数,便算胜出。徒儿啊,你可要小心应付。”“徒儿谨记师父之言。” 此刻尚无睡意,聂远山便走至这皎洁的月光底下,他仿佛看到了蔡音那盈盈如秋波般的眼睛望着自己,他对着月光笑了。尔后,他似乎又于月光中看到了清沁,她那充满温情的泪眼正看着自己,她又双手合拢,似在为自己祈祷。远山重重说道:“此情,何时得偿呀!” 夜里千般等待,终于迎来翌日的晨光。 没多久,大家相继进场。考场的主考官是位留有八字鬍须的中年男子,他见其他官员陆续入场,便很不自然地笑以施礼,其他人则抱拳还礼。 随后,主考官那极其浑厚的声音宣布道:“今日比试,意在选才。各位点到为止,不可伤及性命,否则,依规严处。” 武艺比试一直延续到黄昏时分,甚是精彩。大家都已尽力,一时胜负难定。 黄昏已至,赛事也刚尽半数。后来,龙真跟远山说明要等到明日,他方能出场。  这晚,比过的师兄弟们有的沮丧,有的欣喜...... 远山独卧床上,想着白天之事。忽然,有个黑影从窗前闪过,聂远山忙问了句:“谁?”他便飞快出得屋去。 此时,其他师兄弟们都已入睡。只是聂远山久不能寐,他觉得此次比试的安排有些出人意料,他认为其中定有蹊跷,肯定是官府之中也有人加入了比试,若真是如此,他不禁想,说明朝廷故意设阻,或许朝廷根本无用才之心,那武举比考也只是掩人耳目,丧失其本意了。 聂远山快速追出,只见那人跑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距离客房不远的山丘之上。 待远山靠近时,那人示意他不要走近,随即打过几个招式让他瞧过。这些招数,自己从前不曾见过,远山想着,只觉得招式有些古怪,一时不知该如何应付。 那人用似熟非熟的口音说道:“要想一举夺魁,你必须破招。”随后,那黑影便从山丘上消失了。 第37页 聂远山一路往回走,想着那人的话,陷入了云天雾海之中。不过,破招总不是坏事,他还觉得,刚才那几招用自己所学的招式根本无法破解。他想了又想,却始终不得破招之法。 远山缓步迴转,在路过一片草丛时,由于自己一时的大意,他的腿脚被那浮草狠狠地甩了一下,顿觉有些麻木。 为何这柔弱的浮草也会有如此力道?他想了许久,忽然发现当自己的腿脚离草太近时,腿脚竟用不上力;而浮草被自己绊动之时,却将它的受力不偏不斜地打在了自己的腿脚之上。对了,刚才那几招,每招打出都会离自己过近,此乃近身攻法,倘若用腿脚功夫,不但占不了优势,还会适得其反。明日比试,如果对手拳脚有力,再加上这几招,那我的游龙腿法岂不是处处受制于人?这种近距离的攻击,我的腿脚根本占不了上风,但该如何破招呢?聂远山想着,索性坐在了身旁的一块大石上。 就在远山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忽然发现自己来回摆动的手臂将那浮草打得哗哗作响,奇怪的是,自己的手臂却没有怎么用力。 “我想到破解之法了!”聂远山转忧为喜,一个劲儿从石上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原来这样的招式,得以快制近。当自己的手臂以平常之力快速打在那浮草之上时,浮草受力不小,但其所发之力却微乎其微,伤不着自己。而且,若能将浮草之力归为我用,以彼之力治彼之身,则其发力越大,就会伤其越重。正所谓:无根无极,万物幻象,力由中生,随心而发。”聂远山招过风止,只见浮草纷纷下落。 (16) 远山台上技超一筹 龙 翌日,角逐更为激烈。 起初,仍是师兄弟们忙于应战。聂远山见师父焦急不安的目光看着自己,又见师兄弟败下场来,心中颇不是滋味。不过,好在他们昨日胜了一局,如今平局,就看这剩下的最后比试了。 龙真望了望台上,走了过来,他显得很是小心,目光不定地看了看众人,随后对远山说了句模稜两可的话:“没事的,还有时间。”远山点点头,久等了一番,也没见着自己上场。 熟悉的黄昏又一次到来,大家向房里走去。一切显得那般寂静,大家留在屋内,已没有初来时的激情,师兄弟们也很少说话,全然不像昨晚那样。在这样压抑的气氛中,过了许久,众人才相继睡去。 远山像昨夜一般,久久不能入梦,他想着心事,想着那巍峨的大龙山。想到童时的光景,他忍不住露出了恬然的微笑。但当听到屋里的嘆息声时,他又显得那样忧心忡忡。月光移至窗前时,聂远山才慢慢地睡去。 清晨醒来,远山向师父的房间走去。 龙真见是爱徒,只问了句:“想通了?”他随即拍了下远山的肩膀,没有多余的言语。 如同前两次一样,师兄弟们一起来到场内,顿时,场前聚满了人。 远山于场下留神关注着场上的赛事,心里像被触动了一般,他在场下默默轻喊着,但不知师兄弟们可曾听见这发自心底的声音。时间始终走得很慢,竟至凝固了一般。但它这样地走着,终于迎来了远山的出场。 聂远山以轻盈的步伐走至台上,站定了姿势。 就在他的心跳莫名加快之时,对手出现了,远山觉得此人的身影很是熟悉。 正值此时,主考官宣布:“按照先例,境内每一武馆都可推选一武功最好者直接进入决赛。但此次与往常不同,这次,直接入决赛的考子必须与威武大将军过招,接得了大将军一定招数,才算过关。大将军武艺高强,说不为难众考子,只要你们中有一人胜得了大将军,其他直接入决赛的考子便可相互过招,分出胜负即可。大将军有言,首先出场的乃是聚英馆弟子聂远山。”说完,主考官向那人施了一礼。 远山仔细瞧过此人,越发觉得哪里见过。那人见远山看着自己不肯出手,便用鄙夷的目光瞥了他一眼,露出了狡黠的面容。小子,这次老子定要让你败于众人眼下,以洗前次之辱。那人暗自一笑。对,是他,是那贼人,可他不是已经......聂远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小子,险些让老子丧命,幸我用了这憋气之术,方才逃过一劫。今日......哼!他想着,似是怒火中烧,摆开了招式。我得说出他的本来面目,要将他......不行,他乃威武大将军,我没有确凿证据,说了,官府也会不信,反而会连累师父和众师兄弟。聂远山,你得镇定!远山正思虑着,却见那人使出了一路招数,远山便以长拳应之,但招招近不得他身,反而处处受他牵制。随后,那人以几组刚劲有力的连环拳打在了远山身上,聂远山向后退下几步,只是稳住没有倒下。 台上的主考官很不自然地瞥了一眼远山,台下,师父龙真焦急万分,师兄弟们也焦躁不安起来。忽的,远山定了定神,使出了游龙腿法,却不曾想到自己的看家本领失去了原先的威力,且腿脚用力越大,越发被打得厉害,眼看败局已定。 正值这千钧一髮之际,聂远山忽然想起了前晚被浮草绊打之事。 他擦去嘴角渗出的血迹,笑了笑。 此番情形有所不同,只见远山招式变幻莫测,看似刚中带柔,细瞧只觉柔中有刚,每一招都恰好制住了那人的招式。 第38页 ...... 台下的师兄弟们欢唿着,却独不见了师父。 没过多时,聂远山将那人擒于地上。聂远山举拳在空,想结果了他的性命。 台上一片惊异,主考官呵斥道:“住手!你想造反?”场下一片譁然。远山哪里听得进去,一番拳击过后,那人血流不少,全身抽搐着。 这时,场下的官兵围了上来,师兄弟们个个惊呆了。主考官厉声斥责:“长枪队准备,若此人再不停手,乱枪射杀!”那人睁不开眼,只剩下半口气息。 聂远山环视四周,只见台下布满了官兵。 “台上人听着,若大将军有何闪失,聚英馆的人都脱不掉干系!”话音刚落,只见众枪口对准了台下的人。聂远山见此,拳击台面,痛得瘫坐于台上。众师兄弟见状,忙去扶他起身。  主考官慌忙来至那人身边,连声说道:“大将军,下官该死,没有保护好您。”随即,他又喊道:“来人啊,给大将军找最好的大夫来。快去!” 主考官忙碌了一番,场上终于稍定。 他随即说道:“ 方才,聚英馆的这位考子犯规......” 此刻,龙真忽地走出人群,急声喊道:“大人......”龙真走至远山身旁,呵斥道:“小子安敢如此无礼!”“师父......”众师兄弟一齐喊道。“无需多说。大人,在下方才有事稍走一会,竟发生此等事情,还望大人恕罪。在下事后会好好管教徒儿。”“这......本官若不是念其人才,早已下令将他射杀。”他看过场上,继续道:“众考子,此人将大将军打致重伤,本应除名,还要究其重责。但如今朝廷求才心切,此人颇具武艺,若能为朝廷所用,也甚是好事。再者,比武场上,损伤亦在所难免。此考子年少气盛,不懂其中利害。本官念他最后还是听从了规劝,也好在大将军无事,就姑且不追究其罪责了。”顿时,场下一片欢唿,喊着:“大人英明......”“大家静静。”主考官喊了句。他随即望向众人,道:“这剩下的赛事,如常进行!”主考官一声令下,大家尽力角逐,场上比试不逊于先前。 “将军,方才在场上,下官保护不力,还望将军恕罪。只是,将军,之前那考子为何如此仇恨于您?”主考官见着行风,行礼过后,问道。 此时,行风正卧于床上歇息。听闻此言,行风将怒火藏于心头,忽地一笑,道:“年少之人易冲动,我也不会与他计较。”“大将军如此宏量,实乃朝廷之福。”“何县令,言重了。你乃今日武举比试的主考,多是辛苦。”“下官为朝廷尽力,不敢稍有怠慢。此乃下官分内之事,多谢将军体谅。” 待何县令问安告辞后,行风于床上狠狠而语:“这次本想结果了这小子,可没想到会败于他手,也真够倒霉的。”说着,他摸了下自己青肿的脸庞,“唉哟”了一声。“老子决不会善罢甘休,总有一天,我会让他......唉哟! ” 过后,行风忽又念道:这姓何的自任县令以来,为人颇为正直,为官也很是清廉,故我心中纵有万分怒火,也不得表露半点。这个何县令,若不是曾大人欣赏他,我早已让他......曾大人之命不可违!以后于此地行事,定当小心,不可误了主公交代的选才征剿大事。看来,我还是早回营中效力为妥。 回去的路上,聂远山见师父龙真一直不语,他便有意坐上了师父的马车。龙真见远山心有疑惑,于是敞开了心扉。 “远山,你可知,今日见的这威武大将军就是我先前的一个故人。说到故人,倒不是说关系怎样,只是原先,为师和他一同中举,后来共同入仕为官。他就是为师先前和你说过的行风。此人颇为心狠手辣,又武艺高强,善使诈术。行风的近身攻法,为师尚且不及。所以,当我得知直接入决赛的考子要过他这关时,就万分焦急。不过,他的近身招数,为师的略知一二,但却未能破解呀。为师想,你悟性极高,若将此招数指点于你,或许可破。为了争取时间,我便向主考官说你身有不适,县令大人谅解,准你赛事押后。不想,你果真破了他的招式。”师父眉开眼笑。 “只是师父,您如何得知赛试中有这威武大将军的?”远山颇有疑问。“说来也巧,不知此人与你有何深仇大恨。那晚,有一蒙面之人到你窗前欲行害你之事,正待他向屋内暗放毒器时,为师的恰好路过,便惊喊了一声。你当时熟睡,未曾听见。那人受此一吓,慌忙逃走,却不料腰中将牌丢在了地上。我捡起那令牌,只见上面写有:行如闪电,风止天下。威武大将军。为师的思索过后,想出这正是我多年未见的熟人行风,只不知此人如今做了威武大将军。如此,便有了后来的事。唉!”龙真忽而悲嘆。“师父,你为何嘆息?”远山小心地问。“为师当年中了举人,那时,我与这行风奉命带兵分路征剿。后来,我战场失利,侥倖得生。那一战啊,我现在还清醒地记得,真是天昏地暗,顷刻间大雨磅砣,血流成河,我......我那时心痛万分,我......真的感到了战争的残忍。”龙真悲怆道。 很有一会,他忍了忍眼中的泪水,言语略显缓和,“当时,为师已受伤,血流不止,随即昏死过去。等我醒来时,只见横尸遍野。那个时候,我快疯了,我拖着带伤的身子离开了战场。后来,是一位好心人救了我。为师的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待伤好了之后,我便没有回去,我害怕也厌恶了战争。我抛弃了原先的想法,有了自己新的人生思考。再后来,我就来到了龙山脚下,创立了这聚英馆。从此,隐姓埋名。”他说着,不由得落下泪来。“师父切莫悲伤。只是,官府后来就没有找寻过您吗?”“徒儿,活在当下的人生信道中,师父不曾悲伤过。”他看过远山,嘆道:“你是问,他们有无寻过我,对吗?徒儿,官府当时忙于应战,自顾不暇,哪有时间寻我?更有甚者,官府可能以为我当时已经战死。所以,当我见到行风时,就有意躲开。一旦被他知晓,那我如今这清静的生活就该结束了。”“原是这样。师父,徒儿明白了。” 第39页 龙真微闭双目,眼角噙有泪水。远山也不再作声。随着马车的行驶,他目光急切地望向远处,不觉念起了带在身上的那片叶子。 (17) 众人得聚酒中畅谈 翼 待朱宁、天雅随军到达湖口时,那边早已安排妥当。 朱平见着天雅,却也不敢靠近她。朱宁见弟弟如此,随即笑道:“你看他,越发怕你了。”天雅听后,杏眼也似笑出了声。“姐姐说笑了。”她轻声说了句。 陈益凡掩着心事,向朱宁走去,带着心中这段日子以来积攒的思念之痛,他每靠近朱宁一些,内心的苦楚就会减少几分。他静静地望着朱宁,没有言语。 不觉的,尚枫走了过来。尚枫看到这一幕时,心头似被触动了一般,但他又感到了万分的失落,如此的场景,却不见表妹清沁。 天雅见是哥哥,马上迎了上去,要和他说话,朱宁也向尚枫这边走了过来。 “为何才到?”朱宁问了句。“方才军中有事。”尚枫看过益凡,便和她俩拉起了家常。 “翼王何时会到?”朱平看了看众人,显得有些紧张。 “先前也没见弟弟这样紧张过的。” “翼王率部明日到达。”天雅说着,却红了脸。朱平心中甚喜,他不时看着天雅,越发觉得她容颜宜人。 军中一处隐蔽的角落里,方一心手捧着信鸽,显得那样认真。 他抬眼望了望空中,很有一会,嘆了口气,道:“去吧......”当白鸽不见之时,方一心独自说道:“若能像你一般,除去牵绊,自在翱翔于苍穹,该有多好。”他又微微一笑,“对了,你也非轻松之身,那想必你也有过嘆息吧。” 众人向城中走去,方一心事后迎出。 朱宁见到他时,喜悦之情溢于脸上,她看了看益凡,笑道:“一心,长时间不见,别来无恙啊。”陈益凡望着朱宁,表情严肃。方一心向下低过头,显得不在乎地说:“还好。不过军中少了你们,总感觉单调了些。”益凡忍了忍,却也走了过去,他看了一眼朱宁,柔声说道:“好了,有什么话,等进城了再聊。” 夜晚,朱平相请,着实费了些心思。 大家自饮自斟,兴致不浅。酒过数巡,朱平举起酒杯,笑着自语:“古有神农,今有杜康。想来,战时禁酒,今夜,虽无战事,但也不可多饮。皆言酒可解忧,却不知这酒中滋味。”朱平看着天雅,天雅面色泛红。自从得知朱平的心意后,她似是羞涩了许多,这全然不像平时的她。 益凡和尚枫各自掩着心事,一肚子话语似无处倾诉,就借这酒水来表露心肠。他二人把盏互饮,彼此心意尽在不言中。 朱宁见方一心一人独坐,便走至近前,与方一心寒喧了几句。朱宁笑道:“早闻方公子文採风流,今晚于这风前明月之下,不如你我对唱几句如何?”“也好。那该如何起句,还请示下。”方一心彬彬礼让。“我曾听得:男儿少苦无以成才,百姓少宁无以谈生。可如今现状,真箇‘冷风凄雨漫都城’。方公子,可于此续吟。”方一心思虑再三,竟无言以答。 天雅见此情景,不无挖苦之意,“方公子长于书香门第,生得眉清目秀,一看便知你乃文人世家子弟,一表人才,却不知,为何独吟不了此句,莫不是无心恋此,心有他意?”方一心听后,胸口似有阵阵隐痛,便举杯独饮。 “天雅,方兄文韬武略,这个自不必疑。方兄,再饮一杯。”朱平走至天雅身旁,将杯中酒先饮为敬。“姐,你刚才所吟之句,意在诉说世道民苦,真是难为姐姐了。”朱平嘆道。 陈益凡走近朱宁,他深知朱宁的心意,若这战事不止,她或许无心于个“情”字,自己也不能因私底之心,结恨于这圣洁的情意。陈益凡饮罢杯中酒,心底似觉一阵凉意。 时过不久,只见灯烛已快燃尽,尚枫忽而举杯,道:“大家同干此酒。翼王明日将至,我等今夜该早些歇息。” ...... 天近黎明,只听军号齐鸣。这时,朱平等人早已在帐外伺候。 “传朱平。”石达开环视四周。 朱平得令进帐,“属下参见翼王。”石达开目观四方,帐内帐外一片寂静。 “湖口一役,朱平率队立此首功。朱平听令!”石达开目光扫视场上。“属下在!”“本王封你为前路先锋。数日后,配合大军一起征讨。”“谢翼王!不过......”朱平欲言又止。“还有何事?”石达开目光威严。“启禀翼王,湖口一战,非属下一人之功,陈益凡等人居功至伟,况且,若没有三路主将顾全大局,朱平实难立此微功。望请翼王明察。”“难得你有如此想法,本王心中有数。只是,湖口一役,我部人马中途遭伏,由此说明军机已泄,军中必有细作,尔等还当谨慎。”石达开表情肃然,大家似屏住了唿吸。 “翼王,想必军中有此不详之人,而这次却幸亏了此人,使得对方兵力尽出,留得一座空城。不然,就凭属下这队人马是难以杀将占城的。”“本王料定此事,只是一时难察,若为此大张旗鼓,则势必影响军心。此事暂且搁下,大家日后行事,当慎之又慎。”“遵命!”场下齐声道。 第40页 事后,陈益凡等人也一一受封。石达开上禀之后,洪秀全封赏了三路主将。随之,石达开下令,李秀成传令,犒赏了三军。 不久,军中甚传,数日之后,大军又将踏上征程。 尚枫心想着妹妹天雅的婚事,便硬拉着朱平去了翼王营中。 “参见翼王。”他俩齐声禀道。“无需多礼。”“属下等谢过翼王!” “噢,翼王,朱平有事向您禀报。”“何事?朱平。”石达开随即将手中的书卷放回案头。“启禀翼王,属下......”朱平说话吞吞吐吐,随即脸颊泛红。 “噢?咱们立功的英雄也有害羞之时?你不说,本王也猜知一二了。”“这......翼王,属下想与尚枫之妹天雅成百年好合,望您主持婚事。”朱平越发红了脸。 石达开一听,忙从座上起身,“之前,尚枫已禀过此事。本王带兵不拘他礼,只要不误战事,即为可行。此等好事,本王岂有不成全之理呀?”石达开看过他俩,“如今,我等长年累月在外征战,军中难得有此大喜之事,正好可让全体将士同庆。其中道理......”石达开凝神沉思。“那翼王,属下这就去准备。”尚枫忽地说道。“且慢!这桩事,本王可以做主。不过......”石达开眉头稍锁,“朱平,你的双亲父母同意了吗?”“前次已捎信去了父亲所在营中,爹娘已然同意。翼王大可放心。”朱平禀道。“那就好。明天就是黄道吉日,就选在明日。依本王看来,你父母双亲都已来不了营里,武昌那边事务繁忙,他们得随军留守。 这样吧,在正堂之上将他们的位子留着,生养你的乃是父母双亲,怠慢不得。而尚枫,你虽为天雅家兄,但你一直照顾于她,该是长兄为父。到时,你得受天雅一礼。”“翼王,属下早先入军之时,和您说得家事,不想至今,翼王您仍记于心中。我......”“军中之事,日后还得你等尽心才好。”“翼王恩情,永世不忘!”二人齐声道。“快起身。”石达开看过他俩,轻声说道:“朱先锋,军中举婚不比平日。本王会令人买来婚事所需,你们也去准备吧。” “谨遵翼王之命!” 翌日,军中甚是热闹。 “朱先锋成亲了,大家快来看呀!”尚枫大喊着,众人将院门围了个水泄不通。 虽说时间仓促,但婚礼准备得非常周至。只见院门之外直至正堂,沿路平铺着大红地毯,大而鲜红的灯笼照得庭院明光透亮。媒婆手挑着盏荷花喜灯在前引路,不多工夫,由两侍女牵着红纱将新郎领上堂来。 众人见这新郎,好个丰神俊秀,一表人才。 新郎叩见了翼王,参拜了父母双亲,大家便一起坐下。于是,侍女们来来往往,开始忙碌起来,有的端菜,有的斟酒,屋里听得爽朗的笑声和杯盘清晰可辨的碰击之声。 斟酒数巡之后,翼王让朱宁去请新娘,朱宁应声走出。 不一会,只见朱宁搀扶着新娘入得正堂,但闻环佩、镶饰之物叮噹作响,人过之处留下几分兰麝之香。细看这新娘,好个身材窕窈风流,纤步轻行之间不失优雅体态。 在媒人的吆喝下,新人们拜过天地,拜了父母,叩拜了翼王,最后是这夫妻对拜。 行礼过后,只听翼王说了句:“天雅,你大喜之日,不可忘记了兄长之恩。”天雅应了声:“是,翼王。”她随即走至尚枫身旁,拜道:“哥哥,请受小妹一礼。”尚枫见此,又想起往事,不由心头一酸,几乎哭出声来。“哥哥......”“朱平,今日翼王主婚,众人见证,我从此就将妹妹交与你了,你可要好生待她。”“大哥请放心!”众人听后,皆喊道:“好!”翼王看过众人,随即言道:“我等千辛万苦,行的是天下之信。如今,清廷失道,万民无生计,然信道终不可失,故我等要与清廷决裂,重振这天下信道!今天,乃是我们的英雄朱先锋大喜之日。因所信相同,我等皆是亲人。今日,我等亲人同为朱先锋和尚天雅庆喜。众兄弟,同饮杯中之酒!”“好......”众人齐喊。 稍后,尚枫三人走至翼王身旁。尚枫看过他二人,道:“来,妹妹、朱平,我们三人再拜谢翼王。”“噢,无需如此。该是新人行交杯酒之礼了。”石达开扶住尚枫手臂,轻声说道。媒人听后,忽地喊了声: “新人行交杯之礼了。” 待到喝那交杯酒时,媒婆斟满酒杯,笑着递给新郎,道:“今晚杯儿对对,今夜不要贪睡。”随后,她又斟了一杯,递给新娘,笑道:“今晚杯儿双双,今夜做个新娘。”过后,翼王宣布礼毕。媒人高喊着新人入室,朱平和天雅被大家吆喝着送进了洞房。 朱宁见弟弟已然成亲,喜从心发。她的情绪感染了益凡,益凡似也收起了为她长时间的忧愁而生得不安的心。他默默地望着朱宁,早已想好的千万个句子,却一时凌乱了起来,只目光深情地看着她。朱宁向他笑了笑,这已使他暖意绕身,那甜甜的感觉也随之涌向了心底。 (18) 密谋设计集贤关口 依 众人沉浸于喜庆时,方一心秘密找到了国良才。 他俩交谈了一会,国良才恼怒不已,“这次事情办砸了,倘若主公怪罪下来,你我有得担当。”方一心听后,轻吐了口气,显得满不在乎,“这件事,我已奏知大人,倘大人怪罪下来,由我一人承担。”方一心见他毫无担责之意,不免暗自想道:不想一试,你就露出了本意。哼!到时看大人是信我还是信你! 第41页 “再说了,国将军,过不了几天,他们就要进军安庆城了,你我得想些办法才好。”方一心显得诚恳。国良才狠狠地说:“一个朱平就很难对付了,还有陈益凡、 尚枫二人,如此这般,朱平简直是如虎添翼。不行,得想些法子除去他们。”“那不妨事,他们几人成不了大事。现如今,那石达开已怀疑军中有细作。为此动起手来,难免会打草惊蛇。”方一心轻嘆了一声。“那好。不过现在得快些将此事告知安庆城中守将,让他早做准备。哼,最好是设下陷阱,将他们一网打尽。那到时......”说着,他得意地笑了起来。方一心接过话语:“就按将军说的办。不知将军知否,安庆那里有个地方叫‘集贤关’,可在此处做些文章。”国良才看了看他,诡秘地笑道:“再过几日,便让他们尝尝厉害,也算我等的回敬之礼!” 话说这头,太平军已攻下宿松、太湖等地,有此作为后营之地,待朱平人马抵达,便决定合力夺取安庆城。那时,石达开还命尚枫前去开战之地,以便联络有心举义之人。 尚枫得令后,悄悄离营。 他此次行动极为隐秘,军中上下很少有人知晓。为了方便行事,尚枫在中途易装后,继续马不停蹄地飞驰在满是尘土的路上。 他毫无孤寂之感,也没有留意这扑面而来的飞尘,他现在心中只盼着快些见到表妹,以至于满脑子里都是清沁的容颜。 已是行速如飞,尚枫却还觉得太慢。 他途中稍事歇息,便昼夜不停地赶路。终于,在那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到了久违的桃园地。 忽然,那马长嘶了一声,倒在了地上。它躺着,一动不动的,口里出着粗气。尚枫从马背上重重地摔了下来,随即昏了过去。 远山他们听到声响,急忙赶出。清沁见状,惊慌喊了句:“表哥,是表哥。”她走上前,扶着他的身子。远山慌忙托起他,向屋里走去。他看了看清沁,劝慰道:“尚枫没事的,只是太过疲倦了,歇息一下就好。小音......”“喔,山哥,我去给马儿添些草料。”说着,她转身离去。“兄台,有劳你帮下小音,看她惊慌失措的。”“放心,我能照料。”文亮看过清沁,向蔡音那边走去。 经过一夜的歇息,尚枫终于在黎明时醒了过来。 当他发现清沁坐睡在床沿上时,并没有去惊动她,只这样含情地望着她,“真是个傻丫头,怎么就在这睡了。”尚枫不无心疼地看着她,却见她熟睡着,不忍心叫醒她。 “表妹定是一夜未睡。表妹你......”他心头一酸,心中百般滋味。尚枫那伸出的指尖想轻抚她的脸颊,可正要碰着它时,却似触了闪电一般,手指捲成了圈。他深情地望着她,只见她眼如点墨,眉似弯月,样子那般楚楚动人。 这样看着她,尚枫心疼至极,难过了一番,却不想她忽然醒来。 “表妹,你......”“嘘......”清沁打断了他。看到表哥安然无恙,清沁笑了笑,眼中含满了泪水,那含泪的杏眼甚是惹人怜爱。 她望着尚枫的眼睛,“让我好好看看你。”尚枫忍不住抹了下眼角。“表哥,你对我的心意,都是真的吗?”她柔情地问。“你知道的,表哥,我的爱不能有缺口。”“表妹,”尚枫指了指胸口,“这里,真真切切。”尚枫的语气不容置疑。“我让你永远守在我身边,人心不离半步,不似远山那般。表哥,我这微薄的心意,你能答应吗?”清沁面色泛红,白净的肌肤也透着淡淡的红,这越发让尚枫情不能禁,尚枫恨不得将这心掏与她看,心上深深地刻着她的名字。他显得异常激动,脱口而出:“愿意,我一万个愿意,直到我慢慢地死去,至死的那一刻,表妹你会知道,表哥还是愿意的。表妹......”他顿了顿,“即使是表哥死去,也要化成火海,将我的骨灰撒在这大山里,我要永远陪着表妹。”“表哥,不许言‘死’字,”清沁娇声细语,“我要你好好地活着,做我哭泣时的手绢。”“表哥愿意做你永远止着泪水的手绢。” 这天,尚枫精神清爽。过后,他与众人闲谈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说到了湖口一役。尚枫还告诉他们朱平与天雅成亲时的情景以及自己后来受命到此。 “尚枫表哥,那他俩成亲时的场面,热闹吗?”蔡音急着问道。尚枫看过清沁,她淡淡一笑。“那还用说,翼王亲自主婚,全军上下同庆。当时啊,大家都沉浸在一片喜悦之中。”尚枫说着,众人也都喜笑于心。 很有一会,文亮看过远山,远山清了嗓子,小心问了句:“枫兄,照你所说,此次行动有把握吗?”文亮正端过茶水,见尚枫沉下了脸,一言不发。屋里的气氛此刻似凝固了一般,文亮便随口而谈:“若取安庆城,可水、陆两路并进。水路,只需派遣得力干将即可;而陆路一战的成败,关键在于‘集贤关’一役。” 尚枫听了,颇觉得有理,忙问道:“这位是......由于一时的大意,自己倒给疏忽了。”“噢,他是文亮大哥,他可厉害了。”蔡音笑着说。尚枫随即起身,硬拉文亮坐下,文亮却颇为推脱,“不劳,方才所言,仅当谈资罢了。”但他还是坐了下来。“文亮兄一语道破此次我等作战方略。不错,翼王已命朱平领兵从水路进发,令我与益凡随其他天将从陆路而出。只是还想请教,该如何做这战前联络之事?以使得有心举义之人助我太平军赢得此战。”文亮低头一笑,忽而起身,道:“我本一介书生,只平日里读了些兵家之言,承蒙不弃。我倒有一计,若远山肯出手相助,就可胜券在握。”随之,大家异样的眼神望向远山。远山爽快应了句:“只要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文亮思虑起来,“倘若如此,你先前的努力就将前功尽弃了。这次,需你去劝说本县的县令大人,如果劝之不成,便......”远山一听,迟疑不已,“这......”文亮看过众人,“此为前奏, 后面的事由我安排。”“我知道。我于京都比考的那段日子,曾亲眼目睹了这世道,我不能违了心意而效仕途,所以,我在比试场上故作技不如人,也落得个清白之身。只是,本县的县令可说是位清官,他毕竟造福了一方百姓。如今这情形,能劝之为好,倘若不能,也实不忍心怎样。到时,真不知如何了。”远山无言嘆息。“不能再犹豫了。过几日,我太平军就要兵发安庆城。我方胜负未定,倘不如此,那何日才能为民实现这太平之世?!”尚枫言语坚定。 第42页 虽为这般,远山还是要求给他些许时间考虑。在文亮的建议下,尚枫前去准备其他事宜。 聂远山不知所措,沉思起来。不行,得去问过师父,或许他老人家知道该如何行事。远山心想。 他走在那条羊肠小道上,沿路里平日那些惹人的丛木却也个个低着头,很像受了虐待一般,无精打采的。大约走了很长的路,其实这段路也不过几里之地,但走起来很觉得比往常劳累。 师父龙真正坐于一把老式龙头椅上闭目养神。 “进来坐吧。远山,为师看你气色不好。怎么,遇到烦心事了?不妨说来听听。”“师父,徒儿不知如何是好。”“远山啊,为师先提醒你,事情未做之前,不可只陷于愁思的牢笼中,问题出现了,还得你自己寻找答案。”“那师父,您可知这......”“徒儿,为师虽不知你的心事,但为师要告诉你,我曾经也有过很多烦恼,敢问世间何人没有烦恼?我曾经常问自己,该怎么办?后来,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想开了,一切都如过眼云烟,贵在求得内心的宁静。物品用得久了,则必损;心思想的多了,则必乱。男儿丈夫做事,不该犹豫不决。只是,事后想想,不要可惜了自己啊。”龙真紧闭双目,嘴角搐动了几下,眼中渗出的泪珠落在了他那坚硬有力的手掌上。远山见此,拜过师父,转身离去。 聂远山不觉来至桃园,蔡音见他愁眉不展的,便试探着说:“山哥,还是按着文亮大哥说的去做吧,或许,县令大人早有此意也说不定哦。”远山觉得在理,同时又感到自己不该这般举棋不定,他忽地挺直了腰板,定了定神看过蔡音,似乎显得自信,“我知道该怎样做了。” 聂远山将自己装扮了一番,于黄昏到来时离了桃园。 不到一会功夫,远山便到了县衙门前。等到天色黑定下来,他才换了行头,潜入衙内。 说来奇怪,他见里面守卫松散,也便轻而易举地进了县令的房内。房门是关着的,并没有上栓。他轻轻地推开门,却听房中之人应了句:“来者是客。” 聂远山入内,见县令老爷正坐于书桌前,翻阅着这些时日乡民用来诉说冤情的状纸之类的文卷。“见过大人。”何县令知他心有疑惑,笑着说:“本官办案,不拘陈规。你夜闯县衙,必有重大冤情,你且放心说来。本衙就怕状民不来,所以也无需巡逻人事。说吧,这灯光昏暗,本官且不看你,也不问你,你可细细道来。”“大人,我......小民先谢过大人!只不知,天色已晚,大人却如此繁忙。”“噢,这已是本官多年的习惯。本官每于此时都会查阅一番这文卷,看是否有出错的地方,以免冤案抬头。好吧,本官先将文卷阅完,也可留出时间与你,你大可不必拘谨。” 屋内静静的,只听着翻动纸张的声音。何县令如此投入,似这屋里只他一人。远山随即看了室内,这书房里的陈设甚是简陋。远山不禁想道:若是衙门里的官员都能如此,那将是万民之福了。可如今像何县令您这般的清官,真是少之又少。大人啊大人,真是难为您了。 很有一会,何县令笑了笑,随即起身,打量了远山一番,忽地惊道:“你......你是那日大败威武大将军,一举过关的聂远山?!”远山恭敬地回道:“是,大人。那日......”“有话直说吧。”“大人,依如今之势,其实,您很清楚,单凭这武科举难以抵事。非常之时,需非常之法。”“那你今晚到此所为何事?”何县令看着他,像平日里看那些告状诉冤之人一般。 远山不知如何开口,便含煳地说了句:“ 大人,我知道你为官清廉,是个好官,但朝廷无道,不正之风盛行,以至民怨四起,起义不断。”县令皱起眉头,目光偏离了远山,沉思了一会,忽而嘆道:“你是来规劝本官的吧?”说着,他笑了笑,尔后嘆道:“本官可以告诉你,本官已经尽力了,只是你说的那些事情,本官虽恶之甚深,却也管不了。”说完,他推开窗,双眼紧望着远处看不清晰的大龙山,深深倒吸了口气。“不,您管得了,大人。您何不弃暗投明,效忠太平军?”远山有些激动地说。“你......要我降敌,要我成为被千古唾弃之人?休想!”何县令言语激烈。“大人,您......”远山话语未完,却被打断,“别说了,你可以走了,否则,休怪本官无情。”聂远山知道劝之无用,但还是近乎哀求地说:“大人, 您是乡民们的好官,依如今的形势看,太平军是仁义之师,您何不助仁义之师,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何县令轻轻摇头,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言不发,静静地端起案前的那杯茶水,喝过一口。 何县令深深嘆了嘆气,样子看上去很是痛苦。 远山走近他,想再次相劝,却被他止住,“我,我告诉你,我一直有个梦想,造福我的子民。看来,这个梦想也只有让太平军去实现了。看你方才规劝得厉害,他们就要打过来了,对吧?”何县令说完,口里出着大气,样子看上去却很平静。 聂远山近前细看,不觉心头为之一震,眼角也随之模煳了。他透过昏黄的灯光,看到县令眼角处挂着几滴没有滚落下来的泪水。 第43页 (19) 众亲合心同取县衙 远 过了许久,聂远山才回到桃园。众人候在屋内,也都无心恋睡。 他推开门,忽地跌跪地上。众人见此,吃惊不小。 他看上去神色异常。蔡音急着扶他起身,他却抓住蔡音的胳膊,有气无力地说:“我......我成为罪人了,成了罪人了!”他那似不相识的目光盯着她看。“山哥,你怎么了呀?山哥......”蔡音几乎哭了起来。 “远山,你不要吓我们。远山,你是怎么了?”清沁心疼地扶住他,已是泪流满面。“表妹,蔡音妹子,你们......”尚枫一时心急,却也没了主张。他看了看远山,小心地问:“事情倘没办成,也不要自责。成与不成得依势而定。”只见聂远山双手抱头,口里喘着气。忽然,聂远山泪流不止,“他死了,他以我不能接受的方式死了,是我,是我聂远山逼死了他。 ”远山目光呆滞,忽地口吐白沫。“山哥......”“远山......”“大家不要慌。我扶他去歇息,表妹,你和蔡音妹子烧些温水过来。 ”尚枫看到她俩惊慌不已,于是大声说道。 此刻,文亮替老父泡脚过后,扶他走近了床前。父亲以一贯的口吻说道:“亮呀,何日找个媳妇,让我早些抱孙子。不然,我死不瞑目啊。”说完,父亲似有惭意地看了看他。文亮明白父亲的心事,便如往常一般,低声应了句:“噢,知道了,爹。” 之后,他走进了自己那间甚是狭小的书房。他来到案几处,点烛勤读。 时值深夜,他对着窗外那令人敬畏的大龙山看了又看,想起了老父的话:“抱孙子,不然,我死不瞑目。”他感到浑身凉透了,不禁打了个冷颤。 天明时分,文亮急着来找尚枫。 他一路向桃园里赶,等见着尚枫时,忙问事情办得怎样。 尚枫嘆息不已,“为此事,远山将会有段时间备受良心的谴责。”文亮听后,冷静地说:“你我深知,短时之内,别无它法。”尚枫深深嘆息:“不想,县令大人如此忠烈!” 文亮想起了什么,忽地问道:“对了,告示可曾贴好?”“这是自然。我于远山回来之后,就将亮兄你拟好的告示贴满了大街小巷。”文亮点点头,“如果猜得不错,众乡亲正为县令大人的突然离世而伤心欲绝,百姓护清官啊。此时,只需你振臂一唿,为大人讨回公道,便能群起而响应了。”文亮说着,扶了胸口,那里似被什么触动了一般,着实难受。 他俩来到了里屋,只见远山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神情黯然,蔡音和清沁正守着他。 清沁不停地为他擦着额上渗出的汗珠。蔡音在一旁忙碌着,见他俩来了,轻挥了挥手,他们三人一起向屋外走去。 “文亮大哥,大夫说山哥现在需要多休息。这个,尚枫表哥知道的。”“不错。亮兄,我等前去行未尽之事,这里有表妹和蔡音妹子照顾,我们就不要太过打扰了。”“那好。”文亮向里屋望去。尚枫此刻看到表妹这般辛苦,不觉说道:“蔡音妹子,去帮帮你表姐吧。”听着,蔡音却湿了眼,也没顾得及这泪水,径直去了屋里。 ...... 尚枫和文亮已布置妥当,便在这个阴霾密布的清晨来到了县衙门前。 人们都用狐疑的目光看着那告示:本县令无力为民请命,唯有一死以谢天地......众人面面相觑,低声而泣。这时,有一人忽然大喊起来,似有所悟,道:“噢,我明白了,大人是自绝性命的。”大家瞬即凝目而视,“为何?”那人一时答不上来,站在原地里发愣。“我知道。大家请看这句......”文亮手指着那些文字,“大人是被清廷逼死的,他支持太平军这一仁义之师以救天下万民,结果却落得这等悲惨的下场。大人为我们请命才致如此,难道我们就不该为大人讨个说法吗?”一时间,只见众乡亲从四处涌来,激愤地喊道:“为大人报仇,助仁义之师!” 众人一起来至县衙门前。里面的官差急了,慌忙从大堂跑出,却见愤怒的民众压着县衙大门。 “我们要拜祭大人!”众人怒道。“你等不要胡言,大人好端端的。岂容尔等放肆!”差官大声呵道。众人一听,我瞧你,你看我的,顿时静了下来。“恕我等无礼,听闻大人一向爱民,敢请大人出来一见。”大家听文亮这般一说,纷纷嚷道:“我们要见大人。”“岂有此理!你等小民,大人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吗?若再在此处闹事,定将尔等一律收押!”此时,十几杆长枪对准了众人。 眼下气氛紧张,众人议论不止,不知真假。 “官爷,今日我等不见大人,誓死不归!就算你枪法再准,也难敌我数百之躯!”文亮言语激烈。“对,见不着大人,我们就拼了!”有人喊道。“拼了......”众人齐声道。那师爷见此情形,便低声对一侍卫说道:“以防事态有变,去请大人。”“各位乡亲,稍安勿躁。大人即刻就到。”师爷话音落下,场上静无声响。 “报......报师爷,大......大人不见了。”侍卫连跌带跑地来至县衙门前。那师爷大惊失色,“什么?”他惊慌未定,只听尚枫大喊道:“为大人报仇!众乡亲,随我来!”事情突然,还未等官兵们推膛射击,众人已在尚枫和文亮带领下,占领了县衙。 第44页 不久,县衙之事安排妥当。 由于战乱四起,加之消息闭塞,清廷对此事尚不知晓。 安庆城守将得报之后,却是视而不见。守将既不发兵前往,也无上奏朝廷之意。臣下众人请缨出战,却遭守将驳斥:“你等不懂这守城要紧!如今,朝廷无力发兵至此,本将奉命守此重地,一旦有失,必提人头去见曾大人。本将已接到密报,你等也知,贼军将于近日来袭,我等当做好守城之备。倘于此时分兵,贼军忽然来袭,如何全力守城?到时,岂不正中贼军奸计?我意已决,众人勿议。再有乱我军心者,军法从事!”众人皆应:“臣下遵命。” 话分两头,就在那晚聂远山进了县令书室后,一番对话,县令明了他的意思,便趁远山说话之时,望茶水中加了一包毒药。这药,县令随身而带。他知这天终会到来,自己不能留下羞骨让后人指骂,故而早已下此决心。药水饮完不久,果发奇效,县令几乎没了唿吸。 远山近观,知他中了巨毒,便即刻封了他的穴位,好让毒液不漫及全身。时间紧迫,聂远山稍作思虑,想起师父龙真曾研习过各种毒药的原理,也颇懂解毒之法,远近乡亲吃了带毒的野果,每每都去师父武馆医治,只经他手,没有医治不成的。远山不敢迟疑,速速背起县令向聚英馆赶去。此时,已夜深人静,行动起来颇为方便。 好在聂远山腿脚利索,不多会,便已到了师父门前。 远山不敢叫嚷,怕惊动了四方街邻。他一个飞身上墙入院,龙真听得院外动静,惊问:“谁?”远山应了声:“是徒儿,远山。”龙真随即起身,掌灯...... 聂远山迫不及待地托起县令,向屋内走去。 “师父,这是县令大人,他服毒不醒,您快救他。”远山心急如焚。龙真也没多问,急忙说道:“快,取些水来。待我用针灸之法将其体内之毒逼出。”师徒二人分头行动,县令昏迷不醒。 “徒儿,若不是他穴位被封,纵有神医解之,也将无可奈何。”龙真嘆道。“他中毒甚深,能熬过今夜便会无事;倘若不然,则性命不全。”远山听了,不免心头一阵难过。“远山,这里有我。你已疲惫异常,先去为师的床上歇息一会。他若于今晚醒来,为师即刻告知与你。”远山听罢,深知师父的心意,便忧心地向卧室走去。聂远山躺于床上,心事重重,无法合眼。过了许久,他或许太过疲倦,于迷煳之中竟也睡去。 深夜,寂静一片,远山忽地发现自己来到了盘龙洞旁。 他左右望去,没有人影,便大步跨入了石洞之内。这时,里面传出一句似曾相识的声音:“有缘人,我们又见面了。快,快过来,坐到这龙生石上。”远山随即走到那石旁,如他所说,盘石而坐。“对,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知道,忘记你所看到和听到的一切。”随即,一道白光,一声巨响,远山来到了一个昏暗无比的地方。 “啊......”降龙大神惨叫道。他被黑白二龙的掌力震出了几丈之外。“哼!你等蛟龙仗着金童相助,就肆无忌惮。好,你有金童,我唤来天女,看你们如何应对。”降龙神的慧眼四下里找寻了一番,没有见着天女。嗯,有金童的地方,就有天女。他想道。“天之玉女,金童在此,还不现身,更待何时!”降龙大神念道。话音刚落,只见天女来到了降龙神面前。“ 玉女,本神知你与金童双双下得天界,却不知自身所为,以致金童受那蛟龙蛊惑。幸好,你还有一丝神智,快,快去唤醒他。”大神立在一旁,有些气急地说。 玉女向空中撒下些许鲜花,不多时,满空中遍是这花的清香。 远山闻到这花香,叫了一声“散花天女”,随即昏迷过去。 “哼!你等哪里逃,蛟龙必杀剑......”话音落下,只见一柄利剑向石洞里飞去。 顿时,“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20) 交心之意相见恨晚 心 话说龙真为县令去毒后,便静守于他身旁。龙真医术果然高明,颇懂祛毒之法,在他精心医治下,县令不久醒来。 县令缓缓睁眼,样子显得疲惫。“见过县令大人。”龙真轻声说了句。“噢,别动。”龙真见县令挣扎着起身,小心说道。“你是......”县令看着龙真,气息显得微弱。“乡民乃聂远山的师父,本县聚英馆馆主龙真。大人,我们见过的。” “噢......细细看来,你应是虚净馆主,却为何自称龙真呢?”“大人,其中原委,说来话长,今日方与大人道来本姓,还望大人莫要怪罪。”“原是这样。我知你定有难言之隐,今日多谢诚心相待。”“不敢,在下早想以心交之大人,又怕因而祸福不定,连累了大人。”“龙馆主,何出此言。”他看过龙真,问道:“倒是你救了我?” “是的,大人。”龙真此时见何县令眼角模煳,便心有不解,于是道:“县令大人,您身为本地的父母官,廉政为民,深受百姓拥戴。您造福了一方子民,可以说无愧于天地。大人,您却为何寻此短见?”“龙馆主,你有所不知,忠义之臣不侍二主。我岂不知朝廷已然无力兴旺民生,如今有太平之士为民举义,我若为民而背朝廷是为不忠,若守寸土而拒民意之师,是为不义。我既不能舍忠而效义,也不能舍义而愚忠,故而唯有一死以明志。”县令言语之中透着忧伤。“不瞒大人,乡民曾也有过相似经歷,乡民也是死过一回的人。”“噢?”龙真看过何县令,缓缓道来:“记得那时,乡民为朝廷四处征剿,眼见了多少惨状。我当时不免心灰意冷,简单无法自拨。后来,是一位好心的姑娘在路旁救了我,她让我明白了人不只是为战争而活着的,生活中的美好该是寻求心灵的宁静。万古轮迴,唯有一‘静’字方可悟道。”龙真感嘆不已。“听龙馆主一言,使我茅塞顿开。既然时世不清,又不可左右兼顾而求心静,那倒不如似龙馆主一般,隐于这乡间一静处,以观时势之变化。只愿世道变迁,莫要苦了苍生。”县令言后嘆息。“大人所言极是!但大人这一走,您的家眷又当如何?”见龙真问此,县令显得若无其事,“龙兄,往后我再也不是什么一县父母官了,你若不弃,自此,你我兄弟相称。看得出,你年岁稍长,从此可直唿我名‘清廉’。”“大人......”龙真言语未完,即被何清廉打断,“怎么还叫大人?龙兄再如此,我便自此离去,再无想见之理。对了,兄台方才问弟家眷之事,实不敢隐瞒,弟早知有此一天,便于前些时候,已将家眷送至龙山南脚下一颇静之处。弟实不忍心他们跟我遭罪,而且,弟一再嘱咐他们勤劳度日,不可因是县令家眷而做扰民之事。弟让他们隐姓埋名,劳记何家祖训,勿忘我志,且叮嘱夫人切莫以我为念。现如今,已有好些日子未见,倒是十分思念。”何清廉说着,眼角滚落了几滴热泪。龙真听后,轻声嘆道:“原来如此。”忽然,只见何清廉翻身起床,跪于地上,“兄台,弟有一事相求,你若不应,弟便长跪不起。”龙真见他言词恳切,连声说道:“快快起身。你病情初愈,我答应了便是。”“兄台,今夜弟未死一事切勿告之他人,否则,弟甘愿请死!”何清廉言语稍显激烈。“这个自然。只是,我这徒儿,他也不能告之吗?”“万不能让他知晓。他今夜曾力劝弟归顺太平之师,想他得知弟还活着,必再来相劝。那时,弟真正身不如死了。恳请兄台答应,弟万死不忘恩情!”龙真被他这般一说,忙牵住他的手臂,道:“但请放心,愚兄万死守秘。” 第45页 天色微明,远山手捂着额头醒来。 他想起昨晚之事,慌张喊道:“师父......县令大人怎样了?”远山来至县令床前,却见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师父,大人如何了?”他焦急地问。“远山,县令大人由于中毒至深,为师已无回天之力。”听闻师父此言,真如晴天霹雳,远山未及细看,就如失了魂魄似的跑出屋外。 “真是难为他了。”何清廉嘆道。“我这徒儿悟性极好,就是缺少磨练。男儿不经磨练,何以成才?这也算是对他的歷练吧。”龙真见徒儿如此,不免心痛,便说了句腑肺之言。 县衙那边,尚枫、文亮与举义的众乡亲商议,大家一致举荐在当地德高望重之人暂任衙内各职,以善、德而闻名乡里的李卫衙暂代了县令一职,其他归顺的衙里官吏各司其职,且县衙里贴出告示,在太平大军到来之前,各项制度暂且照旧。李卫衙还让人在衙门大堂里设了灵堂,以便众人一起祭拜前县令何清廉。 文亮私底下让人去安庆城打探消息。 那人探过来报,说安庆城并无动静。文亮这才安心,不觉说了句:“看来,不出我所料,城中守将为求自保,已无暇念此。”事后,他与尚枫相商,继续让人外出打探,以便有事,速速相报。 待衙内之事完果后,尚枫便从县衙赶回了桃园。 “表妹,远山他怎么样了?”尚枫见着清沁,突口而出。“都快一天了,我真担心他。你不知道的,他沉默不语,还时常发出几声痴笑。怪我,全怪我,我之前应该拦着他的。我明白他,他看起来很坚强,其实我知道他内心的脆弱。之前,他没有经歷过什么挫折的。怪我,都怪我。”清沁说着,她那颤动的手指紧紧地揪着自己的衣袖,失控似的哭了起来。尚枫不知所措,只是让清沁的泪珠任意地滑落在他那结实的胸膛上。“蔡音妹子呢?”他问了句,顺便为她擦了眸中的泪水。“表妹太辛苦了,我让她先去歇息了。”清沁看着远山,不觉又是一阵眼泪。 午间闲暇,尚枫外出去了县衙,蔡音寸步不离地照料着远山。清沁与文亮在里屋坐了一会后,不觉来到了桃园。 “文亮,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只需要听,不用回答的。”清沁先开口了。“我现在很矛盾,不知该如何了。你知道的,从小我便在意远山,将他看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他,我便失去了那种感觉。那种感觉,你懂吗?”她含泪灵动的双眼望着文亮,乞求答案。“噢,你不用说的。可是,你知道么,自从表哥出现后,跟他在一起,我很快乐,觉得自己很幸福。表哥他善良、忠厚,是个好人。他又是那么地在乎我,看不见他,我也会不自觉地想他。你说,这是种什么感觉?”她用手绢擦过眼角,向屋内望了一眼。“但是,这次当我看到远山痛苦无助的样子,我的心都快碎了。我......我从来都不曾让他去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我甚至曾为他改变过自己。可是......可是现在,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为表哥而改变。”过后,她的情绪像是好了许多,随之说了句“替我守秘”,便往屋里走去。 就在她前脚刚要踏入门内时,她又莫名地走了回来。当她再次看到文亮时,脸上布满了阴云,指尖的手绢在迎风扭动着身子。 她沉默了一会,忽地说道:“不过,我已是远山的人了,即使有了表妹在意他,我也应该属于他的。可是......”她眉头紧锁,泪水不住地流着。很有一会,她随手擦了脸颊,忽地一笑,“没事的,表哥会明白我的,因为他很在乎我,而我的心里也有他。”她说着,恢復了往常的表情,迎着令人慾醉的轻风离开了桃园。 尚枫恰巧此时到了桃园门外。他愣住了,顿时没了感觉,脑子里迴荡着清沁方才说过的话语,“我已是远山的人了”。他将一汪泪水慢慢地忍下,站在原地里,像丢了魂魄似的。 过了许久,文亮见尚枫还未回来,便出去找他。 文亮刚走出几步,只看见尚枫站在桃树底下,一动不动的。似乎是被寒意占据了心头,文亮打了个寒颤,可这并没有引起尚枫的注意。 看他木桩似的站着,文亮开口了:“快些回去吧,清沁在等你了。”尚枫像是被人从噩梦中惊醒了一般,整个人面容憔悴,头上流着冷汗。“我,想走了。”他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枫兄,你不能走,她需要你。”“她?一个赢得我全部的感情,却又无情地将它毁灭的那个她?”尚枫怀疑的目光盯着文亮。“你不明白的,她是多么在乎你,她......”尚枫突然打断他,恸哭道:“不!她更在乎聂远山,更在意他!”尚枫心如刀绞,神情麻木。忽然,一阵凉风吹过,将他强忍在眼中还没有流出的泪水赶了下来,漱漱地直落胸前。 尚枫忍受着心痛,与文亮一起来到了里屋。“表哥,你回来了。”清沁见尚枫疲惫的样子,便想上前扶着他,可尚枫似有躲避之意。他不解的目光望着她,这般动人的容貌怎会有如此伤人的心? 尚枫默默无言,走进里屋,目光狠狠地盯着聂远山。 尚枫情绪的异常,引起了文亮的注意。“枫兄出去之前还是好好的。现在怎么......”文亮小声说道。“那得问问表姐了,谁叫她这么在意山哥的。尚枫表哥的醋罈子翻了呗。”“表妹,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笑。我......”蔡音看了看她,清沁低头不语。“我看不像,枫兄并非如此心胸狭窄之人。看来,这儿女情长真是让人伤透脑筋啊。”文亮看过她俩,故意吸了口气,道:“恐怕这里的醋罐子翻了不止一个哟。”说着,蔡音顿时羞红了脸。 第46页 “好了,我们还是谈谈远山的情况吧。”文亮边说边是嘆气,不时的,指尖在桌面敲上几下,好像在冥思着什么。“那我们该怎样帮山哥呢?”蔡音似屏住了唿吸。“表妹,不怕的,文亮会有办法。”清沁的一只手搭在蔡音的手心上,目光急切地看着文亮。 这时,见尚枫从里屋走了过来,大家暂时搁下了心事。 “他怎么样?”文亮提了提神,问了句。“老样子。”尚枫充满怒气的目光看过远山,回道。文亮抬头望向屋樑,随之做了个手势,“有了!”众人一起凑了过来。“咱们就......”文亮在众人耳旁吩咐了一番。 话虽如此,但蔡音的担心似乎并没有减轻,她担心远山已认不出自己了,因为不像以前,他的眼中已没有自己的影子。远山因极度悔恨而自闭,痛苦的汁液浸占了他整个的心,以致他近乎神志不清了。 蔡音来到远山身旁,使劲地晃动着他的身子,随之泪流满面。身边的人见了,无不落泪。“你不要我了,不要小音了。你说过的,让我永远都不要不开心。山哥,你忘了吗?”她随之哭喊着:“山哥,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小音求求你了。你是怎么了?山哥......”清沁见此,哭着跑出了屋子。 “聂远山,我要让你知道,我......”尚枫怒吼道。随后,他似扑向了蔡音,充满怒火的目光盯住了远山。蔡音只是大喊着:“山哥,救我呀!”她含泪的双眼望着远山。 蔡音在远山面前用力挣扎着,可聂远山似乎并没有一丝的反应。尚枫急了,许是痛得不能自己,大嚷了一声:“聂远山,你这欺世盗名之辈,眼看自己身边的人受此凌辱,竟无动于衷!聂远山......”尚枫苦笑了几声。当他似要亲吻蔡音的衣领时,却被腾空的一脚踢了个正着。尚枫回过神来,看到远山目光之中满是愤怒。 “远山,你终于醒了。”尚枫说着,向他走近,却只听聂远山怒道:“亏我将你当兄弟看待,你却趁着小沁不在时,行如此窃贼之事!”这时,文亮笑着走了过来,“都无需动怒了,万事终归好呀。” 蔡音见远山恢復了心智,望着他,泣不成声。文亮向尚枫使了眼色,他俩便离了里屋。 “不要怪尚枫表哥,一切都是为了你呀。”蔡音哭着笑了,走向前来,狠狠地揪了下远山的手臂,只听远山“啊呀”了一声。蔡音笑了笑,言含娇气地说:“知道疼了,那也得知道心疼人。” 这天的晚餐异常丰盛。 “山哥......”“远山......”她俩将夹好的菜一起递给了聂远山。“表姐......”蔡音喊了一声。“噢,没事的。远山,多吃些菜。表妹,你多夹些菜给远山吧。”“知道了,表姐。”文亮看过尚枫,故意嘆道:“唉!早知心是偏的,却不知偏得如此让人看不下去呀。不过,也是应该的,远山熬了这几天,很是吃了些苦啊。”文亮也往他碗里夹起了菜。清沁看过尚枫,“表哥,就剩你了。”“我......”尚枫却迟疑了。“好吧,我来代枫兄替远山夹菜。远山,你既称我为兄台,可不要见怪哟。”远山听后,回了句:“兄台,不必如此。”“来,吃菜。这小音妹子的菜烧得越发好了,你文亮大哥可不客气了。”尚枫看了眼清沁,“表妹......”“表哥......”他俩夹起菜互递与对方。“怎就没人夹菜与我文亮?想来好不让人心酸呀!”“哎呀,文亮大哥,心酸什么呢,小音替你夹吧。”“嗯,心里舒服了。”文亮说着,看过远山,“对了,远山,是什么让你突然醒过来的?这瞬间的变化,也算是奇了。”远山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筷,“是笑声,是那让人髮指的窃贼的笑声唤醒了我。”说着,那声音似乎又在他耳旁纠缠不清。 “这些日子,苦了你们了。”远山充满柔情的目光看着蔡音和清沁。 过后,大家商议决定,明日一早去县令大人墓前献花拜祭,这也算是了结远山的一桩心事。 先前,远山昏睡之时,龙真大师来过。龙真离开时,说起自己已将县令大人葬在了龙山西脚下。 龙真回了住处,想起自己的徒儿如此这般,心疼不已,于是念道:“徒儿,你得挺过这关。人生一关如一劫啊,可不要没落了志气。” 翌日,屋里只有尚枫和远山两人时,尚枫情绪忽然显得激动。 “远山,你出来。”他俩来到了桃园,微风吹拂的桃园地,听着片片落叶声,顿时让人觉得一阵孤寂感正向心头袭来。 “你内疚吗?”尚枫开口了。“嗯,那是前些日子的事。不过,现在我想通了,不能只护着自己的感受,伤害了身边的人。”远山碰着地上的落叶,低声说道。“我问你,那么对她,你现在就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愧疚吗?”远山听后,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忽而嘆了口气,道:“确实,她为我付出了许多,她还要照顾她表姐,其实最辛苦的,应该是她了。”“你......你竟然胡言乱语,遮掩自己卑劣的行径。无耻之辈!”尚枫像是受了极大的羞辱,趁着远山不备,紧握的拳头砸在了他的鼻樑上,顿时,流出的鲜血滴在了地面的叶子上。 第47页 远山倒在地上,一时没有起身,他不明白,尚枫为何这般怒气冲天。 “聂远山,你......你做下了事,却不敢承认,无耻之徒!”随后,他狠狠踢了一脚身旁的桃树,只听得哗哗的似在哭泣的落叶声。 当远山见着文亮时,就向他说起了此事。 文亮甚是惊讶,“照你所说,难道他知道了......”“知道了什么?”远山急着问道。“等等,远山。若真是那样,又当如何处置?这解铃还须繫铃人。我看,你还是去问清沁吧。这样的事,少一个人知道,对你对她都好。”文亮走后,他一人愣在了桃园地里。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自语道:“聂远山,你还是想不明白啊。莫不是,你在丧失心智时,做了对不住小沁的事?” “远山,你怎么了啊?”清沁走进了桃园,见他站在那里,轻声问道。“噢,你......”“别急,远山,让我猜猜你想说什么来着。嗯,表妹她和表哥正在街市还没有回呢,我呀,是回来取些东西的。你莫不是想问这个吧?”“小沁,我......我这几日有没有做过......做过伤害你的事?如果有的话......”“有的话,怎样?远山,你今天是怎么了?”“我......果真做了......做了这样的事,却连自己也不清楚。我......”聂远山跌坐地上。“远山,你到底是怎么了?我怎么越听越煳涂了。你这几日就是卧床不起呀,倒是表妹辛苦的多些。”她说着,扶起了聂远山。“小沁,我不值得你这般对我。所有的错,都在我,我会给你个交代的。从此以后,我聂远山会似虔诚的信徒,心中始终膜拜着对你的那份执着的情意。”话音落下,远山神情黯然。清沁见了,忽地哭出了声,“不要说了,我明白你的心,你的心可以吗?其实,你也没有什么对不起我,都过了许多日子了,我一直以为,你会将它放在心底,和我一样,把它看成幸福,好好地珍惜。我今天可以仔细说给你听,远山,无论发生什么,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也不管发生什么事,我方清沁都毫无怨言。只是,请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很陌生,陌生至极。””她哭着跑进了屋里。“聂远山......你到底做了什么?”他着实想了一番,却也是无声嘆息。“小音?对,小音。”他低声说道。 (21) 陈益凡只身闯阵前 众 夜幕落下,文亮出了书房。他眼见着尚枫他们那微妙的感情变化,脑子里一时也理不清头绪,这是他以前不曾知晓的。 他摸着额头,不觉念道:“看来是读书不易而识情更难啊。”说着,他推开门,只见父亲如往常一样口里嘟哝着,他知道,老父说的是那句“不抱孙子,我死也不瞑目”之类的话语。 文亮扶父亲上床睡了。他自己却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忽然,他有种不祥的预感,觉得自己的布置似乎还不够妥当,或许,还得小心对方暗中使计。 天近黎明,太平大军已兵发集贤关。此时,朱平正率兵从水路行进,长江水面本是风平浪静的,可剎那间,只见千帆掠过,惊得浪花连连。 “将军,是否先去告知尚枫他们?”陈益凡看过旁边的方一心,向随军主将禀道。“这......”主将犹豫起来。尚枫?噢,原来如此,难怪这些日子没有见着他。不行,得想些法子才成。方一心想着,随即说道:“禀将军,如今大军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翼王也让我等随机应变。将军,兵贵神速,岂能因此而误了战机?”“方侍卫所言,正合本将之意。以本将当前兵力,就可立此战功,无需援兵。再者,翼王交代过,不可多做扰民之事。传本将令......”“将军,不可!”益凡心中一惊,慌张说道。“好了,无需多言。本将主意已定,传本将令,大军全力进发,拿下集贤关。”方一心暗喜,心中念道:尚枫,尽管你神出鬼没,但只要有我在,你就休想扰局。此次......哼!他想着,不觉笑了。 陈益凡等人抵达集贤关时,只见风平浪静,似乎并无准备战斗的迹象。 领军天将心中一喜,笑道:“看来,清军早已闻风丧胆,大多已逃之夭夭了。”方一心听后,微微一笑,他神情变化之快,以致众人毫不在意。 “众将士听令,随我拿下集贤关!火炮队准备!”少顷,火炮声响,陈益凡随军冲上阵前。但闻枪声连发,千军万马涌向关内。 两军战了一番,眼看太平军就要冲过此关。 霎时,不知是益凡听的有误,还是来得太过突然,他只听四面八方传来震耳的吶喊、枪炮声。 他向四下里看去,是清兵,大批的清兵正向这边冲来。“不好,中计了!”陈益凡惊道。主将见此,大声令道:“众将士,纵使敌兵来得再多,我等也要血战到底,夺下此关!”“血战......”众人齐喊道。顿时,枪炮、喊杀声响彻云霄。 陈益凡先行沖入方阵。 此刻得拼命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这样想着,只见点点鲜血溅在自己的手臂上。战斗越发激烈了,看着身边不惧生死的兄弟一个个倒下,他心如刀绞。 这时,只听方一心大唿道:“益凡,退下!我来......”他将陈益凡向后一推,自己冲上前去。 第48页 正待益凡站定时,方一心一个眼神,近旁的那位清将将他擒住,使他动之不得。 方一心挣扎、呻吟,喊着让陈益凡放弃,保留性命要紧。益凡见此,大喊道:“方兄,我来救你!”可方一心已被押下,离了他的视线。 陈益凡近似疯狂地喊着:“方兄......”他身边的人不敢靠近他,只是一味地与他耗着力气。 其他的清兵不足为惧,但有一清将来势汹汹,陈益凡深恐自己难以力敌。他见那清将是右手使剑,虽长于远攻,却劣于近守,他便想起了自己的看家本事。陈益凡趁其不备,几番快拳似雨点般落在那将领身上,只见该将倒地不起。 陈益凡看到兄弟们都在拼了命地厮杀,鲜血染红了战场。 才一会,他看到自己的人马越发少了,其他将领们也都各自负伤。 陈益凡奋力应战,早已精疲力竭。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眼前一片模煳。他怒目而视,众清兵见此,皆胆战心惊,无一敢靠近他。 陈益凡心中忽生一念:难道,我就要葬身于此?可朱宁,朱宁她......不,我不能倒下,除非眼看着她嫁人的时候。陈益凡浑身颤抖,围攻的清兵离他越发近了,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众清兵都用异样的目光盯着他,他们眼中藏着愤怒抑或是鄙夷。陈益凡闭目仰天,却忽地听到清军中有人喊道:“贼军主将在此,随我擒拿之!”可忽然,那人迟疑了一下,惊道:“且慢!因一时的大意,未曾看得清楚,也难怪,贼兵贼衣哪个知道许多,不过看你如此拼命,原以为你是贼军主将,然你却不是,那就无需擒拿请功了。杀了你,再去擒拿尔等主将!”那人对着陈益凡吼道。待他话音未落,却听得更为激烈的枪炮声,那人也应声倒下。众人见此,皆回头望去,未及反应,都已中枪倒下。 陈益凡定神看去,只见数以千计的人向自己这边冲来。“是尚枫,是他。”益凡显得有气无力。 当尚枫领着众人来至身边时,陈益凡急忙说道:“快救方兄,快......”他说着,随即昏厥过去。“益凡......”尚枫试着叫醒他,只是徒劳。 尚枫看过战场,不禁嘆道:“朱平命人来桃园相报,让我等于集贤关相助,果然合时。” 长江水面上,朱平率部尽管遇到了清兵阻截,但他指挥队伍避其锋芒,绕过了清军的攻击。清军水师恐城内有恙,不敢恋战。朱平领众人在离城不足两里之地扎营,待陆路人马到齐,便可合力攻城。 陆路大军取下集贤关后,尚枫急于来见主将。 “属下参见主将!”“噢,快请起。唉!今日一战,说来惭愧啊,不是你等前来,这后果不堪设想啊。”主将看过尚枫,嘆道。“将军不必自责,战事本就难料。请将军允许,属下和益凡等人这就去助朱先锋一臂之力,待我等从后城门处进攻时,将军就可下令夺城。”“众人皆有功,本将岂能一人独功!事后,定当一齐禀知翼王。”他望向前方,“嗯,就按翼王所定的计策,你等绕道前去后城门处与朱先锋会合。”“领命!”尚枫回道。 绕过了几道山路,临近长江水面时,文亮笑道:“先前备下的渔船,如今终可一用。”“兄台虑事周全。”“远山过奖了。我等为事,不可出丝毫差错。”众人听后,皆笑而不语。 少时,尚枫等人便见到了朱平。 “久盼至此,可终于来了。”朱平说完,只听陈益凡忽地说道:“朱平,快出兵救方兄。恐方兄被疑是我方将领,已被押入了城中;若清兵知他不是,则他即刻会遭毒手。”朱平听了,心中不安起来,他看人马已经聚此,便默想快些攻城,好救出方一心。 朱平想着,向近旁看了一眼,不禁念道:此人望去倒是面熟,却不知他到底是谁。聂远山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便走至朱平面前,看着文亮,道:“他就是文亮,我们邻村的。此前占县衙及力助集贤关以至于大胜,全赖他的计谋。”朱平听后,走近文亮身旁,请道:“不吝赐教!”文亮笑应:“岂敢!”“兄台不必过谦,只管说来。”远山心中一急,说道。 “攻打后城门,我倒有一计,可保万无一失。”文亮看过众人,继续道:“自古行军打仗,讲究以最小的代价换取较大的利处。由于城内守兵较多,城墙坚固,若以常法取之,势必伤亡过大。依我愚见,可以数人组列一队,由其身缚火药,加以枪炮掩护,待其靠近城墙时,则用火药炸毁城门。城门得破,我大军就可趁势而入,直至城内。”文亮侃侃而谈。朱平惊讶不已,走至文亮跟前,紧握着他的手,说:“恳请亮兄出任我部军师,助我等伐清义事。”文亮稍作沉默,便应下了此事。 “不过,亮兄,”朱平轻嘆了口气,“有没有其他更好的计策?”文亮摇头,“仓促之间,一时难有更好计策。”听文亮如此说法,远山只觉得心里一阵难过,嘆了嘆气,道:“只是,谁愿意充当前锋人马?”“我!”一位头髮斑白的老人从队伍中站了出来,“我愿意!我老头子家住大龙山旁,平日里家穷,无以度日,是何县令不时给些钱两,我老头子才能活命。如今眼看着女儿已经出嫁,我心中已无牵挂。何大人死得不明不白,现在该是我老头子报恩的时候了!”老人擦了眼角的泪水,忽而言语激昂地喊道:“为大人报仇,死有何惧!”“这位大爷说得对!为大人报仇,死有何惧!”众人中有人大声喊道。“为大人报仇......”众人高声喊了起来。这时,只见有大批的人从队伍中站了出来。 第49页 朱平望向众人,大声说道:“齐心之力,此战安敢不胜?我等护的是,为官一方,能亲民爱民,让民终身不忘恩情的好官。相比之下,那些为官心不向民而民又深恶者,岂不无地自容?!听令,即刻攻城!”“攻城......”场上,士气正盛。 朱平又细问了众人一番,便让那些了无牵挂的人,一眼望去,有数十人,组成了前锋队伍。 一切准备就绪后,天雅向众人看了一眼,牢牢地将他们的容貌记在了心里。聂远山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他望向那遥远的龙山西脚,眼角模煳了。 夺城之事刻不容缓,朱平便下令大军全力进攻。顿时,枪声、火炮声四起。 只见这支先锋队伍快速地向城门方向冲去。其中有几人因清军的子弹击中了自己,身上的火药爆炸,成了火海。陈益凡等人惊得目瞪口呆。 “不行,得让他们回来。”朱平默默说道。 正于此时,却见有几人在火力的掩护下,冲到了城门旁。他们将燃着的火药全都扔向了城门,只听忽地一声巨响,城门被毁。见此情形,后面的太平大军便势不可挡地向城中涌去。 清兵由于腹背受攻,前城门早已失守。 战事已定。待城中布置妥当,主将招来众人,喜道:“此战得胜,朱先锋等人功不可没,我稍后就将此禀知翼王。”“将军,我等不敢居功。一来,翼王先前布置周密;再者,全赖众人出生入死。”朱平心头一惊,继续说道:“请将军允许我等前去拜祭何县令!”“请将军允许......”众人齐声喊道。“此事,我已知晓,”主将看过尚枫,“只是,城中安民之事急需去做。那就有劳朱先锋代本将前去祭拜,以示我等钦佩之意。”“领命!” 众乡亲随朱平一起来至龙山西脚。 当摆好酒水之后,众人一齐跪在了地上,“大人......”众乡亲哭喊着。 朱平洒酒在地,慷慨而言:“大人之德,当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我等敬拜大人,飨坟于此。”众人皆长跪不起。 聂远山望着坟前,眼角注满了泪水。文亮看了看尚枫,尚枫嘆息不已。文亮一时没有忍住,几滴眼泪拼命地向下滑落着,似在叩拜一般。 (22) 曾国藩忍痛斩良才方 遵大夫嘱託,陈益凡卧于床上。有一会,他甚觉得眩晕,神色恍惚。 他思绪不安,忽地念起自己的心事,不禁大喊道:“方兄......朱平,快救方兄!”“益凡,你伤情未好,先躺着。我已让人前去打探了,只是尚未回来。你不要太过担心,应该就有消息了。” 一番寻查过后,探子回报并无此人。 陈益凡知晓后,确定地说:“他已然战死了!”众人闻听,伤心不已。 不久,洪秀全得报取下了安庆城,甚是欣喜,即让石达开传令,犒赏了三军。 话分两头,方一心得知安庆战况后,忧心不已,他想着事已至此,纵有千般说辞,也难辞其咎。 方一心于房中坐立不安,忽见有人匆匆走来。 “方公子,大人有请。”那人说了一声,便又急急地退下。 方一心眉头紧锁,走过后院,绕过几道弯,步入了书房。 “大人,一心......”他本想说些什么,却被突来的目光刺着了内心。 “我想以后,你大可不必再去做内应了。如果需要的话,多向你师父学习讨教,他在打仗方面可比侄儿你老道。好了,退下吧。” 安庆城被太平军所占,便意味着金陵城不保。曾国藩听报安庆城一战不仅丢了城池还折损了不少兵马,甚为恼怒。也因此,在众将进言之下,曾国藩忍痛秘密处死了国良才。 事后,曾国藩心中余痛还未消解,只听他深深嘆道:“国将军,前战之败,你职责在身,责无旁贷。众人皆要我处决于你,我实不忍心啊,我大清正值用人之际。可是,若我不下处决之令,则众人之怒难息,众人之心难服啊。或许,他们也是念在一心侄儿年少少知,才没有请罪于他,不然,我也只有顺着众人之意了,若不如此,军法何以得振!如今,能少责一人则少之,军心稳定要紧啊。国将军,你放心,我已将你的家眷安置妥当,我也告知了他们,你是为大清而死,足以让他们为荣了。国将军......” 石达开率部进入安庆城后,那日传部下众人堂前议事,独不见国良才。 随后,石达开私下令人久寻国良才未果。 待那来报之人退下后,石达开细细想来,便明白了其中原委,不禁嘆息:“你总算跟我一场,想你如此结局,实让人心寒。事情已过,我也不想再提了,否则,也会对军心稳定不利。国军师啊,我甚惜你的才能,谁知你心结未开,大事不成反却害了自己,怎不让人感嘆万分啊。” 安庆城中诸事有序。聂远山于城内留了几日,着实难捨心事,于是想着早些回乡里。尚枫感于心中牵挂,只盼着去那桃园之地。 眼下,朱平心绪不宁,忙将远山和尚枫叫来了内室。 朱平焦急不已,道:“大哥、远山,方才主将传我前去,说连日来,我湖北境内太平军一营遭了清兵突袭,以致此营与所在的女营兵马有不少人走散了。主将得了翼王令,召我前去议事,随即拿出一份名单与我。我看过之后,发现宇清叔、雪沁婶也在其中。如今,为了重新聚合走散的兵马,主将已遵令秘密发兵前往湖北方向,相继途中也发现了不少走散的人马。只是,女营将士中独不见雪沁婶。据派出的兵士报来的名单,也没有宇清叔。唉!我由于军中事忙,一时去不得,想来想去,还是大哥和远山前去相寻为妥。这路途也颇为好走,只需随军马匹即可,我已让人挑好了两匹识途快马。我想,你们即刻就去那大坝口处,此处现是我太平军与清兵的地界所在。据报,其他各处都有我方人马找寻,唯独此处尚未有人回报。故而你们就此前去,路上切莫耽搁。只愿叔、婶万事平安才好。”听后,尚枫惊道:“此事要紧,刻不容缓!”“那我就与尚枫即刻动身。”“宜早不宜迟。”朱平急急说道。他二人便与朱平辞别。 第50页 两人一路行来,尚枫位前,与聂远山之间拉开了偌大的距离。 在途经一个大坡转向一片树林时,远山看到有人飞动的身影。他急喊着让尚枫止步,尚枫一听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出,行速更是快了起来。 当尚枫转入那片林子时,却见有一盖天大网铺了下来,正向他的头顶飞快而去。 他想冲过此地,却已落入网中,挂在了身旁的树上。 聂远山稍慢一步。在他就要上前搭救尚枫时,却被一声怒吼震住了:“休得上前一步!你敢再向前走半步,老子就放箭射破他的头!”聂远山定睛一看,几步之外,只见有人正拿着弓箭对准了尚枫,此人竟是自己痛恨不已的採花窃贼行风。说着,只见一排利箭飞向了远山,远山身手敏捷,一个飞身躲了过去。之后,聂远山未敢走动,站在地上,怒得浑身发抖。 “本来,这是为逃散的贼兵设计的,但真不凑巧,你小子趟了这趟浑水。这个地方,你看看,前不搭村,后不着店,一箭下去,闻不得声,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小子,不要瞧扁了这箭,箭头上可是有巨毒的。”言毕,行风大笑起来。 “聂远山,不要救我!有种的,就离开。”尚枫大喊道。他见远山毫不理睬,于是吼道:“我尚枫要你搭救,还不如死了痛快!”他用力挣扎着。 行风听后,大笑,这笑声刺痛了聂远山。 忽然,行风止了笑声,道:“你叫尚枫,对吧?你就快死了,老子知道杀不了这聂远山,但杀你却是易如反掌。这样吧,在你将死之前,老子要让你对我恨之入骨,这样的话,老子才更不会心慈手软!告诉你,小子,你听好了,你心上人就是那方清沁吧,这小娘们长得是够水灵的,老子做梦都想要她。几次三番前去,都是你们这帮小子坏了我的好事!那小娘们时常念叨尚枫表哥,今天,老子先除了你,然后,她就会乖乖地跟我相好了。到时,你做鬼也不得风流快活!想想,就让我好不心急!”言罢,行风狂笑不止。 尚枫望过聂远山,逼退了远山的目光。他又狠狠看过那人,只觉身子似被万根尖针扎了一般疼痛难忍,忽又觉得有些麻意。突然,他两眼圆睁,双拳紧握,脖间的经脉清晰可见,大吼了一声,忽地从网中跳了出来,网里只留下偌大的一个窟窿。 “今日若放过了你,我就对不起表妹!”尚枫沖向那人。行风受此一惊,一阵乱箭过后,飞无影踪。 聂远山止住尚枫,让他切莫再追,此人轻功甚好,追之不及。 行途中,聂远山一五一十地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知了尚枫。远山说到清沁曾有段时间失了神志,不知世事,更有甚者,她有时会将蔡音看成自己。煳涂之事,不便诉说。 “小沁生病及我失了心智时,小音寸步不离。事后,我问过她,小音笑说无事,还说我怎就这般多疑了。那时,我方知并无此事。”他看过尚枫,“你信吗?”尚枫望着他,说了句:“谁说的,都可不信;唯独蔡音妹子,我了解她,自不会说谎。” 尚枫此时方才知晓,那日所听的表妹之言,实则是她假想之词,不必当真。时至今日,他深信了聂远山的为人。 尚枫愧疚的目光看过远山,低头不语。只是,尚枫未曾得知,可怜清沁自小便依恋远山,这已成了她的心病。 念起清沁爹娘此刻的处境,他俩心如刀绞。 不多时,二人赶到了湖北境内的大坝口。 聂远山见失物满地,正待细看之下,忽听尚枫大喊了一声:“远山,表姨、表姨父被押走了。你看那边。” 他俩翻过山腰,追至近前,只见几个清兵正押着清沁的爹娘向山的那边走去。 见此情景,尚枫呵道:“快快放下人,否则休想活命!”那些人吓得魂飞魄散,其中一人于惊慌之中举起了刀,转眼间,只见刀口落在了方宇清身上,随之一股鲜血溅在路旁的草丛中。那几人丢下了刀,向远处逃去。 尚枫快步追了上去,却听躺在地上的方宇清喊道:“枫儿,莫要杀戮了,放过他们吧。”尚枫回了句:“表姨父,杀您之人必死!”他越过山头,那人还未及反应,就已倒在了他的剑下。 “相公,你怎么了?你不要吓雪沁。”元雪沁见他身上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衣襟,心痛地抱着他,哭得很是伤心。“表姨父......”“宇清叔......”“枫儿、远山,你们不要哭。雪沁妹子,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就是娶了你。沁儿,沁儿长得简直和妹子一样,我真的捨不得你们。”说着,他哭了起来,哭得那样伤心。“清哥,你不会有事的。这辈子,雪沁已经足够了,雪沁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妹子,不要这样。沁儿还要你照顾她。你这样,我会心疼的。”他看过远山和尚枫,吃力地说:“听闻钱江先生久已在军中,我本想去拜会他,我和雪沁妹子的这段姻缘还得多谢他。可是,我却没有时间。妹子,你要多多照顾自己,我舍......我......”忽然,他紧握着元雪沁的手摊在了地上。“清哥......” 元雪沁心痛不已,晕厥了好一会,才慢慢醒来。 她看了看他俩,淡然一笑,眼角的泪水也随之滑落下来。“即使将沁儿交由你照顾,我也是放心的。”“姨母......”“沁婶......”他俩此刻感情的流露,元雪沁看在眼里,笑了笑,望着方宇清,道:“相公,你看见了,沁儿是幸福的,这我就放心了。”说着,她静静地躺在了他的身旁。他俩回过神时,惊慌不已,只见一柄利刃刺在了她的心窝上。 第51页 阴阴的天空似乎撒下几滴雨水,急着落于地上,悄悄地伴着看似熟睡中的人了。 他俩伤着心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在这个他们离去的小山坡上。 “叔、婶,暂时委屈你们了。我和枫兄商量过了,小沁还不知道此事,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将叔婶的灵柩迎回龙山脚下。”“表姨父、姨母,枫儿翻山越岭弄来了这两具棺木,是枫儿不孝,不能让你们和我一起回去。我对不起表妹,表妹......” 行了一程,尚枫回头望向那山坡,哀嘆道:“如果不是中途落了陷阱,就不会有这等令人伤心的事了!我一定要手刃那贼人,就算是为了在表妹面前,我的心会稍安一些。”他言含凄凉。聂远山看过身旁的白马,悲嘆着说道:“马儿眼中尚且有泪,何况于人。此番情景,真不知小沁该如何承受了。”走着,他俩嘆息不语,不住地回头望着,身影慢慢地消失在这片伤心之地上。 (23) 故设玄虚终将识破 从 朱平他们被告知此事时,心中悲痛不已。益凡和朱平是清沁儿时的玩伴,想着清沁以后将孤独于世,他俩就不免心酸。文亮听了远山一番诉说,嘆道: “君子千虑,亦必有失啊。如今看来,也只有暂且不说。” 尚枫只觉得自己没有勇气去见表妹清沁,便想着不去见她。尚枫怕心中的苦水被她看穿,侵蚀了她。 远山放心不下,就回到了她俩的身边。当她们问起尚枫时,他只是含煳地说他有事在身,不能脱离。事后,朱宁来到了益凡的身边,这减轻了他些许的痛苦。 聂远山见到清沁的那刻,只见他关切的目光望着清沁,心中却无限悲哀。清沁见着他,低声说道:“那天,我独自一人站在桃园时,已然黄昏时分,我似乎听到了山上几声悽惨异常的哀鸣。那是山上白狐的叫声,我当时心中就不免难过。”远山听后,心中又是一阵悲凉。蔡音虽然伴着表姐清沁,但在远山面前,蔡音或许自己都没有在意,温柔得瞒过了自己的眼睛。  这样过了些日子。一天,有位道士装扮的人路经清沁家时,先是细看了一番,后就在门外不停地唉声嘆气。 “你这先生,好生无礼,倒是没有请你,你却为何嘆息?”蔡音甚是奇怪,急言道。“小姑娘,贫道颇懂风水之妙。这屋子......唉!”“你这先生,好没礼貌,话也不说清楚,怎么就一个劲地在他人家的门前嘆气哀怨呢。小音我告诉你,你懂得风水是你的事,愿不愿相信是我们的事,这下你听懂了吧?”道士嘆了一气,摇摇头,转身离去。 次日,这人又按时到此,他和先前一样,只一个劲地唉嘆。“先生,你怎么又来了?”听得出,蔡音的语气缓和了许多。那人看得明白,随之嘆了一声,就又慢步离去。 蔡音回去后,过了一会,见远山来了,她忽地将远山拉至一旁,道:“山哥,跟你说件事。”“远山,看看我这妹子,今日说话倒全不像了平时。好了,我就去里屋,可要说得快些,我一会就出来。” “表姐......”清沁却笑着离开了。“噢,山哥,小音和你说,这两天,有位先生说起表姐家的风水就嘆息,我怕表姐知道,没有和她说。山哥,你看呢?”远山沉思了一会,看着蔡音,说道:“先前,也有先生曾说过这里的风水之事,不知小音你还记不记得?”“山哥一说,小音倒想起来了,是有这事。那山哥,你怎么看呢?”“不急,小音。这件事,不要再提,最好别让你表姐知道了。”“好的,山哥,小音听你的,小音会保护好表姐。”远山听后,笑了笑。话虽如此,可远山心里却觉得莫名,他猜测此人明日还会再来。 果不出所料,天色微明,这人再次地出现了。只是这次,蔡音不是以简单的言语说之,而是泼了盆冷水在他身上。那人受此一惊,也并不生气,只回头看了看,就疾步离去。 他走了一程,忽地回头一笑,就又快步向前赶去。聂远山紧随其后,在要到街市之时,忽被撞了一下,可远山只顾赶路,却也没有在意。 “你是怎么走路的,真是的。”一女子拦住聂远山,样子显得很兇。“姑娘,是你......”“是我?是我什么?大伙都来看看,今天你不赔礼,就休想离开。”那女子大喊了起来。远山向前望去,只见那人回头一笑,走近了人群。这女子和他是一伙的,得快些脱身。远山心想。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哎,你怎么又回来了!”远山忽地说道。正待那女子和众人回头之时,远山一个飞身,又紧接着一阵疾步,出了众人的视线。幸好走得快,不然说也说不清。这样想着,聂远山来到了前方的一条巷子里。“得快些回去。”他自语道。 正值此时,他忽听身后一声嘆息。远山走近前去,那人缓缓道来:“见你如此,我已然知晓你心中之事,你且听我说来。”远山心生疑惑。“前几日,乃是阴阳交汇,阴气占上风的日子,怪事也因此颇多。”“见先生着装,想必知之甚多。不瞒先生,前些日子,确有一人,此人如先生一般打扮,他三次登门嗟嘆,我也不知为何,本想跟之弄清缘由,却不想......”那人听后,笑道:“照你所说,那人定是被异物缠身,不然不会如此。依我看,这阴阳交汇之日,多为鬼魂游走之时,那人定是已被附体。” “先生,此话怎讲?”远山茫然的目光看着他。“人死之后,刚好七天便是其灵魂返回之日,若再遇阴阳交汇,阴气过重之时刻,那你所说之事就不足为奇了。”远山听后,有几许的心惊胆战,也许这几天真的是阴气太重, 白天也显得阴沉沉的。“见你这般,定是不知解法。若不解之,后果不堪设想啊。世人常说此类事,信则有,不信则无,然不知这事外之事。明日,我自会登门替你解之,那人也定会再来,到时,你便能知晓。”“我还是不甚清楚,照你所言,此时,岂不是人人自危?”“你如何明白,人体与鬼魂本井水不犯河水,但阴差阳错,实是巧合罢了。到时,待那人一来,我只需用那青龙剑加之灵水便能驱走这附体之魂,送其回得阴界去。”“先生,如此说,我先告辞。”聂远山走出几步,忽地回头,问道:“只是,我还未说明住处,你如何找到?”“我据阴阳之气,便能找到,无需多虑。世间之大,唯我长袖走天下。”说着,他便离了远山的视线。 第52页 聂远山心中忐忑不安,一路走来,百思不得其解,便索性停了脚步。很有一会,远山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到了一深巷僻静处。“我怎么又转了回来?该是方才失了神了。”他笑了笑。正待举步之时,他却听得争吵之声。远山向身旁的屋子看去,这屋子甚是陈旧,只是尚能住人。他又走过几步,只听这争吵声更为激烈了。 “相公,你又出去行骗了,我们可是老实人家,做不起这恶事。”过后,是一阵哭泣声。“去你的,如今这世道,不如此还能活命?我先前连去三次,已搅得他们心神不宁,刚才长袖大哥也来说过,说我功不可没,果然那小子听了他的话。眼见着那家已心动,我的辛苦没有白费。明日再去,老子一定得手。你这娘们,休得多言,靠你这泪水,岂不饿死?”说着,又听哭声更紧。“相公,我们有手有脚,不要行这不义之事,不然,我生不如死。”屋里静了下来,只听得抽泣声。“娘子啊,为夫岂不知这不义之财不可取。但你想,这兵荒马乱的,甚难谋生,我们家底又薄,你还记得爹娘是怎么死的吗?他们几日未进米粥,是被活活饿死的。”说着,男子的声音哽咽了。“相公......”女子哭得更是哀伤。 聂远山轻敲了下门,等了一会,见屋门敞开,一对夫妻迎出屋外。“是你?”男子目光惊疑地望着远山。“噢,听说先生巧于神鬼之事,今日特有事相请,先生不必躲之不见。”“这......”女子听后,扯了下男子的衣襟。男子向屋内瞧了瞧,真箇家徒四壁,便咬紧牙,狠了狠心,立马应承了下来。女子见状,紧抓着男子的手臂不放,男子欲脱身不得,遂用力一甩,女子倒地。 远山忙扶起那女子,道:“其实,方才你们屋内谈话,我已全数知晓。我先前之所以跟踪于你,也是想弄清这事情的原委。”夫妻二人一听,面面相觑。“那你为何还要相请?”男子满腔疑惑。“我在想,受你所骗之人何止一二,所以,我便以此托口,诱你去衙门里,好让众人皆知你这不义之举。”男子面如土色,惊恐道:“我从来都是取财不害命,我也是活着无计,才出此下策。”女子立马哀声哭道:“我夫实是迫不得已,这长久以来,他们这些官衙里的大爷们,哪管我们穷民的死活。”聂远山心有所动,嘆道:“师父曾教导我们习武之人不可因穷丧志,也不可以强凌弱,他老人家教我们要心中有道。正所谓:有心为善,虽善不赏;无心为恶,虽恶不罚。可是,你却这般谋生,岂不是也穷了自己的志气。”那人叫远山一说,似有所愧意。“苦日子终究会熬到头的,相公,你就听了这小兄弟的吧。” “这......也罢!我为着活命才去诓骗他人,活得也不是滋味。现如今,太平军占了此地,我也听说这太平军为咱穷苦人活命着想,我早想加入他们,只是念着这点小利,一时捨不得离去。实不相瞒,常与我一起行事的,有我长袖大哥和三袖妹子,我是二袖。今日,拦你去路的,正是三袖妹子,而在巷中说那一席话的,便是长袖大哥。小兄弟,你尽管放心,我会说服他二人从此罢手,最好与我一起入得太平军去,听说太平军中也有女兵,三袖妹子也可与我等一道前去。”他看过远山,“今日听咱小兄弟一席话,咱穷苦人也得挺起胸膛活着。说不定哪天咱们富足享福了,想想这以前干的事,岂不是恍如隔世啊?”说着,那人长嘆了一声。“小兄弟,来,帮我个忙。”他拉着远山来到屋内。“我要把这些行当全都烧掉,凭我这一身力气的,不需要如此昧着良心过活。” 聂远山帮他将那些物件搬出了屋外,女子乐呵呵地点燃了香烛。不一会,只见大火薰天,那人爽朗的笑声久久未散。 蔡音双手托腮,一人独坐于桃园石凳上,正深情地望着桃园入口。很有一会,她言含娇气地说道:“山哥今天去哪了呢?也不知道关心人,告诉一声。”说着,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当她见着远山的身影时,喜得从凳上跳起,笑着喊道:“山哥,你可来了。”清沁听见喊声,从屋内走出,瞧见他俩有说有笑的,忽生得悲情来。清沁嘆了嘆气,低头不语,见远山向自己这边走来,忽然说了句:“爹娘离家有好些日子了,着实想念他们。”蔡音走上前去,扶住了清沁,发觉她的手心冰凉。“表姐,小音扶你进屋。”远山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原地,等到蔡音喊他时,他才稍稍回过神来。他想了许多,泪水充斥着眼角。聂远山强忍着悲痛,似若无其事地走向屋内。 夜里,寒风四起,屋外的树木飒飒作响,悬在空中的那弯新月显得有些昏暗不定。远山实在难以入眠,听着外面狂吼的风声,不禁觉得寒意。 “远山,朱平,都已快吃午饭了,你们就在这吃一些吧,我娘正在做饭呢,爹也快回来了。”聂远山望了望清沁,摇摇头,说:“我爹讲过,小孩子不可以随便吃别人家的东西的,还有,你爹娘又没说。”“是呀。倘若你娘只做了你们自己吃的饭菜,我和远山在这里吃饭,那你们吃什么呀?我爹常常和我说,小孩子从小就不要只顾自己,要多替别人着想,这样,别人也会为你着想,长大了,才能成事儿。”朱平说完,只见方宇清从桃园外走入。方宇清看了看远山和朱平,笑道:“今天就不要回去了,我和你们爹爹一起时,说好中午就在我家了,今个方叔叔请客,你们就是我的客人。”“太好了,爹!”清沁笑着喊道。“来,让爹抱抱,我的乖女儿。”方宇清抱起清沁,远山和朱平随他们一起向屋内走去。“沁妹,我回来了。”“相公!”元雪沁笑着走了过来。“娘呀,今天怎么这么多菜呀?”“来,沁儿,让爹爹歇歇,娘来抱。小沁,娘和你说,今天早上呀,你爹就说了,远山和朱平今个就在这儿吃中饭的。娘一直忙着,还没来得及说呢。”“远山,朱平,现在知道了吧,在这儿和自己家里一样的。”清沁说着,大家都笑了起来。 第53页 “叔、婶......”远山忽地惊醒。很有一会,他扶着额头,自语道:“真是日里思之愈多,夜里成梦如此。” 远山如平日一般,与清沁和蔡音来至桃园。清沁念起心中的活计,急着去屋里取细线。 “小音......”“什么?”远山忽地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说了句:“我家里最近挺忙的,忙于山上山下的活。父亲为了生计,也很辛苦,我却只能为家里出点力而已,而娘......”蔡音听后,感嘆着说:“现在的生活真是百忙偷一闲呀。山哥,你说的,小音都知道的。”她见表姐待在屋里,久久未出,忽地望着远山,笑道:“山哥啊,小音问你个事,你可要老实回答我。”她身子向前倾斜了几分,小声地问道:“那你觉得我与表姐相比,哪个更那个?”远山觉得有些莫名,随口道:“什么那个?妹子。”蔡音像受了冷落似的,故作生气,道:“明白不说,那个呗!哼,不理你了。”她说完,装出要走的样子,回头偷看了远山一眼。远山望向屋内,心里正想着昨夜梦中之事,思虑着该如何向清沁启齿。清沁生性多愁,她若知道了此事,或许真的泪水常洗面,从此无欢颜了。远山想着,不觉入了神。 蔡音见她一味地望向屋内,竟不在意自己起身离去,全然不像平时的他。蔡音遂转身,慢步走进,细看了远山一眼,又望过屋内,急着大喊了一声:“表姐,快出来呀。”远山受此一惊,回过神,看见清沁正疾步向桃园走来。 “表姐,去了这许久,怎么也不出来?”清沁淡然一笑,“怎么?这才一会,你就想我了呀。”蔡音看过远山,口里喃喃自语:“我看是有人在想呢。”远山一时无语。“好了,表妹。我方才在屋内,见这细线打了结了,就费了些时将它们解开。”说着,她又嘆道:“人如这线吶,常在一起缠得久了,不理理清楚,就会生结。”她看了一眼远山。“远山,你气色可不是很好,许是昨夜着了凉了。我去为你取些驱寒的药水来,这药啊,可是爹娘曾在大龙山上採摘的,灵验着呢。”清沁急步向屋里走去。“小沁,不要......”远山话语未落,蔡音打断了他,“瞧瞧,眼睛都望直了呢。唉!我小音可就没那个命了。这也难怪,你看表姐是面似桃花三月开,腰如细柳惹人怜的。我见着还喜欢呢,何况是......”她忽又转过身,“咦,山哥啊,不对,你今天肯定有什么心事,你瞒不过我的。”这时,清沁走了过来,手里端着药水。“趁热喝了。”她看着远山,轻声说道。远山接过,也没说什么,一饮而尽。蔡音显得着急,“山哥,你快说呀。”“我......对了,小沁,你看小音长得可是清雅脱俗,秀气宜人呢。真是好个倩女子!”“那倒不假,我表妹啊,可比你刚才说的还好呢。”“山哥、表姐,你俩取笑小音,小音进屋了。”蔡音羞红了脸,跑向屋内。 到了屋里,蔡音扶着胸口,那里心跳得正紧。“总算说了句让人爱听的话了。”忽而,她手遮着双眼,道:“真箇羞人了。” 看着蔡音离去,清沁神色黯淡了下来。“我表妹是个好女孩。”她说完,不觉望了下桃园的入口。“有些日子没见着表哥了,他如今很忙吗?”沉默了一会,清沁似乎控制不住自己,泪水湿了眼眶。“远山,我似乎很久没有单独和你谈心了。我们仿佛变得陌生,却又如此的熟悉。”她声音哽咽,“或许,我该看不见你,那样,我会知道怎么做。虽然那样,自己会很痛很痛。”她言语凄凉,聂远山实不忍心见她这般。忽的,桃园里起了凉风,远山百般心酸地说:“小沁,你回屋里,我去找尚枫。”他的几滴泪水落在了地上。“远山,你不要这样,你这样,我的心会受不了,它见不得你伤心。从小到大,它只要看到你伤心,它就会难过。可难过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许伤心。答应我,远山。”她又嘆了嘆,“其实,没有你,我会受不了,可我不能见到表妹受到伤害。如果我......表哥又该怎么办?我不想见到他心碎的样子。远山,你会明白我,只要见着你好好的,我就安心了。”“小沁,不要说了,都是我不好,我知道。只请你允许我守在你身边,看着你,只要看到你快乐,我......我就不会伤心。”“远山......”她擦了眼泪,“别让表妹看见了。”说着,她疾步向屋内走去。此时,蔡音沉浸在幸福之中,静静地躺在里屋的床上,用红纱遮着脸,笑个不停。 (24) 石门湖畔吐露真言 几 远山驱马急驶安庆城,少时,就已赶了一半行程。 他念着心事,只见一骑快马疾速而过,地上尘土扑面迎来。 “枫兄!”远山牵缰停下,大喊了一声。“你为何来此?我正要去表妹那里。”尚枫满面思绪。“好,回桃园。”远山话音落下,只见两骑飞速离去。 蔡音忙完了手中的活计,百无聊赖地望向窗外,看着桃园地,轻轻地笑着。她忽将目光转向了那些青悠舒心的柔草,草儿迎着日头髮出刺眼的绿,触动了她的神经,暖意涌向她心头的那刻,只听她“咯咯”地笑出了声。屋里的清沁听了,忙问道:“是不是表哥来了?”蔡音似乎并没有在意表姐的问话, 她身子向外探了探,忽然,她又快速地回过头来,激动地喊道:“表姐,尚枫表哥来了耶。”此时,尚枫正牵马穿过桃园。“你是说他,他......”清沁说着,随即放下手中的活计,向屋外跑去。 第54页 安静的桃园里,两颗炙热的心彼此相望着,此刻的只言片语都已逃得了无影踪。两颗熟悉的心彼此倾诉着,单单一个眼神就已足够。 蔡音跟着出来,并没有去他俩那边,她绕道走过草丛,坐在了石凳上,目光转向桃园的入口。她忽又瞥了一眼,见他俩正依着桃树坐在了地上,微笑不时地掠过脸颊。 “小音。”听得马嘶声,远山到了桃园。 “ 看,表姐他俩多亲呀。”蔡音在他耳边小声地说着,同时指向尚枫那边。“应该的吧。小沁这个时候该是心无旁骛了。就让他俩留在桃园,不要惊扰了他们。”远山轻声说着。“那咱们去摘洗菜叶吧,反正也是闲着呀。”蔡音说完,便拉着他向屋里赶去。 微风吹拂的午后,大家似乎都有些按捺不住,随着心情,他们去了近处的石门湖畔。 石门湖位于大龙山的西南面,龙山清泉奔涌着踏入湖内,湖水清绵不绝。 他们来到了静如处子的湖水前。清沁弯下了身子,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影子,笑了笑,说:“石门湖呀,波光闪闪,犹如柔情的女子一般,露着她多情的一面。我常常为她感嘆,或许柔情并不代表着一味的沉默。你们瞧我,都说了些什么呀。”她避开了远山的目光,看过尚枫,牵住蔡音的手,接着说:“石门湖最美的时候,却不是这个季节,这个万物初醒的时刻;可她的山光水色依然令人心旷神怡,忘记了心中的纠结。倘若是下次,希望着下次,秋天的时候来这里,也只有在秋天,她的内涵才会展现得淋漓尽致,收穫着所有的美好。可这并不影响我们今天来看她,只要心在,便能与这湖水融为一体了。”她用薄薄的手绢擦过眼角,淡淡一笑,“依我说呀,现在泛舟石门湖上,是另有一番滋味于心头的。”众人只是静静地听着。 他们走着,不觉到了一个平坦开阔的地方。蔡音随远山来到了岸边,悠闲地踱着步子。尚枫依着大家的意思,寻来了两叶扁舟。 泛舟石门湖,看着四周浅滩上抽出嫩芽的蓼花,还有岸边刚发过新芽的芦苇,分明感到了生命的气息。 蔡音注视着岸边的点滴,独自在心里勾勒着一幅五彩的个人世界。她看着正在拄舟的远山,不禁说了句:“山哥入心了呢。”只是声音很轻,远山似乎并没有听到什么。“山哥呀,你说,你一直这样带着小音,而小音只需要守着心中的感觉,那该有多好耶。”她望着远山。“看你说的,如果我累了,就此在湖中不走了,你又如何靠岸呢?”远山笑了笑。“那不怕,有山哥的地方,小音就不怕!山哥不靠岸,小音就不靠岸呗。小音要......”“要什么呀?”远山小声问道。她忽地回过头去,看着水中的影子,羞得满脸通红。真险呀,差点说了出来。娘曾说过的,这样的话,女孩子家怎好先开口呢?小音呀,你没说也不说。哼!蔡音想到这里,不觉笑了。尚枫一面拄舟,望着清沁,两人目光相遇的时候,清沁分明看到了感情的缺口。 他们就这样在湖上行着,任心驰骋。忽然,蔡音看到了几位牧渔者。她指尖沾了湖水,笑着说:“小音知道了,这两只小木舟是向他们借来的,多么诗情画意呀。山哥,你喜欢这里吗?”远山沉默了片刻,道:“人在湖心之中,不禁让人觉得既安逸又孤独。喜欢的人自然喜欢。看着这般景色,心醉了,更是孤独了。”“一个人孤独,两个人也孤独?山哥好撩人哦,小音又不是空气。”蔡音说着,长嘆了起来。”“哪是呀,正因人的孤独,才显得某人的重要哟。”远山悄悄望过蔡音,她会意地笑了。 清沁看着湖中的倒影,脑海里模煳的记忆变得清晰起来,随即说道:“我想起来了,小的时候,爹爹带我和娘来过这里的。记得那天,我高兴极了。”尚枫听着,像是被勐击了一下,心痛不已,但他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怕清沁看出自己情绪的变化,忽将那压抑了许久的感情重又藏在了她看不见的地方。 他显得小心翼翼,待内心的疼痛消逝了一些,他问了句:“表妹,表姨父、姨母不在这里,你......会因为想念他们而永远难过吗?”清沁看着他,笑道:“表哥,你说什么呢,想念当然是难免的,但也有相见的时候呀。倒是现在,因为你,我却也开心了;爹娘知道的话,他们也会高兴的。”尚枫深情地望着她,慢慢的,这种眼神变得抑郁了。其实,他带给清沁幸福的同时,内心却忍受着煎熬。在这战乱的年代,能有午后这片刻的宁静,是何等的不易。战乱之中失去了太多的生命,或许对于战争而言,眼泪显得脆弱。尚枫想着,看了看清沁,心中不免再次难过。尚枫啊尚枫,现在还不是告诉表妹的时候。他忍了忍眼中的泪水,继续想道:表妹,表哥答应你,等到战争结束的那天,表哥定要与你一起,将表姨父、姨母的棺木运回,葬于这龙山脚下。尚枫望向远处,心中嘆息不已。 小舟驶到了尽头,两只船靠在了一起。 蔡音游心仍重,漫步于岸边,不时地向湖面指点着,说:“山哥,看,红日映清波,真箇美呀!”远山笑着不语。 清沁与尚枫默默地走着。尚枫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停了脚步,望着她,表情严肃地说:“表妹,除非我在战场上死了,否则......”清沁忽然打断了他,“表哥,先前曾说过的,不许你言‘死’字,难道你忘记了吗?”“表妹......表哥也是一时心急。表哥保证,尚枫以后的性命,除非表妹下令,否则永远不许结束,尚枫要留着性命给表妹当哭泣时的手绢。”清沁听后,会心地笑了。 第55页 不知不觉,他们又走到了一起。蔡音看了远山,笑道:“这样的时刻,怎能这般虚度呢,光是走着可能抓不住某人的心哦。不如,尚枫表哥就为大家讲个事来听听吧,这样才好呢。”尚枫听后,笑了笑,看了清沁一眼,说道:“噢,这个嘛,蔡音妹子,我的事可不比你们的精彩。这样,就让远山为大家讲个吧。妹子看,行吗? ”过后,他抬头看了看远山,又是一笑。“不行,不行,山哥的事,我都听过了。 除非......除非山哥讲我还没有听过的事情。”远山一旁笑着,没有开口。“远山,你就给大家说一个吧。这里的事情,就数你知道的多了。”清沁说着,低过头去。 “好吧,既然都让我说上一个,我也就不扫兴了。这件事有些久远了,是我儿时,爷爷说给我听的。俗语说:天降之水,落于地面,尔后成河。大家听过此地的‘太子河’吗?”远山询问的目光望着他们。“噢,小音听说过的。” 此时,众人站在了一处。远山望向大龙山,说道:“在那明末清初时期,清军铁骑在一代枭雄多尔衮统领下,直捣中原。当时,明朝崇祯帝见大势已去,过分悲痛,自缢于万岁山上。崇祯帝驾崩以后,留下自己的爱子,也便是大明朝的最后一位太子。当时太子年幼,崇祯帝不忍心让他白白赔上性命,于是之前就嘱託了一名武将护送太子离开了京都。” 远山嘆了嘆,“那武将领命后,带着太子一直向南走,不敢停歇。为了方便行事,他与太子都是行僧一般装扮,剃了髮丝,穿上了袈裟。在大明之时,龙山之地一直深受皇族亲睐,加之该地距离京都较远,不易被发觉,因此,那武将就护送太子来到了龙山一带。几经周折,他俩来到了一座寺庙里。那时,这个地方寺庙众多,尤以大龙山上的龙王庙最为有名。为了安全起见,他俩选择了当时并不起眼的小庙住下。”众人听得入神。 “那座寺庙朝南靠北,平日里寺内甚是清静,人们也很少来此。只有逢着庙会的时候,大家才来进香求福。这寺庙外流着一条清水河,河水清澈微甜,是当地人的吃水之河。” “那他俩如何生活呢?快些说,山哥,让人好生着急呢。”远山看过蔡音,“太子与武将来到这寺庙后,寺里主持只询问了一番,便决意收下他俩做弟子。其实,主持早已知晓他俩是京都人氏。这个根本难不倒主持,因为主持时常会去大龙山上的龙王庙里,而每逢特大庙会的日子,京都就会派人前来进奉‘护国都督老龙王’,所以主持偶尔也听过京都口音。主持又从他俩说话的力度上得知,其中一位说话时言语刚劲有力,即使他答话时吞吞吐吐的,但也掩饰不了那股久经沙场所造就的话锋;而另一位话中带柔,字里行间虽经掩饰却也流露出斯雅之气,细观之下,他虽还年幼,却不怕生人,言谈淡定自然,异于同岁之人。况且,那时这里也盛传明朝太子已由一名武将护送着来到了龙山一带。” “既已被知晓身份,如何再留寺中?”尚枫忽地问道。“老主持虽已猜透了两位弟子的身份,但明朝皇族一直对龙山一带寺庙多是看重,拨了不少银两用以维寺修庙,主持心存感激,就暗暗下定决心,不将此事泄露。” “难道,寺里其他人就不会知晓他俩的身份吗?”清沁随着思绪,问了句。远山听后,继续说道:“这是个小的寺庙,里面就只有老主持、太子、武将师徒三人。他们的日子过得倒也自在。两位徒弟孝敬师父,师父也疼爱他俩。每天,都由武将到河边打水,太子就忙着做饭。余下的时间,他二人就随着师父一起诵经念文,倒也安下了心。等到了庙会的日子,他俩便整天忙碌着。”蔡音看了看远山,俏皮地说:“这样也好呀,倒是可以过着安静的日子了。”“如果一直如此,对太子而言,也是一种生活。可是那天,自武将去河边打水遇见了一位女子后,太子的生活......也罢,还是不说这个了。再后来,太子离世,武将便将太子的身世公之于众,自己也含悲而逝。附近的乡亲为了纪念太子的善德,就将这清水河改成太子河了。”“这样的呀,小音今日算是知道了。”说着,蔡音雀跃般地走在了前面。 远山之所以对太子与那女子的事情避而不言,实在是他此时的内心使然。这一刻,聂远山看到了害怕与勇气以及脆弱与自信的激烈角逐。 “不过,”远山走着,忽地看着众人,“记得爷爷还曾说过,太子那时并未离世。当时,京师盛传太子南去一事,清廷得知甚为震惊,便派人各处打探。后来,太子有一次去龙王庙朝会之时,偶尔得知此事,太子惊恐不已。回来之后,他苦思冥想,甚觉得不安。加之那些日子时常有强盗来寺里骚扰,虽也多次被武将赶走,但他们却拿走了一件信物,这可是皇家之物。这些强盗一时不识此物,没有供出,但此物在外,此地便不可久留。于是,才有了上面的诈死之策。武将办完事情过后,便将太子暗中送入了大龙山般若洞内。等避过了风声之后,武将才引太子下山。之后,武将见风声全无,便力劝太子还俗。太子先是不听,武将以死相逼,后太子就埋名生活在大龙山下,武将仍住于寺庙中。幸得武将暗中接济太子,太子才得以勉强过日。过了许久,太子与龙山下一户人家的女儿结了亲。那女子贤惠,几年后生了一子。太子出于谨慎,未敢将孩子使用本姓。太子一脉相传几代,直到清朝盛世年间,才恢復了本姓。龙山脚下朱姓一族只此一脉,故而......”远山顿了顿,众人皆面面相觑。 第56页 “那山哥,难道朱平还是太子的后人不成?”蔡音吃惊地看着远山。清沁面有疑问地说:“先前倒是没听朱平说起过,这可不是猜想到的事情。”尚枫只是疑惑地自语道:“也没听妹妹小雅说起过啊。” “朱氏一姓背负大明皇族血脉,虽荣耀无比,但于明处,则兇险异常。岂不知反清復明的口号歷代不绝,若清廷得知朱氏尚存,则势必竭力除之。朱氏一族在龙山脚下生活太平,与之一度谦忍有关。爷爷曾说,朱平的先祖为了保家门太平,特立下了家训:皇族一脉,干系重大,若非有子之父,不得相告。”远山嘆了口气,“想必,等到朱平有子之时,伯言叔自会告知与他。”尚枫更是惊嘆不已,“那明之皇族一脉何不站出人群,振臂一唿,到时,岂不群起而响应了?”远山看过清沁和蔡音,她俩也颇为惊讶。“清朝歷世长久,清替明盛,实成大势,朱氏一族岂能不知?他们也深知,清平之世,反清之声越大,灭顶之灾越快。所以,太子家训还有一句:清无大乱之象,不得以皇族血脉示之世人。”尚枫微微点头,轻声问道:“只是,如此隐匿之事,远山,你爷爷怎会得知?”“朱平爷爷过世较早。那时,朱平爹爹伯言叔还未结亲,按照家训,不可将此事说与伯言叔知晓。所以,朱平爷爷离世之前,央求与我爷爷义结金兰,爷爷本与他是至交,见他如此,于心不忍,便与他结成了兄弟。这家训甚为隐秘,外人哪能得知?后来,爷爷便以义父之名将之传给了伯言叔。”“噢,原来是这样呀。”蔡音不禁说道。“远山,此事,你又怎会知晓的?”清沁看了看他,问道。“爷爷未曾告知其他任何人,就是我爹也不知晓。只是,自小爷爷就很疼我,希望我日后有所出息。那时,他想送我去武馆,当初我不肯去,爷爷拿我没有办法。于是,在一天夜里,爷爷将我叫至屋内,他紧关了门窗,很神秘地告诉了我这件事,让我去武馆学艺。爷爷讲到如今他听说朝政不稳,南方有民谋事,让我习武是有用意的,当时就说到了朱平。爷爷让我以后分清形势,以助朱氏。而且,爷爷他也让我一再发誓,不得将此事告知任何人。”言罢,远山深深嘆了口气。“可是山哥,你今个告诉了我们,岂不食言了吗?”蔡音随口说道。“如今形势有所不同,现太平军已攻下了这一带,清廷忙于应战。不过,为了谨慎行事,你们千万不可告知他人,以防朱平遭到不测。”众人点头不言。蔡音忽又吸了口气,小心说道:“这么危险呀。不说,一定不说的。” 随后,他们轻轻放下了心事,继续饱览着静谧的恩赐。这样的时候,也惹得黄昏早早地到来。只是,此情此景撩拨了他们的心弦,才让人觉得这样地离去是依依不捨的。 夜晚,大家谈起白天的石门湖,清沁忽而说了句:“龙山上呀,此时该是遍地鲜花了,这花映着山儿,呈现着一片火海景象。”她感嘆着,“若是摘上了一个瓣儿,轻轻地融入口中,该是何等的惬意,美妙的味道了!”尚枫听后,看着清沁,认真地说:“明早上,我去山里。表妹,等我。” 深夜已至,尚枫和远山躺在床上。远山嘆了嘆,道:“你能如此,让人连嫉妒的机会都没有啊,我想,小沁是幸福的。以后都不要剥夺她的这份幸福,你能答应我吗?”尚枫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应答。过了一会,他重重说了句:“尽我命中所能吧!”“这样,倒可以让人放心了。”远山说着,用手压着胸口,才觉得不那么痛了,随之,眼角的泪似断了线的珠子,落在了枕巾上。 “对了,远山,你对月老牵线一说是怎么看的?”尚枫望着窗外的明月,低声问道。“月老牵线?只愿不要错了才好啊。不过,这样想着,也是寄情于物,不舍自己的感情。”说着,远山将被子向身上掩了掩。月光离窗时,他俩都不再作声。 (25) 尚枫龙山怜救白狐 文 翌日清晨,尚枫带着竹篓向大龙山上走去。 他沿途找寻着最好的花瓣儿,每摘一朵,他都会尝上个瓣儿,然后于心里细细地回味着。 少顷,他来到了大龙山顶,便在此处歇息了片刻,这时,他才有心留意这漫山的鲜红。 有一会,他觉得时候不早了,便折身返回。 他走了几步,忽听身后似有呻吟声。他回过头来,看见一只白狐正望着自己。他走上前去,仔细一看,只见它的前腿受了伤,还在滴着血。白狐见着尚枫,发出“啾啾”的叫声。尚枫心想:这白狐看着实在可怜呀。他于是放下背上的竹篓,急急地向半山腰处赶去。 不久,尚枫寻来了一些草药。白狐似乎懂得了尚枫的意思,等他走近时,试着伸出了那条受伤的前腿。尚枫随即从身上扯下布匹,很快为它包扎停当。白狐眼里噙着泪,蜷曲着身子,卧在尚枫脚边,两眼不时地望着他。 此刻的山顶上寂静一片,尚枫看了眼身旁的竹篓,忽地念起了表妹清沁,他随即提起花篓,向桃园迴转。 他走着,回头看了看白狐。白狐似是不舍他离去,嚎叫了一声,来至崖边纵身一跳,不见了。 尚枫近前一看,只见那悬崖下有个石洞,白狐正向外探头望着崖上。当它再次见到尚枫时,低声嚎叫了起来。有一会,它才向石洞里走去。 第57页 尚枫倍感震惊,不禁念道:这白狐看我时的眼神有那么几分熟悉呀。可忽然,他拍了下额头,说:“尚枫,你都在想些什么呢,该是回去的时候了。”他又看了眼崖下,将些花儿撒向空中,道:“今日,尚枫学着前人落花于此,求得我表妹从此散尽心中苦恼,只留花中之美,不带半分忧伤!” 少时,尚枫回到了桃园。 “尚枫表哥呀,你去了这许久,让小音看看吧,你都摘了些什么呢?”蔡音满心欢喜的。“表姐,你看呀,真是太美了!”蔡音拿过花篓,向清沁那边走去。“山哥,你也来看看。哎,只是可惜啊,不是给小音的。”蔡音笑着嘆了口气。远山站在一旁,笑着不语。“表妹,瞧你说的,这花不只是好看呢。将花儿烘干了以后,用来薰茶,茶味香甜,可以益气养神呢。”清沁笑开了颜。“表哥,辛苦你了。”她低声说着,看了尚枫一眼,尚枫淡淡一笑。“恐怕,尚枫表哥是辛苦了些,但表姐也不要心疼他。他呀,心里可乐呵着呢!”蔡音打趣道。清沁似有羞意,便向屋内走去,尚枫随步跟了进去。 “山哥,你看,他俩多好呀。刚才尚枫表哥和你说话的时候,还望着表姐呢。可你,也不知道该看看谁,难道满院子里就只有这些药花吗?一点也不懂得人家的心思。哎!”蔡音轻声嘆气,却悄悄看了远山一眼。她见远山正望着自己,便暗自一笑,道:“山哥,进屋了,外面站着干嘛呢。”她向屋内喊了一声:“表姐,我要尝尝这新鲜的花茶,干了的兴许还比不上这个味呢。你们可不许先喝呀!”她见远山一直看着自己,忽而红了脸,娇气地说:“谁让你老是这样看着人家了。山哥,你不老实,我要告诉表姐去。”说着,蔡音向屋内跑去。“小音,我......” 远山见她离去,低声说了句:“明明是你头上落了飞虫嘛,你不觉得,我正想说呢。”“啊!表姐,有虫子,还扭着身子呢,快来呀!”蔡音望着镜中的自己,见一只飞虫在头上飞来舞去的,好不自在。顿时,屋内一阵欢笑。 夜色落下时,大家在屋内闲聊着,远山却一人悄悄来到了桃园。 他望向空中,自语道:“点点繁星,似近却远。人啊,何尝不是如此呢?”他又看了看屋内,“难道,如今的她,无忧无愁的,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吗?聂远山,你可不要伤害了她而又痛了自己。小音......”远山听到蔡音喊着自己,正待回头时,看到空中的一颗流星划向了天边。“许了愿了。”远山说着,进了屋里。 有一会,他们来到了桃园。蔡音和清沁想让他俩伴着,细数夜空中的点点繁星。 “噢,流星耶!”蔡音忽然看到一颗流星从头顶划过,显得异常激动。“表妹,你可许愿了吗?”清沁笑着问她。“太快了,还没来得及呢。”蔡音看着远山,见他正望着空中的星星,便叫了他:“山哥呀,刚才的流星,你看到了吗?”远山将目光移向了她,“看到了,也许下愿。”“什么愿?是不是关于......小音的呀?”蔡音笑了笑。“ 表妹,不能说的,否则就不见灵了呀。”清沁说着,看了看身边的尚枫,尚枫这时望着天空,像是虔诚的信徒正在默等着希望一般。 “瞧,流星!”尚枫忽地打破沉默,激动地说。“嗳,尚枫表哥,那你有没有想些什么啊?”蔡音笑着问。尚枫看过远山,又将目光落在了清沁身上,笑着说:“妹子,你问远山吧,白天那虫子倒没把你怎样,却将远山折腾得够呛。虫子呀虫子,可不要落错了地方哟,不然,就是你的不对了。”“啊!怎么又是我?明明是小音问表哥的嘛。”话音落下,大家笑了起来。远山却忽然想道:我方才激动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着了小沁的手臂,许是被枫兄看见了,他才说了刚才的那些话。枫兄对小沁的情意,又让我想起了昨夜的话,实在让人连嫉妒的机会都没有啊。小沁是幸福的,我真的可以放心了。他用衣袖遮过眼角,随后,望着闪烁不已的星星,笑了。 话说安庆城那边,这些日子以来,生活很是平静。没有了战争时的硝烟瀰漫,充满了人间情意的平淡生活足以令人陶醉其间。 这天,文亮百无聊赖,想起父亲的话,不免又是一阵心寒。 他掩着心事,找到了朱平,说道:“朱先锋,如今事了,我也该回乡了,家中尚有老父需人照料。”朱平稍显犹豫,说了句:“兄台可有心事未了,有的话,不妨直言,能做到的,朱平绝不推脱。”“有劳先锋挂记。只是,亮非走不可。”朱平听后,紧握着文亮的手,说:“兄台乃有功之人,我已奏请主将,让兄台出任营部军师一职。兄台岂可于此时离开呢?”“亮谢过先锋。不过,我执意要离去,还请先锋谅解。”“兄台日后可直唿我名,莫要再先锋一般的称唿了。”“这......”文亮一时忍下了话语。“敢问兄台,何不将兄嫂和叔父接到城里来,这样也少了离别之苦。”“实不相瞒,我至今未娶,也是姻缘无着落之人。”说着,文亮嘆了嘆。“那兄台稍后再走,待朱平将此事禀奏主将。”“也只能这样了。”言毕,文亮只身离去。 第58页 朱平回屋之后,将此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天雅。 天雅听后,眉头紧锁,似有所悟,道:“天国军中有男女分营的规矩,即使夫妻也是如此,这是为了北上作战时家眷不致累战。可如今,军心受损,将士心中不定,也为此事。翼王早已看出端倪。凡事不可过极,于是,翼王根据情形,变通了一二。所以,翼王所带兵马军心稳定,所向披靡。夫妻视时得聚,足以安彼此之心。说起文亮嘛,他是饱学之士,时至今日,却仍是一人。你想,他嘴上不说,心中怎想?我观文亮,年岁不小,要安他心呀,何不破例,也于军中为他置办婚事?”朱平听后,双手击掌,“对呀。这件事,我马上向翼王禀报。“等等,”天雅笑言,“还有,我是回族人啊,对此地风俗不甚了解的。寻媒之事,得让姐姐出些主意。” 随后,朱平找到文亮,向他话明主张;他又向翼王石达开奏明了此事,翼王也颇为贊同。 夜里,文亮情绪激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始终难以入眠。他不禁想起了老父的话:“不抱孙子,我死也不瞑目。”他于心里暗暗想道:爹,您可以放心了,等儿子接了媳妇,就回来看您。“文亮啊文亮,婚姻大事,岂可不慎?对,明日,我得自己去看看。”说着,文亮满足地笑了。 次日清晨,文亮闲着无事,便决定去城里走走。 他从南城路来至北城路,然后又迴转。在南城路,他站在路口不时地向前望着。看着路过这里的女子,他显出了惊喜的样子,忽又异常地失望。 正当离开时,他看到一位姑娘向这边走来。这姑娘大约二九年纪,身材高挑,相貌清秀出众。文亮舒展了身子,鼓足了气,向她走去。 “姑娘,等等,你的手绢。”那女子抬头望着他,从她疑惑的眼神看得出,她是惊讶自己的手绢怎会无端丢失。她看了看手上的物品,发现放在上面遮盖用的手绢确实不见了,又看了文亮手中之物,确信那是自己的。 “或许,你走得匆忙,没有注意罢了。”文亮说着,已经走近了她,不小心,自己的手指碰着了她的肌肤。顿时,那女子红了脸。 “姑娘,在下不是有意的。”文亮不安地说着,却没有留意她脸上表情的变化。“我......我......姑娘,我想......我想知道,你能告诉我,芳名吗?”文亮痴情地望着她。或许,她根本没有留心于文亮,因此并没有马上回答。她只是笑言:“这位公子,小女子有些问题想请教,若公子能一一告知,小女子便说出这名字。”她看了文亮一眼,“公子,人人心想着生计,生计却无着落。这又是为何?”“姑娘,人人想着生计本无过错,但于此之外,若能为天下之人而舍一己之私的话,则情形势必不同。”“人人若只求自保,则势必不得之,却也是这个道理。”说着,她笑了笑,“我自小便喜之兵法,只是不懂之处甚多,还望公子指教。敢问公子,兵何以无惧生死而为战?”“为将者视卒如子,待到阵前,兵士多以死相战。”她看着文亮,却也不说话。有一会,她忽又问道:“何见一笑为红颜?”文亮苦想了一番,却始终答不上来。 她见文亮如此,不觉笑了起来,说道:“看你,不用想了。这最后的问题,你若答得出来,我却不问了呢。”文亮看了看她,嘆道:“姑娘聪颖,在下比不了。只是,敢问姑娘,能否告知芳名?”那女子看着文亮,心想:人虽冒失了些,但为人倒也憨厚,是个读书人。告诉他吧,不碍事的,反正......“姑娘......”“噢,你叫我凤儿吧,‘风’子多一横。”之后,文亮得知了她住家所在。在她将要离开时,她告诉文亮自己叫白凤,凤儿是暱称。 文亮回去后,碰巧众人都在,于是就将方才所遇之事细细道来。 朱宁听后,说了句:“这个,得先寻个当地的媒人。”“寻媒之事,至关重要,还要姐姐多放心上。”朱平笑道。朱宁看过众人,应了句:“这个自然。” 不久,只见一人在益凡引路下来到了朱宁房内。 “见过姑娘了。”那人笑着说道。“大娘,休要多礼。这件事,还得大娘您费心了。”朱宁牵住她的手,轻声说道。“姑娘,刚才这位公子呀,已经将男方的情况向我说了一通,我心里有数。再者,那白凤丫头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怎会不知?你就放宽心,万事包在我身上了。”“有劳大娘。”朱宁看过益凡,笑着说道。 话说白凤家里尚有母亲和弟弟,父亲在她刚懂事时得了痨病去了。母亲孤苦无依地将她姐弟俩抚养成人。一直以来,家里贫困,母亲年纪大了,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来家里的重担就落在了白凤的肩上。对此,母亲看在眼里,心中却很不是滋味。如今,弟弟长成人了,在一家商铺里做活,一年下来,也能挣得一些钱。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过了,但母亲却始终觉得愧对白凤。看着她年岁渐长,婚事却没有着落,母亲就不免心酸。记得那天,白凤做完事后,母亲有意和她说起婚嫁之事,她却故意避而不谈。母亲追问,她却笑道:“女儿不嫁,女儿要照顾娘亲。” 第59页 母亲此刻坐在屋内,想到女儿之前说的话,不禁嘆道:“凤儿,是娘误了你呀!” 那媒人熟人熟路,径直向白凤家里走去。 此时,白凤正在外面忙于活计,弟弟也在商铺,就剩下母亲一人在家。 母亲听到脚步声,提起嗓子,问了句:“谁呀?”之后,便听见媒人笑嘻嘻地答道:“白家媳妇,我是张家嫂子呀。可有些日子没见了,我来看看你哟。”白凤娘听了,笑着喊道:“张家嫂子啊,我在里屋啦。手中的活放不下,你快进来坐啊。”媒人便快步从堂前经过,来到了里屋。 “白家媳妇呀,最近身子还好吧......”许久,她俩一起叨着家常。 过后,媒人开口了:“白凤她娘,你家凤儿也不小了,有没有许配人家呀?”白凤娘听了,忙放下手中的活,嘆了口气,脸上布了一层阴云。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不瞒嫂子,我家白凤命苦,本来她爹在世时就给她订了亲的,可那何家公子还没长成就让水给淹死了。自然,这婚约取消了。现在呢,咱家穷,连给她做件像样衣服的钱两都没有。虽然咱家白凤长得可以,可谁家又会看上这么穷命的孩子呢?”说完过后,白凤娘只是嘆息。媒人见状,便觉得这门婚事十有八九能成,就欣喜地说:“白家媳妇,我今天来是为两件事:一是专程来看看你;还有就是为了你家凤儿的婚事。”她一听,险些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幸好被媒人拉住了,否则准要跌跤。从她的举动可以看出,她打从心底里高兴。“真的?嫂子没有骗人?” 在得了媒人确切的答覆后,白凤娘才敢肯定自己听到的是真的。后来,她又跟凤儿娘说了这户人家为天国做事。白凤娘听了后,说道:“这倒随他。只要他对我家凤儿好,凤儿跟他不受苦就行。”媒人一个劲地说:“小伙子人好。”只听屋内一阵欢笑声。 最后,媒人嘱道:“你家凤儿的生辰八字,我是知道的,依我看,与男方甚合。只是,男方过段时间要出远门,想在此之前就将婚事给办了,而且是越快越好。白家媳妇,你若同意,就给个话,我也好回去答覆人家。”白凤娘显得有些迟疑,“嫂子,我刚才还在担心凤儿的婚事呢,却没想到会这样快。说真的,我心里一时倒也捨不得她了。唉!女儿大了,我这做娘的,可不能误了她呀。罢了,只是,让他不要冷落了咱家凤儿。”“这个你放心,小伙子人好,出远门肯定会带着凤儿一起的。噢,对了,日子我都选好了,就定在后天,后天是黄道吉日。”“那就依嫂子了。” 媒人离开时,将随身带来的手绢递给了白凤娘,笑着说:“这个呀,交给你家凤儿,男方交代过了,这是男方的一点心意。”白凤娘接过手绢,笑道:“他可真有心,凤儿跟他准有日子过。”她没有多看一眼这手绢,就喜地将它收了起来,准备晚上交与女儿,再与她说这婚事。媒人谢过主人家后,就起身返回了。 朱宁见媒人喜盈盈地回来,便知此事办得妥当了。于是,她试探着问道:“大娘,这事如何了?”媒人端过茶水,喝了口之后,笑道:“这方面的事,只要我出马,没有办不成的。对了,现在就得准备了。比如,送给女方家的礼品,还有喜钱,都得在明天送过去。”朱宁笑着将红包掏给媒人,媒人拉扯了一会,便收下了。 翌日,媒人便带着备好的礼金来到了女方家里。 话说那晚,当白凤见了自己的手绢后,就默许了这段姻缘。这手绢是那日白凤送与文亮的,文亮得之后,视如珍宝。后来,文亮担心白凤不应这门婚事,于是让朱宁将这手绢给了媒人,托媒人将手绢交与女方。 母亲和弟弟见白凤应下了婚事,无不欢喜。 此刻,弟弟于堂前看着白凤,笑道:“姐呀,你不是一直都不愿嫁人,怎么这次却不一样了呢?看来,该是姐姐遇到了意中人,不要我和娘了吧?”“你这孩子,看你说的,你姐姐为这个家累了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说着,母亲声音哽咽了。“娘,女儿离不开你,离不开这个家。”白凤哭出了声。“娘,您别这样,我也是捨不得姐姐。”很有一会,屋里才静了下来。 一切来得突然,连文亮自己也难以置信,他不时地揪下自己的胳膊,感觉隐隐地痛了,方才肯定这是真的。朱宁知道女方家置办喜宴需要钱两,便备好了托媒人送了过去。 (26) 众人贺喜齐送白凤 尚 这天,文亮一身新郎官装扮,和迎亲的人一起来到了白凤家里。 这场景好不热闹。吃过酒宴后,留下迎亲的人和贺喜的亲友,文亮先行返回。 此时,白凤正忙着梳洗打扮。 过了一会,只见白凤站在铺篮里穿好了嫁衣。那媒人高声喊道:“白家有女唤凤儿,今日出嫁站铺篮,不带点滴娘家土,只为从此进夫门。”之后,白凤拜别家人,只见母亲大哭着为她送行。这时,只听媒人笑道:“习俗有言,‘哭嫁’即‘哭发’,哭得越厉害,越是吉利。” 白凤没有兄长,便由弟弟背着去了祖堂。在祖堂里,白凤将正式告别娘家。 只见祖堂上摆着一把椅子,白凤站在椅上,对着祖宗牌位行礼。过后,她面向堂门,从备好的托盘中抓了三次米及茶叶撒向身后。媒人站在白凤身旁,接着喊道:“自此生活在夫家,不带娘家米和叶。”白凤将备好的些许筷子,一只手拿起,向身后抛去,媒人喜地喊道:“图个‘快’子,早生贵子。”众人一齐应和道:“好!”于是,白凤由弟弟背着,出了祖堂,来到了轿子里。 第60页 不久,迎亲的队伍到了男方家。先前,在朱平、益凡的张罗下,早已备好了酒宴。 此刻,文亮和白凤将依礼向客人们敬酒。 “我文亮能有今日,实感各位厚恩。来,我敬大家一杯!”文亮举杯,一饮而尽。白凤见了,轻声说道:“莫要多喝了。”文亮听后,觉得暖意绕身,向着白凤笑了笑。 不想白凤方才说的话,被旁边的客人听了去,只见那客人站起身,大喊道:“诸位不曾听到,刚才啊,新娘让新郎莫要多喝了。大家看,新娘挺会关心人的,新郎好福气啊!”“好福气......”众人喊了起来。在这喊声中,新人进了洞房。 不一会,房内聚满了人,以女客为主,有老有少。 客人们围着新人嬉闹了一番,也都散去。 夜里,文亮望着娇艷欲滴的新娘,说道:“凤儿,军中置酒宴不比家里,一切从简。如今,战事频繁,我虑家父行动不便,未曾接他过来。你我现虽为夫妻,但尚未拜过家中老父。我想,等过段时间,我们一起回去,无论如何,也得拜过父亲,叫上附近乡亲于家中一聚。凤儿,你觉得如何?”白凤轻声说道:“就依相公。” “相公呀,看你今日乐的。”天雅笑着说。朱平看着她,想起了什么。“小雅,你还记得我们那天的时候,那场景吗?”他忽地问了句。“怎会不记得?那日,媒人还让我做个快乐的新娘呢。”“娘子,你可知,我有时会担心自己忙于战事,冷落了你。所以,你要答应我,如果我不在意间让你不开心了,千万要提醒我。好吗?”“你有这份心就够了,我已经满足了。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感觉。若相公你好好的,快乐着,我便也是快乐的。”“小雅......”朱平柔情地看着她,心里觉得踏实。天雅依偎在朱平怀里,却不小心让眼里的泪滴落了下来。她笑了笑,确定这泪水中写着幸福。 陈益凡忙完事后,便去了朱宁房里。 朱宁见着他,笑道:“看我俩,一个会让媒人说亲,一个会忙里忙外置办酒宴。那照我说,哪天,我也请来媒人,将自己嫁出去,益凡,到时你就为我忙办酒宴好了。只是不知道,可有人愿意娶吗?”“我......”陈益凡说着,却也不敢再看朱宁。“我多少次曾想过自己以后的那天,可以将自己的一颗心完全打开,只为他,我的夫君。从此,心房之锁便交由他保管,但同时,我得告诉他,锁在我心里的不许有他的忧愁。我的夫君不管到了哪里,都可以带着我的心,所以他永远都不会孤单。”她擦过眼角的泪水,笑了笑。陈益凡递给她手绢,她接过,轻声说道:“我这是怎么了。益凡,我没事的。”朱宁看着他的眼眸,发现那里藏着泪。“对不起,益凡,是我不该......”陈益凡温情的目光望着她,“你的‘对不起’是把削铁如泥的刀,会刺碎我这颗显得脆弱的心;但若是能将你的名字刻在上面,它便是一颗永不停歇的心。”“益凡,我知道,我怎会不知?答应我,好好地对自己。会有那么一天,两颗心不再若即若离。”陈益凡看着她,默默点头。 翌日晌午,朱平从军营赶回,便急着向文亮屋内赶去。 见文亮正与新婚妻子一起品着茶水,他向着白凤笑了笑,便拉着文亮向外走去。 “文亮兄台,”朱平望了眼屋里,“翼王有令,命我部全力配合谭天将等夺取金陵城。事不宜迟,明日出发。”文亮听后,看过白凤,问了句:“她能一起吗?”朱平笑道:“当然可以。翼王曾有言,只要不影响战事即可。”随后,他俩商议由益凡前去告知尚枫返回。 不久前,太平军已分路取下了镇江和芜湖两地。于是,洪秀全便在军师钱江的进谏下,命令大军由此两处进发,合力取下南京城。为探虚实,杨秀清命石达开让其部下先从另路赶往南京城。 陈益凡深知军情紧急,不敢懈怠,疾速驶向龙山之地。 他一个急转弯,来到了桃园入口。 陈益凡拍去身上的尘土,牵马疾步走进桃园。 他见众人都在,便也松了口气。 益凡随尚枫他们进了屋内,大家有说有笑的。蔡音为他端来了茶水,益凡喝了之后,便切入了正题:“翼王有令,大军明日进发金陵城。”众人听后,寂静无声。 过了会,只听尚枫缓缓问了句:“怎会如此之快?”说话时,他一直望着清沁,看出她表情的变化。清沁看着益凡,问:“那么,他们都要走吗?”“至少是尚枫要去。”陈益凡语气坚定。听后,清沁眼前一暗,只觉得头晕目眩。她手扶着额头,轻声问道:“能不能不去?”众人陷入了沉默中。 聂远山当即和尚枫来到了里屋。远山望向外屋,忽地说道:“她俩交给你了。我去。”他起步将走时,却被尚枫拽住了衣角,“不行,远山,这次取金陵城,事关重大,我怎能临阵退缩?这段时间都由文亮替我打点琐碎事务,我才得以脱身。现大战在即,我岂可置身事外?且按军规,我必须得去。而你,却可以不去。表妹她俩就交由你照顾了。”尚枫笑了笑,“前几次,不都是你照顾的吗?” 第61页 过后,他俩一道迴转。待他俩坐定,益凡问道:“远山也去吗?”“只有我去。”尚枫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清沁身边,显得内疚,“ 我要离开一些日子。让远山在我离开的时候照顾表妹,我放心。”他看了远山一眼,远山点头不言。 他们一起来到了桃园。清沁神情黯然,为尚枫将马儿牵了过来。 此时,益凡已离了桃园。尚枫慢步向前走去,不舍地回头看着。清沁站在桃园的入口,泪水湿了眼睛。忽然,她大喊了一声:“表哥,早些回来。我等你!”尚枫听了,淡然一笑,眼里的几点泪不小心逃了出来。 尚枫默默地向前走着,就在他的身影即将消失时,他回头大喊着:“表妹,等我回来!远山,替我好好照顾表妹,千万记得!” 不久,尚枫来到军营后,得知文亮已然娶了亲,欣喜不已。 军情刻不容缓,众人得令后,便齐聚一堂商讨对策。 众人议论纷纷。主将望过朱平,忽地问道:“朱先锋,对我部出兵一事,你有何看法?”朱平听后,回了句:“我等全凭将军吩咐!”“既如此,众人听令!”“在!”“本将想过了,此战就由尚枫领本将之职,率前部人马,从侧面进攻,以探城中虚实;必要时,也可分散金陵城中清兵的注意力,配合其他天将取城。朱先锋所带兵马押后,伺机而动。”他看过众人,“本将令牌在此,尚枫接令!”“这......将军,这样不妥,还请将军收回此令,尚枫万不敢接!”“这是军令!翼王念你前次之功,特将前营改称‘枫字营’,由你为将。”“那将军,您......”朱平忽地问道。“翼王已禀奏天王,说我取安庆城时功不可没,天王便封我侯爵。天王还说,待取下金陵城后,再行封爵。”“恭贺天侯!”众人齐声道。 于是,尚枫拜文亮为军师,率领人马先行出发。朱平依令,三日后进军南京城。 (27) 南京城外忽遇故友 竹 众人日夜兼程,不久,抵达南京城外围。 探马回报城门守卫森严,尚枫便在军师文亮的建议下,将军队安扎在城门两里之外的平坡上。此时,其他天国将领也都率兵而至。 文亮嘱尚枫先领人马佯装攻城,以探城内虚实。 尚枫率队未近城下,只听城墙之上吶喊声不止。城门守将万分警惕,命手下士兵乱放了一阵枪子,随后又是一阵枪、炮夹杂声。 尚枫返回军营,便说此战艰难,需从长计议。文亮听后,笑道:“将军,不必着急。我有一计,倘能行得通,便可一举夺城。”尚枫似来了精神,追问道:“何计?不妨说出听听。”文亮若有所思,道:“方才,我让部下打探了此城的具体外形。它从正面看去,坚不可摧;但在后城墙处,却有一个缺口。从那里,我太平军可乘步梯轻易上得城墙。到时,可给他们来个意外袭击。”文亮言过,又似笑非笑地问道:“你看,如何?”尚枫听后,甚是欣喜。其他天将听过此计,也觉得甚好。 南京城内清兵守将正在加紧备战。守将已得了命令,坚守待援,力保南京城无恙。 此刻,方一心正在城内营中,听得行风传他,便匆匆离了大营。 “师父急传徒儿,不知有何事?”行风听后,诡秘地笑道:“探子来报,太平军明日将要全力攻城。为师知道你与他们相识,所以需要你为我做件事。”方一心冷冷地回了句:“还请师父言明。”“此番贼军将领中有个叫尚枫的,你认识。你现在就去以兄弟的身份摸清他们的底细,然后,想办法告诉我。”方一心沉默片刻,冷笑道:“师父让徒儿行细作之事,可是大人的吩咐?若不是,徒儿还有事在身,就此拜别师父。” 待他转身离去时,行风呵道:“站住!为师我告诉你,这就是任务,你不去,就是违抗军令!曾大人的命令就是保住此城。你要是做不好这件事,就等着见大人吧!”方一心压下了怒气,回道:“是,弟子得令。”见徒儿忍气离去,行风暗自发笑,狠狠地说道:“这小子,早晚让他吃些苦头!” 方一心细细装扮了一番,便来到了南京城外的街市上。 这条街现已被太平军占领,街心离城门大约十里路。这里人口密集,人们也时常愿意做些小生意,久而久之,便成了今日的街市。 方一心为掩饰自己来自城里,便于深夜不辞辛苦地从后城墙处滑下,然后绕小道来到了这条街上。 日上竿头,方一心急忙向太平军营地里赶去,此刻正路经这带有名的醉香楼前。当他就要走过时,忽被涌来的一群姑娘围个正着,姑娘们非要拉他进楼不可。方一心见状,一时不知如何脱身,便与她们周旋着。 尚枫走在街上,手里正捧着一柄精緻的木梳。他记得这是表妹清沁想要的,便将它掩在了怀里,不觉念道:那日,表妹和我说,远山曾也于商铺得了一柄精緻的木梳,被蔡音妹子得知后,要了去了。看来,表妹也是喜欢的。我今个正好买下送与表妹,到时她定会惊喜。 尚枫正欲迴转军营时,却听得拉扯声。他见那里聚了不少人,便想过去看个原委。 第62页 他站在人群外惊异地发现,被这些女子们拽住的那位公子酷似方一心。他正惊嘆不已时,却被那人的喊声扰乱了思绪。“枫兄,快些救我!”尚枫愣住了,很是莫名,这人竟称自己为兄弟,难道他是......“枫兄,我是一心啊。”“一心?真是方兄。”尚枫忽地反应过来,随手将一些钱两扔在了地上,大喊了一声:“姑娘们,看这个!”语音未落,只见众人拥了上去。这时,方一心才得脱身。 “方兄,受惊了。”方一心听后,只是嘆气。尚枫接着说道:“方兄,上次,我们都以为你......”“噢,上次多亏了家师相救,才保住了性命。唉!让兄弟们担心了。”“益凡为此事深感愧疚,”他看了看方一心,“不过,现在你安然无恙。他若知道了,定会惊喜不已。”“对了,枫兄率兵而至,为何这街市还如当初一般?”“方兄有所不知,这街市里推举了几位长者,在我等到达时,与我等议下了规矩;加之翼王有令,我部不得扰民。故而才会这般。”他俩又聊过几句,便一起向大营走去。 来至帐内,尚枫见文亮正摆弄着手中的绣绢,便大步跨入,趁文亮不备,夺过他手中之物,故意呵道:“好个军师,军情紧急,你却清闲如此,可知将士性命要紧?!”文亮听后,回了句:“大丈夫处事,心在此,而意不可测。”说罢,二人大笑。 尚枫有意将此物拿在手里把玩起来,文亮见状,面露惊色,道:“看看倒是不妨事,可不能弄坏了。”说着,文亮顺手接过此物,将它掩入怀里,小声说了句:“这可是娘子绣的,胡来不得。”“那就算我的不是。军师啊,现在我给你介绍一位咱们的兄弟,我们失散了多日的兄弟。”此时,方一心从营外走了进来。“在下方一心,见过军师。”文亮一时恍惚,简直不敢相信,前些日子,众人还由于他的事深陷悲哀之中,可如今,他却好端端地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事后,二人带至主帐内,尚枫便将次日的取城计策一一告知了方一心。方一心还请求由他领一队人马作为后援,尚枫也应下了。 方一心甚是得意,即刻将所听之事告知了潜伏在附近的探子,并让他禀报行风将军,做好后城墙的防事。 天明将至,尚枫便率领大队人马从正门处攻了起来,但清军防卫森严,火力甚勐,他们难以近前半步。 见此,尚枫命方一心带兵在前门处佯装进攻,自己则领人马绕过前门,去向后城墙处。 尚枫见后城墙上的缺口处甚为平静,便高举手中之剑,大喊了一声:“沖!”顿时,枪炮声四起,和着风声,向远处散去。 可事有不妙,只见一块块巨石从城上落了下来,兵士们取城所用的长梯被那些石块砸得破损不堪。此时,枪声更紧,一颗颗子弹不偏不斜地射中了兵士们的身体。尚枫细细望去,只见刚才还勇勐无比的兄弟们,现在却一个个地躺在地上。尚枫心痛不已,大唿道:“收兵!” 回至营中,方一心只一个劲地嘆息,哀怨此次兵败之事来得突然,损失太过惨重。 本在营中等待消息的文亮,听报后,忽将手中的书卷落在了地上,惊道:“不会的,除非,除非有细......” 文亮一时忍下了话语,瘫坐在身后的椅子上。 尚枫望着回营的兵士们,忽地跌跪地上,痛心说道:“兄弟们,是我尚枫对不住你们啊!”众人想扶起主将,可脚步一动,腿一软,都又跪在了地上。“将军,这不是您的错。”营中副将说道。“我们与将军同生死,共破城!”副将继续说道。“破城......”将士们齐声喊了起来。 鑑于此次兵败,文亮建议部下兵马休养一日,等恢復了元气再战。由于一时的平静,方一心在营中闷得慌,不知如何行事。 方一心于是找来探子,将太平军营中的情形话明了一番。 听完探子回报,行风笑了笑,令道:“告诉我徒儿,让他见机行事。那尚枫是分营将军,若没了他,事情倒也好办多了。听着,传我令,明日让他带那尚枫小子一起去城外的竹子林内。我自有安排。” 探子火速将行风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知了方一心。 “方兄,为何愁眉不展?”尚枫见方一心独自饮着闷酒,于是走上前去,问道。“唉!城内守兵势力雄厚,我前部人马很难破城。我部人马若落败于此,势必挫我全军士气啊!”方一心皱着眉头,看了眼尚枫,继续说道:“枫兄,我明日就去竹子林见我师父。他老人家武艺高超,且懂得破城之术。我等若能得他相助,便能大功告成!”尚枫听后,忽觉得眼前一亮,精神为之一振,脸上现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过,方兄,你师父若不答应,又当如何?”尚枫随之脸色阴沉,忽地问道。“不会的。枫兄,将你的这把匕首给我。倘若他执意不肯,我就在他老人家面前自刎!这次,就算我方一心踏入坟穴,也要促成此事!师父一直疼我,肯定会应允相助的。”言毕,他取过尚枫腰中的匕首,放入了自己的腰间。“方兄,倘若如此,你岂不......”尚枫情急地说道。 “我保证,我会活着,我还要看你打赢这一仗呢!”他拍着尚枫的肩膀。于是,二人定下次日一起去那竹子林。方一心离帐时,叮嘱道:“枫兄,这乃我的私事,不想让他人知晓。枫兄可能答应?”“既然如此,就依方兄。”尚枫应了句。 第63页 翌日,尚枫便随方一心悄悄向竹子林赶去。这竹林是附近唯一的一片林子,离营地十多里路,平时那里很少有人走动。 “尚枫将军去哪了?”文亮方才在白凤的提醒下,偶得一计,便急忙来至主帐内,找尚枫一起商讨攻城事宜。 见那侍卫闪烁其词,文亮心中隐觉不安,便责问起侍卫,道:“将军何在?快说!” “军师,属下真的不知。还请军师明察。”侍卫神色慌张。文亮见他如此,便知另有隐情。“你是尚将军的贴身侍卫,将军不在,你却不知,按军法,立斩无赦。来人啊,将他拖出去军法从事!” 侍卫一听,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望请军师饶了属下。属下如实禀来......” 文亮得知尚枫去了竹子林,心中念道:方一心突然出现,我营昨日就作战失利。这其中......难道......他忽然惊道:“不好,中计了!” 随即,文亮来至帐外,点齐了一队人马,急速向那竹子林赶去。 (28) 尚将军中招身难保刘 尚枫随着方一心进了那片林子。 这竹林由于竹叶繁茂,白天里面也显得有些昏暗不定。 尚枫不时地望向四周。进入林子中央,忽听得飞声阵阵,细看之下,兄见一人从身旁掠过。 “贼人,我认得你。”尚枫惊唿一声。他又转念一想,此贼怎会在这里出现?难不成......管不了那许多了,追上那贼人要紧。尚枫强压着愤怒,看过方一心,道:“方兄,我与那贼有大仇在身,你且等我,我去追他。”他便追着那人,向林子深处赶去。 “尚枫小子,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恨不得将我千刀万剐,老子就给你这次机会。来吧!”尚枫怒目相视:“少废话,看招!”说着,尚枫跃身过去,二人交起了手。 昏天暗地般搏过几个回合,忽然,行风使出了夺命玄混掌。 尚枫武艺不及,中招倒地。 他见那人向自己走近,便往后挪动着身子,心想着如何脱身。“贼人,当心身后!”尚枫故意喊道。正当行风回头时,尚枫将随身携带的迷雾雷药向前一扔,顿时,烟雾漫天,尚枫于迷雾中逃了出来。 他带伤逃至半途,却不见方一心。此人乃细作!尚枫心中暗自想道。他已然负伤,行动有所不便,一路行来,已近出口之处。 眼下形势危急,行风于后紧追不捨,方一心却不知藏身何处。 忽的,只听一阵风声,方一心挡住了去路。 “尚将军,你我各属其主,休怪我不念往日之情。”两人径直交手,打得难解难分。 “尚枫小子,吃我一掌!”行风于身后击中了尚枫,尚枫口吐鲜血,方一心见状,将那手中利刃刺入了尚枫胸中。尚枫倒地不起。 行风大笑,“没了这小子,他们便是无首僵虫。徒儿,这次你做得好啊!”“表妹......”尚枫趁其不备,挣扎着向前挪动。 这时,只听林外众人齐声唿喊,又听得飒飒落叶之声。忽然,尚枫跌落一深坑之内,昏迷不醒,林叶片片飘落在他身上。 “好像有人。不管了,那小子必死无疑!”行风向林前望去。 “方一心,你若敢动尚枫将军,我定让你碎尸万段!”文亮对着竹林大喊道。“师父,快走,他们来了。”行风与方一心急于脱身,便绕道出了这片竹子林。 “军师,这里有血迹!”侍卫看到地上的鲜血,已是伤心不已。“尚枫将军定是被歹人带走了,看来已是凶多吉少。”文亮眼中泪水滴落下来。“不要停下,快追!”文亮领众人追出了林子。 “军师,不能再追了,前方就是金陵城。”侍卫禀道。“我等先行回去,备军攻城,誓死救出尚枫将军!”文亮心痛难过,自不必说。 晌午,龙山上静悄悄一片。忽然,山上白狐一声悽惨无比的嚎叫,惊扰了整个龙山。这声音兴许让清沁听着了,她着实吃了一惊,心绪很不宁静。 “师父,探子来报,说贼军军师文亮已备好人马,准备黄昏时攻城,且说若不交出那尚枫,绝不罢兵。”方一心匆匆禀道。“这个文亮,岂不笑话,他能成何事?你说什么?”行风话锋一转,望着方一心。“他们定是没有见着那尚枫小子。也好,徒儿,你快去竹林一趟,将那小子尸身取回。到时,我自有用处。”“徒儿领命!”方一心疾步从正堂退出。 太平军其他天将及众兵士知尚枫遇险,鼓足了士气,暗暗下定决心誓死夺城,救出尚枫将军。 不多时,只见方一心从竹子林空手而归。 “师父,我四处寻过,就是不见尸首。”“那探子得知的消息是否有误?”行风言含怒气。“我再三问过,不会有错。对了,师父,竹子林背靠荒山,听说常有山狼出没。我想,那山狼闻着血腥味,早已将他驮走,他定已成了狼食。”行风听后,大笑道:“尚枫小子也有今日!”“如今贼兵已做好了准备,我们如何应战?那徒儿去通知守兵,让他们加强戒备。”方一心还未转身,行风厉声说道:“等等!此时,贼兵正值势头,我等要避其锋芒。若是与之硬碰,岂得好处?我有一计,可乱其军心,丧其士气,到时,我们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击败贼兵了!”“敢问是何妙计?”方一心急忙问道。“徒儿,附耳过来......”行风交待了一番,方一心领命而去。 第64页 时值黄昏,文亮率尚枫营部先行逼近城门。 文亮指着城门,大喊道:“枫字营的兄弟听着,怕死的退下;不怕死的随我攻入城内,救出尚将军。”“破城......”吶喊声不止,向南京城内传去。 文亮深信如今已得兵时,若再于阵前勐攻,加之其他天将于天黑时从后方支援,大事可成。他眼望南京城,心中念道:枫兄,月上城头之时,你我便有望相聚。 “城下人听着,你们部将已死,尔等不速速投降,更待何时?!”话音未落,行风令手下于城门之上立起了撑天长杆,上面绑有一人,此人血肉模煳,看不清面目,已死了许久。“这就是你们的尚枫将军,尔等看清了!”文亮及枫字营将士见后,无不落泪。 原来,行风见形势危急,便令方一心于牢内死囚中找出一人,此人身形与尚枫颇为相像。为了让文亮他们信以为真,行风便将此人斩杀,毁此面容,又让他着上太平军战服,将他悬于城墙之上。 “尚将军为人宽厚,待我等亲如兄弟。如今,他却尸悬城门,我等定要为他报仇!枫字营的兄弟,不怕死的随我来!”副将伤心欲绝。众人听后,齐声请道:“军师,下令吧!”文亮念及兄弟情义,不觉流泪。但他转念一想,此时攻城,已失了兵时。他见枫字营的众多兄弟双腿一软,跪在了城门前。 “此战已并非夺城,而是为将军报仇!火炮队准备!是枫字营兄弟的,随我冲上前去!”顿时,炮声连发,副将带领众人沖向城门。 “刘副将,回来!”文亮惊唿。正待此时,城墙之上枪炮声齐响,两军喊杀声不绝于耳。 行风观阵过后,大笑道:“看,无头之虫,动之无力!”少顷,只见刘副将所率人马未及城墙处就已折损过半。他们中有人中枪负伤,看过杆上的尚枫将军,伤心不已,痛哭道:“尚将军,我等跟随你,誓不分离!”言毕,自尽于阵前。 文亮见此,知是无力回天,痛喊道:“尚将军,你睁眼看看营中的兄弟吧,他们可都是你的心血啊!”文亮大悲,“如此心切,不听号令,焉有不败之理!” 行风立于城上,甚为得意。 “枫字营迴转!否则,军法从事!”文亮大唿。与此同时,文亮已命探子去请其他天将速速领兵救援。 此时,刘副将已然负伤,被一侍卫扶住,只听那人请命道:“副将,听军师将令,还是迴转,日后再图报仇之机!副将,若再不撤下,枫字营的兄弟都得葬身于此,到时,何谈为将军报仇啊!”刘副将看过长杆,痛心疾首。 只听枪炮声稍减,枫字营的兄弟还在拼命,他们架梯登墙,可城墙过高,未及登半,就已被城上守兵射中,落地者惨声不绝。“尚将军!”刘副将手掩伤口,“撤兵!” 待其他天将领兵至此,双方战了一会。自知兵力不足,无望破城,太平军将领便引兵折返。 行风见此役大胜,随即让方一心拟好呈折,报统帅曾国藩阅览,以彰显自己军功赫赫。 随后,行风笑道:“徒儿,这一功,可得记在为师头上。徒儿啊徒儿,为师让你守住后城墙,未得我令,不得擅离职守,实在是不想看你抢我军功。徒儿,你也够傻啊,探子可没说他们会攻后城墙处,你也肯去?真不亏是我的好徒儿!” 回得驻营,文亮命人将刘副将捆绑于帐内。 文亮看过众人,请命道:“诸位将军,刘副将于阵前不遵号令,以致此役大败。现将他交由各位将军处置,以示军威。” 众将领议论了一番,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文军师,此次前路人马攻城,你枫字部乃主攻之营,我等众营于后支援。尚将军当初上禀翼王,说众营若一齐攻城,倘一时取它不下,恐粮草不济。还说,枫字营打前阵,其他各营于后驻扎,几里一营,一来可攻可守,二来节省粮草;且说,若于城下兵马过多,阵势过大,守城之兵必会禀之那曾国藩,曾国藩定会急速调兵相援。尚将军还说,若将战役扩大,则不但太平军这边加大折损,而且也会增加城中百姓的灾难。他说,兵在于精,在于勇,而不在于多。尚将军直言应尽量缩小战役,减少战难。当时,翼王考虑到金陵城中百姓甚多,若大举攻城,势必生灵涂炭,这不是我太平军仁义之举,故而,最终答应了尚将军的请求。唉!想那时,尚将军何等英雄气慨!我等心中佩服不已。但不想,他今日竟惨死于歹人之手,令人痛哉,哀哉!”这将军擦了眼角的泪水,众人嘆息不已。 刘副将闻后,大唿:“尚将军!”忽而,他请命道:“军师,我犯了军规,理当受罚!方才胡将军的一番话语,让我痛悟。为将者,思前顾后,当为百姓,为苍生,这才是真英雄!今我犯下死罪,令众多弟兄命丧城下,我甘愿一死,以祭众弟兄!”说完,刘副将向众人躬身一拜,往帐口走去。 “等等!文军师,这本是你枫字营的事,但我不得不说几句,还望莫怪。”胡将军开口道。“将军乃天国大将,有话请直言,文亮洗耳恭听。”“尚将军就如枫字营的一面旗帜,旗帜到哪,众将士便随之到哪。今不想尚将军如此英雄,竟遭此不测,众人莫不伤心。眼见尚将军被缚城上,就如旗帜飘入城墙,众将士如何不去拼命?此举虽与军规不容,但情理可恕。再者,刘副将在枫字营中也颇有威望,两军对峙之时,令杀勇将,与战不利。若刘副将非斩不可,恐枫字营的众兄弟心寒,难道说,他们已经失去了尚将军,还要失去副将军吗?” 第65页 文亮掂量轻重,思之不语。 “多谢胡将军好意!末将罪不可恕,末将去也!”“站下!”文亮忽而令道。“刘副将,今日你于阵前触犯军规,本罪在不赦,你可知道?”“末将知晓。”文亮缓走几步,“但念你先前多有战功,今日之事,也是情义当头,无心而犯,故扣下你一月粮饷充公,等日后立功,再行计议。你服也不服?” “这......末将谢过军师!”随后,诸将各自归营。 文亮心中余痛未消,走至月下,凝望夜空,嘆道:“本想今夜和你于这月下长谈,料不想如今却似万里相隔,怎不令人伤悲!”很有一会,文亮痛哭道:“枫兄,这枫字营不能少了你啊!” 许久,文亮才缓过神来。他擦过眼角的泪,转过几道军帐,去向白凤住处。 白凤见他如此,知他为尚枫的离去伤心,自己又何尝不是呢?眼见着泪水早已湿了手绢。 “凤儿,还没睡吗?”文亮看着她。“相公,如今尚枫大哥已......今后,你有什么打算吗?”白凤为他递来茶水,文亮接过,放回了案几。“这枫字营没有尚枫兄弟,我待不下去。等攻下金陵城后,我便请命回乡。”“回乡?”白凤望着他。“是的,凤儿。前段时间在安庆城中,我偶见一西洋商人那里有株长杆谷穗,此物似谷子,却又比之丰硕。那株谷穗长而壮实,若能以重金买入,加以研习,尔后广而种之,则民可富矣!”文亮喝过茶水,“凤儿,你看,如今战乱,百姓悽苦。我太平军攻下一处,虽取乡绅之财以为民用,但民不足富;而且,若没有长久之道,民苦何以消除?民又何以日日足食?因此,若我领会了这西洋之技,再结合当地水土之实,回乡得以种之,一旦成功,便可在龙山之地乃至整个天国洒下这丰实的种子!”文亮深吸了口气,“其实,我早已有此想法。这其中的意义,比攻城破阵更为重要!”白凤听后,伏入他的怀里,娇声说道:“你呀,既有此想法,做娘子的哪有不解的。” (29) 众将士痛下金陵城义 近日来,清沁心中一念起尚枫,便觉得不安。 “表哥离去有些日子了。”她时常这样说。不时的思念,令她憔悴了许多。蔡音明了她的心事,便将此暗中告知了远山。远山见清沁如此,心有不忍,便与爹娘说明了一番,遂决定随朱平一同前往南京城,好让这战事结束后,尚枫早日回得桃园。 “小沁,我一定将尚枫给你完整无缺地带回来。小音......”“山哥,小音知道,我会照顾好表姐,你就放心去吧。”“远山,那你路上多加小心,见着表哥,就说这里一切如常,让他好生照料自己。”远山点头应答。 聂远山心里明白,自己这样做并不意味着不在乎她,相反,只是不忍心看到她忧愁的样子。也不知从何时起,远山的心里牵挂着一件事,甚至于有一次,当蔡音说隔壁家的兄长多好时,远山心中不快了许久。蔡音像是明白了什么,却故意装作不知,心里暗自满足着。这些日子,清沁的泪水并不是很多,思之痛处,心中的伤痕也因尚枫那完整的付出癒合了许多,只是,她隐隐觉得似有种痛莫名地刺着自己。 “前方便是南京城。我部听命,打起精神来!”朱平令道。前路各营将军见后部大军已到,便陆续相迎。 众将见朱平率军已至,大喜过望。 少顷,只听朱平说道:“诸位将军,翼王有令,命我等两路人马合二为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南京城。诸位知晓,战时越长,城中百姓越是受苦。当下,湘军之众已被他营将军率部牵制,无暇念此。战势有变,翼王命我等速决之。”众将皆唿:“遵令!” 文亮此刻于营中坐立不安。他深恐依大军目前的状况,一旦遭遇袭击,后果不堪设想。他思虑将此处情势禀知安庆城,好让后部人马快速进发。 正待文亮做下决定时,只见刘副将疾步入内,“启禀军师,探马回报,朱先锋率后部人马已到竹子林。”“噢?传令下去,枫字营立刻前往相迎!”文亮挺直了身子,跨出营帐。 来至营外,文亮高声道:“众兄弟,尚将军突然离我们而去,我枫字营万分悲痛!可如今,我等为将军报仇的时刻就要到了。朱平将军所率后部人马即刻将至,到时,我等便可合力拿下南京城。此战,必胜!”“必胜......”将士们喊着。 不久,文亮即率众在竹子林旁依次排开。 “看,是文亮,他领将士们前来相迎了。”朱平笑着对陈益凡说道。远山听后,嘆了句:“文亮兄台长久不见,今日异地相会,别是一番感受。” “不对呀,”天雅神色惊慌,“他们怎么个个头扎白布的,难道出事了?” “为何只有文亮与白凤,独不见尚枫?”益凡显得不安。 天雅慌张跑至文亮面前,问道:“我哥呢?”文亮一听,心情更是沉重,“天雅,你哥他,他......”文亮声音哽咽。“他怎么了?怎么了?”天雅已泣不成声。 有一会,天雅静静地问:“你说,我哥死了?”她一时悲痛至极,昏厥过去。“小雅......”朱平扶住她,喊道。 第66页 “文亮兄台,你告诉我,怎么回事?”远山扯住他的胳膊,言语悲切。“尚将军是中了方一心的奸计,死在他的手里。” “方一心?”益凡惊疑的目光看着文亮,“是他......是他害了尚枫?不,这......这不可能。”益凡身子像是被人拉住了一般,整个人向后移着。 前不久,远山听说文亮娶了亲,甚是为他高兴,本想趁这次机会向他贺喜,可现在......远山心中隐痛不已。此次回去以后,该如何向小沁说起呢?枫兄,你走了,小沁,她......她该怎么办?你不能死的,小沁......她那心中的爱情,也会因这残酷的双鸟失散而死去。远山想着,仰望天空,嘆息不已。 随后,众人一起来至营地。 稍事停歇,文亮觉得事不宜迟,便即刻将自己的作战方略告知了朱平。 朱平仔细听过,思虑了许久,忽而下令道:“明日发兵,合力拿下南京城。” 已是深夜,天雅痛醒过来。 她慌张抱住陪在自己身旁的朱平,泣道:“我真的好难受,为什么我哥会死?为什么?”朱平竭力地安慰她,但她还是痛哭不已,显得异常憔悴,几乎没有力气说话。她脑海里掠过尚枫生前的影子。突然,她伏在床上,哭喊了一声:“哥......”朱平见她这般,越发悲伤,眼中的泪不觉下落。 翌日,只听风声唿唿,太平军人马早早来到了南京城外。 朱平用剑指向城门,怒道:“城上的人听着,我天国大军到此,快快开城示降!”然余音未落,就听得枪声传来。 “朱平,小心!”远山冲上前去,护下了他。“远山,多谢!”聂远山听后,重重说道:“朱平,不必如此。他日若有吩咐,必以死相随。” “尔等小辈,休得猖狂!尚枫小子就是你们的下场。我已命人将那小子的尸首抛之荒山。如今,恐早已餵饱了饿狼。”说罢,行风大笑。“恶贼,我定拿你餵之饿狼。”“那就看你朱先锋有没有这能耐了。石达开部下也不过如此。我南京城固若金汤,岂怕你等来攻?”“方一心,休要得意。”朱平看过陈益凡,“前部听令!即刻起,益凡兄弟之命,犹如我令,若有不听令者,军法从事!”“得令!”众人齐声道。 随即,朱平领一对人马离城门而去。文亮也已率部绕至后城墙处。如今,只陈益凡随部留攻前城门,其他诸将率众全力助之。战事一触即发。 “火炮准备!”益凡高喊着。一时间,炮声不住,将士们合力攻向城门。在炮火掩护下,走在前面的将士向城门挺进。他们每人身上缚有火药,手里拿着火炬。位于中间的一队人马,则手持长枪射向城上守兵,如此,前队人马得以靠近城墙。他们一旦近了城墙,便将这一包包火药埋入墙脚处,用火炬燃之。顿时,只听震天巨响,城墙被炸处随之陷下,城上士兵也被炸入了半空。可虽是如此,太平军将士还不能立即拿下前城墙。 此时,后城墙上飞下块块巨石,清兵用石块向下勐砸着,登城的云梯也被击中,倒向了地面。一时间,枪炮声震耳欲聋。 朱平见强攻不利,便依文亮所说,急命攻城将士退下,又命部下将先前备好的火炬拿在手里,由后排枪炮作掩护,向城墙靠近。 “翼王先前训练士兵,让他们练习由高跳下,或者由下跃高。开始之时,兵士们只能跳到二三尺,多不过四五尺,但经一番苦训之后,就可跳到一丈有余。另外,也训练兵士抛掷物件,如今,他们多可抛高扔远。此种训练方式,今日竟被派上用场。”朱平指着城墙,向文亮说道。不到一会功夫,只见城上守兵多半身上已着了火,其他的清兵见状,吓得魂飞魄散。 “师父,后城墙处将要失守,此城眼看不保!”方一心焦急不已。“唉!看来,这城力保无望。对,走为上策!”这时,其他将领只是附和着。 行风让方一心匆匆收拾了一番, 就和其他将领带着几个随从抄地道慌张逃走。 前城门处,益凡甚觉不能与守兵耗力,必须快些进得城去,方为上策,他于是喊道:“后排作掩护,前队随我来!”此刻,听得枪炮声更为激烈。 不一会,陈益凡率前队人马移近了城门,他们便将身上所带的火药燃起。忽听得一声巨响,城门已开。大军趁势入城,很快占了前城墙。 此时,有一守兵趁益凡不备,躲于门后射过一枪,然子弹有所偏差,没有击中。他正欲再次推膛射击,却听得远山一声惊喊:“益凡,当心!”聂远山忽地使出游龙腿法踢过一石子,那石子飞出,守兵被击倒下。 后城墙处,朱平的军队也趁势登梯上了城墙。部分清兵将士见此,欲弃甲逃走,却被益凡带领的人马截住了去路。 “朱平,别走了方一心!”远山忽地说道。“如今却不见他的踪迹。想必,他不会走远。”言罢,朱平一阵疾步,向前请道:“谭将军,我等前去城外断其后路。”“也好。朱先锋,那本将就守在城墙处,待翼王大军到达,再行入城。”“谨遵将军令!” 朱平率部离去,只听谭绍洸令道:“诸位将军,翼王命我等取城之后,切勿扰民;我等在此休整人马,以迎天朝主上入城。若有不遵军令者,斩无赦!”“得令!” 第67页 “这方一心已然走远,我们暂且回去,待日后,定为尚将军讨个说法!”文亮嘆了嘆,道。众人沉默了许久,很是哀嘆了一番,才缓缓迴转。 此次翼王部下众将及其他天国大将攻占南京城一事,很快被禀知了洪秀全。洪秀全甚喜,遂带兵入驻城内。 那日,于军师钱江献策之后,当着天王洪秀全及众王之面,只听东王杨秀清说道:“天王,方才军师所言,依我之见,可将南京城更名为‘天京’,为我天国都城。”“嗯,东王爷所言有理。”洪秀全看过众人,道。 此事对太平军将士而言,无人不喜。 只是,天雅一念起尚枫,便伤心异常。“哥哥,你为天朝而死,妹妹无话可说。如今,哥,倘若你还活着,妹妹知道你会高兴的。哥哥呀,我们入驻了天京城,你却在哪?哥!我的好哥哥,你回来看看呀。”天雅哭得越发伤心。 远山走至屋前的那片草地,思绪万千,不禁嘆道:“战争中的付出,或许别人并不知晓,但其身边的人应该最为清楚。”他甚是后悔当初没有让尚枫留下。 后来,朱平将尚枫的生平事迹拟好,呈给了翼王。 那日早朝之时,只见翼王石达开奏道:“禀天王,天朝尚枫将军作战英勇,为天朝功不可没,却不幸遭奸徒所害。恳请天王念其往日功劳,予以追封,以告慰其赤忠之心!”“尚将军之事,朕已有所耳闻,实为我天朝良将。就依翼王所奏,朕追授其为‘天朝英勇侯’!”“天王英明!”众人齐道。 时值夜晚,文亮思之再三,来至朱平住处。 “文兄何事来此?”朱平谨慎问道。“朱将军,劳你禀告翼王,我与白凤想早日回归故里。”文亮显得焦急。“文兄呀,智者当为民谋福,谋天下人之福,不可为一己之私而废公啊!兄想回龙山,却也为了何事?”朱平不解地看着他。“朱兄,我此次回龙山,正是为了这天下人之福,且让我细细说来。” 文亮侃侃而谈......朱平听后,惊嘆道:“不想你有如此打算,此事若成,则天下之人可日日足餐,民生有望。我即刻向翼王禀明此事。现如今,我等应学夷人之技,强我国力,福我民生。加以时日,我天国定是一番别样风采。” 随后,朱平将此事禀知了翼王。石达开思虑许久,忽而说道:“朱平,且让文亮暗中行事,若取道成功,我再向天王禀奏。”见朱平不解,翼王言道:“如今,天国兵强马壮,众王怎会将西洋外夷放于眼中?依本王之见,此事非同小可。然而,西洋之技已入天国,不可视为等闲啊。朱将军,你可明了本王的意思?”“属下明白!”朱平深知翼王话中有话,只是不便说出。 事后,朱平找到文亮,告之翼王让他见机行事。其中深意,文亮已然心明。 那晚,朱平独邀文亮观月。 朱平对月长嘆,不无感慨:“兄已离乡多日,为天国立下赫赫战功,我本想晚些时候向天王禀奏兄之功劳,不想,兄决心回乡。外人或许不知,但我明白,兄此举,实乃大智者所为。翼王已命地方官衙予以周便,兄仍为我天朝枫字营的军师。只是,大哥尚枫......唉!他若能见今日之势,也该当欣慰了。”说着,朱平擦过眼角。“枫兄乃仁义之士,实为天朝功臣。对了,我此次回去,自当小心行事,不必惊动官衙。研得西洋之技尚需时日,我会谨记翼王教诲!”“既如此,朱平定会禀明翼王,就依文兄之见!”“说起来,朱兄你这次被封为翼王部下前路将军,益凡也得封为前营将军,实要恭贺你们!” “我等兄弟何须如此!皆为天国尽力,此心可鑑啊!”文亮听后,遥望夜空,嘆道:“悠悠我心,明月当知!朱兄,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回龙山。”“也好!我等明日为兄送行。” (30) 旧人相离更有不舍情 文亮和白凤已随众人来至城外,却独不见远山。 等了片刻,还是不见聂远山到来,于是,众人便催促他俩驾车先行。 正待文亮手持缰绳起步时,忽听得喊声,大家定睛一看,才知是远山。 “凡此种种,也不忘乡情吧。”朱平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声说道。“其实,我该回去的。一来,可替天雅完成心愿,将尚枫......”远山说着,嘆了嘆,“还有,一路上也可护着兄台和嫂子。朱平,日后再会!”“一言为定!”朱平说着。 “远山,前次相救之恩,谢过了。”陈益凡向前走过几步,低声说了句。“换做是你,我想也会如此。好好照顾她。”益凡点头应答。 此刻,朱宁独自一人留于屋内,没有前去送行。 文亮他们临行之前,去了她的屋里向她辞行。 可能是离别的缘故,屋子里显得沉闷。有一会,只听文亮说道:“宁妹子,我和凤儿就要回乡了,特来和你说一声。到底呀,我和凤儿的姻缘还得多谢你。”“是呀,妹子。”白凤看着文亮。朱宁听后,言有不舍:“文亮大哥,嫂子,哪里的话。你们回去,路上多多保重。”“会的,妹子。”白凤声音哽咽了。 第68页 聂远山稍后也去了朱宁那里,一时的心有不舍,几乎让他误了行程。 朱宁见远山进屋,那纠结于心的千言万语,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许久的不见,倒好似生疏了。”朱宁看了看远山,说着为她递过茶水。“那边都还好吗?”她低声问了句。“往日的一切是那般的平静,并不能扰了你的心绪。人会变的,是吗?”远山望着她,脑海中出现了先前的幕幕。“你错了,远山,并非人变了,只是生活改变了人。心底的那份感情,在心静时回想,你知道吗?是一种恩赐。”朱宁低声笑了,杏眼中含着泪水。“小宁,你真的坚强,我何止嘆服,在我这容得感情容不下恨意的心里,你是那么的高贵,那么的遥不可及。但是,你可知道,那天的龙山之行,你给了我太多的幸福,我忽然觉得你是那般的柔情,可到底我还是不知道你心中所想。益凡的爱,对你而言,至纯至洁吧,我才知你是快乐的。我对于你来说,就像是一场不完整的残缺之梦吧。益凡,他才是你心中完美的人吧。那天,你选择离开,我感到无助,却又无法阻止你。我知道此生我给不了你的,他陈益凡却可以。” 朱宁听了远山的话,心头被刺痛了,但她强忍着,“你都说过了,我变了。”“小宁,今日我可以和你说,你却是我心中完整的梦,无论何时。这样的话,以后永远不会再说,聂远山记着!”此时,屋里显得很静,空气竟似凝固了一般。 好一会,聂远山走过几步,回头说了句:“我得走了,你保重!”“远山,”朱宁哭了起来,泣不成声,“那天在龙山上,我想听到的,你却终究未曾说出,我带着伤离去,你却在哪里?今天,我就将之前多少夜里的思念与牵挂,还有那心中的情丝,随着这泪水还了你了。”远山听后,心头一酸,眼里的泪滴滚落胸前。 “干嘛呢,我这是......”朱宁用绣绢擦过眼角,“远山,你要不时去看看那龙山晓黛,算是为我。还有,这是我针织的几个字,是你的名字,你将它带上吧。”朱宁拿过织绣,“瞧我,这上面长久的泪痕倒也忘了洗去,今日又添了新的。”聂远山将它接在手心,“小宁,我......”“怎么了,远山,我在你身旁,你还有什么难言之隐的。也不早了,看我,耽搁了你这许久。白凤嫂子他们定要走了,你跟上他们吧,路上也有个照应。” 朱宁将远山送至屋外。待到远山走后,她眼中那避之不及的泪水落了下来。远山将那织绣纳入怀里,掩好,迈开了脚步。 马车一路行来,倒也顺利。文亮不时为白凤指着家的方向,又似有感触,“凤儿,家里可不比天京城里,委屈了你。”白凤靠着他的肩膀,嫣然笑道:“育福于贫嘛,这不是相公常说的吗?”“远山兄弟,你觉得你嫂子说得对也不对?”文亮说后,笑了笑。“兄台,这好比我此时驱车一般,育静于动。静指心无慌乱,动指身随奔马行而不止。如此,方可运行自如。这贫与福,动与静,我看,是彼此相含,却又不时互化。”白凤听后,笑言:“相公,远山兄弟方才说的,可不是你平日里常说的意思嘛。”“是啊,我常感嘆,世间万物,沧海一粟,这一粟却也离不了沧海呀。是一粟铸就了沧海,沧海融含了一粟。” 又有一程,文亮望着前方,显得激动,“凤儿,看,总算到了龙山之地。”三人聊着,不觉到了桃园入口。 蔡音听得声响,忙从屋里跑出。见着文亮身旁站一女子,蔡音笑道:“文亮大哥,这位是谁呀?”她说着,走近远山,娇声说道:““山哥,你的眼角上有泪痕。”远山心中一颤,託词说道:“小音,这一路行来,尘土颇多,剌着了眼睛,这才有了泪痕。对了,这就是白凤嫂子。” 清沁闻声,也走出了屋内,笑着说:“真的是恭喜你们了。”她看了一眼远山,轻声问了句:“文亮,嫂子,你们此次回来,可知表哥何时得回?”众人面面相觑。“相公,这就是你曾说的方家妹子还有蔡音小妹,是吧?”白凤见文亮与远山低头不语,接过话语,道。“是的,凤儿。”文亮看了看她。“清沁妹子,你表哥,他......”文亮声音哽咽,口中的那几个字好似在打转,就是赖着舌尖不肯见人。“小沁,等回了屋里,我们再说。他不会忘记这里。”远山望着她,觉得心酸,不知如何和她说起。“是呀,该回屋了,山哥说得没错。”于是,蔡音扶住清沁向屋里走去。 大家聊了一会,文亮便心急着回去见父亲。他忽然起身,看过白凤,说道:“不坐了,该回去看爹他老人家了。”听后,蔡音心有所触,她看了清沁一眼,忽而低头不言。 文亮看出蔡音有话要说,于是问道:“蔡音妹子,你可有什么想说的吗?”“表妹......”清沁看着她。“没有啊,我只是与表姐为你们感到高兴。”说着,她望了白凤一眼,“嫂子真好,倘若文大叔在的话,该是多么地喜欢。”蔡音这唐突之词,惊扰了众人。文亮情绪激动地问:“我爹?蔡音妹子,我爹他......”远山走近她,想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第69页 蔡音显得忧伤,她看了看远山,言语悲凉地说:“文亮大哥,我和表姐都很难过,其实,文大叔在几天以前就已经过世了。当时,你又不在身边,连你在哪,大家都不清楚。乡亲们见大叔可怜,就帮着办了后事。”文亮听着,身子似遭了电击一般,麻木不堪。“爹!”文亮心悲不已,泪水夺眶而出。 白凤见丈夫如此,心里很是难过,说道:“倘若公公在世的话,也不想看到你这样的。”随后,她扶着文亮起身。 “蔡音妹子,告诉我, 我爹......他......这到底怎么回事?”文亮在白凤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声音嘶哑地问。“大叔是被坍塌的土墙砸......文亮大哥,你家后院的那垛墙年久失修,随时都有倒塌的可能。那天,文大叔从墙边经过,不想......大叔行动不便,被倒坍的土块击中了后脑勺,等乡亲们发现时,大叔就已经......”文亮伤心不已,恸道:“爹,是孩儿不孝,孩儿没在您身边。爹......”文亮言语凄凉,众人无不落泪。 很有一会,他问了句:“爹他......在什么地方?”“龙山脚下。”清沁擦着眼角,黯然地说。“凤儿,与我同去拜祭爹爹。”文亮似丢了魂魄一般。 转过几道山路,众人来到了坟前。看着墓碑上清晰的刻字,文亮泪眼模煳。他跪在地上,样子很忧伤。“爹,是孩儿不孝......”他痛哭着,耳旁似有父亲说话的声音:“不抱孙子,我死也不瞑目。”文亮忙拉过白凤,让她给爹爹敬酒。 待白凤叩过头,敬酒之后,文亮大哭道:“爹啊,您有儿媳了,不要为儿再操心了。爹,您有儿媳了,不要......”文亮痛心地喊着。 远山走至近前,伤心地说:“文叔,直到今日,山儿才来,山儿以这水酒敬您了。”接着,远山看过文亮,“文叔,兄台已有妻室。文叔......”他站起身,眼角中藏着的泪水滴在了地上。 三人来至山下路口,远山辞别文亮和白凤,径直向桃园走去。 进着屋里,他见清沁早已备好了饭菜。 “远山,表哥也该回来了,是吗?饭菜还没有凉的。”清沁坐在桌旁,看着远山,小声地问。 “小沁,不用等了。临行前,尚枫让我们不要等他。”远山显得哀伤,不知该和她说些什么。“你说不要等他了,是什么意思? ” 她身子微微颤抖,随之说出的话语也一字一顿的,“他......死了?”清沁柔弱的身子依着椅背,泪珠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拼命地向下滑落着。“我知道了,他......他已经不要我了。”面对清沁这一突然的变化,远山确定,她已经知道了真相。 他跑至里屋,看到打开的包裹,显露出来的正是尚枫的衣物和牌位。“尚枫表哥......小音好伤心,尚枫表哥,你为什么一去就不回了?表姐该怎么办?”蔡音从清沁的言语中知道了一切,她哭着扶住了清沁。此时,清沁只顾说着自己的话:“我看到表哥的牌位,对,还有,还有表哥的衣物。”她言语悲凉,听着的人无不忧伤。 这样过了一会,突然间,她跑进里屋,拿起尚枫的衣物,心痛地说:“见衣如见人。表哥,看着你的衣物,表妹好难过。你怎么能如此狠心,你欠着我的幸福,你欠了它!” 哭过一会,她像发现了自己失去已久的那个心疼的宝贝似的,将尚枫的衣物抱在怀里,“这是我的,”她神情显得慌张,“谁也别想把它夺走,谁也别想......” 事后,待清沁情绪稍显平静时,远山叮嘱蔡音好生照料她,自己得回去一趟。 聂远山疾走了一阵,到了家中,习惯性地喊道:“娘......” 母亲听到喊声,从屋里走了出来, “远山啊,为娘的上次听小音说过了,家里现在也用不上你,倒是你呀,要在那里好生照料来着。听见了没?”远山时常会与母亲说起蔡音,虽然自己不觉得,可母亲却似听出了什么,于是,她常叮嘱远山不要记挂家里,要多留些心在那边。 “噢,我回来看看,爹呢?”“你爹出去做他老本行了 ,可能很晚才能回来。”母亲说着,似想起了什么,“远山,为人娘的,可不想见你总是一人来去。噢,对了,晚饭后,你带些口粮过去,她们女孩子家靠做针线营生,也挺不容易的。”“娘,我知道了。” 随后,聂远山又匆匆地来至桃园入口。 “山哥,表姐她一直抱着尚枫表哥的衣物不肯离手。”蔡音看见远山走进桃园,迎了上去,显得不知所措。 “小音,随我来。”远山说了句。 清沁见他俩进屋,忽从床上起身,恍惚地说:“我刚才梦到你们拿走了我表哥的衣物,还将它埋在了山脚下。不许你们埋我表哥,不要......” 远山慢慢走近她,步伐显得沉重。“小沁,我们知道,尚枫他离不开这里,他捨不得。就让我们将他的衣物葬于这龙山脚下,以祭他对你永不泯灭的情意。天雅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才让我带来了尚枫的衣物和牌位,她知道她哥哥离不开这里,离不开你。”远山看着她,清沁似乎变得明了,缓缓地将尚枫的衣物递给了他。 “表姐,尚枫表哥去了,我们都很伤心,但你也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呀。”蔡音如往常一样,扶住了她。“表妹......”清沁抱着蔡音,痛哭不已。 第70页 该是过了许久,尚枫的衣物被葬在了龙山之地。这个地方,平常很少有人走动,显得甚是清净。 清沁从山上采来了鲜花,置在了尚枫的坟前。她显得小心,似是怕打扰了尚枫一般,“表哥,这些花,就如我一样,会陪着你。有花儿的地方,表妹就在,表哥,你不会孤单。”清沁伤心着,不愿离去。 此时的痛苦使她整个人显得甚为憔悴。到了该离去的时候,清沁在蔡音的搀扶下,一步一晃地走着。 就要离开坟茔之时,只听清沁一声痛泣,挣脱了蔡音,拼命地跑向坟前。“表姐......”蔡音想去扶住她,却被远山喊住:“小音......” 清沁手捧着坟前的新土,移近她的唇前,深情地吻着。很有一会,泪滴已湿了手上的泥土,她才将这带着泪水的新泥放回了原处,用手将其抚平。 蔡音看着表姐,已是泪流不止。聂远山望着她,痛心地说:“小沁,你知道的,尚枫最见不得你哭了,你的泪水会伤着他的。”远山低身想扶起她,却不小心,眼角的泪水滴在了坟前。“表姐,小音心疼你这样。”说着,蔡音又是一阵心酸。 (31) 曾国藩忧虑掩心底 方 数日后,曾国藩回至湘军营中,众将得传,齐聚堂内。 “大人,我等该死,失了南京城。”行风与方一心跪在地上,他俩互使眼色过后,方一心惶恐言道。这时,旁边还跪有其他将领。 曾国藩缓步走来,心中念道:此次南京城失陷一事,着实令人忧心,贼军此时士气正旺,而我朝廷的兵马几经战败,早已意志消沉,如此下去,恐会危及我大清数百年的根基呀。可如今,失城一事已成定局,无回天之力,就算重责他们,也无济于事,还会使得军心受损,军中士气更加低落。其中道理,岂可视而不见?看来,此时还得掩藏忧虑于内心,展给诸将我大清必胜之信心啊。只有众人皆信于此,我大清才有获胜的机缘。念此,曾国藩指着众人,缓缓道来:“嗯。果不出我所料,我知道你们终将守不住。” “那大人何不分兵增援?”方一心不解其中原委,问道。“这本是我的用兵之计。事到如今,只有将那帮贼子困于南京城中,尔后,建我江北、江南大营,分清形势而徐图之。”“大人用计非凡,我等佩服。”众人应和道。 “那大人,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方一心趁机问道。“就让那群贼子逍遥一段时间,待我请示朝廷 ,看皇上如何主张。歼灭他们得有个万全之策。” 话说自从太平军进驻天京城后,由于战线过长,一时无力西顾,湘军兵马便趁势占了武昌城。 这些日子以来,方一心忙于操练兵马。此刻,他环视场上的兵士们,看着这兇悍的湘军一部,不禁露出了笑意。可忽然,他变得严肃,只听旁边的副官高喊了一声“停”,顿时,场下寂静无声。 方一心眼观四方,高声喊道:“弟兄们,大家辛苦了。我等深信,贼军的末日不会太长,我湘军战无不胜!”随即,场上的人齐声唿道:“战无不胜......” 那日,曾国藩在朝堂之上,将目前所领湘军操练一事细细奏来。大殿之内,肃默无声,只听曾国藩参禀,道:“启奏皇上,臣遵旨着办地方团练一事,已然起效。如今,臣让手下干将终日操练兵士,只待时机一到,便可击溃贼军,夺回失地。皇上,如今臣下湘军一部实为兇悍,之前取了武昌城,士气更盛。臣恳请陛下无忧此事。”咸丰帝听奏,言道:“实不想,八旗子弟与贼兵交战,相继不利。朕准爱卿你操办团练一事,还望爱卿多尽心才好,朕知这平贼的重任,唯独你曾爱卿担当得起。”“皇上,臣必当尽心竭力,以报皇上赏识之恩。”“不过,曾爱卿,兵马效忠、听令实乃重要,不可不虑啊。”“臣请皇上放心,臣对大清赤忠之心,天地可表。臣下湘军兵马也多为臣心腹之人及臣的家族亲友,他们对大清实为忠心,而且微臣保证,他们所信奉的只有我‘大清’二字。即便如此,臣还是万分谨慎,始终不忘皇上担忧,臣下湘军干将都是以死效忠大清之人。”“嗯,爱卿为大清甚是辛苦,今日便留下,与朕一起用膳。”“臣多谢皇上恩典。”“诸位爱卿,朕望尔等都能如曾爱卿一般,如此,便是我大清之福了。”“皇上,曾大人功勋卓着,恳请皇上赏赐黄马褂一件,以表我主爱才之心。”“这......谢过兵部尚书好意。皇上,臣万不敢受。”“爱卿,你一心为了大清,受得!兵部尚书之请也正合朕意。来人,赐曾爱卿黄马褂一件。”“臣曾国藩谢主隆恩!臣必当竭力替皇上分忧,为大清效力!” 曾国藩回得军中,即传方一心来至府内。他看过方一心,缓缓问道:“一心啊,你可知,我为何令你参训这湘军一部?”“大人,一心不敢多想,还望大人指明。”“你是我表侄,自小看你长大,所以,表叔深知你,因深知故而可以重用。侄儿你每每亲身参练,待兵士稍显疲惫,你便领之唿喊我湘军必胜,以振士气。见此,叔父我甚是欣慰。侄儿之举,叔父颇为贊同。”“一心永记表叔当初教诲,誓不敢忘!”“嗯,侄儿,你且去歇息。日后练兵一事,还要多记心上。”“表叔之言,一心谨记!” 第71页 “启禀将军,府医求见。”一天,方一心练兵过后,正值府内歇息,忽见侍卫来报。方一心听后,急忙说道:“快请!”府医得进,方一心命退左右,忙请府医上坐。 “先生,您乃武昌城内有名之人,现屈身于我府上做得府医,实在是委屈了先生。”方一心起身,道。“将军切勿言此。将军乃中堂大人得力干将,能为将军效劳,实为我三生之幸。”言罢,府医忽地起身,望过左右,谨慎问道:“敢问将军,您要这千年人参是为何事?如今正值贼兵起事之时,不比平常,买卖商贾也饱受战事之灾,千年人参恐难得到。”“这......”方一心看过府医,“实不相瞒,我有一友人,他身受重伤,因伤到了经脉,如今瘫痪在床,行走不得。听医治的先生说,需以千年人参助其通脉活血,再施以针灸疗法,他才有復元的可能。我本想将其接入府内医治,可因路途颇远,故而不便来此。”府医听后,贊道:“不想将军如此仁义,在下钦佩!将军放心,这千年人参,在下就是寻遍了这武昌城,也定要与商贾手中买得。”方一心喜道:“先生人脉甚广,自然可成。”但他忽而显得严肃,“先生,还有一事。”“将军请讲。”“如今世道尚乱,先生此次行事当需谨慎,尽量不节外生枝。现说长道短之辈唯恐不得事端,先生可不要授人话柄,否则,到时你我都不得清净。”“谨遵将军之言,在下明白。”“有劳先生。”“在下为将军做事,必尽心竭力。将军,在下告辞。”“请!” 待府医出了屋内,只听有人报来:“禀将军,大人有请,让将军到后书房议事。”方一心稍作思虑,应了句:“回去禀告大人,说我即刻就到。”“得令!” 少顷,方一心入得府门,请道:“一心参见大人!不知大人找一心所有何事?”“快起。”曾国藩忙起身离座。“一心啊,我找你来,也不为别的事,只是想跟你说说, 如今湘军的操练,你还得费点神啊。”曾国藩言语谦和,向桌旁走近。“谨记大人之命。” “一心,日后若没有外人,你我就叔侄相称。来,坐。”他随即亲自为方一心倒好了茶水。这时,方一心忙从座上起身,惶恐言道:“一心何德何能,不敢有劳大人。”忽然,曾国藩冷峻的目光打断了他的话语,那目光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内心。“噢,表叔,侄儿自己来。”方一心端过茶水。曾国藩淡笑了一下,回座品茶不语。 望过方一心,曾国藩缓缓道来:“一心侄儿,你觉这茶水味道如何?”“侄儿认为此茶颇为清香,乃茶中极品。”曾国藩听后,言道:“侄儿啊,你说的自然不假,但乃是表象。你再细细品之,才可知其内在。”方一心细抿了一口,慢慢品来。 “侄儿仍觉此茶清香,但又隐隐觉得这清香之中似有淡淡的苦味。”曾国藩颇觉满意,道:“就是侄儿所说的‘苦’字。如今,贼兵得势,可谓屡战屡胜,风光无限。乍观之,似乎不可与之敌,但这犹如茶之清香,实为表象。我久率部下与之徵战,故与他人所见不同,贼兵并不可惧,难逃败之苦运,就犹如细品这茶水,才知到底是一‘苦’字。侄儿,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深知贼兵,懂其内在,再加以我湘军之勇,将帅信心百倍,故胜之只需时日。”“表叔所言句句在理,侄儿佩服至极。只是......”方一心欲言又止。曾国藩察后,温和而语:“侄儿有话,但说无妨。”“侄儿不敢乱言。”曾国藩淡淡一笑,“一心侄儿,这里没有外人,乃是自家闲谈,说说不妨。”“只是,侄儿认为,智者千虑,亦必有失。如今贼兵势大,虽湘军勇,将帅和,但若不得时机,以硬击硬,势必不得好处。所以,侄儿以为,如今与贼兵之战,需有全策,攻守之变,也应依时机而定,不可轻言‘胜’字。”曾国藩脸色忽变,抬手品茶,一言不发。 有一会,他看过方一心,忽而笑言:“你方才所说,正合我心意。书云:骄兵必败。侄儿言之成理,叔父深感欣慰。一心侄儿,果然英雄出少年。不过......”曾国藩显得严肃,“叔父也得提醒侄儿,行事若无信心则必不能成,这是其一。其二,时机如战机,甚是难得,不可徒手等待,还需适时制造时机。只待时机一出,则必尽全力握之。与此同时,趁时机行事,亦不可浅尝辄止,需行之到底,才可罢手。”方一心忽而离座,说道:“叔父之言,侄儿铭记于心!”曾国藩点头笑语:“那就好。来,一心侄儿,坐下品茶。” (32) 翼王亲令得返龙山 朱平得闲,从外归来。这段日子以来,天朝里实行了田亩变革,朱平忙于事务,常整日不得回归。 “小雅,我回来了。”朱平进得屋里,只见天雅为他递过茶水。“小雅,我自己来。你有孕在身,得好生歇着。”他笑着将天雅扶坐到椅子上,然后用心品着茶。“看你,整天乐的,还没做爹呢。”天雅微笑着,抚摸了下肚中的胎儿。朱平见了,乐着说道:“让我听听这小子在里面都干些什么了。”天雅甜甜一笑,娇嗔地说道:“可不是在说,你这当爹爹的整天也不在家里,都不知道多陪陪人家。”朱平轻挽着天雅,连声说道:“娘子说得对,相公知错了,该罚,还望娘子海涵。”“那站好了,别动。”朱平认真地站着,似在操兵一般。天雅见了,便踮起脚尖,亲吻了他,伏在他的怀里,静静地笑着。 第72页 前些时候,由于尚枫的离去,天雅曾为失去哥哥而伤透了心。在无尽的痛苦中,她渐渐地意识到生活本身并不应该唯有痛苦;即使是离去的人,他们也并不愿意亲人们因为自己而总是悲伤着。天雅也在尽职地做好一位妻子该做的事情,她努力地从丈夫朱平和孩子身上汲取快乐。此刻,她心底里有种声音:哥哥,小雅明白了。为了哥哥,小雅要好好地活着。  日落黄昏之时,陈益凡正陪着朱宁坐在莲子池旁。此时,池中的水波随着微风的吹拂,在点点夕阳余晖的映照下,折射出了道道耀眼的七彩清光。 “这些日子以来,我与朱平忙了些,倒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了。不过,朱平的心情倒是很好。”益凡看着她,轻声说道。朱宁将目光从池中移开,看了看坐在近旁的他,微笑着说道:“是呀。”过后,他俩相视一笑。益凡随着她的目光望了池中的水波,觉着这波光之中映射出的全是朱宁的身影。 翌日,众王及诸天将齐聚大殿。天王洪秀全看过众人,慢言道:“今日天气尚好,怎不见东王上朝啊?”言过,众人议论不止。“启奏天王,东王昨夜偶染微恙,今日抱病,故而未能上朝。”值事官殿下禀道。“病了......”众人低声议论。洪秀全轻咳一声,“改日,朕病了,也会上不了这早朝。值事官听旨,传朕口谕,等散朝之后,朕将亲率百官前往东王府探望。”“天王,东王只是微恙,不必如此动众。天王可派一得力干将领天王府中御医前往看治即可。”钱江立于一旁,禀道。“是呀......”众人皆异口同声。“翼王,你觉如何?”洪秀全看过殿下,道。“想必天王已心有主张。”石达开似欲言又止。洪秀全忽而令道:“众人切莫再议。需知东王劳苦功高啊。”“天王......”钱江急言道。“好了......”洪秀全扬起右手,“尔等可有他事要奏?”“天王,田亩之制,乃我天国立政以来之大事,关乎天朝根基。望请天王派得力干将前往各地监察此制施行之实效,以备后来之完善。”石达开力谏道。“天王,翼王所言极是,望请天王准许。”钱江一旁奏道。“嗯,那好,此事就由翼王亲办。”石达开领旨退下。 稍需时日,石达开命李秀成、陈玉成二位天将具体操办此事。为保周密,石达开令朱平、陈益凡协助行事。 待朱平二人进得府中,翼王说明了其中原委,此事乃立政之事,不得不慎。朱平听后,禀道:“翼王大可放心,属下等明早就动身去办此事。”“切记,行事万需谨慎。”“领命!”二人齐声道。“安庆乃军事重地,此地得保,则天京无虑。朱平、益凡,你二人熟人熟地,本王就命你等前往监察。”石达开嘆了嘆气,继续说道:“本来,按照军规,除非战事所需,否则,在京将士不得随意离京。想我天朝如今之势,几月以前,东王已命林、李二位将军率部北伐。依本王看,林凤翔、李开芳二位上将皆老成持重,可堪当重任。只不知,这后来之事如何。朱平、益凡,我虑田亩之革亦绝非易事。你等速办速回,切不可怠慢行事。”“得令!” “小雅,我与益凡将去龙山那边 ,你也一起去吧。如此,岂不为好?”“相公,好是好,但身为兵将之士,可不能因家眷拖累而误了正事。”天雅继续弄着手上的针线。“小雅,你说得正是。不过,你可要多休息,你现在可也不比往前了。”朱平笑道。“还敢取笑我,这可是姐姐教的,怎能忘记的。” 此时,益凡与朱宁进了屋内。天雅忽地跑至朱宁跟前,牵起她的手,高兴地说道:“姐姐,朱平要去龙山了,他也想让我去呢。”朱宁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许多,随之似变得严厉,“不行,弟妹有孕在身,不宜长途跋涉。益凡和我说了,我也不去,留在这里照顾弟妹。”益凡看过朱平,朱平笑道:“姐姐言之成理。” 待益凡他俩离去之后,朱平走至天雅身旁,轻声说道:“小雅,听姐姐的,姐姐都是为了你好。再说,我与益凡前去,也是要事在身。你放心,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天雅沖他一笑,娇声说道:“看你,谁让你解释这许多了。姐姐的话,我始终都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你,好像啊,怕我不让你去似的。相公,我可没有管过你呀。”朱平听了,笑道:“管得,管得,还是钱军师说得在理,男女应当同等。以后,就请娘子多多管住小生。”“你呀!幸亏天王下诏废禁,如今夫妻同宿同行乃是诏中所许,看将士们也莫不欢喜的。相公,正因如此,你我才能像今日这般。”“娘子,终是希望有情人能长相厮守,以慰这天下真情。”“相公......” 益凡陪着朱宁在屋内静坐了许久。他含情地望着她,柔声说道:“小宁,我得回去准备一下,明天还要起早动身。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会尽早赶回。”益凡迈开了脚步。“益凡,等等...... ”朱宁喊住了他,颇为伤感地说道:“到那里,记得替我向清沁问声好。可能,尚枫的离去给她造成的伤害,现在还在延续。告诉她,应该快些好起来,人不能总是痛苦的。”益凡那充满了爱意的目光深情地看着她,轻声说道:“都记在心里了。” 第73页 陈益凡与朱平只身前往安庆郡,翼王想知此地施行田亩新制的情况,便让他俩暗中行事,以防节外生枝。 朱平他俩一路行来,倒也顺利。很快,来到了一路口,益凡忽然说道:“朱平,我俩先去县衙看个究竟。”“好,直去县衙。”“驾......” “报......监军,衙外有两人自说是您的亲戚,现在,正等于门外。”衙役见着监军,禀道。“噢?本大人的亲戚?是何装扮? ”“启禀监军,那两人穿着普通,但见其举止,倒不像一般的乡民百姓。”“嗯,下去吧,就说本大人随后就到。” 朱平、益凡正随衙役往里赶,待到衙内之时,恰与监军迎个正着。“你俩是......大胆狂徒,居然敢冒称本大人的亲戚,来人啊,将他们拿下。”监军一见他俩,便知根本不识,马上变了脸色,怒目呵斥道。随后,他便往迴转。 “等等,李卫衙,李监军,你身为守土官,竟敢私自逮捕天朝上官,该当何罪?!”朱平忽而呵道。李卫衙止住了脚步,迴转身来重新审视他俩。 陈益凡见该是拿出翼王手谕的时候了,便和气地说道:“李监军,请看。”李卫衙疾步走了过去,接过益凡手中之物,念了起来:“虑你县之新制实行事宜,特命天国朱平、陈益凡两位将军前来督办......翼王令。”李卫衙看过之后,神色大变,慌张说道:“原......原来是朱将军和陈将军。小官早闻二位将军神勇,只是无缘得见,今日真是小官三生有幸。来,快来人,快备宴席,为二位将军洗尘。”此时,李卫衙颇为激动,笑着将朱平、益凡往内屋里请。 “ 这个不急。李监军,我和陈将军此次奉命前来,翼王有令在先,不可节外生枝,所以我等只身前来,倒也是为了方便行事。”“将军,小官明白。”朱平走过几步,忽然问道:“李监军,那田亩之制在贵县实行的情形如何?”“这个......”李卫衙欲言又忍。“李监军,不妨直说。”益凡看过朱平,道。“是。小官不敢隐瞒,这项天国新制,在本县内着实难以实行。自从尝试以来也有些日子了,可为此发生争执的事太多,这使得本县推行此制步履维难啊!”李卫衙长嘆了一气。 “那不碍事,还是尝试嘛。只是,李监军,你倒说说这到底难于何处?”朱平紧接着问道。“这个呀,主要是实在难以做到田亩绝对的平均。这些天的事务都是关于这方面的。您不知道,前些日子,县衙里终日不得安宁,乡民们认为自家田地的问题处置得不好,结果发生了争执,闹到了县衙。再这样下去啊,我这守土官也没法当了。”李卫衙长吁了口气,继续说道:“唉!您看,张家的娃子是十五岁多一点,还不满十六岁。可别人根据他的模样,根本看不明白他到底多大年纪。他自家说娃子是十六岁,那就得分正常的田地,可乡亲们却说,张家娃子实际还不到十六岁,那就得比正常少分一半的地。这不,让小官为难了。 还有啊,比如孙家分的田地,他自家认为没有王家的田地肥沃,要求调平,而王家却坚决认为两家的田地同等的肥沃。这时,您看,又起了争执,来了县衙。 这样的事,一件两件倒也罢了,可多了,就甚是耗时费力了。” 朱平、陈益凡听后,心里便有了底。忽又听得李卫衙说道:“噢,只顾说话了。二位将军,请至内室用餐。” 他俩进得内室,但见这县衙内室布置的简朴大方。房屋的墙壁上挂有几幅字画,这字画保管得很好,虽陈旧而无破损。屋中摆有一张方木桌,这桌面被漆成了红色,桌子的四周摆了几个同样被漆成了红色的圆凳子。地板上见不着一丝的灰尘。离桌子不远处,有个案几,上面放了笔墨,除此之外,还堆有大批文卷之类的物件。紧靠案几的一侧是一面两叶窗,透过这窗口,可见到院子里万物生息留下的印迹。园中的花儿,在晴光映照下,向四周溢着芳香。 待他俩坐定后,李卫衙面有惭色地说道:“二位将军,招待实在不周。本想为将军上些好菜,以消将军行途之劳,但本县现如今财力不足,银库里的钱两也仅够急民之需,根本没有多余的可用来招待贵客。这个,还是小官自己掏钱两置办的,也算小官的一点心意,恭敬二位将军。”朱平看过益凡,说道:“监军不要如此见外,都是自家的人。”陈益凡忽而感嘆道:“是啊,如今战火不止,天朝钱两多用于军中,各郡县库银多数不足。” 过后,众人又回了县衙大堂内。由于监军公务繁多,朱平他俩不便过多相扰。临行之时,朱平实言道:“李监军,此次我与陈将军专程来督查这新制施行之实。既然新制在本地尚处试行之期,还望监军于此事尽心尽力。回得天京后,我与陈将军自会向翼王禀明此事,你大可放心。”“噢,多谢将军体谅,还有劳将军将本县的现状禀知翼王,小官这里给将军请礼了。”益凡见此,急言道:“李监军,不必多礼。县衙之事,我等回去自会和翼王禀明。只是,李监军,你还得掌好县中军政,切不可怠慢公事。”“小官谨记将军之言,小官为天朝尽职,死而后已!”朱平听后,动情地说道:“好,李监军,有君此言,足够!”过后,他俩迈开脚步,向衙外走去。李卫衙擦了眼角,忽而说道:“小官恭送二位将军。” 第74页 (33) 俏蔡音月下手织忙 “益凡,我等如今四处走走,岂不更好?”“不错。不如,先去桃园,再寻机去其他各处看看。”“好!我等前往桃园。” 正值午后闲暇,蔡音扶着清沁走至桃园,远山为大家端来了茶水。清沁显得憔悴,似乎灵魂里缺失了什么,变得不善言语。 “咦,山哥,听,有马蹄声,向这边来的。”蔡音说着,向桃园入口望去。清沁看了她一眼,又将目光移到了桃树上面,想着先前的幕幕,不觉又是一阵心酸。 “益凡,我们到了。”“是益凡大哥和朱平。”蔡音笑着,显得激动。她又很快走了过去,接过马缰,问道:“你们来了,那朱宁姐和天雅呢?”“嗳,你俩倒图个清闲,小宁和天雅妹子怎就没一道来?”远山走近他俩,笑语相迎。 众人闲谈了几句,益凡问起了清沁,远山只是摇头。他们忽将目光转向了清沁,她似受了一惊,这一惊使得她苍白的脸上显出了些许的血色,她那抑郁无比的眼神里也透出了一丝光芒。 大家闲步之时,益凡走近清沁,看着她,关心地说:“朱宁她很是惦记你,她说人不能总是生活在痛苦中的。我想也是。清沁,事已至此,你得看破忧伤,就算是为离去的人,也该如此。”清沁没有太多的反应,她显得黯然,随之擦着眼角,默默不语。朱平见了,嘆道:“当初,桃园地里尚枫在,满园欢语繫心间。可如今,人去凄凉,伤尽有情人。”清沁听得“尚枫”之时,显得很是激动,身子微微颤抖,泪眼望向那龙山之地。 “昔日往事,点点滴滴,怎能相忘?但言相知薄情,说此话者,实不知情到深处,便是印记,如何得忘?我明白。”益凡低声嘆息。 陈益凡觉出了清沁情绪的变化,当远山走过之时,忽将他拉至一旁,小声问道:“远山,清沁这样很长时间了?”远山顿觉得心里难受,嘆道:“自从小沁她知道尚枫的事情起,她就常与痛苦相伴,该不知如何找回她原先的那点快乐。”“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这对她就是一种折磨。尽管我理解,但决不能让她如此伤心度日。”“益凡,人的感情若出了差错,或许就不会这般痛苦。只是,可嘆的是,该出现的时候,它偏不出现;有时,不想它出现的时候,却躲也躲不了。”远山不禁感嘆。“感情到底不允许出现差错,最后,你会看懂始终如一的道理。”益凡言语坚定。“只求不要伤害了身边的人,尽管自己遍体鳞伤,却也无愧于心。”远山淡笑了一声。“若真是伤,伤在心里,只能用心感受,如何看得见?真伤,说不出口。”陈益凡看过他,接着说道:“远山,在身边的,便是缘分,需要用心呵护,一生一世。”聂远山点点头,想起清沁的苦,不觉又是一阵难过。 蔡音边与朱平闲聊着,不觉扶住了清沁,她看了一眼朱平,问道:“天京城那边好吗?”“岂有不好之理?对了,现如今,天朝正在推行田亩新制,这可非同寻常,你们对此该是知道的吧?”“这个可以问山哥的。前段时间,为了这田地呀,乡亲们着实闹了一番呢。这是山哥亲眼所见,回来和我们说,却也知人人心中有秤砣的,大小不一呢,怎么调得一样?山哥曾说这是难事一件呀。”“朱平,表妹说得不错。世间难事何其多!有时,我努力回忆着和表哥一起的每个细节,想着想着,却也模煳了。我拼命留住这些记忆,百般呵护着,希望每天想起来都是新的,我知道这很难,可我捨不得遗忘,哪怕只是一个细节。直到想得自己累了,才能让心稍静一些。这时,我好像于迷迷煳煳中看见了表哥,有几次,我差点就牵住了他的手。可他,越去越远,越去越远了,但我觉得他就在我身边,不曾离开我,可我就是抓不住他。让他给我一句安慰的话语,也是那么的难,那么的难啊。我想,表哥讨厌我了,定是表哥讨厌我了,不然,他不会不理我的。”“表姐......”清沁伏在蔡音肩上哭了起来。“表姐,小音扶你进屋。”“表妹,瞧我,没事的。朱平是表哥的妹婿,也是表哥的兄弟,见着他,就如同见着了表哥,我该高兴才是。”她忍着哭声,泪水却不停地滴落着。众人见此,很是安慰了她一番。 之后,朱平、益凡随远山问过了周围的众多乡亲,由于是熟人,大家无所隐瞒,将心中想法一一道出。 待回得桃园时,朱平嘆道:“果真如李监军所说,看来此事当禀过翼王后,再行计议。”“今日天色不早,待到明日,我等需速速赶回天京城去。”朱平听后,点头不语。 黄昏时分,蔡音已备好了饭菜。大家围坐于石桌四周,和着淡淡的微风,他们谈笑着,这声音中洋溢着久别相逢的喜悦。清沁似也受到了点点的影响,眉宇间的愁容随之少了许多,不过,她还是很少言语,但这已让大家觉得欣慰了。众人努力将心中少得可怜的欢乐用力全部掏出,为得就是清沁的快乐。 “表姐,多吃些菜,小音夹给你。还有,朱平,这个给你。”“嗳,远山,怎么又愁眉嘆息的,该不是看着蔡音夹菜给我,吃醋了吧?”朱平笑着说道。“朱平,远山的游龙腿法可不是吃醋的,不信,你问他。”益凡忽地说道。远山笑着不语。 第75页 那一晚,大家沉浸在喜悦之中。久别后的闲聊,桃园地里舒适的环境,还有那明亮的月光,使得那晚的一切令人愉快。大约就在月上枝头时,只见蔡音伴着清沁从屋里拿来了些许的织线。她俩这般,令朱平他们好生奇怪,就算是赶着针线活,也该在屋里灯光之下。今晚的月光虽为明亮,但还不足以看得清那细密的针眼。朱平从石凳上起身,问道:“蔡音,你们这是干嘛啊?”蔡音将从屋里搬来的凳子摆好,笑着答道: “嗯,好长时间不见,连家乡的风俗也忘了吧?今天是什么日子呀?”朱平沉思了一会,忽地拍了自己的额头,笑道:“呀,怎么忘得了,今天可是七月七啊 ,传说是织女会牛郎的日子。”“对呀,七月七,每年的这个晚上,我们女孩子家都要在月光底下进行这针线活比赛的,若能够拔得头筹,将来就能得到幸福。牛郎哥哥会祝我们将来找个有情郎,织女姐姐会愿我们织得一手好针线的。所以啊,今晚我与表姐将在月光底下做这针线活呢。”蔡音在朱平身旁走动着,说话时两手不停地比划。可当她看了清沁之后,忽又转过话头,继续说道:“不过啊,表姐今晚可不在状态,那就由我,也就是她的徒弟,做这针线活了。我想,牛郎哥哥与织女姐姐也不会怪罪的。”说完,她笑着走了过去,坐在了清沁的身旁。清沁的脸上似也露有丝丝的笑意。 过了一会,月亮已踏着云朵行至半空中,皎洁的月光照在蔡音忙于织纺的手上,映着她淡淡的微笑,让人不禁想到,她的灵魂就如那月中人一般,这样无瑕。 桃园地里笑意盈盈。龙山之景,在月光的掩映下,泛着青紫的光,幽暗中露出深情之意。这样的时候,应是无声胜有声了,桃园里的人可以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远山的心里放不下清沁的痛苦,但他同时又为蔡音的快乐而喜悦着。他那复杂的心情传到了他的脸上,他的表情随之也变得复杂,恍若牛郎见着织女一般。只不过,远山的表情里多了些许的惆怅,这种惆怅是内心感情交融冲突的表现。 “哎呀!扎了手了。不好了,织女姐姐要生气了。”蔡音忽地惊叫了一声,这声音惊动了平静的桃园,就连那虫鸣声也暂时地告以段落。只是,她的这种打扰非但没有引起清沁的注意,就连朱平与益凡都欢快地笑出了声。远山也啧啧嘴,笑了一下。“蔡音啊,那织女姐姐是不会生你气的,看你方才织得多好。”朱平笑道。“那可不行,朱平,你不知道,织女姐姐的针线活实在是好 ,在月光底下做,也从不出错。以前,我表姐也和她一样,从来没有出过错的。”说着,蔡音捏了一下自己的手,叫了一声:“唉哟,真疼呀。” 远山走了过去,轻声问道:“小音,要不要紧?还是歇一会再织吧。”蔡音看他惊慌的样子,“咯咯”笑了两下。她又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山哥,这可不行,中间不能耽搁的。” 这时的清沁也在一旁微微地笑了,不过她还是没有太多的心情去想现实中的一些事,她的灵魂被那远离之人填得满满的。只是,在现实中,她还能关心一些事。表妹蔡音对她来说,是多么的重要。清沁的心中还有牵挂,她牵挂着父母,她有时也会想到远山。或许,早在以前,清沁就有着伤痕,而这伤痕是一定要有足够的爱来抚平的。尚枫的出现使一直那么需要爱情的她像是从绝望中重生了一般,她看到了丝丝的希望。表哥疯狂地爱着自己,清沁便给了他机会,尝试着去爱表哥尚枫。然而,没过多久,她却永远地失去了他,那种刚得到的内心之中特别渴求的他的爱情,随着他的离去而毁灭了,这种终将得不到爱情抚慰而残留着的伤痕,使她承受着痛苦。清沁掩着心痛,默默地望向那对她而言永恆的地方,月光中的她显得甚是悽美。 “蔡音妹子,这可不能叫做不美好,途中多了些曲折而已,虽有些遗憾,但回头一想,遗憾本身也是美的另一种形式。”益凡听了蔡音的那番话,若有所思,道。“益凡大哥,你说的,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呢?”蔡音看过表姐,清沁却显得不在意,她只是时常望向那于夜色下显得朦胧的大龙山,许久,她又望向空中的明月。这时,朱平笑了,他往远山那边看过一眼,饶有兴趣地说:“歷经艰辛,方得收穫之果,怎能说不是幸福?正是因为遗憾的存在,人们才懂得珍惜美。这样想着,遗憾本身便印证着美。”益凡假咳了一声,似有笑意地说道:“远山,记得小时,有一次,你在江流叔面前,指着银河,嚷着要踏过去找织女姐姐。当时流叔还拿你没有办法,只站在原地里笑呢。而我与朱平那时也在,说起来,都有好些年了。”“噢,你不说,我倒给忘了。”远山看过益凡和朱平。“原来,山哥却有这段趣事,也没见山哥说过,今个听了,是觉得......”蔡音说着,笑了起来。众人也随之一笑。 “蔡音妹子,你看那牛郎与织女每年只见一次面的,这是很遗憾的事。但倘若不是每年久等着彼此,为那牵魂的一面,那就不会有这七月七,更是没有这七月七的美好了。”“怎么听了益凡大哥这么一说,我感觉挺有道理的。不过,每年的一次见面,他们愿意等吗?”益凡深深点头,“只要有真情的存在,不说是等上一年,就是一辈子的等待,也是心甘情愿的。”“不过,我还是希望在乎的人能天天在我身边的。”蔡音娇声说道。“这个自然。能和自己在乎的人长相厮守该是美中之美了。”益凡看过朱平,笑着说。 第76页 很有一会,蔡音才算将这针线活儿做完,她抬头望了一眼挂在空中的银盘,甜甜地笑了笑。 “看,这园中熏烟就快熄了,我们也该回屋去了。我与益凡说定明日一早去看望师父,大家还是早些歇息吧。”远山忽然起身,说道。“应该不早了,那池塘里的声音呀,都已停了下来,只听得零星的声音。就听山哥的,我扶表姐回屋了。”蔡音说着,扶起了清沁。朱平忙向前走过几步,感慨道:“有此习俗,今晚真美,真箇令人无限遐想啊!” 天京城里,在皎洁的月光底下,一切显得如此寂静。今晚,朱宁与天雅一起。此刻的明月勾起了她俩那多情的思绪。已至深夜,她俩却毫无睡意,面对着窗前的新月,不觉地想起了那身在远方的人。 “姐,你说相公他们现在睡了吗?”天雅手搭在窗台上,直了直腰。朱宁明白她此刻的心情,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定是睡了。来,弟妹,小心身子,姐扶你歇息去。”朱宁想到了天雅之所想,也想到了那相见情深的牛郎和织女。 天雅睡下后,朱宁一人静靠在椅背上,这样地坐着,望着窗外的月光,想着自己的心事。她如此地不知倦意,就似这今夜的织女一般。 大约过了许久,朱宁才带着笑颜关上了窗门。这时的月光进不了屋内,许是着急了,它便找着窗缝,从那里尝试了半天,才悄悄地将自己的一缕清辉撒入了屋里的地面上,这样,它便能温柔地伴着那毫无倦意的人了。 (34) 师徒过招尽叙别情 红日临窗之时,远山与益凡早早地来到师父龙真的屋前。龙真的屋子是前低后高的构造,远山他们入着大门,来到了庭院,却独不见师父。 他俩走动了几步,忽见一蒙面之人飞掠而过,这人身手敏捷,武艺应当不差。只见那人打来了一掌,远山、益凡各自闪开。 “益凡,我来。”远山一个飞身,与那人交战了起来。那人的招式颇是熟悉。他以拳攻之,远山则摆开阵势,使出了一套游龙无形腿法。那人一个躲闪,绕开了招式,随口道:“好小子!”那人招式愈发快了起来,近得远山身旁,远山正思解招之法,却被击中了臂膀。 远山退下几步,那人飞向了陈益凡。“益凡,小心!”远山忽地喊道。那人使开了腿脚,益凡见势,使出全力打出了直龙烈火拳。那人一个腾空,飞身躲过。益凡连发几招,那人一一避开,忽又飞得身来,乘益凡不备,打中了他的后背。 “只攻不守,如何应敌!”那人立在地上,揭下面纱,背对着他俩。“师父,徒儿谨记!”远山、益凡齐声道。龙真走过几步,轻嘘一声:“可惜呀。方才远山若用先前击败行风之招来迎我那近身打法,则为师必然中招致败。可惜徒儿只在情急之下用得此招,知是为师,却忘了招式,说明徒儿对这套克制近身击法的招式未能运用自如啊。”“还请师父指教一二。”“远山,武学有派别之分,名专其术。徒儿那天的招式,为师甚是欣赏,却亦尚不明其中奥妙。所谓招数由心而发,才得奥妙无穷。不过,为师有一师兄,此人武艺极高,但早已不问江湖之事。师兄早先收过一徒,名叫石达开......”“翼王?”益凡脱口而出。“不错,他现为天朝翼王殿下。当年听师兄说过,师侄悟性极高,又博学多识,对武学颇有研究。为师知道,益凡已入太平军中,徒儿......”龙真看过陈益凡,“为师知道你的志向,但徒儿切记,战事犹如过招,不可只攻而忘守,否则,稍有不慎,则败局不远。”“师父之言,徒儿铭记腑肺。”龙真接着言道:“待有机会,远山可与益凡同去拜见你们达开师兄,远山也可请你师兄参详一下你那招式的奥妙。”“徒儿知晓。” “师父,平时翼王军政繁忙,真不想,竟也精于武学。我等将士对翼王领军之才及治军之道甚是赞许,对翼王本人也甚为敬佩。”益凡显得激动。“做大事,不露声色。只在拳脚争高下不足为大丈夫行事。我这师侄堪称‘大丈夫’。”龙真点头笑言。 不多时,三人来至屋内。远山待龙真坐定,忽而问道:“师父,聚英馆是您的心血,不知今日为何倒要关了它?”益凡看过远山,道:“听闻师父您即将返乡,故而我俩来此拜见。只不知,师父您心中有何想法?”龙真起身,笑道:“徒儿们,世间万事想开皆为‘理’,为师现今过着与天地相伴的日子,倒也自在,大可不必再管那江湖俗事。”龙真忽又感嘆道:“这些年,劳你们师娘一直为我操心,照顾家中老小,我实在欠她太多。如今,我才得以归乡,方得多些时间陪伴于她。再者,为师一直奔波于江湖,心中对世上之武学早有一番憾慨。待为师回乡之后,也得清静,正好可以将所识之学记载成册,以供后来爱武之人参之,这也是为师多年的心愿。”“徒儿明白,恭祝师父早日得成心愿。”益凡、远山相视点头,齐声说道。过后,他俩忽地跪于地上,叩道:“请尊师受徒儿三拜。”拜过,龙真扶起他俩,师徒三人就于堂内别过。 话说清沁于屋内操起了甚是熟悉的针线活,朱平便与蔡音闲聊了起来,只听屋里笑声不断。“蔡音啊,”朱平向屋外望去,“不知文亮现在怎样了,长时间的不见,也不知他可好?”蔡音笑道:“现在呀,你不知道,白凤嫂子有了身孕,文亮大哥整天都笑盈满面的,可真羡慕他们,幸福。”“你是说文亮快做爹了?”“嗯,对呀。”蔡音点头笑语。“蔡音啊,不瞒你说,我家天雅也有身孕了。”说着,朱平笑了起来。“天雅姐有喜了。噢,怪不得你天天心情都这样好了。”她看了看朱平,忽又说道:“那就这样吧,表姐我们三人一道去看文亮大哥他们。山哥他俩嘛,就不等了。 ”蔡音向里屋走去。“蔡音,”朱平喊住了她,“现在啊,我们就不要去打扰文亮他俩了,等以后有机会再去吧。”蔡音止住了脚步,向回走过几步,笑道:“咦,怎么了?又不去了?”“你想,白凤嫂子有了身孕,行动多有不便,我们去了,岂不是又让文亮多费心吗?”“噢,我知道了,你是怕去了,没人做饭给你吃呀,对吧?”蔡音笑着说道。“谁说的,我怕我们走了以后 ,你的山哥回来没有饭吃哟。”“这也没事,我们先过去,中途,小音我再回来一下可不就行了呀。这下,我敢保证文亮大哥定是又惊又喜的。不说了,小音要去找表姐了。”“那也好,就去看看,想必文亮他正等着我们去呢。”“那朱平,你和益凡大哥不急着走了吗?”蔡音显得认真。“说真的,本来今天就该走的,但我心里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我也说不清楚,还是等益凡回来再说。”“小音明白了,天雅姐不在这里,你定是......想她了吧?我去告诉表姐。”“蔡音......这妹子,可真是快人快语。” 第77页 进得屋里,蔡音拿下清沁手中的针线,不由分说地搀起表姐,和朱平一同向屋外走去。一路上,清沁低头不语,似乎想着心事一般。朱平与蔡音的欢笑声使整个行途那样令人愉悦,不一会就到了文亮的屋前。 “文亮大哥、嫂子,我们来了。”蔡音一声清脆的喊声,主人家听后,笑着出门相迎。“是......”文亮见朱平登门,甚是意外,立即将朱平让于屋内,似有急事相商一般。白凤与蔡音、清沁一同去了内室,蔡音拉着表姐,要去看白凤新织的布绢。朱平坐定,只见文亮关上了门窗。 “朱平,此事关乎天朝体面,不得不慎。”文亮小声道。“事情进展如何?”朱平轻声问了句。“我回乡后按照先前所说,经多次打探,终于得知良种特性,我于屋后开垦田亩种之,早晚悉心照料,再据其特性掌握日照时数。果然,于此地若想种之,需推迟正常的耕种时日,使昼夜温差适其生长。该种长出的谷粒硕大丰实,较一般的超出数倍。”文亮说着,显得甚是激动。“若得广而种之,则天朝子民食餐无虑。”文亮感慨道。 朱平听后,默默无言。待文亮坐定,他忽地起身,说道:“文亮,这段日子辛苦你了。你还要照顾白凤嫂和孩子。”他看着文亮,目光之中并没有太多的欣喜。“朱平,怎么,你会觉得这是苦事?为天国万民谋福,虽苦犹甜。只要天王颁旨,具体种植事宜由官府督办,视田亩不一,发放谷种,再由专人指导种之,则万民之福遂成。”文亮仍显得激动不已。“文亮,”朱平看了他一眼,“天朝近来实行了田亩新制,且强调人人得田均等,概无偏差。我此次前来,是想告知你此事,不用多日,这边也会统一实行新制。”“好个‘概无偏差’!人心尚且不同,怎的一概均等!难道尔等真的不知物极必反的道理吗?如果真的想天下皆公正,那就需知万民心中所感,依我之见,众人心中皆有容忍之底线,若行事不超出此底线,众人便也觉得公正。如今,天国可细究此容忍底线,将之制定成容忍规则,从而在此规则内行事,则民心自然足,民心足则信之,如此,万事可兴。朱平啊,我几经探究,冥思筹划因田不一,种之有别的法子。看来,如今是痴人说梦了。”文亮声音沙哑,几近落泪。“文亮,你不必如此。其实,关于田亩新制,翼王也有感于此,已奏请天王说明此事非同小可,天王已令翼王全权督办此事。这样说来,到底如何,还需时日方可知晓。”“属下敬佩翼王。”文亮大声说道。 在此之前,蔡音拉着白凤、清沁早已去了街市。蔡音见白凤的布绢成色很好,也想买些回来,白凤想着置备午饭,于是邀上了清沁一同前去。 三人走在路上,只听蔡音说道:“看朱平他俩,还关窗说话,似乎两人将要用心换心哩。真要这样,白凤嫂子,到时你可咋办呢?”白凤笑道:“许多男人间的事,我们不得知晓。但只要他们对我们真心,倒也不必计较这许多。”清沁听后,也淡淡一笑,“真心就够了。” 文亮为朱平端上了茶水,“尝尝,新沏的香茶。”朱平端过,尝了一口,不觉连连点头。“天国近来无事吧?”朱平听后,笑道:“你呀,人在家中,心在朝啊。”文亮也不觉一笑。“亮兄,至于谷种之事,我想已牵涉西洋之术,于此,天国上下甚为敏感,正如先前所说,此事需慎之又慎。记得那日,听说钱军师于殿上议事之时,曾向天王禀过,要与天朝之外国开通互往,不可拒人于国外。具体情事,大概如此......” 只见殿前楼阁气势恢弘,殿上宝位更是光彩夺目,大殿之内,众朝臣依序排开。尔后,听得值事官清声喊道:“有事奏来。”这时,忽听军师钱江禀道:“天王,如今天朝之势,威与海内,以朽清之力不足抗之。然虑朽清于这战势未决之前取得外援,那时,将与我天国不利。故肯请天王下诏,与天朝外国互通来往,一可彰显我天国之威,二来可绝朽清之幻想。再者,臣得知,西洋之术已入天朝,故亦可乘势用之,以壮天国之声势。”洪秀全听后,微闭双目,缓缓说道:“此等事由,百官有所不知啊,朕有一族弟,他久居天朝之外,朕得知,族弟仁玕对西洋知之甚广。这样吧,今日军师所奏之事,待朕的族弟回得天朝之后,酌情再议。”“天王......”“好了,军师,朕意已决。退吧。” “文亮,我也曾与钱军师提起过你所办之事,军师说如今时机尚未成熟,不可冒然行事,否则,一旦认定此举不妥,则势必牵连太多,到时后果不堪设想。”文亮闻听朱平之言,淡淡地说了句:“我明白了。”他又嘆了嘆,低声说道:“但愿此谷有用上的一天。”“会有那天。好了,且不谈这些。文亮,你我心中所想,自然是相同无差。”朱平起身,打开了门窗,“可知谋事之功不得昭人,却也不知了这门外之事。文亮,瞧,大家可都来了,真热闹。”文亮回神一看,远山正向屋内走来。 “方才与益凡在街上遇见嫂子她们,才知都来了这里。”远山笑道。“文亮,近来可好?”益凡走前几步,问道。“对了,文亮岂能不好?白凤嫂现有孕在身,我等可要向他祝喜了。”朱平笑着说。“看你们说的,倒是如今难得一聚,今日兄弟们齐聚一堂,我......”文亮说着,神色黯淡了下来。“只是尚枫兄弟独缺于此。”文亮嘆道。众人皆感伤,纷纷无言。 第78页 “嗳,山哥,过来一下,我有事问你。”蔡音笑着喊了一声。蔡音的喊声惊扰了众人的心事。文亮指着蔡音那边,道:“远山,我们一同去瞧瞧,你看她们忙的。” 大家走了过去,才知蔡音正向白凤说着先前文亮是如何智擒那窃贼之事,她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特地喊来远山,其实白凤哪里不信。清沁只是微笑着,眼角似有未曾干涸的泪滴。见远山他们过来,清沁神色显得黯淡,似哭着说道:“众人此刻齐聚多欢言,独不见了表哥一人。”蔡音习惯性地扶住清沁。“这也是天雅一生的痛。”朱平显得悲伤。“待午后,我们一起去龙山一趟,看看尚枫兄弟。”远山望过众人,大家点头不语。 白凤忙碌了一番,众人很快围坐在了桌旁。 ...... 不多时,于寂静之中,大家来到了桃园。蔡音准备停当,众人便商议着让清沁留下,文亮与白凤前次去过,于是也都留下伴着清沁。清沁显得忧伤,非去不可。蔡音急了,忙说道:“表姐,让小音替你去吧,你所想的,我都会告诉尚枫表哥的。”清沁似得了安慰一般,默坐于桃园石凳上。这时,文亮向远山挥手,示意他们快去快回。 (35) 柔清沁落泪惹人怜才 许是此刻的寒意由心而发,心因事而动,心底的情感,在这里,表露无遗。蔡音伤着心将菜摆好。 “尚枫,这是我敬你的。许久不见了,一路好走。”益凡说着,将手中的杯酒斟在了坟地前。“尚枫,我的哥哥,朱平也敬你了。”朱平泪眼朦胧。 待益凡他俩祭拜过后,众人正欲折返,却只见清沁正倒在这坟地的小道旁。大家吃惊不已。 “表姐......”蔡音慌忙跑了过去,扶起清沁,哭着说道:“表姐,你怎么来了?和小音一起回去吧。”蔡音想搀住她,却不料清沁身子忽地一颤,将蔡音搭在她胳膊上的手使劲地向下推开,忽地跑至尚枫坟前。 清沁泪流满面,小声抽泣着,手里抓起坟前的泥土,紧紧地握在手心。“表姐......”蔡音哭喊着。朱平与益凡的脚步似凝固了一般,迈不开来,他俩望着清沁,心里尽是悲凉。“小音,让你表姐陪着她表哥。”远山言语凄凉。 清沁任凭自己的眼泪流淌着,泪水滴在了地上,与坟前的泥土融成了一体。她倒在坟前,暗声抽噎着。 有一会,她忽然擦了眼角,似微笑着说道:“人去情意在。表哥,你说过,会给我幸福的。可是,你欠下了,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带走了我的幸福。我的幸福,你欠着它,你欠下了它!”清沁言语激烈,哭声不止,众人无不心酸。 远山缓步走近清沁身旁,“小沁,我们回家去。”蔡音擦着泪水,说道:“表姐,小音扶着你回去。”益凡、朱平相继走了过来。 清沁万分不愿离去。过了许久,大家来到了桃园。 文亮诧异地问道:“清沁妹子怎会与你们一起?她说有东西落在了我家里,让我和凤儿在此,她去拿了东西就回。却不知她去了那里。”白凤走了过来,扶住清沁,说道:“妹子,却好不听话,自己一个人去了。要不是看你那时情绪没有什么变化,你去哪,我就非跟着你不可。”过后,蔡音与白凤扶着清沁进了屋里。 “远山,我与益凡明日回京。可是,清沁的状况,真让人担心。”朱平嘆道。“这里有我和文亮照顾。你们还有事要办,我就不强留了。”远山看过文亮。“但愿有那一天。”文亮嘆息着。但他忽又显得激动,言语坚定地说:“朱平、益凡,我会等你们回来。” 待清沁平静下来之后,白凤出了屋子,来至桃园。文亮看了她一眼,道:“朱平、益凡,今日就此别过,记得下次再来。”白凤走至朱平身旁,轻声说道:“朱平兄弟,之前听蔡音说天雅有喜在身,你可要多多照顾于她。”她又走过几步,看着益凡,道:“到底我与相公的亲事还得感谢朱宁妹子。记得这次回去给她捎个口信,让她有空就来这里,不必拘泥于世俗,时常可以走动走动。”益凡听后,点头不语。益凡想起远方的朱宁,真箇是思绪万千,恨不得马上只身返回。“好了,相公,我们回吧。远山兄弟,这里你多照顾。”远山应了句:“这是自然,请嫂子放心。” 远山三人将文亮夫妇送至桃园入口,朱平忽然说道:“亮兄,保重!”文亮笑了笑,道:“下次回见。”待白凤他俩的身影远去,三人才折身返回。 “文亮大哥他们走了,我和表姐也没出来相送。对了,朱平,你们快进屋吧,表姐知道你和益凡大哥明日就要返回,特在今晚让你们洗一洗她亲手薰制的桃叶浴。”蔡音站在屋前,见着远山他们,大声说道。“这浴如何?是不是蔡音你又想出了什么,你倒说说。”“朱平,这可不是普通的桃叶,是我表姐经过特别准备而成的,这桃叶浴啊,可以除去疲劳,于人身上留下清香,使人神清气润。不信,你们试试。”蔡音看了看远山,道:“不信,可以问山哥的。”远山点头,说道:“不错,我也试过。”“那我与益凡就有幸一洗这桃叶浴了。”他们一起进得屋内。 第79页 清沁此时心绪似乎好了许多,站起身,缓缓言道:“先前表哥用过,很是喜欢。”蔡音走了过去,轻声说道:“表姐,我们去准备。你看,时候不早了呀。” “走,到县衙理论去。”正与此时,朱平他们听得一阵喧闹声。“益凡,去看看。”朱平说着,三人走了出去。 “这田亩的事,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跟我去县衙,否则,谁说了都不行。”园门外站满了人,只见一中年男子大声嚷道。“这事情,去了县衙也不好办。你真的想去,走!”“童封,算了吧,别去县衙了。”“大叔,不是我童封想去,是他田永达嚷着要去县衙。”朱平听是为了田亩之事,便走至人群,向众乡亲行礼,道:“诸位乡亲,关于田亩新制,天京城里已对此事有所主张,望请乡亲各安本分,勿要再为此事多生争端。在下谢过众乡亲。”“听你口音,倒是本地人。你怎知天京城里的事?凭什么要我们相信你?走,童封,是条汉子就跟我去县衙。”中年男子田永达喊道。“走就走,怕了你不成?这次县衙解决不了,我俩就私下来,老子就不信了。这田地说是同分,凭什么你的田就永远大些?”田永达听后,急了,忙说道:“你的田土质好些,这样说来,也算均等。”“我呸!你说土质好就好啊?”“我田永达说的就算数。”“那你看我手中的刀子同不同意!”说着,童封从腰间掏出把短刀。“就你还拿刀子?有种的,来,往这里!”田永达指着自己的胸口,嚷道。众人一片惊愕。 忽的,风声过后,那短刀到了远山手里。“诸位乡亲,我们同在龙山下过活,我虽与大家不识,但道理是相通的。我们姑且听这位小兄弟把话讲完,若妄生事端,又有何意?”远山说着,看过朱平一眼。“各位,在下实有难言之隐,但请众乡亲务必相信于我,勿再为田亩之事发生争执。其中详情不便言明,还望各位如往常一般,不要为此事再起争端。”朱平言辞恳切。“为什么要相信你?田地乃生存之根本,不为此事争,说得好听。走,到县衙去,少跟他废话。”田永达喊道。“对,去县衙。”众人附和道。“等等,”陈益凡喊了一声,“诸位,方才这位小兄弟所言不虚。大家都是邻近乡亲,虽不熟悉,却同为龙山脚下居户,所以,在下实言相告,在下早年习武,有位师兄现在天京城内身任要职,故关于田亩之事,了解甚多。此事不可一劳永逸,望请各乡亲暂且回去,以观后来之事。”“你说了不算。走!”众人随田永达往县衙赶去。 “把刀还我。”童封随即夺下远山手中的短刀,跟上了人群。“朱平,这样恐怕会出事。”远山忽地说了句。“原来,我隐隐感到不安的却是此事。”说着,朱平看过陈益凡。“该是拿出翼王手谕的时候了。”益凡小声说道。朱平听后不语。“我来。”聂远山接过手谕,一阵疾步,跟上了人群。 “诸位乡亲,大家听我说,此为天国翼王殿下之手谕。有此手谕,可见方才他二位所言不假。”远山回头看过他俩。“哪来的手谕,翼王殿下的手谕怎会在你手上?”田永达说着,欲上前夺下这手谕。远山见机一个飞身,出了人群。这时,朱平和益凡也赶了过来。“此手谕是真的。我说过,我有一师兄在天京城内任要职,此谕便是他所授,让我等回乡看看这田亩之事。”益凡说着,朱平看过远山,远山顺手展开了手谕。 众人观后,忽地有人喊道:“这是真的,上面有翼王殿下的印,是真的。”众乡亲随即跪地不起。“快起身,诸位乡亲,快起身呀。”朱平想扶起那方才说话之人,然他却不肯离地。田永达连声说道:“不起争端了......”童封也早将短刀仍在了一旁,口里说着:“有翼王殿下手谕,没有不信的。”很有一会,众人才缓缓起身。 “大叔,众乡亲为何如此?”朱平忽地问道。“你有所不知。我们中的多数人是几年以前从外地来到这大龙山下居住的,我总想,生活不易,要以和为贵,故我劝童封和田永达莫要为此事生得争执,可他俩怎听我言?方才多亏拿出了翼王殿下的手谕。别的地方,我不知晓,但我们这一带,说到翼王殿下,没有不敬服之至的,所以,翼王殿下的命令在我们这也没有不遵从的。”他说着,神情显得激动。“众乡亲,向翼王殿下行拜别之礼。”众人随他行礼过后,才缓步离去。 待众人走后,益凡感嘆道:“不想翼王如此威望,真是令人越发敬之。”聂远山看过他俩,说道:“翼王于安庆郡实行改制,我在这边,常听乡亲们感恩翼王之德。”朱平望着离去的众乡亲,默默点头不语。 那个夜晚,大家很是说了些道别之类的话。清沁显得很平静,似乎回到了身边的生活中。大家都有不舍的感觉,没有早睡的意思。直到深夜,蔡音实在是睡意难拒,在她的说法下,大家才纷纷睡去。 天色微明,桃园依旧,人却两分。话了一番珍重,朱平、益凡牵马走出了桃园。 正待他俩急驰而去时,蔡音大声喊道:“代我们向朱宁姐和天雅问好。再见了......”朱平飞奔于道上,回头喊道:“知道了,照顾好你表姐!”有一会,似乎这声音还在微风中迴荡着,但朱平他们已远离了众人的视线。 第80页 ...... “小雅......”朱平踏进房内,见天雅正做着什么。“相公......”她放下手中的活计,伏入朱平的怀里,眼中的泪滴很不争气地滑落下来。“去了这些天,好不叫人......”天雅忽地轻推开朱平,转过身,似是不理他。“小雅,你受委屈了。对了,我去了桃园,还去了文亮家里。”天雅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问道:“相公,那你看清沁表姐现在好吗?不知道她怎样了。”朱平轻声嘆道:“相思愁,愁煞有情人。你表姐为了大哥的事,几近不能自己,看着就让人感到心酸。”“真是苦了她了。那相公,你有没有劝劝表姐?虽是难过,但大哥也不愿看到她这样的啊。”“劝了,但心结未开,说之无效。”两人嘆息不已。 天雅擦着眼泪,忽又轻声问道:“文亮大哥和白凤嫂子都还好吗?”“真实的生活,乃是寻常日子,如此,心可得一‘静’字。白凤嫂子现如你一般。”“真的?却也替她高兴。”他为天雅擦去脸上的泪痕,看着她,小声说道:“我走的这段时间,你和孩子着实让人想念。”“知道就好。姐姐这些日子可没清闲过,倒是有劳姐姐照顾了。姐姐还说,别的人照顾我,她不放心呢。”她看过朱平,忽又嘆道:“相公,我还是上次见得婆婆,婆婆随公公就匆匆离开了天京城,只不知,下次何时才能见面?”“娘子,爹爹事于罗将军部下,怎可随意离去。难得娘子有此心意,娘她可有个好媳妇。”“瞧你说的。对了,相公,我得去姐姐那里了。”“娘子呀,我们这住处幸好离姐姐那不远,可以常常来往。翼王对我甚是关照了,不仅为我俩选了住处,还为姐姐于近处建了厢房,唯独益凡常留军中。小雅,翼王对我如此,朱平怎敢不竭力报之恩情?”“相公,小雅明白。”“为这田亩新制,我得去趟翼王府上,向翼王禀明相关之事。”他急走几步,忽地说道:“娘子......”从天雅的眼神中,看到她似乎怪着自己,他便又转身返回天雅身旁,于她不提防,吻了她的脸。 朱平微微一笑,走出了屋内。天雅甜甜地笑着,说了句:“孩子,你看见了,这就是你爹。” 陈益凡疾步走进朱宁房内,见书桌上有一纸笺,纸笺的上端压着笔砚。益凡双手捧起,细观起来:因思成念,侧身作想,日日为情牵绊。杨柳惜春,海棠微醉,同是一样胸怀。怎奈旧怨新愁,去之不尽,在心头。自离别,只在忧心肠里,度更宵。今日蹙损无瑕,望穿秋水,盼君至。岂料知,芳衾忌梦,三更似三寒,催人易老更与何人晓。 益凡细读几遍,心想这是朱宁抒发别后离情的词作,只是还未写上词牌。但当再次念到“......望穿秋水,盼君至”时,他不经意地身子颤抖,似丢了魂魄一般。 “盼君至,好个‘至’字,为何不是‘归’字,为什么?”益凡神情黯淡,靠坐在椅背上似没了知觉。“聂远山,她还想着他。为什么这样对我?”陈益凡不觉泪流满面。 “益凡,你怎么在这了?我刚去了莲子池边,不想你在这里。”朱宁笑着走近他。陈益凡忙转过身,用衣袖往眼角上遮了遮,待他侧身之时,朱宁已走近了案几。 “那张纸笺怎的在你手上了,那是我仿照前人的句子写成的初稿。”朱宁说着,从案上拿起一张用正楷写成的纸笺递给了益凡。“这才是终稿呢。你那个给我,看看这个呀。”陈益凡接过纸笺,只见上面写了《恋余春》的词牌,词的内容正如初稿,只是将‘至’字改成了‘归’字。 朱宁见陈益凡看了纸笺之后,眉宇间似开朗了许多。他忽地揽住了朱宁,口里说着:“小宁,你的心意,我全明白。”朱宁笑着落下了泪水,小声说道:“傻瓜,到了现在,你还这般醋意,余下的青春,唯君相伴,望君惜之珍之。”陈益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连声说着:“矢志不渝......”朱宁将那初稿收起,笑道:“怎么,今天也说起了这肉麻的话了?以前可从没听你说过。”陈益凡一时显得不知所措。朱宁走近他,娇声地说:“益凡,苦了你了。”陈益凡深情地望着她,竟似忘了言语一般。 ...... “属下等参见翼王。”朱平、陈益凡进得翼王府,见翼王正手持书卷览阅。“朱平、益凡,不必多礼。”石达开笑着说道。“这次的经歷如何?”石达开忽而变得严肃。“翼王,属下等去了龙山之地,那里守土官李卫衙说新制之事,劳烦过多,县衙里终日不得安宁。”朱平禀道。“属下与朱平亲眼所见众乡亲为田亩争端不止,此事,望请翼王明察。”石达开看过他俩,虑道:“其他各地的情形与你们所说大致不差,看来......”“不过,属下认为,新制在龙山之地尚处试行之期,后来怎样,当需时日察之。新制于乡亲利者则留之,不利之处则予以变通使之完善。”石达开听后,轻嘆了一声,言语坚定地说:“新制之行,要据民所需,提出最是鲜活简明之理,使其在众人脑海中得以固定,进而成为做事的尺子,如此,才可称之为对众人真正的指引,也是新制的生命所在,才能真的扎根于天朝子民的心中。”翼王言后,闭目不语。 第81页 “朱平,益凡,”石达开缓走几步,“其间之事,需慎言。本王看,这些日子,你们也甚是劳累。你等暂且退下,有事的话,本王自会相传。”“谨记翼王教诲。属下告退!”待他俩走后,石达开轻嘆道:“朱平、益凡,日后,你俩自会明白这事中之事。” (36) 远山展书心喜不小 朱 一天,远山如往常一般陪着清沁闲步于桃园地里。此时,只见一骑快马飞驰而来。 远山上前招唿,道:“不知差爷到此,有何贵干?”那人拿出一画卷细看了看,谨慎问道:“这里是龙山脚下桃园之地,对吗?”远山点头应承。“此处乃方宇清户,可有差错?”“差爷,丝毫不差。”“那就好。这包裹是天京城朱平将军着我捎来,你且收好,留下字凭,也好让我回去交差。”说着,那人卷了画纸,拿出一文袋,从中取出物品清单。“山哥,我去取笔墨。”蔡音忽地说道。“远山,这包中之物与单上所写校对无误。”清沁取过包裹,点过之后,道。“有劳差爷。我聂远山签字于此,你可回京復命。”那人拿过一看,口里念道:“聂远山?听将军嘱咐过,不错。”那人收好文袋,说道:“就此别过,告辞!”“请!”远山回了句。 “山哥,朱平捎来这些手饰,可真漂亮呀。不知表姐戴上之后,又是如何?”蔡音走到一边,似又发现了什么,说道:“不行,这手饰是朱平的一片心意,我们当留着,将来急需钱两度日时,可解一时之急的。”聂远山点头不语。“远山,这里有封朱平的来信,是写给你的。”清沁将信递了过去,远山接过,展开信纸迫不及待地看了起来。 聂远山快速览完后,大喜道:“朱平已有儿子了,朱平当爹了。”蔡音一旁笑道:“山哥啊,我看此时你的高兴劲儿,可不比朱平差哦。不过,我小音也是。表姐,天雅做娘了!”蔡音跳到清沁身边,拉起她的手,欢喜不已。“这个,你们无需明白的。总之,朱平做了爹就为新的开始。”“表姐,你看山哥高兴得什么似的,那我们去准备些菜,为此庆贺一番啊。”“我来帮忙。新的开始,是为干坤轮转,当见光‘明’!”远山激动地说。“表姐,看他。”说着,大家一同进得屋里。 话说朱平得知翼王传召,疾步向翼王府赶去。进得府中,朱平知翼王忙于公事,便立于原地静候。 “朱平既已来此,为何不坐?”有一会,石达开从书房走出,手里拿着军中文卷。“多谢翼王。属下知翼王公事繁忙,故而静候。不知翼王召属下所为何事?”“朱平,我部大军即将出征。”石达开看过朱平,忽又嘆道:“此前,北伐失利,林、李二位天侯及其所率精锐无一生还!真是痛煞我也!”“翼王,您......”石达开用衣袖遮过眼角,“如今,西征事急,故天王令我率部前去,以便收復失地及攻取南方等地。”“领兵打仗,乃我等职责。翼王有何吩咐,属下莫不听从!”石达开接过话语,道:“朱平,你智勇兼备,本王深信于你。不过,听说曾国藩所训湘军一部异常勇勐。故而,还需从长计议。”“翼王,属下明白。请翼王下令,由属下与陈益凡将军率前部人马先行,只要保证粮草供给,定会万无一失。”“嗯,益凡为人谨慎,由他与你一起,本王甚是放心。你们此次前去,要听从真天将李秀成的调遣,切不可擅自行动。”“属下谨记!”“让将士们早做准备,择日出发。”“领命!” “小雅,我......就要随军出征了,让我看看孩子。他可睡得真香啊。”朱平接过孩子,笑着说道。天雅一言不发。过了一会,她抱过孩子,关心地说:“相公,我替你缝织的外袍,这次出征带上。”朱平心疼地说道:“小雅,辛苦你了。等我回来。”“相公,我会的。之前,听说爹爹将过来看看孙子,你此次外出,需早日归来。”“嗯,娘子。”朱平心有不舍,看过天雅,小声说道。 陈益凡慢步走向朱宁。她看得出他的心事,只笑着说道:“等你下次回来,到时我爹也要来,这样就可以......”朱宁忍了忍,陈益凡接过话语,道:“我明白。”他却又嘆息了起来,朱宁见状,也嘆道:“几多离别终是愁。愿君保重!”益凡望着她,怜惜地说:“小宁,不必担心,我们此次速去速回。”“益凡,我知道。多忧别离终不该,我等你。”陈益凡含情膜膜地望着她,心中几多话语,竟一时没有说出。 过后不久,朱平、陈益凡及其他天国诸将率领的部分西征军在天将李秀成指挥下,气势雄雄地向湖北挺进。 此次进军倒也顺利,西征军得以重新占领武昌。李秀成将守城事宜布置停当,便火速前往天京城。此前,李秀成嘱咐朱平、陈益凡及其他天将定要守好武昌,不可轻易行事。 “翼王,朱将军来报,现已取下武昌城,望翼王无忧。”石达开听后,甚喜,忽又令道:“且让他们小心守城,不容有失。”“得令!” 曾国藩知武昌失守,甚为震怒,将方一心与其师父行风及其余的几位守将训斥了一通,尔后令其献计。 第82页 方一心见事态如此,禀道:“大人,现贼兵孤军占领武昌城,日久粮草必定不济。我方可集中兵力困之,再施以诱敌之计,可图一举击溃贼军。”曾国藩看过他,对着众人说道:“此事需慎行。方将军乃将中良才,本帅就令你先率湘军一部前行,以待将军佳音。”“得令!” 方一心及其他清将率大军来至武昌城下,只见城墙坚固,实是易守难攻。方一心下令将个城门围得水泄不通。 朱平见状,怒气难消,忽又想到尚枫的仇恨,更是不能平静。朱平决意开城迎战,陈益凡急言道:“朱平,湘军此时士气正盛,不可与之战。我等如今只可守城以待时变。”朱平怒言:“守而不攻,眼见城外供应已被切断,城内日久必生祸乱。”过后,他又看过城下形势,谨慎说道:“益凡,我见湘军有虚可入。稍后,我率一部冲出,乱其阵脚。你坚守不出,若见胜之有望,才可举城而动。”“朱平,倘若如此,你岂不是置身险境?”“无妨,正好可探其虚实。”“这......”陈益凡言语未尽,只听朱平令道:“开城,随我出战!”忽见城门大开,朱平领人马沖向湘军阵营。陈益凡见状,令道:“关城门!” 城下,吶喊杀敌、枪炮声混在了一起,震动了整座武昌城。 “方一心......”朱平跃马进前,与方一心对起了招数。方一心招架了一阵,遂向外围脱逃,朱平紧追不捨。 追过一程,朱平忽听得身后吶喊之声振聋发聩,回头一看,不禁大喊道:“不好,有伏兵!” 一时间,朱平带出的人马已死伤过半,但仍与蜂拥而来的湘军厮杀不止。忽然,陈益凡见方一心正从外围向朱平这边包抄过来,便知事有不妙。陈益凡顾不得许多,命守将打开城门,好让大军出得城去,与湘军一决雌雄。 益凡躲过了飞来的子弹,沖至阵前。陈益凡来至朱平身旁,就在那利剑快要落下之时,他一个前跃,使刀挡去了方一心的剑,救下了朱平。 方一心一个手势,只见大批的湘军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枪声、喊杀声更是激烈。益凡见势,向着朱平大喊道:“此城不保,快下令撤兵,待来日再做打算。”朱平哪里肯听,他忙于应战,且令众人不许后退。此时,天国大将谭绍洸已带兵冲出了重围。谭绍洸准备突围之后,再行攻事,并于先前在城里埋下了炸药,只待时机,再夺武昌城。 眼下,湘军越围越多。益凡甚急,拉过朱平,道:“预知败局将至而为忍让避之,实为君子行事,无需多虑。”朱平见形势已然明朗,便令众人沖将出去。他们边打边撤,经过轮番苦战,总算突围成功。 过后,方一心及其他清将领兵占了城池。朱平他们向东行了一阵,便让为数不多的人马先行驻扎下来,待向翼王请命之后再做打算。与此同时,谭绍洸也将兵败武昌之事告知了李秀成。 此次兵败失城,朱平甚为自责。他立于营帐之外,回想方才之战,更是一阵难过。陈益凡于帐中走出,朱平看了看他,忽地嘆道:“本来,为战之道乃是知之必胜而全力出击。此役胜负未知,我却贸然出城,不想中计损兵,实是有负李天将所託。”陈益凡听后,道:“朱平,君子千虑,也难避一失。此次兵败,乃方一心用计所使。他竟于两侧伏有重兵,只待我等率部出城,他便三面夹击,形成合围之势。武昌城外不远之处地势高低起伏,易用伏兵。只是,方才诸多应所虑之事,不曾想得。”朱平听后不语。 石达开得知前部惨败之事,甚为忧虑,恐此次兵败长了湘军士气,湘军一旦得势,势必会长驱东进,那时,天京之忧不远。虑此,石达开速令来报之人迴转告知朱平一部,务必让他们稳住阵脚,自己将亲率西征军主力随后即到。 石达开火速率部沿路攻下不少重镇作为后营。不出多日,朱平、陈益凡率前部人马迎见了西征军主力。 朱平深知此役之败,自己难辞其咎,便去翼王处请罪。石达开让他切记此次兵败之因,并嘱他戴罪立功,于后来行事当更需谨慎为之。只听石达开言道:“朱平,此次本当治你防守失职一罪,但念如今形势危急,天朝乃用人之际,故许你立功以赎罪责。其中道理,你可明白?”朱平禀道:“属下谢过翼王。属下定当立下战功,不负翼王重望。”“朱平,一会,本王召来诸将,你就于这营中立下军令状,后来若有闪失,你也休怪本王治军之严,不容私情。”“属下明白,翼王治军之道,属下敬服!” 过后,翼王召来众将,朱平当众立下军令状。石达开看过众人,道:“朱将军此次兵败失城之过,本当治罪,但念其先前多有战功,天朝也正值用人之时,故暂且记下其过,待日后立有战功,再行计议。朱将军为表其志,立下这军令状,言若取武昌城有失,当自刎以谢天国。”陈益凡及众将听后,禀请翼王免了朱平此状,却听朱平言道:“我等行事,沙场立功,以报天国之恩,岂会贪恋自身生死!”石达开点头不语。 尔后,翼王与诸将分析了当前形势,遂决定取下武昌和湖口作为此次西征復夺之地。随即,石达开命道:“传令下去,大军休整几月,待时机成熟,再取湖口、武昌两地。”“得令!” 第83页 (37) 聂远山得进军师府 “姐,你看谁来了。”天雅进得朱宁房间,笑着说道。朱宁听得声音,忽地回头,不觉吃了一惊。 “你......你来了。”“小宁,这次是不请自到。”远山笑了笑,走进了屋里。“姐,那你们聊,孩子还在内屋,我得回去了。”说罢,天雅急匆匆地走了出去。“龙山那边都还好吗?怎么想到来天京的?”朱宁看了看他,低过头去。“小宁,那边一切安好。我得知朱平孩子已出世,便下定决心来天京一趟。只是不巧,朱平随军出征还未得回。”聂远山嘆了嘆气。“远山,你来这边,他们都知道吗?”“都知晓,只嘱我不要久留天京城。”朱宁点了点头。屋内忽地寂静下来,远山想了许多的话语,可一时竟凝固了一般,说不出口。朱宁看着他,忽然说了句:“到现在,你还是和小时一样的,一紧张便说不出话语。可曾记得,每当这时,都是我先说的话,莫非,你如今还想撩我先言不成?远山,你对我还如此,我已知足。有些感情需要放在心里,慢慢地回味,这可能是一生的,但不会后悔。”朱宁用绣绢遮过眼角。远山听着,一阵心酸,轻声说道:“小宁,我都知道。” “嗳,远山,你小子怎么来了天京?”朱宁父亲朱伯言大步跨入屋内,见着了远山,惊喜道。“伯言叔,没想您也在天京城内,真是太好了。”“远山侄儿,你爹江流兄近来好吗?”“蒙大叔挂念,爹他甚好。”远山笑道。“那我就放心了。”朱伯言说后,看着朱宁,笑道:“丫头,本想平儿在这,我有一事要向他说明,不料他征战在外。方才与罗将军去拜会了军师,说起来,我与钱军师也算旧识故友。此刻,罗大纲将军与军师在谈正事,我便乘机来看看你这丫头。”朱宁听后,牵着父亲手臂,道:“爹,您有事找弟弟,为何不与孩儿说?天国里,可是男女同等的。”朱伯言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语,含煳着说道:“是的,的确如此。”朱宁笑道:“那爹爹还不说与孩儿听?”“小宁,不可!”聂远山忽地说道。“远山,你怎么了?爹,你不会是告诉了远山,也不愿与孩儿说吗?说吧,爹,让女儿为您分忧。不然,我现在就去和军师说,父亲对待男女不同。”“这......丫头,为爹的把你看的可是掌上明珠一般。只是,这件事乃祖上规矩,你听不得。”“是啊,小宁,就听大叔的,祖上定下的,言叔也是依祖训行事。”远山情急说道。 朱宁忽然看着远山,道:“看把你急的,我爹长时间不来看我,我只是想为他分忧罢了。既然难以开口,那就不说为好。爹,您请上坐,孩儿为您斟茶去。”朱宁说完,向内室走去。朱伯言待女儿走后,拉住远山的手,笑着说道:“侄儿,刚才多亏你替叔父解了围,我这丫头,平日里老两口宠惯了她了。远山啊,你可真能急人所急。这样,待会,叔父带你一起去见钱军师,言叔想把你举荐给他。”“言叔,我......”朱伯言打断了他,笑道:“好了,侄儿,叔父如同你爹,就这么定了。来,侄儿,坐。” “伯言兄去了这许久,还不曾迴转,想必是父女相聚,一时不得离开。”钱江笑道。“军师,我与伯言每次前来天京,都先拜会于您,实是在下佩服军师当年义举。想当初,军师您为寻明主,只身南下,壮志在胸,实为大丈夫行事。”“罗将军,言重了。你可知,如今我已是骑虎难下。”“噢?军师所言,在下不明。”钱江听后,忽而笑道:“罢了,罢了,我恐怕最终要落个里外不是人喽。罗将军乃爽性之人,与我又是深交,我不妨说说现今之处境。纵我此时再多不悦,也离不得天京。”“那是为何?”罗大纲疑虑地问。“如今你等离京,只需一个话语即可,而我却半步不得离去。自我天国攻取金陵为都,国势日趋强盛,天王对谋臣之言已不向先前那般深信不疑。东王为臣不臣,我深忧之。当前形势,天国强而清廷弱,我于此时离开,实不忍心。天王对我已心有芥蒂,倘我此时离去,必落得个叛臣名声不可,从前功劳自然无人会说,只怕是天国从此视我为恶敌,人人得而诛之。这是其一。其二,我离去后,若去了清廷,则......”“军师,你切不可去那清廷。”罗大纲忽地说道。 他望着钱江,怒道:“我罗大纲久怀反清復明之心,而太平军决意推翻清廷,就为这点相同,我才愿与太平军合二为一,一同入得天国。军师,无论如何,你不可有归清之想,不然,日后相见断了情意,拼个你死我活。”“罗兄,我话还未说完,你却情急如此。”钱江看了看他,道:“我屡出计谋,使得清军败阵,他们定是恨我入骨,我若去了他们那里,纵使有贤人相留,但念我先前所为,哪里肯真心用我。久而久之,就算不杀我也会将我钱江弃之不得重用。真到了那时,我便再有心,也不得不屈从效命。若那时,我再一走了之,则清廷必以我为小人,恨不得千刀万剐。这般想来,到了最后,我钱江在后世人看来,是非功过恐怕谁也说不清了。”言罢,钱江嘆息不止。“军师,方才是在下一时情急,才冒犯了军师,还望军师不往心里才好。”“哪里。罗兄是我钱江至交,何谈‘冒犯’二字。”说着,二人笑了起来。 第84页 “军师,将军,伯言来了。”朱伯言进得府内,大声说道。“伯言,方才我与军师还在说你,如今才到。”钱江走过几步,“伯言兄,这位是?”朱伯言向聂远山使了眼色,远山忽而拜请道:“见过军师、罗将军。”“伯言,他是哪位小兄弟,说来听听。”罗大纲笑道。“军师之前见过他爹,可还曾记得江流兄吗?”“记得。莫非,这便是兄之生子不成?”“小子聂远山,聂江流正是家父。”“恭喜军师,遇你故友之子,岂不快哉?”罗大纲一旁笑言。“原来如此,快请坐下说话。”众人一同入座。“原是江流兄之子。”钱江点点头,忽又问道:“远山,你爹近来可好?”“家父甚好,谢军师挂念。”钱江听后,道:“以后若得闲时,定去拜会江流兄。”“我代家父恭请军师到访。” “敢问军师,方才来府上,为何不见通报之人?”远山这一问,却惹得众人一阵欢笑。过后,钱江开口说道:“远山吶,这通报之人本该是有,但我与伯言兄都是至友,故而无需俗礼。”罗大纲接着说道:“小兄弟,可曾习过武艺?两军阵前冲锋,没有身手是要吃亏的。”聂远山回道:“我曾拜过师尊,学得一点皮毛,该可以应付阵上所需。”罗大纲点头,笑道:“那就好。”“远山贤侄,今日来此,可与我等说心里话,日后可有打算?”钱江看着他,问道。“不瞒军师,家师传授武艺之时曾说过,我等练武之辈当领悟武道,道上之道乃国之大道。师父曾言,如今国人深受外来大烟所害,体格廋弱,国人不强,外人辱之,我等习武之人深感痛心。师父一直不忘教导我等要自强其身,授术与众人,以求国人身强。那时,方见我国人本色。”“小兄弟,好志向!”罗大纲忽地说道。“授术与众人以求国人身强,则可与西洋之国平等相交。好!远山贤侄,你有此想法,我真乃欣慰之至。少年出英雄,果是此言。”钱江激动而语。“军师、将军如此赞许侄儿,远山,还不快谢过二位尊长。”朱伯言看过远山,笑着说道。“是。晚辈谢过军师、将军。”钱江、罗大纲点头笑语:“不必拘礼。”众人又说笑了一番,才都散去。 “启奏天王,英吉利国全权公使文翰勋爵派人送来文书,正在殿外候请朝见天王。”早朝之时,只听值事官前来禀道。顿时,众人议论开来。“朕早就想过,会有今日之事。英夷遣使来我天国,此事就交由北王处理。”“是,天王。”韦昌辉领旨道。杨秀清见此,忽而说道:“军师,你素想与外夷交好,今英夷来此,你有何话要说?”“是啊,军师,东王所言不差。”洪秀全接着说道。“禀天王,北王接待外夷来使当需庄重、相敬。这般,一来不失我天朝威严,同时,也显我天朝与外夷相交之诚心。如此,则内显天国之威,外达友好之意。”“好了。北王,这具体事宜,你谨慎处理。棘手之时,可去问拜东王。”“领......领旨!”洪秀全看过杨秀清,笑道:“朕观北王心有不乐,却是为何?”“天王,臣弟......”韦昌辉欲言又止。“朕明白了,定是为那昨日输棋一事。北王,朕不是说过了,朕那是后发制人。这走棋布阵犹如治人治事,最终为胜者,方才是智谋所指。朕还跟你说了,朕走棋,倚重某一个棋子,是因其对走棋有利,若这棋子对走棋不利了,则又另当别论。所以,倚重不等于惧怕。北王,你可明白了这其中道理?”韦昌辉应了一声,退立一旁。“北王,哪天也与本王走上一棋,方才天王说的,或许还能用得上也说不定。”说着,杨秀清大笑起来。韦昌辉看过洪秀全,隐忍了话语。 这天,远山在益凡住处闲来无事,便于城里闲走。他一路上见到新建的房屋气派有序,远处的金壁宫殿显得甚是辉煌。 “散花天女......”聂远山见到一女子,不觉叫出了声。“四姑娘,听有人在叫‘散花天女’,看这公子傻头傻脑的,莫不是见了四姑娘,着了魔了吧。”“好个贫嘴的丫头,看我怎的教训你。”“四姑娘饶打,知错了。”远山看着眼前的两位陌生女子,一时不知如何举止,便低过头去想绕道而行。 “站下......你不说清楚那散花天女的事,就休想离去,本姑娘可不想惹得旁人笑话。”这位四姑娘忽而怒道。“姑娘,我并非有意冒犯,只是在下似曾于梦中见过你,对,就叫散花......”“住口!”远山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话语。“四姑娘,这位公子可把你当成梦中人了呢?”“胡说!你等着,看我不把他教训,对付这等轻薄之人,本姑娘从不会手软。”说着,她就摆开了阵势,一个飞身,与聂远山过起了招数。“姑娘,在下并非轻薄之人,只是偶然......望莫见怪。”远山一边躲闪着招式,大声说道。“四姑娘,他好像不想与你出手,还真奇怪,莫非是真的喜欢四姑娘吧。”“还说!好,你不还手,那让你见识一下本姑娘的厉害,游龙无形腿之女子十二式......” 顿时,远山一个斜跃,避开了腿力。“你这分明是游龙无形腿之女子第六式,快说,从哪里偷学来的?还敢妄言十二式。”远山这一问,那姑娘忽而红了脸。“我怕伤着你,第六式就够了。”“四姑娘,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别吵!嗳,对了,你怎识得这腿法?赶快说明,你到底是何人?”她走在远山身旁,看了又看。“我说了你又未必知道。不过,这游龙无形腿分男子十八式与女子十二式,敢问姑娘师从何处?”“哪来师父呀,我是义父教的,怎么样?”“那请问姑娘义父是谁?”远山语音刚落,两女子大笑不止。“四姑娘,他居然连你义父是谁都不知道,要笑死人了。”“实不相瞒,我并非天京城人。此次来访友人,不想冒犯了姑娘。”“这个无妨。听你口音,就知你不是此地人,你这友人又姓甚名谁的,他可知翼王义女韩宝英吗?”“宝英姑娘?常听朱平说起过,翼王有一义女,对了,人称‘四姑娘’。今日见了,却一时没了记性。”远山笑道。“朱平?莫非,你是朱将军的朋友,那也就是宝英的朋友。朱将军是我义父最赏识的天将之一。”“看见了吧,说到这朱将军啊,恐怕咱们家四姑娘一天一夜也还说不完呢。”“小红,你还说。”“好了,不说了,只可惜人家都是已有妻室的人了。”“小红,你这丫头。朱平将军乃是义父的爱将,文武兼备,他也是义父的得力良将,所以我才时常说起他。噢,说了这许多,还不知公子的姓名。”“在下聂远山。现在一切都已弄清了,原来韩姑娘师从翼王。我曾听家师说过,翼王对武学颇有研习,我此次前来,早有心去拜会,只是翼王征战在外,方未得回。”韩宝英听后,嘆了嘆气,道:“其实,每次义父领兵征战,我不在他身边时,我都会提心弔胆的。待过段时间,倘若义父还未班师,我便寻他去。对了,聂公子,你怎知义父教我的这腿法十二式呢?”韩宝英疑惑地看着他。“在下的师父,乃是翼王的师叔,算起来,翼王乃是我同派师兄。”“噢......难怪识得四姑娘的腿法。我敢说,我家四姑娘在这天京城里也是少有对手的。不过,今天碰上了公子,原来却是四姑娘的师叔辈了,真是想不到,这么年纪轻轻的,就做了师叔了。”说着,大家笑了起来。 第85页 “不敢,宝英姑娘真乃巾帼不让鬚眉。”“聂公子,这话不假,在我们天国里可是男女同等的呢。”“小红姑娘说的是。噢,方才在下言语唐突,恐也扰了姑娘,还望莫去心里。“聂公子可是四姑娘的师叔呢,小红哪敢见怪啊?”听着,大家又是一笑。 “小红......”“好了,四姑娘,真的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聂公子,今日宝英有冒失之处,还望担待些。”“宝英姑娘客气了。请!”韩宝英笑了笑,与小红慢步离去。 (38) 韩宝英勇义付天朝 方 “天王,这......”早朝之时,韦昌辉于朝堂之上欲言又忍。洪秀全似看出了他的心事,道:“北王,可是为英夷之事?朕不是说过了,此事由你酌办,莫非事有难处?”“天王,此事已办妥当,只是......”韦昌辉收住了话语。“你们看看,北王今天是怎么了,好不痛快。”洪秀全微微笑道。“天王,那文翰勋爵所派之人说而今国人长期体弱,犹如病夫。您听,这何等气人,想我天朝如今势盛,女若男子,天朝大军无坚不摧,何来‘弱’字可言?”洪秀全微微闭目,忽而问道:“那北王当时如何处置?”“天王,臣弟便与他说,我天朝乃人人身强。若是不信,天朝可与你英吉利国来场比试较量,到时,你等流言便不攻自破。”“说得好。只是,比试一事,英夷来者可答应下来?”“天王,来者说他全权代表英吉利国公使文翰勋爵,说此事正可证明他所言之实,他便一口应承下来,说三天之后,比试场上相见。至于具体场地,他说宾不夺主位,由我天朝去定。”洪秀全环视朝殿,久久不语。 朝上众人低声议论,军师钱江欲言又止。洪秀全忽而笑道:“英夷不知天朝之势,此次比试,朕已心中有数。朕早听说,翼王义女韩宝英武艺了得,她可担此重任。英夷若败,方知天朝女子如此本事,更不用说天朝之势了。军师,你不是早想男女同等待之,如今,你觉朕意如何啊?”洪秀全侧目望过钱江。“天王,此事万万不可。”“嗯......难不成军师认为宝英敌之不过吗?”“天王,臣下担忧的不是这个。与外来之国相交,定须互敬。虽我天朝仁爱,男女同等,但在英夷看来,天朝与之比试,不出男子,实是对其意有藐视,如此,英夷势必不满在胸,到那时,定是于天国不利啊。”“军师言重了,朕就是让天下人知道,只要有一技于身,不论男女,朕都用之。军师也能看到,朕妹宣娇虽是女儿身,但是为将却绰绰有余嘛。一旦天朝子民明白了朕意,定会倍受鼓舞,那时,天国岂不更强吗?”朝臣纷纷点头,言道:“天王说得对。”“天王......”钱江忽地双膝跪地。“军师乃天朝功臣,这是为何?”洪秀全看过众朝臣,道。“天王,此事关乎国体。不错,天朝子民知晓天王之意,定会受之鼓舞,对于天朝而言,再好不过,但此事,宜内而不宜外。天王可下旨,奖天朝子民强身之所为,到时,天国之人必定共鸣之,则天王之意可以实现。但于外,则势必不可如此。为何?如今,英夷之技早已为国人所见,英夷现今见我天朝势强才遣使往之,若一旦以为天朝处事使其受辱,甚至认为是藐视其势,则其必携其技来报。那时,定与我天国不利,自不必说。” 洪秀全看过韦昌辉,韦昌辉低过头去,毫无言语。洪秀全忽而言道:“只是东王不在呀。”说着,他又望过韦昌辉,淡淡笑道:“军师,那依你之计,该当如何?”钱江仍跪地不起,“天王,下诏之事,择日可行。至于比试一事,若天王信得过臣下,臣下自会想法应付,万不失天朝体面。同时,望天王下旨,我天朝从此需习西洋之技,且令国人开拓新技,以强国势。”“军师起身吧。方才军师之言,朕便依了你。”“谢天王!”“只是,”洪秀全看过钱江,“习西洋之技一事,朕早先已经说过,待朕弟仁榈锰炀┲痹僖椤k尥斐用袢巳俗褛惺隆!薄疤焱?.....”钱江正欲言语,却被止住,“军师,就这么办了吧。”“臣下......遵旨。”钱江退立一旁。 “丫头......”朱伯言快步跨入屋内。“远山,你也在啊。”他见着聂远山,笑道。“爹,您来了。”朱伯言喘息未定,道:“你们知道吗?天国与英吉利国将有一场比试,为了这事,钱军师现在可是一筹莫展吶。”“爹,您说笑了吧。果真是比试,天朝武将甚多,选一能者与之比划不就行了,何来忧虑?”朱宁笑着说道。“丫头,话是这般。但如今,能顶事的武将多数在外征战,比试近在眼前,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说该如何是好?”“这......爹,比划之人有无特别要求之处?”“天朝子民,堂堂男儿即可。”朱宁听后,笑道:“这有何难?我看,顶事男儿远在天边,近则只在眼前呢。”“丫头,你指的是......”朱伯言指着聂远山,忽而拍手道:“对呀,远山侄儿自幼习武,听说还曾中过武举,实可顶事。”“言叔,我......”“怎么,你不愿意?”朱伯言望着他,反问道。“远山,你不是想着光大武学吗?你就当是武场会友,这对你而言是次好机会,可不要错过了。”朱宁像是说中了远山的心思,他默默站着,没有应答。“贤侄,事不宜迟,现在就和我去军师那里。走!”说着,朱伯言拉着聂远山向屋外走去。 第86页 “军师叔叔,听说天朝将选一人与那英吉利国比试,宝英虽不才,可有心为天朝出力,还望军师叔叔成全了宝英。”韩宝英来至军师府,见到钱江,便迫不及待说起了此事。“宝英丫头,是不是天王让你来此的?”“我听说了比试之事后,就去请天王下诏,由我应战,可天王说此事已由军师叔叔处理。宝英想,军师叔叔又不是别人,一定会遂了宝英的心愿,所以我就来了这里。”韩宝英笑着说道。“宝英啊,不是叔叔不让你去应战,实是此战事关国体,其中道理,你后来定会明白。再说,翼王可是最疼你这四丫头,万一有个闪失,叫我如何向翼王交待?”“义父疼我不假,但义父也让宝英多为天朝效力。义父若在的话,定会同意的。”“四丫头啊,此事万万不可。”“军师叔叔,莫非您不相信宝英的武艺?”韩宝英疑惑地问。“不是为这个,丫头。”“那就是你有了人选,故意偏心,对不对?”“宝英,不是叔叔偏心,叔叔也是......”“军师......”此时,只见朱伯言和聂远山入了府里。“怎么是你?噢......我说呢,军师叔叔就是偏心,人都来了,还有何话说?”韩宝英说完,气唿唿地走向府外。“宝英姑娘......”聂远山喊出了声。“随她去吧,都是为了天朝。对了,伯言兄,你来这里所为何事?”“就是为了方才韩姑娘所说之事。”“噢?”“军师,你觉我这侄儿如何?”“伯言兄,此话怎讲?”“不瞒军师,我这侄儿,自幼习武,曾也为武举出身,身手堪当此任。”钱江听后,看过聂远山,问道:“远山啊,你可愿意?”“晚辈初来乍到,全凭军师吩咐。”“看你堂堂男儿,武艺如若不弱,应能担此重任,但是这说辞方面......”“军师,你为何犹豫?”朱伯言问道。“伯言兄,听说此次英夷应战之人乃是英吉利国全权大使文翰勋爵的同宗亲戚。有着这层关系,若我天朝任一子民与之比试,恐其不服。为了消其揣测之心,我天朝也得出一相当之人,方可妥当。本想朱平、益凡二位天将选一人即可,只可惜,二人此刻远在武昌境内,又有战事牵绊,应战之事不得便利啊。”“军师,果真如此,此事不难。”朱伯言笑道。“就看军师同意与否?”“伯言兄请讲。”“军师若认下远山侄儿为义子,则师出有名,此事定可妥当。”“言叔,还不知家父意思,这......”“远山侄儿,”朱伯言笑了笑,“你爹江流兄乃军师旧识,此其一,再者,如今你爹不在这边,我是你叔父,叔父如家父,没有不妥的。”钱江听言,仔细打量了聂远山一番,忽而笑道:“伯言兄好策略,只是不知,远山贤侄可否愿意?” “侄儿,还不拜见义父大人。”朱伯言说完,催促着聂远山。“这......拜见......军......不......不是,孩儿拜见义父。”“快快请起。”“谢义父!”“恭喜军师,收得义子啊。”“是呀!不过,伯言兄今日在此,也正可做个见证。远山孩儿,你要记住,日后,我虽是你义父,但在平日里与是军师没有不同。或许,唯独不同的,便是义父对你的要求将更为严厉。正所谓,慈父如严师,便是如此。”“义父教诲,远山谨记于心。”钱江微微点头。“侄儿,以后行事若有不懂之处,要多多向你义父请教。”“是,言叔。” “哥哥,慢走。”“音妹,回去吧,照顾好方表妹,爹娘那边不用担心。”蔡音看着哥哥走远了,才向桃园迴转。 “大表哥走了吗?”清沁看了看蔡音,继续说道:“捨不得哥哥走吧,送出屋门却送了这许久。我手里的针线放不下,不然,我也要多送送大表哥。”蔡音听后,笑道:“表姐,哥哥现在走远了。哥哥说不便多做打扰,看过我这个妹子,他就得回去,家里爹娘还得哥哥照应。”忽然,蔡音满脸愁容,嘆道:“哥说,爹娘年事已高,行走不便,所以没有来此。但爹娘他们长久地不见我,甚是思念,要不是家里活忙,哥哥走不开,他们早就让哥哥来催我回去了。原本,哥来也是这般意思,但他见了表姐,却嘱我好生照料着,爹娘那边由他去说。”“表妹,难为你了。”清沁低声说道。“表姐,这个,不要放心上,只要把你照顾好,我小音就对得起所有人,再说了,家里爹娘还有兄嫂照应,没事的。”“表姐真的对不住你。”清沁嘆道。“呀!说这个干嘛。小音想,等山哥回来了,我们再商议,到时若有机会的话,再去家里看望爹娘也成。唉!只是不知道,山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呀?”“表妹,莫要嘆息了,我了解远山,他去天京不会太久,时间长了,他的心饶不过他。”“表姐呀,今天倒是你来安慰小音了。这可不成,小音得坚强,照顾好表姐是小音的职责哦。”“你我长久一起,同吃同住,同休同眠,又心灵相通,就是亲姐妹也比不了。只是,我身为表姐的,却多需你照顾,实是汗颜了。”“可别这么说哦。现在,只盼山哥早日归来才好。”“是呀,表妹。” “启禀翼王,朱将军拜见。”侍卫通报导。“快请!”“是,翼王。”侍卫匆匆退出。“属下参见翼王!”“朱平,不必拘礼,坐。”“谢翼王!” 第87页 待朱平坐定,石达开笑着问道:“找本王有事?”朱平欲言又止,石达开似明了他的来意,于是说道:“最近,有好些将领甚是不解,我大军为何按兵不动,因而私下议论不已。朱平,你倒说说这其中之理。”“属下认为,翼王所用之计乃是以静制动之法。如今,湘军气盛而警觉,倘若此时攻之,势必激其斗志,胜负未敢定论。但若等之稍有松懈再全力攻之,则一股作气即可。”“朱平,你说得不错。这就犹如与虎相争,虎若已被惊之,你去击之,它势必做生死之搏。反之,待其警惕已过,斗志已灭,再去击之,则情形自当不同。而今,我大军静以蓄锐,又可观湘军之所动。湘军见我久久未动,必以为我方惧怕之,则其骄气必生,那时,其戒备之心必定较前松懈,趁此时机,大军全力攻之,则胜局可定。这便是观时局以动其兵的道理。”“翼王用兵,神鬼莫测,属下深服!”“朱平,用兵之道,一日不可懈怠,尤其是将士之生死繫于一念时,更需慎行。倘稍有疏忽,小则损兵折将,大则全军覆亡,此乃将帅之责,不可不万慎之。”“翼王教诲,属下记于肺腑而不敢稍有遗忘!”“你看,”石达开将手中纸卷展开,“这是湖口地形图纸,也是我水师用武之地,此地大有文章可做。”朱平接过,细观了起来。“想必,翼王您已胸有成竹。”“军机贵于‘密’字,不到时机切不可泄露。今日观图一事,切记,千万守密。”“属下遵命!”过后,石达开与朱平又相谈了许久,朱平方才拜别离去。 武昌城内,方一心疾步入得行风住处。“方将军,待......待我通报大人。”守卫慌张不已。“不必了。”方一心直进屋内。“将军,这......” “大胆,有事不知通报,攘攘个什么!”行风故作怒气,道。“大人,是方将军,他......”侍卫未及说完,行风忽地笑道:“噢......原来是我这好徒儿来了。难怪!好了,你下去吧。”“得令!”侍卫急急退下。“一心啊,你不在场上练兵,来这作甚?”行风颇有不屑之意。“师父,请您下令出兵。如今,我湘军士气正盛,定可大败贼兵,如此良机不可错失。”方一心急言道。行风听后,冷笑一声,看过方一心,故作威势,道:“曾大人命我作战指挥,实是对我的信任。你可想过,动一卒尚需粮草,怎能轻易出兵?莫不是你求功心切,故而催促用兵吧?一旦有失,谁担此责?”“我!”方一心怒目相视。“你?”行风大笑一声,道:“如今形势明朗,贼军惧我十分。我湘军之勇早已使贼兵闻风丧胆,胜之乃早晚之事。正是有鑑于此,曾大人才让我见机行事。不出几日,我便迴转水师营中,你只需守好此城,待我与大人凯旋即可。再说了,我看如今时机未到,我部兵马一日未动,贼兵则惧怕一日,久之,哪来的斗志?到时出兵,方才是兵家所为。”行风显得颇为得意。 “行风将军,贼兵没有你说得这般不堪一击,当初贼兵夺下金陵城便是明证!”他见行风怒气在胸,忽又说道:“师父,一心求您。如今,可让我带一部人马作为突袭之用,待乱了贼兵阵脚,师父再率部攻之,曾大人见此,必会领兵前来支援,到时,我方必胜!否则,我湘军骄气愈久愈盛,到那时......岂不知骄兵必败的道理!”方一心近乎哀求。“够了!本将也告诉你,曾大人用兵一向慎之。你也知道,你请求大人出兵,大人信我办事谨慎,故而嘱你凡事经我才可行事。为师劝你一句,你阅歷尚浅,岂能妄言!”“师父,兵贵神速啊!”“住口!这是军令,谁敢不从,军法处置!来人啊,将他哄将出去!”随即,几个侍从一拥而上。 方一心见势,怒道:“无需将军抬举!我自己会走!”方一心向屋外走出几步,忽又回头,道:“如此用兵,实非兵法所云,焉有不败之理!”过后,大笑而去。行风似受了极大的羞辱,甚为恼怒,拍桌怒道:“这小子,越来越不把我这师父放在眼里了,真是岂有此理!” “也不知,天京城里怎样了?”陈益凡见朱平默不作声,眼望着天京方向,于是走近了些,轻声问了句。“倒是孩儿甚小,我便久与小雅分离,让她一人带儿顾己,着实令人放心不下。为人父,为人夫,是责任于身,而我长久于外征战,真是愧欠他们太多。”“朱平,你不必过多自责,天京城里,朱宁定会照顾他俩。如今战乱纷争,若没有将士在外奋战,则难得天京城内安然。”“不错,”朱平忽而起身,“想想,现如今多少家庭为这战火妻离子散,天朝子民又有多少人饱受战乱之苦。我等身为天国将军,岂能忘了天下万民之託。只望这战火早日平息,妻子得聚,天朝子民得以安居乐业。”“会有这天。朱宁说过,等到了这天,她就会......”陈益凡一时没了言语,只见他面似红日,目光灼灼。“益凡,莫不是到了那时,我这个做弟弟的,才得喝上姐姐的喜酒不成?”“哪里......哪里的话。朱宁之想,皆我想。只不知,她现在如何了?一想到朱宁,我就......”陈益凡看着朱平,神情显得激动。“一向慎于言行的陈益凡将军,今日倒是怎么了?都言‘情’字伤神,大概如是吧。”说着,朱平离身而去。益凡回过神来,连声喊道:“朱平......”却不想朱平人已走远。陈益凡自语道:“我就心如箭飞,却恨心地两隔,不能马上得见。” 第88页 朱宁一人于屋内忙着手中活计,只见天雅匆匆赶来。朱宁笑道:“刚才远山来了,打扰了一番却又离去,手中的活落下了不少,正好你能帮我。”“姐姐,但有我能帮上的,你说便是了。”“我让远山去买些线料回来,再由你来相帮,该是差不多了。”“真是辛苦姐姐了。”“看你说的,给侄儿添缝几件新衣,也是我这姑姑该做的。说实在的,其他人做的,我还担心侄儿穿得不舒服呢,倒是自己做的放心。”“那是姐姐偏疼你侄儿。”“那有姑姑不疼侄儿的?”“姐,你真好!”“真的?哪有我弟弟好吗?”说着,朱宁笑了起来。“姐姐取笑人了。对了,孩子还在屋里睡着,那我先去一下,过后再来。”朱宁点点头。天雅匆匆离去,微笑着的脸上布满了幸福。 (39) 义宝英看招指点忙 天京城的街市上人群熙攘,聂远山却无心他顾,只找寻着朱宁所需的线料。他径直来到一店面前,细选一番过后,便怀揣着看中的线料往迴转。 远山急走几步,来到了一拐角处。他勐地抬头,却见一人拦住了去路。“是你?”聂远山未及思索,脱口而出。 那人疾步向前走去,远山紧随其后。“这里是我家的后院,没人的,聂公子不必紧张,怕小女子吃了你不成?”“宝英姑娘,你误会了。”聂远山一时语急,不知从何说起。“你以为本姑娘找你是因比试一方是你而不是我吗?我之所以如此,绝非妒忌之意。只因此事关系重大,为了天朝,义父若在此,也会慎之又慎。聂公子,有一事相问,望你如实回答,你腿脚功夫自不必担心,但你拳上功夫却不知如何?”韩宝英看着聂远山,显得焦虑。“宝英姑娘,你为何问此?”“曾听义父谈及搏斗之术,义父说西洋人擅于拳术,西洋拳的近身击法颇为厉害。我在想,这近身打法乃优拳而劣腿,故而问你拳法如何。”聂远山听后,嘆了一气,道:“论拳上武艺,益凡的直龙拳法可谓上乘至极,而我......”“陈将军如今在义父身边,不然,他将是最佳人选了。”韩宝英望向远方,说了一句。“不过,宝英姑娘,你放心,我誓死不辱使命。”“军师叔叔举荐的人选当然错不了,但还是小心为上。我义父颇通武学,倘若得我义父指点一二,或许更有把握。”“说得不错。师父曾交待过,我若见了翼王师兄,便请他多加指教。对了,宝英,听说你得了翼王师兄真传。这样,我现将拳上武艺打上一回,你看有何破绽,再指给我看,如何?”聂远山望着她,韩宝英却羞红了脸。“这怎使得?说来,你也算是我的长辈了,要让义父知道了,就......”“要是让师兄知道了,就知宝英你深明大义。此事不必拘于小节,看好......” 聂远山打出了一路拳法,韩宝英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远山收手之时,韩宝英若有所思。“宝英,你觉如何?”“你这拳法是你师父所授吗?”“师父所授乃是根基,此是我自己所想。”“这近身搏击的拳术,贵在快而有力。你的拳法似柔似慢,但看招式,乃是化对方之力为自身掌力,甚是巧妙。只是拳术既重进攻,亦重防守。我看与之搏击之时,你可融防于攻,似攻又防。这样,便是无所疏漏了。”韩宝英将自己所知一一道来。 “融防以攻,似防却攻......”聂远山用心领会,重又打出了这路拳法,只是拳路收放更加自如,柔似细水浮掌,出力处却似巨浪碎石。“就是这样,甚好!”韩宝英激动地喊出了声。“我明白了,有劳姑娘。”“不必客气,你还是叫回我‘宝英’吧。”“这......”“你是义父的同宗师弟,按理该叫我宝英才好。”聂远山笑而不答。韩宝英忽又说道:“可否到府上喝杯茶水?”聂远山谢道:“不了,宝英,我为小宁买来线料,想必她已等急了,就此别过。”“小宁......是谁?”韩宝英显得在意。“是朱平的姐姐。我该走了。”远山转身离去。“聂......你自当珍重。”“宝英,放心。”远山微微一笑。韩宝英久立原处,直待远山身影不见,才转身离去。 “四姑娘,你可回来了啊。”“小红,你......你觉得聂公子怎样?”小红走了一圈,打量了韩宝英一番,笑道:“四姑娘,你倒是说的哪个聂公子呢?莫不是上次被人打了还不知还手的傻子吗?”“小红,休得取笑。”韩宝英故作怒意。“不说了,不然又招四姑娘骂。那个人嘛,看起来倒也厚道,就不知为人如何,是否能讨咱们家四姑娘的欢心。不过,看他样子,十足的笨瓜一个。噢,对不起,四姑娘,小红又说错话了,该打......”“好了,小红,又没人怪你。不过,你看到没有,他讲话的神态,还有,他出招的风格,都很像义父,就连他的身形长相也......”韩宝英欲言又忍,脸颊绯红。“也似翼王一般吧。”小红笑道。“唉!看来,这次咱们家的四姑娘遇上麻烦事了。小红啊小红,你护主可不力,怎能叫四姑娘遭上这份罪呢。四姑娘,待小红去探探他,如何呢?”“小红......不必了,我只是说说,你这丫头千万不要跟别人提起。我说过,义父大恩未报,我要一生伴在义父左右。待他这次比试过后,我便去义父身边。义父那里,此时早晚寒气重,需人照料。”韩宝英望着远处,神情黯然。“四姑娘,报恩与自己的终身大事是两回事的,你何必如此委屈自己呢?”韩宝英低声说道:“小红,我是心甘情愿的。我只知道,宝英这生都是义父给的。”“四姑娘......”“小红,我知道你的心意,但万般情事已然决定,不必多说。走,陪我进屋收拾东西去。”“是,四姑娘。” 第89页 次日,晴空万里,天京城内热闹非凡。大家急于赶往天国灵坛,只见灵坛两边旗帜迎风而动,显得场上气势颇为壮观。 众人熙熙攘攘,议论一片。大家望着那位高大健壮的陌生面孔,甚是好奇。坛下有人连连摇头,嘆道:“哪还有的比?看那人犹如大山一般,想必定是风吹不动,拳打不倒的。”“呸......”旁边的老妇人忽而说道:“老头子,我老婆子敢打赌,就算那人再强,怎也敌不过咱们天朝呢。石块再大,青草犹可顶之而生。老头子,看吧,到时,叫你服也不服!”“好了,老婆子,我只是担心而已。不过,你说的倒也在理,老头子这辈子对你从来都是服而无怨。”老妇人笑着说道:“这还差不多。”“嗳,老婆子,你瞧,有人来了。”这时,只见一人走至场前,大声言道:“各位,今日是天朝与英吉利国友好开赛的日子,站在我左边的是天朝大军师钱江之义子聂远山,右边的是英吉利国全权使者文翰勋爵同宗之亲皮兹,双方情况核实已清。北王,您看......”韦昌辉点头不言。过后,那人又向英方使者代表示意相请,得了同意之后,他便走至场地中央,大声宣布道:“经各方允诺,比试现在正式开始。” 大战在即,场下众人屏息以观,场上气氛好不紧张。聂远山与皮兹迎风对决,起先,皮兹用西洋拳术进攻,聂远山躲闪一阵,正值皮兹攻势正勐之时,聂远山使出了游龙腿法......顿时,只听场下一片譁然,这腿法着实好威力。韦昌辉见此,淡淡一笑。 可当众人仔细再看时,却见皮兹使出了全身之力,双手护住了胸间,聂远山的腿力没有伤他丝毫。观战之人无不惊讶。只等举目注视之际,那皮兹一个近身之拳击中了聂远山,聂远山中招倒地。台下之人嘆声一片,韦昌辉也轻嘆了一声,只盼聂远山起身继续应战才好。 “小红,现在几时了?”韩宝英梳妆一番,忽而问道。“四姑娘,你倒睡得香,比试已经开始了。”“定是昨夜睡得晚了,沉沉睡去却也不知。你这丫头也不叫我一声。走,咱们去看看。” “姐姐,你怎么了?”朱宁在场下见远山倒地,心里一急,几滴泪水滚落脸颊。天雅牵着朱宁的手,明显感到了她情绪的变化。“我没事。远山,你不能有事。”朱宁紧张地望着台上,心跳得厉害。 “他站起来了,看!”台下有人大喊道。聂远山强忍着疼痛,也顾不得嘴角渗出的鲜血,忽又进攻起来。却不料,他攻不及防,皮兹左闪右击,远山又中一重拳,随即再次倒下。众人观此,无不焦急万分。 朱宁似没了自控,眼泪染湿了脸庞。天雅见她如此,只是紧张着,竟也不知所措。聂远山忍痛向台下望去,他看到了朱宁的泪眼,心中却一时没了主张。 远山深知皮兹凭藉近身打法之优势,自己的招式很难奏效。“近身之攻,融防以攻......”聂远山自语道。他缓缓起身,向台下看去,只见韩宝英焦急地打着手势,意在告知远山静以制动,又防似攻。聂远山站起的剎那,众人惊唿一片。皮兹放开了手脚,使出全身之力进攻起来。却令他想之不及的是,只见他的招式不似前两次那般,都被聂远山一一避过。皮兹及时收招,运功发力,再次快攻,他的拳术甚有力道,招招至勐。聂远山此时已换了招式,只见他发招似细水流过,皮兹的重击却被他即刻化解。恰在此时,聂远山瞅准时机,一个快招却似勐浪碎石,皮兹促不及防,中招退下几步。英方使者代表见此,大惊失色。皮兹看过场下,重又出招以攻。韦昌辉点头以观,场下众人稍显平静。朱宁随之安心了许多,韩宝英只一心观战,竟似忘了自身一般。 聂远山使尽全力化了皮兹招招重击,忽又看出皮兹露出了破绽,聂远山趁此时机,连番出招,招招似狠又准,皮兹连中几招,竟也倒下地去。众人欢唿不止,英方使者代表嘆息失神,自不必说。 那皮兹甚觉出招愈重,却被打得愈紧,见此,他便以轻拳进攻,只见拳路快而难守,聂远山一时接招不利,中了招式。只是轻拳不似重击,聂远山也未倒地。远山感到此等招数,似柔似疾,自己的化解之术已然不能起效。皮兹轮番进攻,聂远山躲闪不及,又被击中。 眼下形势危急异常,胜败终不可知,各方观战者无不留心,不知结局如何。韩宝英见此,心跳得紧。小红连连自语:“这可怎么办?”朱宁将天雅手臂抓握得甚紧,天雅明显感到了她此刻极度紧张的心情。 “徒儿切记,与人对决,招数若不得化,你便全力以攻。游龙无形腿乃主攻之上乘武功,需静心而发,方显其无穷威力。”聂远山在台上走动几步,忽而想起了师父龙真之言。聂远山运气以静,皮兹此时也不轻易进攻,双方凝视彼此,似在寻找战机。聂远山运气已毕,正见皮兹出招攻来,便使出全力化守以攻,一阵游龙腿法,不偏不斜,落在了皮兹身上。皮兹伤势甚重,竟躺地不起。聂远山向台下众人微微一笑,却也倒下。 朱宁见势,心中一惊,大喊道:“远山......”韩宝英心跳未定,于心中喊道:“快起来,起来呀......”台下众人皆在唿喊。 聂远山于昏迷之中似听到了众人的喊叫。有一会,他强忍着伤痛,缓缓站起。众人观此,忽地静下声来。 第90页 待远山站定,只见先前那人走至台前,向各方请过,大声宣道:“今日比试,胜者为天朝聂远山。”韦昌辉点头而笑。场下一阵欢唿,只听那老妇人笑道:“老头子,怎么样,天朝岂有不胜的道理,服了吧?”“早就服了你,老婆子,走,回去将这好事告诉咱们的小孙子去。” 韩宝英牵住小红的手,露出了微笑。“姐姐,远山胜了。”天雅看着朱宁,见她眼角的泪滴已然干去,却又留下了泪痕。 “军师,你不让我去观战,说这比试之事自不必担心,但你看,到现在也没个消息。”朱伯言显得焦急。“军师啊,倘若出个差错,那我怎向江流兄交待?这......”钱江见状,淡淡笑道:“远山系我义子,他曾在我面前演练过武艺,无论攻或防,都自有招数。你就不必但忧于此了。”“早知军师不让我去坛前,我便与大纲兄弟一同离去,倒也省了这份心。可现在,我人在此处,却不能见侄儿他......”“报......启禀军师,比试已毕,天朝获胜!”侍卫禀完,钱江一个手势,那人回应一声“是”,便匆匆退下。 “军师,天朝已胜,那我侄儿他定是安然无恙。我这侄儿......噢,军师的义子,真乃不负众望。”钱江听后,笑道:“伯言兄,此乃大事。”他忽又冷静而语:“现在,我去面见天王。伯言兄,你去看看远山。”钱江拉住朱伯言向府外迈去。朱伯言只觉他手上汗渍斑斑,忽而笑道:“军师,休再瞒我,原来你也焦急如此。”钱江闻言,道:“此事关乎天朝体面,岂有不急之理?再加之,远山乃我义子,我怕去了场上,有失态之举,故而推託不去。伯言兄,你乃远山叔父,视他如亲生,有虑于此,故而也让你留于府中了。”“军师,原来如此!”话后,二人大笑起来。 (40) 远山听言悄然离身 翼 “丫头,远山呢?”朱伯言进得屋里,笑着问道。“他受了些伤,刚才翼王府遣人送了药来,他才服上,此刻正在房里歇息呢。”朱宁说着,心情显得沉重。“那我去瞧瞧。”“爹,可别耽搁太久,他要多多休息才好。”朱伯言闻后,笑道:“丫头心细,当爹的岂会不知?” “四姑娘,看那聂公子定是伤得不轻,你也不去瞧瞧吗?”小红见韩宝英心思不定,故意问道。“小红,他只是运力太过,浑身虚脱无力而已。至于内伤嘛,我将义父的良药已让人送去,此药可通骨活血,专祛体内因重击而留下的淤血。他只要服下,以他的身体,休息几日便会没事的。”“就算如此,四姑娘也该去看看吧?或许,他会因此好得更快。”韩宝英嘆息了一声,忽而说道:“算了,相见不如不见。待我见过东王,得了同意后,我便去找义父。”小红只应了句:“随你,四姑娘,我去准备。” “言叔......”“躺着,不要动。远山,不碍事吧?”“叔父请放心,我已服了药了,休息一下就会没事。”“远山啊,你这次为天朝立了大功,想必不久,天王便会对你有所封赏的。”聂远山听后,心中甚慌,“这......”“好了,侄儿,你多休息,我去你义父那边。军师去朝见天王了,不然,他早就来你这了。”朱伯言匆匆离去。聂远山于屋内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陷入了沉思。经朱宁精心照料,几日过后,远山的伤情已然全愈。 这天,聂远山专程来到翼王府,打探了一番,方知韩宝英已去了翼王军中。聂远山折身返回,失望的情绪忽地俘虏了他。 远山走在路上,自语道:“本想谢过宝英,却也没了机会。”恍惚之中,远山来到了军师府前。 他疾走几步,待人通报之后,只见钱江亲自迎出。“远山,里面说话。”待二人进屋坐定之后,钱江说道:“远山我儿,义父将要恭喜你了。”聂远山只觉莫名,问道:“义父,不知孩儿喜从何来?”钱江笑道:“这次,儿为天国争了体面,天王大悦,定要封你做天国将军。听说北王部下将其中情事禀知东王之后,东王甚是喜欢,于朝中对你大加赞赏。天王见此,也便许了东王,将你封入东王府,日后便听从东王指令。孩儿,东王之势,天朝人人得知,你若进得东王府,将来前途......”“义父,你看孩儿去得去不得?”钱江忽而谨慎问道:“远山,你伤情已愈,可有他人知晓?”“义父,还未及告知他人。”“那就好。你乃我儿,我便丝毫不隐瞒。儿切记,今日父之言,出我口,入你耳,绝不能让第三人知道。”“孩儿谨记!”钱江将远山引至内室。 钱军师忽而神情黯然,显得忧虑重重。“儿啊,”钱江嘆息了一声,“天朝如今业大,实是来之不易。自古一朝君上,只为一人而已。但现今,天王万事还得倚仗东王,东王势大却不能自敛,常以君上自居,这样,将置天王于何地?或许,天王尚且能忍一时,但天王属下众人不免心中不服,他们若请命以效天王之名而诛杀东王的话,那时的情形,恐怕连天王也不能控制。我每虑及此事,时常身心剧痛。”“义父,既然如此,你何不劝说天王,让天王明白您的担忧?”钱江苦笑一声,道:“远山,如今天王不比从前了。我若将此事说明,依当前之势,天王必不肯听,更有甚者,就怕天王心知而故纵啊。况且,天朝之中,东王耳目众多,一旦东王得知,以他之势,定会以此为机,发兵兴难,以清君侧。那时,我天国大业何存呀?”“义父之忧,孩儿明白了。义父在等待时机,倘有一天,时机成熟,则义父就可进谏直言,以保天国大业了。”钱江嘆道:“但愿如此。” 第91页 二人沉默了一番,钱江忽而说道:“儿啊,快走。快离开天京城,速速离去。”“义父,这是为何?”钱江神色显得慌张,情急说道:“你乃我义子,犹如亲生,岂能弃你于不顾?你现在尚可离去,一旦天王知你病情已好,召你入朝,加封于你,则你想走也为时已晚。趁别人知晓之前,我派人将你送出天京城去。”“义父......”聂远山颇为不舍。“远山,此时行事,迟一步则生变。”“可我就此离去,未与朱宁、天雅招唿一声。再说,孩儿与义父何日能见?”“远山,不出明日,天王定会派人探视于你,那时,一切将迟。如今情事紧急,你切不可犹豫不决。走吧,相关情事,我自会告知伯言兄,你不必多虑。”“只是,我这一走,岂不连累了义父?”钱江闻后,轻声说道:“难得你有此心。儿不必担忧,待你走后,我便入朝进见天王,禀你伤情加重,非你师父不能医治。因伤势紧急,故而未得旨意而离去。待见了东王,我便说,你对东王敬仰已久,只是现今身不由己,待伤情稍好,便来效命东王。我想,东王忙于军政,公事繁多,不久就会忘却此事。即使以后偶尔问起,我也自有说法。”聂远山忽而跪地不起,钱江见此,道:“这是为何?”“义父想得周全。义父对孩儿大恩不知何日能报,请义父指明一二。”钱江扶起聂远山,动情地说:“儿的家乡在风景宜人的龙山脚下,我先前去过。想起宇清兄当时的盛情,再念到那桃园,我甚想再回龙山,与宇清兄把酒畅谈。”“义父,宇清叔及婶婶已然离世。清叔离世之前,还说及他与婶婶的姻缘有谢于您,只是时光不许,无暇谢恩于您。”“什么?”钱江闻之,神色大变,悲嘆道:“怎不叫我痛心万分!”“义父......”“远山,待到那日,我定会去宇清兄夫妇坟前拜祭。”“孩儿答应义父,到了那日,孩儿定会与义父同往。只不过,清叔和婶婶遭清兵所杀,坟茔不在家乡。等到战事稍息,我便护着叔、婶灵柩返回龙山。那时,义父可亲祭于坟前。”“真想不到,战乱之时,贤弟、弟妹竟怨死他乡。此事......”钱江哽咽着,继续说道:“儿定要办妥。”“义父放心,孩儿宁死不忘义父嘱託!”钱江摸了下眼角,忽而说道:“真望战乱早息,民生安乐。远山我儿,事不宜迟,你随我来。记住,一旦上路离去,切莫耽搁。”“孩儿记下了。”过后,两人匆匆离府。 朱伯言知远山离去,便将此事说与朱宁知晓。朱宁得知后,久久不语。待见了天雅,她才低声说道:“他走了,竟走得无声无息,一句离别之言却也如此之难。”“姐姐,远山怎能这样?好歹你也照顾了他这些日子,他却连个辞别也没有,真是错看了他。”天雅忿忿不平。这时,朱宁急着说道:“不要怪他,不是你想的这样的。爹爹说若他此刻不走,到了明日,便会命不由己。我了解他,他之所以离去,也是无奈之举。”朱宁显得平静了许多。“姐姐呀,你真是太好了,远山他......”“对了,爹爹交待,千万不能告知他人远山伤情已愈之事,否则,便是犯下死罪。” “小雅听姐姐的。” 翌日早朝之时,天王洪秀全见众臣奏事已毕,忽而问道:“军师啊,你那义子现今伤情如何了?”钱江奏道:“禀天王,犬子伤势愈重,已回乡请其家师相治。因其伤情危急,未曾朝见天王而去,望天王万万恕罪。”洪秀全脸色忽变,道:“怎么,只有他师父医得,天朝御医们就医不得吗?”钱江听言,跪地禀道:“天王,犬子所受内伤非比寻常,需犬子师父以内力加以针灸之术方可治癒,御医医术虽高,但专病专治,故而不敢多扰。考虑犬子回乡路途颇远,因而未及谢过天王圣恩,臣下便以快马送他返乡。天王若要怪罪,臣下愿自担其罪。”洪秀全闻之,淡笑道:“军师啊,你看你,朕又没有怪罪于你,只是问问罢了,不必往心里去,快快平身吧。”“谢天王!”“正如军师所言,既然事有不巧,朕也不便强求,东王那边,就劳烦北王走一趟,务必将实情告知。”“领......”韦昌辉未及领旨,便被打断了话语。“罢了,还是朕亲自前去东王府吧。听说东王昨夜不慎,又偶感风寒,朕心中确实不安啊。东王功勋盖世,朕自当亲去,也显朕的倚重之情啊。北王,你说,对吗?”“这......”韦昌辉抬眼望过洪秀全,正待想说什么,却又一时没有说出。“天王......”钱江忽而奏道。“好了,朕知军师之意,不必多说。北王,你先去吧。”“领旨。”韦昌辉心有不悦。“退朝......”值事官高声喊道。 “翼王,营外有人求见。”侍卫相禀道。“噢......快请!”“义父......”“小红拜见翼王爷!”“宝英,小红,你们怎的来了?”石达开甚是惊讶,于是笑道:“宝英,在天京呆得好好的,来到阵前做什么?”“翼王爷,四姑娘整天念着您,不知您现在如何了。”“这丫头,为父好好的,倒是你来,为父可要分心照顾你吶。”“我才不要义父照顾呢。宝英来此,是为照顾义父的,免得您呀起早贪晚,竟忘了时间。”“你看这丫头,为父可是宠坏你了。”石达开笑言。“义父,那前方战事可紧?”“如今战机虽到,但曾国藩的湘军水师不容小视。为父想来,我若出奇兵击其快船,则待两方战事正酣,其慢船必至。到时,他两面夹击,胜负未知啊。”“这有何难?既然有快慢之分,那就使快慢不得相顾,分而治之。”韩宝英随口说道。“四姑娘的主意好。”“噢?想不到我女儿这般才思敏捷,可正巧说中了。不瞒丫头,为父也有此想法。到时,为父下令先击其快船,待交战之时,佯装败阵,诱其来追。以湘军现今之骄气来说,必定全力追之。如此,快、慢船只之间便形成差距,为父再设一伏兵于其中间,待慢船未至,就将其全歼水上。宝英啊,这是否就是你所想的?”韩宝英点头不言。“翼王爷与四姑娘真乃父女连心。”小红一旁笑道。“为父与宝英丫头长时间未曾酌茶相聊了。待将你们安置以后,为父再与丫头相叙。”“是,义父。”韩宝英笑着应了句。 第92页 翌日,鄱阳湖面水静如初。“启禀翼王,湘军水师按兵不动,就此出兵,恐不得时机。”传令官禀道。“时机不来,则用计促之。湘军自恃水师势大,似不可一世,倘若不使其尝点甜头,它是不会相理的。”石达开忽而神情肃然,命道:“传令下去,水师前部全力进攻。记住,只许败,不可胜,待前部人马败退之时,则是我水师大胜之机。”“领命!” 虽翼王石达开军令如山,但待传令下去,前部众人甚为不解,纷纷议论,只听主将言道:“前部作战,许胜不许败,乃是惯例。翼王如此,岂不是让我等在三军面前难堪?我等久属东王爷部下,从未吃过败仗,那湘军见了我等,早已闻风丧胆,何许诈败!再说了,这不知情者定会以为我前部无能,倘真如此,就是丢了东王爷的脸面,天朝的体面也会无存。我等战死也决不言败!”“这......既然如此,待我回禀翼王。请!” 传令官回至营中,向石达开禀明了一切。翼王甚虑,静而无言。稍待思虑,他告知属下去传朱平、陈益凡二位将军。 传令官问道:“翼王治军甚严,难道说前部不从军令,就不军法从事了吗?”石达开闭目仰嘆:“此乃我之心病。前部随东王爷征战多年,前部长胜,乃东王得意兵将。此次东王爷嘱我西征,若本王强行令之,那势必会冒犯东王爷,到时,就怕有人煽风点火,东王爷若疑本王,那西征之事岂不耽误?你乃本王心腹,跟你说了,你可明白其中利害?”“属下明白!属下即刻去传朱、陈二位将军前来。”“这就对了。本王再将必胜之机让与前部,但愿前部久胜而无骄气,如此,乃我天朝之福了。只是,从来都是令行一致方生威信,本王所虑的是,只怕政令不一,影响万众之信,若是那样,则会动摇我天朝根基,本王绝不会让这类事情发生。”“翼王心繫天朝安危,为天朝鞠躬尽瘁,属下万分敬佩。属下告退!” “大人,贼兵发动了攻势,我湘军主力是否全面出击?”行风忽而报导。“何人率部主攻?”曾国藩慢语相问。“未得看清。”“若是一般水师人马,我湘军则就势蓄锐待命,派水师前部防之即可。”“得令!” “翼王,湘军水师主力避而不出,只派前部与我水师周旋。”传令官禀道。“这......”石达开迈步营中,思虑起来。“他不出兵,是为何理?”“本王问你,朱、陈二位将军可曾大张旗鼓进攻?”“二位将军行事谨慎,不曾大张旗鼓。”“那就是了。快传本王军令,着朱、陈两位将军命属下摇旗吶喊,全力进攻,不得有误。”“遵命!” “禀将军,翼王命二位将军所率人马全力攻击,且于战时吶喊摇旗。”“噢?”朱平望过益凡,忽而问道:“翼王还说了什么?”“没有。” 传令官退后,朱平思虑道:“翼王让我等这般,岂不自现势力于对方。自古行军,虚实结合,示之以虚,击之以实,乃兵家常法。今日......”陈益凡接过话语,道:“今日,翼王让我等许败不许胜,实乃引蛇出洞之法。若以虚情示之,对方迷惑,必定虑之而不倾巢以动;若示之实情,则对方必定无疑,此时,诈败之计或许可行。”“对峙阵前,或虚或实,不能一一尽述。兵法多变,真乃神鬼莫测。”朱平嘆道。“传命下去,凡我部人马待到号令一下,便全力出击,再命百名军士于阵后击鼓以助声威。”朱平忽而命道。“遵将军令!”侍卫退下。 “大人,贼兵已全线进攻,我等如何行事,请大人明示。”“既如此,说明贼兵已然沉不住气。对了,领兵的是谁?”“回大人,是朱、陈二人。”“嗯。此二人乃石达开心腹将领,看来,贼兵主力已动。传令!命行风将军率其水师人马绕至旁侧,与我部人马成犄角之势,合力攻之。”“是,大人。” “湘军雄狮,随我冲杀贼兵。沖......”行风带领人马,一路势如破竹。朱平下令撤兵,行风率队追得甚紧。曾国藩见势也率部全力追之。 行之不远,曾国藩见其水师船有快慢,一时追赶心切,竟让两者之间拉开了偌大的距离。见此,曾国藩万分焦急,命慢船火速跟进。此时,只见湘军快船已全部行之鄱阳湖内,慢船位于湖外。“不好!传令快船撤下,与慢船相接。”曾国藩大声令道。 “大人,您看......”行风指着前方,忽见湖口两侧围来众多船只。“中计,快撤!”曾国藩见此,大喊道。却与此时,太平军水师前部封住了湖口,将湘军水师慢船截在了湖外。湖内,两面夹击,湘军兵马伤亡惨重。 曾国藩悲恸道:“此湖两翼茂林丛生,我该料到贼兵设伏于此。都怪我等骄气太盛,才会轻易中得奸计!”此时,湖外水师遭遇截杀,猝不及防,死伤众多。 “我的水师,是骄气害了水师啊。我......对不住水师啊,我......”曾国藩见水师如此,心中痛之万分,由于悲伤过度,一时竟想落水而去。“大人......”行风及其他将领护住了他。“大人,您得忍辱负重,大清国不能没有您啊!”行风及诸将声泪俱下。 第93页 曾国藩定了定神,令道:“众勇士,随我冲出重围!”众将士奋力拼杀,方得一条退路。 曾国藩带着所剩兵马,结集了水师慢船一部余下的人马,且战且退,过了许久,才得以突出重围。 此役,湘军水师惨败至极。事后,石达开命大军休整,不日将攻占武昌,以壮天朝威势。 (41) 李卫衙令下众人扬 方 时过几日,正值龙山庙会,蔡音三人去得山上,恰巧来到一崖边。此崖脚踏两块光滑石块,崖之两壁如春日盛开的花瓣,极力向外伸展着。崖之眉,崖之目,还有那新月般灵秀的嘴巴,此时望去,是那般的栩栩如生。 “山哥,这崖貌似飞鹰,却也叫什么来着?表姐,你看。”蔡音指着前方,神情专注地问。“早闻龙山之上有名之崖,一日飞马崖,一日飞鹰崖。想必,这就是龙山奇崖飞鹰崖了。”清沁望着崖景,感嘆着说。“此处之崖似飞鹰展翅,故而得名。小音,小沁,你们看那边。”远山指向另个悬崖,“这便是飞马崖了。”“表姐,你看,这崖正如奔马待飞,好个神气不说。”蔡音笑道。“当初,爷爷带我一起游览了龙山数崖,这两处甚是记忆犹新。自然造就万崖,与人又是何等慷慨。”“但愿,世人莫经物是人非,真箇希望物在人长久。”清沁嘆道。“表姐,山哥,还是赶路去往龙王庙吧。今日庙会,来此之人,心中都有期盼,我们也去看看。”蔡音催促着,于是三人继续向山上走去。 行不多远,只见前方路边停有坐轿,轿旁围站了几个差役,正在说话的即是本地守土官李卫衙。 远山他们当即停下。离聂远山稍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看似富有的乡民,其中有一差役正在李卫衙耳旁轻声说着什么。聂远山仔细相听,闻得差役说到了田亩新制一事。 李卫衙听后,摇头嘆道:“今日,路旁围聚了众乡亲,我就实说了,此事甚难,诸位乡亲也得体谅本衙的难处。”此时,方才传话的差役快步走过聂远山身旁,来到了那乡民面前,小声说道:“我刚才帮你说了,如今县衙困难,不给钱是不行的,监军大人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这......劳差爷再去说说,能不能少点,如今这日子也不好过。”差役听后,故作难意,道:“好吧,我就磨破嘴皮去帮你再说一次,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那人千恩万谢,道:“就算不成,也不忘差爷的恩情。”差役快速走至李卫衙身旁,低声说道:“那乡民说他家田亩之事还望监军大人依天朝法令来办。您看......”李卫衙听后,面有难色,说道:“此事着实难办,县衙也是难为至极。” 只见蔡音挪动了脚步,想要离开,清沁也有要走的意思。聂远山对她俩轻声说了句:“小沁、小音,你们从这旁边小道去往龙王庙前,我随后就到。”“山哥,我们一起。”“小音,与你表姐一起先走。我有些事,一会就来庙前香炉相见。” 这时,路旁众人越围越多,清沁她俩走进了人群,转眼便不见了身影。众人低声议论,李卫衙立于轿前,对于众人之见,听不清楚。那差役来到方才的乡民身边,附耳说道:“听见了吧,我也没有办法。”“那差爷,今晚我就将县衙所收的富户相关差费送至您家里,还望差爷在李监军面前多多美言。”差役笑道:“这个自然。”差役又走至李卫衙身旁,小声说道:“这户经过小的再三劝说,终于明了县衙的难处,这才对自家田亩没了意见。”李卫衙听后,面露喜色,道:“各位,今日大家至此,亲眼所见,望各乡亲都能像方才的田亩大户龙山刘一可一般,理解县衙的难处。如此,则是本衙之福了。”众人听后,皆将目光投向刘一可,他只向那差役拱手相谢,这差役心领神会。 眼见时候不早,差役大声喊道:“监军大人起轿,众人迴避。”众乡亲闻声散去。正待此时,只听一个声音从近旁传来:“监军慢行。”李卫衙从轿中向外望去,只见一人立于轿前。“放肆!尔等还不速速离去!”“差爷,恐怕我这一走,监军身后将被万人指骂了。”“你......”那差役一时火急,正备动手,却被李卫衙喊住:“慢着!这位小兄弟,有何事要告知本大人?你可速速说来。本衙今日来此巡查,也得快些回去,县衙公事稍多。”众人早已停下脚步,都将目光投向聂远山。远山不慌不忙,问了一句:“监军大人,若您手下差役以您之名乱收钱两,却说是您索要,该当如何?”李卫衙大笑道:“何人胆大如此?本大人清政爱民,衙内差役无人不知。再者,若真有此等事情,本大人又岂会不知?”“大胆!竟敢阻拦监军去处,还不闪开!”那差役大嚷道。“监军大人,您若不听,我自当告退。”聂远山说完,转身离去。李卫衙稍作思量,忽而命道:“且慢!”聂远山闻声止步。“小的来收拾他。”那差役未等李卫衙吩咐,便出手上前,远山一番腿脚,那差役竟是挨招。 “住手!这位小兄弟,你有何言,今日就当着众乡亲之面说个清楚,本大人从不防民之言,你但说无妨!”“监军......”差役说着,便又出招相阻,正待远山躲闪之时,李卫衙忽令道:“再不停手,依律行事!”众人低声议论。只见聂远山进前禀道:“监军大人,方才就是这位差爷假言县衙差费之事与乡亲索要钱财。差爷为了使这乡亲相信此乃监军索要,故意与您说是为了田亩之事,引出您为难之言。他来回传话,使出伎俩,诈取乡亲钱两。”众人听后,议论声起。刘一可指着那差役,大声说道:“原来不是县衙要的,却是你要的黑心钱财。”“不可能!刚才我传话,为何在场的众人都未听见,偏偏你一人听得清楚?”“你附耳说话,声音甚小,但只可惜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但凡百步之内有何动静,我都闻之甚清。对习武之人来说,此乃雕虫小技而已。”远山一席话,那差役一时没了主张,忽而跪地求饶,道:“监军大人,念我跟您一场的份上,就饶了我这次吧。”李卫衙闭目未答。“监军......”其他差役纷纷求情,道。 第94页 “监军大人,此风断不可长。试想,监军您自洁律己,但属下却鱼肉乡里。到时,这惨害乡亲的骂名定是监军去背。监军自己心为乡民,乡民却因监军而受盘剥。如此,爱民之情,从何谈起?”“这......何言成,本大人问你,你为何如此行事?”“监军,”何言成声泪俱下,“小的家有老母在堂,长久患疾,需要钱两请医。小的实是无奈。”“县衙不是有俸禄吗?”李卫衙看过他,问道。“监军,如今战事频繁,县衙钱两多被徵调作为军饷。我等拿到的俸禄一家吃用尚且无余,若要治病看医,是万万不能的。”“就是......”“这个......”众人谈论不止。“监军大人,我的钱两......”刘一可忽而说道。“监军,看何差爷也是窘迫于身,请您饶了他这回。”聂远山禀道。“不行。县衙之风事大,本大人不能因私废公。何言成,本大人将你就地革职,你有何话要说?”“监军......”众差役齐禀道。 “监军大人,不如这样,您可令属下与县衙前墙处张贴告示,写明但凡以后本县收取乡里任何钱财,都需监军您的手批。乡亲若不见手批,则可拒绝上缴钱财。若是差役强行索要,乡亲则可揭下告示,径直告之监军,其他人等不得阻拦。如此,今日之事断不会发生。”“嗯,”李卫衙看过聂远山,“小兄弟之法甚好。这位小兄弟,请言名姓。”“监军大人,不敢,在下龙山人氏。”“好!今日有劳小兄弟。各位乡亲可作个见证,本县衙从今往后便如小兄弟所言,张贴告示于墙上,众乡亲再不必担心今日之事。只不知小兄弟名姓......” 李卫衙正待看时,聂远山却不见了人影。“饶了他吧,监军,饶了他。”众人纷纷说道。“监军大人,您就饶了他吧,小人的钱两还未给他,他也未强行索要,更何况,念他孝心一片,就请您饶他一回。”“众乡亲既如此说,我也明白,但已有此举,不得不罚。何言成,本衙停你一月俸禄,下次若是再犯,定依律重责不贷!”“多谢监军,小的不敢。只是......老母的病......”“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请医相治。”“小的谢过监军大人!”“各位乡亲,今我在此所言,望诸位做个见证。往后,县衙与民亲如一家,衙门处事为民所谋,官民一体,共建我龙山谐和之信道。”众人皆喊:“监军英明......”“今日,我李卫衙对天起誓,为民福而勤,死而后已!”“监军大人......”众人跪地喊道。“快起身!诸位乡亲,也请受我李卫衙一拜。”“监军......”众人齐拥上前,护住了李卫衙。此时,刘一可忽而喊道:“官民一体!”众人随之唿喊,喊声撼动了整座龙山,传向了远方...... “山哥,你怎么才来?我和表姐等得都......”蔡音说着,看了看远山,忽而言道:“表姐,你看,山哥的眼角都似在笑呢。山哥,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呀。”“远山,好久好久了,真箇久违了你今日的笑容。”清沁望着他。“快说,哎呀,山哥......”蔡音催促着。“是福音。刚才听到的,让人觉得尘封心底的愿望有了着落。走,小音,小沁,我们去趟庙里。”远山笑道。“山哥啊,我和表姐都已去过了。要不,再陪你去呀。”“那就回桃园吧。对,小音,小沁,我们回去,我知道该做些什么了。”“表姐啊,你看山哥,他今日是怎么了呀?”“他定是高兴。人是怎么了?心情潮起潮落,感情之约又会是怎样的结局?但愿不会输给了时间,心碎了痴情之人。唉!万般无奈皆由情,心头事放下却又上来,欢乐何言迟?”清沁望了山下那个永恆的地方,不禁嘆道。“表姐......”蔡音喊出了声。“表妹,跟着远山一起走吧。嘆我心事,空怅惆。”说着,清沁的泪水湿了眼角。“表姐,你怎么了?”“没事的。到此时,我才明白了,这眼泪终将洗净我的情愁。远山,我们走吧,好久不曾在你面前说得这许多言语。此刻,我觉得时光回到了从前。那一次,我们小的时候,也在庙会的日子来此,今日,我方清沁也要如从前一般。表妹,远山,我们回桃园去。”“表姐......山哥,表姐今天......真是太好了,小音真的好开心!”“小沁,你......”远山望着她,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此时,远山眼角含有泪滴,笑着说道:“小沁......小音,和你表姐,我们一起回家。” “翼王,朱、陈二位将军已先率本部人马赶往武昌城下。”传令官禀道。“本王知道了,你且退下。”“是。” 朱平、陈益凡率军抵达武昌城时,只见城门紧闭,四下里一片寂静。忽的,只听城上一声令下,和风传来阵阵枪炮之声。 朱平令道:“取城!”一时间,枪炮声四起。双方激战片刻,朱平看过陈益凡,道:“看来,对方守城实力不弱,加之城墙坚固,易守难攻,我等还需从长计议。”随后,朱平下令撤兵。 回得营地,朱平思虑,道:“可见城中兵力不在少数,我等需待援兵到来,方可全力取城。应传令军士休整待命,不可急于战事。想来,今日若再强攻,我部定是不得利处。”益凡道:“你所言不差。此刻造势之时未到,不可强攻。” 第95页 朱平率部撤下之时,方一心身旁副将禀道:“将军,大可不必担忧,贼兵不堪一击,只要守着此城,将军便可无虑。”“传令下去,加紧防守。过后,我与其他将军有事相商。城墙防务,你当费心。”“将军,末将知道。” 时至五更,天色见明,朱平大军未有动静。陈益凡从帐外走进,笑道:“你让大军休整,自己却一夜未曾合眼。”朱平指着桌上书卷,道:“时而忙于战事,未得空闲。昨夜观书思这武昌之战,如何才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想来,或许造势可行。但依当前我等兵力,恐难慑服于敌,造势未必得成,一旦不成,则必削我士气,到时便是弄巧成拙,也未可知。”“我来正为此事。探马相报,谭天将已率本部人马出动,即刻便能两军合一。到时,东风已备,万事皆可依计而行。”“噢?果真如此,再好不过。”朱平笑道。 过不多久,只见一队人马浩荡开来,朱平、陈益凡相继迎出。 “恭迎天将!”朱平、益凡齐道。“二位将军不必见礼。李天将让我等前来助战,且吩咐将军速战速决,以防时变。”“末将领命!”朱平看过益凡,道。 进得营中,众人商议起攻城之计,谭绍洸忽而问道:“想必朱、陈二位将军都已心中有数了,不妨说来听听。”“目前,我方势力胜过守城湘军,但众所周知,湘军凶勇。如今,我等虽可围而攻之,但恐其将作困兽之斗,那时,双方伤亡难以预定。现我太平大军已获湖口大捷,时为我有。倒不如,採取攻心之计,夺其气,竭其力,以至不战而屈人之兵。”“朱将军所言,是为趁机造势之计,如今条件已备,望天将允之。”陈益凡请道。“就依两位将军之计。传令下去,大军压进武昌城下。” 太平大军已齐聚城下,方一心见此,下令守城兵士枪炮相击。 “等等!”守城主将大喊,“且看贼军手中拿的是什么。”“报将军,是我湘军帅旗。”守兵禀道。 原来,朱平命部下将湖口一役缴获的帅旗在城前摇晃了一阵,又有几个兵士将帅旗直展于城前。 “什么?帅旗在此,难道......”主将一时失语,难遮心中惊慌。“大人,下令火击,不可延误时机。”方一心看到帅旗时,先是惶恐至极,但进而想到此乃对方攻心之计,不可不防,因而万分焦急。 “大人,方才商议,守城军事由我负责,若再不下令,恐我方兵士有变。众人听令,火炮手准备!”城墙众兵士见主将如此,又见帅旗已被夺获,哪里能顾及听令,个个恐慌起来。“不听令者,斩无赦!”方一心举剑刺倒了一个守兵。 主将见此,命道:“此乃贼兵迷惑之计,断不可上当。方将军刚才所为,是为了守城大事。现方将军令皆我令。火炮手......”“方一心,此为尔之帅旗,尔等主帅于湖口一役几近全军覆没。尔等还不束手待命,更待何时?!”朱平于城下大喊道。“我湘军神威,岂可遭你等贼兵之败。枪炮......”“慢着!今我天朝谭天将亲领大军至此,尔等可看清楚了。若不是湖口之胜,谭天将怎会分兵来此!益凡,展上军旗。”此时,城上主将更是惊恐,守城兵士见主将如此,个个也都慌张不已。 谭绍洸见陈益凡返身来报,遂命道:“兵士相呈。”几个兵士抬展着军旗迎风飘动。 “啊!看来大势已去。方将军,我等还是归降为宜,方......”主将神情未定,却被方一心举剑斩杀。“大人,您先去。末将就是战死,也绝不言弃!”方一心跪道。 “众人听令,我已代曾大人处决了此等之辈。若有胆敢乱我军心者,此剑乃曾大人所赐,必斩之而后奏!”“听命方将军!”城上之人齐跪道。“湘军英勇!”众人随方一心喊道。其他清将见此,无一敢斜眼相看方一心,遂决定以死相保武昌城。 “不好,天将小心。枪炮准备!”朱平见势,忽而喊道。方一心看准情形,一个手势,顿时,听得炮声轰鸣,枪声连天。 于激战之中,陈益凡靠近朱平,道:“如此应战,我方不得好处,且对方占了地势之机,不如想法摧其城墙,让对方无优势可占。” 朱平驾马行至谭绍洸身旁,禀道:“天将,我等可用地雷毁其城墙,待墙陷之时,便是大军攻城之机。”“朱将军可依计而行。”“得令!”朱平行至前方,命道:“雷手准备!”忽见有队人马在枪炮掩护之下向城墙处靠近,他们个个身上缚有火炬。 “凡有靠近城墙者,先行射之。”方一心令道。他见势,便知城下人马想要炸毁城池,但恐明说会引起慌乱,故而未曾直言。 雷手被枪炮击中者,爆声震天,身上燃起熊熊火海。朱平见状,无不感痛,大声令道:“枪炮齐击城上,掩护雷手。”此时,战事更是激烈。 趁此时机,有几人靠近城墙。他们不敢稍怠,随即埋起了火雷,后又用火炬燃之。一番轰天响地,砖石与血肉一齐飞至空中。更有甚者,此还引燃了谭绍洸先前埋于城内墙角处的火药。一时间,守城湘军大乱。 第96页 “方将军,此城断不可守,后无援兵助战,败局已定,我等还是撤离为上。”城墙被炸之时,城上湘军伤亡惨重,诸将见此,均已无心应战。“曾大人命我等守住武昌城,嘱咐万不可失,城在人在。如今,我率湘军精锐于此,断不可失城而去。弟兄们,既然守不住,我等就大开城门与贼兵一决高下。怕死的站在一旁,不怕死的随我冲杀贼兵。万死保城!”方一心率队立于城门之前,众人均随之大喊道:“万死保城......”忽见其中一兵士举枪射击,方才劝众撤离的那位清将应声倒地。“你......大胆!”其他将领怒道。“如此贪生怕死,于阵前杀之乃我军令所在。”方一心大声说道。 城外,太平军正忙于摧倒城门。不一会,只见城门被毁,城外大军如激流般涌入城中。 “弟兄们,随我杀贼。”方一心一声令下,两军冲杀在了一起。“方一心......”朱平进前与他交起手来。方一心战了一会,便冲上其他阵队用剑厮杀起来。“方一心,哪里走!”陈益凡沖了上去,与之交手。 方一心挥剑之时,不想被射穿了胸膛。方一心眼前一暗,落下马背。“方一心,你为何害死兄弟尚枫?两军交战,你竟用如此卑劣手段。”朱平怒问道。“我......”方一心笑了笑,“死而无憾。今日之战,我总算不辱表叔英名。我......我只恨不得时机。”“你......”朱平怒而无言。 方一心捂着胸口,吃力地说:“对于尚枫,我心无愧疚,因为他......他还......还......”“方一心,你说什么?方一心......”任凭朱平、陈益凡怎样叫喊,方一心已无应声,他背下的地上印有大块的血迹。“朱平,他已经......”陈益凡见状,低声说道。 谭绍洸带领人马于攻下城门之时冲杀湘军,守城湘军誓死抵抗。可当他们见方一心落马之时,似泄了底气,无心应战。 “尔等主将已死,还不归顺,更待何时!”谭绍洸大声命道。随即,整个城下静了下来。湘军兵士望着方一心的尸首伤心落泪。 陈益凡见此,大喊道:“方将军虽为湘军将领,与我太平军相战,但他誓死护城,如此英雄气概,令人婉惜!你等放心归顺,方将军的后事,我太平军定会妥为办理,以慰将军之灵。”话音刚落,但见湘军归顺人马都已跪地而泣。 待收拾了战场,大军进得城中之后,谭绍洸下令大军不得行扰民之事,后又召来朱平等将商议守城事宜。 众人齐聚,只听朱平说道:“天将,我与陈将军明日赶回天京。翼王命我等随天将夺城之后,便回天京效力。”“不错。翼王也曾对我说过,翼王爷嘱我带部守城。事后,本将自当上报翼王,今日一役,二位将军功不可没。”“天将,我等不敢居功,全仗翼王计谋得当,天将您用兵度势。今日之胜,诸位将军及天朝兵士均功不可没。”陈益凡看过朱平,忽而说道。“不敢!”诸将皆道。“二位将军明日还要赶往天京,本将就不便相留。二位将军,请!”“天将,末将告退!各位将军,请!”朱平、陈益凡齐声说道。 (42) 遇心娘言往事悠悠 时值黄昏,桃园里一片寂静。忽然,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惊扰了园中的宁静。 “谁呀?表姐,你做针线活,小音去看看。”说着,蔡音起身向园中走去。“来了。”她说着,园外之人听得应声,笑了笑。“原来是大娘,您怎么来了?”蔡音欣喜地说。“表姐,大娘来了,快出来呀。”“小音呀,不必惊动你表姐。嗳,你山哥呢?” “大娘,快进屋里说话。”清沁迎出屋外。“清沁呀,这边我也不常来,昨日听远山说要带些口粮过来,他却忘记了不是,我碰巧今天没事,就给送来了。”“大娘,这一直以来都承蒙您与大叔的关照,小沁我......”清沁一时不知如何言语。“你这孩子,你们就如我亲生。远山的事,为娘的能不操心吗?”说着,她看了蔡音一眼。清沁笑道:“表妹,还不去给大娘端上茶水。”“噢,不了吧。小音,这个,你收下。我要回去了,远山他爹也该回家了。对了,远山呢?” 蔡音接过布袋,面含羞色地说:“山哥他......他去了外面,他说有些事情的。”“大娘,再坐坐吧。”清沁说道。“小沁呀,大娘就回了,过些日子再来。”她看过蔡音,笑着说:“真是好孩子。”过后,她便急匆匆地向园外走去。“大娘,慢走。”清沁喊出了声。“小沁,你们回吧。”她笑着一路走出园门。 蔡音站在原地,红润的脸颊映着夕阳的余辉,显得她整个人甚是可爱。“表妹......”清沁一声叫喊,惊得蔡音身子一颤。她随口说了句:“进屋呀,表姐。”清沁见她如此,故意走近,笑道:“方才哪个失了神?真是痴情人不改,难掩心中事呀。”“表姐,你在取笑小音,不理你了。”蔡音羞红着脸,跑进了屋内。 “瞧瞧不是,敢问情字如何,定让你神魂失主,难怪呀难怪!”清沁嘆了一声,不觉满腹思绪上了心头。她深深吸了口气,自语道:“昨日情字愁人,心中滴泪,谁人知晓,犹如遭罪几世不说,今日方得新的自己。但愿忧丝从此远离,有情却似无情一般,我心坦然。”她望着夕阳,笑了笑,随之擦了眼角处涌出的泪水,忽而感到了一般暖风浮面而来,她展开双臂尽情地享受着。 第97页 有一会,清沁低声说道:“远山,谢谢你。其实,真正心疼一个人,不一定是拥有他,能看着他幸福,让自己的心得以宁静,这便是自己的心愿。一个人的心,一生只可能真正动一次,定格了便不能改变。尚枫表哥对我的情,我欠他太多,他突然的离去,我的心失去了呵护,现实之中太多的剌痛,经歷了才懂得,原来真正的痛并不是失去什么,而是眼见着什么,自己却无力给予。表哥,不要怪我,倘若你还在,我一定会嫁给你,但是,无论怎样,我的心已属于一个人,它刻上了聂远山的名字。表哥,我的心不能给你,只能将自己嫁你,而你却远远地离开了我,我对你欠下的债不能偿还,叫我如何心安呢?哭的眼泪为你,更是为了自己。”她擦了眼角,泣声说道:“不过,没关系的,我已经够了,让我带着满心的祝愿看着他,我便是幸福的。远山,我并不能给你什么,或许,心中对你的情义,只有到了彼此都白髮苍苍之时才会说得出口。那时,又是怎样的情景?我会小心地将这情字藏于心头,又想着你幸福,我的心安静了,也会在笑着。”清沁定睛看着夕阳。过了一会,她笑了,迈开了脚步,向屋里走去。 远山离开桃园,径直去向福心的坟地,他习惯了如此。 远山很快来至坟前。可今日与往常不同,他见坟旁停有一顶坐轿,几个轿夫护着轿子站立着。 远山向前望去,见有一女子立于坟前低声嘆息,他便快步走上前去。 “是你?”他吃惊不小。这女子似被打扰了一般,回头望了望聂远山,淡淡说了句:“别来无恙。” “心娘......”远山低声而语,“你怎么知道这里的?”心娘摸了眼角,嘆道:“其实,福心离世之前去找过我。那时,他已有患病的迹象。他最后一次去时,忽然哭着对我说,倘若有天他不在了,让我一定要到龙山脚下的坟墓前看他。”她抽泣了几声,“他每次看我,都有想带我走的冲动,但当他看到我相公如此爱护我时,他犹豫了,我了解他。他第一次来我家里,我和相公说他是我的亲戚时,他的心似乎死去了一般。以后,每次来看我,他都强忍着心痛,但他知道我如今是幸福的,他几次到了口里的话都不曾说出。我不知道,如果他早些和我说他想要带我走,我会不会奋不顾身跟着他。直到那最后一次,他已是骨瘦如柴,他来看我......”心娘看着坟前,言语显得悲切,“我真的捨不得他离去,我百般恳求他留下来,让我来照顾他。可他......远山,当时我相公也同意了,相公还为他请来了郎中,可他却趁所有人不备时,竟不辞而别了。我......”心娘泣不成声。“我怎能捨得,该是心随知己留。见他长久地不来看我,我便知他已去了。记得第一次来这坟前祭他之时,不知为什么,我带的随人找了许久都不曾找到他,我却凭着感觉找到了他。带着这种感觉,我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此。他会是我永远的心痛,心为知己留。”心娘忧伤的身影印着晚风,显得那样凄凉。 远山走上前,无不伤心地说:“当初,福心知道自己将要远离人世一般,他准备好了一切,那天......”远山嘆息了一声,“我将他葬于龙山之地。你或许不知道,福心对你的情意到底多深,在这世上,他对你的情是唯一的。一个人失去了任何一个好的‘唯一’都会感到难过,只是,这‘唯一’尚在的时候,自己不一定会在意,正如福心所说,经歷了才懂,而这种经歷该是铺满了痛苦的。所以,我们看到了,人却总也见着痛苦,自己的抑或是他人的。” “聂远山......”心娘抽泣了一声,强忍了自己的话语。过后,她冷冷地说:“我该回去了。走之前,我想告诉你,记得不要轻易撩拨一个女子的心弦,你动了它,就得为此付出,不然,那个女子将永远记得你,也会永远恨着你。”心娘看着他,又望向坟前,言含凄切地说:“福心的痴情,感动了我,但我的心却一直冰封着。现今的我很幸福,只是心中的一些事偶尔会想起罢了。其实,我没料到今生还能见到你。”她望着远山,“你的眼神还如当初一般,而我内心的刺伤或许也似当初一样,不能得到,是否可贵,现在我已不敢多想。只是,我们都还活着,却唯独少了这世上最懂我的人。”她好似哭出了声,“福心,欠你的痴情,来生再还你,我会记得你,好好地活着。”心娘似止不住了自己一般,哭了起来。聂远山立于一旁,却也手足无措。 “我明白了。不管什么时候,就是我的眼泪流尽,你也一样的吝惜自己的感觉。原来,你虽与福心是好友,却于我,实在相差得太多,我到底明白了。聂远山,珍重!”心娘说完,掩着眼泪,向轿旁走去。“心娘......”远山喊道。心娘坐在轿内看着远山,有一会,她用绣娟擦了眼角。 待起轿之时,远山看到她回头望着自己,眼神之中没有了先前的哀怨,是那么的静然。 心娘走后,远山静立于坟前。许久,他忽而开口说道:“老朋友,你先尝尝这个。”说着,他向坟前斟过杯酒。“对了,”远山坐于地上,“今日不想见到心娘,她还记得你。来,再敬你。”远山随身躺下,“福心,今日放下所有心事,只我和你。”他心中顿时静了许多。他这样躺着,直至天色将晚,才起身离去。 第98页 翌日清晨,远山早早地来到桃园,见到清沁与蔡音忙着手中的活。远山走近里屋,蔡音见了,笑道:“山哥,今日没事的话,帮我和表姐去街市买些线料回来,这儿的线不多了。”“那可够今日之用?”远山忽然问道。“远山,今日是够用了。你要有事,明日再买也成。”清沁望着他,说道。“我已有些日子没去拜见师父他老人家了,心中着实掂念,我想今日去拜望师父。”蔡音听了,笑道:“原为这个,那山哥去吧,记得路上小心。”远山点头,笑道:“还有,文亮兄台那边,有时间我们一起去瞧瞧,现在他可是做爹的人了。我前段时间去过,兄台的女儿越发可爱了。上次,小音不是想着带她到这边来什么的,但文亮哪里捨得,对女儿,他可是视若珍宝的。对了,我娘前些时候也去过,见着他们的女儿啊,娘将她抢在怀里,不停地逗着她,看着她笑,娘显得很是高兴。”“这就对了,大娘喜欢孩子是正常的。昨日大娘来了,带来了些口粮,或许还为别的什么事的。”清沁笑着,望过蔡音。蔡音羞红了脸,道:“表姐......对了,山哥,你去那边,早去早回。”清沁听后,笑道:“可不能走失了人,不然到哪找呀?对吧,表妹。”“表姐......”远山笑了笑,说了句:“没事的话,午后就能赶回。” 不久,远山来至龙真住处,他在屋前走过几步,向里喊道:“徒儿来拜望师父。” 过了一会,只见走出一女子,轻声说道:“远山大哥,你来了,爹他正在林前练功,还要一会才能回来。我这里有事,不陪你去了。”“贤妹,我自己前去。”龙贤笑了笑,向屋内走去。 远山走过一片林子,来到了一块空旷之地。 “何人到此,陪我过上几招。”龙真一个飞身,向远山袭来。“师父,是我......”“接招再说。”龙真拳脚相攻,聂远山全力以赴。“远山,静而发招,由静制动。”“明白,师父。”师徒二人一阵比练。忽而,龙真使出了上次击中远山的近身招数,聂远山看得准确,想起了当日韩宝英指点之招,突然一个纵身,快过龙真半步,化了龙真的招数。又见聂远山飞身一跃,一个迴转,收回了打出的招式。 远山落地未稳,急忙跪于地上,道:“请师父怒罪,徒儿险些......”龙真上前扶起他,大笑道:“果然没让为师的失望!”“师父......”龙真止住他,言道:“远山啊,为师先带你去见一人,过后,为师有事说于你听。”“是,师父。” 师徒二人来至屋前。“贤儿,快出来。”“来了,爹。”龙贤笑着走出屋里。“带你远山大哥去那边的草屋,到了就回来。”龙真指了指不远处的几间房屋。“是,爹。远山大哥,走吧。” 龙贤一路走着,笑道:“远山大哥,我娘早就想见见你了,只可惜娘她上次不在,今日却又去了姨母家了,不然的话,娘她会......”龙贤欲言又忍。“贤妹,到了。”“呀,怎么这般快,平日里走起来倒是挺远的,今日不想一会就到了。远山大哥,我要回去了。”龙贤不时回头望着远山,远山向她笑了笑,往屋内走去。 (43) 恍若隔世终得相见 “是谁?是龙贤妹妹吗?”远山走过,来到了里间,忽听到问话之声。 “这......”远山愣了愣,甚觉这声音似曾相识。 他急走几步,到了床前,定睛一看,不觉喊出了声:“你......你是......”远山上前紧紧搂住了他,两人相见喜泪相涌。 “远山,想死我了。我......我现在......”“枫兄,不想你在此,我们都以为你......”尚枫放声痛哭:“远山,这长久以来,真是生不如死。我知道自己没脸去见你们,我连自己都照顾不了,怎能给表妹幸福?我一直躲避,不敢见人,尤其是熟人。我真的无法接受,曾经雄战沙场的尚枫将军怎会沦落到废人一般!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辜负了表妹的深情。” 聂远山忽地一个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这是替清沁打的,她为你流干了泪水,你怎会如此残忍!”“表妹......”“你不是尚枫,我们大家所认识的尚枫是个顶天立地之人,怎会像你,只知逃避。有多少人为你伤心,你知道吗?”“我知道,我怎能不知道?如果是你们其中任何人出了事,我也会伤心。可我的痛,谁人会知?多少个日夜,我念着表妹,几近断肠。想到大家以前的日子,我几乎想到了死。但每次,我心底都有股力量,它支撑着我,说我会好起来,我还能走着去见表妹,我还能带着我的枫字营驰骋沙场。是这个,是这些救了我的性命。”尚枫望着远山,继续说道:“我太过想念表妹,虽然龙真大师医术高明,龙贤妹子精心照料,我不日就能好起来,但我等不到那一天,我一想到表妹为我落泪,我就多么责怪自己。每当这时,我的心都会痛上百遍千遍。远山,龙真大师说你每隔数月会来拜望他一次,所以,我求他在你来时告诉他,我在这里。远山,现在表妹如何了?” “枫兄,你躺好。”聂远山上前扶住他。“告诉我,表妹怎样了?!”尚枫抓住他的手臂,情急地问。“清沁现在比以前看开了许多,现在的她至少能笑了。”尚枫听后,忽而平静地问:“真的?”远山点头,道:“是真的。” 第99页 尚枫这才躺好,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远山,知道吗?走着去桃园看上表妹一眼,给了我现在坚持下去的信念。远山......”尚枫握着远山的手,眼中藏着泪滴。 屋里静了一会,聂远山忽然问道:“枫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尚枫嘆了嘆气,“这......一言难尽!”他又嘆息了一番,说起了先前之事...... 那天,方一心奉师命前去竹子林中带回尚枫的尸首,恰巧当时尚枫昏死过去,跌落身旁一深坑之中,随之起了大风,层层林叶掩盖了他的身体,故而文亮等人未曾见着尚枫。 看见地上斑斑血迹,众人以为尚枫已被对方擒获。待到方一心再次来至林中,他自语道:“应该就在这土坑中。”方一心走近深坑前,正待探身之时,只见土坑中叶子响动。 他挪开竹叶,看见尚枫已奄奄一息。方一心举掌半空,正想结果尚枫时,却听得他于迷煳之中,说道:“方兄,为何杀我?我们是兄弟,兄弟......”方一心狠了狠心,准备击杀尚枫,忽而,他看到尚枫胸前露出一块绣布。 他取出一看,原来是他之前送给尚枫的字。方一心想起了刚至太平军营中,尚枫百般照顾于他,方一心就将写有这“方”字的字绣送与了他,并与尚枫说见字如见兄弟。 “见字如见兄弟。”方一心念道。“枫兄,你不能死。”方一心扶起了他。待尚枫稍有知觉,方一心言道:“虽各为其主,但兄弟情义不可湮灭,今日你不可以死,他日相见,你不杀我,我还会杀你。枫兄......”方一心急急地将外衣脱下,擦净了尚枫脸旁的血迹,又匆匆背起他,将他送至林外街市最近的一家医馆。 “先生,我家兄弟遭人毒打,央请先生帮忙医治。”方一心见着馆里郎中,焦急地说。“快,快扶他进内室,待我替他把脉、用药。” 郎中忙碌一番,终保得尚枫性命无忧。只见郎中嘘了口气,道:“你家兄弟性命无虑,你且回去。数日后,你可来此探望。”“多谢先生,这是家兄看病的钱两,请先生收好。”事后,方一心速去办那未尽之事。 方一心回城之后,见着行风,忽地禀道:“师父,那尚枫尸身未见,徒儿一路沿血迹行去,只见那乱草岗处残骨犹存。徒儿寻思,竹林处时有野兽出没,怕贼子尚枫早已被吞食,也未可知。”“嗯,那日,尚枫小子必死,如今徒儿所说在理;再者,此次计杀尚枫那小子,毕竟徒儿你功不可没。一心啊,为师深信于你。” 方一心离了南京城后,与行风等人一路来至湖北境内的湘军营中。 事后,行风传来方一心,笑道:“徒儿莫要沮丧。如今,为师听得其他将领纷纷议论,说现今武昌城内贼军兵力空虚,我湘军已调动人马,伺机取下武昌。到时,也可显我等为将之才。等见了曾大人,大人一旦定夺此事,我等便可领兵取城了。”“取城若用得上一心,一心必尽全力。”“徒儿啊,话是这般说,但南京城失守一事,还得......”“师父,到时,一心定会向曾大人请罪。”“一心啊,大人乃你表叔,从上次国良才将军被杀,而你却安然无恙,就可看出,一来,众将知你毕竟年少,二来,也知徒儿你是大人表侄,岂可言你太过?否则,只恐自身落得麻烦。”“师父之意,徒儿明白。不过......”“不过,曾大人到底知人善用,且能用人所长,故而众将心中深服大人,大人军令,也无人敢不听从。” 听完行风之言,方一心忽地说道:“曾大人于军营之中从来不因私废公,师父对此,应该比一心更为知晓。”“这倒也是。”行风言过,低头冥思。“噢,接下两日,想必营中也无他事,徒儿想只身回得乡里一趟。这些日子,徒儿甚念家中母亲。在徒儿离去之后,营中之事就有劳师父多加费心了。”“这......你尽管前去,想必曾大人这几日忙于他事,暂时不会回营,但有何事,为师替你周旋。只不过......”“师父,您尽可放心,等见了大人,一心自有说法,到时,师父定知徒儿之心。”“徒儿如此胸怀,为师的深感欣慰。那事不宜迟,你速去速回。” 方一心随后径直来至先前的医馆。 他本想请郎中将尚枫送至太平军中,可郎中见到方一心,却嘆道:“不好,你兄弟就算不死,日后也再不能行走,终生残疾,你需照料他一生了。除非......”“先生快说,有何办法?”方一心急忙问道。“除非得到千年人参,或许可医。只是......”郎中嘆了嘆气,继续说道:“只是如今战乱,千年人参何其难得!据我所知,现这金陵境内无一家药铺有这等人参。不过,我早知城内原有一大药铺的店主有这千年人参,只不过他如今已离了此地,听道上的人说是去了湖北方向。这店主曾与我有些交情,我知他住家在武昌城内,只这几年在金陵城里做生意,如今却又离去了。”“武昌城?多谢先生。” 之后,方一心所雇之人便将尚枫抬至马车之内。此时,尚枫正处昏睡之中,方一心吩咐了一番,便离了医馆。郎中随即喊道:“切记,千年人参,再加之上好的针灸之术,方可行之。”郎中见来客已走远,摆手说道:“听见了,就去吧。唉!医之甚难,难哉!”郎中又于馆内嘆息了一番。 第100页 方一心先行抵达湖北境内,与后至所雇之人按约定之地点相见后,便速将尚枫送至此处的一家医馆中。 方一心歷经一番等待,终于在这天,府医前来禀道:“将军前日所託之事,老朽时刻不敢相忘,几经辛劳,终于得知千年人参所在。只是,卖主要价过高,还得将军作主。”“先生辛苦了。只要能得人参,医我朋友之病,再贵也得买下。”“噢,将军对待朋友之义,令老朽钦佩。只要将军应声,其他好讲,老朽这就与卖主说去。将军,老朽告下。”“先生,请!” 翌日,方一心带着千年人参来至城外医馆。在此之前,湘军一部取下武昌城后,方一心便随部进驻城内,他暗中僱人将尚枫接至武昌城外。 尚枫卧于床上,动弹不得。见着尚枫,方一心一时无语。 “方一心,是你......”尚枫挣扎着身子,喊道。方一心低头沉默。“你害我如此,难道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成!快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到底想干什么?!”尚枫情绪激动。“方一心,别在这假慈悲,不说话是吗?你干脆杀了我,倒比我现在躺着痛快。我现在动不了,全是拜你所赐!”尚枫悲声大哭。“是我害了你。我一定将你医好。这千年人参已交给了馆中先生,你服下会对病情大有帮助。方才先生说,还需长期施以针灸之术,枫兄方能恢復常人一般。”方一心看了看尚枫,道:“我想长久照料你,可惜师父那边盯得甚紧,城内城外线人很多,我行动多有不便。倘他们得知枫兄在此,定会......”方一心嘆了嘆,“为今之计,我会安排将你尽快送至安庆城中,那里是太平军管地,可以避过我师父耳目。再者,我有熟人在那,行事很是方便。我祖居安庆,深知那里针灸之术乃天下闻名。如此,假以时日,你便可行动自如了。”方一心看过尚枫,向屋外走去。 “等等,你为什么要救我?”方一心笑了笑,“曾经是兄弟,我不想欠你的。待你好了之后,记住,我是坏人,他日战场相见,便是死敌,你不杀我,我定会杀你。”方一心望向屋内,忽又轻声说道:“保重。”“方一心......”尚枫喊声未定,方一心已出了屋门。 尚枫来至安庆数月有余,伤情不见好转。一日,方郎中和他说道:“尚公子,我远房侄儿将你送至此处,我当尽力帮你。我看你服用千年人参虽对病情有益,但针疗之术如今未起效果啊。我思来想去,不妨和你直说了吧,我有一至交,他颇善针灸之法,或许他能医治你。再说,你现在需要静处休养,而我这屋外就是街市,来往行人颇多,如此吵闹确也不利于你伤情恢復。罢了,如今和你实说,也不妨事。尚公子,我这至交龙真大师那边倒很是清静,想来最好,等些日子,我就送你去他那边。噢,对了,现我出去还有些事情,容后再和你细说。”方郎中离身之后,屋内留下尚枫一人。 “表妹......”很有一会,尚枫于迷煳之中醒来。“不行,我要去见表妹,我梦见她哭泣难过。不行,我要见表妹。表妹......”尚枫一个翻身,滚下了床铺。“表妹......”尚枫向屋外爬去,他用手臂的力量支撑着自己,吃力地向外移动着。 “公子,你怎么了?”店中伙计忙跑了过来。“这可怎么办,掌柜的在隔壁邻家。我说嘛,怎会有声响,原来是公子您......公子,我扶您进内屋,这里是大堂,来往客人多。公子......”“走开!”尚枫用力推开了他,“我不是病人,我自己能动。”店伙计被这一推,险些跌倒在地。“你这怪人,你这不叫病人,难道我是......我是病人?不让扶,不让扶拉倒,我看你......看你能爬到哪去?”店伙计一时气怒,说话也吞吞吐吐的。尚枫自顾自地向店前移动着。 “哪来的废物挡了本爷的道!”门外走进一人,神气地看着尚枫,上前便是一脚。“何爷,何爷别生气,他是新来治病的。何爷,您来是为......”店伙计招待,道。“少废话,叫你们掌柜的出来。”“何爷,掌柜有事,要不,你先等会,我去叫人。”那人看了店伙计一眼,“那还不快去,难道还要本爷去请不成?”“是......”店伙计走至尚枫跟前,小声说道:“公子,您忍忍,这是当地有名的主,咱惹不起。”说完,店伙计快步离了店里。 尚枫手撑着地面,口里喊着“表妹......”“哟,就你这废物还叫表妹?我呸!天下男人死光了不是。”“若是你死了,只对天朝有利!”尚枫狠狠地说。“你这废人,竟敢咒我何其才何少爷。小的们,还愣着干嘛?上!”何其才一声呵斥,众小的一起上前,一番拳脚相加。 “看你还不求饶!打!”“求饶?向你?”尚枫大笑起来。“使劲打,用力打!”此时,尚枫浑身流血,全身近乎失去了知觉一般。 “住手!”只见一人站在店外,怒目相斥。“停!小的们,今个是怎么了,外面又来了个不知死活的。你们看着,看本爷如何收拾这老傢伙。”何其才摇摆着身子,向外走去。“你们,竟欺负一全身瘫疾之人,简直禽兽不如!”“什么?老头,你骂谁?小的们,你们听到没有,他骂谁?”何其才转过身子,故意问道。“少爷,他骂你禽兽不如。”“闭嘴!”何其才怒道。“老头,本事和年纪可不成正比,看招!”何其才刚一出手,却被对方擒住左臂。 第101页 “哎哟!”“少爷......”“退下!”那人一用手,何其才痛得头冒冷汗。“都还不退下,退下!”何其才喊道。众人退出了店内。“我只要一用力,你便成为废人,你是说我不知死活,方才叫我什么来着?说!”“妈呀!疼死我了。老......老爷......”“嗯?”“大......大爷,不要再用力了,小的以后再不敢如此,再不敢了。”“听着,将这位公子扶至屋内。快点!”“是......”众人手忙脚乱地将尚枫抬进里屋床上。 “大......大爷,小的们都照做了。您......您请放手吧,我受不了。”何其才哀求道。“听好了,以后若敢再来撒野,我定会废了你。今日之事,你若还敢记在心上,来日报復,那就算你躲在天涯海角,我也会找出你,将你如此这般。”那人又一用力,痛得何其才连连求饶,“不敢,死也不敢!”“记好了,以后再做这欺压乡民之事,我定饶你不得!”“大爷,小的再也不敢了。”何其才痛得眼泪直流。“大爷......”众人一起喊道。“今日饶你一回,没有下次!听见没有?”“哎哟!妈呀!就是再借我十个胆子,小人也不敢了。疼死我了!”此时,店外站聚了多人,皆低声议论,无不称好。 “滚,快滚!”那人呵道。“是......”何其才领着众家将灰土灰脸地向外遮面逃去,围观众人见此,无不欢笑。 “龙兄,你来此,怎也不和小弟说一声?”方郎中此刻回至店内,众人早已散去。“老友相交,得着空闲就会来此看看。”“龙大爷,我去给您上茶。”店伙计笑着说道。 “不瞒兄长,方才小弟去了城西药堂。近来,大伙为了药材之事闹得很是不和。唉!”方郎中嘆道。“贤弟,你这又做药材生意又治病的,难免会有麻烦事。”龙真笑道。“见笑了,兄长,只是为了生计而已。对了,方才伙计说何掌柜家的公子来此寻事,兄长可曾见到?”龙真听闻,大笑道:“那小子,贤弟放心,他日后定不敢再来此找事。”“兄长有所不知,城中那家老字号的药铺便是这何掌柜经营的,那何家公子平日里不务正业,专爱到城中其他药铺前寻麻烦,说是找事,实地里还不是为了生意上的事。这拆人家台子的事,他可会做。城中西药堂的刘掌柜今日找我就为此事。唉!那何家几番寻事,刘掌柜烦恼不已,将城中其他药店的掌柜都找去说理,想让大家出来主持公道。还有,大伙都说,真不行,就将何家告上府衙,但想想,毕竟是同行中人,撕破了脸皮,总不大好吧?”“如此说来,我今日倒是教训的对了。贤弟放心,我保管那何家从此不敢再来滋事。”“噢?果真如此,兄长在上,我代全城药铺的掌柜谢过兄长。请受一拜!”方郎中说着,便跪拜起来。“贤弟请起,快请起!愚兄也是举手之劳。” “对了,兄长今日怎会来此?本来,小弟想过些时候就去拜望兄长,不想兄长到先来了。”“不瞒贤弟,我实为上次说的药材一事。你嫂嫂染了风寒,现在娘家治养,我想带些药材过去看她。本也想让她回来,可两老捨不得,非要她住上一段日子不可。”方郎中听后,笑道:“对,对,兄嫂与兄长年岁相差甚多,与小弟一般大小,这缘份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不过,二老想留女儿,却不知嫂子念着兄长呀。”“贤弟......”“掌柜的,见您与龙大爷聊得正兴,小的便没打扰。方才,尚公子被那何少爷重打了一顿,小的刚为他清洗了身上的血迹。看看那何家少爷,简直就是禽兽,竟对个手无寸铁的人下如此毒打,真是岂有此理!”“怎么不早说?兄长,请!” 龙真进得屋内,尚枫强忍着伤痛,道:“多谢方才相救。”“尚公子,不必拘礼。这位便是我提及的龙真大师,你遇上他,算是有救了。”“龙大师,我......”“别动。”龙真走近床前,看过尚枫伤情。 “贤弟呀,这位公子是旧疾加新伤,如何治得?这......”龙真嘆道。“兄长......”“倘若今日不曾受到重创,加以针灸奇术,我定能医好他,可现在......唉!”“龙真大师,我是不能治了,我成了废人,对不对?表妹,我不能走着来见你了,表哥已成了废人,又如何给你幸福?表妹......我求你们,我生不如死,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尚枫失控似的大喊道。“怎么不动手,刚才为何救我?我生不如死呀,杀了我......”“尚公子......”店伙计喊道。尚枫言语激烈,躺在床上挣扎不已。龙真见此,近前几步,忽地一拍,尚枫随即昏睡过去。 尚枫嘆了口气,道:“待我醒来时,便已来至龙真大师的住处。”“原来如此。”聂远山轻声嘆息。“远山,龙真大师这些日子以来,对我勤施针灸,他说我已有恢復的迹象,加上大师时常让我浸泡药水,想必恢復得更是快些。龙真大师说我好了之后,便能如常人一般行走。”尚枫说着,露出了笑意,“听你刚才说表妹现在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枫兄,我想问你,待你行走自如,你会去桃园找小沁吗?”远山看着他。“当然会。远山,你知道,走着去见表妹是我久撑下去的信念。”“永远不会离开她?”“永远不会。”“从此,再不问天朝之事,再不想自己曾是将军?”远山望着他。 第102页 尚枫显得迟疑,“这......但这并不影响我对表妹的感情。”“小沁先前为你受够了苦楚,如今接受了你已离开的事实,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如果你从此不问世事,再不离开她,那就与她相守终生;若你见了她,又要长久地远离她,那你该是多么的残忍,你会让她再次为你提心弔胆,害怕失去你。清沁的心刚被时间医好,难道你忍心再让她遍体鳞伤吗?”“不,我从来没想过会让表妹难过,永远不想。远山,我......”屋内此刻静了下来,两人相望着。 有一会,尚枫忽而打破沉默,道:“远山,我永远无法忘记枫字营的兄弟们,无法忘记自己是天朝的将军,也无法忘记天国大业未定。但我的心还是属于表妹的,我承认,永远都不会否认。可是,我是一名将军,至死也不会忘记那么多的兄弟还在沙场拼杀,他们为了天国的前途浴血奋战,我尚枫岂能独恋温柔乡里,忘了自己曾经的誓言?!”“枫兄,其实,我并不是说你不该回去天京。只是,不想看到小沁再受伤害。这许久,幸得小音始终照顾于她。那段日子,想来就......就是一场噩梦。”“表妹......”尚枫眼角噙有泪水。 “远山,我想好了。为了表妹,我决定伤好之后,暂不去找她,我会立刻赶回天京去。等到天国大业已成,天下已定,那时,我会请命归乡,我要与表妹永不分离。”“枫兄......”“不过,远山,请你答应我,现在不要和表妹还有其他任何人说起我,在我伤好之前,就让他们还有表妹以为我已经死去。我要自己看到那天,看到表妹、妹妹还有他们恍若隔世般惊喜的眼神。远山,求你能成全我。”尚枫期待的目光看着聂远山。 远山轻嘆了一声,“或许,你已习惯了远离尘世,至少是现在,竟还想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我知道,这就是你尚枫,你怕他们中任何一人知道了你在这里,便会不乏千里来看你,而你却不想让他们看到如今的你。你是怕留在他们脑中的那个尚枫突然变了样,是吗?”尚枫笑了笑,“可不是你说的这样。我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死过一回的人还怕什么?”说着,尚枫变得沉默,“说真的,只是怕失去表妹。”远山听后,故意嘆道:“枫兄呀枫兄,你天天念叨着小沁,难怪她心里总似不安。”“嗳,远山,你还说我,方才是谁说到蔡音表妹了,怕她辛苦了不是?”“枫兄,”远山轻嘆了一声,“我欠小音太多。”他在屋内走过几步,嘆息道:“也许,一个人的心里一生只能深刻着一人,能眼见着她幸福生活着,自己便已足够了。问自己要做的,就是珍惜身边的情感,不让关心自己的人失落,好好地待她,让她快乐地活上一辈子。尽管,时而独自从梦中醒来,想到的是另一个已深印在心中的人,但也绝不会向任何人提起。从此以后,就将自己的心慢慢交给身边的她,让她去雕琢,直到老去。或许是心底的某个地方,身边的她永远也触摸不到,但自己可以将心对她解剖,让她感受到幸福。当所有的人都幸福了,自己便能成为最后一个幸福的人了。”“最后幸福的人,远山,我也但愿,自己能成为最后一个获得自由的人。”他俩彼此相望着,笑了。 “对了,师父嘱我之后去他那边,想必,师父此时已等待许久了。枫兄,保重!日后再来看你。”“远山......还望兄弟常来。请!”“一定。枫兄,告辞!”“你也多多保重!”聂远山点头离去。 (44) 领师命急赴天京城 念 “师父,您久等了。”远山走进龙真屋内,请道。“远山大哥,我早想去叫你了,可是爹不让去。爹说你与尚枫大哥感情非比一般,所以不让我去打扰。哎呀!不行,我得去看看尚枫大哥了。”说着,龙贤急匆匆离去。 “这丫头,还算心细。”龙真笑道。“师父,不知您找徒儿有何事要交待?”“对了,远山,尚枫的事,想必他已和你说了吧?”“是,师父。但不知,枫兄还需多久才能行走自如?”“这......”龙真犹豫了一番,“少则几月,多则半年时间。”“全仗师父相治了。”“不打紧。你往后有空,可时常来此看他。”“多谢师父。” “徒儿,先前为师所说的武学之作现已完成,但为师唯恐其中缺失什么,每念于此,为师总夜不能寐,故想让你替为师去趟天京,将我的心血之作拜呈你翼王师兄,劳他指点一二。远山,你翼王师兄颇精于武学,乃少有所为,国中英雄。此是我的心愿,望徒儿为我达成。”“尊师只需吩咐一声。师父对徒儿的大恩,徒儿都未曾相报。想当初,我几异武馆习武,是师父授我武学真谛,徒儿终身不忘恩情。尊师放心,徒儿定不负所托!”“远山,”龙真取过一个包裹,“为师的心血就在里面了。好徒儿,你速去速回。记住,千万谨慎。”“徒儿知道了。”“噢,天色不早,你且回去吧。”龙真看过远山,继续说道:“徒儿啊,为师的在这日日等你归来。”“远山定会完成师命。徒儿告退!” 聂远山快步行至街市。此时,市面上热闹非常,远山边走边寻找着针线的卖处。 第103页 “啊哟,我的妈呀,你撞着人了,还想走?”只见远山被一个倒地的中年女子拉住,欲走不得。不一会儿,身旁围观了众多过路的行人。 “大伙儿评评理,这小兄弟走路不长眼睛,撞倒了人,却还想逃。这样欺负个弱女子,我也不想活了,太没天理了。” “我没有,我只是路过。”“这小伙子也太不像话了,撞了人还这样说。”众人议论纷纷。“还说没有呢,我的腿不能走动了,你要不给个说法,我就死给你看。哎哟,疼死我了。”“是啊,她太可怜了。”围观之人纷纷说道。 “大婶,让我看看你的腿,我略懂医术。”说着,远山探下身子。“你懂个屁,故意在这蒙人,碰坏了我的腿,还想占老娘的便宜,真是丧尽天良了!”“真是的,还想看人家的腿,真是没了羞耻心啊。”众人低声说道。“我......”远山一时没了主张,众人议论得更是激烈。 “大婶,要不,我送你去我师父那边,师父会......”“住嘴!大伙儿说说,他还想和他什么师父一起来欺负这我个可怜的人。今日不把理说正,你就休想走。”“我......”远山百口莫辩。 “别和他罗嗦,让他赔钱。对,赔钱!”众人喊道。“妈呀,我的腿都快断了,你要有良心,就多给些治病的钱两,我也好说话,怪自己倒霉。”远山掏出身上用来买针线的一些钱两,递给了那女子,“大婶,我身上就这些了。” 她看了看,大骂道:“你这没人性的混蛋!撞了人,还拿这点钱来煳弄人。你打死我算了,你打......”“这小子真不厚道,就这点钱,他也好意思拿出来,真是......”众人愤言道。 “走开......远山大哥,上马!”只见龙贤跃马上前,她拉住远山,随即向前奔去。 “哎,怎么走了?回来,快回来。”那女子忽从地上起身,喊道。“这......她怎么好好的,腿根本没事嘛。”众人纷纷低语。“原来是骗人的,真亏她做得出来。”“我怎么了,怎么了,啊?告诉你们,老娘最近手头紧,等着钱用,我这样不行啊?不是这臭丫头,到嘴的鸭子怎会飞走!”女子大声呵斥众人。 “住口!你这不要脸的疯婆子,干这种勾当,丢尽了街坊的脸。大伙听着,我们将这疯婆子送到县衙老爷那儿,看她还敢不敢嘴硬!”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位年纪稍长的老者,跺脚怒道。“对,听王老爷子的,将她送官!”女子顿时大惊失色,一个转身,向人群外冲去。 “想逃?没门!”女子被人群围住,几个体壮的年青人上前驾住了她,由王老爷子领着,向县衙走去。 “你们混蛋,放开我,你们竟敢碰老娘,我......”女子见他们听也不听,只觉事有不妙,顿时没了力气喊叫,只挣扎着身子,“我......放开我!”他们愈走愈远。围观的众人站在原地里看了一阵,说笑了一番,便都散去。 “远山大哥,就送到这了。”龙贤望着远山,道。“贤妹,那大婶的腿......”“大婶?”说着,龙贤大笑起来。“贤妹,你......”“远山大哥,其实她只是比你我稍长,怎就成了大婶?”“但看她......”“好了,她是故意装成这样,好行骗的。”“贤妹,照你这般说,你认识她?”“嗯,上次,我与爹外出做事,在回来的路上,就曾碰到她,今日她是故伎重演。那天,她被揭穿之后,爹好生教训了她,她百般求饶的。爹见她年纪轻轻,倘若送官,又觉可惜了。见她说得可怜,我也不忍心,这才饶过她的。想不到,她竟不知悔改。唉!真该将她送官,看她改是不改!”“原是这样。今日多谢贤妹了,只是......”远山看了看她,“贤妹怎会突然来此的?”“这......”龙贤忽地羞红了脸,“我是......远山大哥,你走了也不说一声。爹说你是徒步而行,我想骑马来追,或许能赶上。”“贤妹,我是想过了街市,顺路搭乘马车回去,今不想你送我至此,倒省了许多事。看,时候不早了,贤妹,你也该回了。” 远山将马牵至她身旁,龙贤笑了笑,道:“那好吧。远山大哥,记得来看我哟。”她走了几步,不住地回头望着,“远山大哥,记得早些来看我。下次来时,我娘有事要和你说。”龙贤望过远山,笑了笑,随之离了远山的视线。“这妹子......”聂远山笑道。 “山哥,你才来,我和表姐都已吃过了。对了,山哥,那你尝尝小音近日新学的手艺。你呀,不是说明日还得赶往天京城么,表姐也说了,让你路上小心些。”远山尝过几口,道:“这菜的口味......”“这菜的味道怎么如此像出自大娘之手,对吗?”清沁忽然笑道。“远山啊,大娘时常来,我表妹对你可有心呢,她问了大娘你平日里最爱吃的菜儿,又下了苦功夫和大娘学起了菜艺。托远山你的福,我现在可轻松了。”清沁说笑着。 远山望过蔡音,蔡音似羞红了脸,低声喊道:“表姐......”“噢,对了,远山,大娘还说,再过些日子就请人去往表妹家那边,有些事还得要个礼数。”“小沁,我娘让人去小音家里干嘛,莫非对你俩还了解得不多吗?”“唉!”清沁故意嘆道,“难怪大娘说,她这宝贝儿子就这事缺根经,不知要错过多少好事呢。”“表姐......那小音去做针线了。”蔡音跑进了里屋。“小沁,你越说,我却是越煳涂了。从小一起长大的,也没见你像今日一样,尽说些模稜两可的话。”远山说完,独自吃着。 第104页 有一会,他抬头望见清沁静立于一旁,暗自擦着眼角。远山起身,走至她身边,小心地问:“小沁,你怎么了?”清沁回过头,小声说道:“没事,沙子进了眼了。”“小沁......”“远山,小时的事,你还记在心上?”清沁神情黯然,“可惜,可惜世事变化不定,但无论如何,却也带不去小时烙在心里的那份真。”清沁望着远山,眸中含着泪。她又忽地一笑,几滴泪珠滚落了下来,“远山,答应我,以后好好对表妹,她是个好女孩,值得你珍惜。”“小沁,你......”“我......没什么。明日去天京城,路上小心,别让牵挂你的人担心。”清沁用绣绢擦了眼角,向里屋走去。 过了一会,清沁又走了回来,递给远山一些料子,轻声说道:“远山,这是我和表妹手织的布料,你拿去街市找了买家,得到的天国圣宝大钱,可留在路上花费。”“小沁,这......噢,我前些日子在别家馆里充当助教,得了些大钱,此次去天京城足够使用。倒是你与小音在家颇需花费,就留当自用吧。对了,小沁,我要回去一趟,待会再来。”说着,远山转身离去。“远山......”清沁喊住了他,“没事的。”她望着他,藏了心底的话。聂远山笑了笑,走出了屋子。 朱宁将屋内的存书整理了一番,闲来无事,便取出一本独自观赏起来。屋里静静的,窗外不时传来几声鸟鸣之音。 过了一会,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离屋内越来越近,这声音听着越发觉得凌乱起来。朱宁放下书卷,小心地问道:“事情可打听了?”陈益凡显得心事重重,只点头相应。“可有说过,不去?”朱宁望着他,益凡轻轻地摇头,眼神之中充满了愁绪。“小宁,”他开口了,“本来打算这次西征归来,请求翼王主持你我婚事,可近日,天京城内盛传天国不日将陆续北伐,以成天国大业,西征将领会列其中。我......我对不住你,你让我请翼王主持你我婚事后,北伐若有我,你就随我同去,可我......我宁愿只身前去,因此未禀知翼王,我想,等大军归来,再......”陈益凡望着朱宁,心中感到愧疚难当。“益凡,不要说了,我明白你。你听实在了,今生只嫁你,我会等你。”“小宁......我......”“对了,益凡,从你的眼神看你的心事,怎么还是愁绪重重的呢?”朱宁小声问道。“昨夜,”益凡轻声嘆了嘆,“我梦见了大龙山,见到了山上遍地的蕨菜,我......”“蕨菜?”朱宁打断了他,“是的,益凡,这是龙山上生长的一种野菜子,长成的时候,颜色深青,茎长叶小,可为多种食用。每年三月时,龙山上最宜採摘这种菜了。”“蕨菜是我小时和老爹常吃的。老爹是我的义父,他抚养我长大。爹娘离世早,老爹带着我艰苦度日,想着那时,每年老爹都会领着我採摘这许多的蕨菜,它是飢饿时的面包。老爹待我如亲生,然而,后来他也在病痛中离世。我......我昨夜梦见了小时的自己。”“益凡......”朱宁轻声喊着。“如今事多,有时身不由己,但求以后,自己有时间能于每年清明之时得回,以尽绵薄孝义。”“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慾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每每到了清明,便会想起杜牧的这首《清明》诗。益凡,来年去时,我随你一起,从此不愿与君离别。”“小宁......”陈益凡深情望着她,一时竟凝咽了言语。 (45) 朱伯言寻机示家训 “姐,看看谁来了。”朱平笑着走进屋内。此时,陈益凡刚来至屋里,将买好的莲子递于朱宁,正想说些什么,不想却被打扰了。朱平看过他俩,笑了笑。 众人相互问询了一番,朱宁忽而笑道:“远山,什么时候到的?这次来是为上次向我说道别的话吗?需知,过期的话语是补不上来的。”说着,大家笑了起来。 “姐,方才爹与罗将军去了军师府上,爹让我随后和远山一同前往,像是有事一般。”“那你和远山去吧。过后,让爹来这边,我这做女儿的也有些日子没见他老人家了。”“放心吧,姐。”“益凡,我与朱平去去便回,稍后有事与你相商。”远山望过益凡,陈益凡点头,道:“可在这里找我。” “军师啊,朝中所议再次北伐之事,您怎看待?”罗大纲焦急地问。“这......北伐事关天朝安危福祸,需有全策才好。此前,林、李二侯所率精锐无一还者,闻听此事,天王甚惊。天朝不可偏安一隅,此次翼王爷西征全胜,如今之势,利我天朝,再续北伐之事因而得提。北伐关乎天朝兴衰,若此举得成,天下大业可定。只是我所虑者,大军一动,则粮草必先供应;且京畿重地,清廷必有重兵把守。此事不可草率,需从长计议。”“军师所言,直陈其中利害,伯言对此事知之不多。我长久随罗将军征战,承蒙罗天将待我犹如兄弟一般,只要军师、天将一声令下,伯言虽死也当赴命。”钱江听后,笑道:“罗将军,你可有位好兄弟呀。”“伯言兄,你何出此言,试想当初,要不是你救过我一命,那还有我罗大纲?”“将军,此事何必记于心上,有幸为之,乃伯言之福。”“看看你俩兄弟。”钱江笑道。 第105页 “报军师,朱将军请见。”“噢?令公子乃天朝栋樑,伯言兄,你父子俩久不得见,今日相见,定要好好相叙父子之情吶。”“军师,犬子从军多有不通之处,还望军师多加指教。”“哪里......”“看,我这侄儿也来了。”朱伯言笑着说道。 “拜见......”“唉......罢了,罢了,通通免礼。”钱江扶住他俩,笑道。“远山孩儿,前次事情已过,现今你不必如上次那般,但切记不可多留于此处。”“远山,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军师说得不错,万事小心为上。”朱平看过远山,忽又请道:“爹,孩儿拜见父亲。” “平儿,见过你罗叔叔。”“罗将军大名,如雷贯耳,侄儿见过罗叔叔。”“好侄儿,快请起。” “远山侄儿......”“叔父,远山在。”“与你义父在此叙叙离别之情。军师、罗将军,伯言与平儿离开片刻,因有太多父子之言,稍后再来拜会。”“伯言兄,你有何事急于要走?”罗大纲笑问道。“这......”朱伯言看过朱平,“事也不急,只是上回就想与平儿说明,碰巧平儿他出征在外。这次,与罗将军适时进得天京,我怕此次不说,又不知待到何时了。”钱江听后,抚须笑道:“想必伯言兄与朱将军急于话父子别后之感,罗将军,不妨与我远山孩儿在此稍候。需知父子情深,怎可扰之啊。”“军师说笑了,那伯言告辞了。”“军师,罗将军,朱平告下。”朱平看过远山,远山点头不言。 “爹,长久不见您和娘亲,孩儿甚是思念。”朱平走至门外,说道。“平儿,我与你娘都已年迈,重担在你身上。为父如今所做的,没有不好的道理,为父和你娘都是为了平儿你。好了,路上无需多言,进得府中再说。”“孩儿遵命。” 不一会,来至府中,朱平遵父言将众侍从令退。 朱伯言忽地关上门窗,拿出藏于怀里的包裹,命道:“朱氏子孙朱平听教。此为《朱氏家训》,乃祖上所留,今传于你手,望你有生之年担起家世重责,光復朱氏基业。”朱平接过家训,朱伯言感嘆道:“平儿,你乃朱家希望所在。想当初,太祖皇帝起于布衣之际,身边无一兵一卒。后来,太祖帝仅领身边八千子弟兵,攻下金陵作为根基,终于创下大明数百年基业。太祖创业之艰难,可想而知。儿啊,你如今身为天朝将军,手下兵马何止千万?再者,儿乃大明皇室之后,太祖之子孙,只需你振臂一唿,天下皆为响应。”朱平惊疑的眼神望着他,一时没有言语。 “平儿,你也不必吃惊于此,想想为父在你小时苛求于你,你便会明白为父的苦心。你身上流着大明皇室的血,誓死不能忘了肩上的责任。就是为父这些日子也没有白歇着,为父在军中,广结兄弟亲友,他们大多来自南方,且说南方乡亲也多有反清復明之志,其中,爹曾救过的罗大纲便是他们的首领。罗将军之所以加入太平军,乃是因为共同之敌皆为清廷,但通过为父与他多次私下相谈得知,其实天王也知道,罗将军反清復明之心从未湮灭。因而几年以前,在罗将军身陷危难之时,为父捨身相救,如今,他视我如兄长。罗将军手下多精兵强将,若儿高举旗帜,为父定能保证你罗叔叔第一个拥你为主。”他说着,见朱平神情泰然,并无激动之情。 “平儿,你......”“爹,试想如今之势,天下已分其二。爹让孩儿就地举兵,试问时机可到?”“儿啊,多年以来,难得今日时机,方今天下未定,天朝、清廷各为其势,是为乱世者。正所谓乱世造英雄,为父已年老,儿却为大明皇室之后,当世之英雄,如今时机已到,不容错失。”“父亲,正如您所言,天下之势现已为二,世道犹乱,若我再举兵事,天下岂不更乱?乱世者,百姓苦。想当初,太祖帝起兵是为救苍生,而我今日若起兵火,苍生势必更苦。如此,于道不合,何以厚德而配天下?”“平儿!”朱伯言怒道。“你看......你看为父的手臂,这许多年来,为父踏过多少死人堆,看,这些全是战伤,我何曾畏惧过。因为,为父知道,终有一天,我儿打天下,也需将士们如此拼命!儿啊,为父身上曾多处受伤,现每逢阴雨之时,便伤痛难忍,为父怕自己将不久于人世。平儿,为父的就这一个心愿,你若不能成全,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为父将......”朱伯言一时气急,竟咳声不断。“爹,您怎么了?是平儿不孝。” “不必管我,我这老命又算得了什么!”“爹,孩儿......孩儿万不能再害天下之势。您想,我现为天国将军,翼王属下,翼王乃将帅之奇才,若我叛之,翼王必奉命征剿于我。父想,翼王从起兵到今日,可曾吃过败仗?那时,儿便落下个背信弃主的万世骂名。”“何为背信弃主?你便是天下之主!平儿,翼王做事知轻知重,且素有大志。为父拜託军师以天下厉害说之,到时情形也未可知。就算翼王到底不肯助你,但那时你已势大,翼王爷为顾全天下大业,不让清廷有机可趁,也不会亲征于你,反倒会与你合二为一,直指清廷。平儿,就听为父的一回。”朱伯言近乎哀求。“爹,莫说翼王,就是军师,他也不会助你。天国起兵到今日,军师多少心血尽为天朝,他怎会轻易让人再乱如今之势,于天朝不利?我想,军师若知,必会力劝爹爹灭了此心,如若不然,为了天国,或许便是刀兵相见,血流成河。”“不会的,军师与我相处甚深,他不会阻拦的。”“军师乃大智之人。记得您曾说过,军师很早之前便问过父亲,龙山朱氏是否为大明皇室之后。孩儿今日才知,爹当时是有意隐瞒此事。但孩儿猜想,其实,军师应该已知其中情由,他若有心于此,早已向父亲说明了此事,军师明知而不说,自有他的道理,他待父亲和罗将军犹如兄弟,乃是安其心,使之为天国效力,若有对天国异心者,军师势必用计而先除之。”“这......”朱伯言稍作思虑,“平儿,你所说的听之成理,但上次,军师为何不让远山侄儿效命于天朝?”“其实,军师只是不想让远山效力于东王而已,若为天朝,则军师必定笑而允之。”“噢......原来如此。儿啊,今日之事,为父的便依你,不与任何人说起,待有朝一日,天下可定,便将此事永沉泥土。但倘若他日时势有变,非天朝能救天下百姓时,你定要记得为父今日之言,高举义旗,敢为天下主。”“爹,若果真有那一天,顺万民之意者当可为民做主,为天下主。”“我儿心繫百姓,为父听了,甚是欣慰。若有那日,儿为明主,爹当为臣,为儿首举义旗者,必是为父了。”“爹爹怎可出此言?折煞儿了。儿只想爹能过上安稳的日子,您年纪大了,不要再奔波于战场,打仗作战的事有孩儿呢。儿只盼天下早定,人人安居乐业,从此再无战火。”“儿啊,为父知道你的想法,大丈夫立业不为己,只为天下苍生。为父听你的,我会静静的,看着后来之事。” 第106页 “爹,您......”“平儿,休怪你爹,爹也是为祖上大业着想。这必是儿的将军令,为父带走,之后,若听得南方举兵,望儿速来,儿若执意不肯,到时为父也只有打出这将军令了。为父将你起名‘平’字,实指望你日后能有机会平定天下,如今时机已到,为父不得不为之。为父以儿之名行事,看那时天朝可能容你!平儿,你听好了,爹将去南方召集各路英雄,有你罗叔叔指引,怀有反清復明之心的好汉必当诚心来投。实话告诉你,我已制好了这英雄令。看!” 朱伯言将这英雄令拿在朱平面前,说道:“这背面写着大明之主,令面留有祖上玺印,行事定得方便。如今,既不归服于天朝,也不满清廷者,大有人在,为父此举定得响应。到时,孩儿听得南边起兵,便向天朝藉口带兵征剿,天王必定亲许。那时,儿以明主之名率领天下之英雄,如此,大业必定可成。儿啊,为父知道你会阻挠,也只有让你受些委屈了,所以为父乘你不备时点了你的穴位,半个时辰后自动解开。平儿,爹早已想到会有今日,所谓知子莫如父,故爹下尽苦功向你罗叔叔学了数招点穴之法,也从不于人前使用,别人对我也从无防备之心,包括孩儿你。记住,男儿于苦难之际,忍字当先,是为成就心中所愿。”朱伯言长长嘆了一气,“平儿啊,为父走了,望你能够明白爹的良苦用心。”朱平心中焦急万分,怎奈动弹不得。 (46) 聂远山终得诉心肠 朱伯言离了府上。罗大纲与钱江闲谈了一番,见朱伯言还未来此,罗大纲便决意去看个究竟。 钱江见此,笑道:“你我时常闲话,都能聊得长久,何况伯言兄他父子俩长时不见,难道就不该多叙一会?”“军师,大纲哪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与伯言兄有约在先,凡事两不相离。更何况,天京城里他多有不熟,二人一起,好歹照应嘛。”“你呀,我早知你会有此想法,所以,已叫我义子远山去了,想必一会就可来此。”罗大纲听后,笑道:“还是军师虑事周到,那就等等再说。” 话说远山来至朱平府上,左侍卫本想拦他,右侍卫忽地说道:“这是聂公子,是将军的兄弟,他每次来此,何曾要过通报?聂公子,请!” 远山径直走至屋外,见屋门掩着,便疾步走了进去。“朱平,你......”远山进前,喊道。朱平一个眼神,远山才知他被点了穴位。 聂远山一阵忙碌,朱平方得开口道:“远山,我爹......千万别让我爹去见罗将军。”朱平言语急切,远山见此情形,已知其中原委。“聂远山参见明主。” “远山,你......你如何得知?莫非我爹他......”远山起身,禀道:“明主,不是叔父告之,乃是我小时就曾得知。我自幼习武,现如今不肯归入太平军,实在是想以清白有用之身效命于明主。”“此事万不可与外人说起,在天京城内,断不可言语出差。”朱平看了看屋外,小声说道。“远山兄弟,记着,如今天下之势,乃天朝与清廷一决胜负,我若冒然举兵,于天国,则为背信弃义,于清廷,则为死敌一般,试问,到时天下何处是我安身之地?且一旦起兵,势必加剧天下之乱,如此,岂不是让别有用心者趁机取利,而乡民百姓则苦之更苦。大丈夫行事,不可因私而忘天下之公。现今,南北形势稍定,乡亲尚且苦不堪言,若我再起战端,于道不合,天下人何以响应?以天朝之势,武有翼王爷,文者军师钱江。我虑,只需时日,天朝若二次北伐得胜,则可定天下。百姓久盼天下安定,是为民心所向。远山,我父切不可至军师府上。”“这......明......”“听好,远山,你我自小便是兄弟,何须称‘明主’之类?” “正因从小一起,我深知你,你若为主,实为‘明主’,天下苍生也会因而得福,所以,在我心中,助你就是为天下万民之福着想,我聂远山岂敢一日忘怀?”“你......远山兄弟,望你念我心中所想,与我一起,万不能让我爹去了军师那里。”朱平望着聂远山,目光恳切。 “噢,实不敢有所隐瞒,叔父未去军师那边,我来时,未曾得见。”“那就好。此时,爹会去哪?”朱平沉思起来。“朱......朱平......”聂远山顿了顿,看了他一眼。“远山,我爹似你听我之言便好了。对了,今日之事,不可向他人提起。此事关系重大,兄弟可能守之如初?”“远山明白。”朱平笑了笑,接着说道:“想必此次离了天京城,爹长久不会来此。爹素来最疼姐姐,一定是去了姐姐那里向她辞别。”“那我们速速赶去。”聂远山催促道。“远山,你去我姐那边,我去军师府上,我俩分头行事,我自有道理......”朱平在远山耳旁小声叮嘱了一番。 出得屋内,朱平径直去往钱江府上。见了罗大纲,朱平有意提了嗓音,道:“军师,罗将军,家父有事先行离去。家父临行时,让我转告罗将军,有急事先行出城了,请罗将军在城中相候,家父办些私事后,再来相拜军师、罗将军。朱平替家父向军师、罗将军请辞了!”“朱将军,既如此,我便在城中稍留时日,待伯言兄来时,再回营中,正好也可时常请教军师行军布阵之道。”“罗将军言重了。噢,朱将军若有事,大可不必拘礼于此啊!”钱江笑道。朱平一番礼数之后,匆匆离去。 第107页 “益凡,可曾见到伯言大叔来过?”远山进得屋内,急急问道。“方才来过。只是小宁随天雅去了那边,言叔便匆匆过去了。”“那好,我先去,若明......”远山打住话语,重又说道:“若朱平稍后来了,让他回找。”益凡不知何事,应了声:“尽管放心。” 聂远山回至朱平处,未进正室,径直向侧室走去。来到室外,听得一阵孩子的嬉笑声。 远山随即敲了几下室门,忽听一声清脆的答话声:“谁呀?”“天雅,是远山。”朱宁听后,忙应了一声:“远山,门未锁,自个儿进来。”聂远山进屋,喘息未定,急着问道:“言叔可来过?”“嗯,爹来看过我们,就说有事,急急地走了,现在约莫出城了吧。”朱宁这般一说,远山急步走向屋外。 “等等。远山,何事如此焦急?”朱宁小心地问。“是呀,远山,上次走时就未曾与姐姐说得一声,莫非这次也是这样?”天雅说笑着,同时逗着怀里的孩子。“这......小宁,言叔若不曾走远,我定能追上。待会,朱平过来,替我向他说声,此事我会尽力去办,若果真不行,让他早做准备。还有,我若不来找他,则事未办成,嘱他自己小心行事。”“远山......”朱宁喊着,远山已离了视线。 “姐,你看远山,他总是这样。姐姐呀,一个是来去无踪,急匆匆,一个是时刻相伴,不离分。那到底是谁伤了咱姐的心呢?孩子,你说呀。”孩子被逗乐了,笑了起来。 “小雅......”朱宁轻声喊道。“姐,快看,孩子要你了,来呀。”朱宁笑着走了过去,接过孩子,道:“该让他爹起个名儿了。你爷爷刚来时说得没错,你可是咱们家将来的希望。让姑姑好好看看,真像你爹呀。来,姑姑带你走走。”天雅一旁笑道:“这孩子,就知道依着姐姐。” “益凡,你可曾见着我爹?”朱平赶到时,急着问道。“刚才远山来过,也是为找言叔,都去了你那边。”陈益凡小心地说。 朱平听后,正欲动身,却见朱宁走来。“弟弟,远山急着去追爹了,可有事情呢?”看着她疑问的眼神,朱平犹豫了起来。“没......没事,许是爹离去得太匆忙了,这也真是的,姐,你说,这......”朱平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正待此时,众人却远远见着聂远山走了过来,朱平喊出了声:“是远山,他回来了。” 远山走近时,将朱平拉至一旁,小声说道:“属下......”朱平望了他一眼,远山忽地改口,道:“我已见到言叔了。”“怎样?”朱平焦急问道。“言叔已被我劝阻,此刻已然回营,不必担扰。”朱平听后,松了口气,道:“这就好。远山,辛苦了。”“不敢。日后若有冒犯之处,还望明......莫要怪罪。”“你我兄弟,像往常一样,何需如此?”“是。”聂远山应了句。“你俩却叨唠些什么呢,屋里说话还嫌声大的。”朱宁看了看益凡,笑道。“只是说某某的亲事呢。”朱平一旁应着。朱宁望了望远山,神情显得黯然,问道:“莫不是......远山他......”远山看了她一眼,“小宁,不是说我,你莫乱猜。”朱宁笑了,“难道是......”“姐姐,这次没有难道,你问益凡吧。那好,我该回去了,小雅想必在等我了。”朱平笑着,径直向门外走去。 陈益凡看着朱宁,正待开口时,朱宁忽而说道:“你们聊,我先进里屋做事了。”说着,她看了远山一眼,匆匆离去。 当剩下远山二人时,他忽地开口,道:“我这次来天京,是为完成师父的嘱託。”“师父他老人家好吗?”益凡轻声问道。聂远山点了点头,道:“师父的《武学宏观》现已完成,师父让我将此书带来天京城,一定要请翼王师兄从中指点一二。益凡,你身为天国将军,劳你通融一下翼王府。”“什么时候?”“若你无事的话,我看小宁此刻甚忙,就现在去。”陈益凡听后,向里屋走去。 聂远山望向里屋,脚步却似凝固了一般,迈不开来。此刻,他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整个人甚似疲惫了一般,不能多想。他神情麻木,呆呆地站着,胸口的阵阵刺痛,正应和着他那心底挥之不去的最初的感觉。 有一会,益凡走了出来,笑着说道:“远山,我们一起过去。”“说实在的,益凡,见到你笑,可确实不易。”“方才,她说我这样好些。”聂远山一阵迟疑,竟没了言语。 二人离去之后,朱宁忽从里屋跑出,来至屋前,喊了一声:“远山......”却也不见人影。朱宁用衣袖遮过眼角,向门前望了许久。 之前,当益凡进得里屋时,朱宁抬头看了看他,随之说道:“远山没有进来吗?”益凡沉默了,整个人忽地憔悴了许多。 朱宁看后,许是心疼了,起身对着手中的针线,道:“瞧我这针线活都在说呢,这个陈益凡呀,可是朱宁最贴心的人吶,朱宁如何离得了他呢?”益凡听后,忽地笑出了声。朱宁也笑道:“你看陈益凡了,这样才好些呢。”之后,益凡说了要陪远山去趟翼王府,朱宁又接着说道:“你说他们的事情,我朱宁哪能说得许多?还是去吧。”朱宁说完,望过益凡,陈益凡笑着出了里屋。 第108页 走了一程,二人来至翼王府前。益凡上前说明了一番,侍卫通报而去。“远山,我已与侍卫大哥说清了来意,待通报后,就可见到翼王。” 不一会,侍卫来报:“陈将军,翼王有请。” 石达开见陈益凡进了府中,急忙说道:“益凡啊,本王正要找你,不想你自己来了。”“属下参见翼王。”“参见翼王爷。”“免礼,益凡。这位是......”石达开看过远山,问道。“翼王,这是......”益凡正欲详释,却被打断了话语,“不忙。益凡,此次北伐之事未定,东王爷问过话了,传你等西征将领前去东王府。具体情事,或许等你去了之后才能知晓。”“翼王,不知东王传我何时进府?”“方才东王遣人来过,说越快越好。”“既如此,属下即刻前往。”“陈将军,东王爷主持天朝军政,此次传你,定有要事,其中情由,你可明白?”“禀翼王,但有何事,属下定如实相报,概莫能忘。”“二次北伐,关乎天朝大业,不可不慎,本王认为此事需从长计议。”石达开嘆了嘆气。“翼王,属下万事定以天国大业为重,恳请翼王放心!”石达开点头,说道:“天朝能有今日之势,你等天国将军功不可没。”“谢翼王。那......”益凡看了看远山。“陈将军放心前去东王府上,无虑他事。”“是,翼王。属下请退!”益凡看过远山,退出了翼王府。 石达开望过聂远山,忽地说道:“方才陈将军正要说你,本王有意打断他,本王见你毫不在意,若说得没错,想必你早已熟知本王了,是吗?”“启禀翼王师......在下聂远山,龙山人氏,久闻......”“慢着......聂......远山?”石达开若有所思,“想起来了,我儿宝英曾说起过你。她说你乃本王同宗师弟,曾为天朝力挫英吉利国拳师。后来,听说你有伤在身,便返乡而去。是也不是?”“禀翼王,全为实情。”石达开笑道:“远山师弟,你乃我师叔龙真大师之徒,往后你我可师兄弟相称。”“翼......”石达开看了看他,远山忽地改口,道:“师兄,其实,陈益凡将军与我同出聚英馆。聚英馆乃师父所创,馆内曾有不少师弟兄。”“噢?这般说来,以后得称益凡师弟了。由益凡师弟可知,远山师弟也定是武中之才了。对了,师弟,师叔近来可好?”“师父尚好。师兄,近来师父深居简出,将其毕业所学撰写成册,取名《武学宏观》。”说着,远山从怀里取出包裹,道:“师父说过,师兄乃武学名家,故而此次嘱我来天京城拜会师兄,望请师兄指点一二。”“师弟言重了。师叔为尊,我乃晚辈,岂敢言‘指点’二字。”“师兄过谦,师父曾说,有心悟道,不在年长。有劳师兄费心。”“既如此,我就不再推辞。” 石达开翻开书页,念道:“自古习武者,必先正‘气’,气正则......”“义父......”从屋内传来了声音,“义父,是谁来了?”韩宝英笑着走至正堂。“咦,聂公子,是你?”远山不觉笑了笑。“宝英,我儿不得胡闹,他可是你远山师叔。”韩宝英听后,道:“义父呀,这师叔叫着显老呢,聂公子嘛,可就年轻了许多。”“你看这丫头,为父的宠坏了她。”石达开笑着说。 远山正位于一旁听教,石达开忽地言道:“噢,师弟,你随宝英去这后院稍走片刻,待我静观此书后,再说于你听。”“这......”“怎么?也难怪,别的男子见了我这女儿,可是怕得要紧。”“才不是呢。聂公子,我们走,不然义父又要说我呢。”韩宝英催促着聂远山,远山便随她向后院走去。”石达开见此,笑道:“这丫头。” “宝英姑娘,你......”“我的小师叔,既来到后院,就陪着我练练身手呀,否则,你这布袋......”韩宝英笑道。“不可乱来,这是家师所赐,乃封书所用,快快还来。”“聂公子呀,方才我义父不是说了么,男子都怕见本姑娘的,这下你知道了吧。”“宝英......”韩宝英看了看他,道:“小师叔,宝英也不是不给你,你若跟我过招,宝英满意了,就将这小布袋还你。”“那得罪了,看招......”韩宝英却只是躲闪,不与远山交手。“你要我出招,却又不接,是何道理?”远山焦急地问。“道理是人说的,我要......” 韩宝英正说着,聂远山一个飞身,掌力对准了她,韩宝英却忽地闭上双眼,大叫道:“非礼呀!”远山受了一惊,突然收招,险些跌于地上。 “你......”远山怒道。“哼,怎样?这是对付正人君子们最厉害的招数,你认输了吧?”韩宝英走近远山,“不过,看在我义父的份上呢,这个布袋子还是给了你吧。” “四姑娘......聂公子,又见面了。”小红来到后院,笑着说道。“小红,你怎来了?”“噢,王爷让聂公子稍后去正堂,有事相谈。王爷还说,还说......”“还说什么?”“王爷让四姑娘回屋,待事后才可再来正堂。”“义父他......”“宝英姑娘,后会有期。”“哎呀,聂公子,你说这话像是不再相见似的,听着难受。”小红一旁说道。“这......宝英姑娘,日后相见时,还望不再捉弄于我。”韩宝英听后,笑了笑,道:“那好吧,其实也难得见你,见了你,大概是......”“大概是捨不得你吧。”小红接着说道。“小红......不许胡说。不过,还是喜欢你叫我‘宝英’。”说着,韩宝英遮面离去。小红在后笑道:“聂公子,四姑娘这是害羞了呢,小红还没见过她这样的。唉!真是什么样的情,有什么样的心呢。”“小红姑娘,这......”“好了。聂公子,你自珍重。这是小红替四姑娘说的。”“小红姑娘......”“请!小红告退。” 第109页 (47) 翼王言释大义信道 朱 “师弟,我已大略看过一通,甚觉师叔武学造诣颇深。这本《武学宏观》乃师叔心血之作,实为:扬武术之雄魂,书武学之精髓。师兄我简直爱不释手。”“师兄,若师父知您如此爱慕,定会欣喜十分。”“哪里。师叔将武学融之于德、义,以德问武,早已跳出习武者只单打独斗的境地。不过......”石达开略显思虑。“但请师兄指教。”“远山师弟,不谈指教,只是从我观之,习武之辈当以‘大义’为先。如今,天下纷乱未定,民众多望天朝真正实现太平之世。习武可强身,若人人得以强身,则天朝兵士强,再以智谋之士统领天下精锐之师,则攻必取,战必胜,到时,天下可早定,百姓可安享太平。须知,为战者粮草先,为战愈久则百姓愈是艰辛、疲惫,对此,智谋之士不得不虑。正所谓:智为万众付,心求天下和;义行民生重,力潜苍穹间。此为大义之信道。万民守此信道,则天下必归一。”“方听师兄所言,习武者不得忘却大义信道,师弟心下记住了。”“不错,若能将书中所言的‘义’字改为‘大义’,则更显我辈习武之追求,不负天下苍生之所望。”“远山定将师兄之言带往师父,不敢稍忘。”“还有一事。大凡习武初学者都盼有人指点,故可让师叔于这文字旁註上图示,以图释文,可让初习者事半功倍。待到那日,本王定将师叔的《武学宏观》发往军中将士,以至人手一本,集中练之,以达强兵之效。”远山听后,欣喜道:“若果真这般,远山代师父谢过翼王师兄。”“师弟,不必如此,我也是为天朝着想而已。”石达开看过聂远山,继续说道:“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远山师弟,我等行事不可不如此。”“翼王师兄放心,远山谨记肺腑!”聂远山稍显思虑,正待开口时,忽听有人来报。一侍从进前禀道:“翼王,东王爷遣人传话,有请翼王过府议事。” 待侍从退后,远山请道:“翼王师兄,您有公事在身,不便相扰,师弟告退!”“远山师弟,切记代我向师叔请拜。往后若得空闲,可随时来我这边。”“多谢师兄。” 聂远山退出府后,只听石达开命道:“传本王令,开道天王府。”侍从疑惑,道:“王爷,东王有请,并非天王。”石达开笑道:“本王问你,东王府来人可曾说准了相请的时间?”侍从禀道:“这倒不曾。”石达开接着言道:“这便无碍。本王深虑,陆续北伐,关乎天朝前程,此等大事,本王必先奏请天王,待天王示旨后,再去东王府上不迟。” 翌日,聂远山拜别朱平等人后,便径直来至军师钱江府上。待人通传后,远山随之进了正堂。 见着钱江,远山施礼道:“孩儿拜见义父。”钱江忙扶住远山,笑道:“想必孩儿是来向为父辞行的吧?”“正是,义父。孩儿来天京城中已有多日,上次之事毕竟未了,孩儿还是早些回乡为妥。”“远山我儿,处事小心自是应当。他日若得闲时,可要多多来看望义父。”“远山记下了。义父......”正待聂远山言词相别时,钱江忽将他拉至一旁,小声说道:“我儿回得安庆郡大龙山时,切记前往龙山盘龙洞中。我儿可知此处?”“孩儿知晓。”“嗯。远山,你我既父子相称,为父便不再相瞒。其实早在先前,为父去那龙山之地时,久为龙山之灵秀所吸引。忽有一日,为父碰巧来至盘龙洞内,甚觉此处非同一般,乃为吐秀纳灵之所在。为父那日小坐于洞内龙生石上,忽地心生一法,何不将我毕生的兵法心得刻于这龙生石下?为父便掀看此石底面,果然平滑,再看大小,足够所用。想来,在宇清兄家小住那几日,为父日日来此,终得成刻。这些年,我也一直想,若哪日能得有缘之人,我便将此告知。今日看来,远山孩儿便是这有缘之人吶。”“义父,孩儿怎敢......”“我儿不必多说。你去看过之后,用心记牢,以儿之武功修为再加之兵法心得,他日若天国有召,儿必为国之柱樑。”“远山岂敢称国之柱樑?儿惊恐不已。”“孩儿,谦让之德甚好,但报国之心需常记肺腑。远山啊,行事于小处当万分细心,于大处则当仁不让。所谓:胆欲大而心欲细,智欲圆而行欲方。我儿当铭记于心。还有,为父常与翼王谈论大义信道,为政者令万民坚守其所提之信道,则天下必归于和。试想,为政者切不可自乱,否则,万民所信必乱,那时,也必失万民之信,天下会重归于乱。如今,天王与东王之事,令人不得不虑。我儿要切记,令出一人方得行事一致,也才能所信一致,人心归一,终至天下归一。”“孩儿拜谢义父教诲。”“远山,你我父子,无须多礼,起来说话。对了,今日就回安庆郡吗?”“孩儿今日动身。”“那好,这回程路上,千万小心。儿回程路途遥远,为父便不再耽搁于你,你我父子就此别过。”“远山万拜义父!孩儿告退。” 聂远山离开天京城后不久,翼王石达开得报,湘军一部于近日突袭作战,攻下了不少城池,如今正向安庆城中进发,只是行军至赤岗岭处,遭至陈玉成部阻截,双方对峙未果。陈玉成恐安庆城有失,故而请求援兵相助。 第110页 那日,得知武昌城失守,方一心以死护城时,曾国藩甚是痛心,即刻齐传湘军将领至堂上议事。 曾国藩言辞悲切,道:“众将军,我侄儿方一心为保城池,不惜拼死效命,其对大清国的忠心,日月可鑑,天地可表!本帅已奏请圣上,对其忠烈予以嘉奖。”曾国藩看过场上,指着行军图,继续说道:“如今,听闻贼兵欲分兵北上,东西夹击,如此,则我等必争之地安庆城定是兵力空虚,我等若能趁早将之取下,则金陵城亦势在必得。那时,贼兵莫言北上,就是自保也无可能。况且,前些日子,圣上召我,言明已于贼兵北上必经之处布防了重兵,以保京城安然。诸位,贼兵前次北伐事败,若想再行北伐之事,也将难逃此运。”众将皆言甚好。这时,行风忽地请道:“主帅大人思事周密,贼兵岂有不败之理!”曾国藩听后,淡淡笑道:“行风将军向来对大清国忠心不二,本帅思虑再三,由你率我湘军前部,出奇兵取道南下,在安庆城外扎稳脚跟,待我后续兵马到时,可合力进军,夺下安庆城。”“大人,这......”行风神色突变。“怎么?行风将军,我侄儿方一心可是你的入室弟子,师徒如父子,而今是你挥军南下,替一心讨个说法的时候到了。将军说,可是如此?”曾国藩看了看他,行风忽地言道:“末将愿请命前往,恳请大人成全。”“这就是了。”曾国藩望过众将,接着说道:“诸位将军,我大清国湘军之中有行风将军、方将军等如此忠勇之士,贼兵安敢不败!”诸将听后,纷纷点头称是。 “翼王爷,朱平将军求见。”侍从禀道。“快请!”石达开忙放下手中书卷,随之出了书房。 朱平得传后,快步来至正堂。石达开赐坐,道:“朱平啊,如今安庆城外有湘军出没,城中守兵不足,故而求援。本王虑此,焦急万分,只因安庆郡乃我咽喉之地,不容有失。朱将军,本王令你即刻率本部人马前往,助陈玉成天将一臂之力。”“翼王,陈益凡将军可一同前往?”“陈将军另有他任,就让益凡将军留于天京城内。此次,情事紧急,唯有朱将军领兵相往,本王才可放心。”“翼王,朱平定当不负所望!朱平告下。”言罢,朱平起身将走。“且慢!朱平接令。”石达开手拿令牌,朱平一时不知何故,竟愣在了原地。“朱将军,本王深信于你。此令牌乃本王随身之物,能号动安庆所部兵马,现交于你,将军可在任何时候调动兵马归己所用。所谓行军打仗,必得力发一致。有此令牌,你去安庆行事,无人敢不听令。望将军亲临之处,湘军闻风丧胆,盼将军竭尽所能,以定天下之势!”朱平忽地接令,道:“翼王,属下......属下万死不足以报翼王知遇之恩!朱平定当不负当初誓言,为天朝而战!翼王,属下告退!”“将军,请!” (48) 赤岗岭朱平思良计 悬 不久,朱平率军绕道来至安庆城中。天将陈玉成与诸将商议之后,遂决定由朱平领兵直往赤岗岭处,助陈玉成部阻住湘军步伐,便于陈天将有充足时间准备城中防务,以应湘军突发围攻。朱平领命后,随之将本部人马驻扎于赤岗岭外,与集贤关隔地相望,岭的另面便是行风驻营。 掌灯时分,朱平召来众部下于营中议事。众人纷纷议道:“此处无险地可守,战之难矣!”朱平笑道:“诸位无需多虑,只管尽心应战。”副将忽而说道:“想必将军已得全策。将军,敢问于此处需守多久,方能与陈天将合兵一处?”“此次湘军发兵,意在安庆城。若我部败于这岭上,则后续湘军兵马必定而至。那时,他大军压境,安庆城难保。想来,这眼前的湘军人马乃是探我虚实的,故万不能让其过这赤岗岭,否则,安庆城必危矣!传我令,接下数日,我等只许与此处阻住来犯湘军,让其不得靠近集贤关,保城中无虑。只待时机一到,便与城中兵力合二为一。”“那依我看,攻就是防,不如痛快点,让他们尽数败于这赤岗岭上,也显将军之名,以为......”“不可轻敌!一直以来,翼王嘱我等行事谨慎为本。攻或守,要依时机而定。诸位,可听明白了?”“是,将军。”“既然如此,诸位且回,务必做好应备之事,不可松懈怠慢!”“得令!” 待众人走后,营中只留朱平与副将二人。朱平忽地说道:“随我去这赤岗岭上。”“将军,不可......”副将急言道。“怎么,你怕他们趁机对我不利?”言后,朱平指着对方的营帐,道:“无需担忧。此刻,他们还不敢踏上赤岗岭。难道他们就不怕我等于此处埋有火药?几番与之交战,他们可是吃够了我太平军火药的苦。你看,这岭上平坦无遮,该是火药用武之地。他们自以为虑事不差,故为了不走险,便採取围困之计,一直不曾踏上此岭,该岭之利虽为我有,但他湘军想就此与我相持。须知,城中所需物资,大多得从此处相运,如此长久相持,必会乱我军心。因而,我等兵马不上这赤岗岭上,他们岂会自来?” 二人来至赤岗岭,朱平抬眼望过远处的龙山,忽又将目光移至了岭上。思绪稍定,朱平手指着赤岗岭,颇为感慨,“刘将军,”朱平看了看他,“你可知,这虽是岭上,但这边的人们喜称之为‘和尚桥’。”朱平指了指岭前,“看,若湘军想踏上这赤岗岭,还需过这奔来的河流。这河中之水源于大龙山上,每当天降雨水,便会在龙山西坡形成一股强大的水流,进而形成这赤龙、白龙二溪。这两溪流至龙山枫桥处合二为一,于是成了人们所说的车津涧。两溪之水流经此涧,于山崖处沖开了一道数十丈深的豁口,一路奔腾而下,流经了那美妙的石门湖,最终汇于这浩荡的长江。”朱平嘆了嘆,“刘将军,溪流尚有如此气魄,我等身为天朝将领,又何敢逊色?”“将军所言甚是。此役,末将必勇战到底,誓死守住疆场。”“有刘将军此言,何愁湘军不破。来,我们去那边瞧瞧。”刘副将随朱平来至前方。“刘将军,你可知这和尚桥是有来歷的,这段传说一直在龙山之地流传,想来,也颇让人感慨。”“将军,末将未曾得知,还望将军细说一二。”“既然你有此兴致,想听上一听,我说说倒也无妨。”朱平指着赤岗岭,思绪走得更远。 第111页 “刘副将,相传,原先此桥的两岸住有多户人家。西岸丁家有女名叫丁莲,东头张户有一公子唤作张乔。两家世代相交,待丁莲到了出阁的年纪时,张家早早地请了媒人前去提亲,一说即合。张乔与丁莲早已情投意合,得知丁莲即将与己成婚,张乔欣喜异常。” “说来,就在丁莲快要出嫁之时,她却因先前的旧疾復发,虽经郎中精心医治,却落得个痴傻之症。丁莲爹娘见此,万分忧心,献重金以求名医相治,却未曾见效。”朱平随之一嘆。刘副将忽地问道:“这可如何是好?”朱平听后,缓缓道来...... 忽有一天,有一江湖郎中正巧路过此处,进得府上,看了丁莲病情,连连摇头,说道:“小姐的病情是先天所致,恐无药可救。我多年行走江湖,却也见过相似之症。小姐见人只知傻笑,实不知情为何物,若能唤醒其情根,则此症可不药而愈。但这又谈何容易,除非,奇蹟出现,有人化菩提,求得红颜生啊。”说着,这郎中大步离了丁府。丁莲父母听其言,更是愁苦不已。 张家父母知丁家小姐已然得此病症,遂回绝了这门亲事。张乔无奈父母之命,只是日夜思念,痛不欲生。 后来,张乔得知丁莲之病或许可医,便瞒着父母,独自前来丁家。张乔一路急行,很快来至这桥上。碰巧,他见丁莲正由贴身侍女护着,立于桥头望着河水发愣。 “张公子,您怎么来了?”侍女忽地问道。张乔没有言语,看着丁莲,一阵心酸,竟湿了眼睛。侍女见此,伤心地说道:“公子,小姐现在竟识不得任何人,每天只是如此。想想小姐从前,谁人见了不夸,可现在......可怜我家小姐,看着怎不叫人心疼。”“莲妹......”张乔轻声唤着她,却只见丁莲呆滞的目光望着自己,傻傻地笑着。张乔一时没有忍住,哭出了声音。 见张乔如此,侍女泣道:“公子也不必太过悲伤。先前有高人说过,要是有人化菩提,求得红颜生,就可使小姐的病症不药而愈。” “有人化菩提,求得红颜生......”张乔重复了几遍,忽地看着丁莲,道:“莲妹,若是没有了你,有我张乔只是孤寂一人,双雁岂可单行?龙山之地久传焦、刘之恋,可见天地之间真的感情胜过肉体的生命,似人的灵魂,不因任何阻却而止步。我张乔,父母养育,几多年华,不曾伟大过。今日,眼见莲妹如此,我生亦无欢。”侍女更是泪流不止。 “我明白了。”张乔看了看丁莲。“公子,你明白什么?”侍女止泪,问道。“我愿化菩提,求得红颜生。”“公子......小姐,你快好起来吧,快看看公子,公子他......小姐......”侍女见张乔这般,便觉他伤心过度,也似患病了一般,急得她只是哭喊着。“我愿化菩提,求得红颜生......”说着,张乔突然从丁莲的眼前跳入了这桥下的激流中。就在张乔翻身跳下的一剎那,丁莲眼前一亮,脑子似被闪击了一般。 她手扶着额头,却只听侍女拼命地喊着:“公子......”“张郎他......我刚才看到张郎跳入了这河流中。是的,我看见了张郎,我的张郎......”“小姐......”“张郎......”桥上的人拼命相喊,河里却没了应声。 “将军,如此这般,生死两难聚。”刘副将一旁说道。“若非巧合,那张乔投之激流中,必死无疑,然而,正于此时,只见河里的张乔被高高地托起,继而被送至了岸边......” 此刻,岸的两侧,挤满了围观的众人。大家正看到一个布衣和尚紧紧地托住张乔,待将张乔推向岸边之时,众人帮忙拉住了他。 眼见着河水太过湍急,加之布衣和尚早已身疲力竭,他自己还没有移至岸边,就已被兇勐的河水沖至了河流中。 大家一直喊叫着,见布衣和尚被淹入水中的最后一刻,他微微闭目,大声念道:“阿弥陀佛!”岸上众人痛哭不已。早在此前,就有几个勇士跳入了河中,试图救起布衣和尚,却终因水流太急...... 后来,人们看到岸边有八个同样装束的出家之人痛哭流涕,对着河流喊着:“师兄......”人们上前询问,只听其中一人说道:“我们师兄弟九个是来自大龙山上龙王庙里的和尚,今日一起出寺化缘。路过桥边时,见有人落水,我们无尘师兄就跳入河中救人,谁知......阿弥陀佛!”人们方才明白了一切。 朱平深深吸了口气,“刘副将,张乔与丁莲最终得以喜结连理,两家始终不忘无尘大师之仁义。在丁、张两家的牵动下,人们便在桥的四周刻放了九个手持宝剑,背靠石块,脚踩石墩的武僧作为桥墩,以此怀念无尘大师,同时,也向世人宣扬这仁义之德。”朱平望向桥边,心中感慨颇多。 “将军,末将之前巡桥之时,仍清晰看见这桥下石墩上的武僧,原来却有这段缘故。”“不错。”朱平指着桥头,“想这不安逸于山涧之中的溪水,奔腾不止,何等气势!我等若久留天京城内,不思进取,则甚至汗颜于这溪水,更何谈‘义’字!无尘大师捨生取义,久为人们怀念。我等天朝将军,更应寻其大义于自身,以‘义’相报天朝。”“将军,末将及众部下必取‘义’字而不负将军所望。”朱平点头,忽而说道:“刘副将,我久闻人之生命有所不同,不知你可曾听得?”副将略作思虑,道:“末将未曾听过。”“一般而言,众人中的多数,他们的生命犹如用浊水和泥土做成,一见烈日,总也避免不了干枯的结局;而像无尘大师这样的人们,他们的生命犹如用玉石和金子做成一般,经歷百世而不消褪光泽。”刘副将听后,言道:“人之不同,自古伊始,原为所思所做不同而致。”“的确。看泰山之上滴下的水滴,可以穿透山脚下的石块;细细的井绳,也可将那坚固的井架磨断。可见,执着于事,并不是虚言。试想,沧海桑田之变化,人们如何详知?但亦有仁义之德常留天地之间。如今,陈天将让我等亲率本部人马守于此地与湘军周旋,为安庆城中守备争取时间,我等岂能负了天将之重望!”“末将闻知,翼王爷在将军临行之时,将随身之令牌给了将军。将军何不以此号令安庆郡属地兵马于此聚集,到时,岂不兵力充足,胜势在望了吗?”“刘副将,此乃翼王信任之举。况且,我等行军不到万一之时,不得扰民。如此调动兵马,一来扰民于万分;再者,易让对方提高警惕。”“这......”副将一时没了言语。“退一步说,调兵尚需时日,如今湘军已近在咫尺,安得调兵之时?”“将军,末将明白。末将定率属下拼死守土,决不负将军期望!”朱平静静点头,若有所思。“无尘大师......”朱平口中念道。“河水之中......”他默默自语。“将军......”刘副将正欲开口,却被朱平打断了言语,“此法可行。刘副将,走,一起回营布置战事。” 第112页 行风在营中走了一圈,忽听有人来报,只见副将进前禀道:“大人,兵马粮草都已清点完毕,可随时出兵。”“不急。”行风看了看他,“本将此次南下,率兵一路打来,未逢敌手。我湘军骁勇,天下皆知。曾大人也器我为将中良才,本将今日就学那古人行军打仗一回。”“大人,这......”“怎么?没听懂吗?”“大人,兵贵神速,不可给贼兵喘息时机,请求大人即刻出兵,以免误了战机。”“煳涂!”行风怒道。“那贼兵以逸待劳,我部一路行来,久已疲惫不堪。如此,安能得胜?”“这......那敢问大人何时出兵?”“古人行军,常言五更拔营。传令下去,除留人护营之外,让众将士好生歇息。待到五更,我部人马过桥,伺机而动。”“末将领命!” 天色拂晓,行风领兵来至河岸,望着水流,行风言道:“方才,探马来报,说贼兵已然布阵于岭上,看来,该是我等出兵探其虚实的时候了。”他看过众人,忽又说道:“此水静如镜面,却似杀气腾腾呀。”众人一听,随之退下了几步。行风笑道:“莫慌。本将军戏言一句,就让尔等惊恐如此。”听后,众人稍静。“传令,留下守营兵马,其余将士随本将出征。大军过桥时,五人一列,枪炮先行,以防贼兵突袭。” 话说行风大军安然渡桥,途中未遇阻截。行风看过朱平营阵,笑道:“我若布阵,必于桥上埋下炸药。此桥乃天赐阻截之地,朱平小儿弃之不用,岂不为兵家所笑?”言罢,众人大笑。 “大人,我部火炮已备战就绪,随时可发起攻击。”行风听后,指着前方立着的一根树桩,说道:“此等平地,何来树桩?定是那朱平小儿故弄玄虚。来人,探过回报。”“是,大人。”侍卫跃马上前看过,忽地回禀道:“大人,桩上写有几字,乃......”“为何吞吐不言,写了什么?快些报来。”“是。乃湘军主将行风死于此地。”侍卫言罢,忽地跪地请罪。却不料,行风大笑道:“不想朱平小儿将我比之那庞涓,他却成了孙膑。岂不知,此地平坦无掩,安能设伏?诸位见着没有,贼兵列队整齐,又用如此言语迷惑我等,其实,全因贼兵兵力不足。正面交锋,岂能敌我湘军?朱平小儿故用此计令我等生疑。他整军久候于此,自以为深得兵法之妙,若我等真的信其诡计,必疑之而不敢进军,一旦我湘军后撤,则贼兵必鼓旗吶喊,待我湘军大乱之时,他便乘势攻击。朱平小儿用计果然毒辣,只可惜稍欠火候。传本将军令,大军全力进攻。”“得令!” 顷刻之间,两边枪炮之声不绝,场上两军拼杀,湘军凭藉兵力优势,进逼朱平兵马。 正待行风下令全线进攻之时,忽见营地守兵来报。只听那人禀道:“大人,贼兵来袭,营地不保。”“休得胡言!”行风大怒,“哪得贼兵袭营!莫非贼兵从天而降不成?再说,营地距此不远,为何本将就没有听得动静?” “禀大人,不想这些贼兵狡猾无比,竟伏于河中,待大人领兵与之交战时,这些贼兵却趁机上岸。贼兵有几百刀斧手,斩杀我守营兵士。大人若不回救,营地必失,粮草不保啊。”“大人,营地不可失。”诸将听此,无心恋战。“难怪末将过桥之时,甚感河中颇隐杀气,原来如此。好个贼兵!大人,粮草不可无。”随军副将急忙说道。 “副将何在?”“末将在。”“本将令你率部及火炮营兵马继续留于此地与贼兵周旋,本将亲率骑兵队回救营地。只需片刻,便与你会合。”“遵大人令!” 少顷,赤岗岭上战事正酣,却只见先前来报之人忽又跃马过来,那人慌张禀道:“副将军,大人率队走至桥上时,还没设防,忽地从桥的两端杀出一股伏兵,大人如今被困桥上。幸亏我未曾跟进大人,不曾上桥,才得以来报实情。若将军不遣兵回救,大人及骑兵队的兄弟恐遭不测。” “贼兵着实可恶,尽使奸计。火炮队先锋何在?”“末将在此。”“左先锋,我率一队人马回救将军,将军大人不可有事,否则,我等如何向曾大人交待?你率队守住此地,兵马应该足够,我去去便回。”此时,枪炮声更为激烈。 湘军副将遂领兵而去,一时军中没了主、副将,但左先锋指挥有方,朱平兵马仍不得利处。两军炮火相对,僵持不下。 “你却为何在此,不随副将军回救大人?”左先锋见方才来报之人未曾离去,于是问道。那人也不作声,跃马上前,举刀高唿:“兄弟们,方才主将、副将得知营地已毁,不顾我等,率队逃去。左先锋与之串谋,想害我等白死战场,为其阻住贼兵。”“住口!乱我军心者死。”左先锋话音刚落,却见兵马纷纷逃离战场。眼见主、副将军分别率队而去,余留兵马早已心中不安,只是湘军平常训练有素,军心未乱。但经那人如此一说,众兵士已无心恋战。 左先锋见此,大唿道:“胆敢逃离者,杀无赦!”他随即斩杀了几个兵士,那来报之人见此情形,趁其不备,从右侧便是一刀,左先锋中刀倒地。 朱平兵马得此时机,反守为攻,一路追之。只听那喊杀声不绝于耳,湘军兵马已溃不成军。 第113页 “大人,您怎么......”副将过桥之后,见着行风,惊异道。“中计了!”行风大喊道。 话说行风领兵正迴转赤岗岭时,忽见自己的人马抢着过桥,相挤落河者不计其数。 “不好!”行风大唿一声。“大人,事已至此,你带侍从先走,这里交给末将。”副将禀过,忽又喊道:“其余兄弟随我来!”此时,朱平人马已追至桥上。 “副将军来了。弟兄们,和贼兵拼了。”湘军兵士中有人高声喊道。湘军残余兵马见副将带兵而来,便都不再逃散。双方兵马于桥上拼杀起来。 “大人,我等前去助战。”行风身边一侍从说道。眼下,行风一人立于原地,他见副将领兵占了上风,便跃马上前,准备参战。正值此时,行风只见副将已倒,朱平兵马步步逼进,而自己的兵马就快难以抵挡。不一会,行风却又见随身侍从个个倒下,便觉此战无望,他一个转身,纵马飞驰而去。 行风逃了一阵,谁知坐骑疲不能行。行风想到朱平此时定已派人来追,因而焦急万分。人、马僵持了一会,行风怒言道:“若再不走,定被贼兵所擒。”无果,他便索性徒步而去。 一路急走,行风甚是疲苦。他不敢行大道,便顺着崎岖小道走了约莫半天,不觉来至大龙山旁。此刻,他已是腹中饥渴难耐,便向龙山住户人家走去。 行风来至一片桃园地,眼见着熟悉,稍作镇定后,忽地说道:“原来是这小娘们家。”他心头一动,悄悄熘进了屋内。 行风轻步向厨屋走去,由于腿脚匆忙,却不想绊着了门前放置的凳子,凳子倒地,随之发出声响。 “谁?”远山从里屋听得声音,惊声问道。行风一惊,知这是聂远山的问声。 得快走!不想这小子也在。行风暗自想道。此时,正好清沁、蔡音从街市赶回。蔡音见屋内有人,随着直觉,大喊道:“山哥......” 远山见着行风,怒道:“我想是谁来了,原来是你。正好,近日我手脚寂寞得很,今日见你,岂能错过。看招!”行风见屋门这边已被远山阻住,一时心急,竟从侧面破窗而逃。 离得桃园后,行风深恐朱平的人马现已四处寻着自己,于是不敢走大道。惊慌之中,他忽地想起先前去过的龙山之顶。行风知那崖下有一洞穴,凭其轻功定可进得,便可在此避过风头。他一路向大龙山上奔去,见着路边的果子,随手摘了去,便狼吞虎咽了起来。远山脚力不及行风,只紧随其后。 不一会,二人来至山顶。行风走至崖边,说道:“远山小子,就算你武功胜我,又如何?你轻功不及我,又能拿我怎样?恕不相陪!”行风一个飞身,正要入得洞穴之时,却见一白狐忽地跑至洞口,张着血口对着自己。 行风受此一惊,立马纵身反跳,竟坠入深崖。深崖处,此时正有一急于觅食的山狼经过。见此,远山立于崖边,嘆道:“多行不义者,终得如此下场。” (49) 刘副将力请表心志 智 “将军,末将已向陈天将禀过战果,天将让将军率兵进驻安庆城中,天将不日将启程赶往天京向翼王爷呈报此次大捷。只是......赤岗岭一战,唯独逃脱了对方主将一人。” 待刘副将禀完,朱平言道:“我方才得知,对方主将行风已坠崖身亡。”“真有此事?将军如何知晓?”“是我一兄弟前来告知。”朱平嘆了嘆,忽又笑道:“此役得胜,刘副将你功不可没。”“将军,末将不敢居功。全赖将军使得妙计,让末将伏于河水之中,待对方主将率兵过桥之后,末将便藏于桥墩上,听得枪炮声时,末将便又扮成湘军守营兵士,前往战场假禀营地遭遇伏兵。又待湘军主将领兵回救时,末将慢行至桥边,趁其不备再依计赶往战前,诈说主将于桥边遭伏,骗得那副将离去之时,末将就依将军之前所说,大肆宣扬后营已失,主、副将军都已率兵脱逃,留尔等在此丧命。果不出将军所料,场上湘军兵马大乱。此时,湘军败局已定。末将感嘆将军用兵奇妙。只是,将军,末将有一事不解,这......…”“这主将行风久经沙场,岂可轻易中计?”朱平接上话语。“不错。还有,见我部兵马如此严整以待,对方岂不生疑?”“如此之计,若在平时,自然无法凑效。但我见湘军主将自从扎营于赤岗岭前,就未曾派兵详探阵地,这说明对方主将及其部下必以为此役凭藉部众优势而胜券在握。兵骄之时,必疏细微之处,又岂能轻易识破我等计谋。”“将军虑事周全,末将佩服。”“刘副将,你熟通水性又临危不惧,方使此计可成。刘副将对天朝捨生忘死之心,待我等回得天京城后,我自会向翼王禀明。”“末将誓死效忠将军!今生只听将军令!”“你......”朱平诧异地望着他。“事至今日,末将不敢有所隐瞒。属下参见明主!”“刘副将......”“明主,属下在。属下知明主定会问及,我为何知晓此事,明主请看。”刘副将取出怀里的令牌,道:“这是明主之父伯言主上所赐。”“爹?”朱平惊异不已。“原来,刘副将你早有此心,难怪当初你定要带整个枫字营的兵马入我部下,翼王听你禀过,觉得你等有意随我,便也准许了。我之前还以为只因我是尚枫将军的妹婿,你们才会如此,竟不想倒是听了我爹的话。我爹他......”“如今,老主上若知此役大胜,必亲领反清復明的弟兄来此相聚。明主,我等兄弟四人久与老主上相识,今又新识了龙山远山兄弟。我等也曾与老主上言及我祖上乃大明忠臣,我等兄弟万不敢忘了家训。属下大哥久随东王身边,手下心腹人马颇多;三弟属谭天将部下,在军中久居声威;四弟乃江湖义士,广结江湖豪杰。我等兄弟四人知将军乃大明之主时,惊喜不已。老主上对我等十分信任,已说明了一切。现如今,只要明主一声令下,我兄弟四人必首举义旗响应。到时,天下有志之士前来相助,则大事可成。明主,经此一役,陈天将已将安庆郡交由您驻守。安庆自古乃兵家必争之地,明主可以此为根基,以图大业。”“不可!”朱平怒言道。“有何不可?这天下本是我大明天下,且明主经韬伟略,岂可不为祖上基业着想?”“刘副将,翼王将兵符交我,此举足显翼王对我信任之心,若我在此举兵背离天朝,敢问我等谈何仁义?再者,天下之势如今已分为二,我等如此,岂不是不助天下归一,为百姓想,反为一己之欲,加剧天下之乱,徒增百姓之苦?敢问,行事岂可不依世势而定?”“明主......”“刘副将,”朱平打断了他,“你可知此地的大龙山源何而来吗?”“属下不知。明主,请您下令,我等莫不以死相随。”“刘副将,由山思人,你便知这其中道理。”“明主有话,属下不敢不听,但我等效忠明主之志绝不能变。”朱平略显思虑,言道:“当地相传,曾于此处久居有黑、白二龙,此二龙当时一心想练就神功,闯得天庭去。后经一番苦修,二龙终于练就了双龙化一的黑白龙修刀。二龙曾言,刀成之日,便是天庭得破之时。后来......”刘副将看了看朱平,紧接着说:“后来,定是双龙齐闯天庭,天庭无所应对,双龙当初心愿得偿。”朱平笑了笑,道:“刘副将,不急,听我慢慢讲来。那时,双龙用黑白修龙刀破了蛟龙必杀剑后,降龙大神败阵返回天庭......” 第114页 “大哥,这金童仙女如何处置?”白龙问道。“这......我兄弟已愧对他二人。如今,他俩对我们也根本不成威胁,即使他俩合一,使出金童玉女剑,也不是我黑白修龙刀的对手。也罢,还是上天庭找玉帝讨个说法,饶了他俩性命。”言罢,双龙直奔天庭而去。 “禀玉帝,那黑白蛟龙已破了臣的蛟龙必杀剑,蛟龙的黑白修龙刀实在威力无比,臣恐怕......”降龙大神未及言完,却听得玉帝说道:“爱卿暂且退下,这些,朕已知晓。他们有金童相助,天庭有此一劫。传朕旨意,宣金童、玉女上殿。” 不多时,金童、仙女出现在神殿之上。“参见玉帝。”他俩齐声说道。“快快平身。”玉帝望过他俩一眼,“金童、玉女,上次二卿失职,那蛟龙得以窃取天池禁丹。此丹大助于蛟龙,才致有了今日一劫。”“禀玉帝,臣以为可让金童、玉女戴罪立功,还他俩神智,让他俩使出金童玉女剑对付那蛟龙。”降龙大神一旁奏道。因上次禁丹被盗一事,玉帝已收了金童仙女的神智。“那就依爱卿所奏,还金童、玉女神智。”金童、仙女回了神位。 “报玉帝,蛟龙已打到灵宵殿外,天兵天将死伤惨重,蛟龙扬言要......”来报天将不敢多言,打住了话语。“要......要什么?”降龙大神怒斥道。“要让玉帝尝尝他们神功的厉害。”“岂有此理!金童、玉女听令,朕令你二人擒拿蛟龙,不得有误。”“遵旨!”金童、仙女领命而去。 “如今,让你等见识一下我兄弟二人黑白修龙刀的威力。”黑龙大笑道。此时,地上躺满了天兵天将。 “蛟龙,休得猖狂!金童玉女剑......”随即,一柄万分利刃向那蛟龙飞去。黑龙见此,说道:“金童、玉女,我兄弟二人不想伤害你们,你们切莫阻拦。”“休得胡言!”金童斥道。“既如此,看刀!”顿时,听得一阵巨响,金童、仙女败下阵来。此刻,玉帝随驾来至殿前。 “玉帝,请恕我等兄弟冒犯之罪,我等有一事不明,我兄弟二人尽心布云施水,保得一方风调雨顺,为何有奸人相告我兄弟剋扣雨点,违抗天规?”听得白龙一说,玉帝略思一二,道:“只因监雨官向你兄弟索取钱两,你二人未给,故而设计相害。此事,朕已悉知,监雨官已被查办。”“那你又为何下旨,令人监看我兄弟二人?”黑龙怒道。“你等蒙冤自有说理处。但你等却暗藏怨恨于心中,为此事欲反天庭,朕对此又岂可坐视不理!”“如今看你如何理得!”黑龙言道。“蛟龙,你等想逼驾不成?”降龙大神一旁说道。“由于下界慾念过重,如今四大护庭天王正在下界普施恩德于黎民万众,无朕旨意,不得私自返回天庭。现只需传朕一口谕,护庭天王就会重返天庭,你等可知其中厉害?”“就是他四人联手,也难敌我黑白修龙刀。”黑龙大笑。玉帝嘆息不已,道:“此刻,一旦他四人返回天庭,施恩德于黎民之举便前功尽弃,到时,又不知天下万众遭受苦难至何时才得尽头。”“大哥,这......”“休听他胡言。我等长久尽忠,却不得封为八部天龙,是这天庭太不公道。”玉帝看过黑龙,道:“欲成八部天龙,还得看机缘,如何强求得之?天庭公道在于大道,尔等岂可因己之欲未能满足就报怨公道不在?”“既如此,今就让我兄弟说一回公道。”黑龙言罢,金童、仙女及众天将围前护驾。 “尔等均已受伤,退下!”“玉帝......”降龙大神喊道。“还不听旨,退下!”众人应声而退。“蛟龙,只要你等近得朕身,朕的护体之光便会发出,如此,护庭天王就会感知。四位爱聊一旦回得天庭,天下万民受难,你等便是这千古罪人,将负万世恶名。”“休要乱言,如今你等天将都已受伤,我一人就可为龙族讨回公道。看招!”“玉帝......”众人回过神来,却只见白龙护在了玉帝身前。 “白弟......”黑龙悲恸道。“大哥,就让我的血来化解你的怨恨。大哥,以我一人之性命换来天下人之福,我愿死上千回百回。”白龙回头看了看,“玉帝,求您赦免我兄弟二人闯殿之罪,我兄弟也是一念之差,恳请玉帝明察。”玉帝点头相应。 “白弟,是大哥害了你。上天下地,从来都是黑白双龙齐来齐往。”黑龙看过玉帝,“其实,若我真想动手,早已不容你说这许多。这长久以来,我兄弟二人紧守天规,布云施雨从不误时,受尽天下万众香火。连金童、玉女,我都不忍伤害,又岂会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只是恐你所言非实,故而紧逼试真,不想白弟他......玉帝,我自知罪不可赦,但有一言不得不说。从来政道清方得信道盛,信道盛才能三界归于和。其中道理,玉帝必定明于心中。如此,我与白弟也无怨了。”黑龙看过众人,“白弟,大哥就算死了,也要与你灵魂相随,继续护佑这天下万众。”言罢,黑龙自受一掌,倒地不起。 “黑白双龙终是为下界万众向朕进谏啊。”“玉帝,这......”降龙大神禀道。“黑白双龙遵大义之道,恳求玉帝足其心愿。”金童奏请道。“卿家所言极是。传朕玉旨,双龙之灵魂暂收天庭,待封其神位后,着其落归原居近旁之山,是为龙山,让其永佑万众苍生。” 第115页 朱平嘆了嘆,闭目不语。“明主,莫非是让我等行天下大义信道,以万民苍生为重?这个自然不错。但明主智勇过人,屡立战功,早应封王封侯,天朝却失察于此,我等属下早已心有不服。”“刘副将,”朱平看了看他,怒道:“若不是翼王赏识,我朱平亦无机会施展毕生所学。此所谓功劳,实乃归于翼王。”朱平言语稍缓,忽又说道:“再者,歷朝歷代,朝廷失察之事又怎能一一道明。京都所在,慑于君王之威,为官或许清廉自身,但天下之大,远离京城之地,则浊清不一。这就犹如一株大树,主杆挺直,但主杆以外之旁枝则曲直不一。自古贤君深知,各地得良治,则天下良治。故才有古之贤君于盛世之下微服私访,实为力避失察之事。古之盛世,君王尚有感于此,敢问臣下又岂可因君上一时失察于己而心生怨忿?如此,则是因一己之私而置天下之义于不顾,何谈万民之福?”“明主既心意已决,我等不敢轻举妄动。但若后来形势有变,我等......”“我等便首举义旗。”聂远山忽地说道。“爹,远山,你们可来了。”“属下参见老主上。聂兄弟,有礼了!”“刘副将,不必多礼。噢,营外些许琐事,还劳刘副将照应。”“是,老主上。明主,属下告退!聂兄弟,请!” (50) 翼王亲函谋虑尤显 朱 刘副将出得营中,朱平忽地问道:“远山,你与刘副将如何认识?”朱伯言听后,笑道:“志同道合,岂可不识?”“方才与刘副将言语,才知爹与远山心中所想一如当初。远山早知,却不明言,只是搪塞于我。好了,不说也罢。对了,监军李卫衙那边,事情办得如何了?”“都已办妥。县衙会尽快招募人马,运调粮草来我军中。平儿,其实我与远山主......”聂远山扯了他的衣袖,朱伯言方才继续说道:“我与远山来至营外多时,方才你与刘副将言语,都听得实在,我俩也甚觉在理。远山侄儿之前也曾说过,义行民生重,心求天下和。这一义一和,我等明白,眼下绝不再提举兵之事。至于......刘家兄弟那里,我自会告知。”“爹,您能如此想,实在体谅孩儿之心了。远山,多谢!”“兄弟之间,何言‘谢’字。”聂远山笑了笑。“那远山,不如就此入我太平军中,尽展所学,你意下如何?”聂远山略作思虑,道:“朱平,若你入太平军前便知自己的身世,你会不会如先前一般,执意入得军中?”“这......”朱平顿了顿,“军中百般事务,一旦从了军营,则须知军法如山。于战中而言,个人身世又何需计较。战场上的兄弟们不会多想,也无论身世,一旦开战,则生死谁人知。对此,我也想了许久,终觉不可因先前之事多生烦恼,最重要的便是立足当前,眼观将来,天下事应天下人决之。不过,我若早些知晓身世之事,或许想法又会不同。”“朱平,就在前些日子,你让大叔去找我时,我已在原先师父的馆址立了新馆。现如今日日授艺,倒也自在。”“是啊,平儿,这武馆取名‘义和’二字,倒显得与别的武馆颇为不同。”“义和馆?远山,如此说来,入军一事......”聂远山打断了他,“入军一事,待日后若有想通的一天,定会告知于你。”朱平笑道:“这样也好。” “报......将军,天京城里来人,在营外候见。”守营侍卫忽地禀道。“有请!” “参见朱将军。”那人向四周望过,朱平知其想法,道:“没有外人,但说无妨。”这人从怀里拿出一份密函,递于朱平,道:“将军,此为翼王亲笔,你看后自会明了。”朱平接过后,那人忽地说道:“在下还得赶回復命。朱将军,在下告退!”“恕不相送,请!” “平儿,看看函中所说,不知翼王有何交待?”朱平细细看来,道:“翼王在函中说,关于再次北伐之事,众王意见不一,东王与北王更是看法不同。翼王说天王之言,东王不听,就是北王也只表面附和,且北王私下言天王太过倚重东王,心中不满。翼王虑于此事,让我即刻领兵返回天京城,说如今情势,迟一刻则生变,不可延误。翼王还说,安庆郡暂遣他人来守。”“这......”朱伯言欲言又止。“朱平,对于此事,你如何看待?”聂远山忽地问道。“从函中之意看,说得不甚明确,想来,翼王从不会如此,难道......”“平儿,难道什么?”“若虑我部经此一番苦战,尚需时日休整,则不宜此时令我率部回得天京。莫非......”“莫非不是翼王亲笔书函?”“爹,倒不是说这个。”朱平思虑,道:“实是翼王用心良苦啊。”“倒是说来听听。”朱伯言看过远山,道。“之前,承蒙翼王将随身令箭相赐,现在想来,实是探我是否存有异心啊。以翼王在安庆郡的威望,只他一声令下即可,何许令箭行事。或许,翼王对那事早已有所耳闻,要知道,翼王观人察事,非常人可比。爹您先前南下行事必有所动,风过尚且有声,如此动静,人岂会不知?想必,探马得报翼王,翼王本可早有行动,但一直以来,我是翼王心腹之将,翼王深信且器重于我,故而才有赐令相示一事。想想,此前翼王让益凡留于天京城中,我心有不解,如今看来,也是为此。”“那翼王得知,为何不说与天王知晓?”朱伯言急着问道。“翼王知我必不会负他。再者,我乃翼王心腹将领,一旦天王得知此事,恐翼王亦难脱干系。但以翼王心胸,还不会虑于此,翼王所虑者,一旦天王知晓,则必风起,那时,对天朝而言,实是灾事一场。故而,翼王必会将此事隐下,以观后来之事。”“那此次翼王来函,又是所为何事?”“远山,也是为此事。接函过后,我若不即刻返回天京,则说明我心虚于此,翼王到时必会有所行事;反之,翼王则必信我胜过从前。”“真难想像,翼王谋虑如此。”朱伯言嘆道。“既如此说,可想翼王对你的一番苦心了。”聂远山嘆了嘆。“是呀。翼王大恩,朱平铭记肺腑!”他又看过远山,说了句:“你与我爹暂且在此,我去去就回。此次返回天京城,我所带人马越少越好,亦可表我对天朝之心。”言毕,朱平疾步出得营帐。 第116页 方在营中之时,朱伯言对聂远山言语含煳,确实另有原因。 话说之前,只见聂远山来至帐内,朱平言道:“噢,这是我将令,劳爹爹去与本地守土官李监军商议兵马、粮草一事。因繁务在身,平儿离去不得。远山,你也随爹一同前去。”朱伯言接过令牌,道:“难得平儿不为前次之事怪着爹爹,也算是明白了为父的良苦用心,如此甚好。远山侄儿,你我去去便回。现有刘家兄弟的兵力,再加之这本地的人马,我等便可行这未尽之事了。”“爹......”朱伯言哪里肯听,与远山快步离去。 许久,待三人商定粮草、兵马之事后,李卫衙一时来兴,便留下他二人相叙家事,还让县衙的史官带了记录县里奇闻异事的县记过来,以供大家相谈时,任意查对。 只听李卫衙笑道:“聂义士之前对本县有恩,我还未曾向朱将军禀明呀。”“此事,远山倒向我提起过,平儿也知晓了。”“那是最好。二位请坐,本县史官一会就到。”说着,史官来此,李卫衙一一言明,众人相识。只见史官手拿县记,看着朱伯言,道:“据县记奇闻所录,在清初时,有一武将护送明末太子来到这龙山之地。”“会有此事?”朱伯言故作惊异,道。“据传,武将姓聂,这太子自然是朱姓了。县记说得明白,龙山脚下当时住户极少,也没有朱、聂之姓人家。”“真有这事?”聂远山看了看朱伯言,故意问道。“二位,先别着急,姑且当作谈资,就让史官说完也无不可嘛,大家也都不是外人。”李卫衙笑道。“县记说,武将护着太子在大龙山一石洞中避开了一时风雨。直到清帝顺治之时,武将因思乡心切,故而返回北方故居,这一去就是数年。那时,龙山脚下住户倒是多了聂姓,没有朱姓。清帝康熙之时,龙山脚下住户又多了朱姓。相传,这朱姓人家对聂姓过世的先人万分尊敬。每年清明之时,朱姓举家来祭,宛如对待自家尊祖一般,此举一直延续至清帝嘉庆之时。后来的事,县记未曾一一言明,但据我考证本县乡土之事,这早先聂姓坟地里的便是这大明太子。至于明太子为何改姓为聂,或许是为了避当时之口风。那明太子又为何不改他姓,却独独姓聂呢?我猜测,也许是念武将护主之功,又眼见武将一去不返,当地官府以姓氏记户,故而报了聂姓。再后来,明太子定是身体不适,久病而不能治,在他离世之后,他的家眷便将他葬于这龙山脚下。又几年之后,武将带着家眷返回,见明太子已长眠土下。之后,武将得知明太子改姓为聂,便劝明太子后人重回朱姓,并说此时风声已过,不必担心于此。想这时,明太子家人定是遵明太子之意,永生姓聂,不再更改。武将见劝之无用,便与明太子家人商议,朱姓一脉不可不留于后人,既然太子更姓为聂,武将一族从此便改姓为朱,永远相随太子之姓,这样一代接续一代。到了清嘉庆帝时,或许是世事变化,县记及其他书中奇闻一段再无记载龙山朱姓举家相祭之事。” “精妙,绝妙!莫史官这一番推测,本官百听不厌,本官对此甚为嘆服啊。”李卫衙笑道。“监军过奖了,在下莫言过毕生研习本县乡土奇闻,总算有所收穫。只不知二位之姓与在下方才所言可有渊源?”“这......自然没有。”朱伯言急忙说道。“这也不免遗憾,不然,我这奇闻之中又该增添不少异事了。”“莫史官说笑了。”远山看过朱伯言,接着问道:“莫史官方才所说,武将改姓为朱,又举家祭坟,县记都有记载。敢问,清廷若是得知,岂不心生疑惑,又怎不派人来查?”莫言过听后,笑道:“当然,那时若县记中有此言,则必定逃不过清廷耳目。只是,本地一些专爱记奇闻异事的人早先将之记于家藏之书中,清廷自是不知,记下此事的人也不敢拿出让他人观看,否则,株连之罪便会逃之不过。直到......”“直到我天国之时,莫史官任职以来,才开始将本地许多奇闻纳入县记之中。”李卫衙忽地说道。“在下自小生于这龙山之地,常听祖辈说得稀奇之事。自任史官以来,在下无一日敢松懈,时刻不忘李监军知遇之恩。”“莫史官言重了。本监军也是当差之余,兴致于此呀。说来,我也想让乡土的奇闻异事相留于后人。县衙之事,不免忙碌,本大人也是忙中找闲罢了。”“李监军为民之心,远山敬佩不已。”“聂义士过奖了,我也是尽己本份而已。”“莫史官,”朱伯言看过李卫衙,“方才你说朱姓举家相祭明太子,直到嘉庆年间,那为何后来不再如此?”“这个,”莫言过笑了笑,“在下不得而知。但据县记正篇相载,清帝嘉庆时,天下之势与之前康、干二帝时有所不同,或许与此相关。”莫言过看过众人,“此县记有清帝称谓,在下不能将之示于天国。但身为史官,在下需忠于史实,还望二位多加体谅。“莫史官放心,我二人绝不对外泄露半句。今日我等相谈之事,外人不会得知。”聂远山看过众人,道。“对,对,莫史官大可放心。”朱伯言说道。“莫史官也是忠于天国,天朝需要莫史官这样的记史之才。”李卫衙大声言道。“多谢李监军厚爱。在下莫言过得遇监军上官,是我三生之幸。”“莫史官,又言重了。”说着,众人皆笑。 第117页 此时,李卫衙看过莫言过,道:“本监军思虑,二位可在县衙稍留,我与二位再行相谈县内之事。”“噢,不便相扰,改日再来请教。叔父与我还得向朱将军回言,就此别过吧。”朱伯言点头,说道:“侄儿说得不错。就此相别,来日再聚。”“既如此,莫史官,我等送别二位。” 不多时,远山二人走至一僻静之处,朱伯言忽地请道:“属下参见主上。”“言叔,你......”远山一时吃惊不小。“主上,方才莫史官所言,在下听得确切,以莫史官的为人,应该不会乱言,原来在下祖上本姓聂,就是护主武将,而主上您才是大明太子之后。在下现知此事,不敢张扬,幸好平儿还未以明主自称。主上,请受伯言一拜。”“言叔,这只是莫史官片面之词,岂能当真?”“主上有所不知,在下家训中开始之句便是:清之嘉庆年,百姓言朝廷之事,常因当政为官者不能自律而多有不满。概观其中会有变数,故定此家训,以示后代子孙,一朝天下之势有异,则勿忘祖上之志。”朱伯言若有所思,道:“主上,在下祖上定是见当时復朝之势已生,因而相劝主上祖辈改为原姓,以待时机,便可匡扶大明基业。但定是主上祖辈谨遵故太子遗训,不肯听劝,在下祖上无奈之下才立此家训,以让后代子孙不忘我大明祖业。”“言叔,不必称侄儿为主上,这许多年,多少事都已化了尘土。我想,当年太子祖上也是见天下已定,便决心立此遗训,其后人永不得称其本姓,意在让后人放下身世枷锁。”“主上,您终于承认了。”朱伯言显得异常激动。“主上,请下令!我等便首举义旗,拥您为主。” 聂远山走过几步,笑了笑,道:“言叔,到此时,我才明白朱平先前所想。如今,天下之势已然为二,天国之势正盛。我又岂能相背祖上遗训,不论时势之机,举兵以增天下乱势?正所谓:义行民生重,心求天下和。现今起兵,实乃不义不和,万莫能为。”“主上,这......”“此事,眼下休得再提。现今,在刘副将四兄弟及其他反清復明兄弟心中,朱平才是明主。言叔切莫将今日之事告知他人,一旦他人得知,必对此事心生疑惑,那时,恐生事端,更有甚者,日后他人也再不会相信叔父之言。此事也最好不要告知朱平。朱平他行事谨慎,且素怀大志,不辱没大明朱姓。再说,以朱平仁义之心,我深知他,一旦他得知此事,便会改回原姓以助我。到那时,岂可避过他人耳目?且又不知要生出多少事端来!言叔,我待朱平犹如亲兄弟一般,由他继之,不辱朱氏一姓。”“多谢主上如此器重小儿。”“叔父,莫要这般说。望请叔父答应侄儿,今日之事不可说于任何人知晓,以后也再不可称我为主上。”“这......主上,我......”“言叔,你若不应了侄儿,侄儿便自刎于此。”远山从怀里取出一柄短刀,忽地说道。“主上......”远山听后,将刀锋向内抵了抵。朱伯言见此,慌张说道:“主......不,远山侄儿,你休要如此。叔父答应你,眼下绝不将此事向他人泄露半句,就是我儿朱平也不告知。”远山笑了笑,忽地将刀收起。朱伯言看了看聂远山,道:“我这侄儿果然硬气!既然如此,那就暂且抛开心事,你我还是叔侄相称。”言罢,二人大笑。 话说待朱伯言二人走后,李卫衙拿出掩于袖中的书信,道:“莫史官,这也难为朱将军了,他让我等照信中所言说与聂义士二人听,我等却也照做了。想来,这也是朱将军对我等的信任。同为天朝之心,使我等常有书信往来,成了至交。朱将军说他深知聂义士,聂义士实是士为知己者死,故而他得知后,定会与朱将军所见略同;说其家父一旦听知我等所说,则家训的重责就会消解,其家父行事也自会不同。朱将军肺腑之言,说我天国正处盛时,万民多信之,此乃力之所在,故不可因他一人而坏了如今之势。”“监军上官所言不差。朱将军煞费苦心,此举实是为了天朝,为了天下大义。朱将军心繫天下苍生,我莫言过敬佩不已。” (51)杨秀清兵发援镇江 陈 大殿之上,文武朝臣排成两侧,值事公公高喊了一声:“有事奏来,无事退朝。” “启奏皇上,如今我大清兵马已在贼兵天京城外重重设围,但贼兵占据镇江为援,使我部不敢贸然行动。望请皇上即刻下旨命一勇将领兵直取镇江,与我部人马形成合力。那时,破天京城便指日可待。”在朝中位高权重的朝臣向荣首个禀道。咸丰帝看过众人,道:“嗯,那众爱卿以为,谁可担此重任?”“皇上,江苏巡抚吉尔杭阿可担此重任。”兵部尚书一旁奏道。“爱卿所言正合朕意。前次,江苏巡抚平乱有功,朕未封赏,待此次立下功勋后,朕再一併行赏。向爱卿以为如何?”“皇上英明。到时,我部在长江南岸布重兵以拒贼兵,加之吉尔杭阿将军在外侧相援。如此,贼兵必破!”向荣禀后,咸丰帝喜上心头,道:“贼兵起事,一直是朕的心头之病。若果如向爱卿所言,则实为大清之福了。”“替皇上分忧,万死不辞!”向荣奏道。“还望众爱卿恪尽职守,固我大清数百年的基业。”听后,众人跪地,齐道:“大清永昌!千秋万代!” 第118页 话说陈益凡出了东王府,随即转过几道弯,见四周无人,便径直去向翼王府邸。 陈益凡一阵疾步来至府门前,只听侍卫言道:“将军,翼王爷正在府中等候。请!”少时,益凡进得府中,禀道:“翼王,属下来报。”石达开看过他,道:“本王知如今形势有变,二次北伐暂已搁浅。想必,东王爷召见你等是为拒敌一事吧。”“正是。”“近日,天京外围清兵已然增多。探马来报,清将向荣已上奏清廷,派兵取镇江。如此,天京城势必处于危急之中。昨日,东王爷已向天王禀明此事,言天朝需出兵援救镇江。”“东王爷召见我等,也为此事。”陈益凡如是禀道。“不错,待朱平从安庆返回,我部再行商议援救一事。你且退下吧。”“得令!”陈益凡走后,石达开忽地嘆道:“但愿朱平之心犹如当初一般。” 那日,朱平自离安庆郡后,便星夜兼程赶往天京。此次,朱平只带了身边几个侍卫抄近道急速来至天京城下,刘副将已领部留驻安庆城中。 入得城来,朱平便径直去了翼王府。石达开见到朱平,淡淡一笑,转而肃然说道:“朱平,我已向东王言明,只在等你了。事不宜迟,你速去东王府上。”朱平意领神会,道:“属下遵令!” 少顷,朱平赶至东王府,见益凡及其他诸将皆在。杨秀清看过众人,道:“自我等起兵以来,向荣此人,一直视我等为眼中钉,今在我天京城外南面建了围城大营,此番又闻那吉尔杭阿已然率部围攻镇江。本王思虑再三,先前也与翼王爷相商过,镇江绝不容失,否则,清兵一旦形成合力,那时天京危矣。所以,本王决定由你等领三支援兵赶赴镇江。如今形势危急,你等许胜不许败!”“遵东王爷令!” 事后,朱平回得住处,天雅知朱平又将出征,着实落了一阵眼泪,万嘱朱平多加小心。朱平心有不舍,握着天雅的手,柔声说道:“小雅,我长久征战在外,孩子需你照料,你要坚强,这样,我才能走得放心。”他又亲了孩子,不觉泪滴滚落胸前。 陈益凡与朱宁话了一番珍重,便匆匆去了军营。朱宁并没有太多言语,她知道,战争是陈益凡离开自己的唯一理由,也是无法回绝的理由。 陈益凡去得营中,只听众兵士议论纷纷,皆言如今形势难破清军城外大营,不少兵士因此显得沮丧。见陈益凡到来,众人忙停了议论,齐喊道:“将军!”陈益凡点头,言道:“众兄弟不必惊慌,只要我等援兵到达镇江,加之翼王爷的江西兵力相助,东王爷说了,城外清营不日可破。我等只需听令调遣即可。此战,天国必胜!”众兵士随之大喊:“天国必胜!” 话说向荣据探马来报,得知太平军不日将援救镇江,因而与众部下商议,道:“贼兵欲援镇江,我等可设重兵于东阳镇,此镇乃兵家重地,也是贼兵出援必经之地,再者,可让吉尔杭阿将军在镇江西面要地高资镇设防。守此两地,便扼住了贼兵自天京出援的要害。只要贼兵不能援救镇江,加以时日,取下镇江城,那金陵城就任凭我等长驱直入了。”“大人所言极是。我等为大人之命是从。”清军干将张国梁道。这张国梁乃是向荣手下总兵,此人以善战闻名于清军,因而向荣部下精锐多归于其营下。 “张将军说得对,我等听从向大人之命。”张国梁营下副将道。“既然大家都觉此番布阵尚可,那就此定下了。望诸位各尽其职,莫忘替皇上分忧!来人,即刻传话于吉尔杭阿将军,让将军早于高资镇设防,不得有误!”“遵令!” 这天夜里,由朱平、陈益凡及其他天将率领的人马悄悄出城而去。朱平、陈益凡领一路人马沿小道直驰镇江。 朱平等人马不停蹄,一路行来,倒也顺利,众人很快来到一块空旷之地。此时,朱平在火光下细细看过四周,忽地一声令下,众人随即止住了脚步。只听朱平言道:“此地四下茂林丛生,易设伏兵,我等当小心提防。”待他话音落下,听得喊杀声四起。 顷刻间,两路人马拼杀在了一起。由于对方有所准备且人数众多,太平军敌之不过。朱平在交锋中因躲闪不及,胸前中了一枪。陈益凡领众人厮杀了一阵,由于阵前混乱,欲救朱平不得。 朱平身躺地上,喊道:“益凡,快领兵撤回!”陈益凡哪里肯听,率队杀了过去。眼下,清兵挡了去路,根本近不得朱平之身。再看时,朱平已无动静,陈益凡料想他已无活命可能,不觉流出两行热泪。此时,自己所领兵士也已多数倒下,若再不撤离,定会全军覆亡。念此,陈益凡大声令道:“撤!” 陈益凡领众兵士奋勇突围,终拼出一条血路。 许久,众人一直沿原路向回赶,不敢稍有停歇,直至离天京城不远处,才松了口气。陈益凡将人马清点了一番,细数之下,所带人马已折损大半。众人见此场景,又念起主将之德,皆跪地,痛喊道:“朱将军!” 此次增援镇江的三路兵马均在途中遭了阻截,未近镇江,便退回了天京城。杨秀清得知此事,吃惊不小,即刻令人送信至秦日纲处,令秦日纲从守地出援镇江城。 第119页 那日,陈益凡将朱平以死效命天国之壮举禀报了东王杨秀清。杨秀清奏请洪秀全追封朱平侯爵之位。 早朝之上,洪秀全言含哀伤,道:“朕早先听闻,龙山朱平将军智勇过人,不想今日......朱将军之功、将军之才,就是封王也不为过。朱将军是为了天国。朕就依东王所奏,封朱将军‘神勇侯’。朕要让天朝子民皆知,只要为天国立下功勋的,朕不会忘记,更不会视而不见。”朝下皆唿:“天王万岁!” 朝后,陈益凡去了天雅那里,说了一番痛心之语,落了一阵伤心之泪,此刻,正从屋内走出。 之前,益凡说了那晚发生的一切,天雅只是静静听着,她整个人显得沉默无语,深深的哀伤吞噬了往日脸上的笑容。一不小心,她那断了线的泪珠滴在了孩子身上,却也没有丝毫觉察。 有一会,天雅抚摸了孩子的脸,哀伤地说:“你曾是最幸福的,现在却成了最可怜的孩子。”她那藏于心中的话语,本打算待朱平回来后,句句说与他听。可现在,自己这说话的权利,都好似被剥夺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将自己的爱原本地说出,就这样失去了他。 天雅独坐屋内,过了许久,哭喊了一句:“相公......”孩子许是被惊着了,大哭了起来,这声音透过屋门,传向了远处。 朱宁此刻的痛或许不比天雅的少,只是有陈益凡形影不离的用心陪伴,加之朱宁坚信朱平是为了自己所信的道义而死,也算是无怨无悔了。所以,朱宁尽管伤心不已,但是没有太多的表露。 很有一会,她看着陈益凡,黯然地说:“此魂不是无情物,化作英灵更护道。弟弟是为信道而死,也算随了他的心愿了。益凡,我爹爹、娘亲年纪大了,如今远在天京城外,弟弟的事,暂不要告诉他二老,以免他们伤心。”她望向屋外,伤心地问:“我的好弟弟,姐姐又该到哪里去寻你了?”陈益凡听后,落泪道:“想必,清兵定在朱平遇害之地布了重兵以防我等再次出援,可怜朱平的尸身都......”“弟弟......”忽的,陈益凡看向屋前,似见到朱平正笑着向屋内走来,是那么亲切、和善。 (52) 雷以瑊令下仙鹤门 聂 清军江北大营中,刑部侍郎雷以瑊奉旨巡营,诸将皆来帐前听令。只听雷以瑊命道:“本官奉旨督营,丝毫不敢懈怠。因前次围堵贼兵,失了前营侍卫长,念此职甚是要紧,本官已命人在帐前摆下擂台,能以武过众人者,便可胜任。听我令,擂鼓!”闻得鼓声阵阵,众兵士依次比试,一决高下。 众人武艺不弱,雷以瑊笑声不断。 ...... 一番角逐过后,场上只站有一人,此人趁势禀道:“大人,在下不才,侥倖胜出。”雷以瑊斜视而言:“你叫什么?”那人回了一句:“在下聂不二。”“嗯,实是个人才。这聂不二已过众人,有没有与之相争者,若是没有,本官就......”“大人且慢!”台下一人忽地喊道。 “大人,在下朱二愿与之比过。”“有意思。一个不二,一个朱二。本官有言在先,此次比试无需其他规矩,凡能胜出者即可。起鼓!”聂不二在台上细细看过这朱二,不觉喜上眉梢,又见这朱二一个眼神,聂不二使出了一路腿法,却都被朱二一一避过。 台下围观者皆喊道:“好!”聂不二又以拳路进招,但招下留有破绽,朱二看得确切,趁机打出一掌,聂不二躲之不及,中招伏地。随之,这朱二道:“承让!” 雷以瑊起身笑言:“比试甚为精彩。朱二帐前听令!”“在!”“此后,你便是这前营的侍卫长,也兼负责本官之安全。”“得令!” 夜里三更,聂不二依约来至前营帐外。朱二从帐内走出,向左右侍卫吩咐道:“切记仔细把营,不可松懈。”“遵侍卫长令!” 随后,朱二向前一路走来。会着聂不二时,朱二激动不已,道:“走,前面说话。” 他俩走了一程,来到一僻静处,聂不二忽地笑道:“果真是你啊!可想煞兄弟了。”朱二笑言:“远山,好兄弟。” 有一会,聂远山问道:“朱平,那日得信,说你中枪......我是痛心不已,因而一路赶来天京城里。听益凡说得清楚,说你被清兵所害。我当时没有多想,就寻思着来到清营中,寻机替你讨个说法。不想,你却好好的。”“远山,你来此,益凡他们可知?”“丝毫不知,不然也不会让我来此。之前,益凡与我说过这江北大营的相关情形。那日,我只说回龙山去,到了中途,我便好生装束了一番,朝这大营赶来。那时,正巧碰上雷以瑊前来巡视,雷以瑊见营中兵马因前次围截受损,就下了一道纸文,于附近募兵。我见此机会,便入了清军之中。未敢想像,今日会遇见兄弟。”聂远山惊喜了一番,接着问道:“朱平,和兄弟说说,你怎会到此的?”朱平望月,嘆道:“说来不易。那晚,我身负重伤,以致益凡他们都以为我已经......我当时昏迷不醒。许久,我才慢慢醒来。那个时候,清军已经撤离,我便趁着夜色,向回走去。夜很黑,我走了很久,由于失血过多,随即又昏迷过去。第二天,等我醒来时,只见自己躺在床上,一位老伯正端着药水走来。老伯说,知道我是太平军兵士后,就下定决心救我,还说他自己的儿子就在我们太平军中。老伯待我很好。几日之后,我便行走自如了。那几日,我一直在想,与其现在回去,倒不如直入清营,探听对方虚实。我将这想法与老伯说了后,老伯为我出外打探,直到探听到清兵在近处招募乡勇,我便就此来至这江北大营了。”说着,朱平嘆了一声,“不知,小雅和孩儿如何了?”“天雅自从得知你的事情后,再无欢颜可言,可是苦了她了。”“唉!小雅啊,相公对不住你,只盼来日报你这一往情深了。”“不过,朱平,你为何会想到来这营中?”“远山,我路人马未能完成东王爷交代的命令,我实感有负翼王重託。思来想去,就想到,索性来这营中,或许可用。”“原为这般。不想,今日这比试场上遇见你,我是聂不二,你却成了朱二。知道是你,叫我好不心喜。”“所以,你在场上便故意卖了个破绽给我,才让我当了这侍卫长。”远山听后,忽低声说道:“朱平,有一事,你可要我动手除去这雷以瑊,也好趁机使其营中大乱?”“不可!前日,我在营中听他人议论,说燕王秦日纲已从守地调拨兵马前往镇江。看来,时机将到,我等不能因小失大。静待时机,到时自有妙用。”远山点头不语。朱平向营前望过,道:“时候不早,我先行回营。远山,后来行事,自当小心。”“聂不二明白,但请朱二兄弟放心。”说着,二人皆笑。 第120页 话说秦日纲接到杨秀清军令后,便火速派兵赶往镇江。秦日纲虑江南大营向荣一部定会从中阻截,于是找来众将,道:“向荣用兵老练,他部下张国梁实属善战之辈。如今,见我部有所动静,向荣必会让那张国梁率兵前来。诸位将军以为,该如何破敌?”众人闻之不言,只低声议论。秦日纲见此,令道:“既然如此,前部听命!”“末将在!”“你速率本部人马前往仙鹤门,牵住张国梁部。将军,向荣主力尽在此部了。”“谨遵军令!” 秦日纲看过众人,接着说道:“我再修书一封呈于东王爷,请东王派兵从中支援。如此,相援镇江一部人马便可顺利到达。”“燕王,怎可......”前部主将欲言又止。“将军有话,但说无妨。”“燕王,怎可断定,清兵会在仙鹤门处主力尽出?万一......”“将军虑事周全。不过,本王自有主张。” 此前,清军江北大营闻知秦日纲部有所动静后,雷以瑊便速命众人营中议事。诸将来至帐内,朱平见此,正待离帐时,雷以瑊笑道:“侍卫长留步。连日来,侍卫长为了本官安危,寸步不离,实是辛苦了。以后议事啊,大可不必迴避。”“多谢大人!” 待帐内静下之后,雷以瑊说道:“本官原打算这两日就回京向皇上復命,可如今看来,需多留几日了。中营主将何在?”“大人......”“将军认为该如何拒敌?”“回大人话,向大人部下多精兵良将,可修书让向大人派得力干将率部于贼兵行军途中设防。如此,定保无虑。”“嗯,言之有理。只是,在哪里设防才最为合适?”“大人,仙鹤门乃用兵之地。”“那就依将军之言。侍卫长,劳你走上一趟,将实情禀知向荣向大人。路途当心,不可有失。”朱平看过众人,道:“得令!” 朱平走后,中营主将言道:“大人,这朱侍卫长来至军中不久,尚不知根知底,还望大人留心。”“将军多虑了。有此两事,就可看出他的忠心。昨日,本官在回帐路上,遇见一拦路毒蛇,本官随从侍卫紧张不已,唯有这朱侍卫长不慌不忙,拔剑相向,才保得本官无虑;还有一事,前几日,我将他单独留在帐内,我假装小憩,就将佩剑放在睡椅旁,许久,我见他就站在原处守候,丝毫不动啊。若他有二心,岂会如此?!”众人听后,皆点头笑言:“恭喜大人得如此忠义之才。” 行过一程,朱平来至一隐秘之处,随手扬起一白鸽,看着信鸽飞起,朱平疾步向前走去。 急走了数步,朱平来到一河旁。他走近河水,看着水中的倒影,自语道:“我朱平甘为所信而死,再多的捨不得,为了这大义信道,也终会捨得。”他望着水面,好似看到了天雅和孩子,不禁一阵心寒,念道:“真想天下得以太平之后,我和你们一起回大龙山去,天天看着朝阳升起、夕阳晚落。”朱平停留了一会,便继续向江南大营走去。 “参见将军!”朱平所部侍卫见中营主将前来,禀道。“嗯,我来问你,尔等侍卫长平日里待尔等如何?”“回将军,侍卫长视我等就如兄弟一般。”“那你可听说过,他的先前之事?”“这......”侍卫迟疑不定。“还不如实说来!” “有什么不能说的,将军想听,让我来说,小人知道的,可比他多。”远山进得营中,忽地说道。“噢?”“只是,倘若雷大人问起来,小人也会实说。侍卫长先前早有入我清营之心,他久怀报国之志,只是一直不得机缘,如今,终可为雷大人效力,报效朝廷。若将军以侍卫长出身卑微就存疑人之心,那将军的胸怀恐怕也难以服众吧?”“住口!岂可容你聂不二来教训本将!”“将军,小人只是实话实说。既然雷大人深信且重用我们侍卫长,将军就不该以疑心待之!难道将军不知,用人不疑的道理?!”“大胆,你这侍卫好生无礼!来人,将这聂不二带下去,即刻杖责!”话音落下,两旁上来几人,就押着聂远山向帐外走去。 “将军,敢问杖责多少?”来人禀道。“这......还是,暂且记下吧。听着,将他带回帐中。”“遵将军令!” 远山来至帐内,中营主将笑道:“本将怎会杖责于你,你也是护上心切。本将只是想一试你的忠心罢了,之所以会如此,都是为了我大清啊。”“将军,小人情急之下,多有冒犯之处,还望将军莫怪。”“哪里。聂侍卫果然忠勇,我营中就需你这样的忠勇之士。”“多谢将军赏识!”“对了,告知你侍卫长,雷大人的安危可要始终放在心上,侍郎大人要是有什么闪失,那皇上那边就不好交代了。”“小人明白。” 事后,聂远山一人来至帐外,不禁想道:这中营主将为人如此心细,于他帐下做事,需得万分谨慎。朱平为之信道在此行事,到底如何,尚不可知啊。他望向远方,不免生得一番嘆息。 (53)张国梁遭计损兵马 雷 话说向荣见过朱平之后,心生疑惑,细问道:“江北大营一部,我甚熟知,雷大人派你前来禀报,实属深信于你。但如今,我等大营之中不可不防贼兵细作。你,又如何让我相信于你?”朱平笑道:“大人行事小心,自然无可厚非。先前雷大人交代过,若大人不信我,大可对在下军法从事,以振军威。不过,只可惜在下不能再随雷大人誓死报效朝廷了。”向荣听后,思虑一番,道:“我且问你,你觉得此次兵发仙鹤门,是否可行?”朱平不觉于心中虑道:若我说不可,向荣他必以为我和江北营有所不和,藏有二心;若我说可行,他又必疑我是在劝说于他,到时定会适得其反。又该如何是好? 第121页 向荣见朱平不言,笑道:“怎么,有何不能说的,你只管说来听听。”“大人,在下不敢妄言。但凡雷大人的军令,小人便尽心听从。还望大人不要为难小人才好。”向荣点头,言道:“可回禀雷大人,我部总兵张国梁将军将领兵依约前往仙鹤门,让雷大人尽管放心。”“得令!” 待朱平退出帐外,向荣笑了笑,道:“雷侍郎用人倒也细心。这朱二果然机智,方才他若言有差错,我定......”“大人,张将军帐外求见。”侍卫忽地禀道。“传!” “末将参见大人。”“张总兵,江北营来报......”向荣在张国梁耳边细说了一番,只听张国梁回道:“末将领命!” 事后,张国梁率部来至仙鹤门处布防。 ...... 一番备战之后,张国梁唤来贴身侍卫,道:“快回禀向大人,我部已布置妥当,贼兵休想在此进前一步。”侍卫领命而去。 翌日,秦日纲部太平军抵达仙鹤门。 ...... 双方一番激战,太平军不得利处。 张国梁细心看来,见太平军阵脚将乱,于是准备下令全线进攻。却在此时,他忽听来人禀道:“将军,吉尔杭阿将军派人求援,要地高资镇正遭贼兵勐攻。若再无援兵,高资镇必失。”张国梁听后,道了句:“你快回禀,我即刻领兵赶往高资镇。” 来报之人退后,副将请道:“张将军,眼看我部即将大败贼兵,此时岂可退兵?”“副将军,我等中了贼兵的奸计了。贼兵的真正想要的是高资镇,而非仙鹤门。高资镇是去镇江必经要地,不容有失。传我军令,留下一营兵力与贼军周旋,我部主力赶往高资镇。”“领命!” 张国梁率部来至下蜀街,忽听喊杀声四起。张国梁部猝不及防,战了一会,兵力损失不小。张国梁见此形势,大声令道:“莫慌!副将军带兵攻贼军左方,我率兵击其右方。稳住阵脚,众人随我来!” 听得枪炮声不断,双方互有伤亡。张国梁见形势危急,便命副将领一部兵马守住下蜀街,自己率部准备突围。 一番拼杀,张国梁领一部人马突围而去,径直前往高资镇。副将见势,喊道:“将军放心前去,我等必以死相战。” 张国梁率部行了一程,贴身侍卫忽地禀道:“将军,我等如今兵力不足,如何力敌贼兵?再说了,我部此番损失兵马不少,向大人那边不好交代啊。”“贼兵统帅杨秀清欺人太甚,竟出兵龙脖子一带,直扑我下蜀街,让我等防不胜防。此人不除,实为心腹之患。事到如今,倒不如向江北营雷大人求援。只要保住高资镇,向大人那边也不会多加责怪。你现在就去江北大营,将实情禀到。”“谨遵将军令!” 那侍卫一路不敢停歇,只见他坐骑如飞,没多久,便来至江北营中。 “启禀侍卫长,江南营有报。”朱平听后,随之一笑,忽而言道:“为何如此慌张?”“只因贼兵奸诈,我大营张国梁将军为了援救吉尔杭阿将军,不想途中遭遇贼兵,兵力损失惨重,现张将军命我前来请援,望火速发兵前往高资镇。”“高资镇?大胆!高资镇有吉尔杭阿将军布防驻守,将军不曾向我大营请援,你部却前来,也未免太不把我大营放在眼里了。来人,将他轰出去!”朱平一声令下,左右侍卫将他架起。 那侍卫见状,大声喊道:“难道你等就不怕向大人怪罪吗?”朱平一个手势,左右侍卫松开了手。朱平笑道:“勿怪,刚才只是试探于你而已,莫怪才好。走,即刻随我前去雷大人帐中。” 待通报后,那侍卫见了雷以瑊,将方才之言又细说了一遍。雷以瑊气道:“贼兵如此猖獗,真是岂有此理!你且回去告知张将军,我随后就发兵前往高资镇,让将军速去才好。”“得令!” 正待雷以瑊点将之时,朱平说道:“大人,小人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侍卫长有话,尽管说来。”“大人,吉尔杭阿将军不直接向我大营请援,而让张将军来求援,小人认为,这对我大营实属轻视。大人奉旨前来巡营,吉尔杭阿将军本应先行请过大人。试想,若不是张将军现在兵力不足,他又怎会来我大营相求?”朱平一席话说得雷以瑊神色大变,但他又不便发作,于是说道:“我已答应出兵,又当如何?”“向大人那边自然不好得罪。大人可缓发兵,待他们打得难解难分时,再行出战,也可让他们知晓我江北大营的重要。”“嗯,那就依侍卫长之言行事。”“遵大人令!属下即刻将大人之命传于前部兵马,让前部主将做好这准备。”雷以瑊点头,朱平奉命而去。 “表姐,你去了哪里?让小音好生心急。”蔡音此刻见着了清沁,笑着说道。“瞧你,我呀,还能去哪里?方才去了大龙山上。站在那峰顶处,我感慨了许久。其实,我该天天都去感受这自然的美好。这也是远山先前常说的。”“是呀,山哥每次离开都让人好生牵挂。还有,山哥这次去了有些天了,却连个信也没有,真是粗心呀,不知道人家会担心他。”“表妹,不必如此,我们只需将自己的事情做好,在这里等他回来就行。现在啊,我算是明白了,人生本身应该是看着希望过好眼下的生活。来,我们将园里的桃树浇些清水,这可是我们的事啦。”“听表姐的。只希望园子的桃树喝足了水后,会盼回山哥。”“这妹子......” 第122页 聂远山在大营中走了一圈,像往常一般,来到朱平帐中。他见朱平手拿书卷观读,于是说道:“方才听说江南营有报,不知情形如何?”朱平随之一笑,说:“远山,如今形势......”聂远山见他欲言又止,急问道:“怎样?”朱平将他拉至一旁,道:“先前,我隐约从雷以瑊口中得知,向荣已派细作潜入天京城里,但不知他所为何事。念此,我焦急万分。远山,这里有我,若得机会,你速速去天京城中,将实情禀报东王爷,让东王爷有所警惕。”“朱平,既然如此,我会尽早离去。也不知,益凡他们现在如何了?”远山嘆了嘆气。朱平望向帐外,道:“你说的是啊。不知天雅母子这些日子过得好是不好?但愿心事早了,回得城去。”二人感嘆了一番,聂远山方才离去。 (54)张国梁借酒诉怒言 秦 话说张国梁领军到达高资镇时,所剩兵马不多,因此只盼着援兵早些赶到。当他得知江北营即将来援时,不禁欣喜万分。 张国梁稍稍放下心来,便接到前方急报。那来报兵士慌张禀道:“张将军,我部人马已失了下蜀街,副将军也已战死。”兵士说着,眼中涌出泪水。张国梁心中万般悲痛,手掩着胸口,低声说道:“仙鹤门?对,还有仙鹤门。”那兵士擦着泪,道:“将军,仙鹤门也已失了。贼兵攻下仙鹤门后,随即聚集下蜀街。副将军奋勇拼杀,战到最后,流干了身上的血。副将军!” 张国梁一人立于原处,思虑良久,忽遮过眼角,道:“但愿,江北营援兵早早到来。我虽不才,也定要举刀杀敌,为我部兄弟报此血海深仇。” 如今战事紧急,江北营前部主将已领兵踏上行途,大军浩浩荡荡。“将军,是否加快行程?照如此速度,尚需几日才能赶到高资镇。”主将摆手,笑说:“大人有令,我部兵马近来甚是疲惫,不可急行。嗯,前方有条河流,正可传令下去,左转至河旁歇息片刻。”“将军,不可!张将军在平时不会轻易请援,定是此次情势危急,否则不会如此。张将军为战从来视死如归,歷战无数而胜者多。望将军下令,火速赶往高资重镇。”“放肆!若不念你是随军先锋官,久随我左右,定当军法从事。还不退下!”“将军,不可贻误战机啊!”“休要多说!那张国梁虽善战,但毕竟乃贼人出身,怕就怕其贼心不改。雷大人也虑于此,只是不便明说。”“末将真替张将军不值。张将军一心报国,自报效朝廷以来,立下战功无数,几令贼兵闻风丧胆,却不想,遭如此对待。这不禁让人想起那及时雨宋江,一片赤胆忠心,却被奸人所不容!”“大胆!来人啊......”“在!”“我看先锋官昨夜多喝了几杯,现在竟是胡言乱语。将先锋官先行押下,待其清醒后,再行松绑。”“得令!”“将军......” 在此之前,聂远山在江北营中走寻了一番,得知情况后,随即来到朱平帐中。 “如何?”朱平焦急问道。“果不出所料,军中将士正式名册中没有我。看来,正如你所说,这江北营不能知人善用啊。”“如此最好。那日你假败于我手,想他们怎会将你记在心头。你聂不二只记在了我侍卫名册中,由我掌管,我已将你从册中除名。现在,营中正忙于整顿兵马赶往高资镇。远山,以你的身手,正可趁此时机,出得营去。”“不敢有负所望。朱平,此时夜深人静,你我就此别过。天京城里,你我兄弟再行相聚。” 聂远山身手敏捷,不多时便出得大营。 ...... 远山一路行来,不敢停歇。他来至一片林中,果见此处储有干粮和水。远山笑道:“朱平虑事周全,路途少不了这些。” 数日后,那夜张国梁借着酒醉,道:“本将就知,这援兵不会及时赶到。贼兵已知我兵力不足,分两路来攻。不想,这镇江也出了一路人马,声势浩大啊。江北大营定有奸人阻我大事,误我战机。此奸人不除,实乃大清之患!我部兵马浴血奋战,与敌兵激战多日,却也不见援兵,是何道理?是何道理啊?!”听此,在座人等皆愤愤不已。 吉尔杭阿慢步走至张国梁身旁,嘆道:“将军不必如此。凡我高资镇兵马,皆由将军调遣。只愿早退贼兵,以显将军神勇。”随后,席上众将士齐喊道:“将军神勇,早退贼兵!” 自远山走后,朱平不时感嘆。今夜,他一人独坐于帐中,念道:朱平啊朱平,你本想,这战事早些结束,还天下以太平。可此时看来,清廷与天国之战何时到头,尚不得知啊。他又嘆了嘆,忽地站起身来,在帐内走了一圈,想道:为我所信者,就算孤寂而死,也无怨言。但愿,天下万般人等皆为兄弟,无一差别。朱平望向帐外,淡淡一笑,忽又收了笑容,说了句:“该去了。” 不一会,朱平来至雷以瑊帐内,只见他闷闷不已。朱平趁机说道:“大人,为何事忧心?属下愿为大人分忧。”雷以瑊嘆道:“你不知啊,我本打算这几日就回京復旨的,可如今,贼兵在这一带甚是猖獗,只怕我离得了大营,到不了京啊。江北营中主帅托明阿大人让我晚些再动身,可是,眼看这......”说着,雷以瑊嘆了嘆气。“大人,不妨说出心中烦闷之事。有时,听听属下们的意见,也不见得是坏事。”雷以瑊见朱平说得恳切,于是轻嘆道:“本官离京有些日子了,本官的家眷皆在京里,不想,再过些时候,就是我的生辰之日。若在京城,到时定有百官来贺,家人也得以团聚;可在这营中,前方战事正紧,又何谈本官之事。”朱平听后,心中念道:常言,国事为重。今高资镇战事如何,你无心过问,却在虑此私事。忽的,朱平脑中闪过个念头,不禁心中生喜。 第123页 “大人乃朝中大员,现秉承天威至我大营,营中将士莫不倍受鼓舞。依属下愚见,今这大人之生辰,也是我营中全体将士之生辰,理应全营将士同庆。大人威严在此,何惧贼兵!且那张国梁将军颇为善战,据探子来报,张将军率部已稳守重镇高资,又命部下兵士固守水、陆两路,现已切断了贼兵与金陵城的联繫,过些时日,定可大败贼兵。再者,大人英明,令我营前部人马驻足观战,这不仅能防万一,且又能保我江北大营。依现今形势,岂可错过您的生辰!今日属下之言,也正是营中众兄弟之见啊,大人。” 雷以瑊听此一番言语,愁容全无,说道:“其实,托明阿大人也是这般说法。看来,众将士都把本官的事放在心上了。但不怕一万,就怕......”“没有万一。能为大人共庆生辰,实为我全军上下之荣幸,也定能振奋军心。大人,莫要多虑。”听后,雷以瑊再无话说,脸上露了笑容。 朱平禀退后,径直去了主帅帐中。得了允许,朱平进帐,禀道:“参见主帅。”托明阿忙说:“你来得正好。唉!近日事多,前方与贼兵战事吃紧,而现在,我营中又......”“主帅所虑之事,属下知晓。属下以为,前方战事有张国梁将军独挡一面,若张将军真的兵力不济,我大营已去的前部人马实为可用。主帅无需担忧。”“话虽如此,但万一......”“属下知道,自雷大人来我江北营中之后,主帅万事皆请于雷大人,大人有何命令,主帅也必听之。若属下猜得没错,主帅定为雷大人生辰之事烦恼。”“你怎会知晓?”“主帅,营中皆知。”“那将士们怎说?”“雷大人奉旨来此,为雷大人同庆生辰,乃我等心愿。”“既然如此,雷大人生辰共庆就此定下了。对了,你传令下去,那日叫营中众将士多多警惕贼兵来犯。”“得令!” 朱平走后,托明阿嘆道:“也只能如此了。雷大人奉旨来营,不可稍有怠慢,不然,我这前程就......唉!只得如此。” 秦日纲部与镇江的太平军人马久攻高资镇不下。为此,秦日纲焦虑不已,于是急传陈玉成前来议事。 陈玉成听传,来至帐内,焦急说道:“燕王,我等粮草即将不济,若高资镇再不拿下,我等只得退兵返回守地,以待时机。” “报......启禀燕王,朱平将军信使来报。”“快传!”“是。”少顷,信使随守卫来至帐中。 “大胆,见了燕王殿下和陈天将还不跪下!”守卫怒道。“嗳,莫要强求。你且退下。”“是,燕王。” 那来报之人见帐中只有秦日纲和陈玉成二人,忽地禀道:“见过燕王爷、陈天将!我奉朱将军之命,前来送信。王爷、天将请看。”陈玉成接过信来,呈与秦日纲后,说:“先前,朱将军用信鸽传信。如今,为何......”“回天将,今日事重,朱将军为防万一,着在下定要将此信送到。在下乃朱将军心腹侍卫,深知朱将军大义,在下为此大义,已下定决心,誓死跟随朱将军。”秦日纲点头,令道:“来人,带这位小兄弟下去,饭菜好生招待。”“多谢王爷。” “陈天将,朱将军行事一向谨慎,这次果然收穫不小。你看......”陈玉成看后,说道:“燕王是否同意朱将军之计?”“朱将军之计,甚是可用,此计定可解我等当前之困。陈天将,进内帐,我等再仔细商议一番,也好定下这进军之事。”“得令!” (55)聂远山失神虑他事 韦 一路行来,聂远山着实歷苦不少,他趁着夜色行路,显得甚是小心。好在他腿脚利落,急行了一阵,终于到了天京城下。 远山抬头向城上望去,忽看见守在城头的值事官正是益凡。益凡早已看到远山,他一个手势,只见城门打开。 益凡将远山引至城墙拐脚处,小声说道:“如今天京城内戒备森严,以防细作入城。远山,此次有何收穫?”聂远山嘆道:“想必细作已经入城了。”“若真如你所言,又该如何应对?”益凡趁机问。“此事需从长计议。有件事,只许你知晓,不可告知他人。”“远山,你说来听听。”“朱平正处清营之中,他说细作此次意在东王。” 陈益凡听后,沉默了一番,忽又看了看远山,笑道:“朱平果真没事,他还好好的。”“但此事绝不可让细作得知,否则,朱平危矣。”“远山,这是自然。对了,待会一同去见我最近新识的一位朋友,他叫肖童。”陈益凡望过四周,接着说道:“有话回去再说。”他二人匆匆离去。 当来至朱宁住处,远山问道:“这肖童是谁?”“他文武兼得,深受天王喜欢。”“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他?”远山小心地问。“听说他对北王的一个同宗侄女有恩,就由北王推荐给了天朝。”“北王的同宗侄女?”“是呀,远山,她叫韦文文,自小就在北王身边长大,北王视其如掌上明珠。她这次随她父亲一同来天京投靠北王,不想在路上遇到劫匪,她父女俩正处危难之时,只见一人从途中杀出,救下了他俩。此人便是肖童。肖童此后一路护着他俩来到天京城里。那肖童称自己无依无靠,从此愿跟着韦文文父女俩。后来,韦文文在北王面前说明了一番,北王便传见于他。肖童堂堂仪表加之出口成章,北王甚是喜爱,之后就让他跟随自己左右了。”“有此事?”远山思虑起来。“不会有假。你是怀疑肖童兄弟?”“还是见了之后再说。益凡,朱宁和天雅近来可好?”“自朱平一事后,天雅将孩子托给了朱宁,她整天留在女营之中。我想,她是等着为朱平报仇的那天吧。”“真是难为她了。”聂远山嘆了一声。“看,我俩说了这许久,小宁却不在屋内,她定是带着孩子去了莲子池旁了。远山,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于是,二人向莲子池边走去。 第124页 他俩路上走着,忽看见一女子哭着从身边走过。“是她。”益凡说出了声。待那女子走远,益凡接着说道:“她怎会如此?”“莫非她就是韦文文?”聂远山指着她,低声问道。“不错,但她平时出外,身边总可见着肖童。肖童兄弟乃心细之人,怎会让她一人在此?”“益凡,猜得没错,也正因他如此,你才和他成了兄弟,对吗?”“却也是。不过......”益凡正说着,只见一对男女从身边走过。“肖......”益凡忽转过身,止了话语。 陈益凡举止异常,远山看在眼里。“怎么,见了肖童,为何这般?”远山的问话提醒了他,他回过神来,说道:“和他一起的女子是东王的侄女,叫杨菁。看他俩有说有笑的,难怪韦文文会如此。看来,是我错认他了。”“益凡,我想,定是韦文文无意中看见他俩,才致伤心落泪。不过,或许事情并非我们想得这般简单。这肖童绝非简单之辈。”“远山,以后休在我面前说起他,就当我从来没有过这位朋友。之前,和他互诉心肠,现在想来,真是追悔莫及。”益凡说着,径直向那池边走去。远山跟在他身后,想起了什么,惊了一声:“不好!”益凡并没有在意,只顾向前走着。 当朱宁看到远山的那一刻,眼中透着喜悦,道:“是你?”陈益凡接过话语,说了句:“远山和我一起来的。”聂远山并没有在意朱宁神情的变化,他陷入了深思之中,显得越发忧虑。 朱宁见远山如此,只默声低过头去。益凡看了看远山,说:“这边寒意愈发浓了,我们还是回去吧。”“益凡说得不错,我们走。”远山说话时,掩着内心的担忧。 朱宁望着怀里熟睡的孩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的沉默似含着对身边之人的责怪,更有着对自己生活的思量。“眼下的生活可不许这样的。”她说着,站起身来,看了看他俩,转身离去。 陈益凡跟了上去,只留远山坐在石凳上。远山思前想后,准备将这担忧告诉益凡,可当他抬头之时,益凡他俩早已走远。 话说自远山走后,那桃园地里再也听不着蔡音的笑语,这多少增添了桃园的寂静。此刻,安静的桃园里坐着一人,她望着大龙山,是那样的专注。这坐着的人不知想起了什么,但她的目光中露着对于生活的信心。 “表姐,你怎么还坐在这里?也不知你怎么了,你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呢。”蔡音从屋内走出,话语中含着不解。“说来也怪,我今日去大龙山上,本想去看看表哥的,可表哥的坟茔却不见了。表妹,那一刻,你知道吗,我似乎觉着表哥并没有离去,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很淡定,再也不像以前那样强求了。我先前所流的泪滴,是那令人不舍的幻觉所致。现在,我知道了,生活的希望在于人的选择,看透了幻觉,回到现实中,就会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么。我原先的眼泪,洗净了我那奢求的灵魂。到现在,我还能与表妹你这样说着话,才知,我是实实在在生活着的。”清沁脸上留有笑容。蔡音此刻却只顺着心中的牵挂,着实难受,她望向远方,不觉落下一行眼泪。 “傻妹子,你不说,我这做姐姐的知道,你在念着什么了。”清沁走至近旁,擦了她脸上的泪,说:“表妹,不要这样,这柔弱的眼泪只会让远方的人担心你,你也会因他的担心而难过的。生活中需要勇气。”“我只是提醒自己,山哥不在身边,可我这泪也想提醒我,今日我还没有用它洗过眼的,现在既然提醒过了,该是擦去它的时候了。”蔡音用衣袖遮过眼角,清沁笑着说:“表妹呀,你此番这样对它,怕是它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她看着蔡音,接着说:“就像我一样,也绝非无情,只是,我们该过着另一种生活,属于自己的生活。”说着,她俩不禁笑了,这笑声弥合着听的人的伤口。 夜幕已然降临,肖童单单一人来寻韦文文。他先是悠闲走了一程,没见着她,许是心急了,于是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又来至后院的亭榭旁,在那里,肖童看到她黯然地看着地面,失神了一般。 他走过去,像往常一样,欢笑着说:“文文,你怎么在这呀,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了。”韦文文并没有回应他,只转过身去,冷冷地说:“是啊,我本来就不值得你这样的,她比我好,我要是你,也会选她的。多好,好得我都没有资格去看你们一眼了。”听韦文文这般说法,肖童并不吃惊。“文文,你听我说,此生,我只真心对你,但可恨那......那杨菁仗着她叔父是天朝东王,就对我说,若我不理她,不对她好,她就会让......”肖童忍了忍。“不想你堂堂男儿,竟屈服于东王的权势。”说着,韦文文转身欲走,却被肖童牵住了手臂,“文文,听我说!”“好,是你要说的,那我听着,看你有什么好说的。”“我并不是怕东王,只是,当我说我和你两厢情愿时,杨菁她说......她说......”“还能说什么?!”“她说,叫我不要忘记,你叔父还要看她叔父的脸色,就是见到她叔父,也唯恐躲之不及。若我不听她的,从此,你叔父,我一向敬重的北王,便没好日子过。我是怕东王对北王不利,才会屈从于她,与她一起的。”韦文文听着,心中怒气难遣,哭着跑向前院。 第125页 韦文文没有敲门,就径直闯进了韦昌辉住处。韦昌辉见她这般,笑道:“瞧我这侄女,定是走错了房间。叔父且不怪你,还不回自己屋内?”“叔父,侄女问您,您贵为天朝北王爷,可有怕的人?”韦昌辉大笑起来,道:“不能说没有,但也......”“您都自己承认了,难怪众人皆知,我的叔父就怕天朝里的东王。既然如此,北王的侄女也没有理由不去怕东王的侄女,就连北王的侄女婿也该是东王的了。这也怪不得别人!”听罢,韦昌辉气得瞪大了双目,但他并没有发怒。有一会,他静静说道:“一时的怕,只是为了以后永远的不怕,这次你低下头,或许,下次就该是别人了。”韦文文哭着跑向屋外。 韦昌辉一人立于灯光下,久久不能平静。忽然,他狠狠说了句:“先前是你削我兵权,今又令我如此难堪。杨贼欺人太甚!”话一出口,韦昌辉便深深吸了一气。随之,他脸上显出笑意,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秘。 (56)杨秀清言语现心事 聂 话说聂远山心事重重地来到军师钱江府前,待侍卫通报后,随之进了内室。 远山行了大礼过后,钱江笑道:“许久不见,孩儿还好吗?”远山嘆了一声,道:“急见义父,是有要紧事需义父斟酌。”钱江略显疑惑,道:“何事如此着急?”“据孩儿所知,清军已派细作入了天京城内,且此次细作所为直指东王爷。只因东王爷兵发江北、江南两大营,清军猝不及防。为此,该二营对东王爷恨之入骨。”听罢,钱江小声问道:“真有此事?”远山点头,言道:“义父,待孩儿细细说与您听......” 钱江听后,忽地说道:“孩儿先行离去,待为父去过东王府上,再行定夺。” 虑此事关乎天朝安危,钱江哪敢耽搁,急匆匆来至杨秀清府门前。侍卫见是军师到来,只说了句:“东王在府中。” 钱江一阵疾步来至堂内,见着杨秀清,禀道:“东王爷,我有要事请商。”杨秀清见钱江如此,笑了笑,说:“哎呀,军师可有些日子没有登门了,今日真乃稀客吶。”钱江擦过额上汗珠,急着说:“此事不仅关乎东王爷您的安危,也关乎天朝的命数,望东王细听我把话禀完。”“噢,若果真如此,那本王倒是不得不听了。”“我闻细作已入城内,或许现在就在您身边,东王爷不可不防。”“军师何出此言?我天京城门守卫甚严,那细作怎能进入?再者,军师又是如何得知?”“这......如今正处多事之秋,既有此说,又怎可不防啊。”“从来细作之事不可不虑,军师之意,本王记下了。”“东王,您府上近日常来的那个肖童,不知其底细如何,需慎对之。”“是哪个在说肖郎啦?”杨菁从后院来至正堂,听了方才的话,气不打一处出,怒问道。一时间,钱江不知如何应答,竟愣在了原地。 杨菁瞪了眼钱江,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天国军师啊,莫不是军师就会背后嚼舌根吗?”“菁儿,不可放肆!”“菁儿哪有说错。这钱军师向来只为天王,怎么今日也来关心我叔父了?定是在天王那里不如意,就打起我叔父的主意来了。”“不可无礼!军师岂是这般人?!”“叔父,我不管,谁敢说肖郎的坏话,就是跟我杨菁过不去,也是眼中没有叔父您。”“你这丫头,还不退下?”杨秀清说了句。“早知叔父偏心,菁儿就不留在这了。我今日将话说明白了,肖郎到哪,我便到哪。”说着,她气唿唿地离了堂内。 杨秀清待她走后,看了眼钱江,道:“军师莫将此事放在心上,是本王将她宠得太紧了。这丫头说话就是心直口快,倒是没有恶意的。”“钱江不敢。东王爷能为天朝安危着想,实乃我天国之福!”“噢,这只顾说话了,军师啊,眼看快到用餐时间,今日,军师就一起吧,我也好让菁儿向你赔不是。”“钱江多谢东王好意,但钱江还有要事需回府上,望东王爷见许。”“军师真乃忙人。既然如此,请!” 杨秀清看着钱江匆忙离去,随之一笑,可忽又收了笑容,道:“猜得不差,你定是去那朝中。你的那点心思,本王岂会不知。你钱江哪里是担心我的安危,还不是为了天朝来求本王。在你眼中,我也只是九千岁,如何能比得了万岁爷。”说着,他怒火难息,心中起了盘算。 事后,杨菁便带着肖童来见杨秀清。杨秀清看过肖童,道:“为何闷闷不乐?”肖童嘆道:“东王待在下恩重如山,在下此嘆只为东王爷。众人皆知,东王于天朝功勋第一,现今,东王的职位已到人臣之极。试想,天王对东王又岂能不虑?在下早就听闻,那军师钱江十分忠于天王。钱军师为了使东王爷如他一般效命于天王,才来讨好您,但又寻不着藉口,故而以在下为说辞。念此,在下实在冤枉啊。在下对东王爷之心,天地可鑑,小菁也是知晓的。”肖童看了杨菁一眼,杨菁接着说:“肖郎由于佩服叔父之才干,已下定决心,往后只随叔父左右。”“小菁,此事容后再禀东王。”肖童忽地说道。“怎么,跟随本王,委屈了你不成?”肖童听后,慌忙跪地,请道:“在下岂敢!只是,在下现随北王左右,若唐突离开,只怕北王怪罪。”听后,杨秀清大怒,道:“你怕那北王,钱江军师也只为天王。看来,我这东王在你们眼中实是不知怕的。”“东王爷息怒。在下与钱军师不同,钱军师一心为天王不假,但整个天国里,在下只钦佩东王您一人。不过,确实怕北王会为在下这个无足轻重的人与东王爷不和,到时......”“他?”杨秀清忽地笑出声来。“这也难怪叔父笑话了。因为啊,他虽说是北王,却最怕叔父了,这是天朝人人皆知的事。”杨菁笑着说。 “不过,小菁,我看未必,只怕北王心里......”“他心里会怎想,本王现在不得而知,但迄今为止,只要是本王的命令,他是没有不听的。”“果真如此,肖童以后就誓死跟随东王爷。”“嗯。一者,本王侄女甚是喜欢你,自第一次见着你,她就念念不舍的;再者,你文武齐全,将来定可助本王成就大事。你以后尽可放心跟着本王,本王也将我这侄女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待她。”“谨遵东王爷之命!” 第126页 那日,秦日纲与陈玉成商议之后,即按朱平所说,联络镇江及李秀成部一起围攻清军江北大营。 不久,派往李秀成部的信使得回。那信使进帐内禀明了一番,秦日纲、陈玉成听后,嘆息不已。 话说前往镇江的信使途中遭到堵截,他见突围无望,于是大喊道:“宁为天国信魂,也不做你等上宾!”话音落下,只见他投向水中,水里溅起偌大的水花。 张国梁身边侍卫见此,忽地说道:“将军,属下前去寻他回来。”张国梁摇了摇头,说:“此人愿为其所信而亡,即使从水中寻回他,又有何用?”张国梁望着水面,不禁嘆道:“贼兵中不乏此等之辈,这才是我大清国真正的威胁。我等需从内破之,方可使其所信衰落,我等才能最终胜出。”“将军所言极是。”“对了,你且传令下去,严密封锁该水面,绝不许有漏网之鱼。”“遵将军令!” “燕王爷,如今水、陆两路都已被清军掌控,我部无粮草运入,眼看粮草即将不足,我等需尽快与镇江守军取得联繫,否则的话,不久我部将不战自败。”“我也正为此事担忧。今战事的关键就在于镇江兵马与我部加之李天将一部兵马合力攻取清营,方可取胜。但去镇江的水面已被重重封锁,如何去得?”陈玉成听后,立马说道:“燕王,在下愿意前往。”“陈将军如何能去?还是从长计议为好。”“如今时间紧迫,不容耽搁。属下保证,定将此事办成。”“可这封锁线......”“我已细细看过,清兵防守已不如先前严密。定是清兵见我等自失了信使之后,久久不敢过其封锁的水面,戒备之心已然放松。我部可用火力引其注意,待那时,玉成再一鼓作气,乘船沖将出去,定可得过。”“陈天将之神勇,可为我部之表率。就依了天将所言,抢过水面,令清军防不胜防。” 话说肖童出了东王府之后,便向北王府那边赶去。他一路行来,稍显匆忙,不小心遇见了一人。那行人认出是肖童,忽与他交起手来。 两人对过几招,来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肖童忽停手,言道:“我还有要紧事,莫要纠缠。”“你武艺不弱,对于习武之人而言,切不要以武而起事端,做那害民之事。”“我肖童断不会做害民之事。只是心有牵绊,需快些离去。”“你且听我把话说明。”远山道了句。“听听也是无妨。”聂远山看过肖童,道:“在下自幼长在大龙山脚,早先听得千古龙山魂,在于心求天下和,乃为民生之重。我等行事在于一‘义’字,是为义行民生重。嘆古可知,一旦事端起,民生无所依存;天下归于和,民生方得保障。”远山望着他,继续说道:“今日见你我颇是有缘,不免说了些肺腑之言。”“嘆,实是可嘆啊!你我所信终是相同的,只是,谁去实现这民生之重?你有你自身的执念,而我却是这身外之人。你和我既有此缘,那结为异姓兄弟,又未尝不可。”“在下聂远山,久闻肖兄弟大名。”“聂兄,何出此言。但愿我等兄弟从此一条心,只为心中所信。”听后,聂远山不禁念道:义父让我接近于你,不想我俩如此意气相投,但朱平和义父所託又岂能相忘?!“聂兄,你所思何事?”“哪里。对了,肖兄,你如今住于何处?”远山有意问了句。“噢,我先前住在北王府上。现如今,将要搬至东王府了。往后,聂兄若得空闲,可随时来寻我。”“一定。” 远山边走边想着:不行,我得将此事快些报知义父,东王爷险在身边,怎能不防!肖童,你以后休要有何举动,否则......只是枉了兄弟之情了。 肖童回头看了看远山,念道:正可用你来传话。你等动静愈大,我便愈好行事。岂不知,浑水得鱼的道理。这水浑了,我才好从中取我所需。不过,看你我如此相像,倒是可惜了。 (57)北王府肖童遭杖责 东 不一会,肖童来至北王府前。他看向府门,并没有急于过去,只是站在不远处向内望了望,见着北王府的侍卫,便知韦昌辉没有出得府去。 肖童直了直腰板,径直向府内走去。那些侍卫见是肖公子,便笑着将他让进门内。 他几步来到韦昌辉书房。见韦昌辉正静坐观阅文卷,肖童忽地跪地,请道:“北王爷,肖童负了您的厚待。”韦昌辉见他这般,缓缓站起身来,笑道:“你这是从何说起啊?”肖童显得不舍,道:“就要与您相离,去那东王府上了。”韦昌辉一听,半晌说不出话来,愣在原地,久久不语。 屋内静了一会,忽听韦昌辉问了句:“文文知道吗?”“她尚不知晓。”韦昌辉心生怒火,但仍轻声问道:“是我亏待了你吗?”“北王待我很好,是肖童......肖童有愧。”“既然如此,为何要走?难不成,我这北王府也留不得你吗?”韦昌辉怒言。“北王,是东王......”肖童忍了忍,没有往下说。 韦昌辉听后,更是恼怒,忽地呵了一声:“左右侍卫何在?“在!”“这肖童屡屡冒犯本王,实属可恨!现将他推出,重责三十军杖。”“得令!”左右侍卫上前架住肖童便往外走,这肖童也不反抗,任由他俩行为。 第127页 过后,韦昌辉在房内,不禁嘆道:“还是文文说得对啊。等着吧,我自有道理。” 肖童挨了打后,仍来至书房,向韦昌辉谢罪,说:“北王啊,并不是在下不恋此处,在下实是迫不得已。文文之情,我怕是无法偿还了。”说着,肖童哭出了声。 “你是怎么了?谁把你打成这样的?”韦文文从前院赶了过来,见肖童如此,伤心不已。“文文,肖童纵是对你有情,也抵不过现实的残酷。先前多少日的爱意,终得来的是朝夕的思念。”他又看了韦昌辉,接着说:“北王,肖童告退!您的恩情,肖童盼有回报的一天。”“叔父,他这是干嘛?叔父,您快说呀。”韦文文急了,哭了起来。“文文,你且退下。肖童他只是暂时离去,为叔父办些差事,不久便会回来的。”“肖郎,可是这般?”肖童默默点头。 随后,韦昌辉忙走近肖童,将他扶起,笑道:“这天下之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只不定啊,哪日这情势有变,到时,再也不必如此了。”肖童回道:“日后,但凡北王有何吩咐,肖童都将以死相报。” “我怎么听不懂了,你们这是说给谁听的呢?”“文文,本王知肖童的忠心,故而为些私事,需他离去些时日,你不必担心。”“果真如此?”她看着肖童,肖童忽地笑道:“丝毫不差。”“那这般,我也就不必担忧了。对了,我还有事,就先回屋了。”韦文文向回走着,心许是疼了,她一路走来,掩着胸口,眼角噙有泪。 “北王为免文文她难过,为肖童掩饰,肖童谢过北王。”“算一半是吧。”“王爷,那肖童去了。”韦昌辉点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原先心里的那股怒气却也消释怠尽了。 肖童经过北王府的后院,一路向东厢房走去。少顷,便来至韦文文住处。 “文文,你......你是怎么了?”韦文文忽擦了眼角,黯然说道:“终是留不住的,何必再去强求?肖郎对我有救命大恩,我却不能回报。今日,我知晓,肖郎离了这里,就再不会恋着这里了。”“我......我何尝想走,只是,我无力拒绝这些所谓的命令。我肖童的命是不值钱的,离开了你,就像泥土少了雨水,终将干裂。我本不觉得,但现在,我明显地感到,原来与你分离,是那么的痛。我有种秋日里再也看不见秋色,觉察不到秋的气息,却只有秋的萧瑟的感觉。这种感觉,使我难受得快要窒息。”“你不要说了。万般情意,难抵一朝之势。你走吧。”韦文文哭着说。“我知道,刚才的一切,你都看到了,但你原谅了我。可你的原谅,只会让我更是难过。文文,我答应你,我只是暂时离开。即使这样,我的心还在这边,在你身旁。躯体的离去,是抵不过灵魂相连的。”肖童看着韦文文,心底的万般情意,一时间却被他赶了回去。他转过身,道了句“保重”,便匆匆地走出了屋子。 韦文文坐在屋内,一言不发。许久,她自语道:“如何得救,这将碎的心了?早知这般痛,当初的幸福又是为了什么?但却也不会后悔。情字到头来,一半是伤痕,而另一半便成了回忆。”她眼中的泪水落了下来,那样悄无声息的,只有伤心的人听得见。 远山自离了肖童后,哪敢耽搁,一阵疾步,转过几个巷口,便匆匆赶至军师府。 见礼后,远山急忙说:“义父,那肖童现已得了东王准许,要入住东王府了。”钱江听后,不免心中一惊,于是说道:“看来,我劝得再多,也抵不过那杨菁丫头背后之言啊。东王爷虽有不臣之心,但他现对天朝则犹如擎天之柱,万万倒不得。这其中利害,又怎可不虑?!远山,你定要替为父做件事,且不可有丝毫差错。”“义父但请吩咐,孩儿必当尽心竭力。”事后,钱江在远山耳边细细交待了一番,远山方才离了府上。 话说肖童带伤进入东王府后,杨秀清对他信任有加,那夜,还特地为他摆席接风。 晚宴之上,倒也没有别人,只有杨秀清及杨菁叔侄女二人,外加杨秀清心腹之人陈承镕。说起这陈承镕,他一直侍奉杨秀清左右,杨秀清对他也颇为赏信。所以,这次家宴也只单单让他前来。 杨秀清举酒,说道:“今夜,好酒自饮,无需拘束。”他看了杨菁一眼,杨菁神会,站起身来,向肖童走近。 “肖郎,满饮此杯,为了你我日后永不相分。”肖童饮完,道:“尽在心里了。”杨菁甚是高兴,回了位上,又斟满了酒杯。 陈承镕见杨菁向自己这边走来,忙起身,说道:“不劳客气。”杨菁笑着说:“陈叔叔,您是天朝的功臣,您侄儿陈玉成将军更是少年英雄,这杯酒啊,您无论如何都得喝下。”“岂敢。全仗东王爷赏识,我代侄儿先行饮下此杯。”“陈叔叔,还有一杯。”杨菁又满斟了一杯。 陈承镕端起酒杯,道:“东王,我先饮为敬。”杨秀清笑道:“来,往后皆为自己人,同饮便是。”“是!”陈承镕看过众人,痛饮了杯中酒。“看看,你呀,一高兴便忘了自己的酒量了。”杨秀清笑了笑。“王爷,我怕要醉了,我得先行告下了。”陈承镕显得不胜酒力。杨秀清看后,说了句:“肖童,菁儿,快扶你们陈叔叔回去歇息。”“肖兄弟、小姐,我无需相扶。我去了。”说着,陈承镕自顾离了席上。 第128页 杨秀清言道:“他定是醉了,以他今夜所饮之酒,定要睡至明日正午方醒。”说着,大家都笑出声来。正于此时,陈承镕走至一拐角处,忽停了下来,念道:也太小瞧了我,我可是几壶酒不倒的。他站在原处,向里望去。 “平日里,这陈承镕最懂我的心事,以后行事需他的地方还很多,不然,今晚又何需他来呀?”杨秀清说着,肖童忽地看到那陈承镕立在一个角落里。肖童仔细望去,看出了他神情的变化,猜他定是听见了方才的言语。 陈承镕见肖童正看着自己,忽转过身,踉跄离去。肖童见此,笑想:你这偷听之事,岂能瞒过我。不过,倒是能和你说说心里话。 杨秀清又饮了些酒,方才离开席上。杨菁见只有她与肖童二人,不禁含情膜膜,道:“肖郎,等过段时间,叔父会为你在天朝里寻个职位,你仍旧住在东王府。那时,我会让叔父请媒人行你我媒妁之事的。”肖童听后,忙堆上笑容,说:“再好不过了。” 陈承镕回到房里,担心起来。他想到肖童看自己的眼神,就深怕将那偷听一事禀知了杨秀清。“不行,得想想对策。”陈承镕说着。“真到那时,我就说,我头晕得利害,走到那里,便歇了起来,碰巧被肖公子看见了。但东王爷,他不会怀疑我吗?还是再想想。”陈承镕在房里踱着步,一刻也不消停。才一会,他额上便积满了汗珠。“真不行,我到时便以死向东王表明心志,想必东王也不会太难为我的。其实,东王耳根挺软的,再说了,他又岂会知道我心中的想法。对,不见血是不会知晓的。”说着,陈承镕静下心来,脸上浮出了笑意。 夜深人静时,杨秀清房前听得一阵脚步声,但此时,他睡得太沉,哪里知道这不速之客的来访。那人轻步向窗口处移去,正待他靠近窗子时,只见窗门开着,那人不禁一笑,随即准备跃进屋去。 “且慢!”忽有一人斥道。那人定睛看时,见飞来一脚,于是运出掌力,接招而去。 两人对战了一番,都已熟悉对方的套路。二人虽是交手,但为不惊动东王府上下,也都没有使出全力。 数个回合后,善使腿法之人言道:“我知你是谁,休想在我手中得逞。若你再不离去,我便喊人了。”使掌之人听后,一个飞身,便离了杨秀清屋前。事后,见府中巡防的人经过,那护卫杨秀清之人也便悄然离去。 翌日,陈承镕久等的惩罚迟迟未到,心里甚是不安。陈承镕熬了一夜,眼看过了晌午,一切都如往常,并未见杨秀清左右侍卫来传。他这时才稍稍沉下心去,想道:看来,肖童未将此事告知东王,又是为何?陈承镕左思右想,不得结果。 “陈叔叔在想些什么呢?”陈承镕抬头看时,只见肖童笑着走了过来。 陈承镕忙起身让坐,道:“不知肖公子到此,有失礼数。”肖童忽地说道:“昨晚,见陈叔叔久立而不离去,小侄猜想,陈叔叔定有什么心事吧?”“岂有!”陈承镕回了句。久歷世事,早已造就了陈承镕遇事不惊的心境。“我既来此,当然不说外话。侄儿昨夜行事不顺,不然,那贼岂能酣睡至天明?!”陈承镕一听,忙走过几步,关上了门窗,小心说道:“侄儿切莫胡言。我知侄儿在此定是受了不少的气,但万事需忍耐,岂可妄言?”肖童见有意卖个把柄于他,他还是不肯敞开心扉,于是说道:“陈叔叔,侄儿昨夜醉酒到今日尚未醒来,就如您昨晚一般。侄儿话搁心头,憋着闷气做人,是非大丈夫所为。侄儿告辞。” 其实,肖童先前已然听闻,那陈承镕曾被杨秀清当众羞辱,众人都以为他会对东王恨之入骨,可谁知他非但不恨,且留在府中行事越发勤恳。杨秀清见他如此,便将他看作了贴心之人。肖童自见了陈承镕之后,观他言语处处小心,行事谨慎万分,本想他不会是那扰事之人,但着实不曾念到,他自留府上,是别有所图。昨晚之事,肖童看得明白,又想,陈承镕做事点水不漏,又岂会不念着自身曾受此大辱,定是他心有执念,故才肯任人驱使。其实,也并非自己高人一筹,将他看穿,只因自己与他乃同路之人,又怎能不知他心中所想。肖童念此,今日才至陈承镕房中说了那些话。算来,肖童观事细微,他见话出口中的那刻,陈承镕并无惊色,便知实是自己道出了他的心事。肖童忽又想起,陈承镕看自己时那怜悯的眼神,不禁嘆道:“欲成就心中所想,能忍这千般之事,是对是错,或许当事之人并不清楚。不过,为了所信而所为,实乃心中执念。我肖童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愿办成此事,早回张将军身边,以报将军救命之大恩,助将军实现匡扶我大清之鸿志。若张国梁将军真能这般,我肖童就算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他心绪久不能平静。 肖童在屋内独自嘆了一番,想起该去见杨菁时,忽地说了句:“她对我的情意,终不能回报,但也绝不能害了她。情意本无辜,又岂能令她伤痕累累。事成之后,我会悄然离开,不留给你半点忧丝。或许,到时有的,该是无尽的恨意,还有那破碎不全的回忆了。这又怎不令人婉惜?!”肖童自顾嘆了嘆,便出得门去。 (58)远山取义剑未出鞘 文 第129页 聂远山回至钱江府上,将所遇之事细说了一通。钱江听后,虑道:“昨夜,东王爷身处险境而不自知。此时,又该不该将实情告知与他?”“义父,不可。”“孩儿,有何不可?”“经上次之事,东王对义父已有不信,否则,又怎会将那肖童放置身边?肖童已深得东王信任,加之东王侄女杨菁从中为其说尽好话,我等若此时禀知实情,只怕会使局势更加混乱。到时,东王对我等非但不信,还会迁怒于义父。再者,我等这般打草惊蛇,那肖童必然警觉。如此,东王岂不身处危险之中?”钱江听后,思虑了一番,道:“孩儿言之成理啊。我等前去说上一番,又有何用?只怕会惹得那肖童搬弄是非,令东王爷对我等疑心大起。真要是这样,原先定下的攻伐清兵江南、江北大营之事也会中途搁浅,那岂不是正中奸计?我父子俩需稍安勿躁,只要保证了东王爷的安全,便可坐观那肖童到底如何行事了。”说着,钱江忽有个念头闪过脑海,于是道了句:“远山,若能除去这肖童,倒可保得东王万无一失。”“义父,这......”聂远山焦虑不已。“做得做不得?”钱江望着他。“义父既然吩咐了,就是做不得,也要如此。孩儿去了。” 聂远山身手敏捷,又熟人熟路,于夜深人静时出入东王府,竟也犹入无人之地。 他早已查清了肖童的住处。那夜,远山只身潜入肖童屋内,久等了一番,不见肖童人影。 约莫有一个时辰,四周寂静无声。远山正欲离屋之时,忽见屋门大开,肖童一人走进屋内。 见床边丝帘动了一下,肖童随即说了句:“来者是友,何不现身说话?”远山从床后走出,道了声:“肖兄,别来无恙。”“原是兄台深夜到访,喜煞我矣!”肖童笑道。“肖兄,我今夜前来,并不是与你叙这朋友之意,我是奉命前来取样东西的。”“兄台想要什么,尽管拿去。你我意气相投,我喜欢的,你也定是喜欢。”肖童看了看远山,见他立于原处未动,于是接着说道:“兄台莫非想要我这头颅吗?”随之,肖童笑言:“兄台若真想要,弟可以将它给你,但兄台需答应小弟一件事。”“何事?”远山低声问了句。“杀杨贼,祭小弟在天之灵。”“你......你为何如此痛恨东王爷?”“受命于人,何谈恨不恨的。只是肖童的性命能换来杨贼之命,当也不辱使命了。”远山听后,立在一旁,嘆道:“皆是身不由己啊。”“小弟并非身不由己,小弟心甘情愿。兄台若不答应,就请待我完成心愿之后,再来取我性命,那时,小弟当无悔于人世了。”“看来,你早已将生死置之身外,就算我今日杀了你,也改变不了你的愚念。可我......但只要我在,你就休得妄想。”“小弟白天动不得手,晚上又有兄台相阻,哪能如愿。枉我这躯体久留人世,若不能为所愿而劳,岂不如行尸走肉一般?兄台,我既杀不了杨贼,那你就杀了我吧,免得我再生无奈和痛苦。”肖童见远山犹豫不决,继续说道:“小弟与兄台算是有缘,能死于兄台之手,也不枉来这人世了。”“休要再说。东王爷绝不可有闪失。就算你我是亲兄弟,我也不能应了你。”“那好,兄台既有此执念,小弟也不是言而无信之人,今夜,小弟便答应你,日后再不提此事。”“肖兄果真不再行刺东王?”“果真如此。我见兄台,犹如见己,岂能说谎?”聂远山喜道:“肖兄这般,再好不过。噢,夜已深了,不便相扰。告辞!”“兄台,请!” 待聂远山走后,肖童一人独坐床前,道:“你那剑已出鞘,若刚才我不这般说,你岂不是要杀我?”过后,肖童见地上舞着一只断了翅的苍蝇,便上前细观起来。他看后,笑道:“兄台你剑法不仅如此之快,而且精确无比。我本以为,你是想杀我才拨剑舞弄,不想却是为它。想必我今晚之言,定是交下了你这个朋友。对友之言需守,但这心愿之事又岂可搁下。”他向床边走过几步,想到了什么,忽地说道:“不误,当是两不相碍。绝好,甚好!” 此刻,大龙山上初升一轮红日。 白凤早已离屋,将那庭院打扫了一通。 文亮笑着走出屋子,望向山顶的红日,不禁嘆道:“凤儿,你可知,这日头之上的白云倒是让人感慨万分啊。”白凤直了直腰,笑道:“相公这话倒是把我弄煳涂了,莫不是,白云的背后藏着什么吗?”“这云朵变幻无穷,背后藏些个什么,我也无从知晓。但你看,这云朵上倒似站了个仙鹤一般。”白凤听后,笑了笑,说:“真要这么看,这鹤还似要飞了一般呢。”文亮嘆了一声,道:“若这谷种一事得以结束,我便想驾着那鹤儿远离这尘世了。”“相公,那我与女儿呢?”“我们一起走,找个清平的地儿,也不必为这尘世之事烦忧了。”“相公说得不错。你心里想的,我这做妻子的,又岂会不知?”“今日不说这些了。对了,凤儿,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早先,听人说过,武昌之地傍依长江,在那里有座山,名叫蛇山,这蛇山之上有座名楼,是为‘黄鹤楼’。听闻这黄鹤楼乃是八仙之一的吕洞宾驾鹤云游的地方。古之诗人多慕其大名前去,留下了颇多传世佳句。‘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太白此句,不禁令人想起那江城五月飞梅的千古奇观了。”“相公呀,正因有此一说,我想黄鹤之名定会世代相传,令我们这后来人敬嘆于此。”文亮听后,心有感慨,道:“黄鹤佳音自古传唱。心若执念于某事,则佳音常在。心想如此,我定要乘鹤一览这天下万里之地了。”白凤依偎在文亮怀里,说了句:“不管到哪里,只要能与相公一起就好。”他俩相视而笑,随之仰望龙山之上的白云,见那云朵之上的鹤儿已然飞向了远方...... 第130页 话说蔡音去了街市,现正急着向桃园迴转。 她进了园内,喊道:“表姐,布料已经出手了,得了些大钱,该够这些日子的日常之用了。” 事后,清沁将那大钱放入手绢内包好,嘆道:“表妹辛苦了。以前这事啊,都是远山去的,可现在,他离开了许久,还未回来。大娘方才来过了,说远山过些时日还不回来,大叔就去天京城里寻他。离开久了,大叔、大娘甚是不放心。”“表姐,山哥这次比往常去的时日都长,着实让人担心。对了,我去街市上,听大伙都在谈论,说天京城外战事正紧,那清兵步步逼近,城外战火不断,可是苦了乡亲了。难怪大伙会说,如今的生计难。那街市的布料也只卖到往日的一半价钱。就这样,布店的掌柜还说,若不是看我和表姐的针线活确实好,就不要呢,说如今的生意都不景气。照这样下去,往后呀,我们花了多少个日夜织成的布儿怕是卖不出去了。幸好,文亮大哥早些时候给我们送了米粮来。看这米,粒儿大,做出的饭儿也是香味可口的。表姐,不说了,小音这就去做饭。”“只是不知,文亮想让更多的人吃上这米饭的愿望,何时才能实现?”“是呀。不过,文亮大哥好像并不为此担心。这也是的,小音相信,小音看好的米粮,大家都会喜欢的。”清沁听后,向着园外笑了笑,“好的终归是好,但放于屋外,当是它最后的宿愿。” (59)陈玉成勇往镇江城 李 此刻,朱平在清军北大营中坐立不安。据他派出的探子称,燕王秦日纲部未能顺利冲过清军封锁的水面,因而与镇江一部久久联络不上,眼看雷以瑊的寿辰将到,朱平念此,焦虑万分。 他在帐中来回走动,思绪万千,正当此时,忽听探子来报。这探子便是之前替朱平传信的信使。他一进帐,朱平随即将他引入内帐,问道:“形势如何?”“将军,现如今就看陈天将能否驾船过这封锁的水面了。”“天将可曾出发?”“待两边枪炮齐响时,天将就会乘轻便小舟过这水面。”“你再去探过,回来报与我听。”“是,属下告退。” 那探子脚步甚快,来回疾走,途中也无需歇息。行了许多的路程,终于到了战事之地。眼下,陈玉成随一小队人马在炮火掩护下,沖向了对岸。 陈玉成部下船只急速沖至水面中央,不想中了炮击,船只沉入水中。那船上的兵士落水之后,便游向对岸,以此吸引清兵炮火的注意。 陈玉成见部下被击中,浮在了水面上。陈玉成所乘的小舟行至离对岸不远处,也遭了炮击,小舟船身被毁坏。陈玉成咬紧牙关,驾船驶向岸边。眼看对岸的火炮对准了自己,陈玉成随即跳入水中,回头只见身后的水面因炮击溅起了偌大的水花。他艰难向前移着。 眼下形势不妙,岸上的清兵看到了他,随即听见岸上一声令下:“休要放一人上岸!”形势危急,陈玉成疾速向岸边游去,忽听得:“看清了,太平军在此。”清兵的火炮皆向那水中的兵士轰个不停,这兵士倒下的一刻,望向陈玉成,喊道:“陈天将上岸。” 陈玉成趁此空隙,移向那尽是枯草的无人岸边,随手抓住一滕枝,登上岸去,掩于草枯中。 清军正忙于向水中轰射,并未注意已有人上了另一岸边。陈玉成看准升起的炮火迷雾,即向不远处的小道飞奔而去。 此时,岸上的炮火稍减,清兵中传出话来:“停!想必那岸上的贼兵已被全数消灭。” 秦日纲听了属下兵士回禀,急忙说道:“陈天将断不会出差错。传令下去,就说陈天将已上了对岸,待到明日,我部即与张国梁部清兵决一死战。”“得令!” 军帐之内剩得秦日纲一人时,他不禁嘆道:“我知陈天将你已为天国捐躯。但部下兵士一旦知你未上岸去,定会觉得此战无望,以致军心不稳,故我说你已然登岸,实是迫不得已。想那清军炮火甚勐,陈天将又怎可活命?明日,我必倾出兵力,为天将向那清兵火炮营讨个说法。” 一面,那探子不敢稍慢,火速将军情禀知了朱平。朱平听后,喜道:“只要天将把相关军情告知了镇江守将吴如孝,则大事可成。”“不过,将军,属下却听北大营里传出话来,说我太平军兵士无一人上得岸去,封锁水面的清兵火炮营必将燕王部下兵马久困于原地。”“燕王行事从来小心。定是为了稳住这北大营,燕王才有意向清营放出话来的。此乃迷惑敌军之计,古时行军打仗也常用之。你再去前方,但凡两边有何动静,速向我报来。”“遵命!” 陈玉成沿着小道急行了一阵,见无人追来,便也松了口气。他一路向镇江方向赶去,途中倒也顺利。 不久,陈玉成来至镇江城下。他还未向城上喊话,只听吴如孝喜道:“快开城门,相迎陈天将。”听得“咣”的一声,城门开后又随之关上。 “见过天将!”吴如孝说道。“吴将军,如今战况紧急,我有要紧话,需与你密谈。”“既如此,天将随我来。” 陈玉成跟着吴如孝走了一程,转过几道弯,来至一密室。吴如孝将密室的门打开,随即说道:“天将,请!”他又看过身旁的侍卫,令道:“守在此处,任何人不得入内。”“遵令!” 第131页 二人进了密室,吴如孝当即说:“天将来的正是时候,如今镇江城内正缺粮草,这清军之围若再不可破,无需多日,我镇江城必破。”陈玉成听后,说道:“吴将军,我冒死前来,就是遵燕王爷之命,与你共商破敌之策。前些时候,朱平将军从清军北大营遣使来报,说再过些天,这江北大营将为那雷以瑊庆贺生辰。朱将军说,到时我等共同发兵,来个里应外和,定可攻破这北大营。”“噢?朱将军未死,却去了清军江北大营?”吴如孝疑惑地问。“将军,这说来话长,待日后,我慢慢说与你听。”“一切听从天将之意。”“将军可传令下去,整合城中兵力,待明日即随我出城,共破敌兵。”正待吴如孝领命之时,陈玉成却忽地昏倒过去。吴如孝急喊道:“天将!” 有一会,陈玉成醒来后,随之一笑,道:“吴将军莫急,想那江水过于寒冷,又急行了这许久的路,所以......休息片刻便会没事的。”吴如孝流泪,说道:“陈天将为了天朝大业捨生忘死,实令末将钦佩不已。”他忽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替陈玉成披在了身上。“不必如此。对了,将军急遣腿脚利落的兵士连夜赶往燕王大营,将我等相商之事报之燕王。”“好,天将暂且歇息,我即刻去办。” 这吴如孝身边左侍卫身手不凡,行起山路来,如履平地。左侍卫按吴如孝所交待的,急速向燕王部营赶去。 他趁夜色行过几个时辰,终于到了这岸边。左侍卫正欲下水时,忽听一人问道:“谁?”随后,又听得“啊”的一声,这人随之倒下。“你是?”左侍卫问了句。“嘘......”那人向四周望了望,道:“趁这月色看得出,你一定是从城中出来的太平军兄弟吧?”“不错。”左侍卫小心回道。“我是朱平将军部下信使,如今潜在清兵之中,今晚碰巧奉命与他在这草丛中寻些野菜回营。”他指了指倒下的清兵,接着说:“你在此出现,我便知你从城中来。对了,这里说话不方便,且随我去一密处。我久留于此,对此地甚为熟悉。” 左侍卫随他来至一寂静之处,那信使说道:“兄弟来此可是有什么军情要传?”“几个时辰以前,陈天将进了城中。天将与我家将军商议了一番,便令我来报燕王、李天将及朱平将军。明日,吴将军自率城中兄弟向这边杀来,需燕王爷领部相应,待大军与张国梁部激战时,李天将可率部攻下张国梁部大营,让其首尾不得相顾,令其防不胜防。到时,为防北大营出援兵,需朱将军守于营外,将来报之人阻住,以致那雷以瑊不知营外到底发生了何事。”待左侍卫说完,信使接上说道:“此事可交由我去办,我路熟且清兵尚不知我的身份,定能将此事办妥。”“果真如此,我代镇江城的兄弟们,先行谢过了。”“哪里。都为了自身使命,何需言谢。对了,事不宜迟,你速去报知陈天将,朱将军部下定将此事办妥。请!” 少顷,李秀成得报,不禁虑道:“虽说,清兵江北大营前部兵马驻足此地观我两军对垒,但若我部出动主力兵马,它必以我部所余兵力不足,攻我后方大营。如此说来,此前部兵马实是大患,应尽早攻之。”诸将听后,皆道:“全凭天将调遣!”“好!我料定,明日我部前去支援燕王时,此部清兵必来袭我大营。前营听令!”“末将在!”“将军明日领前部兵马于营外丛林中埋伏,待清兵入了大营之后,将其团团围住,那时,隐于营帐之内的中营兄弟们趁势杀出,里外夹击,必致清兵军心大乱,如此便可胜之。切记,最好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末将谨记!”“明日,我率后营兵马去会会这张国梁。”李秀成言后,望过营中诸将,道:“此战关乎天朝声威,需众将率部下竭力战之,不可稍有懈怠!”“得令!”帐中诸将齐声回道。 翌日,天气尚寒。秦日纲已点齐人马,但闻一声令下,大军乘船沖向对岸。 听得枪炮声四起,陈玉成及吴如孝所率的镇江守城兵马忽从枯草丛中杀出,齐向清军扑去。 两军战得正酣。清军由于两面受敌,已有溃败迹象。正值此时,张国梁率部赶来,战了一阵,总算稳住了阵脚。两军又战过许久,不见胜负。 江北大营前部主将见此形势,令道:“副将军可领一营兵马去袭那贼兵李秀成大营;我率一营兵力援救张将军;留下的一营兵马切要守好大营。”副将领命后,遂率一营人马而去。 那主将领兵杀入阵中,太平军限于兵力,此时处了劣势。见此情形,李秀成遂领兵沖向阵前,两边枪炮声不绝于耳。 两军战得难解难分。李秀成部勇勐异常,与张国梁部势力相当。双方皆不畏生死,但清兵在势头上渐渐占了上风。 秦日纲见此形势,正备下令收兵,忽听一清兵大喊道:“主将,我部营垒将被贼兵攻破!”那北大营前部主将大惊道:“诸多粮草储于营中,军营不可有失。前部人马随我回救大营!”言罢,但见清兵军心大乱,方才作战勇勐的兵士个个四处奔走。此时,张国梁大唿道:“当心有诈!众将士随我杀贼!”那阵前北大营清兵哪里肯听,皆随主将仓皇迴转。其他清兵受之影响,也无心恋战。 第132页 张国梁见形势已然分明,随即大喊道:“众将士,听我将令,退出封锁线,回守高资重镇。长枪营押后掩护!” 张国梁部的长枪营平常训练有素,遇事不惊。长枪营听了将令,随即列队齐射。秦日纲部不少人马中弹倒下。长枪营退几步便射杀一阵,火力十足。秦日纲忽地令道:“我部休要再追,待日后再与之计较。” 随后,陈玉成、李秀成、吴如孝等齐声请道:“见过燕王。”秦日纲望过水面,道:“全仗众兄弟之力,此战虽未全胜,但已破了清军的封锁。来日,我等便可一路杀向那江北大营。”“好!”众人皆喊道。 “见过燕王、陈天将及诸位将军,属下乃李天将部下前营将军。天将,按您先前吩咐,那清军一部果然中计,如今已被我等降服。只是,那北大营副将只身逃走了。”“走了一人不妨事。看来,这张国梁又有几日可担心的了。”李秀成说完,众人皆道:“正是。”“诸将听令!”“在!”“李天将就此率部回营;吴将军回守镇江;我与陈天将留守此地。严防清军来犯!”“谨遵燕王令!” (60)肖童借梦表露心机 龙 那日,陈承镕独自离开东王府,未向杨秀清禀报。后来,杨秀清贴身侍卫回报此事,杨秀清甚怒,急传陈承镕来见。 到了堂前,陈承镕见肖童也在,于是请道:“不知东王爷找承镕,所有何事?”杨秀清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陈承镕惊得额上冷汗直流。杨秀清冷笑一声,道:“出了府门,可是去了天王那边?”“东王,承镕......只是去街市一趟,并未去天王府里。”“如何信你?”杨秀清问了句。陈承镕于惊慌之中,只见肖童向他使了眼色,于是回道:“肖公子可以为证。”杨秀清随即望过肖童,肖童回了句:“我见陈叔叔去了街市,之后马上回得府来。碰巧那时我也去了街市,就随在陈叔叔身后,所以知晓。”陈承镕听后,不再慌张,神色恢復了正常。杨秀清笑道:“都是府中之人,本王刚才只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而已。承镕对本王之心,我是知道的。承镕啊,你且退了吧。”陈承镕见杨秀清对自己如此称唿,便彻底放了心,回道:“是,东王。”他走出堂前的那一刻,看了肖童一眼,脸上现出感激之情。 待陈承镕走后,肖童忽地禀道:“东王,在下昨夜偶得一梦,不知当讲不当讲。”“你即将是本王的侄女婿了,但说无妨,就算说错了,本王也不会怪罪与你。”“王爷,我梦到......梦到东王您自此之后不再是九千岁,而成了万岁爷。”杨秀清故意怒道:“切不可乱言,当今只有天王可称万岁,本王乃九千岁,已是人臣之极了。”“肖童有什么就说什么。东王功勋卓着,远胜过天王。为何叔父您只能为九千岁,而他天王就可为万岁?”“你刚才叫本王叔父?菁儿这几日不在府上,不然她听到了,定会开心不已。”此刻,杨秀清也不再藏着心事,随即说道:“贤侄婿,那依你看,可能让天王封我为万岁爷?天王是否会准许?”“叔父,此乃天国万民之心愿,叔父早应为万岁,天王也会顺天意而允准的。”杨秀清喜道:“你当真这样想?”“肺腑之言。”“那本王就依这天意之说,做一回万岁爷。”肖童听后,暗自一笑,随即显得庄重,说道:“万岁爷,侄婿为您吩咐府里上下,让他们早些备好那九龙之袍,将这九千岁的八龙袍统统换掉。”杨秀清听后,道了句:“贤侄婿办好此事,本王将重重有赏。”“是,万岁爷。”杨秀清沉浸在即称万岁爷的喜悦中,难掩内心激动之情。 东王府上下忙于置办此事,风声甚大,很快街市上流传开来,天国里将有两个万岁爷。 韦昌辉听到这等市井传言后,火速赶往天王府。 他见了洪秀全,禀道:“天王,臣弟近日听得传闻,说东王欲称万岁。如此这般,将天王您置于何地?”洪秀全淡淡一笑,说:“此等传言,岂能信之?”“臣弟为天王着想,不料天王却不信,那臣弟退了。”“等等。北王,朕深信于你。只是,东王功劳盖世,他若真有此想法,朕又当如何?”“臣弟只知一心护主。东王若真有此念,臣弟必与之以死相拼。”“看你,动不动就说‘死’字,如果真的死了,那还能助朕主事吗?”洪秀全看了他一眼,接着说:“你且放心回吧。这天朝自始至终也只会有一个万岁。”“天王这般说,臣弟放心了。臣弟告下。” “报将军,帐外有人来报,说有要事需见那雷以瑊。敢问将军,如何处置?”朱平在帐内思着战事,忽见有人来报,于是回道:“果不出所料。且将他带至侍卫长帐中,我自有话说。”那信使领命,匆匆离去。 “见了我们侍卫长,还不报来!”信使斥道。那人忽地请道:“侍卫长大人,小的奉主将之命前来,有要事需报雷大人。”“大胆!为何雷大人听得,侍卫长大人听不得?”信使怒道。“不......不是,大人听得。”“嗳,休要吓唬这位兄弟。只是,雷大人如今在营中与主帅正在商谈大营军机要事,不可相扰。这样吧,你且说与我听,我事后定将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地报与雷大人知晓。”“听侍卫长大人的。前部主将令小的来报,贼兵趁我前部营中兵力空虚,使计占了营垒,贼兵怕我部回救,就劫走了营中粮草。待我部到达之时,只看到一座空营了。所以,主将让小的来报,望雷大人和主帅早下命令,好让我前部兵马早回江北营中。”“那你前部现处何地?”“暂在高资镇内。”那人回道。“嗯,你且回报前部主将,我定会将实情禀知雷大人及主帅,让他就地待命。”“得令!” 第133页 那人离去之后,信使笑道:“将军虑事周全。李天将部正缺粮草,将军令我报知李天将,天将于战时出奇兵,将那前部粮草尽数占有,实乃计谋之妙用。” 原来,夺李秀成部营地失利之后,那北大营前部副将只一人脱身而逃,李秀成部后营兵马随即跟了上去。那副将逃得慌张,一路向营地奔去,没有在意身后尾随来的追兵。 待依稀见着那营垒时,后营将军说道:“这营地如此隐蔽。幸得此人带路,否则,没有些时日,是很难寻到的。”他随即言道:“我等进营后,尽快找到粮草所在,将这粮草运回我营中,便是大功一件。” 随之,后营太平军将士齐沖向清兵营垒。 副将见营垒不保,命令左右兵士,道:“快将粮草烧毁,不要留给了贼兵。”未待那兵士动手点火,就已倒在了太平军枪下。 副将见此,随即跃马从营垒后门逃走。 那副将行至半途,遇见了回援的前部兵马。主将见状,大喊一声:“随我回夺粮草!” 前部主将并副将火速赶回营地时,只见地面有散落的军粮,便感不妙。 一兵士前来报过:“将军,我部粮草丝毫不剩。”主将听后,又气又恨,本想下令夺回粮草,但见将士们都已疲惫不堪,于是令道:“暂回高资镇,与张将军会合。之后,再将实情禀报雷大人和主帅。” “园内有人吗?”蔡音在桃园正用心做着针线活儿,忽听到园外的问话声。她忙放下手中的活,答了一句:“园门上了锁,我来开啊。” 蔡音走近,将园门打开,随即问道:“你是来找我表姐的吗?”那女子摇摇头,道:“如此宝地,居大龙山下,整日与桃园相伴,真是个好去处。”她看了看蔡音,接着说:“定是这里了,错不了。此地倒是好找,难怪远山大哥说,我只要按他讲的来此,便能找到这里。”“你是山哥的......”蔡音惊了一声。“远山大哥曾说过,这园里住有表姐妹俩,而叫他‘山哥’的便是蔡音妹妹,另一位是清沁姐了。” 清沁在屋内听着说话声,随即来至桃园。有一会,清沁瞧过那女子,说道:“若是猜得没错,你便是远山师父龙真大师的女儿,龙贤妹妹了。”“姐姐好眼力。”龙贤笑道。“也不是我眼力怎样。只是,远山在去天京之前,曾说过,贤妹可能会来此地的。”“对了,小音想起来了,山哥先前确实说过的。”“说来倒是奇怪,我们三人头回见面,就好似相识了许久,这也算得缘分了。”清沁笑着说。“既是贤姐姐来了,小音自当泡上薰药之茶前来招待。那表姐,你们聊,我去去便回。” 清沁与龙贤坐在桃园石凳上,二人不禁聊起了远山。 “远山大哥有些日子没去看我爹了,想必他忙于琐事,分不得身来吧。”龙贤望了眼远处的大龙山,又看了看清沁,随即显得沉默。“贤妹妹怎么了?”清沁问了句。“我嘆龙山秀丽,桃园迷人,而坐在这龙山之下桃园的人更是个美人儿。”“那不见得。如何算作美?当要依何人去看。我见贤妹妹出落得清秀,算是极美了。而我表妹生得秀气,也是美得不凡呢。”“表姐又在背后说人了。”蔡音端着茶水来到园中。清沁和龙贤听了,随之笑了起来。 “对了,方才姐姐说,远山大哥去了天京城里,那可知,他什么时候能回呀?”龙贤神情专注地问。“山哥没有音讯,叫人好不担心。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平时在一起时,都没见得人家这样念着他的。”蔡音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远山有自己的想法。他去那里久久不回,我想,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啊,也不要念他许多,过好眼下的生活最为要紧,至少在远山回来后,让他知晓,我们虽身为女子,但也能照顾好自己。以后啊,再遇他外出,倒是可以免去他许多的牵挂。说实在的,不愿成为他的绊脚石,只愿是他永远的忠实知己。”清沁嘆了嘆,道。“其实,小音有时想,山哥可不能长久在天京城里,不然,山哥到底会变的,那时,又该到哪里寻我的山哥呢?”“那还不好办?只要他的心没变,见到他,就将他再带回大龙山,最终又还了你的山哥了。”清沁笑道。“表姐笑话小音了。”“表妹,其实,真正在乎的是那颗心,心要是没变,即使有着时间、地域的阻搁,又算得什么?人与人最后留下的,便是这数之不尽的心事了。”龙贤听后,嘆了句:“若能于今世,将所有的心里话道出,也需一种勇气。女子的秘密,我们不说,他又哪里懂的?但只怕是,说了,他也未必接受。”“我们三人这般情投意合,不如贤姐姐就此住下一段时间,怎样呢?”蔡音笑着说。“音妹妹不说,我也会的。只是,需回去和爹爹说一声。”“那就好!”蔡音显得高兴。清沁也笑了,她明白,承受着孤寂的心于此处能寻见内心里的安慰,该是龙贤愿意留下的真正原因。 “懂得一颗孤独的心终是孤独;两颗孤独的心相处便是种满足,会忘记了孤独;而三颗孤独的心一起,还会有一颗是孤独的,且因另外两颗心的满足更显得孤独。这便是男女之间的心事,永远都无法说清的心事,造就了许多为情所困的烦恼,可也正是这些烦恼在提醒着自己,还有牵挂的人,这便是生活下去的简单朴实的理由了。”清沁说着,笑了,笑声中藏着满足。 第134页 (61)雷以瑊庆生失营寨 智 清晨,营里一切如常。朱平向信使交待了一番,便向雷以瑊帐中走去。他一路察看着营情,只有零散的几个兵士守着营帐,其他的兵士都在忙着明日给雷以瑊庆生的事。 朱平入得帐内,高声禀了句:“属下提前为雷大人祝寿来了。”雷以瑊笑道:“有侍卫长和众兄弟的拥戴,本官才能有机会于大营中与众将士同庆寿辰。”说着,雷以瑊显出了几分担忧。朱平看得确切,随即说道:“大人,前方战事不必忧于心上。我营前部兵马与张将军一部人马已将贼兵阻在了封锁线外,如今,贼兵再不敢有大的举动,江北大营固若泰山。”“如此最好!”雷以瑊于帐中走过几步,接着说道:“待本官生辰之庆后,营中将士必定同受鼓舞,那时,我军士气鼎盛,正可全线出击,消灭贼兵。”“大人谋略非常人所及,属下钦佩。”雷以瑊听后,随之笑了笑,道:“侍卫长可传令下去,自主帅以下将士明日不论事从何职,一律放开同庆,以表本官体下之心。”“谨遵大人之令!” 营中主帅托明阿忧心重重地来至雷以瑊帐内。托明阿行礼过后,随之说道:“大人,我仍担心贼兵会于明日袭营,到时,只怕我营猝不及防。这江北大营倘若出了什么差错,如何向皇上交待啊?”雷以瑊心有不悦,道:“遇事不惊,方乃大将风范。主帅为全营考虑,不无道理,但主帅尽可放心。营外,有我前部兵马加之张国梁部兵力以拒贼兵;营内,本官已吩咐侍卫长朱平挑选精锐之师守于要害之地。且营外有何风吹草动,即可来报。如此,主帅仍觉不妥吗?”托明阿见雷以瑊似怒气藏胸,于是请道:“大人运筹帏幄,自然周到。”托明阿行礼过后,接着说道:“自大人来江北营后,我营将士得大人之威庇护,与贼兵作战比先前勇勐许多。这全是大人的恩德啊!”雷以瑊笑说:“哪里。全赖主帅及营中将士捨身报国,本官回京之后,定会在皇上面前为主帅及诸位将士请功的。”“全仗雷大人赏信提携。”托明阿神情大悦,道。“这提携之事当也不难,本官自会为你在圣上面前美言的。”“谢过大人!噢,下官还有些许琐事,先行退下了。”“主帅请!”雷以瑊回了一礼。 那日,北大营前部来报之人得了朱平的回话后,即刻赶回高资镇。 此人不敢稍有耽搁,待见了主将,急忙禀道:“将军,您的话,属下已如数带到。侍卫长传出话来,让将军与张将军暂且同守高资重镇,待主帅传令后,再回营不迟。”主将点点头,道:“看来,此次我前部失利之事,主帅已不再追究,这倒让本将放下了心。主帅对前部的不罚之恩,我等当全力以报。只恨贼兵太过奸诈。传我将令,我部严整以待!这李秀成部若敢来犯,定让他有来无回!”“得令!” 翌日,晨风吹动,营外稍寒。此刻,江北大营众将士忙碌开来,只见来回搬酒运菜的兵士们脸上溢着喜气,早已忘记了身处军营之中。 雷以瑊来至众人中间,看到如此热闹场景,不禁嘆道:“本官幸得众将士同庆!这同庆之日,我等只需忘忧同饮!明日,本官就随诸位将士同往战场,一举拿下那秦日纲部,以报皇上赏信之恩!如此,我等所为,将会成为千古佳话,流传后世,后来之人也会说我等是谋划于营帐之中,取胜在千里之外。众兄弟,即刻起,我等同心同庆!”“同心同庆......”众人随之喊道。 庆生酒宴,甚是热闹。众将士开怀畅饮,有的还行起了酒令,以助酒兴。 恰在此时,秦日纲部人马早已到了北大营外。那放哨的兵士在朱平的说法下,都已在帐中吃醉了酒。朱平让那信使守在瞭望台上,信使见自己的人马潜伏在营外草丛中,于是一个手势,秦日纲部兵马随即向北大营掩杀过来。 营帐内酒气薰天,营外杀气腾腾。 朱平见时机已到,于是寻了个藉口,顺势将营门打开,向那草丛处招手,道:“破营即在今日!”随后,太平军喊杀声四起,一齐沖向营中。 清军吃酒正酣,忽听那太平军到来,皆慌了手脚。 主帅托明阿怒道:“贼兵,欺我太胜!” 营中将士随他仓皇应战,不敌太平军勐攻之势。眼下,枪声不绝于耳。两军拼杀,太平军很快攻下了前营营帐。 雷以瑊见此,慌张说道:“胜败是兵家常事。主帅,我等暂离这江北大营。贼兵可恶至极,日后再与之计较。”“情势已然如此,也只有听大人的了。”随后,雷以瑊、托明阿在众将士的掩护下向后营门处赶去。 太平军已连攻数营后,遇之不少清兵拼死护营,一时间,太平军难以进前半步。 见此形势,朱平高声喊道:“众兄弟莫再抵抗!那雷以瑊为了一己之寿辰,不顾兄弟们的死活,兄弟们勿要再为其效命了。”使信听后,应了句:“侍卫长说得对!”众清兵见状,纷纷放下手中的长枪。 “害我江北大营的,必是你了。”有一清将于众人之中举刀向朱平杀来。那信使眼明手快,一声枪响,射中了这清将的胸口,清将随之倒地。“何以说我害了江北大营?我本就是营外之人,只是行我之事罢了。”朱平淡淡说道。 第135页 托明阿带领少数人马护着雷以瑊走了一程,见身后没有追兵,便放慢了脚步。雷以瑊望过那北大营,嘆道:“如今我等丢了江北大营,皇上若知道此事,定会重责。都怪我一时大意,竟没有提防贼兵的奸计。”“大人,此事罪责重大。想必这营破之事传到了皇上耳里,万岁定会将我等逮治。倒不如,我等自去请罪,或许,可图日后再得机会,以洗这失营之耻。”雷以瑊听后,道了句:“事已至此,也只有听主帅之言了。” 朱平疾步向营中走来。见到秦日纲,他随即禀道:“燕王,不想让那清兵主帅托明阿及兵部侍郎雷以瑊逃走。朱平虑事有失,请燕王治罪。”秦日纲听后,笑道:“朱将军何罪之有?将军身临险境,为我部作战创造时机,功劳甚大。待本王回到天京城后,定将将军之功禀知天王。”“王爷,破江北大营实乃众将士之功,朱平只是依令行事而已。众弟兄不畏生死,勇占敌营,理应受赏。”“将军所言甚是。传令官何在?”“属下在!”随即,一人进了营帐。“传令下去,即刻准备,犒赏我部将士。”“听令!” 见朱平欲言又止,秦日纲说道:“朱将军有话,尽可告知本王。”“燕王,此次我部下信使功劳甚大,望王爷......”“我早有耳闻,这信使能日行数百里,走山路也如履平地。且听说,他原是清军北大营的侍卫,后来见将军你仁义,便一心跟随于你。两军对阵,来回传信甚为重要。信使之功,本王岂可不表?”“那朱平谢过王爷。”“我闻将军你部下现缺先锋一职,可命他暂为此职。”“是,王爷。王爷如此,也正可让有心归我太平军的清兵看到,只要一心为我天朝的,必得重用!”“朱将军所言极是。” (62)义钱江力劝杨秀清 贤 东王府中,肖童急急来至正堂,见了杨秀清后,禀道:“王爷,天王率百官已在来府的途中了。”杨秀清笑道:“本王以梦境招他前来,他又岂能不来?走,随本王到府中天坛去,该有场好戏了。”“是,王爷。” 待洪秀全领众人到了天坛后,杨秀清託言,道:“尔等还不跪下!”“定是杨贼故技重施。”韦昌辉在洪秀全耳旁轻声说道。“还是跪吧!”洪秀全面对众人,低声说。杨秀清见洪秀全及众官员皆跪地叫拜时,接着说道:“秀全,你可知错?”洪秀全随即问道:“不知错在何处?”“你兄弟秀清颇有功勋,为何你不信他?” 有一会,杨秀清见场上寂静无声,吸了口气,随之说道:“你不回答,即说明你是信他的。你既信他,就该让他与你同坐大殿,封他万岁,不该只是九千岁。”洪秀全听后,难掩怒火,但在众目睽睽之下,只是忍了忍,应了句:“秀全明白。照做就是了。”杨秀清甚是满意。 随后,洪秀全领众人离了天坛。 少顷,钱江疾步来至府中。聂远山见他神色未定,随即问了句:“义父,何事惊慌?”钱江嘆了嘆,道:“我久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东王为臣不臣之心,今日暴露无遗。你是我儿,与你直说了吧,东王他假託天父之言,让天王亲封他为万岁。如此,天国又岂能不乱?”“那义父当时为何不阻止东王?”“阻止?天朝以信之天父立国。若我当面驳他之言,天国使万人信之的根基便会荡然无存,到时,何人再为天朝效力?其中的利害关系,天王必是知晓,所以也是硬着头皮应了下来。我见北王也只是表面顺从,而且,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已生杀心。如此情形,叫我怎不担忧?”“义父,您有事,尽管吩咐,远山必尽全力办之。”“我现去东王府,劝东王莫要受封。远山,你去营中找益凡将军,让陈将军拨五佰兵士,随时待令。”“孩儿知道了。” 钱江一路行来,自顾念着心事,那途中扬起的飞尘扑面相迎,他也顾不得掩面。 钱江迎着飞尘,疾步来至东王府前。见东王府内忙碌不止,一副要办喜事的样子,钱江摇了摇头,随之嘆了一声。 他经传,进入府内,急言道:“东王,在下有话要说,望您详听。”“噢?”杨秀清斜望了他一眼,“过不了多久,军师就该称我为万岁爷了。”“东王,此事万万不可!在下今日来,就是想提醒东王,若天王真的授您‘万岁’称号,东王切不能接受!东王不受,一来不致天王于尴尬境地,因为从来一国没有两个万岁;二来也可扬东王美名,依天父之言,东王之功能封万岁,但东王谦之不受,以表对天王之忠心,为天朝着想,如此,天下人必会称颂东王之德。”杨秀清听后,回了句:“说来说去,钱军师是以为本王惧怕天王不成?那日,本王代天父杖责天王的情形,想必军师还记忆犹新吧?”钱江心里一惊,那场景又浮现眼前...... 几个东王府侍从壮着胆子准备对洪秀全行杖责之刑,两旁百官皆跪求莫要责打天王。韦昌辉甚至用血肉之躯去替洪秀全挨下板子,只听韦昌辉喊道:“昌辉愿受此杖刑!打在天王之身,痛在昌辉之心啊!”钱江则护着洪秀全,自己的手臂当时即被打伤,如今还留有偌大的伤痕。 第136页 “当然记得。”钱江说了句。“军师既然记得,就该知道,本王之威不可冒犯,否则......钱军师乃聪明之人,这余下的话,想必不要本王直说了吧?来人,送军师回府!”“东王,不可如此断事啊!天国不能......不能有两个万岁,不然的话,万民所信便没了中心,此乃天朝大乱之徵兆啊!东王,我求您勿受册封,以天国大业为重,以天朝子民为重啊!”“军师休要多说,本王受封万岁,正是天朝子民心中所念,本王又岂能有推却之理?!”“东王必是听了小人之言,才会如此行事。是哪个小人,误我天国大事!”“放肆!竟敢在本王府中藉机辱骂本王,左右侍卫,将他拖出府去!”“是,万岁爷。”两侍卫不由分说,架起钱江即走。 “不劳相送!”钱江脱得身来,看了眼杨秀清,道:“我钱江万事替天朝着想,自身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又岂惧你东王?!今日,你不听我言,我无话可说,只是可惜了钱江的一番苦劝。”杨秀清似生怜悯之情,于是说道:“钱军师一心为了天朝,不该受如此对待。你们退下吧。”两侍卫退出堂前。 杨秀清看过钱江,嘆道:“军师一片苦心只为天国,本王岂会不知?军师得遇明主,方才不负这腹中之才啊。你且回府吧。”钱江落泪,道:“东王,愿您为了大业,为了这许多无辜的子民,千万不要受封。钱江在此礼谢了!”随后,他几个大步出得府去。 军营之内,聂远山急见陈益凡后,随即问道:“今日之事,你可听说了?”“方才听营中兄弟谈起过。”陈益凡小声说道。远山嘆了嘆,正要说些什么,忽被益凡拉至一旁,“远山,随我去莲子池旁,那里说话方便些。想必,小宁此刻也在那了。” “益凡,多日不见天雅,她可好吗?”“天雅如今在女营之中,甚难见到她。其实,她是有意将自己留在营中,怕见了我们,撩起她心中的伤痛。”说着,二人向那池边走去。 莲子池旁静然无声,朱宁坐于石凳上,望着池中之景,嘆道:“这几日忙于营中之事,不能来这赏景以遗心事,今日才得了空闲,又不知,他会不会来呢?” “小宁......”陈益凡的喊声惊扰了朱宁的心事。她随即站起身来,说:“远山心事不小,从你脸上就能看得出来。”“今日出了大事,军师让远山来此寻我的。”益凡小声说着。“我来此之前,女营中相传,东王爷想让天王封他万岁。我想着此事,心里越发纠结,于是就来了这池边,也算是消遣重重心事吧。”朱宁说着,不禁嘆了起来。“义父说东王如此,恐引天朝内乱。义父忧心不已,去了东王府了,不知情况如何。对了,益凡,你速于营中点齐五佰兵士,留守听命。义父既让我来此,定有他的道理。”“兵士之事,自会办妥。只是,此时冀王爷不在天京城内,我等连个商量的去处也没有。唉!只怕以军师之力难以改变这危急之势了。”益凡看了看朱宁,接着说:“这些日子,前方战事正紧,不想天京城里也似硝烟瀰漫。真嘆战乱之时,天下难有静处!试想,我太平天国本是还天下以‘太平’而立国,可如今......算了,空嘆也是无济于事。”“自古利慾薰心者必失大事!义父曾说,天国里不可少了东王。天朝众王之中,东王熟于执掌兵权,发号施令,且东王部下众多,作战勇勐。而天王乃是天国的精神所指,天朝子民心中所信在于天王言传身教。一旦失了天王,便也使其所信毁灭,那时,天国子民纵有千万,没了凝聚人心之力,便会如同散沙一般,又岂能护住这天京城!东王爷执意称万岁,天王会怎想?到时,东王与天王又岂可共事于天国?无论失了谁,最后苦的将是天朝子民。”远山深深嘆了口气。“我想,爹与罗将军还不知此事吧,要是知道了,又该是怎样的心境了。”朱宁望向远处,轻声说道。“罗将军为人刚烈,与义父是故交,遇事来之天京,定会先去义父那里,伯言叔也自会随行。”“远山说得没错。但听闻罗将军率部与清将江忠源部激战未果,双方相持不下。若此刻退兵,那江忠源定会领部下穷追不捨,到时,又不知会折损我太平军多少兵马。”陈益凡虑上心头,不觉嘆道。 朱宁感觉此刻忽地袭来了一股冷风,吹得自己心里冰凉难忍,随之两行泪滴落于脸颊。她擦着眼角,道了句:“我很担心爹爹,但愿爹他万事平平安安。”说着,她向回走去。远山、益凡跟在她的身后,竟也默默无语。 此刻,杨秀清于府中来回走动,回想起方才军师钱江之言,不禁心中慌乱起来。他望向府外,说道:“这江南大营尚未攻破,天京城仍处被围之势。这......还是暂且忍耐为上。”杨秀清定了定神,随即令道:“来人,备轿天王府。” 行了一程,待落轿过后,杨秀清径直走向府中。守卫大声喊道:“东王拜见天王来了。”洪秀全听后,说了句:“北王至内室一避。”韦昌辉小声应了句:“臣弟退下。” “东王今日怎么有空来此啊?”洪秀全问了句,想起方才之事,心里不得滋味。杨贼定是向天王请封来了。韦昌辉躲在内室,心里念道。 第137页 “天王,臣弟听说,刚才天父託言,说让天王您封我万岁。天王,臣弟岂敢称之‘万岁’,望请天王勿应此事。”杨秀清说得诚恳。“东王,既是天父之命,朕岂能不听啊?”你不是一心想当万岁爷吗?何必故意拒绝,真乃可恨至极。韦昌辉咬牙切齿,心中怒火难灭。“天父之言,让天王封臣弟万岁,但我听说,天父未责令臣弟受此封号。所以,天王封后,臣弟不受,不算违了天父之命。”“这......”洪秀全随之一笑,道:“东王劳苦功高,封‘万岁’称号,受之无愧。”“天王切莫再提,臣弟恳求天王。”洪秀全看过杨秀清,嘆道:“朕本有册封之意,但因东王你苦苦相求,朕也不好再执意于此。罢了,这封‘万岁’一事就此莫提了。”“那臣弟先行告下。”“东王无需朝礼。” 看着杨秀清走远,洪秀全咳了一声,道:“出来吧。”韦昌辉急忙走至洪秀全身旁,说道:“天王,这东王之言,怕不可信啊。”“他无此心最好,也消解了许多事。”洪秀全缓缓而语。“既然如此,那臣弟告退。”洪秀全微微点头。韦昌辉疾步离了天王府。 (63)聂远山奉命至庐州 罗 翌日,杨秀清进天王府一事,洪秀全于早朝之时,在百官们面前说了一通。随后,洪秀全向众人问道:“东王不受,如之奈何?”钱江听后,喜道:“东王爷忠于天国,不受‘万岁’封号,实乃东王实意,臣恳请天王勿要违了东王的一片真切之心吶。”“嗯,朕准了东王之意,一则不违天命,再者,也可成全东王不居功勋之德。东王如此,堪为百官之楷模!”“臣弟谢过天王。”杨秀清淡淡说道。“朕听闻,燕王领部下诸将已破了那江北之营,还望东王审时度势,指挥我太平大军再破这江南之营。”“臣弟必当全力为之。”杨秀清望过众人,回道。 钱江离了大殿之后,急速回得府中。“传我义子来见。”钱江向侍卫说了句。此时,远山正在府中后园,听闻义父相传,便急忙赶至正堂。 “我儿远山听教。”“在。”“如今形势有变,天京城这边暂且无事。不过,义父有一心事需儿帮我完成。”钱江言语急切。他嘆了嘆,随之说道:“昨夜,我梦见罗大纲兄弟。我与罗天将已有数月未曾相见,也不知他在庐州的情形如何。前段时间,听说他在一次激战中身负重伤。想来,让我担心不已。我儿可否替为父去趟庐州?待探过庐州实情,看罗天将近来怎样,也好报于为父。”“义父且放心,远山即刻动身,赶往庐州。义父且在府中等儿归来。”钱江声音哽咽着说:“实不忍孩儿远离为父身边。我儿路上自当小心。”“远山记下了。儿告退!” 聂远山带着嘱託,一路向庐州奔去。远山此次所用马匹,能日行千里,且常往返于天京与庐州方向,因而识得庐州地面,行起路来十分快速。疾行路上,只听两边风声阵阵,马过处,但见尘土飞扬。 聂远山跃马踏过一片草丛,忽听马儿长嘶了一声,远山定睛看时,已到庐州城下。 “速开城门,我有钱军师令箭在此。”远山立于城门前,喊道。“城下何人叫嚷?”一女子向守城兵士问道。“启禀将军,城下有一人自称奉军师之命前来,是否打开城门,请将军定夺。”“我苏三娘深知军师,军师处事向来谨慎,定不会无故遣人来此。待我寻问他一番,便能知晓。”话后,苏三娘望过城下,问道:“你且报上名来。”“劳你回报罗天将,说军师义子聂远山来此拜会他。”“聂远山?”苏三娘自问了一声,随即说道:“原来是伯言兄长的侄儿,大纲对你也是常常说起的。快,快给这位小兄弟打开城门。” 远山进得城来,见了苏三娘,说道:“苏将军大名,久已听过。苏将军乃天国女营中的英雄,实乃天朝女杰。”“小兄弟休要夸我。为了天朝,尽己之所能,也是理所当然。对了,小兄弟一路辛苦,且去城中歇息。”“不劳苏将军。只是,为何不见罗天将及我伯言叔?”远山这一问,苏三娘听后,神情黯淡下来,随之说道:“既然来此,小兄弟就休要多问。请!”言罢,苏三娘飞身上马,向城中驰去。 聂远山见她如此,甚是不解,于是问了近旁的兵士,道:“苏将军为何忽地变了脸色?”那兵士听后,将远山拉至一旁,说道:“自从罗天将战死沙场之后,苏将军就不许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罗天将。你刚来,不知这里的规矩,若是我们无意中提起了,定会被重责。”远山闻之,胸口突感一阵剧痛。“天将一向骁勇善战,怎会......”远山声音哽咽了。“唉!还不是这般说吗?其实,先前与江忠源于庐州大战,罗天将就已负伤在身;后来,奉命前去救援芜湖,不幸就......”这兵士说着,落下了泪。“我久随天将身边,哪里捨得天将离去。平日里,罗天将待我们犹如兄弟,可惜......”他嘆了一番,接着说道:“此事虽发生在数月以前,但我等兄弟想来,仍像昨日才发生的一样。罗天将,兄弟们甚是想念你啊。”“罗天将一生战功无数,如今却......”远山嘆了句,强忍了眼中的泪水。随后,这兵士声音沙哑地说:“坐这地上,你听我细细说与你知晓。”远山点点头,随他坐在了城楼的台阶上。 第138页 “当时,清将江忠源固守庐州城,罗天将领众兄弟久攻不下......这江忠源也颇能打仗,因而被清廷重用。那夜,只见天将帐中的灯火一夜透明,第二天......” 翌日,罗大纲招来众部下,道:“我等兄弟攻这庐州城,却屡屡失利。我虑,这城墙甚是坚固,此城易守难攻,若以常法从正面直攻,势必伤亡过大。昨夜,我思得一计,现说与众兄弟听知。”罗大纲见众人静立一旁,于是说道:“我等兄弟可以水西门为主攻方向,在水西门之旁深掘地道,然后经地道入城。我等进得城中,便可夺下城门,让城外大军进城。但有一点,此是军规,兄弟们万不可行那扰民之事。”帐内众人听后,齐声回道:“谨遵将令!” 话说江忠源正于城楼巡视,忽听属下来报:“大人,水西门地下探得动静。”江忠源随之笑道:“我庐州城固若金汤,贼兵无计可施,便想起这掘地道的伎俩,我又岂会不知?”他望过水西门,令道:“速让水西门守卫备足火药。待贼兵掘地之时,我等也随之掘地,在两条地道快要相接之处,便将火药点燃,如此便可堵贼兵于地道之中。”“遵大人之令!” 罗大纲部依计继续深掘地道,水西门处的清兵伏地听得确切,于是也抛土掘起地道来。只听那清兵副将说道:“大人让快些挖,我等手脚麻利些。” 忙过一程,那副将小声说道:“眼看地道将通,快将火药置于此处。”两个兵士随即摆好了火药。“听令!燃火!”清兵副将一声令下,燃起的火药先是发出“哧哧”声响,随之闻到一股很重的火药味。“退出地道!”副将喊道。 待太平军回过神来,那药性十足的火药忽地炸开。听得一阵巨响,地道被毁,罗大纲部众兄弟被掩土下。 罗大纲见状,大声喊道:“快些营救我部兄弟。”众人惊慌。罗大纲便亲自抛土救人。“和天将一起掘土!”兵士中有人喊道。于是,众人纷纷忙碌开来。 掘了一阵土,果见着几个兵士,但都已奄奄一息。罗大纲及几个部下忙将他们从地道中背出,营里的郎中早已守在一旁。 “快些救人!”罗大纲说了句。他随即又踏进地道,准备继续向内掘土救下众兄弟。待他刚踏入地道,却又听得一阵巨响,罗大纲被埋土堆中。原来,清兵那边听到了动静,又燃起了火药。 众人看得惊呆。忽在这时,一个机敏的兵士喊了句:“快救天将啊!”众兄弟向前奔去,却见土堆中有只手在慢慢掀土,后又露出头来。 “是罗将军!”说着,大家才回过神来,一齐用手将罗大纲从深土中救出。 有一兵士见罗大纲受伤,哭道:“苦了天将了。”罗大纲随即说道:“只是皮外伤,这些清兵还不能把我怎样。”他看过场上众兄弟,高声喊道:“众家兄弟,我罗大纳定要取下这庐州城,以慰土下的众弟兄。”“谨听罗天将之令!”众人齐道。 几日已过,罗大纲传来侍卫,问道:“众兄弟可曾休息好?”“回天将话,这些天,兄弟们都已养足精神,只要天将一声令下,我等兄弟便可攻城。”罗大纲点头,说了句:“随我前去那水西门月城处。”“遵令!” 罗大纲带侍卫来至月城旁,他仔细望过这月城,随之思虑起来。有一会,罗大纲静观不语;侍卫则立在一旁,随时待令。 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罗大纲忽地打破沉默,道:“有了!若能双管齐下,上下开弓,则对方定会防不胜防。走,随我回营。”“是!”罗大纲笑着,又望了一眼月城,随后和侍卫迴转军营。 (64)罗大纲义勇显阵前 傅 罗大纲到了营中,又将那月城之事思索了一番,方传众人前来议事。 ...... 众人听罗大纲言完,齐声说道:“但听天将吩咐。”罗大纲随即令道:“兄弟们兵分两路,一路在水西门月城旁掘上层地道,一路则掘下层地道,如此两层并进,定让敌军防得这头,顾不了那头。”“遵听将令!”众人齐禀道。 这几日,尽管罗大纲部毫无动静,江忠源也每日必上城头布防。兵士见主将如此,行事不敢稍有怠慢。 此时,江忠源几个快步,来至城头,说道:“众将士,只要我等再坚守些时日,曾大人就会派兵增援。到时,便可里外夹击,将贼兵如数消灭。现在,还望诸位兄弟严加防范,保得庐州周全。”“但听大人吩咐!”众人齐道。 “大人,水西门月城旁有贼兵动静。”江忠源听报,令道:“前营准备火药,随我同去月城。” 随后,江忠源率部下于太平军所抛的下地道处放置了火药,如上次一般,自己的人马在两地道的接口处点然了火药。说来也怪,当火药炸开传出声响之时,未曾听到如前次一般的惨叫声。 原来,当清兵对挖地道之时,罗大纲于道内听得响声,便下令道:“撤出下地道。众兄弟背好火药,随我转入上地道。” 清兵的火药被点燃时,罗大纲部下也随即在上层地道里燃起了火药。 顷刻间,一声巨响过后,又是一阵声响。江忠源惊道:“何来两次声响?”他惊声未定,只见上城墙处被炸开了缺口,随之大批的太平军奔涌而来。“不好!竟没防得贼兵通那上层地道。众将士,随我迎敌!”江忠源领兵与罗大纲部拼杀起来。 第139页 方才城头处被炸之时,守在城门外的太平军即沖向前来,勐攻城门。城门守兵见城内战火已起,哪能定下心来誓守城门。太平军强攻了一番,但见城门大开,于是众将士齐向城中奔去。 “大人,城门已失。看来,此城不保!”副将对着江忠源喊道,随即又沖向阵前。 江忠源见此情景,心灰意冷,痛道:“我苦心经营的庐州城啊!贼兵使得奸计,掘我上城墙处,我竟没能识得!”他望了一眼近旁的古塘,对天悲道:“我恨不能与贼同亡!我恨!”江忠源忽地拔剑,喊道:“就让我血染古塘水,与我庐州城同在!”“将军且慢!”罗大纲惊喊道。话音未落,却见江忠源自刎一剑,随之投向古塘水中。 “大人......”那副将大喊了一声。城中清兵,皆跪地悲泣。罗大纲见此,令道:“江将军英烈,不可长眠于水下。哪位兄弟能将江将军尸身寻回?”“末将愿往!”罗大纲部前营主将禀道。罗大纲点头,道:“将军小心!”“末将去也!” 寻了一程,终得江忠源躯体。罗大纲随即说道:“我等各为所信而战,虽相互为敌,但英雄惜英雄。今日,我罗大纲便以英雄之礼厚葬江将军。”清兵副将听后,说道:“先前听闻罗将军仁义,今日算是亲眼所见,末将钦佩。江大人在天之灵也当安息了。大人不在了,我等兄弟日后还望罗天将多多照顾。末将在此谢过罗将军。”言毕,那副将把腰间匕首插入了胸口...... 远山不禁嘆道:“此一战,又折了多少英灵啊!”这兵士接着说道:“罗天将率我等夺下庐州城后不久,芜湖告急,罗天将即率一部兵马前往援救。那时,苏三娘苏将军也领女营兵马奉命来援。罗天将、苏将军纷纷领兵作战。战场之上,炮火连天,枪声不绝于耳。正于此时,罗天将见苏将军有危险,随即跃过身去,救下了苏将军......却不料,天将被炮火击中,后来......”说到此处,他眼中泪滴随之落下。有一会,他擦过眼角,接着说:“天将离了我等兄弟之后,我们就跟了苏将军。苏将军念天将是为了她才......苏将军伤心欲绝,许多时日不曾说过一句话。直到那天,苏将军当着众兄弟的面,说罗将军并未离去,他只是将重任交给我等去实现。她还说,待我等助天国完成大业之后,再向天朝上奏罗天将之功。苏将军还不许我等兄弟提及天将之死,我等不忍心违了她的心意,所以便也依了她的说法。”“原是这般。难怪连义父都尚不知罗天将为天朝捐躯之事。”远山嘆了嘆。“前些日子,苏将军说,不日她将率女营回天京城去,向天王奏明罗天将之功。”那兵士说着,又是一番眼泪。 “那你可听说,天将生前结交了一位兄长,曾对天将有过救命之恩,叫......”远山话音未落,那兵士抹着泪,说:“是朱平将军之父,伯言将军了。”他看过远山,接着说道:“只因他是罗天将的兄长,所以,我等都习惯称他伯言将军。”“那伯言将军现在何处?”“早在攻取庐州城之前,伯言将军与那刘副将就已去了武昌城中。想必,此时对罗天将的事还不知晓。”“据我所知,伯言将军平日里少与罗天将分离,为何......”见远山疑惑,那兵士说道:“武昌城乃兵家重地。谭天将久守武昌,因当时形势告急,故向罗天将请援。罗天将虑武昌万不可失,于是让伯言将军、刘副将领一营兵力前往。” 远山听后,向城中望去,随即说道:“苏将军见到我,定是勾起她伤心往事了。但苏将军还能自若如此,实乃女中英杰。”“你说得没错。如今城中军务甚多,苏将军忙于事务,常深夜不得歇息。”“既然如此,我便不再进城相扰。多谢坦言相告。就此别过了。”那兵士回道:“天将曾说过,我等皆兄弟。小兄弟,请!” 聂远山走了一阵,于途中稍歇,为马儿寻了些草料。他又不禁望向庐州城,思绪万千,“自古多少豪杰各为其主,然仍不免惺惺相惜。这其中的是非恩怨,又岂能尽相说得清楚?只留得后来之人感嘆于心吶。”远山心里又念了一番,便飞速赶往天京城。 当聂远山向军师钱江禀明实情之后,钱江大悲道:“天朝痛失良将也!”他心中伤痛不已,随之嘆道:“我知三娘刚烈,就依了三娘的心愿吧。待她来得天京之后,再向天王奏明相关情事。”钱江用衣袖擦过眼角,随即向内室走去,一路言道:“待我将罗天将生平功绩拟好,日后可一併呈奏天王,请求天王表罗将军之功。”远山听后,默然退出了军师府。 女营中,天雅疾步走入帐内。她看了四周,掩过心事,禀道:“女帅,不知传天雅所为何事?”洪宣娇笑道:“今日,不为别事,只带你去见一人。”“若不是非见不可,天雅还有事,就此回营了。”说着,她转过身去。“等等......她可是你非见不可的。随我来。” 天雅随洪宣娇走过几个营帐,来到一静处,只听一女子说了句:“这便是天雅妹妹了吧。”“你是?”那女子听后,笑而不答。洪宣娇见状,笑道:“这便是我常与你提起的天朝女状元了。”“早已听闻,天朝女营里有文、武二人,武者是女帅宣娇姐姐,文的便是善祥姐了。”天雅欣喜不已。“可不是,傅妹妹精于文采,不似我只知在马背上论功夫。这说话以解心结的事,傅妹妹可是最为擅长了。”傅善祥言道:“洪姐姐又说笑了。只是,天雅妹妹的心事嘛,我倒知之一二。”洪宣娇随即向傅善祥使了个眼色,道:“营中还有他事,我先去了。”走时,她牵起天雅的手,说了句:“妹妹要听傅姐姐的,可不许再掩着心事过日子了。” 第140页 待洪宣娇离去之后,傅善祥安然地说:“我知妹妹你为失去相公一事而抑郁寡欢,可再多的相思,终也换不来两个人的生活。嘘嘆了多少,到头来,只是白了根根髮丝。”“姐姐又怎知妹妹的心绪。妹妹知姐姐终日多为东王爷忙着文卷公事,又哪里知晓这世间的情事。”傅善祥听后,淡淡一笑,道:“我先前的生活,又有几人知。就是如今,我也绝非只游走在儿女情事之外的人。只是,心头感嘆的多了,情感也不会随意表露而已。”“看来,姐姐也是无法忘记从前的,那又如何来说妹妹了?”天雅嘆了嘆,问道。“我也曾有过恩爱之人,可惜,可惜天意弄人,我终是失去了他。那心境,如今想来,也是痛的。后来,我进了东王府,为东王爷办理文卷等诸多锁事,却又为自己言行担惊,怕坏了女营的规矩,辱了自个儿之名。”说着,傅善祥嘆了一声。“不想姐姐也有此经歷。妹妹猜想,姐姐过得并不快活。”傅善祥走过几步,转而说道:“吃苦倒是习惯了的。生活嘛还在继续,时间会改变一些事,说得一点不假。”傅善祥见天雅欲言又止,于是问道:“妹妹有话,不妨直说。姐姐是苦命的人,什么话听不得呢?”天雅向营前望了一眼,道:“早先听说,傅姐姐与洪姐姐颇有不和,可今日为何又会如此呢?”傅善祥不禁笑了,说:“我与洪姐姐为了女营之事各有己见,但只要女营还存在,我俩皆为女营之心不变。只是后来,我们为心中一己之爱慕而生醋意,到今日,方才慢慢明白,自己终不想生活在这水深火热之中了。念年华易逝,当与真正懂得自己的人同活世间,才不致误了青春。”“姐姐之言说得见理。原本我与相公打算,等这仗事完了,我俩便带着孩子去那宁静的大龙山下过活,再不念这战乱纷争之事了。可相公他......”“可嘆!我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有不同之信,人还藏着私念,这仗就不会消停,而战乱中受苦的多是无辜的人们。”“是呀,姐姐,战火不断,个人的悲伤在这战火中显得渺小,以至于人们更多的是忘记了伤痛,可生活......生活的意义又何在呢?如果让人看到的,只是无尽的贪慾带来的无尽的灾难,那么,为何还继续活着?”天雅言后,彼此沉默了一会,天雅忽地笑了笑,接着说:“那天,我看见初升的朝阳,它驱走了黑夜,带来了曙光。直到那时,我忽然懂得,再多的苦,也不能阻止我继续活着,生活着。见到曙光的那一刻,我感到了快乐,也仿佛看到了生的价值。这不是我的自私,但同时,同时我又不得不对我的相公感到抱歉,因为我本已死寂的心,再也不能陪他一起死去,它要有自己新的生活,只为看懂了那一刻的感受。我现在所信的,便是这个了。”傅善祥听后,欢快地说:“本是我来解妹妹心结的,却不想,妹妹的一席话燃尽了我先前所有的烦恼、忧愁,从此,可再不言生活的苦了。想来也是,生活本身并无不同,只看选它之人的心境了。亦苦亦甜,或许这才是完整的生活。”“可是,也不一定,”天雅嘆了嘆,“我相公的快乐,该是看着天下民生之福时才会实现。可他的快乐,又该何时能寻得见呢?”“这也正是朱将军为人可敬之处。他会快乐的,就在人人得见曙光的那一刻。”傅善祥言后,天雅眼角湿润,心中默念着朱平。 很有一会,她俩一齐望向天边,各自脸上印着深埋的心底之事,淡淡地笑了,是那般恬然。 (65)石达开使谋胜湘军 曾 江西赣江之上,船只密布,将整个江面堵了个水泄不通。大小船上配有火炮,石达开部和湘军水师将于此处一决高下。 石达开自进军江西以来,一路所向披靡,若能再破湘军水师,则南昌城即会陷入太平军重重包围之中。因而,驻守南昌城的主帅曾国藩将水师之战看作是决胜的关键。两军均调兵集于江上,眼下形势十分紧张。 石达开于帅船之上来回踱步思索,久久一言不发。此时,韩宝英默默为他端来了茶水。 有一会,石达开见韩宝英坐在那里也似在想着什么,于是笑道:“丫头何时来的?”韩宝英笑了笑,道:“义父太过专注了呢,宝英又怎好相扰?只是为义父端了浓茶过来。”说着,韩宝英将茶水递给了石达开。“看义父您忙的,正好喝口茶水,也可提提神儿。”“丫头说得不错。但为父虑,湘军水师颇具势力,且船只牢固,就连火炮打击的范围也越过我部。若与之硬拼,岂得利处?如今,他水师整军待发。一旦相拼起来,我部势必是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啊。”石达开说着,呷了口茶水。“义父,宝英这茶可不是白喝的呢,宝英知您心中已然有了主张。对吧?”韩宝英显得调皮。“你这丫头,为父的心事又怎能瞒过你呀。”“其实,宝英也在想,那湘军船只如此坚固,船上所配的火炮也胜过我们的,既然如此,何不巧攻?或许,可收意想不到的效果。”韩宝英小心地说。“此番情势,为父有感朱平、陈益凡两位将军不在身边啊。我自入江西以来,已许久未见朱、陈二位将军了。原先与朱平相聊时,他总会说,为天朝万民,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实在惭愧,朱将军一直将为父与那三国诸葛武侯相论,武侯用兵如神,自不会......”“自不会困于如此境地。”韩宝英学着石达开说话的样子,接过了话语。“丫头倒知为父的心思。”石达开不禁一笑。“义父,还记得那鄱阳湖吗?”“鄱阳湖一战,那湘军水师近乎全军覆没。如今,这赣江水面一览无余,岂可设置伏兵?” 第141页 船舱上此刻又静了下来,韩宝英不觉念道:“诸葛武侯赴汤蹈火为蜀国。赴汤蹈‘火’......”“火?”石达开一语说出,顿觉眼前一亮,于是笑道:“宝英丫头可是说这‘火’字吗?”韩宝英笑着点点头。石达开忽地说道:“丫头随为父去前舱议事。”韩宝英应了句:“是。” 不久,众人聚于前舱甲板上。 石达开看过众将士,问道:“众兄弟可有破敌之策?”众人听后,皆默然不语。“眼下战事刻不容缓,众将听令!”“在!”“前营负责多备柴草,且柴草越干越好,要足以将本王左手边的小舟船舱全部装满。”“得令!”“后营听使!”“翼王......”后营主将回道。“后营将本王方才说的船舱清理一空,不要落下随军物品。”“谨遵军令!” 吩咐已毕,石达开及众将士各自回舱。 少顷,那后营持令即忙于清理一事。 帅舱之中,石达开正持卷以观,忽听侍卫来报:“殿下,前营主将请见。”“传!” “末将参见翼王。”“坐下说话。”石达开笑道。“翼王,这......”石达开见他愁绪未定,故问道:“将军有何难言之隐,尽可说来。”“这江面之上,波浪尽起,如何寻得翼王所说的许多干柴?末将与部下商议,兄弟们都说......”“莫非是本王有意刁难吗?”“前营不敢。”石达开随即从座上起身,道:“湘军舟船位于下游,且其船只密集。若以将军看来,该如何破之?”“末将不敢妄言,想必王爷已成竹于胸了。”“但你前营所要取回的干柴枯草乃是关键;且行事之时,还需万分谨慎,不可让湘军看出我部有何动静。”“末将记下了。只是,哪里可得如此多的干柴枯草?”石达开笑了笑,道:“在前舱之时,本王知你心有疑惑,必会来此。现在,本王相信,将军心中疑问已解。接下来,将军可于这樟树镇做些文章。”“樟树重镇?”忽的,前营主将拍手,言道:“此地四面环山,山上多林,如今又久未落雨,自然免不了柴草干枯。翼王,末将明白了。末将告退!” 湘军营中,曾国藩与湘军诸将正在商议水师之战时,只听水师主将禀道:“大人,我部已准备妥当,随时可以发兵。”曾国藩听后,说道:“各营粮草已然不足。贼兵之困若不早解,到时,只怕我等连稀粥也喝不上了。”“大人,末将愿领水师与贼兵决一死战!”“将军莫急。只待李续宾李将军率部赶来助战,那时,便可两面夹击贼兵,就算那石达开再多本事,也难逃败运。”曾国藩话音落下,众将议论不止。“大人,如此最好。久闻李将军勇勐,令贼兵闻风丧胆。李将军部一到,便是我水师用武之时。”曾国藩微微点头,令道:“将军言之成理。众将回去,各自做好防守事务,严惕贼兵偷袭。切记,贼兵有何动静,随时来报。”“得令!” 深夜,曾国藩正于帐内批阅文卷,忽见有人来报。那探子进帐,急忙说道:“大人,”他顿了顿,“有急事禀报大人。”曾国藩肃然问道:“是何急事?”“小的探得李将军部即将到此。不过,小的还探知......”曾国藩看过那探子,随即说道:“不必惊慌。只因战事紧急,我特许你等来回相传重要情事不必经传。你探到什么,尽管讲来。”“小的看到贼兵一部不知从哪里弄来许多枯草干柴,现已全数放在了船上。小的怕其中有诈,故相报大人。”曾国藩听后,思虑起来。 “枯草干柴......置于船上......”他说着,忽惊道:“不好!贼兵定要以火攻我湘军水师。传我军令,驱散水师船只于两侧,严防火攻!”那探子遂回了一声:“小的即刻去传。” 湘军水师主将得了军令后,即着手将密集舟船散开。可正在此时,却见一只只火船顺势而来。这火船连在一起似那火龙一般,来势汹汹。 湘军水师船只欲避之而不得。只听水师主将大喊道:“知之太晚!随我前去阻住贼兵火船。” 转眼间,去截火船的兵士随同那船只都已没入熊熊烈焰之中。 “我的水师宝船!”主将见那坚不可摧的大船已然成了熊熊烈焰,心痛万分。“将军,快撤!”水师副将一旁急喊道。 顷刻间,方才还势不可挡的战船现已成了一片火海。 待上岸之后,主将十分沮丧,随即痛道:“将士们遭此伤亡,都怪我未能及时看出那贼兵伎俩。我愧对众将士啊!”副将听后,说道:“贼兵此番火攻,烧了我部大多数船只,没有了这些船只,水师无法成作战之势。但主将莫要太过悲伤,好在兵士们提前得知贼兵将使火攻,因而多数已退出船舱。只是船上的火炮等物已尽数被毁。”“我部将士们机警,保得性命在。他日,定要叫那贼兵也知道苦头,以洗此番耻辱。” 事后,曾国藩得知水师失利,再无力相拒太平军时,嘆道:“我湘军已失了江上屏障,如今看来,也只有退守南昌城了。” 不久,石达开领军上得岸来。 第142页 ...... 帐中,前营主将请道:“翼王,是否就此夺下城门?”石达开思虑道:“南昌城城墙坚固,实是易守难攻。我等若勐攻此城,势必伤亡过大;再者,城中百姓已饱受战乱之苦,实不忍心再让他们连性命都不保啊。传本王军令,重重困住此城,直至湘军出城归顺。”“遵令!”前营主将禀道。 南昌城中,曾国藩召来众将士,道:“如今贼兵已将此城团团围住,我等与外失了联繫,此城已是孤城一座了。诸位看,有何解救之法?”水师主将道:“大人,听说李将军率部已至城外。末将以为,李将军之所以现在还未与贼兵交战,乃是待我等开城与贼军交锋之时,他再率部来助,也好成前后夹攻之势。大人,末将虽不才,但愿亲率我部兵马出城杀贼,以保大人周全。”曾国藩看过众人,说道:“将军大义,就由将军领前部善战之士出城破敌。”言罢,他又压低了话音,道:“将军若见形势不利,切记要尽早返城,不可恋战啊。”“末将领命!” “翼王,后营奉命与那李续宾部周旋,那李续宾被拒城外,半步进前不得。”后营主将禀道。“如此甚好。火炮营听令!”“在!”“为防城中湘军作困兽之斗,试图开城破阵,你营兄弟见城中有人带兵出战,就以火炮将之轰进城去。”“得令!”火炮营主将禀道。 少顷,那水师主将率前部出得城来,城门便已关上。水师主将望向阵前,大喊一声:“冲杀贼兵!”此时,听得炮声阵阵。沖在前面的兵士皆已中炮倒地。 “将军快快回城!”曾国藩站在城头,大声令道。水师主将见此,向前喊道:“撤下!” 见太平军兵马忽地向城门涌来,曾国藩急忙喊道:“火炮轰击!”城头火炮声齐响,这才止住了太平军的攻势。 待前部余下人马回得城来,曾国藩道:“此次试阵,不但折损了不少兵马,也更是助长了贼兵志气。眼下看来,李将军部也定是被阻在了城外。纵使这般,我等也要誓死孝忠朝廷,替皇上分忧。”他嘆了嘆,随后说道:“将你们的佩剑置于腰间!我也一样,我等死守此城。城破之时,也是我与诸位将军以身殉国之时!”“谨遵大人军令!”众人齐声喊道。 (66)石达开领兵援天京 张 这夜,石达开在军帐之内正与诸将商议明日早破城门之计时,忽见一侍卫进帐而来。这侍卫请道:“翼王,东王爷遣使来见。”“快传!”石达开看过众人,道。 “见过翼王及众将军。”那人入帐,禀道。“东王爷让你来此,是为何事?”石达开问了句。“东王书信在此,翼王爷请过目。”那人说着,向石达开递过书信。 “你且退下。来人,营中饭菜好生招待信使。”“谢翼王爷!” 石达开速速看过信件,不禁嘆道:“诸位兄弟,我等快做准备,即刻动身赶去援救天京城。东王爷军令至此,不可有违。”前营主将听后,忽地说道:“眼看即将拿下此城,此刻怎可退兵?待我等夺下南昌城,再行迴转。”“是啊......”众人纷纷议道。“众兄弟勿议。”石达开话音落下,帐内静了下来。 “前些日子,那清军江南大营主帅向荣见北大营被破,便集结兵力,分三路攻我太平军。那吉尔杭阿率部攻我镇江城;张国梁率部攻秀成天将一部;向荣则点齐人马勐攻我天京城,燕王率部与向荣兵马苦战不下。眼下形势紧张,东王令我部前去助燕王一臂之力,以解天京之围。我等又岂能违抗军令?传本王令,大军即刻拔营起程,不得有误!”“遵令。”诸将皆低声回道。 众人离帐之后,石达开嘆息不已。韩宝英见此,问道:“义父为何如此愁嘆?”“宝英丫头,为父久与那曾国藩交战,深知此人对我天朝的威胁。为父苦心于战事策略,今日才得这大好时机将他困于城中,眼看此城将破;即使他率部死守城门,不下数日也必破之。可惜,可惜如今天京城形势危急,我不得不率部援救。这让为父忽地想起,当日,诸葛武侯将那司马懿困于坡谷之中,眼看那司马懿绝无生还可能时,却不料,天降大雨将火熄灭,救下了司马懿。武侯眼观于此,含恨不已啊。武侯之所以会如此,乃是知晓蜀国之大患者,正是这司马懿。”“义父这般说,孩儿懂了。对于天国而言,湘军统帅曾国藩就如那三国的司马懿对于蜀国一般。天下大雨,救下司马懿;今日天京告急,也正救下了曾国藩。”石达开听后,嘆了句:“是啊,只待日后再做打算了。”他说着,走至帐口,看了眼南昌城,心中万分感慨难以言表,只深深嘆了一声。 话说那日,清兵北大营前部主将闻知江北大营被破之后,思来想去,便出了高资镇,亲领兵马赶至阵前。 待见了清将张国梁,前部主将请道:“末将早闻将军神勇,末将佩服久矣!将军若不弃,我等兄弟愿归将军部下,日后任将军差遣,绝无二心。”张国梁念自己兵力不足,有此机会,岂可错过,于是说道:“你我兄弟同为朝廷效命,自是一家。”“谢将军信任!我等以后誓死相随将军。”张国梁笑了笑,道:“待我禀过主帅向荣大人后,便是我等杀敌立功之时。” 第143页 张国梁见此时兵力优于李秀成部,于是转守为攻,两军战事更是激烈。 张国梁部愈战愈勇,不久便重新夺回下蜀街。 李秀成限于兵力,令部与清兵周旋,不时又勐攻张国梁部,待张国梁部反攻之时,李秀成部早已潜得不知所踪。 连续几日,李秀成令部下于夜晚偷袭张国梁部营寨,只听营门外枪炮声不断。 张国梁领人马出营应战时,却不见一人。 张国梁怒道:“此乃敌兵相扰之术。这已是第三日,他夜夜如此,搅得我等睡之不得,好生疲倦。贼兵时常偷袭我部,待我部与之战时,他又逃无踪影。实属可恨!想来,这其实是敌兵的麻痹战术,我等以后不必理会。我部明日即退守下蜀街,切断贼兵与镇江的联繫,好让吉尔杭阿将军率部攻下此城。这样,他天京城就失了屏障。那时,我等齐攻金陵城也便没了后顾之忧。因而,固守下蜀街,也是大功一件。”众部下听后,齐禀道:“唯将军令是从。” 镇江城下,清将吉尔杭阿领部众数日来勐攻不止,守将吴如孝坚守城池,双方于激战中互有损伤。 为解镇江城危势,陈玉成、朱平奉命领一部人马急攻高资重镇,以此吸引吉尔杭阿分兵来救。 吉尔杭阿得报,召来众将,令道:“副将率部留此继续攻城,我领余下兵马回救高资重镇。”“末将领命!”副将应了句。 少时,吉尔杭阿率部赶至高资途中,走至一山地时,忽听四周喊声不断。 吉尔杭阿随即大惊道:“此地有埋伏。随我撤离此地!”吉尔杭阿领众部下边打边撤,虽已离了险地,却也折损了不少兵马。 来至一平地,吉尔杭阿道:“向大人即将攻向金陵城,看你贼兵还能嚣张多久!”随后,吉尔杭阿一路谨慎行军,向高资镇赶去。 高资镇外营帐之中,陈玉成见朱平进得帐来,忽起身,说道:“方才,探马来报,这吉尔杭阿可是吃了不少苦头。这也全赖朱天侯计策合时啊。”朱平听后,道:“我知天王先前已封我侯爵,但那是天王以为朱平已死,故而封得。现朱平好生活着,这侯爵也该收回了。此事,我已禀过燕王爷,燕王也答应下来,待见了天王后,自会奏请天王消去这侯爵。所以,朱平还是先锋营前路将军,而天将您乃是殿右三十检点,末将理应听命天将调遣。”陈玉成随即说道:“那好,既然燕王爷已经允了此事,我也不便再提。”朱平望向帐外,道:“天将,那吉尔杭阿遭此伏击之后,现在行军速度大大放缓,我等可以直援镇江了。”“朱将军,你领一营兵马火速前往镇江城,我率部守在此地,拖住吉尔杭阿部清兵。将军切记,破了围城清兵之后,即刻至此,不可耽搁。”“朱平领命!” 朱平领兵马经过方才吉尔杭阿部经过的山地,不久,来至镇江城外。 朱平即向围城清兵喊道:“你等速速归我太平军,可保无恙!你等主将吉尔杭阿已然归顺,还不......”“休听他胡言!”吉尔杭阿部副将大声喊道。“众兄弟,随我杀敌。”那副将领兵沖向朱平人马。 见此,吴如孝随即打开城门,向清兵扑去。城外,两军兵马战成了一团。枪声、火炮轰击声震动了镇江城。 那副将连过了朱平几个部下,直向朱平杀来。 朱平眼明手快,闪身躲过一剑,即向那吴如孝使了个眼色,跃马向外围无人处奔去。副将紧追不捨,大喊道:“贼人休走!” 朱平见他一人立于空地,即向吴如孝点了点头,只见一颗子弹向前飞来,顿时,那副将跌下马背。 朱平进前,随之大声令道:“吉尔杭阿部副将在此,还不住手!”朱平话音未落,但见部分清兵四下里散去。 吴如孝正要领兵追赶时,朱平止住了他,说道:“看得出来,这些清兵多数是附近的乡民被逼入了军营。对此,能放一人则放一人。”他又看过余下的放了兵器的兵士,接着说:“你们若不想跟随我太平军,也可保你们安然离去。”这时,只见一兵士从人群中站出,说道:“将军果然仁义!我虽是附近乡民,但家中已无挂念,我愿跟随将军左右。”随后,众人纷纷喊道:“我等愿跟随将军左右!” 高资镇外,陈玉成见吉尔杭阿率部赶来,与之激战了一番,便有意退出了高资镇外围。 吉尔杭阿见此情势,笑道:“贼兵果然不堪一击。”随后,他又令道:“即刻布重兵于高资镇周围,严防贼兵来袭。” 话说向荣领兵与秦日纲部激战了数日,如今已然紧迫天京城下。得知城外情形,洪秀全大惊。 只见早朝之上,洪秀全看过众人,又望向杨秀清,道:“如今,城外兵力分散,那向荣部众已牵制住李秀成、陈玉成二位天将兵马,眼下只有燕王所部兵马与那向荣激战。但几日已过,那向荣却步步逼近天京城。东王,翼王爷部可有消息?”杨秀清回道:“天王勿虑,臣弟已向翼王传过军令。探马报称,翼王亲率数万大军不日将至天京城外,与燕王兵马会合。”大殿之内,众人听后,纷纷议道:“如此甚好。”“如若东王爷所说,那向荣岂敢不败啊?!”洪秀全言后,钱江应了句:“向荣败后,我天京城之围便可消解。”洪秀全微微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 第144页 “启禀大人,张将军现固守下蜀街,吉尔杭阿将军坚守高资镇,贼兵陈玉成、李秀成部人马及镇江一路兵马已被牵制,无力助援贼兵秦日纲部。”那探子报过,向荣喜道:“如此说来,我部兵马可尽数出击,不必担心贼兵相援金陵城了。退一步说,就算那陈、李二人及镇江一路率兵来救,又能怎样?到时,张将军及吉尔杭阿将军正可率兵而至,将贼兵全数围歼。眼下,这秦日纲部兵力不足,只守不攻。我部只需一股作气,就可大败贼兵秦日纲部,到时,再一举夺下金陵城,方不辱皇命。传令下去,前营及火炮营兵马火速逼近贼兵,让那秦日纲部不得喘息机会,我领余下各营兵力驻守大营。定将贼兵困至金陵城下,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此城。”“小的这就将大人之令传报前营及火炮营二位将军。小的告退!”“去吧。”向荣令道。 少顷,听得前方炮声阵阵,向荣于帐内来回走动,思索围攻太平军之计。 “报大人,贼兵秦日纲部不敌我前营及火炮营勐攻,现已节节败退。”“好!”向荣大喜。 那探子才退出营中,忽又见一人来报。“大......大人,不好了,前方杀来贼兵,旗帜上写着偌大的‘石’字。我部兵马不敌,前营主将派小的来请援。”向荣闻后,大惊失色,道:“定是那石达开率部赶到了。你速去下蜀街,令张将军前去援救,不得有误!”“得令!” 且说张国梁得了军令后,即领兵前去相助前营,却不料,途中遇到一路兵马相阻。原来,李秀成从石达开部得了一营兵力后,李秀成猜知张国梁定会率众经此去救向荣部前营及火炮营人马,所以早已候在了此处。 李秀成向张国梁部大喊:“张将军,你乃忠义之士,犹如那山东唿保义宋公明,且据我所知,张将军虽对清廷效忠,但清廷于将军,恐存戒心。我为将军着想,不如为这‘义’字入我天朝,也可使将军之才得以尽显。”“贼人休要妄想!众将士,随我杀敌!”张国梁一声令下,两军拼杀起来。 忽值此时,只听四面喊杀声袭来,张国梁惊道:“丛中有伏兵,不可恋战!快撤!”他率部行了一阵,见李秀成部并未追来。张国梁思索一番,忽地令道:“前营已不可救,我等又离了下蜀街,也只有迴转江南大营,保得向大人周全。” “大人,吉尔杭阿将军请援。如今,贼兵陈玉成部及镇江一路人马攻我高资镇,大人若再不派兵相救,高资镇不保。吉尔杭阿将军说,切不可让贼兵各路人马合于一处,不然,到时再想破敌,便会难上加难。”向荣心绪不宁,随即说道:“你且回去,告知吉尔杭阿将军,让他坚守高资重镇。我率部即刻就到。”“得令!” (67)向荣落计败走遇惊 钱 话说那探子离了向荣大营后,并未进得高资镇,却是急急地赶至朱平帐内。 “朱将军,小的已告知那向荣,想必他即刻就会率兵来救高资镇。”“兄弟快快请起。”朱平扶他起身,接着说道:“你以前随那吉尔杭阿,自称‘小的’,现在和我朱平一起共事天朝,你我就是兄弟,切不可在我这里再称‘小的’。”“将军,小的......”朱平听后,随即显得严肃,那兵士方才说道:“将军,我知道了。多谢将军!”朱平随之一笑,忽地说道:“去让慕先锋进帐说话。”“是,将军。” 待随部先锋入得帐来,朱平说道:“慕兄,你曾为我部信使,破那江北大营,你立下了汗马功劳。今日,兄弟又有事,需你走一趟了。”“将军有何事,但请吩咐!”“慕先锋听令!”“末将在!”“你速去报知翼王,向荣部兵马即将前来援助高资镇。”“末将领命!” 朱平离帐后,来到吴如孝营中,禀道:“吴天将,翼王交代的事,朱平已经办妥。”吴如孝随即说道:“翼王爷派人来此,命我等守在高资镇外,又令我等使计让那向荣领兵来此。朱将军做得好!”“此时,陈天将率众兄弟与那吉尔杭阿部战得正酣。只是,我部有命在身,不得前去助战。”朱平嘆了嘆。吴如孝听后,道:“我知玉成之才。陈天将自是胸有成竹。朱将军,不必担忧。”“是。”朱平回了句。 少时,那向荣领兵出了江南大营,径直奔向高资镇。吴如孝部得报,速倾出所部兵力与朱平人马前去阻截向荣兵马。 两军相遇一处,向荣怒道:“贼兵胆敢拦我去路,众将士听令!”“在!”众部下回声震耳。“冲杀贼兵!”向荣大喊道。一时间,枪炮声和着风声向四周传开。 两军战了一阵,眼看吴如孝部即将不敌,忽在此刻,向荣见大营方向有人来报。 那人飞奔而来,见了向荣,下马惊慌禀道:“大人,我江南大营遭袭!”向荣听后,随即令道:“众将士,回救大营!” 看着向荣率部撤离,朱平望过吴如孝,吴如孝点点头,朱平忽地令道:“我等莫追!众兄弟,随吴天将同去助陈天将一臂之力,拿下高资镇!”“遵令!”众人齐声喊道。 第145页 向荣带领部下急赶至江南大营,只见营中帅旗已成了带“石”字的太平天国帅旗,于是惊唿道:“夺回大营!”众人随即沖向主大营,喊杀声震动了整座江南大营。 “报......大人,营外伏有贼兵。”来报之人就是先前告知向荣援救高资镇的那个兵士。这兵士禀完,随即离去,入了众清兵之中。 向荣向四下里望去,只见风过草丛,似有异动,于是心中恐慌,令道:“众将士莫要恋战!速速撤离!” 向荣率部离营之时,未见太平军来追。行了一程,向荣说道:“幸得我等及早发现贼兵伏于那营外稍远的山谷深草中,不然,贼军伏兵一到,我等前后受攻,焉能不败啊?传我将令,前往高资镇,与吉尔杭阿将军合兵一处,再调回张国梁将军兵力,一举夺回我江南主大营。” 向荣等人行至途中,忽见一队人马与自己相迎而来。“是张将军。”向荣身旁一侍卫忽地禀道。 那张国梁见主帅至此,忙下马进前请道:“大人,末将恐我等主营遭贼兵攻袭,故领兵来保。”向荣随即下马,扶住张国梁,道:“贼兵十分奸诈,已趁我不备,攻下了我江南主大营。”张国梁见向荣心中难过,于是说道:“大人,切莫忧愁。末将在途中遇之那石达开部,双方交战,贼兵也不能将我怎样。”向荣闻听,言道:“将军神勇。”“大人,如今之计,我等前去高资重镇,再与吉尔杭阿将军合兵夺回大营。”“我正有此意。有张将军相助,定能取回我等大营。” 向荣人马急行了一程,即将到达高资镇时,忽见吉尔杭阿部副将跃马前来。 走至近前,那副将带伤下马,哭禀道:“大人啊,我等失了高资镇。”张国梁听后,随即问道:“那吉尔杭阿将军呢?”“我等被贼兵重重围攻,主将见此形势,便让末将领一队人马突围,向张将军求援。却不想,贼兵围住末将人马,又勐攻城门。末将率众苦战一番,只见城门已破,贼兵纷纷沖入城去。主将吉尔杭阿将军誓死不为贼兵所辱,在城墙之上,已经......以身......殉国了。”向荣听后,忽地说道:“吉尔杭阿将军含恨而死,众将士随我前去杀贼,为将军报此血海深仇。”“大人,不可啊......”张国梁一旁劝道。“将军之仇要报,但此时尚不能与贼兵硬拼。大人,不如我等暂且领军向北,等得了粮草及补足了兵马之后,再来与贼兵计较。”向荣嘆了嘆,道:“如今之计,也只有依张将军之言了。” “翼王爷,探马回报,那向荣率部正往北边赶去。”秦日纲进了营帐,说道。“噢?燕王可让秀成多带兵马于那向荣必经之地设伏。想来,这向荣也算尝够了苦头。”石达开淡定地说。“弟即去告知秀成。”秦日纲回了句。 向荣领部一路急赶,众兵士皆已疲惫不堪。行至一坡谷前,张国梁见四周群山相绕,不禁说道:“大人,此地易设伏兵。我等改行对面平地,绕过此坡谷。”向荣点头不语。 向荣等众人来至那平地时,都似松了口气,忽在此刻,却听得四面喊声不断,仔细听时,乃是喊道:“活捉主帅向荣!”“此地有贼兵!你等护大人先走,我部随本将杀敌!”张国梁大声令道。 随后,听得火炮轰鸣,两军冲杀在了一起。战了一阵,张国梁见向荣已然走远,于是喊道:“众兄弟随我撤下,与贼兵来日再战。”张国梁率所部兵马且战且退,方得突围而去。 “天将,是否追赶?”李秀成部下先锋问道。“切莫再追。这张国梁虽侍于清廷,但也算能兵善战之辈,不该绝于此地。”说着,李秀成不禁感嘆:“他日后若能为天朝所用,实乃我天朝之福了。”“天将为天朝忠义双全,末将钦佩不已。”“先锋听令!”“末将在!”“你速回帅营,向翼王禀报此战之详情。”“谨遵天将之令!” 不久,张国梁领部下兵马赶上了向荣人马。“苦了将军了。”向荣看着张国梁,说道。“保大人周全,乃末将之职。”向荣听后,声音沙哑地说:“皇上不嫌我年事已高,委以重任,我当誓死不辱皇命。可嘆此番与贼兵之战,我江南大营之心血付之东流啊!”他看过张国梁,接着说道:“只是有一事,我时常挂于心上。”“大人,是何事?”张国梁问了句。“张将军久随于我,屡立战功,朝廷又岂会不知?可朝中那些奸佞小人视将军如眼中钉、肉中刺,不时有害将军之心。我在时,还能护着将军,一旦哪天,我长眠于这尘土之下,将军又当怎样啊?”“大人,万不要有轻生念头。末将今日立下誓言,绝不负大人苦心栽培之恩,以死效忠朝廷,报皇恩浩荡!”向荣听后,微微点头,嘆道:“这就好。有将军此言,我也就放心了。” 秋风瑟瑟,落叶飘零,转眼,秋色已至。这天,钱江独坐于桃园石凳上,想起往事,不免又是一番发自心底的深嘆。 “义父......”远山的喊声惊忧了他,钱江随即回过神来,道:“多年以前,为父也曾来过这桃园。当时,我与宇清贤弟说,为兄将要远行。贤弟不解,我便告知,我将南下去寻明主。后来,有了如今的天朝。我为当初所信,将心交于了天朝,那里有我多少心血啊!可是,竟在我眼皮底下发生了那样的惨剧,我却无力阻止!天京城,我寄于所望之地,却也是令我心寒至极之地啊!说来,怎不让我千嘆万嘆于此?!”远山见他这般,道了句:“孩儿未能阻住那肖童,以致......”“远山,这不是你或是那肖童所致。”“义父为何这样说?”钱江听后,又是一嘆,道:“为父算是看得明白了。提出信义者,只令万民信之还不够,自身还得信其信义。若这提出信义的少数人不为所信而只为一己之私慾,则终会因私慾不同,生出二心,长久以往,又岂会同存于这信义之下?”“义父之言,乃是说不顾信义的私慾之害,非他人之过。那敢问义父,如何才能使所提信义经久不衰呢?”钱江望向那大龙山,思虑了一番,道:“在于明主审时度势,以法令将其所提信义固定下来,让自身及天下人一律遵从之,再因时予以完善,使其符合世事变迁之所需,如此,可使这所提之信义常在。”“孩儿懂了。” 第146页 钱江忽想起了什么,随即问道:“对了,清沁与蔡音那两个丫头呢?”“都已去了大龙山上。义父问她俩有事吗?我现去叫她们回来便是。”“噢,不必了。只是,自从为父与你离开天京城后,就径直来到这大龙山下。不知怎的,这几日时常念起家乡父老。是啊,我离乡多年,也该回去看看了。”“义父既然有此想法,孩儿也不敢多留。只是,我们皆捨不得义父离去。”“孩儿勿念。为父会再来这桃园的。如此清静之地,我怎捨得长久不来。”远山颇感离别之愁,于是问道:“那义父何时动身?”“就在此时吧。你代为父多多谢过这两个丫头,这些日子,多是打扰。”“这......”远山欲言又忍。“该是此刻就走。为父怕两丫头回来苦苦相留,到时又不知何时能走了。”“既然义父心意已决,那孩儿就不再强留。自此一别,义父大人多多保重!”“孩儿也是。”钱江说着,不禁嘆了嘆。 (68)忆肖郎流尽相思泪 念 一日,韦文文怀着心事独自来至当初与肖童相遇时的凉亭旁。她向亭子走去,看有一女子坐在亭里的石凳上长嘆。 韦文文见她嘆得凄凉,不禁向她走近。“是你,你......”韦文文大惊于色。那女子随即望过韦文文,嘆了嘆,说:“纵使我现在千恨万恨于你,也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韦文文听后,感伤道:“你该恨我啊,是我叔父逼得肖郎一刀刀将自己刺死,我却不能救他。肖郎啊肖郎,你说你有错,又错在哪里呢?该是我的错吧。没有了肖郎,那偌大的天京城让我觉得陌生,我便与父亲离开了叔父,来到了这我俩初遇的地方。思念你,想你了,我还能来这里看看,回忆着我俩的从前。” 韦文文说完,只见杨菁哭成了泪人儿。“肖郎,你将我带出了天京城,说让我在这里等你。可......可竟不想,你已经......肖郎......”杨菁哭喊了一声,眼泪止不住地流着。 “杨姐姐,这是怎么回事?”韦文文擦着眼角,问道。“那日,肖郎心事重重,虑着有什么事将要发生。之后,他带着我去找陈承镕叔叔,却见陈叔叔不在屋里。当时,肖郎万分着急,我问他怎么了,他只是不说。我便缠着他问,我还说我离开叔叔府中的这段日子,他变了,我便哭闹起来。肖郎见我这般,趁我不备,竟封了我的穴位。后来,他把我送到城外的一处医馆,把了些钱两给那馆主,让馆主好生照料我。肖郎走时,先去了我的屋里......”杨菁说起了先前之事。 肖童来至杨菁屋内,望着她,说道:“馆主会照看你,你不必害怕。这馆主夫妇是我本家亲戚,为人老实。”杨菁看着肖童,想动却动之不得。肖童见此,说了句:“再过两个时辰,穴位会自动解开。”他走过几步,回头道:“说实话,我肖童枉费了你一番深情啊。我之所以入得东王府,只是想杀你叔父。几月之前,你叔父得知我所在的江南大营已破,心中大喜。当他和我说到此事,我悲痛万分。我见时机已到,便劝你叔父公开称‘万岁’。如此,那天王岂会容他?!后来,你叔父自感形势不妙,欲求自保而在暗中调动兵马。我得知情况后,即与陈承镕说明。其实,你所谓的陈叔叔,他的心根本就不在你叔叔府上。再后来,也就是昨夜,那军师钱江义子聂远山兄弟又来劝我。聂兄弟不忍杀我,向我道明虽和我所信不同,但也不能枉了兄弟情意。正因念着聂兄对我的兄弟之义,我才与你去了陈承镕住处,想让他不将你叔父有所行动的事说出,然后,我再劝你叔父削了那‘万岁’称号。如此,也不枉我与聂兄弟相交一场。”肖童淡淡一笑,“说了这许多,我现在也该回去了。你要记得,你能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已不在你叔父府中,你可去城郊十里凉亭等我。到时,我自会给你个交待。”肖童又望了眼杨菁,笑了笑,出了屋子。 “我便听了肖郎的。这两日来,我时时来这凉亭里,来等肖郎。”说着,杨菁又落了一阵眼泪。“那姐姐现住于何处?”韦文文忽地问了句。“寄于医馆。现在,我知再也等不到肖郎,我便要去向叔父辞别了,从此,离开这里。”杨菁嘆了嘆,道。“东王爷已经......”韦文文望着杨菁,不忍说下去。“妹妹说我叔父怎么了?”杨菁惊问道。“我爹爹说,前天深夜,他随叔父去了东王爷府里。那夜......” 东王府里静悄悄一片,韦昌辉领部下快速冲进府中。待聂远山闻声赶到时,杨秀清已然倒在了地上,身旁躺着府中的侍从。 来到一角落,聂远山忽看见肖童被押到了韦昌辉面前。韦昌辉道了一声:“放开肖公子,他平日里有功。”左右侍卫便松开了手。“你如此杀戮,看我取你性命。”“大胆!保护北王。”肖童与韦昌辉部下交起手来。 “肖童,还不停手!”韦昌辉一个眼色,只听一声惨叫,又有一东王府人倒下。“我肖童错了,悔不该先前所为,害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肖童倒在地上,喊道。 韦昌辉又下令斩杀被缚之人时,肖童忽地扑了上去,用身体挡住了落下的刀口。看着血流不止的肖童,韦昌辉怒道:“你有多少血可以流!”“就算流尽最后一滴血,也不愿见你滥杀无辜。”肖童怒目相视。 第147页 韦昌辉部下侍卫正欲举刀砍向肖童时,忽见一蒙面黑影闪过,击倒了举刀的侍卫。 “兄弟,我知是你,你快走,不要管我。”肖童将聂远山推开。眼下,场上战成了一团,聂远山不敌众兵士围攻。 “为了兄弟之义,快走!”肖童大喊道。聂远山岂肯听从,随即沖向韦昌辉。这时,只听一声枪响,远山手臂已然受伤。 “走啊!不然我自尽于此。”肖童在地上拾起一把短刀,架在了脖子上。“走......”刀口向里抵了抵。远山手臂血流不止,见此情形,不禁落泪。顷刻间,只见聂远山离了众人的视线。“抓住那蒙面之人!”一侍卫喊道。“休要管他。”韦昌辉令道。 “好个肖童,可不要怪我了。”韦昌辉狠狠而语。“怪你?”肖童忽地大笑,“我肖童只怪自己当初的决定!到如今,我才知晓,一旦走了细作这条路,横竖终将逃不过良心这一关。忠义难两全,今日,我便以死成全了这忠义之名。” 韦文文嘆道:“爹爹说肖郎一刀刀刺着自己,直到流干了身上的血。”“肖郎......”杨菁哭出了声。“之后,我便与爹爹离开了天京城,自此,再不回那北王府了。”韦文文说了句。“我自幼跟着叔父,叔父疼我一场,我却不能为他尽孝,实是侄儿的不孝了。”杨菁哭着说。“姐姐,莫要如此。姐姐若不嫌弃,日后就与我以亲姐妹相称,同出同入,怎样?”“妹妹休要这样说。我现在是无地可去的人儿,还敢不依了妹妹吗?”杨菁说着,韦文文牵住她的手,一起向回走去。 数日后的一天,石达开传朱平至府中议事。见朱平赶来,石达开言道:“记得先前,本王与远山师弟曾谈起过大义信道。如今想来,该是有大信与小信之分的。”“朱平听教。”石达开走过几步,说道:“大信是为道义,就算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小信则为生活,求得做人安分诚信,为的是好好地活着。人无大信,则无济世之所想;人无小信,则没了生存之根本。有大信无小信,不能长久;有小信无大信,平平庸庸。善智之士,该是既讲大信,也守小信之人。朱平,现天朝之中,天王所封永安诸王者,就只剩本王一人。恐怕天朝里,也有睹我思物者,我若在,他岂能安心啊?再者,天朝有陈玉成、李秀成二位天将加之你与益凡师弟,应该可稳天京之势。”“翼王,您是想......”“本王将暂离天京。虽然如此,本王领兵为天国之心不会改变。”“翼王,朱平求您三思。”“朱平,本王思虑再三,为大信也会小信,本王不得不即刻离开天京城。只要所信道义不变,同为天朝之心不灭,我想,在哪里都会一样。”“朱平谨记翼王教诲!” 那日,朱平在府中走了一通,见着天雅,急忙问道:“孩子又不知跑去哪里了?”天雅笑道:“他呀,自会走路之后,没有一日不去姐姐那里的。孩子和姐姐,可比我这做母亲的亲呢。”朱平听后,笑了笑,望过天雅,随即说了句:“小雅,我要随军出远门了。”天雅看了看他,道:“不要牵挂。之前的生离死别让我懂得了许多,害怕失去是没有用的,我会学着在等待中坚强。还记得,先前我和善祥姐姐谈及的话,就犹如在昨日一般。发生了这许多的事,也不知傅姐姐去了哪里。”天雅说着,不禁感嘆起来。可忽然,她看了眼朱平,随之说道:“相公,你放心去吧,我会与孩子在家等你。”朱平看着她,眼中藏着泪水。 话说清将李续宾率部围攻太平军三河重镇,三河守将吴定规见事态紧急,忙向陈玉成求援。陈玉成得到急报后,火速领兵前往救援。 在援军出发之前,朱平来至陈益凡住处,彼此沉默了一会,朱平说道:“如今天朝正值用人之际,前不久,陈玉成、李秀成二位天将已被封侯爵。我只因破清兵江南、江北大营之功被封为前军先锋将军;益凡你先前率五佰兵士护送翼王出城调动兵马,后来翼王领兵回得天京城,便奏请天王为你表功,天王封你为后军先锋将军。如今,我等分属陈天侯、李天侯帐下,倒是觉得身上的担子又重了几分。”朱平说后,陈益凡点头不语。 ...... 但见营帐之内,陈玉成向朱平说道:“我已命庐州守将吴如孝出兵至此。吴天将对此地颇是熟悉,应能阻截成功。”朱平听后,言道:“想必天侯是让吴天将去截那李续宾从舒城请助的援军吧?我闻舒城兵多将勇,切不可让李续宾部得援。“那朱天将有何良策?”“若舒城守将不知李续宾部求援,则......”陈玉成点头,道:“怎知他何时送信?又与何地送信?”“天侯无虑,益凡天将已有准备。方才李天侯部来人,说陈天将已在拦截路上了。”朱平禀道。“如此最好。”陈玉成说了句。 原来那日,李秀成部赶至三河重镇附近时,他随即召来众将,说道:“清将李续宾部知我太平大军到来,定会向舒城请援。诸位将军,谁愿率一队人马日夜守在通往舒城的小道上,不让李续宾部有一人进得舒城?”“我愿往!”陈益凡忽地请道。“陈天将处事谨慎,定会不辱使命。”“谢天侯信任。”“不过,可派人向陈天侯禀过。我听说,陈天侯已让庐州城吴天将率人马阻在了三河与舒城之间。如此,定可保万无一失。” 第148页 那李续宾见陈玉成、李秀成纷纷领兵而来,便想速战速决。但他出于兵力考虑,又不敢轻易出兵。 李续宾在帐中传来信使,道:“我部将与贼兵决一死战。我与舒城守将甚熟,可让他出兵相援。此事关乎全局,不得有误!”“得令!”那信使领命而去。“等等......”李续宾忽地喊道。“战事紧急啊!为免你来回传信耽搁时间,切记,舒城守将一拿到书信,就于城头鸣炮两声,我便即刻率部与贼兵拼杀,待我双方战得正酣,援军一到,便可一举击溃贼兵。”“谨遵将军之令!” 那信使飞奔在前往舒城的路上。行过一程,忽听马儿长嘶了一声,随即跌于绊马索下。 陈益凡将他怀中信件取来,说了句:“将他带下。”随后,陈益凡领人马向前方山谷处赶去。这山谷处在三河与舒城之间,谷中有流水经过,适宜扎营于此。 “吴天将,书信截得。”陈益凡说着,吴如孝笑道:“陈天将让我率部在此等候,果然不负所望。”“天将过奖。待我问过这信使。” 陈益凡看过那信使,道:“知道我怎知你会经过此道吗?”“不知道。”那信使惊慌回了句。“只因李续宾李将军营中有我的兄弟,我这兄弟早已探知你等情况。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没有。”陈益凡听后,向吴如孝使了个眼色,吴如孝即说:“我这飞刀的把式久已生疏。来,将这个顶在头上,我来试试。”吴如孝拿过一个野果,置于这信使的头顶。“噢,对了,我想起李将军说过的话了。”那信使说道。 早在此之前,陈玉成在营中得到急报,只听那来报之人禀道:“天侯,那李续宾果然向舒城求援。末将已将此事报知了益凡天将,想必此时,益凡天将已截住了此人。”“慕先锋辛苦了。你且去帐中歇息,不必再回清兵大营了。”“谢天侯。末将告退。” 李续宾于营中焦急不已,忽于此时,听得两声震天炮鸣,李续宾喜道:“援兵将至。”他随即喊道:“来人!传我将令,全军出动,攻向三河重镇。兵贵神速,即刻发兵!”“得令!” 少顷,李续宾率前部兵马遇上了朱平一部。朱平率部与之周旋了一阵,忽地向外围山谷之地退去。李续宾见此,大喊道:“贼兵哪里逃!” 追至山谷处,李续宾忽见四周旌旗摇晃,随即炮声四起。 ...... “天将吴如孝等候多时了。”李续宾听后,知是中计,大怒道:“贼兵狡诈。随我撤出山谷!” 李续宾率部苦战了一番,方冲出山谷。吴如孝不禁嘆道:“真乃悍将也。” 少时,李续宾领人马与自己余下的兵马合为一处,不觉痛声喊道:“援兵未至,也定是中了贼兵的奸计!” 眼下,陈玉成率部并李秀成部人马齐向李续宾部杀来。三河守将吴定规闻声也领兵出城迎战。太平军三路人马将李续宾部团团围住。 李续宾见此情势,仍领部下人马突围,然战之无果,自己身上也多处负伤。许久,李续宾看过自己熟悉的营帐,道:“今日,我李续宾已然尽力!忠于皇命,死又何惧?!” ...... 解了三河之围后,朱平在随部返回的途中,念起此战,嘆过一番,道:“身为将帅者,当于直中生,不受曲中辱。”陈玉成听后,嘆道:“自古善战之辈,必是那出入万马丛中犹能神情不变者。”他俩一路行来,感慨颇多。 (69) 万般情意终得自知 日 当明媚的阳光亲吻着窗口时,文亮帮着白凤一起将孩子哄着熟睡了。 文亮一人来至堂前,走开了脚步,不禁望向门外。 “相公,还在等朱平兄弟他们吗?”白凤的问话提醒了他,他停下脚步,看着白凤,笑了笑,道:“听闻三河一战,太平军大败清兵一部,朱平多有战功。只是,我先前相助尚枫,若不是一心不助二人,真想......”文亮望着白凤,没有说下去。“我知你委屈了,虽有我和孩子相伴,但你的心仍觉得寂寞。可是相公,你想做什么,我和女儿都会支持你。”“凤儿,不要这么说,是你给了我这个家,拥有了你和孩子,我已觉得人的幸福莫过于此。每天可以为了生计在外忙碌,还可以与你一起照顾孩子,我不会寂寞的。而且,我也不敢一天放弃等待,等有那么一天,我所用心珍惜的谷子可以为天下人所用。一旦战事结束,天下太平,食粮之事不可不虑。因战中粮草用需过多,战事过后,必然口粮紧缺。那时,几粒谷子或许就能救活一命。如此大事,到时,我相信朱平、益凡定会奉天朝之命前来寻我,我等着那天。心中一旦确定了目标,就不会寂寞。这也是我心中所信。凤儿,是你和女儿陪我一直坚守着。”文亮说着,笑了。“相公,凤儿与你一起,你的心不会寂寞的。”两人相视而笑。红日的余辉映在他俩的身旁,显得格外暖意绵绵。 时值暖春的一天,只见屋檐上的小水珠顺着细细的柔草望下滴落着,蒙蒙的细雨滋润了土地,让人忍不住想走出屋里,任凭这小雨点洒在自己的身上,用心亲着它。 就在这时,龙贤如往常一般端着药来到了尚枫床前。尚枫见了她,笑着说道:“贤妹子,现如今我能拄拐行走了,你还这般照顾,叫哥哥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龙贤微微一笑,“这有什么的,照顾枫大哥已成了龙贤的习惯。”她将药碗端至尚枫手中,专注地望着他。尚枫一时喝着药,无意间看到了她那疑问的眼神。他笑了笑,问道:“妹子,怎么了?”龙贤忽地回过神,笑说:“没事,枫大哥。龙贤只是好奇,是什么让枫大哥你一直坚持着?龙贤见你苦了几个月了,每次都不曾问你。”尚枫将药碗递至龙贤手中,沉思了一会,静静地说:“是表妹。每次想起表妹深情的眼神,我就有了无尽的勇气。表妹,我百折不挠,歷尽了艰辛,还生存着,只为有朝一日能再一睹你的芳容,见着你似春日里绽开的花朵般恬然的微笑。”听着,龙贤心事重重地走出屋内,尚枫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竟没有在意龙贤。 第149页 她一人慢步来至雨中,随这雨水顺着自己的脸颊向下滑落着。 “枫大哥的表妹,又该是怎样的幸福啊!”龙贤轻轻嘆了嘆,“可我龙贤何日才能令他明了我的心意?上回,他来找爹爹,娘亲可巧要和他细说这事,他却因有急事,不曾听得。莫非,龙贤一番心意还要经由磨练,方能破茧成蝶随你身边?自古是相思泪悴憔了红颜。我龙贤如何得解,或许只有自己心知。” 那天,聂远山自馆里赶回,路经桃园时,只见园门大开,屋里不时传来焦急的喊声。 远山毫不犹豫,便径直来至屋内。 “表姐,你醒醒呀......”远山见蔡音慌张地喊着清沁,于是心急地问:“小音,小沁怎么了?”蔡音见着远山,哭着说道:“山哥,不知表姐怎么了,小音只知道这桌上的两种药少了一些。方才,我将山上采来的药果和家里原有的药放在一起,便去街市买线料,谁知......回来就见表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呀?”“小音,我去请大夫过来,先将小沁扶到床上。” 不一会,医馆郎中急急来到内室。 经过一番诊脉细观,郎中开口道:“这位姑娘定是中毒才至昏迷啊。好在毒性散发极慢,一时不会有生命之忧。敢问,之前她可吃过什么?”蔡音取来了剩下的药果。 郎中拿着果子,看了又看,“不对呀,该果大龙山上随处可见,我也採过当作药用,应该无毒呀。这......可还有其他的?”“对了,还有那家用药儿。”蔡音急忙拿来,递于郎中。郎中细看了之后,念道:“这药是龙山上一种无味的药草捣碎而成,食之可清脑提神,应该也没问题。但......这两种药,当地人知晓,不可一起食用,否则,两药一入体内,遇之血液,互起作用,则会产生毒性,至人昏迷不醒,犹如熟睡一般。一旦此人睡足三个时辰,则永远无法甦醒过来。我行医多年,曾也见过此类症状,若不细察,还不知中毒者已然中毒,或许,一时的疏忽,便会夺人性命。”郎中嘆过,看过远山,“这样,我开一处方,你到我医馆药铺抓来此药,让这位姑娘服用后,她半个时辰就会醒来。” 远山自药铺匆匆赶回,待清沁服药过后,屋内渐渐静了下来。 “小音,一直都是你照顾小沁的,但这次,你可知你的疏忽险些让小沁送了性命?”“山哥,我......我不知道表姐会这样的。”远山守在清沁身边,寸步不离。蔡音见他这般,只是默然站着。 “我去拿汗巾。”蔡音忽地说了句,远山没有回应。 她来至床前,远山冷冷看了她一眼,淡淡说道:“我来。”只见她木然地站在旁边,一时无语。 屋内静静的,空气竟至凝固了一般。这样过了许久,蔡音一直站着,神情却似麻木了。 “小沁,你终于醒了。”远山惊喜地喊道。蔡音回过神来,跑至床前,牵起清沁的手,低声说道:“表姐,我......”她忍了忍,并没有落泪。“我怎么了?我只知道我让表妹去了街市。之后,我看见桌上放着药果,知道能够食用就吃了些,倒是一股子药味,于是我想提提神儿,就将家中常备提神的药也吃了一些。然后,我觉得好睏,就不知怎么睡了过去。远山,我......我睡了多久?”“小沁,醒了就好。”远山笑了笑。 “表姐......”清沁听到喊声,笑着擦去了蔡音脸上的泪水。蔡音看了看他俩,收住眼泪,静静地说:“表姐,你终于好了。山哥,都是不音不好,小音真的不会照顾人,小音就只会添麻烦。”她望着远山,淡淡笑了笑,接着说道:“山哥,谢谢你一直以来对小音的好。表姐,以后有山哥照顾你,小音也就放心了。”她笑着,任凭泪水滴落,走出了里屋。 “表妹,你不要走。表妹......”清沁喊着,却在床上起身不得。“小沁,不要动,你还要多休息的。”“远山,表妹一定是要回去了。快替我追她回来呀。”“你刚醒来,我怎能离开?你不要担心,小音不会有事的。”“表妹家远在龙山东村,不能让她一人回去。远山......”“不要说了,小沁,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相信我。”“知道么,我心里一直搁着两件事儿。其中的一件,就是你在石门湖说的那女子与太子的事情。远山,我忽然好想知道,你能如实说给我听吗?”“都过去这些年了,你还记得。小沁,你让我怎么说呢?”“实言告之。”清沁说完,看着远山。“既然这样,我答应你,小沁。不过,你先躺好了,听我慢慢与你道来。”清沁点头不语。“一天......”远山的思绪向前推移着,清沁望着他,听得十分仔细。 那天,武将去河边取水时,正好河的对面也有个女子在打水,这女子一看便知是老实人家的姑娘。她看见对面的武将,便生得怕意,于是连忙挑好水,急于想走。 她将一根细长的竹扁放在自己柔弱的肩膀上,纤细的身子稍向下一弯,竹扁就重重地压在了她的身上。 她起步向前走着,正待她用衣袖擦着脸颊上渗出的汗珠时,抬头望见三五个彪形壮汉向自己这边包抄过来,她于是惊唿了一声:“救命!”她从这些人的笑声中得知他们将对自己不利。 第150页 她忙扔下了竹扁,也打翻了担桶,往河边跑去。 “救命呀......”武将听见有人急喊救命,他身上的那种临阵不畏的将风忽地显现,“哪里来的强盗,快吃本将军一鞭!”他放下担桶,拿起竹扁,就往河对面奔去。 那姑娘一时受惊过度,也分不清天南地北,一个劲地向前跑着。那些强盗紧随其后,大喊大叫着:“抓了她......” 等到他们就要碰着那女子时,她一下子闪到了武将身后。这时,武将双手紧握着竹扁,将之高高举起,对着跑来之人怒目而斥:“你们这帮强盗,居然敢在佛祖跟前撒野,看我不把你们教训!”说着,他用力挥动着竹扁,随着竹扁的转动,被打的人个个口里叫着“哎哟......”接着便跌落河水中。 只见其中一人哀声道:“大侠饶命啊!小的们再也不敢了!”等他说完,其余的人都一齐跪在水里求饶。“出家人本不杀生。以后,倘若你们胆敢再到清水河边作恶,我绝不轻饶!快滚!”武将话音落下,那群强盗一熘烟逃无踪影。 “多谢大侠相救!”那女子上岸之后,言谢道。“这没什么,只是你一个女子家,怎么独自一人来此取水?”武将忽然问道。“噢,大侠有所不知,我乃是附近李家庄人,我叫兰儿。只因家里兄弟不在,父母也年势已高,就由小女子前来挑水了,却不料,遇上了强盗。方才,幸得大侠相救,我才得以脱险。”李兰说完,忙将武将的竹扁放入了桶里的搭绳上。“姑娘,我自己来。姑娘也不要大侠前大侠后的称唿,我只是这寺里的一个和尚,姑娘若不嫌弃,就直唿我法号‘无武’就行了。”“噢 ,那好,无武大师。对了,小女子的爹娘还在家里等着用水,那我就不去寺里相谢了,等来日,我一定前来谢过。” 这时,却听有人在喊:“师兄......”那人靠近了一些,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师兄啊,师父让你快些回去,他老人家有话要叮嘱你。”“无武大师,这小师傅是谁呀?”李兰忽然回头,站在原地里,问道。“哎呀,忘了说了,这小师傅就是我的师弟,法号‘无文’。噢,师弟,这位姑娘是附近李家庄上的人,叫李兰。” 在武将说着李兰的时候,太子一直侧眼看着她,心中想着:如此清秀的女子,真是让人艷羡!李兰此时也在心中念着: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只是,可惜出家当了和尚。武将见太子与那姑娘彼此有意,便假咳了一声,说道:“这可忘了,师父他老人家还在等着我呢,我得先走了。对了,师弟,你去将这女施主的水送回吧,她一个女子家可干不了这个。”说着,他自顾挑水向寺庙赶去。 “女施主,我帮你将这水挑回吧。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依我看,助人一力,该是胜造一级浮屠的。”他于是挑起了水,向前移动着脚步。“无文大师,你真逗人,你们佛家哪有一级浮屠的说法呀。不过也好,你就帮我将这水挑到村边就行了。”他俩边走,边是说笑着。李兰不时偷看太子几眼,她越看着,心里越发觉得舒坦。 “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了?”武将一进寺里厢房内,就见师父头靠着枕巾,不停地喘咳着。武将跪在师父身边,痛心不已。“无武,为师快不行了,我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无文。”主持那暗淡的眼神望着武将。“师父,您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您有事!”“无文他回来了吗?”“还没有,师父。”武将擦过眼角,将主持扶直坐好。 “师父,我回来了。”太子已将李兰送至村边,很快,他赶了回来。“师父!师兄,师父他......”太子伏倒在主持床前,早已泪眼模煳。“不妨事的,这是痼疾。”主持有气无力地说着。“只是,无武啊,为师的知道你,你以后不要在众人面前表露自己,济弱除暴固然好,但你只是个和尚。”“师父,我......”武将一时不知怎样应答。“还有,无文,为师早就知晓你非一般人家出身。倘若,我猜得不错,你就是那失踪的大明最后一位太子吧,而无武应该就是那位护主的武将。为师见你们都是心善之人,不忍心弃你俩于不顾;再说了,大明朝为我们这里做了许多的恩事。于是啊,为师就收下你俩为徒,还为你俩起法号无武、无文,就是希望你们往后谨记为师的教诲。记住,你俩只是这清水河边寺里的和尚,你俩要......要记住......记住......寺......”说着,主持身子抽动了几下,眼睛一闭,没有了气息。 “师父!师弟,师父他老人家圆寂了。”太子与武将大声哭喊着:“师父,您不能走啊!” 远山深深嘆息,额头积有些许的汗珠。清沁看着他,嘆道:“真是可怜又可敬的老主持!”随即,她问了句:“后来怎样了?”清沁心里一面为主持的离去难过,一面又为事情的结局牵挂着。 “后来......”远山看了看她,继续说道:“太子与武将为主持超度过后,很是悲痛。那几日,太子只是整天跪在寺里的佛像前,念着师父教他的经文。”清沁听着,分明感到那苦液正向心间袭来。 那些日子,武将依旧来清水河里挑水,他也不时地看见李兰在这里取水。一回两回地没见着太子,于是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开了口:“无武大师,无文小师傅他还好吗?”“ 师弟,师弟他能不好吗?”武将显得有些不在意。“噢,他是和尚,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李兰望向寺前,慢慢地挑起水,转身离去。武将看着她,嘆了嘆气。当李兰走到河的另一岸时,她又默默地回头望着寺庙。许久,她擦了眼角,将竹扁落在柔肩上,起步离去。 第151页 “太子本来就不是和尚呀,他能和李兰一起的。”清沁这样说着。她依然显得不安,问道:“远山,到了最后,太子与李兰可以吗?” “李兰后来嫁人了。就在她将要成为别人娘子的前一天,她来到了清水河边,见到了武将,就央求武将让自己的师弟来见她一面,说她明天将要出嫁了。武将回去说了以后,太子只是让武将捎给她一句话语。”“这......那是什么话呀?”清沁看着他。“本是同缘生,奈何各异地。你为世俗人,我为佛门体。”“这话听了,不免觉得相隔甚远。不知李兰听了后,作何感想?”“小沁,你说得不错。当李兰听了后,失了神地站在原地里。许久,她转过身,哭着离去了。”“太子为何这样呀?明明他和李兰可以的。为什么会这样?”这时,四周显得寂静,远山轻嘆了一声,“小沁,你可知道,自那以后,太子就抑郁不乐,他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这样过了些日子,便连下地的力气也已耗尽。武将见在眼里,痛于心中。他想找李兰来看望太子,可太子的身边又离不开人,再说也不知李兰身在何处了,于是,只得盼着庙会的日子,能见着她。一天,两天......日子就这样地走着,平静得很。” “李兰来寺里了吗?”清沁焦急的目光望向远山。远山深嘆了口气,“不管怎样,有种说法,太子那时还是去了,永远地离开了。武将在太子的床前悲伤了很长时间。等一切都做完了以后,武将当着众人的面将皇袍在太子的灵前化成了灰烬,他还交代了太子的来歷,在场的众人皆惊讶不已。武将由于极度悲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日子还是这样地过着,清水河边的寺里再也见不着那诵经念文的人了。到了最后,也不知李兰是否来过寺里了。” 远山说完之后,清沁嘆息不已:“为什么呀?太子与李兰可以是很好的一对的,可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呢?”清沁只感到心里难受,有种莫名的疼痛侵袭着她,她擦了泪水,淡淡说了句:“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缘无分吗?”“小沁,这是过去的事了,就不说了。”“可以不说吗?难道不是这样?无果的花儿再美,终究让人觉得虚幻,得不到的。不是自己的,怎可强求呀?当苦液占满了心头,你还能觉得甜吗?当心里的枷锁没了开锁的人,你还能指望打开心结吗?当一切都註定了时,你还能祈求改变而不让内心失落吗?”“只是,那还没有到最后,太子并没有离开人世的。他......”“远山,不是一样吗?李兰终得不到他的爱,她得不到。”“小沁,得到与否,有时只在一念之间,只是一念。” 他俩说着,只见一人走了进来。 “大娘,您怎么来了?”清沁止了眼泪,忽地喊道。“沁儿呀,远山还没有回去,我就猜想,他定是来了这里。丫头,你这是......”“娘,小沁不舒服,我来看看。”“你这孩子,小的时候就喜欢来清沁家里,现在还是这样。对了,小音呢?”“大娘,表妹她......”“噢,娘,小音有些事需要回去一趟,想必现在都已到了家里。待儿回去以后,再与您细说。”“那好吧。你们的事,为娘的可要一番操心喽。你先回去吧,我与沁儿叨叨家常,今个儿就不回了。你爹还在家里,有些事需要你帮他。”“那小沁,我先走了。”“远山......”“有娘陪你,我明天再来看你。”清沁点点头,望着远山走出了屋内。 “大娘,看见你,我就想起了我娘。一直没有见着爹娘,很是想念他们。明天,远山来了,我就让他去军中打听爹娘的消息。”“这个也是,长久的不见,哪有女儿不想娘的。你这孩子,放心好了,远山啊,一定会把事情办妥的。” 翌日,清沁很早就来到桃园等着远山,却一直不见他的身影。 “沁儿呀,还在等呢?远山也是的,今日馆里闲暇,也该起床来了吧?这样,我回去瞧瞧,比在这里等可要强些。”清沁望向园门,说:“大娘您去,我在这等。” 待聂江流见到妻子,忙急着说道:“娟妹,正有事要和你说呢,凑巧你回来了。”“他爹呀,远山呢?”“这也是的,以前也没见他这样过。玉娟妹,你不知道,远山昨夜在屋里定是想着什么事儿,隔着墙,听他翻来覆去的,闹得我一休没有睡实。今个早上,我问他,他什么都没讲,只说要出趟远门,还叫我见着你,和你说一声呢。”母亲听后,笑道:“这孩子......” 此时,东边升起一轮红日,执着地照在龙山之巅上。聂远山迎着朝阳,疾步如飞,向心中已定的地方迈去...... (70) 意念生而悟龙山魂 千 尚枫回得大营,众人不免惊喜。他多日不见表妹清沁,心里始终为此事牵绊。那晚,他于梦中见着了表妹。难以压抑的情感使他渐渐地明白,自己的生命里不能没有她。 尚枫终于做出了决定,他将事务交由朱平代为处置,便只身离去。 ...... 带着长久的思念,尚枫来到了桃园。此时,清沁正坐于桃园的石凳上做着针线活。 前段时间,远山和她说明了实情。听说了自己父母亲的事,清沁任凭泪水流淌着,很有一会,她低声说道:“我要护着他们的灵柩返回这里。”远山听后,深深知道眼前的清沁再也不是原先那个柔弱的女子,她已在生活的歷练中变得坚强。 第152页 当他俩的目光相遇时,尚枫的激动与欣喜促使着他上前紧紧地将清沁拥入怀里。可她却突然从他的怀里挣脱,跑进屋里,关上了屋门。 她一句话也没有,只守着屋门,不让尚枫进内,就像他俩并不认识一般。尚枫一时竟不知所措,立于门外,轻声喊着“表妹”。清沁心中万般言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的几滴眼泪滑落脸庞。尚枫见此,心痛不已。 尚枫觉得眼前的一扇门却似一座山,隔开了他与表妹的距离。正待他心灰意冷时,只听清沁缓缓说道:“表哥,你听我说件事,是原先娘在我小时说给我听的。娘说她曾做过一个梦,龙山之上的灵狐曾和她说过一件事,这关系着她深藏心底的秘密。我长时间想来,这也该是我的秘密。”尚枫暂隔了心事,仔细听着...... “相传龙山之地,原有个大辟雨汲村。羽家是这儿的大户,生有两女,为长的唤作羽妍,妹妹羽汲。羽妍和同村的陆斯感情甚好,但这两家平时没有来往,倒不是因为贫富之别。早在这以前,在陆斯祖辈与羽妍祖辈的时候,这两户人家由于山与水之争,种下了仇恨,而且还彼此在自家的祖宗位前立下了咒言,倘若两家忘仇而结亲,则要受灭顶之灾。陆斯的父辈,也没敢违背这咒言。”清沁说着,不禁嘆了一声。 “其实,陆斯孩童时就知父亲喜欢羽妍的母亲,陆斯猜想恐怕比自己知道的要早。但当时的陆斯没敢提起这事。直至父亲去世前,他将陆斯叫至身边......” 那时,陆斯的父亲望着他,言语凄凉地说:“斯儿,我知道,你碰见过我私自偷见羽妍的娘亲。不过,我告诉你,你要记着,见上一面就行了,就够了,这就是我们两家所谓的‘情’。”然后,父亲微微一笑,道:“噢,斯儿,你也喜欢羽妍吧。记住,只能偷偷地看上一眼,就一眼,过后,你就得离开,离开......”突然,他从床上立起身来,手指着陆斯,神情显得安然。 母亲在屋外,听到了陆斯的哭喊声:“爹......”知他去了,母亲随即也哭了起来,她从门外跑至屋内,又来到床边,抱着自己的丈夫,伤心不已。同时,又有一个声音从她心底传了出来:“你走吧,放心地走吧,不要有任何牵挂了。” 陆斯当时还小,不明白父亲话里的意思,但他见母亲这样的悲痛欲绝,他知道,母亲是不愿父亲离去的。 事隔多年,一天,陆斯在外回家,母亲正躺在床上。她不停地喘咳着,陆斯走近母亲身边, 将床边桌上的水端给了她。母亲咳了两下,只见碗里的水显有红色如絮状的浆液。陆斯忙将碗端过,失了魂似的喊道:“娘,您怎么了?娘......”母亲舒缓了一会,过后,她把陆斯拉至身旁,静静地对他说:“斯儿,不要难过,我得走了,你爹很寂寞,我得去陪他。虽然,羽妍的娘在他死后不久也去了,但她爹也跟着去了,她娘还是属于她爹的,所以,我得去陪......陪......你爹。”说着,母亲又咳了起来,只见她苍白的嘴唇上面浸有血丝,颤抖的身子靠着陆斯的肩膀。忽然,她回过头,凝滞的双眼望着他,“斯儿,”她慢慢地开口了,“我最担心你,为娘的知道你喜欢羽妍,她也钟情于你,可是......可是斯儿......”她泪流满面。“记得......斯儿......”她剧咳了几声,随后,身子一硬,搭在陆斯胳膊上的那只手也随之滑落下来。陆斯吓出了一身冷汗,随即哭叫着。 母亲的离世,让陆斯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后来,他为了谋生,不得不为村里的人做工挣点过活钱。那时,羽妍家正缺劳力。爷爷也已年老,而羽妍和妹妹羽汲虽然有着祖上留下的家产,不愁吃穿,但家里的琐碎体力活还得有人做。于是,羽妍在瞒着爷爷的情况下,找来了陆斯。 爷爷见陆斯做活勤快卖力,很是喜欢他。妹妹羽汲更是如此,她一天到晚嚷着要陆斯带她去常青山上赏玩风景。 那天,陆斯带着羽妍一家登上了常青山。这时的常青山异常的青翠,山上微风吹拂,青草间时常闻得虫鸣之音,这更是增添了当时热闹的气氛。 羽汲用手轻轻地撩拨着青草,她一会从姐姐身旁跑到陆斯身边,一会又来到了爷爷那里。爷爷抚动着青草,可他忽而感嘆了起来,随即说道:“噢,这山四季是青色的,可它凝聚了多少自身的灵气。”陆斯有些惊疑于爷爷的话语,于是问道:“爷爷,您说的是什么意思呀?”爷爷只是摇头,没有应答。 羽妍家的后院有个草园,这园里长满了青草,很是好看。一天里,陆斯忙活过后,便帮着羽妍清理草园,这里也是他俩时常见面的地方。 像往常一样,黄昏之时,羽妍和陆斯来到了园里。走着,走着,陆斯牵起了她的手,可突然,他手中一颤,羽妍的手随之滑落下来。陆斯想起了父亲的话语,心中受惊不小。陆斯此时的举动,爷爷都看在眼里,他正站在草园的一侧,窃喜自己的孙女找到了好孙婿。“陆斯,你......你怎么了?”羽妍因他这突然间的反应,受了一惊。“陆......斯?”爷爷口中念道,顿时,脸色煞青。 相互沉默了一会,爷爷终于开口道:“陆......陆斯,是你吗?”此时,陆斯与羽妍都慌恐地看着彼此。“爷爷,你不要把陆斯赶走,他不能走啊!”羽妍跪在地上,哀求道。陆斯惊慌地叫着:“小妍......”忽然,爷爷拉起她,“妍儿,我不想拆散你俩,当年你娘和陆斯的爹也是真心相爱,可是,这所谓的咒言害了他俩,我也不想他俩的悲剧在你们身上重现。我......我想了很久,有两个办法,只要任选其一,就可破除咒言,那时,你俩就可在一起了。 ”“哪两个办法,爷爷?”陆斯恳求的眼神望着他。“陆斯,从此以后,你不要再姓陆,世间万姓,你随便姓哪个。因为,咒是从你祖上起的,大错在你祖上,尔后才有我们羽家这相随之咒。这是破咒的最佳方法。你只要在村里的祭神面前发誓与陆家脱离血缘关系,便可与我孙女羽妍成天作之合。”“您这是让我背叛祖上,背叛陆家家族,虽然我痛恨祖上的咒言,但我始终是陆家的子孙,身上流着陆家的血。不行......万万办不到。”陆斯惊唿着,倒在了地上。“陆斯,陆斯......你怎么了?”羽妍见状,惊吓不小,忙扶起了他。 “陆斯,你听好了,你身上流着的不是陆家的血,你身上流着的是‘山之血’,这个村上的人身上都流着‘山之血’,正因为此,这咒言才有可破之法。”爷爷言过,陆斯只是摇头。羽妍见了,哭着问道:“第二个办法呢?”爷爷捋了鬍鬚,吁气道:“这第二个办法,风险太大,倘不成功,会遭受灭顶之灾的。”“我不怕。”陆斯忽然从地上起身,“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第153页 他们来到屋内,大家便忙了起来。按照爷爷说的,破咒的三天时间,不许有任何其他的事情打扰他们。 陆斯、羽妍还有羽汲忙了一圈,终于在该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之后,除咒便在祭神面前开始了。这村上的祭神每家都有一个,村里人相信,如此可保村子平安。爷爷端来一碗水,以备必需之用。“嗯,这......”爷爷忽然嘱咐道:“这三天里,你俩不能想任何对除咒不利的事,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羽妍与陆斯点点头。 三天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那最后一刻。突然,陆斯身子颤抖了起来。这忽然间的变化,被爷爷看在眼里。陆斯和羽妍静坐在凳子上,爷爷看着他俩默坐静思着除咒之事。 “陆斯,你在干什么?”爷爷的声音在他的意识里大喊着。“爷爷,救救我,我又想起了爹的话,不能......不能在一起......咒言......”“ 陆斯,你要镇定,不然,你会害了妍儿的,她会因此遭到劫难。”爷爷的声音在他的大脑里迴荡着。“爷爷,我......” 终于,难熬的一刻过去了。羽汲为大家端上了饭菜。这时,爷爷忽然开口道:“陆斯,你内心不够坚定,对自己的未来,不够自信,我怕......”说着,爷爷看了羽妍一眼,嘆息无语。 过后,当屋里只剩下陆斯和羽妍之时,陆斯走近羽妍,内疚地说:“小妍,假如......假如因为我的差错,使你遭到不幸,你会恨我吗?”羽妍看着他的眼睛,笑了下,便依偎着他,“那你,愿意为我承受不幸吗?”陆斯点头不语。 翌日清晨,陆斯与羽妍、羽汲习惯性地来到草园里,他三人漫步着。忽然,羽妍开口道:“陆斯,这里空气真箇清新,你去叫爷爷也来走走呀。”等她说完,陆斯向屋里赶去。 “啊!姐......”羽汲哭喊着,陆斯听到喊声,便从屋内跑出。“羽汲,怎么了?你姐呢?”陆斯惊慌失措地问她,他却只见羽汲哭着,抚摸着身边的一匹白马。“马?白马,这马是从哪里来的,你姐呢?”陆斯惊慌拉住她的胳膊,问道。“姐......她变成了......成了......这......白马。”说完,羽汲失魂落魄地跑向屋内。 “小妍,你......”白马绝望无助的眼神看着他,只听得陆斯悽惨苍凉的叫喊声:“小妍......还我的小妍......还我小妍啊!” 爷爷见羽汲哭喊着跑进屋内,便知自己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瘫坐在身旁的椅子上,呆呆地望着前方。 “小妍......我不会丢下你的,等着我,我要来陪你。”陆斯擦了脸颊上的泪水,向屋内跑去。 “爷爷,您老人家告诉我,我怎样才能和小妍一生一世在一起 ?”爷爷好像突然被人从睡梦中惊醒似的,震颤了下身子。“爷爷,对不起,我......”他打断陆斯的话,问道:“你想生生世世和她在一起,不会丢下她?”“嗯,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愿意,只要能和她不分离。”爷爷慢慢起身,他们一起向草园走去。 到达园子之时,只见白马静静地立在原地。“陆斯,你不要心急,否则,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记住,用心跟我念三遍至咒口诀:我欲承咒,咒为我开。”陆斯听了爷爷的话,用心念诵两遍,当念至第三遍时,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白马,想道:小妍,我很快就来陪你了。 突然,陆斯竟变成了一黑色的草牛。羽汲着实吓了一跳,只觉六神无主,无力地叫喊了一声:“斯哥......” “爷爷,斯哥的鼻子上为什么有一个栓?他的鼻子不疼吗?”羽汲抚摸着草牛的鼻栓,问道。“不能怪别人,这是他自己在念诵第三遍至咒口诀时,出了差错,才种下了这孽果,就让他戴着这栓吧。唉!汲儿啊,其实......”他看了看羽汲,继续说道:“想来,我是明白了,这心中若有咒,则咒自心生;心中若无咒,则万咒不生。到底还是咒随心生而已。”看着正在草园里嬉戏的白马与草牛,爷爷说道:“汲儿,将园子的后门打开,让它俩自在地生活在常青山上吧!” 等到羽汲打开后门时,这白马与草牛相互摆头,迎着朝阳向常青山上奔去。见此,羽汲忽然问道:“爷爷,您说,姐姐与斯哥他俩会幸福吗?”说完,她认真地望着爷爷。“ 这......只是,这幸福付出的代价太大了,若不是......罢了,不说也罢!汲儿,它俩将终日一起,宿于常青山,食于常青山。” 清沁轻吸了一气,道:“娘曾说,那陆斯便是她心中的聂郎,羽妍是她自己,而羽汲就是现在的远山的娘亲,玉娟大娘。正所谓‘风马牛不相及’,娘猜想自己的婚事或许与这有关。她想着灵狐说的话,‘风遇树止,清中有沁’,碰巧那天遇见我爹。娘曾说,她与爹能一起,是种缘分。我也想了许久,是否也是,风遇树止,枫中可沁?若真是这般,我与表哥你便是有缘的。娘不曾和别人说起她心中的秘密,我也不曾说。正是守着这个秘密,我几乎为你流干了泪水。表哥......”“表妹,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尚枫推开了屋门,将清沁揽入怀里。他这才知晓,屋门并没有上闩。 第154页 “远山呢?”尚枫问了句。“他与表妹去了山上。”“表哥,你会守住我的梦吗?”她看了他一眼。“我会用整颗心及我的生命保证。”尚枫看着她,重重地说。 话说那天,聂远山独自一人来至村东,几经打听,终于找到了蔡音家的住处。他向屋前走去,正巧看见蔡音坐在那前面的场地里。远山几个箭步走了过去,蔡音见是他,忙起身躲开,却被远山拦住了去路。 “山哥,你......”“小音,我知道那天是我不对,所以我......”“慢着,我都忘记了。可我知道是山哥你让我心情不好了。”说着,她假装要走。“小音,那我怎样,你才能......”“这个......除非,山哥你能让我原谅你。我小音听说人心情不好时,听一听曲儿就好了。山哥,我要你为我写上两个曲子,一首写出悲凉之意,且要表明你曾对我犯下的误解之错,在我没有原谅你之前,你已在心中失去了我。还有一首,你假想一下,若我谅解了你,以后你会怎么对我,我要你写出自己的真心话。”远山听后,苦笑道:“小音呀,你让我弄棒舞枪倒是可以,可是写曲子,这......”没等远山说完,蔡音笑道:“我们村的人几乎都会曲子,你可以去问去学呀。什么时候成了,再来这里。”蔡音回头看了看远山,笑着离去。 过后的一段时间,聂远山费尽心思,终于在村里人的指教下试写了两曲。 ...... 聂远山带着自己写下的曲子,来找蔡音。直到那时,聂远山对感情的执着迎来了久违的缘分,收穫了今生的幸福。 时隔多日,远山再次来至天京城。这次留了数日,朱平等好友便为他送行而来。 朱平看过众人,忽将远山拉至一旁,小声说道:“先前听说,江流叔曾教你育子之道。远山,你也不妨和我说说。”聂远山清了嗓子,笑道:“爹倒曾说过这酝痰之道。”“哦?”“爹说爷爷曾讲过,育子之道与酝痰之道颇有相通之处。若出痰使力过勐,则失之于柔,如此,与子若一味严厉,势必失之于亲,父子心有不和。”“那使力过轻呢?”“则口中之痰吐不利索。此时,出痰也成了过场而已,何必呢?使力太轻,则失之于刚,如此这般,与子则失了父之威严,虽看父子相亲,但父威不树,到头来,父言多有不听,实为父过而子误。且看这酝痰之道,便在于此。轻重掂量,其中道理,怎可不慎?”“听你这般一说,我倒可以学个现成的了。”朱平笑了笑。 “看他俩。姐,你倒是说说他们呀。”朱宁看了看天雅,笑道:“弟弟该是有事吧,而这事,妹妹也是知晓的。”她说完,看了益凡一眼,益凡回之一笑。 “远山,除此之外,我还要孩子从小就明白,要将大义信道藏于心中,否则,就如失了方向的鸟儿一般,不知去向哪里。我们都在大龙山下长大,还记得那个双龙进言的故事吗?这不禁让我想起了“龙山魂”。纵使世事变迁,也有龙山之魂常留人间。其实,在我看来,龙山之魂即是大义信道,大义信道即是为了万民之信道。我有时也在想,若所有人都坚守着同个所信,而这信义本身又是可靠的,那么,这世间就不会有分裂,就会真的天下太平。”“但愿如此!”远山重重地说了句。之后,他向众人道别,驱车而去。 一路上,聂远山静心驾着马车,不时望向那远处的大龙山,忽地想起了朱平的话:“若所有人都坚守着同个所信,而这信义本身又是可靠的,那么,这世间就不会有分裂,就会真的天下太平。” ...... 后记 朱平从军营迴转,不一会,来到了内室。他见孩子已然熟睡,天雅正坐在一旁看着孩子,微微地笑着。 看他走了过来,天雅轻声说:“到外屋去,不要惊了孩子。”随后,两人挽手离了内室。 “如今,难得几日可以陪陪你和孩子。”朱平说着,嘆了一声。“每次你离去,我也学着习惯了,可孩子一段时间见不着你,就会整天念着你,又让人禁不住会......”天雅声音哽咽了,心头酸酸的。“小雅......”朱平望着她,有一会,嘆息着说:“我近来想了很多,甚觉得这世上有三种人,我便属于其中的一种,这又让我想起了爹爹曾说起的那三人的际遇了。”“相公,你不必感嘆,小雅只是想我们一家人长久地在一起,并没有其他过多的奢望。我想到其他夫妻二人会拌拌嘴儿,可对我来说,这又是何等奢侈了。我们聚少离多,在这战乱的日子,儿女情长终难抵硝烟的无情,不过,有幸的是,我还能拥有你,拥有这个家,这已让我觉得知足了。”“娘子......”他俩相依而视。 “对了,你方才说的三个人的事,我倒想听听了。”她看着朱平,朱平起身,长嘆了一声,说:“有时,我在想,一味的执着并非是好事,如果不顾实际的一味执着于某事,在他人看来,或许就成了固执。对待自己所信的东西,也该是这样的,可我......自翼王走后,这军中又冷清了许多。”“相公不必如此。既然不舍翼王,那为何不......”“小雅......”朱平打断了她,“你且听我说这三人。”天雅点点头,朱平于是接着说:“一天,有三个人来至九华山地藏王菩萨的道场,他三人......” 第155页 三人一路走来,不久来至九华山下。年长的说道:“我这次来,就是想求得菩萨收我为入室弟子。菩萨所说的,我便信,绝不生二心。”年少的说:“什么信不信的,我只要一日三餐,有日子可过就行。”还有一人低声说:“都说地藏王大善,我偏不信,若他能说服我,我便从此信他。” “这三人果然不同。”天雅说着,站起身来,问:“那之后呢?”朱平走过几步,说道:“地藏王菩萨将他们皆收为弟子了。”“为何?”天雅问了句。“地藏王让其中一人长随身边;一人下山布道;一人听他诵经,安然度日。”“相公,又为何各自的差事不同?”“就因差事不同,所以三人缺一不可。”朱平看了看天雅,继续说道:“我与远山,便属这其中的两人了。”“那还有一人呢?”天雅小声问。“还有一人,看似无关紧要,其实最不应忽视。所以,地藏王菩萨才会让他整日听经,因为他心中若信了,这信道才会广传于世。”朱平说着,沉思了起来。 “相公,不管怎样,日子还得如常过着,这才是实实在在需要懂得的。人不能没有生活。”朱平想到了什么,却又一时没有说出,只深深点点头,与天雅一同向孩子那边走去。 ...... 话说那日,地藏王自离了天庭后,便与坐骑谛听再次来至大龙山上。 地藏王向山看去,念了句:“善念终将随缘得报。”这时,他远远地望见一个男孩向山上走来。 地藏王见天色将晚,问道:“缘何此时一人上山?”那男孩回道:“老爷爷,我不说,你会知道吗?咦,老爷爷怎不说话了?”地藏王听后,指了指身后的山果,说:“你定是为它而来。”男孩喜道:“老爷爷知道我心里想的事?”“是它。”地藏王望着谛听,说。“我来这里,只因母亲病得厉害,想吃这山上的果子。”地藏王连连点头,道:“世间孝义当为先,让我来帮你。”说着,他摘下一个果子,放在手心,念了几遍佛语。 “你回去让你母亲吃下,她的病便会不药而愈。”男孩高兴地接过果子,下山而去。地藏王淡淡一笑,坐禅于石上。 过了几日,男孩再次来至山上,见到地藏王,怒声问道:“你怎的欺骗小孩?”地藏王闻声,说道:“为孝救母,怎可不诚心以待?我这里有个前人之事,你是否想听?”“能治得了我母亲的病吗?”男孩望向地藏王。地藏王微闭双目,开口道:“先前,有一人为救生母,不惜歷尽千辛万苦,入得地狱,闯过生死门,终将其母带出深深苦海。”“这人是谁呢?”地藏王听后,静然无语。“若能救我母亲,小子愿意吃苦。”地藏王挥袖一指,只见前方有条河流挡在了面前。 “此乃弱水,鹅毛飘不起。你需踏过这弱水,方显你执着孝心。”男孩再次接过山果,毫无惧色地向前走去。 “等等,你现在止步还来得及,若真踏上了这河流,可就悔之晚矣。”男孩回头,只听那稚嫩的声音说道:“我不怕。” 他闭上双眼,向水中迈出脚步...... 走出了几步,男孩只觉未曾碰着河水。 “睁开眼睛。”地藏王说了句。男孩惊喜地发现,眼前的河流不见了,山路如初。 他喜得向山下望去,却见桃花盛开,不禁喊了句:“山下桃园的桃花都开了。”待他再回头看时,已不见地藏王所在,却清楚地听得一声长吟...... “龙魂长吟,佑世之功。善哉!”男孩又细细听去,只道:“龙山一奇鸣,祈尽众生福。是为信道哉!”这话语久久萦绕龙山之上...... “娘......”男孩一声惊喊。 蔡音听着喊声,走了过来。男孩见到母亲,喃喃说:“娘啊,我又梦见那个老爷爷了。”蔡音将孩子揽入怀里,亲吻着他的额头,说:“娘与成儿一起,去找爹爹。”“爹说过的,成儿乖的话,就教成儿唱‘义和’歌的。其中的两句,成儿记下了,是:义行民生重,心求天下和。娘,您说对吗?”蔡音笑了笑,那一直伴着自己战胜任何苦难的幸福感忽地掠过心底。 “爹......”听着孩子清脆的喊声,聂远山笑着走进了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