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宫密码》 第1页 [科幻探险] 《兰宫密码》作者:藏笔之仙【完结】 第一卷 兕角金号 引子 古人相信天命,相信因果轮迴,是以自古的种种传说,都带着一抹诡秘且让人无法相信的神话色彩。然而有些事情,至今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因为某些离奇古怪、神鬼莫测的言行事迹,都似如影随形的空气一般,你明明知道它的存在,但却又看不见,也摸不着。 然而可以得知的是,各朝各代的兴衰交替,逐渐衍生出了理论上对于宏观世界的认知,而后又有风水左右王朝兴衰一说。自古各大君王,无不为死后魂归九天、羽化飞升而大修冥殿,只等大限一到,便厚葬金陵。 却说在这段时期里,又不免出现一些逆其道而行的人,妄想逆天改命,修炼超能之法,虽然这些人的美梦最终都以破灭而告终,但在远古时期的传说里,则确实有一些神秘的种族,能够突破自然限制,拥有着无比强大的超常能力,足以翻江倒海,开山断河。 他们在自己的种族面临毁灭之时,甚至还在期盼着利用超乎寻常的手段,建造出一座地底宫殿,将自己封存。等千万年过去,再在机缘巧合之下,通过强大的力量重新復甦,再度统治大地。然而,在盗墓者们无意间获取了这些信息之后,事情就会变得更加诡秘难测,毕竟一场活人与活人、活人与死人的较量,已经正式展开了…… 第一回 问墓 云南古玩街一如既往地热闹,我带着两盒饭菜走到一家店铺前,刚进铺子就听到了刘叔的吆喝。 “客官,这玉可是正宗好玉啊,您瞅瞅……”刘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人打断了。 他是一名年约四十岁的男人,穿着打扮很有品位,一看就是有钱人家,但此刻他眉头微皱,显然是对价格不满意,只见他摇摇头对刘叔说:“我知道这玉有来头,但你这价钱,也太离谱了点儿。跟你说实话吧,这玉我是真喜欢,只要你出个靠谱的价,贵点我也无所谓。” 一般遇到这种顾客,刘叔这会儿必会把价钱降下来,一笔买卖敲成,赚的肯定够。但等我看清楚那块玉,就知道这个男人八成是要空手而返了。 果然,刘叔嘆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唉!客官如果不满意,那就看看别的东西吧。不瞒你说,我也有我的苦衷……” 男人没想到刘叔竟然主动放弃了交易的商讨,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摇头,大步迈出了店门。 刘叔目送男人离开,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我,顿时没好气道:“你这臭小子,怎么去买个饭那么久?还不快过来,我饿死了。” 我悻悻笑了笑,将饭盒递给他,问:“刘叔,我看这玉您就别再挂上去了,赶紧摘下来收藏好,免得成天到晚因为它影响生意。” 刘叔扒了两口饭,说:“还不是你爹那混小子的错!我就不明白了,这冥器到底有什么邪门的道道?” 我听了也觉得费解,当年我爹从古墓里倒出这东西,回来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临死前把这玉交给刘叔,让刘叔千万要在我满三十岁之前,把这块玉以高得让人不能接受的价钱卖掉,否则我会遭大灾。这是我爹的遗嘱,而且关系到我的安全,所以身为我爹拜把子兄弟的刘叔也不敢不听。 但这玉一卖,刘叔家的生意就难做了。这玉很招人喜欢,所以有钱的顾客大多都会看上,然而,当他们听到刘叔所报的价钱后,就都断绝了买玉的念头。出手比较大方的人,还会像刚才那男人一样,说把价格开得靠谱点,多付个万把来块也不介意,但一般人就没那么好的兴致了,直接甩下一句“抢劫啊?”,就扬长而去。 眼看我已经二十五周岁,刘叔是当真着急,本来还想着找个人忽悠一下,这玉就卖出去了,但价格高得太离谱,哪是那么容易能忽悠到人的? 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便转移了话题,问他:“刘叔,你说这古玉该怎么鑑定?就比如说这块吧。” 刘叔说:“这里边的道道可多了,要是仔细说,你肯定听不懂,就跟你简单说吧。一般的古玉在土里埋得久了,就会被侵蚀而留下痕迹,行里叫做‘沁色’。沁色有很多种,有句俗语说:‘玉得五色沁,胜得十万金’,这里边说的五色沁,是指白色的‘水沁’,黄色的‘土沁’,红色的‘血沁’,绿色的‘铜沁’,黑色的‘水银沁’。这五种沁色是最常见的,不过,白色的‘水沁’是一种害沁,这种沁会伤到玉骨,还容易让古玉被虫子蛀掉。” 我点头说:“哦,那我爹留下的这块玉是绿色的,那应该是属于铜沁吧?” 刘叔白了我一眼:“谁跟你说这是沁?这绿色是这种古玉的色调,名为‘熊胆绿’。” 我说:“那这块古玉是什么沁?” 刘叔说:“你爹倒出来的这块玉很奇特,沁出现在内部,只能用磷火照射,才能看出这玉的沁色。一般这样的情况很罕见,应该是史前就被埋在了土里,到元代以前都未曾出土过,才能生出这种‘内沁’。” 我奇道:“史前的东西?那这玉的年头还真是够久了。刘叔,你应该看过里边的沁吧,是什么?” 第2页 刘叔将玉捏在手里把玩了片刻,说:“这里边是血沁,真正的血沁。” 我听他说出“真正”一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理解错误,就试探性地问道:“这么说,血沁还有假的?” 刘叔点点头,说:“现在带有血沁的古玉,大多都是后人染出来的。他们用虹光草的草汁,加上半钱油土,然后点燃竹枝,将玉放上去烤,就会染出红沁,这种方法名为‘老提油’,是比较古老的秘方。还有一种方法,那就是用红木屑来煨三天三夜,照样能染出红沁。这些古方虽然有用,但染出的沁色不古,看着虽美,不过很俗气。” 我问道:“那真正的血沁是……” 刘叔说:“真正的血沁,那可不简单,是用活人养出来的!古代人把玉器缝进奴隶的血肉里,然后用炼丹剩下的高温丹油,从奴隶的口中直接灌进去,最后将奴隶活埋祭祀。奴隶在地底下被闷死,身上的尸血就会因为丹油的缘故,所以长期不凝,这些尸血染在玉上,就会把玉沁出血红色来。” 我听了禁不住冒起一身的鸡皮疙瘩,骂道:“这些人还真他娘的操蛋,哪有这么折腾人的?” 刘叔摇摇头,说:“这还是轻的,有些奴隶死的时候,能留个全尸就不错了。” 我见刘叔说到这,似乎还要逐一跟我介绍奴隶们的死法,赶紧让他打住:“停,别说了,我吃饭这呢!” 刘叔嘿嘿一笑,闷头塞了两口饭。 吃完饭,我跟刘叔说了声再见就要出门,刘叔急道:“你这臭小子又要去哪儿?今天客人多,你得留下来帮把手!” 我回头说:“刘叔,今天不是出去玩,我有正事呢,要出门几天。对了,车借我。” 刘叔歪着头看了我半晌,从桌上拿起车钥匙扔过来,忽然笑了笑,问我:“怎么?交女朋友了?” 我摇摇头说:“不是不是,总之是真的有事。我不跟你说了,先出去了。” 说完我便跑出了铺子,隐约听到屋里的刘叔嘟囔了一声“臭小子”。我也不再理会他,就跑去淘货市场买东西。 我要做的这件事如果跟刘叔说,那他肯定反对,说不定还会把我关屋里不让我出去,所以我当然不能跟他明说。其实这事也确实不能随便和别人说,因为这是见不得光的勾当。刘叔最近的生意越来越差,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破产,所以只能寻思着,得暗地里帮他弄些值钱的货色。 以前我爹就是干“倒斗”这一行的,所以我年少时也得了他的一些传授。“倒斗”也就是盗墓的别称,是干这一行的人避免被人家知道,而创造出来的暗语,除此之外,又有“摸金”、“拆甲”、“淘沙”等等,以前就曾听我爹说过。 我们家的倒斗手艺是祖上传承下来的,虽然不一定学了就要去做,但这门技术可不能丢了,否则对不起老祖宗。当年兵荒马乱的,要不是祖宗依靠这项手艺混迹,今天也不会有我们这些子孙。 却说前段时间,我曾去深山老林里走了几遭,依靠父亲传给我的《望风觅龙术》,还真让我找着了一处可能藏有大墓的风水宝地。这地方暗含“天变”之数,若是底下真有古墓,那肯定得是王侯级别的,这种古墓里的油水应该不少,是一种“肥斗”。 许多古墓年代久远,在地表已经没有了明确的标志,封土堆也早已被深埋在了地底,要想找到这种古墓,只能通过特殊的手段。据说古时候的许多前辈,大多都是依靠风水秘术来寻找古墓的,以前有些风水先生,实际上只是倒斗这一行里的手艺人。 一般这种比较难找,并且规模不俗的古墓,行里称之为“龙楼”,又叫“龙楼宝殿”,是倒斗元良们梦寐以求的发财窝。当然,这种大型墓葬也并非那么容易得手,一般有点能力的墓主,建造墓穴的时候为了避免被盗,必定会在古墓里布下许多机关暗器,消息埋伏,普通人要是进去,那根本就是九死一生,不是被连弩射成筛子,就是被流沙闷成地瓜。 前天我又带着傢伙去了一趟,用专门探墓的“崑崙钩”插进地下五六米,果然钩出了带有腥味的砖屑。 这回可以说是十拿九稳,虽然这是我首次倒斗,但是我从小习武,不用说长途跋涉,就是挖个盗洞也根本就不用费多大的劲,而且还有我爹传给我的秘术和装备,遇到个机关暗器什么的,也应该能应付过来,只要进得地宫里边点支蜡烛,把冥器摸出来,那就算完事了。 心里想得美滋滋的,逛了半天,装备也採购齐了。于是我就拎着大包小包,开着刘叔的皮卡上了国道。 刚开始路上碰到缉毒的,我还有点不安,但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毒贩子,而且车上也没有违禁物品,自己就装作寻常出行的人,肯定没问题。 于是一路过了两个检查点,约莫行了几个钟头,就到了距离古墓最近的一家宾馆。到这的时候天也已经黑透了,我定好房间,将装备放在车上锁好,便爬上了床倒头睡下。 第二天,我背起一个大旅行袋,扮作钓鱼的旅行者就进了山。 山路前半段还算平坦,但走到深处就崎岖难行了。这种深山老林非常茂密,有些地方的情况根本就只能用遮天蔽日来形容,而且今天还是阴天。我步行于山中,总觉得四周阴森森的,禁不住加快了脚步。 第3页 不多时,天上忽然下起了小雨,我倒是无所谓,可身上有些装备不能受潮,连忙把背包反过来抱住,然后根据前几天画的路线图,往山里的一个小村落小跑前进。原先的计划也是这样,得先到村里吃过午饭,才有力气继续爬山。 这个村子我前段时间来过,所以也并不是很陌生,村里有一家招待所,是提供给过往游客住宿的。 说是招待所,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座小木楼,大概只有四五个小房间,吃饭的时候是跟老闆一家人一块吃的,睡觉就回到房间里睡。 我走进招待所的时候,就看见老闆一家子人在吃饭,我上次来过,所以他们也认识我,见我走进来,就喊我过去一块吃饭。我也不扭捏,把两天的房钱递给他,就坐下来跟他们吃午饭。 老闆喊他女儿再去烧两个菜,就问我要不要酒,我摇摇头说不用,吃顿饱饭就足够了。 此刻我满脑子都是那座古墓,心里想着里边会不会闹殭尸。以前时常听我爹说一些殭尸的秘闻,有些人不想死后腐朽,就会去找一块“养尸地”,凡是葬在养尸地里的尸体,千百年过去了都不会腐烂。不过,这种不腐的尸体容易发生尸变,假如有活人碰到尸体,尸体上的皮肤就会长出一层毛绒绒的东西,紧接着,古尸就会顺着活人的气味,从棺材里突然坐起来,把人拉到棺材里边,然后吸食人的脑髓。 这种毛绒绒的殭尸民间叫做“凶”,长白毛的叫“白凶”,长黑毛的叫“黑凶”。而倒斗这一行里,又称之为“大粽子”。 想到这些东西,我不禁又想到我们这些倒斗的。据说盗墓的技巧里,有“问”字这一说,行里又称之为“踩盘子”,也就是通过极好的口才,不动声色地从当地人口中问出古墓的情况,既然眼下我已打算操起此业,那倒不如把这些手艺全都用上,也好做得个十全十美。 于是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我就用方言问老闆:“你们这地儿个有哪样传说?我对各个地方呢文化很感兴趣。” 老闆也是一个喜欢侃的人,听我问完,想了想,说:“要说最有名呢,那应该是三眼神呢传说了。” 第二回 三眼神庙 云南是一个很具传奇色彩的地域,在很久以前,此处就诞生了许多原生民族,战国时期,云南属于滇族统治,后来逐渐发展成古滇国。古滇国在秦末时期,因恐惧天下动盪会遭到殃及,便实行了闭关锁国,以至于后来汉武帝派使者入滇,据守滇池的古滇国王居然问使者说:“汉朝和我们滇国,哪个更大?”。 也许到了汉朝兵临城下之时,这个滇王才意识到,其实这个世界,要比他的一亩三分地大多了。 然而,古滇国不可谓不是一个辉煌的国度,其艺术领域非常发达,曾经鼎盛一时。云南在古时候,生活环境是相当恶劣的,究竟是什么力量,使得古滇国能在解决衣食住行等物质问题之后,发展出如此发达的精神文明呢? 有人说这是以蛮族的图腾信仰发展起来的,但更多的可能性则是古滇国的生存能力本身就很强,至于现如今,在云南民间,还有部分人肯定这个观点,因为在种种野史传说中,都有关于古滇国会巫术的传闻。 据传秦朝时期,甚至是更早,滇国的部分人已经信仰了巫神邪术,这些人离开原本的滇国领土,迁移到澜沧江边的深山里生活,组成了一个巫者的聚居地,这部分人的首领,被称为“献王”。 古滇的献王是所有巫者中最厉害的,传言他的力量可以唿风唤雨,死后还能羽化成仙。当然,这部分的秘闻已经不可考证,但其最擅长的“痋术”,却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痋术是一种十分邪恶的巫术,多以活人祭祀配以各种毒虫来施展,与“蛊术”、“降头”并称为滇南三大邪术。然而相较之下,痋术却更为古老,而且并非是古滇人所创。 在民间传说中,痋术最早被称为“脔”,是由一个古老民族发明的。这个民族叫什么已经无人知晓,但后人给她起了一个名字,叫“亚神族”。 亚神族是一个非常非常古老的民族,时期大约在夏朝之前。这个民族是母系社会,由一名女王统治,有人说亚神族是《山海经》里“蛮蛮”的原型。蛮蛮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比翼鸟,《山海经》里说,此鸟一翼一目,成双成对靠在一起才能飞。又有传说,“蛮蛮”是一种能通宿命,并且它的出现预兆着水灾的不祥之鸟。这种描述跟亚神族人很相似,虽然不知道他们的模样是不是“一翼一目”,但这个民族的确能通鬼神宿命,而且最后也是毁于大洪水。 据说有一本至今已经绝于世的野史中曾提到过亚神族,这本书名为《蛲经》,里边曾记载说:“亚神,南方之族也,其民通神,主妇,逆天改命,擅驱鬼邪,恶龙俯首叩之,创巫术曰‘脔’,后滇所得‘痋术’,皆由此出。……犹不得存,毁于洪难,禹平山川南下觅之,未果。” 由此可见,亚神族的确掌控着不为人知的邪术,古滇国的“痋术”,很可能就来源于此,而此刻我所处的这个小村落,在史前正处于亚神族的领地。根据老闆的描述,传说这几座山在亚神族时期,曾是亚神女王封给“三眼神”的封地。 第4页 三眼神是亚神族的祭司,据说其模样非人,首为狐,蹄为马,翅为鹫,并且长着三只眼睛和三条尾巴。亚神女王不仅把这块地方封给三眼神,还令大批奴隶为三眼神建造了一座神庙,后来三眼神死了,女王又在神庙底下建了一座古墓,把他厚葬在里边。再后来,亚神族遭遇洪水,三眼神庙也因此被一座由洪水冲来的石山压垮,从此在人间绝迹。 我听得津津有味,对老闆说:“听你说得好像还真有这么一回事。亚神女王这么重视那名三眼祭司,我看他们种族的力量多半都来源于这个三眼神。” 此刻想着问题,不知不觉又说回了普通话,老闆一时反应不过来,愣了一下才听明白了我说什么,也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对我说:“就是这样,那个什么三眼神,根本就不是人,所以它才会法术。” 我这时的好奇心完全被他勾起来了,就忍不住继续问道:“这个传说你从哪里听来的?” 老闆说:“我们村老一辈的都知道,我是听我爹说的。当年日本鬼子占领这里,在山上搞什么军事演习,炸了两回就炸出了一个坑,里边还掉出来很多‘石兽’,龙秋(我的名字)啊,好教你得知,这些石兽,刻的正是那个三眼神啊。后来鬼子就开始来村里抓人,除去妇女老小,其余的一律上山当苦力。那会儿我爷爷也被抓上山了,鬼子好像是认为那底下有古墓,让男丁们全部上山去挖,挖不动的地方就放炸药来炸,反正当时闹得可凶了,不少娃娃睡在床上都会被吓哭。” 我听到这顿时暗道完了,真是赶上我龙秋烧香,连佛爷都掉腚,难道好不容易找着的一座古墓,已经便宜日本鬼子了?当下忙对老闆问道:“那后来呢?日本人挖出什么没?” 老闆说:“没有,当时村里的男丁不多,跟鬼子一起挖了一个多月,也没挖着那三眼神的古墓,后来下了好大一场雨,山体塌方,很多鬼子和男丁都被活埋了,剩下的日本人还想继续挖,但才挖了两天,他们就急急忙忙地撤走了,可能是前线缺人了吧。后来村民们上山去找人,就只找到了我爷爷,他当时只剩下来一口气,回到家也没能熬过两天。他临死前,就跟我爹说了这件事。” 我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心道还好那墓没动过,否则这第一次开张就遇上个空冢,那也太招晦气了。 窗外的小雨淅淅沥沥,兀自未停,老闆的女儿收拾好碗筷,就缠着我让我跟她说大城市里的事情,老闆的女儿叫小花,是个土生土长的乡村女孩,从没去过大城市。 我见一时半会也上不了山,就坐在屋子里跟她讲,后来老闆也跑过来听了,他的见识比他女儿多,我本来还是一个人在讲,后面就变成了我们两人海侃。 我故意把话题又扯回到三眼神的传说上,抓住机会问他:“当年日本人挖的那个地方,你知道在哪吗?” 老闆说:“知道倒是知道,只是那里老早就被埋了,现在就一块草地,已经没有什么痕迹了。你要是想去看看,我让小花带你去。” 我点点头:“那行,我这个人比较好奇,什么都想去看一看。 老闆说:“现在天还早,我看雨也快停了。” 说完他又转头对小花说:“你待会带龙秋上山看看那个地方,照顾好客人。” 小花拍拍胸脯说:“没问题,要是龙大哥走不动了,我背她。” 我闻言哭笑不得,这乡村里的小姑娘也太彪悍了,她们从小干活,力气果真不是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可比的。 大概下午三点的时候雨就停了,我跟着小花上山,翻过一道山嵴,小花就指着远处一个缓坡对我说:“龙大哥,当年日本人挖的地方就是那里了。” 我放目远眺,顿见那处果真没有任何痕迹,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山坡。不过,我原先发现的古墓地点正离这里不远,这块草坡北面一里处,就是我下“崑崙钩”的地方,看来这座三眼神庙的规模还挺大,应该是由几部分墓局所组成的。 当年日本人发现三眼石兽的地方,应该是属于神庙的部分,古墓应该还在神庙底下,而且规模要远大于神庙,倘若如此,那当年的亚神女王也忒厉害了点,竟然能在一座神庙下修建规模这么大的古墓。 我隐约感到为难,这座古墓的格局庞大若此,里边也不知道得有多少阻止盗墓贼的道道,虽说这座古墓年代久远,防盗手段比较简陋,但亚神族那种“脔术”就不好说了,这种东西可是邪术的始祖,三眼神身为亚神族的祭司,又极得女王重视,擅长脔术的女王肯定会用此道布置出三眼神古墓的防盗机局,我对脔术一无所知,甚至连它的后代——痋术,都没见过,此番要是进入里边,恐怕会有闪失。 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或许是多虑了,施展痋术离不开虫子,想必脔术也差不多,这座古墓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里边就算有脔术,想必也该失效了,至少虫子活不了那么多年。 小花看我愣神,问我是不是很失望,我笑道:“倒不是,我只是瞧见此处荒凉,想到这世上的任何东西,都免不了最终被时间所洗刷,时过境迁之后,留下的无非是几块断壁残垣罢了。没办法,我是忧郁王子啊!要是在古代,说不定是李白级别的诗人,哈哈。” 第5页 她听我说完挠挠头,似乎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忽然想到山里的姑娘太纯洁,我这种故意做作的玩笑在她面前显不出任何幽默,便停止了继续吹下去的话头,对她说:“算了,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了,回去吧。” 于是我们俩又回到了招待所,我心知这个墓不简单,得独自去好好打探一番,才能动手挖盗洞。 我再不急切,安心在村子里呆了几天,携带装备多番打探了好几次,直到第五天清晨,我才跟老闆退了房,背上旅行包开始登山。 再次来到我下过“崑崙钩”的地方,已经是烈日当头了,我擦了把汗,往四周看了几眼,忽然发现这倒斗还真是练胆子,虽然这种地方一般不会有人来,但我此刻忽然就不敢在光天白日开工了,这时也才明白“是贼三分虚”的道理。 索性我就胡乱塞了些肉脯果腹,然后拿出鱼竿到河边钓鱼,这一钓就钓了好几个小时,闷得我想撞墙都不知道去哪里撞。 直到夜幕笼罩,天上开始出现星光的时候,我这才拿出铲子,往预先做好记号的地方开始下铲。山野间迴荡着阵阵虫鸣,时不时还有夜猫的叫声,我渗得慌,不由得轻轻哼起了几首流行歌曲,心道他娘的难怪盗墓贼这么喜欢找同伙,原来一个人晚上在这种地方,还真的会很害怕。 这一挖就挖了两个小时,眼看挖出的土还都得自己搬,心里更加急切地想要一个伙伴。 过了一会儿,终于大功告成,老爹的手艺还真不是白传的,我这一顿铲子居然直接挖到了墓门。 看着眼前黑洞洞的入口,我心中更加忐忑,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那三眼神被传得如此邪乎,搞不好是一只妖怪,我来倒他的斗,会不会进去之后他就不肯放我出去了? 好歹胆子不是太小,这个念头也只是想想,就坐在地上抽了几支烟,等古墓里的气透得差不多了,便将自制的简易防毒面具戴上,打着手电筒轻手轻脚地摸进去。 此处是一条宽阔的墓道,全由石块砌成,约莫往里走了十几米,就进入了一片凹地。 我打着手电往前照,就见脚下尽是人类的骸骨,密密麻麻地竟然看不出数量。这些骸骨的手脚都被绑着绳索,但多年过去,这些草藤编成的粗绳早已枯朽,用脚一踢皆化作齑粉。 这里八成是殉葬的地方,这些尸骨都是奴隶。那三眼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这种规格已经不是一般王侯能享受的了,恐怕亚神族还真是把他当做神灵来看。 总之此刻也猜测不出个所以然,我也不愿多想。这里是殉葬坑,地宫一定还在深处,倒斗讲究“直捣黄龙”,不宜耽搁,不然迟则生变。我见前边还有一个大洞口,就打着手电继续往里走。 没想到的是,此处方圆百米都是殉葬的坑点,脚下踩着骸骨的声音从未间断过,走得我都快吐血了。好不容易摸到一道高大的石门前,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道此处定是地宫的大门,好歹下手利落些,进去赶紧摸几件像样的冥器就退出来,这地方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呆。 谁知我才刚要进门,就有几滴液体落在我的头上。 我吓了一跳,想起老爹说过,古墓里时常会被布置强酸来伤害盗墓贼,难道我如此不幸,第一次入墓就中招了?担惊受怕了几秒钟,忽然发现头上没有被腐蚀的灼热感,就伸手摸了一把,然后放到眼前观看。 这一看之下,我登时就倒吸了一口凉气,头皮瞬间发麻。 原来滴在我头上的东西,是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血!这血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总之绝不会是鸡血,看来我资歷尚浅,祖师爷当真不肯保佑。这回我只觉得浑身发抖,心知这斗恐怕倒不成,于是稍稍愣了一下神,就赶紧转身往回跑。 霎时间,周围再次发生剧变,所听四周哗哗之声不绝于耳,那种原先滴在我头上的腥臭血液,此刻竟如下雨一般,接连不断地从头顶上喷洒而下! 第三回 油子 三眼神遗蹟始于洪荒时期,大禹治罢水灾后,整个亚神族的部落已经不復存在。亚神女王当年为三眼神建造的地宫,也早已被山石所覆,歷经千万年的沧海桑田,从未有人前来问津,整个遗蹟的完整程度无人知晓。 我起先认为古墓里即便存在亚神族的脔术,也应该早失去了效用,却不料刚摸到地宫门前,所有殉葬坑的顶部都落下了腥臭粘稠的血。此番是我首次倒斗,遇到这种异况也不免乱了心神,慌忙中只见前方阴森空旷,也不知道距离出口还有多远。 血雨仍在簌簌洒落,空气中的腥臭味道越发刺鼻,即使我带着防毒面具,也止不住阵阵作呕。心神恍惚间,所见眼前尽是一片暗红,地上的千万骨骸被这血雨一染,顿时散发出森森恶寒,反射出许多妖异的红光。 我见着这状况,那里还敢继续往外跑?心下思索着这血雨也不知是什么邪门的道道,恐怕再淋上片刻,我就算出去了恐怕也得横遭恶疾,倒不如翻身逃入距离相对近些的地宫,先躲上一阵,料它也不能够持久。 于是顾不得许多,返身就往地宫的大门处抱头鼠窜,夺门而入。 终于躲过这股腥风血雨,我缩身呆在门内大喘着粗气,心中早已将这座古墓咒骂了千万回。所听门外哗哗之声仍在持续,也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了,殉葬坑中的枯骨早已被血水覆盖,隐隐还有倒灌入地宫之势。我不敢在此停留,拍开身上的血水,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慢慢往地宫深处探去。 第6页 此处是一座宽广的石室,左右两边的尽头仍有入口,当是拱卫冥殿的前陵。 这座前陵规模不小,据估计,其深度应当在地表以下三十多米。我打着手电筒四下里查探,发现右边的格局已因年久失修而发生了部分坍塌,几块巨石封堵了整座前陵的五分之一。而在前方十几米处,则竖立着一座高大的石屏,后方的情况须得绕过去才能看清。 我来此的目的,纯粹是为了摸几件值钱的货色,帮刘叔渡过破产危机,本不愿节外生枝,但那石屏后边的所在又着实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一时忍不住就往那处绕行过去。 手电筒慢慢探入石屏后方,那处的景象也逐渐暴露在了我的面前——石屏后边乃是一座高台,在高台之上,赫然立着一座三眼神的石雕。 我从未见过此物,此番得见,发现其样貌果真如招待所老闆描述的那样:狐首,马蹄,鹫翅,首尾还分别长着三只眼睛和三条尾巴。当真是罕见的样貌,如若不是洪荒古兽,怎的成就这般造型? 心中惊异之下,我又往前靠近了一些,细看这座神秘的“三眼神像”。 我本是打算满足一下好奇心,也不愿在此多做停留,却不料我才刚迈出两步,那座三眼神像的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还来不及做出反应,突然就有一道红芒自那只眼中射出,瞬间将我团团笼罩。 霎时间,我只觉得眼中尽是刺眼的艷红,大脑顿时就短路了,发不出任何指令让我的身体做出逃离的动作,甚至连一丝想法都冒不出来。 此时此刻,一秒钟就犹如一个世纪般漫长,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红芒忽然慢慢暗淡,逐渐消散。我的意识在这道光芒完全消失的时候恢復过来,才刚想要往外跑,忽然浑身就止不住瘫软,意识再次模煳…… 直到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依然处在愣神的状态,过了半晌,才勐然发现自己居然睡在一张床上。 房间里的灯光有些刺眼,我四下看了看,发现这是一间很普通的卧室,有衣柜,有电脑,有工作檯……,哪里还是在那暗无天日的三眼神墓? 一时间我思绪翻飞,心想这是哪里?我明明在古墓中昏迷,怎么醒来后却到这里了?难道,有人把我从墓里救了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个盗墓贼的身份算是败露了,救下我的人说不定已经报了警,警察正在赶过来。 我一想到电视里见过的警察局审讯室,心中就止不住一颤,似乎还真听到楼下有警笛声。当下也不敢再在这张床上躺着,连忙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刚一坐起,就觉得大脑仍旧晕乎乎的,若不是以手回撑,只怕又要倒下去了。 “你要去哪儿?”卧室外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紧接着,一个男子就走了进来。 他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但要比我高上半个头。此刻他手里正拖着一个饭盒,背靠房门歪头看着我。 见我不说话,他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扬,说:“我叫方游,外号油子。嗯……正如你所见,是我把你从那鬼地方弄出来的。” 我皱了皱眉头,咳了两声终于开了口,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是谁?怎么会知道……知道那个地方?” 他似乎对我没什么防备,很自然地走过来,顺手拉了一张椅子坐在我面前,说:“你先喝了这碗粥我再跟你说。”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饭盒,这才发现原来这饭盒是给我的,想想自己的肚子也早已抗议了,就接过饭盒,把热粥往嘴里灌。 “慢点,又没人跟你抢。”他说罢顿了顿,忽然轻描淡写地冒出了一句让我大吃一惊的话:“我是你的同行……” “噗!”我正喝着粥,顿时就被呛到了,赶紧把饭盒拿开,不断咳嗽。 他娘的见鬼了,怎么这小子竟然也是盗墓贼?看他这样子,应该是律师、医生、教师什么的身份才对。他倒是料不到我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赶紧拍我的后背:“你不至于吧。” 我还是不太相信他,皱着眉头不说话,继续喝粥,心中却是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办。这时油子又对我说:“其实我挺意外的,看你明明就是个倒斗新兵,怎么敢去动那座三眼神墓?” 听他这话我顿时有些不高兴,瞥了他一眼刚想反驳,忽然想起来是他救了我,当下就把反驳的话咽了回去,问道:“你……真是倒斗的?” “如假包换。”他哈哈一笑,转眼看了看我手中的饭盒,又说:“都叫你喝慢点了,人生就只剩五年了,什么都得好好享受吧?即使是喝粥。” 我这次又差点喷了,这小子怎么知道我爹那块玉的事?这件事应该是我和刘叔的秘密,难道是刘叔告诉他的?他认识刘叔? 想想又觉得不对,刘叔虽然也认识几个倒斗的手艺人,但那几个人我都知道,他们全都是年过五旬的中老年人,绝没有这个跟我差不多大的毛头小子。想罢我努力沉住气,故作不知地问他:“什么五年?” 他把脸凑近,指着自己的额头说:“你看到这块该死的疤没?” 我抬眼去看,果然发现他的额头上有一块疤,这块疤很像眼睛,让我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三眼神。 第7页 还没来得及对他说话,他又走到工作檯处拿了一面镜子过来,递给我说:“你自己看看你的额头。”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的额头也有跟他一样的伤疤。当下我也有点不敢相信,忙接过镜子往额头上照。谁知这一照之下,我顿时就大吃了一惊。在我的额头上,果真也有这样一道疤痕,而且比他的要明显得多,居然泛着血红色。 “怎么回事?”我皱了皱眉拿开镜子,心中的不安之感越发强烈。 他的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起来:“都是那该死的三眼神墓搞的鬼,这是一种诅咒,如果不解除,咱们都活不过三十岁。” 我觉得有些犯迷煳,他所说的诅咒似乎不关我爹那块玉的事,但跟我的情况又如此相似。当下我就觉得这件事情一定不简单,忙问道:“能不能具体说说?” 油子说:“简单讲,这东西是一种巫术,只要被三眼神像的红光照到,就会被诅咒。凡是被诅咒的人,额头上就会出现这么一道疤,然后,中咒者在三十周岁那天就会死。这还不是一代人的事,中咒人的后代也同样活不过三十岁。” 我越听越觉得奇异,怎么听着这事又变得和我爹的经歷一样了?我爹死的那天,正好是他三十周岁的诞辰!而且,他也交代过刘叔,要在我三十岁之前把他带回来的那块玉以高得让人匪夷所思的价格卖出去,否则我会有大灾。 眼下再不敢怠慢,忙试探性地问道:“看来你知道得很多,那有没有方法能让后代避免这种诅咒?” 油子想不到我会这么问,奇道:“你有孩子?不像啊……” 我摇摇头说没有,只是问问。 油子点点头,说:“你应该去那村子里踩过盘子了吧。” 我说:“是的,亚神族的事情我都知道,不,应该说知道一部分。” 油子说道:“这么说你应该知道三眼神墓是亚神女王造的了。这老妖婆会‘脔术’,咱们这种诅咒就是脔术的一种。其实脔术的力量来源,并不是源自三眼神,而是源自一颗‘龙珠’。” 我奇道:“龙珠?” 油子点头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亚神族就把那东西叫龙珠。总之,只有打破龙珠,才可以破除诅咒。” 我见有希望,忙问道:“那么这颗龙珠在哪?” 油子摇头苦笑:“你应该担心的是,拿到龙珠之后,该用什么方法来打破它。据我所知,亚神族的龙珠非常坚硬,只有用他们种族的另一个至宝——‘兕角金号’,才能把龙珠打破。所以,咱们只有拿到这个东西,才有可能解除诅咒。而你所说的,断绝这种诅咒遗传的方法,也有,那就是拿到兕角金号的‘号芯’,在后代三十岁之前,把号心用对买家非常不公平的方式交易出去,并且买家要心甘情愿地接受,才可以断绝这种遗传。” 我听完顿时就明白了,看来我爹当年正是中了这种诅咒,他没办法解除,所以才把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这么说来,他留下来的那块玉,应该就是兕角金号的号芯了。不过,我这算是什么?本来已经背负了我爹遗传的诅咒,现在又被三眼神像再诅咒了一回,难道这就是我额头上的疤痕比油子的疤痕更明显的原因?双重诅咒? 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加速诅咒的发作,我此刻只觉得胸里堵得慌,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道:“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只剩五年就满三十岁的?” 油子听到我这么问,顿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抓抓头说:“我救你的时候,看了你的身份证。没办法啊,要是你已经满三十岁了,我总不能背个死人回来吧?”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道这小子倒是挺实在的。 于是,莫名其妙地我认识了油子。跟他熟了以后,我才发现这小子其实挺痞的,好像在倒斗这一行里混得还不错。总之亚神族的秘事隐藏多年,却被我们摊上,便像是冥冥之中註定了的一般。然而不管怎么说,眼下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得先找到那个“兕角金号”。 第四回 展览 洪荒自古多奇异,一本《山海经》更是将这些秘事传得神乎其神。在那个现代人不可探知的年代里,究竟有多少玄奇诡秘的事物曾在这段浩如烟海的岁月里出现过? 亚神古族可谓是一个极其神秘的部落,族人识得鬼神之法,亚神女王更是创造出了至邪至恶的脔术。其神力来源除了那名神秘的“三眼神”,还有两大至宝,一件谓之“兕角金号”,一件谓之“龙珠”。 这两件宝物不知其实,但却曾有文献记载,此类洪荒古器乃天地初分的神物,或不知来歷,本不该是人间所有的,一旦落入某些部族手中,定会教人萌生邪念,即便是亚神女王这般人物,也免不了蒙蔽了人性本心,创出“脔术”,后古滇献王承之成“痋”,皆为害人不浅的邪法,可见人类的欲望使然,实不该拥有超凡的能力。 我深受其害,父亲因此而亡,好在遇上油子这么个同行,知晓了诅咒的来歷,二人打定主意定要寻得“兕角金号”,以解除此番劫难。 却说我本来打算带着油子去刘叔的铺子里看那块“号芯”,但油子忽然接到了线人的消息,似乎是前不久有考古队发现了一处史前文明遗蹟,发掘出来的古碑上刻有“一目一翼”的神鸟,便是那“蛮蛮”的图腾。 第8页 我起先就猜测亚神族人与“蛮蛮”有关,此刻听得这个消息,当下让油子留意。多番查探之下,果真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消息。 “蛮蛮”图腾的遗址在云南腾冲县附近的深山里,其中三、四号坑已经毁了,一、二号坑有部分遗物被发掘出来,除了一些石器之外,还分别发现了龟甲、兽骨、以及奴隶的殉葬坑。据专家的初步判断,这处遗址属于大洪水时期的一个古老部族,发掘的地方是一处祭坛,龟甲兽骨用于卜卦,奴隶则用于祭天。 然而没过两天,又有更惊人的消息传来。 根据油子暗中派遣的线人描述,考古队在长达一个多月的发掘中,又在祭坛不远处发现了一座古墓。这座古墓葬的乃是“蛮蛮”图腾部族的巫王,由于腾冲县特殊的地理结构使得巫王墓保存得非常完好,考古队不敢擅自发掘,只在一处坍塌得较严重的墓坑里抢救出了几件文物。 这几件文物都是珍贵的金玉,其中有一件金器最为引人注目,其上刻着蛇形文,破解出来得出四个字——“兕角金号”! 我和油子得到这个消息,险些没跳起来,天底下当真有如此巧合之事,我们对寻找这件宝物毫无头绪,这东西却自己现世了,而且竟从冥器摇身一变,变成了文物。如此一来,我们虽然得知了“兕角金号”的下落,但相反却更难得到它了。 此刻我们哪里还有心情去刘叔的铺子,油子不死心,说他有办法把“兕角金号”搞到手,不过很危险,那宝贝是国宝,弄不好要掉脑袋,问我敢不敢跟他去试试。 我虽然有点担心,但横竖都是死,倒不如拼一拼,于是就对他说,你说该怎么做吧。 油子说:“其实这事做得稳妥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就是怕万一。你得先回你刘叔那里呆两天,至少要让刘叔觉得你很正常,不然到时候做得不干净,警方查到你有嫌疑,肯定会去问你刘叔。” 我摇摇头说刘叔不会出卖我的。但还是跟刘叔打了个电话,骗他说我一个留学的朋友回来了,要陪朋友好好玩一段时间。刘叔倒是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有没有怀疑我骗他,只是叫我在外边玩的时候注意安全。 这些天我和油子一直在留意那批文物的动向,后来听说要在市里搞一个展览。油子说机会来了,就忙着打电话开始安排,我看他拨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内部的人,心中不免感到奇怪,问他:“是博物馆的工作人员?” 油子点点头说:“保安。” 我吃了一惊,问他这么危险的事情保安怎么会帮我们。 油子说:“这小子跟我是兄弟,以前他也是倒斗的,有一回被棺材里的尸气呛着了,差点死在古墓里,我拼了命把他带出来,他虽然没了生命危险,但留下了后遗症,再也沾不得半点尸气了。” 我闻言点点头,沾不了尸气,那就代表这个人再也不可能从事倒斗工作,难怪去当了保安。 等油子安排妥当,我们又连续温习了两个晚上的盗宝计划,油子说放在展览柜里的文物大多都是假的,特别是那个“兕角金号”,放出来展览的肯定是专家复制的赝品,真的还锁在保险库里,按照计划,我们可以很顺利地进入保险库,但保险柜的密码只有一个叫“苏芹”的考古专家知道。 我说:“那咱怎么办?” 油子说:“这没办法,只能找机会接近她,然后想办法威逼利诱了。” 这油子看来还是个狠角色,但性命攸关的事情,也容不得我们仁慈,好歹做得利落些,别把自己逼到杀人的地步就行,拿到兕角金号就顺着油子安排的后路到国外避一避,等风头过去,就没人会查到我们头上了。 展览会如期举行,我和油子作为第一批看客,跟着人潮人海挤进展厅。此番还不打算动手,只是实地考察一下。这个展览会要开好几个星期,不愁没有机会。 保险库在地下一层,门口有两个警卫把守,我做贼心虚,只偷偷往那处瞥了一眼,就不敢再多看。 于是考察地形的事情全都交给了油子,我跟着人流边走边看,所见展柜内均是一件件文物,全是从“蛮蛮”图腾遗蹟里发掘出来的,果如线人所描述的那样,展柜里有许多石器、龟甲、兽骨等物,甚至还有几件藤甲化石,似乎是当年亚神部落士兵的战甲。 我一一看着介绍,果然发现有些东西是仿制的,因为卡片上边写着“原物出土于云南省腾冲县xx山”。如果是真货,前边就不会加上“原物”二字。 才逛了半圈,油子就跑到我身边,对我说:“走,目标在那边。” 我转头望去,发现处于展厅中央的一个展柜边挤了很多人,人群中央还有一个女同志在讲解。我和油子挤上去看,果然展柜中摆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号角。 这个号角模样有点像犀角,尖部有一个小孔,是吹口的部分,越往后号身越粗,看样子足足有半米长,我让前边的人让一让去看介绍,只见上边写着:“兕角金号,长度:53.3、尾端外径:12.2、尾端内径:8.8,夏禹朝。原物出土于云南省腾冲县xx山,共1件,号身呈犀角状,首端有吹孔,尾端有钝齿,号身刻有楔形古字“兕角金号”,国家文物局专家鑑定组确定兕角金号的时代为夏禹朝,并定为一级文物。兕角金号并非黄金打造,而是由特制的青铜做成,这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公元前工艺最为先进的青铜器,但专家根据其内部构造推测,这个东西不能吹响,其作用至今仍是一大谜团。” 第9页 我看到这里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猜测,想必这个兕角金号是缺少了号芯的缘故,所以才不能吹响。油子这时忽然用胳膊肘顶了顶我,低声在我耳边说:“你看那个女人脖子上的工作卡。” 我这才注意到这个站在人群中讲解的女人,她很年轻,似乎还没有我大。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正给大家慢慢讲解着。我看她挂在胸前的工作卡上赫然写着“苏芹”两个字——兕角金号保险柜的密码,就在这个女人手中! 于是,我和油子呆在一旁偷偷观察,过了一会儿,那个叫苏芹的也许是讲累了,就略带歉意地对听众欠了欠身,走出了人群。油子眨眨眼睛,在我耳边嘀咕一通,我闻言大跌眼镜,真想不到这种狗血招数他居然能想得出来。 油子看我犹豫,推推我说:“喂,这种泡妞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啊,你看我多好,把这机会都让给你了。” 我问道:“能行吗?” 油子说:“听我的,准行。快点,她要走了!” 这小子摆明了是要赶鸭子上架了,我也没办法,站起身就假装无意地靠近苏芹,油子则是压低了头上的鸭舌帽,绕着展厅逛了半圈,特意走到苏芹的后面。 等我准备和苏芹擦肩而过的时候,油子突然从苏芹身后冲来,装作有什么急事,口中喊着“麻烦让一让”就故意用肩膀撞上去。 我抓住机会,正打算去扶住即将被撞倒的苏芹,谁知苏芹忽然面色一凛,轻描淡写地一个侧身就让过了油子,油子一熘烟从她身边跑过,他做贼心虚,头都不敢回,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然而,此刻我英雄救美的动作已经做出来了,场面顿时尴尬无比,苏芹看着我愣了一下,我忙窘迫地站直身子,对她说:“不好意思,看你好像要被那人撞了。” 苏芹微微一笑,露出了两颗很好看的虎牙,说:“没关系,我没事,不过还是要谢谢你。” 她说着就朝我伸出右手,我把手放到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握了上去,心里却把油子这臭小子咒骂了数遍。 “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儿,那就先失陪了。”苏芹笑着对我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地下保险库的入口走去。 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想的,忽然从背后喊了一声:“苏小姐。” 她转过身来,见我看着她,笑容中有点错愕,“你怎么知道我姓苏?” 我指了指她的工作卡,见她会意,又说道:“那个……下次注意点儿。” 她愣了一下,意识到我说的是刚才撞她的事,又对我笑了笑,却不再答话,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走开。 我不敢立刻和油子见面,担心让别人看出来刚才的闹剧是我俩联手搞出来的,于是我就在展厅里随意逛了一会,这才走出去。 刚出展厅,就看见油子站在台阶下,他见我黑着脸走下来,捂着头说:“怎么说我也救过你一命,千万别打脸。” 我气急败坏地踢了他一脚:“靠!今天给你丫害惨了,下次再有这种事儿,我他娘的再也不参合了。” 油子有点委屈,不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他看了我半晌,这才恢復了正经,对我说:“那女人不简单,应该会两手功夫。” 我说你丫就别找藉口了,连个娘们都撞不到,我看你才是徒有虚名。 “我不是跟你开玩笑,那女人真的有两下子,她刚才用的是格斗里的后撤步法,反应非常灵敏。” 我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反正我已经跟她认识了。” 油子闻言哈哈一笑,拍着我的肩膀正要痞上几句,忽然从博物馆里传出爆炸声,紧接着,冒出了一股股浓烟,展厅里的人群就尖叫着往外沖,展厅内部警笛大作,各个警卫手忙脚乱地疏散人群。 我和油子都吃了一惊,相互对视片刻,当下就不约而同地往展厅里冲去。 第五回 “黑纽扣”集团 “蛮蛮”乃《山海经》中描述的异鸟,其“西山经”中有曰:“崇吾之山,有鸟焉,其状如凫,而一翼一目,相得乃飞,名曰蛮蛮。”可见此鸟断不是世上本应存在的飞禽,或是因图腾崇拜被塑造出来的神物。 腾冲县深山里发现的古族遗蹟,其碑上多刻有“蛮蛮”图腾,土中掘出龟甲、兽骨、奴隶尸骸,其中多有已成化石的藤器,但遗蹟所在岩层为火成岩与变质岩,并不具备化石的形成条件,可见这些藤器化石并非是与“蛮蛮”图腾遗蹟同一年代的,此类史前文化遗蹟的来歷,至今仍是一大疑团。 然而“兕角金号”在遗蹟附近的巫王墓中现世,这处“蛮蛮”图腾遗蹟便多半是那亚神族所留,乃亚神族巫王举行大型祭祀之地,其龟甲中所刻之爻象,与周天古卦多有类似,均为求天问命之法。 遗蹟下方有一石台,台下四面均为“蛮蛮”交合之图案,此类现象虽可解释为古人的繁殖崇拜,但刻在祭台之上,可见此卦乃亚神族巫王为亚神族的生存所卜。今人虽不知当年这些秘事,但传言亚神族后来毁于大洪水,可见此卦问得十分不明。那“蛮蛮”在传说中又有“洪难”之象,莫不是亚神族因此鸟而遭此横劫,尚未可知。 第10页 却说我和油子二人得到这个消息,本打算将那兕角金号想方设法弄来解咒时,没想到却发生了大事。 我俩对视一眼,拔腿就往展厅里跑,但冲出来的人太多,我们半天都挤不进去。两名保安忙着疏散人群,见我们俩还往里沖,顿时大怒,喝道:“你们俩想干什么?” 油子反应很快,装出一副焦急的样子,“保安同志,我妹妹还在里面呢。” 这名保安的脸色才逐渐缓和,但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现在你们不能进去,展厅里也有保安,相信你妹妹会没事的,应该很快就出来了。” 这时忽听人群中有人大喊起来:“快!拦住人群!盗宝的人混在里面!” 我和油子立即转头去看,原来喊话的人是苏芹,她挤在涌出展厅的人群中,身边还有警卫。外边的警卫和保安反应很快,马上就冲上前去拦截跑出去的人。然而,此刻人群已经受惊,又岂是区区几名保卫人员可以堵截的? 油子从苏芹的话中得知,这次事件是偷文物之伙所为,而且是冲着展品来的。在这些文物中数那件“兕角金号”价值连城,恐怕我们这次算计展览会这只“蝉”,却有“黄雀”在后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会有爆炸,肯定是盗贼想制造混乱,趁机混在人群中逃出去。我和油子料想不到除了我们还会有人打“兕角金号”的注意,慌忙间仔细观察涌出的人群。 油子扫了两眼,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坏了!” 说着他就指着人群让我看,只见其中有七八个背着吉他套的人跟涌动的人群往外跑。 我明白过来,“快追,看来‘吉他手’都是贼子安排的,这些吉他套中肯定有一个装着文物!” 油子拦住我说:“别忙,这伙人手法高明,我看文物根本就没装在吉他套里,这些‘吉他手’八成是他们雇的普通人,肯定不是他们的同伙,就算抓到这些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 如果这次盗走的是兕角金号,那这文物有半米来长,又是极重的青铜器,如果不是装在吉他套里,那又会藏在哪儿?油子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低头思索片刻,忽然一把拉起我就往博物馆侧面跑。 “他娘的中计了,小偷根本就没混在人群里!”油子边跑边对我说,脸色越来越阴沉。 “你说什么?没混在人群里?难道丫走的是咱们计划的那条路线?” 油子点点头说:“对,看来保卫内部也有他们的人,而且比我的人要吃得开。” 我们二人原先所定的计划路线是通风口,据油子说这伙人可能也是走这条路线,我当即也加快速度,跟着油子往通风口的外部出口冲去。 可惜我们慢了一步,通风口外的盖子已经被锁起来了,这种盖子只能从外面锁,等小偷撤出来盖子才会被再次锁上。 油子说这伙人的路线肯定跟咱们计划的完全一样,是从那堵围墙翻出去了,外边是小巷,真给他们逃掉,那就再也没法追回来了。 说着他就要翻墙追出去,我忙拦住他说:“别乱来,有摄像头!” 油子说:“小偷敢从这里翻出去,这台摄像头肯定没用,咱们都能想到的事,他们会想不到?” 我想想也是,就跟油子翻过了围墙。此刻博物馆前后乱作一团,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角落,看来盗宝的小偷当真高明,竟做得如此滴水不漏,比我和油子计划的还要周详。 油子长年混迹道上,经验非常老道,判断着小偷撤离的路线,带着我在小巷里左拐右拐,最后追到了一条小街外。我们刚窜出来,就看见两个穿着破旧运动服的人上了一辆奥迪轿车。 这两人打扮得像市井小民,却走上一辆高档轿车,一看就不寻常,我平时经常看警匪片,所以遇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要去拦一辆计程车来跟踪,油子却拦住了我。 “我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了,走,咱们回去。”油子说着,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回到油子的住处,他这才跟我讲了盗宝那伙人的来歷。 这伙人出自一个名为“黑纽扣”的国际犯罪集团,二十世纪初首先在英国出没。据说国际刑警曾多番调查,甚至将不少“黑纽扣”成员逮捕过,但直到现在,依然未能斩草除根。最近这几年,“黑纽扣”更是有着愈发猖獗之势。 根据道上的消息,这伙人在云南也插了脚,跟一个叫“血燕”的黑道头目频频接触。我们追出去的时候,油子看见其中一个上车的人,手臂上纹着一只血红色的燕子,所以他猜测这件事可能是“黑纽扣”和“血燕”联手干的。 我说:“那咱们怎么办?你那个保安朋友发消息来了没?被偷的是不是兕角金号?” 油子说:“我估计保安和警卫正内部严查,我那个朋友现在肯定不敢联繫我,不过我猜,那伙人多半就是冲着兕角金号来的,这东西太珍贵了,是无价之宝,在国际黑市上要是卖出去,不知道得够多少穷人过一辈子了。咱们要想追查那东西的下落,也许只能从那个‘血燕’身上下手。” 二人合计完毕,下楼吃了饭,油子便带着我去找一个人。 第11页 这个人姓金,道上称之为“金老闆”,是个人物,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我们俩和他在一家洗浴中心碰头,油子似乎跟他挺熟,寒暄了几句,就问他“血燕”的下落。 金老闆说:“你小子找他做什么?这个人现在跟‘黑纽扣’那帮人混,坏了道上的规矩,不少兄弟都扬言要做掉他呢。” 油子找个了藉口搪塞:“也没什么,就是有些私人恩怨。” 金老闆弹了弹手上的香菸,“其实我也正在找他,这小子还欠我两百万呢。不过,你也知道‘血燕’这个人,他要是真心想躲,没几个人能找得到他,更何况现在‘黑纽扣’也给他安排了保镖……” 油子嘆了口气:“这么说,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金老闆摇摇头:“暂时不知道。这样吧,要是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油子点头说:“那行,那……金叔,我就先不打扰你了。” 金老闆摆摆手,呵呵笑道:“别那么客气,你们有空常来我这玩。” 走出洗浴中心,我就听见油子低声咒骂:“他妈的,竟然连‘金老闆’都找不到这小子!” 后来油子又去问了以前跟他大伯倒斗的两个伙计,他们也不知道“血燕”的下落,追踪行动一时间陷入了僵局。不过后来油子又想到了一个人,这个人曾是“血燕”的同门师兄,叫“毛三斗”,他跟“血燕”的关系最好,他肯定能知道“血燕”的下落。 不过这个毛三斗已经退隐很久了,从不过问江湖事,油子跟他也不是很熟,要想从他口中打听出“血燕”的下落还得看我。 我奇道:“我连毛三斗的名儿都没听说过,你能指望我做什么?” 油子说:“也难怪你不知道,你爹走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你知道这个毛三斗以前在道上是哪一行的吗?” “难不成是倒斗的?” 油子点点头:“算你聪明,这个毛三斗金盆洗手之前,正是倒斗的,而且是你爹手下的伙计。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也许是他坏了规矩,你爹把它扫地出门了。” 油子说的没错,我爹以前的事情我根本就不知道,刘叔也没跟我说过多少,这个毛三斗以前是我爹手下的伙计,我倒是非常意外,不过他后来被我爹赶出门了,就算由我出面,恐怕也很难问出什么线索。 但现在已经没了办法,我们只能去找他。油子打了几个电话就问出了毛三斗的下落,于是我们俩风尘僕僕地赶到毛三斗家。 这是一间颇有年头的屋子,我们敲门的时候,正好是毛三斗开的门。很难想像他的模样——满脸皱纹,浑浊的双眼,走路的时候背还有点驼——这种岁数的人,以前居然是我爹的手下! 毛三斗领着我们进了院子,让我们随便坐,他也在一张藤椅上坐下。我们还没开口,就听他问道:“你们来找我,是为了‘血燕’吧?”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老头还挺直接,看来这段时间曾有不少人也来问过他。我见情况都这样了,也只好硬着头皮说:“毛前辈,还请您给我们说说。” 毛三斗说:“我已经不过问道上的事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师弟在哪儿。” 我之前听油子说他肯定知道,此番便注意观察,一看之下,果然发现他神情不定,似是在隐瞒什么,当下就看向油子。 油子轻轻对我点头,忽然指着我说:“毛老,您看他像谁?” 毛三斗闻言抬头仔细看我,当然想不出来我是谁,就扬起眉毛询问油子。油子察言观色,看时机差不多了,忽然又冒出了一句:“毛老,您还记得龙山的二爷吗?” 他听得油子口中说出“龙山的二爷”,双眼忽然瞪大,难以置信地转过头来看着我,话都不利索了“你是……你是……” 第六回 龙山秘事 倒斗乃古时候就流传下来的行当,其独居一脉自成体系,东南西北各不相同,最早的倒斗手艺人,北方称为“斗爷”,南方称为“闯客”,而后又有“北盗文,南盗武”一说。在此便不一一细表。 却说云南的倒斗界,素来以南盗居多,除了长沙、陕西一带跑过来的“淘沙人”之外,其余的便是云南本地的手艺人,这类人时常单独行动,偶有一些合伙经营,许多年过去,便也分了山门派别。 其中若说曾辉煌一时的,莫过于当年的“龙山”。龙山最早由一批盘踞在山中的流寇所组成,拜的是明崇祯辽东总兵、清平西王吴三桂。当年吴三桂战败,部分余部逃入深山,落草为寇,歷经百年,便逐渐变作了倒斗的手艺人。 龙山全盛时期共分为“三山五岭”,下辖十二分堂,三山分别为大当家的“龙头山”,二当家的“传号山”,三当家的“过梁山”;五岭为“留客岭”、“元宝岭”、“断香岭”、“鹧鸪岭”、“咎口岭”,乃三山最得力的五个手下,这五人又分别统领着下方的十二分堂,每个分堂大约有十来号人。 后来由于各种原因,龙山逐渐衰败,直至四十年代末,人丁已不过二十。 第12页 我祖上原籍河北,几代人均承正统的“文盗”,已从事倒斗多年,后来迁到云南,我爷爷便在龙山插了香。龙山本已没落多年,爷爷入伙之时已快要解散。那时我们家初来乍到,首要之事便是要站稳脚跟,好不容易投靠了龙山,岂能坐视其亡? 爷爷名为龙蒿,在当时乃是上山搏虎,下海擒龙的人物,生得五大三粗,却又心思细腻。下定决心復兴龙山后,便苦心钻研了几年,将南北两派的倒斗技术结为一体,以文盗的阴阳之术配合武盗的奇淫巧计,几年下来果真倒了许多“龙楼宝殿”,聚了一批忠肝义胆的好汉。 然而爷爷始终是外乡人,復兴龙山的功劳虽大,但也不能做正主,只得了个二当家“传号山”的山名,后来行里人便以“龙山二爷”相称。 龙山二爷手下有三名得力干将,分别为“水上飞”杨洛,“一把刀”刘天河,以及“神算子”毛三斗。这三人在道上均是心狠手辣之辈,可谓是凶名昭着,二爷多次苦劝三人,行走江湖当以仁义为本,不可乱生事端,然而三人本性难改,后来毛三斗因一时与人斗气而将人害了个半残。 二爷得知此事之后大怒,恨其不听劝告,自知三名手下都是因为跟在自己门下,所以傲气横生,不知收敛,早晚要死于非命。只有失去了自己这个靠山,方能长存。于是他便首先将最爱惹事的手下“神算子”毛三斗逐出了龙门“传号山”。 毛三斗原本还对二爷将他赶出龙门心怀恨意,但后来听说二爷的其余两名手下均因命案事发而入狱,吃了“花生米”,这才明白了二爷的用心良苦,本想再回到二爷门下,表其悔改之意,但二爷却再也不愿见他。 他本以为这辈子都跟二爷没关系了,但有一次二爷却主动找上了他。二爷说如今龙山小人当道,欲陷他于不义,恐怕龙山大限已到,自己也活不了多少时日了。如今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独生子龙豪。 龙豪便是我爹,当年我爹年方二十,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二爷担心自己不在之后,我爹难免要毁在年轻气盛之下,他阅歷尚浅,即便继承了二爷“传号山”的位子,待龙山分裂之后,必然也将败在仇家手上。 唯有手段狠辣,暗怀心机的毛三斗再次投效“传号山”,方能帮助龙豪避过此难,稳固龙家的根基。否则,云南今后对龙家来说,也将不是长久之地了。 毛三斗当年时常给二爷惹麻烦,后来更是惹得二爷一怒之下将他逐出山门,却没想到多年过去,二爷最信任,同时最仰仗的人依然是他,他深感二爷大恩,当即跪下磕头,发了毒誓,即便是赴汤蹈火,也要保得龙家根基。 于是过了不久,龙山果然分裂,各山门间相互明争暗斗,二爷最终遭小人暗算,死于非命。不仅如此,龙豪也多次身陷险境,好在毛三斗韬光养晦多年,復出之后果真不是一般人物,帮助龙豪成功剷除了异己,并且从混乱的龙山中脱离出来,带着“传号山”的十几个忠实部下自立为门,稳住了龙家的根基。 待“传号山”巩固后,毛三斗也已经心力交瘁,再加上年岁已高,便恳请龙豪将他再次逐出山门,从此退隐,感怀着二爷终老于乡,再不过问世事。 龙豪虽然不舍,但毛三斗的心意已决,又是自己的叔父辈,所以他只能遵从,将毛三斗再次逐出“传号山”,让他了无牵挂,可以安安心心地过完余生。 我和油子听完毛三斗的叙述,顿时又惊又奇,我爹从小就开始教我习武,并且要求非常严格,在我九岁时他去世了,临走前将我託付给刘叔,并留下一本《望风觅龙术》和一柄“崑崙钩”,均是倒斗之物,我只知道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却从未听他说过往事,也许是因为那时候我还小。 油子则只知晓毛三斗乃龙山二爷旧部,被我爹逐出山门,却不知其中还有这等秘事,我们二人此刻唯有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毛三斗兀自嘆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我,说:“既然是故人之后,我当拜见。” 说罢他便朝我拱拱手,我不知所措,心道这多半是旧时的礼数,便也学着他的样子抱拳相举,他此刻明显热情了许多,又问我:“小二爷最近可好?” 我知道他是问我爹,就假意笑着点头,心知他这把岁数了,也没必要再把我爹的事情告诉他,以免他会认为这是他离开“传号山”才造成的,只能徒增痛苦,就转移了话题,说:“毛老,既然不是外人,还恕我冒昧,跟您问一下‘血燕’的下落。” 毛三斗再次面露难色,油子知道他的担忧,就补充道:“您老放心,我们对‘血燕’没有恶意,只是想知道跟他在一起那帮人的下落。” 他顿了顿,又补充说:“而且今天的话从您嘴巴里出来,从我们俩耳朵里进去,绝不会告诉旁人。” 毛三斗这才说道:“也罢。唉,我这个师弟什么都好,就是贪财这点我不苟同,我们兄弟俩小的时候当跳墙佛爷(小偷),飞檐走壁,虽然穷困潦倒,但那些日子是何等地快活。只可惜后来,他的欲望越来越盛,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我才跟他分道扬镳。不过这些年来,他倒仍是很尊敬我这个师兄,也时常来看我,他最近做的那些事情我也知道,那‘黑纽扣’绝不是省油的灯,我曾多次劝他小心,没想到还是被这伙人利用了。现在道上扬言要杀他,我最近也便深居简出,很少同他见面了。” 第13页 油子皱了皱眉:“这么说……您现在也不知道他的下落?” 毛三斗沉默片刻,忽然缓缓说出了三个字:“巫王墓……”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血燕”跟“黑纽扣”等人接下来恐怕要去巫王墓,我和油子得到了消息,也不好意思再打扰他,见他晚年穷困潦倒,便硬塞给他一些钱,就起身告辞。 离开的时候油子的脸色很难看,我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问道:“你说,那帮人究竟有什么目的?他们这次的行动明显不是单偷文物那么简单,既然去了巫王墓,里边八成还有更大的隐情。” 油子也点头说:“我隐约觉得巫王墓里可能有什么秘密,既然那里是亚神族的遗蹟,咱们肯定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刚才我朋友也发消息来了,他们偷走的文物就是兕角金号。” 商讨片刻,我们便打算去巫王墓看看,于是回去稍作收拾,便坐车前往腾冲。 油子这次还带了他大伯手下的一个伙计,名叫艾霞,是个看上去很精明的女人,听油子说艾霞的身手不错,而且为人干脆利索,是个很好的伙计。 最近文物失窃事件闹的风波不小,所以我们也不太敢明目张胆,扮作游客偷偷摸进遗蹟附近的山里,从另外的路线赶往巫王墓所在地。 山里丛林茂密,灌木横生,我们三人一路披荆斩棘异常艰难。翻过一道山谷,我拿起望远镜观察前方的山势。只见前方又是一道垂直的山壁,两边延绵不见尽头,也分辨不出该往哪里攀登上去。此处云雾缭绕,越往上白雾越厚,被大山拦住聚拢在一起了。 油子看了也直皱眉头,说他娘的这迴绕大了,那巫王墓的方向肯定是在正前方没错,就是不知道还有多远。 艾霞却是拍拍胸脯说:“油子哥,你就放心吧,这条路保准是最近的。” 此次正是艾霞带路,他对云南的山地很熟悉,油子听她这么说也不再抱怨了,于是三人再次开拔,往前穿过一片林海,就到了山壁下方。 油子手中还有一张简略的地形图,是花钱让一位住在深山里的猎户画的,打开细看,发现这儿的地形与猎户所绘大致相同,艾霞根据地图分析,此去巫王墓有两条路,第一条是往左绕过这道山壁,但不是最近的一条,第二条路近,直接翻过这道山壁。 然而此刻站在山壁前,才发现原先想得实在是太好了,这道山壁哪是那么容易攀登的?我们站在山壁底下往上看,所见这道天险陡峭无比,石壁平缓光滑,少有落脚之处,即便是藉助飞虎爪登山绳等工具,也得颇费一般功夫,而且危险无比。 不过都走到这了,也不想再次远绕,打算在此歇息片刻,然后开始登山。于是我们顺着山壁直走,想找一处平缓之地,却忽然听见前方有哗啦啦的水声传来。 艾霞走在最前面,她拨开一人多高的灌木丛,对我们说前边有一条河,那里有平坦的小石滩,可以暂时在那里休息。于是我们穿过灌木丛来到了河边。 我刚要把背包放下准备休息,眼角处忽然瞥见下游的浅滩中躺着一个人。我们相互对视,均是感到疑惑,就走近去看,发现竟然是个警察。 这名警察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腰间带着枪套,显然是出警中途倒在这里的,不过枪套中已经是空空如也,手枪不在了。 艾霞上前试了试他的唿吸,转过头来对我们说他还活着,我和油子对视一眼,虽然心中有点担心,但总归不能见死不救,便将他抬到了岸上,开始给他救治。 我见他面色泛青,以为他中毒了,就替他把了把脉,却发现他脉象虽然虚弱,但却并不是中毒。油子反应比较快,立刻翻开他的眼皮,我凑上前一看,只见他眼中有一条横着的血线,而且双眼都有。 这名警察不是中毒,也不是受伤,而是中了巫蛊。 油子感到很奇怪,就翻出这名警察身上的证件,发现他的直属单位竟是市公安局,身份是刑警支队的队长,名叫李翔。我们此刻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李翔警官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到此,又为什么会中了蛊术。 然而疑惑归疑惑,人还是要救。油子和艾霞都不会治蛊,他们大眼瞪小眼,最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我。我摇摇头说:“我懂蛊,但懂得不多,如果我刘叔在就好了。” 油子说:“反正试试又不花钱,咱们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如果治得好,那就算是他的造化,如果治不好,那咱也没办法不是?” 艾霞也催促我:“你看这警察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你就快点吧。” 我虽然无奈,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帮这个李翔治蛊。大概看了一下他的症状,心中思索着刘叔曾告诉过我的方法,就开始让艾霞去找救人用的东西。 第七回 山谷(1) 蛊术乃古时流传下来的邪术,多指一种毒虫。最早出现的蛊,乃是施蛊人将百种毒虫放在器皿中,使其相互噬咬,最后所剩一虫,据说此虫就叫做“蛊”。这只“蛊”在百虫之中是最毒最狠的,使其害人,叫人防不胜防。 所以后来有人给“蛊”字释义,也便是“虫”在“皿”中。 却说这种“百虫养蛊之术”在千百年的发展中,逐渐衍生出了许多邪法,这类邪法属于蛊的分支,便也被统称为蛊。 第14页 李翔所中之蛊,是一种蛇蛊,治疗的方法没那么难。我让艾霞去抓一条毒蛇,然后取之蛇胆,用牛筋草的草汁混合。首先用水将李翔的肚子灌满,然后将蛇胆与草汁混合的液体从李翔的鼻中倒入。 过了不久,他的神智逐渐清醒,呛了一口就忍不住哇哇地把肚子里的东西吐了出来。灌到肚子里的水吐出来的时候,均是黄中泛黑,还带着一股腥味。 油子捏着鼻子,不断拍着李翔的后背,等他吐够了,又将他平躺放下。这时候他已经恢復了些许神智,看了我们一眼,脸上满是意外的神色。 我见李翔的蛊毒已经拔得差不多了,只是还很虚弱,先让他躺下来好好休息。 李翔死里逃生,也是当真虚弱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大约下午两点左右醒了。他真不愧为刑警出身,很快身体就恢復了大半。艾霞找了一根木头将一端削尖,捲起裤腿就下到了河里,不一会,插了几尾鱼上来。 李翔听油子说是我救了他,顿时就对我不住感谢,我摆摆手,忽然想起眼前这个可是刑警支队的队长,他不远千里前来此处,肯定不是为了游山玩水。我隐约觉得可能与文物失窃案有关,李翔这等身份,必不是个简单人物,我们三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又没穿当地人的衣服,他肯定会觉得奇怪,只是他的命才刚被我们所救,所以还不便立刻询问。与其让他盘问我们,倒不如先跟他搭上话,也好占据主动之势。 想罢我就故作无意,好奇地对李翔问道:“警察同志,你怎么一个人到了这里啊?这深山老林的,危险着呢,要不是我们恰好来这里登山,发现了你,可能你就危险了。” 李翔说:“我姓李,是过来执行任务的,你刚才说你们来这里登山,那你们是……” 油子很机灵,马上接下话头,说:“我们是职业登山队的,你看!” 说着他便装出一副很自豪的表情,指着脖子上事先托人办的登山队挂牌让李翔看。 李翔点点头说:“原来如此,看来你们这些登山的还真厉害,看得出你们的野外生存能力很强。” 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怀疑,只能故作谦虚道:“哪里哪里,您们当警察的那才叫厉害,其实我以前也想过要当警察。” 李翔说:“哦?那后来呢?怎么不去当警察?” 我摇头苦笑:“这可说来话长了……” 油子道:“对了,李警官,你来这里执行什么任务?我们可以帮得上忙吗?” 李翔摇摇头说:“这事很危险,你们还是不要参合,我会打电话跟上头申请,让他们再调点人过来。” 我和油子相视一眼,心道这李翔果然不简单,说话滴水不漏,现在我们也不好再打探,他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说太多话难免要被他怀疑。正好这个时候,艾霞已经把鱼烤好了,我便大喊着“开饭了”,结束了这次对话。 吃完了东西,油子便故意问李翔,要不要我们带他走出丛林。油子是吃定了李翔正在执行任务,不会离开,而且李翔先前已经说了让上头派人过来,现在肯定不打算出去。 果然,李翔对油子摇摇头说,现在他还不能回去,如果我们有事,可以先走,现在他已经恢復体力了,一个人也不是问题。我知道李翔是不想让我们参合他的任务,所以才会这么说,于是我们也就顺水推舟,跟李翔告辞,同时留了一些在古墓里用不着的野外生存补给给他,让他自己小心。 路上我们非常细心,确定已经甩开了李翔之后,这才放松下来。此刻天色不早了,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到达巫王墓,片刻也不能耽搁。 油子说:“你们刚才注意到李翔昏迷的地方吗?那条河再往前一点,就是一个山洞,我猜测,那个山洞肯定是穿山而过的,要不然就是直通巫王墓。” 我问道:“你是说……那个李翔正是追捕‘黑纽扣’那帮人的?这么说来,那些人已经从那道河口进去了?” 油子说:“我看八成是这样,李翔中的蛊说不定就是那帮人下的。” 我们商讨着,觉得情况越来越不妙,当下也加快步伐,首先从极险的山壁攀上,好不容易爬上了山顶,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们不敢停留,继续马不停蹄地翻过一道山嵴,到达了一处较为平坦的谷地,此处距巫王墓已经非常接近了。 艾霞认为巫王墓的情况目前还不清楚,而且警方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那里,咱们肯定不能从发掘现场那边进墓。 油子取出简易地图,再次对照了一下路线说:“咱们得顺着山谷走到发掘现场的侧面,那里有块高地可以爬上去,咱们再从那观察地形。” 他说罢开始环顾四周。 这条山谷的树林更是茂密,地势低凹处极其潮湿,各种植物恣意生长,特别是北回归线特有的植物,这些植物生长能力很强,大树参天繁茂,灌木密布丛生,就连野草都有半人多高。在这种环境下,我们首先要找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休息,不事先查探出古墓的情况,绝不能冒险行动,没准要在山谷中过夜。 我往山谷两端眺望,只见远方云雾缭绕,幽深处,根本难以窥其究竟,只有油子所指的那条路线较为好走,也可从那里接近古墓。 第15页 于是三人再次披荆斩棘,行到了一处背靠山壁的地方,这里有一块小型空地,两边都有大树作为屏障,而且较为干燥,如果要在这里过夜,只要生一堆火,晚上再轮流守夜,应该就足够了。于是三人开始分工,艾霞搭帐篷和准备晚饭,我和油子趁现在天还没黑,爬上高地,从上边俯瞰古墓附近的地形。 巫王墓的发掘现场就在不远处,从目前的地形来看,那个地方恐怕只是古墓的外围格局,这座山的两头延绵弯抱,形势上占据了“潜龙之势”,要我是古代那个巫王,肯定会把主墓室格局安设在山体里,不知那时候有没有开山为陵的能力,不敢妄下定论。 油子认为距今虽说几千年,但山川的脉象万年不变,这地方也没被人为地开发过,所以我们得从巫王的角度来考虑。古人很早就对风水有雏形的见解了,所以巫王墓的主要格局所在,至少要避免山风迎门,肯定会安设在难以吹及的地方。 我听他说得有理,我俩举着望远镜左右观看,最后,我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到了一个地方——发掘现场后方的山阴。 那处山阴正好避开了这里的主导风向,没有谷风能吹及那里,看其形势正处于发掘现场的后方,当是巫王墓的靠山无疑。仔细观察发现那里的地势更加险要难行,顺着我们扎营的这条山谷往北走,翻过一座小山,再穿过后边的凹地,才能抵达那个地方。 看这里的环境,应该不会是亚神族选择的居住地,然而这里有他们的祭坛,那说明,这里肯定也曾修造过不少工事,不仅如此,后来巫王墓的选址也是选在这里,所以从中可以推测,有些建造材料只能从外边运进来,这条开凿出来的运河,正是运送这些建造材料用的。 这地下水脉存在的时间非常之久,但由于旱涝的影响,时常会改变河道,那伙人从水路进来,恐怕未必会直达巫王墓的所在。当然,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我们到时候抵达那片山阴,发现那里有河道而且还是活水,那就说明那里很可能就是巫王的古墓,“黑纽扣”也很可能已经进入了墓中。 油子听我分析得在理,点点头说:“反正咱到时候就走一步看一步,实在不行就追到墓里,一则看他们想搞什么名堂,二则想办法拿回那个兕角金号。” 我说:“看这地形,咱要想在今天赶到那儿怕是不成了,只能先在这儿过了夜再说。那帮人急匆匆地赶到这儿,还有警察追,今天即便是抵达了古墓附近,也肯定要先过夜,养精蓄锐之后才敢进去。” 商量完毕,我俩回到谷中,这时,艾霞已经搭好了帐篷,此刻正在火堆前烤着两只野兔子。我俩过去帮忙,艾霞说这两只兔子还不够,就又去打了一只山鸡回来。 现在我们是完全不急,也不担心后边的李翔尾随而至发现我们。首先,他还要在原地等待援兵,估计今晚之前都过不了那道山壁,其次,他所走的路线肯定跟我们不一样,多半会是弄艘船,由“黑纽扣”所走的水路进来。 吃完东西天也黑透了,我们三人围在火堆前聊天,油子说起以前他做错事,怕他大伯打骂,所以就找艾霞来背黑锅,可艾霞从小一根筋,根本就瞒不过他大伯,最后油子还是被他大伯教训了一通,身上的疤现在还在呢。 我听了直笑,“原来你从小就这么阴险了,我说呢。” 油子呸了我一口,“这不叫阴险,你想啊,小时候顽皮,多怕长辈的棍棒啊,一般做错事被发现,当时的感觉跟世界末日一样,而且大伯打我可从来不手下留情。” 艾霞说那个时候她太纯洁了,不小心就被油子骗去背黑锅,这种事情要放现在,肯定是打死也不干。好歹方爷(油子的大伯)从来不打她,她要是喜欢,还可以去打油子的小报告。 我越听越乐,跟二人一直聊到了很晚,这才解散,准备睡觉。 第一班哨由我先值,我抱着油子之前买来的猎枪,坐在火堆近处,点了一支烟打发困意,同时警惕四周的密林。深山老林的夜晚非常安静,仿佛天地间所有的动植物都已经睡着了,然而,也正是在这样的夜晚里,会有许多勐兽出来觅食,他们擅于潜伏,走起路来不带一丝响动,若是在这种地方过夜,肯定要时刻关注周围。 一个人坐在这种地方的滋味并不好受,特别是听着油子的唿噜声,上眼皮一直想跟下眼皮打架,要不是还有寒冷的山风打消睡意,怕是早就支撑不住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天上的浓云慢慢消散,清冷的月光洒了下来,风逐渐小了。我看了看表,还有十分钟就该轮到油子换班,就强打起精神,拍拍脸颊强迫自己再坚持一会儿。 森林里越发寂静,似乎连树叶也不动了,我坐着坐着,忽然觉得背上冒出一股寒意,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觉这片安静的丛林中,似乎隐约透着一抹诡异,就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般,此刻安静得连我自己的心跳声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下我睡意顿消,赶紧盯着四周仔细查看,只见周围黑影重重,均是茂密的树木,也看不清其中有没有隐藏的东西。 这条山谷看似寻常,实则危机四伏,怪就怪在这里的树林太茂密了,这个地方的风力不大,更没有沙尘暴之类的现象,然而这些树木却长得一般高矮,似乎被人刻意修剪过一样,无形中形成了一道屏障,笼罩在我们的周围,就像把我们扎营的地方,从这个世界上隔绝出去。 第16页 第八回 山谷(2) 我心中隐约觉得不妙,谷中雾气渐浓,在清冷的月光下透出朦意,似乎有种不为人知的阴谋正在悄悄酝酿中。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夜晚,山谷中肯定不会有其他人,除了我们之外,就只剩林子中的动植物了,然而如有毒虫勐兽来袭…… 于是我不敢发出声音,悄悄摸到油子的睡袋边,将他摇醒。 油子平时养成的个人习惯非常好,他勐然睁开眼睛,却没有发出声音,我朝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密林深处,做了一个“割喉”的动作,示意他林子中有危险。 他也不敢怠慢,轻手轻脚从睡袋中钻出来,将我手上的猎枪接过去,让我先把艾霞叫起来。 于是我又去摇醒了艾霞,三人慢慢聚到火堆前,身上的傢伙都已经握在了手中。油子把猎枪交给我用,他自己紧握着一柄登山镐,艾霞则是举着一把短刀。 油子同样觉得周围不对劲,但却没发现什么,就轻声问我:“怎么回事?” 我对油子说:“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浑身不舒服,好像有很多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咱们……” 油子问艾霞有没有发现什么,艾霞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附近肯定有东西,而且是针对咱们的。” 我听艾霞这么说,越发感到不安,心中又想到了亚神女王创造出来的那种“脔术”,心想那三眼神墓中就有这种东西,这巫王墓里指不定也有,就问油子,会不会是古墓里的道道。油子说他也跟我想到了一块,不过若真是如此,那这地方恐怕要比那三眼神墓还要凶。 这时艾霞已经把手电筒取了出来,她对我们说:“我到周围看看。” 我一把拉住她说:“不要轻举妄动,你看林子里雾气正浓,而且一丝风也没有,四周肯定潜伏着很邪门儿的东西,这东西肯定不是人,更不是野兽。” 艾霞问我:“你怎么知道?” “这条山谷就算再安静,也免不了会有刮过谷中的气流,因为早晚是存在温差的。如果山谷中的风声停了,那就必定有什么非自然的东西在变化,而且这种变化很可能已经暂时性地改变了地脉的气场。” 艾霞说:“就算是这样,咱也不能这样耗着,我先爬到树上去看看,那里位置高,有什么危险我能马上发现。” 说完艾霞就走到近处一棵大树底下,将短刀咬在口中往上爬。她动作很轻快,两三下就爬到了一半的地方,停在了一条枝干上。这棵大树高有十几米,厚厚的树冠遮住了月光,我们已经看不见艾霞的身影了,只能看见她手电筒射出来的光。 我做了两根简易火把,站在树下接应,以免艾霞有什么闪失。 艾霞虽说胆子大,但她也不敢再往茂密的树冠里爬,停留在枝干上观察四周。油子担心她的安危,也手脚并用地爬上了树。 我头一回在深山里过夜,也不知道这样的地方会有什么情况发生,心里不免很替他们担心。都说深山老林里有兇勐的大树蟒,这些树蟒吃上几个人都不是问题,而且张口探头就能轻而易举地把巨兽叼到树上。 担心之余,我赶紧举起猎枪对准上方,以免有变故发生。 油子低下头来看我举枪,吓了一跳,对我说:“你别把枪口指这儿,小心走火。你在旁边戒备,不要大意。我们在树上不会有危险。” 我点点头,仔细环顾四周,慢慢往火堆那边撤。 这时站在上面的艾霞突然叫道:“不要靠近火堆!” 我自始自终都不敢发出声音,勐然听见她的话,心中一凛,举起猎枪就转过身来,对准了火堆的方向。然而那里什么情况都没有,火焰依然在平静地燃烧着。 心中正感到奇怪,艾霞又在树上大喊道:“快退回来!快!地底下有东西!” 虽然不知道情况,我还是被艾霞喊得慌张起来,转身就往树底下跑。才刚迈出两步,顿时就听见身后传来“噗”地一声,声音在山谷中显得奇大,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地底下破土而出,我只觉得周围暗了下来,回头就看见身后漆黑一片,原先那堆燃着的篝火已经灭掉了! 当下我就吓出了一身汗,身后的火堆一丝余温都没留下,反倒是传来了一阵恶寒,慌乱间赶紧回身开了一枪。 这一枪无从瞄准,就听见子弹像是击在了金属上,发出“铿”地一声巨响。这时,就传来了刺耳的摩擦声,而且声音快速地朝我接近。 油子和艾霞都打开手电筒照向了我的身后,同时朝我大唿小叫,让我快点爬到树上。我也不敢回头,把枪一扔就往树上爬,只听见“嘭”地一声巨响,大树剧烈地震动起来,许多枝叶都被震断,簌簌地落下来,打在我的头上就跟下冰雹似地。 我哪里还敢停留?当下发了疯般爬上去,好不容易攀上了枝干,那东西又撞了上来。顿时大树剧烈地一阵晃动,油子刚伸出手来拉我,冷不防脚下一滑,险些摔下去,若不是他利用登山镐牢牢挂住,恐怕这回就悬了。 等将我拉上树的时候,晃动已经持续不断了,三人面若死灰,牢牢抓着枝干别被震落下去,所听下方金属摩擦声不绝于耳,还时不时传来树根被绞断的声音,我们的心脏都快跳出了嗓子眼。 第17页 我心知底下那个东西不简单,看它折腾这棵大树的巨力,恐怕这棵树早晚要被它弄倒,眼下唯有冒险一观,先看清楚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也好找到克制的方法,化被动为主动,躲过今夜之劫。 于是我跟油子借过登山镐,单手挂住树干,双腿紧紧地夹着粗枝,腾出一只手去摸手电筒。 待我将底下那东西照个仔细,便吃了一惊。只见这东西状似海星,生着许多条粗壮的臂爪,尾部一直延伸到火堆处,那破了一个大洞,显然是被此物拱开的。 这怪物庞大无比,身体扁平粗糙,表面是厚厚的鳞甲,这些鳞甲长得参差不齐,却异常锋利,泛着金属的光泽。它的臂爪卷在树干上,身躯不停地往前撞,每撞一下,大树就颤抖一下。 油子看见这东西脸都绿了:“我操,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我说:“我看八成是巫王墓里养出来的,丫个头太大了!可能是守护古墓的怪兽,咱们都当心点儿,别掉下去了,否则肯定死无全尸。” 艾霞双手紧紧抱着枝干,对我们:“呆在树上也不行,看这架势,要不了多久这棵树就要倒了!” 她话音刚落,底下就突然传来了卡擦一声,好像树干已经被撞裂,我们只觉得重心一晃,大树缓缓地倾斜了下来。 那东西体型巨大怪力无穷,大树的根基被它这么一番撞,果真是摇摇欲坠,恐怕它要再撞上那么两三下,这树干就要完全断开,我们三人所在的高度不同,要是跟这棵树一起倒下,肯定会摔成肉泥。 油子这时候对我说:“等这棵树再倾斜一点,咱们就跳下去!龙秋,你把登山镐扔了,当心这玩意扎到你。” 我们三人做着跳下去的打算,只等这棵树倾斜到比较安全的高度,就一举跳下去逃命,岂料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有一个人影闪出,也不知道他扔了什么东西,那怪物顿时就痛苦地扭动起来,缠住树干的臂爪也松开了。 油子对我们说:“这个人是谁?他扔的东西好像是装着强酸的玻璃瓶,看来那怪物怕酸。” 我把头低下去仔细闻,果然有一股刺鼻的味道。 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人还在扔着手里的玻璃瓶,怪物在地上翻滚片刻,终于退却了。它速度奇快,“嗖”地一下就缩回了洞里。不一会儿,周围便平静下来。 树底下的人静静地站着,背对着我们,从手电筒的光线中,我可以分辨出这个人不是警官李翔,也不像是我们认识的人。他的体型有些偏瘦,穿着登山靴和运动服,看上去是个男的。 我们三人趴在树上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神秘男子是谁,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他救了我们,好歹也要说声感谢,就招唿油子和艾霞跟我下去。 直到我们三人走到神秘男人的身边,他依然没有回过头,我们只好又绕到他身前,这才看清了他的样貌。 他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子,留着长长的刘海,眼睛有些无神,还泛着淡淡的黑眼圈。嘴唇紧抿着,外边留着一圈鬍渣子,好像很久都没刮过了,可以看出,在这副略带沧桑的外表下,其实长得还是很清秀的。 我们已经站到了他的视线里,他只是盯着那只怪物破土而出的洞口在想些什么。 油子对此人有些戒备,先去捡起我之前扔下的猎枪,问道:“你好兄弟,谢谢你救了我们,请问……” 他话还没说完,年轻男子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非常冷淡,音调平平地说道:“你们走吧。” 我们当然不会走,可这个人实在是太奇怪了,无论我们怎么问,他始终不说话,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忽然就转身走到山壁前靠着一块石头坐下。我和油子对视了一眼,也只好作罢。 今晚是肯定不能再睡了,于是三人又生起了一堆火,围坐在火堆前闲聊。我时不时转头去看坐在一旁的年轻男子。他靠在石头上,捲起臂弯托着头,却没有睡觉,而是在发呆。 油子低声对我说:“这个人没准是神经病,要不然谁会这么晚单独来这里?” 艾霞不同意油子的说法,她认为这肯定是个高人,说不定也是倒斗的,一般人就算手里有强酸,也不敢独自面对那怪物。 我说:“反正明儿咱就进巫王墓了,也不跟他同路,他既然不理咱们,那咱也没必要再去理会他。这人救了咱的命,咱们道谢他也不领情,那这个救命之恩就在心里记着吧。” 艾霞皱了皱眉头,说:“我是担心,他明天会不会阻止咱们进古墓。” 第九回 龙门 今夜的变故搅得我们全无睡意,三人围坐在火前聊天。那名突然出现的男子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何贵干。艾霞猜测可能也是个倒斗的,他来这里是不是为了巫王墓呢…… 第二天清晨很快来临,浓雾还未消散,但谷中已经明亮起来,我们身前一地的菸头,虽然一夜未睡有些疲惫,但洗了把脸,很快就精神了。我转过头去看那名男子,发现他居然就这么一直呆坐着,真搞不懂他到底来这里做什么,没准真像油子所说的,是个神经病。 我盯了他半晌,还是一动不动,顿时也无力再理会,让艾霞准备早饭,然后招唿油子跟我再次爬上高处观察地形,这次必定要在中午之前赶到发掘现场后边的那片山阴。 第18页 油子说:“这次的路线更难走,咱们得清理一下装备,轻装出发。” 我没什么意见,展开简易地图研究片刻,就发现了较为好走的路线,刚要跟油子商讨,忽然听见艾霞朝我们大叫:“你们快点下来,那个男人进洞里去了!” 油子眉头一皱,赶下去,我紧随其后,就见艾霞站在洞前,指着地洞对我们说道:“那个男人下去了!” 我有些难以置信,忙朝洞中望去,只见其中有条通道倾斜地向下延伸,里边黑漆漆的,看不见底部,昨晚那怪物退回去后,我们都不敢靠近那个洞口,此刻瞧得仔细,竟发现这洞中有微弱的寒风涌出,里边烟尘瀰漫,似是别有洞天。 油子担心那男子有闪失,毕竟他救过我们一命,就朝洞中大喊道:“兄弟,兄弟,你在里面吗?兄弟,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的声音迴荡在洞中,却并未得到回应,艾霞说:“怎么办,要不要进去找他?” 油子摇摇头说:“咱们还是别进去,这里边搞不好就是那头怪物的巢穴。” 就在三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之时,忽然听见洞道深处传来了响声,我正要凑上前去听个仔细,突然就听油子大喊道:“快退后!” 就在这一瞬间,那种熟悉的金属摩擦声又传了出来,跟着还有一阵冷得彻骨的寒意,我们知道这种动静肯定不是别的,正是昨晚上那头怪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名男子引出来的,总之这回三人均是大惊失色,慌忙间匆匆往后退。 这时,我忽然听见一声冷哼,紧接着,就见一个人影从洞中窜出,跃出地面一米多高,滚了两滚就停在了我们跟前,正是那神秘男子。 我见他安然无恙,就要拉起他跑,他甩开了我的手,竟又似昨晚那般,面对着这个洞口发起呆来,半晌,似乎终于觉得有必要向我们解释,便难得地开口说道:“现在是白天,那东西不敢出来。” 油子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靠近洞口,用手电筒朝洞内照射,里边果然没了动静,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神秘男子问道:“你跑里边干什么?不要命啦?” 神秘男子轻轻摇了摇头,却并不说话。我虽然觉得这人很怪,但也并不觉得他惹人讨厌,见他灰头土脸的,就说:“你不想说话我们也不介意,我看你先去洗把脸吧,等会儿和我们一起吃饭。” 他难得地用眼角瞥了瞥我,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转过头来盯着我看,然后又将脸转向了油子,只见他皱了皱眉,似是自言自语,简短地说了两个字:“诅咒?” 我和油子均是一愣,这小子怎么知道诅咒的事?有关于亚神族的秘事没几个人能知晓,此人莫不是让艾霞说对了,是位倒斗的高人?否则,即便是看见了我们额头上的疤,也不会知道这是诅咒造成的。 艾霞始终认为这个神秘男子也是盗墓贼,此刻听他说出“诅咒”二字,心中更加肯定,就用行里的切口试探道:“天上摘星,海中捞月,好汉不问盘子岭,却说凤凰栖梧桐,阁下落哪山?” 岂料这男子看都不看她说道:“你们是不是要进巫王墓?” 油子生气地皱着眉头说:“你一个问题都不回答我们,也想让我们回答你吗?”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们问吧。” “那好,我问你。”油子说:“你是什么身份,或者说……职业。还有,你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我本以为这回他肯定会回答我们了,谁知他听完油子的问题后,轻轻摇了摇头说:“很抱歉,这些我都不能回答你。” 油子差点气炸了,但是想到他救过我们一命,忍住没有发飙,冷冷地说道:“那好,那我们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我想他没回答油子是有自己的苦衷,看他也不像是“黑纽扣”的人,更不像警察。我便对男子说:“那我换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总得有一个称唿不是?” 他闻言想了想,说道:“周星。” 我继续问道:“周兄弟,您准备去倒……嗯,准备进那巫王墓?” 周星点了点头,他此刻的让步令我很高兴,对他说:“得,那我也回答你,我们正是要进巫王墓,如果没有什么利益冲突,你可以跟我们一起。” 我这么说其实也是为了我们,从周星的表现上看,他应该是个厉害角色,反正也不是敌人,索性把他拉拢过来,相互也有个照应。 周星见我邀请也没反对,只简短地说了声“随便”,又走到他昨晚坐着的地方,不再理我们,好像我们是否要进巫王墓,就是他唯一想要知道的答案。 于是我们三人也便像昨晚一样,不再将注意力放到他身上,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吃完早饭油子开始整理装备,不需要的东西全扔进地洞里,收拾妥当后,他就招手让我和艾霞过去,我见他原先塞得鼓鼓的背包已经缩小了三分之二,顿时有点不放心,“你扔东西悠着点啊,我怎么觉得你把铲子都扔下去了?” 油子说:“屁话,你以为我们去打地道战呢!我刚才看了,这座巫王墓根本就不需要挖盗洞,我觉得,墓应该是建在现成的山体岩洞里,巫王下葬后,入口就用大石头封死了,咱们只能顺着古河床进去。” 第19页 艾霞问道:“那如果古河床也被封死怎么办?” 油子摇摇头说:“应该不会,山体岩洞的生气就是依靠水流来聚集的,正所谓‘气遇风则散,界水则止’,水一断,那穴位肯定就废了,我相信他们不会那么傻。” 我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耽搁,就说:“反正有路没路,到地方就知道了,咱们的目的也不是进巫王墓,而是跟踪那帮孙子,如果他们能进去,那咱肯定也能进去。” 于是我跟周星说了一下路线,众人便开始出发。 这条山谷地势平缓,一行人披荆斩棘,翻过一座小山丘,抵达了一片凹地。巫王墓的位置正是在凹地的另一边。 行到这里,再往前走就方便多了,然而我们担心“黑纽扣”那帮人在附近,不敢径直从空旷的凹地穿过,而是另闢蹊径,从两边的高岩上摸过去。 大禹时期的古墓制度与后来的秦汉制有所不同,秦汉之后的王墓基本上都是掘地为冢,上边以封土堆盖严,或在其上建造祭祀用的“明楼”,地宫处于十丈以下。偶有唐朝盛世的部分君王开山建陵,但也免不了修地上建筑。 然而,巫王墓根本没有任何地面标志,看其格局,多半是建在了山体的岩洞中,岩洞周围遍布着地下河流的支道,以维持古墓生气不散。地下水脉错综复杂,千变万化,若想找到真正的入口,还要花一番功夫。 油子对我说:“咱们挨个找也不是办法,倒不如到附近找找那帮人留下的痕迹,他们应该已经进古墓了,咱就顺着他们的路进去。” 我正要点头说好,忽然见周星往一处行去,他淡淡地说了一声“跟我来”,就兀自攀下了高岩。我们三人也跟着攀下岩壁。 周星走得很快,带着我们左绕右绕,一会儿趟河流,一会儿翻岩壁,一会儿又穿过草丛。我们走得气喘吁吁,体力最好的油子也是满头大汗,然而周星却面不改色,他在一面山壁前停了下来,我正要发问,却又见他手脚并用爬上了一块大石头。 待他将山壁上的藤蔓扒开,我吃了一惊,只见这藤蔓被他扒开后,底下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这洞口有半人多高,里边阴森幽暗,用手电筒照不到尽头,显然是极深。 油子问道:“这是……” “入口。”周星简短地回答,也不招唿我们,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我们三人将信将疑,紧随其后也钻进了这个石洞。 我们用手电筒往前照,只见深处怪石嶙峋,越往里空间越大,也不知道有多深,难以窥其究竟。 于是众人且行且探,一路前行了几十米后到了一处极大的岩窟。 此处十分闷热,腾冲县有火山,是个地热资源很丰富的地方,单单温泉就有许多处,我们显然已经处于山体内部了,四周的空气中饱含水分子,长年以来受到地热的影响,所以这里就像是一个大蒸笼,我们脱了外套,也闷得浑身是汗。 周星似乎来过,只见他轻车熟路地带着我们一直往深处走,不一会儿,便抵达了一条暗河的河床。这条河已经干枯,但仍有不少河水流经的痕迹,是地下水脉无疑。我先前就听油子说,想要进入巫王墓,只能以地底河床为入口,此刻见周星将我们带到了这里,也就相信了几分,没准他真能带领我们进入巫王墓。 只见这条路弯弯曲曲,顶部很高,似乎是因为河水长年沖刷,导致河床越来越低的缘故。由于后来河流主干的改道,这里就逐渐干枯了。 我们顺着河床又往前行了几百米,也不知道此处有多深了,周星继续领着我们由一条岔道拐入,四人行了数十步,顿时就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是一处宽阔的岩窟,而且再没其它的入口,左侧的石壁上坐落着一道铜门。 油子有些恼怒,大骂周星带的这破路,这道铜门是古墓的入口无疑,但却是一道“龙门”,像巫王墓这种洞墓,主入口在巫王下葬后会以巨石封堵,其余的入口则会被安上厚重的“龙门”,这“龙门”能用特殊的钥匙打开,方便族人日后进来维修古墓。 然而,我们怎会有钥匙?虽说这道门后边就是古墓的入口无疑,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死路。 周星对于油子的大吼大叫也不在意,从口袋里取出一块东西,对我们说:“我有钥匙。” 我们三人都愣住了,心想这地方到底是古墓还是他家的后院,还有钥匙? 油子非常不安,认为周星身上的秘密太多了,就又问他到底是什么身份,这钥匙是从哪里来的。 他沉默了半晌,才告诉我们这钥匙是他从怪物地洞中取得。 第十回 壁画 周星这块钥匙,乃是一块铜玺,上面刻有象形古字,约莫有成人的拳头大小,玺表铜蚀斑驳,色泽沉暗,是极古之物。油子猜测营地底下那个有怪物守护的洞窟多半是巫王族裔的陪陵,兴许是守护巫王墓的古族遗蹟,周星今日清晨冒死进入其中,显然早知道这座陪陵中藏着巫王墓龙门的钥匙,由此可见,周星的身份实在是神秘,油子觉得断不可对此人无条件地信任。 总之,众人利用铜玺顺利打开了厚达一尺的龙门,继续顺着洞窟前行。此处当是巫王墓的古墓范围,我们不敢大意,再不似之前那般大步往前赶,而是慢慢探入。 第20页 周星此时的神情也变得谨慎起来,油子走在前边探路,让我和艾霞垫后,周星在中间。 不一会儿,我们就走进了一条正方形的通道,显然此处已经被人为地开凿过了,这里边与外部的洞窟截然不同,巫王墓内部似乎做了防潮处理,目的是防止古墓被水气侵蚀,如此说来,巫王墓的地宫肯定是密封的,不知我们如何进去。 此行来巫王墓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追踪“黑纽扣”集团,二是查探巫王墓的情况。“黑纽扣”那帮人盗取兕角金号后,没有立即逃往国外,而是不惜被警察追击来到巫王墓。 也不知道这墓中究竟有何秘密,此番若不查个水落石出,心中总觉得不安,毕竟我们身上的诅咒还未解除。 这条岩道约莫有两百多米,行止前方陡然开阔,竟是一处极大的山体空间。整个空间四壁陡直,是人工修饰过的,我们举着手电筒四下照射,就见石壁上是一幅幅风格怪异的壁画。 我们边走边看,这些壁画描绘的内容非常丰富,除了狩猎、祭祀等大事之外,还有战争的画面。从壁画上可以得知,亚神族在当时的许多部落中是非常强大的,几乎每场战争都以胜利告终,不过,在这些大小战事中,却有一战输得极其惨烈。 这也是壁画上记载的唯一一场败仗,亚神族所面对的敌人非常强大,几乎是被单方面屠杀,壁画的描绘手法虽然简单,却很形象,只见带着王冠的亚神女王站在队伍后方,一手指着亚神族士兵,一手指着退路,像是在指挥部队撤退。但女王神情威严,她身前均是残肢断臂,士兵们丢盔弃甲地仓惶撤退,亚神族当时的狼狈程度可想而知。 再看他们的敌人,士兵个个勇勐无比,手执兵器追击着向后逃窜的亚神族部队,这些士兵身后,也站着一位首领。那是一名长须老者,体型异常高大,左手执着权杖,右手托着一个球形物体,指挥着手下的军队追杀亚神族逃兵。 在长须老者的身前,还卧着一头异兽,此兽模样怪异,生着狐狸的脑袋,马的四条腿,背上还有一对鹰的翅膀。更奇怪的是,这头异兽还长着三只眼睛和三条长尾巴。 油子看得惊奇,连连说道:“这不是三眼神吗?怎么会在亚神族的敌方阵营里?这伙人究竟是谁?竟能让女王败得那么惨!” 我也感到很奇怪,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三眼神应该是亚神族的大祭司,怎么会是亚神族的敌人?难道三眼神还有个双胞胎兄弟不成? 这场战争规模庞大,描绘得也比其他战役细緻得多,但据我所知,一般古墓中的壁画都以歌功颂德为主,不会将一场败仗记载进去,而这场败仗之所以被记载下来的原因,应该是跟三眼神有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心中猜测着,或许是因为敌方有这个三眼神,亚神族才会败得如此悽惨,如此看来,那三眼神原本不属于亚神族的阵营,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才开始效命于亚神女王的。 这时,沉默许久的周星忽然说道:“这是龙。” 我不知道他说什么,就问:“龙,哪儿有龙?” 周星用手指在壁画上点了点,我凝神细看,发现原来他所说的龙是亚神族敌方旌旗上的图案,只见这图案像是一条蛇,有四条断腿和一对鹿角,好像真是传说中的神龙。 油子奇道:“龙的图腾,这不是黄帝的部落么?” 我对油子说:“根据年代,这应该是后来‘舜’的部队,也可能是大禹,看来亚神族这场仗是让中原部落给收拾了。” 油子摸着下巴琢磨:“那这三眼神是怎么回事?龙的图腾……难道是……龙珠?” 说罢油子连忙指着画面中的长须老者道:“他拿着的这个球会不会就是龙珠?” 艾霞说:“看后面,后面的壁画上或许能告诉我们答案。” 我们一想也对,就顺着壁画继续看,没想到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是吓了一跳,原来后面的壁画竟描绘了亚神族自这场败仗之后所发生的事情。我们边看边琢磨,根据壁画上的描述,加上推测,终于了解了整个经过。 首先描绘的是亚神族吃了败仗之后,往南部退了很远,坚守多年,再不敢轻易与中原部落交锋。当时,长江突然爆发了几场大洪水,舜只好匆忙撤回,暂缓西南的征战。 之后亚神族人退到了滇池边继续坚守,后来,亚神女王因为劳累过度,突发疾病身亡了。 从图中看到新任女王是一个很美丽的女人,说她只要露面,太阳和月亮都会黯然失色。但她不是依靠美貌来继承王位的,这位新女王非常厉害,她认为亚神族之所以输给中原,是因为中原掌握着龙珠的力量,而亚神族人除了能驾驭一些小鬼小妖之外,却没有什么神力能与龙珠抗衡。 于是,一个奇大的阴谋在亚神女王的心中酝酿诞生了…… 又过去了一段日子,长江中下游的洪水已经暂时得到控制,中原部落又惦记起了亚神族。舜认为,亚神族人掌握着鬼神之力,迟早要成为中原的心腹大患,于是他再次引军南征。 谁知这一次,中原却吃了大败仗。 原来在这期间,亚神女王发明了一种阴险的邪术——脔。 舜的部队抵达滇池的时候,她早已带着族人撤离到西南方向的火山口附近躲藏,并且往滇池中施了脔术。当时,中原的士兵长途奔波,一路披荆斩棘,对付勐兽,赶到滇池的时候,已经是又渴又累了。士兵们看见滇池水,纷纷跑到湖边喝水。这一喝,就喝出了事情。 第21页 中原的士兵因为中了脔术,队伍便再也无法前进,舜只好暂时撤出滇池,整顿部队,医治士兵。 亚神族人成功摆脱此战后,却并不敢懈怠,亚神女王认为舜持有龙珠,脔术只能对付一时,并不能抵抗一世,而且在亚神女王的谋划中,这种脔术只是整个计划的一环。 三眼神是舜的得力助手,体内拥有异兽神力。他可以变化出强大的兽身,冲锋陷阵如入无人之境,还懂得医治各种疾病。亚神女王推测,当舜对她的脔术束手无策的时候,肯定会让三眼神来医治士兵,他若想应付脔术,就必然要到火山口附近寻找药材。 果不其然,舜叫三眼神看过士兵们的症状,便要去火山口寻找药材。于是,三眼神就来到了火山口。 当三眼神在火山顶上找到药材的时候,亚神女王出现了,她站在三眼神面前,揭开了头上的面纱,三眼神被亚神女王的美丽深深地迷住,从此就爱上了她,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竟答应帮她把舜的龙珠偷来。三眼神依靠舜对他的信任,将龙珠拿到手,交给了亚神女王。 亚神女王很开心,不仅把大祭司的职位封给三眼神,还给了他一块封地,并在那里修建了一座三眼神庙。 中原部落并非全是凡夫俗子,舜的手下也有许多能人异士,这些人对三眼神的背叛十分恼怒,于是合力给三眼神下了一个诅咒——当龙珠开始对付中原部落的时候,三眼神必定付出血的代价。 亚神女王对诅咒的事情不知情,女王利用龙珠,打败了一次中原的部队。三眼神也因为这个诅咒,丧失了自己的性命。 亚神女王虽是利用了三眼神,可她本身也爱上了这个男子,三眼神的死对她打击很大,听到噩耗的时候,将部队撤回到三眼神的领地,然后在庙底下建造了一座地宫,将三眼神厚葬。 没过多久,驻扎在火山区域的巫王在一次卜卦中,发现亚神族在不久的将来,会被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洪水所毁灭。 真是雪上加霜,亚神族人违背天道,他们的报应来了。亚神女王并不死心,她倾其毕生所学,苦心研究了很久,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 亚神女王利用她最擅长的脔术,结合各地蛮族的巫术,制造出了兕角金号,然后利用这个宝贝,将这种神秘的力量施加到了所有亚神族人的身上,随后,她又让巫王再次卜卦,问问亚神族的命数有没有被改变。 巫王告诉她,洪难已成定数,想要改变是来不及了,不过,女王利用兕角金号逆天改命,事情也出现了些转机。巫王让亚神女王将龙珠和兕角金号封存在地底下,然后在山上建一座巨大的宫殿,并且,还要在宫殿底下修一座地宫。当大洪水来临时,亚神族人可以全部躲进地宫里,如果洪水退了,那就说明上天没有毁灭亚神族之意,如果洪水不退,那所有人只能一直躲在地宫中,等到千百年之后才能出来。 巫王预言:如果亚神族毁于洪难,那在若干年后,太阳被遮蔽,龙珠落于宫殿的最高处时,会有魔鬼吹响兕角金号,将亚神女王的灵魂从地底下接引回来,届时,所有亚神族人将会在地宫中重生。 壁画的最后一幅画面——天空尽是阴霾,太阳已成黑色,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上,龙珠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在龙珠下方,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半跪在地,昂首吹着号角。宫殿底下,一道巨大的裂缝敞开,从这道裂缝中,一群黑影正缓缓地走出来。 油子看罢愣了半晌道:“这古代人也真他娘的能扯,若说他们会点小门小道我还相信,怎么可能会在千百年之后復活?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我对油子说:“虽然这些事情无法考证,但世上不可能有死后復活的事情,那预言肯定是扯淡。” 说罢,我发现周星盯着壁画上的一处发呆,只见那个让他看得入神的东西,是宫殿顶部的一块类似于兰花的图案,像是某种图腾。 我忽然想起亚神古族信奉的是“蛮蛮”,怎么会在宫殿顶上画着这种图腾?于是不解道:“你们看,这宫殿上的图腾怎么是这个?他们的图腾不是‘蛮蛮’吗? 第十一回 血池 油子和艾霞看了也感到奇怪,但也并没多在意,毕竟只是一块图案,未必就是亚神族的图腾。 而我则是隐约感到不对劲,那亚神女王在洪水到来之前,又在“脔”的基础上发明了另外一种邪术,这种邪术通过施在亚神族人的身上,竟能让巫王认为此举逆天改命,使得亚神族的厄运出现了转机。这个刻在宫殿顶上的兰花图案,没准与此事有着颇大的关联。 虽然想不明白,但这图案倒也对我们有点作用,至少封存亚神族人遗骸的地宫有了一个命名——兰宫。 前殿后面有座大坑,长宽均为丈余,看完壁画我们走到坑前,不知这个大坑是做什么用的。 油子打着手电往坑底照,坑底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黑垢,对我们说:“这应该是祭祀用的血池。巫王下葬的时候,可能屠杀了很多奴隶,将他们的血倒进这个坑里。” 艾霞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边的是人血?会不会是动物的?” 油子说:“肯定是人,在那个年代,用人来祭祀才是最高规格,因为他们认为人的灵魂是距离神灵最近的。这血池起码四米深,当时要用多少个人的血才能填满,肯定怨气十足,咱们还是绕开离这远点。” 第22页 我听了油子的话感到头皮发麻,这时只见周星盯着池底看得入神。就对他问:“怎么了?” 周星指了指血池底部说:“这血池不是祭巫王的。” 我循他所指往下看,在池底的中央,有一块模样古怪的凹陷,看起来像是一个弯曲的锥形,约莫有半米长。 “这是什么东西?” 谁知周星二话不说,一纵身就跳进了血池,双腿轻轻弯曲泄力,竟稳稳落到了四米多深的池底。我心想这血池年代久远怕有变故,担心这小子会有闪失,就取出登山镐,对油子二人说:“我也下去看看,你们准备绳子,一会儿把我们拉上来。” 油子对我说:“这样吧,你跟艾霞一起下去,我留在上边给你们放绳子。” 于是我便和艾霞双双跳下了血池,落地的时候才知道四米的高度已经不矮了,即使我有点功底,也被震得双腿发麻,蹲了好半天才站起身。 周星和艾霞此刻已经蹲在了那块凹陷处,我凑上前去看,顿时就明白了。原来这处凹陷,正和那兕角金号相对称。 艾霞也没见过那宝贝,就问我这是什么,我把兕角金号的事情告诉她,就听见油子在上边喊道:“看清楚了没?那凹槽是个什么东西?” 我接下他抛来的绳子说:“这槽是放那个兕角金号的,周星说对了,这口血池应该不是祭巫王的,而是祭那宝贝的。” 油子听了我的话琢磨道:“那兕角金号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还要用人血来祭?难道……” 他话音刚落,血池底部忽然传来咯吱咯吱的怪响,我们在坑底的三人均是一惊,以为此处发生了异变,忙起身后退。这时候突然就剧烈地晃动起来,我和艾霞措不及防,险些跌倒在地,好在周星及时拽住了我们。 我们才刚站稳脚跟,只觉得脚底下一空,整个地板居然从中一分为二,往两边翻开。三人惊唿着往下落去。 身体坠下有两三米后,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这一摔我懵了,冷汗吓得直冒,浑身火辣辣地疼,不敢掉以轻心,心想这地方既然是个陷阱,那难免会被安设一些害人的道道,也不知道这底下是刀山还是火海,若想全身而退,还得快些让油子放长绳将我们拉上去。 谁知我的念头刚起,油子已经借着绳子跳下来了,我见状险些吐血,这段绳子原先只放了四米,此刻我们又落下了两三米,想要攀绳子上去肯定够不着,本来还指望着油子把绳索拉长,谁料他也下来了。 艾霞也急得直跳,对油子说道:“你怎么下来了?你下来了我们怎么上去?” 油子摆摆手对我们说:“别着急,这里不是陷阱,这里是通往地宫的入口。” 我奇道:“这地方装了个‘兔子翻’,怎么可能是入口?哪有他娘的入口是带翻板儿的?这不是折腾人吗?” 油子说:“你忘了先前那道龙门是怎么打开的?我觉得这里的门都装了机锁,翻板上那个兕角金号的插槽,应该是利用兕角金号为钥,打开地宫入口的。” 我还是不太相信,对油子问道:“那咱不是没把兕角金号放进槽里去吗?” 说罢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细细想道:“要照你这么说……难道是‘黑纽扣’那帮人之前已经用兕角金号开了这道翻板门儿?” 油子点点头对我说:“对!他们肯定来过,而且已经打开了这道门,可能已经进地宫了!” 我听油子说罢,也觉得他说的颇有道理,想来“黑纽扣”那帮人八成已经先我们一步进来了。这巫王墓处处透着古怪,壁画上所绘之事又极其诡秘难测,可见这伙人千方百计地想要进来,并且还事先带上了兕角金号这个打开地宫之门的“钥匙”,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是我所料的不错,我们赶上的这趟浑水,肯定比想像中要深得多。 周星此刻神情镇定,刚才那下可能没摔着他。 此刻确认“黑纽扣”已经进入了巫王墓的地宫,我不免也变得多疑,忍不住多看了周星几眼。却发现他的眉头正紧紧地拧着。 我感到有些奇怪,这个人的脸上从无表情,他盯着一处发呆,代表了他发现什么线索,那他皱紧眉头,则代表了什么? 想到这我问道:“周星,你……” 我的“你”字才说了一半,周星忽然打断我的话,轻声说道:“别出声!” 三人的心头均是一跳,屏住唿吸看着他。 四周静下来之后,我也感到不对劲,冥冥之中像是有股难以言状的危险气息正笼罩在我们的周围。 我见周星没有防身的东西,就把腰间的短刀抽出来给他,自己则紧握着登山镐。他接过我的短刀就缓缓向前挪步,我们也打着手电筒仔细照着附近的角落。 此处又是一条石道,但却比前面那些通道要宽得多,两边石壁相距约莫五六米,顶部高度也有三米,能开着一辆坦克在此通行。两边石壁上刻满了象形古字,这些字即像画又像符号,占满了整块石壁,密密麻麻地看起来就像是许多蚂蚁。 我看着这些古字,轻声对三人说:“这些刻的都是什么?怎么看起来跟符咒似的?听说古埃及的金字塔里经常会刻着法老王的诅咒,而且这些诅咒有很多都应验了,你们说……” 第23页 油子说:“别信古埃及那套,科学家们早就证实过了,金字塔里杀人的东西不是法老王叫人刻下的那些诅咒,而是某种古代病菌。其实世界各地的很多墓里边都有这种吓唬人的留言,但这些东西八成都是假的。” 我还是有些不安,反驳油子道:“咱不就是被诅咒所害活生生的例子吗?” “咱那个不一样,我猜测三眼神石像的眼睛里可能装着什么,很可能是某种具有强烈辐射的石头,要说这墓里有什么机关埋伏我还相信,倘若说刻得几个字就能诅咒人,那肯定是骗人的。” 他刚说罢,走在前边的周星突然停了下来:“这些字有问题,这是《蛖螂经》。” 我满脑子疑问,不知道他所谓的《蛖螂经》是什么,油子说这些古字没名堂,心中正思索听谁的,突然,周星浑身一颤压低了身子,把短刀架在了胸前。 紧接着,我觉得一阵恶寒袭来,有一种难以言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那股诡异的寒气也骤然间渗入了我的毛孔。 我心中一惊,全身紧绷的神经教人头皮都炸了起来。 周围的气氛死寂中透着阴森,通道前后空空荡荡的,但并未发现什么东西。 油子心里七上八下,忍不住一把拉过周星问道:“喂,你刚才说的那什么《蛖螂经》,是什么意思?得让我们了解好有心理准备。” 我们听他简单介绍过后,这才知道,《蛖螂经》,是“脔”的一种,后来古滇国的《瘀文》,就是从这《蛖螂经》中演化而来的。 《蛖螂经》并不是人间的文字,而是来自地狱的鬼文,这些文字潜藏着许多吃人的恶鬼,只要有人从这文字旁边经过,恶鬼就会扑出来吃人,把人吃得只剩下一张皮。 听完周星的话,我们都开始发毛了,听过有吃人的勐兽,也听过有吃人的花草,但却从未听过还有吃人的文字。 第十二回 吃人的文字 油子扫视着石壁,也许是想缓解心里的紧张感,故作轻松地对我们说:“真是长见识了!这些年在道上,我见最多的就是人吃人,可这字吃人,我倒真没见过。咱们现在就站这儿,我倒要看看它的嘴巴在哪儿。” 我拉住他说:“别急,咱是倒斗的人,对这种传说还是宁可信其有,先退出去再说。” 艾霞说道:“如果现在撤退,就进不了地宫了,趁现在往前沖吧,冲过去就安全了。” 我摇摇头说:“不行,前面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能贸然前进,先撤退。” 就在争执不下的时候,我忽然感到一股寒气涌上来,急忙压低手电筒往脚底下照。 这时,只见地面上多出了一道影子! 影子自墙角延伸出来,模模煳煳的,像是个的女人。这女人的影子正伸着一只手,以怪异的扭动姿势,悄悄朝我探来! 我只觉得头皮都要炸了,忙拉着大家退开,油子压下猎枪朝那鬼影开火,但不起作用,鬼影仍在向我们逼近。 这时,艾霞忽然尖叫一声,原来另一边也冒出了几道怪模怪样的影子。我一看心都凉了,它们兵分两路围着我们,分明就是蓄谋已久的,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想罢正要往回撤,却被周星一把拉住,“退路已经被堵死了。” 我低头去看,只见地上一片漆黑,正是那些鬼影。 于是我们纷纷往古墓深处逃命,鬼影似乎知道我们要逃,竟然加快了速度追赶。 我头也不敢回,只觉得身后有寒气涌来,如附骨之疽一般刺激着毛孔,竟连冷汗都冒不出来。 鬼影越来越多,均透着阵阵恶寒,我心想,通道里刻满了“蛖螂经”,要是前方的路也被堵了,那我们根本逃不出去,倒不如先留意前方通道,也好未雨绸缪。 想罢我便往前细看,只见石壁上刻着的文字,也不知道撞了哪门子邪,居然顺着墙壁慢慢汇聚,变成了一只只鬼影。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说文字能吃人了,这些字根本就是活的!亚神族的脔术真是诡异,莫非创造脔术的女王是只妖怪?不然怎么那么厉害? 我脑中胡思乱想着,脚下却不敢稍作停留,身后的鬼影已经越追越近了,“蛖螂经”似乎受到了某种感应,竟然加快速度往中间合拢,有些黑影已经形成了一道“拦截线”,阴寒的气息如潮水般袭来,我们浑身哆嗦,惟恐被这鬼东西缠上,急忙一跃而过。 我担心被包围,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情况。这时油子忽然催我:“赶紧跑,别停下来,那些东西从地板上冒出来了。” 我心知不妙,急忙回头去看,只见身后影影绰绰,无数扭动翻腾的影子,正从地板上挣扎着爬出,速度竟然加快了几分。 我刚要加快速度,却见前方的黑影也涌了出来,有一块地方甚至已经被黑潮淹没了,连跳过去的余地都没有。 我见此刻已经走投无路,心里不禁暗骂,这墙壁上的古字究竟是什么妖怪?竟让我们在这里遇到了。 正不知该怎么办,周星忽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两只小瓶子,我一看,这不就是他昨晚对付金属怪物的强酸吗? 只见周星认准位置砸了过去,前方的地面瞬间冒出一股刺鼻的黑烟,黑影似乎非常害怕强酸,挣扎着缩回地板里,往两边退开。 第24页 油子忙对周星说:“快!往后扔两瓶!” 周星一边跑一边摇头说:“就剩最后一瓶了,要留着保命用。” 我闻言急道:“现在不就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吗?你快往后扔,没准咱还能逃出这里。” 周星却不急不缓地指着前方对我们说:“出口在前面,跑出去再说。” 我忙往前看了一眼,只见这条通道就要到头了,外边有哗哗的水声,一条河横在了我们跟前。 油子见状大喜道:“咱一会游过对岸,这些东西肯定追不上,我就不信它们也会游泳。” 大家觉得油子说的有道理,便加快速度往前沖,势必要在这些黑影追上之前,跳到河里逃命。 身后阴气逼人,我的头皮都发麻了。虽然不知道它们是如何吃人的,但即便是把我打死,我也不想去验证这些事情。 一路上有许多汇聚起来的“拦截线”,我们冲到这些东西跟前无不一跃而过,惊心动魄到了极点。 好在大家都跑得很快,我们跃过最后一道“拦截线”,大气也顾不上喘一口,继续往前方冲去。 周星使用了最后一瓶强酸,只见又有一道烟雾涌出,将黑影阻了阻,为我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我当先冲到河边,扑通一声就跳进了水里。其余三人紧随着接连跳下。这时,我忽然觉得有一股强大的水流将我往下拉。 原本只想着跳到河里能逃命,没有考虑到这条河的水流急缓,此刻被水流沖得挣扎不得,顿时心都凉了。这里的地下河在山体中穿插纵横,无数河道你来我往好比迷宫,我们这回要被冲到哪儿去? 于是大家拼命划动手脚,避免自己溺水,油子的水性比较好,百忙中举起手电筒往下游照去,只见前方有一个圆形的巨口,所有河水都被它吞了进去,像是一个经过人工开凿的进水口。 这个洞口倾斜地往下延伸,河水落下去就如瀑布一般轰鸣作响,落差极大。我想不到河的尽头会是这种情况,连忙调整身形,朝众人叫喊道:“大家小心点,千万不要头朝下被冲进去!” 于是我们都调整好最佳的姿势,等待着被这股要命的水流冲进洞口。 轰鸣巨响中,我只觉得重心一空,整个人就朝下坠去,大水将我拍得七荤八素的,也不知道落下了多少米,才扎进了极深的水中。 出于求生的本能,我浑身上下都是劲,一落到水里就连忙憋住了气往上游。浮上三四米后,脑袋才露出水面,油子早已浮了上来,打着手电搜寻着我们,好在大家都没出事,在水中扑腾两下又聚在了一起。 油子举着手电四下照射,这里的状况便也弄清楚了。 这里是一口大水谭,前方不远处有一道岸,岸上漆黑一片,显然深处还有很大的空间。我心想这里既然是人工开凿,故意引入河水聚成的水潭,那八成也是巫王墓的布局,眼下水里的情况还不清楚,要快些游上岸去。 于是我正要喊大伙上岸,谁知这时,一道强光突然从岸上照了过来。我眯起眼睛朝前看,发现岸上居然站着几个人! 油子也大吃一惊,担心碰上“黑纽扣”了,急忙举起手电照了过去。 这一下看得真切,只见岸上举着手电筒的人,是一个绑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子,她也瞪大了眼睛看着我们。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名考古专家——苏芹! 岸上总共有三个人,除了苏芹之外,一个是我们之前见过的李翔警官,还有一个男的不认识,等我们上岸后,听苏芹介绍才知道,这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考古实习生,叫做高业雄,是一名英籍华人。 苏芹对文物失窃耿耿于怀,锁着兕角金号的密码只有她一个人知道,那“黑纽扣”也不知使了什么邪法,苏芹迷迷煳煳间,就把密码给说出来了。 苏芹的父母都是军官,她在家庭的影响下,性格非常固执。她觉得文物失窃跟自己有关系,便动用关系,追查“黑纽扣”的下落,带着高业雄一路追到巫王墓里,后来遇上了李翔警官。 他们起先迷路了,走着走着听见落水声,就发现了我们。 苏芹和李翔看见我们很吃惊,油子比较能周旋,他说我们是进行登山作业的时候,发生意外落到河里,被河水冲进来的。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竟然当着李翔的面煳弄过去了。 于是大家决定结伴同行,相互也能有个照应。 我们商讨了一下古墓的路线,觉得没什么问题,开始整理身上的装备,准备动身。 这时油子偷偷对我说:“咱只能暂时跟着他们,一旦找到‘黑纽扣’的踪迹,就要甩掉这三个人,有个李翔已经够麻烦了,现在还多出俩考古的,我总觉得他们会坏事儿。” 我摇摇头对油子说:“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没准厉害着呢。这鬼地方到处都是邪门玩意儿,人多总比人少强,不到迫不得已还是别分开。” 油子摇摇头,不同意我的话,他不愿跟我产生分歧,就转移了话题:“刚才的遭遇,想想都觉得够悬的,那蛖螂经到底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是鬼?” 第十三回 探讨 “怎么可能是鬼?如果是鬼,那它就不会怕周星的强酸,既然‘痋术’离不开虫子,‘脔’恐怕也差不到哪儿去,那些黑影八成是虫群堆成的。古代有一种虫子,名叫‘夼螂’,是由无数只微小昆虫组成的,类似于食人蚁,经常成群结队地出没。刚才碰到的《蛖螂经》,八成是古代的‘夼螂虫’。” 第25页 油子本来随口一问,听我这么说才后怕起来:“这么说‘吃人文字’还真不是蒙人的,如果刚才跑得慢点,那就真悬了。” 这时大伙都收拾停当了,苏芹回头对我们说:“你们是登山队的,身体条件应该很好,记得跟紧,别掉队了。”说完她当先开拔。 此处是由五条长窟纵横相贯形成的空间,前面是个很宽敞的岩洞,据我估计,这里有人为开凿的“引水聚潭”,说明我们的路线并没有远离古墓。 巫王的墓室大概位于岩窟围出来的穴位里,水脉环绕着墓穴,是聚气藏风的宝地,在风水中被称为“八龙护子穴”,明清时期又唤作“蜻蜓点水”。 然而这座墓属于洞葬,处在极深的地底空间,是利用天然洞窟修凿而成的,结构刚度极大,即使多年过去,机关也没有失去作用,我们遇到的“蛖螂经”就是一个证明。 于是我们都放缓脚步,仔细留意四周的情况。这里的地形很平坦,前面有大空间,一直延伸到远处,太深了也瞧不清那里的样貌。大约走了七八十步,就看见通道两旁陈列着一些人俑,人俑体型高大,有至少两米的个头。 我打着手电筒仔细端详,只见人俑神情威严,昂首挺胸,就好像护卫巫王的武士。人俑做得实在太逼真了,我们从它们身边走过的时候,总会以为这些人俑实际上是活的。于是我们提心弔胆地一边提防着可能会出现的机关暗器,一边迅速从两排人俑中间穿过。 苏芹对我们说道:“你们的动作都轻点,不要破坏这里的东西,这些都是珍贵的文物。” 油子听了摇头苦笑说:“咱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我看这地方危险得很,这时候就别文物文物的了。” 苏芹皱了皱眉头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身安全当然是最重要的,但我们也不能不把这些文物放在眼里,它们都是古人留下来的精神财富,我们必须尽可能地保护好它们。” 油子冷笑几声没再反驳,对苏芹的话嗤之以鼻,我知道他心情不好,特别是见到苏芹之后,他觉得兕角金号的失窃跟苏芹脱不开干系。 我插在两人中间打了个圆场说:“苏小姐,我上次在博物馆听过你的解说,你能不能跟我讲一讲这座墓?” 苏芹点点头,这时那名叫做“高业雄”的实习生掏出了小笔记本,表示他也想听听。 “这处巫王墓遗址,应该是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史前遗蹟。兕角金号是从巫王墓的‘前陵’中发掘出来的,根据推测,这金号很可能是巫王求天问卦时所用的道具,这处遗址应该是巫王部落后期所留,我们对遗址里的东西做过鑑定,发现这个文明很可能是毁于大洪水。” 高业雄一边听一边记录,对苏芹问道:“这个文明很发达,遗址应该不止一处吧?别的地方有没有?” 苏芹点点头说:“在云南的某县,曾发现过一种‘三眼石兽’,其年代跟这座墓差不多,据民间传说,在远古时期曾出现过一个名叫‘亚神’的部落,三眼石兽是亚神族的祭司,虽然已经不可考证,但根据各方面的线索,这处遗蹟应该是亚神族的分支,甚至可以进一步猜测,这遗蹟是亚神族的巫者留下来的,他们是亚神女王统辖的僧侣群体。所以我认为,这个史前文明的遗蹟应该有三处,第一处是这个巫王墓遗蹟,而其他两处,应该属于三眼神遗蹟和亚神女王遗蹟。” 我听苏芹说完,和油子相互对视,心想这帮考古学家还真不是盖的,竟然能发现到这个程度。 大家继续朝前走着,我见深处仍有洞天,看来还要走很长的路程,凡事都得小心为上,就让大家提高警惕,我和李翔打头阵,油子和艾霞殿后,其他人走在中间。 行不数步,只见前方有几阶向下的石梯,再往前是一条笔直的通道,稍稍倾斜向下延伸,尽头是一道低矮的石门,门内十分阴暗,只能隐约看清里面是一间小型墓室。 根据古葬法,这一段叫做“殉道”,连接着地宫外门和殉室,许多石洞分立两侧,都是人工生生开凿出来的,里面放满了各式各样的殉葬品,都是些石器、铜器、兵刃、陶俑。 苏芹边走边看,惊嘆不已,这种职业式的毛病甚至让她忘了此行的目的,竟拿起数位相机拍了起来。 这时我们已经走上了殉道,眼前景象更加清晰,殉道尽头的墓室里,隐约能照见一口青铜棺材,这口棺材摆在石台上,石台大约半人多高。 我对苏芹说:“苏小姐,您别走那么快,我看那间墓室不简单,民间传说里,用青铜棺材下葬的死尸,那都不是什么正常玩意儿,咱好歹合计合计再进去。” 苏芹笑了笑说:“这些坊间传闻你倒是知道不少,其实我对这种民俗秘事也了解过,据说只有死尸入殓前有尸变的徵兆,才会被放进青铜棺里。不过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们还是少信为妙。其实从科学的角度上讲,青铜棺里放的应该是发生病变的尸体,这种尸体容易滋生传染病。” 高业雄听着苏芹的介绍,又掏出笔记对苏芹问道:“苏教授,这座墓的格局应该是典型的‘回字局’,封闭程度非常高,咱现在所在的地方,应该处于外部格局和内部格局之间,前面那间应该是殉室,里面葬的人地位极高,一般用于殉葬奴隶只会草草埋在土坑里,像这种专门配有一间墓室的殉葬者,会是巫王的什么人?” 第26页 苏芹说:“能有这种规格的无非是两类人,一类是巫王的心腹手下,另一类是巫王的配偶,那个时候肯定不会用巫王的手下来殉葬,那样等于浪费人才,所以这间殉室里葬的应该是巫王的配偶。” 高业雄点点头说:“哦,那这里应该算‘王妃墓’了,在葬制里,妃子的墓穴不会和王墓离得太远,一般是紧挨着的,这么说来,巫王的主墓室应该离这里不远了!” 我听高业雄说完直想发笑,敢情留学生就这水平?这座墓葬在年代上不知要早于秦汉多少年,怎么能用寻常的葬制来判断?况且在四千年前,世上的所有部落基本是神权至上的,所以巫王在普通族人眼中简直就是神,神的墓穴,怎么可能会和人的墓穴相靠?况且这座巫王墓的规模空前绝后,巫王的墓室不可能设得如此之浅,八成还在深处。 苏芹还算是一个负责任的导师,她对高业雄说:“可不能就这么下结论,咱们做学问的,讲究的是严谨,一切都要从实际出发,这座墓的年代太久远了,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得亲自验证了才能下结论。” 高业雄小鸡啄米式地点了点头,运笔如飞在笔记上写了一通。 走了那么久,周星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不知道又在想写什么,当我看向他的时候,只见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我担心之余,就要招唿大家留意四周,却发现周星的注意力并没放在其他地方,而是有意无意地盯着高业雄看。 我觉得奇怪,周星成天板着脸,对谁也不爱搭理,怎么此刻会对高业雄感兴趣?我又看了看高业雄,发现他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除了身材高大点,言行举止间像个练家子之外,也没别的特点了。看来待会有机会得逮住周星好好问问。 我们慢慢走过殉道,那间“王妃墓室”就在眼前,想到之前我们讨论这里面的青铜棺材有古怪,便也不敢贸然进入。 李翔微微躬身,举着手电筒慢慢探进了半个身子,对我们说:“里面好像没什么东西,就一口棺材,咱还是进去看看。” 我觉得大家还是不够谨慎,这巫王墓可是亚神族的遗蹟,只要进入这间殉室,那就该到地宫的内部范围了,里边会有什么邪门歪道还真不好说。 当下我就想到了油子,这小子的倒斗经验最丰富,里面有没有机关还得让他看看,就对油子挤了挤眼睛。 油子会意,忙走到墓门前拦住李翔说:“李警官,等等,我……我还是不放心,都别忙着进去吧,也让我好好看看里面……” 他话还没说完,苏芹忽然一招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都别看了,大伙退后点,这里边有机关!” 我刚想着这间殉室里可能有机关,就听见苏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也慌了,忙退后两步,忽然想到这话是苏芹说的。她站的位置比我还靠后,根本看不见墓室里的情形,怎么会知道里面有机关? 于是对苏芹问道:“苏小姐,听说继鲁班之后,做机关最厉害的就是隋朝的‘镜平山人’,他这是祖传的手艺,后来发展成了‘玄机门’。您难不成是玄机门人?否则怎么隔着石墙就能瞧出这里边的道道?” 苏芹耸耸肩说:“什么镜平山人玄机门的?我不知道墓室里面有什么,不过门口有机关。你们看,这墓室有门槛。” 第十四回 石锥雨 我低头一看,果然发现底下有一道高高的门槛。 高业雄奇道:“洞里经常会发生渗水现象,可能是墓室的内外高差处理得不够好,为了防止渗水倒灌,才设一道门槛的,这东西应该不是机关吧?” 苏芹摇了摇头说:“小高你只说对了一半,这门槛的确是防止渗水倒灌的,但这样做的目的不是怕水倒灌进墓室里,你看里边的青铜棺材,它摆在高高的石台上,即使有水倒灌进去,也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这道门槛,实际上是防止水流灌进机关缝隙里,把机关给浸坏的。” 周星也把注意力放在了门槛上,只见他慢慢蹲下,把手伸进门槛背面摸索,也对我们说道:“这底下有机关。” 我听周星这么说,也学着周星在门槛背面摸索,这时,我就发现门槛与地面之间的确有一条缝隙,这条缝隙垂直朝下,里边黑漆漆的,用手电筒也照不到最深处。 苏芹说:“你们如果顺着墓室的墙根看,就会发现墓室的地板和墙壁是不连在一起的。这种墓室我以前考古的时候见过,整间墓室里,只有放棺材的那座石台是安全的,而其他地方,无论咱们站在哪里,都会触发机关。” 我听她说得煞有介事,也不免信了几分,心中猜到了这种机关的名堂,转头看看众人说:“咱现在该怎么办?这地方除了这条殉道,也没别的路可以进地宫了。” 李翔对我问道:“照你这么说,‘黑纽扣’也是从这里进去的。他们会不会是从石台上过去的?” 油子插话道:“我看从石台上过去也够呛,这墓室的纵深很长,跳到石台上容易,可要从石台跳到对面就难了。” 我对众人说:“我看这样,咱先派两个人到石台上摸清情况,等进去的人找着路了,大家再进来。” 于是大家商议了一下,便决定由我和苏芹当探路人。我们俩慢慢走到墓门边,相互交代了一下行事配合。 第27页 我正打算查看石台上的情况,以免疏忽了什么,到时候跳上去遇到兇险,岂料,身边的苏芹已经轻喝一声,脚下一点跳了上去。 我心想这女人怎么这么大意?万一石台上也有机关,她岂不是避无可避?但见她轻轻躬身,稳稳噹噹地落到石台上,不发出丝毫声响,我心里又十分佩服,油子倒是说对了,这个苏芹果然不简单,身手奇好。 想到这我又担心她独自一人,要是突发什么兇险,难免会有闪失,便纵身紧随其后,也跳上了石台。 一进墓室我就感到有些压抑,在这种幽闭空间里,似乎空气都阴冷了几分。 这间墓室宽度只有三米,纵深却很长,显得非常狭窄,而处在中央的石台,仅仅只有一米多宽,两米多长,青铜大棺已经占据了很大的空间,留给我和苏芹落脚的地方极少。 这口铜棺很厚重,是由巨大的石模铸造出来的,应该是亚神族人採用地底龙火所烧炼,这种铸铜技术在四千年前是很先进的,首先在石模内凿好铜器的形状,以粗大的铁链缠紧,只留有三个品字形的注孔,在灌入铜汁的过程中,也要不停地在外部把石模加热,整个过程可能要用十多天来完成。等模中的铜器完全凝固,就可以把整个石模凿开了。 用这种方法铸成的铜器,密度非常高,并且不易腐蚀。眼前这口大铜棺歷经数千年,虽生了许多绿色铜斑,但最初的形状仍得以保留,花纹精美华丽,又不失古朴,是一件极具艺术价值的瑰宝。 苏芹对这口铜棺非常好奇,此刻近距离看得真切,忍不住惊嘆连连,将白手套带上,轻轻摸索着上边的花纹。过了一会儿,只见她从背包中取出了a4便签纸和铅笔,开始描绘铜棺上的纹路。 我对这女人的敬业精神无可奈何,忙提醒她现在可不是在考古,而是在追踪恶势力,况且此刻还处在墓室里,还是专心应对可能会出现的兇险才是。 苏芹摆摆手说:“我马上就好,你先找找看有没有路能通往对面。” 我正要说你就先别忙活了,忽然听见墓室中传来了咯吱咯吱的声音,声音奇大,听起来像是一扇古旧的木门正在缓缓打开。苏芹也警惕起来,马上把纸笔收了,举起手电筒往四周照射。 然而周围空空荡荡的,并未出现什么东西。我感到不妙,“看样子是来者不善,这鬼地方哪有什么木门?八成是有机关启动了!” 苏芹皱了皱眉头对我说:“怎么会有机关?这石台上应该很安全,像这种墓室我以前也遇到过,不踩在地面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对苏芹说:“苏小姐,像您这种做学问的,就是教科书式思维,你们以前遇到过的东西,未必再遇到同类的,它也还跟原来一样,万一那巫王缺德点儿,在这石台上安设什么机关,咱岂不正中人家下怀了?” 苏芹一挑秀眉刚要反驳,突然听见墓门处传来了石头碎裂声,我们均是一凛,将手电筒照了过去,顿时,只见墓门顶上竟然有一块高悬着的巨石,巨石已经松动,像是要落下来将门洞封死。 这时谁都始料未及,还没回过神来,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巨石已经砸下来了。 不过在巨石将墓门堵死的前一瞬间,一个动作极快的身影已经窜了进来,落到了我们身边的石台上。 我定睛一看,发现跳进来的人是周星,他回头瞥了一眼被堵死的墓门,忽然对我们简短说道:“快打开棺材。” 我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忽然感到整间石室开始震动,除了石台之外,其余的地方都被巨石压得慢慢往下沉,这才记起墓室的地板有活动机关,此刻巨石压下来,机关难不成要发动了? 想罢我也慌了,急道:“快躲到棺材里,这墓室顶上有夹层,里边都是锋利的石销钉儿,要是一会儿地板沉到底了,石锥打下来,咱都得变成刺猬!” 这时苏芹和周星已经动手推起了棺盖,大家都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只是苏芹突然间听见我把墓室的机关说出来,顿时就对我生了怀疑,推棺盖的同时朝我问道:“龙秋,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知道这么多东西?” 我这才发现失言,可眼下根本就顾不上跟她说,三人使出吃奶的力气将棺盖推开一半,就看见一具身材高大的古尸躺在里边,苏芹暂时没有余力跟我计较,对我们说:“不要破坏尸体,躲进去的时候记得憋气,等石钉落完了就赶紧出来,不要……” 她话还没说完,周星却一把揪住了棺材里的死尸,将尸体拉出棺材甩到了一边。苏芹见状气得说不出话来,指着周星道:“你……你……” 周星不理她,一把抓住她就往棺材里塞,紧接着招唿我一起钻进去。我心想这小子还真没什么绅士风度,也没时间挤兑他,就跟他们俩一起缩身躲到了半截棺盖底下。说时迟,那时快,我们刚躲进去,墓室顶部就塌了,无数锋利的石锥就如同下雨一般落下,砸在地上啪啪作响,不少落在我们头顶,砸在青铜棺盖上,巨大的响声震得我的耳朵都快聋了。 三人躲在棺材里大气都不敢出,只听石锥仍在砸落,也不知道数量有多少,然而我们挤在这口棺材中,缩身躲在盖着一半的棺材盖底下,当真是苦不堪言。我和周星两个大老爷们还好,苏芹就委屈了,她挤在我们俩中间一动也不敢动,知道此时性命攸关,便红着脸忍着,咬着牙一言不发。 第28页 本以为石锥再落一会就该消停了,谁知足足过去两分钟,铜盖还在哐当哐当地响着,我心惊不已,还好顶上有铜盖遮挡,否则真悬了。 我躺的姿势不当,觉得手肘麻得厉害,忍不住轻轻挪动身子,苏芹气急败坏,掐我说:“干嘛呢你!” 我对苏芹说道:“不好意思,我手麻了,不是故意的。” 苏芹轻喘着气,哼了一声,沉默半晌忽然说道:“你们听,石锥好像打完了。” 我忙将注意力放到外边,发现石锥落下的声响逐渐停息,看来老天爷还是网开了一面,让我们逃过此劫。 外面的声音很快就停歇了,苏芹被我们挤得气都喘不上,迫不及待地就要推我出去,却被周星一把拉住,只见他将食指尖贴在了嘴唇上,示意我们噤声。 这时,我忽然听见外边有一些细微的响动传来。 响声不大,却有点诡异,好像是活物弄出来的动静。眼下墓室被封死,三个大活人还躲在棺材里,外面的响动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这时我忽然想到了棺材外面的古尸,刚才周星碰尸体的时候没戴手套,手上都是生人气味,搞不好这声音是古尸诈尸了。 想到这我冷汗就下来了,忙拉着周星问:“周兄,你刚才把尸体从棺材里拉住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诈尸的迹象?” 第十五回 地下黑麟 周星摇摇头说:“这种动静不是殭尸,好像是跟着石锥一起掉下来的东西。都躲好,不要出去。” 苏芹一听急了,“铜棺里封的尸体可能有传染病,我们一直呆在这里面,要是被感染了怎么办?” 我摇摇头说:“这倒不用担心,如果是殓病尸的青铜棺,那肯定会在棺材口封上千年树脂,还得用樟木屑塞入棺缝中嵌紧。这些东西咱开棺的时候都没见着,所以这口铜棺肯定不是殓病尸的。” 苏芹皱着眉头瞥了我一眼,“龙秋,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盗墓贼?” 我知道这女人非常固执,她如果真认定我是盗墓贼,那我就是把这棺材板说穿了都没用。 于是我就摆摆手对她说:“现在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你听听外边的动静,外面那东西肯定不是机关,而且,殉室中一般不会有石销钉,刚才那些打下来的石锥肯定是附加的,墓顶坍塌,恐怕是想把封在上边的东西放出来,用以守墓,鬼知道它是什么东西。” 苏芹冷哼了一声,沉默半晌,忽然问我:“我知道有种古墓会养着一些爬行动物,能依靠睡眠存活很长时间,外面的东西会不会是蛇?” 我摇摇头说:“不清楚,这间殉室大有文章,外面那东西如果是长眠醒来的动物,那应该活不了多长时间,咱看明白了再出去。” 这时周星让我们都别说话,我侧起耳朵往外听,只觉得外面的声音慢慢变大,开始刺耳起来。 我冷不防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觉得这声音像是那种熟悉的金属摩擦声。 我想到了在营地里遇到的那种地底怪物,心想真他娘的不是冤家不聚头,一路闯到这里,竟又碰见了这种东西。之前在山谷中地势开阔,我们尚且能够周旋,而现在我们被关在狭窄的墓室里,要是真和那东西发生遭遇战,如何能施展得开? 想到这,我一把拉住周星的手说:“老周,你的酸瓶子用完了吧?还有什么法宝能对付那东西吗?” 周星摇摇头,轻声说道:“我们躲好。” 我见他也没有办法,心中越发感觉不妙,这次恐怕要玩完了。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可以听得出来,正有什么东西慢慢地靠近我们,三人缩在棺材里大气都不敢出,苏芹悄悄伸出一只手,想把棺盖拉上,可那盖子百来斤重,她缩在棺材里又使不出力,拉了半天棺盖也没动分毫。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另外一种声音。 这声音夹杂在金属摩擦声里,嘶嘶作响,听起来像是蛇在吐信子。我觉得奇怪,之前在营地里遇到怪物的时候,那怪物并没有发过这样的声音,难道外面的东西不是那种怪物? 周星也听出了蹊跷,只见他皱了皱眉,忽然对我们说道:“小心,这是一条老地蟒。” “我靠!”这回我是真害怕了。 以前曾听刘叔说过,在南方的深山老林里,有一种潜伏在地底洞穴中的巨蟒,这种蟒蛇能活很多年,体型庞大不说,由于生活在地底下,长年分土破石,一身鳞甲坚硬得就跟钢片一样。以前越战的时候,就有战士在战壕里挖出过这种东西,兇勐无比,窜出来就先吞了两个人,刚开始用机枪来打,但子弹根本就打不进去,最后还是扔了几颗手榴弹,才把那条老蟒给收拾的。 此刻别说手榴弹,就是一把54式都没有,外面那条老蟒也不知道有多大,我们三人说不定还不够它一顿饭的,它没发现我们还好,一旦发现了,我们该往哪儿躲? 苏芹的脸色也有些发白,“现在该怎么办?我听说地底的动物行动不依靠眼睛,我们是不是一直躲着?” 我对苏芹说:“你想得倒美,如果蟒蛇是雌的还好,要是雄的就麻烦了,都说雄蟒性最淫,对女人很敏感,尤其是处女,那老妖怪八成隔着棺材也能嗅着你的味儿,咱恐怕是躲不掉了。” 第29页 我说这话可是正正经经的,苏芹却以为我轻薄她,呸了我一口,咬牙切齿地又要掐我,这时,外面的声音突然间全都消失了,墓室里顿时陷入一片死寂,我们三人唿吸一窒,感到背上的汗毛突然炸起——这种气氛就像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时间只过去了一瞬,但好像又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忽然,只听“嘶”地一声怪叫,紧接着铜棺便哐当一声,被一股怪力撞得晃了三晃。我们在棺内震得不轻,只觉得眼冒金星,耳中嗡嗡作响,都快懵了。 很快,那股怪力就接二连三地撞上来,铜棺不停发出巨响,震得越来越厉害,我们夹着冷汗缩在其中,一动也不敢动,心里已是惧意横生,都怕再被这样撞下去,铜棺会摔下石台,三人难免要受伤。 苏芹虽然胆色不俗,身手也漂亮,但毕竟是女流之辈,此刻遭受这番惊险,面色早已发白没了主见,对我慌张问道:“它发现我们了,现在怎么办?要跑出去吗?” 我其实也乱了阵脚,但在女人面前,又不想失去风度,便喘着粗气,口齿不清地对她说:“跑出去肯定死路一条,还是先躲在这儿想办法,这铜棺少说有一吨重,再加上咱们仨的重量,谅它一时半会也撞不开。” 这时周星忽然对我说:“这条老蟒就是雄的,它嗅见苏芹味了,会从开口窜进来的,我们出去,我拖住它,你们赶快从石台对面的入口逃跑。” 现在的情况太过危险,周星的话也多了起来,但他说归说,却不会徵求我们的同意,话音刚落就已经“嗖”地一声窜出了棺材。 我见状眼都瞪大了,还没来得及骂这小子无组织无纪律,只觉得这时,外部的撞击突然停了下来,黑暗中再次持续了片刻的死寂,很快,就看见一条大得吓人的黑影,唿啦一声从棺口上掠过,直扑跳出棺材的周星。 我和苏芹看见这条飞窜过去的影子,吓了一大跳,担心周星会有危险,连忙爬出棺外,打开手电筒往前照。 这一照之下看得真切,只见眼前不远处,果然盘踞着一条体型极大的巨蟒,这条蟒蛇浑身披鳞带甲,泛着一股黑沉沉的光泽,它的脑袋很大很尖,身躯也不知道有多长,地面已经沉下一米,它盘在底下昂起首来,头部竟然还高过了石台。 周星已经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只见它正弓着脖子,直勾勾地盯着背靠墙角的周星,不一会儿,黑鳞闪动间,就见巨蟒动了! 在不甚明亮的灯光下,只见一道黑芒激射而出,蟒头的速度竟然快若子弹,卷着一股腥风已然扑了上去。 我们想要施以援手,但完全反应不及,好在周星身手了得,见蟒头袭来,也不避让,反倒是朝前奔出几步,即将与蟒头撞上的时候,只见他身形一闪,已经窜到了黑鳞老蟒的侧面,反手一拳砸了过去。 只听“嘭”地一声闷响,蟒头被周星砸得一偏,然而,此举无异于打在石头上,黑鳞老蟒非但没被他打伤,反倒是彻底激怒了凶性,脖子一缩,蟒头掉转方向,又朝周星捲去,速度比起刚才只快不慢。 周星料不到这厮竟然勐恶至此,全然来不及闪躲,慌忙间只得将手臂挡在胸前,就被这条黑鳞老蟒迎头撞上,闷哼了一声,往后飞了两米,好险没被命中要害。 他也当真了得,刚才应该用手臂卸掉了大部分的力道,只见他摔倒后又匆忙爬起,往旁边飞身闪退,躲开了蟒头紧接而来的撞击。 他见我们还在愣着,顿时有些不快,皱着眉头简短喝道:“走!” 我和苏芹也有心想走,但一看对面就傻眼了,原来刚才的机关还有后招,竟不留给我们丝毫生路,把对面的出口也给封死了。 此刻,整间墓室就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箱子,即便是铁老鼠都钻不出去,古人在墓里搞出这么一个局,分明就是精心设计的,要让在石锥雨下倖存的人,再跟蟒蛇来个困兽之斗。 周星这时也发现墓室里退路全无,纵然淡定如他,脸色也不免阴沉下来,黑鳞老蟒不给他喘息的机会,嘶嘶怪叫着,蟒头不停弹射而出,周星不敢硬拼,仗着身手灵活,屡屡躲闪而开,好几次都差点被蟒头撞上,惊险到了极点。 我见黑鳞老蟒已有隐隐发狂之势,知道这厮不会给我们消停,接下来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就取出身上的登山镐,对苏芹说:“苏小姐,您就先在这上边躲着,千万别让老蟒发现你了,那厮真会对女人感兴趣,我不是蒙你。现在周星一个人在下面战斗,我得下去帮他。” 苏芹咬着下唇朝我点点头,“你当心。” 她话音未落我已经跳了下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胆子没以前那么小了,自从被三眼神诅咒过后,我好像又平添了几分血性,此番陷入绝境,面对眼前的庞然大物,我竟然还存有斗志,认为可以搏上一搏。 黑鳞老蟒仍在地上盘着,只以上半身扑击周星,我见周星疲于奔命,处处险象环生,也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就冲上前去,举起登山镐朝蟒身重重敲下。 只听铿锵一声,这柄锋利的登山镐敲在老蟒身上,竟像是敲上了一块坚石,震得我虎口都裂了。我这时才明白过来,为什么这种老地蟒用机枪都打不死,它身上披着的哪里是鳞甲?根本就是刀枪不入的盔甲。 第30页 黑鳞老蟒发觉我在背后攻击它,怒意更盛,怪嘶一声扫出长尾朝我抽来。 我不敢怠慢,迅速翻身后退,然而我的速度根本及不上它,才退开两尺,大腿就被它的尾尖刮到,低头去看,就看见被尾尖扫到的地方已经受伤了。 见到血我也发了狠,心想这老妖怪还真他娘的厉害,恐怕我跟周星联手也不是它的对手,看来要想对付它,还得论持久战。 苏芹刚才说的那句话没错,这种长眠很多年转醒过来的怪物,活不了多长时间,因为心脏已经非常衰弱,顶多能支持十来分钟。这条黑鳞老蟒醒过来有一段时间了,我们好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慢慢耗死它。 想罢我就对周星喊道:“周兄,这怪物扑腾不了多久,咱挺住!” 这时,我忽然看见巨蟒弓起脖子,又要去扑周星,便急忙绕过蟒身,打算先替周星解围,岂料这条老蟒十分狡猾,蟒头明面上是攻击周星,实际上是故意卖给我一个破绽,我刚迎上去,巨蟒忽然就掉转脑袋朝我扑来。 它带着一股腥风,速度奇快,我反应不及,便见到一张森然大口,透着阴森寒气,已经朝我霍然咬下! 我知道要躲开是没门了,情急之下忽然急中生智,顺势往后仰倒,重重摔在了地上,蟒头余势不减,但速度已经慢了几分,我顺手从地上捡起一块石锥朝它拍去,恰好将这催命的蟒头击开。 然而,这条巨蟒太过勐恶,它突然遭我暗算,竟然不把脖子缩回,而是再次朝我撞来。 这次我完全无力闪躲,被蟒头撞个正着,一时间,我只觉得胸口如遭万钧雷击,肋骨咔一声就裂了。 第十六回 盘问 我浑身剧痛险些昏死过去。 黑鳞老蟒见我一时间动弹不得,勐地又颳起一股膻腥气流,张开血盆大口想要吞我。我不愿束手待毙,强忍着胸口上的剧痛,迅速往旁边滚了几滚。怪蟒吞人心切,长长的蟒躯追着我扑来,眼看就要咬到我身上。 说时迟,那时快,这时斜刺里突然飞来一块石锥,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巨蟒的七寸,原来周星看见我的情况岌岌可危,就捡起地上的石锥砸过来。他知道蛇蟒之属,七寸均是共同的要害,便看准黑鳞老蟒扑我那一瞬间的空挡,用石锥重重打在了怪蟒的七寸。 黑鳞老蟒虽然一身的铜皮铁骨,但被石锥打中要害也是吃痛难当,它感受到了周星的威胁,便也顾不得吞我了,迅速缩回粗长的蟒躯,怪躯一翻又朝周星吞咬过去。 周星投石锥的时候,用了全身的虎劲,怪蟒电光火石间反咬,他的身势完全来不及收回,匆忙间只得顺势往前扑倒。然而黑鳞老蟒反应奇快,浑身筋骨一弹就顺着周星的身子缠了上去。 我知道周星很危险,一旦被蟒躯缠上,即便是野牛都要窒息,便咬着牙急忙爬起身来,冲到黑鳞老蟒跟前,以登山镐使劲砸它的七寸。 谁知这怪蟒竟然发了狠,一心只想把身下的周星绞杀,虽然被我打得阵阵抽搐,但也死缠着周星不肯松开。 这时躲在石台上的苏芹忽然跳下来,手里握着一块石锥,对我说道:“我打它七寸,你快去打它的眼睛。” 我眼前一亮,心想这巨蟒一身坚甲,除了脖子下的七寸之外,就数一对招子是它的要害了。当下就操起登山镐跑到蟒头跟前,对准老蟒的右眼奋力敲下。 怪蟒怒嘶一声,右眼已是鲜血崩流,溅起了一股股腥臭的液体。苏芹拼命砸着它的七寸,它被我们这么双管齐下地攻击,顿时也惧了几分,撒开周星一阵狂扭,我们躲闪不及,都被蟒躯横扫而开,四散飞撞到墓室的石壁上。 我喉头一甜,险些吐出血来,其他二人也被撞得够呛,半天爬不起身,在地上呻吟着。 怪蟒的右眼窝子已是一团稀烂,它何曾吃过这样的大亏?早已是暴跳如雷,见我们三人失去了行动能力,便掉头朝苏芹席捲过去。 苏芹见势不妙,强忍着爬起身想要跑开,蟒头已经搭上了她的后背,就要缠卷上去。 我和周星大急,踉跄奔到老蟒的后方,抓着蟒尾往回拉。然而这条巨蟒的力量太过巨大,我和周星阻止不成,反被它倒拖了过去。 眼看怪蟒就要将苏芹缠上,它的血盆大口已经张开,看样子是打算先吞了苏芹,再收拾我们俩。我情急之下,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力气,大吼一声将蟒躯扯回一截,大蟒嘶嘶怪叫,再度发力朝前扑,就这么跟我们俩僵持着。 起先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力气变大了,可后来觉得不对劲,好像是蟒蛇逐渐脱力了,否则凭它这股千钧的怪力,怎能轻易就被我和周星拉住? 周星也感觉到这条大蟒的反常,一边使出浑身力气拉着蟒身,一边对我说道:“拉住,它要死了。” 我忽然想起来,眼前这条黑鳞老蟒是长眠了很久的动物,像这种依靠长眠而突破寿命极限的物种,歷史上发现过很多例,比如冬眠了两百万年的青蛙,活了几千年的猫等等。 这些长眠多年的动物至今是一个谜,但可以得知的是,这些动物一旦甦醒过来,就会在短时间内,因体内的机体罢工而死亡。 这条黑鳞老蟒同我们周旋了这么久,显然它的生命已经快走到了尽头。 苏芹瞧见生机,当下又生出了几分力气,抬脚对着蟒腹就是一通乱踹,大蟒蛇终于支持不住,浑身上下开始一阵阵地抽搐,被我和周星慢慢拖回。不一会儿,这条险些杀了我们的怪蟒,终于在一声不甘的嘶吼中,一动不动了。 第31页 我们都累得脱了力,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我休息一阵,心想这条黑鳞老地蟒像是史前的物种,除非是古人以秘法餵养出来的,否则怎么长得如此巨大?好在它沉睡千年,即便是甦醒了也是大限将到,否则光凭我们三人,又如何是它的对手? 想到深处,我又感到一阵后怕,便从石台上取回手电,仔细打量起地上这条黑鳞大蟒。这条蟒蛇大得吓人,从头到尾大概有十五米长,恐怕不知情的人乍然见到此物,定会误认为这是地底的黑龙。 我还想蹲下去细看,胸口忽然传来了一阵闷痛,这才想起刚才被蟒头撞伤了肋骨,翻开衣服一看,已经肿了一大块。苏芹问我是不是骨折了,我慢慢摸了摸,松了一口气对她说:“没有,应该只是裂了。” 她从背包里拿出一瓶跌打药给我,随后打着手电筒走到被巨石堵死的墓门前,唿唤外面的人,然而此时根本无人回应,也不知道是外边的人听不见苏芹的声音,还是他们已经离开了原地。 我对苏芹说:“看来咱们仨运气不佳,被巫王那老粽子阴了一把,虽然福大命大暂时脱了险,但想要从这里出去,恐怕没那么容易,要是这里的布局是死的,咱就得在这陪那‘王妃’作伴了。” 说到“王妃”,我便想起被周星扯出棺材的尸体,之前听到巨蟒闹出的动静,我还一度怀疑是尸体起变化了,也不知道这可怜的“王妃”现在怎么样,想罢我便举着手电绕过石台,只见那具古尸还静静地躺在原来的位置,只不过身上扎了几块石锥,看起来怪模怪样的。 苏芹咬牙切齿地埋怨起了周星,“看你做的好事,就不怕遭到报应。” 我对苏芹说:“苏小姐,这也不能怪人老周,刚才的石锥和大蟒蛇您也瞧见了,咱躲进铜棺里的时候,老周如果不事先把这粽子拉出去,那要发生什么事还真不好说。这口铜棺已经给那‘王妃’睡了几千年了,咱们仨都挤进去,您不嫌挤它还嫌挤呢,说不定一个不高兴,就把咱们都咬了。” 苏芹冷哼道:“胡说,死尸怎么会咬人?倒是你,龙秋,你这个盗墓贼,你别狡辩了,我知道你肯定是盗墓贼,还一口一个‘粽子’,别以为我不懂这些行话。” 我心想反正都露馅了,也没什么再好隐瞒,就嘆了一口气对苏芹说:“我承认我是盗墓贼,但是您想错了两件事儿,第一,我从来没狡辩过,第二,我虽然是盗墓贼,可从没盗取过一件文物,这次来巫王墓,我也是身不由己的,不是有那么一句话么?叫人在江湖……” “你就贫吧,等我们出去了,看我不把你的好事抖出来,让李警官把你抓回去。”苏芹不肯买我的帐,我一听也急了,大步朝苏芹走过去,苏芹以为我要杀人灭口,缩着身子后退了两步,皱着秀眉怒视着我。 周星不理我们,盘腿坐到地上又发起呆来,好像在想着退路。我径直走到苏芹面前,双手抓住了她的肩膀,盯着她说:“看着我。” 苏芹挣扎着,红着脸反瞪过来:“你干什么?” “怎么?难道从我的眼神中看不出来,我其实是个好人?” 苏芹呸道:“行了你,还贫!我是跟你说正经的,我劝你还是去自首吧。” “得,不跟你开玩笑了,我是让你看我的第三只眼睛。” 苏芹本来还很生气的,听完我的话顿时奇道:“第……第三只眼睛?你开什么玩笑?” 我指着额头对苏芹说:“都说了没跟你开玩笑,你看这儿,是不是有一块长得很像眼睛的疤?” 苏芹好奇地拨开了我的刘海,盯着我的额头说:“是有一道疤,嗯,挺像眼睛的。不过有道疤怎么了?你别转移话题……” 我打断她说:“我没转移话题,这东西不是普通的疤,油子也有,实际上这是一种诅咒,关系到我们俩的性命。” 苏芹没听明白,复述着我的话道:“诅咒?” 我点点头,随后把经过跟她说了一遍,包括我是怎么被诅咒的,是怎么遇到油子的,之后,我们又是怎么追踪黑纽扣追踪到这里的,说完我又表示我对那兕角金号真的没有非分之想,要是解除了诅咒,完全可以把兕角金号归还。苏芹听完将信将疑,对我说:“你怎么能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笑道:“不是让你看我的眼睛吗?眼神儿是不会骗人的。” 苏芹说:“谁要看你的眼睛?我是要你证明,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你说的事情太荒诞了,实在是很难让人相信。” 我摇摇头说:“要证明就难了,除非等我和油子三十岁死了,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葬礼,那就能证明了。唉……我本来还以为你们这些资深考古人,对神神怪怪的事情都比较容易理解。” 苏芹沉默了半晌,忽然对我说道:“要不你发誓吧,我知道你们这些盗墓的不信佛祖不信上帝,但信祖师爷,你发誓我就相信你。” 我心想这女人也太狠了,居然让我对祖师爷发誓,好在我没有骗她,祖师爷在天有灵,如果我发誓了她还把我供出去,那就是她理亏了。 于是我便当着她的面对祖师爷发了狠誓,苏芹倒是讲理,听我发了毒誓,也就点了点头,说相信我了。 第32页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听她问道:“那他呢?他是什么人?” 苏芹指的是周星,我看着这个一言不发的周兄,也犯难了,心想你这查户口呢?怎么跟我走在一起的人都要问个究竟?周星对我们都不愿道明身份,也别指望他会对苏芹坦白,看他此刻被苏芹提到也没回头看我们一眼,就知道这闷瓜有多难缠了。 “老周是我的救命恩人。” 苏芹不肯罢休,追问道:“那他是什么身份?也跟你们一样是盗墓贼吗?” 我实在是不敢替周星打包票,只好对苏芹说:“好了好了,答应你不碰文物就不碰文物,我都发过誓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我刚说完,周星忽然破天荒地附和我说道:“我对文物没兴趣。” 我听到周星帮我解围,顿时就感动得热泪盈眶,心想这小子总算是够哥们,我实在是被苏芹问得想死的心都有了,刚要去拉他的手抹抹鼻涕,忽然又听见周星说道:“我知道怎么出去了,这里是七星连环阵。” 第十七回 七间墓室 巫王墓地处云南腾冲县的深山中,是利用地底天然岩窟修凿成的洞陵,纵深不下百米,其中格局错综复杂,每一条洞道都能成为完整的封闭空间,只留下若干条地下河来周转地脉生气,风水中又称为“八龙护子”。 我本以为眼下这间埋葬“王妃”的殉室,是连接前陵与地宫的枢纽空间,岂料巨石落下来撞动机关,把入口封得严严死死,我们三人好不容易从黑鳞大蟒口中死里逃生,却仍被困在墓室中不得脱逃,苏芹唿唤门外的众人,也得不到回应。 就在谁都没辙的时候,周星忽然发现了什么,对我和苏芹说:“我知道怎么出去了,这里是七星连环阵。” 我的注意力不免被他吸引了过去,对他说:“据我所知,奇门遁甲里有一种‘七星琉鱼阵’,是调度阴阳五行的秘法,你所谓的‘七星连环阵’,我却没听说过。” 周星沉默了半晌,我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我了,却又听见他说:“就是奇门里的‘七星琉鱼阵’,不过这里这个是用来转换墓室的。” 听他这么说,我大概明白了一些,心想亚神族难道真这么厉害?还懂奇门?“七星琉鱼阵”非同寻常,此处距离主墓室尚远,就布置了如此惊天的手笔,看来这巫王墓远远没有我们想像中那么简单。单从外围的一些迹象上看,亚神族人通晓许多秘术,除了女王的“脔”之外,最厉害的恐怕就是机关,如此大规模的一座古墓,也不知道那巫王的棺椁得埋在多少道防线后边。 这些护卫王陵的布置,如果安排得好,就可以经得起千年岁月的沖刷。自古龙陵贵冢,均以阴阳风水为主局,以奇门秘法相辅,各种堪舆布置多如牛毛,所追求的不外乎天人合一,得道法成。其中最难的,莫过于要在追求绝佳风水的同时,起到防盗防贼的效用,这需要对自古奇门机巧、自然造化、五行之理都要有很高深的见解。 周星所说的“七星连环阵”,想必就是其中的经典布局,它的原理在于奇门遁甲中的“七星琉鱼”,是以人力改造小范围的气场,又以变化来防止被盗的绝佳手笔。 父亲传给我的《望风觅龙术》中有一外篇,曰“诡术”,其中有介绍,七星琉鱼阵,在奇门中属于“机术”,是利用七间墓室布置成的,这七间墓室以巨大的转轮带动,模仿斗转星移的变化,来达到调和阴阳并且迷惑盗墓贼的效果。 古人在观察北斗七星的时候就受到了启发,认为地脉中的气场也有七个周转枢纽,称作“七关”,而在奇门中,要想布置出“七星琉鱼阵”,至少要找到北斗七星所对应的七关位置:第一关,取赤金以镇天枢;第二关,奇星落于天璇南;第三关,龙盘天玑为虎踞;第四关,遥视天权归山水;第五关,指点鬼神拜玉衡;第六关,开阳倒转生水木;第七关,九九归一现摇光。 以这七关作为参照,可以使七间墓室不断将地脉的生气引往地宫中,就类似于一座“大型水车”,水车依靠水流推动,同时又将部分水流转到灌溉渠里,“七星琉鱼”则依靠地气来推动,同时又将部分地气送往地宫中。 和水车不同的是,这七间墓室的运转非常缓慢,一百年都未必能轮完一个圈,盗墓贼见到墓室,定会认为这是连接前陵和地宫的唯一关口,肯定不会被封死,然而一旦闯入其中,就会发现之前的所有推断都不能成立。实际上,这里的墓室即便被封死,也绝不会影响地气的循环。 苏芹不知道我们两个在说什么,问道:“七星琉鱼阵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对苏芹说:“反正不是好东西,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咱这回恐怕出不去了。” 苏芹越听越不明白,让我把话说清楚,我嘆了一口气,把这里的情况跟苏芹说了,苏芹听完将信将疑,对我说:“在那种时代应该不会有这么厉害的机关,你们会不会弄错了?” 我闻言一愣,心想对啊,这七星阵是周星说的,还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又确不确定,怎么我就这么先入为主地下结论?当下也擦了一把汗问周星:“咳咳,对了老周,你是从哪看出来这是‘七星琉鱼阵’的?” 第33页 周星摇了摇头,这回又不说话了,只是皱着眉头四处查看,我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他最后看向了石台,半晌,他才对我们说道:“应该有出口。” 我奇道:“出口?你是说这石台上有玄机?”说罢我便走到石台前仔细查看。 可以看得出来,这座石台的地基很深,显然是有很大一部分没入地底,然而,刚才整间墓室的地面沉下,却始终看不出来底部会是什么样的布置。根据目前的情况,这间墓室底下,极有可能存在着一个大空间,倘若真有出口,没准还真如周星所说,出口的位置在石台附近,或者在石台上。 苏芹这时也说:“刚才整间墓室往下沉,唯独这座石台一动不动,想必这里的地基是固定死的,底下究竟有多深,目前根本看不出来,不过我觉得,这间墓室底部应该会有一处不小的空间。” 我对苏芹说道:“你跟我想一块去了,我也觉得是这样,要是老周说的不错,这地方的布局是‘七星琉鱼阵’,没准底下就是安设那个转盘的,也就相当于电梯的‘机房’。既然是机房,那就应该有入口能供人进去维修护养,要照这么看来,说不定咱们还能进入底下的所在。” 话刚说到这,周星忽然一把拉过了我的手,从我手中将电筒夺过,“哒”地一声关上了开关。我和苏芹吓了一跳,不知道周星想干什么,突然又听见他低声命令苏芹道:“快把手电关了。” 苏芹一愣,好歹行事利落,也将手里的手电筒关上,低声对周星说:“怎么了?什么情况?” 周星不说话,轻轻嘘了一声,我和苏芹也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我们忽然听见石台下方有几个人在说话。 这几个声音非常细微,隐约听见有个粗嗓门的男人说道:“他妈的,这地方到底怎么走?怎么又绕回来了?杰克,你瞧你带的这路!” 这时另外一个男人的声音传了上来:“应该不是我带错了路,这地方有问题,像是什么阵法。大小姐,您是不是也觉得不对劲?” 第二个男人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女孩的声音传上来:“烦死了烦死了,都说了先不要杀小燕子,让他给我们带路,你看看你们干的好事,绕来绕去都大半天了,早知道我就带游戏机过来玩了,讨厌!真烦!” 底下的人说着话,声音逐渐变大,好像已经走到了我们正下方,这个时候,只见石台与地面的接缝处,忽然传出了几抹微光,似乎是他们的手电筒,这才想起刚才周星让我们把手电筒都关了,这小子的警惕性还真强。 这时,又听见粗嗓门男人说道:“大小姐,不是我们想杀他,主要那小子根本就不是诚心跟咱合作,我提前把他做了,是怕他反咬我们。” 第二个男人又说:“大小姐,这是我们的失误,我们道歉,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们计较了。您看……现在这样子……咱都没有办法出去,当年老爷子把所有手段都传给您了,您能不能给看看,这地方是个什么机局?” 女孩像是赌气地哼了一声:“你们没看到这间墓室变矮了吗?如果本小姐没猜错,顶上肯定有一间墓室,而且刚才已经沉下来一截了。这地方看来有好几间连环墓室,八成是七间,是七星琉鱼阵的布局,这些墓室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们要是不破了这个阵,一辈子都甭想出去。” 粗嗓门男人闻言,大声咒骂道:“他妈的,我说怎么走不出去呢,原来是古代人搞出来的破局!咱刚才没头没脑地闯进来,肯定是不小心触动到什么机关了。” 女孩说:“咱们才没有碰到什么机关,刚才那些机关都小心避过了!” 第二个男人接着问道:“大小姐,听您这意思……这局不是咱触发的?也就是说,这里还有其他人?” 女孩又哼了一声,跺脚道:“肯定是!这些坏蛋,害苦我们了!” 粗嗓门男人奇道:“怎么会有其他人?前面那个索子已经被我下了蛊,现在八成都死挺了,应该没人能追进来。” 女孩嚷嚷道:“我怎么知道?讨厌死了讨厌死了!害人家要计算这里的阵局变化,我最讨厌计算了!” 底下的人说着话,声音逐渐远去,似乎是走开了。我和苏芹面面相觑,眼神中都盛满了惊奇,心想这女孩也太厉害了,看她说话的语气好像小孩子,怎么什么都让她给预料到了? 苏芹对我问道:“下面的究竟是什么人?听那女孩子的话,他们好像还杀了人。” 我对苏芹说:“他们八成就是‘黑纽扣’,那女孩所说的小燕子,应该就是血燕了,我跟你说过的,我和油子之前就是追查这个人,才追到这儿来的。” 苏芹奇道:“‘黑纽扣’?他们不是英国的黑道组织吗?怎么都说中国话?” 我重新打开了手电筒,对苏芹说:“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来中国活动,肯定会派中国人过来,要是派外国人过来,那岂不是太显眼了?而且你刚才也听见了,那个粗嗓门的男人说,他先前曾给一个索子下蛊,索子是黑话,指的是警察,所以那个被下蛊的人,就是李警官没跑了。” 第34页 苏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了,你刚才也跟我说过李警官中了蛊,后来是被你们救的,看来你真没骗我。” 我摇头苦笑道:“都说了没蒙你。” 我又转头看向周星,刚想问他有没有办法能逃出去,最好能追上刚才从底下经过的三人,却见他呆呆地看着石台下的缝隙,似乎又陷入了沉思,也不知道他这一路走来,都在一个人想些什么东西。 苏芹听我说刚才经过的三人是“黑纽扣”,火气又上来了,拉着我说:“龙秋,你快点想办法,我们得去追那些人。” 我对苏芹说:“我这不是正想办法吗?不过这七星琉鱼阵太复杂了,我也只知道些皮毛,想要破这个阵,实在是无从下手。你也别太着急,咱们最好是先想办法找到其他同伴,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八成也被困在这个七星阵的某间墓室里了。” 苏芹揉着太阳穴显得有些苦恼,最终也没了脾气,嘆道:“真是糟透了!” 我转过头对周星说:“老周,你会不会破这个阵?你前面跟我们说这是七星阵的时候,不是说你知道怎么出去了吗?” 周星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简短地对我说道:“我试试。” 我听他这么说,终于放松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他曾救过我,总之听了他这么随意一说后,我的焦躁不安也随之散去。他总能带给我安全感,即便我时常会怀疑他暗藏着什么猫腻。 接下来,周星开始检查石台,我知道我们帮不上忙,就招唿苏芹坐下来休息,就算到时候周星找到了出口,我们恐怕也还得经歷许多玩命的勾当,要是到时候没了体力,那可吃不消。 我又仔细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之前疑神疑鬼,胡乱猜测了那么多东西,到头来还是理不清头绪,大多时候只凭着一股蛮劲乱闯乱撞,要是老爹还活着,他到了这里,肯定要比我谨慎得多,也明白得多。 想着想着我就发起呆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星忽然用手指敲了敲石台上的青铜棺材,对我们说:“过来,要出去了。” 第十八回 诡异的静 “七星琉鱼阵”出自奇门遁甲,旨在利用地脉中的七个周转地气的关眼,来达到循序渐进、变化无穷的效果,随之被人为地改造,以七间墓室建成半生半死之局,名为“七星连环阵”,最利于护卫贵冢王陵。 我们被困的墓室,正为这种七星之局,原本还以为再也难逃此劫,周星却认为石台之处有活路。他举着手电筒查看半晌,就以手指敲了敲石台上的青铜大棺,对我们说:“过来,要出去了。” 苏芹见他敲着铜棺,知道他的意思是那口铜棺是逃生的关键,不禁奇道:“刚才这铜棺已经被大蟒蛇撞过了,上面似乎并没有机关呀。” 周星没有回答苏芹,而是纵身一跃,跳到了石台上,对我们说:“把棺材推下去。” 我刚才也揣测过这间墓室的名堂,也想过将铜棺推下石台看看,但担心此举会再次触发什么杀人布局,所以不敢轻易尝试,此刻听周星说出这个方法,知道周星的推测和我大致相同。 苏芹却慌了,“这间墓室已经沉下一截,要是再让这口铜棺砸下去,搞不好整间墓室都会塌的,你们想被活埋吗?” 我对苏芹说:“苏小姐,这倒是你多虑了,这间墓室连几千年的地气都沖不垮它,小小铜棺又怎么砸得垮?这间墓室肯定非常坚固,否则刚才那块掉下来的巨岩,就可让我们死无葬身之地了。俗话说得好,置于死地而后生,老周的意思,是想让这口铜棺再把墓室砸下一截。” 苏芹皱了皱秀眉问我:“你们怎么能断定这样能逃出去?” 我对苏芹说:“我从知道这里是七星阵局开始,就已经隐约猜到,这间墓室应该是七关中的第一关:取赤金以镇天枢。这座石台在墓室的正中间,是七关中的天枢位,青铜属金,正好可以镇住天枢。我们刚才都想错了,这座石台没有在机关中起变化,并不是因为它的地基牢固,而是因为它被这口铜棺压着,铜棺和地气相吸,所以才牢牢夹住了这座石台,否则,如果这座石台要是固定死的,那七间墓室怎么能转动?” 苏芹思维敏捷,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铜棺给石台的作用力是向下的,那么地气给石台的作用力就是向上的,铜棺一落,这种平衡势必被破坏,所以到时候墓室会下沉,石台反倒会上升,从而交错移动,就有可能露出出口,是这样吗?” 我闻言轻笑道:“苏小姐真聪明,一语中的。” 苏芹冷哼了一声:“我哪里聪明了,分明就是你们这些盗墓贼厉害,难怪古今中外多少坚固的地下王陵,都逃不出你们的毒手。” 我见她咬牙切齿的,担心她要再说下去,就非把我的祖宗给骂了不可,连忙摆摆手道:“还是先别讨论这个话题了,出去要紧。” 于是我和苏芹也跳上了石台,三人联手推动铜棺。 铜棺十分厚重,我们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推了好几分钟,才把这口铜棺从石台上推了下去。 黑暗中只听得哐当一声,整间墓室再次发生了震动,不出我们所料,此时墓室又缓缓下沉了一米,石台也往上拱了十多公分。一切平静之后,我便举起手电筒往四周查看,这时,就看见对面被封死的入口,此刻已经门洞大开。 第35页 三人见此大喜,纷纷跳下石台,自洞口蜂拥而出。 刚走出几步,苏芹忽然把我们拦下说:“走到这里……是不是已经超脱出七星阵的范围了?我们不是应该追击‘黑纽扣’吗?他们还被困在七星阵的其他墓室里吧?” 我对苏芹说:“照刚才的情况来看,‘黑纽扣’里的女孩不简单,我看这七星阵也困不了他们多久,他们肯定能逃得出来。倒是咱的同伴们,他们极有可能也走进七星阵了,咱们与其去找‘黑纽扣’算帐,倒不如先去找油子他们,帮助他们脱困,快些会合起来。” 这时周星突然对我说道:“不必了,那部分人里也有盗墓高手,七星阵也困不住他们。” 我暗暗奇道:周星指的好像不是油子?既然不是油子,那又会是谁呢?难道是他? 于是我忙问周星所指的高手是谁,周星却闭口不答,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苏芹一眼。我见状,心中已经隐约有了答案。在殉室外边的时候,我曾注意到周星盯着苏芹手下那名实习生,高业雄。看来周星所指的高手,八成就是他了。 周星也并非不知人情世故,反倒细腻得很,苏芹能相信我们已经很难得了,又怎能轻易在苏芹面前揭高业雄的底? 高业雄藏得这么深,想必是个心机极重、城府极深的人,像这种人,想骗取苏芹的信任那是轻而易举,否则苏芹此行也不会带上他。我们这两个被苏芹认为的“坏人”,要是在她面前说高业雄是盗墓高手,她肯定不会相信我们,反倒会认为我们是在挑拨离间。 于是我就顺着周星的话假意对苏芹说:“对了,有油子在,他们肯定能从七星阵里走出来的。苏小姐,我看咱最好是先进入地宫,也好找机会伏击‘黑纽扣’。” 苏芹听我说油子可以带其他人破阵,又对追击‘黑纽扣’十分急切,便也点头同意,暂时先往前走,进入地宫再说。 于是继续往里前行,这里是一条笔直的墓道,可以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很大的空间,周星一手举着手电,一手握着匕首在前方探路,我和苏芹一左一右地跟在他身后,这样一来,如果突然发生危险,也不至于三个人同时中招,陷入绝境。 走着走着,我忽然有些担心其他人的安危,他们还不知道高业雄是“内鬼”,要是这孙子突然做出什么危害大家的举动,那他们肯定防不胜防。 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多虑了,油子和艾霞也不是省油的灯,况且旁边还有个李翔,谅这高业雄再厉害,也不敢轻举妄动才是。 胡思乱想着,我们就已经穿出了墓道,进入了一处极其宽阔的空间。这里是一个略加修凿的洞窟,跟进入古墓前所走的地形极为相似,但地势较低,得走下好几级台阶才能进入其中。 苏芹用手电筒往底下照了照,对我们说:“很奇怪,按理来说,这地方应该会是气井才对,古人说,“蜻蜓点水,一点再点”,这气井是必不可少的墓局,可这里怎么会是一个大洞窟?” 我对苏芹说:“看来你们考古的也有两下子,能看出这里是个蜻蜓点水的局。不过您可能不知道,其实咱眼前这个洞窟就是一个气井,这座王陵的规模那么大,光靠寻常的‘六尺井’,肯定是透不了气的。不过,这气井也太他妈大了,什么蜻蜓点水?就是蛟龙入海都没这么大的动静。” 苏芹光待见我第一句话了,瞥了我一眼道:“你别看不起考古工作者,考古先辈们对世界做出的贡献,那可是无法形容的。倒是你们这些盗墓贼……” 我见她又要骂盗墓贼,肠子都悔青了,心想自己真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忘记这女人的文物情结比山高、比海深了,只怕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我们这些倒斗手艺人,现在还是少惹她为妙。 于是我赶紧点头说:“是是是,考古是一个伟大而又高尚的职业,她把文化传承带给了世界,把歷史真相带给了人民,咱虽然是盗墓贼,但对考古者还是非常崇敬的,在对待歷史这方面,不能否认考古者为世界带来的贡献,以及考古者们发掘歷史的能力,我刚才嘴上没派个站岗的,说错话了,我在这儿向全天下的考古者赔罪。” 苏芹闻言这才肯罢休,说道:“这还差不多。” 说着话,三人就下到了底部,我们四下里查看,发现周围空空荡荡,除了前方有一个洞口之外,再无其他事物。我感到很奇怪,心想怎么出了七星阵之后,接下来遇到的布局会这么简单?难不成能一路无阻地走到主墓室?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往往真正危险的东西,都会隐藏在平静的背后。周星和苏芹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们都走得小心异常,留意可能出现的任何风吹草动。 苏芹听我说亚神女王会使脔术,不太愿意相信,此刻走在这个空旷的气井中,不免胡思乱想起来:“龙秋,你说那个亚神女王会妖术,那么你和油子中的诅咒,会不会也是‘脔’的一种?” 我摇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反正那玩意邪门得很,不过听油子说,他怀疑三眼石兽的眼睛里装着一种含有特殊性放射物的矿石,我们身上的诅咒,可能是被辐射过后的反应。” 第36页 苏芹点了点头说:“这也不失为一种解释,总之这世上所谓的邪术,都是利用一些我们意想不到的科学知识来施展的,包括物理、化学、生物学等等,所以,咱们如果碰上这些东西,那都先不要自己乱了阵脚,好好想想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得出解决方案。” 我听苏芹说着,忽然发现前方隐约有微光传来,顿时大奇,同其余二人对视一眼,只见苏芹眼中也盛满了惊讶。 周星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我总觉得他的脸色很差,就对他说:“老周,你有机会得好好睡睡,你这脸儿都快赶上戏里的曹操了。” 说完我又道:“前面那抹光线不对劲,搞不好还有什么人在那边,咱都当心点,走过去看看。” 于是三人慢慢从气井中探出石洞,发现前方又是一条笔直的墓道,那道微光显得忽近忽远,实在是无从判断其光源究竟和我们隔着多少距离。我对二人说这道光线八成是从地宫深处传出来的,没准光源就在主墓室里,离咱这儿还有不短的距离,还是先别贸然冲过去,我总觉得越往里走心里越不安。 苏芹看了看两边说:“这条墓道的防腐蚀措施不是很完善,而且石砖也砌得不严整,不像会存在机关。” 我对苏芹说:“恰恰就是这样,才让我越来越担心咱的处境,前面那间殉室尚且还在地宫范围之外,就已经用了七星阵的布局,要照这样看来,后面的路应该越来越难走才对,可这一路下来怎么会那么安全?” “你说的是有道理,可咱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防盗的东西不是吗?古代人的心思,本来就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小心点就是了,我看前面地形复杂,正好在那里埋伏,等‘黑纽扣’过来自投罗网。” 我听她说得有理,也只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继续和前面的周星探路,往深处摸进。 这条墓道很短,也很安静,我们径直穿出,进入了一条更大的洞道中。这条洞道有些弯曲,从坑坑洼洼的地面,以及嶙峋怪异的石壁上可以看出,这地方是一处天然形成的地底空间,并未经过任何人工修饰,仍然不会存在什么机关。 我越发感到不妙,只觉得这一片寂静到诡异的空旷背后,很可能会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兇险,甚至是阴谋——无可辩驳,我的确是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第十九回 变脸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四周静悄悄的,只有我们三人的脚步声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手电筒虽然有三支,但也只能照清方圆几丈的距离,更远的地方,则是一片幽深的黑暗,以及诡异到极点的死寂。 周星默默地走在前边,看不到他的神情,不知道他有没有觉得不对劲,倒是苏芹开始疑神疑鬼了,不由得朝我靠拢过来。我转头看她,发现她的脸色很苍白,而且唿吸急促,显然是心跳正在加快。 我知道在这种深不见底的地底空间里,心理暗示才是最可怕的杀手,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恐怕还没出古墓,精神就要崩溃了,于是打算说几句话缓和一下气氛。 我抬起手电筒看了看顶部说:“苏小姐,您说像这种洞墓,虽然占尽了自然造化,古墓算是捡了现成的,但要布置得当,仍得动一些开山截流的工程。那亚神族虽然是个强盛的部落,可毕竟还是四千年前的文明,当时的工具可以说相当落后,就这巫王墓,少说也得动用三十万人,耗费数十年的时间。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建造这么大规模的地下王陵?” 苏芹思索了片刻对我说:“这问题我也想过,依靠当时的生产力,是不会出现厚葬习俗的,即使是一方之主,手下有数十万的奴隶可供驱使,也绝不会动用如此之多的人力物力来造出这种洞陵。也许还真像传说里说的,亚神族这样做,是为了守护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听苏芹也这么说,我不禁又想到了那些壁画,心想这亚神古族行事诡秘,鲜有人知,为何他们的巫王能断言,在千百年后,会有人把龙珠放在兰宫之颠,然后吹响兕角金号让他们復活呢? 龙珠和兕角金号都是解除我身上诅咒的关键,从我在三眼神墓里被油子救出来开始,亚神族的秘事也在这个时候逐渐浮出水面,兕角金号更是因考古队的发掘而现世。如今,各方势力都被捲入了这场纷争,看这趋势,亚神族的歷史秘事,终究要在这场纷争下水落石出,难不成真如预言中所说,最后会有一魔鬼,利用龙珠和兕角金号,将整个亚神古族从地底召唤出来? 正胡思乱想着,苏芹忽然凑到了我身边,对我小声说道:“龙秋,好像周星不大对劲。” 我闻言,连忙抬眼往前看,心中忽然一动,若在平时,周星即便是沉默寡言,但言行举止间总会顾及到旁边的人,这次不知道为什么,他像是忘记了我们在他背后,径直地朝前走着,别说停下脚步,就是头也不肯回。 眼下三人深处古墓,按照路程算下来,应该接近主墓室了。然而,此时此刻四周静得出奇,这里的地形不仅空旷,而且很阴森,我们原本都有些发毛,忽然间又发现周星的异状,不免警惕起来,跟在后边悄悄观察他。 我举着手电筒有意无意地照在他身上,灯影晃动间,只见周星抬起手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像是在擦汗。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没过多久,又看见他重复了一下刚才的动作,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他竟然一连做了十多次擦汗的举动。 第37页 周星最大的特点就是特别淡定,即便是遇上如何要命的事情,也只会轻皱几下眉头,而他的面部表情,永远都像一潭死水,并无任何喜怒哀乐可言。此刻也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像冒了一头冷汗似的,不断用手在脸上抹。 然而在这种阴暗的环境下,我也瞧不清他是否在冒汗,他这一反常态的表现,已经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周星似乎也感觉到我们在观察他,奇怪的是,他竟然头也不回地加快了脚步,我心念一动,这个周星,怎么像是害怕我们看见他的脸? 想到这,我的心便先凉了半截,连忙冲到他身后,一把扯住他的肩膀问道:“老周,你怎么了?” 周星终于停下步伐,但仍旧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晃了一下肩膀,将我的手抖开,我知道他肯定有问题,刚要绕到前面去看他的脸,却见他半转过身来,以侧脸斜视着我,冷冷地说道:“我没事。” 我紧盯着他的半边侧脸,只见他的脸白得渗人,毫无血色的嘴唇正紧紧地抿着,干得开了裂。我刚才看见他在擦脸,本还以为他会是一头冷汗的样子,此番得见,却发现他脸上干干的,并无出汗的迹象。 我更加奇怪了,心中暗想,他会不会是生病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刚才他走路的时候健步如飞,肩膀抖开我的手时,力道也很足,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这时,我忽然意识到,他刚才不断用手抹的,是另一边的脸,此刻他以这边脸示人,难道是想掩饰另一边脸的变化? 苏芹应变极快,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只见她趁着周星斜视我的空挡,突然朝前一个急沖,绕到周星另一边脸的方向,抬起手电照了过去!这时,周星也意识到了苏芹的动作,只见他的反应很奇怪,马上前行两步,又躲回了黑暗中。 不过这一下子,还是让苏芹瞧见了他那半边侧脸,我正眼睁睁地看着苏芹,就见她突然大瞪双眼,捂着嘴巴倒吸一口凉气,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苏芹突然触电般缩身后退,指着站在阴影中的周星,声音发颤地说道:“你……你那半边脸……怎么像个女人?” 我一听头皮也炸了,周星的那半边脸,怎么会是个女人?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时我才意识到,周星刚才说“我没事”的时候,这三个字根本就是硬从他嘴巴里挤出来的。我记得我们被困在七星阵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当时,三支手电筒将墓室照得通透,后来三人走出墓室,照到他身上的灯光开始变少,好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周围相对暗下来之后,他才有点不对劲的,像是已经换了个人。 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离开我们的视线,如果说这个人不是周星,那真正的周星又在哪儿?他又是如何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调包的?就算是换了个人,怎么可能只换了半边脸?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刚一愣神,苏芹已经退到了我身后,还要把我拉着往回跑。我知道她被吓慌了,忙将她拦下问道:“你说清楚点,老周那半边脸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芹面若死灰,指甲都掐进了我的肉里,忽然说出了一句让我莫名其妙的话:“他死了!他是个死人!” 我见苏芹满脸惊状,心里更加紧张,周星那半张脸究竟得诡异到什么地步,才能让苏芹这个考古专家说出这种违背常理的话来?难道周星真的已经死了?那么出现在他脸上的那半张面孔又是什么东西? 我这才发现之前那种不好的预感应验了,难怪走了那么久都没有发现周围有危险,原来真正的危险已经隐藏到了我们中间,这周星也不知道是什么变的,应该尽快弄清楚,否则一会儿还不定要发生什么事。 想到这,我正要招唿苏芹去抓周星,谁知刚一转过头,却发现周星已经不见了。原来他趁着我和苏芹说话的空挡,已经悄悄熘进洞窟深处,消失在了眼前的黑暗中。 我连忙对苏芹说道:“快把他追回来,不管这个人是不是周星,都不能让他从咱眼皮底下熘了!” 这时,苏芹的脸色忽然一变,拉着我就往旁边跑,同时低声对我说:“后面有人来了,先躲好。” 我侧耳细听,果然发现身后有说话声,忙和苏芹一起把手电筒关了,躲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后边。 不多时,果然看见后方有手电灯光照过来。很快,视线里就出现了一女两男的身影,他们急匆匆地从我们眼前走过去,好像正是那三名“黑纽扣”成员。 苏芹见到这三人,火气又冒上来了,站起身就想冲出去,我急忙一把拉住她,低声说道:“苏小姐,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先别冲动,这三人看样子不好惹,而且之前我们救下李警官的时候,发现他的配枪被拿走了,也就是说,现在他们手上至少有一支枪,咱还是从长计议,先跟在他们后面看看。” 于是我们便躲在石头后边,等那三人走远了,这才猫着腰轻手轻脚地跟上。 我紧盯着前方的灯光,又想起半边脸变成女人的周星,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对苏芹问道:“苏小姐,你刚才说周星是个死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苏芹对我说道:“他那半张脸很可怕,整个都变形了,根本就不是他原来的脸,看起来反倒像个女人。而且,我觉得那半张脸根本就是死人的,皮肤白得跟蜡纸一样,上下嘴唇好像都粘到一起了。我见过停尸房里的死人,他那半张脸就跟那些死人差不多。” 第38页 我听苏芹说完,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头顶直灌到了脚底板,心想这周星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他真的已经不是人了?那一直跟我们从七星阵走到这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忽然想起了聊斋中的画皮,不由得更加疑神疑鬼,都说人皮终究是死物,魔鬼虽能以人皮迷惑世人,但倘若披得久了,难免也要现出原形,难道这个一直跟着我们的周星,实际上是一只妖? 苏芹原本不是胆小的人,只是突然看见周星的半边女人脸,才会一时间受到惊吓,乱了分寸,此刻她回过神来,胆气也就上来了,看见我的神情狐疑不定,知道我在往不好的方面想,就对我说道:“咱也不要胡思乱想了,也许是周星有某种恶性皮肤病,又或者是被墓里的某种病菌感染了,他刚才一心躲着我们,说不定是怕传染,你刚才说得对,咱不能扔下他,至少要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她这句话有八分是说给自己听的,刚才的情况实在是诡异,怎能轻易断定这个周星不会是妖精?他这个人原本就神神秘秘,平日里不苟言笑,没准正是因为害怕脸上的人皮会变形,才会时刻板着一张脸,眼下他原形毕露,已经说不出是敌是友了。 想到这我便对苏芹说:“苏小姐,我实在是不敢相信他了,目前只有咱们俩,无论是周星,还是那三个‘黑纽扣’成员,咱俩都没把握能够对付,我看咱还是先折回去,跟同伴会合后再作理会,这样岂不稳妥?” 苏芹摇了摇头说:“李警官那边有四个人,肯定比咱们安全,现在已经追踪到‘黑纽扣’了,如果折回去,说不定就再也追不上那仨坏人了。而且,我总觉得周星是有苦衷的,如果他真是心怀不轨,刚才被我们揭穿真面目的时候,早就对我们发难了,还会往前逃跑吗?” 我听苏芹这么说,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心想老周啊老周,你究竟是怎么了?怎么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也罢,此行遭遇了颇多磨难,眼下已经快到达主墓室了,千万不能放弃,否则真要让那三名“黑纽扣”成员爬出古墓,逃到国外,那就真是想撞墙都不知道该去哪撞了。 想到这,我不禁又燃起了满腔斗志,嘿嘿一笑,拉住苏芹说:“也罢,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不怕了,谁让我有美人相伴呢?” 苏芹大恼,红着脸拍开了我的手呸道:“把手拿开,发什么神经呢你?” 第二十回 地宫之外 我和苏芹悄悄跟着那三人,也不知道这一路走了多远,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段石阶。我打着手电筒往下照,只见这段石阶倾斜着往下延伸,内部修了一道拱梁石门,门中立着一座雕像,是两只“蛮蛮”怪鸟,石雕占了很大的空间,所以一时间也瞧不清楚门内是什么景象。 我对苏芹说:“洞墓讲究护气,一般在地宫主墓室的门前,都会立着看门的异兽,看来这道石拱门后边,就是主墓室了。” 苏芹压低手电筒,照在了那座“蛮蛮”的雕像上,“我到现在还很难理解,为什么巫王遗蹟会有‘蛮蛮’崇拜,虽然他们是神使,凌驾于普通族人之上,但毕竟也是亚神女王麾下的僧侣机构,信奉的应该是三眼神。” 我对苏芹说:“三眼神是后来才归附亚神族的,也许在三眼神之前,他们崇拜的就是‘蛮蛮’,你们发掘‘蛮蛮’遗蹟的时候,祭台上不是有很多‘蛮蛮’交合的浮雕吗?据我所知,腾冲县火山地区的巫王祭坛,应该是亚神族后期修建的,‘蛮蛮’交合的图案是一种繁殖崇拜,巫王当年求天问卦,所占卜的八成是亚神族今后的发展命运。” 苏芹听我这么一说,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间道:“你这种推测很合理,这也正是为什么,你们发现的壁画上会描述,亚神女王让巫王替她占卜亚神族的命途。” 顿了顿,她忽然又问我:“你觉得……‘黑纽扣’偷兕角金号,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他们得手的时候,大可以一走了之,何必要冒着被缉捕的危险,大老远跑到巫王墓来?” 我皱了皱眉头,也感到很费解,如果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盗墓发财,那就不会是先偷兕角金号,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再进入巫王墓,要换成是我,肯定会先进巫王墓,摸足了宝贝,再去盗那兕角金号才是,如此一来,兕角金号拿到手后,盆满钵盈,若在这时逃之夭夭,岂不是免了很多不必要的风险? 于是我对苏芹说:“这帮人应该不是为了求财,至少不会是为了进巫王墓里盗墓发财那么简单,至于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咱们肯定想不出来,好歹跟紧了那三人,没准可以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苏芹当先走下石阶,低声对我说道:“兕角金号是重中之重,咱一定要夺回来,只要拿到金号,肯定就能牵制住这伙人,等李警官他们追上来,一切就好办了。” “你说得对,兕角金号是最重要的,我和油子身上的诅咒,也得靠这个东西破除。” 谁知我话音刚落,苏芹就察觉到了我话中有话,只见她狠狠瞪了我一眼,把几丝头髮捋到耳后,又将脸别开,这才对我说道:“我知道了,你不必强调。” 第39页 我见状,心想怎么一提到那件文物,这女人的脸又拉下来了?难不成她想出尔反尔?便对苏芹说道:“苏小姐,不知道你们这些做考古的,对民间风俗、坊间传说这类东西了解不了解?” 苏芹很好奇我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回头问道:“怎么了?” 我对苏芹说:“我最近在研究传说中的地狱,据说地狱有十八层,每层的刑罚都不一样,专门用来针对那些生前做了恶事的人。不过我研究到某些地方出现了分歧,你就说那些说谎骗人、不守信用的人吧,他们死后在地狱接受刑罚,有三种说法,第一种是说他们会投入拔舌地狱,被小鬼撬开嘴巴,生生将舌头拔掉;第二种是说,他们会投入剪刀地狱,被小鬼用剪刀剪掉十指;而第三种,是说他们会被投入铁树地狱,被铁树上的刀刃挑入后背,跟咸鱼似地吊起来。您说……这三种说法到底哪个才是最权威的?” 苏芹想了想,对我说道:“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我知道有一层‘磔刑地狱’,据说那些生前挖坟掘墓的人,死后都会被投进这个地方,受千刀万剐之苦。” 我闻言一愣,心想自己暗示不成,反倒让这女人给我开了一顿涮。不过她也忒不厚道,这不是变相诅咒我吗?不成,这场子我得找回来。 我正待反唇相讥,苏芹忽然扑哧一笑:“你瞧你这脸,都绿了。我跟你开玩笑呢,你放心好了,我说到做到,不会失信的。不过咱也说好了,只要你和油子身上的诅咒一解除,兕角金号就得给我带回博物馆。” “既然苏小姐是明白人,那再好不过,反正我之前也在祖师爷面前赌了咒了,咱就以天公为证,履行诺言。” 苏芹皱了皱眉,对我说道:“别拿你那套道上的交际用到我身上,那样很不舒服,现在咱是在同一条船上的,也一起经歷过生死之难,还有什么是不能信任的?” 我笑道:“没办法,咱是本分生意人,相信的是人在做、天在看,道上的有道上的规矩,这样吧苏小姐,您也来赌个咒,就说……如果你食言了,将来就得嫁到我这个盗墓贼家,给咱们的倒斗家族开枝散叶……” 我话还没说完,苏芹就气急败坏地掐了我一把,“都什么时候了,你就不能正经点,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黑纽扣’?” 我见场子终于找回来了,也就不再和她开玩笑,“谁说我没有想办法?您光听见我后半部分的话了,其实前半部分才是重点。我不是说了吗?道上的有道上的规矩,既然那三个人是‘黑纽扣’专门派来盗墓的,他们八成就是倒斗中人,您知道倒斗的手艺人都有什么共同点吗?” 苏芹白了我一眼:“我又不是盗墓贼,我怎么会知道?” 我对苏芹说:“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我听我爹说过,倒斗中人最忌讳的事情,是在开棺摸金的时候发生异变、节外生枝,这表明古墓的墓主很抠门,不愿让他们带走冥器,这种时候,守点规矩的人肯定会把冥器都放回原处,然后恭恭敬敬地磕三个头再退出去。您说,要是那三人摸金的时候碰到这种事,而且他们又对古墓里的东西志在必得,是不是就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苏芹沉吟了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在他们准备打开棺椁的时候,咱们在暗中制造出一些事端,让他们疑神疑鬼,先自己乱了阵脚,然后咱再伺机而动?这个方法虽然可行,不过,如果他们不开棺怎么办?你怎么能肯定他们为了棺材来的?” 我对苏芹说:“我这不是预测他们可能会做的事情,拟定出来的一条草案吗?而且我觉得,他们的目标既然是主墓室,那就肯定是冲着棺材去的,不然他们进去干什么?摸一些陶俑土罐儿?” 苏芹这时也不再反驳了,继续往石阶底下走,低声对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跟在苏芹身后,拾下二十多阶,就到了“蛮蛮”雕像跟前。 这雕像十分高大,长宽都接近三米,传说中提到“蛮蛮”一翼一目,但眼前这座石雕却不同,这两只“蛮蛮”和普通的鸟类一样,双翼对目。只是两只翅膀大小不一,相对短小的那只翅膀长成勾状,或许是雌雄有别,它们的长短二翅是相反的,两只短小的勾翅正好可以勾在一起,而内侧的两只鸟爪也紧紧地抓握着,各自展开一只长翅,做出飞行状。 正如传说中所描述的,“蛮蛮”怪鸟必须要一雌一雄相互依靠,才能飞翔。 我和苏芹借用“蛮蛮”石雕当做掩体,悄悄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瞧,只见石拱门内果真是一座地宫。 地宫十分广阔,纵深有百来丈,穹顶也有十几米高,由五人合抱的大柱子撑起。 我们担心被那三人发现,就用衣服盖住了手电筒的大部分光线,躲在石像后边观看,一时也不知道深处有什么东西。 这时,苏芹轻声对我说:“你听,好像前面有一条河。” 我连忙侧耳去听,果然听见远处有流水的响动,“这里有河并不奇怪,亚神族人通晓玄术,肯定会利用地势,开凿出一条河来环抱主墓室,这样不仅能护住穴位的生气,还能在棺椁周围营造出一块极阴之地,好让墓主尸身不腐。” 第40页 苏芹又探出半个脑袋往里看,沉吟了片刻,对我问道:“我还有一个问题总是弄不明白,既然巫王曾建议亚神女王建造兰宫,以便来日復活,那为什么巫王不被葬进兰宫里,而是独自埋葬在火山周边?” 我对苏芹说:“其实这很容易解释,自古修炼之人,往往会认为自己得了天道,死后就该飞升了,这个巫王拥有如此超凡脱俗的力量,又怎么不会奢求飞升成仙?他自个儿窝在这儿,八成是以为他快尸解成仙了,没必要和亚神女王一样再世为人。” 苏芹听罢将信将疑:“如果真像你说的,那巫王岂不是对自己成仙的事很有把握吗?不过我们都清楚,这世上是没有什么神仙的。” 我对苏芹说:“其实我也不相信飞升成仙这回事儿,但咱不相信,不代表古代那些异人不相信,其实越是了解玄术的人,对这些事就越是痴迷,从古至今,大多数上位者都热衷于这种死后飞升的修炼。不用说远的,就说咱云南,云南古滇分支出来的献王你知道吧?我听油子说过,据说在二十多年前,曾有三名摸金校尉来云南盗过献王墓,传闻那位献王妄想死后升天,竟把他的冥殿建在瀑布上。” 苏芹觉得我越说越没谱,就伸手打住了我的话头:“要照你这么说,这巫王也应该是个自诩非凡的人了,据我所知,这种人往往认为自己超出天道,不入五行,他们死后要么葬在树洞里,要么凿漏大船沉进海里,是不会像这墓一样,处处追求风水造化的。” 我后来仔细想了想,觉得苏芹说的很有道理,她身为考古专家,虽然不太擅长我们这种以术探墓的手段,但对歷史上的玄奇事物还是比较了解的,这巫王墓没建在兰宫里,没准是因为某些我们不知情的秘事,说不定“黑纽扣”来这里,正是为了这个秘密。 于是我不再跟她争辩,正要招唿她一起走进地宫里看看,忽听身后有脚步声。我们知道是同伴们追上来了,当下爬上石阶,仔细听着来路的动静。 身后有四个人的脚步声,我打开手电筒去照,就见这四人果然是油子他们,走在当先的是李翔,油子、艾霞和高业雄并排跟在李翔的身后。四人瞧见我们的手电灯光,刚开始有些戒备,看清了是我和苏芹之后,这才放松下来,小跑到了我们身边。 他们的脸色虽然很差,但身上并没有伤,想必也是有惊无险。 油子问我周星去哪儿了,我们遭遇到了什么,我把经过一五一十地跟他们说了,艾霞听后长嘘了一口气,对我说:“龙大哥,看来我们四人还是比较幸运的,本来还以为要被困死在墓室里了,但高大哥误打误撞,找到了开门的机关,我们才逃出来的。” 油子的脸色可没有艾霞那么好看,他一听说周星变成了女人,眉头就再也没有展开过。我悄悄把他拉过来一问,这才知道,原来他昨天多了个心眼,曾用他大伯留给他的法镜照过周星,镜子里的影像很正常,周星应该是个人,而不是什么邪物,可这小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了女人? 我对油子说:“要照你这么说,那就不是这小子本身的问题,而是着了什么道了。总之他刚才的表现实在太怪了,咱不能掉以轻心。” 我说完顿了顿,又轻声对油子说:“看着点苏芹手下那实习生,他有问题。” 油子顿时感到很奇怪,眉毛一扬,正要问我如何见得,这时,地宫深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枪响。 第二十一回 战团 眼下情形看似相安无事,却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目前处在巫王墓中的势力,有黑道组织、有盗墓贼、有考古学家、有刑警,甚至还有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周星,这几股势力一旦发生碰撞,恐怕会形成一场空前的大乱斗,将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除了油子和艾霞,其他人对我来说都不太可靠,虽然“黑纽扣”三人在明,我们在暗,但这里边却是我们这些人各怀鬼胎,稍有一个说不准,我们这个“大杂烩队伍”就会彻底土崩瓦解,刀兵相向还是轻的。 其实说到底,我最担心的还是高业雄,先前周星就很忌惮他,认为有他在,油子他们就不会被困在七星阵里,而此番我又听艾霞说,他们果然是凭着高业雄的“误打误撞”,而走出七星阵的,如果说这里边没有什么么蛾子,打死我都不信。 地宫中的枪响一出,我就瞥见李翔下意识地摸了摸空枪套,面色很阴沉,看来果然被我猜中了,李翔的手枪是被三名“黑纽扣”成员下的。虽然我还不清楚里面的状况,但也无非只有两种可能,第一,他们遇到了主墓室里的防盗机关,第二,他们遇到了事先躲进去的周星。 总之无论是哪种可能性,对我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这时最先惊慌的是高业雄,只见他面色惊恐,躲到李翔身后战战兢兢地说道:“李……李警官,里边……里边怎么开枪了?” 李翔皱眉不语,过了半晌才对我们说:“你们先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 苏芹第一个摇头反对,“里面的人有枪,你自己进去太危险了,现在不是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 油子也对李翔说道:“苏小姐说得对,人多力量大,警察同志也不是万能的,打击恶势力的时候,不也需要人民群众的配合吗?李警官你也不要担心我们,我们这些人不是考古的就是登山的,身体条件也好。” 第41页 李翔反驳说:“可我是警察,要是你们在我眼皮底下出事,那……” 油子打断了李翔的话说:“大家都是机灵人,如果有什么事,逃跑的本事还是有的,再说了,现在这情况明显就不是单凭一人能摆平的,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您殉职事小,可我们这些人一旦没了主心骨,又怎么能斗得过那帮人?岂不是要让犯罪分子逍遥法外了?” 听油子说到这,我不得不佩服他的机警,这傢伙果然是从小在道上混迹的,他首先摸清了李翔认真负责的性格,不断从侧面暗示,于情,警察需要人民群众的帮助,于理,大家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若是李翔出了什么状况,那么犯罪分子便会逍遥法外。 他说得如此切中要害而又滴水不漏,恐怕聪明如李翔,也不得不答应让我们跟着进去了。 果不其然,李翔这时终于退了一步,点点头说:“好吧,你们跟着我进去,不过……实习生要留在这里。” 苏芹说:“那好吧,小高你就留在上面。” 我闻言暗道糟糕,我们都进去,就留高业雄在这儿,要是他真有什么坏肠子,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这时只见高业雄连连点头说道:“不好意思……我……我是真害怕,我就留在这里吧,你……你们当心点。” 我听他这么说,心中更加不安,连忙看向油子,挤眉弄眼地示意他快想办法。油子轻轻点头,对苏芹说:“让高兄弟一个人在这里也不安全,这样吧,艾霞也留在这儿,这样的话,到时候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也好有个照应。” 苏芹还没说话,李翔就点头了,估计是急着要进去,只见他当先走下了两步台阶,回头对艾霞和高业雄说:“那你们俩就留在上面,其他人跟我进去。对了,如果二十分钟后我们还没出来,你们就想办法出去报警。” 于是我们也不再迟疑,油子偷偷和艾霞交代了几句,让她盯紧高业雄,大伙便跟着李翔走下了石阶。 经过“蛮蛮”石雕的时候,我忽想起一事,忙对李翔问道:“李警官,你之前不是要打电话让上头给你加派人手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进来了?” 李翔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说:“他妈的,这山里根本就没有信号,我换了几个地方,电话都打不出去,就连山顶也不行,可能是有磁场干扰。” 我闻言这才轻松了不少,口中假意对他说:“那真是太糟糕了,既然没有援兵,那咱得当心点。” 苏芹瞥了我一眼道:“你们快别说话了,听,前面有人打架。” 李翔的动作很利索,当即蹲低了身子快步前行,同时挥挥手让我们跟上。 于是我们猫着腰继续往前走,大约走出三十多步,就看见前方有一条小河。这条河横向流淌,可以看出这是一条人工开凿的河道,引用了山体中的地下水作为源头,从种种痕迹上来看,这条小河经过了许多次涨落,但一直都未曾干枯,应该是从一条地下河主干上引来的水流。 我见水面波光粼粼,顿时感到一阵疑惑,忙让大伙都把手电筒关上。 等所有灯具都熄灭后,我才发现周围还有微光,就好像是破晓之前那种似暗未暗的感觉,我们细看之下,便发现光线是从河底的石头上发出来的。这些石头不知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每一块都像夜明珠一样,散发着淡淡的寒光,大家急着赶往主墓室,所以一时间也未细看。 苏芹却让我们别忙着过河,她说根据一些史料记载,秦皇陵的地宫中存在着一条水银护城河,河中满是毒汞,寻常人倘若进去,那就得立毙当场。眼前这条小河里的发光石头从未见过,也许和秦始皇的水银河一样,也是阻止外人进入的埋伏,这些石头没准有辐射。 我对苏芹说:“这些石头没有辐射,我以前曾经见过,好像叫做‘昕石’,不过,这条发光的小河应该有什么道道。” 苏芹瞥了我一眼说:“你这个……这个登山的,能知道些什么东西?” 她本想说我这个盗墓贼,但想起有李翔在场,匆忙间这才改了口。然而她这话,却让李翔给我帮腔了——“苏小姐,话不能这么说,登山队的人也是长年走南闯北,有些事情未必就不如考古者知道得多。” 李翔说完油子还想出言附和,被我一个眼色挤了回去,这小子还不知道苏芹已经看出了我们是盗墓贼,他如果再这样火上浇油,岂不是要把苏芹给惹急了? 即便是这样,李翔这话也把苏芹给气得差点供出我来,好在她总算还惦记着我们的约定,哼了一声对我说:“那好吧,你说说,这条河究竟有什么名堂?” 我摇头苦笑说:“在中国古代,有阴河一说,最早是出自传说中的地府,但是后来被墓葬习俗所引用,凡是修在王陵地宫里的地下河,都统称为阴河,在传说里,阴河是通向另一个世界的过道,墓主的亡灵能够沿着阴河顺流而下,到达天堂。” 李翔问道:“那……能说明什么?” “能说明的太多了,其中给了我们一个最重要的信息——墓主的棺椁应该放在河流的上游,我们只要逆流而上,就能到达主墓室。” 第42页 李翔皱了皱眉头说:“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那伙人的打斗声好像是在对岸,而不是在什么主墓室。咱还是快过去看看。” 我一想也对,听前方的动静,“黑纽扣”等人八成是遇见周星了,虽然不知道这周星出了什么事,但他好歹是我和油子的救命恩人,不能不救。那三名“黑纽扣”成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即便周星真是个妖怪,变成了三头六臂,恐怕也打不过他们。 想罢我正准备招唿众人跟我游过对岸,苏芹却拦住了我,对我说那边好像有一座桥。我打开手电筒去照,发现远处有一座高大的石拱桥横跨在水面上。 过了石桥行不数步,四周便又暗了下来,不过这时,前面打斗的灯光也出现在了我们眼前。众人不敢再开手电,猫着腰悄悄往那处靠近。 前方的人影逐渐清晰,我们又走了二十多米,便看见四个打成一团的人。 周星被三个人围着,由于隔得颇远,那里的灯光又晃来晃去,所以我也看不清他的脸,只见他此时非常疯狂,不断出手攻击围着他的三人,招招都想置人于死地,与平时安静沉稳的他判若两人。 我看向围着他的三人,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个纤瘦的身影,那是一名年轻女子,可能二十岁都不到,但她的武功却是三个人中最好的,她手中握着一条鞭子,几个翻身就能鞭影乱飞,势若暴雨梨花一般。 其他两个均是身材高大的男子,一个用掌一个用拳,从招式上也看不出是什么路子,好像不是中原的武功。 比起那名鞭子女孩,其他两人的武功相对较弱,在周星面前根本就发不出杀招,只能疲于招架。 苏芹似猫一般伏在我身边,她看着前方打斗的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低声说道:“周星和那三个罪犯的武功都很高,我的搏击术可能派不上用场,你们……能插上手吗?” 我摇摇头说:“苏小姐,刚才周星变脸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他跟咱们可能不是一伙的,现在的形势错综复杂,咱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又对众人说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那三人一直都在做着捡东西的动作,可总是中途被周星打断……” 李翔点了点头道:“对,我也注意到了,他们的枪一定是被周星打掉了,这样,你们三个想办法吸引他们的注意力,我去捡地上的枪。” 我也觉得为今之计只能如此,便对李翔表示就这么办,李翔跟我们说了声当心,就悄悄往前接近,隐没到了黑暗中。苏芹问我们怎么办,油子对她说:“这简单,嘿嘿,我其实挺喜欢打架的,既然他们四个人不分胜负,那咱们就去插上一脚。” 苏芹见到油子的笑脸气就不打一处来,瞪着我们俩哼道:“别忘了,周星还不知道是敌是友,要打架你们两个盗墓贼上就行了,我可不去送死。” 油子听到“盗墓贼”仨字,脸立马就绿了,支吾道:“什……什么盗墓贼?” 我拉住油子让他别慌,“苏小姐知道咱的身份了,不过她是不会供出来的,我跟她有交易。还是先别说这个了,想想该怎么引开他们吧。” 油子狠狠瞪了我一眼,意思是你小子怎么给露馅了?我知道他不高兴,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就转移话题对他说:“要上去打架……我恐怕没那能耐。” 油子深吸了一口气问道:“怎么不行?你可是龙山后裔,你爹没教你武功?” 我摇头苦笑说:“教是教了,不过我没有实战经验。” 油子对我说:“那行,那就我和苏小姐上去,你在后边掩护。我有预感,周星应该不是敌人,不会对我们动手。” 苏芹并非优柔寡断之人,她听油子这么说,便也咬了咬牙,点头同意。于是我们三人猫着腰慢慢往前靠,距离差不多的时候,油子便一声令下,当先沖了出去。苏芹的反应也很迅速,剎那间,他们二人已经加入了战团。 只见前方一片混乱,三名“黑纽扣”成员看见油子和苏芹冷不防冒出来,虽然很吃惊,但瞬间就拉开了距离,由鞭子女孩独对周星,另外两人分开与油子他们战成一团。 我在后边看得是心惊肉跳,地上竟然有三支手枪,其中两支就在油子和苏芹的脚下,油子和苏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过了数招,便已被打得险象环生。两名“黑纽扣”成员眼看就能捡起地上的枪。 第二十二回 地震 反看周星这边,那名鞭子女孩使出了浑身解数,竟独自将周星缠得死死的,虽然硬吃了他几招,但也让他无暇去顾及油子他们。 形势越来越危急,要照这样发展下去,那恐怕还没引开“黑纽扣”三人,油子和苏芹就要有所闪失。 这时我的脑袋也发热了,看来自个儿还得硬着头皮上,否则要让那俩人打退油子和苏芹,捡了抢,那就真的无力回天了,想罢我也不再迟疑,不知从哪里生出了一股狠劲,大喊一声,闷头朝前冲去。 我首先冲到险象环生的苏芹身边,苏芹对抗的男人是个腮帮子,一身硬功夫非常了得,若不是苏芹仗着身手灵活,恐怕早被他一拳打翻。我冲上去就是一记勾拳,砸向腮帮子男人的面门,他似乎早有预料,脑袋一偏就躲了过去。我见他上当,顿时大喜,赶紧顺势转身,后腿踢上,正中腮帮子男人的小腹。 第43页 这招名叫“蝎子尾”,前边一记勾拳实际上是虚的,后来居上的鞭腿才是杀招。 腮帮子男人冷不防被我踢中,闷哼一声后退两步,眼神闪烁间显得十分惊异。我想不到龙山的武功这么好用,顿时信心倍增,与苏芹联手将腮帮子男人逼到油子那处的战团,营造出三对二的局面。 油子对抗的男人带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很难看清他的面容。此人一双大掌十分厉害,上下翻飞耍得出神入化,光看也知道他不是一个善茬。 我们将这两名男子逼合到一处,本还企图围攻,岂料他们聚到一起后,一拳一掌竟配合得天衣无缝,纵然我们使出了浑身解数,却也不能将之撂翻,战团又渐入僵持之势。 我越打越心惊,这真刀真枪、你死我活的格斗果然不是儿戏,刚才我踢中腮帮子男人的那脚也只不过是出奇得胜,此番打下来,才知道纵然有一身武功,没有打斗经验那也只是空谈,我都忘记我到底挨他们几招了,只觉得浑身剧痛,偏偏又不能停手。 好在给李翔争取的机会已经来了,黑暗中只见一个人影激射而出,显然是酝酿已久,此番突然窜出来,便迅速地就地一滚,地上的一柄手枪已经被他拿到手中。 “全部停手!不许动!”李翔当先举枪朝头顶打了一发子弹。 两名“黑纽扣”男子又惊又怒,腮帮子男人一脚逼开我,就想夺步上前去攻击李翔。李翔又岂是泛泛之辈,手指一勾已经扣动了扳机,子弹唿啸着从枪膛里射出,恰巧擦着腮帮子男人的耳朵,腮帮子男人吓得一偏头,本能地捂住侧脸,再也不敢有所动作。 这时鞭子女孩和鸭舌帽男也停住了手,我们见局面得以控制,当下便将三人摁倒在地,把地上剩余的两柄手枪全部踢到李翔脚下。 李翔迅速捡起地上的枪,胡乱插到了腰间,苏芹反应很快,立即从鞭子女孩身后扯下一个长包,将拉链打了开来。 “看!兕角金号!”苏芹言语中带着兴奋,再次把拉链拉起来,背到了自己身上。 李翔对三名“黑纽扣”成员说道:“我怀疑你们盗窃文物、袭警,请跟我走一趟。” 腮帮子男人被我压在身下,大声喘息着,不怒反笑道:“你这索子还真厉害,去哪儿找这么些高手来帮你?而且还能化解我给你下的蛊毒……” 这时被周星扣着的鞭子女孩忽然对腮帮子男人怒斥道:“臭金手指,你刚才不是说这个警察叔叔中了你的蛊,必死无疑了吗?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臭金手指!臭金手指!” 腮帮子男人被女孩骂得一点脾气都没有,涨着红脸一言不发。 这时,只见鞭子女孩忽然又换了一副撒娇的表情,对李翔说到:“警察叔叔……那个……人家错了嘛,再也不敢了,求求你让这个丑八怪哥哥松手,他捏得人家好疼啊!” 我闻言,忽然有点想笑,心想这女孩的性格还真是奇怪无比,长得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不说,就连说话声也是娇滴滴的,从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她是个盗墓高手。这回她栽在不懂怜香惜玉的周星手里,还真是算她倒霉了。 李翔不理会她的撒娇,从腰间取出手铐,就要将她扣上,岂料就在这时,异变突发! 只听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声风响,众人反应未及,就看见一块石头打中了李翔的右手,手枪脱手飞出。 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不对劲,这三名“黑纽扣”成员被我们制住,竟然一点都不慌张,现在看来,袭击李翔的人应该是高业雄,他恐怕是“黑纽扣”一伙的。也不知道盯着他的艾霞现在怎么样了。 这一幕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我刚一愣神,身下的腮帮子“金手指”已经挣脱开来,一个纵身就窜到了李翔的身后,抬脚将李翔踢翻,捡起了地上的手枪,紧接着,我就听见“砰砰”地两声枪响,李翔已经捂着胸口倒下。 “操你奶奶的!这回我看你死不死!”金手指面目狰狞地哈哈大笑,一抬手又举枪对准了周星,大吼道:“快从我家大小姐身上滚开!” 说罢他又扣动了扳机,周星反应很迅速,当下扑到一边,原本对准他脑袋的子弹打在了肩膀上,闷哼一声坐倒在地。 油子反应更快,立即拉着我蹲到地上,双手抱头。 被油子扣着的鸭舌帽男也重新站起,踹了油子一脚,正待继续痛殴油子,金手指却对他说道:“行了杰克,收拾他们是早晚的事,你先去把圣物拿回来。” 他说完就举枪对准了苏芹,鸭舌帽“杰克”也住了手,从倒在地上的李翔腰间将两柄手枪抽出,逼近苏芹道:“交出来!” 苏芹怒视着杰克,很不情愿地解下背包。我见状,情绪已经低落到了极点,这伙“黑纽扣”成员心狠手辣,一旦让他们拿回兕角金号,恐怕我们都要灭口。 想到这儿,我忽然瞥见周星稍稍屈起了小腿,当下眼前一亮,心想这小子肯定也知道一旦兕角金号落到“黑纽扣”手里,我们就再无生机,所以他此番的小动作,一定是准备趁苏芹将兕角金号交给杰克的瞬间,发动出其不意的进攻。 这时,苏芹手上的背包已经快交到杰克手上了,我剎那间灵机一动,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想法,当即朝苏芹大喊道:“扔起来!” 第44页 苏芹听见我这么一喊,伸出去的手便生生顿住,将背包往高处用力一甩。 站在一边的鞭子女孩见状,脚下一蹬,第一时间跳起来抢背包,紧随其后的是油子,他同样在盘算着如何背水一战,时刻紧绷着神经,眼见机会来了,当下也不迟疑,跳起来跟鞭子女孩争抢兕角金号。 金手指见状大怒,破口大骂着就要对油子开枪,然而这时,周星动了! 黑暗中只见人影一闪,就听见金手指“哇”地一声痛唿,手里的枪已经被周星一脚踢飞。 岂料周星的这番动作牵动了伤口,他本来还打算继续攻击杰克,但因肩膀的剧痛,反倒险些被杰克开枪击中。我和苏芹不敢怠慢,疾步沖向杰克,想夺回他手上的枪,却忘了在暗处还有他们的同伙,刚才一直隐藏着的高业雄这时忽然从暗处窜了出来,一脚踢向苏芹的面门。 苏芹反应很快,闻见风声便已经生生止住了前沖的势头,好险躲过高业雄一脚。她见来人竟是自己手下的实习生,顿时又惊又怒,终于明白了高业雄的身份,咬着牙同高业雄打成一团,掩护我偷袭杰克。 这一切就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然而就是这么短短的一瞬,杰克已经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要朝我开枪。 我看见他的动作,心已经凉了半截,然而眼下就只有我能自由行动,若我不趁此机会制住杰克,恐怕就再也无力回天。心想索性就拼了,大不了挨他一枪,也未必就会死。 于是我便硬着头皮朝前一扑,同时杰克的枪也响了,我只觉得脑袋一烫,子弹竟然擦着我的头皮飞过!我心中惊惧,不免迟疑了片刻,杰克看准这一空挡,闪身就躲开了我的冲撞,我把不住势头,扑倒在地滚了两滚。 本来还以为必死无疑了,正自万念俱灰,谁知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剧烈晃动,就好像发生了大地震一样,杰克站立不稳,一枪打在了地上,他看着晃动的地面大惊失色,赶紧调整重心避免摔倒,也再顾不上杀我。 四周的动静越来越大,我只觉得天旋地转,其他人同样是左摇右摆,再也顾不得多做纠缠。 直到顶部有碎石砸下来,大家这才意识到古墓要塌了,杰克反应很快,摇摇晃晃着朝油子开了一枪,吓得油子一缩头,鞭子女孩当即捡起了装着兕角金号的背包,同时朝其余二人喊道:“快走!” 很快,“黑纽扣”四人就消失在了黑暗中,苏芹眼睁睁地看着兕角金号又被他们抢走,就要冲上前去追。我知道这女人在骨子里是个不服输的主,连忙起身拉住她道:“别追了,这里马上就要塌了,咱得赶紧离开这儿!既然高业雄能来到这儿,说明艾霞很可能出事了,要马上返回去看看。” 苏芹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显然很不甘心,“李翔穿了防弹衣,他应该没死,咱们带上他。” 我点点头,连忙招唿油子去背李翔,同时赶去扶起带伤的周星,对苏芹说:“你在前面开路,咱回去找艾霞!” 四周的晃动还在持续,顶部不断有石块落下来,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碎裂声,苏芹猫着腰走在前头,不断招唿着我们快跟上。 经歷过地震的人都会知道,在剧烈的晃动中是极难行动的,不仅重心在不断变化,也会感到严重的晕眩和反胃,我们现在的情况就好比是在暴风雨中行舟,稍不注意就得坠入无底深渊。 好不容易过了石桥,身后的坍塌已经非常严重了,油子背着李翔气喘吁吁不住抱怨:“这小子怎么这么重?是不是要把他身上的防弹衣脱了,他妈的!” 我对油子说:“快别说了,你就省省力气,现在肯定不能停下来,再坚持坚持。” 油子说你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有力气你背他试试? 也不知道摇摇晃晃地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坚持到了地宫门口,也顾不上歇口气,赶紧绕过“蛮蛮”石雕往阶梯上爬。这里的规模较小,坍塌没有延伸过来,待大伙都爬到了上方,这才纷纷坐倒在地。 苏芹喘了几口粗气对我说:“你说刚才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塌下来?这么大一座遗蹟,真是可惜了。” 我对苏芹说:“具体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不过这八成是跟咱闯进来有关,或许这是古人早就布局好的。总之这巫王墓算是玩完了,也不知道那伙人有没有拿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又对油子说道:“你看看李翔怎么样了,我去找艾霞。” 油子点点头,黑着脸替李翔脱下防弹衣,“那高业雄还真他娘的厉害。要是艾霞出了什么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这时,苏芹忽然举起手电筒照向一处,大喜道:“快看,艾霞!” 说罢她便迅速往前走去,我转身去看,只见艾霞果然站在苏芹的前方,不过有些不对劲。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无力地低垂着头,像是个没有意识的人。 第二卷 兰陀古国 第二十三回 线索 此番巫王墓之行,可以说是九死一生,地宫莫名其妙的坍塌,正好让我们从“黑纽扣”的威胁中脱出身来,然而兕角金号依然在他们的手中,我担心艾霞会出事,便让大伙赶回地宫入口,就在油子替李翔检查伤势的时候,艾霞忽然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第45页 她低垂着头,静静地站在原处,长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看起来格外古怪。苏芹也觉得不对劲,就用手电筒照着艾霞的脸问道:“艾霞?你没事吧?” 我知道不对劲,担心苏芹会出事,连忙紧跟在她后边。 我们慢慢靠近艾霞,却见她始终没作出反应,我不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心中越发担忧,连忙仔细打量。便在这时,我忽然发现艾霞的右手藏在身后,像是故意不想让我们看见她的手。 这情况很像周星之前“变脸”的情况,只不过周星避开我们的是侧脸,艾霞则是不以右手示人。 想到这儿,我又不免回头看了周星几眼,他还是那副样子,独自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他的脸的确已经变形了,也不像是女人,倒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很多,变得满脸皱纹。 我极好奇他的脸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但眼下艾霞的事还未解决,不方便问他。 油子也被艾霞吸引了注意力,就在我回头看周星的时候,油子忽然指着艾霞大叫道:“小心!快闪开!” 我心中一凛,只见艾霞的右手已经高举了起来,原来她手上拿着一块石头。 苏芹根本就来不及做出反应,等大家都意识到不妙的时候,石头已经朝苏芹的脑袋砸了下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苏芹根本不会想到艾霞会袭击她,实在是避无可避,我站在二女身旁看得真切,倘若艾霞这一下子敲实了,苏芹就算是不死也得落个植物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我忽然觉得额头上传来了针刺般的疼痛,眼前的场景忽然变慢了,脑海中突然闪出了一个强烈的念头——无论是艾霞还是苏芹,都绝对不能出事! 于是大脑一热,当即上前一步将苏芹推开。 这一瞬间,我只觉得后脑勺被硬物狠狠地撞了一下,好像有几百万吨的tnt在我跟前爆炸一样,“轰”地一声,思想顿时就短路了。 迷迷煳煳间,我只听见周围很吵闹,似乎大家都围了过来,再之后的事情,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承认我是有史以来第一次、第二次进入古墓,最后都以不省人事而告终的盗墓贼,但这并不能说明我的运气不好。我甦醒在医院的病房里,听医生说,若是砸我的人再稍稍用点力气,或者击打的位置稍微偏一点,我就很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这回我足足昏迷了两天。 同伴们是如何把我带出古墓的,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庆幸的是,大家都没有出事,李翔也因为穿着防弹衣的缘故,虽然中了四枪但也只是重伤,而艾霞的反常,则是因为中了某种巫术,八成是被高业雄下了什么蛊,总而言之,李翔和艾霞最终都各自回去接受治疗了,剩下的人则是陪在我身边。 我刚清醒的时候,只有苏芹坐在病床边,她看见我醒过来就哭了。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在我面前哭,只记得当时我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苏芹这一哭,险些把我又给弄晕过去。 在我昏迷的这两天里,油子一直在追踪“黑纽扣”的下落,直到我甦醒过来的第二天,他才赶了回来。 有趣的是,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周星。这是我头一回看到周星的真面目,原来他在巫王墓里的“变脸”,是因为脸上的人皮面具损坏了,之前我们都被他的易容术骗了,没想到周星根本就不是少年,他看起来要老成很多,是个三十几岁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真面目比他易容的时候还要英俊,而且很明显可以看出是个亚欧混血儿。 见他没有出事,我无疑松了一口气,无奈的是,他始终不肯透露他的身份,平时外出也总会带着口罩,像是害怕被人认出来。苏芹怀疑他是个逃犯,但看在大家曾经共患难的情分上,没有明说。 这两天油子和周星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追踪“黑纽扣”,他们发现那天逃出巫王墓的四个人仍然没有出境的迹象,而是进了一回三眼神庙,好像从里边拿出了什么东西,因为他们又增添了人手,所以油子和周星不敢靠近,油子猜测他们从三眼神庙中拿出来的东西,很有可能是“龙珠”。 除此之外油子还得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国际刑警方面已经出动了,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中途折返的原因。 我听到这笑骂道:“我还以为你们是因为我醒过来,才特地回来看我的,没想到是追踪追到头了,没事儿干了。” 油子说:“你就少来了,我又不是没看过你的检查报告,我知道你死不了。” 苏芹对我们问道:“那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要是国际警方先一步追回兕角金号,你们的诅咒就没办法解除了。” 油子对苏芹说:“这我倒是不担心,‘黑纽扣’跟国际刑警斗法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什么时候栽过跟头?这伙人的势力大着呢,而且经过我这两天的软磨硬泡,周哑巴(周星)终于给我透露了一条线索。” “什么线索?”我急于知道这些至关重要的情报,忙从病床上坐起,也没意识到自己还未完全康復,脑袋一晕又躺了回去。 油子对我说:“你先别激动,周哑巴说……” “那个,你说话注意点。”周星冷冷地出言打断了油子,看来这段时间油子没少烦过他,他已经对油子没有多少抵抗力了。 第46页 油子这才意识到他一口一个的“周哑巴”就站在他旁边,当下作揖赔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呃……周大哥说,这帮人接下来会去找兰宫。” 我奇道:“兰宫?他们找兰宫又想玩什么么蛾子?” 油子摇摇头对我说:“这我也不知道,不过很显然我旁边这位周兄知道很多事情,但他一直不肯坦白。” 我和苏芹听到此处,纷纷把头转向了周星,岂料这小子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地对我们说道:“该说的我会说。” “你看。”油子朝我们耸耸肩,表示他已经无法从周星口中套到更多的话了。 我已经习惯了周星的这种态度,见此也只有摇头苦笑,“算了算了,既然知道他们要去兰宫,那咱就跟着去,不过我始终很好奇,这帮人究竟想干什么?总不会是想通过龙珠和兕角金号,把埋葬在地底下的亚神族人復活吧?” 谁知油子听我说完,竟然摇了摇头,嘆道:“谁知道呢,这也没准。” 我很奇怪他居然会说这样的话,正准备发问,又听他说道:“我赶过来的时候已经联繫了你家刘叔,他一会就过来看你,等一下你就全明白了。” 我一听急了,大叫道:“你联繫他做什么?” 谁知说曹操,曹操就到。我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打开了,刘叔拎着一袋水果走进来,一跟我打照面就笑道:“你小子,离家那么久了,第一面就让我这把老骨头来病房看你。” “刘叔……”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笑了笑。 刘叔摆了摆手道:“什么也别说了,你没事儿就好。” 苏芹起身给刘叔搬了张椅子,刘叔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油子和周星,我见状忙给刘叔介绍。 “哦,原来你就是方府的少东家,之前就是你联繫我说龙秋出事的吧?”刘叔对油子说道。 油子连忙点头说:“是的,原本我还不知道贵府在哪儿,却没想到我大伯和您认识,这才能跟您联繫上的。” 油子又对我说:“事情我已经跟刘叔讲明了。” 我看看油子,又看看刘叔,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还是刘叔先开口说的话:“臭小子,要不是方少爷跟我说了,我恐怕现在还被你蒙在鼓里呢。算了算了,唉……虽然你们龙家的人,个个註定命理不凡,但我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见刘叔这么说,心想自己也真他妈够冤的,正寻思着该如何向刘叔解释,忽然想起一事来,忙对刘叔问道:“对了刘叔,那个号芯……就是我爹留下的那玉呢?” 刘叔皱了皱眉道:“这事儿我正要跟你说呢,就在前几天,那玉被人偷走了。” “什么?”我闻言大吃一惊,再次坐起身子,这次是再怎么头晕眼花都躺不下去了。 刘叔晃了晃脑袋,显得很懊恼:“我刚开始以为是普通的小贼,后来方少爷跟我说起你们的事儿,我才知道这事不简单。” 油子这时插话道:“龙秋,你还记不记得兕角金号在展览馆的时候,它的介绍?” 我点点头说:“记得,这点我印象很深,考古队发掘出来的兕角金号根本就吹不响,我当时认为是缺少了号芯的缘故。现在看来,那块玉肯定也是‘黑纽扣’偷的,从他们这些日子的动静上看,八成是为了得到完整的兕角金号和龙珠,老周说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兰宫,这么说……” 我说到这顿时很吃惊:“难道他们的目的是復活亚神古族?” 油子摇摇头说:“这倒是说不准,不过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可能性会让他们这么做。亚神族的年代太久了,肯定还有很多事情咱不明白,总之不管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他们想要达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咱的时间还很充足。” 合计到这,我忽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转头对周星问道:“老周,当年亚神女王命人建造的兰宫究竟在哪儿?” “我只知道大概位置。” 我又问:“那‘黑纽扣’呢?他们现在已经去兰宫了吗?如果这帮人事先知道位置,咱恐怕就再也追不上他们了。” 周星闻言沉默了半晌,“他们对于兰宫,知道的应该不比我多。” “你确定?”苏芹有些将信将疑。 周星不再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我知道他既然肯把话说到这份上,那也绝无理由不相信他了,为今之计,只有继续跟踪“黑纽扣”集团,一是为了夺回兕角金号,二是看看他们究竟想干什么。既然国际刑警已经开始着手缉捕他们了,谅他们也跑不了。 刘叔是看着我长大的,他此刻一见到我的表情,就知道了我的打算,忙对我说道:“这一路跑的可是签字活,弄不好脑袋就没了,我看你还是别轻举妄动,先想想看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我有些着急,“刘叔,眼下这情况您也看见了,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选择跟踪这伙人的,您也甭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与其让我趋吉避凶,好好过完剩下的五年,倒不如豁出去拼一拼。再坏也就是个死,脑袋掉了,碗口大的疤!” 第47页 苏芹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冷静,不要这么跟刘叔说话。 我也觉得我说话有些沖了,然而刘叔脸上却没有丝毫怒容,他此刻有些颓然,像只斗败的公鸡,沉默了好久。 “也罢,也罢。你跟你爹一副德行,都是一身的牛脾气。你要去就去吧,不过你要答应我,带上一个人。”刘叔忽然开口说。 第二十四回 兰陀遇仙图 三眼神庙处在云南深山老林的地底下,是上古亚神族的三大遗蹟之一。我最先便是在那遭遇了诅咒,只深入到地宫门口就昏迷了,然而油子与我不同,他曾多次进过其中,根据他这些年的发现,失落了几千年的龙珠就藏在这座神庙里。 我昏迷的这几天,油子和周星马不停蹄地追踪着“黑纽扣”,发现他们这段时间曾进过三眼神庙,而且最后出来了。周星推断这伙人极有可能拿到了龙珠,而且已经朝着兰宫进发了。 就在我们盘算着该如何追踪“黑纽扣”的时候,刘叔却说让我务必要带上一个人。我听着觉得奇怪,便问刘叔:“要带上谁?” 刘叔说:“此人曾是你爹手下的一名伙计,叫做刘松,外号‘刘大炮’。这个刘大炮身手极好,而且为人正派,除了被逐出山门的毛三斗之外,你爹过去最器重的人就是他了。只有他陪你跑这一趟,我才能放心。” 我奇道:“我爹手下还有过这号人?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刘叔嘆了一口气说:“自从我答应你爹要好好照顾你之后,我就没打算过让你再继承你祖上的行当,所以关于你爹的事情我一直没怎么跟你说。唉……谁知到头来,你还是加入了这一行,或许这是天意吧。” 我听刘叔这么说,心想这龙门的传号山自我爹死后,应该算是散伙了才对,即便现在找到了当年的伙计,他们也未必愿意帮忙,“如果能多个帮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可这个刘大炮……他愿意帮我们么?” 刘叔对我说:“这你就不用担心了,你爹当年对他有恩,况且他又是你爹最为信任的伙计,我去找他出山,他肯定不会推脱的。” 于是计划就这么定下来,我继续躺在医院中休养,苏芹留下来照顾我,油子去吩咐人打点装备,刘叔负责联繫刘大炮,而周星则继续留意“黑纽扣”的动向。 这期间倒是发生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插曲,在巫王墓中负伤的李警官竟派了个人来探望我,此人是他的女友兼下属,名叫莫小北,同样是这次调查兕角金号失窃案的负责人。 让我意外的是,莫小北这回除了来看望我之外,竟还替李翔给我留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好自为之。 看来我果然低估了这个他,他八成已经知道了我们是盗墓贼,只是在巫王墓里的时候,他迫于形势没有揭穿我们。按照他的性格,我敢肯定接下来他还会继续追踪兕角金号的,下回我若是给他撞上,指不定就要被他抓了。 然而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说的,眼下最要紧的,是解除我和油子身上的诅咒。 没过两天我就办理了出院手续,这天我正收拾东西,刘叔就带着刘大炮来了。话说这个刘大炮其貌不扬,从外表上根本就看不出来他曾是个倒斗的——糰子脸,大油肚,到像是个本分的生意人。 他就静静地跟在刘叔身后,刘叔进门看见只有我一个人,便问我油子他们哪去了,怎么连苏芹也不在。我说大家正忙着收拾停当,这一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 刘叔说:“龙秋,来我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就是刘大炮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大炮就已经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来,朝我拱拱手说:“小少爷,记得我上回来看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娃娃,没想到一转眼已经这么大了。” 我按着规矩还了个礼,心想这刘大炮的为人倒也豪爽,便不跟他客套,闲聊了几句,话题就转到了此次行动上来。 “咱这次的目的地是玉龙雪山,不知您当年跟我爹有没有去过那儿。” 刘大炮说:“不瞒小少爷,当年我跟当家的走南闯北,这玉龙雪山的确没少去过。对了,当家的留给您的那块玉,就是从雪山上带下来的。” 我想不到只是随口一问,竟得知了号芯的出处,忙接着问道:“你们找到山上的古墓了?” 刘大炮摇摇头说:“这倒没有,不过我们找到了当年建墓工匠的居住遗址,就这种地方,都埋在了几丈深的雪里。当家的说古墓肯定就在附近,但八成是在山体中,以我们当时的条件,连表层的积雪都挖不穿,更别说进去了,根本就无从下手。” “那我爹带回的玉是从哪得来的?” 谁知刘大炮说他也不知道,只知道我爹说过,那玉是从雪山上带回来的,我又问他当年我爹是怎么想到要去玉龙雪山倒斗的,刘大炮这才跟我说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刘大炮在龙山插香以前,祖上是在京城倒腾古玩的,传到他曾祖父那一代的时候,有一个神秘人带着一副古画找过他的曾祖父,求银一千两。他曾祖父当时瞧见那幅画,发现此画并非出自名家之手,但其上有题字“兰陀遇仙图”却似是崇德爷的笔迹,知道是宫里的东西,所以没敢要。 第48页 那神秘人当时的样子很落魄,兴许是急着用钱,所以就苦苦央求,还声称这幅画里藏有惊天之秘,如能参透此画,定可获得无数秘器重宝,足以富可敌国。 刘大炮的曾祖父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以为此人是穷疯了。然而他拗不过那人,又觉得这幅画还算有几分韵味,再加上是宫里的东西,所以后来他就答应把画借来临摹,自己留下摹本,真品还给那人带回去,付给那人一百两银子,那人这才作罢。 后来这幅临摹下来的古画就一直传到了刘大炮手里,刘大炮在龙山插香后,一直跟随着我爹,偶有一次,我爹见着了他祖上传下的那幅画,顿时就如同走火入魔一般,留在刘大炮家里参详了几天几夜。刘大炮觉得奇怪,就问我爹:“当家的,恕兄弟多嘴,您在这画里究竟发现了什么东西?难不成这画还真是一张藏宝图?” 我爹说:“这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字画,里边暗藏玄机,记录着一座上古神墓的路线图,极有可能就是我想要找的一座墓。不过,这幅画记录得并不详细,我只知道这座墓的位置大概是在玉龙雪山上。” 再后来,我爹便带着传号山的一众手下到玉龙雪山上寻找,可惜的是,古墓埋得太深,只知晓大概位置,根本就不知道怎么挖开。不过有一次,我爹在雪山上失踪了许多天,等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的所有装备和口粮都没了,只带回来一块古玉。然而当众人问他究竟去了哪里的时候,他却一直绝口不提,只说这块玉他留着有用处,不作为传号山的开销。 从那以后,我爹就再也不找此墓了,多年过去,在玉龙雪山上的那段时日,也逐渐从刘大炮的脑海中淡去,此番经我提及,他才又回想起来。 我听得暗自咋舌,心想这果然是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玉龙雪山,我爹当年苦苦寻找的上古神墓,想来是那亚神女王建造的兰宫无疑。他既然能拿到兕角金号的号芯,没准当年失踪的那些天,已经进过兰宫了,看来那座埋藏在雪山深处的古墓,应该会有一条密道可供人行入其中。 想到此处,我也不再多问,只是让大家快些准备,等一切收拾妥当,我们就出发前往玉龙雪山。 玉龙雪山位于云南省丽江市,地势险要难行,整条山脉呈南北走向,宽25公里,长50公里,其主要由原始森林、雪域、冰川、草甸和江流所组成,而我们此行的目的地,便是位于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雪域。 藉助苏芹的关系,众人一路打点,顺利带着装备进入了这片大山。由于担心此次行动会引人注目,我们便分成了两组,约好在一处无人区碰头。我、苏芹和刘大炮在一组,油子和周星在一组,他们俩行在我们的前头,等我们按照事先画好的路线图赶到那的时候,油子和周星已经搭好帐篷了。 此处位于原始森林与雪山之间,是一段极长的缓坡,沙石地面,有些许绿草错落点缀着。我生平头一回来到这个地方,与前半段的景点地区不同,这里的风景虽说不算亮丽,但却多了几分纯天然的味道。 天空十分透彻,满是星光,群星围拱着一轮看上去极大极亮的明月,然而四周静得连虫鸣声也没有。我们吃下晚饭,就再次合计了一下明天上山的路线。大概定下来一条计划后,便由刘大炮安排顺序来轮班守夜,众人开始休息。 一夜无话。 第二天我们吃过早饭,便匆匆往山里进发。此处已是无人地带,所以山路崎岖难行,我们不仅要背着日常所需,还得带着枪械弹药,行走得极其缓慢。 我们拟定好的路线,是要先从山脚翻越过一道山嵴,进入一条山谷,接着再从山谷的南面开始登山,行到夜晚再择地宿营,估摸着第三天下午就能越过雪线。 我们基本上都没有在雪山上行动的经验,必备的行装都是刘大炮张罗的,而最主要的那些倒斗行头,则是油子购置,某些市面上买不到的东西,例如崑崙钩、黑驴蹄子、飞虎爪等物,也都事先托人定制好了。除此之外,还捎上了化雪、凿冰、登山所需的器械,零零总总算起来,基本每人得背上二十来斤。 大伙翻过了山嵴,才刚进入峡谷的前半段,就都累得走不动了,只好先找个地方扎脚休息。 油子坐在背包上不停地擦着汗,“他娘的,你说今儿这日头怎么那么毒啊?我看等会儿爬山得够呛的。” 我笑道:“你就别抱怨了,趁现在好好体会体会热的感觉,等过了雪线就没机会享受了。” 这时刘大炮忽然哈哈大笑道:“看来俗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还真不假。小少爷的这句话,当年我们传号山来到此处的时候,当家的也曾跟我们说过。” 我听他提起我爹,忽然想起当年他们上雪山寻找兰宫,所经所歷肯定不同寻常,便忍不住问道:“刘大叔,你们当年来这一带倒斗,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很特别的事情,能不能跟我说说?” 刘大炮丝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天,对我说道:“要说到很特别的事情……其实,当年弟兄们来这里并不能算是倒斗,而是寻龙(找古墓),过程是极其枯燥乏味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很特别的事情。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我可以跟你说说。” 这时众人也都围了过来,想听听当年龙门传号山来到此地,究竟遇到了什么事。 第49页 刘大炮思索一阵,两眼出神,思绪已然飞回到了当年那段岁月。 “我还记得,当年在登上雪山之前,我们遇上了一只千年行尸……” 我奇道:“行尸?真有这种东西?” 正所谓“尸有三变”,在民间传说中,尸变一般是指殭尸,也就是大粽子。但极少有人知道,其实尸变分为三种,分别是:诈变、煞变和行变。诈变的尸体被称作殭尸、煞变的尸体被称作尸煞,而行变的尸体,则被称作行尸。 其实,殭尸与尸煞的形成原因很简单,并非鬼神之力。自古种种殭尸扑人的传说,其实是因为诈变的尸体属性极阴,身上又长了许多带有静电的尸菌,所以这种尸体一旦遇见了生人的阳气,便会因阴阳两种能量场的吸附性,而主动扑往生人,这种现象当属正常,只是被人越传越邪乎罢了。 尸煞和殭尸差不多,尸煞是萨满巫师的一种巫术,他们在尸体刚刚死亡,体内热气未散的时候,以秘药灌入尸体口鼻,再用槐木块封堵尸体的肛门和七窍,从而人为地制造出长有尸毛的殭尸。 然而行尸与前两者根本不同,传言行尸在外形上与活人无异,唯一的差别只是没有黑眼珠,其能跑能跳,力大无穷,并且不惧刀枪,是最诡异的一种尸体。 第二十五回 飘在天上的国度 刘大炮说起当年传号山一伙盗众来雪山倒斗,在登山之前遇见行尸一事,鸡皮疙瘩就忍不住冒了一身,显然是多年过去了还心有余悸。 油子则是十分好奇,他似乎对刘大炮的话将信将疑,但又见到刘大炮的惊恐神情不像作假,便忍不住问道:“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千年行尸?刘前辈,您快给大伙说说。” 刘大炮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其实我们走的这条路线并非是原本就有的,而是当年弟兄们跟着当家的一步步探出来的。当时大队伍登山的时候,当家的随时都会打发经验丰富的探子往前头探路。” 他徐徐讲述着,那尘封了多年的往事,便也在时隔多年后,在我们面前一幕幕地揭开。 当年龙山大乱,实为三当家的过梁山最先挑拨。三当家乃龙山元老,实在是不服二爷这个外乡人凌于其上,久而久之,便心有怨恨,终于闹出了一股风波。于是小事化大,传号山首当其冲。 虽说二爷被害,但他的独生子龙豪却因有毛三斗相辅,好歹也平安无事地从龙山中脱出身来,领着传号山的一干忠心部下另立一派。 却说传号山刚独立不久,毛三斗便恳请龙豪将他再次逐出师门。然而龙家根基未稳,毛三斗离开后,一切大小事务均落在了龙豪的头上。龙豪年纪轻轻,手腕未及二爷,又无毛三斗这等韬略,当真是举步维艰,困难重重。 龙豪心知传号山的发展离不开金钱,所以之后的几年,他时常会带着几个身手漂亮的伙计外出倒斗。前几次倒还顺利,一来二去的,也着实替传号山增添了一笔不小的开销用金。然而却有一次发生了意外,出门的六个弟兄,仅剩龙豪一人负伤而回。 从那以后,龙豪便再也不似之前那般高调,平时深居简出,大多数的事务都交给了其最信任的刘大炮来处理。 外人只当是龙豪受到挫败,精神萎靡,但仅有刘大炮一人知道,龙豪之所以闭门在家,是因为他在查阅各地文献,寻找三座上古神墓。 后来偶有一次,龙豪在刘大炮家中瞧见了那幅《兰陀遇仙图》,悟到了画中隐含的一条古墓路线,而这座古墓,正是龙豪想要寻找的其中一座神墓。自此之后,也就有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当年龙豪领着传号山一伙盗众来到玉龙雪山,按照《兰陀遇仙图》上的路线,不时地派遣探子到前方探路,当时龙豪众人恰巧也是在这条山谷中歇脚,众盗们刚坐下不久,便有两个探子回来报告说,前方山脚有一处地方发生了山体滑坡,底下现出一个洞口。龙豪闻言,立刻让探子们带路,赶到了那个地方。 “当年我爹的队伍,就是在那里遇上了行尸?”我听得惊奇,未曾想到行尸居然是在玉龙雪山的山脚,原以为他们是在过了雪线之后才遇上的。 刘大炮点了点头说:“不错,行尸就在那座坍塌了的古墓中。实际上,当年弟兄们在进入那座古墓之前,当家的已经看出了墓里边有名堂,只是没想到会是行尸。总之那座墓里的东西道行极高,尽管当时我们都带着傢伙,但到最后还是交代了两个弟兄,才把那只行尸给收拾了的。” 他说罢又道:“事后当家的跟我说过,墓里边那东西在生前……好像是什么兰陀国的公主。” 我和油子闻言大惊,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只行尸竟然是亚神族的公主。据传,凡是在死后发生变异的尸体,都是因为下葬的地方风水恶劣所致,亚神女王这等奇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女儿葬在穷山恶水中,导致女儿变成行尸? 想罢我忙对刘大炮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墓里边葬的怎么可能是公主?据我所知,王侯贵胄的陵墓,自古无不占尽风水造化,即便所葬之地不是龙脉,也不可能会堕入恶穴中,死后变成大粽子。” “是的,我也觉得很奇怪,就问当家的墓里边怎么会葬着公主,当家的好像不想跟我多说,只说那地方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兰陀女王必须安排自己最亲密的心腹葬在那里镇压。” 第50页 苏芹前几日忙着单位的事,所以有些事情弄不明白,便推了推我问道:“龙秋,不是亚神族吗?怎么变成兰陀国了?” 我对苏芹说:“实际上,兰陀国指的是兰宫,你或许不知道《兰陀遇仙图》的来歷,前天晚上我和油子去刘大炮家看过那幅图,对于这幅图画,当年刘大炮的父亲曾经仔细研究过,为此还写了一本《兰陀图志》,根据图志上的介绍,《兰陀遇仙图》的原作者是明末的一位隐者,这位隐者不知其名,只能根据画上的落款得知他的号,叫做‘白山居士’。” “白山居士生前极喜云游,偶有一回他来到玉龙雪山,站在山脚往高处看的时候,忽然发现山顶的皑皑白雪中出现了一座宫殿。白山居士感到十分惊奇,心想这或许是天山的仙宫,凡间难有一见,就立刻取出笔墨,将他所见的情景描绘下来,随后他还在画上题了一首诗——‘玉涛宛若金龙捲,霞云一笔带青天。浊墨难写高山色,莫非蓬莱落凡间。雕栏玉砌凭光落,飞檐碧斗任云湮。但问兰陀何处是,天涯竟遇此中仙。’” 苏芹听我念罢,不免惊嘆道:“这位隐者真是高人,竟然能写出这种意境的诗句。” 我哈哈大笑道:“难得听你苏大小姐夸一回咱们倒斗手艺人,倒是新鲜得很吶!” 苏芹闻言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位白山居士,生前是个盗墓贼?” 我点点头对苏芹说道:“不然你以为他是谁?如果他不是倒斗的,怎么能知晓倒斗中人‘以画指路’的方法?又怎么能知晓兰宫的大体路线?所以我说,盗墓贼中也有不世出的高人。” 苏芹瞥过脸去,故作不屑道:“不想跟你争这个,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知道这女人对盗墓贼的成见一时之间还难以消除,便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继续之前的讲述对她说道:“我和油子仔细研究过那本《兰陀图志》,白山居士当年八成是找到了兰宫,而非只在山脚下目击,否则画中不可能会藏有兰宫的路线图。” 苏芹见我一直没说到重点,忍不住又重复问了一遍:“那这兰宫究竟为什么被称作兰陀国?” 我对苏芹说:“据说这幅《兰陀遇仙图》本来是没有题名的,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幅画在清朝时期被献进了宫里,崇德爷对这幅画极其喜爱,认为画中所绘的是一个漂浮在天空上的神秘国度,因为画中宫殿顶部的图案形似一朵‘兰陀古花’,而白山居士的题诗上也出现了‘兰陀’二字,便将这个神秘国家命名为‘兰陀国’,并在画上题了‘兰陀遇仙图’五个大字。” 苏芹奇道:“兰陀古花?是指兰宫顶部那个形似兰花的图案吗?” 我对苏芹说:“我不知道兰宫上的图案所描绘的是不是一朵兰陀古花,但至少白山居士和皇太极都是这么认为的。” 苏芹点了点头,“那兰陀古花又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没听说过?” 我对苏芹说:“根据《兰陀图志》上的描述,兰陀古花是一种传说里的仙花,据说是由西王母的髮簪幻化而成的。这种鲜花十分奇特,只生长在极寒之地,四千年才开一朵,而凋谢速度却比昙花还要快。如果有人能在兰陀古花盛开的一瞬间採摘,并混以雪山之水服下,那么此人就能返老还童、长生不老。” 苏芹闻言皱了皱眉头,思索片刻忽然说道:“这种花吃了能长生不老!那么这种花的图案出现在兰宫上,会不会和巫王的预言有关?” 我点点头说:“是有这种可能,我一直都认为壁画上的兰花图腾不简单,亚神族在大洪水之前信奉的是蛮蛮神鸟,图腾也是此物。若按照正常的角度去理解,兰宫顶部的图腾也应该是蛮蛮才对,既然图腾换成了一朵花,那就能说明在洪水到来的前一段时间里,因为某种原因,这种‘兰花’已经取代了蛮蛮在亚神族人心目当中的地位。而这个原因,应该和巫王预言亚神族会復活的事情有所关联。” 我又补充了一句:“甚至可以进一步猜测,亚神族的復活,藉助的力量便是图腾上的兰花,也许这种花就是传说中的兰陀古花。” 苏芹不太认同我的观点,认为现在下结论未免过早了,具体究竟是怎么回事,还得进了兰宫才知道。 讨论到这里,众人也休息得差不多了,油子看了看表,便催着大家赶快启程。 我忽想起当年传号山盗众遇见行尸一事,既然那座墓里埋的人是亚神族公主,那么这个墓穴一定不简单,说不定还藏着兰宫的线索,忙对刘大炮问道:“刘大叔,当年你们遭遇行尸的那座古墓在哪儿?能不能带我们过去看看?” 刘大炮说:“时间过去太久,我也记得不太清了,不过那座墓就在咱们上山的中途,接着往前走我应该能认出来。当年我们发现那座墓的时候,古墓已经坍塌得很严重了,眼下那么多年过去,恐怕已经被埋在了山里。” 我摆摆手,边走边对刘大炮说:“不妨,待会儿记得指给我瞧瞧。” 刘大炮并不清楚我想干什么,奇怪地问道:“怎么?小少爷想进那座墓?咱们的目的地可不是那里,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 第51页 苏芹对刘大炮说:“龙秋是对的,那座墓里很可能会有关于兰宫的线索,咱到时候还是进去看看比较好。如果那座墓还在的话。” 于是队伍再次开拔,大伙也不再说话,各自默默前行。 我看着走在前边的周星,心想这傢伙的存在感实在是太低了,在我们言谈的时间段中,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直到此刻队伍逐渐静默,我才又对他有所留意。 眼下我们这支队伍基本上算是齐心协力,唯一的不确定因素就是周星。他实在是太神秘了,即使我一直认为他不会害我们,然而在潜意识中,还是对他有所提防。也许是受到了油子的影响,油子之前一直认为他对我们的隐瞒是不怀好意。 总之在这段离奇的经歷中,太多的事情都让我无法理解,无论是三眼神庙里那种诅咒,还是亚神族巫王最后的预言。除了这些之外,“黑纽扣”这帮人算是最让我摸不着头脑的了。 自从我被三眼神的第三只眼睛诅咒以来,便经歷了太多不可思议的变故,感觉眼前发生的所有事情就好像是一场梦,又好像是一部歷险电影中的情节,这种感觉在我住院的那几天里甚为强烈。 此时身体恢復了健康,骨子里那种冒险的血液又一股脑地涌了出来,现在对我来说,比起解除自己和油子的诅咒,我更加希望去破解亚神族的秘密。眼下有刘大炮加盟,无论如何都该是幸运的,至少队伍中多了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手,也能从刘大炮那里打听到多一些关于我祖辈的事情。 自从知道了当年传号山来玉龙雪山寻找兰宫的秘事后,我就隐隐感觉到了某些至关重要的线索,也感觉到了兰宫中埋着所有的答案。也许这一切都与亚神族巫王的预言有关,基于这个推测,“黑纽扣”一伙人想要得到亚神族死而復生的秘密,然后达成某个巨大的野心,也不是不可能的。 第二十六回 脔笛魅影 眼前这条山谷沟壑纵横,依稀可以看见数万年前的冰川痕迹,然而此刻烈日当头,竟是极为罕见的酷热。 玉龙雪山处在亚热带地区,海拔却极高,乃北半球最南端的大雪山,是以这里的气候千变万化,谷中更是如此。 我们顺着山谷往南直走,到了下午三点左右,眼前便出现了一道极为陡峭的山壁。这道山壁延绵数里,两头均被巨石拦住去路,地形与刘大炮路线图上的标註大致相同,应该就是这条山谷的最南端,如要登山,须得从绝壁攀援而上。 这时刘大炮忽然对我说道:“小少爷,那公主墓好像就在这道山壁底下。我想想……” 说罢他便仔细观察这里的地形,似乎记不太清方位,便招唿我们先走到山壁跟前,容他好好看看。 没过多久他就想起来了,领着我们往左走,约莫走出两百米步,就看见前方有一座由许多乱石靠着山壁垒成的小丘,刘大炮说这里就是当年传号山遭遇行尸的公主墓,不过看样子这个山洞已经完全坍塌了。 我走到近处仔细观察,发现山洞已经完全被山石所覆,想要进去恐怕不太现实。 我知道众人眼下唯有直接上山寻找兰宫这一条路,可实在是不死心,就对刘大炮问道:“刘大叔,您还记得这古墓里边的具体情况吗?” 刘大炮摇了摇头,说:“时间过去太久,我的记性又差,恕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这座古墓很深,有一条通道直连山体内部,具体有多深我也不知道,总之当年我们并没有进过最深处。” 这时苏芹忽然说道:“不知你们有没有发现一个问题,根据这座山体的地质条件和地壳结构来判断,这里是绝对不会发生坍塌的,除非这地方正好处在山脉的断带上。然而这种地方怎么会有一座公主墓?真是奇怪!” 油子对苏芹说:“或许真如当年龙秋他爹所说的,这地方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亚神女王必须安排一个身份贵重,并且是她最为信任的人葬在这里。” “可这个位置到底具有怎样的重要性呢?我实在是不明白。”苏芹嘆了一口气,亚神族遗蹟的所有事物实在是超出她的理解范畴太多了。 眼下发现这座古墓已经没可能再进去,我也不想徒劳地浪费时间,就催促众人赶快登山,却在这时,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箫声。 众人均是一惊,纷纷举目四顾,想找到吹萧的人,可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油子皱了皱眉头,“在这种地方根本就分辨不出声音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他娘的,这种鬼地方怎么会有人在吹箫?” 他话音刚落,我忽然感到了一阵噁心,只觉得头晕目眩,喉咙里阵阵作呕。 油子和刘大炮似乎也出现了我这样的症状,都脸色发白地坐倒在地。 周星眉头一紧,我知道这情况一定不简单,刚要发问,便听见周星说道:“放轻松,不要被这声音迷了心智,这好像是‘那祁经’!” 先前在巫王墓里,我们曾被石壁上的《蛖螂经》给阴了一道,此刻听周星说这是什么“那祁经”,心想这箫声难不成也是亚神族留下来的脔术?连忙出言相问。 周星点点头对我说:“这是脔术里的《乐经》……” 原来亚神女王所创之“脔”,不仅仅是以毒虫来施展,因其最早刻在龟甲之上,所以又有别名——“甲巫”。 第52页 甲巫之术,是后来所谓“脔”的总称,总共分为三卷,《草经》、《虫经》和《乐经》。 草经之脔,作用于医人治病,但与传统的中医大相庭径,是类似于偏方之类的医术;而虫经之脔,则作用于征战御敌,先前我们遇到的《蛖螂经》,便算是此类。 而其中最为神秘的,当属甲巫中的第三卷,《乐经》。 《乐经》之所以独特,是因为它并非以物质为媒介,而是利用特殊的声波来达到巫术的效果。眼下我们听见的这种箫声,极有可能是《乐经》中的一种脔术——“那祁经”。 听周星说,这种声音并不是长箫发出来的,而是特制的玉笛,这种玉笛所发出的声波十分奇特,如果配以特殊的旋律,便可成术。只要受术者心中存在着哪怕是一丁点的邪念,就会被这种笛声引发幻觉,把人逼疯。 我一听脸都绿了,未曾想到这笛声竟然也是某种害人的道道,正要招唿众人把耳朵捂上,周星好像知道我想说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捂上耳朵没用的,得尽快找到施术者才行。” 油子说这声音在山谷里荡来荡去,根本分辨不出吹笛的人在哪儿,想要找到此人谈何容易?恐怕等到大傢伙都疯了,还不知道他是男是女,是肥是瘦呢!他娘的“黑纽扣”这帮杂种,我看他们八成是知道咱们跟来了,所以特地留在这里打伏击,想给我们来个“一锅端”。 周星摇了摇头,认为“黑纽扣”应该不会懂得脔术,刘大炮怀疑吹笛者也是倒斗中人,连忙气压丹田,将身体的不适感暂时止住,朝虚空喊了一句切口:“青山绿水,雁过龙门,龙门有山,名为传号,平西王下,义字当头。既已自报山门,还望莫再为难!” 说来也怪,刘大炮话音刚落,笛声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我只觉得浑身轻松,连忙举目四顾,感到十分奇怪,心想山上的吹笛者难道真是倒斗中人? 倘若如此,那么此人到底是谁,来玉龙雪山又有什么目的?既然懂得施展脔术甲巫,那么他(她)与亚神古族又有何种联繫? 想罢我正要开口询问,山上忽然就传来了一个声音——“传号山?……龙豪何在?” 刘大炮以为对方不相信,忙答道:“当家的不在此处,不过我有传号山的信物……” 岂料他话还没说完,对方似已愠怒,“谁要看你们的信物,我问你龙豪去哪儿了!” 刘大炮正待继续答话,我忙一把拉住他道:“刘大叔,看样子这人好像认识我爹,就是不知道他与我爹有什么恩怨,如果有什么深仇大恨,您贸然回答,只怕会激怒了他。” 油子觉得我说的不错,也让刘大炮先别回话。 这时苏芹忽然对我说道:“我感觉山上那人好像是个女的。” 我奇道:“女的?你怎么知道?我听这声儿像是个男的。” “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我觉得山上那人说话的语气很像女的,而且……” 她说罢瞟了我一眼,间道:“而且她问你爹的语气,好像是……好像是在找她的情郎……” 我想不到苏芹会这么说,足足愣了好半天,忍不住笑道:“苏小姐,您没在跟我开玩笑吧?” 苏芹瞪了我一眼道:“我没跟你开玩笑,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有这种感觉!” 这时山上的吹笛者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既然龙豪不在,你们且回吧,此路不能让你们通过。” 我们一听都急了,好不容易走到这儿,哪能说回头就回头?我正要问山上的吹笛者能否通融一下,岂料这时,苏芹忽然一把拉住我,朝山上喊道:“龙豪已经不在了,现在传号山是龙豪的儿子龙秋当家,龙秋就在这儿!” 我登时暗暗叫苦,心想苏芹这女人敢情发疯了?这还没弄清楚山上的人是敌是友呢,怎么转眼就把我给卖了?倘若那个吹笛者跟我爹有什么深仇大恨,我岂不是得冤死在这儿?当即狠狠盯着她道:“你瞎说什么呢!你想害死我呀?” 苏芹却扑哧一笑,朝我眨眨眼道:“你放心吧,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这么说,山上的人肯定会放我们上山的。” 我闻言险些一头撞在石壁上,直觉?开什么玩笑?仅仅凭直觉就拿我的命来赌,这女人倒是还真捨得!他奶奶的! 我正待埋怨,这时,山上的吹笛者忽然对我们说道:“你们……上来……” 我闻言大奇,心想难不成还真让苏芹这臭女人蒙对了?当即跟众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朝山上喊道:“好的,我们这就上去!” 刘大炮从头至尾一直皱着眉头,见我开始收拾登山的装备,忙出言提醒道:“小少爷,当心有诈!” 我点点头对刘大炮说:“别担心,我有分寸。你们来一个人跟我一块上去,看看上边淌的是浑水还是清水,如果真没什么问题,我再喊你们上来。” “应该没问题,我跟你上去。”苏芹解下背包道。 于是我们俩顺着石壁攀援而上,油子等人站在下方举枪掩护。 大约过了五分多钟,我和苏芹便爬到了石壁顶部。我举目四顾,发现前方是一个缓坡,其间山石林立,灌木丛生,却见不到半个人影。 第53页 我见苏芹正要喊话,担心她又要胡说,连忙制止道:“苏小姐,您虽说是考古界的元良,可这倒斗的规矩我想您还是不懂的,这次行动我是团头,正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我是老大,那要说话也得我先说,您还是不要僭越得好。” 苏芹瞥了我一眼道:“德行!谁要跟你争?要说你便说。” 我嘿嘿一笑,朝前方喊道:“前辈,我们已经上来了,您在哪儿?” 话音正落,就看见远处的巨石后边有一抹青影闪现而出,我瞳孔骤缩,只见这个人影速度极快,脚下轻轻点了几下就跃到了我们五丈开外。 我想不到此人的轻功竟会如此出神入化,便凝神细看,想瞧瞧此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谁知当我看清眼前的身影时,顿时就愣住了——只见此人穿着碧绿长裙,身披青灰霓裳,头髮长到腰际,附着妙曼的身段披垂下来——还真让苏芹说对了,吹笛者竟然真是个女的! 苏芹嘴角微牵看了我一眼,我见她颇为得意,顿时摇头苦笑,心想女人的直觉果然可怕,要不是今天亲眼领略,我还真不敢相信。 只见对面的青衣女子直直地站在原地,也不说话。她戴着一个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对明亮的眼眸静静地盯着我。我不清楚她是何意,只觉得这道目光冰冷倨傲,似乎又夹杂着某种怪异的情感。 我见她言语斯文,举止优雅,知道此人或许是祖祖辈辈都隐居在此,未曾被外界的风尘所染,还保留着古时的习俗,当下打破沉默,按旧时的规矩朝他拱拱手道:“敢问前辈芳名……” 谁知青衣女子却不答我,而是问道:“你就是龙豪的儿子?” 她的声音也不像之前那样低沉了,而是脆若银铃,十分好听。我见她认出了我,知道她肯定见过我父亲,看我与我父亲容貌相似,才会有此一问。既然如此,我不好再隐瞒了,便点点头道:“是的。” 谁知我话音刚落,青衣女子的脚尖忽然往地上一点,竟迅速地朝我掠来。 我料不到她会突然发难,直到一双玉掌压至我面门跟前,我才反应过来,赶紧闪身往旁边躲开。 她似乎不愿轻易放过我,原地转了个身再次朝我袭来。 “你……”我“你”字才说了一半,青衣女子的掌又拍到了,无奈间只得疲于招架,再也吐不出只言片语。 此刻心里早就将苏芹骂了个透,好端端的你报我身份做什么?直觉直觉的直觉个屁啊!这青衣女人八成是与我爹有什么仇怨,诱我上山父债子偿来了! 苏芹见青衣女子忽然攻击我,也感到很惊讶,喊了一句“前辈有话好说”,就冲上来帮我解围。可她这三脚猫的功夫如何是女子的对手,只两三合就被青衣女子使了个“顺水推舟”,摔到了一边。 我也不是青衣女子的对手,硬挨了两掌险退到悬崖边上,所见青影掠处,女子已经化掌为爪,朝着我的脖子快速抓来。 第二十七回 守陵人 身后已是悬崖,倘若闪过她这一爪,免不了要失足跌落下去,那可是粉身碎骨的结局,当下我思绪翻飞,忽想起我爹当年教给我的一招“黄雀在后”,正好可以应对这种情况。便勐地矮下身子,张开双臂挂住她的纤腰,左腿反进一步,右脚划了一个弧形,正好转了个身绕到她的身后。 青衣女子“咦”了一声,似乎有些讶异,我怎愿给她反应的时间,当即探出一拳,打算攻击她的后颈,谁知她将身一矮,竟也使了一招“黄雀在后”,瞬间已经窜到了我后方,速度竟是快到了极点,我还没反应过来,脖子已经被她掐住。 本以为接下来要被她拧断嵴椎了,谁知这女人忽然轻轻一笑,松开了我的脖子,原地站定,已然收回了架势。 我转过身来怔怔地看着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想这女人怎么会使我爹的功夫?又听她对我说道:“龙们传号山便是如此一代不如一代么?” 我皱了皱眉头,听她话外之音似乎与传号山颇有渊源,便试探性地问道:“前辈莫非也是龙山中人?” 青衣女子依旧不答,兀自说道:“不过你的这招‘黄雀在后’,倒是颇得几分精髓,不像你爹,他使这招难看得紧,不似黄雀,倒像只猴子。” 我不知如何作答,便看着她不说话,女子也不觉得场面尴尬,转过身去背对着我,半晌才道:“让其他人也上来吧。” 说完她走到了一块大石头边坐下,独自在那发呆,再也不理会我们。 她的行为让我不由得想起了周星,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两人给我的冷傲感觉非常相似,只不过这女子少了几分风尘,周星却多了几分沧桑。 女子看上去不像是敌人,她刚才出手,八成只是试探我的武功,以确定我是龙门传号山的后人。于是我也就稍稍放松了警惕,忽想起苏芹刚才被这女子推到地上,忙走过去扶起她道:“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苏芹见我神情关切,忽然有些害羞,别过脸道:“我没事,她没打算伤我。” 我见这苏大小姐难得会流露出小女子的姿态,不禁莞尔,朝她嘿嘿一笑,苏芹看见我笑脸更红了,忙举起小拳头嗔怒道:“傻笑什么?还不快把大伙喊上来!” 第54页 等油子、刘大炮和周星都爬到了崖顶,青衣女子这才站起身来。其他人看见吹笛者是个女人,也感到很惊讶。 只见青衣女子亭亭站在我们的对面,目光逐一扫过众人,却在周星身上挺了一下,我留意到这一细节,顿时感到很奇怪,这女人难道认识周星? 刚才敌我未辨的时候,青衣女子竟然施展甲巫脔术中的《乐经》,而周星也能分辨出来这是脔术,可见其中必有隐情。再者,周星此人神秘莫测,知道许多亚神古族的秘闻,且其性格也与青衣女子十分相似,此刻青衣女子多看了他一眼,没准这俩人还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想到此处,我开始留意起他们,青衣女子的出现,说不定会带给我们意想不到的线索。 还是刘大炮最先打破沉默,只见他首先朝青衣女子拱了拱手,“不知姑娘是哪座山上的朋友……” 青衣女子摆摆手道:“客套话就别说了,我只想知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说罢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我和油子的额头,没等刘大炮回答,却又兀自转过身,当先朝深山中走去,“跟我来。” 我与油子对视片刻,心想这女人八成是看出我们的诅咒了,就如同周星首次看见我们一样。我越来越觉得这名青衣女子和周星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此番若是随她前去,或许这些秘密就能水落石出。 于是我便对众人说:“咱先跟上去看看。” 青衣女子走得很快,不一会就穿入了前方的密林,众人加快速度跟着,只见女子所带的路弯弯曲曲,我们担心出来的时候会迷失方向,只得沿途做上记号。 不知走了多久,苏芹忽然指着前方道:“你看,有房子!” 我举目望去,只见密林深处隐约出现了一道屋嵴,看样子是一座阁楼。我想不到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会出现这样一栋古代建筑,不禁颇为吃惊,心想这青衣女子看来就隐居在此处。 女子带着我们穿过几排灌木,便停在了这栋阁楼跟前。我还是头一回见到如此古老的建筑,不免抬起头来仔细观察。 眼前这座阁楼十分高大,总共有三层,屋顶是典型的八角攒尖,梁栋斗拱均为木结构,砖瓦皆为山石,像是就地取材所造。 如此规模的阁楼并非一人可完成,留下这座古楼的应该是青衣女子的先辈。先前我看这女子就不像是世俗中人,看来此人果然是自祖上便隐居于此的。 奇怪的是,青衣女子没有请我们都进去的意思,只是转过身来单单指向我,“小子,跟我来,其余的各位请在此稍候。”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这女人想干什么。我示意众人安心,便跟着青衣女子走进了阁楼。 这是一间典雅的堂屋,正中铺着彩蠡秋菊毯,五张圈椅围绕着地毯分主次摆放着,两旁分别立有狻脚三鼎香炉,再外一圈,则有八根红漆大柱,柱子的基盘为莲花状,其上的斗拱则雕刻成嘲风倒卧状。主座后有绸缎金丝屏,屏上绣有百鸟朝凤,蝴蝶争花之景。 外堂的这些装饰,我都在刘叔家里的古书中见过,所以能立刻认出其中名堂,虽然搭配繁杂,但却没有丝毫庸俗之感。都言自古隐者喜居草庐,却不想这青衣女子竟住在如此清新优雅、古色古香的阁楼中。我甚至怀疑自己进了《聊斋志异》中的狐仙幻境! 青衣女子并未在外堂停留,而是带着我绕过屏风,顺着一道木梯上了二楼。二楼的小廊绕着八边形的屋子围成一圈,檐上挂有小灯笼以及红色的彩带,我感到新奇无比,便忍不住伸出手来拨弄这些灯笼,其下挂着的铜铃叮铃铃作响,余音不断。 女子仍旧不理我,走进一间厢房后,这才对我说道:“进来吧。” 我慢慢走了进去,厢房中的装饰十分简单,不似外边那么繁华,只有单单一床一桌,两张椅子,以及些许字画。女子没有解下面具的意思,在其中一张椅子坐下,同时指了指另一张椅子,示意我也坐下。 “前辈,现在可以说了吗?叫我进来有什么事儿?”我知道现在不是耽搁的时候,外面的同伴还在等我,于是赶紧切入正题。 女子这时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我姓尉迟,名玖,你……你叫我尉迟阿姨好了。” 我点了点头,忽想起周星与她的关系,忙问道:“尉迟阿姨,冒昧地问一下,您和周星是不是认识?” 尉迟玖闻言一愣,忽然轻笑道:“竟让你发现了,好吧,我也并不打算瞒你,我的确认识周星。其实我们家从祖辈开始便隐居在此了,我从小到大从未见过外人,我爹我娘去世后,这里便只剩下我一个人。周星算是我这辈子遇到的第二个外人吧。” “那……您遇见的第一个外人……是我爹?” “不错,你爹和周星,都曾来过这里,想必你也知道原因了,他们二人虽然素未谋面,但都先后来过此地,寻找兰陀古国,只是那座兰陀宫实在不是常人能进去的,要不是我救了他们,恐怕他们早已命丧于此了。” 我想不到她会这么坦白,忙接着问道:“您也知道兰陀古国?这么说来,雪山上真的存在一座兰宫么?” 尉迟玖点了点头,“实际上,我是兰陀宫的守陵人。” 第55页 我大吃一惊道:“什么?守陵人?这么说难道您是亚神族的……”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她却连连摆手说:“我不是亚神族人,只是我家祖上曾被兰陀宫里的东西烙下诅咒印记,才不得已居住在这儿,因为我们只要离开这座山,便会死。” 她说完面露愁容,轻声嘆了一口气,问道:“你爹知道《兰陀遇仙图》,不知道你认不认得这幅图画?” 我连忙点头说我知道,忽然心思电转,顿时难以置信地看向她道:“莫非画这幅《兰陀遇仙图》的白山居士,是尉迟阿姨的祖先?” “对,白山居士是我的先祖,当年先祖和先祖母云游到此,忽见雪山上宝气沖天,便想上山看看,谁知他们遇上了守陵人的诅咒,再也离不开这座山,所以才隐居于此。先祖想进入兰陀宫寻找破除诅咒的方法,可才刚踏入地宫,就昏倒在地了,若不是先祖母拼死将他救回,恐怕他早已命丧其中。先祖知道他的昏迷是因为他身上的守陵人诅咒不允许他进入,所以他才画了那幅《兰陀遇仙图》,扔到山下,希望今后有高人得见,进入兰陀宫替我们家破除诅咒。” 我这才明白《兰陀遇仙图》的缘由,又对尉迟玖问道:“尉迟阿姨,那当年我爹找到兰陀宫了么?” 她点点头道:“找到了,只可惜他在大殿中被三眼神的神光照到,自己也中了诅咒,也就是你额头上的这种……” 她说到这,忽然惊奇道:“三眼神的诅咒虽然也是代代相传的,但只有第一代中咒者的额头上才会有印记,你按理说是第二代,怎么额头上也有?莫非你也进过兰陀宫了?” 我摇了摇头,对她说了我在三眼神庙中的经歷,她这才瞭然,兀自喃喃道:“既是第二代,又是第一代……” 我不知她在想什么,刚要询问,忽又想起周星来,既然周星当年也来寻找兰陀宫,那么他究竟知不知道兰陀宫的地点?他对我们说不知道,究竟是不是骗我们的?如今救下他的人就在眼前,我何不问问? “尉迟阿姨,当年您救下周星,是不是他也在兰陀宫中遇到了危险?” 她摇了摇头说:“这倒不是,周星当年十分落魄,好像是个逃难者,并且对兰陀宫非常执迷,竟没带什么衣物就上来了,你可以想像一个衣衫单薄的人在雪山上游荡会是什么后果,我救下他的时候,他已经冻僵了。我见他的身手虽然了得,可比起你爹来,还差上那么一些,又是独自一人。你爹尚且险死其中,更何况他?所以我当年并没有告诉他兰陀宫的具体位置。” 我这才稍稍放心,虽然周星不愿对我们吐露太多事情,但好在他并没有骗我们。尉迟玖说周星似乎对兰陀宫非常执迷,可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也是因为中了某种诅咒?看他的模样应该超过了三十岁,而且也能离开玉龙雪山,说明他身上并没有我或是尉迟玖这样的诅咒,难不成还有第三种诅咒存在? 想到这我便再次询问,谁知尉迟玖摇摇头说她也不知道周星寻找兰陀宫究竟有什么目的。我知道谈到这应该说得差不多了,就问道:“尉迟阿姨叫我来这里,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谁知她却摇摇头道:“除了告诉你这些,还打算把两样你爹留下的东西交给你。” 我奇道:“我爹的东西?” “不错,这也是你爹当年下山前交代我的,他早已料到你有朝一日会来这里,所以让我届时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你,应该能对你起到帮助。” 我想不到我爹竟还有东西要留给我,当下急忙问道:“是什么东西?” 第二十八回 雪蟒 尉迟玖摇头不语,只是从腰上解下一个锦囊,让我自己打开看。我见这锦囊金光闪闪,表面以金线绣成透地纹的样式,知道此物非凡,连忙双手接下,轻轻将封口的红绳拉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弯钩形的事物,通体漆黑透亮,其首端镶有金线,尾端则是锋利尖锐的弯角,我再细看,就见此物以古篆体刻着“摸金”二字,刻痕中还敷着金粉。样式十分古朴,却甚是好看。 我儿时曾见我爹佩戴过此物,所以认得,此番过去了许多年月,再次见到我爹的旧物,不免睹物思人,心中一阵唏嘘,也颇感惊讶,未曾想到我爹留给我的东西竟是他从未离身的摸金符! 自古倒斗的山门派别极多,其中的佼佼者,当数古时曹孟德所组织的“摸金校尉”。听说这些摸金校尉手段通天,风水堪舆十分厉害,天文地理无所不晓,往往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座大墓。只可惜这些人从古书中得知了天机,最后遭天所劫,不得长存,只留有寥寥数人传承至今。 而“摸金符”,便是摸金校尉的护身法宝。 刘叔有个堂弟,好像是个叫刘全胜的,这刘全胜便是一名摸金校尉,小时候我爹时常不在家,便将我带到刘叔家寄养,那个时候,我就见过刘全胜一回。他当时好像落了难,跑来找刘叔帮忙,当时我躲在里屋往客厅偷看,看见这刘全胜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枚摸金符,后来我问了刘叔,才知道他是一位鼎鼎大名的摸金校尉。 而我爹并非摸金校尉,他身上的这枚摸金符实际上是倒斗的时候在古墓中所得,他识得此物是绝世法宝,而古墓中邪气极盛,便一直都随身佩戴,从不敢离身。 第56页 我本还以为自他死后,这枚摸金符也跟随他一起安葬了,谁知他早已洞悉后事,事先将摸金符留在尉迟玖这里,委託尉迟玖将摸金符转交给我。 尉迟玖见我盯着摸金符愣了许久,知道我心中百感交集,便也静静地坐在一旁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听她轻声问道:“你爹……最终还是没能躲过诅咒,他已经……是吗?” 我轻轻点了点头,尉迟玖嘆了一口气,虽是早已料到结果,眼神中还是浮现出一丝不忍的伤感,我知道她同我爹的感情非同一般,便也出言安慰。 我举着摸金符又端详了半晌,这才贴身收好,转而看向尉迟玖道:“尉迟阿姨,多谢了,这枚摸金符我会好好收藏的。” 尉迟玖轻轻摇了摇头,间道:“好了,现在交给你第二样东西。” 我闻言不禁又好奇心大起,暗想这第二样东西必然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贝,便迫不急待地朝尉迟玖伸出了手。 尉迟玖也不在意我这种无礼的举动,只是轻笑道:“你现在这猴急的模样倒是有些像你爹爹,不过你还是把手收回去吧,这东西你是接不下的。” 我奇道:“我接不下?那我怎么带得走?” “不用你带,它自己会走的。你只管看着好了,要有心理准备。” 说完她再不理我,而是扭头看向窗外,摇了摇手上戴着的铃铛,轻轻击了两掌。我不明所以,便也好奇地跟着她的目光朝窗外望去。 这时,忽听窗外的大树响起了一阵沙沙声,我还反应未及,便见到一条体型大得吓人的白色巨蟒自树上探出头来,眨眼已经从窗口窜进了屋内。 我料不到尉迟玖叫进来的竟是这样的东西,心惊之余不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略带防备地后退了几步,看向尉迟玖道:“尉迟阿姨,这是……” 尉迟玖呵呵笑了两声,又朝蟒蛇击了两掌,唿唤道:“阿龙乖,到姐姐这儿来。” 白蟒似乎能听懂人言,只见它稍稍抬起蟒头,慢慢游走到了尉迟玖脚下,脑袋顺着尉迟玖的身体盘旋而上,竟摇头晃脑地在尉迟玖的怀里蹭了蹭,亲昵地撒着娇。 尉迟玖咯咯直笑,转头对我说道:“你爹留给你的第二样东西就是它了,它叫阿龙,是一条雪蟒。” 我先前在巫王墓中险些被一条黑麟老蟒给吞了,所以对蟒蛇有些畏惧,一听说交给我的第二样东西是条巨蟒,心中登时有些七上八下,指着蟒蛇对尉迟玖问道:“你确定让我带上它?这……这玩意儿不会吃人吧?” 尉迟玖呵斥道:“不得无理,阿龙可是你爹认的兄弟,你得叫他叔叔。” “叔……叔叔?”我闻言顿时哭笑不得。 尉迟玖轻轻抚摸着蟒头,徐徐说道:“阿龙是你爹在我这里养伤期间收服的灵蛇,你可别小看它,它可好几次救过你爹的性命呢!你这回上兰陀宫,没它带路还真不行。阿龙是一条雪蟒,乃上古异种,世所罕见,不仅力大无穷,还不惧严寒酷雪。自古蛇虫之属均为冷血之物,但阿龙不同,它在寒冷的地方能散发出温气,即使衣衫单薄的人,在雪地中被它缠着,也不会感到寒冷。” 我听到此处才恍然大悟,看来这条巨蟒还真是雪山之行必备帮手,只是我与它素不相识,它又如何肯听我的话? 尉迟玖看出了我的忧虑,摇摇头让我别担心,就见她拍了拍雪蟒的脑袋,道:“阿龙,去认认你的侄子。” 她话音一落,雪蟒便转朝我游走过来,我还是有些紧张,呆在原地不敢乱动,尉迟玖说放松点,阿龙是有灵性的蟒蛇,肯定能认出你是你爹的儿子。 只见雪蟒昂起头颅,目光炯炯地盯着我看,我目不转睛地望着它的眼睛,片刻,就见这条雪蟒的眼神忽然变得十分温和,竟把脑袋慢慢凑到我跟前,伸着红舌点了点我的额头。 “阿龙认出你了,你快拍拍它的头。” 我照着尉迟玖的话,轻轻拍了拍雪蟒的脑袋,雪蟒似乎非常兴奋,摇头晃脑地绕了我两圈,不断吐舌轻点着我的脸颊。 …… 从八角阁楼中出来的时候,众人都被我身后的雪蟒吓了一大跳,在与大家解释了一番之后,他们这才将信将疑地凑上前来,打量着我这个刚认的“叔叔”。 雪蟒知道眼前的人是我的同伴,所以此时也表现得很温和。我原以为女人对蛇虫鼠蚁之类的东西会存在本能的畏惧,岂料苏芹见这巨蟒十分温顺,竟将它的脑袋搂进怀中抚摸起来,直唿这蟒蛇叔叔真漂亮。 这条雪蟒是真的好看,虽然体型大得吓人,但浑身洁白如雪,眼下有两道金色的泪纹,瞳孔却是棕色的,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蟒蛇,原以为是变异物种,听了见多识广的刘大炮介绍后,才知道了这种雪蟒的底细。 原来刘大炮祖上并非普通的古董商,他们那种职业与盗墓一样,同属于中国传统行业七十二行中的一行,名为“点金童”,拜的祖师爷是明朝的巨富沈万三,今多活跃在北京、天津一带。 所谓“点石成金”,实际上并不是说某种仙术,真的能将石头变成金玉,而是指一种十分高明的鑑定术。“点金童”就是怀有这种高级鑑定术的一类人,他们熟识世间的所有珍宝,善于璞中求玉,沙里淘金。有些东西在寻常人眼里,或许比茅坑里的臭石头还不值钱,但若落到“点金童”的眼中,就可能是一件稀世珍宝。 第57页 而这个行当,其实就与那走南闯北的“憋宝客”差不多,只不过“点金童”讲究的是宝物的命数,认为天下间的所有秘器重宝,若非你命中该有,是委实不可强求的,所以“点金童”喜欢开古董铺,一边做古董生意养家餬口,一边耐心等着命中该有的宝贝自己送上门来,而不是像“憋宝客”那样,五湖四海地去寻求。 “点金童”有自祖上传承下来的古籍——《八宝相命术》。这里所谓的“相命”,并不是看相、算命的意思,而是以眼耳口鼻手等器官,对到手的东西进行鑑定,以确认东西的价值。而这本《八宝相命术》中,就有“相蛇”一说。 所谓蛇乃遇风成龙之物,都很有灵性。而在“相蛇”这一学问里,就有提到“蛇中四灵”,这是四种最具灵性的蛇类,分别有啖牛食象的“巴虫”,趋金辨银的“锦蚺”,“千年竟龙”灏灵,温寒化雪的“白蟒”。此四类巨蛇都有通天的本事,最是稀有不过。 而这四灵中温寒化雪的“白蟒”,便是我们眼前的这种蟒蛇,又称为“雪蟒”,平时栖息在千重冰川之上的岩洞中,或是长眠于雪水冰湖的深渊里,非遇天候大变,雪蟒不出。据说这种雪蟒体内有一颗饱含火性的蛇胆,所以不畏酷寒,体表还能散发温热,其所蜕之皮,古人称之为“火衣”,以其垫于衣中,或是套在鞋底,则置身冰窖肌肤不寒,踏雪千里腿脚不僵,十分珍贵。 只可惜世间的雪蟒十分稀少,根本就是人间罕见,更何况这种巨蟒百年方蜕一次皮,而且这蜕下的皮还需要雪蟒吐一口龙涎于其上,才可变成“火衣”,所以这种稀世珍宝更是难得。 据说干隆的皇额娘,太后老佛爷就曾在过寿之时得到一件“火衣”,乃钮祜禄?和珅所送的寿礼,其上镶嵌着千颗玄珠,以西域老蚕丝缝制,不仅具有保暖驱寒的功效,还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还是歷史上唯一一件现世的火衣,其稀有程度可见一斑。 我想不到眼前的雪蟒叔叔竟是这等灵兽,顿时肃然起敬,苏芹亦是暗暗咋舌,轻轻拍了拍雪蟒的脑袋道:“蟒蛇叔叔,没想到您这么厉害!” 雪蟒似乎知道苏芹在称赞它,竟颇为得意地摇头晃脑,尾巴也在摆来摆去。 油子抬头看了看天色,心知眼下还不宜耽搁,便催促众人赶快起行。于是大伙草草打点了一下随身的装备,便顺着来时的路开始折返。我带着雪蟒跟在众人身后,忽见周星回过头来,静静地朝八角阁楼望了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在某一瞬间,他的目光中竟流露出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眼神,似是带着些许不舍,又似是带着一种决绝。 然而这饱含深意的回眸也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很快他便头也不回地跟着众人往林外开拔。 却说队伍终于走出了山林,我回头望了望来路,只见其中白雾缭绕,烟云莫测,若不是亲身抵达了深处,绝想不到其中还会居住着隐者,方才发生的事情,便如那南柯梦境一般,似乎只是一场虚无缥缈的经歷。 第二十九回 极度深寒 我们顺着登山路线走走停停,途中吃去许多干粮,抬眼所见这座雪山当真高耸,山脉延绵数里不见尽头,雪线以上尽是白茫茫一片,白云银雪相连无隙,给人的感觉,就好似这片天空是被大雪山撑起来的。 我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摸金符,心想此番一去生死未知,还不知有没有命能够回来,但愿父亲保佑,助我逢凶化吉。 虽说这是前往兰宫最快捷的路线,但却是一处无人区,山路崎岖难行,陡崖绝壁无数,好在有雪蟒带路,倒是不必担心会走到不可攀登的地方。 走了两天的时间,就抵达了雪线,此处的温度已经非常低,接近零摄氏度,抬眼往上寻望,已经能看到雪地。刘大炮说前边的地势十分复杂,其中有几处沟壑看似好走,实则非常险要,其中填埋的大雪深及人腰,若是不小心引发了雪崩,整道山沟都会立刻被大雪掩埋,不要说人,就是速度极快的雪豹都跑不出去。 所以众人都不敢往沟里走,而是换上了极地生存装备,慢慢从沟壑上方的斜坡上涉雪而入,担心有人陷在雪坑中,或是脚下打滑落到沟底,便都用登山绳连在了一起,手上还紧抓着一柄登山镐,遇到不可步行之处,便须藉助登山镐来攀爬,一路行走过来,端的是艰辛无比。 倒是雪蟒颇有能耐,游行在雪坡上如履平地,我拣些不怕磕碰的装备绑在雪蟒的身上,以替众人减轻一些负担。 过了这几道山沟,就到了一处冰川,这道冰川延绵数里,乃千万年前的湖泊结成,冰面非常滑熘,一个不小心就会栽跟头,所以大家都不敢走得过快,眼看天气骤变,刘大炮便让众人扎好帐篷,准备在此过夜。 我对刘大炮说:“看样子晚上八成会起大风,听说许多雪地上的狼群都会趁着大风天气劫掠山上的宿营者,咱是不是要加强警卫,安排两个人守夜?” 刘大炮说道:“小少爷不必担心,这地方不会有狼群,而且咱们弹药充足,什么野兽都不用怕。不过,听说雪山上的大风很邪门,经常会把一些不好的东西带出来,咱们今晚还是要当心点,就按你说的,两两轮值守夜。” 第58页 苏芹有些听不明白,对刘大炮问道:“什么是不好的东西?大风会把什么东西刮出来?” 刘大炮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知道西藏有一些居住在雪山上的藏民,他们对大风气候十分敬畏,传言古时候,雪山上每逢颳起大风,就会有魔鬼出来摄人,古代藏民称之为‘蓝眼魔格’,据说这个‘蓝眼魔格’模样像人,但却长着一对鹰的翅膀,眼睛是蓝色的,能在万里高空放出厉芒,以此慑住牛马,方便它下来劫掠。” 我看刘大炮眼珠转动,知道他是闲来无趣,想吓唬吓唬苏芹,谁知苏芹根本就不害怕,她身为考古队员,又是军人世家,岂会被一段传说给唬住,直说这只是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说罢就到一边抱着雪蟒取暖去了。 刘大炮苦笑摇头,见吓不住苏芹,便不再开玩笑,对众人正色道:“明天一早还有好长的路要赶,咱们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大家如果半夜想解手,记得带上哨子,而且不能走太远,这地方有冰窟窿,掉下去就不妙了,有什么状况记得吹哨子。” 于是众人分了守夜的小组,由我和苏芹一组、油子和周星一组,轮流值班到凌晨4点,接下来再由刘大炮值到天亮。大约到了晚上8点,所有人便都进了各自的帐篷,原先预计的睡觉时间是晚上10点,届时先由我和苏芹轮第一班。 我一进帐篷,就见苏芹在地上摆了一大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将原本就不大的帐篷分隔成了两个区域,我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苏小姐,您这是……” 苏芹白了我一眼说:“鑑于你之前的不老实表现,我现在正式宣布,这道分隔线暂时成为今晚咱俩睡觉的地界,你睡左边我睡右边,你别想跨过来,否则我会不客气的。” 我对苏芹说道:“你不至于吧?说得我跟什么似的,咱是那样的人吗?” 苏芹别过脸去,说总之就这么定了,便不再理会我,我觉得好笑,便爬到她事先给我围好的区域,挪了挪睡袋道:“苏小姐,不是我小气,您看看,您这给我圈的地方也太小了吧,能不能行行好,稍稍扩大点儿?” 苏芹往地上看了看,就将地上的分隔线往她那边拉过一截,说道:“好了,够大了吧?再移过来我可没地方睡了。” 我嘿嘿笑道:“其实您这是何必呢,这帐篷本来就小,再放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睡起来碍手碍脚的,太不舒坦了,我看您还是赶紧的,把这些东西撤了,晚上也好睡个安稳觉,要是大半夜颳起风,寒气透进来,咱还能抱在一起取暖呢。” 苏芹说道:“你就少动歪脑筋了,我才不觉得冷,而且我要是冷我也不抱你,我抱我的大蟒蛇去,它才暖和呢!” 说罢她忽然就感到不对劲,看了看四周道:“咦?这里边真的不冷……怎么回事?” 我指了指帐篷外边道:“您的大蟒蛇在外边儿,去抱吧。” 苏芹拉开帐篷一看,果见雪蟒正盘在帐篷周围睡觉,它身上的暖气源源不断地往帐篷里扩散,所以帐篷里的温度比外面高了不少。苏芹摸了摸雪蟒的脑袋道:“这蟒蛇真好。” 说罢又有意无意地看了我一眼,道:“不像某些人,满脑子都在想那些龌龊的东西。” 我啧了一声道:“我这没什么都快被你说成有什么了,既然你那么忌讳,我这就搬去刘大叔的帐篷睡,你看成不成?” 话刚说完,我忽然想到刘大炮这一路下来,身上背的东西是最多的,而且晚上帐篷里只有他一个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睡个好觉,便爬到门边伸手戳了戳外边的雪蟒,蟒蛇被我戳醒,丝地一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我。 “那个……蟒……蟒叔啊,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了,您看刘大叔自己睡在那边儿,晚上肯定冷坏了,您去他那边睡,陪陪他可好?”我说着,便指了指刘大炮的帐篷。 雪蟒看了看我的手指,又转头望去刘大炮所在的帐篷,便展开身躯朝那处爬去,盘在了刘大炮的帐篷周围,继续它的安稳觉。苏芹看了看我额头上的眼状疤痕,目光忽然有些闪烁,对我说道:“你倒挺会替别人着想的。” 我见雪蟒在刘大炮周围睡定,便回过头道:“哪里哪里,苏小姐过奖了,不过不好意思,咱们这帐篷今晚可有些冷了。” 苏芹躺回了她的小领地道:“我可不冷。” 于是我也爬回了睡袋,刚躺下,就听苏芹对我问道:“对了,你说‘黑纽扣’会不会已经找到兰宫了?他们可比咱们提前了好几天进来。” 我对苏芹说:“他们有没有找到兰宫我不知道,但咱有雪蟒带路,肯定能找得到。而且这座兰宫可不简单,远非那巫王墓可比,就算他们找着了,想要深入其中,也肯定没那么顺利。” 苏芹点了点头说:“这倒是,我真想知道这个外国黑帮究竟想来找什么东西,为何拿了兕角金号和龙珠这两样稀世珍宝还不满足,竟还跑到了这座大雪山上来。” 我对苏芹说:“他们想要找什么东西,咱就甭操心了,追回国宝才是首要考虑的问题。我和油子身上的诅咒挺麻烦,原先也和你说过了,得用兕角金号将那龙珠击毁,诅咒才能被破除,不过这龙珠恐怕也是件一等一的国宝了,虽然不是官方出土的,但如果真这么被我们毁坏了,不知道你介不介意。” 第59页 “当然介意!不过相比之下,当然还是人命最重要,你放心,我也不是那么迂腐的人。不过说好了,兕角金号我可是要带回去交还给国家的。” 我对苏芹说:“这您就甭操心了,咱虽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做人还是守信用的,只不过咱们这趟赶的是生死状、签字活,一个说不准儿,别说宝贝,就是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所以我可不能保证一定会帮你把兕角金号夺回来。如果是这样,那我和油子的快活日子恐怕也差不多到头了,您有空记得来给我们上柱香。” 苏芹呸道:“别净拣些不好的说,既然都来到这了,那就应该抱着必胜的决心去面对。” 说着话,不知不觉外边就颳起了大风,周围的气温似乎又降低了不少,苏芹缩在睡袋中露出半个头来,往刘大炮所在的帐篷看了一眼,对我说:“温度又下降了,你的白蟒叔叔真的不怕冷么?” 我知道她是感到冷了,不免担心起外边的雪蟒,就对她说道:“蟒叔你就别担心了,它乃上古异类,平时就栖息在极寒地带,这种天气,没准人家还觉得不够凉快呢。倒是咱们这儿,你有没有觉得帐篷里……好像越来越冷了。” 说完这话,我的牙关也开始打缠,心想这外边虽然起了大风,但我们身上还裹着棉衣,窝在睡袋里也不应该会觉得那么冷才对。这都什么鬼天气,简直比东北的大冬天还可怕。 苏芹也开始浑身发颤,对我说外边的气候肯定发生了什么异变,这不是一般的风雪天气,如果温度再这么降下去,咱们今晚肯定不能睡了,如果睡着,那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也感觉到今晚的天气不同寻常,天上必是发生了什么异象,只怕还真让苏芹说对了,这一带的温度,八成还要继续降下去。想到这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探出手来拨开中间的一众格挡物,朝苏芹身边挪去,跟她靠在一起能更有利于保存体温。 苏芹也知道现在不是计较那些“男女有别”的时候,也主动朝我靠了过来。我拉过毛毯将我们盖住,见苏芹被冻得瑟瑟发抖,就将手臂探入她颈下,将她搂了过来。苏芹红着脸靠在我怀里,对我说道:“就这样了,不许再乱来了。” 我也没空理会她,另一只手抓起了身旁的无线电,准备唿叫周星和油子,他们两人的处境恐怕跟我们一样,但他们却是值下一轮班,现在可别睡着了。谁知才刚准备按下唿叫按钮,无线电却先响起来了,但说话的不是周星和油子,而是刘大炮。 “小少爷,你们没事吧?现在的天气有些古怪,你们今晚最好靠在一起,记住,千万别睡着!” 我听刘大炮说着话,发现他此时牙关打颤,也是冷得不行,顿时就感到十分奇怪,这刘大炮不是有雪蟒在护着他吗?怎么也会觉得冷?想罢忙对刘大炮问道:“您也觉得冷?蟒叔呢?它不是在您帐篷外候着吗?” 刘大炮说:“蟒蛇不是去你们那边了吗?怎么,它不在?” 我看了看四周,心想眼下帐篷里温度那么低,雪蟒肯定没在我们这边,就对刘大炮问道:“蟒叔会不会跑到老周和油子那边了?” 刘大炮说:“没有,刚才我联繫他们了,他们那边也冷得够呛,他娘的这鬼天气!” 听刘大炮说雪蟒也不在周星和油子那边,我心中不禁打了个突,忽想起雪蟒通常栖息在冰川深涧中,如果不是天候大变,雪蟒不会出来。可见雪蟒面对突然变化的气候,也同样稳不住阵脚,眼下气温骤降,正是天候大变之时,难道这种极低的温度,竟然连温寒化雪的白蟒都吃不消?雪蟒已经弃众人而去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大骂,这老怪物还真是不讲义气,怎么说都是我爹的兄弟,我的叔叔,关键时刻竟然自己熘了,如今留下我们这些对极寒气候毫无准备的人在此,该如何是好?看来俗话说得好:人心隔肚皮,蟒心也他娘的隔了层蛇皮! 苏芹抓着我的手臂说你不要多想,蟒蛇叔叔肯定不会说走就走的,它没准是饿了,又不能吃了我们,所以就出去觅食了。 事到如今骂街也没用,我让大伙都保持着通话,相互监督着千万别睡着了,就忍着寒冷从睡袋里爬出来,从背包中取出小型火炉,点着了取暖。 刚钻回睡袋,忽然就听见帐篷外边传来了一阵响动。 第三十回 裘天之地 帐篷外边响了一阵,就听见雪蟒的丝丝声,似乎在叫我们开门,苏芹闻声大喜,对我说你看吧,我就说蟒蛇叔叔不会扔下咱们不管的。 我也觉得奇怪,心想这蟒叔刚才难道真是觅食去了?就从睡袋中爬出来,拉开了帐门。门刚打开,我就觉得一股暖气涌上前来,顿觉浑身舒坦无比,只见雪蟒果真盘在门外,我刚开门,它的脑袋就从缝隙中钻了进来,嘴里叼着一块蛇皮。 我眼睛一湿,原来这雪蟒并非临阵脱逃,刚才它估计看出了天气即将大变,担心我们抵抗不了今晚的酷寒,就去找地方将表层的蛇皮蜕了下来,吐口涎于其上制成火衣,以供我们御寒。看来是我小心眼,错怪了它。 我十分感动,拍拍它的脑袋接下火衣,在直觉这方面,我果真远远及不上苏芹,而在多疑上则是远远超越了她,这条雪蟒乃我爹所认的兄弟,即是我世叔,我竟然不能相信它,而蟒蛇本同苏芹非亲非故,但她竟能在如此绝境下选择相信蟒蛇,真是一个好女人。 第60页 雪蟒见我已将火衣接下,便朝我点了点头,随后又衔起地上剩余的蛇皮,朝刘大炮的帐篷爬行过去。 我拖着手中这件无比珍贵的“火衣”久久未动,苏芹哆嗦着身子朝我嚷道:“还不快过来,人家冷死了!” 我这才回过神,捧着火衣钻回睡袋里,将之垫在毛毯下,顿时,只觉得一股洋洋暖意透入了我僵硬的身体,我感受着这股醉心的温暖,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苏芹觉得盖着这件火衣实在是太舒服了,就喜滋滋地伸手进去抚了又抚,轻嘆道:“这火衣果然是件宝贝,看来就算是传说,也有它真实的部分存在。” 听闻苏芹道出“真实”二字,我心中不免一颤,忍不住问道:“刚才你为什么会那么相信蟒叔?” 苏芹摇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动物跟人一样,也是有感情的,况且你不也说过吗,蟒蛇叔叔可救过你爹好几次性命呢!” 我点点头,不再说话,苏芹又拉了拉我的胳膊道:“其实你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生性多疑,就拿我们约好的那件事来说吧,我都答应你,在你们破除了诅咒之后,才会拿回兕角金号,可你刚开始总不肯相信我,还变着法跟我请教什么十八层地狱的问题,你说说,你讨厌不讨厌?” 我摇头苦笑,平日里嘻嘻哈哈地惯了,此刻竟难得地涌出一抹忧郁之感,这时苏芹又对我说道:“不过你也别往心里去,你们这些盗墓贼,可能都是这种脾性,毕竟多疑也是你们的生存法则,古墓里危险无比,若不处处留个心眼,那就糟糕了。” 原先我只道苏芹是个刁蛮丫头,却没想到她竟如此善解人意,心中忽然一暖,产生了一股异样的感觉,搂着苏芹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苏芹哼了哼声,吐气如兰,小脸又是一红,在我胸口捶了一记道:“你干嘛呢,松开点!” 我嘿嘿一笑:“没办法,我这不是太冷了吗!” 苏芹白了我一眼道:“冷什么冷?蟒蛇叔叔的火衣白给你盖了。” 今晚这情况,恐怕什么东西都出不来,所以大伙便都决定不守夜了,盖着火衣一起睡去,直到第二天清晨才伸着懒腰爬起来。吃早饭的时候众人聚在一起,谈起昨晚的情况,均感到一阵后怕,此刻风轻云淡,暴风雪已经过去了多时,气温又返回到寻常状态,若不是脚下的冰川又厚了一层,谁也不会想到昨晚竟是一个连鬼都能冻死的天气。 刘大炮说昨夜的大风估计是一种雪山上极其罕见的冰雪寒流,也不知道是命好还是命歹,这种中彩票撞头奖的概率竟让咱们给赶上了,还好带着一条雪蟒在身边,要不然昨天那样的寒夜,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我闻言兀自点头,也觉得昨夜的寒流应该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自然现象,据说高原地区曾有牧民丢了一群氂牛,然而就在他找到氂牛群的时候,却发现这群氂牛无一例外地全部被冻成了冰雕,有些氂牛还保持着吃草的动作,似乎是一瞬间被冻僵的。 国外曾有发现过一头冻死在冰川里的勐犸象,其情况和那些氂牛一般无二。氂牛和勐犸均是生活在寒冷地区的动物,寻常低温对它们的身体根本就造不成影响,唯一的可能性,那就是世界上存在着一股特殊的寒流,这种寒流带着非常低的温度,活物一旦碰上,顶多几秒钟的功夫,就会被冻成一具冰雕,根本连逃跑的时间都没有。 昨夜算是我们命好,在寒流到来之前就盖上了雪蟒的火衣,否则到了下半夜,后果肯定也和那氂牛、勐犸一样,瞬间被冻死在帐篷里。 经过昨晚的事情,大伙对这条雪蟒又增添了不少好感,也对它刮目相看起来,在勐犸象都能被瞬间冻死的低温下,这条雪蟒竟能无恙,而且还能安然将蛇蜕解下来供我们御寒,可见《八宝相命术》里所记载的蛇中四灵,并非只是胡乱吹嘘,这种巨蟒果如传说中所描绘的,具有通天彻地的本领。 也不知道我爹当年究竟有什么奇遇,竟能将如此厉害的巨蟒收服,可以肯定的是,他当年带领龙门传号山一伙盗众倒斗的经歷,定然又是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故事。 穿越了这道冰川,便见到一座雪峰耸立在众人眼前,刘大炮指着雪峰对我们说道:“就是这座山峰了,当年我们便是在这里寻找的兰宫,当家的曾对《兰陀遇仙图》研究甚久,他断定神墓肯定在这座山峰里。” 我抬起头仰望着眼前这座高耸入云的雪峰,心想这兰宫究竟该有多大的规模?这上边白雪皑皑,深处恐怕得有数丈的积雪,即便兰宫不在山体中,仅被冰雪覆住,也绝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 原先的计划是先由刘大炮带我们来当年传号山寻找兰宫的位置,我们再想办法找到兰宫,但眼下却有雪蟒为众人带路,倒是省去了不少的麻烦。我蹲下身来拍了拍雪蟒的脑袋,给他指了指眼前这座雪峰道:“蟒叔,接下来就得靠您给大伙指路了。” 雪蟒朝我点了点头,当先朝着雪峰游走过去,众人便也拖着装备跟上,约莫走了半个小时,大伙便抵达了雪峰的山麓,雪蟒并未停下,而是转了个弯,绕着雪峰往西边爬去,刘大炮奇道:“不上山?” 我对刘大炮说:“跟着蟒叔就是了,想必你们当年都算计错了,兰宫的入口或许并不在山峰上,而是处于山脚。” 第61页 刘大炮道:“当年当家的曾经说过,此处雪峰遭三堑所围,乃风水中的‘裘天之地’,其势上具有九九逆天之变,当是兰宫秘址无疑,只不过龙行于底,将脉眼的地气托着,唯有山上方圆一里的某处,才有可能是兰宫所在的地方,如此说来,兰宫的墓门又怎么会开在山脚?” 我听刘大炮这么说,当下举目四顾,果然发现这座雪峰被三道天堑相围,在《望风觅龙术》中,这种地方被称为“裘天之地”,地势朝南泻下,与龙脉相逆,具有九九逆天之变。 而这座雪峰所属的龙脉,则是玉龙雪山主龙脉的一条分支,地气受到玉龙雪山的制约,所以龙气行于山底,地气受龙气所託,便呈沖霄之势形于山上,于是在山峰中必有一个方圆一里的去处,乃整座雪峰的风水宝穴,承得“逆天”二字。趟若要在这上边建造地宫,那么其位置,肯定会在这个方圆一里的范围内。 如此说来,这座兰宫的规模恐怕十分庞大,其主要工事建在雪峰上的宝穴中,而各处虚位遍布了整座山体,以至于墓门还被安设到了山脚下。 油子这时对我说:“玉龙雪山方圆数十公里,别看这座雪峰小,其实咱要绕一圈下来,也相当于绕上一座大城市了,兰宫的主要遗址若只在方圆一里的范围,那当年刘大叔他们找不着兰宫也太正常了,我看咱也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身上的物资能省则省,古墓里可没吃的。” 我对油子说:“你说的也正是我想说的,虽然这次带的物资很充足,但咱也要为长远做打算,这地方罕无人烟,千百年来与世隔绝,天晓得这座雪峰的内部会有什么东西,里边若是有‘兜子洞’之类的困局,不消太多,就给咱们遇上一两个,那都够耽搁好几天了。” 苏芹说:“亚神族虽然厉害,但在那种连史书都无法记载的年代里,他们的工具肯定十分简陋,特别是这种开山建陵的工程,在没有特定的工具的前提下,再多的人力都是没有用的。所以我猜这座雪峰中应该存在着极其广阔的天然地底空间,我们只要顺着岩层的走势,应该很快就能抵达最深处。” 我对苏芹说:“你说的是没错,可这里是亚神古族的重地,地宫周围也不知道有多少机关在护着,咱要想进到最深处,恐怕没那么简单,总之我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说着话,众人就行到了一处凹地,此处的积雪很深,淹没到了众人的小腿,奇怪的是在积雪的上方竟然还有一层薄冰,我第一脚踩下去的时候,还以为这是一条普通的冰道,却没想到薄冰裂开,我的小腿直直陷了下去,险些没崴到脚。于是我便让大伙当心,这些薄冰底下未必全是积雪,没准还会有冰窟窿,要是掉下去就危险了。 油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踏着这层“冰夹雪”,奇道:“这种现象真奇怪,是怎么形成的?” 苏芹说:“我也觉得很奇怪,从没听说过这种上层是冰下层是雪的地面,感觉就好像是有一团火烧化了表层的雪,然后结成了一层薄冰。不过这应该属于人为因素,你们说会不会是‘黑纽扣’那伙人将雪地弄成这样的,这底下会不会是个陷阱?” 我说:“不太可能,这层薄冰厚度均匀,表面平整得跟镜子一样,即使是世界上最高明的冰雕大师,恐怕都做不出这种地面,‘黑纽扣’那帮粗人就更别说了。况且,与其有力气做出这样精緻的陷阱,倒不如多花些功夫在兰宫上,没准都得手了。” 刘大炮同意我说的话,但他也想不明白这种地面究竟是怎么形成的,对我们说这地方真他娘的古怪,咱们好歹当心点,走到这里八成已经接近墓门了,从现在开始,大伙都要步步为营,千万别着了这古墓的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雪蟒停了下来,探下蟒头在地上戳了一个窟窿,朝我们丝丝地叫,我心知此处便是兰宫的入口,就招唿大伙取出挖雪的工具,在雪蟒所指的位置凿开了表层的薄冰,然后用摺叠铲将积雪挖开。 我们将积雪挖掉之后,就看见底下有一层坚冰,似乎是某条冰脉的分支部分,却不知道古墓的入口在哪儿。这时,又见雪蟒继续用脑袋往坚冰处点了点,好像在说入口还在这层坚冰的下方。 油子使力往坚冰上敲了一镐,只听得铿锵一声,冰面上竟然只出现了一道白点,他未料到冰面居然会这么硬,这一敲直被震得虎口发麻,顿时惊讶地将凿冰镐扔在了一旁,揉了揉手掌道:“他妈的怎么会这么硬?” 刘大炮打开背包,从中取出了几个玻璃瓶,对众人说:“这种雪峰上的万年老冰可不是一般的冰层,得先用姜水浇一浇,等姜水渗透进去,冰层松了再挖。” 说罢他便在冰层上划了一个大约五平方米的方框,把姜水浇上,只见表层的坚冰一碰到姜水就开始化了,刘大炮让大伙退后,等姜水开始渗入冰层再挖。没过多久,就见冰层开始出现了裂缝,我操起铁镐勐然敲下,只听扑哧一声,底下的冰竟有如豆腐一般,应声而开。 刘大炮说:“现在就好办了,不过你们凿冰的时候悠着点,别闹太大的动静,小心引发雪崩。” 油子这时重新操起了一柄摺叠铲,边挖边道:“雪崩我不担心,倒是‘黑纽扣’那帮人可别在附近,要是给他们打了埋伏,那才叫一个死呢!” 第62页 我对油子说:“‘黑纽扣’我也不担心,既然在这附近没有发现他们,那就能说明这帮人还不知道兰宫的入口位置,现在肯定还在山上到处找。” 说罢我正要抬头往山上看,忽然听见苏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嘘,别出声!” 第三十一回 眼睛 我以为苏芹听见了什么,却见她蹲下身子,指着脚下的冰层道:“你们看,冰里面有东西。” 众人循着苏芹所指,纷纷俯下身子往冰里瞧,就见冰层深处果然有东西,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虫子,密密麻麻的有上百个之多。油子左看右看,丝地吸了一口气说:“他娘的真是邪门了,怎么冰块中会夹着这么多虫子?” 我一见着虫子就想到亚神女王的“甲巫脔术”,心想这恐怕是设在地宫入口的防盗布局,眼下众人与兰宫就隔着一道冰层,把冰挖穿就通着亚神族遗蹟了,所以一切行动还是小心为上,既然发现冰中封有虫群,那还是先停止挖掘,等看明白了再下手。 苏芹这时忽然问我:“龙秋,不是说你爹进过兰宫吗,怎么这里丝毫都没有被挖过的痕迹?里边那些被冻住的东西也还保持着原样。” 我对苏芹说:“这茬我刚才忘记跟你说了,我爹当年进去的入口不是这里,他当年进的那个入口已经塌了,这儿是另外的入口,只有蟒叔知道。” 苏芹听我说当年我爹进的入口已经坍塌,兀自沉吟片刻,忽然说道:“不好,古墓发生局部坍塌虽然很常见,但山体中的大规模天然空间就不同了,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一般是很稳定的。我担心过去亚神族人建造兰宫的时候可能伤到了地脉,或许整座兰宫都极不稳定,随时都有坍塌的危险。” 我对苏芹说:“现在已经容不得考虑那么许多了,就算兰宫今天要塌,咱也得进去一趟,我看你也别做无谓的担心了,咱还是先把思路放在眼下,想想看这底下的虫群究竟有什么名堂。” 说罢我忽想起刘大炮当年也曾经来过玉龙雪山寻找兰宫,却不知道他们当年有没有遇到过凿冰凿出虫子的状况,正待问他,却见一旁的周星蹲下身子,将脑袋凑近了冰面说道:“这些东西不是虫子……” 谁知他的话刚说到一半又不说了,我正自奇怪,心想这老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时,只见周星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天空,眼神竟变得十分呆滞,右手突然就伸出了食指和中指,往自己的眼睛抠了下去。 我见状心中登时凉了一截,心想周星究竟在冰层里发现了什么?竟二话不说就要自毁双目,想要上前阻止却已经来不及了。好在刘大炮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周星挖眼的手踢开,随后顺势将他按倒在地。 周星被按倒之后一下就懵了,众人都觉奇怪,正要走过去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见他突然回过神来,勐地转过头去朝苏芹道:“别往底下看!” 我心中一惊,只见身旁的苏芹已经将脑袋凑近了冰面,就好似刚才周星那样,紧接着,便见到她竟然也诡异地抬起头来,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我知道不妙,忙夺步上前当先抓住了她的手臂,也顾不上她是女人了,抬起巴掌就朝她扇了一记。 苏芹一下转醒过来,愣愣地看了我老半天,我不知道她和周星究竟在冰层里看见了什么,竟会不约而同地想把自己的一双招子毁去,鸡皮疙瘩顿时就起了一身,一股寒意顺着脚底板直涌脑门。 油子和刘大炮也发毛了,大伙纷纷后退,远离这个被挖开了一半的冰窟,就连扔在一边的凿冰镐、摺叠铲等物,都不敢去捡,生怕只要靠近那里一步,就会变得同苏芹、周星一样,想要把自己的眼珠给抠出来。 刘大炮说这事太诡异了,那道冰下面也不知道有什么古怪的东西,咱们好歹先撤远一点,从长计议,在没弄明白之前千万别再靠近那个地方了。 于是众人都躲到了一座雪丘后边,周星和苏芹似乎精神状况很差,一停下来就坐倒在地,我担心他们受凉,赶紧招唿油子和刘大炮过来帮忙,给他们垫了层东西。油子拉住周星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周星揉了揉太阳穴,转头看向刚才那道冰层的方向,忽然说出了两个字:“眼睛……” 苏芹亦是头晕目眩,似乎对刚才的事情心有余悸,此刻脸色都是惨白惨白的,我不知道周星所说的“眼睛”是什么意思,就问苏芹,听她说了我才明白过来。原来冰层下方那些小黑点并不是虫群,而是一颗颗被冻住的眼珠子! 由于这些眼珠子被埋得很深,所以只有凑近了才能看得出来。奇怪的是,这些眼珠子似乎有一种穿透人心的魔力,苏芹一看清这些东西是眼珠子的时候,她就失去自主意识了,迷迷煳煳的只觉得天上的阳光非常刺眼,忽然就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看去太阳的方向,紧接着,就会冒出一种要把自己的眼睛挖下来的强烈想法。 我听得毛骨悚然,本以为冰层下方的东西是虫子,却没想到竟是一只只眼珠,更可怕的是,但凡看见这些眼珠子的人,都会莫名其妙地被慑去五感六识,做出挖掉自己眼睛的事来。若非亲眼所见,我根本就想不到世上还有等事情,这雪山上的坚冰底下,究竟埋藏着如何诡异的力量,是被冻住的那些眼珠子在作怪吗?那些眼珠子又是从哪儿来的? 第63页 刘大炮沉吟了片刻,对我们说道:“刚才那道冰层底下八成有某种古怪的东西,正是那个东西在作祟,而冰层里的眼珠子应该不是原先就有的,而是千百年来,那些像我们一样,妄图想挖开兰宫入口的盗墓贼留下的。” 原来刘大炮长年在云南地区倒斗,曾听说过不少诡异的传闻。据说东汉时期,在南蛮地域曾出现了一名身怀巫术的洞主,被称为“阿契大王”。这个阿契大王生前南征北战,劫掠了许多金银珠宝,据传此人生性极贪,视财如命,就连死后也不愿放过生前所积攒的财产,临死前命人将他的财宝尽数放入墓中,同他一起下葬。 他担心在他死后,知道墓穴位置的人会心怀不轨,将他的财宝偷走,所以在建造墓穴的时候,他曾命手下三名大巫师同他一起施法,在古墓的入口下了一种名为“发死蛊”的巫术,只要是妄图窥视他的财宝的人,在挖开盗洞之后,都会被“发死蛊”所诅咒,在盗洞前拔光自己的头髮,扔进洞中,而此人的灵魂和怨念也会跟着头髮一起落到墓里,为这个阿契大王陪葬。洞里的头髮越多,怨念就越强,以至于后来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根本还没来得及挖开盗洞,就已经被墓门里的怨念所感染,做出拔光头髮的举动了。 刘大炮怀疑那道冰层下方想必也存在着类似的巫术,只不过传说中的拔头髮变成了挖眼,这座兰宫肯定不止咱们这些人想要进去,恐怕那底下被冻住的一颗颗眼珠,都是前人所留。 油子听着觉得挺渗,擦了擦汗对刘大炮问道:“那咱们该怎么办?” 刘大炮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种状况,我只觉得脑袋都大了,心想这亚神族的兰宫果然不简单,不要说里面藏有多少害人的道道,就是简简单单的一道墓门,都能留住千百年来各大盗墓贼的脚步。 不过即便如此,这座兰宫我们还是必须要进去的,最好是能比“黑纽扣”先一步进去,一来可以摸清这座古墓的深浅,以便到时候能更好地利用“地利”的条件,应对这个外国黑帮,二来我们走在黑纽扣的前边,也能提前设下埋伏对付他们。 眼下经歷过冰下那道挖眼陷阱的人就只有苏芹和周星,但苏芹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余悸不小,此刻精神状态极差,所以想要了解具体情况,还当问问周星。只是这个周星此刻表现得很奇怪,看样子他应该是从刚才的遭遇中解脱出来了,但他的精神还是不集中。 我又想到周星平时可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即便不知道冰层底下的道道,也绝不会那么简单就被冰下的数百只眼珠慑住,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感觉他自从告别了在山脚下的尉迟玖之后,整个人就变得魂不守舍了。 我知道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凡事都得弄清楚,都得摊开来说,否则今后若再出现什么变故,那么众人肯定会疲于招架,有所闪失,便对周星问道:“老周,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 众人也早就感觉到周星不对劲,听我发问便也纷纷转头看向周星。 岂料周星并不愿意多说什么,而是转了一个话题,“刚才的古怪与太阳光线有关,我们可以晚上去试试。” 我见他说得牢靠,就问他:“你确定晚上能行?” 周星点了点头,便不再说话了,于是众人只好原地休息,等待夜幕降临。吃过晚饭,我给苏芹餵了些热汤,才见她稍稍好了些,担心她着凉,便又让她抱住雪蟒取暖,苏芹说我穿着火衣不碍事,你别担心我了,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今晚可还有行动呢。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偏西,刘大炮招唿周星过去和他搭帐篷,我和油子张罗夜晚行动的装备,以及取暖用的火炉,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很快天就黑了,为了确保安全,我们再次分作三组,刘大炮留在营地看守物资,兼做后援,其余四人走回到那块冰层上,由周星和油子做挖掘工作,我和苏芹则是替他们照明,同时留意他们的举动,若是再出现什么反常,则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救人。 雪山在晚上温度极低,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一般是不会有人在晚上行动的,好在我们身上套着雪蟒的火衣,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会受不了夜晚的寒冷。油子和周星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之前挖开一半的地方,先等了一小会儿,发现没出什么状况,这才把姜汁浇上,再次动铲挖掘。 我和苏芹紧紧盯着他们二人,大气都不敢出,眼下这俩人的安全就全靠我们了。好在这回周星的判断很准确,冰层下方的挖眼陷阱似乎和太阳光线有着很密切的关系,此刻他们二人再挖,已没有什么异常。 这亚神古族当真神秘非常,谁会想到他们生在那个蛮荒的年代,竟已经懂得利用太阳的光能来施展巫术,若不是我们这些人多了几个心眼,恐怕今日就得栽在这里。 有姜汁的帮助,油子和周星很快就把这层老冰挖穿,挖出来的许多眼珠子众人也未敢乱动,只是用布包好扔到一边埋了,冰下有一块用崑崙铁树做成的木板,铁镐打不穿,只得将冰层挖开一些,把木板拖出来。 木板一开,底下的洞口就露了出来,我们担心下边有瘴气,所以未敢近前,坐在一边将洞口晾着,等其中淤积了几千年的浊气散开。 第64页 苏芹对我说道:“现在地宫的入口已经打开了,等里面透了气我们就进去吧,免得夜长梦多。” 油子也说:“不错,我看咱们得趁着天还没亮,一举穿过墓门,进入到内部,否则等太阳出来了,不定又要被那个巫术给阴了。” 我点了点头道:“进了这个洞口,那就要跟安全说再见了,咱都把招子放亮点,进去之后一切小心行事。” 于是众人便把帐篷等物收了,找了个地方藏好,随后将倒斗装备尽数打点过一遍,估摸着洞里的空气透得差不多了,便戴上防毒面具,陆续下到洞中。刘大炮一手抓着弓弩,一手举着用于探测空气品质的蜡烛行在前头,众人则是提着手电和枪枝紧随其后。 此处是一条延伸进山体内部的洞道,深处干燥阴森,也不知道通往何方。我们一行人慢慢探入,留意着周遭可能会出现的动静,行得极其缓慢。倒是雪蟒走得挺悠哉,时不时摇头晃脑地看看众人,时不时又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往前窜出好几米。 没过多久,就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只见前方出现了好几个相连的大空间,其中都有石柱支撑着,底下则有许多高约一米的石台。苏芹用手电扫了扫各处,对我们说道:“这里应该是亚神族建造兰宫之前举行祭祀的地方,是一处巫者遗蹟,只不过这么大的一座祭坛还真是少见。” 说罢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径直地往前方一座祭台走去。 第三十二回 怪影 我见苏芹这么冒冒失失地走向祭坛,心想她那考古情结没准又犯了,担心她有什么闪失,便招唿众人跟上。 苏芹走到祭台前蹲下身子,指着祭台侧面道:“你们看,这里的祭台已经不再是刻着蛮蛮了,而是那种兰花。” 我闻言连忙低下头去,果然看见祭台的侧面刻着一朵朵造型奇异的花朵,形状与之前在巫王墓里的壁画上描绘的大致相同,当是兰宫顶部的那种图案。只不过这里所刻的兰花更加写实,每一朵的姿态都不同,甚至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些花朵并不是寻常的植物,而是某种能像动物一样,会跑会跳的花。 油子看得啧啧称奇,说这亚神族果然在大洪水来临之前改变了信仰,这种兰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又存在着怎么样的力量?难道真是传说中那西王母的髮簪幻化出来的兰陀古花? 我对油子说:“不管这些是什么花,肯定没有吃了就能长生不死的功效,更不可能把整个亚神族復活。不过在大洪水来临之前,亚神族肯定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否则不会轻易改变他们信仰的图腾。” 说着话,众人的手电灯光不知不觉便聚在了一起,这时,忽然听见远处传来“呜呜”的叫声,大伙均是一惊,连忙举起手电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照过去,手中的傢伙早已指向了那个地方。 然而那里并无任何活物,石壁上开着一道裂口,声音似乎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刘大炮说发出这个声音的东西还在远处,就是不知道那是什么发出来的,这大雪山上的地宫存在了好几千年,深处究竟还会有什么活物? 油子摇头苦笑,“这就没准了,可能是生活在地底下的某种生物,也可能是无意间从某道冰缝摔落下来的野兽,总不可能是鬼吧?” 刘大炮听油子这么说,面色古怪地看着他道:“这声音肯定不是野兽发出来的,我听着像是人声,没准你还真猜对了,这声音就是鬼发出来的。” 我知道刘大炮这种年纪的人比较迷信,但这个时候也不好反驳他,便对众人说道:“咱还是过去看看,说不定是‘黑纽扣’那帮人也从某个入口进来了,不过正常人不会这样乱叫,大伙还是小心点儿。” 于是我们不再停留,都小心翼翼地探入了前方那道裂缝。 只见眼前是一条狭长的冰渊,底下冰柱林立,反射上来的光线却十分微弱,显然是极深,冰壁上留有许多用藤条拧成的粗绳,似乎是亚神族在建造兰宫的时候所留,只不过几千年过去,这些绳索都被冻成了冰条,一触即碎,我们只好另外接了两根登山绳,让雪蟒先顺着冰壁爬下去接应,众人再一个个下到冰渊底下。 苏芹说的没错,这座“裘天之地”内部果然发生了某种地质变化,山体内部裂开了许多空间,眼前这道冰渊顺着岩层的走势直连深处,恐怕已经形成了千万年之久,亚神族人或许知道这里的结构处在某种微妙的平衡上,所以并未对这条冰渊做太多的开凿,此中的一切都是地壳运动的天然结果。 刚才发出的叫声已经停了,也不知道那个叫唤的东西在哪里,只是先前那个声音传到我们耳朵中极其飘渺,所以众人推测声源应该还在冰渊的深处。 我们顺着地势渐行渐深,所见这道冰渊看似安静,实则非常不稳定,只是被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所改造,处于一种奇妙的相对静止,我们未敢发出太大的响动,惟恐上方的冰层发生碎裂,坍塌下来将我们活埋。 油子看着上方两道似乎要压下来的冰壁,对我们说道:“这地方太危险了,咱们好歹动作快点,走出这条冰渊,否则,若在此处发生什么变故,恐怕大伙都要有所闪失。” 苏芹一边走一边回着油子的话,说这条冰渊应该不会太长,否则是维持不了千万年的稳定的,咱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第65页 说着话,只见前方果然到了尽头,对面是一处规模更加庞大的地底空间,与之前那几处祭坛一样,被许多大石柱支撑着。 走到较为稳定的空间中,众人提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眼前的空间类似于被放大了好几十倍的防空洞,但其中分立着许多石墙,石墙上刻着当年亚神族人修造兰宫的事迹,只是图案十分杂乱,看不出整座兰宫的格局。 刘大炮这时提醒众人说:“大伙都小心点,刚才发出声音的东西没准就在附近,咱们都相互看着点,千万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刘大炮的话中之意是在暗示苏芹刚才在祭坛里的举动,苏芹又如何听不出来,只不过她自己也知道先前有些大意,所以也并未说什么。此刻队伍陷入了暂时的沉默中,我不免又留意起周星来,却见他依旧魂不守舍,于之前那沉稳淡定的行为判若两人。 也不知道这个浑身都是谜的男人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为何变得越来越古怪了,看来今后得多留意着点他,否则不定要出什么大事。 我们此时正慢慢前进,探寻着可能通往地宫的路,冷不防听见周围传来“嗷”地一声,我被吓了一跳,心紧接着一沉,心想那个叫唤的东西果然就在附近,赶紧举起手电筒往四周照射。 其他人也是同一时间查看四周,刚才的叫声来得突然,此处的回音又大,我们一时间都不知道这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众人一步步朝前走着,手中的枪械丝毫都不敢偏离自己的视线范围,见前方的石墙越来越多,大家都有些慌了。 眼下敌暗我明,若是那躲在暗处的东西忽然窜出来发难,大家在这样的地形下还真不知该如何应付。 油子警惕地扫视各处,低声咒骂道:“他妈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要被我照见影子,看我不一枪毙了他!” 我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壮胆,正要附和他两声,却在这时,我突然感到身侧传来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寒,好像有一道不怀好意的目光正躲在黑暗中看着我,心里不由得一紧,也顾不上说什么了,急忙调转手电筒将光线扫过去。 其他人见到我的举动亦是一凛,纷纷驻足去看,谁知那处只有几块光秃秃的石板,除此之外就是飘荡在手电光柱中的灰尘,再无它物。众人均觉奇怪,问我发现了什么,我说:“看来咱是着了道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一直躲在暗处偷看我们。” 刘大炮对我说:“小少爷,看样子是来者不善了。” 我问道:“刘大叔,照您来看,咱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大炮说:“如果此处是某种埋伏,那咱可不能耽搁时间,依我看,咱们与其提心弔胆地干等在这儿,倒不如主动出击,也好看看那东西到底是何方妖孽,如果是野兽,那咱们有的是子弹,就算是只鬼,我们这么多人也不必怕它。” 苏芹不太认同刘大炮的观点,“现在状况不明,咱们还是谨慎一些,乱闯乱撞没准就正中敌人下怀了,即便……” 她还没说完,我突然感到一丝危险的气息从上空逼近,当下一把将身旁的苏芹扑倒,与她双双摔到一边,朝众人大喊道:“小心,快躲开!” 其他人都是手段高超之辈,哪等我提醒,早就发觉上空有什么东西扑下来,均往旁边快速闪开,这一瞬间,只见一个人影勐扑而下,趴在了我们刚才站着的位置,我还没看清来者的样貌,那人影忽地又往旁边窜开了。众人提起手枪追赶,谁知这人影的速度竟是极快,只见一抹残影快速地朝远方窜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刚才的人影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速度如此之快,就是猎豹都没它这样的速度,这已经超出人类的极限太多了。 我知道眼下敌人已经出现,应该立即追赶,否则让他躲回暗处,指不定又会再次偷袭,长此以往,众人怎耐得住?就招唿大家往前追去。 刘大炮担心手电筒的光线太弱,边跑边掏出信号枪,往前方打了一发光弹。我觉得眼前一亮,立刻就看清了前方的所在。只见前边又是好几个相连的大空洞,其间的柱子怪模怪样,大多都是倾斜的,巨柱之间还有数道石樑,由于柱子不正,所以这些石樑也是有高有低,远远看去,就好似一张巨大的蜘蛛网。 油子眼尖,指了一处喊众人快看,只见石柱后边有个人影露出半个身子,但很快又闪回了柱子的阴影中。我们知道那东西肯定不会跑远,它八成是想引我们过去,再伺机窜出来伤人。我们哪容得了它耍这样的伎俩,纷纷举着枪往那处冲去。 等我们绕过柱子,却看不到那东西的踪迹了,油子四下里看了看,指着深处一根大石柱说:“咱去那找找。” 我点点头,正要招唿大家赶过去,忽然觉得不对劲,连忙回头看向身后的石樑。这一回头,就看见身后阴暗的石樑上,趴着一个黑影。它的大部分身体隐藏在梁后,只探出半个脑袋和肩膀向这里窥视,脸皮干皱开裂,一双眼睛却是白乎乎的,竟没有眼珠。 我本以为那东西又躲到深处了,没想到我们身后的高处有道石樑,正好是众人视线的死角,然而这东西长得跟人差不多,只不过从它的样貌上看,就算是个人,也得是个死人,否则脸都干成这样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第66页 雪蟒也第一时间发现了石樑上的偷窥者,只见它迅速翻转过身躯,白鳞闪动间已经窜了过去。那东西见雪蟒追来,转身欲跑,谁知雪蟒的速度亦是极快,眨眼间已经顺着柱子爬上了石樑,张开大口朝那东西咬去。 那东西躲闪不及,被雪蟒一口咬在肩头,我本以为此刻它必是再也作不得脾气了,谁知这东西“嗷”地叫唤一声,竟一把抓住蟒头,将蟒口从它肩膀上扯了下来,纵身一窜,又闪到了黑暗中。 众人可都有些发毛了,这死人一样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竟连怪力无穷的巨蟒都拿不住它。油子仗着枪法好,在那人影逃离之前开了两枪,都打在了那人影的脚上,但似乎不见效果,众人更为发憷,认为这躲在暗处的怪人,八成已经不是人类了。 眼下这东西又躲到了黑暗里,大家也不敢轻易朝前追,生怕敌人突然反扑,难免要有人遭它毒手。雪蟒不敢与大伙走散,便也没有去追,身躯一翻又窜回到我们身旁。苏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就问我说:“这个怪物我看着像个死人,会不会就是你们盗墓贼所谓的大粽子?” 我摇摇头说:“肯定不是大粽子,大粽子扑人的速度虽快,但没它那么灵活,这东西八成是某种生活在冰川之下的野兽,只是模样像人罢了。” 其实我这么说只是想让大伙感到安心,刚才油子开枪的时候我看得真切,子弹打在那东西的腿上,根本就不见血,这东西必不是活物。心想他妈的,这回可让咱碰见一回货真价实的大粽子了,只是大粽子乃死人僵化所变,又怎会有这么快的速度,而且关节弯曲自如,难不成这是死在兰宫里的亚神族人,由于过了几千年的岁月,这粽子已经成精了? 油子说这回倒好,那东西没抓着,反倒又让它躲进黑暗中了,眼下这里地形复杂,若是再突发什么状况,恐怕大伙都不好施展,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我说:“这地方的柱子七歪八扭的,顶部也不知道挤压着多少万吨的冰雪,可能再过几年就要塌了,咱现在还是不要轻易使用枪,枪声太大,容易引起山体共振,我看咱还是先趁着这会儿的空挡,赶紧往前找个安全之地,也好坐下来合计合计对策。” 说着话,忽听远处传来了许多细碎的响动,好像有一大群东西正朝我们追来,大伙此时正是神经紧绷,此番忽然听见这种动静,心中又是一惊,连忙举起手电往来路照看。 第三十三回 崩塌 玉龙雪山处在地质阶梯的交界附近,在风水上,乃崑崙山祖龙脉之下的第四级余脉,被横断山脉的地势所拢,亿万年来逐渐形成了北半球最南端的大雪山,又因它有十三峰,所以在《望风觅龙术》中又被称为“十三阔珠龙”。 而兰宫所处的雪峰,乃整座玉龙雪山的龙气枢纽,遭三堑围合,是一处极其罕有的“裘天之地”,由于在地理上的特殊性,所以山体内部产生了许多大规模的空间,这些空间歷经了千万年的沧海桑田,正处在一种极其微妙的平衡上。我们先是凿穿了兰宫入口处的冰层,进入到了兰宫的内部,发现这里面的空间十分不稳定,稍有外力或是共振的侵扰,便会出现坍塌崩溃的危机。 眼下所处之地,石柱已被压得歪斜,我们不敢在此多做停留,担心躲在暗处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又来偷袭,如果动静闹得大了,那大伙就得吃不了兜着走。正要往深处开拔,寻找较为稳定的空间再停下来商讨对策,谁知就在这时,来时的路上忽然响起了一阵沙沙声,似乎有许多不知名的东西在向我们追来。 我们不敢怠慢,纷纷举起手电回身照看,顿见身后涌来一大片黑压压的东西,模样很像蚂蚁,不过体型比普通蚂蚁要大得多,差不多和成年人的脚拇指那么大。我们都吃了一惊,心想他娘的这鬼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多大蚂蚁? 刘大炮一见到这群东西,便知道此物非常人所能对付,连忙喊众人快跑,岂料我们刚迈出两三步,却见前方也涌出了一大群这样的东西,我心想这他妈的什么玩意儿,竟还懂得分两路包抄? 我当下也顾不上许多,对众人喊道:“快爬到石樑上!”说罢当先爬上了一根柱子。 其他人也不管此刻有多狼狈了,纷纷就近找了根柱子往上爬,知道这里的石樑支撑不了全部人的重量,便分散开来,爬到不同的石樑上。蚁群的速度很快,我刚爬上石樑,就见前后两股黑潮已经汇到了一处,正顺着石柱往上蔓延。 我踩在石樑上,听得石樑咯吱咯吱作响,惟恐这巨梁吃不住我的重量,当下更是一动也不敢动,眼看蚁群已经顺着石柱爬上来了,心中不免有些慌乱。苏芹所在的石樑距我不远,她见蚁群朝我涌来,就让我快些跳到她那边。 我心想这些石樑能站上一个人都够呛了,我要再往她那边跳,那我们两人只有死路一条,就对她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这食人蚁厉害得紧,心里早就不服气了,如今给我撞见,岂有撤退之理?苏小姐你就在那上边好好呆着,且看是我们倒斗中人道高一尺,还是这些蚂蚁魔高一丈。” 说完便不再理她,心思电转间,忽想起背包中还放着两罐火油,当即解下背包,取出一罐来浇在柱子上,用打火机点上了火。顿时,只觉四周都被火光照亮了,大火顺着柱子蔓延而下,底部立刻就变成了一片火海,大蚂蚁似乎对火很畏惧,纷纷往后退开,围着柱子不敢近前。 第67页 我见这边暂时安全了,连忙轻手轻脚地爬到另一边柱子,取出第二罐火油也将底下变成了火海。众人见状,便也依葫芦画瓢,将自己背包里的火油浇在柱子上放火。很快,蚁群就被大火完全堵在了下方。 油子嘘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石樑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刚才我还以为自己要挂了,他妈的,这些大蚂蚁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刘大炮说:“这些蚂蚁恐怕不是普通的蚂蚁,而是专门吃尸体的尸蚁,只有腐尸才能把蚂蚁餵出这么大的个头,看来这地方还有一处集尸地。” 我奇道:“集尸地?这座地宫少说也有几千年的歷史了,又是在雪山上,去哪儿找那么多尸体供给这些蚂蚁吃?” 刘大炮摇摇头说:“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敢肯定这些蚂蚁一定是尸蚁,这种吃死人肉的东西,对活人身上的阳气非常敏感,否则也不会这么一大群地跑出来包围咱们了。总之不管这些蚂蚁是靠吃什么东西的尸体繁衍至今的,它们肯定也不会介意偶尔尝尝鲜肉的味道,我看柱子底下的火油烧不了多长时间,咱还是想想退路要紧。” 我闻着底下飘上来的味道,果然发现在烧焦味中夹杂着一股让人作呕的尸臭味,心想这回还真他娘的碰上一群“食尸鬼”了,也不知道还有退路没有。 于是我就举起手电筒朝四周照射,只见全部人此刻都被困在了石樑上,就连雪蟒都躲到了石柱顶部不敢下来,而底下便是黑压压的一大群尸蚁,前后的出口都被堵住了,想要逃出去除非插上一对翅膀。 眼看火光逐渐转弱,大伙不免又紧张起来,油子急红了眼,大叫着:“操他奶奶的,咱们不能一直后退,那只能是把自己往绝路上赶,我看大家就往下沖,来个反突击,从正面突围,要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我倒要看看谁他娘的更狠。我来打头阵,你们跟上!” 说完他便要往下跳,我见底下的尸蚁黑压压一大片,别说开11路,就是骑摩托车都未必能沖得出去,连忙制止:“油子你先别急,咱这不是还没到绝望的时候吗,底下的火再烧个三五分钟不是问题,大家先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没有,如果实在不行,那再拼个鱼死网破不迟。” 古墓里的毒虫很常见,我们事先也准备了一些驱虫的药剂,只是谁都没想到会碰上这么一大群尸蚁,驱虫药每人就带着两瓶,不到关键时刻,绝不能轻易使用。 我忽想起在巫王墓里,我们被《蛖螂经》中孵化出来的毒虫追杀时的情形,当时能从刻满《蛖螂经》的墓道里跑出来,全靠周星的强酸瓶子,于是连忙问周星身上还有没有那种酸瓶子,能不能给大伙开条路出来。 周星摇了摇头说:“我身上只带着两瓶,完全不够用。” 我心想这回真他娘的算是走进绝路了,现在想想,刚才那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知道我们人多势众,或许就没想过要主动击杀我们,而是故意把大家吸引到这儿,好让尸蚁群出兵包围。这招太他妈阴险了! 我越想越觉得难办,没准油子的决定是对的,大伙应该趁着现在还跑得动,一举往前突围,寻求一线生机,若是老天真要在这里收了我们,那我也无话可说了。 于是我正准备跟大伙商量,到底要不要往前沖,岂料这时,空间顶部忽然传来了巨石碎裂声,我以为是这些石樑已经达到了受力极限,就招唿大伙尽量往柱子边靠拢,以减轻石樑的负担,苏芹举起手电往上照了照,对我们说这不是石樑的问题,而是这里的整个空间马上要坍塌了,可能是咱们放火的缘故。 我心中转念一想,随后明白过来,眼下正值夏季,气候多变,温度普遍很高,正是冰雪消融的时候,玉龙雪山上的冰川在这个时间段是最不稳定的,雪线后退不说,就是在雪峰上的冰雪都极易发生崩塌。 这处亚神古族的兰宫遗蹟,其内部空间均是在自然地质运动下,从山体内部由下往上裂开的,千万年来逐渐趋于平衡,原因是此处地气充裕,将整个地底空间支撑着。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所处之处才会出现樑柱倾斜而不倒塌的现象。 雪峰顶部的千万吨冰川积雪,恐怕已经因季节更替而发生了不规则的局部消融,山体内部的平衡因此达到了临界点,变得非常不稳定,我们此番为了阻止尸蚁爬上石樑噬人,又在石柱上引发大火,火势冲散了积攒在空间内的地气,导致气压骤变,所以这个樑柱歪斜的空间再也支持不住,终于开始崩毁。 底下的尸蚁群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再也顾不上包围我们了,惊慌失措地开始往外逃散。 蚂蚁炸开了锅,我们这些人更是心惊肉跳,只听耳边传来更加剧烈的碎石声,顶部开始有石块砸下来。我抱住头趴在石樑上一动也不敢动,心想再这么呆下去不是办法,但底下的尸蚁惊慌失措,还没完全退开,所以也不能立即跳下去。 震动越来越剧烈,顶部虽然不是很高,但砸下来的碎石块越来越大,如果掉在脑门上那也够我们喝一壶的,无奈尸蚁群还在底下乱窜,这种小虫子的思维太简单,我们要是跳下去,它们看见鲜肉,肯定就会把坍塌的事情抛在脑后,转而攻击我们。 事态愈发危机,整个空间中没有一寸地方是安全的,眼看落下的石块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我们早已面若死灰。先前只想着这些尸蚁要把我们怎么样,岂料真正要人命的东西根本是这整个空间。 第68页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只见顶部的裂缝瞬间扩大,一块重逾千斤的巨石轰然脱离主体,犹如陨星坠地一般,笔直地砸落下来,将底下的巨梁巨柱撞断,轰隆一声在地面上砸出了个大坑,我趴着的石樑也跟着抖了三抖,眼看大家立足的石樑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纹,此刻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竟连交代后事的时间都不知道有没有。 不过就算要交代后事也找不到对象,大家都已经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不消一时半刻,恐怕就要去向阎王爷报到了,只可惜了我年纪轻轻,连个姑娘都没娶进门,也不知一会下去要是见到了老祖宗,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忽听苏芹朝我们喊道:“快看,上面有路能出去!” 我闻言连忙抬眼往上看,只见苏芹的手电筒照在顶部,恰好是刚才那块巨石脱离落下,露出的一个大洞口,刚才只顾看那块下落的巨石了,却不知这个大裂口的深处烟尘缭绕,竟是别有洞天。 刘大炮说:“这里坍塌太严重了,想出去只能趁现在,片刻也不能耽搁。小少爷,你快让蟒蛇先上去接应,咱们用飞虎爪爬上去,时间应该还来得及。” 我目测了一下顶部洞口到石樑上的距离,发现飞虎爪能够得着,但在剧烈的晃动中肯定不好施展,唯有藉助雪蟒在上头接应,方能有一线生机,连忙朝柱子顶端的雪蟒喊道:“蟒叔,上去接应我们。”说罢指了指顶部的裂口。 雪蟒抬起头往上瞧,立刻弓起长长的蟒躯往前一纵,正好从裂口中间穿入,随后探下蟒头看着我们。刘大炮连忙取出飞虎爪,摇摇晃晃地从石樑上站起身来,抓着绳索甩了几圈,顺势将爪头扔向了雪蟒。 雪蟒十分机灵,一口叼住飞虎爪,蟒头朝上拉了拉,示意刘大炮抓紧,刘大炮朝雪蟒一挥手道:“我准备好了,拉!” 随后雪蟒便开始旋转身体,绳索在它身上绕了一圈又一圈,很快,刘大炮就被拉到了顶部,我招唿刘大炮赶紧往上爬,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立足,也好为雪蟒腾出救人的空间。 很快,雪蟒就再次放下了绳索,蟒头一甩便将绳子朝我扔来,我见油子那里最危险,石樑已经快断了,就把绳子松开,朝蟒蛇喊道:“先救油子!” 雪蟒闻言立刻将绳索甩向油子,油子正要去接,脚底下的石樑忽然往下沉了半截,顿时失去重心,眼看就要摔下,好在他极为敏捷,在即将失足的一瞬间,往上勐然一跃,险险抓住了绳索。 很快,油子也被拉了上去。 空间震动得越来越剧烈,我发现苏芹那里也岌岌可危,就站在石柱上朝雪蟒指了指苏芹,正要让它把绳索扔过去,忽听脚下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支撑我的石樑竟也要在这节骨眼上断开。 即使雪蟒临危不乱,也不由得愣了一下,根本就不知道要先救谁。这一空挡,只见那条长绳就悬在我正前方几米开外,当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脑子一热,勐地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方奋力一跃。 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放慢了,只听见耳边的风声唿唿作响,身子正划着名抛物线飞向垂落的长绳,然而距离这根绳索太远了,我根本就不知道能不能抓得住。 不过雪蟒似乎看懂了我的意图,当即将头一甩,绳子朝我飞来,我不敢怠慢,连忙伸手捞住。 借着这一盪之力,雪蟒又将我甩向了苏芹,苏芹脚下的石樑也快断了,于是她也学着我往前跳,正好被我当空接了个正着。 第三十四回 中毒 苏芹刚被接下就朝我急叫道:“你疯了,这么远也敢跳!” 我只觉得耳边隆隆作响,底下的石樑石柱已经完全毁了,当下也顾不上和苏芹说话,紧紧抓着绳索生怕摔下去。雪蟒叼着飞虎爪,将我和苏芹拉到穹顶的裂口中,我这才发现顶上这道裂缝同样不安全,恐怕用不了多久,这里也会完全崩塌,连忙招唿苏芹和雪蟒快些往上爬。 这道裂口倾斜着往上延伸,先上来的人都已经爬上去了,此刻他们正用手电筒往底下照,大唿小叫地喊我们快上去,我瞧见顶上的灯光,发现上面同样在震动,知道脚底下的坍塌已经引发了连锁反应,只怕是上面也不安全,这时更不敢怠慢,手脚并用加快了速度。 钻出洞口,就发现进了一条冰窟里,四周噼啪作响,尽是冰壁碎裂声,我虽累得够呛,但心里清楚此地不宜久留,就招唿众人接着往前跑。 这一跑也不知道跑了多远,只见前方的地形越来越狭窄,而凝结在石壁上的冰层却越来越厚。 我不禁有些担心,惟恐再跑上一段,便会发现前边没路了。 这时,忽然听见周星说道:“当心,后面有东西跟着!” 我忙转头往回看,发现有个黑影正悄悄跟在我们身后,却不正是那个像死尸一样的东西!之前被尸蚁包围,后来又险些被坍塌下来的石块给砸死,我都差点忘了它的存在了,也没想到这死人一样的东西竟然如此阴魂不散,还能追到这里。 苏芹反手欲要开枪,我连忙喝止道:“别乱来,你就不怕我们被活埋了?” “这里的冰层已经不是静止的了,枪声不会引发共振的。”她说完便朝身后的黑影开了一枪。 摇摇晃晃中也不知道苏芹有没有命中目标,我只觉得自这声枪响传出来后,四周忽然剧烈地震动起来,跟着脚下一空,只见地面裂开了一条大缝,整个地块倾斜地沉了下来。众人措不及防,便也跟着滑落下去。 第69页 我的心顿时沉了一截,心想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原来苏芹这女人也是一个亡命徒,想必是她这一路上几经生死,脑中的那根弦已经崩得太紧了,突然发现“死尸”跟在身后,也沉不住气了。 不过,她竟敢在这种状况下开枪射击,眼下地面发生了坍塌,我们又该怎么办? 身下都是光滑的冰面,即使我们身上装备精良,一时间也找不着东西挂住身子,好在底下并无冰锥之类的凸物,倒是不用担心会在下滑的过程中受伤,只是底下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有多深,我们最终又会落到哪儿去。 于是我们就这么往下滑了好长时间,我估摸着已经不下一千米了,眼下大脑晕乎乎的,心中更是不安,心想这座位于“裘天之地”的雪峰中,难不成还存在着一个无底洞不成? 这时,我忽然觉得身子一缓,紧接着便重重地栽进一堆积雪中,又顺着雪坡往下滑行了几十米,才停住了势头。 一时间,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手脚发麻得动弹不得,口鼻里全是血沫。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滑下这么深的海拔,气压的急剧变化已经对身体造成了严重的气血紊乱,再加上一头栽进雪堆中,加速度负值增长太快,就是铁人都吃不消。 很快我就晕了过去,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才被雪蟒摇醒,我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坐起,发现所处之地十分奇特,脚下尽是光滑的冰面,顶部同样是冰,不过逐渐收拢,最后汇聚成为一点,整个空间就像是一个超大型的圆锥体。 雪蟒卷着粗长的身躯将我圈在中间,其他人也都在,我仔细翻看了一下,发现大家都没有生命危险,只是处于昏睡之中。于是赶紧看了看表,时间处在正午,从生物钟上看,此刻是补充能量的时候,大家现在都是疲惫之躯,可不能再这么昏睡下去,否则能不能醒过来还得两说。 于是我赶紧把大伙一一摇醒。 众人很快都缓了过来,吃了点东西,原地坐着恢復体力,不过苏芹的情况不太好,发了高烧,刚开始她什么都吃不下,一餵就吐,后来强行给她灌下两片药,这才好了些。 众人留在原地足足休息了一天一夜,除了苏芹之外,基本上都已经恢復了行动能力。 我们发现苏芹的情况有点不对劲,高烧一直不退,而且脸上的气色也越来越差,不像是普通的发烧,就检查她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很快,油子就发先苏芹的手臂上有浮肿,我们仔细一瞧,才发现上面有一处咬痕。 刘大炮大喊糟糕,“这肯定是不小心被尸蚁咬到的,这小妮子怎么不早跟我们说?尸蚁长年以腐尸为食,口器上带着很多尸毒,她是中尸毒了!” 我闻言心已凉了一截,苏芹向来谨慎,她刚才在冰道里怎么会轻易开枪,引得地面坍塌?现在看来,恐怕是她当是已经毒发,心神恍惚间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来,连忙从背包中取出专治尸毒的糯米,和水给苏芹的伤口敷上,又生火煮了一些糯米水,给她灌了一些。 然而刘大炮说这样还不行,根据《八宝相命术》中“相虫”一卷的介绍,这种尸蚁乃雪山上的毒物之一,身上不仅带着尸毒,还有蚂蚁自身的毒素,若是有人中了这种尸蚁毒,除非身上带着专门的药物,否则是拔不出这种剧毒的。 我连忙问道:“尸蚁毒的解药是什么?您快说说,大伙赶紧找去。” 刘大炮摇摇头说:“要配置这种尸蚁毒的解药是不可能的,配药的材料在这个地区根本没有,咱只能另外想别的方法了。” 这时苏芹醒了过来,我连忙把她扶起,餵了点水,她拉了拉我的手说:“龙秋,你们别管我,追查文物要紧,现在‘黑纽扣’的行踪还不明确,可不能再耽搁了,你们赶紧走,答应我,解开诅咒就快些把文物还给国家,千万……千万别乱动心思,否则……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这女人怎么还惦记着文物?就假意对她说:“你怎么知道我想打那文物的主意?” 苏芹一听就急了,掐着我的手说:“你……” 我见她要激动,连忙又说:“苏小姐,谁让咱是盗墓贼呢,这盗墓贼拿到冥器,不等于老猫枕着咸鱼睡觉吗?这些天每当我想到那件兕角金号,心里就止不住地痒痒,心里虽然知道这是国宝,不能纳为己有,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啊,本来还想着有你在旁边监督,我到时候不会犯下错误,谁知道你这就要撒手走了。所以说,你可千万不能放弃,你得跟着我们,否则兕角金号今后的着落,那还真不好说了。” 苏芹这才知道我是故意激她,不免有些感动,目光闪烁着把脸别了过去,“龙秋,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我真的不行了,你们别管我了,快走吧。” 我看她似乎已经心灰意冷,顿时非常焦急,但还是对她说:“你看你,都跟我相处那么久了,怎么还是瞧不起盗墓贼?我们这些人干的虽然都是玩儿命的黑活,但要说到见死不救、放弃同伴这种事,就是再缺德也还是做不出来的。” 苏芹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沉默良久,忽然对我说道:“也不知道我还能撑到什么时候,事到如今,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第70页 我闻言一愣,心中思绪翻飞,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开始觉得旁边的人有些多余了。 “我要跟你说的话多着呢,没有十年八年的,我看也说不完。倒是你,都成这样了,就少说两句,先好好休息,你的毒我来想办法。” 没等苏芹说什么,我已经将她放躺下来,很快,她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让雪蟒照圈住苏芹,拉着其他人走到一边商讨对策,解毒药我们背包里都备着,只是这种尸蚁毒太过特殊,所以也不敢随便给苏芹服用。 油子对我们说:“开十字口放血这招咱可以试试,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刘大炮摇摇头说:“肯定没效果,咱发现得太晚了,尸蚁毒已经侵入了她的心脉,现在放血不仅没效果,反而会害了她。” 我忽想起一法,忙对众人道:“据说剧毒之蛇,五步之内必有解毒草,咱们若是找到尸蚁群的巢穴,会不会就能找到解药?” 油子点点头说:“对对对,我怎么忘了这茬?据说天下毒物,与克制它的东西向来都是朝夕相伴的,那群尸蚁的巢穴里没准也会有解毒之物。” 刘大摇了摇头说:“我虽不懂风水,但却熟知‘相物之道’,这地方在风水上被称为‘裘天之地’,但在《八宝相命术》却有另外一种叫法,唤作‘断井’。根据古籍中的介绍,这种地方阴阳不分,五行不调,是混沌之地,不会形成完整的食物链,所以尸蚁群的巢穴里有没有解药,还真不好说。” 我对刘大炮说:“现在没别的办法了,不如就去碰碰运气,只是这整个山体空间实在是太大了,那尸蚁的巢穴也不知道在哪里,恐怕要想找到得颇费一番功夫,事不宜迟,我看咱们现在就动身。” 说完我刚要站起身子,忽然有一只手把我按下,耳边随后就传来了周星的声音:“别出声,有情况。” 这时我们才警惕起来,只听见黑暗中有什么东西正向这里靠近,我担心有险,招唿大伙轻轻靠拢回苏芹身边,提枪戒备。 不多时,只见远处亮起了一道微光,我看见光不免紧张起来,怀疑是“黑纽扣”那帮人,连忙招唿大伙准备战斗,一旦他们进入射程就得开枪,否则让这帮人靠近了,我们还好说,就是难以顾及到苏芹。 周星拉了拉我说:“这光不是手电筒的灯光,先不要动。” 于是我们都静静地站在原地凝神戒备,不一会儿,远处的东西就靠近了,在一大团血红色的光亮中,逐渐显现出一个巨大的轮廓来。 我瞧得仔细,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那是一头大得吓人的蜥蜴,约有五六米长,浑身披鳞带甲,跟巨型鳄鱼似的。我再细看,只见这巨蜥的体表正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红光。 油子瞧见这东西也吓了一跳,“我的乖乖,这地方怎么会有这种怪物?这东西该不会是恐龙吧?我说,龙秋你那蟒蛇打得过它么?要是打不过,咱还是赶紧撤吧!” 我摇摇头说:“雪蟒虽然厉害,但这傢伙估计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咱不要轻举妄动,它好像没有发现我们。” 很快,发光的蜥蜴就靠近了我们的临时营地,在那火红色的光亮中,只见它的样貌极凶,额头上有三道黑色的斑纹,脑后还长着两支凸起的短角,看起来就像一头恶龙。 它走起路来尾巴也跟着一摇一摆,半人多高的石头都被这条巨尾直接扫开了,我们看得两眼发直,心想如果跟这大块头交起手来,就算是有雪蟒撑腰,也绝对讨不了好。 巨蜥并没有发现我们,它走得极快,唿啦啦地一阵风过后,就已经从我们身边窜了过去,身影很快就没入了前方的黑暗中。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这“裘天之地”究竟是什么地方?竟会生活着这种巨兽。 油子也紧张过度,半晌才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自己枪上的保险根本就忘了打开,顿时又一阵后怕,低声咒骂道他娘的真是见鬼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怪物?我就是被尸蚁啃死,都不能让这东西咬上一口啊。 我听他说着话,就看见刘大炮仍然大瞪双眼愣在那里,顿时感到很奇怪,心想我这个世叔是个经歷过大风大浪的人,总不会就这样吓傻了吧?便推了推刘大炮道:“刘大叔,您没事吧?” 第三十五回 崑崙蜥 刘大炮被我推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我见他面色奇怪,想到他是京津点金童的后人,熟识《八宝相命术》,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又或者是金沙璞玉、秘器重宝,都逃不过他的一双法眼,他瞧见这头髮光的巨蜥如此失态,难不成是看出什么来了?连忙出言相询。 刘大炮拉着我的手说:“小少爷,咱这回可算是见到真宝贝啦!苏芹这丫头命不该绝,命不该绝呀!” 我奇道:“难道这头巨蜥身上有尸蚁毒的解药?” 刘大炮摇摇头说非也,随后向我们说出了刚才那头巨蜥的底细。 原来这种浑身散发着红光的蜥蜴并非寻常怪兽,而是史前的物种,名为“崑崙蜥”。这种蜥蜴看似勐恶,实际上却愚蠢笨拙,不善于捕食,只要稍稍灵活一点的动物,都能从它们的爪牙下走脱,而且在这种地方,能供它们食用的东西不多,所以这类巨蜥一般都会找一处生长着灵芝异草的地方,据为巢穴,这样一来,它就能够守株待兔,等着被灵芝异草吸引来的动物们自投罗网。 第71页 说完刘大炮喜上眉梢,又对我说道:“小少爷,您说这可不是造化?崑崙蜥盘踞之处,必有灵丹仙草,咱若是弄到一棵半朵的,苏芹这丫头岂不是有救了?” 我闻言大喜,连忙让油子和周星留在这保护苏芹,我和刘大炮追踪崑崙蜥前去,若真能搞回灵丹妙药,那苏芹这条命就算是捡回来了。 油子点头说:“你们只管前去,苏芹就交给我们了,不过你们当心点,别采不到药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刘大炮笑骂道:“去你个没大没小的方少爷,你咒我就算了,怎敢咒我们家少爷?我看你们才要当心点,要是我们走后,我家未来的小少奶奶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回来不撕了你!” 眼下发现救人有望,大家心情转好,也不免精神了许多,相互再三叮嘱后,我和刘大炮便顺着巨蜥的足迹追了上去。 只见前方是一条极长的天然隧道,越往里走地势越高,隧道内壁光滑平整,还泛着一股腥膻味,看来是巨蜥经常在此间行走,一身鳞甲长年在石壁上摩擦所致。虽然知道这头崑崙蜥行动笨拙,但我们也不敢大意,轻手轻脚地慢慢前进着。 也不知道走出多远,只见前方的石壁上有一个大洞口,洞中传来的腥膻味更重,刘大炮说此处山洞就是巨蜥的老巢了,不过咱还得当心点,崑崙蜥回到巢穴就会变得非常警惕,你我先在洞口趴上一会儿,好歹看明白了再进去。 我朝刘大炮点点头,和他慢慢摸到洞口边上,伸长脖子往里瞧。我瞪大了眼睛凝神细看,只见洞中满是红色的萤光,刘大炮说这是巨蜥为了隐藏自己,每当小蜥蜴孵化的时候,便会用唾液将发着红光的蛋壳沾在岩石上,久而久之,整个山洞就会泛满红光了,巨蜥躲在红光中,单靠肉眼极难发现它的身影。 我点了点头,心想大千世界还真是无奇不有,今天算是让我开眼了,没想到在雪山的深处,还有这种异兽。慢慢想来,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不管是哪种生物想要生存,肯定要有一个特殊的生存技能。这崑崙蜥也算是难得的灵兽了,恐怕我今日将灵草摘走,它今后就得被饿死,虽然可惜,但我也是逼不得已,总不能就此放弃苏芹。 崑崙蜥已经完全隐藏在洞窟的保护色里,我使力瞧了半天,也找不到它的踪迹,还是刘大炮眼尖,他给我指了洞窟中的一处角落,让我仔细看,我这才发现,原来那头崑崙蜥正趴在一堆红色岩石中,若非它唿吸时胸腹会轻轻鼓动,我还真发现不了它。 我轻声对刘大炮说:“巨蜥的位置咱们已经确定了,只要再瞧清楚洞中那棵灵草的位置,咱们就行动!” 刘大炮拉住我道:“不忙,这种崑崙蜥并非独来独往,通常会有两头,一雌一雄,咱还得找到另外一头巨蜥,否则进去就得遭殃。” 于是我们再次放亮目光,仔细搜寻各处,可这一次,谁都没能发现另外一头崑崙蜥。我焦急起来,此次的採药行动,完全就是在跟时间赛跑,苏芹毒发身亡的时辰谁都弄不清楚,如果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我们就是採到了灵药,也救不了苏芹的命了。 刘大炮此时也皱紧眉头,低声咒骂道:“他妈的,这些个崑崙蜥潜伏起来还真他娘的不含煳,另一头到底在哪儿?真是见鬼了!” 我对刘大炮说:“不如咱别管另一头了,找到仙草就冲进去吧,我来吸引崑崙蜥的注意力,您去摘草。” 刘大炮按住我的肩膀道:“小少爷莫急,虽然救人要紧,但咱也不能轻易送死啊!要是崑崙蜥只有一头还好说,倘若还有另一头冷不防窜出来,就算咱每人长上四条腿,恐怕都脱不了身。” 我正待说什么,刘大炮忽然指了指山洞的顶部让我快看,我以为他发现第二头巨蜥的踪影了,谁知当我抬起头时,却见顶部垂落下了许多黑影。我赶紧仔细辨认,就发现这些垂落下来的东西是一群蓝色的大蜘蛛,原来这处山洞并非只有一处洞口,在山洞的顶部,还有一个黑漆漆的大洞,这些大蜘蛛就是从这个洞口里钻出来的。 刘大炮说咱八成是赶上崑崙蜥的捕食大会了,这些蜘蛛肯定是被仙草的味道吸引过来的,只要第二头崑崙蜥现身,咱採药的把握就能大很多了。 我也大喜,看来苏芹吉人自有天相,刘大炮之前说的一点不差,合着她命不该绝。 于是我们便耐心地趴在洞外等待着,没过多久,第一只蜘蛛就落到了地上,它似乎是蛛群派出的前哨,可以看得出来这只大蜘蛛十分谨慎,似乎早已料到周围潜伏着危险,但又忍不住仙草的诱惑,谨慎地在洞中四处查探。 那崑崙蜥也当真了得,它八成料到这只蜘蛛只不过是个炮灰,真正的大餐还在后面,就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着。 如果条件允许,我真想看完崑崙蜥捕食的全过程,这雪山中潜藏的生灵简直太奇妙了,虽是弱肉强食,但不管是谁,都在坚守着一个发动的契机,耐心谨慎,似乎是这里所有生物生存定律中的一个主题,敌不动,我不动,讲究的是一个以逸待劳、后发制人的生存战法。最先沉不住气的那方必败,而在这场优胜略汰的战争中失败,那便只有一个下场——被这个无情的大自然所抹杀,再无生存繁衍的权力。 只见那只充当哨兵的大蜘蛛爬遍了洞窟中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还在崑崙蜥的脑袋上走了一遭,但崑崙蜥此时就像是老僧入定一般,见着送到嘴边的美食也不为所动,它知道,这一仗若是想要填饱肚子,那就必须耐心地等待所有蜘蛛都进入它们的伏击圈。 第72页 很快,悬挂在半空中的大蜘蛛们就沉不住气了,一只接着一只落到地面上来,很快,便由那只最先落下来的蜘蛛领头,一大片蛛群开始朝一个方向涌去。我们心知蛛群涌去的方向必然是仙草的所在,正要顺着往前看,却在这时,巨蜥动了!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最先行动的却是那只我们一直都找不到的崑崙蜥,原来它就趴伏在距离我们所在的洞口不远处,此刻它一现身,便当先把住了地面上的出口,蜘蛛群所依仗的优势只有那些可伸可缩的蛛丝,眼下所有的蜘蛛都落到了地面上,地面的洞口又被另外一头巨蜥堵住,蛛群此刻可谓是退路全无。 然而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蛛群并未放弃逃生的希望,开始四散逃往洞窟周边的石壁,想顺着石壁爬回高处,然而由于体型过大,所以行动并不是很灵活,守在洞内的巨蜥顷刻间就已经咬死了几十只蜘蛛,看这趋势,想必这场战斗是巨蜥赢了,这几十只大蜘蛛已经足够两头巨蜥饱餐一顿了,剩下的蜘蛛即便全数逃走,也已无关大局。 我们见洞内的两头崑崙蜥均已现身,当即紧紧盯着它们的身影,记牢这两头怪物所处的位置,方便我们稍后入内偷取仙草,岂料这时,让人更加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高空中,突然又落下一个十分庞大的黑影。 这是一头更加巨大的蜘蛛,那些被巨蜥咬死的蜘蛛跟它比起来,简直就是三岁孩童和一个成年大胖子的区别。所见这头巨蜘蛛也是蓝色的,只是头部有两道黑色的斑纹,它一落下地面,就径直地朝方才蛛群涌去的方向沖了过去。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两头崑崙蜥也措不及防,原本是蛛群一方兵败如山倒,而这头巨蜘蛛的出现,却给最后的结局换上了一个问号,此番捕食行动和偷药行动,竟是鹿死谁手也尚未可知了!一旦巨蜘蛛偷走仙草,那么洞中的这两头崑崙蜥就得失去生活的饭碗,而若是这头巨蜘蛛被两头巨蜥咬死,那这个“蜘蛛部落”就会失去一个带领他们生存下去的领袖。 我看得心中惊奇无比,忍不住赞嘆道:“这招真绝了,整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刘大炮轻轻笑了笑说:“小少爷此言差矣,其实洞中的东西都是螳螂秋蝉之辈,咱们俩才算是真正的黄雀,您看那儿!” 他说罢便往左侧方的石壁上一指,我赶紧凝神去看,只见那处长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小花,由于相隔甚远,我一开始并未发觉。 刘大炮摇头轻嘆道:“要说是苏芹这丫头命大呢,还是说上天怜香惜玉,不忍在她年华正茂的时候就让她惨遭横死?小少爷,这朵奇花可不一般啊,这是‘雪山冰昙’,每隔三十天才会开出一朵,而且凋谢的速度极快,俗话说‘昙花一现,得者有缘’,世人要想採摘,只有等这朵冰昙完全开放,并且还未凋谢的时候将之摘下,否则摘下来的花就没有药性。咱们来得正是时候哇,这朵冰昙看样子马上就要开花了!” 我闻言心中更喜,当真是老天相助,看来这回要不把这朵奇花摘回去,那就真是天理不容了。当下赶紧招唿刘大炮准备好,我们要来个黄雀在后的一搏了。 于是我们分工合作,由刘大炮盯着墙上的雪山冰昙,瞧准採摘的时机,而我则是仔细留意两头崑崙蜥和巨蜘蛛的战局,为这一採摘的机会争取最大的契机。 那两头崑崙蜥发现巨蜘蛛冷不防窜下来,想要冲去吃掉雪山冰昙,当下也是拼了老命,在最后一刻扑上去咬住了巨蛛的一条腿,将巨蛛拉回一截,体型较大的那只崑崙蜥很快就扑到了巨蜘蛛的身上,开始撕咬。 然而这头巨蜘蛛的体型如此庞大,又岂是泛泛之辈?见自己就差那么一小点就能功成身退了,却在最关键时刻被两头崑崙蜥缠住,也不免大为恼火,竟一脚将咬住它的崑崙蜥踢开,又拼命晃动身躯,想将身上的另一头崑崙蜥甩下来,余下那些倖存下来的蜘蛛见首领有难,这时也纷纷扑了上去,一时间,双方斗得是难分难解,战斗进行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我看得呆了,等刘大炮拍拍我的肩膀我才回过了神,刘大炮说昙花马上要开了,咱们要摘花就得趁现在,于是我也就不再犹豫,仗着洞内的双方正在死斗,顾不上我们二人,便一熘烟就跑进了洞内。 然而我们还是低估了崑崙蜥的警惕性,体型较小的那头崑崙蜥见我们朝着雪山冰昙冲去,顿时勃然大怒,一口咬死了一只小蜘蛛,立刻脱离那处的战局,朝我们奔来。我感到身后传来一股腥风,知道不妙,连忙回身开枪,朝刘大炮喊道:“你瞧准时机摘花,我对付这傢伙。” 刘大炮这时也豁出去了,拿出了生平最大的速度跑到雪山冰昙跟前,随后一边开枪枝援我,一边转头去看花。 朝我扑来的崑崙蜥虽不至于被我们的枪打死,但子弹扎进它的肉里,也是生疼无比,怒吼着摆动身躯,却不得前进半步。很快,雪山冰昙就开放了,我百忙中回头去看一眼,恰巧见到了这珍贵无比的一幕。 只见一朵雪白色的小花正从花苞中挣扎而出,速度之快,竟然只用了短短的两秒,刘大炮的速度更快,只见他瞧准了时机,在雪山冰昙完全盛开的那一刻,狠狠地将这朵白色小花摘下,迅速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第73页 第三十六回 不存在的声音 接下来的工作就剩逃命了,我们转身往洞外跑,一边跑一边回身射击,那头崑崙蜥欲要追出洞来,我们哪敢让它得逞,连忙往后扔事先准备好的炸药,崑崙蜥疾沖而来,恰好被炸个正着,翻倒在地,挣扎了半天都爬不起身,口中不断发出不甘的怒吼。 我俩的心脏砰砰乱跳,不敢放慢逃跑的速度,一直跑到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了,这才停下来开始步行。 刘大炮扑哧扑哧地喘着粗气,还没缓过劲就大笑道:“小少爷,我仿佛回到了当年跟着当家的走南闯北的时代,真是……真是太他娘的痛快了!” 我也哈哈大笑,“刘大叔您还真不赖,简直是宝刀未老啊,可叫我领教到龙门传号山的手段了!” 于是我们就这样一路畅谈,回到了临时营地里,油子迎上来问我们有没有採到仙药,我和刘大炮相视一笑,就把那朵小昙花取了出来。 油子瞧见这朵不起眼的小花,有些半信半疑,问我们:“你们没摘错吧?我怎么觉得这玩意好像是我们老家宅子里种的苦菜花?” 刘大炮吹鬍子瞪眼道:“苦菜花?我说方少爷,您是不是昨天那下给摔晕了还没缓过来?苦菜花还能长在雪山上的?” 我知道油子这人紧急时刻沉稳淡定,一旦放松下来,整个人就疯疯癫癫的,满嘴都是开玩笑的话,就把他推开道:“得得得,管他娘的是黑花还是白花,能治病的就是好花,你快让开,救人要紧。” 刘大炮也顾不上和油子斗嘴,迅速走到苏芹身边,将苏芹的眼皮翻开看了看,嘘了一口气道:“还好,还来得及。”就取出小坩埚,将手中的花混合清水捣碎,先取出一部分敷在苏芹的伤口上,余下的便尽数灌入了苏芹的口中。 这时周星凑了上来,闻了闻坩埚里的味道,忽然点点头说:“雪山冰昙,苏芹有救了。” 刘大炮一边忙活一边赞嘆道:“哎!还是小周识货,方少爷,我看您得多跟人小周学学,别成天到晚花天酒地的,你家大伯也是我老相识了,他膝下无子,就盼着你出人头地呢!” 油子撇撇嘴道:“行了行了,我怕了你了刘爷,怎么你们这些老一辈的都跟我大伯似的,尽会说教,赶紧专心救人吧。” 刘大炮这时也忙活完了,只见他一屁股坐到地上,擦了擦汗道:“大伙都放心吧,这雪山冰昙厉害得很,我保证明天一大早,这丫头肯定会活蹦乱跳地闹咱们起床的。不过咱现在还不算忙完,这种灵花的味道太招人了,咱得在四周多洒一些气味重的东西,免得到时候又有什么怪物被雪山冰昙的味道吸引过来。” 我听到这话,心中的石头才算是落了地,忽觉一阵疲惫感袭来,就硬撑着和众人将一切收拾妥当,这才躺倒在地开始休息。 迷迷煳煳我就睡了过去,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梦中总看见那头崑崙蜥在后边追我,直到一个人将我摇醒。 我睁开眼睛,只见一个俏丽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赶紧坐起身来拉过她的手臂查看伤口。不得不说那朵雪山冰昙是救命的灵药,苏芹的手臂不仅消了肿,而且上边的咬痕也消失了,连疤都没留下来。 苏芹见我拉着她的手看个不停,就红着脸收回了手臂,“我没事了,倒是你,昨天去偷仙草,伤着哪里没有?” 我对苏芹说:“开玩笑,我能伤着哪儿?我是谁啊?我可是……” 苏芹打断我道:“好了好了,一大清早我可没心情听你吹牛!我跟你说件事儿。” 我这才发现其他的人都还在熟睡着,赶紧看了看表,发现此刻才凌晨5点钟,心想这女人是不是仙草服用过头了?便坐正问她:“说吧,什么事?” “等这次的事情解决了,你不要再做盗墓贼了好吗?如果以后找不到工作,我可以介绍你来我们考古队,你这么机灵,身手也好,在考古队一定能胜任的。”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说这些,心想这女人也太不给脸了吧,即便我不再做那挖坟掘墓的勾当,也不代表我就没活路了,堂堂七尺男儿,怎么可能会靠一个女人赏饭碗? 于是我就对她说道:“苏小姐,我看您还是把这些个岗位留给有想法、有准备的人吧,我这人对考古可没什么兴趣,对了,您可以去问问老周,他可比我厉害多了,也不像是个有固定工作的人,你要是把他介绍进考古队,我保证他会感谢你八辈子的。” 苏芹见我一口回绝,又拿周星来搪塞她,以为我不愿放弃盗墓这个行当,顿时就有些急了,“龙秋,我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回归正途,盗墓这个行当太危险了,而且偷偷摸摸的,并不是长久之计,不要在执迷下去了,好吗?” 我对苏芹说:“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其实根本就没打算过要当盗墓贼,以前没想过,今后也不打算去做,最开始,我只是担心刘叔会破产,你也知道,刘叔是做古董生意的,可因为他要帮我解咒,不得不将我爹留下的那枚号芯摆到檯面上,以让买家完全不能接受的价格交易出去,如此一来,他的生意就越来越难做了,这段时间更是亏得不行,我不得已之下,才会想到去盗墓,打算利用我爹传下来的手段,帮他搞几件大货,只要解决了他的破产危机,我就收手,谁知道第一次下斗,就误打误撞地进了三眼神墓,被卷到这件事情中来。你别看我平时不正不经,其实我的心理压力大着呢,想撞墙都不知道去哪撞,你就别再冤枉我了。” 第74页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间会对她说那么多话,只觉得当我把这些话说完之后,心中突然就莫名地涌出了一股无力感,重重地嘆了一口气。 苏芹听完也愣了,含泪看了我半晌,才对我说道:“这些事情我从来都没听你说过,你怎么不早些跟我说?” 我生平最怕看见女人的眼泪,见她要哭也急了,连忙摆摆手道:“我这不是寻思着就算说出来诅咒也不会破除吗?况且这个问题你也没问过我,好好好,是我不对,我不对行了吧?你看你怎么还委屈上了,该委屈的是我啊,委屈抢一抢也就算了,你怎么连哭都要跟我抢?这……这不是欺负人吗?” 苏芹闻言扑哧一笑,赶紧擦了擦眼泪正色道:“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我还没想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还是先解决眼下的问题吧,说真的,这回你的命是给救回来了,可我的命还没着落呢,也不知道额头上的诅咒能不能破除,我现在也问问你,事到如今,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苏芹不敢看我的眼睛,别过脸道:“我哪有什么要说的?” 我伸长了脖子故意问:“真没有?” 苏芹回过头来正要对我说什么,这时,睡在一边的周星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嗖”地一声坐起身来。 我觉得奇怪,心想周星这样的人也会做噩梦?还是这幽深黑暗的空间中又突发了什么状况?想罢我忙走到他跟前,蹲下问道:“老周,你怎么了?” 周星的眼神有些迷茫,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我,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又什么也没说。我和他四目相对,发现他好像还处在呆滞状态,担心他有事,又推了推他道:“你发什么愣呢?做噩梦了?” 他被我这一推才回过神来,眼神瞬间就恢復了神采,见我盯着他看,顿时把目光移到别处,朝我轻轻摇头。我同他相处有一段时间了,看到他这样的举动,知道他肯定有事,只是他自己也吃不准,所以不会轻易说出来。 苏芹也走了过来,轻声对我问道:“周星怎么了?” 我正要答话,周星忽然就站起了身,对我和苏芹说:“把其他人都叫起来,我们走。” 我顿时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见他眉头微皱,知道不能怠慢,就让苏芹去把油子和刘大炮叫醒。二人睡得并不是很沉,被苏芹轻轻一推就醒过来了,很快,大家都聚到了周星跟前,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问之下,我们这才知道,原来周星自从掉进这处地底空间开始,就一直有某种感觉,他总觉得,洞窟深处有个声音在唿唤他,但每每仔细去听,那声音又消失了。由于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只是一种幻觉,所以他刚开始没有跟我们说。 刚才他熟睡的时候,在梦里竟然又听到了那个声音,这回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赶紧侧起耳朵仔细去听,这一次,那声音一直都没有消失,他听得仔细,发现那声音所在的方向,处于我们前方的洞窟深处。 我听他说完也感到奇怪,这一路上我们都在一起,如果洞窟深处传来声音,我们没有理由会听不见,如果周星所说不假,那么这个声音究竟是谁发出来的?究竟是谁在召唤周星?这深不见底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也不可能会是“黑纽扣”。 更奇怪的是,为什么就只有周星能听得见? 油子也很费解,说是不是刚才顺着冰道滑下来的时候,老周给摔煳涂了?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会有人说话?而且还只对他一个人说? 周星摇摇头说这应该不是他的幻觉,洞窟深处肯定存在着某种东西,记得在巫王墓外边宿营的时候,他之所以会知道地洞里有龙门的铜玺钥匙,也是因为他在当时听见了地洞中的某种唿唤。 我奇道:“原来那天你能带我们进巫王墓,是因为听到了古墓里有某种召唤你的声音,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能听到这种不存在的声音?” 刘大炮这时忽然对我说:“小少爷,其实这种事情在我们点金童的眼里,并非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在相命术中有提到过‘相人’一说。这个人吶,是各有各的命,生来便有高低贵贱之分,亦有智愚慧蠢之别,黄帝生于龙腹,卒于龙嵴,所以他註定是真龙天子的命,蚩尤虽然骁勇,但他终究要被黄帝所灭,这就是天命。” 他说到这,发觉话题扯远了,顿了顿又道:“当然,这些都是传说,早已无法考证,但在现实中,确实存在着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其中有一类被称作‘灵媒’,这一类人,天生就有某处感官异常发达。在《八宝相命术》中,这种人被分为三类,分别是‘天媒’、‘地媒’和‘人媒’。其中的‘天媒’,便是最为厉害的一种灵媒,据说这类人能接收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信息,相当厉害。” “您的意思是……老周就是那所谓的‘天媒’?” 刘大炮点点头道:“有可能,否则也不能解释他的这种状况。” 苏芹这时对我们说道:“其实从科学上的角度讲,灵媒是确确实实存在的。医学证明,在人脑的百会穴之下,有一个名为‘脑上腺’的人体器官,又被称做‘松果体’。以前曾有人发现过许多灭绝物种的头骨上有一个洞,后来经研究发现,这个洞是第三只眼睛的眼眶,也就是说,在远古时期,许多物种的祖先都具有第三只眼,后来曾有学者怀疑,人类的祖先同样是三只眼的生物,只不过第三只眼睛后来逐渐退化了,而松果体,便是第三只眼退化后的遗留。在道家里,这便是所谓的天眼,据说只要开了天眼之后,不仅能感应到五行气脉,还能接收到普通人接收不到的信息,或许灵媒正是天生松果体就异常发达的一类人。” 第75页 油子听完啧啧嘆道:“乖乖!这就是天眼?我以前只听我大伯说过,一直没当回事儿,没想到老周就是开了天眼的高人!我说怎么每次有危险你都能提前发现呢!你……你太牛了你!改天我买彩票你记得要指点一二啊!” 周星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脸孔,见我们讨论完了,就对我们说道:“我觉得那声音不简单,我有种直觉,‘黑纽扣’要找的东西,就在这声音的来源处。我们过去,看看唿唤我的东西是什么。” 第三十七回 退无可退 我拦住周星说:“先别忙,我看这里边说不定有什么么蛾子,没准那声音还真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咱好歹弄明白了再过去,否则要是个陷阱就糟了,你先给大伙说说,你听到的声音,它在跟你说什么?” 周星摇了摇头:“它说的不是我们的话,不过我能感觉得到,它是在叫我过去。” 我们感到很意外,没想到会是这样子,油子皱着眉头道:“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东西?该不会是鬼吧?” 刘大炮对我说:“小少爷,我看咱都别疑神疑鬼了,反正终究是要往前走的,不如就趁现在还有股精神头,去瞧瞧前边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苏芹也说:“我们现在就动身吧,那声音不停唿唤老周,如果再耽搁下去,他非得被逼疯了不可。” 我见大家都是这个意见,也只好点头同意,一行人扛起装备开始往洞窟深处开拔。 手电筒的电力已经所剩无多,不能尽情使用,大家搜寻材料忙活了良久,总算做好了十来支简易火把,再加上备用包里的两盏马灯,倒还足够应付一段时间。 只见眼前的洞窟分成数道,似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竟有些类似于巫王墓里的布局,然而走进深处才知道,这里的空间和巫王墓比起来,简直就是更加大型的迷宫。 周星一边仔细辨认声音传来的方向,一边小心翼翼地探寻出口,我们也不敢大意,紧随其后缓慢前进。 不一会儿只见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的地面向下凹成一个圆盘状,直径超过了十丈。我看了看周围蜿蜒的石壁,又看了看眼前圆盘状的地面,觉得这个圆形实在是太规则了,而且手电筒照上去,还隐约反射出不一样的光,知道这圆盘状的地面不简单,连忙招唿大伙走上前去瞧。 到了近处我才发现,这圆盘竟然是一块镶嵌在地底的超大水晶,手电灯光照不见水晶底下的沙石,也不知道这水晶还有多大一部分埋在底下。 苏芹双手环胸,歪着头啧啧称奇,“这水晶看上去不像是天然生成的,可依靠人力也不可能制造出这样的东西,它被埋在这儿,究竟有什么作用?” 我也觉得奇怪,正要走进水晶圆盘里仔细查看,周星却突然拦住我说:“等等,我听到的那个声音……好像就是从这底下发出来的。” 他这话一出,众人赶紧往后退了几步,我未曾想到那声音发自这块水晶圆盘的底部,心想这座雪峰在玉龙雪山的“十三阔珠龙”中最为独特,内部空间生成有上千万年,所以这里边存在着许多超出我们的理解范畴的事物,而眼前这块水晶圆盘是我见过的最难理解的东西,周星说唿唤他的声音就出自这里,难不成这大水晶底下,还压着什么活物? 油子也担心起来,“他妈的,我觉得咱这是进套了,大水晶底下肯定压着什么怪物,这东西千万年不得脱身,好不容易见着有人来了,就放出声色勾引咱们靠近,想让咱放它出去。大伙留点神,不要碰到什么不该碰的。” 刘大炮也道:“方少爷说得对,这地方不简单,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说着话,身边的雪蟒忽然叼住我的衣袖拉扯,伸了伸脑袋让我往远处看,我抬眼就看见那立着一块大石板,正正方方,显然是人工修凿的。 于是我便领着大家绕过水晶圆盘,走到大石板跟前。 苏芹凑近瞧了瞧,“你们看,这上面有壁画!” 我凝神细看,只见这块大石板上刻有许多幅壁画,由于年代久远,已经变得非常模煳,苏芹让我们都别碰石板,就取出石灰粉略微处理了一下,终于看出了大概。 周星扫了两眼对我们说:“这石板上刻的是龙珠的来歷。” 苏芹细看片刻,也点头说:“周星说的不错,考古队发掘蛮蛮遗蹟的时候,曾对亚神族的文字做了部分破译,这块石板上刻有龙珠二字,再结合壁画来看,整个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洪荒时期,天地二界混沌不堪,人间更是大乱,中原九十九个部落、北方七个部落、南蛮八十一个部落,相互攻打,战事多年不休,直到后来黄帝出世。 黄帝生长于姬水,故姓姬,本为少典部落的祁昆之子,但又据传黄帝生于龙腹,成于轩辕之丘,实乃受命于天,德厚而王天下,故有土德之瑞,方有黄帝之名。后来黄帝统一各大部族,与姜姓炎帝、蛮王蚩尤三足鼎立。 却说黄帝手下有一能人,名为风后,最善唿风唤雨,亦懂伏羲古卦。当年黄帝与蚩尤大战,数年未捷,就令风后占卜,如何才能收拾这个魔王。风后问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卦,终于得出结果。 原来洪荒之事,伏羲古卦早有天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黄帝大战蚩尤,乃人间歷史上出现的首个合数,必须九九归一方能成功。黄帝听完风后所说,知道这个“九九归一”,指的便是中原九十九个部落的统一,虽说现在万众归心,但却仍有炎帝部落未能合併,难怪拿不下蚩尤。 第76页 风后让黄帝不必担心,从卦象上看,九九归一之事,定数早有安排,当在涿鹿一带。黄帝当即领兵前往涿鹿驻扎。便是在这个时候,炎帝被蚩尤大败,驱到涿鹿,炎帝知道大势已去,为今之计,只有与黄帝合併,请求黄帝和蚩尤决战。 于是炎帝来访,黄帝相迎,这时,忽然天色大变,空中舞出一条巨大的神龙。神龙盘踞空中七日不去,最终跌落山中。黄帝带兵进山搜寻,却不见神龙的踪影,只有一头三眼异兽横卧在水晶盘子里,口中衔着一枚光芒四射的巨珠。 这便是三眼神和龙珠的由来,黄帝借着这两件神物,最终收尽魑魅魍魉,打败了蚩尤,他见蚩尤魔性极烈,担心蚩尤死后仍会为祸人间,便用当日三眼神所横卧的水晶盘子将蚩尤的灵魂封在了西南的雪山之上。 岂料没过多久,洪水突然间爆发了,蚩尤手下一支母系部族趁乱招来了雪山上的“蛮蛮”怪鸟,骑乘而上躲过洪水,并带着二十二个蛮族部落从黄帝的俘虏营中逃脱,躲入了荒无人烟的深山里。 而黄帝部落只能暂时撤回涿鹿,战事最终告一段落。 再后来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蚩尤手下那支骑乘着“蛮蛮”怪鸟躲过洪水的母系部族,便是后来的亚神族,此部族由洪水而生,又由洪水而亡,可见再厉害的神通,也往往躲不过“宿命”二字,却说他们在最后一刻躲入兰宫之中,预言在千百年之后能够重新復活,又不知是真是假。 不过在壁画中,却对这件事情稍有提及。 亚神族人自那次藉助蛮蛮躲过了洪水之后,便开始奉这种怪鸟为他们的神。起先亚神族巫王在火山口占卜到亚神族即将毁于洪难,亚神女王最开始想的并不是建造兰宫,而是带着一队人马来到玉龙雪山,想请出他们的神,也就是蛮蛮,帮助他们躲过大洪水。 然而,他们找到的第一对蛮蛮,却是两具尸体。当时亚神女王以为就连神也抛弃了他们,便和族人一起抱头痛哭,岂料就在这时,女王手中的龙珠忽然发出一道光芒,照在了蛮蛮尸首附近的一朵兰花上,顿时,只见这朵兰花突然盛开,噌的一下分作两股,分别钻进了两只蛮蛮的体内。不一会儿,就见到这两只蛮蛮睁开了眼睛,结伴飞走了。 亚神女王见状大喜,认为此花有復活的功效,当即命人在雪山四处搜寻这种兰花的种子。待女王等人回到部落中,女王便以脔术施在这些种子上,并造出了兕角金号。随后,吩咐族人每人服下一颗种子,日后若是死去,只要兕角金号被吹响,族人腹中的种子就会迅速发芽开花,使得族人可以再度復活。 也正因如此,才有了后来女王建造兰宫,将亚神族人尽数封存于其中一事。 油子听完有些失色,说这也太扯了,生老病死是自然大道,怎么可能吃朵花就復活? 刘大炮说:“我也不太相信这回事,我们点金童的古籍上记载的续命宝物,最好的莫过于崑崙山底下的玉精,据说服下可续七七四十九天的性命,可也决没有能够让人死而復生的东西。这种东西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我点点头说:“死而復生肯定是假的,至于当年亚神女王发现的那种兰花是怎么回事,咱现在也没必要深究。我所在意的……是壁画上描述的前半段,黄帝封印蚩尤魂魄的那件事儿……” 刘大炮指着身后的水晶圆盘道:“莫非这块水晶圆盘,就是当年黄帝用来封印蚩尤魂魄的盘子?这么说来……唿唤小周的声音……难道是蚩尤?” 我说:“鬼知道它是蚩尤还是什么东西,这盘子在传说里是神龙带下凡间的神物,能被它压着的,总归不是善类,如果让它出来,那可不得了了。” 苏芹对我们说:“这块水晶圆盘在壁画中被称作‘七十造盘’,也许它与三眼神、龙珠,都是天外之物,不是地球上的东西,不能以常理度之。说不定那种兰花之所以会动,是因为被龙珠的不明射线所照射,发生了生物机体上的变异。至于被这块七十造盘压着的东西,我看……” 苏芹话音未落,忽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正要本能地回过头去,周星脸色一变,不由分说就一把将我拉开。我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有个东西“嗖”的一声从我身后掠过,紧接着大家都是一阵惊唿。 我知道有情况,连忙翻身站定,掉转手电筒扫向那个飞掠过的东西,顿时,只见一个犹如死尸般的怪影正以极快的速度远离我们,很快就隐没到了黑暗中。 我倒吸一口凉气,心想这东西不是之前一直纠缠着我们的怪物吗?它之前一度将我们闭上绝路,本以为从冰渊上滑下千米,早已将这厮摆脱了,岂料这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竟然追到了这里,莫非此物是守护兰宫的鬼魂,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才罢休么? 油子似乎被逼急了,抬枪就想冲上去,被刘大炮一把拦下,于此同时,身侧的雪蟒也有些蠢蠢欲动,我知道此时追上去也讨不了好,忙拍了拍雪蟒的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回头对众人说道:“这怪物不简单,咱之前已经吃过它几次大亏了,现在如果再让它纠缠下去,恐怕一点活路也没有,我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你们说吧,该怎么办?” 第77页 油子对我说:“还能怎么办?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优柔寡断了,遇到事情总是一味地想着退路,可现在这局面已经是退无可退了,咱们只能操傢伙,跟丫的拼了!” 我对油子说:“不是我总想着退路,而是那东西太厉害了,咱肯定不能玩硬的,况且七十造盘底下还压着个鬼东西呢,岂能胡来?你别忘了,之前围攻我们的尸蚁,还有那道冰渊陷阱,可都跟那东西脱不开干系,万一这回它再来个更阴的,逼我们把七十造盘里的东西放出来,那才真是退无可退呢!” 这时苏芹忽然说道:“你们都别吵了,快看上边!现在真的是退无可退了!” 第三十八回 “犯太岁” 兰宫里的空间错综复杂,我们之前从冰渊上滑落千米,竟发现底下别有洞天,虽不知该何去何从,但却被七十造盘底下的神秘声音吸引过来。众人通过壁画得知了一些前因后果之后,正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行动,岂料就在这时,先前那个几乎将我们逼上绝路的怪物再次现身。 油子说是时候拼命了,而我却认为形势尚可斟酌,就在争辩不下的时候,苏芹忽然让大家快看上边,我闻言赶紧抬起手电筒往上照,顿时就看见一幅令人极其震惊的画面出现在眼前! 只见洞窟顶部有一块块椭圆形的灰色巨茧,密密麻麻地挂在上边,竟看不见半寸石壁。此刻这些灰色巨茧接二连三地开始抖动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从中破出。 之前我们跟随周星来到此地,先是发现了旁边这块巨大的七十造盘,后来又被刻有壁画的石板吸引了注意力,所以谁都没瞧见洞窟顶部的情形,此刻忽然见到这幅景象,顿时都吓傻了。 还是刘大炮最先回过神来,拉着我们喊道:“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们!你们还敢呆在这儿?等着开联谊会吶?快跑吧!” 他喊罢我们这才开始跑,刚跑出两三步,身后就有东西从巨茧中落下来了,我们不敢停留,只听后面不断落下东西,头顶上的巨茧也是蠢蠢欲动,大家心中都慌到了极点。 我忍不住回过头去看一眼,就瞧见身后黑影闪动,竟是那种死尸一样的东西! 刘大炮这时也回头去看,脚下差点没打滑,破口大骂道:“他娘的,这……这也太欺负人了!我说刚才那东西怎么单枪匹马都敢这么嚣张,敢情他还有军队在这!” 油子转身朝一只落在我们左近,还未爬起来的怪物开了一枪,对周星大喊道:“老周,你还愣着干嘛?快扔你那化学武器啊!” 周星单臂举起弓弩回身射了一箭,这才淡淡地说道:“还不是时候。” 我对油子说:“这群怪物不像那《蛖螂经》里的虫子,老周的强酸也不顶用。它们刚从茧中甦醒,动作还不是很灵活,咱趁现在快点跑!” 苏芹喊道:“就这么逃命也不是办法,万一前面还有什么危险的东西,我们都要死在这儿。” “那他娘的……咋办?”我已经急得口齿不清了。 苏芹正要说什么,忽然望向我的右侧,大喊道:“快低头!” 我知道有情况,连忙双手抱头弯下了腰,下一刻,苏芹手里的枪就响了。 她手里拿的是刘大炮以前从越南搞到的“雷明顿m870”散弹枪,在近距离的杀伤力极大。 我排在队伍的最左,右侧空无一人,我转头去看苏芹的时候,正好有一只怪物落在了我的右后方,爬起来想扑我,苏芹这下眼疾手快,在我弯下腰后立即扣动了扳机,怪物疾扑而上,正好撞上了苏芹的枪口。 “雷明顿”的威力在这时显露无遗,那只怪物被轰得往后倒飞了好几米,半个脑袋都没了。 这还是头一回重伤到这种怪物,我很好奇它们的生命力究竟有多顽强,边跑边回头去看。 只见那只被苏芹轰倒的怪物浑身颤抖,脑袋的缺口处有什么东西正在爬出来,我再细看,就见此物像是一朵花,但又像虫子一般蠕动着,很快,这只怪物的尸体就被后边涌来的同伴淹没了。 看到这我才明白过来,回头对众人道:“他娘的,这些怪物原来不是别的,正是尸体!他们八成是亚神族的奴隶,被女王施了脔术挂在这里用于护卫兰宫。” 刘大炮奇道:“尸体?什么尸体这么牛,比殭尸还厉害?” 我把我刚才看见的事情告诉众人,大家这才明白过来,油子干笑了一声道:“敢情兰陀古花是这么回事!看来那亚神女王千算万算,到最后也棋差一招啊!什么吃了兰陀古花能够復活,根本就是扯淡!死尸就是死尸,根本不可能活过来,作怪的是这些花!” 当年亚神女王看见兰陀古花寄生在蛮蛮尸体上,蛮蛮突然活了过来,就认为这些所谓的兰陀古花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她看来是被骗了,其实那两只蛮蛮根本就没有復活,而是被这些怪花控制了它们的尸体。 苏芹这时说道:“我看这些东西根本就不是花,而是某种寄生生物,很有可能是被龙珠影响而产生了变异的肉芝。” 我很清楚苏芹知识渊博,性格严谨,没有九成九的把握,是不会轻易下定论的,这种兰陀古花看起来不像植物、不像动物,也不像菌类,与肉芝的生命形式极其相像,八成是一种黏菌复合体。 第78页 却说“肉芝”此物,又名肉灵芝,也便是民间俗称的“太岁”。这是一种游离于动物、植物和菌类之外的第四类生命形式,能自己生长。在中医里,肉芝是一种上乘药材,《本草纲目》中就有记载——“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大者十余斤,小者三四斤”,具有“久食,轻身不老,延年神仙”的功效。而在《山海经》里,肉芝则被称作“肉芜”,其记载曰:“聚肉有眼而无胃,与彼马勒颇相仿佛,奇在不尽,食人薄味”。 虽然在现实中,肉芝并没有长生不老的功效,但它的确是一种很好的治癌药物,目前已正式应用于医学中。 而在北方的民间,则认为肉芝是一种凶神详见,唤其作“太岁”,所以又有俗语说:“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命犯太岁”等。 我发现的那种兰陀古花,八成是太岁的一种,是一种变异的太岁。 刘大炮也很清楚肉芝是什么东西,听苏芹说完顿时大骂:“他妈的,咱下回出门可得瞧黄历了,他娘的犯太岁也不是这么个犯法啊!” 身后掉落下来的尸体越来越多,我们一点辙都没有,只能加快速度抱头鼠窜。这时,跑在最前头的雪蟒忽然丝地吸了一口气,我们举起手电往前照,只见前方竟也突然亮起了几道光柱,朝我们照了过来。 油子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前方有什么,急忙对我们说:“他妈的是人,大概有十多个!这回是‘冤家聚头’了,咱终于又跟‘黑纽扣’这帮人碰面了!” 却说前方的人突然见看见我们,也十分吃惊,愣了一下就纷纷举起枪来,我知道不妙,忙对他们大喊道:“别开枪,看看我们后面!不想死就快跑!” 那帮人也不是傻瓜,听我们身后闹出这么大动静,再加上我这句话,顿时就打开了强光探射灯照向我们身后,我只觉得一阵极其强烈的灯光迎头照来,前方的路都看不清了。 油子伸出胳膊挡在眼前,破口大骂道:“我去你大爷,哪个脓包开灯的?麻利地赶紧关上!否则信不信老子崩了你?” 谁知油子话音刚落,对面的枪就响了,第一颗子弹擦着我的脸划过,吓得我心脏都险些蹦出来,苏芹第一个开枪还击,但与“黑纽扣”的距离尚远,“雷明顿”发挥不出什么威力,倒是油子胡乱朝前开了一枪,打中了前方的一个人。 我知道“黑纽扣”是担心逃命的时候,我们会从他们身后放冷枪,就想先解决了我们再逃跑,但他们似乎有什么顾忌,在油子开枪放倒了一个人之后,他们的火力就逐渐稀疏了,很快,前方的探射灯就掉了个头,那帮人也开始逃起命来。 油子见状举起枪道:“果然是一帮脓包,看我先放倒他们几个!” 我连忙制止他道:“先别打了,你看,身后那些死尸越来越接近咱们了,它们体内的兰陀古花肯定已经逐渐适应了环境,咱现在火力有限,要是那些傢伙追上来,咱肯定逃不掉,为今之计,只能选择暂时和‘黑纽扣’那帮人联手。” 苏芹这时也附和我说:“龙秋说得对,现在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想那伙外国黑帮也是这个想法,还是别再打了!” 油子急道:“不打咱也吃亏,现在那帮人跑在前头,他们肯定是认为我们迟早会被死尸追上,所以才趁现在抓紧逃命的。他们把咱当替死鬼了!” 说完他又要举枪射击,却被周星拦了下来。只见周星从腰间摸出了一个造型古怪的飞镖,对我们说道:“交给我。” 只见他挥出手去,飞镖脱手而出,竟划了一个弧度飞向前方的人群,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我们正觉得奇怪,忽然看见前面的人停了下来,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枪响,一颗子弹从我和苏芹之间唿啸而过,吓得众人一缩脑袋,纷纷大声咒骂。周星脸不红气不喘,淡淡对我们说:“对方的狙击手在掩护我们,直跑,不要拐弯。” 油子奇道:“他们?掩护我们?我说老周你没在开玩笑吧?” 他话音刚落,对面又是“砰”的一声,这回子弹同样是从我们之间的空隙穿过,我回头去看,就看见身后一具尸体被子弹射中头颅,翻倒在地。 见到这一幕大家才开始相信他了,猫着腰径直往前跑。 随后便是接二连三的枪响,所有的子弹均对我们毫髮无伤,反倒是撂倒了身后的许多尸体。 我知道这情况不对劲,刚才周星投去的飞镖似乎是某种信物,“黑纽扣”见到周星的这个信物,立刻停下来掩护我们,这么说,周星和“黑纽扣”很可能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 然而此刻逃命要紧,谁也没空问他,没过多久,我们便和“黑纽扣”会合在了一起。这帮人见我们赶过来,便又统一转身逃命,也没和我们多说一句话。 这里的地底空间要牢固许多,只是环境错综复杂,左右都是嶙峋石壁,以及巨大的天然洞口。“黑纽扣”等人慌不择路,看见能走的地方就往前沖,我们也只有跟着他们瞎跑,不知不觉,就都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只听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几具速度较快的尸体已经冲进了人群中,引得众人纷纷开枪射击。 第79页 油子差点被一具尸体咬掉耳朵,脸都紫了,对我们说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那群粽子的速度是越来越快了,我估摸着再过三五分钟,咱就得被这东西追上。我看横竖都是一死,咱们放炸药吧。 刘大炮赶紧摇了摇头说:“方少爷先别胡来,这种地方连开枪都会有石子儿落下,要是放炸药那还不立马塌了?其实让石头砸死的滋味也不比被咬死来得舒服,不到最后一刻,咱千万不能做这种自寻短见的事儿!” 我知道油子是个拼命三郎,说得难听点就是一个不要命的主,听刘大炮劝诫他,我正要出声附和,不料这时,忽听前边的人群纷乱起来。 第三十九回 周星的身份 我不知道前边是怎么回事,连忙回头细看,只见“黑纽扣”竟然开枪将他们的两名同伙射成了筛子。苏芹倒吸一口凉气,“这帮人怎么在自相残杀?到底出什么事了?” 周星似乎明白了什么,对我们说道:“小心,古花开始找人寄生了!” “兰陀古花?”我奇道,忽见眼前的景物十分熟悉,竟又出现了那块巨大的七十造盘,而在顶部,则挂着密密麻麻的巨茧,这些巨茧上都破了一个洞——跑了这么久,我们居然绕了一圈,又回到这里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顶部的巨茧中,正落下一团团肉唿唿的东西,正是那种寄生在尸体里的“兰陀古花”!刚才那两人八成是被这些东西寄生了,所以他们的同伴才会向他们开枪。 看到这我连忙朝众人喊道:“大家小心顶上!不要碰到掉下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接二连三掉下来,身后又有尸体紧追不放,实在是防不胜防。没过一会儿工夫,又有一名“黑纽扣”成员被那怪花钻入体内,只见他的身体一阵抽搐,随后便要扑向旁边一人,可想而知他的下场。 刘大炮反应很快,招唿苏芹快点朝上开枪,一刻都不要停下。苏芹也够沉得住气,听了刘大炮的话,就抬起“雷明顿”扣动扳机。 “雷明顿”是散弹枪,杀伤覆盖面极广,这一枪下来往往能射死几只掉落下来的怪花。只是这些怪花的数量很多,众人仍然没有摆脱来自上方的危险。 周星仗着自己的身手,此刻已经收回弓弩,改用短刃,但凡有敢靠近他的怪花,无不被他一刀两断。 我们就没那么轻松了,不仅要时刻提防追上来的尸体,还得顾及那些无处不在的“兰陀古花”,有道是顾此失彼,油子在转身往后射击的时候,就有一只怪花乘机落到了他的背包上,顺着他的背就要往脑袋上爬。 我急忙抽出腰间的短刀冲上前去,奋力将他背上的“兰陀古花”斩落在地,由于太过紧张,刀口回收不及,顿时就将他的背包也切开了一个大口子,背包里的干粮落了一地。 油子估计是快急疯了,慌不择言就胡侃一气道:“龙秋你悠着点,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杀花,是要杀人了?还有,我说你怎么能浪费粮食呢?” 我骂道:“你就少他娘的给我废话了!” 话刚说完,忽然觉得背上一沉,紧接着感觉到有两条触手粘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的冷汗都吓得差点倒吸回去,反手就想往背部抓,却发现手指仅能触到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怎么抓都抓不着。 那触手就跟蚂蝗差不多,顺着我的脖子往上窜,似乎想钻进我的嘴里。我哪敢让它得逞,赶紧咬紧了嘴唇,不敢有丝毫放松。那触手力气极大,扯得我的嘴巴都裂了,眼看就要突破牙关。 这时我真是有苦难言,大家都在各忙各的,并未发现我被“兰陀古花”缠上,我也不敢张嘴叫喊,生怕那东西从我嘴巴里钻进去。如果要跑到同伴的身边让他们注意到我,又担心背上的怪花趁机钻到毫无防备的同伴口中。 趴在我背后的“兰陀古花”不停蠕动着,还散发出一股恶臭,就像一只特大号的蚂蝗,分泌出来的粘液弄得我大半个背部都湿了,噁心得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我甚至已经做出了决定,若真让这种东西从我的嘴巴钻进去,我肯定会提前给自己一个了断的,否则那滋味肯定比死还难受。 怪花见老半天撬不开我的嘴,似乎有点恼羞成怒,黏黏的身躯顺着我的背部就要往脖子上爬,触手也加大了力度。它身上散发出了更强烈的恶臭,我胃里的东西不停地跟着往上涌,头也开始晕了。 眼看就要把持不住牙关,这时雪蟒发现了我的异状,“嗖”地窜过来,咬住我背后的怪花使力一扯,顿时只听刺啦一声,怪花终于坚持不住,被扯了下来,让雪蟒给甩到了一边。 其他人这时才注意到我的状况,急问我怎么不喊他们,我说刚才要是开了口,现在早就变成一句尸体了,你们也当心点,要是不小心被这些东西缠上,不想死的话千万别张嘴。 说着话,追上我们的尸体已经越来越多,众人疲于招架,各顾各的,眼看身后还有更多死尸涌来,大家几乎要绝望了。 这时,我们跑到了七十造盘跟前,我正要招唿“黑纽扣”等人绕过盘子,不要踩进去,小心盘子底下的东西出来,不料却看见盘子中躺着七八具尸体。 这些尸体一看就是从巨茧中突破而出的,之前一大群死尸落下来的时候,我们都没注意到七十造盘里有几只死的,直到现在才发现,似乎落到盘子里的尸体并没有活过来,而是直挺挺地躺着。 第80页 这种被“兰陀古花”寄生了的怪尸厉害无比,总不可能是摔死的,况且就只有七十造盘里有死的,外边却没有。莫非…… 想到这儿,我连忙朝众人喊道:“快!想活命的都躲进这盘子里!” 众人听见我这么说,哪还顾得上我的话是真是假,纷纷大步朝前冲去,跳进了七十造盘中。 身后的死尸紧追而来,似乎很惧怕这七十造盘,只停在了盘子边沿朝我们大吼大叫。这些尸体不敢进来,归根结底是那些“兰陀古花”不敢进来,所以也不必再惧怕那些怪花了。 这次惊险无比的亡命奔逃,终于告一段落。 油子大喜,问我怎么知道跑进盘子里就能躲避这些怪尸,我对油子说:“你看咱脚下这些尸体,它们是从巨茧中落下来的,掉进这块七十造盘里就一动不动了,所以我才大胆推测,这盘子具有什么特殊的力量,能够杀死这些怪东西。” 刘大炮长声嘘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若非小少爷多个心眼,咱们恐怕全都得死在这了。” 这时忽听身后有个女孩的声音传来:“呵呵呵,大哥哥你真厉害,要不是你说跑进盘子里,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那些东西讨厌死了!” 我这才想起“黑纽扣”等人就在身边,赶紧转过身去,只见说话的是当日在巫王墓里见过的鞭子女孩。除了她以外,高业雄、金手指以及头戴鸭舌帽的杰克都在场。除此之外,还有七名大汉和一个亚裔老头。 值得一提的是这老头,他穿着唐装,看样子至少有六十岁了,他正伏在一名壮汉背上,好像刚才是这名壮汉背着他跑的。 我很奇怪这么老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见“黑纽扣”等人的站位隐隐以他为中心,看来他在这帮人中是地位最高的。 苏芹一见到高业雄,顿时就火冒三丈,捲起袖子想冲上去。我知道苏芹平时沉稳淡定,可一旦发起怒来,那要比油子厉害多了,连忙一把拉住她道:“先别激动,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 双方一时间陷入了冷场,气氛很僵,两边人马相互紧盯着,连附近那些尸体的吼叫声都不理会了。 过了半晌,只见唐装老头干咳两声,拍了拍身下的壮汉道:“put、me、down。” 那壮汉闻言恭敬点头,慢慢将老头放下,让老头坐在地上。我这时才发现,这唐装老头的下肢很细很软,似乎是下半身长年瘫痪所致。 看样子他是这帮“黑纽扣”成员的头头,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只见他坐下来后,目光也首先落到我身上。 “年轻人,我想知道刚才的飞镖是谁投过来的。”老头紧盯着我的眼睛,用流利的汉语徐徐问道。 听他这么问,我才想起刚才周星掷出飞镖,使“黑纽扣”停下来掩护我们逃命,这可以证明一点,那就是周星投出的飞镖是个有来歷的东西,而且与“黑纽扣”有些渊源,至于周星本人与“黑纽扣”是什么关系,那就不清楚了。 不过眼下深浅未知,我也不能说出飞镖是周星投的,只得对老头说道:“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 岂料老头眉头皱起,重重地“哼”了一声,瞬间,只见“黑纽扣”等人竟然全都举起枪对准了我们。 我想不到这老头翻脸比翻书还快,也下意识地举起枪来。 这时,突然就有一个声音说道:“爸爸,够了。” 众人都始料未及,看向说话的人。我瞳孔骤缩,只见一直躲在我们后边的周星忽然站出身来,又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够了……” 随后,只见周星慢慢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摘下,又露出了他那亚欧混血的真面目。 鞭子女孩首先惊唿出声:“你……你是凯文哥哥?” 其余“黑纽扣”成员也开始议论纷纷,都陆续说出了“凯文”这个字眼。 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之前就是再给我十个脑袋,也决计想不到周星居然是眼前这老头的儿子,怪不得他一直不愿向我们透露身份,敢情他与“黑纽扣”竟有这层关系在里边。 奇怪的是,周星既然是这老头的儿子,为何先前会不遗余力地帮助我们?若说他是内奸,那我真不敢相信,因为他曾有无数机会可以杀了我们。 那么,周星主动跳入这趟浑水,究竟又有什么目的? 想到这,我连忙看向唐装老头,只见他目光闪烁,静静地看着揭下了人皮面具的周星。周星还是那副冰冷表情,只是眉头微微皱起。他也静静地看着老头一言不发。 最后还是唐装老头首先打破沉默:“凯文,你没死?你没死怎么不回来找我?” 周星还是静静地看着老头,并不说话。 油子看着周星老半天,张了张嘴却不知要说什么。我推了推刘大炮,示意他出来说句话,眼下我们两方人马见面,按理说算是道上的一次碰头,刘大炮是当年传号山里响噹噹的人物,要说我们这里边世面最广的,那就是他了。 刘大炮摇摇头低声对我说:“这帮人没在中国混,估计也不会什么打场面过马子的套话,而且传号山已经名存实亡了,我也不知要怎么跟他们交流。小少爷,现在你是大伙的团头,还是你来跟他们谈,别担心,出什么事我刘大炮给你撑场子。” 第81页 我心想也对,虽然双方都属于地下势力,但也不是一路的,现在这种情况,对方比我们人多,首先就矮了一头,好在周星似乎不是他们的人,而且,对方迫于七十造盘外的死尸包围圈,暂时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毕竟多个人就多分力量。 只是现在周星和他爹相视无言,把所有人都晾在一边,我也不知道要怎么插话,可总不能就这样瞎站着,毕竟现在时间约等于生命。 于是我给油子使了个眼色,让他陪我唱一场双簧,看能不能让双方恢復到正常的言谈中来,好快点商量逃跑对策。 第四十回 挣扎 油子知道我想干什么,就站出来说:“我说你们这帮人也真是的,在英国的势力那么大,做什么不比盗墓来钱快?非要来中国闹事儿!” 金手指听油子似乎在数落他们,顿时就怒道:“你这臭小子还真不知死活,怎么?想吃子弹了?” 我假意拦住油子说:“油子你说什么呢,怎么说现在也是非常时期,咱都得好好相处,不要内斗。” 金手指见我居然帮他们说话,以为我这个团头是个软柿子,冷笑了一声不说话。旁边的高业雄哈哈大笑,言语中明显带着一抹轻蔑对我说:“还是这位兄弟明白事理。” 说完他发现苏芹正咬着牙狠狠盯他,也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神情,又是一声冷笑,将眼神移开。 我可没空理会他们正把我当傻瓜,更不想去计较苏芹和高业雄的恩怨,藉机对坐在地上的唐装老头说:“既然现在咱都被困死了,那就应该坦诚相待,共同合作,这样才有可能逃出这个鬼地方。” 谁知唐装老头听罢,忽然冷笑道:“既然我已经发现了凯文,那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他话音刚落,对方居然全都举枪对准了我们,眼看就要扣动扳机。 我想不老头居然这么狠,本来还以为自己的小算盘打得挺好的,没想到自个儿还是太嫩了。看来这帮人根本就对我们的能力不抱什么希望,认为我们在这次困境中是可有可无的,而且我们死后,背包里的物资也能顺理成章变成他们的了。 只可惜现在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消一秒钟,我们这些人都得变成枪下亡魂,恐怕连开口叫骂的时间都没有。 这时,刘大炮突然大喝了一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声大喝竟然将对方震得七倒八歪。 我当时脑中的第一反应就是“狮子吼”,可这种武功是传说里才有的,刘大炮怎么会?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刘大炮吼罢,瞬间就朝唐装老头冲去,想要抓他当人质。 谁知这时,竟又发生了一件让我们意料之外的事。只见又有一个人跳出来,两三下奔到刘大炮身后,一记手刀打在了他的后颈上。 由于人影速度太快,再加上被刘大炮的狮子吼震到,我的大脑还晕乎乎的,根本就看不清此人是谁。只见他的身形丝毫未停,放倒刘大炮后,瞬间就沖回我们跟前,使了一招“黄雀在后”,窜到了我们的后方,接着又是连续三声闷响。 我只觉得后颈被人重重敲了一下,脑袋顿时就晕了,身子一软,便也倒了下去。 这个将我们击晕的人,是从我旁边窜出去的,是我们这边的人,油子和苏芹都没理由要这样做,唯一的可能性是周星。 不过,周星一路上虽然对我们隐瞒了很多事情,但也算是尽心尽力地帮忙了,甚至好几次救过我的命,此刻他为什么会突然袭击我们? 难道是怕我们伤了他爹? 可是这也不至于,他应该很清楚我们不会对他父亲怎么样。如果就此制住我们,那我们的性命才是不保了。 我还是难以相信周星会这么做,晕倒之前拼了命地回头,迷迷煳煳中,见身后果然站着面无表情的周星。 他此时也在看着我,但一言不发。我努力想从他眼睛里看出什么,但眼前越来越黑,很快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但我努力让意识保持清醒,硬撑着不肯晕过去,身边静静的,周星还是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我忽然不想再追究下去,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这样自然而然地站在我身后,可以这样一言不发地站在我身后,即使,他跟我说一句对不起也好,可为什么他一句话也不愿意说? 再之后的事情我就一点都不知道了,迷迷煳煳中曾经醒过一次,发现自己好像躺在担架上,有人正抬着我赶路。正想着我怎么没死?晕穴忽然被某人按了一下,意识再次模煳。 第二次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到了地上,虽然睁着眼睛,但视力还没恢復过来,只知道周围坐着许多人,似乎正是“黑纽扣”的队伍,我还没来得及去看其他同伴,又被按住了晕穴。 第三次恢復意识的时候,只听见周围非常吵闹,似乎是出事了,可这次还是没来得及搞清楚情况。 再这么晕下去会死的。在我第四次醒过来的时候,心里这样想着。 然而这一次,却再也没有人来按我的晕穴,只不过,大脑突然间就短路了,许多记忆瞬间消失,感觉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又好像是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对这个世界感到很陌生。 我不知道这是哪儿,不知道我在这做什么,甚至忘了我是谁。 第82页 我是谁? 我是……我是…… 龙秋!过了好久,我终于想起来我叫龙秋。可是,这是哪儿?为什么身边好像有很多人,这些人在抬着我? 他们抬着我做什么?我在哪儿?我出什么事了? 我花了好长的时间慢慢想着这些问题,可惜身体动不了,眼睛也没办法睁开。只觉得旁边的人还在抬着我,他们似乎正在走一段下坡的路。 这段路很长,一直朝下延伸着。 又过了许久,一些记忆逐渐恢復了,我开始记起,我在三眼神庙和巫王墓中的遭遇,开始记起油子,记起苏芹,记起艾霞。 艾霞……艾霞不是在巫王墓里拍了我一板砖吗?难道我这是被艾霞拍晕的?他们正在救我出去?那周星…… 周星……,对了,周星!周星怎么会变脸?他不在我身边吗?他是不是和我一样,也这样晕着? 就这样,我慢慢整理着这些记忆。 不对,好像……好像这里不是巫王墓! 我开始记起更多的东西,从刘大炮的加入,到遇见了尉迟玖…… 而周星,周星叫……周星叫凯文!奇怪!周星为什么叫凯文? 后面的记忆恢復得很快,当我全部记起来的时候,顿时,我全身的力气几乎都被抽空了。 因为恐惧。 我浑身开始颤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 我记起来了,周星他背叛了我!他不仅不再帮我,他还要害我!而现在,我就是一块砧板上的肉,随时都任人宰割。 这一切,都是拜周星所赐! 我从未这么相信一个人,他对我隐瞒了那么多秘密,我还是那么相信他。不只有我,苏芹、油子和刘大炮都很相信他。他是那么优秀,那么沉稳,关键时刻多亏有他在。 尽管不太愿意承认,但我还是能感觉到我对他的依赖,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只要有他在,我们就不会有事。 但现在……现在一切都变了。 此时此刻,我真后悔我想起这些事,如果刚才我什么都想不起来,就此失去记忆,那该多好。 突然间,我只觉得好累,好多事情像苍蝇一样围着我转,但我什么都不愿意想了,更不愿意醒过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到一双厚厚的手掌将我推醒,我睁开眼睛,却发现,我此刻正躺在草地上。 摇醒我的人让我意外到了极点——是我爹! 他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平和,波澜不惊。 “爹!”我激动地坐起身来。 这里是一片广阔的山野,远处有一大片森林,还有湖泊。似乎是在早晨,太阳刚刚升起,光线很柔和。 他轻轻笑了笑,并不说话,而是坐到我身边,看着远处的景物出神。 “爹,您……不是死了吗?难道您没死?”我惊讶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问了这么一句。 他并没有回头看我,只留给我刀削般的侧脸。我忽然发现,他还是那么年轻,看上去比我也大不了多少。 “这世上没有人不会死的,孩子。”6x3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对我说道。 我这才恍然大悟,暗骂自己真笨,父亲当然已经死了,他的样貌停留在我小时候的样子,我看见的,只是他的灵魂,这么说,我果然也死了。 “爹,对不起……”我低下头说着,鼻子有点发酸。 他哈哈一笑,忽然一把搭住了我的肩,“臭小子,我记得你小时候很调皮,还经常跟我顶嘴,怎么?长大了也变了?” 我听到这儿,忍不住落下泪来,但又怕他看见了笑话,赶紧低下头去。 他并没有看我,而是轻轻拍着我的肩,一句话也不说。 记得小时候,他也经常这样。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良久,他似是漫不经心地对我问道:“怎么?有什么不开心的?” 我想起了周星的背叛,无力地嘆了一口气。 他又拍了拍我,“你还年轻,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不能那么早就放弃的。” 他的语气很平淡,和我小时候记忆中的他一样。 我摇摇头说:“其实我以前也这么认为,以为年轻就什么都好说,可是……可是经歷了那么多事后,我突然发现,不管怎么斗,人还是斗不过命的。我……我已经无能为力了……” “你懂什么?”他这次很快就接了口:“你说你还年轻,那只能说明有些事你还不懂。不是年轻就什么都好说,而是活着就什么都好说。” “活着就什么都好说?”我复述着他的话,好像明白了什么,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 “可你说没有人不会死的。”我想强辩什么,可发现自己的声音越来越小。 “是啊……没有人不会死的,”他说着,慢慢把头抬起来,看着蓝天。 “不过……” 他话锋一转,忽然转过头来,沖我咧嘴一笑:“不过,你还没到时候。” 第四十一回 可怕的推理 “什……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他的正面,忽然发现,我最像他的地方是眼睛。 第83页 “对不起了,抛下你这么多年……”他说完又把脸转了回去:“如果可以,我倒想跟你这臭小子喝两盅,只可惜这里没酒。” 这时,荒野上忽然颳起了大风,他抬头看了看天空,过了半晌又说道:“或许以后你再也不会见到我了。你……不会怪我吧?” “您要走了?”我大吃一惊,赶紧抓住他的衣袖。 他再次拍了拍我的肩,侧脸上的嘴角微微翘起,慢慢将我的手拉开:“不是,是你要走了。记住我的话,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平静。 荒野上的风越来越大,而且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我正想拉起他去找个地方避风,突然,天上传来了一股吸力,我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往上迅速升起。 父亲愣了一下,站起身,抬头看向我。 只见脚底下的景物越来越小,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断喊着他。他衣袂飘飘地站在风里,朝我轻轻一笑,挥了挥手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他的声音都被风吹散了,细不可闻,我晕乎乎的还没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眼前突然一黑,意识再次陷入了模煳之中…… 再次醒过来,我发现我还躺在担架上,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我的精神好了许多,就好像只是在一次正常的睡眠中醒过来。 我闭着眼睛躺了两三分钟,意识和思维已经恢復到了最佳的状态。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我这么对自己说着,慢慢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理了一遍。 首先我想到了导致我正式捲入这件事当中的三眼神庙。 亚神族的三眼神庙虽然建得很隐秘,但许多年过去,总会有人发现的。而在这世上,最有可能发现神庙的人,就是盗墓贼。 例如我的父亲。 三眼神庙里的诅咒根本就让人防不胜防,所以我父亲中了诅咒之后,一切事情便都开始了。为了破除诅咒,他必须四处寻找亚神族的线索,最后他从《兰陀遇仙图》中,发现了兰宫。 而《兰陀遇仙图》是尉迟玖的祖先白山居士所作,白山居士应该是第一个发现兰宫,并把路线图画出来的人。他将此图投于山下,不管这幅画最终落到谁的手里,其中的秘密肯定会让一直调查兰宫的父亲得知,就算父亲不知,父亲的子子辈辈也早晚会查到。所以归根结底,兰宫被发现,也是必然的。 而兕角金号,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亚神女王在制造兕角金号的时候,有意将号芯做成可拆卸的,并把号芯放入兰宫中。据我估计,号芯应该很容易拿到,并且在安置号芯的地方,会出现刻字、壁画等传达信息的东西。 这段信息,介绍的是如何使用号芯,让中咒者的子孙后代避免诅咒。亚神女王为此事留下种种线索,这是刻意为之的。 很显然,这个让子孙后代破除诅咒的方法是不可能完成的,而中咒者的子孙揣着号芯惶惶不可终日,最终也会踏上寻找兰宫的路途。 例如我。 当然,我刚开始并不知道诅咒的事,直到我无意间闯入三眼神庙,再被诅咒了一回,被油子救了之后,才获悉了这些事。 不过,这虽然看似巧合,但也仅仅是巧合中的必然,包括“黑纽扣”的出现。 我之所以会这么认为,是有道理的,原因就在于油子。 油子在整个事件中,看似是个不起眼的环节,但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被我所忽略。现在慢慢回想起来,才发现油子身上存在了太多的疑点。 首先,是油子的出现。 油子的出现是一个很值得怀疑的问题,因为他正好救了我。虽然他曾解释过,他是因为中了诅咒,所以对三眼神庙十分关注,才会及时发现我倒在地宫里。可慢慢想来,即便如此,他能及时救下我,同样是非常巧合的一件事。 因为油子并不是当地人,他即便对三眼神庙十分关注,也不会时常在那处走动。 如果这件事并不单纯,那就会涉及到一个问题,就是三眼神庙为何迟迟不被人发现?根据我对三眼神庙的了解,那地方千百年来,基本上无人问津。为什么?三眼神庙的传说连招待所老闆都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年没有人来发掘? 比较靠谱的解释,那就是知道这段传说的人,都统一将三眼神庙的传说对外界隐瞒。可为什么他们对所有人都隐瞒,偏偏会告诉我呢? 由此可见,当时招待所老闆对我吐露这件事情,其动机并不单纯。 最可能的一种假设是,油子之所以能及时救我,是因为招待所老闆知道我要进三眼神庙,将这事告诉了油子。 再者,那就是油子和考古队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问题,但为什么偏偏在我中了诅咒,准备找兕角金号的时候,苏芹的考古队已经先一步将兕角金号发掘出来了?并且,油子也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考古队发掘巫王墓的消息。 而同时,英国的“黑纽扣”也在这时将兕角金号偷走,他们偷盗兕角金号的时候,用的是跟油子一样的计划。 种种的巧合遇到一起,只能有一种解释,那就是这些巧合併不是巧合,而是人为设计好的。 最让人意外的一点是,油子带着我成功追上了黑纽扣的脚步,不至于让我失去线索。油子是这么厉害的人吗?既然他这么厉害,为何这一路上,他所表现出来的更多是操傢伙蛮干? 第84页 想到这我的心都凉了,我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感觉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油子脱不开干系,他在整个事件中,似乎扮演着一个至关重要的角色,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的存在,这些事情甚至不会发生。 不过,油子只是和我差不多岁数的人,要说这些事情全是他一个人操控,那是不可能的,这么说来,在油子身后,说不定还有一股很庞大的势力,这个势力更加神秘,也更加可怕。我、苏芹的考古队、“黑纽扣”,甚至是我父亲,说不定都是这股势力手上的棋子。 他们精心布置了各种各样的局,时间至少跨越了几十年,究竟为了什么目的?他们在进行着什么计划? 一想到所有的遭遇都是让人精心策划好的,我就直打冷战,如果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上天的安排,那我还不至于会有如此糟糕的感觉。而原本看似天意的东西,实际上是人为的,那就是非常恐怖的事了。 这就好像我原本只是一个普通人,每天上班下班,逛街打牌。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所有的生活,都是被人精心策划好的一部连续剧,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观众在各自的电视机前看着。这种感觉真的是不言而喻。 事到如今必须要冷静,现在我还活着,那就说明“黑纽扣”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就是不知道其他人的状况,让我有些担心。 而现在我能做的,只有闭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担架上,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意识已经完全清醒。 传入耳中最多的还是赶路的声音,偶尔有两个人用英语低声聊天,我也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更不知道其他同伴在不在我身边。 我开始思考,为什么我仅仅只是被打晕?之前唐装老头可是真下杀心的,为什么周星出手把我击晕后,他们却没有杀了我?难道是周星说要留我一条命,他们才没有下杀手? 不会,如果是这样,周星没必要将我打晕,因为我现在就是一个累赘,即便周星不让他们杀我,他们也不会一路都抬着我走。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我对他们还有用。 可我对他们有什么用呢?我说白了只是一名普通的盗墓贼,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难道是前面有什么关卡阻路,必要的时候,必须牺牲一个人,所以我是他们预备的牺牲品? 这样似乎就说得通了,如果前面真的需要人命来做垫脚石,那我和苏芹等人无疑是最好的人选。我们对他们来说,是可以随意牺牲的。 虽然这种解释没什么根据,但我先入为主,越想越觉得这事有可能,心中不免发慌起来。 这时,队伍再次停了下来,之前感觉他们一直往下走,所以这里可能是极深的地底空间,不知前面有什么阻碍,他们会在这里停下来。 很快,抬我的人就把我放到了地上。 我仔细听着担架放下来的声音,发现身边还有三个担架。这么说来,其他同伴都还在。 这个时候,忽听耳边传来了丝的一声响动,好像是雪蟒的吸气声,我感到十分奇怪,看来不仅其他同伴,就连雪蟒都毫髮无伤。 “黑纽扣”这帮人到底想干什么? 不管怎么说,发现大家都没事,我安心了不少,便耐下心来静躺着,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过一会儿,便听到那名唐装老头的声音——“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随后就有个人回答,声音听上去像是杰克,也就是戴着鸭舌帽的男子。 “老爷子,都妥当了。” 唐装老头这时又说道:“开始吧,我们退后点!” 随后,我又被人抬了起来,往后撤了一段距离。我心想这伙人到底想干什么?难不成想搞爆破?稍微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们虽然特别狠,可也不至于丧心病狂,这座雪山里的地底空间不是说炸就能炸的,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我心里还是没底,觉得没有光线照向我这儿,便慢慢将眼皮睁开一条缝隙往外瞄。 刚开始眼睛还不适应光线,看什么都是模模煳煳的,只觉得身边好像都是人,大家都挤到了一块儿。等眼睛能看清楚了,我这才发现,所有人的手电筒都集中照到了前方一处。 我稍稍偏过头往前看去,顿时,周星的背影映入了我的眼帘。 他静静地站在前方,抬着头,我的目光落到他的手上,只见他举着一只弯弯的号角,正准备放进嘴巴里吹。 周星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吹兕角金号?难不成…… 第四十二回 震动的号角 一个恐怖的想法冒进了我的脑海——难不成周星就是巫王预言中的魔鬼?他要吹响金号,将亚神族復活? 想到这我便沉不住气了,正要起身阻止,谁知这时,忽然有人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 “偷看是不好的习惯哦!”说话的是鞭子女孩。 她看来是发现我醒了,我怕她要来按我的晕穴,赶紧就坐起身来,这时,两个大汉忽然将我按住。 “easy!”大汉在我耳边说了这么一句,却没有丝毫松开我的意思。 我见他们并不打算将我弄晕,赶紧转头对鞭子女孩说道:“小丫头,你们在做什么?快阻止他!” 说罢我指了指周星。 鞭子女孩白了我一眼,并不以为意,而是说道:“什么小丫头小丫头的?人家有名字的,叫kiwi,下次再瞎叫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哦。” 第85页 我正待说话,只听前方“呜”的一声响起,周星已经吹起了兕角金号。 当时我想了很多,甚至想到我即将面对的各种死法。后来我觉得我当时冒出这样的想法很可笑,但在当时,我确确实实觉得我们会死在这儿。 周星就像是一个舞台上的开场演员,站在所有人的灯光下,仰着头忘情地吹着号角。兕角金号反射着金色的光,看起来非常漂亮,可我当时满脑子都在想我接下来会怎么死,也没有欣赏的闲情雅致。 只听兕角金号呜呜地响着,它发出的声音跟普通号角一样,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而下一刻,所有的感觉都变得不同了。 首先,是号角声越来越震耳,听起来,这股声波似乎被增强了,接着,便有一阵隆隆声响起,声由小变大,不知是哪里发生了震动,也许更糟糕,是坍塌。 很快,我们所在的洞窟也微微震动起来。 声音持续加大,震动也越来越剧烈,顶部已经有部分沙石落下来了。我真怕号角声会把这里震塌,赶紧站起身来,大声朝周星喊道:“快停下!你他妈疯了?这里会塌的!” 身后的一名大汉见我如此,就想走上来把我打晕,我回身一脚把他踢了回去,其他大汉见状,就要全部动手。 “hold on!” 说话的是唐装老头,只见他阴沉着脸,用中文对我喝道:“小子,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这里是不会塌的。你要再这么放肆的话,我不介意再让你昏迷一阵子。” 我担心他会再次把我弄晕,而且想到这里如果塌了,他们也跑不出去,便安静下来,紧张地看着周星。 雪蟒这时爬到我身边,蟒头盘上了我的肩头,伸出舌头在我脸颊上点了点。 蟒蛇大概也看出了我的焦躁,它这是在示意我安心。我感受着它身上的温度,慢慢放松下来,拍了拍雪蟒的脑袋说我没事了。 震动仍在持续着,幅度越来越大,奇怪的是,这的岩层结构十分坚固,丝毫都没有坍塌的迹象。 大约过了两分钟,周星才停止了吹号,兕角金号的余音慢慢消失,震动也随即停止下来。 周星将兕角金号从嘴巴上拿开后,并没有回头,还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已经不再是我认识的周星了,他变得如此陌生,就好像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 这时所有人都站起了身,开始往前方走去。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去,发现是苏芹,她的身后还有刘大炮,以及……油子。 一想到油子可能是整个事件的缔造者,我就不寒而慄,甚至不知道要不要当场拆穿他。所以,我避开了油子的目光,尽量让自己保持自然的神态,拉过苏芹看了看,又看了看刘大炮,“你们没事儿吧?” 苏芹比我想像中的要镇定,摇了摇头说:“我没事,咱现在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因为我也很茫然,倒是刘大炮说了一个比较靠谱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的确,这是目前唯一比较靠谱的选择。 我回头往前看去,发现除了看押我们的杰克之外,其他人都走到了前边。 前方并没有路,只有一道石壁,不过在石壁底下,有一扇巨大的石门,石门非常高大,看样子应该也非常厚重,若是没有巨大的机括帮忙,是无法依靠人力打开的。 不过,这似乎难不倒他们,6x3不,应该说难不倒周星。只见他走到一个角落里,不知动了那里的什么东西,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怪响,大石门慢慢地打了开来。 我本以为门后会是另一处山体空间,岂料首先出现的,竟然是一堆积雪。 这些积雪挤满了门后的空间,并且不断从门内涌出,不知道数量有多少。 苏芹觉得很奇怪,就问我:“你说这里怎么会有积雪?难道门后有露天的空间?” “只有这种可能了。”我点点头说。 这时油子忽然说道:“你们怎么还琢磨着这些事儿?咱现在的处境不妙,那帮人留着咱的性命,八成是想让我们当他们的探路石,他妈的,没想到周星这哑巴藏得这么深!” 我心中冷笑:你还真好意思说,我看要说到藏得深,恐怕没人比你厉害了。 当然,我嘴上并没有说话,因为我还不知道该怎样以正常的心态面对油子。先是周星的背叛,然后又让我发现了油子的可疑,身边的人陆续变得不可信任,让我有一种很无力的感觉。 这时只听一声冷哼,身后的杰克说话了:“那只能怪你们没本事,反正你们现在是跑不了了,还是乖乖听老爷子的指挥吧。” 油子有些火,想要还嘴,被刘大炮一把拦下。 接下来的两天里,“黑纽扣”都在挖着门后的积雪,看样子是想把积雪挖穿,从这里出去。期间我一直想找机会偷偷和其他俩人说出油子的可疑,但油子就在我旁边,还有一个“黑纽扣”的杰克,所以一直都找不到机会。 这两天我还在留意着一个人,那就是周星。 周星并没有跟着队伍挖雪,而是独自一人坐在角落里发呆。期间他一眼都没有朝我们看过来,这让我有无数的机会可以慢慢观察他(我现在很排斥与此人对视)。 第86页 周星还是很孤独,即便他回到了他父亲的队伍里,还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他最大的兴趣就是发呆,各种发呆,站着也发呆,坐下来也发呆,甚至还学会了我从没见过的躺着发呆。 我看了他两天,他发呆了两天。 第三天中午,积雪终于挖穿了,这时他们还是没有动身,而是轮流派人走出石门,不知道在外面做什么。 总之等我们动身的时候,已经是第四天清晨。门后是一条二十多米的通道,期间我们都走得很快,也许是谁都迫不及待地想从这鬼地方出去。 走出通道,我差点没让阳光给射瞎——我们果然到了山体的外部。 这是一条很深的峡谷,我们的位置在半山腰上,空气很新鲜,吸得人都快醉了。 我还没仔细打量此处,苏芹忽然拉了拉我,指着头顶让我快看。我抬起头往上看,只见在雪峰顶部,很突兀地出现了一座宏伟的建筑。 这是一座宫殿,我从未想过雪峰顶上会有一座宫殿,顿时看得呆了。毫无疑问,这就是亚神族当年建造的兰宫,也是此次雪山之行的终点站。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们能这么快就发现兰宫,毕竟,在几分钟前,我们还在暗无天日的山体空间里。 更没想到的是,兰宫居然就在雪峰顶上,我本以为壁画上描绘的兰宫只是虚构的,他们所谓的兰宫,可能只是山体内部的空间。 这涉及到一个问题,那就是兰宫建在山体表面,为什么千百年来都不曾有人发现?古时候还好说,现在人造卫星都有了,怎么可能发现不了? 苏芹也和我想到了一块,并以这个问题问我,徵求我的看法。我问刘大炮怎么看,刘大炮沉吟了一下说:“小少爷你看,兰宫处在这样的高度,可它周围却没有什么积雪,这是没有道理的。所以说,这座宫殿在千百年来,应该一直都被厚厚的积雪埋着,我们现在能看见它,说明在这之前,发生了一次巨大的雪崩,积雪全都落到了峡谷里,它才会重见天日。” 我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认为,这次的雪崩,应该就是几天前,周星吹响兕角金号制造出来的,看来他们早就知道兰宫的位置了。” 油子张张嘴似乎又想开骂,但好像是骂累了,支吾了半天也没骂出口,最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了看兰宫说:“真没想到兰宫会建在这里,还真他娘的壮观啊,咱到时候恐怕也会死在这儿,他妈的,上天还真是给咱安排了一个好去处!” 我不知道他现在说的话有几分真假,所以就没有理他,很快,队伍便开始登山了。 这次登山很顺利,因为一路上都有安全绳挂着,看来在挖穿积雪的时候队伍没有立即动身,而是先派人出去,是为了准备好这些东西。 唐装老头登山是周星背的,很难想像周星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看来不管他有多厉害,我们始终是小瞧他了。 由于准备匆忙,安全绳的数量并不多,所以我们分成了两批人,先等一批上去了另一批才能上,否则登山绳要吃不住重量,在这种情况下坠山,不是摔死那么简单,而是会落进谷底数十米的积雪里,活生生被憋死。 我们是第二批上山的,鞭子女孩和金手指跟我们一组,目的当然是看押我们。我有想过在登山的途中找机会偷袭他们,但一想到这俩人武功深不可测,恐怕偷袭不成最后还要把自己搭进去,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我们第二批人就爬到了兰宫上,到了近前我才发现,原来兰宫的规模比我想像中要大得多,真不知道亚神族当年是怎么把它建起来的,想必是传说有误,或者是我们把壁画理解错了,亚神族当年肯定不是在知道了他们要毁于大洪水后,才开始建造兰宫的,因为要在雪山上建造这样一座宫殿,没有三四十年的时间根本就是扯淡。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当我们爬上兰宫的时候,发现第一批上来的人垂头丧气,正坐在原地休整,还有一个人混身是血倒在一边,看样子已经死了。 这具尸体是“黑纽扣”成员的,死状极惨,两只眼睛都没了,身上到处都是深深的抓痕,地上的血还没有干,似乎是刚死没多久。 除了此人之外,另一名“黑纽扣”成员也受了伤,肩膀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估计纱布底下也是尸体上的那种抓痕。 刘大炮有些惊讶,对我说:“小少爷,咱这回挺悬,没想到这兰宫如此厉害,队伍刚到它门口就出事了。” 鞭子女孩是跟我们一起上来的,她看到尸体也愣了,赶紧冲到唐装老头跟前道:“干爹,您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一个大哥哥死了?” 我听她说出个“又”字,赶紧左右打量,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一路上减员了不少人,除了唐装老头、周星、鞭子女孩、金手指和杰克这五个人主要成员之外,就只剩下三个手下了。这当中,还有一个挂了彩。 唐装老头摇了摇头,对鞭子女孩说:“我没事,就是有些大意了,没想到这里会有那些东西。” 第四十三回 走在通往死亡的路上 “什么东西?”鞭子女孩奇道。 我这时也很好奇,便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头,也许是感应到了我的目光,唐装老头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这才回过头去答道:“是蛮蛮……” 第87页 苏芹对唐装老头问道:“蛮蛮?你说的是那种比翼鸟?还真有这种东西?” 唐装老头并没有回答她,我对苏芹说:“这世上没什么不可能的,我想那种蛮蛮鸟可能是雪山上特有的物种,这种鸟比翼双飞,或许是为了相互取暖,抵御雪山上的酷寒。” 苏芹觉得我说得有理,点点头道:“蛮蛮这种怪鸟自古就在许多文献中有记载,看来古人真的见过这种东西,不过这种鸟如果还存于世间,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它们的活体?甚至连尸骸都没人见过。” 刘大炮对苏芹说:“苏小姐,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只不过您长年考古,也染上了考古的坏习惯,凡事都只会按照固定的模式来推敲,所以有些问题总觉得费解。您想啊,这些蛮蛮怪鸟既然记载在洪荒时代,那它就是一种很古老的物种,而且是雪山上特有的,不会有迁徙的习惯。这雪山的环境这么恶劣,怎么可能会繁衍到现在?” 我见刘大炮竟然在苏芹面前说考古的不是,心想这女人八成要恼了,谁知苏芹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介意,而是听得还不太明白,又问道:“既然它们不可能繁衍至今,那这儿怎么还有?” “这还用问?你忘了亚神女王是怎么发现兰陀古花的秘密了?”刘大炮面色古怪,似乎在想苏芹平时心思细腻,现在怎么变笨了。 “噢……”苏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不是苏芹变笨了,而是她已经在这局面中失了分寸,不仅是她,我们也是如此,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更不知道“黑纽扣”想对我们做什么。 如果“黑纽扣”在此前就提枪朝我们扫射,那样心中还会轻松点,至少死得痛快,但现在被他们一路看押过来,根本就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死,6x3更不知道会以什么方式去死,这样一来,心理压力就会重得空前绝后,任谁都会恐慌。 所以苏芹现在不停地提问题,就是想让自己镇定下来。而我和刘大炮陪她闲聊,也是一种心里不淡定的表现。 唐装老头此刻正和鞭子女孩、金手指、杰克三人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谋划什么,其余的手下由高业雄指挥,先把尸体处理了,就开始在四处戒备,反而是周星坐在旁边看管我们。 其实他根本没把目光放在我们身上,而是背对我们坐着发呆。我想试探他的注意力有没有放在我们身上,就偷偷站起身来,发现他还是静静地坐在那儿。 我知道现在想脱身根本就不可能,也许只是无聊,也许是别的什么心情,我开始慢慢朝周星走去。 周星还是背对着我,似乎没发现我的动作,我一步步朝他靠近,待我们的距离还剩五步的时候,他突然就说话了。 “再靠近我就要动手了。”他说话的时候仍在背对着我,虽然没见有什么动作,但却有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朝我袭来。 我不由得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站在原地。 “我有些话想问你。”我对他说。 “我没什么要说的。”周星沉默了一阵,慢慢回过头来,却没有看我。 说完他又把头转了回去,我张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转身走回原处坐下。 刘大炮拍拍我的肩膀道:“小少爷,既然着了这小子的道,咱也只能认栽,现在就别在这事上过不去了,还是好好合计合计,想想怎么摆脱这帮人吧。” 我听刘大炮这么说,心中忽然感到一阵愧疚,对刘大炮说道:“刘大叔,对不起,拖累你了。” 他本来可以不用陷入这番境地的,如果不是为了帮我,他现在或许还在铺子里当他的小老闆,他的妻子正在厨房里做着饭,儿子坐在他怀里拉着他讲故事,扯着他的鬍鬚。 刘大炮听了我的话后,却表现得很不高兴,对我说:“小少爷,你这是什么话?不瞒你说,自从我跟了当家的以后,我就已经有掉脑袋的觉悟了,这种觉悟一辈子都不会变的,即使是为了你,甚至是你的儿子、孙子,只要我刘大炮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们龙家受累!” 我十分感动,看了刘大炮良久,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朝我咧嘴一笑。我忽然发现,此时此刻的他,跟我的父亲竟是那么地相像。 油子这时忽然说道:“他妈的,都是周星这个王八蛋!老子就是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他!” 他一说话,我的注意力就被他拉了过去,心想这油子究竟是什么身份,怎么藏得如此之深,看他说话时面不改色,如果不是我突然想到他的种种异常,恐怕还要被他骗到最后。 想着想着我只觉得无名火起,恨不得立刻给他一拳。 “龙秋,你……怎么了?”油子忽然问我。 我这才发现我一直在盯着他看,赶紧就收回了目光,摇了摇头说:“哦,没什么……” 理智告诉我现在还不能轻举妄动。 油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异常,也哦了一声,眼睛转了两转,不再说话了。 没过多久,只见唐装老头咳嗽了两声,开始对其余人说出了遇见蛮蛮的经过,随后总结对付这种怪物的经验,看来他们刚才讨论的是这个问题。 听他说完我才知道,原来蛮蛮不仅这座兰宫上有,之前的山洞里也有。我们昏迷的那段时间里,这帮人的减员正是拜蛮蛮所赐。 第88页 这些怪鸟的个头很大,而且都是尸体,被兰陀古花控制着。不仅速度很快,而且能把人整个抓到空中,不用两秒钟一条人命就完了。 不过经他们总结,这种鸟的攻击目标,似乎是人的双眼,那个挂了彩的“黑纽扣”成员,就是因为关键时刻闭上眼睛等死,才捡回了一条命。或许这是兰陀古花分辨目标的关键,兰陀古花本身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和鼻子,但它们似乎能接收到从生物眼中反射出来的光波,所以碰到这种东西最好的保命方法,就是及时将眼睛闭上,然后逃离原地。 我这才明白为何“黑纽扣”能把我们从那茫茫尸群中抬出来了,敢情他们是闭着眼睛走出来的。 苏芹这时对我们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得注意了,咱现在没有武器,到时候要是遇上了蛮蛮,就按这个方法避开。” 兰宫的规模极大,我们所在的地方是宫殿前的一处高台,虽然雪崩之后,大部分积雪都落进了峡谷,但高台上的雪还是很厚。 众人休整了片刻便继续前进,前面有两根大石柱,耸立在兰宫大门的两旁,并不是宫殿的一部分,而是单独立起来的,其上刻着兰陀古花的图案,似乎是用来祭祀的东西。 到了兰宫跟前,队伍放慢了脚步,听唐装老头说,蛮蛮就盘踞在这座宫殿里。周星背着唐装老头走在最前边,带着队伍来到兰宫大门前,却不将门打开,而是往左拐,走向兰宫的侧面。 鞭子女孩觉得很奇怪,对周星问道:“凯文哥哥,不从大门进去吗?” 周星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这时金手指拉过鞭子女孩道:“大小姐,您有所不知啊,您别看这座宫殿很庞大,其实它里面的空间很小,因为亚神族所处的年代,建筑技术还很不成熟,在石建筑里营造不出大空间。实际上,这座宫殿就跟金字塔差不多,都是用大石块垒成的。” 鞭子女孩哦了一声,忽然气急败坏地推开金手指道:“讨厌!我不知道吗?还用你教!” 金手指连忙点头赔笑,小心地退到鞭子女孩身后。 绕过兰宫的侧面,便看见前方有一道石阶,原来兰宫的阶梯都是设在宫殿外部的,大约每二十多阶就有一处平台,到最顶部大约两百多阶,途径十二个大平台。 爬石阶的时候队伍安安静静的,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山风唿唿地刮着,大家一边走一边左顾右盼,在这种地方目标太大了,若是被蛮蛮发现,根本就防不胜防。 好在大家都知道了这种尸鸟的特性,所以也不是特别害怕。我十分好奇蛮蛮到底长什么样,所以左顾右盼的时候有一种很复杂的心理,一边希望见到这种传说中的怪鸟,一边又想起刚才死去的人。 “这里风景真好。”苏芹走在我身旁,忽然自言自语道。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由此远眺,大半个雪山尽收眼底。这座玉龙雪山终年积雪不化,雪线以上白皑皑一片,山脚却是郁郁葱葱,远处的地平线灰濛濛的,稍稍往上却能看见蓝天白云,的确算得上是天下一绝的风景。 我甚至在想,要是这里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那来的人肯定会很多。 看罢我正要答话,忽又听她说道:“我想起白山居士那首诗了:浊墨难写高山色,莫非蓬莱落凡间。描述得真恰当,我在想,这首诗肯定是他当年来到雪山顶上,看到眼前这种景色,才作出来的。” 她喃喃说着,肩膀却在微微地发抖。 我知道她是紧张了,兰宫的终点近在咫尺,或许很快就要走到生命的终点了。眼看前途渺茫,苏芹这些话听起来像是临死前的感慨。 看着她单薄的侧影,我忽然觉得有些心疼,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苏芹一愣,也轻轻捏了捏我的手,嘴角微微翘起,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眼眶已经湿润,笑容却更灿烂了。 我心中升起一股暖意,忍不住朝她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继续朝上走去。 很快我们就走上了第一个平台,正要接着往上走,周星忽然停了下来。他背上的唐装老头十分警惕,赶紧问道:“怎么了?” 周星摇头不语,左右看了看,过了好久才说道:“接着走,大家小心点,气氛不对劲。” 经他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周星的感觉从未错过,既然他说不对劲,那就一定不对劲。 于是队伍的速度再次放慢,足足花了两分钟才登上第二个平台。 在朝第三个平台迈步之前,周星又停了一阵,同样是左右看了看。 大家被他搞得神经兮兮的,好不容易爬上第五个平台,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唐装老头见众人太过紧张,而且这里又是海拔极高的山顶,知道体力消耗量很大,便让大伙都停下来休息,吃点东西。 我们也分到了食物,虽然量很少,但聊胜于无,也不想再计较什么,和着西北风就吃了进去。 油子两口吞完了手上的东西,咂咂嘴似乎意犹未尽,朝前方的人喊道:“餵!还有没有?这点东西还不够老子塞牙缝的!” 金手指冷笑道:“给你们吃是让你们有力气爬到顶上,反正都是要死的人了,多给浪费我们的食物,你就省省劲,别嚷嚷了!” “你大爷的……”油子刚要还嘴,这时,周星忽然抓起一个塑胶袋,甩手就朝我扔了过来。 第89页 我伸手接下,发现里面有几块肉脯。 “良心发现了?”我摇头苦笑,将塑胶袋扔到了大伙中间。 “他有个屁良心!”油子哼了一声,伸手抓过一块就塞到了嘴里。 第四十四回 兰宫之颠 这顿饭吃了很久,虽然塑胶袋里也就那么几块肉。 刘大炮跟我们说他小时候的事,那时他家已经被抄了,全家上下别说是肉,就是有口粥喝都要谢天谢地。好在他爹有个混得不错的朋友偶尔救济,虽说吃不上饱饭,但也不至于饿死。 这种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他变成孤儿,那阵子闹瘟疫,就这么稀里煳涂的,一夜之间全家就剩他一个了。当时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这么迷迷煳煳地走着,直到晕倒在街上。 救下他的人正是我爹,当时传号山刚从龙门脱离出来,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所以他就这么跟了我爹,当了盗墓贼。 苏芹觉得话题有些沉重,想转移话题,她左右看了看,指着我的身后道:“咦,你们看,蟒蛇叔叔它……” 我回头去看,只见雪蟒正盘在周星身边,蟒头搭在周星的肩膀上,似乎很亲昵的样子。 油子奇道:“怎么着?它也叛变了?” 苏芹沉默了片刻,忽然摇摇头说:“应该不会,蟒叔这么做一定有它的道理,说不定是因为我们的性命都在“黑纽扣”手上,它这么做是在委曲求全。” 我点点头正要附和苏芹,忽然咬到一个硬物,连忙把嘴里最后一块肉拿出来,只见有个小刀片夹在了肉里。 这一瞬间,我回想起周星面无表情将肉脯朝我们扔过来的一幕,心思电转地思索片刻,连忙拉过大伙儿轻声道:“你们看,这是夹在周星扔给咱的肉脯里的,看来蟒叔亲近他真是有原因。” 刘大炮道:“小少爷,你是说……周星他……” 我点点头说:“如果他真要对我们不利,怎么会给我们这东西?总不能是他怕肉脯太硬,我们嚼不烂,给这东西让咱切肉的吧?现在咱们全身上下一件装备都没有,这小刀片没准在关键时刻能帮上大忙。” 油子皱了皱眉头道:“可一块小刀片能做什么?难道你还指望用这东西砍人不成?” 我对刘大炮说:“既然周星暗中把这东西交给咱们,那就一定有用处,刘大叔您身手好,这东西您先拿着。” 说罢我便将刀片再次塞进肉里,交给了刘大炮。 刘大炮也不推脱,接过我手上的半块肉脯,手一顺刀片就进了他的袖子,随后对我说了声谢谢,装作若无其事地将肉扔进嘴里嚼了起来。 我又回头去看周星,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表情,一声不吭地吃着干粮。 我忽然想到,他之前在七十造盘里将我们打晕,没准是为了救我们。他先将我们制住,然后对唐装老头扯个谎,说留着我们还有用处,这样“黑纽扣”便会留着我们的性命。而周星混入他们当中,选择一个适当的时机再帮助我们脱身。 这样一来,双方的冲突就会淡化到一个很低的程度,毕竟唐装老头已经起了杀心,周星这么做,虽然营造出了一种威胁与被威胁的关系,但双方却暂时进入了相安无事的局面,甚至如果有危险,大家还能被迫共同面对。 雪蟒很有灵性,一定也是知道了这点,所以才会对周星表现得很亲热,周星也就能顺理成章地暂时将雪蟒收入麾下,这样,“黑纽扣”也才会允许那么大一条蟒蛇跟到现在。 想到这,笼罩在我心头的阴影瞬间消失,心中暗自感嘆,原以为周星顶多武功很高、反应灵敏罢了,谁知此人的心思竟如此缜密,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毕竟,不管他在做什么,总会有充足的理由和把握。 我看向苏芹等人,只见大伙都在思考着问题,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轻松,应该是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片刻,众人都抬起头来看着我,我朝他们点了点头,轻声道:“咱就相信他一次。” 队伍这次休息了很久,吃完东西后,“黑纽扣”都在整理着装备,只带上必要的武器和其他东西,剩下的全扔了。我看着他们的举动,又不免担心起来,看样子接下来的一段路并不好走。 果然,队伍继续前进的时候,就出事了。 周星一声“小心”刚传入我们的耳朵,就有一道黑影蹿了出来,众人都始料未及,一名“黑纽扣”成员险些被那黑影扑上,还好他反应及时,6x3迅速闭上了眼睛就地滚开。 即便是这样,他的背上也给那黑影颳了一道。 我见那黑影“嗖”地一声掠过,开始远离我们,心中的好奇顿时就压过了恐惧,赶紧仔细观察那东西的样貌。 这黑影正是蛮蛮,是由两只模样像山雕的怪鸟组合而成的,它们的一边翅膀长成钩状,相互勾在一起,另外完好的翅膀各自张开用于飞行。 这两只怪鸟的体型都极其庞大,靠在一起翅展竟有四米多长,难怪能将人抓到空中。 看着看着我就入神了,根本不知道身后还有危险,等我感到一股凌厉的气流袭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躲开了。这时,只觉得有个人勐地将我扑倒在地,下一刻,一个巨物便从我们头顶上唿啸而过。 第90页 “闭上眼睛。”周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这才知道是他救了我,也顾不上回头去看,赶紧就先把眼睛闭上。周星很快就从我身上挪开,趴在我的旁边,我听到他轻轻的唿吸声,过了半晌,他又轻声对我说道:“给你刀片不是让你杀蛮蛮的,不想死就机灵一点。” 他说完就离开了,似乎是回到了唐装老头的身边。 这时,只听头顶上不断有蛮蛮掠过,它们数量正在逐渐增多,众人紧紧闭上眼睛,趴在地上不敢乱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声音才逐渐消失,我慢慢睁开眼睛,发现大家都爬起了身。唐装老头再次回到周星背上,左右看了看,对众人说道:“暂时没事了,我们赶紧爬到顶上,这些尸鸟好像不会飞,只会滑翔,只要爬到最高处,这些东西就对咱们没有威胁了。” 老头说罢,周星忽然就加快了脚步往上赶,我们见他如此,知道现在暂时没有危险,便也一熘烟跟上。 途中又休息了两次,蛮蛮却再也没有出现过,苏芹这时拉了拉我说:“龙秋,你有没有发现……周星这一路上,经常看向山脚下的一个地方?” 我朝苏芹摇了摇头,这点我还真没发现。 苏芹对我说道:“周星经常往那个地方看,我仔细想了一下,那里好像是尉迟玖隐居的森林。” 我听苏芹这么说,忽想起在我们告别尉迟玖的时候,周星曾回头静静地看了一眼,当时感觉到他的眼神有过那么一瞬间的迷离,现在想来,似乎有些明白了他那次回眸的意义。 “在想什么?”苏芹推了推我问道。 我摇摇头,拉着她继续往上爬。 队伍很快就爬到了兰宫顶部,这里是一处很宽阔的平台,抵得上几个篮球场。在平台中央,有一座两米多高的祭坛,祭坛四面都修有石阶,上方则立着一座三眼神雕像,这座雕像和我在三眼神庙里见过的一样,只是它的第三只眼睛不是那种矿石,看样子它并没有诅咒的功能。 周星带着队伍走到祭坛跟前,慢慢将唐装老头放下。唐装老头转身对周星问道:“祭祀的地点就在这儿?” 周星轻轻点了点头,“祭坛上有个洞口,底下就是关着三眼神的墓室,三眼神需要四条人命,把他们扔下去就行了。” 唐装老头哈哈大笑起来,忽然对我们说道:“真是天助我也,要不是凯文能听到蚩尤的声音,知道开启龙珠的力量需要四条人命,我早就把你们杀了!” 说完他也不理会我们怒视的目光,回头又对两名大汉命令道:“youtwo,goandtakealook。” 两名大汉点头领命,便提枪慢慢走上祭坛,在上边巡视一周后,朝唐装老头打了一个ok的手势。唐装老头点了点头,立刻吩咐金手指将我们捆上,抬上了祭坛。 我终于明白周星为什么交给我们小刀片了,连忙朝刘大炮看去——此时刀片就藏在他的袖子里。 刘大炮见我看他,轻轻朝我点了点头,示意我放心。 这时,只见唐装老头从背包中取出了一颗硕大的石球,八成是他们从三眼神庙中拿到的龙珠。我觉得很奇怪,本以为龙珠是一枚金光闪闪的宝珠,没想到只是一颗普通的石球,这石球看上去并无特殊之处,里边究竟蕴藏着怎样的力量? 只见唐装老头举起龙珠看了又看,随后把龙珠递给了周星,周星也没怎么端详这颗珠子,转过身就把龙珠塞到了三眼神像张开的大嘴中。 奇蹟就在这一刻发生了,只见天上的阳光忽然集中成一束,照在三眼神的第三只眼睛上,紧接着,龙珠表面的外壳开始脱落,强烈的金光从内部射出。很快,整个龙珠就变成了一枚大放异彩的宝珠。 “快……快开始……”唐装老头见龙珠起了变化,顿时表现得很激动,连忙朝鞭子女孩吩咐道。 鞭子女孩不敢怠慢,忙从背包中取出兕角金号,走到三眼神像跟前。我不知道她想做什么,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只见她将兕角金号慢慢抬起,把大的那头对准三眼神的嘴巴,勐地扣了上去,瞬间,只见一道强烈的白光从兕角金号的吹孔里射了出来,正好照在了唐装老头那双残腿上。 不一会儿,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唐装老头的残腿开始发抖,还发出一阵阵筋骨扭动声,我感到非常惊奇,连忙凝神细看。顿时,只见原本瘦弱得与身体不成比例的残腿,竟然慢慢地变粗了。 我见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原来兕角金号的真正作用,竟然是用于聚集龙珠的能量!而“黑纽扣”的真正目的,似乎只是想藉助龙珠的力量,医治好唐装老头残疾的双腿! 正感到不可思议的时候,周星忽然走到三眼神像尾部,将其中一条尾巴往下压了一截,顿时,地面打开了一个洞口,我低头端详,只见这地洞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透着一股诡异的寒气。 “时候到了,把他们扔下去。”周星回过头来,突然对金手指说了这么一句。 金手指也不迟疑,一点头就抓起了我们朝洞里扔,他的力气极大,速度也很快,我们还没来得及开骂,已经被他全部扔进了洞中。 洞中的通道十分倾斜,我们的手脚都被捆了,进去后根本就停不下来,只能顺着通道磕磕碰碰地往下滚去。 第91页 这一滚足足滚了半分钟,我都懵了,迷煳中只觉得身体停了下来,连忙撑着坐起,唿唤苏芹等人。 第四十五回 真相 “大伙都没事儿吧?”我问道。 “没事……”三人一一回答了我,阳光从倾斜的洞口照射进来,借着光我发现他们也都坐起了身。 “我先切断绳子。”刘大炮说着,从袖子里抖出了那块刀片,开始割手上的捆绳,我仔细打量着此处,发现这是一间冰室,阳光从洞口照进来,冰面四处反光,将整间冰室照得很亮堂。 我又转头看向了另一边,这时,一口大石棺映入了我的眼帘。 油子奇道:“他娘的,这怎么还有一口棺材?刚才周星说祭祀,难道把咱们扔进来……是要祭这里边的大粽子?” 刘大炮一边割着捆绳一边摇摇头说:“别担心,就算是大粽子也奈何不了咱们,等我把绳子割断,给大伙松绑后,咱再去把它的脑袋和手脚全都拆了,谅它再厉害也起不了尸。” 油子道:“那你赶紧的,别绳子还没割掉这粽子就醒了……” “滚蛋!少他妈给我乌鸦嘴!”刘大炮额头上的冷汗已经冒了出来,手上的动作不由得加快了。 好在那口石棺始终没什么动静,很快,刘大炮就从捆绳中挣脱而出,随后为我们松了绑。 我活动着手脚,忽然发现身体火辣辣地疼,看来刚才滚下时磕得不轻。我这时也顾不上骂街了,招唿众人朝石棺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这口石棺并没有封盖,入眼便能看见一具古怪的女尸。 这具女尸十分高大,目测身高超过了180厘米。她的头髮长及腰际,身上穿着藤制铠甲,脸上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就这么静静地躺在石棺里。 我看向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发现这具女尸并不脱水也不腐烂,整具尸体还保留着生前的样貌,显然是在这个特殊的地方保存得极好。 “这粽子该不会是那个亚神女王吧?乖乖,壁画上把她描述得那么厉害,这回可算是见着本尊了!”油子啧啧地赞嘆着,张开双臂比了比,又道:“他妈的还真高啊,吃什么长大的?” 苏芹的文物情节没以前那么强烈了,只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过了半晌才说道:“应该就是她了,没想到尸身被葬在这儿。” 刘大炮蹲下身来,用刀片在亚神女王的手上划了一道,只听“刺”地一声,锋利的刀片只在上边留了一道浅浅的划痕。 “全身都被冻得硬邦邦的,看样子是起不了尸了。”刘大炮边说边将刀片收回口袋。 油子闻言嘘了一口气:“祖师爷保佑,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他的眼睛忽然转了两转,嘿嘿笑了一声道:“我说,咱要不要揭开面具看看?不是说这亚神女王是世间最美的女人吗?咱看看她究竟美到了什么程度,如果真像传说里描述的,她的出现连日月都失去了光芒,那咱可真算是不枉此行了。” 刘大炮对油子说:“你还是省省吧,亚神族是古南蛮的部族,这种部族素来以彪悍为美,人长得越彪悍就越美,没准这女王是天底下最丑的。” 油子摆摆手不以为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熘熘不就知道了。” 他说到这儿,也不顾我们是否反对,一弯腰就朝亚神女王脸上的面具摸去。我隐约感到不妙,心想这油子的真实身份还不清楚,不能让他乱来,正要上去阻止,谁知还是晚了一步,面具已经被他一把揭下。 这一刻我几乎窒息,不为别的,只为我看见了亚神女王的脸! 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一张脸,在这张脸上看不到任何瑕疵,无论是五官、皮肤,还是脸型,所有在她脸上的一切,都那么无可挑剔。这种感觉…… 这种感觉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又或者,任何的语言修饰都是多余的,她的脸,根本就不必再用任何东西去赞美。 刘大炮和周星也看呆了,好半天眼神都是直的,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什么说她的出现连太阳和月亮都黯然失色了,这种比喻简直十分贴切。 我也不知道这样呆呆地看了她多久,直到背后有一只手掐我,我才回过神来。 “看够了吗?”我发现苏芹正拉着一张脸怒瞪着我。 油子也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很夸张,还带着一抹笑意,“惨了,醋罈子打翻了……” 我朝苏芹轻轻一笑,但就只是一笑,因为此时此刻,我觉得我马上就要爆发了,回过神来我才发现,我们刚才的举动是多么危险,如果亚神女王的面具上有机关,那我们早就死在这儿了。 “苏芹你让开一下。”我说着,慢慢拨开苏芹,朝油子走了过去。 油子脸色骤变,刚要说话,已经被我一拳招唿在了脸上,捂着脸翻倒在地。 “你大爷的!你还要骗我们到什么时候?”我大骂着还要冲上前去,苏芹不明所以,赶紧将我一把拦下。 “龙秋?你怎么了?有话好好说。”苏芹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一把从身后抱住了我。 油子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刘大炮担心起冲突,连忙跨步上前按住油子的肩膀。谁知油子却没有什么举动,他任刘大炮按着,沉默片刻,慢慢坐了下去,这才开口对我说道:“龙秋,对不起……” 第92页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他这声道歉,我怒意更盛,若不是苏芹从身后将我紧紧抱着,只怕我还要再冲上去揍他几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刘大炮皱起了眉头,看向油子。 油子嘆了一口气,摇摇头没说什么,刘大炮见状,又回头对我问道:“小少爷,先消消火,说说这是怎么回事儿,说出来我刘大炮给你做主。要是这方少爷真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替你揍丫的。” 他劝了好一会我才从愤怒中缓过来,苏芹扶我坐下,也问道:“是啊龙秋,你先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我看向油子,重重地嘆了一口气,将事情始末跟二人说了出来。 这回轮到刘大炮发怒了,只见他捏起拳头就朝油子走去,我看了看油子低垂的脸,一把将刘大炮拦住道:“刘大叔,我想听听他怎么说。” 刘大炮挣扎了两下,这才气唿唿地坐下,也许是这事关系到我爹当年的遭遇,他才会那么失控。 油子又嘆了一口气,过了良久才说道:“也罢,这事是我不对,我也就不瞒你们了。” 他说着,头缓缓抬起,“整个事情,要从亚神族遭遇大洪水之前说起……” “实际上,亚神族并没有全军覆没,在遭遇大洪水之前,亚神女王曾派遣一个家族去到中原,目的是混入中原部落,学习中原部落的知识和生活习惯,为以后的战争打好基础。也就是这样,被派去的家族才在大洪水来临之时,倖免于难。 “后来,这个家族的人回到亚神族领地,才知道亚神部落已经被洪水摧毁了。他们知道亚神女王很厉害,亚神族不会这么说没就没的,便顺着退潮的痕迹搜查了很久,终于,他们得知了在大洪水来临之前,整件事情的经过。 “从那时起,这个家族也定下了自己的使命,那就是实现巫王的预言,復活亚神族。几千年来,这个家族的人一直在留意三眼神庙,等着那个被双重诅咒的人……” “双重诅咒?你是指像我这样的人?”我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对油子问道。 油子点点头说:“对,只有像你这种遗传了父辈的诅咒,并且再次被三眼神所诅咒的人,才能启动龙珠的力量。刚才那老头之所以能启动龙珠,就是因为你在旁边。其实,双重诅咒不是谁都受得了的,不瞒你说,歷史上像你这样被双重诅咒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们无一例外都死了,只有你,只有你活了下来。” “所以你们家族盯上了我?”我问道。 “不错,每个被诅咒的人,我们都有记录。”油子说道:“我们会尽量安排他们的后代进入三眼神庙,实现双重诅咒,看看有没有人能活下来。几千年过去了,你是第一个在双重诅咒下活下来的人。” “真他妈幸运!”我冷笑一声,努力遏制住心中腾起的怒火,“这么说来,告诉我三眼神庙位置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招待所老闆,也是你们的人?” 油子点了点头,语气十分平静,“是的,不仅是他,苏芹的考古队里,6x3‘黑纽扣’里,都有我们的人,这一切都是我们操纵的。” 我听他这么说,并不是很惊讶,“是啊,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的巧合。在我被双重诅咒之后,苏芹的考古队很快就把兕角金号发掘了出来,随之‘黑纽扣’也在这时将兕角金号偷走,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让我继续追查下去吧?为了让我抵达兰宫,帮你们启动龙珠的力量。” “是的,‘黑纽扣’是一个势力很庞大的组织,那老头就是他们的现任老大,他自小残疾,在一次事故中,因为自己双腿不便,害得心爱的妻子惨死街头,所以这一直是他的一块心病。” “所以你们就利用了这一点,跟他说龙珠的力量能治好腿疾,将他们捲入这个事件当中,成为你们手中的棋子?” “不错,苏芹的考古队能找到巫王墓,挖出兕角金号,也是我们安排的。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们要安排这么多势力卷进来。”油子忽然笑了笑。 “我是觉得奇怪。”我点了点头。 油子对我说:“其实这很简单,是时间。因为这几个势力中,只有‘黑纽扣’能知道龙珠的秘密,你们所有人都是踩着他们的脚步,跟着他们的时间行动的。你应该知道巫王的预言,若要完成那个预言,还需要一个条件,那就是日全食。我们告知黑纽扣,龙珠要发挥力量,必须在日全食那天。” 他说完,又缓缓复述了预言的内容:“当太阳被遮蔽,龙珠落于宫殿最高处时,会有魔鬼吹响兕角金号,将亚神女王的灵魂从地底下接引回来,届时,所有族人将会在地宫中重生…… “所以,‘黑纽扣’在这个局里,就是一枚用于确定时间的棋子。而考古队的作用就是把兕角金号挖出来,引发你们的纷争。兕角金号必须让‘黑纽扣’拿到,因为你们全部人都要按照他们的时间来行动。这样一来,多股势力进行纷争,我们也能坐山观虎斗,更好地实行我们的计划。” 他说到这顿了顿,又道:“当然,苏芹会跟着来,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所以我们把这件事告诉了‘黑纽扣’,让他们派高业雄也跟过来。” 第93页 “苏芹有没有被卷进来,这已经不重要了,至少你们的计划算是完美地进行了,不是吗?”我又冷笑了一声。 “不。”油子听我这么说,却摇了摇头,“我们的计划并不完美,我们算错了一环,准确地说,是我们低估了一个人。” 我急忙问道:“谁?” “周星!”油子嘆道:“周星并不在我们的掌控之内。” 第四十六回 尸变 “你说周星不在你们的掌控之内?”这倒在我的意料之外。不过仔细想想,这件事情和周星似乎真没什么关系,即使他是唐装老头的儿子,也不在“黑纽扣”的约束之内。 “其实周星从小就被他父亲送到了一个隐士高人身边生活,生长的环境与世隔绝,我们刚开始根本不知道那老头还有个儿子,直到周星第一次跟我们见面,也就是在巫王墓外边那次,那是我们第一次知道周星的存在。”油子皱了皱眉头说道:“他的出现完全在我们的意料之外,你应该可以发现,我刚开始对他很反感。” “的确!”我慢慢回想当初遇见周星的经过,点了点头。 “所以之后的时间里,我们开始集结所有力量去调查他。很快,调查就有了结果。这个结果,让我们十分意外,也让我们家族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 “呵呵,他总是让人很意外。”油子苦笑了一声,继续说道:“让我们意外的是,周星是唐装老头的儿子,而且他的出现,正是‘黑纽扣’安排的,这是一招暗棋,说明‘黑纽扣’并没有完全相信我们。但是,真正让我们感觉到威胁的,却不是这个原因,而是我们在调查周星的同时,发现他也在调查我们。” “周星在调查你们?”我感到很惊讶。 油子点点头说:“是的,我们发现,周星对亚神族的了解,似乎比‘黑纽扣’还要多,而且,他似乎知道我们家族的存在。家族里对这件事情非常恐慌,以至于我们很快就想到了一个人,就是收养周星的那名隐士高人。” “这隐世高人是谁?”我问道。 “是尉迟家族。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你父亲本来应该死在兰宫里,但他那次却活了下来,并且在雪山脚下的一座森林里逗留了很多天,顺着这条线索,我们才知道了尉迟家族的存在。” “你是说尉迟玖的家族?”我皱了皱眉头,看来事情远没有我想像中那么简单。 油子点点头说:“是的,你只要仔细想想就能发现,尉迟玖对你说的话,其实是半真半假的,里面的破绽很多,我就不一一列举了。总之在我们更深入的调查下,我们发现,其实尉迟家族并不像传说中那么简单,他们身上根本没有什么守陵人的诅咒,而是背负着一个使命。” “使命?” “不错,使命。他们背负的这个使命,正好与我们相反,他们的使命,是阻止亚神族復活。要照这么看,他们的确是货真价实的守陵人,他们隐居在这里,就是为了完成这个使命。” “那他们是……”我心里已经没剩多少怒气了,只想尽快地把事情弄清楚。 油子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说道:“古时候,皇权和神权都是统治者不可或缺的,但并不是每个掌握了皇权的统治者,都能够掌握神权。原因很简单,神权凌驾于皇权之上。 “亚神族就是如此,其实,亚神族的巫王,并不为亚神女王的意志所掌控。巫王一面接受亚神女王的委託,替亚神族占卜命运,一面却对亚神女王復活的野心不是很贊同。所以,才会有尉迟家族的诞生。” 我听到这总算明白了一些,“你是说,尉迟家族同样是亚神族的后裔,不过是隶属巫王的?” 我已经隐约猜到了大概,难怪巫王墓会独自设在火山地区,不与亚神女王的兰宫建在一起,看来巫王并不认为復活是什么好事。现在看来,巫王才是对的,通过兰陀古花復活尸体,根本就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復活,而是一堆恐怖的行尸走肉。 油子对我说道:“巫王认为,死去的人应该安静地待在地底下,復活一事,是不顺应天道的,这样会使山神震怒。所以巫王在大洪水来临之前,保了一个家族,让这个家族倖免于难,至于他是怎么做到的,那就不可得知了。总而言之,该家族的使命就是守护兰宫,不能让预言中的事情变为现实。” 我摇头苦笑,这巫王自己做了预言,完了又千方百计地想将预言打破,真够纠结的。 “周星是尉迟玖的师兄,他的出现,说明巫王的后裔开始行动了,所以归根结底,这整个事情,是我们家族和尉迟家族的斗法,往远了说,便是皇权和神权的斗争。一个持续了几千年的斗争。” “很显然你们输了。”我看向油子说。 “是啊……”油子说到这儿,似乎放下了一个很沉重的包袱,长长地嘆了口气,靠在了冰墙上。 “在看到兰陀古花的真相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们输了。其实,这对我来说并不是坏事,至少我可以找到一个理由,拒绝完成家族的使命了,也能找到一个理由,帮助你破除诅咒,帮助你们从这道深渊里爬出来,或许这样,我的负罪感会减轻很多。”油子忽然苦笑道:“因为,我真的很想……成为你真正的朋友……” 第94页 他说完,慢慢把头低了下去。一时间,冰室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直到上方传来一阵叫喊声,我们才回过了神。我知道上面出事了,连忙对大家说:“你们在这儿等着,我上去看看。” 说完我赶紧顺着掉进来的通道往上爬。 上面的响动越来越大,好像还有人开枪了,很快,我就听见一声惨叫。这声音叫得很悽惨,我渗得慌,心知出大事了,连忙加快速度往上爬去。 爬着爬着,我忽然闻到一股血腥味,连忙抬起头往上看。 顿时,只见洞口上方出现了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人头下残留着半截嵴椎骨,血几乎已经流干了,脸上的五官极度扭曲,一双血红大眼正好对着往上看的我。我见着这东西头皮都发麻了,浑身颤抖险些又滚下去。 我觉得不妙,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接着往上爬。 这头颅上长着金髮,应该是唐装老头手下一名大汉的,真不知这小子遭了什么厄难,竟被人硬生生地将脑袋从腔子里拔出来。 接近洞口的时候,枪声已经接连不断了,外面都是喊叫声,我不敢怠慢,连忙两三下爬到洞口,这时也顾不上害怕,一把拨开洞边的头颅往外看。 只见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背对着我,站在三眼神像的正前方,他此时浑身泛着金光,左手托着龙珠,右手提着兕角金号,正站在那处仰天大笑着。 诡异的是,祭坛下方不断有子弹射过来,但这些子弹全都停在了他的前方,似乎是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在挡着。 我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样的事情,趴在洞里愣了好半天,直到底下的人轻轻唿唤我,我才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回到了冰室中。 苏芹见我手上都是血(拨开头颅的时候沾上的),顿时紧张起来,拉过我问道:“你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说:“这血不是我的。上边出事儿了。” 我将刚才看到的情况跟大家说了一遍,他们听完也愣了,刘大炮沉吟了半晌,把头转向油子问道:“上面的是不是你们家族的人?” 油子轻轻点头,“应该是。” “那你快去阻止他!”刘大炮说完就要去把油子拉起来。 油子却摇了摇头说:“我说的话没用,整个家族现在只有我大伯说了算。而且……现在就是我大伯在也没用了。” “为什么?”我问道。 油子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来,“呵呵,这‘黑纽扣’倒是还留点德……” “火机被收了。”我提醒他道:“他们不摸走你的烟是怕烟里有毒。” 油子似乎心很乱,听我说完才意识到有烟没火,皱了皱眉头将香菸砸到了墙角,“他妈的,外面那人的举动不是在进行我们家族的计划,他是想独占龙珠。这小子背叛了所有人。” 我们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苏芹对我们说道:“咱还是快找机会出去吧,呆在这里不是办法,如果那人把外面的人都杀了,肯定会进来找我们灭口的。咱倒不如出去跟外面的人会合,再一起对付他。” 我点点头说:“好,只有这个办法了,大家跟我来,咱找机会爬出去。” 油子忽然问我:“那人站在洞口前?” “是的,怎么了?” 油子嘆气道:“那咱还不能出去,龙珠的力量太大了,如果太靠近那人,咱们必死无疑。除非等他离开洞口一段距离,咱才能出去。” “老子就信你一次,出去了再找你算帐。”刘大炮说着就钻入了洞口,“我上去看着,那人要是走开了我就通知你们大伙儿。” 我朝刘大炮喊了声“当心”,便坐下来保存体力,这里海拔太高了,十分缺氧,好在身上还穿着雪蟒的火衣,不用担心会被冻僵。 苏芹看了看我,又把头转了回去,“在想什么?” “什么都没在想。”我摇了摇头。 她轻轻笑了笑,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问道:“知道我最欣赏你哪里吗?” 我一愣,心想这女人难道要真情告白了?连忙侧起耳朵问道:“哪里?” “真实。”她说道:“欣赏你的真实。” “噢……”我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继续侧着耳朵。 谁知等了半天,却没再听见她说话,心想难道没下文了?便转头去看她,却发现她正看着前方的大石棺出神。我的目光不免也被牵引过去,这时,只见那口棺椁底部有一块地方反光反得特别厉害。 “这棺材怎么回事?”油子也发现了异常,连忙走上前去。 我和苏芹也跟了上去,走到近前才发现,原来反光的东西是一滩水,这滩水正慢慢扩大着,是从棺材里流出来的。 “不妙!”油子眉头一皱,连忙将手探进棺材里,去摸那亚神女王的尸体。 很快,他就把手拿了出来,{我凑上前去看,发现油子手上都是水,顿时大吃一惊,隐约感到不妙。 油子咒骂道:“他妈的,这亚神女王在解冻!可能是受了龙珠的影响。” 苏芹一听也慌了,对我们说:“这样的情况太古怪,我们快点退开。”说完她拉起我就要往后退。 第95页 就在这时,躺在石棺里的亚神女王忽然抖了一下。 下一刻,她的脸就慢慢起了变化。我看得真切,只见她脸上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了一大片白色绒毛,鼻子和嘴巴慢慢拱了起来,并且越变越尖。 苏芹是第一个尖叫出来的,紧接着是油子,其实我也想叫,不过有苏芹在场我不太好意思,赶紧硬生生忍住,拉着他们两人退到洞口,朝顶上的刘大炮喊道:“刘大叔,咱能出去了吗?这亚神女王诈尸了!” 刘大炮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要冲下来,我连忙制止道:“您别下来,就在上边看着,这里我们来应付,如果能出去了就赶紧喊我们。” 油子这时也说道:“对,您就在上……” 他话音未落,刘大炮忽然朝我们喊道:“太好了!快上来!那人走开了! 第四十七回 最后的战斗 我们顿时大喜,正要钻进洞口往上爬,谁知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嗷”地一声,我大惊失色,连忙回头看去,顿时,只见亚神女王高大的身躯从棺材里立了起来。 她的脸已经完全变形了,看上去似狗似狐,而手上的指甲,已经长了六七寸,就像评书里说的妖怪一般。我心中惊疑,这亚神女王尸变后怎么是这副模样?她生前到底是什么东西? 然而下一刻我们更加始料未及,只见那道高大的身影立起来之后,整个身体随之一躬,立即就朝我蹿了过来。 她的速度太快,快得我连她的动作都看不清楚,只觉得那席捲而来的气流把我的头髮都吹起来了,刚知道害怕的时候,她那又尖又长的指甲已经伸到了我跟前。 “小心!”油子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下一刻,我就被他一把推了开来,这时只听见扑哧的一声,那原本朝我刺来的指甲,却在油子的胸口上扎了个对穿。 我瞳孔骤缩,只觉得一股怒火窜上了脖子根,大吼一声抱住油子,一脚狠狠地踢在了亚神女王的小腹上。亚神女王被我这么一踢,指甲便也从油子身上拔了出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刘大炮这时也下来了,正好看见我踢开亚神女王的一幕,苏芹让刘大炮赶快把油子抬出去,刘大炮也不迟疑,拖起油子就往上爬。 亚神女王一缩身又要扑我,我连忙就地滚了两滚,拉起苏芹迅速钻入洞口中。这时,刘大炮还在拖着油子往上爬,我一边催着刘大炮快点,6x3一边低头去看。只见亚神女王那张狐狸脸,也正慢慢探入洞口。 她爬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但我们前方有刘大炮阻挡,所以形势十分危急,刘大炮也知道亚神女王就在后边,大吼着拉起油子往前蹭蹭地爬了好几米,先把油子推上祭坛,随后一翻身也爬了上去。 我和苏芹见状,连忙加快速度往前赶,刘大炮朝我伸出了一只手,让我快抓住,他把我拉上来,我点点头就要伸手,忽听苏芹惊唿一声,连忙回头去看。只见那亚神女王已经追上了苏芹,手一探就要去抓苏芹的脚。 我当时根本来不及多想,转身就往下蹭,一脚将亚神女王的手踢开,接着托住苏芹的腰一使劲,就把她往上抬。 刘大炮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苏芹的胳膊,将苏芹拉出了洞口。 我正要接着往上爬,忽然觉得脚踝一紧,随后便有一股巨力将我往下拉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也紧紧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抓住我的人是苏芹,而刘大炮则是抱住了苏芹的腰,两人就这么硬生生地将我拉住了。我只觉得身后尽是冷冽的寒气,慌忙中抬起另一只脚去踢亚神女王,谁知那亚神女王似乎发狂了,嗷嗷大叫着将我不停地往下拉,力气竟是越来越大。 苏芹紧紧地抓着我的手,脸已经涨得通红,她的腰被刘大炮抱着,头朝下拉着我,两边的巨力已经让她快要窒息了。 我看着她那紧绷的脸,知道这样下去她迟早会被憋死,脑袋一热,顿时就放松了所有的力气,朝她咧嘴一笑道:“放手吧。” “不!”苏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 “听话,放手。”我尽量绷住即将抽搐的脸,继续朝她笑道。 “不!”她的声音里已经带着哭腔了,很快,眼泪也夺眶而出,但脸上仍然写满了倔强。 “放……手!”我知道她马上就要支撑不住了,使力皱了皱眉头,忍不住朝她大吼了出来,“放……手!快放……手!” 说完我就要挣开她的手,她吓了一跳,连忙用另一只手抓住了我,不断朝我摇头道:“不要……不要……我求求你,不要……” 我发现她的气息越来越短,此时也发了狠,不断挣扎着,想要甩开她的手,她呜呜地哭着,已经说不上话了,只是不断朝我摇头。就在僵持不下的时候,只听得“嗖”地一声,一条长长的身躯就从洞口处探了进来。 刘大炮见状大喜,连忙朝那身躯喊道:“蟒兄,快把小少爷拉上来!” 前来救我的正是雪蟒,雪蟒此时很兇勐,嘶吼了一声,蟒头朝我脚下探去。 “咔吧!”亚神女王的手臂被雪蟒一口咬断,我只觉得脚下的巨力瞬间消失,雪蟒很快就将我捲住,一把从洞中拉出了祭坛。那亚神女王还想从洞里爬出来,刘大炮赶紧冲到三眼神像后方,将三眼神的尾巴往上抬起,顿时就把亚神女王关在了里边。 第96页 我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苏芹就一把扑到了我身上。 她就这样将我紧紧抱着,肩膀不停地上下耸动,喘着粗气。我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她这才松开了我。 油子就躺在我的身边,已经快要失去意识了,我刚扶起他的头,一口血就从他嘴里涌了出来。 “油子,振作点!”我有些哽咽,拍了拍他的脸,朝他说道。 “他伤得很重,应该快不行了……”苏芹擦了擦眼泪,刚检查完油子身上的伤口,眼泪又落了下来。 油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似乎想说什么,我连忙俯下耳朵去听。 “朋……友……”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说完忽然朝我笑了笑,我正怔怔地看着他,他忽然就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了我的怀里。 我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想哭却又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极闷,闷得发慌。油子临死前说的这个词,是他第一次对我说的词,以前从未听他对我说过,然而,此刻他把最后一句话留给了这个词,我忽然才明白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原来,真正重要的东西,不在乎说与不说。 油子走了,在我还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他微笑地走了。 山风唿唿地刮着,似乎想让油子安息,大风吹起他的头髮,轻轻盖在了那双已经紧闭的眼睛上。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将油子放躺下来,举起袖子轻轻擦去他嘴角上的血,这才站起身来,看向祭坛底下。 我知道,我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这样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无端的负担,至少现在,我也该放手一搏了。 祭坛下满是尸体,还活下来的人只剩周星和鞭子女孩,当然,还有那个掌控了龙珠的人。我现在才看清此人的样貌,原来他正是唐装老头手下那个名叫做“杰克”的鸭舌帽男子,不过很显然他的真实身份不是杰克,他的脸上戴着人皮面具,面具已经有一半脱落了,露出里边一张略微苍老的脸。 刘大炮也看清了此人,只见他大瞪着眼睛指着这个人,忽然十分惊讶地说道:“竟……竟然是方家的大当家!” “什么?”我闻言也十分惊讶,他竟然是油子的大伯!竟然是油子他们家族的现任家主——方文兴! 方文兴听见刘大炮的声音,也转头看过来,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恶寒,冷冷地从我们身上扫过一遍,目光最终落到了油子身上。 我不知道他当时心里如何作想,只见他慢慢闭上了眼睛,半晌,忽然就大喝了一声,大步朝我们沖了过来。 我们三人不敢怠慢,赶紧四散逃开。 方文兴并不理会其他人,径直追赶着我,雪蟒冲上来想帮我解围,谁知他看都不看,只是轻轻一挥手,雪蟒就惨叫着飞到了一边。 “蟒叔!”我大叫着,发现雪蟒晃了晃脑袋又爬了起来,这才放下了心。 只听身后的风声唿唿作响,还带着一股热浪,我知道是方文兴追上来了,可前方已经没有了路,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忽然,我只觉得四周正慢慢便暗,身后的方文兴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惨叫了一声,捂着头跪在了地上。 周星这个时候冲到了我的跟前,拉起我就往宽阔的地方跑。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对周星问道:“方文兴怎么了?” 周星淡淡地回了一句:“日全食来了。” 我赶紧抬头往天上看,顿时,只见天上的太阳果然被遮住了一小半,这时又听周星说道:“一切都在巫王的计划之内,龙珠的能量来源于太阳,当太阳完全被遮住的那一刻,就是方文兴的力量消失的那一刻。我们坚持到那个时候,再出手对付他。” 原来如此,看来巫王还是棋高一着,他当年做出预言的时候,或许预言中并没有日全食这个环节,这应该是巫王故意加进去的,为的就是他的后裔们将来能够有对付龙珠的机会。没想到当年亚神族皇权与神权的斗争,如此地诡秘难测,竟然能将数千年后的计划布置得这般周详。 方文兴显然没料到龙珠的力量会减弱,捂着头大吼了一会儿,忽然,他也意识到了什么,抬头往太阳的方向看了过去。 “不可能!不可能!”他看着太阳片刻,顿时大声吼叫着,挣扎着捡起了先前摔落的龙珠和兕角金号,浑身又开始泛出了金光。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他大声吼着,眼睛已变得血红,再次朝我们沖了过来。 周星眉头一皱,一把将我推向旁边,自己也往相反的方向翻身后退。方文兴丝毫不肯停下,紧追着周星,他似乎是认为周星的威胁最大,想尽快把周星除掉。周星的速度非常快,左闪又跳居然躲开了方文兴的好几次攻击。 “凯文哥哥小心!”鞭子女孩见周星的情况岌岌可危,提着鞭子翻身上前,“哗”地一声朝方文兴抽去。 方文兴根本不理会,鞭子即将抽到他身上的时候,就自动弹开了。 “可恶”鞭子女孩咬了咬牙,再次朝前追去。 我知道周星撑不了多久,连忙抬头去看太阳,这个时候,太阳已经被遮一半了。我知道机不可失,连忙朝方文兴冲去,同时对苏芹和刘大炮喊道:“咱想办法拖住他,只要太阳被遮完,龙珠就没能量了!” 第97页 刘大炮闻言,顿时朝苏芹喊道:“他妈的,丫头,咱们上!” 于是俩人也沖了上来。方文兴此时的情绪已经很失控了,见我们朝他冲来,顿时就哈哈大笑道:“来吧来吧!来一个死一个!” 他说着便转过了身,准备朝我们挥出手臂,这时,周星忽然从口袋中掏出一个东西,奋力朝他砸了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那东西撞在方文兴的防护罩上,立刻就碎裂开来,不过,里边一股液体却不受防护罩的影响,全部溅到了方文兴的背上。他想不到现在还有东西能伤他,顿时又惊又怒,赶紧脱下身上的外套,只见外套已经被腐蚀掉一半了。 我这才意识到,当初被尸群追赶的时候,周星死活都不愿意扔这种瓶子,原来他留着是为了对付龙珠。 方文兴怒极反笑,大骂着反手朝周星挥去,顿时,周星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浪打中,倒飞了好几米才落到地上。 第四十八回 直面死亡(大结局) “狮子吼!”周星忽然朝刘大炮来了这么一句。 刘大炮闻言,当即吸足了一口气,朝方文兴喝了一声。 显然声波也能穿过防护罩,方文兴措不及防被狮子吼喝到,不禁摇头晃脑起来,思维陷入了短暂的空白中。 “跑!”周星又对我们喊道。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方文兴大吼一声,一股灼热的气流以他为中心往外扩散,正迅速地朝我们压过来。 气流的速度极快,我们刚转身跑开,气流就涌到身后了。 我只觉得身后的温度越来越高,皮肤很快就被烧得刺痛,无奈这股气流无法躲避,唯一能做的只是闷头往前跑。 这时又听身后的方文兴笑道:“你们跑不掉的!全都死吧!” 刘大炮一边跑一边骂道:“方文兴,我刘大炮以前敬你是个人物,没想到你他妈的竟然是个人渣,为了自己的野心不择手段,害死了那么多人!” 方文兴不怒反笑道:“少他妈给老子废话了,都死到临头了……” 谁知他话未说完,灼热的气流一下子就消失了,紧接着,我们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他悽惨的叫声。 “太阳完全被遮住了!”苏芹反应很快,赶紧指了指天上。 我抬头去看,只见最后一抹阳光慢慢消失,整个太阳一下子暗淡下来。众人见状,连忙招唿周星快点出手。 周星反应更快,太阳完全被遮挡住的那一刻,他已经冲到了方文兴跟前,随后,只见他的连环腿不停地往方文兴身上招唿,踢得方文兴连连倒退。直到方文兴半跪了下来,往地上呕了一口血,周星这才收回了架势,直直地站在方文兴面前。 “怎么?不杀了我?”方文兴此时已是身受重伤,扑哧扑哧地喘了几口粗气,忽然对周星笑道。 “我从来不杀人。”周星说着,就要从方文兴手中拿回龙珠。 谁知这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再次发生。只见方文兴忽然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一把将手上的兕角金号举起,吹孔已经贴近了他的嘴边。 周星赶紧踢出一脚,将方文兴踢飞了好几丈,但他似乎真的不愿意杀人,方文兴在地上滚了两滚,又呕了一口血,再次半跪在了地上。 他似乎在消耗着自己剩余的生命力,大吸了一口气,瞬间就把兕角金号吹响了。 顿时,只听“呜呜”的声音响起,整座雪峰紧跟着颤动起来。我在他身后看得真切,忽想起记载着巫王预言的那幅壁画,眼前这个景象,竟和那壁画上描绘的一模一样。 ——天空尽是阴霾,太阳已成黑色,在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上,龙珠散发着强烈的光芒。而在龙珠下方,则有一个黑色的影子半跪在地,昂首吹着号角。 我知道不妙,连忙朝周星喊道:“老周,你在发什么呆?快阻止他!” 谁知周星忽然嘆了一口气,这是我头一次看见他嘆气,心中不免一沉,连忙冲上前去,想要夺过方文兴手中的兕角金号。 周星一把拉住了我,摇摇头道:“晚了。” 我听着耳边嗡嗡的号角声,只觉得两眼发昏,懊恼地坐倒在地。 方文兴就这么忘情地吹着,直到断了气才倒下,周星看了看他的尸体,忽然走过来坐到了我旁边。 “师父说过,我不杀生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害了自己……不好意思,应该说也害到了你们。”半晌,他忽然说道。 我都给他气乐了,笑骂道:“他妈的,我都没发现你居然是一个会道歉的人!” 这时其他人也走到我们身边坐了下来,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看着远处发呆。 “亚神族会从哪里出来?不,应该说兰陀古花会从哪里出来?”我对周星问道。 周星指了指山下:“那里,那座公主墓。” 我们循他所指往山脚下看,这时,只见那里的山石正在崩塌,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那里将会慢慢打开一道大裂缝,然后,一大群被兰陀古花寄生的尸体就会从里面爬出来。 刘大炮一拍脑袋,终于恍然大悟,对我们说道:“当年听当家的说过,那个地方对亚神族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位置,所以亚神女王才会让公主葬在那里。原来,那地方就是亚神族人从地底下爬出来的地方啊!” 第98页 苏芹点点头说:“能裂开的也只有那里了,那个地方是整个山脉的断裂带。” 我对周星问道:“如果这些兰陀古花带着尸体出来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这些被兕角金号唤醒的兰陀古花,和别的兰陀古花不一样,它们能够适应雪山以外的气候。可以说,会是一场大灾难。” 周星说着,兀自站起身来,走到方文兴身边捡起了兕角金号和龙珠,随后又回到我身边坐下。 我看着山脚下的公主墓,那里正不断发生坍塌,很快,地面就慢慢裂开了一条缝隙。 “呵呵,你不是说一切都在巫王的计划之内吗?看来这巫王也不是万能的。”我苦笑道。 谁知周星却摇了摇头,对我说道:“你错了,巫王的的确确是什么都料到了,所以,咱们还有最后一步棋要走。” 我顿觉惊奇,连忙问这是怎么回事。 周星慢慢举起了手中的兕角金号和龙珠,对我们说:“巫王留给我们的最后一招,用兕角金号把龙珠打破。只要龙珠破了,山脚下那道裂缝就会合上,亚神族永远都爬不出来。” 我顿时就大骂道:“我靠!那你他娘的还发什么呆呢?快砸啊!而且这东西一破,我的诅咒也解除了,这样一举两得一箭双鵰两全其美的事情你不干那是缺德啊!” “我在犹豫是因为我要徵求你们的意见。”周星的语气还是淡如止水:“龙珠里蕴藏着非常大的能量,如果龙珠在这座雪峰上破了,这里也会塌的。也就是说,巫王留下的这一招,是要让我们和兰陀古花同归于尽。” 听他说完我们都愣住了,全然没料到如今还会有这样的选择摆在我们面前。 “他妈的,这巫王挺狠啊,把所有人都算计在内了!”刘大炮呆了好半天,忽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说道:“这件事情如果就在这里结束,亚神族人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没准是最好的结果。” “的确。”周星轻轻点了点头。 “砸!”苏芹的表态很简短,却很坚决。 “砸!全他娘砸了!”刘大炮吐了口唾沫,也说道。 “砸吧……”鞭子女孩嘟着嘴,手指在雪地上画着,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干爹已经死了,我就在这给他老人家陪葬吧。” 周星看了看我们,嘴角忽然向上牵了牵,这个笑容只出现了一瞬间,短暂得让我以为是我出现了幻觉,很快,只见他一甩手将龙珠抛了起来,紧接着,另一只提着兕角金号的手勐地朝龙珠砸了过去。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龙珠应声碎裂开来,我当时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整个人就被龙珠中涌出来的气浪掀起两米多高,重重地滚到了雪堆里。 “好球!全垒打!哈哈……”刘大炮也翻了几个跟头,但他心中却是非常畅快,哈哈大笑着爬起来,朝周星不停地竖着大拇指。 我也哈哈大笑,不知道为什么,在知道自己要同这座雪峰一起埋葬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但一看见龙珠碎了,这种感觉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畅快的豪迈之感。 其他人脸上也尽是喜色,似乎此刻,谁都不会在意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了。 我几乎是欢唿雀跃地跑到苏芹面前的,她静静地站在原地,抬起头来微笑地看着我。 “你额头上的疤痕消失了。”她说。 “就这一句?”我扬起眉毛问道。 “你还想要我说什么?”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我抓了抓头,忽然觉得这小妮子我还真是小看她了,正要继续引导她说下去,忽然,她冷不防地就凑了上来,嘴唇轻轻在我脸上点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住了我。 “还用我说什么吗?”她的头埋在我的胸前,声音细不可闻。 “不用了。”我只觉得心里从没这么温暖过,反手将她紧紧地抱住:“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会说的。” 这时,地面开始震动。 “你会说什么?”苏芹一点都没有在意地面上传来的震动。 “我会说什么你不知道吗?”我呵呵一笑。 “我不知道。”苏芹的头仍旧埋在我胸前。 震动越来越剧烈,然而我们都没有放开对方,双双倒在了雪地里。很快,耳边就传来了石头和冰块裂开的声音。 “你快说,你要对我说什么?”苏芹静静地躺在我的怀里,咯咯地笑着。 我轻轻一笑,俯首在她耳边慢慢说出了三个字。 “听不见,你说大声点!” 我笑道:“你老不老套啊,把电影里的台词都搬出来了!” “要你管!”苏芹的脑袋在我脖子上蹭了蹭,忽然,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你听……这是什么声音?” 我也连忙坐起,这时,一阵“哒哒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循声抬眼眺望,顿时,只见两个黑影正慢慢朝我们飞过来。 “直升机,是两架直升机,哈哈……咱他娘的有救啦!”刘大炮这时也看见了天上的东西,赶紧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双手张开大声喊道:“哈哈……这儿有人!救命!快来救命!” 第99页 直升机很快就朝我们飞了过来,不一会儿,两架直升机就悬停在了我们的上方。 我抬头去看,只见李翔的脑袋从窗口中露了出来。 我朝我咧嘴一笑,大声喊道:“我们现在放绳梯!你们快点儿,这要塌了!” 后记 夕阳缓缓地往西边落下,映得大地一片萧条,我静静地坐在直升机上,俯视底下的风景,在我的身边,有苏芹,有周星,有刘大炮,有鞭子女孩kiwi,在兰宫顶上活下来的人,一个不落地全都被救了。 也许有人会问,雪蟒呢?它没有上直升机吗? 它当然也上了直升机,不过因为体型太大,它自己窝在了另外一架直升机的机舱里。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了,因为如果要上飞机,我们是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伴的。 其实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命运。 或许很多人都会认为,许多事情都是由命运安排好的,我们无力改变也无法改变,但经歷了这诸多的冒险之后,我才明白,其实命运,并非是让人完全无可奈何的东西,至少,我们还可以选择相信它,或者是不相信它。 在这个世界上,总会有些人,对命运是一笑置之的,因为他们并不在意命运,而是在意着一个比命运还要重要的东西,那就是他们自己内心的坚守,正如油子。油子虽然出身于那个背负着使命的家族,但他仍旧坚守着我们之间的友情。 所以他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 而我们这些活下来的人,心中也有一个坚守,那就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我们要更好地活下去。 因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