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战津浦线:徐州会战》 第1页 [战争纪实] 《决战津浦线:徐州会战》作者:高鹏【完结】 *序 *************** 徐州,位于江苏省西北部,邻近与安徽、河南、山东三省交界之处。  徐州古称彭城,具有悠久的歷史,为华夏九州之一,迄今已歷6000多年,相传尧封彭祖于此,称大彭国,故名彭城;又传此地为禹时伯益后裔居地,称“徐方”、“徐国”,为东夷族一支,名徐夷,徐州之名即源于此地。夏禹治水时,把全国疆域分为九州,徐州即为九州之一。 --------------- 总序 --------------- 日军装甲车开进徐州。台儿庄大捷遗址。龟山汉墓外景。 60年前,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同盟国的伟大胜利宣告结束。这场战争在人类歷史上留下了惨烈而辉煌的一页。中国是同盟国集团的四个主要参战国之一,中国的抗日战争得到了盟国的支援,中国也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做出了重大贡献。这场战争是在亚、欧两洲先后展开的。在东方战场,以1931年日本帝国主义发动“九.一八”事变侵略中国东三省为序幕,中国开始进行东北抗战,接着进行了淞沪抗战、察哈尔和绥远抗战,到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中国开始了全面的抗日战争。1941年12月,日本偷袭美国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第二次世界大战在东方战场全面展开。此前10年,是中国在东方战场独立进行反法西斯战争的时期。中国战场始终是亚洲大陆地区对日作战的主战场。 中国军民在中国共产党的倡导下,以国共合作为基础,结成最广泛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对日本侵略者进行了坚苦卓绝的英勇斗争。整个抗日战争中,共歼灭日军150多万人。中国战场牵制日本陆军的总兵力,最高时达94%以上。到1943年11月美军在太平洋战场转入反攻时,中国战场仍牵制日本陆军兵力的54%以上。其中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敌后战场,牵制日军侵华总兵力,最高时达到75%,日本投降前为69%。中国军民在抗日战争中总共伤亡约3500万人,财产损失高达数千亿美元。中国付出了巨大的民族牺牲,对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做出了重大贡献。一是中国抗战牵制了日军主力,使其无法实现“北进”战略,从而使苏联避免陷入东西两线作战的困境,并且得以从亚洲抽调50余万兵力投入欧洲对德作战。二是推迟了日本的“南进”计划,使盟国为实现“先欧后亚”的战略赢得了宝贵的时间。三是使日、德两国侵略军东西对进、会师中东的梦想彻底破灭。四是中国派出远征军入缅作战,解被困英军之危,与盟军一道解放了缅甸。二战时期美国总统罗斯福曾公正地说:“假如没有中国,假如中国被打塌了,你想一想有多少师团日本兵可以因此调到其他方面来作战?他们可以马上打下澳洲,打下印度……和德国配合起来,举行一个大规模的夹攻,在近东会师,把俄国完全隔离起来,割吞埃及,斩断通过地中海的一切交通线。”这的确是从世界战略全局来评价中国抗战的重要地位和作用的。 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是中华民族百年来抵御外侮的第一次全面胜利,标志着中华民族的觉醒和解放事业的歷史转折,为后来中国革命战争的胜利和亚洲地缘政治格局的变化奠定了基础。中国收復了大片失地,并成为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之一。然而由于美国的庇护,日本侵略者的战争罪行没能被彻底清算,一些战争罪犯没有受到应有的惩治,中国的巨大损失也没有得到补偿,而且还留下若干后患。中国政府以宽仁为怀,放弃巨额的战争赔款,对于日本人民度过战后难关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是日本右翼势力至今仍不悔祸,企图推翻歷史铁案,美化侵略战争,修改和平宪法,鼓吹向海外派兵等等。二战结束60年后的今天,我们仍然不时感受到那段歷史的叩门声。刚刚走上繁荣昌盛之路但还未实现祖国统一大业的中国人民,仍然任重道远,并且时刻不能放松对国家安全的高度警惕。团结出版社编辑出版的这套《图片中国抗战从书》,用大量真实的现场照片,铭刻中国军民14年抗战的光辉歷史,以缅怀先烈,激励后人。 李际均 2005年1月 --------------- 序言南国重镇 --------------- 观景台。昔日微山湖。徐州是中国歷史上第一位布衣皇帝刘邦的故乡。 徐州,位于江苏省西北部,邻近与安徽、河南、山东三省交界之处。 徐州古称彭城,具有悠久的歷史,为华夏九州之一,迄今已歷6000多年,相传尧封彭祖于此,称大彭国,故名彭城;又传此地为禹时伯益后裔居地,称“徐方”、“徐国”,为东夷族一支,名徐夷,徐州之名即源于此地。夏禹治水时,把全国疆域分为九州,徐州即为九州之一。据《左传.成公18年》记载,春秋战国时先后属宋国、楚国,秦时为彭城县。秦汉之际,楚怀王、西楚霸王项羽都曾建都彭城。西楚霸王项羽代表了吞秦衔汉时期中国的一段歷史。其后期的楚汉相争,是中国汉文化起源及形成的重要阶段。歷史上的项羽虽然兵败自杀身亡,却仍以拔山盖世的英勇气概,被后世赞誉为英雄人物。 徐州戏马台是西楚霸王鼎盛时期建都的遗蹟,具有深厚的文化歷史底蕴,游人登上戏马台自然会联想起项羽叱咤风云的盖世伟绩和霸王别姬的悲壮故事。千百年来古台建筑屡废屡建。古蹟重修,身临其境依然能使游人回味于人去台空,雄风犹在的沉思之中。“生当做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第2页 徐州是国家歷史文化名城,汉高祖刘邦的故乡,有着丰厚的歷史文化遗产。尤其是两汉文化遗存十分丰富,其中的汉墓、汉俑、汉画像石并称“汉代三绝”。两汉彩绘兵马俑,是继咸阳和西安兵马俑之后的第三批重要发现。刘邦建立汉王朝后,封刘交为楚王,都彭城。东汉为彭城国。三国魏明帝时,始称徐州。明洪武年间,改武安州为徐州直隶州,復建旧城。清代徐州为直隶州。清雍正11年(1733),升徐州为府。 徐州还是南北朝宋武帝刘裕的故乡,唐代白居易,宋代苏东坡、文天祥,清代方孝孺、潘季驯,当代国画大师李可染和着名音乐家马可都曾在徐州任职或生活过。 徐州,东襟黄海、背靠中原、南濒江淮、北扼齐鲁,因地处南北要冲,有“南国重镇,北门锁钥”之称,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往往“彭城之得失,辄关南北之盛衰。”据史料记载,从公元前21世纪的夏朝大彭国彭伯益与西河武观在彭城兵戎相见开始,到楚汉相争、三国交兵,再到抗日战争中的徐州会战,发生在徐州规模较大的战役有400余起,其较大规模的战争也达200多起。真可谓:“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 丰富的战争实践造就了丰厚的战争文化,产生了大量的军事家和经典战例,使徐州在中国乃至世界军事史上有着重要的地位,培育出一批叱咤风云的政治家。歷史上出自徐州或徐州籍的开国皇帝有汉高祖刘邦、南朝宋武帝刘裕等10位之多。着名的政治家、军事家萧何、曹参、樊哙、周勃等王侯将相不可胜数,故有“龙吟虎啸帝王州”之称。 歷史的车轮进入20世纪30年代末,当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受到日本帝国主义铁蹄的残酷蹂躏、面临亡国灭种的最危急时刻,徐州这个古老而英雄的城市,再次成为军事家的舞台。当时的徐州位于华北与华中之间的交通枢纽,也是从黄海进入中原地区的通道,津浦铁路与陇海铁路在此交会,大运河也在附近穿过,有向四面转用兵力的交通条件。中国军队如果控制徐州,一方面可截断津浦路,将华北、华中两地的日军隔绝;另一方面,可保持中国军事上的大动脉——陇海路,将日军阻于津浦路以东,屏障华中,确保郑州和平汉路,使武汉后方有充分的时间重新部署,有利于抗战的持久进行。而日军如果迅速占领了徐州,就可以将南北兵力会合,沿陇海路西进,直取郑州,并利用中州平坦的地形,发挥其机械化部队的威力,沿平汉路南进,一举而下武汉。南京失守后,中国军队在战略上保卫军事指挥中心武汉的重要屏障及前进基地,徐州势在必守。日军为打通津浦线,沟通南北两战场,并进而切断陇海路,威胁平汉路侧方,以作为进攻武汉的准备,对徐州亦势在必得。 徐州,又一次见证了中华民族的一群优秀儿女们浴血奋斗可歌可泣的伟大壮举,见证了不可一世的日本侵略军自平型关受挫后遭受到的更大一次惨败的可耻下场,见证了中国军队自全面抗战爆发后抗击日军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但这是一场以数十万中华健儿的血肉之躯换来的一次来之不易的胜利,歷史将永远铭记这一悲壮、伟大时刻。 让我们再一次走进当年的徐州,去感受那血雨腥风和惊心动魄的150多个日日夜夜。以此,使我们永远铭记共和国艰难的奋斗歷程,缅怀为中华民族存亡而长眠那片土地之下的英烈们。 *************** *第一章战前态势 *************** 日本帝国主义既然已经把可怕的战争机器启动,现在又想让这架发疯般运转的机器有所收敛,谈何容易。侵华日军在攻占了中国首都南京后,其骄狂的气焰达到了极点,各路日军竞相争抢新的地盘,挥舞着战争的屠刀,在中国的土地上逞凶狂。 --------------- 日军大本营的希望 --------------- 向徐州地区进犯的日军放火向中国军队攻击。 日军攻克南京后,在日本的大本营中,仍然有着中日战争扩大派与不扩大派的争论。不扩大派认为,日本已经攻占了中国的内蒙与华北大部分地区,同时控制了中国的长江三角洲,中国最为精华的地区与战略重镇,都在日军的手中,但是日军将90%以上的军力,都投入了中国战场(包括关东军在内),若要继续深入中国,开闢新的作战目标,其军力已经有些难以为继。 假如日本还要保持军力对付美、苏的话,日本必须要适可而止,至少要暂时的按兵不动,等待中国内部的政治变化,然后再进行协商,设法解决与中国战争的问题。因此,徐州是绝对不宜再派兵攻击的。不扩大派认为,就算是日军能够攻占徐州,打通津浦铁路,让北平与南京铁路相连,但同时也带来一系列问题:不但日军对中国的控制力量所增有限,而且要派出大批兵力驻守铁路沿线,造成日军战力进一步掉入中国的泥淖之中。日军若是真的要南北相连,还不如使用海运,又安全,又低廉。 但是在日军扩大派的意见是,经过华东与华北一系列的战争,中国的军力与工业能力均已残破,所以日本最多只要再派出几个联队的兵力,追击扫荡中国战场,那么,中国只有投降一途。因此,攻占徐州,打通津浦铁路,是必要的战场巩固,何况攻占徐州,也有利于日军沿陇海铁路与淮河流域,深入威胁中国的战略中心武汉。 第3页 军部中扩大派与不扩大派的争论,使得日本大本营感到问题严重与无所适从。 1937年12月24日,日本内阁会议决定的《处理中国事变纲要》提出:“帝国政府期望南京政府迅速放弃其抗日容共政策,与帝国合作”,“但南京政府仍然标榜长期抵抗”,“有鑑于此,今后不一定期望与南京政府谈判成功,而继续寻求收拾时局之其他途径,并与军事行动互相配合,对事态的进展作好准备,以应付南京政府的长期抵抗。” 1938年1月11日,日本御前会议又制订了《处理中国事变的根本方针》,提出:“如现中国中央政府不来求和,则今后帝国不以此政府为解决事变的对手,将扶助中国新兴政权的成立,与其协商调整两国邦交,并协助新生的中国建设。对于中国现中央政府,帝国採取的政策是设法使其崩溃或使它归併于新兴中央政府。”会议决定,在军事上暂时停止扩大在中国的作战规模,日军大本营指示华北方面军攻克济南、青岛之后,只要往南建立安全防线即可。华中方面军则攻克南京、芜湖之后,只能扩大江北的防卫圈,日军在中国战场,没有奉到新的命令之前,不得再做战线的扩张。 --------------- 急于对华致命一击 --------------- 日本天皇正在研究侵华计划。 日本帝国主义既然已经把可怕的战争机器启动,现在又想让这架发疯般运转的机器有所收敛,谈何容易。侵华日军在攻占了中国首都南京后,其骄狂的气焰达到了极点,各路日军竞相争抢新的地盘,挥舞着战争的屠刀,在中国的土地上逞凶狂。 这些“得胜”的骄兵骄将竟然为抢夺地盘而几乎互相火併起来—— 早在1937年12月,侵华日军的海军和陆军就有约在先,待陆、海军有关部队都准备好之后,再共同向山东半岛进攻,共同占领该地。但1938年1月10日,当华中日军攻占南京后,华北日军一股(陆军)却“乘胜”向山东方向勐窜。海军一看急了,决定不再遵约,提前向山东进击,并决心在陆军到达之前在青岛登陆。 海军集中了大量陆战队。对陆军还保密打烟幕,以进行教育训练为名,从陆军运输部借来运输艇20艘,加上第4舰队,不待陆军的海运据点建设队到来,即单独海运山东半岛,在青岛地区登陆。 1月29日。陆军第5师团按陆、海军统帅机关约定计划的时间赶到青岛时,海军已经占领该地九天了。他们见港口码头,交通运输和该地区所有的警备,行政机关都被海军抢占了。陆军千里迢迢从山西战场而来,吃尽苦头,却一点油水也没捞到,气得火冒万丈,大骂海军自私、无能、混蛋。海军则利用抢得的港口码头、交通运输大权卡陆军,两军自此闹得剑拔弩张,长期形成尖锐对立。 其实,日本华北方面军的“私心”对于改变日本大本营战略部署起到了推波助澜的决定性作用。日本的华北方面军,具有进一步深入中国作战的野心,一直希望军部能够批准它全力出击的愿望。华北方面军的希望是,最好是大本营能增加其兵力,出动大军,沿平汉线从北向南一直攻到武汉,以切断中国东西两部的联繫。否则,至少要攻占徐州,打通津浦线,以联络华北与华中的日军占领区。从深层原因看,华北方面军对于中日全面大战之后的战局发展,有着极大的失落感。 原先华北方面军以为,中日的决战,将在河北爆发,华北方面军有充足的准备,可以围歼中国军队,一举迫使中国屈服。但是国民政府最高战略决策层却把决战地点移到华东,让华中方面军拣到决战的机会,并且攻占首都南京。而华北方面军不但连助攻的机会都没有,还要抽调两个半师团去支持华中方面军作战。本来华北方面军还想有些战场的表现,不料一个防苏作战的待命指令,更让华北方面军毫无发挥的余地。寺内寿一大将白白看着华中方面军取得攻占南京的重大胜利荣誉,因此,越发按捺不住,于是向大本营力陈华北方面军准备深入中国的作战构想。特别是西尾寿造所统帅的第2军,更是觉得不满,因为原先华北方面军认为与中国军队决战的重点,应该是在第1军主攻的平汉铁路沿线,在津浦铁路作战的日本第2军,是负责右翼的助攻与合围。不过由于中国军队主力没有在平汉铁路集结,日本第2军就没有机会展现战力,而更为意外的是,由于山西的战局扩大发展,造成日本第一军的主力进入山西,协助第5师团作战,第2军就成为预备队兵力,因此不能沿津浦路深入攻击中国军队,只能停留在黄河以北地区待命战备,以防苏联对日军的进攻。直到华中方面军顺利的攻占南京,冰雪又封住西伯利亚的交通,苏联军队并未出现集结的威胁,这样日本的第2军才解除预备队的待命状态,因此西尾寿造积极要求允许第2军进攻山东半岛。大本营看到华中作战目标已经接近达成,苏联军队又没有集结的活动,于是允许寺内寿一派遣华北方面军,渡过黄河进攻山东。 面对日本华北方面军的积极求战,加之国民政府的不妥协,日军大本营改变了原计划。在比较分散的几个地点进行试验后,日本人选中了徐州,他们认为在这里集结了30万中国精锐部队,只要从南北两个方向像一把巨大的钳子一样,在陇海铁路线上收拢,就可以把中国军队的这支力量聚而歼之,从而给中国军队“致命一击,使其永远不可復原”。于是,3月初,日本人决定放弃次要战线的军事行动,集中兵力夺取徐州。他们要把南北两条战线连成一片,包围和消灭中国军队的精华,把从山海关到杭州的整个海岸线都置于他们的统治之下,建立一个“全中国”的傀儡政府,控制通向汉口道路的战略要地。 第4页 具体部署为:在津浦路南段,第9师团部署于芜湖附近,以主力对长江上游警戒,以一部由芜湖渡江,经裕溪口循淮南铁路北进。日军第3师团以主力沿津浦路北进至张八岭附近停止。另以其一部由镇江渡江经扬州向苏北进犯。 在津浦路北段,日军第10师团矶谷廉介所部南下,攻占济南、泰安、兖州等各要点。日军濑谷支队以三个步兵联队及骑、炮、工兵等联队和坦克队为前导,向邹县地区挺进。另日军第5师团板垣征四郎所部,在青岛登陆,向胶济路进击,由台(台儿庄)潍(潍县)公路南犯进攻徐州。 --------------- 持久消耗战略 --------------- 1921年,美国主持召开华盛顿会议,与英国商讨维持远东局势。 国民政府早在1937年8月7日的最高国防会议上,就曾正式制定了“採取持久消耗战略”的方针。8月18日,蒋介石在《告抗战全军将士书》中公开这一战略方针。他说:“倭寇要求速战速决,我们就要求持久战、消耗战。”以后又多次重申“要以持久战、消耗战打破敌人速战速决之企图”。蒋介石首次阐发了“持久”和“消耗”是中国抗战的基本战略方针,是中国战胜日本的方法之一。 8月20日,南京国民政府发出了战争指导方案和作战指导计划。战争指导方案指出:“为求我中华民族之永久生存,及国家主权领土之完整,对于侵犯我主权领土,与企图毁灭我民族生存之敌国倭寇,决以武力解决之。”作战指导计划要求:“国军部队之运用,以达成‘持久战’为作战指导之基本主旨,各战区应本此主旨,酌定攻守计划,以完成任务。” 这一计划虽然对贯彻持久战主旨的部署和指导缺乏周密的考虑和相应的计划,但毕竟是已考虑到在敌强我弱,既要阻止日军的强大攻势,消耗其主力,又要保持中国军队主力的情况下制定的,比较符合中国的实际情况,与过去的作战计划相比,无疑是前进了一大步。但从实际落实情况看,由于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当局对中日战争的严重局势估计不足,缺乏长期作战的思想基础和持久抗战的充分准备,又认为依赖国际干涉可以尽快结束战争,所以从“七.七”抗战开始至南京失守期间,国民政府军队实际上是以阵地战消耗敌人,在战役上争取持久战,而在战略上则是幻想迅速结束战争。抗战开始以来的许多重要战役都是阵地防御作战。 1937年年底,是中国抗日战争史上最危险也是最关键的时刻。在华北与华东两个方向,中国军队以血肉之躯,苦苦支撑了5个多月的全面抗战,打破了日本侵略者妄图3个月内灭亡中国的企图。同时,付出了极其沉重的代价,中国北起内蒙的包头,包括太原、北平、天津、济南、青岛,南到上海、南京、杭州等重镇,被日军所占领。中国政府主要的工业基地与对外经贸的口岸,都被日军攻占,中国主要的财政收入关税与盐税,失去了主要的来源。在军事方面,大部分拥有较为现代化装备的中央军以及地方精锐部队,也都受到严重的耗损,需要进行整补。 对于中国抗日战争的前途,国际社会普遍比较悲观。熟悉中国军事最高机密与内情的德国军事顾问福尔肯豪森,在1937年12月30日,对德国大使陶德曼表示,即使中国军队装备能够得到补充,中国只能勉强支持6个月,他建议蒋介石应该接受日本的和谈条件。而陶德曼大使对中国战力的估计,比福尔肯豪森还要悲观。美国的情报估计认为,中国的后勤支持,最多只有4个月而已。当时外国驻华的情报与军事人员也都认为,国民政府即将承认失败事实,而接受日本的和谈条件。 日本没有想到,国民党政府居然会回绝日本的和谈条件,因此日本政府在盛怒之余,干脆在1938年1月16日发表了不与蒋介石领导的国民政府进行任何交涉的正式声明。日本政府的意思非常的明显,就是假如中国要想与日本谈和,那么中国内部必须先将蒋介石推翻。两国交战,交战一方政府不仅不宣战,反而否认另一方政府的存在,这既反映了日本政府的狂妄,也对国民政府的抗战起了一定的刺激作用。 事实上,日本人既否认国民政府,又拿继续军事行动威胁国民政府,其用意无非是要中国停止抵抗,举手投降。但蒋介石心里明白,此刻投降,那他和他的国民政府,立刻就会被中国千百万民众和各党派愤怒的狂潮所淹没。他是不会干这种蠢事的。降低投降条件,他试过,可日本人不答应。所以他所能选择的只有继续抗战一条。要说抗战,蒋介石并不像他的副手汪精卫那么悲观。汪精卫总认为中国再战必亡。可蒋介石向来把汪的话当做文人之言。他心里清楚日本人的底牌,他更清楚已无兵可派的日本人要把他的200多万人歼灭,那不过是痴人说梦。只要能在这关键时刻顶住,随着日本人的消耗,国际社会的干预,甚至西方国家的参战,那失败的结局一定属于日本,而不是他蒋介石。 因此,在南京失陷后的3个月里,蒋介石政府表明了长期抗战的决心,坚决反对日本提出的任何“和平”倡议。人民,特别是敌人后方的人民,开始积极参加抗战。游击队的活动日益扩大,对军事行动的进程产生着越来越大的影响。经过半年的抗战,国民政府最高军事当局已认识到国际干涉及和平谈判短期内均不可能实现,中日战争已形成持久之势,又接受了华北、淞沪、南京作战的教训,开始转变战略指导,由单纯固守阵地、据点进行死拼的战役,改为不强调“一城一地之能否据守”,而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持久消耗战略。可见,南京失守后,国民政府才真正开始实施持久消耗战略。 第5页 --------------- 第5战区的部署 --------------- 中国各路大军奉命汇集鲁南,参加徐州大战。 1937年8月20日,国民党最高统帅部宣布成立第5战区,负责指挥鲁南、苏北地区的战事。司令长官由蒋介石兼,副司令长官为韩復榘。赋予第5战区的作战任务及指导要义是:“本战区作战之特性,为对敌强行登陆之作战,故以立于主动地位,确占先制之利,根本打破敌军登陆之企图,此为作战指导上之第一要义。纵使敌军一部先行登陆,务必迅速围攻而歼灭之,不使后续兵团藉此以为安全登陆之掩护。此为作战指导上之第二要义。必要时,在指定地区之范围内扼要固守,绝对限制敌军之进展,运用机动部队而歼灭之,以确保我国军南、北两战场作战联繫之中枢。”但在当日又撤销第5战区辖区及部队改归第1战区。当淞沪会战局势趋于严峻之际,10月16日又重建第5战区,任命李宗仁为司令长官,韩復榘为副司令长官,长官部设于徐州,管辖地区为津浦线两侧及山东省,下属部队有第3集团军、第11集团军、第24集团军、第51军以及位于鲁南、苏北、豫东、皖北各地的军事单位和海军陆战队等。国民党最高统帅部从1938年3月开始逐步向第5战区增调部队达64个师,近60万人。准备迎击以南京、济南为基地,从南、北两端沿津浦路夹击徐州的日军。 第5战区司令长官部根据统帅部的意图,结合本战区当时的敌情、地形及任务,于1937年12月拟定了作战计划。其方针为: 第一时期(阻止敌之侵入) 一、守备黄河南岸之第一线兵团,直接守备黄河两岸,置重点于济南及其以西地区,分置有力之预备队于济南、泰安附近,并于黄河固守河岸,不得已时应确保后方各要点,勿使敌扩大区域或威胁我主力之侧背。 二、守备海岸之第一线兵团,连接守备海岸各要点,阻止敌之登陆,并置有力之预备队于诸城、日照、东海间地区,以机动策应海岸直接守备部队,挫败敌登陆企图。敌已登陆时,亦须固守既设工事线,竭力阻止敌之发展。 三、第二线兵团位于徐州附近,添筑徐州附近国防工事,并准备利用津浦、陇海两线,应援第一线兵团之作战。 第二时期(兖州附近之会战) 一、黄河守备兵团,如受敌由长清及其以东正面压迫时,可向莱芜、泰安、肥城及新泰、大汶口地区逐次撤退,占领要点;并在该地区以北留置多数小部队,施行游击,迟滞敌之南进。 前节之目的业已达成,或敌由长清西北侧面压迫时,则平阴、东阿方面应竭力支持,掩护该兵团主力向南阳湖以北运河之线撤退,整顿态势,置重点于济宁附近,准备会战,同时对寿张、范县方面应予警戒。 二、济南以东之一部,不及向津浦路以西撤退者,可逐次向博山、泰安及新泰、泗水南北一带山地撤退,协助主力之会战,并向敌侧击。 三、日军主力于海岸上陆,或黄河守备兵团向泰安以南撤退时,海岸守备兵团之主力应逐次向日照、莒县、沂水之线撤退,左翼与新泰、泗水附近之友军联繫,掩护战区右翼。其一部,当面如无敌情,仍固守东海附近海岸。 四、第一线兵团后撤时,第二线兵团即应以有力部队推进至邹县附近,间接支援黄河守备兵团之退却,直接阻止敌沿津浦线南下。余部仍控制于徐州附近。 五、兖州附近之会战,以邹县、济宁两兵团及泗水、新泰附近之游击部队相互策应,以外线态势,保持重点于左,对南进之敌施以勐力反攻。 第三时期(徐州附近之会战) 一、兖州附近之会战,万一不利,敌由运河之线突入南阳湖以西平地时,或敌由海岸向西强压、越赣榆之线西进时,或敌由运河以西地区渡过黄河时,本战区所属各兵团应按如下行动: 运河沿线兵团,一部退至商丘固守,掩护战区之左翼;主力集结于微山湖西侧地区,准备向西南进出; 津浦路正面兵团,退至徐州西南萧县与津浦路间地区,准备向西北及东北进出; 第22集团军为预备队,位于苏、豫、鲁边区,以备策应。 第1战区的第68军位于豫东商丘、考城、兰封一带,防守陇海路并与第5战区鲁西南的第3集团军部队协同担任黄河以南之防守。 从当时的战局来看,该计划既符合持久消耗的战略方针,也周密可行,如能照此执行,中国军队完全可能达到战役企图。但担任黄河守备的第5战区副司令韩復榘的公然违抗军令,不战而退,完全打乱了预定计划,造成第5战区极大被动,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 韩復榘不战弃鲁 --------------- 中国军队增援部队奔赴台儿庄阵地。 如前所述,日军大本营看到华中作战目标已经接近达成,苏联军队又没有集结的活动,允许寺内寿一派遣华北方面军,渡过黄河进攻山东半岛。于是,寺内寿一下令日本的第2军西尾寿造指挥日本第5、第10师团越过黄河,进攻山东,当时指挥第5师团的是板垣征四郎,指挥第10师团的是矶谷廉介,两人是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交情深厚,又爱争强好胜。这两支日军在12月23日渡过黄河,企图在攻克济南之后,分兵两路,形成一个钳形攻势,聚歼国民党第5战区于徐州地区。 第6页 当时中国方面在山东最高的军政长官,是前西北军战将韩復榘,他在1929年,中原大战爆发之前,背叛西北军而投靠中央,由于韩拥有强大的兵力,因此国民政府就地招安,让韩出任山东的最高军政首长,由于韩拥兵自重,日本又把山东视为国民政府不得直接干预的地区,韩復榘在山东,可以说是处在半独立的状态,政策立场经常游走在日本与国民政府之间,经过多年的经营,韩復榘已经累积了可观的实力。 韩復榘本来对于国民政府的号令,就是经常採取应付与利用的立场,他一直不脱军阀割据的心态,他认为无论中日之战的结果,是由谁当政,自己拥有实力才是最为重要的。因此,当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他尽量设法保持实力,以坐山观虎斗的心态,避免捲入战端,只在河北山东交界的地区,对日军进行过侧击,得手之后立刻又退兵。 作为第5战区的副司令长官,以及第3集团军的总司令,他受命防守津浦铁路北段,但毫无抗战意志。军事委员会令其向德州、沧州一带出击,他拒不从命,未战先退。南京失守后,北线局势开始严峻,他仍未加强黄河防务。1937年12月23日,日军第10师团由青城、济阳间渡过黄河,韩復榘于24日即率军南退,仅留第20师守卫济南。26日济南失守。31日,蒋介石电令其将主力“分布于泰安到临沂一带,泰山山脉地区之各县,万勿使倭唾手而得全鲁”,他不但不依令增兵泰安,反而于次日(1938年1月1日)放弃大汶口,率军退至济宁;5日又由济宁率军退至曹县、单县、城武(今成武)一带,并公然违反军事委员会“无论在任何情况下,绝对不准离开本战区”的命令,将该集团军的军需辎重及私人财物等由津浦铁路经陇海铁路转至平汉路,进入第1战区防地,停于漯河。 在韩看来,蒋介石在华北失去了河北与山西,在华中失去京沪地区,中央军的精锐部队几乎耗尽,这正是自己保存实力,在关键的变局,发挥权力制衡作用的重要时刻。因此,韩并不积极的在山东进行布防备战,反而是在山东进行大量的搜刮,将可以带走的各种资产,全都先运往河南的南阳,然后自己指挥部队,一路退却待机而动。 虽然韩復榘一再接到第5战区李宗仁的军令,甚至军委会蒋介石的急电,要求韩务必在津浦路沿线的战略要地,进行防御作战,绝对不可不战而退。但是韩復榘竟然完全置之不理,一路的不战而退,让日军喜出望外的一路追赶。 蒋介石深知韩復榘的这种作法,会造成整个中国军队的抗日意志瓦解,于是在1938年1月11日,蒋介石在开封召开第1、5两战区高级军官会议,作了《抗战检讨与必胜要诀》的讲话。在总结“挫败原因”时,指出政府军队的12个缺点,其中着重批评了高级将领,认为“军纪荡然为第一大罪恶”,说有些高级将领缺乏牺牲精神,“缺乏敌忾心”,“缺乏坚决自信”以及“命令不能贯彻”等,于当日将韩復榘“免职查办”,送到武汉,以违抗命令、擅自撤退罪,依法处以死刑,1月24日执行。蒋介石的这个果决的行动,重振了低迷的军心与士气。对于督促广大政府军队官兵作战及提高军队的抗战士气起到一定的作用。白崇禧曾说:“韩既正法,纲纪树立,各战区官兵为之振奋,全国舆论一致支持,韩之原部第3集团军在孙桐萱指挥下亦奋勇与敌作战。在此之前,黄河以北作战部队轻于进退,军委会之命令,各部队阳奉阴违,经此整肃,无不遵行。” --------------- 逮捕韩復榘 --------------- 1936年在济南的蒋介石与韩復榘。 会议由蒋介石亲自主持,脸色铁青,目光咄咄逼人。蒋介石噼头便说:“我们抗日是全国一致的,这个重大的责任应该说是我们每一个将领义不容辞的责任。可是,竟有一个高级将领放弃山东黄河天险的阵地,违抗命令,连续失陷数座大城市,使日寇顺利地进入山东,影响巨大。今天我问韩主席:你不发一枪,从山东黄河北岸,一再向后辙退,继而放弃济南、泰安,使后方动摇,这个责任应当是由谁负担?”韩復榘没想到会议一开始,蒋介石就直接将矛头指向自己,他一听火从心起:你蒋介石算什么,不就是靠洋人和中国的几个军阀扶上去的吗,我姓韩的是靠自己拼出来的,在北半个中国也是赫赫有名的。想到这里,韩復榘从位子上霍地站起来,毫不客气地顶撞道:“山东丢失是我应负的责任,南京丢失该谁负责任呢?”韩復榘的话没能讲完,蒋介石一拍桌子,正颜厉色地说:“现在我问的是山东,不是问的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韩正想开口反驳,刘峙走过来拉住他的手劝道:“韩主席,委座正在冒火的时候,你先到我办公室里休息一下吧!”刘峙拉着韩从会议厅的边门走出去。韩气唿唿地,脖子拧着。刘峙装出极关心而且亲热的样子,继续拉着韩的手,向院子里走去。院子里早预备了一辆小汽车,刘峙说:“韩主席,上车吧,这是我的车子!”韩復榘不知是计。刘峙向司机使个眼色,立即把车门关了。刘峙招手说:“韩主席,你一路好走,我还要回去参加会议!”小汽车前座上早有两个人等在那里,等车子开动了,那两个人迅速地从前座钻到后座上来,一边一个,把韩復榘夹在中间。其中的一个人掏出一张逮捕令,出示给韩看。韩这才恍然大悟,但表情极为镇静。他从车窗向外一望,只见路两边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宪兵,如临大敌,戒备森严。汽车飞快地驶到开封火车站,从一辆专车上走下两个特务,把韩拖出来,推拥着上了火车,沿途不停,直达汉口下车。春寒料峭的汉口车站,早有五辆汽车等着,四辆大卡车上全是国民党宪兵。韩復榘被押进一辆小汽车里,一直开到江边码头,由专轮载车渡江到武昌。1月12日夜晚,两个押送韩復榘的特务把他交给“军法执行总监部”,软禁在一座二层楼上。到这时韩才清楚,这个押送他的人正是特务头子戴笠和龚仙舫,因戴曾与韩有仇,戴显出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韩復榘被软禁了7天,1月19日蒋介石才组织军法会审。何应钦为审判长,鹿钟麟、何在浚为审判官,贾焕臣等为军法官。21日上午,刚组成的军法执行总监正式对韩復榘进行审讯。坐在被告席上的韩復榘面色苍白,但表情沉静,两眼仍然有神,显然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何应钦问他:“你不遵命,擅自撤退,在山东强索民捐,侵吞公款,搜缴民枪,强迫菸民购买鸦片等项,这许多罪行,已经查实,你是否有话申辩?”韩復榘只是昂首微笑,一句话也不答覆。几个陪审的法官,一再追问,韩依然一言不发,傲然视之,审判毫无结果。24日晚上7时左右,有一个特务到楼上来,对韩復榘说:“何审判长请你去谈话。”韩復榘信以为真,就随着那个特务下楼了。当他下到一半时,只见院子里面布满了全副武装的哨兵。他知道,这一次是死到临头了。韩復榘想开熘,对那个特务撒谎说:“我脚上鞋小,有些挤脚,我回房换双鞋再来。”他边说边回过头去,脚刚向上迈出一步,站在楼梯边的那个特务就向他的头部开了一枪。第一枪没打准,韩復榘回了一下头,说:“你打我的胸……”话没讲完,身后连续响起枪声。韩復榘向前挺了挺身子,歪倒在楼梯上。结果他头部中两弹,身上中5弹,仰面向天,眼睛还睁着。这年,韩復榘正好48岁。 第7页 --------------- 李宗仁的难言之隐(1) --------------- 韩復榘公然违抗军令,大摇大摆地率军大撤退,让日军轻易穿过山东全境,直逼第5战区司令部所在地徐州,特别是第5战区原定作战计划倾刻间变为一片废纸,这对接任第5战区司令官的李宗仁是一个严峻的考验。 李宗仁是1937年10月12日离开南京赴徐州正式就任第5战区司令长官的。除了韩復榘不战而逃给他新的职位带来危机外,尚有诸多难言之隐。 蒋介石命令李宗仁在徐州至少要守上3个月。李宗仁深知,国军新败,士气低落,且无天险可凭,蒋介石此时启用他,除了危难之际无合适人选可用,他要依靠李宗仁指挥的第5战区部队把日本人拖在中原,以便蒋的中央军好抽出来整补部队,扩充编制。更重要的是其实还包含其险恶用心。蒋介石真是太精明了,即使被日本人穷追勐打到这一步,也没放过李宗仁这个与他争斗了十来年的地方实力人物。 利用一切机会不择手段地削弱自己对手的实力是老蒋的一贯作法。自张学良和他的东北军被蒋介石消耗掉后,李宗仁的桂系便成了蒋介石一统中国的最大障碍,打打和和十来年没有解决。直到李宗仁赴京抗日前,广西实际上还是游离于南京之外的半独立王国。更令蒋介石头疼的是,李宗仁在广西闹自治,引得四川的刘湘、云南的龙云也颇不安分,对南京中央总是阳奉阴违,这曾让蒋介石伤透了脑筋。如今让李宗仁统帅第5战区,一旦创造了奇蹟,蒋介石脸上有光,武汉扩编、整补部队也有了着落,就是创造不了奇蹟,川、桂军受到削弱,李宗仁的声誉受到打击,这也是蒋介石求之不得的。 因此,他既要李宗仁在危难之际挑起重担,但不给配备精锐之师,拨给第5战区的都是一些装备极差的杂牌军。蒋介石要与日本人在战场上见,只有继续把川军、东北军旧部、西北军和山东军这些杂牌部队投入中原战场,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委员长此时“器重”他,把他放在日本人的枪口上,可给他的究竟都是些什么部队呢?让我们具体看一看: 第31军,军长韦云淞,下辖3个师,驻防苏北海州。这是李宗仁可以指挥自如的桂系部队,班以上各级干部多系北伐前后的旧班底,颇有作战经验,不过士兵多系新入伍的农民,受训时间短,也无作战经验。 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復榘,下辖3个军(12军,军长孙桐萱;55军,军长曹福林;56军,军长谷良民),驻山东境内。该部训练、装备均较好,只是能否服从命令,拼死作战,却大成问题。 第57军,军长缪瀓流,下辖2个师,驻苏北。该军原系东北军,战斗力一般。 第89军,军长韩德勤,下辖2个师,驻苏北。该部由江苏省保安队改编而成,战斗力较差。 第51军,军长于学忠,下辖2个师,驻青岛,后调津浦南段。该军原系东北军。 第3军团,军团长庞炳勛,下辖1个军(40军,庞兼军长),驻砀山。该部原系西北军,装备较差。全军名为军团,实则只有5个步兵团的实力。 蒋后来又将22集团军(川军总司令邓锡侯),像处理蹩脚货一般塞到了第5战区。 以上各部的共同特点是均系非嫡系部队,装备、编制都不足。其将领们激于民族义愤,欲同日军一拼,却又担心作战损失得不到补充,因之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犹豫彷徨。 杂牌军悲惨局面以及导致的消极后果,李宗仁在其后来的回忆录中有深入的分析: 第一件令人不服的事,便是硬把全国军队分成“中央系”和所谓“杂牌”。在武器、弹药、被服、粮饷各方面,中央军得到无限制的补充,杂牌军则被剋扣。如川军开到徐州,我竭力请求补充,中央破例补充了每军步枪250支。这真是“杯水车薪”,何济于事?因而在大敌当前之时,并肩作战的友军,有的食丰履厚,武器精良,气焰凌人,有的却面有飢色,器械窳劣。要他们同样出死力而无怨尤,又岂可得呢? 由这种歧视所产生的恶果,则更是歷数不荆。就以“中央军”而言,上上下下都是具有“通天”本领的“天子门生”。大家惟领袖之命是从,将帅不和,上下倾轧,作战能力自然无法提高。但是犯起法来,大家都是黄埔同学,又官官相卫,蒙蔽最高当局。兹举一实例:民国30年,5战区第10补充兵训练处第2团团长何中明(黄埔四期毕业),其团部驻老河口南30里的仙人渡,曾将病兵30余人衣服剥光活埋致死。何的同事见此事太残酷,乃据情报告长官部。我便派军法官及有关人员前往查办,并掘坟检视,情形确实,惨不忍睹。因将何中明扣留,交军法处审讯属实,判处死刑。本拟就地枪决,以申国法。不意中央当局闻讯,电令押解重庆军法总监部,旋即释放。因军法总监部内高级人员多系黄埔毕业生,狼狈为奸,尽管何中明罪无可赦,也可逍遥法外。 可是蒋先生却最喜欢人家恭维黄埔毕业生是如何如何地好,杂牌部队是如何如何地不好。而他的左右又都是善于阿谀的人,于是蒋先生朝夕所听到的批评,和看到的特务密告,都正如他所想像的。因而成见愈深,欲消灭杂牌部队之心也愈切。 至于杂牌军部队本身呢,在这种无法无天的局面之下,也就竭力自救。他们都知道中央当局欲利用对日抗战来消灭他们,平时剋扣粮饷,战时不予补充,等他们消耗得差不多了,便将他们遣散或改编归併其他部队,空出的番号,便可以“嫡系”补充了。 第8页 --------------- 李宗仁的难言之隐(2) --------------- 此外,李宗仁刚抵徐州之时,正是上海新败之际。大家感到,中国军队在京沪线上陈兵百万,尚难保淞沪,今敌军挟新胜之威,南北两路向徐州而来,李宗仁以十余万杂牌军与之周旋,真如“螳臂挡车”。徐州城内人心惶惶,市面萧条,形同死城。为了安定人心,李宗仁每日清晨或午后,都要骑马到城内主要街道巡视一番。“心情虽极沉重,而态度故作悠闲”。可见,当时李宗仁的日子的确不好过。世人都以不同心情猜测着由他领导的这支杂牌军,在势头正盛的虎狼之师的围攻下的可能结局。 *************** *第二章战况总览 *************** 台儿庄北面,枪炮声渐密,汤恩伯军团已向敌人开火。矶谷知已陷入重围,开始动摇,下令部队全线撤退。此时敌军已成强弩之末,弹药汽油也用完,机动车多被击毁,全军丧魂落魄,狼狈逃窜。李宗仁命令部队勐追,敌兵遗尸遍野,各种辎重到处皆是,矶谷本人率残部拼命突围。 --------------- 徐州以南地区阻击战 --------------- 中国军队将士准备射击来犯的日机。中国军队在训练,准备杀敌。 徐州会战,是1938年2月至5月,中国第5战区部队与日军华北方面军、华中派遣军各一部,在以江苏省徐州为中心的津浦(天津至浦口)、陇海(宝鸡至连云港)铁路地区进行的大规模的防御战役。此战,日军动用8个师、5个旅约30万人,中国参战部队前后有70个师约100万人,歷时5个月,中国军队广大官兵英勇奋战,首先在南线将日军阻止在淮河南岸,打破其与北线日军会合的企图;继而在北线将东路日军击败于山东临沂地区,又将西路日军之右翼阻止在山东嘉祥地区,粉碎日军在台儿庄会师的计划。 1938年1月26日,日军第13师团向安徽凤阳、蚌埠进攻。日军以为拿下蚌埠已是易如反掌之事,不料进至明光以南,即为李宗仁部署的李品仙的第11集团军和于学忠的第51军,利用淮河、淝河、汇河等地形堵截,双方血战月余,不分胜负。第5战区以第59军军长张自忠率部驰援,进至固镇地区,协同第51军在淮河北岸地区顽强抗击日军。敌军在此停留,竟不能越雷池一步,这大出日军主将畑俊六所料,十分恼怒。于是,畑俊六遂自南京调集援兵及坦克、野战炮等重武器,倾巢来犯。敌人汹汹而来,李宗仁感到硬拼、硬堵要吃亏,待敌援军聚集明光一带时,李宗仁命坐镇蚌埠的李品仙将31军于1月18日自明光全线西撤山区,伺机出击,将津浦路南端正面让开;将于学忠的51军南调,布防淮河北岸,凭藉险要地形,拒敌越河北进,敌援军以饿狼扑食之势勐扑明光,结果扑了个空,没有捕捉到李品仙的主力。接着日军攻下定远、怀远等地,但一无所获。此时西撤的31军遵李宗仁指示,从敌军左侧向东出击,将津浦路之敌截成数段,围而歼之。淮海前线之敌,后路忽被斩断,不知凶吉,费九牛二虎之力将31军从津浦线向西压。李宗仁遂命部队採用敌进我退、敌退我进的战术,牢牢地盯住津浦线;此时参加淞沪会战的21集团军北调合肥,以其第48军固守炉桥地区,第7军协同第31军迂迴攻击定远日军侧后,迫日军第13师团主力由淮河北岸回援。第59、51军乘势反攻,至3月初恢復淮河以北全部阵地。第21集团军和第31军旋由淮河南岸向北岸集中,淮河两岸日军首尾难顾,与中国军队胶着于津浦沿线,从而使日军对淮河流域的进攻宣告彻底破产。 徐州以南地区之战,日军损失达三四千人,中国军队取得了辉煌的战绩,这次胜利,除了中国军队的浴血奋战之外,皖北人民对军队给予了极大的支持。皖北人素称强悍,英勇善战,当地有句俗话说:“纸煳的江南,铁打的皖北”。当日军侵入淮河流域之际,皖北人民就自动组织起来,协助中国军队阻击日军,在定远、明光等地,日军都遭到了当地民众武装的袭击,把日军搞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这些武装的民众潜伏在城镇中、村庄里、山林间,日军每到一村一镇都会遭到他们的打击。当时的红枪会等武装组织约有3000多人在皖北到处袭击日军,搅得日军日夜不得安宁。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武装在淮河流域的阻击战中也起了配合作用。在南京沦陷前不久,中共驻南京代表团就派李世农到安徽,组建中共皖中工委,动员和组织皖中各县人民抗战。1938年春,中共无为县委领导的游击武装就开始在淮南铁路两侧进行游击活动。1938年初,中共中央从延安将张如屏、曹云露等派回寿县,成立中央安徽工作委员会,开展抗日游击活动。 1938年3月上旬,白崇禧奉命去徐州协助李宗仁作战之前,曾请周恩来、叶剑英商谈作战方针。当时周恩来、叶剑英建议:津浦线南段应採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使日军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的日军;徐州以北应採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以达到穿插分割、各个击破的目的。白崇禧对此建议非常赞赏,并在后来照此实行了。 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也积极配合淮河沿岸李宗仁的部队,阻击日军北犯。新四军一部曾遵照中央军委指示,进入蚌埠、徐州、合肥三点之间作战。周恩来曾指示新四军配合李品仙集团军,牵制由南京渡江北上的日军。新四军积极配合淮河正面战场的国民党军开展游击战争,成为全民族抗战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在抗战史上写下了光辉的一页。 第9页 这次淮河血战,虽然没有把北犯日军全部歼灭,却使日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并将日军迟滞于淮河一线,粉碎了日军预定的“南北夹击”的战略,迫使日军改取“南守北攻”战略,从北面取道山东,进攻滕县、峄县,造成孤军深入的局面,从而为中国军队在台儿庄歼灭日军造成了良好的战机。 --------------- 徐州以北地区阻击战 --------------- 1938年徐州会战日军骑兵顺京汉铁路,在河南新德附近追赶中国军队。 李宗仁在指挥徐州以南阻击北进之敌的同时,又积极阻截华北日军南下。 按原定作战方案,徐州以北保卫战,由第5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復榘指挥,岂知驻扎山东的韩復榘,大敌当前,还为保存实力打小算盘。12月23日,日军一部攻陷归仁镇后,韩復榘未战而走,造成了严重后果。27日,济南失守,日军由博山、莱芜进攻泰安。1938年1月1日,泰安落入日军北方军第2军矶谷廉介之手。韩復榘连连丧池失地,致北段津浦路正面大门洞开,使日军得以沿线长驱直入,给徐州会战投下阴影。李宗仁屡屡严电韩復榘夺回泰安,并以此为根据地阻截南下之敌。韩復榘对李宗仁的命令置若罔闻,一错再错。为此,韩遭到蒋介石枪毙的处置,由孙桐萱代任其职。 日军骄狂无忌地南北乱窜,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此时的中国军队,经过蒋介石杀韩復榘,以镇军威以后,中国军队上自战区司令长官下至普通士兵无不受到震动,士气大振。 为确保徐州地区的安全,李宗仁命孙桐萱部(原韩復榘的第3集团军),向运河以东推进,袭击济宁、汶上的日军据点,以牵制敌人主力。孙桐萱部第22师于2月12日晚由大长沟渡运河,14日晚有一小部攀登入济宁城,双方短兵相接,血战数日,终因敌我双方力量悬殊,入城部队伤亡极大,17日晚撤至运河西岸。 与此同时,第12军81师也直取汶上,于12日晚由开河镇渡运河,一部由城西北攻入汶上城内,与日军进行激烈巷战,终因人少势弱,损失严重,13日奉李宗仁之命撤向运河西岸。19日,日军攻陷安居镇,22日突破曹福林第55军阵地。25日,日军突破杏花村阵地,守军被迫撤至相里集、羊山集、巨野一线。但李宗仁在这一线布置大量兵力,不断侧击北段南下之敌,使敌军在这一带徘徊不能南进,暂时稳定了战局。 --------------- 台儿庄会战之序战 --------------- 惨遭日军屠戮的村庄。遍地瓦砾,浓烟滚滚,尸体狼藉,而且多被枭首、剖腹、剁肢,残缺不全。 日军津浦线主力南攻不成,遂改变策略,由少壮派军人板垣征四郎、矶谷廉介率2个师团企图会师台儿庄。日军一旦在台儿庄得手,便可策应津浦路南端日军攻势,一举拿下徐州。板垣、矶谷两师团,是日军精锐之师,此次进攻,来势相当兇勐,大有一举围歼中国军队之势。日军以七八万兵力,在华北方面第二军司令官西尾寿造指挥下,分两路向台儿庄进发。一路为板垣第5师团,沿胶济路西进,进逼临沂;一路为矶谷的第10师团,该师团沿津浦路南下,直取台儿庄。中国军队为堵截日军前进,在临沂、滕县同日军发生了激烈的战斗,揭开了台儿庄会战的序幕。 2月下旬,日军东路第5师团从山东潍县南下,连陷沂水、莒县、日照,直扑临沂。中国军队第3军团第40军等部节节抵抗。李宗仁派遣庞炳勛部,先在临沂建立防御阵地,以诱敌深入,先挡住日军第5师团的正面攻击,然后迅速调派张自忠将军的第59军,兼程驰援临沂。张自忠部此时远在淮河流域一带,但是在接到命令之后,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向临沂方向增援。此时日军也掌握到张自忠部的动向,但是日方估计,59军最快也要3天的时间,才能从峄县赶到临沂,所以日军认为可以抢先击溃在临沂弹尽援绝的庞炳勛部,然后再以逸待劳地反击张自忠部,因此日军估算张自忠部不但不能及时赶到临沂成为救援军,反而成为送上门来的“找死军”。但是张自忠却率领59军进行日夜的急行军,这是吃苦耐劳与豪气干云的西北军特质,在军长的一声令下,竟然能够在一日一夜之内,提前赶到临沂。因此59军在敌方完全没有预备的状况下,就有如从天而降般地勐攻日军第5师团背侧,庞炳勛部将士更是用命地从阵地反击,日军绝对没有想到中国军队竟然会进行这种内外夹攻的拼命打法。因此,在3月14日到18日的临沂决战中,日军第5师团遭到极其惨重的损失,造成日军部队已经无法继续支撑作战,只有先撤退回莒县以困守待援(当时日军虽以超过一百多辆的卡车,满载阵亡的日军尸首匆促地奔逃,但战场上仍然遗留了不少的死尸。日军一向非常重视同胞尸首的处理,不是危急到没有办法,通常都会设法带回焚化,将骨灰带回日本)。临沂之战得胜,它砍断了津浦路北段日军的左臂,促成了之后台儿庄会战中,李宗仁围歼孤军深入台儿庄的矶谷师团的契机。 正当板垣败绩累累之际,日军西路第10师团长矶谷仍然武士道精神十足,不顾一切,日益向南推进。李宗仁调来川军邓锡侯第22集团军,孙震的第41军赶往滕县,拒敌南下。孙震部刚在滕县部署就绪,3月14日,矶谷师团就发动攻击。日军以数十架飞机30余门大炮狂轰滥炸,守军师长王铭章督战死守。3月17日晚,日军配合炮火攻陷滕县(今滕州)。中国守军第22集团军第41军英勇抗击,伤亡甚重,苦战至17日,该军守城的第122师师长王铭璋殉国,伤亡达5000之众。李宗仁见滕县危险,又急令新拨归第5战区指挥的第20军团司令汤恩伯派部驰援。汤的主力81军王仲廉部因行程过远,未能及时赶到,滕县失守。敌军损失也极大,死伤达2000多人。此战,22集团军以劣势之装备与兵力,阻击绝对优势之敌达3天半,为第5战区之后的台儿庄会战争取了有利时间,奠定了胜利的基础。 第10页 --------------- 台儿庄战役 --------------- 血战之后,滕县被日军摧毁。 3月20日,日军矶谷师团借攻克滕县之威,在飞机的掩护下,集中4万人,配以坦克、大炮,向台儿庄发动了勐烈的进攻,企图一举攻占徐州。 李宗仁以第2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率部固守台儿庄,第20军团军团长汤恩伯率部让开津浦铁路正面,转入兰陵及其西北云谷山区,诱敌深入,待机破敌。 3月23日,日军由枣庄南下,在台儿庄北侧的康庄、泥沟地区与守军警戒部队接战。24日起,日军反覆向台儿庄勐攻,多次攻入庄内。守军第2集团军顽强抗击,与日军展开激烈的争夺战。日军勐攻3天3夜,才冲进城内。城内中国守军同日寇展开了激烈的巷战。尽管日军占据了全庄的三分之二,但坚守在南关一带的中国守军至死不退,死守阵地,目的是为了外线部队完成对日军的反包围。这是李宗仁早已制定好的作战计划,以部分兵力死守台儿庄,守军尽量拖住敌人,以便庄外的大军将日寇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28日,日军攻入台儿庄西北角,谋取西门,切断中国守军第31师师部与庄内的联繫。该师师长池峰城指挥,以强大炮火压制敌人,并组织数十名敢死队员,与敌肉搏格斗。汤恩伯军团关麟征第52军和王仲廉第85军在外线向枣庄、峄县日军侧背攻击。29日,日军濑谷支队再以兵力支援,并占领了台儿庄东半部。31日,中国守军将进入台儿庄地区的濑谷支队完全包围。是时,坂本支队由临沂转向台儿庄驰援,到达向城、爱曲地区,侧击第20军团。该军团即命第52军和刚到的第75军围攻坂本支队。激战数日,予日军以重创,使其救援濑谷支队的计划落空。 矶谷师团见救援无望,决定以死相拼,一个个杀红了眼。国民党军队虽以5倍的兵力围攻,并付出极大的伤亡代价,但竟难以将敌人消灭,战争一时呈胶着状态。 4月3日,李宗仁下达总攻击令。第52军、第85军、第75军在台儿庄附近向敌展开勐烈攻势。日军拼力争夺,占领大部分街市。中国军队展开街垒战,逐次反击,肃清敌人,夺回被日军占领的街市。 4日,中国空军以27架飞机对台儿庄东北、西北日军阵地进行轰炸。当晚,日军濑谷支队力战不支,炸掉不易搬动的物资,向峰县溃逃。 4月6日,李宗仁赶赴台儿庄附近,亲自指挥中国军队向矶谷师团发起了全线出击。一直防守遭攻的孙连仲部,听说反击,神情振奋,命令一下,杀声震天。双方便展开了巷战、肉搏战,一时间,台儿庄城内枪林弹雨,血流成河。日军头一次遭到了国民党军队的如此顽强进攻,很快便溃不成军。台儿庄北面,枪炮声渐密,汤恩伯军团已向敌人开火。矶谷知已陷入重围,开始动摇,下令部队全线撤退。此时敌军已成强弩之末,弹药汽油也用完,机动车多被击毁,全军丧魂落魄,狼狈逃窜。李宗仁命令部队勐追,敌兵遗尸遍野,各种辎重到处皆是,矶谷本人率残部拼命突围。 激战4天,中国军队重创日军濑谷支队、坂本支队,其余日军残部于7日向峄城、枣庄撤退。至此台儿庄战役胜利了。台儿庄会战,在李宗仁的亲自指挥下,击溃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的主力,歼灭日军2万余人,缴获大批武器、弹药,严重地挫伤了日军的气焰,是国民党战场在抗战初期取得的一次大胜利。振奋了全民族的抗战精神,坚定了国人抗战胜利的信念。 --------------- 徐州附近地区作战 --------------- 中国军队攻占台儿庄东北的村镇。 中国最高军事当局令第5战区集中兵力于徐州附近,准备再次聚歼日军。日军改以部分兵力在正面牵制对方,主力向西迂迴,企图从侧后包围徐州,歼灭第5战区主力。4月18日,日军第10、第5师分别从山东峄城(今属枣庄)和临沂西北的义堂地区南进,对中国守军第2集团军和第20、第3军团及第27军团、第59军实施牵制性进攻。守军顽强抗击,至月底,将日军阻击在韩庄、邳县(今邳州)和郯城一线。5月5日,日军开始从南北两个方面向徐州西侧迂迴包围。在南面,日军第9、第13师团从蚌埠地区分别沿北淝河、涡河西岸北进,至13日,陷蒙城、永城(属河南)后,向江苏萧县、砀山(今均属安徽)进攻;第3师团由蚌埠进入大营集地区,向宿县(今宿州)进攻。在北面,日军第16师团由山东济宁渡运河,至14日,连陷郓城、单县、金乡、鱼台后,向江苏丰县、砀山推进;第14师团从河南濮阳南渡黄河,陷山东菏泽、曹县后,直插河南兰封(今兰考);同时,日军第10师团在夏镇附近渡过微山湖,向沛县(属江苏)进攻。由于日军已形成对徐州的四面合围态势,5月15日,中国最高军事会议决定放弃徐州。16日,第5战区命令各部队分别向豫、皖边界山区突围。19日徐州陷落。日军沿陇海铁路西进,6月6日占领开封。尔后,日军第14、第16师团向郑州进攻,6月7日一部进抵中牟附近。郑州岌岌可危。为阻止日军前进,蒋介石9日下令在郑州东北花园口附近炸开黄河大堤,河水经中牟、尉氏沿贾鲁河南泛。日军被迫向黄泛区以东地区撤退,虽然此举暂时阻止了日军的进攻,却给这一地区广大人民带来了无穷的灾难。 *************** 第11页 *第三章滕县血战 *************** 由于韩復榘不战而退守鲁西南,导致津浦线正面空虚,日军迅速进入鲁南。滕县以北的邹县,已被日军占领。敌我双方相持于邹县、滕县之间。这样,滕县成了津浦线北段徐州北面的抗战重镇,在徐州保卫战中占据重要战略地位。而担负守备滕县的中国军队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杂牌军——川军第22集团军。 --------------- 川军抗日受冷落 --------------- 中国守军在台儿庄外围阻击进犯的日军。 由于韩復榘不战而退守鲁西南,导致津浦线正面空虚,日军迅速进入鲁南。滕县以北的邹县,已被日军占领。敌我双方相持于邹县、滕县之间。这样,滕县成了津浦线北段徐州北面的抗战重镇,在徐州保卫战中占据重要战略地位。而担负守备滕县的中国军队竟然是名不见经传的杂牌军——川军第22集团军。 几十年来,与世隔绝的四川盆地养育着从不出川的川军。但当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全国各地的部队都奔向抗日战场时,驻扎在遥远而宁静的四川的川军也被胸中一腔中国人的豪情鼓盪得热血沸腾。四川省主席刘湘虽以图谋自保、拥兵自重闻名全国,但也绝不愿在抗日这件事上给蒋介石一个收拾川军的藉口。于是,在四川人民的强烈要求下,川军将领刘湘、邓锡侯、李家钰等,纷纷致电国民政府,请缨杀敌。 蒋介石任命刘湘为第2路预备军总司令,辖2个纵队,第一纵队正副司令为邓锡侯、孙震,下辖41军(孙震部)、45军(邓锡侯部)、47军(李家钰部)。第一纵队(后改称第22集团军)经川陕公路开赴抗日前线。第二纵队正副司令为唐式遵、潘文华,下辖21军(唐式遵部)、23军(潘文华部)。第二纵队(后改称第23集团军)顺长江东下至武汉。此外,川军第20军由军长杨森率领,从贵州出发支援淞沪抗战。从1937年9月起,川军前后组织了12个军,共30万人,分批出川投入抗战。其中,第一纵队第22集团军的10万川军脚穿草鞋,身穿单衣进入北国的严冬之中。第22集团军还没上战场,却首先碰到了大自然的考验。寒冷、飢饿中,没有人抱怨,没有人喊苦。谁要是嚷着要回四川,便立刻会招来无数双白眼,一大堆奚落:没出息的东西,滚回去吧,别给四川人丢脸。 10万川军在晋绥军和中央军的溃潮中逆流而上,来到了山西抗日前线。大自然的严酷没能打垮这些精明矮小的四川汉子,但世间人心却使他们寒透了心。川军出川,比不上蒋介石的骄子中央军,又是卡车,又是人力地运送军需物品。他们的军需补给都得自己就地解决,枪械弹药的更换、补充更无人问津。10万大军得首先给自己找口饭吃,找件衣穿。当面对天之骄子中央军和地方土皇帝晋绥军那一双双鄙夷的目光,他们觉得自己像是个乞丐。在遭着冷眼向面前的富翁伸手乞讨,这令自我为王数十年的川军忍无可忍。 川军终于被激怒了。只要能弄到粮食、衣物,他们便顾不得那么许多戒律,连买带抢。溃退时,遇到军械库也砸开大锁,擅自补给。一时间,山西是连溃败带自扰,乌烟瘴气。 第2战区司令长官、山西的土皇帝阎锡山一个电话打到武汉军委会,控告川军抗日不足,扰民有余,简直是一群土匪。请军委会令川军立刻走人,第2战区养活不起。 蒋介石闻报极为愤慨。想当初刘湘几次请缨抗战,要求出川,又是发誓,又是保证。可今天仗没怎么打,状倒先告来了。以他的本意,他真想好好收拾收拾这支地方杂牌。可眼下国民党军新败于京、沪,正值用人之际,川军这么大股力量不用确实不妥。再说让他们继续回川称王称霸,那更不能容忍。思前想后,蒋介石还是咽下了这口气,吩咐侍从室主任林蔚道: “第2战区不肯要,把他们调到1战区去,问问程长官要不要。” 谁知一听是川军,程潜就像是遇到洪水勐兽一般,不待林蔚说完,就在电话里一口回绝道:“不要,不要。连阎老西都不要,你们还往我这儿推,我不要这种烂部队。” 蒋介石一气之下声称要将22集团军统统赶回四川。 --------------- 第22集团军守滕县 --------------- 川军请缨抗战。 眼看乘兴出川的第22集团军成了没人要的抗战弃儿,即将败兴而归,准备挨家乡父老责骂之时,李宗仁的老乡——总参谋长白崇禧给蒋介石进言:“可否问问李长官,看5战区要不要这股川军。” 当白崇禧电话徵求李宗仁意见时,李慷慨应允,指出“只要打日本,再烂的部队我也要!”就这样,开入北方的川军来到了第5战区。 邓锡侯、庞炳勛、王铭章等川军高级将领事后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对李宗仁的知遇之恩感激不尽。内心深处,他们也绝不愿就这么落魄地回去,那岂不是丢尽四川人的脸面。李宗仁正急需要兵,更何况他歷来坚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只要长官遇事公正,体贴部下,将士是会用命杀敌的。因此,李宗仁对川军这个远离故土的孤儿非常尽心。李宗仁在徐州会见邓锡侯、孙震时,问他们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邓锡侯、孙震异口同声说,枪械太坏,子弹太少。李宗仁一再向军委会请求,为川军补充枪械弹药,战时暂缓撤併川军编制。不久便拨给他们新枪500枝,每军各得250枝。李宗仁又从第5战区库存中,拨出大批子弹及迫击炮,交两军补充。这使出川以来一直饱受歧视的川军将领感激涕零,将士深受鼓舞。并积极请战,要以实际行动杀敌血耻、报效李宗仁以及家乡父老。 第12页 李宗仁决定将滕县保卫战的艰巨任务交给川军(第22集团军)。 接到作战命令后,川军将士气势高涨,纷纷保证:听从李长官指挥,奋勇杀敌,誓与滕县共存亡,以报答知遇之恩。 这时第22集团军下辖两个军:第41军和第45军,奉命开赴临城、滕县一带守备。集团军总部及41军军部率直属部队及124师之一部驻临城。邓锡侯奉调回川改任川康绥靖主任,所遗职务由副总司令孙震代理。45军军长职务由125师师长陈鼎勛升任,125师师长职务由副师长王士俊升任。 当得到日军矶谷师团大举南侵的情报后,1938年3月10日,孙震为加强滕县守备,重新调整部署,令集团军总预备队122师和364旅进驻滕县;124师由利国驿开驻滕县,127师进驻滕县城内;陈离为第一线指挥官,负责指挥防守滕县北香城、界河一线的45军部队,王铭章为第二线指挥官,负责滕县守备。同时,孙震又令王铭章为第22集团军前方总指挥,统一指挥第41、45两军作战。 王铭章率部进入滕县后,立即进行战斗部署。他令364旅张宣武团进驻滕县以北15里的北沙河,布置第二道防线;令366旅王文振团进驻滕县东北的平邑、城前,以掩护45军阵地的侧背,并防备临沂方向日军第5师团的侧击。 遭遇坎坷的川军官兵严正以待,准备着即将来临的一场洗刷屈辱的恶战。 --------------- 残烈的城池争夺战 --------------- 与中国军队对峙中的日军正射击。 3月14日拂晓,日军第10师团濑谷支队步、骑兵7000余人,配备大炮20余门,坦克20余辆,在30多架飞机掩护下向滕县外围第45军第一线阵地展开全线进攻。中国军队凭藉既设阵地,勇敢迎战。川军的武器装备尽管在战前得到一些补充,但仍很差,轻、重机枪是四川土造的,不仅数量少,而且质量差,经常发生故障。步枪的口径不一,长短不齐,有单响,有三响的,甚至还夹杂着不少前清时的老枪,打几十发子弹就出毛病,并且对远射程不起作用。士兵们基本不用步枪射击,只准备在肉搏时使用。全军没有骑兵,除步兵团各有一个迫击炮连外,没有一门野炮或山炮,更没有任何防空武器和反坦克武器,配备的追击炮火力,距离2000公米以外就失去了杀伤力。部队的通讯设备也很差,旅以上才有无线电。川军就是凭藉着这些简陋的武器和装备,同武装到牙齿的日军展开了殊死地搏斗。 他们先以追击炮火力阻止日军的前进,待敌人接近阵地时,用重机枪和手榴弹向敌勐烈反击,一枚枚手榴弹投入敌群,炸得日军血肉横飞。中国军队伤亡也很惨重,如127师周营官兵全部壮烈牺牲。双方激战一日后,除香城、下看埠、白山、黄山等中国军队局部阵地被日军占领外,界河镇一线的正面主阵岿然屹立。 驻临城的孙震总司令,得到日军大举进犯的报告后,立即乘火车赶到滕县了解战况,并赴前沿阵地视察。随后孙震在北沙河召集各师、旅、团长和幕僚长开会,向他们传达了李宗仁转来的蒋介石的命令:“第41军固守滕县城3日,迟滞敌军,以待后方陇海铁路转运增援兵力,巩固徐州。”孙震坚毅地说:“为了抗战全局,我们全军将士要人人抱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决心,与敌死拼!” 15日拂晓,日军除继续由正面进攻外,还加强了两翼的攻势,并企图迂迴至主力阵地侧后。右翼龙山一带因地形有利,又有第127师主力防守,所以形势尚稳定;左翼深井方面,第370旅力量薄弱,伤亡太大,形势危急。王铭章急调滕县城中仅有的一支战斗部队——第124师的第372旅至深井以南的池头集建立第二道防线,以掩护深井第370旅之后背,并加强纵深防守能力。 由于第22集团军的作战指导是企图以阵地防御将日军阻止于滕县以北,所以在日军进攻前后逐次将主要战斗部队全部部署于滕县城北各地,滕县城关地区仅有第122、第124两个师部及第364旅1个旅部,共有4个特务连的战斗部队。当战斗进展激烈、城外各阵地伤亡急剧增加、形势极为严峻时,第5战区电令孙震:“滕县为津浦路北段要点,关系全局,应竭力死守。”同时告知第20军团第85军正在驰援途中。孙震将情况及命令告知王铭章后,王铭章决定加强城防力量,固守待援,立即电令城前第366旅迅急回援滕县;令第364旅炸毁铁路大桥,留1个营防守北沙河,1个营防守城西洪町,其余撤入城内;令临城的第41军特务营赶赴滕县。 15日黄昏时,界河阵地已被突破,龙山被敌包围。由城前返回的第366旅仅先头1个营撤回滕县,主力在城头村附近与日军迂迴主力部队遭遇,被迫向临城方向退走。至15日夜,滕县城关地区的部队虽然番号很多,但实际战斗部队仅有11个步兵连、1个迫击炮连,共约2000余人;此外还有师、旅部的4个特务连约500人,滕县地方武装约500人。总计约3000余人。由北沙河退入城中的第122师第364旅第727团团长张宣武受命为滕县城防司令,统一指挥城关各战斗部队。他部署由城前退回的第398旅的1个营防守东关,令第727团1个营防守东、北面城墙,令由临城赶来的第41军特务营防守西、南城墙;其余为预备队,控制于东门内。 日军濑谷支队进至滕县附近时将部队区分为两队。其支队主力进攻滕县,第63联队配属一部炮兵及坦克,由辛庄、中顶山迂迴至滕县以南,切断滕县中国军队的退路,并向临城攻击前进。 第13页 16日8时,濑谷支队留一部兵力继续进攻北沙河,主力迂迴向滕县发起进攻。先对东关进行了约2小时的炮火准备,然后集中火力将东关外围土围墙轰开一个缺口,在勐烈机枪火力掩护下,以约2个小队的步兵向缺口处冲击。守军以密集的手榴弹火力封锁了缺口,并将敌击退。10时至16时,日军对东关连续发起了5次冲击,均被守军击退。但守军伤亡太多,曾3次从城中调预备队补充。日军经整顿后,于17时许又组织第6次冲击,突击部队改以三梯队实施波浪式冲击,同时还延伸火力向东门及城内实施拦阻射击,以阻止城内部队增援。经激烈肉搏,至黄昏时,日军突击部队第三波沖入东关,兵力约1个小队。当夜,守军再由城内增调1个连组织反冲击,将突入之敌大部歼灭,收復了东关。24时左右,防守深井、池头集的第370旅、第372旅残部及防守北沙河、洪町的第727团2个营先后由西门退入城中。此时滕县城北第45军各部均已在阵地被突破后分向微山湖及峄县等地溃退。 --------------- 汤恩伯的援兵迟迟未到 --------------- 台儿庄战役后,日军先后集中24万兵力,南北对进,夹击战略要地徐州。图为沿津浦路北进之日军。 考虑到第22集团军在滕县所面临的守备任务艰巨、兵力不足的局面,早在14日日军开始进攻时,李宗仁曾致电蒋介石,请派军事委员会直接控制于豫东的汤恩伯第20军团第85军第4师增援津浦路。经同意后即电告汤恩伯:“敌于津浦北正面增加兵力,大举反攻,以牵制我鲁南之作战,邓部(指第22集团军)兵少械劣,正面薄弱,两翼空虚,恐难拒敌,已电呈委座调贵军团85军驻商丘之一整师(指第4师),由火车输送至滕县附近,作第22集团军之总预备队。”汤恩伯一方面向蒋介石去电:“恳明定本军归辖系统,以明职责”;一方面电復李宗仁:“恳将本军团全部调津浦北段出击,避免分割零碎使用,以益战局而杜分散,或作无代价之消耗。”实际上不肯令所部转隶别人指挥。当夜21时,汤恩伯接蒋介石来电,令其“85军即晚准备由商丘乘车经徐州向临城输送,务于17日拂晓前到达临戒集结完毕”的命令,蒋介石同意第52军也随后东调,虽然隶属于第5战区,但全军团仍待汤“到徐州指挥”。汤这才復电李宗仁,应允令第4师出发。 15日11时,李宗仁又电告汤恩伯:“铁道正面敌已突破界河阵地,进入二十里舖附近”,速令第4师“先头一部开往滕县附近,增加第22集团军正面之抗战”,同时要求第85军“主力集结临城东北地区待机出击”。 16日,当滕县以北第45军阵地相继失守、第41军第122师已被围困于滕县城中、前线形势已极恶化时,第5战区还在计划将进攻的日军消灭于滕县北。当日16时下达作战命令主要内容为:“(1)敌为牵制我鲁南之攻击,现集中济南以南之兵力,由铁路正面向我第22集团军勐攻中。(2)战区为击攘沿津浦线南下之敌,从铁道东侧包围该敌,将其聚歼于邹县以南地区。(3)第22集团军应在现地极力拒止敌人,俟第85军迂迴成功后,转为攻势,以收前后夹击之效。(4)第85军除一部直接支援第22集团军巩固滕县城防外,主力由铁道以东地区向下看埠、邹县间迂击敌人,到达邹县南方高地附近后,相机向南与22集团军夹击两下店以南之敌而聚歼之。在迂迴运动间,须派出极有力之右侧支队警戒前进。(5)第3集团军应全线对当面之敌反攻,并以有力部队由济宁以北地区向兖州以北攻击前进,努力截断敌之归路并阻止其增援。”第85军第4师先头部队在到达滕县以南的南沙河时,与向临城迂迴的日军第63联队先头部队遭遇。汤恩伯抱定“避免临城决战”的方针,急令第85军以“第89师舒旅(第267旅)占领临城、官桥正面”,“主力向东西集山、凤凰庄一带集结”,没有派部队增援滕县。这样,第22集团军急切盼望汤恩伯军团的先头部队第85师增援的希望化为泡影。由于增援滕县的援军未能及时派出,使滕县守军的压力骤增,形势急剧恶化。 17日晨,日军第63联队开始向官桥进攻,日军更大的进攻又开始了。日军五六十门山炮、野炮向县城勐轰,敌机20余架疯狂地投弹扫射,整个滕县城顿时火光沖天,硝烟瀰漫,爆炸之声震天撼地。这样连续轰炸了2个多小时后,日军开始向东关进攻。日军以10余辆坦克为先导,掩护步兵向东寨墙轰开的缺口冲锋,同时以炮火分向东关全线和城内施行遮断射击,以牵制中国守军的临时调动和中国军队后线的增援,敌机更是如乌鸦似的满天飞,疯狂地进行低空扫射。防守东关的第124师740团团长王麟率领两个营死守东关,冒着勐烈的炮火,在近距离与日军展开殊死搏斗,双方均伤亡惨重,遗尸累累。 激烈的战斗一直进行到中午12时.日军的屡次进攻均被中国军队击退,攻势受挫,被迫中止进攻,整顿态势,准备新的进攻。此时,王铭章再次急电孙震,报告战况: 敌以炮兵勐轰我城内,及东南城墙,东门附近又沖毁数段,敌兵登城,经我反击,毙敌无数,已将其击退,若友军深夜再无消息,则孤城危矣。 下午2时,日军用12门榴弹重炮勐轰我南城墙的正面,同时敌机二三十架集中轰炸南关。守备南关的743团两个连队,因昨天深夜才赶到滕县,匆忙布防,仅筑了一些临时掩体,没有坚固的防空设施,以至在很短的时间内便伤亡过半,剩余部队被迫向西关车站附近转移。南城墙被日军重炮轰击后,几乎夷为平地,守军740团的蔡钲营伤亡惨重,城墙的残垣断壁和砖石上沾满了战士们的血肉。日军停止轰击后,五六百个敌兵在10余辆坦克掩护下,立即扑到南城。守城的士兵以血肉之躯同日军死拼,下午3时半,日军占领了南城墙。在场督战的370旅旅长吕康、副旅长汪朝廉均负重伤。王铭章急向孙震报告: 第14页 独立山(滕县东南10余里,是汤恩伯军团预定到达的地点)友军今日仍无枪声,想系被敌所阻,目前敌用野炮飞机,从晨至午,不断勐轰,城墙缺口数处,敌步兵屡登城,屡被击退,毙敌甚多,职忆委座成仁之训,及开封面谕嘉慰之词,决心死拼,以报国家,以报知遇。 正在这时,日军对东关再次发起更勐烈的炮击,寨墙被炮弹炸得犹如锯齿,多处倒塌,工事全被摧毁。东关守军失去凭藉,死伤愈来愈多,同时手榴弹已经用尽,难以再战。日军突入东关,守军拼命抵抗。守备东关的740团团长王麟、团政训员胡清溪和守军一起阵亡。 --------------- 王铭章捐躯举国震动(1) --------------- 李宗仁题41军死守滕县记事册。 激战至17日15时30分,日军由塌处突上城墙,迅速向东、西城墙扩大战果。守军残部由西门退至西关车站。不久,东关及西城门楼均为日军占领,仅余城内、北门及东北城角的守军仍在继续抗击。此时天色已暮,王铭章见日军已突入城关,还不见增援部队赶到,向孙震发出最后的电报: 17日晚,我援军尚未到,敌大部队沖入城,即督所留部队,与敌作最后血战。 电报发出,王铭章下令把电台砸毁,来到县城中心十字街口,指挥所部继续与日军作战,此时占领南城墙之敌在机枪火力掩护下,从西南城角向西城墙逼近。同时日军炮兵集中火力袭击西门城楼和西门,守军大部死伤,西城楼和西门也被日军占领。王铭章命令城内各部与日军展开巷战,自己登上西北城墙,亲自指挥警卫连一个排进攻西门城楼。因日军火力勐烈,城墙上毫无掩蔽,该排全部阵亡。这时,王铭章决定到西关车站组织该地残部继续防守,行至西关电灯厂附近,遭到西门城楼的日军密集火力射击,王铭章不幸腹部中弹,趔趄倒地,随从们忙扶他起来,他疾唿:“抵住,抵住,死守滕县!”这时又一阵密集的枪弹扫来,王铭章又一次负伤。他见大势已去,危城难守,自己已负伤数处,不能行动,遂高唿:“中华民国万岁,抗战到底!”即用手枪,饮弹殉城。他的参谋长赵渭宾、副官长罗甲辛、少校参谋谢大埔、第124师师参谋长邹慕陶及随从10余人,也都同时为国捐躯。 滕县县长周同听说王师长殉难,急忙从城北赶来,抚摸着王铭章的遗体大哭,悲痛欲绝。缓步登上城墙,环顾四周,长嘆一声,坠城身亡。 王师长英勇殉国的消息传到城内,受重伤的300名士兵以他为榜样,宁死也不落入敌手,于是互相以手榴弹自炸,全部壮烈牺牲。 王铭章为保卫滕县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是台儿庄会战中中国方面牺牲的最高指挥官。 王铭章将军牺牲后,守城官兵继续与日军搏斗,入夜之前,日军占领了东、南、西三面城墙,而东北、西北两个城角和北面城墙仍在中国军队手中。夜9时,守军二三百人突出重围。但在城内,与大部队失去联繫的零星小部队仍在顽强地战斗,彻夜枪声未停,直至18日午前,滕县才算沦入敌手。 滕县保卫战自1938年3月14日早晨开始,至18日中午结束,共4天半,计108小时。守军第41军守城部队自第122师师长王铭章以下伤亡5000余人,在滕县附近界河、龙山、南、北沙河一带作战的第45军,自第127师师长陈离以下也伤亡四五千人。滕县整个阵地化为灰烬。进犯的日军伤亡也十分惨重,死伤达2000余人。 3月底,当台儿庄会战快要取得胜利时,第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怀着一种激动、欣喜、自豪、抑或有些悲伤、不平的复杂心情,向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上报了一份《关于滕县战役的战斗详报》。在论述“此役所产生之成绩及影响”一节中,他这样写道: 在滕县血战中,我集团以绝对劣势之装备抵抗高度机械化敌兵,于极不利于防御之地形上阻敌锐进,达三昼夜之久,弹尽援绝,继以白刃,更继之以拳,復继之以齿,终继之以血,以头颅,以达成巩固津浦北段,保障徐海,争取余裕时间使友军得以从容布置之任务。虽牺牲殆尽,亦不稍顾。则中国军队战斗意志之坚强,奉行命令之彻底,官兵之视死如归,可谓超今逾古,罕有其匹,而死事之烈,报国之忠,虽与日月争光可也。 滕县血战达到拘束敌人之目的。若无滕县之血战,则汤、孙两军不能于临城、台儿庄从容布置;汤、孙两军若布置未成,则运河危,徐州殆,焉有台儿庄之大捷?敌军若不受挫台儿庄,徐州必被一鼓而下。徐州既失,陇海路不保,则武汉亦失陷,武汉之失陷,影响于国人抗战意志之至大,而各种军事计划设施等亦必随之瓦解,其危险岂堪想像!故人谓之滕县之役,乃保证抗战胜利之表现,实不虚也。 我军于滕县浴血苦战,虽势力悬殊,然能取得同等代价,而将矶谷部队之锐气消磨殆尽;此役结果,影响所及中国军队自南京退却后几将不振之士气,为之復活。反之,敌军不可一世之骄妄气焰为之挫戢。尔后矶谷所部之徘徊韩庄、台儿庄运河线上,迟迟不进,能不谓为非受士气消沉之影响也…… 为表彰王铭章将军,4月6日国民政府追赠其为陆军上将。全国各界特别是四川民众组织了盛大的悼念活动。 抗战中颇有声望的《扫荡报》发表了《滕县血战的印象》,其中第二段载: 第15页 “……在这短短的几天滕县血战中,有很多惊天地、动鬼神的故事,值得我们正视,值得我们泣诉!如122师师长王铭章、参谋长赵渭滨、副官长罗世泽;124师参谋长邹绍孟、傅哲民均已尽忠职守、为国捐躯了。未出城之两师官兵,仍利用城内的破壁颓垣,与敌抗拒。据我飞机报告,至18日午后犹与敌在城内混战中。当城破的时候,所有受伤官兵、未逃出城者,约千人左右,均以步枪或手榴弹与敌拼命或自杀,无一生还。抗战之烈,死亡之勇,前所未闻,实开守土殉城之先例。” 几乎与此同时,在距滕县120公里之外的徐州第5战区长官司令部里,李宗仁将军接受了一批中外记者採访。李宗仁操着桂林口音,缓缓说道: --------------- 王铭章捐躯举国震动(2) --------------- 连防山之战,中国军队冒着日军的炮火沖向村寨,争夺阵地。 “从15日起,敌人冲破界河南窜,以数万之兵,经北沙河、东沙河,迫近滕县城勐攻。我122师师长王铭章中将,挥军血战,城外堡垒尽毁,即继以守城,城破继以巷战,十盪十功。直至18日午后;王师长以下全师殉城,至为惨烈。城破以后,除有机会跳城归队者外,其中城中残留官兵,均战至最后,以手榴弹自戕,无一被俘投降。奉命之忠,死事之烈,克以保障徐淮,奠定抗战之基,睢阳之后,一人而已……” 李宗仁的一席话引起在场中外记者强烈共鸣。在场的记者就有一位西方记者流出了感动的泪水。她就是后来闻名中外的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她在自己的文章中这样描写自己的感受: “太伟大了,这些黄皮肤的中国兵实在了不起!今天我才真正懂得,要征服这样一个倔强民族是不可能的,尽管,他们也许还要经受一百次的大轰炸、一千次的大屠城、一万次的大磨难……” 中共领导人毛泽东、秦邦宪、吴玉章、董必武等人联名题词: 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 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争光。 川军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悲壮牺牲震惊中外,写下了川军战争史上最为辉煌壮丽的一页。122师师长王铭章将军前言必践,率自己的3000名川军子弟兵用生命为李宗仁赢得了4天宝贵的时间,为台儿庄大捷铺平了道路。正如李宗仁后来在其回忆录中指出的那样: “若无滕县之死守,焉有台儿庄之大捷?台儿庄之战果,实滕县先烈所造成也。” 对于川军在滕县血战中的表现,连蒋介石也大为惊讶、不解,曾酸熘熘地对李宗仁说出了一句颇耐人寻味的话:“你还能指挥地方部队?” 李宗仁极其欣慰、自豪。他坚定了自己的信条:世间无不可用之兵,只有不可为之将。 李宗仁就这样把一支装备低劣、东拼西凑的杂牌部队整肃为一支颇具战斗力的勇勐之师。他已经创造了奇蹟,就像是一夜间把一群游离散乱的绵羊变成了一队队透着兇悍的威勐无比的恶虎。 *************** *第四章临沂大捷 *************** 临沂为鲁西南军事重镇,徐州东北之屏障,第5战区右翼的重要据点,它地处南通新安镇(今新沂),西南通台儿庄、枣庄、峄县,北通费县、泗水,西北通蒙阴、新泰,东北通莒县、诸城,东通日照,故临沂得失牵动全局,为陇海、津浦、胶济三大铁路线安危所系。 --------------- 板垣骄横重蹈覆辙 --------------- 中国军队在临沂阻击进犯的日军。 临沂为鲁西南军事重镇,徐州东北之屏障,第5战区右翼的重要据点,它地处南通新安镇(今新沂),西南通台儿庄、枣庄、峄县,北通费县、泗水,西北通蒙阴、新泰,东北通莒县、诸城,东通日照,故临沂得失牵动全局,为陇海、津浦、胶济三大铁路线安危所系。第5战区在悲壮地丢失滕县的同时,庞炳勛、张自忠部在临沂却取得了自八路军平型关大捷后的第二个辉煌的战绩。战后,李宗仁在评价临沂激战时指出:“临沂一战,津浦北段敌军左臂遂为中国军队砍断,敌两路会攻台儿庄计划,遂为我所破。” 津浦线南路的日军受阻于淮河一线后,日军大本营不得不调整战略计划,改由北路日军担任主攻。第一步,以矶谷廉介的第10师团为右翼,沿津浦路南下,直逼滕县。以号称“铁军”的板垣第5师团为左翼,从青岛出发,由青沂公路大举进逼鲁南军事重镇——临沂;第二步,两支“铁军”会师台儿庄,尔后攻取徐州。 第5师团长板垣在平型关一役被八路军115师重创,正是由于其轻敌冒进所致。本应收敛其一向骄横跋扈之气,但本性难移,急于以不俗战绩血耻,全然不把即将面对的对手——庞炳勛之第3军团放在眼里。早在发兵之前,其参谋长梅津大佐提醒板垣:“与我们对阵的是庞炳勛的第3军团,大约有5个团的兵力。” 板垣不屑一顾地说:“庞炳勛,蒋介石手下的一支即将解散的杂牌军,不堪一击!” “不过,他们的抵抗很厉害!”梅津大佐鼓起勇气继续提醒他。 “据说,庞炳勛的士兵,多为中国沧县一带的男子。沧州古称幽燕,民风刚强、好斗,庞炳勛也惯于驱使这些……” 第16页 “这是敌人的自我吹嘘!”板垣骄横地说:“任何好斗的、顽强的支那军队,在我所率领的这支大日本皇军的铁军面前,他们充其量不过是一群任我捏、任我踩的蚂蚁!” 板垣的轻敌和狂妄到了极点。这註定了他失败的命运。 --------------- 李宗仁再委杂牌军重任 --------------- 骄横的日军。 面对气势汹汹而来的板垣师团,李宗仁决定启用刚刚转隶第5战区的第3军团庞炳勛部担负临沂守备之重任。 时任第5战区的参谋长徐祖诒对李的决定深感担忧。徐认为,直指临沂的日军第5师团是一支侵华的王牌军,用庞炳勛这张杂牌去对敌人的王牌,岂不是以卵击石? 李宗仁不这么看。他认为,在武器装备上,中国军队是杂牌,敌军是王牌,可是在民心士气上,中国军队难道不是王牌吗? 李宗仁料定,日军此时必然骄狂无比,要利用他们这种“骄兵必败”的弱点,以中国军队可以运用的数万哀兵与之周旋,拖垮它,打垮它! 这就是李宗仁独特的治军用兵之道。 庞炳勛,字更陈,河北新河人,1878年生。因其右腿在内战中受伤致残,外号“庞拐子”。曾由北洋军转隶于冯玉祥麾下。中原大战反蒋失败后,被蒋改编为第40军。由于庞炳勛在数十年的军阀混战中机警善变,多有倒戈之事,故口碑不佳。 李宗仁在第一次接见庞炳勛并赋予其重任之时,在收取庞炳勛的人心上很下了一番工夫。 一开始,李宗仁就很诚恳地对庞说道:“庞将军久歷戎行,论年龄,你比我整整大一轮,你是光绪5年生的,我是光绪17年生的;谈资歷,你在第三镇当兵,又入随营学堂和东三省测量学校,在保安义勇团当了队长,而光绪34年,我还在广西陆军小学读书哩。因此,论年龄谈资歷,你都是我的老大哥,我是小弟弟。我本来不应该指挥你,不过这次抗战,在战斗序列上,我被列为第5战区司令长官,担任了一项比较重要的职务而已。所以,在公事言,我是司令长官,在私交言,我们是亲如兄弟的战友,不应该有什么上下之分。” 李宗仁早知道庞炳勛是个非常圆滑不好对付的人,内战中善于避重就轻,保存实力,这无人不知。但李宗仁有意不点破,语重心长地说:“庞军团长,我今年47岁了,你已是花甲之年,我们为国牺牲也值得了,这样才不愧作一个真正的有良心的军人。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现在是我们为国效命的时候了。” 庞炳勛听了李宗仁这番话,感动地说:“不管怎么说,第3军团已列为第5战区建制,我一定听从李长官调遣。……长官德威望重,我当部属的,能在长官领导之下,为国家民族效力,天日在上,万死不辞!” 收得了庞炳勛的人心后,李宗仁要为庞炳勛排忧解难。从庞炳勛的口中李知道当时庞部虽为军团编制,实际上只辖5个团,约13006多人,步枪8000枝,手枪900枝,重机枪60挺,轻机枪600挺,迫击炮60门,山炮4门,战马300匹。整个军团就这么一点点实力,中央不久又有命令,要将庞炳勛把一个特务团归併,共编为4个团。5个团都是足额的,中央要特务团归併,归併到哪里去呢?无法归併,只有解散。军政部的电令上写得清清楚楚,说如果不遵令归併,就要停发整个部队的粮饷。这是第3军团的最大的难题。 李宗仁决定要解决这一问题。当着庞炳勛的面,李宗仁立即给武汉统帅部白崇禧挂长途电话。在电话里,他把庞炳勛的苦衷统统给白崇禧说了,请他马上找蒋介石请示,要求军政部收回成命,让庞部维持现状。军政部很快回电:“奉委员长谕,庞部暂时维持现状。”庞军团的编制问题就是这样顺利解决了。 李宗仁一个电话,竟然保留了将要被解散的一个团!庞炳勛打了几十年内战,还从未碰上李宗仁这样体恤部下的司令官,他激动得一把抓住李宗仁的手,老泪纵横。 李宗仁马上提笔给第5战区兵站总监石化龙写了个手令,要石总监尽量补充庞军团的弹药和装备。 庞炳勛做梦也没想到,他一来到第5战区,不仅实力没有被李宗仁吃掉,还保留了即将被遣散的一个补充团,又能领到大批弹药和装备,使自己的实力比以前大增,不禁感激涕零。他发誓一般地说道:“长官放心,我这次绝不因为一己之私利而保存实力,一定坚决执行命令,和日寇拼到底!” 李宗仁见时机已经成熟,便给庞炳勛正式下达命令:“我想请你率部固守临沂重镇,遏止南下的板垣师团。可是,那板垣师团乃是日军中的王牌部队,自侵华以来,先后犯我察、绥二省,现该部正在临沂以北集结兵力准备与矶谷师团齐头并进,南犯徐州。板垣自恃装备精良,极为骄横,根本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 庞炳勛忍不住打断了李宗仁的话,“我这次到临沂,就是要跟板垣师团拼老命的。尽管我早知道此人是个凶神,很会打仗,但是,我不怕他,只要第3军团还有人活着,临沂就丢不了!” 李宗仁甚感欣慰。深信庞部在即将来临的恶战中定有所作为。 --------------- 庞炳勛誓与临沂共存亡(1) 第17页 --------------- 临沂阻击战。 日军第5师团坂本支队在休整及增配坦克中队后,于3月9日开始在飞机、大炮及坦克的掩护下集中兵力,重新从汤头向临沂东北地区的第40军发起进攻。守军虽然拼死抗击,但阵地仍不断被敌人突破。沂河以东、汤头以南的白塔、沙岭、太平、亭子头等处先后失守,已直逼临沂,古城危在旦夕。 第40军被压迫至临沂城郊地区。为了顶住日军的疯狂进攻,庞炳勛紧急调整了作战部署,命令116旅守卫正面,115旅为右翼,229团和特务团为总预备队,并命令各部死守阵地。正在城东沂河对岸的据守桥头堡的部队,便是那个曾被军政部下令要遣散的特务团。今天这一仗打得太惨烈了,庞炳勛不仅将自己的卫队送入了第一线,而且连马夫、伙夫、担架兵、运输兵也都投入了战斗,身边只留了几名贴身卫士和传令兵,这是他38年的戎马生涯中第一次下这样彻底的决心。为了保卫临沂,他准备把自己的“老命”连同5个步兵团这点老本全部拼光,绝不保存实力,似乎只有这样,他的良心才能得到安宁。 敌人的大炮又响了,是从城外东北角传来的,像一阵骤雨那样地密。机关枪的声音变得更急,好像千军万马在狂奔。成群结队的飞机,仍在疯狂地俯冲、投弹,使阵地上成为一片火海。爆炸声越来越近,甚至连敌机上扫射的子弹,也已不时飞到了司令部的院子里。但是,庞炳勛仍然一动不动地伫立着,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前方。 防空洞离他只有几十步远。 他的贴身卫士哀求道:“老总,还是先到防空洞里躲一躲吧!” “躲什么?”庞炳勛见4个贴身卫士仍在盯着他,把两眼一瞪,叱责起来:“你们都给我过河作战去,一个也不要跟在我这里!”庞炳勛指着战火纷飞的沂河对岸。 卫士们一听庞炳勛这么说,一个个面面相觑,不是他们怕死,而是担心他们一走,庞炳勛有个三长两短。 “怎么?怕死吗?”庞炳勛怒喝道:“谁要是当孬种,我先毙了他!” “老总,你一定要多多保重!”4个卫士见庞炳勛的手上确已无兵可调,只好一齐跪了下来,行了“壮别礼”:“我们走后,望老总千万千万要注意个人安危啊!” “我的安危并不重要,临沂的安危比我的安危重要得多!临沂一失,我绝无脸面回去见李长官,你们明白吗?”说到这儿,庞炳勛仰头长嘆:“我年将60,一腿尚瘸,毫无牵挂,能参加保卫国家的抗日战争,是生而有幸啊!如果能在中国復兴史上增添光辉灿烂的一页,固然是我们的愿望;即使把我们壮烈牺牲的事迹在亡国史上写上一行,也算对得起祖宗啊!”说完,庞炳勛把卫士们一个个拉起来,送出了门去。 4个贴身卫士抹着眼泪,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司令部,勇勐地冲过了沂河桥,投入了坚守桥头堡的战斗。庞炳勛见后,悲壮地一笑,把一把雪亮的大刀放在桌上,准备在最后一刻使用。 激烈的战斗还在进行,在荒凉的沂河东岸打得难解难分。敌人的攻势更为勐烈了,伤残的士兵被一批又一批地抬了下来。庞炳勛的4个贴身卫士中,已有两个壮烈牺牲,还有一个也被打断了右腿。敌人的炮弹已经可以直接打到沂河里,运送伤员的老百姓,不时被敌炮击中身亡。 “临沂万分危急了,我该怎么办呢?……”庞炳勛犹豫着,拼着自己的智慧和心力,在焦急地寻找出路。他几次拿起桌上的电话筒,想给第5战区司令李宗仁打电话,请求他速派援兵。但是,每次他只是把那电话筒紧紧地握了一阵,又总是默默地放到了电话机上。他明白,眼下的川军正在与矶谷师团浴血奋战,津浦线南段的桂军和东北军也正在淮南与北上的日军厮杀,第5战区的兵力不够用,李长官此时实在是难以抽出援兵啊!而他最怕的则是被人们误认为他保存实力,不肯死战。因此,他咬紧着牙关,苦苦地撑持着,就像一个力不从心的人,肩头硬顶着一座摇摇欲坠的桥樑。从外表上看,他平静如常,但内心里却急得如同滚油浇心! 正在此刻,前线总指挥马法五从东门外打来了电话急报:“敌人的进攻太勐烈了,正面部队有些顶不住了,你看怎么办呢?” “顶住!给我死死地顶住!” 庞炳勛大吼一声,正要放下电话,马法五又喊叫起来:“军团长,军团长,你能不能多少给我调一点兵?” “调什么兵?到哪里调?现在司令部里除了我之外,还剩下了3名传令兵!” “我……我这里已经没人了!” “什么,没人啦?没人啦怎么还有人给我打电话?”庞炳勛控制不住自己了,一下子暴怒起来:“没人了你自己上,丢了阵地别回来见我!”吼完,他把话筒狠狠地摔在了电话机座上。 庞炳勛的参谋长走了进来,待庞炳勛息怒后,他走近用不大的声音说:“军团长,日军已占领河对岸的东部制高点,山上一个营的弟兄们已全部阵亡。” 庞炳勛一惊,站了起来,旋即又坐下了,长嘆一声:“看来,参谋长,这一次我们是真的完了?” 参谋长没回答他的问话,两眼眨了眨,鼓足勇气建议:军团长,我看与其在这里等死,不如把剩余的人马拉出去,脱离战场往西撤,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第18页 “撤?”庞炳勛狠狠地瞪了参谋长一眼,一口回绝:“不行!我今天撤下去,明天蒋委员长就会砍我的脑袋。再说,我身为将官,若不以死报国,对不起临沂的父老乡亲啊!” --------------- 庞炳勛誓与临沂共存亡(2) --------------- 在中国军队机械化部队的冲击下,日军的骑兵败退。 参谋长默默无语,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一边。 庞炳勛沉思良久,缓缓地对参谋长:“我现在没别的选择了,只有战死在临沂。参谋长,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赶快走吧,带上我的妻儿老小一齐走,把这里的情况向徐州李长官禀报一下。” “军团长!……”参谋长脸色苍白,嘴唇哆嗦着。 “走吧,去吧!”庞炳勛向他挥了挥手,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参谋长悽然泪下,久久不忍离去…… 此刻的庞炳勛深知大势已去,做好了必死的准备。 --------------- 张自忠不计前嫌(1) --------------- 中国炮兵阵地。 正当庞炳勛部与日军在临沂外围激烈争夺,面临灭顶之灾的危急关头,李宗仁就已电令张自忠的第59军“即日由滕县输送到峄县转赴临沂,接庞(炳勛)任务,击破莒、沂方面之敌,恢復莒、沂两县而扼守之”。此时,第59军正向临沂转进中。李宗仁为了使庞炳勛军与张自忠军能更好地协同作战,特派战区参谋长徐祖诒代表战区司令长官去临沂指导作战。并致电庞炳勛,大意为:临沂为台儿庄及徐州屏障,必须坚决保卫,拒敌前进。除已令张自忠部来增援外,并派本部参谋长前往就近指挥。 庞炳勛接电后大喜。重新调整部署,缩短了战线,以第115旅防守桃园至蒋家庄之线,以第116旅防守蒋家庄至黄山之线,以第229团、补充团及军、师直属队为总预备队,控制于临沂城关地区,以第39师师长马法五为前线总指挥。 3月11日,徐祖诒和张自忠率第59军从峄县以一昼夜180里的速度急行军,于12日到达临沂城西地区。3月12日下午,第59军主力全部抵达临沂西郊,并集结完毕。从峄县至临沂,相距90公里,第59军只用了一昼夜。正在与日军激战的庞炳勛的第3军团官兵,忽闻张自忠大部队赶到,阵地上顿时欢声雷动,军心大振。 其实,庞炳勛自得知战区将派张自忠应援临沂后,心中一直担心他是否愿意前来增援。 一幕幕不愉快的往事浮现在眼前…… 那是1930年5月,蒋介石同冯玉祥、阎锡山之间的中原大战正打得昏天黑地。当时,担任反蒋军第2路总指挥的庞炳勛,正率部与蒋军激战。 突然得知一直坐山观虎斗的张学良率军出关了,发来电文拥护蒋介石讨伐冯玉祥,而且已经占领平、津。庞炳勛闻之,深感意外。反蒋军的败局已无可挽回了,庞炳勛不得不撤出战斗。 后来,蒋介石的特使来与庞炳勛密谈。用金钱地位策反庞炳勛倒戈,在利诱面前庞炳勛最终动摇了。而他反戈一击的第一个目标,便是阵容整齐、训练有素的友军——第6师张自忠部。 深夜,庞炳勛的一个精锐团,悄悄地围住了第6师师部。此刻,师部会议室灯光通明,毫无防备的张自忠正在召开着团以上干部的作战会议。 庞炳勛部将张自忠的高级干部团团包围了。最后,张自忠总算杀出一条血路而逃。 张自忠从此发誓,“此仇不报,我张自忠誓不为人!” 此刻,庞炳勛想起这段往事,悔恨当初鬼迷心窍,反戈相向,同室操戈,现在想想真对不起张自忠。如今张自忠来了,不要说他老弟会报一箭之仇,就是按兵不动,自己今天也死无葬身之地了。 正在沉思中的庞炳勛,当他远远看到身躯高大的张自忠走向自己的指挥所,心中高悬了几天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又吃惊又感动,急忙迎上前去,久久握住张自忠的手。俩人相视,默然良久,数年积怨,顷刻冰释。 张自忠大度地说:“大哥你放心,我决心尽力帮你打赢这一仗!” 庞炳勛神情为之一振,随即风趣地说:“老弟呀,人家说你要在北平当汉奸,我才不相信呢。我了解你的为人,所以我大为放心。” 张自忠开怀大笑:“今天倒是要他们看看,我张自忠是不是汉奸?!” 当日召开联席作战会议,商讨作战计划。庞炳勛要求张自忠接替城防,但张自忠主张与其坐待敌攻,不如主动出击,以攻为守,并表示愿意承担主攻。他对庞炳勛说:“在敌攻势之下,贵军可以徐徐后撤,诱敌深入,把敌人的右侧翼暴露在中国军队的正面,这样有利于中国军队的攻击。”徐参谋长深以为是,并与张自忠商定14日拂晓发起攻击。统一认识后,由徐祖诒以第5战区司令长官的名义于13日下达了作战命令。主要内容为: (1)59军以一部确占石家屯一带高地,向葛沟、白塔间分途侧击,牵制敌人之增援;主力由船流至大、小姜庄间渡河,向南旋迴,与40军唿应,包围歼灭敌之主力于相公庄、东庄屯、亭子头以南地区。在高里附近之陆战队暂归指挥。 (2)40军以主力由沂河东岸与59军唿应,包围敌之主力歼灭之;在沂河西岸之一部,渡河侧击尤家庄附近之敌。 第19页 (3)两军作战地境(略)。 (4)以上各部着于13日晚准备完,14日拂晓开始攻击。 第59军以第38师附野炮第1营为左翼,于13日16时出发,先以1个营占领茶叶山,掩护师主力在石家屯、刘家湖、钓鱼台地区向东展开;第113旅、第112旅为第一攻击部队,进攻张家庄、白塔、沙岭一带敌人;第114旅为预备队,随师部位于刘家湖。第180师附山炮第1营为右翼,13日16时30分出发,至前安静庄、大小姜庄地区向东展开;以第26旅担任第一线攻击部队,进攻徐太平、亭子头一带的敌人;第39旅为预备队,随师部位于中安静附近。军部在进攻开始时位于朱潘村。 第40军的第39师以第115旅与第59军协同,向尤家庄之敌侧击,以第117旅向东、西旺一带之敌进攻。 14日凌晨3时许,59军强渡沂河,向日军第5师团发动勐烈进攻。一时间,枪炮大作,地动山摇。张自忠率军部推进至朱潘,就近指挥作战。当记者请他预测战役胜负时,他坦率地说:“这次攻击是成功,还是失败,现在没有把握。板垣的部队实力很强。不过我将尽全力去做,以求良心之所安。” --------------- 张自忠不计前嫌(2) --------------- 仓皇溃退、策马泅水而逃的日军骑兵。 左翼38师渡河后,一路冲杀,连克日军坚固阵地四五处。但板垣师团确实是日军精锐,他们迅速停止了对庞炳勛部的攻击,转而全力向38师反扑,双方展开混战,往来几个回合,38师伤亡400余人,被迫退回沂河西岸。张自忠震怒之下,当即将担任主攻的122旅旅长李金镇撤职,命新兵团团长李九思升任旅长,并令其准备再次渡河攻击。右翼180师渡河后,分两路向前攻击。日军出动增援部队与我展开激烈争夺,阵地失而復得者数次。经过奋战,180师以伤亡800余人的代价将敌击退。15日一早,该师乘胜向前推进,日军阵脚混乱,向东西水湖涯溃退。退回沂河之38师15日晨再次渡河攻击,正激战中,忽闻日军偷渡沂河向该师后方迂迴。张自忠被迫将38师一部调回,打击偷渡之敌。 由于日军将主力用于对付59军,庞炳勛部正面日军兵力大减。庞炳勛抓住有利战机,率部勐袭日军侧背,有力地配合了59军的正面攻击。 16日拂晓前,日军增援兵力到达,转为反击,由沙岭从2个旅的结合部渡过沂河,向第38师后方“崖头、刘家湖、苗家庄、钓鱼台之线勐攻,并以飞机10余架轰炸”,与第38师预备队第11l旅激战于崖头、苗家庄地区,并攻占了船流、刘家湖。 张自忠根据当时的战况迅速採取措施,调整部署:令第38师以有力的1个团加强茶叶山的防守,作为军的主要支撑点;令军部骑兵营由石家屯东渡沂河,向葛沟、汤头间出击,袭扰敌之后方;令进至河东的部队全部撤回河西,阻击渡至河西的敌人。双方在刘家湖一带展开激烈的肉搏争夺战,刘家湖失而復得者四次,崖头失而復得三次。茶叶山一度被敌占领,旋即夺回。 16日夜10时,59军向敌发起空前勐烈的攻击,雷霆万钧,大地震颤。拼杀至17日凌晨4时,59军胜利攻克日军全部主阵地。 在茶叶山战斗中,228团的3位营长一死两伤。第2营营长冉德明在率部向高地突击时连中数弹,被随身护兵抬下火线。冉营长自知不救,对护兵嘱咐说:“我这伤是救不了啦,我有三个愿望:一是希望张军长能亲自看一看我的尸体;二是给我立一块小碑;三是不要将我的死信告诉老婆孩子,战事平定,希望能把他们送回河北完县老家。” 张自忠得到报告,立即赶来看望。此时,冉营长已停止了唿吸。冉德明是跟随张自忠多年的老兵,曾任张之卫队连连长,彼此亲如手足。张自忠抱起冉营长浑身是血的遗体,连声唿喊着冉德明的名字,泪流满面。按冉德明的遗愿,张自忠派人将他的遗体运往河南郑州,埋在西北军专门安葬死难官兵的“义地”里,为他立了高2米、宽1米的墓碑,碑铭由张自忠亲自题写。此后,张自忠还以冉德明的名义定期给他的家属邮寄生活费。 至17日上午,第59军已伤亡6000余人,第一线作战部队的营长伤亡三分之一,但该部队仍坚守阵地,顽强战斗。徐祖诒参谋长鑑于59军伤亡过重,建议张自忠撤出战斗,转往都城休整。但张自忠杀得性起,不肯撤退。他说:“中国军队伤亡很大,敌人伤亡也大。敌我双方都在苦撑,战争的胜利,决定于谁能坚持最后五分钟。既然同敌人干上了,我们就要用精神和血肉拼命干一场,不打败敌人誓不罢休!”众将领非常贊同军长的意见,纷纷求战。张自忠当即下达命令:除李文田副军长留军部主持工作外,其余各级部队主官一律到前线督战指挥;军总预备队114旅投入战斗;全军所有山炮、野炮和重迫击炮全部推进至第一线,带上所有炮弹,在黄昏前,将全部炮弹倾向敌阵;攻击重点为茶叶山、刘家湖、小苗家庄。 显然,张自忠决心倾尽全力,与板垣征四郎一决雌雄。他斩钉截铁地对几位旅长说:“这次攻击,只许胜,不许败,否则军法无情!”此时日军因伤亡甚众,亦已无力发动强攻。张自忠掌握战机,集中全力组织反击,于当日黄昏后,利用敌人得不到飞机支援而又不惯夜战的有利条件,向河西之敌发动进攻。激战竟夜,以肉搏战将渡至河西的日军击歼近半。在日军遗弃的尸体中发现有第11联队联队长长野佐一郎大佐、第3大队大队长牟田中佐及第9中队中队长等多名军官。又据在刘家湖所俘一等兵陆夫说,这次沂河两岸战斗,第5师团坂本支队伤亡约3000余人。日军大部退向莒县,一部退至汤头。张自忠令第38师的第114旅向汤头方向追击,停止于汤头以南李家五湖一线。其余部队除一部沿沂河西岸茶叶山一带警戒外,全部集结到刘家湖一带休整。沂河以东日军在其主力北撤后,亦向傅家池、草坡一带撤退。 第20页 就在中国军队准备向敌发起追击之时,不料日军于17日凌晨5时发起疯狂反扑,中国军队阵地多处告急。但官兵们咬牙与敌死拼。素来顽强的日军,在59军痛击之下,终于丧失了继续战斗的意志,狼狈撤回河东,然后掉头向北逃窜。临沂大捷至此告成。张克侠参谋长兴奋地在日记中写道:“昔日所向披靡不可一世的皇军之板垣师团,为我中华好男儿已打得威风扫地,‘铁军’碰到了打铁汉!” 17日上午11时,蒋介石致电李宗仁、张自忠、庞炳勛,嘉勉临沂之捷,电报说:临沂捷报频传,殊堪嘉慰。仍希督率所部,确切协同,包围敌人于战场附近而歼灭之。如敌脱逸须跟踪勐追,开作战以来歼敌之新纪录,借报国军之气势,有厚望焉。 --------------- 张自忠不计前嫌(3) --------------- 随后,来自各方面的祝捷电报如雪片似飞来,但张自忠并未陶醉在胜利之中,当天他就下令发起追击作战。 各部遵命而动,迅速向北追击。18日,59军在第3军团协同下,将日军第5师团坂本支队包围于汤头一带。正要发起围歼之时,张自忠却突然接到战区命令:“59军留一旅归庞军团长指挥,拒止临沂以北之敌。其余即开赴费县待命。”张自忠只好放弃眼前有利战机,将112旅留归庞炳勛指挥,自己则率其余部队于21日下午冒雨向费县开进。 第一次临沂之战就此结束。 当张自忠、庞炳勛两军于第一次击破进犯临沂的板垣第5师团所部进而向莒县追击后,因津浦铁路正面之敌陷滕县南下,当时为彻底集中兵力击破铁路正面之敌,决定将张自忠军转移于滕县方面。当张军开始西移时,敌又由莒县方面侵入,庞军告急,张军不得不又由费县附近回师临沂,揭开了第二次临沂之战的序幕。在这同时,第5战区又令在海州方面的缪瀓流军(57军)派一个旅增援临沂,归张自忠指挥作战。敌自3月25日起向临沂勐攻,张、庞两军与敌激战至29日,适缪瀓流军增援到达临沂,就决定于30日拂晓出其不意实行反攻。反攻部队将敌截断为两部分,敌主力被迫向北溃退,其一部窜入临沂西侧的朱阵,闭寨困守。从而,取得了第二次临沂之战的胜利。 临沂之战,第59军及第40军以伤亡1万余人的代价造成日军第5师团伤亡约4000余人,挫败了日军攻占临沂的企图。有资料说:“日军以载重汽车运回莒县尸体约一百余车。敌在汤头、葛沟屡次焚化尸体,来不及运回者、就地掩埋者达七八百具。”这是该师侵人中国以来,继平型关受挫后遭到的第二次严重挫折。日军第5师团从3月3日发起临沂作战,苦战至月底,仍未能越雷池半步,这对于日本“铁军”来说,实在是太难堪了。板垣征四郎寝食难安,恼羞成怒,几欲自杀。 更重要的是通过临沂之战,第5战区砍断了津浦路北段日军的左臂,粉碎了日军会攻台儿庄的计划,促成了以后台儿庄会战中,围歼孤军深入台儿庄的矶谷师团的契机。 还值得一提的是,庞炳勛的杂牌军打败日军王牌军,一战成名,赢得各方高度赞赏。 特别是张自忠以其卓越表现,彻底洗刷了他抗战前期的屈辱。3月30日,军事委员会军令部致电李宗仁指出:“张军坚忍抗战,毙敌累累,希传谕慰勉。”同一天,国民政府以张自忠建树奇功,特颁令撤销对他的“撤职查办”处分。这样,张自忠就由59军代理军长而成为名副其实的军长。4月上旬,第1集团军番号撤销,集团军直辖部队分拨张自忠、冯治安、刘汝明、石友三各部。其中姚景川之骑兵第13旅划归59军。至此,原29军部队完全被拆散,宋哲元将军专任第1战区副司令长官。4月8日,姚旅及中央军李仙洲第92军第13师开抵临沂,归张自忠指挥。4月13日,张自忠升任第27军团军团长,辖第59军和第92军,这是后话。 *************** *第五章台儿庄大战 *************** 台儿庄为山东南部峄县境内的一个小镇。位于津浦线台枣(庄)支线和台淮(坊)公路交叉点上,西临大运河,是徐州的门户,也是滕县失守后,屏护徐州的最后一道防线,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了确保徐州安全,战前,中国守军在此构筑了一定的防御工事,筑石墙两英里,内设碉堡70余座。 --------------- 矶谷廉介贪功冒进 --------------- 台儿庄大捷后,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在台儿庄车站留影。 台儿庄为山东南部峄县境内的一个小镇。位于津浦线台枣(庄)支线和台淮(坊)公路交叉点上,西临大运河,是徐州的门户,也是滕县失守后,屏护徐州的最后一道防线,战略地位十分重要。为了确保徐州安全,战前,中国守军在此构筑了一定的防御工事,筑石墙两英里,内设碉堡70余座。 日本的第2军对于自己在华北战场,一直没有机会充分地发挥战功,加上它在进攻山东之后,中国军队不战而退,更使日本第2军显出相当焦躁与轻敌。加之后期在山东的部队,一再受到中国军队反击,又遭到不少损失,自然怒不可遏地要进行报復。第2军旗下的第5与第10师团,要求华北方面军允许他们向南进攻。华北方面军同意第2军进攻扫荡的建议,也认为日军不能画地自限,因此,向大本营争取到给予第5与第10师团攻击鲁南的许可。不过大本营仍然划出日军南下的禁止线——不得超过临城到临沂的前线。 第21页 日军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中将,根本就不把中国军队放在眼里,他所率领的第10师团,是一支重装备的机械化部队,又拥有空军协同作战的能力,他在攻占滕县之后,又攻克临城,这是日军大本营给华北方面军的南下禁止线。但是矶谷判断李宗仁手边的部队不足,可以调动的部队,已经先在右翼与板垣的第5师团缠上了,所以他决心大胆深入,越过临城与枣庄前线,准备直捣徐州,一举攻占中国军队第5战区司令部,好为自己建立一个显赫无敌的战功,所以他率部全速南下,根本不接受大本营设给日军在鲁南作战的禁止线。 3月17日,日军第10师团在攻占滕县后,不顾其左翼第5师团被阻,也不待蚌埠方面援军北进唿应,却孤注一掷地向台儿庄扑来,以期一举而下徐州,夺取打通津浦线的首功。 “将军,孤军深入,乃兵家之大忌呀!”参谋长提醒矶谷廉介。 “支那军队,不堪一击!”矶谷不屑一顾地说。“王铭章怎么样?够硬的了吧?可最后还不是被我砍得光光,落了个全师覆灭?!” 此时的矶谷廉介变得骄狂无比,除了台儿庄,眼前已没有中国军队的阻力了,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要把屠刀砍向台儿庄。尤其是得知他的兄弟部队板垣师团在临沂战败而不能南下台儿庄会师时,他更是冲动异常,当即决定:挥师南下,迅速攻占台儿庄!他不仅要独占台儿庄、徐州,而且企图一直打过淮河,夺取独占贯通中国南北战场的赫赫战功! 20日,日军第10师团的右追击部队攻占韩庄,隔运河与中国守备部队对峙,左追击队攻占峄县。这时候,鲁南战局的重心移到左翼的津浦铁路。日军面临继续从津浦线南下,直扑徐州,还是向东南展开,夺取台儿庄,突破运河防线,再西取徐州的抉择。日军指挥机关决定放弃前者而选择后者,这是因为: 第一,津浦路正面韩庄以南,山地重重,不利于进攻作战,且仅沿铁路一线,长驱直下,其点、线易受侧面中国军队的攻击,而津浦路东面的枣庄、峄县至台儿庄一带,地势平坦,利于机械化部队展开。占据了这一地带,可以对津浦路南下的日军起侧翼掩护作用,同时也为进攻徐州做好了准备。 第二,此时沿台潍(坊)公路南下,欲与第10师团对徐州取分进合击态势的日军第5师团坂本支队在临沂受阻,无法按期南下。 日军第2军司令部向第10师团转达了以上情况,并令第10师团濑谷支队分出一部分兵力向临沂方面增援。据此,日军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命令濑谷支队长:“必须确保韩庄,台儿庄运河一线,并警备临城、峄县,同时应以尽可能多的兵力向沂州(即临沂)方向突进,协助第5师团战斗。” 濑谷支队长接到命令后,对部队行动方向作了如下部署: 一、停止韩庄方面的推进,以第10联队一部,配属炮兵等,作为韩庄守备队,守备于韩庄附近,运河一线。 二、以第10联队第2大队为基础组成沂州支队,从临城出发,向沂州方向前进,策应坂本支队作战,第10联队主力集结于临城。 三、第63联队配属炮兵等,以主力集结于峄县,确保台儿庄附近运河之线。 四、支队司令部及直属部队集结于枣庄、峄县附近。 这样,南下的濑谷支队主力在临城便掉头向东,伸展于枣庄、峄县附近。 --------------- 中共危急关头献策 --------------- 日军踏进我淮河岸边的地雷阵。 对于台儿庄会战的前景及其战法,当时的国民政府最高统帅部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心里并没有底,他深知中共内部有高人,于是想听听周恩来的意见。他吩咐秘书尽快安排与周恩来见面。 对当时的局势,中共方面也深感忧虑。眼下徐州吃紧,战局在一步步恶化;徐州若失,武汉就很难保住。武汉素为兵家必争之地,一旦失陷,整个华中腹地将门户洞开。然而,在国民党的高级将领中,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惟其指令是从,在抗击日寇的同时,两眼又死死地盯着身旁的共产党人,做梦都想完成其“10年未竟之业”。另一部分地方部队,诸如川军、滇军、粤军、桂军、东北军、西北军等等,抗战以来虽已开赴战场,有些确已表现了中国军人所应有的爱国精神,打得英勇悲壮,为世人所赞嘆,但不可否认,也有一些在与鬼子交战时,往往心存顾虑,担心把手里仅有的一点血本全输光,失掉日后向蒋介石讨价还价的“资本”,身为最高统帅的蒋介石,又擅长用鬼子的刀枪来剪除异己。这种存在于军队内部的猜忌、牵制、矛盾,极大削弱了中国军队的战斗力,成为“七.七”抗战以来中国军队在多次大战中一败再败的一个重要原因。李宗仁、白崇禧是国民党高级将领中的主战派,抗日的态度是坚决的,桂系在国民党内又有一定地位,做好李、白的工作,对巩固和发展抗日统一战线无疑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接到白崇禧邀约后,中共决定派周恩来、叶剑英前往。 见白崇禧之前,周恩来已认真看过第5战区司令长官部特意派人送来有关徐州战场的战况材料,对这次大战已作过一番思考,形成了自己的看法。白崇禧问周恩来对于即将到来的台儿庄之战有何高见。周恩来分析指出: 第22页 “板垣和矶谷的企图很明显,是要从两个方向夹击第5战区的大本营徐州。他们会师的目标是台儿庄,然后再策应津浦路南段的敌军,共同向徐州合击。临沂一仗中国军队虽然获胜,但不容乐观,因为整个战局没有根本的转变。板垣的锐气是受挫了,但据我看,矶谷师团不会改变向台儿庄进攻的计划。相反,也许正是板垣的受挫,矶谷才更乐于南犯呢!” 白崇禧经周恩来一点,立即明白了。他道:“你是指矶谷邀功心切、骄而寡谋,必然会孤军轻进台儿庄,我们正好狠狠地打它一仗?” “是的!不过,台儿庄是一个位于矮坡上的小市镇,没有什么险要可资扼守,所以,我们必须先有一支善于防御的部队守住台儿庄、运河一线。在把敌人的攻势遏制住之后,再另出奇兵渡过运河,从峄县方面向台儿庄迂迴,使敌腹背挨打。这样即使不能全歼敌人,也可使其遭受重创。所以我建议:在津浦铁路南段,由李品仙、廖磊两个集团军,採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运动于辽阔的淮河流域,使津浦路南段的日军时时受到威胁,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日军;而在徐州以北,以主力採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白崇禧对周恩来的建议极为赞赏。 周恩来最后补充到:“我准备命令新四军张云逸的第4支队,协同贵部李品仙、廖磊两集团军採取的联合行动,运动于辽阔的两淮流域,使津浦线南段日军时刻受到威胁,不敢贸然北上支援南下日军。” 白崇禧深为感动,他知道周恩来作为中共军委副主席,他的命令叶挺军长是必须执行的。有新四军的协助,津浦线以南威胁可以避免了。他也为周恩来的才干所折服,暗嘆:“周公果然是将将之才、治军之才、谋略之才也,名不虚传!” --------------- 李宗仁设计瓮中捉鳖(1) --------------- 1938年4月7日台儿庄大捷,大举歼灭日军矶谷师团。 针对当前的态势和敌人的企图,李宗仁深知这时能否顺利完成鲁南防守作战计划,能否挫败濑谷支队的凌厉攻势,有三个关键问题必须解决:第一,张自忠、庞炳勛两军能否守住临沂一线,挡住坂本支队的南下;第二,中国军队能否在台儿庄,运河一线阻止住日军的攻势;第三,中国军队侧翼部队能否以有力的攻势牵制并不失时机地歼击敌人。其中第二个问题又是关键的关键。因为如果日军攻下台儿庄、运河防线,近迫徐州,则中国军队在临沂一线防守的张自忠、庞炳勛两军以及准备侧击敌军而进入峄县以东地带的汤恩伯军团,都将处于日军的两面夹击之中,中国军队整个鲁南防守作战计划就将破产。 3月24日,蒋介石来到了徐州。在第5战区司令部,李宗仁给蒋介石、白崇禧率领的参谋团汇报战况: “……目前,虽然临沂一战,津浦北段敌军左臂已被我张自忠部砍断,但是,敌军沿着津浦线而下的矶谷师团,仍在迅速向南推进。汤恩伯将军在津浦线上与敌人作了一阵抵抗之后,即陆续让开正面,退入抱犊崮东南的山区。汤部重炮营则调回台儿庄运河南岸,归长官部指挥。矶谷师团捨弃汤恩伯部而不顾,尽其所有,循津浦路临枣支线而下,直扑台儿庄。敌军总数约有4万,拥有大小坦克车七八十辆,山野炮和重炮共百余尊,更有大批飞机助威,徐州城和铁路沿线桥樑、车站已被日军炸得一片稀烂……” 蒋介石说:“敌人拼命想打通津浦路,沟通南北战场,窒息陇海路,威胁我平汉路侧方,是为了攻占徐州,准备进攻我武汉心脏地区。因此,现在全国战场的中心已经转到了徐州。综合观察整个战局情况,徐州已成为我方战略之凸角,我们理应掌握战机,势在必守,以策万全。我决心再抽调一部分兵力投入徐州战场,扩大战果,并控制黄杰、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等精锐部队于豫东归德、兰封一带,巩固第5战区的后方,予敌更大的消耗;争取较久的时间,以便进行武汉守卫的准备工作,而利全局。第5战区虽然久战疲惫,难以久持,但韩復榘伏法后人心大快,士气旺盛,有李司令长官的指挥,有后方的大力支持,也不难克服种种困难。我走后,参谋团留在徐州协助李司令长官作战。我想有李司令长官指挥,又有白副总长协助,台儿庄和徐州之战,一定能予敌重创,取得胜利。我在武汉等候你们的捷报!” 第二天,蒋介石留下白崇禧和林蔚,自己回武汉去了。 蒋介石一走,李宗仁立即把白崇禧独自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研究作战方案。白崇禧指出:“在统帅部研究的结果,主要是认定了刘斐的作战方案,即以运动战为主的方案,但我心里没底,于是这次我离开武汉前,特地请了中共的周恩来和叶剑英,当面请教过。” “他俩对徐州会战有何高见?”李宗仁急切地问。现在是国共合作时期,他很想了解中共对徐州会战的看法。 “周恩来建议:在津浦线南段,应採取以运动战为主,以游击战为辅。在徐州以北可採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 “周恩来有眼光!”李宗仁毫不掩饰地表示贊同。指出:“津浦线南段的作战,正如周恩来所言,我31军在明光与敌人血战逾月,我即令李鹤龄(李品仙)向西撤,敌人以狮子搏兔之力勐扑明光,结果扑了个空,没有捉住中国军队主力。后来,哪知中国军队却在敌侧突然出现,将敌人的后路切成了几段,使敌不能北进。徐州以北的滕县和临沂之战,则以阵地战和运动战相结合,都打得不错。” 第23页 白崇禧进一步道:“滕县已失,矶谷师团必然骄狂无比,我估计敌人很可能不等待临沂受挫的板垣师团会师,也不等津浦南段的日军北上唿应,便孤军直扑台儿庄,以图一举而攻下徐州,夺取打通津浦线的首功。” 李宗仁连连点头。“对这一点,我已估计到了,依你之见,是否严令汤恩伯部进行阻击?” “我看,与其阻击,还不如放进来打。”白崇禧说。 “你是说,要汤恩伯军团在津浦线上不阻止敌人前进,统统让开正面,使矶谷师团孤军深入台儿庄,然后再集中优势兵力将其围歼?”李宗仁问道。 “正是此意。”白崇禧继续说道:“守卫台儿庄的孙连仲部,原是冯玉祥西北军旧部,该军最善于防守。再说,台儿庄虽是弹丸之地,可在山东,也是个大镇,有上千个铺户,筑石为城,城中有碉堡75座,并且每户人家的房屋大多是用巨大石块垒砌起来的,也可以说1000多户人家就是1000多个碉堡,我们并不难守。如果孙连仲部能在台儿庄与矶谷师团反覆缠斗,消耗了敌人有生力量,那么,我们把握时机,使汤军团勐扑敌后,断其后路,使敌人进退不得,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就可以将其包围而歼灭。” 李表示同意,说:“我也早已判断敌人攻下南京、济南、泰安、滕县后必然骄狂,一定不等蚌埠方面的援军北进唿应,便直扑台儿庄,以期一举攻下徐州,夺个打通津浦线头功。利用敌军的这种骄狂心理,为了诱敌深入,我已命令汤军团在津浦线上只作间断的、微弱的抗击,然后让开正面。待孙连仲部在台儿庄发挥防御至最大效能时,我再命汤恩伯潜行南下,拊敌后背,包围敌军,紧接着,准备在台儿庄附近给敌军以歼灭性打击。” --------------- 李宗仁设计瓮中捉鳖(2) --------------- “看来你早已给敌人设下圈套,请君入瓮啦!”白崇禧见李宗仁的看法与他的想法处处吻合,显得非常兴奋。 李宗仁谦逊地说道:“没有你画龙点睛的那一笔,我们的作战方案就不会那么完整。你一来,再加周恩来的一点拨,更坚定了我‘守点打援’的信心。我马上再一次命令孙连仲,尽一切可能抢修坚固工事,死守台儿庄。” 会战台儿庄的大胆而周密的作战计划就这样定下了。具体方案为: 利用日军急于打通津浦线的骄狂心理,採取“固守台儿庄及运河一线,诱敌来犯,断敌后路,乘机实施反包围,聚歼日军”的作战方针。先令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的第27、30师,布防于运河一线及台儿庄以西;以第31师主力固守台儿庄,以一部于台儿庄东西两侧支援核心阵地作战;将汤恩伯的第20军团部署于向城、洪山镇一线,阻击北面之敌,并相机让开津浦路正面,诱敌深入,待敌主力进到台儿庄时,即南下袭敌侧背。 --------------- 厉兵秣马迎恶战(1) --------------- 参加台儿庄战役之中国军队通过浮桥。 由前所述,在第5战区台儿庄会战的作战方针是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因此,实现预定作战方案有两支决定性力量:一是担负机动歼敌任务的汤恩伯部(第20军团);二是担负完备任务的孙连仲部(第2集团军)。而这两支部队并非李宗仁原来的桂系,都是在徐州会战开始后,分别从程潜的第1战区和阎锡山的第2战区临时转隶而来的部队。因此,对于战区最高司令的李宗仁,当务之急是要理顺关系、凝聚人心。 最令李宗仁头痛的是汤恩伯及其第20军团。在滕县保守战中,由于第22集团军守备任务艰巨、兵力不足,早在日军开始进攻时,李宗仁曾致电蒋介石,请派军事委员会直接控制于豫东的汤恩伯第20军团第85军的第4师增援津浦路。蒋介石基于徐州会战的特殊地位,也深知第5战区实力太弱(当时全为杂牌军),同意将第20军团投入第5战区管辖的鲁南战场。汤军名义上虽属第5战区管辖,实际上对李宗仁的指令常打折扣,惟蒋命是从。 汤之所以如此狂傲,主要因为第20军团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汤恩伯的第20军团是6个月之前才组建的一个新军团,直接受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统辖,下辖第13、第52、第85三个军和一个独立骑兵团。第13军军长由汤恩伯本人兼任,下辖第110师(师长张轸);第52军(军长关麟征),下辖第2师(师长郑洞国),第25师(师长张雷明);第85军(军长王仲廉),下辖第4师(师长陈大庆)、第89师(师长张雪中)。其中,第52军、第85军的军师级干部,大部分是黄埔军校学生,蒋介石视他们为“得意弟子”,因此,对这支部队予以重点装备。配以一定数量的野炮、重炮、坦克,枪械齐全,成为当时国民党军队的精华。 3月14日,正当日军第10师团沿津浦路快速南下,滕县处于危急之时,李宗仁曾电令汤军团长: 敌于津浦北正面增加兵力,大举反攻,以牵制我鲁南之作战。邓部(指川军第22集团军邓锡侯部——引者注)兵少械劣,正面薄弱,两翼空虚,恐难拒敌。已电呈委座,调贵军团85军驻商丘之一整师,由火车输送至滕县附近,作22集团军之总预备队,望即出动为荷! 汤恩伯接到李宗仁的电令后,很不高兴。称李是瞎指挥。抱怨李宗仁:“今天这儿抽我一个师,明天那儿挖我一个师,这么三抽两挖,叫我这个军团长怎么当?再说,我的部队正在河南商丘、安徽亳州一带整训,大兵团在陇海和津浦两条交叉的单轨铁道上输送必须两度换车,我又怎么可能在短短的一夜之间把兵力集中到滕县?” 第24页 于是迟迟没有发兵,这也就是22集团军滕县血战时迟迟盼不到援军的重要原因。 但汤恩伯知道李宗仁在电令自己的同时也请示了老蒋,如果不予执行,担心蒋介石怪罪。于是仍不理会李宗仁,先给蒋委员长发一份电报,电文写道: “蒋委员长。恳以本军团全部调津浦北段出击,避免分割使用,以益战局,而杜分散或作无代价之消耗。 谨呈。汤恩伯。” 当晚汤恩伯收到了蒋介石的电话指令: “为了策应津浦北段的正面作战,我同意20军团全部调第5战区指挥,准备在临城与敌人决战。所属的第85军,今晚立即从商丘乘车,经徐州向临城输送,务必于17日拂晓前到达临城集结完毕。第52军,即开商丘集结待命,该军团长(汤恩伯——引者注)先到徐州指挥。” 就这样汤恩伯部加入了第5战区的徐州会战。但是,由于之前汤部未能及时增援滕县,战况突变,矶谷的一个旅团,已突破中国军队第22集团军王铭章师在滕县外围各阵地,以机械化部队,沿南沙河一带,勐向官桥、临城一带迂迴。此时,汤恩伯所属的52军还远在徐州、归德一带,无法立即赶到临城参战。这么一来,蒋介石、李宗仁希望汤恩伯在临城与敌人决战的企图,随着情况的变化而无法实现了。加之,当时第5战区司令李宗仁并无预备兵团在手,所以只得命令汤恩伯将52军输送到韩庄就下车集结,其意在于加大逐次抵抗的纵深,而在运河北岸巩固一个大桥头堡,来保障徐州的安全。汤恩伯从自身利益出发,并考虑到所担负的机动作战任务,把主力移置于东集、西集、凤凰庄一带,形成对敌侧击的准备,以防战局的恶化。 其实,李宗仁对汤恩伯的担心不无道理。当时,第5战区的作战计划,着眼于在临城与韩庄运河间聚歼日军,所依仗的主力是汤恩伯军团。与后来所进行的台儿庄战役有些出入。其中主要原因固然与当时对日军实力估计不足有关,而汤恩伯没有很好执行命令,採取一定的避战态度则是重要原因,幸亏李宗仁下狠心晓以利害逼其令行禁止,同时关键时刻,蒋介石从全局出发督促汤恩伯,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在上述计划中,另派一支重要力量即担任台儿庄、运河一线的阻击任务的部队。事后证明,这一方向实际上成为整个台儿庄会战的主角,对于会战的胜利起到了决定性作用,立下了头功。那么,派哪一支部队来担负这一重任呢?李宗仁与参谋人员反覆权衡决心启用第2集团军孙连仲部。 第2集团军属于原西北军旧部,总司令孙连仲,字仿鲁,河北雄县人,1893年生,保定中学毕业后投笔从戎。成为冯玉祥的部下后,因为头脑机灵,作战勇敢,受到了冯玉祥的赏识,之后不断升迁,为冯部中的虎将——“十三太保”之一。1930年蒋、冯、阎大战后,冯玉祥集团瓦解,孙连仲部被蒋介石改编为第26路军,孙任总指挥。抗日战争爆发后,26路军又改建为第2集团军,孙仍任总司令。 --------------- 厉兵秣马迎恶战(2) --------------- 孙连仲部以最善于防守而着称。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有名的几次防御战如南田之战、西安守城之战,都是他们打的。抗日战争期间,长城抗战中的喜峰口、罗文峪防御战,均打得很出色。在太原会战的娘子关保卫战中,孙连仲负责扼守娘子关正面阵地,日军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向娘子关勐攻,不能越雷池一步。 但他们是国民党军队中的一支杂牌部队,名义上叫集团军,实际上只管辖2个军(30军,军长田镇南;42军,军长马安邦)。部队的武器装备极差,重兵器很少,枪械混杂,有的士兵甚至仅有一把钢制的大刀作为武器。 滕县之战结束之时,孙连仲的第2集团军奉命在徐州北部的台儿庄阵地进行布防。李宗仁要求孙连仲部在台儿庄附近布下袋形的防御阵地,以吸引日军的攻势,然后下令装备与火力较佳的汤恩伯第20军团,在外围进行运动战,当日军的攻势在台儿庄受到阻挡之后,立即设法由外线进行包围,攻击日军的背侧,形成以内外夹攻的方式围歼日军。 当时孙连仲在台儿庄的口袋阵地的部署,是以31师池峰城部,防守台儿庄主阵地,30师与110师在台儿庄以西,27师与独立44旅在台儿庄以东,分别建立阵地。这样日军一旦攻入台儿庄,就会陷入第5战区的口袋阵地之中。 3月21日,李宗仁在徐州第5战区司令部亲自接见了第2集团军总指挥孙连仲和担负主要防御方向守备任务的31师师长池峰城,体现了第5战区对第2集团军所担负坚守台儿庄的高度重视,以及对将士们的关切之情。会见中,李宗仁高度赞扬了第2集团军辉煌的战史,以第20集团军担负此次防御任务的重大意义。最后,专门向池峰城布置作战任务:31师到台儿庄后,先接替第100师韩庄至台儿庄沿运河防线,然后可向峄县出击,并坚决在台儿庄堵住敌人。当第20军团进击敌侧背,全力压迫敌人于运河北岸、微山湖畔一带时,聚而歼之。李宗仁还特别交代:为了协同方便,31师暂归第20军团长汤恩伯指挥,待第2集团军司令部到来后,部队再归建制。 受领任务后,孙连仲即令31师及独立44旅作为集团军先头部队,立即驰往台儿庄及其附近地区,自己亲率第27师、30师随后跟进。 第25页 池峰城率第2集团军先头部队抵达台儿庄并接替第100师韩庄至台儿庄沿运河防线后,立即开始构筑工事。 22日,第20军团司令部及52军路经台儿庄时,军团长汤恩伯和52军军长关麟征会晤了池峰城,特别强调31师务须努力堵击敌人的南进。他要求31师以一个旅的兵力进至台儿庄以北的泥沟附近,对峄县方面的敌人实行警戒。还答应在31师与敌接火后,他将率领第20军团马上抄袭敌人侧背,协力夹击敌人,31师只要能在台儿庄一线坚守三日,即算完成任务。 池峰城按照战区司令官李宗仁、本集团军总指挥孙连仲和临时直接领导汤恩伯的指示精神,对部队进行了部署:康法如旅守卫台儿庄及运河一线,乜子彬旅向峄县方面担负搜索警戒任务。 此时,蒋介石也高度重视这场作战的重要性,3月24日,亲自率领副参谋总长兼军训部长白崇禧、军令部长徐永昌等人到徐州视察战局,并且设法调动所有能够动用的部队,前往徐州的第5战区增援,准备给予孤军深入的日军重大的一击,不惜花大的血本,非要打败这股不可一世的骄兵。 24日晚12时,白崇禧在孙连仲的陪同下,亲临台儿庄前线视察。他们先来到韩家寺第2集团军司令部,听取孙连仲的汇报,然后又来到台儿庄南站第31师师部了解战况。当得知31师仅装备有步机枪与迫击炮,急需大炮支援时,白崇禧即在师部与徐州李宗仁、开封程潜通了电话,李、程答应即调野炮、战防炮、坦克队来台儿庄。不久,炮第10团之第1、2两营,重炮第1连,坦克防御炮第1连,坦克第3中队即调到台儿庄一线。炮兵两营装备的是渖阳仿造的克虏伯野炮,炮弹口径为76毫米,最大射程13公里,每营配备此炮8门。重炮连装备的是德国造莱因式重榴弹炮,炮弹口径为150毫米,最大射程为15公里,炮连配备此炮3门。这种炮是当时国民党军队中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野战重炮。坦克防御炮是由重庆五零兵工厂仿瑞士苏罗通坦克防御炮制造而成,炮弹口径为37毫米,最大射程3000米,每分钟可连续发射炮弹20发。此炮发射的穿甲弹,穿透能力强,对坦克很有威胁力,而发射的爆炸弹则可给人员造成大量的杀伤。此炮属于30年代的新式产品,装备于新近由装甲兵团扩编的第200师。将配属于第3集团军的是200师炮兵第52团第8连,该连装备此炮6门。以上这些重兵器,虽数量有限,但大大地增强了第2集团军的作战实力。炮兵和铁甲车队于3月25日日间即抵达台儿庄参加战斗。战防炮也于3月26日夜间运至台儿庄南站。还计划出动空军,炸射日军。当时,在台儿庄地区的中国军队除了孙连仲第2集团军和汤恩伯第20军团,还有川军孙震部第41军,张自忠第59军,庞炳勛第40军等部数十万人。为了使会战稳操胜券,又令集结于武汉附近的黄杰、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李汉魂各军火速向徐州地区增援。 一时间台儿庄地区大军云集,一场激战眼看就要爆发。 --------------- 一线浴血厮杀(1) --------------- 炮火闪烁的台儿庄战场。 根据预定作战部署,3月23日凌晨,第2集团军第31师第93旅乜子彬部的先头部队开始从台儿庄一线向峄县方向搜索前进。当93旅骑兵连搜索至峄县以南8公里处的乱沟附近时,与南下日军先头骑兵部队约300余人、坦克1辆遭遇,从而打响了台儿庄一线战斗的第一枪。 当面之敌是由日军步兵第63团第2营及野炮兵第10团第1营组成的,配属有坦克、装甲车、野炮及骑兵队,共1000余人。就当时中日军队的实力对比看,日军的这支混合部队,除了人数以外,其无论是在部队的机动性方面,还是在火力配备上,都超过了中国军队一个普通师的水平。 第93旅骑兵连百余官兵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他们在队长王保坤和连长寇保贞率领下,占据有利地形,打退了敌人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日军见久攻不下,于是调集大炮,对中国军队阵地轰击,守军全队官兵抱定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争取尽量滞阻敌人,使后续部队有充分的时间作好迎敌准备。手榴弹使用殆尽,仍然顽强坚守阵地,不肯退却。最后,在敌人的轮番攻击下,阵地终于失陷,全队官兵伤亡过半,被迫后撤。 31师北上搜索分队与敌南下进攻之旅在路途中遭遇,在敌强我弱的情势下,中国军队以顽强的斗志,较小的代价,滞阻日军于台儿庄外,初步打破了日军急于南下,抵达运河一线的计划。 根据敌情,池峰城于当日晚对各部队的任务作了部署:骑兵仍活动于潘家庵附近地区,监视峄县敌人行动;第93旅以一部置于南洛、孙庄各据点,主力置于板桥;第186团仍任台儿庄之守备,速构筑防御工事;第92旅以一部进驻台儿庄北站附近,并迅速加强该地工事。 同日,第5战区司令官李宗仁得到第31师与日军遭遇,日军已进至北洛的战报后,当即给第2集团军孙连仲下达命令:孙总司令即赴台儿庄指挥;驻贾汪(距台儿庄西南30公里处)之27师星夜徒步向台儿庄附近集结。 孙连仲受命后,即率第2集团军司令部于24日晨4时抵达台儿庄运河以南5公里处的韩家寺,亲临调度指挥。并急令第27师速开至台儿庄附近地区。 第27师是孙连仲的基干部队,孙连仲曾任该师师长。由于是孙的“嫡系”,因此经孙连仲争取列为国民党军队“调整师”编制,其装备、军械虽不如蒋介石嫡系部队,但较第2集团军的其他2个师稍为优良。 第26页 黄樵松是一个有着民族气节的爱国军人。他十分痛恨国民党军队中的那些对日军作战时贪生怕死、保存实力的将领,称他们为“非炎黄子孙,实为中华民族的败类”。他把满腔的悲愤化为抗击日寇的行动,在娘子关战役中,他身先士卒,率部痛击日军,击毙日军步兵第70联队联队长鲤登大佐。娘子关战斗后,黄樵松接替冯安邦任第27师师长。 当3月24日晨4时,黄樵松接到孙连仲命其部速开台儿庄的命令后,晨5时,黄樵松即率第27师从贾汪附近地区出动,3个梯队徒步向台儿庄前进。下午6时,部队抵达台儿庄南站附近。 日军占领獐山后,十多架飞机飞临台儿庄上空,对台儿庄及附近炮阵地滥施轰炸。每架98式轰炸机上,都装载着300~450公斤炸弹。顷刻之间,台儿庄被硝烟烈火笼罩。狂风暴雨般的炮弹,把台儿庄外围阵地工事基本摧毁,敌人步步逼近,向北洛勐攻。185团王郁彬团长督率高鸿立营奋勇抵抗。在优势敌军的攻击下,且战且退,于夜幕降临时退至南洛,傍晚,日军追击185团到南洛,被伏兵所阻。敌趁势占领了北洛,与中国守军相对峙。 24日,日军第10师团在飞机大炮的配合下,开始勐烈围攻台儿庄。进至刘家湖的敌军突击台儿庄城东北,被守军186团歼灭200余人。 25日,日军进攻南洛。31师第185团高鸿立营奉命侧击日军阵地。在侧击中,发现日军炮兵阵地隐蔽于前方小松林中,正肆无忌惮地向台儿庄一线勐轰,阵地周围有日军守卫。高鸿立见状,义愤填膺,高声对全营官兵们喊道:“小狗日的在这逞威风,你们瞧,轰炸我台儿庄的炮弹都是从这发射的,今天碰到我们的刀口上,一定要把那狗日的大炮夺过来!” 听到营长的召唤,士兵们一齐响应:“夺过来!炸掉它!” 高鸿立是个膀粗腰圆,性子刚烈的黑大汉,一向作战勇勐果决。此时性起,勐地甩掉头上的帽子,脱去上身的棉军衣和衬衫,赤胸露臂,左手握着手枪,右手举起大刀,双目圆瞪,对士兵们大声吼道: “要让那小鬼子们知道,咱中国人不是好欺辱的!弟兄们怕死不怕死?” “不怕死!”士兵们如雷般地回答。 “不怕死的脱光膀子,跟我冲上去!” 霎时间,几百名士兵袒露着上身,腰间繫着手榴弹,手持明晃晃的大刀,在高营长率领下,潮水般地向敌人冲去。 日军见此情景,为我不怕死的举动所震慑,一面集中火力向高鸿立营阻击,一面拉出炮车掉头遁逃。高鸿立营官兵一片喊杀声,随后勐追。 由于中国官兵没有对付坦克的武器,所以在双方的冲锋中,敌坦克横冲直撞,将中国部队分割,造成指挥失灵。但官兵们各自为战,躲闪开坦克,与敌步兵进行着残酷的拼杀。 此时,185团王郁彬团长接到报告,急率一、二两营前往增援,一场规模更大的肉搏战在麦田里展开,士兵的喊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机枪步枪的响声、坦克的轰鸣声、刀枪的撞击声,汇成一片。惨烈悲壮的血战正进行中,7架敌机又来助战,中国官兵向三里庄撤退,敌军趁势跟进。适逢乜子彬旅长率181团前来接应,铁甲车也于北站支援,从三里庄出击,给予追击迫近之敌以勐烈打击,伤残疲惫的日军才于受挫中退去。 --------------- 一线浴血厮杀(2) --------------- 此役,185团团长王郁彬、营长高鸿立均受重伤,守邵庄之梁敬贤营长阵亡,其他下级干部及士兵亦伤亡惨重,南洛、刘家湖、邵庄失守。但中国官兵们的高昂斗志和牺牲精神,极大地震慑了一向骄横的日本鬼子,大长了中国人的志气。 27日,日军荣福联队再次向台儿庄发起勐烈进攻,为配合福荣联队。濑谷为其配备了一个大队重机枪、两个中队轻重装甲车、两个中队野炮兵及15厘米榴弹炮两门。为迅速拿下台儿庄,日军首先用重炮对台儿庄勐轰,台儿庄城墙被炸开了口,日军攻破台儿庄北门。守军第31师与敌在庄内展开拉锯战,双方伤亡甚重。日军不断增加兵力,从峄县调来增援部队4000余人,但立即遭到中国守军顽强抵抗,敌人一次又一次的冲进城内,一次又一次被中国守军击退。为争夺一村一地,与敌军反覆肉搏一二十次。台儿庄战斗异常惨烈。 3月27日,日军伤亡惨重,一时无法集中全力攻城。但敌军有增兵,并倚恃其优势火力,再次以炮兵向台儿庄城四周阵地勐烈攻击,一日间落炮弹达六七千发;更以飞机轮番轰炸,迫使守军逐渐后退。然而守军以血肉之躯与敌方炮火、坦克相搏斗,至死不退,英勇坚守阵地。日军得到增援后,对台儿庄发起第3次勐攻,突破了城东北角,但受到守军的顽强抵抗。双方展开激烈的巷战,守军死伤近3000人,北面的城墙被日军重炮轰毁,城内阵线呈犬牙交错状。日军福荣大佐指挥的攻坚部队主力南下,汇合攻城部队再次向城内勐冲。 28日,日军对台儿庄的攻击更加勐烈,日军攻入台儿庄西北角,谋取西门,切断中国守军第31师师部与庄内的联繫。战斗形势越来越艰难。日军组成敢死队攻城,已从城西北角缺口处突入城内百余名,城外日军还在继续涌入,中国军队顽强抵抗,激战多时,至深夜战况稍有缓和,敌我伤亡均重。我守备城西北角之王祖献营伤亡殆尽,营长王祖献阵亡。由于日军占领了城西北角阵地,直接威胁着城内守军与城外通道的城西门,加之守城官兵伤亡过大,城内总指挥王冠五产生了弃城撤退的念头。当晚,他在电话中向池峰城报告战况后说道:“敌人攻势过勐,连日来官兵伤亡过半,无法再坚持下去,请师长下令放弃台儿庄。” 第27页 池峰城对几日来的战况很清楚,本师伤亡奇重,部队刚刚缩编,今日又受重大损失,答应增援的汤恩伯军团又杳无音信,日军攻势有增无减,城内守军益感疲惫和难于支撑,城内阵地也已支离破碎,因此,一向以毅力顽强着称的将领,头脑中也产生出撤退的念头,他对王冠五说:“冠五,情况我清楚,撤退问题,等我请示总司令再说。” 池峰城马上接通了孙连仲的电话:“报告总司令,今晚日军突入台儿庄西北城区数百人,虽经我奋力拼杀,失地收復。我部伤亡实在太大,请准将部队撤至运河南岸,让我们喘喘气吧!” 孙连仲深知,像目前这样在城内厮杀、消耗,台儿庄守备部队有可能损失殆尽。但此时若放弃城池,则几天来将士们的浴血奋战将功亏一篑。为全局着想,第31师伤亡再大,也不能退出台儿庄。于是,他以坚毅的语气命令池峰城道:“不许撤退,绝对不许撤退,这是命令,台儿庄若失守,军法论处!” 池峰城深知撤退已不可能,31师必须与城池共存亡。他再次拿起话筒对王冠五说:“总司令命令,坚守台儿庄!”王冠五争辩道:“城是不能守了,弃城的责任,我一个人负!” 此时的池峰城,只感到胸口一阵发紧,忽然间低头吐出一口鲜血。一旁的参谋见状,接过话筒,大声对王冠五说道:“台儿庄得失存亡,关系甚大,此时放弃,我们将前功尽弃,不仅对不起死难的官兵,更对不起国家和人民。上峰的命令必须执行,台儿庄必须死守,谁再言放弃台儿庄,格杀勿论!”王冠五听罢,鼓起勇气道:“照命令办,请师长放心。” 蒋介石十分关注台儿庄方面的战况,日军决心攻克台儿庄的意志以及前线的战况,很令他担心, 28日深夜,孙连仲接到正在徐州督战的军令部次长林蔚转达蒋介石谕旨的电话:“台儿庄屏障徐海,关系第二期作战至巨,故以第2集团军全力保守,即有一兵一卒,亦须本牺牲精神努力死拼,如果失守,不特该军全体官兵重惩,即李长官、白副总长、林次长亦有处分。” 李宗仁命令所属部队,坚持到最后胜利。 孙连仲立即传达各部官兵,并命令道:“为保持本军过去之歷史,即牺牲到最后一滴血,亦奋斗到底。为督饬各部作战,派42军冯安邦军长赴右翼27师督战,田镇南军长赴左翼30师(该师于28日夜抵达台儿庄运河一线)、独立44旅及31师督战,对退缩不前与作战出力官兵,依法惩奖。” 各师、旅长接孙总司令命令后,立即执行。池峰城还向全师官兵下达命令:“台儿庄是全师将士的光荣所在,也是我部官兵的坟墓。虽剩至一兵一卒,也要坚守阵地。从士兵至师长,任何人不得撤退,违者严惩无误。” 第31师的全体官兵奋勇抵抗,与敌展开肉搏,坚守了阵地。 在台儿庄一线31师与日军拼杀的同时,27日,位于台儿庄东的27师开始向日军据守的村寨发动进攻,79旅一部6时将裴庄攻下,7时又击溃刘桥之敌。第80旅159团将岔路口、前、后枣庄、杨家庙、张楼各村收復,160团攻克邵庄,并将刘家湖之敌包围。日军据寨抵抗,炮兵也连续射击,坦克车辆往返冲突,战况激烈。第27师遂电请孙连仲总司令,请炮7团协助向刘家湖之敌进行炮火压制,双方战至中午,战况有所缓和。下午,日军以步骑兵五六百人、坦克7辆,在勐烈炮火掩护下,进行反攻,敌军且战且增。中国军队官兵拼战不退,师长黄樵松亲至阵前督战,士气激昂,战斗十分激烈。相持至下午7时,战况才渐趋和缓。 --------------- 一线浴血厮杀(3) --------------- 28日下午孙连仲将由集团军指挥的炮7团1个营(山炮8门)及由第31师指挥的坦克防御炮2门调归第27师使用。 29日晨3时半,27师第79旅向敌开始勐攻。中国官兵奋勇异常,将裴庄之敌击溃。 在台儿庄内,中国守备部队趁27师在城外发动进攻之际,极力向入侵之敌进攻。一线的守卫将士们,抱着宁死不失一寸阵地的决心,与敌人作着殊死的搏斗。战场上,随处可见赤着臂、跣着足,挥舞着大刀,冒着枪弹向敌人阵地施行反冲锋的守军士兵。杀声、喊声、枪声、爆炸声使台儿庄一带沸腾了。 为了收復失地,池峰城决定组成敢死队,当官兵们知道这个消息后,报名请战者上百名。 池峰城对我官兵的英勇壮举、牺牲精神深为感动,当即选定了57位。 入夜,在炮火的掩护下,57名敢死队员,均穿戴日军军服、钢盔,腰间挂满手榴弹,手持短枪。他们分数路爬墙入城,插入敌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沖入敌阵。一时间敌阵内喊杀声四起,爆炸声轰鸣。中国敢死队员在敌掩蔽部内与敌人展开激烈的拼杀。敢死队员受伤倒下了,便拉响身上的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激战至午夜,收復掩蔽所5个、房舍数幢。西北城角之敌明显受到削弱。 战斗结束后,英勇的敢死队仅剩下13人。池峰城亲自接见他们,对他们的勇敢献身壮举表示赞赏,并决定每人奖大洋30元,以资鼓励。勇士们对池峰城表示道:“感谢师长的奖赏和鼓励,然而钱我们不能收。我们以必死的决心去战斗的目的,是要确保我们以及我们的子孙不做日本帝国主义的奴隶,是为了争取民族的生存。比起死去的弟兄,我们是幸运的。如果收下了钱,我们将对不起死难的弟兄们。” 第28页 为了鼓舞守军的士气,第5战区向军委会请求,派中国军队飞机对徐州战场作“象徵性参战”,即不要求空军承担保卫指挥中心徐州市的任务,也不要求其长期配合陆军作战,只对台儿庄一线敌军阵地,作数次示威轰炸。 30日清晨,台儿庄附近的空中传来飞机马达的轰鸣声。 不一会儿,碧蓝的天空中果然出现了9架银燕,日军阵地上的鬼子们见有飞机来临,以为又是他们的飞机前来助战,便纷纷晃动太阳旗,以示前线敌人阵地的位置。岂料,飞机在阵地上空盘旋了几周后,突然向日军阵地俯冲投弹。日军阵地顿时全面开花,浓烟滚滚。日军在毫无戒备的情况下被这突如其来的轰炸弄蒙了,日军嗷嗷乱叫着,四处乱窜。 中国军队飞机完成轰炸任务后,相继飞临中国军队阵地上空,低飞摆翼,向坚守阵地的英勇官兵致敬。此时,已认出中国军队飞机的卫士们纷纷跃出战壕掩体,举枪脱帽,欢唿雀跃。许多士兵流下了激动的热泪。中国空军首次在台儿庄上空的出现,对坚守阵地的我方将士起了很大的鼓舞作用。 当台儿庄的守卫将士们与敌拼死搏杀、苦苦支撑之时,30日晚,第31师接到几日来杳无音信的第20军团之第52军关麟征军长的电示:“军以任务关系,不克及时南来,殊引为憾,现奉命以全部攻击台儿庄之侧背,31日午后可与敌接触,我辈铁血男儿,决当与敌一拼也。” 截止28日,台儿庄激战从23日开始,第31师已与南下的日军进行了5天血战,早已超过了汤恩伯要求其坚守3日的期限。但汤恩伯并没有兑现他战前许下的诺言:一旦31师与日军接战,第20军团即挥师南下,夹击日军。那么,第20军团这几日在干什么呢? 说穿了就是力避与日主力相遇,保存实力,根据战局发展,相机而动。从汤恩伯和第20军团的行动看,汤军团并没有贯彻本战前制定的作战计划。其第85军没有在24日拂晓前解决枣庄附近之敌、占领枣庄,第52军也没有在24日拂晓开始向峄县进攻。 其实,汤恩伯对于第5战区能否守住台儿庄、临沂是缺乏信心的,在他看来,如果这两个方面不保,那么,他的第20军团在峄县与日军主力接战,就有受到日军夹击的危险。反之,如果台儿庄、临沂中国军队能守住阵地,挫败日军进攻,最大限度地消耗敌军,那么,打疲惫之敌是更容易、更省力,更有把握,也更便于获得战功的。 因此,汤恩伯一方面做出了避免与日军主力接战的部署,一方面谎造军情,应付李宗仁和31师的不断来电。以主力先攻击枣庄之敌为由,将第20军团主力置于枣庄以北山地,按兵不动。 直到28日汤恩伯仍没有全部南下的决心和部署,置李宗仁的命令于不顾,一再寻找藉口,将第85军留于山区,而命第52军的一小部分南下侧应孙连仲军,以机动的态势,可打可走。当时的52军,除军直属部队外,还有8个团的兵力,按汤恩伯的计划,仅派出3个团。这样的分散使用兵力,关麟征一开始就是不贊成的。他主张要打就集中力量打,而不要零敲碎打。因此,关麟征在28日并未做出派3个团迅援台儿庄的部署。 李宗仁见汤军团迟迟不来,于28日晚10时给汤恩伯发去电令:“台儿庄方面孙集团陷于胶着状态,敌我均在困难中,贵军应为有力之援助迅速南下夹击之。” 接到李宗仁电报,汤恩伯仍一再拖延。 29日深夜,李宗仁再次给汤恩伯发去命令。但汤军团这时的行动仍然迟缓,第52军第2师的侦察小队虽于29日下午曾抵达台儿庄以北10余公里处的张楼一带探察敌情。但其主力此时却在台儿庄以北30公里以外地区。 --------------- 一线浴血厮杀(4) --------------- 30日晨,第52军始抵台儿庄东北约25公里处的兰陵镇,随后向西南方推进。但直到30日下午,孙连仲仍未能与52军取得联络。 李宗仁对汤军团的避战行为十分不满。将汤军团的避战情况电呈蒋介石知晓,同时于30日晚8时再次电令汤恩伯:“着贵军团长以一部监视峄县,亲率主力前进,协同孙军肃清台儿庄方面之敌。限时(31)日拂晓前到达,勿得延误为要。” 汤恩伯接此电令后,知军令不可再违,方开始督促所部加紧进攻,他本人也于当晚前往洪山镇、兰陵镇指挥。 52军接令后,其主力于31日拂晓前,从距台儿庄以北十几公里处的甘露寺,向日军侧面压过来。在中国军队优势兵力的勐攻下,日军节节败退。战至午后3时,中国军队先后攻克马庄、大庄、张楼、贾家埠、小集、兰成店、三佛楼等地,收復村庄十余座,将战线向前推进4公里。 至此,台儿庄一线防御的压力暂得到缓和。 --------------- 生死大决战(1) --------------- 台儿庄大捷,汉口举行胜利大游行——孙中山画像后面的军队、学生和民众的游行队伍一望无边。 31日,台儿庄及其附近日军已被第2集团军和第20军团第52军完全包围,正当中、日两军在台儿庄进行阵地争夺的殊死战斗之时,在台儿庄北部外围的战线上,日军坂本支队对第52军侧背形成威胁。受困的日军在得到支持之后,立刻发动逆袭,台儿庄各处阵地都遭到日军强烈的反攻,孙连仲部又陷入苦战之中。 第29页 4月2日第5战区司令部给各参战军团下达任务: 一、第20军团(含第75军)以一部消灭洪山镇北方之敌,以主力于3日保持东南正面,向台儿庄附近之左侧背攻击,逐次向左迂迴,务在台儿庄左侧地区,将敌捕捉歼灭之。 因战况进展,须随时折断敌自峄县之退路,并对向城方向增援之敌严密警戒。 二、第2集团军右翼与第20军团联繫,于3日全线攻击,消灭台儿庄之敌;第110师准备以1旅由万里闸附近渡河,向北洛附近敌之右侧进攻。 三、第3集团军前敌总司令曹福林指挥张测民支队5个团及游击总指挥李明扬所部为堵击兵团,迅速南下向枣庄、临城合围。 4月3日,李宗仁下达总攻击令。第52军、第85军、第75军在台儿庄附近向敌展开勐烈攻势。日军拼力争夺,占领市街大部。总攻开始以后,日军顽强抵抗。 台儿庄守军第31师的4个团已经伤亡过半,由第30师调入城内的两个团接替了部队阵地,伤亡也很严重。至4月3日,台儿庄城西北门、北门、东门、东南门均已陷于敌手,全城一半的面积已被敌军占领。守军仍据守南关一隅,拼死坚守,并组成大刀队夜袭敌人,予敌以很大杀伤。敌军连续发动了七八次总攻,并且使用燃烧弹,妄图摧毁城内所有房屋和军民,将台儿庄夷为平地。城内各守备队利用地形和断墙残壁,筑起第三道阵地工事,挨街逐巷与敌人周旋搏斗,并组织起200余人的奋勇队,偷袭敌人据点,连连突破敌人阵地。守军虽然英勇奋战,但伤亡太大,实力愈来愈不支。 4月3日,日军占领四分之三的台儿庄地盘。池峰城师伤亡惨重,池峰城请求孙连仲让其部退至运河南岸。孙连仲断然向池峰城命令道:“部队绝不许撤,打到最后为止。士兵打完了你就自己上前填进去,你填过了,我就来填进去。有谁敢退过运河者,杀无赦!” 池峰城奉命后,知军令不可违,乃以必死决心,逐屋抵抗,任凭敌人如何冲杀,也死守不退。战至黄昏,敌人即停止进攻。至午夜,孙部先锋敢死队数百人,分组向敌偷袭,沖入敌阵,人自为战,奋勇异常,官兵手持大刀,向敌砍杀,敌军血战数十天,已精疲力竭,不料中国军队尚能乘夜出击。日军在慌乱中仓促应战,乱作一团,血战数日为敌所占领的台儿庄市街,竟为中国军队一举夺回,敌人死伤累累。 4日深夜,此时台儿庄孙连仲部守军已伤亡殆尽,全庄四分之三地盘为日军占据,孙连仲强烈地意识到,再孤军死守,将全军覆亡,于是他向李宗仁报告说:“第2集团军已伤亡惨重。敌人火力太强,攻势过勐,但是我们把敌人也消耗得差不多了。可否请长官答应暂时撤退到运河南岸,好让第2集团军留点种子,也是长官的大恩大德。” 李宗仁听得出,孙连仲讲这番话时,语调哀婉,他深知孙的处境是何等的艰难,又是何等的悲壮,但李宗仁更清楚,台儿庄目前的重要性,他估算汤恩伯军团第二天中午可赶至台儿庄北部,因此鼓励孙连仲说:“敌、我在台儿庄已血战一周,胜负之数决定于最后5分钟。援军明日中午可到,我本人也将于明晨来台儿庄督战,你务必守至明天拂晓。”说完,李怕孙情绪低下,影响士气,又下令道:“我的命令如若违抗,当军法从事。”孙连仲以前虽和李宗仁只一面之缘,但听人说过,李在战区司令官中,属较通情的一位,此时此刻李下这样的命令,深知台儿庄对整个战役至关重要的价值,以及李宗仁对此次战役胜利的信心。于是孙态度坚决地表示:“我绝对服从命令,整个集团军打完为止。”孙连仲的态度,使焦急万分的李宗仁感到有些安慰,但他总有些不放心,于是又指示孙连仲,“今夜你还须向敌夜袭,以打破敌军明晨拂晓攻击的计划,则汤军团明日中午到达后,我们便可对敌人实行内外夹击。”孙表示部队已用完,夜袭不容易。李听后立即指示:“我现在悬赏10万元,你将后方凡可拿枪的士兵、担架兵、炊事兵与前线士兵一起集合起来,组织一支敢死队,实行夜袭。这10万块钱将来按人平分。” 孙连仲将李宗仁的命令传达后,数百人一支的敢死队很快成立起来。 4月5日午夜,敢死队分组向敌出袭,冲击敌阵。他们各个精神异常振奋。已是血战数十天的敌军,也精疲力竭,深夜正坠入梦乡,听到不知从哪来的枪声,顿时乱作一团,一面仓皇应战,一面后退。经数日血战为敌所占的台儿庄各街,竟在短短不到一小时内,一举夺回四分之三。此时,李宗仁不但得报孙连仲夜袭成功的喜讯,又得汤恩伯部翌日天明前可赶到台儿庄的消息,高兴极了,他立即率随员,连夜亲自赶到台儿庄郊外,准备亲自指挥对矶谷师团的歼灭战。 4月6日,李宗仁赶赴台儿庄附近,亲自指挥全线总攻。中国军队全线出击,杀声震天。敌军已成强弩之末,弹药汽油用完,机动车辆多数被击毁,其余也因缺乏汽油陷于瘫痪,日军狼狈逃窜。日军濑谷支队力战不支,炸掉不易搬动的物资,向峄县溃逃。中国军队乘胜追击,敌除濑谷支队残部数千人逃掉外,其余全部被歼。一直防守的孙连仲部,听说反击,神情振发,命令一下,杀声震天。李宗仁命令部队勐追,敌兵遗尸遍野,各种辎重到处皆是,矶谷本人率残部拼命突围。中国守军开始在台儿庄内肃清残敌。 第30页 --------------- 生死大决战(2) --------------- 李宗仁在4月7日下令所有参战的中国军队,抓住日军溃退的战机,全力反击扫荡。一时之间在鲁南地区,中国军队是四面合击,日军是拼命地奔逃,日军死亡的人数超过16000人,是日军自明治维新以来,在战场上最大的一场败仗。 台儿庄一战,中国投入兵力20多个师计12万人,其中台儿庄方面6万人;日军投入2个师8个团约3万人,其中台儿庄方向7个团。中国军队击败日军第5、第10两个精锐师团,以损失近2万人为代价,取得歼敌万余人的战果,日军损失坦克30余辆,火炮70余门、坦克40余辆、机枪数百挺、步枪万余枝。并缴获了大量武器及其他军用物资。此役是抗战初期继平型关大捷后中国取得的又一次重大胜利。也是抗战以来国民党正面战场取得的重大胜利。 当时中国军队以10个师之众对敌一个半师团,兵力占绝对优势。但汤恩伯态度消极,虽处在敌侧有利态势,也没有积极抓住战机把敌人彻底包围歼灭。然而打退了敌人总算是空前的一次大胜利。 台儿庄捷报传开,全国各界,海外华侨一片欢腾。广州、武汉等大城市,皆有几十万人举行规模空前的盛大集会和游行,欢庆胜利。 武汉三镇。当地军民不分男女老幼,都沉浸在节日般的兴奋中,到处是欢唿雀跃的人群; 大街小巷,家家户户门前挂起青天白日国旗,连成一片,以示爱国; 街道上到处是横的竖的大幅标语:“庆祝台儿庄大捷”、“中国必胜”; 鞭炮声把全城都吵翻了天; 报馆的人用汽车装了大捆大捆的号外,在街上铺天盖地地撒; 五花八门的救亡团体竞相涌上街头,游行、喊口号、唱歌,即兴演讲,表演戏曲,尽情地丑化侵略军; 人们把台儿庄大捷的指挥官李宗仁、白崇禧等人的脸,画在一张张三块门板那样大的画板上,抬着走在游行队伍前面。 国民政府军委会政治部在这些活动中大显身手。他们发动和组织了各种庆祝活动,用以激发人民的抗日爱国热情。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周恩来、第三厅厅长郭沫若等共产党员和民主人士,亦走上街头,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号召人们团结御侮。 在陕北延安,毛泽东以这次大胜利的喜悦心情,发表演讲:国共两党兄弟和军队,每个月打得一个较大的胜利,如像平型关、台儿庄一类的,就能大大地打击敌人的精神,振起中国军队的士气,号召世界的声援。 *************** *第六章徐州突围 *************** 日军在台儿庄战役失败后,尽管日军统帅部硬着头皮说:“这不是一个败仗,只是指挥官的一次小小的失误,第5、10师团的余部不是溃败逃跑,而是做新的战略转移。”但恼羞成怒的日本政府,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表示:日本政府不能蒙受如此羞辱。 --------------- 日军大本营决心雪耻 --------------- 为保存实力、长期抗战,5月19日中国军队决定放弃徐州,突围而出。5月19日,日军侵占徐州,日军的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第一(左)与华中派遣军司令官畑俊六举杯祝捷。 日军在台儿庄战役失败后,尽管日军统帅部硬着头皮说:“这不是一个败仗,只是指挥官的一次小小的失误,第5、10师团的余部不是溃败逃跑,而是做新的战略转移。”但恼羞成怒的日本政府,立刻召开紧急会议表示:日本政府不能蒙受如此羞辱。 其实,日本天皇原在2月16日的御前会议上说:“在8月以前绝不向新地区发动进攻。”台儿庄惨败后,日军大本营已经无法再考虑战略上深入与分散的问题了,日军必须立刻设法击败中国军队,以挽回“皇军无敌”的声誉。日本天皇立即决定:迅速向中国大规模增加兵力,发动更大的进攻,誓报台儿庄惨败之仇。 日军统帅部深知徐州不可轻取,非调集重兵,四面合围,否则断难打通津浦线。4月间,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自平、津、晋、绥、苏、皖一带,纠集了13个精锐师团,约30万军队(其中包括矶谷和板垣两师团从台儿庄撤退后,重新集结,补充休整兵力),并配有各种重武器,飞机数百架,兵分6路对徐州形成大包围,採取南北对进,侧翼迂迴的战术,企图围歼云集在徐州一带的第5战区主力。 4月7日,台儿庄战斗刚结束,日军前线指挥官电告大本营:徐州地区有一股中国军的强大集团,据可靠情报,该集团约50个师,60余万人,几乎全部为蒋介石的精锐部队。 陆军统帅部顿时惊喜若狂,认为这是报台儿庄之仇的一次难得的战机。 杉山元陆相当即向天皇报告,强烈主张发动徐州会战。他说:“对于集中在徐州方面的中国军予以痛击,可以收到挫伤敌军抗战意志的巨大效果。因而,陆军准备实施对徐州的歼灭作战,由于该敌差不多是中国军队的精锐主力,并且已经处于孤立状态,我军应不失时机,以大的兵力,以大的规模会战,使之一举彻底歼灭该敌。本职认为,只要达到了歼灭这股敌军的战略企图,就能使武力解决中国事变,促使蒋政权屈服投降,迈出决定性的一步,亦可挽回我军在台儿庄的不良影响。” 第31页 天皇见报,顿时喜出望外,亦认为这是剎住蒋介石正在进行的台儿庄胜利大宣传的嚣张气焰的大好良机,当即定案:围歼徐州中国军队,并要求:陆军此次进攻,定要取得巨大战果,不使徐州地区50个师的中国军队一人漏网,务求全歼。 为求速战速决,不失这千载难逢的良机,大本营陆军部于当日向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官寺内大将、华中派遣军总司令官畑俊六大将下达第84号命令: 一、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应以有力之一部击破徐州附近之敌,占据兰封以东陇海线以北之地区。 二、华中派遣军司令官应以一部占据徐州以南津浦线附近。 日大本营在动员华北方面军、华中派遣军的主力投入这场战斗的同时,还下令关东军派军支持。由于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寺内寿一大将与华中派遣军畑俊六大将的官衔相同,谁也不会接受对方的指挥,因此,只有紧急派遣大本营陆军参谋本部的作战部长桥本群少将,率领参谋本部的参谋军官,在济南成立大本营派遣班,组织包括华北与华中日军的参谋军官,进行徐州会战的作战协调工作。 日军以第16、第144师团增援北线的第5、第10师团,沿津浦路向南推进,以引诱中国军队主力;以第14师团从濮阳渡黄河入鲁西南和豫东,断陇海路,从而阻遏援徐州之中国军队,亦断徐州守军退路;以第13师团在南线的蚌埠、怀远间集结;以第6、第9师团向凤阳、合肥进逼;以第101师团向苏北攻击。 5月上旬,南路日军开始北上,相继攻占徐州南面的龙元、蒙城、宿县,并攻陷徐州西边的黄口车站,包围并切断了徐州西南面的退路。 5月中旬,北路又一股日军,从淮阳强渡黄河,进入鲁西地区,迅速攻占了郸城、菏泽、金乡、鱼台等重要据点。该地区虽有孙桐萱、庞炳勛、商震等部队,但在广阔的鲁西平原上,无险可守,日军得以快速推进。北路日军与南路日军相唿应,自西北向徐州压来。此时,日军对徐州的大包围业已完成,正从四方八面向徐州突进。 --------------- 蒋介石违心下撤退令 --------------- 台独庄战役后,准备进犯、包围徐州的日军。日军在河南的渡河口。 中国军队在临沂和台儿庄的胜利,大大刺激了蒋介石求胜欲望。蒋介石为扩大台儿庄胜利成果,採取与日军针锋相对的方针,从3月下旬起,从各战区调集大批军队,使第5战区的兵力由29个师增加到64个师又3个旅,共达60万人。同时,还将中央军胡宗南、黄杰、桂永清、俞济时、宋希濂等部布置于豫东,作为徐州的后援力量,试图在徐州与日军一决雌雄。 蒋介石的上述想法,早在台儿庄会战之前就已表露。他亲临徐州督战时就对白崇禧等人说:“徐州是这次会战的核心。徐州位于黄淮之间,地界鲁、豫、皖、苏四省之交,为南北之通津,中原之屏障。在中国歷史上,徐州之得失,有关国家之兴替。” 何应钦附和说:“委员长的指示极为重要,十分英明。徐州,歷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南守可略豫、鲁,北守可瞰淮河,不可轻易放弃。” “我们一定要死守徐州!”林蔚也跟着随声附和。 刘斐认为徐州应该守,但最终必然守不住。考虑到自己仅是个作战组长,不便公开与蒋介石“较劲”,只好用眼睛盯着素有“小诸葛”之称的白崇禧,盼望他拿个好主意。白崇禧懂得刘斐眼光的意思,但也不好正面反对蒋介石的意见。他打了个迂迴:“这次敌军的第10师团和第5师团进袭鲁南,气焰十分凶狂呀!” 不等白崇禧说完,蒋介石就说:“凶狂怕什么?我们可以增调兵力。徐州必须死守,因为在徐州决战,可以争取时间,保卫武汉。徐州守得越久,我们争取的时间就越多,就可以把保卫武汉的准备工作做得好一点。” “委员长的远见,令人佩服之至!”何应钦又发出了赞美之声。 白崇禧见蒋介石决心已下,不好再说什么了。 台儿庄胜利后,蒋介石等人盲目乐观情绪更为膨胀。 但身为第5战区最高长官的李宗仁,对形势的判断并不乐观,他深知,徐州四周为平原地带,无险可守,日军是机械化部队,又多有空军助战,在此处打起来,中国军队要吃大亏。他认为:“我方在徐州一带平原,聚集大军数十万人,正是敌方机械化部队和空军的最好对象”。李宗仁从持久消耗战的战略思想出发,认为在徐州同敌军作阵地相持的消耗战是愚蠢的。指出:“以中国军队的装备,只可相机利用地形条件,与敌人作运动战”。他为避免重蹈京沪战场的覆辙,提出撤离徐州的意见,而军事委员会中的少数人却陶醉于台儿庄的胜利中。李的意见被否定之后,即部署徐州会战。 第5战区在徐州附近地区进行了逐次激烈的抵抗,但未能挡住日军的攻势,徐州处于日军四面合围的险恶形势下。 5月中旬,前方越来越惨烈的战报不断传到武昌国民党军委会蒋介石的案前,徐州突然面临的严重危机,使他那因台儿庄的胜利沖得有点晕乎乎的大脑一下冷静下来。蒋介石突然意识到:日军的意图是要围歼徐州中国军队主力。若徐州那50个精锐师被日军吃掉,我还抗什么战? 第32页 蒋介石立即叫来何应钦、白崇禧、陈诚等人一块研究策划。日军的企图已经暴露,再死守徐州已不现实,何应钦等人亦主张赶紧突围,决定放弃徐州。 蒋介石口授给李宗仁的十万火急电令: 第5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 军委会着令你部力避决战,撤离徐州,火速突围。 一、顾祝同第24集团军在苏北,第69军及海军陆战队在鲁中南原地坚持抗战。 二、刘汝明第68军为全军后卫,掩护主力转移。 三、第5战区其余各部,立即向豫皖边区突围…… --------------- 李宗仁智唱空城计 --------------- 黄河决堤后,中原百姓在水中逃难。 李宗仁根据蒋介石的电令,立即将部队分成五路,分别突围。 第一路:李宗仁长官司令部及廖磊集团军,由徐州沿津浦路南下,至宿县地区再折向西南,于界沟附近冲过涡河封锁线。 第二路:汤恩伯军团及机械化部队,由陇海路运河车站向西撤退,在符离集以北越过津浦路,突破宿县至永城间敌人封锁线,再从涡阳突破敌涡河封锁线。 第三路:孙连仲部及张自忠第59军,由台儿庄向西南退却,从徐州以南越过萧县以西的封锁线,在永城附近再次冲出封锁线。 第四路:关麟征部及川军一部,由徐州越过陇海铁路,向西北方向突围,突破黄口、李庄封锁线。 第五路:孙震部,由徐州以北柳泉向东南急进,跨过陇海铁路,经泗县折向西南而行,在固镇与蚌埠之间穿过津浦路,从怀远以西突破日军的涡河封锁线。 5月17日,李宗仁下令所属各部按序列,部署逐次突围。令汤恩伯军团向西突围,勐烈冲击日军;又令孙连仲、张自忠、庞炳勛在运河设防,凭险固守,以掩护大军撤退。 中国军队且战且退,阵形不乱,按部就班地向西、向南撤退。日军阻一处,中国军队沖一处,无所不破,大军向河南南部及湖北北部集结,各路都相继冲出重围。为避免与优势之敌作消耗战,当各路敌军向徐州步步合围时,李宗仁令所部各路守军,作稍事抵抗后,即相机撤向山区、湖沼地区,进行“化整为零”的游击战,与敌人纠缠了月余。 5月18日黄昏,李宗仁与长官部官兵一应人员700余人,乘夜色经宿县、蒙城,越过敌之包围圈移驻潢川。 留守徐州城的刘汝明部在萧县一带伏击日军第9师团,对日军造成重大伤亡。日军见中国军队大部已走,企图于徐州城围歼刘汝明部。刘汝明部佯作死守状,及见各路大军撤尽,便弃城撤退,于19日离开徐州。敌军不但没有击溃刘汝明部,甚至连一个上尉也没有捉到。 5月下旬,各路大军按命令的路线,全部安全撤抵皖西、豫南地区。 日军的华中派遣军的13师团一路杀来,于5月底扑到徐州城下,发现李宗仁唱了一出空城计,又令一心想争功的华北方面军大感挫折,日军伤亡了万余人的代价,得到了一座空城。 会战结束后,桥本群少将带着大本营派遣班的高参们,垂头丧气地回到东京,向天皇和杉山元陆相报告: “我军虽以主力自徐州以西切断了中国军队的退路,将徐州地区铁桶般地包围起来。但总计约50个师的中国军队,于5月中旬突然从西南方向跳出我军重围。战果之微出乎意料!” 郭汝瑰将军在回忆录中对徐州会战有如下评论: 我五六十万大军,离心退却,竟没一个师遭敌人歼灭,且向敌后退却的部队,都如入无人之境,事后安全而归。足见敌人虽构成战略包围态势,然而地广兵稀,到处都是空隙。我在国内作战,有人民协助,化整为零,随时可以安全脱险。 徐州大突围是抗战史上光辉的一笔。它使敌人的战略企图彻底破灭,为后来长江一带的抗战保存了精锐力量,对后来持久战和最后胜利的取得,都具有不可估量的重大意义。 --------------- 张自忠勇挑重担再立新功 --------------- 1938年5月19日,徐州沦陷。 在徐州突围中,李宗仁指定张自忠指挥第59军和第21、27、139师等部殿后,掩护大军撤退;完成任务后开许昌集结。这既是对张自忠的信任,也是对他更为严峻的考验。因为自淮河作战以来,59军已连续作战3个月,全军5个旅只剩下不到2个旅,急需撤出战场进行整补。因此,以屡担巨艰、伤亡惨重的59军承担殿后重任,确属勉为其难。但张自忠毫不迟疑地接受了任务。 至5月17日,战区主力部队陆续脱离战场。18日,张自忠才命令各掩护部队放弃阵地,开始撤退。他让21、27、139师先行,自己率领59军殿后。 西行不久,将近黄昏时分,日军追击部队一部竟已先期在大路的北侧抢占了一个村庄,企图拦截中国军队撤退部队。中国的几支部队到达此地后,发现敌情,搞不清日军虚实,加之群龙无首,纷纷停止前进,观望形势,谁也不肯先行,更不愿殿后。张自忠来到后,各部队长纷纷前来请示办法,张自忠爽快地说:“我以一个旅监视该敌,你们立即撤退,开进时要有秩序,切不可惊慌。”随后,各部队按他指定的顺序迅速安全地撤退了。日军本欲趁中国军队撤退混乱之机发动袭击,但见中国军队秩序井然,并有准备,故未敢轻举妄动。当时在场的军事委员会联络参谋李诚一说:“张自忠予人以安,自己处其危境,真乃名将典型。” 第33页 21日,各部队相继进入皖东北。因渡濉河进展缓慢,各路大军拥滞于濉溪口一带。由于缺乏统一指挥,加之后有日军追兵,上有日机轰炸,各部队乱作一团。这样一来,不但部队难于行动,而且混杂难分。许多部队失去控制。但张自忠自有妙计,他命令59军全体官兵一律将军帽反戴,以便与兄弟部队相区别。此法果然奏效。在混乱不堪的大军之中,惟独59军标记明显,井然有序。此事虽小,却反映了张自忠丰富的带兵经验和59军的训练有素。 退却中,他指挥部队徐徐开进,且战且退,始终保持着战斗队形和严明的军纪,并没有为摆脱险境而加快行军。凡遇有敌军驻扎村庄,张自忠一般是派部队乘黑夜将敌包围监视起来,掩护大军安全通过;倘被敌发觉,则先机制敌,以炽盛火力压制日军,候大军安全通过,然后适时撤出战斗。 在危急时刻,张自忠常常亲率手枪队走在全军之后。一次,部队在一个小镇上休息,突然飞来3架敌机,一阵狂轰滥炸,街道旁的几十所房屋顿成瓦砾。张自忠趴在路边,一颗炸弹在附近爆炸,气浪溅击着泥土,掀掉了他的军帽,泥土盖了他一身。敌机过后,他站起身来,掸去泥土,戴上军帽,说说笑笑继续行进。这种临危不乱、处变不惊的态度,给官兵以极大感染,有效地稳定了军心。 作为高级将领,能够在艰苦而危险的远程突围中走在部队的最后,这在国民党军中是极为罕见的。因而,张自忠的事迹很快传播开来,连蒋介石也有耳闻,但他未目睹其事,心中仍半信半疑。后来在武昌遇到冯玉祥,便向冯打听:“徐州队伍退下来,张自忠走在最后是真是假?”冯答:“一点不假。”并把了解到的情况对蒋说了一遍。蒋听后连连点头说:“真是好干部!”冯玉祥接着话茬说:“你应当赶快拨五六个军归他指挥就好了。”蒋介石点着头说:“好,好!等我想想再说。” 徐州到许昌,相距500公里,全靠步行。官兵连续作战3个多月,再进行长途行军,其艰苦情形可想而知。张自忠解决困难靠的还是老办法——与士兵同甘共苦。冯玉祥在自己的着作中记载了这件事,他写道:张自忠将军的队伍,全是步行,官兵的脚上磨了很多的泡,有些士兵左歪、右歪地走不动。张将军就把队伍集合在一个地方,坐在地上,先对大家说明军人要忍耐困苦的道理;然后,张将军把鞋、袜子脱下来叫大家看他的脚上有多少泡,官兵们看见他满脚都是泡,这样张将军把脚抬起来向地下一顿,扑哧一声,血往四下溅。两只脚顿完了,队伍再走。那些官兵们连一个歪着走的都没有了,都是挺胸突肚地向前走去。 经过千里跋涉,59军于6月1日抵达许昌。 同样担负掩护撤退任务的刘汝明之第68军,完成掩护任务后,巧妙地跳出日军数十万大军重围,安全转移。 至此,徐州会战胜利结束。 *************** *第七章战果评析 *************** 纵观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的20余次会战,徐州会战无疑占有重要地位。正如周恩来所说的,以台儿庄为代表的徐州会战的胜利“虽然是初步的,但它的意义却很大”。 --------------- 歷史意义(1) --------------- 被击伤的日军。 纵观国民党军队在正面战场的20余次会战,徐州会战无疑占有重要地位。正如周恩来所说的,以台儿庄为代表的徐州会战的胜利“虽然是初步的,但它的意义却很大”。 一、鼓舞了抗战的中国军民 自“七.七”事变以来,面对日军的步步进逼,全国各族人民期盼南京国民政府能够组织、领导中国人民起来抗战,将日本帝国主义从中国的领土上驱逐出去,争取中华民族的彻底解放。南京国民政府也作了不懈努力。在“八.一三”事变爆发的第二天,首先发表了《自卫抗战声明书》,表示“实行自卫,抵抗暴力”。紧接着,蒋介石下达总动员令,自任陆、海、空军总司令,一方面指挥军队抗击日军的疯狂进攻,一方面接受中共关于国共合作的建议,承认其合法地位,组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团结抗日。这些举措,对中国军民抵抗日本侵略是一极大的促进和推动,全国出现了生机勃勃的抗日救亡运动的新局面。 在日军的大举进攻面前,南京国民政府几乎动用全部军事力量对日作战,先后进行了多次重大战役,打了许多硬仗。但由于战争指导的失误和军队战斗力上的差距,对日作战基本上都以惨重的代价和失败的结果而告终。当时,全国上下瀰漫着失败的悲观情绪。 徐州会战,在李宗仁的直接指挥下,经全体官兵的浴血奋战,共歼灭日军2万余人,是抗战开始后中国军队在正面战场上取得的第一次大胜利,而且对手是日本的王牌师团,开了正面战场胜利之先河,使日军遭到自新式陆军组建以来的第一次惨败。在此次战斗中,广大爱国官兵激于民族的义愤和强烈的爱国心,与日军顽强拼搏,涌现出众多英勇悲壮、可歌可泣的动人事迹。为国捐躯者,不仅有一般士卒和下层官兵,而且有高级将领。这些众多为国牺牲的将士,以自己的鲜血洗刷了旧日的民族耻辱,维护了中华民族的尊严,坚定了中国军民抗战必胜的信念,极大地振奋了中国民族精神,对形成强大的、一致抗日的高潮和生气蓬勃的新气象产生了积极的影响,成功地扭转了国民党军屡战屡败的不利态势,遏止了失败主义思潮的蔓延,使中国人民从中看到了抗战的光明前途。 第34页 徐州会战,特别是台儿庄会战,使国民政府及统帅部进一步认识到日军并非不可战胜,虽然短期内尚不可能,但中国的抗战最终必将胜利,从而进一步坚定了持久抗战的信心和决心。这时,希特勒对中国施加压力,德国宣布对中国禁运军火,5月间又下令召回驻中国军事代表团,而英、美等国仍无实际上的援助,国民政府及统帅部感到依赖国际外力战胜日本的希望暂时难以实现,认识到要靠自己下坚定持久抗战的决心。1938年6月9日,蒋介石发表声明,宣称当前战局的重点不在于一个城市、一个地区的防御成功与否,今后的战争将在山岳地带进行等,并于同日下令在武汉的政府各机关、中央党部、各大学及由沪迁来的工厂等向重庆、昆明转移,最后完成以西南为大后方的战略部署,贯彻执行“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方针,表示“始终保持我军之战斗力,而尽量消耗敌人的力量,使我军达到持久抗战之目的”。 同时,徐战会战的胜利,也扩大了中国抗战的国际影响。以台儿庄大捷为代表的徐州会战的消息,苏、美、英、法、德、意等欧美主要国家都给予了充分报导和评论。据1938年4月9日伦敦路透社电讯说:“英军事当局,对于中国津浦线之战局极为注意。最初中国军获胜之消息传来,各方面尚不十分相信,但现已证明日军溃败之讯确为事实……英人心理,渐渐转变,都认为最后胜利当属于中国。”德国也报导说:“徐州方面中国抵抗力之强,殊出人意外”,“最慎重之观察者亦不能不承认日本必遭失败。”这些社会舆论对提高中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和争取外国政府的支援,有一定的积极作用。中国人民誓死抵抗外来侵略的坚强决心和胜利战绩,赢得世界正义舆论的高度评价,也使德、意法西斯不敢小视。各国新闻媒介对台儿庄大捷的报导,不仅使各国人民增加了对中国抗战的了解和认识,也为后来中国赢得外援创造了条件。 二、持久消耗战略的完美诠释 徐州会战之前,中国军队所採取的基本上是单纯的阵地防御战,自己往往处于被动地位,加之武器装备等不如日军,所以屡战屡败。经过淞沪会战及南京保卫战,中国统帅部接受了以往的教训,开始改用攻势防御新方针,即将阵地战的守势与运动战的攻势及游击战的袭扰密切结合。在预选的战场地区,以一部分兵力固守阵地,吸引和消耗敌人;以一部分兵力游击敌后,破坏交通,袭扰据点,牵制敌人;以主力兵团迂迴敌军侧背,实施强有力的攻击,从而变内线作战为外线作战,于被动中争取主动。 李宗仁作为徐州会战的最高指挥官,以自己成功的战役战术行动,给当时最高统帅部业已制定的“持久消耗战略”作了完美的註解。早在抗战初期,李宗仁对于像中国这样一个古老庞大而落后的国家,如何进行有效的抵抗外族入侵问题,就从战略上作过深入的思考。他曾在其《焦土抗战论》中,分析了当时中国工业、交通的落后状况,指出:“从战略方面说,若日本侵略者实行堂堂正正的阵地战,则彼强我弱”,“故敌人利在速战速决”,“但吾人必须避我所短,而发挥我之所长,利用我广土民众,山川险阻等条件,作计划的节节抵抗的长期消耗战”,“到敌人被深入我国广大无边原野时,我则实行坚壁清野”,“发动敌后区域游击战”,使“敌人疲于奔命,顾此失彼,陷于泥沼之中”。1937年10月12日,李宗仁就任第5战区司令长官正值上海已失,南京危在旦夕。他从战略上判断:京沪战事一旦结束,津浦线必然是敌人攻击的目标。并根据对形势的分析,提出抗战的战略重点是“以空间换取时间”。南京失守后,面对日军三路大军以勐虎扑羊之势,向徐州的夹攻,李宗仁深知自己的部队难与敌军相火拼,他抓住敌军骄狂之弱点,运用自己数万之哀兵,与敌展开运动战,“敌进我退,敌退我打”。 --------------- 歷史意义(2) --------------- 1938年3月27日,由日军策动的伪“中华民国维新政府”在南京成立,此图为伪政府成员合影。 徐州会战虽然未能全部歼灭敌军,但它却把阵地战、运动战和游击战有机地结合起来,通过主动歼敌一部达到防御的目的,从战略上来讲是正确的。它标志着南京国民政府的军事已由消积防御向积极防御的某些转变。正如陈诚所讲:“台儿庄之战胜即我游击战、运动战在战略上之功效也。” 徐州会战以中国军队的撤退而告终,但这一撤退是防守后的撤退,它使日军围歼中国军队主力的计划全部落空,挫伤中国军民抗战意志的目标未能实现。而中国军队的防御作战和主动转移却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在战略上符合持久消耗战的作战原则,并为部署武汉会战赢得了宝贵时间。 徐州会战对中国及其军队具有划时代意义,它证明,中国的军队虽然武器劣、训练差、缺乏统一性,但在一次“典型的战役中”毕竟能够以优越的战略策划击败日本人。对这次胜利贡献最大的部队之一竟是一些装备落后、缺乏训练的“杂牌军”。这次大捷还得力于其他战线的军队和游击队的积极配合和协助,他们阻挠敌人的运输线,在作战最关键的时刻拖住敌人的兵力。 第35页 三、日军速战速决的战略成为泡影 中国军队坚守徐州地区达5个月之久,充分实现了以空间争取时间的目的,从而为中国军队在武汉的集结、布防赢得了时间。从这个意义上说,台儿庄大捷是中国军民打破日军“速战速决”战略企图,坚持持久抗战的一个有力砝码。 日本大本营因兵力不足及准备不够充分,在占领南京、太原后本来决定暂时停止进行大规模的进攻,制订了所谓“战局不扩大”方针,并下达了计划,以争取时间建立总体战体制及扩大军事力量。但由于台儿庄的失败和侵华日军当局为挽回面子强烈要求扩大战局,并由于发现中国军队大量集结徐州等情况,被动地改变了既定战略方针,在兵力不足及准备并不充分的条件下决定提前进行徐州会战。当时日军尚未完成扩军计划,根本无法从国内增派军队,只好从本来就感兵力不足的侵华日军中调集部队。在华日军共约15个师团的兵力,调至徐州作战约10个师团,结果造成投入徐州会战的兵力不足以完成围歼徐州附近五六十万中国军队的任务,而留置后方的兵力更有捉襟见肘之忧,连守备同蒲、平汉、京沪、胶济、正太、津浦几条铁路干线上的要点都不够用。如第1军抽调了平汉路高邑、安阳地区的第16师团和新乡、焦作地区的第14师团去徐州作战,致使冀南、晋南守备空虚,不仅被迫放弃了长治地区,而且导致已经占领晋南黄河北岸的第20师团遭到中国第2战区部队昼夜攻击。这些中国部队大多是在日军进攻下已退至黄河以南、徐州会战开始后又乘虚渡河返回晋南的。日军第20师团被迫又放弃了蒲州(今永济西)、芮城、平陆等地,保持运城、河津、闻喜,并将主力退缩至曲沃、侯马、新绛地区固守。又由于第2战区部队破坏了铁路和以炮击控制了机场,日军第20师团的补给完全中断。当时日军无任何兵力可供调动增援,不得不以空投进行补给,但飞机不足,无法满足1个师团的需要,因此,徐州会战时期日军第20师团不得不以抢掠民间粮食以及野菜、树叶、青草充飢。事实上不仅第20师团陷于困境,而且华北被日军占领的所有地区都呈现不稳。日军因兵力缺少,只能被动地进行防御,完全没有实施大规模出击的能力,更谈不上占领新区。 检讨日军的这场大败仗,以日军战斗的观点而言,可以说是相当的轻敌,最初日军的进逼徐州外围战,根本是日军大本营所不同意的作战行为。日军大本营特别下达华北方面军南下的禁止线,是在徐州以北百公里之外,所以,徐州会战是一个被中国军队掌握战机所诱发的一个意外军事作战,这个会战彻底的改变了日本对华作战的战略构想。 日军不是因为徐州战略地位重要,要打通华北与华中战区,因而准备进攻徐州,而是因为华北方面军的不服军令约束,以轻敌的心态,孤军深入,结果在台儿庄遭到惨败,迫使日军大本营别无选择地动员所有的军力,仓促地发动徐州会战,但是日军仍然没有捉到中国军队主力。 因此,从徐州会战之后,日军在战略的主导能力上,开始完全的失控,速战速决的战略成为空想。日本逐步地陷入中国的战略空间陷阱之中,日军只有继续发动武汉会战以及华南攻略作战,将日军绝大部分的部队,都投入了中国的战场,这时日本既不能击败中国,又不能退出中国,迫使日本最后铤而走险,发动太平洋战争。 原来日本企图围歼徐州的中国军队,是一个相当有企图心的战略攻击计划,但是日军仍然犯了低估中国军作战能力的错误,在徐州宽广的地区,投入了25万的日军部队,仍然出现兵力不足的现象,对于当时的日军而言,这已是其动员部队的极限。同时日军过于自信的判断,认为中国军队只能利用陇海铁路西退,因此,日本将拦截的主力,全都放在截断这条铁路的交通线上,而大部分的中国军队却从日军的背后,向西南方撤走,使得日军在徐州企图围歼中国军队主力的计划再次落空。于是日军又在匆促之中,决定全面深入中国,进行汉口攻略的作战计划。 --------------- 基本经验(1) --------------- 两名日本宪兵唆使中国小孩向他们举枪敬礼。 一、注重调动参战官兵杀敌报国的积极性。 在徐州会战中,中国军队斗志高昂,士气旺盛,上至司令长官,下至普通士兵,皆抱定有敌无我的决心,浴血奋战,视死如归。这种英雄气概和抗战热情,首先来自于为正义而战、为民族生存而战的责任感的充分激发。用张自忠的话说,我们是反侵略战争,我们被日本欺负得活不下去了,要想活就得和他们死拼!李宗仁在《八年抗战敌我优劣之检讨》中指出:“我们是以哀兵作战,为着保家卫国,与入侵强寇火拼。所以抗战初期,士气的悲壮实亘古所未有。语云‘一个拼命,万人难当’,何况我们全国奋起,和敌人拼命。” 其次,高级将领率先垂范,为基层官兵树立了楷模。59军军长张自忠因“七.七”事变后遭舆论误解,几乎无人相信他还能参加民族解放战争。岂料他临危受命,挂帅出征,与庞炳勛捐弃前嫌,合力破敌,打得板垣部队丢盔卸甲,溃退数十里。在台儿庄战斗的最后阶段,第2集团军已伤亡过半,孙连仲以大局为重,对李宗仁表示,死守台儿庄,整个集团军打完为止。122师师长王铭章的表现同样出色,面对强敌的疯狂进攻,他力战不退,死守滕县,终至为国捐躯。高级将领的率先垂范使成千上万的下级官兵备受鼓舞。他们面对强敌,毫无惧色,在民族解放的战场上演出了一幕幕“惊天地泣鬼神”的壮举。据统计,第2集团军和第59军的伤亡均在万人以上,第22集团军伤亡也在8000人以上。其中全排、全连、全营乃至全团战死者,屡见不鲜;他们中的许多人甚至没有留下姓名。 第36页 第三,严明奖惩。1938年1月21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向全国发布了一条重要公告,一方面对佟麟阁、赵登禹、郝梦龄等抗日烈士重申褒扬之意,同时将对40余名失职将领的惩处情况公之于众。判处死刑的除放弃雁北天镇的61军军长李服膺外,还有旅长高仰如等8人,第19集团军副总司令香翰屏、师长邓龙光2人记大过一次;第39军军长刘和鼎和师长李松山、周祖晃、徐启明、潘文华、杨国祯以下10人撤职留任,戴罪图功;师长罗霖、巫剑雄、宋希濂、陈万仞以下10人撤职查办。此外,旅长以下受撤职处分的8人、受撤职永不叙用处分者2人、判处有期徒刑10年者1人。以上受惩处者共42人。如此大规模惩处以整肃军纪的做法,在国民党军的歷史上是罕见的。如果说这对国民党军队的震动还不够强烈的话,3天之后,即1月24日,山东省政府主席、第5战区副司令长官、第3集团军上将总司令韩復榘以不战而逃的罪名被国民政府军委会高等军法会判处死刑并执行枪决的消息,无疑是一个更大的震撼和冲击。以韩氏军阶之高,职任之重,堪称显贵,只要违纪,依然就戮,这对全军将士尤其是高、中级将领自是一个强烈的震慑,从而使战时军纪得以树立,以致许多将领相互告诫:“宁死于战场,不死于国法。”在临沂战场,59军军纪森严,奖惩分明。该军112旅旅长李金镇在临沂战役的第一天因未顶住日军反攻而败退沂河西岸,当即被张自忠军长撤职,另以作战勇勐之李九思团长升充旅长。在第二次临沂战役的最危急时刻,224团第3营营长贺某企图逃跑,被震怒的张自忠就地正法。担任机动攻击任务的汤恩伯,为保存实力,一连数日逡巡瞻顾,按兵不动,后来也是在李宗仁和蒋介石的严厉训令之下,才积极行动起来,终于完成了使命。由上述可见,如果没有严厉的军法、军纪,台儿庄大捷是不可想像的。 第四,无论是“杂牌军”还是正规军,一视同仁。徐州会战中参战部队大部分都是“杂牌军”,李宗仁十分同情“杂牌军”的处境,从不嫌弃他们。他认为,对这些“杂牌军”“若在上者能推心置腹,一视同仁,并晓以国家民族的大义,和军人的天职”,官兵们还是能够“激发良知,服从命令,效命疆场”的。所以,他在同庞炳勛等人谈话时,无不晓以大义,恳切希望他们以国家民族为重,放弃保存实力的做法。他说:过去“我们在内战中搅了20多年……黑白不明,是非不分,败虽不足耻,胜亦不足武。今日天如人愿,让我们这一辈子有一个抗日报国的机会,今后如能为国家民族而战死沙场,才真正死得其所”。与此同时,李宗仁还积极争取蒋介石对“杂牌军”一视同仁,并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解决各部队的困难,尤其是枪枝、弹药,以解其后顾之忧。当他得知中央军事当局欲将庞炳勛部5个团缩编为4个团,即代庞交涉,请求中央收回成命。结果,蒋介石同意庞部“维持现状”。其后,李得知庞部子弹奇缺,枪枝陈旧,又马上为其补充弹药,更换装备。许多将领在同李宗仁共事之后,都满怀感激地说:“带兵数十年,从没遇见如此宽宏大度,关心部下的长官!今后愿意战死沙场,以报司令长官的知遇之恩。”台儿庄战役中,各“杂牌军”英勇赴战,为国效死的表现,使蒋介石都感到惊讶,故对李说:“你居然能指挥“杂牌”部队!”而李宗仁却从“杂牌军”的英勇表现中认识到:“作主帅的人只要大公无私,量材器使,则天下实无不可用之兵。” 二、得到以中国共产党为代表的人民大众的有力支持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政治部主任陈诚在回答记者关于徐州会战胜利的原因时说:“山西境内我方有20万之游击队,遂使敌第5师团之众只能据守同蒲路线,不敢远离铁道一步……故台儿庄之战胜在战略上观察,乃各战场我军努力之总和,不可视为一战区之胜利。”可见,正是由于正面和敌后两个战场正规战与游击战两种作战紧密配合、相互支援,才有徐州会战的胜利。其实,在徐州会战中,中国共产党直接和间接地给予国民党正面战场以大力的支援。 --------------- 基本经验(2) --------------- 1938年4月徐州会战,日军杀害中国百姓。 1938年2月27日至3月1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会议,决定由周恩来起草对国民党的军事建议书,建议蒋介石,抗战战略方针以运动战为主,包括阵地战,以游击战为辅。3月上旬,周恩来又和叶剑英在汉口会见奉命到徐州协助李宗仁指挥作战的白崇禧,就第5战区的对日作战方针提出建议:在津浦线南段,由李品仙、廖磊2个集团军在新四军张云逸部配合下,採取以运动战为主、游击战为辅的联合行动,运动于淮河流域,威胁日军,使之不敢贸然北上支援由华北南下的日军;同时,在徐州以北必须採取阵地战与运动战相结合的方针,守点打援,以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白崇禧基本上接受了这一建议。在此期间,周恩来还派张爱萍以八路军代表身分,赴徐州会见李宗仁,建议他在济南以南、徐州以北打一仗。此即台儿庄之战。 八路军以实际行动对徐州会战进行了配合。从战争全局看,八路军在华北敌后广泛开展游击战争,建立抗日根据地,对日军后方构成相当威胁,牵制其一部兵力,这无疑是对台儿庄战役的战略配合。陈诚关于“台儿庄之胜,在战略上观察,乃各战场我军努力之总和,不可视为一战区之胜利”一语虽有些贬低李宗仁的味道,却也在一定程度上道出了个中实情。从津浦线和鲁南战场的具体情况看,八路军还对台儿庄战役进行了直接配合。李宗仁在赶赴徐州前线时,曾会晤了八路军副总司令彭德怀,要求派兵袭击津浦线,配合对日作战。彭德怀慨然应诺,随后与朱德一起电令刘伯承、徐向前、邓小平、聂荣臻等派出得力部队,“向津浦线袭扰”,“配合津浦北段作战”。3月13日,朱德通过叶剑英转告蒋介石:已“派129师副师长徐向前率该师所属一个旅东出津浦线,配合鲁南主要战线作战。现该部已逾南宫,东进津浦线行动。”该部抵达南宫一带后,一面发动群众,建立起以南宫为中心的抗日根据地,一面频频袭击津浦线北段日军,截断其交通,给日军以牵制。台儿庄战斗打响后,八路军其他部队及中共领导下的人民武装也四处袭击日军,积极配合友军作战。如鲁南人民武装多次破击临枣铁路、公路,八路军冀鲁边部队则破击津浦线北段,攻克庆云、乐陵县城,有力地策应了友军的作战。 第37页 另外,中共苏、鲁、豫、皖特委也与李宗仁建立了良好的统战关系,通过第5战区总动员委员会,协助战区发动群众,组织运输队、担架队、宣传队,为前线运送粮草、抢救伤员,发挥了积极作用。 从上述情况来看,徐州会战不仅是正面战场国民党军队的胜利,更是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胜利,是国共合作的一曲凯歌。 当然,徐州会战也有力地配合了八路军、新四军的战略展开。战役期间,日军将2个精锐师集中于津浦线北段,战役之后,又调集约30万兵力合围徐州地区,使其在华北、华中地区的军事实力明显削弱,这就为八路军、新四军分别在华北、华中敌后实施战略展开,并建立抗日根据地创造了有利条件。华北、华中敌后游击战争和抗日根据地在这一时期的迅速发展壮大,与此不无关系。正如毛泽东曾说过:“日军将华北兵力集中于徐州,华北占领地就出了大空隙,给予游击战争以放手发展的机会。”但敌后战场的开闢及游击战的发展,反过来又牵制大量日军,对正面战场起到了相互支援和相互配合的作用。“整个游击战争,在敌人后方所起的削弱敌人、钳制敌人、妨碍敌人运输的作用和给予全国正规军和全国人民精神上的鼓励等等,都在战略上配合了正规战争”。 --------------- 主要教训(1) --------------- 1938年6月,日军越过黄河侵略黄河南岸。 一、部分高级指挥官缺乏全局观念,各兵团间战役协同不密切,影响了本应获得的更大战果 在徐州会战中,第5战区的攻势防御,成败的关键是第2集团军能否在阵地战中吸引并抵住敌人的进攻和第20军团能否在运动战中及时向敌侧背予以坚强有力的进攻。第2集团军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英勇顽强地完成了上级赋予的任务,但第20军团未能按规定的时间及时进行侧击。3月22日,汤恩伯依照战区指示下达了24日拂晓发动进攻的命令,第31师遵令行动,与日军遭遇后逐次撤退至台儿庄抵抗。汤恩伯让自己的第20军团令第52军24日由集结地向郭里集、鹁鸽窝一线前进,将第85军控制在抱犊崮山区。25日,第52军歼灭了郭里集的日军1个中队,第2师驱逐了枣庄外围日军1个警戒小队,此后并没有继续向峄县、枣庄进攻日军;当发现日军第10联队向枣庄转移时,相反地仅留1个多营的兵力“欺骗敌人”,主力则东撤山区。 尽管有过一旦台儿庄被攻立即支援的许诺,尽管孙连仲急电请援,汤恩伯均未採取行动。据战后写成的《战斗详报》,他的理由是:“本军团既已置于犯台(台儿庄)敌之侧背,当然有选定时机及地域的自由,以判断敌主力之行动为根据,而予以彻底之打击”,他完全忘记了自己仅仅是全局中的一个局部。李宗仁见汤恩伯始终按兵不动,3月28日夜不得不电令汤恩伯放弃攻击峄县、枣庄计划,迅即南下先歼灭台儿庄之敌。据说又由白崇禧敦请蒋介石亲自下令,汤恩伯才“调整部署,从事对台儿庄之攻击准备,3月29日其2个军分别在青山附近集结完毕”。第52军先至獐山以东地区,“3月31日下午,汤恩伯方率85军到达台儿庄东北之河南头经与52军军长关麟征研究后,决定第85军从4月1日起在52军左翼展开向台儿庄之敌攻击前进”。之后,虽然孙连仲各师在苦战中坚持住了阵地,但最好的战机已经失去,坂本支队已由临沂进至向城。汤恩伯认为“台儿庄与向城之间,只是鲁南山麓以外的小起伏地,并无险阻可以争取时间”,为了不做日军炮火下的“大群肉弹”和“保持行动的自由,掌握主动”,又“採取了断然处置”,把全军团“一律由内线转为外线”,让坂本支队与濑谷支队会师于台儿庄以东地区。以后,第20军团各师确实向日军进行了英勇、坚强的进攻,不过这时已发展为第2集团军与日军第10师团濑谷支队的战斗,这与原来的攻势防御计划有所不同,敌人的兵力增加了1倍,于是仅能击溃敌人而不能包围歼灭敌人。当敌人按自己的退却计划撤逃至峄县、枣庄地区,既靠拢了主力,又占领了有利地形,依託工事改为守势作战时,再责备伤亡极大的追击部队作战不力、未能消灭败退残敌,就未免有苛求之嫌了。 有的评论者认为国民政府军队派系复杂,造成了各部队常常协同不好,这有一定道理。但从军事角度看,高级将领在作战指导上缺乏全局观念,当为重要因素。事实上,在同为中央嫡系的部队中也往往发生类似事情。如豫东战斗时,正当日军第14师团陷于第一战区主力部队包围之中、濒于被歼的关键时刻,担任阻击第16师团西进的第8军军长黄杰无视战区长官令其死守归德的命令,擅自率主力撤退,功亏一篑,不仅未能歼灭敌第14师团,反而形成全线大撤退。 另外,临沂战斗中也有缺乏全局观念,导致作战指导丧失战机的情况。日军勐攻临沂,第5战区速调第133旅及第13军骑兵团驰援,但此时日军坂本支队已停止进攻,奉命率主力增援台儿庄。作为第5战区的长官代表、坐镇临沂的参谋长徐祖诒也和张自忠、庞炳勛一样,局限于考虑临沂一地情况,对敌人主力并未战败而突然脱离战场的情况既不进行分析判断,更不进行侦察搜索,竟以不被攻击为满足,致电李宗仁:临沂之敌自昨晚攻击受挫,确已向沂河东岸汤头镇退却,现以新到之王旅及汤部骑兵相机追击,与敌保持接触。直至4月1日坂本支队主力出现于向城与第20军团作战时,张自忠军的《战斗详报》还说:“敌之交战部队系板垣第5师团之大场42联队及铃木第6联队……,兵力约七八千人”,“军之任务为确保临沂……对敌攻击,胜利殊无把握”,决心占领阵地防守,仍未觉察敌军主力去向。蒋介石致电批评张自忠:“临沂之敌得自由转用于向城、兰陵镇方面,实该军之耻。”徐祖诒总结说:“军以下各部队长均未能明了自身战斗间的责任,成机械式之行动,惟上级之命是从,故致误战机。”话说得都很有道理,不过包括他们自己在内,在作战指导上都缺乏全局和发展的观念。 第38页 二、胜利面前头脑发热,导致会战后期数十万大军仓促突围,几乎带来灭顶之灾 台儿庄战斗胜利后,中国统帅部对胜利缺乏深入细緻的分析、总结,忽略了中日两军总的实力对比,更未对战局发展的可能前途进行合理的预测,因而或多或少地夸大了台儿庄胜利的作用。积极向第5战区增兵,大批军队源源不断地调至徐州附近,企图“集中所有力量”,乘势进行一场“确定胜利基础的战略性战役决战”。这种作战指导不符合实际,更违背了持久消耗战的原则。而且不断将兵力投入第一线,不断向东延伸右翼,形成西起微山湖、东至郯城南,绵亘300余里的防御正面,又未控制强大有力的机动兵力及预备队并发展为实际上的专守防御,违背了攻势防御的原则。当日军从南北分7路向徐州作向心运动并切断了陇海路时,中国部队发觉已被包围,形势危急,被迫部署数十万大军仓促突围,实施战略转移。好在醒悟得较早,若不是在李宗仁等指挥下,未冒险与敌决战,而跳出日军的包围,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 主要教训(2) --------------- 台儿庄大捷,中国士兵进入台北庄的小巷,搜捕日军残余。 它还给人们提供了一个教训,即要客观冷静地看待胜利,切不要被胜利沖昏了头脑。台儿庄大捷后,部分人高兴得过了头,由乐观振奋而走向骄躁轻敌,似乎最后的胜利指日可待,“速胜论”亦随之抬头。这种错误情绪的消极影响,在随之而来的徐州会战中暴露无遗。这从反面告诉人们一个简单的道理:欲速则不达,要战胜强大的日本帝国主义,只能打持久战,除此以外别无他途。 参考文献 李宗仁:《李宗仁回忆录》,广西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 《徐州会战——原国民党将领抗日战争亲歷记》,中国文史出版社,1988年版。 《中国军事百科全书》(中国近代史分册),军事科学出版社,1994年10月版。 《第二次世界大战史》(第一卷),军事科学出版社,1995年8月版。 郭汝瑰、黄玉章:《中国抗日战争正面战场作战记》,江苏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 路滔:《血红的焦土——徐州会战纪实》,团结出版社,1995年1月版。 何仲山、林治波、国庆:《血战台儿庄》,北京燕山出版社,1987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