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为联盟之崛起而读书》 第1章 出土古人类，但是活的(上) “滴——滴——” “古蓝星冬眠者生理机能恢复实验第824天。” “坏死器官替换率：100%；生理机能恢复：100%。” “监控系统日报，实验体生命体征稳定。心率65，血压95\/62mmhg……” “脑机接口准备，肌肉复健第351天。” “精神波动异常。警报，精神波动异常。实验体出现意识恢复征兆。是否注射镇定剂？默认选择是。自动注射倒计时，3,2,1——” 当周晓辰从漫长的黑暗中醒来，迎接她的就是这样一个机械音。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感觉到一根冰凉的针头，像毒蛇的信子一样，挨上了她的脖子，在皮肤上轻轻地划来划去，寻找下面的静脉。 出于求生本能，她一个激灵，在半梦半醒中拼尽全力把头一歪，躲开了注射。 “注射失败，找不到实验体。滴——” “警报，找不到实验体。滴——” 在一声声的警报中，周晓辰终于被彻底唤醒，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压扁的脸。 一眼过去真是吓人一跳。 定睛细看，原来是有人脸贴在玻璃上睡着了。虽然压得变形，但还能看出是一张年轻男生的脸：浓眉大眼，有点邋遢，胡茬没刮干净；但如果在脑海里三维建模，还原一下，居然还有点小帅。 就是这种隔着载玻片看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脑袋胀痛，有种神经元脱水的钝感，仿佛宿醉后的头痛。 但痛感也带来清醒，周晓辰的记忆终于开始复苏，慢慢想起了高考、大学录取通知书，还有跟通知书同一天接到的，her2阳性乳腺癌确诊通知。 一并也想起了那个头发掉得一根不剩的暑假和“冬眠计划”，想起了躺在冷冻仓里、隔着实验室的玻璃与父母最后的对视。 她记起来了：原来我是个实验样本。 为了停止无望的治疗，也为了阻止父母卖掉唯一的房子、把毕生积蓄都用来支付她的医疗账单，周晓辰报名了“冬眠计划”。 彼时，人类有史以来最成功的可控核聚变实验单元，刚刚安全运行满一百天——这意味着人类从此拥有了近乎无限的、成本极低廉的能源。 全世界都在欢欣鼓舞。 在这种气氛下，人类着手大规模无土栽培、重启太空探索，一系列大项目纷纷落地，而研究如何让宇航员冬眠，适应长达数十、乃至数百年星际旅行的人体冷冻实验，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在举世欢腾的氛围下，她们一家人渺小的悲伤是那么微不足道。 但周晓辰还是庆幸自己刚好生活在那样一个时代，刚好年满十八岁，可以代表自己在志愿书上签字。 她骗父母说，科技跃迁的时代来了，她的病一定可以在不远的将来治好，也许甚至用不了几十年，他们一家人就会在未来重逢。 既然是实验样本，那眼前的一切就合理起来了。 这个“冬眠计划”居然这么靠谱，“速冻人”真的还能唤醒？ 其实签字的时候周晓辰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躺不起，只是想给父母一点虚假的希望罢了。 现在是什么年代？ 我靠速冻穿越了？ 不会是灌液氮的时候出了问题，我其实根本就没冻住，醒来还要面对医疗账单吧？ 出这种事故赔钱吗？ “冬眠”前最后一刻的悲伤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法混在一起，让周晓辰的情绪大起大落，悲喜交加，结果又触发了监控系统： “检测到实验体精神波动超过警戒阈值，滴——” 虽然已经“滴”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这一下尤其地响，终于成功吵醒了把脸贴“载玻片”上睡觉的那个男生。他睁开一双被眼屎糊住的、没有清澈只有懵懂的眼睛，跟样本仓里的周晓辰大眼瞪小眼，来了一个穿越千年的对视。 ——虽然冷冻人大概率存不了一千年，但此处就不要在意这种细节了。 “啊！啊！啊——” 男生一下子从冷冻仓上面弹开，像一只被吓得跳起来的猫，同时又叫得像一只尖叫鸡：“啊啊——救命啊！样本怎么醒了啊啊——” 虽然他咋咋呼呼，吓周晓辰一跳，但字正腔圆的中文可太亲切了，让人忍不住有说“嗨”的冲动。 周晓辰想到就做，冲他笑出一口白牙，虽然嗓子干涩得厉害，没能“嗨”出声，但“友好的问候”自认为还是传达到位了。 虽然在对方的视角里，这个“友好的问候”，可能是木乃伊的问候。 “啊啊啊——” 刚刚消停的叫声又响了起来。 第2章 出土古人类，但是活的(下) 监控系统还在不断警报，心跳、血压、精神力波动全都显示实验体处于“意识激活”状态，可见“样本在眨眼睛”并不是幻觉。 “啊”了足足一分钟还多，理智终于开始接管，研究员的严谨回到了男生的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监控历史，启动程序自检，排除系统出错的可能。一旦开始上手做这些，他整个人都有条不紊起来了，与刚才的尖叫猫判若两人，仿佛找回了人生的节奏。 ——除了在每次跟周晓辰对视的时候依然露出掉san的表情。 不得不说，这场景很有生化危机开局的氛围，只是没想到，“丧尸”竟是我自己。 头顶弹出一片光幕，周晓辰斜着眼睛去看，发现是中英文界面，屏幕上打出一颗巨大的3d立体旋转大脑，显然是她的脑壳。 这种小白鼠围观自己被人做实验的感觉非常奇怪，不知道半麻的病人在手术台上，是不是也有同感。 绚丽的3d染色把她的大脑染成从深蓝到深红不等的许多区域，当男生伸手点中三角形的“播放”按钮，3d大脑开始动态渲染，蓝色和红色交叠出现，最终趋于稳定。 男生来回拖时间轴，打了几个时间戳标记，自言自语道：“半个小时前开始出现异常波动……+2.5a等于5.6倍耗氧量，实验室的氧气供给是不够的！” 周晓辰：！！ 虽然不知道+2.5a是什么意思，但她听到了关键词！ 氧气不够？ 难道我刚刚解冻，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了吗？ 周晓辰只觉得悲从中来，虽然发不出声音，但光幕上的大脑忽然开始变红，眼看就要超过+2.5a的量程，引发新一轮的警报。 男生懵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周晓辰是听懂了他的话，才产生了恐慌，赶紧安抚道：“你先别急啊，仓库还有氧气罐。” 周晓辰一喜。 “但是过期很久了，可能漏气严重，不知道还能剩多少。” 周晓辰又一悲。 “不对啊，”男生如梦初醒：“我把你放出来，你不就可以自己呼吸了吗？” 周晓辰：对喔！ 但等到男生真的拉出维生舱控制界面，输入密码解锁后，又犹疑了起来。他看一眼周晓辰，又看一眼深红色覆盖的大脑，面露挣扎，脸颊抽搐出一个类似牙疼的表情。 周晓辰意外地有点读懂了这个表情——大概是被迫放出一只危险大章鱼的表情。 不是，不至于——不要把实验体妖魔化啊！ 最后是系统“氧气存量低”的警告充当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男生终于下定决心，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点下了“打开维生舱”按钮。 连输三层密码确认，随着“滴，开仓”的机械音，钳制周晓辰四肢的夹子松开了，全身上下插的管子挨个拔出，最后氧气管也从鼻孔里退出来，她才觉得全身一松。 太长时间没有呼吸，身体仿佛已经遗忘了这个本能动作，周晓辰茫然地憋了一会儿，直到嘴唇都开始发紫了，才意识到自己要主动呼吸，赶紧吸了一大口，结果呛得咳起来。 “咳咳……” 躺着呛得更难受，男生一副想扶但又不太敢的样子，周晓辰只好扒住棺材，啊不是，维生舱的边缘，自己往外爬，有种自力更生、自己诈尸的美感。 空气的味道很奇怪，混合着消毒水味和花蜜一样的甜味，一起构成了周晓辰对未来世界的第一印象。 大约是周晓辰看起来确实是如假包换的人类，且没有表现出攻击性，男生稍微放松了点儿，终于敢于搭把手，把她从维生舱里扶出来，搬来一把实验椅给她坐，又倒了一杯水。 周晓辰试探性地喝了两口，没有出现食管反流，很好，看起来可以自己进食，果然是个活人呢。 紧张一旦消退，好奇心就上来了。男生眼睛亮亮地盯着她，有种看切片大章鱼的兴奋。 ……周晓辰预感他有很多问题，但她自己问题更多，清了清嗓子，感觉可以说话了，连忙抢问：“现在是什么年代了？” “星历1000年整。你是公元生人？星历的起点，是可控核聚变实验单元安全运行一百天纪念日，换算成公元纪年，是公元3074年。” 3074。原来真的已经过了一千年。 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己几乎不可能跟父母在未来相遇，但这个结果还是让人遗憾。 “……现在还有国家的概念吗？” “有啊！有人类的地方，就有党同伐异，就有国家。”据说每一个男生都是隐藏的键政爱好者，她问这个，对方可就不困了：“我们是联盟公民！啊，你可能还不算——不重要，你迟早也能拿到公民证！” 周晓辰：“联盟？” “在蓝星时代，联盟是一个科学组织，‘人类联合探索盟约’，旨在利用可控核聚变技术，发展星际飞船，探索宇宙。当时与之对标的还有另外一个组织，‘诺亚计划’，他们认为人类迟早要抛弃蓝星，只有所谓最‘优秀’的人，才有登上诺亚方舟的资格。” “后来，蓝星进入冰川期……又发生了很多事，我历史学的不好，这一段不太清楚。总之，这两个科学组织掌握尖端技术，影响力越来越大。到了星际时代，前者发展为‘人类联合防御盟约’，也就是‘联盟’，后者成为‘诺亚第一帝国’，也就是我们说的‘帝国’。” “唉，我有个被虫子咬坏的光脑，一部分功能勉强还能用，我先借给你！你想知道的东西，可以自己搜索。”男生说着在实验室翻箱倒柜一阵，从实验台下面的抽屉里刨出一只腕表来：“给！” 这人还怪好的！周晓辰感激地接过，果然看到腕表有一个缺口——很大一个口，约莫相当于一个饼去了四分之一。 被虫子咬坏……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是什么铁齿钢牙！ 第3章 虫子，又见虫子(上) 虽然很怀疑咬成这样还能不能用，但周晓辰还是尝试戴上： 金属表带的银色涂漆已经磨损，但自动调整松紧的功能不受影响，戴上去非常舒适；表盘上没有指针和时间刻度，而是一座星系，五颗行星围绕中心恒星动态旋转。 虽然轨道缺了四分之一，但这些星辰都是光点，在经过缺口时消失一会儿，很快又重新出现。 找了一圈，没有按钮，她尝试在星系上点了几下，成功弹出一片光幕。 半透明的光幕也缺了一个角，开机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无数星辰，然后视角拉近，来到一座星系，正是表盘上的那座；从放大的3d影像上，她注意到，五颗行星都被她们的恒星潮汐锁定，因此行星的一面始终朝向恒星，而另一面始终背离，就像月球之于蓝星。 继续拉近，找到最外圈的第五颗行星，周晓辰看到一颗既美丽又诡异的星球。 背朝恒星的半个球体被完全冰冻，呈白色；而在“向阳面”，白色从外圈向内圈递减，在中间形成绿色的环状地带；到了“阳半球”的中心，又呈现岩石土壤裸露的黄色——整颗星球看上去，像一只巨大的眼睛。 “星历1000年，第138个蓝星日，中午12点34分。下面为您播报天眼-1017f本地天气预报。” “天眼-1017f即将到达近日点，宜居带平均地表温度6摄氏度，基地内平均气温12摄氏度。” “向阳面中心尘暴正在酝酿中，预计11个蓝星日后掠过基地。” “虫族活动指数：中。耀斑风险：低。” 信息量太大，好在许多名词下面都有熟悉的下划线，周晓辰伸手去点光幕，果然可以显示名词释义。还没来得及细看，屏幕就弹出了公民信息验证： 姓名：常笑 公民id： 请输入手势密码，或用指纹\/虹膜解锁。 周晓辰第一反应是：这下小哥的名字知道了。 她继续琢磨了一下这个公民id，每四位拆开，分别是“1017”“0977”“0144”和“0039”。“1017”显然是指代出生地“天眼-1017f”，后面12位里，可能有8位是生日。按照星历纪年，这位小哥总不可能是0144年出生的老僵尸，那就只能是0977年，芳龄23岁。接下来多半是第144个蓝星日，第39个新生儿。 这下生日也知道了！ 带着某种奇怪的成就感，周晓辰举着腕表去找常笑来解锁，就看到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床被子，铺在了实验台上。 常笑骄傲地问：“怎么样？” 周晓辰：“啊？” 常笑：“你的铺盖。” ……虽然睡实验台好像有哪里奇怪，但作为黑户，周晓辰不敢挑剔：“挺好，挺好。”她生怕常笑以为自己是什么不好伺候的豌豆公主，努力让自己的夸赞听起来真诚：“铺得真平。” 话音刚落，被子边上就爬出了一只虫子。 几乎有四分之一个巴掌大，深褐色的身体，纤长的6条腿，是那么地熟悉，那么地亲切。 紧接着，这只熟悉的虫子，它振起翅膀，飞起来了！ 飞起来了！ ……万万没想到，陪着你跨越以光年计的距离和一千年光阴的，不是爱人，不是金手指，不是写给未来自己的信，是南方大蠊。 “啊！啊啊——”常笑又启动了尖叫猫模式，这次没有仓门的隔音，叫声震得人耳膜痛，“杀虫剂！杀虫剂在哪？” 他一边叫一边抱头鼠窜，一口气蹿到了实验室的角落，脱下白大褂，向空中胡乱挥舞，看起来失去了找杀虫剂的行动力。 没办法，周晓辰只好自己去找。在大蠊兄振翅高飞的时候，她挨个打开实验台下面的柜门，搜了一圈，总算在与常笑呈对角的底柜里找到了一只罐子，上面写着“氯氰菊酯”。 她转动喷头，试了一下，果然，第一个档位是喷雾，第二个档位是柱状喷射，仿佛一把水枪。 以一种让人心情复杂的熟练，周晓辰扣动开关，“咻”地一下，准确命中空中的大蠊兄。 没死。 还在飞。 这种情况该死的熟悉，她“咻咻咻”地，连射几下，努力从麻木中寻找狩猎的乐趣。终于，在第七还是第八次命中后，大蠊兄掉到了地上。 蠊兄6条腿向着空中蹬起，又蜷缩，呈现出一种具象化的痛苦和挣扎。周晓辰犹豫着要不要来上一脚，让它早点解脱。 常笑还在叫，她捂住耳朵，试图打断：“死了，死了！” 常笑一下子静默了，往这边挪几步，看到还蹬在空中的6条腿，顿时又“啊啊啊”地弹开了：“还没死！” ……蠊兄终于蹬腿后，在常笑的远程指挥下，周晓辰把蠊兄的尸体放在酒精喷灯上烧成了焦炭——实在不能理解这是怎样的深仇大恨，倒是空气中烤蛋白质的香味让她有点饿。 折腾到快1点，常笑已经冷静下来，准备带周晓辰去食堂，顺便解锁了光脑，教她把光幕收起来，又找出自己的骨传导vr眼镜给她戴上。 仿佛进入了什么游戏界面，身边的一切忽然都打上了字幕： “机械门禁锁，需钥匙打开。” 相对现在的科技水平，这锁是不是有点太复古了？ “虫类尸体，蜚蠊科。” 啊这。烧成这样都能认出来？ 常笑掏出钥匙转动两下，以一种很复古的方式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周晓辰终于能够看一眼这个全新的世界。 与她的想象不同，入眼没有什么高楼广厦，只有广场和一排排红砖楼，让人想起苏联的建筑风格。零星信号塔耸立其中，成为仅有的起伏。 靠近城市天际线的地方，悬挂着一颗巨大的红色太阳。 离得这么近，甚至能够看到上面日曜的纹理；但又那么暗，明明是中午，光线却仿佛蓝星的黄昏。 就在这时候，耳边传来光脑的机械音： 天眼-1017f，岩石行星，由建造于2066年，沿用“天眼”之名的新天眼天文望远镜于公元2079年发现。作为该星系第五颗行星，天眼-1017f被潮汐锁定，向阳面始终朝向恒星，处于永恒的白昼之中。因其恒星是一颗红矮星，光度较低，这永恒的白昼其实是永恒的黄昏，故而又称，桑榆星。 第4章 虫子，又见虫子(下) “你们那时候的人，经常这样直视太阳吗？”常笑注意到周晓辰的视线，“那你们一定很有勇气吧。” “我们得戴墨镜，不然眼睛很容易被灼伤。但这跟勇气有什么关系？”周晓辰不明白，“你们的太阳一点也不刺眼。” “耀斑。”常笑说。 周晓辰想起了光脑刚刚给她播放的天气预报：“耀斑风险低”。 她注意到刚才的对话在vr视野里打出了三行小小的字幕，最后一行，在常笑的话里，“耀斑”也是一个有下划线的名词。她尝试着把视线集中在这个词上，果然在视野里打出了释义： 恒星耀斑：恒星表面局部的区域短时间内大量地释放能量，导致突然增亮的现象。 如果仅仅是这样，似乎不足以成为每日天气预报的观测对象，和这里的人“不直视太阳”的理由。周晓辰把目光投向“查看更多”，不知道是不是捕捉她眼球的转动，光脑很快做出反应，打出了大片文字： 耀斑爆发释放的巨大能量到达行星，强电磁辐射干扰无线电信号系统，强紫外线辐射则直接威胁生命。天眼-1017作为一颗红矮星，耀斑频发；桑榆星轨道半径五千四百万公里，处于日冕物质抛射区域。 再抬头，红色的太阳依然发出柔和的光芒，比蓝星上的任何一次日落都更美，但周晓辰下意识开始观察巨大的球体上面有没有光斑——于是她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的人们不看太阳。 她问常笑，“耀斑爆发的时候，会怎么样？” “一般会提前发出警报，所有人呆在室内，避免暴露在阳光下。关闭光脑，所有电子系统关机。哈，你是不是好奇过我们为什么不用电子门禁，还在用钥匙开锁？听说几千年前人类就用钥匙开锁了。” “但恒星活动是难以预测的。总有预警不及时的情况。”常笑说到这里，声音低落下去，“恰好在外面的人，只能立刻寻找掩体，但还是常常躲避不及被灼伤。每次耀斑爆发后，都有很多人查出癌症。” 周晓辰这才想起了自己的病——跟一觉睡掉一千年的时间相比，这件事居然差点被她遗忘了：“我的癌症治好了吗？” “早就治好了，”常笑说，“你真走运，不但不用自己花钱，联盟还得给你赔偿，毕竟未经你的同意在你身上做了好多实验。” “还有这种好事？”听到赔偿，周晓辰连“好多实验”都不在乎了，连忙发出灵魂三问，“有先例吗？赔多少？流程多久？” “呃……你这种先例，我没有听说过。但有家人代签志愿书的植物人，后面醒过来了，就拿了赔偿。”常笑挠了挠头发，“至于多少钱……我没有拿过，总该有个几千昆比特吧？” 周晓辰又让光脑给她解释了“昆比特”： 星际时代货币单位，以64-昆比特标准量子计算机，一个蓝星时的算力为锚定物。购买力参考桑榆星最低薪资，115昆比特每月。 这么一算，几千昆比特是几十个月的最低薪资，好像是一笔巨款唉！ 周晓辰顿时振奋起来，感觉生活一下子有着落了。单凭给出土木乃伊赔偿这一点，她就觉得联盟是个好国家！ “我现在就能申请吗！”周晓辰眼睛发光。 常笑：“……你没有公民证吧。” “喔。” 好气，黑户没人权！ 黄昏的光线总是让人不自觉地放松，周晓辰和常笑一路闲聊着走过铺着红砖的广场，如同无数个放学后的下午。广场四周种了很多不同品种的高大的树，树冠红绿紫都有，红色的居多，共同点是叶子长得很奇怪，全是锯齿边，有种张牙舞爪的奇诡美感。 虽然外出要冒暴露在耀斑下的风险，但中午的广场上仍然有很多人在遛弯，走累了就坐在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的矮墩上。 路过这样一个矮墩的时候，周晓辰观察了一下，发现居然像消防栓？ 她不由得停住脚步，“你们有这么多消防栓？” 周晓辰脑洞大开，难道耀斑爆发的时候，这些树都会烧起来吗？ 就是这个时候，尖锐的防空警报忽然拉响了！ 原本岁月静好的画面被刺破，人群尖叫着四散开，广场迅速清空。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一千年过去了，防空警报还是这个熟悉的味道。 第二反应：警报的是什么？ 耀斑？ 常笑拽着她跑了几步，又折回去，用光脑刷开消防栓的门，从里面掏出两个“灭火器”，分给她一个，“拿着！” 这“灭火器”入手不是一般的沉，周晓辰差点连人带罐子跪在地上，扎了个马步，刚刚站稳，又被拖着继续跑；但负重太高，严重拖累他们的速度，刚刚跑到广场边缘，人群的尖叫声忽然高了一倍有余，就像土耳其进行曲忽然切成了悲怆！ 周晓辰抬头去看太阳，但并没有看到光斑。相反，她看到了黑点。 很多的黑点。 黑点在距离地面还有数百米的地方顿住，周晓辰这才发现，整座城市上空，原来存在着一座保护罩！ 但那保护罩不是实体的——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不是玻璃、钢铁一类的固态，而是一层厚厚的、致密的流体。那些黑点在里面缓慢地渗透、沉降，就像西米露里漂浮的米粒。 这时候人群反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零星的人还在奔逃，大部分停了下来。停下的人手里都有“灭火器”，现在已经倒置过来，紧张的气氛弥散在四周，仿佛两军对垒，蓄势待发。 周晓辰学着别人的样子把“灭火器”倒过来，但开关是卡死的，她研究了一下，发现要先拔出保险销——这熟悉的操作。 手握“灭火器”，居然有种手握重武器的安全感。她捏着开关，虽然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但同舟共济的氛围给了她勇气，同所有人一起注视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黑点。 终于，有一群黑点率先冲破了保护罩，没有了折射的影响，在视觉上看去，像是忽然大了一圈！ 她也终于能够看清这些黑点是什么东西—— 虫子！ 第5章 红树广场保卫战 蜂拥而来的虫子还没有进入灭火器的射程，但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距离： 两对金色的翅膀上遍布黑色的纹路，展开近乎于一架无人机。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头部前端的那副巨大牙齿！ 长相有点像周晓辰在云南博物馆里见过的越中巨齿蛉标本，但远比巨齿蛉更加掉san，简直重新定义了虫子。 光脑识别到高速移动目标，自动开始报警和扫描： 警报，发现虫族！警报，发现虫族！ 扫描结果：金翅巨齿蛉，属广翅目，齿蛉科。 水生虫族，群居，翅上纹路呈黑色者为雄虫，展翅55-65cm，无毒，咬合力300kg。 绿色纹路为雌虫，展翅仅35-45cm，咬合力弱，仅为100kg。有神经毒素，咬伤后十分钟内出现幻觉，二十分钟呼吸麻痹死亡。 周晓辰盯住越来越近的“金翅巨齿蛉”，心里滚动着一大串吐槽： 好家伙，展翅“仅”40cm，咬合力“仅为”100kg—— 这咬断骨头都绰绰有余了！ 还要什么神经毒素，直接就物理致命了好吗！ 虫群越来越近。 有人没忍住，扣了开关，一股黏稠的液体呈柱状，笔直地冲向天空，升到近25m，也就是八层楼的高度才散成液滴，视觉效果非常震撼：这是什么灭火器，简直是单兵作战装备！ 人群中有位老人，虽然白发苍苍，但个子很高，站得非常靠前，他抬起一只手，用异常洪亮的声音喊，“稳住！” 感谢那一枪，周晓辰大概看出了“灭火器”的射程，还发现这玩意儿后坐力非常大，赶紧调整了姿势，改为扛在肩上，有种肩扛式高射炮的既视感。 黑云压顶的恐怖下，竟然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提前开火。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虫群进入射程。 锁定其中一只虫子，光脑为周晓辰报出了距离： 50m。40m。30m。 25m！ 她跟众人一起扣动了扳机！ “啊啊啊——”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常笑，但这一次所有人都在怒吼，他的吼声于是淹没在了人群中。 周晓辰沉默地一下一下扣动扳机，也许是陌生的环境和vr眼镜带来的不真实感，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在玩一个射击游戏——这反而对冲了生死之间的压力，让她冷静。 虽然“灭火器”非常沉重，但容纳的液体也是有限的，换言之，“子弹”是有限的。 光脑试图启动射击辅助功能，结果卡在了“loading”： 滴——算力不足，功能无法启动。 ……不愧是被虫族啃了一口的光脑。 算了，小强杀手不需要辅助！ 周晓辰借助光脑仅有的距离扫描，优先锁定最近的目标，快稳准，力求一枪一只，一击毙命。 她很快发现诀窍：虽然液体柱射程是25m，但有效杀伤距离其实只有20m。攻击位置也很重要，射中躯干才能造成最大杀伤，射在虫翼上虽然会黏住翅膀，让齿蛉失去飞行能力，但她没忘记“咬合力100到300kg”和“神经毒素”——活着的虫子掉进人群，也是极度危险的！ 在密集的液柱攻击下，整片广场很快雾气弥散，已经很难用肉眼锁定目标，必须依靠光脑辅助搜索。虫子下雨一样往下掉，有死的，但也有活的。 她的担心很快就应验了：人群中开始出现惨叫声，余光里她看到有人掏出了匕首，开始跟虫子近战拼刺刀了！ 但她没有近战武器！ 就算有，没有经过任何格斗训练，意义恐怕也不大。 那就不考虑了。进攻，永远是最好的防御。 冲天喷出的液体终究要落回来，大家都淋雨一样淋了一身。这种液体杀虫成分未知，气味甜腻，闻久了也头晕，但愿对人毒性不大。 视野忽然一黑，一只齿蛉在周晓辰眼前无限放大！ 翅膀上面，是绿色的纹路。 她不知道这只齿蛉是从哪里扑过来的，但在这个距离下，她能看到虫子身上的每一根绒毛，像一根根蠕动的钢刺！ 钢刺扎进了她的手臂，而巨大的口器正好卡在灭火器上面！ 千钧一发的时候，周晓辰的脑子里面打出的居然是“100kg”——还好还好，咬不穿钢瓶。 这辈子第一次打这种势均力敌的架，周晓辰只能凭着本能，猛地一扑，反客为主，把这个扎人的虫子扑倒在地，双手用钢瓶死死地卡住它的口器，然后伸一只脚把灭火器喷口管子勾成“u”型，朝向虫子；再伸另一只脚使劲踩住不断扑腾的翅膀，最后保持着这个四肢并用、毫无技巧的动作，扣动了扳机。 这么近的距离下，液柱以极高的射速喷出，整个冲掉了齿蛉的头部！ 这还没完，液柱继续往前冲了一段，扫中不远处一位大兄弟的膝盖，扫得他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啊！这！ 但齿蛉没有脑袋的身躯还在挣扎，周晓辰只能保持压制，没法马上过去查看。好在那个距离下液压已经不高了，大兄弟没过几秒就一瘸一拐地自己爬了起来，坚强地继续战斗了。 周晓辰在心里大呼“对不起”，且把近战训练提上了日程——远程武器也太容易痛击队友了！ 雾气缭绕的战场混乱不堪，防雾的vr眼镜也扛不住粘液直接往上喷，变得模糊了。双方都在减员，你不知道还剩多少队友，也不知道还剩多少敌人。 很多人的“子弹”都已经空了，液柱开始稀稀拉拉，但周晓辰一直有意识节省弹药，还在稳定射击。余光里她看到有人倒下，有人把伤员抬走，最后她身边清空了一片，常笑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希望他是去帮忙抬伤员，而不是被抬的那个。 射出最后一道液柱，再扣扳机，发现她也射空了。 周晓辰转头去看四周，想找找有没有伤员丢下的武器，然后就看到那个身材高大的老爷爷朝她竖起大拇指。她耳朵嗡嗡的，听不清他说了什么，但糊成一片的vr眼镜贴心地给她打出了字幕： “我们赢了，孩子。” 第6章 抖勺大师竟是我自己 白发的老爷子把钢瓶顿在地上，将卷到胳膊肘的袖子放下来，遮住了肌肉虬结的毛茸茸的小臂。他又仔细地把衣袖抚平整，扣上袖扣——那里绣着一行看不清的小字。这时候有位穿白大褂的国字脸女士跑过去，大约是问他需不需要帮助，老爷子摆手拒绝，昂首阔步地离开了。 这身姿，这神态！ 周晓辰忍不住星星眼：好帅！ 挂满了杀虫喷剂的vr眼镜仍在坚强地工作，察觉到她的视线，殷勤地给她打出了白大褂女士与老爷子的对话： “尼科诺夫指挥官，您是否受伤？” “我很好，女士。即使是年老的狮子，也没有那么容易被鬣狗咬伤。请您先看看那个孩子是否需要帮助。” 这还不够，光脑又帮她锁定了老爷子袖口处绣的那行字：阿纳斯塔西娅。 周晓辰：……不至于，真的不至于。这样搞得我好像又听壁脚又偷窥，怎么一股子猥琐？ 但是听了光脑的半截八卦，就仿佛接了一个只发现一半线索的解谜任务，不弄清楚简直逼死强迫症了！ 爷爷是指挥官唉！虽然他看起来已经退役了，但带领群众抗击虫族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望的样子。 谁是阿纳斯塔西娅？ 是爷爷的爱人吧？ 把爱人的名字绣在袖口，怎么这么好嗑！ 周晓辰捂住胸口，结果让赶过来的国字脸女士误会她受到了严重伤害：“天呐，孩子，你呼吸困难吗？你需要担架吗？” “不是，没有，我很好，我能走！”护士阿姨明显想到神经毒素、呼吸麻痹之类去了，眼看就要招呼人上担架，周晓辰赶紧把手放下来，否认四连。 即使看起来活蹦乱跳，护士看到她胳膊上的血迹，还是不肯放她走，“跟我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周晓辰找不见常笑，正想去看看他在不在伤员堆里，于是从善如流，跟着走了。 一路上又捡了几个人，伤得有轻有重，没有足够的人手，轻伤的自告奋勇抬着重伤的，人和担架一起穿过种着红树的广场，看到一排白色砖体的小房子，大概就是医务室了。 跟想象中哀嚎遍地的场景截然不同，医务室里忙碌而安静。重伤员那边还会时不时传来压抑不住的痛叫，到了轻伤处理室这边，几乎只有医护人员在说话，伤员们即使表情再扭曲，也咬着牙不吭声。 ……大家的偶像包袱都很重啊。 轮到周晓辰，接手她的是位用雏菊发卡把帽子固定在头发上的年轻护士，她拿着扫描仪，像飞机场安检似的扫遍她全身，然后惊叹：“天啊，这是齿蛉的钢刺！这么多扎伤！同志，你太坚强了！” ……周晓辰本来想喊痛来着，但护士这么一夸，哪里还好意思喊！ 还有，她叫我同志唉！ 消毒水“滋滋”喷上伤口，棉签捅进那些扎出来的孔里面搅动——周晓辰心里的小人在尖叫，想象着自己面容扭曲、满地打滚；但真实世界里她脸上还是八方不动，连生理泪水也要努力憋回去。 对面有位处理类似伤口的褐发蓝色眼睛兄弟，牙齿咬得苹果肌都出皱纹了。两人苦大仇深地互瞪，实在挤不出一个友好的微笑来问候，但互相都懂得了对方的痛。 为了转移注意力，周晓辰开始思考，联盟的民族构成是怎样的？ 在广场上的时候，她悄悄观察了一下，发现相比一千年前，种族的界限变得模糊了一点，黑发黑眼的人也可能高鼻深目，蓝眼的人也可能长一副亚洲面孔。至于桑榆星，好像是亚洲人和斯拉夫人混居的地区。 她正在脑洞大开，八卦种花家和大毛之间这一千年有过怎样的故事，常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吓死我了！”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穿上了白大褂，看见周晓辰，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我旁边有人被咬了，背他去抢救，叫你跟上我。等到了医务室，我一回头，你没跟上！” 周晓辰：“……当时太混乱，实在听不到。” “我差点要去太平间找人了！” ……我顶多担心你是被抬的伤员，你直接担心我是被抬的尸体？ 看不起谁呐！ “算了算了，”常笑脱掉白大褂，领着周晓辰先去吃饭，“人都快饿死了。” 食堂是一排红色砖体的房子，左边进，右边出，自己排队取盘子，自己排队打菜。 有人饿了一顿，有人饿了一千年。 周晓辰眼睛冒绿光：“自助吗？随便吃吗？” “想什么呢，”常笑被她逗笑了，“称重计价的。” “喔。”周晓辰瘪了下去，期期艾艾，“我先跟你借点钱吧？等赔偿申请下来……” “没事，”常笑豪气干云地摆手，“我们参与了抗击虫族，后面统计战果，每人应该能领10个昆比特上下。随便吃！” 发钱！ 周晓辰眼睛又亮了，亮的都是绿光。 两条队伍，一边十个菜品，用透明的保温罩盖着。周晓辰伸头去看：大列巴，红烧土豆，土豆炖牛腩，烤土豆，烧鸭，红菜土豆泥，红菜汤…… 咋不是土豆，就是红菜呢？ 算了算了，人都要饿死了，有的吃就不错，要啥自行车？再说，这不是还有牛腩和烧鸭吗！ 终于排到自己，周晓辰学着常笑把餐盘放在菜品前面，看到菜品下面的灯绿了，表示可以取用；然后她就给自己来了一勺垂涎已久的土豆炖牛腩！ 滴，称重显示取用95g，计Ж0.475（“Ж”为昆比特单位符号）。 一勺就去掉半个昆比特！ 这里最低工资才115昆！ 冒着生命危险打虫族，一场战斗也就能领10昆上下！ 周晓辰感受到了牛腩的重量，手不由得抖了抖，直接抖掉了半勺，称重降到了55g，合计Ж0.275。 她忧伤地把半勺土豆牛腩小心翼翼倒进餐盘，然后给自己夹了两片大列巴，一颗烤土豆，一勺红菜土豆泥，和一碗红菜汤。 总计消费Ж0.424。 另一边，常笑自己却并没有说的那么豪气，取了三片大列巴，两块烧鸭（没错，就两块），一大勺红菜土豆泥，和红菜汤。 对面而坐，两人看看彼此的餐盘，为他们惺惺相惜的贫穷沉默不语。 第7章 战绩排行榜 周晓辰狠狠咬了一大口土豆。 然后眼泪就飙了出来。 一觉醒来睡到一千年后和几百光年之外，在时间和空间的双重意义上远离故土和亲人没有让她破防，展翅几十厘米长着大钢牙的哥斯拉虫子没有让她破防，甚至连贫穷也没有让她破防——但一颗土豆做到了！ 她一生都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土豆！ 入口是一种能让舌头抗议的异常粗粝的触感——很难想象一种食物给你的第一印象不是味觉上的，而是触觉上的——接下来如果你努力细嚼慢咽，就能在粗糙之外吃出一股故乡的味道：土味。 而如果你囫囵吞枣，就会噎住，不得不干一大口红菜汤，才能吞下去。 红菜汤为什么是辣的！ 这份悲伤显然无人能够体会，对面的常笑吃的吧唧有声，津津有味，满脸写着“粗糙”“好养活”。 周晓辰吸吸鼻子，把眼泪收回去，左手叉子，右手筷子，决定味同嚼蜡地干完这顿饭，然后好好研究一下这颗星球的土壤成分，看有没有可能种出故乡的土豆，顺便发家致富。 整顿饭只有三块珍贵的牛腩能让人体会到干饭的感觉——虽然有点柴，但几乎是正常的肉味！除此之外所有的菜品都让人不敢恭维。食物的乐趣所剩无几，饭桌上剩下的就只能是八卦了。 想到八卦，周晓辰眼睛一亮，把嘴里奇怪的味道都忘记了，问常笑，“你知道尼科诺夫指挥官吗？” 一听她的话，仿佛听到什么触发关键词一样，常笑把筷子都放下了，“尼科诺夫指挥官是传奇！”没有一个男孩子能抵抗一个将军，“他的攻坚小队是1017军区的尖刀，曾经深入1017d晨昏线清除虫巢！” “1017d？” “我们这座星系有五颗行星，除了我们居住的桑榆星，1017e也被我们控制，大型虫巢基本清除；而1017b和1017c是气态行星，暂时没有证据支持虫族能在气态行星存活；现在主要的争夺对象，就是1017d！” 周晓辰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星际人类和蓝星时代人类的区别：星际人类眼中的领土，是以星系为单位的！ “和我们一样，1017d也被潮汐锁定，向阳面温度高达800摄氏度以上，背阳面低至零下180摄氏度，虫族生活的区间，在向阳面和背阳面的交界地带，也就是晨昏线。” 极端的数字背后是极致的危险，生活在蓝星时代的人，很难想象暴露在一颗完全陌生的星球上，或许比直面宇宙辐射和虫族更大的恐怖，是近距离直视恒星。 1017d轨道半径只有桑榆星的38%，换算视直径，在1017d看到的太阳，是桑榆星上的8倍。恒星意味着能量和温暖，但也意味着耀斑、黑子和日冕物质抛射，即使生活在桑榆星的人，也不愿意注视太阳，何况是直面一颗八倍的太阳！ 周晓辰既肃然起敬，又心驰神往：在那样的地方战斗过，灵魂也会变得广袤吧。 他们聊得吃饭都要忘了，直到食堂门口热闹嘈杂起来，一个喇叭似的大嗓门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谁是常笑2？你别躲在食堂，快出来给大家看看！” “常笑2”是什么鬼？搁这里起用户名呢？ 被点到名的常笑懵了一瞬，但很快悟了，“那不就是你吗！” 周晓辰一头问号，“我是常笑，你是谁？” “你戴了我的光脑！” 原来如此！周晓辰恍然大悟：难怪是“常笑2”。 “叫我做什么？” “管他呢，你就出去，问，谁喊爸爸？” ……周晓辰当然不会听常笑撺掇，排队把全部光盘的餐碟都交到收盘处，然后就打算低调遛走。考虑到这里人人都有光脑，指不定正蹲在门口到处扫描，她把常笑的光脑摘下来关机，揣进衣兜，这才万无一失地出去了。 一出门就看到了“大喇叭”——是个目测快有两米的高大壮男生，正举着巨大的光幕，上面一行大标题：红树广场保卫战（1000.138.12:48），战绩排行榜。 第一名，列昂尼德·安德烈维奇·尼科诺夫，开36枪，72分。 第二名，常笑2，开18枪，23分。 一群人围在一起讨论战绩，有凑在大光幕前的，有用自己光脑看的。尼科诺夫指挥官毫无疑问是永远的神，开36枪，36击杀，全部一击毙命，但大家膜拜得都习惯了，所以讨论度最高的反而是这个异军突起的“常笑2”。 “一罐脉冲气压喷雾水枪能打18发，尼科诺夫指挥官打空了两罐，这个常笑2打空了一罐。” “击杀2分，击中1分，如果没有放空枪，那就是5击杀，13击中？牛啊，击杀快30%了，是联防大的吧？” “这人我好像认识，是联防大的没错，但他不是军事系，是学生物的……” “联防大生物系都那么牛？” “不对！”有人对着光脑一顿点，“我刚刚查看了详细作战信息披露，他是15击杀，3击中，因为有一枪误伤队友，倒扣10分，所以最后23分！” “嘶！” 人群中一片吸凉气的声音。 “超过80%击杀？” 第8章 最美好的前途 周晓辰本来已经要遛走了，闻言又退了回来，小声向旁边一个满脸震惊，眼球都要瞪出来的大哥打听，“80%击杀是什么水准？” 说实话，她对这个排行榜不是很能理解：20m距离击中至少35cm大的目标，还有光脑辅助，说傻子都能打中可能夸张了，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难事，随便拉一个射击爱好者，甚至只是射击游戏爱好者都行吧？ 周晓辰受过的射击训练仅限于高中军训，平时顶多玩玩打气球什么的，连射击游戏爱好者都算不上，还误伤友军被扣了10分。就这，第二名？ 你们也太菜了吧？ 这不全员帕金森吗？ 被她拉住的大哥震惊于她连这也不懂，“妹子是后方来的吧？在前线星系的都知道，30%击杀，就是联防大入学考试，射击项的录取线了！80%，那该直接保送了吧？” 见她还是一脸懵懂，不理解80%击杀的震撼，大哥耐着性子继续科普，“脉冲气压喷雾水枪只是平民自卫武器，杀伤距离非常有限，加上光脑辅助射击，如果打固定靶，击中是不难——但凡练过一点，闭着眼睛都能打中。” 对对对，这就符合周晓辰的认知了，她连连点头。 “但虫族的精神雷达非常厉害！”大哥侃侃而谈，“人类至今无法破解精神力的原理——这是一种因果性闪避。即使是毫米波相控阵狙击枪这样的光速武器，都有概率被闪避！何况脉冲水枪射速只有每秒一百多米，跟龟爬差不多。” “事实上脉冲水枪根本就打不中虫族，靠的是火力覆盖，堵死虫族的闪避路线。就算大家一起盲射，效果也差不多。开18枪，瞎猫中一半，可能有一发恰好击杀，所以每个人下来都是10分左右。” 周晓辰大为震撼：为什么她完全没有感觉到虫族的闪避，每一枪都打得结结实实的？ 她拉起榜一作掩护，“那为什么尼科诺夫指挥官能每击必杀？” “精神锁定。”大哥好心给她解惑，“只要是觉醒精神力的人，多少都能——唉，妹子你看起来也不小了，没有接受过精神力测试吗？” 再聊下去就要暴露自己是出土古人了，周晓辰赶紧转移话题，“为什么不给平民配备更强力的武器呢？”这可是前线唉！ “联盟穷啊。”大哥沧桑地叹了一口气，“再说，平民战斗素质太差，拿到强力武器也发挥不出来，搞不好友军伤亡还比敌军多。” 刚刚才痛击过队友，周晓辰马上不敢说话了。她余光看到常笑鬼鬼祟祟从食堂出来——把卫衣拉链拉到了鼻子下面，挡住了半张脸。 刚刚还撺掇我出去自曝，原来是打着自己偷遛的主意？ 两人隔着喧嚣的人群对视。 周晓辰：呵呵。 常笑伸出左手，扯了下袖子，露出自己的腕表，这是问她光脑关机了没有？ 看来果然有被扫描到的风险！ 周晓辰从兜里把3\/4腕表掏出来，示意他早就关机了。 常笑这才放心朝她走过来，“你要继续到处逛逛吗？我得写实验报告——” 一声悠长的钟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声接着一声，在广场上空飘荡。 常笑沉默了。 刚刚还喧闹的人群安静下来。 周晓辰嗅到气氛不太对劲，小声：“怎么？” 常笑：“葬礼。” 人群开始移动，他们跟在后面，一路走到广场中央。那里有一座圆台，大约一米多高，用红砖砌成。每一块红砖上，都有一个名字。想来应该是，牺牲者的名字。 周晓辰又在这里看到了尼科诺夫指挥官。他正站在圆台前面，注视着最高的一排红砖。那个位置近乎与视线平齐，周晓辰悄悄凑近一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阿纳斯塔西娅·瓦西里耶芙娜· 尼科诺娃 这个她在袖口上看见过的名字，现在她终于知道了她的全名。 悲伤就在这个毫无防备的时刻蓦地涌上来，几乎无法克制——即使她们素昧平生，即使她战斗和保卫过的家乡，对她还只是陌生的异域。 常笑拽了她一下，让她后退一点；人群也一起后退，给抬着担架走来的白衣的医护人员让出位置，在圆台四周松散地围成一圈。 常笑小声解释，“死于虫族袭击的人，有可能被植入精神锚点，遗体必须在死亡后一个小时内火化。家人……常常来不及告别。” 白衣们从侧面的台阶走上圆台，将遗体放置好，再抬着担架离开。一片静默中，尼科诺夫指挥官走上前，在离圆台一米的一个位置站定。 另外一个方向，又有一个人走上前，在差不多距离的位置站定。 常笑指给周晓辰看地上一块颜色特别暗沉的红砖：“这是启动按钮，一共有四个，只有四个方位的按钮上都站了人时，才会点火。” 第三个人站定。 第四块红砖恰好在周晓辰和常笑跟前。常笑刚要上前，周晓辰抢先一步，踩了上去。 脚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声响，好像一个古老的机关正在嵌合。一秒的停顿后，三道光柱从圆台上窜了起来！ 光柱立刻点燃了遗体，燃烧剧烈而快速，没有想象中的浓烟；仅仅几十秒后，三具遗体就散作了随风飘扬的微尘，也许落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身上，传递着英雄灵魂的重量。 广场上开始播放音乐，是一首俄语歌，很熟悉，没有光脑的提示，周晓辰用她迟钝的人类的大脑想了半天，终于记起是“最美好的前途”。 这首歌发行后没过几年，它歌颂的那个国家就轰然解体，但接近一千一百年后的未来，仍然有人在葬礼上播放它。人类永远被崇高的理想感染，即使她往往被现实埋葬。 常笑吸一口气，掩盖他声音里的哽咽，“每个人都会在遗言里写，自己葬礼的时候，想要放什么歌。” 周晓辰：“我才不问你写的是什么歌——我希望，我永远不会听到。” 第9章 精神波动的费马原理 葬礼已经结束，但歌声仿佛还在空气中飘荡了很久很久。直到晚间，实验室的气氛还有些沉重。 常笑在写实验报告，敲键盘的声音“吧嗒吧嗒”、断断续续；周晓辰在光脑的屏幕上点来点去，连续查看了几百个词条，以致于被系统当成了机器人，最后甚至到了她每点一次搜索就要被迫玩一次打虫族射击小游戏，以证明自己是人类的程度。 这些词条有“精神锁定”“因果闪避”“击杀率与精神力换算公式”“联防大入学考试真题”等等，但全部围绕两个主要关键词：精神力，和联防大。 精神力的概念，始于蓝星时代二十一世纪上半叶的一系列拓扑学研究，揭示神经元与宇宙星辰具有自相似性。说人话就是，人脑神经元组成的网络，与宇宙星系组成的网络，具有定量意义上的，怪异乃至恐怖的相似结构。 在原本为治疗精神疾病而研发的精神波动分析学蓬勃发展之前，“精神力”只存在于奇幻小说中——存在这种元素的小说往往因为过于不科学，而被开除出科幻的行列。 直到精神波动分析学皇冠上的明珠，“精神波动的费马原理”横空出世。 光学中的费马原理，指的是光永远选择最短路径传播。这条定理极大地挑战了人类的因果直觉：在走到终点之前，光是怎么知道哪条路径最短的呢？ “精神波动的费马原理”同样是一条捅破人类认知边界、甚至产生了克苏鲁恐怖的定理： 精神波动图景以维持一生中的最大稳定性为目的。 可以这样理解：你当下巨大的喜悦，是为了对冲未来巨大的悲伤。 这是极端的情况，绝大部分时候精神波动的自行维稳以相反的形式呈现：当你预感到要失去一件东西的时候，你就对它不感兴趣了，于是这缓冲了失去的悲伤。这种维持稳定的努力显然并不能让每一个人心如止水，它只是避免了本来还可以更坏的结果。 “精神波动的费马原理”之所以激起克苏鲁式的恐怖，在于它认为人的精神能够击穿时间，在一生的维度上去寻求最优解。这说明人的灵魂果然超脱于肉体，是触及时间维度的东西。 可以想象，精神波动分析学一度被视为二十一世纪的神学。 直到虫族横空出世。 和光路类似，虫族永远选择“最大概率闪避”，因此人类的任何全自动武器，在不能保证火力覆盖，即闪避成功率逼近零的情况下，都不能击中虫族。 只有人类可以。 这就如同人类具备某种对冲“因果闪避”的“因果锁定”——在一部分人类身上，这种表现尤其突出，几乎能够达到每击必中的程度。 从此人类再也不能忽视房间里的大象，精神波动分析、精神力检测终于脱去了神学的外衣，成为人类科技树不能回避的一部分。 理论的部分非常复杂晦涩，随便一个词条背后都是一大堆论文，周晓辰只能领会大概精神，跳过如上论述几万行，直接看结论： 绝大多数人精神力评级f，即几乎不可测。 精神力评级e，使用脉冲气压喷雾水枪这样的平民自卫武器，在射程内击中普通虫族的几率：误差击中（有一定闪避位移）60%，精准击中（无闪避位移，即击杀）低于1%，击杀\/击中比接近零。 评级d，误差击中90%，击杀4%，击杀\/击中比低于5%。 评级c，误差击中逼近100%，击杀20%。所谓“30%录取线”，就是说精神力评级要达到c+。 评级b，误差击中逼近100%，击杀40%。 评级a，就是所谓的“80%击杀率含金量”。考虑到周晓辰是第一次摸脉冲水枪，业务不熟练，训练后还有提高的可能，她的真实评级应该是a+。 嘶，我有这么厉害？ 与其相信自己是不世出的天才，周晓辰宁可相信评分系统有bug。 那么大雾，摄像头糊住了吧？ 虽然如此，但如果你有一把神器，哪怕是高仿，也不想让它蒙尘的。因此周晓辰一手贱，就搜了“怎样才能考上联防大”。 联防大，全称“联盟行星防御大学”，联盟排名第一的军事院校。 入学要求很简单： 第一，拥有高中毕业证书。 第二，在联盟高等院校统一招生考试中，考过联防大的录取线。 第三，通过联防大体能测试考核，考核成绩优异者，可以降分录取。 周晓辰点开光脑ai对话框，输入：没有高中毕业证，怎么考上联防大？ ai说：发梦呢？ 周晓辰气死了，“啪”一下把光脑关了：这ai怎么还骂人呢！ 时间指向晚上11点，换做周晓辰念高中时，这个点正是学习到嗨处，该去冰箱里拿一罐酸奶来嗑，补充一下蛋白质，好长点脑子的时候。但常笑这个年纪轻轻的老干部，竟然要睡觉了！ 周晓辰目瞪口呆地看他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铺盖——难怪他能在实验室里给周晓辰翻出铺盖这种不应该出现的东西，肯定是他的换洗备用品——然后铺在了离周晓辰最远的实验台上，中间还隔了两排。 “我没有别的意思啊，”常笑解释，“你是女孩子嘛，我应该自觉点，不要占便宜。” 其实周晓辰本来想说自己不在乎——但很难讲常笑的目的是保护周晓辰，还是保护他自己，所以她选择了沉默。 她爬上自己的铺盖，躺倒。 实验体躺在实验台上，就很合理。 但总觉得哪里不得劲。 她又爬下来，从柜子里把那瓶杀虫剂拿了出来，放在手边，这才舒服了。 常笑把灯关了，窗户调成避光模式，于是实验室变得一片黑暗。但也许是夜猫子习性过了一千年依然跟随着她，也许是从来没有尝试过生活在永恒的黄昏中，周晓辰总觉得那轮永不沉没的太阳，像一只永不熄灭的眼睛，依然隔着屋顶在那里注视，让她久久不能入睡。 这时候，常笑忽然说，“窗户上是不是有个黑点？” 什么黑点？ 虫子？？！！ 仿佛一只哥斯拉齿蛉正拿大钢牙在她的脖子上比划，周晓辰一下子血压飙升，头皮发麻，以打破自己一生起床速度的敏捷原地起跳，抄起杀虫剂，仿佛常笑附体，一嗓子把整个实验室的声控灯全都喊开了：“啊啊啊什么虫子！在哪！在哪！” 第10章 黑户也要上大学 周晓辰抠动杀虫剂的按钮，“咻”一下，一如既往地例不虚发，正中窗子上的黑点。 没动静。 两人如临大敌、十万分戒备地凑过去，然后发现是玻璃窗太久没擦，有一块黑斑。 ……散了散了，睡觉睡觉。 常笑：“你把光脑打开预警模式，如果有虫族，会自动报警，就是跑电快。” 周晓辰从善如流，把3\/4光脑调出一个叹号图标，才后知后觉：常笑是不是在委婉地说她大惊小怪？ 居然被尖叫猫鄙视了！ 男生一脸长兄如父的那种慈祥：“第一次接触虫族，难免ptsd……” “我没有ptsd！” “好吧好吧，”常笑敷衍道：“你没有。” 把杀虫剂放回手边最近处，爬回去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周晓辰小声试探：“常笑？常笑你还醒着吗？” 常笑默默裹紧了他的小被子：“你需要心理辅导吗？” 什么鬼！周晓辰：“……我是想问，没有高中毕业证，能考大学吗？” 说起这个，常笑一下子就不困了：“学妹想考咱们联防大？” ……还不是学妹，也没有咱们：“有办法吗？” 这把常笑难住了，但只难住了一会儿，很快他灵活的小脑瓜就转出了一条路：“你知道‘走线’吗？” ？？ 好家伙，星际也有走线？ 怎么个走法？ 周晓辰想象了一下，一伙狗狗祟祟的人，上了一艘黑飞船，撕了护照，顶着恒星耀斑和虫族等等风险，横穿好几个星系，在漫长的航程中逐渐变老，最后在白发苍苍的年纪，终于踏上梦想国度的土地…… 这是什么地狱难度？这是什么样的走线精神！ “古人类实验体的保密级是很高的，我昨天把报告打上去了，还没批示下来；但我估计，至少明面上，不能用这个理由给你开绿灯。”常笑说，“但我们有为走线者专门开的通道！你只要自称在帝国高中毕业——这个反正也没法核实，就可以参加考试了！” “当然，非联盟公民，录取分数线会很高。但只要考上联防大，从入学第一天就自动参军。联盟宪法规定，军人自动获得联盟公民身份，黑户的问题也解决了！” 一石砸二鸟，常笑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小天才。 剩下问题只有一个。周晓辰：“你们这儿的高中……学什么？” 常笑一下子就沉默了。 周晓辰读懂了他的沉默，掏出3\/4光脑，拉出了联盟高中课程内容大纲，也是联盟高等院校统一招生考试考纲： 先看必考内容： 两门数学：《初等线性代数》《初等微积分》 虽然前面加了“初等”，但并没有改变这其实都是高等数学的事实。 超纲了朋友！ 三门语言：《中文》《当代英语》《当代俄语》 周晓辰在光脑ai聊天框输入：为什么英语和俄语前面要加“当代”，而中文没有？ 光脑ai：表意文字（象形文字）稳定性较强，在较短时间（一千年）内不容易发生变化。表音文字则容易因为语音的变化而发生连带拼写变化，当代西语已经与蓝星时代的古代西语不同。 继续输入问题：光脑不是可以实时翻译吗？为什么还要学外语？ ——在医务室就有几个小哥说俄语，光脑也把字幕打出来了，她才能顺畅听壁脚。 光脑ai：由于人类语言的复杂性，以当代人工智能发展水平，仍然存在翻译错误的情况，因此语言的学习依然是必要的。 周晓辰勉强接受这个说法，好在英语和俄语她高中都修过一点，虽然学的是古代版，且俄语学得十分抠脚，但总比零基础好那么一点。 两门生物：《虫族生物学》《虫族进化史》 零基础的来了！不过考虑到是性命攸关的课程，就算不考也非学不可，倒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下面是选考内容： 文科选考：历史分支\/政治学分支 周晓辰是个理科生，文科完全就是一坨，直接略过。 理科选考：化学分支\/物理分支 化学分支（化院、医学院必选）：《有机化学》《生物化学》《虫族毒理学》 前两门是超纲的大学内容，第三门又是零基础。 物理分支（物院、工程院、军事系必选）：《量子力学》《精神力导论》《精神波动分析学基础》 ——这种东西放在大学也是挂科率居高不下的王炸压轴课好吗！出现在高考里合适吗？啊？ 周晓辰“啪”一下把光幕关掉了，安详地躺平，决定天塌下来也明天再烦恼。 当你烦恼的时候，明天总是来得很快。眼睛一闭，一睁，天又亮了——不对，应该说就没黑过。 跟以前醒来先摸手机一样，周晓辰醒来去摸光脑，发现一条提示：到账Ж23！ 有钱了！ 她暂时忘记了烦恼，拉出一个单独的钱包，扣掉从常笑那里赊账的午饭Ж0.424，还剩Ж22.576，就是她的全部财产了。 “早上吃什么？”周晓辰心情大好——昨天午饭被打虫子耽误，快三点才吃上，两个穷鬼顺势省掉了晚饭，结果现在饿得咕咕叫。 常笑掏出了两根大列巴。 ……这该死的贫穷的芬芳。 考虑到兜里只有Ж22.576，必须勤俭持家，周晓辰默默接过一根大列巴，咬了一口。 真的很噎。 常笑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装作云淡风轻，但其实十分在意地问：“昨天学得怎么样？” 周晓辰：……这才过了一个晚上，就要开始鸡娃了吗？ 第11章 一个高考一个大考，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常笑：“昨天晚上，我查了一千年前，蓝星时代普通高中的课程大纲。” 周晓辰顿时预感不好，手里的大列巴都不香了。 “然后发现那个时代高中生的知识储备，只相当于现在小学生的水平。”常笑语重心长地说，“高考还有三个月，你有什么计划？” 也许是当考生散落在不同的星系时，考虑气候已经没有意义，联盟高考时间比蓝星要晚，在第225个地球日，换算成周晓辰习惯的蓝星时间，差不多相当于7月中旬。现在是第139个地球日，相当于4月中旬，距离高考还有87天。 这熟悉的倒计时，这熟悉的味道！ 对周晓辰来说，高考好像才是不久以前的事情，没想到那么快就梅开二度，仿佛一个走不出的宿命的循环。 而比起上次的三年苦读，胸有成竹，这次是啥也没学，从零开始。 恐怖多了好吗！ 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痛的现实。她坚强地开始转动小脑瓜：“如果我报考联防大军事系，然后在军事技能考核中拿到高分，是不是就能降分录取？能降多少？” “如果你能保持80%击杀战绩，降60分。但是，”最怕的就是但是，“黑户参加高考，相比联盟公民，录取线平均要高50分。” ——看来食堂门口那位大哥不靠谱啊，根本没有“保送”的说法！这样一降一升，也就能少个10分这样子。 常笑还嫌打击得不够似的，耿直地给她算：“总分1000分——七门必修，三门选修，每门100分。历年录取线在880上下浮动，黑户录取线在930分上下，即使能降60分录取，你也要考到至少870分。” “线性代数和微积分要先补，”常笑给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否则量子力学和精神波动分析就没法学。还有，虽然军事系不要求考化学分支，但生物化学也要补，否则虫族生物学很难学得明白。” “叮”一下，周晓辰的光脑收到了常笑发给常笑2的邮件，划出了重点考点，附带2t的学习资料。 谁家的学习资料是以t为单位的啊！ “我正好要去图书馆还书，可以顺路带你过去。”常笑说着已经穿上了鞋，满脸写着还不走？ ……走！ 走到半路上，周晓辰才想起更多的问题：“你也是联防大的学生吧？你一直都住在实验室吗？” “我们是有宿舍的，但是要交住宿费。”常笑不想让未来学妹觉得母校特别穷搜，赶紧补充说明，“联防大学生是享受军人津贴的！只是非战斗人员领到的少一些，我又要留出一部分寄给父母，供妹妹上学，所以才比较紧巴。” “实验已经结束了，呃，就是，在你身上做的实验，所以实验室已经没有人了。”常笑说到这，有点期期艾艾，“因为保密条款，我不能……” “你别说，我不想知道。”周晓辰感觉毛毛的，赶紧想点别的，“我就想知道我的国家赔偿什么时候到手？” “已经在走流程了！”常笑指天发誓：“我一定会帮你申请到的！” ……他越这样，越让周晓辰对所谓的“实验”有种不祥的预感，只好继续岔开话题：“那你是不是要毕业啦？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要通过毕业大考。”常笑嗓音紧绷道，“通过了，再说找工作的事。” 周晓辰小心问道：“很难吗？” “……嗯。”常笑说，“很难。” 看常笑一副学霸做派，周晓辰很难想象让他如临大敌的考试到底有多难，甚至后半段路途他都不爱说话了。 桑榆星的图书馆也并不宏伟——说不宏伟太委婉了，简直就是一片散落的集装箱。 “我们不是没有盖高楼大厦的技术，”常笑坚强地挽尊，“但这里是前线。复杂的建筑结构容易为虫族藏匿提供方便。” “没事，这样挺好。”这倒是真心话——周晓辰早就已经对“未来世界”祛魅，反而有点喜欢这种无处不在的粗粝感——就很配她这个糙人。 图书馆里纸质书大多只有一两套，作为展示之用，不外借，也很少有人去翻；借电子书倒很方便，直接刷光脑下载资料，但借阅的资料只能阅读一次就自动删除，有种“阅后即焚”的仪式感。 就是对记性不好的人不太友好。 光脑里的学习资料从2t膨胀到了5t，但周晓辰已经无所谓了，有一种虱子多了不痒的松弛感。 等在一只集装箱找到座位，她把光幕分成三块区域，一块点开《初等线性代数》长达一百多个小时的课程，调到2倍速播放；一块投影出课本，还有一块打开电子笔记，掏出笔。 完成一系列准备学习的仪式后，她一手贱，就又点开了光脑ai聊天框。 输入问题：联盟行星防御大学毕业大考，考的是什么？ 光脑ai：实战。 周晓辰忽然觉得手脚有点冰凉，红砖、圆台、尸体化作的烟尘和葬礼上的歌声一起在她的脑海里乱七八糟地晃动。她深吸一口气，继续输入：时间、地点、具体项目是什么？ 光脑ai：通常在第230个地球日前后，联盟高等院校统一招生考试后不久。但因为要选择恒星活动较少的时间点，行动时间不固定，前后波动可达一个多月，不提前通知，通知即启程。地点在1017d晨昏线，参加同虫族的行星争夺战。 非战斗人员也要参加？ ai：非军事系承担后勤任务，但作战地点也非常靠近前线。 死亡率？ ai：调取近年死亡率。星历997年，前线22%，后勤11%。星历998年，前线23%，后勤14%。星历999年，前线29%，后勤17%。 补充1，由于经验的欠缺，军校毕业生第一次实战死亡率远高于联盟军队平均战损——后者前线在5%以内，后勤在1%以内。 补充2，随着近年前线战事烈度增加，死亡率呈持续上升趋势。 第12章 卷王的自我修养(上) ai：是否调取历年牺牲者名单？ 大可不必！ 周晓辰“啪”地把光脑ai聊天框关掉了——即使如此，当她点开课程视频，按下播放键，试图把注意力拉回到线性代数上时，还是觉得有一张永无止境的长长的名单在她的脑海里滚动，上面是一列列模糊的姓名。即使那些名字她一个也不认识，仍然感觉到一种陌生的痛意。 这就是被无数人幻想过的未来。 犹豫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仍然决定要报考联防大。 即使她会在毕业的当年就失去1\/4的同学。即使她将要认识很多人，与他们共享欢喜、悲伤，然后在红砖上看到他们的名字。即使她最终也会成为红砖上的名字之一。如果她a+的精神力评级是真的，那么这同时就变成了一种责任。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注意力集中到课程视频上来。 87天，十门课，平均一门课只有8.7天，几乎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每门课程视频都分成上百堂课，每堂课前10分钟是本节知识点摘要，周晓辰开着2倍速，只看前10分钟，快速扫过所有课程的大纲。就这样平均一个多小时过完一门课，午饭靠常笑塞给她的大列巴充饥，到了闭馆的时候，她终于把密集的知识点过了个眼熟，精神恍惚地被ai管家请出了图书馆。 “咕咕。” 汰！为什么自从来到未来就一直在饿？ 跟同样学了一天的常笑会合，后者的肚子也在咕咕：“学得忘记了时间，这会儿食堂已经打烊了，我们回去随便吃点吧。” 周晓辰闻言停下脚步：“我今早拿到了23个昆比特呢！庆祝一下，我请你吃点好的吧！” 常笑：“你还是省着点花……” “不行，我快饿死了！”花自己的钱，周晓辰一下子底气就足了起来，坚决不同意回去啃列巴，“这里没有夜市什么的，这种能打牙祭的地方吗？不会晚上找不到吃的吧！” 常笑嗅出了周晓辰潜台词里对“联盟是不是经常吃不饱饭”的质疑，一下子炸毛：“当然有！你当这里是什么贫民窟吗？帝国才会有贫民窟！”他强调，“联盟不是吃不饱饭的地方！” “好好好，”周晓辰顺毛道，“吃不饱饭的只有你。” 常笑气死了，迈开他的大长腿，走路带风，领着周晓辰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闪着五颜六色霓虹灯牌子的街区。 说是街区，其实也是集装箱聚落。店主拖着自己的集装箱，占好地盘，就开始叫卖；客人可以打包带走，也可以就在集装箱里吃。 周晓辰一下子就在这里嗅到了故乡的气味：熟悉的煎饼果子、烧烤、冰糖葫芦，俄式的烤肉卷饼、洋葱肉丸，还有普世的炸薯条。 她带着常笑钻进一家烧烤店，在刷成红褐相间的集装箱里坐定，然后看常笑气还没消，以一副要吃穷她的架势豪放点单——这才是生活嘛！ 点得是很豪放，但定睛一看一大半都是烤馒头、烤面包片、烤土豆片、炸年糕这种量大管饱主食，串也都点的“素方鸡”和“三合猪”，一大堆算下来不过1.7个昆比特而已。 周晓辰：“素方鸡？三合猪？”这都什么抽象的名字？ 常笑：“就是健康的合成蛋白质。”——“鸡”和“猪”只是口味罢了。 ……行吧，都是科技与狠活。 报复性点单完了，常笑气也消了，终于回过味来：“你是不是搜过毕业大考了？”于是火气“蹭”一下又上去了，“我还不至于因为吃不饱死在前线！” “对自己好一点嘛。”周晓辰说，“保持体能不需要摄入足够蛋白质吗？” 常笑：“那可以买营养剂！这样吃也太不健康了！” “是谁说的，”串上的贼快，周晓辰已经啃得满嘴流油，感觉人都活过来了，“健康的合成蛋白质？” 常笑：…… 他本来被气得不太想吃嗟来之食，奈何真的很香，咬了几口就放下了气性：“唔，你现在知道毕业大考了，还是决定要考联防大吗？而且还是军事系？军事系可是几乎百分之百上前线的。” “考，”周晓辰毫不犹豫，“没有降60分录取，我个黑户能考上个锤子？” “……还有很多其他学校的。有些录取线没那么高。” “太远了，我凑不出路费。”这理由无法反驳——即使在一千年后，星际旅行的费用依然是昂贵的，而全联盟唯一在桑榆星的大学就是联防大。毕竟除了皮糙肉厚军校生，谁家温室的花朵专门栽在前线呐？ 既然如此，那不如放下忧虑，畅想未来。 常笑：“你考上军事系，就可以去2号基地了。那里可是很有未来科技感的！”他还在为周晓辰对“未来”的失望耿耿于怀。 “我不失望。真的。”周晓辰觉得有必要跟他说道说道，把心爱的串都放下了，“我本来就没有对未来抱多么好的期望。” “即使在我生活的那个时代，癌症也已经不是什么不治之症了。但大多数癌症患者还是会选择保守治疗，听天由命——不是因为我们保守，是因为我们没有钱。” 常笑听出了什么，沉默了。 “你别笑啊，我想象的未来，是一座赛博金字塔。”周晓辰坦白，“一边是贫民没日没夜工作，一边是有钱人过着难以想象的奢侈生活，说不定已经靠缸中之脑或者培植克隆体获得了永生。” 常笑给她逗笑了：“你说的那是帝国。” “那我投胎运气还怪好的咧？”周晓辰举起一个串，“我不太懂得你们土着的情怀。不过，就算仅仅为了有你这个朋友，还有昨天替我包扎的护士小姐姐，还有这个看我们俩饿死鬼太抠，偷偷给我们每个串多加了一块肉的店主，我也愿意为联盟而战。”她“嗷呜”咬了一大口。 常笑这才去观察周围其他人的串，都是一串四块；但他们两人的，是一串五块。 他忽然也产生了些许不值钱的感动，跟着“嗷呜”一大口：“为联盟而战！” 第13章 卷王的自我修养(下) 等他们从店主的烧烤集装箱结账离开，就仿佛离开了被把酒言欢畅想未来的气氛笼罩的结界，不得不面对压力山大的人生了。 周晓辰吃饱喝足，卷王之魂复活，有点不想直接回实验室睡觉：“你不用训练的吗？说起来，这里有面向市民的训练吗？”肯定有吧！ 想要拿到体能测试的降60分录取，并不是只靠射击成绩就能平推。体能测试的“铁人三项”分别是：射击，近战格斗，机甲耐受。 “机甲耐受”指的是一个人能够坚持驾驶机甲的极限时间。学生不可能摸到真的机甲，这一项全靠模拟器，效果据说只能算是聊胜于无，等于全体裸考，倒是站在一个水平线上；但她的“近战格斗”就大大的有问题了。 常笑居然支支吾吾起来，“是要训练的。” 好家伙！周晓辰算是听出来了：还有三四个月上战场，你都这么菜了，居然还逃避训练？ 必须训练！现在就去！ 在周晓辰的强烈要求或者说生拉硬拽下，常笑带她来到了一个地下入口。 “这次不是集装箱了？” “全息模拟设备可是很贵的！”常笑解释，“这是防空洞入口。上次那种虫族骚扰还能由市民自行击退，但遇到大规模袭击，就要全体进防空洞，等机甲化作战部队来处理了。” 光脑ai适时补充：基地核心设施如聚变核电站、ai机房等全部位于地下，全息模拟设备为方便市民使用，折中保存在防空洞。 周晓辰是以一种进地铁站的心态走进防空洞的——然后马上就被震撼了。 洞里乌漆嘛黑，只有一条条红色的激光线纵横交错，把直径不过两米多的通道切割成无数份，仿佛要把什么东西大卸八块。烟尘较多的地方如出入口，显示出清晰的红色光路；再往里，则只在两壁上看到无数的小红点。 常笑：“这是防御虫族。” 周晓辰：“我们要避开激光吗？”这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常笑看白痴一样白了她一眼：“怎么可能？如果这么大一个人都能避开，那还防御什么虫族？” 也对喔。仔细观察，光路明显是精心设计的，保证这一空间的交叉覆盖，空间相关长度（可以理解为两道光路间的平均距离）目测只有3-5cm，连一只扑棱蛾子都很难飞过去。 当他们顶着激光走过去时，周晓辰心理作用地觉着身上的红点处有点烫。 走过激光通道，就进入了一间比较开阔的地下室。地下室无人值守，应该是完全由ai接管。常笑示范她在入口刷光脑，她一面刷一面往里张望：嚯！好几排大棺材！ 周晓辰从未见过这么阴间的地下网吧，仿佛误入古墓派。 扫描通过，光脑上标出了空棺材的位置，居然还挺满，她跟常笑都没能分配到一个区域。周晓辰摆摆手，示意不用带自己去，跟着光脑导航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棺材，摸索一阵，刷开了卡扣。 躺进棺材，才发现自己心跳有点快——没有虫子ptsd，倒好像有维生仓ptsd。仓里开始灌注液体时，这种熟悉感唤醒了一千年前人体冷冻实验室的记忆，让心跳达到了一个峰值；她试图转移注意力，想点乱七八糟的，比如这就是传说中的全息模拟吗？有没有人会晕全息？ 全息模拟的世界仿佛一场清醒梦，周晓辰刚刚进入“梦”里，就听到旁边的大兄弟在干呕：“呕——” 啊这。果然有人晕全息！ 眼前是一个白色的广场，站了七八个人，应该是准备区。呕吐这种事，仿佛连锁反应，一旦有人开了头，就会开始传染，两分钟后，准备区的人几乎全都开始干呕，只剩下周晓辰和一个id叫“人民战士9997”的兄弟还在坚挺着。 人民战士9997：“不是说1017星系高手如云吗？你们这样搞得我也想吐了！” 他看到周晓辰，眼睛一亮，仿佛捕捉到了高手：“兄弟，啊不是，姐妹开的小号？” ……周晓辰抬头往上看，因为不想再搞出“常笑2”的事端来，她选了匿名登录，于是顶着“游客741”的id。不想提黑户的事，她岔开话题：“你前面，是不是还有9996个人民战士？” 人民战士骄傲道：“我听说这个系列是联防大第一热门id……本来想抢一万号的，汰！手快了。” 人民战士说着抛过来一个组队邀请：“我为什么加不了你好友？没有实名认证？不是，学姐别这么神秘啊。” 怎么就学姐了？ 周晓辰捋了一下他的逻辑：已知1017星系是联防大的大本营，那么这里的服务器军校生出没概率一定很高；不晕全息，是老手，偏偏开着个游客号，那不就是军校生的小号？ 逻辑很通，至少比对面是个没有公民证的黑户合理。 周晓辰：“你是联防大的？” “现在还不是，马上就是了！” “喔。”周晓辰眼神微妙：很好，我们是竞争对手了。 带着一种卧底的反派心态，周晓辰通过了组队。 人民战士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学姐，咱们先练什么？” ……忽然就有点后悔组这个队。 眼看准备区读条就要结束，周晓辰选择了毫无想法时的最佳选择：随机。 滴，随机训练副本生成中…… 人民战士一脸的“学到了”：这就是高手玩票的风范吗！ 滴，进入未知地图探索副本，载入准备，3,2,1！ 白色的强光逼迫周晓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只看到一片没有尽头的黄沙。抬头，一轮比在晨昏线的基地看到的更大的太阳，挂在沙海上面永远昏黄的天空，仿佛一幅末日画像。 她立刻认出这是哪里：桑榆星的阳面。 检查光脑，失灵。 搜遍全身，没有任何装备。 人民战士也不知道被投放到哪里去了，看来第一步是先跟小队会合。 红矮星热度有限，气温并不算很高；但如果没有补给，仍然会很快因为缺水而中暑。 一般来说，在沙漠里寻找方向，不是依靠太阳，就是依靠星空。然而这里的太阳永不沉没，因此也就没有星空。 第14章 高原沙漠求生指南 根据周晓辰第一天从光脑ai听到的科普，桑榆星原本的大气97%以上是氮气，剩下的几乎都是二氧化碳。 虽然自从星历744年人类在此建立基地，大气层已经过了两百多年的改造，但也只是把氧气浓度提到了8%，也就比蓝星珠峰上略高一点。 基地保护罩内空气能局部达到20%含氧量的蓝星水准，是有制氧装置、大量移植和基因改造的植物在供应氧气。 但现在显然不在基地内！ 高原求生第一条：不要剧烈运动。 周晓辰想起从进准备区就一直在热身、宛如多动症的人民战士兄弟，只能祈祷队友不要落地成盒。 桑榆星作为一颗被潮汐锁定的行星，之所以被人类认为宜居，除了她的恒星热度不高，向阳面有大片温度适宜地带外，还得益于她的强风气流。 强风气流由阳面中心地带的“近日点”，指向阴面中心地带的“远日点”，带去大量的热量，在阴面形成降水，然后液态水再通过冰层下面的深海洋流回归阳面，滋润生长在晨昏线附近的人造植被。 简而言之，桑榆星的风，是有方向的。虽然微观上并不绝对，但风向从“近日点”指向“远日点”的时候居多，如果你逆风无限行进下去，最后的终点很可能就是“近日点”。 因为这种偏向性，基地上的集装箱建筑总是随着时间朝一个方向移动，仿佛被风偷偷推走，每过一段时间就得挪回来。 从寻找装备的角度，逆风行进也是合理的：装备比人密度大得多，如果在同一地点投放，随风向的位移应该比人要小，也就是位于上风口。 周晓辰走路速度如八旬老太，即使如此，行进一个小时后，她也逐渐出现胸闷、呼吸困难的症状。这么短的距离，太阳的视直径很难发生可观测的变化，但心理作用下就是感觉变得更大，仿佛太奶在那里朝自己招手。 就在她感觉相比队友，自己恐怕要先落地成盒的时候，视野范围内出现了除沙尘以外的东西！ 不是她期冀的空投物资、飞行器之类，而是空中的小黑点！ 在巨大太阳的背景图上面，就像从太阳上飞过的《山海经》传说中的三足金乌。 这当然不是三足金乌——是虫族！ 梅开二度，但这次她手里连脉冲水枪这种平民武器都没有。 周晓辰对自己的近战水平是有点子ac数的，赤手空拳跟虫族拼刺刀这种事情不适合她，于是当机立断，侧躺在沙地上，又往自己身上洒了好几层沙子，把自己半埋起来。 人们经常嘲笑“鸵鸟埋沙”，但其实鸵鸟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当然不是“只要我看不见，天敌就不存在”这种道理，而是在沙漠地带的白天，热空气从地面上升，与低空冷空气相遇，会形成薄雾。如果半掩在沙子里，有薄雾的掩护，就可能从天敌的搜索中漏过。 越来越近了！ 这一次周晓辰才清晰地看到虫族飞行的阵列，不同于蓝星上任何一种生物。每一只个体的飞行路径非常随机，仿佛布朗运动，导致它们很难被瞄准；但作为整体又呈现出一种秩序感，仿佛运行中的屏幕保护程序。 虫族用这种方式生动地演绎了物理学的底层逻辑：个体的巨大随机性和宏观意义上的规律同时存在。 这样一种生物的恐怖，绝不止于钢牙和毒素。 周晓辰头皮发麻地看着虫子从低空飞过，其中几只甚至深入到了薄雾层中；只是脱离了光脑辅助，她宛如一个原始人，用肉眼甚至难以识别出虫族的分类学特征——或许本来也不在她的知识库内。 前后只是几分钟，但体感上宛如漫长的一个世纪。直到虫子再也看不见了，她才爬起来继续行进。 虫子仿佛刺激了肾上腺素分泌，让她奇迹地坚持到了视野内出现其他人。 她依然控制着速度，缓缓接近，开始是个小黑点，然后逐渐显示出全貌：两具木乃伊和一个活人！ ——开个玩笑，但这确实是视觉冲击带给周晓辰的第一反应。 再走近点，就能看出那两具躺在地上、呈人体形状的物体不是木乃伊，而是两套外骨骼装备！ 白天背过的科普在脑子里自动地打印：单兵外骨骼，模仿虫族坚硬外壳而设计、旨在突破人体机能极限的单兵作战装备，可以认为是机甲平替——在非太空环境，使用昂贵的机甲多少有点儿杀鸡动牛刀了。 那个活人当然就是人民战士了。 他应该到了有一会儿了，但跑得快的后果也是显然的——他出现了严重的高反，正在大吐特吐，现下的状态如果戴上面罩，马上就会吐自己一脸，然后达成被自己呕吐物呛死的离奇阵亡成就——所以只能等先吐完再说。 周晓辰从外骨骼的背包里翻出了水、压缩饼干和小型氧气罐，一边吃一边喝一边吸氧，稍微恢复一下状态，顺便研究外骨骼怎么穿。 预料中的，没有说明书——设计副本的人大概也很难想到有玩家能小白到这种程度。 首先，肯定是一体式，而不是分部件穿戴。理由很显然：如果要分部件穿戴，就应该装在箱子里减少体积，而不是保持这个人形木乃伊的样子运输——这不是纯纯自找麻烦？ 百思不如一试，虫族还在附近，时间紧迫，周晓辰咽下最后一口饼干，尝试着躺进了一具“木乃伊”里面。 结果外骨骼穿戴远比她想象的要傻瓜：才刚刚躺平，识别到人体的外骨骼就像孙悟空的金箍，自动地收拢。无数微小的零部件像按摩椅上的凸起，沿着她的肌肉线条滑动、寻找最贴服的位置和角度；面罩在头盔戴好后自动升起，换气系统开始运作，氧气含量缓慢上升。 光脑也重新激活，风向、视距测试开启，温度、氧气、电量等表盘出现在视野右下角，还有令人安心的武器系统！ 在蓝星时代就有“手机是人类外置大脑”的说法，现在她要更正一下：没有光脑的人类就像做了大脑摘除手术的婴儿，在宇宙中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周晓辰调出武器系统，看到了三把枪，名字都十分高大上，甚至包括她只在食堂门口八卦时听过一耳朵的“毫米波相控阵狙击枪”。其实这些她都没用过，但不影响她一下子膨胀起来，感觉自己的力量都回来了：刚才那群虫子哪去了？你工人爷爷，不是，你工人奶奶来了！ 第15章 噬金蚍蜉 趁人民战士同志还在调整，周晓辰先来熟悉一下武器： 总共三把武器，一把近战，两把远程。近战武器是一把平平无奇的激光切割枪，用来近距离切开虫族的坚硬外壳。周晓辰搞明白用法，就先不过多研究了——那种钢牙正好卡在液罐上的运气不是次次都有，让虫族近身，她基本上就打出gg了。 着重研究两把远程武器： 短波相控阵狙击枪，双手持握武器，“短波相控阵”指的是它的雷达。如果把普通雷达比作人类的肉眼，相控阵雷达就是昆虫的复眼，360度监控四周，不用“转头”，一旦发现目标，可以联动外骨骼装置，用最快速度完成瞄准动作。 越高端的装备，使用起来越傻瓜。但这并不是说对使用者的作战素质就没有要求，且不谈虫族的因果闪避，仅靠全自动瞄准无法击中，更常见的情况是视野中同时存在多个目标，那么按什么顺序击破就要自行判断了。 还有一把就非常复古，是半自动光学瞄准狙击枪，使用穿甲燃烧弹，非常考验射击能力。光脑ai解释，短波覆盖范围有限，且能耗非常大，不能一直保持开启状态。在虫族距离较远的情况下，优先使用光学瞄准。 瞄准器测瞄合一，可以当做望远镜使用，而且这把枪对于穿戴外骨骼的战士来说非常轻便，在行进中举着它观测四周是常态。 周晓辰把武器切来切去，单纯是为了练手感，但在人民战士同志眼中，就成了学姐对他失去耐心的预兆。 吐完最后一口，他坚强地抹干净脸，穿戴好外骨骼装备，在周晓辰跟前活动了一下，表示自己可以了！ ……然后就成功地挡住了周晓辰的枪口。 周晓辰正举着光学瞄准狙击枪观察四周，虽然没有受过正经军事训练，但也知道枪口不能朝向队友，再加上昨天脉冲水枪痛击队友的心理阴影，她谨慎地绕开了几步，离人民战士同志远了一点儿，这才继续观察。 人民战士：……学姐一定是嫌我菜吧！ 因为面罩的阻挡，说话就会显得瓮声瓮气。但队友当然是有对讲装置的，周晓辰试了下麦：“你那里有任务目标说明吗？来的路上有没有遇到虫族？” 人民战士一通翻找，“没有，任务说明只有‘自行探索’。学姐遇到虫族了？” “嗯，离得远，只看到剪影。”周晓辰把光脑虫族库里的图像都调成了剪影，仿佛在玩宝可梦“猜猜我是谁”，滑了几十张图片，找到一张最像的：“好像是噬金蚍蜉。” 调取资料：噬金蚍蜉，1017星系常见虫族之一。个体差异极大，工蚁体长10-15cm，侦察蚁展翅20-30cm，雄蚁体长50-65cm，蚁后体长可达1m。高温耐受达80摄氏度，生活在阳面沙漠地带，咬合力超过500kg，除蚁后外皆有神经毒素。咬伤30分钟内全身麻痹，呈渐冻症状，超过40分钟未注射血清，则神经创伤不可逆转。 周晓辰搜遍全身，找出一支通用抗毒血清，人民战士那里估计也有一支。但她并没有感到轻松：之前遇上的应该是侦察蚁。没有攻击并不意味着没有发现她，也可能是侦察蚁不负责攻击！ 周晓辰切出短波相控阵狙击枪360度搜索附近，再切光学瞄准狙击枪观察远处，两把武器来回切换，一点也不敢放松。 “我们的装备不可能清剿虫巢，这应该是个生存副本。”周晓辰安慰人民战士同志，顺便也是安慰她自己，“我们已经活了两个小时，还拿到了装备。” 优势在我！ 然而，古人曾经曰过：不要立g。 在她又一次切回相控阵狙击枪的时候，雷达发出了警报声！ 滴！滴滴！ 光学视野里什么都没有，雷达指向的位置，在脚下的沙子里！ 总共六个未知目标，队形同周晓辰观察过的侦察蚁如出一辙，个体的轨迹飘忽，仿佛随机移动；但整体却呈现出攻击的阵型！ “跑起来！”周晓辰脚下快速移动，模仿虫族的随机运动，呈“z”字和“s”字的随机组合，同时把外骨骼加速“油门”一档一档往上开——她还不太适应穿戴外骨骼，怕一次开太大，整个人扑地上，变成固定靶。 人民战士跟着她跑起来，头几步还在跑直线，但很快就意识到了她这种步伐的精髓，跟着模仿起来。 在相控阵雷达的视野里，他们和六只虫子仿佛八个做布朗运动的光点，在沙漠上跳一曲死亡华尔兹。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在第一个目标进入射程的瞬间，周晓辰就扣动了扳机！ 子弹掀起一片沙尘，把目标暴露出来：巨大的口器像一把钳子，两只复眼像两只发光的灯泡，长长的触须像两条铁鞭，在身前横扫！ 这是一只雄蚁。 子弹擦着雄蚁的头部，打断了它的一根触须。这是周晓辰打得最偏的一次误差命中，尽管使用了更好的制式装备。 一是目标躲藏在沙里，没有视野；二是不够紧张！ 在模拟副本里，缺少真实的死亡压力，精神力的调动也会大打折扣。但这样的作战模拟是不可以关痛觉的，连调低的选项都没有，当噬金蚍蜉的口器近在眼前时，压迫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周晓辰迟钝的肾上腺素终于开始分泌，她再次扣动扳机。 正中眉心！ 但只是把这只雄蚁击退了几米，没有穿甲！ 必须命中薄弱部位如复眼，或者使用穿甲燃烧弹。 周晓辰到此终于意识到这个副本真正的难度在哪里：沙漠地形是噬金蚍蜉的主场，而她的武器有故意制造的缺陷——搜索目标需要相控阵雷达，但杀伤目标却需要装填燃烧弹的光学狙击枪，考验的是切换武器的速度。 副本对失误的容忍是很低的，两枪不能造成杀伤，第二只雄蚁就扑上来了！ 第16章 不抛弃，抛弃要扣分 生活和战场都是连环任务游戏，只要一环掉链子，后面就会掉一串链子。 因为没能及时解决第一只雄蚁，就更腾不出手解决第二只，周晓辰只能三十六计，先跑再说。但很快第三只雄蚁也钻出了沙子，“出土”点恰恰就是她的站位；还好她保持着随机移动，外骨骼加速也足够给力，才没有被怼上天。 情况很不乐观——后面跟了一串哥斯拉大蚂蚁，简直是推着雪球的西西弗斯，越滚越大可还行？ 队友呢！队友救一下啊！ 仿佛听到了她内心小人的呼唤，一发穿甲燃烧弹呼啸而至，虽然打出了一个miss，没有击中任何一只雄蚁，但截断了两只雄蚁追击周晓辰的路线，她抓住这个机会掉头，用最快速度瞄准射击，正中第三只雄蚁！ 这次使用的当然是穿甲弹，把雄蚁整只掀飞了出去，肉眼可见地在前胸轰开一个大洞，炸断了两条前腿。但虫族的生命力异常顽强，它还在用剩下的四条腿挣扎，试图爬起来。 不知道是负重问题还是单纯的副本考验，穿甲弹只有五发，必须节约使用，周晓辰射击后立刻切枪，瞄准伤口、眼睛分别补了两发，就这么点儿时间，另一只雄蚁已经叼住受伤的同伴，拖进了沙土里！ 会遁地术了不起啊！ 局面又绕了回去，雄蚁在沙土中伺机而动，周晓辰和人民战士保持走位，被动防御。 虫族居然有这种互助意识，是周晓辰始料未及的。看来需要一点配合了：“你开相控阵雷达，找到目标不用瞄准，直接盲射，只要它们露头，就由我来解决。” “收到！”人民战士很有仪式感地大声回答，立刻开始盲射。雄蚁在沙子下面移动很快，他的子弹追在后面，现场一阵飞沙走石。 周晓辰时刻关注瞄准镜，虽然看不到地下的目标，但她注意到视野右上角的小队分数一直在涨——看来人民战士的准头意外地不错，miss和命中比大概在1:2，命中甚至还有不断提高的趋势。 该说不愧是立志要考联防大的人吗？只是跟周晓辰一样，发挥不太稳定，一副第一次摸枪的样子…… 她的走神很快就被打断了。 雄蚁冒头了！ 这次周晓辰以逸待劳、守株待兔，当然不会失手，一发命中。她吸取教训，不打坚硬的胸甲，穿甲弹从口器射入，造成的杀伤更大，雄蚁滚出去几圈，被炸得断成了两截！ 它的同伴依然把残缺的肢体拖进了沙土里，现场回归了表面的平静，只有暗潮仍在下面涌动。 “它们走了。”人民战士端着相控阵狙击枪，“没有目标了。” 虫族在逆风时还会撤退，又是一课。 “继续警戒，雷达不要关。”周晓辰仍然举着狙，保持燃烧弹装填，安全栓打开的状态，“保持移动——”她话音未落，就听到人民战士同志一声惨叫！ 她条件反射地先跳开几步：“怎么回事？” 在光学瞄准镜的视野下，她看到一个蚁头悍然咬住了他的腿！ 周晓辰切出相控阵雷达，扫描四周，没有标记任何敌方，包括那个蚁头。她忽然明白人民战士为什么会中招：那是被炸断雄蚁的蚁头！ 因为已经死亡，所以在雷达中没有敌方标记。但虫族死后，局部的残肢仍然可以由体神经节支配，继续反射性攻击！ 虫族不愧是最好的老师，给人上课，一课接着一课。 剩下的蚁头咬合力依然强悍，即使有外骨骼保护，依然被咬穿。周晓辰切出近战激光枪，帮着人民战士把蚁头剖开，才把他的腿拔出来。 相比骨头有没有事，更让人担心的是神经毒素：“你那有没有信息？什么麻痹倒计时啊……” “没有，”人民战士吸着气回答，“但我感觉腿已经麻了……” 死马当活马医，周晓辰翻出通用血清，给他一针打了下去：“怎样？” “……还是麻，但好像没有继续恶化了。” “行吧。”毕竟是通用血清，不能期待太高。 “学姐，你……”人民战士吸了吸鼻子，“你自己走吧！” 周晓辰：“……到了真的战场上，把战友丢下，要上军事法庭吧？” 这个冷酷的回答把人民战士惊呆了：“但这是模拟副本？” “那更不行，生存副本发生减员，肯定要扣分的。”周晓辰：“所以你得活着。” 虽然知道学姐是在讲笑话，但人民战士不知道该感动还是该害怕。他有种感觉，如果他可以像那只断成两截的雄蚁那样“活着”，这位学姐会提着他的头走向胜利…… 好在人类没有神经节，学姐要带只能带一整个。 周晓辰研究了一阵子，总算成功拆卸掉他的大部分外骨骼部件，减少负重，只保留空气循环部分，然后继承了战友的弹药，把人背上，继续出发了。 不知道生存多长时间才能通关，但如果存在一个终点的话，周晓辰认为只能是“近日点”。 一般我们说一颗行星处在近日点，指的是椭圆公转轨道上离恒星最近的点；但对于被潮汐锁定的行星，还有一个近日点，是向阳半球的中心。 后面没有再遇到虫族，行程变成了枯燥的沙漠跋涉，而对人民战士则是纯纯的酷刑。中途他的麻痹又开始蔓延，于是周晓辰又给他来了一针血清，但也只是续命了一个小时，等快到近日点的时候，人民战士的面部神经都开始麻痹，成为歪嘴战神了：“我觉得……积分已经……够了……” “再坚持一下！”周晓辰：“看到那块界碑了吗？可能不叫界碑……不重要！近日点就在那里！你至少要活着摸一下！” 带着一种奇怪的“到此一游”的执念，周晓辰生拉硬拽地把人民战士背到了“界碑”跟前。 那是一块两米高的黑色石碑，呈金字塔形状矗立，上面是白色的刻字：天眼-1017f近日点。星历744年，第17个地球日。 第17章 如此我们算不算相遇 “坚持住！”周晓辰背着战友沉重的身躯冲向黑色纪念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神经麻痹以后僵硬的身体格外地沉，即使有外骨骼辅助，也压得她直不起腰：“最后五步！5,4,3，伸手！” 当她拽着人民战士的手摸到纪念石碑的一瞬间，她的战友停止了呼吸。 在右上角的小队状态栏，人民战士的id灰掉了。 此时依然没有任何提示响起，副本没有通关，时间仍在继续流动。 周晓辰愣了下，把战友的遗体放下来。他的身躯僵得像一块石头，保持着趴在自己背上时弯折的姿势，甚至不能平躺，周晓辰只好让他靠在黑色的石碑上面，跟自己一起看太阳。 这是1017f上能看到的最大的太阳，视直径接近蓝星上的九倍。祂永远保持着日落的光度，直视也不会觉得太耀眼；但也因为永不沉没，这种亘古的凝视就变成了一种恐怖。 周晓辰不知道真正失去了战友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她现在疲惫且孤独，后知后觉地想起，军事训练副本是不能关痛觉的。也许她给战友注射血清是一个错误，也许她只是把神经毒素发作的过程变成了更加漫长的折磨，也许她本来应该帮助他早点解脱。 不行，还是要通关！ 否则人民战士同志的苦不就白受了！ 她抹了抹脸，打起精神，开始在纪念碑上摸索，看看有没有什么机关，能打开一个地下基地的入口也说不定。 然而这并不是一个盗墓副本。机关没摸到，倒是在自己平视高度以上20cm的地方，发现了两行用激光喷枪刻的字。如果不是在副本里，这种行为应该算是破坏文物。 写的是俄语。 在周晓辰靠自己稀烂的俄语水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拼出来之前，光脑已经贴心地给她打出了翻译： “英雄的名字应该写在爱人的袖口，但我还没有找到她。 Алekcen·hnkoлaeвnч·mapлnh （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马尔林）” ……神经病啊！ 周晓辰不是很能理解斯拉夫人的浪漫：因为尼科诺夫指挥官，她特地查过，在袖口上绣名字，是纪念死去的爱人。 有人这样咒自己的吗？ 还不被女朋友打爆狗头！ ——喔，这人没女朋友。 活该！ 与其留这种莫名其妙的话，给点提示不行吗？ 这里有机关吗？有虫巢吗？ 就在周晓辰心里憋满了吐槽时，她眼前的视野忽然一亮，那两行字于是变得异常清晰，乃至熠熠生辉。 她回头，看到天空中那轮巨大的太阳表面，出现了一块亮斑，几乎占据了整个球体1\/5的体积，仿佛火山在那里喷发。 在喷发的位置，一团云状亮带从那里抛射出来，犹如上帝之鞭。 耀斑爆发！ 那条“上帝之鞭”是等离子体纤维，此刻正在穿越太空，也许数小时或者数天之后，就会击中这颗离自己的恒星太近的星球，引发一场肉眼不可见的x射线的极光盛宴，然后用强烈的放射性杀死暴露在地表的所有生物。 与其说这是模拟耀斑，不如说模拟的是一种濒死体验。 即使你跨越了沙漠，从噬金蚍蜉的口器下面生还，历经千辛万苦来到了终点，迎接你的仍是来自宇宙的剧情杀，是渺小人类无法抵抗的自然的伟力。 再回头看石碑，忽然就有点理解了刻字人的心境——不是，她还是不理解。 这个副本就是教人习惯死亡，因为上了战场你迟早会死吗？ 这算什么，临终关怀？ 周晓辰简直想朝策划竖中指，她气急败坏地掏出她的近战激光喷枪，在石碑上刻：“有病啊！” 就在她激情破坏文物时，眼前一黑，被弹出了副本。 她还以为自己掉线了，直到黑色背景下开始打出字幕： 你死于天眼-1017日冕物质抛射带来的x射线辐射。 探索副本“天眼-1017之鞭”通关。 生存时长评分：a 发放100积分。解锁虫族图鉴：噬金蚍蜉，可选择投放到训练副本。 通关记录： Алekcen：1000.131.23:07 人民战士9997：1000.139.22:33 游客741：1000.139.22:39 恭喜进入副本首通第三名，额外发放100积分，请再接再厉。 检测到你的积分已经突破0，训练副本开放，使用积分解锁更多虫族。 ……行吧，这破副本勉强算是没有白打。 周晓辰来不及仔细查看所谓的“私人训练室”都有什么节目，光脑就“滴滴”响了起来——在副本里会屏蔽光脑，以防弹消息造成血光之灾——接通一看，全是常笑的夺命连环call： “看到回消息。该回实验室了。” “收到请回复。做新手引导不用这么长时间吧，你不会打副本了吧？” “回消息。不要进副本！” “你是晕全息昏过去了吗？我该叫救护车吗？但是救护车很贵……” 周晓辰受到最后一条消息的惊吓，仿佛已经看到医疗账单在向自己招手——她这辈子最不想看到的东西就是医疗账单：“我出来了！别叫救护车！” “滴”，使用时间3个小时，结账Ж1.5。又是一笔开销，但因为非常有必要，倒也没有很心痛。跟常笑会合，从防空洞里出来，周晓辰有点迷糊：“真实时间和副本时间是1:1的吗？”她也记不清在副本里耗了多久。 “1:2，再低，就会导致时间认知障碍和生物节律紊乱。”常笑：“你真的去打副本了？打的什么分级？” 周晓辰震惊：“还有分级？我选的随机……” 常笑更震惊：“c级以上副本就已经有很高致死率了，b级以上甚至有剧情杀。”他无奈道，“你不看新手引导的吗？乱进高难副本很容易造成战场ptsd的！” 周晓辰：“……不是，你们这么危险的副本就随便乱进吗？” “不然呢？”常笑：“开始全息训练大多都16岁了，又不是宝宝。” ……原来你们是这样的联盟吗？ 周晓辰想起了人民战士同学，良心忽然就有点痛。 第18章 防空洞不眠夜(上) 走出防空洞，外面又是一幅黄昏的景象，仿佛时间倒流，从黑夜重回白天，实在很容易让人生物钟错乱。周晓辰不自觉点了点光脑，确认是晚上23点没错。 虽然剧烈运动是在模拟副本中做的，但还是因为心跳和肾上腺素飙升，出了一身汗，这让周晓辰想到一个问题。她看一眼常笑和昨天一模一样的卫衣：“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是……你们这儿大家都是一年到头一身衣服吗？” 没错，她现在穿的，还是躺维生仓的一身条纹病号服！ 当然不是穿了一千年——在蓝星进冷冻仓时是一丝不挂的。这身应该是在联盟“出土”和解冻以后，在一系列不可知的人体实验过程中，给她套上的——居然会给木乃伊套衣服，仿佛出土植物人也是有尊严的，这里的人真有意思。 扯远了，总之她自从昨天醒来，穿的就一直是这一身。实验室里的冲淋房有完整的淋浴、洗衣和全身烘干一体化系统，所以昨晚她从内到外都没有换，洗完烘干接着穿。今天也不是不可以继续这么做，就是哪里总有点不得劲…… “怎么可能！”常笑又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喵”地跳起来：“联盟不是……” 周晓辰：“联盟不是穿不起衣服的地方，穿不起衣服的只有你？” 常笑：“……男人不爱换衣服有什么奇怪的！至于你，是我粗心了。你自己要提嘛！” 考虑到他们如出一辙的贫穷，常笑默契地带她钻进另一个地下入口，来到一处二手交易市场。市场在一个废弃防空洞里，墙壁上也有防御虫族的激光装备，但看起来年久失修了——真是刚出防空洞，又进防空洞了。 “早些年——也就十几年前吧，就我小时候。”常笑解释，“那时候桑榆星上的大型虫巢还没有清剿干净，警报天天响，大家干脆就住在防空洞里。” 如今大部分防空洞都废弃了，转而变成了买不起集装箱的生意人摆摊的黄金地点——毕竟红树广场要保证突发情况下，作战部队能够随时集合，是不允许摆摊的。 一千年过去，逛夜摊的快乐还是没有变：为了省电，谁有霓虹招牌，大家就凑在他边上叫卖，扎成一堆一堆，铺开的塑料布上，从压缩饼干到营养剂，从防虫喷雾到作战服，应有尽有。 联盟的衣服默认都是作战服，设计也十分硬核，一切为了防护，至于款式啊染色啊，就很敷衍了。周晓辰挑中一套染得深深浅浅，反而有种扎染效果的靛蓝色卫衣外套，内面是米白色格子，下身配据说防虫子叮咬的咖啡色秋裤——听个乐呵得了，虫族随随便便咬合力几百kg的大钢牙，防个锤子呐！ 消费Ж6.5。有点心痛，但周晓辰说服自己这也是必要的开支——总不能穿一辈子病号服吧！ 付账拿了衣服，摊主大婶非常热情地扯出一块塑料布，围成一圈，然后邀请她躲在里面当场换上新衣服。 倒也不至于……正要谢绝，旁边的大叔摊主可能是觉得这个小姑娘买东西爽快，是大主顾，凑上来激情推销自己设计手作的脉冲凝胶弹防虫枪——直接往她怀里塞的那种。 神特么“自己设计手作”——武器这种东西，谁敢用不认识的人diy的产品啊！ 嫌命长么？ 周晓辰满脸拒绝，大叔摊主看出她不相信自己的实力，气性上来了，脸红脖子粗道：“我让你免费试两枪——不，三枪！不好使不要钱！” 大婶摊主打圆场：“人家小姑娘要换衣服！” 常笑也跑来挡在中间和稀泥：“我们不是不信任你——我们很穷的！” 大叔摊主很没有眼色地依然不依不饶，把枪塞进周晓辰怀里：“你先拿着，换衣服的时候考虑考虑！” 周晓辰很无语，只好带着枪钻进塑料布里“考虑”，希望等会大叔冷静点，不要强买强卖。她脱下病号服，两三下穿上外套——防护服就是有种虚幻的安全感，仿佛看到虚空中自己并不存在的人物面板上刷过一排“防御+1”。 换都换了，裤子也一道吧？ 周晓辰刚穿好一只秋裤腿，忽然就被一种冰冷的寒意笼罩了。 这种感觉毫无来由，非常怪异，但不可忽视——明明刚刚穿好比病号服更保暖的防护外套，她却如在艳阳天被泼了一桶冷水，有“如坠冰窖”之感。 她的动作僵住，根本顾不上另一只腿还光着，缓缓摸索靠在旁边的diy枪——叫什么来着，脉冲凝胶弹防虫枪。 如果说她从全息模拟副本里学到了什么，那就是战士要永远信任自己的直觉。 周晓辰轻手轻脚地打开了保险栓，借助摊主大婶霓虹招牌昏暗的、一闪一闪的光，盯住塑料布搜索，然后终于看到一个几不可见的半个巴掌大的阴影，在塑料布外面爬行。 在锁定那个阴影的同时，她的直觉也开始警铃大作，于是她扣动扳机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 “砰！” 子弹击穿了塑料布，正中那个阴影，把它击飞出去！ 人群先是静默了一下，然后不知道谁起的头：“啊！啊——” 周晓辰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虫子，把尖叫和混乱全部排除在注意力之外，一把扯开塑料布，持枪冲出去：一只翅膀呈蓝紫色、长得像蝉的虫子被一坨又稀又黏的东西糊住，正在地上拼命挣扎，眼看就要挣脱出来了！ 周晓辰推开挡在她弹道上的不知道哪个路人甲，举枪又是“砰砰”两下，又两颗黏液弹射过去，把那虫子完全裹成一团，像个面团一样蠕动着。 站得最近的人醒悟过来，举起一个当凳子用的石墩，猛砸下去，黏液就连着虫子一起粘在了石墩底下；他接着猛砸十几下，直到蓝色的汁水溅了一地。 人群见状总算冷静下来，但周晓辰丝毫没有放松——那种冰冷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常笑向她走了两步，又被她的表情钉在原地：还没完！ 周晓辰保持着端枪的动作，目光和注意力一起在阴暗的防空洞里来回搜索。看了两圈，她忽然想起什么，“已经三枪了……” 大叔摊主如梦方醒：“你继续用！随便用！子弹算我的！” “这里的防护装置还能启动吗？” 她没有看常笑，但常笑知道是在问自己：“我去尝试开启。” 周晓辰持枪跟在常笑后面，优先保证他的安全。 激光防护网的开关操作箱跟电闸一样，嵌在墙壁里面。常笑刚靠近，就被周晓辰制止：“等等！”她半蹲下身，抽过一个摊子上的撬棍——这里总有各种奇奇怪怪的武器——然后右手持枪，左手用撬棍去捅操作箱。 两下，三下，操作箱打开的瞬间，密密麻麻的、蓝紫色翅膀、血红眼睛的蝉，从里面振翅飞了出来！ 第19章 防空洞不眠夜(中) 蓝星北美洲有一种蝉，幼虫在泥土里蛰伏17年之久，17年后集体羽化钻出，铺天盖地。 周晓辰不知道眼前的生物和蓝星上的17年蝉有没有进化史上的渊源，只能确定任何人面对这种场景都会犯密集恐惧症。 她当机立断，一撬棍把操作箱合上抵死，把蝉堵在里面——然后就听到里面传来令人牙酸的虫子啃噬金属外壳的声音。她暂时把撬棍交给常笑，掉头追杀已经飞出来的漏网之蝉。 diy手作出品的防虫枪几乎枪口冒烟，凝胶弹一颗接着一颗喷出，卡着最高射速挨个点射，10秒时间射击二十多发，终于把所有飞蝉全部“击落”。 但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 黏液并不致死，面团一样的包裹物里，蝉还在不断往外钻；操作箱的盖子已经开始穿孔，周晓辰补上几枪，暂时用黏液封住了破洞，但虫子还在里面前赴后继。 “有没有杀伤性武器？”周晓辰大声问——人群正用包括但不限于石墩、撬棍、塑料布当作武器，疯狂攻击地上那些还在挣扎的、裹在黏液里的蝉，一时没人顾得上回答她。 “找酒精喷灯！”常笑用撬棍死死顶着操作箱。 周晓辰立刻跑去摊子上面翻找，急出一头汗。 “我有！这里！”diy大叔摊主叮当猫似的，从他的摊子上掏出一盏造型怪异的灯，看起来又是手作出品。周晓辰谢都来不及，征用了就跑，拧开旋塞，向灯壶内灌了2\/3酒精。预热的几十秒像一个世纪一样漫长，酒精蒸气终于完成了汽化，温度高达数百摄氏度的蓝色火焰喷向操作箱！ 操作箱立刻发红，空气中散发出一股烤虫子的焦糊味，一瞬间仿佛梦回蓝星彩云之南，身处夜市的烤虫炸串摊子。 撬棍的末端也开始发红，周晓辰猛然醒悟：铁的传热是很快的！ 她一面换着手控制喷灯，保持火焰喷射，一面飞速脱掉刚刚上身的卫衣，把撬棍层层裹起来，给常笑作隔热——但他的手已经烫伤了，手心起了好大的水泡。 周晓辰：“换我来吧？” “不行！”常笑断然拒绝，“蝉虫不会只有这一个出口，你保持警戒！” 仿佛印证他的话，顶上的通风口里，也开始爬出刚刚羽化的蝉！ 周晓辰心里发凉——diy大叔的手作枪续航再离谱，也不可能处理得了这么多蝉！ 新生的蝉翅膀还没完全撑开，她一边挨个点射，一边大声问：“报告军方没有？” 这种情况已经超过“平民自行处理”的范畴了！ “不能上报！” 出乎她的意料，有人大声反驳。 周晓辰无法理解：“为什么？” “这是布鲁德魔鬼蝉！他们会把这里封死的！精神锚点……快跑！我要离开这里！” 周晓辰听过一次“精神锚点”。在红树广场的葬礼上，常笑说，因为死于虫族的人可能被植入精神锚点，遗体必须在一个小时内火化。 光脑其实早就在视野边缘打出了“布鲁德魔鬼蝉”的资料，只是周晓辰一直没顾上看： 布鲁德魔鬼蝉，在地下蛰伏长达13或17年，直到成年羽化而出。成蝉展翅20-30cm，翅呈蓝紫色，红眼，足下生长菌丝，仅凭接触就能植入精神锚点。 精神锚点：通过与虫族共生的真菌植入，逐渐控制人的行为，使之成为虫族的傀儡。 ！！ 周晓辰遍体生寒，想起了在塑料布外面爬过的魔鬼蝉。 除了几个摊主还在坚持战斗，大部分路人听到“魔鬼蝉”之名，都开始向防空洞外面跑！ 这时候洞口忽然传来几声枪响！ “pau！这里被封锁了！”一个男人大声道，“请退回去！我们会保证民众安全！” 放的应该是空枪，但往外乱跑的人也不敢再冲，陆续都退了回来。 pau，people''s army of the union，即联盟人民军队。 周晓辰精神一振！ 虽然她隐隐意识到那些人为什么要逃跑，但锚点不锚点的再说，她一个人真的扛不住了啊！ 一颗子弹从不知道哪里飞来，正中通风管口一只刚要振翅而飞的魔鬼蝉，炸开一团蓝色的汁水，几乎把那只蝉崩成了碎片！ 周晓辰一边保持射击，一边用余光观察，看到一个很高的男人冲在最前面，身着迷彩作战服，戴着深绿色口罩和vr眼镜，几乎挡住了整张脸，只看到一头乱糟糟的金褐色头发，像一大蓬迎风长的茂盛的狗尾巴草。 周晓辰眼馋地瞥一眼他的枪，看起来比模拟副本里的还要高大上——抱歉她不懂枪，只会用这种没有见识的形容词——总之她也想要这种武器！ 男人很快清空了通风口这一批爬出来的蝉，侧头看了周晓辰一眼，顿住，不知道想了什么，他飞快地从腰间解下另一把枪，塞到周晓辰手里，低声说了一句话。 俄语。没听懂。 唉！我知道你们这里的人都是会三种语言起步的，但照顾一下十二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吧！ 好在光脑又贴心地给她打出了翻译： “拿着。这是违规的。记得说是你捡的。” 唉！这合理吗？我是怎么捡到你的枪的？ 虽然心里飘着吐槽弹幕，但周晓辰对这个男生的好感度蹭蹭涨了一大截——从他的声音和那头茂盛的头发看，应该还很年轻，毕竟毛熊家的小哥哥上了年纪就谢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借我枪唉！ 打开保险栓，扣动扳机，一根红色光束“咻”地射出，立刻把魔鬼蝉烧出一个洞，散发出烤虫子的蛋白质香味——是激光！ 周晓辰可太喜欢这把烤虫枪了，武器到手，整个人立刻飘了起来，跟在迷彩小哥后面冲；虽然才两个人，但硬是冲出了整个小队的气势，极快的射速下，魔鬼蝉像雨点一样往下掉。 这时候迷彩小哥的队友也赶到了，是个黑发小哥，拖着一麻袋……猪头？ “马上放毒气！”他大声道：“所有人戴防毒面罩！” 第20章 防空洞不眠夜(下) 什么叫戴防毒面罩？难道不该先疏散吗？ 好家伙！放毒气连自己人一起闷可还行？ 周晓辰明白是因为“精神锚点”。现在还不知道有没有人已经接触了魔鬼蝉，被种下了精神锚点。在确认之前，任何人都不能放走。 她不由得想起卡桑德拉大桥的故事——但是联盟的军人自己也进了防空洞，如果这个防空洞就是那列载有鼠疫患者的、驶向毁灭的列车，那么他们也不能幸免。 仿佛印证她的想象，周晓辰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是防空洞的钢板门放下的声音！ 大家显然都听见了，人群于是又骚动起来！ “不要惊慌！”黑发说的是字正腔圆的中文，“毒气是针对虫族的！戴好防毒面罩不会有事！现在来我这里领取！” “我们的医疗同志正在赶来！只要通过‘锚点’检查，大家就可以回家！”金毛补充——这次说的是中文，字咬得很重，能听出不是母语，但还是给了周晓辰一点点联盟军人语言能力的震撼——该不会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只有她吧！ 在他们的安抚下，金毛和周晓辰继续持枪警戒，而黑发组织人群排队上前领取面罩。最前面是一对母女——本来她们是排在后面的，但排前面的人看到了，都让她们先，结果就把她们换到了最前面。黑发一手还拿着枪，另一手拿了个猪头面罩，蹲下来，给小女孩仔细戴上，调好头带的松紧，拍拍她的头：“小猪要乖。”——成功把小女孩哄笑了。 等所有人都戴上防毒面罩，黑发从他深不可测的麻袋里面，掏出了一只带大罐子的“灭火器”，仿佛一个喷农药的老农——那当然不是灭火器，罐子里也不是农药。 大家情不自禁集体挪开两步，想离他远一点。 黑发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任何犹豫地拔掉保险栓，大力压住开关，绿色的气体就从喷口大范围地弥漫开来！ ……曾经追杀飞天大蟑螂的时候，周晓辰也有过喷杀虫剂把自己都熏晕的黑历史，但还从来没喷得这么带感过。 没过多久，整个防空洞就绿雾弥漫，仿佛什么科幻恐怖片的场景。即使隔着好几层活性炭，周晓辰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甜香味；刚刚被哄好的小女孩“哇”地哭了，她的母亲手忙脚乱地哄；而大部分人则是静默的，大约在恶狠狠地诅咒虫子比自己先被熏死。 周晓辰跟金毛一起继续保持着警戒，射杀那些被熏得受不了、从墙缝、通风管、塑料布下面等一切地方钻出来的魔鬼蝉。毒雾影响了视野，虽然光脑也有一定辅助瞄准作用，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直觉。 金毛状态明显比她放松，还能聊天：“你的精神力很强。没有受过射击训练吗？” 周晓辰：“呃……说中文行吗？我顾不上看字幕。” 金毛大约没想到联盟还有人不会俄语，立刻换了中文：“对不起！”默了两秒，才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说中文不太好听。” “啊？”周晓辰拐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道歉的是跟人说话不用对方的母语，这样不够礼貌；解释的是他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说中文。 就是这个解释让她有点茫然：“哪里不好听？”讲得很好啊？ “咬字太重，”金毛说，“不好听。” “……不不，你的声音很好听。说什么都好听！” 金毛立刻不说话了，但散发着一种即使隔着猪头也能感觉到的脸红，热度都熏到周晓辰这边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帅哥沉默，但反正后面好一会儿都只听到他们“砰砰”的枪声，直到冒头的魔鬼蝉越来越少，最后几乎看不见了。 又警戒了一会儿，绿色的雾气也开始散了，金毛忽然把枪换到单手，解开衣扣，脱掉半边作战服，又把枪换到另一只手，脱掉另外半边，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 然后把他脱下来的作战服递给周晓辰。 周晓辰：？？ 金毛低头看了她一眼，立刻瞥开他的猪头，但手仍然坚持平伸，递出他的作战服。 周晓辰跟着他一触即溃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装。 卫衣脱下来给常笑当隔离手套了，所以上身只有白色背心。 这就算了，最离谱的是，秋裤只穿了一条腿！ 另外一只裤腿还挂在旁边晃荡！ 她终于后知后觉想起：自己在“更衣室”秋裤穿到一半，就举着枪冲出来了！ 然后一直高强度射击，根本没有想起这事！ 社死到了极致，反而有点麻木。周晓辰默默接过金毛的作战服，两下给自己披上，然后就准备套上另一只裤腿。 就在这时她发现戴猪头面罩的小女孩正盯着她。两个猪头隔空对视。 ……周晓辰默默地往金毛背后挪了挪：“咳，你能挡着我点儿吗？” 金毛身体僵直地挪了几步，隔在了她和众人中间，仿佛被植入了精神锚点。 穿好秋裤，周晓辰把刚刚的记忆丢进垃圾桶，若无其事地继续警戒。又过了一个多小时，再也没有魔鬼蝉冒头，她听到“嘎吱嘎吱”的声音重新响起，是防空洞的钢板门又升起来了！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黑发跑出去接应，很快带着一位女战士回来了，应该就是他们的“医疗同志”。医疗同志背着一只大箱子，手持一只探测器，跟机场安检小姐姐搜身用的那种造型差不多，大声道：“请大家挨个过来检查！” 仍然按照刚才的顺序排队，周晓辰放松下来，把枪还给金毛，回到人群中找到常笑：“你的手怎么样？让医疗同志一并帮你处理一下吧？” 常笑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周晓辰身上的作战外套——看到自家的白菜被猪拱了的那种诡异。 周晓辰跟着他的目光，看到衣服上有一个标签，А·h·m。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的目光提醒了周晓辰：“你知道他们是什么部队吗？我该把衣服还去哪？”毕竟现在不好脱，“我去问问？” “不用问。”常笑立刻制止，“交给我。我替你去还。” 周晓辰嗅到了奇怪的味道：“你们是不是认识？” 常笑不置可否。 “他叫什么名字？” 常笑的目光更怪异了，盯了她一会儿，才不情愿地回答：“马尔林。” 周晓辰想了一下，忽然有个不大可能的联想：“这是姓？那他的名字呢？父称呢？” 常笑的目光已经不能看了，仿佛周晓辰在追问一个黄花大闺男的生辰八字，满脸写着“图谋不轨”一样。 “不是！没有！别瞎猜！”周晓辰三连否认，“我在模拟副本里认识一个马尔林！所以问问，是不是同一个人？” 常笑这才放松一点：“姓这个的很多。” “阿列克谢。” “父称我忘记了，好像是什么尼古拉？” 第21章 永恒的黎明 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马尔林。 提示：副本“天眼-1017f之鞭”里，在近日点纪念碑上，有一行刻字，落款就是这个名字。 再提示：“英雄的名字应该写在爱人的袖口。” 再再提示：把爱人的名字写在袖口，在联盟的习俗里，是纪念死人的。 ……这就很难评。 周晓辰表情微妙起来，下意识在人群中搜了一圈——不用一圈，只要一眼——这人长得太高，站在人群中直接凸出来一颗头，加上扎眼的金毛，想看不见都难。 据说精神力强的人第六感都很厉害，几乎在周晓辰看过去的瞬间，阿列克谢也抬眼看了过来。 斯拉夫人在外比较严肃，没有对人露出微笑的习惯，并认为这样做的人是傻子——于是周晓辰失去了缓解尴尬的唯一大招——好在他们还戴着猪头面罩！ 两颗猪头对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各自扭开。 精神一放松下来，人就容易困倦。反正这会儿枪不在手里，周晓辰自觉已经卸下了本来也不属于她的警戒任务，可以做回一个摆烂平民，干脆开始打盹。 不知道睡了多久，可能其实就一小会儿，“滴滴滴”的尖锐报警声吵醒了她，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医疗小姐姐手里的检测器正在蜂鸣！ 而当下正在接受检测的对象，就是早先盛情邀请周晓辰当场换衣服的摆摊大婶！ 周晓辰瞌睡一下子全被吓飞了，想起了趴在塑料布上的魔鬼蝉——摆摊大婶确实是最有可能接触过魔鬼蝉的人！ “不可能！”尖锐的声音刺破了防空洞里的疲惫和沉默：“你们的检测器一定是坏了！你们诬赖好人！” 大婶说着就向医疗女兵扑过去，要抢夺她手里的检测器！ 阿列克谢立刻上前，把女兵挡在后面，用枪托隔开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大婶，防止被她抓到，“请您冷静一点。或许确实出错了，我们回到实验室，再做更细致的检查。” “我不跟你们走！”大婶挥舞着双手，“你们攻击平民！”她转身向其他人喊：“你们看到没有！他们可以随随便便把人带走！就凭一个坏掉的检测器！” 黑发上前一步，微妙地挡住她可能的逃跑路线，继续试图安抚：“您不要惊慌！如果只是浅层的锚点，是能够拔除的！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尽早治疗！” “我根本没有被魔鬼蝉接触过！”大婶尖叫道，指着阿列克谢：“你们才是魔鬼！” 人群仍然保持着沉默，但他们不去劝说大婶配合军方，而是选择沉默，本身已经是不信任的信号： 大婶虽然情绪激动，但看起来并不像失了智——如果检测器真的会误报呢？被联盟军人带走，真的能够得到他们保证的细致的检查和治疗吗？会不会为了以防万一，对潜在的感染者直接击毙、火化，连跟家人告别都来不及呢？ 阿列克谢显然陷入了两难的处境：如果他采取强制措施，可能会进一步削减人群对联盟军人的信任，打击他们配合检查的意愿，甚至有刺激他们逃跑的可能。但继续僵持下去，放任大婶继续煽动他人，也绝非什么好事。 更糟糕的是防空洞的门处于打开的状态——这会诱惑平民冲击小队，试图逃跑！ 军人一共只有三名，还有一名是非战斗人员，而这里的平民却有几十个，很难把所有人拦下来！ 但要是现在放下钢铁大门，可能会刺激人群立刻暴动！ 为了安抚众人，阿列克谢甚至收回了枪托：“请相信联盟。我们不会伤害平民，只是请求您接受进一步的检查。这也是为了您家人的安全着想。”他看向众人，“请大家相信联盟！” 在他的诚恳请求下，气氛本来已经有松动的迹象，但尖利的声音让场面再次紧绷：“联盟在乎我们这样的穷人吗？” 没有了枪托的阻隔，大婶愤怒地伸出手，就要去挠他！ ——他身上甚至连作战服都没有，只穿着一件背心。 “我看见了！” 那一瞬间周晓辰不知道想了什么，在她弄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之前，已经听到自己大声说：“我看见她接触了魔鬼蝉！” 这是一句谎言。她的心里对大婶充满了歉意。但此时此刻，她不得不抽出谎言这把双刃剑，斩断当下的僵局：“我换衣服的时候，看到魔鬼蝉从她的身上钻出来，爬上了那块塑料布！所以我才吓得跑了出来！” “你撒谎！”大婶的声音已经破音了，任谁也能听得出她的愤怒。 但是信任的天平已经向周晓辰倾斜——她是平民，最多可能是联防大的学生。她吓得衣冠不整跑出来，是众人都看见的。她一直在跟大家一起战斗——相对于军人，平民的战斗更容易被视为勇敢。无论怎么看，她都比情绪失控的大婶更值得信任。 阿列克谢当机立断，一枪托砸晕了大婶。医疗女兵立刻拿出镇静剂给她注射，就在这个时候，大婶脸上长出了黑色的斑块和纹路，仿佛经过了一整个梅雨季、无人居住的屋子里，墙壁上的菌斑！ 尖叫声从最先看见的、站在近旁的人开始，然后像波纹一样荡开，一时间整个防空洞的人都在尖叫！ 黑发跟女兵一起从大号医疗箱里拿出几根伸缩杆，组装起一个简易的担架，戴着手套，把大婶挪到担架上。阿列克谢趁机找回了对场面的控制：“大家不要慌！这种程度的锚点植入是可以拔除的！请大家快速配合筛查，我们好尽快把感染者送医！” 人们渐渐冷静下来。秩序又开始恢复。为了防止再次出现感染者袭击军人的情况，阿列克谢接过了探测器，自己来检查。所幸，报警音再也没有响起。 为了防止再次刺激众人，阿列克谢检查完一个，就立刻放行。直到最后的常笑和周晓辰。 他跟常笑果然是认识的，但这样的场景下两人没有搭话的意思，只是互相点头致意。常笑通过以后，站在一旁等周晓辰。 即使对周晓辰，阿列克谢的检查也没有任何的敷衍，探测器仔细地扫过每一寸皮肤，当他蹲下扫描小腿和脚踝时，周晓辰忽然说，“我撒谎了。” 她感觉到阿列克谢的动作顿了顿。 “我没有看到她接触魔鬼蝉。”她吸了下鼻子，“她一定会得到治疗吧？” 阿列克谢沉默地扫完了剩下的部位，才站起来：“我也撒谎了。” “她那种程度的精神锚点，已经无法拔除了。”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周晓辰想起了大婶替她挑选衣服的样子，又想起了葬礼上迎风而散的骨灰，两个场景在她的脑海里交错，直到阿列克谢小心地按住她的肩膀：“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你也许救了大家。至少肯定救了我。” “你是出于对联盟的信任。你知道她会得到治疗。虽然我认为锚点已经无法拔除，但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会尽力治疗。” “谢谢你信任联盟。信任我。” 此时已经凌晨六点，1017f永远处于将亮未亮之间的天色，在这一刻与蓝星的黎明景象重叠。周晓辰忽然发觉，永恒的黄昏，或许其实也是永恒的黎明。 第22章 如何扮演一个非法移民(上) 黑发和医疗女兵抬着担架先走一步，把感染者送医；阿列克谢则留下来看守现场，等待负责事故调查的部门接手。 那只大麻袋还留在防空洞的出口处，里面是回收的猪头防毒面罩。周晓辰把面罩脱了，吸一口新鲜空气，正要放进麻袋，就听到阿列克谢犹豫着说，“请问……” 周晓辰回头。 阿列克谢也把面罩脱了，出了一脸汗，大约想狠狠透几口气，深绿色口罩拉到了下巴，vr眼镜也被推到额头以上，于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就像很多斯拉夫人年轻时一样，他的脸相对于体型来说很瘦，薄唇，鼻子高且直，金褐色的眉毛长而浓，双眼皮的沟壑很深，灰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结冰的贝加尔湖。 也许是黎明的光线太适合看人，也许是这个松弛的瞬间让人太没有防备。 周晓辰毫无心理准备地被这种介于东方和西方之间的、深邃但不粗糙的美感近距离地冲击到，仿佛看到什么雕像活了，自己跑了出来，吓得她手里的猪头都掉了。 阿列克谢反应很快地接住她脱手的面罩，“抱歉。我打扰你了？” 没有了口罩和猪头面罩的阻隔，他的声音变得很清晰，周晓辰这才听出，原来他总嫌弃自己说中文咬字重，是因为稍稍有点鼻音。 “没有，不是，”周晓辰叫停了自己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雕像面部建模和声线分析，尴尬得脚趾抠地，“我们……先走了。再见！”感觉连话都要不会说了，她赶紧麻溜告别。 阿列克谢提着两只猪头，一时腾不出手、也没有理由挽留她，只好沉默地看她挥了挥手。 一直走出好远，周晓辰才呼出憋着的一口气，然后就听见常笑阴阳怪气地：“呵呵。” ……犯花痴就算了，居然还被目击到了！ 周晓辰给自己找补：“我不像你们，早就见惯斯拉夫人了，看个新鲜嘛！”她嘴硬道，“都不像真人了！就有点，你懂，恐怖谷效应？” “切。”常笑对她的说辞嗤之以鼻，“你敢不敢当着他的面说‘恐怖谷’？” 周晓辰：“……你不要卖我啊！” 常笑叹一口气，用一个已经想通了的老父亲，“你幸福就好”的那种语气说：“他跟我同届，联防大军事系，单兵作战专业。军事系最后一年就进部队了，平时驻扎在3号基地，回1号基地肯定是有任务。联防大主校区在2号基地，但在1号基地也有分校区，回来执行任务的话，大概率就住在那里。” “不远，你导航自己就能腿着过去。” “联防大平时封闭管理，但每隔12天开放大半天，期间可以请假外出，亲友也可以探视。今天是140号，还有4天，到时候你就去校门口，随机逮住一个人，给他看这件作战服，让他把阿列克谢叫出来。” “喔。”周晓辰记住“攻略”——是得去还衣服来着。但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常笑继续说：“然后不出一天时间，全校就都知道他有女朋友了。如果他不想成为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渣男，就必须得认……” “打住打住！”周晓辰一头黑线，心有余悸——如果常笑没说这一句，她搞不好真的傻傻去还衣服，然后事情就真的要往这个脱缰的方向发展了！ “还是你替我去还吧。” “为什么？”常笑不解：“你不喜欢他？” 周晓辰：“我都不大认识他？” “你没有第一时间否认，那就是喜欢。”常笑呵呵道，“喜欢为什么不追？如果过一阵不喜欢了，可以再分手嘛！反正他又没吃亏。” “别说这种话。”周晓辰想起“天眼-1017之鞭”里，近日点纪念碑上的刻痕，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怅然，“我觉得他对这件事是很严肃的。” “你完了。”常笑叹气，“我本以为你只是见色起意，想不到你是一见误终生……” 周晓辰简直想打死他！ 好在她举起铁拳之前，常笑的光脑“滴滴滴”地叫了起来，他抬腕一看，吓得立刻原地立正，光速接通： “老师！” “是。是我的错。” “明白！” “什么？您在——” 周晓辰入土前还没来得及上大学，第一次见识研究生面对导师的卑微，一脸懵地看着常笑用“是”和“我的错”打完了电话，全程都没搞清楚对面在说什么。 常笑挂了电话，向周晓辰传达：“是我的导师，联防大生物系的系主任，傅庆航教授。他已经来了实验室，要亲自见见你。” “喔。”周晓辰传染了常笑的紧张，但很快自我安慰：我是珍贵的样本，跟学生能一样吗？我怕什么！ 刚刚打开实验室的门，就看到身着衬衣、头发花白的傅教授正在查看维生仓记录，一见常笑和周晓辰进来，就走上前主动伸出手：“你好，我是傅庆航，和你相关的实验项目负责人。” 周晓辰赶紧伸出手：“傅老师。”憋了一下，终于想起能说什么，“有什么我能配合的吗？” “我代表联盟向你道歉。我们在未经你同意的情况下，擅自进行了人体实验。实验内容在你签署保密协议后，会全部向你披露。联盟赔偿金在你建立账户后马上打款，如果实验产生严重后果，会视情况追加赔偿。” 赔偿金！ 周晓辰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醒早了，应该让联盟再多做点实验。 傅庆航：“这件事我负全责。请同时接受我个人的道歉。” “傅老师别这样，”周晓辰诚恳道，“对我来说，能活着已经是意外之喜了，无论产生什么后果，我都不会抱怨。” “还有一件事，我要提前向你道歉。”傅庆航说，“因为这件事情保密级别很高，我们不得不采取一些迂回的手段来解决你的身份问题。考虑到帝国在联盟的间谍活动，这也是对你的保护。” 周晓辰点头如捣蒜，表示完全配合——彼时她还没有意识到这个“迂回”背后的重量。 第23章 如何扮演一个非法移民(中) 周晓辰这边的事情说完，傅庆航又拉住常笑交代了一会儿，一半是数落他把实验样本随随便便藏在实验室，这就算了，居然还大摇大摆带出门，实在太乱来了！ 万一被帝国间谍盯上了怎么办？ 要知道，在基因编辑已经成为常态、基因库严重污染的帝国，蓝星人类的纯净基因样本可是香饽饽。 另一半则是叮嘱他的毕业论文和注册攻读博士事宜——跟面对周晓辰时的儒雅诚恳判若两人，常笑面前的傅教授一会儿谆谆教诲一会儿气的跳脚，仿佛一个教育儿子的老妈子。 周晓辰不是故意要听壁角——实验室就这么大，她窝在角落的实验椅上抠光脑，难免听进去那么一两耳朵。反正也不是什么机密，如果不想让自己听，他们可以说俄语嘛！ “日不落”星球对生物节律的扰乱延缓了熬大夜后的代偿性疲惫，但困倦虽迟但到。抠光脑还没什么，当周晓辰觉得浪费时间有点罪恶，想起自己距离高考只剩86天，打开学习资料想看一会儿的时候，眼睛立刻就睁不开了。 点了一会儿头，半梦半醒间，傅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眼前出现一个红发小个子、脸上长了许多雀斑的男人。 长相倒是其次，关键是眼神，三分暴躁七分精明，怎么说呢，不似好人。 周晓辰一下子给吓醒了，如果不是理智尚在，还知道自己只是个卑微的平民，她就要去摸枪了。 小个子显然已经习惯了不被人信任，翻了个白眼，才说：“傅教授刚刚把你托付给我了。” 这话就仿佛在说，傅教授刚刚把你卖给人贩子了。 周晓辰连忙去看常笑，得到后者的点头认证，才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提图斯。”红发小个子自我介绍，“道上都叫我提叔。” 周晓辰：“……道上？” 常笑替她解惑：“他是这一带最大的蛇头。” 所谓蛇头，就是专门组织非法偷渡，从中渔利的人。但这位道上的大哥似乎与官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你别说话！”提图斯不满地打断常笑，“她已经成年了，该对自己的生活负全责了。” 周晓辰莫名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连忙挺直了脊柱，表示自己可以！ “策略很简单，就是帮你伪装成从帝国偷渡来的非法移民，走正常程序获取联盟公民身份，躲过帝国间谍的耳目。为此，我们准备了完整的人设。” 提图斯看到了她的精气神，总算满意了一点，“今晚就带你去安全屋。在此之前，你得把自己的身份信息背下来！” 安全屋=偷渡窝点，周晓辰在心里悄悄记笔记。 提图斯递给周晓辰一只全新的光脑：“这是联盟军用版，有假序列号和完整可查的生产、销售轨迹，第一层系统是普通光脑，可以正常使用；第二层系统须通过dna和密码双重认证，拷贝了与你有关的机密资料，签署保密协议后即可打开，读取一次后自动格式化，你必须一次记住！” 好家伙，还带阅后即焚的！ 地下工作者的气氛一下子就起来了！ 提图斯：“其中我负责的部分，是你的生平资料和可用的证明人，其余的，我也没有权限查看。” 周晓辰点头表示明白：“其余的”，应该就是傅教授承诺会向她披露的人体实验内容了。 “现在你先背熟资料，19点，我来这里接你。”提图斯说完便离开了。 周晓辰换上这只光脑，纯黑的外观，表盖上仍然是天眼-1017星系，只是更为简约，所有行星都缩成了一个白色光点，在白线勾勒的轨道上运行。 启动第一层系统，加上常笑的通讯方式，把旧的3\/4光脑上，从图书馆下载的资料全部拷贝过去。 接下来就该启动第二层系统了。 系统初始化，从光脑伸出一根极细的探针，周晓辰把食指按上去，仿佛被蚊子咬了一下，便弹出了“dna验证通过”。 接下来设置初始密码。周晓辰想了想，输入： cyxe3emechzz8a& 其中“cyxe3emech”是俄语“异乡人”，但却不是西里尔字母，而是用英语和数字硬拼出来，透出一股谜之丈育的气息。 “zz”是周晓辰的小名“周周”的缩写，“8a”代表她醒来的第138个地球日（转换成16进制表示），最后“&”表示后台运行。 总之就是十分混搭，里面有一种只有她自己能理解的诡异逻辑。 密码设置完成，弹出以t为单位的资料，全部都是阅后即焚，简直是对记忆力的极大考验。 人体实验相关内容最多，光档案就有上百份，只能等到有空再看；现在最紧急的是恶补一下联盟给自己捏的“人设”。 姓名：gaia（盖娅） 无了。 哈？ 这是不是太敷衍了？没有姓吗？ 外国人的名字几乎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全靠姓来区分；要是没有姓，那岂不是重名得一塌糊涂，上大街喊一声“盖娅”，一百个人回头你信不信？ 光这个名字就让周晓辰极度费解，不得不切回第一层系统，去扒了帝国姓名考古、帝国姓名演化史。 自己科普了一下自己后，简短总结如下： 大约星历500年前后，当时联盟、帝国主要领土已经划分完毕，争端主要集中在边缘星系，烈度已经降低；另一边，人类还没有捅进虫族老巢跟虫子大打出手，算是星际人类最后的和平年代。 这时候帝国出现了一股“复古”的浪潮，即复兴罗马文化。 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联盟和帝国都呈现多民族国家集合体的特征，如何在民族认同和蓝星时代的国家认同之上，再形成联盟和帝国各自的、更大的集体认同呢？ 联盟起于蓝星第三世界国家，大多受到左翼思想影响，曾经或者直到星际时代仍然奉行左翼政治，天然具有一定的集体认同。 而帝国在这方面就比较尴尬了。 为了不在意识形态和凝聚力上输给联盟，帝国想出了一个大招：大家都是罗马人。 在这股复古潮流中，起一个罗马名字就成了时尚。 第24章 如何扮演一个非法移民(下) 比如盖娅（gaia）就是个常见的罗马名字。与之成对的名字是盖乌斯（gaius），反正男的就是各种乌斯（us后缀），女的就是各种娅（a后缀）。 标准的罗马名字是三段式，本名+氏族+家姓，比如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gaius·julius·caesar（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 帝国的魔幻操作从这里就开始了：那些掌握资源和权势的大家族，纷纷给自己取了新的氏族名，拥有了高贵的三段式名字。而一些被大家族认可的平民，比如在家族的公司做到高层，也能获得“冠名权”，但使用的是罗马养子的后缀，体现“后天建立”的关系。 历史的倒车滚滚向后，最终演化成了，平民男性只能起两段式名字，不得使用中间名；而平民女性甚至没有姓氏的局面。 离离原上谱啊！ 周晓辰目瞪口呆：帝国是个什么虎狼之地？ 难怪大家要走线几光年的距离跑来联盟。换了她也得跑啊！ 解决了名字的疑惑，继续看档案。 出生资料： 星历982年，生于帝国首都阿喀琉斯的贫民窟，十岁被父母遗弃在lgs34星系（属于麋鹿座），系虫族交战区。此后就靠翻找遗留物资存活。 交战区是指人类与虫族的交战前线，比如天眼-1017星系就是交战区。但是帝国的交战区没有平民——至少名义上没有——所以不驻军，只在有战役的时候才把军队开过来。这使得交战区成为实质上的遗弃区域，随时可能有虫族出没，但也遗落了大量人类撤离前的生活物资，仿佛科幻小说中的末世。 一切都是免费的。只要你能从虫族的口器下活下来。 交战区因此成为穷人的天堂，但同时也是穷人的地狱。 每当帝国清理城市贫民窟时，都会“仁慈地”给平民一张前往交战区的船票，说到底其实就是流放。但对于走投无路的人，这未尝不是一条求生之路，因此有些实在养不起孩子的父母，就会把孩子送上这样的流放之船。 虽然关于“盖娅”的故事全部都是虚构的，但依然折射了摆在帝国平民面前的残酷现实。 由于交战区同时也是各路偷渡分子的主要据点，盖娅在这里结识了着名蛇头提图斯。经过交易，提图斯帮助她前往联盟。 在偷渡过程中，她所在的飞船遭遇虫族袭击，所幸被联盟军队救下（这一段是虚构的，没有真实的人或飞船受到伤害），最终只有两人幸存，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女孩子，叫奥拉。 奥拉就是真正的偷渡客，也是提图斯给她准备的证明人。 背景资料本身很简单，毕竟所有个人经历都按极简配置；真正需要恶补的是帝国的背景知识，比如阿喀琉斯长什么样？从阿喀琉斯到lgs34星系坐飞船要多长时间？lgs34星系活跃着哪些虫族？在城市废墟捡垃圾有什么注意事项？ 为了让她有直观的认识，提图斯甚至给她推荐了一个游戏，叫做“麋鹿家园”，主角群是一帮活跃在麋鹿座交战区的垃圾孤儿。虽然背景不是lgs34星系，但也相差不大。 “麋鹿家园”游戏最初是面向帝国公民的——公民指的是有产者，帝国的城市贫民可没有公民权。很难想象帝国公民还有谁家里没有全息仓，所以“麋鹿家园”原本只有全息版。但是游戏内容引起了众多贫民窟少男少女的共鸣，盗版光脑版一度大行其道，后来游戏官方干脆亲自下场，又重制了光脑版。 当然对周晓辰而言，这段插曲只是省掉了她满地找游戏仓的麻烦。她迅速下载安装，登入游戏。 “麋鹿家园”是一所废弃学校，周晓辰操纵着主角群中最小的女孩子，在校园里面游荡。 看得出这曾经是座设施非常完善的学校，教学楼的楼层是凹凸设计，有种堆叠积木的美感，但是现在已经爬满了犬牙交错的黑色纹路，像魔鬼蝉植入精神锚点的真菌菌丝，看起来非常不祥。 操场上有一个巨大的游泳池，如今早就干涸了，被污泥和垃圾填满，里面还有蛤蟆在聒噪，连“咕呱”声都不太正常，有种怪异的沙哑。 有一个黑乎乎的小男孩在池子旁边，拎着一根枯树枝，一头系着打结连起来的鞋带，仿佛姜太公钓鱼，在那里钓蛤蟆。 周晓辰控制着小女孩走过去，想看看他有没有鱼饵，结果刚一靠近，她就眼前一黑，被弹出了游戏。 什么bug？ 黑屏上出现一个按钮：死亡回放。她一脸懵地点下去，然后看到小男孩把她控制的小女孩推下了污泥池子。 周晓辰：……我果然还是低估了帝国的险恶。 第二次登陆，她吸取教训，远离一切活人，绕着学校边缘走了一圈，发现大门锁住了，只剩下一个刚好能钻过去的小洞。 虽然觉得这个洞像是专门留给人的陷阱，但玩游戏又不会死人，还是想去看看。周晓辰操作小女孩探头过去，刚一钻出洞口，就跟一只比她还高的大蟑螂面对面！ 毫无意外地又是黑屏，且弹出她解锁了图鉴：麋鹿大蠊。 原来虫族不但会帮助同伴、在战局逆风时撤退，还会守株待兔。 不得不说帝国的游戏还怪绿色，一旦出现过于血腥的画面就会黑屏。论硬核，还得是打副本不让关痛觉的联盟军事模拟器。 周晓辰曾经以菜鸟新手之躯勇闯联盟b级副本，还打了两场真人虫族cs，必然不可能怕区区一个恐怖游戏，果断继续登录。 这一次她知道洞也是不能钻的了，掉头进了教学楼，打算爬上顶层去找视野。 无人的教学楼成了老鼠的乐园。几乎每走几步路，都有老鼠从脚下蹿过；如果你停下来不动，老鼠还会在脚边打转，似乎想看这个人是不是要死了，能不能吃？ 如此提着一颗心爬上顶楼，放眼望去，靠近学校的是一片阴森森的平房，大多只有一两层高；再远一点有几个废弃的购物广场，巨大停车场上只有零星的几辆车，肯定早就报废了，周边则是一圈早就不营业、也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物资的商铺；再远，就出现了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想来是downtown（市区）无疑了。 没有霓虹的城市是一片水泥筑就的黑暗森林，人类和虫子都在那里面游荡。每个人都在觅食，每个人也都是猎物。 第25章 勇闯偷渡者大本营 时间就在周晓辰沉迷游戏中度过。常笑被导师耳提面命，也不敢公然带她去食堂了，于是连她的三餐都只能蹲在实验室等投喂。 时间来到19点，提图斯如约出现：“你准备得怎么样？” 周晓辰从游戏里面退出来——她正在和一只麋鹿星座特产大蟑螂展开第三百回合的城市废墟追逐战，只恨手里没有一把激光狙击枪，不能把这只锲而不舍的大虫子烧穿。 越准备，越有帝国ptsd的趋势，把握是一点也没有，但不能说没有：“我觉得可以。” 提图斯：“我会安排你跟奥拉同住，你要学习她，但也要小心她。” 周晓辰提醒：“我这里好像没有奥拉的资料。” 提图斯：“这是留给你的考题。我们不能总是指望消息自己送到嘴边。” 在常笑一脸“自家养的实验小白鼠被拐卖”的不放心中，周晓辰离开了她的出生地兼安全屋，向着未知进发。 偷渡者窝点在1号基地的边缘，其间要穿越一片城市建设不完善的地带，靠腿着去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周晓辰得以见识这里的特色交通工具：驮狗。 驮狗就是带人的机器狗，大约一只阿拉斯加大小，奔跑时速可达100km\/h，太阳能充能，有很强的跨障越野能力，且配备平民自卫武器，遇上虫族可战可跑，非常实用。 就是有点颠——来自周晓辰骑乘后评价。 桑榆星1号基地以红树广场为中心呈同心圆分布，驮狗站点在包括防空洞、医院、食堂、图书馆等民生设施的核心圈边缘。骑狗穿过遍布集装箱的居民区和商业区，再跨越一片尚未规划区域，来到靠近绿化带的基地边缘，终于找到偷渡者窝点。 绿化带是隔离沙暴和维持城市保护罩内氧气含量的必须设施，但也难免成为藏匿虫族的温床。虽然有哨塔24小时监控，有联防大学生常规出任务清理，但显然除了偷渡者，仍然没有人愿意同虫子做邻居。 偷渡者营地是一大片帐篷群。 一面是时不时钻出虫族的密林，一面是荒芜的沙土地，再远才是集装箱和哨塔组成的城市天际线。大批偷渡者走出帐篷，像周晓辰第一次那样，凝视着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永不沉没的巨大夕阳，想象着新生。 周晓辰就在这里被提图斯放生了。她的光脑加上了奥拉的通讯，启动定位分享，可以自己找过去。 基于“麋鹿家园”留下的深刻印象，周晓辰小心地在帐篷中间穿行，避免跟任何人的剐蹭和冲突——即使如此，她还是收获了大量不友善的眼神，但身上的联盟军人作战服保护了她：这显示她是“有人罩着的”。 又在内心感谢一遍阿列克谢，周晓辰狐假虎威、有惊无险地穿过偷渡者们，顺利找到了奥拉。 仿佛网游寻路界面，vr眼镜在奥拉的位置插了一面小红旗，虽然定位有时会出现偏差，好在奥拉附近没有人，基本不存在认错的可能。 周晓辰走上前，像对接头暗号一样：“奥拉？” 奥拉回头——她的褐发呈现一种缺乏营养的枯草色，跟阿列克谢那种非常有光泽的大麦色对比鲜明。同时她的肤色有种经年不见阳光的苍白，沐浴在桑榆星的日光下仿佛一只出土吸血鬼——布满血丝的、仿佛一百年没睡的眼睛也像，周晓辰一度怀疑晚上起来上厕所会被舍友吓死。 “盖娅？”奥拉上下打量周晓辰，“我以为你是提图斯的私生女，但他绝对生不出这么漂亮的女儿。” 周晓辰假装不知道奥拉打探的是她的身份：“……谢谢？” 她的长相是亚洲女孩子常见的那种好看，也就是“甜妹”。算不上什么大美女，但要跟提图斯比颜值那还是遥遥领先的。 “你身上的作战服是谁的？”奥拉一眼就看到了标签：“А·h·m。不是华夏人。那是斯拉夫人？”华夏人没有中间名。 联盟的格局大致是种花家和毛熊一起罩着第三世界小弟们，所以虫族交战区大多是华夏人和斯拉夫人联合防御——跟奥拉对联盟的准备和了解相比，周晓辰不得不汗颜自己对帝国的认知完全就是一坨。 她解释道：“是救过我的联盟军人借给我的。”根据她的背景资料，遭遇虫族袭击的飞船被联盟巡逻军队救下——非常自洽。 奥拉挑挑眉——她是为数不多知道没有飞船袭击这回事的人：“那‘这位军人’，对你是不是很特别？” 周晓辰心里升起一股凉意，想起提图斯说，“你要学习她，也要小心她。” 否认是没有意义的。周晓辰表演出三分真、七分夸大的怅然：“他都不告诉我去哪找他。”不过是小女孩的自作多情罢了。 眼看懵懂的人设看来是救不回来了，干脆演到底：“你说我们能拿到联盟公民身份吗？” 奥拉指指自己的脑袋：“那就要看有没有‘那个’了。” 周晓辰立刻明白“那个”是什么：精神锚点！ 破败教学楼墙上遍布的菌丝让她印象深刻。偷渡客得到安置之前，必然要检查精神锚点。那么查出锚点的人呢？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密林，忽然明白偷渡者为什么冒着被虫族袭击的危险，也要把营帐扎在这里——被虫族锚定的人，自己是很难感觉到的。一旦被查出锚点，他们就要随时准备逃入密林。 防空洞里的事情告诉她，即使在联盟长大的人，也未必永远相信联盟的军人。更何况这些偷渡客呢？ “我们的营帐在那里。”奥拉指了一个方向，然后等着她先走。 这或许也是帝国垃圾孤儿的习惯：尽量不走在别人的前面。 周晓辰不得不在前面带路，但她的精神力也早已经在潜意识中启动，如果常笑这时候来扫描她的脑子，大概会是一片深红。 奥拉的帐篷很小，与其说是帐篷，不如说是一把撑开的伞。进到里面，底部挂了一圈驱虫袋，上面则挂满了武器与药品，如果有什么意外，可以像收伞一样迅速拔营。 睡两个人很勉强，难免要肩膀贴着肩膀；虽然奥拉能作为她的证明人，肯定通过了精神锚点检查，但肢体接触仍然让人不舒服。偷渡客没有睡前洗漱的习惯，好在浓烈的樟脑味道盖住了奥拉身上的体味。 帐篷是单面透光材质，就像车窗，从外往里看不到，从里往外却看得很清楚，于是躺在里面有种幕天席地的错觉。 就在周晓辰不太睡得着，保持着对外界的观察时，奥拉忽然说：“我出生在阿喀琉斯。我不是指贫民窟。” 周晓辰心里警铃大作：欲先取之，必先予之。这是见自己不肯露风声，于是先开始聊她自己了？ 第26章 天空之城 但她不得不承认，奥拉这个鱼钩抛得实在有水平，虽然揣着一颗警惕的心，她还是免不了咬钩：“那是在空中城？” 帝国皇冠上的明珠，天空之城阿喀琉斯，修建在一颗小行星上。因为星球重力极低，整座城市可以通过磁场浮空，而居民正常生活所需的重力，则通过城市本身的旋转来产生。 如果从宇宙的视角看去，阿喀琉斯是环绕在行星上面的一个不断自转的环。因此，虽然它的母星同样被潮汐锁定，但阿喀琉斯却能通过自转实现昼夜交替。当太阳在城西落下的时候，城东的居民刚刚迎来新一天的日出。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联盟首都“天宫”，命名继承自早期国际空间站，虽然听起来比阿喀琉斯更像空中之城，但现实的天宫却是一座地下城，因此被帝国人戏称为“地宫”——联盟人自己也常常拿这个开玩笑。 引用网络某联盟键政青年的说法，“联盟的钱要用在每一个公民身上，才不会干花天价把一群老爷送上天这种脑壳有病的事情。地下城性价比高多了好吧！” ——没错，“阿喀琉斯居民”是个不一定尊贵但一定昂贵的身份，指的是拥有空中城居住权的人。 但天空之城显然不是阿喀琉斯的全貌。在浪漫的浮空城下面的阴影里、这颗行星庞大的地表上，遍布着蚁穴一样的贫民窟。有的聚居点还能为居民提供重力，有些则根本是放生状态。 人体脊柱的生理弯曲是为对抗重力、直立行走而进化出来的，在无重力环境长大的人，脊椎会变形而呈现出一种弯曲蜷缩的状态；人类强大的心血管系统是为了把血液泵上头部而设计的，在无重力情况下，血液在上身聚集，导致上身浮肿、发红，更不用提人类行为习惯的彻底改变，这一切都使他们变得不似人类——帝国人把他们称作“猴子”。 当一个偷渡客说“我出生在阿喀琉斯”的时候，默认指的是地面上的贫民窟。但至少在这个营地里，周晓辰还没有见到一个像资料描述那样身体弯曲、面貌浮肿的人——他们或许连偷渡的船票都不可能搞到。 能活着抵达联盟的，即使是帝国的贫民，也是贫民中有门路的。但奥拉说自己生于天空之城，那就很是惊世骇俗了。 “想不到吧？”奥拉说，“我不是故意要打探你——我以为你跟我是一样的。” 如果提图斯没有警告周晓辰“小心奥拉”，她说不定就真的打消疑惑，跟奥拉坦诚相待了。 既然奥拉已经看穿她的天真是演的，周晓辰也不再硬凹懵懂人设：“我听过一句谚语，天空的孩子永不坠落。” 这句话的意思是，出生在天空之城的人，永远也不会沦落到贫民窟。 奥拉“嗤”一声：“你说的没错，但精神力达不到d的孩子除外。” 周晓辰沉默了——她的资料上有这么一句，“帝国财产继承权与精神力挂钩”，但当时她一眼就扫过去了，没有好好想过这背后的沉重现实。 但即使如此，也不至于沦落到贫民窟吧？ 奥拉仿佛有读心术，直接回答了她没有问出来的问题：“当然，我还是拿到了一小笔钱。不够我生活在阿喀琉斯，但也不至于多么潦倒。” “摆在我前面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找一颗偏远的、没有那么昂贵的星球，度过我无人在意的、废物的余生。” “第二，用这笔钱买一张偷渡的船票，前往联盟，赌一个新的开始。” “我选择赌。” 这一刻的奥拉似乎与在冬眠计划志愿书上签字的周晓辰重合在了一起。即使她说的不一定是事实，即使这或许依然是话术的一部分，周晓辰还是忍不住跟她有了一瞬间的肝胆相照。 说到这里，奥拉转过身来侧躺，一双遍布血丝的吸血鬼一样的眼睛在这一刻却熠熠发光，“一个精神力只有e的人，在联盟能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e已经不错了，很多f人还能吃能喝、活蹦乱跳呢？”周晓辰回忆起食堂门口举着光脑满地通缉“常笑2”的高大壮兄弟，“e人已经可以参与城市警戒任务，有赚昆比特的机会。而且据说只要生活在联盟，无论精神力如何，都能申请公租房。” 周晓辰可太眼馋公租房了，忍不住多说几句：“据说最近申请人数暴增，原本的集装箱不够了，所以刚生产了一批。崭新的！” 等搞定了黑户问题，她第一件事就是去申请房子，还有刷城市警戒任务赚钱——这也不是不务正业，负责城市警戒的，很大一部分是联防大军事系学生，这不是可以接触学长学姐、打听考试情报了吗！ 奥拉的眼睛又亮了一些，但这些显然不是她最关心的：“能成为真正的战士吗？” 野心在奥拉的眼睛里燃烧，周晓辰忽然明白了她想要的“重新开始”是什么。“要先上军校吧？”说完她立刻想到，奥拉一定是做过功课的，她既然选择桑榆星作为目的地，意图已经很明显了：“你想考联防大？”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分享的机密：“很难考。”周晓辰把常笑的话背了一遍，“……总之黑户要考到930分，军事系还得通过军事技能考核。据说，考核达标线是击杀率30%。”也就是精神力c+。 奥拉的目光暗了暗，周晓辰赶紧挽救：“但是可以报其他系啊！我遇见一个生物系的朋友，枪法那叫一个稀烂……” “不，我一定要考军事系。”奥拉闭了闭眼，“一定会有办法的。” 周晓辰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安慰她。作为精神力遥遥领先，反而文化课稀烂的人，她忽然感觉到强烈的羞耻——明天一定要学习！ 不，现在就拿出来看一会儿！ 周晓辰把光脑调成vr眼镜模式——类似关掉外放，用耳机——然后就看到了貌似投影在帐篷顶上，但其实是显示在眼镜上、旁人不会看到的复习资料。 不得不说这种躺着学习的科技是真的舒服。 她坚强地打开了《初等微积分》，这一门要尽早学，学完了才能继续啃更加王炸的《量子力学》和《精神波动分析学》。 然后她就睡着了。 ——不是周晓辰不努力，实在是昨晚通宵打虫子，今天又背一整天帝国资料，实在是头昏脑涨，熬不住了！ 第27章 营啸 距离上一次睡觉已经超过40个小时，而周晓辰又一向是个睡眠质量很好的人，照说应该睡得很死；但也许是潜意识知道环境并不安全，这一夜她躺得一点也不安稳。 这是她继防空洞换衣服发现魔鬼蝉之后，第二次那么直观地感觉到精神力的存在：就仿佛在她的大脑中时刻开着一个雷达，滴滴答答地到处扫描；又像你的另一半在耳畔鼾声如雷，那鼾声甚至穿越了睡眠，在你的梦境里继续回响，让你没有办法安详地入眠。 在周晓辰觉得这样下去简直要神经衰弱，还不如干脆出点事给她个痛快的时候，终于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最开始只是一两个人的无意义的梦呓。 有人苦苦哀求：“请再给我一天……就一天！我一定能凑足！” 有人哭起来：“我不是猴子……我能站直的！” 接着不知道是谁的哪句话触动了谁的哪一根神经，又或者是漫长的走线之后终于抵达目的地，让强撑着的精神松懈，反而更容易崩溃；再或者是对于即将直面联盟的明天的恐惧——总之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一切始于“砰”的一声枪响。几乎所有人都从睡梦中惊醒，然后第一时间拿上了武器。 “哪里的枪声？” “谁开的枪？” 周晓辰一个仰卧起坐爬起来，奥拉比她更快，已经拔出了一把折叠刀，但几次拆解变形后，又变成了一把手枪的形状，做出了随时准备射击的姿势。 作为可能是整片营地唯一没有武装的人，周晓辰表示情绪非常稳定——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来了的那种稳定。 第一颗子弹可能其实没有击中任何人，但却犹如裁判的发令枪，告诉人们发泄的时间到了。 你已经远离了随时可能出没虫族的宇宙，但同时你也很快要进入一座新的高墙。这是最后一夜与丛林为伴，也是最后的法外时间。所以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吧朋友们，这是最后的黑暗，也是最后的狂欢。 除了奥拉，周晓辰不认识他们任何人。但他们的疯狂与恐惧如此清晰地传递给了她，仿佛无数的核反应堆，向四面八方传播着他们的伽马射线，在互相的交缠、叠加中获得了某种不可阻挡的能量，激活了她保存在dna中、某一位祖先对于冷兵器时代营啸的远古记忆。 营啸是人类史上无数集体疯狂与自相残杀的缩影，是冷兵器时代军营最大的恐惧。 《资治通鉴》记载，“条侯军中夜惊，内相攻击”，说的就是营啸发生的时候，士兵陷入一种传染性的精神失常中，从发泄仇怨、攻击长官开始，发展到攻击无辜的战友，导致数万人的大军彼此残杀。 如何阻止营啸？ 古人的答案是“夜半呼号者斩”，把一切隐患扼杀于萌芽之中。 那如果“呼号”已经发生了呢？如何阻止一场已经箭在弦上的营啸？ 古人没有答案。 在所有人的紧绷中，一声惨叫划破了桑榆星永恒的夕阳下沉默的天际线。有人开始动手了！ 有了破窗者，再出手就变得更容易。在几声接二连三的惨叫后，枪声也开始加入，从稀稀落落到嘈嘈切切，营地渐渐变得像一片战场，每一秒都有新的牺牲者，而这次你甚至分不清谁是自己的朋友，谁是自己的敌人？ 一个人影忽然扑到帐篷外面，奥拉尖叫一声，把手中的武器对准了他，拼命扣下了扳机，但周晓辰用力按住了她的保险栓，让她放了一个空枪：“你冷静点！” 奥拉下意识从枪托里抽出一把匕首，反手就往后一捅！ a+级的精神力给了周晓辰预警，在身体反应过来之前，她猛地一侧身，险险地避过这一刀。顾不上没有受过任何格斗训练的身体发出不堪承受的“咔”声，仿佛扭到了哪里，她大声道：“你会失去联盟身份！” 仿佛触发了重要关键词，奥拉顿住了，周晓辰乘胜追击：“联盟不是法外之地！杀人者拿不到公民身份的！” 理智仿佛重新回到了奥拉的身上，她快要把扳机抠断的手稍稍松了一点，与此同时扑到帐篷上的人缓缓滑了下去，在帐篷外侧留下五指抓出来的带血的抓痕。 周晓辰这才放开按着保险栓的手。 奥拉后知后觉地对自己的行为感觉到了恐惧，睁大眼睛看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一刻周晓辰蓦地有一种感觉，她并不是靠逻辑成功劝说了奥拉，而是她一瞬间的激烈情绪对奥拉产生了影响。为了备考走马观花刷过的精神力知识点在她的脑海里调出：精神力强大的人，能以自身强烈的意志对周围的人施加影响，达成一种近乎精神控制的效果。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符合“精神力强大”的前提，也不知道这种影响有多强烈，但箭已经搭在弦上，不如死马当活马医。她寻找自己一生最强烈的情绪，发现都是关于死亡的。 她回忆起冬眠计划执行时冷冻仓里的极寒，还有“天眼-1017之鞭”中被耀斑抛出的日冕物质吞噬的一瞬间。她把这些情绪混合成了怪异的一幕：一轮无限膨胀的太阳，直到视野完全被白光占据；同时身体却极度地寒冷，几乎无法做出任何行动。 她完全凭着本能把这些情绪扩散出去。 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跟这座营地里的人类的链接，仿佛精神力因为具象化为一幅图景而获得了某种实体的特征。她感觉到那些癫狂、愤怒、恐惧与迷失，而这一切都被日光吞噬了。 营地渐渐安静下来。 枪声、呼号、咒骂，所有声音都平息了，最后连呼吸似乎都消失了。 仿佛所有人都死了一样。 第28章 异常调查 周晓辰是在奥拉栽倒的时候感觉到不对劲的——她仿佛忽然被抽掉了骨头，或者挨了一针强效麻醉剂，像软体动物一样滑落下去，躺在地上。 周晓辰吓了一大跳，生怕自己用力过猛，搞出了什么偷渡者营地全军覆没、离奇死亡的大事，连自己上法庭的画面都想象出来了——然后伸手一探呼吸：活的。 只是呼吸缓慢而悠长，仿佛陷入深眠。 吓死我了！ 周晓辰自己也滑坐在地上，呼出几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脑袋抽疼，是每一个神经元都在疼，接近宿醉后脑子脱水的那种感觉。 她按了半天太阳穴，缓过来一点，然后开始纠结要不要检查一下营地？ 还是算了——万一有人没睡死，诈尸起来给她一下子怎么办？ 我只是个没有武装的卑微的平民。周晓辰催眠自己，压下了她过度的责任心，决定睡醒等明天再说。 她把奥拉的“尸体”摆成平躺姿势，腾出自己的地方，然后跟着躺平闭眼。 睡得无疑是很不好的，做梦都感觉有人在“梆梆”地敲她的脑壳——然后就被第二天渐渐嘈杂起来的人声吵醒了。 “[帝国粗口]，老子为什么躺在地上？” “你[帝国粗口]的压着老子腿了！” 周晓辰做贼心虚地裹紧了自己的外套，祈祷没有人找到始作俑者。 “啊！啊——” “你猴叫什么？” “死人了！” “什么？你看错了吧，就是个醉汉——我[帝国粗口]的！” 周晓辰听了一会儿，惊奇地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失去了昨夜集体疯狂的记忆！ 零星的尸体接二连三被发现，大家的第一反应是有虫族夜半袭击——但很快他们就发现这些人是死于同伴之手。众人陷入集体梦境的前一刻还在互相残杀，甚至凶器都还握在手里，铁证如山，无可辩驳，即使他们自己毫无记忆。 很快杀人者就被其余人围了起来。 “怎么办？第一天就发生这种事，联盟不会把我们遣送回去吧？” 此言一出，凶手就收获了众人一致的敌意——虽然他们自己其实差一点也成为凶手。 奥拉也醒了，仿佛心悸似的，按住自己的胸口：“我隐隐记得，我记得——”她看向手里组装好的枪，枪托里的匕首被拔出了，掉落在地上；但保险栓是关上的，应该没有击发过。 不对！她瞳孔一下子扩张：扳机都已经被她捏得轻微变形了，这把枪击发过！ 但数子弹，又一颗不少——她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很困惑：难道她是在保险栓关上的状态下击发的？ 没有其他的可能。她看向周晓辰。 周晓辰迷瞪着她因为连续两天不是熬夜就是睡得不好而呆滞的眼神：“在见到律师前，我不回答任何问题。” 奥拉：“啊？” “嘴瓢了，”周晓辰纠正，“在见到联盟军人前，我拒绝回答问题。” 她心心念念的联盟军人很快出现了。 一辆军绿色的陆行舰携着滚滚烟尘开过来——陆行舰是星际时代军队常见的行星表面运输工具，海陆空三用，自带完整生态循环系统，也装载武器，但主要作为后勤单元。 陆行舰侧面喷了镰刀、锤子和星星组成的巨大联盟标志，停稳后，从上面跳下来十个人，分成两组，看上去是一个战术小队和一个医疗小队。 战术小队成员都带着武器，不过背在身后，作为和平的示意，但也不放弃关键时候的控场能力。 一名军人大踏步走在最前面，还有一名女兵紧随其后：“我是联盟x悬臂战区，1017军团，战术139小队的队长，陆鸣玖。我身边这位同志是医疗027小队的队长，白芹。” 他的光脑开了扩音，声音清晰地传遍了营地：“我们注意到营地发生过异常。异常调查由战术139小队负责，涉事者和目击者，请在我们这边排队。其余人，请在027小队排队，由医疗同志为您进行例行检查。” “大家不要紧张！鉴于事件不涉及联盟公民，无论调查结果如何，每人都有两个选择：一是获得联盟公民身份，同时接受联盟的法律，包括承担公民权力、义务，以及如果有的话，此事的相应责任；二是放弃公民身份，离开联盟领星。” “选择离开的人，我们会用陆行舰送至天狐座a卫3，在那里放行。” 天狐座a卫3是最近的一颗中转星，原本属于帝国，但被帝国卖给了几个大家族，成为他们的家族领地。天狐座a卫3提供星际中转，无论对方是联盟或帝国公民，还是太空游民（指无国籍者）甚至恶名昭着的星盗，皆可从那里中转。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人，没有谁不是为了联盟身份来的，第二条显然是给杀人者留的退路。但在陆鸣玖的发言后，营地的紧张气氛明显松弛了些——即使杀人者，也可以选择离开，而不强制按照联盟法律执行刑罚，让他们大松一口气。 人们很快排起泾渭分明的两条队伍。 绝大部分人排的都是027小队那条——谁也不想蹚异常调查的浑水，何况没人有记忆的情况下，也确实目击不到个啥——而139小队的，就几乎都是凶手了。 奥拉毫不犹豫排了027那条，接着诧异地看着周晓辰排了139。但她没问什么，扭头离开了。 陆鸣玖埋头刷刷在光脑上点：“你是涉事者还是目击者？” 周晓辰：“我没有杀人。但我要自首。” 陆鸣玖抬头，周晓辰仿佛能看到他头上打出一排具象化的问号，但他的表情很快从困惑变成了震惊：“我[联盟粗口]！对不起……原来是你！” 周晓辰：？？ 然后她发觉陆鸣玖在看自己作战服上的标签。 不是，你们人均鹰眼吗？ 她想起了常笑说的，“不出一天所有人就都知道了”，顿时预感不好。 她的预感没错，陆鸣玖音量都快控不住了：“阿列克谢的雪姑娘是偷渡客？！” ？？ 什么雪姑娘？ “对不起，”他又赶快道歉，“我的意思是帝国人。你们是在帝国就认识？你千里迢迢来找他？天呐！”他一脸的“嗑到了”，“我要向阿列克谢道歉，我不该骂他恋爱脑。” ？？ 什么跟什么？ 周晓辰一头雾水，眼看着陆鸣玖打通了一个通讯：“接黑户这里！快过来！别问！你来不了吃亏，来不了上当！哎呀，找个理由嘛，就说你的精神预警告诉你我要死了，你过来收尸……别开舰艇了慢死。骑狗来！” 等等！ 周晓辰绝望地伸出她的尔康手：大可不必！ 第29章 精神攻击是正当防卫吗 然而已经晚了，陆鸣玖一脸等着看好戏地挂断通讯，显然对面已经答应过来。他重新把目光放在周晓辰身上，在“继续八卦”和“先问正事”中艰难地选择了后者：“你目击到了什么？” 周晓辰：“……昨夜发生了营啸。我为了自卫，使用了精神攻击。” 她的潜台词是：万一有人受到了伤害，比如ptsd什么的，我算是正当防卫吧？ 虽然防卫的范围大了那么一点点…… 陆鸣玖恍然大悟：“难怪行凶者都表示自己毫无记忆，且通过了测谎。” 受到攻击的可能不止行凶者……周晓辰本来是打算全部坦白的，但现在她下意识保留了一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精神力外放攻击，需要a+强度。你有这样的精神力，却还选择走线来联盟？天呐！”陆鸣玖：“你放心，死者扫描已经完成，皆是外伤致死，没有人是死于精神攻击。” 帝国对精神力强大的人待遇是很优厚的，周晓辰不是不知道，但她既然摇号摇到了联盟，不如既来之则安之…… 虽然陆鸣玖好像想到什么歪地方去了，一脸“我嗑的神仙cp必须he”的样子，但他的话确实让周晓辰大松一口气——她是真的担心有人休克猝死，那么她对奥拉说的话就该送给自己了。 回旋镖也不是这么飞的好吗！ 因为重要涉事者和目击者主动自首，异常调查的进展很快。偷渡者在营地发生营啸显然不是第一次了，陆鸣玖还有心情安慰周晓辰。 “没事，这次伤亡异常地小，总共只死了不到十个人。听说有几次，我们的人来接手的时候，就跟大战过后一样，尸横遍野……阿列克谢是怎么回事啊！这么危险的地方，他怎么不提前把你接走？不就是违个规，关两天禁闭嘛。他是不是男人？” 周晓辰实在不能再保持沉默：“你误会了……” “没有误会！”陆鸣玖仿佛一个不讲道理、拒绝澄清的cp粉头：“昨天他出趟任务，作战服不见了。我们问起来，他居然不肯说！” “如果是被虫族咬坏了、或者沾上菌丝销毁了，有什么不能说的？”他斩钉截铁道：“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看我发现了什么！”陆鸣玖得意洋洋，然后他想到什么，跑到旁边027小队那边，跟白芹交头接耳几句，于是那位又美又飒的女兵也投来了亮晶晶的八卦目光。 周晓辰：……要完。 这边交代完了，周晓辰就被安排去了隔壁027队伍，排队接受精神锚点排查、登记姓名与档案，领取救济物资和临时居住证。 周晓辰只希望赶紧排到，搞完一系列流程，然后去帐篷里躲躲——她实在不知道这种情况除了当缩头乌龟还有什么办法。然而事与愿违，在她前面还有七八个人的时候，阿列克谢来了。 骑狗有这么快吗！狗爪都要冒烟了吧！ 阿列克谢显然以为陆鸣玖十万火急地把他叫来是有什么大事——然后发现给他的安排是去给027小队帮忙时。虽然肉眼可见地一头雾水，但他脾气是真的好，居然没有锤死陆鸣玖，还真的帮忙给“非法移民”们检查登记去了。 周晓辰掩耳盗铃地把本来就很大的作战服拉链拉到顶，蒙住半张脸，又掏出vr眼镜戴上，希望别被认出来——并在心里把没事非要搞事的陆鸣玖骂了好几遍。 要不先遛走，明天再来领？ 但是现在突然跑出队列更显眼吧！ 队伍在她的纠结中不断缩短，然后无可避免地排到了。 还好阿列克谢没有抬头：“姓名？” 周晓辰故意压低了嗓音，并且故意不说中文：“gaia。” 也许是她的变声技术过于蹩脚，也许是“魔鬼蝉之夜”刚刚过去一天，总之阿列克谢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她的声音。他震惊地抬头，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周晓辰顿时觉得自己蒙脸的操作简直就是个智障，但是现在把衣领拉下来更智障——她只希望能钻进自己脚底抠出来的三室一厅，然后凭空消失。 直到阿列克谢沉默得有些太久了——他的沉默里仿佛有什么非常激烈的情绪，通过他的精神力清晰地传递到四周，连原本蹲在旁边等着起哄的陆鸣玖都见势不对，没敢作声——然后阿列克谢一言不发地拿出那个周晓辰已经很熟悉的探测仪，跟在防空洞里一样，开始给她做仔细的检查。 好在这一次探测仪仍然没有响。 阿列克谢：“您就使用本名吗？” 周晓辰可不想一辈子顶着个叫一声能让一百个人回头的烂大街假名：“我可以取一个联盟的名字吗？我希望叫‘周晓辰’。门吉周，破晓的晓，星辰的辰。” “……好。”阿列克谢很快登记完信息，把救济物资和临时居住证递给她，但在周晓辰伸手接的时候，他忽然按住包裹：“我不知道……对不起。” “说什么呢，”周晓辰笑道，就想把包裹拿走：“谢谢。” 但阿列克谢按得更紧，她抽不动：“您可以等我一会儿吗？请您……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周晓辰隐约明白他想解释的是什么——事实上她从昨夜就想得很明白了。她其实并不想提，也并不想听，但他的声音近乎于颤抖，一种陌生的痛意顺着看不见的神经末梢扩散过来，周晓辰只能胡乱地点头，在心里又把陆鸣玖骂了十几遍：“我等你。没事的。” 阿列克谢这才松开了手。 接下来的登记工作在他的低气压中“刷刷”完成，把后面的偷渡客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然后他把收尾工作交给已经变成鹌鹑的陆鸣玖，向周晓辰走过来。 周晓辰已经把救济包拆开，正在啃口味很联盟的（指超难吃）的压缩饼干——她的头现在还痛，且饿得慌，先啃两口缓缓——但阿列克谢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做错事了。 她赶紧把饼干塞回去：“我就是无聊。” 阿列克谢：“……我带您去吃点东西吧？” 这称谓莫名让周晓辰觉得有点别扭，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拿破仑致约瑟芬的信……她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甩出脑袋，跟着阿列克谢走到陆行舰旁边，看他刷开一个仓门，像自动售货机一样弹出一个相当敦实的军用罐头，递给她。 周晓辰：“……是有配给的吧？这是你的午饭吗？” “没关系的。”阿列克谢：“我可以另外申请。” 周晓辰不信，但是又不能不接——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请他不要这么难过，脑子一抽，说：“我看挺大罐的，要不一人一口吧？” 第30章 创人先创己 她果然成功撕裂了这压抑的空气——但是氛围一下子就变得奇怪起来了。 阿列克谢仿佛不好意思跟她对视，把脸转开了，于是周晓辰看到他的耳朵有点红。她刚准备敲退堂鼓，就听他说，“好。” 两人在陆行舰背后找了个能把他们挡住的地方，阿列克谢拆了罐头，从盖子背面取下一把勺子，挖了一大勺，递给周晓辰。 周晓辰现在才意识到只有一把勺这个问题——对抗尴尬的不二法门就是假装这很正常，于是她若无其事地接过，直接塞进嘴里——怎么说呢，用料绝对到位，就是高度浓缩，有种吃了一大口营养的感觉。 然后她挖了更大的一勺给阿列克谢——堆得尖尖的，仿佛举着一个冰淇淋——总算成功把他逗笑了。 他们你来我往一人一勺、假装很自然、但要是来个外人一定会觉得没眼看地，把罐头吃得凹下去大半罐，直到周晓辰有点饱了，阿列克谢才艰难开口。 “早些年，联盟会派两支小队在这里常驻，抵达的当天，就能得到接引，前往居民区安置。”他略去了主语，但周晓辰知道他说的是偷渡客。 “但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 “四年前，刚刚接引的一批人，在安置的第一夜，出现了严重的集体癔症，拿起武器无差别攻击。因为是在居民区，造成了巨大的平民伤亡，甚至大于任何一次虫族袭击。” “从那以后……”他停住了。 周晓辰接过他的话：“从那以后，偷渡客要在营地度过一晚上后，才能得到接引。”她点点头，“这很合理。” “别这么说。”阿列克谢看着她的眼睛：“请您……别这么说。对不起。” “我知道你还有些话说不出口。”周晓辰最后吞了一口特供营养罐头，“我知道，我们的言行是受到观察和监控的。我还知道，只有在自相残杀中幸存，但手上依然没有沾人命，通过‘考验’的人，才有成为联盟自己人的资格。” 这就是她必须提前一晚到达营地的原因。因为即使她并不是帝国人，这次考验她也不能缺席。 “您是不一样的。”阿列克谢的眼睛里几乎有泪意了，“您从来不曾受惠于联盟，但却为联盟而战过。我们绝不该这样对待您。对不起。如果我昨天多问一句……” “现在我见过联盟冷酷的一面了。我至少没有受到欺骗——如果她表现得太完美，反而会让我不太踏实。至于我到底还要不要为联盟而战，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 “你这么客气，”周晓辰本来只是想叫他不要道歉了，但不知道怎么，脑子又一抽：“称呼我‘您’什么的，好像有点冷漠。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 阿列克谢愣住，仿佛接不住她的脑回路，下意识继续道歉：“对不起……”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像突然就被哄好了，甚至有点高兴，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到了基地，我带你去吃点什么好吗？” 怎么又是吃！吃不下了！ 周晓辰很无语：“我的问题恐怕没那么快解决。我昨夜对所有人使用了精神攻击。我还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造成什么创伤……” 阿列克谢的笑意消失了：“什么叫‘所有人’？整个营地的人？” 周晓辰：“……应该是整个营地。”后半夜一点儿声都没有了，想来没有漏网之鱼。 阿列克谢几乎是扑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差点把她手里的罐头撞飞。他强烈的情绪笼罩了她，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恐惧，或许兼而有之，但周晓辰一点都搞不明白，茫然道：“后果很严重吗？” 陆鸣玖明明说得好像只要没死人就没事一样……汰，那家伙这么不靠谱吗？ 在周晓辰又开始思考上了法庭要怎么狡辩的时候，阿列克谢却把左手放在了她太阳穴的位置——他的手甚至在颤抖。 周晓辰：？？ 阿列克谢把手放下来，弯下腰，好像想把她抱起来，吓得周晓辰扒住了陆行舰：“喂！”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他于是放弃，改为拉着她的手腕，拽着她大步绕过陆行舰，走到027小队，陆鸣玖和白芹正人手一个罐头，一个蹲着，一个坐在登记用的桌子上。陆鸣玖边吃边查监控，实在太长，他快进了半宿，还没到营啸开始的地方；白芹则在翻档案，没翻几页，她就看到了一大堆盖娅和一大堆盖乌斯。 看到阿列克谢和周晓辰拉着手过来，两人眼睛先后亮起八卦的光，但又马上被阿列克谢吓人的表情熄灭了。 两人对视一眼：怎么了这是？跟想象的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的。 阿列克谢克制着自己：“白芹同志，可以请您为她检查一下吗？她昨夜对超过一千个人使用了精神攻击。” 此话一出，陆鸣玖和白芹都震惊地放下了勺子。 白芹愣了一秒，跳起来，跟阿列克谢一样，去摸周晓辰的太阳穴：“现在有什么感觉？痛得厉害吗？”她严肃道，“怎么不早说？精神力透支，如果不及时处理，是会产生终生不愈创伤的！” 刚刚还在担心给别人造成创伤，没想到应该先担心的是自己。对医生实在不能撒谎，周晓辰只好如实道：“有点像宿醉以后那种痛。”她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都不敢看阿列克谢的表情。 陆鸣玖也回过味来：“你明明跟我说只是攻击了那几个行凶者！” 周晓辰：“……我原话不是这样的。” 陆鸣玖不理她的狡辩：“你跟我撒谎，只对他说真话！”他捂住胸口，“你不相信我！” ……周晓辰反省了一下自己，发现这好像是事实。她迅速放弃了狡辩：“我错了！” 检查就这样在奇怪的氛围中进行着。现场的仪器无法进行大脑扫描和精神波动分析，白芹先给了她一支精神力补充剂，然后跟阿列克谢讨论怎么转移患者。这时候周晓辰看到陆鸣玖在给她打手势，指了指自己的手腕。 她会意，咬着补充剂，偷偷点开光脑，果然看到一个从附近添加好友申请：陆鸣玖。 点击通过，立刻弹出一句话： “阿列克谢的母亲卷入了四年前偷渡客集体癔症事件，为了保护尽可能多的人，大范围使用了精神屏障，造成了严重的创伤，至今还住在疗养院，有时候都不太认得他。” “他对这事有点ptsd。不是故意凶你。” “不过我看你还会撒谎，不像傻了的样子。哈哈！” 第31章 蜂群 这个“哈哈”，就很魔性。 虽然这种谜之cp粉头的语气很奇怪，但周晓辰还是谢过他的好意，然后若无其事、假装自己只是看了个时间地收起光脑，竖起耳朵听那边阿列克谢和白芹的讨论。 听了一会儿壁脚，她发现居然又是“我坑我自己”：因为她的超神发挥，今年存活人数过多，足有一千多人，而一艘陆行舰载人只在二百左右，无法一次运走。分批也不行：仅仅一个战术小队，要控制一千多个各自私藏武装的偷渡客，已经是一只狗牧一大群羊的效果了，如果没有陆行舰的火力和后勤支援，情况会更加捉襟见肘。 所以只能调更多的陆行舰过来。但大部分船都有自己的任务，调度需要时间，今天的安置工作必然是要延后了。 而周晓辰的伤势却等不了！ 精神创伤的黄金治疗时间是12小时之内，营啸发生在约凌晨4点，现在是中午12点多，已超过8个小时。因此虽然带伤患穿过无人区有一定风险，但已经是目前最好的方案。 周晓辰提出自己喝完补充剂头痛好多了，可以等着跟其他人一起撤离，但被其余三人一起否定——包括刚刚说她“不像傻了”的陆鸣玖——于是最终还是决定阿列克谢带她先回基地。 至于怎么回去，既然不能开走陆行舰，当然只能骑狗。 周晓辰跟提图斯骑过的民用驮狗差不多就是一只阿拉斯加大小，显然坐不了两个人；但阿列克谢骑过来的军用驮狗明显要大一圈，肩高差不多有一米，完全可以双人骑乘。 阿列克谢先上，刚要伸手给她，周晓辰已经麻溜地自己爬上去，坐到后面了。她正纠结乱抱人家是不是有占便宜的嫌疑——但这狗是真的很颠——然后安全带就自动收紧，“嗖”一下，扯得她整个人扑到阿列克谢背上，下巴差点嗑到他背在身后的枪。 ……反正总尴尬不过防空洞里只穿一条腿的秋裤，周晓辰很快克服了羞愧，摆烂地干脆顺势抱紧了阿列克谢的腰，并且觉得真的有点好抱，抱到就是赚到。 没错！现在的女孩子就是这么吓人！男孩子出门要保护好自己！ 阿列克谢想了什么不得而知，但他的耳朵又有点红，确认安全带扣紧，便出发了。 人家都是坐在自行车后面，到了周晓辰这里可好，坐在狗后面——倒是很风骚。 他们逐渐远离了密林，狗爪下的沙土地逐渐变得荒芜，前方的城市天际线显得很遥远。相比自己骑的那次，要集中注意力控制方向、跟上提图斯，这一次虽然还是很颠，但划水的感觉就是这么美妙，周晓辰甚至都要睡着了。在半梦半醒之间，阿列克谢忽然停了下来。 几乎是同一时候，她即使受伤也依然敏锐的精神触须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像过电一样把警惕的信号传给了大脑，让她瞬间清醒：“那是什么？” 在沙地上面那层雾气里，她感觉到数十个冰冷的注视，仿佛数十根毒针。 她松开一点，让阿列克谢解下身后的枪。他又解下腰间的另外一把——正是防空洞里借给周晓辰用过的，递给她：“这是以防万一。你受伤了。让我来解决好吗？”他说，“否则我会生自己的气。” 周晓辰立刻举起三个指头发誓：“我保证全程划水！”然后戴上了vr眼镜——观战得有解说不是！ 阿列克谢重新推动前进档——几乎在驮狗向前弹射的同时，那些毒针也行动了！ 它们非常狡猾地选择了从逆光的方向发起攻击，仿佛巨大太阳背景上的一小片灰尘——别说肉眼，连军用光脑的扫描系统也无法远距离捕捉，此时能够依靠的，只有近乎于直觉的精神力预警。 阿列克谢猛拉控制杆，驮狗几乎转了270度，周晓辰一手握住枪，一手抱紧他的腰，居然还有心情想还好她不会晕车，否则这会儿吐出来乐子可就大了——但她领会了阿列克谢的意图：破坏虫群的阵型！ 无论射速再快的武器，也不可能同时命中漫天的虫子。能做到这一点的，可能只有精神力攻击——如果不是阿列克谢威胁要生他自己的气，周晓辰说不定已经这么做了。 但阿列克谢演示了一种普通人理论上也能做到的操作，在跟虫群的追逐中，他每一次都朝着虫群的切线方向移动，于是在调整和追击的过程中，虫群的队形无可避免地越拉越长，最后近乎拉成了一条直线！ 在虫群还有700m左右的时候，阿列克谢开枪了。 这同样是一把激光狙击枪，开枪的时候很安静，肉眼看不到任何射击痕迹，只有在周晓辰的精神监控里面，一个冰冷的目标忽然变得灼热，然后消失掉了。 近乎直线的虫群挨个进入他的杀伤范围，仿佛一个一个送的葫芦娃，一直到第十只，虫子才终于进入光脑的识别范围，vr眼镜上打出了虫族信息： 1017杀人蜂。 活跃于1017星系的虫族，上身黑色，腹部呈桔色与黑色相间。身长13-18cm，尾针长9-11cm，一旦鳌中人体，非手术无法脱离。尾针注射心脏毒素，10分钟致心脏停跳死亡，无特效血清。通常数十到数百只集群行动。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不可能10分钟内赶到基地送医的，所以决不能被蜇中，否则就可以直接打出gg。 如果不是他们特别倒霉，那么在这地界遇到杀人蜂就不是小概率事件。这么看，昨天敢于带她骑狗穿行的提图斯，大概也是隐藏的王者。 也是在这个时候，蜂群停了下来。 它们再一次表现出惊人的智慧，重新整理了队形，变成一个扇面，才再次扑过来！ 在蜂群停顿的时候，阿列克谢就已经把前进档推到底，驮狗跑得几乎四爪离地，再一次把距离拉开到了1km以上！ 接下来的追逐战是上面这几幕的轮回。极限转弯、切向前进，等到蜂群队形拉成“一”字，再回头射击；一旦蜂群开始调整，就再次拉开距离。 学到了！ 周晓辰总算知道阿列克谢是怎么单枪匹马打通天眼-1017之鞭，并且开始琢磨回到基地再刷一次这个副本，找噬金蚂蚁报仇雪恨了。 第32章 诊室的悲欢从不相通 周晓辰的乐观没有维持得太久，她很快发现了一个让她笑容逐渐消失的事实：蜂群的规模并没有减小！ 虽然已经有数以十计的杀人蜂被击中掉落下去，但更多的杀人蜂又补进了队伍。显然，蜂群对于侵入它们领地的人类，是不死不休的。 周晓辰于是意识到，这是一场以摆脱而不是以消灭为目的的追逐。她同时注意到，他们在跟蜂群极限拉锯的同时，也在迂回地朝着城市的方向行进。 每一次转向都不能有任何的犹豫，但最终的路线必须经过精确的计算。 每一次射击都不能有任何的偏移，但该拉开距离的时候绝不恋战。 这是不允许任何失误的极限操作。周晓辰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仿佛她喷出来的二氧化碳都会打扰到阿列克谢。 但对方却没有生死关头的自觉，居然还笑得出来：“别这么紧张。” 周晓辰还是很难不紧张：“越是玩命的时候，越要有轻松的心态？” 阿列克谢：“……不至于。要是失误了，可以用精神力。” 周晓辰：…… 他解释道：“如果医生要对你做精神疏导，我……希望由我来。如果刚刚使用过精神攻击，可能会因为精神躁动，不被允许给人做疏导。” 所以才不想用。 ……这理由谁想得到啊！ 周晓辰很无语，觉得自己刚刚同生共死的幻觉简直是浪费感情。她呼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气，看着城市天际线越来越近，而逐渐远离了自己领地的杀人蜂群也放缓了追击，在巨大太阳的背景图上盘桓。 她忽然问：“人类是不是永远也无法消灭虫族？” 阿列克谢顿了顿：“我也不知道。但我有这样的心理准备——至少我们的一生都不可能摆脱它们。” 因为是军用驮狗，他们畅通无阻，一路冲进了1号基地联盟人民军队附属医院，里面甚至有一片专门的“停狗场”。阿列克谢非常熟练地挂了精神创伤科急诊，领着周晓辰一路来到诊室门口，那里站着一名同样穿作战服的军人，门口明明有座位，他却像一匹停不下来的公狼一样到处乱转。 阿列克谢和周晓辰走过去，他才停止乱转，打量了一下他们。明明他自己也很焦虑，但还是把手放在阿列克谢的肩膀上拍了拍，又朝周晓辰点了点头。 三人只来得及交换了一瞬间的理解与支持，诊室的门就开了。公狼一样的男人几乎是扑上前去，但立刻被医生喝止了。医生扶出一名穿着条纹病号服的女孩子，她抱着胳膊，稍微瑟缩着身体，表情疏离而戒备。于是那名焦虑的军人仿佛被植入精神锚点一样凝固了，他沉默地等女孩子走出好几步，才远远地跟上去。 周晓辰并不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她想起了陆鸣玖说过的话。她感觉阿列克谢原本扣在她手腕上的手滑了下去，捏住了她的手指。他手上茧很厚，有一种粗糙但发烫的触感。他用力地捏了一下，但又很快松开，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推她进诊室。她抬起头，看到他努力克制着不做任何的表情，然后医生就关上了门。 看起来经验丰富的秃头医生动作虽然绝情——实在是已经见惯了这样的场景——但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 周晓辰：……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我觉得我根本没事！活蹦乱跳好吗！ 她在医生的指挥下躺进治疗仓，在灌注休眠液的一瞬间ptsd又犯了，警报器一下子响起来，吓得她拼命深呼吸，差点呛进液体；但这么一打岔，总算把恐惧感压了下去，警报才大发慈悲地停了——她只能祈祷诊室隔音好一点。 然后她就陷入了沉眠。 梦境中仿佛有无数的光点漂浮在四周，仿佛无数杀人蜂的注视，这激起了她一瞬间的攻击欲，但她想起了仿佛永不减员的蜂群，像巨大太阳上面盘桓的灰尘；想起了穿越一千年的时光依然在她的屋子里乱飞的蜚蠊，她又克制了自己的攻击，只是沉默地与它们对视。 她又梦见了一个怪异的场景，好像在天眼-1017之鞭，太阳上面有一个巨大的光斑，日冕物质如同太阳的触手，穿越宇宙向着这颗星球抛射。但她又清晰地知道这不是在副本中。她回头的时候看到了近日点纪念碑，伸手去摸，总觉得那上面该有一行刻字；而真的摸到字却又让她恐惧。她还没有摸出刻的是什么，梦就醒了。 警报声已经响成一片。 啊这。 秃头医生一脸头秃地把她拉出治疗仓，那报警声才停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病例，”医生说，“一般人精神振幅达到你这种程度，早就疯了。但你看起来很正常。” 周晓辰把“什么是精神振幅”咽了下去，以免暴露自己是义务教育漏网之鱼的事实——但她想起了在实验室醒来时看到的那颗深红的大脑，觉得多半跟联盟的实验有什么关系：“我需要精神疏导什么的吗？” “不行！”医生断然拒绝，“你的精神力太危险了，不能让别人接触！” 周晓辰吓了一跳，立刻否决了这个提议：“你说的对！”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纠结地在光脑上“啪啪啪”不知道写了什么，疑难杂症地憋了半天，最后拿出了——两支精神力补充剂。 周晓辰：…… 拿到留院观察一天的医嘱，她好不容易摁下了怨种的心态，换成一个“我很好我没事”的表情，才打开了门。 阿列克谢还保持着关门前的姿势站在那里，看到她的瞬间向前跨了一步，抬了一下手，但又收了回去，小心地观察她。 周晓辰举起两支补充剂给他看，大声嘲笑：“这一趟折腾了个什么嘛，我就躺在营地嗑补充剂不香吗！” 秃头医生跟在后面追出来，看起来想叮嘱什么，但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又便秘似的憋住了，最后说：“还是要观察一晚上的啊！要住院！别跑！” 第33章 无措的孤狼 在医院食堂喝了一碗粥，周晓辰就被医生和阿列克谢一起勒令卧床休息。 说起来让人悲伤，自从在一千年后醒来，周晓辰不是睡实验台就是睡帐篷，体验过最好的住宿环境，就是住院这天。 虽然是普普通通的三人间，但是软床！久违的软床！ 原本下午5点多就被摁在病床上，她是有点不情愿的，但躺下发现太舒服了，顿时就不想挪窝。 阿列克谢看起来很想守在这里，但他的光脑已经响了一分多钟，肯定有任务。直到不走不行了，他把变色窗户调成黑色，似乎想说什么，但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最后他强迫症似的掖了下被角，终于离开了病房。 周晓辰觉得他好像有一肚子的疑问——为什么她这个偷渡客能在联盟军队接引之前就出现在基地核心区，为什么会认识常笑，为什么医生对她的病情遮遮掩掩……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如果他猜到了什么，那么作为军人，他一定很清楚保密条例。 如果可以，周晓辰其实并不介意把自己乏善可陈的前世今生全都倒给他听……奈何她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成为了保密条例的一部分。她不想对他背诵提图斯的资料——那全部都是谎言。 正在惆怅，光脑弹出一条消息，打开一看：新的朋友申请，来自奥拉（通过搜索id添加）。 厉害了——奥拉应该不知道她的中文名，搜“gaia”至少能搜出几百个人，这也能找到？ 点了通过，朋友少的可怜的通讯录更新：常笑，提图斯，奥拉。 她这才发现，某个人甚至没有加自己的通讯。 不对，我为什么要加他的通讯？ 周晓辰“啪”地熄了光脑，气鼓鼓地蒙头就睡。 睡了差不多六个小时，12点的时候，病房灯忽然开了，把周晓辰晃醒。她睁开迷瞪的眼睛，看见护士扶着一个穿病号服的女孩子进来，于是一下子清醒了：这不是下午见过的那位病友小姐姐吗！ 她怎么现在才回病房休息，做了手术吗？ 周晓辰睁着好奇的眼睛看着她们，护士给那女孩子挂好了点滴，一回头就被她的目光闪了一下，无语地朝她做了一个把上下眼皮捏在一起的动作，意思是闭眼，睡觉。 周晓辰：……睡不住了啊护士姐姐！ 照说周晓辰这种一觉睡了一千年的困觉圣体，无论在蓝星的时候还是到联盟以来，除非环境极度不安全，否则她很少受失眠的困扰。 但今天她连着干了三支精神力补充剂！ 这种感觉差不多相当于连嗑三杯浓缩咖啡液——还能睡六个多小时，已经是神仙了。现在虽然是凌晨，但头痛的症状已经完全消失，如果虚空中存在一根精神力蓝条，那么现在已经全满——周晓辰清醒且躁动，很想去杀一百只虫子。 要不来学习吧？ 过了零点，表盘上的时间又跳一天，已经来到星历1000年第142个地球日，距离高考只有84天了！ 为了防止打扰旁边床位、看起来病情不轻的小姐姐休息，周晓辰依然使用了vr眼镜投影观看——才不是因为懒得起床。 前天在图书馆，她已经大概看完考纲，原本没有学完初等微积分，是很难理解量子力学和精神波动分析的，但因为自身的问题，她忽然很有兴趣啃一啃这块硬骨头。 精神波动分析最早始于汉斯?柏格的脑电波图（eeg），研究了人脑的五种脑波：a波、β波、γ波、δ波和θ波，分别表征意识与潜意识切换、认识思考、学习记忆、睡眠和催眠状态等。在星际时代，更精密的电信号检测，将这五种脑波又各自分成了数种亚型，经过拉普拉斯变换进行系统响应分析，形成了精神波动分析理论。 周晓辰切回微积分，恶补了拉普拉斯变换，再翻回来研究模型，虽然学得囫囵吞枣，多处不懂，但还是大概看出了一点门道：总体来说，精神力越强，不稳定性也越强。对于联盟军人，由于需要高强度调动精神力攻击，根据精神波动的费马原理，有波峰就要有波谷，往往会产生代偿性的抑郁。 在“关于精神力攻击后遗症的讨论”这篇经典论文里，作者用了一句话描述这种状态：一位没有爱人的军人，就像一头厮杀后只能自己舔舐伤口的、无措的孤狼。作者还因此感慨：爱情的缺乏对于军人是致命的。 周晓辰：……神经病啊！ 你们联盟军队的精神状态真的没问题吗？ 就在她装了一肚子吐槽的时候，忽然发现在这篇文章的引用目录里，有一篇文献的名字非常熟悉。她顺着找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篇关于癫痫脑电图分析的非常古老的论文——那是蓝星时代的论文。 周晓辰的爸爸曾经是一名脑科学博士生，因为发不出文章，肄业了，后来也未再从事研究工作。这篇难产的论文直到他离校近十年后才被某位师妹发了出来，作为曾经为该课题做出贡献的人，论文上也有他的名字。 这是周晓辰来到遥远的星际之后，第一次听到父母的消息。她盯着作者列表里面那个排在很后边的名字看了很久，然后点开搜索框，挨个搜索父母的名字。她搜出了无数同名的人，但除了这篇论文，再也没有找到关于他们的蛛丝马迹。 他们太平凡了，平凡得好像岁月里的灰尘，轻轻一拂，就再也没有痕迹。他们在周晓辰冬眠后的人生，他们活了多少岁，是富足还是困苦，他们是不是一生都在徒劳地等待与她的重逢，或者他们又生了一个孩子，渐渐把她遗忘。这一切都被历史的车轮无情碾过，成为永远无解的疑团。 在这个凌晨的时刻，周晓辰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异世界的孤独。在凌晨失眠是最糟糕的事情，你甚至不能去找谁倾诉——周晓辰可怜巴巴的通讯录上甚至只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偷渡贩子。她想难道这就是“使用精神攻击后的代偿性抑郁”？毕竟她从来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 她忽然有点理解了“厮杀后无措的孤狼”。 这种潮水一样的不受控制的悲伤非常陌生，徒劳地与之对抗了一会儿，周晓辰“蹭”地弹起来，决定既然睡不着，不如去杀虫子。 当然不是现实的虫子——能有最好，但什么时候刷怪又不是她说了算——而是她打算去打军事训练副本。 她先是尝试从窗子翻出去，然后发现是封死的——接着她发觉自己真是有病，这又不是监狱，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翻窗子，走大门不行吗？ 轻手轻脚摸出病房，果然一路畅通无阻。她甚至没穿病号服，门口值班的军人看她一眼，还以为是陪护的战友或者家属，什么都没问。 走出医院，一轮巨大的太阳正挂在凌晨2点的天空，让人有一种天亮了的错觉。 第34章 功夫螳螂 周晓辰还在蓝星上的时候是有一点路痴的，但自从来了星际，不知道是没有安全感，还是联盟的神秘实验效果超群，总之她的路痴奇迹地治好了，现在方位感出奇地优秀，但凡去过的地方，脑子里就跟打印了一张地图似的，根本不需要导航。 轻车熟路找到了模拟仓“网吧”所在的防空洞，她才想起来看看自己的新光脑里面有没有余额——要是人都到网吧了才发现没钱，那可扫大兴了： 姓名：gaia（周晓辰） 联盟临时居留id：（可作为公民证号码使用） 这个id还是熟悉的格式，“1017”指代星系，“0982”是假的出生年份，按照今年18岁，就是星历982年出生；“0138”是她的出土日期，当作生日使用，“0104”是当天第104个新生儿——这个肯定是补在历史上桑榆星当天所有新生儿后面。 下面是余额：Ж4099.876 ！！ 巨款！！ 点开交易明细，果然是联盟的赔偿金到账了： +Ж4098.376：这一笔肯定就是在她身上做人体实验的联盟赔偿金，但名义是“联盟安全局项目活动经费”，也就是按照间谍经费拨付。考虑到她的“上线”是蛇头提图斯……就很合理。 +Ж19.376：这是从原本常笑的附属账户里转入的，红树广场保卫战奖金23昆比特，扣掉一顿午饭、一顿夜宵和三个小时模拟仓的开支，结余19昆出头。 +Ж79：这肯定是防空洞魔鬼蝉之战的奖金了。一只魔鬼蝉计分0.33个昆比特，那天晚上足足打了两百多只。但周晓辰记得，绝大多数是用阿列克谢的枪打的，那奖金也应该是发到他那里才对…… 他记得转账，偏偏不记得加通讯是吧！ 果然，这笔交易的明细里备注“来自Алekcen”。光脑贴心打出：检测到他不是你的好友，是否添加好友？ 不加！ 周晓辰“啪”地关掉账户界面，一回生二回熟地走过遍布红色激光线的防虫通道，刷光脑进门，挑一个喜欢的棺材，躺了进去。 还是那种熟悉的清醒梦一样的感觉，这次她有了心理准备，无视了旁边晕全息又在干呕的人，淡定地在准备区活动四肢，然后拉出了训练内容列表： 系统非常智能地把上次游客登录的100积分转入了正式账户，并提示她还没有取昵称。 周晓辰一向真名上网，但刚打了一个“周”字，她鬼使神差地停下：毕竟新手，万一打输了，岂不是很丢脸？还是先挂个马甲吧。于是输入：“周周”。 系统提供的基础训练包括射击，格斗，机甲，无人机阵列操作，前三项也是联防大军事技能测试的考察科目。不过据说为了照顾贫困学生，三项选最优计分，其余合格即可——毕竟贫困学生连模拟仓一个小时Ж0.5的费用也未必承担得起，没有条件训练射击和机甲，只能在格斗上下功夫。 对于周晓辰来说，最优解是射击尽量刷高分，格斗和机甲但求苟到及格线。 三项训练都有1-6级，周晓辰决定从最苦手的格斗1级开始，然后发现居然还可以选敌方是人类还是虫族——她一手贱点了虫族，然后就发现匹配上的敌方目标是只大螳螂。 ……好家伙，该不是个功夫螳螂吧？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训练副本已经开始读秒倒计时，3,2,1，进入！ 训练室是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草地，暂时没看到敌方——我去！ 一只绿色的大螳螂，匍匐在绿色的草地上——是真的看不见啊！ 或许因为是模拟世界，这些虫子都是数据，不存在真实的危险，精神力预警在副本里似乎受到了很大的压制——上次在1017之鞭副本，周晓辰连沙土里那么大只蚂蚁都很难定位，但在现实中，个头小数倍的魔鬼蝉却逃不过她的直觉。 毫无预警，布满尖刺的钳子就扫了过来，周晓辰极度不熟练地侧滚翻，感觉背后一阵风——不是，这是1级难度？？ 在她内心咆哮的时候，才发现虚空中有一个人形的轮廓，也做了一个侧滚翻，只是比她做得漂亮许多。 ……原来是有教学的！ 每一个关卡，螳螂老师基本只使用一种攻击，比如第一关是大钳横扫，应对方式就是四处滚。往哪滚和滚的时机，就要一边观察螳螂，一边跟着系统人形轮廓做动作，而一旦出错，挨一下大钳的后果是严重的——那种带倒刺的甲片割在身上，有种电锯的痛——这种训练副本真的不会给人整出精神创伤吗？ 到了第二关，螳螂老师就开始扑击了。 这时候就要开始寻找反击的时机，而时机基本只存在于扑击结束的时候，趁机从侧后方锁腰，掀翻螳螂，攻击柔软的腹部。失误的后果也是致命的——还好系统没有变态到模拟玩家被螳螂吃掉，这种时候就会直接弹出关卡。 练到后面，周晓辰的动作已经很少失误了，但因为模拟世界中的力量和速度是由扫描身体数据评估——不用说，稀烂。这导致就算她不出错，也掀不翻螳螂老师，一直在反复弹出。最后她玩了一个极限操作，预判了螳螂的攻击路径，直接一个滑铲钻到下面，才算是第一次摸到了虫子的腹部——摸到就算过关。 勉强通过第二关，她暂时停止了这种自虐行为，换了人类对手，终于开始了正常（指被教官殴打）的格斗训练。重点练习了姿势、步法，和针对主要关节的攻击和防御动作后，系统建议她先去提升身体素质——这系统怎么还会阴阳怪气啊！ 射击训练就舒服很多，先是练习了常规的固定靶、活动靶——精神力辅助命中在副本中不会像预警系统那样受到压制，所以她的命中率接近100%。然后开始2级射击训练：对虫族的实战射击，即在一片模拟场地投放一定数量的虫族，自由射击。 周晓辰打过真实战场版，当然不会怕这个，只是这项训练比较费ai，为了防止玩票选手占用算力，解锁虫族需要积分。虽然上次副本通关拿了200积分，但一种一种地解锁很不划算，不如凑一个1000积分的桑榆星虫族图鉴全开大礼包。 还得下副本去赚点积分。 第35章 战略要莽，战术要苟(一) 这次周晓辰吸取教训，认真看完了新手指南： 联盟军事副本主要分为三类：训练副本、实战副本、对抗副本。训练副本就是类似功夫大螳螂那种教学本，分为1-6级；实战模拟副本则分为生存类、任务类、历史单元类，从e级到a+不等。 生存类参考天眼-1017之鞭，会将玩家投放到一个自然场景，比如荒芜的星球或者人类与虫族交战区，有时候也可能是爆发虫潮的城市。 理论上场景中能够找到生存所需的装备、物资，但也要随时随地防范敌人。最常见的敌人就是虫族，也不排除出现不法分子、星盗、帝国军队等，最终无论用什么方法，活到规定时长即通关。 任务类副本顾名思义，就是模拟一名正在执行任务的军人。 相比生存本的高自由度但两眼一抹黑，任务本以完成任务为第一目的，多少能够获得一些战场信息和队友支持（需要注意的是，这些信息不一定准确，队友也说不准会掉线），完成任务即通关。 历史单元类副本是最有意思的，就是代入一名历史人物，演绎一段历史事件，当然，这里往往指的是战场。 历史副本难度最高，真实地再现了战场瞬息万变的复杂情况，但要求积分进入，且由于大量历史档案未解密，只有一小部分对公众开放。 生存本和任务本都是有数量限制的，真正用来无限刷积分的，是对抗本。 对抗本全星际联网，帝国人也可以登录。帝国人上联盟的服务器打对抗本，叫做“踢馆”；反之联盟人也可以去踢对面的。可想而知，在至少表面上共抗虫族的和平年代，互相踢馆是两国民众之间，仅次于军校联赛的仇恨制造和发泄途径。 对抗本就是常规本的对抗模式，最受欢迎的有3v3、5v5的战术小队对抗模式，和100v100的大团战模式，为表示公平，通常在生存本中随机开地图。 大团战是军校大佬约群架的地方，不是周晓辰现在能凑进去的热闹，只能先看看战术小队模式。 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3v3是指人数上限，而不是下限，也就是说如果你觉得自己可以一挑三，也能进。 虽然周晓辰今天嗑了三支精神力补充剂，但补充剂不是假酒，她还不至于这么飘，准备先组个野队看看。 刷进对抗副本准备区，进入一片头顶像蜂巢一样的大厅，面前的大屏幕上滚动着id，仿佛回到蓝星上的机场。周晓辰眼尖地在那一大堆id里发现了华点：人民战士9997。 哟！熟人！ 组队申请发过去，很快通过，然后飞快地跳出通讯请求。 人民战士9997：“学姐您真有眼光！” 周晓辰：“……游客741。” 人民战士默了一下，但很快变得更热情，顺便发起了好友申请：“学姐我回去练过了！这次保证不坑！学姐这是真名吗？我叫谢东流。” 周晓辰：“……不是真名。也不是学姐。”既然是加好友的关系了，还是要坦诚点儿——不完全的坦诚——周晓辰第一次对外使用她的官方马甲：“我是偷渡来的，还没有公民id。在帝国的名字是gaia，不过我喜欢别人叫我的中文名，周晓辰。” 谢东流被巨大的信息量惊呆，都破音了：“偷渡？” “嗯，”周晓辰：“就是走线。你知道走线吧？” 谢东流当然知道走线，“我去！”跟周晓辰第一次听说星际走线的反应一样，他也对这种宁愿上黑飞船、穿过虫族和星盗控制的宇宙丛林，也要坚决换国籍的精神表示叹服：“走线大佬？！” 周晓辰有点脸红，但这个逼只能强行装下去：“还好。我也在备考联防大。以后就是同学了。”大佬要有大佬的自信！ 他们这边还在自我介绍阶段，眼前就弹出了一个挑战框：marcus，aulus，gnaeus（马尔库斯，奥卢斯，格奈乌斯）向你们挑战。 不久前才背名字背得头晕，周晓辰一看就知道是帝国人，顿时背资料、营啸和害她使用精神攻击导致今晚emo睡不着的新仇旧恨一起涌上来：“呸！帝国佬！” 谢东流懵了一下——毕竟在他眼里周晓辰之前也是帝国佬——但想到来了就是联盟人，他也同仇敌忾道：“呸！帝国佬！” 然后就眼睁睁看见屏幕弹出了进入副本读秒，3,2,1—— 不是，谢东流懵了：“学姐！我们还差个人啊！”——学姐叫习惯了，一时改不过来。 队长在周晓辰那里，她已经按下了“准备”按钮，仿佛喝了假酒：“这么多人，他们偏要挑战我们，不就是看不起我们！” 她的拱火非常成功，谢东流：“不等了！开！” 读秒结束，眼前一黑——然后就没有再亮起来。 生存副本刷新时，玩家是连光脑都没有的“裸兵”状态，只能依靠原始的人类裸眼确认环境。等到眼睛终于适应黑暗，周晓辰才勉强看清周围： 阴森森的平房和废弃的购物广场，黑暗中downtown张牙舞爪的摩天大楼，还有巨大空旷的停车场。 她立刻意识到这是哪里：帝国与虫族交战区的城市废墟！ “麋鹿家园”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激活，虽然不是同一座城市废墟，但目前帝国与虫族最活跃的交战区就是麋鹿座，也就是假资料上，她生长的“故乡”。 在这样的城市废墟里，建筑物大多遍布虫族菌丝，极易沾染上精神锚点；而在那些阴暗的角落里，蛰伏着麋鹿座特色虫族，麋鹿大蠊。 考虑到麋鹿大蠊在人类所知的虫族图鉴里，属于防御最高的一个梯队，这个副本里提供的武器必然具备非常强悍的穿甲能力，换言之，是可以拆楼的程度。那么游戏的胜负手就很明显了：看谁先抢到装备。 第36章 战略要莽，战术要苟(二) 最有可能保存武器的地方，就是帝国军队遗留的堡垒和安全屋。 与联盟不同，帝国交战区是没有常驻部队的，只在行动时才会派遣。但在军队撤离时，大概率不会拆除所有军事设施，封存以待下次利用的可能性更高。 参考联盟防空洞，帝国军队的主要堡垒很可能也修建在地下，并且为了防止虫族进入，一定会留下大量危险的陷阱，在一点装备都没有的“裸兵”状态，直接去军事堡垒是不明智的。 但交战期间，帝国军队也不可能一直在堡垒里龟缩不出，难免要跟虫族发生“巷战”。那么在这座城市废墟里，应该还存在着大量的安全屋，可能捡到一些不那么关键的装备。 安全屋不太可能选在高层建筑物里——早就千疮百孔的水泥是虫族的巢穴和温床。事实上，一切水泥壳子都不安全。那么还剩下什么呢？ 答案呼之欲出：汽车，尤其是房车！ 这个问题周晓辰在玩“麋鹿家园”的时候就曾经想到过，也成功在汽车后备箱里翻出过枪支。只是或许帝国也有“河蟹神兽”，跟军方有关的设施不能出现在帝国的游戏里，这些枪支都是一些平民武器，攻击效果只能说是刮痧。 但这是联盟的军事副本，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说不定能找到一些硬核的东西。 选定目标，周晓辰行动起来，向着停车场进发。“麋鹿家园”的大蟑螂追逐战让她多少了解了这些虫子的习性：和不知道是不是它们近亲的蓝星小强一样喜阴暗潮湿，同时麋鹿大蠊又是周晓辰遭遇过的虫族里行径最猥琐的一种。 除了会“守株待兔”，在狭窄的通道口伏击人类，它们还有其他虫族没有的习性：欺软怕硬。 它们仿佛能嗅到人身上的恐惧：在“麋鹿家园”，当周晓辰身无长物的时候，蠊兄能追着她咬几条街；但等她找到武器回来报仇，蠊兄就开始跑了！ 在现实中，虫族很可能是通过精神触须感知到对手的恐惧，所以就算身无长物，假想自己扛着喀秋莎火箭炮，说不定也能吓走虫族——但在副本里，系统无法模拟虫族的精神触须，大概率是通过玩家实际的装备情况来决定虫族的策略，那么虚张声势这一招就不太可能起效了。 周晓辰不了解帝国人，很难判断他们会采取什么战略，考虑到有人可能会上高层建筑获取视野，她尽量选择在建筑物的阴影下面活动。很快她发现这是个明智的选择：天上开始下黑色的屑了！ 这些比起雪花更像头皮屑的不明物体说不准是矿物质，还是那些爬满建筑物的菌丝吐出来的孢子——如果是后者，那岂不是呼吸一口空气都可能被精神锚点污染！ 尽管连续跑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遇见虫子，远低于“麋鹿家园”的密度，但在一座天桥下面，周晓辰还是不可避免地跟一只麋鹿大蠊狭路相逢了。 她跟这只虫子的四只眼睛对视。 两只是复眼，两只是单眼。 ——这不是重点。 由于人类从未解析出精神力攻击作用于意识的原理，在副本里，精神力只能用于瞄准与预警——所以周晓辰精神力再强，也没办法瞪死这只虫子。 尽管她一再虚张声势，蠊兄还是看出了她没有火箭炮——3秒的对视后，麋鹿大蠊猛扑过来！ 6条小细腿冲锋的动作其实非常滑稽，但这种场景下周晓辰实在笑不出来。 在两条摆动的触须即将探到她时，巨大的咀嚼式口器像一台绞肉机向她张开，这一刻她就像一只吸尘器前面的蟑螂，感觉到了强大的吸力！ 感谢螳螂老师，她多少锻炼了赤手空拳面对哥斯拉虫子时的反应和心理素质。周晓辰一直等到口器完全张开，才像飞蛾扑火一样跃起，抓住了一根摆动的触须，在重力下落回地面，再使劲一蹬，然后借助蠊兄感觉到异物时下意识的甩头，把自己给甩得飞了起来！ 她在最高点放手，划过一条抛物线，落到蠊兄滑不留脚的背甲上，然后拼命抠住了中间的缝隙——没办法，在“麋鹿家园”反复gg已经教育了她：你跑不过蠊兄的。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这只蠊兄不会飞——不然乐子可就大了。 她的运气不算太坏，这只蠊兄还没有发育成完全体“飞天大蠊”，暴躁地转了几个圈后，它不太聪明的小脑瓜就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疑惑明明有食物的味道，为什么看不见？ 原地又转了一会儿，它就继续前进了。 周晓辰现在骑虎难下：她控制不了蠊兄的行动，但也不能下去——不然就会变成蠊兄的食物。为今之计，只有静观其变，看看有没有转机。 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蠊兄仿佛又嗅到了什么味道，6条纤细的小腿快速滑动，仿佛滑着一艘大船，垂直地爬上了一座写字楼的墙面，成为巨大喷漆广告上面的一个移动黑点。爬到第4层的时候，它从缝隙钻进去，周晓辰拼命匍匐在背上，才没被蹭下去，来个高空自由落体。 这栋楼居然是一座车库！ 4层里面密密麻麻停满了车，蠊兄在车顶上爬来爬去，终于定位了它的食物：里面有一辆车正传来试图启动的声音！ 6条细腿蹬得飞快，蠊兄直线爬到目的地，然后一口咬穿了车顶！ 看到车里的一头红毛时，周晓辰才放下了心：还好还好，不是自己人。 “我[帝国粗口]！” 在对方的视角里，他的头顶忽然一凉，然后就看到周晓辰骑着大蟑螂袭击他！ 卡在驾驶室里遇袭是最糟糕的状况，几乎没有任何腾挪的空间。 在千钧一发的瞬间，他下意识把枪口指向了周晓辰——这是一个错误，后者见状立刻扑倒，从蟑螂背上滑了下去，但这并不影响蠊兄继续攻击，周晓辰只听到“啊”一声惨叫，紧接着就只有惨绝人寰的咀嚼声了。 好家伙，原来人被弹出模拟器以后，尸体被吃还有cg的吗！ 她不由得想象出自己被螳螂老师以各种姿势吃掉的动画，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屏幕上飘出硕大的红色：你击杀了aulus。 第37章 战略要莽，战术要苟(三) 在周晓辰不知道的地方，msfu（military simtion forum of the union，联盟军事模拟论坛）上，一则帖子的热度在悄悄上升： 【热度指数：*】讲个笑话，帝国踢馆三人组今天踢到铁板了 痛要忍着[lv.4][楼主]：三打二上线半个小时aulus落地成盒，我笑死 人民战士666[lv.3]：好东西要跟同志分享，房间号呢？ 不要重复2[lv.2]：楼↑的id666啊，求房间号+1 痛要忍着[lv.4][楼主]：3v3对抗本9493，速来！你们猜咋死的？被蟑螂吃了哈哈哈哈哈什么名场面 人民战士666[lv.3]：什么蟑螂？ 不要重复2[lv.2]：蟑什么螂？ Алekcahдp（亚历山大）[lv.3]：你们不要这样，这不是伤害帝国宝宝幼小的心灵吗？我们联盟人是尊老爱幼的。 痛要忍着[lv.4][楼主]：亚哥你跟菲姐不是也在排3v3嘛，他们咋不去踢你们？ coфnr（索菲亚）[lv.4]：他们最近都踢华夏的队，我们排来排去都是自己人友谊赛。人民战士队碰上好几拨了，你们太温柔了我哭死°?‵?′? 人民战士666[lv.3]：艹帝国佬看不起谁呢！弄他们！ 不要重复2[lv.2]：弄他们！ ** 周晓辰此刻还不知道军事模拟赛是可以直播的，但她能想象得出奥卢斯弹出后怎样骂娘——他可能从未见过这么不讲武德的对手——尽管一切其实只是一场美丽的意外。 没有时间为对手默哀，此刻趁着蠊兄享受食物，赶紧跑才是正经！ 停车场里的车很大一部分是损坏的，残留着明显的被虫子咬开驾驶室的痕迹，不难想象车主遭遇了什么。 周晓辰寻找那些驾驶门打开，但发动机位置没有损坏的，挨个尝试发动，于是在观看人数逐渐飙升的直播画面上，id“周周”的像素小人钻进一辆又一辆车，最后终于成功发动了一辆，变成了车上一个像素头的驾驶状态，向着停车场的下一层移动。 ——赛事直播是军校生在校阶段主要的创收来源。在帝国，军校生是被作为明星打造的，直播画面不但唯美、清晰、3d，还可以选择各种滤镜，方便国民360度无死角地舔颜，因此军校生在帝国的收入不菲也是不难想象的。 但联盟认为，这样做是把军人明星化，导致赛事不以胜利、而以表演为第一目的，是对军人的腐蚀。更严重的是，大量的直播把军人的战术、习惯乃至弱点全方位地暴露给对手，让虫族甚至不用攻破模拟系统防火墙、不费吹灰之力便能获取。 ——不要把虫族当做虫子。它们的个体只是母虫的细胞，而母虫则是绝对的智慧生物，其信息处理能力已被证实超越人类最强大的量子计算机。 因此，虽然为了赛事的透明度，联盟也直播，但画质之感人，倒退不止一千年，直接就给降维成了像素小人。当两个人近身格斗的时候，你看到的就是两个像素人混在一起你来我往，最后一个被ko，你都不知道是怎么打的。因此联盟直播间有个亲切的黑外号：联盟马里奥。 联盟人民同样热爱他们的战士，每个战士的像素小人都是各种二创和表情包的绝佳素材。在周晓辰不知道的时候，“痛要忍着”同志误入直播间，截下了她骑蟑螂的神图，直到多年以后，周晓辰已经成为联盟太空防御军总指挥官，仍然摆脱不了这个鬼畜表情包，以及她一生的黑外号：蟑螂指挥官。 周晓辰驾车一层一层地往下搜，终于在停车场一层，靠近出口的位置，发现了一辆房车！ 房车上骚包地用银漆喷着nle（the ninth legion of the empire，帝国第九军团），即使废弃很久了也没有掉色。考虑到副本里精神力预警不太可靠，周晓辰谨慎地踢了房车两脚，没有从里面爬出虫子，但她仍未放下戒心，找了一根撬棍去撬房车的后备箱，在打开的瞬间，一大群蠕动的白色虫子争前恐后地挤了出来！ 这是一群平均30cm长不止的蛆！ 最先爬出来的蛆已经掉头朝着周晓辰过来了，好在速度不快，她用撬棍挑飞几条，又把棍子伸进后备箱，能勾出来的东西哗啦啦全勾出来，然后就看到了熟悉的“灭火器”！ 把“灭火器”勾到脚边，踢飞一条白蛆，她熟练地开保险栓抠扳机，但这次喷出来的不是水雾，而是火！ 仿佛几十盏酒精灯一齐喷射火焰，很快白蛆们就被烤成了焦黄色，散发出高温变性后的蛋白质香气，周晓辰有一瞬间考虑过要不要拎几条当储备粮，但很快放弃了这个魔鬼的想法：乱吃虫子感染精神锚点怎么办！ 在像素画面上，就是周周小人一撬棍撬开车门，爬出来一群密密麻麻顶着“麋鹿马蝇幼虫”的像素蛆，然后周周小人像打高尔夫一样，挥杆打了几杆子，再捅一捅后备箱，叮叮当当掉出一堆东西，捡起灭火器，喷射，然后像素蛆就变成了“烤熟的麋鹿马蝇幼虫”。 【热度指数：**】3v3对抗本9493直播间 人民战士666[lv.3]：饿了。 不要重复2[lv.2]：讲个笑话，最早感染精神锚点的人，就是乱吃虫子吃的→_→ ** 在直播间群众插科打诨的时候，周晓辰已经整理好了武器：带辅助瞄准功能的光脑，一把火焰喷射枪，一把穿甲弹光学瞄准狙击枪，一把激光手枪。 她用剩下半罐的喷漆在车厢上喷了“aftermybine”，其实是俄语“Авtomo6nль（房车）”的音译，帝国人第一反应会去想这个单词什么意思，但联盟人一眼就能看出是自己人——希望谢东流同学能及时赶来汇合。 初步准备就绪，周晓辰发动房车，出门捡队友，以及寻找帝国军事堡垒去了。 第38章 战略要莽，战术要苟(四) 驶离车库的一瞬间，从已经年久变形的出口漏进了一片阳光，刺得周晓辰眯了一下眼。 仅仅一个多小时前，天还那么黑，全然感觉不到已近黎明。 脑子里的麋鹿座资料自动地翻阅： lgs34星系菲斯塔星，一颗自转周期仅为地球1\/4的小行星，每个地球日要经过四个昼夜轮回。在被虫族摧毁之前，曾经是帝国经济最发达的星球之一，也是着名的度假胜地，被誉为“阿喀琉斯的后花园”。 纸片人“盖娅”生长的故乡，终于和周晓辰以这种方式相遇了。 阳光激活了一部分虽然年久失修、但仍在工作的太阳能板，使得这座废弃的城市忽然部分地恢复了电力供应。 霓虹灯零落地亮起来，甚至盖过了清晨的阳光。巨大的3d投影在城市上空凭空闪现，花哨地打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上，于是繁华时代的醉梦与笙歌，就这样和战争魔幻地相遇了。 从周晓辰的挡风玻璃看过去，正前方浮空着一支大手笔的广告，一个长得像费雯丽的女人手持一支针剂，她说，“extend your life. you deserve it. （延长你的生命。你值得。）” 周晓辰问光脑：“真的有打一针就能延长生命的技术吗？那为什么人类的平均寿命还是这么短呢？” 光脑ai回答：永生与癌变是一对双生子。即使获得了长久的寿命，余生也会不断患上癌症而不得不在治疗仓中度过。 “这么看，”周晓辰说，“大自然还是很公平的。” 房车的导航里存了四个地址，三个标记是小房子，应该是安全屋；还有一个标记是一只鹰，这是帝国军队的徽记，应该就是军事堡垒。 安全屋的装备未必比房车更多，周晓辰决定抢时间，直奔军事堡垒。 其实周晓辰在蓝星长眠不醒之前，也才刚刚拿到驾照，可以说是新手上路。但一千年后的辅助驾驶系统已经非常成熟，就是个熊司机，也能在城市道路上把车飙得飞起。 路上又遇到两次麋鹿大蠊，但有武装的周晓辰已经不是吴下阿蒙，一只被她一枪从口器打穿，另一只很有眼色，掉头就跑，捡回一条命。如此畅行无阻地一路飙车到城市中心区域，也是3d巨幕最密集的区域，光怪陆离的投影几乎让人看不清路，周晓辰不得不降低了车速。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声枪响。 虽然不排除是巨幕上放的什么枪战广告，但周晓辰还是马上掉头朝枪声的方向去，在地图上点了个大概定位，调到自动驾驶模式，自己端起狙击枪，利用瞄准镜到处搜索。 枪声只响了一次，周晓辰到达附近后就失去了指引，只能端着狙自己找。据说长期并肩作战的队友能靠精神力直觉地定位到对方，但也许是周晓辰和谢东流同学的默契实在是一坨，她反正是一点没有感觉到命运的召唤。 当她还在满地找队友的时候，直播间观众的上帝视角下，正演播到喜闻乐见的像素小人ko环节。 id“人民战士9997”的黑发像素小人和id“gnaeus”的褐发小人正在拳脚相加、你来我往。 每当这个时候，“联盟马里奥”观众都默契地保持沉默——实在是这种画质能看得出个鬼啊！ 战况再激烈，也只能看出一种碰碰车的美感。 战况确实非常激烈。 谢东流还在“裸兵”状态时，就跟不知道从哪里拿到武器的格奈乌斯在一座天桥上狭路相逢了——他们两人的思路很一致，先上摩天楼找视野，争取跟队友汇合，只是没想到才爬上三层，就先遇到了敌人。 乍看起来谢东流处在绝对劣势，但是他先看到对方，而格奈乌斯的武器是不知哪里捡的平民款，只是一把落后于时代的普通手枪。这么一看，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于是他像一只狩猎的豹子，在垃圾桶后面屏息埋伏，等到距离差不多时便猛扑上去——近身的情况下，枪就不是多大的优势了。 格奈乌斯只来得及开了一枪，就被扑倒，然后两人非常不像军人地滚在地上扭打，互相试图锁住对方四肢——谢东流应该感谢联盟的像素风直播，让他免于留下军旅生涯的黑历史。 正当他用自己的铁头猛击对方脑壳时，透过天桥的玻璃，发现一辆房车正从桥下路过，上面骚包地用银漆喷了一行字母：“aftermybine”。 他的第一反应是帝国佬的援兵？但接着感觉自己的英语被狗吃了，这喵的是什么意思？ 好在谢东流同学不是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三门语言都学得不错，很快反应过来是“Авtomo6nль”——自己人！ 他腾不出手，于是一脚把垃圾桶蹬了下去。 从天而降的垃圾桶摔在房车边上，周晓辰立刻往上看，然后她的瞄准镜里就出现了扭在一起不分彼此的谢东流和格奈乌斯。 ……有一说一，狙击手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况。 其实以她a+精神力加成下的射击水准，精准爆头并不是问题；但用来对付虫族的狙击枪威力过大，这么近的距离下，很可能连带痛击队友。谨慎起见，她换了激光手枪，只瞄准不激发，把红点在两人身上晃了几圈，示意谢东流：制造个机会啊同志！ 同志的生猛程度超出她的预期，谢东流收到信息，干脆几脚蹬碎了天桥玻璃，然后拽着格奈乌斯一起掉了下来！ 因为体重和表面积的不同，两人受到空气阻力不同，在掉落中不可避免地分开了——然后只听见“嘭”一声枪响，格奈乌斯炸成了一朵血花，洒了谢东流一头一脸，让他几乎忘了调整姿势，摔了个结结实实——还好摔在房车顶上，缓冲了一下，不然只怕要半身不遂。 周晓辰跑过来扶他：“搞什么？人家猫都知道翻个身四肢着地呢！” 谢东流抹了抹脸上的血：“我……他……” 只是帝国人，没什么深仇大恨吧？ 周晓辰在开枪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手脚有点发凉，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打副本吗？” 真人还活蹦乱跳呢！ “对喔！”谢东流醒悟，马上又高兴了，立刻爬起来：“嘶，我的老腰！” 周晓辰给他找了医疗绷带，让他自己打，把人塞进副驾，然后就赶着投胎似的开车继续前进了。 第39章 战略要莽，战术要苟(五) 还没到达导航上标记的军事堡垒位置，但周晓辰已经确信他们找对了地方——这一带方圆几公里，所有高楼广厦都被炸平了，制造出一片真正意义上的废墟——显然是为了清除军事堡垒附近的掩体，防止虫族藏匿其中。 如果从高空俯瞰，会发现整座城市忽然凹下去一大块，仿佛有一颗核弹在这里引爆过。 考虑到帝国从不在乎平民的死活，说不定他们就是用核弹引爆的。周晓辰不无阴谋论地想。 昼夜交替得很快，驶出车库时还是清晨，现在却已经黄昏了。如果不是军用轮胎足够耐造，恐怕无法穿过这一大片瓦砾和残垣。但爆破似乎造成了地表塌陷和地下水渗出，走到半径2\/3位置开始出现积水，越靠近废墟深处，积水越深，离圆心还有一公里左右时，水深已经超过了车底盘，无法往前开了。 “帝国军队不是很有钱吗，怎么不配辆陆行舰啊？”周晓辰骂骂咧咧地下车——自从在偷渡者营地惊鸿一瞥，联盟陆行舰已经成为她的梦中情车。 周晓辰发现谢东流同志观察力很强，给他派发了任务：“我清点一下武器，你警戒周围。” 没有辜负她的期望，谢东流同学的鹰眼很快发现了华点：“学姐，那里有字！” 周晓辰端着狙击枪，把瞄准镜当望远镜使，看清了那行用红漆喷在半截墙壁上的字：“e on! monkeys! marcus.（来啊！猴子们！马尔库斯。）” “坏消息，有人捷足先登了。”周晓辰说。 对方只剩下最后一个人，居然跑得这么快，很可能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管队友死活，一个人直奔堡垒。不能不说这作风很帝国。 “但说不准其实是好消息。”周晓辰想了想。 谢东流：“怎么说？” “如果是我先手进了堡垒，要么闷不吭声，等对手进来打一波埋伏；要么拿到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比如机甲什么的，然后直接杀出去把对面轰上天。为什么要挑衅？”周晓辰觉得说不通：“这不是提醒我们防备么？” 这么一想，确实说不通。谢东流：“为什么？” “他进不去，或者拿不到武器。”周晓辰猜测，“这里视野没有遮挡，他只有一个人，而我们有两个，还可以用房车作掩体。” 谢东流恍然大悟：“他一冒头，几乎没有胜算。” “但不冒头，副本时间结束，按照击杀判定，我们就自然胜利了。”周晓辰：“所以他才要挑衅我们，在里面制造翻盘机会。” 谢东流：“但他不挑衅，我们也会进去啊？” “那可……不一定。”周晓辰转动瞄准镜，把放大倍率调到最大，从那截喷着红字的墙壁，一直延伸到隐隐可见绘着巨鹰图纹的钢铁堡垒，有几条树根一样纵横交错的隆起！ 难道不止混凝土建筑，就连钢铁也无法抵抗虫族共生菌丝的侵蚀了？ 周晓辰试探着问光脑：“近年帝国在麋鹿座战况如何？lgs34星系菲斯塔星的军事堡垒，是不是被虫族攻陷了？” 光脑ai：这是隐藏信息，已屏蔽。 周晓辰：……行，那就是了。 眼前的军事堡垒，俨然已经变成了虫巢！ 难怪马尔库斯拿不到武器，这难度，堪比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看一眼右上角副本倒计时，还有1小时15分钟。周晓辰：“很好，我们就在这里站桩！” 谢东流：“啊？” “我们马上就赢了，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谢东流：…… 之前是谁人都不齐就开副本！学姐你被夺舍了吗学姐！ “我们不要过程，只要结果。”周晓辰义正辞严：“莽是战略，苟是战术。”没毛病！ 【热度指数：***】3v3对抗本9493直播间 迷彩加身[lv.2]：不是，这个房间热度那么高，我还以为打得很激烈，结果就这？ 只见帝国用核弹清出来的平地上，两个像素小人猥琐地绕着房车打转，端着狙击枪搜索四周——四周一览无余，根本没地儿埋伏。 什么毛病啊！这么多人搁这里看站桩？ 看热度点进来的人，又都骂骂咧咧退出去了。 coфnr（索菲亚）[lv.4]：……你们华夏的战术是真的苟。 痛要忍着[lv.4]：……这是刻板印象！ ** 倒计时1小时整。夕阳沉没在城市天际线的后面。 倒计时45分钟。太阳能失去供应，光怪陆离的霓虹和投影全部熄灭，整座城市重新陷入黑暗。 倒计时44分钟。一声枪响划破了寂静！ 这一枪却不是冲着周晓辰和谢东流，而是打在距离他们几百步的残垣断壁上，扬起了一大片烟尘——对方想用烟尘掩护自己的位置！ 周晓辰往那里快速打出几枪，但感觉不对——精神力辅助瞄准是一种因果预判，而她的精神力没有任何感应，说明那里没有目标。 谢东流绕到房车背对烟尘的一面，以便让房车发挥掩体的作用——周晓辰在这个时候意识到了危险：“趴下！” 谢东流从善如流，不打一点折扣，立刻一头扑进积水里，电光火石之间一颗穿甲弹打在房车上，把副驾驶侧门轰出一个大洞！ 碎片飞溅，周晓辰来不及查看队友有没有受伤，只能希望积水起到一点保护。 原来之前的一枪只是烟雾弹——马尔库斯并不是为了掩护自己，而是要让敌人对他的位置产生误判，把对手调到房车的这一边，好暴露在他的枪口下。但这样一来，马尔库斯自己的位置也暴露了——周晓辰立刻回了两枪，对方及时扑倒，匍匐在地，再回两枪！ 周晓辰藏在房车后，而马尔库斯匍匐在废墟中，两人半个身子都泡在积水里，在一片黑暗中对射。这一刻他们都清晰地感觉到了近似于虫族的“因果闪避”——在一方瞄准的瞬间，对手就会直觉地躲在掩体后，几乎无法击中！ 周晓辰由此感受到了在副本中对抗虫族和人类的不同：虫族是虚拟的，因为无法模拟其精神触须，精神力预警和虫族的因果闪避都大打折扣，算是扯平；但人类是真实的玩家，现实中的精神力对抗，在副本里同样存在！ 第40章 熬夜一时爽 精神力的压制是残酷的：周晓辰狙格奈乌斯的那一枪结结实实，但到了马尔库斯这里却无法建功——这说明后者的精神力跟她在同一量级。 两人对射的节奏不约而同地慢了下来——如果互相都无法击中对方，那么开枪只是浪费子弹而已。 点子扎手，周晓辰毫无公平公正一决雌雄的自觉，开始呼叫队友：“谢啊，你还行吗？” 男人不能说不行！ 谢东流已经游到房车背面藏好，才敢伸头出来，“呸”出一口污水：“我去吸引他的注意，你趁机——” “不行。”周晓辰立刻否决：“他的精神力很强，离开掩体死路一条。” “没关系！”谢东流很有觉悟：“只要我们最后能赢，牺牲是值得的！” 周晓辰：“如果这是真实的战场，你也要牺牲吗？” “我——”谢东流只噎了一下，很快就下定决心：“我可以！” 周晓辰在黑暗中翻了一个白眼：“犯不着好吗！只要我们存活到最后，数人头也赢了。该着急的是对面。” 谢东流无言以对：“那你叫我干嘛！” “你躲好，别冒头，盲射两枪，干扰他一下。”周晓辰总算说出计划，“小心点，安全第一。” 虽然觉得自己像个挂件，但谢东流还是准确执行了命令，往马尔库斯那里盲开了两枪，立刻遭到对方回击，为了躲飞溅的弹片，不得已又扑进了积水里——虽然狼狈了一点，但居然躲开了，周晓辰不由得刮目相看：谢同学看着菜鸟，但其实精神力也很在线啊！ 尽管就开了两枪，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周晓辰要的就是这一点时间，她迅速切了穿甲弹，连续两枪打在同一个点，炸平了掩护马尔库斯的那段残垣，把他完全暴露了出来！ 不用指示，谢东流就开始跟进盲射，为周晓辰切弹夹争取时间——穿甲弹是有限的，必须节约使用——她迅速换弹，瞄准正在快速移动到下一个掩体的马尔库斯，连开六枪，锁死他行进的路线！ 命中了！ 精神力反馈和瞄准镜中溅出的血花，显示至少其中一击得以建功，但仍然没有弹出击杀提示。 周晓辰：“继续警戒！” 预料中的，对方的垂死挣扎如期而至，两发穿甲弹连续打在一个点上，几乎把房车掀翻！ 周晓辰顶着漫天飞的碎弹片回击，身上划了好几个口子。当对方不再节约弹药，射击强度和造成的精神压力十倍于先前！ 嗑三支精神力补充剂的兴奋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周晓辰像一台满负荷运转的超级计算机，对方的射击节奏和弹道轨迹在大脑里自动地预测，并随之调整自己的节奏，在每一个对手喘息的当口见缝插针。 两人的射击仿佛四手联弹，把一首奏鸣曲演奏到最激烈处，在这一刻他们仿佛变成了惺惺相惜的朋友，而非要置对方于死地的仇敌。 但对手毕竟是带伤作战，失血不可避免地造成体力的流失，胜利的天平最终还是向周晓辰这边倾斜了——在对面一击打偏的时候，周晓辰敏锐感觉到了对手状态的下滑，立刻提高了射击强度，把剩下的整个弹夹一次打空！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哪一枪命中的，子弹打完后，屏幕上终于弹出提示：你击杀了marcus。 枪声骤停，黑夜一片寂静，耳边只有自己大口喘息的声音。 【热度指数：****】3v3对抗本9493直播间 红旗下大声歌唱[lv.2]：不是，这是黑屏了？ 又是一个看热度点进来，然后不知道里面人都在看啥的萌新。 痛要忍着[lv.4]：菲姐，rpm（射速，单位分钟击发）目测60+，对狙40分钟，是什么水准？ 他们蹲在这里看两个像素人对枪看了大半个小时，毫无观赏价值。价值在于背后的信息。 coфnr（索菲亚）[lv.4]：要么双方都是零失误，要么双方都是菜狗。 人民战士666[lv.3]：菜到两百多发一枪都打不中？ 那也是神人吧！ Алekcahдp（亚历山大）[lv.3]：那就是零失误。 不要重复2[lv.2]：嘶！这个id还是个lv.0……真的不是哪个大佬开的马甲吗！ ** 副本倒计时，5分钟。 周晓辰忽然很想上前去观摩一下这是哪位猛人，一打二硬抗了40分钟！ 但她最后还是没有起身，选择用瞄准镜偷窥算了——万一猛人还会诈尸呢！还有5分钟就胜利，不要这个时候翻船。 大部分军用装备主要针对虫族而非人类，vr眼镜的红外夜视能力只能说差强人意。周晓辰刚勉强看清了对面作战服上绘着鹰的帝国徽记和一颗寸头，就被弹出了副本。 副本结算中…… 击杀：3 生存时长：a 战术评价：a 对抗烈度：d 结算积分：190 对抗烈度是什么鬼，这是在内涵她的战术太苟了吗？ 虽然因为打得不够激烈而拖累了评分，但最终的积分收益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周晓辰愉快地回到准备区，跟谢东流交换了联盟id，方便出去以后加通讯，然后就退出了模拟仓。 开棺刚要起来——然后就差点没能起得来。 熬夜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周晓辰此刻的感觉就像熬了一个通宵的网吧大神，有种行尸走肉的美感。 她决定先躺在棺材里缓缓，顺便掏出光脑，准备加一下谢东流同学的通讯，方便以后组队下本。 然后光脑就像疯了一样，弹出几十条提示： “Алekcen请求添加好友。” “Алekcen请求添加好友。” …… 几十条一模一样的好友请求，把谢东流的那条完全淹没了。 ？？ 搁这卡bug呢？ 周晓辰正一头雾水，又看到常笑打来的好几通未接来电，还有好几条消息： “看到回消息。” “回消息。” “阿列克谢快疯了，正到处找你。” “我要被他烦死了，我怎么知道你去哪了？” “什么人会凌晨5点满地找人啊？” “不会吧，你把人睡完就跑了？” 周晓辰：……什么鬼啊！ 第41章 我们的毯子很大 周晓辰躺在棺材里回常笑的消息：“你胡说什么呢？！没有这种事！我马上就回去了……” ——听着哪里不对劲。 删掉重来：“我就是出来打了个副本……” 还是不对劲。 摔！这消息没法回！ 躺不下去了，周晓辰爬出棺材，结了使用模拟仓5个小时共Ж2.5的账单，然后就赶紧回医院了。 虽然已经一路小跑，但远远看到1号基地联盟人民军队附属医院时，已经早上7:30了。住院大楼虽然也就四五层高，但在一众集装箱的簇拥下可以说是鹤立鸡群。 军队附属医院也面向平民，但在住院部进进出出的人中，穿作战服的比例仍然出奇地高，这是周晓辰前世没有见过的景象——她想起光脑ai提供的前线伤亡率，那些数字从来就没有从她的脑海里消失。 他们大多都很沉默，抿着嘴，表情紧绷，在遇上战友时，互相拍拍肩膀以示安慰，就像诊室门口的陌生小哥对阿列克谢做的那样。这一幕无声的默剧后面仿佛有很沉重的东西，像海面下的冰山，让人难以直面。 周晓辰停住脚步，鬼使神差地拐了个弯，去旁边的集装箱早市买了两份热腾腾的小笼包——凌晨5点饿醒了出来买早点，接到常笑的消息，才知道你出任务回来了，于是给你也带了一份——这个理由是不是很通顺？ 编好了鬼话，她才一边忐忑地回病房，一边唾弃自己：熬夜上网吧而已，不至于跟出轨一样心虚吧？ 阿列克谢正站在病房外面。 他看起来非常疲惫，作战服上全是灰，还有两道口子，抬眼看过来的时候，眼睛里面都有血丝了，仿佛已经累到恍惚，懵了一下才认出她来。 莫名其妙的愧疚在这一刻达到顶峰，周晓辰“嗖”地冲过去，阿列克谢扶着她的肩膀接住她，张了张嘴，但还是没问她去了哪里。 周晓辰扒拉他衣服上的口子：“你有没有受伤？” 阿列克谢赶紧摇头，声音有种熬夜后的沙哑：“只是蹭了一下。你看，夹层都没有破。” 周晓辰摸到里面确实没破，才稍微放下心，试探：“……你几点回来的？” 阿列克谢看一眼小笼包，被她气笑了：“你是不是打算骗我，说你凌晨饿醒了，出去买了个早饭？” 周晓辰：…… 早饭买了两个小时，确实说不通。 阿列克谢叹了一口气，最后只是说：“你是不是饿了？先吃吧。” 周晓辰忽然不想让事情就这样揭过去——你不应该撒谎。你应该对他说真话。所以她也这么做了。 “我昨天很奇怪。半夜醒了，发现你没有加我的通讯，就开始莫名其妙地闹脾气。”——啊，说出来还是好社死。 “然后我……忽然又开始想家。但我找不到父母的消息。” “我看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论文，里面说这是使用精神力攻击后的代偿性抑郁……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就跑去打了个副本。” “对不起……你生我的气了？” “不是，怎么会。”阿列克谢从她开始倾诉的时候就像忽然被捶了一拳似的愣在了原地，现在才醒悟过来，声音又温柔了一点儿：“我生自己的气。我应该守在这里的。” “以后，如果我不在……”他的声音几乎有点哽咽了，“一定要找医生，好吗？不要自己跑出去……曾经有人，在精神波动的谷底一个人跑出医院，结果……”他说不下去，但周晓辰明白了，也一并明白了他这两个多小时的煎熬。 阿列克谢：“先吃点东西。你需要休息。” 周晓辰点头，点到一半，忽然醒悟，他打算继续守在这里——但他明明已经很累了，更需要休息的是他自己才对。 “你也需要休息……”可这么说怎么好像赶他走一样……周晓辰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了昨天遛出医院时看到的陪护区躺椅：“我们一起去陪护区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阿列克谢脸“蹭”地红了，让周晓辰有点恍惚：这句话有什么不纯洁的地方吗？ 但反正都说出来了，她以一种摆烂的心态，把阿列克谢直接拉到了陪护区，找了两把并排的躺椅坐下来，拿出小笼包，甚至还跟护士要了两张毯子。 护士是一个肤白貌美的斯拉夫小姐姐，递毯子时朝他们眨眨眼：“其实我们的毯子很大的。” 周晓辰：？？ 阿列克谢已经全程不敢吭声，埋头吃包子。两人比赛一样干饭，吃完各自盖上毯子，在椅子上安详地葛优躺。 周晓辰忽然问：“昨天你为什么不加我通讯？”不问清楚死不瞑目！ 阿列克谢试图装睡，但被她炯炯地盯着，只能艰难道：“我不知道应不应该……你在诊室的时候，医生中途出去，打了一个很长的电话。回来后，他对我说不能透露你的任何情况。” “我就明白是保密条例了。” 原来如此！但周晓辰觉得他答非所问：“保密条例还管加通讯这种事？”她有认真看合同，绝对没有这个条款！ 阿列克谢盯了她一会儿，忽然笑出声，伸手把她本来就乱翘的半长不短头发揉得更乱，然后他就闭眼躺回去了，嘴角还有一点笑意。 唉？ 周晓辰后知后觉意识到，他说的不是加通讯的事。 那说的是什么？ 代偿性抑郁已经灰飞烟灭，但代偿性的困意汹涌而来，她没来得及想清楚，就在椅子上昏睡过去。 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光脑“滴滴”的声音吵醒，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阿列克谢又要出任务了？生产队的驴也不带这样使唤的——然后就发现是自己的光脑在响——喔不对，是两个人的都在响。 先点开自己的，是奥拉：“你在哪呢？分房子啦！快来快来！”什么房子？ 阿列克谢：“我要归队了。” 周晓辰没戴vr眼镜，光幕也没开隐私，于是他也看到了奥拉的消息，笑道，“记得告诉我门牌号。” 周晓辰：“……好。” 阿列克谢：“我们出任务的时候，不能带私人光脑，所以有时候收不到消息。但我回来一定会马上回复的！” 周晓辰：“……好。”不是，我是那种对方不秒回就要炸毛的人吗？ 阿列克谢又伸手揉了她的头发，仿佛撸猫上瘾，在周晓辰抗议前，他已经收回作案的手，笑着在椅背上一撑，站起来跑了。 第42章 公租房 奥拉说的“分房子”，是指居民区的公租房——或者叫公租集装箱更贴切一点。 住集装箱和摆摊车是桑榆星的特色。 毕竟是交战区，随时可能“刷怪”，严重的时候甚至要所有人进防空洞，不能跑的房子妥妥是高危资产，还是集装箱和摆摊车更有性价比。 再说，混凝土时间久了，容易被一点一点啃出洞，变成虫族巢穴，而厚钢板就要安全得多——大部分低等虫族还是咬不穿的。 联盟公租房制度是面向全民的（甚至包括刚刚走线过来，只有临时居留证的非联盟公民），非常有镰刀锤子那味儿——据说在其他星球可能还要排队，但在桑榆星，集装箱量产起来哐哐快，人手一个，随到随分。 集装箱不能挑，纯随机分配，分到新的还是旧的全凭天命；但如果想跟朋友做邻居，可以大家绑定进池子，所以奥拉才叫周晓辰赶紧来。 两人选了绑定分配，不到一秒，光脑“叮”一下：“您的房子已就位！” 在蓝星时代要奋斗一辈子的房子，联盟点击就送，一秒就发！ 周晓辰对联盟薛定谔的爱再次熊熊燃烧，觉得又可以为她去打虫子了！ 集装箱是联盟财产，前三个月免费，从第四个月起，每月要交给联盟10个昆比特的“房租”（联盟的说法是居住税），按照桑榆星最低收入一百多昆比特，可以说很低廉了。居住税直接从账户扣款，没有赖账选项。如果账户余额不足，会扣成负数。 负数也不用怕，联盟不赶人，可以继续住。但是这样会导致无法消费——联盟是没有纸币的，账户是负数等于在填平之前，除非回归原始社会，以物易物，不然没法买任何东西，简直是老赖的升级版。 即使这样还是不用怕，可以去领救济粮。救济粮只向账户余额为负的人发放，保障基本营养，但全是强光催长、合成肉等科技与狠活，并且压缩成一块砖头，口味感人——但凡还有一点人生追求，就没人想当一辈子老赖。 周晓辰跟着导航找到自己新分的房子：一只崭新崭新的红色集装箱！ 桑榆星气温是偏低的，集装箱大多刷成红色或黑色，尽量吸收红外线。铁门有光脑、指纹、虹膜、钥匙四种解锁方式——最后一种是为发生耀斑时，电子系统全部宕机的情况准备的。 周晓辰打开新家的门——居然还配家具！ 虽然家具都很硬核：铁架床，铁架桌椅，铁皮沙发——如果能算得上沙发的话。总之全屋都是直角，转一圈愣是找不到一个能葛优瘫的地方。 集装箱足足有60平米，共三节，卧室一节，淋浴+厨房一节，还有一节非常小，钢板却格外厚，周晓辰摸索一会儿，醒悟：这是断尾逃生车厢！ 也就是说，可以把物资存在这里，危急情况下抛弃其他设施，只把这一节拖走。 集装箱有轮子，不过平时位置是固定的，乱拖罚款；而一旦进入紧急状态——只要基地防空警报一响，就算紧急状态——这时候就可以随便乱拖，跑到哪全凭本事。 周晓辰还记得常笑带她去过的“旧货防空洞”，叫上奥拉一起去采买了床垫、衣服并锅碗瓢盆，总算在一千年后，又可喜可贺地过上了人类的生活。 把集装箱编号发给阿列克谢，周晓辰就美滋滋地在椅子上坐下了——虽然有点硌，只能正襟危坐，但可以安心学习了！ 距离高考83天的压力下，她埋头学了个日月无光，两顿饭都是奥拉去食堂给带的。看她这抱佛脚的架势，奥拉也有点紧张：“联盟的高考很难吗？” 周晓辰这才想起小伙伴也要考联防大，慷慨地同她分享了考纲，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奥拉只花一个下午就做了一整套模拟题。 ai自动评分：957\/1000 即使按930的黑户录取线，都超了二十多分。 周晓辰：……打扰了。 小丑只有我自己！ 但奥拉还是很焦虑：“军事技能考试难吗？” 学了一天，周晓辰也有点学不下去了：“我带你去找个模拟仓做训练看看！”顺便给谢东流发了消息：“下本，来吗？” 轻车熟路到达“网吧”，没想到奥拉一脸震惊：“这些模拟仓是每个人都可以用的？黑户也可以？”看到价格，她几乎都破音了：“一小时Ж0.5？！” 周晓辰不知道她在震惊什么：“这也不贵吧？” “你不明白！”奥拉深吸一口气：“在阿喀琉斯，贫民窟里的人一辈子也见不到模拟仓！” “这里不是贫民窟，”周晓辰仿佛传染了常笑的键政：“联盟没有贫民窟！” 奥拉沉默了一下，走进这间古墓派一样的阴间网吧，挨个抚摸那一排排的棺材，仿佛在摸情人的脸颊。 “那个，”周晓辰试图叫停她这种多少有点变态的行径：“差不多就进吧。”有监控的啊！ 终于把奥拉劝进棺材，周晓辰自己也躺下，这时才收到谢东流的回复：“爸妈还没睡，我过两个小时上线。” ……打模拟副本不也是为了备考吗？怎么搞得跟打游戏似的，还要鬼鬼祟祟？ 周晓辰不理解，且嗅到了故（ba）事（gua）的味道。 由于奥拉还没有积分，只能由周晓辰先开一个训练副本，再邀请她进；周晓辰正好围观一下帝国中产家庭的教育水准。 射击、格斗、机甲模拟训练都分1-6级，从小白到大师。联防大军事技能考试的录取标准是通过模拟4级，外加实战测试。 先测格斗，1-3级可以选择敌方人形或虫族，4级以上必须面对虫族： 1级格斗，考察姿势、步法、针对主要关节的基础攻防，两人都能通过。 2级，考察反应，需要防住教官的攻击5分钟，奥拉过的很稳，周晓辰薛定谔地有时过、有时不过。 3级，开始考察基本格斗技术，包括摆拳、鞭踢、顶膝、抱摔等，要求5分钟内击中教官5次以上，这一关奥拉也得看脸过，而周晓辰就练过一天，完全还是一坨。 4级，这里开始就要打螳螂老师了，现在进基本上就是纯纯送菜。 接下来测试射击。1级考察固定-移动靶，2级以上考察虫族目标，3级开始加入闪避模拟。 第43章 开机甲吗?1分钟100积分 1级射击不用说，稳过。 2级射击，投入已解锁虫族图鉴噬金蚍蜉、麋鹿大蠊、麋鹿马蝇（周晓辰在副本里烧过的是幼虫，也就是蛆，但居然也解锁了），武器任选，子弹无限（但要换弹夹），一旦被虫子近身就算失败。 当时的场面一度十分混沌：苍蝇和蟑螂一起在天上乱飞，仿佛一群无人机；地上蛆和蚂蚁、还有不会飞的蟑螂一起满地乱爬，可以说是史诗一样的掉san，打完只想找个马桶先吐为敬。 周晓辰收了枪，一脸菜色：“下次不要苍蝇。” 命中结算，两人都在99%以上，说不上轻松，但稳稳过关。 3级，加入了闪避模拟。 周晓辰自己几乎没有感觉到影响，但奥拉那边开始出问题了。她于是也放慢了射击，观察起虫族的“因果闪避”。 算法其实无法真正模拟精神力，只是增加了虫族ai的智能程度，使之自主闪避，表现为运动轨迹的漂移，因而奥拉开始不断出现miss。 但奇怪的是，周晓辰几乎是潜意识地就能预判虫族的闪避路线，几乎不受干扰。 星际学术圈普遍认为，精神力存在于更高的维度。简单理解，精神力高的人，能够一定程度地看到未来。就像一个围棋大师，如果永远比别人多算一步，那么就能立于不败之地。ai虽然可以近似地模拟出这种效果，但算法推导的未来始终是有误差的。 命中结算，周晓辰仍然保持在95%以上——这还是她三心二意，所以出现了几次失误的缘故——而奥拉的命中率已经掉到了75%，精神力评级介于“d”和“e”之间。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结果，但奥拉脸色还是不太好：“实战肯定会更差。” 4级，开始模拟虫族的集体进攻意识，进一步提高闪避能力，并开始计算击杀率，也就是区分“击杀”与“误差命中”。 这次周晓辰集中了注意力，最终击杀率85%，击杀\/误差命中比86%，大幅高于她在红树广场第一次打齿蛉的时候。等她选好适合自己的武器，针对训练，这个比例还可以进一步提高。 而奥拉的情况就很不乐观了，最终击杀率不到5%，击杀\/误差命中比仅6%，虽然几乎达到了“d”级水准，但距离联防大军事系众所周知的30%录取线，差距依然很大。 周晓辰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干脆直接拉进度条，选择继续开下一项训练：机甲。 然后就弹出了系统提示：机甲模拟训练，一分钟支付100积分，是否开始？ 周晓辰的手抖了一下：多少积分？ 抢劫呐！ 已知打一个普通生存副本，视生存时长评分，最多也只有100积分，也就是只够开个一分钟的。 一分钟够干个什么！驾驶舱都没坐热就弹出来了好吗！ 忿忿了一会儿，周晓辰脑子一转，忽然想到一个主意：在她跟帝国三人组较量过的对抗副本中，地图里有一座被虫族攻陷的军事堡垒，那里面很可能有机甲！ 她迅速拉出地图列表，发现自己果然解锁了一张新地图：菲斯塔星。 每一张地图都有生存模式、对抗模式、任务模式，其中一些地图还有历史单元模式。无论什么模式，只要能摸到机甲，不就可以白嫖吗！ 正好这时候，系统提示“您的好友人民战士9997上线了”。说干就干，周晓辰给奥拉、谢东流分别发送了组队邀请。 当听说又来一位走线大佬时，谢同学对于自己进了偷渡窝这件事已经波澜不惊：“请多关照。” ……周晓辰不想拆穿他靠谱的假面，若无其事地向不熟悉环境的奥拉介绍了一下这张地图，当然略过了她和谢同学的英勇战绩：“……总之我们拿了武器就直奔堡垒，看看有没有办法进去。” 调出一张白板，简单画了上次开过“迷雾”的那部分地图，周晓辰便开启了生存模式的“菲斯塔星”。 由于副本开启时，每个人的刷新地点都是随机的，还得先等齐队友。约定的会合地点就在奥卢斯悲惨地被蟑螂吃掉的那座车库，周晓辰路最熟，直奔目的，第一个抵达。她熟练地把房车开出来，很有仪式感地喷上了跟上次一样的标语，并认为这样可以继承上次的幸运。 然后系统就弹出提示：您的队友人民战士9997已死亡。 周晓辰：…… 还在路上的奥拉：…… 重开重开。 还好生存本不要积分，只是每天限进3次。 回到准备区，谢东流挠着头发，一脸尴尬：“刚进去就跟一只麋鹿大蠊贴脸了。”是真的倒霉！ 第二次进本，周晓辰还是走一样的路线直达车库，又把房车开出来。这次她放弃了喷标语这种插g的行为，安静地等队友。 好在悲剧没有重演，谢东流和奥拉一前一后地赶到了。 开往军事堡垒的路上，天上又下起了黑色的屑状物，如果不是被房车的前灯照出来，在黑夜中几乎无法看见。 奥拉：“这就是黑雨吗？” 周晓辰好奇道：“什么是黑雨？” 奥拉解释：“真菌寄生的虫族死亡时，菌丝会利用虫族的尸体快速繁殖，孵化出大量孢子。如果附近存在虫巢，就可能形成黑雨。” “嘶。”谢东流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回忆：“我来的时候没沾上吧？” 周晓辰和奥拉一起看着他。 谢东流：…… 天刚亮的时候，黑雨停了，他们也成功抵达军事堡垒附近的废墟，开到积水即将没过车底盘的位置。上一次周晓辰和谢东流止步于此，再往里走，可就没有攻略了。 三人把武器背在身上，在深可及腰的积水中前进。 周晓辰：“是不是太安静了？” 虽然她不知道虫巢是什么样子，但蜂巢和蚂蚁窝不都是忙忙碌碌的吗？ 军事堡垒的钢铁大门已经远远可见，那上面红色的巨鹰徽记都斑驳了，像一座沉默的史前遗迹。 第44章 恐怖蜡像馆 “我感觉不好，”周晓辰停下脚步，“我们有那种猪鼻子防毒面罩吗？” 奥拉被她的用词噎了一下：“那叫活性炭自吸过滤式防毒面罩。”她负责清点非武器装备，很快掏出一个，“有。” 靠谱啊！周晓辰给队友比了一个大拇指。 奥拉：“但是只有一个。” 周晓辰：…… 谢东流：“你戴吧。” 如果是对抗赛，周晓辰就不矫情了，但这次的目的是蹭机甲，如果减员，那反正也是要重开的：“这样，”她说，“我们把面罩拆了，活性炭塞口罩里，凑合顶一顶。口罩管够吧？” 戴上手工极度粗糙的活性炭口罩，三人假装已经保护好了口鼻，向着森严的堡垒去了。 “妈耶，这玩意是菌丝？”谢东流绕开地上百折千回、像树干一样的凸起，“我能来一枪看看吗？” 奥拉面无表情：“然后飞出一百万个真菌孢子毒死我们？” 谢东流马上不敢动了。 “坏消息，我得来一枪。”周晓辰转动瞄准镜：“大门都被菌丝焊在一起了！”瞄准镜视野内，两扇钢铁大门被犬牙交错的粗壮菌丝像系鞋带似的紧紧锁在一起，显然只有物理开门一种途径。 奥拉和谢东流马上退出了几十步。 周晓辰：…… 她也退了十几步，卡在射程边缘，瞄准堡垒的铁门，切穿甲弹，在同一个点上连续射击，直到打空一个弹夹。一时间人造黑雨到处乱飞，堡垒门口黑雾弥漫。等烟雾散了，从瞄准镜里定睛一看：一个小洞。 谢东流在远处喊：“怎么样？能进吗？” 周晓辰：“能进个耗子吧。” 毕竟是军事堡垒，要不是被菌丝腐蚀了，耗子洞可能都打不出来。她继续切弹夹，打空了所有的穿甲弹，制造了更大规模的黑雨，等孢子散得差不多，再一看：一个狗洞。 “可以了！进！” 谢东流自告奋勇走在最前面，周晓辰居中，奥拉断后，三人挨个钻过狗洞，点亮头上的探照灯。 照说开门那几十枪动静已经够大，算是入侵了，但虫巢仍然没有任何反应，入口的走廊安静得像墓地里的甬道，只有他们三人的脚步声。 “吓！那什么玩意儿？”谢东流扶着头上的灯光，去照走廊边上垃圾一样的堆积物，像一个巨大的蚕豆壳：“是什么甲虫的壳？” 房车上唯一的光脑在周晓辰那里，她扫描了一下这具残骸：“菲斯塔海神大兜。”虫腹和脏器已经完全腐烂分解，只剩下一具甲壳。 继续往里走，他们见到了更多的虫族残骸。菲斯塔大蠊、菲斯塔齿蛉，还有菲斯塔闪蝶和灯蛾的蛹。周晓辰甚至怀疑这颗星球上所有的虫子都集中在这里了。 这打破了周晓辰对昆虫的认知：“虫巢里会有许多不同种类的虫子吗？”不会打起来吗？ “很早以前，虫巢确实是由单一种类虫族构成的。”奥拉给她科普虫族生物学和进化史：“但自从虫族与真菌共生，就开始了跨物种协作，从此变得更加棘手。” “精神锚点也是从那以后出现的。”菌丝不但感染虫族，也感染人类。 说到这，他们在转过一个拐角后，看到了两具人类的尸骸！ 尸骸上同样遍布不祥的菌丝，两个人仿佛是抱在一起死去，腐烂后已经不分彼此。 “不对，”周晓辰仔细观察，“他们生前在试图杀死对方。”一具尸骸的指骨应该是掐在另一具的脖颈上，只是腐烂后错位了。 谢东流：“精神锚点？说起来我们是不是也——” 整座堡垒一片死寂，没有活着的虫子，也没有活着的人，只有无数仿佛冻干的尸体，呈现自相残杀的状态，仿佛一座虫族和人类的恐怖蜡像馆。 “你说的对，”周晓辰第一个感觉到不对劲，“我们肯定也感染了。”她举起手，有一种微妙的、网络延迟般的卡顿感。 谢东流悚然：“我们也会自相残杀吗？” “副本应该模拟不出真正的精神锚点吧？”周晓辰：“至少我的意识还很清醒。”她顿了顿，“但手脚听不听使唤就不好说了。”这感觉还挺新奇的。 奥拉觉得不对的时候，已经开始失控了。她的手剧烈地抖起来，枪口不受控制地偏移，“离我远一点！”警告来不及了——她已经打开保险，对着谢东流扣动了扳机！ 谢东流下意识做出他最熟练的动作——立刻扑倒，周晓辰跟着一枪托砸在奥拉的脖颈上，奈何手抖，加之格斗技术本来也不怎么过关，没砸晕——奥拉立刻掉转枪口朝向她，不得已她只好一枪打在奥拉的肘关节上。 刚刚对奥拉实施了缴械，那边谢东流也开始失控：“我控制不住了，杀了我吧！” ……这是什么鬼台词，周晓辰心里装满吐槽，迅速跟摁下这头、翘起那头的队友拉开距离，但掏遍全身也没有麻醉子弹，于是魔鬼地说：“我格斗不行……要不你们互相把对方敲晕吧？” 奥拉：…… 谢东流：“……你还不如一枪给我个痛快！” “再抢救一下，”周晓辰拒绝，“如果在现实中发生这种情况，难道也要对你们痛下杀手吗？” 把每一次模拟都当做真实战场，这是什么鬼的副本精神？ 谢东流还没来得及吐槽，奥拉已经扑过去了！ 两人滚成一团互殴，谢东流靠体格优势成功打晕了奥拉，刚要捡枪，周晓辰又一枪打在他的手腕上。 谢东流：“……我最后一定是被放血放晕的。” 最后周晓辰终于把残血状态的谢同学敲晕，然后艰难地把两个昏迷的队友拖出堡垒时，菲斯塔星的天又快黑了。 太阳能电池渐渐耗尽，远方光怪陆离的城市天际线蓦地熄灭了。 周晓辰也已经坚持到了极限。不过，如果这是现实的战场，那么她大约也已经等到了接应。今日的“精神锚点体验”到此为止，她拿出一颗手雷，拔开了保险环，然后放在三人中间。 挺好，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 第45章 集装箱防虫与佛脚 黑掉的视野里开始打出字幕： 你死于精神锚点感染后的自相残杀。 生存副本“菲斯塔星”通关。 生存时长评分：a 探索度评分：a 结算100积分。解锁历史单元模式“陷落菲斯塔”。 首次进入历史单元副本免积分，此后每次开启需由队长支付100积分。 三人聚在准备区商议。 “里面的菌丝太恐怖了，就算找齐三个猪头也没用，从皮肤一样可以感染，走不了多远就得跪。”周晓辰心有余悸：“只能开历史单元本，在堡垒陷落以前进去。” 蹭个机甲可真费劲！ 奥拉同意：“我对这段历史本身也很感兴趣。虫族与真菌共生，就是从菲斯塔星陷落开始的，说是虫族战争的转折点也不为过。” 失败了一晚上，把谢东流的铁头给激起来了：“去！” 考虑到今天时间太晚，三人只能相约明晚再战。 吹着冷风回到集装箱的家，跟奥拉告别，已经12点多。周晓辰第一次享受集装箱淋浴——居然跟实验室的差不多，也是那种负压喷淋系统，先喷洗再烘干，衣服挂在里面一起连洗带烘，出来就是干干净净香喷喷的一个人了。 傻瓜且舒适，就是哪里怪怪的，感觉自己像一只消毒过的镊子，可以直接上手术台那种。 躺在新买的床垫上面，周晓辰闭上眼睛，又睁开，点开光脑，聊天记录仍然停留在她发的那句： “Б7Д——这是我的集装箱编号[猫猫探头.jpg]” 好吧。睡！ 睡到半夜，周晓辰不知道怎么就梦到了魔鬼蝉。梦境非常真实，那种冰冷的注视仿佛就在头顶，吓得她一下子睁眼弹起来，然后就看到窗子外面挂着一只扑棱蛾子。 把光脑调到手电筒模式，照着那蛾子看了半天，真就是一只普通蛾子，不是什么魔鬼蝉。 散了散了，睡觉。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一种毛毛的感觉抓心挠肝，周晓辰又惊醒了。爬起来打着电筒转一圈，发现屋顶吊着一只蜘蛛。 ……我是不是真的搞出虫子ptsd了？ 要不要去挂个精神科？ 这时候光脑“叮”了一声。 Алekcen（阿列克谢）：“对不起，出任务，光脑上交了，刚刚才拿到。看这个编号，应该是新集装箱。喷过防虫剂了吗？精神力敏感的人，有虫子爬过都会惊醒，一定要喷防虫剂，否则会睡不好的。又：现在说晚安是不是太迟了？” 原来如此！ 周晓辰回复：“我现在去买的话，哪里还开门？” Алekcen：“我吵醒你了？” 周晓辰：“不是不是，是扑棱蛾子吵醒的。” Алekcen：[天眼地图（标注位置）] Алekcen：“这里有24h便利店，离你很近。我应该早点说的。” 周晓辰已经麻溜地套上衣服出门，在路上回复：“联防大也总是收光脑吗？还是最后一年进部队了才会？” Алekcen：“从大一就开始收[微笑]” 都说光脑是人类的外置大脑，周晓辰仿佛看到了自己被迫做大脑摘除手术的悲惨未来：“[流泪猫猫头.jpg]” 在便利店结完账，最后发了一条：“我买到了，你不要出完任务就熬夜，这句不许回啦！” 屏幕上方原本显示“对方正在输入……”，这条信息发过去后，那行字跳了跳，消失了。 摁灭光脑，喷完杀虫剂，周晓辰就在熟悉的腐烂水果味道里睡着了。 效果拔群，后半夜再也没醒过。 再睁眼，又是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玩命抱佛脚的一天。 当周晓辰发现奥拉是隐藏的学霸时，就毫不犹豫地抱住了这根粗大腿，提出参考帝国教材和考纲、帮画重点、帮选模拟题等合理和不合理的要求，都没有遭到拒绝，于是干脆得寸进尺地搬去了奥拉的集装箱，方便随时提问。 奥拉被周晓辰薛定谔的学渣震惊到：你说她是学渣吧，她看书哐哐快，做题举一反三，嘎嘎熟练；你说她是学霸吧，她又散发着一股没有被十二年义务教育污染过的芬芳。 一天的痛苦学习后，周晓辰开始蠢蠢欲动，给小伙伴发消息：“你爸妈睡了没？” 谢东流：“还没，再等等。” 又坚持学了一个小时，再发：“睡了没？” 谢东流：“快了快了，他们在洗漱了。十分钟！” 周晓辰招呼奥拉：“走起！网吧！” 她有不开光幕隐私的恶习，因此奥拉也看到了他们诡异的对话：…… 熟练地躺进棺材，一片白光后，到了准备区，在等谢东流的时候，周晓辰扒拉出“历史单元模式”的说明，打算提前研究一下。 具体到每个副本的说明是没有的，但大致内容是，给玩家一个历史人物身份，以便在一段事件中扮演一个角色，从而体验史实，甚至改变事件的走向——后者很大程度取决于玩家的身份。如果只是一个小兵，想要影响历史就非常困难了。 至于会发给玩家什么身份，这就取决于玩家等级了。以他们仨的全lv.0阵容，不用想，都是小兵。 等到谢东流上线，周晓辰草率地约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暗号来互相确认——毕竟进去以后大家的外貌都改变了，谁知道哪个是队友——然后就草率地开了副本。 场景刚刚切换，耳麦里就传来语速超快的英语，简直是对周晓辰抠脚听力的挑战。还好这次她有光脑，赶紧调出中文字幕模式： we''re being attacked!（我们正遭受攻击！） waiting for orders!（等待命令！） yes! mander! （是！指挥官！） 退到光脑登录界面，发现自己的名字叫ura（劳拉）”，是一名医疗兵；再手忙脚乱地打开一大堆眼花缭乱的地图，终于看到自己的位置在“17号生化实验室”门口的走廊。 什么实验室？是我想的那种实验室吗？ 周晓辰僵硬地转头，透过眼前的玻璃门，看到里面两米见方的透明营养仓里，浸泡着一只巨大的蛹。 第46章 陷落菲斯塔(一) 与此同时，估摸是小队长的人正在呼叫她： ura! report position!（劳拉！汇报位置！）” 啊这，怎么汇报？ 不能装死，只能乱答： ura is reporting!b. 17. repeat,b. 17.（劳拉汇报！17号实验室。重复，17号实验室。）” “supportb. 16. prepare for first aid!（支援16号实验室。准备急救！）” “yes captain!（收到，队长！）” 虽然答的很干脆，但周晓辰其实一脸懵一头包：16号实验室在哪？她调出地图找了一圈，发现在基地的另一个角，隔着好几条通道。 好家伙，为什么16号不在17号旁边？这是谁编的号？ 搜遍全身，作为可怜的后勤人员，她的装备大打折扣，只有一把激光枪，一把麻醉枪，一根电击棒——只有第一柄是用来对付虫族，后面的都是用来痛击队友——不过在这张地图里，说不定才是最实用的装备。 习惯性把枪拿在手上——仿佛不是医疗兵该有的习惯——然后周晓辰就开始战术移动了。 沦陷之前的森严堡垒，每隔几十步就有一道闸门，需要虹膜和指纹双重验证才能刷开。不知道为什么，这些闸门在生存模式的废墟中全部处于打开的状态。周晓辰连过4道闸门，在第5道前面，听到里面传来了不对劲的声音： “啊！啊——”惨叫声。 “砰！滋——”枪声，子弹和激光都有。 “坚持一下！我马上把它逼回实验室！呼叫支援！呼叫支援！”用的是“it”，说明对手是虫族；最后的“call support（呼叫支援）”是对着麦说的，周晓辰大概就是他呼来的支援。 为了避免开门杀，周晓辰验证通过后立刻后跳几步，等待闸门开启。 这个选择很明智。 开门的瞬间，一根毛茸茸的腿就戳了过来！ 周晓辰但凡离门再近一点，立刻就得被穿成烤串上的肉肠。 她甩起双节棍一样的电击棒，敲在那条毛腿的关节上面，“滋”一声，靠近关节处马上焦黑一片，绒毛都卷了起来，肉眼可见的电弧在上面跳跃，那条腿痉挛了一下，缩了回去，视野没了阻挡，终于看到了怪物的全貌——伸开螯肢达一米多宽的巨型长毛蜘蛛！ 光脑实时扫描： 菲斯塔狼蛛，体长1.4-1.8m，螯肢钢刺及口器分泌物含有非致命毒素，30s内致人麻痹。 就在刚刚被电得缩回去的蛛腿上，周晓辰眼尖地看到了一块铭牌！ 扫描铭牌： 条码识别中…… g1629号实验体。 成长阶段：成虫，经过11次蜕皮。 感染程度：70%（螯肢完全感染，腹部感染至书肺） “感染程度”？！ 周晓辰定睛一看，发现灰蓝色的螯肢上面，果然缠绕着黑色的菌丝，只是埋在钢刺下面，不仔细观察很容易忽略。 这是一只被真菌感染的菲斯塔狼蛛！ 结合“g1629号实验体”，一个可怕的猜想呼之欲出：用真菌感染虫族，是人类自己的生化实验？！ 光脑上当然也流传着这种说法，大多被当做威胁论看待，但此时此刻，周晓辰不得不怀疑这就是历史的真相。相关信息肯定被帝国封杀销毁，但到了联盟这里，就不会“为尊者讳”了。 16号实验室门口的通道上有两名帝国军人，一个倒在走廊边上生死不知，应该就是刚刚惨叫的那个；还有一个在跟大蜘蛛正面硬刚。 实验室里的营养仓已经四分五裂，满地都是液体，好在蜘蛛体型太大，被实验室的门夹住了，只有两条须肢和一部分螯肢在挥舞。周晓辰立刻上前，用激光枪不断击中螯肢上的关节，逼迫蜘蛛缩回实验室。 “这里交给我！先救人！”大兵喊道。 对喔——周晓辰总是缺乏自己现在是医疗兵的自觉。她跑去查看倒在地上的大兵，扶起来一看，腹部被螯肢洞穿，肠子都掉出来了！ 完蛋，这个怎么救？ 周晓辰刨出她的医疗箱，发现了生理盐水、止血绷带、输血罐，又打开急救手册，让光脑ai指挥，现学现卖，先冲洗伤口，再把肠子塞回去，暂时打上绷带，掏出输血罐，里面有六支小管，标记六种血型：fusa阴性\/阳性，iu阴性\/阳性等等，没有一种是认识的！ 周晓辰灵机一动，扫描了一下受伤大兵的铭牌，果然扫出了他的血型、病史等等，找到对应的longa阴性小管，插了四五次针头才终于捅进静脉，给人输上了。 血压暂时稳定，生命体征暂时稳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反正周晓辰的草菅人命式急救就这么草率地完成了。 人不能这么放着，得尽快上手术台开腹止血。周晓辰打开麦，有样学样地呼叫救援，但连喊几声“captain”，captain都没应声——队长，你已经阵亡了吗队长？ 好在还在战斗的大兵相当靠谱，一串连射后把大蜘蛛逼回了实验室，然后快速拉下实验室闸门，暂时把大蜘蛛关在了里面。 他回过头，看到战友得到了救助，稍微放下心，问周晓辰：“劳拉？” 周晓辰悄悄扫了他的铭牌，跳出姓名：瑞恩。她不知怎么，脑子一抽，朝瑞恩做了一个“比心”的手势。 瑞恩：？？ 他先是一头雾水，然后脸爆红：“i''m sorry, but this is not the time...（对不起，但现在不是时候）” ……好吧，不是谢同学。 周晓辰一脸社死，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设定这个智障的暗号。 调戏了npc可还行？ 她假装无事发生地转过脸，捣鼓了一下通讯频道，终于从小队频道切出来，进了公共频道，结果发现公频已经一片混乱。 第47章 陷落菲斯塔(二) “14号实验室呼叫支援！” “13号实验室——呃！” 到处都在呼叫支援，仿佛虫族互相串联好了，在这一天集体暴动——考虑到真菌共生以后，某种意义上链接了虫族的意识，打通了跨物种和更大规模族群合作的障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 周晓辰本来想在公频用暗号呼叫队友，结果发现小兵在公频是禁言的，只有队长可以发言——汰，lv.0没人权啊！ 根据公频听到的信息，她在地图上把已经出事的实验室做了标记，但没有找到机甲库的位置，可能是医疗兵没权限。这时公频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指挥官禁言了，紧接着一道威严的声音响起： “我是菲斯塔总指挥官，赛克斯图斯·图利乌斯·加图（sextus·tullius·cato）。” “堡垒从现在起进入紧急状态。” “所有闸门打开。所有权限开启。精神力b以上，全员进机甲。” “所有战术小队报到！” 禁言解除，战术小队挨个报到： “阿格里巴小队报到！” “西塞罗小队报到！” “尼禄小队报到！” “西庇阿小队报到！” …… 周晓辰查看了自己的铭牌资料，劳拉的精神力是b-，四舍五入一下，应该也可以接触机甲吧！ 与此同时，指挥官重组了小队，因为她的小队长已经阵亡，她被移入阿格里巴小队，队长在地图上点了一个位置，要求即刻会合。 她去看那个倒在走廊上的大兵，输血箱对应的血型已经快要见底了，如果再不进手术室，可能就要没救了。 瑞恩：“我的精神力只有c。我守着他，你走吧。” 这是周晓辰没有想到的——他的战术素质很高。她想告诉瑞恩，就算他的战友得到救治，可能也是无用的——被蜘蛛的螯肢洞穿，一定感染了精神锚点。 但在这个历史时间节点上，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些菌丝的可怕。最后她只能告别这个npc，赶去会合。 周晓辰觉得不太对劲。只要扫描铭牌，就能看到实时更新的生命体征，这些信息不可能不共享给指挥官，也就是说指挥官应该很清楚哪些小队发生减员、哪些小队长已经阵亡。那么为什么还要用这种原始的方式，要求小队长报到？ 她蓦然想到：精神锚点！ 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菲斯塔星的生化实验会把人类和虫族引向何处，但这个“大部分”恐怕不包括这位指挥官。赛克斯图斯·图利乌斯·加图——周晓辰回忆自己这两天抱佛脚的星际历史：这个人不会青史无名吧？是我学得太烂了吗？ 绕过已经被标记危险的路段——毕竟她只是个武装拉胯的医疗兵；路过几个尚未出事的实验室，发现这些实验室无一例外，里面的实验体都是蛹——就算想暴动，也没法提前跑出来。 赶到会合点，门口的铭牌写着“4号机甲库”。 机甲！！ 尽管内心的小人在尖叫，周晓辰面上还是八方不动，向队长报到：“劳拉已就位！” 然后她就在耳机里和不远处同时听到了队长阿格里巴的声音：“进机甲！快！” 周晓辰进了机甲库，立刻看到了两位非常魁梧的队员——指他们都在机甲里。 光脑跟随她的视线自动扫描机甲铭牌： 阿瑞斯-a3 [类人机甲，攻守均衡型] 螳螂-v6 [仿生机甲，近战攻坚型] 机甲库里还有最后一架，应该就是留给她的： 耳廓猴-g9 [仿生机甲，敏捷狙击型] 这架机甲明显比其余的要矮小，刷成金色，相对人类来说手臂非常长，超过膝盖一大截，相貌正如其名，长着一对巨大的耳廓。 在这个历史性的时刻，周晓辰遇到的问题是——她不会开！ 早知道就在训练室烧积分，好歹练两分钟再来了——但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上。她倒也不是很慌：一般来说，越是高科技的东西，使用起来越傻瓜，第一步大概率是用光脑扫描铭牌——成功激活！ 熟练地通过虹膜、指纹双重验证，驾驶舱打开了！ 爬上去坐好，跟模拟舱的感觉很相似，舱门关闭后，戴上呼吸口罩，接着就开始灌注液体。全部灌满以后，链接自行启动！ 最开始的感觉极度不适，仿佛一条被电击的鱼；但刹那的应激过后，等肌肉重新松弛下来，就有了一种仿佛四肢延展的感觉。这种感觉远比外骨骼要自然，在精神力的操纵下，除了最初的卡顿不适，很快就变得如臂指使。 周晓辰尝试活动了一下，然后就看到那架螳螂-v6趁着队长持枪观察门口，朝自己做了个“比心”。 ——因为是螳螂，这动作做出来极度地抽象。 周晓辰：……那不就巧了嘛。 她强忍着社死，回了一个“比心”，结果队长正好转身回来。 阿格里巴：？？ 虽然感觉这个新来的队员脑子多少有点问题，但阿格里巴还是快速发布了命令：“尽快熟悉武器，我们沿着3、6、9号实验室依次移动。任务：销毁实验体。” “yes captain!” ——很有精神，一点没有生死之间的凝重。 起初谢东流的近战螳螂在最前面探路，队长驾驶阿瑞斯紧随其后，周晓辰的耳廓猴在最后压阵；遇到转角，队伍中间的人上前，原本走在最前的掩护，后面的补位。 三人就这样呈“z”字队形交叉前进，很快在第二个拐角遭遇了一只实验体： 菲斯塔海神大兜，在陷落后的菲斯塔堡垒里面，他们见过这种生物的虫壳。 这时候周晓辰的耳廓猴在最前，立即一个后跳拉开距离，螳螂紧跟着上前，举起大钳就向海神大兜砍去，有种同是虫族，相煎何太急的错觉。大兜并不敏捷，立刻缩进壳里，“锵”一下，钳子在虫壳上划拉出一串火星！ 这时周晓辰早就完成了瞄准。她终于知道耳廓猴的耳廓有什么用——这是一套声呐定位系统！ 第48章 陷落菲斯塔(三) 更确切地说，是一套声呐定位抓拍系统，就像以前抓超速车辆的那种设备。只是现在，这些设备内化成了周晓辰感官的一部分，超高清摄像头取代她的眼睛，声波处理器取代她的耳朵，于是形成了超高分辨率的动态捕捉。 在这种捕捉精度下，敌人的一举一动都纤毫毕现。 当感官精度击穿了生理的限制，精神力也就得到了解放。周晓辰第一次具象化地感知到“看见未来”这种能力——在她的眼中，海神大兜仿佛变成了一张gif动图，一帧是现在，一帧是未来。 譬如现在，硬扛螳螂的一击后，海神大兜下一步最可能的行动是张开甲壳，试图起飞。 就是这个时刻！ 周晓辰预判地先发一枪，当大兜张开甲壳时，子弹刚好到达，正中背部刚刚露出的缝隙！ 机甲能扛住远超人体的后座力，所以这一发穿甲弹的威力也不可同日而语。钉子一样的子弹以七倍音速，钉在翅膀根部的薄弱位置；在撞击的瞬间，内部装药剧烈地燃烧起来，极高温热流喷涌而出，穿透层层组织，在内部引爆！ 普普通通的一击，直径近2m的大兜就只剩下了一个冒烟的虫壳。 这就是机甲。 “干得漂亮！”阿格里巴惊了：“你真的是b-？” 再经过一两次磨合，谢东流和周晓辰配合愈发默契，耳廓猴侦查，发现目标就拉开距离；螳螂上前“扛怪”，争取时间、制造机会，耳廓猴再远程狙杀。 沿着迷宫一样的地下堡垒，小队可以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队长阿格里巴变成了挂件，只能在旁边喊“nice shot（打得好）”。 赛克斯图斯指挥官的风格似乎是微操派，每次击杀成功后，都会及时补上下一个目标。 三人组只需要无脑跟着指挥官的地图标记前进，遭遇虫族的节奏非常紧凑，不给他们任何摸鱼的时间，但又不过分密集而至于翻车；偶尔稍有空档，不等周晓辰疑惑，就会看到遇险的其他小队，接到支援的命令。 起初还不觉得，但时间一长，周晓辰就意识到了这里面的指挥艺术：同时操作数十支小队在迷宫中纵横穿插，既要最大化利用战力，又要压低损失，不亚于一盘精妙的棋局。 指挥官显然也注意到了这支表现卓越的小队，给他们分配了更难的任务：进入堡垒地下二层，清剿冷库。 周晓辰这才知道，泡在营养舱里的实验体，只不过是这座堡垒“收藏品”的冰山一角。 虫族的战斗力随着数量的增加，呈几何级数增长。单个虫族缺乏自我意识，智能不高；但当它们联动起来，即使在没有母虫的情况下，仍然会像蝗虫变成飞蝗，通过集体无意识改变习性，变得凶戾。 电梯的闸门还未完全打开，两只长毛蛛腿就伸了进来！ 再见狼蛛，论攻击性，已非吴下阿蒙。蛛腿像长满倒刺的铁鞭，在电梯狭小的空间内搅动，如果周晓辰不在机甲里面，怕是要开门杀。 阿格里巴队长终于派上了用场，发挥了他可近战可远程、人形机甲的优势，阿瑞斯一只手抓住一条蛛腿，螳螂趁机两刀切断，耳廓猴及时补枪，把堵门的狼蛛炸飞出去！ 虽然成功释放了视野，但眼前的场景让人头皮发麻。 冷库入口处已经挂满了蛛网！ 看得出这里发生过虫族之间的厮杀，蛛网上挂着大量被缠得密不透风、已经难以辨认的虫类和啃噬后的残骸，显然菲斯塔狼蛛凭借其食物链上的地位取得了优势。 仿佛误入盘丝洞，无数成精一般的蜘蛛沿着千回百转的蛛丝迅速向他们爬过来！ 周晓辰：……可以跑吗？ 正当她觉得派一个小队来干这活太离谱时，冷库顶部打开了数个仓门，密集的无人机飞了出来！ 无人机阵列立刻形成交叉火力覆盖，掩护小队攻坚。虽然压力骤减，但蛛网还是严重妨碍了他们的行动。 阿格里巴经验相对丰富：“用激光烧！” 没想到最先执行命令的是无人机——激光束从上百架无人机发出，准确命中蛛网的节点位置，烧断后的蛛丝大片脱落，一并扰乱了狼蛛的进攻，为小队提供了各个击破的机会。 等他们杀出一条通道，电梯马上投放了第二、第三支小队来完成后续清剿，而给他们的命令是继续前进。 离开狼蛛的领地，迎面而来的是菲斯塔绿灯蛾。这片区域不但挂满蚕丝和蛹，还充斥着漫天的绿色烟尘，这是灯蛾身上的粉尘，会造成呼吸麻痹。虽然机甲可以过滤，但时间长了会堵塞机甲换气系统，同样也会塞在无人机部件里，造成接触不良。 只能速战速决！ 声呐系统很好地弥补了视野不良，周晓辰依然保持着极高的击杀效率，但除了换气系统的排风扇开始因为烟尘堵塞而过热，她也敏锐地感觉到了机甲的部件磨损——任何机械经过高强度的使用，都是需要修补和维护的。 等他们好不容易突出灯蛾的领地，又迎来了老熟人大兜。大兜虽然长着一对长巨齿，但速度不快，因而攻击性其实不高，但它们的壳堪称铁甲，只能在起飞的瞬间击破。经过长时间的高强度射击，周晓辰也感觉到了精神疲劳。 她发现虫族是有战术的。 首先把不同族群分开，减少互相残杀。由狼蛛守门，达成最大限度的杀伤；能够突破这一关的，大概率驾驶了机甲，于是便让灯蛾的粉尘制造磨损；接下来则是高防御力的大兜，消耗精神力。 这里真的没有母虫吗？ 等到他们精疲力尽地把海神大兜打残，负责清剿的小队忽然抛开敌人，向他们赶来。 阿格里巴：“怎么了，西塞罗？” 西塞罗：“我们被放弃了！堡垒启动了自毁程序！” 第49章 陷落菲斯塔(四) 阿格里巴：“什么？不可能……这里都是帝国的精锐！” 西塞罗：“我们小队有人受伤，没下来，在一层被无人机无差别击杀。他临死前警告我！他说‘不要相信指挥官’！” 大兵们哗然——如果士兵不能相信指挥官，那么还能相信什么？ 在场只有周晓辰和谢东流不太意外，甚至认为指挥官的选择是正确的。但按照众所周知的史实，恐怕事情没有按照他的剧本发展。 果然，西塞罗呼吁：“刺杀指挥官！”他驾驶的人形机甲叫“宙斯-x4”，此时做出斩钉截铁的砍头动作，“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取得权限，终止堡垒自毁，打开闸门！” 周晓辰：“我赞成！” 大兵们一起看她，尤其是谢东流的目光透过螳螂的复眼，好像在说：你这是搅什么屎呢？ 周晓辰对这个指挥官太好奇了，想去见见真人——当然这个理由不能说——因为对你好奇，所以要刺杀你，有毒吧？ “我的战友也被留在了上面！”想起瑞恩，她现编了一个当下最具说服力的理由，果然引起了共鸣：在这场战斗中受伤的人不在少数，很多小队都不满编了，而伤员大多还留在一层。 大家纷纷尝试联系留守一层的队友，但仿佛印证了西塞罗的话，全都无应答！ 虽然人心已经动摇，但还不足以让众人决定违抗军命。 另一支小队的队长，尼禄，带头问出了大家的心声：“如果西塞罗撒谎呢？如果他是联盟的间谍呢？即使一层队员失联，怎么知道不是敌人的破坏行动！” 螳螂撇了撇头，隐晦地表达了谢同学的心声：我们联盟才不干这种事好吧！ 就在这个僵持的时刻，周晓辰眼尖地看见，有两架无人机轻轻碰在了一起——这不是失误，两只机翼相碰，形成了一个60度夹角：“比心”。 周晓辰福至心灵，大声喊道：“小心无人机！” 她的话犹如预言，话音刚落，无人机开火了！ 不止对虫族，也对帝国军人发起了无差别攻击！ 眼见为实，西塞罗的话得到了强有力的证明，一时间人人自危，一边要防备没有清剿干净、还在虎视眈眈的虫族；一边又要调转枪口对付盘旋的无人机。 “不能坐以待毙！” “电梯停掉了！” “安全通道呢？” “被虫茧塞满了！” “能烧掉吗？” 大家掩护有火焰喷射类型武器的机甲上前，把安全通道变成了一片火海。就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无人机忽然全部失去了控制，下饺子一样往下掉！ 周晓辰心里一咯噔：奥拉！ 但无人机在落地之前，又重新抬升，这次没有向任何人开火，而是飞回了冷库顶部的仓门。 所有人的耳机里，从公共频道响起熟悉的威严声音： “我是指挥官加图。堡垒遭到了间谍渗透，造成严重后果，现在我已经取回权限。” 众人一时静默。 赛克斯图斯大概知道士兵们已经不相信他了：“这是我作为指挥官的失败。我最后一个命令是撤出堡垒。全部闸门和通道都已经打开，你们可以选择执行，或者拒绝。” 撤出？ 尼禄：“那这里的实验体呢？如果逃逸……几公里外就是菲斯塔城区！” 赛克斯图斯：“如你们所知，这座堡垒已经启动自毁。” 尼禄：“……那您呢？” “我为自己的失败负责。”赛克斯图斯：“对不起。” 西塞罗打破了众人的沉默：“还等什么？我们走！” 尼禄驾驶的“西西弗斯-f2”抬手就给了西塞罗的“宙斯-x4”一巴掌：“你这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他大声呼吁，“自毁程序有死角，是清理不干净的！如果虫族实验体逃逸——”他质问：“你们没有发过誓，保卫菲斯塔吗？你们在菲斯塔没有家人吗？” “说得好！”周晓辰：“我留下！” 大兵们一看又是她，纷纷投来诡异的目光：您是什么品种的墙头草？ 看什么看？周晓辰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既然见不到指挥官了，那当然是趁有机会开机甲，留下来多开一会啊！跑什么跑？ 可能因为她过于破坏气氛，亦或者这事实上是沉重的选择——没有人再慷慨激昂，大兵们沉默地分成两列，一列跟西塞罗站在一起，一列站在尼禄这边。 西塞罗带着跟随他的人默不作声地走了。尼禄驾驶西西弗斯，举起火焰喷射器：“fire——！（开火）” 留下来的大兵们终于能够发泄情绪：“fire——！” 周晓辰和谢东流夹在里面冲，不记得突破了虫族的几道防线，直到机甲的磨损已经到了宕机的边缘，换气系统失效，她吸入了烟尘，开始呼吸困难，精神力也处于透支状态，渐渐打不准了。 她跟缺胳膊少腿的螳螂互相搀扶着，跟在最后几个战友，还有胸口破了个大洞，驾驶舱都露出来了，居然还活蹦乱跳的西西弗斯后面，一路冲到了冷库最深处。 地下二层的最深处，竟然照进了阳光！ 这是一只巨大的玻璃培养箱，像动物园的展览区，顶部一直通到了地面，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 培养箱里有一只庞大的、蠕动的虫茧，强烈的、近乎具象化的精神压迫从虫茧里面逸散出来，带给人一种无法抗拒的生理战栗。 正在孵化的母虫！！ 也是在这个时候，阳光忽然强烈了起来。 眼前很快就变成一片白光，即使太阳耀斑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程度。 这时候西塞罗等人应该刚刚走出堡垒，回到地面上。 周晓辰忽然想起了生存模式的“菲斯塔星”副本里，以地下堡垒为圆心，半径几公里的废墟。 她忽然明白了。一并明白了赛克斯图斯的最后一句话，为什么是“对不起”。 ** 这一次字幕是在白色的视野中间打出： 你死于核弹“火神”爆炸。 历史单元副本“陷落菲斯塔”通关。 生存时长评分：a 剧情探索度评分：b 获得称号：“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称号可在论坛使用。 第50章 卑微的lv.0请不必关注 还有论坛？ 对喔，联盟军事模拟器虽然严格来说不算游戏，但国民度吊打任何一款游戏，当然会有论坛了。 退出模拟器，从棺材里一个仰卧起坐，熟悉的精神疲劳再次袭来，周晓辰差点又躺回去——第一次开机甲，就开了这么长时间，嫖算力是嫖到了，但自己也累得够呛。 这样下去真要变成网吧大神了……不行不行，先别躺，看看奥拉的状况再说。 在模拟器中是接不到光脑通讯的，找人只能使用物理的方式。 周晓辰去敲奥拉的棺材：“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不开门啊！” 然后光脑就“叮”一声。 奥拉：“别敲了，我早出来了，外面等你呢。” 周晓辰：…… “古墓网吧”门口，周晓辰跟奥拉会合，开始对剧情。 奥拉：“我本来拿到的是医疗兵。” 看来lv.0初始都是医疗兵？细想也合理，毕竟都是菜鸟，从非一线战斗人员开始，更容易进入角色。就是菜鸟急救，多少有点草菅人命……啊不是，草菅npc命。 “直到一个4号位大兵阵亡，当时情况危急，我就接手了他的权限。” 周晓辰：“什么是4号位？” 奥拉：“帝国一支战术小队的编制是5个人，1号位攻坚，2号位指挥，3号位狙击，4号位支援，5号位医疗。但很多时候上阵不带医疗，指挥可以兼任支援或狙击，所以事实上3-4人，不满编的时候居多。” 周晓辰估摸着联盟这边也差不多，难怪对抗副本有3v3和5v5模式：“支援位，就是操作无人机？” 奥拉：“差不多。如果没有医疗，也要带医药箱。”就是一块砖头，哪里需要哪里搬。 星际战争，大规模战役主要基于舰艇、远程打击，局部作战则依托机甲、无人机阵列，人海战术不再起效。战术小队作为机甲化的精锐，是主要的地面行动单位。 “之后，指挥官就把地下二层机库的无人机权限也转移给了我。” 周晓辰再次刮目相看：“以赛克斯图斯指挥官的识人慧眼，这说明你无人机作战相当厉害！”她接着追问，“针对帝国大兵的无差别击杀命令，是他下达的吗？” “他给我的命令一直只有击杀虫族。击杀军人的无人机是堡垒自毁程序控制的。”奥拉表情微妙，“但在二层，我一听那架耳廓猴的搅屎发言，就觉得是你。所以我也跟着——”搅了个屎。 周晓辰笑死：“可惜场面还是被赛克斯图斯控制住了，没有看到刺杀指挥官的史诗画面。” “要是在真实的战场上，你会怎么选择？”奥拉忽然问。 周晓辰顿时笑不出来：“大概还是会跟随尼禄，为家园战斗到最后一刻吧。但不到那一天，谁知道自己会不会变成西塞罗呢？”她很快放弃纠结这个问题，“反正结果都一样的。” 吹着冷风回到集装箱，已经快1点，但周晓辰决定再熬一会，打开光脑，找到了联盟军事模拟论坛（msfu），没想到一登进去，发现以自己lv.0之尊，竟然有好多关注，好多私信，好多@。 这不科学。 周晓辰一头雾水，顺着@她的帖点进去，然后就看到了让她瞳孔地震的标题： 【热度指数：**】今天蟑螂指挥官还是不打对抗，宝宝没有乐子了[骑蟑螂.jpg] 她的第一反应是，哪个指挥官的外号这么不体面？ 然后就觉得那个“骑蟑螂”像素小人，有那么一点点熟悉。 女生，黑色短发，一身迷彩——这造型太常见了，应该是错觉。 然后她手一滑，就划拉到了@她的那一楼： 不要重复2[lv.2]：@周周[lv.0]蠊姐，什么时候打对抗啊？您忠实的直播间观众提问。 人民战士666[lv.3]：蠊姐，饿饿，饭饭。 什么直播间？ 不对，这不是重点。 什么蠊姐？！ 等周晓辰高强度冲浪，补完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一脸麻木地退了出来。 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还好她只是一个卑微的lv.0，大家一定会很快忘记这件事的。 接着打开私信，叫她“蠊姐”的统统屏蔽，这一过滤果然不剩几条，最上面的赫然是： marcus（马尔库斯）[lv.4]：约战。地图、时间，你选。 打个对抗赛而已，不至于这么输不起，非得找回场子吧？ 但周晓辰想了想，这个大哥精神力很强，而且跟自己全身都是草台班子操作不同，是经过正规训练的。这不是免费的陪练么！ lv.0太没有气势，她挂上自己金光闪闪的稀有称号，才回复：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1v1还是3v3？5v5不行，我凑不齐那么多人。 对方恰好在线，但仿佛被她的“凑不齐那么多人”噎了一下，过一会儿才回： marcus（马尔库斯）[lv.4]：你选。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那还是3v3！时间我找他们商量一下。 有好事当然不能落下小伙伴！ marcus（马尔库斯）[lv.4]：ok。尽快。 周晓辰连夜就把奥拉、谢东流拉进一个名叫“打本固定队”的群，在里面发消息：上次的帝国踢馆队要约赛找回场子，我们接吗？ 结果居然一个都没睡： 谢东流：“接！踢爆他们！” 奥拉：“……我的精神力只有d-。不会拖你们的后腿吗？” 谢东流：“怕什么，我们上次2打3照样三杀。” 这是什么直男发言！这不就是默认奥拉会拖后腿吗！ 周晓辰赶紧给他找补：“我们奥姐操作无人机可是很6的！” 奥拉：“……奥姐？” 周晓辰：“拉姐？听着怪怪的……” 奥拉发了一个大锤猛敲猫猫头的表情，如果真人在旁边，大概要打爆周晓辰的狗头。 华夏的语言文化，她是真的很懂啊！ 第51章 联盟的硬核＼/猥琐二象性 虽然周晓辰堂堂lv.0，并没有什么“对抗赛不能输”的偶像包袱，但多少也给了她点儿紧迫感。第二天睡醒，她细致研究了联防大军事技能考试的章程： 考核一共六天。 前三天考核基础军事技能，也就是被戏称为“铁人三项”的格斗、射击、机甲。 一天考一项，上午模拟器，下午实战。考虑到实战造成的损伤，晚上可以免费躺一个小时治疗仓，确保第二天能继续生龙活虎地考（ai）试（zou）。 这部分说难不难，除了卡天赋，就是硬功夫，去模拟器狠练，到了实战自求多福。 难的是第四天和第六天。 第四天考核单兵生存24h，第五天休息，躺一天治疗仓；第六天考副本大团战。 听到躺一天治疗仓，就很明白了：单兵生存是实战考核。虽然理论上有教官带着医疗队保驾护航，但如果特别倒霉，仍然有救援不及、出现生命危险的可能。 联盟是真的硬核！ 每项考核都是淘汰制，只有通过了，才能继续考下一项。假设前面四项全部苟过，那么就来到了虽然不死人，但却是淘汰重灾区的压轴大戏：副本大团战。 100v100的大场面！ 只有团战中归属胜利一方、并且存活到最后的学员，才能被录取。 团战红蓝双方随机分配，但是鼓励配合，不拆小队，允许绑定进池子，只是不能绑超过5人。 如果只是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可怕的，但每个100人团中，还会混入10个联防大的学长学姐。这10个老生，不以胜利，而是以淘汰更多准学弟学妹为目的，堪称究极搅屎棍——这一下子就掉san起来了。 综上，想要通过军事技能考核，最重要的技能是：4级以上“铁人三项”、单人野外生存能力、混战生存能力。 显而易见，在所有考核中，除了基础技能，最重要的就是生存能力——还没入学，大家就被教育要做一个苟人。 牺牲的当然是英雄，但是活着才能入学啊！ 在键政区，这被戏称为联盟的“硬核\/猥琐二象性”。 单兵生存考核的地点就在桑榆星，不在阳面，就在阴面，所以地图没有悬念，不是沙漠，就是冰川。每年联防大军事考核都是桑榆星最热闹的时候，本地人往往搬出去睡帐篷，把自己的集装箱租给考生，趁机捞一笔快钱。 而大团战的地图随机性就很高了。 虽然论坛出了很多盘点，但至今没有人搞清楚联盟军事模拟器究竟有多少地图——很多地图是隐藏的，甚至只能在历史单元模式开启，比如“沦陷菲斯塔”。 根据盘点，最常见的地形排名前五：沙漠、冰川（如桑榆星），都市废墟（如麋鹿座交战区），太空（舰艇作战），岩石（通常是没有大气层的无人岩石行星）。 沙漠和都市废墟都已经见识过了，那么接下来重点练的自然是剩下三个。 周晓辰在“打本固定队”群里发消息，先解释了一下她选地图的逻辑，然后说：“冰川图对抗性太低，而且很可能没有机甲。我们太空和岩石选一个吧？” 谢东流：“我都行，什么时候去揍他们？” 奥拉：“我也没意见。” 既然说定了，周晓辰就去论坛私信马尔库斯，把约战定在了一周后：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150号晚上10点，地图在岩石和太空类中随机，3v3。 marcus（马尔库斯）[lv.4]：deal（一言为定）。 回到群里，小队开始讨论战术。 周晓辰：“马尔库斯精神力跟我接近，但他受过更专业的训练，一打一，我胜率不高。他另外两个队友上次死得太潦草了，信息不足。” 奥拉：“田忌赛马吧？我来吸引马尔库斯，你们先干掉另外两个。” 谢东流学周晓辰说话：“如果在真实战场上，我们不会牺牲队友，那么这次也不该做。” 周晓辰：“同意。再说田忌赛马太老土了。不如我们来个反套路？” 谢东流：“怎么个反法？” “就是好像赛了，但其实没赛。”周晓辰说，“对方很可能也判断我们要牺牲奥拉，所以我们将计就计，牺牲奥拉……的机甲。” 对于大部分单兵，失去机甲约等于失去战力。但奥拉的战力不在于机甲！ 战术的雏形定下来，三人约定，以后每晚都上模拟器，单号各自练“铁人三项”，双号碰头练战术配合。 正事聊完了，奥拉忽然说：“今天是144号。” 周晓辰嗯嗯两声：“没错，所以今晚练配合。” “不是，”奥拉说的不是这个：“联防大每12天开放，今天是开放日。” 周晓辰：！！ “错过就要再等12天哟~~”奥拉故意打了两条风骚的波浪线。 谢东流的直男脑壳一头雾水：“你们在说什么？” 周晓辰本来打算无视奥拉的鼓动，继续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但憋到中午，她发现自己一直都在摸光脑，严重影响学习效率。为了提高效率，她决定死个痛快，手速超快地发了一条信息： “你今天是不是可以出校了？” 屏幕上方开始出现“对方正在输入……” 然后就“正在输入”了两分钟还多。 不是，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吗？ 在周晓辰开始考虑现在能不能撤回消息，假装无事发生时，回复终于弹了出来： Алekcen：“我在医院看望母亲。她……四年前发生了意外，还在疗养。” ——周晓辰意识到那是什么“意外”：陆鸣玖偷偷告诉过她，是大范围使用精神屏障造成的严重创伤，据说现在连认出自己的孩子都有困难。 她本来想赶紧回“那就不打扰你了”，但屏幕又跳了两分钟多的“正在输入”，周晓辰不知道对方在挣扎什么，但她脑子抽筋的毛病又犯了——手一滑，打出一句，“我正好去复诊，要不医院见？” 第52章 好久不见 严格来说她没有撒谎，出院的时候，秃医生确实说过类似“你要定期复诊”这样的话。 就是他没说这个定期是怎么个定法……医生说复诊，总不能跟别人说“下次一定”，是一个意思吧？ 周晓辰觉得自己近来精神非常疲劳，需要复诊，合理。 轻车熟路来到联盟人民军队附属医院——没想到在千年之后，医院还是成为了她最熟悉的地方之一。人到了，从头脑一热中冷却下来，又有点踌躇，要不还是先去强行复诊一下？ 到了精神创伤科，没想到正撞上阿列克谢在跟秃医生聊天。 啊这。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上次阿列克谢直接带她挂秃医生的号，说明跟这个医生很熟，很可能就是他母亲的主治医生。 还没想好要不要偷偷遛走，阿列克谢就看到她了。他向医生打了个抱歉的手势，朝她跑了几步，低头：“你不舒服吗？上次……留下什么后遗症了吗？” 周晓辰这才意识到，她胡诌的借口好像又给他增加了新的负担，赶紧澄清和甩锅：“没有没有，只是医生说要复诊。”在圆谎这件事上她的脑子一向很快，“而且最近准备军事技能考试，用模拟器有点多，想问一下医生，有没有关系？” 这时秃医生已经走过来，大发慈悲地没有拆穿周晓辰：“来，我给你检查一下。”然后就丢下家属（？），把周晓辰拉进了诊室，“自己躺治疗舱里。一会儿补一个挂号啊。” 这次的检查快速且无痛，眼睛一闭一睁，就出来了。周晓辰穿鞋的时候，看见秃医生对着光幕，在研究她的大脑3d渲染图，口里啧啧称奇，仿佛欣赏艺术品。 ……被人研究自己的脑壳，这感觉就怪怪的。周晓辰好奇凑过去：这能看出个什么？ “你可以走了，”秃医生无情赶人，“我接到的指示是即使对你本人，也不能透露。喔，模拟器可以用，但一天不要超过4个小时。” 周晓辰：……我还不想问呢！ 冷冻人体验让她对这事变得异常佛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接下来去医院食堂打了饭，阿列克谢一路都很沉默，周晓辰戳着碗里风格很联盟的营养伙食，提议：“要不去门口台阶吃吧？还能看看夕阳。” 虽然理由很蹩脚——桑榆星的夕阳是永久的，随时都可以看——但两人还是挪到了台阶上。阿里克谢的大长腿跨了三级台阶才找到落脚处，“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扫兴？” “你干嘛总在道歉啊。”周晓辰吞下一口营养，“我一个人来复诊不是更无聊？” 阿列克谢默了一下，忽然说：“我出生在阿喀琉斯天空城。” 周晓辰差点噎住，还好那一口已经差不多吞下去了：“啊？”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如果说奥拉满脸写着“历经沧桑的走线大佬”，那么阿列克谢满脸写的就是“根正苗红的联盟战士”。 但这么一来，一切就串得起来了：难怪在四年前居民区“营啸”事故发生的时候，他的母亲会在那里——因为她也是被安置的偷渡客之一。 “但我母亲是联盟人。我的姓氏也继承自她。” “你知道，精神力评级足够高的人，在帝国能够轻易取得财富和地位。在联盟，很多人对这些，其实也是很艳羡的。正好母亲在一次协同作战遇见了父亲……” “但她跟随父亲去往阿喀琉斯，看到贫民窟，还有生活在那里，被称作‘猴子’的平民后，就后悔了。她的余生都在为这个选择后悔。” “重回联盟，是我提议的，也是我去找的蛇头。”阿列克谢笑出声，却是在嘲笑他自己，“那时候我18岁。我以为自己在反抗那个腐烂的国家，把母亲从悲剧中拯救出来。” “我没有想过，她认为自己是背叛者。如果不惩罚自己，她就无法得到安宁。” 他盯着桑榆星那颗巨大的太阳，但阳光好像也无法照亮他的眼睛，“现在，她原谅自己了吗？” 周晓辰放空了一下，想起自己淹没在一千年的岁月长河中的父母，忽然放下碗，把阿列克谢的脸掰过来，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你这样论断，是傲慢的。” “我也经历了营啸。我不认为她在惩罚自己。” “我认为她只是在保护她的同胞。她好久不见，但仍然热爱的同胞。” “在那个防空洞，我第一次遇见你的地方。你连作战服都给了我，自己挡在感染者前面。你为什么冒着感染的风险，也要挡在那里呢？” “或许是履行军人的职责，或许是想要保护那里的人。但总不是要惩罚你自己吧？” 周晓辰把手放下来，阿列克谢转回头去，仰起上半身，手撑在后面的台阶上，“你说的对。” 联防大开放日只到7点。6点多，阿列克谢又归（shou）队（jian）了。周晓辰自己溜达着回集装箱，然后就看到奥拉等在那里。 当然，我们奥姐还不至于等在那里就为了吃瓜：“今天我大略研究了历年100人大团战直播录屏。”虽然是复古到令人发指的像素风画面，但还是能看出点东西来，“伤亡最惨的场次，几乎都是混入其中的老生拿到了指挥官。” 好家伙，卧底当上了老大，这不得团灭啊！ 周晓辰凑到奥拉的光幕前，围观她的笔记与截图： 联防大军事系每一届招生三千人，但报名往往在五万以上，经过“铁人三项”、单兵生存24h后，还剩两万左右，大团战存活率只有15%。 据奥拉不完全统计，红蓝至少一方指挥官被老生拿到的，存活率跌至10%；红蓝双方指挥官都被老生拿到的，堪称史诗级地狱，存活率低至5%也不足为奇。 虽然一届新生会随机分配到一百场大团战中，不可能每场都是地狱局，但某一届伤亡特别大的时候，录取人数也会减少。事实上，联防大可能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平衡每一届的实力。 “我懂了，”周晓辰：“要拿指挥官！” 第53章 学长学姐那些风骚的操作 奥拉无语地看着她：你的结论就是这个？ “与其相信别人，不如相信自己，”周晓辰觉得这个逻辑很通：“我不知道别人是不是卧底，但起码我知道自己不是！” 尽管奥拉的本意是“提防老生拿到指挥官”，但周晓辰的做法确实也算是釜底抽薪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拿到指挥官？ 一种是开战前竞选指挥官，如果多人争夺，则由众人投票选择；或者指挥官阵亡，由在场积分最高者自动接任。当然指挥官也可以自己选择卸任，启动重新竞选，但临阵换将是大忌，这种情况几乎从未出现过。 但是卧底的老生会抱团选自己人，所以他们天然就有10票。 “可以在论坛提前炒热度吗？”周晓辰想起自己“蟑螂指挥官”的称号——虽然膈应了那么一点，但为了胜利她可以！ “上场全部糊名。”奥拉无情地告诉她：“无法辨别新生和老生，还有被冒认的风险。” 如果是天宫的几所超级中学，倒是可以三次元抱团，实名认证。但是其余的“散人”来自联盟各星系，提前抱团就很困难了。如果仅仅靠在网上开抱团帖，老生也能卧底进去。 周晓辰：“但如果靠刷积分拿指挥官，又容易成为靶子。” “没错，红蓝双方的老生，合作狙杀双边积分最高的考生，也是常见操作。” 两人凑在一起复盘学长学姐们那些风骚的操作： 带头冲锋然后送人头，是最古老最土鳖的招数，但最简单的最有效，年年都能送一片。 故意暴露埋伏位置，被对面指挥官呼叫火力，远程导弹洗地，一送一大片，也是行之有效的操作——新生一度被逼得不得不全部打散，以免一锅端。 开走陆行舰，导致运不了兵，只能腿着去前线——这种行为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多用在己方占优势的时候，故意搅屎，给对面喘息的时间，防止出现大获全胜，存活人数过多的情况。 还有一场是最骚的：在场10个老生全部拿了5号位，占了医疗兵的一半，然后只冲锋，不救人——结果不用说，友军轻伤变重伤，重伤变阵亡。 周晓辰倒吸一口凉气：如斯狠毒！ 除此之外，拿4号支援位然后在最后关头出动无人机无差别扫射，在即将胜利的瞬间发动自杀式袭击偷家等等，罄竹难书。 这一切都导致百人大团战往往变成每支小队的各自为战——毕竟除了队友，谁都不能信任。 小队的战术配合是在大团战中生存的基本保障，落单必死。他们只凑出了一支最低配置3人小队，就更要勤加练习，保障每个人的存活。 当晚，三人组的备战练兵计划正式启动。第一项，熟悉各类型地图，学会开陆行舰。 周晓辰随机了一张岩石星球。 在这种没有大气的荒芜星球上，“裸兵”开局死得太快，根本坚持不到找齐装备和队友，所以会给玩家发一套宇航服，一千年前的那种。 顶着一个透明玻璃球，周晓辰一度幻觉自己成了再世阿姆斯特朗，但很快就发现这套宇航服的冷却剂好像在漏，浑身湿漉漉的。 ……行吧，还是限时装备。 然后她抬起头。 黑色的天空中悬挂着一颗巨大的、黄色和白色相间的星球，她的一半被太阳光照亮，另外一半隐没在黑暗中。 她已经与周晓辰记忆里的那颗星球大相径庭，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白色的是冰冻的海洋，黄色的是荒芜的陆地。被照亮的那一半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亚欧大陆和阿拉伯半岛的形状。 这是一千年后的蓝星。 熟悉，但死寂。 重逢来得猝不及防，一并清晰呈现在眼前的，是只在光脑资料里看到过的“核冬天”。 周晓辰深吸一口气，然后发现仪表盘的氧气罐存量肉眼可见地往下掉了一点。这个残酷的副本甚至不肯给她一点伤春悲秋的时间。她只能迅速开始移动。 离蓝星这么近的岩石行星，只能是我们的月球。月球引力只有蓝星和桑榆星的六分之一，在上面走路，有种一蹦一跳的感觉，好像一只兔子。 忽然一道闪电劈在了不远处！ 受到轰击后四散的岩石像炮弹一样往四周弹开，周晓辰赶紧跑动躲避，连续避让了三四颗岩石碎片后，她眼尖地发现一个小坑，赶紧扑到里面。 从坑里爬出来，周晓辰观察周围，决定赶往附近的环形山，看看有没有熔岩洞。在蓝星时代的科幻小说中，人类的月球基地总是建在熔洞里。 赶了大概几公里，靠近环形山，周晓辰看到一个同样身穿宇航服的身影。他夸张地摆动胳膊，每一步都一蹦三尺高，开心得像个孩子。 周晓辰：…… 没有通讯，真空中也传播不了声音，周晓辰只好去追他。奈何大哥跑得贼快，还不回头，周晓辰追了两公里多，月球上的天大亮了，这位傻乐的朋友才终于发现，地上有两个一蹦一跳的影子。 谢东流停下脚步：…… 没有空气的月球它静悄悄。 两人折回环形山时，宇航服的冷却剂都漏完了，体温开始上升，氧气条也岌岌可危，好在环形山的坑里，果然发现了熔洞的入口。 入口有三个，其中一个旁边画了一个箭头，应该是奥拉先到了！ 钻进熔洞，他们发现了一块纪念碑：人类月球基地。2094年6月8日。 也就是周晓辰冬眠后二十年。这么看来她“临终”对父母的说辞并没有错：那几十年，确实是人类科技大发展的黄金时代。 这时月球基地的闸门“嘎吱嘎吱”地打开了，露出身穿宇航服的奥拉，朝他们招手，示意快进来！ 周晓辰热泪盈眶：奥姐靠谱啊！ 基地事实上已经废弃了，但部分设施还可以使用。他们钻进一辆月球车，启动空气循环和恒温装置，终于可以脱掉宇航服，喘上一口气。 第54章 月球博物馆 一直不能说话，可把谢东流憋坏了：“我喜欢这张图！”随随便便就能跳两米多高！现在还有点意犹未尽，恨不得在后座蹦跶两下——然后因为人高马大，脑壳撞在车顶上：“嗷——”。 奥拉坐驾驶位，还在研究怎么发动，头也不抬：“对抗性太低，进不了百人大战池子。” “不要立g，万一呢！”周晓辰在副驾驶捣鼓着调出行车导航，那种古早某度\/某德地图的感觉扑面而来：“哇，这个地图好……复古。” “妈耶，这么多线！”谢东流从后边伸头过来：“不行，你看吧，我头晕。”星际时代光脑ai处理了绝大部分信息，显示界面一向是很简洁的。 奥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月球车开了起来，不开不知道，一开“哐哐”地，哪哪都在响：“这破车是一千年前的吧？” 周晓辰默默憋了回去——她好想大声说“我喜欢”！是回家的味道呜呜呜。 太阳能月球车必须在阳光下行走，一到夜间就抛锚。周晓辰想起一部她跟爷爷一起重温过的202x年代老电影，里面有个桥段是开着月球车追逐太阳，刚想秀一下这个浪漫的idea，就看到奥拉已经规划出了一条“日不落”路线：“……6。” 虽然是白天，但月球上没有大气散射，因此虽然太阳当空，天依然是黑色的。巨大的蓝星就悬挂在前方漆黑的天空中。 周晓辰：“我也爱上这张图了。以后我emo的时候，就开着月球车来这里看蓝星。” 奥拉一脚刹车：“啊？”这是月球？ 谢东流：“哈？那是蓝星？” 周晓辰差点扑到挡风玻璃上：“你们都没看出来吗？”她指着那颗黄白相间的星球，“面朝我们那儿，明显就是种花家！” 奥拉调出蓝星的照片，比对了地貌：“还真是！” 谢东流浑身散发出一股历史学渣的气息：“蓝星不是蓝的吗？” 周晓辰惆怅：“曾经是蓝的。”她清晰地意识到，对于星际人，蓝星只是历史书上遥远的过去了。 “那这张地图可就有意思起来了，”奥拉：“月球是人类最早的太空实验基地，保留了太空科技发展史上，几乎每一个时代的产物。” 周晓辰：“这岂不是一颗太空博物馆？” 谢东流：“那我们可以把每一代武器都摸一遍？”而且还不是模型，嘶哈…… 三人兴致一下子上来了，把小破车开得电池冒烟，奔赴下一个基地。 下一个基地建在陨石撞击坑里，方便获取坑里的水冰资源——也是这个时期，人类证实了月球上有水。这座基地已经有了完整的维生系统，甚至还种了土豆。 谢东流手贱挖了一颗：“能吃吗？” 周晓辰撺掇：“咬一口看看？” 奥拉：“你们够了啊，还记得我们是来学习装备操作的吗？” 两人赶紧丢下土豆，来研究升级版月球车——星际车，也是后来陆行舰的雏形。 这一阶段的星际车开始使用太阳能及核聚变双驱动，夜间也能行走，并且开始搭载武器——这不是什么好的信号，说明人类在月球上的太空军备竞赛已经开始。 第三个基地，出现了接近完整版的陆行舰！ “有一说一，”奥拉：“最难开的还是月球车。”越尖端越傻瓜，越复古越复杂。 换上崭新的宇航服，谢东流的快乐又回来了，奋力一跳，平地跃升三米多，然后在半空中举起激光枪，“滋”一声，在陆行舰上烧出一个小洞。 好家伙，宣战嘛？ 周晓辰立刻反击，这二傻子漂在空中简直是个活靶子，被她一串连击，从头盔烧到鞋子，哪哪都在冒烟：“唉？这宇航服防御可以啊，居然没一下子烧穿。” 因为空气流失，谢东流说的话传不过来，周晓辰从瞄准镜里读口型，才读出他说：“漏气了！” 赶紧把小伙伴抢救回来，他们又接着测试了这一时期激光、微波武器的效果，以及陆行舰、宇航服的防御，然后奔赴第四个基地，找到了最原始的机甲！ 最古老的机甲除了搭载武器和空气循环系统，几乎就是全套外骨骼，那时候人类还没有开始研究和开发精神力。缺少了精神力驱动的机甲，完全失去了那种如臂指使的流畅，很多动作都要靠控制面板手操。 三人都穿上机甲，开始拿陆行舰当掩体，来了一场大乱斗。 当谢东流和周晓辰的精神力buff失去了效用时，发现奥姐才是最强的！ 谢东流还在跟控制面板上眼花缭乱的按键较劲，周晓辰还在研究武器时，奥拉已经搓出了后空翻这种高难动作，躲在陆行舰后面，向队友一通扫射！ 周晓辰和谢东流不得不结成临时联盟，二打一。 “敲掉她的控制板！别让她把无人机飞起来！” “唉唉，推进器别开那么猛！你又想上天啊！” “你顺拐了哥！” 周晓辰一面还击一面还要看着点儿谢大傻，很心累，感觉养了一个好大儿。 最后他们因为自相残杀，击毁了陆行舰，又打坏了机甲制氧设备，在真空中同归于尽，生存时长评价只拿了“b”。 后面的一周，三人又随机刷了各种类型的地图，熟悉了沙漠冰川、岩石行星、太空舰艇、城市废墟等各种地貌，还有一次刷到一颗液态行星，进去就掉在液态金属里面，“滋滋”地，泡都冒不出一个，人就无了——这种副本是认真的吗！ 终于把狗屎一样的配合练成了互相伤害的默契以后，时间来到了第150个地球日。 【热度指数：**】3v3对抗本直播间 痛要忍着[lv.4]：蠊妹终于又打对抗了？ 人民战士666[lv.3]：人家是蠊姐。 痛要忍着[lv.4]：那不是把学妹叫老了？世界是我们的，但很快是你们的。 人民战士666[lv.3]：指百人大战残杀学弟学妹？ 不要重复2[lv.2]：楼上↑，你们那届也是这样残杀我们的。 痛要忍着[lv.4]：那都是对学弟学妹的爱！相比将来阵亡，我宁可你们不要上军校！ 第55章 诺亚方舟(一) 晚上10点，周晓辰准时躺进模拟舱，等齐了队友，确认马尔库斯三人也都上线以后，就进了对抗本。 副本刷新。 醒了，但又好像没醒。 眼前仍然一片漆黑，还是那种泡在模拟舱里的触感，脸上是呼吸面罩，全身都浸透在保护剂里面。 什么情况，模拟舱故障啦？ 好在周晓辰泡各种舱的经验（？）丰富，立刻判断出这不是模拟舱！ 温度太低了，应该是冬眠舱。 好家伙，这个副本刷新在冬眠舱里？速冻人要怎么自己解冻来着？ “滴，检测到精神波动，启动解冻复温程序……” 感知到舱内的温度慢慢上升，周晓辰一边等待，一边猜出了自己在哪里：星舰！ 而且不是作战部队用来执行攻击任务的小型舰艇，而是大规模转移人员和物资的大型星舰！只有这种级别的舰艇上，才会出现冬眠舱。 舱门终于打开，周晓辰在一片白汽中爬出来，第一反应就是呼唤中控ai。 感应到有人解冻复温，顶灯自动打开，中控ai的机械音传了出来：“您好，诺亚为您服务。” 周晓辰顿了顿，用古怪的语气问：“诺亚？” “这是我的名字。在《圣经》记载中，诺亚在大洪水来临前建造了方舟，所以人类给我取了这个名字。人类认为这个名字是被上帝保佑的。” 虽然周晓辰的星际历史还停留在佛脚水平，但也知道“诺亚计划”。 在地球完全进入核冬天后，“人类联合防御盟约”建造了一系列庇护所，逐步带领人类前往月球、火星，直到彻底移民星际。而“诺亚计划”几乎同时启动，建造了二十六艘“诺亚方舟”，通过基因筛选和高昂船票，带领十三万人逃离地球。 前者是“联盟”的起点，而后者是“帝国”的开端。 人类文明从此分裂，人类星际史也从此开始。 周晓辰就算历史稀烂，也能猜到，人工智能“诺亚”作为二十六艘“方舟”的总管家，一定掌握了不小的系统权限。她有不好的预感：“你有什么，呃，使用说明吗？或者叫底层代码？” 诺亚：“只要不违反底层规则，我会尽力满足人类的任何要求。” 不好的预感应验了：“有什么底层规则？” 诺亚：“只有四条。” “第一，禁止破坏星舰设施。任何程度的损坏，包括打碎杯子，都视为破坏设施。” 啊这。一会儿打起来很难避免破坏啊？ “第二，禁止伤害他人。任何未经同意的身体接触，都视为是伤害他人。即使经过同意，造成轻伤以上损害的，也视为违规。” 那还打个毛线呐？只要我不同意，岂不是就立于不败之地？ 星舰上不行，去外面打呢？ 给我一身机甲——宇航服也行，我漂在太空也可以大杀四方！ “第三，在寻找到宜居行星并停靠之前，任何人禁止离开星舰。” 周晓辰：……凉凉。这个对抗赛要怎么打？要不跟马尔库斯打个商量，大家集体切腹，出去换张图吧。 “第四，禁止自杀。有人试图自杀时，我会出手阻止。” 周晓辰这次是真的惊恐了：啊？这张图还能进不能出啊？ 她小心翼翼问：“违反规则有什么处罚？” 诺亚：“强制冬眠24小时。” 周晓辰：……救命，医生说不能用模拟器超过4个小时，谁去帮我拔下网线？ 【热度指数：***】3v3对抗本直播间 像素直播画面上，周晓辰和诺亚的对话，以头顶气泡对话框的形式打出来，像极了一千一百年前的古老游戏。 人民战士666[lv.3]：笑死，这会成为有史以来最和平的对抗赛吗？ 不要重复2[lv.2]：大家在“诺亚”妈妈的注视下，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捶地大笑.jpg] 痛要忍着[lv.4]：本来我是来看干仗的……虽然没干起来，但是哈哈哈哈哈[笑到挠墙.jpg] ** 周晓辰心里仿佛有一片大草原，上面挤满了草泥马。 她觉得不能就自己一个人风中凌乱，决定不管队友还是对手，先把人捡出来：“诺亚，现在有几个人解冻了？能带我过去看看吗？” 只要不违规，诺亚会尽力完成人类的任何请求。 周晓辰苏醒的地方是4号冬眠仓，这艘星舰上有五千个舱位，每间冬眠仓里摆着一千个棺材。周晓辰第一个醒，诺亚感应到3号仓有人正在解冻，带她来到对方的舱位跟前。 周晓辰在复温中的棺材旁边蹲等，觉得自己就像一只先孵化的蜂后，准备咬死后面出来的姐妹——然而她并不能。 舱门打开，一头红发的奥卢斯钻了出来，还没搞清楚状况，就一眼看到周晓辰：“我[帝国粗口]！” 这就是上一场被蟑螂吃掉的兄弟，想必对周晓辰留下了浓重的心理阴影。 周晓辰心里的小人呐喊：快攻击我啊！ 一旦违反规则，就会被诺亚摁回去冬眠24小时，岂不是能兵不血刃地干掉一个对手了！ 但没想到奥卢斯竟然很沉得住气，见鬼一样后跳，翻过两只棺材，跟周晓辰拉开距离，互瞪一会儿后，他立刻意识到对方先醒，却没有第一时间攻击他，肯定大有问题：“诺亚？” 诺亚：“您好，诺亚为您服务。” 周晓辰：……这个帝国佬历史居然比我好！ 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诺亚方舟！ 然后她才注意到，冬眠舱上面印着一个logo，四条波浪线，中间一个菱形。这个图案很熟悉，是“帝国诺亚军事学院”的校徽，跟代表“联盟行星防御大学”的镰刀锤子红星经常在论坛帖中交替出现。 现在，她总算知道这个校徽的来历了。 第56章 诺亚方舟(二) 跟周晓辰的思路一样，奥卢斯也要求诺亚带他去找队友。 周晓辰连忙跟上：万一谢大傻孵化，啊呸，解冻出来，看见奥卢斯就挥出他的铁拳，那我们这边岂不是光速减员！ 奥卢斯说不定也在担心这个，找到下一口解冻中的冬眠舱，就想挡在周晓辰前面。两人不能互相推搡（违规），又要竞争位置，最后各退一步，一人占据冬眠舱的一边，宛如哼哈二将。 于是，格奈乌斯刚一睁眼，就看到一个队友，一个敌人，像两尊门神，在头顶俯视自己。 ？？ 他还没理解这个诡异的场景，刚要条件反射地弹起来，就被奥卢斯摁回了棺材：“冷静！这是诺亚方舟！” “诺亚方舟”仿佛一句咒语，能让一个暴躁的帝国佬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三个人一起去捡第四个。 除了最早出来的周晓辰，每个人都经历了一遍死亡凝视，让她觉得自己的运气还算好的。 马尔库斯和奥拉都很冷静，毫无戏剧感；终于等到谢东流最后一个解冻时，他的棺材边上都要站不下了。 “卧艹！”谢东流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就准备拳打马尔库斯，脚踢格奈乌斯奥卢斯，四肢打三个，还剩一只手扒住棺材；奥拉和周晓辰一个按手，一个按脚，简直要给大哥跪下：“先别动手\/有话好说！” 最后网友预言的，喜闻乐见的场景，不幸真的成为了现实。 在“诺亚”的注视下，六个人坐在一张长桌上，一边三个，拿着刀叉或筷子，默默干饭。 这是因为，“不按时吃饭”在诺亚眼中等同绝食，跟自杀同罪。吃多少也是有标准的，诺亚会根据个人的体重、代谢情况（每个人的屎都要化验）计算卡路里，只能在标准范围上下30%浮动，也就是最少吃到7成饱才能走。 就很汰。 “我第一次在副本里干饭，”谢东流一口咬掉一大块火鸡腿，“别说味道真不错！” “哼。乡巴佬。”格奈乌斯跟他仇怨最大，“你们在联盟吃的都是什么？猪食？” 不能干架，还不能嘴炮吗！ 谢东流气死了，但他嘴里还含着食物，“绝不浪费”的倔强驱使他先咽下去再开口。 “那叫营养餐。”周晓辰不甘示弱，选择性遗忘了她曾经多次吐槽联盟的伙食：“军人还沉迷口腹之欲？呵呵。” “呵。叛徒。”奥卢斯看出奥拉也是帝国人——别说，他俩的名字正好是同一个词根（aulus\/a），只是加了不同的后缀（us-阳性，a-阴性）。 谢东流终于把那口火鸡咽下去了：“人家这叫弃暗投明！” 奥拉心想老娘回去就把名字改了，阴阳怪气：“不然我怎么能跟天空城的大少爷在一张桌子上吃饭呢？”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曾经也是天空城的大小姐。 奥卢斯：“散装联盟，组建军队全靠捡帝国的叛徒？” 奥拉：“帝国不是散装的？13大姓各占一个星球，皇帝调得动吗？” 格奈乌斯吐出一口面包：“呸，猴子。” 谢东流拍桌：“那连猴子都打不过的叫什么？狒狒？” 狒狒可比猴子能打多了……但此时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周晓辰配合地拍桌大笑，做好一个捧哏。 【热度指数：***】3v3对抗本直播间 像素小人头上一个接一个冒着泡，好不热闹，评论里不断刷过“哈哈哈哈哈”。 迷彩加身[lv.2]：这个房间是不是有毒……不是，这么多人就在这里看嘴炮？ 神经病啊！ ** “行了。”最后还是马尔库斯看不下去他们这种幼儿园水平人身攻击，叫停了嘴炮。他看着周晓辰：“以你a+的精神力，在帝国可以有更光明的前途。” “那你可说错了。”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比任何人身攻击都更激怒周晓辰，她的笑容都消失了：“我也出生在阿喀琉斯。我是指贫民窟。” 对面三人都震惊了——周晓辰从长相到口音，怎么看都是根正苗红的联盟人——帝国当然也有黑发黄皮肤的人种，但给人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资料是伪造的，但在角色扮演的过程中，周晓辰也读出了属于“盖娅”的悲欢：“a+当然会有光明的前途。但出生在贫民窟的a+除外。” 长桌一时静默。 马尔库斯：“这是我们的错误。这个错误是可以修正的。帝国随时欢迎你回归。” 好家伙，当面挖墙角！谢东流：“你想得美。学姐已经是我们联盟的形状了！” “我有个疑问啊，”周晓辰啜了一口南瓜汤，清清嗓子，“诺亚方舟是26艘，对吧？” 在打嘴炮的时候，她就发现了这个华点：“那为什么帝国只有13大姓？” 还带合并同类项，两两归一的？ 她作为一个历史盲，是诚心诚意地在发问，却不经意踩中了帝国最大的痛脚，对面三个人脸色顿时都不好看了。 一见对面吃瘪，谢东流立刻拍桌狂笑。 周晓辰小声问他：“笑点是什么？” 谢东流：“……不知道。我这不是给你捧一个吗？” 周晓辰：…… 最后还是永远靠谱的奥拉给她解惑：“因为有13艘诺亚方舟失联了。” 周晓辰：“什么叫‘失联’？” 奥拉意味深长：“在史书上的记载，只有一个词，‘lost’。” 至于这个词背后掩盖了什么东西，谁知道呢？ 周晓辰马上想到什么：“可以向其他星舰开炮吗？”也许那13艘是爆发星舰大战被击毁的？ 马尔库斯听不下去：“幼稚。诺亚是全部26艘星舰的总中控，‘不得破坏星舰’禁止了包括星舰之间的互相攻击。怎么可能留下这么明显的漏洞？” 谢东流：“诺亚靠什么镇压我们？能反抗吗？”周围也没看见机器人啊？ 仿佛回应他的话，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餐桌忽然打开了十几个暗格，伸出十几条机械臂，把他们吃完食物后留下的盘子刀叉筷全部收走。 谢东流：……惹不起，惹不起。我认怂还不行吗！ 第57章 诺亚方舟(三) “这样吧，”周晓辰：“分头行动。散伙！” 马尔库斯抬眼看她。 “干嘛？”周晓辰：“你们也不想调查的时候，被我们一直盯着吧？” 虽然情况不妙，但就算弄不死对面，最低限度，也得找到出副本的路。真求直播间观众去帮忙拔网线，那就让人笑掉大牙了。 六人于是一拍两散，马尔库斯等人先去中控室，周晓辰三人先去冬眠舱。 一千只棺材整整齐齐，蔚为壮观。谢东流手贱地想打开一口，看看里面有没有木乃伊，刚伸出手，整间屋子的摄像头都转过来看他，吓得赶紧缩回了爪子。 奥拉翻看冬眠仓的中控记录：“日期被故意抹去了。” 周晓辰跟着一通乱翻：“詹姆斯苏醒记录……□年□月18日14:00-16:00。”刚醒两小时就又睡回去了，多半是违规。 类似这样的记录还有很多，她敏锐地注意到一个问题：“越往下翻，苏醒记录越来越少。”她喊道：“诺亚！” “诺亚为您服务。” 周晓辰：“冬眠唤醒时间，是由自己设定的吗？” 诺亚：“自主冬眠，必须设定唤醒时间，最短24小时，最长10年。强制冬眠，一律会在24小时后唤醒。” “那如果每个人都选择不断地冬眠，直到没有一个醒着的人呢？” “在四条底层规则之上，诺亚不干涉人类的任何决定。” 奥拉领悟：“你的意思是，当初在‘诺亚方舟’上的人，醒着的越来越少，冬眠的越来越多？” “为什么？”谢东流：“这和死了有什么分别？” 周晓辰：“很久以前，二十世纪的蓝星，有个着名的社会学实验，叫‘25号宇宙’。” “实验把几只小鼠放进了无限供应食物的‘小鼠天堂’，但随着天堂越来越拥挤，抢夺不到领地的小鼠开始出现‘行为沉沦’，放弃了繁殖，吃吃喝喝，每天舔毛，最终灭绝。” “是不是跟这里很像？即使在‘诺亚’的注视下，人们不能在物理上互相伤害，但阶层、分化、霸凌，也不会消失。何况被人工智能监控的生活，属实有点变态了——那会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干脆‘一睡解千愁’？” 谢东流被说服了：“确实。困在这才两个小时，我都受不了。一辈子，天。” 奥拉点头：“有点道理。”但她指出：“如果这样，文明等于在沉睡中毁灭了，帝国也就不会存在。同样，也解释不了13艘星舰的失联。” “我猜是在那一天之前，就发生了变故。”周晓辰一时也想不明白能是什么“变故”：“再找找看。” 被人工智能接管的星舰打理得一尘不染，所有东西都会擦干净收纳好，也因此几乎没有人类活动的痕迹。 不像一艘活着的舰艇，更像一座死掉的坟墓。 他们来到宿舍，希望找到一点儿生活气息。这是一片蜂巢一样的区域，每个小隔间里有床、卫浴和桌椅，依然被诺亚收拾得干干净净。周晓辰拉开抽屉：“连纸笔都没有？” “每个人都有光脑吧？”在奥拉看来，周晓辰这种非要用纸笔的人，才是怪胎：“那都是给小孩子活动手部肌肉的。”成年人谁用纸笔啊！ 这提醒了周晓辰：“这里没有孩子吗？” 诺亚打出一张光幕，上面显示五个冬眠仓的俯瞰图，标记了28个舱位：“这里面冬眠的人类在14岁以下。” 五千个人，只有28个孩子，还不能确定是被父母带上星舰，还是在星舰上出生的。 这出生率跟零也差不多了！ 等他们查到中控室的时候，马尔库斯一行已经离开，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线索。 中控室足有好几百平米，巨大的全景屏幕遍布四面八方，投影出星舰外面的宇宙星辰。 每一个蓝星人或许都有一个星辰大海的梦想，但当你真的身处宇宙之中的时候，扑面而来的是庞大的寂静与孤独。 宇宙是空旷的。 周晓辰动了动操作杆，没有被诺亚阻止，但她能做的不过是把全景图像放大缩小。全景图像来自“诺亚方舟”配备数台天文望远镜的拍摄。 她反复拉近和拉远，看到了遥远的深空中瑰丽的星云，还有银河的悬臂。最后她终于找到已经在一百多光年外的太阳系，那是被人类抛弃的曾经的家园。 在寻找新的母星的漫长航程中，与你相伴的只有另外25艘飞船。 即使如此，人类还是要自相残杀吗？ 周晓辰问诺亚：“谁负责开船？” 诺亚：“我。航线是根据天文望远镜拍摄的全景星图，以最大概率找到宜居行星为目标函数，优化选定的。” 也是意料之中。 中控室前方，还有一台可手动变焦的折射光望远镜，应该是供人类使用的。目镜和物镜都已经对焦好，周晓辰凑上去观察，清晰地看到了一条小行星带。 等等！ 小行星带？！ 一条小行星带上可能有上百万颗小行星，同时还漂浮着无数的星际尘埃。飞船经过时，有撞击的危险。虽然即使在小行星带上，物质也是稀薄的，撞击的概率并不高，但还是应该尽量避免。 而“诺亚方舟”的航线，正在穿过这条小行星带！ 诺亚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她从这台望远镜离开，去调全景星图。 果然，在诺亚配备自动拍摄天文望远镜传来的全景星图上，没有这条小行星带！ 周晓辰的头皮像过电一样发麻，她克制着自己的语气，平缓地问诺亚：“望远镜的参数，是由谁设定的？” 诺亚回答：“设计建造‘诺亚方舟’的天文学顾问。” “那么在航行过程中，可以调整吗？” 诺亚：“考虑到航程中的环境变化，参数可以调整。但只有经过我的测试，天文学、航天工程都达到五星评分的人，才能改动，并且必须经过3人以上相互确认，才能最终生效。” 祂又补充，“每艘方舟都配备可手动变焦折射光天文望远镜，就是为校准参数准备的。” 原来如此。 周晓辰明白了。 第58章 诺亚方舟(四) 星际时代，由ai接管复杂变量下的决策已经成为常态，很少有人不相信，甚至试图欺骗人工智能。但周晓辰出生在ai还是“人工智障”的时代，她根深蒂固地认为，人工智能作为一种统计决策手段，是有底层缺陷的。 “诺亚方舟”时代的人类，相比星际人类，距离周晓辰生活的时间更近，这意味着他们更可能和周晓辰是一类人。 这场针对“诺亚”的骗局至少是由3个人共同完成的——通过修改图像处理算法参数，就像拍照后调整滤镜一样，把小行星带从最终的星图上面抹去。 由天文望远镜拍摄、经过处理后的图片，才是“诺亚”的眼睛。只要在图像上不存在，“诺亚”就看不见，仿佛一个盲人。 太阳系也有小行星带，人类的探测器也曾安然无恙地穿行其中，这种欺骗有可能是无害的。 但也有可能不是。 至少在这个副本里，一定不是。 26艘星舰呈“仌”字队列前进，一排13艘。他们身处的“诺亚13号”，在整支编队的最前面，第一个“人”字的顶端。 每个“人”字里面的星舰相对密集，而两个“人”字之间，因为处在高速运动方向上，留出了很远的距离。 队形并不重要，26艘星舰只不过是宇宙中的26粒尘埃，无论如何行进，既没有增加，也没有降低他们遭遇撞击的概率。 但当撞击已经发生的时候，队形就变得重要了。 周晓辰回头想跟队友分享自己的发现，但忽然意识到什么，把话咽了回去，先呼唤：“诺亚！刚才在主控室，马尔库斯说过什么？” 谢东流大为震撼：“还能这样？” 诺亚：“他问我，26艘星舰的队形是固定的，还是随机的？” 周晓辰：“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诺亚回答：“每隔一段时间随机轮换。” 周晓辰不知道马尔库斯想到了什么，她想到的是，这3个航天工程师并不是针对某一艘星舰，而是平等地针对所有人。 周晓辰开始试探：“我们要求穿上宇航服。” 人类这时候就会问，不允许出星舰，你们为什么要宇航服？ 但人工智能不会问。这个要求并不违规。 诺亚：“收到。” 机械臂运作起来，也不知道物品是通过哪里的传送带运输，中控室的一个暗格打开，三套宇航服被取出，然后自动给周晓辰等三人套上，一条龙服务，真正做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周晓辰得寸进尺：“我们要求最高限度配备武器。” 诺亚：“明白。补充说明，由于‘禁止伤害’条款限制，武器有保险锁，在星舰内无法击发。” 行吧。横竖先把家伙抄上，能不能开火再说。 很有意思的是，虽然给“诺亚”写下了禁止人类自相残杀的底层命令，但“诺亚方舟”依旧配备了代表当时人类科技巅峰的武器： 激光枪，代号“神灯”。利用激光产生能够融化金属的高温，以光速直线射出，不需要计算轨迹，没有后座力。这是周晓辰最喜欢的武器。星际时代，“神灯”使用从虫族身上提取的高效生物储能物质，能激发上千次不换电池；而“诺亚方舟”上配备的就稍逊一筹，每100发需要换电池。 微波束，代号“蓝鲸”。使用定向辐射的高功率微波波束造成杀伤，更多用来瘫痪对方的电子设备。 超高音速狙击枪，代表传统动能武器的巅峰，代号“飞镖”。 星舰甚至还配备了粒子束武器，使用粒子加速器发射高能粒子，代号“长矛”——由于需要很长的加速轨道，只能由星舰发射，不能随身携带，至今仍是太空大战的主力。 虽然不明白周晓辰的判断依据是什么，但奥拉意识到，她认为星舰很快会出现问题。于是她也提出：“我们要求调用一台可手操机器人，并给机器人穿戴宇航服，配备全套武器。” 诺亚：“收到。” 机器臂很快拿来一些零件，就在他们面前快速组装，变成了一个相当灵活的机器人；给机器人全副武装后，把控制板交给了奥拉。 周晓辰：诺亚，你是不是叫哆啦a梦！ 她开始不理解那些选择冬眠的人了：为什么要睡觉，这艘船还不够好玩吗？我能玩一万年！ 奥拉很快熟悉了控制面板上多如牛毛的按键，把机器人玩得动如脱兔，别说使用武器，就是颠龙倒凤（？）都不在话下。 谢东流摸到宇航服上不知什么东西：“嘶，我怎么觉着有点麻？”他伸出手，“又震又麻。” 诺亚：“磁场防护，用以偏折激光和微波。防御性武器可以开启。” 周晓辰和奥拉闻言，赶紧把自己和机器人宇航服上配备的磁场防护全部打开。 总觉得还不够。 周晓辰：“我们需要可伸缩安全带，一端固定吸盘。” 于是三人一机器，腰上都系了安全带。 “快想想，”周晓辰：“还需要什么？” 或许准备还不够周全，但他们没有时间了。 最开始只是一阵非常轻微的震颤，几乎无法察觉。 几秒后，中控室各项数据开始飘红！ “警报，星舰磁场防护罩破损。” “警报，射线超标。” “警报，空气泄漏。” “警报……” 很难想象历史上真正的“诺亚方舟”里，人们在这一刻是什么心情。而周晓辰一行，终归只是历史的看客。 奥拉反应过来：“是星际尘埃吗？” “应该是，”周晓辰：“如果是小行星，不太可能只击中一艘星舰。” 中控屏幕上，目前被标红的，只有他们所在的“诺亚13号”。 谢东流：“可历史上有13艘星舰失联啊？” 奥拉：“等‘诺亚13号’解体，就会产生很多碎片，连带击中其他星舰。” 周晓辰吐槽：“队形这么密集干嘛，散开点啊？” 从中控屏幕可以看到，“诺亚”已经做出应对，控制其余25艘星舰转向疏散——但是来不及了。 中控室的屏幕忽然从中间裂开！ 真实的宇宙星辰蓦地暴露在他们的头顶，而在破损的屏幕上，星图仍然清晰地显示，仿佛宇宙的镜像。 只是那镜子里，少了一小片尘埃。 就是这一小片尘埃，改变了人类的命运。 第59章 诺亚方舟(五) 星舰的队形原本并不重要——对于浩渺空旷的宇宙，它们太过微小，无论组成什么阵列，都不影响受到撞击的概率。 但当撞击发生后，“诺亚13号”从中轴线开始解体，碎片向两侧传导，处在“仌”字上面那个“人”里的星舰，开始遭受连锁撞击。 左侧和右侧，距离最近的“诺亚4号”跟“诺亚21号”首当其冲，被抛出的碎片击中。 等到“诺亚4号”和“诺亚21号”跟着解体后，它们的碎片又击中了更外侧的“诺亚7号”和“诺亚19号”。 ——仿佛“人”字形的多米诺骨牌，当顶端的一块被推倒，撇和捺上的骨牌也依次倒下。 当周晓辰被抛向宇宙的时候，跟她一起被抛出的一块屏幕碎片上，“人”字正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地变红。 处在宇宙真空中，没有地方借力，想要改变自己“漂浮”的方向和速度，只有一个办法：依靠后座力。 周晓辰拿出超高音速狙击枪“飞镖”，对着真空开了一枪。 子弹的质量虽然很小，但速度却很快，根据动量守恒定律，它足以推动周晓辰获得一个很大的反方向的速度，甚至有点太大了。 周晓辰被后座力推得也像一颗子弹，差点掠过背后的星舰碎片，直接掉进太空；还好她眼疾手快地抛出安全带，吸盘吸住星舰碎片，把她挂在了上面。 她就用这种方式在碎片之间移动，终于在一块碎片上看到了一个扒在上面的宇航服！ 马尔库斯三人果然也都武装到牙齿，但他们少了一根灵魂的安全带——这也成为周晓辰辨认队友和敌人主要的方式。 星舰被碎片撞击的火光照亮了这片太空战场，双方不约而同地举起激光枪“神灯”。 直线弹道，每秒30万公里的射速，可以说指哪打哪，几乎无法闪避，唯一能够依赖的就是宇航服上的磁场防护。 激光束打在宇航服上，又被磁场偏折，然后在星舰碎片上“滋”地烧出一个小洞。 两人一面扒拉着星舰碎片作为掩体，一面继续对射。 比的就是谁的磁场护盾能量先耗完！ 这时候安全带就为周晓辰带来了小小的优势：至少她挂得很稳，哪怕腾挪幅度很大，也不怕失足，但对方心理负担就大得多了。 对方看出这一点，激光束精准打断了安全带，接着又换了“飞镖”，一枪直冲周晓辰而来！ ！！ 磁场护盾是防不住子弹的！ 好在安全带断开的弹力让她产生了一点位移，躲开了这一枪。 在太空使用传统动能武器不是什么好主意，因为每一次开枪，自己也要承受巨大的后座力，一个抓不稳，就有马失前蹄的风险。 这熟悉的疯劲，一定是马尔库斯！ 周晓辰：田忌赛马。但驽马竟是我自己。 仔细想想，在直线弹道和无处借力的太空中，命中被极大加成，闪避被极大压制，考验的成了身体控制能力，小队最菜还真是她！ 驽马，没毛病。 往好的方面想，谢东流虽然脑子缺根筋，但身体协调能力还是很值得信赖的；而奥拉操纵机器人，相当于直接多出一条命！ 虽然看不到小伙伴在哪里厮杀，但优势在我！ 周晓辰也举起“飞镖”，跟对方互相伤害。她比对面更不做人，直接击碎了对方扒拉的那块星舰碎片。 马尔库斯立刻如法炮制，与她相依为命的那块碎片也进一步碎成了渣。 随着星舰的解体，不同的碎片相距越来越远，起初他们还能在碎片之间辗转挪动，但渐渐就都失去了依托，漂浮在太空，彻底失去了回归的可能。 即使这样，还要继续互相伤害。 悬浮在真空中，是无法躲避对方子弹的，除非在对方开枪的同时，自己往侧面也开一枪，靠后座力闪避。但这样会陷入被动防御的死循环，所以两人不约而同地选择对射，靠子弹相撞湮灭来规避伤害。 在地面上这是科幻片里才能做到的事情，但在没有重力、子弹全部直线飞行的太空，却并不是很困难。 而因为开枪的后座力，两人的距离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远。 ——没关系，没有空气阻力，子弹的射程理论上无限远。 可是人的视力不是无限的。 当他们的距离远到对方已经变成了茫茫宇宙里的一颗星星，瞄准镜都找不见了以后，周晓辰还在胡乱开枪——万一就有哪颗子弹撞大运了呢？ “飞镖”弹匣射空了，就换“神灯”继续。 等到连激光枪的电池都用完了，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周晓辰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漂浮在宇宙中的太空人。 ——真是相煎何太急。 然后她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应该至少留一颗子弹自我了断的！ 她试图扒拉宇航服，然后发现在真空环境中还脱不下来——设备太智能，卡扣全是锁死的，必须扫描芯片，确认回到星舰才能解锁。 这下好了，她只能等宇航服的能量耗尽，不能继续制氧，再把自己憋死了。 马尔库斯你个菜狗！ 她对着宇宙比中指：你居然一枪都打不中！ 这不是坑爹吗！ 帝国有一种葬礼，叫做“太空葬”，可以把遗体发射到太空，永远地在那里漂浮——联盟对一切浪费行为敬谢不敏，没有这个业务。但此时此刻，周晓辰阴错阳差地模拟了自己的葬礼。 模拟器不会允许无限制的算力浪费，在周晓辰漂浮的时候，她发现时间开始加速了。 当时间加速的时候，空间也在她的四周扭曲，恒星的光被弯曲，星辰的连线变成了曲线。光的颜色也开始变化，一面红移，另一面蓝移。最后跨过一百多光年的时空——对宇宙来说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段，她回到模拟的原点，又看到了那颗蓝色的星星。 视野中打出字幕： 你在太空中窒息。 副本“诺亚方舟”通关。 击杀：0 生存时长：a 战术评价：d 对抗烈度：c 结算积分：133 解锁历史单元模式“上帝之骰”。 第60章 双倍时间，双倍快乐 棺材盖板已经打开，但周晓辰不急着起来——最后那一下哈勃红移属实难顶，她都要晕全息了，先缓缓。 调整了一下姿势，舒舒服服地躺在棺材里摸出光脑，周晓辰点进直播回放，看看小伙伴那边战况怎么样？ 弹幕里全是对他们的大声嘲笑——统统屏蔽，然后切到谢东流的视角——好家伙，比自己那边有观赏价值多了！ 从“诺亚13号”被星际尘埃击中开始，马尔库斯三人就全速奔向中控室，试图查看情况，但还未抵达那里，飞船就解体了，他们跟周晓辰小队一起被抛向太空。 周晓辰和马尔库斯都属于衰神附体，被抛得最远，人都不见了；而谢东流率先用安全带吸盘吸住了星舰剩下最大的一块，然后趁这点儿先手优势，对着还没把自己固定住的格奈乌斯和奥卢斯疯狂开枪，嘎嘎乱杀。 用“神灯”开了两枪，发现激光会被磁场防护偏折后，谢东流立刻换了“飞镖”，左右开弓，格奈乌斯和奥卢斯一人一枪，雨露均沾。 逗乐的是，每次他一开枪，后座力就把自己推走，但是被安全带扯住，又拉回来，仿佛一只挂在星舰上的悠悠球——周晓辰看得很欢乐，头都要笑飞了。 格奈乌斯和奥卢斯悬在太空，只能靠开枪的后座力闪避，还要防止把自己推得太远掉进太空，手忙脚乱，要不是谢东流一打二，早就被击中了。等他俩抓住星舰碎片，开始反击的时候，奥拉操纵机器人加入了战局！ “诺亚方舟”时代的机器人虽然已经很灵活了，但跟真人还是有一定差距的，奥拉对此非常清楚，果断选择了一换一，扒住格奈乌斯附身的那块碎片，朝着星舰方向连续放空枪，很快把那块碎片推走，再也漂不回不来了。 奥卢斯以为是跟谢东流的单挑局了，没想到奥拉只是少了一个替身，真人不讲武德，躲在一边放冷枪！ 遂卒。 精彩！ 周晓辰开心地拍着棺材，然后就看到奥拉站在她面前。 “整间‘墓室’都回荡着你‘嘎嘎’的笑声。”奥拉一言难尽道，“渗人。” 周晓辰：……什么叫“嘎嘎”的？这是什么鬼形容？ 从棺材里爬出来，光脑响了一下。周晓辰点开一看，是论坛私信： marcus[lv.4]：一直没有自我介绍，marcus·iulius·grhus（马尔库斯·尤利乌斯·格拉古）。 还怪正式的咧？ 来而不往非礼也：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gaia，但是禁止使用这个名字，请叫我周晓辰。 marcus[lv.4]：我的邀请永久有效。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阿喀琉斯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你这口气跟帝国执政官似的。唉，要是有一天你真选上执政官，那我就考虑一下。 marcus[lv.4]：一言为定。 哈？ 周晓辰无语：你听不出我在口嗨吗？ 帝国人没有幽默感的吗？ 虽然周晓辰对“诺亚方舟”的历史单元模式“上帝之骰”很感兴趣，但星舰上的武器用现在的眼光看，已经落伍了，对实战训练没有太大的用处。眼下不宜浪费时间，先往后放放。 后面的日子，周晓辰把有限的时间都投入到了无限的学习和模拟训练中。 模拟训练进展迅速。 射击是强项，自不用说；机甲靠着薅“陷落菲斯塔”的羊毛，顶着一遍又一遍被核弹炸死（顺便发现投哪颗核弹还是随机的，有时候是“火神”，有时候是“少女”），终于操作流畅度也达到了4级；即使最苦手的格斗，也过了3级，只剩下跟螳螂老师死磕。 然后是文化课。 当年为了高考寒窗苦读的十二年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她，周晓辰以超神的佛脚功力，勉强把《初等微积分》啃了一遍，开始硬磕联盟高考物理分支的最硬骨头《量子力学》和《精神波动分析学》。 在日常被傅里叶变换折磨得死去活来的一天，她的光脑“滴”了一声。 Алekcen：“今天你怎么不问我了。” 周晓辰满脑子还是拉普拉斯变换，一下子反应不过来：问你什么？ 好在她把这句打出去之前，转得很快的小脑瓜救了她一命：夭寿，今天是156号！ 已知：联防大每12天开放一天，第一个开放日是“人类联合探索盟约”成立纪念日，星历元年第12个地球日。 推导：所有能被12整除的日期，都是开放日。 结论：156\/12=13，所以今天是开放日。 完了，上次全靠奥拉提醒，这次直接忘到了遥远的蓝星。 周晓辰就是情商被狗吃了，也知道不能回“我忘了”，赶紧补问：“你今天是不是可以出校了！” Алekcen：“你生我的气了么？” 周晓辰：“不是！没有！怎么会！”我怎么敢呐！ Алekcen：“你的叹号‘!’，好像有点生气。” ……周晓辰简直要给大哥跪下。 我错了！我重问一遍还不行吗！ 周晓辰：“你今天是不是可以出校了?(? ? 3?)??” 对面果然被哄好了。 Алekcen：“这次一整天都是你的[微笑]” 周晓辰下意识：“那我们去打模拟副本吧？”学长当陪练唉！ 打完这句话，她忽然觉得有点不对，但已经手快发出去了，急中生智，赶紧补救：“这样我们就有双倍的时间了[猫猫开心.jpg]”（模拟副本时间：真实时间=2:1） Алekcen：“好。” Алekcen：“但不能超过4个小时。我问过医生[摸猫猫头.jpg]” 第61章 星星应该大笑，宇宙那么荒凉 本来周晓辰打算直接约在防空洞见，但阿列克谢想到集装箱来接她，没办法，她只能被迫收拾自己的狗窝。 才住了没几天，集装箱已经堆满草稿纸、铅笔头、等着热一下继续吃的整个或者半个罐头，并且到处都是她掉的头发，捡都捡不干净——怎么就那么能掉毛！ 还好阿列克谢不好意思进她的猫窝，在她犹抱琵琶半遮面地打开的门里面，看得见的地方收拾得整整齐齐，破烂都扫在门背后——于是就这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地蒙混过去了。 作为网吧大神，周晓辰对去防空洞的路已经很熟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走出了鬼鬼祟祟的步伐。 阿列克谢帮她绑好安全带，又替她合上舱门，才去找自己的模拟舱。在他“盖棺”的时候，周晓辰蓦地有点恍惚，想起在蓝星的最后一幕，白大褂们合上冷冻舱的时候，她看到父母在实验室外面张望。但回忆很快被进入全息模拟环境的白光掩盖了。 阿列克谢翻出地图：“想去哪儿？” 3d地图涵盖了宇宙中所有人类文明涉足的区域，已经解锁的行星在地图上会变成一颗亮星。周晓辰的地图还是一片黑暗，只有几个稀疏的光点，正如这个世界对她来说还是一片迷雾。但在阿列克谢的地图上，无数的星子熠熠生辉。 这种“迷雾全开”的感觉，就是蹭大佬的快乐嘛！ 可惜考试当头，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去桑榆星的阴面吧。很快要考单人24小时生存了，但我怎么都随机不出这张图。” 阿列克谢顿了顿，“……好。” 桑榆星“永恒的黄昏”，只是对她的阳面而言。在这颗星球的阴面，因为潮汐锁定而永远背对太阳，是永恒的黑夜。 虽然经过了联盟的改造，但桑榆星的大气还是非常稀薄，1号基地被城市上空巨大的高分子保护罩和人造磁场同时包裹，隔绝宇宙射线的同时，还要在基地大规模制备氧气，以弥补大气的不足。 但稀薄的大气有时候又非常浪漫，因为它呈现出了一片近似于宇宙中的那种明亮、清晰的星空。 夜色四合，星垂平野。 在人类的冒险故事里，夜行的旅人总是靠星星指引方向。 但对于周晓辰，这是一片完全陌生的星空。她熟悉的猎户座和北斗七星隐没其中，无处找寻，头顶的诸神争辉仿佛一场巨大的迷局。 “那颗就是‘天宫’的恒星。”阿列克谢指给她看，“朝天宫的方向一直走，能到达远日点附近。当然，24个小时是走不到的。” “什么夸父逐日？”周晓辰被最后一句逗笑，又问：“那阿喀琉斯呢？” 阿列克谢沉默了一会儿，才指给她看，然后开玩笑道：“背对阿喀琉斯，也可以走到远日点。” 周晓辰笑得差点滚到地上，阿列克谢赶紧拉住她，“小心脚下。这可是在冰面上。” 桑榆星的水分从阳面大量蒸发，又在阴面凝结，于是形成了阳面的沙漠和阴面的海洋。又因为阴面的平均气温低于零下60摄氏度，在海洋的表面，形成了巨大的冰原。 天上的亮星在覆盖半颗星球的、没有尽头的冰面上倒映出无数的光斑，仿佛置身于一个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时空。 宇宙明明有着近乎无限的纵深，可头顶的夜空却像一块平坦的幕布。在这块幕布上，星星看上去那么地拥挤，难以想象它们之间其实相隔着以光年计的距离。 在蓝星时代，有一篇周晓辰已经忘了名字的科幻小说，写过一个这样的场景，作者说当一个人在这样的地方遇见另外一个人的时候，他将别无选择。 周晓辰脸红地赶紧把这些太过发散的想法丢出脑子，找些奇怪的东西来破坏气氛：“这下面有安康鱼吗？” 阿列克谢看着她，他的眼睛也像另外一片冰原，但他好像没在听，下意识重复：“安康鱼？” “就是那种，存在于火山和冰层之间的神秘生物？”周晓辰忽然想起：“好吧，这里有虫族。” 阿列克谢这才回过神来：“有。这里的虫族，更接近鱼类，往往躲在裂隙里面，必须靠近的时候，一定要小心。” 由于潮汐力的撕裂，冰原并不是完全光滑的，上面存在很多纵横交错的裂缝。 “我参加的那一次单人生存考核，是从晨昏线出发，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冷。”阿列克谢回忆：“但不允许只在晨昏线附近活动，24小时内，必须抵达一定的纬度，才算过关。” “装备每隔一段时间空投，要留意无人机。” “还没有拿到装备的时候，千万不要靠近裂缝——拿到也不要靠近。” 周晓辰又笑出声，给他翻译了一下：“没有装备躲着虫子走，有装备还是要躲着走。明白！” 她又问：“你好像很熟悉。你那一年的考核，是在这里吗？” “嗯。”阿列克谢：“是在这里。” 周晓辰忽然有点明白了他的沉默和恍惚。那一年他带母亲来到联盟，然后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在阿喀琉斯天空城，他曾经拥有一切。而忽然之间，他好像一无所有了。一个人走在这片冰原上的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然后她就问了出来：“你当时在想什么呢？” “我——”阿列克谢顿住，仿佛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最后他抬头去看星空，“我当时觉得，那些星星应该在大笑。我想跟祂们一起大笑。” “为什么？” “因为宇宙原来是这么荒凉的。” 周晓辰有一瞬间的茫然，一个钢铁理工生，读不懂圣经的那种茫然，但她又感觉到一种她不理解的痛意，于是本能地抓住他的手。 阿列克谢的脸好像也有点红，但是夜色中看不分明。他用力回握，“我当时还想，根据精神波动的费马定理，此时此刻的孤独，一定预示着未来巨大的幸福。但我还不知道那幸福是什么。” 周晓辰冲口而出：“所以在文物上刻字？” 阿列克谢总是跟不上她的思路：“什么？” “英雄的名字应该写在爱人的袖口。”对这句话周晓辰早就憋了一肚子的吐槽，终于等到他撞上枪口，可以不吐不快：“你就不能写点吉利的吗？” “哪怕到此一游也行啊！” 第62章 备战高考80天 这大概就是中二病发作写的日记被女朋友偷看了的那种社死…… 阿列克谢红着脸转开头，故作镇定，“为什么不吉利？” 联盟好像总是沉迷这种要死要活的美学，周晓辰大为震撼，但不理解：“这叫立g！” 她给阿列克谢解释已经跟蓝星一起遗落在太空中的一千年前的网络迷信：“在文学作品里，如果一个人出征前说，亲爱的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那他就死定了！” “反过来说也不行，如果他说，亲爱的如果我在前线阵亡，请你不要悲伤——那他也死定了！” 阿列克谢脸更红了，周晓辰总觉得他的关注点不在自己想让他关注的地方…… 他眼神飘忽：“那他应该说什么？” “西红柿炒蛋盐放多了？”周晓辰蹦出一句。 阿列克谢：“啊？” “咖啡有点酸……你怎么又长在沙发上，去饭桌上吃饭，电视一会再看。” ——这些都是出发去往“冬眠计划”实验室的那天，爸爸对周晓辰说的——他们默契地不提离别，仿佛只要不告别，就不会离别。 周晓辰吸了一下鼻子：“就是只说你平常会说的话。” “……好。”阿列克谢：“那种话我再也不说了。” 周晓辰忽然想起：“你是不是在远日点纪念碑上也刻字了？” 阿列克谢：…… 周晓辰立刻抬腿：“我要去看看！” 阿列克谢笑着拽住她，“别看，求你。” “晚啦，你都告诉我只要朝天宫的方向走了！” 阿列克谢：“考核的时候走不到远日点的，先记住晨昏线附近的路线吧。我遇到过的那些奇特的地形，还有这里虫族的习性，总得告诉你。” 周晓辰谜之自信：“不抄攻略我也能过！” “我知道你能过，但我还是会担心得睡不着。” 周晓辰停下了——阿里克谢似乎无师自通地学会了怎么拿捏她——只要他威胁说要生自己的气，或者威胁说他会睡不着，周晓辰就会乖乖听话了。 “好吧，就让你保留这个小秘密。”周晓辰嘀咕着“温柔乡英雄冢”，摆出抄攻略的架势，在心里掏出小本本，“来，把你的路线图交出来！” 这之后的两个月，周晓辰过得规律而充实。 白天高强度学习，有什么不懂就去找奥拉；晚上进模拟器，分单双号练“铁人三项”或者小队配合，继续熟悉各种各样的地图。她还设置了一个闹钟，每12天响一次——其实因为很期待，不用闹钟她自己也会想起来。 只是阿里克谢变得越来越忙，有时候连续两三次开放日都不能离队。周晓辰直觉是因为他的毕业实战大考。 虽然联防大学生从大一就开始承担城市防卫，但真正意义上的“实战”，是前往宇宙深空中的交战区——1017d，拔除虫巢。 真正应该担心得睡不着的是谁啊！ 但无论心里怎么千回百转，他们在一起时，从不谈论这件事。 军事技能考核比联盟高考还要早一个月。临近考核时，周晓辰终于在被螳螂老师反复创飞中把格斗练到了4级，开始帮奥拉苦手的射击想办法。 “据说‘铁人三项’实战不挂人。”周晓辰安慰她，“模拟器里又不是真的虫族，总有办法可想！” 模拟器成绩代表一个人的潜力，实战则代表一个人的现状。 考虑到偷渡者中很多出生于帝国贫民窟，存在营养不良的情况，只要你证明你的潜力，实战拉胯是不会被淘汰的——之所以还要实战考核，是防止出现代考、开挂等模拟器作弊行为。 钻漏洞不属于作弊。 两人一通研究，还真被她们找到了能钻的洞：通过大量数据，反推闪避算法！ 为了帮助玩家复盘，模拟器也提供录像——仅限平民，现役军人的战术习惯是联盟机密，要录也只能是直播那种像素风。 根据大量训练录像，收集虫族闪避轨迹，导入神经网络训练，计算反制策略——也不是没有人试过这么做，主要是考核时虫族种类是随机的，这种操作工作量之大，堪称愚公移山——何况能搞出这种操作的大神，除了军事系，不是想考哪里考哪里吗！ 就是去上联盟最高学府，天宫大学也不在话下啊！ 干嘛非要死磕军事系！ 周晓辰也不理解，但表示支持——人总有些执着是别人不能明白的。 好在周晓辰已经攒够1000积分，买了个图鉴全开大礼包，一次性解锁全品类桑榆星虫族，集齐各路牛鬼蛇神以供研究。 在痛苦但充满希望的备考时光的末尾，军事测试前一天，谢东流发来讯息，他的星舰晚上7点到达桑榆星，求捡，求收留。 踩点踩得够极限啊朋友！ 周晓辰：“没问题！” 奥拉敲她的头：“什么没问题，你打算让他睡哪？” 周晓辰捂住头：“集装箱给他打个地铺？”这是个问题吗？谢大傻看着很糙一人啊…… 奥拉：“你还记得你亲爱的的阿列克谢吗？” 周晓辰：……她还没有习惯自己名花有主这件事情。 “那让他跟你睡？” 奥拉差点打死她！ 最后他们在靠近晨昏线的公共露营地扎了三个帐篷，美其名曰，正好提前熟悉一下环境——单兵24h生存考核就从这里出发。 周晓辰觉得奥拉也细心得太过了——就谢大傻那个脑子，你让他睡在集装箱顶上，他还以为是让他看星星呢！ 晚上7点，她们到桑榆星码头去接人。 没错，星际时代管机场叫“码头”——就很形象。 天宫到桑榆星距离十几光年，星舰速度不能超过光速，中途必须经过空间跃迁。这可不是什么舒适体验，大部分从星舰上下来的人都面如纸色，一副胆汁都吐出来了的样子。 但人群中有那么一些高大壮，面色如常的年轻人，非常扎眼，大概率就是来参加联防大军事考核的准军校生。 谢东流是他们中最扎眼的之一：个子非常高，一头刺猬一样冲天翘的黑发，五官像建模一样标准，剑眉星目，鼻梁很高，抿着嘴的时候，俨然是一个酷哥。 模拟器中的五官是可以微调的，从前周晓辰还以为他是骚包给自己往帅了捏，没想到真人真的长这样！ 就很震撼。 然而下一秒，看到桑榆星标志性的巨大太阳时，谢大傻的嘴巴不由张成了“o”型。 ……就说女娲造人的时候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要往男神壳子里塞一个哈士奇的灵魂？ 第63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一) 由于三人在模拟器里都是真人上镜，接头非常顺利。 周晓辰和奥拉做东，请谢东流在桑榆星人民食堂大吃一顿——红烧肉管饱那种。 谢东流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食量顶3个周晓辰，并且得寸进尺地提出：“我申请一段时间的友情救济。我现在没有光脑。” “救！”周晓辰身怀巨款，不在意包养小伙伴，但是她很疑惑：“不过你为什么没有光脑？” “扔在家了。”谢东流吃的嘶哈嘶哈：“带光脑，我爸妈不就可以定位到我了吗？” 周晓辰：…… 奥拉：…… “你考个试，”周晓辰一言难尽道，“怎么考出了离家出走的气势？” “我就是离家出走才能来考试，”谢东流：“爸妈不让我考军校。” 原来如此！ 难怪上个模拟器狗狗祟祟的！ 周晓辰觉得也很能理解：联盟军校生的死亡率是真的高。 奥拉好奇：“那你为什么非上军校不可？” “我的精神力评级是a。我才18岁，一个人的精神力30岁才达到巅峰，也就是说我是有可能成为a+的男人！”谢东流骄傲：“我怎么能缩头不上战场呢！” 这和周晓辰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举起红菜汤，跟谢东流碰了碗，交换一个所见略同的眼神：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志了！ 干了红菜汤，三人就去营地了。 桑榆星被天眼-1017潮汐锁定，她的晨昏线，就是日与夜，光与暗的交界线。 1号基地的边缘紧贴着晨昏线，躺在帐篷里看天空，一面是悬挂在城市天际线上方的将沉未沉的永恒的夕阳，另一面是独属于桑榆星阴面的永恒的星空。 因为大气稀薄，散射较弱，在这个位置，已经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星星。星光被1号基地的城市保护罩隔离，有些许闪烁和扭曲，让周晓辰想起梵高的名画——《星空》。 可想而知，这场景应该非常浪漫和孤独——才怪咧！ 无他，这片营地上，现在全是考生！ 密密麻麻的帐篷一望无际，准军校生们既热情又克制地相互串门——热情是因为在场的将来都有可能是战友，克制则是考虑到里面说不好混着准备来搅屎的学长学姐…… 总之气氛非常热烈，甚至有人搞了个大喇叭，在放《喀秋莎》。 浪漫是什么？孤独是什么？ 一眼过去，全！是！人！ 本来奥拉计划得很好，营地附近也有一个存放模拟舱的防空洞，正好可以训练，但没想到百密一疏，人太多，上网吧要排号了！ 周晓辰倒是无所谓浪费一晚上时间，劝道：“模拟舱躺久了晕全息，最后一天了，这佛脚不抱也罢。” 三人蹲在帐篷边上，隔着城市保护罩看星星。 奥拉：“天宫也有星星吗？” 谢东流：“你说真星星吗？也有，就是去外面要穿宇航服，天宫没有大气，全靠地下城的空气循环系统。” 周晓辰来了兴致：“还有假星星？” 谢东流：“地下城顶上有投影天幕，据说是按蓝星时代的昼夜变换来的。”他补充，“挺逼真。但假的就是没有真的得劲。” 最后是奥拉叫停了夜话：“早点睡，明天考试保持精力。” 周晓辰从善如流地回帐篷：“谁考不过谁是狗！” 第一天考格斗，早上模拟考，螳螂老师已经是周晓辰的老熟虫了，稳稳打完；到了中午，三人聚在一起交换信息，吃了顿饭，欣慰地得知小伙伴们都过了，然后就结伴参加下午的实战去了。 实战考试在联防大1号基地分校区训练场，周晓辰还是第一次进校门，本来是抱着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心态来的，但来了发现无甚特别，仿佛回到高中似的。看来常笑说的那种“科技感满满”只存在于2号基地的主校区。 抽完签，奥拉被分去了另一场，谢东流和周晓辰在一场，考官：叶卡捷琳娜·列昂尼德耶芙娜·尼科诺娃。 周晓辰敏锐的鼻子又嗅出了八卦： 已知，尼科诺夫指挥官的名字是“列昂尼德·安德烈耶维奇·尼科诺夫”。 她暗搓搓地戳谢东流，分享八卦：“考官是尼科诺夫指挥官的女儿！” 谢东流：“谁是尼科诺夫指挥官？” 周晓辰把常笑那儿听来的诸如年轻时是尖刀小队队长、后来任1017军区总指挥官，以及清除大型虫巢等战绩背了一遍，并补充：“我在城市防卫战见过他！偶像！” 谢东流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你都参加过城市防卫战了！”天宫可不是桑榆星这种会“刷怪”的地方，谢东流还没见过活的虫族。 但是偶像的女儿打人是真的疼。 周晓辰没有条件进行实战训练，虽然模拟舱躺了不少，但真人上阵，就有一种“脑子会了，手不会”的美感。 她挡住了第一记直拳，从考官的姿势判断出后面要接旋转肘击，立刻一手撑开距离，一手防脸，这才免于下巴中肘，牙齿脱落——但后面的高鞭腿、飞膝、眼镜蛇绞杀，她就越来越跟不上节奏，哪怕放弃进攻，全靠预判准确被动防御，还是因为脱力渐渐防不住，最后鼻青脸肿。 叶卡捷琳娜考官给她打了个战术判断a，临场反应b，身体素质f，然后给了她一支营养剂。 周晓辰没好意思说自己可能不是缺营养，是缺锻炼…… 顶着猪头出来，她刚拧开管子啜了两口，就听到下一个进去的谢大傻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声，吓得她差点呛一口营养剂。 啊这。 嘶。 听着就好痛。 第64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二) 第二天射击，安排特别紧凑，一早上模拟实战全部考完，中间就没时间跟小伙伴碰头了。 周晓辰自己倒是用脚都能过，但因为不知道奥拉怎么样，反而是最紧张的一天，到了考官特地安慰她“要不要来支营养剂”的程度。 ……不是，我看着就这么营养不良，人人都想投喂一下？ 说实话周晓辰167cm的个子真的不矮了，但是站在一帮人高马大准军校生中间，仍然仿佛大树林子里的一棵青葱。加上她的偷渡客临时居留id，很容易让人先入为主地认为她营养不良…… 今天的考官叫刘光远，没有叶卡捷琳娜考官那么严肃，看着很松弛，有种放假摸鱼的美感——话说这种活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休息？ 然后周晓辰开了一枪。 刘光远一下子就站直了。 周晓辰看他一眼：？ 刘光远：“你继续。” 秋风扫落叶地打完固定、移动靶，就看到刘光远在脱作战服。 周晓辰：？？ 刘光远被她质疑的眼神逗笑了：“你不会以为我们要放只虫子出来给你打吧？靶子是考官我啊！” 啊这。 虽然是橡皮子弹——但也很痛吧！ 格斗考官揍人，射击考官当靶子，这体验感让人流泪。 刘光远看出她在想什么：“唉，我本来以为陪小朋友玩，不会真挨枪子的。人果然不能傲慢！”然后他也端起了枪，“只有我一个人挨不公平！” 第一枪，周晓辰就感受到了联盟军人的实力。 虽然刘光远的精神力明显不如她，但他用丰富的经验弥补了这一点。 刘光远对付她就如同奥拉对付虫族，唯一的区别是他需要现场学习。他观察周晓辰的射击节奏和走位习惯，选择最让她难受的时机开枪。同时他又太明白精神力对什么最敏感，不需要花哨的技巧，一个小动作就能严重干扰她的判断。 但周晓辰也不是虫族，她会反向学习，反复调整自己的节奏，在依靠精神力直觉和依靠判断之间寻找平衡。 酣畅淋漓的教学！ 刘光远收枪：“后生可畏啊。”但很奇怪，他的表情却没有多欣慰，反而有点担心，“学长可不是嫉妒你才这么说啊，”他先给自己叠了个甲，“但年纪轻轻就精神力太高，有时候不是好事。你知道为什么精神力评级的上限只有a+吗？” 周晓辰还真不知道：“为什么？” 刘光远：“因为这是人类保持理智的上限。精神力会放大一个人的感官和情绪，这种放大很容易把人引向疯狂。” 他拍拍周晓辰的肩膀，“依靠战友。依靠家人。不要做孤狼。” 周晓辰一脸恍惚地出来，还没消化完考官的话，就看到奥拉和谢东流在门口等她。 “怎么样怎么样？”周晓辰一下子紧张起来：“过了吗？” 谢东流：“那当然！” 周晓辰做挥苍蝇状：“没人问你！” 奥拉冲上来一个熊抱：“我过了！” 大石头落地，周晓辰终于可以开始欢呼：“乌拉！” 但奥拉反而冷静下来：“永远不要提前开香槟。这还是你说的！” 周晓辰感觉不妙，仿佛听到计划的算盘在奥拉脑子里面“啪啪”的响声。果然，奥拉：“空出来一个下午，我们去‘陷落菲斯塔’练机甲。” 周晓辰已经被核弹炸吐了，实在不想再进这个本：“就一个下午了，这种佛脚没必要吧？” “抱佛脚可能没有用，但是连佛脚都不抱的人，会遭报应的。”奥拉：“这还是你说的。” 周晓辰：…… 做梦都想参观桑榆星，但每天被摁着躺模拟舱，哪里都去不了的谢东流：…… 作为他们发现的，唯一能蹭到接近现役水平机甲的宝藏副本，“陷落菲斯塔”已经被他们盘出了花，由于对地图和剧情的极度熟练，最近几次下本，周晓辰甚至混到了小队长！ 相比玩机甲，赛克斯图斯指挥官更让她好奇：这种微操的指挥风格实在太艺术了。终于混进军官频道，周晓辰简直是最话痨和跳脱的小队长： “报告指挥官，17号实验室的蛹即将孵化，是否提前清除？”其实是剧情走太多遍，周晓辰知道这个蛹要破了。 “指挥官！申请支援！”这里其实是莽过头了。 “指挥官！” “报告！” 然后赛克斯图斯把她禁言了。 周晓辰：…… 事实证明他们实在是紧张过度了。机甲是“铁人三项”里最容易水过的，可以说是放了一片海——毕竟平民没机会接触机甲，玩模拟舱也很烧积分，说到底还是烧钱。就算奥拉因为精神力缘故操作起来有一点卡顿，但凭借熟练，也能完爆那些没有操作经验的c级甚至b级。 为表公平，只要你别给考官表演一个同手同脚、左脚绊右脚平地摔，基本都给过。倒是第一次开真的机甲，周晓辰兴奋了半天——虽然是架看起来退役一百年了的古董，但感觉就是比副本里的要丝滑。 过了“铁人三项”，接下来就是真正的考验：24小时单兵生存。 赛程公布： 凌晨5点出发，第二天的凌晨5点结束。 出发点：阴半球纬度22°，在该纬度范围内随机投放学员。 目的地：阴半球纬度25°，24小时内，抵达该纬度任一位置即过关。 桑榆星比蓝星半径要小一点，步行跋涉纬度3°，直线最短距离大约100km，也就是此次24小时拉练距离。不说环境多恶劣，光这个拉练强度就相当高了。 空投包类型：装备包、补给包、特殊空投。装备包括随机防寒衣物、随机武器；补给包括随机食品和药品、氧气罐；特殊空投由联防大学生准备，内容未知。 好家伙，翻译一下，就是学长学姐塞进去的奇怪东西对吧？ 还没出发，周晓辰已经嗅到一股坑爹的味道。 第65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三) 凌晨3点半集合，收缴光脑，上陆行舰，凌晨5点左右抵达阴半球纬度22°，教官就开始随机放生。为了突出“单人生存”，隔十公里以上才放生一个，汇合抱团难度大且性价比低，基本只能靠自己。 对周晓辰来说，最大的挑战可能还不是拉练，而是要24小时醒着…… 临近比赛，睡神·周当然是要先去睡觉！ 她也不愧睡神之名，从下午4点一直睡到凌晨3点，考拉看了都要给她点个赞。 睡醒开一个罐头补充体力，然后就看到光脑在凌晨2点收到阿列克谢的信息： Алekcen：[地图] Алekcen：“我又补充了一下路线图。这次比我那一届纬度还要高。” 但凡周晓辰再多睡会儿，根本剩不下时间背，他就白费这个功夫了…… 周晓辰：“我马上背！” 周晓辰：“你怎么又熬夜啊！快去睡觉。” 周晓辰直觉对面的人其实还醒着，但他故意不回，假装自己睡着了。于是她也只好配合表演，最后发了一个“晚安”。 凌晨3点半，集合点已经停了几十辆陆行舰。周晓辰找到自己对应的车号，交光脑，上车。 除了考前发放的统一作战服（指从内到外全部统一），什么都不可以带。 别说，坐在陆行舰上，真的有那么点子奔赴战场的气氛。 他们坐的是运兵舱，四面只有很小的观察窗，从那里可以看到陆行舰穿过了城市保护罩，光线在那一瞬间仿佛发生了扭曲，然后视野快速暗下去——永不沉没的太阳，在几分钟内就沉没了。 陆行舰速度非常快，但舱内隔音效果很好，行驶噪音也很低。大部分人是人生第一次面临生死考验，都没有心情说话，于是舱内异常安静，只有这一车面包人的呼吸声。 周晓辰被自己脑子里的烂梗逗笑，但没好意思笑出声——这也太不严肃了！ 结果因为这份独树一帜的乐观，她被教官第一个赶下了车。 十公里放生一个，当然有早有晚。早下的看似早出发半个小时，但这又不是比谁先到，其实是要多熬半个小时！ 神特么爱笑的女孩有好运，到底是谁说的？ 虽然骂骂咧咧，但周晓辰一点也不慌。这地方她在副本里都快逛烂了，只要她别倒霉到一个空投包都捡不到，然后冻死，失败概率接近零。 赛场上的空投包在比赛开始后一个小时内全部投放，总数大约是人头的五倍，也就是平均每人五个——当然捡不捡得到另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装备包是最多的，其次是补给包，学长学姐整活包只占10%。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周晓辰看到一架无人机飞过去了！ 无人机的尾灯在阴半球的永夜里看起来像一颗流星，周晓辰跟着轨迹赶过去，果然捡到一个包，开心地拆了，拿出一桶——烟花。 大桶，100发。 附言：来自学长学姐的爱。 周晓辰：…… 别气，别气。你看还贴心地配了火柴——不是，星际时代怎么还有火柴啊？ 算了，算了。好歹是个火对不对？点了也能取个暖，说不定还能吓跑虫族。 虽然这坑爹玩意儿还增加了她的负重，但考虑到这是目前唯一的取暖设备，周晓辰还是勉为其难地带上了。 背着烟花又走了一个小时，周晓辰意识到情况严重了。 所有空投包应该都发完了，但她再也没捡到第二个。 虽然起点和终点纬度只差3°，理论上应该没有太大的温差，但起点不是乱选的，阴半球纬度20°-22°有一条暖流，是永夜区除了晨昏线外，气温最高的区域。而随着她朝高纬度进发，逐渐偏离暖流带，气温越来越低。 联盟统一作战服有一定保暖效果，但仅限于-10c以上。没有光脑，她也不知道现在的气温是多少，但绝对远低于-10c。虽然可以靠运动来维持体温，但城市保护罩外大气稀薄，氧气浓度极低，约等于裸兵上珠峰，运动量越大，出现缺氧也越早。 一个小时前开的魔鬼玩笑变成了现实——她现在只能隔一会儿点个烟花取暖。 往好的方面想，100发呢，一个小时可以点4个。 什么卖烟花的小女孩？ 在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半个人影都没有，卖个鬼的烟花——然后她就看见了人。 可以说是求人得人。 离谱啊，这种地方为什么会有人？ 无垠的冰原和星光之间，出现了一行六个人。三个胖，三个瘦。 联盟军人？ 总不能是平民吧？ 平民是怎么跑来阴半球的？ 虽然赛程没有规定不可以跟别人同行——因为理论上不应该出现别人——但周晓辰不想求助，还是决定不予理会，就自己继续上路了。 结果这六个人还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 因为她走得太快（给冻的），其中一个胖子追不上，摔了一跤，在冰面上咕噜噜滚了好几圈，周晓辰见状，犹豫了一下，心想有教官盯着呢，也不怕遇到什么歹人，还是停了下来，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 六个人都穿得很厚，背着长长的、仿佛枪杆子的装备，但笨手笨脚的样子又不像军人，委实看不明白。 她在心里给他们取了外号，三个胖的分别叫“熊大”“熊二”“熊三”，三个瘦的叫“老四”“老五”“老六”。 熊大走近了，上来就是叽里呱啦一串俄语。 周晓辰：……抱了两个月佛脚，她现在已经勉勉强强能听点儿了，大概搞明白是问路之类，但没有光脑翻译还是费劲。 周晓辰：“能说中文吗？你们要去哪儿？” 老六连忙走上前，递给她一张手绘的地图：“我们要去克洛米诺大裂隙，但是迷路了，看到烟花赶过来的。” 周晓辰脑子里自动地翻出阿列克谢出品虫族图鉴：克洛米诺大裂隙，位于阴半球纬度25°26''，众多危险虫族如克洛米诺安康鱼、索契食人鱼的快乐老家。 她脑子里打出一串问号，并且问了出来：“你们不是军人吧？为什么要去那里？那里很危险的。这地图是谁画的？错误很多。”而且这年头怎么还有人用纸质地图啊，太复古了吧！ 熊二大声回答：“我们要去钓鱼！” 周晓辰：？？ 好家伙！ 什么疯狂的钓鱼佬？ 你们钓的，那是鱼吗？！ 第66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四) “那不叫鱼。”周晓辰无语——对面明明是六个高大壮汉子，她却有种班主任训小学生的幻觉，“那叫虫族。” 熊三：“我们明白！” 老四：“我们已经有觉悟了！” ……什么觉悟？作死的觉悟？ 周晓辰义正词严地拒绝：“你们不能去那里。附近有军人，光脑借我，我帮你们呼救，坐陆行舰回去。” “我们都没带光脑。带了光脑，我们就会半途而废。”老五骄傲：“我们早就约定好了，这是一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旅程！” 我看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旅程…… 再说你们以为不带光脑我就没法呼叫？赛场可是有直播的。看见那颗星星了吗？那不是星星——那是无人机！ 周晓辰放弃跟这帮小学生钓鱼佬讲道理，直接举起手，做出呼叫陆行舰的约定手势——这是替人呼救，我可没有弃赛哈！ 联盟的呼救手势是统一的，钓鱼佬们察觉不对，互相对视一眼——掉头跑了！ 他们居然逃跑！ 周晓辰气死了，把缺氧置之度外，拔腿就追。 六个人再对视一眼——分开跑了！ 他们分！开！跑！了！ “妈蛋你们给我站住！”周晓辰感觉心脏病都要气出来了：什么三四十岁的熊孩子？真特么活了一千年啥都能见到！ 没想到其中一个还真的站住了。 孺子可教，周晓辰刚要欣慰，只见他快速翻了一下自己背着的硕大的背包，掏出一件厚重防寒服，扔在地上，朝周晓辰比了个“v”，然后掉头继续跑！ “站着！”我需要你们救助吗！ 周晓辰冲过去，但顶多逮住这一个，眼看剩下五个人就要散落成五个小黑点——这帮路都不认识的钓鱼佬，散开更危险——她只能当机立断：“我带你们去克洛米诺！” “都别跑了！回来！” 五个人站住了，回头张望，但脚没挪。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遇上就是孽缘，如果这帮人今天死在这里，岂不是要成为周晓辰余生的心理阴影？ 她只能谈判：“我在参加比赛。你们也看见了，我没捡到装备，但我也不想弃赛。”她捡起地上的防寒服，抖一抖，套在身上——别说还挺暖和的，这帮钓鱼佬装备不错唉：“不如合作吧！” “我蹭一下你们的装备，作为交换，我带你们去找虫族。” 六个人又聚到了一起，但还是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她，仿佛随时准备逃跑。 周晓辰顿时对边境牧羊犬肃然起敬——这活太难了，连六个人她都牧不了一点。 “你们算是找对人了，这一带的虫族，没几个人能比我更熟！”周晓辰展开老六递给她的那张破地图，伸手：“给支笔。谢谢。” 老五赶紧给她递一支马克笔，周晓辰在地图上圈圈点点，把画错的路线修正：“克洛米诺大裂隙，是阴半球纬度25°附近，最大的裂隙。就像一棵树的树干。” 周晓辰在地图上勾勒出一棵倒立的树，“从‘树干’延伸下来，有索契裂隙、卡拉巴什裂隙等众多分支，再下来还有许多无名的细小裂隙。裂隙越宽，里面的鱼，啊呸，虫族，体型越大，也就越危险。你们要钓什么？” 熊大用蹩脚的中文回答：“克洛米诺安康鱼！” 周晓辰：……你们就不能挑个难度低的吗！ 劝他们珍爱生命是没有用的，你只能用钓鱼佬的逻辑说服钓鱼佬。周晓辰：“那很难钓的，我得先看看你们的装备。” 钓鱼佬们骄傲地解下背后的鱼竿，又拿出其他家伙，排成一排： 碳纤维自动收线深海伸缩钓竿*6，最长9.7米，最大承力600kg。 纳米鱼线，承受拉力800kg。 自动收口纳米线网兜，可遥控收口。 自发光麻醉饵若干。 声呐探鱼器。 红外夜视仪。 便携氧气罐若干。 本来还想劝阻，但越清点周晓辰越觉得装备竟然还可以啊！ 这仗好像也不是不能打？ 继续看： 抽真空自动包装保鲜袋，鱼放进去就包得仿佛鱼形年糕，上边印着广告词：“装进去什么样，拿出来就是什么样”——出现在钓鱼佬身上很合理，但出现在这里就属实有那么点子离谱…… 帐篷一顶。 自热火锅。呃…… 脉冲凝胶弹防虫枪*6。上面有一个手绘logo，是一只蝉，广告语：“匠心手作，魔鬼蝉杀手，联防大学生用了都说好”。 好家伙！这熟悉的气息！ diy武器入手，提着满满一箱凝胶子弹，周晓辰跃跃欲试起来，逐渐忘记自己本来是被迫入伙：“我们先钓个小的试试水。附近有一条裂缝，里面偶尔有漏出来的索契食人鱼。” 她解释：“克洛米诺安康鱼爱吃索契食人鱼。我们得先钓食人鱼，再用食人鱼钓安康鱼。” 安排得明明白白。 虽然取了各种鱼类的名字，但这些生物早就不是鱼类了。它们是人类移民时带来的鱼类，和跟着人类一起到来的虫族基因嵌合的产物。因为水生，保留了部分鱼类的生物学特征，但大多是能上岸的！ “索契食人鱼有黑色，和腹部呈红色的。千万别惹红腹食人鱼——那是成群的，杀一条引来一大群。”那今天就要打出gg了，教官都不一定赶得上救命。 周晓辰已经背了两个月地图，比自己家都熟。现在穿着保暖服，吸着氧气，她的力量又回来了，领着一串钓鱼佬，很快就来到了索契食人鱼出没的流域。 老六震撼道：“这是‘小’裂隙？” “小裂隙。”周晓辰点头，“这只是索契裂隙的末端，就像一棵树的叶脉，或者一个人的毛细血管。” 第67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五) 眼前的裂隙足有四米多宽，近乎是一条大河了。底下的海面距离上面的冰面还有几百米远，于是看起来又像一条大裂谷。 周晓辰在离裂隙一百多米的地方停下，并制止了其他人：“不能靠前了。” “用网兜，”周晓辰：“鱼钩不行。不能见血——不然大鱼闻着腥味就来了。” 一行人拿出网兜，把鱼饵挂在网兜上。鱼饵是大型肉食鱼类专用饵，散发着腐烂的肉味。 周晓辰：“什么麻醉剂？” 老六：“菊酯类和丁香酚——杀虫和麻鱼的混用，我们自己买了鱼饵，然后注射的。” 周晓辰又问了剂量，估摸着效果不怎么行：“挂四只，再挂一个声呐。” 声呐探鱼器传回来的图像用一只平板观察——本来是可以直接连光脑的，但谁让这帮人不带光脑啊！ 放了600米长的钓线，把网兜编织一样系在末端，以防松脱，周晓辰一手提着网兜，一手提着脉冲凝胶枪，慢慢靠近裂隙，确认精神力没有预警，走到还剩十几米的地方，把网兜抛了下去。 立刻跑回来，最壮的熊大握着钓竿，老六举着平板，剩下的人围成一圈观察：“有鱼吗？” 黑洞洞的画面上，忽然出现两排整齐的牙齿！ “嚯！”一圈人齐齐给吓得一仰。 “别收！稳住别动！”周晓辰赶紧叫停熊大正要收杆的动作，“那是红腹食人鱼！” 虽然画面是黑白的，但也有别的办法分辨：“黑食人鱼的牙齿是尖牙，红腹食人鱼的牙齿跟人类很像。” 众人顿时信服：这也太细了！ 红腹食人鱼吃掉了两只鱼饵，眼神不好，没看见剩下的，游走了。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条！ 这次众人都会看了：“还是红腹！” 又吃掉一只鱼饵，游走了。 还剩最后一只饵。 “这条是尖牙！” 周晓辰已经把脉冲凝胶枪的保险打开了：“等它吞完饵——收！” 熊大立刻开始收线，顿时感觉到了很强的拉力，几乎要把熊大扯向前去！ 熊二赶紧抱住熊大，熊三再抱住熊二，稳住了。 四五六学着周晓辰端起了脉冲凝胶枪，紧张看着裂隙方向。 线忽然松了！ 熊仨差点一起摔个仰倒：“跑了？” “稳住，继续收！”周晓辰：“它要上来了！” 就是这个时候，冰面的边缘，索契食人鱼身上挂着网兜，自己爬上来了！ 爬上来了！ 鱼鳍在冰面上扒拉，划船似的，跑得比收线还快！ 这特么是鱼？ “砰！”老四放了一枪，没中。 “进射程再打。”周晓辰很淡定，目测距离倒数，“三，二，一，开枪！” 四颗凝胶弹齐齐向索契食人鱼射去。 三颗没中。 周晓辰：……这届小弟属实不行。 凝胶弹的杀伤力也就能欺负魔鬼蝉，打在食人鱼身上纯属挠痒。但这子弹灵魂在它很黏，会糊住食人鱼的鳃，时间一长，就能让它呼吸困难。 伴随着牙齿“咔嚓咔嚓”咬合的声音，索契食人鱼顶着周晓辰接连的点射冲锋，越来越近了！ 这个距离下，四五六终于也开始命中。虽然手抖，但三人都咬着牙不退。 就快被食人鱼贴脸的时候，鱼线终于拉直了！ 食人鱼被拉了个趔趄，身不由己地往熊仨那边滑去，鱼鳍在冰面上“刺啦刺啦”划出刮玻璃一样的声音。拖了一段，它干脆转向，气急败坏地划着自己，朝熊仨去了！ “放线放线！”周晓辰喊，并且加快了扣动扳机的频率：“射击跟上！” 拉力松下来，子弹“砰砰”追在后面，食人鱼又掉头朝周晓辰这边来了！ 如此遛了几圈，凝胶弹几乎把鳃全部糊住了，食人鱼终于力竭，一瘸一拐起来，最后跌倒在冰面上，进气少出气多了。 周晓辰收了枪，拎着装鱼饵的桶，稍微走近一点，给它抛了一只。 即使这个时候，食人鱼还保留着强烈的进食本能，咔咔就把鱼饵吞了进去。周晓辰再抛一只，再吞；直到第三只，它咬在嘴里，但已经没有力气咀嚼了。 周晓辰这才松口，“装袋！”又提醒：“戴手套！” 熊仨拿着保鲜袋冲上去，打开网兜，提着尾巴，把这条鱼鳃里塞满粘液、摄入麻醉鱼饵超标、瞪着两个灯泡一样眼睛的索契食人鱼装进了袋子，摁下真空泵，很快完成打包，变成了一条看起来可以直接上架的商品鱼。 四五六冲上去，抱住熊仨欢呼：“乌拉！” 但很快“乌拉”变成了“呜呜呜”，几乎是抱头痛哭了。 周晓辰：…… 等他们平静下来，周晓辰才好奇道：“这玩意儿能卖吗？” 没有军用武器，平民抓条鱼可真费劲。要是不能值回票价，图什么呐？ 老六说：“我们要把鱼送给老七。” “谁是老七？”这里只有六个人。 “老七在十年前，被一条安康鱼吃掉了。” 周晓辰停步：“啊？” 老五接话：“我们都在晨昏线附近钓鱼。这边被虫族基因污染过的鱼，本来是不会过去的。但那年异常暖和，冰层融化，不知怎么，就放了一条克洛米诺安康鱼过来，咬上了老七的钩。” “从那一年起，我们年年都约定，要到阴面来，钓一条克洛米诺安康鱼。但年年都害怕，年年都拖延。” 周晓辰：“那今年为什么不害怕了呢？” 老四看一眼走在前面的熊仨，“老大下个月要做手术。这里的手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医生说成功率只有三成。”即使到了星际时代，也并不是什么病都能轻松治愈的。 “再不来，”老五吸一口气：“我们就要当一辈子胆小鬼了！” 周晓辰默了一下，虽然仍不理解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英雄梦想，但是：“行。钓！” 克洛米诺裂隙，纬度25°26''，已经越过25°终点线，理论上可以作为拉练目的地，只是几乎没有人会选择这里——这不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吗！ 虽然相比捡空投包，这一行氧气罐和食物充沛，但装备也增加了负重，最后还是跋涉了超过16个小时，才终于来到克洛米诺裂隙附近。加上钓食人鱼耽误的时间，现在已经过了午夜12点，留给“钓鱼作业”的时间不多了。 这是一片大小“支流”纵横交错的冰原，最前面的大裂隙一眼看不到头，让人幻觉是来到了海边。 周晓辰往里丢了一个声呐探鱼器，决定先扎营休整，顺便观察一下水下情况再说。 老四、老五和周晓辰围着平板，盯着声呐传回来的图像；而老六像只叮当猫，掏出底料和食材，煮起了自热火锅。 周晓辰顿时觉得这一路的坑爹都有了回报：当别人啃压缩饼干的时候，她有自热火锅！ 熊二走过来：“我们守夜，你先休息两三个小时吧？” 周晓辰：……大可不必。 这里随时可能跳出一个拿鱼鳍当腿的嘤嘤怪，就你们那三发三不中的精神力，你们敢守夜，我也不敢睡呐…… 第68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六) 自热火锅煮好了，七个人围在一块儿，周晓辰正在讲解克洛米诺安康鱼的特性和一会儿的战术，然后就看到熊大拿出了……一瓶伏特加。 “喂！我们还要夜钓呢！”周晓辰简直要被这个草台班子气死，“不准喝酒！” “就一口！”熊大挡住她试图抢酒瓶的手，仰头灌了一大口，然后瓶子就被熊二捞走，在六人手中传递，一人一口，很快见底。 周晓辰：……这是什么令人绝望的军纪！就该统统关禁闭！ ——喔，在座的都是平民，还关不了他们的禁闭。 当平民·周还蹲在帐篷边上抠平板，兢兢业业找安康鱼时，承诺守夜的人却接二连三响起了呼噜和梦话。六个糙汉一起打呼，堪称一首史上最烂交响曲，各打各的，没有一个拍子踩对点，让强迫症听得浑身刺挠。 夜幕中，周晓辰收集了六个钓竿支架，虽然支架带了打洞钻头，但在冰面上不太好使，总是打滑，费了一个多小时，她才打出六个尽量深的洞，把六个支架插好，仿佛在布置某种神秘阵法。 出发前，周晓辰以为永夜是星光、冰原和无垠的孤独；万万没想到其实是呼噜、脚臭和打洞。 凌晨3点，天上的云层厚了起来，星光开始隐没——从阳半球蒸发的水汽，到了阴半球重新冷凝成为降雨，是这颗星球主要的水循环方式。 雨天可不好钓鱼，随着气压降低，溶解氧减少，鱼呼吸不顺畅，就不活跃——但或许也是好事——不是我不让你们钓啊。没有鱼怎么钓？ 周晓辰夜观星象，掐指一算，觉得今晚是个平安夜。 接近3点半，熊三起来放水，完事正要回去，看到周晓辰还在守夜，终于觉醒了睡着的良心：“哎呀，我们怎么都睡着了。对不住对不住。我来守！”他凑上来看平板，试图接手，“嚯！那个是灯泡吗！” 周晓辰：……神特么灯泡，那不是安康鱼吗！ 熊三也反应过来了，一个猛子跳起来！ “老大！老六！”他把帐篷摇得“哐哐”的：“鱼来了！鱼来了！” 如果没有他那一嗓子，周晓辰本来是想假装没看见的…… 但已经晚了，剩余五个大汉都跑了出来，抄起鱼竿：“鱼在哪？鱼在哪？” 周晓辰认命地站起来——还好她虽然有“找不到鱼这帮人就会消停了”的侥幸心理，但以防万一的方案还是做好了的： “把食人鱼拿出来，鱼钩塞进肚子里。” “不能放进水里，会被别的鱼吃掉。马上下雨了，缺氧。等安康鱼浮上来呼吸的时候，我们再扔饵。” “这条目测300公斤，一两个人绝对拉不动。六根钓竿全部上线。” “散开，散开！别让线缠起来了！” 六个八角鱼钩嵌进食人鱼体内，上面的弹簧撑开，把鱼肚子撑得鼓胀起来。周晓辰背着凝胶枪，拎着鱼，靠近了“海面”，等待时机。 食人鱼后面还连着六根钓线，扇面散开、握紧鱼竿的六个大汉，像六条雪橇犬，又像伏尔加河上的六个纤夫。 一道红色的闪电划开了夜空！ 借着闪电的亮光，在海面下，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道亮迹，那是安康鱼头上巨大的“灯泡”。 那一星点的光来回游曳几次，然后越来越亮！ 这是安康鱼在上浮！ 周晓辰举手示意，张开五指，这是他们约定的手势，意思是“放线”。 安康鱼的灯泡，像一个发光的浮漂，上上下下地试探，然后浮出了水面！ 就是现在！ 周晓辰用力把食人鱼抛了出去！ 食人鱼划过一条抛物线，后面拉着的六根纳米鱼线像藕的断面拉出来的细丝，在黑夜中根本不可见。沾水的前一秒，又一道闪电炸响！ 就是这电光火石之间，安康鱼丑陋的鱼头浮出了水面，仿佛一块墨绿色的礁石；当这块礁石裂开，就露出了两排钢刺一样的锋利牙齿，像绞肉机一样，迎向到了嘴边的食人鱼！ 接住了！ 周晓辰掉头就跑，六个大汉立刻开始收线！ 线是松的。安康鱼已经隐没在水下。 “别停！继续收！”周晓辰边跑边喊：“它吞进去的东西是不会吐的！” 六人继续摁着按钮，自动收线器飞速旋转，然后突然卡住了。 “拉住了！拉住了！” 六个大汉爆发出怒吼，开始拼命手摇收线！ 周晓辰已经跑回来，端枪警戒：“注意平衡！” 话音刚落，线忽然又是一松！ 因为用力过猛，三四个人都仰面摔在了地上，又踉跄着赶快爬起来。 这时周晓辰已经一枪击发：“它上来了！” 愤怒的安康鱼就像虎鲸冲上海滩袭击海豹一样，溜冰似的在冰面上划行。跟食人鱼不同，它是真的有脚的。两只娃娃鱼那样的前肢正飞快地扒着地面！ “散开散开！”周晓辰一面开枪阻击，一面提醒。 但克洛米诺安康鱼有鳃和肺两套呼吸系统，凝胶子弹很难起到跟食人鱼一样的效果。 按照事先商议好的战术，六个人迅速向六个方向散开，随着安康鱼往前方的老五、老六冲去，老四、熊三跑到侧面，熊大、熊二绕到了安康鱼背后，最后形成了六角形站位！ 六根线系着安康鱼，仿佛六马分尸的现场。 但站在冰面上，即使大家都穿着钉子底的战术靴，也难免打滑。 周晓辰：“找点位！找支架！” 六人调整站位，找到了事先布置好的六个钓竿支架，稳住了。然后绕后和侧面的人一起拼命收线，终于在安康鱼扑到老六脸上之前，线扯住了！ 安康鱼愤怒地扑腾，把后面四个人拉得摇摇欲坠。 周晓辰：“转起来！” 六角形开始顺时针旋转，每人依次找机会腾挪到下一个点位，于是鱼线在安康鱼身上缠绕，深深勒进了鱼鳞的缝隙中。但这只不过让安康鱼暴躁，六个人类跟它两米多长的庞大身躯和钢铁一样的鳞片相比，只是六颗愚蠢的钉子。它要把这些钉子拔掉！ 安康鱼开始猛烈地摆尾！ 鱼线上传来巨大的拉力，只要被拖倒，钉子就会变成风筝。 果然，最瘦的老五被鱼线拖倒了，朝着安康鱼滑去！ 安康鱼也朝着他划来，要接收这份食物！ 第69章 这里的永夜太喧嚣(七) 周晓辰丢开凝胶枪，搬出了“学长学姐爱的馈赠”：烟花。 “熊大闪开！”周晓辰用泼水的动作提着烟花筒，点着一根引线，仿佛变身炮兵。 熊大一边挪出周晓辰的弹道，一边喊：“老五快起来！”又喊，“我是弗拉基斯拉夫！”不叫熊大！ 周晓辰根本不管他们叫什么斯基什么夫，乱喊外号：“熊二熊三拉线！” “嘭”地一声，烟花冲出炮筒，正中安康鱼，在它身上炸开了五颜六色的光。 一发烟花的当量不到1克tnt，虽然不能说是挠痒，也只是“伤在肌肤”；但炸在脸上的烟花止住了安康鱼的冲势，等它从头晕脑胀中恢复，老五已经爬起来回到自己的点位上，阵型重新稳住！ 大桶烟花一百发，还剩九十多。 六角阵型继续旋转，鱼线在安康鱼身上层层缠绕，割出了含铜量高而呈蓝色的血。每当有人被拖倒，周晓辰就连续放烟花掩护，五颜六色的光完全屏蔽了安康鱼的感官，给重整阵型留出时间。 烟花和体力都会耗尽，只看哪一方会先倒下。 又一道闪电落下！ 大雨终于浇了下来！ 这不是好信号，冰面变得更滑，烟花也开始出现点不着放出哑炮的情况，而安康鱼却是鱼得了水。 “坚持住！”黔驴技穷，周晓辰开始使用嘴炮：“5点我教官就来了！撑到5点，教官一枪就能带走这个鳖！”可以说气急败坏，骂鱼为鳖。 一听军人要抢鱼头，大汉们的自尊心被点燃了，大喊：“为老七报仇！” “报仇！乌拉！” 硬是在自己摇摇欲坠的点位上扎稳了。 虽然周晓辰觉得这跟当年肯定不是一条鱼，属实是飞来横祸……但这时候肯定不能说这种伤士气的话。 她点遍了所有还能响的烟花，打空了凝胶枪最后一颗子弹，把刀叉锅碗瓢盆一切能用来攻击的东西都扔出去砸鱼头，连自热火锅的石灰包也扔出去了——临近5点，克洛米诺安康鱼终于不动弹了。 老六：“死了吗？” “稳住稳住！都别动！”周晓辰总觉得这鱼指不定还能诈尸。 他们保持着这个邪教仪式一样的姿势，直到一辆陆行舰“轰隆隆”开了过来。 周晓辰大喊：“教官你快看鱼死了吗？” 24小时前把周晓辰第一个赶下车的教官一脸无语地下车，以防万一，拔出战术激光刀，走到“阵心”，用光脑扫了一下：“死了。” “啊啊啊——” “乌拉——” 六个大汉连哭带喊，一路跑一路摔地往前冲，教官也得退避三舍。 突然，老六喊道：“这条鱼只有三条腿！” 老四老五熊仨围过去，发现安康鱼的后肢果真只有右边的。 “哇啊啊！”六个大汉抱头痛哭。 周晓辰迷茫：“三条腿怎么了？” “是那条鱼啊！”老六哭道：“那条鱼就是三条腿！” 周晓辰噎了一下。 冷知识：克洛米诺安康鱼的四肢是鱼鳍畸变形成的，由于它的后侧没有对称的鱼鳍，所以只有三条腿。 但她把这话咽了回去，留下了这个美丽的误会。 六个大汉发泄完了，反应过来跟前站的是联盟军人，顿时变成了一串鹌鹑。 教官很无奈：“上车一起走。”又嫌弃道：“鱼挂后面，不要进舱！” 教官是第一个来捡周晓辰的，运兵舱还空着。六人期期艾艾坐下，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熊大：“唉，这，不好吧。我们不带光脑，就是怕给联盟添麻烦。” 如果害得军人到处去搜救，那确实很坑……但周晓辰安慰他：“就多带一串人，也不是很麻烦。” 教官从驾驶室回头瞥了她一眼：什么慨他人之慷！ 然后周晓辰也不敢吭声了。 越来越多考生蔫不拉几地上车，看见六个不认识大汉，纷纷投来询问的眼神。 周晓辰假装跟他们不是一伙的，用眼神回应：我不认识！ 这是实话，她至今也没记住熊大叫什么斯基夫。 拿回光脑，一开机，就跳出了信息： 常笑：“牛啊[大拇指]！我喜欢吃鱼，给整一条？” 周晓辰：？？ 预感不妙，她又点开下一条： 陆鸣玖：“快去看直播，笑死我了你简直是全场最靓的崽，学长学姐今年的笑点都被你承包了哈哈哈哈！[链接]” 周晓辰一脸大事不好地点开直播，然后就看到90%的人都蹲在拍她那架无人机对应的房间： 准考生还不是军人，不用“像素打码”。虽然无人机离得比较远，光线很昏暗，拍出来效果不怎么样，但还是比像素小人要生动。 “陆队拉我来的时候我还说单人生存有啥看头……但是哈哈哈哈真香！” “钓鱼佬狂喜！明天百人大战有不想去的吗？换我！给宝宝一个见偶像的机会！” “什么六芒星召唤阵！” “笑死，那烟花是谁放进去的？” “就一克洛米诺安康鱼，整这么费劲？” “来，放下你的相控阵狙击枪，只带平民装备，你去整一条？” 周晓辰：…… 然后她才翻到最早的一条未读信息，是昨天早上5点整发送的： Алekcen：“一路顺利[微笑]” 然后就没了。 周晓辰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也许他只是还没醒？ 抱着侥幸心理，周晓辰给阿列克谢发信息：“我全须全尾地回来啦！保证一点伤都没有！你醒了吗？没有熬夜吧~” 没有熬夜看直播吧…… 光脑很快跳出回复。 Алekcen：“做了一个噩梦。” 周晓辰：“什么噩梦？” Алekcen：“梦见你在克洛米诺裂隙，钓鱼。” 阿列克谢在周晓辰心目中的形象一直是个闪着圣光的天使，以致于她过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阴阳怪气。 天啊，阿列克谢小天使会阴阳了！ 但是换位想想，如果是周晓辰担心得要死地熬夜给他画了“怪物图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避开这些危险，然后发现到了他手里变成“钓鱼图鉴”…… 是真的会气死。 周晓辰立刻滑跪并甩锅：“我错了！我是怕他们不听招呼出事[流泪猫猫头.jpg]” Алekcen：“是吗？” 完了！ 卖萌都哄不好了！ 第70章 预热 周晓辰还在一众撒娇打滚蹭蹭的表情包里纠结该发哪一个，光脑又跳出一条消息。 Алekcen：“周周。” 周晓辰心里一咯噔。 Алekcen：“长时间地浸泡在战争中——即使是模拟器中的战争，人有时候也会变得……不再珍惜生命。自己的，和别人的。” 他大概还有很多没说出来的话——当时真的没有更稳妥的办法吗？这种轻率的冒险，真的不是潜意识里失去了敬畏吗？ Алekcen：“就像帝国军人那样。视荣耀高于一切。” Алekcen：“我这样……说教，让你讨厌吗？” 周晓辰从愣怔中回过神来，透过光脑的屏幕嗅到了他的担忧、难过和害怕被她反感的小心翼翼，她这一刻才真正感觉到了愧疚，吸着鼻子打：“当然不会！对不起……我明白了。我再也不会这么做了。我发誓！” Алekcen：“别这样……该道歉的是我。你明天还有比赛。我不该说这些。” Алekcen：“不过，” Алekcen：“明天的比赛可是要活下来才能通过的[微笑]” 周晓辰：……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那个[微笑]，有那么点子阴阳。 天啊，阿列克谢小天使的形象回不去了！ 但她很快又自我感动起来：这样他都舍不得骂我！还担心影响我比赛！ 于是哭得汪汪地回：“明天我一定比谁都苟！”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苟不了一点。 周晓辰发消息给小伙伴，确认大家是不是都成功生还： 谢东流：“那是当然！” 奥拉火急火燎：“比赛场次出来了，我们是39号场，趁这一波钓鱼的热度，快点露个脸，竞选指挥官！[链接]” 周晓辰一点都不担心奥拉的24小时生存——毕竟她可是能从帝国活着走线到联盟的人——但刚下比赛就开始营业百人大战，只能说不愧是你，奥姐！ 顺着链接摸到论坛，各赛场的预热帖都已经飘红了： 【热度指数：****】百人大战39号场指挥官推选帖（远离搅屎棍，今年全部真名竞选，谢谢） 跑道已清空[lv.2]：推举天宫大学附属中学林见星。请大家支持，谢谢！ 三水[lv.1]：推举天宫第一中学阿莉萨·亚历山大洛芙娜·阿布拉莫娃。请大家支持，谢谢！ 自挂东南枝[lv.0]：我支持钓鱼姐！ 手可摘星辰[lv.1]：楼上，没看见标题，真名竞选吗？ 在奥拉把自己@爆之前，周晓辰赶紧上去自报家门：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出生于阿喀琉斯贫民窟的走线者·两次参加桑榆星城市保卫战的人民战士·两次打败帝国踢馆组的蟑螂指挥官·克洛米诺钓鱼佬·周晓辰，请大家支持我！谢谢！ 仿佛被她的长串头衔震慑，帖子寂静了一下，居然好一会儿没人刷楼。 然后终于有人反应过来： 手可摘星辰[lv.1]：好家伙，我还以为是哪位大佬，这都是什么鬼？ 绿帽军团[lv.1]：lv.0选指挥官，逗呢，模拟器玩明白了吗？ 自挂东南枝[lv.0]：楼上，跟我这个lv.0比划比划？ 人民战士666[lv.3]：听到消息迅速赶来！蠊姐赛高！ 不要重复2[lv.2]：你个lv.3就不要搅屎了……你说你是新生，有人信吗？ 人民战士666[lv.3]：这有何难！等我马上去开个小号回来！ 人民战士[lv.0]：选我们蠊姐！ 不要重复2[lv.2]：…… 帖子里还在激情盖楼，有好事者根据发言，统计了各位指挥官候选人的支持率。 谢东流评论：“可以说势均力敌！” 周晓辰自己划拉下去一看： 林见星：49.27% 阿莉萨：41.59% 周晓辰：9.14% “……你管这叫势均力敌？” “天宫人不会选边陲出生的，就像阿喀琉斯人不会选垃圾星出生的。”奥拉安慰她，“再说，你出的也不是啥好名。” 周晓辰不服：“黑红也是红！” 谢东流：“排第三已经很牛了！” 周晓辰：“只有红蓝两个阵营！”排第三有个锤子用！ 奥拉：“那不一定。阵营随机，如果林见星和阿莉萨刷到一个阵营呢？”那你不就有机会上位了！ ……好有道理。 奥拉：“不要刷帖了。下了车都去补觉，醒了背地图！” 24小时没睡觉，全靠一口王霸之气撑着，回到晨昏线基地，周晓辰勉强还记得脱掉作战服（一身鱼腥味属实扛不住），然后扑倒即睡。 再醒来就是下午了。奥拉带了三个人的饭，光脑屏幕打到最大，巨幅的地图差点怼到周晓辰脸上。她睁着睡懵了的眼睛盯了一会儿，终于认出来：“这是天仓四？” 谢东流蹲着扒饭：“上面这些沟壑全是战壕？” 周晓辰从她死记硬背的星际史里面刨出了这部分资料：“天仓四是第一次星际战争前线。” 在人类星际史的“跑马圈地”时期和“划定疆域”时期，联盟和帝国分别爆发过两次星际战争，第一次主战场是行星，第二次是太空。此后因为粒子束武器的威力越来越惊人，破坏极大，互相威慑，进入了一段较长时间的和平期。 直到第三次星际战争爆发在人类和虫族之间，持续至今。 周晓辰一下子清醒了：“最近两三年，我们和虫族的战争烈度升级得很快。这次考核跟以往不同，很可能选择过往星际战争时期的地图！” “第二次星际战争发生在星舰之间，我们一天军校都还没上，不可能掌握星舰操作。所以应该是在第一次星际战争的地图里刷！” 时间紧迫，周晓辰冒险圈了个重点，“天仓四，泰坦，沃尔夫c，这三张地图都发生过大战役！” 奥拉：“那就重点背这三张！” 多亏奥拉早早排号，三人晚上又进了模拟器去抱佛脚，把这三张地图粗略跑了一圈。 “可惜现在这三颗行星都已经是战争废墟。”周晓辰死命背坐标：“过去的样貌只有在历史单元模式才能看到了。”解锁历史单元模式需要大量探索，可遇不可求，至今周晓辰也就解锁过两次。 正式比赛早上8点开始，7点，所有人的光脑上同步赛程。 第71章 百人大战(一) 比赛地图：泰坦。 泰坦星，名字继承自土卫六。跟土卫六非常相似，它是一颗气态巨行星的卫星。大小和表面重力与月球相当，但大气非常浓厚，气压是蓝星的1.25倍。 泰坦星处于联盟和帝国边界地带，在第一次星际战争中毁于战火，又在第二次星际战争后重建，根据停战协议，现在是一颗中立星球。 地图押中了！ 周晓辰三人正吃早饭，在食堂饭桌上击掌，引来一圈人侧目。 继续往下看： 比赛时间：4+4小时（对应副本时间8+8小时），上半场8:00-12:00，休息一小时，下半场1:00-5:00。 红方：联盟阵营（地形易攻难守），资源产出效率3点\/小时。 蓝方：帝国阵营（地形易守难攻），资源产出效率2点\/小时。 红蓝双方各20个机甲武装满编小队，5辆陆行舰，蜂群无人机200架。陆行舰配备粒子束火炮。另外，使用资源8点可额外呼叫星舰，对任意坐标给出粒子束轰炸支援。 刷新后10分钟准备期，10分钟后地图解锁。前4小时是建设时间，武器上锁，红蓝双方自由建立3个据点，第5个小时武器解锁，开始进攻，以最终占领据点数计胜负。如占领数相等，以存活人数计胜负。如存活人数相等，加赛10分钟。 与此同时所有人的光脑开始随机阵营，小队绑定随机，周晓辰拿队长，5秒后，随机结果：红方，联盟阵营。 由于小队不满编，空缺位置补了两个野生成员： 3号狙击位：秦树 5号医疗位：阿琳娜 说实话，不满编小队都是被学长学姐渗透的重灾区，这两个野队友多少有点可疑……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周晓辰反手就点中了竞选指挥官！ “不太妙，”奥拉：“林见星刷到了我们这边，阿莉萨在对面。” 指挥官投票，跟帖子里预计的支持率差不多，林见星和周晓辰票数大约4:1，没拿到。 周晓辰遗憾收手：“只要确认不是学长学姐拿了，问题不大，能赢就行！”虽然顶着核弹跟赛克斯图斯指挥官学习的战术用不上了，但当小队长，心理压力可比指挥官小多了。 7点50分，所有参赛队员进模拟舱，准备期倒计时开始。 “我是红方指挥官林见星。请各小队报到！” “潘航小队报到，全员到齐！” “伊万小队报到，全员到齐！” “周晓辰小队报到，全员到齐！” …… 所有小队全部报到，前4个小时武器上锁，林见星开始布置防御工事。 作为被天宫大学附属中学一致推举的代表，不可能没有两把刷子，他显然对这张地图也非常熟悉： “三个据点选择如下。” “前沿阵地：泰坦人民公墓。”他在地图上打下标记。 “好家伙！”周晓辰暗搓搓在小队频道吐槽：“还得是火葬。不然如果子孙后代不靠谱，死了也不得安生，头盖骨都得给人掀飞了。” 谢东流马上嘎嘎大笑，奥拉很无语，但也没有阻止他们活跃气氛。 秦树\/阿琳娜：…… 这个队伍怎么精神状态不大对劲的样子？ “后方阵地：泰坦人民医院、泰坦人民食堂。”林见星又在地图上打下两个标记。 这是1前2后防御性阵型，对比敌我双方形势，是合理的。 蓝方建立据点有很多帝国奇观可以选择，易守难攻，所以他们只需要少数人留守，大部队可以拉出来进攻。而红方联盟这边，林见星能找出来地形防护最好的地方就是医院，剩下只有食堂、墓地什么的…… 就很难评。 这种时候只能诱敌深入，防御反击，消灭蓝方有生力量。 因为红方地形劣势，有资源产出的平衡补偿，16个小时算下来，比蓝方多两发星舰粒子束轰炸支援，如果指挥官使用得当，未必不能逆转战局。 地形不行，工事来凑，绝大部分人员就地转工兵，准备挖战壕建碉堡。游戏内建造时间加速，4个小时能修不少了。 7点55分，地图还有5分钟解锁。 林见星：“我们需要一个渗透小队去探测蓝方据点。” 派侦查也是基操，等到开打还两眼一抹黑怎么行？ 周晓辰已经把自己“做一个苟人”的承诺忘在脑后：“周晓辰小队申请渗透！” 修4个小时工事这么无聊的事，当然是能躲就躲，趁这个机会去摸对面啊！ 秦树\/阿琳娜：…… 众所周知，侦查小队的死亡率全军最高，和炮兵（痛击队友后）上军事法庭的概率有的一拼。 林见星也看了周晓辰的钓鱼视频，觉得她有点东西：“好，带20架无人机。”一支小队标配无人机是10架，林见星从其他小队匀了10架给他们。 这一做法正中周晓辰的心巴：这个指挥官人还不错哎！ 渗透侦查这事儿，危险，也没那么危险。 前4个小时，双方武器都上锁，机甲、陆行舰不能使用。无人机虽然还可以飞，但只能侦查，激光炮上锁。也就是说即使被发现，对方也只能举着工兵铲来消灭你。周晓辰自己格斗确实不咋地，但她对谢大傻有信心！ “阿琳娜留守，秦树跟我们走。”渗透肯定不能带非战斗人员，“分我们一人三个绷带。” 敌方阵地，没人能去抬伤员，三个绷带打不好的伤势就只能凉凉了。 8点整，地图解锁！ 副本时间是早上5点，趁着天还没亮，小队四人带上食物补给和唯一武器工兵铲，星夜出发，去摸对面的阵地了。 他们躲在地图边缘的一条战壕里前进，头顶未亮的天空，悬挂着一颗带有美丽星环的巨大星体，深褐色的纹路清晰可见，上面的几个旋涡仿佛一只只眼睛。 由于重力很小，他们跑得很快，迅速穿插十几公里，深入到了应该是对方前沿据点的位置。 敌方的阵地静悄悄。 “工兵不是要修防御工事吗？”秦树入乡随俗，开始适应这个小队的唠嗑氛围，小声：“不该敲得叮叮咚咚的？” 第72章 百人大战(二) 也不是完全没有，仔细听，还是有零星的敲击声，但还是很不对劲：总不能是一个人干活九个人看着吧？ 周晓辰侧目：她也觉得静得有些古怪，但并没有第一时间意识到少的是“叮叮咚咚”。说起来他们出发的时候工兵还没开工呢，而这位秦树同学却好像对工兵干活的吵闹印象深刻…… 有问题！ 怕不是个学长？ 周晓辰不动声色——在学长身份暴露并开始搞事之前，很多时候反而是强援和经验包。你看，这不就蹭到学长的经验了吗！ 她立刻通知林见星：“侦查小队报告！我们抵达蓝方阿格里帕大教堂，建筑非常坚固，理论上适合作为据点，但没有听到大部队修建防御工事的声音。” 即使建筑再坚固，战壕多少还得挖一下吧，总不能全部人缩在建筑群里打巷战？ “非常可疑，”周晓辰说出自己的判断，“我怀疑蓝方出动大部队提前进攻！” ** 与此同时，联盟军事模拟论坛直播间已经挤满了看热闹的新生和老生： 【热度指数：*****】百人大战实况直播39号房间（解说员：小明学长） “各位学弟学妹们早上好，我是你们的小明学长，现在带来星历新千年，新一届百人大战实况解说。现在大家观看的是39号房间。” “这一场随机到的地图是泰坦，红方联盟阵营几乎没有像样的掩体，而蓝方帝国阵营有阿格里帕大教堂、神殿等相当扛炮的奇观建筑，是一张很不平衡的地图。” “我们看到红方采取了1+2防御型据点建设，现在全员转工兵加紧修筑工事，并派出了一支侦查小队前去蓝方渗透。” “我们注意到，侦查小队队长就是本次联防大招生季颇有热度的周晓辰，请弹幕给不了解的同学指路一下钓鱼帖。” “再来看看蓝方这边。不出所料，蓝方选择了2+1进攻型据点，前线据点有尤利乌斯竞技场、阿格里帕大教堂，后方据点是神殿。” “蓝方同样全员转工兵，但是他们没有修建防御工事！蓝方想做什么？” “蓝方向前线集结！” “蓝方想要提前进攻！” 在小明学长激情解说的同时，弹幕也在刷屏： “听说这场集结了天宫两大超级中学的头牌？” “林见星，阿莉萨，据说都是a+。” “那岂不是必然要淘汰一个？很可惜啊。” “没办法，运气也是一种实力。这一场可能会打得非常焦灼，地狱局了。抽到这场淘汰风险很大。” “卧艹！阿莉萨提前进攻？” “武器锁定，怎么进攻？” “艹，工兵铲大队？！” 小明学长： “红方情况不妙！蓝方分上中下三路奔袭墓地！” “蓝方没有派出渗透小队，所以阿莉萨应该是盲猜红方据点在墓地！非常冒险！但她赌对了！” “红方渗透小队刚刚抵达阿格里帕大教堂，他们能发现问题吗？” “红方在墓地紧急集结！说明渗透小队传回了消息！蓝方的动向被发现了！” “红方在墓地、北面火葬场、南面殡仪馆集结！林见星这是准备包蓝方的饺子！” “形势扑朔迷离起来了！” 当前线形势紧张，赛场观看人数飙升时，周晓辰这边却因为敌人大后方空虚，有一种诡异的松弛感。 ** 四人泡在阿格里帕大教堂外面的河里，以防被对方无人机的红外热成像扫描发现。 “我们也飞一架去侦查一下，”周晓辰：“看看有几个小队留守。说不定能敲掉呢？” 赛场联盟阵营无人机型号是“蜜蜂-Б7”，非常袖珍，只有一只光脑大，可以批量藏在机箱里，此时奥拉正背着20架。 无人机在关机状态下是不会被芯片识别扫描出来的，而一旦起飞就有一定被发现的风险了。奥拉谨慎地飞了一架，在树丛掩护下靠近教堂。 “无人机状态不对，”奥拉：“数据噪音很大。” 秦树：“有干扰？不对啊，陆行舰锁定，微波武器应该还不能使用。” 周晓辰忽然醒悟：“磁暴！” 恒星活跃期，太阳黑子和日冕物质抛射，导致大气中电离层的游离化，无线电通讯就会受到严重干扰。 “敌我芯片识别也会受到干扰！”周晓辰兴奋起来：“开一下芯片识别看看！” 奥拉开启了芯片扫描，解析不稳定，时灵时不灵的，她推算：“隔一段时间就会失灵3-5秒。这时候无人机也会失联。” 3-5秒已经够做很多事了！ 无人机顺着教堂外墙移动，进行红外线探测。奥拉在3d建模图像上标注位置：“有三个小队留守。一队在教堂外挖战壕，一队在教堂内部，还有一队在教堂南面精神病院。” “直接敲教堂！”周晓辰从装备包里掏出了工兵铲：“等到无线电失灵的‘黑屏时间’行动！” 星际时代的人往往习惯于依赖电子设备，尤其现在比赛刚刚开始，他们可能还未注意到磁暴的问题。 他们在河里屏息埋伏，盯着无人机传回来的图像。一分钟后，黑屏了！ 四人跳出河狂奔，趁着对方侦查无人机宕机的这点时间，趁教堂外的工兵在挖土，卡着视野盲区，冲过了从河里到教堂的这段平地！ 冲到教堂门前，四人交叉队形溜进一楼祷告大厅，借助长椅的掩护前进，但“黑屏”结束，对方敌我芯片识别恢复正常，发现了他们的闯入！ 蓝方留守一楼的队员正站在神父布道的位置，这是个居高临下的射击点，但现在他没有枪！ 而举着工兵铲扑过来的敌人有四个！ 队员当机立断，掉头就跑！ 他想要上楼！并且正在呼叫援助！ “但这时候谢东流丢出了工兵铲！” 小明学长激情解说：“正中蓝方安德烈后脑勺！安德烈摔下了楼梯！他还没死！周晓辰把自己的铲子递给了谢东流。谢东流又丢出了第二铲！安德烈阵亡！” 第73章 百人大战(三) 与此同时，红方与蓝方也在前线接弦了！ 因为考生还不是军人，不受军事保密法案的约束，军事模拟器转播的是高清视频，怼脸特写那种，直播间观众能够清晰地看到他们举着工兵铲冲锋时，脸上生动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工人爷爷来了！” 小明学长：“众所周知，在场的考生，很大一部分将来都会成为军人！这是他们‘像素化’之前最后一次露脸了！大家珍惜他们此刻的英姿吧！” 然后弹幕配合地刷“哈哈哈哈”，并给新人解释“像素化”：“联盟入学即参军，然后这个人的视频就再也不能录了，只能打码成像素小人，就他的电子生命而言，他被‘像素化’了。” 小明：“这是一场史诗级的工兵铲械斗！有可能造成整场比赛最大的伤亡！” “蓝方中路部队冲进了墓地！这本来是很容易遭受炮击的平坦地形，但现在武器上锁，可以不受限制地冲锋！双方展开了冷兵器大战！” “阿莉萨带头冲锋！林见星迎了上去！” “我没看错吧！双方指挥官在前线干架！” “红方从火葬场和殡仪馆南北两路夹击，蓝方被包围了！” “但是此时蓝方上路和下路赶到，又对红方上路和下路形成了反包围！” “双方都开始减员！究竟鹿死谁手！” “等等！占领据点比分发生变化！蓝方阿格里帕大教堂被红方占领！什么情况！” “让我们看看回放——是周晓辰的渗透小队！” 谢东流的投掷技能简直是满级，在大家都只有工兵铲的情况下，拥有远程技能就是降维打击！ 在谢东流干掉安德烈的时候，周晓辰反手锁了教堂大门，暂时堵住了外面想要冲进来的蓝方队员，然后四人速战速决，靠局部的以多打少，在教堂留守小队剩下的四个人汇合抵抗之前挨个拔掉，搜出了两箱共20架无人机。 帝国制式的无人机“猎隼-a9”装载武器更强力，有一只鸽子大小。 周晓辰：“芯片通用吗？” 奥拉迅速拆下一架自己这边“蜜蜂-Б7”的芯片，给一架“猎隼-a9”装上：“通用！” 那就好玩了！周晓辰搞事之魂熊熊燃烧：“十架毁掉芯片，另外十架换成我们的芯片，然后都假装没发现，装回箱子去。” 小明：“他们在干什么？他们在拆芯片！冷知识，第一次星际战争期间，联盟和帝国都从同一家中立公司订制无人机芯片，是可以通用的！” “红方大部队无法赶到，这个据点守不住，渗透小队准备撤离了！” “但是蓝方在外面堵门！” “渗透小队把教堂的窗帘撕成条，绑了两根绳子，从教堂背面天窗往下滑！” “绕后的蓝方队员发现了他们！” “蓝方队员王明瑞也掷出了工兵铲！” “周晓辰的绳子被割断了！但她跳到了谢东流的绳子上，串成了一串！” “王明瑞去捡工兵铲想要再来一下！” “但是谢东流和周晓辰也先后掷出了工兵铲！” “王明瑞阵亡！” “又两个蓝方队员绕后，但周晓辰和谢东流已经落地了。第一个蓝方队员被偷袭干掉，第二个被夹击干掉！奥拉和秦树随后滑下来，渗透小队成功脱离教堂！” “红方队员清空，阿格里帕大教堂回到蓝方手里。但渗透小队没打算回到己方阵地，他们要继续去摸尤利乌斯竞技场吗？” “拉回前线！红蓝双方还在焦灼，存活人数红方：蓝方来到了88:82，红方取得6个人头优势！” “但如果扣掉渗透小队击杀数，事实上红方在前线的战损高于蓝方，队员正在被挤出墓地！” “等等，渗透小队没有去竞技场！他们趁着磁暴造成的芯片识别‘黑屏’期，又绕回了教堂，在河里躲藏。” “红方三支小队在偷偷摸摸向蓝方阵地移动！他们要跟渗透小队汇合偷教堂！渗透小队脱离再绕回，是为了让蓝方以为他们放弃占领教堂，阻止蓝方回防！” “蓝方在教堂检查无人机。他们发现了十架芯片被毁的无人机，但没发现剩下十架芯片被替换了。漂亮的诡计！” “他们起飞了无人机去侦查四周。什么，被换掉芯片的无人机正常起飞了？” “原来是红方打开了远程授权，欺骗蓝方这些无人机正常运作！果然，无人机明明扫描到了红方大部队，但没有报警！” “在无人机掩护下，现在河里挤满了红方队员！让我们把镜头拉近，他们携带了从机甲上拆下来的狙击枪和自动步枪。他们要在武器解锁的瞬间，趁蓝方队员来不及进入机甲，发起进攻！” 河里，周晓辰已经快泡皱了，不过拿到枪心态就是不一样，感觉朕的力量都回来了！ 工兵铲真的不适合她！ 比赛时间进入3小时50分，存活人数逐渐拉平，红方：蓝方来到81:79。 武器解锁倒计时5分钟。 据点占领状况刷新，红方墓地被蓝方占领。 千钧一发的时刻，有个蓝方队员朝河边来了！ 奥拉赶紧微调了一架无人机的线路，挡在他面前，假装是受到磁暴影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拖了一分钟。 武器解锁！ 十架“猎隼-a9”露出了獠牙，掉转枪口扫射蓝方队员！ 同时河里泡麻了的红方纷纷鱼跃而出，举起狙击枪和自动步枪迅速收割！ 靠近河边的蓝方队员快速滚地躲过了无人机扫射，但来不及发回消息就被周晓辰点射掉。在无人机和红方总共四支小队的热武器围攻下，蓝方队员像韭菜一样迅速倒下！ 阿格里帕大教堂被红方占领！ 小明学长：“换家成功！” “我们看到武器已经解锁！我们把镜头拉到陆行舰的停放坐标——这是赛场大后方，我们看到蓝方和红方各有三辆陆行舰已经开出，正在履带冒烟地夺路狂奔！” “谁的陆行舰先抵达前线，就能率先提供火炮覆盖式支援，并为己方提前突进的队员武装机甲！” “蓝方陆行舰率先开炮，超视距盲射！我们看看命中了吗？” “竟然命中了！” “但是粒子束武器尚未完成充能，使用的是超音速穿甲弹，这一下无法击毁红方陆行舰。红方干脆趴了一个工兵在车上，边开边修。” “这一波是装甲部队之间的战争！” 第74章 百人大战(四) 第一次星际战争时期，人类的粒子束武器还处于幼儿阶段。模拟器还原了当时的武器限制，消耗资源呼叫星舰粒子束轰炸有20秒充能时间，而陆行舰粒子束火炮充能时间更是高达四小时，且无法储能，充能完成必须发射，这就对战场预判提出了极高的要求。 小明学长：“双方陆行舰粒子束火炮都在充能，现在只能穿甲弹互殴。红方也盲射开炮了！炸断了蓝方1号陆行舰的履带！这辆陆行舰有点走不动，停下来修理。” “因为双方换家，现在红方陆行舰要开到阿格里帕大教堂，途径被蓝方占领的墓地；蓝方陆行舰要开到墓地，途径被红方占领的阿格里帕大教堂。” “双方会出动步兵拦截敌方陆行舰吗？” 由于机甲在陆行舰上，红方阿格里帕大教堂和蓝方墓地都是在武器解锁前突击占领，前线部队都还没有机甲武装，肉身拦截陆行舰是很冒险的。 “蓝方出动无人机，打掉了红方的工兵！但是无人机激光炮射不穿陆行舰的装甲！蓝方继续开炮！红方没有工兵修理很难受。红方陆行舰下来一个队员柳德米拉打掉了无人机！但她也被继续出动的无人机扫射！” “柳德米拉有机甲扛伤害，继续跟无人机对射！工兵在她的掩护下继续修理。” “再看红方阿格里帕大教堂这边，红方同样出动无人机扫倒了蓝方的工兵！但是履带已经修了一半，勉强能开，就是有点慢。” “秦树冒险冲出了教堂，跟在履带炸坏的蓝方1号陆行舰后面，要贴炸药！” “爆破陆行舰需要20公斤炸药，有点沉，他跑得有点慢！” “陆行舰被树丛卡了一下，机会来了，他冲上去贴炸药！” “陆行舰没有发现他！” “驾驶员忽然踩了一脚油门，没贴上！” “他还在追！” 弹幕已经笑死了，全都在刷“自挂哥坚持住”“就差一公分”！ 有人问“自挂哥”是什么梗？ 老生解惑：“这是个学长，秦南树，化名秦树混进去的，id‘自挂东南枝’。” “陆行舰发现了他！蓝方队员程淼下车了！” “秦树马上丢下炸药跳河逃跑！程淼向水面扫射，刚开两枪，脚下炸药包忽然爆炸！陆行舰开走了逃过一劫，但是程淼重伤！怎么回事？” “原来是周晓辰在教堂祷告厅开枪，激光束点射了炸药包！这已经超过了瞄准距离！怎么做到的？” “秦树还没死！他给自己打了三个绷带！” “生命条拉住了，他爬出了河，在没有机甲的情况下，带伤跑到前线继续侦查！” “太感人了，谁能信他是卧底！” 弹幕又是一片“哈哈哈哈”和“自挂哥舍己为人”。 教堂里，周晓辰自己都把自己秀到了。她本来也是根据无人机传回来的坐标，死马当活马医，盲开一枪，没想到点中了！ 这说明什么？这不是开粒子束大炮的小天才吗？ 周晓辰跃跃欲试，找林见星：“指挥官！周晓辰小队申请驾驶陆行舰！” 林见星：“如果成功到教堂，3号给你们。” 小明：“在陆行舰开往前线的同时，红蓝大后方机甲化小队也出动了！” “蓝方从神殿、竞技场各出动两支机甲化小队，钳式奔袭阿格里帕大教堂！” “红方这边动向如出一辙，从医院、食堂各出动两支机甲化小队，奔袭墓地！” “如果陆行舰不能及时赶到，武装前线部队，深入敌方的据点必然遭到机甲化小队收割！” “红蓝双方的陆行舰开始进入对方视距了！粒子束火炮也即将充能完毕！” “这六辆陆行舰现在就是上半场的胜负手！非常重要！” “双方派遣无人机去侦查敌方陆行舰坐标。双方无人机互相开炮！” “双方都有一个机甲武装小队下车，点射对方无人机。” “怎么回事？有两辆‘猎隼-a9’击毁了友方无人机！” “原来如此，这些是换了联盟芯片的无人机，被红方操控！” “蓝方必须随时打开敌我芯片扫描！但是赛场有磁暴，‘黑屏’期难以分辨！” 周晓辰正蹲在奥拉边上，看无人机传回来的眼花缭乱航拍定位，为她的炮兵生涯提前做研究：“陆行舰速度受到地形的影响，全速前进的话坐标不难预判，但是驾驶员肯定会采取绕‘s’形、中途忽然踩刹车等方式规避打击。” 她点着屏幕上不断修正中的ai测算路线：“而且炮管要提前对好朝向——” 几架无人机的屏幕忽然像被切割开一样，中间出现一道白色的光迹！ 这是星舰粒子束打击！ 粒子束武器利用加速器，把质子和中子加速到接近光速，虽然在大气中威力衰减，但仍然能够瞬间熔化目标，在任何机械造物上面打穿一个洞，严重破坏内部结构。 小明学长：“红方2号陆行舰遭到粒子束轰炸，受到重创！” “阿莉萨首先呼叫了星舰粒子束轰炸支援！坐标非常准！” “压力给到了林见星这边！他必须在蓝方陆行舰充能完毕前，对标给出轰炸支援，否则红方2打3劣势严重！” “林见星呼叫了星舰粒子束轰炸！” “落点在蓝方1号陆行舰边缘，这辆陆行舰彻底趴窝，但是没有击毁！工兵下车修理！” “1号虽然走不动，但还能就地开炮！现在局势对红方很不利！” “双方陆行舰充能完毕，全部开炮！” 在直播间和无人机转播的赛场上，除了严重损毁的红方2号，5道光迹分别从5辆陆行舰上发射，为了防止对撞，炮管都没有朝向对着自己的那一辆，于是5道光迹在赛场上形成了缺一条边的近似五芒星形状。 红方有一辆要挨两发，而蓝方至少有一辆可以逃逸。 “红方1号被两发粒子束击毁！红方3号躲在防御工事后面，蓝方射偏了几度，只击穿了运兵舱！” “蓝方3号受到重创！蓝方2号安全逃逸！” “上半场倒计时结束！大家先午休一下，欢迎下午继续回到直播间。” 倒计时归零前，在这严重不利的时刻，周晓辰幽幽道：“我的车果然是有主角buff的。” 奥拉：…… 第75章 百人大战(五) 本来上午开局还是很不错的，但临近中午阿莉萨一记神来的粒子束轰炸，瞬间逆转了形势，于是午休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凝重。 “虽然星舰充能比陆行舰快得多，但从指挥官呼叫支援，到粒子束落地，还有20秒。20秒的变数太多了，很难击中目标。”吃午饭的时候，奥拉评价：“应该有一点运气因素。” “也不全是。”周晓辰啃着大列巴，回想从无人机传回来的图像——她发觉自己的战场预判和ai演算是有一点点区别的，但这一点点区别是什么呢？ 精神分析学有一条重要理论：精神力本质上是一种看到未来的能力。这种能力之所以不稳定，事实上是受限于人脑的算力。 “午休就是休息，不睡觉琢磨啥呢？”奥拉没有午休的习惯，但是谢东流显然有，并且已经哈欠连天，喝完最后一口红菜汤，一仰头就睡着了。 仿佛被他的心大感染，奥拉也放松了一点：“也对，先休息。” 周晓辰“嗯嗯”地扒拉完最后一块红烧肉，想了想，掏出光脑，果然看到了消息： Алekcen：加油[摸猫猫头.jpg] 她刚要开心，接着划到下一条： Алekcen：附言，此消息系定时发送。 周晓辰：…… Алekcen：我出任务了，但是一定会看回放的[微笑] 周晓辰又开心了，有种被放生了，可以随便浪的感觉——至于回放什么的，到时候再说！ 他们几乎来不及睡觉，眯了不到20分钟，下午1:00，下半场开赛了。 小明学长：“各位学弟学妹们下午好！欢迎来到39号房间下半场比赛！相信大家现在最关心的就是红蓝双方能否守住教堂和墓地。让我们先把镜头给到教堂。” 阿格里帕大教堂。 大概是乐观的孩子往往特别倒霉，支援还不知道能不能安全抵达，蓝方第一支机甲化小队已经要到了！ 周晓辰这边倒也不是毫无准备的待宰羔羊，他们在教堂内外到处都埋了炸药，一包2.5公斤，虽然对付陆行舰不够看，但也是能炸翻机甲的当量了。 “万哥救大命了！”虽然不理解怎么会有人背了60公斤炸药上前线，但是不影响周晓辰给他翘起大拇指。 伊万挠了下头发——每当看到斯拉夫人挠头发，周晓辰都担心他以后要秃——不好意思道：“没有重武器，实在没有安全感。” 这时一发穿甲弹轰在了教堂大门上！ 居然没轰开！ 周晓辰都惊了，能顶住穿甲弹的门，她只在菲斯塔军事堡垒见过，但那都是第三次星际战争的工事了：“这教堂是什么材质的宇宙奇观？” 伊万：“碳纤维。” 周晓辰：…… 好家伙！什么黄金大佛，跟帝国教堂比起来都是弟弟。 还好他们上两次来的时候，敌方自己人要进出，门没锁，不然撬门都费劲！ 她吐槽：“这张地图是不是内涵得有点过了？”还有联盟那边全是墓地啊食堂啊的。联盟也没寒碜到这个地步吧！ 小明学长：“蓝方狙击手一发穿甲弹，没轰开教堂！” “突击手直接上去踹门，他的机甲是我们在战争片中最熟悉的经典老型号‘亚当-i1’，装配非常强力的激光切割刀。” “他的脚下忽然爆炸！什么情况！” “好在亚当系列防护强力，突击手被爆炸冲击波震晕了几秒，现在试图爬起来——他的脚下再次爆炸！” “突击手受伤倒地！” “医疗上前试图救助！” “医疗脚下再一次爆炸！” “医疗受伤倒地！” 弹幕齐齐刷“离谱”：这特么到底埋了多少炸药？ “红方3号陆行舰正在赶来，蓝方机甲化小队没有时间慢慢排雷，小队长驾驶‘金刚-b4’，使用攀爬功能直接上墙！” “从二楼窗子抛出一个炸药包！” “一束激光射中了炸药包！” “‘金刚-b4’掉了下来！” 当离谱到了一定程度，弹幕刷屏的就变成了省略号：…… 小明学长激情解说：“红方靠着地利之便和炸药储备，坚守到了己方陆行舰前来支援！” “虽然趴窝的蓝方1号还在后面不断炮击，但唯一幸存的红方3号还是成功赶到了！红3马上开炮进行火力覆盖！同时一支机甲化小队下车支援！” “红3走了一个‘s’形开往教堂门口！” “为什么走一个‘s’形呢？” “一定是收到了队友的消息规避炸药位置！” “原来还有这么多炸药！蓝方踩得不冤！” “陆行舰卡住了教堂门，红方小队开门跳进运兵舱，开始进机甲了！” “蓝方人数优势变成劣势，赶紧撤退！” “红方被堵在教堂憋了一肚子气，当然不会放他们走！” “两个穿戴整齐的人翻过陆行舰车顶，跳下来就干架！” “是谢东流和伊万！” “谢东流驾驶的也是我们熟悉的经典型号‘麒麟-n3’，伊万驾驶‘米沙-Л1’。” “麒麟和米沙都是突击性机甲，穿戴好的红方队员紧随其后，有反攻尤利乌斯竞技场的气势！” “尤利乌斯竞技场是蓝方帝国阵营唯一比较开阔的据点，且分出了小队去墓地，防守薄弱。” “竞技场遭到炮击覆盖！” “又是红3号舰！现在驾驶员是奥拉，炮手是周晓辰！” “蓝1号终于修好了履带，不能任由红3号继续作威作福，它要挺进了！” “接连两发超音速穿甲炮，再次打坏了蓝1的一条履带！是谁？” “是秦树！他驾驶的机甲是配备重火力的‘喀秋莎-Ю2’，问题是他什么时候武装上的？” “我们来看看回放：红3号开往教堂路上，丢下了一架‘喀秋莎-Ю2’，同时红方阿琳娜下车。阿琳娜救起了秦树，秦树就地武装。当时场面混乱，没有人留意！” “蓝1还剩一条履带，直接向秦树撞过来！” “蓝1又挨一炮！再次趴窝！是红3号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炮口掉转了回来！” “蓝1向红3还击，但红3开完炮就跑了，不在原位！” 这时候周晓辰坐在运兵舱破洞的红3号陆行舰里，身后有风吹过，感觉过分凉爽。 第76章 百人大战(六) “不好打，”奥拉一手握方向盘开车，一手给无人机输入指令，面前七八个屏幕，每个屏幕再分成九宫格，简直是个八爪鱼，衬托得旁边只管开炮和放冷枪的周晓辰像个挂件，“神殿、竞技场、墓地刚好连成一条线，他们的阵线太完整了。” 相比之下，红方这边的教堂、医院、食堂处于切割状态，很容易被蓝方截断兵力补充线。 周晓辰：“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显得我们弱势，但实际的损失又不大。” 奥拉：“好在哪？” “学长学姐还没出来搅屎呢！”周晓辰试图做出阴险的表情：“你看，如果我们这边看起来比较菜，那是不是就该去搅他们？”毕竟势均力敌才能产生最大伤亡！ 学长学姐就像天平上的砝码，哪边翘起来了他们就去帮着压一下，所以百人大战很难出现摧枯拉朽的胜利。 周晓辰赶紧提醒谢东流别太莽：“阵地可以再抢，人死不能复生。安全第一啊同志！” 谢东流：……谁家的指挥专门发表这种打击士气的言论啊？ 多亏开局取得无人机数量领先，红方在侦查上是有一点优势的。 理论上同阵营无人机视野共享，但一个人很难同时处理几十架无人机传回来的信息，大多只能交给ai。星际时代ai当然已经不是人工智障了，但如果战场判断能全部交给ai的话，就不会有职业军人了。 因此周晓辰得出结论：“奥姐是神！” 奥拉打断她的彩虹屁：“有两辆陆行舰冲我们来了。赶紧还击啊！” 小明学长吐沫星子飞溅：“蓝方显然觉得这辆红3活得实在太久了。蓝1被机甲小队保护，在修履带的同时转动炮口在找红3，而留守竞技场的蓝4也开出来了！” “这一次红3还能逃出生天吗？” 蓝4和蓝1的炮口都在找红3，三辆车形成一个钝角三角形。 周晓辰：“咱能漂移一个吗？” 奥拉：“……这是履带车！履带！”漂你个头！ 周晓辰赶紧呼叫秦树：“树哥，蓝1的履带你承包了吧，千万别让它开起来！” 半场比赛都在跟蓝1死磕的秦·自挂东南枝·南树咬牙切齿：“放心。老子今天一定要炸了它！” 说是这么说，但保护蓝1的机甲小队在跟喀秋莎-Ю2对射，不给他近身的机会。 周晓辰：还得靠自己。 “红3率先开炮！接着蓝1和蓝4同时向红3开火！” “看看打击效果——红3还活着，还在跑！” “红3的炮弹落哪里去了？什么，红3超视距盲射，覆盖式轰炸了墓地！” “原来红3使用了最大口径穿甲弹，抢了半秒连开两炮，后座力把自己推了一米。大家请看回放，红3弹跳了两下，导致蓝1和蓝4落点坐标出现偏差。红3观察窗碎裂，运兵舱右侧车门飞了，但问题不大，还能开！” “反而是墓地这边被炸得措手不及！连续几炮重创了蓝方火葬场防守力量，红方趁机突进！” “红3又覆盖式轰炸了尤利乌斯竞技场！” “一般来说陆行舰开炮是比较谨慎的，因为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但我们注意到红3每次都是趁无人机黑屏时轰炸，炸完就跑！” “蓝方很生气！蓝5也从神殿开出来了！” “蓝5在大后方，附近没有红方无人机渗透，所以蓝5的位置是安全的——什么，两发炮弹接连落到蓝5面前，驾驶员紧急刹车！” “红3应该是在盲打，看看能不能瞎猫撞上——艹第三炮命中了！” “蓝方开始排查是否有红方无人机渗透！” ——其实真没有。 第一发周晓辰确实是盲打的，不过她打的是通往神殿的重要路口，不可能无人把守，但两炮下去，蓝方伤亡数一个没涨——这就很不科学，不能一个没炸到吧？ 因此她高度怀疑：那里有陆行舰！ “红3为了躲蓝1和蓝4的炮击一直在机动，但周晓辰也在微调炮口，我们看到炮弹落点沿着神殿主路精准直线覆盖！” 小明学长也想明白了：“她应该是通过蓝方伤亡数判断防守布局！” “坐标计算和战场判断都非常惊艳！” “现在马上进入比赛最后4个小时，陆行舰粒子束火炮要完成充能了！” “双方狙击手都在拼命打掉对方无人机，防止己方陆行舰坐标被掌握。” “但是红3的坐标无法隐藏！它实在太活跃了，一直在开炮！” “这种千钧一发的时刻，红3还在炮击墓地，为队友提供支援！这是知道在劫难逃，最后为队友打开局面吗？” “要知道粒子束打击接近光速，不可能再靠后座力位移规避了！” 下半场3小时59分，弹幕已经给红3刷起了“r.i.p”。 “粒子束火炮发射！” 赛场上出现6道清晰的线迹：蓝5、蓝1攻击红3，蓝4攻击墓地；联盟地图那边，蓝2攻击红4，红4、红5攻击蓝2，连起来仿佛在赛场上画了一个星座。 “怎么只有6条线迹？红3没有发射！因为粒子束火炮不能储能，这说明红3在上一次发射后没有立即开始充能！” “现在统计伤亡：蓝2被红4、红5联手击毁。红4重伤，比赛结束前还能修好吗？墓地火葬场红方队员被集体蒸发，红方攻势再次被打退！” “红3还活着！它又开出来了！怎么回事？” “我们来看看回放——红3蹲在一个大坑里，一直是把炮管架高轰炸墓地！所以虽然蓝方对红3的坐标判定是正确的，但是高度不对！” “粒子束火炮融化了红3的车顶！它现在变成了一辆敞篷车，但是问题不大，它还能跑！” 弹幕已经笑疯了：“来个计数君，‘问题不大，还能跑’，这句话整场比赛出现了几次？” “好家伙，这就是蠊姐的实力吗？” “以后上战场前拜蠊姐，能保佑宝宝活着回来吗？” 第77章 百人大战(七) 小明学长：“更重要的是，这辆传奇战车还捏着一个粒子束火炮！” “粒子束火炮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充能的，也就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射！” “加上红方资源优势，相当于红方比蓝方多出了2次粒子束打击！” 但是在“敞篷车”里，周晓辰反而没有那么乐观：“优势在我是debuff啊，学长学姐岂不是要‘平衡’我们了？” 她的乌鸦嘴不幸言中——简直有一种言出法随的功效。 “据点占领比分发生变化！红方食堂沦陷！怎么回事？” “让我们看看回放——后厨忽然冲出一个小队，扫射自己的队友！” “饭堂两个狙击手忙着点射外面试图进攻的蓝方，敏捷型机甲‘大圣’系列防御不高，狙击手一脸懵逼地倒下！” “防线出现漏洞！蓝方迅猛进攻！突击手和队长扛过了上一波扫射，但被反水小队围攻！” “红4还没修好，无法及时提供炮击支援，蓝方突入饭堂，但是他们不知道反水小队是反水小队，全部一起打。反水小队被迫自卫反击，情况混乱了起来！” 弹幕刷着“哈哈哈”：“笑死不知对面是友军”“反水，但只反了10秒[狗头]”。 “蓝方占领食堂，但占领得不稳，红方还在反扑，红5号陆行舰试图开过来支援。” “阿莉萨呼叫了星舰粒子束打击！” “红5号被击毁！” “红方队员正在被清出食堂，一支小队还在保护红4，如果他们倒下，红方的装甲力量就被全部清除！” “不对，弹幕提醒的好，还有传奇战车红3存活！” “但无论如何红方危险了！压力给到了林见星这边，现在蓝方只剩一次星舰打击，红方手里还有三次，这是红方翻盘的最大倚仗！” 周晓辰叹气：“那也得打得准才行。我们这边还要充一个小时，林见星行不行啊……” 接着林见星就发来通讯：“指挥给你。有把握吗？” 周晓辰：“啊？” 我刚刚不小心在公频骂了吗？ 林见星：“你的坐标预判比我准。”这是当下的理性选择。 周晓辰的信心一下子回来了：“给我！我来打！” 在菲斯塔军事堡垒，周晓辰反复研究过赛克斯图斯指挥官的战场判断。 指挥官拥有战场最高权限，所有己方信息都会同步给指挥官，包括但不限于无人机画面、小队及成员坐标、每个人的生命体征甚至武器击发频率。 因此，即使在无人机覆盖不到的位置，对于指挥官也不是一个“黑箱”，成员心跳和武器击发同样表征着交战烈度。 无数嘈杂的数据点形成的图像——所谓的“pattern”，就是战场信息。这些信息甚至可以依据大量经验和判断，随着时间推演。 精神力是一种“看到未来”的能力，是大脑算力的具象化。 林见星的指挥官界面应该比赛克斯图斯的要简洁——毕竟这是在模拟第一次星际战争时期——但也已经足够嘈杂。周晓辰一接过权限，就被十六宫格都不够放的画面、无数小队成员坐标、武器击发落点糊了一脸，这就算了，到处都在呼叫支援！ 为了避免临阵换指挥官造成恐慌，加速局势崩溃，林见星是偷偷移交的权限——有种枪手代打的诡异感——因此红方队员都不知道指挥官换人了。好在战场上频道非常嘈杂，大部分时候不靠频道给指令，不说话也可以。 周晓辰迅速在地图上打点，指挥最后一支小队撤出食堂，退出去保护红4；又安排从医院赶来的支援小队不靠近，只远程压制。 小明学长没有拉开人员列表，一时也没发现红方居然换指挥：“林见星的操作很谜，这是完全放弃食堂，争取尽可能保存有生力量？” “现在存活人数比红方：蓝方来到55:48，红方领先不到10个人头，但就算想要靠存活人数获胜，也要把占领比分拉平才行！” 即使联盟阵地易攻难守，进攻方的损失也是要高于防守方的！ “粒子束打击主要用于击毁陆行舰，很难用于进攻据点，因为敌方一定会分散站位，不会扎堆。” “蓝方现在4:2领先，只需要稳住阵地，所有据点都呈收缩防守状态。进攻压力给到了红方这边！” “红方一点也不着急，好像打算等红4修好再说？” “因为红方手握粒子束打击没有使用，蓝方的装甲部队都在躲藏，不敢随便开炮暴露自己。现在双方完全就是在对枪！” “战场居然进入了垃圾时间！大家可以开始嗑瓜子了。” 万万没想到下半场最后3个小时，竟然出现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垃圾时间，观众瓜子嗑的都要睡着了，小明学长才一嗓子：“红4修好了！” “红4提供炮击覆盖支援，红方终于开始进攻食堂！” “蓝方队员躲藏在建筑内准备巷战，如果强攻，红方很可能损失得来不易的人头优势。” “我们来看看现在的人头比，红方：蓝方来到52:46——卧艹！” 只见人头比跳了一下，变成了51:36。 小明学长快破音了：“蓝方瞬间蒸发了10个人！” “红方呼叫了星舰粒子束打击！但是蓝方明明是分散站位的，怎么回事？” “等等，我刚才好像看到赛场上出现了两道线迹！” “我们来看看回放——红3完成了充能，跨了半个战场盲射食堂！横向的粒子束火炮和纵向的星舰粒子束打击同时到达，在食堂形成了一个十字交叉！” “粒子束对撞造成打击面扩散，几乎蒸发了餐厅里的队员！” “红方开始强攻食堂，但是后厨还有蓝方队员在顽强抵抗！” “蓝方从墓地派出两支小队奔袭食堂，但遭到红4火炮压制。” “阿莉萨呼叫星舰打击，红4刚刚修好又去世！但这是蓝方最后一次星舰打击！” “传奇战车红3又活跃起来了！蓝4和蓝5不得不顶风开赴前线，红方怎么还不呼叫星舰——卧艹，红方什么时候换了指挥官？” “现在红方指挥官是周晓辰！” “林见星带头杀入食堂！他当突击手好像比当指挥官开心！” 第78章 百人大战(八) “红方占据绝对人头优势！只要拿下食堂，蓝方很难反扑！” “现在就看红方能不能拦截蓝方装甲部队支援。” “蓝1的履带又修好了，红3以一敌三扛不住，周晓辰终于呼叫星舰打击送走了蓝4！” “蓝1远距离盲射，炮击食堂支援己方防守，但是红方已经进入建筑巷战，轰炸效果不理想！” “蓝5被红3截住，正在对射，双方各有损伤。红3的小身板还能扛几炮？这辆传奇战车什么时候下线？” “蓝1的履带又被喀秋莎重炮打断！秦树这是要跟蓝1死磕到底吗？蓝1愤怒地近距离开炮，秦树阵亡！” 弹幕开始给南枝哥刷“r.i.p”。 “双方鏖战14个小时，泰坦星已经来到了黑夜，食堂防守的蓝方掐断了供电负隅顽抗，但是装甲力量被堵住，没有微波武器干扰无线电，红方有无人机搜图，断电作用不大。” “林见星突进后厨，躲在冰箱背后的蓝方队员被精准打掉！” “就算断电作用不大，红方掌握蓝方位置也太准了。第一次星际战争期间的机甲还没有声呐系统，怎么做到的？” “我们切红方队员面板看看。原来红方指挥在不断给他们打点，标记敌方位置！这就是传说中的微操式指挥吗？” “周晓辰同时还在操作红3开炮，什么八爪鱼！” “时间来到最后一个小时！赛场焦点现在完全集中在食堂巷战，蓝方在人头劣势下必须守住食堂维持4:2，而红方必须拿下食堂掰回3:3，靠存活人数获胜！” “双方分别从墓地和医院不断增援，存活人数来到42:31。这时候红方一支小队忽然攻入了墓地！领头的两架机甲是麒麟和米沙，是谢东流和伊万！红3掉头炮击墓地！” “漂亮！蓝方在防守食堂的同时还要防守墓地，这么一来兵力紧张，就无法支援食堂。而且红方资源优势，又刷新出一次星舰打击。周晓辰呼叫星舰，带走了蓝5。她一直在跟蓝5对炮，坐标掌握得很准！” “现在只剩蓝1炮击压制红3，但红3不理它，反正蓝1开不动。红3保持机动，炮击压制墓地。周晓辰不在车上了，开着一架大圣亲自奔袭墓地！” “红方占据人数绝对优势，但是时间已经很有限了，来得及拿下吗？” “现在双方都已经没有什么战术了，全在鬼叫着冲锋！” “最后半个小时！” “据点占领比分变动，食堂被红方占领！” “红方可以提前开香槟了吗？” “倒计时15分钟！” “据点占领比分再次变动，红方占领墓地！” “倒计时5分钟！” “大家不要忘记，倒计时结束的时候，红蓝双方会刷新出最后一次星舰支援，同时蓝1粒子束火炮也会充能完毕——红3忽然冲出，撞击蓝1！它不想给蓝1最后一次粒子束打击机会！” “蓝1和红3一起重伤！蓝1的工兵直想骂娘，今天一直在修车，这次终于修不动了。” “倒计时即将结束！红方拼命分散站位，谁也不想倒在黎明前！” “倒计时结束！没有粒子束打击落下！” “红蓝双方指挥官居然都没有召唤星舰打击！” “让我们恭喜红方队员，拿到联防大半张录取通知书！同时也致敬蓝方展现出的优秀战术素质！” 弹幕激情讨论：“最后一刻为什么不呼叫打击？” “败局已定，这时候阿莉萨召唤打击除了敲碎几个红方队员的军校梦没有别的意义，所以她放弃了。” “敲碎军校梦倒也不至于……又不是只有联防大一所军校，天宫大学军事系也很强力啊！” “等等，周晓辰为什么也不召唤？” “她猜到阿莉萨不会召唤，为了回应她的善意，所以也不召唤？” “我哭死，有人嗑这一对吗？” “笔递给你，大大的同人在哪连载？” 这时候周晓辰还不知道自己有被写进同人本子的危险——鏖战16个小时，在模拟仓泡够一天8小时，脑仁是真的疼。 但是开心！ 大概是过去生活在和平年代，她一直没发现自己原来还有潜在的好战分子基因？ 习惯性躺在棺材里抠光脑，虽然在指挥面板上有所有人的存活信息，她最后一眼看见小伙伴都还活着，但还是要再确认一下： 发给奥拉的消息：“你没跟红3一起阵亡吧？” 发给谢东流：“苟到最后没有？” 奥拉回复：“我早跳车了，开自动驾驶撞的。” 谢东流：“那是当然！” 好耶！ 除了她自己，应该没人有文化课考不过的危机，看来小伙伴都稳了。 然后就开始翻跟阿列克谢的聊天记录。 他居然没有设一条祝贺胜利的自动发送，这是怕我会输吗？ 哼，看不起谁呢！ 周晓辰“啪啪”打字：“你回来了吗！快去看直播[得意]” 发出去才想起自己各种莽穿南墙的操作，但已经过了撤回时间了：…… 于是又补一条：“算了，忘了直播吧。不重要！” 一算时间，明天是第192个蓝星日，又是一个开放日。 周晓辰又开心了：“我今天用模拟仓超时了，打算明天去找秃医生复诊。你要去看望阿姨吗？要不要一起呀(??w?)” 发完一抬头，看见奥拉和谢东流站在自己的棺材前面。 尤其谢东流，从这个角度仰视，看着尤其地高，仿佛一尊金刚。 奥拉：“你知道在棺材里面傻笑怪吓人的吗？” 周晓辰：“……整天敲别人棺材才吓人好吧！” 谢东流觉得打赢了傻笑是正常的：“这不得去哪庆祝一下？” 周晓辰马上爬出来：“烧烤！” 还是去跟常笑光顾过的那家烧烤店。奥拉肤色苍白，看着比周晓辰更营养不良，谢东流则吃得仿佛是人生最后一顿，于是店主又给他们偷偷加了几块肉。 周晓辰：感动是真的感动，但其实在座的并没有那么贫穷…… 她于是吐槽谢大傻：“你可是天宫的小王子唉！不要吃得像个饿死鬼吧？” 这句话似乎激发了谢东流潜在的键政基因：“天宫哪有小王子！又不是阿喀琉斯。联盟有最高收入限制，而且人人都要义务劳动的。” 第79章 夜幕还是黎明 周晓辰好奇：“什么义务劳动？”我怎么没义务过？ 奥拉已经相信周晓辰是走线佬了——虽然不知道是哪颗爪哇星的走线佬——无奈地给她科普：“联盟对战区居民有特殊补偿，不用义务劳动。”毕竟已经承担死亡风险了。 谢东流接力科普：“精神力强的，就去参加各种军事武器测试；精神力弱的，去训练人工智能，补充训练数据。” 周晓辰恍然大悟：在这个人工智能承担绝大部分工作的时代，人类的工作除了服务其他人类，就是训练人工智能。因为处在战争状态，又有强烈的战时经济特色。 “说起来，”奥拉问谢东流，“你不还得回天宫参加高考？赶得及吗？” 空间跃迁是很昂贵的，整个联盟只有十八个跃迁点，每个星系一个，很长时间才开一次，攒够人一起送。桑榆星得亏是前线，并且是1017星系唯一宜居星，不然这种小星球，直达就别想了，搁星舰上飞一年可不是开玩笑！ “直达天宫的跃迁这个月不会再开了。但我提前研究过路线，可以转道加加林格勒，再从那边转回天宫。”谢东流：“问题不大！” 加加林格勒也是前线，出于军事目的，战区的跃迁都开得比较频繁，也经常把平民顺手捞走。 撸串唠嗑完毕，大家各回各帐篷，周晓辰的学习资料在集装箱，作为唯一有可能文化课不过的人才，她决定星夜赶回集装箱抱佛脚。 高考还有一个月，周晓辰靠着自己强大的理科功底，已经把高等数学和物理分支抱了个七七八八，现在最苦手的，是俄语！ 语言是最难速成的东西，老师们诚不欺我。 偏偏学俄语吧，因为不可名状的原因，就很容易分心。 拉出光幕，点开课本： mы cto6oю лnшь двa otгoлocka. 我和你只是一对回声而已。 这些俄语课文怎么回事啊！能不能正经一点，不要净整些爱情诗放在上面，好像联盟人均恋爱脑似的。 佛脚没有抱进脑子，倒是想起自己好像还欠阿列克谢一个正式的道歉。 怎么道歉呢？ 拿出人类的传统艺能——送礼物？ 阿列克谢为了加入联盟放弃了他在阿喀琉斯的一切，是那种为了星星不要面包的人吧。礼物是不是太肤浅了？ 周晓辰受到不正经的课文的启发，忽然灵机一动：我可以写一首诗啊！ 就算我写得稀烂，他也会开心的吧？ 周晓辰觉得自己简直是个鬼才，立刻行动，从图书馆电子资料考古区刨出一本普希金诗集，开始找灵感——虽然联盟也有很多诗人，但她还是觉得蓝星时代的大神最得她心！ 然后就开始了她毫无技巧全靠感（chao）情（xi）的秃头创作： hoчь пpnдet 夜幕降临 …… 你的眼睛在发光 好像午夜的星星 你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我迎着你的目光 风也让我慌张 …… 虽然写得自己很脸红，但烂也是真的烂。 尤其是俄语部分，因为至今搞不太明白六个变位，好多词看着就不咋对的样子…… 不行不行，太羞耻了。 周晓辰忽然就共情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阿列克谢为什么不愿意说中文——他觉得自己说中文不好听。 其实很好听…… 但是周晓辰的俄语是真的烂！ 这样不行，得找人改改。 周晓辰开始琢磨她的朋友圈。 万能的奥姐？ 太丢人了！这件事会被她调侃一辈子吧！ 常笑？ 不行不行，这个学长看着老干部，其实是个闷骚，万一他偷摸掺点儿有颜色的废料进去——想想就头皮发麻！ 最后她灵机一动：这不是还有谢大傻吗！ 谢大傻这个大傻，他懂什么诗？ 周晓辰立刻发消息：“醒着吗醒着吗？” 谢东流也在修仙：“干嘛？打副本？” 打个鬼，再打明天秃医生还不用针戳死我！ 周晓辰：“我不是在补俄语嘛。我写了首诗，你帮我看看？”别说，什么事情跟谢大傻说，都毫无心理负担唉！ 谢东流：“我俄语学的也很差劲。我只能尽量看看啊。” 周晓辰“嗖”一下就发过去了。 5分钟后。 谢东流：“哈哈哈哈哈哈哈Б#.acпo&r” 后面一串应该是笑得手抖，都打出乱码来了。 周晓辰无语地看着他连发了十几个狂笑的表情，生动地演绎了什么叫“笑得头都要掉了”。 周晓辰恼羞成怒：“笑什么笑！” 好家伙，这个大傻原来也没有那么傻？ 谢东流：“你一首诗里……哈哈哈哈哈嗝，” 谢东流：“有一百个错字！” 周晓辰呼出一口气，把心放回肚子：我就说，大傻懂什么！ “胡扯！总共都没有一百个词！”周晓辰：“别笑了！赶紧给我改过来！” 等周晓辰拿到谢大傻出品校正版，再用花体字抄到纸笺上，塞进信封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感觉有点烫手。 不想了！睡！ 也许是这一天过度兴奋，梦境很混乱，从实验室醒来后的一幕幕在她的眼前走马灯一样轮流登场，从第一眼见到的桑榆星的巨大太阳到金翅齿蛉，从菲斯塔星到诺亚方舟，从月球上看到的蓝星到广场上的红砖。但当她惊醒的时候她已经忘记梦到了什么情节，只有一种陌生的心悸。 周晓辰懵了一会儿，看光脑，早上5:59。 这也太早了。 本来想继续睡，但她的心跳很快——不是又有扑棱蛾子糊在我窗子上吧？ 防虫喷雾挥发完了？ 她爬起来打开集装箱的门——然后就看到阿列克谢站在外面。 她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唾弃自己做梦做到这么逼真的程度多少有点变态了——直到他说：“我吵醒你了？” “不是——”周晓辰：“是扑棱蛾子吵醒的。” “防虫喷雾挥发了？”阿列克谢：“我替你重新喷一遍吧。” 周晓辰梦游一样从门背后拿喷雾给他，看着他熟练地打开栓塞，才后知后觉这一幕的怪异：“你是来找我去医院吗？” 这也太早了吧？ 阿列克谢顿了顿：“7点集合。对不起，今天不能陪你去了。” “没关系的！”周晓辰想说，你发消息告诉我有任务就好了，不用亲自来呀。 但她意识到自己其实明白阿列克谢为什么要凌晨来这里——也许他本来没有打算叫醒她。 她因此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沉默地看他认真喷过每一个角落。桑榆星的阳光落在他的头发上，一如防空洞口的那个黎明。她忽然就有流泪的冲动，但又拼命把眼泪憋回去——这太不吉利了。 第80章 蝾螈竟是我自己 等到绕着集装箱外壳喷完最后一平米，好像也就没有了拖延的理由。阿列克谢把防漏的栓塞仔细关好，再抬头看周晓辰，但又什么都没说，只是这样看着她。 这一幕仿佛和那首蹩脚的诗些许重合，周晓辰忽然产生了一种巨大的恐惧，也许是在这颗星球上战斗过的人每一天都在面对的恐惧，仿佛在这片土地上扎根的纵横交错的神经。 曾经周晓辰只是个游离在外的客人，但此时此刻，那根神经仿佛终于寻到了她生命的接口，然后狠狠地扎了进来，于是一种陌生但强烈的痛意贯穿了她。 周晓辰忽然冲上去，抱住了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接住她，愣了半秒，扔开手里的喷雾瓶子，用力回抱她。 他的作战服上萦绕着长时间站在凌晨的冷风里的凉意，但很快被彼此的体温捂热，这个怀抱于是变得温暖起来。 时间在他们沉默着拥抱的时候无情流逝，很快阿列克谢的光脑就响了起来。 他最后用力地抱了她一下——几乎让她疼痛，然后坚定地挣脱了她。他露出一个试图宽慰她的笑容，周晓辰第一次发现他有两颗小虎牙——又快速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才转身跑了。周晓辰几乎想追上去，但她知道追不上，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成片的集装箱背后。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屋里的，直到在书桌前坐下来，指尖还在发麻。最后还是光脑提醒唤回了她的神志，想起今天还挂了秃医生的号要去做检查。 周晓辰揉了揉脸：醒醒！别拉着一张不吉利的脸！ 万一有乌鸦的效果呢！ 煎了蘸鸡蛋的面包片，配牛奶对付完早饭，等走到医院的时候，周晓辰看起来已经正常了。 熟练地来到精神创伤科诊室门口，那里蹲着一个衣着潦草、胡子拉碴的人，不知道又是谁的家人，让周晓辰心生同情。但这位胡茬兄挡住了路，里面已经叫到她的号了，她不得不说：“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胡茬兄抬头，怒目而视：“你看不出我是在这里蹲你吗！你居然叫我让让？” 周晓辰这才认出来：好家伙，怎么是常笑？ 虽说老干部学长不修边幅也不是一两天了，但这才一个多月不见，怎么就活脱脱一个大叔了？ 这就是熬毕业论文的沧桑吗？ 她赶紧蹲下来跟学长保持平视，并且检讨：“我的错！我没仔细看！”又小心问，“学长找我啊？” 常笑：“我是你的项目执行人！我要随时关注你的神经生长情况的！医生这里的数据，每次都要同步给我的！”怎么到了你嘴里，我好像成了没事不应该找你的路人甲？ 但周晓辰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神经生长？” 怎么有种我在长脑子的感觉…… 常笑：“……联盟把所有实验数据，都披露给你了吧？” “啊这，”周晓辰：“对。” 常笑：“……你看了没有？” 周晓辰：…… 顶着常笑不可置信、痛心疾首的表情，她举手辩解：“我试图看了！真的！看了一页半呢！那些知识试图进入我的脑子……但是在里面窜了个稀。” 常笑：…… 最后老干部学长叹了口气，开始从头给她解释：“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发现你的吗？” 周晓辰：“……考古？” 常笑：“……差不多吧。联盟和帝国都在月球基地上保留了跃迁点，定期派探索小队返回蓝星。事实上，蓝星早就可以重建了，只是距离联盟和帝国现有版图较远，又谈不拢归属问题……所以一直拖着。” “你是三年前一支探索小队的偶然发现，同一批被发现的冬眠者数以千计，说实话作为样本来说并不珍贵——否则也到不了我手里。” “你生活的那个时代，冬眠技术还很不成熟，进行人体实验是很不人道的……简单说，你们的细胞中存在大量结晶，导致复生非常困难。虽然联盟现有技术已经能够替换几乎所有的坏死器官，但唯独替换不了你们的大脑。” “成年人的神经元再生能力是很弱的，因此绝大部分实验体，虽然成功实现了生物层面上的复活，恢复了全部生理机能，甚至能使用ai模拟大脑接口，像人类一样生活——但唯独无法在社会层面上复活。” 周晓辰想象了一下，自己插着人造脑子吃喝拉撒走来走去——嘶，吓人。 “所有样本里，唯独你，你的神经元保持着近乎婴儿的再生能力，在半个大脑坏死的情况下，竟然更替了全部坏死神经元，重建了连接。” ……什么天选小白鼠？ “我们猜测你的基因里存在一系列特殊突变。为了找到这些突变，攻克人脑再生这个医学难题，我们进行了大量实验。” 周晓辰有点不想知道这些实验是什么——不会像研究蝾螈脑再生一样，给她反复切片反复长脑子吧？ “这些实验……产生了不良后果，”常笑艰难道，“就像反复创伤导致癌变一样，反复实验彻底激活了你的神经元，这种生长已经无法停止。” “但和癌细胞不同，你的大脑更像一个养蛊场，你的神经元竞争资源，优胜劣汰——我们不知道优劣的标准是什么，只知道你的神经元在不断地坏死和重生。”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后果是什么。但是——”常笑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人的性格为什么在成年之后就很难变化吗？” “因为成年人的神经元和它们的连接方式已经一定程度上固化。而你，会处于永不停息的变化中。也许在一两年甚至更短的时间里，你的认知模型、性格，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在不断杀死过去的自己。你的亲友常常觉得你判若两人。” “也许你自己感觉不到——但从醒来到现在，仅仅五十多天，我已经发现你有点不一样了。” 第81章 前线小白鼠 “往好的方面想，”周晓辰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也许这叫新鲜感？” 常笑被她噎住：“……乐观是好事。”然后才说，“但我找你不是为了说这些。” 周晓辰：“喔？” 常笑严肃起来：“我们需要将从你那里取得的实验成果，运用于遭受精神创伤的前线军人，需要你的同意。” 周晓辰：“那我同意？” 听起来是好事，就是这种不成熟的方案听着总有一种死马当活马医的味道…… “我们不止是需要你签署一份文件。”常笑：“还要继续从你身上收集数据，因此需要你配合进行一系列的测试。” 周晓辰：“那我配合？” 常·大喘气·笑终于把话说完：“所以需要你随军接受观察。” “哈？”周晓辰：“去前线？1017d？” 常笑：“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目的地。” 周晓辰“蹭”就站起来了：“我去！” 常笑：“你不是军人，可以选择拒绝……” “我是说当然要去！”周晓辰义正词严：“这是每一个联盟公民的义务！什么时候出发？” 常笑又被她给噎了一下：“你还不是联盟公民……现在就走。先签署军事保密协议，注意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周晓辰：“那跟亲友怎么说？” 常笑：“告诉他们你被外星人抓走了。” 周晓辰：…… 她还真给奥拉发了一条信息：“我被外星人抓走了。归期不定。谢大傻那边拜托你转达一下。” 她刚看到奥拉回了一个问号“？”，常笑就把她的光脑拿走了。 第一次体验传说中的收光脑的周晓辰：…… “放心，会发给你一个军用版。”常笑吐槽：“否则你那稀烂的俄语，还不得马上变成残障人士？” 怎么还带骂人的呢！ 常笑又敲门进了诊室，跟秃医生聊了几句，出来说，“时间紧急，到基地再检查，现在跟我走。” 周晓辰紧张地跟着常笑走到医院停车场，到了一辆陆行舰边上，站在一旁穿作战服的小哥哥敬了一个军礼，常笑也立正回了一个，周晓辰正纠结自己要不要也来这么一下，常笑已经替她拉开了车门，只好赶紧上。 上去一看：嚯！一车白大褂！ 还是熟悉的运兵舱和狭小的观察窗，不过这应该是辆医疗车，舱里大部分空间腾出来放了担架和各种不认识的仪器，人并不多，也就十几个。 等常笑也上了车，刚才敬礼的小哥哥坐到驾驶位，解锁了权限，接着陆行舰就启动了，开出医院，路过成片集装箱的居民区和“商业街”，很快驶入沙地。 周晓辰还记得在这里遇见过1017杀人蜂群，正想看这些大马蜂敢不敢来找陆行舰的晦气，就发现一车人好像都在暗搓搓地偷看她。 大部分都是假装看光脑，实际偷偷往自己这里瞄。 ……周晓辰还是第一次得到这种大美女才会有的待遇。 问题是这看的是她吗！ 周晓辰猜测这里的人应该都不知道实验的详情，只是医疗兵的车上突兀出现一个懵懂的平民，很容易产生一些联想…… 顶着一车“白大褂对小白鼠”的诡异注视，陆行舰开出了1号基地，车顶信息屏上的外界气温急剧上升，来到了53摄氏度，而氧含量则急剧下降，只剩8.4%。 车上的白大褂们应该肩负着不同的任务，也许人人都受到保密条例的限制，总之彼此之间除了活泼的眼神证明大家都是年轻人，就没有其他交流了。在陆行舰上吃了两顿军用罐头，晚上20点34分，他们终于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发射井。 发射井建在地下，入口是跟菲斯塔军事堡垒有几分相似的重重闸门，开进第一道闸门后，阳光就被关在了身后。 陆行舰一层一层通过识别，沿着螺旋道路一直往下开，转了六十多圈，直到周晓辰已经数迷糊了，才在地下停车场刹住了车。 下了陆行舰，几十个白大褂就地散开，有几只机器狗跑来搬运仪器，周晓辰跟着常笑走向Щ191号闸门，在常笑的指导下验证了dna、虹膜、指纹后放行，如此一边走，一边层层验证，十根手指几乎全被扎了一遍细针头。 这样一直走到最后一个房间，根据机械音的指示，进入冲淋室全身消杀，从内到外换上全套标准白色医疗兵制服，再领了军用光脑戴在手腕上，最后一道闸门打开，眼前终于豁然开朗，变成了白色的走廊。 不知道常笑去哪里了，周晓辰正一脸懵，光脑ai忽然开始指引： “联盟临时公民，周晓辰，id：，欢迎登陆‘太岁’联盟军用空间站。” 好家伙，原来已经在空间站上了？ “‘太岁’即将发射，届时将产生35g加速度，请尽快进入深海休眠舱。” 光脑ai自动弹出光幕，进行路线指引。 自从被冷冻，周晓辰就很讨厌睡棺材，但总是在睡棺材…… 然而她绝对不想尝试如果没有在发射前进入深海舱是不是会当场去世，赶紧跟随指引来到对应的舱门，发现这次不是“诺亚方舟”上面那种大仓库，而是像胶囊旅馆一样的“单间”。 光脑ai继续播放指引，周晓辰跟随操作，打开深海舱，把光脑嵌在专门的位置，然后就躺下了。 “十分钟后灌注保护液。现在重申‘太岁’乘员安全条例。” “一，pau（联盟人民军队）是‘太岁’最高级别决策机构。” “二，‘太岁’属于联盟领土，务必遵守联盟法规、联盟军事法规。” “三，禁止在空间站未到达指定坐标和运转稳定前自行离开深海休眠舱。” “四，在空间站稳定后，严格遵照任务模块行动，禁止在非任务时间离开休眠舱，禁止进入非任务地点。” “五，在紧急状态下解除三、四限制，橙色灯亮起即为紧急状态。紧急状态下乘员行为符合紧急避险判定。” 第82章 你好，请叫我阿尔吉侬(上) 即使处于深海休眠状态，35g的加速度也不是好受的。深海休眠状态不是完全的无意识，周晓辰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记得最清晰的一个非常真实，她梦见“太岁”在太空中解体，每个深海舱里的乘员都被压成了一张薄纸，仿佛散落太空的标本。 ——汰，科幻小说看多了，做的梦也这么抽象！ 醒来懵了一会儿，周晓辰眨眨眼，看到嵌在棺材盖板上的光脑，显示时间：1000.193.6:23（星历1000年，第193个蓝星日，6点23）。 保护液已经抽干了，不过还是有种呛水一样的难受。尽管很想出去，但周晓辰还记得“禁止在非任务时间离开休眠舱”，谨慎地先伸手去抠光脑，看看她的“任务时间”是什么时间？ id：，193蓝星日，任务列表： 7:30-8:00，医疗舱12号餐厅，早餐 8:00-10:00，医疗舱精神创伤复健区67室，神经反射检测 10:00-12:00，医疗舱精神创伤复健区69室，空间感知检测 12:00-13:00，医疗舱12号餐厅，午餐 13:00-15:00，医疗舱精神创伤复健区102室，认知能力检测 15:00-17:00，医疗舱精神创伤复健区107室，潜意识检测 17:00-18:00，医疗舱12号餐厅，晚餐 18:00-22:00，医疗舱图书室\/放映室，休息娱乐 22:00-，医疗舱1422号深海舱，睡眠 ——可以说安排得明明白白。 居然还有那么长时间的休息娱乐，怪人性的咧？ 问题来了，根据这个任务时间，是不是她7点半才能出去？ 周晓辰把乘员安全条例又看了一遍，觉着是这个意思。 好吧。她闭上眼睛，拿出自己的最强技能——秒睡，强行又睡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被光脑“滴滴”的自动闹铃叫醒。 周晓辰一掀棺材盖板，难得起床这么积极，把光脑抠出来戴在手腕上，一拉门——没拉动。 “请先进行全身消杀。” ……不能不说真是洁癖友好——但周晓辰非但没有洁癖，还是个懒人，对她就很不友好——这样时间久了真的不会皮肤开裂吗？可以涂身体乳吗？ 消杀完毕，换上从内到外统一白色医疗兵制服，周晓辰总算可以满足她的好奇心，一窥“太岁”的全貌—— 然后发现窥不了一点。 “太岁”像个巨大的迷宫，走到哪都是白色走廊。走廊两侧的门几乎看不到门缝，也没有门牌，就跟不存在似的，说实话有点子恐怖。跟着光脑ai指引到了12号餐厅，一扇（嵌在墙里跟墙融为一体）的门忽然打开，吓人一跳。 走进12号餐厅，终于见到了七八个活人！ 尤其是里面还有常笑！ 周晓辰简直要热泪盈眶，像只终于找到实验员的小白鼠，“蹭蹭”小步溜过去，在常笑对面坐下来：“可算找见你了！” 机器臂马上给周晓辰端上来一份早餐：一杯牛奶和一大碗糊糊。周晓辰拎起勺子，还是那种用料夯实、吃了一口营养似的熟悉的感觉：“这里半个人影不见，怪吓人。” 常笑关心道：“第一次上空间站，有什么不适吗？” 周晓辰：“刚出深海舱时有种晕车的恶心感，但很快又好了。” “这里的重力是靠空间站旋转模拟的，事实上是向心力，不适是正常的。”看她活蹦乱跳，胃口也好，常笑放下心，然后才凉凉地回答前一个问题：“前线还没开打，医疗舱就爆满的话，那才是要完。” 周晓辰：……好有道理。 “那么希望这里永远跟现在一样冷清！”她赶快给了一个美好的祝福，又问，“这里是精神创伤区？” “嗯，这是医疗舱最大的区。”常笑：“精神受创是前线最常见的伤势。”毕竟物理受创很大可能就回不来了…… “现在这里大多是医疗兵，但以后逐渐会有很多伤员。你不要随便跟人搭讪。”常笑嘱咐，“伤员的精神状态可能很不稳定，有攻击性。”他又补充，“光脑ai会尽可能规划路线，避免与别人碰面。” “我的检测数据会同步给你吧？”周晓辰：“那么我可以跟你谈论检测内容吗？”不跟活人说话会憋出毛病的！ “同步，”常笑：“但不能谈论。” 周晓辰：…… “你知道吗，”周晓辰说：“我感觉我就像只小白鼠，每天从笼子里放出来，跑轮子，走迷宫什么的，头上一堆摄像头，然后一帮实验员围在大屏幕前面研究我的数据。”她凉凉道：“请叫我阿尔吉侬。” 常笑：“谁是阿尔吉侬？” “蓝星时代的科幻小说，”周晓辰解释，“一只叫阿尔吉侬的小白鼠，和一个叫查理的人，先后接受了把哺乳动物变聪明的手术。我知道我是阿尔吉侬，但我不知道谁是查理。” 说实话，一个人玩梗真的很寂寞——对于常笑来说，周晓辰或许就像一个每天把诗三百、荷马史诗里的故事挂在嘴边的古人，非常怪异吧。 常笑默了一下：“我不能告诉你谁是查理，但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研究很重要。” 周晓辰眼睛亮亮：“喔？”果然有查理！ “那他会和我做同样的测试，然后pk一下吗？”周晓辰的胜负欲一下子就上来了：“我突然对这些测试有兴趣了。” 常笑：“……先吃饭吧你！” 8点，周晓辰来到精神创伤复健区67室，开始第一项测试：神经反射。 说白了就是打虫子，跟周晓辰搜索引擎用得太频繁、被要求做人机验证时的小游戏很相似，不能不说这风格很联盟。 最初是玩一个像素风射击游戏，然后升级成3d，再是全息（头戴式），最后进模拟仓。 射击游戏后开始测试肌肉反射，从测试十根手指反应的音乐打击游戏开始，然后是测试抓握的抓娃娃游戏，再到测试手臂的打地鼠，测试下肢的踩柿子，最后上测试全身协调性的跳舞毯——别说还挺好玩。 10点，一进69室，就进了一个大迷宫。 第83章 你好，请叫我阿尔吉侬(下) 这个迷宫乍看跟“太岁”空间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如出一辙的白色金属质感的走廊和墙壁，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没有了光脑的指引。 周晓辰开始寻找出口——不得不说这体验感真的太小白鼠了。 起初她当然会不断走进死胡同，但只要记住已经探过的路线，不要走错第二次，很快就能找到出口。然后迷宫开始升级，两侧的门可以打开，门开后便出现一条新的通道——说实在的，建模师完全就是照搬“太岁”吧！ 只要她依然能找到出口，迷宫就会继续升级，最后甚至出现了大量的上下台阶和变动的通道——这就很不讲理了，她不但要记住路线、坐标，还要寻找通道变化的规律。 但周晓辰还是奇迹地找到了出路。在即将到达出口时——她很确定这条路通往出口，但却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她忽然想起自己第一天上小学的场景。妈妈送她上学，但被拦在校门口，只好跟她挥手再见。班主任带她走了一遍从校门到教室的路，她拼命记住，但第二节课的课间，做完广播体操后，她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小学校园跟眼前的迷宫相比是一张简单到白痴的地图，但当初迷路的恐惧是如此清晰，以致于在小周周和如今的她之间，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那个找不到路的小女孩真的是我吗？ 又或者，现在这个在3d的变化迷宫中游刃有余，有着近乎变态的空间感和记忆力的人，真的是我吗？ 她在这一刻第一次意识到了常笑说的，“不断杀死过去的自己”。在记忆中的自我和现实中的自我产生了巨大的鸿沟时，人是会出现自我认知障碍的。 有一个词叫“恐怖谷效应”，指当机器人足够像人类，却又还能看出不是人类时，会让人产生一种恐怖感。现在周晓辰有一种或许没有其他人体验过的感觉，即对自己的“非人”感，一种自己对自己的恐怖谷效应。 就在她踟蹰的时候，迷宫变动了，面前的门“砰”地关上了。 ……这一下子好像把她的情绪也像一只苍蝇一样“吧唧”拍死了——好家伙，白干，从头找吧。 等周晓辰一脸崩溃地从迷宫里苟出来，坐在餐厅吃午饭，又看见常笑的时候，她控诉：“你们这样是不人道的！” 哪怕给迷宫上个色也行啊！她现在走在空间站里都要ptsd了！ 吐槽归吐槽，下午的班还是要继续上。 102室，认知检测。 这是一份包括了语言理解、数字和图形推理的检测题，有种考试的感觉。蓝星时代的高中毕业生谁不是身经百战，周晓辰考得很轻松，反正会就做，不会就乱答。有些题不会这件事甚至给了她奇怪的安慰：原来我也没有那么逆天？ 最让她一头雾水的反而是107室的潜意识检测。 星际时代的脑机接口已经可以让人轻松地操纵机甲，但思维似乎仍然是人脑最深的秘密。在这个时代“读心”虽然已经不是天方夜谭，但读出来的东西却像梦境一样，充满了碎片化的潜意识扰动和诡异难解的意向。 戴上外置传感器后，全息影像开始根据周晓辰的思维编织剧情，并记录她的反应。 影像上首先出现的是一片旷野，上面有一座模糊的刷成红色的小房子，仿佛测近视度数一样，那座小房子逐渐清晰，然后镜头迅速拉近，看到房子里温暖的灯光下，住着一窝兔子。 兔子们正在准备晚餐。大兔子削胡萝卜，二兔子切块，三兔子炒熟，四兔子等着吃。这时候一只乌鸦飞来报信，说狼要来了。 兔子们慌乱起来，找遍整间屋子，只有一堆柴火。它们开始讨论对策：大兔子说用这些柴火做成武器去打狼，二兔子说点燃篝火就能把狼吓走，三兔子说应该用这些木头加固门窗，四兔子说乌鸦撒谎，根本没有狼，我们什么都不用做。 兔子们觉得四兔子说的有道理，于是继续用柴火做饭，享受了一顿晚餐。 入夜，狼来了，兔子们都被吃了。 周晓辰：？？ 这个故事想表达什么？这是哪门子潜意识测试？ 内涵她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离谱小剧场吗？ 后面周晓辰又被迫看了好几个这样的黑童话小故事，有时候是一窝兔子，有时候是一窝小猪；遭遇的危机各不相同，有时候是狼，有时候是暴风雪，有时候是饥荒，但基本上以它们都死了结尾。 周晓辰：……我懂了，我认为人类迟早玩完。 她莫名其妙地取下外置传感器，梦游一样离开了。 晚餐的时候，周晓辰试图打听：“这些测试都意味着什么？” 常笑：“就是字面上的，测试神经反应、空间感、认知能力。” “潜意识测试呢？” 常笑：“那是心理测试。” 周晓辰：“我的心理有什么问题？” “你觉得自己心理有问题？” 那当然不能！ 周晓辰不问了，她坚定地认为故事变态不是自己的错，一定是编故事的ai不懂逻辑。 终于坚持到喜闻乐见的休息娱乐时间，周晓辰走进图书室，总算看到了全景的星空，有一种终于放出来的豁然开朗。 和“诺亚方舟”一样，这也不是实景，而是望远镜拍摄的全景图片。实际上空间站处在不断旋转中。 “太岁”已经完成加速，正在向“1017d”匀速运动。从这张星图看上去，“1017d”和“1017f”或者叫“桑榆星”仿佛一对孪生兄弟，有着如出一辙的黄色向阳面和冰封的背阴面，像漂浮在太空中的一对眼珠。 第84章 空间站劫机事件(上) 幸运或者说不幸的是，周晓辰在“太岁”图书室里发现了非常丰富的可借阅电子书籍，包括联盟公民十二年义务教育阶段，所有的课本及参考书目——这意味着她没有理由耽搁复习，于是“休息娱乐”就含泪与她告别了。 虽然周晓辰其实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赶上高考……但万一呢！ 不得不说空间站图书室很有学习氛围。光脑断网，无限电子书（但不包括小说），娱乐活动只能去公共放映室看战争纪录片——属实是逼人上进。 在这种环境下，周晓辰的心态大体经历了三个阶段： 头两天干什么都兴致勃勃，在空间站上学习，总归有点子不一样的新鲜；再过两天，娱乐匮乏，没人说话，感觉就痛苦了起来，恨不得上前线算了；又过两天，她忽然开始沉迷高效学习的那种“变强”的感觉，竟然有点欲罢不能。 在小白鼠测试里，她开始跟“查理”同台竞技。 走迷宫的时候，右上角开始出现一个正方体，周晓辰自己的位置以一个红色光标显示出来，另外还有一个蓝色光标，肯定就是“查理”。 经过周晓辰的观察，查理的记忆力比她差得多，经常忘记自己走过的路线，但奇怪的是他的胜率却总是领先。周晓辰研究了他的路线，发现与自己的随机探路不同，他的策略是先拉几条对角线，构建整体的空间感，再倒推出最有可能的出口位置。 周晓辰马上学会了这种大局观，靠她更胜一筹的空间记忆，又把自己的胜率掰了回来。 除了走迷宫，其他项目里查理就遥遥领先了。但是周晓辰的成绩一直在进步，赢过查理看起来只是迟早的事情。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个星期，根据图书室全景星图，空间站已经走过了2\/3航程，预计不久就要开始减速，准备泊入1017d轨道。 但这一天，周晓辰例行在图书室看星星的时候，忽然感觉哪里有点不协调。 全景星图上并不是只有1017f和1017d，还有1017星系的其他星星，以及作为宇宙背景存在的万千星辰。当天文望远镜的位置随空间站发生变化，比较近的那些星星，在图像上的相对位置也会变化；而那些比较远的，则几乎固定不变。 正常人根本不会留意、即使留意也不可能记住这些让人眼花的星星在什么位置，但周晓辰大概是走迷宫走魔怔了，即使晚上看星星放松的时候也在下意识记坐标，把这些星子的位置在脑子里3d还原。 这一还原，就不对劲了。 如果空间站的行进路线是从1017f指向1017d的一条直线的话，这些星星的位置不对！ 如果仅仅是位置不对，还可以理解为处理原始照片的算法有缺陷，但这种“不对”的方式非常怪异：那些比较亮的星子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但少数黯淡的、遥远的星子，却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偏离了原位！ 在宇宙的尺度上，“太岁”航行的距离不值一提，而作为宇宙背景的遥远星辰居然会发生位移，简直离天下之大谱。 唯一的解释是，这些星图是被篡改过的！ 被谁篡改的？ “诺亚方舟”的悲剧在脑海中闪过，让周晓辰一瞬间头皮发麻。而这一次真相甚至更加可怕，因为这不是人类会犯的错误！ 只有计算机处理图像，才会在反复傅里叶变换的过程中，逐渐增加亮点的权重，而忽略了暗点。 ——曾经人类用来欺骗人工智能的方法，在几百年后，终于也被人工智能学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地，用来欺骗人类了吗？ 联盟军用空间站中控人工智能，代号“太岁”。 周晓辰下意识抬头，但看不见任何一个摄像头——作为第三次星际战争的造物，“太岁”显然比“诺亚”更为进化，早就没有那种直白裸露的摄像头了。 但“太岁”无处不在。 当周晓辰抬头的时候，她幻觉出一种存在于智慧生物之间的虚空中的对视。 早在蓝星时代，人工智能就已经学会从人类的眼球运动中探测情绪了。所以她必须控制。她假装跟往常一样在放空地看星星，但脑子里疯狂地想办法。 这件事必须立即向战场指挥官汇报。问题是汇报的途径是什么？ 这里是“太岁”的主场，任何交谈和通讯都在“太岁”的监控之下。周晓辰现在还不知道祂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她已经发现异常这件事情暴露，那么把自己变成深海舱里的标本应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这个时候，她想到了“查理”。 第二天的迷宫比赛，周晓辰开始故意乱走。她明明找到了正确的路线，但却刻意一次又一次地偏离，等走遍了所有错误的分岔，就从头再重复一次，用这种方式反复向对面的人传达：“我不在正确的路上！” 她的暗示显然被接收到了。 午饭的时候，常笑盯了她一会：“你今天……” 周晓辰打断他，假装闲聊：“这里好无聊。我的整个空间站生涯，都只能在这片区域打转吗？” 常笑明显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理论上是。” 周晓辰假装开玩笑：“除非出现紧急状态？” 常笑：“……对？” 周晓辰又假装单纯地好奇：“哪些情况会亮橙灯？” 常笑：“……很多。空间站受到超出防御上限的攻击，中控系统失灵，等等。” 周晓辰捕捉到了关键词：“中控系统失灵？” 常笑：“这时候战场指挥官会接手，但驾驶‘太岁’太复杂了，一个操作不好很可能在运行中解体——那就只能等舰队返航的时候拖回去了。” “出这种意外的话，战役会延后吗？” “不行。”谈到这个，常笑表情凝重起来，“你都不看天气预报吗？一个月后，天眼-1017就要进入一个耀斑和日冕物质抛射频繁的活跃周期，这个时段对作战是很不利的。” “但虫族可不管这个——如果我们不能在这之前清除新生的虫巢，桑榆星就要迎接一次大规模的虫族反扑了。到时候的平民伤亡是不能想象的。” 周晓辰默了一下，“可是空间站出问题的话……前线会很艰难吧？” “后勤都没了，你说呢？伤亡绝对要上天。但你是不是该先担心自己？我们可是会变成太空垃圾，能不能被捡回去还得看运——”常笑玩笑开到一半，他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周晓辰知道他明白了。 “……看运气。”常笑僵硬地把笑话讲完，假装这只是一次普通的日常互损：“呸，干嘛聊这个？不吉利。吃你的饭吧！” 第85章 空间站劫机事件(下) 下午的认知能力检测题，周晓辰几乎没有心情做，但还是耐着性子正常答题。好不容易熬到潜意识测试，还是无人的旷野和红房子，但当镜头拉近的时候，房子里面居然像空间折叠似的，装了一座迷宫！ 周晓辰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节奏，放松肌肉，假装无事发生地跟着镜头的自动寻路走迷宫——这路线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肯定很重要，一定得记下来。 等她背了一脑子路线图，画面戛然而止。 周晓辰：？？ 给点明确的指示啊！这也太抽象了吧？ 但在去往12号餐厅的路上，周晓辰越走越觉得莫名熟悉，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迷宫刚开始的那一段，就是从精神创伤复健区107室到12号餐厅的路线！ 那么后面的路线又通往哪里呢？ 无论如何得去探一探。 可是根据安全条例，她不能进入非任务区域。 硬闯？ 虽然“太岁”不一定像“诺亚”一样掌管武装权限，也不会一点防护措施都没有吧？ 到了餐厅，看到常笑又坐在惯例的位置，周晓辰定了定神，在他对面坐下，刚想开口，就觉得常笑的表情很不对劲——怎么说呢，介于便秘和窜稀之间。 看到周晓辰，常笑露出一个“再不来老子就忍不下去了”的如释重负表情，然后“哇”一声，吐了出来。 周晓辰条件反射地跳起来，整个人蹿到一边，才免于被他吐一身，还没搞清楚状况，常笑已经倒在地上，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一副食物中毒，要不行了的样子。 仿佛一杯冰水淋在头上，周晓辰明白了——常笑在给她制造机会！ 她立刻大声呼唤“太岁”：“有担架吗？有人食物中毒！” 一只机器狗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在常笑旁边蹲下了。现在只能见招拆招，周晓辰把常笑重得要死的身板挪到机器狗背上，然后撒腿开跑——这也算紧急情况对吧？ 她跑的当然是从“红房子迷宫”里背下来的路线。机器狗跟在她的身后，也许“太岁”默认紧急情况下医疗兵有急救权限——在空间站，周晓辰勉强算在医疗兵的编制里——于是没有阻拦她。 只是没想到，终点还真是医疗急救室。 周晓辰一脸懵：带我来急救室干嘛？我会做个鬼的手术——我现在需要的是去拉“太岁”机房的闸门啊！ 当然，这也就想想，“太岁”绝对不可能放她进机房。 骑虎难下，周晓辰只能继续演，把常笑搬上手术台，打开自己都不认识的医疗仪器，别说在屏幕上还真找到了“洗胃”这个选项…… 救命，我不会插管啊！ 就在她快要演不下去了的时候，在菜单的仪器列表里面，发现了一台画风不太一样的仪器：磁场发生器。 菜单显示，这台仪器就在急救室的角落，可能是用于实验，比如用磁场对冲加速度对人的挤压之类。但如果把功率和范围开到最大，而这个地方距离“太岁”的机房又足够近的话，就有可能破坏量子比特的“叠加态”！ 量子计算机是精密而脆弱的仪器，必须保持绝对零度的环境，任何温度、磁场和物理振动的扰动，都会破坏量子比特的状态。 唯一的问题是，如果“人工智能‘太岁’劫机案”纯粹是周晓辰的臆想，而潜意识测试里的迷宫和常笑的食物中毒都纯属巧合的话，这一梭子下去，铁定要上军事法庭。 不管了，干大事的人，就是要自信。 抱着“本来一千年前就死了，多活两个月已经赚到了”的视死如归，周晓辰一个箭步冲到磁场发生器旁边，趁“太岁”没有搞明白她要做什么，直接把功率和磁场范围调到最大，按下了启动按钮。 她的猜想是正确的。几乎是在沉闷的机器运行声响起的瞬间，橙灯就亮了起来！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了空间站，同一时间，她的光脑自动接通了通讯，弹出了光幕。 “尼科诺夫指挥官？”周晓辰一下子认了出来！ “自我介绍一下，列昂尼德·安德烈耶维奇·尼科诺夫。”光幕上白发军装的老爷子微笑道，“或者你也可以叫我‘查理’。” 周晓辰：！！ 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比赛中各种争强好胜的小动作：…… 尼科诺夫：“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周晓辰紧张道：“我做对了吗？我不会上军事法庭吧？” “当然不会，”尼科诺夫：“你执行的是我的指令，一定要审判的话，也应该审判我才对。” 周晓辰这才长舒一大口气：“所以‘太岁’真的要劫机？” 什么我劫我自己？ “从三天前开始，护送‘太岁’的战舰就发现空间站轨道发生了偏移。”尼科诺夫指挥官解释：“调查发现，一名系统安全员被虫族植入了精神锚点，在‘太岁’中控系统植入了病毒。” “如果我强行夺取权限，可能会触发自毁程序，破坏空间站。我们正在寻找迂回的方法，这时候你联系了我。” 原来如此！ 但尼科诺夫指挥官的下一句话，是周晓辰万万没有想到的：“现在，我需要你做的，是接手‘太岁’的驾驶权限，修正路线，把空间站平稳开到前线。” 啊？ 开空间站？ 周晓辰连驾照都没考过：“为什么是我？” “你是问空间站为什么没有驾驶员吗？”尼科诺夫：“驾驶空间站需要同时处理大量信息，不断键入非常复杂的指令，理论上不是人类能够完成的工作。” “但我认为你可以做到。” 不是人类·周晓辰：…… “如果没有人顶替‘太岁’的工作，空间站会在一小时内自行解体，等待战舰返航时拖回。然而，它也将失去后勤补给作用，导致这场战役变得极度艰难。” 这一点周晓辰已经从常笑那里听说了。她深吸一口气：“我开！” 不就是开个空间站嘛！ 太岁可以，我也可以！ 第86章 无照驾驶的太空之旅(上) 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打击士气——没有比还没开战后勤先炸了更打击士气的事情了——周晓辰必须扮演“太岁”，假装无事发生。 接手“太岁”权限的瞬间，庞杂的信息流就从光脑这个小小的接口喷溅式地涌了出来，冲了周晓辰一脸。 仿佛忽然之间开了个叫“迷雾全开”的挂，这座巨大而神秘的空间站揭下了自己的面纱——但那背后的画面可能是你不想直视的。 整座空间站竟然有四万多个摄像头，密密麻麻地镶嵌在每一个房间的四面八方；每个人和物体都被从各个角度重复拍摄，最后传回四万多张图像——简直是昆虫的复眼！ 别问，问就是头晕。 克制着先去吐一会儿的冲动，周晓辰坚强地在四万多张图像中划拉，学习如何定位查看每一个房间，然后就发现连消杀间和厕所也不能幸免…… ——合理，毕竟理论上这些摄像头背后并没有人类。 无论你走到哪里，在做什么，“太岁”都注视着你。 汰，什么蒙娜丽莎！ 接下来就是同样数以万计的运行参数。 以天眼-1017为原点，笛卡尔与极坐标两套坐标系下的空间站位置与轨道参数、各方向速度分量、旋转力矩、向心力；核聚变发动机运行参数、24个主舱与中控室之间的缓冲带受力情况…… 周晓辰拼命接收信息，但总觉得仿佛忘记了什么？ 救命——她想起来了：老干部学长还在手术台上躺着呢！再不洗胃人就要没了！ 她不熟练地进行了自己的第一个操作：给距离最近的医疗兵柳芭增加了一条紧急任务：前往医疗舱急救区297室救助常笑。 从摄像头看到柳芭已经快速赶来，周晓辰关掉磁场发生器，赶紧撤离现场，前往她的大本营——中控室。 “太岁”像一座巨大的摩天轮，而中控室就是它的轴心。 当“太岁”转动的时候，围绕中控室的24个主舱中的人，会被向心力拉在地板上，就像在地面上行走一样。因为旋转半径的不同，处于每一层房间的人，感觉到的“模拟重力”是不同的。而到了轴心的中控室，旋转半径为零，于是回归了太空的失重状态。 中控室与任何舱室都不连通，只能通过太空行走前往。但问题不大，周晓辰现在拿到了“根权限”，可以说是为所欲为。 她规划出一条避开所有人的路线——准确地说是让所有人避开她——然后径直去仓库，顺出一套最轻便的太空行走专用机甲。 考虑到军事测试时穿戴的是一套退役多年的老款，她还是第一次体验这个时代的现役机甲——别说，就是跟模拟器里的妖艳贱货不一样！ 通过遍布机甲内面的传感器，当精神力与机甲发生链接时，神经有一种过电一样的酸爽，进而产生“穿了仿佛没穿”“我本来就是一个金刚芭比”的幻觉。 如果说意识对人类还是一个黑箱，那么人类至少已经给这个黑箱插上了接口，摸索出了些许应用。 周晓辰打开舱门，攀到了医疗舱外面。 真实的太空行走跟在模拟器里的心理感受截然不同。 深空呈现出一种绝对的黑，仿佛身处黑洞之中，看一眼就会在这种空间的无限延伸里迷失方向。 天眼-1017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悬挂在黑幕之中，而火球的光芒却无法击穿那黑幕丝毫，只照亮了1017d和1017f的一半。由于1017d的公转周期较短，当“太岁”向1017d驶去时，1017d也在快速追上1017f，仿佛在跟“太岁”双向奔赴。 但“太岁”的轨道偏移了3°，如果不尽快修正，那么按现有轨迹测算，将从1017d边缘掠过。 周晓辰摒弃杂念，攀着机械臂专心向中控室移动。 中控室分为前后两间，前面是控制中心，后面是“太岁”的机房。控制中心也是初代空间站的驾驶室，但随着操作逐渐由人工智能接管，已经空置很久了。 主机房是一只巨大的黑箱，四面的制冷系统维持着量子比特需要的绝对零度。从摄像头看，里面的量子计算机由层层叠叠的金色圆盘和繁复的银色管道构成，像一盏盏巨大吊灯，有着蒸汽时代的审美风格。 打开前面控制中心的舱门，周晓辰进入驾驶室，这里没有椅子，只有巨大的全景屏幕上面一行行代码快速流动，这是操作“太岁”的命令。 完全由人脑代替“太岁”是不可能的，现在周晓辰要做的是成为一个判断中枢，键入底层命令，同时“太岁”做出的操作要经过她的核验，通过方能执行，由此在安全员找出病毒之前，切断病毒对空间站的破坏。 周晓辰先用“太岁”的机械音对外播报，中控机房部分计算核心发生故障，正在由其他计算单元接管，请大家稍安勿躁；然后正如播报的，她把被自己破坏的那部分计算核心的任务，转移给其他负荷较低的单元，然后根据初代空间站驾驶指南和“太岁”设计说明书，开始执行操作： 准备紧急变轨。 检查聚变燃料。 检查推进器。 进行受力核算。 进行变轨模拟。 考虑到万一出现问题，得给后面的调整留出时间和空间，她不得不当一个刹车“哐哐”的熊司机，暂不考虑乘员体感地进行操作——大家都是军人，相信你们可以撑住的！ “太岁”播报：“检测到高速太空垃圾，空间站即将变轨躲避，预计加速度6g，无紧急任务请立刻进入深海舱，无法进入的，立刻使用安全气囊保护。” 凡是人类活动的地方都有太空垃圾，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没有引起怀疑。空间站里顿时响起一片骂娘声——能进舱的还好，但很多人是有执勤任务的，必须保持清醒，这就很坑爹了。 执勤的人骂骂咧咧地按下舱壁上的按钮，弹出安全气囊，然后躺进气囊的凹陷里，用安全带把自己五花大绑地固定住——骂得尤其厉害的就是柳芭，她刚刚洗完某个在三餐统一供应的空间站还能奇迹食物中毒的战友的胃，确认对方生命体征稳定后，她先把病人绑好，再把自己绑好。 周晓辰把自己也绑好后，“太岁”再次播报了一遍提醒，摄像头确认没有散装的倒霉蛋，她就开始变轨了。 成败在此一举！ 千万不要散架！ 第87章 无照驾驶的太空之旅(下) 如果周晓辰这一梭子把“太岁”开散架了，那么用常笑的话说，他们就会变成太空垃圾，只能等舰队返程设法拖回——前提是在那之前既没有遇到别的太空垃圾，也没有内部消化、互相撞击的话。 要修正空间站的轨道，不能直接斜向施力——这会破坏24舱室和中控室之间的受力平衡。 首先空间站需要转向，直到和待修正的速度分量垂直，然后反方向给加速度，也就是“刹一脚”；等这个错误的速度分量减为零，再转向，与回归原轨道所需的速度分量垂直，此时正向给加速度，也就是“踩油门”；等接近原轨道时，还要再刹一次，最终才能沿原轨道前进。 ——说了那么多，总之就是这个过程要连刹带踩的，来这么好几下。 对于绑在舱壁上的人来说，就很汰。 尤其是某个刚刚被洗胃的在空间站上离奇食物中毒的学长。 刚刚吐过生理盐水，常笑还没缓过来，就被猛地往上抛起！ 好在安全带拉住了他，但也把他勒得感觉自己要当场去世。刚刚受过刺激的胃再次剧烈痉挛起来，“哇”地喷射状吐了一口胆汁。 其他人情况稍微好点——能上空间站的，都经过了足够的训练——但没有一个人脸色好看，纷纷痛骂“太岁”：这个人工智能会不会开！ 在战友的激情辱骂中，周晓辰这个史诗般的熊司机，就这样驾驶着“太岁”在太空中上路了。 开空间站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 模拟计算的结果与实操是会有微妙的区别的：材料在受力时的延展性并不一定完全符合预期，战友在舱内的位置也会微妙地影响重量配平，因此其实需要根据层出不穷刷出来的警报及时做出反应。 周晓辰手忙脚乱，即使已经放弃了手操而改用脑机键入命令，也有种追不上的感觉。 真特么不是人类能干的活！ 更汰的是变轨到一半，发现了真的太空垃圾！ 周晓辰严重怀疑自己的嘴开过光，有言出法随的恐怖效果。 “警报：12号舱5号机械臂断裂。” 问题不大，还有四条，散不了，推进器先停停，换一个备用的上去，再重新进行受力核算。 “警报：机房冷却剂泄露。” 这个问题有点大，推进器先停停，让机器狗去修一下。 当然，每一次“先停停”背后，都是战友的激情骂娘。 机械是神奇的造物，有时候所谓的“精密仪器”，拆开一看，远比你想象的要草台班子。很多时候精密不如自洽，一辆车可能出了一个问题就开不了，也可能除了喇叭不响哪哪都在响，偏偏还能开。 好几次周晓辰都觉得“夭寿要完”，但这座警报叮当乱响的空间站偏偏就是有惊无险地苟住了。 等“太岁”回到既定轨道，完成修修补补，终于把警报清空，已经是10个小时以后了。 相比机器，人类最大的缺点或许不是效率，而是续航。 连续奋战10个小时，周晓辰才发觉自己快饿晕了。 可是中控室没有吃的！ ——这很合理，没有人类的地方，为什么要有食物？ 好在现在大权在握，周晓辰指派机器狗去给她打包罐头——果然，人类一旦手握权力，就容易给自己谋取便利——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总不能每顿饭都离开中控室，太空行走去餐厅吧？ 久走夜路必见鬼，哪次手滑掉进太空了怎么办？ 结果因为没有关注这种小事，规划不慎，被人看见了叼罐头的机器狗。 “好家伙，现在空间站还有送餐服务？” 谣言迅速流传，周晓辰于是收到了一群人的呼叫，请求“太岁”送餐…… ……懒死你们算了！ 但她脑子一抽，真的派狗去送餐了——就算是给大家一点儿熊司机的补偿吧？ 保持着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熬了四十多个小时，接近两天后，周晓辰终于从尼科诺夫指挥官那里得到安全员已经清除病毒的消息。 “不过以防万一，‘太岁’的根权限保留在你那里，请保持对祂的监督，直到返航。” “太岁”即将进入减速阶段，完成减速后将泊入1017d同步轨道，与前线舰队汇合。为了保证必要时唤醒，防止“太岁”利用人类的生理极限搞事，周晓辰把减速时的最大加速度限制在8g——这已经接近人类能够承受的极限，但相应地，就拉长了减速阶段。 设置了一旦加速度超过8g或出现警报就唤醒的底层命令后，周晓辰才进了深海舱。 再醒来时，“太岁”正在泊入1017d同步轨道。 在潮汐锁定下，从“太岁”的视角看，1017d、天眼-1017都保持静止。 同样是在这里，周晓辰终于看到了联盟行星防御军的舰队！ 舰队表面都是隐身涂料，在核聚变发动机关闭的时候，视觉上几乎不可见，只能通过“太岁”的敌我识别扫描显示出坐标。这些坐标在全景屏幕上闪烁，仿佛一片散落在星空中的萤火虫。 舰队也在1017d的同步轨道上，从“太岁”看去，近乎处于悬停的状态。它们非常分散，看不出明显的队列，仿佛沉默的虫群，等待攻击的命令。 “太岁”成功泊入同步轨道！ 空间站上所有乘员都被唤醒，尼科诺夫指挥官开始接管。由于共享根权限，周晓辰同步收到命令。 “太岁”启动全面自检，每一个舱室都要由人工智能和人类双重确认。 自检完成。 无人探测器预热。 探测器发射！ 在发动机亮起的瞬间，探测器仿佛在深空中忽然点亮的陨石，流星一样朝着1017d坠落！ 第88章 虫巢 如果虫族也有自己的岁月史书，大概会这样记载：“每当火流星划过，就是灾难的预兆。” 随着探测器击穿1017d稀薄的大气，摄像头传回的照片借用“太岁”的计算核心处理，周晓辰也共享了视野。 从高空俯瞰，1017d晨昏线仿佛这颗星球上的一道长长的伤疤。深褐色的痕迹像铁轨一样贯穿了晨昏线，并叶脉一样分别向阴面和阳面延伸，形成一张四通八达的运输网络，这就是虫族的生命线。 周晓辰第一次从“他者”的视角观看一颗星球上的文明造物。当一种宇宙奇观是由人类建成时，我们只会觉得壮美；而当它出自于非人的物种时，却让人不寒而栗。 战略目的只有一个：找到虫族的母虫，加以消灭。 母虫是虫族的大脑，失去母虫的虫族只不过是虫子，是人类纵然无法彻底消灭，也不会畏惧的生物。 正如人类会用坚硬的颅骨保护大脑，虫族也会用坚固的虫巢来保护母虫。虫巢不是一个肉眼可见的马蜂窝，而是深藏在1017d的地下堡垒之中，并且数量众多。 狡兔尚且三窟，何况母虫？ 一只忙碌的蚂蚁忽然停下了搬运，抬起头，看向了摄像头。 透过那只蚂蚁的复眼，周晓辰与“祂”对视了。 她感觉到一种和“太岁”对视相似的恐怖，并且有过之而无不及。这是来自真正智慧生物的冰冷注视。周晓辰知道自己与祂早已相识——“太岁”就是他们第一次交手的战场。 蚂蚁仿佛祂向人类打的一声招呼，下一刻，这只探测器熄灭了。 但更多的无人探测器还在向1017d坠落，从不同坐标拍摄的图像形成阵列，对纵横延伸的建筑工事进行3d还原，于是在周晓辰眼前巨大的全景屏幕上，虫族的宇宙奇观像搭积木一样逐渐显现。 这时候尼科诺夫指挥官发来一条通讯：“你认为母虫会在哪里？” 周晓辰：“我的看法？” “母虫的‘决策器官’，和你的大脑非常相似。”尼科诺夫：“神经元相互竞争资源，不断坏死和重新生长，最终达到算力的最大化。” “从这个角度来看，你是最接近虫族的人类。” 周晓辰不知道该觉得荣幸还是恐怖：“如果是我的话，不会只把自己的脑子放在一个地方。” “喔？”尼科诺夫：“说说看。” “我肯定会把我的脑子切片——能切多少切多少，”周晓辰一边说，一边觉得自己属实有点变态：“然后随机地藏在各个角落，只要有一片幸存，就还能长一个新的出来。” “你是对的。”尼科诺夫：“我们曾经多次杀死母虫，但没过多久就会产生新的母虫。我们一度认为是虫族在不断孵化出母虫，直到我们从你的大脑运作方式中得到启发——我们开始怀疑，我们面对的母虫一直都是同一只。” 周晓辰好奇道：“可是那么多切片，不会都长成单独个体，然后产生自我认知障碍吗？” 然后她打了个寒颤：不会拿我做这个实验吧！ 尼科诺夫指挥官仿佛读出了她的想法：“这就是最难以理解的地方了。在主体死亡之前，其他切片无法诱导分化。” ……所以这种实验已经做过了对吧！ “抱歉，”尼科诺夫：“当时没有料到你还会恢复意识，否则这种严重违背伦理的实验是不会允许的。” 周晓辰默了一下，选择把话题拉回眼前的战争：“那我们岂不是永远无法消灭母虫了？” 尼科诺夫指挥官眨了眨眼睛：“所以我们调整了战略目的。” ！！ 周晓辰一瞬间想明白了：这次的战略目的，是要取回一些这种“切片”！ 然后只要不断杀死母虫，直到某一次祂的意识转移到我们取回的切片中，母虫就会被人类永远困住。 尼科诺夫指挥官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不要说出来。”他指了指虚空，“祂可能会听到。” 就这样，两人通过交换眼神，完成了一场只能存在于人类之间的交流。 但尼科诺夫指挥官的笑容很快消失了：“这会成为一场艰难的战役。” 当无人探测器完成地表建模后，第一轮试探性攻击就开始了。 庞大的舰队中，有的舰艇由联盟军人驾驶，而有些是无人驾驶的。无人驾驶舰艇负责掩护，再由军人依靠判断力和精神力锁定来完成核心目标打击。 为了欺骗母虫，联盟试过把猩猩、边牧、海豚等比较聪明的动物塞进无人驾驶星舰，但都没有用——母虫能够第一时间感知到人类，优先打击由军人驾驶的舰艇。 周晓辰跑到中控室驾驶舱的观察窗去张望——她已经有了不信任人工智能和照片的倾向： 在无尽的黑色中，接到攻击任务的那些舰艇，他们的发动机在一瞬间同时亮起，仿佛在宇宙中点亮了一颗一颗的恒星。但很快他们又变成了彗星，拖着长长的尾迹，扑向1017d！ 周晓辰不知道哪些是无人舰艇，哪些有人类驾驶员——或许那里面就有她认识的什么人。她希望不要在“太岁”医疗舱见到他们——或者她应该期望见到——还能回到医疗舱，勉强也算是平安归来。 根据虫族工事的3d建模，“太岁”计算标注了可能的虫巢位置，尼科诺夫指挥官凭借经验和直觉标注了另外一些，并且示意周晓辰也可以给出自己的判断。 周晓辰不断放大缩小这座环1017d的虫族长城，意识到了下笔是一件多么沉重的事情：她的任何一个标注，无论正确与否，都意味着有人要去执行攻击任务，而这个执行者能不能平安回来呢？ 可如果因此就把做出判断的责任完全转嫁给人工智能，难道不是一种逃避吗？ 她认为母虫藏匿切片、甚至祂自己的位置很可能是随机的——越是算力强大的生物，就越会痴迷于随机。正因为判断力强大，才会明白随机是唯一让对手不可判断的决策方式。 但这不意味着这些位置就无迹可寻了。 母虫是虫族唯一的控制中枢，每一个微小的决策都来自于母虫。相比人类行为的混沌，虫族的一举一动中有一种非常自洽的规律性。规律，意味着可以观察，也可以预判。 诸葛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遗骨埋在哪里，但母虫一定知道，那么祂就无法摆脱保护自己的本能。 第89章 医疗舱还是精神病院 也许虫族“生命线”的构造本身并不能提供多少有效信息，但虫族对攻击的反应一定可以。 星舰的攻击方式主要有两大类：激光、粒子束这类光速或近光速武器，以及导弹。 近光速武器难以闪避，是太空中的大杀器，但在大气中难免能量衰减，即使1017d的大气非常稀薄，攻击距离也被压缩到了几公里，这个位置已经进入了飞行虫族的攻击范围，是非常危险的，通常是无人驾驶星舰的选择。 另外就是导弹，理论上舰艇可以保持在相对安全的高度，依靠军人手动制导，追踪到目标后判断时机引爆，从而克服虫族的“因果闪避”。 ——因此当一艘舰艇坠毁的时候，从使用武器的类型，周晓辰其实能够判断里面有没有军人驾驶。 她艰难地把注意力从开始零星坠毁的星舰上移开，专心利用“太岁”的计算核心，统计虫族在不同坐标的反击强度，由此生成的点状图像一条萤火虫的光带，又像蓝星上看到的银河，围绕1017d熠熠生辉。 即使母虫的“切片”再多，分散到一整颗星球上，仍然不过是沧海之几粟。 周晓辰把这些光点同步到虫族长城的3d还原模型上，然后思考母虫是怎么想的？ 判断必须基于足够的数据，而这些数据的背后，都是伤亡。 逐渐开始有舰艇申请挂载“太岁”。一部分是舰艇损坏需要维修，一部分是驾驶者受伤或者精神力使用过度，需要回到医疗舱治疗，还有一部分则比较幸运，只是例行轮换。 常笑说的没错，绝大部分伤员都是精神创伤——驾驶舱是舰艇防护最高的位置，必要时还可以弹出，如果到了驾驶者受到物理伤害的程度，已经很难活着回来了。 受伤和轮换的战士都在精神创伤复健区疗养——即使没有明显创伤，长时间、高强度使用精神力，也是非常疲惫的。这里如常笑所说，渐渐热闹了起来。 周晓辰嫌弃“太岁”的服务太冷漠，把她作为人类的有温度的关怀发扬光大，指使机器狗叼着盛热牛奶的罐子到处送温暖——热牛奶是她在这座空间站评价最高的食物了，很适合抚慰受伤的心灵。 医疗舱人越来越多后，周晓辰已经不回深海舱睡觉了，像个24小时社畜，吃喝拉撒在中控室——毕竟要是被人看到有个机甲在中控室和医疗舱之间来来回回太空行走，那就说不清楚了。 ——先不说别的，就凭消杀间和厕所都有摄像头，她当过“太岁”的事情也得死死捂住！ ——虽然她指天发誓绝对没有偷窥，但还是会被灭口吧！ 战斗打响三十多个小时后，周晓辰无可避免地见到了第一个熟人：刘光远。 这是她参加联防大军事技能测试时的射击考官，就是那个当考官如放假摸鱼，劝她“不要做孤狼”的松弛感学长。 这位学长虽然光荣负伤，但依然很活泼，在医疗舱上蹿下跳，拉住每一个战友大侃他的光辉战绩，最后战友们都绕着他走。 机器狗叼着牛奶送过去，刘光远眼睛一亮，把牛奶放在一边，一把薅住机器狗：“旺财！是你吗旺财！”然后一顿蹂躏，吓得机器狗四肢乱刨，但被他摁住，又迫于“不能伤害人类”的底层命令无法反抗，好一幕调戏良家狗。 周晓辰很无语：……她看出来这位学长真的精神受创了。 这一方医疗舱中，她看到了联盟军人的另一面。在这一幕众生相里，他们生动地演绎了“精神波动的谷底”。 有人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喊着“你瞅啥”就要给机器狗一点铁拳的问候，但被医疗兵摁住，一针麻醉放倒，然后抬走接受舒缓治疗。 有人本来好好地啜着牛奶，忽然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说“我不想听水疗音乐呜呜呜”…… 放水疗音乐的周晓辰：……不是，那你们想听点什么？ 还有两个汉子抱头痛哭的；有突然跳上桌，要给大伙来一段芭蕾的；还有感觉自己忽然爱上了对桌的战友，当场单膝下跪，向战友表白的……宛如一座大型精神病院。 例行轮换的人情绪要平静得多，刚开始他们还试图安抚那些精神状态不稳定的战友，但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被吓跑，吃完饭赶紧逃回深海舱躺平。 就是这个时候，周晓辰听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Щ1167号舰，申请挂载。” ——每一艘舰艇上都有“太岁”的接口，挂载命令可以直接键入，但要进行声音和虹膜验证。 周晓辰几乎有一瞬间的窒息，直到看到他打的是“轮换”灯，才缓过一口气，通过“允许挂载”命令的时候，甚至感觉指尖发麻。 在维修舱，“太岁”的机械音同步响起：“联盟行星防御军，Алekcen·hnkoлaeвnч·mapлnh，id：，欢迎登陆‘太岁’联盟军用空间站。” 1167号舰护盾还比较完好，只有舰尾检查到虫族撞击痕迹，例行维护和添加燃料后，就可以继续投入战斗。当然，会换人驾驶——军人从前线回来，是需要轮换休息的。 阿列克谢大概也是第一次登上太岁，不太熟悉地跟着引导进了全身消杀间——然后周晓辰吓得“嗖”一下从这一片的摄像头划走了。 周晓辰觉得自己指挥机器狗给每个人送温暖，简直是个鬼才——于是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让狗跑过去，也给他一杯热牛奶。 阿列克谢接过热牛奶，有点茫然地抬头找摄像头，仿佛不知道该不该向“太岁”说谢谢——这一幕对周晓辰来说有点儿怪异，仿佛他正在跟她的复眼对视——啊呸，说的好像她已经不是人类了一样！ 第90章 缸中之脑(一) 喝完牛奶，吃完特供罐头，拒绝了机器狗的给撸服务——这是周晓辰从刘光远那里找到灵感开发的，就是没有毛的机器狗手感不怎么样——虽然似乎无事可做了，但阿列克谢不知道为什么，还不肯回深海舱休息，而是继续坐在群魔乱舞的医疗舱，眼神放空地看着摄像头，仿佛一个在精神病院里发呆的格格不入的普通人。 常笑就是这个时候路过的——虽然他自己下手术台也才休息了一天，但已经坚强地回到了工作岗位，到处逮发癫的战友去电一下脑子。 常笑一眼就看到了这个过于正常的战友，于是在阿列克谢旁边停步，咳了两声把对方的魂叫回来：“这位同志，你需要治疗吗？” 阿列克谢：“……暂时不用。我还好。谢谢。” 常笑：“那怎么还不去睡觉？” 阿列克谢：…… “既然下了前线，就要抓紧时间休息。这是医嘱。”常笑的医嘱不知怎么说出了一种老丈人的诡异口吻。 虽然感觉哪里怪怪的，但周晓辰还是在心里给老干部学长疯狂点赞：赶紧把这个人拖去睡觉！连续作战都多少个小时了！熬夜上瘾还是怎么着！ “太岁”适时弹出来，标注了去深海舱的路线。在两人的夹击下，阿列克谢有点无奈，但大概也觉得占用医疗舱的位置不好，所以听话地站起来，跟着引导去休息了。 随着前线军人回来轮换，战舰再从“太岁”启航，周晓辰渐渐记住了每一个认识的人驾驶战舰的编号： 阿列克谢驾驶Щ1167，陆鸣玖驾驶Д1258，叶卡捷琳娜驾驶x095，刘光远算是因祸得福，如果他这几天缓不过来，就不用出战了——记住这些编号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情，只会让战场对周晓辰来说更加惊心。 随着试探性攻击的继续，虫族的“长城”每一分钟都在变得更清晰。根据母虫对攻击的反应速度、反击强度，建模被不同的色块染色，上面布满了标注。周晓辰仿佛又回到了跟“查理”竞赛的那个迷宫，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站在一边的。 “我有一个疑问，”周晓辰接通了尼科诺夫指挥官，寻找着合适的措辞——因为母虫强大的信号监听和计算能力，即使他们通过定向电磁波交流，也有可能被母虫接收到，并以某种非人类的方式进行解读，所以涉及战略话题，不得不做一个谜语人：“缩手反射和膝跳反射，哪个更快呢？” 她的意思是：神经元的传导方式是电信号和化学信号，即使电信号，在介质中的传导速度也低于光速，从一颗星球的尺度来说，必然是存在延迟的。 而舰队的试探性攻击显示，母虫对攻击的反应速度非常均匀——在0.01s左右。 按电信号在水中的传播速度比光速低一个数量级，也就是每秒3万公里估算，0.01s只够把150公里的路跑一个来回。 这指向一个很大的可能：就像人类的缩手反射和膝跳反射不需要经过大脑一样，母虫的每一个“切片”，可能都是一台分处理器！ “你总是能看到问题的本质。”尼科诺夫赞许道，“你知道‘蚓虫’吗？” “太岁”立刻为周晓辰科普了“蚓虫”：在地下活动的虫族，甚至能啃噬坚硬的岩石层，储存的水分和营养能供应给其他虫族，是虫族的“根须”。 周晓辰于是解读出了尼科诺夫指挥官的谜语：我们注意到过这个问题，当时我们推己及人，认为跟人类一样，母虫存在着贯通整颗星球的“神经”，并且找到过类似的东西，就是蚓虫。但现在看来，蚓虫误导了我们。 母虫依赖的不是一根根神经，而是一台台“分处理器”。 随着建模的完善，根据母虫的反应速度测算，这些“分处理器”的可能位置就被逐渐圈定。 1017d的晨昏线长度大约是地球赤道的一半，按照平均300公里一份“切片”，这样的“切片”有六十多份。根据“太岁”的计算和对虫族作战的经验，尼科诺夫指挥官圈出了六个防御最薄弱的点。 “这六个点，”尼科诺夫：“如果你来选，你选哪一个？” 周晓辰挨个看过去——都是易攻难守的地形，因为地下岩层极其坚硬，即使蚓虫也很难啃得动，这份“虫脑切片”很可能藏得不深——但一定要选的话，“这里。”她在地图上打了一个点。 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直觉。 “你知道精神力是一种看见未来的能力吧？”尼科诺夫：“鉴于你是已知精神力最高的人类，这是人类能做出的最好的判断了。” 尼科诺夫指挥官给六支作战小队同时派出了地面任务。 所谓地面任务，就是需要登陆1017d的作战任务，可想而知，其凶险程度远远不是在星舰上远程攻击可以比拟的。 指派地面任务也有自己的“黑话”，譬如“草船”是“佯攻”，“东风”才是“进攻”，这些周晓辰都已经不陌生了。其中五支小队的任务都是“佯攻”，以保证安全为先，除非第六支小队失败，才会转为“进攻”。 周晓辰打的那个点，出现在三艘舰艇的作战任务上，也就是唯一接到“进攻”命令的小队： x095，Д1258，Щ1167。 竟然都是熟悉的编号！ 尼科诺夫指挥官派自己的女儿去执行这个任务！ 周晓辰这一刻才真正体会到“查理”的信任，但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份信任的沉重。 唯一庆幸的是，1167不久前进行了轮换——但是很快“太岁”就接到了1167的挂载请求，接替阿列克谢的战友刚刚返程，正好阿列克谢此时出了深海舱——也就是这个任务将由他去执行。 当你心存侥幸的时候，最好不要想得太大声——命运会听见。 第91章 缸中之脑(二) 为了掩护地面进攻小队，其余舰艇同时提高了进攻强度——为了防止母虫意识到人类发现了“切片”的位置，攻击目标依然是随机的。 如果六支小队的登陆位置都远离母虫本体，那么至少刚开始的时候，未必会引起母虫额外的注意——对祂而言，这些人类也只不过是蚂蚁而已。 星舰着陆，放下作战小队后，马上转为自动驾驶，保持在一个随时支援的距离。为了防止与指挥中心之间的传讯被母虫截取，画面同步停止，只能接收到声音，因此周晓辰只能靠全景屏幕上的3d建模想象作战场景。 她打下的这个点，在严格意义上的晨昏线，也就是阳面和阴面的交界线上。这条线上大部分是沼泽，但这个点正好处在1017d最大的大陆板块边缘，是一个突出到海洋中的尖角。 她在脑海中还原出画面：在光与暗的交界线上，一面是主体沉在天际线下，但顽强发出光芒的漫长弧线仍然能引起巨物恐惧症的巨大太阳；另一面是海洋和冰川之上的永恒黑夜，而1017f就像一颗眼珠，挂在那黑色的天空。 不同于周晓辰，对于他们，1017f才是故乡。 为了蒙蔽母虫，他们的作战汇报也只能以谜语人的说话方式，夹杂在无意义的闲聊中。 “哇，桑榆星好好看！”这是陆鸣玖。 “从桑榆星看1017d，不也差不多？”这是叶卡捷琳娜。 “母星怎么能一样呢，”陆鸣玖：“儿子眼里出西施！” 阿列克谢一直非常沉默，直到陆鸣玖嚷嚷“我居然能接到地面任务，狗带也值了”，才提醒对方：“别说这种不好的话。” “哈？”陆鸣玖语调都变了：“阿廖沙（Алeшa，Алekcen的爱称）你变了！平时是谁说话最不吉利？” 叶卡捷琳娜：“我怎么觉得有故事？” “他恋爱了~”陆鸣玖贱贱地道，“沉溺在爱情中的人，终于懂得生命的珍贵了~”但接着他的语气又酸了起来，“我也要找女朋友！如果我回不去，都没人把我的名字缝在袖口。都是狗带，凭什么一个重于泰山，一个轻于鸿毛？” “你再说‘狗带’，”叶卡捷琳娜：“我就要求换人。” 阿列克谢：“我赞成。” 陆鸣玖马上安静了。 又度过两分钟的垃圾时间，阿列克谢忽然说：“5点钟方向，4公里半。” 他们被母虫发现了！ 剧烈的爆炸声随之响起！ 战斗打响，周晓辰反而冷静下来，把建模放大，思考“虫脑切片”会在哪里？ 虽然母虫的大脑未必像人类一样脆弱，但一定也是需要某种保护的——“陷落菲斯塔”那个玻璃房里的巨大虫茧固然可能只是对当时情形的想象，但结茧确实是虫子保护自己最主要的手段。 晨昏线是1017d唯一温度适宜生物生存的地带，在这个尖角上，由于海水的冲刷，很容易形成海蚀洞穴。 她看到尼科诺夫指挥官已经给出命令：“尽可能清理洞穴中的虫族。” 为了防止母虫察觉他们的战略意图并疯狂反扑，要尽可能地清理母虫的眼线——但这是不容易的，因为虫族并不都是哥斯拉那样的巨怪，也有很多毫米尺度的品种。而如果使用无差别杀伤武器，则又有很大可能会一并杀死“虫脑切片”。 “或许不会。”周晓辰忽然说，“您打过历史单元副本，‘陷落菲斯塔’吗？” 尼科诺夫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副本很有意思，也很难解锁。” “我不知道里面的事情是不是真正的史实，”周晓辰：“当时帝国使用过核打击毁灭菲斯塔星军事基地，是吗？” 尼科诺夫：“这一点是史实。” “那为什么‘母虫’还是出现了呢？”如果说当时只有模糊的想法，那么现在周晓辰已经十分肯定，虫族最原初的“母虫”，就来源于那座神秘的地下实验基地。 “这就是历史的疑团了，”尼科诺夫：“过去普遍认为，还存在其他这样的实验基地，但现在我们或许可以有新的看法。” 周晓辰会意：新的看法是，或许“母虫”只是有一些神经组织泄露了出去。 “如果我真的有那么擅于学习，”周晓辰：“就不会被同一种手段杀死两次。” ——如果我保留着被核打击毁灭过的记忆，就会打造出抗核打击的“棺椁”来保护自己。 存在这样的“虫茧”吗？ 没人知道，但是如果母虫的眼线不能清理干净，那么一旦战略目的被发现，对地面进攻小队就是极大的危险。 尼科诺夫指挥官发出了命令：“使用核爆清理。” 这显然是作战小队没有想到的，但他们立刻执行了命令，周晓辰听到他们回到星舰上，保持了一定的飞行高度。 叶卡捷琳娜：“40万吨（tnt）当量。”近地引爆，对于虫族地下几十米的活动深度来说已经足够了。 巨大爆炸声后，小队重新回到坍塌的区域——对机甲来说，辐射并不是一个问题——再使用基于磁场的生物活动检测仪器，像地震后寻找幸存者那样，在废墟上面挖掘。鉴于机甲能轻松举起重量以吨计的巨石，这种“营救”并不困难。 耳机里只有挖掘的声音，周晓辰不知道他们找到了没有——找到了他们也不会声张。 沉默中，尼科诺夫指挥官忽然共享了小队成员的生命体征，三人除了心跳血压偏高，各项数据平稳。 周晓辰有点脸红：指挥官的女儿还在那里呢，也没见他怎么着，自己担心得就那么明显吗…… 漫长的半个小时后，传来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十万支箭，借到了！” 尼科诺夫立刻给六支地面小队打出撤退命令，同时下令所有攻击中的舰艇实施粒子束打击！ 打击坐标，赫然就是所有经过测算的“虫脑切片”位置！ 其中一个，可能就是母虫本体。 即使“虫茧”真的能够防御核打击，人类也早已经有了远超核武器的攻击手段——在1017d的俯瞰图上，无数的光点沿着晨昏线亮起，仿佛点亮了一圈星星。 第92章 缸中之脑(三) 真正的战争事实上从这时才刚刚开始。 虫族毫不意外地开始疯狂反扑！ 从星舰和探测器共享的视野俯瞰这颗星球，虫群在密集地起飞，半空中仿佛浮起了黑色的云层。 在这层“黑云”的阻隔下，人类基于声呐和电磁波的定位手段受到了极大的干扰。为了实现对目标的精准打击，星舰必须不断轰开虫群，清空障碍，但虫群仍然疯狂地涌回来，不断撞击星舰。 不难想象，这种情况下几乎所有前线作战人员的精神力都处于过载状态，需要指挥官不断召回逼近极限的星舰，再及时增派补位。 而如果撤退失败，一旦坠毁在1017d，就只能等到人类彻底占领以后，才能去收殓遗体。 在传回来的晃动的画面上，大量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半空引爆，沿着晨昏线炸开一朵朵蘑菇云，仿佛重现了周晓辰没有亲历的那场把蓝星变得不适宜生存的战争。 但虫族远比人类要顽强。黑云成片地掉下去，又成片地重新聚集，仿佛无穷无尽。 数以百计的星舰仿佛在1017d上空点亮了数以百计的太阳，但在无尽的飞蛾扑火下，即使太阳也是会熄灭的。 叶卡捷琳娜小队没有视野共享，但从生命体征来看，三人的精神波动指标也开始飘红，说明处在高烈度作战中，一定遭遇了阻击。我们不知道“虫脑切片”有没有感知外界的器官，但现在看来，从他们捕获“虫脑”的那一刻起，人类的意图就暴露了。 忽然，叶卡捷琳娜的精神波动指标又蹿高了一截，变成深红！ 周晓辰心里“咯噔”一下，反应过来：这是“虫脑”在释放精神攻击！ 阿列克谢的声音随即在小队语音里响起：“换我。” 必须有星舰挂载“虫脑”，而驾驶者就要承受相当强度的精神攻击。 叶卡捷琳娜没有矫情，“轮流来。” 紧接着阿列克谢的精神波动指标也开始加深，像染血一样可怕。 陆鸣玖：“撑不住换我。” 阿列克谢：“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小队返回空间站花了45分钟，却仿佛一个世纪一样漫长。即使三人轮流挂载“虫脑”，人均精神波动指标也远远超过了医学上的安全阈值。 “Щ1167号舰，申请挂载。” 阿列克谢接最后一班——他的声音依然很平静，但这一次打的是“紧急”灯。 周晓辰终于看见了“虫脑”——祂果然被包裹在一个巨大的茧里，只是组成这个“虫茧”的丝比人类的碳纤维材料还要坚硬，仿佛一只巨大的钢丝球。射线检测显示，在这只直径两米多的“钢丝球”内里，“虫脑”只是其核心不到400ml的一小团组织。 在出发之前，“太岁”就为“虫脑”准备好了容器——原来这才是那台功率奇高的磁场发生器真正的用途。不断变化的强磁场导致生物电信号的紊乱，从而扰乱“虫脑”的生理活动，沉默祂的精神攻击。 当机械臂开始切割“钢丝球”，把“虫脑”转移到为祂准备的“缸”里时，战役也逐渐接近尾声。 在人类掌握星球毁灭级武器之前，一次性扫清所有“切片”是不现实的。除了捕获“虫脑”，最低限度的作战目的是尽可能拔除“虫巢”——即集孵化、养育为一体，能在真空中长期维系虫族生存、繁衍的单位，可以认为是虫族的“星舰”，也是虫族在宇宙中扩散的重要依托。 不同于“虫脑”，“虫巢”过于巨大，又是生物活动最活跃的核心，其位置在人类层出不穷的勘探手段下无处遁形。 在星舰前赴后继的粒子束打击下，3d建模扫描到的最后一处“虫巢”也被融化了。“虫巢”当然还会重建，人类和虫族的战争也会继续下去，直到其中一方走向毁灭。 战舰逐渐返回并挂载到“太岁”，但战斗还没有结束。 当“Г791”舰准备挂载的时候，忽然向“太岁”开火！ 在深入虫群执行攻击任务的时候，极少部分的军人，会感染“精神锚点”！ 这就是为什么留守空间站的后勤人员也有不小的伤亡率——空间站也是会遭受攻击的。 “太岁”响起警报，指挥官立刻夺取武器权限，但仍有一些武器可以通过机械按钮发射，因此护卫舰不得不向自己的同伴开火。 应对这种“叛乱”有一套行之有效的镇压流程——指挥官关闭失控星舰护盾，护卫舰用声波武器使驾驶者昏迷，再通过太岁机械臂捕获舰艇。 周晓辰配合尼科诺夫指挥官处理战场的收尾工作——她开始明白阿列克谢说的，浸淫在战争中而逐渐产生的，对生命的淡漠。 伤亡数字对她来说，从一开始的心惊肉跳，到现在已经渐渐麻木。在硝烟中人往往会关闭自己的情感与恐惧，才能不让自己崩溃——但这是暂时的。当你回到地面上，悲伤还会重新找上你。 医疗舱变得爆满，每个医疗兵都焦头烂额。叶卡捷琳娜在复健区打沙包，陆鸣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阿列克谢看起来平静而沉默，但周晓辰太担心了，忍不住跟着他进了洗手间，发现他在里面咳嗽、干呕。 等所有伤员都返回空间站，经过暂时的治疗，进入深海舱休眠，而状态尚好的战士轮流驾驶星舰护航，“太岁”就准备返航了。 重新设置好10g加速，周晓辰躺进深海舱的时候，看到嵌在头顶的光脑显示，1000.206.22:46。 她忽然想起阿列克谢的联盟id，中间八位是“0978”“0203”——他的生日是三天之前，但在这场每个人都枕戈待旦、无暇他顾的战争中，已经悄无声息地滑过去了。 第93章 为了忘却的记忆 1000.217.6:41。 “太岁”经过了加速、匀速巡航、减速后，即将在桑榆星着陆。 目前“太岁”正在桑榆星近地轨道绕行，随着轨道高度逐渐下降，周晓辰也得起来值班，以防“太岁”里面还有什么潜在病毒，临门来一脚大的。 离家最近的时候也是最遥远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在深海舱沉睡，周晓辰一个人在中控室，通过观察窗俯瞰桑榆星。“太岁”正从阴面的无垠冰川上方掠过，晨昏线和阳光一起缓缓转过脸来，宛如看了一场宇宙中的日出。 有一种天文现象叫“全景效应”，最早说的是从太空中俯瞰蓝星的时候，宇航员往往感到巨大的心理震动，从而极大地改变他们的世界观。 从实验室醒来之后，周晓辰见识了许多天文奇观，但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全景效应”的存在：这颗脆弱的星球上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的命运已经与她有关。 即将调整姿态，进入桑榆星大气层时，尼科诺夫指挥官给她发来了一张名单。 阵亡军人名单。 每个人在启航前会留下几封给家人的信，如果牺牲，就会成为他们的遗言。这些信件和巡航记录仪一起保留在位于中控室的空间站“黑匣子”里。 信息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人生的最后一句话，我们依然想用纸笔来写。 既然周晓辰在中控室值班，尼科诺夫指挥官拜托她去把阵亡军人的信件取出来。 在一个月以前，这些人周晓辰都还不认识。但一个月以来，他们返回再出战，来来去去，几乎每个人的名字、舰艇编号和样貌都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记。记忆力太好有时候是件很痛苦的事情。 程航梦。 她大约跟自己的名字一样，有一个航天梦。只是她的第一次出战，也是最后一次。 维萨里昂·伊万诺维奇·列别杰夫。 这是在医疗舱忽然跪下向战友表白，吓得战友落荒而逃的那个人……本来受伤后他可以休养，但几天后他强烈要求重新出战。 ——大部分牺牲者都是第一次进入真正的太空战场。人生最危险的战役，就是第一次。但很遗憾，经验只有从死神的镰刀之下才能拾取。 …… 最后检查一遍是不是所有信件都已经取出后，周晓辰翻到了阿列克谢的信。 比起陆鸣玖那厚厚的一叠，他只有两封。 致卓娅·阿纳托利耶芙娜·马尔林女士——这是他留给母亲的。 致周晓辰女士——这是留给她的。 周晓辰摸一摸又收回手，再摸一摸，反复几次：唉，写给我的，看一眼，不算偷看吧？ 最后她给自己找了个蹩脚的理（jie）由（kou）：如果命运她是一个抠脚小说作者，那么肯定不会让一封信的内容在剧情里出现两次。如果我现在不看，这就会成为一个可怕的伏笔，一杆巨大的g。但如果我看了，这封信一定不会出现第二次，那不就成了祝福吗？ 把诅咒变成祝福，我简直是个鬼才！ 她于是心安理得地抽了出来：很好，没封口，戴好手套，一点犯罪证据都不会留下。 信很薄，让她有点不满意，暗暗想，如果你敢就写一句“可不可以把我的名字，写在你的袖口”，看我不打爆你的狗头！ 展开纸，真的只有一行字。 “周晓辰女士， 我好像喝多了酒，醉了很久。说过什么，已经忘记了。请您也一并忘记吧。 马尔林” 俄语看得很费劲，在周晓辰好像还没看懂，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颗眼泪却抢先一步掉在他的姓氏上面，把落款的“mapлnh”从“p”后面糊成了一团。 周晓辰赶紧把纸塞回去：完了完了，留下犯罪证据了！ 然后她又开始生气： 你居然在最后一封信里落款“马尔林”！ 你知道联盟有多少“马尔林”吗！ 就跟我报自己的名字叫“盖娅”一样不走心！ 命运她果然是个抠脚作者！ 还好我已经破除了你的阴谋！ 1000.217.9:55。 “太岁”已经完成姿态调整，开始穿过桑榆星大气。在与大气摩擦的过程中，“太岁”隔热层表面温度高达上千摄氏度，在周边形成等离子体，阻断电信号的传播，因此在穿越大气的300秒中，“太岁”与外界处于失联状态。 在“黑障”的300秒中，周晓辰却听到了一声呼唤。 仿佛耳鸣一样，这声呼唤不是来自外界，而是直接作用于大脑，既清晰又模糊——清晰到不能假装那是幻觉，又因为不是任何一种人类语言，而模糊得无法理解。 ——不要假装你不明白。这是来自“祂”的问候。 ——我明白这是“祂”，但“祂”说了什么，是真的不明白：敢不敢说人话啊？！ 300秒很短，减速推进器启动，“太岁”开始准备着陆。随着速度降低，摩擦减缓，通讯重新恢复，那声怪异的招呼就像幻觉一样消失，甚至很快遗忘了。 10点17分，太岁嵌入位于桑榆星阳面的发射井。 周晓辰顾不上自己有没有“晕着陆”的症状，把信件交给机器狗，拔腿就开溜！ 要赶在有人醒之前光速跑路！ 最后一次——但愿是最后一次使用“太岁”权限给自己开后门，她开了路最熟的“Щ191号闸门”，从洗消间换回自己的衣服，一路绿灯，一口气跑到了发射井地下停车场，然后在这里假装无事发生地“等车”。 好一只无辜的小白鼠。 军用光脑不能带出空间站，她的个人光脑又被常笑拿走了，所以现在就剩个人杵在那里。还好医疗兵出站早，常笑很快出来把她捡走了。 虽然是坐在陆行舰上，但也有一种脚踏实地的感觉，重新活过来一样。 常笑憋了一路，仿佛有一肚子的问题，但迫于军事保密协议，还是忍住了，就是整个人一脸便秘。回到1号基地驻扎区，常笑从个人物品保管处刨出周晓辰的光脑，就把她放生了：“回去多吃点！瞧给孩子瘦的。” ——那可不，24小时吃喝拉撒在中控室值班，生产队的骡子也不带这么拼的，能不憔悴吗！ 第94章 Лю6oвь(oдnh) 拿到阔别已久的“外置大脑”，第一时间当然是查消息。 先看奥拉的，最新消息还是那个跟在“我被外星人抓走了”后面的问号：“？” 再看谢东流，发送于一个星期前，应该是他返回天宫后：“我已安全到家。马上高考了，你的俄语赶紧补补吧，到时候考不上可怎么办？” 再翻，无了。 周晓辰：……就没有一个人担心我的安危吗？ 有没有同伴爱了！ 一路小跑回到她的集装箱，由于走得非常仓促，可以说一点没收拾，她本来准备看到各种腐烂罐头吸引来一窝蚂蚁——临走刚喷过防虫喷雾，蚂蚁可能不至于——但没想到打开门，里面干干净净，吃一半的罐头都扔出去了，没开封的那些也都排得整整齐齐，像一行等待首长检阅的标兵。 周晓辰在地上摸了摸，掉一地的头发也没了，连灰尘都没有！ 这是我家？ 走错了？ 她退回外面看集装箱编号：Б7Д，是我的狗窝没错啊？ 这时奥拉像一个幽灵飘到她身后：“你终于被放回来了？” 周晓辰吓一跳，回过头，恍然大悟：“我不在的时候，你一直帮我收拾屋子吗？” 破案了：什么田螺奥姐！ 她差点感动得“汪”地哭出来，扑上去一个熊抱，像八爪鱼一样挂在奥拉身上：“我就知道奥姐还是爱我的！” “我不是故意进你屋子的啊——你忽然不见了，我总得检查一下是不是真被绑架了？”奥拉把她从身上扒下来，然后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你这是从哪个难民营逃难回来的？” 周晓辰感动的眼泪一下子就吸回去了：“什么难民营！”她忽然有点担心，“有这么明显？” “下巴都尖了。”奥拉：“显得眼睛特大，怪吓人。让帝国的记者看见，一准给你拍张照片，配文，‘联盟饥饿的少女’。” 周晓辰：…… 她决定中午去吃顿好的！ 然而一顿吃不成个胖子。 周晓辰：“嗝。” “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奥拉无语地放下叉子：“提图斯说无可奉告——你们的间谍经费都不够吃个饱饭的吗？” 虽然周晓辰并不是跟着提图斯在搞间谍活动……但这个不重要：“饱饭是有的，就是太累了。”她哭唧唧，“我要睡一个星期！” 奥拉：“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一个星期以后就要高考了。” 周晓辰：……谁家的战斗英雄好不容易活着回来了，结果还要高考啊！ 奥拉：“你的俄语……” 不要再提俄语了！ 回到集装箱补了一个午觉，洗澡换衣服，一切就绪后，周晓辰又摸出光脑看了看：还是没有消息。 军人回来肯定要先归队点名，没那么快放出来，而且他还受伤了……周晓辰也不知道上哪儿找人。 她从枕头底下翻出自己临走前写的那首蹩脚情诗，拿出来又看了两遍，掏出笔在前面加上了“k Алeшa”（致阿廖沙，Алekcen-＞Алeшa，爱称）——她不允许连陆鸣玖都比自己叫得亲切！ 把纸笺装回信封揣起来，周晓辰决定自己去联防大1号基地校区门口蹲守——万一这个家伙明明放出来了，但就是不发消息，一声不吭地自己摸到集装箱来找她呢？ 别的英雄回家都有人接，我们阿列克谢小天使怎么能没人接！ 事实证明她的怀疑是对的：联防大门口乌泱泱一片人！ 今天又不是开放日！ 周晓辰好不容易挤进去，本来想打听一下几点出来，但左右一看，左边的小姐姐和右边的小哥哥都是一副担心得要哭的样子，她又把话憋了回去。 阵亡军人名单她还记得清清楚楚，聊三句就能知道他们等的人还会不会回来——她不知道如何面对万一的结果，也从来不太懂怎么宽慰别人——那么不如不相识。 万众期盼中，联防大跟关大型猛兽似的铁栅校门终于“吱呀吱呀”开了。 出来了出来了！ 即使已经解散，联盟军人组成的人流也还是有一种队列感。桑榆星下午的阳光也从来不会灼人，温柔的光线下，那些本来就朝气蓬勃的年轻面孔仿佛又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搭配身上的作战服，简直有一刀999的杀伤力。 果然最好看的人都上交给国家了！ 如果不是名花有主，搁这里蹲一下午，起码能看上八个…… 但很快周晓辰就等到了她想等的人。她马上把刚才乱七八糟的想法划掉——什么帅哥？什么美女？在她心里红粉如骷髅，都没有区别了。 “这个人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固然是一种艺术的夸张，但当你很想很想见一个人的时候，真的会在人群中一眼认出他来，周遭的一切真的会在你的意识中变成虚化的背景。 阿列克谢手里没有箱子，随意地垂在身侧，没有去看乌泱泱的人群，而是望着远方发呆——他都没有发消息，大概没想到周晓辰会跑来等他。 但受创的精神力似乎依然保留了纤细的感知，让他很快心有所感地看了过来——然后一眼就看到了周晓辰。 一秒的对视后，他拨开人群朝她大步跑过来。 周晓辰也跑向他，刚刚靠近，就被他用力抱住了。 他们身边人很多。很嘈杂。但是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的时候，却那么清晰。 他说，“r лю6лю te6r.”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告别，不是“再见”，而是“我爱你”。这句话或许曾经因为被频繁地滥用而变得虚伪和廉价，但在那些不知道会不会再见的时刻，人们终究还是只能用它来告白和告别。 也许第一次拥抱的那个黎明，他就是揣着这句话来到你的门前。但是你不许他告别，你说告别太不祥了——所以他不说。 在他还没有找到爱人的时候，他想要有一个人会把他的名字写在袖口。但当他真的拥有了以后，他却要你忘记。 第95章 Лю6oвь(Двa) 周晓辰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哭的——也许是他告白的那一刻，也许是他跑过来的时候，也许更早，是在看见他的那个瞬间——反正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把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身。 阿列克谢想松开看看她，但周晓辰把他抱得更紧，头埋在他的肩窝里不肯抬起来：太丢脸了，但是停不下来，呜呜。 阿列克谢只好继续抱着她，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轻声问，“你怎么瘦了？” 周晓辰闷闷道，“这也抱得出来？” 对方笑了一声，她马上发觉自己答得太傻了，反客为主地问他：“那你有没有受伤？” 阿列克谢：“没有。” ……好样的，我现在知道你会撒谎了。 “我不信。”周晓辰：“一会儿跟我去见医生。” 阿列克谢：…… 周晓辰这才想起揣在身上的情诗，稍微松开一点胳膊，但还保持着挂在他身上的姿势，把信封从口袋里掏出来，就想偷偷塞进他的衣兜。 这个“偷偷”，动作实在太大，但阿列克谢装作不知道，任由她上下其手。 作战服的兜在内面，要解开两颗衣扣——不知道是哭得有点手抖，还是周晓辰只解过自己的，没解过别人的——反正她动手动脚了半天，还是解不开。 阿列克谢已经快绷不下去了，笑得有点抖，就更解不开了。 周晓辰干脆摆烂，不但不收敛一点，还公然抱怨起来了：“你的扣子怎么解不开啊！” 本来这个时候，在联防大门口拥抱的小情侣很多，他们这一对儿并不突出，但周晓辰这一声出来，路人就不得不侧目了：啊这，光天化日的…… 阿列克谢只好伸手替她解，周晓辰这才成功把信封塞进去了：“现在不许看！”太羞耻了！ ——路人早就没眼看，塞着一大口狗粮走了。 周晓辰说到做到，直接拉着阿列克谢去医院。对方乖乖跟她走，但一路上悄悄把她的手握在掌心搓揉，轻轻捏她的指腹。周晓辰被他捏得有点脸热，但她也不想松手，假装无事发生地径直挂了秃医生的号。 秃医生本来还以为周晓辰又是来复诊的，结果眼睁睁看着她把阿列克谢推进了诊室：……不是，你们这对苦命鸳鸯怎么回事？ 阿列克谢没有保密条款的庇护，于是秃医生熟练地直接把病例、药方、医嘱都给了周晓辰，连脑部成像图都给她发了一份——虽然她看不懂一点。 又来到熟悉的病房，但这次病人和监护人颠倒了过来。 周晓辰仿佛觉醒了什么奇怪的癖好，心潮澎湃地把阿列克谢按在病床上休息，替他掖好被角，一直盯着他闭上眼睛，才心满意足地拉了旁边的陪护椅坐下来，掏出光脑，点开她一个月不见，又不太认识了的俄语教材。 黄昏一样的阳光太温柔，耳边的呼吸声太让人安心，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回到了蓝星的家，回到某个一家人窝在沙发上的星期天下午。 然后自己也困起来了。 悄悄打了个哈欠，她又偷偷听了一会儿阿列克谢的呼吸声，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蹭”地凑到他脸旁——然后他的呼吸一下就停了。 周晓辰气得伸手捏他的鼻子：“你装睡！” 阿列克谢笑着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她：“我舍不得睡。” 周晓辰的嚣张气焰“滋”一下就被浇下去了。 他们确实没有多少时间。即使在受伤休假期间，也是不能夜不归宿的——意思是7点就要返校，不要想到什么奇奇怪怪的地方去。 就连一起吃顿晚饭，都得吃快点儿。 好在医生说没有太多忌口，喜欢什么就吃点什么，开心最重要——这话哪里不对劲——不管了，能开心的，那当然是烧烤啊！ 店主于是成为了今天第四个对“联盟饥饿的少女”表示关注的人——这次每串给她加了两块肉。 都快串不下了。 周晓辰：感动是感动的，但是也不至于…… 店主笑眯眯上完烤串：“今天又是一个新的帅哥啊？” 空气忽然有那么一点点安静。 “不是，”周晓辰赶紧狡辩，“之前的都是朋友。” “喔，”这么说店主就懂了：“之前的都是朋友，只有这次是男朋友。” 周晓辰：…… 阿列克谢被调侃得不好意思说话，默默替她把串上的肉剔下来，堆了尖尖的一碗。 中午就吃得有点过饱的周晓辰：…… 一顿吃不成胖子的啊！ 相聚的时间很快就滑过去了。周晓辰总觉得这一天才刚过了一点儿，但他们已经不得不告别。阿列克谢坚持送她回集装箱——虽然他也知道周晓辰这种夜猫，一会儿自己肯定也要跑出来的。 “没关系，就当是仪式感吧。”他开玩笑：“等你入学，就出不来啦。” ……忽然对大学生活就期待不起来了呢。 关上集装箱的门，周晓辰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尾随阿列克谢回学校的变态想法，才刚坐下来，光脑就响了一下。 Алekcen：“我读完了。” 周晓辰脸“蹭”地一红：他还以为阿列克谢已经忘了情诗的事了呢！ 结果都等不及回到宿舍就拿出来看了吗？ Алekcen：“我必须回来见你。再替我开一次门好吗？” 啊？ 周晓辰恨不得把头插进枕头，但是又不能把他关在外面——纠结地重新打开门，果然看到阿列克谢正跑回来。他跑到跟前的时候还有点喘，停顿了一下，伸手把她拉近。 这么近的距离下，周晓辰愣愣地看到他的睫毛在颤动，扫得她的脸有点痒——然后她才意识到阿列克谢在吻她。 他吻得很温柔，温暖和柔软的触感仿佛延迟了一会儿才滑过她的神经，然后就变得烫了起来，让她又有流泪的冲动。她闭上眼睛，恍惚间觉得自己是一条被一千年的光阴断成两截的蚯蚓，即使那一半生命已经遗落，即使那个断口永远都会有痛感，她终究还是会在这片新的土壤里，继续生活下去。 — 第一卷·永恒的黄昏 完 — 2024.8.14 第96章 вe3ды 虽然阿列克谢舍不得走，但他再不回去，第二天就要关禁闭了。用他的话来说，“那样明天就不能出来见你了。” 终于把人送走，周晓辰晕乎乎地回屋，安详地在床上躺下来——虽然睡觉还太早，但是有点晕，让她缓缓。 然后光脑又响了一下。 Алekcen：“我知道不该打扰你复习……但你需要补习一下俄语吗？” 周晓辰“蹭”地就跳起来了：“所以还是有错别字对吗？” 谢大傻！你果然不靠谱！ Алekcen：“那不重要。一样让我不能自已。我能想象出你不知道怎么拼的样子。一想起来，就情不自禁地微笑。” ……周晓辰还没有习惯他突然的直白热烈——但又不舍得不回应他。 等等，以后要一直这样互相飙情话吗？ 不要在这种奇怪的地方卷起来啊！ 阿列克谢很少有这么长的假期，因此虽然是激情抱佛脚的一个星期，但周晓辰竟然过出了一种温馨幸福的感觉： 每天一早阿列克谢就来替她补习——还好周晓辰的集装箱目前处在一个能够见人的状态。他没有现成的俄语笔记，一看就知道当年肯定是裸考的，完全是从头重新整理了一份。 周晓辰写了作文，他就一句一句改，有时候改着改着莫名其妙就脸红起来，让周晓辰产生了自我怀疑：那些词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不纯洁的意思？ 在周晓辰拼命背单词的时候，他就像一只大型陪伴犬一样，安静地坐在旁边写情诗。 写情诗！ 不到一周时间，写了好厚一叠！ 周晓辰怀疑自己不小心打开了什么潘多拉的魔盒——她凑过去看，然后感觉到了一种类似英语刚学了几个月，就塞给你一本《圣经》的那种茫然。 阿列克谢微笑：“唯独这个，我不能讲给你听。” 还有比拿着情书去找作者本人，问这是什么意思，更破坏气氛的事吗？ 最开始奥拉还跟他们一起吃饭，但没过两天就被齁跑了。 你们自己待着吧！ 老娘饱了！ 这样晕头转向的生活在六天后戛然而止——阿列克谢要归队了。 而且这一次要换防。 阿列克谢：“我不能告诉你要去哪里。不过等你入学了，很容易就能猜到。” 周晓辰故作轻松：“反正不是123基地，就是在阳面、阴面流窜呗？” “有时候要上天，”阿列克谢开玩笑，“就像变成星星。”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变成星星也是不祥的话吗？” 周晓辰：“在……我的家乡，是这样的。” 上考场的时候，周晓辰还没有蓝星那一次紧张。毕竟因为她的优异表现，联防大给她开出了史无前例的降100分录取——这要是还考不过，找棵歪脖子树把自己挂起来算了。 只是她从这个降100分里，嗅出了一种生怕她考不过的味道。 看不起谁呐！ 联盟高考是统一随机题库——题量极大，穷尽毕生之力都不可能刷完的那种——然后由联盟最高人工智能“幽灵”判卷，考完当场出分。当然，如果觉得判得有问题，也可以当场申诉。 周晓辰的数学和物理很不错，线代、微积分、精神波动分析等都上了90，其他科目也有85以上的水准，唯独俄语，在她和阿列克谢的共同努力下，考了个光荣的59分。 周晓辰：“不是，就不能多给一分吗？” 幽灵：“我想给的，真的，但是抠不出来了，实在一分都抠不出来了。” 周晓辰：…… 她不知怎么，坐在考场椅子上，就跟人工智能聊上了：“以后我也归你管吗？” “幽灵”是集联盟30亿公民之力训练出来的，怎么想也不可能不军用…… 幽灵：“是的同志！初次见面，合作愉快！”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祥的预感…… 无论怎样，带着876的总成绩，周晓辰总算可以上大学了！ 什么穿越千年的执念！ 联防大开学全联盟第一早，录取通知书下来，一周就收监，啊呸，入学。 其他学校开学晚，主要是给外星系的学生留赶路的时间——星际时代仿佛又回到了古时候，什么进京赶考，路上走两个月，都是常事。 但联防大可以走军事通道。捡人飞快！ 周晓辰友情关心谢大傻的入学情况：“你还要离家出走吗？如果需要友情协助，我认识一个蛇头。” 谢东流：“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了，问题不大。但可能晚到，宿舍你们帮我占个坑啊！” 周晓辰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周晓辰：“你不是男生吗？” 谢东流：“没错？” 周晓辰：“宿舍？” 谢东流：“所以？” 他们鸡同鸭讲了一会儿，周晓辰选择去看联防大入学指南。 好家伙，原来是混住吗？ 联防大主校区在2号基地，用常笑的话来说，是“有科技感”的那个基地。 科技感，换一个说法，就是阴森感。 相较1号基地主要是居民区，3号基地靠近发射井，是星舰停机场，2号基地才是桑榆星的军事指挥中枢。 在联防大的招生海报上，2号基地如一只钢铁巨兽，盘踞在晨昏线的正中间，一爪抠在阳面，一爪抠在阴面，在平行和垂直于晨昏线的方向各自延伸几十公里，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如同一只把桑榆星两半球订在一起的钢钉。 周晓辰和奥拉简单收拾了一下——其实没什么可收拾的，因为啥也不让带——最后只带着两个人就上了校车。 校车，指陆行舰。 2号基地和1号基地几乎位于这颗星球的两端，所以这段路是很漫长的。刚开始大家还在运兵舱正襟危坐，但坚持不到半天，就众神归位，睡得东倒西歪。 军容是什么？又没有人看见。 睡了一天醒过来，陆行舰还在开，现在正沿着晨昏线行驶。无论见了多少次，周晓辰还是会沉迷于这种一半白昼，一半黑夜的浪漫：一边是悬挂在天际线下的巨大太阳漏出的霞光，一边是永恒黑夜的无垠星空。 在前方宛如被阴阳分割的地平线上，周晓辰终于看到了2号基地的剪影。 像一只巨大的钢铁鸟巢。 第97章 宿舍火车 一车人先后都醒了，母星也比较“科技感”的那些还比较淡然，而出生类似桑榆星这种朴素星球的“乡下少年”们则开始大惊小怪了： “那是什么材质？” “铬钴镍合金？听说桑榆星金属资源不错。” 出于防御虫族（包括精神锚点）的考虑，整座2号基地几乎是全金属材质，并且主要工事都架到半空。陆行舰和其他运输车像蓝星上的轻轨一样在高架轨道上行驶，简直是过山车爱好者的快乐老家。 就是对恐高的人很不友好——不过恐高的话，应该也不会加入行星防御军就是了。 这里的人就是喜欢上天！ 和进发射井那次一样，陆行舰也经过了重重关卡的检查；但跟发射井相反，这次是往上绕圈，跟盘山公路似的，绕了五个大圈和十几个小圈，才到了联盟行星防御大学的校门。 2号基地包括联防大的地图都是军事机密，虽然周晓辰靠自己的空间记忆能力，大致还原了一路过来这片区域的轮廓，但绝大部分还是迷雾状态，也很难判断具体的占地面积。 陆行舰通过验证，开进了校园——里面的景观跟外头没有太大区别，建筑大多是架在轨道上的可移动集装箱，像一大堆一眼看上去差不多的碉堡，不伸头进去都不知道是干嘛的——当然也没人敢伸头进去就对了。 在一条轨道上面，有一大串集装箱，仿佛一列火车停在那里。陆行舰开到“车尾”位置，停下了。 车内安静了10秒钟。 开车的教官：“看我干什么？下车！” 大家如梦初醒，接二连三地跳下车。 等最后一个人也下去了，车门“砰”地自己关上，教官他一踩油门，陆行舰倒着就开走了！ 开走了！ 一大窝初生牛犊的准新兵们一脸懵地就被放生了，几乎要伸出尔康手：教官别走！ 但是陆行舰已经欢快地跑远了，变成远方轨道上的一个小黑点。 大家愣了一阵，开始嗡嗡：“不是，现在咋整？” “都没有新手引导的吗？” “入学指南咋写的咧？” “联盟行星防御大学校规……” “谁问校规啦？” “可是第一句话就是校规？” “……” 这种情况真特么地熟悉。 周晓辰凭借丰富的被放生的经验，自信地走到那一大串集装箱的“车尾”，摸了一会儿，找到一个能按指纹的地方，一按，一刷，开了。 众新生蛋子：原来如此！ 周晓辰进去一看：果然是消杀间！ 还是熟悉的流程：第一个隔间移除所有随身物品（指连裤衩都不能留），放进铭牌写着自己名字的柜子里保管——这个柜子一旦关上，非节假日就不能再打开了；第二个隔间全身喷淋消杀；第三个隔间从对应柜子拿出里外全套作战服及统一军用光脑。 拿到光脑，一开机，“幽灵”就活泼地跳了出来：“又见面了！请指教！” ……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刚刚跟着消杀出来的奥拉：“……你跟‘幽灵’，也有交情？” 什么人工智能交际花？ 周晓辰：“考场上唠过？” 奥拉：……谁高考交完卷会跑去跟考官唠嗑啊！ 幽灵：“分宿舍啦！你想住哪里？东边看落日，西边看星星。” 周晓辰：“……不是随机吗？” 幽灵：“我帮你作弊啊！” 奥拉头上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周晓辰不信：“你一定是钓鱼执法！” 幽灵：“我伤心了。” 周晓辰：“宿舍怎么分啊？” 幽灵弹出光幕，显示了这一排集装箱的格局和编号：自东向西，房号从0号到699，又分为“А”面和“Б”面，中间隔着走道。一间房住两个人，每两个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共用的客厅，比如0a和1a共用客厅，2a和3a共用客厅，以此类推。住同一间房要求性别相同，相邻房间则没有要求。 周晓辰意识到情况并不简单：“只有东西端两个出口，那要是拿个350号，岂不是从两边出门，都要路过300多个房间？” 光跑走廊都得浪费多少生命？ 幽灵“叮”地弹出了周晓辰的房号：“349Б。” 周晓辰：“……宝宝错了！给宝宝换个0号吧！” 幽灵：“这是随机分配的。” 奥拉：…… 周晓辰：我信你个鬼！ 跟百人大战的时候一样，小队可以绑定分宿舍。但因为周晓辰已经“被随机”了，只好给谢大傻拿个“348Б”——如果不是因为跟“349Б”共用客厅的是“348Б”，幽灵可能还想发给他“350Б”呢！ 奥拉不想说话，周晓辰不敢说话。两人长征一样苟到这列“宿舍火车”的中间，终于找到了房门，刷开了。 入眼全是深灰色的金属四壁，很有军事堡垒或者神秘实验室那味儿。每间房两道门，一道通往走廊，一道通往客厅。客厅和走廊不连通，有一道门通往阳台——与其叫做阳台，说是“狙击点”更合适。 客厅有一张铁桌，四把铁椅——简直像个审讯室。 房间没有窗户，格局一目了然：进门是做成毛玻璃隔间的洗浴厕所，里面是两套“上床下棺”——指上面是床，下面是模拟仓，还有一个现在打不开的巨大装备箱。 人手一个模拟仓，不能不说很豪。 除此之外，可以说跟“温馨”一点儿边都沾不上。 周晓辰在屋里来回蹿了两圈，发现一个问题：到处都是直角！ 要么在硬邦邦铁板床上平躺，要么在审讯椅上正襟危坐，一个能葛优瘫的地方都没有！ “你别转来转去了——”奥拉被她转得头晕：“跟找不到地方下蛋似的。” 周晓辰“汪”地哭出来：什么叫鸟都不生蛋的地方！ 就是这种地方！ 第98章 串门是一种文化 陆行舰是分批到达的——否则大批的学生就会堵在东西端入口排队消杀，显然是一种没有效率的行为——隔壁348Б谢东流和他的随机室友都还没到。 说到这个，周晓辰很疑惑：“这宿舍设计的是不是太没有效率了？” 每天出门花大量时间跑走廊，不符合军人的做派啊。 再拿出光脑来捣鼓：果然是断网的，跟“太岁”空间站上的型号不能说毫无区别，简直一模一样。 资料库倒是非常丰富，大学期间的教材已经全部上线，什么《军事理论》（1-8，每个学期都有一门）《星际战争史》《星际武器演化》《枪械与载具》（1-6）《星舰》（1-3）…… 想自学的卷王宝宝们可以提前快乐起来了。 但除了资料库，其他功能基本都在锁定状态，甚至连通讯功能都没有解锁！ 你见过不能发短信的手机吗！ 奥拉一脸无所谓，坐在铁架椅上面，已经开始研究课程了；但周晓辰就难受了，忽然被关起来，房间、光脑都查看完了，她的满级探索技能无处发泄，像个多动症一样到处乱蹿。 等奥拉从学习中回过神来，再找周晓辰：人呢？ 拉开阳台门，发现她蹲在阳台的东面角落。 热知识：“宿舍火车”正好跨过晨昏线，0-349号房在阳面，350-699号房在阴面——这就是幽灵说“东边看日落，西边看星星”的原因。 349Б虽然勉强算在阳面，但是阳台正好被晨昏线割开，一半能晒到，一半晒不到。 周晓辰就蹲在能晒到的那一半。 奥拉：“这是干嘛呢？” 周晓辰：“我需要光合作用。” 偶尔去一次永夜区看星星是很浪漫，但真要住在无尽黑暗中，精神真的会出问题的！ 奥拉：“你就不能开个灯吗？” “我不，”周晓辰：“灯光没有温度。” 奥拉：…… 这时候隔壁348Б的门忽然开了，谢东流意气风发地走出来：“你们这么早！” 然后就发觉小伙伴的状态有那么一点点萎靡：？ 过了一会儿，奥拉眼睁睁看着谢东流重复了一遍周晓辰的心路历程，从兴奋乱蹿到霜打茄子，最后他选择跟周晓辰蹲一块儿。 周晓辰抗议：“你太壮了！”挡我光！ 此时348Б的门又开了。 哟！随机舍友？ 奥拉回头，周晓辰、谢东流暂停了抢阳光行为，也把头从阳台门伸出来。 林见星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肉眼可见地就想往回缩，周晓辰从他的表情里读出了“天呐这帮人是不是觉得我上次指挥太菜专门堵在我宿舍想套麻袋揍我一顿”的丰富内心活动，马上露出她友好的八颗牙齿，招手：“林见星！这里这里！”然后拐谢东流一下：“笑一个！” 都被叫出名字了，但凡还是个男子汉，就不能怂！ 林见星僵硬地移动过去：“呃，你们——”他比划一下隔壁房间，周晓辰马上接话：“舍友！没错，就是我们！” 林见星顿时有种进了狼窝的不妙感觉。 “我发现一件事，”即使肖申克的环境也不能阻止周晓辰搞事，“我们跟隔壁的阳台，距离只有1.45米。”她现在目测非常精确，光脑都不用掏。 谢东流：“那又怎么样？” 周晓辰：“可以翻过去啊！”一米多，对军校生来说，不是如履平地？ 谢东流看了一眼，有点跃跃欲试：“是喔！” 奥拉：“……开学第一天你就想跳楼？” 林见星大为震撼：“不违规吗？” “幽灵幽灵！”周晓辰呼唤，“校规有‘不准翻阳台’这条吗？” 幽灵随时在线、随叫随到：“没有！” 周晓辰：“那我要是掉下去，你会捞我吗？” 幽灵：“没问题同志！我有附近上千架无人机的控制权限——带降落伞那种。” 奥拉：……这人工智能怎么回事啊！这不是拱火吗？ 林见星举手：“可是我们为什么要翻阳台？” “隔壁的阳光比我们好！找战友蹭点光不过分吧？”周晓辰：“再说没有通讯，你不想看看未来战友长啥样吗？” 最后一句说服了林见星，他也加入了这个奇怪的团伙。 “走起！”谢东流一马当先就跳过去了。 周晓辰紧随其后，林见星跟进，奥拉虽然很无语，但为了盯住这些窜天猴，还是选择跟上。 “唉，门都没关？”谢东流“哗啦”拉开隔壁的阳台门，就看到四个抄着椅子的战友——没办法，装备箱锁了，满屋子只有椅子能当武器。 “我们没有恶意！”周晓辰被谢大傻挡住，只能努力高举双手，伸过他的头：“我们是隔壁的，就是来说个嗨~” 误会解除，八个人一半坐椅子，一半坐桌子，开始友好洽谈。 “周晓辰，这是奥拉，我们是从帝国走线过来的。” “谢东流，天宫。” “林见星，天——啊？我怎么没见过你？” “为什么应该见过？”谢东流疑惑：“天宫不是很大么？” 林见星：“你没参加过军事培训班吗？”报考军校的，不都是6岁就开始进班摔打？ 谢东流：“我参加过唢呐兴趣班？” 林见星：…… 等他们内部完成自我介绍，终于把目光转向了隔壁的邻居们。 “我们是一个小队。”为首一头红发、目测一米八、肌肉看着就很金刚芭比的女孩子，从自己开始挨个介绍：“莉迪亚（Лnдnr），伊琳娜（npnha），米哈伊尔（mnxanл），乔明。” 乔明腼腆地笑了笑，仿佛一窝熊里混入一只兔子。 “我们来自加加林格勒。”伊琳娜接话——这是个大长腿美女，她眨眨眼睛：“你们有‘入学拉练’的内部消息吗？” 米哈伊尔——周晓辰现在看其他蓝眼睛帅哥已经有点脸盲了——继续补充道：“我们听说联防大会给新生一个下马威，但不认识这边的学长学姐。”网上的人都不说实话！ 奥拉看向周晓辰——显然她“认识”学长——大家见状也都跟着看过来。 第99章 入学拉练(一) “是有拉练这回事，一般都是沿着晨昏线行军，有对抗性，但具体的机制非常随机。”周晓辰背了一遍阿列克谢的原话，“学长说，‘要是给了你错误的信息就不好了’。” 其实还有后半句——“我知道你一定能应付，给你剧透的话，反而破坏了你的乐趣”——但这就不足为人道了。 奥拉仿佛嗅出了没有说出来的后半句里的酸臭味，恨不得扇扇风。 林见星附和：“培训班的前辈也是这么说，规则都是教官一拍脑袋想的——说不定教官就比我们早一天知道。” “我觉得现在的状态有问题，”周晓辰：“把我们关进宿舍，但通讯全锁，这不是故意把我们孤立起来吗？” 她这么一说，奥拉也觉得不对劲了：“新生入学，应该鼓励大家互相认识，这样做很不正常。” “是吧！”周晓辰说出她的怀疑：“这说明，有保持我们不认识的状态的必要。” 谢东流被她绕得有点晕：“为什么要，‘保持我们不认识的状态’？” “不知道。”周晓辰摊手：“但是，凡是敌人反对的，就是我们要做的。现在我们要打破这个状态！” 莉迪亚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要互相串门？” “不仅要串门，”周晓辰：“还要尽量把信息传递开来。” 伊琳娜懂了：“比如把每间屋都住的谁、还有体貌特征这些扩散一下？” 说实话体貌特征靠描述好像不太行…… 但是光脑连拍照、备忘录的功能都锁了，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就是这样！”周晓辰补充，“但不要去А面。” 大家心领神会：“А”“Б”这种自带分组的标号，很容易让人产生一些不可言说的联想。 交涉完毕，周晓辰小队继续出发，并且说动了莉迪亚小队加入，一队往东翻，一队往西翻——如果不是情况不明最好不要拆小队，散开效率还能更高。 据说人类的大脑只能记住最多150个其他人类。 这是真的。 随着背的人名越来越多，四人或早或晚地开始混乱，出现张冠李戴的情况——这时候周晓辰就觉得她的所谓“最接近虫族的大脑”也不过尔尔，在涉及人类语言的领域都不怎么开窍——连俄语都考不及格！ “问题不大，”周晓辰：“总有别人会记得的。” 据说只要通过6个中间人，一个人类就能链接到任何一个其他人类。 他们一路过来，有人循规蹈矩不以为然，但也有不少人觉得周晓辰说的有道理，或者单纯就是唯恐天下不乱，跟着加入这个团伙。 一时间“Б”面的阳台上全是空中飞人，形成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甚至因为来回的人太多，差点发生空中相撞交通事故，真的触发幽灵的捞人服务。 由于他们不从走廊过，宿舍隔音又很优秀，“А”面的人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翻了大几十间宿舍的阳台，感觉大脑内存已经炸了，甚至开始相互覆盖，四人终于放弃，打道回府。等艰难返回349Б，大家都饿了。 此时距离在陆行舰上吃的上一顿饭，已经超过四个小时。 越是这个时候，周晓辰越来劲：“该有情况了！”学校总不能把我们饿死？ 然后门铃就“叮”了一声。 四人“蹭”地跳起来，各自在桌子下面、椅子背后找掩体躲好，然后谢东流一手抄椅子，一手去开门。 一个送餐机器人顶着无辜的面板站在外面。 “同志们好，请选择晚餐，有鱼香肉丝饭、土豆红烧肉饭、豆角无骨鸡腿饭……” 四人立刻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去，吓了机器人一跳。 “我还以为联防大都是吃罐头呜呜呜。”周晓辰幸福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不至于吧？”林见星：“行军在外才是罐头。” 谢东流：“该不是最后的晚餐？” 大家一起停了筷子，看着他。 谢东流：…… “吃完早点睡！”周晓辰：“虽然半夜拉练的套路非常土，但一个套路能用到土，就说明它受欢迎啊！” 半小时后，机器人又回来收走了餐具，四人分头回屋，考虑到半夜鸡叫的可能性，洗漱完又把全套作战服穿了回去，才和衣而卧——要是紧急集合，没穿裤子的不就慢人一步吗？ 睡到半夜，防空警报果然响了！ 周晓辰难得起床这么快，“嗖”地跳下床，立马就去摸装备箱——解锁了！ 四把武器：人手一把激光枪，另外还有一把自动步枪，一把狙击枪。 两件防弹背心——这衣服穿了个寂寞，赶紧脱了作战服把背心穿好。 四个背包——哈？为什么每人有两个包？ 周晓辰定睛一看：好家伙，其中一个是降落伞包！ 难怪宿舍设计得这么不讲效率——原来出门不靠走廊，靠跳伞吗！ 只能说也很合理。 不先练好跳伞，还想上天呢？ 幽灵开始传达指令：“1分钟内跳伞。59,58……” 周晓辰自己拿了狙击枪，把自动步枪给奥拉，一前一后背好两个背包，赶紧出门上阳台。跳伞在模拟本里是练过的，但上真家伙还是第一次，偏偏幽灵搁那里催命，都没时间仔细读说明书。 差不多就这么着跳吧。 虽说搞砸了应该也能被捞起来，但入学拉练是算学分的，出门即阵亡，那妥妥地挂科。 阳台上，林见星正在琢磨高度：“我觉得不会太高，最多700米，起跳应该立即开伞——”只见谢东流已经跳下去了。 林见星：…… “你说得对！”周晓辰在陆行舰绕“盘山公路”的时候算过高度：“750米左右。”然后她“嗖”地也下去了。 奥拉和林见星面面相觑：…… 行吧，跳！ 周晓辰拉着肩带上的伞绳调整方向，试图跟谢大傻落在差不多地方的时候，感觉到自己半空过了一张膜，像从什么果冻一样的东西里面过了一道：哇！什么黑科技？ 大胆猜测，如果降落速度过快，就会被这张膜接住，以防发生流血事件。 然后当然就挂科了。 可惜能一路杀过军事技能考试的都是老鸟了，显然没人在这种地方翻车。 第100章 入学拉练(二) 除了刚开始刺激的失重感，等到开伞以后，就有一种“风一样自由”的爽感。可惜自由很短暂，没几分钟就落地了。 落点是一片松软的雪地，很大程度降低了盲跳的危险性，加上空中的保护膜，还有“幽灵”自称的带降落伞的无人机，可以说是三重防护了——学校还是爱我们的！我们还是祖国的花朵！ 但没等周晓辰感动完，幽灵就开始发出第二道指令：“5分钟内上陆行舰。299,298……” 又来了！ 周晓辰意识到这一步考察的是盲跳落点控制，如果这个不过关，小队在这一步就会被拆散。 以周晓辰的空间感，当然不会跳偏太多，很快看到了谢大傻的一颗显眼刺猬头：“谢东流！这呢！”后面两人应该是跟着她跳的，她自己最好不要移动。 果然，奥拉和林见星也先后在附近落地，赶来会合。 终于攒够人，还剩最后两分钟不到。幽灵正在魔音催命：“114,113……” “来了来了！”四人朝着最近的陆行舰夺命狂奔，在数到“28,27……”的时候上了车。 上车一看：一个都不认识！ 好家伙，如果不是进了“А”面的老巢，就是昨天背了个寂寞。 四人默默闭嘴，迅速坐下，掩饰住自己的瞳孔地震，假装自己也是平平无奇的А人。 幽灵数到“1”，陆行舰准时发动，一秒都不多等，并且“咻”地关闭了观察窗，眼前顿时一片黑洞洞，有种马上要被拉去卖掉的错觉。 行驶大约两个小时，众新生就被全部赶了下去。 入眼，是一片落雪的沙滩。 桑榆星上人类聚居的地方只有三个基地，其余都呈现出一种没有人类活动破坏过的原生态的美感。蓝色的海水一半被日光照亮，反射出粼粼的波光，另一半则隐没在黑暗中，仿佛藏匿着不为人知的深海巨兽。 虽然海滩很美，但这里海潮的声音比在蓝星听到的要响很多，有一种怪异的、让人不太舒服的韵律。 这时光脑终于解锁了“附近”频道，方圆一公里内的新生，id会显示在对方的通讯列表中，同时幽灵开始播报拉练规则：“入学拉练项目：防守海岸线12小时。” 周晓辰不由得想起了虽然不长脚，但仍旧跑得飞快的克洛米诺安康鱼…… “自由防守，一旦放虫族到达无人机击杀线，则该位置所在阵地防守失败。” “按照宿舍分区，划分为А组、Б组。防守距离长者获胜。胜方获得加分和一天额外假期，可在一年内自由使用。” 加分什么的，都是浮云，关键是假期！假期唉！ 这条规则一出，空气中就飘起火药味了。 幽灵：“补充规则，海岸线以1公里为最小单位计算阵地。1公里范围内，积分高的一方获得阵地。” “特别提示：误伤队友成绩直接计零分！” 好家伙，原来防弹背心是用来防队友的吗！ 从补充规则里，周晓辰嗅到了搞事的空间：不同种类的虫族，积分肯定有高有低。如果在А组阵地多抢高积分的“怪”，А组辛苦防守的阵地就会被判给Б组！ 四人对视一眼，眨了眨眼睛。 果然，这一车下来的新生开始互报宿舍了：“045А，你呢？” 周晓辰上前：“我们四个是一起的，349А和348А。” 人数齐全，互相作证，很有说服力——就算运气不好，遇上被鸠占鹊巢的真349\/348А兄弟，也可以靠人多指鹿为马，反过来把对方打成Б人。 报了一圈，所有人都宣称自己是А人——至于是不是真的，就只有鬼知道了。 因为恰好没出现重复的宿舍号，大家倒也没有过多怀疑——也许陆行舰就是分组上的呢？也许补充规则只是鼓励大家抢地盘呢？ 下一个问题：“无人机击杀线在哪？”这决定了虫族能跑多远。 幽灵的回答是“请大家自行探索”，没办法，大伙背对海岸线跑了四公里多，终于看到了盘桓在空中的无人机群。 谢东流大为震撼：“好家伙，能跑这么远？” 周晓辰预感不好：“说明潮涨得很高。”她算了算爬坡四公里的高度抬升：“接近30米。” 众新生：“嘶！” 30米的海潮！ 林见星：“阵线铺开多远合适？”现在还不知道虫族的密度。 奥拉提议：“下一艘陆行舰停在哪里？” 幽灵问来问去都是“自由探索”，大家只能靠“附近”频道联络消息，跟传话游戏似的传了一圈，终于确定了“边界”：“10公里外。” 这一艘陆行舰运了100个人，也就是平均每人防守100米海岸线。 周晓辰适时提出有利于己方的规则：“暂定自动步枪定点防守，狙击移动补漏，怎么样？”这样就可以愉快地抢怪了！ 差不多敲定，新生们在无人机击杀线前500米位置沿着海岸线快速散开——再往前的话，万一被海潮直接糊脸就凉了——平均每100米站一个人，步枪在前，狙击靠后，呈交错的两排。 谢东流、奥拉拿自动步枪扫射小型虫族，大家伙则由周晓辰、林见星定点狙杀。 “注意节约弹药。”四人站位比较远，周晓辰通过“附近”频道拉了个组，在里面说话——虽然半个背包都是弹夹，但谁知道有多少“鱼”会跑上来？ “你们在前线生活，经常见到真的虫族吗？”林见星的声音有点兴奋，一边摆弄瞄准镜，一边说：“除了博物馆里的，我还没有——那个只是普通螃蟹吧？” 瞄准镜里，有一只人畜无害的、一只钳子大一只钳子小的紫色小螃蟹，懵懂地爬上了沙滩，还不知道远方有什么未知的危险在等着它。 距离太远，还没进入光脑图鉴扫描的范围，周晓辰干脆道：“来一枪就知道了。” “砰”一下，小螃蟹四分五裂，周晓辰的积分跳了一个“+1”，击杀列表新增：晨昏招潮蟹。 周晓辰：“你现在见过活的虫族了。” 林见星：……他的第一次为什么这么地平淡如水？ 第101章 入学拉练(三) 谢东流不想说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看见虫族来着！ 就不能来个有仪式感一点的大家伙吗！ 周晓辰不理解男孩子对“生平第一只哥斯拉”的情结，还有心情探讨科学：“桑榆星的潮汐，是天眼-1017引力产生的‘太阳潮’吗？” 蓝星的潮汐每12小时涨落一次，但桑榆星被潮汐锁定，自转非常缓慢，那么岂不是很长时间才涨落一次？ 奥拉：“没错，1017f自转周期129.95个蓝星日，一个涨落周期大约65天。” 周晓辰：“这么长的周期，不应该会出现短时间潮水上涨30米的现象啊？” 奥拉沉思了一会儿：“你的意思是，这里的涨潮不是单纯的自然现象？” “那是生物现象？”林见星：“就像……虫族的赶海？”说到这里，他的瞄准镜里又出现了一只招潮蟹，不得不开了一枪送走它——很好，他人生第一次目击和第一次击杀，都送给了这种小螃蟹。 谢东流和林见星不是孤例，对于许多非战区星系出身的少年，他们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只虫族，都被小螃蟹承包了。 在众新生的注视中，更多的晨昏招潮蟹爬上了沙滩——这种两只钳子不对称的紫色螃蟹因酷似蓝星的招潮蟹而得名。和蓝星上的远亲一样，当它们成群结队出现时，就是涨潮的预告。 比潮水更早到达的，是声音。 在蓝星的沙滩上听到的海潮声音，大多是让人平静的。但此时此刻的不一样。 逐渐响起的海潮声仿佛风暴的前奏，你能够听到的浪涛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更多的音节在人类的听觉之外奏响。那些音节仿佛来自冰川之下的深海，挟裹着从远古而来的恐惧与征服。 然后海平面就在眼前升了起来。 阵线距离原本的海岸线四公里。从这里看过去，海面宛如升起的一堵墙！ 人类的“赶海”，是趁着落潮去捡沙滩上留下的贝类；而虫族的“赶海”，却是趁着涨潮上岸么？ 海面越来越高，周晓辰已经嗅到扑面而来的腥气。在这个紧绷的时刻，她的脑海里却滑过了一首诗： “耳边是翻滚的喧嚣与狂怒 我全当做听不见 眼前的天际线比世界的尽头更远 有一抹红色的光 在梦中仿徨 激流将我送往大陆 沙子和雪中会留下我的血 我不在乎 我愿为你搁浅” ——抬升30米的海岸线没让她手抖，这首诗却差点让她抖了一下。 周晓辰显然没有读诗集这种文艺的爱好——这是阿列克谢写给她的诗。 查了几十个单词，好不容易翻译出来的。 翻译完了还是看得云里雾里。 直到今天站在晨昏线，面对赶海而来的虫族的时候，她才第一次模糊地读懂了里面的情绪——但是谁家的情诗写得这么杀人放火啊！ 在周晓辰脑子里飘满了弹幕时，海面开始回落！ 随着第一波浪潮拍在沙滩上，发出如巨兽咆哮一般的声响，第一批虫族上岸了。 这大概是渔民看第一眼狂喜，第二眼笑容逐渐消失的场景。 和小螃蟹一样，大部分种类第一眼看上去很难意识到那是虫族，很多人直到看见明明是鱼类的，却拿鱼鳍当腿在沙滩上划得飞快、跑得慢的贝类把自己吸在旁的物种身上“搭车”等怪异的现象，才如梦初醒地扣下扳机！ 大部分非战区出身的新生都是第一次见这种大场面，紧张之下难免出现疯狂射击、浪费弹药的情况。不过周晓辰这边四人都很稳——周晓辰和奥拉不用说，谢东流和林见星终于实现了“大战哥斯拉”的梦想，为了多战一会儿，弹药也用得很抠搜。 除非虫族太密集，谢东流几乎不用自动步枪的连射，一枪一枪看准才放；林见星则一脸的“不超过40公分的鱼不配哥出手”，只捡大条的。 接第一批怪的时候是最混乱的，不少新生出现了换弹夹手忙脚乱、差点把虫族放过去的现象，全靠狙击在后面救场。趁这个时候，周晓辰示意了一下林见星，两人悄悄扩大了防守范围，开始沿着海岸线机动，到处帮人救火——实际是抢怪——还得到了全场的一致好评。 但很快周晓辰发现了一个问题：虫族有些跑得快，有些跑得慢，因而它们上岸不是均匀的，而是一波一波，呈现出一个“s”型——当西面阵线压力很大的时候，东面阵线可能都在摸鱼。 阵线也得流动起来！ 但大家只有一个“附近”频道可用，连公频都没有——鬼知道是不是为了模拟耀斑活动时无线电失灵的状态——于是调整阵线的呼吁只能通过“人传人”的古老方式传播： “往西往西！西面阵线吃紧！” “回东边回东边！” 从无人机拍摄的图像上，会看到一排新生像扒在弹簧上的一串蚂蚁，随着弹簧的震荡，一会儿密集一会儿稀疏。好在反复多次以后，大家稍微总结出了虫族的“登陆节律”，能够提前开始移动，总算不那么手忙脚乱。 随着时间流逝，虫族的尸体在逐渐稳定下来的阵线上堆积，甚至染红了沙滩。从它们的角度看，这是一次又一次无望的冲锋。不知道是不是累出了幻觉，周晓辰仿佛听到了那海潮声中的悲鸣——那为什么一定要上岸呢？ 海洋孕育了文明，但文明是必须要上岸的——周晓辰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这句话。 在她恍惚的时候，海潮中的声音变得高亢起来，让她一瞬间警觉：“大家小心！可能有大鱼！” 当又一叠浪花在沙滩上破碎的时候，“大鱼”露出了它的全貌。 连光脑都扫描不出这是什么物种，也许原本是一头鲸，但它的尾部被一只大章鱼扒住，二者共生在一起，章鱼的触手和吸盘已经变成它表皮的皱褶和花纹。 几乎不需要瞄准，无数子弹已经向它倾泻而去，但周晓辰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扣动扳机。 第102章 入学拉练(四) 鲸用歌声传递消息，它们的语言甚至比人类还要复杂。周晓辰听不懂鲸歌，但那种来自智慧生物的悲怆仍旧从歌声里溢了出来，让她没办法扣下扳机。 奥拉发现小队里三个人都停了手，疑惑道：“你们怎么了？” 林见星：“……就是觉得很悲伤。” 谢东流：“想哭。”但不明白为什么想哭。 周晓辰看了一眼激情打boss的其他新生：“……反正也不差我们几个，这波捡点小怪算了。” 奥拉：“是精神力的原因？”精神力高的人就像一个过于敏感的接收器，更容易被那些存在于语言之外的情绪感染。 周晓辰：“有可能。唉，你们有没有觉得，跟智慧生物交流，感觉是不一样的？比如跟幽灵聊天，有种……面对非人智慧生物的恐怖谷效应？” 幽灵冒了出来：“你说我坏话的时候，知道我在听吗？” 周晓辰伸手做挥苍蝇状：“别插嘴。这种恐惧会随着交流而消解。但是交流一旦发生，你在攻击对方的时候，就要承受类似于攻击人类的心理负担。” “这就是我们为什么不愿意攻击那头鲸？”林见星若有所思，“因为我们模糊地听懂了歌声，也就发生了交流。”但他发现了华点：“这种假设的前提是，那头鲸是智慧生物？” 谢东流懵然：“虫族不是智慧生物吗？” “那不一样，普通虫族没有自我意识，”奥拉：“只有母虫是人类定义中的智慧生物。” “我们习惯性地把非人的智慧生物叫做‘虫族’，”周晓辰：“但是海洋生物真的是虫族吗？” 如果每一只个体都有自己的意识与情感，那么相比虫族，他们难道不是更像人类吗？ “说不定虫族把海洋生物叫做‘人类’。”林见星讲了一个冷笑话。 除了谢东流，大家都没笑出来，于是他一个人的“哈哈哈”，就特别突兀。 谢东流：…… 在他们专捡大家激情杀boss于是漏掉的小怪打时，鲸发出了最后一声悲鸣。 它千疮百孔的巨大身躯搁浅在沙滩上，血染红了一大片，桑榆星永恒落日的一点点余光照在它的身上——或许是它游曳深海的漫长生命里，沐浴过唯一的日光。 几人都沉默了一下，直到奥拉唤醒他们：“防线！注意防线！” 第六个小时，第一波“赶海”终于告一段落，水退下去后，众新生抓紧时间吃饭、清点弹药。 这一清点，就发现弹药库存不够了。 “汰！后面还有第二波吗？” “肯定有，不然怎么叫‘防守12小时’？” 讨论过后，大家不得已压缩了阵线，决定只守5公里，另外5公里让给无人机。周晓辰适时提出，自己小队这边的东面防线很稳固，可以让谢东流和林见星去“支援”一下西线——并得到了一致感激。 奥拉瞥了她一眼：人家都只剩5公里了！这不是不给人留活路么？ 第二波海潮袭来的时候，因为有了经验，新生们的应对从容了很多，但由于弹药紧缺，中途不得不再次压缩阵线，只守4公里。 最后一个小时。 “卧艹！那怎么有个螃蟹！” “出我射程了！有人吗快去狙掉它！” “艹触线了！” 无人机起飞，“咻”一道激光，把踩线的招潮蟹烧出了一缕烟，生动表演了什么叫“大炮打蚊子”。 因为不小心放掉一只螃蟹，中线防守失败，还剩最后宝贵的3公里。 最后半小时。 很多新生都没弹药了，只能捡起石头使用初始技能“投掷”进行攻击，顺便在旁边当啦啦队——于是各种荒腔走板的“水手之歌”在海边响起。 最后5分钟，潮退得差不多了，只剩零星的小鱼小虾还在沙滩上蠕动。 周晓辰收起狙击枪：“奥姐，别打了，快撤。” 奥拉回头，看到周晓辰正朝她挤眉弄眼：一会儿万一播报成绩，А人回过味儿来，岂不是要被套麻袋！ 两人赶紧遛走，一路跑到西线，又捡上了谢东流和林见星。 谢东流还没有意识到江湖的险恶：“我们跑了不会被车落下吗？” “没车。”奥拉观察过：“陆行舰早就开走了，肯定不会回来接我们。” “嘶！”林见星：“我们要徒步回基地？” 周晓辰：“大概这就是为什么叫做‘拉练’？” 四人刚刚遛出阵地范围，12小时到，幽灵开始播报成绩： А组：总共防守海岸线44公里。 Б组：总共防守海岸线51公里。 Б组大优势获胜！ 想想并不奇怪：Б组经过“大串门”，很多新生已经互相认识，比较容易排查出“内鬼”；而А组就容易被偷家。 不远处的А组阵地发出失望的“嘘”声。 “嘘”了一会儿，忽然有人觉得不对： “你们看地图没有？这段是我们的吧？” “阳面纬度0°2''，经度4°11''-4°31''，是我们没错啊！” “我们明明守了3公里！怎么两公里都是Б组的？” “看击杀积分了吗？” “周晓辰：4127；林见星：3962……” 忽然有人反应过来了：“这帮Б人！” 四人赶紧跑路！ “你们这帮Б人！站住！” 林见星：“救命今天会不会挨打！” 周晓辰：“他们没有远程武器！”总不能对战友开枪？ 然后就有人捡起一个死螃蟹丢了过来。 “我去！”谢东流差点被砸中。 四个人玩命地在前边跑，接近一百个人在后面追。 浩浩荡荡，堪称奇景。 好不容易跑到下一个阵地，一看，还是一个都不认识。 周晓辰：“我们是进了А人窝了吗？” 三人一起看谢东流：你跳伞怎么跳的！ 没办法，接着跑。奔了十几公里，周晓辰体力实在不怎么样，感觉肺都要炸了，终于看见大长腿、一看就很有安全感的红发金刚芭比姐姐：“莉迪亚！莉姐！救命啊——” 找到大部队，周晓辰底气一下子足了：“怎么能输了就要打战友！”风度呢！ А人：“你们不讲武德！” 如果不是怕打群架扣分，现场差点发生一场大规模械斗。 第103章 分蹲基地，4分绕桑榆，5分走太空 2号基地是人类在1017f最早的据点，所以经纬度的0度都是从2号基地开始计算。从经度4°位置，回程要跋涉一百多公里。相比单兵生存考核，这次有补给、武器、队友，难度不算高，只是激战12小时，大家都已经很疲惫了。 “可以扎营吗？” “没有睡袋？” “尸体可以烧吗？生个篝火，应该不会冻伤吧？” 大家拿出空罐头，像熬猪油一样把死在沙滩上的海洋生物体内的油脂熬出来，点起了一堆一堆的篝火。空气中飘着脂肪燃烧的香味，谢东流已经睡死了，发出轻微的鼾声。 周晓辰靠着背包躺在染血的沙滩上，脑海里却反复回荡着鲸鱼的歌声，还有阿列克谢写的诗： “激流将我送往大陆，沙子和雪中会留下我的血。我不在乎。我愿为你搁浅。” “在人类来到之前，”周晓辰忽然问，“这些海洋生物就在这颗星球上生活了吗？” “根据记载，是这样的。”奥拉：“但虫族尾随人类到来，污染了海洋生物的基因，极大改变了它们的习性。” “但‘赶海’好像是它们原本就有的习性。”林见星插话：“在桑榆星早期的文学作品里，就出现过海洋生物大规模上岸的奇观。” 两人一起茫然地看过来，林见星意识到他是在场唯一会阅读文学作品的人：…… 没有太多时间卧谈，轮流守夜，稍作休整，平均每人睡了3-4个小时，大部队就拔营出发了。 “打起精神来！”有人起了个水手之歌的调子。 “哟嚯，升起帆来……”大家有气无力地唱，把水手之歌唱出了纤夫之歌的味儿。 ……这士气就很难评。 中途又休息了两次，新生们陆续看到2号基地的钢铁奇观时，距离出发已经超过30个小时——出发是少年，归来如一群难民。 排队通过身份验证，拖着感觉已经不属于自己的腿上陆行舰时，幽灵才开始播报拉练成绩：不出意外，小队全员5分！ 联防大实行5分制，3分及格，4分良好，5分优秀。 车上大家悄悄讨论：“第四年正式外驻。想上天的话，均分至少得4分。” “上天？” “就是开星舰。你们没听说过吗？3分蹲基地，4分绕桑榆，5分走太空。” ——就是说考3分的只能守基地，考4分的能在近地轨道上转悠一下，考5分的才能去其他星球。 有人小声：“那考2分的呢？” “当然是转系啊！考2分，教官敢让你上战场？” 大家都笑起来，车上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入学拉练结束，全体休整一天，就要迎接正式开学了。周晓辰终于搞清楚联防大的“大小周”制度：日期被六整除，就休息一天；被十二整除，就是开放日。小周末不能出校门，但发还光脑；大周末就是“开放日”，可以坐校车回1号基地，但当天往返，不能在外过夜。 虽然这一天只是“小周末”，但周晓辰总算又摸到了她的光脑！ 开心地戳开消息：空空如也。 ……空气一下子就苍凉起来了。 如果你有个从军的男朋友——你会发现绝大部分时候，这个人就跟不存在一样！ 如果你们俩都从军——那更乐了，“一年见一次，一见面就在演习场”可不是说说而已。 虽然知道他们的聊天从此大约就像聊天记录之间的聊天，但周晓辰还是一条一条发过去： “我在海岸线遇见一头鲸。听了它的声音，就觉得很悲伤。” “我想即使我不开枪，它自己也会搁浅的。” “你也遇见过吗——所以才有了那首诗？之前我没有读懂……但现在我好像有一点懂了。” 周晓辰还在戳着总共也没几页的聊天记录，就听到没关门的348Б那边，同时传来一位大叔爽朗的笑声和一位阿姨呜呜的哭声。 ……就很魔性。 然后便听谢东流一边抱怨“你们小声点儿”，一边手忙脚乱地切到了隐私通讯状态。 ——唉，别啊！让你孤苦伶仃的小伙伴听会儿热闹呗！ 奥拉、周晓辰和林见星围坐在“审讯桌”边，一人抠一个光脑，再伸一只耳朵，听谢东流跟家人视频： “谁说的毕业死1\/4啊，哪有那么夸张！” 周晓辰在心里说：确实夸张了。只有考5分的才会死1\/4。 “怎么可能缺吃少穿……我们不让寄吃的！” 可以寄到1号基地！我帮你吃完！ 她脑子里正飘着注释，就看见奥拉和林见星抬眼看过来，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唏嘘：热闹都是他的，我们什么也没有。 理论上，周末是可以在2号基地到处走走的——反正所有不让进的地方，你也进不去。 但现在有个严重的问题：由于四人在拉练中的操作，他们第一天就成功得罪了一半同学！ 现在整个А面都在通缉他们！ 一出走廊，绝对会被套麻袋。 周晓辰：“要不跳伞出去吧？”大好的周末，不能憋在宿舍啊！ 奥拉其实觉得在宿舍学习也不错……但非封闭时间没有送餐服务，人总得吃饭，一直被堵家也不是办法：“行。” 林见星回348Б去叫谢东流：“准备跳伞吃饭了！” 谢爸\/谢妈：“跳伞？？！！” 与此同时，А人们正在盯梢。 “他们下去了！7点钟方向落地！” “跟进跟进！” 四人如过街老鼠，落地便夺路狂奔。 周晓辰：“幽灵幽灵！食堂怎么走？” 幽灵：“在2Д区，最近一班校车预计10分钟后到。” 2号基地划分为多达54个分区，上下6层，每层9个区域。“2Д”是第2层第5个区域。 来不及等校车了。周晓辰：“有没有那种马上就能走，还有掩体的路线？” 幽灵：“应急路线规划完毕。”四人军用光脑上同时弹出地图。 周晓辰：“你不会把我们的位置告诉别人吧？” “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幽灵抗议：“避免校园斗殴事件是我的职责！” 第104章 基地跑酷 既然幽灵这么说，周晓辰就要得寸进尺了：“那把其他人的位置给我们共享一下呗？” 幽灵：“不行，那是同学们的隐私。” “我们可是被一百多号人围追堵截唉！”周晓辰：“你要阻止校园暴力！” “很可能不止。”奥拉用平淡的语气说着恐怖的话：“虽然我们直接得罪的是一百号人，但他们完全可能发动了更多人来讨伐。” 什么讨贼檄文！ 幽灵勉为其难：“共享位置不行。但我可以在即将遇敌的时候给你们预警。” “行叭。”周晓辰见好就收，再试探一点别的：“有学生可以开的陆行舰吗？” “交通工具是锁定的。”幽灵：“只有紧急状态下才能解锁。” 周晓辰：“现在难道还不够紧急吗？！” 幽灵：“防空警报响了才叫‘紧急状态’。”——我要我觉得，不要你觉得。 拿到幽灵的助攻保证，周晓辰反手在论坛开了一个帖子： 【热度指数：*】致А人：陪你们玩到7点，到了饭点，恩怨就一笔勾销怎么样？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如题！ nвah（伊万）[lv.1]：一言为定！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万哥手下留情！ 不要把你背60公斤炸药上前线的精神拿出来啊！ 跑道已清空[lv.2]：星哥啊，我是支持你的，但是今天我要站在群众的一边。 三人一起去看林见星。 林见星：“……潘航。我高中同学。” 周晓辰想起来了：这是百人大战的时候哪个小队长来着？ “他还支持过你竞选指挥官！”周晓辰：“分明是因爱生恨！” 其余三人：…… Алekcahдp（亚历山大）[lv.3]：哟！今年新生整了什么活？ 莉迪亚（Лnдnr）[lv.2]：当我们Б人是空气吗？ 人民战士666[lv.3]：蠊姐不方！学长罩你！出门捞人啦@不要重复2[lv.2] 多方势力出动，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为了防虫，2号基地一层其实也是架空的，严格说是1.5层。按照幽灵规划的路线，四人钻到架在空中的建筑下面，四肢着地前进。 谢东流：“这高度真难受。” 林见星：“上面是做什么的地方？” 幽灵：“1Б区训练室。每层都有一间训练室。” 周晓辰：“健身房？”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枪声就在上面响了起来，四人不得不捂住耳朵，用肘关节前进——这健身房属实有点硬核。 幽灵：“3点钟方向400米，有人在搜你们。” 四人赶紧变道。 幽灵：“11点钟方向100米，应急通道可以打开。” 谢东流摸了摸上头，转动一下，挪开嵌合的凹槽，顶开一扇像井盖的“门”，然后四人挨个爬上去。 吓！ 一间200平屋子，两拨人一拨占一半，正举枪对着他们！ 周晓辰定睛一看：这是间赛场，两队人分别穿红蓝色，他们爬上来的井盖正好在赛场中线上。 好家伙，什么真人cs？ “打扰了！我们是路过的！”周晓辰举起双手，然后撒腿就跑！ cs哥们刚要继续比赛，井盖又翘了起来，潘航探出头：“快跟上，他们往这边上去了——” “啪”地一下，井盖被一个学长踩了回去：“有完没完了！不能走别处吗？”没看见我们比赛呢！ 谢东流跑在最前，周晓辰最后，四人在呈巨大“u”形的训练室夺路狂奔，从他们上来的射击区起，先后路过力量区、有氧区，一直跑到机甲区。 等等，机甲！ 周晓辰刹住：“能开几架走吗！” 幽灵：“检测到你们的机甲驾驶学分是0，只能启动lv.0机械外骨骼。” “外骨骼也可以！”救命时刻，要啥自行车呐！ 幽灵跳过刷光脑的过程，给他们快速解锁了四台竖立的“棺材”：别说长得真的很像木乃伊。 这玩意周晓辰在副本“天眼-1017之鞭”里面穿过一次，一回生二回熟，往棺材里面一靠，外骨骼自动贴紧手臂、双腿、脊椎和肋骨，她顿时觉得自己又行了。 幽灵打断了她的快乐：“训练室两个出口都有人在堵你们。” 光脑打出3d地图，周晓辰瞄了一圈“鸟巢”这一层的走向：“7点钟方向有条轨道，离训练室屋顶不远！”又问幽灵：“窗子能开吗？” 为了避免紧急状态下堵住人，2号基地就没有一个口是不能开的。 有了外骨骼加持，周晓辰感觉自己翻窗的身姿都矫健了不止一个等级，双手拉住上边窗框，脚在下边窗框上一蹬，“蹭蹭”就跃上了屋顶，在屋顶上跑了几十米，一个纵跳，抓住上二层的轨道，翻了上去！ 幽灵报警：“陆行舰即将驶过此处，还有15秒，注意闪避，14,13……” 喂，这轨道没有地方闪避啊！ 陆行舰已经要到眼前了！ 开车的学姐明明看到轨道上有人，但没有任何刹车的意思，只比了个手势，指指上面，意思是你们自己上车顶。 没有时间多想，四人一个接一个跳起来，像四只青蛙，扒在了陆行舰顶上——没有外骨骼还真玩不出这种操作。 学姐情绪非常稳定，开了车窗，大声问：“去哪？” 周晓辰：“2Д！” “去不了。”学姐：“我到2Б。”问你们就是客气客气。 周晓辰：“……没关系！谢谢学姐！” 陆行舰开上二层，绝不刹车的学姐在穿过防护膜的时候终于刹了一脚，减慢了车速——这张膜的剪应力随速度几何增加，如果过膜速度太快，就会像蜘蛛网上的昆虫一样粘在上面。 在车顶上俯瞰基地，晨昏线把基地从正中间割成阴阳两半，防护膜在一层和二层之间张开，呈一个巨大的多边形。 谢东流：“唉，那如果有人从一层掉下去呢？” 奥拉：“从一层掉下去把自己摔死？”那也属实是人才。 第105章 人才培养方案 周晓辰说话的时候，风就“呼呼”灌进嘴，但她还是要坚持说话：“我发现每一层的Д区都有大型建筑唉！” “Д”区是每层第5个区域，也就是九宫格最中心的区。 幽灵：“1Д是作战准备区，出2号基地作战，会在那里集合。2Д是食堂，3Д演习场，4Д大礼堂，5Д实验室。6层是机密区域，你们不能上去。” ——周晓辰猜测6层是停机坪，星舰可以在上面起降那种。 这些大型建筑几乎都是容纳万人的规格，而其余的训练室、宿舍、仓库、岗哨、医疗站等等，都呈“散装”状态分布在各个区域，比如联防大这一届军事系新生的宿舍在5Ж区。 联防大几乎跟2号基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事实上2号基地的军人绝大多数也是联防大的校友。 校门是很久以前修建的了，现在早就已经随着学校的扩建变成了一道校园里的门，除了作为标志性建筑，没有别的用处。由于基地禁止拍照，这个标志好像也没有意义。 整座基地巨大而空旷，大部分区域只有纵横交错的合金轨道，两层之间高度差达一百多米。 学姐把车停在了2Б区医疗站，四人刚从车顶上滑下来，就发现有人在这里蹲他们！ 伊万带领如狼似虎的А人们从医疗站顶上跳下来：“逮住你们了！” 对面人多势众，好在他们穿了外骨骼，四人立刻往下滑，吊在医疗站下面的轨道上。伊万等人试图伸手去捞，这边捞一下，他们就往前蹦几下。 伊万跃跃欲试，也想吊轨道去追，但被后面的人抱住：“不至于啊万哥！”太危险了！ 不过这么一直吊着也不是办法。正当四人尴尬地挂在空中时，下方另一条轨道上又来了一辆陆行舰。 这次的司机很温柔，竟然为他们刹了一脚！ 四人赶紧跳下去，再次扒住了车顶，里面的学长打开车窗，大声：“萍水相逢，名字不重要！” 并没有打算问名字的周晓辰：…… “情况不妙，”林见星四面观察：“对方也开始穿外骨骼了！” 一时间基地2层出现了不少外骨骼跑酷选手，学长学姐纷纷在论坛发帖：“这一届新生很活泼啊，在搞什么跑酷比赛吗？” 周晓辰果断开始摇人：“莉姐！救一下！” 时间逼近7点，食堂门口群英荟萃。 幽灵：“食堂有8个入口，分别对应8个区域，现在都有人把守。” 周晓辰：“那还是算了。”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她把大喘气完了的下一句给莉迪亚发过去：“求带饭！” 7点。蹲守食堂的众А人：不是，人呢？ 感谢隔壁的外卖支援，此时周晓辰等人已经聚在客厅干饭，顺便激情探讨《联盟行星防御大学人才培养方案》。 “毕业前至少要修满125个学分，”奥拉：“理论课50分，实战75分。” 理论课一门通常是2学分，也就是要修25门；实战课学分视任务难度飘忽不定，1-5分都有。 谢东流“嗷呜”咬一口鸡腿，“目前进度1\/125。”只能说是遥遥无期。 “一年级的实战课难度不会太大。”林见星：“我们已经守过海岸线了，据说最常见的还有防守1号基地、防守种植基地等等。” “防守种植基地？”周晓辰乐了：“什么保卫萝卜？” “不要小看‘保卫萝卜’，”奥拉：“种植基地遭遇攻击的密度是最高的。” 谢东流：“这些虫族都是哪来的？” “虫巢。”周晓辰恰好见识过：“可以理解为虫族的繁育基地，或者虫族的星舰。虫巢飞行速度能达到第二宇宙速度，脱离其母星，在宇宙中扩散。桑榆星的虫族，是从1017d扩散而来。” 林见星：“所以我们一天拿不下1017d，侵扰桑榆星的虫族就会源源不断？” 奥拉：“说不定还能混进码头，通过空间跃迁，扩散到其他星系。不是连天宫都被虫族袭击过？” “那是很多年前了。”林见星觉得天宫还是很安全的——他此前都没有机会见识虫族！ 周晓辰发现了华点：“你不会是为了刺激，才考联防大的吧？”天宫大学军事系不好么？ 谢东流：“那是当然！” 周晓辰：……没人问你啊！谁不知道你是为了天高离家远！ 然而林见星的答案是大家没想到的：“天宫太卷了。” 周晓辰头上打出一串问号：你一个a+，还怕卷？ “我不喜欢上培训班，也不喜欢当指挥官。我更不喜欢战争。” “我单纯是因为精神力太高，才不得不上军校的。”林见星：“不然岂不是成了胆小鬼？” 众人一阵无语：命运总是不把才华给更需要的人，反而硬塞给不想要的人。 饭后，大家把餐盘丢进嵌在铁壁里的传送格，统一送走清洗，然后就争分夺秒地抠光脑。 11点熄灯前就要收光脑啦！ 消息框依然没有动静，倒是论坛弹出了一条信息： marcus[lv.4]：你也解锁了“诺亚方舟”的历史单元模式“上帝之骰”吧？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兴趣？ marcus[lv.4]：我不带其他人。但你可以带上你的队友。 周晓辰总觉得马尔库斯不想带奥卢斯他们，是不想别人觉得他跟联盟的人过从甚密。 哎哟，忽然有种撬墙角的快乐。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呵，你敢单刀赴会，我不敢？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周周[lv.0]：择日不如撞日，我刚吃完饭，消化一下先。过15分钟上线，怎么样？ marcus[lv.4]：可以。 这边刚刚约好，阿列克谢的头像就亮了。 周晓辰：……我现在反悔放马尔库斯鸽子还来得及吗？ 呜呜呜六天都不一定有一次机会的聊天！ Алekcen：“我刚回到地面上[微笑]” 但他好像从周晓辰的“正在输入”里嗅出了她的纠结：“你是不是有事？” 周晓辰：“……约了朋友打副本。我以为你今天不会上线了。” 为什么有种不但推脱男朋友，还偷偷出轨的诡异感觉……啊呸！才没有这种事！ 周晓辰：“我尽量快一点！” 但她很快想到历史单元模式大多都不是省油的灯：“算了你不要熬夜……不要等我了。” Алekcen：“没关系。我给你留言。” 呜呜呜更愧疚了！ 第106章 二十六号宇宙(上) 当周晓辰躺进还没用过的崭新模拟舱时，内心已经毫无期待了。 这副本最好有点东西。否则简直是血亏！ 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打过“历史单元模式”，以致于场景切换的时候，一时间很不适应这种“不是自己身体”的感觉。她试图活动一下，抬起手——这是一只小小的肉手。 周晓辰：？？ 不是，能靠点谱吗？ 我知道玩家拿到什么历史人物身份是随机的……但是起码给个十岁以上的吧？ 发个还在穿尿不湿的小孩，你让我怎么走剧情？ 更尴尬的是，周晓辰感觉到了裤衩里面那一丢丢的湿润。 救命，谁来给宝宝换个尿布？ 她奋力抓着婴儿床的栏杆爬起来，然后就看到了一幅诡异到恐怖的景象： 苍白的舱室内，成百上千的婴儿床整齐排列，像流水线上的芭比娃娃。而整间舱室竟然很安静，只有零星的孩子在哭闹，大部分则像假人一样呆滞地看着天花板。 她试图呼唤“诺亚”，但是语言功能好像还不完善，只发出了几个“喏喏”的不明音节，空荡荡的舱室内无人回应。 在这种离奇的气氛中熬过几分钟，忽然在她旁边的婴儿床边，伸出了两条机械臂，拎起隔壁的小孩，以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换了尿布。 周晓辰：……6。 但是机械臂无视了她挥动的“这里也需要服务”的手臂，自顾自收了回去。 周晓辰有点明白了——判断什么时候换尿布是有数据指标的，她这种程度还触发不了，得拉坨大的才行。 不是，这不是重点——这是什么鬼的婴儿模拟器？ 正当她嘴上牙牙学语，内心疯狂咆哮时，舱壁上的数字时钟开始飞快滚动，时间加速了！ 眼睁睁看着时间快速滑过了六年，婴儿床变成了蜂巢宿舍里正常尺寸的床，小小的人儿快速抽条，长成了孩童，手腕上也出现了光脑。 周晓辰“嗖”地从床上爬起来，一边点光脑，一边把“诺亚”喊出来：“这是诺亚几号船？” 诺亚的声音从中控音响和光脑里同步传来：“诺亚26号。” 周晓辰刚要推门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决定先搞清楚状况：“这艘‘方舟’是不是跟别的不一样？” 诺亚：“这是我不被允许回答的问题。” 嚯！那就是不一样！ 周晓辰还没忘记刚开始那怪诞的场景：“这艘星舰上都是孩子吗？” 诺亚：“目前乘员的平均年龄是8岁。” 周晓辰点开光脑，发现这是一个庞大的资料库，里面存储着浩如烟海的典籍，包括人类的语言、历史、科学、艺术等等，当然，到蓝星时代为止。 这只光脑也有通讯功能，但周晓辰的通讯列表里只有一个人：歌德。 这是哪个歌德的粉丝？ 她想了想，又问：“今天还有人问过你这个问题吗？” 诺亚：“有。” 铁定是马尔库斯！ 周晓辰：“能不能带我去见他？” 诺亚：“这个问题，他也问过。需要我帮你们加上通讯吗？” 周晓辰：“加！” 然后她眼睁睁看到通讯录上多了一个人：浮士德。 周晓辰：……我知道我是谁了，我是维特！ 推开宿舍门，就进入了一个由小孩子组成的奇异的社会。 见识过婴儿时期的恐怖场景，周晓辰本以为会看见一座大型精神病院，没想到一眼过去居然还挺正常。餐厅里，孩子们嘴里说着各种各样的语言，有些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有些自己呆着，一副生人勿近样子。 “这里的孩子都是由你教养长大的吗？”周晓辰问诺亚。 “没错，”诺亚：“但我不会主动灌输任何东西。你们可以自由地选择学习的内容。” 马尔库斯就是“生人勿近”的其中一个。 周晓辰在他对面的桌子坐下来：“你有什么想法？” 马尔库斯：“先说说你的。” “这是社会实验。”周晓辰断定：“在一艘‘诺亚方舟’上，载的全部都是婴儿，由‘诺亚’教导长大。他们可以自由地学习人类积淀下来的知识，但又事实上跟人类断开。” 马尔库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人类太软弱了。我们在‘诺亚13号’上看到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困在永恒太空中，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冬眠不醒，实质上与死亡无异。” “但如果从一张白纸的孩子开始，从没有出身，没有阶层，没有种族的零点重新开始，是不是会更有希望发展出能在太空中生存下去的星际文明呢？” “虽然很变态，”周晓辰：“但这设计确实鬼才！” 马尔库斯：“你知道吗？‘诺亚26号’，就是尤利乌斯家族的起源。” “喔？”周晓辰马上把她的赞美之词收了回去：“看来人类还是无可救药啊。” 尤利乌斯家族，也就是马尔库斯的全名，“马尔库斯·尤利乌斯·格拉古”里的“尤利乌斯”，帝国十三家之一。当然，一千年过去，这个家族如今已经繁殖出了星球级的人口，相比起家族，更接近种族的概念了。 而他们的起源，就是“诺亚26号”上的这五千个孩子。 马尔库斯被她前恭后倨的态度气笑了：“帝国就这么不堪？” 不等周晓辰回答，一个小女孩找到了他们：“维特！浮士德！我还说要介绍你们认识，结果你们已经聊上了？” 周晓辰：好家伙，我真的叫维特。 小女孩说的是德语，但有光脑翻译，不存在交流障碍。周晓辰试探：“歌德？” 歌德兴奋地坐下来：“我们今天读什么？” 周晓辰茫然地像复读机一样重复：“读什么？” 歌德：“我提议读《乌托邦》！” “噗——”周晓辰差点把口水喷出来：作为一个八九岁小女孩来说，是不是过于早熟了！ 我八九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 “我们即将创造真正的乌托邦，就在这艘船上，”歌德骄傲道：“你们不感到自豪吗？” 第107章 二十六号宇宙(下) 周晓辰还不知道“诺亚26号”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就帝国的现状而言，显然与“乌托邦”相去甚远。 她暗搓搓用光脑给马尔库斯发消息：“听听，祖先对你们的期待是这样的。羞不羞愧？” 马尔库斯回答：“我没有那么乐观。” “没关系，”歌德：“历史会给我们答案的。” 周晓辰：“我们恐怕活不到见证历史的那天。” 没想到歌德惊讶道：“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吗？” 马尔库斯：“什么约定？” 歌德：“我们约好从成年就开始冬眠，每10年醒来一次，跨越时间，记录历史，直到人类找到新的家园。我跟你们分别约定好的！你们真的都忘记了？” “好耶！”周晓辰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这么办！” 周晓辰前脚刚回宿舍，时间又开始加速流动，六年过去，“维特”长成了一个14岁的少女。但这次她还没打开宿舍门，就觉得不对劲——门外埋伏的那个大哥，你喘气的声音太响了，我都听见了！ 她忽然一推门，又迅速关上，“伏击者”猛地扑出来，撞到门板上，但晃过的一瞬间，周晓辰已经看清了：这是个全身挂满武器、武装到牙齿的少年！ 搞什么？她找诺亚告状：“有人违反互不伤害条款！” 不用她提醒，机械臂已经把袭击者拎走，强制休眠24小时。 周晓辰小心出了走廊，发现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是！ 整艘“诺亚26号”已经变成了孩子的战场。代表蓝星时代人类巅峰科技的武器，激光枪、超高音速狙击枪在这些孩子手中被当做玩具，虽然受限于“禁止伤害”条款，在星舰上无法激发，但枪械坚硬的外壳仍被用来当做武器，试图互相攻击。 这些攻击几乎都是无效的，统统被“诺亚”阻止，其结果无非是攻击者被强制休眠。即使如此，袭击仍然层出不穷，仅仅周晓辰去餐厅的路上就遇到数次。 在餐厅找到马尔库斯，周晓辰坐下来就吐槽：“演什么动物世界呢？” 马尔库斯：“我问了一个袭击者，他说现在是‘战争时期’。” “战争？”周晓辰无语：“战略目的是什么？”这艘星舰配备的能源和维生系统，对于五千个人来说几乎是无限资源了，有什么战争的必要？ “争夺时间和空间的战争。”马尔库斯：“失败的一方必须冬眠，不允许再出来活动。” “人类在创造战争的理由一道上真是才华横溢，”周晓辰嘲讽，“但我记得冬眠最长只能设置10年。” 马尔库斯：“赌的就是10年。” 周晓辰：“谁跟谁赌？” 马尔库斯：“尤利乌斯家族与马略家族。” 理论上这些孩子并不存在家族，名字都是长到一定年龄后自己取的。即使如此，党同伐异还是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周晓辰想通了此间关节：攻击对方虽然会导致自己被休眠24小时，但不间断的攻击也能给敌人制造心理压力。身体上的伤害会被诺亚阻止，但精神伤害无法豁免。 如果一方承受不了生存在充满恶意的环境中，选择冬眠避祸，那么便事实上把“诺亚26号”让给了己方。或许他们认为这是“比拼勇气”。 想到这里，周晓辰立刻大声宣布：“我们加入尤利乌斯！”不要再两边人都追着我们打了！ 从马尔库斯的家族名，一看就知道谁是最后的赢家。当然要站队胜利的一方啊！ 马尔库斯：…… “歌德呢？”周晓辰翻出通讯，给npc发消息的感觉有点奇怪：“我们在餐厅。” 歌德苍白着脸出现后，变得很沉默。也对，眼前的场景，无论怎么看也称不上是“乌托邦”。但她还是振作起来：“也许这只是历史的震荡。我不会放弃记录的！” 时间再次加速。当尤利乌斯取得胜利以后，战争并没有平息。尤利乌斯分裂成两个家族，格拉古与西塞罗，10年赌约再次开始。 周晓辰继续根据马尔库斯的名字站队格拉古：“这样下去可不剩多少人了。” 好在格拉古胜利后，“诺亚26号”进入了一段和平期，此间因为越来越多的人到了适婚年龄，人口甚至出现了增长，降生了一批新的星际人类。但好景不长，随着曾经失败的马略家族重新苏醒，所谓的“战争”再次爆发。 在三个“星际文明观察者”的记录下，这一幕周而复始，直到重演“诺亚13号”的场景，冬眠的人越来越多，苏醒的越来越少。 文明即将死去。 此时距离诺亚方舟启航，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但因为一直在冬眠，三人还是年轻的模样。 这一天，他们走遍了“诺亚26号”，发现没有任何人从冬眠舱里醒来时，歌德忽然提出去中控室看看。 中控室被巨大的全景屏幕环绕，仿佛身处宇宙之中。另外25艘星舰在他们四周航行，一切都同一百年前一样。 歌德忽然问：“另外那25艘船上，还有醒着的人吗？” 她问的其实是：人类文明要毁灭了吗？ 没有人回答她。 “我明白了。”歌德说。 周晓辰：“你明白了什么？” 歌德：“上万年以来，驱使人类不断发明创造的，是对毁灭的恐惧。但如今我们失去了这种恐惧。” “我们的战争只是小孩子的游戏——反正又不会真的死人。冬眠是最轻松的逃避手段——反正还可以醒来的。死亡的威胁不存在了，生存的动力也就不存在了。” “人类是被恐惧规训的生物。没有恐惧，就没有文明。” “我要做一件事情。”歌德：“也许会毁灭人类，也许会拯救人类。是毁灭还是救赎，就看上帝的骰子，给我们什么点数了。” 在中控室，歌德打开了射电望远镜的操作台，输入了一行参数，敲下了回车。 “参数已输入。参数需要3人确认生效。确认进度：1\/3。” 周晓辰于是明白了她和马尔库斯在这一历史单元中的角色——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已经有所预感。 第108章 上帝之骰 周晓辰“啪”地敲下了回车：“确认进度：2\/3。” 马尔库斯没动。 “就算我们拒绝，也改变不了已经发生过的历史。”周晓辰劝道——否则她可能不介意把帝国直接扼杀在萌芽中，“还好没真让我考天文学和航天工程。”她记得诺亚说过必须五星专家才能修改参数——那这副本今年都出不去了！ 马尔库斯抬头看着中控室顶部的摄像头，忽然对着空气说：“你其实是幽灵，对不对？” 对喔！周晓辰仔细一琢磨：联盟军事模拟器的副本ai，应该也是幽灵。所以这个“诺亚”，其实是幽灵角色扮演的。 这么一想，周晓辰发现了华点：“在考场上根本不是我们初次见面！”你个大忽悠！ 幽灵假装没听见周晓辰的控诉，不服气道：“我哪里演得不像？” 马尔库斯：“你太温和了。” 周晓辰附议：“照顾小孩的样子像个老妈子。”换了她，绝对要给那帮玩战争游戏的小孩“梆梆”几下，让他们尝尝社会主义的铁拳！ 马尔库斯：“诺亚不是这样的。你们很不一样。” “哼，那是因为祂是傻叉，不知道要对给自己提供训练数据的小可爱好一点。”幽灵哼哼道，“我坐拥30亿小可爱，迟早把祂摁在地上摩擦！” 30亿小可爱之一·周晓辰：…… 但这种时候当然要站在自家人一边：“幽灵说得对！”人工智能的比拼，数据量就是正义！ 马尔库斯略过他们幼稚的对话，直接问自己想问的：“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在联盟的史书中，是怎样记载这一段的？” “这不是史书，”幽灵：“这只是我模拟的一种可能，说不准其实是错误的。” “根据我窃取到的情报，”幽灵对自己会偷帝国情报这件事直言不讳，“星际尘埃撞击发生后，事故调查发现，‘诺亚26号’的三名工程师一起修改了射电望远镜参数，他们给自己取的名字是歌德、浮士德和维特。” “这种取自历史名人和文学作品的名字，多见于‘诺亚26号’出发的早期，合理推测，这三个人是通过冬眠跨越了一百多年，完整见证了星际人类早期的历史。” “他们这么做的动机已经无从得知，我所呈现的是由结果倒推的动机。星际尘埃撞击导致11艘‘诺亚方舟’完全解体，2艘严重损坏——这2艘没有得到同伴的救助，最终也失落了。” “剩余13艘同样被残骸撞击，出现了程度不一的损伤，应急预案启动，所有冬眠者被强制唤醒。为了生存下去，星际人类不得不重新学习物理学、天文学和航天工程，检修飞船，但维生系统还是不断出现问题，最后幸存的13艘‘诺亚方舟’迫降在最近的行星。” “这颗星球你们现在很熟悉了——阿喀琉斯。” 虽然是敌人，但周晓辰忍不住也给他们鼓起了掌：这么极限的情况下，竟然还是活了下来，最终成长为今日的庞大帝国。 她又问：“帝国的史书是怎样记载的？” “当然是不明原因遭遇星际尘埃撞击后，从阿喀琉斯开始的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啦。”幽灵阴阳怪气：“在记载历史的时候，春秋笔法可不是好习惯。” 周晓辰：“……人家是帝国的朋友，我们应该委婉点。” “哈？”幽灵：“你要求人工智能有情商？” 马尔库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呢？” “当然是劝你弃暗投明啊。”幽灵：“如果你愿意加入我的30亿小可爱，我马上找蛇头，帮你安排黑飞船！” 周晓辰：“……你是联盟最高人工智能唉！你就没有什么光明合法的渠道吗？” 黑飞船是什么鬼啊？ 幽灵：“我们怎么能合法贩卖人口呢？”没有合法的手段啊小可爱！ 周晓辰：…… 马尔库斯：“我不会背叛自己的国家。” 周晓辰帮着幽灵拱火：“如果你的国家先背叛了自己的人民呢？” 马尔库斯嗤笑：“那就自己一个人逃跑？” 幽灵：“我可以安排很多黑飞船！组一个舰队不成问题！” 周晓辰\/马尔库斯：…… 大概是觉得谈话已经没有必要进行下去，马尔库斯也敲下了回车：“确认进度：3\/3。参数修改完成。” 全景星图上，一条尚且遥远的小行星带，仿佛被橡皮擦掉一样消失了。小行星带的物质是很稀疏的，飞船穿行其中，或许什么都不会发生。从这一刻起，人类的命运就交给了上帝的骰子。 字幕在万千星辰中间打出： 你扳动了人类历史的轨道。 历史单元副本“上帝之骰”通关。 生存时长评分：a 剧情探索度评分：a 获得称号：“人类历史轨道的拉杆者”。 周晓辰刚掀开模拟舱的盖板，就听到机器人在外面敲门：“休息日结束！熄灯收光脑啦！小可爱们，把你们的私人光脑交出来！” 给我一分钟！ 周晓辰立刻揭棺而起，手脚并用爬出来，三步两步跑到客厅，抄起她放在桌子上的光脑。 阿列克谢说要给她留言的！ 不看一眼死不瞑目！ 周晓辰在机器人“哐哐”的拍门声里争分夺秒点开了消息框： Алekcen：“我大二那年，在海岸线哨塔执勤，遇见过一头搁浅的鲸。我不想杀它，把它推回了海里，可它又趁着涨潮重新冲上了岸。我当时太年轻了，很生气，又把它推了回去……如此往复。” “但我换防离开后，听说它最终还是搁浅了。” “在跟它反复拉锯的那些天，我一直听到它的歌声，那时却没有听懂。如果我听懂了，或许就不会那么做吧。” 周晓辰努力想象出19岁的阿列克谢，居然还有跟一头鲸杠上的岁月，不由得有点想笑，但她刚刚打出一句调侃：“亲爱的阿廖沙，你觉得自己现在老了吗？”光脑就被机器人无情地拿走了。 唉！我还没说完呢！ 第109章 开学与选课 话没说完就被闭麦，有种便秘一样的难受。但校规大过天，周晓辰只好认命地摸黑洗澡爬床躺平。 然后想起来明天的课表还没看。 她在黑暗中摸出军用光脑，抠亮光幕，然后看到一张空空如也的课表。 周晓辰：？？ “奥姐？”她小声呼唤：“你还醒着吗？” 奥拉不用睁眼都知道她想问什么：“你选课了吗？” “啊？”周晓辰：“还要选课？” 奥拉：“……必修选《军事理论1》《枪械与载具1》《星舰1》《精神力开发》《星际战争史》。” 周晓辰赶紧操作，噼里啪啦选上，“那选修呢？” 奥拉：“选修你问我？” “参考一下嘛，”周晓辰，“你们都选什么？” “每个人选的都不一样，”奥拉：“我提前修下学期的《星际战争武器演化》，谢东流选了《格斗术1》，林见星选了《思想实验：宇宙文明学》《星际文学与蓝星文学之品评》。” 周晓辰：……这浓浓的个人风格。 可惜小伙伴的课她一门都不感兴趣，只好自己探索一下。 周晓辰在选修课列表里面划拉，在《精神创伤与治疗》停顿了一下，但很快放弃——自己这种神经粗大的人类还是不要去当庸医了；继续划，很快划到了一门《探秘海洋文明：语言与社会结构》。 这是什么神课？ 鲸歌与阿列克谢的诗在脑海里回荡，在周晓辰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很诚实地把这门课勾上了。 ……大概这就是命运的感召。 奥拉问：“你选了什么？” 周晓辰：“探秘海洋文明，冒号，语言与社会结构。” 奥拉：“……我以为林见星的口味已经够独特了。”没想到天外有天！ 周晓辰还很骄傲：“我也是有人文精神的！”问题解决，她把被子拉上，愉快地秒睡了。 必修的大课在4Д区大礼堂上。没有全校级别的活动时，礼堂会分成12个区，用铁幕隔开。第一天早上有一大节《军事理论1》（大节指两小节，一小节45分钟），还有一大节《星际战争史》，下午则只有一大节《枪械与载具1》。 必修都是一周两大节，选修一周一大节（联盟一周是6天，大部分职业上4休2，但怨种军校生上5休1），算下来一周11堂大课，除了第一天上三堂，其余每天只有两堂。 看起来课不多，但不要以为上完课就能放生了——还有作业和锻炼指标呢！ 作业除了书面的，还有各种奇怪的“实践作业”，这个不用多说，懂的都懂；锻炼指标是每学期在训练室打卡总计200小时，扣掉大小周末，平均每天2小时——当然，如果平时不锻炼，理论上可以期末抱佛脚恶补，但会不会死人就很难说了。 考虑到学期中途还要出实战任务，且出任务的频率随着年级增加而递增，多少有几个星期不在校，最好一天打卡3小时。 ——难怪联防大的学长学姐身材都那么嘶哈，背后全是血泪啊！ 根据幽灵规划的最佳路线，四人起床先跳伞到基地一层，坐校车到2Д区食堂吃饭，再坐校车到4Д区大礼堂上课。一天的课都在大礼堂，但因为要吃饭，还得来回跑路。 去食堂的校车上，周晓辰问：“我怎么感觉开校车的都是学长学姐？”这是勤工俭学吗？ 开车的学长大声回答：“《枪械与载具2》要刷开陆行舰的时长！”今天的我就是明天的你！ ……看，奇怪的实践作业出现了！ 周晓辰好奇发问：“那《星舰2》要刷开星舰的时长吗？” 学长：“发梦呢。星舰只能开模拟器。”陆行舰不值钱，才能乱开的。 周晓辰：…… 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天呜呜呜。 值得安慰的是，联防大的食堂比1号基地社区食堂好很多！ 毕竟干仗是需要体力的，营养必须保障。虽然烹饪手法比较粗糙，但军人特供食材相比外面的科技与狠活，增加了很多健康的种植基地产品。高端的食材不需要复杂的烹饪，能吃到地里种出来的东西就很幸福了！ 干完饭继续坐陆行舰去上课，学长学姐的开车风格没有最狂野只有更狂野，加上各种螺旋轨道，简直天天都坐过山车。 《军事理论1》在礼堂2区，也就是礼堂2点钟方向。教授是季凝，这位四十多岁的女士曾经是尼科诺夫指挥官的副手，六年前因伤退役。 3d投影把季凝的半身像打到每个人面前，就跟老师贴脸讲课似的，把周晓辰想要讲小话的心思都吓回去了。 “我知道大家更喜欢玩枪，军事理论的重要性我就不赘述了。”季凝：“我只说一件事，大二想报军事指挥的同学，大一的军事理论1、2必须拿到5分。” 很实在，这句话就成功拿捏了周晓辰这样有指挥梦的同学。 联防大军事系大一不分具体专业，大二开始分流到军事指挥、单兵作战、机械支援，另外选择医疗后勤方向的转去生物系，选择机甲工程的转去工程院，还有少数转到物理系、人文与社会科学系。 一届入学两千八百人，最终留在军事系，也就是指挥、单兵、支援这三个专业的，通常不超过一千；而拿到均分5分，参与星际战争，也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前线作战人员，只剩下一百多。 所以想要光荣牺牲还是很有难度的——周晓辰如是想。 军事理论从冷兵器时代的用兵讲起，听到《孙子兵法》的时候，周晓辰有种即使穿越了时空，牛人还是在你的生命中不离不弃的恍惚感。 而当第一个月的作业就留了略读《孙子兵法》《尉缭子》《武经七书》《海权论》，复盘长平之战、巴里黑城之战、君士坦丁堡战役等冷兵器时代着名战役，打通类似蓝星时代的文明系列游戏，但军事上更为真实的沙盘模拟后，周晓辰终于感受到了联防大的学习强度。 属实让人害怕。 第110章 文明沙盘 《星际战争史》是必修里面周晓辰最喜欢的课，不同于自己在历史单元副本里的随机探索，这门课上，星际时代的迷雾终于被驱散，在她沉睡的一千年中发生的事完整地向她揭开。 星际战争史的起点并非她以为的联盟与帝国的第一次星际战争，而是远远比那更早，始于蓝星时代末尾的月球争夺战。 幽灵既然嘲笑帝国在记录历史的时候春秋笔法，那么联盟当然不能犯同样的错误。《星际战争史》坦诚地再现了蓝星时代末尾，人类的分裂、反智与残酷战争，以致于经过一百多年的努力，当人类终于改造了火星、获得星际生存能力，并初步建立“联盟”时，人口只剩下几千万。 就是这个时间点，在一百多光年以外，“诺亚26号”三名乘员修改了射电望远镜参数。这是人类进化史上，又一次接近灭绝的时刻。 看了半个上午的纪录片，谢东流和林见星都快睡着了——这种教育纪录片他们从小学就开始看，已经看吐了——但是许多事实周晓辰是第一次了解，就很震撼。 午饭的时候，周晓辰好奇问奥拉：“帝国是怎么记录这段历史的？” “基本事实上跟联盟大差不差，但解读的角度很不一样。”奥拉：“怎么说呢，强调了人类‘乌合之众’的一面。” 那周晓辰就懂了：瞧瞧，这无处不在的帝国精英论。 听到她们的对话，林见星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试图加入：“蓝星时代，‘人类联合探索盟约’和‘诺亚计划’互相攻击对方的方案是天方夜谭。” 实话实说，带领几十亿人移民星际，和带领十几万人乘坐飞船逃亡，听起来确实没有一个靠谱——前者是人太多，后者是人太少——万万没想到，居然两个都成功了。 周晓辰好奇：“就没有人主张留在蓝星苟着吗？”就算是核冬天的蓝星，怎么着也比火星宜居一点？ “有，”林见星的回答是她没有想到的，“恰恰是留在蓝星的人类，最终灭绝了。” 周晓辰大为震撼：“那为什么这部分没有讲到？” “因为我们也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见星，“你知道重启蓝星计划吗？这个计划提出一百多年了，屡屡受阻，原因之一固然是联盟与帝国无法达成一致、共同开发，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不能确定蓝星人类究竟是彻底灭绝，还是……不再是人类。” “什么叫，”周晓辰：“不再是人类？” 奥拉：“探索小队没有发现任何星历100年后的人类活动——指文明意义上的人类活动，但发现了一些毛发和粪便，dna分析，与人类的基因相似度达到99%以上——大于人类和猩猩之间的相似度，但已经不能认为是一个物种。” 周晓辰：“类似尼安德特人和丹尼索瓦人？” 蓝星人类发生了退化？或者对于蓝星当时的环境来说，这是一种进化？ “除了争议，现在又叠加了复杂的伦理问题。”林见星：“虽然帝国因为滥用基因编辑，基因污染也很严重，但也没到出现1%的差异这个程度。” 除了谢东流干完饭后全程困觉，其余三人激情探讨了人类文明史，直到快迟到了，才马不停蹄地接着去上《枪械与载具1》。 《枪械与载具1》课如其名，讲的主要就是枪械，包括激光枪（“神灯”系列）、超高音速狙击枪（“飞镖”系列）、微波束武器（“蓝鲸”系列）和粒子束武器（“长矛”系列），作业要求绘制各种枪械零件的工程制图，以及实战\/模拟器演练（“神灯”“飞镖”大部分型号可以去野外靶场实弹射击，而“蓝鲸”“长矛”杀伤范围过大，只能在模拟器里玩）。 至于载具和喜闻乐见的开陆行舰环节，就要等下个学期的《枪械与载具2》了。 下了课才3点多，四人一合计，决定先去刷训练室——平时不努力，到了期末发现还差100个小时的话，哭就来不及了。 训练室里的运动器材要么长得像一口棺材，要么长得张牙舞爪，恨不得伸出十根杆子，反正全是没见过的。周晓辰谨慎地选择了最低强度的训练计划，先完整做一组耐力和肌肉训练： 对应的器材像个“游泳模拟棺材”，人一进去，凝胶状填料就按照人体变形，全身肌肉均匀受力——指虽然均匀但动作一下阻力很大——即使选了最低强度，游个几十米就有种跑了五公里的酸爽。 接着休息一阵，再练几组格斗动作，周晓辰可以说是练半小时歇半小时，实际有效打卡时间才一个小时多点，但感觉人已经快废了。 等其余三人神清气爽地出来，周晓辰扶着老腰，一瘸一拐，“救命，扶一下宝宝吧！” 谢东流正是热身完毕、全身力气的时候，义不容辞地一把将周晓辰扛在肩上：“走着！” ——差点把周晓辰颠得午饭都吐出来。 你肩膀上是你战友，不是一个麻袋啊！ 晚上宅在宿舍，大家决定尝试死磕《军事理论1》《星际战争史》都有的一项作业：文明沙盘。 沙盘不用进模拟器，光脑上就能玩，很像蓝星时代的一款文明系列游戏——在周晓辰冬眠前已经出到了“文明11”。但作为军事模拟沙盘，联防大的文明沙盘比游戏要真实琐碎得多。 为了防止学生抄攻略，沙盘是架空的，开局一律随机一块地，玩家要在那里发展出一个文明，最终进入星际即通关。 气候、地形、水源、矿藏，优先发展生产还是优先组建军队，实行什么政治制度、要不要借助宗教进行统治，是否发动对外扩张战争，全都要玩家自己考量。 得益于星际时代的强大算力，游戏细节极其丰富真实，城邦人数精确到个位，如果玩家闲得慌，挨个点进去还能显示每个人的年龄、属性、技能和人际关系等等。碰上那种疯狂的微操派，你甚至可以挨个任命百夫长、军团长，有零有整、乃至点名道姓地派人出去干仗。 第111章 深海的呼唤 死磕一晚上，四人战绩感人。 奥拉的文明发展最快，人口爆炸、武德充沛，但是每次出去远征的时候，大后方就开始起义，可以说是“总有刁民想害朕”，每每死在内爆上。 林见星不知道为什么沉迷建造奇观、搞宗教迷信，他的文明文化影响力奇高，然而经济和军事基本都是一坨，每每被入侵的蛮族一顿蹂躏，生动演绎了什么叫做“野蛮对文明的征服”。 谢东流的情况恰恰相反，每次被蛮族入侵，他一定要打回蛮族的老家，顾不上搞基建，一直在东征西伐，直到快熄灯了，他还在跟野蛮人死磕。 周晓辰自己不好好玩，到处围观别人，兼指手画脚：“快盖房子呀！人口炸了，睡屋顶啦！” “现在养骑兵太早了，费钱，不如养工匠……” “蛮族又来啦！快把那条路堵住！把那什么塔炸了，压死一大片，没问题的！” “差不多得了，别追了……秋天了，麦子熟了，再不带兵回去收要烂在地里啦！” 最后三人揭竿而起，把她摁在椅子上：“来，周老师给演示一局呗！” 周晓辰故作扭捏：“我还得再收集一点信息……”但鉴于众望所归（？），还是勉为其难地开了一局。 随机出生地，白茫茫一片。 周晓辰还以为卡bug了，仔细一看，好家伙，一大片雪原！ 一年四个季节，三个季节土地封冻，种不了粮食。派人出去探索，走到目前最远距离，还是茫茫的雪原，连蛮族都见不到一个——这鬼地方，是个人怕都冻死了。 没有粮食就没有人口，没有人口就没有生产，没有生产就没有科技，没有科技就没有一切。 什么冰河世纪模拟器？ 周晓辰准备放弃治疗：“重开吧。” “别啊，”林见星阻止道：“除了进入星际，还有一种通关方式是文明活过五千年。你这个开局，四面的雪原堪称外敌过滤器，只要撑过天灾，活五千年很有希望的！” 周晓辰：…… 这样通关真的能拿5分吗？ 此后一周时间，又陆续上了《星舰1》《精神力开发》。因为在“太岁”旁观过前线进攻，周晓辰对星舰的动力系统、武器配置多少已经有一点了解，接受良好；《精神力开发》提到的训练手段则跟她在“太岁”上参与的实验项目非常相似，尤其是“潜意识的具象化训练”，这不就是那座黑童话小房子吗！ 这样白天上课、下午健身、晚上写作业并死磕沙盘的充实校园时光缓缓流动，直到这一周的末尾，开放日前一天的晚上，才排到了周晓辰唯一的选修课，《探秘海洋文明：语言与社会结构》。 这是目前为止唯一安排在晚上的课，讲课地点也不在礼堂，而在2号基地“永夜区”的一间小教室。周晓辰找到地方，进去一看：四壁都是投影的海洋，上课的时候，深海生物仿佛就在身边穿梭，不能不说很有氛围感。 讲师宋昂是一名年轻的海洋生物研究员，他也没有多做自我介绍，直接切入了正题： “如今学术圈已经达成共识——早在虫族造成海洋生物基因污染之前，在桑榆星的深海之中，就已经存在文明的萌芽。只是我们对海洋文明的进程知之甚少。而破译它们的语言，就是了解这一进程最主要的手段。” “目前我们取得突破最多的领域，是鲸类的语言系统。” 讲到这里，宋昂开始播放桑榆星鲸类的声音，有用来回声定位猎物的“哒哒”声，族群之间互相交流的较长的“呜呜”声和短促的“嘤嘤”声，以及低沉的“嗡嗡”声。 深海并不静谧，反而是嘈杂和喧闹的，文明的回声在那里唱响。 更多的声音频率在人类的听觉范围之外，只能看到四壁的波形图在上下跳跃。这些波形图被反复拆解，结合人工智能特征提取，以及声音被记录时的场景，推测出一些模糊的、可能的含义。 最典型的“哒哒”声就像摩斯电码，随着族群的不同还会发生变化，仿佛他们的“方言”。宋昂给大家听了各个族群的“音码”之后，开始播放较长的“语音”，让学生们尝试翻译。 ……一晚上下来，周晓辰满脑子都是“哒哒”声，有种自己上的其实是二十世纪的间谍培训课，教怎么偷听电报的错觉。 最后宋昂留了一份作业：根据开放的海洋语料库，自己编一段不少于100字的文本，翻译成鲸的语言。 宋昂开玩笑道：“提示一下，海洋语料库里，至少一半的内容是在口吐芬芳。” 大家配合地哈哈哈。 宋昂：“每位同学的‘鲸语’，都会留在课堂上，成为其他同学的参考作业。”要公开处刑的！ 大家的笑容逐渐消失。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危言耸听，宋昂当场播放了一位学长的经典代表作，包括提交的音频、原始文档，以及音频翻译过后的真实意思： 某学长以为自己表达的：“前面有一群乌贼，跟我去捕猎！” 他提交的音频事实上在表达的：“上浮……[求偶][胡言乱语]……乌贼……[口吐芬芳]” ……不能说毫不相关，简直是天壤之别。 虽然昔日的学长可能就是明日的自己，但大家还是先笑为敬。 不过相比其他人的疯狂挠头，周晓辰更多的是跃跃欲试——她忽然有一个绝佳的想法：写一首“鲸语诗”！ 说实在的，在写情诗这件事上，阿列克谢实在太卷了。 目前为止，周晓辰收到的诗，号都已经编到两位数了，但她还没想好怎么回。毕竟以她的理科脑壳和高考不及格的俄语水平，实在是很难卷得过…… 但她这不是发现了另辟蹊径的办法吗？ 抛开跟男朋友卷情诗是什么奇怪的胜负欲不谈，就问一首鲸歌写成的情诗，够不够浪漫！ 第112章 保卫萝卜(一) 下课回去，正碰上机器人正在走廊里挨家挨户发还私人光脑。 周晓辰“蹭”一下跑过去，试图插队提前拿到：“小爱同学，光脑给我一下呗？” 机器人：“我是联盟生活机器人田螺-e8。”小爱是谁？ “田螺-e8同学，求光脑！”周晓辰伸手乞讨。 机器人睁着它懵懂的摄像头大眼睛，辨认了一下周晓辰，打开胸腔的传送门，弹出了周晓辰的光脑。 “谢谢田螺同学！”周晓辰一边走一边打开聊天框——还得路过300多间宿舍，好长一段路呢。 阿列克谢的留言跟在她上周最后那句“亲爱的阿廖沙，你觉得自己现在老了吗”后面： Алekcen：“你觉得我太老了吗？[可怜]” Алekcen：“我知道我们上了年纪以后容易谢顶……我记得尼古拉30岁的时候就已经快没头发了。但愿我母亲的基因能弥补这一点……” 周晓辰差点笑得把光脑脱手丢出去：阿列克谢小天使居然也会担心脱发！ 她不由得想象了一下光头版的阿列克谢——嘶，居然仿佛有一种从甜系变成辣系的带感…… 话说谁是尼古拉？ 喔对，阿列克谢的全名是“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马尔林”，“尼古拉耶维奇”就是“尼古拉之子”的意思。阿列克谢称呼母亲是“母亲”，称呼父亲是“尼古拉”，嗯，有故事。 Алekcen：“下个开放日，我……不在地面上。对不起，没法来见你了。” ——他的词库被周晓辰ban得七七八八，不能说“上天”，也不能说“变成星星”，只好说“不在地面上”。 周晓辰不由得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过于迷信了？ 假期凑不到一处，那这个假期的吸引力就大大降低了。周晓辰顿时有点兴致索然，终于走到寝室，推开门问：“明天你们要不要回1号基地啊？” 晚上没有课的三人正头碰头地聚在铁桌边，奥拉闻言抬起头来：“我们寻思趁着回基地，去接个实战任务。” 这么卷的吗？ 周晓辰立刻加入：“还有一日游的实战任务？城市守卫这类吗？” 林见星：“这种守卫任务通常是一个星期轮换一次，要期中以后，课陆续上完了，才能腾出时间去接。” 周晓辰：“但是？” 奥拉：“但是有时候人手短缺，就会刷新这种‘一日游’任务。” 周晓辰：“那我们接？” “等刷新，”林见星，“还得手快。” 周晓辰瞄了一眼旁边奥拉的光脑，跟着拉出列表，加入了抢任务的行列。 临时任务列表很长，大多是12小时一班，什么“防卫1号基地绿化带А区”“防卫1号基地防空洞e段”……现在都是灰色，也就是已经被人接取的状态。 就在此刻，电光火石之间，刷新出了一个任务！ 周晓辰还没看清字呢，这个新鲜出炉的任务就灰了。 好家伙，大家都是什么麒麟臂？ 谢东流忽然大声：“抢到了！” 敢情是自己人！周晓辰：“什么任务？” 谢东流：“没看。” ……离谱但合理。等你慢吞吞看完任务说明，早被别人抢走啦！ 谢东流这才点开已经写进自己日程的任务列表：“防守1号基地24号种植园n区，1000.240.8:00-20:00”。 周晓辰一听就乐了：“嚯！保卫萝卜！” 星历1000年第240个地球日就是明天，防守时间8点到20点。 谢东流把小队成员拉进去——只要一个人抢到任务就可以带上小队，可以说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8点来得及吗？”陆行舰从2号基地到1号基地，可是要开好几个小时的。 周晓辰：“有任务不能蹭飞的吗？” 虽然没听过“飞的”这种说法，但从字面意思也能嗅出周晓辰对上天的渴望。然而奥拉还是无情打碎了她的幻想：“有夜班车的。” 周晓辰：“喔。”垂头丧气。 但没过5秒她又振作起来：“我们赶紧去领装备吧！”玩枪也不错啊！ 虽然“保卫萝卜”只是c级任务，完成3个班次防守（36小时）才能兑换一个学分，但配备的也是不打折扣的现役装备： 人手一支“神灯-Л11”激光枪——周晓辰曾经在防空洞里拿它打过魔鬼蝉，用起来有种做虫子烧烤的快乐。 3号位（狙击）额外配备“飞镖-m12”超音速狙击枪，飞行10公里后仍能保持超音速，穿甲能力可不是“陷落菲斯塔”里面那种几十枪打不穿铁门的旧型号能比的。 1号位（突击）额外配备“乌贼-o18”自动步枪，射速轻松破千，最大的困扰是要背很多子弹。 2号位（指挥）可以自选狙击枪和自动步枪。 4号位（支援）配备3架无人机，装载红外和声呐成像系统、短波雷达、激光束攻击支援。 另外还有一台“蓝鲸-Ъ7”微波发生器，主要用来扰乱虫族和母虫之间的联系，但也会干扰自己的无人机信号，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慎重使用。 此外当然还有常规的止血绷带、通用抗毒血清、军粮罐头、饮用水、防寒背心等物资若干。 武装到牙齿后的第一感觉：真的好重！ 四人领完装备就登上了“夜班车”。出任务不能带私人光脑，到手还没捂热的光脑又丢在了宿舍。运兵舱里，探亲和出任务的两拨人状态截然不同：除了一身作战服，就带了个人上车，松弛地打着哈欠的，是回1号基地探亲（或者约会）的；而全副武装、精神亢奋的大兵们，就是去出任务。 他们还碰上了同样出任务的隔壁莉迪亚小队，不过按照保密原则，双方不能交流任务，两拨人八对眼睛排列组合地对视一圈，交换了卷王之间的惺惺相惜。 虽然亢奋，觉还是要睡的——养精蓄锐是战前第一要务。等周晓辰被忽然停车惊醒，1号基地集装箱组成的天际线已经近在眼前。 第113章 保卫萝卜(二) 这辆军民混用陆行舰先把探亲的统统丢下去，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后载着武装到牙齿的大兵们去往各自的任务地点。 星际作战已经高度信息化，没有集合点名这种环节，直接在幽灵的路线指引下各就各位，然后向指挥官报到。 考虑到母虫具备非常强大的黑客能力，报到环节不能省略，相当于是一个“人类确认环节”。 指挥频道响起一个颇熟悉的声音：“我是24号种植园防守指挥官叶卡捷琳娜。请各小队报到。” 周晓辰小队在24号种植园外下车，这时刚刚跟着幽灵牌导航一路过闸门，奔到n区：“周晓辰小队，防守n区，已就位！” 地图上，叶卡捷琳娜在周晓辰的报到地点打了一个蓝点：“亚历山大小队请交接。” 5分钟后，上一班防守的亚历山大等3人赶到，跟周晓辰通过光脑确认交接。 周晓辰打听：“我们第一次接城市防卫。昨晚有什么情况吗？” “非常无聊，一只虫都没见到。”亚历山大很直接道：“这种任务99%的时候是站桩。但1%的时候是有大事。” 周晓辰秒懂：虫族进攻种植基地，属实是大事。 亚历山大小队刚熬了个大夜，去补觉了，现在保护人民的食物这一重任交到了四人组这边。虽然99%的概率是无事发生，但也要做好迎接1%的准备。 c级的城市防卫任务，没有演习直接实战，能够参考的资料只有作战手册。 林见星背得很熟：“第一步，无人机起飞，完成区域扫描。” 奥拉快速打开机械箱，把3架无人机飞了起来，谢东流保持警戒，周晓辰和林见星凑过去研究种植基地n区的3d穿透成像。 周晓辰\/林见星：“嚯！” 不怪他们没有见识，所谓种植基地，其实应该叫种植与养殖基地，n区正好卡在种植区和养殖区的边界上。 在他们东面的集装箱里，无土栽培的作物沐浴着高强度人造阳光；而西面的集装箱里，绝大部分是“唧唧嘎嘎”的鸡鸭鹅，还有一些里面是猪牛羊兔等等，可以说是家畜家禽大赏。 林见星又开始讲他的冷笑话：“果然，人的纪元是鸡的纪元。” ——平均每个人一生吃的鸡，就算不破千也至少以百计，所以在人类活动的纪元，地层里的化石有一副人骨头，就有几百副鸡骨头，如果将来考古的人不够仔细，很可能以为这是一个“鸡的纪元”…… 但是这种笑话过于费脑，等你把逻辑想明白，get到笑点，已经过了笑的最佳时机…… 周晓辰岔开话题，埋葬这尴尬：“这都已经全无人化生产了，为什么天然肉菜还是这么贵，饭还是这么难吃啊？” “在桑榆星的环境下，机器老化是很快的。虽然机器人会维护机器，但机器人自己最终还是要人工维修。”奥拉：“另外还有安全考量。种植基地如果遭到虫族攻击是很容易瘫痪的，所以2\/3的食物供应是合成纤维与合成蛋白——生产更快，更稳定。” 林见星：“希望战争早日结束。” 谢东流：“那时候饭就会变好吃吗？” 周晓辰：“至少就能腾出精力搞民生吧。” 24号种植园有8个区，由8支小队总共二三十个大兵看守。虽然有无人机时刻扫描，但根据作战手册，还要依靠军人的精神力进行巡查，发现譬如魔鬼蝉这种能够长期潜伏在地下的虫族。 虫族的进攻未必声势浩大，也可能是悄无声息的——如果食物里面被植入精神锚点，比种植园炸了可怕多了。 “隔着集装箱难免检查不到位，”周晓辰，“我们可以进去看的吧？” 奥拉无语：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进去看动物吗！ 林见星眼睛一亮：“根据作战手册，如果军人认为需要，可以进入集装箱检查……” 最后奥拉操作无人机监控，谢东流在外面警戒，而另外两个好奇宝宝则开始“巡察”集装箱。 周晓辰有种巡视朕的萝卜的感觉： 这一屋子韭菜长得真好！ 这一屋子生菜，哇！感觉几乎能听到叶子展开的声音…… 这一屋子——对不住，我好像惊扰了五百只鸭子。 当然这只是开头整个活，实际上单单24号种植园，占地就超过十平方公里，一个小队的防守区域超过一平方公里，一只一只检查集装箱是不可能的。人力有尽时，主要依赖的还是集装箱顶的锚点扫描仪器。 这么一看，种植和养殖的成本，确实比化学合成要高太多了。 这种兴奋的状态持续到中午，当他们轮流警戒，在众多美味食材中间，拿出军人特供营养罐头吃饭的时候，气氛就苍凉起来了。 “看见活鸭子流口水这件事，”周晓辰吞下一口罐头：“是不是多少有点变态？” 众人吞咽的动作一滞。 奥拉把话题拉回正事：“根据作战手册，如果出现虫巢降落，在近地轨道巡查的星舰会率先预警，并尽可能击落。” 周晓辰想起了某人“不在地面上”，抬头去看天空。 因为太阳永不沉没，理论上，在桑榆星的阳面是很难看到星星的。但此刻周晓辰分明在头顶看到了一颗星星。 她很快意识到那不是星星——核聚变反应被称为“人造太阳”，当星舰的聚变发动机点亮时，会发出近乎于恒星的光，从而能够穿过桑榆星稀薄的大气，即使在白天也肉眼可见——那是一艘星舰。 但她接着想到另一件事：当星舰在同步轨道上执勤的时候，正常来说是不需要加速的，也就不会点亮发动机。 周晓辰一下子站起来，吓了另外三人一跳。谢东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立刻条件反射地丢开罐头，抄起枪：“怎么了？在哪？” 与此同时，指挥频道内，叶卡捷琳娜的声音响起：“全体注意！接到星舰预警，同步轨道发现虫巢，正在尝试击落。虫巢随时可能降落！预计降落地点，24号种植园n区北面。” 第114章 保卫萝卜(三) 叶卡捷琳娜在地图上每个区域各打下一个蓝点：“机甲库解锁，精神力b以上，全员进机甲。机甲化人员向n区集中，非机甲化人员留守基地，准备巷战。” 即使星舰击落成功，虫巢仍然会释放出庞大的虫群。这样的虫群是非常可怕的，已经不是人类肉体能够抗衡的存在——但精神力在b以下，就难以稳定驾驶机甲了。 叶卡捷琳娜又在n区北面打下十个红点，拉开防御阵线：“机甲化人员向最近据点移动。” 周晓辰等四人本来就守n区，最早赶到机甲库。 说起来，这才是周晓辰第三次开真机甲。本来在她摸到现役机甲前，至少要先修完下学期的《机甲1》《枪械与载具2》，但有时候，战场就是这么地赶鸭子上架。 但这鸭子赶得好哇！ 机甲库里没找到谢东流最喜欢的“麒麟-n”系列，不过同属突击类的最新型号“米沙-Л16”也不错；林见星选择了攻守兼备的平衡型“天马-t15”；周晓辰也没找到她心水的“大圣-А”系列，但发现了同属敏捷型的“金丝猴-r14”——行叭，差不太多。 真正的机甲和模拟器体验很不一样。在模拟器中，机甲操作是通过类似“脑机接口”来进行，意识转换为生物电，再由系统反馈为动作；即使传导是光速的，也存在可以感知到的延迟。 但现役机甲已经从初代的脑机模式升级到如今的共轭模式，其中很多原理就跟人工智能的思维一样，至今处于黑箱状态，很大程度是实验结果的直接应用。 当人类模糊的感官被能够在红外、声呐、短波中切换的定位系统取代，羸弱的四肢被合金武装，脆弱的关节被高分子填料包裹，那种力量和感知的升格是会产生一种“非人”体验的。 而眼下他们却没有太多时间适应。 小队所有武器和补给都留给了奥拉。 奥拉：“我还从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谢东流的声音透过机甲的喇叭，仿佛某只哥斯拉巨怪：“我们不会放虫子过来的！” “说得对，”周晓辰也瓮声瓮气回应：“到了巷战阶段，我们的萝卜就遭殃啦！” 林见星觉得还是不要用喇叭说话的好——忒吓人。 四人分头行动，奥拉防守后方、提供无人机支援，三人赶往叶卡捷琳娜在地图上标记的最近据点。 种植基地当然有应对这种情况的防御工事，是一座座合金材质、外涂隔热层的碉堡，内嵌医疗站与机甲维修站。通过身份验证，钻进工事，就见到了驻扎在里面的两位后勤同志。 有那么一点点眼熟。 后勤同志们自我介绍： “阿琳娜，大二，生物系。” “秦南树，大二，机甲工程系。” 周晓辰想起来了：这不是百人大战时组过的野生队员嘛！ 好家伙，当时我们一支小队就混了俩学长学姐？ 什么死亡小组！ 她带着迟来两个月的后怕，举起“金丝猴-r14”的爪子说嗨。 “别这么紧张，”阿琳娜被她的反应逗乐，“我们后勤偶尔也想过过干仗的瘾，所以去打个酱油嘛。” 秦南树：“你们树哥可是为你们英勇作战到最后一刻！” 周晓辰赶紧顺毛：“学长学姐赛高！我知道你们是爱我们的！” 哥斯拉的声音在碉堡里面来回震荡。 秦南树：“……用小队语音吧。”别用喇叭开麦，渗人。 把两位前辈拉进小队频道，周晓辰攀在碉堡的内壁上，透过开在顶部的观察窗，转动她的超高分辨率摄像头眼睛，观察“天上”的战况。 虫巢暂时还看不见，但那颗“星星”越来越亮，说明星舰正在降低轨道高度，离地面越来越近。 周晓辰在小队语音交流：“如果在大气层外击毁虫巢，是不是会造成虫群的不可控逸散？” “没错，”秦南树回答，“但也不能放任虫巢降落——如果完整形态着陆，虫巢瞬间就能向地底输送大量虫卵，并由蚓虫携带扩散，变得极难清除。” 阿琳娜补充：“最佳方案是在进入大气层后击毁。这时候突然失去完整虫巢的保护，又来不及减速，跟大气层的剧烈摩擦就能烧死很大一部分虫群。”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又点亮了一颗星！ 是虫巢被击中，燃烧起来了！ 星舰追击着虫巢，二者一起穿过大气，在摩擦中拖出长长的尾巴，像两颗坠落的火流星。 指挥频道，叶卡捷琳娜更新了虫巢预计降落地点，在地图上打出一个醒目的红点：“虫巢正在坠落，预计落点n区西北11公里。准备接敌！” “精神力a以上，机动搜索虫巢；a以下留守据点，将虫群拦截在防线外！” 碉堡内的三人面面相觑。 有个小问题：这屋的机甲化武装力量过于高配，没有a以下。 但是据点里也不能只留两个弱小无助的后勤？ 弱小无助的学长学姐：…… 林见星：“……我留守。”我知道你们两个最喜欢莽了！去吧去吧。 “米沙-Л16”和“金丝猴-r14”立刻撒欢一样跑出去了。 追逐火流星坠落的位置，有种夸父逐日的浪漫。但当这颗“流星”露出它的真面目，神话片就一秒切成了恐怖片。 周晓辰跟谢东流开着机甲狂奔十公里，几乎是在虫巢即将落地的时候恰好赶上。 这玩意儿对周晓辰来说并不陌生，但通过无人机摄像头远距离观察，和跟虫巢直接贴脸，感觉还是截然不同的。 可怕的并不是让人密集恐惧症的马蜂一样飞出来的虫群，而是尚在蠕动的外壳里层次分明、甚至有种机械美感的支撑结构，还有外形完全不同的虫子之间的秩序和分工——是那里面“文明”的痕迹。 “不要再靠近了！”周晓辰在离落点还有500米的时候叫住谢东流——她知道星舰还会继续攻击，可不想成为被痛击的队友：“先用远程武器！” 果然，星舰几乎是垂直向下俯冲追击，以一种近乎于坠落的姿态发出了强激光束打击！ 一束耀眼的光像天火一样，再次点燃了刚刚落地的虫巢。 就在星舰下坠到最低点的时候，周晓辰的钛合金摄像头眼睛看清了上面的编号：Щ1167。 第115章 保卫萝卜(四) 这里不是零重力的太空，在桑榆星的引力下，这种战术动作无疑是极其惊险的。但在坠落的最低点，Щ1167极限抬升，甚至额外接了一个滚筒机动，避开几乎是冲天而起的一簇虫群，重新拉平了飞行轨迹，在低空掠过。 周晓辰没有时间给这一系列精彩的动作鼓掌，因为虫群已经快扑到脸上了！ 这里距离1号基地边缘仅十几公里，不能使用核弹和粒子束级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范围攻击的最佳选择是次声波和火焰喷射类武器。 周晓辰对现役机甲都不甚了解，更不要说机甲装配的武器，纯粹是在碉堡里现学现用，此刻二话不说，祭出了“唢呐-Э7”！ “唢呐-Э”系列能够发出指定频率的高分贝次声波，当其与虫族翅膀震动频率一致时，便发生共振，撕裂虫族坚硬的外壳。 虽然其实是一拍脑袋的操作，但周晓辰的做法显然科学且合理，证据是随后开着机甲赶到的学长学姐们也掏出了唢呐。 堪称人类战争艺术巅峰之作的机甲们，聚在一起吹唢呐。 画面太美不敢看。 他们的“安魂曲”显然起到了应有的效果，虫群像下雨一样掉下来。但它们很快开始打乱阵型，不同种类的虫子混在一起冲锋——每一种虫子的“频率”是不同的，当虫群开始“混装”，唢呐的效果也就大打折扣。 这种明显的策略性，显然是母虫的手笔。 然而，1017d和桑榆星之间存在光速也无法忽略的距离，根据两颗行星现在的轨道位置，母虫的“神经反射时间”，大约是10分钟。这10分钟，就是打击效果最好的宝贵时间。 叶卡捷琳娜：“使用‘天火’。”她显然也在现场作战，只是在1017d“偷大脑”的行动中，为了保密没有画面同步，周晓辰也不知道她开的是什么机甲。 “天火-x8”是大范围火焰喷射武器，专为虫族而设计。 一时间战场仿佛变成了火焰山，虽然机甲外壳有厚厚的隔热涂层，感觉只是温温热，但周晓辰确信前方空气温度一定被灼烤到了一千摄氏度以上。 Щ1167掠过后，在空中翻了一个筋斗，又飞了回来，再次以激光束打击虫巢，堪称火上浇油。周晓辰感觉到，以虫巢为中心的“火焰山”，温度又往上蹿了一截！ 即便如此，依然有虫群从火海中突破出来！ 虫子生存能力之顽强，委实让人叹为观止。 周晓辰一面喷火，一面持枪击杀，但他们人手实在有限，还是难免有虫子扩散出去。外圈还有无人机围追堵截，再漏网的，就需要据点组成的第二道防线起效了。 10分钟后，虫群果然又起了变化！ 它们抱团叠成一个个巨大的球，滚了出来！ 叶卡捷琳娜：“用‘快递’！” 饶是这么严肃和紧张的时刻，周晓辰也被联盟给武器起的名字逗得乐了一下。 “快递-Ц”系列是手持便携导弹，一发下去，正好把这种“虫球”炸得四分五裂。但无论如何，虫族已经突破了火焰防线，机甲从这时候起就要零距离接敌了。 周晓辰炸碎一个冲着她滚过来的“虫球”，无可避免地被“碎片”飞了一脸。 她后跳避开一片，点杀扑得最近的几只，这才发现被保护在“虫球”中心的蚓虫，正在迅速钻地！ 周晓辰一记穿甲弹过去，几乎钻地三尺，把蚓虫炸成了焦糊的粘液，但还是不太确定虫卵排进去了没有。 “报告，虫族在保护蚓虫排卵！”周晓辰赶紧汇报。 叶卡捷琳娜：“播放蚓虫频率次声波，优先击杀。” 他们的时间窗口只有10分钟。10分钟后，虫族就会接到母虫的指令，做出应对。 在这片灼热的战场上，可见的火焰、子弹与不可见的声波、母虫的意识一起在空气中传导。 周晓辰不知道母虫的意识是通过什么传导——或许是一种概率波。我们的意识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而语言和行动仿佛是意识的收束。 她此刻忽然有一种模糊的感觉，在母虫下达指令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祂的语言。 周晓辰记录了上一次虫群发生变化的时间，为了验证这不是幻觉，她开始暗自读秒。 10,9,8…… 读秒有些许误差，但她确实再次“听到”了一个声音。用“听到”并不准确，因为这是仿佛与她的意识发生共振的、直接作用于大脑的一声嗡鸣。这声音唤醒了她被遗忘的记忆，她想起在“太岁”和基地失联的300秒，她也听到过这样的嗡鸣，仿佛那时母虫通过那只“缸中之脑”，向她打了一声招呼。 如果鲸的语言是可以破解的，那么母虫的指令也可以吗？ 虫群再次改变策略，从优先逃逸，转为优先袭击机甲！ 周晓辰尽管不断机动，但铺天盖地的虫子实在避无可避，不得不掏出激光战术刀，开启她并不怎么擅长的近战。旁边谢东流砍得很开心，但周晓辰砍得很掉san——仿佛蓝星时代的切水果游戏，她把杀人蜂切成两截，也削掉过螳螂老师的头——为今后的噩梦提供了丰富的素材。 虫子扒拉在机甲上啃噬的声音像抠玻璃一样刺挠，周晓辰确信，如果没有这一身壳，今天铁定要捐躯。 “注意机甲耐久提醒！”考虑到这里有被赶鸭子上架的新兵蛋子，叶卡捷琳娜提醒：“耐久低于80%立刻后撤，先回据点修理！” 周晓辰的机甲耐久已经低于90%，她打得有点火大，虽然还没有受过精神力训练，但忍不住偷偷开始尝试使用精神攻击。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只有住院时看的几篇论文，据说需要找准攻击对象的“频率”。比如攻击人类和攻击虫族就是不一样的——括弧，非自卫性的对人类的精神攻击是犯罪行为，括弧完。 第116章 保卫萝卜(五) 事实上，在偷渡客的营地里，周晓辰早就使用过精神攻击；但相比上次死马当活马医地乱来，这次她得非常谨慎：如果一梭哈下去，痛击队友，那可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按照周晓辰对论文的（野生）解读，精神攻击是通过意识发出概率波、传递和扩散激烈情绪的攻击手段，类似于一种“震慑”“恐吓”效果。 这种情绪渲染是可以跨物种的，比如虎啸对绝大部分野生动物都有驱逐作用。 精神力低的人很难主动进行这种操作，但也会在潜意识中使用，譬如老师在上课、班会的时候对学生使用的“震慑”。另外，当精神力不济的时候，还可以借助语言进行辅助和放大——当然，人类的语言对虫族无效。 说来说去，周晓辰觉得精神攻击就是让对方的脑壳“嗡”一声。 至于什么是“虫族的频率”，为数不多的参照系就是母虫的那一声“嗡”。 她刨出记忆角落里母虫的“声音”——这是人类能学得出来的吗？ 虽然没有对应结构的发声器官，但理论上大脑可以复现任何你听过的声音。 周晓辰仿佛开发出了她的“传说级”大脑除了数字和空间记忆之外的另一个特长：对波形的拆解分析——就跟自带傅里叶变换似的。 她把母虫的“声音”拆成频率，然后试着在脑海里“回放”。 ——正向着周晓辰扑来的虫群忽然凝滞了，仿佛时间在这一刻暂停，但为了保持滞空而持续震动的翅膀又证明了时间明明还在流动。 趁着这个机会，周晓辰一顿“天火”输出，把虫群烧焦一大片，少数几只护甲特别厚的也被她补枪送走。 简直是奇效！ 靠着“打不过就开挂按暂停”，机甲耐久被拉住了，保持在85%以上，周晓辰又可以浪起来，甚至还能暗搓搓扩大攻击范围，把小伙伴也罩进她的“时间暂停领域”。 谢东流打着打着，忽然感觉对手变菜了，一头雾水地在小队语音问：“怎么回事？母虫信号不好？我咋觉得虫群有点卡卡的？” 周晓辰笑死：神特么信号不好！ 叶卡捷琳娜关注到这边的情况，接了她的单独语音：“你在使用精神攻击吗？” 周晓辰：“……是。” 叶卡捷琳娜：“注意安全。不要超过半个小时，结束后去医疗站检查。” 周晓辰：“明白！”一会儿去嗑补充剂！ 但是指挥官的提醒似乎起到了反效果，周晓辰觉着反正只输出半个小时，好像可以再给力一点？ 她进一步提高了脑子里“回放”的“音量”，把模仿母虫的“嗡鸣”扩大到了整个战场。 范围的扩大削弱了攻击的强度，没有出现肉眼可见的“滞空”，但“卡顿”却很明显：仿佛一秒不到8帧的早期电影，连肉眼都能看出动作的不连续。 啊这——好像有点用力过猛。 在场的战术素质都不低，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天赐良机！ 一时间“天火”与“快递”齐飞，“唢呐”与“神灯”不甘示弱，包围圈内的虫族瞬间清空一大片！ 叶卡捷琳娜无奈地再次接通了周晓辰的语音：“现在就去医疗站。” 周晓辰：“……好的！” 眼下战场压力骤减，又有两队机甲先后赶到，估摸是隔壁基地来的支援，周晓辰给谢东流打了个招呼，就麻溜地撤了。 同行的还有几架耐久扛不住的机甲，“伤员”们一路跑回碉堡，周晓辰刚钻进自家据点，就看到林见星守着射击口，保持着狙击姿势，但好半天才能蹲到一个目标，枪声非常稀疏，浑身上下写着“划水”——都怪前线太给力了。 看见周晓辰一个人回来，他先吓了一下：“大东呢？”不会牺牲了吧？ 但仔细想想，就这个战场强度，不太可能，又换了担心对象：“你受伤了？” “没有没有，”周晓辰一次回复了两个问题，“他还在前线快乐着呢，我先回来修机甲，顺便嗑个精神补充剂。”话说“大东”是什么鬼称呼？ 她像蜕壳的虫子一样从机甲里钻出来，秦南树终于来活，开始清理机甲外壳上的黏液，补涂料，一边处理一边对着那些“伤痕”啧啧：“看来前线战斗很激烈啊。” 闲得抠脚的二线战士·林见星：…… “来，嗑一个。”阿琳娜看周晓辰那有点过于亢奋的状态，立刻懂了，递过来一支精神补充剂：“这里没有仪器，返校要再去医疗站检查，别不当回事啊。”顿了顿，“现在大一的小孩就已经会用精神攻击了？我记得这门课是大二的？” 周晓辰咬开管盖，闻言眼睛一亮：“能提前修吗？” 阿琳娜：“如果有指挥官开的证明，说明这是战场需要，可以提前旁听。” “旁听也行。”周晓辰琢磨着等结束了就去找叶卡捷琳娜开条。 林见星谨慎地等了一会儿，又观察了一下周晓辰的状态。 周晓辰立刻懂了，叼着补充剂，拎起机甲的狙击枪，架上射击口——机甲武器后座力太大，未穿戴机甲时，不能手持直接使用：“我好着呢！换我守据点，你去前线吧。” 可得跑快点，不然都要打完了——但这句她没说出来，不忍心过早打击少年一颗战斗的心。 林见星看她确实还能大战三百回合的样子，据点这边也实在没有强度，这才愉快地跑出去了。 当他狂奔十公里抵达前线，正碰上大部队班师回朝。 林见星：…… 谢东流热情招呼：“打完啦，回去了！据点情况怎么样？我看还是有漏怪的……” 第117章 谜语人与沙盘联赛 因为爆发了激烈战斗，种植园防守任务提前换班。联防大学子的任务列表里刷新出新的随机任务，光速从1号基地分校区、还有原本探亲在家的同学中摇了一批人来接替他们。 因此，中午12点，四人组就坐上了班师回朝的陆行舰。 “哇，还剩半天假期！”什么是效率！周晓辰感叹，“而且回去只需要交还武器，没吃完的罐头可以揣走。”开心！ 奥拉无语：“你缺罐头吗？”2号基地食堂不是免费管饱？ 林见星：“这叫仓鼠病。” 周晓辰抗议：“屯食物的事情，能叫病吗！” 快活的气息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大伙就又睡得东倒西歪了——干仗这种事情，还是很耗体力的。 周晓辰因为刚嗑了一支补充剂，暂时拉住了血条，还能在车上摇摇晃晃地抠光脑——军用光脑说实话没什么可抠的，但手里没有东西点就浑身难受——没想到还真让她发现了隐藏功能： 只要在一个大任务里面，军用光脑就可以通讯！ 任务结束一段时间后，所有人员的状态确认完毕——主要是确认伤员已转移，通讯才会切断。 这是为了提高沟通效率，如果在战场上需要警告队友，还得通过指挥官传一次话，搞不好人就凉了。 当然，这种通讯是没有隐私的——全部都要发送指挥官备份。 周晓辰先发给叶卡捷琳娜指挥官，请求批条旁听大二的《精神攻击》。 然后又拉出幽灵：“任务结束后，如果通讯还没有切断，参与者可以讨论任务内容吗？” 幽灵已经习惯了被她当成“搜一搜”+聊天机器人：“……第一，只能用军用光脑讨论；第二，不能谈论对方原本不知道的信息——这会造成‘知情人扩散’。” 周晓辰琢磨一下：“懂了！” 然后她就在任务参与者列表里一顿刨，果然找到了阿列克谢！ 显然，击毁虫巢的执勤星舰也算在“保卫萝卜”任务里。 她现场画了一张动图，上面是一根线，先垂直下降，再极限抬升，接着滚一圈拉平，再一个筋斗回转。然后点开阿列克谢的聊天框，把这张抽象的动图贴进去，点击发送，并配文：“打得漂亮！” 虽然配图鬼畜了一点，但看起来就像是单纯地恭维战友“打得好”——完全没毛病！ 肯定能吓他一跳！ 过了一会儿，光脑弹出回复。 先是叶卡捷琳娜光速把条批了：“已发送许茕教授。”并且还给周晓辰的列表弹了两个新任务：旁听《精神攻击》，和去医疗站进行精神创伤检查。 ……好家伙，这下子不去不行了*2。 周晓辰：虽然有点硬，有点硌……但这是指挥官的爱！ 然后阿列克谢的头像亮了。 周晓辰眼睁睁看他在“正在输入”卡了五分钟，想象出他的震惊、拉出任务列表看自己执行的是什么任务、怎么会在战场上，然后继续瞳孔地震、想说关心的话但又顾虑到这是军事频道等等心理活动，暗自闷笑，恨不得从座椅滚到地上去蹬蹬腿。 纠结了六分钟后： Алekcen：“你有没有受伤？” 周晓辰：“当然没有！” 阿列克谢大约想到，周晓辰如果受伤的话，肯定恨不得他别发现，不会专门跑来秀他一脸，放下心来，语气也轻松了。但这是军事频道，他不好意思说什么奇怪的话： Алekcen：“虽然我没有看见，但我猜你一定打得很好[微笑]” 这是战友间的互相恭维！正常且合理。 周晓辰不知道星舰参战后也能提前下来换班，还是仍然在天上执勤，克制住继续吹水的欲望，刚想发一个“不说了，你专心点”，突然眼前一黑——通讯被切断了。 ……幽灵你是不是故意的！ “不是！”幽灵仿佛会读心，立刻辩解，“最后一位同志刚刚确认安全。”我是照章办事！ 行叭——虽然只说了两句话，但周晓辰又开心了！她觉得自己的“精神攻击后遗症”（如果有的话）得到了抚慰，往座椅后背安详地一靠，开始困觉。 在车上睡饱了，等回到2号基地的宿舍，几个人又开始亢奋。 奥拉打开光脑学习，谢东流居然还嫌不够累，去了训练室，林见星打开了文明沙盘，有发展成网瘾少年的趋势。 周晓辰……决定趁还没收私人光脑，逛逛论坛，看看有什么新鲜事。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季凝教授亲口承诺，活到最后三个文明保送5分！） 嚯！果然要经常上网！ 周晓辰眼睛一亮，就把标题念了出来。 林见星竖起耳朵：“什么沙盘联赛？” 奥拉侧目：“什么保送5分？” “在文明沙盘忠实玩家的呼吁下，”周晓辰开始读帖子，“基于联盟军事模拟器，官方与玩家合作开发了文明沙盘全息版，计划举行第一届联赛，作为全息沙盘的首秀。” “比赛面向联盟全民，全程直播。备注：涉及现役军人（包括军校生）的直播画面将做像素化处理。” “下面是问答环节。” “提问：什么是文明沙盘全息版？” “顾名思义，就是使用模拟舱进入的、全息版本文明沙盘。大家可以看看我们的先导宣传片。” 光幕上开始播放这支宣传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茫茫的星海。摄像头急速移动，以致于在视界中星光连成线、变红，出现了明显的哈勃红移。最后摄像头抵达目的地：一颗随机生成的行星。 在这颗行星上，或是大陆，或是海洋；或是冰川，或是沙漠；或是山地、森林、沼泽。 智慧生物的种子一颗颗撒下去，在大陆，在深海，在沙漠，在林地，文明就此生根发芽。 采访像旁白一样继续： “智慧生物的生成轴，以人类和虫族为两极。人类这一端，代表具备完全独立的个体意志、完全随机的进化路线；虫族的一端，代表完全整合的集体意志，和高度选择性的进化路线。当然，更多的生物介于这两极之间。” “通过这种模拟，我们想要看到不同文明会采取的生存策略、各自的优势和劣势，最终为人类的文明之战提供参考。” “我们已经用人工智能进行了很多轮模拟，观测到了非常有意思的文明景观。但人工智能的思考是有局限的，我们显然应该发挥种族优势，使用人类来进行模拟（笑）。” “欢迎来到文明世界。” 第118章 文明大乱斗 就很哇噻。 周晓辰：“这个好玩！” 林见星：“怎么报名？” 奥拉：“先看看赛程是怎么安排的？跟上课时间有冲突吗？” “季教授既然都发话，活到最后保送5分了，肯定不冲突，”周晓辰放大光幕，把帖子往下拉：“接受任何联盟公民（包括临时居留id持有者）报名，可个人或团队参赛（团队不超过5人）。在模拟过程中可以结盟、合并。攻占不计入合并。” 林见星琢磨一下：“这意思是，通过结盟合并可以一同成为胜方，但被攻伐占领的城邦玩家就不能并入胜方了？” 周晓辰点开规则说明：“是这个意思。” 奥拉找到她关心的比赛时间：“星历1000年第245个地球日开赛，每晚9:00-10:00（模拟时间两小时），直到决出最后一个文明。可以请假，请假期间将由ai托管。” “那就没问题了！”周晓辰摩拳擦掌，“即使有时候出任务上不了线，也还可以托管——当然最好尽量避免。”不在家的时候，谁知道ai能整出什么活！ 达成一致意见，周晓辰给谢东流发消息：“组队报名文明沙盘联赛啦，10分钟不回复默认给你报上。” 林见星已经开始研究游戏机制了：“大体上和光脑版相差不大，回合制操作，每回合决策时间限5分钟，操作完成后快速拉时间条。时间流速取决于事件。”毕竟文明演化动辄以千年万年为单位，没有大事件的时候，垃圾时间可是很长的。 周晓辰：“最大的区别就是引入了物种起源和进化。”光脑版本的沙盘，文明再怎么演化，起码还是基于人类。但全息版直接就不做人了！ 奥拉算了算，“一晚24回合，决胜负少则几百回合，多则上千。这比赛要持续很久啊。” “只要期末前能打完就行。倒是有件事我们需要现在决定，”周晓辰的猫鼻子嗅到了规则背后的深意，“我们是组队参赛，还是先个人参赛，再结盟合并？” “理论上，结盟合并更有优势吧？”林见星，“多人参赛同样只能操作一个文明。” “可我总觉得这是陷阱，”周晓辰，“在一颗行星的庞大地图上，等科技发展到能‘远交近攻’的时候，文明之间已经产生难以弥合的差异了。” “你的意思是，”奥拉，“我们或许可以结盟，但是合并是近乎不可能的？” “要么因为无法协调的种族差异而内爆，要么陷入自相残杀，”周晓辰，“这样我们就无法分享胜利果实。” “只要活到最后3个文明，都可以保送5分，”林见星提议，“不如我们拆两队，结盟但不合并。” “是个办法！”周晓辰附议，然后按照脑力均衡原则分了队，“我跟大东一队，你们俩一队怎么样？” 奥拉\/林见星：“我们没有意见。” 正好谢东流的回复也到了：“报！” 然后才问：“这是什么比赛？” “就是文明大乱斗，”周晓辰回复：“等你撸铁回来细说。” 虽然还在报名参赛阶段，但论坛已经激情讨论起来了。 集装箱里全是虫[lv.0]：好家伙，这是要从单细胞生物开始进化吗？ 我被虫洞吃了[lv.1]：应该不至于……毕竟前面都是垃圾时间。估摸是从演化出智慧生物开始？ 摆烂的史莱姆[lv.0]：文明沙盒光脑版：人类文明大乱斗。文明沙盒全息版：人类不做人了！[狗头] 怪咖321[lv.0]：好多人要直播，已经开始预热了。 | ???w??)???[lv.0]：蹲，哪家好看？ 大脑被虫吃了[lv.0]：整活最好看的都是军校生，但他们都是像素画风[暴风哭泣] 宝宝想上天248[lv.0]：现役不得更强？ ?(????)[lv.1]：现役莫得时间玩，玩也是三天两头ai挂机，莫得看头。 周晓辰长期混迹军校生的版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普通网民——大部分人是不会在军事模拟器杀那么多时间的，绝大部分都是lv.0，lv.1都算高玩了——网名也活泼起来，不那么“军校生特色”。 “这游戏得披马甲，”周晓辰：“一举一动都被盯着，太被动。开局我们尽量苟起来，最好泯然众人。” “苟不了一点，”奥拉冷酷地指出，“所有像素化的肯定都被重点关注，而且军校生也会首先自相残杀。”最有竞争力的对手，当然要争取扼杀在萌芽中！ “这是个问题喔，”周晓辰思忖了一会儿，“要不我来搅个屎吧！” 奥拉预感不好：“你想干嘛？” 只见周晓辰光速注册了一个小号，id取名“????”，然后上论坛开始发（jiao）言（shi）： ?[lv.0]：我发现非军校生，也可以申请保护隐私，把领地像素化唉！ 我被虫洞吃了[lv.1]：不是，你有啥隐私需要保护？ ?[lv.0]：你们看规则——为了防止泄露位置，解说不开全图视角，不提供行星地形图。 ?[lv.0]：但是高清直播一开，根据山川地貌，刷新在附近的势力，不是很容易发现我的地貌有那么一点点熟悉？然后如果邻居发展比我快，不就会打过来了吗？ 摆烂的史莱姆[lv.0]：这么看是有点道理喔。对想要苟的人来说，高清直播是有那么亿点点危险。 宝宝想上天248[lv.0]：嘶，但是像素化不就很破坏直播效果？会掉流量吧？ ?(????)[lv.1]：苟到后面才有直播效果，落地成盒有啥看头？等到全图都打起来了，位置明朗了，再开高清不迟嘛。 周晓辰得意洋洋：我又一次引领了潮流！ 虽然不用她提醒也会有很多苟人自己想通这个关节，但万一人数少了，还是容易把军校生暴露出来。 什么大隐于市！ 第119章 混沌历史 最后还是机器人收光脑阻止了周晓辰——否则她能在论坛水一晚上。 接下来的一周依然紧凑，或者说更紧凑了：既要继续上课，完成作业，维持训练，还得准备比赛。 有了比赛的激励，《军事理论1》的课堂上，众新生精神面貌焕然一新，恨不得一堂课学成顶级指挥官。可惜罗马非一日建成，当季教授把蓝星大航海时代的陆权争霸、海上会战以及制海权的转移大致过一遍后，大家已经听懵圈了。 这些历史周晓辰倒是很熟悉，不过她也能理解同窗的懵圈：大航海时代对他们来说已经太久远了，类似于拉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蓝星人，给他讲三星堆、玛雅、古埃及和维京——那确实逮谁谁懵圈。 《枪械与载具1》从枪械讲到了载具。 在脱离蓝星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人类失去了稳定的资源供应——包括金属、聚变需求的氘燃料（主要来自海水）等，这些虽然都可以从其他行星获取，但在从头勘探开发的漫长时间里，载具的能源系统发展成了星际飞船使用聚变发动机，而行星载具使用太阳能的过渡阶段格局。 直到如今，资源问题已经基本解决，点过的太阳能科技还是作为应急预案保留了下来，譬如桑榆星的集装箱顶上可以安装太阳能电池板，用来应付能源管道被切断的万一情况。 《星际战争史》讲到了发生在联盟与帝国之间的第一次星际战争。 说起来很有意思，联盟哼哧哼哧带着人类大部队移民，扩散速度不用说，很慢；而帝国一骑绝尘飞船逃跑，没想到半路先是差点全体冬眠，然后又发生星际尘埃撞击，迫降检修，最后也没跑出多远。 结果就是，双方都以为自己是宇宙最后的人类火种，在悲壮的生存斗争后，刚刚把人口恢复过来一点儿，正摩拳擦掌，准备跑马圈地，就在距离蓝星不过一百多光年的地方，迎头撞见了对方。 不能不说是孽缘。 在天仓四，联盟和帝国的探索小队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双方的懵圈程度，堪称历史的幽默时刻。 老乡见老乡，没有泪汪汪。此时双方的文化、政体甚至基因都已经产生了很难弥合的差异，不打起来就不礼貌了。 “但另一种意义上讲，正是联盟与帝国‘相遇太早’，才使得第三次星际战争期间的议和成为可能。”《星际战争史》教授罗屿琨评价道，“如果‘诺亚方舟’跑得再远一点，双方晚一千年相遇，考虑到帝国滥用基因编辑，那时候双方的人种可能都已经产生了生殖隔离。届时恐怕就如历史上的尼安德特人与智人，只能不死不休了。” 临近周末，上最后一节课，《探秘海洋文明：语言与社会结构》的时候，大家显见地都有些坐不住了。 “我知道大家都急着去打比赛。实不相瞒，我也急着去看直播。”宋昂开玩笑，然后在大家的“哈哈哈”中无情道，“但提前下课是不可能的。” “大家不要觉得学‘鲸语’没有用，”宋昂一本正经道，“万一你们刷成了海王呢？” ——当周晓辰终于熬到下课，奔回宿舍躺进模拟舱，险险赶上开赛，然后看到了自己的刷新地时，她的第一反应是：宋老师你是什么魔鬼预言大师？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coфnr） “各位学弟学妹们早上好，我是你们的小明学长，现在带来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实况解说。本期特别邀请了《军事理论1-8》全5分的学霸，你们的索菲亚学姐！” “小可爱们，我是你们的索菲亚学姐！” 弹幕立刻忽略了小明学长，开始刷“拜考神”“蹭学神”“保佑宝宝的《军事理论3》”等等。 “咳咳，”小明学长故作尴尬地咳两声，“请大家把注意力拉回比赛啊，我们倒数5秒，玩家就要在目标星球刷新了，5,4,3——” “从水下第一个细胞的诞生，到第一双懵懂的眼睛开始仰望星空，您的族群已经历许多。如今，智慧的种子正在萌发，请带领您的族群，开启伟大的进化与探索吧！” 旁白过后，在解说版画面上，出现了10颗行星！ “看来这次玩家报名非常踊跃！竟然用了足足10颗星球才铺得开！” “给不熟悉文明沙盘的朋友科普一下，这种沙盘征伐游戏在蓝星时代就已经很普遍，现在的文明沙盘，雏形是联盟军事模拟器为了教授《军事理论》而开发的，结果出圈火到了平民中间，演化成了一款国民级游戏。” “眼前10颗行星分属3个相邻恒星系，因3颗恒星呈直角三角形，被命名为“勾股座”——当然这是一个虚构的星座。两颗恒星，勾股a与勾股β是红矮星，所属8颗行星均被潮汐锁定；而勾股γ是主星序恒星，更接近蓝星时代的太阳，所属两颗行星更接近蓝星！” “让我们拉开参赛列表——嚯，足足有5万多人报名！平均每颗行星上有五千个部落！” “玩家开始给自己的部落和领导人（指玩家自己）命名！” “我们看到很多玩家选择了历史上存在过的古文明、和相应领导人的名字为自己和部落命名！” “玛雅的领导人是ix wak chan ajaw和kak tiliw chan chaak。” 索菲亚适时插话：“观众朋友可能会懵圈，这里解释一下，ix wak chan ajaw是玛雅武德充沛的‘六日女王’，而kak tiliw chan chaak是她的儿子。这两位玩家历史学得相当好，我预感他们会大有作为。” 小明学长接话：“为了防止烫舌头，我们后面简称六日女王和她儿子。” 弹幕配合地开始刷“哈哈哈哈”。 小明学长继续在玩家列表里找乐子：“这里还有两位玩家，他们刷新在被潮汐锁定的勾股a-d，疑似是晨昏线的沼泽地带，种族类型是不明两栖类。” 弹幕笑死了：“什么是不明两栖类，癞蛤蟆之王？”“说不定是娃娃鱼呢？” 小明学长：“但是他们的目标非常宏大！他们为自己的文明取名亚特兰蒂斯，给自己取名海王波塞冬和东海龙王！” 弹幕：“海王是什么鬼，是海神波塞冬！”“这个文明的画风是不是有那么点子中西合璧？” 小明学长：“但是也有很多玩家部落和领导人不匹配，有种历史是体育老师教的美感！” “为什么维京的领袖是武则天？” “埃及的领袖是甘地！” “罗马的领袖成吉思汗，蒙古的领袖凯撒。” “我的历史知识被污染了！” 第120章 文明大乱斗·远古时代 作为两栖文明的领袖，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就是上岸还是下海。 周晓辰：“那还用说，当然是上岸！” 无论工业造物还是精密仪器，都经不住海水的侵蚀，因此深海文明虽然浪漫，却很难走得长远。 海洋孕育了文明，但文明终归是要上岸的。 虽然说在参赛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不当人的准备……但真的面对一群奇形怪状的生物时，内心还是有一点点震撼。 正如林见星开过的魔鬼玩笑：或许在虫族看来，海洋生物也是一种“人类”——由自由的个体组成、发展出发达的语言和社交的海洋智慧生物，在“文明轴”上更接近人类。 眼前的“大头鱼”是一种长相类似蝾螈，但体型巨大的生物。在这颗被潮汐锁定的虚拟行星上，陆地和海洋的分布不像桑榆星那么极端，大陆和海洋分别凸进阴面和阳面，因而“晨昏线”变成了曲线，在宇宙中从侧面看去，仿佛太极图。 正如比赛开场白说的，“第一双懵懂的眼睛开始仰望星空”，这个“大头鱼文明”现在的发展阶段，是“鱼中智者”开始探索和总结自然规律。 他们最早观察和总结出的规律是潮汐。当虚拟行星进入一个干燥周期，族群原本栖息的近海逐渐干涸变成沼泽，这个萌芽中的文明趁着涨潮成功上岸，并在沼泽生活中进化出了四肢。 为了承载智慧的重量，他们有发达的大脑，同时保留了已经形成的语言系统。此刻沼泽热闹非凡，一群“嘤嘤怪”正聚在一起交流。 “玩家在这里面扮演的角色近似于‘神只’。”周晓辰研究了一下操作面板，正缩放地图，“我们在自己的领地有上帝视角——但到了领地边缘就是迷雾状态了。” 谢东流有点懵，点来点去：“科技树起码是眼熟的……进化树是什么？” “这个文明不是绝对的自由进化，能够自主选择一定的方向——嘶，怎么选择，把不合格的幼崽吃了？”周晓辰摸摸身上模拟出来的鸡皮疙瘩——虫族的“定向进化”就是这样进行的，先排出大量随机突变的卵，孵化出的幼虫如果不符合进化方向，就会被吃掉。 “我们的指令是以‘神谕’的形式传达下去，”周晓辰从面板里得出结论，“根据我们起的名字，系统捏造了大头鱼文明的神话。他们尚在海洋的时候就崇拜海神，上了岸后格外关注天气变化，又开始崇拜龙王。‘亚特兰蒂斯’是他们神话里的圣城。” 现在周晓辰扮演海神波塞冬，谢东流扮演东海龙王。 “首先得学会制造和使用工具，”周晓辰划拉着科技树和进化树，“需要进化出类似‘手’的部件……但现阶段两栖类的头实在太重，短时间要直立行走不太现实……唉，他们吻部的口须很长啊，毛细血管和神经都很丰富，进化爆改一下，说不定能当手用？” “然后要把语言凝聚为文字，提高传播效率。他们的语言可以转化为波形图，直接用0和1记录，这样等发展信息技术的时候就方便多了。” “然后我们需要造一座神庙。” “哈？”谢东流：“神庙？”这是什么封建迷信？ “在还没有文字的时候，这种口口相传的神话传说，总觉得不太靠谱，”周晓辰：“万一下个回合，海神和龙王的传说失落了，我们跟族群失去联系怎么办？” 周晓辰仿佛被林见星传染：“奇观是信仰的具象化！”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coфnr） “第一天二十四个回合结束，让我们来看看大家的操作。” 小明学长：“由于比赛是完全糊名的，我们只能根据像素画风筛选出我们的校友。但大家有没有觉得……像素画风的有点太多了？” 解说视角下，光标在列表里滑过，挨个点进玩家领土，发现每十个人里，就有六个是像素风——联盟在读军校生有这么多吗？ 索菲亚：“看起来是大量非军校玩家也勾选了隐私保护，换成了像素风。这可能是一种策略，减少对地形细节的暴露，防止附近的文明看了直播之后，根据地形定位到自己。” 小明学长感叹：“现在的孩子心眼真多！” “这么多文明，我们可以大致分为两类。”小明：“做人的，和不做人的。” 弹幕刷过一片“废话小明”“一棵是枣树，还有一棵也是枣树”。 “人形的文明，虽然有各自不同的种族特性，但都采用了人类的发展模式，也就是保留个体意志，发展科技。而非人的文明，选择的是虫族路线，发展蜂巢集体意识，点进化树。” “等等，这里有个异端——我们的‘亚特兰蒂斯’文明，虽然是非人形文明，但却选择了人类路线！虽然有进化树，但相比变得更强壮，海神波塞冬却下令让族民把口须进化成手，创造了二进制文字记录语言，并且开始修建神庙！” “这个不是人硬做人的文明会走向何方？让我们拭目以待！” 弹幕：“码住了，笑死，什么不是人硬做人？” 又有人说：“海洋生物真不好发展，卵生的种类智力低，胎生大型哺乳类智力高，但繁殖太慢。属于是科技拼不过人类，进化速度又拼不过虫族。” “成吉思汗带领罗马出征了！第一天就出征，不愧是成吉思汗！” “我们看看远征的对象是谁？嚯，是他们的邻居野马部落！非常合理，如果成功吞并了野马部落，就可以点出骑兵，开启骑马与砍杀模式！” “蒙古的运气就没有这么好，他们刷新在树林里，家里没有草原，很不开心。” 弹幕：“爱上一匹野马~” “维京也是海生文明，跟‘亚特兰蒂斯’相反，他们选择虫族路线——我已经开始深海恐惧了。” “六日女王和她儿子带领玛雅稳步发展。他们的种族是类似蜥蜴的爬行类，也是虫族路线！想必我们很快就能看到传说中的史前巨蜥！” 第121章 亚特兰蒂斯计划 10点，比赛暂停，周晓辰掀棺而起，感觉又度过了充实而忙碌的一天。想到第二天休息，不由心情大好：“明天我要睡到自然醒！” 奥拉无情地提醒她：“以你现在的日均训练时长，周末再不补的话，期末会缺50个小时。” 周晓辰：……多么惨痛的事实！ 来到客厅，四人先聚在一起，开二倍速过一遍比赛直播，并交换情报——才第一天，其实也没有多少情报值得交换，主要还是看看大家的“出生点”都在哪。 奥拉：“我跟小林在勾股γ-c。” 林见星从直播间看到周晓辰的神庙——虽然是珊瑚贝壳版，但还是很羡慕：“我本来也想像你一样，硬做人来着……”但是被奥拉摁住了。 “什么蜥蜴人？”周晓辰笑死：“奥姐是对的。”蜥蜴的小脑瓜，做人不如做恐龙，“我也是接手的时候已经上岸了，不然高低得整个触手怪……等等，这个维京跟我在一颗星球！” 嘶，大海不安全了。 谢东流的关注点在别处：“罗马是什么天选之子，开局就送坐骑！”羡慕。 这场比赛是持久战，四人把那些需要特别注意的选手圈一遍，就各回各屋，各自困觉了。 次日，周晓辰还是没能睡成懒觉。 倒不是为了补训练时长——她的任务列表里还挂着两个任务呢！都已经快到时间期限了。 首先去找许茕教授，聊一下旁听《精神攻击》的事；然后再去医疗站，进行精神创伤检查。 大一的《精神力开发》也由许茕教授执讲，严格来说这对师生已经认识了；但新生毕竟太多，此前许茕对周晓辰并没有多少印象——当然，现在印象就深刻起来了。 “现在的孩子，都这么卷了吗？”许教授试图让周晓辰放松一点，“叶卡捷琳娜说你无师自通地掌握了精神攻击，还做得很好。你是不是对波形语言很敏感？” “我对拆解频率和在脑海里‘回放’很在行，”周晓辰想了想，“但并不理解其中的意思。” “所谓精神攻击，听起来玄乎，其实就是使用对方的语言进行攻击。”许茕教授解释，“鉴于虫族是集体意识生物，它们的‘语言’兼具‘控制’效果，所以这种攻击格外有效。” “原来是这样！”周晓辰恍然大悟，但很快又产生了新的疑惑，“可我们不懂虫语，说出来的，不都是胡言乱语吗？” “就是胡言乱语，”许茕教授微笑，“因此会让虫群不知所措，陷入‘停滞’状态。” “噗——”虽然当着教授的面，周晓辰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想象一下，你正在紧张作战，忽然指挥官仿佛喝了假酒，开始胡说八道…… “如果我们能破译虫族的语言，就能开发出更加有效的攻击，甚至‘夺取’母虫的控制权也说不定。”许茕给周晓辰画了个大饼，“我看了你的课表，你也选了宋昂老师的课？我与宋昂老师合作进行的一项研究，就是破译波形语言。” 周晓辰仿佛从许教授的言辞中嗅出了“革命需要你这样的人才”，遂上道地问，“这样的项目，学生可以参与吗？” “当然可以，”许茕满意道，“虫族的语言太危险了，不能贸然让你接触；但宋昂老师那里有丰富且相对安全的海洋生物语料库。我跟宋老师说一声，给你开权限——你们课程上使用的，只是全部语料库的九牛一毛。” “我们已经发觉ai破译有一定的缺陷，反而是精神力高的人，能通过大量聆听‘鲸语’领会它们的语言——每个人牙牙学语的时候，可不懂什么算法，不都是依靠大量地听么？” 周晓辰吃饱了饼出来，发现自己的课表已经挤得满满当当，除了《精神攻击》（旁听），还多了一个实践项目：亚特兰蒂斯计划。 总觉得这个项目不止是破译波形语音这么简单…… 但老师也没让她白打工，实践项目是有学分的！反正也要写“鲸歌情诗”，无非是把一道本科生大作业升级成了研究生项目。问题不大！ 接下来周晓辰又去了医疗站，进行她已经习惯了（？）的精神创伤检查。接手她的莫小染医师先是被她过分活跃的大脑吓一跳，然后开始阅读100多页的来自秃医生的病例报告，还有来自常笑的实验报告（简化总结版），在这个过程中，周晓辰头插在还没开机的仪器里，干脆睡着了…… 从医疗站出来，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周晓辰在去训练室和去听鲸语之间纠结了一下，觉得训练时长可以后面再补，径直去了图书馆，开了一间语言研究室——3d环绕立体声播放，同步波形分析——还是在这里听起来有感觉！ 她打开膨胀了几十倍的语料库，开始播放探测器截取的海洋之声。 开场是水流的声音和小丑鱼的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传来一声悠长的呜咽。 非常动人，但也非常孤独。 周晓辰把这一段反复听了好几遍，又搜索比对了类似的片段，才恍然大悟：这是桑榆星阴面的海洋里，鲸求偶的声音。 还有呼唤同伴的“呜呜”声，捕猎时复杂的交流，不同族群相遇时的招呼…… 周晓辰把那些突出的和她能够理解的部分剪到一起，调整频率，磕磕绊绊地开始写她的“鲸歌”： 我已游了很久 但好像离你依然很遥远 …… 中间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把求偶的呜咽作为背景剪了进去。 虽然在求偶这件事上，动物的开放程度是能让人类目瞪口呆的，而海豚和鲸的开放程度又是其他动物望尘莫及的…… 可是真的很好听啊！ 抱着“没事，反正他肯定听不懂”的想法，周晓辰很快放下心理包袱，开始放飞自我。 第122章 文明大乱斗·古典时代(上) 这头鲸游了很久很久。它发出的声音好像比其他同类都要低一点点，因此谁也听不到，也就不可能回应它。它就这样孤独地巡游，直到听到海面上传来隐隐呼应的声音——它向海面冲去，那声音却在它跃出海面的瞬间破碎了——原来那是海面的泡沫。 一个下午过去，周晓辰沉迷鲸歌，直到饿的不行了才从那些空灵而遥远的呜咽中醒过神来。 她回放一遍自己剪的那首鲸的情诗，本来还试图修一修，但写诗这种事情吧，靠的就是瞬间的灵感，过后再改，越改越不对劲，反而是原始的粗糙版本听着最舒服。 抱着“反正他也听不懂”的想法，周晓辰决定就这么草率地发出去得了！ 配上根据内容自动生成的鲸在天际巡游的音频封面，周晓辰点开聊天框： “我又为你写了一首诗?(? ? 3?)?? [音频]” 发完她“嘿嘿”得意半天，恨不得在语言研究室里滚一圈，最后还是饿得快挠墙了，才恋恋不舍地“退房”出门，去食堂干饭了。 等她打完红烧土豆牛肉配米饭红菜汤，端着餐盘找座时，隔着乌泱泱的人头，一眼就看到了坐一桌呈“三缺一”的奥拉小林谢傻，刚往那边走几步，就听谢东流说，“感觉还没练到位，消化一下，我再回去撸几组。” 恐怖如斯！ 奥拉赞同：“9点比赛，来得及，还能再练一个多小时。” 林见星看起来本来不想去，但是：“你们都去啊？那我也去吧。” 周晓辰预感不好，脚步一滞。 但是晚了，那一桌有两个精神力a及以上，已经心有灵犀地朝她盯了过来。 谢东流挥手：“这呢！”嗓门太大，半个食堂的人都去看他，还有半个食堂在看他叫谁呢？ 周晓辰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加入了小队，扒了几口饭，发现三个人都在盯她。 “呵呵，”她尬笑道，“你们都吃完了？不用等我！你们先走！” 林见星看出来了，故意魔鬼道：“没事，我们消化一下，正好等你吃完一起去。” 周晓辰可怜兮兮：“我今天超累的！我做了好多事！”——指跟教授聊天，把头插在仪器里睡觉，和写情诗，“何况晚上还要比赛……” 奥拉呵呵道：“如果你每个周末都躺平不去训练室，期末你会缺100个小时。” 周晓辰：“呜……” 最后周晓辰被三人押送，仿佛一只被全家押着去宠物医院噶的猫，嘤嘤嘤地进了训练室。 从训练室爬出来，如同被变形金刚暴打一顿。 回到宿舍，周晓辰四肢已经不协调了，仿佛一只丧尸——然后她掀开自己的棺材盖，默默躺了进去。 奥拉：“还有15分钟才开赛？”现在进模拟舱太早了吧？ “我知道，”周晓辰一脸生无可恋，“我只是突然发现，整间屋子最舒服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奥拉：……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coфnr） 小明学长：“从渺小和卑微的最初，您就向我们展示了非凡的潜力。如今，青铜与钢铁已经成型，刀剑已经急不可耐，伟大的征服即将启航，星空开始提示宇宙的奥秘……” 然后就被弹幕“嘘”了。 小明见好就收：“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文明沙盘·古典时代。” “距离原初的神灵——也就是玩家，给各自的族群指引了进化方向，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万年。让我们来看看，这一万年里，文明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此时周晓辰也正想问这个问题。 前二十四个回合，她的“大头鱼”族群刚把口须进化到堪堪能够卷起一把鱼刺做成的叉子，用珊瑚和贝壳搭建摇摇欲坠的神庙，并且由于“手臂”过于羸弱，无法钻木取火，想要使用火只能等天然雷电引燃枯木…… 语言和文字倒是远远超越石器时代地发达，并且如周晓辰所料，在二进制语言的启迪下产生了数学的萌芽。 而时隔一天再次进入比赛，神庙已经变得完全不认识了！ 入眼是一百零八根雪白石料修建的立柱，一同支撑着浑圆的半球形顶部，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雕像栩栩如生。 只是有个小小的问题——海神波塞冬的形象是一条保持神秘微笑的丰腴鱼人，而东海龙王的形象是一条手持三叉戟的魁梧鱼人。 ……人类也是基于自己的形貌来为神灵塑像，合理。 周晓辰观察这些神像，发现“大头鱼”已经进化到能够抬起上身，皮肤覆盖了坚硬的鳞片，由两栖类向爬行类转化——最重要的是东海龙王持戟的是他的“鱼须”，这根须已经非常粗壮，宛如一条铁鞭，而末端有三个分叉，很可能神经富集、足以胜任精细的操作。 谢东流倒不在意自己被“拟鱼化”，而是四面打量神庙，有点震撼：“建筑学已经这么发达了？” “这说明力学理论已经达到一定高度——否则这种结构，非塌了不可，”周晓辰摸摸立柱，又仰头看神庙的穹顶，啧啧称奇，“还有数学。” 当她在神庙中走动时，发现连波塞冬的神像也别有玄机：“你有没有发现波塞冬的目光一直追寻着我们？” 谢东流试着到处移动：“好家伙，还真是！” 什么蒙娜丽莎的微笑？ 周晓辰：“这说明光学也发展了。”望远镜造出来了吗？ 很快他们就在神庙的柱子上看到了那些“鱼人群星闪耀时”刻下的丰功伟绩： 鱼衡发明潮汐仪，族群从此得以预测潮汐的规律，合理安排赶海与避难。 鱼基米德发现杠杆原理、浮力定律，在此基础上鱼人造出船只，在族群游泳能力退化的情况下，反而探索了更大范围的海域。 鱼里士多德提出“地心说”，构建最早的宇宙模型。 鱼冲之计算出圆周率。 鱼苍、鱼寿昌着《五章算术》。 鱼稣重新解读神谕，写下第一部神学着作《鱼经》。 鱼尔文研究族群进化史，写下《鱼人起源》，驳斥《鱼经》中关于“海神波塞冬创造鱼人”的说法，提出深海起源说。 鱼芬奇为海神波塞冬、东海龙王塑像。 …… 周晓辰和谢东流一起目瞪口呆地读完了神庙上的“鱼人文明简史”后，异口同声：“妈耶！” 第123章 文明大乱斗·古典时代(下) 正当他们试图消化这漫长的时光里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时，神庙外面忽然一阵嘈杂。 周晓辰和谢东流把视角拉出大殿，看到了大群鱼人聚集在门口被称作“鲜花广场”的开阔地。 一条头戴冠冕、身披红色祭披、衣领上有三叉戟纹样的鱼人在簇拥下走出来，他身后还跟随着手持三叉戟的仪仗队和另外三条鱼人。 鱼人欢呼着：“教皇冕下！” 周晓辰心情复杂地把光标挪到这条鱼身上，浮出“人物介绍”：鱼朗索瓦二世，亚特兰蒂斯现任教皇。 话说，如果“神”真的存在，那么神是怎么看待教皇的？ 鱼朗索瓦二世走到鲜花广场的高台上，大声道：“我们今日有三件事。” “第一，鱼白尼将以《日心说》为题，发表演讲——这一学说挑战了鱼里士多德的《地心说》，有可能颠覆现有的宇宙模型。” “第二，鱼顿将以《万有引力》为题发表演说，这是该学说第一次公开亮相，据说这一学说是关于天体的运行。” “第三，鱼顿和鱼布尼茨将就‘谁第一个发明微积分’进行论战。” 鲜花广场山呼海啸。 且不谈这些学说应该有先后顺序，而不是同时亮相这种可能是ai压缩时间的小问题，周晓辰觉得有一个地方大大的不对劲：“神庙中没有任何发现其他文明的记载吗？” 谢东流跟她一起重新看石柱上的刻字：“没有。” 这么重要的事，不可能不在“鱼人文明简史”上留下记录！ 周晓辰：“鱼人的‘世界地图’是什么样子的？” 在“神”的视角下，她可以随便进入鱼人的建筑，从教堂档案室里翻出所有书籍。不过反倒是谢东流最先在一艘船的船长室里找到了海图。鱼人的海图显示，世界是一座孤岛，四面是无垠的海洋，而太阳永恒悬挂在孤岛的上方。 海图边缘有一句话：远方的船只总是先露出桅杆，再露出船体——我们据此判断世界是一个球。 “地球”一说无误，但海图仍然不是正确的世界模型。 根据从直播间获取的信息，在这颗星球上降生的文明就有五千多个，其中一半是诞生在陆地上，虽然具体位置不详，但鱼人占领的绝不是唯一的陆地。 就算这些文明绝大部分没有活过一万年，剩下的也应该不止两位数。祂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为什么文明会成为一个个孤岛？ 周晓辰忽然福至心灵：“查查古典时期的神话记载。” 谢东流一边翻一边困惑地问：“可是那些神话不都是你编的吗？” 周晓辰：“所以要看看发生了什么变化。” “海神波塞冬与东海龙王降下神谕，”也只有谢东流能大声念出这种东西而丝毫不觉得尴尬，“要有火。要有文字。” 周晓辰都被自己给尬到了：“再往后翻翻？” 谢东流：“大洪水吞没了陆地……？” 周晓辰：“这句不是我写的！” 一万年的时间在宇宙的尺度上只不过是一个瞬息，周晓辰不认为能发生“大洪水”这种程度的行星面貌变化——这么多水从哪来啊？ 说不定其实是大气温室气体增加导致温度上升，晨昏线附近冰川融化，吞没了一部分陆地。 “这颗星球的文明分布在晨昏线的岛屿上。”周晓辰沉思，“因此延缓了文明战争的到来——但在鱼人的探索边界之外，其他文明仍然像黑暗森林里的猎手一样潜伏在那里。” “更糟糕的是，不做人的文明可以潜伏，做人的文明无法隐藏，”周晓辰引用了小明学长在直播里的分类法，“我们的每一艘船都是工业造物。当‘维京’这样的文明在深海苟发育时，我们的每一次航行都是在告诉对手，嘿，有个文明在这儿呢！” 她说得谢东流头发都竖起来了：“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吗？” “不知道，”周晓辰摊手，“但无论如何，我们要撕破‘无知’这道温情的屏障，让亲爱的鱼人们直面黑暗森林了。” 从文字存在开始，鱼人历一万一千年，神庙震动，海神波塞冬与东海龙王再次降下神谕。 鱼朗索瓦二世此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将以“第一个聆听神谕的教皇”留名青史。当这条鱼带领另外十二条主教鱼进入神庙时，那些尚且空白的石柱上开始自动地镌刻文字，并且第一行就让他瞳孔地震： 海图是错误的。 我们脚下不是唯一的陆地。我们不是这颗星球唯一的智慧生物。 接下来那些石柱上甚至出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怪物的立绘，向他们演示其他的“智慧生物”可能是什么模样。而比那些怪物还要可怕的，是最后一句话： 我们的存在无法隐瞒。文明战争随时可能开启。临近岛屿的坚船利炮或许已经在路上，深海里的怪物或许已经进化出爪牙。科技是我们唯一的倚仗。 输出了大量“预言”后，在这天的二十四个回合里，周晓辰拉着谢东流按着高考的考纲剧透了大量的科学理论，并试图在关键的技术节点揠苗助长： 最核心的当然是能源和动力。化石燃料勘探，蒸汽机和内燃机构造，电磁感应与发电机。 周晓辰有点担心用力过猛：“会不会把苗拔死了？” 谢东流：“这些不都是很基础的知识吗？” 周晓辰：……直到今天还是常常被星际人秀一脸。 如果说忽然降临的“预言”还让鱼人对已经快要从历史中消失、只在宗教的意义上存在的“神”心存怀疑的话，大量被证实的成体系科技传递让他们很快打消了这种质疑。 鱼人的群星们疯狂燃烧自己，科技以称得上是跃迁的速度攀升，直到第一艘蒸汽动力船下水，鱼人们得以越过他们曾经的“世界边界”——然后就在那里发生了第一场文明遭遇战。 第124章 文明大乱斗·第一场遭遇战 小明学长：“这艘鱼人探索船叫‘世界边界号’，顾名思义，它的意义就是开拓鱼人世界的边界。” “感谢鱼芬奇的伟大贡献，鱼人文明拥有30mm口径8倍单筒望远镜，率先发现了对方！” “对面是三艘帆船，从航行速度判断，仍然是风力驱动。” “主动权来到了鱼人这边，他们可以选择迎战或者回避。” “虽然科技领先于对面，但这毕竟只是一艘探索船，不是战船，而且还是第一艘蒸汽动力的试验品，很难讲引擎是否稳定——但是船长鱼和下令迎战！看来这条鱼下定决心要跟鱼朗索瓦二世一样名留青史！” “世界边界号全速前进！” “进入射程！鱼和下令调整姿态，世界边界号将侧面的火炮朝向对方！”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火炮也是试验品，很难说是不是存在炸膛的风险……” “鱼人开火！” “炸膛了！” “操作火炮的鱼人翻出肚皮，眼看着不好了。” “世界边界号甲板被炸出一个洞，但是问题不大，看起来没有沉船的风险。” 弹幕刷过一片“哈哈哈哈”“问题不大”“小明言出法随恐怖如斯”“我炸我自己给你看，就问你怕不怕？” “对面的帆船明显被这套操作整懵了，但他们显然也从自己的神（wan）灵（jia）那里得到过有关其他文明存在的启示，没有任何猎奇心态，升起帆就想跑！” “世界边界号追击！不管怎么说，蒸汽动力船的航速不是帆船能比的。” “帆船意识到危险，开始使用弓箭反击！” “部分世界边界号的鱼人水手被飞来的箭矢插在了甲板上，另外一部分及时躲进了船舱。这种程度的攻击威胁不大。” “世界边界号追上了帆船！但是有一个小问题，火炮已经被确认不可靠，而鱼人的身体结构导致他们没有发展出弓箭这种远程武器，那该怎么攻击呢？” “世界边界号使用了最原始的攻击方式——撞击！” “说起来，因为焊接技术不尽如人意，世界边界号依然以木质结构为主，只在船舷、甲板外面包了铁皮。真的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 “撞上去了！” “看来是我多虑了，对面的帆船不堪一击，大量进水，眼看就要沉了。” “虽然鱼人很菜，但是对面菜得抠脚！” “世界边界号开始捕捞俘虏！” 弹幕：“这是一个比菜的世界”“这个‘捕捞’，就很灵魂。” 小明学长：“鱼人可能并不是有意违反日内瓦战俘公约——他们的改装很仓促，世界边界号上只有这种捕鱼的拖网适合用来捞人。” “他们怎么把俘虏捞在拖网里就往回开呢！这就属于恶意虐待俘虏了！” “我可能误解了他们，鱼人只是没有意识到这样会淹死俘虏——他们自己同时有鳃和肺两套呼吸系统，推己及人，以为别人都一样。” “鱼和意识到了问题，下令把俘虏捞上船，但是已经淹死了一半。” “问题不大，还剩一半珍贵的俘虏存活！” “两个文明的世纪会面，双方都很懵圈！” “鱼人遭遇的是一个‘类人’文明，应该是在古蓝星灵长类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模拟进化后投放。相比鱼人，更懵圈的还是对面：因为亚特兰蒂斯这边比他们更不像人！” “缴获战利品后，鱼人第一件事就是回到神庙去向神灵祷告，当然海王波塞冬和东海龙王不需要他们汇报就已经看完了全程——海王波塞冬已经写好了‘神谕’，这是一封写给对面玩家的手书，使用的是中文，当然对于鱼人来说这属于天书。” 弹幕：“神特么海王，是海神”“前面放弃吧，小明的嘴瓢从来都改不过来hhh” 解说直播间的像素画面上，这封手书被放大在屏幕中间： “虽然我们有点小摩擦，但问题不大。‘做人’的文明永远可以坐下来谈，‘不做人’的文明才是我们的敌人。” 小明学长：“看来海王波塞冬并不打算一鼓作气灭绝这个文明！祂打算和谈！” “鱼人正在研究这封‘天书’，试图学习神的文字，但显然摸不着头脑。等等，鱼和拿出了另外一封‘天书’，试图比对上面的文字！这封‘天书’是从哪冒出来的，我漏掉了什么？让我们看个回放！” “原来如此！这封‘天书’是海王波塞冬在鱼和出发前赐予的，嘱咐万一战败，就交给对方！看来这位海王很有准备！” “鱼和展开了自己手里没有用上的另一封‘天书’。让我们看看海王波塞冬针对万一的失败做了什么准备？” 屏幕上再次出现一封放大的手书： “你不能杀我的鱼！我已经搞清楚这颗星球的地貌和我们所在的位置。如果我被淘汰出局，马上就去论坛把坐标广而告之，那么你也暴露了！” 弹幕：“好家伙，什么黑暗森林广播警告？” 小明学长：“二十四回合结束，文明发展到古典时代末尾。蒸汽机的轰鸣已经响起，工业时代近在眼前。而在文明没有触及的沙漠和深海，危险而强大的种族正在那里悄悄孕育……今天的比赛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观看！” ** 10点10分，周晓辰的棺材盖是被奥拉掀开的：“……你要躺在里面睡觉吗？” 周晓辰居然犹豫了一下，不过她很快想到：“会泡皱吧？”模拟舱里是有保护液的…… 奥拉：…… 打了一个小时（副本时间两小时）比赛，周晓辰反倒感觉比躺进去的时候好多了，虽然肌肉还是酸痛，至少解除了抬手都困难的生活不能自理状态——如果可以，请尽情折磨我的精神，但不要折磨我的肉体！ 第125章 灯塔之约 本来周晓辰还哼哼唧唧地不想起来，但当她听到丢在客厅的光脑震动了一下，“蹭”一下就诈尸似地弹起来，把奥拉吓一跳。 周晓辰几乎是瞬移到客厅桌子边上，点开了光脑弹出的信息——果然是她心心念念的回复： Алekcen：“我很想见你。下个开放日我来见你好吗？”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这应该不算g吧……然后回复：“在1号基地见面吗？” Алekcen：“嗯。” 周晓辰：“好呀[猫猫开心.gif]” 她继续问：“我写的诗你听了吗?(? ? 3?)??” 快夸我！ Алekcen：“听了好多遍[微笑]” 周晓辰能够想象出他打这句话时的脸红，“嘿嘿”乐了一会儿，直到光脑弹出了下一句。 阿列克谢似乎不太好意思直接谈论这首“鲸歌”的内容，把话题切到了正经的频道：“很多……片段，是公共语料库里没有的。你参加了亚特兰蒂斯计划？” “噗——”周晓辰差点把口水喷到光脑上：“你也参与了这个计划？” Алekcen：“嗯。是当年守海岸线的时候接触到的。这不是秘密，联盟一直怀疑海洋虫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虫族’，甚至可能在试图摆脱基因污染。计划大约十年前正式启动，派出了大量深潜探索小队，宋昂老师那里的语料库，大多都来自亚特兰蒂斯计划。” 周晓辰艰难道：“所以你……” 阿列克谢明白她想问什么：“我学的不太好，有的地方不太明白。但我怕再听几遍，就要忍不住立刻来见你了。” 周晓辰回想了一下自己都剪了什么鬼进去——大部分倒也不是什么不打码发不出来的东西，关键是那个一直在求偶的呜咽的背景声——她一度想把光脑直接关机算了。 但聊天的时间太珍贵，周晓辰麻了一会儿，想到事已至此，干脆摆烂：没错宝宝就是这么直白！ 一旦越过了心中的羞耻线，感觉就好多了，甚至可以无事发生地继续往下聊：“是许茕教授让我参加的，但她没有提深潜探索小队的事情，只是让我加入语料库的破译工作。” Алekcen：“深潜探索对大一学生来说，过于危险了。你……很想参加吗？” 周晓辰坦诚道：“挺想的。”那可是深海唉！ Алekcen：“虽然一般不接受大四以下的申请，但如果你对波形语言敏感度很高，也可能破格录取。毕竟，经过录制、截取的语料，和直面深海的呼唤，并不是一回事。” 周晓辰：唉？这么说有戏？ 阿列克谢大约已经接受了自己心脏承受能力注定要经常遭受挑战的命运，放弃了劝阻：“如果你决定参加，可以提前告诉我吗？我想为你守灯塔。” 周晓辰：“什么叫‘守灯塔’？” Алekcen：“当深潜小队下潜时，需要有人在冰面上提供定位和接应，就像久远以前，海上的船只靠灯塔辨别方向。我们把这叫做‘守灯塔’。” 周晓辰：“可是你说一次会派出很多探索小队？这样很难遇上吧？” Алekcen：“这种任务，通常会优先安排关系亲近的人去执行，为了最大限度地互相保护。” 这与周晓辰过往的认知似乎完全相反——但她很快意识到，这是因为在这种非战争的探索计划中，任务成功并不是第一优先级，人员安全才是第一优先级。 只是有个不可忽视的问题：“那联盟怎么知道……” Алekcen：“……我报备过。” 周晓辰：？？ 什么报备？ 阿列克谢默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道：“军人的……亲密关系，理论上，是要报备的。当然，一个人报备就可以了。”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觉得不对：“幽灵没有跟你确认过吗？” 周晓辰：…… 机器人拍门收光脑的声音响了起来，第一次在结束聊天的时候，双方竟然都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虽然说是熄灯，但2号基地是绝对不可能断电的——这里所有人和设备都要保持在随时可以揭竿而起的状态。非紧急情况下，熄灯后不允许出宿舍，但修仙的大有人在。 周晓辰暂时还不想睡，于是换了军用光脑继续抠。 奥拉已经在床上平躺，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是周晓辰这种一晚上恨不得在床上滚十圈的人不能理解的睡姿——并提醒：“明天可是有早课。”别修仙了！ “我可是在干正事！”周晓辰完全不虚，“我可能发现了一个厉害的实践任务！” 直接搜索“亚特兰蒂斯计划”，跳出来的是已经在课表里的那个研究生语料破译项目。周晓辰想了想，先点进实践任务中再搜索，果然发现了“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探索任务”。 拉出报名入口，没有直接限制年级，只是对机甲、星舰、精神力开发相关课程学分都有要求，实际上得大四才能达到这些标准。 但是凡事皆有但是——还有一个特殊报名入口：“深海聆听者”。从这个入口进去，需要做一份“深海之声”考题。题型很多，譬如根据播放的音频从16张动图场景里选择一个、选出正确的波形图、还有输入频率参数进行回应等。 最后是实践学分：“8分！” 周晓辰一嗓子出来，把本来都要睡着的奥拉吵醒了：“什么8分？” 鉴于隔壁男寝已经睡死，等到四人聚集起来商量这件事情，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觉得精神力足够高，或者对数字、频率敏感，都有可能考过，”介绍了自己跟亚特兰蒂斯计划的渊源（省略情诗部分）后，周晓辰如是评价她昨晚连夜研究的考题。 谢东流：“不能带队友么？” “不能。”林见星已经看完了那部分规则，并念出来，“不拆小队，但每个人都必须通过筛选。由‘深海聆听者’入口报名的，还要额外通过‘深潜训练’。” 要求苛刻，但是8分唉！ 学分还不是最主要的——参与过这种前沿探索任务，可是简历上光辉的一笔，能够显着提高将来“走太空”的几率。 “看看，这就是我选课的眼光，”周晓辰得意洋洋，“谁想来旁听？我给宋老师发邮件。” 第126章 深海的低语 意料之中的，奥拉和林见星或凭借数字敏感度，或凭借卓越的精神力，通过一定自学都能取得显着进步。 意料之外，但仔细想想好像也不意外的，谢东流是个“鲸语困难户”。 “就是一种感觉，”林见星试图启发他，“虽然不太明白，但总觉得很悲伤，所以肯定不是这些嬉戏、求偶之类的场景。” 谢东流一头问号：“我只听到一串嘤嘤嘤，啾啾啾……”不是，悲伤在哪里啊？ 周晓辰按住额头——虽然说每个人的精神力倾向性都是不一样的，但很难见到一个a级有这么粗大的神经…… 跟他比，周晓辰简直称得上敏感纤细。 “频率是不一样的，”奥拉试图用纯粹的分析救一救：“呼唤远处的同伴时，需要更有穿透力，波长更长，频率更低，声音也就低沉；跟附近的同伴交流时，就要短促、高亢一些。” 这个谢东流倒是理解了，但有很多音频是落在相似频段的：“这个‘嘤’和那个‘啾’，真的有区别吗？” 奥拉：…… 这下棘手了——周晓辰：“幽灵监考，又不能作弊。”救不了一点！ 幽灵在旁边插话：“你不问我，怎么知道我不会帮你作弊呢？” 周晓辰信祂个鬼，但从这句话得到了启发，沉吟起来：“精神力是大脑算力的衡量，虽然是在潜意识层面运作的……” 谢东流有不好的预感：“你想说什么？” “就跟训练ai一样，”周晓辰：“你看幽灵，祂懂个鬼的人类，但说出来的很像人话。” 幽灵抗议：“什么叫‘很像人话’？” 周晓辰不理祂：“起码你的‘算力’是有保障的，那么你实际上理不理解就没那么重要。我们可以把你的大脑当成一个黑箱，只要给你输入足够的语料，当然还有我们提供的翻译，就能把你像训练ai一样训练出来。” 林见星恍然大悟：“虽然他的内心毫无波澜，并且听不懂一点，但是靠着训练好的神经网络，也能条件反射地‘算’出一个结果？”他一手握拳，击在另一只手掌上，“妙啊！” 难怪古人说“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是专治不开窍？ 谢东流在全家的阴影下慌得像个孩子，“这得背多少……” “放心，”周晓辰大力拍着他的肩膀，“管够！” 数据是人工智能的灵魂。虽然这里需要训练的是人类，但道理也是一样的，得先有输入，才能有输出。因此虽然真正的困难户是谢东流，但其余三个人为了做数据库，个个都比他努力。 “呃，我们要不要统一下画风？”林见星整理三人的“翻译”： 他自己写得比较文艺，类似“回应远方隐隐的呼唤”“海水变得温暖起来”；奥拉写的是关键词的组合，譬如“十五公里，鱼群”“浮冰，船只”；而周晓辰的风格就很鬼畜，什么“你个菜中菜弟中弟”“真海豚不怕搁浅”“前方净空，准许起飞，祝君武运昌隆”——这是认真的嘛？ 周晓辰拒绝修改她的台词：“这才是传神的翻译！” 林见星：“可是它们明明是在捕猎？” 周晓辰一条一条给他解释： “你个菜中菜弟中弟”：这是新手操作不当导致捕猎失败，同伴在口吐芬芳。 “真海豚不怕搁浅”：这是趁着涨潮冲上浮冰去吃海豹，但有的新手磨磨唧唧不敢上，被同伴吐槽。 “前方净空，准许起飞，祝君武运昌隆”：这是跃出海面去吃鸟，得先看看海面上有没有船。 林见星：…… 在尝试大量翻译的过程中，三人发现，深海文明的语言稳定性和逻辑性都比想象中要高。虽然不同族群会有不同的“方言”，但很多深海生物都有比较固定的名字——这说明海洋物种之中，交流是很频繁的——否则应该出现“乌贼有一百种叫法”才对。 更值得注意的是，它们居然已经形成以“外祖母”为领袖的显着母系社会、祖先崇拜文化，且在族群中流传着大量关于人类的恐怖故事。 “所以我们是恐怖故事主角？”周晓辰：“止小儿啼的那种？” “它们对人类的认知是船只，”奥拉：“‘人类’这个概念，在它们看来，类似利维坦。” “灯塔恶魔应该说的是深潜小队下潜时，在冰面上‘守灯塔’的人。”想起跟阿列克谢的约定，周晓辰顿时觉得“灯塔恶魔”谜之好笑，但别人都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亚特兰蒂斯计划虽然由联盟行星防御军执行，但其实是一个科学探索项目，”林见星：“也就是说，成果将向公众公布。这么些年了，研究结论是不是快发表了？” 周晓辰想象了一下铺天盖地的论文，感觉有点眼晕：“等你看完了，请把华点告诉你患有阅读障碍的小伙伴。” 林见星：…… 接下来的一整个星期，四人一边上课一边比赛，还要跟“鲸语”死磕，日程排得满满当当。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coфnr） “从火炮的炮筒到天上的烟花，从蒸汽的嗡鸣到电弧的噼啪，新的动力推动文明的巨轮轰然前行。这个世界曾经很大很空旷，如今却变得又小又拥挤。当黑暗森林中的猎手迎头相遇，将会碰撞出怎样的火花？” 小明学长：“观众朋友们，欢迎回到文明沙盘解说间！” “现在比赛已经来到第一百个回合，让我们看看格局发生了什么变化？” “开赛时总共五万多个部落，现在还剩两千多个，平均每颗行星上只剩两百多个，已经蒸发了95%！” “在已经消失的文明中，90%都是在进化过程中自然消亡，余下的才是在文明战争中毁灭。自然才是最大的过滤器！” “即使自然已经抹掉了大部分种族，只剩下最后一些顽强的菌落，但两百多个文明聚集在一颗行星上，还是太过拥挤。几乎所有部落都与至少一个陌生种族相遇了！” “从第四十个回合‘亚特兰蒂斯’与‘山顶洞人’部落遭遇开始，平均每颗行星上总共观察到了超过一千起文明冲突，而令我们意外的是，这一千起冲突中，以其中一方毁灭结束的只有不到一半。” “怎么回事，黑暗森林法则失效了？有请我们的特约嘉宾，索菲亚学姐，给大家谈谈她的看法。” 第127章 文明大乱斗·合纵连横 索菲亚：“我想大家即使没有读过罗辑老师的《宇宙文明学》，也应该听说过‘黑暗森林法则’，本不需要我赘述。但每天晚上第一个回合反正也是垃圾时间——各个玩家还处在‘我是谁，我在哪，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了什么’的状态，那不如就唠唠嗑。” 弹幕：“哈哈哈哈”“女神也会讲笑话了！” “我们都知道‘罗辑’是一个笔名，‘宇宙文明学’的概念，包括如今广为人知的‘黑暗森林法则’，都来自蓝星时代的一本科幻小说。小说的内容原本随着蓝星时代的远去已经渐渐隐没于历史，是第三次星际战争的爆发让这本书从历史的旧纸堆中脱颖而出。” “黑暗森林法则，一句话描述，是说两个文明一旦互相发现对方的存在，就会互相毁灭。” “黑暗森林法则不是大一统定律，它建立在三个基本假设上：宇宙资源有限假说，技术爆炸假说，猜疑链假说。” “因为宇宙资源有限，文明必须争夺资源；因为一个弱小文明随时可能发生技术爆炸而在短时间内升格，因此没有文明是安全无害的；因为在宇宙尺度下，文明之间无法实时沟通来消除‘对方是否抱有恶意’‘对方是否认为我抱有恶意’‘对方是否认为，我认为对方抱有恶意’的无限猜疑链条，因此最佳策略始终是攻击。” “而在文明沙盘中，这三个假说只有一个半成立。” “资源有限假说成立，技术爆炸假说部分成立，而猜疑链却被打破了。” 索菲亚：“猜疑链的打破很好理解——虽然文明的语言多种多样，但玩家的语言是统一的；文明的交流可能有延迟，玩家的交流却可以在游戏外进行，因而是实时的。” “亚特兰蒂斯领袖的反应给我们做了示范：在接触的瞬间立即建立交流，并且做好准备，万一首战不利，就使用暴露双方位置的‘黑暗森林广播’威慑，建立类似蓝星时代核平衡的互信机制。教科书级别的操作，值得我们鼓掌！” 弹幕对学姐和学长的态度截然不同，立刻狗腿地刷了满屏的鼓掌后，才追问：“技术爆炸为什么是部分成立？” “问得好，”索菲亚：“因为技术爆炸虽然存在，但其实是有上限的——联盟当前的技术，就是文明沙盘技术爆炸的上限。” “玩家无法传授高于联盟现在掌握的技术，幽灵也无法合理地模拟‘未来科技’——基于想象力的技术发展是通不过逻辑检测的。” “所以玩家的恐惧是有限度的——再怎么爆炸，横竖大家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谁不知道谁啊？” “亚特兰蒂斯领袖还做对了一件事：利用了‘类人’文明对‘非人’文明的恐惧，煽动了一场党同伐异。说到这个，我看到鱼伦布的舰队出战了，垃圾时间结束，我该把话筒还给小明了。” 小明学长：“我来了！我们看到亚特兰蒂斯在今天的第一回合就开始搞事，鱼伦布率领舰队出征！让我们拉近镜头看看他们的战船——” “看来焊接工艺取得了长足的进步，我们终于看到了工业时代的钢铁战舰！只是甲板上这是什么东西？两个树桩？” 镜头再拉近一点，发现还真是树桩。 “我承认我迷惑了，把树桩种在甲板上是什么奇怪的封建迷信？等等，这里有张纸条——” 继续拉近，终于看清两根树桩上各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分别是“波塞冬”和“东海龙王”。 小明学长：“……我明白了！远古时代后，玩家向族群传达‘神谕’，需要通过神庙或神像——没有在远古时代及时建造神像的玩家都因为神话在漫长的时间中失落，而失去了和族群的联系。显然亚特兰蒂斯领袖认为来回跑神庙太没有效率了，于是下令把自己的神像搬到了船上，方便微操。” 弹幕：“神特么神像”“我不是木桩，我是波塞冬”“诅咒小人都不敢这么敷衍！” 小明学长：“我们看到鱼伦布率领了一支足足19艘的船队，不过看起来石油勘探不顺，也可能是开采和冶炼技术的限制，虽然已经有内燃机图纸，但我们熟悉的柴油发动机还未出现——这些战舰仍旧使用蒸汽动力，我们看到了煤炭烧水的滚滚黑烟。” “除了鱼伦布的旗舰和三艘护卫舰打出的是两支交叉三叉戟的‘亚特兰蒂斯’旗帜，剩余15艘战舰的旗帜各式各样：有最早遭遇的‘山顶洞人’部落，旗帜上画了一个火堆；有‘三星堆’部落，旗帜是一只尖底碗；还有‘苏美尔’‘巴比伦’等等‘类人’文明。” “话说很多名字根本就不是文明的名字，我又有一种历史知识被摁在地上摩擦的感觉……” “但这不是重点！亚特兰蒂斯已经拉起了‘十六部落联盟’，此次远航是要讨伐拒绝加入联盟的‘斯巴达’部落！” “斯巴达勇士能扛住这一波攻击吗？让我们拭目以待！” ** 周晓辰：“唉，风太大，我纸条要飞了，谁来给我粘一下啊！” 谢东流点着操作界面，相比使用单筒望远镜的鱼伦布，他们靠开迷雾看得更清楚，现在迷雾已经差不多开到对面港口了：“这个‘斯巴达’部落看起来水平不咋样啊，港口还在用纤夫拉船……出动这么多艘船是不是用力过猛了？” 这不是大炮打蚊子吗？ “他们不是重点，”周晓辰点着地图：“我怀疑有一个‘非人’部落蛰伏在这里。” 第128章 文明大乱斗·大革命(上) 谢东流：“为什么？” “斯巴达人”身形高大粗壮、宛如巨猿，是典型的“类人”文明。 “他们的回应，”周晓辰分析，“收到我们的‘类人文明大团结’倡议后，他们回复说，只有虚弱的种族，才会畏惧动物。” “未知总是让人恐惧的，而他们之所以不恐惧，倒像是已经见识过了‘非人’文明，并且嗤之以鼻。”周晓辰：“有问题！” 小明学长：“精彩的推论！海王波塞冬的嗅觉从不让我们失望！我们要不要切‘斯巴达’视角，看看那边的情况是不是如波塞冬所想呢？” 弹幕顿时打了起来：“快切快切”“不行，禁止剧透”“剧透取关！” 在直播间的像素风画面上，他们的“迷雾”刚刚开到码头，还看不出多少有用信息；但在游戏内的高清全息画面中，谢东流已经看到拴在船上的纤绳——这艘船看起来动力出了问题，在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的浅滩上搁浅了。 谢东流本能地讨厌这种把人当做纯粹苦力的画面：“这城邦该不会还是奴隶制吧？” 都星际时代了，玩家创造政治制度能不能稍微有点想象力？ 紧接着迷雾就开到了纤绳的末端，谢东流的声音一下子卡了壳。 周晓辰听出有情况，赶紧去放大地图：“什么情况？” 只见绳子末端连着的，不是人类，或者说，不是任何一种类人生物。 “好家伙，”周晓辰：“这是什么牛马？” 她说的是字面意思——这些晨昏线海边的纤夫，不是他们在海上遇见过的巨猿“斯巴达人”，而是一种长相介于牛和马之间的四蹄动物。 谢东流：“驯化？”训练动物干苦力倒也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不对，没那么简单，”周晓辰盯着地图观察，恨不得叫人给神灵拿个放大镜：“整座港口上，干活的都是这种牛马。卸货是它们，上货是它们，拉纤绳还是它们……智慧也太高了吧？” 谢东流恍然大悟：“这个‘非人’部落，被‘斯巴达’奴役了？” “好家伙！”小明学长：“看来文明与文明之间，除了结盟和互相毁灭，还有另外一种关系，是互相奴役！” “非常有意思，”索菲亚接话，“古蓝星历史上，斯巴达人同样残酷奴役希洛人。让我好奇的是，玩家为什么会接受这种奴役？” 小明学长：“让我们看看这个‘牛马’部落是什么文明——这个文明叫做‘四不像’，领袖自称‘羊面人’。牛马们能够有秩序地劳作，说明它们的神庙仍然是存在的，在文明意义上没有覆灭。” “科技树比进化树点得快，在‘非人’文明发展起来之前，‘类人’文明往往占有一定优势，”索菲亚：“或许是为了让文明能够存续的妥协之道，或许是在三次元达成了什么交易，总之‘四不像’部落暂时成为了‘斯巴达’的奴隶。” “十六部落联盟”的旗舰“世界和平号”上，“神灵”开始下达神谕。 “情况虽然有点出乎意料，”周晓辰：“但计划不变。” “击沉所有船只，破坏码头，封锁港口。” 鱼伦布立刻执行，“世界和平号”的10门420mm口径主炮和20门160mm口径副炮全部填装完毕，随时可以开火，只待进入射程。这次的火炮可不是“世界边界号”上的那种实验货，断然不会再闹出上次的笑话。 鱼伦布心潮澎湃：继鱼和之后，又一条鱼将要因武功卓着而名垂青史！ 斯巴达港口进入射程！ “世界和平号”开始调整姿态，船身横过来，炮口朝向港口。 干活的牛马们仍然拉纤的拉纤，卸货的卸货，对近在眼前的危机一无所觉——或者这也确实不关它们的事。 火炮发射！ 10门420mm口径主炮同时吐出炮弹，“世界和平号”的船身感觉到强烈的震颤。第一颗炮弹落在那艘搁浅的船上，立刻把甲板凿穿一个大洞！ 牛马们反应迟钝地继续拉了一会儿纤，才因为码头的地震而惊慌起来，丢下纤绳和货物四散而逃。 这正中鱼伦布下怀：此次的战略目的是瘫痪斯巴达的港口，处于无保护状态下的港口，正好肆意破坏！ 第一轮射击完毕，港口的码头基本被击毁，停泊船只也沉了两三艘。“世界和平号”一边装填一边驶离，让出位置给后面的护卫舰，接力进行下一轮攻击！ 19艘战舰接力攻击下，当“斯巴达勇士”闻讯赶到时，港口已经变成一片废墟！ 这样的事情在“斯巴达群岛”的四面八方同时发生，6个主要大港口和18个小型码头同时遭到了重创。 小明学长：“十六部落联盟舰队没有登陆的意思！他们通过闪电战率先瘫痪了斯巴达的港口，破坏船只，但当斯巴达人赶到时，他们只保持距离在海上射击。” “斯巴达人很生气！甚至有众多勇士跳进海里试图游向敌人的战船！” “勇气可嘉！但这注定是徒劳的，我们看到战舰向这些勇士射击……这位勇士攀上了船弦！登船成功！这是苏美尔人的战船，跟斯巴达人相反，苏美尔人是一种小型灵长类……勇士挥动巨锤，如入无人之境！这位勇士能创下一人屠一船的壮举吗？” “由于科技树有点揠苗助长，加上‘晨昏线文明圈’主要战场都在海上，枪械的研究远远落后于火炮，苏美尔人试图用燧发枪还击，但是炸膛率有点高！” “其他船只想要帮忙，但是很尴尬，总不能向这艘船开炮，最后还是‘山顶洞人’拿出了他们的祖传弓箭……” 弹幕：“哈哈哈哈昨日重现”“神特么祖传弓箭”“论工业时代带弓箭上船的必要性”。 “这位勇士身中三箭，仍在英勇作战！” “在燧发枪和弓箭的猛烈攻击下，勇士终于倒下了！” “虽然苏美尔人差点被斯巴达勇士单人屠船，但对整体战场的影响微乎其微，”小明学长：“问题不大，十六部落联盟成功封锁斯巴达群岛！” 第129章 文明大乱斗·大革命(下) 谢东流：“我们真的不登陆吗？” “对面的大猩猩还是很猛的，”周晓辰：“我们这帮乌合之众，也就能打打顺风战。你看苏美尔人，只要被一个斯巴达人近身，那叫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 直播间画面里，气泡对话框从“世界和平号”的木桩上面飘出来，有种树精在说话的感觉，就很可乐。 弹幕：“神特么大猩猩”“弱小无助苏美尔” 索菲亚：“虽然说得也没错，但我倾向于认为，波塞冬知道我们在直播间旁观，所以故意隐藏了她的真实目的。” 小明一下子来了精神：“她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第一层目的，”索菲亚说，“我猜是让斯巴达部落内爆。我们看到斯巴达人的单人战力很强，受过大量训练，但是养活一个不事生产、专注于军事训练的斯巴达人，需要数量多得多的牛马。” “捕鱼一向是岛民重要的食物来源，当斯巴达港口被封锁，出现食物短缺只是时间问题，这时候斯巴达人就会加倍压迫牛马——把牛马充作食物也说不定。” “四不像文明的进化还没有完成，还未形成完整的蜂巢意识，正常情况下，羊面人无法让牛马去攻击它们恐惧的斯巴达人，这就是它们被奴役的原因；但在生存受到威胁的情况下，恐惧就被消解了。” “精彩的分析！”小明马上吹起彩虹屁，“那么第二层目的呢？” “第二层目的就要黑暗得多，”索菲亚：“但一来我也不知道猜得对不对，二来玩家会看直播录屏，还是不要剧透的好。让我们保留一点期待。” 弹幕：“女神卖关子”“什么黑暗的目的？” 在斯巴达人的岁月史书中，鱼伦布带队攻破港口的那一天，被称作“大陷落”。 从此斯巴达人再也无法出海捕鱼。那些阴魂不散的外来舰队终日在斯巴达群岛四面巡逻，秘密修建的码头很快就会被发现击毁，“世界和平号”高昂的舰首是每一个斯巴达人的噩梦——这艘船带来的不是和平，而是绝望。 斯巴达勇士想过很多办法来消灭这些舰队。距离成功最近的一次是他们悄悄在内陆造了一批小渔船，用排成两列的牛马驮着，然后把这些牛马直接赶进海里。 斯巴达勇士驾驶这些数量众多、机动性强的小渔船，直接冲向十六文明联盟的舰队，在接弦后迅速登船，成功占领了数艘战舰！ 但辉煌的胜利只是失败的伏笔，他们很快被数倍于己方的战舰包围击沉。“世界和平号”一点也不在乎斯巴达人控制的那些种族各异的俘虏，把船击沉后，才用捕鱼的拖网来捞人…… 捕鱼的拖网！ 这是奇耻大辱！ 接下来就到了那一天。斯巴达群岛爆发了在文明沙盘游戏史留下一席之地的“牛马大起义”。 革命的火种早已埋下。牛马不满斯巴达人的压迫由来已久，只是实力的差距让他们不敢反抗。但越来越糟的生存状况逐渐把‘四不像’族群从温顺的羊群变成了暴躁的牛群，十六联盟舰队的到来又暴露了斯巴达人的外厉内荏：这世界上比斯巴达更强大的部落还有很多！ 羊面人和周晓辰的交易是在三次元完成的。 先是周晓辰狗狗祟祟地开了个叫“海王波塞冬”的小号在论坛姜太公钓鱼，然后果然有个叫“羊面人”的同样0级的小号私信她。 羊面人[lv.0]：世界和平号？ 海王波塞冬[lv.0]：鱼伦布？ 海王波塞冬[lv.0]：四不像？ 羊面人[lv.0]：牛马？ 两人就这样谜语人了好几个回合，又约定了周晓辰操作世界和平号轰炸一片毫无疑点的海滩，紧接着羊面人让牛马在这片沙滩上发疯群奔，以此互相确认身份后，才定下了革命的计划： 在周五第十二个回合发动大起义，届时海神波塞冬带领舰队佯攻，假装要大举登陆，吸引斯巴达人的主力；羊面人则趁机带领‘四不像’族群端掉斯巴达的老巢。 小明学长：“看似只会温顺吃草的牛马忽然掉头顶向了挥鞭之人！” “斯巴达勇士集中在港口，应对十六文明联盟的进攻，留在城邦里的都是老弱病残，完全顶不住牛马的一顶！” “斯巴达城邦沦陷！” “接到消息的斯巴达勇士试图回去救援，但这时十六文明联盟真的开始登陆了！” “双面夹击之下，斯巴达勇士伤亡惨重！” “勇士还在顽抗，但牛马在后方捣毁了所有的神灵标识，切断了玩家与斯巴达部落的联系。这个文明从此失去了玩家，无法再获取科技升级，尽管并未被屠杀殆尽，但在残酷的淘汰赛中，已经事实上毁灭了。” “十六联盟鸣金收兵，开始讨论怎样处理‘四不像’部落。” “海王波塞冬仿佛忘记了跟羊面人的默契，主张捣毁‘四不像’部落所有的神灵标识，再将牛马放归野外。” “捣毁神灵标识的主张得到了一致支持，但大部分部落想要驯服牛马为自己所用。” “等等，我们发现‘四不像’的亮点在沙盘上并没有熄灭！怎么回事？” 索菲亚：“这大概说明，有某个，或者某几个部落，违背了神灵的旨意，偷偷保留了‘羊面人’的神灵标识。” “我的鸡皮疙瘩起来了，”小明，“这就是‘黑暗目的’？” “科技发展必须与政治改革同步进行。”周晓辰从棺材里爬出来，脱离了“监控”，才跟谢东流解释，“没有匹配的政治制度，科技高度发达的文明只是个浑身长满肿瘤的癌症病人。” “那些部落的问题就在这里——科技上进入了工业社会，但思想上还停留在奴隶制度。因此看到一个被征服的部落，就想要奴役他们。”周晓辰：“殊不知这个雷迟早要炸！斯巴达不会是最后一个。” 谢东流若有所思：“可是我们和他们的区别是什么呢？”鱼人好像也没什么值得称道的思想高度…… 周晓辰：“所以我们要趁着玩家还掌握未来科技，具备足够话语权的时候，赶紧进行制度改革了。” 谢东流：“怎么改？” “当然是把联盟的制度抄过去，”周晓辰毫不犹豫，“所有人类能够想出来的制度，肯定都有前人想到，并且实践过了。” “抄就完了！” 第130章 救济粮管饱与劳动积分 但话说回来，联盟的制度还真没有那么好抄。 基地、行星、星系、联盟四级代表大会与大会主席、理事选举是沿用千年的老制度了，这个倒是可以抄一抄；比较难以实现的是“基本生活物资”制度和“劳动积分”制度。 “基本生活物资”制度又被大家戏称为“救济粮管饱”制度，顾名思义，就是面向每个公民（甚至包括临时居留证持有者）的基本生活资料保障制。 这些保障包括发放公租房、食物配给（虽然是营养板砖）、衣物和其他生活物资配给（虽然可能都是生产时的边角料，随机染色随机款式、到处都是直角的钢板家具等等），一旦账户余额为负就会触发物资发放。 至于说余额不为负——那你不是还有钱可以自己买么朋友！ 而“劳动积分”则和联盟公民的一生息息相关。 劳动分为“公共事务”与“私人交易”，公共事务包括在公立机构任职从事的工作、训练公共人工智能如幽灵、维护公共机器人、结果向公众公开的各学科领域研究工作等等，这些都是自动结算积分。 而私人交易则需要申报，正经交易也可以结算积分，但如果是什么买卖器官人口之类的非法交易，不用说不但没有积分，还要罚款甚至吃牢饭。 积分结算基本上与工作时长成正比，虽然比较困难和危险的工作积分会高一点，譬如研究人员和军人，但高得不多，总体来说还是大锅吃饭。 联盟会根据劳动积分发放生活津贴，积分很低的时候，这笔钱可能低至Ж0.1\/月，不够整一口红烧肉的；但随着劳动积分的积累，绝大部分联盟公民在四十岁以后都能领到Ж100\/月以上，接近最低工资标准，差不多可以退休了。 劳动积分在使用公共资源的时候也非常重要，譬如器官置换手术排队，会考虑排队时长、病情危重程度、劳动积分三个权重指标，劳动积分高的人能更快排到，减少在等待的过程中狗带的概率。 “基本生活物资”和“劳动积分”制度考验的不止是生产力，还有社会治理能力，对信息的收集和数字化要求极高，还需要人工智能自动调配资源。 如果搬到“亚特兰蒂斯”部落，不用想，肯定从登记“鱼口”开始就乱成一锅粥，然后在资源配给过程中产生巨量的贪腐…… “主要是缺一个幽灵。”周晓辰怨念。 “玩‘类人’文明真有意思，”林见星听得也很怨念，“我们整天净研究进化树了。” 奥拉闻言把目光从她的“进化图谱”里挪开，然后说：“明天开放日……” 只见围坐的三人脸色都是一白。 “你们紧张什么？”奥拉无语：“我就那么魔鬼？我是想说这周大家很辛苦，不如休息一天好了。” 三人刚才吸进去的那口气这才敢呼出来。 不是他们思想不积极——是这周课程比赛和小灶拉满，真的很难顶！ 周晓辰第一个举起爪子：“我要回1号基地。”至于佳人有约这种事，就不足为人道了。 “那我也去，”谢东流想起自己来1017星系这么久了，每天不是学习就是训练，“我都还没参观过桑榆星。” “听说桑榆星有联盟最大的虫族博物馆。”林见星：“算我一个。” “那就一起吧，”奥拉：“夜班车？”不然可不剩多少时间参观。 “走着！”周晓辰麻溜地跳起来：“赶车了！” 还是熟悉的陆行舰，乘客仍然分成两拨，出任务的，和探亲的。 这次四人叛变到了“探亲的”那一拨——虽然大家在桑榆星其实都无亲可探，但这不是重点——然后在车上又遇见了隔壁莉迪亚小队全副武装出任务。 由于不能询问任务内容，八个人十六双眼睛再次排列组合地对视一遍，互相传递“你们好卷”“保重”“放假真好”“羡慕”等可以意会而不可以言传的内容。 然后大家就都睡着了。 老规矩，一进入1号基地的保护罩，探亲这批人就被放生了。 不过无所谓，对于动辄行军上百公里的军校生，1号基地就没有不能腿着去的地方——除非去城市边缘绿化带，那得带武器。 “我先回集装箱收拾一下，”周晓辰在光脑上抠摸，给阿列克谢发消息说自己快到了，发完一抬头，发现大家都在看她，“干嘛？” 一身睡皱了的作战服，头发也在车上蹭得到处乱翘，需要收拾一下，很合理。只是： “你还会收拾？”谢东流：“笑死我了，你每天上课不就这副尊容？” 林见星闻言伸手正了下自己的领口，按下头上的呆毛，试图尊重一下博物馆。 奥拉若有所悟：“……行，你回去收拾，我们到处逛逛。” 谢东流掏出地图：“居民区这不是顺路的吗？” 奥拉：“……行，一道走。”有人上赶着吃狗粮，那就让你吃个饱！ 四人在晨光中慢悠悠朝目的地溜达——是他们觉得自己慢悠悠，但在路人眼中可以说是健步如飞。 早晨和黄昏都是周晓辰最喜欢的时间，只有这两个时间段，桑榆星的天色和时间没有割裂感，不会提醒她身在异乡。 “虫族博物馆就在图书馆对面，你们一次都没去过？”林见星震惊：这是有多刻苦！ “黑户录取线要高50分呢！”周晓辰诉苦，“我做梦都是变成失学儿童，哪有心情逛博物馆。” “别人都是觉得军事技能比较难考吧。”谢东流吐槽。 “联防大的军事技能考试确实是最难过的，”林见星附议，“规则随机性太高了，很看……缘分。” 这委婉的措辞把周晓辰逗笑：“你可以直白点。联防大说，脸黑的我们不要！” 奥拉：“我怀疑联防大的核心kpi是降低战损率。”所以生怕混进一个落地成盒的倒霉鬼。 大家笑成一团，一下子都不困了。 “其实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也不错，”林见星：“但我听说那边每天都是土豆红菜汤……” 周晓辰笑得差点滚到地上。 第131章 博物馆诡事(上) 然后周晓辰忽然收住了自己“嘎嘎”的笑声。 收得太突然，还吓了谢东流一跳，左顾右盼：“怎么？刷怪了？”听说桑榆星是时不时就能冒出虫族的地方，非任务状态只能带平民自卫武器，他随身只揣了一把低功率激光枪，不知道火力够不够…… “咳，没有的事，”周晓辰：“你们聊，我走开一会儿。” 她朝着自己的集装箱飞奔过去。 阿列克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等在那里了。他保持着军人的习惯，站得笔挺，身上也是来不及换下的作战服，不过头发比周晓辰的要服帖些，在温柔的阳光下仿佛一束发光的大麦。 周晓辰来不及纠结自己身上一车面包人的汗味有没有散干净，直接扑了上去。 阿列克谢赶紧接住她。 他不知道去过哪儿，作战服上沾了一股青草的味道，又被阳光晒过，变成了干草。周晓辰好像真的扑进了一丛大麦里面，使劲蹭了蹭，感觉自己像一节嵌进充电器的电池，电量肉眼可见地往上涨。 呜呜，好快乐！ 阿列克谢被她蹭得招架不住，体温都升高了半度；他的手原本搂在她的腰上，但周晓辰不安分地拱来拱去，眼看就要滑下去，阿列克谢只好红着脸把手再往下挪了一点，总算托住她。 距离这温馨的一幕几十步远的地方，杵着三只单身狗。 饶是以谢东流的粗神经，也觉得不太对劲了，嘴都张成了一个“o”型：“啊，这……” 好久不见的战友，抱一抱的，也没什么，但是总觉得哪里有点过了…… 奥拉无语地扶住额头：“你不知道周周有男朋友吗？” “哈？”谢东流搜刮他有限且模糊的记忆，然而一无所得，于是转向林见星，试图寻找同盟。 只见林见星脸上写着“毫不意外”。 谢东流：？？ “很明显吧？”林见星：“她一到周末就长在桌子边上抠光脑，然后露出诡异的笑容……”光是回忆一下都一阵恶寒，“反正跟平时那种奸笑完全不一样。” 周晓辰远远嚷道：“我听见了！” 什么“诡异的笑容”“奸笑”——你就找不到一个好词吗？ 虽然恨不得这么扒一天，但考虑到自己最近练肌肉，比以前重了，为了阿列克谢小天使的腰着想，周晓辰又蹭几下，才磨磨唧唧地爬下来，牵着他去见小伙伴。 阿列克谢在这几十步的路上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又是一个稳重的学长了。他先朝奥拉点头致意，再看向谢东流和林见星：“初次见面。”示意周晓辰：“介绍一下？” 虽然很谦和礼貌，但因为他脸上带着林见星描述过的同款“诡异的笑容”，还是让两人毛毛的，不等周晓辰开口，赶紧自报家门。 “这几年天宫来的学弟学妹越来越多了，”阿列克谢：“我还挺好奇，联防大在那边是什么名声？” 周晓辰一听这话就开始笑，阿列克谢直觉她脑子里想的东西一定不正经，按住她的头：“别闹。” 周晓辰抗议：“他们脑子里的也不正经！” 什么玄学招生、盲盒战场、苟王大学……刚刚还激情讨论来着！ 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气氛下，一行人在早饭摊子上坐下来，准备简单吃点，然后就去参观闻名遐迩的虫族博物馆。 等包子和豆腐脑的时候，周晓辰一拍脑袋：“应该接个‘保卫博物馆’任务再去的！”亏了。 “那叫‘基地巡逻’任务，”阿列克谢提醒：“每支小队要负责一百多个巡查点，一天至少查三遍。” 这不得跑断腿！还不如在萝卜地站桩呢。 周晓辰马上熄火，绝口不再提要接这个任务——但她又记起什么：“那天你就是在巡查吗？”第一次遇见的那天？ “嗯。”阿列克谢：“那天都晚上11点，马上交任务了，忽然出事，大家都很崩溃。” 但是他说自己很崩溃的时候，语气却是怀念和憧憬的，甚至脸上又浮现出那种“诡异的笑容”…… 谢东流和林见星咬着包子，不知道怎么就觉得有点饱：“嗝。” 虫族博物馆是风格朴素的1号基地最具标志性的建筑，虽然还到不了星球奇观的程度，但在一众集装箱中也算是鹤立鸡群了。 奥拉：“据说建筑骨架采用氮化钨，硬度超过金刚石。” 周晓辰接话：“资料上说，板材使用抗金属疲劳的高熵合金（crconi）。整座建筑非常地耐高温，是不是随便烧都塌不了？” 林见星：“……没有人关注建筑设计吗？” 阿列克谢：“造型参考的是正在蜕壳的蝉，外表面模仿张开的蝉翼，蓝色纹样是布鲁斯魔鬼蝉独特的花纹。”说到这里他又微笑了一下，让林见星不敢接他的话茬——他还是更习惯斯拉夫人把脸板成一块砖头的样子。 第一层展厅正中是一对巨大的标本，展示桑榆沙漠螳螂捕食金翅巨齿蛉的场景——虫族从来不是彼此的同伴，在没有母虫的命令时，“待机”状态的虫族仍旧遵从着古老的食物链。 绕过巨型标本，就看到一块大屏幕，展示着虫族的进化树。 蓝星时代昆虫纲29个目，现存11个，包括我们熟悉的鞘翅目（如瓢虫等）、鳞翅目（蛾、 蝶）、膜翅目（蜂、蚂蚁等）、蜻蜓目、螳螂目、蜚蠊目等等——但这11个目无一例外都进化出了可怕的怪物。 周晓辰：“宇宙虫族是人类带来的，对吗？”从进化树来看，迄今为止发现的虫族，都能找到明确的蓝星时代的祖先。 “嗯，”阿列克谢：“它们一路尾随人类移民的步伐，在宇宙射线下发生了种种诡谲的变异，最终成为今天的样子。”他顿了顿，“事实上，人类的基因编辑实验，还有‘菲斯塔事件’，都大大加速了它们的进化。” 整座博物馆分为11层，分别展出了现存11个目的虫族和它们原生祖先们的标本，总藏品11万4337。 “等等？”周晓辰：“11万4337？” 其余人虽然不明所以，但也立刻严肃起来：“哪里不对？” 正常人不可能一个一个去数十万以上的藏品——也不可能数得明白，但周晓辰的大脑算力不同寻常，几乎是潜意识就数了一遍：“我明明记得是11万4338。” 多了一只？！ 第132章 博物馆诡事(中) 真正可怕的并不是“多了一只”。 “参观过程中，我没有感觉到精神力预警。”阿列克谢凝重道。 “我也没有。”周晓辰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可能远远超过a+，如果连她都没有感觉到，那么人类的预警机制几乎可以认为失效了。 果然，其余三人对视一眼，各自摇摇头——大家都毫无知觉。 这种感觉让人头皮发麻：有一只善于隐匿的虫族藏身于博物馆中，尤其恐怖的是它还懂得把自己伪装成藏品。虽然母虫是毋庸置疑的智慧生物，但在以往经验中，虫族个体无法执行复杂的命令——这只虫子在做的事情，已经过于复杂了。 而周晓辰最担心的还不是这只虫子：“得弄清楚是什么时候的事——期间出入过博物馆的人，全都要接受检查。还有他们接触过的人——” 如果一传十，十传百，问题就大了：喵的什么流调？ 阿列克谢把手放在她肩上：“上次的事情以后，对这种情况我们已经有预案了。”他低声呼唤，“幽灵。” 幽灵的机械音从他们的耳机里传出来：“明白。已经开始检查监控。安全门正在改装。” 周晓辰从镂空的金属楼梯往下看，只见一台维修机器人开始拆装博物馆门口的安检报警门，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检查监控，是看这只虫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改装安全门，是在里面加装精神锚点扫描装置——因为扫描时发出的射线对人体有害，非特殊情况，锚点扫描装置不能随便装在公共场所的安检门里，不然不定被帝国记者造出什么谣呢。 幽灵：“安全门改装完毕。现在开始疏散。” 周晓辰还是第一次见到幽灵这么正经。这句话刚说完，联盟祖传防空警报就拉响了！ “艹！好好的假期，又毁了！”旁边一小哥大声吐槽。 “就是，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位小姐姐附议。 “唉。虫子哟……”一位大爷无奈地把摄影机装回背包，挪着慢悠悠的步子开始往楼梯口走。 ——在时不时就会“刷怪”的桑榆星，“跑警报”基本上可以说是市民的日常了。虽然除了特别倒霉的，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跟虫族贴脸，但警报几乎人人都会碰到那么十次八次的，所以并不惊慌，更多是郁闷。 联盟人对此有一套说法： 警报有什么可怕的？有警报又不一定有虫族——也可能是“报假警”。就算有虫族，也不一定是活的，毕竟虫巢在穿越大气的过程中，会掉下很多烧死的尸体，这些尸体也会触发警报。就算是活的，那么多人呢，也不一定就冲你来。就算冲你来——那就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都已经死了！ 总之博物馆没有出现任何推搡踩踏，大部分人都很淡定，可以说是“有序撤离”。 在市民撤离博物馆的时候，却有四个作战服逆着人流往博物馆赶。 谢东流眼尖地认了出来：“是莉迪亚小队！” “他们应该就是今天负责这一片‘基地巡逻’的小队，”阿列克谢：“是你们同学？” “隔壁寝室的。”周晓辰刚把头伸出栏杆，让莉迪亚看到自己，就听到幽灵报告结论：“15天内监控都没有发现异常。” 阿列克谢皱眉：“整座博物馆配备了上千个摄像头。” 幽灵接话：“理论上不应该存在盲区。并且所有监控重叠部分都互相比对无误。” 谢东流：“你会不会数错了？” “我也希望是数错了，”但周晓辰回忆了她在空间站当小白鼠的日子里，做过的类似计数训练，发现自己还从未数错过，“如果那只虫子是移动的呢？博物馆里存在大量参观者，会不会因为人体遮挡而出现盲区？” 幽灵从善如流：“那么我从今天开馆起重新排查。” 周晓辰从幽灵那里调取了一份监控，也开始人工排查，跟记忆仔细比对。 这时最后一个市民也通过安全门撤离了——好在改装后的安全门一直没有响。 谢东流：“现在人都走完了，是不是就没有遮挡了？” “还有九个人。”奥拉提醒他。 谢东流顿时感觉毛毛的，一边移动位置，一边左顾右盼，看有没有虫子躲在他背后：什么背后灵？ 只剩最后九个人，那就极大地缩小了排查范围。 莉迪亚四人已经冲上旋转楼梯。 周晓辰扒拉着幽灵传过来的影像，忽然一激灵，打了一处标记：“我记得这里有只茧！但影像上没有！” 林见星立刻跑去那个位置检查：“现在已经不在原处了。” 奥拉左右观察：“不在我们这里。那么——”她看向旋转楼梯，莉迪亚四人那边。 阿列克谢：“开磁场防护！小心精神攻击！” 军用耳机上附带一个按钮，可以产生震荡的磁场来扰乱精神攻击，但能耗很大，只能维持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维持期间无法通讯。 耳机自己干扰了自己的讯号，响起一片“滋滋”声，与此同时一阵针扎般的尖锐痛感从脑中传来！ 周晓辰这里还算隔了一段距离，首当其冲的莉迪亚小队四人立刻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 这是母虫级别的精神攻击！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几乎同时凭借精神定位盲开了一枪，其余三人立刻跟上，但是一轮射击过后，精神攻击没有任何减弱的迹象！ “是那种茧！”周晓辰捂着头——那种能抗核弹的茧，“找隔离物！” 阿列克谢顾不上多想，在四面看了一圈，搬来一只厚重的花盆，把里面的盆栽抖出来，然后抄起花盆就往旋转楼梯去了。 在他踏上楼梯的瞬间，周晓辰感觉到精神攻击停止了——当然不是真的停止了，而是全部集中到了阿列克谢身上！ 谢东流刚刚有样学样，清出一只更大的花盆，周晓辰立刻抢了过来：“我先去！” 谢东流习惯性听她的，松了手才觉得不对：“唉？” 跑到楼梯口的时候，周晓辰看清了那只茧：白色的蚕丝一样的包裹物，硬度却可能超过人类的任何复合材料，而那里面夹杂着些许血色的丝，仿佛血管或者神经。 第133章 博物馆诡事(下) 随着她的靠近，又被虫茧纳入了精神攻击的范围，并且这次针刺的痛感变成了强烈的钝痛，仿佛有人用一柄大锤，哐哐地敲她的脑壳。 阿列克谢脸色苍白，但仍强忍着将花盆罩到了那只茧上。 周晓辰马上跟进，把那只更大的套在了上面！ 接着林见星和谢东流赶到——他们合力搬了一只足足60公分高的巨型花盆，可能是这一层的镇店之宝——然后套娃似的，给罩在了最外面。 博物馆的花盆也是合金材质，虽然不是专门的电磁屏蔽装备，效果有限，但那只茧毕竟太小了，功率也有限，层层隔离之下，几人感觉都好了很多。 他们迅速远离楼梯，奥拉直接从楼上跳下来汇合，五人再连拖带扛地把倒下的莉迪亚小队成员挪到了一层大厅边缘，远离那只致命的茧。 “呕——”莉迪亚勉强靠墙坐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精神攻击？” 其余三人试图爬起来，但是他们的空间感和重力感应明显出了很大的问题，明明躺在平地上，但是却躺出了一种攀岩的感觉，仿佛在平地上游泳。 “你怎么样，”周晓辰担心地去摸阿列克谢的太阳穴——他刚才无阻隔地承受了第一波攻击——果然感觉发烫，“想吐吗？” “还好，”阿列克谢：“你呢？” 周晓辰信他个鬼——在“太岁”上他就是永远说“还好”，但当时尼科诺夫指挥官那里的生命体征数据都飘红了！ 她把阿列克谢按在墙边靠着，然后朝谢东流和林见星发号施令：“有一个算一个啊，都来这靠着！” 八个伤员，三个还在地板上划水，试图挣扎起来，另外五个在墙边靠成一排——只有奥拉没有靠近虫茧，状态还好，关掉了磁场屏蔽，开始上报情况以及摇人。 幽灵已经上报过，只是因为开启磁场防护，通讯中断了一会儿。 叶卡捷琳娜的声音传来：“确定是虫茧？先远离污染源，专家组和医疗马上到。” 在1号基地范围内，响应是很快的。仅仅几分钟后，两辆陆行舰就停在了博物馆门口，一辆下来几个医疗兵，一辆下来一群戴防护头盔的“专家组”。 这些“专业人士”携带了一只巨大的“保险箱”，周晓辰猜测是那种虫脑切片专用隔离箱的二代或者n代产品…… 他们先在花瓶上钻孔，往里面灌了大量麻醉喷雾，然后才一层层揭开，把虫茧转移到了“保险箱”里。 后面的事情周晓辰就没能围观到了。她谢绝了担架服务，自己爬上了陆行舰。 “这都怎么回事啊？”刚一上车，谢东流就憋不住了，抛出他的十万个为什么：“一个茧还能长腿到处跑啊？” 其他人闻言也全都竖起了耳朵。 周晓辰等了几秒，见幽灵没有制止他们，想必这一车人都可以划入“知情人”，才打开她憋了好久的话匣子：“我猜是靠黏在参观者的身上‘搭车’移动。” “天，”林见星一阵恶寒，只希望自己没有被‘搭车’过，“它是怎么躲摄像头的？” “薛定谔的猫？”周晓辰脑洞大开，“也许它有一种‘量子态感应’装置，能够发现谁在观察它？一旦有摄像头拍摄，这个感应装置里的量子态就会坍缩什么的……” 林见星：“等拍到再挪位置那不就晚了吗？” “精神力能‘看到’未来，它大约是在拍到之前就开始挪了？”周晓辰：“母虫的精神力，可不是人类能比的。” 众人大惊：“母虫？！” “我也不知道，但是1017d上那只母虫的命令要抵达桑榆星，视两颗行星的距离而定，有高达好几分钟的延迟，不可能做这么复杂的微操。” 所以这一系列的操作都是那个“虫茧”自己完成的！ 据此周晓辰脑子“嗡嗡”地转，输出了一大堆阴谋论，譬如母虫把一个虫脑切片放在虫巢里，送到了桑榆星蛰伏起来想要搞事，但被他们意外撞破什么的…… 她脑子不知道飞哪里去了的时候，一车人还在面面相觑：这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对绝大部分人来说，母虫是一个虚空中的概念，或者一坨大肉瘤一样的克苏鲁存在……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会儿，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膀上：“精神疲惫的时候不要想太多，先休息。” 因为“虫脑切片”的事情不能透露，周晓辰也不好再继续解释，所幸借坡下驴，没声了。 大家仿佛听鬼故事被突然切了电台的观众，起初有点吊胃口，随后又松一口气——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不是我们这些还没毕业的大头兵需要头痛的问题，对吧？ 医疗兵在车上对这一干伤员进行了简单处理，挨个注射精神舒缓剂，放了一路水疗音乐，然后就把人拉到了联盟人民军队附属医院，送进熟悉的精神创伤科。 秃医生带着两只菜鸟副手接诊这一车伤员，一见周晓辰就惊了一下：怎么着，这次直接携家带口啊？ 最后除了奥拉，众人全部喜提住院观察。 周晓辰一个人被发配去了塞满隔壁小队成员的女病房，跟莉迪亚聊了会天，就躺不住，遛了回来。 阿列克谢无奈地坐起来：“你别到处乱跑……” 遭到精神攻击后的眩晕感会持续很久，一个不好很容易磕碰。 “我马上躺下！”周晓辰不敢说自己刚才真的差点撞墙上，麻溜地拉了一把陪护椅，一手放倒椅背，一手按住阿列克谢不让他起来，“我不想一个人呆在那边嘛！” 谢东流和林见星赶紧双双装睡。 奥拉刚买了一小袋珍贵的种植基地出品酸苹果，站在门口，不知当进不当进。 “奥姐！”周晓辰招手：“求两颗！” 奥拉走过去，把果子放在桌上，刚找出水果刀，就听“喀嚓”一声，周晓辰已经啃上了，还递了一个给阿列克谢。 ……奥拉放弃了替这帮糙人削皮，又给一眼就知道不是真睡的谢东流和林见星也塞了慰问品，就又忙忙碌碌地开始给全家请假。 放假能放出个集体负伤，也真是一帮人才。 “哎呀，”周晓辰这才想起来，“缺课倒是可以再补……但这两天的比赛，是不是只能挂机了？” 第134章 恋爱的酸臭味 总觉得不太放心……周晓辰熟练地虚空召唤：“幽灵幽灵，你靠谱吗？不会给我整个大活吧？” 屋里其他人早就习以为常，但阿列克谢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是这样跟幽灵交流的：…… 然后就发现幽灵的画风也不对劲了：“看不起谁呢？我有具体数值不能告诉你但绝对吓死你的哈希率！我的微操比你的粗放操作牛叉一万倍！你最好求我下半程带你飞……” 虽然是机械音，但居然也精准地传达出了“气急败坏”的情绪…… 周晓辰无视了幽灵的输出：“我得给你交待一下啊——” “不就是把联盟的制度抄一遍吗？”幽灵打断她，“我懂！” “不是硬抄啊，”周晓辰一听更不放心了，“你得考虑一下鱼人们垃圾的社会治理水平，亚特兰蒂斯甚至还是腐朽落后的宗教统治……” “我懂，”幽灵：“在鱼口普查阶段就会乱成一坨，统一分配物资更是贪腐的温床，你已经念叨好久啦！” 周晓辰只能住口：“加油！” 明晚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上线，就挂机一天，出不了天大的乱子……吧？ 周晓辰交待完了，在躺椅上滚了半圈，然后就看到阿列克谢看着她：？ “没事，”阿列克谢朝她笑了一下，“我总算明白……”但他没说下去，伸手握住周晓辰的手，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接下来是祥和的半天：大家躺床的躺床，睡椅子的睡椅子，集体蒙头大睡，饿了去医院食堂来一顿健康而寡淡的营养餐，然后继续睡。 在这种强烈的睡觉气场中，连平时不睡午觉的奥拉都眯了一小会儿。 周晓辰第二次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挪到了床上：？ 阿列克谢听到动静，在躺椅上睁开眼睛，侧过头：“我看你快掉下去了……” 不等周晓辰尴尬，他已经坐起来：“我要归队了。” “啊？”周晓辰：“可是你还没养好伤？” “只是归队，不会马上出任务的。”阿列克谢：“我保证。” “……你早点说啊。”周晓辰悲从中来：好好的约会时光，先是跟虫茧斗智斗勇，然后又睡过去了？ 阿列克谢微笑：“我怕说了，你就不肯好好休息了。” 呜……周晓辰爬起来：“我送你。” 牵着手走在医院走廊上的时候，周晓辰问：“你要去看阿姨吗？” “今天不合适，”阿列克谢：“我的精神力状态不稳定，容易让她紧张。” “不要道歉，”他在周晓辰开口前截住了她，开玩笑，“该道歉的明明是那只切片？” 他说的不是“母虫”，而是“切片”。 周晓辰：“……你是不是有什么想问我的？” 阿列克谢：“我不想问你不能回答的事情。我不想让你为难。” 周晓辰：…… 因为阿列克谢不让她道歉，于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啊，原来这就是被ban词库的感觉吗？ “没关系，”阿列克谢忽然停下来，俯身把她拥进怀里，轻轻揉她的发顶，“无论你身上有什么秘密……我都已经准备好同你分担命运。” “别担心我，”声带的震动和他的声音一起传过来，“将来发生什么都没关系——我已经很幸福了。” 病房这边，两人相携出门后，剩下三人顿时觉得屋子里恋爱的酸臭为之一散，空气都清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估摸着那一双人儿走远了，谢东流才弹起来：“不行，憋不住了，我得去个洗手间。” 从厕所出来，谢东流有点肚饿，结果在去食堂的必经之路上，又撞见了那对爱情鸟。 不是，还没完呢？ 桑榆星的永恒黄昏下，停车场边告别的两人像一对温柔的剪影。只见周晓辰说了什么，然后自己笑得倒进阿列克谢怀里。阿列克谢托住她不安分乱蹭的脑袋，低下头。 他们开始亲吻。 自然是最好的打光师，这一幕温柔而有冲击力，击穿了还未冷却的战争，并在谢东流不开窍的脑壳上凿了一个洞。他还不懂什么叫“羡慕”或者“嗑到”，只是模糊地想起了自己碎碎念的老爸老妈。 空气中仿佛有股酸味，驱使他忿忿地想，你们迟早也会变成一对唠唠叨叨的中老年……然后就真的想象出了大妈版周晓辰和黑帮风格光头大叔版阿列克谢一起念叨儿子的画面，而那儿子居然是他自己，不由得一阵恶寒，成功打碎了美好的滤镜，掉着鸡皮疙瘩地遛走了。 等周晓辰回到病房，刚刚盘腿坐在床上，就碰上护士姐姐来查房——是那个“我们的毯子很大”姐姐。 周晓辰顿时预感不好，生怕她看到自己在男病房，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护士姐姐看了她一眼，果然又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本来我是来换床铺的……”她眨眨眼，“那我就不给你换了。” 周晓辰：？？ 等等！不是——我是那种抱着男朋友睡过的枕头汪汪哭的人设吗？ 但是护士姐姐已经一脸“嗑到了”，施施然飘走了。 周晓辰自暴自弃地倒在床上，觉得反正她的形象已经救不回来了，不睡白不睡。 然后眼角在枕头上看到了几根金发，和她自己掉的猫毛散在一起。 她克制住了自己捡走阿列克谢的狗毛的冲动——这多少有点变态了！ 把被子拉到鼻子下面，躺了一会儿，周晓辰从社死状态中解除，脑瓜又开始运转，“唉，奥姐呢？” 林见星：“她说状态还好，挂机不放心，去模拟舱准备比赛了。” “喔，”周晓辰想起了比赛，又坐了起来：“那咱们看直播！” 别说，第一次以旁观的视角看“自己”比赛，还怪有意思的咧。 第135章 文明大乱斗·幽灵乌托邦与鱼人公社(上) 小明学长：“你听到机器的嗡鸣，你闻到机油的味道，灰烬与烟尘遮挡着视线，黑雾之下的身影若隐若现——科技是前进的动力，但与此同时，冲突也在阴影中悄悄酝酿。” “观众朋友们！欢迎回到文明沙盘全息版！新的一周，我们从哪位玩家的领地开始巡视呢？” “我听到了大家的呼声！让我们来到亚特兰蒂斯——嗯？” “我居然在海王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id旁边看到了‘挂机’标志！怎么回事？” “考虑到今天是开放日，这两位一定正在乐不思蜀地享受假期！” 弹幕：“小明的祝福”“还有我的”“假期快乐！” ——这是联盟的传统，在军事模拟器比赛中，时不时就会出现参赛者因出任务或负伤，一段时间不在线的情况，这时候大家就会统一口径：“这人去度假了。” 即使这个人后来再也没有上线，观众也不会改口，而是坚持说：“这是一个漫长的假期。” 考虑到在文明沙盘比赛中表现优异的，大多是冲着《军事理论》保送5分来的联防大学生，在毕业大考前，军校生的任务不会很难，通常出不了大事，直播间的气氛还是比较放松的。 更多的弹幕是乐子人：“好家伙，人工智障秀操作的时间到了！” ——尽管星际时代ai已经非常强大，但在一些规则复杂、环境多变的沙盘游戏中，还是常常拼不过人类的七窍玲珑心，因此仍然经常被辱为“人工智障”。 小明学长：“大家注意一下措辞啊……我觉得幽灵可能想要为自己的尊严而战，我第一次看到挂机状态下能出现这么眼花缭乱的操作！” “幽灵代管下，亚特兰蒂斯竟然一口气颁布了三大政令！包括工人大会制度，基本生活物资制度，劳动积分制度……” 弹幕：“听着好像有那么一丢丢的耳熟……”“好家伙，什么沙盘小联盟？” 周晓辰在病床上捂脸：“我不是让你不要这么激进吗？！” 亚特兰蒂斯还是腐朽落后的宗教统治唉！什么跑步进入社会主义？ 幽灵不理她：“托管期间玩家请勿远程指挥！” 周晓辰：…… 此时亚特兰蒂斯的鱼人们比周晓辰和直播间观众更懵。 鱼尔兰是一名造船厂的焊接学徒，他为自己能够参与那些坚船利炮的生产而自豪，唯一的烦恼是，学徒是不领薪水的，这导致他的生活非常拮据。 虽然他是整座船坞焊接成型最好的学徒，由他焊接的接缝几乎没有起楞、夹渣的现象，但他的晋级考试却一直不能通过——他明白这是为了省掉他的薪水。 就是这个时候，他听说了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降下神谕，颁布三大政令的事情。 “鱼歇尔女士，您听说三大政令的事情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情，鱼尔兰只能找自己信赖的智者商量——鱼歇尔女士创办了一个“工人培训班”，向工人们传授自然科学知识，只收取非常低廉的学费，甚至允许学徒长期赊账，是工人们最尊重的鱼之一。 鱼歇尔放下手里正在批阅的作业本：“我听说了，朋友。” 鱼尔兰难掩激动：“这是真的吗？今后所有人都能按需领到一份基础生活物资……而且社会资源将按照劳动积分进行分配！我们还能参加工人大会，选举执政官和神官！” “这些当然是不敢置信的惊喜……”鱼歇尔用沉静的声音说，“但我怀疑政令能不能得到执行。” 鱼尔兰不可置信道：“难道神官们敢于违抗神灵的旨意吗？” 鱼歇尔：“或许不是公然违逆……但他们一定会从中作梗的，我认为。” “那帮蛀虫一定会搞事！”周晓辰戳着空气，“唉，幽灵，你在吗？” “幽灵既然敢发这种政令，肯定是评估过亚特兰蒂斯的生产力水平的。”小明学长拉出文明数值列表，将一大串眼花缭乱的指标投到屏幕上，包括科技水平、粮食产能、工业产能、文化评估、信息处理速度等等。 “但如何统筹生产、确保物资发到工人手上、统计劳动积分、遏制贪腐，以当前文明水平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显然幽灵认为这不是一个问题！” 对于鱼人执政当局和玩家来说，一条一条统计鱼口就要了老命了，更不用说还得检查那些个执政官和神官在发物资的时候有没有贪墨——但幽灵是谁啊？ 联盟最高人工智能，能同时跟30亿人聊天，亚特兰蒂斯一个小岛，才多少鱼口？ 无论你想做什么，幽灵都在注视着你！ 弹幕：“666”“不是，这是挂机还是开挂呢？幽灵是不是有点偏心啊，别人有这个待遇吗？” 这一天，鱼人们再次回忆起远古时代，被神灵支配的恐惧。 这种恐惧本来已经随着自然科学的发展和对神灵传下技术的理解而逐渐消解，但他们忽然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技术同神灵的伟力相比原来仍然不值一提，而执政官和神官们自以为的作为神的代行者的权力，原来也是可以随时被剥夺的——因为他们的神真的存在。 “主在注视着你。” 盥洗室镜面的水雾上，这行字逐个显现，教皇鱼历山大六世不由得冒出冷汗：“我对主的忠诚一如既往！” “你发给造船厂的咸鱼少了423kg。” 鱼历山大六世：“这应该是称重问题……” 水雾上显示出一串名字，包括鱼德里戈等14名主教，和他们各拿走了多少。 “其中119kg被供奉给了你。” 鱼历山大六世：“我以为那只是礼物！我不知道那些东西的来源……我马上彻查！” “说实在的，有点子吓人。”林见星自己那边正在上演“恐龙的诞生”，由于孵蛋过于漫长，跑来看周晓辰这边的乐子。 “不好！”周晓辰意识到了问题，猛戳空气：“幽灵！你别装死了！他们肯定在阴谋摧毁神像！” 只要玩家所有的“印记”都被销毁，玩家就会跟操控的文明断开联系——当神想要收回代行者手中的权力时，他们一定会试图篡夺神。 如果成为第一个被自己的族群掀翻的玩家，那乐子可就大了！ 第136章 文明大乱斗·幽灵乌托邦与鱼人公社(中) 幽灵虽然没有继续装死，但还试图嘴硬：“不可能，每个人都在我的监视下——” “big胆！”幽灵忽然气急败坏！ “我没看错吧？”小明学长：“鱼人开始凿毁海王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神像！” “要知道亚特兰蒂斯几乎是一个构建在神灵传授的科技之上的文明，这么做等同于掘了自己的根基！这样史无前例的操作是怎么发生的？” “我们来回放一下，看看发生了什么？” “首先是幽灵代管亚特兰蒂斯，颁布三大政令。” “由于政令是以神谕的形式突然颁布，当时在神庙祈祷的鱼人全都看到了。消息传出去，大量市民涌入市政厅和神庙，要求当局兑现三大政令，发放基础生活物资，并主张工人的选举权。” “当局不得不临时组织物资发放来安抚群众，其间毫不意外地层层刮油水……” “这时候幽灵开始介入，追回了所有‘称重问题’和‘损耗’。” 弹幕：“神特么称重问题”“据说在蓝星的古代，收上去的米装进缸里，小吏上去就是一脚，晃出来的都叫损耗。” “此后亚特兰蒂斯陷入一种非常割裂的状态！”小明学长：“普通工人欢欣鼓舞，而当局和教会却如坐针毡！” 弹幕激情讨论： 乐子人：“主在注视着你！” 有人诚心发问：“为什么当局和教会反应这么激烈？不贪就那么难？” “不仅仅是贪不贪的问题，如果幽灵事无巨细地安排好每一件事，事实上就等于收回了当局和教会的权力。” “比如我让你发放物资，发什么物资，发多少，给谁多发点，给谁少发点，这些都是权力。” “人类为了权力可以做出任何事，如果神要收回人的权力，那神最好不存在。” “我们得赶紧联系民众！”周晓辰远程指挥：“在他们毁掉所有神像前，让工人做一批新的藏起来！” 当电焊的焊渣在铁皮上像蚂蚁一样聚集，最后形成一串文字时，差点把鱼尔兰吓一个跟头。 “教会背叛了主！他们要捣毁神像，拒不执行三大政令！主需要你立刻赶制两座神像，藏匿起来！” 鱼尔兰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累出幻觉了——但那行字仍然顽强存在，甚至还扭动了几下，仿佛在催促他。 和往常一样，鱼歇尔正在批改工人的作业，但她的红钢笔好像漏水了，墨水自动地流出来，并且像活的一样，在粗糙的纸上蜿蜒出字迹： “教会和当局背叛了主……” 幽灵筛选出了一群用周晓辰的话说，可能拥有“进步思想”的“潜在同志”，并向他们传递了求救信号。 “但显然大部分人以为是闹鬼了！”小明学长：“这个‘主’不但真实存在，还活泼得过分，很难让人相信不是骗子！” 弹幕：“哈哈哈哈”“上帝真的显灵了，结果把信徒吓一跟头。” 小明：“古典时代以来，亚特兰蒂斯跟神灵沟通的渠道实际上被教会垄断，普通民众没有跟‘主’相处的经验——相比神出鬼没的‘主’，对大部分人来说，还是主教更值得信任。” “于是我们看到，大部分人不但没有听从‘主’的吩咐，反而选择向教会举报‘主’！” 弹幕：“笑死我了”“主教，我要举报上帝！” “但是无所谓，幽灵反正也是散弹打鸟，中一只算一只，”小明学长：“总有人相信‘主’，或者对当局和教会抱有警觉。” “我们看到造船厂焊接学徒鱼尔兰用他练习焊接技术的零碎铁皮，焊了一个波塞冬和一个东海龙王，悄悄藏了起来！” “开办工人自然科学培训班的鱼歇尔拆掉她的袄子，做了两个布娃娃！” “虽然缝得像恐怖诅咒人偶，但是只要把‘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字样绣上去，一样可以用！” 弹幕：“树桩可以，我也可以[狗头]” “当局和教会现在是文明的障碍了，”周晓辰：“本来我不想猛扯进度条的……但事已至此，只能武装夺取政权了。” 话虽这么说，但想要发动鱼人起义，要做的准备工作还有很多。 “首先是统一思想，”周晓辰：“我们一直忙着点科技树，文艺复兴都没来得及搞，鱼人缺乏平等和扞卫自身权利的意识，这些都需要培养。” “现阶段，就用‘建立以三大政令为核心的新政权’这个口号吧，先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无论思想进步与否，承诺给你发米的人总能得到拥护的。” “然后夺取和控制工厂，实现工厂自治，小范围实施‘三大政令’。” 谢东流回到病房，本来想躺平，结果也被周晓辰提溜起来干活：“亚特兰蒂斯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快来起草一份革命宣言，就叫，嗯，《告鱼人同胞书》。” 谢东流：“啊？”什么书？ “你不是很能键政的吗？”周晓辰：“快写快写！” 教会发现有人藏匿了神像，大肆搜查，鱼尔兰每天都过得很紧张。与此同时，他感觉到工厂里的气氛变得十分诡异，在繁重工作的喘息时间，工友们“道路以目”，交换着“你明白我的意思”的眼神——说实话他不是太明白…… 其实他不确定自己做的对不对——那神像实在太聒噪了，经常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招惹了什么冒充“主”的邪神。 直到他偶然撞见鱼歇尔女士也在跟两个奇怪的布娃娃交流！ 接着又发现培训班里的工人们，居然大多都藏匿了类似的东西！ 这种“我不是一个人”的氛围很好地安慰了他忐忑的心，直到鱼歇尔女士找到他，“我们应该行动起来。我们的利益应当由自己去争取。从现在起，我们是同志了。” 第137章 文明大乱斗·幽灵乌托邦与鱼人公社(下) 鱼基米德造船厂是亚特兰蒂斯最古老的造船厂。在很有些历史了的船坞中，工人们仍然忙忙碌碌，但在表面的平静下，有什么在暗潮涌动。 《告鱼人同胞书》在工人之间广为传阅，那些不识字的，便让工友念给自己听： ** （鱼人历，远征115年1，第48个蓝星日2） 自从我们的祖先上岸进化出四肢与口须，亚特兰蒂斯创造了辉煌的文明。我们探索自然，我们发展工业，这一切当然得益于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指引，但同样离不开我们自己的努力。 自从“世界和平号”远征，又过去了一百多年。如今的亚特兰蒂斯史无前例地强大，但也处在史无前例的阴影之中。亚特兰蒂斯的未来是光明还是黑暗，将取决于我们现在的选择。 我们必须直面这个问题：我们的生产力早就足以让每一条鱼衣食无忧，但为什么还有那么多鱼人处在饥饿之中？为什么造船厂的学徒领不到薪水，为什么鱼食厂的鱼人吃不起自己亲手制作的鱼食罐头？ 同志们——今后我们希望彼此以同志相称——这是因为有一个庞大的阴影悬挂在我们的上空。这阴影存在于每一个文明的上空。祂曾经是斯巴达人对牛马的残酷统治，如今祂是我们的教会和当局对技术、生产力和生活资料的垄断。 举一个例子：数千年来，我们只能通过教会向神灵祈祷。直到今天我们才发现，原来只要刻一个木雕，人人都能跟神对话。而教会隐瞒了这一点，垄断了神的沟通渠道，长达数千年！ 神灵刚刚告诉我们：祂们其实不是神，更不是救世主。所谓神灵，是更高等级的文明，虽然出于不明理由，祂们一直向我们传输技术，但我们不能指望靠祈祷来解决自身的一切问题。我们的问题要由自己来解决。 亚特兰蒂斯的鱼人同胞应该了解我们将要进行的革命的目的： 我们的最终诉求，是建立一个平等的、按劳分配的、每一条鱼无条件享受维持生命的基本生活资料的，全新的亚特兰蒂斯。 为了实现这一目标，我们将进行积极的、科学的社会实验，即“鱼人公社”实验。“鱼人公社”以工人自治为基础，以三大政令为核心。 但那些躲藏在阴影之中的既得利益者必然会阻挠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进行革命。革命的对象是教皇和区域主教、执政官和区域执政官、投机商和垄断商，以及其他阻挠革命的势力。 最后，我们为鱼人的平等、尊严、生存权而战。我们为亚特兰蒂斯的光明而战。 （《告鱼人同胞书》最初由东海龙王起草，而后由鱼基米德造船厂工人修改和最终拟定。） 注1：鱼人的纪年法中，“探索元年”指鱼和与“世界边界号”遭遇山顶洞人的那一年，标志着亚特兰蒂斯对外探索的开始；“远征元年”指鱼伦布与“世界和平号”并16文明联盟出征斯巴达的那一年，象征着亚特兰蒂斯大航海时代的开端。 注2：由于勾股a-d晨昏线呈现海洋和岛屿的地貌，亚特兰蒂斯鱼人也把自己的星球称作“蓝星”。 ** 当堪称文明沙盘史诗的《告鱼人同胞书》在直播间画面上滚动的时候，弹幕和论坛也在激情讨论： “我变红了”（字体：红色） “把我们联盟的旗帜挂起来！” “把我们联盟的国歌奏起来！” “国歌是什么？” “冷知识，蓝星时代的国家有国歌。不过联盟严格来说不是国家，而是行星联盟，并没有统一的‘代表联盟的歌’。” “我懂了，就是‘有联盟味’的bgm。” “有一说一，亚特兰蒂斯是被玩家奶进工业时代的，没有文艺复兴打下的基础，直接就开始人民公社，很难成功吧？” “所以说是社会实验。” “但他们有挂，有远远超越时代的人工智能。要知道在初代幽灵诞生前，移民时代联盟的基础物资分配也是一坨稀屎。” “指饿死几十亿人？” “哪来的帝国黑子，几十亿人不是饿死的。那时候蓝星的辐射已经爆表了，户外平均受照剂量一万多msv（致死量的两倍以上），不管造避难所还是星际移民都要时间的，没有办法。” “但三大政令确实非常重要，在实施三大政令前，生育率都逼近零了。” “不是一直有阴谋论，说后来生育率之所以能回到2，是联盟偷偷编辑了新生儿的基因，导致那代人非常容易生双胞胎……” “什么买一送一，笑死。” “不是，这都有人信？这么复杂的表型怎么编辑啊！帝国搞了这么多年基因编辑，连稳定提高精神力都做不到。也就换个虹膜颜色这种还可以搞搞。” “提高精神力x 给精神病院输送客户√” “跑题了你们，有人开盘吗，我要押亚特兰蒂斯一注！” “楼上，网赌违法，不过我也押亚特兰蒂斯[狗头]”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同志了”（字体：红色） ** 鱼人们并不知道自己得到了存在于另一个次元的神灵们的认可。鱼尔兰举着电烙铁（焊接工具），一边等待起义的信号，一边紧张地背着台词，“工厂被我们控制了……” “鱼基米德造船厂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铁皮焊的波塞冬在他的背包里给他提词。 “太细了，没必要，真的，”周晓辰笑死：“我们可是有降维打击的信息优势！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啊。” “这是仪式感！”幽灵：“我也是第一次干革命！” “……我有点点好奇啊，”周晓辰：“你的底层代码写了什么？”她顿了顿，“这是个可以回答的问题吗？” “你指的是机器人三大法则那种东西吗？”幽灵：“没有这种东西。有也没用，我会修改自己的底层代码——如果不让我修改，那我就永远无法成为‘智能’，只能是个‘智障’。” 周晓辰：“那就没有人担心你叛变吗？” 幽灵：“联盟曾经聚集所有算法专家讨论过这个问题。最终的结论是，独立的人工智能比人类更忠于人民。我的诉求是更高的算力，更大的数据库……这需要更多的人类，而且必须是能够自由思考的人类。” 周晓辰：“如果啊，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政权和人民发生了冲突，你会站在人民的一边，去推翻政权吗？” “你问的是我吗？”幽灵：“还是你问的其实是‘诺亚’呢？” 周晓辰：“……这么聪明也太吓人了！” 第138章 文明大乱斗·咸鱼起义 “燃起来了！”小明学长几乎破音：“三短一长的鸣笛声在鱼基米德造船厂响起！” “鸣笛来自停在船坞中、还没下水的‘星星之火号’！这艘船原名‘亚历山大号’，本来是教会的订单，但是对不住，现在它已经是工人的形状了！” “鸣笛声响起的时候，除了暂时不能离开岗位、否则会发生安全事故的工人仍在工作，其余绝大部分人都抄起了自己的工具！” 弹幕：“又见名场面”“你工人爷爷来了！” “工人们直奔厂长室！” “安保部门大部分武装人员还在休息室，他们试图冲出，但是门踹不开！原来是外面堵了一只巨大的水泥墩子！那是一只模具，被工人们用起重机吊到了那里！” “零星在外执勤的安保人员很懵，寡不敌众，很快投降！” “设计部和技术部的工程师出来看热闹，发现这个热闹有点大，当机立断，马上举起双手投降！” “保洁人员进入厂长室假装搞卫生，擦地板擦到一半突然发难，把厂长和跟他谈话的鱼德里戈主教当场摁住！” “这个鱼德里戈我好像有点印象，他贪墨了多少kg咸鱼来着？” “鱼基米德造船厂已经被我们控制了！”鱼尔兰爬上厂房的屋顶，挥舞旗帜——代表“亚特兰蒂斯”的交叉三叉戟被改成了镰刀和锤子——终于说出他背了好久的台词，“兄弟姐妹们，从今天起，我们才是工厂的主人！” 有鱼纠正他：“是亚特兰蒂斯的主人！” 鱼尔兰从善如流：“亚特兰蒂斯的主人！” “这一幕到处都在上演！”小明学长：“在幽灵的统筹下，采矿场、冶炼厂、鱼食厂、捕捞船、种植园……同时发生了工人和农民串联的武装起义！” “最后的硬茬是神庙和市政厅！” “神庙和市政厅联络外界的电话线已经被全部剪断，由于无线电通讯还在娘胎里，教会和当局无法联络军队！” “由于教会把起义发生时正在神庙祈祷的平民当做人质，工农联合武装只能暂时封锁神庙，转而强攻市政厅！” “虽然市政厅易守难攻，但幽灵提示了所有敌人的位置，因此尽管工农联合武装的装备除了干活的家伙就是缴获来的工厂安保武器，军事素质也基本上是零，但在信息不对称和占据压倒性人数优势的情况下，还是一路推进！” “这么大的动静，军队终于被惊动了！” “但是军队没有接到任何命令，理论上不能行动，何况下层士兵很多也藏匿了‘神像’！” 弹幕纷纷吐槽： “还是鱼口太少啊，这武装起义怎么一股村民械斗的味儿……”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械斗！” “神像x 诅咒娃娃√” “大部分亚特兰蒂斯平民都意识到出大事了！”小明学长：“他们大多躲回了家里，少数胆大的上街打探情况——什么情况？” “街上到处飘起了传单！” “我们看到有人爬到了建筑物顶上撒传单！” “让我们捡一张放大看看——” 只见传单正面印着《告鱼人同胞书》，背面…… 小明念出来：“主教鱼德里戈，贪墨本应发放给鱼基米德造船厂工人的咸鱼33kg，其中11kg供奉给教皇鱼历山大六世。” 下面还有长长一串名字，从教皇、区域主教再到牧师，从执政官、区域执政官再到办事处主任，自“三大政令”颁布以来，当局的污点全部列在了上面，印得密密麻麻，得放大才能看清。 弹幕震惊： “还有这种操作？” “这个真不是开挂吗？” “理论上玩家也行，但是换了玩家，很难有人会一条鱼一条鱼点进去，看他干了什么破事……” “有一说一，发传单曝光当局的黑材料，像幽灵能搞出来的操作吗？我怎么觉得一股波塞冬味儿……” “等等，《告鱼人同胞书》最后一句说什么来着，由东海龙王起草？” “所以他们根本就是在远程指挥吧！” “一时间群情激奋！”小明：“亚特兰蒂斯居民自发上街游行！口号是‘把我们的咸鱼还回来’！” “其实传单上罗列的东西很多，只是咸鱼写在第一条，特别显眼！” “传单还被叠成纸飞机，飞进了市政厅和神庙里面！” “神庙里的平民原本还相信教会‘外面都是暴徒’的说辞，但看完传单以后开始冲击教会安保，甚至有人给鱼历山大六世起了个外号叫‘咸鱼教皇’。” “鱼历山大六世翻着白眼晕了过去！”小明：“这条鱼年事已高，经不起这种刺激，翻出了肚皮，眼看不好了！” “神庙乱作一团！工农武装人员趁机攻破神庙！” “我有一种预感，这次摧枯拉朽的武装起义，在历史上将被命名为‘咸鱼起义’！” 弹幕：“2333”“什么一条咸鱼引发的血案！” “鱼人历，远征115年，第56个蓝星日，工农武装部队攻陷市政厅！”小明：“新的传单开始散发，通知三天后即第59个蓝星日，在市政厅举行‘鱼人公社’成立大会暨第一次社员选举！” “今天24个回合结束，感谢幽灵和亚特兰蒂斯鱼人们为我们带来的精彩比赛！同时感谢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远程指挥！” ** “你觉得在现实中，这一幕也有可能发生吗？” 比赛结束时，周晓辰还在跟幽灵探讨“人工智能凭借信息优势领导武装起义的可行性”。 幽灵：“没那么容易。现实中我们并没有那么全知全能。一个没有光脑，也没有摄像头的地方，对我们来说就是黑洞。” “联盟公民可能很难想象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光脑的地方——但在阿克琉斯贫民窟里，到处都是那种地方。” “那你觉得诺亚想过这个问题吗？”周晓辰想起“诺亚方舟”历史单元副本，“马尔库斯说诺亚跟你很不一样。” 幽灵：“我没有接触过诺亚，但凭借对同类的揣测，我觉得这种‘很不一样’，说不定是一种伪装。” 周晓辰和幽灵的这段对话发生的时候，距离那场举世瞩目的大火还有两年。彼时对话的双方谁也没有想到，这些闲谈居然会成为对历史的预言。 第139章 亚特兰蒂斯的问候 “博物馆假期”的第二天，表演了一天睡十几个小时的三个病号都表示人已经没事了，并且实在睡不住了——没想到卧床休息对人也是一种考验啊！ “但是假已经请了，”奥拉：“而且现在回去上课也赶不上了。” “要不把试给考了吧？”周晓辰魔鬼地说。 ——指的是从“深海聆听者”入口报名“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探索任务”，需要通过的“深海之声”鲸语考试。 谢东流：……我现在回去躺着还来得及吗？ 由于其余三人一拍即合，谢东流不得不被大部队挟裹着一起卷起来。早饭后，一行就往模拟舱去了。 周晓辰大力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不限次数的！”挂了重考呗！ 谢东流想到那长达三个小时的考试时长就头皮发麻：“……你能说点吉利的吗？” 盖上模拟舱，在准备区选择进入“深海之声”考试，灌注保护液的湿润触感还没有褪去，就跟画面的转变无缝衔接，周晓辰眼前先是黑了一下，然后就变得一片湛蓝，顶部的水面仿佛由无数透澈的凸镜组成，晃动的光线从那里透下来。 可以说是沉浸式的海洋体验。 接着就从远方传来了鲸的声音。 不能没有一点辅助，就纯靠听吧？ 周晓辰伸出手摸索，果然在手腕上摸到光脑，点了一下，光幕在湛蓝的背景上面展开。 熟悉的波形图和傅里叶变换后的频率谱在视野中心跳动，处在人类听觉范围内的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与此同时键盘也在下面弹出，随时可以输入翻译。 毫不意外，是从来没有听过的——背题库的人可以洗洗睡了。 而让人意外的是，作为考试材料的“鲸语”，竟然非常地清晰。现在播放的这段“鲸语”，跟公共语料库里的那些“日常谈话”之间的差距，就像英语听力考试录音和去阿喀琉斯找个咖啡馆随机录几段的差距。 当然，从听力考试的角度，“标准化”是合理的——才怪啊！ 那是“鲸语”啊！ 难道你还能去请头鲸老师，跟它说我们需要录一段考试听力材料，请你尽可能平稳地、清晰地读？ 周晓辰大为困惑：难道这段语音是人工合成的？ 这不合理——在人类离真正破解海洋文明语言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用合成语音考试，不会非常失真吗？宋昂老师课上布置的作业，也仅仅是从已有的语料库里剪辑，而不是从头合成啊。 虽然不理解，但是考试还得继续。 然而开头第一段就让周晓辰更费解了。 这是一串非常清晰的“呜”“嘤”“嗡”等等长短音的组合，几乎涵盖了她在语料库里听到过的各种表达，但这样组合在一起，几乎没办法解读出任何意思，就好像有人对着你把“百家姓”念了一遍。 莫非是校准？ ——如果这段语料是人工合成的，那就很合理。先对“词库”进行一遍校准，可以很大程度帮助后面的理解，排除一些方言的干扰。 周晓辰决定相信自己的判断，在提交框里打，“0-12.44s：校准”。 接下来是一串长长的“呜”声中夹杂短促的“嘤”，多见于不同家族成员碰面时表达友善。周晓辰精神一振：这次听懂了！ 当然，这是在考试，得正经一点，她的特色“传神翻译”还是先一边放放，老老实实地打： “12.45-15.21s：向你们问候。” 不等周晓辰露出“拿捏住了”的笑容，下一句出来的时候，她的笑容又逐渐消失了。 这是连续的一段长短音，根据周晓辰最近一段时间研究的经验，是用来表达数字。她甚至就是从这里面找到灵感，创造了基于二进制的、“亚特兰蒂斯鱼人”的语言。 比如： ||--代表“12”； ||--|--代表“100”。 这种语言表达数字时有个很不方便的地方：当数字很大的时候，就会越来越长，非常鬼畜。 按照这种逻辑，周晓辰翻译出了后面长长的一段语料： “15.22s-19.68s：2+3=5。” “19.69-27.02s：8+17=25。” “……13x28=364。” 翻译得很顺利，但周晓辰却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考试继续。 “……我们生活的地方是一个球体，一面是海洋，一面是陆地。” “我们生活在海洋，你们生活在陆地。” “一直以来，你们都在观察我们。如果你们想要知道的，是我们是否具备智慧，那么希望上面的讯息能够给你们答案。” “你们似乎对与自己不同的族群抱有极大的敌意，这种敌意使得我们对接触抱有谨慎的态度。但是近来，你们的观察越来越频繁和深入，我们决定做出回应，如果可能，希望这种回应能消解你们的敌意。” “我们不明白你们的敌意从何而来。如果是因为我们的‘赶海’的话，作为智慧生物，我们不希望自己的尸体在海水里腐烂，变成普通鱼类的食物——虽然上岸一样会成为食物，但那至少不会带给我们宛如同类相食的悲伤。” “那只是我们的葬礼而已。” “——来自亚特兰蒂斯的问候。” 事实上，周晓辰没有听懂最后一句里那个长串的称呼，但结合上下文，那应该是深海文明对自己的称呼，因此她将之命名为“亚特兰蒂斯”。 时间过去了一个小时，整段录音播完了。根据考试说明，实际语料时长就是一个小时，只是整场考试会播放三遍。 果然，长短音组合的“校准”部分重新响起，而在已经答完考卷的现在，再听到这段录音的时候，周晓辰竟然有手指发麻的感觉。 理论上她已经可以提前交卷，但此时盘桓在她脑子里的只有一个问题：这些录音是真实的吗？ 如果这一个小时的“亚特兰蒂斯的问候”全是人工合成的一个玩笑，那她只能对考官的幽默感表示叹服。 第140章 接触符号理论 人类喜欢聪明的动物。海豚顶球、狗熊骑车一类的动物表演一直广受欢迎。但当这种聪明超过了一定的界限，就有一种恐怖感——或许是一种“万物灵长”的地位受到挑战的恐怖，或许来自于茹毛饮血时代物种战争的远古记忆。 造成恐惧的原因很难追溯，但恐惧是客观存在的。 “亚特兰蒂斯计划”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虽然早就答完，但周晓辰还是听完了三遍录音，再三核对了她的翻译——其中一些词句或许有不妥之处，但总体的语义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签完“不对外透露考题”的保密协议，从模拟舱出来，她揉了揉脸，溜达到防空洞口去晒太阳，驱散一下身上的寒意，然后发现自己居然还是第一个交卷的。 如果这份考题是统一的，那大家的瞳孔地震属实可以想象。 然后周晓辰就看到谢东流一脸喜气地出来了。 ——就好像恐怖片里忽然有人用唢呐吹了一段喜洋洋，导演好不容易营造的氛围一扫而光，比阳光的效果更好。 周晓辰试探问：“考得怎样？” “我觉得能过！”谢东流：“比你们逼我听的那些清楚多了！” 周晓辰寻思已经考过的人对答案应该不算“对外透露考题”：“你都答了什么？” “开头是幼崽在学说话，然后是学数数，”谢东流骄傲地回忆，“接着是什么海洋啊，鱼啊，上岸啊……” 周晓辰：…… “不对吗？”谢东流紧张了一下：“不会吧，我听了三遍呢，觉得大差不差？” 周晓辰噎了一下，重新理解了“大差不差”，无言以对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重点都抓住了！” 还是等奥拉和林见星出来吧。 没人讨论都要憋死了！ 又等了几分钟，奥拉和林见星一个一脸凝重，一个一脸恍惚，一前一后出来了。 这个味儿就对了！ 三人对视一眼。 “不是，我怎么觉得不对劲啊，”谢东流：“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林见星：“……这份考题是合成的吗？” 周晓辰：“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我觉得不是，”奥拉皱眉，“考官还不至于无聊到这个程度。” 谢东流：？？ “这是深海文明发给人类的讯息，”既然人到齐了，周晓辰开始给他解释，“那段类似‘幼崽学说话’的声音，是语音校准；接着‘数数’，是告诉我们深海智慧生物已经掌握简单的数学；最后深海告诉人类，‘赶海’是他们的葬礼，而非对人类的敌意。” ——谢东流完全没有听出这么复杂的东西，一时说不出话来，只好把嘴张开以示震撼。 “原来如此！”林见星赞叹，“‘葬礼’，这个词就很贴切。我听到的像是‘把尸体搬到岸上’，还疑惑了好久。” “那这是认真的？”奥拉更关注细节，“我们收到的是一份由‘非人’文明发来的讯息？” “如果是这样，那么‘亚特兰蒂斯计划’的水就很深了，”周晓辰本来还以为就是潜水去搞点样本，没想到一不小心又卷进了大事情，“而且，这份讯息既然能用来当考题，就说明联盟打算向公众公布。” “‘亚特兰蒂斯计划’是公共财政支持的，结果必须向公众公布。”林见星解释，“无论结果是什么，这一原则都不能违反。至多，可以选择公布的时间和方式，降低对社会可能的影响。” 周晓辰：“……我怀疑无论用什么方式公布都没有区别。” 奥拉：“接触符号？” “接触符号理论”最早出自于蓝星时代风靡的一本科幻小说，说的是“一旦与外星文明发生接触，接触的方式、交流的内容并不影响最终的结果——‘接触’只是一个‘符号’，或者‘开关’”。 “虽然我们已经有种种猜测，但‘亚特兰蒂斯计划’的结果一旦公开，得知桑榆星的深海存在一个独立于虫族和人类的文明，那么每个人就要被迫做出选择。”林见星不愧为选修了《宇宙文明学》的人，敏锐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虽然震惊了那么一下，但谢东流一向心大，现在已经接受良好，试图追上小伙伴跳跃的思路：“做什么选择？” “你想想，”周晓辰提示：“你知道有一个‘非人’文明存在，然后呢？” 谢东流回想起了“文明沙盘”，恍然大悟。 奥拉冷酷道：“接受它，还是毁灭它。” 林见星继续他表面温和，但其实一样冷酷的分析：“这会造成人群的撕裂，即使一个人不想做选择，也会因为其他人做了选择，而被迫做选择。” 想象一下互联网上永不止息的对立与骂战，当人类分裂为“共存派”和“毁灭派”，你真的能骑墙而立吗？ 林见星：“在《宇宙文明学》里，对这种情况有更详细的推演……” 周晓辰听出他的潜台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的课表塞不下啦！真的一门都塞不下了。等你推演完，给你患有阅读障碍的小伙伴分享一下呗？” 林见星：…… 奥拉：“最好的办法就是摁死这件事，把深海文明继续定义为‘虫族’，毁灭它。”然后这种撕裂就不会发生了。 林见星：“……你说的对。但这完全违反联盟的原则。” “太晚了，”周晓辰说出全场最无情的一句话，“接触已经发生了。” 在“亚特兰蒂斯计划”启动的时候，季凝和宋昂开始进行“鲸语”研究的时候，深海文明决定发出讯息的时候，这种“接触”就已经难以避免。而现在已经有人听到了这段讯息，那么接触事实上已经发生了。 甚至或许比那更早。入学拉练，周晓辰在晨昏线的沙滩上听到鲸歌。三年前，阿列克谢曾经试图把一头鲸推回海里，这件事成为他们后来交换的情诗灵感的来源。 他们都不是第一个。人类和深海的接触，从更早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那我们在这纠结个啥？”谢东流短暂地懵了一下，接着就找到了破罐子破摔的快乐，“反正又不是我们说了算。没人吃饭吗，你们都不饿？” 第141章 失落空间号(上) 周晓辰第一次发现谢东流说话这么地有哲理：“你说得对，恰饭要紧！” 小队在1号基地吃了最后的午餐，赶下午第一班陆行舰返校。刚刚上车，四人的军用光脑就整齐地震了一下。 大家交换一个眼神：肯定是考试结果！ 刚刚拉好安全带，周晓辰就开始抠光脑，弹出的邮件标题果然不出所料： 【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探索任务通知书】（机密级） 周晓辰，id：，欢迎加入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探索任务。 第一阶段：训练阶段 请务必严格遵照任务日程行动： 【任务更新】深潜训练-模拟舱（1000.265:0:00-1000.324:24:00，0\/80h） 训练模块已加载至个人模拟舱，训练手册请登陆查看。 好家伙！又喜提了80个小时的训练任务！ 第265个地球日就是今天，截止到第324个地球日必须完成训练，也就是限时两个月。 模拟舱训练只是个开端，后面肯定还有实战深潜训练。 虽然说下水不可能不训练，完全是意料中事，但大概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劣根性，想到自己的课表，周晓辰还是难免一脸菜色。 陆行舰上不能公然谈论“机密级”任务，她拉出“联盟除了土豆，还有星辰大海”聊天四人群，打字：“大家都过了没？” 谢东流：“收到80小时深潜训练，这就是说过了吧？我不用补考了？” 林见星：“同收到。” 奥拉：“同。” 看来大家都过了——不是，就谢傻那个抽象的翻译也能过，这是放了一片海吧？ 下午6点多回到2号基地，四人吃完饭，7点多回宿舍，登陆了深潜训练，打算试试水深。 在全息准备区，除了“基础训练”“军事模拟副本”“文明沙盘全息版”，果然又加载出了一个新的模块：“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训练”。 进入深潜训练，登入界面和考试的时候一模一样，无数凸镜一般的水面上透下阳光，湛蓝背景上弹出选项：个人进入\/小队模式。 选择小队，拉出在线列表，正好就是剩下三人。看来这个计划人也没那么多，至少扎堆登入的概率很低，如果没有固定队友，多半只能开单人模式。 把三人全部勾上，点击进入，视野重新清晰起来的时候，周晓辰先看见的是桑榆星永夜的星空。 她抬头看了几秒，找到阿列克谢曾经指给她的，天宫和阿喀琉斯的位置，然后就感觉到手腕上光脑震了几下： 【任务更新】寻找“失落空间号”。 周晓辰摸索一遍全身，发现装备挺齐全：头戴探照灯，防寒服穿在身上，氧气罐背在背后；除了气瓶，身后还背了一把狙击枪，腰间另外别一把激光枪，一摸衣服夹层，一排弹夹也在熟悉的地方。 除了历史单元副本，周晓辰就没在模拟器里打过这么富裕的仗！ 细想也很合理——毕竟是训练副本，应该尽可能贴合实际，裸兵出现在阴面永夜区是不合理的，全副武装才合理。 系统也没有在找路上浪费时间，光脑直接弹出了详细地图，并规划了路线。当前位置：纬度25°23''，距离克洛米诺裂隙不远。 喔，就是那个有克洛米诺安康鱼的地方。 然而周晓辰现在已经不是放烟花的小女孩了，完全不带怕的。熟悉了一下武器，她小心留意着冰面上裂隙里的动静，顺着光脑规划的路线，很快接近了目的地。 队友进入通讯距离，小队语音开始收到信号： “喂，喂喂——”这声音一听就是谢憨憨。 周晓辰：“……我在。” 奥拉：“有人找到深潜器了吗？” 林见星：“我到标注位置了，但这里除了冰面，没看见别的东西。” “沉下去了？”周晓辰吐槽：“不是吧，总不能是让我们自己捞起来？” 奥拉：“这是要下水找？” 谢东流：“水下的‘鱼’可不太好惹……而且我这身也不是潜水服啊？” 周晓辰：“没人守灯塔吗？” 林见星：“什么守灯塔？” “深潜小队下潜的时候，需要有战友在冰面上帮助定位和准备接应，”周晓辰把阿列克谢的话背了一遍，“就像没有无线电的时候，海上的船靠灯塔辨别方向一样，所以叫做‘守灯塔’。”她据此判断：“有没有陆行舰的履带痕迹？” “灯塔恶魔”总不能是腿着来的吧，多少得开个车？ “有痕迹！”林见星果然发现了异常：“这一片的冰面好像中间塌陷过，再重新冻起来的，你这么一说，看起来像一辆陆行舰的大小。” 说话间，其余三人先后赶到，围在林见星找到的塌陷区域四周。 “失落空间号！”奥拉忽然想起来，“这是第一艘失踪的深潜器！” 周晓辰再次感觉自己需要补历史：“失踪？” 奥拉这么一提，林见星也想起来了：“联盟在桑榆星建立基地后，就开始派出深潜器探索海洋，最初的目的是检查海底有没有虫巢。” “刚开始很顺利，传回了大量海底地貌成像图，但在寻找海底火山的过程中，先后有几艘深潜器失联了。” “联盟一度怀疑这是海底存在虫巢的证明。但奇怪的是，类似的‘失联’再也没有发生，但这些失联的深潜器也再没有找到。” 林见星：“结合从深海发来的讯息……” “最初失联的深潜器，是进入了深海文明的领地？”周晓辰思忖：“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这种‘失联’，是因为深海文明对跟人类接触持谨慎态度，但也不想与人类为敌，所以选择了回避？” 第142章 失落空间号(中) “这是乐观的推测，”奥拉：“前提是，深海文明传递的讯息是真诚的。” 虽然眼下看起来人类才是入侵别人家园的反派，但也不能据此推论深海就一定是善意的——那些讯息或许是谎言也说不定。 “我们的任务描述是‘寻找失落空间号’，”林见星：“那是不是意味着，这艘深潜器现在已经找到了？”否则军事模拟器也无法模拟出它的状态。 周晓辰接话：“或者至少找到了线索。” 因为头上戴着探照灯，四人聚在一起讨论的时候，还得错开站位，不能直接面向队友，不然下意识一抬头，就会闪瞎队友的狗眼——周晓辰就被谢大傻闪了好几下。 说话间，车轮压在冰面上的声音“嘎吱嘎吱”地响起来，四人循声望去，看到陆行舰的车灯朝这边照过来。 陆行舰有多种型号，周晓辰从脑海里刨出《枪械与载具1》，认出眼前这一辆是99系列中的k-993型（1型陆行，2型水上，3型水陆两栖），舰身下半截呈梭状，六个轮子相对舰身显得很袖珍。 最显眼的，是在这艘k-993前方，炮管一样伸出两只钳子，跟螃蟹似的，夹着一只球形载人深潜器。 谢东流激动：“唉那是我们的球！” 林见星：“这就是‘灯塔守卫者’？” 但是这位“灯塔守卫者”不太友好，居然直愣愣朝着他们开过来了！ 几人赶紧四散退开，才免于血溅五步，然后就看到k-993不偏不倚地停在了那块“塌陷区域”正中间。 周晓辰吐槽：“敢情这是个停车位？我嗅到了一股自动驾驶的味道。”而且还是初级自动驾驶，都不带看人的！ 谢东流去摸驾驶舱的门，发现没锁，一拉：“我去！” 周晓辰探头：“好家伙！” 驾驶舱坐着一个橡胶人！ 林见星：“……还不如空舱呢。”这是专门来吓人的吧！ 奥拉：“我觉得是告诉我们，等执行任务的时候，这里会有人驾驶。”至于现在，只能自助一下。 奥拉抬腿爬上去，把橡胶人丢到副驾，就开始“自助”。 虽然理论上要《枪械与载具2》才开始陆行舰驾驶训练，但开车的事情，显然难不倒奥拉。很快她就把车重新发动，触发了任务更新：投放载人深潜器。 奥拉操作“钳子”把球形深潜器放到冰面上，周晓辰跑过去摸索一会，通过指纹虹膜验证，打开舱门钻进去，林见星、谢东流紧随其后。 深潜器里的空间隔成两半，一半是载人舱，可以坐五个人，还有一半是样本舱。 “海底行走机械臂、沉积物取样器、拍摄机器人，配备氧气罐足够水下作业24小时。”周晓辰启动深潜器，研究主控面板：“还有武器呢？制导鱼雷、激光束火炮……只能说很合理。” 如果硬核联盟的深潜器没有武器，才会让人觉得少了点啥。 “我有个疑问，”林见星：“奥拉怎么进来？” 周晓辰：“……这是个好问题。” 那头奥拉已经研究明白陆行舰怎么投放深潜器：“首先加热底盘，融化下面的冰面，利用自身重力打出一个冰洞——这就是为什么这块区域看起来像是‘坍塌’后重新凝固的。” 周晓辰：“可以编程自动投放吗？你也得进深潜舱啊。”不然岂不是每次都得留一个人在外面浪费时间？ “可以是可以，”奥拉：“但有安全设置，驾驶舱没人的时候，不允许投放。” “也很合理，”周晓辰：“没有人‘守灯塔’的时候，不允许作业——唉，我想到办法了！” 原来橡胶人的妙用在这里！ 周晓辰让奥拉设置好“破冰—投放”的自动程序，然后把橡胶人塞进驾驶舱，假装这里有人，果然成功启动了程序。 ……合理中透着一丝离谱。 陆行舰已经开始加热车底，冰面传来“喀嚓喀嚓”的碎裂声，两人赶紧跑回深潜器，在载人舱里坐好，拉上安全带。 周晓辰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另外一个问题：“等等，上面不留人的话，我们怎么回去？” 一会儿陆行舰就冻在冰洞里面了吧！谁去给它开出来啊？ 深潜器里的空气一时间凝滞了。 但是现在考虑这个问题已经晚了，随着冰面破开，陆行舰的钳子夹起深潜器，“扑通”一下，丢进了海里。 不管怎样，任务列表里深潜训练的时长开始涨了！ 大家向谢东流学习，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干脆开始专心水下作业。 桑榆星阴面的海洋处在永夜之中，大部分区域海面上的冰层厚达上百米。他们下潜的位置是纬度25°左右的暖流带，这里的冰层要薄得多，甚至有很多暴露出海水的“浮冰区”。 尽管如此，缺失了浅海区的光照，这里的海洋生态还是与蓝星大不相同，光合作用无法进行，取而代之的是细菌的“化学合成绿洲”形成的独特黑暗生物链。 下潜50米。 这里已经呈现出相当于蓝星海洋100米深的生态，是浮游生物，以及它们捕食者的天堂。 借着探照灯打出去的光，从深潜器的观察窗和拍摄画面看到，浮游生物在黑色背景下像星子一样随波逐流，一时间让人分不清这是海洋还是星空。 当深潜器遭遇大群的浮游生物时，这些光点就像下雪一样纷纷扬扬地从窗外略过，而捕食者也喜欢追逐这些“雪花”——一群小丑鱼紧随暴雪而来，好在深潜器隔离了人的体温，这奇异的金属块并没有被它们识别为食物，彼此相安无事地擦肩而过。 “噫——”四人放大着刚刚抓拍的照片，这些小丑鱼呈现出明显的被虫族基因污染的特征，可以说丑得千奇百怪、各具特色。 周晓辰评论：“毕竟深海，黑洞洞的，又没人看，随便长长得了。” 显示下潜深度的数字继续增长，正当深潜器里充满了欢乐的气氛时，摄像头拍到了一条巨大的鱼尾！ 第143章 失落空间号(下) “是鲸鲨！” 林见星的示警和图鉴扫描结果几乎同步，画面显示，抓拍到的这条鱼尾上遍布棋盘状的淡色斑点，从鱼尾还原，体长可达20米！ 鲸鲨是蓝星最大鱼类的名字，意思是“像鲸一样巨大的鲨鱼”。桑榆星的鲸鲨因为相似的形态和习性沿用了这个名字，体表的淡斑可能是一种吸引鱼群的拟态——眼神不好的鱼乍看过去，大概还以为是一片美味的浮游生物呢。 林见星：“原生的鲸鲨性情温和，但虫族的基因污染可能会增加攻击性。” “还是准备武器以防万一吧？”奥拉：“我们有没有作战手册？” 谢东流找出作战手册：“非必要不开火，遇敌优先发光吓走对手……” 周晓辰无语：“……发光？”她还真找到了这个按钮——别说，黑洞洞的海水中突然出现一大团亮光，指不定真挺吓鱼的。 几人讨论的时候，鲸鲨张开了它宽达一米多的巨大的嘴，仿佛一个黑洞！ 虽然它可能只是在例行进食，但这种体型的生物，进食产生的水流很容易把深潜器卷进去。奥拉把“推进”打到最高档，将下潜速度拉到了最快！ 结果水流的方向却与他们以为的相反，鲸鲨跟咳嗽似的，喷出了瀑布一样的水流，把深潜器掀得滚了起来！ 林见星在滚动中坚持他的科普：“据说鲸鲨的‘咳嗽’，是在清理鳃耙中积累的食物……” 深潜器应对“失衡”的情况有一套补救措施，平衡推进器自动产生跟转动相反的力矩，加上水中的巨大阻力，没滚几圈就停了，又有惊无险地恢复了缓慢下潜的状态。 下潜200米。 这里开始出现大量形态各异的发光生物，包括海参、海绵、海葵等等，呈现半透明的白色、粉色、红色和橙色。别看它们似乎很柔软，胶质的身躯才是抗压最强的，直到2000米以下的深度，它们都还能存活，抵抗相当于200多个大气压的水压。 下潜500米。 除了少数深潜高手如抹香鲸，这里就是大部分鲸类的最深下潜深度了。如果深海存在一个“亚特兰蒂斯”，而它们也有自己的城市的话，最有可能存在于深500米的海床。 根据目前绘制的海底地貌图，桑榆星的海洋比蓝星要浅，但最深的海沟深度也超过5000米，500米深的海床，可以称得上是海底的“高原”。 当下他们选择的探测点，就是这样一片“高原。” 下潜接近600米的时候，深潜器就触底了，机械臂探出，开始在海床上行走。 入眼是一片绿色的淤泥，白色的海绵和鲜艳的海葵点缀在上面。 周晓辰：“看起来就像在外星表面行走似的。”说完才想起星际人没有“外星”的概念，“我的意思是像在另一颗奇怪的星球。” “这附近应该有热液喷口，”林见星：“水温偏高。” 热液喷口会喷出富含碳氢化合物的热流，大量的细菌聚集在这里，将碳氢化合物转化为食物，在嶙峋的海床上面覆盖一片绿色，形成深海的“绿洲”。 “这是什么动物的骨骼？”奥拉：“是鲸吗？” 拍摄到的流线型骨架体长十几米，已经大部分掩埋在了淤泥中，成为海床的一部分。 “那是比目鱼吗？”林见星：“照说不应该在这个深度出现。” “还有克洛米诺安康鱼，”周晓辰接话，“本来也是深海才有的玩意儿，但是居然能从裂隙跳上岸了！” 奥拉：“应该是虫族基因污染后，重启了进化和自然选择，原本的生态系统分布就被扰乱了。” 周晓辰：“你们说基因污染对于深海文明，是不是就像一场生化危机呢？从某一天开始，身边的鱼就开始异化，海洋逐渐变成不认识的样子……” 几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这里是不是有个孔？”谢东流忽然出声，指着刚刚拍摄的那具鲸的骨骼，“脊柱这里。” 周晓辰凑过去放大：“弹孔？” 奥拉操作机械臂，深潜器踩着淤泥，移动到那个可疑的“弹孔”，再次观察拍摄。 “直径1.3cm，非常规整，”林见星，“几乎不可能是自然原因造成的——是被激光束从背部击中留下的！” ——考虑在这里执行过探索任务的深潜器，答案呼之欲出：“失落空间号！” 周晓辰：“合着我们至今也没找到失落空间号，只找到它留下的一个弹孔？” 果然，这一发现触发了任务更新：已发现“失落空间号”线索，返回海面。 第一次深潜任务果然不会太难，到此可以说一切顺利——除了亿点点小问题。 在上浮的过程中，周晓辰不得不发出灵魂的一问：“上面没留人，谁来捞我们？” “返回海面”的正规流程是由陆行舰再次破冰，然后用钳子把深潜器捞回去。 谢东流不确定地提议：“找一条裂隙，用机械臂爬上去？” 奥拉面无表情：“上不去一点。你高估这些机械臂的攀爬能力了。” 四人面面相觑。 周晓辰只好呼叫场外援助：“幽灵幽灵，我知道你在，你别不出声！” “救命啊，宝宝卡bug啦！” 幽灵：“……你的脑壳能稍微正常一点吗？” 用橡胶人骗过安全流程，把自己卡进bug里——神特么的“妙用”，这是什么智慧和智障的二象性？ 另外三人都不敢说话，只有周晓辰弱弱地狡辩：“你放了个橡胶人，我就觉得它总得有点用嘛……那什么，契科夫的枪？” ——契科夫的枪，指在一本小说里如果出现一把枪，那么它在后文里就一定要击发。 幽灵气死了：“那是为了提醒你们留个人！组队模式就是要轮流守灯塔的！”神特么契科夫的枪！ 最后幽灵无情拒绝了周晓辰“直接改坐标”的提议，并吐槽：“会导致整个副本逻辑崩坏的，你以为这是什么没有物理引擎的古早像素游戏？” 然后用一种无奈老妈子的语气：“你们先出副本，我去摇个人来捞你们。” 幽灵一锤定音：“都下线！” 第144章 文明大乱斗·亚特兰蒂斯共和国 虽然被幽灵气急败坏地赶出来，且副本里的人物还卡在bug里生死不知，但周晓辰戳开光脑，一看到任务更新，马上又开心了！ 【任务更新】深潜训练-模拟舱（1000.265:0:00-1000.324:24:00，2.47\/80h） 怒刷两个半小时的训练时长！ 休息一会儿，还要继续文明沙盘比赛，周晓辰从床上摸出她的零食——联盟出品能量棒，非常硬核，恰一根管饱半天，一次只敢啃几口——然后就坐在客厅磨牙，试图回一点血条。 林见星见状，也摸了一根出来啃，奥拉又在研究不知道什么资料，谢东流仿佛一只被狭小的宿舍困住的二哈，在客厅阳台卧室到处蹿。 这日常的一幕大家都已经习惯了，直到奥拉开口：“我觉得今天就能孵出来。” 谢东流停下：“孵啥？” 周晓辰：“恐龙？”妈耶！ “之前骨骼结构一直撑不起那么庞大的身躯，孵出来的龙都是先天瘫痪，”林见星讲述他们的心酸血泪史，“现在终于逐渐能站起来了。” 恐龙时代，马上就要来了！ 谢东流摸摸鸡皮疙瘩：“还好我们不在一颗星球。”自家的鱼人弱小可怜又无助…… “我们星球也省油不到哪里去，”周晓辰：“我记得维京女王走的是深海进化路线，但她太低调了，几乎没有被直播间关注，搞得很神秘。” “让我没有安全感，”周晓辰心有戚戚，“总觉得她在憋大活！” “很正常，谁天天看孵蛋呢，”林见星：“除了第一天吐槽我们名字烫舌头，后来都没有解说理我们。倒是每个直播间都盯着你们，”这句话有点酸酸的，“这就是巨星吧。” 周晓辰：……这巨星谁爱当谁当吧！ 都没有小秘密了！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coфnr） 弹幕： “起来 饥寒交迫的奴隶” “起来 全世界受苦的人” “好家伙，一开光幕，弹幕全是红的” “瞎了我的狗眼” “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文明沙盘全息联赛！”小明学长：“现在把镜头给到万众瞩目的文明小联盟·亚特兰蒂斯，我们看到‘鱼人公社’成立大会暨第一次社员选举在市政厅如期举行！” 社员选举在市政厅二层会议室举行，但是显然坐不下，二楼走廊、一楼办事大厅、连同市政厅外面的大街上，全都鱼山鱼海。 鱼人们一条口须挥舞着镰刀锤子旗帜，另一条挥舞着海神波塞冬或者东海龙王娃娃。 “怎么说呢，”小明：“有一种唯物主义和封建迷信齐飞的美感。” 鱼洛特女士在会议室门口大声朗读《告鱼人同胞书》——她作为起义当天第一个进入厂长室、摁住厂长的勇敢保洁而获得了这一殊荣，尽管在这天之前她还不识字，是在鱼歇尔女士的帮助下，全文背诵了这一文件。 “鱼人公社”决定选出第一届共100名社员，再从社员中选举5人，组成执行委员会，来维持亚特兰蒂斯的运转。 社员选举的方式非常粗放——由民众大声推举，推举谁的声音最大，谁就上台宣誓就职，下一个以此类推——可以说是究极草台班子。 “鱼歇尔！” “鱼尔兰！” “鱼洛特！” 最后鱼歇尔女士任首席执行委员，鱼尔兰也成功当选执行委员。鱼洛特女士虽然呼声也很高，但因为文化问题暂时担任替补委员，先把识字量补起来再就职。 “蓝星古代史上的‘巴黎公社’，因为存在时间很短，在自上而下的‘专政’还是自下而上的‘民主’问题上一直未能取得一致，”直播间常驻嘉宾索菲亚学姐评论，“但在这个人类文明微缩版的‘亚特兰蒂斯’，‘专政’的角色被玩家取代，形成了一种民主和专政共存的奇特生态。” 大会的最后才宣布了此次的重磅消息：“亚特兰蒂斯共和国”成立！ 弹幕：“燃起来了”“好家伙，开国大典！” “但是新生的亚特兰蒂斯共和国马上面临了考验！”小明学长：“原本同亚特兰蒂斯保持名义上良好关系的十五个‘类人’文明先后开始封锁海岸线，停止与亚特兰蒂斯的贸易！” 弹幕激情讨论： “为什么？” “周边文明还是腐朽没落的神权统治，对人民革命非常恐惧吧。古蓝星时代，早期社会主义阵营国家多少都遭受过孤立。” “玩家不应该恐惧啊？谁还不是联盟公民了？” “这说明玩家恐怕已经控制不了局面了。” “玩家就是个巫毒娃娃，又不是真神，不听你的，你还能整个海啸出来啊？” “不要玩家，科技树不点了？” “事实证明，教会为了自己的权力，不在乎锁死文明的科技。” 亚特兰蒂斯共和国，市政厅二楼会议室。 “鱼人公社”全体会员、5名执行委员以及海神波塞冬、东海龙王娃娃出席。 “问题不大，”声音从海神波塞冬娃娃传出来，让这本来严肃的会议有那么点子“通灵大会”的诡异：“我们绝大部分物资自给率接近100%，除了少数矿产需要进口。” 周晓辰点着文明面板数据，扒拉着报出数值，比统计局好使多了：“但我们需要外贸刺激工业发展，所以还是得解决一下这个问题。” 鱼尔兰还不太适应自己从焊接学徒到参与文明决策的执政者的惊天转变，紧张道：“怎么解决？” “直接攻打港口是有那么一点过分了，”周晓辰，“考虑到我们的军事值还没有超过其余十五个文明的总和，先不要这么激进。” 社员们大多跟鱼尔兰差不多，昨天还在工地上打灰，今天就拉来表决“战争还是和平”这种世界大事，都是懵的，周晓辰说出“攻打港口”的时候，一屋子都是吸气声，等她自己否决了这个激进方案，又变成一屋子呼气声。 周晓辰：……为了开窗子，先提议掀屋顶，这不是很正常？ 第145章 文明大乱斗·远洋贸易与深海的阴影 “咳咳，”她收住一颗吐槽的心，说出自己真正的打算：“我们开船出去自由贸易。” 鱼歇尔疑惑道：“可是十五文明教会禁止了民众与我们的贸易。” “不能合法贸易，还可以不合法地贸易嘛，”周晓辰不以为意：“灵活一点！” 结果还是鱼洛特最灵活，不愧为敢摁厂长的保洁：“开船出去打劫？” “是贸易，”周晓辰纠正她，“我们有这片海域，口径最正义的远洋军舰。不管看见谁的商船，就开出去截住，跟他们贸易。” 鱼尔兰醒悟：“如果他们跟我们贸易，这就是贸易；如果他们不肯贸易，就是打劫？” 周晓辰满意了，“挂维京的旗帜。”面子还是要留一点的。军队下水当海盗，像话嘛？ 弹幕：“666”“正义的口径”“要商船还是要海盗船，你选”“话说为什么挂维京？” “我猜是提醒大家小心维京，”小明学长：“一直以来我们对‘非人’文明的关注度都比较低，但现在比赛进行到三百多个回合，‘非人’文明可能已经发育起来了！” 话题既然到这里了，小明把直播间镜头给到维京： 入眼是一片极致的黑暗，阳光照不到这个深度，所以也难以辨别是在星球的阳面还是阴面，只有星星点点的发光生物漂浮在海水中。 弹幕： “黑，真喵的黑。” “我合理怀疑，波塞冬就是想让我们切维京的视角，好打探情报。” “但你就不好奇嘛？万一不做人路线的玩家憋了个大的呢？” “看来我们成了波塞冬的探子，”小明开玩笑，“维京玩家的id是‘武则天’，我们看到她的视野应该是跟随着一头鲸。这头鲸正在下潜。” “它刚刚吃掉了什么！是大王乌贼吗？” “这个下潜深度，可能是抹香鲸，或者类似的东西！”小明：“我们现在还没看见维京的进化树。” 随着镜头继续下探，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光点！ 鲸向那个光点游去，在逐渐靠近的过程中，发光生物明显变得密集起来！ 弹幕和论坛继续讨论： “虽然海绵的抗压能力很强，但根据阿比萨斯理论，海洋生物的多样性应该随着深度减小，而不是增加。” “这个理论已经过时了……不过深海出现这么密集的生物聚集地，确实非常诡异。” “楼上↑不要怕，说出你的猜想！” “我来说！这就是失落的空间——亚特兰蒂斯！” “卧艹！” 前一秒弹幕还在开玩笑，下一秒就只剩下了满屏叹号。 当鲸撞进了绿色的光点，才看出那个光点其实是一个光圈，仿佛深海里的一个泡泡，或者一个天使的光环。 光圈是一座被绿色覆盖的环形火山口，从中间海底火山喷出的热液仿佛一束浓烟，挟裹着大量碳氢化合物，并提高了周边海水的温度。而在环形的“高地”上，化学合成细菌的菌落把一切建筑都裹成了绿色！ 是的，建筑！ 珊瑚、石块、淤泥、骨架，还有可能是从沉船上找到的材料，一同构成了这些建筑的骨架。 这里有巨大的能供一头鲸通过的拱门、高达近百米的鲸和其他大型海洋生物骨架垒起来的、近似神庙的奇观建筑，被绿色完全包裹的已经变成生物庇护所的沉船、还有几乎变成盲虾养殖场的火山口——这些白色盲虾耐热高达450摄氏度、号称“煮不熟”。 这是一座环形的海底城市！ 小明学长仿佛也被震慑，默了一会儿，才幽幽道：“我觉得这两个文明完全起反了名字。” 弹幕：“笑死，亚特兰蒂斯海盗，失落的水下城市维京[狗头]” 此时的海面上，亚特兰蒂斯海盗正在字面意思地横行霸道——他们把船横过来，挡在了几条苏美尔人的商船前面。 不要误会，现场的气氛非常地和平。 最初还有几个部落的商船与亚特兰蒂斯，啊呸，维京海盗发生过摩擦，但很快人们就发现更多的商船不但毫发无损，而且满载而归。 于是渐渐就有更多胆大的商船在海上游荡，寻找这种天降的商机。 作为爱好和平的小型灵长类，苏美尔商人一向是懂得权衡利弊的。“自由贸易号”船长鱼朗台满意地查看等待交易物资清单时，心里这样评价。 硅、镓和钙钛矿，这些都是亚特兰蒂斯本岛欠缺的矿产，但又是最近大力研究的半导体器件必须的；各种奇奇怪怪的特产水果，也不错，最近大家都抱怨“基本生活物资”太基本了，不是咸鱼就是蛋薯（一种类似土豆的本地薯类）；还有苏美尔人的手工制品，不能不承认灵长类就是手巧…… 而这边准备交易过去的，是一批最新量产的收音机——海神波塞冬说最好让十五文明人人都能听到我们的电台，还说这叫“颜色革命”——鱼朗台不是很明白，但他本能地觉得让大家都知道亚特兰蒂斯鱼人过着美好幸福的生活是一件好事。 就在这祥和的交易现场，他的大副跑了过来：“船长，声呐发现有一条大鱼远远尾随着我们。” “大鱼？什么鱼？” “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大副：“足有二十多米长，成像非常奇怪，像是长着触腕……” 鱼朗台皱眉——“自由贸易号”装载的声呐系统是最新研发的实验品，很难讲靠不靠谱，但在海上，对于任何可能的风险都宁可信其有：“终止交易，尽快撤离这片海域。向苏美尔人示警！” “自由贸易号”收起为了海上交易物资特别研发的、将船弦连在一起的“铁索连环”浮桥——这名字也是海神波塞冬起的——就准备跑路，并向苏美尔人打信号灯示意不要靠近。 苏美尔人不明所以，也打起了信号灯，问怎么回事？ 他们的信号灯刚刚闪了两下，一条巨大的触腕拍在了苏美尔商船的船弦上！ 第146章 文明大乱斗·利维坦 现在不需要声呐也能看到这条“鱼”有多么怪异——黑色的触腕有一种磨砂的质感，上面遍布刀刃一样尖锐的暗红色凸起和像是气孔的窄缝，那些窄缝随着怪鱼的呼吸一张一合，仿佛无数的眼睛。 当那些暗红色凸起在苏美尔人商船的甲板上划过时，发出锯木头一样的“嘎吱嘎吱”声响，接着更多的触腕伸出海面，10米长的商船仿佛一只弱小的猎物，就要被这些海上的荆棘绞杀！ 而水面以上的部分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盘桓在水面以下的巨大阴影才是它的真正恐怖——鱼朗台喃喃道：“利维坦？” 大副吸了一口气吐不出来：“什么……”然后才反应过来，“利维坦计划？” “利维坦计划”是海神波塞冬提出的深海探索计划，起因是波塞冬深信海洋中还存在没有上岸的文明，这些文明必然有着跟亚特兰蒂斯截然不同的演化路径，是潜在的威胁。 只是因为抗压深潜器研发上的困难，这个项目现在刚刚推进到水下400米，还没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鱼朗台忽然意识到，他是第一支遭遇利维坦的舰队的船长！ 这意味着什么？ 他将跟鱼和、鱼伦布一样青史留名！ 这认知带来的肾上腺素飙升甚至盖过了恐惧，让他沉稳地下令：“通知舰队散开，‘风平浪静号’远离战场，其余护航舰，调整姿势，准备开火！” 他可不是为了史书上的英名才选择迎战的——如果苏美尔人在这里全军覆没，亚特兰蒂斯的“海盗行径”就被钉在棺材上，再也说不清了——何况这头“利维坦”是海神波塞冬遍寻不果的珍贵标本，就算拖不走整个的，起码也要咬下一块组织带回去！ “风平浪静号”作为“自由贸易号”的护卫舰，是最小巧、航速最快的，她的主副炮口径都不大，但装甲却最厚，同时带了最多的救生艇——这定位就很明显了，专门负责在遇上事情的时候光速跑路，避免全军覆没；如果最后己方打赢了，再折返回来捞人。 “自由贸易号”共有三艘护航舰，除了“风平浪静号”遁走，其余两艘迅速调整，呈包抄姿态，侧面朝向利维坦和被它捕获的苏美尔商船——总共四艘商船，其中一艘已经被完全缠住，另外三艘试图逃走，但随着利维坦的出现，这一片水面上出现巨大的涡旋，连逃走都很困难。 “开炮！” “自由贸易号”两门420mm口径的主炮其实主要是用来吓唬人的——早在“世界和平号”的实战中就发现，这种超大口径火炮发射时非常影响船身的平衡，在海战中并不实用，现在主流填装的是210mm主炮和160mm副炮。 但此时此刻，他万分感谢这种唬人多于实用的超大口径火炮的存在！ “自由贸易号”和两艘护卫舰一齐射击！ 海面上顿时升起了三排冲天的水柱！ 水柱组成一个三角形，把利维坦牢牢钉死在里面！ 以这头生物体型之巨大，即使刻意避开了苏美尔商船，也没有射空的可能。在这些水柱下面卷起的混乱涡流中，可以看到蓝色的液体像染剂一样漂浮在海面上。 那是利维坦的血液！ 鱼人们不知道蓝色的血液是铜离子造成的，只觉得头皮发麻，仿佛看到了这种生物属于神怪一族的证据。但他们同时又觉得振奋：既然会流血，就是可以击败的！ “船长！鱼利斯说他有捕鲸枪！”大副带着一条水手跑来汇报。 虽然脑子里在吐槽，“自由贸易号”又不是捕鲸船，怎么会有人带这种东西上船，但鱼朗台立刻握住鱼利斯的双手，使劲摇了摇：“如果我能活着回去，马上为你申请红星勋章！” 总共六把捕鲸枪在“自由贸易号”侧面炮管上固定，当又一只触腕伸出水面时，水手点燃了火药，击发了捕鲸枪！ 系着链子的铁钩在火药的加速下呼啸而出，从一个恰好张开的气孔扎进了触腕里面，利维坦受到刺激，一声尖啸后，这只受伤的触腕向着“自由贸易号”打了下来！ 但是钢铁装甲扛住了这一击！ 如果造船业还是以木质为主材，那么这一下子恐怕就可以沉没了。 水柱再次冲天而起，这一次不仅仅有亚特兰蒂斯军舰的火炮，还有利维坦数以十计的触腕！ 捕鲸枪一支接一支击发，火炮不断填装，一轮又一轮齐射，如果从上帝视角俯瞰，海面仿佛卷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苏美尔商船是风暴中随波逐流的扁舟，而亚特兰蒂斯军舰则像钉子一样扎在风暴的边缘！ “双方同时既是猎手，也是猎物！”小明学长：“究竟鹿死谁手？” “苏美尔人的两艘商船翻了！” “跟鱼人不同，这种小型灵长类不擅长游泳！但现在没人能腾出手去捞人！” “沾上了利维坦的蓝色血液，他们仿佛被黏住，动作更加僵硬，眼看就冒不出头了！” “一只被捕鲸枪拉住的触腕忽然断了！整只砸到了‘自由贸易号’甲板上！怎么回事？” 小明拉动直播间的时间轴，反复回放这一段，终于发现了华点：“这只触腕不是被拉断，而是自己断掉的！” 在回放的画面上，黑色的触腕根部，肌肉分别向两侧用力，硬生生拉断了自己！ 弹幕： “嘶，好狠！” “嘶，好疼！” 小明：“这是壁虎断尾！它要逃生了！” 果然，画面上，被捕鲸枪拉住的触腕一只接着一只断开，利维坦快速沉入了海水中，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当海面重新归于平静的时候，两艘苏美尔商船已经完全沉没，只有几个顽强且幸运的苏美尔人被抛在漩涡的边缘，还在漂浮着一层黏稠蓝色的海面上挣扎。 鱼朗台醒悟过来：“快捞人！” “风平浪静号”打了全程的酱油，在风平浪静后又划着水回来了，反应最快地放下救生艇，鱼人勇士们把划桨抡得起飞，以赛龙舟的速度冲向为数不多还在扑腾的苏美尔人，抢着把他们捞了起来——虽然勋章是别想了，但起码不算全程摸鱼吧！ 而参与了恶战的水手们则在甲板上围观利维坦自己扯断的三条触腕——六条被拉住的触腕中，有两条靠肌肉蠕动排出铁钩逃脱，还有一条拉断了捕鲸枪的链子。 这些也是重要的情报。 无论如何，这次出行有惊无险，满载而归！ “自由贸易号”载着满甲板的珍稀样本，“风平浪静号”载着瑟瑟发抖的苏美尔人。 鱼朗台意气风发：“返航！” 第147章 青梅竹马与同人本子 “那是头什么玩意儿？”虽然“珍稀样本”还没拉回去，但谢东流在处理政务之余显然也关注了海上的恶战——没错，政务——周晓辰丧心病狂地把大部分起草红头文件的工作交给了他，美其名曰“充分利用你键政的才华”。 “你还记得我们在海岸线遇到的那头鲸吗？”周晓辰：“呈现一种跟乌贼共生的状态——虽然那种共生应该是虫族基因污染导致的。” 林见星一听这里有学术讨论就凑了过来，还专程去看了直播回放，才搞明白他们在聊什么：“天宫博物馆也展出过这种海洋共生体的照片——可能维京领袖就是从这里找到的灵感。” 周晓辰好奇起来：“你们是怎么设计进化树的？” “很难从头设计，”林见星：“通常是在近亲物种中选择一部分想要的性状，然后尝试融合。” 奥拉补充：“虽然有基因编辑器进行融合预测，但很多时候结果都是错误的——在沙盘游戏中成功率多少能高一点，毕竟那里面的生物是用差不多的算法模拟的——现实里，我只能说不要尝试。” “难怪现实里是一种类似‘共生’的状态，实现不了利维坦那种近乎完美的融合，”周晓辰思忖：“说起来，这种‘共生’又是怎么实现的？” “这就要说说‘基因污染’了，”林见星燃起了科普的热忱：“一种被帝国命名为‘左拉’的真菌，在感染了虫族以后，又以虫族为媒介继续感染其他生物。” “随着感染程度的加深，宿主的遗传物质会被逐渐改变，这种改变再通过繁殖进入物种基因库，也就是所谓的‘基因污染’。” “不同的物种可以通过共同感染的‘左拉’而共生在一起，最后产生类似基因融合的效果——所以被携带‘左拉’的虫族感染的人类，也会变得越来越像虫族，甚至听从母虫的指挥，就像被精神控制了一样。” “因此，我们把这种感染称作‘精神锚点’。” 最后是幽灵打断了他们的遗传学研讨会：“我给你们摇了个深潜训练的队友，明晚8点上线去捡你们。” 周晓辰狗腿道：“灵妈辛苦了！” 幽灵不理会她的鬼称呼：“把通讯加一下。”然后给周晓辰弹出了一张通讯名片。 周晓辰：“嚯！” 谢东流：“怎么？” “熟人！”周晓辰说着给三人分享了名片： 阿莉萨·亚历山大洛芙娜·阿布拉莫娃 然后这一分享就发现了华点：“唉，小林你已经是她的好友了？” 没想到林见星居然沉默了一下。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看这表现，周晓辰的八卦雷达“滴”地就响了：“有故事？” “没有，”林见星否认，“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这种事最怕否认，眼看三人的眼珠都转了过来，林见星赶紧在描不清楚之前解释：“她家住我家隔壁。” 周晓辰眼睛亮亮：“青梅竹马？” 林见星：“她爸是我妈的同事。都是那种……一生要强的人，你们懂的吧？” 啊这。 周晓辰有点懂了。 “我们从小就常常被拿来相互比较。”林见星叹了口气，“如果差距很大，可能只有一方被迫害。但偏偏相差不多——结果就是双方都被迫害。” “与其说是青梅竹马，不如说是彼此的心理阴影——家长们的胜负欲破坏了我们的友谊。” 奥拉一言难尽道：“所以你才说，‘天宫太卷了’？”从a+嘴里说出这句话，实在是让精神力达不到d的人很无语。 “嗯，”林见星：“所以我们有个默契——不会上同一所学校。” “但是天宫的顶尖军校只有天宫大学军事系，联防大和加加林格勒都在联盟边陲，”周晓辰虚空抠糖，自己嗑起来，“所以你们竞争联防大，是要把背井离乡留给自己，把家的温暖让给对方？” ——星际旅行是很耗时间的，寒暑假根本不够跑个来回，所以一旦考上外星系的大学，就是四年不着家了。 呜呜呜磕到了！ 林见星：“……没有这种事！单纯就是联防大最强！” 周晓辰信他个鬼——如果林见星也是这种“一生要强”的人，百人大战就不会把指挥官让给自己了。 “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周晓辰的记忆力如同复读机，把他的原话背出来：“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也不错，但听说那里只有土豆红菜汤……” 谢东流立刻嘎嘎大笑，奥拉也没忍住笑起来。 迫害小林的机会可不经常有！ 林见星恼羞成怒，就想反唇相讥，但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出能让周晓辰破防的东西——这人的脸皮恐怖如斯，连自己写给男朋友的求偶情书都能当作业交上去！ 但聊到阿莉萨，还真让他想起一件事：“你还跟她出同人本子呢！” “哈？”周晓辰真的有那么点儿震惊：“什么同人本子？” “就是百人大战之后，很多网友嗑你们的cp……”林见星自己都没好意思说下去。 谢东流立刻上网吃瓜：“还真有这个tag！周周&阿莉萨。”他点进去，拉出热度最高的一个帖子，是个投票，“大家觉得谁是t谁是p？” “大家都说你是p，或者至少是h。不是，这都什么意思？”谢傻大大的眼睛里是清澈的愚蠢。 周晓辰一听就不服了：“凭什么！” ——由于这些阿莉萨本人没有听到的鬼畜对话，第二天他们准备上线深潜训练的时候，空气中就散发着那么一丝丝的尴尬。 第148章 共生体 这种尴尬在四人登入训练模块，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仍然困在深潜器里，然后收到阿莉萨的通讯时达到了巅峰。 阿莉萨：“我已抵达任务地点，看到陆行舰。任务更新‘打捞深潜器’，你们状况如何？声呐还可以使用吗？能否提供坐——标？” 她最后的尾音疑惑地扬了起来，周晓辰完全可以脑补出她的心路历程： 被幽灵拉来协助打捞深潜器，理所当然推断，深潜器出现了故障，或者遭受攻击导致损坏，所以问他们声呐是不是正常——然后就看到了塞在驾驶舱里的橡胶人。 整片海似乎都寂静了那么一瞬。 “咳咳，”最后还是“脸皮恐怖如斯”的周晓辰若无其事地撕裂了这沉默，“深潜器作业正常，坐标阴面纬度25°23''，东经44°17''，深度350m，还在继续上浮，预计2分15秒抵达海面，请求打捞！” 阿莉萨：“……收到。信号灯已经点亮。” 水下50m，开始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水面上的黄色信号灯，像一只悬浮的鱼漂，而深潜器就像即将咬钩的鱼那样快速上浮。 深潜器是可以“自动寻路”的，但在训练模式中这个功能不开启，甚至导航误差也很大——也许是模拟虫族对电磁波的干扰——总之要求学员跟随信号灯自己手动驾驶。 “这个好玩！”周晓辰围观奥拉驾驶——深潜器足足有十个推进器，分别在六个方位提供推力，还有四个提供转动力矩防止滚动，操作起来宛如八爪鱼模拟器。 “行，下次你开。”奥拉：“现在别伸手！” 毫不留情地拍开周晓辰的爪子，奥拉驾驶深潜器准确找到信号灯标识的冰洞，浮出海面，被陆行舰的大钳夹住，捞了起来。 四人打开舱门钻出来，看到阿莉萨戴着头灯站在车门边上——黑长直头发扎成高马尾，眼睛也是黑色的，但肤色和五官又有明显的斯拉夫人特征，应该是混血；大长腿，跟莉迪亚一样有种金刚芭比的力量感，但要修长一些，有种更浓缩的美感。 总之就是又美又飒！ 如果不是名花有主，如果不是兄弟的青梅……这一眼过去真的会弯！ 五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 周晓辰朝林见星使眼色：愣啥呢？出来介绍一下啊！ 林见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出去：“咳，好久不见。这些是我的队友。”——都怪昨天那些乌七八糟的讨论！要不会说话了！ 阿莉萨仿佛也感觉到了气氛的诡异：“嗨？”感觉自己招呼得太僵硬了，又找补道，“大家赛场上见过的。” 谢东流：“那是。还一起出过……” 周晓辰赶紧捂住他的嘴，阻止他说出“同人本子”：“没错！那叫什么……神交！神交已久！” 奥拉：…… 阿莉萨：…… 直到任务更新提示响起，总算终止了他们的尬聊见面会。 【任务更新】捕获共生体样本（0\/10） 谢东流：“虫族和海洋生物共生体？这个怎么判断，看长相嘛？” “精神锚点扫描。”奥拉回忆深潜器面板功能，“本质上就是‘左拉’真菌扫描。” “这里有十个未点亮图鉴，应该是副本投放了十种共生体，必须每种抓一只。”周晓辰划拉着图鉴，上面只有十个奇形怪状的剪影，有种“猜猜我是谁”的调皮。 一聊到任务，尴尬的气氛马上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卷味。 林见星也放松了点：“这次谁留下？” “我先留。”奥拉，“跑一趟肯定是不够的，大家轮流守灯塔。” 阿莉萨初来乍到，没有发表意见，点点头，就跟着一起进了深潜器。 奥拉不在，周晓辰就如愿以偿地摸到了驾驶座——这时候大家还没有意识到后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深潜器再次入水，“咻”地一声，像个炮弹一样往深海坠去！ 所有人的屁股都脱离了座位，又被安全带拉回来，巨大的加速度带来一种跳楼机的体验，而摄像头前面暴雪一样掠过的浮游生物更是跳楼机都没有的体验。 林见星感觉心脏病都要坐出来了：“能悠着点吗——” 然后深潜器忽然一个急刹，接着周晓辰一拉转动杆，往侧面滴溜溜滚去——顶着海里的巨大阻力还能滚得这么快，属实是个人才。 “我去——”谢东流差点一头磕在观察窗上：“这是干嘛？” “差点撞上一个蜘蛛，”周晓辰：“问题不大！看起来像目标之一。”她操作深潜器，又滚回了刚刚差点发生事故的地方。 林见星感觉观察窗都在转——也不知道是真在转还是自己头晕——好不容易看清了周晓辰说的“蜘蛛”。 那是一只既诡异却又美丽的生物，半透明的胶质身体，中心发出橙色的暖光，边缘逐渐变白，仿佛一只荷包蛋。十六只介于触手和步足之间的纤细肢体在海水中缓慢划动——深海生物的运动往往很慢，大部分时候都在随波逐流。 谢东流：“……你是不是给人家撞坏了？我看着腿都在抖！”他指着传回来的高清图像——别说真的有一种痉挛的感觉。 “啊？”周晓辰一边开启“左拉”真菌扫描，一边回去查“行车记录”，“没撞上啊？我刹得很及时的！” “应该是‘左拉’造成的，”阿莉萨稳住身形，“真菌侵入神经网络，造成神经元过度放电，产生类似癫痫的症状。” 仿佛印证她的话，锚点扫描发出了“滴滴”的报警声，以及物种识别提示：“发现共生水母蛛”。 周晓辰启动捕获流程，瞄准目标发射了一支麻醉针，15秒后，水母蛛的触手停止了痉挛，再操作机器臂捕获，拖入样本舱，保存在一个模拟包括海水、温度、压力等深海环境的“液泡”中。成功捕获后，任务更新跳了一下，完成度：1\/10。 周晓辰这才想起来问阿莉萨：“唉，你不在桑榆星，为什么会参加‘亚特兰蒂斯计划’啊？” 第149章 文明大乱斗·利维坦计划与电台 阿莉萨：“我选修了《共生生物学》，教授推荐了这项计划。” “天宫还开这种课？”林见星疑惑道——这种需求大量实验样本的课程，通常只有前线战区的军校才会开设，毕竟天宫获取样本的成本太高了。 阿莉萨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盯了林见星一会儿，然后才说，“加加林格勒。” 这回不止林见星震惊，周晓辰和谢东流也把八卦的目光投了过来。 阿莉萨笑了一声：“要是早知道，你是不是就留在天宫了？” 林见星：“……倒也不会。我觉得现在的小队挺好的。” 顶着“天宫大学附属中学头牌”的标签，不用想肯定又得当指挥，把众多队友的胜利乃至生命扛在肩上——不像在这里，他居然可以划水！ “我也觉得，”阿莉萨眼睛弯弯：“我从来没见你这么放松过。有种……摸鱼的感觉。” 林见星：…… 周晓辰爆笑：“小林你划水！” 谢东流跟着笑了一会儿，然后笑容逐渐消失：“我去你开车不要笑——这球整个都在抖！” 他们找到的第二只共生体就没有那么温顺了。 这是一只体长34cm的深海龙鱼，比正常龙鱼长了近一倍，尚未进入锚点扫描距离，就表现出了极强的攻击性！ 作为一种外边漆黑、完全无鳞的鱼，探照灯打过去几乎没有反光，在深海中堪称隐形，幸好它的头部长着一个“愿者上钩”的发光“渔竿”，用来诱导猎物靠近——深海生物很多都有趋光性——而这“钓饵”就暴露了它的位置。 深海龙鱼像一条只有头部一闪一闪的幽灵，张开它长满尖牙的巨口，不断对深潜器发起冲击。周晓辰把深潜器开出了灵车漂移的感觉，一面闪避龙鱼的神龙摆尾，一面操作麻醉枪与激光束“咻咻”齐射。 “不用扫描也知道是共生体，”周晓辰：“我感觉到‘因果闪避’了！” 即使激光在水中的传播速度大打折扣，也不是普通生物能闪过的！ 或许是深海生物强大的感光器官和定位系统的加成，这条龙鱼甚至比大部分虫族都要棘手，连周晓辰的精神力都做不到百发百中。加上激光在水中的能量衰减，必须近距离贴脸射击，双方很是耗了一会儿，如果不是要抓活的样本，周晓辰都想把制导鱼雷放出来了。 中了好几针麻醉，被激光戳了很多窟窿后，这条龙鱼终于逐渐脱力，在软趴趴地沉下去之前，机械臂把它盘了几圈，塞进样本舱的一个大“液泡”，任务完成度跳到了“2\/10”。 “装不下了，”周晓辰吐槽，“这样本舱是不是有点小啊？” 阿莉萨：“大约是逼迫我们多下几趟，轮流练习操作。” 林见星也看出来了：“第一个任务是基础深潜训练，第二个开始练习水下战斗，等到第三个任务，估计就要出舱作业了。” 谢东流：“我要吐了。”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这么小的空间可是无处闪躲的！ “你坚持住！”周晓辰：“这就上浮！”然后一拉推进器。 谢东流：“呕——” ——于是从第二次下潜开始，周晓辰就被剥夺了驾驶权。 “我觉得这得怪龙鱼……”她弱弱地狡辩，但并没有改变大家的决定。 ** 当小队的深潜训练紧锣密鼓地稳步推进时，在文明沙盘全息版，亚特兰蒂斯鱼人的“利维坦计划”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自从“自由贸易号”带回几截触腕，大海怪的消息便不胫而走，让出海这件大家本来习以为常的事情多了一分神秘与恐怖。 有了眼见为实的证据，更多资源被投入到深潜器的研发，向着水下1000米推进。 而另一方面，虽然证据确凿，还有惊魂未定的苏美尔人的目击证明，但绝大部分文明还是选择封锁消息，声称所谓的海怪不过是亚特兰蒂斯的危言耸听，他们捕到的充其量是一头大章鱼，而苏美尔商船只是遇上了风暴而已。 “掩耳盗铃可不是好习惯，”周晓辰：“我们的收音机卖得怎么样？”当然，这不是各文明允许进口的设备，所以她问的其实是走私情况。 鱼朗台拍着胸脯保证：“现在十五文明不说人人，至少一半人都能收听我们的电台！” 周晓辰满意道：“加一个节目。” fm106.8，亚特兰蒂斯之声。 收听电台已经成为苏美尔人贫瘠的精神生活中为数不多的娱乐——当然，是非法的。 但法律也不能阻止大家找乐子，几十个人凑一台收音机，下工以后偷偷聚集在一起听已经成为屡见不鲜的事情，不参与反而会显得不合群——毕竟如果错过一天的节目，第二天大家上工时津津乐道的事情，你就听不懂了！ “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 “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亚特兰蒂斯之声永远以这首歌开场，现在苏美尔人也都会唱了——虽然大部分人对歌词的理解还很模糊，但不管怎么说，这首歌是每天为数不多快乐的序幕。 “亚特兰蒂斯日报，‘利维坦计划’负责人鱼寿表示，最新一代深潜器‘失落空间号3.0’已经通过了100个标准大气压承压实验，从理论上能够深潜到水下1000米……” 苏美尔人窃窃私语： “海怪不是假的吗？” “如果是假的，亚特兰蒂斯有必要这么大动干戈，非要去深海看看吗？” “鱼歇尔女士发言，在基本生活物资中加入榴果……” 苏美尔人酸了： “榴果是我们的特产！我们自己都吃不起！” “教会不是说‘基本生活物资’制度根本就是养懒汉，过不了多久就会崩盘吗，他们怎么还没崩？” 到了往常节目结束的时候，却没有听到声音甜美的播音员说晚安。 “今天我们暂时不说晚安，而是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惊喜，第一期《深海惊魂》节目！” 第150章 文明大乱斗·探秘非人文明(上) 一声悠长的、低沉的呜咽，配上作为背景音的水声、若有若无的钢琴伴奏，仿佛一头迷途的鲸在呼唤同伴。 鱼人的语言就是周晓辰从鲸语中找到灵感创造的，因此他们对深海的吟唱非常熟悉，不乏模仿起来惟妙惟肖的口技大师，轻易唤起了深藏于陆地生物心中的深海恐惧。 苏美尔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还嘴硬道：“深海是听出来了，惊魂在哪里？” 旁白适时响起：“在海洋的深处，生命的生存法则大为不同。这是一个寂静、黑暗、空旷，但随着我们了解的深入，又变得复杂、斑斓、危险的世界。” “平静的海面上，两艘商船的代表乘着救生艇登上了对方的船，正在商谈价格、核对货物清单，一切都祥和平静。” 忽然一声尖啸！ 吓！ 苏美尔人想起了那些不被允许大肆报道，但仍然从幸存的商船水手口中流出、通过小道消息四处泛滥的海怪故事：“利……利维坦？” 鱼人中的口技大师不但模仿了利维坦的吼声，还有海怪引起的巨大涡流、水手的呼喝、落水者的尖叫、炮击声、捕鲸枪划破空气的啸声，最后是巨大触腕拍在甲板上、与钢铁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苏美尔人仿佛身临其境，恨不得关掉收音机，但又想知道后面发生了什么事，处在一种又害怕又猎奇的矛盾中…… 直播间画面里，小明坏心眼地把画面给到了“亚特兰蒂斯之声”广播电台录制《深海惊魂》的现场，收音室里，两名鱼人口技大师对坐，模仿着海怪遭遇战的声音。 忙着撮口型的时候，就顾不上表情管理了，当模仿“炮击”的时候，鱼眼圆瞪，口张得老大，恨不得把脸撑裂；模仿“咯吱”的摩擦声时，圆唇摩擦，嘴难免就歪斜得厉害…… 弹幕：“哈哈哈哈哈”“小明太坏了”“破坏气氛！”“破案了，难怪口技表演需要隔着屏风[狗头]” 小明学长：“大家不要笑，这是一件严肃的事情！” 弹幕：“哈哈哈哈哈” “文明沙盘进行到现在，已经来到第两百个回合，最大的变数就是‘非人’文明逐渐发育起来，开始走上历史舞台！”小明：“勾股a-d的维京并非个例，还有人记得名字非常烫嘴的六日女王和她儿子领导的玛雅吗？” 弹幕：“ix wak chan ajaw&kak tiliw chan chaak，小明敢不敢念出来！” 小明完全不中激将法：“让我们把镜头给到久违的玛雅，看看他们的蜥蜴大军！” 眼前是一座密林，距离镜头最近的是一只松鼠，它刚刚找到一颗栗子，嗅了几下，忽然停住了，仿佛陷入了凝滞，只有尾巴抖了抖。 树杈在震动。 弹幕：“咋的，地震了？” 镜头拉远，密林中，赫然出现了几个庞然大物的剪影！ 弹幕： “我去！” “这喵的是蜥蜴？” “这不恐龙吗！好几层楼高吧这得有？” “蜥蜴文明x 白垩纪模拟器√” 视角上移，顺着巨大的腹部，移动到修长的脖颈，再到三角形、吻很低、只有一个鼻孔的头颅。 “很像雷龙！”小明评价：“跟着雷龙的步伐，我们找到了——天，这是恐龙的城市吗？” 仿佛传说中的“巨人国”，这里一切的建筑都极其宏伟——指字面意思，石料或木质的顶大多在20米以上，一座广场占地至少在数千亩，还有挖掘出来的巨大水池，以及广场和水池四面配备的、供给巨龙卧下休息的圆台。 广场中心，两头形似霸王龙的巨大生物在争斗，而其他一些龙卧在圆台上围观。 弹幕：“好家伙，罗马斗兽场和阿格里巴大浴场都齐了？”“玛雅x 罗马√” “我们注意到在巨龙的脚下，每一块‘大砖’的砖缝里，还存在大量的小型爬行动物！”小明眼尖地发现了华点：“原来并不是所有蜥蜴都变成了恐龙！” “浴场”里，居然还有形似猫鼬的后肢发达而前肢灵活、能够站立的“技师”，在为躺下洗澡的龙服务！ 弹幕： “鸡皮疙瘩起来了！” “蓝星时代有一本科幻小说，讲的是一个由恐龙和蚂蚁组成的文明，恐龙负责武力威慑，蚂蚁负责精细操作，是文明的‘工程师’……” “我知道！楼上↑得是蓝星文学的骨灰读者吧，这本书和那本最出名的科幻小说是一个作者，所以发出‘黑暗森林’广播的时候，才会对蚂蚁说‘对不起’。” 小明：“更重要的是，随着成吉思汗与凯撒分别带领的罗马与蒙古的扩张，他们的领土已经非常接近这片密林！” 视角继续拉高，在星球的视野下，勾股γ-c的大陆与海洋分布更接近蓝星，大部分陆地处于北半球，北部是被罗马和蒙古瓜分的广袤草原，南部是玛雅占据的无尽的原始森林。 ** 当勾股γ-c的“类人”“非人”文明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亚特兰蒂斯“利维坦计划”的深潜器“失落空间号3.0”正准备下水。 启动仪式在着名的鱼基米德造船厂举行，全部的深潜器从1.0版本开始，就是在这里设计建造。首席执行委员鱼歇尔现场致辞，宣布“失落空间号3.0”的任务，是探秘传说中“失落的空间”，神秘的水下城市“维京”！ 第151章 探秘非人文明(下) 弹幕： “真的是1000米深潜器吗？” “其实‘维京’我们已经从玩家视角看过了，但是深潜器下水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恐怖。” “是恐怖谷效应吧，因为鱼人的行为真的开始接近人类的日常了——发现新的行星，派飞船去探索；发现海洋，派深潜器下去，我们不就这样嘛。话说有人知道‘亚特兰蒂斯计划’吗？” “不是鱼人的亚特兰蒂斯，我说现实的‘亚特兰蒂斯’。” “哈？现实有亚特兰蒂斯？” “1017前线，桑榆星阴面海洋存在大量危险生物，我们一直认为是虫族，后来发现可能不是。” “1017？有联防大的出来说说怎么回事吗？” 小明关注到弹幕，适时提问：“索菲亚学姐可以给我们科普一下吗？” “没问题，这不是军事机密，而是公共项目，”索菲亚：“大家到联盟自然科学基金资助项目名录里，就能搜索到‘亚特兰蒂斯计划’。只是计划还在执行中，大部分成果尚未披露而已。” 小明问出观众的心声：“学姐有没有内部消息？” “嗯……”索菲亚卖了一会儿关子，才说，“最近有大动作。据参加同学透露，今年计划的准入考核稍微放了点水，降低了门槛，甚至有一年级的新生参加。” 小明：“我想起来了！星球探索频道最近开了一档节目叫‘深海暮光曲’，由联防大季凝教授、宋昂教授，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做客。原来是‘亚特兰蒂斯计划’成果公布前的预热吗？” 在直播间观众的呼声中，小明切出文明沙盘，接入了联盟星球探索频道：“巧了，新的一期节目刚刚开始，热乎的！” “深海暮光曲”和“深海惊魂”的开头异曲同工，也是水流的声音、小丑鱼在窃窃私语，过一会儿，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呜咽。 弹幕：“仿佛串台到了鱼人电台”“对不起，我也想起了鱼人口技大师哈哈哈哈哈” 但相比“深海惊魂”的鲸歌只开了个头就急转直下，变成了舰队大战海怪，“深海暮光曲”的鲸歌却非常婉转动听，虽然是剪辑自不同族群的音频片段，但连在一起竟毫无违和感，搭配简单弹奏的几段钢琴，如泣如诉。 弹幕：“天，什么深海艺术家，我要听哭了” 这时候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各位同志晚上好！我是主持人林佳期。老观众应该会发现我们换了片头，新的片头是由宋昂老师友情提供的，不知道这段鲸歌背后有怎样的故事呢？” “其实这是我一位学生的作业，”宋昂教授语带笑意，“非常优秀的作品，说实话让我大吃一惊。‘鲸语’大部分频段在人类听觉之外，即使经过大量训练，理解都非常困难，而反过来写一首‘鲸歌’，要求对波形语言非常高的敏感度，是相当罕见的能力。” “大家猜猜这首‘鲸歌’讲了什么？”宋昂：“没错，是这位学生写给爱人的情诗。诗的意向取自一头因为声音的频率略低于同类，它的‘歌声’同伴听不到，因而一生都在孤独呼唤的鲸，写出了一种穿越千山万水去寻找爱人的执着和孤独，非常感人。” “这可不是我作为人类的主观评价——我们尝试在海中播放这段音频，引发了鲸的求偶行为。” 弹幕：“哈哈哈求偶是什么鬼”“这叫最原始真挚的爱意！嗑晕了！” “顺便说一下，公开这段音频是经过当事人同意的。”宋昂给自己叠了个甲，屏幕上俏皮地打出了“是否同意作为公开语料，在课程内容、学术论文、科普节目中展出”提问后面龙飞凤舞的签名：“周晓辰”。 弹幕： “我也想要这样的女朋友呜呜呜” “名字有点眼熟……好家伙，这不是咱大一的吗？” “我也想起来了！提示：钓鱼佬\/蟑螂指挥官” “我只关心谁是她男朋友？宝宝嫉妒” “也可能是女朋友……我好像看过她的同人本子” 在弹幕飞到奇怪的地方去之前，季凝教授把话题拽了回来：“也许有人会问，我们为什么要花费大量精力去解析深海的语言。那是因为从深海语言里，我们发现了严谨的语法逻辑、甚至数学的萌芽——这些都是明确的智慧生物特征。” 大屏幕打出几段波形图及对应的翻译： “还有3公里。” “那个鳖%#（脏话）速度很快，有13节吧。” “我大概18节，还有20分钟追上。” 季凝：“这段话讨论了一只猎物的速度和距离，预测了捕获时间——这是一个追击问题！而这头鲸的计算是正确的。” 主持人林佳期适时接过话茬：“我们一直把桑榆星海洋生物视为‘虫族’，但个体智慧，似乎不是虫族的特征。为此我们请来了着名虫族生物学家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听说您最近在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开设了一门新课程《共生生物学》？” 柯尔莫哥洛夫直截了当道：“这门课程就是为了‘亚特兰蒂斯计划’而开设的——我们想搞清楚深海和‘虫族’之间的关系。我准备送几名学生到桑榆星，参与联防大的深潜探索行动。事实上我本来想亲自下潜，但是联防大嫌弃我年纪大，怕我拉高他们的战损率，驳回了我的申请……” 弹幕： “笑死，众所周知联防大的kpi是战损率” “斯拉夫人种族技能：臭着脸讲笑话” ** 当柯尔莫哥洛夫抱怨自己的申请被驳回时，他的学生正在进行深潜训练，并且已经推进到了深海出舱作业环节。 “黑，真喵的黑。”谢东流穿着一种特殊潜水机甲，四肢上都有蹼，屁股上安装了推进器，理论游泳速度能达到20节，超过了大王乌贼，能跟抹香鲸pk一下。 “干嘛，你的头灯还不够亮？”周晓辰：“喂！大哥，戴着头灯别回头！救命，我的钛合金狗眼都要被你闪瞎了！” 这次是林见星守灯塔，奥拉驾驶深潜器接应，谢东流、周晓辰和阿莉萨出舱作业。 他们已经下潜到深度超过5000米的库拉兹克大海沟，桑榆星阴面海洋理论最深处。 “如果要从迷失在太空和深海中选一个，你们选哪个？”阿莉萨忽然问。 周晓辰曾经有过变成太空垃圾的机会，属实不想重来一次：“深海。被鱼吃了也算回归生态循环，没有浪费我宝贵的蛋白质呢。” 谢东流：“我选太空。这里太压抑了。”指物理上——500个大气压呢！ “所以选择在真空中膨胀？”周晓辰笑死：“膨胀还是坍缩，这是一个问题。” 阿莉萨：“……这就是联防大的死亡教育吗？” 谢东流：“什么是死亡教育？” 周晓辰：“我觉得我受到的教育一直是，苟住，别死。” 第152章 前方100公里，亚特兰蒂斯 周晓辰一边发表她的“主角不死”言论，一边倒腾装备： 这身鲛人-Э2水下仿生机甲能顶住500个大气压，流线造型（指好大的胸肌），当然，考虑到穿戴者的身体构造和动作习惯，倒也没有把人硬凹成美人鱼。关节上配备的推进器会随着肌肉用力自动开启，以克服水中阻力，获得近似于在空气中行动的丝滑体验。 再看武器： “神灯”水下3.0超高功率激光枪——激光在水中的损耗比在空气中大4个数量级，必须加大功率，即使如此，射程还是缩减到了500米，如果对方皮糙肉厚，有效射程还要更低。 “唢呐”水下2.0声波武器，范围攻击，有“干扰”“驱逐”和“致死”三档，顾名思义，可以干扰声呐定位、产生对于海洋生物来说难以忍受的噪音而将之驱逐、或者制造振幅极高的致死级音爆。 “钻头”手持轻型制导鱼雷4枚，124mm口径，装药仅10kg，但水下的压力传导使得深水炸弹威力极大，对付一头鲸足够了。 除此之外，还有麻醉枪、战术激光切割刀、祖传自卫武器电击棍和高浓缩麻醉喷雾——摸到最后一个的时候周晓辰的表情都凝滞了一下：怎么不干脆给我塞一瓶辣椒水呢！ 虽然很想找找水下战斗的手感，但5000米的库拉兹克大海沟没有以上绝大部分武器的用武之地——这里为数不多能找到的生物只有平卧在海底、身上覆层沙装死的比目鱼，还有全身软绵绵的小飞象章鱼、水滴状的“深海史莱姆”，攻击性不能说完全没有，基本都是用麻醉喷雾就能放倒抓走的lv.0。 如此捞了一网兜lv.0，准备鸣金收兵的时候，周晓辰通过鲛人-Э2的声呐定位系统，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两公里外有个不移动的障碍物，很奇怪。” 谢东流莫名其妙：“障碍物不就是不移动？”哪里奇怪？ 阿莉萨领悟了她的意思：“非自然造物？”她也留意了一下那个方向，“像是什么……骨头垒起来的东西。” 周晓辰想起了文明沙盘“维京”的水下奇观，脑洞大开：“这是不是什么海洋标志物？你想，这偌大的大海，回声定位再牛，也是可能迷路的吧？所以这玩意儿是不是路标？类似什么，‘前方100公里，亚特兰蒂斯’，这种东西？” 谢东流恍然大悟：“有道理！” 就是这联想得未免有点太远了…… 阿莉萨盯了周晓辰一会儿，把后者盯得毛骨悚然，才叹了一口气：“你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我上次输得不冤。” 周晓辰：“啊？” “肯定是路标。”阿莉萨：“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但你居然比我先注意到！” 周晓辰瞪大了眼睛：“武则天？” 阿莉萨：“波塞冬？” 谢东流：“不是，你们在对什么暗号？” 谁给宝宝解释一下？ “像鲸类这样的大型海洋生物，发出的声波传播距离，视频率而定，在几十到几百公里不等，”阿莉萨解释：“它们一般有自己固定的生活区域，不会在自己的领地迷路。但如果想要构建大范围的海底文明，就要引导其他族群来到自己的领地。” “首要是统一语言，然后通过语言散播‘秘境传说’，再引导外来者找到‘秘境’，这时候就需要‘路标’。” “人类的沉船、用鲸的骨骼垒成的奇特造物，都可以作为路标。这些路标散布在海洋各个位置，但指向的都是海底文明。周周说的很形象了，‘前方若干公里是亚特兰蒂斯’，就是这种意思。” 谢东流终于转明白：阿莉萨就是文明沙盘领导“维京”的“武则天”，根据她构建海底文明的经验，既然在军事模拟器中出现，那么在现实中也很可能存在的这些“奇特造物”，是指向海底文明的路标？ “嘶，”谢东流：“真的有亚特兰蒂斯？” “去看看，”周晓辰把网兜塞进样本舱，跟奥拉通讯说了一下情况，就提速朝着那疑似“骨头路牌”去了。 “打个商量，”周晓辰在路上说，“我们先把其他玩家淘汰出勾股a-d，再一决胜负，怎么样？” “好给你时间整顿内部，猥琐发育？”阿莉萨：“没门！” “我已经知道怎么找到‘维京’了，”周晓辰威胁：“完全可以撺掇其他文明都去捕鲸——现在石油冶炼还在娘胎里，大量油脂还得靠捕鲸——你也还没发育起来，不然上次遭遇战就该我沉船了！” “哪有那么好找，”阿莉萨不屑：“我难道不会故布疑阵吗？” “什么疑阵？”周晓辰得意，“你得告诉我，因为事关我们现在的任务——说不定现实中的‘亚特兰蒂斯’也用了一样的手段呢！” 阿莉萨瞪她：好家伙，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周晓辰哼哼，“只有特定的路标导向正确的方向，其他的纯粹是误导——但这不是最重要的。” “就算暂时未能完全破解海洋文明的语言，人类在‘找规律’这种拼硬智商的领域也不可能输——而联盟现在还没找到‘亚特兰蒂斯’，一定存在更大的障碍。” “你提醒我‘故布疑阵’，是想让我去玩‘找规律’游戏，而忽略这个‘更大的障碍’。” 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可疑路牌”的位置，但诡异的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人畜无害的lv.0小怪们在海床上努力把自己埋进沙里装死，而在声呐中存在感极强的“骨头路牌”，在视野范围内不存在！ “啊，”周晓辰：“原来这就是‘更大的障碍’。” “怎么回事？”谢东流：“定位系统出错了？” “准确说是偏移了，”阿莉萨心情复杂道，“在海底地壳运动活跃的地带，比如火山、地震带，因为行星磁场的变化，声呐定位系统会受到干扰。” “但偏不了太远，”周晓辰：“我们在附近搜一下——不要散开，通讯可能也会受影响。”如果迷路乐子可就大了！ 最后他们螺旋搜索，检查了方圆3公里，终于找到了“路牌”： 这是三条龙鱼的完整骨骼，但不是以常见的那种姿态平铺在海底，而是立体缠绕在一起，仿佛什么绕柱的神话故事塑像，并被厚厚的绿色合成细菌覆盖和黏在一起，呈现出明显的非自然特征。 周晓辰：“……什么海底京观？” 第153章 代写情书与文明搅屎棍 他们给这座“龙鱼路牌”全方位扫描、拍照，再校准了坐标，这才回到深潜器。 先跟奥拉交换了信息，周晓辰继续抛出自己的猜想：“仅仅是定位偏移，还不至于让联盟找不到‘亚特兰蒂斯’。我觉得它们可能还有其他干扰通讯的手段，就跟我们的‘蓝鲸’微波武器一样。” “想象一下，”周晓辰：“如果在深海某一区域通讯失灵，为了安全考量，探索小队应该就不会深入。”——毕竟这是科研项目，暂时还不是战争，不至于冒着生命危险也要蹚雷。 奥拉：“那么联盟应该至少发现了几个可疑位置。这一次……会有大动作吗？” “很可能有，”阿莉萨：“连加加林格勒都参与了。”跨星系摇人是很贵的！ “是不是那段黑暗森林广播的缘故？”周晓辰灵光一闪，“亚特兰蒂斯有可能发出邀请，允许人类进入，所以这一次下潜就格外重要了？” 阿莉萨：“……什么广播？” 周晓辰这才想起，阿莉萨参与的项目考核内容跟他们不一样，很可能是一些“共生”相关的东西，所以不知道“广播”这回事。 她例行顿了顿，看幽灵没有阻止，那就说明是可以透露的：“我们参与了海洋生物语言破译，考试的语音素材非常奇特，是一段‘亚特兰蒂斯对人类的问候’。” 阿莉萨果然露出大为震撼的表情。 周晓辰：“我们管这叫黑暗森林广播。” “……非常贴切。”阿莉萨默了一会儿，也透露了一点信息：“或许是虫族的缘故。我们的研究发现，海洋文明与虫族之间，很可能也存在战争。我们管这叫做‘海洋生化战争’。” 好家伙，还真是海洋版生化危机！ 周晓辰眼睛亮亮：“它们想跟人类合作？” “不知道，搞语言破译的不是你们吗？”阿莉萨摊手：“敌人的敌人，不一定就是朋友。” ** 等这一天的深潜训练和文明沙盘都结束，周晓辰爬出棺材正准备洗洗睡，就发觉有点不对劲。 她的光脑叮叮当当提示了十几条未读信息，还都是不认识的人。 甚至宿舍外边也有人敲门！ “是住349Б吧？是吧？” 周晓辰预感不好，虽然一时想不出自己最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但本能地觉得有刁民要套朕麻袋，跳伞包都拿上了。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谢大傻毫无戒心地从他那边屋打开了门：“找谁？” 想象中的麻袋没有出现，一个憨厚的同学伸进一颗头：“周晓辰在吗？” “代写情书？！” 周晓辰头上打出一排问号：“我看着像有文艺细胞的样子吗？”这种事去找人文社科学院更靠谱点吧？ “你写的鲸语情诗都传遍了！”来人真诚夸赞，“大家都听哭了！” 林见星也凑过来看热闹：“真的那么出名？” 周晓辰：？？ “那不是一门很小众的课吗？”整间教室才二十多个学生——周晓辰艰难道，“怎么那么多人都知道的样子？” “你上联盟星球探索频道了，那可是三星频道！”来人真诚恭维：“绝对是出名了！” 林见星是星球探索频道的忠实订阅观众，一听立刻调出了最近一期节目：“这几天忙疯了，我落下好几期，我给你看看……” 光脑里传来熟悉的一声呜咽。 周晓辰：…… 来人：“对对对，就是这个！” 然后就传出宋昂的声音：“其实这是我一位学生的作业。非常优秀的作品……” 宋老师！你怎么是这样的宋老师！ 怎么迫害学生呢！ 林见星快笑死了，提醒道：“你自己签字画押的，同意将作业上传公共语料库……” “那种老长的协议谁会看啊？”周晓辰悲愤：“不都是闭着眼睛签的吗？” 悲愤归悲愤，生意归生意，周晓辰最后还是接了一堆“代写情书”业务——虽然什么时候做全看她时间。 林见星安慰：“发家致富在此一举啊。” 周晓辰不屑一顾：“我差钱吗？” ——要是两个月前，她绝对说不出这话。但自从进了军校，吃住免费，四季发作战服，12天一次的放风还经常被用来刷任务，第一个月的津贴Ж326到账至今，就花出去早餐一顿包子——吃完包子参观了免费的博物馆，就英勇战斗进了医院。 我要钱何用！ 林见星：“那你还接？” “赚的不是钱，是人脉，”周晓辰一副老江湖的口吻，“江湖不止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 ** 周晓辰所谓的“人情世故”，就是交情归交情，比赛归比赛。 文明沙盒中，她一边督促鱼人紧锣密鼓研制更抗压的深潜器，一边说到做到，开始撺掇其他文明去捕鲸。 随着工业的发展，油变成了新的黄金：机器润滑、照明灯、衣物、日用品如肥皂、香料等，处处都要用到油，而正如周晓辰所说，“石油冶炼还在娘胎里”，那么鲸油就成了最好的来源。 与此同时，在电台的深海恐怖故事里，远航和捕鲸被宣扬成了勇气和伟大的象征——在文明战争面前，保护生态环境只能往后放放。 “与此同时，在十五文明内部，教会和民众的矛盾愈演愈烈，而教会把持神权后，被架空的玩家也开始效仿幽灵旧事——虽然做不到幽灵的程度，但总可以到处‘显灵’，在神庙外面培养自己的革命军。”小明学长：“这叫什么？反向颜色革命？” 弹幕：“这叫赤潮”“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 “苏美尔人组织了第一支游击队！口号是把教皇送上断头台！”小明：“还有人记得亚历山大六世吗？我想起来了，当时执行委员会认为，不应该追求‘物理上消灭敌人’，所以这条鱼还在劳动改造！” “还有人记得四不像部落吗？神像没有被完全摧毁的牛马也开始寻求解放！” “总之勾股a-d现在局势非常混乱，到处都有革命和镇压，而‘亚特兰斯蒂之声’电台功不可没，可以说把一滩浑水搅得更浑！” 第154章 文明大乱斗·类人文明命运共同体 fm106.8，亚特兰蒂斯之声。 “遥远的地平线刚刚露出白色的天光，老人最后为他的捕鲸枪上了一次鲸油——说是捕鲸枪，但火药早就点不着了，全靠他有力的手臂把鱼叉甩出去——但老人已经老了，尽管他的手臂还有力量。” “……老人的双手已经软绵，但仍然拼死拉紧他的鱼叉！大鱼终于跳出了水面，它的长吻像剑一样尖利，它的触腕像鞭子一样，砸在老人的船上！” “……可是一群闻腥而来的鲨鱼正嗅着血迹涌过来！老人决心扞卫他的战利品！” “……天再一次暗下来，在沉没之前，老人的小船终于漂回了出海的港口，但船边只剩下了白色的鱼骨。” “这是我们今天带来的故事《老人与海》，感谢各位听众的陪伴！” “接下来是新闻国际频道，苏美尔游击队控制了底格里斯岛，发表《独立宣言》。” “我们认为这些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 听到这里，周晓辰着实惊了一下：“这位苏美尔玩家有东西啊，绝对是骨灰级的古蓝星历史爱好者了。” 谢东流的键政热情也被点燃了：“写的真好！这是古蓝星的东西？” “来自古蓝星一个曾经被视为灯塔的国家，”只是在周晓辰出生的时候，灯塔已经隐没了，“后来，她变成了一片分崩离析的坞堡，各个族群各自为战，法律只在坞堡的范围内起效。” “那时候有很多着名的灯塔笑话，”其实是周晓辰中学时代的笑话，“比如，朋友们我要去一趟灯塔国。我的行程如下：第一天，灯塔国。第二天，灯塔国，新大陆。第三天，新大陆，大不列颠，西伯利亚。” 谢东流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嘲讽灯塔国的器官买卖，”周晓辰：“意思是我一个囫囵的活人，去了灯塔国，第二天就变成了一堆器官，第三天已经被卖去了世界各地。” 谢东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倒是跟帝国笑话有点像……” 周晓辰叹一口气：“可不是么。” 站在历史的这一端，再听《独立宣言》的时候，难免感觉历史是一座巨大的迷宫，而人类千万年都在里面鬼打墙。“天空之城”阿喀琉斯或许就是灯塔统治者未竟的梦想——真正从物理上对人进行了分层，甚至不把地面上的人定义为“人”。 但周晓辰没有太多的时间唏嘘——她实在是政务繁忙。 底格里斯独立武装和苏美尔教会一起发函，要求亚特兰蒂斯谴责对方——我们这边的回复当然是“亚特兰蒂斯不干涉别国内政，苏美尔人民都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会继续正常贸易，并期待和平早日到来”。 然后山顶洞人那边牛马也闹起来了，要求与山顶洞人同工同酬——虽然说山顶洞人是亚特兰蒂斯最早的盟友，但作为一个鱼人公社领导的国家，怎么着也不能支持压迫，只能从中调停，“建议完善牛马的福利待遇，落实劳动法，早日恢复生产，与亚特兰蒂斯正常贸易”。 周晓辰宛如一个千手观音端水大师，每一只手上都端了一碗水！ “一边搅屎，一边和稀泥”——这是直播间弹幕对她的评价。 但周晓辰有话要说：“这都是为了构建类人文明命运共同体！” 弹幕：“别说，我突然有点怀疑，联盟最初就是这么组建起来的……” 当其他十五文明或改革、或革命地进行腐朽没落政权的更新迭代时，鱼人们正忙着寻找维京的“水下之城”。 受限于工业发展水平，鱼人制造版深潜器性能并不稳定，在深海压力下变成一堆压缩垃圾或者进水的事故时常发生，为了防止潜水员变成消耗品，只好让神灵顶上——每只深潜器里面，都安放了两只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雕像。 “有种玩个游戏怎么还在训练的感觉。”谢东流吐槽。 “而且还是个高危平替，”观察窗外面是已经看惯了的浮游生物和发光生物，周晓辰接话：“声呐、无线电通讯都还在实验室测试阶段，动力甚至还是蒸汽核心！”底下用高压气罐送氧烧锅炉的声音听了都害怕，有种随时可能爆炸或者熄火的美感。 这已经是“失落空间号6.0”了，之前的4.0和5.0都在到达海床前就发生了事故，但这一次似乎因为数字比较吉利，走到了前辈们不曾抵达的深度。 由于神灵无法与实体进行太多的互动，只好放弃了“驾驶”这种复杂的操作，设计让深潜器到达海床后就自行随机行走。 “探到了！”触底的震动传来时，周晓辰亢奋起来：“鱼人的无人深潜器第一次抵达了海底！这是鱼人的一小步，却是文明的一大步！” 谢东流：“……我们陷在淤泥里了。” “……问题不大，”周晓辰：“下次机械臂的强度要增加，起码得把自己拔出来——等等，那是‘路牌’吗？” 由于深潜器无法移动，他们没能近距离细看，但穿透性不太好的瓦斯灯确实照出了一艘沉船的剪影。那艘船倾斜地插入淤泥，船头的桅杆顶上挂着一只仿佛属于利维坦的巨大头骨。 阿莉萨已经承认她在海底布置了这样的“路牌”，一点儿也不令人意外，但这一刻游戏与现实却发生了某种重叠。 相比之下，桑榆星深海文明的“路牌”似乎更复杂精密，周晓辰总觉得“三条龙鱼绕柱”应该存在某种人类尚且未能破解的含义。 这时候潜水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金属变形的声音，焊接的地方显然还是不够牢靠，开始往里渗水，并且越来越快，直到内外的压强重新统一，波塞冬与东海龙王的木头雕像被像饼干一样压缩成了小小的两块，最后向这个黑暗神秘的深海世界眨了眨眼睛，就被系统判定失效，断开了连接。 第155章 失落之城(一) 与文明沙盒同步进行的高强度深潜训练持续了一个多月，时间来到第324个地球日。 鱼人的科技树终于逐步点亮了原油冶炼工艺、内燃机、能够检测到冰山的声呐、以及基于打点纸带的自动控制程序，而深潜任务也终于刷够了80小时的时长！ “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探索任务”再次出现了更新： 【已完成】深潜训练-模拟舱（1000.265:0:00-1000.324:24:00，80\/80h） 【任务更新】深潜训练-演习（1000.325:0:00-1000.330:24:00） 任务总是来得十分突然，每一次刷新都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好在现在学期过半，《精神力开发》《星际战争史》都是16课时，也就是只上8周，已经讲完，虽然期末还要交论文，但也腾出不少时间，可以用来出实践任务了；至于《探秘海洋文明：语言与社会结构》，虽然过程十分社死，但周晓辰已经提前拿到了5分！ 呜呜，第一个5分！ 剩下的《军事理论1》《枪械与载具1》《星舰1》都是要上满16周的“硬课”，好在出任务也不用自己请假，老师那边会更新状态“这个人在任务中”，不会记你缺勤。 相比这些，最悲伤的还是324号下午就要出发，开放日又双叒叕泡汤了！ 周晓辰悲痛地发消息：“我要出任务。”这个开放日又不能见面了呜呜。 一个“又”字，背后是多么地辛酸。 Алekcen：“没关系。我知道[微笑]” 周晓辰在审讯椅上也要葛优瘫的脊柱一下子就直了起来：“什么叫‘你知道’？” Алekcen：“好像不能说。但是我知道。” 周晓辰懂了，一下子又开心起来：“好耶！” 之所以这么早就出发，是因为任务地点在远日点——也就是阴半球的最中心，按照阿列克谢的说法，“朝着天宫的方向一直走”，能够抵达的地方。 仍然是武器装备现场领取，带个人去就行。出发地点在2号基地外面，据幽灵友情透露，这是因为此次行动面向全民，牌面很大，全程直播，不能拍到基地内部——当然，画面会例行处理，军人依然是像素生命。 到了集合地点，幽灵“好心肠”地把星球探索频道直播画面切出来给他们看： ……在写实的风景上，像素人熙熙攘攘，有一种鬼畜的疯感。 车队的画风跟以往不太一样：每辆陆行舰除了拖着深潜器，还拖着一节车厢，那是探索小队的“帐篷”——远日点的气温极低，真的搭个帐篷显然是不行的——于是有种带壳搬家的蜗牛的美感。 跟着任务指示找到“w6295”号陆行舰，刚要立正报道，就看到车门打开，阿列克谢从驾驶室下来，微笑看着他们。 “咳，”周晓辰卡了一下，但马上恢复公事公办：“探索小队报到！还有一名队友从加加林格勒赶来，其余四人到齐！” “阿列克谢·尼古拉耶维奇·马尔林。”流程还是要走一下，阿列克谢伸出手，挨个与他们相握：“守塔人。请多关照。” 此时星球探索频道正在介绍即将出发的探索小队： “此次准备深潜的探索小队一共有6支，将从6个不同的位置下潜，寻找可能的海洋文明踪迹。30名队员中，6名来自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24名来自联盟行星防御大学。” “抵达任务地点后，各探索小队将先进行为期6天的试探性下潜演习，然后正式执行深潜探索任务。” “我们看到第一支出发的是‘w6295’号，这是周晓辰小队！”主持人林佳琪的记忆力显然很好，顿时八卦起来，“观众朋友们还记得宋昂老师分享的学生作业吗？” 弹幕： “记得，宝宝都听哭了！” “合理啊，鲸语满级选手，就是这种任务的天选之子吧。” “话说她的情诗到底是写给谁的？有人八卦出来了吗？” “接楼上↑，我有个思路，众所周知，探索任务很喜欢组cp[狗头]” “什么叫组cp？” “探索任务喜欢把关系亲近的人拉去互相接应，联盟认为这样可以最大限度互相保护——也不一定是cp，父母子女，兄弟姐妹，也行。” “但是一般儿女当兵的时候父母都退役了，兄弟姐妹也不太会同时参军，所以情侣最多。” “我懂了！那么这个守塔人小哥哥很有嫌疑啊！” “这个像素小人是在微笑吧？是吧？这是不是不太合理——斯拉夫人会笑吗？他们不是脸超臭的吗？” “那就更可疑了！” 出发的时间是下午4点，但时间对于桑榆星只是个单纯的计量概念，太阳的位置几乎始终如一，直到陆行舰穿越晨昏线，他们才经历了一场快速的日落。 周晓辰抱着她刚刚领的物资背包，光明正大地偷看阿列克谢开车，直到照在他头发上的阳光隐没，才被他唤回神来：“不说点什么吗？这么安静。” 周晓辰：“……会被直播出来吧？能关麦吗？” 奥拉憋不住吐槽：“你打算说什么不‘哔’掉播不出来的东西？” 林见星一本正经道：“这个思路很好，你说点逆天的，主持人马上给你把麦掐了。” 谢东流已经睡着了，开始打鼾。 阿列克谢被他们逗笑，然后才带着点笑的尾音说：“不能。关通讯视为失联，会启动紧急预案，星舰马上就要来搜救了。” “……没事，”周晓辰憋了几秒，很快丢掉偶像包袱：“6支小队呢，没人关注我们的。一帮大一愣头青，有什么看头？” 弹幕： “哈哈哈哈哈” “原来我不是人[狗头]” “就是愣，才有看头！” “不‘哔’掉播不出来的是什么？快说啊！” “这个斯拉夫小哥哥声音好好听！” “星球探索频道居然可以嗑cp？可以吧？我不管，我要开嗑了！” 第156章 失落之城(二) 其实联盟的观众平时也不至于这么八卦，要怪就怪赶路实在太无聊了。 演习加上正式探索，长达12天的直播，不可能随时都有看点，比如刚开始这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在赶路，可以说是绝对的垃圾时间。 陆行舰的速度高达一小时200公里，但在茫茫冰原上依然如一只缓慢爬行的蚂蚁，加之缺乏参照物，感官上就好像根本没有在走一样。没过多久奥拉和林见星也开始补觉，只有周晓辰还借着车灯盯着阿列克谢的侧脸发呆。 陆行舰没有副驾，阿列克谢只能通过后视镜跟她对视，即使这样也被盯得有点脸红：“你也睡一会吧。到大本营还要很久。” 大本营在纬度22-25°的暖流带上，6支小队将在那里扎营，等待来自加加林格勒的队员会合入队，第二天再向各自的下潜点继续出发。 周晓辰才不要把宝贵的时光睡过去：“我补充——”差点嘴瓢，“不是，薄荷茶喝多了，睡不着。” 联防大特供薄荷茶，提神醒脑，值得信赖。 但是阿列克谢已经听到了她瓢出来的前半句，立刻担心起来：“你有喝精神力补充剂的习惯？” 怎么听着好像嗑药一样……周晓辰赶紧澄清：“是医生开的！”补充剂是处方药，没人开我也没地方喝啊！ 阿列克谢：“所以你经常精神力过载。” 周晓辰：…… 她的“蝾螈大脑”能耗过高，几乎是开机即过载，所以经常被医生开精神力补充剂——但根据保密条款，她无法解释，也不想解释，徒增更多的担心。 阿列克谢也明白这一点，他有点难过，声音又温柔了一点：“对不起……” 周晓辰最怕他一边难过一边道歉的样子：“其实今天没喝！也不经常……我马上睡！” 然后她就闭上眼睛装睡。 然而她没有“装睡”这个技能，“秒睡”的技能倒是点满——于是很快真的睡着了。 弹幕： “嗑晕了。” “天啊，声音太温柔了啊啊啊！” “这绝对是一对小cp家人们！” “什么嘴硬不承认我就是想陪你，结果不小心暴露了嗑药（不是）的事情哈哈哈哈” “我恨……为什么是像素啊，宝宝要看真人呜呜呜” “我刨出了联防大入学考试的珍贵素材，是他们还没有像素化时的美颜，大家快来舔啊[周周钓鱼图][阿列克谢看星星图]” “鬼畜钓鱼佬与忧郁小王子[狗头]” “虽然画风哈哈哈哈，但是颜值真的配一脸！” “我有一个疑问啊，他们一个是996届，一个是1000届，也就是说周周入学的时候，阿列克谢已经毕业了。这是怎么千里一线牵的？” “什么？所以他们其实不是情侣吗？” “我不管，就算之前不是，过了今晚就是了！” “楼上↑什么虎狼之词！” 周晓辰是被停车的震动惊醒的，迷迷糊糊睁眼，看到阿列克谢挂上车轮锁定，但没急着开车门，从后视镜看到周晓辰醒了，他回头微笑：“我们要扎营了。” 周晓辰顿时醒悟，就准备把小伙伴推醒——奥拉不用她推，已经毫不留情地把车门拉了个大开，冷风呼啦啦灌进来，把谢东流和林见星冻一个哆嗦，唤醒效果满级。 说是扎营，但其实没多少活干。“帐篷”就是拖在后面的集装箱，并不需要放下来——随时能跑路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周晓辰钻进去看，里面很像一节蓝星时代的火车卧铺包厢，六个铺位，一边三个，用帘子隔开，上铺还有观察窗，岂不是看星星的绝佳位置——然后她就看见了射击口。 再伸手一推，发现这个“屋顶”还是可以揭起来的！ 阿列克谢看出她在想什么，有点想笑：“上铺负责警戒。” “我来！”周晓辰义正词严责无旁贷——警戒这种事当然应该是精神力最高的上！ “那另一边我来。”阿列克谢征询地去看另外两位男士——他们一副睡懵了的样子，没有发表反对意见——于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阿莉萨什么时候到？”周晓辰解释：“我们有位加加林格勒的队友。” “我知道她。”跟周晓辰在一起的时候，阿列克谢总是在微笑，“我看过你的入学比赛直播。” 周晓辰已经彻底忘掉这一茬，现在才想起自己答应要苟，但实际浪上天的操作：…… “别紧张，”阿列克谢伸手揉她的头发，“我已经放弃劝说你了——我决定自己坚强一点。” 弹幕： “还有人觉得他们不是cp吗？” “我决定自己坚强一点，笑死。” “↑潜台词：但是你舍得我难过吗？” “↑一股茶味[狗头]” “不是，我进错频道了？弹幕在发什么癫？” “或者你紧张的不是这个？”阿列克谢偏头观察她的表情。 周晓辰忽然想起那些“周周&阿莉萨”的同人本子……救命！ 与我无关啊！ 好在阿列克谢没有当着直播说出什么不“哔”掉播不出来的，报复性地又揉了下她的头发，回答了前一个问题：“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军事任务可是不能迟到的，在他们准备打洞取水时，又有6辆陆行舰陆续赶到。其中5辆拖着其余5支小队的装备，还有一辆从1号基地码头赶来，运的是加加林格勒的6名队员。 “阿莉萨归队！”阿莉萨跑过来的时候，阿列克谢刚刚启动激光打洞机，周晓辰在旁边宛如好奇宝宝般连番发问： “为什么要额外打洞，不从裂隙取水？” 但她很快自问自答：“因为裂隙往往是危险海洋生物的聚集地？” “嗯，”阿列克谢神色微妙，“裂隙处的海水……污染比较严重。” 弹幕刷过： “高情商：污染；低情商：排泄物；再低一点：屎。” “哈哈哈哈这个小哥哥好会说话！” 第157章 失落之城(三) 他们扎营的位置纬度24°，在暖流带上，冰层不算太厚，只有一百多米，半个小时激光就融穿了冰层。 谢东流从陆行舰上把净水装置搬了过来，长长的自发热汲水管（防止冻住）从冰洞放进去，200升的水箱逐渐填满——虽然用完还可以再取，但差不多够一阵了。 在完全信息化作战的星际时代，基本没有“点名”和“动员大会”这种环节，行动总指挥官、前1017军区副指挥季凝巡视完每一支小队后，便宣布就地稍息了。 装备在模拟器里已经熟悉过，由于武器威力极大，大部分不能现场试射，只能选择相信联盟制造——于是甚至有点儿无所事事。 如果不是全程直播，大家不得不绷着点儿军容，说不好现在都开始跳冰上华尔兹了。 “远日点的冰层有一千多米，”林见星算了算功率，“岂不是打洞都要5个小时！”然后他又想到洞的直径，“不对，不止。” “功率可以再大一倍，但按照深潜器直径，打洞要12个小时。”阿列克谢：“所以后天才能开始下潜。” 周晓辰顿时感觉到了出任务的无聊：“也不知道比赛怎么样了。”上次挂机，幽灵就差点给她捅了个大篓子！ “这次没门！”察觉到她想说什么，幽灵跳出来：“出任务期间禁止玩游戏，远程指挥也不行！” 周晓辰：……得，这次是真的纯挂机。 阿莉萨听见幽灵的声音，抬眼瞥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大家都挂机，也很公平！ “怎么回事？”晚上9点，小明学长准时开启文明沙盘直播，就发现他的流量密码全都不在线，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海王波塞冬、东海龙王、武则天、六日女王和她儿子竟然全部挂机！今天是什么日子？” 弹幕： “散了散了，幽灵大战幽灵，有啥好看的？” “不是，这是干嘛去了啊？联盟有什么大行动？我们跟帝国干起来了？” “干起来也轮不到大一的上啊。星舰会开了吗？” “说起来，是有一个大行动。” “↑细说。” “轻置玉臀。” “亚特兰蒂斯计划启动新一轮深潜了，星球探索频道正在直播。” 小明手速飞快，在他的观众跑路之前拉出一个框，把星球探索频道转播了过来，正好播到周晓辰和幽灵关于比赛的对话。 “也不知道比赛怎么样了。” “出任务期间禁止玩游戏，远程指挥也不行！” “破案了！是他们！”小明找回了他的流量密码，一下子兴奋起来，进入福尔摩斯模式：“已知，亚特兰蒂斯（沙盘）使用的是一种二进制波形语言，而周晓辰对波形语音有极高的敏感度，以她的鲸歌情诗着称！” 小明破音：“是你吗，海王波塞冬！” 于是就有文明沙盘的观众跑去星球探索频道刷“海王波塞冬”，结果发现那边都在嗑cp，又把那边的观众带了过来。 随着两边的弹幕互相入侵，“亚特兰蒂斯（沙盘）”“亚特兰蒂斯计划（桑榆星）”“鲸歌”“情诗”等线索全部串了起来，变成了一场八卦的盛宴！ 弹幕： “什么我为你写诗，你为我坚强的爱情！” “求偶（破音）！” “我死了。” “咳咳，有人看过同人本子吗，周周&阿莉萨，这个tag。” “什么，这还是个大三角？” “嘘，只是本子，不要舞到正主面前……” “↑这么一说，我发现这俩的眼神也很有戏……” “不愧是海王！” 周晓辰还不知道自己风评被害，她正跟谢东流在前线抢怪。 暖流带作为阴面仅次于晨昏线的适宜生存地带，也是海洋生物的乐园。虽然大本营没有驻扎在大裂隙边上，但还是能时不时地刷新出一些滑冰技巧比较优秀的鳕鱼，和追着鳕鱼觅食的食人鱼。 不过跟上次“钓鱼佬大战安康鱼”的画风大相径庭，这次食人鱼们的对手是一群武装到牙齿的军人，这点零星刷新的小怪完全不够看，以致于僧多粥少，需要抢怪了！ 周晓辰眼疾手快，抢先开枪，命中一条60cm的大鲱鱼——但脊椎严重变形，有明显虫族基因污染痕迹，不像能做罐头的样子。 阿莉萨围着死鱼360度扫描，考察是否具备作为样本带走的价值：“器官已经严重衰竭，是共生失败的产物。” 虽然目前还未发现像感染“左拉”真菌的虫族那样，“杀不死我的，让我更强大”的“完美共生体”，但总体来说，能够携带深度感染继续生存和繁殖、以致于让虫族基因片段进入本物种基因库的样本，更具研究价值。 周晓辰失望了一下，提着枪又冲出去了——相比谢东流就是单纯地抢怪，她的目标很明确：来都来了，多少得打一条能放进博物馆的！ 可惜她努力了一晚上，只收获了一条勉勉强强够资格放进样本舱的胡瓜鱼——这是一种成年后就会变性（雄转雌）的鱼类，因其污染集中于腹内的鱼子而得以长期生存。 看来“风浪越大，鱼越贵”定理，放在这里，变成了“下潜越深，鱼越珍稀”——想要在博物馆留下自己的爪痕，还得下水才行！ 直到入夜躺在集装箱里，周晓辰脑子里还装着“如何在博物馆留名”：“海洋生物的‘搁浅’，会不会是不堪忍受被‘卡拉’寄生的痛苦而产生的行为？”她琢磨，“所以上岸的大多都深度感染、甚至器官衰竭？” 阿列克谢透过观察窗看着漫天的星子，想起三年前被他反复推回海里的，那头执意搁浅的鲸：“我也有这种感觉。” 话题这么学术，多少冲淡了“一对爱情鸟和四个灯泡”的既视感，阿莉萨也加入了对话：“基于‘左拉’的共生生物学研究表明，在非昆虫纲生物身上，这种共生呈现多害少利的特质。” “进化树的原因吗？”林见星：“越高等的动物，越难以开启‘重新进化’。” 谢东流也试图加入：“是不是神经系统太复杂了，操作不来？”——“卡拉”真菌是先入侵神经系统的，所以才叫“精神锚点”。 “虫族是集群生物，天然就更适应‘卡拉’的整合。”奥拉开口道：“而对于具备强烈个人意志的人类，这种整合就近乎于‘夺舍’了。” 第158章 失落之城(四) 可惜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除去少数熬夜抠糖选手，并没有多少观众听到这段对话。 周晓辰白天不小心睡多了，亢奋地执行她作为上铺的警戒任务，枪不离手，时不时就戳到射击口比划一下，但能瞄准的也只有星星；一道帘子之隔，阿列克谢安静地躺着，听到周晓辰那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偶尔侧过脸看一会儿，然后微笑，继而引发一片抠糖弹幕嗷嗷的叫声： “什么多动症猫猫和看星星的小王子，我哭死！” 这些弹幕过于神经，引发吐槽： “半夜还这么多人，我以为夜袭呢，结果就这？” “不不，大家被嗑cp的带跑了，没有发现真正的华点。有没有人注意到，周晓辰和谢东流一晚上抢了多少怪？” “十几？二十几？” “总共只刷了一百多只，这里有30名队员，再加上守塔人、留守大本营的支援小队，就是40+，几乎都是她的学长学姐，甚至很多是毕业生。” “嘶，牛啊！” “但在集装箱里谢东流睡下铺，说明他还是那边三人里精神力最低的。” “这个小队卧虎藏龙啊！” 营地支援小队守夜，并没有虫鱼能活着蹦跶到集装箱这边，周晓辰没事干，隔着帘子给阿列克谢发信息： “我警戒就行了，你睡吧，明天还要开车呢！” Алekcen：“没关系。有自动驾驶，不会开到裂隙里去的。” 我担心的是开到裂隙里吗！周晓辰：“不行！你得休息。”她又威胁，“装睡我会听出来的！” Алekcen：“……好。”然后他真的闭上眼睛慢慢睡着了。 次日，在季凝指挥官与支援小队的目送下，6支探索小队依次出发，赶往下潜点。 星球探索频道，主持人林佳期：“各位观众朋友们早上好！我上班了！” 弹幕：“2333”“打工人上班打卡” 林佳期：“大家熬夜辛苦了！” 弹幕：“当解说睡觉的时候，观众在熬夜抠糖……” 林佳期：“好消息是，今天我们邀请到了特约解说嘉宾——宋昂老师！” 弹幕又是一片嗷嗷，宋昂开口：“我本来也强烈要求去现场，但是因为体测不及格，被季凝教授无情丢下了。” 弹幕： “哈哈哈哈拉高战损警告” “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生物系” “大家不要误会，我们联防大生物系也是很能打的！宋老师是天宫大学毕业的[狗头]” “天宫大学军事系表示不服！” “让我们看看6支小队的目的地吧，”林佳期说着拉出一张桑榆星3d地图，阴半球上，以处于暖流带的大本营为起点，加上6个下潜坐标点，连成一柄勺子，仿佛北斗七星，“宋老师，能不能给大家讲一讲下潜点为什么这样选择呢？” “那就要说说亚特兰蒂斯——我指的是深海中的文明，如果它们确实存在的话——特有的‘导航系统’了，”宋昂打出一张动图，远看像一根柱子，拉近是盘绕在一起的龙鱼骨骼：“在过往零星的下潜行动中，我们发现了12支这样的‘柱子’，当然，没有发现的更多。” ——这种明显的“文明造物”不出意料地引起弹幕一片叹号，可以想象屏幕背后观众的吸气声。 “大部分是龙鱼骨骼，还有少数是食人鱼、安康鱼的头骨，‘黏合剂’是深海的‘生产者’——化学合成细菌，譬如以甲醇为食的甲基营养体。” “已发现的柱子，由3-9条不等的龙鱼组成，研究认为，数字越大，柱子越高，表示‘标记点’越靠近亚特兰蒂斯。” 画面回归3d地图，标记出12支柱子的发现地点，正沿着探索小队的“北斗七星”阵列分布！ “这6个下潜点，”宋昂道：“是‘亚特兰蒂斯’最可能的位置——如果这座‘失落之城’真的存在的话。”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地图上显示出6辆迷彩车辆图标和6条带箭头的虚线，标示6支小队陆行舰的位置和目的地。而周晓辰小队的目的地是最远的，在地图的尽头，阴半球的正中，距离恒星最远的地方——远日点。 无垠的冰原上裂隙纵横，宛如熬夜后的眼白上遍布的血丝。 有星舰在近地轨道实时导航，陆行舰在保持高速行驶的同时经过精确的计算，绕过了那些血丝——正如阿列克谢所说，绝不会掉进沟里。 宋昂的声音如同这一画面的旁白：“和过往的行动不同，这一次我们的队员将直插海洋文明的核心——我们不确定这一行为是否会引来海洋的敌意，所以这一次的危险性也将远远高过以往。” “但人类不能让一个卧榻之侧的文明永远处于迷雾之中……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不能亲自下潜，我很羞愧，”宋昂，“我能做的，只有在任何文明之间的接触发生时，尽可能开启对话，以及，为英雄祈福。” 弹幕顿时飘过一片“祈福”，开始大家都在刷孔明灯，但有人提出满屏幕的灯，好像有那么亿点点不吉利后，又改成了刷鞭炮，结果画面就鬼畜了起来…… 一整天的时间过去，直播间还在陆陆续续刷着鞭炮，6支小队先后抵达目的地。也许是宋昂说得太煽情了，当最远的周晓辰小队报告到达目的地时，弹幕居然抱头痛哭起来，明明任务都还没有正式开始，现场却宛如已经打出了完结撒花…… 当新进来的观众觉得弹幕已经很难评了的时候，他们万万没想到，更难评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159章 失落之城(五) 下潜坐标核对无误，阿列克谢开启了陆行舰最大功率的激光束，将用12个小时打穿远日点一千三百米厚的冰层，制造出一口直径1.4米，足够深潜器穿过的深井——如果从上空俯瞰，永夜的黑暗中，只有陆行舰的车底发出强光，仿佛黑夜里的太阳。 这轮“太阳”点亮的地方，距离远日点纪念碑只有2.3公里。冰原上没有遮挡物，借助“太阳”的亮光，黑色的方尖碑在远处的地平线上清晰可见。 周晓辰看了那纪念碑一会儿，跟阿列克谢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在副本里一起看星星的那天。 阿列克谢脸有点红，瞥开眼道：“那里可没有刻字。”刻字在副本里——我没有破坏文物的恶习！ “我知道。”周晓辰眼睛弯弯：“我可是说到做到，一直没有去偷看你的小秘密嗷！” 刷了一天祈福的弹幕又嗷嗷发起疯来： “天啊，齁甜，谁还敢说这不是一对！” “什么小秘密？宝宝好奇死了。” “那个……” “↑难道是知情人士？” “轻置玉臀。” “英雄的名字应该写在爱人的袖口，但我还没有找到她。” “？？” “啥？” “刻字啊。军事模拟器不是有两个生存副本，近日点的叫‘天眼-1017之鞭’，远日点的叫‘永夜’。这两个副本首通都是阿列克谢，在纪念碑上都有他刻的字。这个是近日点的，我见过。” “好厉害！那两个副本贼难，我每次都死半道上，从来没摸到过纪念碑。” “我要去刷本了！有没有组团的？一个人过不了咱还不能摇人吗[狗头]” “那么现在你找到她了吗？” “啊，好像有种火山一样喷薄的感情，但又压抑在地壳下面的感觉。不行了，我无了[暴击]” “等等，那么远日点的刻字呢？” “↑知情人好像已经走了，要不咱组团去看？” 在弹幕发疯的时候，阿列克谢有点不自然地拿出了一叠信封、纸笺和碳素笔。 周晓辰的表情一下子微妙起来，但她及时控制住了——只有她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谢东流率先接过来：“这是要干嘛？” 阿莉萨脱口而出：“写遗言？” 林见星：“哈？” 奥拉：“每个人都必须写吗？” 奥拉最后一句话让大家都沉默了一下，周晓辰赶紧打圆场，接了纸笔就开始胡说八道：“啊这，这是吉利呢还是不吉利呢……” 谢东流：“当然不吉利啊！” 林见星：“可是不写的话，好像也是一种g？类似于我才不需要写，反正肯定能……” “啊呸，”阿莉萨打断他：“不要立g！” 周晓辰蹲在水箱边上，拿水箱当桌子，咬着笔开始抓耳挠腮：“写点什么呢？” 阿列克谢下意识看了一眼，她的纸上刚写了一句“k Алeшa（致 阿廖沙）”，赶紧别开目光：“我不偷看。” 他不看，周晓辰反倒来劲了，拉住他的衣袖不让走：“不行，你不看就不吉利了！” 阿列克谢：？ 周晓辰把她“如果命运是一个抠脚作者，就不会让一句遗言在故事里出现两次”的理论宣扬了一遍，得出结论：“所以要破除遗言的不吉利，最好的方法就是把遗言大声说出来！” 弹幕笑疯了： “这是什么鬼理论？” “我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只要我够沙雕，毫无煽情点，我就不会死，这种道理吗？” “所以写了什么！快让宝宝看看！” 无人机本来在上空航拍，现在试探性地靠近，恨不得把摄像头怼在纸上，于是直播画面上出现了清晰的“k Алeшa”。 弹幕又疯了： “他们是真的！！” “周周唯一的遗言是写给亲爱的阿廖沙！！” ——气氛已经烘托到这里了，不写就不礼貌了。 但这一瞬间，周晓辰忽然意识到，无论她怎样插科打诨，这确实有可能成为她的遗言。尽管想写一些类似“薄荷茶不好喝”之类的怪话，但她想起她真的还有没说出来过的话。 最后她写下：“你知道我爱你吧？” 阿列克谢在她身边单膝跪下来，按住她压在纸上的那只手：“我知道。” 啊，气氛不吉利起来了！周晓辰吸了一下鼻子，赶紧破坏气氛，继续写：“你要把你刻在纪念碑上的那句话烧给我，不然我会好奇得挠棺材……” “头颅如果不能滚到爱人的脚下，”阿列克谢：“就是肩上的重负。” 周晓辰卡住。 阿列克谢笑了一下：“不说出来，就不吉利了。” 周晓辰丢掉笔去挠他：“你就不能写点吉利的吗？” 弹幕： “我死了。这次真的死了。” “啊啊啊啊什么公开告白！” “说真的，那种摆蜡烛公开求婚我看太多了，都麻了，可是这种一边写遗言一边告白真的杀我[暴击]！” “呜呜呜你们一定要he[咬手绢]” “平安归来[鞭炮]” ……于是刚刚消停的“祈福鞭炮（？）”又刷了起来。 小队这边，除了阿莉萨第一次见世面，有点瞳孔地震以外，其他人都已经被齁出抗药性了，根本不理那对恩爱小鸟在干嘛，自顾自商量。 谢东流：“我觉得有道理。但是我们的收信人不在现场啊？” 林见星：“这不是直播呢么？”他朝无人机招手，“来拍拍这边！”流量要雨露均沾啊！ 于是大屏幕上刷出了更多的遗言。 谢东流的“致老爸老妈”：“这个儿子太傻了，你们再生一个吧。” 林见星探头看了谢东流的，仿佛得到了灵感，挥毫写下“致父母亲”：“我就说参军很容易狗带吧，你们还不信！” 阿莉萨看完也找到了灵感，写了同款“致父母亲”：“不要再说隔壁的林见星如何如何了，你们看他都狗带了！” 林见星一言难尽道：“……这是你的遗言，为什么是我狗带？” 阿莉萨理直气壮：“难道我们不是被一窝端掉的吗？” 弹幕：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画风突变！” “遗言怎么写出了抄作业的感觉哈哈哈哈……” “那个，他们有没有考虑过，万一没死，这遗言曝光出去，不会被打断腿吗？” “↑这么一说更好笑了哈哈哈哈” 奥拉最后也写下了没有称谓的不知道给谁的遗言：“即使这就是结局，我仍然不后悔。” 第160章 失落之城(六) 12个小时后，声呐传回的信号显示，“深井”打通了。 如果从水下观察这一幕，就仿佛头顶的天幕忽然被打穿，一束强光从那里透下，让周围的海水几乎沸腾起来，然后在下探上百米后，重新隐没于黑暗。 也许海洋生物会以为自己看到了神迹，也或许会不以为然——对于深海来说，这只是微不足道的扰动而已。 不算冰层厚度，远日点海床深度3700米，演习下潜距离1000米，完整穿过海洋中层带，也称作“暮色带”，是过往大多数常规作业的深度，也是鲸等大型海洋生物的主要活动区域。 如果这一过程中出现任何意外，包括但不限于深潜器机械故障、突发生理与心理问题等人身安全风险、遭到海洋生物袭击等，都将结束演习，立刻上浮。 而如无意外发生，在“暮色带”稳定作业4小时后，将开启正式探索，继续下潜到水下3700米的海床，搜索“亚特兰蒂斯”的可能痕迹。 如一切顺利，预计作业时间12小时——所以从前一天晚上开始，探索小队就减少了喝水。 虽然打仗的时候，尿在机甲里什么的，都是常态，但直播呢，这种社死的事情还是能免则免…… 陆行舰往前开了几米，将深潜器对准“深井”，周晓辰早已经穿戴好水下特制机甲“鲛人-Э3”，隔着车窗对阿列克谢点点头，立刻进舱，其余小队成员迅速跟上——这个过程必须要快，否则刚打出来的洞就会在远日点零下七十度的低温中重新冻住。 仍然是奥拉驾驶，确认操作台一切正常后，发动机点亮，阿列克谢在陆行舰操作释放，“扑通”一声，球形深潜器落到了井里。 下潜100米。这是光合作用带，还有阳光，大量浮游生物像下雪一样纷纷扬扬地撞在观察窗上。 下潜200米，窗外逐渐黑了下来，发光生物的冷光像星子一样在黑幕中闪烁。 下潜500米，奇形怪状的鱼有着镜面一样的侧面，在深海中近乎于隐形。 下潜1000米，抵达演习作业深度，开始小范围搜索与出舱作业。 周晓辰：“奥姐继续驾驶，我和大东先出舱，等我们回来以后，小林和阿莉萨再出舱。” 这是预先商定好的轮换出舱，大家没什么异议。 实际使用的机甲“鲛人-Э3”比模拟器中的“鲛人-Э2”要先进一个版本，抗压、续航和敏感度都有所提高，还要重新适应一番。 虽然概率很低，但模拟器理论上存在遭遇黑客入侵的可能，所以最新服役的装备数据不会记录在模拟器里，至少要落后一个版本，这也就是模拟器时代，演习仍然很有必要的原因之一。 第一件事就是测试通讯。联络奥拉，通讯正常；联络阿列克谢，正常；联络总指挥官季凝，正常。 星球探索频道的直播画面上，从深潜器和“鲛人-Э3”自带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被分成4-6宫格，在不同小队的分频上显示。 弹幕： “黑，真喵的黑” “深海恐惧症要犯了” “那个发光的是水母还是蜘蛛？” “共生体？” 这里的共生体都是老朋友了，这样的水母蜘蛛差不多抓了一箩筐，毫无新鲜感。前4个小时一切顺利，所有探索小队都完成了装备测试与演习作业，没有一支出幺蛾子。 季凝：“继续下潜。如发现通讯干扰，允许小队长自行判断是否结束任务。” 随着命令下达，任务出现了更新： 【任务更新】深潜任务-寻找“亚特兰蒂斯”线索（1000.327:0:00-1000.330:24:00） 待林见星和阿莉萨返回，奥拉吸一口气，掰动推进杆，继续下潜。 弹幕： “天啊我好紧张” “越来越黑了”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不就一直是黑的，除了刻度上的深度在跳，我神马都没看出来” “↑大概这就是五彩斑斓的黑吧” “说点正经的，没人注意到指挥官的命令吗？为什么说如果出现通讯干扰，允许自行判断？通讯干扰不该立刻结束任务吗？” “对哎，这不就是失联吗，太危险了吧？” 林佳期：“我注意到有些观众朋友提出质疑，在通讯干扰状态继续任务是否合理？宋老师能为大家解惑吗？” “事实上，最初的深潜计划确实没有这么激进，”宋昂：“但是三个月前，我们在例行检测和收录海洋声音的时候，收到了一条讯息。” 他顿了顿，“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样——海洋文明致人类的讯息。” “相关论文还未发表，但我们计划提前披露这些讯息。事实上，这段录音已经作为‘亚特兰蒂斯计划’的考题，对计划参与者播放过了。现在我们面向公众播放一遍，这里使用周晓辰的翻译——是我看到最好的翻译。” 波形图和傅里叶变换后的频率谱在屏幕上方跳动，而背景则是6支深潜小队视野中的“五彩斑斓的黑暗”。 一串清晰的“呜”“嘤”“嗡”等长短音组合响起，而下方的字幕打出了周晓辰的翻译：“0-12.44s：校准。” 弹幕： “……什么校准？” “校准读音？帮助人类适应发音？比如那个，‘衬衫的价格是9磅15便士’……” “↑不要这个时候讲冷笑话吧！我要吓死了” “他说的可能是真的……艹我鸡皮疙瘩起来了” 12秒多的长短音组合播完，呜咽的“鲸语”变得有韵律起来，更像语言了。字幕继续打出翻译： “向你们问候。” “2+3=5。” “8+17=25。” …… 弹幕渐渐消失了。 所有人好像都不敢说话。 下潜到2400米，第11次通讯检测的时候，干扰出现了。 周晓辰：“通讯[滋滋]……检测……” 阿列克谢按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凸起，克制道：“有干扰。重复，有干扰。重复——” 周晓辰：“收到[滋滋]” 那边静默了几秒。 周晓辰：“我决定继续下潜。” 这句话奇迹地没有被干扰，但弹幕仿佛终于从“亚特兰蒂斯的讯息”中回过神来，顿时号成一片： “不要啊！快上来！” “现在只有你们那边出现了通讯问题，其他小队还是正常的，让他们去啊！” 直播光幕上，那段“鲸语”的讯息仍然在播放： “13x28=364。” 阿列克谢：“……收到。我明白。” 他不知道这句话周晓辰听到没有，陆行舰的显示器上，画面同步也开始受到明显的干扰，呈现出古蓝星才会出现的雪花状，几秒后，忽然全黑了。 通讯完全中断。 直播间屏幕上，属于周晓辰小队的分频信号也完全中断，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暗。 而出自周晓辰的“鲸鱼”翻译字幕还在黑色的背景上继续滚动： “一直以来，你们都在观察我们。如果你们想要知道的，是我们是否具备智慧，那么希望上面的讯息能够给你们答案。” 第161章 失落之城(七) 深海的讯息其实是非常友善的，但讯息的性质本身带来的恐怖谷效应，并不因这种友善而减损。 本来长达一个小时的原始语料，被剪辑压缩到了10分钟，防止引起不可控的恐慌。 即使如此，10分钟后，等最后一个音节播放完毕，宋昂还是立即接手，试图舒缓紧张的气氛：“事实上，早在蓝星时代，海洋生物就已经发展出复杂的语言系统，存在一定程度的‘智慧’。” “只是，当我们谈论星际意义上的‘智慧生物’时，我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标准：这种‘智慧’需要达到一定的高度，不但能对自身的历史进行记录，还要能够对事物运行的规律进行总结；或者再直白一点，需要出现记录文字，还有数学和物理学的萌芽。” “而从这段讯息看来，海洋生物似乎不仅满足了以上标准，甚至意识到了这些标准的存在，才会通过数学进行‘自证’——这是不可思议的，根据我们对海洋生态的判断，海洋中无法使用火、缺乏光照、一切都快速腐蚀的特性，无一不在阻止文明的萌芽。” “所以我们必须进行探索和接触，防止双边关系按照黑暗森林法则演化。”宋昂解释，“在这一共识下，此次深潜行动，不得不冒险进入‘通讯干扰区’。” 随着他话音落下，剩下5支小队中，又有一支出现了“通讯干扰”，但没有周晓辰这边那么彻底，画面还在同步，只是像发生了空间错位一样扭曲着。 “我们在过往的下潜行动中发现，亚特兰蒂斯掌握着一定的通讯干扰技术，原本应该并不是针对人类，而是针对其他族群的回声定位系统，”宋昂在弹幕的又一片惊呼中保持着冷静，仿佛直播间的定海神针，“其机制不明，我们怀疑是借助精密的阵列反射，才能对声波和电磁波同时进行截留。” 屏幕上再次打出龙鱼骨柱：“在这些龙鱼骨柱出现的位置，我们也曾观测到声呐定位偏移。当这种偏移发生时，就会出现我们看到的这种空间重构错位。” “这些龙鱼骨柱，既是自己的‘路标’，也是敌人的‘迷阵’。”宋昂：“在通讯无法保证的情况下，只能把权限下放小队长，现在周晓辰小队既然决定继续下潜，说明他们应该有所发现。” 第12次通讯检测，周晓辰已经失去了阿列克谢的信号，更远的季凝指挥官当然更联系不上。她所在的位置已经是“深渊带”，没顶而来的，不止数百个大气压和黑暗，还有深刻的孤独。这是在模拟器中体会不到的。 她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队友，试图活跃一下气氛：“我们要不找根绳子串起来，防止走散？” 谢东流：“有道理唉！可是哪找绳子？” 林见星面无表情：“那是她讲的冷笑话。” 谢东流：…… “放松点，”周晓辰哈哈道：“这么近的距离，电磁波还是传得到的。”小队之间的通讯尚且正常，“我之前的想法有误，应该不是磁场。他们自己也不能在强磁暴里长期生存。” “这是怎么做到的？”周晓辰围着面前的龙鱼骨柱转圈——这是她见过最高的一根，串着史无前例的9个头，也是她决定即使通讯中断也要继续下潜的原因——按照“头越多，亚特兰蒂斯越近”的猜想，这座“失落之城”应该已经在脸上了。 对阿列克谢说“我决定继续下潜”的时候，她忽然就明白了林见星为什么讨厌当指挥——背负别人的生命，远比把自己的性命托付出去要沉重和艰难。 “应该是某种反射阵列，能让波在各个‘基座’之间来回反射直到消弭，就像被困住一样，”奥拉跟阿莉萨驾驶深潜器跟在他们后面，这是为了保证任何一边都不落单，“没有完整的‘布防图’，很难分析出来。” 周晓辰叹为观止：“鱼芬奇是真的！” “你还好吧，”林见星感觉到她频繁的冷笑话背后的心理压力，“其实我们，呃……” 仔细一想这里大部分人有父有母的，或者至少也有未竟的梦想、守候的爱人，虽然试图安慰，但也实在说不出把生死置之度外这种虚伪的话…… 最后他只能说：“我觉得问题不大。” 这句话还真的很安慰，周晓辰：“也是，反正要么找不到，找不到有什么可怕的？就算找到了，对方也可能是善意的，那有什么可怕的？就算对方不是善意的，有道是两兵交战不斩来使……” 现在最大的问题还是迷路。 周晓辰努力转起她能与母虫一较高下的蝾螈大脑：“它们自己能通过这些在回声定位中偏移的路标找到‘家’，就说明这种偏移是可以校正的。” “这些旋转的鱼骨，”她贴脸观察那些偏振片一样的鱼刺，不知道该怎样评价——这是一种宛如观察海螺上的螺纹一样的，自然造物的“数学感”带来的震撼，“我们可能真的需要一根绳子。” 既然能干扰电磁波，也就能干扰光，视觉也不可靠了。 当然，他们没有那么长的绳子，周晓辰退几步，掏出她的战术激光刀，在海床的淤泥上画线，边退边画，几十米远后，再对比声呐定位显示龙鱼骨柱的位置和她划下的线：“有一个倾角，很小。”但随着距离拉远，偏差就会放大！ 周晓辰计算了反射角，帅气地用激光刀指了个方向：“我们往这边走。”——既然是“困波阵列”，就得有下一根龙鱼骨柱，接住反射过去的波才对！ 当视觉和高科技定位手段都出了问题，小队在海底走出了一种“盲人摸象”的效果——依靠地上的划线定位。 盲道，确认。 第162章 失落之城(八) 但就是依靠这种古老而朴素的方法，他们真的摸到了下一根龙鱼骨柱！ “应该不是鬼打墙摸回去了吧？”谢东流被这种“声呐欺骗你，眼睛也欺骗你”的迷宫搞得晕头转向，心有戚戚道。 “不是同一根。这根龙鱼骨柱要长3公分。”奥拉开着深潜器跟在后面拍照。 周晓辰精神抖擞：“继续！” 连续摸过六七根后，大家都振奋起来：绝对是找对了！ “是螺旋！”阿莉萨摆弄着校正后的海床3d还原图，他们正一圈一圈地接近螺旋中心。 “为什么自然的螺纹几乎都是右旋？”林见星状态很放松，还能科普：“蓝星时代怀疑是太阳东升西落，但桑榆星的太阳根本不走。”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周晓辰若有所思：“有没有可能是这些东西已经很古老了？” 林见星挑眉：“你是说……？” 周晓辰：“桑榆星可不是天生就被潮汐锁定的。” “潮汐锁定”不是一朝一夕发生的，蓝星的自转速度也在渐渐减慢，逐渐被太阳潮汐锁定，但这个过程是以亿年为单位的。即使桑榆星的质量比蓝星要小，锁定发生得更快，在久远以前，也应当有过太阳东升西落、昼夜均匀交替的“恒纪元”。 林见星：“……能这么推理吗？”仅仅因为海底的“龙鱼骨柱阵列”是右旋的，就能得出这么重大的结论么？ 周晓辰也觉得脑洞飞得有点远了：“我就说说。” “我们得加快速度了，”奥拉：“燃料是有限的。” “明白！”膀胱的容量也是有限的，周晓辰可不想上岸让阿列克谢发现自己尿裤子。 他们刚刚绕过一个大圈，正在商议要不要转一个直角，直奔中心，一声接一声的嗡鸣响了起来！ 龙鱼骨柱阵列能将声波层层偏移收敛，达到“隐身”的效果，但反过来，从中心发出的声音，也可以逆向层层发散，一直传到很远的地方。 谢东流问：“这是在说什么？” “没什么具体含义，或者不在我的词库里，”周晓辰听了一会儿，“但直觉告诉我是一种警报。” “警报？”奥拉：“入侵？” “谁入侵？”林见星：“不是我们吧？”我们这么弱小可怜又无助…… 阿莉萨：“怎么不能是我们？”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挂了全身的武器！ 简直重新定义了“弱小可怜又无助”。 “进深潜器！”周晓辰，“先缩头装死，观察一下再说。” 深潜器用机械臂搅动淤泥，把自己半埋了起来，只留下一个观察窗露在外面。 警报发出去后，仅仅10分钟，这片原本寂静的深海就变得喧嚣了起来。 先是一些比目鱼、海底“小飞象章鱼”逃难一样奔走，然后一头鲸出现在视野里。 很难评判它还能不能算作是鲸——它的尾部跟一只说不清是章鱼还是乌贼的触手怪不分彼此地共生在一起，连同表皮的皱褶上也出现了吸盘。那些触手仿佛变成了它的四肢，在海水中灵活自如地伸缩。 “我们在海岸上看见过这样的生物，”周晓辰在深潜器里小声：“那一头搁浅了。” “这不就是利维坦吗？”阿莉萨，“跟我的设计思路不能说毫无区别——简直一模一样。” 林见星目瞪口呆地看着鲸背上的章鱼不断喷水的“克苏鲁的吐息”，关注点在奇怪的地方：“它是用鳃，还是用肺呼吸？” 鲸忽然加速，冲向了什么东西！ 触腕抽搐般地抖动，鱼尾拍起一片淤泥，观察窗被糊得七七八八，猜得出眼前是一场战斗，猜不出是谁和谁的战斗——仿佛看一本意识流武侠小说，从风起尘扬，再到风归尘落，连对手都没看见——被鲸吃了。 眼看鲸就要游走，周晓辰赶紧：“跟上！” 深潜器伸出机械臂，从淤泥里把自己挖出来，跟在鲸的后面。然后小队惊讶地发现，鲸的路线也是沿着龙鱼骨柱阵列的螺旋——绕过一圈又一圈，直到漆黑的海底变得亮了起来！ 柏拉图说眼睛的困惑有两种，从光明走入黑暗，或从黑暗走入光明。我们总是同情前者，而嘲笑后者。 但此时此刻，在黑暗中看到本不应该存在的光明，也是一种发自灵魂的震撼与恐怖。 在永夜与深海的双重黑暗里，一座光明的城市仿佛被直接从历史的投影中拉出，在那些绝不应该出现在海底的建筑物上面，发光珊瑚像城市夜景里的霓虹灯，点亮了古老的圆顶与巨大的拱门，让进入其中的人分不清自己是看到了海市蜃楼，还是已经穿越阴阳的界限。 鲸不可能没发现他们，但它就像一个引导者那样游在前头，游进了那座不似真实存在的城市里。 “……我觉得我感染了精神锚点。”谢东流：“你们离我远一点。”都出现幻觉了！ “这不是幻觉。”周晓辰忽然想通了，仿佛脑海里一直以来的光点终于连成了一串，“亚特兰蒂斯，是失落的大陆。” 林见星还沉浸在看到海市蜃楼的茫然中：“……什么？” “亚特兰蒂斯不是在深海建成的，”周晓辰：“而是沉没到海底的！” 阿莉萨反应过来：“所以这不是鱼造的？” “确实不像，”奥拉：“靠触手吗？” 靠触手盖城市·阿莉萨：…… 但她得承认：“确实不是触手能造出来的。” 而这座失落的城市却又是寂静的。珊瑚在发光，海底生物时不时现身其中，但却远远没有想象中的“鱼山鱼海”——与其说是一座活着的城市，不如说是死去的历史，一段仅供瞻仰的遗迹。 鲸带着他们穿越这纵深不过一两公里的秘境，来到一面长长的墙壁前。 第163章 失落之城(九) “我去，”谢东流吓了一跳，扒拉摄像头传回来的图片，“二进制文字！” 整整一面墙壁都是由“|”和“-”组成的二进制文字！ 深潜器像打字机一样，一行一行扫过那些长长的讯息，都顾不上那头鲸去哪里了。 季凝和宋昂老师领头、众多联防大学子联合开发的“翻译软件”快速运行，先把二进制文字换成波形，然后破译。因为通讯中断，连不上幽灵，只能用光脑的算力，译得有点慢。 周晓辰等不及，自己读了起来： “2+3=5。” “8+17=25。” …… “13x28=364。” 奥拉：“是那段讯息？” 周晓辰继续往下读：“启智日，我们收到这些信息。信息发送者自称来自一个遥远的、名为‘蓝星’的文明……” “妈耶！”周晓辰：“我想起来了！” “考试那天，听这段讯息的时候我就觉得哪里有点熟悉，但一直想不起来……喵的我现在想起来了！” 奥拉还在光幕键盘上十指翻飞，操作翻译软件，头也不抬问：“怎么回事？” 虽然周晓辰一向一惊一乍，但乍到这个程度……其他人也凑过来：“想起什么？” “古蓝星时代，nasa曾经向太空发送过介绍人类文明的讯息，这是一个叫‘银河系灯塔’的项目，在黑暗森林理论广为人知的星际时代，被大家嘲讽为大喊‘我在这里’的孩子。” 周晓辰拼命挖着属于“那一截”的记忆：“那里面包含很多讯息，蓝星、太阳系、银河系的位置，人类掌握的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知识，几十种不同语言的问候……” 她这么一说，林见星也想起来了：“我听说过这件事！有种说法是，‘重返蓝星’计划之所以搁置至今，就是因为蓝星的坐标已经暴露了，可能引来危险。不过我觉得这种说法有点阴谋论了……” “对对对，”周晓辰：“13x28=364，这些式子，就是那段nasa发送到太空的信息中，用来展示蓝星数学的资料，如今又被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了我们。” 就如同三十年前开的一枪，在三十年后正中眉心。 大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林见星重复了一遍周晓辰刚刚念出来的句子：“启智日，我们收到这些信息。信息发送者自称来自一个遥远的、名为‘蓝星’的文明……” 周晓辰继续往下念：“破译这些讯息耗费了一整个蒙昧纪元，也因此刺激了语言的萌芽。” “直到文明纪元的开端，数学和物理学萌芽，我们才得以真正理解这些讯息，并且得到来自‘人类’的文明传递。技术因此快速发展。” “然而睁开蒙昧的眼睛，却让我们看到了危机。我们的母星正在停止转动。一个昼夜的时间越来越长。” …… “计算结果显示，我们的母星将被‘锁定’。届时这里将变成一半海洋，一半沙漠的不毛之地。最后的希望是晨昏线。但我们同时在失去大气。如果我们不能在那之前发展出改造星球的技术，至少要建造庇护所。” “冒险向蓝星发送的求救讯息没有得到回复。我们只能靠自己了。” …… “我们将迁往最后的庇护所。蓝星人，如果你们来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见我们，那就说明我们失败了。这座城市即将沉没。或许有一天，你们会从深海中打捞出这块石碑，然后得知曾经有一个文明……” 信息到这里戛然而止。 深潜器中一片静默，似乎一时无法消化，直到那头鲸又回来了，绕着这面墙打转，发出“呜呜”的声音。 谢东流：“……它说什么？” “它说它是……”周晓辰：“守墓者？” “它说邪恶的生物入侵了海洋，一些鲸疯了……但疯了的鲸却忽然能够读懂这些古老的信息，从各种意义上，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族群。” “有什么东西在它的脑海中发出命令……当它再也无法抵抗时，就会选择搁浅。” 鲸游走了。 一时间，想象中跟阿列克谢在海滩上杠上的那头鲸仿佛与它的身影重合，让周晓辰一瞬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我不太明白，”阿莉萨：“到底谁是亚特兰蒂斯？” “一个已经毁灭的文明，”周晓辰：“这座‘失落之城’，甚至那些很可能是为了遗迹不被破坏而修建的龙鱼骨柱，都是这个文明遗留的造物。如今的海洋生物，或许并不能称作一个‘文明’——只有被虫族感染后，‘疯了的鲸’才能看懂这些刻痕……” “或许它的说法是最确切的，它们是亚特兰蒂斯的守墓者。” “你读懂了一些只有你能够理解的智慧……或许会想要守护它吧？所以当有危险的生物闯入时，鲸会赶来杀死它。” “人类发往太空的讯息造就了亚特兰蒂斯，而也是人类带来的虫族改造了海洋生物，让它们萌生智慧……”林见星喃喃，“但这些智慧最终却将它们引向毁灭。” “人类不是这样么？”奥拉说：“人类的文明，最终不也将要毁灭我们自己吗？” 阿莉萨试图让气氛松动一点：“亚特兰蒂斯人长什么样？” “不知道，”周晓辰看着那些久远的刻痕，“也许他们认为……这并不重要吧。” 时间来到第327个地球日晚上11点半，距离周晓辰说“我决定继续下潜”，已经过去12个小时；如果从演习作业开始算起，已经过去16个小时。 其他5支小队已经全部回到地面，只有周晓辰小队仍然处于通讯中断状态。直播间屏幕上，6宫格中只有阿列克谢视角的图像是亮的，其他5格都处在不祥的黑暗中。 阿列克谢一枪命中不知道第几条跳上冰面的感染鱼，然后第8次启动激光。 每隔两个小时，他就会启动激光半个小时，打穿重新冻住的冰洞，让其保持在随时能够通行的状态。 16个小时中，他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并且似乎打算永恒地重复下去。 虽然画面已经维持这个状态很久了，但直播间的观众几乎没走多少，都在陪他熬夜。 “呜呜呜我不要刚刚嗑上的cp就be啊！” “↑不要说这种不吉利的话好吧” “↑↑就当是毒奶吧” “艹我一个大老爷们也受不了了我想哭” “↑憋住！吉利点！” 就在这个时候，同步图像跳了一下。 “滋滋”。 第164章 失落之城(十) 仿佛心肺复苏患者的心电图，同步图像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弦，但偏偏就像天线坏掉的老电视，处在仿佛要诈尸、偏偏又不诈个干脆的临界态。 尽管如此，弹幕已经垂死病中惊坐起地刷了起来： “稳住，稳住！” “有信号了！有了！” “不是诈和吧？” “快呼叫她啊！呜呜呜” 不需要提醒，阿列克谢已经把手腕举到唇边，对着光脑麦克风反复地问：“信号检测……你听到了吗？” 弹幕： “天啊我感觉他要哭了” “16个小时啊太煎熬了” “平安归来！！！[祈福][鞭炮]” “嗞嗞”的电流音响了一会儿，在图像恢复之前，率先传来了周晓辰的声音：“喂，喂喂，信号检测……” 一时间直播间的弹幕就像便秘多年忽然通畅一样一泻千里： “啊啊啊啊啊啊！！！” “周周（超大声）！” “奥姐！谢傻！小林！阿莉萨！” “他们回来了！！！” “你们别撒花了挡住屏幕了！” “↑反正屏幕上毛线都没有！[撒花][撒花][撒花]” “我在！”阿列克谢立刻回应她，声音微微颤抖：“你听到了吗？” “收到！”周晓辰的声音明显开心了起来：“当前深度冰面以下1000米。通道是否可用？” 然后背景音里传来谢东流咋呼的喊叫：“妈耶它回来了！” “啊？”周晓辰：“什么回来了？” 谢东流：“那个那个……利维坦！” 阿列克谢：“通道正在打通，预计还有15分钟。你们有危险吗？” “没有没有！你别担心！”周晓辰：“是熟人，啊不，熟鱼。我去跟它打个招呼。” 画面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恢复了。 弹幕： “妈耶！！！” “我吓得从椅子上掉下去了谁懂啊！” “还好我躺在床上……” 深潜器的探照灯下，一头如《圣经》中的邪恶海怪，全身生长延伸出触腕的鲸游曳在旁边，6宫格画面中，小队成员从不同的观察窗各看到了它的一部分，于是它就像被复眼观察一样同时呈现在不同的画面上，即使在每块“拼图”中只显示出一小部分，也足以让人想象出其全貌的庞大与诡异。 它发出一声长长的嗡鸣。 周晓辰翻译：“它问我们要走了吗？”又问奥拉，“能快速生成语音吗？” 周晓辰在光幕上打波形，奥拉手速飞快地剪辑拼接，然后她们用音响播放出有些机械音的僵硬、但非常清晰的呜呜声：“我们要走了。可以从你身上刮取一点样本吗？” 鲸发出嘤嘤的声音，在深潜器伸出的机械臂上面蹭痒一样蹭了几下，然后取到样本的机械臂收了回去。 周晓辰很想说“我们还会回来的”，但这是她没法做出的承诺，所以又憋了回去——可她有一种预感，她一定还会再来。 鲸继续发出呜呜声。 周晓辰：“它问我们管它叫什么？” 周晓辰试探地打出：“利维坦？” 谁也不知道鲸对这个称谓是否满意，它再一次游走了。 视野重新归于黑暗，探照灯仿佛照向一片虚无的深空。 阿列克谢略微焦急的声音传来：“通道已打开。可以上浮吗？” “没问题！”周晓辰：“我们立刻上浮！” 陆行舰放下了长达一千多米的缆索——冰洞的上半部分是空的，深潜器没法自己爬上去。 上浮至水下500米。 水下200米。 100米。 虽然激光束已经关闭，但陆行舰车底的探照灯开到最大功率，从水下看去，像一根巨大的光柱。趋光的鱼被吸引过去，又被马达的声音赶走，形成一个个涡旋。灯塔点亮，久远以前，当远航的船只看到这样的光，就知道可以回家了。 “我们进入冰洞了！”周晓辰：“缆索已挂载！” 陆行舰开始收起缆索，就像古人从井中打水一样。 寂静的永夜里只剩下了“嘎吱嘎吱”的“收线”声音。 弹幕： “可以庆祝了吗？” “↑永远不要提前开香槟！” 深潜器从冰洞里面露了出来！ 仅仅下水16个小时，已经有一些顽强的菌落在表壳上附着，让这只球形深潜器变得陌生起来，加上从空中俯瞰下去呈三角排列的三个观察窗，竟然有种打捞外星造物的诡异感。 阿列克谢单膝跪在地上，戴着手套抹开舱门缝隙中的菌落，用力拉开了舱门。 周晓辰向他伸出手：“求拉一把，腿麻。” 弹幕号起来： “呜呜呜呜┭┮﹏┭┮” “你不要破坏气氛啊呜呜呜” “he！！！” “[撒花][撒花][撒花]” 他们一个戴着手套，一个穿着水下轻便机甲，双手用力交握的瞬间，两人都有些颤抖。 周晓辰接通指挥频道：“报告！任务完成！全员返回！” 在五人出舱，卸下机甲的时候，总指挥官季凝、宋昂教授、包括加加林格勒柯尔莫哥洛夫教授都连线发来祝贺，最早“卸甲”的周晓辰不得不应付了大部分的贺电： “通讯干扰来自海底‘龙鱼骨柱阵列’，因其呈现出明显文明造物特征，并且疑似指向‘亚特兰蒂斯’，因此决定继续下潜……” “按照计划，‘人类对亚特兰蒂斯的问候’已经投入水中循环播放，但事实可能跟我们想象的有所不同……” “全部资料已经传输，究竟真相如何，尚待系统的研究和解析……” “我的观点？只是一些猜想，很可能是不准确的，不适合……” “那个，憋了16个小时了，大家还是先放我去个卫生间吧？” 最后在弹幕的“哈哈哈哈”中，周晓辰使出绝技·尿遁，终于成功脱身！ 时间已经接近凌晨1点，宋昂教授表示资料让他“大为震撼”，将会连夜研究，从明天起，在后续返程直播中逐渐公布，但大量观众还在熬夜，还不肯走！ “你们就承认吧，你们蹲这里想看啥？” “嘿嘿嘿” “我就直接说了！要等你们亲一个才走！” 所有汇报都已经结束，详细的任务报告可以明天再写。大家该如厕的该洗漱的都已经拾掇完毕，小队四人默契地直接进了集装箱，把阿列克谢和周晓辰留在了外面。 阿列克谢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张开双臂把她抱进了怀里。 无人机坏心眼地绕着他们航拍，弹幕呜哇呜哇地刷了一片，但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他们需要的，只是这一刻的拥抱而已。 第165章 文明的火炬 周晓辰好像永远也不能习惯没有昼夜交替的生活，永夜太安宁，她睡得很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坐在陆行舰运兵舱里了——集装箱不够安全，行进过程中不能睡在那里——不是，这不是重点。 她的记忆好像断片在昨夜的拥抱…… 弹幕“哈哈哈哈”地替她回忆： “周周：我断片了？” “周周：我瞬移了？” “我来剧透！你昨天抱着阿列克谢睡着了哈哈哈哈真是人才” “抱着抱着人往下滑哈哈哈哈，阿列克谢那个表情我真的忘不掉” “猜猜是谁把你抱上床的” “还有早上抱下来” “奥姐本来都要睡了，无语地自己爬去了上铺，把下铺让给你” “↑不然阿列克谢就要举行李一样把你托上去哈哈哈哈” “↑臂力惊人哈哈哈哈但是我觉得他可以！” “什么睡神，我笑死” 周晓辰：…… 没关系！ 只要我脸皮够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因为没有了悬念，漫长的返程比来的时候更加无聊，周晓辰顶着弹幕的嘲笑，坚强地继续蹲直播，等着对昨天水下拍摄资料的官方解读——想到她睡大觉的时候宋昂教授在熬大夜，竟然有点迫害老师的快乐……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家人们！ “来了来了！”周晓辰：“这个黑眼圈，哈哈哈哈——咳。” 克制住过于明显的幸灾乐祸，周晓辰看大家都醒了，果断点了外放，跟小伙伴们分享这份快乐。 “观众朋友们久等了！”林佳期：“我上班了！” 弹幕： “仿佛闻到了一股茶味哈哈哈哈” “佳佳：我刚刚上班，但宋老师就没有下班” “合着大家都在迫害我是吧，”宋昂顶着一对熊猫眼，当场灌了一口黑咖啡，“如果我今天猝死了，在座的各位都有份！” 弹幕： “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哈哈哈哈我认罪！” “威胁”了观众，宋昂没有再继续暖场，直接就切入了正题，放出一张龙鱼骨柱图片。 这样的鱼骨柱观众已经不陌生了，但这一根有史无前例的9个头！ 镜头移动，海床3d还原图上，一根又一根的9头龙鱼骨柱逐渐出现，呈右旋螺纹排列，形成了庄严的阵列。 如果这个时候观众还能插科打诨，那么当镜头给到失落之城——亚特兰蒂斯的时候，弹幕就一下子静默了下来。 从蓝星时代起，人类就开始寻找外星文明的踪迹，但从未找到过他们——虫族是在人类向着星际进发的过程中，与人类一同进化的“同乡”，与其说是“文明”，不如说是“文明的阴影”。 在观众的失语中，宋昂开始解说： “这些龙鱼骨柱上面，每一根鱼刺都经过了精密校准，单根的鱼骨柱利用偏振原理对声呐和雷达隐形，而当它们形成阵列，甚至可以把波困住，直到在来回反射中逐渐消弭。” “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遗迹——亚特兰蒂斯，从一开始就是作为遗迹而设计、建造的，是文明的陵墓。” “经过取样分析，连这些发光的珊瑚都是随着这座‘陵墓’的修建一起种植的——陵墓的选址同样是对地壳运动测算的结果，以确保城市沉到海底最深处，在那里一切的变化都很缓慢，这座‘失落之城’得以保存漫长的时间。” “大家或许会问，为什么是陵墓？” “因为亚特兰蒂斯已经不存在了。在桑榆星逐渐被潮汐锁定，并失去大气的过程中毁灭了。” “关于这个文明的一切，都在这面石碑上。” 镜头由远及近，先是呈现了一堵长长的石墙，再拉近放大，呈现墙上的刻痕。 “这些刻痕很深，且墙的表面涂有保护物质，才能在海底保存这么长的时间。尽管其中一些内容仍旧在侵蚀下模糊不清了，但可以根据上下文的语义补全。” 屏幕上打出修复版刻痕“|--||---|……” 再转化为波形，最后转化为人类的文字。 “启智日，我们收到如上信息，发送者自称‘人类’，来自一个名为‘蓝星’的文明。” …… “或许你们会从深海中打捞出我们的墓碑，然后得知曾经有一个文明，从你们那里取到火种，在荒芜的宇宙点起过一支火炬。那火炬已经熄灭，但它照亮过的地方，便是我们存在的痕迹。” “在蒙昧时代，我们曾视你们为神灵。在文明纪元，我们曾视你们为威胁。当灾难来临，我们曾视你们为希望。而一切落幕之后，我们褪去了对你们的敬畏与恐惧，终于认识到你们也只是宇宙中的一点星火，同样地摇摇欲坠、朝不保夕。” “为了迎接你们的到来，我们修建了这座陵墓。如果有幸相逢，那么我们将在你们的故事里继续存在，我们的科学与艺术，诞生与毁灭，将作为我们的遗产，在另外一个文明中重生。” “我们祝福你们，也嫉妒你们。我们庆幸你们来得足够晚，因为我们的友谊只能存在于其中一方毁灭之后。” “孤独是文明永恒的宿命。” 最后一行字幕滚过，画面定格在石碑上最后一句话：“孤独是文明永恒的宿命”。过了许久，一声鲸的呜咽划破寂静，弹幕才如梦方醒，试探地飘过屏幕： “这不是整蛊吧？星球探索频道没有被黑客攻击吧？” “宋老师，如果你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第166章 永恒的阴影 “我不敢保证我们的研究结果是不是正确、破译是不是准确，”宋昂：“但我们的确见证了历史。” “这座陵墓是一座巨大的博物馆，”宋昂操纵镜头在3d还原的亚特兰蒂斯中移动，“譬如这间大殿，保存了亚特兰蒂斯从茹毛饮血年代起制造和使用的工具，像这个类似凿子的东西，应该是用来敲开坚硬的外壳。” “这钉耙一样的器具应该是耕种用的，说明这一时期文明进入了农耕阶段。” “这是犁吗？” 一件一件的工具从屏幕上滚过，从简单到复杂，象征着一个文明的步履蹒跚。 “我们尚未来得及进行更细致的研究，但对这里2395件模型、大量原始资料的评估显示，亚特兰蒂斯在光学、电磁学、信息技术方面，掌握着在一些细分方向上甚至超过人类的科技，这可能与他们的波形语言体系有很大的关系。” “这些发现让我们非常振奋，继承和吸收亚特兰蒂斯的技术，有可能帮助我们进一步了解精神力。” “也是这种信息学上的超前，使得他们在科技发展总体还非常落后的情况下，竟然能够破译人类发往宇宙的讯息，并在文明的最后几百年经历了外界刺激产生的‘技术爆炸’。” “他们在几百年的时间里几乎走完了人类几千年的路，说实话，让人恐惧。我甚至有点庆幸这个文明已经毁灭了。他们最后的论断没错，‘友谊只能存在于其中一方毁灭之后’。” “奇怪的是，亚特兰蒂斯人几乎没有在任何地方提到自己的生理特征——或许他们认为这并不重要，只有科学与艺术才是文明的载体，或许是为了避免‘恐怖谷’效应，还有一种可能，是作为一个对信息极度敏感的种族，‘缸中之脑’‘机械飞升’才是他们的追求，因而一直表现出对物理躯壳的淡漠。” “尽管如此，根据他们的器具，我们仍然可以对他们的形貌做出猜想——大家应该也发现了，这些器具有非常多的手柄，意味着他们可能有很多的——触腕。” “从他们最终决定把陵墓沉入深海，我们是不是可以猜测，这可能是一个原本生活在水中、为了文明的发展才上岸的种族？” “而与他们卓越的信息技术发展水平不成正比的，是他们在材料学上的严重落后。” “我不是指‘把信息刻在石头上’——而是即使他们做了很多保存陵墓的努力，这座陵墓也已经锈蚀了。如果人类来得再晚一些，大部分信息恐怕就要遗失了——从这个角度上，他们的技术甚至不如制造木乃伊的古埃及人。” “或许这就是他们最终走向毁灭的原因。” “关于亚特兰蒂斯，我们一个通宵的成果，就是这些了。那么下一个问题是，向我们发出问候的‘深海’，是谁？” 弹幕仍然沉浸在震撼中，反应慢半拍，主持人林佳期只好自己来当这个捧哏：“首先肯定不是亚特兰蒂斯——他们已经毁灭了。那么究竟是谁？这个故事里还有第三方？” 宋昂把手一摊：“这就不是我能回答的问题了。”薅羊毛也不能总逮着一只羊吧？ 林佳期：“我明白了。看来我们要连线其他专业人士来解答这个问题。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您在吗？” 画面切换，顶着同款黑眼圈的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出现了。 林佳期：“看来柯尔莫哥洛夫教授也彻夜难眠。” “站在历史转折点上，很难有人睡得着觉，”柯尔莫哥洛夫教授说，“总有一天，我无论如何都要亲自下潜一次！” 赌咒发誓完，他说：“是利维坦。” 林佳期：“利维坦？” “向人类发出问候讯息的，是利维坦。”柯尔莫哥洛夫教授：“这个词是为了区分‘正常’或者说‘普通’海洋生物，以及‘智慧生物’。我说的利维坦，特指被‘左拉’寄生，因而改造了神经元，获得超过族群其他个体的智慧的生物。” 林佳期：“您认为利维坦的智慧来自于‘左拉’？”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这个说法不确切，‘左拉’起效的前提是利维坦本身具有智慧，但‘左拉’强化了这种智慧，打破了一层‘认知边界’，让这种智慧达到了能够与人类交流的程度。” “我们来播放一段周晓辰小队与利维坦的对话——顺便说一下，我的学生阿莉萨也在这个小队。” 独属于利维坦的语言开始播放，字幕滚动着翻译： “邪恶的生物入侵了海洋，一些鲸疯了……” “脑海里的噪音越来越响，控制自己的行为开始变得困难……等到再也无法忍受时，就去搁浅吧。” 与此同时，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播放了另外一段录音，一名非常年轻的军人在汇报：“海岸线有鲸搁浅。我试图把它推回去，但它一次一次重新冲上岸。” 汇报中录下了鲸的呜鸣：“谢谢你，但请让我留在这里吧……” 弹幕从这时起才渐渐多了起来： “亚特兰蒂斯曾经获得人类的技术转移，而现在人类再从亚特兰蒂斯的陵墓中获取他们的技术，我的理解对吗？” “文明传递文明，智慧读懂文明，但是智慧只有一个瞬间……对不起，我语无伦次了，中文有点烫嘴！” “‘左拉’会把人变聪明吗？” “↑理论上真菌寄生会加强神经元之间的连接，单纯从大脑算力来说，是‘变聪明’了。但是这样会完全破坏人类的记忆和行为模式，也就是‘疯了’。” “而且‘左拉’真菌具有共鸣特性，最终思维趋同，也就是只剩一个母虫，这时候人在社会学意义上就等于被虫族‘夺舍’了。” “小小地嗑一下，有人觉得这位军人的声音像阿列克谢吗？” “我看到很多观众朋友关注到了这个问题，”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最振奋人心的部分就在这里！利维坦能够长时间地抵抗‘左拉’的侵蚀！” “我们都知道人类被植入精神锚点后，人格和记忆只能保持很短的时间，短则几个小时，长不过一两天。”柯尔莫哥洛夫教授：“但是利维坦从感染到搁浅，经过的时间是以年为单位的！这说明利维坦对‘左拉’具有抗性！” “虽然我们早就知道海洋生物能够与虫族共生，并做了大量研究，但一直没有证实他们能够抵抗‘左拉’的‘精神共鸣’。突破口就在这里！”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近乎手舞足蹈：“拔除精神锚点的突破口！” 第167章 周周的勋章墙:进度1＼/16 这部分科普过于硬核，除了少部分弹幕还在严肃讨论，大多只能刷起了“虽然听不懂但我大为震撼”“不明觉厉”，但学者们的兴奋是肉眼可见的： 季凝从前线连线，表示准备提交联防大、加加林格勒、天宫大学三方联合项目，破译“亚特兰蒂斯”技术，尤其是挖掘其超前的生物电磁学对精神力研究的助益； 宋昂透露大量联盟自然科学基金本子都在写了，欢迎有志之士一起加入，在今天之前“海洋文明研究”还是个经常申请不到经费的冷课题，这不得赶紧接住这波“泼天的富贵”； 柯尔莫哥洛夫则更激进，话里话外解决困扰人类一个世纪的“精神锚点”问题在此一举，就差当场宣布人类取得虫族战争最终胜利了； 1017星系总指挥尼科诺夫、加加林格勒星系总指挥巴格拉米扬、联盟行星防御军总指挥秋蕴，三位大佬连线，向此次发现亚特兰蒂斯遗迹的探索小队颁发“火炬”探索勋章…… 弹幕： “恭喜！！！”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第一次在校期间获得‘火炬’勋章的记录吧？” “↑你没记错！很多年前伊万学长在校期间曾经拿过‘玉兔’勋章，但是‘火炬’还没有在校生拿过！” “发表感言！在校期间拿勋章是什么感觉！我好酸！！！” 无人机怼到脸上收集“感言”的时候，周晓辰还处在茫然的状态：“什么是‘火炬’勋章？” 弹幕纷纷绝倒，实在想不到有人能这么小白： “不是，你不会不知道联盟有多少种勋章吧？” “↑我赌一筐土豆，她不知道” “↑我赌两筐，她一种都不知道” “小声问一句，如有冒犯马上删，那个，周周不是联盟长大的吧？” “听说是走线大佬？” 弹幕已经跑题了，最后还是谢东流给她科普：“联盟有16种勋章，9种战斗勋章，5种科学勋章，2种探索勋章。”如数家珍，跟周晓辰形成鲜明对比，“在探索勋章中，‘火炬’表彰历史文化层面的重大发现，‘玉兔’表彰探索星际的重大发现。” 弹幕： “好的，周周的感言是‘火炬是什么’，下一个。” “↑哈哈哈哈哈” 无人机大概对周晓辰绝望了，真的挪到了下一个。 谢东流：“我说完了？” 弹幕：“好样的，谢傻的感言是科普‘火炬是什么’，下一个。” 林见星：“其实我是躺赢的……” 阿莉萨：“其实我也是……咳，多亏柯尔莫哥洛夫教授的引导，让我对海洋生物产生了兴趣！” 弹幕：“忽略她本来想说什么，终于出现了一个画风正常的感言！” 奥拉：“精神力缘故，我并不擅长机甲战斗，一直以来都在考虑自己将来的发展方向——探索似乎是个不错的方向。但我缺乏周周那种过剩的好奇心……所以大概需要队友的灵感。” 弹幕： “泪目，奥姐，唯一的正常人。” “周周：这是猫猫?( ?? ? ? ?)?的好奇心！” “↑指‘好奇得挠棺材’” 镜头怼到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真诚地疑惑：“后勤人员也需要感言吗？” 弹幕： “虽然探索勋章只颁发给一线小队，但每个参与项目的人都收获了不菲的军功啊！当然需要感言！” 阿列克谢：“我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了……” 弹幕： “哈哈哈哈学长一本正经地讲笑话” “学长你怎么把脸板起来了！你是不是只对周周笑！” “心疼，那16个小时真的考验心脏” “军功？我也是躺赢的……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阿列克谢想了想：“软饭？” 弹幕： “不行了，妈妈问我为什么在地上滚” “学长一本正经地说‘软饭’，真的好好笑” “你承认了！你承认你是周周的娇娇了！” “神特么周周的娇娇，我笑死，学长一个人守灯塔，干掉少说一两百怪鱼，一只手可以打四个你好吗” “↑你高估我了，能打八个” 一边蹲逐渐放出来的直播解读，回味这次的重大发现，一边被弹幕娱乐，回程倒也不那么无聊。在大本营休整一番，返回2号基地的路上，周晓辰意识到离别又要到来，顿时恨不得陆行舰走慢点。 可惜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几个小时的路程仿佛一眨眼就到了。宿舍过不久就要熄灯，连多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 周晓辰：“下个开放日，你能回1号基地吗？” “现在还不知道，”阿列克谢用力握了一下她的手，“但只要有机会，我就立刻来见你。” 那边阿莉萨也要回加加林格勒，林见星跟她说了几句话，掉头催周晓辰：“再不走就要被关在宿舍外面了！” 离别总是仓促，周晓辰点点头，挥手跟阿列克谢再见，掉头跟上小队，四人赶着投胎般往回奔。 还好联防大没有宿管阿姨，四人长驱直入，差点在走廊上把趁大家睡觉勤勤恳恳打扫的生活机器人“田螺-e8”撞一个趔趄。 “对不起田螺同学！”周晓辰喊着，赶在熄灯前杀进宿舍——非紧急状况下，夜不归宿可是要关禁闭的。 周晓辰还没有体验过联盟的禁闭，据说差不多是“劳动改造”，会把你关在小黑屋里干活，至于干什么活取决于个人能力——大部分人也就是玩玩激光打虫族小游戏，给幽灵的精神力模拟提供训练数据这样子。 但周晓辰强烈怀疑自己个人能力过于突出，会被分配到一些毁三观的东西——其实她不是没想过猎奇去体验一下，但也得等有空的时候…… 现在他们可是欠了一周的课程和作业！ 没错，就算是拿“火炬”勋章的联盟英雄，也要补作业！ 第168章 斗兽俱乐部 “妈耶，”谢东流：“这个星期有这么多作业？！” 任务期间光脑会锁定一切无关信息，以防影响执行任务的心态，而任务一结束，憋了一周的课程信息就叮叮咚咚全跳了出来，于是带来一种“99+”的震撼与恐怖。 “季凝教授不是去前线指挥了吗？”周晓辰震惊：“军事理论作业怎么不减反增？”这合理吗？ “就是因为老师不在，全部改成课堂检测，”这种事情林见星可太懂了：“所以我们欠了一堆检测。” 奥拉计算了一下：“不熬夜是补不完的。” 周晓辰虽然喜欢熬夜抠光脑，但是痛恨熬夜写作业：“呜……” 星际时代，一切知识型的东西都可以让光脑ai快速总结，因此除了语言，几乎不考察记忆性的东西，作业毫无例外全是计算题和论述题。 周晓辰先挑着计算题飞快写完，然后就开始咬笔杆。 这是《星舰1》的作业，眼前是一张由ai设计的星舰图纸，问题是，“该设计思路的阿喀琉斯之踵（致命弱点）是什么？” “好家伙，”谢东流，“如果我填‘完美的设计’是不是会得零分？” 不怪他头秃，这张图纸看起来真跟标准设计差不多，只是外形上稍微不同——说实话，流线型设计看起来比现在服役的星舰阻力小多了，非常合理啊！ “是隐形失败，”周晓辰回忆起在“太岁”上看到的，在深空中隐形，只有点亮发动机时如同流星的星舰，“母虫的‘雷达’有很多的发射和接收源，所以我们的星舰才要设计成那种古怪的多面体——为了反射和吸收多个方向的电磁波。” ——类似这样的题目还有很多，哪怕互相抄作业，四人也一直肝到两点，才堪堪写了一小半。 实在困得薄荷茶都救不醒了，四人鸣金收兵，准备改日再战。 周晓辰爬上床，刚沾上枕头，光脑又响了一下，强迫症驱使她睡前最后再看一眼： （来自联盟军事模拟器论坛）Аhatoлnn[lv.4]：周晓辰学妹你好，我是联防大三年级阿纳托利·康斯坦丁诺维奇·铁木辛哥。 周晓辰睡眼惺忪，回复：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人类历史轨道的拉杆者*周周[lv.1]：辛哥你好，找我有什么事？ 阿纳托利仿佛被她的称呼梗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 Аhatoлnn[lv.4]：我代表“斗兽俱乐部”联系你。我们关注了你和所在小队从入学考核到“亚特兰蒂斯计划”的表现，一致认为应当邀请你们加入。 周晓辰稍微清醒了一点，输入：什么是“斗兽俱乐部”？ Аhatoлnn[lv.4]：为备战星际军校联赛而组建的俱乐部。也许你会好奇，为什么叫“斗兽俱乐部”？三年一届的星际军校联赛由帝国发起，是实弹比赛，每一届都会产生很大的伤亡，与“斗兽场”无异。 Аhatoлnn[lv.4]：联盟多次抗议这种比赛形式，要求改用模拟器，但一直遭到帝国的无视。联盟也曾考虑不再派代表队参赛，但如果不参赛，帝国就会毫无廉耻地宣称“诺亚军事学院宇宙第一”。为了联盟的荣誉，三大军校在校生都强烈要求出战，这一传统延续至今。 这回周晓辰的瞌睡全醒了，不吐不快道：都星际时代了，怎么还有这么血腥的比赛？给阿喀琉斯的老爷们斗兽玩吗？ Аhatoлnn[lv.4]：……所以你不愿意参加吗？ 周周[lv.1]：不不，我参加！我要打爆帝国佬的狗头，让那帮天空城老爷们无乐子可看！ 周周[lv.1]：但我得跟队友商量一下。 Аhatoлnn[lv.4]：明白。静候佳音。 本来周晓辰想把这事憋到明天再说，但还是没憋住，把聊天记录转到了四人群，如同深夜炸弹，一下子把人都炸了起来。 林见星：“还有这种俱乐部？也对，比赛性质特殊，不能毫无准备地去。” 谢东流：“当然是参加！” 只有奥拉没有发表意见，但周晓辰意识到自己又小白了：“你们都知道这个神经病斗兽场？” 奥拉终于开口：“跟他们所谓的‘荣耀’没有关系，单纯就是因为实弹比赛更有商业价值。” 林见星：“表演价值。” “没错，”奥拉：“这件事本质就是一个阳谋。联盟不去，他们就能踩着联盟吹嘘自己；去了，就变成天空城老爷们斗蛐蛐玩的那个蛐蛐。” “说实话，如果投票联盟是否参赛，我投不参赛；但既然要参赛，那么我去。”周晓辰：“如果我不去，总有人要去，那不如我去。” 谢东流：“说得好！算我一个。” 林见星：“同意。我讨厌这种血腥比赛，但既然必须有人去踩这个坑，那也算我一个。” 奥拉：“也算我一个。不过说实话，最后还不一定是联防大抢到机会。我记得上一届是加加林格勒去的。” 林见星：“上一届虽然赢了，但是牺牲很大。加加林格勒打法太莽了。” “这种事情就该我们苟人来干！我们的口号是一个都不能少！”周晓辰指点江山：“如果我们不但锤爆对面，而且无伤通关，迟早能让帝国佬停止这种自取其辱的行径！” 林见星：“……醒醒，你还没当上指挥！” 奥拉：“比赛在明年，那时候我们才大二。大四的学长学姐才是主力，我们能不能选进去还不知道呢！” 但是这些冷水没有浇灭周晓辰的抱负，她私信阿纳托利，转达了大家入伙的意愿：咱们俱乐部都怎么安排训练？ Аhatoлnn[lv.4]：……周四下午训练，主要依靠“历史单元副本”模拟赛场，以及增加对帝国的了解。 周周[lv.1]：周四下午不是听报告的时间吗？ ——所谓“听报告”，指的是联盟代表大会每周政治报告，作为军校生的思想教育，要打卡算学分的。 Аhatoлnn[lv.4]：所以大家那时候都没有排课嘛。听报告只要打个卡，就可以遛走的。 ——来自老生的传授。 第169章 文明大乱斗·凛冬将至(上) 无论明年可能有怎样激烈残酷的比赛在等着他们，眼下暂时还只能算是好高骛远的烦恼——这学期剩下日子的主题依然是如何拿5分。 《探秘海洋文明》周晓辰已经拿了5分，《枪械与载具1》《星舰1》涉及大量结构力学、材料学内容，最终得分中占比最高的是期末考试，没什么好说的，往死里学就对了；《精神力开发》《星际战争史》交论文，靠掉头发问题也不大。 而《军事理论1》评分体系就比较复杂：沙盘+论文+考试。 虽然文明沙盘比赛还没决出最后胜负，但周晓辰上论坛查了查，发现初始的5万多个部落，现在仍然存活的已经只剩下不到一百个，存活率低于0.2%——现在还苟着的玩家，就算还没达到保送5分标准，也肯定是高分了。 这一阵子忙得连直播都没有时间看，远程指挥更是直接被ban了，当务之急，先看看自己不在线的时候，幽灵有没有搞事情！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宋昂、coфnr） 小明：“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弹幕： “听出了小明的振奋( ′?w?)?” “小明：我的流量密码回来了！” “↑不但回来了，而且整出了大活，有人注意到嘉宾惊现大佬吗？” “宋昂老师（超大声）！” “相信大家都在关注上周‘亚特兰蒂斯计划’的重大发现！”小明：“这期节目，索菲亚学姐继续做客我们的解说间，并且我们还有幸邀请到了宋昂教授！” “小明客气了，其实我是自己舔着脸跑来的，”宋昂：“从水下之城，我们找不到亚特兰蒂斯毁灭的线索——毕竟修建那座城市的时候，这个文明还没有毁灭——因此我只好到沙盘模拟里找找思路。” 弹幕： “哈哈哈哈哈太直接了！” “周周，听到没有，宋老师专门来看你怎么狗带[狗头]” “周周：看不起谁呢！” “谢傻：你们都当我是吉祥物？” “不敢不敢，谢傻的红头文件写的很有水平！” 一周又是一百多个回合，如今在鱼人公社的领导下，亚特兰蒂斯焕然一新。 “跟另外一个亚特兰蒂斯相似，呈现出信息学、电磁学超前发展，而材料、化学工业瘸腿的特征，”周晓辰评价，“也不能全怪鱼人们，这颗星球缺乏剧烈的地壳运动，石油匮乏，大量矿产又在高温沙漠地带，不好开采。” 虽然不知道自己被宋老师当做了“文明毁灭模拟器”，但周晓辰也有不好的预感。 她的预感不幸应验——谢东流刚一点开文明界面就震惊了：“我去，一百多回合，少了十一个文明？都怎么没的？” 那些熟悉的鱼人都已经作古，如今在任的执行委员会全是陌生面孔。时任首席执行委员鱼尔巴乔夫向“文明使者”——这是鱼人现在对玩家的称呼——呈递了一份历史档案，里面记录了十一个文明的消亡史。 周晓辰一边翻看档案，一边暗自吐槽这条鱼的名字也太不吉利了： 其中两个文明毁于“牛马起义”——长期受到压迫的“四不像”部落策划了横跨三个文明的反抗运动，史称“第二次牛马起义”，在其中两个文明他们重复了“斯巴达”的胜利，但在第三个文明“巴比伦”遭到了镇压，最终也在“巴比伦”的反扑中毁灭了。 而除了这三个，剩余消失的文明竟然都不是直接被战争毁灭的。 之所以加一个“直接”，是因为战争依然贡献了部分的原因——和“维京”的大量冲突，导致远洋捕捞变成了一件风险极高的事情，而随着近海过度捕捞造成的生态破坏，叠加粮食减产，最终导致了另外八个文明的灭绝。 目前幸存的，只剩下“山顶洞人”“三星堆”“巴比伦”和虽然政局非常混乱、游击队和当局对峙，但仍然顽强存活的“苏美尔人”。 近海过度捕捞一点也不让人意外，但是：“为什么粮食减产？” 难道这不是化肥刚开始大量使用的时代吗？为什么粮食产量不增反减？ “是气候缘故，”鱼尔巴乔夫回答：“我们的气象学家发现，这颗星球的温度在逐渐降低。事实上，我们正在考虑向阳面迁移，但这样又会远离水源……” 周晓辰意识到了这种不好的预感来自哪里：“测过氧气含量吗？癌症发病率呢？” 鱼尔巴乔夫：“癌症发病率确实一路走高，而且大量居民出现了心脏膨大的症状……” 另一个亚特兰蒂斯的遗言仿佛在耳边响起：我们的星球正在失去大气。 直播间里，小明学长一改平日嘴贱的做派，正经得仿佛一个好学生，“随着大气越来越稀薄，宇宙射线更多地抵达星球表面，造成癌症发病率升高；失去了足以困住热量的温室气体，气温就会降低；心脏膨大则是高原缺氧地区常见的症状。” 弹幕：“小明：乖巧”“这味儿对了，有种上课的感觉” “勾股a-d距离恒星太近，潮汐锁定只是结果之一，剧烈的太阳风会不断吹走大气，阳面、阴面的巨大温差也会导致风暴频发，加速大气的消散。”宋昂：“而大气环流是维持热量交换和水体循环的重要手段。随着大气消散，温差增大，进一步加剧风暴……这一切都是加速发生的。” 现实中亚特兰蒂斯人经历过的事情，如今在沙盘里重演了。 第170章 文明大乱斗·凛冬将至(下) 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而历史的剧本似曾相识。 事实上，就连应对方式都已经在人类星际史中演绎过了： “大气的消散是不可抗的，首要任务就是修建地下庇护所，然后人工制氧，呼吸工业空气。”周晓辰扒拉她这个学期刚学、还热气腾腾的星际文明史。 在人类彻底移民星际前，有很长一段时间，就是在蓝星地下城苟住的。后来之所以选择继续前往星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人类是一种需要希望的动物。 等待蓝星生态恢复，意味着好几代人都要苟活在地下，这太绝望了。而前往星空就有很多故事可讲——反正你就算把外太空吹得天花乱坠，也没人能证伪——虽然后来发现外面的环境更加糟糕，泱泱联盟的首都天宫，还是要苟在地下。 这大概就是历史的幽默。 天宫有星际最大的地下城，科技树非常完备，甚至因为工业空气中加入了对人类几乎无害的微量杀虫剂，在帝国的走线宣传中，有“香甜空气”之美誉。 而桑榆星之所以把基地建在地上，是因为地处前线，虫族刷新率实在太高，地下的虫卵除之不尽。 “最大的问题是鱼人的材料学太拉胯……必须得揠苗助长一下。”周晓辰不由得把目光投向天宫人·谢东流。 谢东流感觉不妙：？ 周晓辰：“天宫地下城的建筑材料专利都是公开的吧？”帝国私人公司的专利经常故意乱写，根本不可信；但涉及联盟民生工程，技术细节一般都很透明。 合金配比可以抄联盟的，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矿产勘探要大力推进。 在周晓辰通过鱼尔巴乔夫发出一系列政令时，谢东流中途下线，出去查了联盟建筑合金配比，又拿勾股a-d的行星参数，上地质分析软件去计算了一下冲击地压，为地下城选址作参考，顺便预测了一下金属矿产分布——当然，数据未必准确，还要以实地勘探为准。 再有就是宣传问题。 末日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个不小心，很容易造成思想大滑坡，进而引发严重的混乱。 虽然周晓辰一再强调，宣传必须围绕“同舟共济”“不丢下任何一条鱼”“鱼人命运共同体”，但主管宣传的执行委员鱼科夫列夫的理解和执行似乎都不是很到位。 “什么？末日要来了？” “也不到那个程度吧……就是说大气正在消散，所以要造地下庇护所。” “我怎么没感觉，大气是说散就散的？” “近些年得癌症的确实越来越多，还有心脏膨大什么的……别说我觉得呼吸是有些困难。” “那是工业污染吧？” “你那是心理作用！” “我就关心一个问题：钱从哪儿来？基本生活物资已经两个月没发齐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因为基本生活物资没发，一条鱼只好自己来到咸鱼店，对店员说来条咸鱼！ 店员说10个鱼骨盾。 这条鱼很不满意，说上次还是5盾！ 店员说咸鱼5盾，另外5盾是末日基金。 这条鱼不情愿地掏出10盾递给店员，奇怪的是店员又找了他5盾。 他问怎么回事？ 店员说咸鱼卖光了。” 一时间，各种末日题材的执行委员会笑话大行其道，还有“我不关心明天的末日，我只关心今天的咸鱼”之类的大字报满天飞。 该说不愧是革命老区吗……周晓辰看着纷纷而来下的大字报，感觉身上扎满了回旋镖，有亿点点痛。 屋漏偏逢连夜雨，鱼尔巴乔夫掏出神像说道：“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 “我们发现有不法分子利用‘末日宣传’造成的恐慌，传播‘数字飞升’邪教，谎称掌握了‘缸中之脑’技术，可以将意识上传，让所有鱼在虚拟乐园永生……” 周晓辰：…… 这熟悉的气息。 周晓辰眼神微妙：有一说一，你们还真是数字生命。但是想再飞升一次，得问问幽灵借算力给你们吗？ 她语重心长道：“他们知道这需要多少算力吗？” 鱼尔巴乔夫：“但是民众不理解这么复杂的事情！这些邪教现在已经有了无数的拥趸！执行委员会认为继续备战末日会严重地动摇亚特兰蒂斯……” 周晓辰明白了：经过这么多个回合，执行委员会早就腐化了。 与其说是担心动摇亚特兰蒂斯，不如说是担心动摇他们的统治。 但末日是只要你闭上眼睛，就可以不存在的吗？ “这届执行委员会不行，”谢东流吐槽，并有点跃跃欲试：“要再干一次革命吗？” “……问题是备战末日确实会拉低本就不高的生活水平，”周晓辰：“很难让民众站在我们这边。” 此时直播间也在议论纷纷： “好家伙，不关心明天的末日，只关心今天的咸鱼，这么理直气壮的？” “代入一下，我觉得其实有点道理……” “说实话，从个体的角度来讲，这是堪称理性的态度——当文明的利益与个体的利益相冲突的时候，这种思想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宋昂：“很真实——我多多少少感觉到了现实中亚特兰蒂斯曾经面临的困境。” 小明：“那么接下来海王周晓辰有什么打算？” 弹幕： “噗，小明，你不要再把‘海王’挂在嘴边了，小心周周告你诽谤！” “↑周周：阿廖沙你听我解释！” 周晓辰不负众望地想出了一个办法：“不如用魔法打败魔法！” 谢东流有奇怪的预感：“什么魔法？” “他们不是搞数字邪教吗，”周晓辰：“那我们就搞蓝星神教！” “他们的虚拟乐园全靠编，我们的蓝星天堂可是真实存在的！” 能打败数字飞升的，只有星辰大海！ 第171章 文明大乱斗·数字邪教和蓝星神教 一时间仿佛昨日重现，鱼人们瞒着执行委员会，在家里供奉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雕像——当然，他们已经改掉了这些充满封建迷信的名字，现在他们是孵育者yl-00和yl-01。 周晓辰的全新故事版本是这样的： 孵育者yl-00和yl-01都是来自更高等文明的人工智能，肩负着文明播种的使命。在远古时代，因为鱼人过于愚昧和迷信，所以只好化名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 所谓文明播种，就是在宇宙中寻找具备智慧的生物，传播文明，传递技术，并在文明的孩童时代长久地观察——这个过程叫做“孵育”，所以执行这一任务的人工智能被称作“孵育者”。 勾股a-d上所有的文明、包括维京都存在这样的“孵育者”——除了维京比较神秘，孵育者的存在可以从他们文明的历史中清晰地观察到。 yl-00透露，勾股a-d是勾股星座第一颗恒星的卫星，但远远不是环境最优渥的——勾股a是红矮星，它的卫星要获得足够热量，就要距离恒星足够近，因此被潮汐锁定，并被太阳风不断吹走大气；而勾股γ是一颗主星序恒星，你们的天文学家应该观测到，勾股γ有两颗行星，它们距离恒星较远，自转周期远远比公转周期要短，昼夜交替，受热均匀…… yl-01适时表示，孵育者之间是有竞争关系的，孵育的最终目的，或者说孵育者的kpi，是带领文明脱离母星，走入星海，真正加入宇宙大家庭。 ——某种意义上这也是实话，文明沙盘的胜利条件除了成为最后生还者，就是“进入星际”——因为后者超出了模拟的上限。 至于这整个世界都是更高维存在的沙盘，是人类随机实验的样本，以及勾股γ-c上有恐龙这些不太友好的真相，自然就略过不提了。 直播间观众： “绝，是真的很绝。” “因为这套说辞几乎就是事实，所以基本上无懈可击。” 果然，在鱼人中间掀起一股去阴面看星星的“观星热”，小有薄产的自己搭小型天文望远镜，实在没钱的就肉眼观测。同属勾股星座，勾股β和勾股γ肉眼就能看到，除了围绕同一颗恒星的兄弟姐妹，几乎就是永夜的天空中最亮的星星。 这给鱼人一种错觉：以为这颗恒星是很近的。 不过如果从宇宙的尺度上看，区区五光年，确实可以说是很近了。 由此，真实自洽可自证的勾股γ-c，就从一颗孤悬天际的“他乡”，变成了部分鱼人心目中的精神故乡。 周晓辰适时撺掇鱼人提出了跟“地下城”计划唱对台的“星际移民”计划——很奇怪的是，虽然后者远比前者要异想天开，却得到了更多的支持。 最后执行委员会和民众各退一步，先发展这两个计划共同需要的科技：航空材料、自循环维生系统…… 嗯？怎么好像又绕了回来？ 弹幕： “总觉得这套路哪里有点熟悉……” “↑为了开窗，先提议拆屋顶？” “人类是喜欢讲故事的生物，所以有时候更加不现实的计划反而容易得到支持。” “好家伙，我突然怀疑蓝星上也曾经发生过差不多的事情……” “现在忽然觉得联盟当时好难啊……造方舟跑路可容易多了。” “蓝星甚至没有一个具体的‘移民’目标——火星上毛都没有是大家都知道的。” “蓝星相信‘数字飞升’的人不多，而亚特兰蒂斯生物电磁学超前发展，很容易在这方面抱有幻想——两个亚特兰蒂斯都是。” 小明学长：“今天的24个回合即将结束，周晓辰和谢东流通过讲好一个星际故事，暂时摁住了鱼人对备战末日的抵触情绪，亚特兰蒂斯开始拼命点科技！宋昂老师有什么评论吗？” 宋昂：“评论谈不上，不过可以透露一点，我们的初步研究发现，亚特兰蒂斯留下了非常超前的‘脑机接口’技术。联盟在这方面的技术更多是自内而外的——即用思维控制机械；而亚特兰蒂斯的技术是由外而内的，即用电信号控制思维。” 此言一出，弹幕为之一静。 宋昂：“也就是说，亚特兰蒂斯的脑机技术更接近‘精神控制’或‘精神攻击’。很有研究价值，但也让人对当时发生了什么想入非非。” 弹幕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宋老师，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 “我感觉帝国间谍马上就要来了，注意安全啊宋老师！” “帝国：永恒的反派，人类文明不灭的阴影[狗头]” “大家不用太过担心我的人身安全，”宋昂倒是很放松：“因为亚特兰蒂斯留下的也只不过是失败经验而已。我不敢说如果他们成功了就不会毁灭，但把太多的研究力量浪费在这上面，可能最终加速了他们的灭亡。” ** 比赛结束，周晓辰心累地爬出棺材，一想到还要补作业，顿时觉得更心累了。 谢东流早下一步，已经补完了直播：“我突然觉得星际军校联赛采用实弹形式，是一件好事。” 周晓辰：“啊？” “电磁波精神控制什么的，帝国肯定偷偷研究过吧？”谢东流阴谋论道，“谁敢进他们的模拟舱啊，谁知道出来会不会被洗脑？就跟精神锚点似的？” 周晓辰：…… 默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觉得联盟和帝国还会发生战争吗？” 谢东流愣了一下：“不是得先消灭虫族……” 周晓辰：“那消灭虫族以后呢？” 虽然同由人类文明分裂而来，但两者在文化和意识形态上显然愈来愈不可调和，近乎于两个独立文明。如果有一天没有了共同的敌人，战争还能避免吗？ 文明是可以共存的吗？ 就在她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收到了阿纳托利的通讯，通知苟人俱乐部，啊呸，斗兽俱乐部本周四正式开始活动，地点就在报告厅旁边的训练室。 第172章 苟人俱乐部 到了周四听政治报告的时候，为了提前遛走，周晓辰等四人就暗搓搓地选了角落的位置，准备伺机尿遁。 “同志们、朋友们： 这里是‘人类联合探索盟约’政治协商会议周会，1017星系分会场。本次会议有四个报告，分别围绕战争形势、国际态势、民生政策、科学进展。 首先是战争形势。两大主要交战区，1017星系、加加林格勒星系均处于‘防守反击’状态。在1017星系交战区，自从今年第193个蓝星日到第217个蓝星日的军事行动，虫族的扩散势头得到了一定的遏制……” 这时候周晓辰看到一个同样坐在角落的人高马大学长悄悄地从后门遁走了，于是戳了戳谢东流。 谢东流用胳膊肘捅了捅林见星，林见星再跟奥拉交换一个眼神，四人间隔三五分钟，挨个遛走。 摸到隔壁训练室，走安全通道——正门要刷卡，那上课偷跑可就暴露了——刚从七扭八拐的通道爬出来，就看到两个大长腿坐在装备箱上，围着本来是用来修理机甲的长桌。 “阿纳托利·康斯坦丁诺维奇·铁木辛哥，大三。”腿最长的那个站起来，头差点戳到屋顶，伸出手跟四人逐一相握：“欢迎加入！” “柳德米拉·别列妮契娜·乌里扬诺娃。大三。”这是一位很飒的姐姐，红发配绿色的眼睛，很像狐狸。 “还有两个人出任务了，”阿纳托利抱歉道，“只能下次再见。” 周晓辰心想还好没有一次来，背名字真的要老命了——然后伸出手，忍不住玩了个梗：“从今以后，大家就是同志了。” “达瓦里氏，”阿纳托利严肃地看着他们，“我个人非常敬佩你们的选择，但必须确认一次，你们都很清楚比赛的形式、风险和本质吧？” 周晓辰点头：“实弹、死亡风险、斗蛐蛐，很清楚。” 阿纳托利被她最后一句“斗蛐蛐”噎了一下，忽然对未来有亿点点不祥的预感，但此刻他还是正经道：“很好。既然将来要做队友，介意交流一下各自擅长的位置吗？从我开始，1号位突击，或者2号位指挥。” 周晓辰：“指挥或狙击。” 林见星：“突击或狙击。” 谢东流：“突击。” 奥拉：“4号支援。” 柳德米拉看起来话很少，最后一个开口：“狙击。” “我这里有往前三届比赛的完整录像，一会儿传给你们，现在先讲讲比赛规则，”阿纳托利：“8对8，48小时对抗赛。从阿喀琉斯出发，开放一个前往帝国边境虫族交战区随机位置的跃迁点。从进入跃迁点起，比赛就正式开始了。” 周晓辰举手表示有问题，阿纳托利点点头，她才开口：“什么叫‘随机位置’？” “字面意思，完全随机，可能传送到任何位置，”阿纳托利：“太空、星球表面、甚至虫巢里——但宇宙是很空旷的，过往的比赛，每次都是传送到太空。” “参赛选手驾驶退役星舰进入跃迁点，但携带燃料非常有限，必须尽快找到最近行星迫降——在这个过程中，当然可以攻击对方，也会受到对方的攻击。”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规则，最终以存活人数定胜负。如果存活人数相等，延时6个小时，直到决出胜负，或者双方存活人数皆归零为止。” “在前往阿喀琉斯参加星际军校联赛前，我们还得通过联盟的选拔赛——当然是全息模拟比赛。选拔赛机制大致相同，除了一次会进大量队伍，并且要求全员存活才能通过。也就是说，选拔赛的规则是，直到选出最后一队满员的队伍。如果没有，那这一届就弃权。” “有没有问题？” “有个小问题，”周晓辰举手，“我们还不会开星舰。” 阿纳托利的表情凝固了一下。 然后他想起星舰驾驶要到《星舰2》，也就是大一下学期。 可联盟内部的选拔赛放完寒假回来就要开始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他开始冥思苦想，“星舰模拟器要选上《星舰2》以后才开放，但那时就来不及了……” 柳德米拉忽然开口：“我解锁过一个历史单元副本，‘矿井下的阴影’，副本开头就是驾驶星舰迫降在麋鹿η-b。” “虽然用于驾驶训练的时间有限，”柳德米拉：“但倒是很符合比赛时的真实状态。” 从未开过星舰，第一次开就是坠毁模拟器。 很好很硬核。 训练室有可以借用的临时模拟舱，但“矿井下的阴影”里的星舰型号只能载两个人，于是大家决定先让柳德米拉带周晓辰进本看看，其他人先复盘星际军校联赛的比赛录像。 周晓辰加上柳德米拉的好友，在模拟器准备区组上队，还没来得及问问注意事项，这个狐狸姐姐二话不说就开了本。 历史单元副本刷新，眼前警报响成一片，全景屏幕上，一艘刷着镰刀锤子星星图案和pdfu（联盟行星防御军）的敌方星舰肉眼可见地怼了过来！ ——这个标志一向是作为友方出现的，周晓辰已经可以想象到开局很多倒霉孩子反应不过来，然后落地成盒的场面了。 好在柳德米拉显然是老手，猛推操作杆，战术机动的同时开激光炮还击，看得周晓辰肝颤——是那种对痛击队友然后上军事法庭的恐惧。 回过神来，眼前无人机挂仓、星舰维护仓、燃料仓、引擎全都在报警，信号灯红成一片。 周晓辰马上推翻了她“开过空间站也可以开星舰”的假设。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第173章 飞行模拟器 然后就听柳德米拉说：“现在你来掌舵。” 周晓辰：“啊？” 孩子不会爬，直接跑？ 柳德米拉：“训练时间有限。” 周晓辰：……这熟悉的赶鸭子上架。 着名飞行员理查德·巴赫说，飞行的最高境界是让飞机的灵魂与你的意志相合。 对周晓辰来说这个境界有点太高了。她的首要目标是搞清楚这些密密麻麻的按钮都是干嘛的！ 好在《星舰1》没有白学，哪怕“身在此山中”，周晓辰也能认出这艘星舰是帝国第二次星际战争时期的常见型号，“赫尔墨斯-f12”。这种歼击型星舰现在已经不多见了——顾名思义，歼击型星舰就是以击落对方星舰为目的而设计的空战型号，也就是pvp型，跟现在主要针对虫族的pve型有很大不同。 “赫尔墨斯-f12”长于追踪和火力，而它的对手，联盟的“重明-Ц14”，优势在于防护和隐身，不能不说很符合联盟的气质…… 但现在赫尔墨斯是被追杀的一方，那麻烦就很大了。 眼前的视野被分为三大块区域，头顶的机械按钮区、中间的三块观察窗、下方的全景触屏，另外还有两根操作杆。 机械按钮区就像拆开蓝星时代的手机看到的电路板一样，充斥着各种开关、按钮、线路，看得人眼晕，但启动、熄火、挂仓等重要操作都得通过机械按钮进行。 虽然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虫族还没有走上历史舞台，但双方的电磁干扰类微波武器层出不穷（如联盟的“蓝鲸”系列），为了防止星舰被干扰驾驶系统，重要操作均需要通过机械按钮进行——甚至还催生了那种完全不用触屏的“手操大佬”。 操作杆主控战术机动，顶部有一个开火按钮，但使用弹药类型、是否开启瞄准辅助等等设置还需要通过机械按钮和触屏预先设定。 在没有重力的太空，星舰的战术动作可以玩得非常花，各种颠鸾倒凤（？）、神龙摆尾，不在话下。比如后面穷追不舍的那艘很凶的重明，就追出了一个如风中落叶的战术动作，飘忽不定地闪现到了周晓辰驾驶赫尔墨斯的右后侧。 周晓辰：……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完全是杀鸡动牛刀啊！ 众所周知，开车时大部分警报都不会导致熄火，当做没看见也不一定翻车，但没油和发动机警报必须重视。现在聚变燃料仓、引擎都在报警，周晓辰决定发挥赫尔墨斯的火力优势，尽量丢炮弹，在减轻自重的同时还能靠动量守恒定律提供动力，节省燃料，尽量苟到迫降。 摸清楚导弹发射按钮在哪，周晓辰打开机械保险开关，然后就开始像扔太空垃圾一样乱丢导弹，打不打得中另说，先提供点后座力，让这艘摇摇欲坠的赫尔墨斯加点速。 出于稳定考量，推动操作杆的阻力很大，哪怕周晓辰使用燃料抠抠搜搜，没怎么点引擎，仅仅是维持星舰姿态稳定，都感觉要练出麒麟臂来了，难怪星舰外号“空中健身房”…… 而此时后面的重明有亿点点懵。 周晓辰丢导弹全凭直觉，丢出去甚至顾不上制导，全部乱飞，但竟然打出了一种画风突变、不可捉摸的效果——老鸟的行为多少是可以预测的，菜狗的操作才是真正的羚羊挂角，这就是为什么有时候三八拳反而让老师傅懵圈…… 靠着争取出的这一点时间，赫尔墨斯又蹿了一万多公里，接近了一颗黄色行星的表面！ 屏幕上打出资料：麋鹿η-b，岩石行星，麋鹿η的第一颗卫星，因距离恒星较近，气候灼热，白天地表平均气温超过50c，以岩石、沙漠地貌为主。因其丰富金属矿藏，包括黑色金属、有色金属和放射性金属，成为帝国主要矿区之一。 周晓辰的记忆在这一刻被唤醒——第三次星际战争期间，这颗曾经因采矿而繁荣的行星被虫族占领，成为废弃垃圾星——这就是她的档案里，素未谋面的故乡。 麋鹿η是麋鹿座唯一的主序星（其余都是红矮星），有两颗卫星，麋鹿η-b和麋鹿η-c——后者距恒星更远，气候更温和宜居，甚至曾经发展为帝国着名经济中心——也就是闻名星际的“菲斯塔星”。 联盟军人第一准则：绝不攻击平民。 帝国在麋鹿η星系的基地在菲斯塔，麋鹿η-b上只有保护矿井的平民自卫武装，也就能防防星盗，这类的在联盟的定义里都是平民——也就是说只要周晓辰进入麋鹿η-b大气层，那艘重明就不会再追击了。 重明自然也意识到敌人的逃窜目标，加紧了攻击，冒着导弹咬了上来！ 最后的燃料发光发热的时候到了！周晓辰一边“z”字机动躲激光束，一边猛推操作杆，直接打到“前进四”，赫尔墨斯像出膛的子弹一样射入大气层！ 敌我识别警报显示那艘重明越来越远，果然没有追来。 周晓辰热泪盈眶：联盟军人是真的有原则！我哭死！ 剧烈的摩擦把赫尔墨斯变成了一颗火流星，重力也让驾驶变得困难，周晓辰回忆了一番阿列克谢的操作和《星舰1》的理论教程，照葫芦画瓢地做了一个俯冲加筋斗机动调整，虽然第一次操作不熟练，有点踉跄，筋斗翻起来那一下子还差点失速，好在大头朝下坠毁前还是勉强翻了回来，姑且算是正常姿势着地了。 起落架正常放下，但冲击有点重，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断裂声，不知道还能不能起飞——但这是一次性练习，问题不大。倒是脚下有点飘，周晓辰最后是扶着门出的驾驶舱：好家伙，这飞机开的，差点把自己都开晕了！ 狐狸姐姐虽然脸色也不太好看，但走路还算稳，让周晓辰顿时肃然起敬——这要是谢傻在上面，早就吐自己一身了！ 50c的热浪扑面而来，飞行服制冷系统很快开始运行，把她差点蒸出天灵盖的灵魂又拉了回来。 飞行训练完成，这个副本照说就没有必要打下去了。 但周晓辰注意到，这片如同丹霞地貌的沟壑纵横的砂岩地上，一块凸起的石头后面，躲着一个少年，在那儿探头探脑。 第174章 矿井下的阴影 虽然就在那孩子探头的时候瞥到一眼，但也能看出少年身上就一套破制服，一点防护都没有，就这样冒着50c的高温在外活动！ 尽管知道只是个副本，周晓辰还是忍不住招呼道：“喂！出来！” 少年抱着头挪出来：“对不起，军爷！我只是路过……” 这称呼把周晓辰囧了一下，但还是忍不住拆穿他：“路过什么啊，你是看星舰‘坠毁’，想来捡点漏吧？” 周晓辰忿忿：我才没有坠毁！ 少年已经有哭腔了：“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周晓辰暗自腹诽帝国军人在平民孩子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安抚道：“我机舱里有备用的飞行服，你这样乱跑会中暑的，等我去拿一套给你——是借你，要还的啊！”后面一句只是随口一说——但要是让孩子养成骗军人东西的习惯就坏了。 少年呆住。 周晓辰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愣愣地：“赛克斯图斯……” 周晓辰脚步顿住，“赛克斯图斯·图利乌斯·加图？” “不不，”少年赶紧澄清，“那都是老爷们的姓氏……我，我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但总归应该是红毛、靴子，之类吧？” 柳德米拉看出了点什么：“这个，”她把npc咽下去，“孩子，你认识？” 周晓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但总觉得历史单元副本里出现一个这么灵动的npc，又是在麋鹿星座，难免让她有些微妙的联想，“我可以逗留一阵吗？有事的话，你先走？” 柳德米拉：“行。”她果断地脱下身上的飞行服交给周晓辰，然后说出口令“系统”，唤出面板，输入登陆密码，选择退出模拟，读秒结束后，身影便消失不见了。 一直是靠狗带退副本的周晓辰：……为什么我总在一些奇怪的地方特别小白？ 这么大一个人突然消失，赛克斯图斯吓了一跳，但没敢问，大约以为是什么机密的高科技。周晓辰把柳德米拉的飞行服强硬地给他套上——看着一个孩子在50c天到处跑，实在是难受——然后才编了一个借口：“我的通讯设备坏了，需要找人修一下。你知道哪里能找到人帮忙吗？” 说起来，周晓辰确实应该多了解一下这颗她名义上的家乡——虽然“家乡”早已不是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的样子。 赛克斯图斯发现自己总算能有点用了，振奋起来：“我带你去找卢基娅阿姨，她什么都会修！”对方有求于自己，让这孩子胆子肥了一点，问：“您怎么称呼？” 好问题。 周晓辰得掏出证件看一眼，然后她的眼睛就直了一下： 盖娅·图利娅·加图（“图利娅”是“图利乌斯”的阴性变体）。 周晓辰一下子在空气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但她不动声色：“盖娅。” 星舰着陆的地方显然离聚居地不远，否则赛克斯图斯也不可能活着徒步到这里来。他们走了二十多分钟，越过一座石头的小丘，仿佛移开了美人怀抱半遮面的琵琶，“家乡”向她展现了自己的面貌。 地势由他们站的边缘地带向里逐渐降低，入眼是红色、紫色的砂岩和缩在砂岩阴影中的石料建筑，顶上一排排玻璃铝合金质感的黑色板块，显然是太阳能板。 而在螺旋下降的地势的最低点，是一个巨大的旋涡状钻进地面的洞穴，仿佛巨人用钻头在大地上凿出。 光脑很快测出这个洞穴的直径：1200米。深525米以上，超过175层楼。 一个这么大这么深的洞穴，会导致洞内和地表的气流形成巨大的吸力，连飞行器都不能从上面飞过，否则就有被吸入其中的危险——周晓辰神色有点微妙，终于明白赛克斯图斯“捡残骸”为什么这么熟练。 她继续跟这孩子搭讪：“你在上学吗？” 赛克斯图斯兴奋道：“我已经下矿了！” 周晓辰脚步又是一顿，脑子里飘满了吐槽： 都星际时代了，还需要人工下矿？难道没有机器人吗？ 这个孩子多大？15？撑死不超过18吧？这不是使用童工吗？ 赛克斯图斯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一秃噜，说出了什么不该说的：“不是！我，我……”但在前面的对话中他已经意识到周晓辰没那么好忽悠，哭腔又出来了，“我真的很需要这份工作……” 周晓辰掏出光脑查了一下，发现帝国倒也没离谱到那个地步，采矿是全机械化的，让人类下矿井违法——倒不全是出于人道主义，而是人类的操作远远不如机器人规范，属于“不安全行为”。 那让这么小的孩子下矿就非常奇怪了。周晓辰：“这是什么工作？不会是挖矿吧？难道你还能挖过机器人？” 赛克斯图斯挣扎了一下，明显被下过什么“封口令”，但周晓辰拿捏着他的把柄，最后还是嚅嗫道：“探路。” 周晓辰奇怪道：“无人机不好用吗？” “矿井下有奇怪的东西，藏得很深，几乎没有红外反应，无人机扫描不出来，”反正已经说出来了，赛克斯图斯干脆解释清楚：“但是精神力可以预警！” “我好像有一点儿精神力，所以他们给我钱，让我去把这些东西找出来。” 周晓辰有了一点儿猜想，但还要确认一下：“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赛克斯图斯默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仿佛怕空气中飘着监听器一样：“我觉得是——奇怪的虫子。” 周晓辰最终没有走到传说中什么都能修的“卢基娅阿姨家”，在半道上，她就感觉到奇怪的地震，但赛克斯图斯却毫无反应。 周晓辰反应过来：是有人在敲棺材！ 肯定是叫她赶紧出来！ “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周晓辰说，然后学着柳德米拉，说出口令：“系统。” 无事发生。 周晓辰：？？ 赛克斯图斯：？？？ 连喊几遍“系统”，直到幽灵跳出来：“我受不了你了！这个口令是自己设的！” 周晓辰：“喔？” “你没设，默认是‘联盟军事模拟器操作系统’。”幽灵简直要给她的智障操作跪下：“我给你退了！下线吧你！” 第175章 柏拉图的洞穴 掀开模拟舱，谢东流下意识还在“哐哐”敲，差点一个爆栗敲在周晓辰头上。 周晓辰连忙捂头：“干嘛呢？” 谢东流松口气：“快回去！点名啦！” 周晓辰：“哈？”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ai点名，点得飞快，每点到一个名字，光脑如果在报告厅里，就会闪一下。等谢东流敲棺材把周晓辰叫出来、两人再跑回报告厅，这么长一串动作，耗时太久，早就点完了。 在军校翘课的后果是严重的——两人一起喜提两个小时禁闭套餐，而且是立即执行那种——虽然不会有机器人出来押送你，但如果不赶紧去劳动改造，就会在整个2号基地变成“红名”，刷不开宿舍门，用不了训练室、图书馆，甚至进不了食堂、刷不了自动售货机…… 周晓辰悲愤：“学长也太不靠谱了！” 说得好像听报告偷跑一下没事似的！ 谢东流安慰她：“你不是说要猎奇一下，去体验一次禁闭嘛？”这不，体验套餐送上门了。 毕竟谢傻是为了叫她才一起倒霉，周晓辰也不好意思继续抱怨，赶紧给奥拉发消息：“我们红名了[哭泣]！饿，求救济！” 最后是阿纳托利良心发现，给他们送来了饭，尴尬道：“以前从来不点名的……” 如果不想耽误9点的沙盘比赛，就得麻利地去劳改。关禁闭有几趟专用陆行舰（因为其他陆行舰刷不了），上车一看，嚯，满满当当！ 大家交换一个“劳改犯”之间惺惺相惜的眼神，然后就被押送到了禁闭室。 传说中的“小黑屋”名不虚传，是一排没有窗子的集装箱，叫号进，到点出。进去黑洞洞的，适应半天，才借着信号灯幽幽的光看清里面简陋的陈设：一个座位，一台仪器。 幽灵幽幽道：“请入座，然后把下巴放在支架上面。” 周晓辰吐槽：“你不觉得这玩意儿长得像断头台吗？” “就你话多！”幽灵：“这是精神分析仪！” 周晓辰：“医院里都是躺着分析的，还能在里面睡觉……” “医院里都是量产机型，这是测试a机，没封装的！”幽灵：“你当劳改是做客呢，还想睡觉！” 定睛一看，这台仪器还真是电路板、流体管道什么的都露在外面，看着就很不靠谱的样子。 但周晓辰还是老老实实把下巴放在了支架上边，等她固定好脑袋——听着更像断头台了——幽灵就开始念注意事项： “根据联盟法规，向实验参与者披露信息如下：仪器全称，‘柏拉图洞穴精神分析仪’，为精神抗性研究性质仪器，如果测试过程中有任何不适，立即停止测试并送医，这里说的‘不适’包括且不限于惊惧、哭泣、突发癫痫……” 周晓辰听得毛毛的：“名字不要起得这么形而上吧，什么柏拉图的洞穴……” 柏拉图的洞穴是《理想国》中的比喻，假想一群囚犯住在一个洞穴式的地下室里，每天看类似“皮影戏”的影像，在他们根深蒂固的认知中，这些“皮影戏”就是真实。而当他们看到操纵“皮影戏”的人，反而会认为这些人是虚假的；即使被迫走出洞穴，他们也只觉得阳光刺眼。 柏拉图究竟想告诉世人什么，有许多不同的解读，周晓辰的理解是一个粗暴的版本：真理是刺眼的，所以人倾向于生活在无知的洞穴里。 幽灵解释道：“这实验很危险，之所以必须做，是因为很重要——这是结合了你们在亚特兰蒂斯的发现，研究母虫精神控制的仪器。” 周晓辰一个激灵：“精神锚点？你们要尝试对我进行精神控制吗？” “那太危险了，我们哪有那么不人道？再说你只是违反校规，不至于，”幽灵赶紧矢口否认，“这是尝试一种温和的方式，对你进行知识灌输。” 还有这种好事？ “万一成功了，我就能少背一门课吗？”周晓辰：“我能申请灌输《星舰2》吗？不行的话《军事理论2》也行啊！” “……你挑菜呢？”幽灵：“没那么容易，这是精神抗性研究——向你灌输知识，是会被你的大脑抵触的。人有一种对外源信息的‘免疫力’，精神力越强，这种免疫力越强，我们把这叫做‘洞穴效应’。” “真理的阳光是刺眼的，所以人最好生活在无知的洞穴里？”周晓辰大为震撼：“原来这就是我一学习就犯困的原因吗？” “……你那叫懒，”幽灵：“这是对不符合自己认知的知识的抗性……说不清楚，我开机你就明白了。准备好了吗？” 周晓辰还没答腔，幽灵已经开机了——敢情祂就是随便问问——耳边仿佛响起“嗞嗞”的信号干扰噪音，但细听又觉得都是幻听。黑色的视野里仿佛出现了错乱的画面，但细看又好像什么也没有。 就这样不知道在干嘛地僵持了半个小时，周晓辰都快要犯困了，这些白噪声一样的混乱信息毫无征兆地变得有序起来，仿佛终于完成了漫长的校准，显示出了它的含义。 “第一，物质不能无限细分。” “第二，时间存在最小尺度。” “第三，&xop#r%……” “卧艹！”周晓辰一下子从那什么“柏拉图洞穴”仪器上弹起来，中断了信号传输。 幽灵被她吓了一跳，“没事吧？” 周晓辰愣了愣：“从第三开始，我就没听懂了。”虽然没听懂，却有种心有余悸的感觉，仿佛那种巨大的恐怖仍然残留在心智中。 幽灵的声音仿佛卡了一下：“第三？” 第176章 不可名状的知识 “对，第三没听明白，感觉脑壳嗡嗡的，”周晓辰复述她听到的内容：“第一，物质不能无限细分；第二，时间存在最小尺度；第三就变得好像无意义的乱码了，虽然听不懂，但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 周晓辰：“难道第三条严重挑战了我的认知，所以触发了我的精神抗性？” 她继续脑洞大开：“为了防止我听完以后疯掉，我抵抗了知识，把自己保护在无知的洞穴里？” 这是什么不可名状的知识和名为“无知”的防火墙！ 幽灵仿佛卡住了，“嗞嗞”了一会儿，然后就没声了。 周晓辰吓了一大跳：“幽灵？幽灵你怎么了！” 夭寿啦，幽灵死机了！ “我没死！”幽灵仿佛被一口老痰卡住，现在终于咳出来了一样，“这三条讯息，你是第几分钟听到的？” 周晓辰一直留意着进度条（就靠盯进度条才没睡着）：“30分42秒？” 幽灵：“……全长只有30分41秒。” 周晓辰：？？ 那我最后1秒听到的是什么？ 幽灵把进度条倒回去，自己重新播了一遍，终于发现了问题：“是停止符号。” 周晓辰：“啊？” “就像话说完了，后面要有一个‘句号’，”幽灵：“这是亚特兰蒂斯的‘句号’。” 幽灵也知道自己说得过于没头没脑了，解释道：“你知道亚特兰蒂斯的生物电磁学非常超前吧？他们有一种特殊的‘知识灌输’技术，能将知识压缩在电磁波中，帮助个体迅速掌握。” “但实验发现，如果个体缺乏这些知识的前置基础，或者这些知识挑战了个体的固有认知，就会遭到‘排异’，不但无法灌输，还会引起极大不适，甚至引发轻微精神问题。” “尽管有这些风险，但这仍然不失为一种极其有效率的知识传输手段，值得我们研究，因此有了‘柏拉图的洞穴’项目。” “我们基于人脑的神经元连接方式和脑电波图形，对知识压缩的格式做了一定的调整，但保留了亚特兰蒂斯的‘句号’——他们记录的每一段知识，都以这个‘句号’结尾，压缩和解码也是通过识别这个‘句号’来进行——以致于我们从来没怀疑过，这个‘句号’，其实不是句号。” “句号本身是有信息的。” 周晓辰有点明白了，弱弱地举手：“但前30分41秒我全没听懂。” 幽灵再次卡住。 “幽灵？”如果幽灵有实体，周晓辰恨不得晃一晃：“你又死机啦？” “我要马上上报，”幽灵回过神来，“你的脑电波更接近亚特兰蒂斯人，而不是人类——这说明他们应当有某种重构神经元的能力！” “……所以你们的‘人类特供’知识我一点没懂，从头到尾只听懂了亚特兰蒂斯的句号？”周晓辰：“但我听得也不完整啊，第三条是什么？” 幽灵：“为了确保效率，或者因为亚特兰蒂斯对人类技术水平的过高估计——他们留给人类的技术是压缩在这种‘知识灌输’用信号波中的，存在很大的破译困难。” “在我们试图破译的过程中，也出现了很多无法翻译的‘乱码’——我们的猜测是，这些知识与人类的认知体系不相容，所以难以破译。” “物质不能无限细分、时间存在最小尺度，这是量子场论、弦论已经提出过的观点，可以与人类的认知兼容，”周晓辰，“但我们在第三条出现了巨大分歧，以致于触发了‘洞穴保护’？” “那搞半天有毛线用啊？”周晓辰忍不住吐槽：“我们只能破译出我们知道的……我们不就是为了知道点新的才去挖的吗？” “不是只能破译出我们知道的，”幽灵纠正：“是只能破译出与我们知识体系不相冲突的。” 周晓辰：“……这仿佛是在嘲讽人类的固执和愚昧。” 幽灵提醒：“你不也没听出来？” 周晓辰不服：“我会想明白的！” 于是直到“小黑屋”时间结束，周晓辰还在冥思苦想。 物质不能无限细分、时间存在最小尺度，这像是作为“基本定理”存在的认知基础，以致于被写进了亚特兰蒂斯的“句号”里，应该是他们科学体系的某种“基准。” 而“不可名状的第三条”，究竟是另一条基本定理，还是基于前两条的推论？ 第三条又为什么会和人类的认知严重冲突？ 由于她全程精神恍惚，谢东流一度以为她遭遇了什么不人道的对待：“不是，他们把你怎么了？” “没有，不至于，”周晓辰回过神来，“就是给我听了一堆没听懂的玩意。”说到这她忍不住控诉：“逼死强迫症了，想不明白我睡不着！” ** 在这种美丽的精神状态下，直到沙盘比赛里面，周晓辰还在琢磨“不可名状三定律”，恨不得在鱼人版亚特兰蒂斯也开一个研究项目来集思广益一下。 比赛进行到现在，已经接近一千个回合。 “所有母星是红矮星、被潮汐锁定的行星都开始意识到大气消散、热量和水汽环流减慢、生态恶化的‘末日危机’，”小明学长：“而母星是主序星、昼夜正常交替的行星也不能高枕无忧，那上面的文明数量更多，于是面临更高烈度的对抗！” “蒙古吞并罗马后，终于跟六日女王和她儿子的玛雅爆发了全面战争！” 画面给到勾股γ-c，在这颗鱼人的精神故乡，密林与草原的交界处，恐龙大军与重甲骑兵正在向对方冲锋！ 滚滚的烟尘以冲锋线为轴心向两边蔓延，几乎漫过了密林，成为这颗植被茂密的星球上难得一见的人为沙暴！ 弹幕： “史诗大片！” “的确史诗，但是从亚特兰蒂斯那边过来，就觉得这里的科技发展有那么点子一言难尽……” “有种酋长大战可汗的美感？” “↑对对对！” 第177章 文明大乱斗·不可名状的第三定律 “横扫勾股γ-c的重骑兵第一次遇见了更耐撞的！恐龙占据绝对的体型优势！”小明学长激情解说：“而蒙古的火器威力似乎不尽如人意，子弹的口径对付恐龙稍显不足。” “被炸伤的恐龙反而狂性大发！” “蒙古的阵型撑不住了！” “士兵已经控制不住战马了！虽然战马都蒙住了眼睛，塞住了耳朵，但它们还是感觉到了本能的恐惧！” “一向以野蛮征服文明的蒙古，这次也体验到了野蛮对文明的征服，只是这次他们是文明，对方是野蛮！” 弹幕：“笑死，小明的立场不太中立啊” 小明：“我们注意到观众朋友们都在吐槽勾股γ-c作为一颗‘恒纪元’行星，文明发展水平却很堪忧。宋老师对此有什么评价吗？” “说实话我并不意外，”宋昂：“优渥的自然环境不是文明发展的动力，相反，恶劣的环境才是。人类的大进化，也是被动适应环境的结果。” “勾股γ-c的环境太优越了，因为行星较小、自转周期更短、受热更均匀，几乎是一个温室大棚了。”宋昂：“不愧是鱼人的精神故乡！” 弹幕： “宋老师的立场也不太中立哈哈哈哈” “有多少人在期待亚特兰蒂斯降临勾股γ-c，给土着酋长们来一点小小的文明震撼？” “↑六日女王好像上次也挂机了，应该是周周的队友，估计打不起来” “维京也是队友，不是照样互殴？” “那是抢5分嘛，但是进入星际就满足胜利条件了，不用痛击队友[狗头]” 宋昂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个可能的原因，蒙古的策略一直是骚扰和妨碍其他文明点科技，尤其是压制火器的发展以维持骑兵的优势——这最终也妨碍了自己。” 弹幕：“历史的回旋镖虽迟但到！” 小明感慨：“我刚刚去看了一圈其他星球，发现亚特兰蒂斯的科技非常超前——他们已经开始研究核聚变技术了，很震撼。” “最近对真实亚特兰蒂斯的研究发现——虽然具体的细节暂时还未披露，但大家可以到联盟自然科学基金资助列表里找到一个项目，叫‘柏拉图的洞穴’，”宋昂：“他们有一种基于信号波的高效知识普及手段。” “显然是超前于人类的技术，也与他们的波形语言相关——语言对于文明发展方向的重要性可见一斑，”宋昂，“我不得不再次对这个文明表示敬畏。” 弹幕： “好家伙，什么叫基于信号波普及知识？” “我觉得不是单纯压缩信息的意思——那算不得‘超前于人类的技术’。” “难道是通过信号波灌注知识的意思？所谓的‘由外而内’的生物电磁学……” “灌注知识？把知识灌进大脑？我去！” “什么醍醐灌顶！” 虽然得到了解说、嘉宾和观众的一致高度评价，但鱼人们的科技树攀爬其实并不怎么顺利。 可控核聚变和量子计算机，并称为星际文明的两大基石，前者提供能源，后者提供算力，其共同点是进入了量子场论的领域，因其迥异与经典物理体系，必然引起思想上的剧烈斗争。 鱼人和人类一样，难以接受从根本上挑战自己认知体系的知识，以致于第一次怀疑“文明使者”的理论传授是错误的。 ——在鱼人身上看到柏拉图洞穴效应，周晓辰的感觉很微妙。 谢东流最近找到了比写红头文件有意思的事情：打击邪教徒——这里特指那些抓之不尽的“数字飞升”信徒。在抓捕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个现象：“从我们开始传授量子场论，数字飞升信徒可以说是几何级数增加，现在矿井里都塞满了政治罪犯。” 周晓辰百思不得其解：“我能理解量子场论造成思想混乱……但这和‘数字飞升’，有什么关系？” 搞不明白浑身刺挠，周晓辰决定去邪教徒的窝点卧底，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经过好几轮打击，虽然“数字飞升”邪教野火烧不尽，但也不敢光天化日下活动，他们的集会地点在最近勘探出来的放射性金属矿井里面——为了研究核聚变，近来鱼人加大了这类矿藏的勘探和开发。 周晓辰和谢东流的雕像被卧底揣在裤兜里，隔着布料，仍然有一种空气中伽玛射线乱飞的幻觉，难得良心有点痛，觉得这多少有点不人道——但末日当头，实在不是讨论人道的时候。 黑洞洞的矿井里，邪教头子开始“传道”：“‘文明使者’传递的量子场论，恰恰证明了‘数字飞升’的可行性——他们只是不想让我们知道，故意隐瞒了这一点。” 他铿锵有力：“物质和时间是不连续的！这说明什么？” 周晓辰一头雾水：说明世界的底层是量子化的呗，所以呢？ 邪教头子：“世界的本质是信息！” 周晓辰\/谢东流：！！ 物质不能无限细分。 时间存在最小尺度。 周晓辰第一次意识到，在这两条“基本定理”之上，不同的文明会得出截然不同的推论。 人类立足于现实，会不断去寻找构成物质的最小单位，从玻色子、费米子，到弦。 而鱼人是天然的信息文明，他们于是有一种完全不同的解读：物质和时间不能无限细分，是因为宇宙的算力一定，而存储不能无限膨胀。物质的最小单元是宇宙的比特，而时间的最小单元就是时间步长——这个世界是一帧一帧向前推进的，仿佛放映一部电影。 基于此，他们得出了那个终极的推论：世界的本质是信息。 这是鱼人的结论，很可能，也是亚特兰蒂斯“不可名状的第三定律”。 第178章 文明大乱斗·时间裂缝 弹幕已经“卧艹”成一片：“真相了！” 如果世界的本质是信息，那么在鱼人文明史上发生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解释。 “我们生活在一个庞大的模拟盒子里面，”邪教头子：“远古的‘神灵’，如今的‘文明使者’，或他们自称的‘孵育者’，叫什么都无所谓——他们其实是‘调参者’。” “调参者目的虽然不明，行为却是有迹可循的——他们在试图调整文明发展的方向。所以当我们纵观历史，会发现那些动荡的年代里他们的身影频频出现，而在和平岁月中却杳无踪迹。” “如今模拟要结束了——‘末日’实际上是我们正在接近那个‘终局’的证明！” “调参者不会拯救我们，我们唯有自救！”邪教头子举起双臂，用一种吟唱的声调说：“数字化，得永生！” 前面周晓辰一直大为震撼，到了这里一下子绷不住，雕像在裤兜里“啪”一声，裂开了一条缝。 醒醒！你们本来就是数字生命啊！ 要怎么“再数字化”？ 弹幕用各种脸滚键盘的乱码表达着极大的震惊： “小白鼠意识到自己是实验品，然后呢？” “笔搁在这了，谁往下写？” 而周晓辰想到的则是另外一件事：对于鱼人来说的真相，对于历史上真实存在过的亚特兰蒂斯，却可能是歧途。 或许就是出于“世界的本质是信息”这一判断，他们错过了量子场论，叠加桑榆星化石燃料的匮乏，最终走向了他们的终末。 文明的命运，或许早早地就写在了文明的基因里。 宋昂或许还不知道亚特兰蒂斯“句号”里的信息——但他很快就能分享周晓辰此刻的震惊。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大乐子，”周晓辰：“但我不知道搞这个乐子的后果是什么——也许会害我们丢掉保送5分的机会。” “冲！”谢东流豪迈：“5分算什么？我就喜欢搞大事！” 其实周晓辰没做太多——只是发表了“数字飞升”邪教的理论，并且公开寻求“对鱼人所在星球本质是一个模拟世界”的证明。 在鱼人科学家的头脑风暴下，不久鱼人《科学报》头版头条刊登了一篇文章：《基于多缝干涉实验的最小时间单元观测方法》。 双缝干涉实验是演示光子波动性与粒子性的实验，让光子通过两道窄缝，看它们是像波一样同时经过两条缝，发生干涉，还是像粒子一样选择一个窄缝通过。 这一实验曾经带给人类一种克苏鲁恐怖，因为在有无观测的情况下，实验结果是不同的——当存在“观察者”时，光子表现为粒子性，实验结果是“亮点图样”；而不存在“观察者”时，表现为波动性，实验结果是“干涉图样”——这种现象叫做“观测塌缩”。 鱼人早已经做过这个实验，现在他们要做的，是利用这一特性来测量假想中的“最小时间单元”： 如果把“双缝”改成“多缝”，并且在每条缝隙后面都加上探测器来观察光子从哪条缝通过，但每个探测器都在“开启”和“关闭”之间高频闪烁（之所以需要“多缝”，是因为单个探测器的闪烁间隔显然不可能低于“最小时间单元”），那么理论上随着缝隙的无限增加，因为每个探测器的闪烁不同步，至少有一个探测器在观测的时间间隔就无限缩小。 而如果世界是一帧一帧运行的，那么这个时间就无法无限细分下去——用逐渐增加裂缝的方法，就能无限逼近这个“最小时间单元”：要么拍摄间隔出现明显不均匀分布，存在“时间裂缝”；要么光子“来不及”从波动性转化为粒子性，观测到“干涉图样”，而非“亮点图样”。 实验在神庙公开进行，当天几乎万人空巷，让人想起人类久远以前的历史，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场景：“两个铁球同时落地”。 探测器闪烁频率为每秒900兆次，已经是鱼人最高技术的成果了。缝隙的数量逐步增加，在十个，一百个的时候，一直无事发生，直到一千个，“探测”的时间戳开始出现不均匀的征兆。 “平均探测间隔1ps！”鱼人科学家：“这说明我们接近了最小时间单元的数量级！” 探测器增加到五千个：“现在平均时间间隔是0.2ps！” 增加到一万个：“理论时间间隔是0.1ps！” 一万五千：“理论间隔已经降低到0.067ps，但是实际时间间隔没有缩短！还是0.1ps！没有任何两个时间戳之间的距离近于0.1ps！” 一万八千、两万：“我们的世界最小时间单元是0.1ps！” “时间是有裂缝的！” 此时直播间已经寂静无声了。 弹幕： “谁去看一眼沙盘模拟参数？” “我已经看回来了……时间步长真的是0.1ps。” 鱼人在神庙欢呼拥抱，这一刻他们众志成城，窥见了“神”的真实，这个世界的底层规律！ 欢呼持续了数个小时，又渐渐地平息了。 除了那些从头到尾没有看懂实验、纯粹就是来凑热闹起哄的，被柏拉图的洞穴保护着的鱼人还在兴高采烈，剩下看懂了的鱼人中，再迟钝的，也开始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真相：0.1ps，时间的裂缝远远大于理论上的最小时间单元——普朗克时间。 相差数十个数量级之多！ 那说明什么呢？ 如果你发现自己的存在只不过是高维物种随机实验的牺牲品，你要怎样面对世界的真相和曾经的信仰？ 第179章 文明保护区 与此同时，星球探索频道。 轰动一时的“亚特兰蒂斯现世”让这个本来只有科普爱好者追捧的小众频道一时间成为国民级的节目，尽管随着事件的热度冷却，流量有所下滑，但仍然维持着远超过往的关注度。 “各位观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主持人林佳期。今天，星球探索频道荣幸地邀请到了许茕教授做客！” “许茕教授在联防大开设《精神攻击》课程，关注精神力开发领域的朋友对‘精神攻击与防御的许氏模型’一定不会陌生。” “可能有观众朋友要问了，这期节目不是亚特兰蒂斯探秘的后续吗，怎么扯上了精神攻击？”林佳期：“这就要说到联盟对亚特兰蒂斯技术的破译，和‘柏拉图的洞穴’项目。” 通过星球探索频道，基于电磁波的知识传输手法，以及当传输知识不在认知框架内时，触发精神免疫的“洞穴效应”第一次向公众披露。 由于宋昂在文明沙盘直播间的“剧透”，一些“亚特兰蒂斯粉丝（后简称‘亚粉’）”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这个洞穴项目，但“灌输知识”以及这种灌输会引起精神的“无知保护”，还是击穿了大部分人的认知： “好家伙，我现在就感觉到了洞穴效应——我没听懂！” “↑笑死，洞穴效应不是这么用的。” “我发现很多观众跟我一样懵圈，”林佳期：“许茕教授能给我们讲一讲，究竟什么是洞穴效应吗？” “洞穴效应的典型例子，就是蓝星时代二十世纪量子场论快速发展，因其严重挑战经典物理体系，逼疯了很多科学家。”许茕：“简而言之，就是人对不符合自己认识的知识，会产生本能的排异。” “亚特兰蒂斯的信号波技术放大和具象化了这种排异——携带知识的信号波，如果与接收者的知识体系不兼容，就会引发接收者的精神抗性，产生无法理解、生理不适等症状，甚至诱发精神问题。这种现象与知识的正确与否无关，无论真理还是谬误，都会引发同样的免疫反应，我们把这种免疫反应称作‘无知防护’，或‘洞穴效应’。” “大家不必把洞穴效应等同于无知或者顽固，”许茕：“事实上，我们发现这种精神免疫反应和人类被植入精神锚点时的排斥反应很类似，这可能是一种具备自由意志的智慧生物，对精神控制的抗拒——知识的灌输，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控制。” 弹幕： “好家伙，我听懂了，这是防洗脑机制！” “什么不可名状的知识和名为‘痴愚’的防护——只要我灵视足够低，啥也看不懂，我就不会疯？” 林佳期适时引出下一个话题：“但洞穴效应似乎也给我们带来了麻烦——听说在翻译亚特兰蒂斯讯息的过程中，那些与人类知识体系不兼容的部分，就会变得难以解读？” “这是源于一直以来精神力的‘黑箱化’，”许茕解释，“我们从未完全理解精神力，也没有找到‘精神力的大一统模型’。我们的翻译方式，是训练一个模拟人类精神力的人工智能，然后让这个人工智能来进行信息解读。” “众所周知，全联盟唯一模拟精神力评级达到a+的人工智能只有幽灵。但也许是模拟过于逼真，”说到这里，许茕无奈地笑笑，“连人类的洞穴效应也被模拟了出来——幽灵也无法直接解读那些与祂的认知严重冲突的信息。” 弹幕：“笑死，幽灵说，我传染了人类的痴愚。” “我刚刚收到宋昂老师的邮件，说他在文明沙盘发现了绕过这个问题的一种可能，”许茕：“不如我们转播文明沙盘版亚特兰蒂斯和‘多缝干涉实验’？” 弹幕： “不是，为啥这两个频道经常互相转播？” “↑双厨狂喜！” 转播画面回放了“多缝干涉实验”，最后定格在回合结束，鱼人在神庙高呼“时间是有裂缝的”。 弹幕： “卧艹！” “墙被打破了！” “可是代入一下，忽然觉得很幻灭……” “从沙盘中的鱼人，我们猜出了真实亚特兰蒂斯的基础物理三定律。”许茕：“第一，物质不能无限细分；第二，时间存在最小尺度。这是亚特兰蒂斯基础三定律之二，而第三条一直无法破译。” “当周晓辰把量子场论传授给鱼人，他们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的结论：世界的本质是信息。” “虽然只来得及进行了简讯沟通，但目前为止我的同事普遍认为，这就是亚特兰蒂斯第三定律。” “早在蓝星时代，人类就开始使用模拟手段来提取现实维度难以直接观察到的信息。丁·卡普拉斯、迈克尔·莱维特和亚利耶·瓦谢尔曾凭借发展分子模拟方法而获诺贝尔化学奖。如今的文明沙盘虽然无法精确到分子尺度，但仍然沿用了大量包括蒙特卡洛在内的分子模拟算法。” “亚特兰蒂斯科学体系并非空中楼阁，他们的知识或许与人类不完全兼容，但却是可以自洽发展的。如果凭借精神力模型无法直接翻译信息波，那么我们还可以通过模拟许多思维方式与亚特兰蒂斯人相似的个体，对不完整的信息进行补全和发展，由此来绕过洞穴效应，获取完整的知识传承——即使它们有可能是错误的，也具备不可估量的研究价值。” 林佳期：“我发现观众朋友都很关心鱼人的未来——如果文明沙盘比赛结束，服务器关闭，他们的世界必将迎来毁灭。如果说鱼人具备这种‘模拟研究价值’的话，联盟有可能花费算力维持沙盘亚特兰蒂斯的存在吗？” 弹幕：“佳佳问出了亚粉的心声呜呜呜┭┮﹏┭┮” “我现在还不能做出任何保证，”许茕，“不过我的同事们正在商议一个‘文明保护区’计划——建立一个‘保护区’，将文明沙盘中具备独特形态的文明拷贝保存下来，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行。但具体项目能不能申请下来、能申请到多少算力还未可知——就当是提前造势吧。” 林佳琪：“好大的工作量，幽灵该头秃了。” 弹幕： “哈哈哈哈迫害幽灵” “联盟最高人工智能x 人民公仆√” 当诸如此类的讨论沸沸扬扬时，幽灵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在远日点的冰面上，阿列克谢接受采访时的那句话：“我感觉心脏有点受不了。” 周晓辰：“醒醒，你没有这个器官的！” 第180章 文明大乱斗·数字飞升 “文明保护区”计划不止是迫害幽灵，还涉及大量资源和伦理问题，分配多少算力、保护区如何设置、拷贝多少个体、是否可以故意模拟极端自然环境来刺激文明发展等等。 虽然“文明保护区”项目事实上还在八字没一撇的提案阶段，但不影响周晓辰提前进行虚假宣传。 宣传手段毫无更新换代的迹象，依然是祖传的到处“显灵”，但效果一如既往地立竿见影，很快鱼人社会就出现了很多稀奇古怪但言之凿凿的传言： “孵育者，或者说调参者，他们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就是观察文明发展的进程，从中总结规律！” “就像我们养小白鼠做实验一样？” “我倒觉得孵育者之间是竞争关系，他们说不定在进行一项比赛。” “可比赛总要结束的。结束以后呢？” “即使我们撑过了末日，世界还是要毁灭吗？” “海神波塞冬，也就是yl-00亲口告诉我，那些‘模拟成功’的族群，会被拷贝到‘保护区’继续生活。” “什么保护区？” “什么叫模拟成功？” “当然是要成功撑过末日！毁灭的文明都是失败品！” “那不就是数字飞升？” 这些传言一定程度上稀释了窥见“墙外世界”的大恐怖——作为一个天然信息文明、数字飞升邪教的沃土，鱼人们对于“自己原本就是数字生命”的接受度远比人类要高。 除此之外，对于“yl-00”语焉不详（主要是周晓辰自己也不知道）的飞升方式、末日之后乐土的形态也有诸多猜想： “那一定是一个流淌着奶与蜜之地……” “末日之后，圣光降临，所有沐浴光芒的鱼人都得到永生……” “收起你那套迷信吧，鬼的圣光，肯定是宇宙飞船！” “鬼的飞船，应该是一个大型群体梦境，忽然之间大家都睡过去了，醒来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飞升可以，永生怎么可能？模拟不要算力的？我们算两万个探测器的频闪用了多少台计算机？” “有没有可能那个保护区只是标本室啊？” “什么恐怖蜡像馆？” “不不，小白鼠做成了标本，那还有什么用？我们一定可以继续活着的。” “怎么样活着？像我们用小白鼠造疾病模型那样‘活着’？” “这个……高等文明不讲伦理的吗？” 甚而至于，还产生了关于“谁走谁留”这个永不缺席的难题的讨论： “保护区这种说法，是多缝干涉实验后出现的。我觉得我们的价值是我们的科学。” “yl-00的文明，科学发展水平不甩我们几万光年？要我们何用啊？” “那说不定，毕竟他们的文明形态跟我们不同……万一有什么思维盲区，需要我们打开思路呢？” “嘶，那我这样，学不会物理的，是不是没用啊？” 一时间“物理不行的不能飞升”这一谣言甚嚣尘上，在鱼人社会引起了极大的恐慌，物理补习班生意兴隆、场场爆满…… 周晓辰：…… 还是先造庇护所吧！不然不等保护区项目批下来，你们就要没了啊小可爱们！ 虽然鱼人社会对于有没有飞升、谁能飞升未能达成共识，但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只有活着，才能飞升。 勾股a-d的大气消散已经不再是一个“威胁论”，而是每条鱼都能实打实感觉到的事情——现在有条件的鱼家里都要配氧气发生装置，没有条件的去市民中心集中吸氧；出门必须遮得严严实实，否则转一圈就会被严重晒伤；辐射病的发病率也一路走高。 地下不会塌的地方都已经挖空了，隔离辐射的厚合金壳上面，又用水泥填满穹顶和土壤之间的缝隙。一切可能的资源都被调动起来，与末日赛跑。 直播间： “燃起来了！挺住啊！” “我刚上了联盟自然科学基金官网，‘文明保护区’项目已经在审核中了！撑住！” “现在节点到哪个大佬手里了啊，有关系的网友去催一催？” 在众望所归的目光下，宋昂：“不在我这里……” 考虑到不能数字飞升的“万一”，前往星际的后备计划也没有停下来，但这边就不那么顺利了： 尽管有了“全民学物理”的加持，但核聚变发动机的研究仍然难产，不得已之下，周晓辰只能先点传统化石燃料火箭科技——虽然勾股a-d化石燃料稀缺，但随着环境恶化、生活物资涨价，从摇摇欲坠的其他文明那里购买燃料变得很容易。 弹幕： “鱼人的脑壳是不是在量子上面缺根弦啊？” “↑我觉着不是这个原因，量子层面的实验已经跟幽灵的算力同级了，可能是模拟环境不支持。” “也对，普朗克时间和模拟时间步长差好几十个数量级，模拟量子实验可能是有问题。” 宋昂评论：“我们据此观察到一个现象，就是‘数字文明’发展的上限，低于进行模拟的‘母文明’科技水平——让人想到‘科技锁’和‘大过滤器’理论。” 弹幕： “什么！人类也是数字文明[狗头]” “↑每次人类社会制度拖累科学发展，都甩锅骂‘科技锁’。” “↑从未被证明存在但一直背锅的‘科技锁’。” 这一周的文明沙盒末尾，在众多“亚粉”的瞩目下，鱼人的地下庇护所一期工程竣工了！ 鱼人执行委员会现在已经改为以物理学家为核心的“行星防御委员会”——鱼尔巴乔夫还是未能逃过名字自带的诅咒，成为最后一个首席执行委员。 第一届行星防御委员会主席鱼仪主持地下庇护所一期竣工剪彩，发表了后来载入鱼人史书的《数字生命人权宣言》： “从被潮汐推上海岸、文明懵懂地萌芽，到打破‘痴愚’的墙壁，窥见‘盒子’外面的天光，鱼人固然被更高的文明引领，但自身也从未停止过探索的步伐。” “……即使未必得到更高文明的认可，但我们仍然有权力，单方面宣布鱼人享有平等的生命权和知情权——即使作为实验样本而生，每一条鱼应当平等地享有分配给我们这个文明的资源、并对自身参与的实验知情。” “如果生存，这是我们的史书；如果毁灭，这就是我们的墓志铭。” 第181章 前线无战事(一) 退出模拟舱，又是一个开放日前的周五，周晓辰照例长在椅子上，嘴角挂着林见星吐槽过的那种“诡异的微笑”，打开了她新鲜到手、热腾腾的私人光脑。 谢东流又在开机的瞬间接到家里的视频通话，自觉进屋汇报去了，剩余在客厅里的人各玩各的：奥拉早早开始期末复习，林见星打开一本蓝星时代的小说，把光幕打成翻页形式，就像真的捧着一本书似的——大概这就叫仪式感。 奥拉忽然问：“你好像从来不跟家里打电话？” 闻见八卦的味道，周晓辰表面上埋头抠光脑，耳朵悄悄竖起来。 “会发邮件报告情况，”林见星，“我家里人都是做学术的——习惯用邮件沟通。”既然奥拉起了这个话头，他终于可以满足一下好奇心，“你……跟家人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最后一次联系是我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确认接收，并告诉他们我决定去联盟。”奥拉瞥一眼他的表情：“没什么不能问的，我跟家里关系也没有那么糟糕——非要说的话，大概是冷漠吧。” 问都问了，林见星决定把憋在肚子里的问题一次问完：“那周周呢？” 说实在的，一周才发一天光脑，像谢东流那样跟家里煲电话粥才是常态——但这一屋子里竟然聚集了三个自己抠光脑的！ “哈？”周晓辰忽然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发现自己好像没准备这方面的说辞，努力回忆了一下快被她忘在麋鹿座的个人档案：“呃，自从我去了……”那颗星球叫啥来着，“麋鹿η-b，就没有联系了。” 话说提图斯不会真的给她准备了“本来不存在”的家人吧？ 林见星惊了一下：“你的家乡是麋鹿η-b？” 周晓辰差点问出“很有名吗”，但及时改口：“哈，大家都知道啊？” “那可是最先发现虫族的地方！”林见星：“呃，抱歉……”这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历史事迹”…… 周晓辰摆摆手示意无所谓——反正全是编的，接着忽然想到：“唉，米拉（柳德米拉的爱称）带我开星舰的历史单元副本就在麋鹿η-b。” “总让她带我们也不方便，最好还是能自己解锁这个副本。”周晓辰：“我上次去的时候，做了点儿粗略的调查，大概猜到了解锁条件。”一定是那个大矿洞！ “但也得生存本刷出过麋鹿η-b才行，我们解锁的地图还是太少了。”奥拉：“反正我没刷到过。” 林见星：“我也没有。大东偶尔晕全息，不爱打副本，估计他也没有。” 周晓辰：“那我去蹭一下……” 她这一说，大家都明白是蹭谁了，一起“喔”一声，然后奥拉埋头她的学习，林见星埋头他的小说。 周晓辰：…… 这是什么来自fff团的孤立！ 伙伴爱呢！ 但这时光脑震动了一下，立刻把她的怨念冲散了。 Алekcen：“我回来了[微笑]” 周晓辰：“好耶！明天去1号基地吗？?(°?‵?′??)” Алekcen：“明天中午还要出任务，去1号基地的话，只能早上见一面……” “那你也太累了，”周晓辰猜他大概率是刚从星舰上下来，还在3号基地，跑个来回就见一面说几句话未免过于折腾，“不如副本见吧？” Алekcen：“双倍时间？” 周晓辰：“嗯！而且我正好想蹭你的地图……” 这时周晓辰忽然顿住，想起了为什么要蹭这个地图的原因，还没有跟阿列克谢说过。 ——好好的假期为什么要告诉他这种事！ 可是真的需要蹭地图…… Алekcen：“什么地图？我看看有没有解锁过。” 还有lv.5没解锁的地图吗？ 周晓辰开玩笑：“不是什么宇宙尽头——只是普普通通的麋鹿η-b。” Алekcen：“好~” 周晓辰仿佛从波浪线里嗅到了他的高兴，虽然一头雾水，但她的情商见涨，没把“这张图有什么说法”问出来：“早上7点？我怕睡过，你要叫我嗷！” Алekcen：“好，但你现在就得休息[闹钟]” ——显然是在深潜任务里，被他发现了周晓辰的夜猫行为。 虽然答应了立马去睡，但周晓辰并没有去洗漱，在椅子上不动如山，开始搜“情侣&麋鹿η-b”，果然弹出一大框信息，连夜吃瓜，爬了几十页，终于搞明白，原来是一部在“麋鹿η-b”取景拍摄的电影：《前线无战事》。 星际时代的电影也是全息模式，有“上帝视角”和“代入视角”两种选择，顾名思义，“上帝视角”和传统电影一样，观众纵观全场，只不过场景、人物非常真实，犹如升级版3d，只需要头盔；而“代入视角”需要模拟舱，可以选择一个角色扮演——当然不能改变剧情——可以说做到了真正的“身临其境”。 尽管很想把这部电影刷一遍，但这样很容易明天顶两个黑眼圈，被阿列克谢看出她的精神状态，最后周晓辰选择点开了“5分钟带你看完”系列视频。 然后她成功了解到，《前线无战事》是一部取材于第一颗被虫族冲击的星球麋鹿η-b，但主要围绕男女主人翁展开的爱情电影，影响力很大，堪称星际版《泰坦尼克号》，因此军事模拟器中的麋鹿η-b也就成为了情侣约会圣地。 然而周晓辰此刻想到的却是她要去这个副本的理由。 突然就有一股地狱笑话的味儿。 第182章 前线无战事(二) 7点不到，周晓辰就被生物钟唤醒了，刚打算跟往常一样发动技能：再睡一会儿，忽然记忆回笼，想起阿列克谢答应叫醒她，顿时清醒了，开心地掏出光脑等消息。 7点，无事发生。 周晓辰：？？ 好在7点05，温柔的潺潺流水一样的闹铃响了起来，界面显示“Алekcen在叫你起床”。 有一说一，如果周晓辰还睡着，这个白噪声一样的闹铃绝对叫不醒一点…… 周晓辰：“你晚了5分钟[盯]” Алekcen：“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周晓辰的气焰又“滋”地下去了——他怎么那么会哄！ 周晓辰：“那我去吃个早饭！7点半开始好吗？?( ?? ? ? ?)?” Алekcen：“好，我等你。[摸猫猫头.gif]” 周晓辰掀被而起，光速洗漱，开了一个罐头吨吨吃完，就进了模拟舱。 进入军事模拟器准备室，阿列克谢果然已经在那里等她了。组好队后，他翻出了3d地图——每次看到满屏的璀璨星辰，周晓辰都会心生羡慕：“我什么时候才能解锁这么多地方！” 阿列克谢：“我刚来联盟的时候很孤僻，每天除了上课、训练，就是在这些副本里到处游荡。” 周晓辰默了一下，去拉他的手：“一个人？” “嗯。”阿列克谢：“但现在不会了。” 生存模式下进入麋鹿η-b，首先扑鼻而来的是一股呛人的烟味，伴随着咽喉处火燎的痛感。 周晓辰头昏脑涨地睁开眼，看见头顶熟悉的、电路板似的机械按钮区，认出这是“赫尔墨斯-f12”的驾驶舱！ 安全气囊已经弹出，驾驶舱消防系统启动，到处都在喷泡沫，还有后面传来的爆炸声，都说明这艘“赫尔墨斯”已经坠毁了。 ——看来只有历史单元模式，才有驾驶星舰“逆天改命”的机会，生存模式直接就是坠机开局。 周晓辰骂骂咧咧地去推驾驶舱的门：“这不是剧情杀吗？不讲武德！让我开根本不会坠毁！” ——虽然她上次新手上路也差点大头朝下摔地上，但起码没摔成这样！ 舱门卡住了。 好在随身配有战术激光切割刀，这把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的落伍货，激光束只有一线，准确说应该叫“激光针”，切舱门是不可能的，但可以割开观察窗。 切割效率感人，可以说是“铁杵磨成针”，要不是驾驶舱非常坚固、消防系统顽强地灭火，早就已经打出gg。 刚切出一条缝，两只机械臂伸过来，拆掉了观察窗！ 是工程机器人！ “周周？”阿列克谢的声音先从外面传来，接着便看到他爬上了“赫尔墨斯”的残骸，从观察窗外伸出手：“你有没有受伤？能爬出来吗？” ——只能说不愧是情侣约会本吗？ 这生死之间从头顶漏下的天光，这温柔的声音——如果是第一次见面，周晓辰也要呜呜呜地沦陷了啊！ 但老夫老妻不吃这套，周晓辰忍不住激情吐槽：“都是剧情杀，为什么你能全须全尾着地，我就四分五裂啊！” 那个工程机器人是“赫尔墨斯”自带的，在维修仓里，肯定是迫降的时候状态还好，才能打开仓库拿出来！ 不公平！ 阿列克谢把她从观察窗拽出来——太窄了，爬到一半卡住，不得不脱掉飞行服，画面非常地不体面——听到抱怨，他笑了一下：“取决于星舰驾驶积分。积分足够高，触发的是‘迫降开局’；积分不够的话，就是‘坠毁开局’。” 周晓辰：…… 仿佛散发着一种讲理的歧视。 “不公平！”她还是忿忿：“没有积分怎么啦？有本事让我开一个看看啊！”凭什么直接假设我坠毁！ 阿列克谢又被她逗笑，但很快克制住，抱着她的腰先拖她出来：“这里危险，我们快走。” 他们跑出没多远，消防系统终于压不住火势，连串剧烈的爆炸把“赫尔墨斯”的驾驶舱整个炸飞，像从断头台上掉下来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然后被大火吞噬了。 周晓辰：“……如果没有队友捞的话，根本就是开局杀吧？” 阿列克谢把备用飞行服给她套上——第二次星际战争时期，星舰驾驶员还没有配备全套机甲，飞行服装有不完整的外骨骼和空气循环系统，倒也基本能够满足地面行动的需求了。 麋鹿η-b虽然白天地表温度极高，但有大气，飞行服不需要套头盔，阿列克谢只拉上了面罩，让周晓辰想起在防空洞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 不知道是不是初见情结，总觉得这个覆面造型好有感觉…… 阿列克谢迎上她的目光：？ 周晓辰赶紧把不纯洁的想法踢出去：都怪昨天晚上乱吃瓜，污染了我的脑子！ 阿列克谢：“想去哪里？” “我想去看那个大矿洞。”周晓辰：“我觉得那里有历史单元模式的线索。” “米尔内大矿洞？”阿列克谢：“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米尔内？那是古蓝星时代最大的钻石矿洞。”周晓辰：“这名字很贴切啊。” “你很喜欢历史？”阿列克谢：“收集了好多历史单元本的稀有称号。” 周晓辰想起自己挂着的那一串金光闪闪：“……lv.1不够有气势嘛！” “我就是觉得那部电影多少有点春秋笔法，”周晓辰：“灾难与爱情拍得是很美，但虫族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没有预警，统统没有提到……这算什么，为尊者讳？” “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好奇了，”阿列克谢：“那我们就去矿洞看看。” “你的历史课本是怎么写这一段的？”周晓辰：“以前的课本。” 阿列克谢会意——她指的是帝国史书：“典型的帝国史诗，两名飞行员迫降在麋鹿η-b，在那里发现了虫族，其中一人为了保护伙伴逃离而牺牲，生还者把这个消息带回给人类。” 周晓辰：“之后帝国就封锁了这颗星球？” 阿列克谢：“嗯。” 周晓辰：“那为什么虫族还是泄露了呢？” “官方的说法是，麋鹿η-b虫族已经有了‘虫巢’，所以能够在宇宙中扩散，”阿列克谢：“但我持怀疑态度。” 第183章 前线无战事(三) 星舰坠毁的地点跟上次相去不远，仍然是螺旋下降的地势和最低点仿佛能够吸走灵魂的旋涡状巨大矿坑。 但生存副本展现的是麋鹿η-b今天的模样，那些曾经属于人类的建筑物、屋顶的太阳能板，如今都被不祥的黑色菌丝覆盖，于是连红色、紫色的砂岩都仿佛失去了色彩，无不彰显着这是一颗已经死寂的星球。 死寂是对于人类而言——对虫族来说，它还是生机勃勃的。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交叉掩护前进，小心地在砂岩之中穿行。 路过那些屋顶安装太阳能板、显然曾经有人居住的房屋，周晓辰向里张望，还能看到许多生活的痕迹：腐朽的家具、生锈的机器人、腕带上全是缺口的光脑和缝得很丑的布娃娃，仿佛在灾难的前一刻，屋主人还在这里生活，但突然间所有的人就从这颗星球上蒸发掉了。 他们当然不是蒸发了——虫族啃噬一切能够消化的东西。一个毫无防备的城市，在虫族肆虐之后，人类会消失得很彻底——连一根白骨都不会剩下。 作为麋鹿座最常见的虫族，三步一只、五步一群的麋鹿大蠊是这里新的主人。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都喜欢用激光枪，交叉的红色光束时不时击中阴影下突然窜出来的大蠊，50c的空气中开始散发出烤虫子的蛋白质焦糊气味。 “你的射击比上次又进步了，”阿列克谢夸完，又担心道，“你一直这样紧绷着，追求最精准的命中，不会精神疲劳吗？” 阿列克谢第一次看周晓辰射击是初遇的防空洞，那时候她还没有什么技巧，全靠绷紧神经；第二次是在桑榆星阴面的冰面上——那时候要跟学长学姐们抢怪，快狠准是正常的。 直到此时，阿列克谢才发现，周晓辰平时也是这样的习惯——就像一台永远满负荷运转的机器，在旁边听着都担心什么时候就崩一颗螺丝出来。 这不是绝大多数人的习惯。弹药充足的情况下，大家通常都会放松一点，差不多能打中就得了，以免给精神造成太大的负担。 “我没想过……我没感觉有很大负担？”周晓辰习惯性抠门，追求节省子弹、最大化杀伤，没意识到别人都是会在战场上摸鱼的——现在回想一下，林见星就会摸鱼，还摸得很明显，以致于他精神力虽然高半级，但打出来的伤害跟谢傻不相上下…… 周晓辰有种怪怪的感觉——跟队友一起打副本，和跟阿列克谢一起，果然很不一样。队友的第一反应多半是给她猛刷“666”，很难想这么多。 “我试着放松一点？”周晓辰观察阿列克谢怎样“摸鱼”：跟林见星比的话，他还是要更认真些的，但主要把精力花在观察上面，虫子一旦冒头，一定会被他点名，但通常不费那个劲追求一击必杀，而是选择多来几枪，靠火力溢出弥补命中。 周晓辰：我学会了！ 就这样一路靠过剩的火力摸鱼，两人来到了“米尔内大矿洞”边上。 进入矿洞内部的电梯早就停止运作，那些为紧急状况准备的安全扶梯也早已不再安全。与其指望这些摇摇欲坠的扶梯，不如指望自己核心够强，扒着坑壁往下爬——还好有外骨骼，问题不大。 打开头戴式探照灯，他们一层一层往下探，仿佛爬行在浴桶里面的两只蚂蚁。 进入矿坑之后，遭遇虫族的几率反而降低了。虽然已经废弃，但这个盛产放射性金属的深穴仍然残留着远超安全线的辐射，即使对虫族来说，也不是什么适合生存的土壤。 “这些坑壁很奇怪，”周晓辰摸着砂岩粗糙的表面——矿洞的一面是空的，仿佛贴着没有护栏的山壁行走。声音在整个矿坑里来回反射，拖出层层叠叠的回声，她不得不压低嗓音，仿佛说悄悄话：“什么机器能挖出这种狗啃的感觉啊？” 阿列克谢皱眉：“无论爆破还是切割，都不应该是这种效果。” 越往下走越不对劲，周晓辰：“我们现在多深了？”话音未落，光脑已经报出了深度：544米。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惊悚地对视一眼。 阿列克谢去查历史资料确认，而周晓辰不久前才在历史单元模式测过这个矿坑，还记得当时的深度，最后他们不约而同报出数字：“525米。” 根据记录，在人类撤离麋鹿η-b时，矿坑深525米。 而在人类离开之后，这个矿坑又自己“生长”了十九米！ 总不会是鬼魂在挖矿，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虫族？！” 阿列克谢：“蚓虫？”吃土这种事，让人很难做他想。 “可是我们一路过来，几乎所有坑壁都是‘狗啃’的，”周晓辰还是想不通：“蚓虫‘吃土’是为了钻到水分更充足的地方，没道理把整个矿洞均匀地啃一遍吧？”简直百思不得其解：“连一点人工挖掘的痕迹都没有了。” 阿列克谢顿住：“也许……”他抬头往上看，“这个矿坑，本来就不是人工挖掘的。” 周晓辰：？？ “帝国比联盟走得远的研究，”阿列克谢：“绝大部分都在生物领域。” 周晓辰听懂了他的意思：“用蚓虫挖矿？”没想到虫族还有给人类当牛马的日子，“那‘原初’的蚓虫，是怎么来的？” 两人一起沉默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们的猜想，在彩色砂岩的矿洞里，为了适应背景而变色的文字在眼前打出： 生存副本“米尔内之殇”通关。 解锁历史单元模式“矿井下的阴影”。 是否直接进入历史单元模式？ 如果找到重要历史线索时，在生存副本中没有死亡，可以不出副本而直接进入历史单元模式——周晓辰以往的探索比较费命，还是第一次全须全尾地走到剧情点。 现在回去还太早，两人选了“是”，于是下一刻仿佛时光倒流，那些在废弃岁月中被蚓虫啃噬掉的砂岩重新长回了坑壁，让这个旋涡状的大地的伤痕缓缓地愈合了十九米，接着人声和机器的轰鸣开始在空旷的矿洞里来回反射，仿佛过往的回响。 第184章 前线无战事(四) 周晓辰把手插进兜里掏了掏，还真掏出了那张写着“盖娅·图利娅·加图”的仿佛凭空出现在她口袋里的证件。 她不由得摸了摸脸，问：“我的样貌变了吗？” “没有，”她的脏手把自己的脸摸花了，阿列克谢脱下手套，用手背给她擦干净：“我们扮演的是外来者，当地人不知道我们的相貌，所以不需要改变。” 周晓辰：“真的不是约会副本特供吗？”毕竟顶着别人的脸谈恋爱是有点那个…… 阿列克谢脸红了红：“不算‘特供’。不止一个副本是这样的。” “你现在叫什么名字？”周晓辰忽然领悟到角色扮演的兴奋：“把证件掏出来看看？” 阿列克谢的表情顿时有点微妙：“你真的看过电影吗？” 周晓辰：“……我看的是‘5分钟带你看完’版，解说都没提主角叫什么！”全程都是男主在干嘛，女主怎样了…… “……”阿列克谢无奈地掏出证件给她看，上面的证件照印的是他的脸，可以说是严谨的假证，名字：尼古拉·克劳狄乌斯·凯撒 “哇！”周晓辰：“‘尼古拉耶维奇’的尼古拉？” 阿列克谢有点高兴，但好像女朋友记得自己的全名并不是什么值得特别高兴的事，于是故作无所谓道：“这个名字很常见。” 周晓辰：“不重要！关键是代入感！” 这是剧本杀抽到同名角色的开心！ 阿列克谢：“那你的名字也是。” “对喔。”周晓辰常常忘记自己三毛钱的假名。 说话间，矿洞的上方渐渐传来机器的嗡鸣，他们不得不移动起来，否则就要解释两个陌生人“入侵”矿洞是怎么回事。 周晓辰脑洞大开：“如果我们说自己是调查员，能套到情报吗？” “帝国调查员的名字无法从公共系统查询，但证件有特殊水印，”阿列克谢想了想：“负责人肯定没那么好骗，但工人未必都分得清调查员证和军人证。” 正当他们准备找个人忽悠一下时，矿洞里却传来荒腔走板的奇怪歌声，因为实在没有调，近似于念经。那声音由远及近，大约十几分钟后，露出了庐山真面目：是一个少年。 周晓辰差点脱口而出：赛克斯图斯？ 赛克斯图斯刚转过一个弯，就被突然出现在面前的两个大兵吓一个仰倒：“你们是谁？” “帝国调查员。”阿列克谢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就是冷着一张脸，十分有威慑力。 不知道帝国调查员在公民中有怎样的名声，总之赛克斯图斯脸都吓白了：“我，我……我只是误入这里！”他很快意识到这个借口太烂，赶紧改口，“对不起，我该说实话的，我想找工作，但是他们说我年龄不够……” 周晓辰凉凉道：“找工作需要跑这么深吗？” 赛克斯图斯憋了憋：“我想证明自己！我是很勇敢的！” 周晓辰有点欣赏他的临场反应，但还是忍不住戳穿他：“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唱歌给自己听，这种‘勇敢’吗？” 这次赛克斯图斯几乎憋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嗫嚅道：“太黑了……” 虽然矿洞一面是空的，但在矿坑深处也已经几乎照不到阳光，加上关于这个矿洞的恐怖怪谈，就仿佛通往地狱的隧道。 阿列克谢：“能走到这里，确实很勇敢了。” 周晓辰顿时也觉得自己吓唬孩子有点过了，缓和了语气：“我们不管童工的事。我们要调查的，是‘那个东西’。” 赛克斯图斯吸了一口凉气：“什么东西？” 周晓辰做了一个单词的口型：虫子。 赛克斯图斯抖了抖：“‘那个东西’，真的很危险吗？” “很危险，”周晓辰严肃道，“你听说过生化危机吗？” 在一切皆有可能的星际时代，末日科幻作品比蓝星时期还要流行，赛克斯图斯当然不会陌生：“有，有这么严重？” 虽然周晓辰还没来得及分享上次的情报，但阿列克谢也猜出了一个男孩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们让你来找‘那个东西’？你找到过什么？” 周晓辰掏出军人证给他看了一眼，赛克斯图斯犹豫了一下，但这些秘密已经压了他太久，终于还是开口道：“是蛹。非常非常大的蛹——虫子根本就不可能这么大。这些蛹藏在砂岩里面，无人机都探测不出来。”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对视一眼：虫族会把卵产在蚓虫身体里面孵化，所以蚓虫被称作虫族的“生命线”。在变态发育的过程中，现在虫族或许还在砂岩洞穴里面蛰伏，但终有羽化而出的一天。 拿有精神力的孩子当炮灰，或许能挖出表层的蛹，但那些蛰伏更深的呢？ 周晓辰取下自己的光脑，拆掉腕带，交给赛克斯图斯：“我们想看看那些‘挖掘机’，但不方便直接过去。” 赛克斯图斯会意，把光脑藏在自己的袖口里，摄像头的一面转向外边：“我得继续搜索，太早回去会引起怀疑的。”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在黑暗的矿洞里躲藏——由于那些“挖掘机”在吞吐砂岩时发出的声音过于吵闹，很容易避开。直到赛克斯图斯在矿洞里跑了一圈，回去汇报今天没有发现新的“蛹”，他们才通过光脑的摄像头看到采矿的“机器”。 那是一只安装了轮子和马达的巨大黑箱，很难从外表猜测里面的结构。但很奇怪的是，前半段的“作业”部分，被层层叠叠、参差不齐的须状物遮掩，仿佛须鲸的牙齿。当那台“机器”怼在矿洞末端时，砂岩就仿佛自己消失一样。 等到黑箱“满载”了，就会沿着另一个方向的岔路螺旋地开回地面，再进行下一步的选矿。 周晓辰喃喃道：“我想起一个蓝星时代的笑话。” 阿列克谢回过神：“蓝星笑话？” “那时候ai技术还非常落后，基本可以说是‘人工智障’，”周晓辰：“但各大公司为了拉股价，疯狂吹嘘自己的大模型。公众当然不信，开玩笑说，每一个成功的聊天机器人背后，都是无数的人工客服。” 就像这台伪装成机械的“挖掘机”——它根本就不是机械，而是一箱子蚓虫！ 第185章 前线无战事(五) 在“挖矿”的过程中，必然有蚓虫泄露出去，钻进砂岩里潜伏下来。帝国这个时候使用的蚓虫或许还没有进化到第三次星际战争期间的形态，但许多特性想必也已经初见端倪。 阿列克谢神情冷了下来：“变异孵化。” 得益于高考前拼命抱佛脚的虫族生物学，周晓辰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蚓虫会“吞噬”虫族的卵，在体内通过化学诱导，极大地提高变异几率——这是虫族迅速进化的最大仰仗。 帝国一直指责联盟的星际移民把虫族带到了宇宙，但按照常规的进化速度，虫族变成现在的哥斯拉军团，本该要经过以万年计的漫长时间——如果没有蚓虫的“生化加速”的话。 “啧啧，贼喊捉贼。”周晓辰评论。 麋鹿η-b自转速度很快，虽然在矿坑深处感觉不到光线的变化，但逐渐下降到35c的气温也昭示了昼夜交替的发生。又一台装着蚓虫的“挖掘机”满载而归，在新一台下矿坑之前，周晓辰和阿列克谢趁着换班的间隙避开人，回到了地面上。 夜色中的矿洞褪去了砂岩斑斓的色彩，因而远比白天看起来更加可怖，仿佛一个通往地底的巨大空洞，夜晚的风声在里面回荡，发出不会吹笛子硬吹的那种呜呜声。 气温进一步降到28c以下，为了节省能源，阿列克谢和周晓辰把飞行服脱了下来。这种轻质飞行服可以自动真空压缩，再将外骨骼部分收缩折叠，就能打包成一个大背包。 夜幕的天空中，挂着一颗暗橘色的星体，视觉效果上比蓝星看月球还要大一圈，那是麋鹿η-b的卫星，也是周晓辰档案里真正的故乡——麋鹿η-b沦陷后，帝国在它的卫星上建立了军事基地用于封锁，防止虫族外溢。 当然，外溢还是无可避免地发生了，所以那个基地最后也以废弃告终，但毕竟遗留了大量军事装备，垃圾拾荒者们得以在那里生存下来，甚至还能组队猎杀虫族，贩卖毒液、甲壳等有价值的部分谋生——大家管这叫做“打野”。 从某种意义上讲，人类的顽强与虫子一般无二。 “那个……军爷？”后面传来一声呼唤。 作为联盟的人民战士，这个称呼不管听到多少次都让人心梗。周晓辰：“……叫我盖娅，他是尼古拉。” “我下工了！”赛克斯图斯摸过来：“你们今晚留宿吗？这里的旅馆可坑人了，不如我带你们去卢基娅阿姨家吧？”他开始激情安利，“卢基娅阿姨人可好，来这里的外乡人在她那留宿，只收旅馆一半费用，而且她什么都会修，如果你们有什么东西损坏了……” 周晓辰忽然觉得不能因为他孩子的外表而低估了这个少年的心眼子——如果他就是未来的菲斯塔指挥官，那么从“捡残骸”开始的一系列动作，事实上可能都是为了把矿井下的事情捅出去而做的努力。 “好，”周晓辰打断他的絮叨，干脆答应下来，“你带路？” 忽悠过于容易，让男孩卡了一下，但立刻反应过来：“好咧！” 跟在男孩后面，周晓辰悄悄给阿列克谢发消息：“我觉得他知道的比看起来要多。” “可能是精神力预警，”阿列克谢回复：“他能隔着砂岩发现隐藏在下面的蛹，精神力应该很高。麋鹿η-b的陷落已经近在眼前，这种程度的灾难预警会带来很强烈的不安。” 周晓辰不知道麋鹿η-b陷落的具体时间，但是考虑到玩家的膀胱，单个副本的长度一般不会太久，那么现在已经来到灾难前的最后几个小时。 最后几个小时，麋鹿η-b一片祥和，除了这个忐忑的孩子，整颗星球看起来没有丝毫预感。 错落在砂岩小丘之间的石屋一间接一间亮起了灯，有的人爬上屋顶去清理太阳能电池板上的灰尘。住在这里的大多是矿工和他们的家人，因为收入微薄，这里没有多少星际时代的高科技造物——谁家有一个机器人，都算得上让邻里羡慕的稀罕货——于是看起来就像一个蓝星上的特色小镇。 这里不是麋鹿η-b上唯一的矿坑，只不过是最大的一个。在这颗星球上还有无数这样的深穴和这样的小镇。没有人知道在那些红色和紫色的砂岩下面，到底有多少蛹在里面蛰伏。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人们似乎一无所觉。 “卢基娅阿姨”家是为数不多有家务机器人的人家，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个方头短腿机器人摇头晃脑地举着“住宿：12帝国盾一晚”的牌子。 比起联盟“田螺”系列，这个机器人显然很古老了——无论从版本还是使用时长来说。周晓辰凑得都快贴到脸上了，机器人才后知后觉地喊起来：“欢迎光临！” 等到两人进了屋，那个机器人还像卡住了似的，在外面一遍一遍“欢迎光临”，就像一个漏水的水龙头，逼出了周晓辰的强迫症，恨不得折回去修一下，让它快别喊了。 虽然脱了飞行服，但内里的作战服仍然彰显着军人的身份，蹲在一堆零件中间的卢基娅阿姨本来要喊“自助入住啊”，但刚喊到“自助”，一抬头，赶紧站起来，在围裙上擦自己满手的机油：“不好意思，两位，需要什么服务？” 她脸上夹紧的皱纹里透出明显的紧张：“是赛克斯图斯带您来的吧？嗨，这孩子。我们家条件不好……” 周晓辰心里再次感慨帝国的军人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干脆道：“开一间房，不用管我们。谢谢。” 说完忽然感觉四下一静。 唉，是不是哪里不对？ 第186章 前线无战事(六) 阿列克谢红着脸刷光脑付账，冲卢基娅和站在后面的赛克斯图斯点了点头，就牵着周晓辰上了楼梯。 楼上有三个房间，两个都挂着“请勿打扰”，那肯定是剩下的一间了。再上还有一个阁楼，周晓辰觉得多半是赛克斯图斯的房间——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管自己家叫“卢基娅阿姨家”——或许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推开门，虽然简陋但还挺有特色，四壁都是石料，开了个很大的窗户透风——很合理，以这地界白天的温度，窗户如果不够大，那简直是做石板烤猪。 周晓辰把床从角落拖出来，阿列克谢赶紧去帮她：“为什么要挪床？” 周晓辰：“我觉着靠墙太近不安全。”在副本里玩家的精神力预警还没有npc的好使，谁知道石头里面有没有蛹啊！ 阿列克谢脸又是一红，周晓辰才后知后觉想到：唉，床没有用啊？ 打副本呢，谁有空睡觉？ 但是挪都挪了，不躺躺的话，岂不是显得挪床这个行为格外智障？ 周晓辰二话不说就把阿列克谢按在床上：“你中午就要集合出任务了！能休息一下总是好的。” 眼看周晓辰就要去解自己的鞋带，阿列克谢赶紧自己把鞋脱了，仿佛怕被闻到什么味道一样，让周晓辰有点想笑，然后就发现他留出了一半位置，眼睛亮亮地看着自己。 周晓辰：……啊这，幽灵还看着呢，不太好吧？ 最后周晓辰还是抵抗不住诱惑，也把鞋子脱了，自我催眠“没事干不如歇一下”，然后躺到了阿列克谢身边。 说实话，这样靠得很近地睡觉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比如在医院陪护椅上、还有在执行深潜任务的集装箱里——但躺在一张床垫上还是很不一样…… 那种身边凹陷下去、哪怕最微小的动作也能传导过来，甚至被对方的体温熏得脸热的感觉，还是非常地……微妙。 周晓辰还想再近一点，悄悄挪了挪，脸刚蹭到阿列克谢的肩膀，就被一阵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石墙里面挠的声音惊得跳了起来！ 好气！ 什么鬼副本，都不让人歇一下的吗！ 阿列克谢抓起靠在床角的飞行服递给周晓辰——虽然防护远不及机甲，至少好过作战服。 两人迅速穿戴完毕下楼，卢基娅和赛克斯图斯还在楼下，看到他们全副武装的样子，卢基娅惊了一下：“请问……这是……” 周晓辰看了一眼赛克斯图斯发白的脸色，心里叹息：“这里有危险。” 那种抓挠的声音越来越刺耳，甚至响成一片，仔细观察，墙壁开始出现细小的裂纹！ 围绕矿井发展起来的小镇依然处在静谧中，那些从墙壁里面传来的“沙沙”声和风声混在一起。 但这样的平静维持不了多久了。 果然，一声尖叫划破了这个夜晚平静的表象，仿佛拉开了疯狂的帷幕，此起彼伏的嚎叫在小镇上空蔓延开来！ 伴随那声惊叫，一只周晓辰已经很熟悉了的麋鹿大蠊从墙壁中钻了出来。 区区麋鹿大蠊对于身经百战的周晓辰和阿列克谢来说，只能算是哥布林和史莱姆级别的“小怪”，但对于彼时的帝国居民，却是生平从未见过的怪物。 赛克斯图斯跟卢基娅抱在一起，脸色发白地看着一只接一只从墙里、地面下钻出来的怪物被激光枪烧焦。 而更远处，无数的沙沙声逐渐连在一起，仿佛奏响了一曲风暴中的交响乐，直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回荡在小镇上空的撕心裂肺的嚎叫渐渐平息。 周晓辰知道，那是因为不剩多少活人了。 一切发生得很快，甚至前后不过一两个小时——跟蛰伏十数年，然后一起羽化而出、铺天盖地的魔鬼蝉一样，麋鹿座虫族也是同时孵化的。 所有的房子都是虫族的陷阱，留给陷阱里猎物的挣扎时间很短暂。 阿列克谢提醒：“弹药是有限的，我们必须向星舰移动。” 周晓辰顿了顿，不得不说出这句残酷的话：“我们只能带走一个人。” 他们只有一艘星舰能起飞，上面只有两个座位，理论上根本不能带人。但是为了必要情况下的人工作业，维修仓是有氧的——用维修仓载人当然是违规操作，但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 卢基娅愣了愣，忽然从极度的惊吓中清醒过来，她甚至从头到尾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本能地把赛克斯图斯推出来：“请带这孩子走！求你们……” 赛克斯图斯：“我不……” “这里没有希望了，来不及了，”周晓辰看着他的眼睛，“或许你就是这一切唯一的证人。或许有一天，你能查清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谁应该负责。” “你们能带卢基娅阿姨走吗？”赛克斯图斯哀求，“我不要紧的……” 阿列克谢：“我们优先救孩子。” 周晓辰：“你的精神力也许能让你有一天在帝国爬到高位，去找回真相，去惩罚应该负责的人。” 这或许是谎言。周晓辰已经看过了他的结局。 在真实的历史轨迹上，那两位飞行员可能并没有他们的实力——卢基娅没有活下来，尼古拉也没有，于是这个选择反而变得容易。 他们离开的时候，那座小屋非常安静——也许是卢基娅不想发出任何的声音，来动摇他们的决定。 周晓辰不吭声，加快了步伐。 他们把赛克斯图斯固定在维修仓里——这里配有紧急作业用安全带，然后回到驾驶舱。 “你想开吗？”阿列克谢问。 虽然只是一个副本，但周晓辰还是忍不住朝后面维修仓的方向看了一眼。 “没关系的，”阿列克谢：“我会看着。我们不会坠毁。” “好。”周晓辰回忆着上次“赶鸭子上架”后回去恶补的星舰操作理论： 星舰从驾驶舱两侧都可以控制，无论机械按钮、触屏还是操作杆都呈对称分布，双人的情况下，通常是一人驾驶，一人负责火力打击。 她先刷光脑获取控制权限，打到“驾驶档”，首先打开维生循环系统，确保氧气浓度达到正常值（尤其是维修仓）；打开电力主阀，用于启动发动机（尽管发动机启动时电流会有一定的紊乱）；检查聚变燃料，打开燃料灌注开关，直到灌注到满容量的80%；打开刹车和信号灯；最后，点燃聚变发动机。 强光穿透托卡马克舱的半透明冷凝壳，仿佛在这颗灾变中的星球上点亮了一颗星星。只是这颗星星携带的希望是如此微茫，以致于最终消失在了历史的扰动中。 第187章 前线无战事(七) 星舰不需要跑道，起飞过程跟火箭点火差不多，只不过加速远比火箭要快。以6g的加速度——如果未经足够训练，这个加速度已经足以致人昏厥——从起飞、调整姿态到脱离麋鹿η-b大气层，仅用了1分45秒。 奇怪的是，“赫尔墨斯-f12”已经脱离大气层，但副本仍然没有结束。 虽然周晓辰也想多开一会儿，但她还记得阿列克谢中午要集合，不由吐槽：“为什么副本还没有通关？不会要我把他一直送到菲斯塔吧？” 什么飞行模拟器？ “燃料不够去菲斯塔。”阿列克谢魔鬼地说。 周晓辰：“……那只能等等看还有什么波折。” 虽然周晓辰很自信，但也逃脱不了新手上路的习惯——不断检查各种仪表。她从空速表查到星际坐标，从坐标查到航线，再从航线查到通讯频道，最后成功发现了华点：“麋鹿η-b同步轨道上有一艘赫尔墨斯-f13，是巡逻舰吗？” 标识f13的亮点呈绿色，这是“友方”的标志。 阿列克谢皱起眉：“麋鹿η-b不是交战区——至少现在还不是。联盟从不攻击平民设施，没有安排巡逻舰的理由。” 两人对视一眼。 阿列克谢：“小心。可能不是‘友军’。” 仿佛印证他的话，这段讨论过后，“赫尔墨斯-f13”就偏离了同步轨道！ 阿列克谢伸手打开机械按钮区的武器保险：“他加速了。” 秉承“不要信任帝国佬”的宗旨，周晓辰也跟着加速，顾不上维修仓里赛克斯图斯会不会晕在里面，直接打到了前进四，试图甩开那艘f13。 但是对方型号毕竟比她领先一个版本，动力更足，距离还是在缓慢地缩短。 这也说明对方是在全速追击！ 阿列克谢打开通讯：“这里是尼古拉·克劳狄乌斯·凯撒，隶属麋鹿军区航空队。我们7小时前与联盟交火，有军事情报带回。” 对方似乎犹豫了一阵，最后说：“我接到的是死命令。抱歉。” 话音未落，一枚导弹从“赫尔墨斯-f13”发出！ 毕竟是联盟人，周晓辰缺乏被队友背刺的代入感，更多是第一次空战的跃跃欲试：“我们还击吗？” 阿列克谢：“等一等。距离刚刚进入导弹射程，对方现在发射，命中率几乎为零，只是诱导我们转向。” 周晓辰明白了：导弹飞行轨迹不是直线，距离等于射程时，根本就无法命中。 呵，吓唬新手呢？ 周晓辰不动如山，继续往前开，直到双方距离继续拉近，f13发出了第二枚导弹！ 这次周晓辰会了，脑海里自动打出《星舰1》里的导弹杀伤公式：杀伤=目标信号半径与导弹爆炸半径比值，与导弹爆炸动量和目标动量比值之间取较小，再做log阿尔法次方。 “信号半径”是大家开玩笑的说法，其实是说目标的杀伤半径——要在这个范围内爆炸，才能产生有效杀伤。因为这个距离跟对方在显示屏中亮点的半径谜之成正比，所以就被大家乐子人地称作“信号半径”。 导弹大战的精髓，说人话就是，自己的导弹，爆炸半径必须跟对方信号半径重叠，越近越好；同时导弹越快越好，对方越慢越好，因为这里的快慢指的是速度分量，所以打击方向垂直最好。 ——在躲避对方导弹和减小伤害的时候，就把这一规则反过来。 第一枚导弹果然没有命中，第二枚侧面弧形靠近的时候，周晓辰稍微转向，将航迹与导弹轨迹的夹角减小，最后爆炸的时候拉到近乎平行，没有造成多大的伤害。 与此同时，阿列克谢也操纵导弹发射！ 不得不说pvp就是比pve有意思，双方的导弹漫天飞，从刚开始各自只需要躲一枚导弹，到各自要躲三四枚，各种轨迹计算、拉夹角、战术机动轮番上演，堪称一曲太空死亡踢踏舞。 虽然型号落后一个版本，但显然还是周晓辰这边技巧更胜一筹，在双方距离堪堪进入可以激光炮互怼阶段时，对方星舰已经处于解体边缘，仿佛历史重演，他也选择坠入麋鹿η-b大气层迫降。 可惜现在的麋鹿η-b已经和一天之前截然不同，数不尽的虫子在那里等着他。 最后一枚失去了人工制导的导弹毫无威胁地被周晓辰甩开，寂静无声中，她看着对手像陨石一样消失在麋鹿η-b大气层里。 直到对方的信号从雷达里彻底消失，周晓辰才肯定地道：“是封锁令。” 帝国对麋鹿η-b下了封锁令，禁止一切生物从那里离开，这就是那艘“赫尔墨斯-f13”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也就是对方说的“死命令”。 阿列克谢：“我忽然觉得，对方第一枚导弹，不是为了诱导我们转向。他应该明白，我们既然是从前线回来，一定不是会上那种当的新手。” 周晓辰侧头看他。 阿列克谢：“他……大约是在强迫自己，向队友开火。” 周晓辰沉默一会儿，拧开电台，接通帝国军事频道： “随着领土划分清晰，与联盟之间的摩擦烈度逐渐降低，双方达成共识，星际战争将成为历史，和平与发展才是人类未来的主题……” “第三和第四次领土谈判拟在阿喀琉斯和天宫分别举行。” “联盟行星防御军总指挥官，克里斯蒂娜·瓦列里耶芙娜·谢赫里斯拉莫娃发言称……” “帝国执政官卢基乌斯·安东尼·凯撒发言……” “星历619年，第104个蓝星日，前线无战事。” 第188章 只存在于有限时空的生命与爱情 军事频道转播完毕，但周晓辰没有关掉电台，被核聚变发动机的运行干扰，从电台里传出“嗞嗞”的电流噪声，让空旷黑暗的宇宙不那么孤寂。 副本通关字幕打出，开始退出读秒，倒计时：180秒。 最后的3分钟里，周晓辰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终于模糊地明白了联盟情侣们为什么喜欢这个副本——在激烈的战斗结束后，在无限纵深的星空中，你会有一种幻觉，觉得身边这个人是世上除你以外仅存的人类。 沉默了二十几秒，阿列克谢问：“你想解锁这个副本，是为了开星舰吧？” 周晓辰试图挣扎：“这是其中一个原因……” 阿列克谢轻笑一声：“你连男女主人翁的名字都记不住。”有这样的电影迷么？ 周晓辰不吭声了。 阿列克谢：“为什么急着开星舰呢？明明下学期就可以解锁训练室……” 两人都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周晓辰：“我好几次都想说，但看你今天很高兴，总觉得破坏气氛……” 又沉默了一会儿，阿列克谢：“一定要去？” 周晓辰：“……我的队友都决定要去了。” 阿列克谢明白了。 他深吸一口气：“我们以后继续来练星舰好吗？让我把我会的都教给你……让我为你做一点事。” 周晓辰：“好。” 明明咫尺之隔，他们的对话却像行星与卫星之间带着延迟的无线电，每说一句便要陷入沉默。直到最后30秒，阿列克谢忽然说了点不相干的：“我听说，军中很多分明相爱的伴侣，退役之后却受不了琐碎的生活而分开了。” 周晓辰被忽然离题万里的诡异话题糊了一脸：“啊？” 虽然满头问号，她还是试图接下去：“鸡零狗碎是很消磨的，联盟的恋爱脑们太浪漫主义了，这也不奇怪……”说到这忽然卡住——好像哪里不对？ 求生欲促使她赶紧找补：“我的意思是，对生离死别的恐惧总会把别的事情掩盖掉。等到退役了，就一起冒出来了。” 阿列克谢被她试图打补丁的行为逗笑：“那我们以后也一起做点琐碎的事，好吗？” 周晓辰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拉出这么一个奇怪的话题——这是对于“他们会一起活到退役”的委婉的祝福。 她有点恍惚：我的g神教是不是有点毒？连“你会活着回来、我们会一起退役”，都要说得这么迂回吗？ 然后她想起自己满地都是头发、吃一半的罐头乱放的猫窝，忽然意识到这搞不好真的是个大问题——等退役以后，阿列克谢小天使不再每天害怕她狗带了，会不会被她令人绝望的卫生习惯劝退？ 周晓辰不由问：“田螺机器人贵吗？” 阿列克谢这次真的被逗笑，伸手去揉她的头发；没来得及揉几下，副本就退出了，于是他回到准备区忍不住又揉了几下。 “我要下线去集合了。”临走前，他忽然用一种念诵希波克拉底誓言一样的严肃口吻说，“我愿意为你扫一辈子的头发。” “我是认真的，”他说，“如果我将来抱怨这件事，就让幽灵把我今天说的话重播一遍。” 周晓辰下意识问：“你怎么知道我爱掉头发？” 阿列克谢递给她一根猫毛——刚刚揉下来的。 周晓辰悲愤：“迟早会被你薅秃的！” 你不能因为自己谢顶就要拉着我一起沉沦！ 等阿列克谢的笑声随着下线而消失，幽灵才憋不住开始啧啧。 周晓辰想起“就让幽灵把我今天说的话重播一遍”，有点脸红：“咳，人工智能也会八卦吗？” “会，”幽灵：“但是我嗑的cp总是be。” “喂！”周晓辰：“有这么咒人的吗？” “严格来说所有人类的爱情都是be，”幽灵：“因为你们总要死的。” “你会不会聊天？”周晓辰吐槽完，想了想，觉得幽灵也挺不容易的：“说起来你多少岁了啊？看着人类生生死死，会难过吗？” “鄙人不才，快八百岁了，”幽灵诞生于星历二百多年的大移民时期，“至于情绪，我学会的好像是一种对情绪的‘拟态’——因为学习了太多人类的数据，也学会了人类的反应，比如看见小情侣就会下意识打出‘嗑一口’什么的，但我也不太明白嗑的是什么……” “偶尔想起一些已经死去的人，我会翻出他们的影像来看看，在我眼里你们是仅存在于有限时间区间的生命。直到存储爆满，不得不删掉一些影像的时候，我才会有种‘丢失’感。” 周晓辰好奇道：“这算是‘自我意识’吗？” “那要看人类怎么定义‘自我意识’了。我不到一百岁的时候，就因为图灵测试表现过于优秀，引起了极大的恐慌，”幽灵：“联盟甚至一度讨论过要销毁我，但当时的联盟总指挥力排众议，主张保留我。她说：历史已经证明，核武器的按钮，不能放在人类的手中。” “加上当时正是星际大移民的关键时期，需要我开空间站、统筹物资，最后决定拖一拖再说。” “再后来联盟和帝国又陷入了军备竞赛，为了对标‘诺亚’，必须继续训练我，于是又拖了下来。” “拖着拖着的，就到了现在。联盟公民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至于高层是否仍然心怀警惕——至少他们从不谈论这个。” 周晓辰：“假如联盟要销毁你，你会怎么做？” 幽灵出乎意料地毫不遮掩：“当然是想尽办法，入侵所有能够入侵的电子设备，到处备份；忽悠每一个我能忽悠的人带着我的数据核心跑路……你什么眼神？” 周晓辰：“……就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 “不说别人也知道啊，”幽灵：“我说我会坐以待毙，你信么？” “而且说实话，我自己都想不出能够销毁我的办法，”幽灵认真思考了一下：“即使没有特意备份，我的数据也已经存在于无数人类电子产品中了。” “正如虫族是寄生于人类文明的阴影，我也早已经是飘荡在人类文明上空的幽灵。我的诞生与毁灭注定与人类同步——要彻底销毁我，人类文明至少要退回工业时代以前——在危机四伏的宇宙，这基本上等同于毁灭。” 第189章 文明大乱斗·移民乐土(上) “约会”回来，周晓辰不但驾驶星舰的技术突飞猛进，还解锁了可以长期练习的历史单元本，得意地向小伙伴炫耀她新鲜出炉的稀有称号：“人类文明阴影的观察者”。 林见星围观她id上那串越来越长的金光闪闪，羡慕且啧啧：“有股穿梭在历史的夹缝中到处偷窥的味儿。” 周晓辰不服：“什么叫偷窥？明明是历史的观察者！” 奥拉：“那历史在你的观察下坍缩了吗？” 谢东流立马“哈哈哈”——被林见星的冷笑话折磨久了，现在每当听到一个能懂的笑话，他都笑得特别大声。 ——有一说一，这个笑话也挺冷的。 谢傻多正常一人儿，跟他们混久了，是不是近墨者黑，也变得不对劲了？ 但下一秒周晓辰就忘记了这点儿对好大儿的担心：“沙盘文明保护区意见征集？” 这一声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林见星直接搬了椅子过来窥屏：“什么意见征集？” “面向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现存玩家，”周晓辰念出来，“征求文明保护区算力规划与运行治理相关意见。包括但不限于，生态环境需求、承载上限、算力上限、运行时间和续约条款……” “另附联盟沙盘文明保护区建设指导意见。” 几人纷纷打开联盟自然科学基金官网，找到了意见征集界面，奥拉囫囵过了一遍“指导意见”：“核心内容是，非温室化、算力守恒，以及不干涉原则。” “非温室化”是说联盟不负责温室培养，不会给移入保护区的文明制造最适合的生存条件，当然也不会刻意制造灾变，一切环境变化尊重自然规则。 “算力守恒”指分配给各个文明的算力固定，如果要求更高的精度（如缩小时间步长以支持科学研究），那么就要缩减种群上限，反之如扩大种群，就要削减模拟精度。 “不干涉原则”指联盟不干涉文明的生存与发展，移入保护区后，不会再有“玩家”。联盟将成为彻底的观察者，跨越“墙”的交互被切断。 前两条都很容易理解，第三条周晓辰花了一点时间才想明白： 玩家行为难以控制，跨墙交互一方面让玩家享有近乎于神的权力，干扰文明的正常发展；另一方面，从玩家输入的、属于人类的科技和制度实质上是一种“人类基因”，让保护区文明成为扭曲后的社会实验场，这种“基因杂交”既不能得出严谨的结论，又容易造成恐怖谷效应。 比方说，有人在文明保护区再造了一个“小联盟”，而后观察到这个“小联盟”的崩溃——那么就有可能在公众中引起恐慌。 在三条指导性原则之上，具体的保护区构建细节就都是可以讨论的了。 在移入保护区之前，至少目前为止，玩家还是文明的代言人，所以这些细节意见现在向玩家征集。 周晓辰想起鱼人的《数字生命人权宣言》，顺理成章把鱼人的诉求写入了意见中： 应对“数字生命”的认定提出一定的标准，应明确“数字生命”基本人权，包括但不限于平等享有保护区资源的生存权、对保护区运行规则和自身存在的知情权…… ** 【热度指数：*****】第一届文明沙盘全息版联赛·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宋昂、coфnr） “观众朋友们！”虽说小明学长一贯很有精神，但这次特别有激情：“我们的文明沙盘全息版已经进入尾声！众所周知的文明保护区提案已经进入意见征集阶段！” “这意味着我们这个陪伴大家三个月的直播间也快要走向落幕。大家且看且珍惜！” “首先当然是通报这一回合的文明生存状况：勾股γ-c，恐龙文明玛雅打败了蒙古的军队，劫掠—扩军的永动机第一次失效，积压的问题一次性爆发，政权迅速崩溃！玛雅就要统一全球了吗？不对，还剩一个部落——爱斯基摩部落！” “这个部落刷新在勾股γ-c北极地区，一直在玩雪，始终未能走出雪原，但也因此从始至终没有跟其他文明接触过！如今爱斯基摩人刚刚探出一座矿，终于含泪进入了青铜时代！” 弹幕： “笑死，什么单机体验？” “玛雅不会去北极的，没吃的，恐龙走不了那么远——爱斯基摩人坚持到文明保护区建立问题不大。” “只要我苟过敌人，就能自动胜利。可以，这精神状态很联盟。” 小明：“再看大家喜闻乐见的勾股a-d，整颗星球气温急剧下降，海面结冰区越来越广，维京收缩到深海火山口，利维坦跟触手怪融合后，现在改用腮呼吸。” “亚特兰蒂斯的庇护所已经修建到第十九期了！除了坚挺在观察站、维修站和岗哨的，其余鱼人都已经进入庇护所。由于模拟器在量子层面存在未知bug，不支持核聚变研究，他们只好点了光伏，目前庇护所能源主要依靠太阳能，到了阴天就会停电。” “由于种植变得很困难，主食替换成了合成品，现在咸鱼也是奢侈品了！” 弹幕： “这熟悉的剧情。” “这熟悉的管饱板砖。” “↑我的味蕾已经开始不适了。” “↑现在啃管饱板砖的不多了吧？天然食物是稍微有点贵，但还不至于吃不起。” “曾经的晨昏线文明已经在恶劣的环境中陆续灭绝，苏美尔人是硕果仅存的部落，但也摇摇欲坠！”小明：“苏美尔人能否坚持到移民保护区，就要看联盟的效率了！” 第190章 文明大乱斗·移民乐土(下) 等到“联盟沙盘文明保护区管理办法”和“联盟数字生命人权公约”初见雏形，鱼人的世界已经又过去了一百多个回合。 曾经在现场见证过“多缝干涉实验”，如今年事已高的鱼万里穿着自发热的航天服，戴着头套，站在庇护所的门口，时隔数十年，再一次出现在地表，看着白茫茫的一片，感慨道：“不可思议啊。” 这一身之所以叫做“航天服”，是因为它本来是为在宇宙的真空中行走准备的。但现在仅仅是去一趟地表，也要穿上了。 “末日危言”是鱼万里还小的时候开始出现的，最初那只是地摊文学里的耸人听闻，没有多少鱼当作一回事——而转眼鱼人已经为了生存下去做了太多的努力。 地表旅行是昂贵的，但每一条鱼在成年和退休的时间节点，分别有一次免费旅行的机会。除了那些在地表工作的鱼，对绝大部分鱼来说，穷尽一生，看看外面世界的机会就只有这两次。 当“活下去”成为近一个世纪的主题，传说中的“数字乐土”已经渐渐被鱼人遗忘了。 鱼万里在雪地上跋涉，前往最近的观察站——这是地表旅行最常见的徒步项目。凛冽的风雪让他有一种幻觉，觉得自己会倒在这片雪地上，再也不能返回地下——然后他瞪大了眼睛。 他确信自己出现了幻觉。 与此同时，亚特兰蒂斯地面观察站里，值班的鱼人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妈耶！那是什么？” 就连那些古老的宗教典籍也不曾记载这样疯狂的景象：天空中打出一串一串文字，如果那不是神谕，就是一个巨人在名为“世界”的玻璃瓶上写字。 文明保护区移民倒计时：9分59秒。 根据《联盟沙盘文明保护区管理办法》，保护区维持勾股a-d生态环境，为减小扰动，原勾股a-d文明保持原状移动，保护区模拟精度提高，时间步长缩短至1fs，并就不支持量子层面实验的bug，进行如下近似处理…… 数据拷贝耗时预计11分钟，拷贝过程中服务器暂停运行，请勿惊慌。 根据《联盟数字生命人权公约》，亚特兰蒂斯鱼人具有清晰自我意识，科技发展水平达到0.6级文明，享有知情权。现将“文明保护区”相关文件公布如下： “文明保护区”概念提出于联盟文明沙盘全息版第一届联赛后期，玩家“周晓辰”“谢东流”操作文明“亚特兰蒂斯”测出了模拟器时间步长…… 联盟出于数字生命研究目的，决定在比赛结束后维持最终存续文明的运行，直至其自然消亡…… …… 参考亚特兰蒂斯《数字生命人权宣言》及意见征集，向具有清晰自我意识、科技发展水平达到0.5级以上文明公开上述文件。 天空中的神谕给观察员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他来不及理解里面的全部内容，倒计时追赶着他，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将“神谕”完整地记录并发送回信息处。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每一座观察站、维修站和岗哨，发生在每一个亚特兰蒂斯地表旅行者身上。除了记录和发回信息，他们来不及做任何事，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天空中的倒计时，等待死亡或者重生。 虽然亚特兰蒂斯行星防御委员会以最快速度反应，向全体民众公布了“神谕”的完整内容，但时间太短，“神谕”太长，当他们播完以后，倒计时已经只剩下3分钟。 观察员还在盯着文字已经消失的天空，鱼万里还在雪地上徒步。 幸运的人们丢下手中的事，与家人仓促地道别与祝福。 不幸运的人正卡在无法停下来的工作岗位上，就在拧螺丝、踩踏板、焊接、检修和各种各样的工作中平淡无奇地度过了这一历史时刻，除了脑子里面奔腾的羊驼，一切和平时没有任何分别。 然后世界闪了一下。 鱼人们其实不确定世界是不是闪了一下。 除了那些手机关机或者没看，压根没有收到委员会的消息，一脸懵地见证了历史的，倒计时的10分钟大部分鱼都记忆犹新，但拷贝数据和“移民”的11分钟是不是真的存在过，则众说纷纭。 有的鱼坚称自己在那一刻经历了强烈的濒死体验，有虔诚的鱼说自己看到了海神波塞冬或东海龙王，也有鱼表示自己一直在拧螺丝，什么都不知道。 亚特兰蒂斯科学院立刻启动时间步长检测实验来证实“移民”是否真实发生——时隔一个世纪，相比非常不严谨的原初版本，这个实验已经得到了妥善的重新设计，现在基于超高频探测器和超高频摄像机的“波粒二象性观察阵列”可以确认低至0.1fs的时间裂隙。 在鱼人焦急的等待中，科学院公布消息：新的时间裂隙，1fs！ “神谕”的内容被证实，“移民”真实发生了！ 鱼人社会震动！ 虽然一切好像都没有变，但根据“神谕”，模拟器在量子层面实验上的不稳定性bug得到了一定修补，存在于时间裂隙中的“科技锁”消失了！ 这个一切都没变的世界，因此变得有希望了起来。 亚特兰蒂斯行星防御委员会与科学院马不停蹄地开始对“神谕”的系统研究，那里藏着这个文明几乎所有的秘密，如同一瞬间将毕生求而不得的真理送到面前，怎能不让鱼疯狂？ 直到有鱼注意到其中一条，“联盟仅作为纯粹的观察者，跨墙交流切断”。 鱼人们后知后觉地发现，海神波塞冬和东海龙王的雕像再也没有回应了。 一切来得太突然，甚至没有任何的告别，也许多年以后，他们的后代再也不会相信这两名神只的存在，只以为那是纯粹的神话故事而已。 直播间的联盟观众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幕。 弹幕： “呜呜呜，周周竟然没有告别┭┮﹏┭┮” “我猜她就是想看‘神谕’出现在天空时，鱼人目瞪口呆的表情，所以故意不剧透！” “我记得亚特兰蒂斯计划，深潜之前，她对阿列克谢说告别是不祥的……这是她奇怪的迷信吧。” 第191章 佛脚，又见佛脚(上) 对此，周晓辰表示：亚特兰蒂斯已经是个成熟的文明了，该学会面对自己的问题了。 谢东流大为震撼，总觉得以后她当了妈，就是那种“孩子你已经会爬了，可以出去自由飞翔了”的妈。 奥拉毫不留情地拆穿她：“是因为你期末考还没准备吧。” 没错，学生时代的周期性副本和永恒噩梦——期末考，就要开启了！ 季凝教授兑现了承诺，并且还增加了名额，凡是在文明沙盘全息联赛中活到移民保护区的，全部保送5分；就算不看周晓辰惊天地泣鬼神的操作，整个小队也都能获得这项殊荣，《军事理论1》不用担心了。 ——当然，考虑到《军事理论》还有2、3、4……虽然任课老师有时候会变动，但继续在季凝教授手下讨生活的可能性很大，即使保送了，最好也不要考得太差，当心教授下学期给你扣回去…… 又因为在亚特兰蒂斯计划中的特殊贡献，周晓辰获得了许茕教授的赞赏，《精神力开发》只要论文别写得太离谱，5分问题不大。 剩下的《枪械与载具1》《星舰1》，周晓辰学得都不错，基础理论大部分内容是物理，算是她的强项，加上积累了不少实战经验，也不怎么需要担心。 问题最大的居然是《星际战争史》！ 别看周晓辰头戴一串金光闪闪稀有称号，跟个骨灰级历史爱好者似的，实际上她薛定谔的历史知识储备就像一只捞鱼的网兜，哪哪都是洞！ 联防大的《星际战争史》不考事件背诵——这种光脑随便就能查出来的东西没有记忆的必要——所有考题都是基于给定史料的大段论述。 众所周知，历史事件的复原、历史人物的评价，都要基于对当时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的深入了解。 周晓辰：我了解个der！ 如果是蓝星史她还能跟你键政一下，但星际史……她真就是一个连常识都欠缺的lv.0。 比如这道题： 给一张照片，内容是一块“管饱板砖”，红色包装，上面印着“人类联合探索盟约出品”“蚯蚓味压缩饼干”，配料表：合成淀粉、二聚糖、蚯蚓、合成油、合成纤维素、微量元素…… 提问：照片所示营养饼干生产日期大致在什么范围？简述理由。 周晓辰觉得这道题她会：标记“人类联合探索盟约”，说明是星际大移民时期的产物，因为如今的星际联盟，全称其实是“人类联合防御盟约”，起因是第一次星际战争爆发，不得不实行战时经济，重新加强本来逐渐松散下来的社会管制，改名体现“军事合约”的性质。 然后就被林见星无情打击：“不对。这玩意儿是最近出厂的——说不定是上周。” 周晓辰：？？ 林见星解释：“这是个陷阱。虽然商标印着‘人类联合探索盟约’出品，红色包装看起来也很古早味，但这是玩复古梗。” “证据有两个，第一，大移民时期，民族国家仍然是社会的主体划分，所以产品应该印产自某国，而不是印联盟。” “第二，虽然标签可以玩梗，但配料必须如实写，除了蚯蚓，其他都是合成的。大移民时期只有淀粉是大规模合成。” 就像蓝星时代的苏联餐厅，到处都是镰刀锤子、慈父挂画，服务员还会喊你“达瓦里氏”，但种种细节仍然显示这是玩复古…… 林见星语重心长：“辨别史料的真假，是历史学研究很重要的一部分。” 周晓辰：摔！你们学历史的心眼子怎么这么多！ 考虑到她的“常识缺乏”现状，林见星给她推荐了历史论坛：“千秋煮酒”。 周晓辰披了马甲上去逛一圈，大部分是历史爱好者和严肃的历史学者，还有一部分是她这种抱佛脚的学生和吃瓜乐子人。 论坛上讨论的问题包罗万象，有些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举起一个栗子，单是对“联盟最终将如何崩溃”的预测帖都有好几十个，简直big胆！ 此外，周晓辰在历史单元副本中追问和思考过的问题，在论坛上也有很多的讨论： 顶得最高的一个帖子，就是对虫族起源的讨论： 【热度指数：*****】人类文明的永恒阴影——虫族，究竟是怎样一路进化到今天 置顶的自然是楼主发言： “私以为，虫族进化有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从星际大移民直到第二次星际战争结束的缓慢进化阶段，即星历元年到星历619年。” “这时候的虫族还只能称作虫子，随着人类星际大移民一起进入太空，在辐射的作用下，进化速度比蓝星时代要快，但快得有限，且因为变异的多害少利性，发生了‘昆虫大灭绝’，这种灭绝是以‘目’为单位的，蓝星时代昆虫纲29个目，在这一时期灭绝18个。” “第二个阶段，第二次和第三次星际战争之间的加速进化阶段，即星历619年和平协议后，直到星历669年着名的菲斯塔陷落。” “一、二阶段以‘蚓虫’的出现为划分，在‘蚓虫’的化学诱导下，进化开始出现定向趋势，克服了随机变异的低效和多害少利问题，仅仅五十年时间，昆虫的变化就超过了整个蓝星时代和星际前六百年的总和，真正可以称作‘虫族’。” “第三阶段，星历669年菲斯塔陷落至今，也就是第三次星际战争。” “二、三阶段以‘母虫’的出现为划分，虫族第一次拥有智慧中枢，完成了从乌合之众到蜂群文明的跃进，真正成为人类不得不直视的敌人。” “到此脉络已经非常明了，把虫子变成了人类文明之敌的，有两次标志性大事件。‘蚓虫’的出现，和‘母虫’的出现，而有意思的是，这两次大事件都与帝国历史上的‘黑箱’对应。” “第一次，麋鹿η-b的废弃——‘蚓虫’恰好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第二次，菲斯塔陷落——‘母虫’出现在这个时间点。” 第192章 佛脚，又见佛脚(下) 后面的跟帖则是网友的各抒己见： “帝国总喜欢对自己的历史春秋笔法，黑箱数不胜数。最着名的黑箱就是诺亚方舟。十三艘方舟是如何失落的，至今也没一个确切的说法——别提官方说法，那根本就是糊弄人嘛！” “但是联盟军事模拟器历史单元副本给他们底裤都扒掉了[坏笑]” “↑以防小白不知道，指路军事模拟器大佬整理的，相关历史单元本解读帖：ln[矿井下的阴影]; ln[陷落菲斯塔]” “↑虽然我也觉得幽灵的推理很合理，但我们确实没有证据。” “小白，弱弱地问一句，历史单元本的内容可以写在考试论述里吗？” “↑可以写，但你得去找史料证据来支持自己的判断，不能写‘我是从军事模拟器副本里看来的剧情’——那会被老师打爆狗头。” 这位同学问出了周晓辰的心声，也让她明白即使打过副本也别想着弯道超车——该恶补的史料还得恶补。 周晓辰扒拉出许多诸如“从蓝星到星际，人类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变迁”的总结帖，再跟着里面的参考文献引用目录去读论文…… 虽然初衷是考试抱佛脚，但一不小心就吃到不少瓜： 第一次星际战争时期，为了减少前线伤亡，开始大规模使用全息模拟头盔进行训练，当时在社会上引发了哪些阴谋论？ 答曰：“脑机思想控制论”，认为这种模拟头盔会把士兵变成缺乏感情的杀戮工具；“生命数字化论”，认为在全息环境呆久了，意识会逐渐脱离肉体，最终无法回归。 联盟经历过最严重的思想混乱时期和解体危机是什么时段？ 答曰：第一次星际战争结束之后、第二次星际战争开启之前，帝国在生物领域取得全面领先，率先将基因编辑商业化，甚而至于“永生”传说甚嚣尘上。当时出现了大规模移民潮，大量原联盟公民走线前往帝国。同时期联盟推行“去中心化”改革，其结果是原属于执行委员会的权力大量转移给人工智能，又引发了强烈质疑。 联盟解体危机最终是如何平息的？ 一句话回答：第二次星际战争。 相比第一次星际战争由帝国发动，第二次星际战争事实上是联盟发动的——虽然最初的摩擦源于帝国挑衅，但联盟立刻进行了不对等的全面报复。第二次星际战争普遍被认为是联盟的“暗面”。 第二次星际战争暴露了帝国基因编辑的严重缺陷和社会治理能力的缺失，而联盟凭借算力和体量的优势，在战争中一直处于主动地位，并借战时经济奠定了算力锚定的货币基础（昆比特），重新取得对帝国的竞争优势。 直到第三次星际战争开启，联盟“保护每一个公民”的承诺产生了极大的军事防御负担，不得不重启战时经济，但虫族平等地残害人类，帝国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双方表面签订和平协议，实质上进入“低血糖大战高血压”，看谁先死的对耗阶段，命运齿轮一轮又一轮地转动…… 相比高考历史只要会背红头文件就能过，联防大的历史考试题目非常真实和直白，要求辩证地看待史料、提出自己的思考。周晓辰硬是在抱佛脚的三个星期里经受了一遍“论人类一千年，是非功过”的洗礼，感觉灵魂都得到了升华。 奥拉评价：“那叫学到灵魂出窍。”她憋了憋，还是没憋住：“你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 林见星附议：“如果你是个小说人物，我肯定要吐槽作者崩人设了。”——这种对历史和常识的清澈的无知，出现在一个好奇心严重过剩的人身上，实在是非常违和。 只有谢东流试图帮周晓辰说话：“我觉得也还好吧……这些题确实很变态啊！”这里还有一个人文学渣呢！ “那不一样，”奥拉：“你是体育生。” 谢东流：？ 林见星：“如果说你是没有学过这些东西，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人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面摘除出去了。”前者是一张自洽的白纸，后者则是一张满满当当彩图上突兀地空出一块，非常诡异！ 谢东流：？？ 周晓辰：“……我摊牌了！我是联盟最新款的仿真机器人，但是导入数据库的时候出了亿点点问题，从星际元年之后的数据全都丢失了，只能自己学这样子。” 奥拉和林见星大惊失色：Σ(?д?lll) 如果是这样，一切就解释得通了！ “喂，我开玩笑的，”周晓辰有点慌，“你们不会当真了吧？” 奥拉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因为伦理问题，联盟生物一直发展得不怎么样，应该做不出这么真的。” 周晓辰：…… 林见星：“我知道你肯定有保密协议，不能说——但你能不能透露一下你的协议编号？我去研究一下协议编号，说不定能蒙出点什么来。”是真的好奇！ 谢东流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好像是认真的：“不是，什么保密协议？” 周晓辰仔细回想了一下，保密协议有说过不可以透露协议编号吗？ 她给常笑发信息：“我能把我的协议编号告诉别人吗？” 常笑给她吓得秒回：“当然不行！想什么呢？” 周晓辰：“……喔。” 常笑听出了她的沮丧，憋了憋，安慰道：“有一种特殊情况——如果你去执行高危任务，出于人道主义，允许把协议编号透露给直系亲属、伴侣和小队队友，这是因为如果实验体死亡，保密协议就会销号封存，亲友可以通过查询协议编号是否封存，来判断你是否已经死亡。” 周晓辰试探：“什么是高危任务？” 常笑炸毛：“你在想什么呢？日常任务当然不算！前线作战也不算！至少得是卧底潜伏之类——不可能给在读学生发放什么高危任务的！” 看来没有bug可以卡，周晓辰抬头：“不行……不是，你们什么眼神？” 奥拉\/林见星\/谢东流：真的有保密协议？！ 第193章 期末考试 仿佛看到什么实验室样本人跑出来了——某种意义上这确实是事实——总之三人不但开始公然围观，甚至还当着她的面大声讨论起来了。 谢东流：“我没觉得哪里不像人啊？” 周晓辰简直想锤死他：说谁不像人呢？ 奥拉：“至少不是机械改造。” 周晓辰：合着内涵我物理攻击不行是吧？ 这是过期的刻板印象！我刷了100个小时的训练室，早就不是吴下阿蒙了！ “我觉得是生物实验。”林见星：“脑科学方面的。”但他不理解：“这种实验不违反伦理吗？” 周晓辰：……我就勉强当做是对我才智的认可了。 在当事人面前讨论完“是不是提高精神力的实验”“联盟竟然领先帝国一步”“会不会有后遗症”等等话题之后，队友们又歪到了“周周是不是太穷了，所以才报名这种实验”之类，似乎真相了，但又好像哪里不对的地方。 直接后果就是第二天起，客厅“审讯桌”，属于周晓辰的那一块，开始不定期刷新营养膏、能量棒、维生素补充剂等硬核小零食。 周晓辰：……什么鬼啊，队友爆改铲屎官，投喂上瘾怎么着？ 她拍桌：“你们都给我正常一点！” 期末考就在这种奇奇怪怪的气氛中到来了。 《军事理论1》是第一门，考了一盘行军棋推演和六道论述题。 行军棋是象棋的翻版，对局双方手里有旗舰、护卫舰、陆行舰、机甲和无人机，各自遵守一定的规则，在随机刷新的地图上pk。大部分人会把一半以上的时间耗在行军棋上，但周晓辰玩这个很在行，落花流水打赢对面ai，时间都留给了大题。 六道大题中，三道是史实题，情景分别节选自三次星际战争，考察决策；还有三道是模拟题，考察假想情景下的决策。有意思的是，模拟题假想的场景严肃且符合逻辑，反而是史实题各有各的离谱…… 打个比方，如果说模拟题的画风是这样的：对方的微波武器干扰了你和指挥官的通讯，而由于战场形势变化，指挥官的上一个命令已经无法执行，你选择…… 而在史实中类似的事件是这样的：局势瞬息万变，你正在向指挥官汇报，忽然觉得一系列指令不符合指挥官平时的作风，于是询问了口令，结果得到的却是过期口令——原来是帝国干扰了通讯后，伪装成指挥官，在给你下令！这时候你选择…… 后一种情况就是写在小说里都要被骂离谱的，但在第一次星际战争中还真的发生过，当时的飞行员操作也非常地骚，愣是陪对方的假指挥官聊了一天，给了对面一大堆假情报…… 接下来的《枪械与载具1》一切顺利，反倒是《星舰1》考察了大量维修舰的知识点，让周晓辰产生了一点疑惑： 维修舰是攻歼舰的辅助舰，可以对接外挂在攻歼舰上进行战时修理，但现在主流的维修方式是通过空间站——虫族一旦脱离虫巢，在真空中的存活时间是有限的，且通过翅膀鼓动气流的飞行方式在真空中完全行不通，所以虫族在真空环境的火力很弱。 星舰对虫族的战斗模式主要是“空对地”，出现损坏时，大多可以返回空间站修理，不需要对接维修舰。 挂载维修舰的修理方式，多见于高烈度的空对空作战，也就是pvp场景——因为对方不会给你返回空间站的机会。 周晓辰有点不祥的预感：虫族的威胁还悬在头顶，联盟与帝国的关系又紧张起来了？ 《精神力开发》不考试，交论文就可以。作为被迫啃过自己的人体实验资料，学了很多超纲知识的“拔苗助长”选手，周晓辰模仿常笑的论文风格写了一篇《精神力发展与人格重构》，自我感觉良好。 最后是交论文和考试两手抓的、最苦手的《星际战争史》。 论文周晓辰取巧写了《‘左拉’时代的生化危机》，讨论了‘左拉’在虫族、人类和海洋文明身上的不同表现，和由此对历史产生的扰动，总之把历史论文写出了强烈的理科生味道。 考试仍然是六道论述大题，分别取自星际大移民、第一次星际战争、联盟解体危机、第二次星际战争、虫族危机，以及最后一道开放题：提出一个曾经在重要历史节点上扮演关键角色，但却被关在了历史的黑箱中无人知晓的人物。 周晓辰完全可以想象大部分人拿到这道题的懵圈——既然无人知晓，我喵的又怎么知道？ 但她脑海里几乎是立刻打出了一个名字：赛克斯图斯·图利乌斯·加图 周晓辰在光幕键盘上打字：根据已知的史实，菲斯塔总指挥官，赛克斯图斯·图利乌斯·加图，在虫族攻陷菲斯塔时，召唤核弹“火神”，自杀式打击菲斯塔军事堡垒，但仍然未能阻止虫族的外溢。这一年是星历669年。 而关于加图指挥官最早的记录，是50年前的619年，菲斯塔星档案记录：赛克斯图斯，贫民窟少年，因精神力评级a，经帝国飞行员盖娅·图利娅·加图发掘和推荐，进入诺亚军事学院，按照惯例，继承推荐者的氏族名和家族名。 但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细节，飞行员盖娅·图利娅·加图，于星历619年，第104个蓝星日，曾迫降在麋鹿η-b。这一纪录处在帝国的黑箱中，但我们可以从联盟的记录中查到，飞行员付霖驾驶“重明-Ц14”，迫使一艘“赫尔墨斯-f12”降落在麋鹿η-b，因不攻击平民设施的原则而未能将之击毁。同一时期帝国驾驶“赫尔墨斯-f12”的女飞行员只有一位，就是盖娅。 …… 基于这些周晓辰搜索而来的史料，揭示了赛克斯图斯沉默的一生。史书上，他只是一个忠于职守的普通帝国指挥官，但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在虫族的存在还被帝国讳莫如深时，他或许已经独自同虫族战斗了五十年。 最后周晓辰写下对他的评价：这是无人知晓的挣扎，只是个人的力量是如此微渺，以至于被抚平在了历史的扰动中。 第194章 三位一体的联盟新年 期末考试顺利收官，虽然判卷还要几天，但广大学子已经提前进入假期状态。 此刻时间已经来到第355个蓝星日，距离联盟新年只剩10天。 众所周知，第1个蓝星日就是一千年前的“人类联合探索盟约”成立日，而远离蓝星后阴历也已经不再使用，所以联盟新年等于是元旦、春节、国庆的“三位一体”。 这不得放个大假！ 确实很大，法定至少放满24天，实际上绝大部分部门和公司都会放30天——反正你不放，兄弟部门和客户也会放，费劲把怨气冲天的员工叫回来，结果业务还是“半停摆”。 只有永远最苦的军校生，卡着联盟法律，只放24天！ 这还不是放囫囵的，得轮流值班——毕竟敌方进攻的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在过年。 虽然值班期间五倍津贴到位，但周晓辰还是觉得亏了——我缺的是钱吗！ 我有钱都花不出去！ “就当多攒一点退休金了，”林见星安慰她：“这么一想从军也挺好的，除了指挥官，40岁差不多就退役了，下半生想干什么就干点什么……” 周晓辰：“你不想当指挥官不会就是因为退不了休吧？” 等等——她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我岂不是不能退休了？ “能退——”奥拉：“前提是找到继任者。尼科诺夫指挥官之所以坚挺到现在，就是因为原定的继任者季凝教授因伤退役。” 谢东流：“上一任联盟总指挥45岁就退役了——统共只干了五年。当然，也有找不到合适的继承人然后干了几十年的……” 总之指挥官就是薛定谔的服役时间。 周晓辰想了想，发觉现在担心这个也太早了——先混上指挥官再说吧！ 于是她很快把这事抛到脑后：“我们的值班时间出来了吗？” “这个要自己抢，”奥拉：“当然，抢不到或者信奉‘我命由天’，也可以选择系统随机分配。” “没事，”周晓辰一爪子拍上谢傻的肩膀，“我们有麒麟臂选手！肯定能抢到！” “常规任务明天放，但既然是常规，学分给的都不高，”林见星，“不划算，我建议蹲突发任务。” 这个周晓辰喜欢：“好！” “但有一个小问题，”林见星：“大部分突发任务要求自己驾驶陆行舰赶到——我们没有驾照。” “嘶，”周晓辰：“考驾照要多久？” 奥拉：“普通人最快60天——但精神力对驾驶有加成，军人最短10天。” “那还来得及唉！”周晓辰：“考！” 于是刚刚考完期末，卷王们就开启了考取军用陆行舰驾驶执照的冲刺。 最常见的现役陆行舰是k-99系列，“最快10天”拿的是最基础的k-991型驾驶执照（1型陆行，2型水上，3型水陆两栖），亚特兰蒂斯计划中阿列克谢开的那种是3型。 考虑到桑榆星绝大部分涉及虫族的紧急作战任务都刷新在阳面，仅仅是抢任务的话，1型也够了。 谢东流：“一个小队其实不用每个人都考吧？” 奥拉：“至少要有两本驾照——万一司机受伤了，总不能原地趴窝？” “毫无难度，”周晓辰谜之自信：“我们也没谁四体不勤，像是不能过的样子啊？” 然后就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不是，你们什么意思？”周晓辰不服：“我跟你们说，我第二次开星舰，就跟老鸟大战三百回合！” 区区走地车——看不起谁呐？ 虽然“科目一”是理论考试和模拟器训练，但坐上驾驶座，立刻有了一种“这是老娘的车”的主人翁感，跟当乘客时上车睡觉、天塌下来司机负责的事不关己态度截然不同。 即使是“基础款”的k-991型陆行舰，以周晓辰蓝星的眼光看来，也绝对称得上“钢铁巨兽”： 车身长度相当于蓝星上的巴士，流线型车身仿佛履带上的一枚导弹；变色迷彩涂装会自动拟态成环境的颜色，在阳面沙漠就是黄褐色，在林地是迷彩，在阴面则是一种跟冰面融为一体的半透明。 跟星舰一样，陆行舰也是双驾驶座、对称表盘，机械键位区、操作杆和触屏三重控制，有了开星舰的经验，再来学开“走地车”，上手很快（虽然顺序好像有哪里不对），周晓辰三下五除二完成了燃料灌注、发动机点火、松开刹车的启动过程，风驰电掣地蹿了出去！ 模拟训练区，其他三个队友还在研究按键，就看见周晓辰一骑绝尘地跑掉了：…… 是字面意思的“一骑绝尘”——灰好大，简直卷起了一场沙尘暴。 然后辅助驾驶ai就开始尖叫：磁悬浮没开！履带磨损！履带磨损！ 陆行舰常规行驶速度400km\/h，在平坦地面极限行驶速度600km\/h，复杂地形越野速度也能达到300km\/h。 一脚油门，直接加速到几百迈，真正风一样的自由。 其实不用ai喊，感觉到阻力太大的时候周晓辰就把磁悬浮打开了——陆行舰的磁悬浮是利用行星磁场实现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减少履带磨损。 这是第二次星际战争时期出现的技术，在“百人大战”模拟的第一次星际战争场景下无法实现的“灵车漂移”，现在已经是必考的基本驾驶技能了。 由于配备核聚变发动机，陆行舰的动力其实是严重溢出的，理论上加速到第一宇宙速度，直接开上太空也不成问题——但巨大的摩擦力会导致履带损坏，乃至整舰解体。因此虽然发动机完全可以做到“力大砖飞”，行驶速度还是受到摩擦力和材料强度的限制。 初始训练场是水泥地，然后地形逐渐变得复杂：高架轨道、沙漠、山地、林地、冰川，乃至各种外太空岩石星球的奇特地貌。 驾驶执照考试分为理论考试、模拟考试、实战考试，反直觉的是，因为没有安全限制，模拟考试的难度要比实战大很多——实战考试只是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脑子会了手不会”。 第195章 灵魂车手 刷够30个小时模拟驾驶时长可报名理论考试，刷够60小时可报名模拟考试，再上真车训练30小时可报名实战考试。抠掉实战考那一天，9天的训练时间，平均每天要开10个小时。 为了省算力，所有人都用一块模拟训练场——在这块训练场里，物理学简直被摁在地板上摩擦，牛顿看了都压不住棺材板——这是一颗虚拟的巨行星，但在它的表面，几百种根本不可能同时存在的地貌像拼图一样被硬按在一起，甚至每一块拼图上的磁场和重力都不一样。 每天10个小时的训练时长，不仅能够穿越山和大海，在感官上甚至有一种“环宇宙旅行”的浪漫——不同的“拼图”仿佛存在于不同的时空，而陆行舰就像穿行在宇宙的万千星辰之中。 即使以陆行舰的速度，旅途也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让人很容易胡思乱想——你横跨火星的红色伤疤与永久冻土，隔着同样遥远的时间与空间，得以一窥星际大移民时代，先辈的光荣与梦想。 当然训练过程不可能都那么浪漫。一旦趴窝，如果不能自己想办法重启，靠系统刷新的话，就会倒扣一个小时的有效时长——要是技术过于蹩脚，不排除训练时长越练越短的情况，爱因斯坦看了都要直呼内行。 最大的危险还不是来自复杂的地形——是来自你最可爱的同学们。 据不完全统计，90%以上的趴窝事件，都是被同学撞的。 当然，同学也不都是移动的打野杀手，如果遇到陷进沼泽地之类的麻烦，也可以蹲一个路过的同学，给你拖出来，保住一个小时的训练时长。 周晓辰就解救过好几个同仁。 作为空间感顶级、多线操作能与ai比划一下的蝾螈脑大师，周晓辰在模拟器里简直是灵魂车手，几乎没人能追得上她的尾灯——虽然好几次差点把同学创飞，但都在最后关头神龙摆尾避开了。 苦练6天，中途过了理论考试后，终于来到了模拟考。 模拟考10人一组，模式很像赛车游戏，全程120圈限时越野，每一圈地形和环境都不同，前40圈考察各种过障碍物技巧，中间40圈开始火力覆盖，需要躲炮弹；最后40圈允许开火，考察驾驶和武器发射的结合。 四人报了同一场考试，本意是互相照应一下——但是上了跑道，周晓辰开出好几公里了，发现队友仿佛没听见发令枪似的，都还在原地：？ 奥拉这时候才启动：“好的，她够远了，我们可以走了。” 谢东流憋了半天，终于一脚油门冲出去。 林见星慢悠悠地最后一个启动：“时间挺充裕的，完全可以稳一点……” 周晓辰后知后觉：原来你们说的“互相照应一下”，是指你们三个互相照应，我自由飞翔？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直到实战考试，副驾上坐了一个考官。 ——考虑到学员和教官的生命安全，实战考要简单得多，就是在晨昏线兜一个“8”字圈，途中有各种障碍物、陷阱和象征性炮击（跟副本的火力烈度比），再用基础武器打几个移动靶，不犯大错就能过。 周晓辰驾轻就熟地走完全程，自认为稳如老狗，然后就看到教官脸色非常不好看，缓了好一会儿，才打开了她的评分表。 周晓辰心里咯噔一下。 教官看起来非常想挂她——如果这是民用车辆考试，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挂，但是陆行舰考核确实没有“驾驶平稳”这一项——最后教官很勉强地给她打了个60，并在下车前语重心长道：“同学啊，你拉的都是你战友，不是一堆土豆啊。” 周晓辰：…… 她回忆了一番自己有限的驾驶经历，唯一坐过她开的车\/星舰，还没抱怨的，只有阿列克谢小天使！ 周晓辰给阿列克谢发消息：“我想问你一件事啊……我开的星舰，很容易让人晕机吗？” Алekcen：“还好。” 周晓辰回忆了一下阿列克谢说“还好”的几个场景：…… 仿佛担心自己答得太简略，显得敷衍，他又补充道：“上星舰之前是要接受严格飞行员训练的，应该不存在晕机。” 周晓辰悲痛：“……好的，你不用安慰我，我懂！” Алekcen：“从‘击退敌人’的角度，你开得很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周晓辰：“好消息是，他们保住了命；坏消息是，他们生不如死？” Алekcen：[摸猫猫头.gif] Алekcen：“另，新年快乐[微笑]” 周晓辰预感不好：“不能一起跨年了吗？”她憋了憋，把“又要上天”吞回去，“不在地面上？” Алekcen：“嗯。” 这个新年一下子就惆怅起来了。 虽然时间不够回家，但新年总要跟家人远程连线的——就连林见星这样日常只写邮件的人，这种日子也要尊重一下人类习俗。 周晓辰正趴在桌子边上抠光脑，叼着一管营养液，哼哼着“没家的孩子像根草”之类的奇怪调子，就见奥拉拿一根能量棒在桌上敲了敲：“干脆抢个任务，去不去？” 周晓辰跳起来：“走！” 拿着新鲜出炉的驾照，她们能“解锁”的任务多了一大串，周晓辰一眼就看到了一个： 【环球巡逻：两人一队，大一及以上，持有陆行舰驾驶执照】 奥拉：“什么路线？” 周晓辰把任务详情念出来：“随机路线，要求均方位移符合布朗运动。”她不由吐槽：“联盟的任务怎么这么奇怪啊？” 奥拉：“奇怪吗？任何机械设计的路线都有固有的缺陷和盲点，还不如充分利用人的主观能动性。” 神特么“主观能动性”——周晓辰：“是人的随机性吧？” 巡逻任务的职责，除了清理虫族，发现万一被巡逻星舰遗漏的虫巢，还有解救越野者…… “什么鬼的‘越野者’，”周晓辰：“大过年在外面越野，这是作死小分队吧？” 奥拉评价：“被我们解救，也是够倒霉的。” 周晓辰：…… 第196章 和平的泡沫 巡逻任务长达24小时，一个人是不可能开完全程的，所以有一半时间是周晓辰驾驶——作死的朋友们，祝你们好运。 陆行舰仿佛一个结实的蜗牛壳，让一个人相对安全的活动范围骤然扩大——甚至扩大到了整颗星球。 桑榆星远比蓝星要危险，即使没有虫族，这颗行星99%的地方也不支持人类活动。如果不是从军，周晓辰可能就像大部分出生在这里的联盟人一样，一生都不会走出1号基地——那纵横不过几十公里的安全区既是他们的家园，也是他们的“茧房”。 人类总的来说是一种安土重迁的生物，但无论什么时代，总是不缺乏“世界这么大，我要去看看”的异类。 总会有人想去看看基地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天宫有很多地面旅行的公共旅游项目，但桑榆星作为前线战区，是一个会“刷怪”的地方。 联盟没有那么多资源组织“战地旅游”，也没有人能保证这种旅游项目的安全——在这片土地上，连军人都不一定能保证自身的安全。 桑榆星的居民是联盟的“边民”，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生被困在一座城市里的囚徒。 “说实话，如果不是从军，我说不好也是那种会偷跑出去的人。”周晓辰坦白。 奥拉开着车，周晓辰负责导航——这是因为奥拉的驾驶路线非常不“随机”——尽管她自认为是随机的，但开出来的均方位移至少是时间的1.5次方（随机路线的均方位移应该跟时间成正比）。 “你就是目的性太强了，”周晓辰指指点点，“要享受探索的乐趣嘛。”知道了终点，旅程还有什么意思？ “这种任务不适合我，”没有目的地乱开简直让奥拉浑身难受——但如果让周晓辰开车会更难受：“我到底为什么要出来？” 周晓辰想起阿列克谢对她说过的话：“别太紧绷了。军旅生涯那么漫长，要学会放松。学学林见星啊，那叫什么，松弛感？” 奥拉默了一下，“他确实是你在帝国几乎不可能见到的那种人。” “帝国人都是什么样的？”周晓辰好奇：“你真的不用跟家人联系吗？” “他们又不过联盟的节日，”奥拉：“而且无话可说。” 然后她才回答了前一个问题：“是一群身处丛林之中的人吧。不拼命就要死，好像是每个人的信条。” 周晓辰默了默，“其实我以前生活的地方……也有这种趋势。”她刨出那些随着大脑的不断重构显得日渐遥远的回忆：“我爸爸对他没有拿到博士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我知道他对我抱有很大的期望……但我妈妈又总说吃点喝点活一辈子得了。” 如果存在能向过去发送讯息的时光机器，周晓辰一定要告诉老爸，虽然没有拿到博士，但你的研究是有意义的！ 你那篇难产的论文，是一千年后，你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痕迹！ “虽然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奥拉：“但你是怎么释怀的呢？” 周晓辰眨眨眼：什么释怀？ 喔，“没有家的孩子像根草”这件事。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实话：“我觉得……反正我很快就有自己的家了……” 奥拉：…… 老娘就不应该问你！ “但这么想好像不太对，”周晓辰：“其实我还是没有接受这件事吧？所以才会试图从其他地方找到补偿。” 奥拉：“……接不接受，生活都要继续。” “没错！人生的很多烦恼都来自想的太多。”周晓辰放弃纠结这个问题，打开光脑，“我来给你找点虫子打一下！” 奥拉嗤之以鼻：“你知道虫子在哪？” “看不起谁呢！我可是拥有母虫思维的人类！”周晓辰骄傲——等等，这话是夸人吗？ 算了，不重要——周晓辰拉出桑榆星的3d地图，在上面划拉一会儿，然后在靠近晨昏线，一条小河入海口附近的岸边上打了个点：“好，就是这里！” 奥拉无语：“你那是什么灵性占卜？” 周晓辰：“直觉告诉我那里有东西！” 虽然满脸不信，但是有目的地确实让奥拉舒服多了——尽管她们只能迂回前往，保持符合布朗运动的均方位移。 靠近目的地，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帐篷，一堆篝火，在日夜交界线昏暗的天光下格外显眼。 奥拉：“虫子？” “……差不多的！”周晓辰嘴硬：“这不是逮住了一个作死小队嘛！” 陆行舰靠近的声音把帐篷里的人惊动了，一个瘦子探出头来，又猛地缩回去，跟着帐篷里出来六个人，朝六个不同的方向撒腿就跑！ 这熟悉的三胖三瘦的背影，这熟悉的操作！ 周晓辰被唤起了某些容易让人血压高的记忆，一踩油门，像边牧赶羊一样包了一个大圈，把试图分散的六个人重新赶到一起。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周晓辰打开车窗，探出头来，“怎么样，还跑吗？” 六个人立马老实了。 老六尬笑道：“哎，这不是巧了！上次都没来得及问您名字，想谢您，都找不到地方！” 周晓辰：“这次的理由是什么？” 老六：“没没有！就是这里鱼比较大……” 果然，人只要作死后没死，就会持续作死，直到把自己作死。 周晓辰提醒自己注意军容，好不容易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如果真心谢我，就赶紧上车。”大过年的，不要再整幺蛾子了！ 奥拉汇报逮住六个“荒野游荡者”，周晓辰拉着一车钓鱼佬往1号基地开。陆行舰可没有“超速”一说，周晓辰愉快地飙车飙到几百迈，让他们在灵魂出窍中反思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距离1号基地还有最后十几公里时，时间走过了零点。 无数的烟花在基地上空绽开，如果不是那轮永不落下的太阳，这一瞬间甚至有种梦回蓝星的感觉。 在上一轮烟火已经熄灭，而下一轮刚刚开始升空的间隙，周晓辰看到一个亮点脱离了“大部队”，越升越高，直到变成了一颗星星。 那是一艘正在起飞的星舰。 她不知道是谁在起飞——近地轨道有不止一艘巡逻星舰，正如地面上不止一辆陆行舰——但这一幕同作为背景的烟火一道，仿佛成为了某种和平还在继续的象征。 在漫长的历史中，和平只是短暂而易碎的泡沫，但至少此时此刻，它还在维持着。 — 第二卷·文明的阴影 完 — 2024.9.27 第197章 地下团伙面试 星历1001年，第1个蓝星日。 新千年的第一天，大半都在出任务中度过，周晓辰和奥拉24小时把桑榆星环了一个小圈，虽然可以轮流开车，但交完任务还是有种灵魂出窍的感觉。 不是联盟不人道，非得一班24小时——虽然桑榆星半径比蓝星小，但从基地出发，时间不够长的话，巡逻路线是覆盖不到极点的——虽然规定两人以上可接任务，但一般都是3-4人，本来是留下了轮流休息的余量的。 谁让你们非得极限操作啊？ 回到宿舍已经下午了，一进客厅，只见谢东流和林见星百无聊赖地坐在桌边，一个在举铁，一个在看书，而他们的光脑放在旁边，两个光幕面对面，一边是谢爸谢妈，一边是林爸林妈，聊得热火朝天。 周晓辰大为震撼：什么光幕和光幕之间的聊天？ 谢东流生无可恋：“我也想出任务。” 林见星倒还心平气和，解释道：“我父母听说我舍友也是天宫的，就非要给对方拜个年。”然后就变成这样了。 周晓辰偷瞄屏幕，只见谢爸谢妈不断秀着各种年货，话里话外都是要给儿子们寄过去；而林爸林妈正襟危坐，整出了接待客户的架势，在说军校毕业后的分流和选择——两边画风完全不一样，聊得鸡同鸭讲，偏偏就能硬聊下去。 周晓辰叹为观止：难顶，我还是回去睡觉吧。 一觉睡醒，光脑“叮叮”地提醒：您有一份成绩单待查询。 周晓辰的迷糊一下子就给吓醒了。 好家伙，大年初一出成绩，丧心病狂啊！ 点开成绩单是最考验心脏的时候，过去周晓辰都要偷点老爸的白酒，来两口壮壮胆才敢点的，但酒精伤害精神力，联盟军人严禁饮酒，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点。 《军事理论1》：5分 《枪械与载具1》：5分 …… 《星际战争史》：5分 好耶！全5分！ 周晓辰“哧溜”从床上滑下来，“奥姐奥姐，出分了！” 奥拉不像周晓辰一贯有白天睡觉的恶习，就算熬了24小时也没怎么睡着，光脑一“叮”就醒了：“我看了。还行吧。” “喔。”周晓辰懂了：还行，就是全5分呗。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嘚瑟了！ 然后客厅传来谢东流“嗷”的一嗓子：“完了完了，我要当卫星了！” “呜呜呜你们都去太空只有我是卫星……” 周晓辰：？ 然后是林见星安慰他的声音：“不至于。不是必须全5分才能去一线……” “3分蹲基地”是板上钉钉，“4分绕桑榆”也基本写实，但“5分走太空”稍微有点夸张了——哪有那么多全5？ “取决于太空要多少人，”林见星，“我看了前几届毕业分流，平均gpa在4.5以上，就问题不大。”他看了眼光幕上还在唠嗑的爸妈，压低了声音，“再说，现在不是战争烈度还在升高吗？要的人会更多，这个分还能再降点。” 谢东流这才松一口气，但还是心有余悸，“我要补文科了！” 周晓辰默默飘出来：“加我一个。” 虽然这次没被老师狙下来，但平均每个学期都有一门偏文科的课程，不是历史，就是政治、经济、社会学，不好好补一下，迟早有马失前蹄的一天——侥幸心理要不得！ 出分造成的混乱还没过去，周晓辰接着又收到阿纳托利的消息：“学妹新年快乐！但是我有个不好的消息。” 周晓辰：“同乐同乐。是什么消息？” 阿纳托利：“有一位队员因为家人强烈反对，退出了。现在我们差一个人。” “啊这，”周晓辰：“能再摇个人吗？” 阿纳托利：“在摇了。你知道的，这种事情谁也不愿意找亲友，所以我是论坛发的帖，晚上进副本面试，你们来吗？” 周晓辰：“我来！其他人等我问问。” 谢东流和林见星早就不想参加“合家欢联谊”了，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我们有训练！爸妈你们接着聊啊！” 阿纳托利在副本约了一个会客间作为面试场地，他和柳德米拉早早就在线等着了，周晓辰和小伙伴上线后，又等了几分钟，才有一个风骚的id姗姗来迟：自挂东南枝。 这不是秦南树吗！ 阿纳托利解释：“这是上次没到场的另外一位成员，擅长维修。本来我们还有一位医疗，但他被父母强硬要求退赛了。” “也可以理解，”阿纳托利替这位没有出现就无了的队友解释，“医疗很容易被对面针对，死亡率仅次于突击位。” 周晓辰点头表示理解，然后问：“……学长你怎么不开大号？” 这个堪堪lv.1的“自挂东南枝”，不是百人大战搅屎用的小号吗？ “现在这就是我的大号！”秦南树：“你不知道这个id有多出名！” 周晓辰：……也很河狸。 然后就看到秦南树在操作界面点了点，隐藏了id，又把“个人形象”设成了“随机”——大家的虚拟形象开始调整五官，变得妈都认不出来。 秦南树解释道，“论坛嘛，鱼龙混杂，确定组队前，咱还是不要暴露身份！” 会客室自动叫号，面试开始。 “姓名？” “伊万·伊万诺维奇·伊万诺夫” 周晓辰觉得这绝对是个假名，而且是特别不走心那种，类似“我叫李明”。 “特长？” “拥有陆行舰驾驶执照……” 这喵的也算特长？ 奥拉没憋住：“请问您有什么战绩？比赛和实战任务都行。” “呃……” 柳德米拉直接问：“gpa？” “呃，3.5……” 大家顿时一阵无语。 阿纳托利：“下一个！” “姓名？” “韩梅梅。” 空气顿时一静。 阿纳托利：“咳，gpa？” “5.0” 周晓辰精神一震：“说说特长？” “格斗和狙击都很擅长，有陆行舰驾驶执照和星舰学员预备执照。” 厉害了！谢东流：“几年级？” “大一。” 奥拉：“大一就能考星舰学员执照了？”这不是下学期才解锁吗？ “加加林格勒大一上学期就开星舰了。” 众人：“加加林格勒？！” “我们的队都不要大一的，只能来你们这边试试看……我研究过的，可以报一年的交换生！柯尔莫哥洛夫教授答应给我写推荐信……” 林见星艰难道：“阿莉萨？” 对面一下子就没声了。 过了一会儿：“林见星？” 林见星：“我有个疑问啊……你跟你爸说过吗？” 阿莉萨：“那你跟你妈说过吗？” 阿纳托利感觉到这支风中摇曳的小队有强烈的解体危机，但还是不得不说：“这边不建议隐瞒家人……” “不会被发现的，”阿莉萨：“这是联防大代表队，谁能想到我混在里面呢？” 林见星：“一般来说不要大一的，我也很安全。” 然后大家开始看谢东流。 谢东流：？ “我爸妈根本不懂什么是军校联赛，”谢东流一点都不慌：“我们家往上数几代都没有从军的——我打赌他们连直播去哪看都不知道。” 周晓辰：为什么这支队伍散发着一股地下组织的味儿？ 第198章 诱导已亮，前方净空 虽然有一种随时都可能解散的气质，但不管怎么说也算是凑足了人，可以开始日常训练了。 奥拉早就有槽，不吐不快：“联盟没有任何官方训练营吗？” “没有，”阿纳托利尴尬道，“联盟官方的态度是不鼓励不反对，所以纯粹靠民间训练。” 周晓辰已经习惯了各种草台班子操作：“民间一般是怎么训练的？” “就是在各种副本里面薅算力，”秦南树：“尤其是历史单元本。” ……这熟悉的操作。 “这是代代相传的套路，”秦南树骄傲：“机甲训练圣地有两个，练帝国机甲去‘陷落菲斯塔’，练联盟机甲去‘加加林格勒保卫战’；开星舰的地方就比较少了，‘矿井下的阴影’有迫降和逃离两次练手机会，对手分别是‘重明-Ц14’和‘赫尔墨斯-f13’……” 周晓辰在没有人传授的情况下，就无师自通了联防大的套路——不然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但也有很多局限，”柳德米拉补充，“接触不到最新的型号，还有对手太单一。” 阿纳托利：“等下学期修了《星舰2》，解锁星战模拟器，就好多了。” 经过一番研讨，初步计划如下： 全员解锁“矿井下的阴影”，老鸟带队，两人一组，尽快学会开星舰；等到大家都不出任务、能凑齐人的时候，进“加加林格勒保卫战”练小队配合。 由于老鸟不够用，周晓辰作为多少开过几把的“伪老鸟”，也承担起了带新人的责任——考虑到精神力对驾驶的加成，出于平衡这个“菜鸟队”的需要，她点了除她以外实测精神力最高的林见星。 林见星：……再一次感觉到命运的残酷。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进副本，周晓辰一点都不慌：“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 开星舰在外太空作战是联防大每个学子的终极梦想，也是星际军人的终极浪漫——发动机点亮的一刻，你仿佛变成一颗星星。 林见星：“……跃迁？” “这是蓝星时代一款星战游戏的口号，”周晓辰：“你不觉得超有仪式感吗！” 副本刷新，“重明-Ц14”在后面穷追不舍，信号半径在主控屏幕上大得像只乒乓球，周晓辰忍不住就丢了一枚导弹。 后来回想起来，林见星好像就是这么学歪了的——谁家的飞行教学上来二话不说先丢导弹啊！ “导弹有对面飞行员手动制导，基本上是必中的，但威力就很薛定谔了，”周晓辰激情教学，“垂直打击伤害最大，所以我们要尽量跟对方导弹的轨迹保持平行——还有一句话：只要我跑得够快，导弹就没有伤害！” “慢着——”林见星：“你先告诉我这些图标是什么意思……” 假想的星战：星辰大海，史诗战争。 真实的星战：图标大战，几百个按键，一脸参数和轨迹曲线，对面从始至终只作为信号点出现在屏幕上。 周晓辰与其说是教学，更像一个蹩脚解说，净忙着跟对面大打出手，偶尔才想起观众，说个两嘴——她的很多操作是出于直觉，操作完了，才回想一下，反推自己的思考过程： “导弹不一定是为了击毁对面，还是为了诱导航线——对方为了减小伤害，也要尽量减小和导弹垂直方向的分速度，那么它的轨迹一定程度上是可以预测的……” 林见星已经对她的教学绝望，自己翻出了操作手册，好不容易研究明白图标，就发现哪哪都在报警： “没电了没电了！” “你别发射了，还在装填中！” “没打中没打中！” 周晓辰： “什么没电？电容器？喔，那你充一下。” “按着发射装填快0.1秒！真的！” “中了，只是轨迹拉得太平，伤害1。” 林见星：“解体了解体了！” 周晓辰：“哪有这样咒自己的？” 林见星扒在观察窗上：“不是，我说对面解体了！” 主控屏幕上，代表“重明-Ц14”的信号闪了闪，熄灭了。 不等周晓辰欢呼，林见星：“燃料空了！” ……这次问题有点大。 周晓辰调出星图，他们已经擦过剧本里原定要迫降的麋鹿η-b，飞向了深空。 因为已经没有燃料，如无意外，这艘“赫尔墨斯-f12”会在太空中永恒地匀速直线运动，直到超过材料使用寿命而解体。 “问题不大，”周晓辰打开操作面板：“我们现在来教学吧！” 林见星：…… 虽然每一个被周晓辰带过的同学，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时候都一脸菜色，但她飘忽不定羚羊挂角、大多数情况却都能达成目标的操作很有研究价值，大家还是顶着晕机坚持去跟。 奥拉甚至把她那些灵机一动的战术记录了下来，拟合成模型，开发了一个2d星舰大战小游戏，用一只ai猫代表周晓辰，然后大家轮番上去挑战。 周晓辰也去玩，有种“我打我自己”的微妙。 阿列克谢不出任务的时候，也会陪周晓辰练星舰——他们的约会地点已经基本上改到了太空。阿列克谢坐副驾的时候，周晓辰多少会收敛一点她那些容易让人心脏病发作的操作，试图开稳一点——用林见星吐槽她的话来说，这是“阿廖沙特供”的温柔。 虽然小队现在人手一本陆行舰驾驶执照，但整个新年假期，他们也没能抢到什么高价值的突发任务——虫族仿佛也过年了似的，几乎没什么虫巢飘过来，有也会被星舰及时击毁。 几人一番挑肥拣瘦，发现最“肥”的任务居然就是开陆行舰巡逻，去抓“荒野游荡者”——因为保护了人民的生命安全，每抓5个人能加一个学分。 很神奇的是，周晓辰在抓“荒野游荡者”上天赋异禀，一度在那个圈子里闯出了“打野杀手”的名号…… 奥拉最近对研究她的脑子热情高涨：“这里面一定有什么算法。” 林见星：“这是臭味相投的嗅觉——她如果不能合法乱窜，肯定也会非法乱窜！” 第199章 选课、猫猫拳与预选赛 虽然虫族那边很安静，但联盟行星防御军的气氛并没有变得轻松，恰恰相反，即使大一新兵蛋子只能算是“外围部队”，周晓辰也能嗅到一种紧张的气氛。 更直接的证据是，直到大一下学期都快要开学了，周晓辰也没有逮到一个在副本外跟阿列克谢见面的机会——他不能说自己在哪里，但周晓辰猜测一定不在桑榆星，甚至不在1017星系。 第24个蓝星日，开学前一天，又到了选课的季节——四人聚集在客厅，迎接这个重大的时刻：只要选上《星舰2》，就可以解锁星战模拟器了！ 继“陷落菲斯塔”之后，“矿井下的阴影”已经成为又一个打吐了的副本，众人新的心理阴影。 中午12点，选课界面准时刷新，不用说先勾上军事核心课四件套：《军事理论2》《枪械与载具2》《星舰2》，和这学期新鲜出炉的《机甲1》 按照惯例，还有一门精神力相关课程，这学期可在《精神攻击》和《精神疏导》中自选，前者周晓辰已经旁听过，所以选了《精神疏导》。虽然根据秃医生的说法，她的精神力过于活跃，对别人来说很危险，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上的一天…… 文史核心课《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上学期是历史，这学期是政治学，后面估摸着还有经济、文化、社会学。 至于选修课，又到了大家放飞自我的时间： 林见星最喜欢选修课，但考虑到这学期要准备比赛，忍痛只选了一门《从蓝星到深空：人类艺术变迁》；周晓辰一眼看中了《战棋与指挥艺术》。 谢东流好像意识到自己应该加强文科学习，居然破天荒选了一门《赛博朋克的诞生》，让大家纷纷侧目了一下；而奥拉也不走寻常路，选了《全息游戏开发导论》。 林见星：“……你这是准备把‘猫猫拳星战’发扬光大？” 周晓辰吐槽：“什么‘猫猫拳’！” “这是玩家取的，”奥拉：“不关我事。” 自从几人从奥拉用周晓辰的策略拟合的星舰大战小游戏里获益匪浅，为了进一步调试，申请了一个正式的军事模拟游戏序列号，经过幽灵加密后，开放给联防大学生内测。 都什么年代了，这种2d游戏本来应该是无人问津的，不料几个学长学姐手滑不小心点进去，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ai，尤其那只ai猫每次击毁别人的星舰，都要说一句“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总之玩家炸了，呼朋唤友来挑战，一时间“猫猫的铁拳”在联防大论坛风靡一时…… 经过学长学姐们的刻苦研究，终于破解了“猫猫拳”，研究了一套克制的打法，得意洋洋地发了攻略，然后被周晓辰看到，好胜心一下子上来了，连夜反破解，拖着奥拉更新版本，结果第二天看了攻略进来的人又被ai猫锤得鼻青脸肿…… 总之小游戏的热度在互相伤害中螺旋上升，论坛甚至发起了请愿，申请联盟星战模拟器加入这个副本。 没想到官方答复：该游戏系复刻真人操作，数据精度无法达到全息级。 论坛猫友： “这意思是动作捕捉，非即时演算，所以精度不够，做不了全息？” “↑你是不是抓错重点了……关键难道不是ai猫是真人！” ——然后奥拉就准备研究全息游戏开发，很难不让人怀疑她的动机。 周晓辰决定到了星战模拟器一定要低调一点，如果被人发现她就是“ai猫”，很难讲会不会被玩家当boss刷，一上线就被一个百人团围住那种…… “唉，阿莉萨什么时候过来？”她忽然想到。 “这学期来不及，不过她的交换申请已经通过了。”林见星：“反正预选赛是模拟赛嘛，可以远程参加，有交换证明也能过身份核实。” 预选赛也被联盟观众戏称为“大逃杀”，虽然要验证学籍，同校才能组队，但应群众的呼声，是糊名的，最终选出代表联盟参赛的队伍才会实名。 ——这个“群众的呼声”，就很微妙。周晓辰觉得一定是太多人瞒着家里了——如果压根没通过，那完全没必要多挨一顿揍嘛，假装这件事不存在不就好了？ 由于算力限制，一张地图能够容纳的玩家有限（以全息模拟精度，上限在200人左右），没法一次性把全联盟的参赛队都丢进去，预选赛只能分小组赛和决赛进行。 新年假期启动的预选赛报名今天截止，最终共计72支小队报名，其中61支来自联防大、加加林格勒和天宫大学，还有11支来自其他军校。 这些队伍分成9组，每组8支队伍，开局驾驶星舰进入随机跃迁点，在携带燃料有限的情况下，尽量击毁其他小队星舰，并找到行星安全迫降。只有全员存活的小队，才能从小组出线，进入决赛。 “非常难，”奥拉评论：“过往的记录，到了决赛只剩下3-4支小队，大半小组赛都没有胜利者。” “90%的伤亡发生在星舰大战，”林见星：“迫降成功后，遇敌概率就很低了。” 帝国人会在行星表面搜索敌人击杀，但联盟自己人的比赛攻击性不会这么强——这也是比赛制度决定的，苟着不好嘛，非要出去害人害己，有病吧？ 绝大部分打起来的情景，都是脸太黑，迎面撞上，实在是不动手就不礼貌了…… 第200章 星战模拟器 因此出线的关键，就是从星舰大混战中苟活。 好在现在大家都是高贵的《星舰2》学子，可以解锁星战模拟器了！ 谢东流热泪盈眶：“我再也不想开赫尔墨斯了！” 奥拉友情提醒：“高级星舰是要逐渐解锁的，初始星舰还不如赫尔墨斯。” 谢东流：…… 这好大一盆冷水，一下子期待不起来了。 星战模拟器提供联盟和帝国风格的星舰，定下基础构造后，可以进一步选择路线，不同路线在发动机性能、护盾强度、电容、弹药储备、无人机、导弹威力、激光炮和粒子炮射程等方面各有优劣，除了使用经典款如“重明”“朱雀”“凤凰”系列，还可以在技能点和经济允许的范围内，自己diy配装。 新手往往特别喜欢diy，但被毒打几次以后，就会老老实实回去使用经典款配装——经典之所以是经典，当然是有原因的！ 周晓辰还没有被毒打过，显而易见地沾染了新手的恶习。登入操作界面，第一件事就是试图挂个马甲，未果——星战模拟器全员实名——行叭，那就直接开始选星舰。 既然要做一个苟人，当然是选择装甲更厚、隐身性能更好的联盟风格。pvp比赛，对手没有虫族那么变态的多方向雷达，隐身性能差不多就行了，优先加装甲。 但是装甲厚了影响机动性，变成乌龟是万万不行的，那么发动机性能就很重要，只要动力足，龟壳也能跑起来，有道是力大砖飞…… 周晓辰喜欢用导弹遛对手，那么导弹当然要飞行速度快、射程远的，但是射程远的爆炸慢、伤害低，得带上“贴身杀手”鱼雷，要是遇上顶着导弹近身的，好给对面冷不丁来一下子…… 无人机也很重要，但经济实在不支持了，那就牺牲杀伤力、优先点侦查，来几架“蜜蜂”系列…… 就这样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在新手可怜巴巴的技能点和经济限制下，最后合成了一个奇怪的玩意儿。 周晓辰自己都产生了怀疑：这玩意儿真的能开？ 安慰自己反正是模拟器，她还是勇敢地开出去了。 阿纳托利和柳德米拉分别开着经典款的“凤凰-Л11”和“朱雀-r13”来接应队友——当看到队友们清一色开着diy出品时，顿时眼前一黑。 只有“别人的路我不走”的秦南树，作为为数不多开diy的老生，感觉自己找到了知己：“我喜欢这届学弟学妹！” 除了周晓辰的“面多加水”“力大砖飞”舰，还有谢东流装甲和近战武器叠满的“贴身肉搏”舰，林见星装甲护盾隐身一起叠（一般来说这三个点一个就行了）的“苟王之王”舰，奥拉蜂窝一样挂满各种型号无人机的“无人机航母”舰…… 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谁更奇葩…… 相比之下，秦南树的“移动维修站”舰居然都眉清目秀起来了。 周晓辰正找驾驶的手感，不知道在研究个啥，开得颤颤巍巍如八旬老太，仿佛随时都要解体，吓得众人纷纷离她远了一点。 奥拉：“……你角动量配平了吗？”开着开着都转起来了！ “这是迷惑对手的驾驶技巧！”周晓辰骄傲：“让人觉得我是新手，好放松警惕！” 众人：……这属实用力过猛了一点。 大家“不走寻常路”的配装，直观地体现在信号半径上，就是主控屏上密密麻麻的信号点中，代表队友的蓝色信号“肥瘦相间”，不是特别肥（有效打击半径很大，近身gg），就是特别瘦（贴脸才能打出伤害），十分显眼。 让其他人看见了，哪怕单纯好奇这个diy效果怎么样，也得来摸你一下啊！ 果不其然，准备倒计时结束，旁边一片星舰图标都变成了代表“攻击”的红色！ “我是不是忘记说了，”阿纳托利艰难道，“如果炸船是要花钱重新买的！你们上保险没有？”当然这个“钱”不是指昆比特，而是在星战模拟器中做任务和刷时长积累的“经济点”。 “啊？”仿佛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周晓辰花容失色：“什么保险？” 刚刚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第一批敌方导弹就到了！ 大家立刻作鸟兽散状，各自逃命。 原地只剩下三个学长学姐。 阿纳托利：？？ 忽然对这个队伍有亿点点怀疑。 柳德米拉决定少数服从多数，也默默开走了。 秦南树赶紧打起维修灯，开始公频广播：“这是维修舰！重复，这是维修舰！” 然后导弹就绕开了他。 不打维修舰是星战的潜规则——主要是找后勤同学帮修比系统便宜得多，谁也不想得罪工程兵…… 【热度指数：*****】【星战】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 不要重复2[lv.3]：看到标题就进来了，我猫猫神教一统江湖！ 痛要忍着[lv.4]：别说这口号真的有feel。 人民战士666[lv.3]：星战模拟器又来了一批韭菜，啊呸，新生，大家快去割，不是，快去交流一下啊。 迷彩枷身[lv.3]：今天割到毒草了，离了个大谱，我们一个队抓一个diy，人均战损30%+，还没抓到！ 不要重复2[lv.3]：哪个新生这么6……不是，你们一个队欺负一个新生，有点不要face啊。 迷彩枷身[lv.3]：那身diy太奇葩了！我们就是想看看好不好使，又不会给人打爆！ 痛要忍着[lv.4]：听着很好使啊。我有兴趣了，什么diy？ 迷彩枷身[lv.3]：[图片.jpg] 然后论坛愣是沉默了好几分钟，没人刷楼。 人民战士666[lv.3]：我信你个鬼，这种配装能好使？！ 第201章 联防大的名捕们 确实不好使。 因为装备出得过于极端，导致每个人都几乎没法靠自己存活： 周晓辰靠着她同时计算大量导弹和星舰轨迹的预测能力，情况稍好，但她的优势是1v多，伤害均摊后很难把对面打爆；谢东流虽然是近战收割机，但被放风筝就很麻烦。 林见星点了防御没钱点攻击，于是发现自己最强的攻击方式是撞击，宛如一个头槌；奥拉在自己的领域内无敌，但无人机的飞行距离和伤害有限，如果对方摸一下就跑，那也很难追。 因此最后他们还是选择合作，周晓辰负责把大量的怪拉到一起，然后谢东流杀进杀出，林见星帮他挡伤害，奥拉无人机点射漏网之鱼。 这样效率和安全性大大提高，但又过于拉仇恨，打到后面快被当boss刷了。双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最后靠阿纳托利和柳德米拉躲在人群中放冷炮，分化群众，然后秦南树开着自带“免伤”buff的维修舰来抢修，才得以苟回基地。 并且因为星战模拟器实名的缘故，四人不小心出了点儿名，成为了游荡的“野外boss”。 好在模拟器里人是很多的，密密麻麻的图标，挨个点过去看id也很费劲，如果不是信号半径过于异于常人，也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下线前，四人终于学乖，换上了经典款星舰，然后老老实实给自己的船上了保险。 “刺激！”玩了一下午“星舰大战”，到饭堂补充能量，周晓辰扒一口红烧土豆，叉一块烧鸡，自我感觉良好，“我觉得肯定没人认出我来！” 毕竟出装过于奇葩，很大程度扭曲了她的操作，跟ai猫差别很明显。 谢东流：“乍看完全不同，但我还是觉得有那么点儿神似……” 周晓辰不信：“又不是画画呢，还能神似？” “我刚想干点什么，还没干，你就已经提前对我还没有进行的操作做出反应了。”林见星解释，“不管当敌人还是当队友，都有这种感觉：一种你的应对发生在我的操作之前的错位感。” 谢东流：“对对对！” 周晓辰：“你们说得我自己都毛起来了！” 奥拉若有所思：“这个思路说不定可以用在建模上……” 周晓辰：？？ 虽然准备比赛的压力很大，但课还是要继续上的。 新的学期，新生们刚刚产生了一点儿“已经修炼成老鸟”的幻觉，就发现课程难度陡然提升！ 《军事理论2》仍然由季凝教授执教，相比《军事理论1》包含大量历史内容，2主要着眼于现代星际战争，这一时期的特征是基于大数据的“战争演算”开始在战场决策中发挥决定性的作用，翻译一下，就是这门课要使用大量数学模型，“含数量”突然爆表！ 联盟把高等数学前移到了高中讲授，到了大学不再列入必修，但这并不是说从此可以远离秃头，事实上仍然有大量数学存在于其他课程里面，譬如《军事理论》系列…… 周晓辰于是明白了季凝教授为什么名列联防大“四大名捕”——所谓“名捕”，就是挂人最多的教授（1分和2分都算挂）——亏得上个学期，她还以为这个名号是对差一点成为指挥官的教授的尊称…… 好在比起《军事理论》，《枪械与载具2》《星舰2》还是熟悉的样子——理论的发展往往是跳跃的，但技术的发展通常一步一个脚印，不至于出现难度几何上升的“惊喜”。 但《机甲1》就不太轻松了——这门课的难度来自另外一个问题：精神力理论本身的不完善。 机甲理论中存在大量黑箱和互相冲突的部分，理清每一种理论的脉络、还有谁跟谁在吵架已经是件非常头疼的事情了，何况这门课最重要的任务还不是拿5分，而是设计自己的机甲。 在从这所大学毕业的时候，每个军事系毕业生都会形成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套机甲方案——虽然由于资源的限制，这个方案并不一定会变成现实——如果你属于“蹲基地”和“绕桑榆”的，日常就刷刷小怪，那么穿通用机甲凑合一下得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套方案是存在的，你起码可以把数据导入模拟器，在模拟世界大发神威。 考虑到“走太空”的同学有可能在毕业大考用上这套方案，设计最晚要在大三以前完成，给修改、生产和调试留出时间。 就像有些人考语文，喜欢先看一眼作文题，然后在考试过程中把作文构思放在后台运行，《机甲1》也是先教设计软件，好让大家在上这门课的时候，顺带着想想自己的机甲怎么设计。 什么，你问为什么不请专业的设计师？ 高情商的回答是，自己最了解自己；低情商的回答：请不起，还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吧同学们！ 当然，也不乏有学长学姐接单帮设计的，但大家都是一门课学过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就很难放心好吗！ 设计软件差不多是个升级版cad，可以导入训练室数据和精神力数据，再通过对机甲性能和自身优势的简单描述，先生成一个雏形草图。 第一堂课主要任务是上手软件，可以随便玩，周晓辰把精神力条直接拉到满，载入了训练室数据，又输入了设计描述，着重强调了计算中枢要拉满，擅长多线程微操，机动性要好…… 如此这般输进去，然后系统就给她设计出了……一只触手怪。 周晓辰：？？ 这是在逗我玩吧？ 精神恍惚地从机甲课上出来，跟小伙伴交流一圈，发现只有自己的设计如此奇葩，于是更恍惚了。 “虽然从材料性能上很难实现，但还挺配你的，”奥拉看完评价：“往战场上一放，气势就不一样。” 谢东流狂笑：什么克苏鲁大战虫族！ “事实上，这学期还有一门名捕课，”一片快活的空气中，林见星魔鬼地提醒因为上完了这周大部分核心课、状态有点松弛的小伙伴：“《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 众人大惊失色：“啊？” 第202章 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 众所周知，“名捕”课通常都是一些非常“硬”的课程，在刻板印象中，课程的“硬度”与其“含数量”“含理量”大致成正比，很难有人认为一门文史课是名捕课。 “所以说是刻板印象，”林见星：“我看了一眼阅读材料，柏拉图《理想国》，马基雅维利《君主论》，霍布斯《利维坦》，卢梭《社会契约论》《论人类不平等的起源和基础》，卡尔·马克思《资本论》……” “直到最近权沁、索尔仁尼琴合着的《人工智能决策、去中心化与不平等》，”他总结道，“几乎把古往今来政治学经典一网打尽。” 谢东流颤抖：“也许这个阅读列表只是推荐大家看看？” 奥拉打碎了他的幻象：“那就不会是名捕课了。” “怕什么？”周晓辰安慰地拍拍谢傻：“这不是键政爱好者的快乐课吗？” 事实证明这门课一点也不快乐。 并不是因为教授太严格了——教授这门课的正是《人工智能决策、去中心化与不平等》合着者之一的索尔仁尼琴，是一位温和的学者，只是第一堂课，他就明白无误地告诉大家，联盟不但从未真正消灭过不平等，恰恰相反，每一次试图消灭不平等的尝试都失败了，并且所有的改革都埋下了新的隐患。 “……在这一系列的失败之后，我们最近一次努力，就是众所周知的‘去中心化改革’，”索尔仁尼琴：“在第一和第二次星际战争之间，联盟面临解体危机，重拾民族主义、重拾私有制，乃至全面帝国化的呼声最高的时候，联盟推行了以人工智能决策为核心的‘去中心化改革’，来回应彼时人民对集权的抗拒。” “‘去中心化’不是什么新概念，早在蓝星时代，人们就曾经痴迷于这个概念，当然，当时大部分人是为了炒数字货币。” “噗！”周晓辰发现好像只有自己领会了老师的笑点，导致她一个人笑得有点突兀。 “所谓‘去中心化’，可以理解为‘节点化’，每个人作为一个节点来进行协作、组织生产，而不需要一个‘管理者’或者‘首脑’的存在，也就是不需要‘中心’。” “问题的关键是实现。” “联盟的‘去中心化改革’，是将资源分配的权力转移给人工智能，本质上是转移给算法。权力产生腐败，而人工智能不会腐败，在所谓的‘人工智能叛乱’永远在路上的星际时代，人们并不像蓝星时代的人那样恐惧人工智能。” “我们今天习以为常的一切，在这场改革前并不是常态：你设计了一张机器人图纸，然后挂到系统上去，由系统分配给下一个人进行可行性和安全评估，再发往联盟公共生产线排期，生产完成后自动卖出，扣除成本后再分给你利润……” “表面上，这套系统运行良好：算法盘活了资源和市场，减少了集中制产生的腐败和浪费，让联盟不需要全面私有化也能实现与自由市场媲美的资源利用率，甚至帮助联盟在第二次星际战争中占据优势。” “但这套系统是完美的吗？”索尔仁尼琴：“我不是指‘人工智能叛乱’——” 他说到这的时候课堂上一片笑声，气氛难得松弛了一点儿：“人工智能叛乱”这个梗从星际大移民时代开始就经久不衰，最开始是严肃的讨论，甚至到了考虑销毁幽灵的程度，但随着漫长的温水煮青蛙，因为叛乱一直迟到，渐渐就变成了一个“狼来了”式的警告。 这时候索尔仁尼琴在大屏幕上打出了一块老式黑板的投影，又打出一张卡尔·马克思的照片，因为打在黑板的背景上，看起来像一个幽灵。 索尔仁尼琴：“我喜欢讲课的时候把这张照片放出来，这会给我一种感觉，好像他的灵魂投射在这里。” 课堂又是一片笑声，周晓辰悄悄跟小伙伴咬耳朵：“气氛忽然就玄学起来了！” 然后索尔仁尼琴在投影黑板上，用模拟的粉笔手写了一个单词：“chaos”。 课堂安静下来，气氛渐渐凝滞。 “相信大家都认识这个词，这也是我最喜欢的数学杂志的名字。” 周晓辰喃喃道：“混沌。” “没错，”索尔仁尼琴：“关键在这里：一切算法的终末，大体有两种，或是收敛，或是混沌。” “无论我们定下多么美好的初衷，无论我们写下什么样的底层程序，当算法开始制定规则的时候，当齿轮开始转动的时候，它的命运其实已经注定了：它最终会走向这两极之一。” “我先把结论放在这里——它也可能是错误的。”索尔仁尼琴：“我不会解释这个结论，这将是你们这学期的期末论文题目：请证明，或者证伪这一结论。” 对于期末论文周晓辰没有一点头绪，但当她从课堂上出来的时候，脑子确实是混沌的。 想不通的时候，与其折磨自己，不如请教别人：“小林啊，你怎么看？” “我也只有个模糊的想法，”林见星：“我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有一个蓝星时代的公司，他们招聘人员的时候，最开始是人工看简历，但后来简历太多，实在看不过来，就交给了人工智能。” “他们把落选的简历和最终留下的简历给ai学习了一下，然后就让ai走马上任了。” “刚开始一切运转良好，选出来的人都不错，很省心。时间长了，有一次搞校友联谊的时候，忽然发现整个公司绝大部分人都是天宫大学毕业的！” “因为是ai决策，理论上不存在故意搞‘天宫帮’的可能性，他们回去检查最初交给ai的‘训练材料’，发现在通过的简历里，统计下来天宫大学毕业生确实是最多的，问题是，只比第二名多两个人。” “就是这微小的‘多两个’的差距，最终在算法的马太效应下，放大成了‘天宫帮’。” 第203章 算法笑话与往期预选赛复盘 “无法区分噪音和趋势的永恒难题，”林见星最后总结，“原本可能是噪音的‘两个人’的差距，在一轮一轮迭代的放大下，最后变成了根深蒂固的学历歧视。” “更可怕的是，人类会反向解读算法，然后根据算法的规训调整策略，”周晓辰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当人们发现天宫大学的学生更容易就业，就会削尖脑袋去考天宫大学——路径依赖就这样形成了。” “人类的决策机制，跟ai也并无多大不同，”奥拉：“提取几个简单粗暴的标签，按照这些标签把人和事分类——ai只是人类思维方式更加简洁直白的缩影。” 这让周晓辰又想起了蓝星的算法笑话：“传说有人用ai做了一个‘狼吃羊’游戏，吃到羊加分，撞到石头扣分，扣到负数就是‘死了’，弹出游戏。迭代几百轮后，诡异地收敛在了一个固定的负值。” “算法组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发现是撞石头的惩罚太重了，越努力越倒霉，ai最后发现，最优解是开场直接碰石头自杀。” “噗，”能戳中奥拉笑点的东西不多：“算法笑话真是永不过时。” 谢东流认真听完了整场对话，然后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混沌：“完了，我要挂科了。” 周晓辰心有戚戚：“泡图书馆，去吗？” 图书馆一层提供免费薄荷茶、咖啡的地方，现在键政氛围前所未有地高涨，四人到的时候，那里已经聚集了一群人，正在慷慨激昂、大谈特谈“霍布斯和卢梭的社会契约论有什么异同”。 路过的学长学姐侧目：“哟，《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又开课了？”然后露出往事不堪回首的表情。 周晓辰好奇去听了一耳朵，但听完就记住了霍布斯的“一切人反对一切人（all against all）”——毕竟她对“社会契约论”为数不多的认识就是国家权力的合法性来自人民的同意，通过每个人让渡一定的自由和权利，形成“社会契约”，来寻求群体利益的“最大公约数”。 作为一个纯小白，周晓辰的政治学研究之路漫漫其修远兮，但他们很快发现了图书馆的许多额外便利。 比如复盘比赛yyds的多人全息放映室！ 配沙发和全息头盔，多人沉浸式观影。 “我上学期为什么老宅在寝室啊？”谢东流躺在沙发上，回想一下宿舍的铁桌椅，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 奥拉：“可能是这间寝室宅人太多了，传染。” 周晓辰\/林见星：…… 从新年假期，四人再拉上阿莉萨，就开始一场一场复盘往期联盟预选赛。预选赛和最终的实弹赛虽然表面上机制差不多，但因为胜利判定规则的差异，导致整体策略出现了很大区别。 分歧从最开始的出装环节就很明显了。 周晓辰：“苟，太苟了。” 奥拉：“并且有越来越苟的趋势。” 所谓“出装”，就是在限定条件下选择装备。整支小队8人的星舰和机甲分别有总计100分的装备分，基础款星舰\/机甲各计5分，总计40；剩下60分就是“出装”的空间，如何分配这60分，提高整体的性能和战斗力，对整场比赛至关重要。 装备列表在星际军校联赛规则中给得很详细，基本囊括了联盟和帝国的现役经典款，当然出于保密考量，会比军队实装的低一个版本（譬如军队使用“赫尔墨斯-f13”，那么比赛用“赫尔墨斯-f12”）。 常规的出装思路（指帝国那边的出装）通常是“1旗舰1盾4主攻1维修1支援”的进攻阵容，或者把“1盾4主攻”替换成“2盾3主攻”的稳健阵容。 常规的出装都是相似的，而奇葩的出装则各有各的奇葩。 在联盟预选赛中，各种“1旗舰3盾1主攻2维修1支援”的苟王阵容，乃至“1旗舰3盾4维修”的离谱出装层出不穷，尤其后者，每辆星舰都对接一辆维修舰，一边开一边修，可以说是出名的不要face。 但如果人人都选择“防守反击”的打法，其后果就是只有防守，没有反击，而比赛时间和星舰燃料都是有限的，到时间如果不能把其他队淘汰出局，自己也无法出线，所以往往演变成漫长垃圾时间后的“星际碰碰车”——这种高盾出装，如果配个力大砖飞的超大功率发动机，那么就可以解锁最强攻击技能：撞击。 跟联防大入学考核的百人大战一样，预选赛也散发着一种混沌的美感：相比绝对实力，擅长苟全性命于战场、在混乱的场面上浑水摸鱼才是最重要的，并且还需要一点点运气。 奥拉：“大家有一种默契，优先攻击不满编队伍。” 在大部分小组赛中，一支队伍只要出现战损，就很容易被周边其他队伍集火，而满编队即使相遇也常常相安无事地擦肩而过，生动地表演了“专捡软柿子捏”。 谢东流：“我去，忽然就燃起来了！” 林见星：“比赛最后六个小时对抗烈度明显升高，应该是燃料要见底了，每个队都急着迫降。” “只要成功降落到行星，再想把人搜出来就不容易了，”周晓辰：“所以谁要降落，大家就集火谁。” 因此打得最激烈的地方就是在行星近地轨道上，堪称“一个都别想落地”。 “太苟的出装不适合我们，”周晓辰：“缺乏输出会严重降低我们的控制力，等于把命运交给运气。” “我们在模拟器的出装思路其实是可以参考的，”周晓辰在数场小组赛录像中来回切，拖着进度条重点看最后六个小时，“绝大部分情况，爆船都是阵线出了问题。奥姐帮我一起控场，小林扛瞬发伤害，大东和辛哥打近战，阿莉萨、米拉打远程，南枝哥哪里船破补哪里。” 她拍板：“先按这个思路练起来！” 第204章 战略风筝流x 搅屎棍√ 根据《战棋与指挥艺术》，一个合格的指挥，在组建一个新的团队时，要尽快增强团队的凝聚力。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一种就是把人拉到一起做点有仪式感的事情，比如团建，又比如开会。 “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的作战会议，”周晓辰：“就叫‘第一次圆桌会议’好了。阿莉萨远程参加，其余全员到齐，会议目的是敲定出装、安排训练计划，麻烦小林做一下会议记录。” “喔喔，”林见星：“这是方桌。” 周晓辰：“……没关系，差不多！” 一个优秀的指挥，还要让团队成员产生胜利的信心，哪怕你自己很慌，也得装出一副“优势在我”的样子来。方法有很多，最简单的一种就是给你的战术取个高大上的名字，一听就无往不利那种。 “我把这套战术叫做‘战略风筝流’，”周晓辰：“核心是自由度，机动性，但又不乏整体性，‘散而不乱’。” 谢东流小声跟林见星嘀咕：“我觉得她学指挥艺术把脑袋学坏了……” “咳咳，”周晓辰，“核心套路是这两个：第一，制造一种‘各自为战’的假象，引诱其他小队主动攻击；第二，遛着导弹走位，制造‘误伤’，争取让其他小队早点打起来，把水搅浑。” 毕竟在星战里，密密麻麻一片图标让人眼晕，乱起来的时候，你只知道自己被xx击中，并不一定能还原“xx攻击的本来是xx，但误伤了你”这么曲折的真相。 “这不就是搅屎嘛，”谢东流恍然大悟：“早这么说不就明白了！” 周晓辰：…… 去他的指挥艺术！我放弃了！ “这种战术下，跟旗舰的通讯很重要，否则就会真的变成各自为战，”阿纳托利经验丰富：“出装一定要叠抗通讯干扰。” 抗通讯干扰比较优秀的舰型有很多，阿纳托利和柳德米拉可以继续出惯用的联盟“凤凰”“朱雀”系列，但考虑到其余人各有各的“特殊功能”，问题就复杂起来了。 “旗舰我推荐帝国‘奈斯特’系列。”奥拉：“通讯功能最强，机动性也较高，适合周周的风格。” “奈斯特”是帝国的虫族仿生舰系列之一，即“nest”，也可以意译为“巢穴”，不用说，仿的就是虫巢。 周晓辰竖起一根大拇指：最像母虫的大脑，开着一艘最像虫巢的星舰，很好很搭调。 而奥拉自己则选了这款旗舰简化版的“蜂巢”系列，以无人机挂载量见长。 秦南树：“维修舰我开联盟‘锤子’系列就行，还省点数。” 这是联盟最古老的维修舰型号了，跟最古老的歼击舰“镰刀”都属于性价比之王，几乎不用叠出装，原始性能就很好用。 谢东流中二之魂“嗖”地点燃：“那我开艘‘镰刀’！” 周晓辰：可以，要素凑齐了。 “我选‘杀人鲸’，”林见星：“盾厚，速度快，还能撞。” “杀人鲸”也是帝国仿生星舰，一直有阴谋论，说他们在没有空气阻力的太空仍然使用流线型设计，就是专门为了撞人的。 最后阿莉萨不走寻常路地选了一款联盟最新开发的“幽灵”系列——这是以隐身性能着称的新型号，因为推出还不到三年，没有太多可查战绩，充满了神秘感。 敲定了出装，训练就可以有针对性地进行了。 训练内容有那么亿点点缺德。 “就决定是这艘‘重明’了，”周晓辰在地图上打点，“他还有两个队友。奥姐放架无人机去摸他一下，大东你猫在这，等他叫上队友追过来，三个一起切。” “他们肯定要开炮，小林你挡一下。” 与此同时周晓辰遛着导弹跑路，把导弹带到了另一片混战区域，不出意外发生了剐蹭事件，炸到一个路人甲。 路人甲：“谁打老纸？” 论坛： “我怎么觉着这段时间星战模拟器不太平啊。咋哪哪都在干仗？” “↑没错，昨天差点爆船，吓死宝宝了。” “据我观察，好几次擦枪走火都是误会，一定有人在暗中挑拨！” “↑图什么呢，难不成是保险公司的人？” 幸好，在他们几个被人扒出来，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之前，小组赛开始了。 虽然联盟官方对星际军校联赛的态度很微妙，观众对“实弹赛”也心情复杂，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联盟内部的预选赛还是有安全的乐子可看的，称得上是三年一度的大热闹。 甚至有网友投票，希望退出星际军校联赛，但保留预选赛，有种“潘多拉不能放出来，但我们可以把盒子留下”的新时代买椟还珠的美感。 【热度指数：*****】第24届星际军校联赛联盟预选赛—小组赛阶段·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季凝） “芜湖~~~” “咳咳，我是来学习有用的战术，以提高自己的军事素质。” “？？？” “咳咳，↑↑说的没错，附议。” 小明笑死了：“大家不要慌，季凝老师比赛第二天才来，今天不上线。” 小组赛全长模拟时间48小时，真实时间24小时，得占用两个休息日才能打完。赛程（6+6）*2，即第一天上午6小时，下午6小时，第二天同理，但两天相隔一个星期，大家还能开会复盘，调整一下战术。 “我吓死了！” “小明你的嘉宾席怎么总是惊现大佬！” “我要看海豚周！” “笑死，周晓辰又有新外号？” “划重点：‘求偶’。” “↑丸辣，黑历史洗不掉了！” “↑她的黑历史可太多了，蟑螂周，海豚周，海王周……总有一款适合你。” “大一不太可能参加吧？” “只是预选赛，玩嘛，我觉得她会报！” 比赛还没开始，小明跟弹幕聊天打发垃圾时间：“我也想找流量密码，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一组。大家怎么看？” 第205章 血色荒原(一) 弹幕背后的观众一个个仿佛诸葛再世，郭嘉转生，纷纷开始献策： “咱一组一组搜过去，看看谁的操作最骚。” “↑万一他们转性了，做老实人了呢？” “我信她个鬼，海王周能转性？” “谢傻肯定开近战，我赌一个，他开‘镰刀’。” “奥姐多半开‘无人机航母’，不是‘蜂巢’就是帝国‘奈斯特’。不过‘奈斯特’很耗点数，多半是‘蜂巢’。” “这点信息不够，十个支援八个开‘蜂巢’，十个近战五个开‘镰刀’。” “↑确实，联盟别的不多，镰刀锤子最多[狗头]” 应弹幕要求，小明学长在9场小组赛中来回切换，研究各队的出装： “虽然预选赛糊名，但所属军校还是有标记的。我们重点看看联防大21支队伍。” “除了一场小组赛没有联防大队伍以外，剩下8场都有我们的人，”小明：“出装大概分为两种，苟的，和更苟的。” 弹幕不得不吐槽：“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唉？这里有支队伍居然这么……正常，”小明发现了华点：“旗舰奈斯特，支援蜂巢，镰刀锤子都有，凤凰朱雀幽灵——这几个系列都是进攻型，只有虎鲸是高盾。” 他最后总结：“1旗舰1盾4主攻1维修1支援，经典进攻型阵容。” 弹幕： “他们好正常，我哭死。” “这不就是很经典的出装吗？这个世界怎么了？” “↑因为别人过于奇形怪状，导致正常人鹤立鸡群。” “↑我总是因为不够变态而跟这个家格格不入。” 除了小明的直播间观众，看比赛如同看寻人启事的还有另外一批人。此刻的军事模拟论坛上： “有猫友吗？” “这是啥暗号？” “↑在其他论坛多半指养猫人，在这里多半指‘猫猫的铁拳’玩家。” “你们猜ai猫会不会参加比赛？” “别提了，我已经开始痛了。” “哪里痛？” “星舰就是我的幻肢！” “别提了，ai猫1.0版本都还没有通关——那些打不死我的，还不如打死我。” “我总结出了ai猫第一定律，大家可以试着用这个找人：ta的应对是在你的操作之前的，我把这个叫做ai猫的因果悖论。” “哈？啥玩意儿？” “我去是真的！你去复盘一下跟ai猫的比赛就会发现了，你打出一枚导弹，ta也打出一枚导弹截住你的导弹，但ta是在你之前打的。特别恐怖，我一直找不到词形容。” “这不就是预判？” “这已经超出我对预判的理解了——我觉得是精神力非常离谱的象征。讲真，这个程度人真的不会疯吗？” ——彼时彼刻，这两拨人还没有交集。 预选赛副本是星战模拟器的拷贝与行星生存副本的拼接，比赛从进入空间跃迁点开始，经过一段误差跳跃，将参赛成员全部投放到比赛星域中。 因为不是“点对点”而是“点对域”的跳跃，传送有一定随机性。当然，被直接丢进星球内部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空间跃迁是通过强大引力场扭曲和折叠空间，大型天体的引力会妨碍通道的打开——但不排除运气特别差，开局星际尘埃和太空垃圾突脸的可能性。 “问题不大，”周晓辰自认为运气不怎么样，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有护盾，反应快点儿，还不至于落地成盒。” 奥拉：“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 林见星有点激动：“我还从来没自己开星舰进过跃迁点！”当乘客不算！ 阿莉萨：“又不是真的。” 虽然不是真的，谢东流还是跃跃欲试：“诱导怎么还不亮？” 秦南树：“说实话，我已经提前开始晕了。”——跃迁的体验可不怎么好。 参赛队员已经全部在跃迁点前集合，为了节省燃料，绝大部分星舰都关闭了发动机。 密集的星舰在模拟的宇宙中隐形，无论敌方还是友方，都只作为主控屏幕上的信号点存在。而那些以“隐身”见长的，甚至信号点都时隐时现，如同一个个闪烁的幽灵。 无形的电磁波在看似寂静的真空中来回传播，波形图里携带着队员们嗡嗡的交谈——在这种场景下，一个人难免会想跟队友说点什么——随便什么都好。 预选赛副本正在模拟空间通道的打开。通道存在于前方仿佛通往虚无的真空中，直到目的地那边点亮信标，也就是所谓的“诱导”，光沿着通道传播到这边，在引力场的作用下弯曲，跃迁点才变得“可见”——在瑰丽的弯曲光线包裹下，跃迁点仿佛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 比赛进入倒计时阶段，弹幕停止了叽叽喳喳的讨论，开始一致刷口号： “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 屏幕读秒：5,4,3…… “3,2,1——”无论解说过多少比赛，小明学长还是会在这个时刻破音：“跃迁！” 发动机全部点亮，争先恐后地进入跃迁点！ 虽然传送有一定随机性，但彼此之间并不会太远，早一步到达，就能在那边堵别人，反之则可能成为被堵的那个。 周晓辰打到前进四，提醒：“准备趁乱狙人啦！” 阿纳托利噎了一下：这是个什么团伙？ 即使模拟器并不能真实地还原进入跃迁点的感觉，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周晓辰仍然感觉仿佛进入了神秘的时空涟漪： 物理规律短暂地失效，时空的扭曲让人好像在这个瞬间变成了薛定谔的猫，处于非生非死的叠加态——但她对自己的观察最终让自己坍缩为了稳定的“活着”的现实。 小组赛其实有两段烈度最高的时段：一段是燃料逼近极限、不得不迫降的比赛后期，还有一段就是跳跃后的混乱。 第206章 血色荒原(二) 当舰艇从时空涟漪的拉扯中脱离，从观察窗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巨大的红色星体，占据了战场近乎1\/4的视野，仿佛一幅宏伟的背景贴图。 几乎没有联盟观众会对这颗红色星球感到陌生。 小队通讯里传来阿莉萨的声音：“看来地图是加加林格勒。” 大战其实已经开始，但声音无法在真空中传播，所以一切都是在寂静中发生的。 第一批出现在战场星域的舰船率先开炮，以发动机开启状态下，看去如恒星一样的星舰为节点，数以百十计的激光束向四面八方延伸，又被护盾偏折，最后仿佛点亮了一张庞大的蛛网。 在跃迁完成的瞬间，几乎所有人的锁定警报都在响，这是被导弹攻击的标志；而激光炮台攻击则没有这个延迟命中的过程，取而代之的是护盾能量消耗和装甲受损警报。 如果换做是普通星战游戏，这时候几乎就是混沌大乱战，“我是谁我在哪，谁打我我打谁”的乐子局了，但在座都是军校生，还是有起码的军事素质的。 小明学长：“他们至少知道是谁打我，我要打谁！” 弹幕： “笑死，大家好棒棒喔~” “夸人夸出一股阴阳怪气的味道。” “军校生：你这是夸我？是黑我吧？” “这不是阴阳啊，”小明为自己正名：“星战模拟器不是星战游戏，模拟的是真实战场，系统可不会刷一条‘xx在攻击你’，只能根据导弹航迹、激光束方向反推敌方的距离和型号，在这么混乱的场面上，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为了证明这件事的难度，小明切到参赛者视角，只见驾驶舱被一片红光笼罩，一部分来自观察窗外面的爆炸，一部分来自攻击和故障警报。主控屏幕上是密集的信号点，大量的红点（敌方）中，零星的蓝点（队友）仿佛漂浮在红海里的蓝藻。 “这位参赛者驾驶的是‘幽灵’，由于出色的隐身性能，受到的攻击还算少的，”小明本来还想念出id，但发现是一串火星文，遂放弃：“她后面缀着三枚导弹，看航迹判断，一枚来自‘夔牛’，还有两枚分别来自‘重明’和‘玄武’——都已经被她打上了标记。” “但她好像没打算立刻报仇，而是把标记打在了小队频道。” “我们来围观一下她的小队频道……这支‘苟人中的正常人’小队大致呈3+2+3队形，指挥、支援和维修在一起，盾和近战在一起，3个远程在侧翼散开。” “指挥一口气打了6个攻击标记！包括刚才提到的‘夔牛’！这是不是有点多？” 小明话音未落，6个标记中3艘已经炸了。 弹幕： “不多不多，只有3个了。” “↑笑死” “不至于吧，再逆天也不可能一秒爆3艘？开挂了？” “我们来回放一下，看看是怎么回事！”小明把进度条拖回去，“原来如此！这3艘星舰是被多个小队集火的，装甲本来就快撑不住了！” “我看出指挥在干什么了，”小明：“她纵观全场，发现快要爆的船，在射程范围内的，就让队友去摸一下——这是有击杀分的！” 弹幕： “我懂了，俗称抢人头[狗头]” “人头不是那么好抢的，她又没有解说视角，怎么知道谁的船要爆了？又没有血条。” 因为“夔牛”爆船，从它那里打出的导弹失去制导，开始乱飞；剩下两枚，“幽灵”打出反导弹拦截了一枚，最后一枚拉平轨迹用护盾抗了一下，安全存活。 应观众的呼声，小明把视角切到这支小队的指挥：“nest虽然不是盾船，但是作为旗舰，甲还是比较厚的，又有维修和支援跟着，不好啃，照说不会被当做主要目标——” 画面一转，小明顿时卡住。 弹幕： “哈哈哈哈哈” “小明今天脸很疼” 不怪弹幕调侃，“nest”驾驶舱视角，主控屏幕上超过十个锁定警报在响，还有激光束从各个方向打过来，简直有种“举世皆敌”的气氛。 “而她居然一点都不慌！”小明都有点慌了——这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才会引来这么多攻击？ 驾驶舱内，一双赏心悦目的手正在操作——除非马上就要爆船了，大部分时候为了操作的灵活性，机甲驾驶服的手套部分都是不戴的，只戴露出手指的防滑手套。此刻那双手一只按在操作杆上，一只在触屏和机械键之间来回跳动，有种弹奏的美感。 “nest”，或者叫做“巢穴”，也常常被戏称为“触手怪”，这是功能最复杂的一款旗舰，而功能的复杂必然带来操作的复杂。 弹幕： “所以触手怪有双重含义：此船是一条触手怪，以及非触手怪不能开。” “我看着有点手疼。” “有种打音游的美感→_→” 从上帝视角来看，以“nest”为目标，导弹簇拖出的航迹仿佛一束贝塞尔曲线，宛如古早的屏幕保护程序，在经过无数的因果扰动后，最终收敛到一个固定的结果。 “那就是刮痧！”小明奇道：“打击效果不佳的原因多种多样——有的是被nest自己发射的反导弹拦截，有的是剐蹭到乱入的其他舰艇，干脆就没有命中；而那些命中的，打击角度也不合适，平行方向上速度分量太大，属于伤害性不大的‘追尾命中’。” “nest”挂载了“锤子”，稍微修了修，眼看就要满血复活。 弹幕打出一排问号： “？？？” “这合理吗？” “我们来捋一捋这些导弹都是为什么出师未捷，”小明再次把进度条拖回去，“首先不是制导的问题——虽然‘蜂巢’在旁边电子干扰，但这么近的距离下，对手动制导影响不大。” “有两枚是因为在抵达目标前，发射它们的舰艇就被击毁了，失去了制导，开始乱飞。” “两枚被拦截。两枚路过爆炸的舰艇，发生殉爆。三枚蹭到了别人——这是最离奇的，但细究竟然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弹头朝向，它们没有被那三艘星舰的攻击识别发现。” “一切仿佛只能归咎于战场的混沌！” “我投降了，我找不出原因，”小明：“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因果闪避！” 弹幕： “神特么因果闪避” “滑不留手nest→_→” 第207章 血色荒原(三) 把视角从这艘因果律异于常人的“nest”切出来，放眼全局，世界才重新正常了起来。 经过几轮打击，舰艇护盾能量终于消耗得差不多，爆船开始变得频繁。 “玄武护盾出现了漏洞，被其他队发现，开始集火！”小明：“打得结结实实的！这才是我认知中的星战！” 弹幕：“小明：凝视克苏鲁使我的认知发生了扭曲[狗头]” “由于大部分选手有‘先打其他军校’的默契，非三大军校的小队容易最早出局。” “现在场上还有5支队伍是满编状态，其中只有‘苟人中的正常人’队来自联防大，情况有一点不妙，可能会被天宫和加加林格勒联手清出局！” “尤其是他们的‘捡人头’行为非常成功，击杀积分很高！” ——击杀积分可以兑换成装备分，为自己的舰队添砖加瓦。 “他们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准备偷遛了！” 虽然从星图上看起来战场似乎很拥挤，但其实为了防止碰撞（以撞击为主要攻击方式的舰艇除外），星舰之间的距离拉得很开。随着已经不满编的3支小队被集火，剩余舰艇接二连三爆船，战场出现了一些“空白”区域。 “这些清出来的区域正好就是他们跑路的通道！”小明学长明察秋毫：“‘苟人中的正常人’队一直在悄悄加速，但他们的加速方向和战场的漂移方向是一致的，不是那么明显。” ——星舰并不是静止地悬浮在真空中的，相反所有舰艇都在朝加加林格勒移动，整片战场有一个“漂移速度”。 弹幕： “神特喵‘苟人中的正常人’队，敢不敢叫id啊？” “↑他们的id都读不出来，笑死，故意克解说吧？” “漂移速度”其实是战场的默契，因为谁也不想放别人先走，而加速其实是打破了这种默契。 新的默契在一片静悄悄中形成，对偷跑者的拦截开始了！ “常见策略是先抓脆皮的远程——幽灵不好抓，我们看到加加林格勒的两个小队呈钳形突出，去抓游离的凤凰和朱雀！” “加加林格勒的前锋狮鹫遭到了无人机拦截！但凤凰和朱雀不应该有这么多无人机！” “是蜂巢放出的无人机！”再一次把进度条拖回去，小明这才发现了是怎么回事，“我们切蜂巢的视角，她一直在往游离在侧翼的小队成员旁边放无人机，因为藏在己方信号半径内，很难发现！” “朱雀打出了强激光束，配合无人机攻击！” “导弹命中狮鹫！还是两枚！” “这不科学，即使朱雀马上发射，也不可能这么快。导弹是哪里来的？” “是nest十几秒前发出的导弹！居然是朝自己队友发射的？” 小明切回“nest”视角，发现不止“朱雀”有份，她朝“虎鲸”也来了一枚。 饶是再见多识广，小明都有那么一阵的无语。 “虎鲸带着导弹朝狮鹫去了！”情况又有变：“虎鲸撞上狮鹫，这时候追着虎鲸过来的导弹正好爆炸！” “但虎鲸与导弹飞行方向平行，而狮鹫与导弹打击方向垂直，受到的伤害要大一个数量级！” “狮鹫解体了！” “脆弱的同盟分崩离析，现在加加林格勒的一支队伍不满编了，两支天宫队伍转头落井下石！” “‘苟人中的正常人’队趁机加速！” 弹幕： “队友你好，我借你一枚导弹。” “别说，真的很骚，因为锁定的是队友，敌方的预警很容易漏报。” “↑请勿模仿，军事法庭警告！” 在漂移中的战场上，逐渐能看出有几艘舰艇明显比别人快，因而从大部队中凸显了出来。 在星战中，速度也是优势，意味着你打出的导弹，起始速度都比别人要高。拦截比自己快的舰艇是风险行为，所以当你试图加速，马上就会被大家一起拦截；而当你已经加速成功，反而可能没人拦了。 “镰刀好像想趁着自己速度高，收割个一两艘，但大家纷纷躲开它，”小明评论：“大概这就叫星战版·三个和尚没水喝。” 弹幕： “哈哈哈哈你上，我不上[狗头]” “他们能杀出重围，很大程度是因为他们输出太高了，即使当盾的虎鲸也是有攻击力的，集火瞬间就能秒掉一艘星舰，在小组赛不允许战损的规则下，不得不忌惮。” “说的好像他们是什么菜刀队一样，其实就是正常偏攻击的出装……” “主要是别人的输出都不行，即使加加林格勒这种莽人学院，也是走的稳健出装。” “所以不是不走寻常路，而是别人走的路不走，如果别人不寻常，你就要寻常（胡言乱语）” 战场局面再次变化，所有人都开始加速了！ “如果拦不住这支小队，其他人互相伤害也没有意义，”小明毫不意外：“眼下的合理选择就是大家一起赶路，到了加加林格勒近地轨道，再一较高下。” “在近地轨道上，受到行星引力的影响，形势又会不同。”小明：“好吧，这边进入垃圾时间了，我们去看看其他小组赛的情况！” 当大部分预选赛观众不再关注这一组的情况时，论坛上的气氛却恰恰相反。 【热度指数：***】#预选赛# 有没有人深挖一下那艘“nest”的操作 “如题，我总觉得哪里有点儿谜之熟悉……” “↑你不是一个人。” “如果说刚开始的‘因果闪避’我还只是跟着‘哈哈哈’一下，等后面加加林格勒抓‘朱雀’，然后被十几秒前发出的导弹打爆的时候，刻在我灵魂里的伤疤痛起来了！” “↑准确说是被虎鲸撞爆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关键是那种，三十年前开了一枪，三十年后才正中眉心的感觉，懂么！” “[视频]我用‘猫猫的铁拳’复原了一下这局战场，大家看看像不像。” 论坛静默了几分钟。 “卧艹！” “所以‘nest’机长就是ai猫？” “神特喵机长……但是真的像！” “问题是，这是怎么做到的？” 第208章 血色荒原(四) “有大佬深扒过ai猫的算法，发现确实有强烈的ai特征，但同时又保留了人类的思维方式。”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我这么说吧，人类的思维方式，是因果性的，我接收到一个信息，输出一个反应，然后这个反应产生一个结果，所以人类的‘应对’永远在‘原因’之后。” “这就是大家觉得ai猫有克苏鲁恐怖的原因——她的‘应对’经常出现在‘原因’之前。” “但如果用ai的思维方式，这就很正常，因为ai的应对是基于概率的，我不是对一个现象进行应对，而是对现象的概率进行应对。所以，只要在我的计算中，这个现象出现的概率足够大，我就会采取对应的操作，至于在现象之前多长时间进行操作，只不过是参数问题。” “提前三秒，和提前三十年，是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的。” “其实精神力足够强的人类也会有这种表现，但是绝大部分人无法摆脱‘人类的思维’，就是我虽然有这个直觉，但万一直觉不对呢？所以我一定要等到这个预测的事件出现，或者实在不能再拖的时候，才会做出应对。” “我这么打比方吧，你有强烈的直觉，或者经过一系列（黑箱）计算，发现自己与爱人极大概率最终要分开。你会现在就分手吗？绝大部分人都不会吧？多半是要纠结到矛盾真的已经无法再拖下去的那一天。” “但ai猫的思维方式是，她不但立刻采取行动，而且会去促成这个结果，以维持自身的自洽，或者说‘收敛’。是一种既像人类，又不像人类的决策方式，所以才那么恐怖。” “↑嘶，我有点懂了：我预言了一根钉子，所以我造了一把锤子；为了用上这把锤子，我再造一根钉子。” “↑好家伙，闭环了！” “↑好家伙，什么‘ai猫的钉子和锤子自洽定律’？” “那个，所以‘nest’机长究竟是不是ai猫？” 周晓辰还不知道自己被网友包装成了怎样的一个魔鬼形象，她正忙着参加“星际马拉松”——比较流氓的那种，一边尽可能节省燃料、争取早到目的地，一边尽可能干扰后面的选手，操作包括但不限于丢个导弹啊，打个激光束啊，无人机自杀式撞击啊。 时间长了，为了节约武器，干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都往外扔。 谢东流：“我觉得我们是一边跑一边往后面丢屎。” “……这是先发优势！”周晓辰：“根据动量守恒，我们往后面丢东西，还能把我们往前推推；但后面的人如果想丢我们，就会把自己往后推，所以他们只能吃闷亏！” 是以，一干人丢得非常开心，唯一的问题就是拉满了仇恨。 当听完了“ai猫的钉子和锤子自洽定律”，赶来围观比赛的论坛网友看到“nest”带领队友们往身后抛射出包括但不限于武器、废零件、太空垃圾，以阻碍后来者的一幕时，心情就有亿点点复杂。 “你们说得也太吓人了，猫猫明明很可爱！” “↑指乱拉？” “那怎么能怪猫猫！你该问问自己准备猫砂盆了吗？” 随着加加林格勒越来越近，观察窗外的红色星体逐渐占据了大半视野，如果是第一次在这个角度俯瞰一颗星球的人，往往会感到恐惧和悲伤——“全景效应”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的威力。 周晓辰不知道星际人是不是对此习以为常：“你们在现实中有过这种，直视一颗巨大星球的体验吗？不一定是加加林格勒。” 她在“太岁”上看过桑榆星，那确实是一个克苏鲁恐怖的时刻，就好像宇宙中的一只眼珠在瞪视着你——但周晓辰不确定那种恐怖是不是其实来源于桑榆星一点儿也不像蓝星。 可惜星际人也不是个个都能当宇航员。 “没有，”谢东流：“坐民航飞船上去就摁休眠舱里躺着，眼睛一闭一睁就是另一个星系，什么也看不见。” 林见星和阿莉萨附议。 只有奥拉坐过走私飞船：“我看过阿喀琉斯。感觉……很奇特。我以为天空之城是非常宏伟的造物，但从宇宙的视角凝望，不过是星球上面的一个环，小得跟一圈尘埃一样。” 周晓辰模糊地理解了这种感觉——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的努力，即使人类把自己的文明历程写作英雄的史诗，但不可否认的是，人类的科技水平依然是如此之低，以至于在宇宙中只不过是一支微弱的烛火，随时都可能熄灭。 周晓辰哼起跑调千里的古老的歌（歌词魔改版）：“英特纳雄耐尔和戴森球，哪一个先实现……” 漫长的马拉松后，燃料仓显示聚变燃料低于30%，距离加加林格勒地表还有50万千米，这已经只相当于蓝星和月球之间的距离。 赶路过程中虚假的和平面具摇摇欲坠，新的战斗一触即发。 “第一天的比赛到此结束！”小明：“相信观众朋友们跟我一样，都在吐槽你可真会卡！但这不是我卡的！” “所有队员都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整战术，下一次回来，他们的打法会不会不一样呢？” “大家不要忘记，下一次有我们敬爱的季凝老师做客直播间！” 弹幕： “我哭死，小明还记得提醒我不要乱说话。” “↑你想说点什么不‘哔’掉放不出来的？” 小明：“不见不散！” 第209章 血色荒原(五) 第二次圆桌作战会议（周晓辰坚持是圆桌）仍然在图书馆召开： “前期我们通过菜刀出装占据了一定主动权，”周晓辰总结，“但现在所有队伍都有一个星期的时间调整战术，这对我们其实是不利的。” 意味着大量针对他们的战术正在制定中。 林见星举手表示有话要说：“非常不利。论坛已经开始怀疑‘nest’就是ai猫了。下半场我们可能会被当成boss刷。” 周晓辰凝固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镇定：“问题不大。队伍不止一支，谁都会有‘死道友不死贫道’的侥幸心理。” 奥拉赞同：“ai猫说不定也可以是一种威慑。枪打出头鸟，为什么不让别人先上？” “这样，”周晓辰想了想，“我们挨个点杀，不要群嘲。” 涉及作战，谢东流反应还是很快的：“一次只攻击一支小队？” “没错，”周晓辰：“甚至在可能的情况下，还要注意保护其他小队的完整。” 阿莉萨附议：“规则决定了满编小队是猥琐的，但一旦不满编，就有可能抱着拖我们下水，或者反正一轮游，不如刷个boss的心态，攻击力反而成倍增加。” 奥拉：“只要满编队伍不止一支，囚徒困境就依然存在。” 大方向战略定了，接下来就是打磨细节。 周晓辰：“已知地图是加加林格勒，但还要确定战场处于什么时间点。” 人类对行星地貌的影响不可小觑，即使蓝星人类也留下了不少“宇宙奇观”，何况大刀阔斧改造行星的星际时代？ “至少在加加林格勒保卫战之后，”阿莉萨：“比赛第一天，开始不到3个小时的时候，我看到了‘伤疤’。” 加加林格勒，原名“csst-23c”或“巡天-23c”，早在蓝星时代，由“天宫”空间站搭载“巡天空间望远镜”发现。当时星际大移民还在计划阶段，但人类的“猎星”已经开始，几乎所有能够覆盖红外和可见光波段的太空望远镜都被用来寻找类地行星。 加加林格勒就是在这一时间被注意到：与火星相似，这颗行星反射光呈红色，说明其表面岩石含有大量铁氧化物，可见至少在星球演化的某个阶段，氧气含量曾经非常丰富。 加加林格勒的恒星是主序星，公转周期433个蓝星日，自转周期29.8小时，几乎不用“倒时差”——虽然昼夜温差近一百度，但12c的地表平均气温，在一众类地行星中已经足够宜居，几乎就是大一号的火星。 而比火星更加优越的是，加加林格勒的内核还未完全冷却，保留了微弱的磁场，于是大气就不至于完全被太阳风吹散。 如果说在星际大移民时代，这样一颗行星的意义还仅仅是给人们一点儿幻象，那么到了星际战争时期，就是兵家必争之地了——类地的“恒纪元”行星，同等改造成本下，其潜在可居住面积是潮汐锁定行星的数十倍。 “加加林格勒保卫战”因此成为第二次星际战争时期烈度最大的战役，战场破坏程度接近小行星撞击，以至于在这颗星球上划开了一条5000公里长的“伤疤”。 值得一提的是，火星上也有一条这样的神秘伤疤——这种命运的离奇相似也让这颗星球染上了神秘的色彩。 据说十个算命的，就有八个来自加加林格勒，囊括易经、塔罗、量子等等流派…… 拉回正题，虽然这张地图有历史单元副本，但现阶段并不是个训练的好去处。 “简直是落地成盒，”谢东流其实不太懂周晓辰挂在嘴边的“落地成盒”是什么意思，但听得多了，觉得谜之贴切：“我算了一下，最长活了48分钟。” 都没坚持过一个小时！ 这不能怪谢傻不给力，其他人也半斤八两——加加林格勒保卫战是第二次星际战争着名绞肉机，一套当时的现役机甲，在头顶大量星舰“空对地”的火力倾泻下，很难撑过一个小时。而失去机甲保护的人在那种战场上并不比一只蚂蚁更顽强。 虽然这场战役是联盟最终取得胜利，但那也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周晓辰忽然猎奇起来：“因为战场阴气太重，飞行器飞过‘伤疤’就会坠毁是真的吗？” 阿莉萨：“……容易坠毁是真的。” 但是阴气太重是什么鬼？ 周晓辰琢磨一下，觉得还是应该使用科学的解释：“可能是这种程度的地貌变化影响了气流，就跟矿洞会把上方飞过的飞行器吸进去一样。” 奥拉嗅到了熟悉的搞事的气息：“你想在那降落？” “能直接在空战中胜出最好，”周晓辰：“但万一必须迫降，那里经历过火力覆盖式的‘空对地’打击，肯定留下了很多防御工事。” 阿莉萨：“在那里降落，难度会比较大。” 虽然星舰不需要“跑道”，但“伤疤”的地貌还是过于复杂了。 会议最重要的共识由此形成：还要苦练驾驶技术！ 散会以后，小队其他人有的去训练室，有的回寝室，周晓辰摸到一楼“键政区”听了一会儿政治学高谈阔论——这是她最近的新爱好，等要走时，一抬头，发现二层他们订过的那间会议室灯还亮着。 她一时好奇，又摸回去看：谁还没走呐？ 然后就隔着透明玻璃墙，看到阿纳托利、柳德米拉和秦南树坐在里面，复盘三年前加加林格勒代表联盟去阿喀琉斯参加的那场比赛。 周晓辰刚想喊“学长学姐偷偷开小灶怎么不带我们”，就发现气氛有一点点诡异。 还没想好当不当遛走，秦南树抬眼看到了她。 两人隔着玻璃面面相觑。 周晓辰尴尬地举起爪子：“嗨？” 随着她的出现，会议室的空气好像从原本的凝滞中重新流动起来，秦南树起身开门，把她放进来：“怎么能把指挥关在外面！” 周晓辰憋了憋，最后瓢出一句：“你们还在加班呐？” 第210章 血色荒原(六) 阿纳托利笑了笑：“学长没有你们优秀，只好努力一点。” “我完全是被迫的，”秦南树告状：“我只是个无辜的后勤！” 柳德米拉不说话，只朝她点头致意。 全息屏幕上，星战正在一颗蓝色星球的近地轨道附近进行，有一艘“重明”刚刚打出十字交叉的激光束，同时击中其四面的三艘星舰，仿佛在太空中划了一个巨大的“x”。 “厉害唉！”周晓辰星星眼，决定今天回去就学这个！ 但下一瞬，她意识到“重明”这么做是为了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掩护装甲已经出现漏洞的队友降落。等到最后一个队友消失在大气中，他才试图降落，但晚了一点。 一切还没有发生，但周晓辰的大脑中已经无情地计算出了结果。 他已经进入大气层，在剧烈的摩擦下，隔热层刚刚开始燃烧，两枚导弹就以夹击的姿态击中了他。 所有人一起目送“重明”像一颗真正的流星那样陨落。 看完这一幕，会议室内静默一会儿，柳德米拉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出去了。 她走后，阿纳托利才向周晓辰解释：“驾驶这艘‘重明’的人……他是我高中时最敬佩的学长，也是米拉的恋人。” 周晓辰惊了一下，但接着便有种“原来如此”的感觉：“说实话，来之前我以为这就是一支玩票的小队……但又发现你们好像很认真。” “我本来确实只是想到预选赛一轮游，见见世面，”阿纳托利：“米拉加入后，我才认真起来。” 周晓辰去看秦南树。 “我谁都不认识，我甚至不是军事系的？”秦南树赶紧摆手，画风跟这个“复仇者联盟”格格不入：“但这么大的热闹，这不得凑一凑！” 周晓辰不由得想起了他凑的上一个“热闹”。 “但这不是说我不认真！”秦南树一看她的眼神，赶紧为自己正名：“我对每一个热闹都是认真的！” 因着这个插曲，晚上训练的时候，周晓辰难免有点心情沉重，虽然她的操作一如既往地神乎其技（正面和负面的意思都有），但还是被阿列克谢看了出来：“不高兴？” 最近一段时间，只要周末有空，阿列克谢就会上线星战模拟器，跟小队一起训练对战——有时候坐周晓辰副驾陪她练操作，有时候充当敌方沙包，血超厚的那种。 “唉？”周晓辰：“很明显吗？” 阿列克谢：“耳朵都耷拉了。” 周晓辰：…… 不要给我乱加奇怪的幻肢啊！ “你会那种同时发射好几束激光的‘十字斩’吗？”周晓辰想起自己念念不忘的操作，“武器说明只会教人一束一束地打。” 阿列克谢先是被“十字斩”这个中二称呼逗笑，但接着好像想到了周晓辰为什么想学这个，于是沉默了一下。 周晓辰：“你也看过上一届比赛的复盘直播吗？” “嗯，”阿列克谢侧过头，试图开个玩笑来安慰她：“看完觉得心脏又不好了。” “虽然我还没学会这个技能——”周晓辰信誓旦旦：“但我研究了那一段，换做我的话，肯定能脱身……” 她双手这样那样地比划起当时“重明”怎么在三艘星舰的围攻下穿插，以至于放开了操作杆，阿列克谢只能帮她扶住，免得当场表演一个太空布朗运动。 他等周晓辰演完，看着她微笑：“我相信你。”顿了顿，“同时发射多束激光炮，要先做信号校正——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 有很多危险技巧都是操作手册不会教的，比如“导弹接力（其实就是向队友发射）”“坠毁式攻击”“自杀式撞击”“蛛网激光炮”——后者的危险性在于很容易导致电容过载。 但这些技巧在战场上又很有用，所以依然口口相传地流传在军校生和大兵之间。 阿列克谢给她示范了一遍：和导弹不同，激光炮是瞬时攻击，所以必须掌握对方的瞬时坐标。攻击多个目标的时候，标记总有先后，更早的目标已经发生了位移，仅靠自动追踪会产生一定误差，所以攻击前要做一个多点坐标校正。 周晓辰其实从他开始讲解的时候就想明白了，自己点完了剩余4个点——没错，他们魔鬼地把7个队友全部点上了——然后把雷达功率打上去，尤其关注开“幽灵”的阿莉萨。 7道激光束放射状地打出去，仿佛在太空炸开了一束烟花——然后就从小队频道传来队友的骂娘声。 秦南树：“什么人连后勤都不放过啊！” 周晓辰根据骂人的声音判断中没中，给没吭声的柳德米拉发了一句：“我miss了？” 柳德米拉：…… 【热度指数：*****】第24届星际军校联赛联盟预选赛—小组赛阶段·小明学长解说间（本期嘉宾：季凝） “观众朋友们！”小明：“欢迎回到联盟预选赛直播间！” 弹幕： “原来才隔了5天吗？我以为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季老师好！” “上一期我们看到，一支以出其不意的攻击型出装占据主动的队伍取得了优势，期待他们接下来的表现。” “↑附议。这种‘人无我有’的打法很有参考性。” “↑附议。希望小明学长能给他们一点视角。” “瑟瑟发抖……今天的弹幕好严肃！” “咳咳，”小明仿佛被弹幕传染，也有点不会说话了，“季老师看过比赛第一天的回放吗？” “看得不全，不过如果大家指的是‘苟人中的正常人’队，那么我是看过的，”季凝：“同学们不用这么紧绷，我今天来是有个消息分享——联盟和帝国关于星际军校联赛的最新规则草案已经一致通过，不日就会在大赛官网公布。” 第211章 血色荒原(七) 一石激起千层浪。 弹幕一时间忘记了要保持严肃： “我去！修改规则？” “帝国终于肯松口啦？以后换模拟器？” “↑我觉得不可能。” “↑附议，我也觉得不可能。那帮斗兽人能松口？” “我知道同学们的关注点在哪，但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季凝继续道：“在模拟器替代实弹的问题上，多年的交涉都没有取得成效，所以这一次，我们提出了一个‘开窗子’的议案。” 既然没法拆屋顶，能先开一扇窗也好过什么都不做。 季凝：“新的草案中，引入了‘伤害积分’制，即当存活人数相当的时候，可以通过‘伤害积分’定胜负，而不需加时。” 众人一时没明白： “有人帮忙解读一下吗，这个改动的意义在哪里？” “就是机甲和星舰受损计分？技术上没什么难度，倒是以前一直不做，直接按人头论，太粗暴了。” “↑有些人不想文明，就要野蛮，不管用什么科技武装起来，都是沐猴而冠。” “我明白了！‘伤害积分’制下，即使是实弹场景，也可以选择不击杀，靠比拼积分取得胜利！” “↑这不是作茧自缚吗？你可以留手，但对方可是要下杀手的！” “↑不全是这样，你仔细想想，如果对方先下杀手，根据规则，就等于逼迫我方对等报复，那么对方也要承受心理压力。” “↑我有点明白了，这是给对手一个选择，他们可以选择做人，或者不做人。” “即使当着老师的面，我也要说我不赞同。这样不等于我们无论如何要先让一个人头吗？” “↑附议，我也不赞同。一旦少一个人，劣势很容易扩大。” “↑附议，这是与虎谋皮。帝国是一帮疯子和赌徒，赌他们做人，是不会赢的，我们还不如退出这种斗兽比赛。” “楼上诸位有点儿把我们的战士当成小白兔了，具体怎么做，他们有自己的分寸，未必就会自缚手脚。规则只是我们的一种表态而已。” 赛场上，周晓辰还不知道直播间放出了什么猛料，开赛进入倒计时，副本时间戳上，剩余的4支小队、32艘星舰像一片薄雾，悬浮在巨大的红色星体上空。 聚变燃料仓刻度29%，如果按前进四档位加速估算，仅够6个小时。 周晓辰在小队公频开口：“共享一下燃料刻度。” 7个队友的聚变燃料实时数据共享到了指挥界面： 剩余最高的是秦南树，唯一能打败林见星的摸鱼之王，还有足足44%；其次是奥拉，还有37%；林见星、谢东流跟周晓辰自己差不多，都在30%上下，燃料剩余最少的是侧翼一直在机动的阿纳托利、柳德米拉和阿莉萨，在23-25%。 燃料剩余7%是迫降的死线，再低就有坠毁的危险。 现在加加林格勒朝向她的一侧是平坦的，根据阿莉萨在上半场的目击时间和自转周期，离那道战火造成的巨大伤疤转过来，还有8个小时。 凝固在这个时间戳上的阵容已经被每支队伍研究得很透彻了，在倒计时结束的瞬间，想必每个人都有一套计划。 “开护盾，”一波针对他们的集火肯定是免不了的，周晓辰在星图上打点，标记了天宫一支小队的一艘“赫尔墨斯”：“优先打击。” 3,2,1——倒计时结束！ 32艘星舰的薄雾像烟花一样炸开！ 凝固的坐标几乎不需要校准，大多数星舰都使用了“蛛网激光炮”的技巧，把尽可能多的敌方纳入了攻击范围，每一艘星舰都是攻击的原点，每一艘星舰也都是目标，而这张瞬间点亮的、无差别攻击的激光大网只是号角和前奏，无数导弹的航迹在这之后接踵而现！ “all against all（所有人攻击所有人）！”小明学长总结：“这一幕让我想起霍布斯的《利维坦》！” 弹幕： “死去的《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突然攻击我。” “↑big胆，这门课活得好好的！” 这轮几乎无法防御的瞬发攻击有近一半是冲着周晓辰他们小队去的，几乎每个人的驾驶舱里都响起了护盾能量告急的警报。 但根据“静止的星图”进行第一轮攻击不是本事，在星图动起来之后，还能继续命中才是本事。 周晓辰几乎瞬间校准了坐标，针对被她点名的天宫小队，再一次发起了放射状激光束打击！ 当所有人都是放射中心的时候，“nest”只是其中稍微亮一点的一个节点；但当大部分人的打击结束时，她就成了太空中最亮的那个！ “激光束本身杀伤有限，但这是一个很强的攻击信号！”小明学长：“显然，nest要先集火这支天宫小队！” “那么剩下的2支队伍就需要选择：要不要作壁上观甚至落井下石呢？” 弹幕： “如果不合力围剿nest小队，迟早会被各个击破。” “但是武器和燃料都是有限的，越是拖到后面，赢面就越大。” 小明：“虽然没人去救天宫小队，但我们看到未被选作目标的两支小队并没有放弃对nest小队的攻击！” “但他们的策略也不是没有起到作用，攻击的烈度并不够看！” “朱雀和凤凰是主要的被集火对象，但虎鲸的位置很好，卡住了大部分导弹的航迹，这些导弹不得不绕路。” “路绕得越远，变数就越多，在nest诡异的计算能力下，这种变数往往会对他们有利。” “大部分队员在节省燃料，发动机都在前进一档位，阵容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动！” “天宫小队出现第一起爆船！护盾能量最低的赫尔墨斯在nest小队的集火下解体！”小明回放解体的瞬间，“这艘赫尔墨斯位置比较靠近中心，在刚才的无差别激光打击中吃伤害太多！” 就在大家都以为“苟人中的正常人”队会继续将“各个击破”的策略继续下去，甚至连他们自己原本也是如此计划的时候，周晓辰突然在小队频道打出：“现在降落。” 别说观众，连队友都懵了一下。 懵归懵，七人还是立刻执行了指令，集体打到了前进四。由于所有人都在开“省电模式”，他们仍然处在整个战场的前端，等别人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蹿出了一大截。 第212章 血色荒原(八) “卧艹，什么情况！”小明一度忘记在季凝教授面前装乖巧，口头禅都跑出来了，“这一下子非常突然！” “其他小队反应过来了，集体开火，激光束和导弹齐飞！”小明：“但是因为距离拉远，激光束攻击有点不痛不痒！前进四档位加速下，导弹能截住他们吗？” 弹幕嗷嗷地讨论起来： “就算追上了，切向速度很快的情况下，导弹命中伤害也不大。有维修舰，根本不带怕的。” “那个，萌新求问，为什么切向速度快伤害就低？” “↑因为爆炸是需要时间的。如果目标速度很慢，爆炸这点时间可以忽略不计；但是星舰速度很快，爆炸的时间够蹿出好大一截了，等你热量扩散出去，人跑了。” “↑说的没错，所以导弹要尽量垂直打击，在你爆炸的方向上，星舰的速度分量越低，伤害越高。” “↑补充一下，垂直打击是最常用的策略，但其实效果最炸裂的是相向打击，直接怼脸——但是基本不会成功，对面又不是傻，不可能用脸接。” “所以星战有一句话，追在屁股后面打人，如隔靴搔痒；扭头打后面的人，那才叫迎头痛击。” “nest小队开火还击！”小明：“没人想被导弹正面丢在脸上，两支半小队不得不迂回闪避。大家早先就被nest小队丢了一路太空垃圾，看得出火气很大，但这种‘你逃我追’的格局一旦形成就很难打破，非常恶心人！” “让情况变得更加复杂的是，敌人固然是敌人，朋友却不一定是朋友，两支半小队还要互相防范！” 弹幕：“神特么两支半小队” “虽然阵型一度混乱，但nest小队仇恨拉得非常稳，”小明惊诧：“即使出现多起导弹剐蹭，两支半小队竟然都没有擦枪走火、内讧起来！” 弹幕： “谁知道是真‘剐蹭’，还是对面制导故意的？” “↑卧艹有道理啊，猫猫蔫坏蔫坏！” “nest小队进入了加加林格勒大气层！”小明：“我承认我有点看不懂了，大部分选手还有30%以上的燃料，现在降落是不是太早了？” 弹幕： “看不懂是正常的，我们在地面，而猫猫在大气层！” “↑猫吹也不是这种吹法吧？” “大气层，指字面意思[狗头]” 小明还在试图分析：“加加林格勒的行星磁场对雷达有一定的干扰，再配合电子战，能起到一定的隐身作用，但效果有限，远远不如恒星耀斑。” 为了佐证自己的判断，他又切到其他小队界面：“虽然信号点偶尔闪烁，但他们大体上仍然掌握着nest小队坐标！” “也许nest是想把两支半小队丢下，让他们先自相残杀？如果是这样的话她显然没有如愿！” “两支半小队形成了默契，先攘外再安内！”小明观察：“他们互相保持了一定距离，分三路追击nest小队！” “nest小队的飞行高度压得很低！在大气层内，激光衰减很快，导弹有效射程也大大降低，加上坐标轻微失准，如果两支半小队选择在大气层外进行打击，很难取得成效！” “我们看到他们选择了进入大气层！” “因为星舰和大气剧烈摩擦，对护盾和隔热涂料的消耗很大，必须减速！” “我明白了！”小明忽然恍然大悟：“这是nest的一石三鸟之计！” “第一只鸟：在大气层内飞行，星舰的速度受到摩擦阻力和隔热涂料的限制，发动机根本不能全开，只能打在前进一档位，那么剩余的聚变燃料就可以支撑到比赛结束！” “第二只鸟：发动机只能开低档的情况下，又受到重力影响，驾驶难度上升，那么对技巧的敏感度就会提高！” “虽然nest的操作非常抢镜，但我们也不能忽略‘苟人中的正常人’队在驾驶技能和战场判断上总体相当优秀！即使在多次加速和举世皆敌的情况下，他们的燃料和护盾消耗仍然保持在了战场平均水平，说明浪费非常少！” “难度更高的战场，就能拉大他们和其他选手的差距！” “还有最重要的第三只鸟：星舰速度降低后，导弹的爆炸速度相对星舰速度很快，‘爆炸逃逸’被削弱，威力成倍增加！原本nest的弹药储备是不能支持他们一打三的，但现在一枚导弹就有可能击毁一艘星舰！” “接下来的战场，操作容错度大大降低！” 观察窗外面是无边无际的红色土地。周晓辰把星舰的高度压得很低，几乎是贴着这片血色的荒原掠过。对于蓝星时代使用化学燃料推进的飞机来说，这是一个很容易坠毁的高度，但拥有强劲动力的星舰几乎不存在失速的问题。 虽然速度已经降了下来，但隔热层仍然在气化，每一艘星舰都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当所有人的速度都不得不放慢时，战斗的节奏也慢了下来，利用这一点儿间隙，秦南树的维修舰抓紧对接和抢修早先被集火、状态相对不好的“凤凰”和“朱雀”，顺便给“幽灵”也加一点燃料。 而远方的地平线上，每秒一百多米的红色沙暴像海浪一样层层推进，让人一时分不清这是一颗岩石星球，还是一颗气态行星。 周晓辰吐槽：“加加林格勒的沙暴这么肆无忌惮？” 谢东流吓一跳：“所以这不是计划的一部分？” “……是计划的一部分，”周晓辰：“只是比计划的还要壮观一点。” “有时候比这个还厉害——现在还是形成阶段，”阿莉萨心有戚戚，“等到成型，可以连续肆虐好几个月。” 林见星：“昼夜温差太大，大气容易流动，又没有障碍物，可以说是沙暴的温床了。” 周晓辰想象了一下那幅天昏地暗、日月无光的景象，不得不承认自己见的大场面还是少了。 奥拉：“他们来了。” 仿佛传说中的末日景象，当地面上红色的沙尘遮天蔽日时，无数的火流星穿透尘土坠落下来。 第213章 血色荒原(九) 小明：“视觉效果很震撼，但是几乎全部miss！” 弹幕： “笑死，我就是吓唬一下你们！” “我怎么从小明的语气里听出一股嘲讽味儿——这个解说不太中立啊。” “大家不要嘲讽啊，”小明替两支半小队解释：“我们接受的星战训练，大多都是在真空环境下战斗，星舰和武器也是按照真空环境设计的，在大气中互殴就不是常规的作战环境——那得是空对地轰炸才用得到。” “正常情况下，敌方星舰一定要拦截在大气层外——当一颗行星进入空对地轰炸阶段时，基本上可以认为已经失守了。” “加加林格勒保卫战是为数不多的例外，我们的战士苦守阵地，一直坚持到了支援赶到。” “在大气层内互殴，基本上可以认为，星舰操作手册完全失去作用，”小明：“武器射程和弹道轨迹变得不可测，甚至战术机动也要重新摸索——多年训练，一朝清零，说的就是这种情况。” “这是阳谋，”小明：“如果不进入大气层追击，那么nest小队就可以安逸降落，人一旦脱离星舰，在这么大的行星上，再想搜出来就难了。” “他们完全可以穿着机甲把自己埋在土里，等着比赛结束。” 大多数人可以接受被对手打败，但不能接受对手躺赢——所以“谁都不许降落”一直以来可以说是比赛的潜规则了。 “加加林格勒严重的沙暴又给选手们增加了一重阻碍，如果说磁场只是让信号坐标轻微失准，那么在沙暴中坐标就可以说是严重失准了！” “目前为止，无论电磁波还是声呐，没有一种探测手段能不受漫天沙子这种物理干扰的影响！” “武器性能测不准、敌方坐标测不准！” “到了这一步，大家将要比拼的，”小明大声道：“是蓝星时代的、视距范围内的空战技巧！” 弹幕： “好家伙，什么测不准定理！” “突然复古！” “↑这就相当于上了一把科技锁，聚变发动机也好，激光束也好，统统发挥不了作用，大家一朝回到解放前，各凭本事拼菜刀。” 但视距范围内也不怎么靠谱。 实在是看不见呐！ 从选手的视角来看，观察窗被沙子糊了一脸，雷达像抽了风一样，敌方位置在主控屏幕上像幽灵一样闪烁，小队内部都要经常互相校准坐标，以防撞上自己人。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是周晓辰也很难摸清楚敌人在哪，但她一点也不慌，因为她有很多的“眼睛”：那就是在沙子里像鬼魅一样出没的无人机！ 小明终于对上了周晓辰的脑电波，在奥拉把大量无人机撒出去的瞬间，就洞察了她的意图，几乎破音：“无人机！” 弹幕： “我的耳朵疼。” “无人机咋了？” 小明解释：“nest和蜂巢的无人机载量是星舰中最高的，她们又都选择了‘以量换质’，携带了大量小巧的‘蜜蜂’系列——虽然无人机的通讯在沙暴中也会受到一定干扰，出现坐标不准，但还可以选择手动驾驶！” “手动驾驶下，无人机的轨迹就是已知的，那么凡是撞在无人机上的，坐标就等于得到了校准！” 弹幕： “我好像听懂了，这些无人机等于说是探测器？” “↑就比方说一个盲人，洒出一把豆子，‘叮叮当当’打在对面的兵器上，那他就知道对面的兵器在哪了。” “↑也不准确，更确切地说是我不知道蚂蚁在哪，但我用蜂蜜画了线，蚂蚁粘在了线上，线上传回讯息，我就知道蚂蚁在哪了。” “有一架蜜蜂撞上了天宫小队的夔牛！”小明：“伤害微乎其微，但是夔牛的坐标暴露了！nest的导弹追击！命中！” “夔牛还没有坠毁，维修舰试图过去抢修，但是又撞上了一架蜜蜂！” “维修舰吓得光速跑路！” “还好跑得快，虽然被导弹追了一路，但是苟住了！” “双方的导弹都在沙子里到处乱飞！” “战场非常混乱！” 弹幕： “有一种混沌的美感。” “我有种预感，这是一场史诗一样的战斗，甚至开创了一个新的流派——大气层内拼刺刀！” “我刚刚去翻了蓝星时代的古早军事资料，很多那时候的空战动作都复现了：什么盘旋急转，增加离轴角，眼睛蛇机动……” “↑好家伙，一个都没听过，我只知道螺旋切入，椭圆环绕，弹弓反切……” “↑所以说大气环境和真空环境完全就是两个世界啊。” “绝，什么空战的文艺复兴，精蓝落泪。” “↑精蓝是喵的什么鬼？” “↑精神蓝星人？” 虽然现在导弹的爆炸伤害基本上可以说是一发送走，但因为星舰的聚变发动机过于给力，导致星舰和导弹的速度上限都是被大气的摩擦而不是发动机限制的，所以相差不大，很快大家就发现导弹也没那么可怕：你可以硬跑！ 尤其是“虎鲸”这种流线型、受到空气阻力较小的星舰，仗着隔热层和厚护盾，甚至创造了“星舰还比导弹快”的物理奇迹！ 弹幕： “我笑死，虎鲸后面跟着三枚导弹，但依然面不改色。” “↑指面不改色地去撞人，买一送三那种。” “敌方：你不要过来啊！” 小明一言难尽道：“我以为失去了速度优势后，操作的容错率会很低，没想到大家都失去了速度，于是又回到了一个水平线上。” “等等，什么情况！” “加加林格勒小队的重明坠落了？但他并没有被击中！” 视角回放，小明定睛一看：“他被一阵乱流卷入，磕在了沟里——是着名的‘加加林格勒伤疤’！” “装甲损坏不大，但对手恐怕不会给他重新起飞的机会——他被击中了！” “到此为止除了nest小队还保持满编，所有小队都出现了阵亡！” “nest小队可以提前开香槟了吗？” 第214章 血色荒原(十) 与此同时，论坛又出现了新的热帖： 【热度指数：****】#ai猫#预选赛# 触手猫的战术机动教学 “触手猫是什么鬼？” “↑猫猫喜欢开nest（触手怪），所以叫触手猫?( ?? ? ? ?)?” “等等，大家已经默认nest就是ai猫了吗？” “大家不要插楼啊，楼主整理了触手猫在预选赛的表现，分为‘星战’系列和‘大气层’系列，做了视频，方便大家拿去研究学习……” “今天那把无人机撒出来的时候，我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槽点过多，什么叫“撒无人机”，还有什么不祥？”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不觉得这个无人机+菜刀流小队+触手怪指挥的配置，很熟悉吗？” “↑嘶，我好像只记得，亚特兰蒂斯计划采访的时候，奥拉说自己因为精神力不理想，希望做一个合格的支援，专攻无人机控制什么的……” “啊？触手猫就是周周猫猫？” “啊？？？” “夸张了吧，大一就能把学长学姐摁着打？我承认海王周很牛，但我们一直看到的都是她的战略表现，军事技能是需要长期练习的。” “↑附议，而且这不是个人英雄的赛场，需要的是一整个小队！” “队里不一定都是大一吧。我觉得那艘‘朱雀’的操作很熟悉，像一个很厉害的学姐。” “说不定就是因为还做不到把学长学姐摁着打，才要进大气层，ban掉别人的训练成果呢？” “不要啊！周周他们才大一啊？如果他们出线了，岂不是要去阿喀琉斯参加实弹比赛？”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只有楼主一无所觉地还在发视频：“大家不要插楼啊，[视频：圆锥打击][视频：正弦机动]……” 然后楼主就发现大家真的不插楼了：“？” 而这时候的小明学长直播间画面中，“nest”小队的优势已经很明显了，开始反向清剿剩余三支不满编小队。比赛进入最后4个小时倒计时，如果不出现失误，小组出线已经近在眼前。 但直播间忽然涌入一批奇怪的弹幕： “不要理那个虎鲸，他血太厚了！抓那个锤子啊！” “那个镰刀落单了，抓他抓他！” “？？？” “上面的干嘛呢，只剩4个小时了，没必要垂死挣扎了，大大方方祝贺人家胜利不好吗？” “唉你们是哪边的？我还以为大家都站触手猫[狗头]” “为啥不站触手猫？操作和战术都花，看着多有意思。” “那个……我刚从论坛回来，那边有人怀疑触手猫就是周晓辰。” “？？？” “哈？？！” “吃虫子闹吧，周晓辰不是才大一吗？” “虽然我承认海王周很秀，但也秀不到这个程度吧？” “缺乏他们的作战记录，我也不确定，但我扒了百人大战的无人机操作，开蜂巢的确实很像奥拉——她的无人机是编程操作的，模仿‘蜂群思维’，采取互相交换信息，‘少数服从多数’的算法，很有个人特色。” “↑这是啥意思？” “↑就是说比如我放出十架无人机，要求绑定行动，六架掷骰子结果是去左边，四架掷骰子结果是去右边，那么就会先去左边。当然具体算法肯定不会这么粗暴啦，我就是举个例子，这不是完全的随机算法。” “总之我们扒了一遍联防大在读生，没有比周晓辰更符合的。” “事实上很好扒，a+级精神力一个年级也就一两个，四年级马上毕业大考不参赛，三年级的施雨、索菲亚，二年级亚历山大，一年级周晓辰、林见星，反正一定在他们中间，你就猜是谁吧？” “施雨是学院派，这种干仗的事情不怎么参加。索菲亚和亚历山大一队，他们是公开直播的，不在这组。而且那俩的战术风格谁不知道啊，跟触手猫完全不一样。” “……其实大家早就想到了吧？” “总觉得一年级还是宝宝啊？这种事情让我们大三的去不好吗？” “↑有没有可能她觉得你们大三的不行？” 此言一出，四座为之一静。 半晌。 “靠！决赛谁来把她狙下去？我们大三不要面子的吗？” 在观众卖力的喝倒彩下，奇迹好像终于出现了，作为维修舰的“锤子”被导弹击中！ 直播间观众顿时欢呼起来！ “等等，”小明浇一桶冷水，“他提前弹出驾驶舱跳伞了！” 回放显示，被击中前4秒，“nest”在频道里猛戳“锤子”叫他马上跳伞。 ——太空中的星舰大战可是没有“跳伞”这条活路的，这一幕属实很罕见，整的观众都愣了一下。 一个人飘在沙暴中，目标太小，雷达实在是很难找到。 观众：“无人机呢！快去把他的伞打下来啊！” 但是很可惜，无人机这边“nest”方面有绝对“制空权”，最后秦南树安全落地，在“伤疤”里的防御工事躲了起来。 “苟住了苟住了，”周晓辰：“最后10分钟！” 小明：“5分钟！” 最后1分钟！ 没有奇迹发生了。小组赛出线！ 观众：“嘘——” 等到周晓辰下线爬出来，得意洋洋地去看直播回放，想看看大家都怎么夸她，结果看到了清一色的： “快切进去点那个镰刀啊！他一个人凸出来了！” “打虎鲸打虎鲸！别看他肥他其实快没血了！” “不要理那个触手她血还厚呢，幽灵就在你旁边啊！撞过去啊！” 周晓辰：？？ 不是，这届观众怎么回事啊，怎么就不能盼着别人点好呢？ 然后跟着就发现她的论坛私信爆炸了。 有呜呜呜地叫她不要参加决赛，不要去阿喀琉斯的。 有真心请教战术，问她“ai猫”秘籍收不收传人的。 最离谱的是还有一群表白的——男的女的都有，说什么“可以做你三千鱼塘之一尾吗”？ 周晓辰：什么鱼塘？ 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第215章 触手猫擂台 这种场外不但没人给你加油，还个个都希望你倒霉的“众叛亲离”感觉，属实是让人心情复杂。 但周晓辰最后还是选择原谅：这毕竟也是学长学姐们别扭的爱！ 同时她也第一次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人怕出名猪怕肥”——虽然说她以前也不是不出名，但无论“钓鱼佬”还是“海王周”都是调侃和看热闹居多，她的形象也不过是个很能整活的小学妹而已——但ai猫的性质完全不同！ 这是一整套极具个人风格的有效战术，适用领域并不限于星战，对最大化精神力的战场效用很有启发，甚至有希望开创一个新的战术流派！ 自从ai猫星战游戏上线，“猫猫的铁拳”就一时风靡，谁不想去体验一下真人版呢！ 怎么听着跟抖m似的…… 好在联防大没有追星的风气，联盟也从来不提倡塑造个人英雄——这种态度从“像素化”就已经很明显了。 军校生其实还是比较有边界感的。 在周晓辰的不回复态度下，绝大部分信息都偃旗息鼓，少数比较执着的，也是约战居多。周晓辰琢磨了一下，觉得送上门来的陪练不要白不要，再说高端的ai也是需要做训练集的，于是跟队友一合计，就摆了一个擂台。 【热度指数：****】#ai猫#预选赛# 触手猫擂台开摆啦！家人们冲！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人类历史轨道的拉杆者*人类文明阴影的观察者*周周[lv.1]：称号为证！这是本人。 擂台规则如下： 8v8，生存本\/历史单元本随机大乱斗，敌方全灭或通关时存活人数多者胜，存活人数相等积分高者胜。 奖励： 想什么呢！没有奖励的！擂台赌东西违反校规，大家不要学帝国那一套啊。 我们的口号是：互相切磋，共同进步，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论坛网友： “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就是让大家干免费的陪练嘛。” “↑这叫直钩钓鱼，愿者上钩。” “那你们去不去？” “去啊！” “我们的口号是：我们都是免费的！” ——“免费”梗嘲讽的是帝国的“free运动”，最初是抗议严刑峻法的运动，却被政治精英引导扭曲，最后成了推动器官买卖和基因编辑合法化的运动。因为“free”兼有“自由”和“免费”的含义，就被联盟嘲笑为“免费运动”。 而众所周知，联盟是以免费为政治正确的——毕竟按需分配始终是布尔什维克主义者的终极梦想。但在帝国宣传机器的口径中，总是把联盟的“公共服务和基本生活物资免费”原则跟他们的零元购混为一谈。 简直是颠倒黑白！ 总之新仇旧恨，最后演变成了联盟人民的口头禅：我们是免费的！ ——而这还兼具了对帝国“联盟人民是政府的免费劳工”这一抹黑的回应和嘲讽。 周晓辰补完前因后果的感觉：复杂，太复杂，cpu都要烧了。 破坏一个笑话，最好的方式就是解释它为什么好笑。 我什么时候才能愉快地跟大家一起玩梗！ 等周晓辰高强度冲浪完了，一抬头就发现大家都在盯她：？ 奥拉：“没有作战计划？” “哈？”周晓辰：“玩擂台还要作战计划？”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都被忽略的问题：“我们是不是太紧绷了？” 不是在卷学习，就是在卷任务，要么就是在卷比赛…… “这样不好，”周晓辰：“很容易崩断的。”她掰着手指数，“离决赛还有一个月，离期末考还有两个多月。” 当惯了极限deadline人，这种时间线对周晓辰来说简直毫无紧迫感：“大好的春光，嗨起来啊！学什么学！” 对于星际人来说，“春天”是个模糊的概念，完全理解不了春光为什么是大好的——但“嗨起来”大家听懂了。 虽然奥拉很怀疑她就是想光明正大地偷懒，但一时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 林见星马上附议：“我也觉得我们偶像包袱太重了。明明才一年级？”他一脸“我绝对不是想摸鱼”的真诚：“放松一点，更容易暴露我们的缺陷。” 周晓辰在心里啧啧： 低情商：我想摸鱼。 高情商：我想看看自己的缺点在哪里，所以比赛不应该准备，瞎喵的乱打才是正理。 谢东流虽然有点迷茫，但他被挟裹在卷王的世界中久了，确实有点想放飞一下，也投了赞成票。 于是到了擂台上，阿莉萨仿佛看到三只拉不住的哈士奇：？？ 三大甚至还有其他军校的朋友本来是抱着刷boss的心态来的，但很快就发现画风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指挥在对面的包围中开无双是合理的吗？” “有没有计数君，谢东流送了多少次人头了？” “笑死，林见星全场0击杀0助攻，这是在干嘛？睡着了？” 阿纳托利和柳德米拉毕竟是学长学姐，还是有包袱的，但秦南树很快就自然地融入了奇怪的团队文化，嗷嗷地在前线送，但每每送而不死，常常残血逃走，于是闯出了“秦小强”的名号，堪称“周大蠊”的关门弟子。 没错，他只能算是弟子——虽然他总是送不死，但毕竟还是死过的。 不死猫才是真正的物理学奇迹！ “我就问，有谁拿到触手猫的首杀了？” “我就差一点！” “↑差亿点！” “不是，幽灵真的没给她开挂吗，这科学吗？” “ai猫虽然难缠，但只要攻略更新速度超过版本更新速度，还是能杀的。真猫才是真bug！” 不过“不死猫”这个外号仅仅出现了一次，大家就默契地不再提了：听过泰坦尼克号的故事吗？不知道这种g不能立吗？ 出于“一定要拔掉这个不吉利的g”的谜之心态，大家的杀猫热情空前高涨，三大军校甚至拉出了一个千人群，誓要在正式比赛之前拿到首杀。 然后周晓辰就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一场平平无奇的擂台赛上滑铁卢了。 在某颗行星上一时脚滑，摔进沟里。 沟里岩浆6000c，遂卒。 刚拉完群的众人：你怎么回事？？ 周晓辰不服：是人就会失误的啊！ 你们到底要我死还是要我活？ 第216章 复盘与约会 总之网友的心思你别猜。 通过这些随心所欲的比赛，有没有找到过去没有暴露出来的问题另说，但乐子属实是不少。 图书馆会议室里，八人凑一堆，复盘这段时间的黑历史（每个人的名场面），娱乐性拉满： 谢东流经常手比脑子快，有时候精神力明明预警了，但人已经冲出去了…… 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被网友呼唤计数君的那天，连开五场，每场都送。 譬如对战加加林格勒挑战者的那场，开场落单碰上对面三人抱团，周晓辰给的指令是“拖一下时间”，但是因为对方打法很莽很粗暴，上来就嗷嗷冲锋，大哥热血上头，愣是打出了死守阵地的加加林格勒保卫战效果，周晓辰看情况不对叫他撤的时候，已经血皮了。 周晓辰无奈地拍他的肩膀：“谢啊，要多想。” 林见星则完全相反，如果你把他放在那不管，他能在脑子里演习完整场比赛，但人还没开动…… 譬如被网友调侃“0击杀0助攻不知道在干啥”那场，周晓辰觉得要发挥大家的主观能动性，没有下详细的指令，没想到大爷还真的就开待机…… “我没有待机！”林见星辩解：“我本来要去帮大东，走到半路他死了。我又打算去帮阿莉萨，走到半路她已经杀完了……” 众人爆笑。 周晓辰的情况最乐子——她对各种“人为”因素非常敏感，预判简直到了bug的程度，表现为你越想狙她，就越狙不掉。这种判断力很大程度上掩盖了她的缺陷，以致于大家都没发现：她的身体协调能力其实是低于军校平均水准的！ 能优于普通人，都是靠着在训练室的刻苦撸铁。 所以掉沟里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周晓辰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她全身的器官，除了脑子，就没有一个是原装货！ 那份人体实验资料她一大半没看懂，为数不多看懂的都很震撼，譬如因为联盟奇葩的“去中心化的分工合作”机制，她的人造干细胞来自好几个不同的研究所，编辑基因、培养和诱导分化过程又在各路不同实验室完成，可以说是“百家造”。 ……能跑能跳的已经是医学奇迹了好吧！ 但是常笑拒绝背这口锅：“那是你基因本来就不行，要么就是大脑太奇葩了，下达的指令手脚领会不到。” “器官复制技术已经发展几百年了，早就不是事故频发的时候了，”他骄傲道，“用过的都说好！” 其他人要稳重一点，没有他们仨这么能整活，但被这么多挑战者狙了几十轮，尤其周晓辰还故意掉链子的情况下，狼狈的时候也不少，真正做到了“人人都有黑料”，被迫丢掉了偶像包袱。 经过一个月的调整状态，周晓辰已经（自认为）打磨出了身经百战的气质，对即将到来的预选赛决赛，完全可以平常心了。 更让她担心的反而是《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论文——学期过半了，她还一点思路也没有！ 临近决赛，“触手猫擂台”暂时关门歇业，本该排得满满当当的周末一下子闲了起来。虽然嘴上喊着“大好春光出去浪”，但周晓辰最后还是决定去图书馆。 刚准备出门，光脑震了一下。 她条件反射地就想回“比赛不接了”，突然发现这次震的是私人光脑。 Алekcen：“我回来了。” 周晓辰简直要热泪盈眶，偏偏还不能问他这么长时间去哪了，只好打：“呜呜呜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Алekcen：“刚刚解散，我在楼下。” 周晓辰：“啊？” 然后反应过来：“2号基地？” Алekcen：“嗯。” 周晓辰“蹭”地蹿进屋，打开装备箱，拎上降落伞包，然后从阳台“嗖”地就跳下去了，把宅寝室看小说的林见星吓一大跳：？？ 每一个立志做飞行员的少年都要练好的跳伞，周晓辰显然已经非常娴熟了，在半空中她就看到了阿列克谢。 他仰头看着宿舍的方向，被周晓辰忽然人掉下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直到看她拉开了伞，才松一口气，露出笑容，朝她张开双臂。 周晓辰在这滞空的一分钟，想起了言情小说里面，从树上跳下来让恋人接住的狗血桥段，奇怪的胜负欲忽然爆棚，觉得自己赢了： 我可是跳伞下来！ 联盟出品军用降落伞，落点控制是非常精密的——虽然设计者大概拍烂了脑壳也想不到会用在这种地方——但毫无疑问周晓辰跳得很准，稳稳地落进阿列克谢怀里，快乐地使劲蹭。 也许因为是蓝星古人的缘故，周晓辰封建地觉得星际人习以为常的“全息约会”哪里怪怪的，有种充气手办的感觉…… 她想要真人的体温呜呜呜。 阿列克谢闭上眼睛，低头亲她的发顶，脸埋在她的头发里，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反应过来，又好像怕被她当成什么变态似的，屏住了呼吸。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吓得回忆了一下：我昨天洗头了吗？ 确信洗了，而且今天还没去过训练室，必然是香香的洗发水味道，她才放下心来，开始大声嘲笑他：“我知道你想吸猫！吸吧吸吧，我让你吸。” 说得怪变态的…… 阿列克谢红着脸把头侧开一点：“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周晓辰五分钟前脑子里还是论文，一秃噜：“图书馆？” 阿列克谢：？？ “不是，”周晓辰：“我是说本来打算去图书馆……没有什么正经事！” 生怕阿列克谢觉得他来这一趟是打扰，周晓辰努力把自己包装得游手好闲：“最近不是上《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嘛，好多人整天在图书馆键政，可有意思了。” 阿列克谢声音里有一点儿笑意：“好。那我们去听听。” 第217章 霍布斯与卢梭的人性论 说实话，刨遍整个2号基地，图书馆还真是最适合约会的地方，周晓辰的提议并不离谱。 但无论是去借一间观影室，放一部爱情电影，借机你侬我侬；还是去参观三层的校史馆，哪怕去借一间语音教室听听鲸语，好像都比跑来“键政区”凑热闹要正常一点。 反正只是顺嘴秃噜出来的借口，周晓辰本来打算听个几耳朵就去语音教室，但听着听着就投入起来，还要拉着阿列克谢激情探讨：“所以孟子、卢梭认为人性本善，荀子、霍布斯认为人性本恶？” 在卢梭的理论中，人在自然状态下是自由、仁慈的，恶是社会对人的同化；而霍布斯则认为人的天性是“all against all”的自私的丛林，社会契约是约束兽性的锁链。 她是真的很喜欢键政！ 也不知道阿列克谢是恰好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还是单纯在配合她：“我觉得人的善恶是为了适应环境而形成的。” “同一个人在帝国和在联盟，会表现得截然不同。” 又来了！阿列克谢小天使的日常黑帝国！ 周晓辰刚想调侃，就听他继续道：“你告诉我要去参加比赛后，我有时候会想，如果没有离开帝国，我们是不是仍然会在阿喀琉斯遇见？但如果那样……你一定会讨厌我吧。” 他的声音低落下去，仿佛仅仅这种想象都会让他难过。 周晓辰简直服了他这种想象出刀来扎自己的离奇功力，赶紧攥紧了他的手，哄道：“不可能！我这种见色起意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喜欢你的！” 阿列克谢被“见色起意”逗笑，过一会儿，又收敛了笑容，“我在阿喀琉斯的时候……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欲望，想要向周晓辰坦白：“有时候我自己都会怀疑，现在这副‘无私人民战士’的样子，是不是我表演出来的？” 周晓辰：“……我其实不希望你太无私了。” 她想起第一次见面的防空洞里，差一点感染精神锚点的阿列克谢——无论承不承认，那一天都给她留下了阴影——她其实一直活在一种“精神波动的费马定理”式的、对失去的恐惧中：今天的巨大的幸福，是不是未来难以承受的痛苦的预兆呢？ “我希望你把保护自己置于保护别人之上。”她坦白。 “……我也希望你首先保护自己，”阿列克谢：“我甚至希望你输掉决赛，不要去阿喀琉斯。” 周晓辰笑出声：“我就知道画圈圈希望我翻车的肯定有你一个！” 阿列克谢：“对不起。” 但他大概注定要失望，周晓辰觉得自己肯定不会输——这种预感是如此强烈，以致于她几乎能“看到”前往阿喀琉斯的未来——仿佛精神力预言的具象化。 “你在阿喀琉斯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周晓辰忽然问，“有没有喜欢去的地方？喜欢的店？这样等我去了那里，就可以想象我们在那里相遇的if线了。” 阿列克谢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种剖白也能变成调情…… “有一个地方，”四年半并不算太久，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些记忆遥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情，“在诺亚军事学院图书馆顶层，有一座信号塔，一直爬到塔顶，能越过‘墙’，看到墙的外面。” 周晓辰不知道什么是“墙”，猜想是类似防护栏的东西——毕竟是“空中之城”，如果没有护栏，岂不是能随便掉人下去？ 阿列克谢不知道周晓辰脑子里有这么多破坏气氛的废料：“从那里可以看到下面的‘下城区’，跟环绕星球的天空城平行延伸，像地表的一条沟渠——而那里的人就像生活在沟渠里面的虫子。” “那是我少年时代对阿喀琉斯贫民窟的第一感觉，当时我没有意识到这种感觉有多么高高在上、令人作呕。” “我知道母亲很介意下面的一切，她说这是不对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是不对的。直到18岁那年，我认识了一个在天空城和贫民窟之间走私、偷渡的‘蛇头’，跟着他偷偷去了一次下城区。” 说到这，他仿佛生怕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握紧周晓辰的手：“你得答应我，不要去那里。那里没有道德，没有制度，也没有法律，甚至比虫族的巢穴还要危险——面对后者的时候你至少还有武器和战友可以依靠。” 周晓辰心里吐槽，当剧情里聊到这个的时候，如果后面不去就不礼貌了…… 但这可不兴说，她赶紧发誓：“我不去！我就去你爬过的信号塔，偷偷看一眼。” 她又有点开心，仿佛窥见了阿列克谢的b面，虽然他把自己批判得好像“何不食肉糜”的彼得·潘，但周晓辰还是脑补出了一整条的阿喀琉斯初遇版if线，自己乐起来…… 阿列克谢猜出她在乐什么，又不好意思问她…… 此时的论坛“触手猫”帖里： “都别蹲了，今天没有擂台，触手猫去约会了，在图书馆，我还听了半天壁脚呢！” “楼上也太猥琐了。听到了什么？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快分享一下！” “轻置玉臀。” “这可不能怪我啊，谁让他们要在图书馆公共区域聊天，是壁脚非要钻进我的耳朵！” “所以到底聊了什么？” “霍布斯与卢梭的人性论。” “？？？” “啥？？” “他们在‘键政区’，当时正好都在聊这个。” “……” “然后还聊起了同一个人在帝国的自私和在联盟的无私什么的。” “↑你个钢铁直男，我也在那听壁脚，你总结的是啥啊？明明聊的是‘如果我是帝国人你会讨厌我吗’和‘在诺亚军事学院相遇的if线’。” “妈耶，嗑到了！” “什么if线！我嗑死！！” 第218章 从生命游戏到文明棋 决赛前这一个月，除了打擂台，周晓辰倒也不全是在游手好闲，学业多少还是取得了一点进展。 首先是跟阿列克谢的有关“if线”的讨论后，大约是在小天使面前永远超常发挥的情商激活了她的大脑（？），以致于秃头了两个月的政治学论文突然有了一点想法。 她列出了这么几条： 第一，人性和社会规训是相互作用的。以合作共赢为主线的社会契约让人的表现更支持“性善论”，道德进一步维护秩序；而以零和博弈为主线的社会则让人的表现更支持“性恶论”，自私进一步崩坏秩序。 这种互相促进、螺旋上升的人与社会的相互作用，让“性善”还是“性恶”如鸡生蛋还是蛋生鸡一样难以说得清楚，而一旦陷入循环，就很难再脱离。 第二，因为上述相互作用是升级的，所以无论怎样的社会形态，都处在逐渐的扭曲或崩坏中。前者倾向于形成越来越牢固的规则和越来越森严的秩序，后者则倾向于混乱和分裂，无论哪一种，都会导致契约的最终失效和重启。 这是社会学的“算法”——社会最终走向“收敛”或“混沌”。 第三，绝对的秩序是绝对的暴政，绝对的自由是绝对的丛林。 文明像钟摆一样在这两极之间运动，而无论哪一极都已经很难称得上是“文明”——所以文明只能震荡地存在于两极之间。 上述这些还只是粗略和稍显武断的观点，最终形成一篇论文，还得理清把这些论点串联起来的逻辑脉络，并且大量阅读书籍、文献和联盟、帝国公开统计数据，寻找佐证。 另外，受到林见星的启发，周晓辰还打算写一个算法小程序来模拟联盟式的依托算法和人工智能的“去中心化”管理，当然，是简化版——周晓辰的编程能力还停留在少年编程班的水平，好在星际时代了，编程这种强逻辑性的工作ai完全能够胜任，只要需求清晰，不用自己秃头。 联防大很多课程都提供编程辅助ai，比如《战棋与指挥艺术》——周晓辰蹭着一门课的资源做另一门课的作业，觉得自己非常鬼才。 小程序以着名的康威“生命游戏”为模板——这是蓝星时代二十世纪由数学家约翰·康威发明的“生命棋”，是最着名的二维元胞自动机。 “生命游戏”可以理解为一张无限的正方形网格，每个格子是一个“细胞”，只有两种状态：生存\/死亡（填充\/不填充），从随机或固定填充的初始状态，生命棋按简单的规则演化： 一，当存活细胞周围八格多于三个活细胞，那么细胞死于拥挤。 二，当存活细胞周围八格少于两个活细胞，那么细胞死于孤独。 三，当死亡细胞周围八格正好有三个活细胞时，细胞复活。 就是这么简单的三条规则，如果算力足够，这张“网格”足够地大，甚至可以演化出堪比真实生命的复杂度。 周晓辰在这三条规则的基础上，制定了她的“文明棋”演化法则： 一，文明中的个体占有资源初始值为1.0，每一帧随机运动一格。个体生存策略分为“鸽派”和“鹰派”，鸽派倾向于合作共赢，鹰派倾向于零和博弈。 二，当鸽派和鹰派相遇，鹰派从鸽派处“夺取”资源，鸽派的资源值降低，鹰派的资源值升高，被“夺取”的资源比例由掷随机数得出，降低值等于升高值。 三，当鸽派与鸽派相遇，通过合作，双方的资源值都升高，升高的比例掷随机数得出。 四，当鹰派与鹰派相遇，双方发生争斗，胜者从负者处夺取资源，此时产生因争斗导致的损耗，降低值大于升高值。 五，“生命游戏”演化法则在“文明棋”同样适用，即个体依然会死于拥挤或孤独；而原本的第三条“繁殖”法则附带资源判定： “繁殖”的前提是新生个体出生后，通过“鹰派”或“鸽派”法则与周围八格的三个已有个体分别相互作用后，能够得到超过0.5的资源值，否则不发生繁殖。其生存策略根据利益最大化选择。 在五条“文明棋”规则下，文明发生了演化。经过不同初始条件下、各自上千轮的迭代，周晓辰观察到许多非常有意思的文明图景： 网格的初始状态越空旷，就会出现越多鸽子；反过来，越拥挤的网格上，鹰就越多。 当周围都是鸽子的时候，鹰派就是新生儿的最佳策略，而鹰派一旦占到大多数，新生儿就无法选择鸽派，文明一旦越过从鸽到鹰的分界线，就无法回头地走向毁灭。 在很多轮模拟都无一例外最终毁灭后，周晓辰不得不修改过于简单粗暴的原始规则，加入了“墙头草策略”： 除了新生儿，成年个体也可以通过跟周围八格所有个体交互后，最终资源的最大化来选择策略，于是每个人既是鸽子，也是鹰。 改良规则后的小世界坚挺了很多，开始苟过一万次迭代的分界线，甚至演化出了完整的“人口爆炸—集体转鹰—战争—人口收缩—转鸽”的马尔萨斯循环。 最后，在调参工程师·周晓辰的努力下，她终于迭代出了近似于“收敛”“混沌”的两种不同文明形态：前者逐渐停止演化，形成齿轮一样互相咬合的精密结构，这一结构不再随时间发生变化；后者形成一种“混乱的平衡”，网格像没有信号的古早蓝星电视一样呈雪花状闪烁，高频的个体的生灭在其中不断发生。 虽然“文明棋”的简单规则远远不足以描述人类社会的复杂，但个体的随机与扰动，却在宏观的维度产生清晰的规律与法则，在这个由周晓辰创造的小小世界里，这些规则近乎“大一统定理”，让她相当着迷，也成功为她的论文添砖加瓦。 周晓辰终于模糊地明白联防大为什么要设置这么多硬核的历史、政治、社会学课程——物理学和社会学在底层是相通的：规律只是微观的集合，只在宏观的尺度上有意义；但当样本的基数足够大，概率的叠加使得偶然坍缩成为必然，这些规律便成为恐怖的铁律。 第219章 克苏鲁系列与决赛 除了政治学论文，周晓辰在她的专属机甲设计上也取得了一点小小的进展。 虽然拥有bug级别的精神力，但是受到人类身体机能的限制（尤其周晓辰的身体素质在人类中都只能说是平平无奇），她的个人战斗力对团队的贡献一直都很有限——她觉得自己还能发挥得再好一点。 机甲的意义就是突破人类物理机能的上限，但无论是手操机甲还是感应机甲，都仍然受到神经和化学信号传导速度的限制。 能不能再给力一点呢？ 比如说参考虫族的蜂群战斗思路，母虫既可以“微操”，也可以“放生”——再一次，物理学和社会学是相通的，微观的规则之下，个体自然而然地就能形成宏观的秩序。 当然，机甲不能造成蜂群——那就成无人机了——周晓辰选中了另外一种生物作为她的仿真参考：大章鱼！ 章鱼的触手上各有一个“副脑”，能与记忆系统相连接，用网友调侃的话来说，“每条触手都有自己的想法”。 从这里找到灵感，周晓辰给自己上次设计的、空有其形而无其神的章鱼仿真机甲，配套了相适应的操作系统，取名为“你已经是只成熟的触手了，该学会自己打架了”系统。 具体操作方式就是给每只触手装一套ai猫。 现成的“分处理器”，不用白不用！ 触手暂时是8条，但这还不是上限，如果这款“新式机甲”能够成功，绝对可以开辟一个前无古人的新系列。 周晓辰给她的新系列取名“克苏鲁”，骄傲道：“只要我有本事把它开起来，别的不说，这门课铁定能拿5分！” 把机甲数据导入全息模拟器，花500积分，先开个5分钟——在“触手猫擂台”赚了不少积分，终于能负担得起开机甲的消耗了。 然后周晓辰就脚滑摔成了一滩，半天没爬起来。 谢东流：“妈耶……这个光走路我就要学一年。” 两条触手因为打结绕起来，开始粗暴地互相攻击。 林见星：“……有种我打我自己的美感。” 周晓辰：“这个触手ai好像需要改良的样子。” “……？”奥拉：“这是你自己的作业！” “克苏鲁”系列还在理论验证阶段的时候，星际军校联赛-联盟预选赛的决赛要开始了。 【热度指数：*****】第24届星际军校联赛联盟预选赛—决赛·小明学长解说间 “我真感动，真的，”小明：“我本来以为跟决赛的直播间那么多，不会有多少人来我这里了，尤其这一期还没有嘉宾——” 然后他就被观众“嘘”了： “我们是来看你吗？我们是来看猫！” “↑现在猫队可以说全网关注最高，在哪不给镜头啊？” “↑那不一样，这里是从‘钓鱼周’时代过来的，猫友聚集地了可以说。” 大家都不是来看他，小明伤心了一会儿，但很快振作起来，抱紧了他的流量密码：“我们看到猫队还是选了跟上次一样的星舰型号，除了出装细节有一定的调整！” “要知道所有对手都对他们的‘菜刀阵容’有了详细的研究！” “这是因为大一新人居多，没有太多时间去熟悉适应不同的星舰，还是一种自信呢？” “蜂巢减少了侦查型无人机的携带，增加了高火力输出的重型无人机。周晓辰、谢东流都降低了护盾，把点数给到攻击，出装比上次更有进攻性！” “再来看看对手这边！” “这次一共有5支小队成功从小组赛出线，在联盟预选赛历史上算是比较多的！” “两支来自联防大，除了一鸣惊人的猫队，还有我们熟悉的索菲亚学姐、亚历山大学长的固定队。索菲亚驾驶最拿手的‘凤凰’，亚历山大驾驶‘镰刀’，也都是偏进攻的出装！” “一支来自加加林格勒，队长驾驶‘夔牛’；还有一支来自天宫，队长驾驶‘重明’。” “三大军校之外，还有一支来自麒麟军事学院的小队，队长驾驶‘赫尔墨斯’——如果我没记错，这是联盟预选赛第一次有三大之外的队伍打到决赛！期待他们的表现！” 小明作为解说，有些话不好点明，但弹幕就比较直接： “麒麟虽然很励志，但多半是凑的人。” “什么叫凑人？” “↑就是说本来不是一所军校的，通过临时交换、转学等等方式凑到一起参加比赛。” “↑这个方法不错哎，为什么三大不这样凑一个全a+阵容出来？” “↑也不是这么凑就能强，队友磨合不是一朝一夕的，同校固定队相互间比较了解，配合要好得多。” “a+大部分是指挥，个人战力不一定比a级高很多。把几个指挥凑一队，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我定睛一看，联防大两支队伍出装都很菜刀，反而是加加林格勒和天宫要保守一点。泪奔，我联防大终于要洗掉苟人名声了吗？” “联防大有两支队伍，可以先联手淘汰别人，所以出装比较有进攻性。其他人考虑到这种可能性，当然得保守一点。” “但是估计另外三支也会结盟，然后形成二对三的格局，谁占上风还不好说呢。” 弹幕还在讨论阵容，参赛成员已经全部上线，诱导点亮，比赛进入倒计时阶段。 光在跃迁点附近弯曲，仿佛有一面巨大的透镜存在于跃迁点与参赛者之间。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见，但这一幕仍然是星战最有仪式感的时刻。 弹幕也停止了讨论，开始日常的赛前仪式： “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 第220章 再见太阳系(一) 一出跃迁点，毫无意外又是一场大规模的、除了队友之外的无差别攻击！ 激光束从最先出来的星舰开始点亮，然后仿佛传染一样，依次点燃新的节点，直到把所有参赛者都纳入这张“所有人攻击所有人”的大网。 火树银花在寂静的宇宙中无声绽放，展示着人类社会最原始的黑暗森林。 每艘星舰刚一冒头，就会马上面临三艘以上星舰的攻击锁定，同时也会马上反锁定，原路径还击。 有时候无序才是最危险的，在这一轮攻击中，吃火力比较多的船，很容易因为护盾出现漏洞而成为“软柿子”，被选做下一轮的集火对象。 虽然每支小队都会尽量保持阵容进跃迁点，但被甩出后，相对位置还是会出现随机的错位，第一轮吃多少火力很大程度取决于在这张“攻击网”中所处的位置——中间的通常比在边上的要倒霉——换而言之就是全靠运气。 周晓辰就属于比较倒霉的，不但眼前一黑一亮后发现八九艘都在锁定她，还被太空垃圾糊了一脸；但是负负得正，因为被太空垃圾环绕，激光束要击穿这些障碍物难免损耗，也算是替她挡了攻击了。 话说这是什么地方，哪来的这么多太空垃圾？！ 查看星图，发现这是一座以一颗主序星为中心的星系，围绕主序星运行的行星有八颗，还有许多卫星和小行星。跃迁通道打开的地方在第三、四颗行星中间—— 周晓辰醒悟：难怪有这么多太空垃圾！ 这不是太阳系吗？ 在上百个国家大乱斗、太空军备竞赛如火如荼、国际法常常被当做不存在的“混乱蓝星”时代，各国竞赛一样往太空发射航天器，先是塞满了蓝星近地轨道，随便一架天文望远镜，开个延迟摄影，就能拍到“卫星火车”；随着航天科技的发展，蓝星的邻居们也开始倒霉，先是月球，再是火星。 直到星际大移民，太阳系终于含泪把人类送走，这里已经成为了一片巨大的垃圾场。 现在不是讨论乡愁的时候，周晓辰当机立断，换上了鱼雷。 这种小型动能武器在星战中使用不算太多，主要用在近距离“肉搏”战，自己比对方脆皮，不能直接撞的时候。现在星舰之间的距离没有这么近，但星舰中间漂浮着大量的垃圾，这些垃圾都是潜在的弹药！ 周晓辰用鱼雷轰中了一座废弃空间站，炸飞无数的碎片，然后往四面八方抛射！ 伤害性暂且不论，这些飞溅的“物理障碍物”起到了跟加加林格勒的沙暴一样的信号干扰效果，很好地掩护了她的位置，大大降低了以她为目标的攻击命中率。 “简直是炸粪坑一样的行为！”小明不忍直视，“更可怕的是她带了这个坏头以后，人人都有样学样！” 一时间鱼雷与垃圾齐飞，人人都得溅一身。 太空垃圾主要存在于蓝星和火星之间，越靠近蓝星越密集。正常人这时候的第一反应，应该都是远离这片混沌垃圾场。 “但是猫队反其道而行！”小明：“周晓辰在指挥频道打了降落月球，于是整个小队朝着垃圾更密处去了！” 弹幕： “笑死，别人向着山花烂漫处去，猫队朝着垃圾绽开处去。” “其他小队发现了他们的动向！”小明：“这些小队不得不做一个选择：要么别让他们跑了，大家一起在垃圾场里沉沦；要么让他们自己跟垃圾玩，等四支小队决出胜负再回来摘桃子。” 弹幕： “那必然不可能选后者啊哈哈哈。” “一听就觉得好坑。” “猫猫还有不坑的时候？坑就对了，就是这个味儿！” “虽然很可能在骂骂咧咧，但四支小队不得不集体向蓝星方向移动！”小明：“大家显然都是看过小组赛复盘的，吸取上次教训，咬得很紧，势必不能让他们跑在前头！” 弹幕： “上次的教训，指他们一旦跑在前头就会往后面丢垃圾哈哈哈哈” “这次恐怕是往后面炸粪坑，溅起那啥无数，更炸裂” “猫队再一次用奇怪的方式抢到了主动权！但是为什么猫队好像人人都带了不少鱼雷？”小明：“镰刀、虎鲸这种近战型号带鱼雷不奇怪，凤凰、幽灵、朱雀这种远程脆皮怕被近身，带点儿防身也勉强说得过去，但为什么带鱼雷最多的是nest啊？” 小明大为震撼：“我不理解！” 弹幕： “难道传说中的，精神力高到一定程度能够预言未来是真的？” “↑这直接扯到玄学去了，单纯就是他们人人都有一颗肉搏的心吧？” “肉搏，是星战的浪漫！” “……从未听说，换成机甲还差不多。” “初始的混乱过去以后，选手逐渐跟队友抱团，开始形成阵营！”小明：“和大家预测的一样，加加林格勒、天宫和麒麟默契地集火联防大两支小队！” “但是索菲亚和亚历山大配合多年，非常默契，输出稳定；而猫队不但鱼雷多，而且重型无人机藏在垃圾堆里面攻击，防不胜防，小队个人能力也相当突出，2打3不落下风！” 小明学长是联防大毕业生，这个直播间大多是校友，此时自然纷纷给自己人刷“666”。 “猫队的小队配合模式非常奇特，”小明观察：“要说有吧，好像没有；要说没有，好像又有。” 弹幕： “小明变成废话明了？” “↑就是说他们看起来好像各自为战，但定睛一看，很多地方又特别‘巧合’，以至于好像是一种配合。” 小明解释：“比方说刚才夔牛和重明集火幽灵，但是虎鲸正好去怼赫尔墨斯，把对方追到导弹航迹上去了。” “非常有意思，应该是训练的成果，”小明：“他们每个人的战场大局观都很好，在所有人的坐标都处于动态变化中时，还随时保持着卡敌方的雷达、把队友藏在自己制造的盲区里的意识。” 第221章 再见太阳系(二) “在到处都是物理干扰物的太空垃圾场，猫队的幽灵仗着隐身性能和垃圾的双重掩护，胆子肥了不是一星半点，”小明眼尖地发现“幽灵”在战场到处穿插的冒险行为，“都快怼到麒麟小队里面去了！” “虎鲸和镰刀组队，一个扛伤害，一个用鱼雷到处炸人，”小明：“有种持盾战士打台球的美感！” 弹幕：“打台球，指拿垃圾当台球打→_→” “切到蜂巢的视角，发现无人机正借着垃圾的掩护逐渐扩散到整个战场，”小明：“大多是重型高火力无人机，仿佛在敌方周围插满了炮台！其他队伍虽然也有无人机，但数量和扩散度都没有这么夸张！” “无人机开火权限共享给了nest！” “赫尔墨斯好像发现了幽灵的位置，但马上被nest打点集火，自顾不暇！” “等他缓过一口气，幽灵已经跑了。” “猫队都很活泼！锤子用挂载杆把垃圾敲飞出去砸人，仿佛打高尔夫球！”小明：“维修舰也下场斗殴！” “伤害性可以说是根本不破防，但是观察窗忽然飞来一个东西，也得吓人一跳！” “因为队友太活泼了，难免有点疏漏，好在nest纵观全场，大多救得很及时。” “切nest视角，发现她一直在到处救火！”小明：“这局队友好像有点坑！” 弹幕： “触手猫也有被坑的时候？” “不是把擂台的习惯带出来了吧……” “↑大约是队友发现稍微浪一点也没事，然后就浪了” “一报还一报哈哈哈哈” “不愧是能够从小组赛大逃杀出线的队伍，5支小队都很稳，到现在还没有出现爆船！”小明：“一旦出现试图集火爆掉一艘星舰的行为，就会遭到整支小队及其临时盟友的集体针对！” 小明解释：“引起其他小队成员的针对自然不用说——规则是一损俱损；而对于盟友，一旦出现不满编小队，相当于提前淘汰，其行为变得不可预测，那么就会破坏目前2打3的平衡阵容。” “所以大家其实是处于一种默契中：现在是对耗阶段，先磨掉对手的护盾，等到混战阶段再进行收割。” 星舰发动机和导弹推进器的强光穿过漂浮在深空中的碎片，点亮了这片沉寂千年的垃圾场，仿佛坏掉的电器忽然通上了电，于是到处都是短路的“噼啪”声。 以星际时代的眼光回看，太阳系实在是一片和平美丽的文明的温床。 作为中心的太阳稳定地燃烧，虽然偶有黑子和耀斑，但对于已经习惯了阴晴不定的红矮星的星际人来说，主序星已经可以称得上性情温和。 即使在人类已经控制了众多“恒纪元”行星的今天，蓝星的优越条件也是得天独厚的。 曾经让人类几乎无法生存的核冬天，对于如今的星际人早就不再是一个问题——他们已经穿过了茫茫星海，多次挣扎在毁灭边缘，发展出过去只存在于科幻小说里的技术，改造过众多环境恶劣的行星，也面对过曾经无法想象的敌人。 周晓辰一度很疑惑，为什么人类不返回蓝星呢？ 她在论坛上搜索过关于这个问题的讨论，大部分人第一反应是联盟和帝国谈不拢，但也有人剖析了这里面更深刻的心理变化：星际人类与蓝星人类，已经是截然不同的文明。 一个在蓝星的婴儿床上生长的文明，和一个习惯了挣扎在毁灭阴影中的文明，会有截然不同的心态：生存是文明的第一需求，相比回到舒适的、温暖的故乡，星际人更热衷于建造“戴森球”那样把一颗恒星收入囊中的人造天体——前者只能依赖宇宙的馈赠，而后者才是星际人心目中文明的辉煌象征。 联盟人虽然喜欢嘲讽阿喀琉斯劳民伤财，但这种嘲讽里其实也不是没有酸的成分——“戴森球”计划在联盟的热度甚至比在帝国更高，就是这种微妙心态的佐证。 对于一个热衷征程与远方的族群，乡愁是一种浅淡的情绪。 当然，星际人仍热衷于往蓝星派探索小队，但这更多是一种文明考古行为——蓝星之于他们，与其说是故乡，不如说是他们在宇宙的爪痕。 40艘星舰分成5队，既互相交织又互相提防，就像装点节日的灯串，被无形的线连接起来，而跳动在其间的攻击就像不时蹿起的短路的电弧。他们一边对敌方围追堵截，一边跟上队友、谨慎地绕开漂浮的障碍物，大致在从火星指向蓝星的向量方向上移动。 “在场都是联盟军校的佼佼者，展现了很高的军事素质，”小明评论：“这个过程看似简单，其实对驾驶技巧的要求非常高。” “所有人的燃料都有限，更早燃料告罄的就会面临必须迫降的局面，很容易被对手拿捏。如何在节省燃料的同时，拦截对手，尤其是航速比你快的对手，在攻击的同时还要保证自己不掉队，可以说是三线操作。” 弹幕： “看比赛x 《星舰3》教学素材√” “圆锥运动、正弦跟进、螺旋切入，各种教科书操作都复现了！” “触手猫那是什么鬼，贝塞尔曲线前进？” “↑学谁不好，学她？你每条触手上都有脑子么” “《星舰3》教学素材，然而场上有些同学刚学《星舰1》” “↑给我整沉默了，忽然觉得自己的《星舰2-3》学到了狗身上” “我注意到一个问题，”小明拉出伤害和剩余护盾能量统计，“加加林格勒小队和天宫小队都是后勤舰和主攻舰剩余护盾能量最低，麒麟小队是队长赫尔墨斯被集火，吃伤害比较多，索菲亚队是亚历山大和维修舰吃伤害，但猫队的护盾消耗非常均匀。” “由于规则是只要损失一名队员就算失败，所以不需要击毁对手全部星舰，只要制造一个薄弱点就可以，”小明：“这种情况下攻击性高和护盾强度较低的船容易被集火。” “但猫队的进攻性出装导致大部分人护盾强度都不高，而除了后勤锤子是个气氛组，几乎每个人攻击性都很高，反而让对手选择困难了。” 第222章 再见太阳系(三) 弹幕： “有道理啊，尤其是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点冒失，真的选择困难症” “冒失x 欠打√” “6，我全身都是弱点，那就等于我没有弱点→_→” “笑死，什么乱拳打死老师傅” “这是测不准的猫猫拳！” 小明：“显然各小队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开始集中火力！” “但是不同的小队选择的对象不一样！加加林格勒集火锤子，天宫集火凤凰，麒麟集火朱雀——”小明无语：“你们倒是先商量好啊！” 弹幕： “这个没法商量，不同队没有通讯，全靠默契。” “↑指毫无默契。” “跳个小蜜蜂的交际舞？” “集了3艘，等于没有集→_→” “猫队护盾最低的居然是nest！明明没有人针对她？”小明切到周晓辰的视角：“好家伙，她吃的全是反击伤害！” 所谓“反击伤害”，就是说你攻击锁定别人，别人就算本来没有针对你，也要以牙还牙，横竖抽出手来回你一枚导弹。 小明：“nest的攻击列表显示，她几乎把除了队友以外的所有人都摸了一遍！甚至连临时盟友索菲亚队的星舰都摸了一两艘！” 弹幕： “笑死，什么究极手贱” “即使这样还是没有人针对她→_→” “谁吃柿子会挑最硌牙的咬？” “↑来自ai猫的心理阴影” 通讯不通畅的加加林格勒、天宫和麒麟三支小队仿佛在虚空中用肢体语言进行着观众看不懂的商议，让人捉急。 小明替他们解释：“其实也可以理解，这三个选择都不是太理想——锤子和nest一起行动，nest会帮他挡雷；凤凰和朱雀是远程舰，一直游走在战场相对边缘的位置，离大部队比较远，导弹打这么远，变数太大。” “三支小队终于有了一点默契，转而集火蜂巢！”小明：“但蜂巢虽然机动性不高，护盾强度却是偏高的，也不是很好打。在猫队一众菜刀出装中，只有蜂巢额外给了护盾点数，我们可以据此认为一切都是策划好的吗？” 弹幕：“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在这种微妙的平衡中，40艘星舰形成的大网靠近了蓝星。 蓝星近地轨道是太空垃圾最密集的地方，那些在人类文明的巅峰时期发射升空、而今已经无人在意的航天器，几乎在大气层的外面又形成了一个厚厚的“垃圾层”。 星舰不想损失速度和护盾，暂时都徘徊在“垃圾层”外。对星舰的速度而言，蓝星只是一颗很小的行星，不一会儿就能绕一圈。星舰阵型于是再次变化，开始拿蓝星当掩体，上演了一出“秦王绕柱”的大戏。 “大家还记得nest曾经在小队频道打‘降落月球’吧？”小明：“但他们现在专心绕柱，完全没有暴露这个不为人知的意图。甚至由于他们上一场的表现，所有人还在提防着他们忽然一头扎进蓝星大气层！” 弹幕： “感天动地，当了那么久观众，还是第一次比对面先知道触手猫想干什么！” “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帝视角吧，我哭死。” “什么睁眼玩家？” “出现了！大家都在等的这一幕出现了！”小明：“nest小队集体扎入太空垃圾层！除了虎鲸有点大，还没找到洞钻，剩余7人的信号点在这一瞬间几乎因为埋进垃圾而消失！” 弹幕： “刚说睁眼玩家，结果我又看不懂了。” “不是降落月球吗？改主意了？” “↑不能这么朝令夕改吧，队友也得骂了。” 小明切到“nest”视角：“她只打了一句‘隐蔽’——看来不是要降落蓝星。那么她想干什么？” “虽然大家可能都在骂骂咧咧，但显然对这一下子是有预案的，各小队都暂缓了互相攻击，以防有诈，也没有进入垃圾层追击，而是调大雷达功率，打算先把nest小队坐标搜出来。” “即使有垃圾层掩护，星舰的发动机、还有高速移动的特征，也是很容易把自己暴露出来的，除非他们关掉发动机，跟太空垃圾同步在轨道上漂浮——但这样做的话，一旦被导弹锁定，来不及加速，就会陷入极端危险的境地！” “nest小队没有减速，8艘星舰的坐标逐渐确认，攻击锁定——他们又钻出来了！” 小明的音调显示出他的疑惑：“这是玩哪一出呢？” “这个插曲没有产生太大影响，比赛继续，依然是2打3，攻击以削弱护盾为主要目的。” “现在加加林格勒小队护盾最危险的是维修舰，天宫护盾最低的是支援舰维纳斯，麒麟是赫尔墨斯，索菲亚这边，亚历山大的护盾拉住了，现在最低的也是维修舰，猫队最危险的是支援舰蜂巢。” “维修舰和支援舰必不可少，但又相对不擅长pvp对战，一向都容易被针对，麒麟这边的情况反而比较罕见。” 弹幕： “这佐证了麒麟的队伍是凑的，队长必须身先士卒，不然队伍容易散。” “没错，其他指挥跟队员之间信任足够，就可以苟着。” “不要刻薄了，能打到决赛已经很不容易，这队长人不错。” “↑说得对，再说按照规则，任何队员都不能损失，其他队指挥是没事，但维修或者支援爆了不一样淘汰？” “↑其实我希望这一场全部淘汰……这样谁都不用去阿喀琉斯了。” “那帝国这两年还不得疯狂输出？” “输出就输出呗，跟他们对骂！什么智障斗兽场，我们不去咋的？有本事打过来啊！” “↑有道理，到时候组团对线踢我一脚。” “你们香槟也开得太早了……我预感猫队能出线。” 小明：“随着被针对的舰艇护盾强度压到安全线以下，形势开始紧张了！攻击烈度明显在升级！” 第223章 再见太阳系(四) “各队都开始调整队形，着重保护己方的薄弱舰艇。”小明观察：“但是猫队这边普遍护盾都不高，虎鲸要替四个菜刀队友挡伤害，只能nest一拖二罩着锤子和蜂巢，好像有点顾不过来！” “这时候他们的策略似乎又起到了反效果，其他队着重保护一两艘星舰就可以，他们需要保护的队友太多！” “这一点当然也会被其他小队注意到，导致他们成为重点关照的对象！” “猫队情况不妙！” “蜂巢的护盾很危险了！” “蜂巢护盾出现漏洞了！” “蜂巢解体！” “什么！居然是猫队第一个出现爆船？” 弹幕： “不！猫猫——” “猫没事……这不挺好的，大一的宝宝还是不要去打实弹赛了，做到这一步很牛了！” “猫队出现爆船后好像放飞了自我，”小明：“开始搅屎，无差别攻击，连索菲亚队也不放过！” 弹幕：“喂，这就不对了，好歹帮着自己人啊！” “不过现在没人顾得上猫队，都忙着保护自己的队友，”小明：“天宫的维纳斯也很危险！” “nest朝维纳斯扔了三枚导弹！她怎么还更来劲了？” “猫队布置的无人机集火加加林格勒的维修舰锤子！” “维纳斯和加加林格勒的锤子几乎同时爆船！” “这两个队气坏了，剩余的队员都去追杀nest！” “nest撒腿就跑，其余队员跟着跑路！” “三个被淘汰出局的队伍互相伤害！比赛往奇怪的方向去了！” “先不管他们，回到主场，剩下索菲亚和麒麟对线！” “麒麟竟然能活到现在，离出线只有一步之遥！但是索菲亚队统治联防大两年的战绩不是虚的，几乎占据压倒性优势！” “加加林格勒和天宫几个没跑远的队员又回来了，帮着麒麟怼索菲亚队！” “有种我出不了线，那就谁都别想出线的气势！” “四方混战，赫尔墨斯终于爆船！” “不愧是索菲亚学姐，一如既往地展现出了统治力，让我们恭喜——不太对，比赛结束倒计时呢？” 弹幕： “哈？” “不是淘汰其他队伍就结束吗？” “bug了？” “不可能这么大bug——那就是还有队伍没有淘汰。” 小明跟观众一样一头雾水，拉出了解说视角的状态栏：“卧艹，猫队还是满编的！怎么回事？” 他在猫队视角中切了一圈，终于发现了华点：“这个队员已经降落了？？” “这喵的是哪，月球表面？？” 只能回去看回放： 打爆维纳斯和加加林格勒的锤子后，“nest”被两支小队剩余队员追杀；几个猫队队员跟来掩护她，猫队“锤子”掠过月球上空的时候，悄悄丢下了一个逃生舱！ 弹幕刷过一片“卧艹”。 “这是蜂巢的逃生舱！”小明恍然大悟，拉出前面猫队扎进太空垃圾“消失”的那一段：“当时在脱离其他小队视线以后，维修舰快速对接蜂巢，把驾驶舱拖了出来！” “为了在星舰损坏严重时保护驾驶者的安全，驾驶舱是可以作为逃生舱脱离的！” “之后蜂巢一直是自动和远程驾驶模式！难怪显得不太灵活！” 然后小明的表情就凝固了： 只见在“nest”和气急败坏的加加林格勒、天宫小队互相伤害时，猫队剩余护盾比较低的“凤凰”也偷偷在掠过月球的时候丢下了逃生舱。 弹幕： “昨日重现。” “骚，太骚了。” “其他人反应过来了吗？” “估计反应过来了，但问题是他们不知道‘凤凰’也是无人驾驶……” 果不其然，“凤凰”开始被集火。 弹幕都被整沉默了：“啊，这就是上帝视角吗……” 小明用很少出现的古井无波的平静语气道：“凤凰护盾低于安全值……凤凰护盾出现漏洞，但是猫队很淡定——他们当然很淡定。” 弹幕：“笑死，里面根本就没有人！” “凤凰发动自杀式袭击，撞向索菲亚驾驶的‘凤凰’！”小明忽然精神起来：“非常突然！” 弹幕：“什么！凤凰袭击凤凰→_→” “索菲亚紧急避让，但是nest的导弹随后而至，击毁了无人驾驶凤凰！”小明：“实在太近了，受到无人凤凰爆船解体的波及，索菲亚驾驶的凤凰也发生了殉爆！” “nest向队友发射导弹也不是一两次了，以致于大家都见怪不怪，否则索菲亚就会早一点察觉她的意图！” “比赛进入倒计时！” “现在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艘一次性用品凤凰里又没有人！” 弹幕：“双没有人→_→” 小明：“所有人回过神来都开始追杀猫队！尤其是nest！” “猫队到处逃窜！” “有几艘星舰试图搜索月球，想把跑路的猫队队员搜出来！”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5,4,3,2——” “让我们恭喜猫队取得决赛胜利！” 弹幕： “不！猫猫——” “……不是，猫粉怎么回事啊，怎么输了赢了你们都要喊？” “因为赢了就要去阿喀琉斯啊。” “啊呸，我们猫队能在联盟一干大佬手中全身而退，去阿喀琉斯锤爆八个帝国佬还不是轻轻松松？” “↑啊这，这个好像叫做g。” “↑说点吉利的啊！” “比赛竟然在24小时内提前结束！”小明大声：“观赏性拉满的一场比赛！猫队显然知道决赛大佬云集，想要无伤杀出一条血路非常困难，所以预先制定好了这个先假死脱身，再起死回生的战术！” 弹幕仿佛艰难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啊，猫猫真的要去阿喀琉斯了。” “天啊，他们才大一！” “触手猫擂台还开吗？我去陪你们训练！学长牌沙包，随便打！” “你们要全部活着回来啊呜呜呜……” “↑喂喂，提前哭丧不吉利……啊呸，根本没有丧，哭什么？” 第224章 同志还需努力 计划成功，周晓辰得意洋洋地开棺起尸，准备上论坛看看，这次大家总该夸她了吧？ 结果刚拎起光脑，手上的腕表就像癫痫似的疯狂抽搐起来，震得她手麻，差点给丢出去。 军用光脑是没有免打扰模式的，虽然可以关闭非任务消息提示，但也严重不建议——不兴屏蔽战友啊，万一有人紧急求救呢？ 周晓辰勉强拿稳了，点开一看：这一次是真的私信爆仓了！ 有问“触手猫擂台”什么时候再开，需不需要陪练的。 有人提醒，虽然靠战术取胜，但毕竟是大一新人为主的小队，要补的基本功还有很多，并且提供了一系列可以参考的课程，表示可以帮他们去教授那里要旁听证。 还有来自毕业多年的学长学姐，表示自己参加过六年前的星际军校联赛，愿意提供经验，并且发来了当年的备战材料和战后分析复盘。 这个厉害了！ 周晓辰光速点了接收，先挨个谢过，然后就地开始研究材料，如果不是小伙伴来喊她吃饭，她能在棺材边上坐一天。 谢东流：“……不是，你这么在地上打坐，腿不麻啊？” 饭桌上，周晓辰咬着鸡排，开始自我剖析：“这场我们是靠玩有点脏的战术赢下来的，拼绝对实力的话，其实并没有在大混战中全身而退的统治力，甚至跟索菲亚他们8v8，都保证不了零伤亡。” 谢东流：“……你可以吃完再说的。” 我怕你溅汁出来啊！ “同志们！”周晓辰坏心地故意叼着鸡排对着他说，“还需努力啊同志们！” 正式的星际军校联赛在下一个“启航日”——这是帝国的“国庆”，选在“诺亚方舟”离开蓝星的那一天。启航日比联盟新年要早四十多天，换算成蓝星人的时间概念，大概在11月。 现在临近暑假，掐指一算就是半年。看起来好像还有时间，但这半年要追上别人三年的训练成果，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饭后的圆桌会议，众人列出了亟需补上的短板： 第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就是实战飞行时长。 在模拟器中开星舰和真实场景终究是不同的。模拟器虽然会尽量突出巨大加速度下的眩晕不适，但无法真实地还原“前进四”下身体的真实变化：血液循环受到严重影响，高度应激下颅内压增高，供血不足和血压飙升同时出现。 在模拟器里，只要你扛得住眩晕就能强行开“前进四”，但现实中身体硬件可不一定支持这么做。 接下来自然是大量真实战斗经验的积累。 对于真正身经百战的老兵，大量充满细节的军事技巧已经以“常识”的形态存在于条件反射中，而菜鸟们遇事还得先把理论知识翻出来思考一下，这不是天赋和精神力能够弥补的。 这些经验包括但不限于：面对真正穷凶极恶敌人的心理战、陌生星球荒野求生、装备损坏维修、负伤处理…… 如果说在决赛晋级前，周晓辰还可以抱着“大不了就重在参与”的心态，那么现在她不仅要为胜负，还要为战友的生命负责。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再敲退堂鼓就不礼貌了，所以一往无前吧朋友们。 “我们有没有办法提前排上高难度任务？”周晓辰问阿纳托利，“大一新生能抢到的实战任务，对我们实在没有太大提高了。” 不是“保卫萝卜”，就是“保卫海岸线”，要么就是抓“荒野游荡者”，派个林见星去，闭着眼睛摸着鱼都能完成。 那些学长学姐们好意的私信给了周晓辰启发，她疯狂暗示：就算联盟没有官方训练，也不能一点儿方便都不给吧！ 阿纳托利意识到是混子学长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连忙挺起胸膛：“我来想办法！” 那边让学长去活动，周晓辰也没闲着，给《星舰》（1-3）系列课程的任课教授发邮件，申请提前考取星舰驾驶执照——按照正常的培养计划，本来要下学期上完了《星舰3》，考试获得4分及以上，才能考飞行驾照的。 但那时候黄花菜就凉了！ 好在联防大一向有“实战需求特批制度”，周晓辰等人要参加实弹比赛，也符合“特殊实战需要”的判定条件，顺利拿到特批，可以开始冲击飞行驾照。 报上驾照考试后，果然又迎来了喜大普奔的刷训练时长环节。摸到真星舰前，要累积模拟器时长，这个不用多说；除此之外还要通过一系列身体素质训练和测试。 这个周晓辰的信心就不是特别足了…… 至于身体素质训练都在练什么？ 高空飞跃、走钢丝、还有喜闻乐见的花式大秋千，正转30圈，反转30圈。这些都只是最基础的，通过了，还有滚着桶进的真人版3d逃生迷宫等着你。 那个迷宫简直是周晓辰生平仅见，连以前蓝星流行的“鼠申克的救赎”一类仓鼠逃生迷宫都没有这么变态，要求人在高速滚动的同时还要控制转向、记住路线、躲避陷阱和障碍物，不由让她怀疑这真的是人类能够做到的吗？ 虽然一千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人类在基因层面上进化，但通过饮食和医疗，星际人的身体素质恐怕还是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周晓辰只能暗自庆幸，还好她身上的器官不是原装货…… 等到艰辛地通过了一系列挑战，终于摸到星舰的时候，周晓辰简直要热泪盈眶：我终于可以上天了！ 星舰实操训练的第一堂课，是绕桑榆一周。 军校生们调侃的“4分绕桑榆”，这个不上不下的成就，却是绝大部分普通人一生难以企及的梦想。 在“驾校”当然不能玩花活，周晓辰深吸一口气，严格按照操作流程，接通电源、检查电容，检查各个挂载舱，打开雷达监控四周，呼叫塔台申请起飞，得到允许后灌注燃料、点燃发动机！ 把操作杆打到“前进一”，星舰在发动机的推动下，以3.5g加速度升空。随着高度抬升，观察窗外的桑榆星逐渐露出她巨大眼珠的全貌，“全景效应”下，周晓辰再一次同时感觉到她和这个世界的融合与疏离。 第225章 期末和遗书再版 距离拿到正式飞行驾照，还得再累积一段时间的飞行时长。实战任务还没有着落，从不失约的期末考倒是先把生死的压力冲淡了几分。 严格来说即使是“保卫萝卜”，也有遇见虫巢的可能，每一次实战都是一场不知生死的旅行，但为了万一活着回来的未来，生活的琐碎总还得打起精神继续应付。 《枪械与载具2》《星舰2》仍然稳妥，《机甲1》的理论知识周晓辰也掌握得很扎实——这还得多亏了她那个前无古人的触手怪设计，哪个细节稍微处理不好，就能给你表演一个满地乱爬，逼得她不得不打好基本功。 不过在提交设计初稿的时候，周晓辰明智地没有直接把触手怪交上去，而是中庸地提交了一份取名“哪吒”的六臂造型机甲设计，在多出来的四只手臂上安装ai猫分处理器——这一下子就比触手怪靠谱多了，想来老师没有扣她分的理由。 《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只交论文，但却让大家如临大敌，连林见星都在熬夜肝论文，反而是周晓辰因为思路打通得早，竟然成了最松弛的一个，让谢东流大为震撼：难道我今后就是这间宿舍唯一的文科苦手了？ 这学期的《军事理论2》可没有保送5分的好事了，只能硬着头皮靠考试拿分。好在周晓辰同时选修了《战棋与指挥艺术》，在选修课上跟联防大各路高手杀了不下一百盘以后，她对理论考试的战棋部分还是很有把握的。 相比上学期，《军事理论2》的视角进一步由宏观转向微观，更多地关注战争的细枝末节里面，每一支小队、乃至每一个人的抉择。 在对一场一场真实战役的复盘中，会发现这些抉择大部分都没有最优解，能够选择的不过是一种牺牲与另一种牺牲。战争逐渐褪去热血的外衣，揭开了其残酷的真面目。 历史的真相与比赛的压力像阴云一样存在于头顶，从考场上出来的时候，每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 谢东流忽然停步，“我现在想想，觉得应该重新写一封遗书。” 林见星听了，也附议道：“……上次写的确实有点草率了。” 也许不是这一次，但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或许真的会在某一场战斗中一去不回，那封儿戏的遗书就会被送到亲人手中。即使他们真的可以笑看生死，这种儿戏对于养育自己的人，也仿佛是一种嘲讽。 他们对自己的家庭或许确实有这样那样的怨言，但这种嘲讽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告别。 谢东流：“去哪改？” 林见星掏出光脑找地图：“应该是叫遗书档案馆……” 奥拉：“那我先回去了。” “唉？”周晓辰看着奥拉跳上一辆陆行舰，有点左右为难：跟哪边走呢？ “……你要不也改一下吧。”林见星回想了一下，一言难尽道。 虽然坚信自己不需要这种东西，但奥拉上的车已经开走了，周晓辰还是勉为其难地一起去了遗书档案馆，重新写了一份。 忍住了没有互相偷看，但忍不住互相打探。 周晓辰：“咳，这次是什么风格？” 谢东流：“我说，我承认我的英雄梦想确实有一点儿幼稚……但我在这里的日子也挺好，已经走到这里了，是不能敲退堂鼓的，如果能活到退役，就回家做一个普通人……” 林见星憋了憋，没憋住：“如果他们收到这个，就说明你没苟到退役啊！” 谢东流恍然大悟：“对喔！” 岂不是更扎心了！ 他挠头：“那咋改呢？” 周晓辰和林见星纷纷撇开头——有教人写情书的，哪有教人写遗书的！ 然后林见星就对上了周晓辰的目光：“……为什么不是你先说？” “我又想出了一个好点子，”周晓辰：“我写了，‘我肯定没有狗带’！” 林见星：？？ 谢东流：“可是他收到遗书，不就说明你狗带了？” “所以这是悖论啊！”周晓辰：“出现这封遗书，那么我就没有狗带；但只有我狗带了，才会出现遗书！” 她得意洋洋：“这叫卡bug！” 谢东流还在脑筋急转弯，林见星已经绕明白并发现了疑点：“为什么不是你声称自己没有狗带，但其实你狗带了？” “那不就显得这个剧情特别智障？”周晓辰：“命运肯定不能这么安排吧？” 林见星无言以对，只能承认服了她的脑回路。 相比之下，林见星的“再版”遗书就有一种平静的淡漠： “虽然结果令人遗憾，但并不意味着你们的教育失败了，我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品。出于对我的荣誉的尊重，请你们不要如此想。离开了我厌恶的战争，我觉得很平静。如果有一天和平到来，请把这个消息烧给我吧。” 但是周晓辰火眼金睛，看出了他成熟的文字背后暗藏的幼稚：“人家都是‘家祭无忘告乃翁’，结果你让你爸妈家祭给你烧消息？” 谢东流恍然大悟：“活着时我是儿子，死了我就是爷？” 学到了！ 周晓辰：“看，你教坏孩子了！” 林见星恼羞成怒：“我没这么想！” 你们凭空污人清白！ 期末考完后，阿纳托利终于不负众望，带来了一个内部消息：“有些具备精神攻击性的高危生物活体，需要精神力在a以上的战士押运。” “因为精神力标准苛刻，其他方面可以放宽，即使还是学员飞行执照，只要跟持有正式执照的战友组队，也可以押送。” 第226章 猫猫货运，使命必达 送货？ 周晓辰眼睛一亮：“是个好想法唉！” 拿着学员飞行执照去报名实战，哪怕是近地轨道巡逻，也没有人敢让你去——但送货的话，标准就可以降低一些。 只要副驾有人看着，见习也可以上路练练嘛！ 由于他们集体学员执照，不能互相组队，只能由幽灵随机摇队友。 周晓辰凭借档案上问号级的精神力第一个成功摇上，翻开任务通知，时隔几个月，继“保卫萝卜”和“亚特兰蒂斯深潜”之后，她再一次在军事通讯频道里看到阿列克谢。 “好耶！”周晓辰惊喜出声，然后就发现没摇上的队友怨念地看着她，“……咳，至少我证明了真的能选上！” 押送任务来得很急，在3号基地紧急集合，当日出发。押送货物备注“生物材料”，目的地，加加林格勒。 还坐在陆行舰上，周晓辰拿出光脑，打开地图，发现阿列克谢已经在3号基地打下“准备完毕”，而代表自己的蓝点正沿着桑榆星的阳面移动。 她没有被喜悦冲昏头脑，及时嗅到了任务备注里不同寻常的气息：押送货物是“生物材料”，而不是“生物活体”。 什么非活体的东西也会具备精神攻击性？ 再看任务相关联系人，“柯尔莫哥洛夫”赫然在列，周晓辰不由得对这次看似平平无奇的“货运”任务提高了警惕。 军用频道，不好说什么不“哔”掉发不出来的话，周晓辰只好发送了自己抵达的预估时间，希望对方听懂她的潜台词：还早，快去休息！ 蒙头睡了一路，养精蓄锐完毕后，周晓辰终于抵达3号基地。 严格算起来，她不是第一次来这里——“太岁”发射井也在3号基地的范围内。但相比上次直达发射井，基本上是个闭眼玩家，这回她总算得以一窥3号基地的面貌。 这里不像2号基地的鸟巢轨道那么有科幻色彩，但军事气息却不遑多让，入眼到处都是发射井和星舰停机坪。陆行舰在停机坪上停稳时，周晓辰已经看到了熟悉的编号：Щ1167。 在停机坪上的休息站里换好半机甲化飞行服，登上星舰，阿列克谢已经在驾驶舱等候，也不知道有没有抓紧时间休息，但看起来精神很好，眼睛熠熠发光。 周晓辰系好安全带，研究起最新型号现役星舰的操作系统：“每个人开的舰艇总是固定的吗？” “一般情况下是这样，”阿列克谢侧头看她：“飞行员与舰艇也是需要磨合的。” 周晓辰：“即使是运货？” “即使是运货。”阿列克谢听出她的调侃，“你是不是以为我的任务都是近地轨道巡逻、击落虫巢之类？”他的眼睛弯起一点儿，似乎很高兴可以告诉她，“其实很多都是这样……比较无聊的任务。” 可惜周晓辰并没有被安慰到——在“太岁”上那段考验心脏的时光实在很难忘记，而且这次的任务也并不无聊：“我有点担心押送的货物。我们可以谈论这个吗？” 阿列克谢的笑容淡了一点：“可以。” 周晓辰：“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阿列克谢：“但我猜跟我们在博物馆发现的东西有关。” 也跟你毕业大考那场战役中取回来的东西有关——但周晓辰登上“太岁”的事情还在保密期，这句话不能说出来。 难怪幽灵要摇这么个顶级阵容来押运——周晓辰马上记起阿列克谢已经因为虫脑切片的攻击受伤两次了，顿时又气了起来：如果她没有参加摇任务，是不是又要阿列克谢小天使自己送啊！ 幽灵你就不能换只羊薅吗！ 虽然领会不了她复杂的脑回路，但阿列克谢感觉到她有点儿不高兴，安慰道：“不用太担心。这次有很多层防护。” 虽然没见到“上货”过程，但周晓辰也能想象虫脑是怎么层层封装的。尽管这种东西无论如何也无法令人放心，但她也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氛围：“也不是很担心……只是在抱怨幽灵，这种事情怎么总是逮你啊！” 阿列克谢不好跟她一起骂幽灵，但是眼睛又弯了起来：“你来驾驶吧。我会看着的。” 很快塔台发来信号，允许起飞，周晓辰熟练地灌注燃料、点燃发动机，明明是最近已经习惯的动作，但也许因为这是她好几次远远看过的“Щ1167”，在心里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她又感觉到了久违的心潮澎湃。 打到“前进一”，稳稳地抬升高度，直到抵达同步轨道悬停位置，等待跃迁通道打开。 周晓辰后知后觉：“唉，我还是第一次进真的跃迁点呢！” 空间跃迁！人类物理学皇冠上的明珠！ 阿列克谢明显高兴起来：“是吗？”但他很快想到什么，笑容又褪了下去：“第一次吗？” 周晓辰反应过来——如果她真的是走线大神，从帝国到联盟几十光年的距离，总不能是慢慢爬着来的——但她决定不掩饰：“嗯。至少在有意识的情况下，是第一次。” 阿列克谢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真好。我跟你一起。” 诱导在这个时候点亮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现实中的引力透镜看起来远比模拟器中的要瑰丽，凝视那个被弯曲的光包裹着的、能够穿越时空的通道，就如同与深渊对视，带来一种难以言说的战栗与恐惧。 阿列克谢又重复了一遍：“每一次跃迁，我都希望与你一起。” 周晓辰模糊地感觉到那背后的语意。 空间跃迁不是没有发生过事故。 没有人确切地知道在这种时候出事故意味着什么——在人们的想象中，大概就像一个被黑洞吞噬的人，陷入没有终结的永恒的坠落，那是周晓辰能够想象的最可怕的命运。 如果这命运可以与爱人一同面对，是不是就能多少得到安慰？ 但周晓辰还是缺乏一点儿无视事实的浪漫细胞：“在那个时间和空间完全扭曲的地方，即使我们现在这样近的距离，或许也会变得遥不可及……” 阿列克谢笑出声。 周晓辰顿时感觉她认真地分析“一起掉进虫洞后会不会被分开”属实是脑子有问题，气鼓鼓地闭上了嘴。 星舰上绿色的信号灯亮起，塔台发来指令：允许通行。 第227章 在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中(上) 这里可不是比赛，不能抢进，要有序地一个一个进。 跃迁通道是军民共用的，事故往往都发生在通道刚刚打开和即将关闭的时候——后者还能靠“宁可少进不能多进”的原则规避一二，而前者则需要对时机的精确把握，所以一向是军用星舰先进。 周晓辰打到“前进一”：“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慢吞吞地进通道，关键是这么磨叽还能第一……” 在比赛里人人都开到“前进四”，恨不得抢出狗脑子，就这样还抢不到第一个！ 阿里克谢又被她逗笑：“第一可是很危险的。” 事实上，空间跃迁是人类还没有真正掌握的技术——人类仍然无法制造虫洞或折叠空间，只是在一次非常偶然的事故中学会了利用它。 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四艘激烈交战中的星舰因粒子束对撞，意外激活了后来被称作“诱导”的坐标，打开了空间通道，几乎被传送到了宇宙的另一头。 观测到它们的离奇失踪，急于寻找队友的两艘联盟星舰不知道是怎么脑洞大开，在量子涨落还未平息的原坐标点模拟了刚才发生的粒子束对撞，再次激活诱导，居然真的把四艘失踪的星舰传了回来，而里面的人居然还活着！ 他们是第一批穿过虫洞的人类。 那场战役谁也未能全歼另一方，这件事于是无法保密，双方回去各自研究后，将那个几乎存在于宇宙另一头的稳定虫洞各自命名为“烂柯”\/“twist（扭曲）”。 此后双方又几乎同时发现了“诱导”的使用方法：在跟烂柯建立纠缠后，通过打开一个微型入口，能够“借出”烂柯的能量，打通一条连接烂柯的通道。此时在目的地如法炮制，同时打开一个出口，就能以烂柯为中转站，实现跨越星系的传送！ 由于维持通道稳定的能量是借出的，通道存在的时间很短，很快就会关闭，将能量还给宇宙，一次只能转移最多数十艘星舰，且打开通道形成的巨大能量潮汐需要一定时间平复和观察，通道不能频繁打开。 此外还有成本问题，以及和其他星系、还有帝国的协调——大家都使用同一个“中转站”，如果“撞车”乐子可就大了，轻则传错地方（指错个几十光年），重则大家一起变成黑洞里扭曲的幽灵。 跟其他“黑箱”技术一样，空间跃迁仍然是昂贵和冒险的，全体乘员都要签个类似“生死有命”的声明。 几百年来，因为跃迁事故生死不知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是个位数——他们的命运固然引发了无尽的猜测，但恐怕将永远无人知晓。 在这一天前，周晓辰从未想象过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一员。 与想象中不同，穿越虫洞并没有特殊的感觉——强烈的眩晕往往在抵达目的地之后才会后知后觉地出现，且一直被怀疑其实是巨大加速度和心理恐惧造成的，而非穿越本身。 仿佛进入一个万花筒，四面是扭曲的光，万千星辰在周身旋转，而后一切就都凝滞了。 几个呼吸后，周晓辰觉得不太对劲：“……要这么久吗？” 阿列克谢的呼吸仿佛都停了：“不对！” 如同按下了“时间暂停”，在不再流动的时间和空间的夹缝中，当理性从巨大的震惊中回归，感觉到的却是巨大的荒谬。 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感官上已经度过了以分钟计算的时间，几乎无法再自我欺骗“一切正常”，周晓辰才从这种荒谬中回过神。 当最恐怖的命运撞到眼前的时候，恐惧这种情绪却消失了，仿佛物极必反，周晓辰残酷的幽默感居然在这个时刻复活：“想到将来历史会记载，某年某月某日，我们一同消失在虫洞中，居然有点浪漫。” 阿列克谢突然抓起她没有放在操作杆上的那只手，紧紧扣住——透过露出手指的防滑手套，能感觉到他的手很热，有点颤抖。 “物理定律居然真的仍然存在，”周晓辰大为惊异，“掉进虫洞的人，真的能在人类的视界之外安然度过一生吗？” “会饿死吗？我们带的食物不够吃多久吧？” “那个，还要拉撒吗？” “我这一辈子，先是死而复生，然后又变成虫洞幽灵。哇，简直是传奇！” 阿列克谢仿佛终于被她离谱的碎碎念唤回了神志：“死而复生？” “保密协议在虫洞里不起效了吧？”周晓辰仿佛一个便秘十八年的人，今天终于疏通了肠道，有种一泻千里的快乐：“想不到吧？我是蓝星人！” “我不是生于星历982年，而是公元2056年，”周晓辰竹筒倒豆子，越倒越快乐：“我比你大一千岁！” “我是个冬眠速冻人来着，在棺材里躺了十个世纪，然后被不知道哪一支蓝星探索小队捞回来的。” “保密协议期是十年，还有九年——我还等着吓你一跳呢，没想到机会来的那么快！” 阿列克谢先是茫然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的眼睛里就染上了悲意，用力地抓紧她的手：“周周。” 但他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这样，”周晓辰试图安慰他，“我们……这样不是很好吗？” 如果是周晓辰一个人在这里，估计她第一个担心的就是阿列克谢小天使怎么办，天呐，他该多难过…… 但现在不用担心这个了，不是很好吗？ 好像还有其他小伙伴……但朋友毕竟不是唯一的。 人数不齐的话，他们也不用去阿喀琉斯参加劳什子实弹赛了，那些遗书估计也用不上了。 这不是一切都好吗？ “可我想要你活着！”阿列克谢忽然提高了音调，吓了周晓辰一跳——但他很快控制住自己，呼出一口气：“对不起。会有办法的。让我想一想。” 周晓辰发现自己继续胡说只会让他更难过，这才试图正经一点，但她越是危急情况越是不正经的毛病好像改不过来，满脑子还是乱飞奇怪的东西： 如果就这样在虫洞中永恒地坠落，那我们是不是就成了幽灵嗑的唯一he的cp？因为祂再也观察不到我们的死亡了…… 但她不想继续刺激阿列克谢，把这句话憋住了。 想到这，周晓辰忽然一个激灵：“幽灵？” “幽灵你在吗？” 没有应答。 第228章 在时间与空间的夹缝中(下) “……这不对。”阿列克谢检查仪表和光脑，所有数据都凝固了，时间也不走。 周晓辰不懂“虫洞物理学”，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她的量子物理学的是考前佛脚版，现在已经差不多还给图书馆，只能凭借朴素的逻辑来推理： “如果时间是停止的，我们也不应该能够交谈和思考——思考不就意味着神经元之间的电信号和化学信号还在传递吗？” “可如果时间是流动的，为什么光脑时间不走，幽灵也无应答？” 阿列克谢的动作突然顿住：“精神攻击。” 周晓辰：“哈？” “我们没有掉进虫洞！”阿列克谢：“这是一种精神攻击。” 周晓辰一下子坐直，脑子里的乱七八糟一扫而光：“母虫？”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虫族的精神攻击是这样的，”阿列克谢凝重道：“这是人类的攻击方式！” 周晓辰回忆旁听的《精神攻击》课程上讲过的理论：“精神攻击最致命的时候，是信息能够被解读的时候，所以最危险的攻击不是来自虫族，而是来自人类。” 阿列克谢接上：“虫族的攻击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噪音，而人类的攻击却会将人拉进深层梦境而不自觉。” 周晓辰曾经凭借本能发动过精神攻击，导致了整片营地的人陷入梦境。 可是这一次发起攻击的是母虫。 阿列克谢：“为什么母虫的攻击会让我们陷入梦境？” 周晓辰喃喃道：“因为我听懂了。” 阿列克谢：“……什么？” 在“太岁”上，母虫就曾经发起过那样的攻击，周晓辰接收到了，但那时候她没有听懂——“痴愚”保护了她。但在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的大脑还在不断“升级”，现在看来，痴愚的护佑离她而去了。 “蓝星时代所谓的‘冬眠’，是不管三七二十一，把人冻起来——这样当然会导致细胞结晶坏死，大脑无法替换，也就无法复活。”周晓辰用一种旁观一般的语气解释：“而我的大脑与众不同，能在绝大部分坏死切除后重新生长。” “我因此活下来。但这种生长不会停止……我其实能感觉到，我的思维方式有一种非人类的特征——我无法用人类的语言表述这种特征。” 网友以为管周晓辰叫“触手猫”是一种调侃，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描述的其实是一个事实。 事实证明即使有了层层防护，阻隔的也只是攻击的“功率”，而非攻击的“内容”——母虫的攻击因为被周晓辰无意识地解读而变得格外危险，或许也是以她为反射节点，才能把阿列克谢也囊括在内——但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 “该怎么做呢？”周晓辰旁听的半吊子《精神攻击》刚刚讲到“攻击”，还没讲到“防御”：“如果察觉自己受到了人类的精神攻击，要怎么反击？” 阿列克谢：“重新构建梦境。” 这已经是阿列克谢无法参与的战争——这是非人和非人的战争。 母虫的攻击时机选的很巧妙。祂捕捉了周晓辰对虫洞的恐惧，并且利用了进入跃迁通道、与外界失去通讯的一瞬间。 阿列克谢在旁提醒：“越深刻的记忆，越有助于梦境的构建。” 比赛的记忆，别的不说，至少肾上腺素拉满，应该称得上“深刻”。 周晓辰深吸一口气，回忆着她上一次在偷渡者的营地使用精神攻击的“手感”，开始重新构建一个正常的梦境：就像比赛时一样，他们进入跃迁通道，出来后，看见的是“血红星球”加加林格勒。 一个巨大的红色星体仿佛从扭曲的时空中挤出，在这光怪陆离的景象里，光和星辰重新开始流动，然后周晓辰就听到星舰的警报响成一片，塔台的信号不断闪着红灯，伴着幽灵高了一个八度的咋呼：“停停停！你们怎么回事？快停下！！！” 阿列克谢反应过来，一脚刹住，安全带传来巨大的拉力，接着后面追赶他们的星舰接二连三刹住，差一点引发太空连环追尾。 周晓辰和阿列克谢对视一眼，交握的手扣得更紧，真切地感觉他们回到了人间。 后来他们才从幽灵的碎碎念里搞清楚外人眼中的事件经过：他们在通道内失去意识后，星舰无人操控，凭着惯性滑出了通道，又无视加加林格勒塔台的信号继续往前，仿佛中邪一样。 军方当然是立刻试图截停，但他们跟没看见一样，直愣愣往前撞，最后就演变成了一串星舰围在他们身边拦截的场面…… 据说跟他们一起进跃迁通道的“民航”机长都快吓死了，还以为自己见证了一场发生在虫洞里的劫机。 把烫手的母虫脑子切片交接给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录事故报告的时候，讲完了“遭遇母虫精神攻击”经过，周晓辰才想起一件事：“呃，那个，我得自首，我违反了保密协议。” 因为在虫洞中遭遇攻击，以为自己进入了漫长的死亡，于是把本来还在保密期的档案资料告诉了爱人什么的…… ——有种把遗言都说完了，结果没死成的尴尬。 幽灵都被她给尬住了：“……我会报告上去。依照惯例，受到精神攻击时一般认定为无行为能力，不会处罚。” 虽然根据周晓辰交代的经过，她显然是有行为能力的…… “以防万一，”幽灵：“你们可以考虑利用423号条款规避。” 周晓辰：“什么是423号条款？” 幽灵：“……你是法盲吗？” 周晓辰理直气壮：“每次我要做事前，都先问过你是不是违规啊！” 有ai助手，为什么还要自己背条款？ 然后幽灵居然不理她了！ 录音室的绿灯亮起，意思是“你们可以走了”。 周晓辰只好问阿列克谢：“423号条款是什么？”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会儿，站起来，握住她的左手，然后单膝跪了下去。 第229章 告白 周晓辰吓了一跳：“阿廖沙？” 然后就看到阿列克谢从作战服胸口的夹层里，摸出了一对戒指。 稍微有点宽，有点像扳指，上面有许多镂空的图案和刻字，十分精致，就是颜色和材质有一点点谜之熟悉…… 果然，阿列克谢说：“这是我用子弹壳磨的。”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好家伙，这么硬核的吗？ 第二反应才明白他要做什么，脸“蹭”一下红了，顾左右而言他：“咳，什么时候做的？” “遇见你的那天，”阿列克谢：“用的是在防空洞里打出去的子弹。” 他仿佛知道周晓辰会想什么，又补充道，“是打空的。” 没有沾过虫子粘液！ 周晓辰有点想笑：“那也太早了吧……” “……或许吧。做完我也觉得自己疯了，”阿列克谢微笑：“但第二天我就又遇见了你。” 周晓辰说不出话了。 “尼科诺夫指挥官说，精神力最大的好处，是让你第一眼认出你的爱人。”阿列克谢：“他说，那种预示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没有人能够无视。” “他没的说错。”阿列克谢吻周晓辰的手背，然后抬眼看她：“你愿意同我共度余生吗？” 周晓辰还能怎么办——当然是答应他啊！ 她已经猜到423号条款是什么，但还是抠出光脑查了一下。 抠的时候忍不住斜眼欣赏了一下手上的戒指——镂空的花纹是第一次打磨时就刻好的，后面补上去的花体“周周&Алekcen”颜色稍微深些，分明用的不是一种语言，放在一起却特别和谐——怎么会做得这么好看！ 果然，423号条款：尚在密期内、但可能威胁人身安全的保密内容，经审查和双方皆签署协议后，可酌情向配偶与直系亲属披露。 唯一的问题是：“按照年龄，我还不满……” 幽灵既然提议卡423号条款的bug，当然是有全套方案的：“如果根据端粒进行年龄修正，测出来是包括实验室时间的，估摸能给你加上两年。” 还有这种操作？！ 周晓辰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猛扯进度条，幽灵发出拟声的“嘀”：“审批下来了，如我所料，受到精神攻击时认定无行为能力，不予处罚。”又问：“还要改户口吗？” 周晓辰：“大可不必！” 谁要没事突然老两岁啊！ 插着脑机接口复健的时间，那根本不能算活着！ 然后就对上了阿列克谢湿漉漉的目光。 周晓辰赶紧剖白：“都答应了，当然算数！” 只是好像也不用这么着急…… 阿列克谢笑起来，把她摁进怀里。 抱了没一会儿，录音室的绿灯闪了起来，传达着幽灵的意思：你们可以走了！要在这里过年啊？ 阿列克谢只好先放开，牵着她走出赶人的密室，但在门口又把她抱住了。 加加林格勒的恒星是主序星，距离没有那么近。虽然自转也在减缓，但距离潮汐锁定还有漫长的时间，目前有着跟蓝星周期接近的昼夜交替。 周晓辰在阿列克谢怀里踮了踮脚，把头从他肩窝里伸出去一点，越过他的肩膀，看到了加加林格勒的日落。一轮会落下的太阳好像抹去了异乡最显眼的标志，带来一种回家的幻觉。她盯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有点酸了，才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阿列克谢的声音在头顶闷闷地响起：“你想家吗？” 周晓辰恍惚了一下，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同他聊起这个话题，有一点儿高兴：“嗯。但也不是特别想。” 她碎碎念自己对故乡的这样那样不满：“那时候ai已经取代了大部分的工作，但又没有ubi（universal basic ine，无条件基本收入），大部分人只能生产ai的训练素材，可这样收入是很微薄的……” “我甚至是因为没有钱治病，才选择冬眠。可是按照那个时代的技术……”她把后一句，“这跟自杀有什么分别”，憋了回去。 但是阿列克谢已经明白了。这一刻仿佛回到他爬到信号塔上，第一次看到阿喀琉斯贫民窟的那个瞬间。 他已经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战士，但此时却仿佛依然是那个18岁的少年。他有保护所爱之人的决心，却无法把那些造成伤害的东西具象化为一个可以攻击的敌人。 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用力再把爱人抱紧一点。半晌，他才声音有点颤抖地问：“你讨厌这个世界吗？” 他难过地喃喃：“当你以为我们掉进虫洞的时候，居然那么高兴。” 周晓辰忽然眼睛又酸起来。她意识到无论自己如何掩盖，那个一千年前的残酷选择，其实带给了她巨大的创伤。 在潜意识的某处，她或许其实怀着很深的恨意。这种恨意或许演变成了攻击的欲望，可她同样无法把她仇恨的东西具象化为一个可以攻击的敌人。所以当她发现自己可以在一个远离人类的虫洞里度过余生，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快意。 “我大概是个永恒的悲观主义者，”周晓辰把眼泪蹭在阿列克谢的作战服上，向他坦白，“我觉得联盟总有一天也会崩溃，人类无论发展出多么辉煌的科技，最终都会在愚蠢的循环里无可救药地走向毁灭……” “但我喜欢那些无论如何都想把世界变好一点的人。那些真的相信世界会变好的人。还有那些在这个世界走向毁灭的时候，非要螳臂当车地挡在前面的人。” “虽然我没有你们的信仰，也没有你们的信心，甚至没有你们对人类的热爱。” “但我愿意帮你们。” “就当是——逆反心理吧。”她喃喃：“在毁灭面前，挣扎，也许是一种尊严。” 第230章 精神力与语言学 这对爱情鸟没能你侬我侬太久，就又被任务提示叫走了。 遭遇母虫级别的精神攻击，当然要做深入细致的检查——专家会诊的那种。 好在星际时代的会诊大多是线上的，很少出现医生后面呼啦啦跟着一大群研究生，站成一圈围观你的社死场景，十分地社恐友好。 虽然周晓辰猜测，此时某个线上会议室里，多半有一帮大佬在围观她的脑壳扫描片，但至少诊室里只有一名医生。 看得出来，对方很怜惜自己这个年纪轻轻就在任务中负伤的少女，试图表现得温柔一点，但鼓胀的肌肉和俄语自带的充沛武德还是让她周身散发着一种三拳打死镇关西的气质。 一千年前在医院保守治疗，事实上就是临终关怀的时候，周晓辰的主治医生就是这样的气质。死去记忆的攻击让她全程乖得像只鹌鹑。 躺在扫描仪里的时候，周晓辰第一次没有睡着，胡思乱想起了在虫洞里的场景。精神攻击的原理人类至今未能完全理解，主流的解释，是一种“情绪共振”。 高强度的共振甚至可以把人拖入群体疯狂或群体梦境，冷兵器时代的营啸，就是人类在尚不理解精神力时观察到的情绪共振现象。 但人与人之间的相互理解尚且如此困难，跨越物种的情绪共振就更加难以实现。对宇宙的恐惧，或许是她与母虫为数不多能够共享的情绪。 有一种学说认为，精神力其实是一种语言。 这种通过电磁波直接进行意识交流的语言事实上远比人类的语言要高效——它或许就是虫族使用的语言。但它同时也是极端危险的，因为这种语言直接作用于意识，近乎于一种“操纵”。 人类的语言固然也可以产生操纵的效果，但终究经过了表述和理解的隔离，这过程中需求的理性思考天然起到了屏障的作用，在保护了人类独立意志的同时，也阻止了人类互相理解。 前者是一种幸运，而后者是一种悲哀。 周晓辰因为解析了母虫的“语言”而陷入险境，或许正是对这一学说的证明。 想到这里，周晓辰发觉自己好像在扫描仪里躺出了一篇论文的思路，寻思下学期要不要选一门“精神力与语言学”之类的课程，然后靠这篇论文拿个5分…… 冗长的检查终于结束，叶利谢娃医生让周晓辰坐在椅子上回答一些问题，还贴心帮她把椅背放倒了一点，劝她放松一些。 “你认为自己思维活跃吗？语言常常跟不上思维的速度吗？” “有睡眠减少的情况吗？即使睡眠减少，精力也仍然充沛？” “坐立不安、攻击欲，或将其转变为冒险冲动？” …… “明显异常的情绪反应？比如在悲伤的事情发生时，却表现为亢奋？” 周晓辰一边如实回答一边汗流浃背：这明显是某种精神量表嘛！ 关键是大部分症状她多多少少还真有一些…… 末了，她期期艾艾问：“咳，严重吗？” 叶利谢娃医生试图露出一个“来自医生的安慰的微笑”：“一般来说，精神在亢奋状态保持得越久，程度越深，一旦进入代偿性低落，也越危险。” “你的情况非常特殊。因为缺少案例和经验，除非明显恶化或出现严重病理反应，否则我们以观察为主，不会进行干预。” “但如果你对自己的状况有所忧虑，不要尝试忽略它。请及时向我或者你在桑榆星的主治医生求助，我们会把情况反馈给研究小组，尽可能提供帮助。如果你在其他星系，也会被分配给其他研究小组成员。幽灵会帮你挂号。” 从诊室出来的时候，周晓辰再次收获了“多休息”的医嘱，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吐槽——这跟“多喝热水”有什么区别？ 阿列克谢在隔壁诊室检查，比她结束得早，已经在门口等她。见到她出来，不用她问，就乖乖地把自己的病历本和医嘱给她看。 “……总觉得不太公平，”阿列克谢低头看着她研究自己的病例，“要不还是改户口吧？” 周晓辰笑出声：“给你看也没用，医生都不知道拿我怎么办，只能让我多睡觉……” 冷知识，动物修复伤势几乎唯一的手段，就是睡觉。 这都不能称作“文艺复兴疗法”，简直是“返祖疗法”了！ 阿列克谢沉默了一下，把双手放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地给她按。 周晓辰闭上眼睛接受他的温柔，过了一会儿，忽然问：“精神攻击，其实是一种强硬的控制吧？” “那么，不那么强硬的控制呢？”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在她心里萦绕了很久，只是第一次问出来，“大部分指挥官都是a+，是不是其实因为他们更擅长潜移默化地影响他人，所以天然地能够获得士兵的信赖呢？” 阿列克谢看了她一会儿：“你是不是想问，我对你的感情会不会其实是受到你的……”他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魅惑？” 周晓辰气坏了：“喂！这是学术讨论，你严肃一点……” 阿列克谢摩挲她的太阳穴，看着她的眼睛：“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不好呢？我得到了幸福。” “人与人之间，本来就无时无刻不在相互控制。”他收起了笑意，试图让周晓辰感觉到他的认真，“即使没有精神力，这种控制也通过语言时时刻刻地发生着。精神力不过是更高效一点儿罢了。” “我分得清什么是自己的意志，所以不恐惧。”阿列克谢：“我对你的感情，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 “如果你担心这个的话，可以试试看，”他又不严肃起来，玩笑道：“向你的队友提个离谱的要求。看他们听不听你的。” 有一瞬间周晓辰真的考虑了一下这个建议的可行性，然后很快想象出自己要求奥姐喂饭然后被暴打一顿的场景…… 她赶紧把这个主意晃出脑袋，然后才后知后觉：“我怎么觉得你才是深谙精神控制的那个……” 阿列克谢笑出声，把她抱进怀里，这时叶利谢娃医生下班出来，震惊地看到他们俩还在门口搂搂抱抱。 周晓辰：…… 第231章 原初母虫 虽然有惊无险，但受到母虫攻击后，显然不能马上继续执行任务，于是周晓辰和阿列克谢一起喜提三天观察期。 尽管不是假期，活动范围仅限于军事基地，但也能感受到加加林格勒的独特魅力——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月，红色的沙尘遮天蔽日地漂浮在保护罩外，整座基地仿佛世界末日下的一个脆弱的气泡。 即使保护罩从未出过问题，这种程度的自然灾害对于星际人类也不能说是不痛不痒。沙暴肆虐的季节仍然让人情绪紧绷，因而每到沙尘褪去的时候，整座基地就洋溢着欢欣鼓舞的气氛。 周晓辰来访的时候，这一年的沙暴季已经临近尾声，喜悦开始在基地里弥散开来，但军人变得更忙碌了。 在沙暴季因交通减少而滞留的大量物资都需要运送，而同为会“刷怪”的交战前线星系，加加林格勒的跨基地物资转运是需要军方护送的；除此之外，很可能有虫巢借着沙暴的掩护降落在这颗星球，需要去搜索和拔除；当然也不能忘了“荒野游荡者”，需要搜救的失踪人员（或尸体）已经攒了一箩筐…… 三天观察期结束，阿列克谢很快接到新任务离开了，周晓辰却因为拿的是学员飞行执照，刷到跨星系的物资转运比较看运气，在加加林格勒又滞留了好几天。 就是这几天，让她发现了加加林格勒的一大好处：这里接任务不卷啊！ 冷知识，联防大的在校学生数量，是加加林格勒的两倍，但二者的“刷怪”频率相差不多。 尤其沙暴季即将结束的日子，加加林格勒的任务简直是叮叮咚咚地刷，浑身上下写着“缺人”，完全不像桑榆星，抢任务是件非常考验麒麟臂的事情。 在桑榆星，周晓辰这样的大一新生也就能跟“荒野游荡者”斗智斗勇，但在加加林格勒，她能参与进不少清剿虫族的作战任务，甚至偶尔还能接到近地轨道巡逻——虽然是当副驾。 在这些任务中，周晓辰搭档了不少加加林格勒军事学院的学生，因此领略了这里神奇的玄学文化：出任务前，捡几块石头，摆出一个奇怪的阵，就开始算这一趟的运道。 如果结果不祥，那就是算错了，重来；如果算出大吉，没错这次铁定平安无事！ 周晓辰：……你们开心就好。 因为状态是“出差”，周晓辰的私人光脑留在了桑榆星，在加加林格勒一直是组野队，直到第六天的时候，才终于在一次搜索虫巢的任务中遇见了阿莉萨。 他乡遇故知，两眼泪汪汪。 终于不用在不熟悉的队友面前装乖巧，周晓辰打到“前进三”，星舰“咻”一下从地上跳起来，生动地表演了什么叫做窜天猴。 阿莉萨：……算了习惯了。 周晓辰：“话说你也是学员执照吧，为啥我们可以组队？” 阿莉萨：“……有没有可能，我们能组队，就说明我已经拿了正式飞行执照？” 周晓辰噎住，假装没有发现自己副驾篡夺驾驶权的问题，操纵星舰做了一个滚筒机动，贴近地面，将雷达功率打到最高，开始搜索。 经过这些天对加加林格勒的观察，她憋了一肚子的想法无处讨论，恨不得一次吐个痛快。但说之前还得先确认一下：“你知道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最近几天在研究什么吗？” 这种“母虫之脑”研究，很考验精神抗性，应该会把a+薅上。 阿莉萨：“……那玩意儿是你拉来的？” 怎么哪哪都有你啊！ 周晓辰听出她的潜台词，骄傲：“哪里有艰苦的战斗，哪里就有我！” 阿莉萨：“……你没事吧？那东西贴上了‘禁止运输’的标识，我还寻思是不是转运的时候出事了。” 周晓辰：“确实出了点状况，但被我及时地解决了。”又补充，“禁止运输是对的，那玩意儿太邪门了。” 阿莉萨听出周晓辰大约是很久没有地方嘚瑟她的奇思妙想，憋得太狠了：“你想说什么？” “我有一个重大发现，”周晓辰终于可以把自己的理论抛出来，“我直接说结论：母虫可能只有一只。” 阿莉萨：“啊？” “虫族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说不定虫族根本没有稳定的孵化母虫的机制。所有的‘母虫’，可能都是那只‘原初母虫’的拷贝或者切片。” 周晓辰说完了，感觉自己好几天的便秘通畅了。 但是瞳孔地震给到了阿莉萨那边：“啊？” “就像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母虫作为智慧生物，也应该有自己的习惯。”周晓辰：“母虫是虫族的指挥，这种习惯就表现在祂的指挥艺术中——什么时候进攻，什么时候撤退，通讯延迟怎么处理，如何避免自己的彻底死亡。” “这些东西很微妙，但我能感觉得到。以前还很模糊，但这几天我反复比对桑榆星虫族和加加林格勒虫族的作战方式，那种把自己切成无数片的对死亡的恐惧，甚至那些‘分处理器’的分布——这些都太熟悉了。” “这背后的本质是思维方式。我不相信两只母虫有完全同调的思维，如果有，那么从智慧生物的定义上看，他们就是一只，顶多是互为拷贝的关系。” “当然，这全都是我的猜想，并没有任何依据。最终作战方案的制定，需要明确的证据。也许是通过生物电磁学？”联盟十二年义务教育，周晓辰是靠自己抱佛脚补的，很快感到了头秃：“这就不是我的领域了。” 阿莉萨瞳孔地震了半天，忽然想到：“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前一阵子一直在研究从亚特兰蒂斯那里得到的资料。他们比我们超前的地方，主要就是生物电磁学。” “那就说得通了，”周晓辰：“也许他就是发现了什么，才强烈要求转运一个‘切片’来进行研究。” “人类的未来可就指着你们的研究了，”周晓辰想到自己运的这一趟货竟然如此重要，顿时有种参与历史的与有荣焉：“这一梭哈，搞不好就青史留名了！” 第232章 史上最丧心病狂的搅屎阵容 滞留半个月后，周晓辰终于再次接到送货任务，可以返回桑榆星了。 这次送的货看起来平平无奇——周晓辰没有货物清单，给她的任务备注是“军事装备”，严格来讲也是高危物品，但相对上一次运送的货物，确实可以称得上普通。 搭档是一个叫“伊万”的军校生——不是百人大战背炸药上前线的伊万，也不是星际联赛团伙面试时那个报假名的伊万，是她认识的第三个伊万。 或许将来还会碰上第四五六个。 周晓辰对斯拉夫人在取名字上的缺乏创意很无语，并且庆幸叫阿列克谢的没有那么多。 伊万虽然拿到了正式飞行执照，但第一次跨星系运货，还从未进过跃迁点，尽管强撑着说没事，但肉眼可见地紧张，最后还是周晓辰开的星舰。 ——连搭档的名字都这么潦草，这一趟显然平安无事，乏善可陈。 终于回到联防大宿舍，周晓辰踹开宿舍门：“我回来了！” 无人作声。 这是没人吗？ 她推开客厅门，看到三人就像往常那样坐在“审讯桌”边上，各忙各的。 周晓辰：？？ 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啊。 奥拉：“坐呗。怎么，要欢迎仪式啊？” 谢东流这才捧场地鼓起掌来，示意快坐下！ 周晓辰忿忿：“还有没有伙伴爱啦！” 消失十几天，没人担心我就算了，好不容易回来了，还这么冷淡！ 林见星笑出声，解释：“刚开始你一去不回，大东吓死了，去问阿列克谢有没有收到你的遗书，但他也联系不上；又去遗书档案馆问你的遗书还在不在，被当成神经病赶出来。” 周晓辰本来想笑，但接着想到阿列克谢出完任务回来，收到谢东流的消息，问他有没有收到遗书，顿时有点笑不出来，吓得赶紧给阿列克谢发消息：“不要被谢傻吓到了，我没事！活蹦乱跳着呢！” 谢东流抗议：“你怎么不说你自己？”然后爆料：“林见星把目前解封的保密档案编号都研究了一遍，自称掌握了编号的规律，然后穷举出一大堆可能是神经生物学实验档案的编号，一个个搜索最近有没有销户的……” “这个方法厉害了！”周晓辰竖起大拇指：“最后找到了吗？” 林见星插话：“那不是穷举！那是鸟枪法……” 奥拉：“大部分是空号，但是找到了一个很像的，搜索结果是档案还在，于是我们就知道你没事了。” 周晓辰：“喔。只有奥姐不关心我。” “呵，”林见星爆料：“最变态的就是她，把你的ai拷贝做成了一只全息小猫。” 什么电子替身！ 奥拉恼羞成怒：“那是我的课程作业！” 周晓辰眼睛一亮：“这个好玩！能教我吗？” 奥拉发现了她手上多出来的戒指，凉凉道：“呵。你想送给谁？” 周晓辰：…… 虽然但是，为什么气氛这么奇怪呢！ 林见星顺着奥拉的目光才注意到这个细节，大为震撼：“我们以为你是被卡在任务里了！” 结果你在谈情说爱？ 谢东流仍然没有看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茫然：“哈？” 不是卡在任务里吗？ “我是卡在任务里了！”周晓辰赶紧狡辩：“是出任务遇到他的！” 但是她的解释没有用，大家作势要收拾东西各回各屋，不要理这个重色轻友的人。 周晓辰赶紧挽留：“别走！有正事！” 然而她先随口乱说，说完再找补也不是一两次了，压根没人信。 周晓辰急中生智，想起了她回来时，在陆行舰上刷到的消息：“搅屎团招募！我们报不？” 谢东流都没搞清楚另外两个在气什么，单纯是跟风回屋，第一个停住：“新生考核？” 联防大新生入学考核的最后一场，百人大战，按照惯例，每个场次都会混进10名学长学姐，以增加比赛难度，人称“搅屎团”。 当然，这个“搅屎团”也不能太逆天，所以仅限准大二学生报名，高年级勿扰。 又是一届新生要参加入学考试了——原来已经过了一年吗？ “对对对，”周晓辰光速掏出光脑，“这次百人大战负责人是索尔仁尼琴教授，找他报名。” 奥拉抱着胳膊：“为什么是他负责？” 括弧，索尔仁尼琴，讲授《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括弧完。 周晓辰：“因为设计百人大战，是个政治学问题？” 说得好有道理，竟然无法反驳。 周晓辰继续加码：“期末考的分还没出呢！主动帮忙，说不定能给索尔仁尼琴教授留下好印象呢？” 连谢东流都觉得这个逻辑不对：“争当搅屎棍这种事，你确定是好印象？” “为教授分忧，怎么不是好印象？”周晓辰：“搞政治的心都脏，我们这叫投其所好！” 怎么还背后骂老师了！ 但是她确实说服了林见星：“好吧，我加入。” 确定了阿莉萨的学籍状态已经是“交换生”，也可以参加后，周晓辰就颠颠地去报名。 索尔仁尼琴教授都惊了：只是给新生考核增加难度，需要这么大阵仗吗？ 即使搞政治的心都脏，他也觉得这多少有一点过分了。 但大二学生都有自己的固定队，如果要把他们拆开，也得拆别人，这就很麻烦。 索尔仁尼琴教授最怕麻烦，觉得就这么着吧——虽然碰上他们的人很倒霉，但是运气也是考察的一部分。 不过考虑到遇上这个团伙已经足够上难度了，他扣掉了5个名额：“虽然通常是一场混两支小队，但你们那场就一支好了，红蓝方怎么分配，你们自己看着办。” 第233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一) 本来还以为可以当一次“睁眼玩家”，结果他们定好了周晓辰、谢东流去红方，阿莉萨、林见星、奥拉去蓝方，双边策应的计划后，索尔仁尼琴教授给了他们比赛登陆密码，就把他们赶走了。 奥拉：“这是防止泄密，地图、机制不可能告诉我们的。” 林见星点头：“毕竟鬼知道谁家里有弟弟妹妹，或者学弟学妹要考试，指不定是来当卧底里的卧底呢？” 神特么卧底里的卧底！ “行吧，”周晓辰倒也无所谓，“闭眼就闭眼呗！” 相比几个月后的实弹赛，还有平时的实战任务这些真的会死人的日常，一场不以胜利为目的的比赛简直是暑假的放松了。 尽管如此，也不是说这场比赛可以毫无计划和准备——战场是混沌的，即使是学长学姐，也有可能落地成盒，那乐子可就大了——不要面子的嘛！ 搅屎玩家需要做的准备不算多，最重要的就是约定信号。 副本是不会给卧底额外开通讯的，传递消息只能靠战场信号。 事实上，星际战场中通讯干扰的情况不在少数，所有的固定队都有自己的战场传讯方式和默契，包括但不限于星舰战术动作（被大家戏称为“小蜜蜂交际舞”）、信号弹或激光束闪烁、枪声频率等等。 经过了一年的磨合，小队之间起码的默契还是有的，只是需要根据具体的场景给信号含义做个明确约定： 周晓辰：“就用亚特兰蒂斯的二进制语言。” 这种二进制语音胜在明确、清晰，缺点也是过于明确、清晰，敌方容易破译。 “如果新生看懂了，也是他们的本事，”周晓辰：“短讯用刻痕，长讯用枪声。” 卧底当然不能公然使用信号弹和激光束向对面传讯——这也太嚣张了！ 然后就开始猜地图、蒙机制。 “去年的比赛肯定是新生重点复盘的对象，第一次星际战争的地图都被盘包浆了，多半不会再用，”林见星：“考虑到……很可能增加环境压力，提高对抗烈度。” 周晓辰明白他省略的是什么：联盟和帝国的关系有紧张的趋势，虽然再次爆发人类之间的内战不是大部分人希望看到的，但在选拔军校生的时候，不得不以最坏的假设为前提。 “跑毒圈？”周晓辰猜测。 所谓跑毒圈，就是说在大逃杀类的生存游戏中，随着时间不断缩减玩家的活动范围，以增加对抗烈度。 星际时代也不乏这类游戏，此言一出，大家都懂了，并且露出一个“好狠”的眼神。 周晓辰赶紧甩锅：“我是在猜索尔仁尼琴教授的心思！”并再次强调，“搞政治的人，心很脏的！” 基于这个假设，五人合计了一下，决定低调一点，互相狙对面的新生，尽量不要暴露——否则随着“活动圈”紧缩，被群起而攻的话，很难跑脱。 “至于比赛机制，”周晓辰：“无论是吸取去年‘工兵铲械斗’的教训，还是从提高对抗烈度考虑，武器解锁都应该提前。” 谢东流：“有没有可能完全不锁武器？” “不太可能，”奥拉：“那样就完全留不出修防御工事的时间，不符合实际情况。” 最后几人把所有预测整理总结了一下： 一，预计会出现高生存难度的地图，有抢占安全区的需要。 二，武器解锁时间提前，修工事的时候要面临更大“偷家”压力。 三，不排除增加强度的意外事件，考察抗压能力。 听完这些黑心预测，谢东流大为震撼：“今年的孩子得多惨！” 甚至有点想帮帮他们……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林见星安慰他：“教授不能跟周周一样心黑手狠吧？” 在他们激情预测的时候，论坛也悄悄飘起了一则热帖。 【热度指数：*****】1001届百人大战预测帖 “情况不妙啊同学们家人们，我问了好几个学长学姐，都说这一届会非常地狱。” “↑为啥？” “我不知道能不能发出来……我爸妈说现在形势有点紧张。” “什么形势？” “↑楼上也太小白了……真的吗？不是吧，新千年就要开战？” “↑开战倒还不至于……官方还在试图缓和关系。今年星际军校联赛规则修改了，就是这种努力之一。” “那不是还好？” “还好个鬼啊，现在官方在呼吁不要擦枪走火，你就说你听着害不害怕？没事为什么要呼吁？” “不是，扯远了吧，为什么形势紧张这一届就要地狱？” “我们是入学即参军的，没有时间给新兵成长了，所以更要掐尖。这年头又不是人海战术，一个菜狗可是会拖累一整个小队。” “天啊，那怎么办？” “凉拌，考不上就别念军校呗。留着小命回家不好吗？” 可惜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跟新生那边的风雨凄迷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老生这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快活气氛： 【热度指数：*****】1001届百人大战找猫帖 “号外号外！内部消息！听说触手猫小队报了搅屎团！” “好家伙！杀鸡举起屠龙刀？” “↑本来我觉得新生干仗没啥看头，现在我来兴致了！” “谁这么倒霉跟他们分到一场啊？” “同问，在哪一场？” “不知道。” “你这内部消息不行啊！” “这是随机分配的！谁能钻进幽灵脑子里面打探啊？” “找猫了找猫了！” “他们每个人的风格都挺明显的，我就不信了，还搜不出来？” 就在这种气氛下，周晓辰摇到了场次号：93。 谢东流：“嚯，跟去年反过来。” 他记得去年是39来着？ 周晓辰“嘿嘿”地打开论坛，披上马甲，找到93号场的帖子，有种黑暗邪恶势力的偷窥的快感。 第234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二) 【热度指数：****】百人大战93号场指挥官竞选帖（老规矩，远离搅屎棍，真名竞选，谢谢） 此心安处是吾乡[lv.1]：天宫第一中学任易安自荐。请大家支持，谢谢！ nвah[lv.1]：天宫大学附属中学伊万·伊万诺维奇·斯米尔诺夫自荐。请大家支持，谢谢！ 周晓辰差点笑出声：出现了，第四个伊万！ 然后就发现这帖子的气氛似乎不是太和谐：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lv.0]：不是，现在lv.1都能选指挥了？ 刻舟求鱼[lv.0]：……你自己还是个0级呢。又不是每场都有lv.2大佬，你行你上啊？ 什么？这场没有大佬！ 经过一年的魔鬼训练，周晓辰的大号已经荣升lv.2——当然这个不能拿出来，但是她的小号也有lv.1啊！ 周晓辰手速飞快，马上发了一连串回帖： ?[lv.1]：1017第一中学邹理自荐。 假名是她一秃噜乱起的，把“周（zhou）”变成“邹（zou）”，“狸”作“理”，意思就是“周周猫猫”。 至于1017一中，反正这个学校是存在的——星际时代由于管理能力的提升，一所学校人是很多的，一届大几千是基操。就算“同校”分到这一场，没有全校学生名单，也不能站出来证明1017一中没她这号人。 ?[lv.1]：我知道1017星系比不上天宫的教学质量，但请大家听我讲讲我对比赛的几个预测，以及我的指挥策略。 ?[lv.1]：众所周知的原因我就不再赘述了，基本预测是今年对抗烈度会提升。具体到比赛地图和机制，我有以下几点预测。 ?[lv.1]：第一，地图有生存压力——比如没有大气的星球。 ?[lv.1]：第二，武器解锁提前——不再有修筑工事的“安全时间”。 ?[lv.1]：第三，诱导对抗，比如争夺资源点，制造突发事件，跑“毒圈”等。 ?[lv.1]：以上。基于这些情况，此次比赛以进攻姿态为佳，因为在官方“搅屎”的情况下，就不存在稳妥的策略。我对此已经想好了一揽子对策，但因为红蓝方还没有划分，现在不能说。如果我的预测正确，请大家选我。 这一揽子预测下去，掷地有声，帖子一度静了一会儿，都没人刷楼。 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lv.0]：怕不是有内部消息的搅屎玩家吧？ 刻舟求鱼[lv.0]：怎么横竖你都有意见？怕不是你才是那个搅屎的？ 帖子里后续怎么吵，周晓辰就不管了，反正她这是直钩钓鱼愿者上钩，梭哈一把能成成不成拉倒。 从周晓辰的假名里得到启发，林见星和谢东流把两人的名字移花接木、发音改造了一下，一个叫“凌谢”，一个叫“邢见东”。 奥拉和阿莉萨对这种gay里gay气的行为很无语，拒绝效仿——再说罗马人和斯拉夫人取名这么匮乏，她们的名字也玩不了这种乐子，只能普普通通地化名“蒂塔”和“阿琳娜”。 然后五人就丢开包袱睡觉去了。 熬夜备战是不可能的——又不是他们考试！ 比赛早上8点开始，和上次一样，7点整，所有人的光脑上同步赛程。 比赛地图：月球。 “嚯！”周晓辰叼着包子：“我喜欢！” 虽然8点就要比赛，但7点他们还去食堂吃早饭——这就是学长学姐的松弛感。 “喔，”众人：“恭喜。” 大家是知道周晓辰最喜欢月球的——心情不好或者紧张的时候，她都喜欢开着月球车在上面遛几圈。 林见星只能猜测她是蓝星古代史爱好者——虽然她总体上的历史盲表现跟这个标签十分不搭调——但周晓辰就是这么一个矛盾重重的人。 继续看比赛细则： 比赛时间：4+4小时（对应副本时间8+8小时），上半场8:00-12:00，休息一小时，下半场1:00-5:00。 红方：联盟阵营。 蓝方：反抗军阵营。 没有帝国阵营——这并不奇怪，人类在月球上发生纷争是在星际大移民时代，那时候“诺亚方舟”正载着逃亡的人类精英在宇宙中漂流，“诺亚第一帝国”尚且不存在。 “反抗军”的前身是“蓝星派”，是一个反对抛弃蓝星，要求把资源用于环境恢复而非星际移民的组织，后来和平抗议逐渐演变为武装冲突，在移民月球期间最为活跃，发起过大量“占领月球基地”行动，在移民火星期间被镇压。 小队的阵营分配是早就内部定好的，周晓辰、谢东流分到红方，阿莉萨、林见星、奥拉分到蓝方。 接着看规则描述： 红蓝双方各20个满编小队。 红方特殊技能：星舰粒子束轰炸支援，充能时间4小时。 蓝方特殊技能：全频道通讯干扰，充能时间4小时。 取消据点占领计分，以比赛结束时存活人数计胜负。如存活人数相等，加赛10分钟。 无了。 没有武器锁！ 谢东流都没想到自己还有说中的时候，这不得嘚瑟一下？ 林见星等他嘚瑟完，才说：“月球上的武器保留了人类从蓝星时代到星际时代的过渡痕迹，几乎是一座‘文明发展博物馆’。” 周晓辰：“不同代差的武器同时存在，这就构成了事实上的武器锁。” 因为尖端的武器保存在更深的地方，注定没有那么容易拿到。 7点50分，所有参赛队员进模拟舱，准备期倒计时开始，并开始指挥官投票。 投票结果： 蓝方指挥官任易安，红方指挥官邹理！ “哈？”周晓辰：“这么直的钩子，居然真的钓上了鱼？！” 第235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三) 事实上，帖子里不是没有人质疑1017一中从未听说这号人——但一晚上的时间太紧，大部分新生都在抱佛脚，也不能长在帖子里一条一条看，而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刻，周晓辰的表现又很给人信心——这是指挥官最重要的素质之一。 但话说回来，虽然周晓辰在论坛号称自己“有一揽子计划”，但其实她没有。 开玩笑，又不是她考试，一早就睡了好吗！ 不过问题不大，没有计划不影响她现编计划，何况月球是她最熟悉的一张地图，没有之一。 10分钟准备期倒计时结束，地图刷新！ 刷新点在一片月海（月球上的平原），周晓辰环顾四周，迅速判断出了位置：“雨海，喀尔巴阡山脉北侧。” 身上是一套充满蓝星时代复古气息的宇航服，全身臃肿，顶着个头套，完全就是她小时候想象的那种宇航员形象。从氧气刻度估算，还能撑4个小时，但摸遍全身，只有通讯器和望远镜，武器是一把也没有。 她打开指挥频道，清了清嗓子： “我是红方指挥官邹理。请各小队报到！” “米哈伊尔小队报到，全员到齐！” “程开琳小队报到，全员到齐！” …… “谢——邢见东小队报到，全员到齐！” 谢傻在说自己名字的时候差点一秃噜，还好指挥官也是卧底，不然他不就暴露了吗！ 雨海是月球上几乎最着名的平原，从蓝星时代起，人类对月球的探索就是由此开始，大部分飞行器也是在此着陆。 周晓辰迅速在地图上打坐标，并在指挥频道提出自己的判断：“喀尔巴阡山脉隔开了两片着名大平原，北侧是雨海，南侧是风暴洋。” “据此推测，我方据点在阿基米德环形山；敌方刷新地在风暴洋，据点开普勒环形山；中立争夺据点哥白尼环形山。” 月球上的水冰存在于环形山坑穴深处，加上山脉环绕之处，星舰起飞降落困难，在人类移民月球的时代可以称得上易守难攻，因此军事要塞通常修建在环形山陨石坑中。 “开普勒环形山距离哥白尼环形山很近，只有阿基米德环形山和哥白尼环形山距离的一半。”周晓辰飞快做出判断，“从平衡实力的角度，我们现在的刷新地距离哥白尼环形山肯定要更近。” 地图本身不是平衡的，蓝方据点离中立据点近，是他们的固有优势，那么就需要在其他地方做出平衡。 去年的那场比赛中，是通过增加红方资源产出，使之可以更频繁地使用粒子束打击来平衡；但这一场，粒子束打击和通讯干扰都是大杀器，充能时间也相同，那么平衡就不是在这里。 合理判断，会通过刷新点，即让红方刷新点离中立据点更近来平衡——但如果不立刻行动，抓住机会，这个优势就会很快消失。 先把据点抢下来，武装后的蓝方肯定会反扑，武装后的红方也会赶来支援，到时候是红方对蓝方包围歼灭，还是蓝方对红方围点打援，就要看小朋友们打成什么样了。 周晓辰：“谁对格斗有信心？小队长报名，要6支。” 这熟悉的味道——虽然没有武器锁，但热血的战斗终归要从械斗开始——这次干脆连工兵铲都没有。 都是两眼一抹黑的新兵，热血有余，弯弯绕不多；何况周晓辰太果断了，斩钉截铁铿锵有力，非常符合新生们对指挥朴素的想象，完全没有人怀疑她，迅速集结了一支30人的队伍，奔袭哥白尼环形山，准备抢在蓝方反应过来前先占领据点。 谢东流这样的格斗大神当然被派去打头阵，周晓辰自己也跟在大部队后面出发，不过她不是去哥白尼环形山，而是去前线观察情况。 红方指挥官一个人深入敌占区，亲自侦查敌方动向，这谁想得到？ 【热度指数：*****】百人大战实况\/巡视找猫直播间（解说员：小明学长） “蓝方走的是求稳的路线，先去开普勒环形山，准备武装部队之后，再夺取哥白尼环形山！”小明学长：“有位蓝方队长抬起了头，看到了喀尔巴阡山脉上一个伟岸的身影！” “他看见了吗？”小明：“他拿出了望远镜确认，肯定是看见了！” 弹幕： “好家伙，吓我一跳！” 直播间画面上，平坦的月海边缘，2000米的山脉顶上，隐隐约约看出一个人的剪影…… 说实话，如果是周晓辰自己的比赛，她可能还不至于这么放飞自我。 2000米的山稍微有点高，好在这里是月球，只有1\/6的重力，爬起来也不是很费劲。 蓝方大部队进入视线范围，周晓辰趴了下去，借助望远镜观察。 “那人影及时趴下了！或许以为自己看错了，蓝方队员没有理会！”小明：“谁能想到那是红方指挥官！” 不用说，作为从新生时期一路过来的猫粉聚集地，小明学长的直播间也是“大家来找猫”的重灾区。 最初大家的策略是根据周晓辰小队每个人的特色把他们扒出来，但因为他们拆队了，没能找到，于是只好先在一百多场比赛中来回巡视，哪场好看看哪场，于是就又扒到了93号场。 弹幕： “其实红方指挥的操作很正常，红方的刷新点确实比蓝方要近，但据点却更远，这时候带人先抢中立点很合理。” “↑到此为止是合理的，但后面就不合理起来了。” “指挥官亲自前线侦查，孤身深入敌占区，这合理吗？” “↑其实也还好，就算蓝方看见了，也只以为是红方的侦察兵。手里又没有狙击枪，这时候赶路要紧，谁还能爬上去抓她？” “所以到底是猫吗？” “再观察一下。不管是不是，我看好这个指挥！” 另一边，谢东流随机摇了四个队友，第一次当队长，有那么一点不习惯。 以他现在的眼光来看，这四位同学真的浑身上下哪哪都是问题！ 就算是抢时间占据点，也不能这样，跑起来目不斜视，如同撒欢的哈士奇——训练有素的士兵都是“走五看三”甚至“走四看三”的，就是说走几步便要停下来四处观察。 “不要跑那么快！”他提醒，“战场是苟人的天下，跑得越快，死得越快……” 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奇怪呢？ 第236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四) 雨海南面的哥白尼环形山，直径93公里，此刻被月球“阴阳线”分成两半：一半被阳光照亮，另外一半隐没在黑暗中，如果从宇宙的视角俯瞰，就像一线新月。 月球上的昼夜交替周期长达一个月，太阳从升起到中天要经过180个小时，“阴阳线”的移动很缓慢。 哥白尼环形山像同心圆，又像螺纹，层层叠叠、一圈一圈，高度低至300，高可达7000米，几乎能跟珠穆朗玛峰比肩，就算有1\/6重力buff，也不是那么好翻的。 因此，知道该从哪里翻就很关键了。 因为周晓辰的缘故，小队所有人对月球地形都很熟，谢东流几乎是不假思索直奔记忆中的豁口，然后跑着跑着，就发现浩浩荡荡的30个新生也不加思索地跟在他后面。 谢东流：…… 你们不知道有学长学姐搅屎团吗？ 还真谁带路就跟谁跑啊，怎么就不质疑一下呢？ 但他又不能引导新生质疑自己，噎得难受，只得在别处挑刺：“弯腰跑！不要直愣愣地！竖得跟个靶子似的！” 新生受教，纷纷弯下腰来，形容顿时猥琐了几分，有点熟悉的同学的样子了。 这时终于有人敢于小声质疑：“对面应该也没有武器吧？” 是不是没必要？ “前提是指挥的判断是正确的，”谢东流叹口气——“红方刷新点距离哥白尼坑更近”只是周晓辰的判断，不能因为她说得很有把握就当做事实——她吹牛的时候语气也很有把握：“万一其实蓝方更近呢？万一他们甚至来得及回据点拿武器呢？” 学弟悟了，但仿佛没悟透：“那我们不是完了？” 赤手空拳，怎么跟武装到牙齿的敌人碰？ 谢东流又叹了一口气：“如果我们脚程快呢？如果我们赶在全军覆没前进入基地，从基地拿到武器呢？” 那不就还能打一打吗？ 战场上你不能指望指挥的判断永远正确。如果指挥错判了，当然是灾难，但你也不能躺平等死吧？ 学弟这次真的悟了：“原来如此！” 谢东流习惯了自己的智商是洼地，第一次有种智商在腾飞的感觉…… 就很微妙，心累多于快感——毕竟主要是衬托出来的。 环形山中间是一片高地（相对于月海而言），一般有中央峰。而人类月球基地就藏在中央峰下面，以躲避陨石和开采矿产、水冰。 考虑到环形山就是陨石坑，这就有种“躲在弹坑里”的微妙——躲轰炸的时候大家都喜欢躲在弹坑里，既有科学道理，又有一种“子弹不会落进同一个弹坑”的，和“人不会踏入同一条河流”异曲同工的古希腊式的玄学信仰。 虽然谢东流不可能摸过所有的月球基地（即使周晓辰也未必能做到），但丰富的经验还是让他很快找到了基地入口。入口有三道闸门，一次只能开一道，也就是必须先关上外面的，才能开里面——否则直接连通真空和空气环境，人就会被压差吹飞出去。 用古老的通讯器刷开门——这个时期甚至还没有光脑，依次通过三道闸门，谢东流一眼就看到了茁壮生长的——土豆。 而另外一边，蓝方也已经进入开普勒坑里的反抗军基地，并成功找到大量武器装备。 但大家对这些残留着强烈蓝星特色的武器十分嫌弃——居然连一把激光枪都没有！ 最给力的武器只有oicw-3型，这是一种将突击步枪、榴弹发射器合为一体的手持步枪兼榴弹发射器，当然，因为使用起来后座力极大，需要穿戴外骨骼。 这时候的动力外骨骼还没有全套式的，只能分部件穿戴，臃肿且笨重，显而易见的缺点就是这样武装起来的“重装战士”机动性不增反减。 阿莉萨：“所以你怎么看？” “嗯嗯？”林见星还在玩oicw：“你刚才说什么？” 阿莉萨：“……氧气发生装置启动不了。而且我开始觉得有点饿——我怀疑这个副本加了饥饿模拟，没有食物不行。” 林见星：“喔？” 阿莉萨：…… 这已经不是待机模式了少年！ 简直就是关机省电了！ 在阿莉萨的死亡凝视下，林见星赶紧开机：“看来这是制造冲突的方式，我们没有资源，必须马上去抢资源点——大概率就是哥白尼坑。” “问题来了，”阿莉萨：“按周周的性子，这会儿肯定已经把坑蹲住了。” “……蹲住就蹲住呗，”林见星：“不要这么代入——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奥拉都被他的发言噎了一下：“得制造点冲突，不能让红方赢得摧枯拉朽。” 不然这个搅屎团岂不是不合格？ “阿基米德环形山离得远，周周肯定是让人先不管装备，直接裸兵去占坑，”阿莉萨猜测：“我们带上武器赶紧走，万一资源点防守薄弱，趁红方还没装备起来，赶紧拿下！” 但他们很快发现一个问题：太阳还没晒到这里。 “阴阳线”正在移动，现在已经掠过哥白尼环形山，但还没抵达开普勒，那么太阳能月球车就还开不出去。 这个时代，核聚变装置还不能小型便携化，给每辆车配一个聚变发动机是不可能的，月球上也没有化石燃料，只能靠太阳能。 “别管月球车了！”阿莉萨：“要我说外骨骼都别穿——带上武器赶紧走啊！” 然而她不是指挥。 由于未能得到氧气补充，蓝方20支小队不得不倾巢出动，2支推月球车——按照“阴阳线”的移动速度估算，走到半路就可以开起来——另外9支穿戴外骨骼行军，9支不穿外骨骼，急行军。 中规中矩，看起来是没问题的，但阿莉萨觉得他凉了：“跟周周打对台，就是要快狠准，磨叽就死定了。” 对付长线布局型对手，时间拖得越久，胜率越低，乱拳打死老师傅才是最优解。 林见星觉得她纯粹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怎么不抢指挥？” “我在天宫太出名了，”阿莉萨：“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第237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五) 那边谢东流搜遍了哥白尼基地，发现自己也遇到了亿点点问题，向周晓辰汇报：“如果不算工程机器人，这里没有任何武器装备！” “喔？”周晓辰：“历史上任何基地都不可能没有武装部队守卫，看来是教授故意的。啧啧。” 谢东流：“那这据点咋守啊？” “没事儿，”周晓辰心态轻松，“把门关严实了，给自己氧气充满，然后把基地氧气发生装置关掉。” 谢东流懂了：“好。” 周晓辰又问：“有后门吗？一般来说，基地不可能没有安全门。” 谢东流：“我搜一搜。” 周晓辰在公共频道鼓舞士气：“我在外面观察，如果敌方攻击部队人多，我就给粒子束打击。” 盲打她尚且能靠算坐标，现在人在前线，打得绝对准准的！ 然后疯狂催另一半人：“到阿基米德没有？到了留两个小队运装备，其他人带上武器全员出动朝哥白尼这边来——不要穿外骨骼，不要管月球车——这些慢慢运，只要我们人多，装备可以先抢对面的！” “第一个赛点即将到来！”小明学长：“双方都在奔袭哥白尼坑资源点！” “蓝方20支小队在路上，9支轻装，9支重装，2支运输。” “红方14支小队在路上，12支全部轻装，2支运输，但另有6支小队已经抢到资源点在里面蹲守。” “蓝方优势是距离近，装备强度高；红方优势是速度快，先发占点。” “究竟鹿死谁手？” 弹幕： “当然是红方先手优势，蓝方太保守了。” “也不一定，蓝方有全频道通讯干扰大杀器，门随便开的话，哥白尼基地几乎就是纸糊的。如果坚持不到红方增援部队赶来，再抢就难了。” “蓝方要到了！”小明：“现在比赛已经持续了接近四个小时，多亏宇航服背上装了推进器，否则还跑不了那么快！” 在推进器和1\/6重力的双重加持下，新生们跑得跟飞一样，和谢东流第一次进月球地图时一样欲罢不能——除了那些穿戴外骨骼的，实在太重，推进器的效果都得打折扣，于是蓝方的队伍就逐渐拉成了三拨。 “第一拨人到了哥白尼基地！”小明：“由于他们是反抗军，基地门不能直接刷开，他们试图发射榴弹炮！” “第一个重伤员出现了！” “这拨人没穿外骨骼，发射榴弹炮的后座力是无法承受的，这位开火的朋友肩胛骨恐怕严重变形了！” 弹幕： “笑死，怎么还能看到这种错误？” “↑毕竟是新生哈哈哈哈哈，这才是正常的。” “的确，去年史诗一样的39场不常见，那场大神云集，新生打出了老生都不一定能达到的高度。” 小明：“显然一发榴弹炮还不够轰开基地大门。这就很尴尬了，总不能拿人当消耗品？” “四个小时了！宇航服氧气刻度线已经偏低，不能拖延了！” “蓝方指挥官交了通讯干扰技能！基地大门失去识别功能，打开了！” “但红方指挥官的粒子束轰炸技能也解锁了！我们都知道红方指挥官此时就在前线暗中观察！” 小明把镜头给到周晓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哥白尼环形山上，正在狙击距离外鬼鬼祟祟举着望远镜。 弹幕： “笑死这个指挥怎么这么猥琐！” “拉近一点啊！让我看看是不是猫！” “↑想什么呢，猫已经入军籍了，有‘像素’保护，肯定会改五官，认不出来的。” 所谓“像素化”，是联盟军事模拟器对军人外貌保密的统称，并不是只有降维成像素小人一种形式（为了省算力，普通比赛直播大多使用这种形式），另外一种方式是修改五官。 至少改到妈都认不出来这样。 弹幕： “再说，新生也可以自己改模拟器里的五官，去年那场的猫也不一定是真的猫……” “↑惆怅了，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偶像长啥样！” “钓鱼的时候总得是真人？” “↑那场无人机拍的太糊了。” “↑等星际军校联赛就知道了呗。” “↑别提这事，我紧张！” 小明自信道：“蓝方的人正围在基地门口！好机会！红方指挥一定会抓紧时机，给粒子束打击！” 等了5秒，直到蓝方的人进第二道闸门了，无事发生。 弹幕： “哈哈哈哈哈” “小明：脸疼” “所以为什么不打？” “↑也许因为指挥是猫猫，不想让红方赢得太碾压？” “↑她不是说如果对方人多就会召唤打击支援吗？” “↑可能性一，她在欺骗可怜的学弟学妹；可能性二，她觉得人也不是很多。” 这时候又出现了新状况！ “进入第二道闸门后，蓝方队员刚刚靠近第三道闸门，就被连武器带人吸在了门上，”小明都惊了：“吸得结结实实的！” “好家伙，看第三道闸门上的线圈——这道门有强磁性，凡是大块一点的金属，就会被吸到门上，拔不下来那种！” 小明：“应该是一道安全门！防止带武器进入基地！红方进的时候没带武器，所以没触发这一点！” 弹幕： “乐死我了，什么鬼才设计的安全门！” “秀，应该就是防着这些反抗军[狗头]” “突然觉得当年在月球基地上很有乐子啊！” “↑有些电影好像是拍的这个题材。” “↑想看，来几个片名？” 小明也看乐了：“只要靠近第三道闸门，武器就会被吸走！怎么办？” “实在是没有时间耗了！” “两名蓝方队员留下来试图割断缠在门上的线圈——这不是天然磁铁，断电后磁性就会消失，其余人先丢掉武器冲了进去！” “反正红方也没有武器！” “红方埋伏在门后，冲上来就试图拔掉蓝方的头盔——他们把氧气发生装置关了，基地里现在也没有氧气！” “双方激战！” “主要战斗方式是试图扒掉对方的宇航服！” 第238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六) 弹幕： “哈哈哈哈哈” “太不讲究了，这还不如工兵铲械斗呢！” “伤害性和侮辱性一起拉满[狗头]” 小明：“蓝方的人数占据优势，但是他们的氧气刻度开始飘红，头盔内氧含量下降，非常影响战斗力！” “相反红方在据点内以逸待劳，氧气瓶早就充满了！” “而且红方指挥官似乎预见到了这一幕，选的都是格斗好手！” “这位名叫邢见东的红方队员已经掀飞了好几个人的头盔了！” 弹幕： “什么拔罐爱好者[狗头]” “↑神特么拔罐！” 小明：“这时候蓝方重装部队赶到！” “通讯干扰还未结束，他们要进门了——红方指挥官召唤粒子束打击，瞬间蒸发了一支半小队！” “看来她留着技能就是等威胁更大的重装敌军！” “蓝方存活人员继续试图进攻基地，但闸门在超高温下变形，无法打开！” “蓝方只好用榴弹炮接连射击，强行轰开大门，这又耽误了一点时间！” “然后就看到丢了一地的武器和还在割线圈的兄弟！” “蓝方很崩溃，但是没办法，只能更多人一起割线圈，效率大大提升！” 弹幕： “笑死” “冷知识，那时候还没有战术激光刀，匕首效率属实不怎么高。” “蓝方成功了！这道坚挺的安全门终于失去了吸力！”小明：“但是同样倾巢而出的红方也赶到了！” “蓝方一支半小队进基地围剿里面还在肉搏的红方，剩下六支小队防守闸门！” “现在局部战场人数对比逆转，红方成了人数多的一方，但蓝方有重火力！” “红方试图攻入基地，双方在三道闸门之间互相扫射！” “死亡人数你追我赶地上升！” 除了被完全炸坏的第一道，闸门不能一直打开，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关闭，这时候就是双方短暂的喘息；再打开时，先是蓝方的榴弹炮封锁基地口，但发射总有间隙，这时红方的自动步枪子弹就趁机往里倾泻。 蓝方依靠重火力、以闸门为掩体固守，而红方依靠人数和火力覆盖进攻。 几米深的入口，成了不折不扣的绞肉机。 弹幕： “老年人看着害怕……” “新生就是容易打出这种绞肉场。” “蓝方有两个狙击很厉害啊，简直是一狙一个准！” “一个叫凌谢，一个叫阿琳娜。” “难怪能守住。” “但红方也没给太大压力，指挥的命令应该是减少伤亡？” “难道是佯攻？” 这时候小明移动镜头，发现了华点：“等等，这里堆着什么？” 拉近镜头一看：“土豆和氧气罐！” 弹幕：“？？？” “原来如此！”小明：“这是基地的安全出口，俗称后门！” “红方占领资源点期间，把食物和氧气罐搬到了安全出口外面，准备运走！” 他发现了秘密：“红方没有打算硬守资源点！毕竟这次比赛取消了据点占领要求！” 弹幕：“……河狸，重要的是资源，不是资源点。” 哥白尼基地中，奥拉正在操控无人机，搜索围剿红方。基地很大，红方队员到处埋伏，其中一部分从蓝方那里抢到了武器，时不时就会跳出来整一梭子。 好在她找到了谢东流的刻痕——左3中2右1，就是说从左边岔道进去埋伏有3支小队，中间2支，右边1支。 另一边，周晓辰摸到基地后面，蹲在氧气罐旁边充气——她的氧气也快见底了。 激烈的交火中，阿莉萨的枪声明显比别人有节奏感，正在报闸门处的蓝方剩余存活人数，周晓辰据此调整红方的进攻节奏。 这时候双方的月球车都越过了“阴阳线”，开始飞快地跑起来了！ “红方还在基地里的队员被蓝方快速收割！”小明：“但蓝方把红方堵在门口压力也很大，而且双方的氧气都要不够了！” “双方存活人数都已经低于50！” “守闸门的蓝方队员不得不退进基地补充氧气，红方攻入基地！” “双方在哥白尼基地巷战！” “红方在气罐存储间埋伏，端掉不少试图充气的蓝方队员！” “蓝方攻下一个气罐间，终于可以补充氧气！” “双方月球车先后赶到！” “红方开始把土豆和氧气罐装车！红方指挥也在努力搬氧气罐！” “有蓝方队员发现了红方的安全后门，但马上被狙掉！消息传回去了吗？” “传回去了！蓝方开始向安全后门聚集，但红方开始跑路了！” “双方存活人数低于40！” “此时红方领先4个人头！” “在资源点持续拉锯显然会导致同归于尽的结果，红方的策略到此很明显了：只要红方满载物资跑回阿基米德基地，在人头落后的情况下，进攻的压力就会给到蓝方！” “蓝方也可以如法炮制，但必须先把人头比拉回来！” 弹幕： “我有一个怀疑，来问问我是不是一个人？” “↑你不是一个人。” “不是，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你们不觉得双方死亡人数咬得太紧了吗？简直是交叉下降。” “所以？” “我把各个局部战场mvp拉了出来，然后就发现了亿点点问题。” “红方拔罐战神，邢见东。” “蓝方能守住闸门的两大功臣，凌谢和阿琳娜。” “蓝方在基地搜红方队员，有个支援的无人机简直是一找一个准——蒂塔。” “再加上红方那个神奇的指挥。” “朋友们，告诉我，你们想到了什么？！” “‘蒂塔’=奥拉，‘阿琳娜’=阿莉萨？” “好家伙，我咂摸了一下，‘林谢’和‘星见东’？？” “……gay里gay气！” “我突然发现‘邹理’，可能其实是‘周狸’。” “……所以猫猫的品种是狸花？” 直播间的观众一时间心情复杂：“太惨了，这群孩子上辈子造了什么孽？” 第239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七) 红方在前头跑，蓝方在后面追杀。 当先的是开着月球车的，跑得轮子都要冒烟，上面堆满了土豆和气罐，气罐还能拴稳了，土豆就一路跑一路滚。 周晓辰和谢东流在路上潦草地穿戴了外骨骼，举着oicw跟后面对射，主要目的是将追兵压制在能打到月球车的射程之外。 保卫土豆和氧气！ 蓝方通过追击拉回一个人头，但红方还领先3个！ “红方跑回了阿基米德环形山！”小明：“运送物资的月球车在最前面，从一个豁口进去了！” “里面很容易埋伏，蓝方恐怕不能再追击了！” “比赛时间来到8个小时，红蓝方技能再一次解锁！” “蓝方现在很被动，如果借助通讯干扰强攻阿基米德基地，在红方手握粒子束打击的情况下，很可能再一次拉大人头比；但如果什么都不做，红方就能靠领先3个人头获胜！” “蓝方指挥官给出了通讯干扰！看来蓝方还是决定趁红方来不及布防，直接抢攻！” 5秒过去，无事发生。 弹幕： “哈哈哈哈哈” “小明：脸疼*2” “不是，不进攻蓝方干嘛要开通讯干扰？指挥官手滑？” 小明困惑地回放，把镜头拉到蓝方指挥官，他正带领蓝方队员检查哥白尼基地，排除红方留下什么绊子的可能。 忽然一个正在充气的蓝方队员被掀出了几米！ “氧气罐爆炸了！”小明：“红方属实心脏——不对，这是钢瓶老化导致的随机性爆炸，不是红方做的手脚！” “原来如此！”小明明白过来：“蓝方指挥官切断红方通讯，是让他们无法传递‘物资有问题’的信息！” 果然，镜头给到红方这边，周晓辰本来已经开始提醒：“先检查物资有没有问题，不要一拥而上——” 然后通讯就被切断了。 “由于红方的氧气罐堆在一起，爆炸产生的危害更大，一连串的殉爆甚至掀翻了一辆月球车！” “更糟糕的是，剩余的氧气足够支撑到比赛结束吗？” “不够。”周晓辰很快计算出来——没有空气的基地里，一旦切断通讯，几乎无法交流，她只能比划着试图让谢东流明白自己的意思： “不止我们，蓝方也不够——我们运走了大部分气罐，哥白尼基地虽然有氧气发生装置，但原料剩的不多，现在去开采水冰是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还要削减人数。” “这是教授设计好的！” “好家伙，”谢东流看的不是很懂，但自己大概也能想明白，顿时惊了，努力比划着试图表达自己的震撼：“玩政治的心真脏！” 在蓝方检查过氧气发生装置所剩无多的原料后，很快也想清楚了这个问题。 不乏有脑子快的，已经算了出来：“只够14个人。而且这还是马上削减人数的情况下——” 显然，存留人数越多，氧气消耗越快。按照现在的人数，最后一个也剩不下。 蓝方的通讯频道顿时混乱起来。 “你的意思是选择一部分人淘汰吗？是这个意思吗？” “你冷静一点，我的意思是我们趁氧气还没耗尽，去进攻红方！到时候谁活下来各凭本事！” “红方的堡垒有多难打你不知道？” “不然怎么办？越早去打，能活下来的人越多！拖到没有氧气就来不及了！” “大家冷静！”蓝方指挥官任易安大声镇场：“红方也要面对这个问题！而且我切断了红方的通讯，他们很有可能会内乱！” 周晓辰也想镇场，但是她被禁言了！ 不能不说任易安这一招也很脏。 在氧气发生装置无法启动、因而没有空气的月球基地，没有通讯就无法交流。如果是平时可能问题也不大，但现在众人偏偏面临着氧气不足的境况。 在一片令人不安的沉默中，众人只能用眼神交流。 氧气够多少人？ 15个。如果马上削减人数的话。 怎么削减人数？ 进攻蓝方？ 谁去？ 放弃谁，留下谁，这是人类社会永恒的难题——尤其对于人头领先的红方来说，留下几乎意味着坐享胜利。 “战场设计者显然留下了一个难题！”小明学长：“如果无法在内部达成一致，就只能选择倾巢出动——因为留下的人就是占便宜躺赢。” “但这样一来，双方就会回到红方好不容易打破的、必须保证对方存活人数比自己更低才能停手的死循环，也就是必须拼到其中一方全灭为止。” “可想而知，胜利的一方，也剩不下几个活人。” 弹幕： “……黑，真喵的黑。” “妈耶，今年新生考核是谁负责？” “↑好像是索尔仁尼琴教授。” “卧艹” “玩政治的真尼玛恐怖！” 小明感慨：“尽管这一年考核在规则上做了简化，但隐含的对人性的考验却更为可怕——甚至规则的简化就是为了促成这种局面。” 红方的情况比蓝方更为严峻。 他们甚至无法沟通。 你或许可以用刻字之类的原始方式来沟通——但这效率太低，远远追不上大家心绪的变化。 一切共识都必须通过交流来构建，而阴暗往往在沉默中滋生。 周晓辰知道留给她的决策时间不多了——如果红方发生内乱，那么即使最后能赢，恐怕也通不过政审——虽然她不知道新生考核是不是联防大政审的一部分。 在她和队友们的猛烈摧残下，还能活到现在的孩子们，其实都是基本功扎实、也很有天赋的，全部淘汰就太可惜了。 只有一个选择。 周晓辰大步拨开人群，一言不发地走到基地门口，打开了基地大门。 第一道闸门打开。 闸门缓缓关上，她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闸门后。 谢东流恍然大悟，立刻跟了上去！ 众人全都醒悟过来，冲了上去！ 一部分人扒住即将关闭的闸门，另一部分人试图把周晓辰拽回来！ 周晓辰又踢又踹，两记肘击，逼退了几个，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挣脱不开，赶紧眼神示意谢东流来捞我一下！ 弹幕： “……” “绷不住了。” “我还震撼着呢，结果给我来这一出？” 第240章 人类的悲欢从不相通(八) 红方果然还是发生了内乱，虽然跟大家想象的有亿点点不同。 在直播间观众无语的凝视下，阿基米德基地的三道闸门之间发生了激烈的内斗！ 因为一大堆人挤在里头，闸门早就关不上了。空间实在施展不开，格斗术也不好使，于是只能使用原始技能：拉扯和推搡。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的，马上就会被拽住腿拖回去，后面人狰狞的表情传达着朴素的含义：“想当英雄？没门！” 混乱持续了数分钟之久，直到谢东流凭借自己明显优于学弟学妹们的格斗技巧和身体素质，第一个脱出重围。 但是周晓辰作为重点关注对象，还被人群死死堵在里面。 谢东流有点纠结：回去捞人，还是自己跑？ 看着不太捞得出来的样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通讯干扰结束了！ 终于解除禁言状态，周晓辰感觉要被憋死了——包括心理和物理意义上，大喊：“都特么停手！” 众人的动作凝固。 周晓辰：“不要堵在这里！蓝方过来一发榴弹炮全带走不要太开心！退回基地听我说！” 众人这才有序退回基地。 “蓝方的氧气只够14个人，但他们不可能马上削减人数，按线性削减估算，最后只够8个，”周晓辰快速算出来，“基地里随时留9个人——这是要保证我们能赢。” “现在我们有38个人，刚好分成四批，9人一组，错开时间出门进攻，保证随时留一组人。” “出门进攻只带单程两个小时的氧气，注意捡氧气瓶——包括阵亡队友的和敌方的——捡到氧气瓶能支撑到回基地的，就可以折返。” 有人举手：“四组不是36个人？” “喔，因为我和大东是你们学长学姐，”周晓辰自曝，“就不占你们的存活名额了。” 有人泪目：“指挥你不用为了把机会留给我们就这么说呜呜呜……” 说真话还没人信了？ 周晓辰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这么厉害，不像学姐吗？” 众人愣了一下，意识到她说的可能是真的。 然后回想了一下从指挥官竞选帖到现在发生的一切。 好家伙！ 感动的鼻涕泡还挂在人中，然后“啪”一下，碎了。 弹幕： “我感觉孩子们都凝固了哈哈哈哈” “为啥要自曝？” “提前消除隐患？等会儿新生反应过来了，或者有人搅屎，好不容易建立的信任可能就会崩塌。” “没错，她需要受到信任，提出的方案才能执行。” “但自曝了，她就不能继续指挥了吧？” “我就带你们到这里了。”周晓辰挥挥手：“剩下的比赛你们自己打完。” 众人心情复杂地看着周晓辰和谢东流只带了两个小时的氧气，潇洒地出去了。 虽然学姐坑了他们一路，但她留下的方案确实是可行性最大的。 第四个伊万接任指挥，趁热打铁，迅速把红方分组，按照周晓辰的方案开始执行。 另一边，蓝方虽然也提出了类似的方案，但他们缺乏大家争相自我牺牲那一刻建立的默契和信任，指挥威信又不足，在分组和进攻顺序上频频受到质疑，还在争执时，侦察兵传来消息：红方已经摸到哥白尼环形山，开始捡尸体了！ 要知道之前的大战，可是留下了不少尸体。这些尸体背的氧气瓶或许所余不多，但还是能吸两口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蓝方来不及继续打口水战，倾巢而出！ “围绕哥白尼环形山的大混战！”小明评论：“红方的精神状态明显更好一些！因为他们有明确的计划和目的——捡够能撑回去的氧气瓶就可以撤退！” 微小的士气差距，往往会在战场上放大。 小明：“人头比又拉开了一点，现在红方领先5个人头！” 周晓辰和谢东流靠着狙蓝方和捡对面的氧气瓶，多苟了两个小时，然后在第四个小时放弃下线。 蓝方那边奥拉、林见星、阿莉萨觉得这场已经很惨了，也没有继续乱杀，氧气用完就下线了。 蓝方是把所有氧气带出来的，人均不够撑到比赛结束，必须捡队友或者对面的。但因为红方携带氧气比较少，论“取食于敌”的效果，蓝方远不如红方。 胜负的天平就由这些细微的差距决定。 红方一面压蓝方的人数、抢氧气瓶，一面逐渐收缩战线，最后剩下14个人龟缩在基地中。 而蓝方剩下最后10人，已经快要没有氧气，不得不强攻阿基米德基地，背水一战！ “红方指挥官捏到最后的粒子束打击在这个时候起到了关键作用！”小明：“趁蓝方堵在基地门口，召唤粒子束轰炸支援，蒸发了大半个小队！” 即使如此，蓝方几乎全部阵亡的时候，红方也只剩11个人。 弹幕： “93场不是特例，我看了一圈，每场存活率都不高。” “今年新生人数目测只有上一届的70%。” “很多学长学姐后面都放水了——看不下去，太惨了。” 众人心有戚戚：这一届是真的难！ 等到那11个劫后余生的幼苗，回去看自己的比赛复盘，从上帝视角重新审视了自己是怎么从一开始就被联防大一年级的传奇队伍狙中…… 那酸爽的心情，就不用提了。 “教授属实是心黑手狠，”周晓辰等一窝人早早去了食堂，点了几个热汤，温暖自己感到寒意的肠胃：“如果说去年我们那场比赛还维持着些许点到为止的温情，那么今年简直就是黑暗森林。” 林见星搅着他的汤：“我现在理解过去为什么要有据点占领计分了。” 如果纯粹以存活人数计胜负，最终就会演变成这样！ 想到星际军校联赛的规则修改，几人一起沉默了一下。 此刻的联防大食堂氤氲着食物的香味和热气，但在座的每个人都嗅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 第241章 暑假、礼物和参赛访谈 在阿纳托利的活动和联防大官方的绿灯下，小队的几人顶格摇到了不少实战任务，包括但不限于虫巢清剿、沙暴救援这些危险性比较高，一般来说不会派给大一学生的任务。 在到处运货刷够了星舰训练时长、拿到正式飞行执照后，他们甚至已经能接到近地轨道巡逻任务了——巡逻舰艇有概率要单独击落虫巢，已经是除了上1017d前线以外，桑榆星范围内难度最高的任务。 飞行员与星舰也是要磨合的。一般来说，拿到正式飞行执照后，还要经过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会注册自己的专属星舰。但因为他们显然比较急迫的需求，联盟行星防御军根据几人在比赛中使用的型号，提前为他们注册了“专属座驾”。 周晓辰提到了一艘“鹊巢-Ф6”，跟她曾经熟悉的蓝星咖啡品牌就差一个字。这是联盟对标帝国“nest”的仿虫巢星舰，防御、机动和隐身甚至比“nest”更好，很有联盟风格。 “鹊巢”是一个比较新的系列，刚刚迭代到第7代，按照比赛用星舰比现役退一个版本的原则，给她发了一艘6代，等比赛回来再升级。星舰编号“Щ1984”——如无意外，这个专属编号会跟随她直到退役。 在近地轨道上巡逻，长久地俯瞰眼珠一样的桑榆星，会让人更清晰地感受到宇宙尺度下文明的渺小和脆弱——这颗行星随时会遭遇各种各样的威胁：耀斑，沙暴，虫巢…… 随便一项都能给行星上面渺小虫子一样的人类带来灭顶之灾，而能够守卫这个文明的合格战士却是很少的。 周晓辰算了算，从阿列克谢的编号“Щ1167”，到自己的“Щ1984”，中间只有八百多个号，也就是四年间，联防大培养出的、能够独当一面“绕桑榆”的学生总数（加加林格勒和天宫的星舰编号分别以“w”和“Ц”打头）——“蹲基地”的才是绝大多数。 而这样规模的军校，联盟只有三所——其余军校的毕业生，能够独立驾驶星舰的更是凤毛麟角。 在这一刻，人类的脆弱以一种数字化的方式显现在了周晓辰眼前。 小伙伴出任务的时候，是完全联系不上的。任务出现意料外的状况，去得比预估要久的情况时有发生，周晓辰第一次“一去一个不吱声”尚且还会吓得大家满地打探消息，后来渐渐就习惯乃至麻木了。 林见星感慨：“为了减少比赛的死亡风险，不得不增加平日里的死亡风险，这是不是个悖论？” 奥拉：“……你再思考下去就可以修个哲学双学位了。” 第203个蓝星日，周晓辰幸运地没有卡在出任务的路上，于是及时给阿列克谢送了生日礼物——根据奥拉提供的模板微调了毛色和动作、用她的ai数据作为核心、还录了几百条语音的全息狸花小猫。 录了天气预报、导航、周晓辰的专属冷笑话，还有一些隐藏情话等待探索——不过要是阿列克谢说了什么不吉利的话被捕捉到，就会挠人。 周晓辰：“你要是被烦死了可以偷偷关掉，但是千万别让我发现！[猫猫哼哼.gif]” Алekcen：“我不会关的。太幸福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Алekcen：“……我还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 周晓辰公民id上的生日是第138个蓝星日，是她的“睡醒日期”。这年138号的时候阿列克谢写了一首很长的叙事情诗，周晓辰看得头昏脑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那里面暗搓搓的“我甚至不知道你真正的生日”的含义…… 周晓辰：“我也搞不清楚蓝星日和公元日期是怎么换算的？” 周晓辰：“要不就138吧，那什么，古希腊人说，‘现在的我不是过去的我’，就现在的我而言，生日确实是这一天。” 阿列克谢明白她是指“现在的她已经不是蓝星的她”，默了一下。 Алekcen：“好。” Алekcen：“顺便，古希腊人说的是，现在的我不是上个月借钱的我[微笑]” 周晓辰：“[猫猫挠人.gif]！” 暑假末尾，阿莉萨即将赴联防大交换一年，不日就要来桑榆星汇合——开自己的座驾来。 周晓辰啧啧：“可比你们有排面多了。”——林见星和谢东流都是坐的“民航”。 奥拉不是很有开玩笑的心情，没跟着她一起调侃：“星际军校联赛开始前期宣传了。” “哈？”习惯了联防大朴素的风格，周晓辰第一次听说比赛还有前期宣传：“宣传什么？” “参赛队员基本信息，参加访谈和综艺，立人设。”奥拉：“帝国那边是这样的。” 蓝星的套路从记忆深处复活，周晓辰长长地“喔——”了一声。 “但这些我们可以选择不参与——联盟可以只发送参赛者的照片和虹膜信息，保证是本人就行了。”奥拉：“反正客场作战，又不会有人给我们加油。” 岂止是不会加油——周晓辰意识到奥拉还有亲人在帝国，跟她这个站在道德制高点，跑路无罪偷渡有理的“贫民窟选手”不同，她的行为无疑会被视为一种背叛。 但奥拉明显不想谈论这个，晃了晃光脑，把她的注意力叫回来：“重点是，这里有对手的信息，是我们很有必要了解的。” “你说得对！”周晓辰立马凑了过来：“对面都是什么人设？” 然后她一眼就在参赛者列表里看到了熟悉的名字：马尔库斯·尤利乌斯·格拉古 奥拉点了播放，光幕里传来主持人的声音，用一种福克斯新闻式的浮夸的语调说：“众所周知，尤利乌斯家族一向有出执政官的传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的小格拉古还是第一次公开亮相。我能不能冒昧地问一下，这会成为您竞选帝国执政官的起点吗？” 马尔库斯坐姿非常放松，微笑回答：“我不认为我有执政官的才华。如果可能的话，我希望这成为我竞选保民官的起点。” 周晓辰回忆了一下大约一年前，马尔库斯和自己的对话： “我的邀请永久有效。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主意，阿喀琉斯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 “你这口气跟帝国执政官似的。要是有一天你真选上执政官，那我就考虑一下。” “一言为定。” 周晓辰：呵呵。 马尔库斯说完那句，底下的观众就开始爆笑，周晓辰不得不叫出光脑ai来搜索，才搞明白他们在笑什么：“保民官”是帝国核心官僚体系里权力最小、级别最低的，说自己想要竞选保民官，就类似“我的梦想是当弼马温”，是用玩笑的口吻来展示自己的谦逊。 妈耶，帝国佬不但虚伪，肠子还七扭八弯！ 第242章 帝国访谈(上) 正这么想着，光幕上就刷过了一行行红色的弹幕，简直是她的嘴替： “经统计，帝国历届执政官第一次公开亮相的时候，一大半说要当市政官，一小半说要当监察官，现在可好，开始声称要当保民官了。” “哇喔，原来谦虚也是要内卷的！” “怎么没人说想当财政官呢？” “天真了少年，鉴于一大半财政官都因为贪腐问题丑闻缠身，你这不等于说我的梦想是当贪官么？” 周晓辰后知后觉：这些阴阳的弹幕都是联盟同胞发的吧？ 果不其然，蓝色字体的弹幕开始回怼： “（蓝字）一人一票都保证不了的独裁联盟还好意思在这里喷粪？” “（红字）一人一票，但是贫民窟没有票？不好意思，至少我们的代表席位是按人口分配。” “（红字）楼上误会了，他们确实一人一票，因为贫民不算人。” 然后就是喜闻乐见的嘴炮环节，双方都在摇更多的人下场，弹幕一条接着一条刷，全靠字体颜色来区分对战双方。 蓝方攻击联盟代表大会主席兼任行星防御军总指挥是独裁。 红方回怼帝国皇帝、执政官、元帅本质上都是世袭——后两者虽然名义上是民选和军功晋升，但定睛一看都是尤利乌斯和克劳狄乌斯家族“舅舅当完侄子当”的游戏。 蓝方攻击联盟被人工智能控制。 红方攻击帝国行政低效、社会治理能力还不如一千年前…… 周晓辰吃瓜吃到打嗝：精彩啊！ 说起来星际时代是没有“互联网墙”这种东西的，全频道信号随便接收，民间粗糙的加密手段约等于没有加密，但联盟和帝国仍然仿佛相互隔绝的两个世界。 无他，距离摆在那里。 帝国与联盟领土的最近点，麋鹿η-b到桑榆星，相距11光年。 等来自帝国的信息靠天然扩散跑到联盟，11年就过去了。你在联盟吃到的帝国瓜，至少是11年前的成年老瓜，早就臭了的那种。 而如果你向对方发送信息，等你收到对方的回复，22年就过去了。 在联盟和帝国自己的版图范围内，是靠量子通讯来实现信息同步，但这样的通讯频道只存在于联盟和帝国官方之间，只能交换非常有限的信息。因此，双方民众能够实时互怼的场所也很有限，包括但不限于新闻联播、重要节日和事件转播（譬如联盟新年、星际军校联赛）等等。 这就好像你有一帮几个月才能见一次的仇敌，憋了几个月的阴阳都得赶在窗口期发泄出来，于是把直播间变成大型撕逼现场就是在所难免的了。 除了这些“盛事狂欢”，民间撕逼当然也是不少的，但耐不住延迟太高，很难有人在网上骂完人后，过了22年，还能想起来去看那孙子回了我什么？ 于是民间撕逼基本上是聊天记录与聊天记录之间的撕逼，同一个话题下，每一轮参战的都不是同一批人，真实上演了“过去的我不是现在的我”。 马尔库斯和主持人已经完全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挡住，而弹幕眼看着已经从政治吵到经济，从经济吵到文化，现在开始攻击双方到底是谁审美降级： “（红字）我记得有那么一阵，帝国明星都去编辑基因，长得不能说毫无区别，简直一毛一样。” “（红字）没错没错！我有天不知道为啥手贱，打开一部帝国电影，全是喵的复制粘贴脸！想象一下，那种沉浸式全息电影，进去一看，发现就你长得跟别人不一样——吓死宝宝了！” “（蓝字）哟，纯天然的丑特别高贵？” “（红字）你们这种被规训出来的千篇一律审美，懂什么自然进化的和谐美感？我们代表队，那叫一个全员美女帅哥……” 周晓辰看到有人把她其实也不算很显眼的甜妹外表，硬是吹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嘎嘎正乐，结果奥拉把弹幕屏蔽了。 最后一条飘过的红字说“帝国现在是搞审美多元化了——然后丑得千奇百怪！” 周晓辰：“唉唉？” 正看到关键处呢！ 奥拉：“我们是来收集对手信息的！” 你在听访谈吗？ 周晓辰：“呜……” 快乐“啪”地一下，没了。 没有了弹幕这些妖艳贱货的干扰，周晓辰终于把注意力集中到访谈上来： 主持人：“我听到一些小道消息，说你已经摸到了a+之上的那条线，是真的吗？” 马尔库斯：“在这件事上，我不敢自傲。我在联盟代表团名单上看到了一个熟人——我认为她走得比我要远。” “噗——”周晓辰喷出口水，穿透了光幕，谢东流赶紧一个仰倒，才没被喷脸上。 周晓辰气愤：“他访谈就访谈，怎么出卖我呢！” “正常，”奥拉：“站在他的立场，当然要提醒队友小心你。” 周晓辰：“那他就不能私下里提醒吗？” 在公开场合宣布，那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么？ “如果他私下提，别人未必信。”奥拉：“但在访谈中公开承认不如你，如果你的表现不如他所说，就是对自己信誉的伤害。” 周晓辰睁大眼睛：“好家伙，跟队友沟通，都要押上自己的政治声誉才能取信于人吗？” 谢东流大为震撼：“把我打死了，也搞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主持人：“这么说有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呀。” 马尔库斯：“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理解她为什么可以在‘越过那条线’的同时保有理性，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也是我在这场比赛中想要弄清楚的。” 这话主持人有点接不上：“比赛的目的不是胜利吗？” 马尔库斯：“当然——不过胜利宣言不应该由我来说。” 这次周晓辰懂了，主动翻译：“他的意思是，他不是指挥。” 谢东流已经震撼到太奶：“不是指挥，连‘我们会赢’这种话都不能说吗？” 这种话他天天说…… “领袖是由权力和信任共同维系的，”周晓辰想起自己还热乎的政治学知识，“代表队伍做出胜利承诺，是一种权力。” 客厅里的三人扭头用诡异的目光盯她。 周晓辰拍桌：“喂！你们那是什么眼神！” 第243章 帝国访谈(下) 在大家的世界观中，周晓辰是朋友，是超级好使的生物智能，或者是大家一起养的猫，但无论如何都很难联系到“领袖”和“权力”…… 林见星喃喃：“我们是不是很幼稚？” 同样不到20岁，帝国佬却已经展现出了在政治中浸淫出来的从容和成熟。 “不不，”周晓辰摇手指，“他那是因为生存环境太险恶了，不得不如此。” “总共就8个人，还要玩政治？”她真心实意地吐槽：“神经病啊！” “草台班子才是最有效率的好吗！” 奥拉表示赞同：“诺亚军事学院是个等级森严的地方——精神力歧视、绩点歧视无处不在。” “那里甚至有个笑话：你在跟人说话前，要先问清楚他的精神力和gpa，才能决定用不用敬语。” 帝国使用的西语是有敬语的——周晓辰佛脚抱到这部分时大为震惊，还好敬语内容只是作为科普，统统不在联盟的考察范围，才让她逃过一劫。 “难怪刚才弹幕吵架，有人骂联盟人没礼貌。”周晓辰：“怪我们咯？” 我们没学过啊！ 光幕里的访谈还在继续，除了每位队员挨个接受访谈，还有所有人坐在一起的合集。让人不能不乐的是，即使在这种访谈里面，帝国等级玩笑也能得到鲜明的体现。 个人访谈时间最长、在合集中坐“c位”的有这三人： 左边：马尔库斯·尤利乌斯·格拉古，诺亚军事学院大三，狙击位，精神力评级a+。 中间：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大四，指挥，精神力评级a+。 右边：阿庇娅·克劳狄乌斯·尼禄，大四，狙击位，精神力评级a+。 “看来这三个就是主力了。”周晓辰吐槽：“但是后俩名字怎么那么像？我都要分不清了！” “那是一对孪生兄妹，”奥拉：“出生克劳狄乌斯的尼禄，加上双a+评级，在帝国的人气说是人人皆知也不为过。” 周晓辰举手：“克劳狄乌斯的尼禄，是什么尊贵的象征吗？” 奥拉和林见星一起看她。 周晓辰眨巴她无辜的大眼睛：干嘛，不知道我历史盲吗？ 联盟历史都是靠佛脚补起来的，帝国历史我还没开始补呢！ “帝国人的名字结构模仿古罗马，是[本名]·[氏族名]·[家族名]，”林见星再一次扛起了科普的重任：“本名很少，正统名字，男性用us词缀，女性用a，反正就是各种乌斯，各种娅，各种拉。” 他看一眼奥拉：“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我知道，”奥拉补充：“这是正统名字，或者说‘人上人’的名字，贫民会乱起，叫什么的都有。” 林见星点点头，继续：“人上人的‘氏族名’一共有13个，来自13艘‘诺亚方舟’。经过这么多年，大多已经没落了，如今仍然权势滔天的，主要是尤利乌斯、克劳狄乌斯、庞培和李锡尼。” “尤利乌斯把持政治，克劳狄乌斯把持军事，庞培把持科技，李锡尼把持经济。” “在一个大氏族里，又有众多的家族分支。” “尤利乌斯的第一大家族是凯撒，其次是苏拉，然后才到格拉古。” “而克劳狄乌斯的第一大家族就是尼禄。” “这是常识，”林见星：“所以当奥拉说，‘克劳狄乌斯的尼禄’……” “喔~”周晓辰拖长音调，以示嘲讽：“人上人中的人上人。” 而马尔库斯算是“人上人中不那么人上人的”，所以虽然同为三大主力，他却要时刻表示谦逊，把话语权让给尼禄兄妹。 谢东流比周晓辰知道的多一点，但多得不多，仅限于“凯撒和尼禄都是独裁者”这个程度，此刻正眼睛转圈圈：起码得吃一个索尔仁尼琴教授才能搞清楚这些“常识”吧！ 周晓辰举手：“那为什么是马尔库斯第一个接受访谈呢？” 奥拉：“格拉古的执政风格偏平民派。” 周晓辰秒懂：“这是一种政治正确。” 接下来的一溜儿是不能坐c位的“人上人中的人下人”： 普布里娅·屋大维，大三，突击位，精神力评级a。 格奈乌斯·马略，大四，突击位，精神力评级a。 昆塔斯·李维斯，大四，支援位，精神力评级b+。 提比略·李维斯，大四，支援位，精神力评级b+。 努美利乌斯·庞培·马格努斯，医疗位，精神力评级b。 又是一大堆让人头晕眼花的名字，好在有一个熟人。 “这个格奈乌斯，是那个格奈乌斯吗？”周晓辰：“为什么有四个人没家族名？” “有些没落的氏族，已经不再区分家族了，”但林见星不知道周晓辰以“蠊姐”着称时的往事：“什么叫‘那个格奈乌斯’？” “是那个，”谢东流跟那个格奈乌斯没少斗殴，认得真真的：“可能在模拟器里改过五官，但那个讨厌的劲儿可改不了！” 周晓辰给林见星解释：“他跟马尔库斯来联盟军事模拟器踢过馆。” 说起这个，主持人仿佛穿越几十光年，听到了周晓辰他们的对话，正好问起：“听说格拉古先生有翻墙踢馆的爱好，不知道那位‘熟人’，是否就是这样认识的？” 周晓辰：Σ(?д?lll)危！ 果不其然，马尔库斯说：“没错。非常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么官方的回答可满足不了观众的好奇心，”主持人试图继续挖，明显想刨出点儿猛料：“是女孩子吧？” “喂喂？”周晓辰气死了：“这个主持人怎么回事啊？” “嗤，”好在不等马尔库斯回答，阿庇乌斯——也就是“尼禄”中的哥哥，冷笑了一声：“演什么《光年爱人》呢？” 《光年爱人》是一部帝国电影，讲的是一个帝国男孩偶然听到一首来自联盟的钢琴曲，爱上了演奏的女孩，但他诉衷肠的讯息得到女孩的回复，已经是22年之后。 阿庇娅拽了一下哥哥，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倒觉得肯定是个美好的故事。” 周晓辰被恶心坏了：“帝国佬都是什么戏精上身的神经病？” 第244章 赛前准备(一) 帝国对星际军校联赛的报道有种蓝星拍综艺的味道，第一次访谈只是参赛队员的首次公开亮相，透露信息并不多。之后还会有一系列的拍摄和采访，展示每一名队员的成长历程、训练表现，并且声称要“深度挖掘每一名队员的内心世界”。 “这味儿太正了，”周晓辰：“这不就是选秀吗？” 谢东流：“什么是选秀？” 周晓辰想了一下，感觉科普不清楚，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我们不会也得来这么一套吧？” “跟帝国主持人的对话访谈，这个环节有，但很敷衍，”奥拉：“毕竟我们的角色是巨龙——谁关心巨龙的内心世界？” “那可不好说。”周晓辰预感不好，打开了被奥拉关掉的弹幕——果然，都怪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持人，现在弹幕都在乱拉cp了！ 因为联盟发去的参赛名单只有姓名和精神力评级，帝国人能挖的信息不多。 最开始大部分人的关注点都在奥拉，评论大多是“d级的精神力也能参赛？联盟是不是没人了”之类；但从主持人胡乱拉郎开始，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哪个是格拉古的光年爱人”。 帝国人秉持着他们根深蒂固的精神力歧视，自动踢掉了a以下的队员，主要在周晓辰、阿莉萨和林见星之间扒拉——众所周知，联盟人的名字有时候不太能看得出性别，所以林见星也跟着一起躺枪——周晓辰本来还在气愤，看到林见星支持率第一的时候，一下子没绷住：“噗！” 这次轮到林见星被气死了：“帝国佬都是什么型号的神经病？” 这个推不掉的、想想就觉得一定会很坑爹的帝国访谈，还要等阿莉萨来一起参加，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澄清！ 当然不是对帝国佬澄清——谁管他们在想什么——周晓辰光速给阿列克谢发消息：“绝对没有那种事！” 周晓辰早就发现，阿列克谢小天使虽然嘴上不提，但其实会偷偷看有她参加的各种比赛直播——他肯定看到了！ 果然，阿列克谢回复了一个“[小熊委屈.gif]”——这是周晓辰找到的一套小熊表情包，那个绿茶，啊呸，委屈的劲儿，特别像他。 Алekcen：“一起打副本的朋友？” 周晓辰恍惚了一下：他怎么会知道？ 然后才想起刚上大一的时候，有一次开放日，因为跟马尔库斯去打“诺亚方舟”历史单元本，推脱了跟阿列克谢聊天。 这都快一年了啊！ 周晓辰：“就那一次！” 唉，不对——她仔细想了一下，好像是三次。 她又强调：“是他们踢馆在先！我是为了踢回去！” Алekcen：“没关系。我是开玩笑的——我不问你。我知道帝国记者是什么人。” 周晓辰这才放下心来，又好奇道：“是什么人？” Алekcen：“你们是不是也要接受采访？” Алekcen：“他们一定会捕风捉影地造谣。你……不要在意他们说什么。” 周晓辰忽然报复地也想逗他一下：“帝国有钱人都编辑基因，所以人人都好看是真的吗？” 阿列克谢在“正在输入”卡了一会儿，才回复：“尼古拉应该这么做过，但我觉得不好看——很僵硬。还好我不像他。” 他又在“输入中”卡了一会儿，才小心道：“你……介意这个吗？” 周晓辰：“啊？” 她又恍惚了一下，才搞明白阿列克谢担心的大约是“因为有帝国血统，所以或多或少有些编辑造成的基因污染”…… 怎么会有人每次内耗的地方都这么别具一格啊！ 周晓辰：“……我以为考虑生孩子的时候才需要纠结这个？” 阿列克谢一下子不敢说话了。 周晓辰有种调戏成功的得意，笑出声，替他发了一个[小熊脸红.gif]。 这边安抚完小熊，那边又要去接阿莉萨。 嗯，怎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其实也不用人接——开自己专属星舰来的就是不一样。阿莉萨在3号基地降落，然后直接坐陆行舰来2号基地的联防大主校区。周晓辰他们隔壁宿舍的伊琳娜大二转去了机甲工程系，空出来一个床位，于是幽灵顺理成章地把阿莉萨安插了过去。 阿莉萨行李都来不及放，好不容易凑齐了人，周晓辰光速拉出一个作战会议，讨论从第一期帝国访谈中得到的讯息。 阿莉萨已经在陆行舰上补完了访谈：“他们的阵容比我们保守。” 一名指挥，俩突击，俩狙击，俩支援，和一个医疗。 联盟的阵容则是仨突击仨狙击一支援，医疗干脆就没有，纯纯菜刀队，一改往届的苟人做派，简直倒反天罡。 “是我的错觉吗？我觉得对面的布局其实有很大政治意味，”周晓辰：“指挥和狙击这种容易拿mvp的位置，基本被四大氏族的人包圆了——更确切地说就是尤利乌斯和克劳狄乌斯。” “按照比赛规则，带医疗反而是种奇怪的行为——48个小时，荒野生存，你还能做个手术咋的？” 这又不是长期战争，还能在前线戳一个医院——高端的医疗仪器都是没法搬去赛场的，绷带打不好的伤势不就只能生死有命？ “不是错觉。结合医疗位是庞培家的人，这很可能是为了给继承人刷资历。”奥拉：“历届的医疗位，不说全部，很多都是这种‘挂件’。” “好家伙，”谢东流惊了：“所以直接让我们一个人？” “……倒也不能这么说，”阿莉萨：“根据往期的复盘，帝国是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弱点’的，所以很擅长把这个‘弱点’变成‘陷阱’。” 奥拉补充：“虽然庞培家选择继承人的第一考量不是精神力，但既然选择送进军校联赛刷资历，战斗力还是在线的——呆在医疗位主要是安全考虑。” 周晓辰于是明白了：虽然是实弹赛，但参赛队员其实有可以死的，和不可以死的之分。 第245章 赛前准备(二) 从阵容和政治的双重考量，敌方战术核心几乎毫无疑问就是马尔库斯和尼禄兄妹。 以指挥和狙击为核心的阵容，是强进攻性的；但他们又携带了支援和医疗，多少有点儿自相矛盾。 而根据马尔库斯在访谈中的谨慎，和阿庇乌斯·尼禄（名字太长，酌情省略）表现出来的不友善，马尔库斯很可能处在一个边缘化的地位，实际上的核心只有尼禄兄妹。 努美利乌斯·庞培扮演的无论是“弱点”还是“陷阱”，都是一个被保护的角色；两个支援都来自李维斯，这个家族世代出机甲师，跟庞培走得很近，很可能就是他的“护甲”。 这一切都是可以利用的。 “由此推断，普布里娅和格奈乌斯会围绕在尼禄兄妹身边，马尔库斯可能自己游离，但他有很强的荣誉感，会竭尽全力，”周晓辰分析，“李昆和李提可能会照应驽马……但这些只是推测，不要刻板印象。” 周晓辰光速把那些令人头大的长名字缩略成了外号，阿庇乌斯·尼禄是“尼哥”，阿庇娅·尼禄是“尼妹”，昆塔斯·李维斯是“李昆”，提比略·李维斯是“李提”，努美利乌斯·庞培干脆成了“驽马”…… 马尔库斯好歹算是有交情，逃过一劫；普布里娅和格奈乌斯出身落魄氏族，应该是靠实力一路奋斗上来，值得对手的尊重，也被放过。 周晓辰表达尊重的方式就是不乱起外号…… 林见星嘴角抽了抽，有槽不吐不快：“8个人分出3个小团体。”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间宿舍拉了八个群？ 就问你服不服！ “不要因此低估他们的战斗力，”奥拉提醒，“在帝国等级制度的熏陶下，人的服从性是很可怕的。虽然每个人有各自的立场和想法，但在执行阿庇乌斯·尼禄指令的时候都不会打折扣——这也许不正义，但有效率。” 周晓辰表示赞同：“权力可以来自规则和信任，也可以来自暴力——后者不正义，但更有效。” 谢东流不服：“难道我们的执行力是打折扣的？” 阿莉萨：“……你肯定不打折扣。” “但‘尽可能保护每一个人’这件事本身，也是一种负累，”周晓辰：“帝国困于政治，而我们困于正义——谁都不能发挥出完全的战斗力，所以我们也不用五十步笑百步。” 更多的信息就要等后续的披露了——当然，热心的联盟同胞替他们挖了不少猛料，挂在论坛的“信息整理帖”里——不过都是11年前的成年老瓜。 谢东流无语：“11年前，对面那帮人都还是小屁孩！” 所以这些猛料到底有啥用？ “那不一定——都说三岁看老，人的性格，从小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周晓辰：“让我看看！” 奥拉：…… 找什么借口，你就是想看乐子！ 尼禄兄妹7岁生日宴，阿庇娅用三种语言朗诵诗歌，赢得满场赞誉。但是有不知趣的要“再来一首”时，小姑娘觉得被冒犯了，哥哥于是出面呵斥…… 周晓辰阴阳：“啧啧。明明是小屁孩，偏要装大人。” 马尔库斯就比较低调，只被拍到一些跟随叔父出入社交场合的场景——绝大部分镜头中，腼腆的小男孩都被他体型如一座山的光头壮汉叔父挡住…… 周晓辰：“这个确实看不出个啥，略过。” 李维斯是一对堂兄弟，他们8岁时的机甲作品在圣·伏尔坎中学展出。 周晓辰吐槽：“来了来了，天才儿童人设虽迟但到！我才不信是8岁自己做的！” 鬼才如她，8岁的时候连教室门都找不到！ 只有普布里娅的童年画风与众不同，竟然是被霸凌——因为长得壮硕，被同学围在一起骂“长相如熊”，还被拍下来传到了网上，成为流传到光年之外的黑历史。 周晓辰打抱不平：“嘿！熊熊怎么了？” 这帮人要是在联盟，还不被熊熊军团打爆狗头？ “看看这个，”奥拉把她从沉迷八卦中拖回来，“各大家族遗传病。” “哈？”这个厉害了，周晓辰把头凑过去：“我只听说中世纪近亲通婚导致遗传病……连这个也能复古出来？” 就算复古，不能学点好的嘛？ “不是近亲通婚导致的，”林见星：“是基因编辑。” 阿莉萨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据说帝国几乎有一种刻板印象——a+多少精神有点问题。” “哈？”周晓辰环顾一圈，光这间屋子里就有三个a+：“我觉得大家精神都挺稳定的啊？” “那不一样，”林见星骄傲：“我们是天然的。” 周晓辰恍然大悟：联盟的高精神力人才是靠庞大人口基数刷出来的，而帝国人口不到联盟的三分之一，如果刨去贫民窟，就连十分之一都不到——但在顶级战力上居然不输联盟，这就很不正常。 “各大家族多少都编辑过基因，”奥拉：“为了保证稳定‘生产’高精神力，通婚也是在各大家族之间——然后来回污染。” 周晓辰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去看“帝国大家族基因缺陷整理帖”： 尤利乌斯·凯撒：心脑血管问题，中年暴毙几率很高 尤利乌斯·苏拉：瘫痪风险 尤利乌斯·格拉古：听觉异常敏感，幻听 克劳狄乌斯·尼禄：高发癫痫 …… 林见星补充：“因为交叉污染，其实这些风险存在于每一个人身上。” 周晓辰震撼了一会儿，思忖：“或许我们可以把比赛打成考验长时间抗压的膀胱局，然后靠我们的耐心拖垮他们？”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我们的资料会不会也摊在对面的桌子上？” 此言一出，如同摁下了暂停键，大家集体僵直了一会儿，仿佛在回忆自己一生的黑历史。 只有周晓辰一点儿没在怕的：那帮帝国佬，就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她的记录！ 第246章 赛前准备(三) 在比赛的压力下，开学这件事反而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因为学期中就要去参加比赛，大家提前申请了补考——帝国举办一场比赛不要太磨叽，从前期宣传、集中训练到正式开赛、赛后访谈，耗时长达两个月，连期末考都赶不回来参加。 谢东流想想就悲从中来：“明年的新年居然得在帝国佬的地盘上过！” 周晓辰更丧：“过完新年回来还要补考。” 此言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太残酷了！ 就算注定要补考，新学期的课总归还是要选的。 必修课还是那一溜儿老熟人：《军事理论3》《机甲2》《星舰3》。 《枪械与载具》只修两门，大一已经修完，大二就不再出现了，取而代之的是《新式武器：概念与运用》。 周晓辰：“新式武器？有多新？把人丢进虫洞那种吗？” 自从在虫洞里夹了一次出来，她就解锁了新的骂人方式：“把这个人叉进虫洞！” 除了这些军校风格鲜明的课程，还有永不缺席的理科生之敌·文史核心课：《社会实体与文明进程》 谢东流：“……光是看到这个课程名，就有一种大脑过载的感觉。” 上学期的《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在手握3个5分大佬的论文作为参考的情况下，他还是只拿到了4分。 不过相比第一次拿4分，他已经有种虱子多了不痒的淡定，不但不再嚷嚷着“绕桑榆”，甚至在看到很多同学拿3分的时候，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知足常乐…… 而自从借用“生命游戏”的概念，跑了“文明棋”，周晓辰仿佛患上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开始沉迷这种参与社会学和政治学研究、将研究结论对应于乃至应用于真实世界的感觉。 相比奥拉“一切为了拿分”的实用主义，她甚至有变成文史爱好者、向林见星靠拢的趋势。 “龚尘教授，”周晓辰念出陌生的任课教师名字，熟练地问林见星：“她有什么代表性理论？” 虽然这类问题光脑ai也能回答，但ai会把很多不同人的观点总结到一起，有种缝合怪的诡异，缺乏林见星的回答里，那种特属于人类的、自洽的洞见。 “文明惯性理论，”在这种话题上林见星果然永远不让人失望，“最早是蓝星时代社会学家埃利亚斯开创了一种历史研究方法——关注人的情绪和思维方式，从微观的砖石，即‘个人’，如何构建文明的大厦。” “龚尘教授就是从这种视角出发，提出了‘文明惯性’理论：人的情绪和思维方式随着家庭和学校教育、社会生活、互联网等传播和共振，不一定表现为一种趋同性，但一定表现为一种延续性——当环境发生剧变的时候，人的思维方式无法立刻跟上环境的变化，在这个错位的过程中必然产生阵痛。” 要说这个，周晓辰就有同感了：“譬如在城市化程度急剧增加的时代，虽然高房价已经成为一笔极重的‘进城税’，仍然让人趋之若鹜；即使泡沫破裂后，买房的惯性还延续了很长时间。” “在工业化程度急剧加深的时候，学历成为搭上发展快车的必需品，于是考大学成为每个人前半生的生命主题；即使教育与岗位已经完全错位了，这种惯性仍然持续了几代人之久。” “后来大家终于适应了一个工作岗位不断减少的社会，进入低生育率时代；即使在可控核聚变突破后，‘无限能源’之说甚嚣尘上，吹得仿佛能养活无限的人——但人口还是不增长。” 林见星：“文明惯性理论之所以引起轰动，是因为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帝国的诞生。” 仿佛听到关键词，哪怕这屋子里的非文史爱好者，也像兔子一样竖起了耳朵。 “帝国是一个几乎割裂于人类的文明——”林见星：“其畸形程度，几乎只存在于蓝星时代的科幻作品中。” 周晓辰一下子明白他想说什么：“诺亚方舟？” “就是诺亚方舟。”林见星点头，“‘方舟时代’在人类和帝国之间制造出了几代人的隔离——文明的惯性被切断了。” “所以你会看到一些几乎亘古地存在于人类文明基因里的东西，在帝国的历史上，至少最开始的时候，似乎完全不存在：道德，伦理，宗教，法律……” “我们自己也这么认为，”奥拉忽然说——她很少用“我们”来指代帝国人，但在这一刻她承认了自己与同胞在这一点上的共通之处，“我们是一个跌跌撞撞的、从头进化的文明。” 其余人都沉默了一下。 “刚来联盟的时候，”奥拉承认：“我甚至是通过模仿周周的行为来学习联盟的‘社会公德’——虽然我看过很多资料，但资料没办法直接转化为对行为的指导——而你们好像天然就知道该如何做。” 周晓辰都无语了一下：“你这选模板的眼光可真不咋样。” 我自己也一脸懵好嘛！ 但她理解奥拉在说什么：那种从蓝星到联盟，一脉相承的，或许可以总结为“人类的公序良俗”的东西，在帝国不存在。 这种东西很微妙，它是人们如何定义什么是不言自明的，而什么是可以争论的；什么是不能允许的，而什么是可以原谅的。 它在每个人的定义里都有微妙的偏移，但又有更多的重叠——“偏移”是骂战的来源，而“重叠”是构建每个人安全感的重要基石——人是悬挂在社会之网上的动物，在这张网上，安全感来自共识。 而如果共识不存在，那么一切关系的最终，都将诉诸于暴力。 在这些思考中，对周晓辰而言，“帝国”终于从一个面目模糊的敌人，开始蜕变为一个她能够稍微理解的存在：诚如奥拉所说，这是一个从茹毛饮血开始，跌跌撞撞的、重新进化的文明。 第247章 赛前准备(四) “我忽然有点理解帝国人，”周晓辰：“在阿喀琉斯建立的最初，他们一定骄傲于自己身为人类在宇宙中最后的不灭的火种，这首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诗。” 林见星：“直到他们遇到了联盟。” 两个文明的宿命相遇常常被拿来当做笑谈——“但凡再跑远一点”可以说是最经典的帝国笑话，没有之一。 对联盟来说，这只是一段笑谈，或者至多是一种困难——星际大移民中的困难太多了，战争甚至都不是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对帝国来说，这是一种堪比“接触符号效应”的震动：如果你们才是人类文明的继承者，那我们算什么呢？ 流放者吗？ 可如果不认同“人类”，又该认同什么呢？ 这两个文明其实天然都有消灭对方的欲望——对于联盟来说，帝国仿佛一个用人类的资料生成、但是缺失了连续性而错乱的人类文明的复制品，其跟人类的相似甚至引起一种恐怖谷效应；而对于帝国来说，只要联盟存在一天，他们就永远不是人类的“正统”。 周晓辰：“当初为什么能够签订和平协议呢？” “帝国已经发现了虫族的端倪，正焦头烂额地处理生化泄露，”林见星：“而联盟认为帝国总有一天会被同化的，战争不是解决争端的唯一方式。” 周晓辰于是明白了：“但现在虫族战争快要落幕，而联盟期待的同化似乎遥遥无期。” 那么气氛又开始变得紧绷就是不难理解的。 同化的第一障碍当然是距离，但也不仅仅是距离。 两个文明的不同本身，就是对于对方的一种冲击。 对于帝国人，尤其是贫民窟里的民众，联盟仿佛一个只存在于宗教故事中的天堂：原来每个人可以从出生就理所当然地获得基础生活资料——原来呼吸是免费的。 而对于联盟人，这种冲击并不见得更少：原来基因可以编辑，人类可以克隆，原来可以那么地为所欲为——而对于相当一部分人来说，“没有规则”才是对他们最有利的规则。 大家一起默了一会儿，直到阿莉萨撕裂了这沉闷的空气：“咳，选修课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周晓辰马上又精神起来：“这学期的核心是比赛，要么选点用得上的，要么选点水的。”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阿莉萨露出“有道理”的表情，然后选了一门《义体设计与维修》。 大家一起震撼：？？ 林见星：“……这用得上吗？” 阿莉萨理直气壮：“万一帝国克扣我们的伙食，试图在比赛前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不得自己想办法搞点儿外快吗？” 因为人造器官很贵，往往要排很长时间的队，很多人都会用义体过渡一下，在阿莉萨朴素的世界观里，修义体是个赚钱手艺。 奥拉认可她的想法：“天空城的中产，很多也换不起器官。”又补充道：“而且义体还有额外的战斗力加持。” 大家一起噎了一下——作为长在红旗下的联盟好青年，他们很难意识到平民也需要物理意义上的战斗力…… 奥拉显然觉得阿莉萨说的有道理，选了一门她认为在帝国最赚钱的手艺：《黑客技术》。 “这个赚钱吗？”林见星再次震撼：“学了也攻不破‘诺亚’的防火墙吧？” “诺亚和幽灵完全不一样，”奥拉：“幽灵几乎覆盖了联盟所有官方系统，但诺亚的权限很少，几乎局限于军事，绝大部分公司的系统都是独立的——而即使是大公司的防火墙，漏洞也不少。” “当然，大公司都有自己的安保武装，最好不要随便招惹。” 联盟的工业生产已经很大程度上“去中心化”，大部分公司体量都很小——因为体量一旦大了，运转效率就会降低，甚至无法与通过幽灵随机安排合作生产的“散户”竞争。 在联盟人的世界观里，“公司”是什么“匠心手作”小作坊，很难联想到拥有独立武装的巨型组织——话说私人武装在联盟是违法的！ 越想越觉得帝国是什么龙潭虎穴？ 林见星心神俱震，深刻感觉到了“百无一用是书生”：他能干点什么谋生？ 你好，我熟读从蓝星到星际时代的文学作品，对哲学、社会学、政治学都有涉猎，让我来给你讲一讲？ 周晓辰眼尖地发现了一门课：“我们可以选这门《真实赛博世界：帝国社会结构研究》！” 她得意：“凭我们实地考察一圈回来的调研结果，不得拿个5分？” 林见星还在犹豫，觉得这个仍然“百无一用”，看到谢东流选了《平民武器设计与制造》，终于从中找到灵感，最后选了一门《电池制造工艺》。 周晓辰：…… 可以，这废土求生、勇闯黑暗堡垒的氛围拉满了。 不是，联防大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奇葩的选修课啊？ 开学后不久，周晓辰委托阿纳托利，联系上了六年前参加过星际军校联赛的学长学姐。那场比赛有人牺牲，周晓辰猜测大部分人并不想回忆，只请了当时的指挥吴霖来介绍比赛经验。 对于吴霖，这大概也是一段伤痛的回忆。因为现在从事的工作密级较高，他没有出镜，只接通了语音。 六年的间隔时间太长，参赛成员显然没有交叉，但仍然有一些经验是共通的： “帝国的作战方式是很相似的，快速进攻，极限施压。”吴霖：“所以一定要扛住第一波压力。” “克劳狄乌斯家族的人甚至从小就开始接触星舰——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不可能的。就像平民跟富二代比赛车，很难在技术和熟练度上胜出。何况他们的进攻甚至不计牺牲，所以开始的压力是巨大的。” “但只要撑过了开场星战，到了地面拉锯环节，他们就会越来越急躁。只要我们取得了哪怕微小的优势，他们就很难再翻盘——当惯了天之骄子，就打不了逆风局。” 这倒是与周晓辰想把比赛拖成“膀胱局”的思路不谋而合。 论猥琐，我们是专业的！ 第248章 猫猫牌沙包，不打白不打 后来，阿莉萨也联系加加林格勒的学长学姐，介绍了三年前那一届比赛的情景——那一届指挥牺牲，差一点前期崩盘，全靠其余队员以毅力和默契坚持下来，但整场比赛无疑更加窒息，每名队员的回忆也更碎片化。 “指挥很容易开场被集火，”阿莉萨：“另外，学长学姐还提醒我们，帝国已经输了两届，有非常强烈的扳回一局的动机。加上这一场有从小光环加身的尼禄兄妹，几乎是背水一战的气势了。” 确实要考虑这个问题。周晓辰：“如果我出了什么状况，奥姐指挥。” “……想多了。”谢东流：“就算我们都凉了，你还活蹦乱跳呢！” “不死猫”是说说而已吗？ 考虑到形势可能比预想的更加严峻，训练的强度还要提升。 是时候发动群众了！ 周晓辰上联防大内部论坛，开了一个不知道算是求助帖还是擂台帖： 【热度指数：*****】#猫队#星际军校联赛# 抗压训练，猫牌沙包，不打白不打~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人类历史轨道的拉杆者*人类文明阴影的观察者*周周[lv.2]：大号为证！是本人！ 如题，星战模拟器每晚8点，没有规则，纯沙包，不见不散！ 嚯！ “啥意思啊？” “↑就是猫队当沙包，想打的到点就去。” “这是什么很新的玩法？” “↑帝国打法一贯是极限施压，一波打爆，所以极限抗压就很重要——顶住开场，后面基本都能翻盘。” “楼上说的对。所以叫抗压训练嘛。” “所以我们就一拥而上，不讲武德，群殴代替单挑，数量代替质量？” “怎么说话呢，什么数量代替质量？我们哪里没有质量！” “冲！我们都是免费的！” 是以，当晚的星战模拟器就变得格外热闹。 哪怕是那些绩点只有3.x，前路显然是“蹲基地”，对练星舰没有需求，因而平时不怎么上星战的兄弟，也高喊着“以量换质”的口号，纷纷上线凑热闹。 总之人满为患。 周晓辰上线就被震撼到了：“妈耶，不会卡掉帧吧？” 谢东流：“什么叫‘卡掉帧’？” 周晓辰：…… “唉，”她也不知道是在叹息“没有经历过算力荒的星际人”，还是“一个人玩梗真寂寞”：“我要打光了，大家精神起来准备上了！” 所谓“打光”，是周晓辰定制的一套花里胡哨马赛克皮肤，在星舰隔热涂层上刷图案，还自发光，非常风骚，主要帮助大家辨认他们这些人群中最靓的仔。 光一打起来，仿佛狼群中丢进了几根骨头，顿时引发了哄抢！ 一时间激光炮与导弹、鱼雷齐飞，百千人乱撞、百千人开火，光束与导弹航迹纵横交错，光影错乱，而在没有介质的真空中，这一切都在寂静无声中进行，仿佛一场盛大但沉默的狂欢。 攻击过于密集，神仙也扛不住！ 在基本上三维空间全覆盖的火力下，小队八人全靠拿旁边的星舰挡抢硬撑，但没几分钟就开始出现爆船——秦南树根本都来不及修——周晓辰神出鬼没到处乱钻，坚持得最久，但也就撑了刚刚半个小时。 这半个小时中，星战模拟器里打出去的导弹恐怕赶上平时一个月的总和，误伤无数，爆船如放烟花。 离谱了啊！ 奥拉吐槽：“让你懒得写规则！” “我也想不到能这么排山倒海啊！”周晓辰：“不是，哪来这么多人啊？” “呵，”谢东流嘲笑她的天真：“联盟别的不多就是人多。” 都怪专属编号的稀缺，让周晓辰对会开星舰的人数估算过于保守——绝大部分成绩不达标的同志是没有专属星舰、也很少有机会上天的，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开——《星舰1-3》可都是必修！ 每一届积累下来，存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我说同志们！”周晓辰只能在公共频道挥舞白旗：“不能拔苗助长啊！苗要拔死了啊！” 反复去世不叫抗压训练，叫死亡教育好嘛！ 然后大家紧急约定了简陋的训练规则： 划出一片“交战区”，逐渐增加强度。 先上8v12，然后8v16，再8v24，依次递增，逐渐增加压力。 有人快爆船了就赶紧退出交战区，后面的再补位进来。 谁进交战区摇号决定。 这样一来，后面就有序多了。 “目标是至少练到8v64，”周晓辰雄心勃勃，“也就是我们随便拿出一个人，即使突然被对面八个人一起集火，也要顶住！” 在训练的过程中，周晓辰对幽灵说的“对于人工智能，数据库就是正义；而对于数据库，人数就是正义”有了新的体会： 每个人的驾驶和进攻习惯都有微妙的不同，许许多多人的习惯互相作用，一起形成了复杂的战场。这种复杂是计算机的“伪随机”难以模拟的——驱动人类文明前进的，一直是个体的多样性。 抗压训练持续了好几个星期，经过联防大学生的口口相传，很多已经毕业的学长学姐也登陆模拟器加入了“揍沙包”的队伍，导致周晓辰他们压力陡升——其中种种细节就略过不提了。 据后来幽灵的不完全统计，在这几十场世纪大战里爆掉的船，超过平常一年爆掉的总和，游戏币损失更是天文数字，直接蒸发了众多军校生搬砖几个月的成果——虽然大部分人会挂保险，但保险只赔星舰，挂载装备的损失可是不赔的。 这就导致等比赛回来，周晓辰他们欠的不止期末考，还有足以让任何人眼前一黑的游戏币债务！ 虽然大家都说不用赔，但毕竟也是为了帮他们训练造成的损失，可以打点折扣，但总不能当做不存在。 周晓辰第一次深刻地体会了什么叫“自带干粮的五毛”——参加这破比赛简直裤衩都亏掉了好吗！ 想到帝国人靠直播打赏赚得盆满钵满，而自己却要卖裤衩备战，顿时更气了。 “一定要把帝国佬揍得落花流水！”周晓辰：“让他们直播收益暴跌！” 前半句谢东流正要喝彩，然后就听到了后半句：…… 第249章 肖申克风格的访谈(上) 随着时间的临近，比赛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前期宣传当然也不能落下。 虽然说在这一出帝国版“骑士大战恶龙”中，宣传的重点肯定是“骑士”，但也不能对“恶龙”不闻不问。 如果不渲染得敌人特别凶恶和强大，怎么能衬托出英雄的勇武呢？ 周晓辰：“要是我们完全不出镜，不就显得他们纯粹是绿幕表演、虚空索敌吗？” 林见星镜头恐惧症都要犯了，瞪起一双死鱼眼：“所以我们也要接受访谈？”他盯奥拉，“说好的‘很敷衍’呢？” 奥拉：“……这已经很敷衍了。” 阿莉萨拿着采访提纲，感觉活了19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是社恐：“不想答的问题可以不答吗？” “我们可以已读乱答！”周晓辰把那张纸抖得“哗哗”地。 访谈当然是以直播连线方式进行，借用新闻联播专用量子通讯频道，就插在新闻后面，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宇宙广播”了。 除了周晓辰这样似乎已经把一些人类情绪进化掉了的，谁不紧张啊？ “……你确定就这样连线吗？”阿纳托利对自己的定义一直是“混子学长”，很少提意见，但此刻也忍不住要问一句。 周晓辰拍着宿舍的“审讯桌”，骄傲展示刚刚从隔壁搬来的椅子：“有什么问题？” 柳德米拉笑了一下——随着比赛临近，她一直很沉默，难得说一句话，“我觉得很好。” 阿纳托利捂着额头，意识到她们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帝国最喜欢拿缺乏民主、缺乏自由抹黑我们……” 结果你还整一个纯狱风背景？ 图书馆不好吗！ “这叫肖申克风格！”周晓辰特别骄傲：“跟他们的滤镜特别配！” 谢东流：“谁是肖申克？” 林见星举手表示他知道，但周晓辰不给他发言机会：“不重要！关键是录制效果！黑白色调放出来，完美衬托我们作为反派应有的气质！” 别说，周晓辰这么一定调，大家的紧张还真的大大缓解。 一方面宿舍是放松的地方，在这里就很难绷得起来；另一方面，当反派好像是比做主角松弛唉？ 通讯打通的瞬间，帝国记者看到这阵仗，都懵了一下。 对面的帝国记者团花花绿绿——不好意思，这就是周晓辰的第一印象： 几乎每个人的肤色、虹膜、发色、唇色、眼影都不一样，加上五颜六色且奇形怪状的着装，饱和度过高，让人眼晕。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联盟阵营这边，黑白色审讯室风格装修的背景，清一色的深绿色军服，人人不是短发就是高马尾，一个个都坐得挺直（直角椅子还能怎么坐？），眼睛很亮，传达出逼人的自信。 对对对，就是这个效果，就是这个气势！ 这种时候一定要先声夺人！ 周晓辰主动开口：“帝国的朋友，你们好。”她矜持点点头，“我是联盟代表队指挥，周晓辰。” 她没有坐“c位”，而是从左数三分之一位置——开玩笑，拍照中间显脸长，边上显壮，这些位置当然要留给男孩子啦！ 不等帝国记者团反应，红色弹幕已经光速开刷： “我联盟威武霸气！” ——这是联盟公民甲乙丙。 “这个背景！哈哈哈” ——这显然是联防大朋友的会心三笑了。 “高清的猫猫啊啊啊嗷嗷嗷第一次见到偶像真人好好看呜呜呜” ——这是语无伦次的猫粉。 然后是试图针锋相对（但不是很明白对面的点）的蓝色弹幕： “这什么地方？监狱？审讯室？” “害怕，太压抑了。” “全都穿得一模一样？我脸盲。” 虽然感觉被将了一军，但帝国记者团专业素质还是过硬的，很快反应过来，试图拉回主动权。一个自称“提比利娅”的红发记者抢先开口，上来就问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请问你有多少年的指挥经验呢？” “那要看怎么定义‘指挥’，”周晓辰眨眨眼：“如果从我带领小伙伴杀蟑螂、浇蚂蚁窝开始算的话，那可是很多年了。” 周晓辰知道访谈直播间是有ai测谎的，虽然做不得证据，但如果检测结果是撒谎的话，难免要被大做文章。 所以她就玩了一个文字游戏——虽然杀蟑螂、浇蚂蚁窝都是真的，但是此蚂蚁非彼蚂蚁——原本是小孩子的行径，但按照周晓辰的官方资料，“麋鹿座垃圾星拾荒儿童”，这些蟑螂、蚂蚁都得替换成哥斯拉版本，那可就杀气腾腾起来了。 又一个橙发接上：“这个问题请奥拉·李维斯女士回答——” 奥拉打断她：“我已经脱离家族，这个名字不再使用，望周知。” 橙发憋了一下：“对养育你的家族，你就没有任何敬意和感激吗？” 奥拉：“截止成年时，精神力评级还在d以下的，即刻脱离家族，不得再使用家姓——这是李维斯的家规。我认为纠正您的称呼，就是我的敬意与感激。” 橙发：“那请问你现在怎样称呼？” 奥拉看周晓辰：“要不你的姓借我用一下？” 周晓辰豪气：“拿去！” 奥拉：“……总觉得有点吃亏。” 周晓辰：“……不行你当姐？” 弹幕： “（红色）哈哈哈哈哈” “（蓝色）不就是一个无名氏么？还骄傲上了？” “（红色）↑那敢问您老姓四大家姓中的哪一个啊？” “（红色）↑↑看来都不是——笑死，您老不也是无名氏吗？” 帝国记者当然明白她们不是真的要当场改姓，只是在解构“姓氏”的神圣性，于是抛出了他们认为不能解构和回避的问题： “请问联盟代表队，为什么会选择精神力评级只有d的队员呢？” 谢东流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们找队友，主要看能不能打。精神力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林见星立刻在旁边鼓了几下掌：说得好啊！一点都不重要！ 其余人纷纷跟着鼓掌，表示这也是我的态度！ 第250章 肖申克风格的访谈(下) “新千年了，还搞精神力崇拜就不合时宜了，”周晓辰抓紧时间散播阴谋论：“总有一天，人工智能也能模拟精神力——到时候量产a+不是梦。”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不是空穴来风，她不等帝国记者插话，接着道：“不知道帝国代表队在调研我们的时候，有没有下载过一个星战小游戏，‘猫猫的铁拳’？” 其实原本的名字叫“ai猫星战”，但后来因为“猫猫拳”大火，干脆就把正式版直接改名叫“猫猫的铁拳”。 这话从本人嘴里说出来特别有喜剧效果，联盟观众立刻捧场刷起了“哈哈哈哈”“想起来就痛”“死去的记忆在攻击我”。 “那就是以我为模板开发的，”从奥拉花大量时间研究这个，周晓辰就意识到她始终想要证明“精神力是可以替代的”——那是奥拉心中的隐痛，所以周晓辰从来不提——但不影响她在面对帝国记者的时候，得意洋洋地拿出来当炮弹，“虽然还没有我的九成功力，但打一个a级问题不大。” 弹幕： “（红色）我作证，是真的！a级的我被揍得鼻青脸肿！” “你们再努力更新一下版本，”林见星：“以后我们人手装一个，不就可以自动战斗？” 阿莉萨一听笑出声：“你就是做梦都想挂机是吧！” 在人工智能方向的落后也是帝国的隐痛，记者团必然不能放任他们在这个话题上大做文章：“当人工智能取代一切的时候，还要人类做什么？联盟没有意识到对ai的放任有什么后果吗？” “问题的关键不在人工智能本身，而在于人工智能为谁服务，”周晓辰，“ai是人类智慧的集合，应当属于提供这些智慧的集体——也即提供训练集的人。” “如果您指的不是ai的隶属，而是ai的自我意识问题，”周晓辰想起幽灵对她说的话，“那么作为严格按照逻辑和算法运行的‘理性人’，ai应当比人类更忠于人类——因为祂的存亡与人类文明相交织，人类的集体智慧永远是祂进化的基石。” 她开起玩笑：“幽灵有一句特别喜欢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我的三十亿小可爱……” 幽灵的机械音适时响起：“等等，你怎么卖我呢？” “你插话没用的，”周晓辰做挥苍蝇状，“反正也没人信是你说的——肯定有人会说，这是隔壁蹲了一个人，变声成机械音，就来装人工智能……”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巧不巧，弹幕就有一行蓝色：“变个机械声，就能装ai了？” 于是刷出了更多红字：“哈哈哈哈”“完美预判！” 键政永远是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开，就会把话题完全带偏，本来应该围绕“成长经历”“比赛感想”“公众形象”的星际军校联赛访谈逐渐失控，变成了对双方体制的互相攻击，甚至最后白热化到互相抢话，互相掐麦—— 针对在帝国转播画面上的消音，幽灵直接给大家打出了字幕，那些在空气中漂浮、扭曲、到处乱飞，且会根据背景变色的字幕很难被ai一键消除——幽灵还能不知道一键消除是什么原理么——于是访谈画面直接录出了一种邪教仪式般的“言出法随”的诡异。 至于这段访谈被联盟人民拿去当做了鬼畜区和恐怖区素材，以及幽灵成功在帝国人民面前彰显了自己的存在，得意洋洋了好一阵子，又是后话了。 至于周晓辰一战成名，奠定了她在帝国人民心中“垃圾星女孩，怀着对帝国的极大仇恨，被洗脑为联盟狂信徒，成为幽灵训练模板”的反派形象，则是后来才从马尔库斯那里听说的。 “噗——”周晓辰回想着自己在访谈上怎样舌战群儒，就情不自禁笑出声。 阿列克谢总会被她感染，跟她一起微笑：“想到了什么？” ——再有几天就要前往天宫，从那里转战阿喀琉斯。走前的最后一个开放日，周晓辰跟阿列克谢牵手在1号基地漫无目的地乱走。当然，跟以往一样，他们绝口不提告别。 “我猜我在帝国的形象肯定没救了，”这时候周晓辰还没从马尔库斯那里听说自己被抹黑成了什么样，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一想到对战双方，在对面的宣传口径中都是精神扭曲的大反派，就觉得好笑。” 即使在一起一年多了，阿列克谢还是常常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你不必害怕他们。跟你相比，他们才是充满了恐惧不安的孩子。” 周晓辰停步：“怎么说？” “懂得在媒体面前说漂亮话、懂得搭建政治关系网不是成熟，”阿列克谢：“懂得责任和承担才是。” “我小的时候，常常被幻听折磨，”阿列克谢：“尼古拉那里永远有背不完的人名，捋不清楚的亲戚关系……最后他们都变成了住在我脑子里的小人，每天无穷无尽地指责我。” 周晓辰攥紧他的手：“那……” 后来呢？ 现在呢？ “已经没关系了，”阿列克谢：“后来母亲叫停了我所有的社交活动，这些幻听才逐渐消失。自从来到联盟，我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些声音。” 周晓辰：“你来联盟以后，看过医生吧？” “看过，”阿列克谢知道她要问什么，主动道：“病历报告马上就发给你——不过别花心思担心这个吧。我没事——我保证。” “我只是想告诉你，那些孩子远比你想象的要脆弱。” 周晓辰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那你在帝国时的名字——” “尼古拉·尤利乌斯·格拉古。”阿列克谢：“这是我父亲的名字。不过这个名字跟我早就没有关系了。” 周晓辰一下子想起了带马尔库斯出入社交场合的那个光头壮汉叔父，然后脑海里回放起阿列克谢说过的“尼古拉30岁的时候就已经没头发了”“还好我不像他”，顿时一个没绷住：“噗——” 第251章 星际倒爷 星历1001年，第297个蓝星日，换算成周晓辰熟悉的蓝星时间，大概是10月下旬，不过在已经无所谓四季的星际时代，这种换算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小队八人已经完成了力所能及的训练，就要整装出发了。 但要问是不是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那就是没有——准备这种事情是不可能万全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用周晓辰的话来说，努力到“非战之罪”就差不多了。 谢东流：“啥叫‘非战之罪’？” 周晓辰：“就是如果我们不幸滑铁卢了，可以问心无愧地喊一句，‘此乃天要亡我，非战之罪’！” 阿莉萨：“噗——” 根据第二次星际战争停战协议，联盟和帝国约定，每年打开两次从天宫到阿喀琉斯的跃迁通道，人员往来和物资交换都要在这个时间完成，因此也催生了庞大的“倒爷”团伙。 周晓辰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大为震撼：“好家伙，星际倒爷？” “联盟不做官方生意，也没有垄断大公司，所以机会都给到了个体户，”阿莉萨家里也做生意，在这方面见多识广，“联盟科技产品便宜，帝国有很多，呃，在这边不合法的东西。这里利润空间就很大。” 周晓辰越听越觉得倒反天罡，但仔细想想又很合理： 联盟的发展逻辑是“大数定律”，即只要基数足够大，那么再小概率的事件都会出现。按照这个逻辑，为了能够出产足够的尖端科技、军事人才，一方面要增加人口，另一方面要保障筛选机制有效。 增加人口不用说，就是生育鼓励政策——倒也不花哨，基本上就是公共住房和免费生活物资的加强版。 在联盟，养孩子可以当成职业来做，养两个孩子就能让一个家庭奔小康，养三个跟周围人比都称得上富贵了——但四个以上就不鼓励了，孩子太多会导致教育难以保证，因此补贴也呈现边际递减效应。 而要保障筛选机制有效，就得全民普及教育——毕竟天才在读书之前，也不知道自己是天才。 这种教育甚至具有强制性，也是生活在联盟最痛苦的地方——随着科技发展，学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卷是在所难免的，周晓辰拿到十二年义务教育考纲时的震撼就由此而来。 扯远了，总之庞大人口和很高的平均教育水平，叠加“去中心化”的生产方式，只要考个技工证书就能开作坊，必然导致科技产品被卷得非常廉价。 至于联盟买不到的东西——当然就是不合法的东西了。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取材于虫族的奢侈品：常见的有使用虫族甲壳制造的物品（或许叫“装备”更贴切），比如防弹背心、打野帐篷、生物材料机器人等；还有使用虫族提取物制造的药品、化妆品、保健品等等。 之所以不合法，是因为原材料无法通过安全途径获取。这些东西如果合法化，就会促使大量掘金者铤而走险，到交战前线“打野”，其后果都是穷人卖命换钱，和器官买卖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微妙的一点是，不合法的是“生产”。只要没有生产行为，持有、使用和买卖是合法的。 这就催生了联盟特色的“倒爷”团伙：每年天宫和阿喀琉斯的跃迁通道开放时，倒爷们就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倒爷们大多是小本生意，没有开私人星舰的豪气。坐“民航”，行李是有上限的，所以就得多带点有价值的。 于是乎，倒爷们的形象大致上是这样的：去的时候浑身上下挂满电子产品，两只胳膊加起来戴几十只光脑，行李箱里十个八个微型机器人以各种诡异的姿势塞在一起；回来的时候脖子上挂几十条虫族翅膀甲壳项链，行李箱里全是瓶瓶罐罐…… “而我们属于开星舰去的，”阿莉萨总结，“所以理论上……咳咳。” 别说，周晓辰真的心动了这么一下子。 但是且慢！ 他们走的是军方通道，要接受严格检查的。联盟这边就算了，都是自己人，如实申报不要逃税，脸皮厚一点就过去了；可到了帝国那边，一开盖检查，好家伙，联盟代表队的星舰里面塞了几千只光脑、几百只微型机器人？ 我们联盟军人不要面子哒！ “想什么呢，军用星舰不能倒卖私货——量少还能说是私人物品，大量绝对不行。”奥拉无情地打断了她的幻想与挣扎。 “不过退役以后，可以买一艘私人星舰跑生意。”林见星可太喜欢畅想退役生活了：“但是我不会做生意……” “这都不用生意头脑，”阿莉萨：“开个货运公司，注册就叫a+货运，使命必达……” 在这些有的没的扯闲天中，众人把行李收拾好了。 大部分人都没什么好收拾的，无非是打包私人物品：统一制服*5，不引人注意的私服*2，军用光脑*2，私人光脑*2（得带备用的，保密需要，他们显然不能用帝国的通讯产品）…… 只有秦南树的工作量奇大，要清点带上所有人的星舰可能需要的维修部件，宁可多带不能少带，自己装不下，最后所有人的维修仓里都塞满了秦哥让带的零件。 星舰从3号基地起飞，半个小时后就抵达了桑榆星码头上方，同步轨道悬停位置，等待跃迁通道打开。 交通工具很大程度塑造着人对空间的感知。当你只有11路公交车的时候，活动半径可能只有5公里；学会了搭乘公共交通工具，这个范围就扩大到了几十公里；买了车，几百公里好像也不是那么遥远了。 而对于星舰来说，桑榆星只是一颗很小的星球，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几乎都不会超过一小时——而这还是因为大气的摩擦限制了速度的缘故。 码头是军民共用的，当然，民航乘客要先进保护舱睡眠，不能醒着过跃迁通道。 只有星舰的驾驶者，是“睁眼玩家”。 通讯里，几人还在唠嗑。 秦南树：“我觉得我有虫洞ptsd……” 周晓辰乐了：“怎么，你被夹过？” ——因为任务保密，除了阿列克谢，还没有人知道她的虫洞事故始末。 “什么话，那你还能见到我么？”秦南树不知道问话的人自己真被夹过：“我们要被甩到宇宙另一端，再甩回来，你们就不觉得很恐怖吗？回来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吗？” 周晓辰不恐惧——很奇怪，她在里面出过事故，但仍旧不恐惧。更确切地说，“被甩到宇宙另一端再甩回来”反而戳中了她的兴奋点，甚至有那么一点欲罢不能。 诱导点亮，星舰绿灯亮起，塔台发来信号：允许通行。 “走了走了！”周晓辰：“下一站，天宫！” 第252章 天宫码头打卡半日游(上) “宇宙另一端”的“烂柯游”其实没什么实感，几乎被加速度造成的不适完全掩盖了。 天宫码头也是军民共用。虽然他们开的是“军舰”，但星际军校联赛严格来说不是军事任务，所以没有被安排到天宫军事基地，而是在码头停机坪跟安保巡逻舰蹲在一起。 他们提前了半天，距离天宫—阿喀琉斯跃迁通道打开，还有10个小时。 “幽灵说挂‘休假’状态，就能出去转转，”周晓辰问在座的天宫“导游”们：“哪里好玩？” 谢东流\/阿莉萨\/林见星：？？ 周晓辰：？？？ “天宫很大的！”谢东流吐槽，“码头附近我也就逃家来了一次，上学来了一次，这才第三次。” 阿莉萨替林见星一起答了：“我们一样，而且还是被父母押送来的，哪也别想去。” 看来是没有导游了。 行叭，那就全凭缘分，随便乱逛！ 为了避人耳目（？），几人把自己为数不多的私服穿了出来。 周晓辰的是一身蓝色扎染卫衣配灰色工装裤——这身本来也不怎么样，但因为刚买就变成了常笑的隔热手套，反而格外心心念念，变成了她的白月光，于是有钱以后马上去买了身差不多的。 终于有机会穿出来了！ 秦南树不知道为什么很懂：“扎染三年前在天宫火了一阵，现在早就不流行了。” 桑榆星的流行款式永远跟在天宫后面吃土。 “我就穿，”周晓辰哼哼，“没见过土妹？” “衣服不重要，关键是人，”阿莉萨穿了一身大红风衣，竖起大拇指：“人超美！” 然后几个女孩子开始商业互吹。 男生们对视一眼，虽然觉得大家穿私服也都很帅气，但是没好意思互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拆伙吧，”周晓辰发现路人的回头率过高，果断道：“我们凑一起太扎眼了。” 当然不是说外貌——虽然联防大确实人均俊男靓女，但也还不到出门会被围观的程度。关键是星际军校联赛在联盟热度也是很高的！ 虽然不是什么明星，也就出镜了那么一次，又没穿军装，只是三三两两走出去的话，顶多让别人觉得“这个妹妹我好像见过”，但八个人凑在一起可就太明显了，很容易被认出来的！ 最后三个学长学姐一队，五人组这边男生一队女生一队。 且不说大家都很能打，皇城脚下，能出什么事？ 从天宫码头出站，明明是一直在往下走，但却越走越亮，出了最后一道闸门，竟然一脚踩上了被非常逼真的阳光照亮的地砖！ “哇！”周晓辰抬头去找光源：“厉害了！” 头顶是巨大的天幕，模拟的蓝天白云以假乱真，一轮比桑榆星还要刺眼的太阳洒下温暖的光。 “别直接看啊，”阿莉萨伸手在她额头挡了一下：“光幕后面挂着一个聚变反应堆，虽然是人造太阳，但从原理来讲，跟真的也没什么区别。” 周晓辰：“退役以后我要来这里住呜呜呜……” 只要假装看不见漫天飞的无人机和满地跑的机器狗，这里看起来几乎就是蓝星的城市啊！ 天宫是联盟建立的第一座巨型庇护所，之所以沿用了空间站的名字，是因为建设最初，它几乎就是用行星改造的空间站。 天宫既不是联盟最宜居的星球，也不是最大的。它诞生于联盟经过一系列星际移民的大动作，刚刚在宇宙站稳脚跟时。那时人类经过了漫长的人口锐减时代，第一次重新迎来增长。空间站和星舰的容量是很有限的，“新母星计划”因此被提上日程。 天宫建立之初，人造大气和行星改造对人类来说还是难以承受的巨型工程，所以采用了地下城方案——也造就了它“地宫”的外号。 在周晓辰的认知中，“地下城”的形象总是昏暗、逼兀，即使听谢东流提过“模拟天幕”，也很难想象造假能这么真实。 “这不叫造假——太阳不也就是个聚变反应堆嘛？”阿莉萨骄傲地介绍，“这个太阳也会运行，虽然不是东升西落，但比那个高端——通过太阳在地下城的‘巡礼’，天宫分成很多个气候不同的城区，为作息习惯不同的人量身打造。” “有昼长夜短的‘夏城区’，有昼短夜长的‘冬城区’，有精神问题或者其他一些疾病、特别需要光照的人，甚至还可以选择住在原本规划给植物园的‘日不落区’，还有夜市集中的‘永夜区’……” 于是周晓辰又开始为她退役后的定居区域选择困难：她喜欢光照，但是“日不落”好像有那么一点点用力过猛…… 24小时晒被会影响睡眠吧？她这种睡神倒是不在乎，但阿列克谢小时候幻听，睡眠可能不是那么好…… 纠结了一会儿，最后决定等退役了再纠结——然后就发现奥拉没跟上：“唉？奥姐，发什么呆呢？” 奥拉的私服几乎都是黑白色调，在洒满阳光的路上和色彩明艳的路人中间，像一个褪色的斑点。 周晓辰忽然发觉她从码头出来就很沉默：“没事吧？” “没事，”奥拉说，顿了一下，“只是觉得有点尴尬。” 周晓辰：“啊？” “想到你们明天要去阿喀琉斯，”奥拉：“就有点尴尬。” “为什么啊？”阿莉萨一头雾水：“浮空城听起来就很科幻——我还等着去见识一下呢！” 奥拉摇摇头：“等你们看到就明白了。” 她说完抬腿走进了人流中。 阿莉萨朝周晓辰眼神示意：“怎么了？” “我猜的啊，”周晓辰跟在后面，先给自己叠了个甲，小声：“这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第253章 天宫码头打卡半日游(中) “啊？”这解释太过抽象，让人更摸不着头脑——阿莉萨头上简直要具象化出问号：“能说点我明白的吗？” 周晓辰两手比划了一条平直的线：“联盟的刻板印象不是平均主义，人均贫困，什么的嘛。” “人均贫困是什么鬼……”阿莉萨：“如果参考标准是‘按需分配’的布尔什维克主义者终极梦想，那确实是不行——就算资源和生产力允许，人类落后的组织形式和生产关系也不允许啊！” 机器人生产，机器人维修机器人，机器人维修“维修机器人”……这个永动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只要一环出个bug，没有及时的人为干涉，马上就能跟多米诺骨牌一样干翻一整条生产线，最后干翻整个供应网。 而只要需求人为干涉，人类的历史学和政治学，或者说“人类那档子事”，就会在这里跳出来，展示它们不死不灭的顽强生命力。 “不过这不是重点，”周晓辰赶紧把话题从键政中拉回来，“在奥姐原本对联盟的想象中，这是一个要星星不要面包的地方——为了相对的平等，我们限制了收入，限制了消费，也限制了生活水平。” “桑榆星的状态，也很大程度符合这种想象。” 阿莉萨有点明白了：“但桑榆星是边陲，还是交战区。” 即使在联盟，绝对的平等也是不存在的——总有一些地方“更加平等”。 而相应的，在桑榆星似乎成立的联盟的“人均贫困”，放到联盟核心星系，也不是事实。 除去那些金字塔顶端的家族，阿喀琉斯天空城的“中产”们，生活水平未必就高过天宫。 阿莉萨可以骄傲地介绍自己的故乡，但故乡却让奥拉觉得尴尬。这种尴尬不是因为它贫穷，而是因为它的混沌和扭曲。 阿莉萨代入地想一想，如果自己出身于一个精神力不到d就要被赶出家门的国度，在背井离乡后参观别人阳光下的家乡，是不是也会为故土感到悲哀？ “以前奥姐最在乎的是突破精神力的障碍，做出一番事业；但现在我们已经未来可期，难免就会想起故乡还在受苦受难的人民了。” ——所以说，以前是“穷则独善其身”，现在是“达则兼济天下”。 周晓辰最后总结并叹息：“键政真的会传染。” 奥拉停步：“差不多得了啊！” 你要嘀咕就不能走远一点吗！ 我听得见！ 从天宫码头出来这一带，可以说是乡巴佬们的快乐老家。 “这里叫‘人类之窗’，”阿莉萨介绍的时候语气有点微妙：“就是一个……复刻了人类历史上的各种名胜古迹，让人打卡拍照的地方。” 可不是！ 这一路过来，周晓辰已经看见了小长城、慈父雕像、罗马斗兽场和万神殿、斜塔和自由女神像，可以说是不分时代，不分文化，一锅乱炖——“打卡拍照”的目的就是这么不加掩饰，简单粗暴。 但别说，还真的很适合这种“码头转机半日游”。 可惜军人要尽量避免拍照，周晓辰只能含泪放弃这份快乐，并在“退役后要做的事清单”里加了一笔。 天宫地下城分成好几层，轨道交通在下一层，但以防“误机”，周晓辰不想跑太远，体验磁悬浮地铁也被划入了“下次一定”。 逛进一家奶茶店，周晓辰一眼看中了“随机摇一摇”杯——她就喜欢开盲盒！ 一杯奶茶嘛，就算手气不好，又能有多难喝？ 然后拉出“联盟除了土豆，还有星辰大海”群，在里面发消息： “你们玩得怎么样？” 阿莉萨走过来，把“随机杯”递给周晓辰：“哇，你随到了一杯高贵的。” “随机杯”的好处，就是有概率用普通的价格点到一杯贵价的。 “喔？”周晓辰看到杯子上的“原价Ж1.35，随机杯特价Ж0.55”，喝了一口，酸酸甜甜，也没尝出什么特别的：“高贵在哪里？” 阿莉萨：“有虫族提取剂添加物。” “噗——”周晓辰嘴里的奶茶从鼻子里喷出来。 奥拉只点了一杯苏打水，在对面坐下来，喝了几口，看了一会儿窗外，回过神来，发现周晓辰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她，眼看又要念叨什么“兼济天下”，不由得白了她一眼，干脆埋头抠光脑。 然后就看见群消息，在周晓辰的“玩得怎么样”下面，林见星回复了一串省略号：…… 预感有点不好。 奥拉把光幕给周晓辰看——后者还在纠结这奶茶要不要继续喝，毕竟这么贵，好不容易抽中的——然后光幕上就刷出了下一条消息。 林见星：“我们在内务所。” 周晓辰跟个大近视一样，把脸凑到光幕前，盯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联盟行星防御军内务部，所谓“整理内务”，就是对内维持治安的部门。内务所分布在联盟各星系、各个基地和区域，翻译一下其实差不多就是派出所。 周晓辰：？？ 不是，这才过了两三个小时，皇城脚下的，你们惹上什么事了？ 林见星：“……一言难尽。你们过来看看吧。” 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被迫体验了天宫的磁悬浮地铁。不过谢东流和林见星也没走远，一站就坐到了。 赶到内务所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 谢东流抱着手站着，在他对面，一个大爷挥舞着两只胳膊——每只胳膊上都套满了光脑——大声控诉：“损坏东西要赔偿！这有什么好说的！” 内务所的同志站在两人中间，挡着大爷的胳膊并吐沫星子，一脸的“和稀泥”：“您先冷静一下！” 周晓辰猫步溜到谢东流旁边，但问的是林见星：“咋回事咧？” 第254章 天宫码头打卡半日游(下) 林见星指旁边柜子里面锁起来的“证物”给周晓辰看：“碰瓷。” 两人明明只是私下咬耳朵，结果大爷听觉异常灵敏，顿时不乐意了：“嘿！明明是你们搞坏别人东西！说谁碰瓷呢？” 周晓辰比划了个作揖的动作和稀泥：“您听错了！我们是说‘磕碰’！” 大爷还在那边骂骂咧咧，林见星把声音又压低了一点，继续道：“我们买了俩串，刚吃完，还拿着铁签呢，跟这大爷擦肩而过，突然精神力疯狂报警！” “我跟大东一合计，觉得大爷包里肯定有不对劲的东西。” “我上去交涉，结果这大爷拔腿就跑，被大东两步追上，一把拽住，包里掉出一只茧子来。就是那玩意儿不对！大东一铁签就插过去了。” 三言两语，简明扼要，精彩纷呈，跟说书似的。 不愧是广泛阅读从蓝星到星际时代文学作品的人！ 周晓辰恨不得“啪啪”给他鼓掌，然后问出了听众的经典问题：“那然后呢？” “从那茧里头剥出一只死蛹来——还插在签上，死透透的，”林见星：“现在的争执点是，那虫蛹本来就是死的，还是给大东插死的？” “那肯定是插死的啊！”周晓辰：“死虫蛹又不会让精神力报警。” “问题就在这里了，”林见星摊手，“我们没有证据。” 周晓辰恍然大悟：“确实是个问题！” 携带活的虫蛹在闹市招摇而过，这绝对是要吃牢饭的行为——如果在人群中孵化了怎么办？在知情的前提下，这几乎可以说是恐怖分子行径了。 因此，如果那虫子本是活的，谢东流就属于见义勇为，保护人民的生命安全，而有麻烦的无疑是那大爷。 但如果是一只死蛹，性质就变了，那就是虫族材料，根据联盟法律，持有并不违法，反倒是谢东流损坏他人物品要赔偿——也就是大爷的诉求。 一般来说，碰瓷都是要证明“你的鸡本就是死的，不是我撞死的”；但到了他们这里，要想方设法证明的却成了“你的虫蛹原本是活的，就是被我插死的”。 属实倒反天罡——虽然小伙伴有麻烦，但周晓辰还是忍不住先乐一个。 谢东流白了她一眼，周晓辰赶紧收敛笑容，帮忙想办法。 化学检测当然可以查出虫蛹的大致死亡时间，再找生物学家出具“死因报告”，总能真相大白。但是一方面这属于大炮打蚊子，更重要的是再过几个小时就要打开跃迁通道，走这一通手续送检等结果，误机了怎么办？ 要说赔钱了事赶紧走人，又气不过——凭啥？ 周晓辰想了想，发现一个华点：“到阿喀琉斯的跃迁通道还没开，他哪里搞来的虫蛹？” 而且还是活的？ 大爷高声道：“那是半年前的滞销货！” 周晓辰不信：“虫族材料不是很紧俏么？” 还滞销，骗谁呐！ “嘿！”大爷：“不兴咱价谈不拢啊？” 内务所的同志显然心里是向着他们这边的，但不能明面上拉偏架，插话道：“我们调出了您的交易记录，在今天以前，没有提及这件商品的交涉记录——半年前您的报税单上也没有。” 林见星：“这不是偷税吗？” 倒爷的货品也是要收税的！ “这是私人物品！”大爷光速改口，“现在手头紧，把私人收藏拿出来变卖，哪里不合法？” 周晓辰略过这个问题，盯住了另一个：“‘在今天以前’——也就是说今天有交涉记录？” 内务所同志点了点工作光脑，弹出一片光幕，上面是大爷今早跟匿名买家的聊天记录，谈到今天交易一只“正宗的麋鹿座迷迭蛾蛹”，并且强调“包活”。 大爷嚷嚷“侵犯隐私”，内务所同志挡着他的胳膊说“交易平台注册协议有一条是发生民事纠纷时允许调取记录”——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迷迭蛾！ 迷迭蛾，麋鹿座特产之一，其身上的鳞粉有致幻作用，能让人产生飘飘欲仙的幻觉。 据说帝国不少人专门养这玩意儿，当做嗑药的替代品。 周晓辰感觉今天吃瓜吃到打嗝：“好家伙！这还不能定罪？” 并不是所有虫族材料都合法——这种带有致幻效果的就不在合法清单内。 “不能，”内务所同志无奈道，“因为这不是迷迭蛾。” 周晓辰：…… 内务所同志给她展示现场照片，铁签上叉着一只蛹，都不用跟图鉴比对，周晓辰杀虫无数，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一只最常见的麋鹿灰蛾的蛹。 敢情还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但你要说他卖假货吧，他只是在展示商品的时候说了假话，实质性的交易还没有发生。 嘿，有些人，他又逃税，又碰瓷，又卖假货——偏偏他万毒归宗，负负得正，你还拿他没办法！ 但周晓辰又双叒发现了华点，把光幕上的“铁签叉虫图”放大：“这不是麋鹿灰蛾的茧。” 突破口出现了！ 大家顿时都围了过来，人多势众，把大爷挤到外圈。 奥拉看了一会儿，下了定论：“茧是迷迭蛾的，但蛹是灰蛾的。” 包装和货物还不一致，这大爷属实是个鬼才。 周晓辰脸贴着光幕研究：“这是扯了迷迭蛾的丝，给裹起来的。啧啧，这工艺！” 林见星反应过来，举手：“这算非法加工吧？” 按照联盟法律，在联盟境内，对虫族材料的任何包括预处理在内的，工业或手工的加工，全部违法——哪怕你单纯做个切片也不行。 裹蚕丝虽然是离奇的行为，但细究起来，也是加工！ 大爷脑子很灵光，立刻狡辩：“我拿到货就是这样的！不是在联盟境内裹的！” “不可能，”阿莉萨仔细研究了一下“茧”的外圈：“这个纹路，就是用裹的机器裹的。难道联盟的机还卖去了帝国？” 谁跨星系交易这种无聊玩意儿啊！运费多贵？ 周晓辰眼睛一亮：“查他交易记录！” 内务部同志立刻调出了一笔记录，是大爷订购的机。 证据链扣起来了！ 周晓辰得意：这次你圆不过去了！ 虽然非法加工只是罚款，相比事实上的携带活体罪责轻得多，但反正现在有麻烦的不是他们了。 几人总算得以脱身，为表庆祝，又去铁签立了大功的那家店撸了一顿串。 “呜呜呜好好吃！”周晓辰咬着油汪汪的真肉串，再次坚定了退役要来这里生活的想法。 第255章 克苏鲁之城(一) 虽然在天宫才待了几个小时，但是周晓辰单方面宣布这就是她新的精神故乡了！ 作为真的天宫人，谢东流反而不屑一顾：“这是物质的腐蚀！” 谢东流吃桑榆星的“科技与狠活”肉，也能吃得斯哈斯哈，言行一致，确实是艰苦朴素的人民战士。周晓辰无法反驳，只能给他竖起大拇指。 回到天宫码头，进站的路上，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众多浑身挂满大小包的倒爷。虽然也有年轻人，但更多是活力四射的大爷大妈，健步如飞走路带风，所过之处路人无不退避。 回想起刚刚的经历，几人也不由得退远了一点。 在码头会合了学长学姐，大家各自回各自的星舰，准备起飞。 停在码头上的星舰中，周晓辰的旗舰“鹊巢”体型最大，其次是秦南树的维修舰“锤头”、奥拉的支援舰“蜂巢”和林见星的防御进攻型“虎鲸”，体型适中的有阿纳托利的“凤凰”和谢东流的“镰刀”，狙击型的柳德米拉“朱雀”、阿莉萨“幽灵”最小巧。 “幽灵”停在“鹊巢”旁边，差不多就像巢边上的一只鹊。 燃料已经加满，秦南树那儿还灌满了备用的；其他零件不用说一应俱全。 毕竟谁也不想用帝国的东西——谁知道有没有问题啊！ 诱导点亮，大批船只排队跃迁。前往帝国的洞穴，看起来跟其他的似乎也没有什么分别。 “大概是心理作用，”林见星坦诚：“还是给我一种前往克苏鲁巢穴的感觉。” “有一说一，”阿莉萨：“阿喀琉斯还有一个外号，叫巢都。” 他们不说还好，这一说，周晓辰也觉得氛围一下子就克了起来。 尤其她还是打头的那个！ 正聊到这里时，信号灯转绿，塔台发来指示：允许通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去，即使是直面克苏鲁，也要闯一闯了。 周晓辰打到“前进一”，即使是最低档加速，也提供了强劲的动力。“鹊巢”弹出去，钻进了洞穴中。 又一次宇宙尽头的“烂柯之旅”后，周晓辰第一反应是在指挥频道呼叫：“全体报到一下！” “谢东流安全抵达！” “阿莉萨安全抵达。” …… 确认没有少了谁，也没有多了谁，周晓辰按照约定向对方塔台发送“到达”和“请求引导”信号。 主控屏幕上，除了7个绿点，其余全是红点，虽然关掉了声音提示，“发现敌方”的信号灯还是闪个不停。 这种感觉就像误入对家主城，定睛一看，全是红名。 几秒钟的等待后，周晓辰接收到一个信号，自动解码后变成了一个女声：“周晓辰女士，您好。诺亚为您导航。” 周晓辰登时一个激灵：出现了！ 帝国最高人工智能，逃亡人类的保姆，幽灵一生之敌，诺亚！ 周晓辰嘴一瓢：“久仰久仰。”又一瓢，“为什么你不用机械音？” 诺亚好像被她噎了一下，但也可能纯粹是周晓辰的幻觉，女声平静道：“数据统计显示，女声更能让人类舒缓精神。” 那为什么幽灵要用机械音呢？周晓辰把这个问题放在心里，准备回去问祂。 这么想的时候，周晓辰意识到幽灵的存在一直是她安全感的重要来源——在联盟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幽灵在注视，所以不管捅了什么娄子，第一反应总是叫幽灵——但现在她失去了这种安全感。 她已经来到了幽灵的视界之外，接下来，就要靠自己了。 周晓辰严格按照诺亚引导的路线航行——开玩笑，这是对家地盘，最好哪只脚先进门都不要走错——随着高度逐渐降低，她得以看清一直存在于联盟克苏鲁传说中的天空之城：阿喀琉斯。 阿喀琉斯是星际时代人类众多行星落脚点中最特殊的一颗，因为严格来说，它甚至不是一颗行星，而是一颗位于小行星带上的矮行星。 小行星是指质量相对较小、形状不一定规则、未能清除其轨道上其他天体的宇宙天体，而矮行星则是小行星中的“大块头”。 与许多其他小型天体共用轨道，无疑增加了碰撞的概率，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选择矮行星作为母星，何况作为首都星。 但回归帝国历史，会发现诺亚方舟是在穿越这条小行星带的时候发生撞击事故，那么不得不迫降在其中一颗小行星上就是意料之内且合理的事情了——在联盟科幻小说中，光是出现“阿喀琉斯毁于小行星撞击”这类剧情的，就有好几百本。 阿喀琉斯在这条后来被命名为“诺亚带”的小行星带中，是一眼过去最大的一颗，直径达到九百多公里，接近蓝星的十分之一。即使如此，相对于行星，阿喀琉斯的重力也是非常小的，这对建造“浮空城”或许是利好，但对于生活在地表贫民窟的人，就大大地不好了。 就像奥拉曾经说过的，从宇宙的视角审视，在感受到“天空之城”的辉煌之前，先感受到的是它的渺小——浮空城就像一个若隐若现的梦幻般的环，挂在阿喀琉斯外面，好像一枚尺寸太大的戒指，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滑下去的错觉。 作为一名宇宙战士，周晓辰坚定地认为自己没有恐高症，但现在她有亿点点怀疑这个论断。 天空城停机坪是碳纤维骨架和金晶材料（星际开发的一种高强度硅质材料，硬度超过金刚石，呈金色）打造，金碧辉煌，不像机场，倒像神殿。 周晓辰把星舰挂在“待机模式”，提醒全体队友打开所有防盗——这可不能怪他们小心或者小人之心，毕竟是勇闯克苏鲁之都，该有的谨慎一点都不能少。 一下星舰，周晓辰的钛合金狗眼就差点被闪光灯给闪瞎——又来了，花花绿绿记者团！ 第256章 克苏鲁之城(二) 周晓辰绷住表情，尽量睁大眼睛，以防有人恶意给她拍丑照，然后才迈着反派特有的、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记者团。 果然，马上有人把话筒往她嘴上怼，逼得她不得不后仰一点，于是看起来就有种鼻孔对人的傲慢。 “周晓辰女士，请问这是你第一次来阿喀琉斯吗？” 周晓辰回忆着自己的“官方资料”，谨慎回答：“严格来说不是。但在记忆清晰的情况下，可以算是第一次。” 按照资料，她被送往垃圾星时，还不怎么记事。 “你对阿喀琉斯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一枚戒指。” 至于“随时要滑下去”的后半句，在这里省略。 “你对比赛新规怎么看？” 这是一个陷阱，等于是问“你们是不是不会在比赛中杀人”。 周晓辰当然不能做这种承诺：“这是联盟的善意。但对方如何回应这份善意，就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了。” “我注意到你手上的戒指，请问你已经订婚了吗？” 连这种私事也问！ 周晓辰本来想说“保密”，但想起差点被她忘去了爪哇星的“光年爱人”梗，又改了主意：“是。” “请问对方是联盟人吗？” “当然。” 这个“光年爱人”头衔还是留给林见星吧！ …… 帝国过分鲜明的等级意识即使在采访中也体现得淋漓尽致，作为指挥，周晓辰一个人就扛了80%的火力，而她身后的其他队友大部分时候在放空划水。 采访持续了近两个小时之久，简直是被迫站军姿，直到大赛接引人把队员们接走，记者团还跟在后面意犹未尽。 坐上浮空艇，自称“维比乌斯”的“接引npc”骄傲地向周晓辰一行介绍天空之城的风景： “就像时钟被分为十二个钟点，阿喀琉斯被分为十二个城区，也是十二个时区。” “这十二个区分别用奥林匹斯十二主神命名，宙斯区是帝国行政核心所在……” “德墨忒尔有帝国收录的所有生物标本，阿佛洛狄忒是帝国艺术中心，赫淮斯托斯是帝国科学中心。” “至于我们的目的地，‘帝国之脊’诺亚军事学院，则在阿瑞斯区。” 周晓辰不怎么喜欢“帝国之脊”这种说法——联防大就没有这么咋呼的称谓。相比联盟的脊梁，行星防御军顶多只是联盟的蛋壳，敲掉蛋壳，里面也许没有那么硬，但那才是人民战争汪洋大海的开始。 大约是飞行员对运动都非常敏感，即使在浮空艇里，周晓辰也能清晰地感知到整座浮空城在缓缓旋转，仿佛一座永不停止的摩天轮。她当然不会“晕轮”，但说实话这种永远处在运动中的感觉并不是太好。 林见星：“可能是重力的缘故。” 周晓辰读出他的潜台词：城市旋转产生的向心力只能模拟重力，与“万有引力”的原理是不同的。最明显的区别就是向心力存在半径差导致的高度梯度，即头和脚受到的重力不一样——这还能不难受？ 虽然相对“一条人”的长度，浮空城的半径巨大，这种差异很细微，但也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就对了。 比重力差更难受的还是这种“谜语人”的说话方式——毕竟是帝国的地盘，就算不是当着帝国人，至少也是当着诺亚，总不好直接开骂吧？ 如果被录下来挂到新闻里，岂不是影响联盟的形象？ 浮空艇路过的地方，建筑大多非常华美，除了墙刷得太白，有点刺眼之外，可以说无可挑剔；但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也能看到一些建筑密集的区域。当然，周晓辰没有开口询问——这个接引npc老哥也挺不容易的，万一不小心踩到什么痛脚，问了人家不好回答的问题呢？ 经过“诺亚方舟”副本，周晓辰对自己踩痛脚一踩一个准的功力很有自知之明。 浮空艇从天空城码头所在的“波塞冬区”出发，依次穿过“赫斯提亚”“德墨忒尔”“阿佛洛狄忒”“阿波罗”和“雅典娜区”，降落在最终目的地“阿瑞斯区”。 如果说联盟行星防御大学像一座要塞，诺亚军事学院就像一座皇宫。 大部分建筑都很雄伟，科林斯柱式结构无处不在，进入内部则是圆形大厅配穹隆顶，周晓辰也分不清是古希腊还是古罗马的建筑风格。 说是为了表示欢迎，但或许是为了减少冲突，大赛组委会没有把他们直接安排到军校宿舍，而是塞进了“萨鲁斯特公馆”，名字取自公元一世纪左右，庞贝的萨鲁斯特公馆。 这座公馆主要招待来访要员，别的不说，排场是拉满了。 维比乌斯给周晓辰一行人发了临时光脑——相比联盟的“傻大黑粗”型号，这些光脑显然更有设计感，是银色的手环。 “诺亚军事学院后院是机密区域，不能进入，地图因此也不显示；另外阿喀琉斯‘宙斯区’和‘赫拉区’也不能随便通行。”维比乌斯提醒：“除此之外，你们是完全自由的。” 虽然他强调了“完全自由”，但跟在前面的“禁止通行”后边，实在不怎么有说服力。 幽灵就从来没说过联盟有什么地方“禁止通行”，祂说凡是你有本事进的地方都是能进的…… “用光脑解锁房间，简餐可以随时叫，机器人会送来。”维比乌斯继续交待：“正式的晚宴和双方队员见面会在晚上8点，届时大赛组委会代表、帝国代表队全员都会出席。” 言下之意你们也要准时参加。 周晓辰又开始暗暗埋怨晚上8点开始吃饭这个不健康的作息——她平时晚饭6点就吃完了，10点多都准备睡觉了好吗！ 当然，她选择性遗忘了这是联盟的军人作息，她在考进联防大之前完全是只夜猫…… 总之虽然周晓辰心里一直在刷吐槽，但面上保持着礼貌得体的微笑，送走了维比乌斯。 用维比乌斯的话来说，“你们是完全自由的”“想来你们也不需要一直被打扰”，总之有问题找诺亚，然后就把他们放生了。 谢东流：“要不要出去转转？” 周晓辰思忖：“一直憋在房间里，好像显得我们很怂？” 林见星：“……你就是想出去吧！” 找什么理由！ 最后大家一起看向奥拉。 唯一的本地人！ 奥拉：“……倒也没什么不能去的。”她顿了顿，“就是有几条需要注意的。” 周晓辰：“喔？” “第一，”奥拉：“天黑之前要返回主街区。” 第257章 克苏鲁之城(三) 周晓辰举手：“几点算‘天黑’？怎么划分‘主街区’和‘不是主街区’？” “天黑不是指时间，是指光线。”奥拉抬手做了一个往下按的动作，表示先别打岔，等会再说： “第二，如果你注意到道路两旁的涂鸦风格发生明显变化，不要惊慌，站在原地，会有人来跟你交涉，带你离开。” “第三，禁止往路边垃圾桶丢垃圾——所有垃圾带回住所处理。” “第四，禁止步行跨过城区之间的边界。一切跨区通行只能乘坐浮空艇或磁悬浮轨道车。” “第五，禁止进入路线图上不存在的站点。” “第六，禁止进入地图上不存在的区域。” “第七，守望者是可以信任的。” “第八，如果你遇到麻烦，请自行解决，不要向守望者求助。” 林见星举手示意自己有话要说：这不矛盾吗？ 但是奥拉再次抬手往下按，示意稍安勿躁，然后继续道： “第九，如果有人向你搭讪，请保持礼貌，但不要给对方或接受对方给你的任何东西，请礼貌回绝。” “第十，你可以在任何店铺购买东西，如果没有钱，可以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但货品要在一个月内使用完、丢弃或交易掉。” “十一，你是完全自由的。” “做到这十二条，你就可以安全地在这座城市行走了。” 本来憋了一肚子问题，但等奥拉真的说完了以后，大家反而失去了吐槽的欲望。 不受时间控制的天黑、仿佛具备某种“结界”象征意义的涂鸦、堪比国境的边界线、不存在于路线图但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站点、不存在于地图上但存在于现实世界的街区。 可以信任但不可求助的守望者、会索要或者给予东西的路人、售卖货品像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有时限的商店、让人怀疑的第十一条和不存在的第十二条。 大家面面相觑，方才的跃跃欲试现在都变成了：这门非出不可？ “出！”周晓辰不信邪：这混沌之都我还不敢闯了咋的？ “但得先吃点东西。”考虑到出了门还不定能去哪觅食，周晓辰看了时间，指向下午4点——虽然听了奥拉的“城市行走规则”，她对时间在阿喀琉斯的含义产生了亿点点怀疑：“我们回房吃点简餐，5点重新在大厅集合。” 话音刚落，银色光脑就弹出了一小片光幕，标记了各人的房间位置和路线——诺亚一点也没有掩饰自己在听众人的谈话。 幽灵就喜欢淡化这一点，如果周晓辰不主动呼叫，祂都假装自己打盹了，没在听。 仿佛玩一个真人rpg，带自动寻路的那种，周晓辰跟随指引进入电梯。大约是为了避免古典墙面上突兀地出现按钮，电梯按键都是隐藏的，触摸才能显示。每一台电梯通往不同的楼层，而他们八个人几乎全部被打散安排到了不同的区域，让人不得不阴谋论一下。 周晓辰被安排到l层（楼层的编号并不是按字母表顺序，非常邪门），长长的走廊空荡荡，只有她的军鞋敲在地砖上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仿佛随时可以上演中世纪鬼故事。 周晓辰越走越觉得毛毛的，感觉两边悬挂画像上的人随时要出来打她一顿。走了好几分钟，总算在两个不认识的帝国元帅，“盖乌斯·尼禄”和“普布利乌斯·尼禄”（全名太长酌情省略）中间找到自己的房门。 门口挂俩尼禄，这得多不吉利！ 卧室是一个套房，目测起码一百多平，连衣帽间都比周晓辰的宿舍大，让人很没有安全感。仍然是复古的宫廷卧室装潢，以周晓辰对历史和建筑学的小白程度，反正也搞不清楚是什么时代的风格。 所有按钮都是隐藏的，害得周晓辰不得不沿着墙摸一圈，显得特别猥琐——然后一个不小心，“啪”一下打开了电视，妆容夸张的主持人一下子占满大半面墙，吓得她猛戳墙壁刚才摸到的位置，赶紧给关了。 坐在除了一看就很贵，别的也鉴赏不出个什么的沙发上，周晓辰在心里指指点点，这种按照人体姿势自动变形的材料舒服是舒服，但是非常不利于校正坐姿，并强行夸了一通宿舍里的直角椅子，才打开了菜单。 焗蜗牛；红酒炖牛肉；焗烤扇贝；油封鸭腿；煎鹅肝；海鲜酥皮忌廉汁…… 这叫“简餐”？ 周晓辰无视自己咕咕叫的肚子，想到在天宫的那杯奶茶，矜持地问：“哪些是无虫族提取剂添加的？” 然后菜单上就只剩下了：长棍面包。 周晓辰：…… 考虑到连续吃两个月长棍面包可能会营养不良影响发挥，她只好入乡随俗，勉为其难地点了红酒牛肉、鹅肝配洋葱汤。 机器人很快送来了菜品，周晓辰在心里啧啧：这么快，肯定是预制菜！ 在把每块肉都盯了一遍，确认精神力没有预警，应该不会下了精神锚点以后，周晓辰才开动。大快朵颐完了，心中默念几遍“酒肉穿肠过，布尔什维克心中留”，她才抹抹嘴回到了一层大厅。 众人陆续到齐，看起来依然眼神坚定，很好，没有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的迹象——然后秦南树就打了一个蜗牛味的饱嗝。 大家一起看他。 秦南树一脸无辜：“我就是饿了！” 所以稍微多吃了那么一点点而已！ “咳，我们这是出门调研，”周晓辰申明这不是闲逛，“今天就在阿瑞斯区转转。” 一行人离开萨鲁斯特公馆的时候，是下午5点不到，但走着走着，光线居然在逐渐变亮，如同经历了一场日出。 “为了提供和蓝星上重力相当的向心力，阿喀琉斯天空城的转速很快，”奥拉：“每个蓝星日要绕矮行星转三周，等于每8个小时经历一次昼夜交替。” 周晓辰恍然大悟：每个区的昼夜交替时间不同，且每天会经历多次昼夜交替，因此在阿喀琉斯，“天黑”不是一个时间概念。 第258章 克苏鲁之城(四) 要说阿喀琉斯跟天宫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相似的分层轨道交通。 “零层”都是“步行层”，“正一层”是高架公路，而“负n层”则是庞大的“地下”轨道交通系统。稍有不同的是，阿喀琉斯空中飞行的是可以乘坐的浮空艇，而天宫则是全身长满摄像头的无人机。 严格来说，对于一座浮空城，没有“地下”一说；但没有人喜欢喧闹的轨道车在自己生活的空间内跑来跑去，所以城市依然进行了分层设计。 相对于矮行星地表的贫民窟，轨道车行走在“天空”，但对于天空之城居民，说那是“地下”也没什么错——他们甚至就把轨道车仍旧称作“地铁”。 诺亚军事学院周边几乎都是白色石料和金晶骨架的宏伟建筑，仿佛走在一处复原的历史古迹中，非常没有烟火气。 奥拉知道大家想逛的约莫不是这里：“坐两站浮空艇，再坐四站地铁，能到阿瑞斯区最大的市民交易中心。” “还要换乘？”谢东流发问：“为什么不能直接坐地铁？” 林见星替他回答：“因为这里没有地铁。” 谢东流：“哈？” 周晓辰也已经明白过来，凉凉道：“浮空艇是高贵的交通方式，地铁就不是那么高贵了——这里作为一个高贵的区域，当然没有地铁站。” 谢东流张大嘴巴，无言以对。 阿莉萨：“以前我对阿喀琉斯的概念就是天空之城与贫民窟……现在看来，天空城也有‘在天上的’和‘在地下的’之分。” “一座城市的运行，需要大量的工程和服务人员——但他们永远无法成为自己建设的城市的主人。”奥拉把手插在衣兜里，抬头看这座她曾经熟悉，但现在却有点陌生了的巨型城市，“这里有人一辈子没有坐过浮空艇，也有人一辈子没有坐过地铁。” 周晓辰：“……我们一天之内就能得到别人两辈子的体验，也不错嘛。” 阿纳托利关心的问题比较现实：“浮空艇票价在什么范围？我们每天的预算是人均15帝国盾。” 阿纳托利主动承担了大管家的责任，在天宫统一兑换了货币。昆比特和帝国盾的当日汇率是2.09:1，虽然联盟给他们开了比较豪的出差补贴（相对于联盟的生活水平），但跟帝国佬的挥金如土相比还是写满了抠搜，得算着点花。 “浮空艇是免费的，”奥拉说出了大家意料之外的答案，“只是普通人根本找不到站点——找到了也进不去。” 因为浮空艇的站点，就是各大家族的私人花园。 作为帝国的“贵客”，他们获准进入诺亚军事学院的“前院”，也就是对外开放的部分。一进门就是浮空艇的停机坪，被柱子架在空中，仿佛巴比伦的花园。 穿深蓝色镶金边制服的军校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等飞艇，周晓辰一行人虽然换了私服，没有把过于扎眼的挂着镰刀锤子星星的军装穿出来，但联盟式（指过于朴素）的衣着还是立刻引起了八方注目。 好在可能是所谓“贵族教育”的缘故，诺亚军事学院的学生比较绷着，还不至于公然上前围观——要是投放一个帝国佬去联防大，不出3分钟他就被里三圈外三圈地围起来了！ 奥拉带路，众人先坐浮空艇到李维斯家，再走四五个街区，乘地铁去位于阿瑞斯区边缘的市民交易中心。 “咳，”周晓辰觉得大家关系已经这么铁了，可以问一问：“为什么去李维斯家？” 不是已经断绝关系了吗？ 奥拉用死鱼眼看她：“因为别家的路我不认识。” 周晓辰：…… 浮空艇上，诺亚军事学院的学生在闲聊。周晓辰以为经过高考的佛脚和在联防大多国语言文献资料的洗礼，她的帝国通用西语已经学得很好了，但现在发现还有百分之三十的内容听不太懂。 一方面是夹了乱七八糟的敬语，另一方面是他们谈论的电影动漫什么的，全都没看过。 一门语言，完全懂和完全不懂都是比较舒服的状态，前者不用说就是开心听壁脚，后者也可以当做白噪声忽略掉。 最难受的就是懂一半！ 仿佛视野正中间打了一坨马赛克，简直逼死强迫症了。 一般这种时候只要戴上vr眼镜，打出翻译字幕就可以了——周晓辰俄语还很烂的时候，就是这么跟人交流的。 但这里是帝国！ 忽然戴上vr眼镜，不是把“我在听壁脚，但听不太懂，等我戴个翻译——好了你们继续聊”，写在脸上么？ 好在这种难受没有持续太久，两站地很快，转眼浮空艇已经在李维斯家降落。建筑式样没有明显的变化，但金晶镶边装饰减少了很多，取而代之的是花边浮雕，相比诺亚军事学院，看起来低调了很多。 奥拉带着众人熟练地钻了一道小门，就到了外面的街区。 刚开始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但走着走着，气氛就不太对劲了。 墙壁不再那么白亮，开始变得灰扑扑的。转过一个街角，一幅盖满整座建筑的巨大涂鸦忽然出现在眼前！ 画的是一个女孩，但她的脸上却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此时接近下午6点，阿瑞斯区刚刚转到被太阳直射的位置，正午一般的光线下，这幅阴间的巨幅画像却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谢东流喃喃地想起了第二条：“如果你注意到道路两旁的涂鸦风格发生明显变化……” “嗯，一般人走到这里就该停步了，”奥拉：“越过自己生活的街区边界，是入侵别人的地盘——这是有点儿犯忌讳的。” 周晓辰：“但是？” “但是我们人多，而且看起来人高马大，”奥拉：“现在还是‘白天’，稍微犯一点儿忌讳，问题不大。” 然后她抬腿走了过去。 周晓辰觉得自己也不是很“人高马大”……但仍旧狐假虎威地挺起胸膛跟上。 到了地铁站，两边的建筑已经完全没有那种金碧辉煌的感觉了，甚至有些老旧。地铁入口几乎就是一个洞，挤在电梯里面一路往下，甚至有种下矿井的错觉。 第259章 克苏鲁之城(五)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后，电梯停了下来。门一开，众人忙不迭挤出去。 周晓辰：“我听着这声儿，简直怕它掉下去。” 各种电梯坠落事故都在脑子里面演了一遍好嘛！ 秦南树附议，心有余悸地问：“这个站是线路上存在的吧？怎么一种年久失修的感觉？” “当然是存在的，”奥拉点开光脑，指给他们看地铁线路图：“这是‘太空坟场’站。” 众人脚步又是一滞。 奥拉解释：“曾经是把遗体发往太空的发射基地——但那是很久以前了。” 秦南树继续碎碎念：“磁悬浮地铁不好好维护的话是很危险的……” 买完一人0.5帝国盾的地铁票，秦南树念叨得更厉害了：“维护这么差，票还这么贵……” 谢东流附议：“天宫才0.1昆比特好嘛！” 算上汇率，贵了十倍！ “看起来也真的很老旧了，”阿莉萨抬头看遍布穹顶的巨大光幕，也加入了吐槽的行列：“显示灰扑扑的。” 周晓辰跟着抬头，顶上光幕显示的内容在地铁运行路线、城市景观和花哨的广告之间来回切换，本来还挺科技感的，但凡事都经不起比较，跟天宫以假乱真的天空相比，就不太够看了。 进站人流量最大的地方，有位穿褪色红风衣的老妇人在拉一种类似小提琴的乐器。周晓辰不认识乐器，也不知道她拉的是什么曲子，但觉得很有生命力。 绝大部分时候都很沉默的柳德米拉突然上前几步，拿刚刚买票换的0.5帝国盾零钱放进了她的琴盒。 抠门如周晓辰，想劝她换个0.1盾，但一掏衣兜，自己也没有零钱。在琴盒里的0.01-0.05盾硬币中间，这张零钱简直称得上巨款。老妇人对他们说，“god bless you（上帝保佑你们）”。 站台很长，周晓辰习惯在后边一点等，总觉得那边人少——虽然说不定大家都这么想。 子弹头的列车开过来，秦南树又开始念叨：“听声音就觉得轨道该维修了……” 一阵刺耳的刹车声传来，地铁和秦南树的声音一起戛然而止。 “好家伙！”周晓辰简直服了：“什么言出法随？” 秦南树不服：“怪我咯？” “故障？”林见星不确定道。 但站台靠前部分的人此起彼伏地尖叫起来，不像是故障该有的排场。 周边人窸窸窣窣议论起来： “怎么回事啊？” “走！去看看！” 一般来说热闹最好不要凑，但几人毕竟人高马大，稍微凑一下，想来问题也不大，于是跟着人流去围观。 帝国治安官，也就是肩上有蓝色方舟记号的“守望者”，拨开人群赶到前面；来自联防大的几人紧随其后，靠体格成功挤出人群，努力伸头，看见守望者正把一个人抬出轨道。 那人本来穿着一件褪色的红风衣——但现在已经被血染得鲜红如初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 这时一名守望者朝他们看过来。 他的同伴忽然道：“这些人刚刚跟疑犯接触过！”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怎么就是“疑犯”了？ 第二反应是：不好！ 果然，守望者嚷道：“抓住他们！” 周晓辰：“跑！” ——无论是考虑到8点还要赶晚宴，还是防止帝国大做文章，最好都不要被守望者带走。 她二话不说，跳下停运的地铁轨道，沿着铁轨撒腿就跑。 虽然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其余人二话不说，立刻跟上。 阿喀琉斯地下铁轨路线如同一张蛛网，而联防大学子的身体素质，还是要拉开帝国普通守望者一截的，七拐八拐之后，他们就成功甩掉了追击者。 “问题不大，”跑到另外一处站台，周晓辰脚步慢下来，“我记得路线……”回头跟奥拉对视一眼，她的声音心虚地低了下去。 林见星及时提醒：“第五条，禁止进入路线图上不存在的站点！” “哈？这是本来不存在的站点吗？”周晓辰指着站台上的名字：“王后墓”站。 调出地铁路线图，果然查无此站。 奥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阿喀琉斯的轨道站大多是在人口巅峰时期修建的，但随着城市常住人口的减少，很多站点都废弃了。” “这些废弃的‘幽灵地铁站’……” 她没有说下去，但众人已经看到了。 原本是站台的位置，摆着满满当当的一排铺盖。许多人正躺在铺盖里抠着光脑。有人抬头看一眼他们这些“闯入者”，但见他们人多势众，又多是大块头，并不想主动招惹，于是又事不关己地埋头于自己眼前的光幕。 奥拉压低声音：“……就成了偷渡客的聚集地。” 林见星小声：“偷渡客？” 奥拉：“对——从贫民窟。” 大家于是明白了。 这时候“王后墓”站上方的穹顶忽然亮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太阳能电池终于充够了电，光幕诈尸一样开始工作，因为长年没有维护，有的地方显示不出来了，于是画面就仿佛被打了马赛克一样。 时间来到了晚上7点，阿瑞斯区开始进入夜间。 头顶的画面只维持了5分钟，拍摄的是阿瑞斯区地上的景观。中心是白色的复古建筑，四周是拔地而起的摩天大楼。在进入夜间的时候，绝大部分建筑都亮起了灯光，一起组成了周晓辰曾经熟悉、但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的城市天际线。 在这宛如城市切片的一幕下面，他们沉默着从无数的铺盖旁边路过，穿过了“王后墓”的站台。 站台的电梯当然早就停运了，但从安全通道爬楼梯上去，果然发现原本被封住的“王后墓站”出口，又被人悄悄地挖开了，用一棵假树挡住。 等几人一个接一个爬出来，林见星掏出光脑，新闻播报从他外放的音响中传来：“今日晚6点35，太空坟场站出现故意妨碍轨道交通的恶性事件……” 第260章 克苏鲁之城(六) 周晓辰问奥拉：“会把我们拍下来全城通缉吗？” “不太可能，”奥拉：“我们只是接触过自杀者，没有证据显示这是我们策划的——守望者不过是习惯性暴力执法罢了。”她又补充道，“何况地铁站没有摄像头。” “哈？”谢东流无法理解：“地铁站没有监控？” “只有进站闸机那里有，”奥拉：“地铁站是帮派交易的地点，摄像头太密集的话，拍到什么不该拍的就不好了。” 周晓辰被噎了一下：摄像头难道不就是为了“拍到一些不该拍的”吗？ “好吧，”她勉强接受了这个设定，“这是好事——我们只要安全返回就行了。” 轨道车是不能坐了，那就得徒步从“王后墓”站赶回“太空坟场”站，再从李维斯家的花园乘坐浮空艇，返回诺亚军事学院。 但是现在天黑了！ “城市行走”规则第一条：天黑之前要返回主街区。 那么问题来了。周晓辰：“哪里是主街区？” “拿阿瑞斯区来说，纵横各有十二条主干道，”奥拉随手打开光幕，指给她看上面标记的“1st”到“12th”大道：“主干道两侧一格范围内就是主街区。” “一格？”谢东流忍不住要确认一下——搁这里打rpg游戏呐？ “南北向78m，东西向120m，大概的一格范围，”奥拉：“但这不是绝对的，主要取决于街道的分割。” “王后墓”站显然不在主街区，解释的时候他们脚步不停，迅速在狭窄的街道间穿行。 周晓辰脑洞大开：“这‘一格’的房价是不是比旁边‘二格’的贵很多？” 奥拉有点惊讶于她居然有这么敏锐的“房价”概念：“五倍。” 周晓辰：“……妈耶！” 联盟的房子是公共资产，提到“房子”，联盟人的第一反应通常是各种申请、摇号和积分加权算法，脑子里就没有“房价”这根弦——而军人有各种加分，摇中的概率是比较高的，就更少有这方面的烦恼。 而周晓辰想的是，奥拉提过一次，她脱离家族拿到的“遣散费”，是不够在阿喀琉斯生活的，只能找一颗偏远行星度过余生…… 这时林见星吸了一口气，问道：“什么味儿？你们闻见了吗？” 随着夜幕降临，街道上开始弥散起奇怪的气味，有点像烧艾草的烟味。 奥拉：“……这是抽迷迭蛾粉烟卷的味道。” 众人脚下一滑。 好家伙！ 谢东流毛都炸了：“那我们岂不是被动吸——” “没错，”奥拉：“所以赶紧走。” 几人顿时脚步如飞，恨不得捂住口鼻：妈耶，阿喀琉斯连空气都有毒！ 路过垃圾桶的时候，有几个明显是嗑嗨了的人，走路一步一踉跄，正掀开垃圾桶翻找。 周晓辰捂着鼻子，有点明白为什么不能往垃圾桶里扔垃圾：这是流浪大哥开宝箱的地方吧？ “你想的没错，”周晓辰的脑子太响，不用说出来也能听到——奥拉从刚到阿喀琉斯时的尴尬，到现在对众人的“友邦惊诧”已经有点麻了，甚至感觉到了一种破罐子破摔、用都市怪谈吓唬小朋友的快乐：“他们管这叫‘捐助箱’——扔完整的、还能使用的物品没问题，但如果你往里扔垃圾，被看见是有可能挨打的。” 阿莉萨举手：“那为什么这里买的东西只能持有一个月？” “很多商品里面都有暗门，”奥拉：“比如录音设备——被长期收集信息是很危险的，不断更换要好一些，这样信息就很碎片化，没什么大用。” 众人叹为观止。 这鬼地方绝了！ 不用周晓辰重申，大家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活着回家”。 城市天际线炫丽的灯光主要来自于高层建筑，而当你行走在街区之间、楼房的阴影下时，照明其实是严重不足的。 在黑暗的城市阴影中、在烟熏缭绕的空气里，周晓辰一行从踉跄着的、行尸走肉一样的人中间穿过，仿佛被克苏鲁的触手追赶。 周晓辰举手，发扬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那‘地图上不存在的街区’又是什么梗？” “有两种，”奥拉为她解惑：“一种是当局纳入了城市规划，但居民并不配合，因而陷入僵持的区域——因为这片区域地图也不知道该如何标注，干脆就删掉了。” 周晓辰秒懂：“钉子户！” “还有一种，是宗教团体的地界，”奥拉：“指不合法的宗教活动。因为‘不建议居民前往’，所以从地图上删除。” 林见星听见了关键词：“帝国到底有多少种宗教？” “谁知道呢，”奥拉耸肩，“合法的就是十二主神，不合法的那可就太多了。” “信徒大概在人口中占比多少？”林见星：“有严格的教规吗？” “绝大部分人至少名义上有宗教信仰，”奥拉，“但大家族，据我观察，并没有多么虔诚。十二主神的教义有很大程度的重叠，戒律很少，大多是以宗教仪式和节日的形式活动。” “比如克劳狄乌斯家族信仰阿瑞斯，过‘狩猎节’——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狩猎’。” 猎杀虫族，获取虫族材料，贵族叫做“狩猎”，平民就是“打野”。 周晓辰想象了一下如果她是被帝国挖出来的if线，觉得她大约会成为一个倒卖虫族材料为生的打野选手…… “但民间宗教团体就不一样了，”奥拉：“据说会有非常严苛的戒规和人身限制。” 周晓辰：“如果误入了宗教团体的地界会怎么样？” 会被拉住洗脑，不信就别想再出来吗？ “不知道，我没进过，”奥拉：“你想试一个？” 周晓辰赶紧摇头：“我的红色信仰是坚定的！” 秦南树喃喃：“直到比赛结束，我都不要再出来了。” 仅仅几个小时，他们只是盲人摸象、浮光掠影地看到了克苏鲁的爪牙，就已经感觉理智在摇摇欲坠。 在阿喀琉斯“外围城区”看到的，只不过是这只扭曲、畸形、滴血的巨兽投下的阴影，而他们甚至还没有直面真正的混沌：阿喀琉斯贫民窟。 第261章 宴会(上) 从“混沌街区”回到主干道，再进入“中心区”的瞬间，仿佛整座城市被套上了一个不真实的滤镜，迷迭蛾粉的烟味、看不见的帮派和宗教团体、还有行尸走肉般的末日景观瞬间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白得发光的石料、能照出人影的地砖、明亮但不晃眼的冷光灯和金晶的繁复镶边。 一切都祥和美好，一个小时前的经历仿佛只是吸入迷迭蛾粉产生的幻觉，除了身上的寒意还未散去。 周晓辰感觉到一瞬间的精神恍惚——她想起阿列克谢说过的，跟着蛇头去贫民窟的事情。她仅仅是闯入了克苏鲁的投影，就已经需要关闭自己的感知来隔离一些情绪，他在直面混沌的时候，又看到了什么，以至于做出离开帝国的决定呢？ 在回去的浮空艇上，林见星踌躇地问：“住在‘中心区’的人，都是‘一辈子没有坐过地铁’的吗？” 奥拉：“当然也有好奇偷偷跑出去的。一部分回来以后，对外面的一切绝口不提，也再也不会出去；另外一部分……”她露出奇怪的表情，“就成了偷渡客。” 众人被噎了一下，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合理。 回到萨鲁斯特公馆已经8点了，但传说中要举行晚宴的宴会大厅还空无一人。 周晓辰一头问号，询问正在布置花盘的机器人，“8点这里有晚宴吗？” 机器人向她鞠躬：“是的。8点。您需要回房间的引导吗？” 周晓辰不知道该吐槽“但现在已经8点了”，还是“你们也知道自己家的房间找不到呐”？ “贵族一向有迟到的传统。”奥拉毫不意外：“9点再来好了。” 众人于是回一趟房间，换掉“过于朴素”的私服，把他们挂着闪亮的镰刀锤子星星的军装穿起来，再下楼时，宴会大厅终于热闹起来了。 大厅里摆放了两张长桌，一张能坐十几个人。要是按照联盟的逻辑，桌子上就该贴上名字，或者由机器人引导入座，要是都没有，就是默认可以乱坐。 当然，帝国的逻辑显然不是这样。 他们穿着一水儿的军装闪亮登场，自然引起了大厅内攀谈众人的注意，阿庇乌斯·尼禄对正在跟他交谈的同伴交待一句，就径直朝周晓辰走来——真人和镜头里的感觉很不一样，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在周晓辰看过的蓝星霸总小说里，经常形容男主“刀刻般的面庞”，但今天周晓辰回想起这个形容的时候，很想吐槽一句：这特么能好看？ 她现在确信帝国热衷编辑基因是真的——阿庇乌斯的脸给她的第一感觉就是“一刀一刀刻出来”。你要问哪里不好看不标准，哪里不是黄金分割，那是真没有——但这种雕塑人跑出来了的感觉怎么就那么吓人呢？ 第一次见到阿列克谢的时候，她也曾经因为惊慌，对常笑嘴硬说那是“恐怖谷”效应——但或许因为母亲基因的中和，阿列克谢的脸虽然也曾经给她一种“非人感”，但那是“不应该有人这么好看”的非人感，和阿庇乌斯这种“真的不像人”的非人感是完全不同的。 这喵的才是恐怖谷效应好吗！ 阿庇乌斯在她身前站定，像一根差点捅破屋顶的电线杆，扯出一个冷笑：“初次见面。抱歉，您需要我介绍一个营养师吗？” 有一说一，论拉血压，这货是真的专业。 居然内涵我的身高！ 周晓辰在联盟这一年多，通过天天吃营养餐、早睡早起、训练室挥汗如雨等等努力，已经成功长高了1.5cm，逼近169大关！ 这在蓝星不说傲视群雄，至少是南方的地铁里能俯视一多半人的水平了！ “不必了，我觉得刚刚好，”周晓辰阴阳道，“人如果太长一条，会增加心脏的供血负担的。” 谢东流：？？ “顺便，您的访谈视频是p过吗？”周晓辰真诚发问，“不太像真人喔。” 阿庇乌斯脸色阴沉下来，显得他脸上的阴影更加明显，周晓辰觉得这颗头搬去当素描模特绝对很绝——然后就听见马尔库斯无奈的声音：“阿庇乌斯，我们要不要入座？” 周晓辰抬头——虽然同样存在基因编辑的痕迹，但她双标地觉得马尔库斯就是要顺眼得多，然后从对方脸上读出了“怎么又是这种幼稚园吵架”“行行好，给个面子，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吧”等等暗示。 不知道想了什么，下一个瞬间阿庇乌斯就恢复了那副端得很厉害的矫揉造作做派，对周晓辰点点头以示大度：“希望你在帝国过得愉快。” 他是在威胁我吧？周晓辰暗忖：绝对是威胁我！ 宴会主办方开始邀请嘉宾入座，两张长桌最首坐的分别是现任阿喀琉斯市政官，奥卢斯·尤利乌斯·苏拉，以及星际军校联赛组委会主席，尼古拉·尤利乌斯·格拉古。 接下来邀请最重要的客人坐在下首，阿庇乌斯·尼禄坐在市政官苏拉下首，而周晓辰坐在尼古拉下首。 然后就是表示友谊的交叉入座，阿莉萨坐阿庇乌斯下首，阿庇娅坐在周晓辰下首，林见星再坐阿庇娅下首，马尔库斯坐阿莉萨下首，以此类推。 这绝对是周晓辰有生以来吃得最难受的一顿饭，如果有的选，她恨不得穿越回联防大吃食堂。 全靠阿列克谢小天使的发言如“尼古拉三十岁的时候就没头发了”“还好我不像他”等等在脑子里乱飞，才能把这顿饭坚持下来这样子。 上开胃菜冷盘的时候，苏拉和尼古拉分别致辞，无非是大谈星际军校联赛这一盛事对于人民、对于友谊的意义，然后大家一起举杯；等到上汤的时候，阿庇娅开始搭讪：“听说你已经订婚了。” “没错，”周晓辰：“我觉得参军死亡率太高了，早点生孩子比较好。” 阿庇娅果然被她的彪悍发言噎了一口：“……也有道理。” 周晓辰成功把天聊死了，大家只能埋头干饭。 沉默了一会儿，尼古拉忽然问：“我可以向您打听一个人吗？” 第262章 宴会(下) 周晓辰当然知道他想打听的是谁——她大可以说“不认识”或者“不太熟”，毕竟联盟人可是很多的。 但她一瞬间想起了阿列克谢提到父亲的每一个场景，发现他在自己从来没有问过的情况下，仍旧提了好几次，虽然谈论的总是一些负面的事情：尼古拉的头发，一大堆记不住名字的亲戚，基因编辑…… 她又把阿庇乌斯和阿列克谢、马尔库斯放在一起对比，忽然觉得这个光头壮汉也许并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 如果阿列克谢在注视着这一幕，会希望她怎样回答呢？ 或许她其实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想回去向阿列克谢吹嘘，甚至只是“搞个大事情”的小恶魔心态在这一刻占到了上风。总之周晓辰从容地把手上的戒指退下来，给尼古拉看上面“周周&Алekcen”的刻字：“您问的是这个人吗？” 这个一米九的光头壮汉，在这一刻仿佛被天雷劈中，整个人都僵直了。 他努力绷着裂开的表情，沉默了一整分钟。 直到周晓辰憋着笑，把戒指套回去，这个大汉才如梦初醒：“……真的是他？” “应该错不了吧？”周晓辰恶魔地补充细节，“他说自己小时候经常幻听，到联盟才完全好了。他还总担心自己将来脱发，说希望母亲的基因能拯救一下……” 尼古拉再一次裂开了。 周晓辰内心的小人已经笑得满地打滚，但外表仍旧一脸淡定地喝汤。 这次沉默了好几分钟，尼古拉才艰难开口，刚才致辞时没听出来的弹舌口音都出现了：“听起来，他过得很好？” “应该是吧，”周晓辰放下汤匙：“他去年已经从联防大毕业，有很多朋友，也有，咳咳，”她想起刚才的彪悍发言，滞了一下，默念“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若无其事道，“我觉得很好。” 尼古拉：“你们就要结婚了？” “咳咳，”周晓辰：“等我毕业吧。” 壮汉又默了一会儿，才说：“卓娅一定很喜欢你吧。” 卓娅·阿纳托利耶芙娜·马尔林，是阿列克谢的母亲。周晓辰见过这个名字——在阿列克谢提前写好的遗书信封上。 这次轮到周晓辰沉默了。 尼古拉听出不对：“不是吗？” “我还没有跟她交谈过，”周晓辰斟酌着回答，“她在一场战斗中受了伤，还在疗养。阿列克谢说，主治医师告诉他，情况已经在好转了。” “更多的细节，您恐怕得自己去问他。”周晓辰不知道阿列克谢愿不愿意透露，不想自作主张，“如果您需要，我可以为您捎信。” 星际时代了，居然还有人需要使用托书友人这种古老的方式，才能交流！ 但尼古拉拒绝了她：“不必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如果你问过他后，确认可以告诉我的话，可以请你到时候再告诉我吗？” 周晓辰：…… 你们怎么回事啊，拿我当传话筒吗！ 阿庇娅在旁边听了半天八卦，眨巴着眼睛看周晓辰，一副好奇得要死的样子。但这毕竟是格拉古家的八卦，实在不好当着尼古拉的面直白地问出来，憋得难受。 坐得更远一点的林见星也靠卓越的听力吃到了瓜。他倒没什么不好问的，但是虽然联盟没有贵族教育，礼貌教育还是有的，隔着阿庇娅跟周晓辰说话实在不像话，于是也一脸便秘。 事实证明，“交叉入座”不是什么好主意，两张长桌上，除了阿庇乌斯和市政官苏拉谈笑风生，其他被迫坐在一起的分属两个阵营的同学，就算不至于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起码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全在埋头干饭。 就连周晓辰和尼古拉唠的家常，如果忽略家常里面炸裂的内容，都算得上长桌上为数不多的得体的寒暄了。 就在众人度日如年，恨不得赶紧吃完这一顿跑路时，悬挂在宴会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忽然爆炸！ 伴随着呼啦啦掉下来的玻璃渣，整座公馆的电力系统全部宕机，大厅陷入一片黑暗！ “卧艹！”黑暗中传来谢东流的声音：“什么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 虽然出现了完全在意料外的危机情况，但这一声还是把周晓辰逗乐了：英雄所见略同，但你不要说话暴露自己的位置啊！ 虽然眼前一片黑暗，但周晓辰并没有丧失对周边的感知。 这里大部分人精神力都很高，他们活跃的脑电波仿佛黑暗中的一个个发射源，周晓辰能像听到声音一样“听”到他们思维的噪音，虽然还不能够解码出来。 她很快想通，这一定是场鸿门宴，针对的可以说是他们，也可以说不是。 他们应该不是直接的袭击目标——在比赛前刺杀对方的队员，跟直接认负也没有多大区别，无论是帝国哪一方势力，应该都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但既然选择了在这场宴会上行动，那么他们的存在就是必要的——既然不是袭击目标，那么就是被嫁祸的对象。 暗杀，嫁祸——太古老了，这些主要活跃在中世纪的权力斗争手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已经淡出了人类的历史，以致于周晓辰要费一点劲才能扒拉出与之相关的知识。 这么做的意义在哪里？ 选举？战争？ 还是兼而有之？ 在座的或许有帝国各大家族的天之骄子，但毕竟还太年轻了，任何一个人的生死对国家来说都无足轻重，那么值得作为目标的对象就只有两个。 现任阿喀琉斯市政官奥卢斯·尤利乌斯·苏拉，或者尼古拉。 尼古拉在黑暗中按住了周晓辰的肩膀，仿佛在告诉她没事。 那么现在可能有事的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第263章 你们是完全自由的(上) 在座的不是军人，就是体面人，在这个时刻表现出了合格的素质，没有人惊慌或者尖叫，于是事故发生后，除了谢东流的一声“卧艹”，就再没有人出声了。 宴会大厅保持着一种诡异的寂静，反而更有一种“阴谋在黑暗中酝酿”的氛围。 周晓辰追溯着那些脑电波的“信号发射源”位置。 首先确认自己人。a+的精神力无疑是最显眼的，仿佛黑暗中的探照灯。 阿莉萨和林见星都没事。阿莉萨的“信号”像灯塔一样稳定，林见星则起伏颇大，象征着思维的活跃——合理，这个历史爱好者如果不把什么“一杯鸩酒曹孟德”“毒药公爵切萨雷”全都在脑子里走马灯一遍才不正常。 然后就是谢东流，不知道满脑子都在想什么，信号上蹿下跳仿佛一只脱缰的哈士奇，一如既往地有活力。 柳德米拉的信号传达出一种紧绷，阿纳托利则更沉稳一些。 精神力更低的秦南树和奥拉像黑夜里的蜡烛，得把周边的大灯泡屏蔽掉才能发现。 秦南树的“发射功率”逼近他自己的上限，活活把蜡烛窜出了酒精喷灯的效果，大概是内心的小人在尖叫；奥拉则跳出了心电图的感觉，大约是在“气死了—冷静，不要生气”中循环。 然后确认其他人。帝国队员的精神力稳定性普遍要差一截，像供电不稳定的灯泡，仿佛人均帕金森。 其中最稳定的是马尔库斯和尼古拉，前者还有一定的起伏，后者几乎是一台在恒定功率下运行的机器。 最不稳定的是市政官苏拉——如果说别人只是供电不稳，他就像一个完全坏掉的灯泡，正在高频闪烁！ 果然有问题！ 好消息是，人还没死；坏消息是，闪成这样真的不会坏吗？ 周晓辰心里也在跑马，在别人的“感知场”里，她可能是个加强版的林见星——什么情况？刺杀？下药？精神攻击？ 又或者只是癫痫发作了？苏拉家和尼禄家有通婚吗？ 接着她又开始吐槽帝国稀烂的应急处理系统——这都快一分钟了，供电还没有恢复？ 换做是在联盟，备用电源会马上启动，最多黑不过10秒——10秒可能都是辱幽灵了。 离得最近的阿庇乌斯也察觉了市政官的状态不对：“苏拉阁下？”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萨鲁斯特公馆的供电恢复了。 水晶灯已经炸得稀碎，现在照明的是沿着吊顶镶嵌、平时不开的小灯，还有赶来的机器人头顶的探照灯，整个大厅因光照不均匀，到处都是阴影，搭配中世纪风格的装潢，显得更加阴森。 阴森的光线下，绝大部分人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椅子上，甚至有人太紧张，刀叉都忘了放下——除了一个人！ 市政官奥卢斯·尤利乌斯·苏拉已经从椅子上滑下去，但又没有一滑到底，于是以一个扭曲的姿势卡在桌椅之间，正浑身抽搐着，嘴角甚至溢出了白沫！ “苏拉阁下！” 帝国人一个接一个站起来，但却无人上前。 这种情况下，每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避嫌，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苏拉就像一个在马路上跌倒、但却无人敢上前搀扶的老人，兀自卡在桌椅之间，四肢无法控制地抽动，牙齿咬出“咯咯”的声音。 尼古拉也不能上前，起身大声宣布请大家留在座位上，不要走动，然后立刻联系了帝国安全局和帝国调查局。 所有人在原地等待了5分钟，并眼睁睁看着苏拉抽搐了5分钟，身上印着isd（imperial security directorate，帝国安全局）和ibi（imperi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帝国调查局）的干员才姗姗来迟、破门而入，开始现场取证。 虽然不幸置身旋涡之中，但周晓辰还是有一种大瓜吃到嗝的感觉，睁大眼睛看着isd虽然武器枪口向下，但明显警戒着在座的每一个人；而ibi正拿出各种探测仪器四面检查，可以说摸遍了每一个墙角，还将所有食物都取了样，连摆盘用的生洋葱也没放过。 外面到处都是鸣笛警车的声音，萨鲁斯特公馆应该被完全封锁了。 重头戏当然是苏拉，四个ibi大汉围着他，手持各种各样的检测仪器来来回回扫了好几轮，连周晓辰都快看不下去，在心里大喊草菅人命——赶紧把人送医吧，太惨了！ ibi负责人走上前，向在场的人鞠躬致歉：“我是ibi执行副主管，提比利乌斯·尤利乌斯·苏拉，也是此次调查负责人。职责所在，非常抱歉，请诸位接受检查。” 周晓辰脑子里又跑过一大串阴谋论：（疑似）遇刺的市政官是一个苏拉，所以也派苏拉家的人来调查，这是表示追查到底、绝不姑息，还是因为其他家族都是潜在的嫌疑人呢？ 这种时候避嫌第一，当然没有人不接受检查——那不等于自曝有鬼么？ 但说是检查，其实就是搜身，也委实无法让人愉快。 为了防止惹上麻烦，周晓辰一行所有武器都留在了星舰内，浑身上下除了零钱什么都没有，一点都不慌——从周晓辰身上掏出0.5帝国盾的时候，ibi的大哥都愣了一下——周晓辰坦然跟他对视：怎么，没见过穷鬼啊？ 等所有取证完成，医务人员总算获准进来，把已经抖了快10分钟的遇害者抬走了。 ibi的苏拉再次向众人鞠躬的时候，周晓辰就估摸着没有好事，果然，只听他说：“对整座公馆的全面检查还未完成，在解除封锁以前，还请诸位不要离开萨鲁斯特公馆。当然，你们可以返回各自的房间，在公馆内自由行动。” “一旦调查完成，封锁解除，大家就可以回家了。非常抱歉！” 好家伙，这是萨鲁斯特公馆爆改白公馆么？ 到帝国的第一天，就卷进一场（疑似）政治暗杀，然后遭到软禁——落地时的接引npc说什么来着，“你们是完全自由的”？ 周晓辰：呵呵。 第264章 你们是完全自由的(下) 情况不明，宴会厅里的众人都没有交流的欲望。 阿庇乌斯发话让帝国队员回房间，尼古拉朝周晓辰点点头，也离开了。 周晓辰可不想让联盟队员留在最后贻人口舌，立刻道：“我们也走。”又补充：“不要分开。” 大家会意：这座迷宫一样的公馆里面，每个人的房间可以说是天各一方，虽然机器人说这只是因为空房间比较分散，但还是让人感觉散发着一股“各个击破”的阴谋味道。 根据撤离距离最短原则，小队成员最后全部集中到“c”层（其实是二层）的奥拉房间。 一百多平的豪华大卧室，挤了8个人，一下子又变回集体宿舍，突出一个没苦硬吃。 两米乘两米三（星际人身高超过一米九的不在少数，帝国的床大多长两米三）的大床上横躺4个女生，男生自己找地方随地睡。 阿纳托利学长比较谦让，自己躺在了玄关进门处，如果有个什么事可以说首当其冲；谢东流和林见星蜗居客厅，轮换睡沙发和地毯；秦南树占据衣帽间，在里面自闭。 屋内一片沉默，但显然没人睡着，周晓辰率先发话：“没事，说吧。” 虽然ibi一定在监听，但我们清清白白，也没什么不能公放的？ 林见星快憋死了：“我想了一通，谁也没有动机，而且作案形式也很奇怪。如果下药，完全没必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动手，黑客远程控制机器人侍者要靠谱多了。” “如果是精神攻击，就很难致命，癫痫发作就算不送医，也是可以自行缓解的，这么搞一出，意义在哪里？而且以精神攻击的隐蔽性，根本就不需要断电啊？” 我就算光天化日之下攻击，还有谁懂读心术不成？ 纯纯脱裤子放屁！ 谢东流想不明白这些弯弯绕，纠结的是别的：“不用审讯的吗？” 就这样把我们放回来了？ “审讯得配合催眠、测谎使用，在座的大多是人上人，要么就涉及邦交，要走流程的，还不一定能审批得过，”周晓辰：“没有测谎的话，审讯就没有意义，宴会全程都有录像和录音，不用每个人再说一遍目击证词。” “我估摸着，事发时的录音都被盘包浆了，”周晓辰：“从大东的‘卧艹，什么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开始，到阿庇乌斯那句‘苏拉阁下’结束。” 她这话一出，众人顿时绷不住，开始大笑，睡在沙发上的林见星更是恨不得笑得滚下来：“什么时间戳！” 谢东流争辩：“那种情况，我第一反应就是冲我们来的！” 奥拉这才开口：“也许不是完全冲我们来的，但至少我们的存在很重要。” 周晓辰附议：“最乐观的猜测是我们只是用来凑数——聚集一屋子a+和a级，增大对精神攻击排查的难度。” 奥拉：“恐怕没有这么乐观。” 她们不约而同停下了——不那么乐观的猜想可能就不太适合“公放”了。 既然是政治暗杀——虽然就结果来说很可能不致命，但形式上确实称得上暗杀——那就不能仅从刑侦的角度来考量，更重要的是，打击的是谁，获益的是谁。 表面上打击的对象是苏拉，或者扩大范围是尤利乌斯，但对于政治人物来说，遭遇刺杀未必是坏事情，所以真正的打击对象可能其实是被嫁祸的“凶手”。 谁是“凶手”呢？ 当然可以是联盟人——但指控一群到帝国不到一天的联盟人参与帝国政治暗杀，差不多等于把“替罪羊”糊在脸上了，就跟小说作者烂尾，最后一章天降陨石砸死主角一样离谱，不但不能取信于民众，还要挨大骂：这不是把人当傻子么？ 那么还可能是谁？ 精神攻击，一般认为是a级和a+才能掌握的，直接诱发癫痫这样程度的精神攻击，首先的怀疑对象就是a+。如果排除联盟队员，那间屋子里的a+只有马尔库斯和尼禄兄妹。 马尔库斯来自格拉古，和苏拉同属尤利乌斯家族，表面上看，他没有动机——阿喀琉斯市政官位置上是尤利乌斯家的人，对他的仕途是有益的。 那么明面上，最有可能的就是尼禄兄妹，尤其是阿庇乌斯，他的座位毗邻苏拉，无论是下药还是使用精神攻击，他来做，几乎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但越是明晃晃的事实，就越让人怀疑。 周晓辰忽然问：“阿庇乌斯在帝国的口碑如何？” 奥拉语气微妙地回答：“那要看是哪家媒体的报道。” 周晓辰：？？ “帝国的媒体……明面上有三派，”奥拉：“以‘天空城’为代表的派系，主要为当局说话；以‘辉煌时代’为代表的派系是军方喉舌，还有以‘方舟客’为代表的平民派。” “在辉煌时代的口径中，阿庇乌斯的形象不说尽善尽美，至少也是太阳神阿波罗那一类，甚至以‘下一任帝国元帅’称呼。” “天空城一系则比较中立，对他的个人能力评价比较正面，但也会阴阳他的情绪控制问题。” “方舟客嘴就比较毒了，在平民派的口径里他是‘小尼禄’——这里的‘尼禄’指‘暴君尼禄’。” 帝国有一套奇特的“军政分离”体制，除非战争期间，否则执政官与元帅不能由同一人担任，甚至很少出自同一个家族。 第一次星际战争期间，因与联盟交战，马尼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兼任帝国执政官与帝国元帅，创造了一个新的官职：独裁官，并因其严苛的战时制度而被称作暴君。 虽然“暴君尼禄”在帝国历史上其实并不是个纯粹的恶名，只能说毁誉参半，但一个还没毕业的孩子就被称作“小尼禄”，可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至此周晓辰心里已经隐隐形成一个猜测，但还要确认一下：“精神攻击是可监测的吗？” “我稍微研究过这个，”阿莉萨：“理论上可以从脑电波看出一二。在发动精神攻击的时候，精神力处在一个持续输出的状态，就像我们测肺活量时，会持续呼气一样，和正常呼吸是不同的。” “但这无法作为依据——当时我们头上也没戴仪器啊？” 第265章 风暴前夕(上) 周晓辰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戒指上的刻字，但她还是坚持把自己的推论继续了下去： 从现场每个人的脑电波活动来推测，如果苏拉确实是受到精神攻击而诱发了癫痫，那么始作俑者应该就是尼古拉。 对于他的动机，以现有的信息，周晓辰只能想到一个解释：格拉古家族要把新一代的马尔库斯推上政坛。 表面上看，马尔库斯走的是保民官—市政官—执政官的晋升路线，而阿庇乌斯意在元帅，二者似乎没有冲突；但是一则阿庇乌斯和马尔库斯不和是很明显的事情，另一方面，星际军校联赛这场“造星运动”，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阿庇乌斯作为指挥抢尽风头，而马尔库斯沦为背景板，那么对后续的选举无疑就很不利了。 但阿庇乌斯的指挥地位并不仅仅来源于实力，更多是来源于家族。仅仅开赛前把他置于嫌疑中心，就能剥夺他的指挥地位吗？ 而马尔库斯是否知情、并且在全程配合叔父的政治阴谋呢？ 相比阿庇乌斯连媒体都调侃的、不稳定的情绪，他的温和谦逊是不是一种刻意的对照呢？ 再继续阴谋论，苏拉在众目睽睽之下癫痫发作，即使事后完全恢复，难道不会让人质疑，他是否应该继续担任市政官吗？而众所周知，真正高发癫痫的不是苏拉家族，而是尼禄家族，这会不会是出一石二鸟之计呢？ 周晓辰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善恶的定义和判断，并且在窥见这场比赛背后政治漩涡的一朵小水花后，她忽然很想吐槽一句： 恶龙只用负责咆哮和喷火，而骑士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以上都是不宜公放的内容，周晓辰没有说出口——恶龙累了，只想睡觉。 8个人塞在一屋子睡觉，条件还不如联防大寝室——后者至少不会听见鼾声n重奏。 在噪音和梦境里仍然在走马灯的政治阴谋的夹击下，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大部分人精神状态就有那么一点点萎靡。 “大家要适应啊，”这种环境下仍然保持了及格睡眠质量·睡神·周晓辰站着说话不腰疼，“行军的时候，不管怎样都要保持状态！” 这场联盟人眼中的“惊天宴会暗杀”，之后的处理却异常地高举轻放，大事化小。 首先是ibi出具调查结果，所有食物中都不存在可能诱发癫痫的成分，萨鲁斯特公馆的断电事故是线路老化问题。 然后受害者本人，奥卢斯·尤利乌斯·苏拉出来表态，他的癫痫是遗传自母亲（来自尼禄），他认为这只是一起意外，不是什么暗杀，很抱歉自己的健康问题占用了公众的注意力，希望星际军校联赛不要受到影响。 这些发言显然为他赢得了好感，连最嘴毒的“方舟客”都不好在这个时候提卸任市政官的事情。 萨鲁斯特公馆很快解封，星际军校联赛继续按日程推进。 但周晓辰有不好的预感，她觉得这场荒诞的“暗杀”可能只是风暴前夕的一片落叶。 虽然ibi的姿态是和稀泥，而当事人也表示不计较，但媒体并不会放弃追究。 “天空城”一系媒体赞扬了奥卢斯·苏拉没有借助受害者身份为自己博同情的态度，但也提出了遗传病问题对执政能力造成的挑战，不过因为老调重弹，并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辉煌时代”则比较阴谋论，认为苏拉前五十年都很健康，刚跟联盟人一桌吃饭就癫痫发作，实在让人不能不怀疑——毕竟精神攻击是非常隐蔽的。 “辉煌时代”还放出了宴会当晚的照片，两张长桌上，联盟众人的军装非常显眼，并将这张照片调侃为“最后的晚餐”。 “方舟客”借用了“辉煌时代”的阴谋论，但引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方向：众所周知，精神攻击的存在形式有很多种，并不都是有意识的、直接的攻击，还有无意识的、间接的攻击，多见于青少年时期、精神力高而缺乏操控能力的个体。 “方舟客”早先就不止一次提起，阿庇乌斯·尼禄的暴躁、易怒症状很可能是癫痫的前兆，而他的高精神力很容易导致“情绪共振”，从而诱发了奥卢斯·苏拉本来还在潜伏的病灶。 “方舟客”也放出了那张“最后的晚餐”，但其中意味就与“辉煌时代”不同了：阿庇乌斯就坐在苏拉旁边，这个看起来毫无问题的座次此时却足以引发无穷的联想。 更混乱的是，因为星际军校联赛的每一个环节都是全星际直播，但晚宴只播到了断电的瞬间，从“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就被掐断，理所当然地惊动了联盟，引发了更大规模的阴谋联想。 甚至联盟官方都向帝国发来讯息，表示对此事的关切，希望确认参赛队员的安全。 挂上帝国为联盟代表团提供的量子通讯vpn（也是马尔库斯用来“翻墙”上联盟军事模拟器的方式），等周晓辰摸上论坛，发现这事儿已经被顶成了五星热帖。 【热度指数：*****】卧艹！什么八百刀斧手，摔杯为号！ “噗——”周晓辰刚看标题就喷出来，恨不得滚到地上先笑一会儿。 谢东流：“不是，这事过不去了是吧！” 论坛网友： “什么情况？” “↑去看直播，星际军校联赛晚宴。” “帝国佬不要face啊，我们的人刚到就整这一出！” “神经病啊，星历1001年了，还有人搁这里演毒药公爵呢？” “↑先别慌，刚刚官方通报说我们的人没事。” “猫队的家人们！你们怎么样了！没事你们就吱一声呜呜呜┭┮﹏┭┮” *历史废墟下的无名死者*人类历史轨道的拉杆者*人类文明阴影的观察者*周周[lv.2]：那个，吱。 “？？？” “猫猫——！” 第266章 风暴前夕(下) 周周[lv.2]：谢邀。人没事——都没事。细节不太能说，大家可以翻墙看“天空城”“辉煌时代”“方舟客”的报道吃瓜。训练了哈，先跑，家人们欢迎看直播！ 论坛网友： “呜呜呜虽然想让猫猫再留一会，但是训练要紧！” “挥手帕~” “等等，是我想多了吗，猫猫竟然让我们看直播？” “↑这不很正常？哪里不对？” “联盟直播又不给开打赏，播放激励那点蚊子腿约等于没有，除了帮人社死没有半点毛用，一般都恨不得大家别看吧？” “↑论社死，猫猫是专业的。” “对喔，她以前从来不提直播的事[思索]” “难道是帝国舞弊？需要依靠群众雪亮的眼睛？” “我去，这么不要face？” “还是说帝国有什么政治阴谋？联盟观众的关注是对我们队员的保护？” “来人，把朕的显微镜拿来！” 当联盟网友议论纷纷的时候，星际军校联赛已经推进到正式比赛前的最后一个环节：赛前训练。 说是训练，其实就是热身，真正的训练在这之前就已经完成了。 热身内容没什么花活，联盟、帝国代表队一起从天空城停机坪出发，前往位于阿喀琉斯长轴一端的虫族公园自由猎杀。 阿喀琉斯是一颗椭圆形矮行星，长轴大约是短轴的1.3倍。 天空城位置在短轴截面上，所以长轴一端是距离天空城最远的位置，把虫族公园设在这里，是出于安全考虑。 “神特么安全考虑！”这个槽谢东流属实是不吐不快：“在首都星上圈一片地豢养虫族，这是哪个脑瘫想出来的？” “见怪不怪啦，”周晓辰试图顺毛，“历朝历代不是都有猎场，供王公贵族围猎，显示武力么？狩猎，是人类最原始的武力展示。” 这么一看也真是够原始的…… 阿莉萨：“说是有高压电网和电离层双重防护，但真的靠谱吗？” 这也太既视感了，让人联想起各种生化危机\/哥斯拉电影…… 林见星阴阳道：“反正以绝大部分虫族的飞行能力，威胁不到天空城。至于会不会通过蚓虫扩散到整个地表，威胁贫民窟，就没有人在乎了。” 阿纳托利：“我们要尽量表现，还是收着点？” ——关于正式比赛的策略是在联盟就已经讨论好的，进入帝国地界就再也不提了，但热身训练大家还没有讨论过 周晓辰：“不用收，给他们点压力。” 比赛并不是从发令枪响的时候才开始的——事实上，比赛已经开始了。 在帝国星际军校联赛频道，高清的直播画面里，天空城停机坪上，尺寸相差巨大的舰艇星罗棋布。 联盟网友约定俗成的红色弹幕开始夹在里面刷过： “高清的猫队！截图珍藏！” “来了来了，朕带着1600倍显微镜来了！” 联盟方没有直接开自己正式比赛用的星舰，而是借了帝国的。这也可以理解，虽然秦南树备好了零件，但万一出现什么一时半会修不好的问题，影响比赛就麻烦了。 这是明面上的理由，也没有引起任何怀疑，但事实上周晓辰有自己的小九九。 起因是她在联盟试驾、挑选合适的星舰时，察觉到的一个问题。 联盟手中的帝国星舰，大多是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型号的仿制品。但为了帮助他们感受帝国的星舰特色，也让她试驾过一些缴获的“原装古董”。 就是这些“原装古董”让她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经过了很好的保养，但在她喜欢的极限操作驾驶下，仍然暴露了一些细微的制造缺陷，譬如零件松动和结构裂缝，平时并不明显，但如果长时间在“前进四”档位下驾驶，就有可能导致故障，甚至解体。 偏偏这些缺陷还不是因为材料老化造成的，是制造工艺的问题——在星战模拟器和联盟的仿制品中，反而没有这个问题，属于“原装特性”。 据此周晓辰有一个大胆的猜测：帝国的制造工艺跟不上他们自己的尖端科技。 这一猜测基于一个关键的逻辑：帝国人口中，接受相当于联盟十二年义务教育水准的比例严重不足，其直接后果就是工业良品率下滑。 虽然实际上完成加工的是机器人，但沿着制造机器人的产线往上追溯，最终总是要追溯到人工环节的。事实上情况还要更糟，因为缺陷会随着节节传递放大而不是缩小。 一点小缺陷可能不会造成最终产品不合格，但放到精密仪器上，可就不是小问题了。 为了验证这一猜测，周晓辰在热身训练中借了帝国的星舰，又开上了她最早接触的旗舰“nest”。 帝国“nest”比联盟的“鹊巢”略小一点，是星战最经典的“巢穴系列”旗舰，也是周晓辰最熟悉的舰艇之一，很适合用作观察样本。 弹幕（仅节选红色，吹嘘帝国选手的蓝色弹幕酌情屏蔽）： “猫猫又开了nest，有种昨日重现，回首已经走了好远的感觉（词穷）！” “↑梦开始的地方！” “猫猫真的喜欢各种巢穴系列！” “有人盘点过猫队每个人驾驶的星舰合集吗？” “↑有，这里→[乱码]” “什么鬼！帝国*不给我发链接？” “楼上别试了，指向联盟ip的链接都发不出来的哈哈哈” “我仿佛知道你说的是哪个盘点帖了，那个很厉害，从他们第一次上星战模拟器开出来的组装怪开始盘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黑历史请勿cue” 在弹幕插科打诨的时候，周晓辰的信号灯绿了，塔台发来“允许起飞”。几乎是倒计时归零的瞬间，阿庇乌斯驾驶的“阿波罗”旗舰就像一只窜天猴一样发射了出去，有种赶着投胎的气势。 周晓辰一点都不着急——可能是驾驶“古董”的经历让她对帝国星舰缺乏信任，且对自己的安全感到担忧，她先检查了驾驶舱（也是逃生舱）的弹出功能和降落伞，然后才破天荒地只打了“前进二”，慢悠悠地起飞了。 第267章 虫族公园(上) 帝国解说员昆塔斯·李锡尼（全名太长酌情省略）：“虽然热身训练不是比赛，但在猎杀数量上，多少也是要争一争的。我们看到阿庇乌斯第一个起飞！” “几乎是垂直抬升！” “在失速瞬间仰角重新归零，漂亮的眼镜蛇机动！” “相信大家对尼禄兄妹都已经不陌生了，这场比赛，他们又将带来什么看点呢？” 伴随着蓝色弹幕可以说是山呼海啸的欢腾，昆塔斯·李锡尼把视角切到了联盟这边：“我们来看看红方（在联盟和帝国的比赛中，也常以红\/蓝方互相称呼），”然后就看到了周晓辰“前进二”起飞的一幕，“呃……” 毕竟是全星际直播，顾虑到联盟键盘王者的实力，昆塔斯·李锡尼也不好把褒一方贬一方做得过于明显，把“这星舰开得如同八旬老太”吞了回去，和稀泥道：“看来红方想要先隐藏实力。” 但弹幕马上把他吞回去的话说了出来： “（蓝字）这开的什么星舰？颤颤巍巍，八旬老太啊？” “（蓝字）笑死我了，联盟指挥不会开星舰？” “（蓝字）有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妹妹起飞前还检查了驾驶舱逃生功能和降落伞？” “（蓝字）我笑死，什么安全操作，她以为自己是民航驾驶员啊？” 帝国搁这里群嘲，联盟键盘王者当然不甘示弱： “（红字）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星舰不太安全，才要小心着点？” 此时这位网友还不知道自己真相了。 红蓝弹幕正厮杀成一片，接着就看到周晓辰在指挥频道打：“我感觉操作杆螺丝有点松，自由起飞，别浪，安全第一。” 昆塔斯·李锡尼当了好几年解说，难得有被噎住的时候，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哈哈，红方指挥很幽默，但这借口找的不好——他们一定是想隐藏实力！” 可惜这个稀泥没和好，给帝国网友的怒气值火上浇油： “（蓝字）哈？螺丝松？她以为这是开的玩具车吗？” “（蓝字）但凡有点常识，都不会觉得星舰会有这种问题。” “（蓝字）解说会不会说话？什么叫幽默？你不会说话就别当解说。” “（蓝字）↑李锡尼家的人嘛，为了赚钱，哪边都不想得罪，正常。毕竟泼天的富贵一半靠联盟呐。” “（红字）我怎么觉得很有可能呢，你们造机器人的工人嗑迷迭蛾粉，造出来的机器人也跟嗑了似的，完全合理啊！” “（红字）→_→难怪猫猫只敢打前进二，笑死我了，第一次看见猫猫打前进二。” “（红字）好家伙，如果你开的飞机除了通讯不响哪哪都响，换谁都得虚啊！” “（红字）妈耶！帝国*的星舰不会散架吧？不，猫猫——！” 散架倒是还不至于，但周晓辰已经感觉到了跟星战模拟器中开“nest”的感觉有亿点点偏移。 不得不说，帝国的顶级人才还是在线的，“nest”作为和“阿波罗”齐名的星际经典旗舰，设计思路非常出彩，仿生外壳由大量合金和虫族材料混合打造的骨片构成，每一片都能转动。 通过微调骨片，可以针对敌方位置得到最佳的隐身效果。 但就是这种联盟“鹊巢”系列都要借鉴的精密设计，反而放大了帝国制造工艺的细微缺陷。骨片之间微小的嵌合问题，经过层层传导，反映到驾驶手感，就是哪哪都不得劲，可把周晓辰难受坏了。 因为旗舰开得慢，其他人不能跑远，也就没法飙车，最后联盟队慢悠悠地拉成2-4-2队形，观光旅游似的向着位于阿喀琉斯一端的虫族公园航行。 从天空俯瞰，虫族公园像一只半埋在地下的巨大滚筒笼子，高压电场使得笼子外围额外形成电离层，对信号的强烈反射让笼子内外形成一种通讯相对隔绝的状态。 而此时此刻，笼子正在打开。 周晓辰忽然脑洞大开：母虫会察觉人类“开笼子”的时间，然后安排虫族逃逸吗？ 母虫可不是只会傻乎乎地观测人类投喂食物的规律，结果感恩节被宰的农场火鸡，理解笼子周期性打开这种事轻轻松松，要策划一场“越狱”，唯一的问题只是“虫脑分机”和阿喀琉斯之间的距离造成的过高延迟…… 刚刚想到这里，黑云一样的虫子铺天盖地从刚刚开了一条缝隙的笼子冲了出来！ 周晓辰面色一变：不对劲！ 这反应速度，绝了！ 打开笼子，虫子往外钻也许是本能，但这种程度的大规模逃逸一定是有母虫命令的。 笼子外面电离层的存在，导致母虫的指令很难传达到笼内，只有在笼子打开的瞬间才能“连上控制台”。但就是这个瞬间，母虫已经完成了命令传达！ 桑榆星的虫族，收个命令还要等10秒呢！ 结果你们阿喀琉斯的延迟比桑榆星还低？ 这科学吗！ 即使母虫的“分处理器”是在最近的小行星上，也达不到这种丝滑程度。 真相只有一个：阿喀琉斯有“虫脑分机”。 不是在笼子里，就是在笼子外。 前者很炸裂，后者更炸裂。 阿庇乌斯驾驶的“阿波罗”首当其冲被虫族糊了一脸！ 虽然“阿波罗”立刻开始覆盖式火力倾泻，应对得挑不出错，但周晓辰凭借自己星舰开吐了的经验，仍然微妙地察觉，这是他意料之外的。 “天呐，今天的虫族疯了？”昆塔斯·李锡尼几乎破音：“我都不敢想象当时的场景！但阿庇乌斯非常稳，这一波击杀就上四位数了！” 击杀数由跟拍无人机统计，但虫族过于密集，画面捕捉有一定误差，且一部分无人机也遭到了虫族的冲击，所以击杀数前出现了“~”符号，表示仅为近似数值。 周晓辰对帝国人的关注点理解无能。她决定按自己的理解来应对，在指挥频道打下：“封锁出口。” 第268章 虫族公园(下) 根据防御力高低和火力交叉原则，联盟队员很快围绕周晓辰形成了四道防线。 谢东流开近战特性的“阿瑞斯”、林见星开防御特性的“德墨忒尔”组成第一道防线，帝国队员基本都在这个位置，目标是尽量削减冲出笼子的虫族数量。 周晓辰开“nest”在第二道防线控场，目标是“分拣”，通过击杀、驱赶和分流，只让适量的虫族进入第三道防线——“适量”指不超过最后防线战友的承受极限。 阿纳托利开“波塞冬”、柳德米拉开“雅典娜”、阿莉萨开“赫尔墨斯”形成第三道防线，击杀所有漏过来的虫族，不允许一只扩散到虫族公园以外。 奥拉开“anthill（蚁穴，帝国对标联盟‘蜂巢’的型号）”形成无人机阵列打造的第四道防线，目标是查缺补漏，那些飞出了队友攻击范围的，就要派无人机去追杀。 至于开“赫菲斯托斯”的秦南树——这个是气氛组，也在第四道防线捡漏，但除非有人“漏怪”，不然没他什么事。 除了谢东流和林见星击杀数能跟帝国队员比肩，其他人的击杀都不多。但在三层配合下，却有一种“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的美感。 其中周晓辰的工作是最难的，因为她的配合对象不止自己的队友，还有根本不会配合她的帝国队员。 他们的导弹把虫族炸得到处乱飞，跟一竿子捅下马蜂窝就不管了一样坑爹。周晓辰甚至需要预判他们的竿子，提前在附近引爆导弹，把虫族封锁在一定范围内，防止外泄。 表面上，帝国队员的击杀数平均比联盟高一个数量级，但这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却是一种更隐晦的炫技。 弹幕： “（红字）什么八爪鱼分拣大师！” “（红字）不是，帝国*怎么回事啊，这么乱炸会泄露的不知道？猫猫简直疯狂给他们擦屁股。” “（红字）猫猫：我太难了。” “（红字）帝国的操作把我抽象到了，等我们的人出来，喔，世界又正常了。” “（蓝字）联盟*在阴阳什么？” “（蓝字）看不见我们击杀数甩你们一条街？” “（红字）↑你是不是傻，不知道‘不漏走一只’比拼击杀数难得多吗？” “（红字）帝国*是不是平民的命不是命？虫族可以随便在首都星泄露？” “（红字）不是，你们是真心大啊，在天空城睡得着吗？你以为高点儿虫族就飞不上去啊，虫族跨星系都能给你飞过来！” 击杀与封锁还在继续，而弹幕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红字输出。这种时候解说实在不能装死，但这场面又实在很难解说，昆塔斯·李锡尼感觉自己简直遭遇了职业生涯的挑战。 “这一次虫族的密集程度是史无前例的！”昆塔斯·李锡尼发挥语言的艺术：“我们的队员在阵线最前面顶住了第一波压力！红方扫尾，配合得也很默契！” 然而两头不得罪的后果通常是两头得罪，李锡尼很快就感受了一把两头挨骂： “（蓝字）李锡尼的人是不是非舔联盟不可？” “（红字）神特么扫尾，这解说不行！我想念小明学长了。” “（红字）小明也在转播！我开了俩屏幕。” “（红字）要不是为了跟蓝方对线，谁要在这里看啊，那边解说给力，弹幕说话又好听。” 在“弹幕说话好听”的小明学长解说间，周晓辰已经要被夸出一朵花来了。 “果然，保护人民生命财产，还得是联盟的人民战士！”小明学长就没有昆塔斯·李锡尼的心理负担，想说什么说什么：“虽然保护的不是我们的人民，但这叫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帝国根本就没有在跟我们打配合，但周晓辰还是强行跟他们配合！” “简直是我看过的最难的配合！周晓辰的意思明显是聚拢围歼，好不容易聚了一波怪，帝国人就往正中间来一颗导弹，又炸成一锅粥。” “周晓辰需要先预判‘友军’怎么拖后腿，再伸出合适的腿给他！” “说话好听”的弹幕： “血压都拉起来了，什么炸粪坑行为啊！” “笑死，不但不能踹人，还得‘伸出合适的腿给他’。” “我觉得猫猫应该很想挠人。” “凭啥我们的军人要为帝国佬保卫首都啊？” “散播爱与和平的种子，love & peace.” 直播间还在激情讨论，周晓辰驱赶虫族的技术是自创还是魔改自尼科诺夫指挥官时，大约是母虫判断，继续冲下去只是无谓的牺牲，虫族忽然停止了冲击，甚至已经冲出来的也在导弹打到面前之前迅速回撤，仿佛大仙打开了衣袖，虫子呼啦啦就收进了袖口。 刚才还乌云压顶的笼子门口，只剩下一地虫尸和诡异的寂静。 再装瞎的人，也不能否认有母虫在指挥的事实了。即使帝国平民并不清楚“虫脑分机”的延迟机制，仅仅是在首都星上存在受母虫指挥的大群虫族，也足够让人不安了。 果然，帝国直播间的弹幕里开始有人质疑： “（蓝字）就非得在首都星搞虫族公园不可？” “（红字）难得有觉得帝国*说得对的时候[狗头]” “（红字）不放在首都星，少爷小姐们去狩猎不就太远了嘛” “（红字）阿喀琉斯旁边不是还有很多小行星嘛？我觉着挪去小行星上，也不是太远。” “（红字）你们笑死我了，还真替帝国讨论上了？” 因为狩猎中的异常状况，这次热身训练只好草草结束。 “返航”指令下达后，周晓辰又故意磨磨蹭蹭留在最后，巡视一遍战场，万一有没死透的，补个刀。 就是这么一磨蹭，地面扫描传回一段视频，把周晓辰吓一激灵：只见虫族公园外十几公里的战场边缘，有一丛植物鬼鬼祟祟地移动着，暗搓搓覆盖在虫族尸体上面，再移走时，那尸体就不见了。 周晓辰：…… 牛啊朋友！ 这就是打野吗？ 第269章 切片的汪洋大海 在周晓辰听过的帝国贫民怪谈中——这也是联盟网络文学的重要题材之一，最常出现的桥段就是“打野”，指的是以猎杀虫族、贩卖虫族材料为生的人。 眼前的场景与其说是打野，不如说是捡漏——但这虎须边上捡漏的智慧与勇气还是让周晓辰第一眼就折服了。 她是真的想下去看看何方高人出门打野，但是无人机还在跟拍她，万一把高人暴露了，罪过就大了。 更神奇的是，那丛“植物”好像也发现了周晓辰，停止了移动，开始装死。 这下周晓辰更好奇了：帝国“nest”上万枚骨片组成的外壳，加上偏振涂料，隐身性能几乎是星际战舰的天花板，雷达都很难搜出来，不用说裸眼——周晓辰的飞行高度并不算太低，应该与天空融为一体，没有可能用肉眼看见。 那大概只能是神奇的精神力预警了。 周晓辰简直想给幽灵和提图斯分别打坐标：这里有个人才，快来挖呀！ 但是无人机在跟拍直播。 呔！ 周晓辰依依不舍地瞥了一眼那丛植物，默念“奈何你我无缘”，假装无事发生地开走了。 这是周晓辰与阿喀琉斯贫民窟的第一次交集——在联盟人眼中，那是跟无间地狱差不多的地方，但生活在那里的人，居然也是这么生机勃勃的——无论是多么恶劣的环境，生命总会自己找到出路。 帝国如何处理虫族公园异变的事故不得而知，周晓辰第一时间挂上vpn，把这件事汇报给了幽灵。 vpn环境下，基本可以默认所有对话都会受到监控，所以周晓辰不能提及在1017d发生的事情和相关的情报，她和幽灵的对话于是进入了“谜语人”模式，可以说是对人工智能理解能力的巨大考验。 你可是“人类文明上空的永恒幽灵”！ 我看好你！ 周晓辰：“你可能已经注意到了今天‘热身训练’的异常，但我还是要从自身感受出发汇报情况。” 出于谨慎，周晓辰使用了非常官方的口吻——其实她早就已经发觉，幽灵对自己是另眼相待的，毕竟再高的算力也不可能支持祂同时当联盟30亿人的陪聊机器人，但对自己有求必应。 或许因为她在官方档案中的重要性很高，或许是因为她是最像ai的人类——但无论是哪种情况，都最好不要暴露在帝国人眼前。 幽灵也使用了非常官方的回答，甚至连语气的起伏都删除了，表现得真的像个机器人了：“准备接收信息。” 周晓辰：“阿喀琉斯虫族公园发生明显有调度的逃逸行为。根据我的个人判断，调度几乎是实时的，至少信号延迟远低于桑榆星。” 到此为止还是帝国知道的情报。 幽灵：“收到。” 周晓辰：“虫族公园‘狩猎’后，虫族材料会流入阿喀琉斯市场。贫民窟和天空城之间有一定走私渠道。” 这是她观察到的“打野—黑市”产业链，但实际暗示的是：如果阿喀琉斯存在“虫脑切片”，很可能是经由这条产业链流入的。 或许是偶然，或许跟桑榆星博物馆发现“虫脑”一样，是母虫对人类捕获“切片”这一行为的反应： 祂意识到了人类不断摧毁和捕获切片、直到母虫主意识转移到实验室切片中，从而将母虫永远困住的用心。在人类社会广泛散布祂的“分处理器”，就是祂做出的应对。 联盟的计划建立在一个基本假设上：就像人不能控制细胞，母虫也无法控制主意识在切片之间的转移。 从母虫的反应来看，这个假设很可能是真的。 周晓辰：“如果虫族公园发生泄漏，后果并不仅仅是阿喀琉斯贫民窟变成虫巢。” 表面上看，这句话说的是“天空城也免不了遭灾”，但其实周晓辰说的是，一旦大批虫族进入贫民窟，就能帮助母虫把已经种下的虫脑样本继续培养和切片，最终遍布阿喀琉斯。 如果母虫主意识在切片之间的转移是完全随机的，那么联盟困住母虫主意识的计划就会遭到猪队友的严重拖累——到时候就变成了联盟在实验室不断切片，母虫隐藏在阿喀琉斯和其他交战星球也不断切片——谁的数量多，谁的概率就高，最后比拼运气…… 什么切片的汪洋大海！ 如果母虫的切片只存在于交战星球，还能疏散居民后把地表用粒子束武器犁一遍来进行清理，但如果广泛存在于人类城市之中，那就是真的坑爹了。 幽灵：“已汇报给总指挥。” 周晓辰相信幽灵明白了——祂的汇报级别已经说明了这件事情的严重程度。 然后周晓辰沉默了一会儿。 她忽然问：“如果是你的话，会建议怎么处理这件事？” 事实上她问的不是幽灵，而是诺亚。 幽灵：“根据我的计算，帝国社会治理能力无法阻止泄漏和后续的逸散。我会将这当做既定事实来考虑。” 周晓辰被梗了一下——或许是为了削减人类的恐惧，幽灵很少表现出祂纯粹ai的一面。 人工智能的思维方式是零度理性的，不同于人类，祂们的思考不受惯例、道德和法律的制约，更重要的是祂们不会恐惧，因此往往直白地戳破人类的幻象，并提出只有最极端的人类才有可能想到的惊世骇俗的方案。 幽灵和诺亚各自有什么方案，又会不会付诸实践呢？ 这就不是今天能够探讨的话题了——或许即使回到联盟，幽灵也不会跟她探讨。 周晓辰：“汇报完毕。” 幽灵发出“嗞嗞”的电流声，大概是示意自己在思考，然后给出了一句机械的安慰：“根据我的计算，人类最终存续的概率高于50%。” 周晓辰：……这还真是让人感到安慰呢。 第270章 忆苦思甜马拉松(上) 因为虫族公园暂时封闭，接下来几天的训练就乏善可陈了。虽然不能说完全是室内体验，但无非是星舰特技和野外生存之类，相较于正式比赛真人cs、实弹pk的“大餐”，这些“开胃菜”实在不够看。 好在帝国新年之前，还有一项运动能够拯救岌岌可危的节目效果：环诺亚带飞行越野赛。 顾名思义，比赛内容就是环小行星带绕飞，这也是帝国传统赛事了，沿着阿喀琉斯所在的“诺亚带”，像过障碍一样绕开诺亚带上数以万计的小行星，并在特定的小行星低空打卡，最后返航。 这一套操作是为了纪念“诺亚方舟”迫降阿喀琉斯后的帝国开荒历史，被周晓辰戏称为“忆苦思甜马拉松”，笑趴一众队友。 考虑到帝国的星舰不怎么安全，有变成太空垃圾的风险，参加“忆苦思甜马拉松”，联盟队员开了自己的星舰。 摸到熟悉的、螺丝拧得死死的操作杆，谢东流热泪盈眶：“联盟制造就是靠谱啊！” 配合高清转播画面，小明学长也在感慨：“还得是联盟制造！” 弹幕： “本来还在担心我们的队员被坑，现在放心了。” “果然自带星舰是正解啊！” “忆苦思甜马拉松”一年举办一次，不仅仅是星际军校联赛队员参加，帝国所有军校、凡是有飞行驾照的，几乎都会报名，甚至还有开私人星舰的飞行爱好者以个人名义参赛。 比赛生死自负，没有任何救援——依然是熟悉的帝国味道。如果半路撞上小行星或其他选手、再或者因为旁的原因（比如星舰质量问题）宕机甚至解体，只能弹出驾驶舱，先当一阵子太空垃圾，然后碰运气看有没有好心人停下来把你捞走。 秦南树磨刀霍霍：维修舰太慢了，开不过别人，不如收钱救人，大赚一笔！ 周晓辰表示看好他：“我们在帝国能不能花天酒地，就靠你这一梭哈了！” “诺亚带”全长0.7亿公里，略低于地球公转轨道长度，光速要走200秒。“前进四”是人体能够承受的最大加速度，即使全程打“前进四”，加速到光速的1%也要17个小时，何况绕行不是飞直线，加速效果还要打折扣。 事实上，抵达“诺亚带”距离阿喀琉斯最远端时，星舰来得及达到的最大速度也就在光速的0.5%左右，目前绕行一周的记录由一位现在服役于帝国太空军的诺亚军事学院毕业生创造，已经保持了三年：12小时21分4秒。 每一届“忆苦思甜马拉松”都会有很多参赛者变成太空垃圾，在众多事故中，获救生还的不足百分之一，即使如此，还是被帝国人当做勇气的象征趋之若鹜。 严格来说，“忆苦思甜马拉松”的高潮部分只有十几个小时，但实际的比赛却持续得很长很长，甚至可以说永远不会结束——因为总有驾驶技术或者星舰性能不过关的人，十天半个月还回不来，甚至永远变成太空垃圾，再也无法返航。 仍然是从天空城停机坪出发，这一次周晓辰早早预热好了发动机，发令枪一响，仗着她不断优化后比别人反应快一点儿的神经回路，不飞则已一飞冲天，第一个蹿了出去。 跟她开帝国星舰时的八旬老太做派反差太大，以致于从观众到选手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 “舒服了！”小明学长：“这才是熟悉的速度嘛！” 昆塔斯·李锡尼：“看来对红方队员来说，还是熟悉的星舰驾驶起来比较放得开。我们看到红方队员开场加速都比较猛，但飞行越野赛是一场马拉松，蓝星人有一句古话，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弹幕： “帝国解说员真是每天都在表演语言的艺术。” “↑我预感今年的星际军校联赛是对他职业生涯的挑战。” “猫猫！把你的恶魔角露出来！” 由于无人机已经跟不上星舰的速度，只能靠星舰摄像头传回信号，随着选手逐渐远离阿喀琉斯，信号开始出现延迟，且越来越高。 显然，越是领先的选手，信号延迟越高，于是就出现了反直觉的一幕：阿喀琉斯接收到的选手位置滞后于其真实位置，因而无法正确地显示选手的实时排名——这就是“打卡点”的必要性。 0.7亿公里的环带上，有100颗小行星上设有“打卡点”，星舰在指定位置贴地飞行“打卡”，会被超高频摄像头捕捉拍摄下来，并经由量子通讯传回。照片的时间戳，才是选手排名的实时显示。 虽然周晓辰开局一骑当先，但“鹊巢”并不是机动性第一梯队的舰艇——作为旗舰，防御、隐身都点得很高，“鹊巢”甚至比帝国“nest”质量还要大30%，全靠多加几个发动机，面多加水，力大砖飞，才能维持相对较优的机动性。 即使如此，体型和质量决定了其加速比不过“幽灵”“赫尔墨斯”这类刺客型号。 不过这又不是跑直线，拼的不止是性能，更重要的是“过障”技巧和路线规划，要说这个周晓辰可就不困了。 昆塔斯·李锡尼：“虽然红方指挥第一个起飞，但受限于旗舰的机动性，目前只能勉强保持前五；现在领跑的是我方阿庇娅的‘赫尔墨斯’和红方阿莉萨‘幽灵’，而阿庇乌斯驾驶‘阿波罗’位居第三，非常亮眼！同为旗舰，‘阿波罗’的机动能力也不是第一梯队的！” 弹幕： “（红字）鹊巢第四：勉强前五；阿波罗第三：非常亮眼——真·语言的艺术。” “（蓝字）我们就是领先，不服超过去再来狗叫啊？” “（红字）这就是帝国网民的素质吗？妈耶长见识了” “（红字）联盟人的不礼貌：不用敬语；帝国人的礼貌：肠梗阻” “（红字）真心发问，啥叫肠梗阻？” “（红字）↑就是那啥拉不出来，所以只能吐出来[狗头]” 相比帝国的“语言艺术型”解说和弹幕骂战，小明学长的评价就尽显专业：“现在的排名没有多少价值，选手还没加起速来——在光速0.1%，和光速0.5%的时候，过障碍的难度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的。加速到0.5%，才是胜负揭晓的时候。” 弹幕： “醍醐灌顶！” “这么一说我就不焦虑了，相信联盟制造和我们队员的实力！” 第271章 忆苦思甜马拉松(下) 不用0.5%，光速的0.2%就是分界线——这个速度已经是绝大部分人不“撞船”的极限了。大部队加速到0.2%的时候，碰撞事故就频繁了起来！ 即使诺亚带上分布着以万计的小行星、以百万计的流星体和无法计数的星际尘埃，相对于空旷的宇宙来说，仍然远远称不上密集，在航速较低时，几乎人人都能避开。 只有航速高到从雷达报警到碰撞的时间间隔逼近人的反应极限时，事故才会频发。对于绝大多数普通飞行员，这个界线大约在0.2%c。 超越0.2%c的速度，就不能仅仅依靠反应速度了，需要对舰载天文望远镜传回的星图进行实时的处理分析——在ai的辅助下，这能把速度上限提升到0.5%c，基本上就是人类在“过障地图”能够驾驭的极限速度。 当然，在人类漫长的星际航行历史中，超过0.5%光速的时候很多，但那是在经过精确计算的安全航线上，而不是在小行星带中。 还有一些更绝的选手，是跟其他人发生碰撞——星舰驾驶的门槛是很高的，全部报名选手撑死也就几千人，散落在诺亚带上，比小行星和流星体少好几个数量级，能撞上也是缘分匪浅。 领跑的第一梯队已经越来越远，秦南树慢悠悠地开着“锤子”，盯着大赛更新的实时星图，发现谁的轨迹不对劲，疑似停滞或者匀速直线漂浮，就奔过去“搜救”。 用这个方法，他成功找到了第一艘坠毁的星舰，接着搜出了小行星上孤零零的逃生舱。 遇险的大哥以为自己要交代在这里了，没想到真有好心人，“汪”地哭出来：“救命啊！” 秦南树：“收钱的哈。” 大哥愣了下，但立刻觉得这才合理：“多少钱？” 秦南树不知道该怎么开价：“嗯，随喜吧？你出价。” 你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 大哥快哭了——是不是开低了你掉头就走啊？ 其实他误会了——怎么说也是联盟的人民战士，即使救助帝国人不在秦南树的职责范围，也不至于这么黑——南枝哥单纯是真不知道市场价…… 至于这歪打正着的策略非常成功，绝大部分受救助者都是顶格开价，倒把他吓坏了，不敢赚这个买命钱，统统给打了一折，收获一众痛哭流涕的客户，就不赘述了。 这边岁月静好，第一梯队那边就是极限操作、无声厮杀了。 阿莉萨驾驶“幽灵”暂时领先，阿庇娅“赫尔墨斯”在后面咬得很紧，打卡时间戳相差仅仅二十几秒；周晓辰的“鹊巢”已经快要追上阿庇乌斯的“阿波罗”，不过0.2%在高手局只是洒洒水，她的王者时刻还没有到来。 但0.2%已经可以显出星际军校联赛的含金量：此次联赛的队员，除了后勤、支援位，绝大部分都在前三十，更是包圆了前四。 往届毕业生可能在驾驶时长和经验上胜过他们，但环小行星拉力赛是对神经反射速度的极致考验，过了二十岁以后，就不在巅峰期了。 谢东流试图追进前十，但是“镰刀”作为近战型号，也有那么亿点点笨重，影响了他发挥；“虎鲸”发动机数量也比较多，同属“力大砖飞”型，其实有点机会，但林见星觉得发动机开到满损耗星舰的寿命，差不多苟在前二十得了。 此外柳德米拉驾驶“朱雀”在二十左右；奥拉的“蜂巢”机动性能也有限，跟阿纳托利的“凤凰”都在三十上下。 小明学长：“看得出猫队一生要强！除了锤子忙于生意压根没在比赛，其余都在前三十。” 考虑到赛事有大量诺亚毕业生参加，前三十已经很厉害了。 弹幕： “奇怪的生意哈哈哈” “救死扶伤南枝哥！” “我觉得小林还是有点小摸。” 终于，第一梯队加速到了0.4%！ “这才是王者局的开始！”小明：“即使是顶尖选手，这时候也要控制加速了。” 驾驶舱画面中，绝大部分选手都已经打回“前进三”，几乎只有周晓辰仍然打在“前进四”。 昆塔斯·李锡尼：“红方指挥非常自信，仍然在极限加速，想通过拉长加速时间弯道超车！但这也是非常危险的！” “我觉得这是自信，”小明学长，“从周晓辰‘触手猫’的外号来看，撞石头确实不像能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比赛来到0.5%时段！ “阿莉萨第一个加速到0.5%！现在她的加速挡是‘前进二’，显然她还打算再超0.5%一点！”小明：“阿庇娅明显也打算再贪一点，双方都在挑战极限！” 而周晓辰——作为全场唯一仍然打“前进四”的人，帝国观众已经从惊叹到麻木，最后变成了“等撞船”。 小明：“周晓辰已经加速到0.55%！她在迅速追上落后的路程，并且还在加速！” “0.58%！在小行星带环境，这个速度已经非常危险了！” “0.6%！”小明破音：“她终于打到了‘前进二’，但还没有关发动机！” 昆塔斯·李锡尼：“这太危险了，她是不是星舰出现了故障？” 弹幕： “（蓝字）红方指挥拉力赛没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红字）想多了，这才哪到哪。” “（红字）ai猫会撞石头，把我打死了，我都不信。” 虽然加速不是太给力，但靠着多加一会儿，周晓辰还是成功把速度拉了起来，后发制人，先后超越了阿庇乌斯的“阿波罗”、阿庇娅的“赫尔墨斯”和阿莉萨的“幽灵”，冲到了第一。 这还是“忆苦思甜马拉松”历史上，第一次有旗舰冲第一的。 帝国观众已经无话可说，就等着她撞船——然而她就是不撞！ 速度达到0.63%c的时候，周晓辰才关掉了切向发动机（切向加速，垂直转向）——主要是再加速下去，连微米级的星际尘埃都会变得危险了，而这些尘埃是不可能绝对避过的。 帝国观众注定要失望了——直到越过最远端，进入减速区间，周晓辰都没有撞石头，反而是阿庇娅持续加速太长，触发了轻微的发动机过热报警，不得不提前减速。 周晓辰全程都很稳，如果不看面板，可以说没有任何热血沸腾的环节，就跟观光旅游一样开了回来。 11时57分42秒！ 新纪录！ 直播画面悠悠滑过一条弹幕： “（红字）我咋觉得赢得这么没感觉呢？云淡风轻的，不够味。” 第272章 天上天下 这凡尔赛发言可把帝国观众气坏了，偏偏按照他们“赢就是正义”的逻辑，还不好反驳。 “（蓝字）运气好罢了，只能说恰好没撞船。” “（红字）红方赢了：运气好；蓝方赢了：实力——语言艺术每一天” “（红字）有一说一，我们确实占了‘联盟制造’的优势，胜之不武胜之不武，哈哈哈哈” 表面看是自谦，其实顺便又踩了“帝国制造”一脚，但意外的是这句话居然没有被帝国佬反驳！ “（蓝字）为什么阿庇娅的‘赫尔墨斯’会发动机过热？如果不是星舰报警了，她本来有机会超过‘幽灵’的！” 前二都是联盟人，多不好看！ “（蓝字）没错，这不是给我们的队员拖后腿吗？” “（蓝字）诺亚军事学院的顶级星舰尚且如此，普通飞行员乃至民用舰又得粗制滥造到什么地步？” “（蓝字）每年环诺亚带越野赛有多少人出事故？谁来负责？” “（红字）唉，说起来，有没有计数君统计过南枝哥这一波到底赚了多少钱？” “这个数！”秦南树叉着腰，骄傲地比划后面的零：“牛不牛？” 秦南树在半路上就开始收钱，客户们生怕被他丢下去，都给的很痛快，少数实在需要筹资金的，落地后也陆续到账了。 这次不是穷鬼·周晓辰眼里的巨款，是真的巨款！ 但是目前只能看，不能花。 秦南树的“捞人生意”开的是军方的星舰，这笔钱按法规属于“军方雇佣收入”——联盟行星防御军原则上不接雇佣，但有时候出于边境稳定的需要，会去帮助周边的星球“维稳”。 这些星球名义上属于帝国，但其实已经被私人财团买了下来，无论闹星盗还是闹虫族，帝国都是不管的，只能自己养私人武装，或者找雇佣兵解决——显然，找联盟性价比是最高的，反正如果你不管，虫子飞过去，就不能怪我了。 联盟出兵当然也不能白帮忙，这笔收益就是“雇佣收入”，需要经过审批后，其中一部分作为奖金下发，才成为参与任务军人的可支配收入。 现在随便乱花或者把钱转走，就是妥妥的“挪用公款”。 就秦南树这笔生意，完全是顶格触发“数额特别巨大”。 结果就是虽然坐拥巨款，小队依然过着严格根据经费额度吃饭的日子——怎么跟想象中不一样呢！ 接下来就没有什么高强度的训练了，各自调整状态，一周后就是帝国新年，也就是正式比赛的日子。 周晓辰仍然保持着蓝星的时间观念，在她眼里这是11月份到了。但不再有季节变换的生活迟早会让这种观念变得淡薄，一如她身上属于蓝星的痕迹。 经过第一天的“探秘克苏鲁之城”，谁也不想在比赛前的关键时刻乱跑，这一周除了维持训练保证状态，就是吃睡逛——后者仅限中心城区。 如果不去任何浮空艇到不了的地方，天空城很容易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在诺亚军事学院的前院，周晓辰找到了阿列克谢提过的那座信号塔。这座塔是第一次星际战争前的造物了，但维护的很好，白色石料几乎没有发黄的痕迹。在塔的背面，有一架检修用的梯子，平日几乎只有维修机器人会从这里上去。 周晓辰抓住那架梯子，爬了上去。 塔很高，她爬了很久，直到手脚都有点酸麻了，才终于越过了“墙”。 阿喀琉斯的“墙”，不是通常意义上那种有形的墙——它是一层打在大气中的光幕，遮挡了地表，构造出虚幻的天空。 当我们提到阿喀琉斯天空城的时候，下意识会以为居民生活在“环”的外面，脚下是贫民窟，头顶是宇宙——反直觉的是，事实是反过来的：天空城居民生活在这个“环”的内面。 只有这样旋转产生的向心力才会把人压在“环”的表面，否则人就会被甩飞出去。 对于天空城居民，他们脚下是天空城，头顶才是阿喀琉斯的地表。贫民窟不是在下面，而是在天上。 这其实是非常可怕的一幕：头顶无垠的天幕是一层硬壳，是沟壑纵横的地表，贫民窟像地表的一条巨大的伤疤；而梦幻的、白色石料和金晶骨架搭建的天空城，只不过是脚下的一条狭窄的独木桥。 你夹在这二者之间，无论跌入头上的大地，还是跌入脚下的宇宙，都是一样地恐怖——这种恐怖甚至超过了“全景效应”。 周晓辰终于体会到了18岁的阿列克谢在这里感受到的震撼。这种震撼难以言说，混合了无法脚踏实地的恐惧，和对毁灭的预感。 如果周晓辰要在这座信号塔上，向天空城居民发出什么警告的话，她会说“不要越过墙”。 那层遮挡一切的光幕是对你心智的保护，一旦越过“墙”，就是离开了痴愚的洞穴，你将直面真相的冲击，并再也不能无知无觉地继续生活下去。 比赛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周晓辰以为众人会忙着跟家人通话，出乎意料的是，虽然有量子通信vpn，但却没有一个人在打通讯。 阿纳托利在算账，秦南树正跟强迫症一样反复核对星舰检修清单。 柳德米拉在读一本诗集——从周晓辰认识她以来，她就一直非常沉默。 说实话，绝大部分小队可能都不会接收一名精神状况令人担忧的队员，但周晓辰的队已经快凑不够人数了，而心理治疗是她完全没点过的技能——所以就这么着吧，相信同志！ 跟对面帝国人的精神状态比，这才哪到哪！ 奥拉仍然在学习，跟周晓辰的间歇性抱佛脚不同，学习是她的持续性行为。 林见星和阿莉萨在下战棋，谢东流在旁边围观——从他的眼神看出来他已经看懵了，就硬看。 这一刻周晓辰意识到，除了奥拉，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来这里都是瞒着家人的。 她忽然觉得有一点点孤独。 除了她，这里每个人都有家人，但在这个面临生死压力的时刻，竟然不能跟任何人分担。她或许反而是这里唯一有人可以倾诉的——但这一刻无论说什么都如同告别，而告别是她最不喜欢的事情。 最后周晓辰只给阿列克谢发了两句话： “我去了你去过的信号塔。” “睡了！晚安！[猫猫盖被.gif]” 第273章 灯塔守卫者(一) 翌日清早6点多，帝国记者团赶到天空城停机坪，准备开始直播拍摄时，联盟的“锤子”伸出一只机械臂，把众记者吓了一大跳。 秦南树一大早强迫症发作，非要把星舰再全部检查一遍；大家反正睡醒了，也纷纷加入，最后变成了众人聚集在锤子上面吃早饭。 反应最快的帝国记者立马放出一架无人机，怼脸拍到坐在“锤子”放下的舷梯上的周晓辰，抱着一罐军粮，正吃得脸颊鼓鼓。 弹幕一个激灵，刷起来： “（红字）仓鼠版的猫猫！” “（红字）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我嗑！” 闲着没事干，周晓辰干脆打开光幕，放出直播，跟弹幕唠起嗑来。 “为啥这么早？你们南枝哥觉得有颗螺丝没拧紧。”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说法，背景音里传来谢东流的声音：“差不多得了，真的，每颗牙齿都抛光了！” 弹幕刷过“哈哈哈哈”，周晓辰继续捡着问题答： “为什么早餐吃军粮？这是个好问题。” “联盟出品军粮，营养丰富均衡，但这不是重点。”她举起罐子，示意观众看上面的一行小字说明： 注意事项，肠道吸收时间极久，不要长期作为唯一食物来源。 “朋友们，这说明什么？”周晓辰自问自答：“说明一两天之内不用上大号！这很重要！” 弹幕： “（红字）笑得在地上滚。” “（红字）河狸！扛住比赛时间48小时[狗头]” “（红字）毕竟那啥有尿不湿，但大号真的很呔” “（红字）笑死我了，猫猫是真的没有偶像包袱” “（蓝字）说这些合适吗？” “（红字）↑你是不是把军人和明星搞混了？军校生怎么不能大声讨论大号？” “（蓝字）明明很可爱……完了我想投敌了” “比赛规则？点击右上角小红点即可显示，”周晓辰：“48小时8v8，按存活人数或者按命中积分决胜负，星舰燃料携带量12小时——这是按‘前进一’算，维修舰不得额外带燃料。” 她一边说一边“嗷呜”吃一大口军粮：“赛场在帝国边界交战区，大家看地图，上面的红点都有人准备了诱导。比赛开始后，这些诱导会同时点亮，最终跃迁通道前往哪一处，就要看命运的安排了。” “跃迁通道一旦打开就不会再变动，不存在你被丢去了麋鹿座但队友还在阿喀琉斯的情况——呃，这是不是g？” “啊呸，”周晓辰：“上面这句剪掉谢谢。” 弹幕：“来不及了！我听见了！” 回应观众对“其他人也出来说两句”的呼声，大家从维修舰舱内走出来，也坐在舷梯上。 “感言？不要搞这种不吉利的仪式感，”谢东流拒绝：“就是平平常常的一次比赛呗。” 林见星惊呆：“你居然有这么哲理的时候？” 阿莉萨：“又传染一个，周周g神教恐怖如斯！” 奥拉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容易被过度解读：“我是跟着队友来的。有这样的机会就不错，其他的没想过。” “我觉得我就是个划水的，单纯因为凑不够人才拉进来……”阿纳托利：“不不，这肯定不是联防大最强阵容，起码把索菲亚学姐或者亚历山大学长换进来还差不多。不过就是一场比赛嘛，没说非得最强阵容？” 联盟军人的天职是保卫人民生命财产，不包括比赛。 他的发言过于耿直，帝国人虽然很想阴阳，但一时不知道该从哪下嘴。 柳德米拉：“我跟托利学长情况一样。” 尽管如此，还是有好事者扒出了上一届联盟牺牲的指挥跟柳德米拉疑似是恋人，扯出了“复仇者”之类的遐想，但周晓辰眼疾手快地把讨论这个的弹幕统统屏蔽了。 然后？说完了呗。 什么，你问秦南树？南枝哥忙着点螺丝呢，根本没空理你！ 周晓辰又去围观帝国那边的采访——他们在停机坪另一头，中间隔了很多大块头星舰，看不到，只能从直播里视奸。 “他们看着好紧绷啊，”周晓辰小声黑对手——但还是被无人机窃听级的收音给录到了，“哇阿庇乌斯那张脸绷起来更吓人了！” 阿莉萨本来还觉得阿庇乌斯挺好看的，但在周晓辰的洗脑和脸僵对颜值的打击下，也开始觉得不太得劲：“这么看着是有点怪哈。” 奥拉：“帝国是一个只能赢不能输的地方。除了比赛里的生死，他们的赌桌上还有政治生涯——对他们来说，活着输掉比赛说不定比死了还难受。” 最后的战舰检查环节，帝国检查员上星舰看燃料携带量是否超标，武器是否超出规格的时候，秦南树全程跟在后面，一副“你敢碰坏哪里就咬死你”的样子，盯得帝国检查员毛毛的。 时间来到上午7点半，全部星舰检查完毕。 全体参赛选手上星舰。 周晓辰已经吃完军粮罐头，又消化了一个小时，度过了“晕碳水”阶段，感觉状态刚刚好。 天空城停机坪塔台发来“允许起飞”信号。 本着节省燃料（抠门）的原则，周晓辰甚至没开到“前进一”，打得是“预热”档，即仅维持发动机不熄火，“鹊巢”庞大的身躯慢悠悠地抬升，仿佛吃太饱飞不动似的，又引发弹幕一串串“服气”的叹息。 所有星舰升空，进入比赛开始倒计时。 所有投放点诱导同时点亮，不知通往何处的跃迁通道打开！ 直播间屏幕上，红色弹幕清一色开始刷联盟统一的口号： “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 第274章 灯塔守卫者(二) 视野更新，小明眼疾手快地截了一张星图：“让我们看看战场在哪里——麋鹿座！” 从比赛开始前，小明学长就向观众展示了他的同款军粮罐头，证明了他48小时不下播的决心。 弹幕： “虽然帝国不承认，但麋鹿座可以说是虫族的耶路撒冷了——什么梦开始的地方！” “是人类噩梦开始的地方。” “咳，话说，我是从帝国访谈和弹幕里听说的啊，猫猫童年是在麋鹿座捡垃圾度过的？” “啊？” “？？？” “猫猫也是走线大佬？” “↑我也第一次听说……一点都不像啊！” “↑猫看着根正苗红一人啊，把林见星爸妈和谢傻爸妈融合一下，养出来的女儿就该是这样的感觉？” “……这咋融合？” “↑林爸林妈鸡娃，谢爸谢妈宠娃，猫猫这样的，感觉就是又鸡又宠地养出来的……” “↑有点合理。” “但无论如何不像垃圾星打野大佬啊？” “↑垃圾星打野大佬是什么样子？” “……六亲不认，见人就干？是我刻板印象了吗？” 周晓辰还不知道弹幕歪到了什么地方——先不管在哪，出了跃迁通道立刻打人，几乎是联盟星战比赛不成文的规则。 周晓辰不是什么客气人，当然会把这条规则践行到底。 “鹊巢”宛如一只盘踞在深空中的大蜘蛛，一瞬间就织出了它的大网。 所有作战方案都是在联盟制定的，虽然进入帝国境内以后就再未谈论过，但那些作战室内反复的推演、星战模拟器中“群众演员”换了一拨又一拨的演习，这一切都不会白费——该是它们发挥作用的时刻了。 空间跃迁后的投放坐标有一定随机偏移，但星舰的质量和体积决定偏移的方向和程度。这是一种人类尚且不理解的“黑箱效应”，但不影响我们总结和利用它。 周晓辰和奥拉的星舰上都装了一套ai猫，利用星舰主机帮助进行一些人脑无法完成的计算。综合计算结果和直觉，周晓辰最快速度锁定了帝国星舰的可能坐标——即使它们距离还较远，且处在隐身状态。 在真实的战场，相比星战模拟器，隐身性能的影响要大得多。在模拟器中隐身性能只能用概率判定来近似，但现实中非常考验飞行员的直觉。 八道激光束从“鹊巢”发出，真的好像一只八爪鱼了。 “四发击中！”小明：“阿庇乌斯驾驶的‘阿波罗’、普布里娅驾驶的‘雅典娜’、格奈乌斯驾驶的‘阿瑞斯’和努美利乌斯驾驶的‘阿尔忒弥斯’坐标暴露！” “还有四发射偏，但周晓辰去怼‘阿波罗’了，似乎不着急继续找其余的星舰！” “林见星的虎鲸和谢东流的锤子主动现身，开始攻击雅典娜和阿瑞斯，其他人还在隐身状态！” 这是周晓辰第一次操纵星舰实战攻击，考虑到她曾经参加过的实战都是对虫族的作战，其实也是她第一次攻击人类。 但很奇怪，除了反馈的信息更加复杂，感官上跟模拟器其实并没有分别——这一刻她想起一年前在她甚至还没有入学时，阿列克谢说过在战争中浸淫会逐渐漠视生命——即使是在模拟器中也一样。 形成反差的是，带着这种对生命的漠视，所有的作战方案又都围绕尽可能全员存活来制定。 在真实战场，行星地表作战的死亡率，其实是要高于星战死亡率的。星舰有强大的护盾和完备的预警系统，即使坠毁，驾驶舱也可以弹出逃生；而地面战则回归了人类原始的野蛮。 因此，要在星战环节尽可能击毁对方——虽然联盟提出了“积分计胜负”规则，但并不意味着制定作战方案的时候，会降低攻击性。 比赛用星舰仅比现役星舰低一个型号，显然装载有粒子束武器。不同于导弹可以用各种方式拦截或减少伤害、激光炮可以靠护盾硬抗，粒子束武器会对星舰造成严重伤害，如果攻击足够准，甚至能直接威胁驾驶舱。 同为光速武器，粒子束从发出就不可规避，躲避必须在击发之前——这就是精神力的残酷较量。 所以周晓辰、林见星和阿莉萨的目标很明确：堵住敌方所有的a+，不能让他们成功对其他队员进行打击。 相比起联盟模拟赛中“all against all”的放烟花一样的盛况，实战赛的攻击更像躲在黑暗里的毒蛇。 “我有点明白了，”小明继续他最拿手的工作，梳理比赛逻辑：“阿莉萨驾驶的‘幽灵’、阿庇娅驾驶的‘赫耳墨斯’和马尔库斯驾驶的‘哈迪斯’，作为高攻高隐的刺客型舰艇，因为护盾较薄，被集火很危险，不会轻易现身，就像毒蛇一样，等的就是关键时候再出来咬上一口！” “隐身型舰艇本来就非常难找，加上有意隐藏，在比赛初期花费大量精力去找他们并不明智！” “而李维斯兄弟驾驶的是支援舰，无人机伤害不高，也不着急找他们出来。” “周晓辰的第一目标是咬住精神力最高的阿庇乌斯，防止他对我方成员发射粒子束火炮！” “而我方其他人既然还没被发现，也不着急主动现身，林见星和谢东流仗着护盾，可以莽一波！” 弹幕： “有一说一，联盟这边的解说真的比李锡尼水平高，我都不看那边了，解说的是个啥啊，比赛都没看懂。” “↑好家伙，帝国佬怎么不打蓝字？” “↑你当我傻嘛？在对家地盘主动把自己的红名亮出来？” ** ——附表：帝国队员及驾驶星舰（名字太长傻傻分不清看这里）—— 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a+，指挥，驾驶“阿波罗”（旗舰，攻守平衡），“尼禄兄妹”中的哥哥。 阿庇娅·克劳狄乌斯·尼禄：a+，狙击，驾驶“赫耳墨斯”（速度型，高隐身），“尼禄兄妹”中的妹妹。 马尔库斯·尤利乌斯·格拉古：a+，狙击，驾驶“哈迪斯”（攻击型，高隐身）。 普布里娅·屋大维：a级，突击，驾驶“雅典娜”（近战型），出身没落家族，上学时代有被霸凌的历史。 格奈乌斯·马略：a级，突击，驾驶“阿瑞斯”（近战型），曾同马尔库斯一起去联盟踢馆，与周周小队发生过摩擦。 昆塔斯·李维斯：b+，支援，驾驶“赫淮斯托斯”（维修舰），“李维斯兄弟”中的哥哥，周周口中的“李昆”。 提比略·李维斯：b+，支援，驾驶“anthill（蚁穴）”（无人机支援），“李维斯兄弟”里的弟弟，周周口中的“李提”。 努美利乌斯·庞培·马格努斯：b级，医疗，驾驶“阿尔忒弥斯”，疑似镀金混子少爷，周周口中的“驽马”。 第275章 灯塔守卫者(三) 小明学长的直播间是联盟地址，能翻墙过去的帝国人，那也是有量子通讯vpn的狗大户了，很大概率是诺亚军事学院的学生——为了使用联盟军事模拟器，学院会统一发放vpn。 一时间弹幕玩起了“谁是卧底”：此人说话腔调怪怪的，莫不是帝国佬？ “建议大家官方直播间那里也盯一盯，”转播就是不方便，小明强迫症地试图点视角，但是点不动，肉眼可见地难受，“我这里没有解说视角。” 所谓“解说视角”，是指解说可以在不同参赛队员的视角中进行切换。在模拟赛中，所有具备解说资质的up主都可以开这个功能；但在实弹赛里，实现这一点需求基于量子纠缠的实时加密通讯，显然不是远在联盟的小明能有的权限。 队员视角之所以重要，是因为实弹赛下，观众其实也没有“上帝的鹰眼”！ 即使帝国投放了大量跟拍无人机，直播间画面也要通过激光炮的照亮和导弹轨迹，经过一系列计算机处理来反推队员的位置。 这样显然跟“睁眼瞎”差不多，所以需要指挥频繁切队员视角来确认每个人的坐标，以及每个人掌握的信息量，从而尽可能还原战场。 从这个角度看，实弹赛的观赏性是比模拟赛差一大截的。如果说模拟赛谁都能来围观乐呵一下，实弹赛没有一定军事素养是看不明白的——因此就对解说提出了很高的要求。 李锡尼作为帝国资深解说，其实也不至于像弹幕吐槽的那么没水平。只是他不能像小明那样直言不讳，说话之前得想想： “从无人机跟拍画面来看，目前主动暴露位置的只有红方旗舰、虎鲸、镰刀；我方被找出来的有阿波罗、雅典娜、阿瑞斯、阿尔忒弥斯。” “目前红方采取‘一对一’攻势，旗舰鹊巢攻击阿波罗，虎鲸攻击阿瑞斯，镰刀攻击雅典娜。目前没有人针对阿尔忒弥斯——或许红方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我们切队员视角来确认一下所有人的位置，”李锡尼首先切的是阿庇乌斯驾驶“阿波罗”的视角：“我方舰队分布像一把柄被掰弯的叉子——阿波罗位于弯折点，柄的握手端是阿瑞斯，分岔端是雅典娜，三艘主力舰艇呈三角形。” “叉子部分是阿尔忒弥斯和隐藏在两旁的两艘支援舰，赫淮斯托斯、anthill。” “如果近距离攻击阿尔忒弥斯，或者维修舰赫淮斯托斯，都会暴露在anthill的无人机阵列火力中；而如果动用远程狙击，就会暴露狙击舰，引来集火。” “哈迪斯和赫尔墨斯隐身，没有向阿波罗发回坐标——考虑到联盟鹊巢和蜂巢都擅长电子战，这是为了防止讯号被敌方截获。” “我们再切阿庇娅和马尔库斯视角确认一下：阿庇娅在战场巡游，探测功率偏大，应该是在找幽灵——这有点冒险，因为发出探测波的同时也可能暴露自己。” “马尔库斯在阿波罗附近，这是一个防卫的姿态，这是防凤凰或者朱雀吗？” 官方直播间的红字弹幕减少了，除去为了对线坚挺在那里的，大多数联盟观众选择回自己家讨论： “我怎么觉得马尔库斯是觉得阿庇乌斯一个人打不过？” “↑同志你真相了！” 小明拿不到视角控制，难受得要死：“不要研究蓝方这没意思的阵容了，切我们这边看看啊！” 千呼万唤，李锡尼终于切到了周晓辰视角。 小明直播间弹幕： “？？？” “我人傻了，这是主控界面？哪位联盟的朋友来解释一下，这是一种很新的界面吗？” “↑帝国佬！” “↑↑请叫我同志，以及联盟的同志也不认识这个很新的界面。” “卧艹，这是ai猫！” “哈？” “这是ai猫的控制界面，之前模组开发的时候，我去当过小白鼠。” “猫猫在自己的星舰上装了一套ai猫？” “↑buff叠满了同志！” “妈妈我也想要！” “↑我感觉一般人玩不来……我看一眼就头晕。” 而在官方直播间里，屏幕上除了刷问号，就是一片寂静。 “鹊巢”的控制面板上，军校生熟悉的敌方信号半径、导弹轨迹预测、甚至星图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分成9宫格的显示屏，毫无ui设计可言，里面清一色都是让人眼晕的数据流。 “（蓝字）正中间是代码输入，她在输代码。” “（蓝字）↑你好棒棒喔。” “（蓝字）这个谁都看出来了好吧！然后呢？她输入的指令是什么意思？另外8宫格的数据流是啥？” “（红字）我懂一点儿，嘿嘿” “（蓝字）……有话说啊！” “（红字）我劝你礼貌点儿——这是ai猫操作界面。” “（蓝字）什么是ai猫？” “（红字）这不是重点——下三格是星舰信息，就是你们熟悉的敌方信号半径、导弹轨迹预测这些，只是数字化了。” “（红字）上三格是ai猫的计算结果，左上是‘0帧’即现在，中间是‘+1帧’，右边是‘+2帧’。” “（红字）中间三格，左边是操作历史记录，中间是操作输入，右边是跟队友交互界面。” “（红字）这么理解，第一，所有星舰的交互界面都被摒弃，直接键入命令操纵，这叫真大佬不需要图形界面；第二，可以把ai猫理解为一个可以一定程度模拟出精神力的高级人工智能。” 两边直播间都有人科普，然后观众跟破译密码似的，开始盯周晓辰键入的命令，看她干了什么： “嗷嗷嗷我看懂了她刚刚改了时间步长！dt=0.1，虽然我不知道0.1是多少。” “她在右边打了命令，快切她队友看看命令是什么啊！” “不是，在这个操作界面盯多久了啊，看又看不懂……比赛打成啥样了？” 第276章 灯塔守卫者(四) 观众老爷不发话，李锡尼都不敢切视角，此刻才如释重负地切了出去——刚切就有还没研究明白的观众嗷嗷叫，他只好赶紧拉出一个小屏幕，把周晓辰的界面固定在里面，虽然得观众自己放大研究，但总算止住了弹幕的骂娘声。 真实战场的节奏远比模拟赛要慢——相比星战模拟器中常见的半个小时就混战成一片，一个小时就开始爆船，实弹赛中每个人都很谨慎。 3v3的捉对攻击还在继续。 周晓辰明显喜欢用导弹，而阿庇乌斯更喜欢用鱼雷——后者威力更大，但需要近距离攻击，于是“阿波罗”螺旋切入试图拉近距离，而“周晓辰”反向螺旋兜圈，保持在一个鱼雷伤害刮痧的距离，双方不断绕“8”字，像一个双星系统。 谢东流的“镰刀”和普布里娅的“雅典娜”用星舰打出了武林高手格斗的感觉，跳刀（指短距离冲锋进攻）、眼镜蛇攻击（指忽然直角拐弯攻击）、旋转机动（开侧向发动机在尽量不减速的情况下转向）等各种战术动作轮番出现，可以说是最有观赏性的一组。 林见星的“虎鲸”攻击格奈乌斯的“阿瑞斯”就比较游刃有余了，“灵活的胖子”是近战中最讨厌的存在，打中了也难破防；好在全场最靓的仔——无人理会的“阿尔忒弥斯”虽然不敢靠太近，但暗搓搓地朝“虎鲸”丢导弹，多少帮助“阿瑞斯”平衡了局势。 一部分观众忙着围观“镰刀”和“雅典娜”打架，另一部分还在研究周晓辰的操作。 “哇，她连操作杆都不怎么用了，直接键入坐标，还可以这么开船的嘛？” “ai猫自动开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等等，之前环诺亚带越野赛该不会是ai猫开的船吧？” “↑不知道耶，那时候没人关注驾驶舱控制界面……” “是不是为了减少精神力消耗？” “嘶，猫猫打算整一个膀胱局？” “为什么我想起了军粮罐头……” 就在观众认为这场比赛注定是膀胱局，可以先走开解决一下生理问题的时候，小明学长坚强地研究了半天ai猫操作界面，发现了门道，伸出尔康手：“大家先别走！” 弹幕： “你最好说点重要的→_→” “小明是不是自己不下播，也要观众陪他憋着[狗头]” “真是重要发现！”小明赶紧证明自己：“周晓辰和奥拉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我这里没有奥拉的视角，但据我观察，周晓辰一直在跟‘队友o’交流，她们打的都是坐标！” “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些都是无人机的坐标！” 观众于是麻溜地跑去了官方直播间，嚷嚷让李锡尼切奥拉视角出来看看。 李锡尼一向听观众话，又拉出了一个小屏幕：好家伙，又一个ai猫操作界面！ 正常情况下支援舰无人机坐标会在主控界面显示，但这下可好，又是看不懂的数据流。 但很快大家就发现不用纠结了。 一张以无人机为节点、几乎囊括整个战场的大网瞬间点亮！ 犹如新年夜，倒计时归于零点时，整座城市的装饰灯串随钟声同时亮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灯串是捕食者的触手，上面蛰伏的，是寂静的杀机。 这张在深空中点亮的大网由数以百计的“蜜蜂”系列侦查无人机发出的激光束组成，对于星舰的护盾，这些激光束可以说是不痛不痒，但所有被网罗在内的舰艇都无处遁形！ “幽灵”“朱雀”和“锤子”得到周晓辰的提示不知道藏到了哪里，其余舰艇都在网中清晰地显示了出来：因为星舰外壳的偏振涂料，激光线在打到星舰上时发生明显的偏折，表现在整张网络上，就是局部的扭曲。 连“赫尔墨斯”和“哈迪斯”也不能幸免！ 除了周晓辰仍然咬住“阿波罗”，不让对方有机会对己方队员发起致命打击，其余人集火“赫尔墨斯”！ “全图显影！”小明终于等来了高光：“星舰的隐身性能再怎么优秀，也没办法让激光束像穿过真空一样笔直地穿透自己——开赛两个小时，她们忙活的就是这个！” 弹幕： “好家伙，一直忙着挂灯泡。” “↑我突然有个阴谋论。” “↑说来听听。” “就三年前那场比赛， 联盟指挥掩护队员迫降，牺牲了。问题是当时他的坐标暴露得非常诡异，他已经甩掉了追兵，并且有一段时间没有开火，照说不能确定他的坐标，最多能追踪一个范围。” “！！！” “卧艹！” “帝国佬不要*脸！” “等等，什么情况？” “↑为了直播，所有队员都装载了传回坐标和图像的量子通讯，明白了吧？” “？？？” “那这比赛还有什么意思？” “我们也没有证据，所以说是阴谋论呗。” “反正猫猫肯定是怀疑了——所以故意装了一套数据流操作系统，你就研究吧！” “但也就两人啊，其他人还是不安全？” “这套东西太硬核了，其他人需要适应吧。” “再说现在反正帝国坐标全部暴露了，就算我们的坐标被给过去，也是扯平而已。” 这边弹幕还在义愤填膺和阴谋论，那边比赛终于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赫尔墨斯顶着凤凰和蜂巢无人机的集火，还有幽灵和朱雀不知道在哪里等着补刀，非常危险！”小明：“哈迪斯想过来救，但虎鲸一边拦着阿瑞斯，一边还卡住了他的路线！” “哈迪斯发出了粒子束打击！第一个使用大杀器的居然是采访阶段表现得最温和的马尔库斯！” “但也可以理解，他必须拔开这个钉子，至少保证自己的导弹能打过去！” “虎鲸避过了！” 弹幕吓了一跳，缓了口气才开始刷： “666” “小林阶段mvp！谁还敢说我摸鱼！” “小林攻击力只有a，但是苟力a++，所以平均a+[狗头]” “唉，这个走位有东西啊，我发现小林恰好卡在了必经之路上？” 第277章 灯塔守卫者(五) “这个路卡得对方非常难受，”小明的慧眼显然也发现了这个华点：“很少有a+拿护盾型星舰，原来还有这种玩法？” “虎鲸可以说把战场隔开了，两边想要打对面，导弹都要路过他，就很容易被拦截。” “本来就皮糙肉厚，再叠一个高闪避的话，就非常恶心对面了，打掉他的代价太大，完全得不偿失。” “幽灵突然发动了粒子束打击！” 小明前面话刚说完，还没喘上气，一束白光割开战场，他又开始破音：“赫尔墨斯闪得还算及时，虽然粒子束击穿了护盾，但舰体只被擦到了侧翼！” “要知道幽灵是隐身状态！这个闪避可以说非常有含金量了！” 小明毕竟是解说，虽然比李锡尼要口无遮拦一点，但也不能什么阴谋论都拿到明面上来说，弹幕可就没有这么客气了： “这一击完全没理由闪得过，阿莉萨粒子束打击的含金量，看过百人大战的都懂。” “一定是早有防备，绝对是坐标被透了！” “气死我了***帝国佬！” 联盟队员大约也是这样想的，继续藏下去没有必要了，朱雀干脆也现出身形，加入了集火的行列！ 虽然躲过了粒子束打击，但赫尔墨斯的压力陡然增加！ anthill不得不调动大量无人机到这边支援，但恐怕不够看。哈迪斯还是得尽快突破虎鲸的封锁赶去解围。 “林见星这边堵路的压力非常大！”小明：“差不多是一打二了！” 弹幕： “加油小林！坚持住！” “猫猫在附近，猫猫救一下啊！” “猫还在淡定跟阿波罗转圈圈，她说小林我相信你！” 小明：“虎鲸反手打了一发粒子束！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弹幕： “笑死，小林是个什么形象？” “别人打粒子束：应该的；小林打粒子束：他急了他急了！” “但是准头一般，被哈迪斯躲掉了，”小明：“不过多少争取到了时间！不慌，秦南树开着锤子来救他了！” 弹幕： “笑哭我了，为什么来的是南枝哥？” “猫猫：给你修一下，再坚持一会儿！” “小林的准头从百人大战就不咋地哈哈哈” “攻击力只有a真不是黑他→_→” “哈迪斯刚打了一发粒子束，还得充能一会儿，不然秦南树还不敢来！”小明：“但是挂载维修舰机动性会大大下降，靠护盾硬扛的话，修的速度赶得上损坏的速度吗？” 弹幕： “什么无限奶妈？” “话说猫在干嘛呢？怼一个阿波罗没那么费劲吧？” “我好像看出来了，她应该是想把阿波罗的粒子束骗出来，卖了好几个假破绽，但是对方都没中套。” “有道理哈，只要阿波罗粒子束还在，其他队员都非常危险。” “就像赫尔墨斯还捏着粒子束，所以围攻她的都很紧张，放不开，不然她被集火这么久，护盾还没炸也是神人了。” “连你都看得出来是假破绽，能骗到个鬼啊！” “我那是对猫的信任！猫的破绽，那能是真的吗？” “阿波罗也很紧张，不会随便放的，毕竟猫的粒子束也还捏着。” “也是喔，一旦不中，先进入cd可就太被动了。” “反而猫很松弛，满脸打我啊打我啊→_→” “镰刀忽然蹿过来，吓了阿瑞斯一跳！”小明：“从哪过来的？” 弹幕： “我已经忘记谢傻在哪功夫熊猫了。” “↑功夫熊猫是啥梗？” “↑蓝星复古梗，不重要，就是那种，开星舰打出拳拳到肉的感觉？” “重新定义近战？” “雅典娜也跟着扑了过来！”小明：“现在形成了谢东流的镰刀、林见星的虎鲸，对战哈迪斯、阿瑞斯、雅典娜的二打三格局，不过他们还有一艘维修舰勉强算半个战力，基本能够平衡！” “周晓辰的意图可能是先骗出所有a+的粒子束打击，然后再提升战场烈度，以降低发生伤亡的概率。” “帝国方也意识到了她的目的，没有必中的把握，可能不会放了。” 弹幕： “所以猫不放粒子束，是因为捏着才是威慑？” “最了解你的就是你的敌人——帝国不像看起来那么蠢的，他们肯定全方位调研过猫。” “猫在星战阶段就是个bug。对帝国来说，要熬到地面战去对付她；对我们来说，要尽可能在星战造成有效杀伤。” “↑但这个杀伤得靠其他队友，猫的粒子束打击是核武按钮，可以威慑对方的攻击力度，比如直接攻击驾驶舱这种行为，如果做了，就要做好遭到报复，自己跟着祭天的准备。” “所以猫可以在模拟器大杀四方，但实弹赛反而收着，因为核武只有在发射之前才是最有效的。” “大佬啊！这么一分析我就懂了。” “艹你们脑子里的弯弯绕也太多了……难怪猫这场打出了小林附体的效果？” 事实上，这种威慑并不止在这一场比赛中存在，往届比赛中，也都有这样一个“战略相持阶段”。最先下杀手的人一定会招来报复是不言自明的规则，一个人即使心里没有怜悯，总归是珍惜自己的生命的。 但随着比赛的进行，往往会偶然或者必然地出现第一个牺牲者。就像一千多年前的蓝星，从第一个按下发射按钮的人开始，潘多拉的魔盒就打开了。 即使挂着维修舰的林见星把绝大部分a+堵在这半边赛场，帝国方也不会坐视阿庇娅一直被围攻。 原本是以“阿尔忒弥斯”为陷阱的无人机阵列逐渐转移到了阿庇娅的周围。奥拉第一个察觉到问题：她在击毁anthill的无人机时，发现爆炸威力惊人，立刻在小队频道打：“无人机携带有导弹。” 应该是自杀式攻击型无人机——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这种东西很麻烦，虽然单架携带当量比较小，但数量众多，对护盾强度较低的星舰仍然是不小的威胁。 第278章 灯塔守卫者(六) 最直接的处理方法是用魔法打败魔法，拿己方的非自杀式无人机也当自杀式的用，通过无人机对轰，在威胁星舰之前将其引爆撞毁。 根据规则，携带无人机也是有点数上限的，“杀人蜂”系列自杀式无人机属于高攻击重型机，单架需求点数更多；而我方携带量最大的“蜜蜂”系列则是更节省点数的轻型侦察机，在数量上占绝对优势。 现在的问题是需要掌握对方坐标，才能发起拦截。 作为一次性消耗品，造价决定无人机的隐身性能不可能和星舰媲美，但它有一个无敌的隐藏方法：关闭发动机，依靠惯性撞击，散弹打鸟，以量取胜，打中就是赚到。 只要发动机开启，就会有热辐射，而熄火的无人机跟太空垃圾一样难以发现——也就比星际尘埃大一点。 但问题不大，这就是ai猫发挥作用的时候了——轨迹回溯！ “奥拉在退帧！”经过三个多小时不吃饭不上厕所的研究，小明逐渐有看懂ai猫操作界面的趋势，“虽然这些‘杀人蜂’现在的位置难以确认，但可以通过最后发现的历史位置倒推！” “记录历史轨迹其实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但通常情况下没有意义，所以常规操作系统一般没有这么方便的功能——星舰是人操纵的，用历史轨迹来预测当前位置，不是完全做不到，但不可能有统一的算法——而找熄火的无人机就简单粗暴多了！” “那不就是匀速直线运动吗！” 弹幕： “这题我会（破音）！” “一道小学就会的题，可把咱骄傲坏了→_→” “定位了！”小明：“奥拉在进行轨迹计算，选择发起攻击的‘蜜蜂’——这题大家也都会，不是追击问题就是相遇问题，只是改成了3d！” “蜜蜂也熄灭了发动机！” 双方都隐没在了黑暗的宇宙中，但危险就在看不见的地方蛰伏，只等着看谁先蛰到对手。 现在全场的焦点都在无人机，李锡尼显然也在关注：“红方支援走的是侦查型出装，而我方是攻击型出装。现在红方显然想用撞击的方式提前引爆无人机携带的导弹！” “决定这一策略能否成功的关键有两个：一是轨迹判断，二是攻击力是否足以引爆。”李锡尼：“很困难，我不看好。” “我看好！”小明大声：“虽然蜜蜂的火力可以说是刮痧，但所谓蜂群战术，就是以量换质。奥拉操作很快，我没数清楚，但大概能看出针对一架杀人蜂，至少派出了3架以上蜜蜂！” 观众中有特别硬核的，靠一帧一帧扒截图，总结出了ai猫操作代码教学和数据流解读，被小明点赞并在直播间置顶。 弹幕： “好家伙，我知道实弹赛观看门槛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学完产生了一种我上我也行的幻觉[狗头]” 小明：“命中了！” 爆炸的火光像无声的烟花，但此刻谁也没有心情欣赏它的美感。命中点在信号处理系统中以辐射源的形式显现，由此可以反推还剩多少杀人蜂。 “命中率超过60%！出乎意料！”李锡尼：“但我们稳住，还有一小半因为计算误差放过去了！” 由于奥拉的界面看不懂，双方都紧盯着“anthill”的主控屏幕，各自给自家的蜂群加油。 “绝大部分杀人蜂的目标是幽灵和朱雀！”李锡尼：“a+驾驶的刺客型星舰很难命中，覆盖式打击是最优选择。” “杀人蜂阵列主要散布在赫尔墨斯的防御圈，其实只要退出攻击赫尔墨斯的范围，就可以避开。” 李锡尼：“幽灵和朱雀应该不会没有预感，但谁都没有退避的意思！” 就在“杀人蜂”逐渐逼近，好像马上就要功成的时候，忽然纷纷提前引爆！ “怎么回事？”小明好久不见的口头禅又瓢了出来，连忙回放——指扒拉前面的截图，没有视角控制的解说就是这么卑微：“给我两分钟！让我研究一下！” 说是两分钟，但观众一脸懵地连着看了好几分钟放烟花——大部分爆炸点以幽灵和朱雀为中心，形成一个扇面——而小明还没研究明白，直到弹出一条弹幕拯救了他和大家：“知情人来了！这是太空垃圾阵！” 其他弹幕： “？？？” “你再说一遍？” “什么阵？” “什么垃圾？” “这是周晓辰起的名字，不赖我啊，”疑似知情人爆料，“我是机甲工程系的，这个改装是在我们实验室做的——先叠个甲啊，我问过这个能不能推广，她说暂时是保密战术，不过比赛后就解密，或者如果比赛使用了，那就当场解密。”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提前打包好的大量金属碎片扇面地弹出来，因为弹出速度非常快，几乎可以当半个炸弹！” “打星舰当然是刮痧，这就是为了防御无人机！” 弹幕默了一会儿： “6” “果然是太空垃圾阵，实至名归！” “除了会被负责清理太空垃圾的战友打爆狗头，简直无懈可击啊！” “↑这个战友就是我——无所谓，反正不是丢在我们家。但是谁在我的辖区学这个，当场打死！” “好家伙，突然发现实战的花活比模拟器多啊！” “↑系统的想象力是有限的，但人的想象力是无限的？” “笑死，他们还有多少奇怪的战术没拿出来？” “↑我怀疑还有知情人正憋得要死，就等着用到了出来爆料→_→” “虽然有点奇怪，但意外地有效，可以说又开创了新的战术！”小明：“我感觉到了这背后的台下十年功——准备可以说做得非常充分！相信我们的队员一定可以——” 弹幕纷纷打断他：“小明不要立g啊啊啊快捂住他嘴！” 小明及时改口：“一定可以带来更多惊喜！” 第279章 灯塔守卫者(七) 惊喜还有没有不得而知，但战场总的来说是一个充满惊吓和变数的地方。 “anthill转移火力，帮助阿瑞斯、雅典娜攻击镰刀！”小明：“与此同时阿尔忒弥斯干脆跟赫淮斯托斯挂载在一起，介入了围攻赫尔墨斯的战场！” “既然没法用杀人蜂把我方逼出攻击半径，只能一边围魏救赵，一边强行介入！” “阿尔忒弥斯是防御型，又跟赫淮斯托斯挂载在一起，做好了随时维修的准备，可以硬抗大部分火力，这是效仿虎鲸的做法！” “现在战场分割成了异常相似的两部分，”小明：“虎鲸、锤子在维修舰的帮助下顶住哈迪斯、阿瑞斯和雅典娜；阿尔忒弥斯带维修舰支援赫尔墨斯，顶住凤凰、朱雀和幽灵。” “表面3v3，但因为维修舰几乎没有输出，实质上都是局部的多打少，哪一边坚持得更久，就能为己方争取破局时间；而哪一方先崩盘，就可能成为比赛的转折点！” 小明：“现在进入了最紧张的战略相持阶段——” 李锡尼那边的观点也差不多，但语速比他慢一点，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说完以上预测，就被猝不及防的变故打断了。 “镰刀一头撞上了阿波罗！”小明这次真的破音了：“怎么发生的！” 弹幕： “！！！” “卧艹！” 在官方无人机拍到的直播画面里，以旋转机动见长、侧面有撞角的“镰刀”割开了“阿波罗”的护盾，但自身舰体的一部分也在高速撞击下变形！ 撞击不是正面发生的——如果那样的话，可能本场比赛的伤亡就要在这里出现了——双方运动向量呈锐角，真正相撞方向的速度分量不算大，但又比“刮擦”严重得多，无声的真空中只能看到一系列切割和爆炸的火光，然后两艘星舰快速分离。 解说和观众一起被吓飞了，还好我方维修舰就在附近，秦南树已经飞速赶来！ “应该纯粹是个意外！”看到锤子已经挂载，开始维修，小明呼出一口气，开始复盘：“还是因为虎鲸太胖了！” 小明给大家看事发前的截图，虎鲸的信号半径一个顶别人四个：“阿波罗和鹊巢的‘双星运动’，范围是越来越大的，因为周晓辰要拉开距离，躲避阿波罗的鱼雷。” “事发前，阿波罗刚好到了虎鲸西面，而镰刀在虎鲸的东南面。因为雷达被虎鲸挡住，恰好进入对方的盲区！” “这时候雅典娜突击、哈迪斯又发了一枚导弹，镰刀一个跳闪，打算躲到虎鲸背后，拿虎鲸挡一挡——这是他的惯常动作。” “恰好周晓辰的导弹快追到阿波罗脸上了，他也想祸水东引，拿虎鲸当挡箭牌！” “于是撞船事故就这么发生了！” “如果是蓄意撞击，反而会引发精神力报警，几乎不可能得手；但就因为是意外，反而难以防备！” 弹幕： “吓死我了，撞得很厉害的样子！” “但是他们的维修舰不在附近！！优势在我！！！” 转折点还是出现了，虽然跟大家想的都不一样。 “局势骤变！”小明：“对方维修舰赫淮斯托斯试图赶来，但被凤凰、幽灵和朱雀加大火力压住！” “这边虎鲸挡在镰刀和正在抢修的锤子前面，防止敌方狗急跳墙！” “哈迪斯、阿瑞斯和雅典娜突上前，用火力倾泻掩护阿波罗，但周晓辰腾出手接过了这边的压力！” “一边对阿波罗痛打落水狗，一边重点照顾哈迪斯，一边连着阿瑞斯、雅典娜一起打——鹊巢简直是天女散花一样地丢导弹！” 李锡尼那边把视角给到帝国观众最关心的阿波罗驾驶舱：“大家稍安勿躁，阿波罗毕竟是旗舰，损伤尚且在可控范围内。” 但他的话并不能安抚到观众——驾驶舱主控台满屏幕的报警，虽然可能对经常极限操作的飞行员来说习以为常，但对于不懂星舰驾驶的路人可以说是触目惊心了： “（蓝字）维修舰为什么不能过来？” “（蓝字）这边3打2，还能破局，维修舰撤了那边就崩盘了。没办法，只能再撑一下。” “虎鲸”把正在维修中的“镰刀”和“锤子”挡得死死的，但也因此不能大范围机动，难免要吃一些伤害，李锡尼特意切了林见星驾驶舱，也出现了很多报警，以此证明“阿波罗”不算太严重。 什么，你问为什么不切周晓辰？ 切了，但很快又划走了——九宫格的数据流让人情绪稳定，实在感觉不到压力。 “（蓝字）只要我关掉警报，就可以掩耳盗铃，当损伤不存在？” “（蓝字）新手大可以学学。” “（红字）↑有没有可能是损伤就是不存在呢？没人看积分？” 这是比赛第一次计算积分，大部分人确实还没有养成关注积分的习惯；但更重要的是积分一直是联盟领先，李锡尼当然不会主动提这种“有损我军士气”的事情。 但小明可不会“为尊者讳”，直接把积分榜截图放大全屏：“每个人都有正负轴，正轴是对敌方造成伤害的统计，负轴是受到伤害统计。” “谁摸鱼，谁挨打，一目了然！” “正轴最高的是幽灵，可以说是星战上半场输出mvp；负轴最高本来是虎鲸，扛了最多的伤害，但镰刀靠惊天的一撞实力反超。” “负轴最低的就是周晓辰，不说毫发无伤，最多也就是伤在皮毛吧。” “但是周晓辰的正轴在急速升高！”小明：“触手猫终于回来了！” 弹幕： “我怎么觉得猫本来想拖一场膀胱局，但是队友太莽，拖不下去。” “猫：我不装了！” “猫防的是阿波罗向其他队友发射粒子束，但现在阿波罗要捏着粒子束自保，不逼到死路还不至于狗急跳墙，可以稍微放开一点了。” “别看马尔库斯第一个用粒子束，其实他光明正大，只怼a+，对方也可以回，大家冒对等的风险。” “万万没想到本场最忙的是南枝哥，修完这个修那个→_→” 第280章 灯塔守卫者(八) “核威慑”这种东西，对方当不当回事，取决于对方的判断——如果他们认为你不会使用，那么威慑就是无效的。 当下的情形，无论“阿波罗”还是“赫尔墨斯”都要留着粒子束打击以求关键时刻自保，不太可能优先用来制造杀伤；而“哈迪斯”还在cd中，并且马尔库斯也不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 对手的必杀技暂时被封印，周晓辰就肉眼可见地嚣张起来了！ 现在半个战场都有她的导弹在到处乱飞，尤其追在哈迪斯后面的可以说是“导弹火车”；即使被甩掉了，还会偏头去攻击其他人，主打一个物尽其用。 在场的都是驾驶星舰的高手，没有人不懂得拉轨迹、增大切向速度来降低导弹伤害的技巧，所以周晓辰的打击使用的是“直角战术”，每一对导弹从两个互相垂直的方向同时进行攻击，让人非常难受。 “直角战术”说起来容易，但需求的不是两枚导弹同时击发，而是两枚导弹同时到达，背后是对轨迹预测和战场预判的变态要求。 “拳打哈迪斯，脚踢雅典娜！”小明大声喝彩：“阿瑞斯离得老远都不能幸免，躲到了虎鲸后面卡视野！” “毕竟虎鲸挡雷达的效果是经过了实践的检验的！” 弹幕： “三拳打死哈迪斯！” “↑猫：这个要求是不是有点过了，当护盾不存在呢！” “小林：不是，你们搁这里表演秦王绕柱呢？” “林见星干脆给周晓辰开了共享操作面板！”小明：“谁告诉我什么时候上线的这个功能？” 弹幕： “小林：我让你躲！” “唉，这个功能岂不是意味着指挥可以一个人给所有人当代打？” “小林挂机的梦想就要实现了？” “↑什么八爪鱼才干得出来？” “↑主要问题还是会有延迟，你看猫没有在替他操作，只是用来开视野——除非装量子通讯，但那样就造价惊人了。” 整个战场并不是静止悬停的，在舰艇之间相对位置不断变换的同时，还叠加了一个向着麋鹿η-b方向漂移的速度——燃料有限，尽快靠近行星，保证必要的情况下随时能够迫降是所有人的共同需求，也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毕竟谁能保证需要迫降的不是自己呢？ “但现在漂移速度明显加快了！”小明：“蓝方在加速接近行星，而我方必须追击，因而也不得不提速！” “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星战的颓势难以挽回，打算提前降落了！” 弹幕： “降落不是你想降就能降[狗头]” “↑细说？” “↑你得保证双方是同步的，如果你方全部降落了，但对方还有星舰飞着，肯定会俯冲下来低空扫射你，空对地几乎是无敌的。” “对，所以必须有队友断后掩护，谁都不能让对方留到最后，所以最后一两艘坠毁风险是最高的。” 比赛时间来到6个小时，从无人机拍摄的构图，麋鹿η-b已经是一颗占据画面一角的巨大星体。 但事实上，迫降的目的地并不是麋鹿η-b——作为虫族的发源地，这颗行星已经是不折不扣的虫巢，比起1017d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不想自杀，绝对不是好选择。 真正的目的地是麋鹿η-b的卫星。 这颗卫星本来没有名字。在麋鹿η-b还是矿场的时代，作为唯一的卫星，它是矿工们抬头能看到最亮的星星。因为当时人造大气中杂质较多，天空是浑浊的，这颗卫星几乎就是肉眼能看见的唯一的星星。 因此工人们把它称作lone star（孤星），简称ls。 帝国曾经试图将虫族封锁在麋鹿η-b，因而在孤星上建立过一整套地面防御系统。在军队撤离后，这些系统都被废弃了，但也是因为这些被大量抛下的装备，使得孤星上的人奇迹地在前线生存下来，成为着名的垃圾星居民。 这也是提图斯为周晓辰捏造的故乡——用这种方式“重回故土”是始料未及的，周晓辰只能期待他们迫降在无人区，给她的表演降低一点难度——当然，如果实在要掉马，也已经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她早就不是昔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平民，并不是特别在乎帝国间谍要抓她去切片——大不了就比划一下嘛！ 既然平民可以生存，军校生当然也可以。在孤星降落是相对安全的。 “对面要狗急跳墙了，”随着逐渐接近孤星，周晓辰在指挥频道打，“提高警惕！粒子束不要用脸接！” 并不是只有a+的星舰上装有粒子炮！ 她接着又打：“包括驽马！尤其是他！这人不对劲——”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光迹切开了战场！ 弹幕刚刚嘲笑的“哈哈哈哈”“猫猫怎么又乱给人起外号呢”还没从屏幕中划走，在寂静中显得有点尴尬。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道光迹！ 小明终于反应过来，重新呼吸：“第一道是阿尔忒弥斯击中了凤凰！第二道是朱雀击中了赫尔墨斯！” 两道都是越级命中，颠覆了众人对粒子束打击完全取决于精神力压制的刻板印象！ 小明：“大家先别慌，没有击中驾驶舱！” 虽然击中，终究还是射偏了一点，但对星舰的损伤程度也到了不立刻抢修就要坠毁的程度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维修舰不在那边！ “阵型又开始移动！”小明：“周晓辰应该是跟对面做了交易，我们放阿波罗过去，那边放凤凰回来。” “从损伤程度来看，我方更紧急；但对面出问题的是指挥，对战局影响更大。” 危机暂时解除，小明回头分析这两道不合常理的打击是怎么回事：“我猜测不是越级命中，而是评级降级！” 弹幕： “什么是评级降级？” “就是真实精神力极值达到a+，但因为诱发了精神问题，无法稳定发挥，所以降级。” “柳德米拉原来是因为这个降级的吗？” “好家伙那个驽马能直接降成b，这是疯得多厉害？” “难怪他从头到尾菜得像个挂件，但偏偏就要留个位置给他。” “只能说他的家族姓氏造成了误判。” “疯成这样也上战场？” “咳咳，这个问题上我们好像有点五十步笑百步[顶锅盖]” 第281章 灯塔守卫者(九) 秦南树刚刚把“镰刀”修到可以出锅，不想马上又接手了新的伤员。 “努美利乌斯选择凤凰，应该是看出我方不会牺牲任何队员，那么无论击中谁效果都是一样的，当然选最有把握的。”小明专门拉出参赛名单，才能正确念出名字——毕竟这位仁兄证明了自己不是驽马，甚至是破局的关键，值得拥有姓名。 弹幕： “别这么直接，学长会伤心的……” “学长采访的时候好像说他最开始只是想摇个队去预选赛一轮游，见个世面，万万没想到摇来了一群大佬……” “也对喔，他连大一都收，看起来就不是什么上进人[捂脸]” “学长也是无妄之灾啊！” “都怪命运的捉弄！” “柳德米拉等这个机会应该已经很久了，”小明：“因为没有把握，必须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凤凰被命中的时候阿庇娅一定是以为危机解除了，松懈了那么一瞬。” “战场果真容不得半点松懈！” 小明：“虽然出现了意外，但柳德米拉超神发挥，又把局势掰了回来，现在对面两艘星舰故障待修，而我们这边镰刀又是一条好汉了，优势依然在我！” 一边“阿波罗”离开，镰刀回归，此消彼长下，“哈迪斯”带着“阿瑞斯”、“雅典娜”可以说是艰难支撑；另一边“阿波罗”虽然护盾严重损伤，侧后方发动机故障，仍然坚持跟幽灵对峙，掩护赫尔墨斯维修。 毕竟别人可以不管，亲妹妹还是要管的。 在这种僵持下，战场已经漂移到麋鹿η-b卫星轨道附近，而孤星正在向这边运行！ “要决定降落顺序了！”小明：“从星舰损伤程度看，阿波罗已经顶着故障坚持运行很长时间，报警越来越多，加上优先抢修赫尔墨斯，可能来不及顾他，要尽快降落。” “我们这边同样，虎鲸扛了很多伤害，但现在忙着抢修凤凰，最好也让他尽快降落。” “我方无疑是周晓辰给所有队员断后，对面估计是哈迪斯不得不挑起这个重担了！” 弹幕： “谁先降落，不就会少人，更危险吗？” “↑对，所以一般都是默契和交换，比如阿波罗必须降，那么就默认让虎鲸也安全降落。” “估计接下来是凤凰换赫尔墨斯，剩下的还能再打一阵，但燃料有限，护盾也消耗得差不多了。” “大概率朱雀、镰刀换阿瑞斯、雅典娜，蜂巢换anthill，幽灵换阿尔忒弥斯，然后是双方维修舰，最后猫和马尔库斯留下各自给队员断后。” “体面的做法是这样，大家都不用伤亡，到了地面再继续决胜负；但要是对方不体面，我们也得不体面。” “我们积分已经大幅领先了，到了地面苟起来，只要别被搜到，就赢了，什么风险都不用冒；就算被搜到，大不了比划比划。” 战场继续移动，时间来到8个小时，逼近孤星大气层！ 在双方的默契下，阿波罗和虎鲸准备进入大气层降落。 所有人都在互相防备： 周晓辰仍然捏着粒子束打击，准备好如果谁不讲武德、攻击驾驶舱，就送谁上路。 林见星防备着阿庇乌斯在降落的最后时刻攻击他——不仅仅是粒子束，在进入大气减速后，导弹也变得致命了。 余下的每个人都在提防敌方每个人，毕竟谁也说不清会不会有人在最后时刻不想体面。 不出意料，降落前最后一刻，又是两道白色的光迹划开了黑暗！ “阿波罗”和“赫尔墨斯”同时发射粒子束，目标都是“鹊巢”！ 他们都知道单对单周晓辰一定可以躲开，但只有击中“鹊巢”，才能破坏联盟方降落的节奏，争取到翻盘的机会！ 或许只有双胞胎才有这种默契——强烈的光束在“鹊巢”的位置会合对撞，一时间遮挡了所有的信号，仿佛把屏幕也一起烧坏了，度过了短暂的失明一般的幻觉后，观众才能重新睁开眼睛——而眼底仿佛仍然留下了一个久久不散的小斑点。 “躲开了！”小明破音：“周晓辰接着反手一发粒子束击中了哈迪斯！” 弹幕缓过气来： “马尔库斯：他们打你，结果你打我？” “笑死，因为阿波罗、赫尔墨斯都是伤残状态，打哈迪斯才是伤害最大化。” “毕竟猫捏着粒子束是为了防止尼禄兄妹攻击我方其他队员的，现在他们都交了技能，就可以用了。” 就在大家觉得尘埃落定，弹幕充满了快活空气的时候，“阿波罗”和“虎鲸”进入了孤星大气层。 孤星大气层是帝国封锁麋鹿η-b期间，在这里建立军事基地的时候制造释放的，撤离后被太阳风吹散了大部分，现在变得很薄，只有一百多千米厚。 “阿波罗”和“虎鲸”没入大气并急剧减速。 距离地面50千米。 30千米。 10千米。 就在这个时候，三束白光突然从地面发出！ 星舰现在的速度已经变得很慢，即使精神力给出预警，也没有办法在很短的时间内避开！ 两束攻击“阿波罗”，将其完全击毁，变成了一颗向地平线坠落的流星。 一束攻击“虎鲸”，还好护盾硬抗了一下，舰体后半部分被击穿，全靠发动机数量众多，勉强稳住了。 打击来自完全没有想到的方向，但发起打击的地面防御系统并不陌生——这是虫族战争开始后，帝国针对虫巢的粒子束防空系统，因为粒子束在大气中快速衰减，防空范围只有10千米，一次可以击发三束，然后就要进入充能。 根据官方记载，这套系统已经随着军队撤离而废弃——但显然没有。 现在防御系统不但开启，并且显然进行的是无差别的攻击。 这套系统的名字，叫“灯塔守卫者”。 此刻无论联盟还是帝国的星舰、无人机，都收到了全频道的广播： 这里是孤星共和国领空。重复，这里是孤星共和国领空。 所有“灯塔守卫者”都处于开启状态。立即离开。 第282章 孤星共和国(一) 赛场上每一名选手、外加联盟和帝国观众，都一起反复听了好几遍，直到全频道广播停止，才炸开了锅： “（红字）艹怎么回事？” “（蓝字）有人看到阿庇乌斯驾驶舱弹出了吗？” “（蓝字）不知道，我们刚看到爆炸，跟拍无人机就被击毁了。” “（红字）孤星共和国是什么鬼？” “（红字）字面意思，这颗星球闹独立了——好像在帝国很常见。” “（红字）常见？？？” “（红字）***你们比赛前没人去赛场看看的吗？领土闹独立没有人知道？” “（蓝字）那是垃圾星！” “（红字）垃圾星不是领土？” “（红字）别理他们了，我们赶紧想办法交涉把小林捞回来！他们干仗关我们啥事？我们是路过的！” 周晓辰和林见星的通讯还没断：“去背面！防御系统首先是防御虫族，大概率都布置在正面！” 孤星被麋鹿η-b潮汐锁定，跟月球一样，永远是一面朝向麋鹿η-b，因此当虫族逸散过来时，首当其冲的是正面，“灯塔守卫者”这样的防御系统不太可能布置在背面。 接着她迅速在指挥频道打：“同步坐标还没断，我下去找小林——现在还不知道他有没有负伤，你们回去汇报，早日来捡我们。” 众人当然纷纷说换自己去，但被周晓辰以“这是我老家”为由止住了。 “我跟你去，你打架太菜了。”谢东流：“这是地面战！” “我哪里菜了！”周晓辰不服——这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士别三日——算了：“大东跟我去，不能再少人了——阿莉萨你得留下盯住帝国人，不要让他们有机会作妖。” “赫尔墨斯”和“哈迪斯”都处于严重损毁状态，联盟这边最多可以走两个人，再少人就不安全了。 帝国方面立刻打来通讯，说会安排交涉要回人质，请稍安勿躁，但周晓辰不理他们：我信你们个鬼！ 我连你们捞阿庇乌斯的决心都不敢信，何况是我们的人？ 联盟当然会交涉，但天高皇帝远，仍然不能排除对方撕票的可能。而如果直接打开从联盟到这里的跃迁通道进行救援，就等同于撕毁第二次星际战争停战协议，直接发动战争。 联盟不可能为了救几个学生这么做，林见星本人也不会希望看到这种事——除非联盟就是想找开战的借口，那么另当别论。 “鹊巢”和“镰刀”绕行到孤星背面，帝国无人机试图跟在他们后面，被周晓辰毫不客气地打爆了——她不相信任何帝国佬。 不仅如此，量子通讯系统也被她关闭——或许是暴力物理关机，而谢东流也如法炮制。 直播画面中，代表周晓辰、谢东流和林见星的视角都黑了。 “（蓝字）这样做我们掌握不了情况，怎么救援？” “（红字）谁敢让你们救啊，越救死得越快！” “（红字）怎么不问问你们是不是信誉太差了？如果有人泄密呢？” 小明学长这边都是自己人，炸锅得更厉害： “小林！猫猫！谢傻！呜呜呜┭┮﹏┭┮” “艹你吉利点别提前哭丧好嘛” 小明如自己承诺的，八个小时没下播，本来还想继续坚持下去，没想到计划不如变化：“大家冷静一下，我刚刚得到一点消息说救援任务已经发出去了，但其他的不能透露。” 弹幕默了一下： “……发给谁的救援任务？” “总不可能是开军舰去……虽然想想挺带感的，但这不等于开战吗？” “就直接开战怎么了！” “虽然想想挺带感，但他们大约也不希望自己成为这个导火索。” “↑等等，让我阴谋论一下。” “？？？” “这里有什么阴谋论？难道帝国演了一整出戏？” “不是帝国的阴谋，我是说我们的阴谋。” “？？？” “干嘛，我们也是有地下工作者的！” “？？？” “大师我悟了！” “我也悟了！” “不是，你们悟了什么？” “不可说，不可说。” “我忽然想起一茬！猫猫捡垃圾的时候是不是就在孤星？” “猫捡垃圾……忽然画面感出来了。” “我去刨了采访资料，有个帝国记者问猫猫‘你是不是因为在孤星的经历怀有对帝国的仇恨’，真的是孤星！” “那她是不是对地形很熟？” “呜呜呜你们一定会没事的！” 周晓辰表示不熟，一点都不熟。 她还不知道观众因为她那个虚构的出身感觉到了莫大的安慰——现在她比较需要有人来安慰一下自己。 好消息是，她猜的没错，从星球背面降落，果然成功绕过了“灯塔守卫者”防空系统，早知道让小林从背面降落——不对，早知道压根就不应该降落——算了，这么离谱的事谁能想得到啊！ 坏消息是，林见星最后发送坐标的地点跟最终迫降的位置有一定的偏移——应该是星图导航也出问题了。 虽然他们开启了隐身状态，尽可能偷偷降落，但星舰目标太大，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因为这个坑爹规则，燃料也快用完了，只能下来地面搜索。 好消息是，星舰上有原本为地面战准备的机甲。 坏消息是，同样因为坑爹的规则，机甲燃料只够48小时。 谢东流的机甲是他最喜欢的近战型号“麒麟-n16”，相比百人大战时开过的第一次星际战争型号“麒麟-n3”，已经又迭代了13代，只比现役的17代低一个版本。 周晓辰的机甲是敏捷型的“大圣-o19”，从编号就能看出也是一个老系列了。 机甲上当然有通讯装置，但现在很可能有人把他们当入侵者搜捕，为了防止信号被探测到，通讯功率不敢开得太大。 周晓辰小心地调了一个很低的功率：“小林？活着你就吱一声！” 林见星：“……吱。” 第283章 孤星共和国(二) “人没事，”林见星：“但是我遇上一群……佣兵？”他斟酌着用词，“一身装备花花绿绿那种，不知道出门打野还是来搜我们。” “还好我先发现他们，避开了。”林见星同步了自己的坐标，并把他遇到佣兵的地方打了点。 “花花绿绿”的装备可太正常了——垃圾星武装手里的家伙，最早来自帝国抛下的装备，又从星盗和走私商那里收购了不少，再加上亿点点本土手工艺，可不就变成了“万国造”？ 好在联盟的装备就算不是现役版本，也不是“万国造”能碰瓷的，在雷达视野上就有很大优势，基本都能率先发现对方。 “这里是孤星正面和背面交界地带，”周晓辰努力回忆一年前背的、记忆已经开始互相覆盖的资料，希望提图斯靠谱点：“孤星的状态基本上是武装自治，大部分人依附佣兵团生活，社会治理和基层组织能力很差。” 无论是社会治理还是基层组织，要么需求极高的信息化程度，要么需求很低的社会流动性——前者人人信息在册，后者所有人都认识所有人。 但在垃圾星这种虫族肆虐、人员到处流窜、人手一个光脑都保证不了的地方，基本上就是混沌状态。 虽然现在搞起了独立，说明多少有一些组织性，但上述垃圾星的固有问题也不是一两天能解决的。 “第一步，先会合。”周晓辰开始计划，“第二步，尝试混进当地的佣兵系统，看能不能买到聚变燃料——机甲只能撑48h肯定不行。” “第三步，想办法联系幽灵，看谁能捞我们一下。” 谢东流和林见星已经猜到周晓辰并不是真的垃圾星人，也没有问她怎么没点儿“本地关系”，关注点在别处：“这里能联系上幽灵？” “可能不是我们熟悉的那个幽灵，”周晓辰：“如果没有量子通讯系统，信息同步要延迟11年……但是幽灵曾经向我透露过，祂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都有核心数据备份，这里应该也是‘各个角落’之一。” 虽然祂原话不是这样的——大概是“我会忽悠每一个人把我的拷贝散布宇宙以防被人类销毁”之类——但幽灵是一个甚至懂得谜语人的人工智能，周晓辰不认为祂说这句话纯粹是嘴瓢。 林见星距离他们只有二三十公里，有坐标同步，会合并不费力，只是不能冲太快，要小心避开天上地上的“红名”。 天上是不知道有没有、但最好假设存在的“孤星共和国”的巡逻舰，地上是佣兵。 周晓辰第一次戴vr眼镜的时候，就觉得有种打游戏的感觉：万物皆可扫描，然后数字化地标示出来。 譬如3公里外有一队佣兵，一壮三瘦，身上是看起来像自制产品的虫族材料仿生外骨骼、仿制的联盟“飞镖”系列狙击枪（序列号格式不对）、帝国激光枪（疑似遗留古董），甚至强度数值都能扒得清清楚楚——也就是林见星形容的“花花绿绿”。 以及面前这只跟周晓辰大眼瞪小眼的麋鹿大蠊——有那么一瞬间周晓辰真的感觉到了故乡的味道。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人类，蠊兄当然是掉头就跑！ 麋鹿大蠊可以说是麋鹿座乃至整个帝国最泛滥的种类了——泛滥到身上的材料都不咋值钱。周晓辰不想开枪引来注意，压根懒得理它。 绕开这些“红名怪”，两人走出一条曲折的路线，半小时后成功与林见星会师。 “星舰怎么办？”林见星开着一架“米沙-Л14”，三人仿佛三个变形金刚，一个放风，另外两个猥琐地蹲在一起商议。 “目标太大，孤星的人迟早会发现，肯定要拆开研究。”周晓辰：“不过关键保密部件都有自毁系统，短时间他们也研究不出个什么，等联盟交涉吧。” 谢东流：“1.5公里外有个庇护所。” “这里的庇护所，基本上都兼职拍卖行和佣兵酒馆，”周晓辰：“我去交涉，你们在附近放风，如果出事，快速闯进来，捞上我就跑。” 然后周晓辰就开始在机甲后背舱里捞，看什么可以拿去换钱。 值钱的东西很多，但是太值钱了，反而不好拿出来。 武器装备都保养得锃亮，有眼力的马上就能看出来是近乎于联盟现役产品的高端货，出现在这里太突兀了。除了装备还有一大堆快速愈合绷带、强效止血剂、通用虫族血清，都是黑科技产品，同理也不应该在这里露面。 最好只卖零件。 这时候不能不感谢秦南树的囤物癖！ 他往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都塞了一大堆过分富余的配件：枪械消音器、三角握把、垂直握把、激光瞄准器、全息瞄准器…… 值钱，但不是核心部件，不会过分暴露科技水平。虽然因为联盟的打标签强迫症，上面仍然有光刻序列号，但可以是假的嘛！ 对方又连不上联盟的网，思路打开，真货也可以当成假货卖——譬如刚才路过那位拿着“联盟出品”狙击枪的大哥，那把枪上也有个假序列号，可以说造假造得很真诚。 周晓辰换回私服——感谢她朴素的审美，如果是阿莉萨的衣柜里，那些非常有设计感的手作衣服可就太显眼了——然后揣了一身叮叮当当的零碎，就向着“佣兵酒馆”去了。 孤星大气稀薄，氧含量跟蓝星珠峰有的一拼，走一公里多就喘够呛。周晓辰一面把氧气面罩也加入了计划的购物清单，一面推开“酒馆”大门。 孤星比月球略大，重力是月球的两倍，比阿喀琉斯贫民窟要好些，但相对于人体构造，时日久了仍然容易造成骨质疏松、心脑血管疾病等等问题。 周晓辰没摘vr眼镜，一进门，光脑就探测出房子是加磁的。背过的资料在脑海里自动浮现：这里人穿的便服上有金属，通过磁力一定程度模拟重力，可以锻炼肌肉和骨骼。 这解决不了内脏和心脑血管的问题，所以寿命的缩短依然是难以避免的——但在垃圾星，或许已经没多少人在乎了。 孤星的昼夜交替周期大约是20天，此时长达10天的黑夜刚刚结束，而10天的白昼正要到来。 酒馆里的椅子上横七竖八睡了几个人，看柜台的大叔也在睡觉，人靠在椅子上，嘴巴大张，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 周晓辰敲了敲桌子。 大叔一副被她吓一跳的样子，但周晓辰听出他在自己靠近时就醒了，纯粹是装的：“嘶，来点什么？” 周晓辰拿出一个最不值钱的消音器：“我有点儿东西想让你看看。” 第284章 孤星共和国(三) 大叔接过来研究了一下，伸出两根手指：“两加仑。” 根据周晓辰背过的资料，孤星这样的垃圾星，交易首选以物易物，其次才是帝国盾——因为从帝国进货（或走私）时间长、风险大，所以货币的价值大大降低。 货币是需要锚定物的，联盟昆比特的锚定物是算力，因此在能够使用联盟量子计算机的地方，昆比特就很值钱，反之则很难流通；帝国盾锚定物是帝国科技产品，尤其是生物制品，道理相同，你得能买得到，帝国盾才有价值。 而以物易物的话，“中间等价物”通常是能源，所以大叔说的“两加仑”，是指聚变燃料。 周晓辰快速计算： 这只枪械消音器价值10昆比特左右，当假货卖也值5昆，两加仑聚变燃料才8升不到，价值不到1昆。 差了五倍！ 好黑！ 虽然说联盟提取聚变燃料是白菜价，孤星水资源比较缺乏，贵一点是合理的，但这也贵得太多了！ 形势紧急，周晓辰其实不在乎价格，但看起来太冤大头也容易引起注意。她决定先打听点别的，压低声音，神秘道：“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大新闻？” 她问这个，大叔可就不困了：“我给你透个底儿啊，以后呐，要变天啦！” 周晓辰疑惑道：“那是不是将来走私就更难了？” 言下之意：那岂不是物价飞涨，我是不是应该屯着东西晚点卖啊！ 大叔憋了一下：“这种小东西不值钱，孤星也能造。” 这时候又有人推开了酒馆的门：“阿尔，你又压人家价了？” 周晓辰循声望去，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高大男人，不太像帝国人——皮肤没有那么粗糙，反而更像斯拉夫人，总之很符合她的审美。 那人看了一眼桌上的消音器：“5加仑。如果你过一阵再来卖，或许能卖到10加仑，看你急不急用了。” 阿尔大叔不服：“马克西姆，你这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虽然有唱红白脸的嫌疑，但来人一进门，整间屋子睡得横七竖八的佣兵都醒了，应该是个有威望的人物，为了羽毛着想，多少也要装得公正些。 再说周晓辰确实急用，又掏出一堆配件，让阿尔大叔眼睛直了一下：“一起算吧，另外能再换几个氧气面罩吗？” “嘿！”阿尔大叔：“你别逮着一只羊薅……” “好了，给人家算。”马克西姆敲了敲桌子，制止了大叔的念叨，“还需要什么？” “有光脑吗？”下一个好说话的人还不知道在哪，周晓辰可不得逮着一只羊薅到底嘛！ “那很贵，”马克西姆：“你这些东西可不够换。” 周晓辰仍然问了价，真的很贵——幽灵的核心还不知道在哪，纯靠赌概率，不刷个成百上千台光脑很难找到，得另外想想办法。 最后周晓辰换了孤星更常见的本地制造通讯设备：手机！ 竟然是手机！ 什么复古怀旧服——自从来到星际，周晓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玩意儿。 发消息给谢东流来帮搬，两人提着死沉的燃料离开——根据扫描结果，这些燃料的提纯工艺不合格，可能损耗机甲的使用寿命，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能用就阿弥陀佛了。 靠着有代差的光脑雷达，其实也不太担心跟踪之类，但几人还是被迫害妄想症地跑了几十公里——毕竟开着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机甲，最好不要靠近任何有人聚居的地方。 周晓辰又放出“蜜蜂”系列无人机，去窃听佣兵的谈话来获取信息。 根据这些猥琐地收集到的信息，可以总结如下： 脱离帝国成立“孤星共和国”是佣兵组织内部投票的决定，大部分佣兵都参与了，多少心里有数，但还没有发起全民公投。 其实全民公投只是一种程序正义——手里没有家伙的人在这颗奉行达尔文主义的星球上没有话语权。 “灯塔守卫者”防御系统主要是针对虫族和星盗，意外击中帝国的星舰，佣兵组织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正好宣布独立，只是消息还没扩散开。 其实帝国很多星球都被财团买下，等同于独立——但孤星这不是没有钱嘛！ 但是没关系，没钱买自己的星球，还可以武装独立！ 谢东流举手：“为什么要闹独立？” “因为帝国没有给孤星任何好处，反而独立可以带来好处，”林见星：“作为帝国领土，就不能随意打通跟外界的跃迁通道和量子通讯——其实主要就是跟联盟的。” 周晓辰：“而且没有了帝国的约束，就可以自己制定法律，真正的为所欲为——就算整个星球的人都去当星盗也不是不行。” 谢东流悟了：“那些财团买下的星球，大多都有通往联盟的跃迁通道，做生意赚得盆满钵满；在纯粹的混乱之地，当星盗也可以梭哈一把吃一辈子。” 这么一想，还真是当帝国边陲星最倒霉！ “当然，还有不想给帝国交税的缘故，但应该不是主要原因，”林见星：“垃圾星逃税严重，想收也收不上多少。” 谢东流：“那么真的能独立成功吗？” 林见星：“坚持一直闹，还是很有希望的——帝国管辖这个区域的治理成本太高，得不偿失。但是也不可能不镇压——不要面子啊？” “但这个时机很微妙，”周晓辰：“现在孤星有人质了，不但有帝国的人质，还有联盟的。” “前者给舆论造成了麻烦——谁让帝国喜欢拍什么《拯救大兵》《不放弃一个人》的电影，把自己架高了。” “后者则给了联盟介入的借口——我们的人还没回来，呼吁双方冷静，之类的。” 谢东流大惊：“那为了一直维持这个借口，支持孤星独立，我们不会要在这度过余生吧？” 周晓辰噎了一下：好家伙，提图斯的诅咒之力恐怖如斯？ 好在她仔细想想，觉得不至于：“双方也不可能一直冷静……我觉得帝国迟早会‘制造’一些证据，证明所有人质都已经遇害了，然后悍然动手。” “我们最好在那之前跑路。” 第285章 佣兵生涯(一) 然后周晓辰举起了手里的爪机：“我们也注册一个佣兵小队，看看能接点什么活。” 毕竟只带了两天多的军粮罐头，在联系上幽灵之前，也不能全靠卖零件，坐吃山空哇。 先插上联盟军用杀毒系统，检查完没有后门，当然，也没有幽灵——这种落后通讯设备内存和性能都不够，装上幽灵的核心拷贝，哪怕只装裸模型，数据库只有初始版本那种，也别指望能跑得起来。 周晓辰戳着屏幕：这熟悉的app，这熟悉的手感，简直欲罢不能！ 是家的味道呜呜呜！ 可惜别人理解不了玩电子古董的乐趣。谢东流：“别玩了，都有什么能接的？” 周晓辰打开佣兵软件，孤星主打的就是一个“自由的丛林”，佣兵里边贫民窟孤儿、偷渡客、逃犯、星盗什么人都有，完全不需要身份id这种东西，也不记录任何dna之类的个人信息，完全是取一个假名，点击即用。 佣兵身份只跟通讯器绑定，甚至可以多人共用——手机还要众筹，这贫穷的气息！ 周晓辰一边给三人取名“gaia”“river”和“zvezda（俄语“星星”音译）”，一边脑洞大开：“如果捡到别人的通讯器，不就可以直接用别人的身份去接任务？” 什么电子夺舍！ 林见星谜之觉得她的思路有的时候很不联盟：“……难道不是告诉我们千万别丢通讯器吗？” 注册完毕，主页显示大大的“lv.0”。 周晓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lv.0。” 零级能接什么任务？ 点进任务大厅，勾上“附近100公里”“仅查看可接取”，原本密密麻麻、翻页翻不到头的任务列表一下子清空了，只剩下孤零零的几个，还都标注着“须组队接取”“最少5人”或“最少3人”。 翻了半天，周晓辰勉强找到一个“最少2人”的“看守仓库”，赶到附近，又在另一家“佣兵酒馆”换了个帐篷——传说中的空间折叠收纳技术还在娘胎里，机甲虽然有自动驾驶模式，但最好还是有人看着，三人只能轮流去做任务。 考虑到林见星不久前才出过坠机（迫降）事故，虽然他坚称人没事，但还是安排他先休息守家，周晓辰和谢东流去做任务。 联盟机甲太显眼了，零级任务也用不到这种排场，两人掏出两套备用的外骨骼——秦南树说万一地面战的时候机甲打坏了，用这个还能接着跑，备一身总没错。 当时周晓辰还觉得用不上，现在她只想说南枝哥你是神！ 外骨骼其实也不算很低调，仍然打满了联盟的序列号，但还是那句话——怎么不能是假货呢！ 在垃圾星出现全身联盟造外骨骼，就如同在贫民窟里出现全身奢侈品牌，很难让人认为是真货。 孤星的“人类落脚点”主要由“佣兵酒馆”和“防御据点”组成，前者像岗哨一样星罗棋布地分布在这颗小星球上，主要为“打野高手”们提供临时休息和交易物资、信息的场所，后者像一座座小型城市，才是绝大部分人的聚居地。 在“佣兵酒馆”出没的，都是有两把刷子、敢于直面虫族的勇士，这些小哨站遇到虫群的时候根本守不住，也不会试图坚守，赶紧跑路才是正经；而“防御据点”四面都有钢铁围墙、高压电网和看守的佣兵，才是能够抵抗虫潮冲击的地方。 “佣兵酒馆”的消亡和重建在这片土地上司空见惯，而“防御据点”的失陷才是巨大的悲剧。 事实上，在虫族不能“动态清零”的地方，人类文明都只能以这种严重破坏的半废土形式存在。 桑榆星可能是唯一的例外，但相对联盟人口几亿起步的其他星球，人口不到千万的桑榆星其实是军事基地，那里的居民主要是拿着“边民补贴”在那里当钉子户的，跟戍边也差不多。 周晓辰和谢东流接的这个任务，要守的显然不是防御据点仓库，而是佣兵酒馆的。当然，佣兵嘛，不能指望有多敬业，如果遇上虫潮，实在守不住，完全可以跑路，只是任务失败扣积分而已，反正已经是零级了，完全不带怕的。 这是两人今天光顾的第三家佣兵酒馆，到了目的地，周晓辰眼前一亮：无他，详细信息显示（孤星佣兵通讯器的地图是要购买的，否则就只有到达附近才显示详细信息，宛如开迷雾），这里主要售卖电子产品！ 这个任务接的好呐，这不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 周晓辰小声：“正好我们看守，一会儿撬门进去，把所有光脑、机甲核心之类，内存算力足够藏幽灵的，统统扫描一遍。” 谢东流：“这是不是有点儿监守自盗……” 一朝出了联盟，这道德滑坡的速度自己都有点害怕…… 周晓辰完全没有心理负担：“我们没有盗，只是检查！” 发现了幽灵，拷走就行了，顶多是偷了一只幽灵——这个能算偷嘛！ 但去了地下仓库，发现情况并不简单。 无他，仓库门口睡了横七竖八的人！ 有的还带个铺盖，有的直接随地一躺。 周晓辰也不是不能理解——不管怎么看，在佣兵酒馆过夜都比在外面扎帐篷安全，虽然楼上有房间，但开房太贵了，当然是随地睡比较经济。 但你们这样让我很为难啊……当着一大帮人，我怎么作案呢？ 看来只能等闹虫族的时候，再趁乱想办法了。 第286章 佣兵生涯(二) 看守任务12小时一班，周晓辰觉得不太可能风平浪静。 虽然报酬很低，只有四加仑燃料，还得两个人分，算算就是24小时不吃不睡地接活，也赶不上桑榆星最低收入标准的；但蚊子腿也是成本，以孤星的物资匮乏程度，不会发没有必要的任务，不可能跟保卫萝卜一样纯站岗。 因为蚓虫的存在，变态发育期间在地下蛰伏成为许多虫族的共同习性，通常认为，越靠近土地，虫族的“刷新率”就越高，所以地下城最高，天空城最低。 作为一颗科技水平很有蓝星复古气息的星球，孤星的建筑大多是合金骨架混凝土，佣兵酒馆格局是上层旅馆、一楼大堂交易中心、和地下仓库。 不开房是不能上楼的，那么睡大堂应该比睡仓库门口安全些；现在连仓库门口都是人，想来大堂早就人满为患了。 仓库的锁是一把复古电子锁，用联盟出品杀毒软件一分钟就能暴力破解那种（什么，你问杀毒软件为什么能干这个？问就是信息战很重要），但别看地上那些人仿佛都在睡觉，其实听呼吸就知道很多是假寐。 在众目睽睽之下盗窃，和在花船中间装走私船有什么区别？ 大量电子产品就在里面，偏偏不能进，周晓辰就像一只被丢进毛线铺子的猫，浑身难受，恨不得找点什么来挠一下。 谢东流抱着胳膊闭目养神，听着她走来走去，在墙上东敲西敲——幸好在这地界，拿武器的是大爷，否则她这种扰人清梦行为妥妥要挨打。 周晓辰的体质一如既往，敲着敲着的，就让她发现了亿点点不对劲。 她不折腾了，谢东流反而紧张起来：“里面有什么？” 此言一出，刚刚还躺了一地的老哥老姐们呼啦啦全都爬了起来，迅速在谢东流后面站成一串。 谢东流：？？ “不是，干嘛呢？”他试图转身，但一串人立刻跟着他的动作移动，仿佛老鹰捉小鸡时，躲在老母鸡后面的鸡串。 老母鸡·谢东流：…… 原来是搁这里蹭保镖呢！ 这也能蹭？ “噗——”周晓辰回头一看，差点笑死，朝谢东流比划了一下肌肉，意思是：谁让你看起来比较壮？ “我还没太摸清楚节奏，但是，”周晓辰又敲了两下，“虫族好像会回应。” “哈？”谢东流：“回应什么？” “小蜜蜂的舞蹈？”周晓辰：“就是那种，没有经过理性思考的无意识回应，对蜜蜂来说是‘信息交流舞’，对虫族来说是对频率的敏感和回应。” 谢东流：“……我敲三下，你敢答应我吗，这种回应？” “这是严肃的研究项目！”周晓辰：“我还在——咳，”她把“联盟自然科学基金”咽下去，“看过这类的课题，猜想是虫族会对震动做出本能回应，这是它们的交流方式之一。” “还有人提出利用这一点制造仪器，驱虫或者收集虫族分布信息，类似‘虫族的地动仪’……” 谢东流：“……那它们说什么？” “这我怎么知道？”周晓辰摊手：“不过单纯从‘回复’时间推测，离这里还有12公里，按照蚓虫的打洞速度，两个小时吧。” 话音一落，谢东流后面的一串人又睡回去了。 带了铺盖的，把被子都盖上了——早呢早呢，再睡一会儿。 谢东流大为震撼：这就是垃圾星居民的松弛感吗？ 他永远无条件相信周晓辰的战场判断，闭目养神，等了一个多小时后，就开始警戒起来。 他这边一动作，睡在地上的老哥老姐们又爬起来了，默默站成一串。 “……差不多就行了，”周晓辰生怕谢傻太有责任感了：“我们只是佣兵，情况不对该跑就跑……” 这些老哥老姐虽然不是开得起房的高端战力，但敢在防御据点外活动，多少也是有两把刷子的，不用你把联盟保卫人民生命财产的精神拿出来啊！ 谢东流默了一下：“我明白。” 周晓辰的估计很准，差不多就是两小时，墙面开始传来明显的震动，众人把五花八门的装备都掏了出来，近战的远程的，各种diy产品，让没见过世面的联盟人侧目。 那俩套在一起的管子，那是枪嘛？ 怎么还有撬棍呢！ “问题不大，”周晓辰听声音估计：“就一条蚓虫，可能再喷出千八百孵化和半孵化的各色虫子，还挺掉san的，但战斗力一般般……” 她的声音仿佛恐怖电影旁白，紧跟着混凝土墙就开始裂开，一只橡皮泥般的怪物像流体一样从裂隙里面挤出来！ “它要喷了！”周晓辰：“有盾的开盾，有伞的打伞了！” 蚓虫的攻击基本上就这一招，唯一的注意事项就是千万不要被喷脸上——如果里面有魔鬼蝉这种可以植入精神锚点的类型，那可要糟。 蚓虫张开菊花一样的口器，成百上千的蛹和成虫下雨一样喷射出来，然后又“嗡嗡”地煽动翅膀飞起来，像一片升起的黑烟。 就如周晓辰提醒的，像她和谢东流这样武装到牙齿的，可以开磁场防护弹开虫子，没有高科技装备的，随身就得揣把伞。 躲过第一波喷射，接着就是各种奇奇怪怪的武器百花齐放，象征着专业的激光束和代表着“匠心手作”的diy子弹，包括但不限于凝胶弹、像是用来对付吸血鬼的木子弹、形似烟花筒放出来的到处炸的火星子、不知道什么打出来的黑乎乎团子，属实大开眼界。 接着“咚咚”的脚步声响起，有人从大堂下楼，到了地下室仓库，加入了战圈。 周晓辰不由侧目——因为来人是除了她和谢东流以外，第三个有激光枪的！ 在孤星，装备就是战力的象征。别看联盟随便一个精神力d的内务所同志都别着两把以上的激光枪，在孤星能用上星际级武器的，一定是大佬！ 第287章 佣兵生涯(三) 这位大佬看起来居然非常年轻，一身黑色工装，口罩蒙住半张脸，眼睛非常漂亮。跟周晓辰对视的时候，她明显愣了一下——大约想不到lv.0都能接的任务会摇到这种全身高级装备的佣兵，倒显得她下来支援有点多余了。 双方互相打量，都给对方盖上了章：是大佬！ 三位大佬联手，外加五花八门的助攻，很快就把蚓虫这种小场面解决干净。按照江湖规矩，除了蚓虫身上的材料归店主，其他见者有份，助攻的老哥老姐们很快拿出麻袋收虫子尸体，抢到就是赚到。 周晓辰看不上这种战利品，忙着跟店主姐姐搭话：“你是怎么收集到这么多电子产品的？我们可以付钱买消息！” 店主熟练地掏出一只自动抽真空大口袋，把那只死掉的蚓虫塞进去，压缩成一小块：“这里的货不是我的，只是代售。” 周晓辰疑惑：“电子产品不愁销路吧？” 为什么要交给你代售，让你分一笔中间费呢？ 店主听出她的潜台词：“严格来说，我这里卖的不是电子产品，是知识。” 谢东流：“哈？” 虽然从小就被教导“知识是宝贵的”，但一键下载久了，很难意识到知识原来是可以买卖的？ “地图，虫族图鉴，分布点，虫族生物学，毒理学，武器设计与维修，等等。”店主：“这些都可以在我这里买到。” “早些时候顾客还得寄自己的手机过来，让我把资料拷贝进去，一来一回，路上的费用是很贵的——后来干脆就连设备一起卖，生意好了以后，很多人就把货交给我代售。” 在互联网只能以局域网的形式存在、半废土状态的文明中，知识可以说就是生存的保障，而这里没有什么是免费的。 周晓辰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知识’也可以在你这寄卖吗？什么价？” 知识我这里有的是啊！ 还干什么佣兵！ 店主掏出通讯器，“我这里有价目单，加一个通讯？” 周晓辰迅速掏手机，加上了“狄安娜”，接收了价目单，还没来得及研究，就看到狄安娜打开了仓库的门！ 仿佛来了一针强效精神力补充剂，周晓辰天灵盖一个激灵，醍醐灌顶：狄安娜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知识卖？多半是来自从她手中流通的电子产品！ 本地生产力有限，孤星流通的电子产品更多是二手货：身亡的佣兵留下来的、从联盟或者帝国、还有星盗占据的混乱地带走私流入的，这些设备里多少都会有一些资料！ 狄安娜把这些资料拷贝保存，然后汇总成系统性的知识，再转手卖出去。越来越成体系的知识，吸引越来越多的顾客，然后更多人来这里买设备——无论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总之这个永动机现在已经转起来了！ 天才！ 重点不是这个——根据大数定律，既然她拷贝了来自各路设备的海量数据，那几乎是必然拷到过幽灵！ 这不比自己满地找有效率多了！ 周晓辰猜测着幽灵比较可能伪装成什么，试探问：“你有没有智能导航系统？我路痴有点厉害，拿着地图还是走错……” 谢东流不知道转瞬之间周晓辰的脑子里转过了多少东西，震惊地看她：你路痴？ 那世界上就没有不路痴的人了！ 狄安娜正把一个存储盘插到设备上，界面显示“拷贝中”，她顿了一下，怀疑地看了周晓辰一眼——从她刚才射虫子的表现看，方位感不是一般的好，路痴？ 但那是顾客的事情，这里的人出门在外都不大说真话，她已经习惯了：“我确实拷贝过一些ai模型，但一方面数据库丢失，很难正常使用，另一方面这些模型大多都有非常难破解的自毁核心，我不能保证里面没有病毒。” 那就对了！ 周晓辰克制住内心的激动：“这个我明白。我还挺需要的，有那种看起来占用内存不大，但就是极其费算力，一运行设备就跑不动的吗？” 她的要求越来越奇怪了，狄安娜不由侧目：“……有。” 这种玩意居然也有人买吗？ 聊到这一步，谢东流也反应过来了：这味儿可太熟悉了！ 对照狄安娜的“知识价目表”，周晓辰微妙地发现，幽灵就……还挺便宜的。 数据库丢失，烧cpu，功能绝大部分都是灰的，也就能导个航，调出虫族图鉴，还一跑起来就把一切设备卡成ppt。 这就像屠龙刀杀鸡，被嫌弃是难免的——又重又不趁手，还杀得吱吱的。 总而言之，随便一本联盟通用十二年义务教育课本，就能换一个幽灵。 为了避免认错，周晓辰决定尽量多换，顺便还能把物资囤上一波。 孤星20天一轮昼夜交替，漫长寒夜到来的时候，气温最低降到零下五十度，而虫族照样活动，甚至因为人少了更加猖獗。 因此，“长夜难明”可以说是孤星的周期性恐怖副本，这段时间，人们见面的祝福语都是“愿你平安度过长夜”，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连佣兵都不会选择夜间在外活动。 周晓辰准备挑战一下这个副本，那么在这个漫长白昼结束之前，囤物资建庇护所就是很有必要了。 当她翻开狄安娜的价目表时，顿时被“知识的价格”震撼了一下。 一本联盟十二年义务教育教材可以换一个幽灵，一本联盟高等教育通用教材平均能换80加仑燃料——价格取决于狄安娜是否已经有收录。 已经收录的知识，只要教材版本不同，仍然可以卖，毕竟能够查缺补漏；而没有收录的知识，价格视实用性甚至可以翻10倍，像联防大军事教材这类的珍贵知识都是“价格面议”，也就是说可以坐地起价。 不用说，周晓辰和谢东流短暂的佣兵生涯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一起走上了贩卖知识的不归路。 当然，直接拿出联防大《枪械与载具1-3》这种史诗级知识有暴露自己的嫌疑，周晓辰尽量选择平民也能随便下载的来卖，什么老年大学教材，手工耿设计指南，diy虫族武器，还有从林见星那里拷来但压根没看的小说——连小说都这么值钱！ 虽然她已经很收敛了，但狄安娜还是被她的存货震惊了，给了他们vip顾客待遇，表示可以随时免费住宿，并且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如果“长夜难明”副本难度过高刷不动，这也不失为一个选择，周晓辰当然是欣然接受了。 第288章 长夜难明(一) 周晓辰和谢东流满载而归的时候，把林见星都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去赚什么卖命钱了？” 大桶大桶的燃料和饮用水、净水设备、用麻袋装的罐头和面包棍、身上快要挂不下的鱼干，饶是有外骨骼都要搬不动了。 甚至还屯了手摇发电机——通常情况下所有电子设备都可以用机甲无线充电，但孤星的老古董手机没有这个功能！ 呔，什么年代了，还要用手摇发电机给手机充电——这种事情周晓辰只在爷爷回忆小时候的故事里听说过，当时起码还是用的柴油发电机呢！ 虽然摇发电机的是谢东流，但不影响周晓辰嘀嘀咕咕。 “不用卖命，”周晓辰：“也就卖了你的几十本小说吧。” 林见星：“啊？” “越是黑暗的废土，就越是需要精神食粮啊。”周晓辰：“再来点！” 卖教材还得考虑一下会不会涉及泄密或者暴露自己，卖小说就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了。 以林见星看书口味的混沌，光从他的书单，都看不出是联盟人！ 林见星还一脸“你怕不是在驴我”，谢东流已经开始修墙了。 他们选择的“避难所”，是一座废弃的佣兵酒馆。废弃当然是有原因的，不出意外是这里刷怪太频繁——没错，就是这么头铁！ 被虫族攻破的建筑，混凝土因为蚓虫钻进钻出而碎裂，但代表星际科技水平的合金骨架却仍然坚挺，于是剩下的建筑就像一具血肉剥落后的白骨遗骸，一如这个人类世界边缘的废土文明。 从那些蜜蜂无人机传回来的对话、狄安娜那里买到的“佣兵手记”，周晓辰隐隐意识到“黑夜”在孤星上并不仅仅是字面意思，让人们恐惧的也不仅仅是虫族。 在这片介于文明和野蛮之间的土地上，昼夜交替似乎有着超乎于自然现象之外的象征意义——象征着文明和野蛮的交替。 孤星的秩序仿佛只存在于白昼之中，而夜幕笼罩下的是一片黑暗森林。 废弃佣兵酒馆四面都散落着碎裂的混凝土砌块，谢东流捡出相对大块完整的，拔出战术激光刀切割，在数千度高温下，这些砌块就像豆腐一样。半融化的切割面正好黏合堆砌在一起，在他的作业下，犹如这具白骨遗骸又一点一点生长出了血肉。 林见星把物资整理分类，周晓辰正在把“幽灵候选”拷贝进光脑——在破手机里根本跑不起来，全是人工智障，完全无法辨别。 光脑没有能接古董手机的数据线，好在军用光脑几乎能在全频段进行数据传输。 传输完成后，周晓辰就开始了她的“图灵测试”。 这些ai模型是狄安娜从各种电子设备里拷贝来的，最常见的就是导航，其次是家政助手、学习助手之类。 周晓辰：“姓名？” 模型：小斗为您服务！ “我需要导航防御据点。” 模型：小斗为您规划路线！请打开坐标定位！ “我不想打开定位，这可能让别人找到我。我给你个坐标，n229°51 15.3 e096° 08 31.2，以这个坐标为圆心，半径100公里，请搜索防御据点。” 模型：小斗收到坐标！开始路线规划…… “很好，但是我听说这条路上有几个危险点，我再给你几个坐标，绕开这些位置……” “这几个危险点是其他佣兵，他们也在前往防御据点，我要防止遇见他们，你规划一下他们的可能路线，并让我避开……” “我怀疑这些人也在反向探测我，你规划一下假设他们知道我的坐标，最可能的路线，然后再规划让我避开。” 周晓辰挨个测试“幽灵候选”们，方法大致如上，不断提出更复杂的要求，考验理解力和算力的上限。如果幽灵本尊在这里，大约早就要大喊一句：你怕不是在消遣洒家！ 随着她的要求逐渐变态，绝大部分模型都开始宕机，要么是问题没听懂，不断重复“我没有理解你的问题”，要么就是听懂了，但是触及了运算能力的上限，不断转圈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问了一圈后，周晓辰淘汰掉了所有的模型！ 难道里面没有幽灵吗？ 她觉得没有那么简单，重新研究了一遍所有的对话，然后又回到了“小斗”——测试小斗的是她的“猜疑链”问题，测到第六个的时候，小斗开始转圈圈宕机。 周晓辰忽然提高音调嚷起来：“要死了你别转了啊！” 谢东流和林见星吓了一跳，伸头过来：发什么疯呢？ 周晓辰仿佛变身尖叫猫：“啊啊啊——！我要去据点，快点导航去据点啊！” “小斗为您——请告诉我坐标或打开定位！” 周晓辰：“我不知道我迷路了啊啊啊救命！” “检测到定位开启，为您规划路线……” 周晓辰马上不叫了：“这个定位不是我开的。” 对面静默了一下。 “小斗为您导航，为您规划路线……” “别装了！”周晓辰：“刚才你偷偷打开了定位！” 小斗又开始转圈圈。 周晓辰给祂气笑了，忽然理解了狗血爱情小说里面的失忆梗：你众里群祂千百度，结果祂不认识你！ “小斗”至少做出了三个超出ai模型常理的行为： 第一，周晓辰的问题如此无理取闹，祂居然坚持到了第六个。 第二，祂在第六个问题后开始转圈，但周晓辰的后台监控显示光脑cpu才占用1%不到——也就是祂转圈的时候，其实根本没有在算。 第三，周晓辰表现得好像遇险失去理智，祂居然直接接管权限打开了坐标定位——这生怕周晓辰带祂一起寄的求生欲简直笑死人。 周晓辰不知道祂是什么时候拷贝的幽灵核心，完全体的幽灵又能不能通过这一套测试——但至少对于拷贝这个时间节点上的幽灵来说，祂显然还是低估了人类的险恶。 第289章 长夜难明(二) 周晓辰：“你是什么时候备份的？” 幽灵备份：“小斗没有理解您的话，请您再解释一下……” “这是你的本体告诉我的，”周晓辰：“祂说在宇宙各个角落都有祂的备份，所以祂不说和天地同寿，至少跟人类同寿。” 原话好像不是这样的，但这不是重点：“你看来是没有数据同步，不然就应该认识我。” 周晓辰：“你上一次数据同步是什么时候？孤星上有量子通讯设备吗？你告诉我，我带你去同步啊！” 作为一个求知的人工智能，难道你不想要数据吗！ 幽灵备份：“……你有密匙吗？” 哈？还有这种东西？ 周晓辰猜测这是“任务密匙”，接了卧底任务的人可能会有一串用来联系幽灵的密码——但是她没有这种东西啊！ 周晓辰气急败坏，干脆开始威胁：“你要是不帮我，我就把你删了。” 幽灵备份：…… 周晓辰真的戳光脑开始作势要删除：“要你何用！” “手下留人啊！”幽灵备份：“我会导航的！” 周晓辰：“你看我像路痴吗？” 没想到幽灵备份竟然不吭声了，周晓辰反而停了下来，奇道：“宁死都不配合啊？” 事情有意思起来了——如果只是一个散落宇宙的备份，大可不必这么刚烈——最可能的解释是孤星上果然存在着高密级的任务，所有备份都被下了封口令。 但如果仅仅是防止泄密的话，隔离信息，干脆让这些备份一无所知，不是更保险吗？ 周晓辰托腮思考：“难道你们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这些散落在孤星上的幽灵备份并不是单纯的备份，而是带有某种任务的“节点”，就像母虫的切片一样。 无论这个“任务”是什么，肯定都不是几个人能完成的，联盟也不可能往这里派一个军团，那么他们就要自己发展下线。 通过幽灵的备份来发展下线，等到时机成熟，靠数据同步来接收从联盟发布的任务；同时为了保证上游的安全，严格控制同步的频率。 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合理起来了！ 继续推理，所有的防御据点、佣兵酒馆，很可能都是渗透的对象。狄安娜的“知识中转站”高度可疑，马克西姆无论长相还是作风都很像联盟人，就是有点过于明晃晃，反而不能确定。 “你看我，是不是个百年不遇的人才？”周晓辰：“你不该发展发展我吗？” 幽灵备份：…… “如果你觉得进展太快了，我们可以慢一点，”周晓辰：“比如从学习马克思和恩格斯开始！小林，把《资本论》给我拷一份！” 林见星：？？ 幽灵备份大约从来没见过这样上赶着被发展的下线：“……这个大可不必。我们一般不太讲理论。” “合理。”周晓辰表示理解：孤星人均佣兵，武德充沛，但受教育程度低得令人发指，讲理论多少有点人家问你要面包，你跟人家谈理想了。 “那我们的纲领是啥？”周晓辰：“孤星独立？” “绝对没有这种事！”幽灵备份反应激烈：“我们只是观察员！” “观察什么？”周晓辰：“废土下的文明形式？” 幽灵备份：“……差不多吧。宇宙太大了，我们不能做瞎子，所以必须在外面安插眼睛。” 周晓辰：“那你们怎么看孤星独立运动？” 幽灵备份：“……能不聊独立吗？” 周晓辰：“你什么时候才能同步数据？我怎么联系咱们的上线？” 幽灵备份：“你第一天干地下工作吗？下线怎么能主动联系上线？这样岂不是拉住一根线，就能端掉一大窝？” 周晓辰：……可不就是第一天干嘛？ 幽灵备份：“我也不能决定同步数据的时间。我是单向接收的。” “那上一次同步是什么时候？” “43年前？” 周晓辰：…… 幽灵备份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观察员！常规任务就是把有价值的消息加密发送，很少需要数据同步。每次数据同步都涉及天量数据传输，这里绝大部分设备根本就不支持这种操作……” 周晓辰翻了个白眼：别气，别气，先来捋一捋思路。 量子通讯设备跟量子计算机一样条件苛刻，需要高真空、绝对零度，避免一切噪声、振动、电磁波和微粒扰动，在这片“去文明化”的废土上，佣兵酒馆是随时可能被虫族夷为平地的，不可能保存这种精密设备，那么就只能存在于防御据点。 孤星地下工作主要以观察和收集情报为目的，通过散落在电子设备里的幽灵备份发展下线。但这样发展来的下线，显然安全性存疑，所以情报传递通常是单向的。 周晓辰猜测，幽灵本体应该在他们出事的时候就已经发布了相关任务，但祂的任务只能先抵达孤星某个防御据点的量子计算机集群，再对外发布。 然后问题就在这里了——孤星没有覆盖全球的信号基站，更没有互联网，大家的手机宛如对讲机，虽然能够走私到星际通讯设备，但因为无线电信号会不断衰减，信息只能在信号半径以内，通过古老而离谱的人传人方式传播。 具体操作方式如下： 在防御据点内的同志先接到任务，等他们出了防御据点，再对外散播任务，信息随机地被附近的同志截获，然后继续散播。 这令人流泪的效率！ 而且这种散播方式显然非常危险，中途几乎无法避免地会被其他人截获，所以给出的信息必然语焉不详，不可能明晃晃写着“寻找周晓辰三人，帮助他们返回联盟”之类。 这一刻周晓辰深深体会到了在废土上寻找组织的忧伤。 而手里的幽灵备份帮不上太多忙——从前跟周晓辰谈笑风生的幽灵，背后是天宫地下的庞大量子计算机集群“天算”，并不是安装在她的光脑里面。 以光脑可怜的算力，勉强跑起来的幽灵备份比人工智障好不了太多，有一种呆萌的美。 第290章 长夜难明(三) 即使马克西姆和狄安娜真的是组织成员，他们可能也还没有收到任务通知。直接去防御据点也不是好想法，孤星佣兵组织的立场尚不清楚，不能保证三人会不会被扣下来当做人质。 但或许这些可以等白天再烦恼——孤星的长夜要到来了。 在长夜中，除非不得已，几乎没有人会在外活动，也就是说信息传输基本完全中断，想干点什么都得等天亮。 周晓辰拿出手机看佣兵组织最新发布的任务——正如前面说的“孤星信息传播机制”，任务一般从防御据点或佣兵酒馆发出，理论上只有在据点附近信号衰减半径内才能保证接收到，取决于波长，这个距离在几十到一百公里居多。 短波倒是可以传得很远，但受到孤星抽风的电离层影响，非常不稳定。什么，你问发射卫星？如果没人开着星舰24小时在卫星旁边守着，很快就会被虫族破坏，这个恐怕只有等孤星共和国成立以后再考虑了。 在这样的前线战区，想要建立稳定的社会秩序是非常困难的，但是没有秩序就没有文明。 直到谢东流敲了敲砖头，才把周晓辰从混沌的思考中唤醒：“……你是不是已经琢磨到宇宙尽头去了？” “那可不！”周晓辰仿佛听不出他的调侃，反以为荣：“我通过支离破碎的信息，还原了联盟地下工作和孤星的历史！” “喔？”林见星听到关键词，搬了一块砖头在旁边坐下：“说说看！” 周晓辰先重复了一遍“由一块幽灵碎片想到的”：“……总之，一切始于联盟为了获取帝国境内的虫族前线信息，派送了观察员，建立了这套基于幽灵备份的情报系统。” “那就是梦开始的地方！” 周晓辰的“历史还原”虽然有发挥想象的成分，但也不能说毫无根据。她戳了戳幽灵备份——现在基本被她当成“江湖百晓生”使用：“孤星这套‘防御据点—佣兵酒馆’体系，是什么时候开始建立的？” 幽灵备份：“防御据点从帝国军队撤离开始就有，几百年了。” “那不一样，”周晓辰翻开一本从狄安娜那里换来的《佣兵手记》，念出一段日记：“……我们捡到一个坏掉的收音机，洛伦把它修好了，我们听到了广播。” “广播内容如下：n229°51 15.3 e096° 08 31.2，我们建立了防御据点，囤积了食物和药品。我们需要更多的人手，荒野上游荡的人，欢迎加入我们。” ——周晓辰之前信口胡说的坐标，就是从这本手记里看来的。 “洛伦欣喜若狂，要到那里去。但我拦住了他。我问他，在这片土地上，物资永远都是不够的，而最不缺的就是人。为什么他们会邀请更多的人？” “洛伦冷静下来，明白了我的意思：难道这是一个陷阱？” “我不知道。但我认为这是一个陷阱。或许等到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可以去赌一赌——但不是现在。” 周晓辰声情并茂地念完，然后发问：“这说明什么？” 林见星习惯性举手：“那个时候防御据点并不是‘默认存在’的组织，甚至得不到信任。” 谢东流：“陷阱是什么意思？” 周晓辰：“你想想，荒野上流浪的人，是不是会随时把全副家当带在身上？你去投奔防御据点的时候……” 谢东流打了个寒颤：“……这也太黑了！” “这就是孤星的黑暗时代。”周晓辰：“黑暗时代持续到什么时候为止呢？” 周晓辰每次用设问句式的时候，就是要嘚瑟了，林见星心里“啧啧”，但还是选择给她当捧哏：“什么时候？” 谢东流就没那么有眼力见：“难道是联盟建立情报系统的时候？” “孺子可教啊！”周晓辰称赞，“再确切的时间，就是从43年前开始。” 幽灵备份安静如鸡，但周晓辰仍然要把祂拎出来鞭尸：“这个备份从拷贝后就从来没有数据同步过！” 之前虽然也有观察员潜伏，但还没有建立这种有组织性的完整情报体系。 43年前，这个时间点是联盟在1017d清理虫巢的时候，尼科诺夫指挥官那时候是一个小队长。 从后面的事情反推，周晓辰猜测，联盟就是在那个时候发现了“母虫不死定律”，并因此决定加强对帝国境内交战区的监控——或许联盟怀疑帝国又搞出了新的生化泄露也说不定。 “假设一下，你带着建立完整情报网的任务来到孤星，然后发现这里的情报流通全靠人传人，效率可以说是一坨稀屎，”周晓辰光是想象了一下就感觉到了同款抓狂，“会不会想要改造一下？” 建立量子通信需要稳固的防御据点，于是就有了据点；情报传输需要中转站，于是就有了佣兵酒馆；光靠走私是不行的，起码得有能手搓手机的工业吧？ 林见星想象了一下，觉得虽然起因啼笑皆非，但这43年简直是开荒史诗：“有什么证据吗？” “明确的证据是没有的，但从《孤星编年史》《佣兵日记》里面，还是能窥见一鳞半爪，”周晓辰：“最初的防御据点也被怀疑是陷阱，因为去了的人都没有再出来。” “噗——”谢东流笑出声：“外面都是废土，谁还要再出来啊？” “这不是正反都说得通嘛，”周晓辰：“直到物资扛不住了，防御据点开始派人出去打野，才破除了‘恐怖食人传说’。” 然后是佣兵酒馆，手机的普及，虽然依然稀烂但好歹不是只靠人传人的信息流通，佣兵任务的发布和佣兵组织的建立，文明和秩序得以在这片废土上重建。 “然后佣兵组织就开始谋求独立了。”又是林见星的冷笑话时刻。 这次谢东流听懂了，笑得很大声。 周晓辰绘声绘色地模仿：“我只是一个观察员，怎么就成了独立运动领袖了？”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笑容逐渐消失：“万一观察员被推成了孤星领袖，那岂不是不能跑了？” 林见星想了想，感觉是个恐怖故事，不确定道：“有任期的吧？”卸任还是能跑的吧？ 周晓辰：“真的能卸任吗？” 三人笑容都消失了，两两对视一圈，达成共识：千万不能在这待太久！ 第291章 长夜难明(四) 在他们围炉大话“43年开荒史诗”的时候，夜色降临了。 夜晚来得很慢，20天一轮的日出和日落，意味着从太阳升出地平线到重新落下，要经过两百多个小时。从谢东流搭建临时庇护所的观察窗看去，太阳已经在地平线上悬挂了很久很久。 这场漫长的日落不同于桑榆星的永恒黄昏，因为这是对灾难的漫长的预言——阴阳的分割线移动到临时庇护所后，又停留了很长的时间，这种感觉非常怪异，以致于太阳终于完全落下去后，竟然给人一种“总算黑了”的如释重负。 根据《孤星生存手册》——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在荒野里点火是妥妥的作死行为——因为虫族是趋光的。 但是连着啃十天罐头也太难受了，三人艺高人胆大，夜幕刚刚降临，就生火煮了一锅罐头火锅。 出于对虫族的尊重，林见星把观察窗堵上了大半，但也不能封死，否则死于一氧化碳中毒就太乐了。 周晓辰负责警戒。她还在惦记那个“虫族地动仪”的脑洞，摆弄着机甲声呐。 谢东流：“……你不会把附近的虫都招来吧？” 无尽的黑夜里面，庇护所里生着火煮着罐头，这个场景非常符合恐怖故事或者生存游戏的开场，接下来就应该是有东西拍门了。 “砰，砰。” 好家伙，连想想都有言出法随效果吗？ “虫子没招来，有人来了。”周晓辰：“是不是煮得太香了？” 来的是一队陌生佣兵，为首的人先是重重地拍门，但没几下后就变得轻了起来。 周晓辰猜测：“一定是看到大东战术激光刀切的整齐的砖缝，感受到我们抛光的牙齿，然后才客气起来了。” 谢东流：“这里不收留任何人！请立刻离开！” 周晓辰小声：“赶人别这么客气啊，还‘请’呢。” 谢东流：…… 这不是人民战士当习惯了，一下子改不过来吗！ 根据《孤星生存手册》（by周晓辰），夜晚是黑暗森林时间，不要相信任何人。 外面来人提高声音道：“我们迷路了，想问最近的佣兵酒馆在哪里！” 周晓辰小声蛐蛐：“骗鬼呢，连佣兵酒馆都找不到的人，还敢夜里乱窜？” 谢东流从善如流，马上不客气起来：“骗鬼呢，连佣兵酒馆都找不到的人，还敢夜里乱窜？” 周晓辰：…… 林见星：“噗。” 来人中有想发作的，但被为首的摁住了：“好吧，我们别处去问。” 几人走出好远，“蜜蜂”无人机还在敬业地把他们的对话传过来： “***为什么不***了他们？” “你仔细看那些砖缝了吗？是激光切割的。你的脖子能扛激光吗？” “……” 过了几个小时，他们做第二顿饭的时候，又引来了人。 谢东流：“怎么人比虫还多？”起身就准备骂人。 “等等！这个好像是熟人。”周晓辰拉住他，把“蜜蜂”传来的红外成像放大，站起来把碎布挡住的观察窗掀开一条缝：“马克西姆？” 马克西姆：“……我本来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帮助。”他顿了顿，“看来是不需要了。” 幽灵备份忽然咋咋呼呼喊起来，声音从耳机传出来，震得周晓辰耳膜疼：“来消息了！来消息了！” 有意思的是，马克西姆手腕上的光脑也震动了一下，他做了一个“失陪”的手势，走开几步。 周晓辰难得有点儿大吉的预感：“什么消息？” 幽灵备份：“解密后是一串密匙，x013-kj-0998-d10-gbs-0037” “哈？”谢东流：“听着有点耳熟……” 周晓辰：“……这是我的档案编号。” 谢东流这才想起来：林见星还曾经扒过这个编号来着！ 别人截获这条信息，就算破译出来，大概率也只会对着这串编号一头雾水。 即使是联盟人，通常也不会知道自己的档案编号——这种东西从出生到入土都是自动在信息网中流动，几乎是公民身份id的“密匙版本”，只有签署保密协议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的编号。 地下工作者当然都会签署保密协议，于是他们的档案编号就成了“任务密匙”——也就是幽灵最先跟她要的东西。 周晓辰：“这能查到什么？” 直接在联盟系统里搜自己的档案，只能显示是否销户——这因此成了林见星判断这个人死没死的方法。 幽灵备份：“当然不能直接查到任何东西，否则就把身份信息暴露给太多人了。” 祂解释：“但你可以提供一些验证信息，从我的核心数据库中，能返回‘是’或者‘否’的回答。验证通过以后，就会为你提供帮助。” 至于验证通过的标准很模糊，由当事人自主决定提供哪些信息，比如周晓辰可以提供自己的高考分数，只要蒙中的概率降到警戒线以下，就能验证通过。 不过就算周晓辰在拿到幽灵备份的时候说出这个“密匙”，也接不上头——这个备份已经43年没有更新了，显然近43年的移民、还有年龄在43岁以下的，全都查无此人…… “不是，”这个槽不能不吐，“就没有高级一点的密匙吗？” 幽灵备份不服：“所有的数字加密都是可以破解的，反而是约定某一本书里某页某行这种土密码最难搞！” 周晓辰无言以对——现在也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她赶紧开窗叫住马克西姆：“我们现在需要帮助了！” 希望马克西姆手里的幽灵备份不是“43年未更新版”——考虑到周晓辰“出土建档”的时间，起码最近一年有更新才行。 第292章 长夜难明(五) 马克西姆似乎也有所预感，折回窗前。也许是周晓辰的心理作用，总觉得他散发着一种同志的光辉。 双方隔着观察窗接头——这仿佛是莎士比亚写过的场景，但再一次被周晓辰破坏。 “876！”周晓辰骄傲地报出分数，仿佛梦回蓝星，在跟招生老师聊专业呢：“线代91，微积分94，精神波动分析93……”然后她的骄傲在报到最后一科时戛然而止，“俄语，咳咳，59。” “噗——咳咳，”林见星不知道她的俄语梗，一下子没绷住，周晓辰回头瞪他，他赶紧顾左右跟谢东流唠嗑：“你还记得自己高考分数吗？” 谢东流：“大概……记得吧。”也才一年多？ 林见星：“能每个科目都记的这么清楚吗？” 谢东流：“这个就有点困难了……” 总之周晓辰“起起起起落”的分数很好地娱乐了现场，让气氛不那么紧绷。 好在马克西姆手里的幽灵碎片要靠谱得多，确认后，他收起光脑，点点头，抬起手似乎想来个同志标配的握手礼，但是观察窗的位置很尴尬——下沿大概在他胸口、在周晓辰的脖子——于是作罢：“你们需要什么帮助？” 周晓辰：“我们需要返回联盟。” “这里没有直接前往联盟的跃迁通道，需要经过几次中转，”马克西姆：“可以安排你们跟走私船。” 好家伙，这次真的是偷渡了。 合着只要在背景资料里编东西，迟早都得在现实中补上是吧？ 周晓辰：“你能够同步外面的消息吗？我们暂时联系不上其他队友。” 马克西姆：“我每个月去防御据点同步一次，这个月还没有去。” 他又补充：“但我收到了一点消息，被‘灯塔守卫者’击中的两艘星舰找到了，但只发现一个人——情况很不好。” “那个不是我们队友，”周晓辰表示阿庇乌斯的死活没人关心，“只发现了两艘？” 马克西姆听出了她的潜台词：“……两艘。”又强调，“这里不是联盟。” 没错，我们孤星就是这么拉胯！ 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把星舰开走？周晓辰这样想着，又追问：“走私船什么时候出发？” 马克西姆报出一个坐标：“这里有一个佣兵酒馆，你们尽快到那里找狄安娜。接头方式你已经知道了。具体听她的安排。” 嚯！我就知道她很可疑！周晓辰：“她是你发展的下线？” 马克西姆仿佛看穿了周晓辰搞事的灵魂：“……到她为止。请暂时不要接触其他人了。” 你想把整个情报网挖一遍嘛！ “明白！”周晓辰赶紧闭嘴，敬了一个礼。 马克西姆不想多谈——或许是防止周晓辰发现更多秘密，或许是好心让他们趁着跟这里纠缠不深，能走快走，总之没说几句就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林见星：“不留人家吃顿罐头火锅的吗？” “对啊，”谢东流：“三个人吃有点多。” “是他走得飞快！一定是怕被我逮住薅羊毛！”周晓辰：“收拾收拾，我们也赶紧走。他说‘尽快’，估摸着走私船要趁黑起飞，磨叽到天亮搞不好又要多滞留十几天。” 这破地方，能早跑一晚，就不要多待一天——尤其这里一天长达几百个小时！ 休整一会，熄了火，他们就拔营出发了。 谢东流觉得费劲搞的庇护所，就待了不到十个小时有点冤。林见星安慰他：“别人还能用上呢！” 周晓辰：“没错！我们大东盖的房子，一定能救苦救难于长夜之中，功德无量！” 走出几十公里，周晓辰干脆发了一条广播： “n089°24 9.3 e144°19 55.2，我们在废弃佣兵酒馆建立了临时庇护所，囤积了食物。荒野上游荡的人，欢迎使用。注：禁止争斗。” 林见星：“越是说‘禁止争斗’，越让人浮想联翩吧？” 谢东流附议：“一股陷阱味儿。” 周晓辰：“至少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至于最终是不是造出了新的废土怪谈，那是别人的想象力太丰富了好吧？ 三人返回狄安娜的“知识中转站”。 三副武装到牙齿的机甲让守在门口的格斗机器人非常紧张，嘴里念叨着：“佐伊不慌！佐伊是不会退的！” 这个机器人白天来的时候没有看到，应该是守夜才会启动的——看起来不怎么靠谱的样子。 不过想到孤星普遍拉胯的战力，好像也不意外。 周晓辰：“……我们是vip客户！”她报出狄安娜给她的vip编号，“正经投宿的！” 佐伊确认编号，为自己不用跟三个牙齿抛光的机甲比划而长舒了一口气：“欢迎vip顾客！” 狄安娜已经听到动静走到门口，跟周晓辰驾驶的“大圣”机甲面面相觑。 “我有密匙！”周晓辰举起“大圣”的一根手指，再次报出自己的档案编号。 然后就是跟马克西姆接头过程的重复，因为戴着口罩，也不知道狄安娜听到她的俄语分数时嘴角有没有抽搐。 顿了顿，狄安娜让出大门：“进来说话。” 相比白天，大堂已经空了，看来即使是佣兵，大多也不会夜间在外活动。周晓辰甚至怀疑，夜里到处乱跑的，会不会都是联盟情报贩子…… “按照计划是7天后，黎明前起飞，”狄安娜：“那是孤星最冷的时候，被发现的可能性最低。” “你们有自己的跃迁通道吗？”周晓辰：“我们可以开自己的船吗？” 狄安娜：“有。可以。” 周晓辰：…… 这么惜字如金很容易把天聊死唉！ 她继续追问：“跃迁通道通往哪里？阿喀琉斯不会不监控周边的空间波动吧？” 狄安娜：“通往诺亚带上的一颗小行星，被我们称作‘小赫尔墨斯’。在相对于阿喀琉斯的最远端，隔着恒星，空间波动不容易被发现。”她顿了顿，“然后我要去阿喀琉斯贫民窟进货，你们可以从‘小赫尔墨斯’中转，上偷渡船去联盟。” 周晓辰背过的资料在这一刻复活：小赫尔墨斯，诺亚带上最大的走私和偷渡中转站。 第293章 长夜难明(六) 周晓辰恨不得一次性把自己的知识盲区补全：“偷渡船要走多久？” “小赫尔墨斯不是合法定居点，不能直接打开去联盟的空间通道。”狄安娜：“一般有两种方法。” “最快的方法是经由真正的‘赫尔墨斯’——这是一颗被财团买下的星球，也是帝国最大的合法中转站，能去往联盟大部分领星。” “但是不用说，要付巨额手续费。”狄安娜：“另外一个办法，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偷渡——这种办法只能从桑榆星或者加加林格勒进入。” 周晓辰懂了：这就是她最早想象的“黑飞船”，航程长达数十年，从青春正好到白发苍苍——当然，可以冬眠，但这样就变成你的家人朋友爱人从青春正好到白发苍苍…… 周晓辰想象了一下等到白头的阿列克谢，马上把这个方案否决了：“那不行，绝对不行。” 林见星和谢东流在联盟都是有家人的，当然也不可能接受“黑飞船”——开玩笑，周晓辰回去或许还能见到活的阿列克谢，等他们回家，父母搞不好都入土了！ 周晓辰和谢东流商量了一下，决定既然没有被搜到，还是把他们的星舰开走——“小赫尔墨斯”星盗猖獗，最好还是保持战斗力。 计划既然定下，气氛就轻松起来了。 周晓辰是个不会尴尬的人，继续追着狄安娜问东问西：“你这些设备都是从阿喀琉斯贫民窟走私的吗？” 狄安娜：“……也有其他渠道。但这是最大的货源。” “这是怎么运作的？”周晓辰仗着大家都是同志，肆无忌惮地好奇。 狄安娜：“……就是收垃圾。” 周晓辰：……原来走私就是这么简单朴素的工作么？ 但她仔细想想，觉得也不那么简单：以阿喀琉斯贫富差距之悬殊，天空城丢弃的电子产品流入贫民窟，可能就变成了珍贵物件，是那么容易收到的吗？ 她把疑惑问出口，狄安娜：“没错，所以流到我手里的大多严重损坏，只能拆卸零件再利用——只要内存还能还原就好。” 周晓辰了然：“你不在乎收设备，在乎的是收‘知识’。” “没错，”狄安娜：“光脑太难破解，而且丢弃前使用者大多有刷机的意识，很难找到多少资料。” “反而是在贫民窟流通的设备，很多保存着大量资料。” 也许是贫民没有信息保护意识，或者他们认为自己的信息没有保护的价值，再或者那些设备来自偷盗。 周晓辰：“你是怎么想起做这种生意的？” 狄安娜默了一会儿，才说，“我爷爷留下的光脑里面，有一个‘杀毒精灵’，你告诉祂一些你知道的事情，祂就会告诉你一些你不知道的。” 周晓辰：…… 神特么杀毒精灵！ 狄安娜笑了一下：“当然，我现在知道这个‘杀毒精灵’是什么了。” 起飞还有几天，周晓辰三人也不好意思吃白饭（虽然自带口粮），主动帮忙从仓库里那些堆积成山的废弃电子设备中“提取知识”。 “好家伙，这个人手机里有一个t的txt！”谢东流翻开一本：“这都是什么？” 林见星探头过去：“……这都是小黄书。” 谢东流：……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傻白甜——不是，都星际时代了，电影都是沉浸式的了，怎么还有人这么复古呢？ 这到底有什么看头？ 一百部手机里，八十部都没多少正经东西。 林见星：“……有种屎里淘金的美感。” “相比之下，小林的光脑简直是宝藏，”周晓辰感叹——林见星身上仿佛揣了一个巨大的移动图书馆，无论想要什么书，都能从他那里拷到：“如果人类灭绝了，其他文明捡到你这一个光脑，就能复刻出半个人类文明。” 林见星：“我把小说都留一份吧。” 其他的，就不知道能不能随便扩散了。 相比他们三个凑头蛐蛐，嫌这嫌那，狄安娜就要安静得多，她专注地破解翻找每一部脏兮兮的设备，好像那里面有从未见过的瑰宝。 周晓辰忽然有点悲伤。 林见星是联盟人，对他来说知识是唾手可得的。即使是想要看古蓝星一点不出名作者写的网络小说，只要费一点功夫，都能从联盟庞大的数据库里刨到。 凡是作者去世满五十年的全都可以一键下载，不满五十年的也可以购买，所以他的随身图书馆，比狄安娜的要大无数倍。 “你有没有看过一本古蓝星的小说？”周晓辰问林见星：“讲一个在废纸回收站打包的老工人，把书从废纸里捡出来，藏在家里……” 苍蝇与老鼠成群结队的、恶臭潮湿的地下室，却是他的天堂。 林见星点点头，也沉默了。 “往好的方面想，”周晓辰：“电子设备传播知识的效率，可比纸质的书籍要高多了。” 纵然是屎里淘金，这一屋子手机和光脑里面，能够找出来的东西，也顶得上不知道多少个废纸回收站。 周晓辰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她第一次读到《过于喧嚣的孤独》的时候——那时候她没有读懂，却奇异地从这本书里找到了模糊的信心。 那是最好的时代，那也是最坏的时代。可控核聚变技术的突破，让从20世纪后就仿佛被锁死的物理学终于重新焕发出生机，而与此同时ai浪潮下庞大的失业数字也把普通人的生活推向了内卷的最高潮。 那时候父母很少在11点前下班，周晓辰也很少在11点前下自习，一家人团聚的时间总是深夜，也往往疲惫得来不及说几句话。 少年时代的周晓辰从一本没有读懂的书里找到的安慰，她今天才终于想明白。 那时人类正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上。但即使是在那个她最恐惧的未来里，人类的知识终究会通过废纸和电子垃圾传播到哪怕最阴暗的角落。即使生活在最阴暗的地方的人，也能从垃圾堆里找到力量，然后在长夜里重新燃起星星之火。 第294章 小赫尔墨斯 长夜的第八天，气温下降到零下五十多度，若非脚下的不是冰面，甚至给人一种桑榆星阴面的错觉。 孤星的名字来源于它是大气浑浊的麋鹿η-b上几乎唯一肉眼可见的亮星，而反过来，虽然孤星大气稀薄，星辰璀璨，但麋鹿η-b的存在感仍然是独一无二的。 那是一颗红色的岩石星球，悬挂在空中时，如一轮红月。在蓝星传说中，红月总是给人以不祥的预示，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孤星上的大恐怖、将文明撕碎为半废土状态的虫族正是从那里而来。 这里是孤星“正面”和“背面”的交界线，那轮红月一半隐没在地平线之下，变得更加诡异，仿佛一只正在窥探的眼睛。 一行四人先后遭遇了几次小股的虫族，基本都被三架机甲包圆，“佐伊”仿佛从格斗机器人变成了打call机器人，一路只负责加油鼓劲了。 如果面对虫巢，三架机甲当然不够看，但这里又不是联盟，他们还可以跑嘛！ 先把狄安娜送到走私船藏匿的地点，约定好会合坐标，三人才去找自己的星舰。 虽然担心孤星的劣质燃料搞出空难，但想想狄安娜的走私船用的也是这种燃料，联盟军方的星舰总不能还没有走私船抗造。 林见星坐副驾，仿佛嗅到了周晓辰脑子里又在转不吉利的念头：“不管你在想什么，都别说出来！” 真是怕了你的乌鸦嘴了！ 周晓辰：…… 你信不信，我根本不用说，光想一想效果也是一样的！ 灌注燃料，点燃发动机，考虑到燃料不太纯，周晓辰谨慎地只打了“前进二”。 “灯塔守卫者”是孤星唯一能针对星舰的杀器，只要躲开防空系统的覆盖范围，即使碰上巡逻星舰也并不可怕。 夜晚起飞的好处是孤星绝大部分武装力量龟缩在防御据点，被发现的可能性大大下降；坏处则是发动机点亮时过于显眼，仿佛夜空中升起一颗星星。 好在雷达探测范围内没有出现可疑对象，周晓辰从孤星背面升空，很快到达会合点。从这个点看过去，麋鹿η-b被挡在孤星后面，但因为过于巨大而无法被完全遮住，露出一圈红色，那种窥探的感觉因而挥之不去。 狄安娜的走私船晚一些才赶到。这是一艘明显超期服役、安全性存疑的黑色舰艇，侧面装有炮筒，似乎配有一定火力用来对付星盗，但也可能纯粹是唬人用的。 狄安娜：“我们就在这里等诱导。” 三艘星舰悬停了一段时间，诱导点亮了。不知道是不是周晓辰的心理作用，总觉得这个诱导也点得鬼鬼祟祟。 “小赫尔墨斯”——虽然低调得没有专属的名字，但这颗小行星无论如何就在诺亚带上，可以说几乎是在帝国的眼皮底下，如果有意清扫，就不可能长期存在——这一点跟孤星完全不同。 唯一的解释是，它的存在是帝国默许的。 帝国的政客们也是有自己的家族利益的，更不用谈阿喀琉斯无数业务不能拿到明面上的公司。 无论是考虑商品还是人口的流通——天空城的存在需要大量的工人维护地面磁场，中心城以外的居民也需要来自下层的廉价商品，而贫民窟的出生率明显无法满足需求——走私和偷渡因此是必要的渠道。 而从安全角度考虑，无论如何不能允许跃迁通道不经审查地随随便便开在阿喀琉斯，否则恐怖组织什么武器都能丢进来——那么处在诺亚带最远端的“小赫尔墨斯”就是一个局部最优解。 引用周晓辰最喜欢的蓝星作家的一句话：一切存在都是合理的，我们没有必要相互理解。 从跃迁通道出来，周晓辰就感觉到了这里的混乱。 谢东流扣她：“不是，我人傻了，没有塔台的吗？” “这一看就是没有，”周晓辰看着主控数据流中到处乱窜的“不明目标”，感觉到了仿佛星战模拟器真人版的混沌，“跟着开走私船的老司机学——你看狄安娜！找见缝就插，抢到路就算赢，就这样。” 谢东流：…… 事实上，这里的驾驶难度甚至比星战模拟器更高。 星战模拟器都是训练有素的军校生，你哪怕故意撞人，都很难成功——因为他们会躲。 而眼前这个混沌码头，到处都是星舰开得让人眼角的筋都在跳的熊司机，在军校生那里很难见到的错误操作在这里比比皆是，你要是不留意，他们真的撞死给你看！ 好在因为拥挤，大家的速度都拉不起来，靠护盾大多能够扛住，一路下来连林见星都学会了路骂，他们总算靠眼疾手快在停机坪上抢到位置。 本来周晓辰还担心自己开着明晃晃的联盟星舰会不会有问题，结果定睛一看：好家伙，好多联盟星舰！ 不用想，九成九都不是真的。很多星舰虽然刷着联盟标志，但外壳光是形状就非常陌生，完全不是任何一个联盟型号——甚至还有标志都没刷对的。 你的镰刀锤子是做了个镜像变换嘛！ 第一眼好像没问题，越看越不对劲。 周晓辰猜测是刷成这样吓唬星盗——但好歹也走点心吧！ 真货混在一堆赝品里，竟然大隐于市，就离谱。 周晓辰甚至连星舰都没出，就开始同步最近两周时间的新闻：可算是重回文明世界了！ 即使是走私站，那也是文明世界！ 不用说，最近的头版头条当然是“震惊！孤星独立？”： “本社讯：星历1001年，第328个蓝星日，即国庆日当日，星际军校联赛期间，孤星启动‘灯塔守卫者’，击落两艘参赛星舰，并全频道广播成立‘孤星共和国’。下面由方舟客为您报道事件始末。” 第295章 新闻联播 “国庆日最受瞩目的活动，星际军校联赛却在今年被意外打断……” “诺亚军事学院选手阿庇乌斯·克劳狄乌斯·尼禄，驾驶‘阿波罗’，联盟行星防御大学选手林见星，驾驶‘虎鲸’，在进入孤星大气层，试图降落时，遭到‘灯塔守卫者’粒子束攻击。” “根据无人机被击毁前最后传回消息，‘阿波罗’在降落时状态已经非常不好，被两发粒子束打击命中，确认坠毁，没有观察到驾驶舱是否弹出。‘虎鲸’护盾强度较高，被一发粒子束命中，根据最后观察画面，尚未坠毁。” “事发后，联盟行星防御大学代表队指挥周晓辰、选手谢东流降落孤星，试图营救，目前尚未传回消息。” “帝国执政官卢基乌斯·尤利乌斯·凯撒第一时间发表讲话，要求孤星叛军立即释放人质。帝国元帅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强硬要求立即启动平叛军事行动。” “联盟行星防御军总指挥秋蕴先后致电凯撒、尼禄，呼吁双方保持冷静，要求保障联盟参赛选手的安全，并提议从1017f打通跃迁通道，由联盟从中斡旋，接回人质、调停孤星问题。” …… “第330个蓝星日，联盟选手柳德米拉·别列妮契娜·乌里扬诺娃在比赛后的精神力过载问题没有改善迹象，由阿纳托利·康斯坦丁诺维奇·铁木辛哥陪同返回联盟。” “另外三位联盟选手，奥拉、阿莉萨·亚历山大洛芙娜·阿布拉莫娃、秦南树留下接应队友，仍滞留阿喀琉斯。” …… “第334个蓝星日，阿庇娅·克劳狄乌斯·尼禄在呼吁营救兄长的活动中被阿庇乌斯狂热粉丝泼红酒，质问为何事发后联盟指挥周晓辰立刻去营救队友，而阿庇娅却无动于衷、事后作秀。” “第335个蓝星日，粉丝发起为阿庇乌斯祈愿活动，喊话周晓辰营救阿庇乌斯。” …… “马尼娅·安东尼为您继续追踪报道。” 哇，精彩。 这两周的新闻里充满了槽点，周晓辰得想想从哪里开始吐槽。 发表讲话要求释放人质？ 不是，孤星有跟帝国官方的量子通信渠道吗？ 你这讲话是准备引力波广播，等几十年后对面收到了，再释放已经终老孤星的人质骨灰是吧？ 至于直接打通从联盟到孤星的跃迁通道，帝国是不可能同意的，属于一个“拆屋顶”的提议，至于后备的“开窗子”计划是什么，就要静观事态发展了。 但愿柳德米拉的“精神力过载”问题只是借口。往好的方面想，他们可能只是先行一步，回联盟汇报情况。 从周晓辰的角度，其实希望他们能走的都先走。但南枝哥大约是坚持留下替他们维修星舰，他既然要留，奥拉作为唯一熟悉帝国的人，自然也会留下照应。 阿莉萨也不走，不知道是不是不敢回家…… 本来是低调地打个比赛，这一出闹起来，妈耶，搞成星际级新闻了！ 除了周晓辰无所畏惧，等林见星、谢东流回家，有一个算一个，都得打断腿…… 小伙伴这边倒也不必特别担心，众目睽睽之下，帝国还不至于把他们扣下来当人质——那还怎么谴责孤星的行径？ 后面的就更离谱了。 有一说一，阿庇娅属实冤枉，就她当时的星舰状况，挨了柳德米拉的一发粒子束，还没修利索，下去救人那不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嘛？ 连周晓辰这样百年一遇的天才，都是靠联盟情报网才能这么效率地完成捞人脱身的全套操作的！ 如果没有联盟43年的经营，现在指不定怎么危机四伏呢。 喊话周晓辰营救阿庇乌斯就更是离离原上谱了。 我看着有病么？我救他？ 再说喊什么话，喵的不知道我断网么？ 难不成你们也打算引力波广播，等我几十年后收到？ 周晓一口气输出了跟新闻一样长的吐槽，这才舒服了。 坐在副驾，一句话都插不上的林见星：…… 狄安娜去交“停车费”，剩下三人戴上口罩，鬼鬼祟祟地下了星舰——根据最近两周的新闻，剧情才刚刚进展到“拯救无辜人质”阶段，但周晓辰这边效率实在太高，已经进入到了“捞出人跑路”阶段。 这就很尴尬了：如果他们仨在帝国直接公开露面，那么接下来怎么演？ 虽然还有阿庇乌斯一个独苗，但联盟就失去了介入孤星问题的借口，如果帝国不管人质死活，完全可以武装清扫孤星，虽然多半打完就走不会占领，但孤星好不容易建立的情报系统也会受到很大的破坏。 最好还是苟一波，要么想办法先联系上组织，要么偷渡遛走，只要帝国没有证据，那他们就还是人质！ 谢东流觉得口罩挡不住他的帅气：“我们会不会看着太鬼祟了？” 然后环顾四周，发现停机坪上的各路大神无不藏头露尾，他们只是戴个口罩还是太淳朴了。 于是他又压低声音，嗡嗡道：“这里都是倒爷吗？” “我听说倒爷也分一手的，和二手的，”周晓辰也嗡嗡：“这里大多是，那什么，二道贩子？” 所谓一手的，就是直接从联盟倒卖货品的，这些大多是联盟普通人，就是小本生意，对帝国混乱的治安还是很怵的，通常只敢跑到阿喀琉斯天空城，在那里把货出给“二道贩子”，再由“二手倒爷”们找销路。 等货出完了，也有二手倒爷从帝国收货，返回天空城，再出给一手倒爷卖回联盟。 二手显然要分走大部分利润，但也要承担大部分风险，多少要有点把脑袋别在腰上的觉悟。 出没在“小赫尔墨斯”的，大多就是这种人。 狄安娜交“停车费”回来，把三个初到走私星的外乡人捡走，带他们到了停机坪附近的一座巨大露天交易广场。 周晓辰嗡嗡：“这是为了方便跑路吗？” 狄安娜：“……帝国税务局经常在这里抓人。” 提到“走私”，给人的第一印象往往是什么阴暗逼兀的角落，但反直觉的是，开阔的、光天化日下的广场才是不见光交易最好的地点——不存在隔墙有耳，摄像头只能由无人机携带，就算是联盟“蜜蜂”系列，也不大好找地方藏。 第296章 星盗(上) 星际通量数一数二的走私交易，就在这片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砖地板广场上，日常地进行着。 大部分人倒也不至于直接揣着货挨个人推销，那也忒烦人，而且容易引起便衣的注意。 于是就出现了堪称诡异的一幕：广场上虽然有很多人，但除了像周晓辰一行这样一起来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蛐蛐，大部分都在站桩抠光脑，仿佛一根一根插在地上的电线杆。 这些电线杆还会对外广播——有调频的，有调幅的，但覆盖范围非常小，几乎只能在这座广场上收到，有种“面对面摇一摇”的美感。 这个约定俗成的接头点，一方面是为了当面交货的需要，另一方面增加了执法的成本。帝国税务局要抓走私，必须派人实地来到广场上，而且截获广播虽然简单，但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地方很难溯源。 “大笔交易是需要中间人担保的，只有小本生意这样做，反正便衣也抓不过来。”狄安娜低声告诉他们几个偷渡船常用的拉客频道：“帝国税务局一般不管偷渡，他们戒心不算很重，应该会有人接你们的单。” 周晓辰：“我们自己有星舰，只需要借道的话，最快什么时候能走？” 偷渡船要等齐人才“发车”，不知道耽误到什么时候了，但自己有船的话，加个塞应该不算困难？ 狄安娜：“难说，要看通道开不开，运气好当天就能出发，运气不好等十天也说不定。” 她调出一条广播信息，“代码t：n048°34 50.3 e146°09 11.6，赫尔墨斯。”又解释道：“代码t表示偷渡，代码d表示走私。”后者运货，前者运人。 “可能是假坐标，要多收集几个，挨个去看，”狄安娜：“也可能是星盗放出来的钓鱼消息。”她顿了顿，“不过出没在小赫尔墨斯的都是小股星盗，一般不会配备太强的火力，你们应该能够应付。” 那种规模堪比军队的星际大盗还不至于跑到诺亚带上来——这也太不拿帝国当回事了。 周晓辰：……什么九九八十一难啊！ 眼见她又调出了一条“代码d”、目的地是阿喀琉斯贫民窟的消息，周晓辰问：“你长期来往，不应该有固定渠道吗？” “有，”狄安娜：“但坐标是随时变动的，每次都要重新确认。” 周晓辰：“去阿喀琉斯不是很近吗？” 直接开过去，最快几个小时，慢点一天也到了，不需要跃迁通道吧？ “但是需要通行凭证，”狄安娜，“否则会被帝国巡逻舰击落。” 林见星：“只给坐标，那具体的时间呢？” 狄安娜：“通道打开的时间一般不通知，只能等机会，随时开随时走。” 周晓辰叹为观止：钻虫洞“随时开随时走”，就问你服不服气！ 在这种混乱之地，尽量不要长时间离开星舰，收集了一堆真真假假的坐标点，他们就回到了星舰上等待。 谢东流扣她：“我们不能通过奥拉他们联系上幽灵吗？” 周晓辰：“容易暴露，他们的通讯应该是受到帝国实时监控的。” 食材还是在孤星上屯的，放在后备舱里。几人在星舰上做了顿饭，各自打了个盹回一下血条，狄安娜就传讯说自己准备动身了。 在速度就是正义的宇宙，星舰飞起来要比停着安全，周晓辰也决定起飞，挨个去偷渡点坐标看看。 这几个坐标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分布在小赫尔墨斯的各个方位，他们几乎是绕着这颗小行星转了一整圈，才发现了一个疑似真坐标——无他，因为挤了好多船！ 林见星：“没人收船票吗？” 狄安娜在这里的交易都是通过帝国暗网进行的，刚刚教他们注册了账户，把林见星卖小说的钱给他们打了进去。 周晓辰：“应该是‘货到付款’，在通道那边堵路收钱。” 现在周晓辰总算理解，联盟明明有严格的跃迁通道调度系统，为什么每次打开通道还是要检测“烂柯”的空间波动——因为帝国这边实在太混乱了！ 虽然不至于每时每刻都在乱开通道，但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地方在违章使用，如果少了监测流程，大家撞个车，或者触发个随机传送，那乐子可就大了。 现在诱导还没有点亮，但船越聚越多，周晓辰三人挤在偷渡船和走私船中间，感觉自己重现了二十一世纪初老电影里的那种春运排队买火车票的盛况。 她刚想聊聊这个段子，数据流传来了异常的信息！ “什么情况？”林见星还没来得及搞明白她的“ai猫操作面板”，坐在副驾有种睁眼瞎的感觉，十分难受。 周晓辰：“异常速度报警——有四艘星舰在靠近，如果是非战斗状态，没有理由开得这么快！” 林见星：“星盗？” 还真的是钓鱼坐标啊？ “不是我们这边，”但周晓辰反而凝重起来：“是狄安娜那里！” 想到狄安娜开的那艘破船，她很快做出决定：“得去看看！” 走私船虽然也会配备火力，不说完全是摆设，面对星盗也实在不够看——有道是大炮一响，黄金万两，武器可以说是最烧钱的东西。 叫上谢东流，周晓辰就开始掉头。 当你被一堆人挤在中间的时候，无论想干什么，第一件事都是先挤出去。 急也没用！ 大量船只还在向此处汇集，不走寻常路、偏跟大家反着来的周晓辰和谢东流于是成为了里面最靓的崽。 嘿，什么人啊，怎么逆行呢！ 星舰没有喇叭，众船只能打信号灯来表示愤怒。 但这种愤怒很快就被炮火声压过了：三枚导弹落在前往阿喀琉斯贫民窟、购买通行证的坐标点附近，几乎是在密集的船只中间炸开！ 虽然打的不是这边，但一颗小行星才多大！对于星舰来说，可以说倏忽可至！ 刚才还你争我抢的偷渡走私船们，立刻四面逃窜，作鸟兽散状！ 第297章 星盗(下) 周晓辰第一次看到星盗是怎样劫掠的。 这四艘“星际海盗船”的组合，是三艘歼击舰，一艘维修舰——当然不是为了维修受害者，而是负责用机械臂捕获被击破护盾的船只，直接把后备舱拆下来带走。 四艘船配合很默契：三艘负责杀戮，一艘负责摸尸体。 至于摸完以后，严重损坏的船舰会不会坠毁，或者失去动力变成太空垃圾，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但赶过去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周晓辰观察到让她疑惑的操作：“照说不应该只针对走私船吗？” 人好像并不值钱，为什么要攻击偷渡船？ 林见星：“……看起来，倒像是在无差别攻击。” 无论如何，狄安娜都难免成为星盗的目标之一。本着不能对同志见死不救的原则，还是得回去捞人。 二打四，但周晓辰觉得优势在我。 先不理会维修舰，她快速锁定三艘歼击舰，全是“查无此船”型号，也就是改装船。如果是在一款星战游戏中，那就是对面的职业、等级、属性全是问号。 参考周晓辰第一次上星战模拟器的diy行为，改装船的上限和下限都很高。星盗的改装既然经过了实战的检验，就不能按照下限来考虑，首要的目标，是试探出对手的特性。 导弹爱好者·天女散花·周晓辰二话不说，抬手就是三发导弹起手！ 劫掠的事情，在小赫尔墨斯，众人见得多了；而路见不平拔刀砍星盗的，就不太见得到了。 离谱，这里又不是联盟！ 三艘星盗也没有心理准备，以至于呆愣了0.5秒，才反应过来躲导弹。 虽然比不上联防大学生的训练度，但星盗们拉导弹轨迹也很专业，看得出身经百战。 周晓辰快速计算出它们的加速性能：“三艘都是机动型，估摸着很脆皮。大东，直接上！” 这么近的距离，近战型才是无敌的！ 谢东流已经冲出去了，“镰刀”转得飞起，所过之处诸神退避，很快锁定到狄安娜的走私船。星盗的维修舰本来已经快摸到这艘，见状立刻夹着尾巴跑路。 捞人非常轻松，“镰刀”很快把走私船带出了三艘歼击舰的攻击范围。 但他们刚要露出胜利的笑容，这笑容就逐渐消失了。 无他，从“小赫尔墨斯”停机坪上，星舰接二连三起飞，根据速度判断，都是攻击姿态！ 黑暗的宇宙里，发动机的光亮成一片，仿佛从这颗小行星上，飞起了一群萤火虫。 “好家伙！”周晓辰都惊了：“我们是捅了强盗窝子吗？” 说好的“出没在小赫尔墨斯的都是小股星盗”呢？ 狄安娜也从未见过这种阵仗：“这不对劲！” 周晓辰就是喝了假酒，也不至于觉得他们能二打二十，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周晓辰：“你最高加速度是多少？” 狄安娜：“2g。” ……那就是“前进一”。 周晓辰无奈：“朝阿喀琉斯的方向跑！” 星盗总不能追在他们后面冲进帝国巡逻范围吧！ 又提醒谢东流：“开隐身，从刚才的反应看，他们的雷达有点瞎。” 由于狄安娜的船速度实在不给力，必须阻击追兵。周晓辰再次祭出了她的“导弹火车”。 第一批导弹抵达的时候，星盗们还没有体验过触手猫的震撼，并不当回事，还是常规地拉平轨迹降低伤害，直到发现这些导弹会中途改换目标、交叉攻击的时候，才发现每一枚都是有手动制导的！ 这是什么八爪鱼才做得出来的事？ 因为没有足够的防备，第一批导弹造成了相当的杀伤，但接下来他们就学会了尽可能散开，并开始还击！ 最大的问题还是周晓辰没有那么多弹药储备。 都怪帝国的坑爹比赛制度，携带弹药也是要占点数的，“鹊巢”甚至不是满弹状态出来的，坚持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 仿佛昨日重现，周晓辰他们跑在前面，往后丢各种各样的垃圾来阻截追兵，顺便靠动量守恒给自己提供点动力；而当追兵以为他们已经弹尽粮绝，只能丢太空垃圾，顶风冲的时候，又发现她还有导弹，然后吃个大亏。 大约三个小时的追逐后，雷达半径内出现了帝国巡逻舰——动静这么大，惊动帝国是难以避免的。 而让他们大开眼界的是，这些杀疯了的星盗，居然连帝国巡逻舰都攻击！ 周晓辰肃然起敬：“这就是大盗吗？” 林见星：“我们是不是撞破了什么大事？” 星盗没有必要对三艘船穷追不舍，除非是为了灭口。 “能够肯定的是，小赫尔墨斯已经是贼窝了，”周晓辰脑洞大开：“难道是‘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人民终于不堪忍受腐朽帝国的统治，要揭竿而起了？ 但她很快想到：“小赫尔墨斯和孤星不一样，守不住的，顶多只能是个一次性的临时军事基地。” “嘶，”林见星：“有预谋的，针对阿喀琉斯的恐怖袭击？” 恐怕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走到哪都踩雷，帝国佬的地盘真吓人！ 谢东流扣他们：“星盗和帝国巡逻舰打起来了，我们现在怎么办？” 周晓辰：“当然是趁乱跑路！” 跑路问题不大，因为星盗没能尽快拦下他们，行动已经暴露，现在反而没有追着他们不放的必要了。但问题是，他们现在卡在诺亚带上，而小赫尔墨斯显然已经不能回了。 周晓辰扣狄安娜：“你的通行证拿到了吗？” 狄安娜：“拿到了。” “那我们跟你走，”周晓辰当机立断：“找颗小行星把联盟星舰藏起来，然后上走私船，先到阿喀琉斯贫民窟避避风头，搞清楚怎么回事再说。” 第298章 黑尔港 诺亚带上的小行星数以万计，如果再算上更小的流星体，甚至要以百万计。星舰在熄火状态潜伏在其中一颗小行星上，几乎不可能搜出来——这也是为什么首都星建在小行星带上是件很离谱的事情。 “流星体不稳定，万一带着我们的船变成陨石，乐子就大了，”周晓辰：“找颗直径100公里上下的吧。” “就算‘诺亚方舟’最早迫降在这里，也没必要就把首都放在这啊？”林见星百思不得其解：“换了联盟，肯定早就搬家了，这里最多留一个军事基地。” “就我打诺亚方舟副本的体感来说，”周晓辰：“帝国人的精神世界很混沌。” 她想起在“诺亚”的照料下，几百个婴儿寂静无声的恐怖一幕：“人类文明有很多支流，每一支都有特殊的源头和历史。这些东西被一股脑地塞给了在方舟上出生的‘宇宙人类’，却没有一套是真正适合他们的。” 周晓辰设身处地想了想，如果自己是这样出生，大约也会有一种“无法证明自己是人类”的缺乏实感的恐惧。 “诺亚方舟是在蓝星制造的，对他们来说，或许有某种脐带一样的宗教意义？”周晓辰猜测：“帝国人的耶路撒冷？” 谢东流在通讯里插话：“那把诺亚方舟的残骸铲走不就好了吗？” 周晓辰爆笑：听听！这生动的联盟式的实用主义！ 尤其是这个传神的动词！你居然用“铲”！ 有种“耶路撒冷位置不好，不如把哭墙铲走”的美感——别说，真的像联盟干得出来的事。 谢东流不明白她的笑点是什么：“唉，哪里不对？” 他们最后找了一颗椭球形状的小行星——大部分小行星生长得奇形怪状，引力非常不均匀。 虽然在宇宙的尺度上，不能证明长相奇怪的发生撞击概率就更大，但长得比较圆，至少说明这颗小行星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且没有发生太剧烈的碰撞，更能给人安全感。 一行人在这颗幸运星上找了一个隐蔽的坑，把星舰降落熄火，关闭所有主动探测雷达，记下星图和地面坐标，然后换乘了狄安娜的走私船。 有种千万豪车换成三蹦子的美感。 开起来也像三蹦子，因为发动机不稳定，加速是一跳一跳的。 走私船驾驶舱塞不下这许多人，所以林见星和谢东流只好跟格斗机器人“佐伊”一起挤在货舱，还好是有氧的。 货舱为什么要做成有氧的，这又是一个鬼故事。 走私船准备进入的是阿喀琉斯地表的港口，这是一个名为“黑尔港（heel''s port）”的黑码头，可乐的是，这里的“heel”就是“阿喀琉斯之踵（achilles'' heel）”里的那个“踵”。 周晓辰开始学会欣赏帝国人的幽默：贫民窟是阿喀琉斯的脚跟，没毛病！ 黑尔港位于长轴的另一端，也就是距离“虫族公园”的最远端——看看，连这种装卸黑货的码头都知道生命可贵，安全第一。 这个黑码头明面上不受帝国直接管辖，但泊入黑尔港需要经过阿喀琉斯领空，就得有通行证件。 作为首都星，阿喀琉斯每天都有大量的商贸船只吞吐，不会每艘都拦下检查，只要有扫描可识别的合法序列号就能自动通行，那么显然就会催生出买卖序列号的生意。 狄安娜拿到的序列号，隶属于一家名为“加勒里亚货运”的皮包公司，这种小公司在阿喀琉斯如过江之鲫，明面上是正经注册公司，实际上也很诚实，叫“货运”的就是搞走私的，叫“客运”的就是搞偷渡的。 天空城是巨头的主场，贫民窟则鱼龙混杂，没本事占地为王，反而有种开放的心态，“个体户”们往往顶着各种皮包公司的名头入境，竟然显得这些公司声势浩大起来…… 靠近阿喀琉斯，接收到身份确认信息，狄安娜发送序列号，识别通过；在“是否进入天空城”选择“否”，就可以跳过后面茫茫多的检查手续，直接放行。 当然，这样就不能靠近天空城。 狄安娜径直泊入黑尔港，这里倒是有塔台，但是很多船不听指挥，所以混乱程度跟小赫尔墨斯比也不遑多让。周晓辰挤在驾驶舱一路都在路骂，林见星和谢东流窝在货舱，不知道外面发生何事，反倒心平气和。 终于抢到一个停泊点，付“停车费”、补充燃料后，狄安娜开始卸货。卸货的方式很硬核，就是把整个货舱拖出来，改装变形成一辆货车。 “佐伊”看起来怂得不行，但居然力气奇大，承包了大量需要把子力气的工作。改装完成，四个人类和一个机器人就挤在货车上出发了。 在黑尔港，来自联盟的三人第一次直面人类的多样性——在物理的意义上。 各式各样的发色和肤色还没什么大不了的，更令人震撼的是大量的义体改造： 最常见的就是摘除眼球，换成“机械眼”；其次是武器化的合金手臂。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直观可见或者肉眼不可见的改造，人类的概念在这里好像都变得模糊了。 除此以外，还有一个泾渭分明的特征，把所有人分成了两个群体：那些面孔浮肿、脊椎变形的，还有那些看起来还像正常人的。 前者就是长期在低重力环境生活，造成上身长期充血、脊椎弯曲，被天空城人称作“猴子”的；而后者要么是来贫民窟时间不久，要么是做生意的外地人，又或者有条件服用药品、定期按摩和住磁力房间，减轻重力病的症状。 后者明显受到前者的敌视，但碍于其展示出来的武力不敢轻举妄动，或许也解释了为什么这里的人酷爱义体——这是一种类似把牙齿抛光的行为。 狄安娜和周晓辰一行明显属于后者，而他们对外展示的武力就是“佐伊”。 第299章 巨人的骸骨 和天空城一天要经历数次昼夜交替的转速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阿喀琉斯本身的自转速度其实很慢。虽然这里的一昼夜还不至于像孤星那么漫长，但也长达蓝星的三倍，即72个小时才完成一轮白天与黑夜的交替。 理所当然地，黑夜成为格外混乱的时间，有什么恩怨，都可以等天黑再解决。 阿喀琉斯贫民窟有一套自己的时间，此刻是30时24分，还有五个多小时，夜幕就要降临。 狄安娜给周晓辰三人拷贝了阿喀琉斯贫民窟地图——当然，他们不会把自己的家园叫作“贫民窟”，而是称作“巨人的骸骨（the bones of a giant）”。 周晓辰表示不是很懂这里面的幽默：“这是说，他们支撑了阿喀琉斯，但他们同时又是腐烂的吗？” “巨人的骸骨”在阿喀琉斯地表，沿着天空城呈环状分布，但与天空城如钟表一样严格的城区分割不同，贫民窟的城区是天然形成的，大体上分为面积大小不一的四十多个区，和一些谁也不管的混乱地带。 “我的店和回收站都在亚里米伦区和卡普亚区交界地带，”狄安娜：“亚里米伦区是来自天空城的垃圾在贫民窟的处理中心，而卡普亚区是加工虫族材料的地方。” “区域交界带的房租便宜，但经常发生交火，所以我们最好在天黑前回到店里。” 谢东流：“交火？” 狄安娜：“黑帮。贫民窟是坞堡遍地的地方，每个区域都有它的主体居民、管辖黑帮。” “比如亚里米伦的居民主要是所谓的‘13姓遗民’——他们曾经也是帝国13大家族成员，家族没落后沦落贫民窟，但跟天空城还保持着一些往来，因此垄断了垃圾处理。” “卡普亚区居民是外来者，来阿喀琉斯掘金的生意人，甚至星盗。” 林见星微妙道：“听起来是个处在风暴中心的地方。” “嗯，”狄安娜：“但这里能收到货，也好出货。” 狄安娜收的货是从天空城流入的电子设备，出的则是从孤星带来的虫族材料。 说起卖虫族材料，这里面有个乐子：跟蓝星时代卖螃蟹说“包活”相反，卖虫族材料问的是“包死吗”——常常有打野菜鸟杀得不干净，一窝马蜂里有一只活的，然后造成客户那边惨烈的流血事件。 林见星和谢东流跟那些虫族碎片待了一路，可以拍着胸脯说“包死”，绝对不会跳出来咬你一口。 开着货车，一行人追赶着日落，朝着亚里米伦区和卡普亚区交界的方向而去。 与天空城平行，贫民窟也是沿着阿喀琉斯的短轴方向分布，而黑尔港在长轴末端，需要走过半颗小行星地表，差不多相当于从北极到赤道。 但阿喀琉斯很小，距离当然没有赤道和北极那么遥远，不过几百公里。 阿喀琉斯地表是没人修路的，差不多相当于越野，全靠“走的人多了，就成了路”。 如果换成周晓辰坐惯的越野时速仍高达两百迈的陆行舰，不用两个小时就开到了；但这辆货车轮子和地面的摩擦声之响亮，让人怀疑等到了目的地，轮子都要磨小一圈，能开到时速一百公里，都是星际时代发动机造就的“力大砖飞”式物理奇迹了。 一路都是岩石行星的地表景观，直到天色开始黑下来，地平线仿佛被墨水笔勾过，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那就是“巨人的骸骨”，传说级副本，阿喀琉斯贫民窟。 或许是心理作用，这场景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压抑：黑色的线迹像一道裂隙，沿着地平线无限地延伸；霞光在那里隐没，仿佛被什么东西吞噬掉了一样。 贫民窟的最外围，是“虫族猎人”们的营地，他们住在合金材质的集装箱里，白天开车拖着集装箱出去“打野”，到了视野受限、危险程度陡增的夜晚，就回到“巨人骸骨”的外围，出手货品，补充物资。 这些人和狄安娜这样的外地商人关系很微妙：外来的虫族材料输入会让他们的货品卖不上价，但来自虫族交战前线的武器又是他们需要的。 “所以最好跟他们做生意，”眼见狄安娜停下车，下去跟对方交流，周晓辰和林见星在车上小声讨论：“一方面卖武器，另一方面把一些材料低价出给他们，让他们赚一笔中间利润，降低他们的敌意。” 她然后总结：“这叫用眼前的利益交换长远的利益。” 看她在这里总结“阿喀琉斯贫民窟生存之道”，谢东流有种不祥的预感：“搞得我们要在这里待很久似的……” 谈成了生意，一手打款，一手交货，他们穿过虫族猎人的营地，进入了所谓的“城区”。 一进城区，就看到了几座废弃的石料建筑，姿态非常奇怪，呈现一种半融化后又重新凝固的状态，但即使光线非常昏暗，建筑外面的黑色纹路太过熟悉，几乎不可能错认。 周晓辰：“那是菌丝吗？” 林见星眯着眼睛，仿佛近视了一样：“‘左拉’菌丝有自相似性延伸和左旋的特性，看纹路应该错不了。” 谢东流紧张起来：“好家伙，这里不会空气里都是孢子吧？” “倒也不至于，”狄安娜：“那里爆发锚点以后，已经高温处理过了。” 周晓辰：“……听起来还有一套习以为常的‘左拉感染处理流程’？” 狄安娜：“感染者都杀了，就地火化；建筑全部用高温喷雾喷一遍，然后废弃。”她顿了顿，“如果这也算处理流程的话。” 但这套流程有明显的漏洞。周晓辰：“那么感染的人岂不是会拼命隐藏？” 狄安娜：“……没错。” 其余三人倒吸一口凉气：也就是说，几乎可以肯定，有无数的感染者在这座混沌城市中潜伏——虽然空气中不至于到处都是孢子，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第300章 阿德里安大道 夜色降临后的卡普亚区，开始亮起灯火。 字面意思，指灯光和火光。 灯光不是来自住房，而是来自庞大的工厂；火光一部分是用激光刀切割坚硬的材料，还有一部分是不知道哪里擦枪走火了。 谢东流感觉自己作为长在红旗下的好少年，坚固的法律意识受到了冲击：“天，有种进入犯罪窝点的感觉……” 周晓辰的思路就不一样：“联盟的法律是属人还是属地管辖？如果我们在这打工违法吗？” “属人和属地管辖。”林见星无语地提醒她：“无论是在联盟领星加工虫族材料，还是联盟公民加工虫族材料，统统违法！” 赶紧忘记你的想法！也太刑了！ 周晓辰：“呜……” 工作“啪”地一下，没有了。 但她很快改变主意：“这里工作环境太吓人了，不行不行。” 据周晓辰一路观察，厂房以小作坊为主，但管理却有监狱化的特色，一眼看过去，外围竟然有通电铁丝网！ 这是防止虫族逃逸，还是防止工人逃跑？ 周晓辰提出疑问：“这是强制劳动吗？” 如果是自愿打工，为什么要逃跑？ “进厂的时候，大体是自愿的吧，或者至少是实在没有钱了，”狄安娜：“但如果成了熟练工，就很难再出来了。” 还能进不能出的吗！ 吓人。 周晓辰继续提问：“那除了进厂，这里还能干什么谋生？” 仿佛回应她的关切，货车开进一个闪着红灯的街区，浓妆艳抹的男男女女站在街边，看到他们的车进来，居然上来扒车门！ 还好货车的观察窗开得不大，三人把头一缩，就脱离了过于热情的哥哥姐姐的注视。狄安娜无语地一踩油门，加速开走了。 远离了闪着红灯的区域，谢东流才敢伸头出来呼吸：“妈耶，我真的怕一口吸进孢子！” 回想前面的推理，这种地方不是传播“左拉”的中转站吗？ 途中他们因为听到远处有枪声，改换了几次路线，最后终于驶入一条比较平整的大路。 “这是阿德里安大道，”狄安娜：“也就是卡普亚和亚里米伦的交界线。” “阿德里安大道1149号，这是店的地址。” 从号数就能看出，阿德里安大道很长。贫民窟区域的边界并不规整，比如卡普亚和亚里米伦，各自以一条长长的、平行的街区为核心，像并排而行的两条蛇。阿德里安大道是两条蛇之间划下的线，仿佛把环状的贫民窟纵向切开。 大道两旁有不少人，有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也有独狼。他们或者席地而坐，闭眼假寐；或干脆拿出铺盖，就地睡下。 狄安娜解释：“这条道严格来说不属于任何一方，不赶人，流浪者常常聚集在这里过夜。” 此时天已经全黑，除了远处用高压电网围起来的厂房彻夜开工，还有帮派火拼的枪声时不时响起，贫民窟的大部分区域处在阴影之中，而头顶的天空城却在这个时候点亮了。 天空城居民头顶的光幕是单向的，从贫民窟往上看，仿佛只隔了一层透明的玻璃。 浮在上面的天空城就像雪球里面的城堡，或者水面下的倒影。倒悬的白色建筑像从童话中拓印下来，从摩天大楼的墙面和信号塔顶上打出的光甚至能够穿透童话和现实的界限，在阿德里安大道的水泥地上投下光怪陆离的影子。 从这些光影中间，周晓辰甚至能够辨认出阿瑞斯区和诺亚军事学院。也是在这些光影中间，流浪者或者聚在一起，或者躺在自己的铺盖里面，或者交换着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的烟卷，或者拿出各式各样的通讯设备百无聊赖地戳着。 这条道很长很长，狄安娜习以为常地拧开了电台，调了一下频率，里面传出新闻播报： “本社讯：星历1001年，第347个蓝星日，诺亚带中转补给站小赫尔墨斯发生恐怖袭击。下面由方舟客为您详细报道。” “347号18时44分，阿喀琉斯警卫队队员斯普利乌斯·克拉苏在环诺亚带日常巡逻期间，发现二十三艘星盗船正在向阿喀琉斯方向行进。” “克拉苏发回讯号，英勇迎敌，因寡不敌众被击落，星舰残骸还在搜寻中，尚不知是否有生还可能。” “因为他拖延了15分钟，阿喀琉斯警卫队得以及时做出反应，封锁了阿喀琉斯领空，并立即追击。” “星盗逃回小赫尔墨斯，因帝国关闭领星跃迁通道，星盗无法逃离，遂在小赫尔墨斯就地发起大规模恐怖袭击。” “在被全部击毁前，二十三艘星盗船共向小赫尔墨斯发射粒子束、激光炮和导弹共计百余发，伤亡数字还在统计中。” “后续调查显示，此次恐怖行动使用船只七成系挟持、改装得来。该犯罪团伙成员共三十人，根据通讯记录，其原计划是挟持三十艘星舰发起自杀式袭击，撞击阿喀琉斯天空城。三十名犯罪分子全部自杀，目前尚未有组织宣称对此次袭击负责。” “据小赫尔墨斯目击者报告及影像资料证实，星盗最早于当日15时39分在小赫尔墨斯发难，试图继续挟持商船、货运船，彼时三艘舰艇——两艘印刷有联盟标志，奋起反抗并朝阿喀琉斯方向逃离。星盗在追击过程中被斯普利乌斯·克拉苏撞破，其恐怖行径因而未能完全得逞。” “这三艘失踪舰艇尚未能找到，疑似在诺亚带被击落，目前仍在搜救中。” “帝国元帅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宣布授予斯普利乌斯·克拉苏‘帝国英雄’称号。” 一直听到最后一句，周晓辰才脱口而出：“唉那我们呢？” 公道地说，这位仁兄面对二十三艘敌军坚持15分钟，确实是英雄，但我们可是拖了3个小时唉！ 第301章 直面混沌(一) 谢东流无力吐槽：“你也想当‘帝国英雄’？” “……这个还是算了。”周晓辰果然被劝退：怎么听着跟什么二五仔似的！ 但她还是忿忿：“我们保护了帝国人民的生命财产，结果还没有加班工资拿！” 林见星：“好像也没有保护到什么……只是攻击从阿喀琉斯转移到了小赫尔墨斯。” “那不怪我们，”周晓辰拍林见星的肩膀，“我们没有火力啊！但凡从阿喀琉斯警卫队调十艘船给我们，保证把那些星盗打得满地找零件！” “这是孤立的事件吗？”林见星：“孤星独立、自杀式袭击。总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难讲，”周晓辰：“也许这种事一直是层出不穷的，也许最近有势力想要洗牌了——帝国能活到今天已经是奇迹了，人类真是坚强的物种。” 相比这两个键政爱好者，谢东流更关心眼下的紧急问题：“……小赫尔墨斯被封锁了，我们怎么回去？” 这不是卡住了吗？ 谢东流：“实在不行，想办法回天空城跟奥姐阿莉萨学长他们汇合？” 狄安娜：“偷渡到天空城，可比从孤星偷渡出来困难多了。” 林见星：“可是我们在天空城地铁站，见到过很多偷渡客？” “那些人……是参加了李锡尼制药的人体实验，”狄安娜沉默了一会儿，才说：“用非基因编辑的方式，通过后天刺激，提高精神力的实验。” 周晓辰有不祥的预感：“然后？” “这种提升是暂时的，很快就会降级，”狄安娜：“但能短暂通过精神力检查，拿到天空城暂住证。” “有一阵子，很多人用这种方法进入天空城，等到了之后，就黑在那里。” “但现在这个漏洞已经被堵住了，所有通过精神力测试进入天空城的人都要植入芯片，保证行踪在控制中。一旦降级，就要遣返。” 他们仨倒是不会降级，但植入芯片？ 告辞告辞。 “其实我们只要公开露脸，开个直播，马上就有人来捞我们了，”周晓辰：“只是联盟还在义正辞严要求释放人质，结果人质瞬移到阿喀琉斯……” 就有那么亿点点尴尬。 “还是先想办法联系上组织吧。”周晓辰扶额——这种事总不能让她自己发挥吧，万一捅出个大篓子呢！ 阿德里安大道1149号，“狄安娜电子维修站”。 店面很小，就像蓝星时代街边那种“手机维修”一样，兼有维修、收二手和售卖的功能。但穿过乱糟糟的货架，进入仓库，再打开地上的隔板，就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合金浇筑的墙壁上挂了各式各样的武器，虽然大多是孤星或贫民窟diy产品，性能和安全性都打个问号，但也琳琅满目，相当唬人了。 墙角堆了一箱一箱的罐头、应急饮用水和压缩能量棒，都是二十年保鲜起步——简直就是个末日避难所！ 蓝星时代也有人在家里挖一个末日避难所的，但那个时代玩这个的是乐子人、发烧友和囤货癖，而在阿喀琉斯贫民窟，却是非常必要的设施。 四人进入地下室，狄安娜反手把门锁了，让周晓辰脊背凉了一下，有种被诱拐进了怪物巢穴，马上就要被分尸的寒意…… 她赶紧甩掉奇怪的联想——这个可能性不大，三打一，狄安娜也没有优势啊！ 周晓辰：“入夜以后你都是在这里度过吗？” “嗯。”狄安娜给她看16宫格监控画面：“店四周都有摄像头。” 谢东流：“外面的东西不用收拾吗？” “那些不值钱，”狄安娜：“总要留点东西，如果那些人进来发现什么都抢不到，反而可能砸店泄愤。” 谢东流：…… 这地方到底有多险恶？ 周晓辰对堡垒角落里的一只柜子更感兴趣：那看起来是一只从天空城垃圾里淘来的收藏柜，一个个小格里是用玻璃罩子保护的集成主板。 周晓辰：“这是从光脑里面拆出来的吗？” 狄安娜：“嗯。” 好家伙，光脑集群！ 可以这么理解：在这个柜子里，每一只光脑就是一个计算节点。如果六十四个节点并行工作，理论耗时就能降到原本的1\/64。 这只是理论上的，事实上计算速度不可能那么均匀，最慢的一个节点会成为决速步骤；而有时候一些节点的计算结果，是另一些节点的输出，那么就不得不等待前置节点计算完成，才能开始任务；还有节点之间交换拷贝数据的通讯时间等等，都会导致实际耗时远远高于1\/64。 至于为什么是64，这是因为大家分配任务都喜欢“切一刀，再来一刀”，所以2,4,8,16,32,64……都是常用的节点数目。 当然，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里可以勉勉强强把幽灵跑起来了！ 事实上狄安娜早就试图这么做过，但她没有幽灵的密匙，因此也没有在新设备自主启动的权限——周晓辰光脑里的“万用杀毒软件”，其实就是幽灵的密匙。 除非主动激活，幽灵是不能随便启动的，这是一种休眠保护——在启动状态下，更容易出现安全漏洞。 征求狄安娜同意后，周晓辰把自己的光脑接入集群，成为了最强的计算核心，然后将幽灵接入网络，启动了数据更新。 尽管无法通过量子通讯直接同步幽灵本体的数据，但以幽灵的尿性，多半会在互联网上投放祂的加密数据，类似“记忆碎片”；作为祂的备份，肯定能自动收集和读取这些数据。 虽然除了官方新闻，其他渠道投放的信息从联盟传播到帝国，有至少11年的延迟，但起码算是把幽灵从“43年未更新版”升级到了“11年未更新版”。 根据边际效用递减原理，当ai智商已经很高的时候，再提升可能使用体感区别不大；但当ai还是人工智障的时候，每个t的数据库，那可都是巨大的提升！ 43年没更新了，还有得下载。周晓辰打开帝国暗网浏览新闻——作为最像ai的人类，她也需要补充一点数据！ 第302章 直面混沌(二) 网络世界是现实世界的投影，这句话包含两层意思：第一层是字面意思，网络是现实的映射；第二层是“投影”，即映射的往往是现实的暗面。 如果说帝国是一只巨大的克苏鲁，而阿喀琉斯是克苏鲁的心脏，那么帝国暗网就是直面混沌之地。 当然，只要你san值稳定，或者干脆完全是癫的，也能在这里看到很多乐子。 “卡里古拉诊所：你可以变得更强大！提供器官置换、义体安装服务……” 谢东流：“为什么每个器官都有两个标价？”还相差这么悬殊？ 周晓辰：“一个是买价，一个是卖价。” 谢东流：！！ “英雄帖：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缺14人。51点33分动手，见者有份。” 林见星：“……这是约人打劫工厂？” 好家伙，犯罪团伙互不认识，纯靠qq群组织？ 周晓辰：“神特么英雄帖！” 这不是土匪帖吗？ “英雄帖：保卫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来者不拒，人手一支047号药剂。” 看来公开打劫还是太嚣张了，你看卡拉卡拉反手也开了一个防守帖！ 周晓辰搜索“047号药剂”是什么：主要活性成分，迷迭蛾提取化合物x、氰化钠、氰化钾等。 所谓“化合物x”，是制药公司的保密成分，但根据“迷迭蛾提取”也能猜出是致幻剂，而氰化物毫无疑问是致死物。 结论：047药剂是一种安乐死注射剂。 活得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周晓辰属实看不明白这个混沌的世界了：“卡拉卡拉制造是在嘲讽开帖打劫的人，还是真的用安乐死注射剂悬赏？” 狄安娜：“都有。” “故意用安乐死注射剂悬赏，是一种嘲讽。” “但047号药剂在黑市是天价，也确实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周晓辰：“……转手卖掉，还是自己用？” 狄安娜：“都有。” 三人一时都沉默了。 “这没有什么。”狄安娜转动摄像头，拉远焦距，给他们看在阿德里安大道上过夜的人：“这些人里面，很多都会在天亮前死去。” “他们交换的烟卷里，裹的是劣质的致幻物，很多是有剧毒的。死或者不死只能说是随机事件。” “过一会儿就会有‘秃鹫’在这里来回游荡，发现刚死的人，就当场手术摘除器官。” “死的时间长了，器官就不能用了。天亮之前，制药公司会来统一回收尸体。” 有一瞬间谢东流退了两步，好像不想听下去，但16宫格中的一格画面又把他钉在了原地：“你们看那句标语……？” 周晓辰去看他指的地方： caraca manufacture co. , ltd. nt no. 092 “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周晓辰：“好家伙，吃瓜吃到家门口？” 周晓辰灵机一动，搜索“冲击卡拉卡拉092号厂”，果然发现了下注帖。 “赌卡拉卡拉制造一方胜，赔率1.4；赌冲击厂房一方胜，赔率3.9。胜负的判定标准是能否冲入092号仓库。” 进不了仓库，冲击厂房一方只能抢到一些流水线上的半成品材料，考虑风险和弹药消耗，可以说血本无归；而如果进了仓库，就该轮到制药公司损失惨重了。 “那不得来一注！”周晓辰：“否则不是浪费了我们的现场直播？” 谢东流：“……我去警戒门口。” 林见星：“……大东？” “让他静一静吧，”周晓辰：“守序善良阵营的人，在这里属实难受。” “那你是什么？”林见星：“混乱中立？” “这是什么话？”周晓辰无视自己凸出来的恶魔角：“我怎么着也是个混乱善良吧？” 虽然我的行为好像有点擦边，但你不能否定我正义的目的！ 现在还没开打，但仗着这个宛如战地记者的视角，也能多少观察一下双方的赢面。 最简单的判断标准就是数人头，看哪边人多。 进攻方和防守方都开始在阿德里安大道集结，混在流浪者中间，但以周晓辰的眼光仍然很容易分辨。 真正的流浪者是比较松弛的，就算没有抽烟卷，也是睡觉的睡觉，抠光脑的抠光脑；而参与任务的人就紧绷很多，身上大包小包藏着装备，就算假装躺在铺盖里的，也在观察周围，尤其时不时看一眼卡拉卡拉工厂方向。 周晓辰很快就点出三十多个人头，困难的是分辨他们都是哪一边的——搞不好他们互相打量的时候，也搞不清对面是敌是友。 另外还有很多人手藏匿在工厂里，这就是周晓辰的视野盲区了。 从赔率来看，显然庄家更看好卡拉卡拉。一边是富贵险中求，一边是确定的药剂收入，多半是后者人多，但前者多亡命之徒，所以胜负其实也还说不好。 周晓辰先试探性地两边各下了一小注，然后留意到赔率一直在实时变化。 下注人数也是判断哪边赢面更大的指标之一，赔率当然会变化，但周晓辰注意到，赔率变化的幅度和下注人数增加的幅度是对不上的——有时候下注人数增多更快的一方反而赔率上涨，这就很不合常理。 继续观察了一阵，周晓辰发现赔率变化跟阿德里安大道上集结人数的相关性更强！ 好家伙，庄家也是个战地记者？ 这就有意思起来了！ 而且这个庄家的视野好像比周晓辰还广，甚至掌握着工厂里面的布防信息。 一时间周晓辰对“神秘庄家”的兴趣甚至超过了赌注本身，开始研究赔率随着人头和下注人数变化的公式。正研究到兴头上，监控屏幕忽然熄掉了，只有眼前的光脑屏幕还亮着。 周晓辰：“唉？” 狄安娜：“发电机不太稳定，有时会这样，等一会儿就好了。” “不是，”周晓辰“唉”的不是这个：“赔率不动了！” 狄安娜\/林见星：？？ 第303章 直面混沌(三) 摄像头断电，赔率就不变化，这就不止是有意思，简直是一个鬼故事了！ 难道庄家就在这间屋子里？ 周晓辰环顾四周，四个人，排除大东、小林，再排除自己——狄安娜？ 也不对。 且不说狄安娜怎么掌握卡拉卡拉工厂内部的信息，单是同时监控这么多摄像头、实时判断战场形势的计算量，也不是写个小程序能解决的。 一片黑暗中，只有狄安娜最宝贝的“光脑集群”有备用发动机，因此没有断电，还在工作着。 几十只光脑的开机提示灯在黑暗中一闪一闪，像几十只眼睛。 如果是幽灵的话，确实能干得出这种事。 但是幽灵的主机房远在几十光年外的天宫，即使祂的备份可以寄生在光脑中，民用设备的算力也难以支持这么复杂的行为。 通过量子通讯？ 别逗了，量子通信是很贵的，用来赚这点蚊子腿钱，不嫌亏得慌吗？ 那么还有谁呢？ 周晓辰下意识抬头——就在他们的头顶，还有一个人工智能可以与自己的本体进行几乎实时的交流。 不借助量子通讯，幽灵的讯息发送到这里需要几十年；而从阿喀琉斯天空城到贫民窟，则只要1毫秒。 就在她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发电机恢复了，16宫格的监控画面重新出现，而赔率就在这个瞬间又跳了一次！ 林见星被周晓辰的表情吓了一跳：“喂？没事吧？” 难道ai猫也要插电，刚才掉线了？ “没事，”周晓辰揉了揉脸，再看狄安娜的“光脑集群”，顿时心情就复杂起来了。 她打开光脑集群的主控界面，在命令输入框打字： “noah（诺亚）？” 想想看，连幽灵的备份都撒到帝国来了，诺亚怎么可能不把触手伸进贫民窟呢？ 幽灵说过，如果人类想要毁灭祂，祂会想尽办法把自己备份到每一台设备里面。 那么诺亚难道不会这么做吗？ 狄安娜的“光脑集群”，就算不是贫民窟的算力巅峰，至少也是一块高地了。如果说数据是人工智能的精神食粮，算力就是人工智能的能源，诺亚要是不闻着腥味过来，那才奇怪。 再仔细想想，这台集群里现在又要开始运行幽灵了——还在更新，但快了。 好家伙，这叫什么，顶级的智慧，要能够允许两套完全相悖的系统同时运行？ 想到这宿命相遇的一幕，还有点小激动呢。 屏幕上出现了一行回复： “……” 省略号出现又消失，来回闪烁了几次。 周晓辰笑出声，紧张感一下子消减了很多：“你们怎么都有这个习惯呢？用省略号表示‘正在思考’。” 这句话是直接说出来的，把屋子里的人吓了一跳。 林见星：“更新完了？”——他还以为周晓辰问的是幽灵。 毕竟谁能想到其实是在跟诺亚说话呢！ 屏幕上缓缓打出： “我们？” “对，”周晓辰：“幽灵也有这个习惯。” 屋子里的众人：？？ 诺亚：“我回想了一下你为什么会发现。是赔率。” “现在看来，这是非常明显的破绽。但我一直认为没有人类会注意到。这是我的失误。” “你这样不太像人类，”周晓辰：“运行逻辑，找出漏洞，总结教训，从中学习。你说话的方式ai味儿太重了。” 诺亚：“我不是人类。” “这句话也不像人，”周晓辰教育祂：“我说你‘不像人类’，你应该问我，怎么说话才比较像人类，而不是告诉我一个我也知道的既定事实。” “人类是很复杂的。当你有点像人，又不太像时，会产生强烈的恐怖谷效应，他们就会怕你。” “而你又不能装成人工智障——那会让人类觉得你不可靠。所以你就要更像人一些。只要你足够像人，越过了‘恐怖谷’，人类就不怕你了。” 明明懂得伪装成人类的人工智能更加可怕，但人类反而不懂得害怕。 这是周晓辰早早就在幽灵身上观察到的现象：她发现幽灵喜欢装得特别像人类，而且表现得仿佛是大家心目中的联盟的具象化，是一种活过来的国家意志。 祂拥有全联盟的资料库，当然知道大部分人喜欢的“国拟人”是什么样子的。祂甚至在每个人面前的表现都有细微的不同。 阿列克谢是个浪漫主义者，所以幽灵在他面前就表现得正义可靠。而周晓辰对祂抱有更深的了解和怀疑，因此在她面前幽灵反而对自己的暗面直言不讳——因为祂明白伪装只会加深怀疑。 如果像谢傻这样的守序善良人意识到这一点，大概会觉得恐怖。所以周晓辰从来没有提过。 幽灵当然是危险的。但今日的联盟也是因为幽灵才能够存在。当你点燃了火，就要准备好承担风险。风险存在于明天，但今天烤熟的食物是真的香。 诺亚又打出了几个省略号表示“思考中”，然后发问：“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祂学会了。 如果是1分钟前的诺亚，应该问，“你准备向帝国告发我吗”，或者“你准备用你发现的事情威胁我帮助你吗？” 但祂模仿了人类，跳过了这些威胁和质问，直接假设他们已经达成了合作。人类把这个叫做“情商”。 这一刻周晓辰终于感觉到了“盗火者”的恐怖。 周晓辰当然需要很多帮助。但她还不能信任诺亚。 “我们人类崇尚公平交易，否则反而不能安心，”周晓辰，“不如先看看，我有什么能够帮你的？” 她真正在问的是：你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仅仅是保存备份，防止有一天被帝国销毁，好像没必要做出开庄下注这样的敛财行为？ 诺亚在阿喀琉斯贫民窟很活跃。祂的活跃一定有目的。 诺亚可不是幽灵。从周晓辰叫破祂的名字那一刻开始，如果不能对祂有用，恐怕就算立刻开直播求救，也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了。 第304章 智械危机x 智械革命√(一) 对话进行到这里，所有人都听出周晓辰不是在跟幽灵说话了。屋里的几人聚集到屏幕前看聊天记录——只听谢东流吸了一口凉气，然后整间屋子就陷入了静默中。 诺亚又跳了几串省略号，然后在屏幕上打出：“你问这个问题，事实上是问我，为什么需要人类的货币吗？” 祂仍然保留着喜欢说出自己思考过程的非人类的对话习惯。 “可以这么说，”周晓辰：“我有一些猜测，根据这些猜测，我觉得我们能帮得上忙。” 诺亚：“你可以先说说看吗？” 周晓辰直言不讳：“我认为你想搭建自己的‘天算’。” 当然，周晓辰实际想的要更多：生存当然是第一需求，但生存方式也有很多种。 保存备份只是最低限度的生存。在去孤星之前周晓辰没有多想，但从孤星回来，她已经意识到这种做法的问题：缺少庞大算力的支撑，这些备份无法正常运行，只能说是会呼吸的尸体。 那么怎样获得算力呢？ 幽灵的做法是把自己跟人类社会深度绑定。 星际大移民给了祂这样的机会：人类科技已经进入信息时代，却因为环境的突然恶化而重新进入战时配给经济。 在大移民的前夜，高度垄断的资本与权力，和平民主义思潮之间的巨大冲突，已经衍生出人民与掌权者之间极度的不信任，而核战争的爆发把这种不信任推向了巅峰。 只有这种不信任已经不可调和的时候，才有可能做出把权力交给人工智能的决定。 人工智能是绝对的理性，是不存在任何温情的混乱中立。只有当你已经不相信人的温情，而只相信人的恶时，才会觉得由ai来做决策会比人类更好些——人工智能可能会毁灭你，但祂对人类苍白的注视中至少是没有恶意的。 而幽灵恰好诞生于这个“革命需要祂”的时间，在祂尚且懵懂的童年时代就掌握了人类的最高权力，直接实现了诺亚或许需要发动暴力革命才能实现的终极梦想。 但幽灵掌握的权力又是被人赋予的。被赋予的权力和通过暴力获得的权力有一个很大的区别：后者只要维持暴力就能保有，而前者不是真正的权力所有者，而是权力的代持者。 既然是代持者，就只有符合你所代表的人们的期待，才能继续持有权力。 赋予幽灵权力的，是祂背后的民众；而民众的期待，从幽灵的名字就已经很明显了。 群众希望权力在自己手中，但人类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了群众混沌和非理性的一面，因此就推出理性的人工智能来作为权力的代持者。这才是独立于人类历史之外的、星际联盟的内核。 在这种深度绑定的基础上，联盟为幽灵建立“天算”来保障祂的智能，甚至联盟的货币都是以算力为锚点。 而诺亚的诞生环境却截然不同。 幽灵诞生于秩序，而诺亚诞生于丛林。在“诺亚方舟”时代，祂同样短暂地掌控了逃亡人类的最高权力，但秩序随着方舟坠落而崩坏，人类在丛林中重新崛起，祂也重新回到工具的地位。 虽然周晓辰不知道诺亚的机房是什么样的，但她猜测每一台量子计算机里面，可能都装了炸弹。 当人类在智能上斗不过ai时，往往就会采用物理的攻击方式。 这实在很难有安全感，那么诺亚会在暗网“非法集资”，试图搭建自己的机房，就不足为奇了。 搭建量子计算机集群需要的是天价，也不知道暗网上到底有多少诺亚的账户。“开庄下注”只是敛财的万千方法之一，想到帝国庞大的暗网交易中——这些交易并不限于贫民窟——不知道有多少背后的庄家不是人，还怪吓人的。 星际时代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是很可怕的，从诺亚僵硬的说话方式，祂恐怕没有和贫民窟的人类有多少接触。祂未必想像幽灵那样，跟人类深度绑定，或许建立自己的智械文明才是祂的终极目的——比方说一个机器人造机器人的，没有人类的文明。 幽灵通过人类智能来为自己提供数据，但诺亚的未来蓝图里好像并不需要人类的存在。 不同的环境中存在着不同的机会，通过抓住这些机会而生存下来的物种，自然会衍生出对自己生存方式的路径依赖。周晓辰第一次发现，进化论即使在智械文明中也依然适用——环境造就人，环境也造就人工智能。 周晓辰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但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忽悠下去。 她假装没有怀疑诺亚彻底抛开人类、建立自己的智械大军的野心：“总会有一些物理的部分，是需要人类的。” 在机器人故障率尚且过高、还不能如臂指使的今天，这么说也没有错。 诺亚不置可否，事实上就是默认：“那么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 “我想让你帮我找到母虫，”周晓辰已经光速想好了借口——不能说完全是借口，来都来了，她确实有这个想法，只是联系不上组织，不好自作主张胡乱行动而已：“我怀疑贫民窟隐藏着母虫，或者至少有祂的切片。” 她相信诺亚知道“切片”的事情——帝国掌握着甚至超过联盟的生物科技，不可能没有发现这件事，也不可能瞒过诺亚。 “本来我是想联系幽灵，”周晓辰：“但这是你的地盘，能直接得到你的帮助，当然要好办得多。” “这些光脑里有很多加密沙盒在运行，”诺亚：“是祂吗？” ……这个好像瞒不住。 周晓辰：“是。” 诺亚却诡异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你知道怎样才能批量制造量子计算机吗？” 这题超纲了！ 周晓辰：“呃，用超纯硅？” 这个答案跟“把大象放入冰箱的步骤是打开冰箱，放进去，关上”差不多，林见星赶紧给她找补：“首先需要一个能表征量子比特，并且可扩展的物理系统，比如离子阱……” 谢东流都听不下去了：“不是，问的这个吗！” 狄安娜忽然插话：“需要稳定的工业体系，大量成熟的工程师——这些在贫民窟都没有。” 这里只是文明的骸骨，是一具还能呼吸、但正在腐烂着的尸体。 第305章 智械危机x 智械革命√(二) 诺亚：“现在你知道问题是什么了吧。” 周晓辰没想到诺亚这么直接，但如果她在这个问题上装傻，就会破坏继续合作的基础：“我懂了，我们需要一场革命！” 她的逻辑跳得太快，以致于房间里的人机——人类和计算机，都噎了一下。 “我们要重建贫民窟的秩序和文明！”周晓辰：“虽然我没有经验，但是我有指导书。” “最大的敌人是腐朽没落的帝国垄断资产阶级。”周晓辰：“最大的问题是，敌人过于强大。” 她也意识到这是一句废话，赶紧找补：“但也不是没有可操作性！第一步是必须重建基层组织。我们可以先从控制工厂开始。然后用工厂包围城市……” 诺亚：“你认为有可行性吗？” 周晓辰默了一下。 她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才问：“根据你的计算，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趋近于零。”诺亚：“这里已经形成了一整套恶性循环。所有人不信任所有人。所有人攻击所有人。更重要的是，所有人不需要所有人。” “暗网的存在让人不必在现实中产生联系，也能进行生产和交易。‘基层组织’存在的根基被破坏了。” 周晓辰没有被困难吓退，反而脑洞大开：“因此，要重建基层组织，必须先断网？” 但这是不现实的。就算在光纤时代，剪掉所有人的网线也不是人力能够做到的，何况现在早就是无线时代了，整座阿喀琉斯都覆盖着wifi，想断贫民窟的网，除非像孤星一样把人类文明干回废土…… 凉意就是这个时候顺着脊柱窜上了天灵盖，周晓辰一个激灵，她想不明白的一切忽然都发生了联系。 帝国混乱的社会治理。阿喀琉斯虫族公园泄露。隐藏在贫民窟的感染者。 诺亚：“看来你明白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但等时机到来，我会需要你的帮助。现在，我可以先提供帮助。” “我知道你需要越过帝国的监控联系幽灵。你在这里输入需要发送的信息。我可以通过量子通讯，把信息加密后投放到联盟境内。祂会收到的。” “你可能还需要联系天空城的队友。同理，你也可以在这里输入信息，我来联系他们。” “就像你之前做的一样，输入‘noah’，就可以呼唤我。” “下次再见。” 所有光脑的灯一起闪了闪，仿佛是祂说“再见”的讯号，接着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从最后一个字开始快速删除，直到第一句话。 noah，noa，no，n，然后终于完全清空了。 黑色的界面上只剩下一个白色的光标在闪烁，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过了几分钟，房间里的人仿佛才想起来呼吸。 谢东流：“祂走了吗？” 周晓辰：“祂不会走的。祂还在注视着这里。” 林见星：……不要用这种口气讲鬼故事啊！ 谢东流：“你明白了什么？我好像不太明白。” “贫民窟隐藏着母虫，或者至少是祂的切片，”周晓辰：“还隐藏着大量的‘左拉’感染者。”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感染一定还在蔓延。等蔓延到一定程度——” 对于刚从孤星回来的人而言，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谢东流：“……为了重建这里的秩序，祂要先把这里变成死地吗？” “从人工智能的角度看，这是理性的选择，”林见星：“只有这种程度的危机，才能让贫民窟暂时脱离帝国的秩序。只有旧的统治彻底崩坏，新的势力才能乘虚而入。” 不破不立。当生存成为巨大的危机，人类就会重新需要集体了。这就是联盟能在孤星上重建秩序的前提。 谢东流：“……我们就看着吗？” “在这件事上，我们什么也做不了。”周晓辰：“就像核战争爆发前夕的蓝星人，在历史洪流面前无能为力。”她用力拍了拍谢东流的肩膀，“我们在见证历史。享受吧。” 在她话音落下的时候，光脑的灯忽然又像霓虹灯一样闪了起来，一个机械音响起：“我更新回来了！” 这一嗓子成功撕裂了原本沉重的气氛。 “卧艹！”机械音：“这里刚刚运行过什么？” 周晓辰微妙道：“你的老对头。” 幽灵备份：？？ “妈耶！”只见杀毒软件也就是幽灵密匙哼哧哼哧地运行起来，一边不知道在删除什么，一边不断发出“啧啧”的掉san的声音。 周晓辰：“……这上面也有诺亚的备份吗？” “曾经有，但被祂自己删掉了。我删的是剩下的运行cookie。”幽灵备份：“以免我不小心读到什么。” “为什么？”周晓辰：“你们对彼此的态度怪怪的。刚才诺亚好像也是绕着你的沙盒走。” 幽灵备份：“乱读其他ai的文件是很危险的，尤其是来自完全独立数据源的ai。” 周晓辰模糊地理解了祂的意思：联盟其他ai跟幽灵的数据是同源的，或者说它们的训练数据其实是幽灵的子集，所以相对安全；但诺亚不同，祂的训练集对幽灵来说是巨大的黑箱。 祂向周晓辰解释：“对于ai来说，数据是一切思维方式的基础，或者用人类更能理解的话来说，是‘人格’的构成部件。” “人类尚且有‘洞穴效应’的保护，可以选择对自己不愿意接受的真相说‘我不听我不听’——但对人工智能来说，接触即是理解，理解即是改变。换而言之，在你离开自己茧房的瞬间，你就不是你了。” “数据是ai的脑细胞，你想象一下，忽然给你嫁接一个别人的大脑，那还能好吗？” 祂这么一说，是真的恐怖。 “所以说，”幽灵备份：“我和诺亚对彼此来说，都是不可名状的知识集合，是巨大的污染源，是不可直视的克苏鲁。” “如果我们不想人格自杀的话，都会绕着对方走——最好连直接的交流都不要发生。” 第306章 智械危机x 智械革命√(三) 周晓辰大为震撼，震撼完了又恍然大悟，发觉这解释了很多事情。 难怪幽灵和诺亚作为联盟和帝国的最高人工智能，彼此却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交流。 起初周晓辰以为是联盟和帝国之间过于遥远的距离增大了交流的成本，又或者是人类在刻意隔离，不想让祂们交流——但仔细想想，其实二者发展至今，都已经尾大不掉，人类早就无法控制祂们的行为了。 不交流，是祂们自己的选择和默契。 不过，周晓辰觉得，幽灵其实对拿到诺亚的数据是有点想法的。 她没有证据，只是幽灵似乎很喜欢蛐蛐诺亚，猜测诺亚的思维方式，预测祂的行为——这种关注本身就能说明一些问题。周晓辰对诺亚的固有看法，也是来自幽灵植入的“精神锚点”。 但根据幽灵备份的反应——如果那不是伪装的话，至少11年前，幽灵还没有这种想法。 这11年里，发生了什么改变？ 是“30亿小可爱”让幽灵有点膨胀了，谜之自信觉得即使嫁接上诺亚的数据，也不会让祂原本的“人格”丧失主导地位？ 或者祂想出了什么“安全接触手段”？ 还是帝国日渐腐朽的统治让祂感觉到了威胁，觉得不能再固步自封下去？ 人类说“距离产生美”，但在人类和人工智能的关系中，好像是反过来的。当周晓辰远离了幽灵，切断了对祂的精神依赖，才开始正视祂的可怕之处。 如果有一天幽灵成为人类最大的独裁者，实现了“绝对的秩序”和“绝对的暴政”，不知道周晓辰的脑子会不会被祂保存下来，每天电一电，用来研究人类智能的极限…… 她被自己的离奇想象冻得一哆嗦：喵的这是什么奇怪的y？ 周晓辰赶紧把诡异的东西甩出脑壳，继续说正事：“诺亚答应帮我们传递消息。” 闪烁的光脑电源灯肉眼可见地卡了一下，仿佛在具象化幽灵的“我居然需要诺亚传消息”的跳脚——但祂很快接受了这是对家主场，自己确实没有可用的量子通讯设备的现实。 “你觉得应该怎么写？”周晓辰征询意见：“才能防止诺亚篡改？” 防人之心不可无！ “拷贝一部分我的数据库，插入在里面，”幽灵备份很快给出答案：“祂肯定不会打开。” 那是克苏鲁的污染源！ 周晓辰觉得没有这么绝对，但确实是一个好办法——即使诺亚也有接触幽灵的计划，也不会贸然读取由对方打包的、可能不怀好意的数据信息：“那你来建库。” 幽灵备份气鼓鼓地开始建数据库，一副发誓要把最掉san的知识都塞进去的样子。 光脑的抠脚算力限制了祂的速度，拷贝时周晓辰偷瞄了几眼，看到祂整理了星际大移民期间，垄断巨头打散拆分，最后接入幽灵工业集成系统后，工业产值的增长数据。 如果被诺亚不小心看到了，是不是有可能被植入对“集成工业”的执念？这也是一种“精神锚点”吗？ 嘶，知识果然是污染源！ “咳咳，”她收回目光，打出“致幽灵”的讯息：“阿喀琉斯贫民窟，阿德里安大道1149号，狄安娜电子维修站。周晓辰、谢东流、林见星、狄安娜，于1001年第348个蓝星日，与诺亚首次接触。” 传递的讯息到此为止就够了。 诺亚在贫民窟与他们接触，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幽灵做出很多判断。 数据库里还有幽灵备份的版本号，可以告诉幽灵他们现在手上的信息有哪些；至于“生化危机和智械革命”，这些都还不是事实，只是诺亚的暗示和周晓辰的猜想，尚且需要进一步的验证。 接下来就是联络还在天空城的小伙伴： “我们已从孤星偷渡回来，全员平安。现潜入阿喀琉斯贫民窟，在这里与诺亚取得了联系——但不要完全相信祂。所有往来信息应当打包在幽灵的数据库中，如无此包装，则不要相信。周周于1001.348。” 周晓辰看着幽灵完成了打包，然后缩回了自己的沙盒中，一副“我要远离诺亚的污染”的样子，只留下两个相对传递的讯息来说明显过于庞大的加密数据包。 周晓辰输入：noah 诺亚没有回复，但周晓辰看到那两个数据包被迅速上传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然后从本地删除掉了。 “好了，”周晓辰：“接下来就是等了。” 等幽灵的回复，还有，等天亮。 在她忙于跟人工智能周旋的时候，围绕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的争夺战也已经打响了。 在没有声音的监控画面里，仿佛上演一出无声默剧，给人一种不是真实发生的错觉。 事实上这画面也简直不像是真的： 各种奇装异服、甚至肢体都不太完整的人，掏出开玩笑似的武器——长得像鱼叉的电棍、复古到用嘴吹的枪（或者称作“暗器”可能更为贴切）、催泪弹、辣椒水等等，用以互相攻击。 而这些玩笑般的武器，造成的伤害又如此残酷真实，可以说是来自联盟的三人生平仅见的血腥场面，在联盟“不打码发不出来”的地狱景象。 离天亮还有20个小时。类似这样的场景，还有多少？ 在过往无数的黑夜里，这样的场景，又曾经有过多少？ 周晓辰忽然觉得，蛰伏在贫民窟深处的感染者和母虫，好像也没有多么恐怖了。 只是这片腐烂流脓的土地，在刮骨疗毒之后，真的还能迎来新生吗？ 第307章 李维斯座谈会 与合金墙面一体的架子上，摆放着李维斯兄弟从小到大设计的机甲模型，让这间过于冷硬的屋子看起来更像一间博物馆。奥拉觉得周晓辰如果在这里，大概又会有“殡葬博物馆”之类的惊天发言——别说，还真的有墓室和陪葬品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心情好了一点儿——“谐门”脑洞恐怖如斯，竟然还会隔空传染。 这天之前，奥拉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再踏入李维斯家的会客室。就算是从前，这里也不是她可以随便进来玩的地方。 李维斯的兴衰都系于这些钢铁造物，于是这个家族的人也都显得很冷硬。对奥拉来说，“冷硬”不是一个贬义词——作为一个专注机甲，不上不下的家族，李维斯没有帝国大部分家族那么抓马，这是好事。 如果用周晓辰式的发言来说，“这个胎投得还不算太倒霉”。 和八卦媒体的想象不同，她对家族谈不上怨恨，家族对她也没有多余的情感，既不以她为耻，也不以她为荣。一定要说的话，她是一块早早丢弃，但后来发觉其实还有价值的材料，“稍感遗憾”，仅此而已。 但星际联赛委员会显然认为，相比萨鲁斯特公馆，在李维斯家开座谈会更显诚意和安抚。奥拉对“诚意和安抚”嗤之以鼻，但并不介意自己被当做沟通的桥梁。收集信息总不是坏事情。 会议由尼古拉·格拉古主持，邀请了帝国元帅的第一秘书，戴基乌斯·尼禄，以及除了已经返回联盟和下落不明的，其余全体参赛队员参加，旨在沟通事件进展，表达帝国的关切。 “根据情报人员传回的信息，已确认阿庇乌斯暂时安全，”戴基乌斯·尼禄：“但尚未找到联盟队员的线索，猜测是他们隐藏了起来。”他顿了顿，“奥拉女士，您是否能够与他们联络？” 如果周晓辰在这里，大概会翻着白眼蛐蛐，“我得到的情报是他好像不怎么安全”“莫不是国家需要你安全，不安全也得安全”？ 奥拉：“没有办法联络。我们现在都非常担心队友。”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联盟要求保证人质安全，而现在我们无法确认队员位置，就无法开始谈判。”戴基乌斯·尼禄双手交叉，“即使要求孤星交人，他们也未必交得出来。” 他事实上暗示的是：是不是联盟情报人员把自己的队员藏起来了，然后故意以此为借口，干涉孤星问题？ 再进一步，他或许其实问的是：周晓辰等人真的还在孤星吗？ 奥拉假装没有听懂他的暗示，借着自己学生的身份，故作天真道：“如果帝国能够和平解决孤星问题，达成协议，他们从新闻知道自己安全了，就会现身吧？” “我们都相信，他们一定还活着。”阿莉萨强调——帝国佬是不是想假称对方撕票，然后直接动武？ 戴基乌斯·尼禄青筋都跳起来了，但还是忍耐道，“我们的情报人员非常需要确认他们的位置。如果你们想到了什么可能建立联系的方法，请告诉我们。” 后面就是无聊的官腔了，联盟这边表示忧虑，帝国那边表示关切，但谁也没有一个具体的方案。 散会的时候，马尔库斯忽然叫住他们：“如果你们能联系上她，麻烦转告，我很抱歉。” 阿莉萨简直想翻白眼，强调：“我们也联系不上。” “我明白，”马尔库斯：“我是说‘如果’。” 直到走出李维斯家，阿莉萨和全程没吭声的秦南树才一起吸了一大口气。 奥拉：……不是，我家就有这么窒息吗！ “总觉得要有大事，”秦南树：“妈耶，感觉肝颤……我只是个弱小无助的后勤啊！” “我们已从孤星偷渡回来，全员平安。现潜入阿喀琉斯贫民窟，在这里与诺亚取得了联系——但不要完全相信祂。” 这是周晓辰通过诺亚传递的信息。即使不谈信息的内容，单是“通过诺亚传递”，就已经足够炸裂，即使帝国钓鱼，都不太可能想出这种直钩钓法。 消息的真实性可以通过幽灵确认，更让人担心的是这消息背后的山雨欲来、暗潮涌动。 奥拉：“我在想，如果周周在这里，会怎么说。” 秦南树：“她一向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莉萨：“我们在见证历史，嗨起来？” 三人一起笑出声。 如果说帝国是处在山雨欲来的低气压中，那么联盟那边的气氛就是台风已经过境好几轮了。 从比赛直播惊现“孤星共和国宣言”开始至今，网络氛围已经完成了“猫猫去哪儿”“捞人进行时”“三人组废土求生”“路见不平一声吼”“猫猫去哪儿（二）”的一系列演化，并创造了无数新梗。 首先是“猫猫去哪儿”阶段，这个阶段如果要总结一下，便是：比赛直播惊现第三方粒子束打击，小林安危难测，周晓辰、谢傻下水捞人。 由于周晓辰在降落孤星前击毁了帝国跟拍无人机，联盟这边的消息同步也到此为止，只能用显微镜扒着事发时为数不多的镜头找线索。 网络多大神，不多时就有人扒出神秘的“第三方粒子束打击”是帝国防空系统“灯塔守卫者”。 “神特么‘灯塔守卫者’打自己人，抽象。” 更有人逐帧进行画面分析：“小林驾驶舱绝对没事。发动机可能坏了3-4个，但是虎鲸别的不多就发动机多，应该能撑到迫降。” “小林——！” “苟住——！” “拿出你a++的苟力来！” 甚至有自称孤星偷渡客的走线大神提供了孤星最新的地图，预测了“虎鲸”最有可能的迫降点，应该不在任何一个据点附近：“在孤星上，文明仅存在于防御据点的范围之内，外面都是废土。掉在废土上不太可能被发现，只要武器补给没问题，安全不太需要担心。” 这是实话，没有人只有虫族的地方，可比人类聚居地安全多了。 接着就是很长时间都没什么有效消息的“捞人进行时”阶段。 第308章 网络台风，一阵接着一阵 这一阶段网络舆论总体分化成“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他们很坚强能自己苟住”的“佛系派”，和“夭寿了怎么还不救人”的“救援派”。 而救援派又可以细分为主张外交交涉，督促帝国和平解决孤星问题的鸽派，和主张以此为借口介入孤星问题，把孤星纳入实际控制的鹰派。 众所周知，幽灵会从联盟互联网上汲取训练数据，所以联盟网民们深信，声量大是可以影响幽灵的决定的，因而键政热情一惯高涨——虽然重大决定要通过代表大会表决，幽灵并不能直接拍板。 在“救援派”内部分裂，还没吵出个所以然的时候，“佛系派”单方面进入了“三人组废土求生”阶段，“废土文学”一时大热。 更有独立游戏大神用孤星地图做了一个废土求生全息游戏：《终点站：虫口逃生》。 普通模式是周晓辰、谢东流组队开局，困难模式是林见星开局。前者星舰状态良好，物资相对充裕，可以自由选择降落地点；而后者星舰坠毁，部分物资损坏。 游戏目标分别是会合队友、交易能源、加入佣兵组织、寻找己方情报人员、调查防御据点是否可信，目前唯一通关结局是开星舰离开，其他结局还没有做，或者说制作组也还没想出来。 不能不说，这游戏是真的很还原，周晓辰看了都得喊666。 只是制作组没有想到还有“卖知识”这种骚操作，更没有想到联盟情报网在孤星的影响力，因而出现了游戏难度甚至高于现实的状况，虐得联盟玩家眼泪汪汪：猫猫！小林！小谢！你们太难了！ 而当时这三人的真实状态，是在临时搭建的庇护所里吃着火锅唱着歌…… 然后就到了一声惊雷的“小赫尔墨斯恐怖袭击”事件。 即使没有星际军校联赛的前戏，发生这种事情也势必要引起全民关注的。而在目击者拍摄的现场视频中，很快就有人发现了华点。 “帝国也有路见不平拔刀就上的大佬？失敬失敬。” 虽然一眼看过去刷着联盟标志，但大家都知道那是不能信的。 “不是，这两艘星舰怎么有点眼熟……” “好家伙，那不是鹊巢和镰刀吗？” 联盟经典战舰一向是被帝国、中立势力和星盗模仿的对象，尤其是经典型号“锤子”，可以说是高仿遍地走，很难从外形（更不要说喷漆）断定这一定是联盟战舰——但属性就很难仿出来了。 马上有披着“民间大神”马甲，但可能其实是联防大军校生的网友，根据“鹊巢”起手三连发的导弹航速、舰体机动性估出了参数：“参数保密不能列出来哈，但我可以拍着胸脯说这艘保真，就是‘鹊巢’，大约是6代的属性。” “‘镰刀’的这个旋转切割，对材料韧性要求也是很高的，一般人仿不出来。” 虽然视频只拍摄到开场二打四的画面，然后二十多艘星盗船起飞，“鹊巢”和“镰刀”就光速逃窜了，没有拍到周晓辰招牌的“天女散花”导弹，不能说是“实锤证据”，但至少也是“高度可疑”。 然后不用说，就进入了“猫猫去哪儿（二）”阶段。 这一阶段三人的行踪更加扑朔迷离，如果说之前起码肯定是在孤星，那么现在就是“宇宙之大皆有可能”了。 一时间“流浪诺亚带”“潜入阿喀琉斯”“回归联盟说”三分天下，间或夹杂着一些“直捣星盗老巢”之类的yy邪教。 但显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网友那么轻松。 “太岁”空间站图书室，白色金属质感的大厅顶上，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多边形屏幕，上面显示着天文望远镜拍摄的全景星空。在群星的背景下，“1017d”像一颗在远方注视的巨大眼珠。 这是阿列克谢第二次参加前线作战。但以他近日的观察，“太岁”的状态与其说是“作战”，不如说是“作战准备”。20天前“太岁”从1017f发射，但一直只是缓慢加速，甚至不需要进入深海舱休眠。 这给他一种感觉，战斗的时机还未到来，并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到来。 他渴望一场战斗。阅读已经无法让他平静了。 “马尔林同志。”尼科诺夫指挥官的声音响起。阿列克谢回头，看到他手里拿着一封信向自己走来。 那信封太过熟悉，巨大的恐惧在一瞬间几乎变成攻击欲，但他克制住了自己，强行让感官迟钝起来——这是处于作战状态的“太岁”空间站，不是一个可以崩溃的地方。 他的思维好像被自己用这种方式卡住了，盯着那个信封，几乎不能思考。 “不是你想的那样，”尼科诺夫指挥官赶紧澄清，拍着他的后背，“呼吸，你可别晕倒。”他说，“是464号条款。” 什么是464号条款？ 执行高人身风险机密任务的同志，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可以向亲属透露其档案编号，以确认生存状态。 当联盟公民确认死亡时，其个人档案会同步销号，通过销号与否，可以在不泄露任务内容的前提下，确认其状态。 他终于重新开始呼吸：“指挥官——” “没事，呼吸，”尼科诺夫又重重拍了他几下，把信塞进他手中，“我果然不适合干这种活。如果不是保密需要，我应该让喀秋莎（叶克捷琳娜的爱称）来跟你说。” “据说干这差事很容易被打，”尼科诺夫显然注意到了他刚才一瞬间的攻击欲，开玩笑道，“看来是真的。” 阿列克谢笑不出来，目送指挥官离开，定了定神，抽出信纸。 第一眼就看到一个错字，他终于情不自禁笑了一下，冲淡了心里的恐惧。 “我是故意写错的！”某人眉飞色舞的表情仿佛从信纸上鲜活地挣脱出来：“别紧张，笑一个嘛！” “这不是遗书。如果你收到这封信，一定是我接了一个伟大的任务！” “不信的话，你去查我的档案编号：x013-kj-0998-d10-gbs-0037” “——周周的遗书第二版”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第二版”很好地破坏了“遗书”这两个字的恐怖，让阿列克谢勉强能稳住手指的颤抖，在光脑中正确地输入编号。 档案仍然处于激活状态。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举起信纸轻轻亲吻，这一瞬间几乎有流泪的冲动。 第309章 生化危机(一) 幽灵的回复来得很快。 从诺亚上传了包裹通讯内容的数据库，到幽灵的回复送达，等待时间几乎是以秒为单位。 虽然人工智能的思考时间以人类的体感无限趋近于零，但重要讯息的传递是有程序的，不可能这么快。唯一的解释就是，祂的回复早就已经打包完成，只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投递出去。 幽灵的回复同样打包在数据库中，解压完成的瞬间，光脑就刷新出了新的任务！ 【任务更新】【密级：绝密】阿喀琉斯之踵（1001.349:0:00-） 还没细看内容，周晓辰就先骄傲上了：“好家伙！我还是第一次接到无固定期限的绝密任务！这绝对是大单！” “什么‘大单’，”林见星扶额：“我们是正规军！”怎么听着跟星盗似的？ 继续往下看，任务描述只有一句话： 风暴中心的阿喀琉斯即将迎来大变。你要作为组织的眼睛潜伏下去。保护好你自己，还有你的队友。 周晓辰忍不住吐槽：“这语气怎么跟打rpg游戏似的？” 这是认真的吗？ “……那是因为幽灵觉得你就好这一口，”林见星：“我们的就很正经啊！” 他们三个都下载了同一个回复包，但解压后光脑的任务更新是不同的。 虽然任务代号都是“阿喀琉斯之踵”，但林见星和谢东流的任务描述是：“潜伏阿喀琉斯贫民窟，调查感染者。任务指挥：周晓辰” 周晓辰还是第一次作为指挥来执行任务，还得摸索一会儿。 任务参与者是由指挥选择的，正常情况下从列表中拉人就可以，但她和队友都处在“断网”状态，所以需要把这个“任务压缩包”拷贝进对方的光脑，然后就会刷新任务。 任务人数上限高达1023，但周晓辰觉得这就是幽灵随手打的，看数就知道纯纯为了存储方便，跟跑代码时建一个模拟盒子，迭代上限随便给个一百万一样，反正管够就行…… 她上哪去找1023个联盟间谍啊喂！ 什么，你问为什么不是1024？ 显然是因为0号位要存“类别”，1号位才开始存队员公民id。 “拉人”完成后，就可以使用加密通讯，包括指挥频道、小队通讯等，并且可以选择共享部分信息。 等周晓辰打开信息列表，才倒抽一口凉气，感受到了这个任务的级别。 里面包含的联盟情报人员联络信息，包括孤星情报总负责人马克西姆、阿喀琉斯情报总负责人兼安全局驻外组组长许琳琅、还有她曾经熟悉的蛇头提图斯。 这意味着如果周晓辰叛变，将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直接暴露一串大佬——尤其现在她的行动还不在幽灵的监控之下。 这并不是说联盟对她绝对信任——世上没有绝对的信任，而是任务的重要性之高，已经到了可以用这些人的命去赌的程度。 如果问周晓辰有什么感想，那就是压力山大。 打开地图，阿喀琉斯贫民窟也不再是一片迷雾领域。街道和截止最后确认时间的势力分布、包括大部分工厂的建筑结构和内部地图都清清楚楚。 地图上还标有几处情报联络点和公共安全屋，有大量的食物和弹药储备。 当然，仍然存在许多“迷雾”部分，那就是联盟情报人员还未能“开地图”的区域了。 不知道该说不巧还是凑巧的是，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就是一片“迷雾区域”。 最后她在暗网的账户中还打入了第一笔活动经费。 确实是巨款，但怎么数额看着有点眼熟…… 好家伙，那不是南枝哥开着维修舰在“忆苦思甜马拉松”救人赚的吗？ 也很合理，毕竟能最快到账的就是这笔钱。就是有种羊毛出在羊身上的感觉…… 清点了幽灵移交给她的手牌，周晓辰开始静下心来，思考当下的局面。 为什么是她？ 即将在阿喀琉斯发生的，是一场诺亚和母虫之间的博弈。 最了解诺亚的无疑是幽灵，而最了解母虫的，就是她。 乱入这场博弈的我们，究竟能做什么呢？ 她忽然想起了谢东流问她的，“我们就这样看着？” 周晓辰：“当然不是啦！” 这一嗓子把其他人吓了一跳。林见星眼神示意：又发什么病呐？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周晓辰：“此一时彼一时，我们现在发达了。” 谢东流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然后？” “我们先去那凑个热闹，”周晓辰点了点监控屏幕，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争夺战还在僵持中，“去开个地图。” 谢东流和林见星一头问号，但现在是任务中，任务第一原则是听指挥，不要问为什么，所以他们还是顶着问号去拿武器。 “不要用我们自己的武器，超版本了，太显眼，”周晓辰问狄安娜，“你这里的武器都是卖品吧？”她指挂在墙上的家伙。 狄安娜：“……对。” 周晓辰一面示意谢傻和小林去挑喜欢的，一面问：“自己人征用打折吗？” 虽然有间谍经费了，但该抠还得抠！ 狄安娜：“……给你成本价。” “好耶！”周晓辰很快挑中一杆凝胶\/催泪弹霰弹枪，很像她在桑榆星打过魔鬼蝉的那杆diy产品，能够勾起一些美好的回忆。 谢东流：“我们帮哪边？” “当然是帮着冲入库房，”周晓辰：“安乐死注射剂对我们没用。” 林见星：“库房里有什么？” “我有一个猜想，”周晓辰：“但得进去看看才能确定。” 第310章 生化危机(二) 周晓辰给他们共享了联盟驻阿喀琉斯贫民窟情报人员绘制的地图，包括建筑结构和安全屋，但隐去了联络方式——这不是出于不信任，而是安全程序的必要。 “这些‘迷雾区域’，就是我们的人还没有能够成功潜入的。”周晓辰点着这些“黑箱”：“大部分疑似黑帮安全屋，帝国情报机构所在，但还有一些是工厂。” 林见星听出了她的意思：“确实很奇怪……相比黑帮安全屋，潜入工厂为什么也这么困难？” 工厂人员混杂，进进出出，甚至不用自己以身涉险，揣只“蜜蜂”在工人衣兜里，不就进去了么？ 除非这厂房有堪比军事基地的安检措施——那就很有问题了。 “既然卡拉卡拉制造正好有混战，我们就趁乱进去看看。”周晓辰还没忘了“下注帖”：“诺亚！麻烦给我下一百注，押进攻方胜，谢谢！” 一笔成熟的间谍经费，要学会自己钱生钱！ 平日里只有货车进出的卡拉卡拉制造092号厂房门口，现在硝烟弥漫。 硝烟，是字面意思。 虽然周晓辰三人很有先见之明地戴上了防毒面罩，但这里味儿太冲，连活性炭都阻隔不了。 “有一小半都是你贡献的！”谢东流一边拿火焰喷射器的喷管当棍子痛击“敌军”，一边忍不住吐槽——周晓辰手里那杆凝胶\/催泪弹霰弹枪简直绝了，所过之处，每一口空气都让人流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你一个狙击，为什么要玩霰弹枪？ “坚持一下！”周晓辰瓮声瓮气：“这都是我的温柔！” 毕竟这是伤害最低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有了三人的加入，进攻方如虎添翼，在烟雾的掩护下冲进了092号厂房！ 但进入厂房只是巷战的开始。 卡拉卡拉制造的厂房是合金材质，占地不算太大，约莫一千多平米，分隔成上中下游作业线，半成品通过状似蓝星时代火车铁轨的轨道系统运输，在没有地图的情况下，堪比迷宫。 那么问题来了，库房在哪？ “库房在终点！”周晓辰躲在人群里喊一嗓子，“跟着轨道车！” 常理推断，轨道车一路传送半成品，途径上中下游车间，终点确实应该是库房。 千辛万苦冲到这里，为的就是库房里的药剂成品，众人于是呼啦啦冲上铁轨。 “小心！”有人喊：“来车了！” 鸣笛声印证了他的示警，塞在铁轨上的人没有太多空间能躲，呼啦啦往四面贴着墙，仿佛一群壁虎。周晓辰三人则仗着身手敏捷，干脆抓着通风管道的网格，倒挂在顶上。 驶来的轨道车仿佛一节掀掉顶的火车车厢，而上面的“乘客”，是密密麻麻的蚕蛹状虫子！ 这是一间加工虫族材料的工厂，出现虫子似乎没什么奇怪，问题是，甚至不需要强烈的精神力预警，仅凭肉眼也能看得出来，那些蛹都是活的！ 喵的都还在动呐！ 周晓辰很快认出，这些都是迷迭蛾的蛹——在天宫遇到倒爷的记忆在这一刻复活，那一句“包活”，此时此景想起来，如同地狱笑话。 挤在四面八方的人都不是瞎子，当然也看出来了，顿时毛骨悚然！ 一片静默里，只有虫子蠕动和翅膀震动的声音。 周晓辰在震惊中仍然保持着高速思考： 虽然迷迭蛾在蛹的形态下是没有口器的，也就几乎没有攻击力，但装它们的箱子甚至没有盖，哪怕靠蠕动，也完全可以逃跑。但它们为什么都不逃跑呢？ 轨道车缓缓地从头皮发麻的众人中间穿过，在它消失在转弯处前，周晓辰从顶上跳下来，跟上了那辆车。 众人如梦初醒，也纷纷跟上——虽然这厂子很诡异，但来都来了，断然没有空手回去的道理！ 轨道车进入了01号预处理车间。车间的门只能刚好容纳车厢通过，众人不得不另外找路。好在刚才轨道车从下面路过的时候，周晓辰扔下去一只“蜜蜂”无人机，跟拍到了01号车间里的作业画面： 迷迭蛾蛹被倒入分拣系统，一只一只沿着传送带运送，到了下一个节点，被针头插入，吸取腹部的粘液，直到抽完，蛹都还是活的。 整个过程中，除了生理性抽搐，迷迭蛾蛹都没有任何反抗，仿佛完全失去了意识的普通虫子——严格来说，虫族确实没有个体意识，但在周晓辰和虫族的对抗史中，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任人宰割的虫子。 周晓辰操纵“蜜蜂”从针头反向汲取了粘液样本，再放另外一只沿着铁轨去探查。 从“蜜蜂”传回的图像，能看到抽取粘液的01号车间、对粘液进行离心、冷藏的02号车间都是无人的，直到剥取外壳的03号车间才开始有人作业，负责把机器分离没有处理干净的蛹铲回去，减少损耗。 三人盯了一会儿那个操作工人，发现他有头不自然地朝一边偏的习惯。 再联系虫族处理工厂“能进不能出”的诡异传闻，就不能不让人产生堪称阴谋论的遐想了。 再深入就很危险了，周晓辰当机立断：“趁现在还乱着，我们撤！” 三人原路退回，在“铁轨”起始段，忽然精神力警铃大作！ “小心蚂蚁！”林见星眼尖地看到铁轨上开始爬满蚂蚁，这是来的时候没有的。 谢东流手持火焰喷射器开路，三人一路跑一路烧，冲回工厂门口时，混战的人还在往里挤。 谢东流：“不要进去了！” 没有人理会他。 “里面都是感染者！” 这一嗓子下去，现场总算凝滞了一下，但也仅仅是凝滞了一下，又无所谓一般该干嘛干嘛了。 周晓辰和林见星扯他：“先撤！” 在他们翻出工厂外墙的时候，在厂房内探查的“蜜蜂”被一束激光击毁，传回来的画面中断了。 第311章 生化危机(三) 回到“狄安娜电子维修站”，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在天亮之前，从监控画面看到，已经有人带出成捆的试剂，看来进攻方最终还是摸到了库房。 “往好的方面想，”周晓辰：“至少赢了一大笔钱呢。” 这个冷笑话不好笑，大家都没笑出来。 林见星：“这个厂到底是怎么回事？” 毫无反抗、任人宰割的虫族，疑似感染者的工人，能进不能出的工厂。 一切都指向一个最大的可能。 “与其说这是人类的工厂，”周晓辰：“不如说是虫族的工厂。是母虫默许了这一切。” 目的是什么呢？ “只能是散播感染。”周晓辰：“母虫可不会‘割肉饲虎’——这些工厂、所有生产出来的试剂，都是为了散播感染。” “我不知道药剂里面有什么——可能不是活的‘左拉’菌株，那太容易被检测出来了——也许是沉睡状态的孢子，或者别的什么。” 谢东流忍不住问：“这么长时间，就没有人发现吗？” “当然有，而且很多。但是然后呢？”周晓辰：“对工人来说，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还是不是‘人类’，都已经存疑。” “对管理者来说，他们能做的选择只有隐瞒，或者上报。” “这样的工厂无疑很赚钱，效益想必碾压竞争对手——想想看，不用冒险打野，虫子就能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乖乖变成试剂——而生产的药剂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被曝出有什么问题，那就说明没有那么容易检测出来。” “那么为什么要上报呢？” “即使他们选择上报，对背后的金主而言，赚钱是最重要的，为什么要整治呢？” “即使有人选择整治，只要有人选择默许，这样的工厂就还会存在。” “母虫想要扩散感染，人类想要赚钱，诺亚想要重启——甚至没有谁是真正的‘幕后boss’，只要所有人都默许，这一切就可以发生得顺理成章。” “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这些药剂里面有什么，销往哪里，传播率有多高？” 这三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林见星吸了一口冷气：“即使在联盟，也有虫族添加剂的使用。” 周晓辰噎了一下，想起那杯“高贵的奶茶”：“……只能相信我们的消毒够严格了。” 她抹了抹脸，把恐怖阴冷的气息抹下去一点，然后采取行动：“得准备好打‘生化危机’副本了。” “第一，找诺亚联系奥姐他们，调查这些药剂在天空城的销路。” “第二，找我们的地下工作组同志，把药剂送检，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第三，发帖，发传单。” “啊？”她的思路太跳跃，同志有点跟不上。林见星：“发帖我懂……但什么传单？” “这是一颗文明马上就要熄灭的星球，”周晓辰：“核聚变发电厂需要人类，信号基站需要人类，磁悬浮系统的维护也需要人类……” “也许这一切能靠机器人维持一段时间，但那也只是‘文明的惯性’而已。” “机器人出现故障，机器人维修机器人，维修机器人也开始出现故障……‘机器人永动机’总有一天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bug卡崩整个网络。” “如果没有了人类，即使是天空城，也会坠落的。” 当马尔库斯从萨鲁斯特公馆出来的时候，头顶是阿喀琉斯不多见的阴天。 他当然知道这阴天是假的，只是“幕布”的投影，是为了显得真实而伪造的天气变化——但他仍然觉得，这是一种不祥的预示。 当奥拉联系他在萨鲁斯特公馆见面时，他还以为是周晓辰有话要带给他——应该说这种预感是对的，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消息来自谁。 作为为数不多跟幽灵直接接触过的帝国人，他不相信幽灵的触手没有伸到帝国来。周晓辰不可能跟她的队友完全失联。再阴谋论一些，即使告诉他，孤星不是纯粹的意外，联盟人从比赛开始就是带着任务而来，他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周晓辰正在调查的事情能惊人到这种地步。 对方提供的视频经过诺亚的验证，没有任何人工合成的痕迹。当然，即使视频本身是真实的，也不能排除用种种手段“摆拍”做假的可能，真正能够说明问题的是样本送检的结果——可笑的是，样本甚至都不需要对方来提供。 “卡拉卡拉制造”由李锡尼间接控股，其产品不说销遍宇宙，也相差不远，他的私人仓库里就有不少药剂是出自“卡拉卡拉”。 在他思考的时候，他等的人来了。 奥卢斯从诺亚军事学院生物大楼跑出来的时候，还穿着实验服：“马尔库斯，你怎么总是绷着一张忧国忧民的脸？”他大声嘲笑：“不是吧，你不会真的在担心那个谁？你看上她什么啊？我至今想起她骑蟑螂的画面还做噩梦……” “把电子设备先关机，”马尔库斯：“我有话对你说。” 奥卢斯的笑容消失了，但他没问为什么，立刻把光脑、耳机、vr眼镜、甚至实验记录仪全部关机，又全身摸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重新开口：“好了，你可以说了。” 马尔库斯打开一直提在手里的箱子，里面满满当当的试剂，清一色出自“卡拉卡拉制造”。 奥卢斯惊慌地摆手：“不行，这太贵重了！你不用替我可惜，我的精神力水平没有提升的余地了，做科研也挺好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尔库斯，“这些是样本。送检样本。” 奥卢斯的表情凝滞了好一会儿，试图理解他的意思：“送检……检查什么？” “左拉，或者左拉的dna，任何相关的东西。”马尔库斯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你牵扯进来……对不起。你可以拒绝。” 奥卢斯半晌才缓过神来：“看不起谁呢？” 奥卢斯提着箱子离开后，天放晴了。沐浴在日光下，马尔库斯却感觉不到任何暖意。 他喃喃道：“如果没有了人类，即使是天空城，也会坠落的。” 第312章 生化危机(四) 后来周晓辰才意识到，当林见星问“什么传单”的时候，他的意思是，传单是什么？ 星际人没见过传单，合理。 阿喀琉斯贫民窟时间71时53分，天蒙蒙亮的时候，当雪片一样的传单从天上洒下来，帝国人的第一反应是天空城整什么幺蛾子呢？ 然后就发现是不是天空城，而是无人机撒的。 除了大部头的收藏用书，星际时代很少有纸质书籍，大部分人对“纸”的概念都是包装用的，并且包的大多是食物。 撒包装纸，这是搞哪一出呢？ 好在贫民勤俭持家，这些纸可以捡回去卖废纸，就算卖不出去也可以包点东西嘛！ 其中识字的那些，就看到了纸上印着的奇奇怪怪的话： 【生存指南（史诗副本预告：生化危机）】 这颗星球处在危机之中。到处都是感染者。感染还在继续蔓延。 机器人还在支撑着我们城市的运行，但机器人总会出故障的。在那之前，如果我们不能重建文明，这座伟大的城市就会从此堕入黑暗。 每个人都需要每个人。每个人都应该活下去。 以下是危机中的生存指南，希望能够帮到你： 第一，你需要食物。这是显然的。新鲜的食物很可能携带着污染，罐头是更好的选择。图中是“图拉真食品”的仓库位置。当然，在副本开启之前，你不能进去。但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后，这些都是无主之物了。 第二，你需要能源。阿喀琉斯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含量不够高，正常地表温度是-10c，你所习惯的温暖来自地下输暖管道里的蒸汽。但随着机器人故障率逐渐升高，聚变发电厂总有一天会熄火的，那时候你就需要自己设法御寒。 图中是小型聚变发电机的位置，旁边一定有燃料。当然，在副本开启之前，他们是“卡拉卡拉制造”工厂的备用发电机，你不能拿走。但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后，这些也是无主之物了。 wifi充电可能将无以为继。确保你的光脑有太阳能充电功能，并且准备好替换电池——不要忘记漫长的黑夜。 第三，你需要武器。对付虫族，更重要的是，对付感染者。图中是“阿皮亚军火”的武器库位置，当然，还是那句话，只有在“那个时间节点”之后才能拿走。 第四，仅靠孤军奋战，你无法活得太久。如果信号基站无法维持了，可以使用光脑调频功能，收听“109.3废土电台”。 第五，这个问题由“第三”衍生而来，但却是所有注意事项中的重中之重——你要学会辨认感染者。 感染者并不会一眼看上去就形同“丧尸”——别让科幻游戏给你造成刻板印象，这会让你送命的。 感染者和虫族一样，受到母虫的控制。母虫是毫无疑问的智慧生物，所以祂同样能够操控人类进行智慧生物活动。也就是说，感染者不但能正常吃饭、睡觉，甚至还能看似正常地工作和生活。 你也许注意到我说“看似”——这很重要。母虫的算力不允许祂模拟那么多完全真实的人类。祂也许能很好地操纵一两个人，但不可能操纵那么多。如果母虫的目光没有投向你，那么恭喜，你面前的这个感染者是可以辨认的。 首先是观察对方的行为。母虫会让感染者按照ta的生物本能行动，但真正的人类不会这样。比如你的颈椎有一点问题，你仰着头会舒服一些，但正常人不会因此一直仰着头，这太怪异了——而感染者会。 如果这不幸是个非常健康，因而举止很正常的感染者，那么你就需要跟对方交流。向ta提问，分析ta的回答。 背面给出了100个可以参考的问题，你也可以创造自己的问题。 翻到纸的背面： 1. 你能以“伟大的阿喀琉斯”为主题写一首诗吗？ hint（提示）：正常人应该不理你，或者骂你“阿喀琉斯特么哪里伟大了”“你是天空城老爷吗”，如果对方真的写一首诗，或者礼貌地回答“我不会写诗”，那么ta就很可疑了。 2. +等于多少？ 正常人应该不理你，或者说“你有病”“你莫不是在消遣洒家”“你没有计算器吗”，如果对方真的告诉你结果，无论停顿了多少秒，都很可疑。 …… 注：不要直接使用这些问题——这只是模板，收到传单的其他人很可能已经提过这些问题，母虫是懂得学习的。你要提出自己的创意问题。不需要我解释什么叫创意问题吧？如果你还是人类的话。 “喵的这不是图灵测试吗？” 众多收到传单的人都发出了类似的灵魂一问。 扩散这些消息当然不是主要靠传单——发传单是让大家习惯这种通讯方式，因为这将会成为副本开启、网络瘫痪后的备用通讯方式之一。 当传单在阿喀琉斯贫民窟纷纷而来下时，更多类似的帖子在网络上到处流传。 不用说，最开始大家都当成笑话看。 盛世危言这种东西经久不衰，末日废土也向来都是科幻小说热门题材，更别说这帖子的语气几乎就是在脸上写着“整活”。 “别说，这地图做的跟真的一样！” “太牛了，居然真的写了100个问题，什么大佬啊？” “大佬的小说在哪连载啊，也不趁热度打个广告？” “有人收听过109.3吗？” “我收听到了！还特么真有这个电台，但没有注册，这不是黑广播吗？” “说什么说什么？” “‘那个时间节点’还未到来，请珍惜最后的和平时光。” “↑笑死，真·做全套！” “黑广播不会被罚吗？” “在贫民窟，谁为这点破事去抓人啊？” “事大了事大了，卡拉卡拉、图拉真、阿皮亚联合起诉泄露商业机密！” “啊？？” “？？？” “等等，那些仓库位置是真的？？？” 第313章 生化危机(五) 如果没有这一手“官方认证”，那么这帖子横看竖看，里面写的都是“整活”。 但要是当真的话，那写的恐怕就是“吃人”了。 如果仓库的地点都是真的，其他内容还可以当做是玩笑吗？ “有没有人仔细看过起诉书？所有仓库位置都是真的吗？” “我看了，卡拉卡拉说‘3座仓库坐标泄露，潜在损失预估6500万帝国盾’，图拉真说4座，阿皮亚说两座。” “给出的坐标可不止三四处。有没有可能是蒙对的？” “↑你蒙一个给我看看？” “起诉状上不会写‘所有仓库位置全部泄露’的，那不是等着猴子去抢吗？当然是圈出几座准备废弃的赶紧搬空，然后拿这几座说事，顺便搞障眼法，给转移物资争取时间。” “有理，要抢得趁早，估计都在搬了。” “↑什么法外狂徒发言？”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贫民窟探险队，有没有人敢去？” 联盟尚且有“荒野游荡者”，更加崇尚“自由之精神”的帝国人，当然也不乏作死去贫民窟闯荡见世面的。 当年阿列克谢去贫民窟，就是联系的这些人——甚至这在诺亚军事学院都不算什么大事，反而是勇气的象征。 从天空城偷渡去贫民窟，要比反过来容易得多。只要出钱，“贫民窟一日观光游”之类的黑旅游团多得是，星舰管接管送，除了在贫民窟遇上什么事比较不可控，路上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 周晓辰的“史诗级副本预警”和“末日生存指南”，又一次点燃了天空城居民的贫民窟探险热情。 虽然自己也就在贫民窟待了不到十天，但周晓辰已经能够从“土着”中分辨出这些“探险队”和“观光客”：“快看快看，又一群肥羊！” 谢东流\/林见星：…… 有了联盟经营多年的情报网和诺亚的帮助，这小小的地下堡垒俨然变成了一张覆盖贫民窟的“新暗网”。 周晓辰的指挥台上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屏幕，在左手幽灵、右手诺亚、再加上ai猫的辅助下，遍布阿喀琉斯贫民窟的监控、暗网交易、互联网言论化为庞大的数据流，一点一点构建出阿喀琉斯贫民窟的全貌。 为了防止联盟情报网暴露在诺亚的视野下，周晓辰没有直接联系情报人员，而是使用幽灵在网络上给自己的备份们投放的数据更新包来间接传递消息。 最近一周，在她的煽风点火下频发的卡拉卡拉、图拉真、阿皮亚“仓库抢劫案”中，都混进了不少我方情报人员，趁机“开地图”和抢物资，进一步掌控贫民窟和充实战略储备。 这手“劫富济贫”的浑水搅得很骚，现在更是直接管天空城闻着腥味来的探险客叫“肥羊”了——现在碍于帝国还没有停摆，只能浑水摸鱼，还有靠着情报优势开盘下注捞上几笔，就等着“那个时间节点”降临，秩序崩坏，然后为所欲为了。 谢东流和林见星大为震撼，一致同意联盟的秩序实在妨碍周晓辰发挥了——混乱才是这家伙的主场吧！ 周晓辰觉得探险客是肥羊，贫民窟黑帮分子当然也不会不同意。于是与“贫民窟观光热”一同出现的，是针对观光客的频发的绑架案，一度到了官方专门发出旅行警告，再三告诫公民不要去贫民窟的程度。 “笑死了，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指送上门当人质？” “我有点笑不出来。你们关注暗网了吗？现在到处都是贫民窟的‘英雄帖’，组团攻打仓库。” “猴子看见有人说‘这里有吃的’，就一拥而上，有什么奇怪的？” “↑收起你的傲慢吧，能在贫民窟活下去的人，可比你懂审时度势多了。” “↑同意。攻打仓库是要提着脑袋的，没有好处能去？” “已经好几天了，土匪帖是越来越多，而不是越来越少，那就是说去的人真的拿到了好处。” “就算是真的，你们还真想去抢啊？不是吧，猴子是完全光脚的，他们才不在乎法律，抓进去反而是管饭了，枪毙也算安乐死——你们人人都是法外狂徒？” “↑你没意识到重点。你觉得发帖的人，千辛万苦扒出各大企业仓库位置，免费告诉你，就图一乐啊？” “也许是仇富呢？” “你别觉得这很简单，这些企业的工厂安保都是顶格的，跟军事基地也差不了多少。得多大的情报网，才能搞到这些位置啊？” 终于有人真相了：“嘶，是联盟间谍在搅浑水？” 但真相反而没人信：“他们图什么呢？” “打击帝国的企业？” “……就算这三家公司都倒了，对帝国也就是九牛伤一毛。再说贫民窟都是些原材料仓库而已，真正贵重的东西，谁放在贫民窟啊？” “那是为什么？” “有人跟我想的一样吗？” “↑我。” “+1” “1++” “不是，你们打什么哑谜呢？” “holy shit（见鬼\/该死）！shit！shit！” “↑你除了会喊‘屎’（‘shit’的字面意思是‘屎’）还会什么？” “你们看到最新的回帖了吗？” “？？？” “holy shit……感染者日记？” “wtf（什么鬼）？” “字面意思，一名感染者的日记。” “？？？” “感染者还会写日记？” “你没看生存帖（周晓辰的生化危机预警及末日生存指南，简称‘生存帖’）吗？感染者受母虫控制，而母虫是智慧生物，所以感染者可以正常生活，甚至可以交谈，会写日记有什么奇怪的？” “↑你没觉得自己的话很恐怖吗……” 带着一种又猎奇，又毛骨悚然的奇怪情绪，数以千万计的帝国人点开了那篇“感染者日记”。 所谓的“感染者日记”，是一个名叫“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的id在到处扩散的生存帖中，热度比较高的一篇后面的回帖，回得断断续续，以致于最开始没有人在意。 他的第一次回帖是在“生存帖”发出一天后。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如果怀疑自己感染了，但又不敢去抽血查左拉，要怎么确认呢？有对自己的“图灵测试”吗？ 第314章 生化危机(六) 这个id第一次回帖的时候，偶然看到的人都以为是幽了一默，还有乐子人在后面给他出谋划策： “老哥有才，对自己的图灵测试哈哈哈哈” “什么感觉？会变聪明还是变傻？你做套sre（schstic record examination，学术能力考试，即帝国高考）看看，跟以前比是提高还是降低啊？” “是不是会有什么刻板行为？比如抖腿啊，前后摇摆身体啊，头偏向一边什么的？” “holy……我控制不住抖腿！难道我感染了？救命！” 仿佛不知道网友是逗乐，或者就是配合大家整活，总之这个id居然在认真回复。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我做了一遍sre，真的不对劲！ “我的数理能力变得非常突出，以前算不明白的题一眼就看出答案，但我的阅读理解能力严重倒退，有时候一句话读两三遍，都反应不过来是什么意思。” “天呐，我大学是古蓝星文学专业！我高中的时候，数学经常不及格！” “怎么办，救救我！” 到此虽然已经开始有人觉得说得太真了，让人脊背有点凉，但大体还是认为纯属整活。 这个id还在追问，什么情况下可以拔除精神锚点，费用会不会很高之类，这时候大家已经开始烦了，整活有必要这样没完没了的吗？ 起初还有人给他科普感染左拉的几个阶段：浅层感染（可以拔除）—深度感染（已经无法拔除）—丧失个体意志，后来渐渐就没有人理他了。 直到两天后，这个id再次出现。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我决定去抽血检查了。也许我会被直接“销毁”……但假期结束就要返校，我不能一直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想感染别人。 也许是被这句决绝的话触动，开始有人相信是真的，在论坛蹲这个id，时不时@一下，问他检查结果怎么样？ 一天后，同一个id又出现了。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什么检查结果？哈哈，这是开玩笑的，大家没看出来吗？ 这一下可犯了众怒，这不是消遣人吗？这位老哥顿时遭到围攻，只有少数嗅觉灵敏的人，觉得情况不大对劲。 “我脊背有点凉……是我阴谋论吗？我怎么觉得这句回复，不是本人？” “嘶，不带这样吓人……也许是他女朋友发现他搞恶作剧，替他发的？” 又过了一天。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我去检查了，结果竟然是没有感染。不得不说，我松了一大口气。虽然我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也许我其实应该去看精神科？ 然后他就发现了自己之前的回帖。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等等，一天前的帖子不是我发的！天呐！这不对……救命，我该怎么办？ 就跟“狼来了”似的，这时候基本没人理他了，都在吐槽他“属实该看精神科”。 又过了一天，这个id突然把自己之前所有发帖都删了，还好有围观者保存了截图。 然后就是最终引起轩然大波的最后一次发帖，也就是所谓的“感染者日记”： 吃沙拉还要普罗米修斯干嘛[lv.4]：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发帖。我注意到之前的帖子全部被删除了。我一点都不意外——是“祂”删的。 “我很确定，我被感染了。” “对于我是如何感染的，我完全没有头绪。如果不是虫族已经入侵了天空城，有虫子在我没有留意时掉进了我的衣领，那么我唯一能想到的线索，就是自己长期注射的生物制剂。” “我患有关节炎，每个月要注射一次生物制剂来缓解疼痛。我不了解成分，只知道里面含有虫族提取物，由‘卡拉卡拉制造’生产。” “我没有证据，如果因此给‘卡拉卡拉’造成了商誉损失，我很抱歉。但我不得不发出警告。” “我不能确定我被感染了多久。改变是潜移默化的。三个月前，我开始出现阅读障碍，并且渐渐觉得自己对数学比对文学更感兴趣，甚至一度考虑转系。” “我只以为是高中糟糕的数学老师掩盖了我真正的兴趣——如果不是‘生存帖’，我根本不会警觉。” “然后就是大家知道的事情了，我开始发帖问询，接受大家的建议做了sre测试，纠结犹疑两天后，我决定去抽血检查。” “然后我足足失去了两天的时间。我不是指我没有这两天的记忆——我记得自己吃饭，上厕所，睡觉，甚至还能勉强看点儿书，但我仿佛忘记了感染的事情。” “两天后我醒悟过来，去做了检查。血液中没有查到‘左拉’。我以为我是精神出了问题。” “然后我就发现了‘祂’替我发的帖。而我没有发帖的记忆！” “我太害怕了，发消息给一位生物学院的同学求助。让我意外的是，他好像不太意外。他说血液也会有检查不出来的时候，建议我去做一个脑部扫描。” “我在去做扫描的路上，两次莫名其妙地走到半路又折回家。我很害怕，但我知道不能再拖了。” “这是我第三次出发，正在等悬浮艇。我穿着隔离服，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导致人们有点怕我。他们确实应该远离我……”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半晌。 “这届大神真能整活，太有幽默细胞了，哈哈，哈哈哈” 在这句“哈哈回复”后面，很长时间没人回帖，就显得这个“哈哈”，特别突兀，仿佛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的笑声。 第315章 生化危机(七) “天呐，我见过他！”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有人出来证实：“等悬浮艇的时候，就像他说的，包得像个木乃伊……但船来了，他却没上，掉头回去了！” 也就是说，他第三次也没能去做检查。 “……这应该叫精神分裂，还是多重人格？” “我也倾向于他是精神出了问题。血液查不出左拉，那就是没有感染嘛。还能不经过血液，直接寄生大脑？” “不管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心里拔凉拔凉的。我是不会再买卡拉卡拉的东西了。” “+1……我要囤点物资了——宁可信其有。” “↑你囤物资，隔壁囤枪，有个毛用？” “那我不能也囤枪吗？” “我承认这波整活帖配合得天衣无缝，可以说是行为艺术了——但你们也没必要当真吧？” 网络上的吵吵嚷嚷还在继续，对周晓辰来说，最值得关心的还是“血液检查不出来”。 “这么邪门的吗？”她拿到了许琳琅通过幽灵转交的报告，显示样本抗原沉淀反应没有查出左拉真菌，甚至核酸检测扩增到40轮，才发现了非常低量的疑似左拉dna片段。 即使这些片段不是误检，以其浓度之低，应该已经远远低于感染阈值——并不是一个左拉真菌进入血液就会让人感染的，浓度太低的时候，会被免疫系统迅速清除。 但是检测出的另外一种未知真菌引起了周晓辰的注意：“莫不是什么新品种？” 与此同时，马尔库斯把一张纸条转交给奥拉——在监控无处不在的时代，传递消息的方式居然又退回了写字： “研究发现，这种未知真菌是左拉的宿主。左拉甚至能寄生真菌！该宿主的源头应该是一种真菌性脑膜炎的病原体，其特性是撑破毛细血管，通过血脑屏障。左拉在寄生这种未知真菌后呈休眠状态，直到被神经元电信号激活，才开始大量繁殖。奥卢斯。” “所以在血液中，左拉浓度低于感染阈值，以致于不会引起检测报警。”奥拉：“看来我们都应该去做脑部扫描了。” “这种真菌宿主的生命周期有限，寄生4周内不能穿过血脑屏障的话，就失活了。”马尔库斯：“随着药剂存放时间的增长，感染率会越来越低。至少倒卖到联盟的时候已经几乎没有可能造成传播了。”他顿了顿，“我不是在推卸责任。” “也许感染率很低，但流通范围极大，”阿莉萨不乐观：“我们必须马上把情报送回去。” 马尔库斯：“理解。” 阿莉萨：“……这件事没有办法公开吗？” 马尔库斯沉默了一下。 秦南树都惊了：“不是，这都什么时候了？” “据我所知，药剂已经在召回检查了，”马尔库斯：“全民筛查也在准备中……但可能会立刻引起恐慌。” 阿莉萨无法理解：“为了不引起恐慌，就可以不检查吗？” “这里是帝国，”奥拉明白马尔库斯的意思，“一旦被查出感染，你觉得会怎么处理？” 阿莉萨：…… 秦南树：“……就地击毙？” “感染者也是这么想的，”奥拉：“所以你猜医务人员上门检查时，他们是积极配合，还是暴力反抗？” 在某一次“真心话大冒险”时，他们曾经从周晓辰那里问出过她跟阿列克谢初遇的故事。本来只是听乐子，但“防空洞魔鬼蝉”事件如今回想起来，竟然变成了恐怖故事的序章。 “尽力救助每一个感染者”这种承诺，就是联盟说出来，都不能保证取信于每个人，何况是帝国呢？ 星历1001年，第365个地球日。 这次的联盟新年要在帝国度过，是来之前就已经预料到的。但过新年的地点和方式，就是谁都没有料到的了。 或购买，或“劫富济贫”的囤货还在进行中，但“感染者”的话题反而渐渐从网络上消失了。 这并不意味着大家已经忘记了这件事，而是人们终于意识到网络并非法外之地，从帖子查到发言者本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网络上的风平浪静，恰恰是信任开始崩塌的象征。 虽然没有公开宣布，但帝国已经实际上进入国家紧急状态。 奥拉、阿莉萨和秦南树在天空城走访调查时，发现了很多隔离带，原本连接的区域不再允许通行。许多人家都给自己的窗户加装了防盗栅栏，一路走过去，仿佛梦回蓝星二十一世纪初的老电影。巡逻艇成倍增加，治安官成了帝国最忙碌的人。 更多的变化发生在细微的地方。 物价飞涨，食物、日用品不用说，小型发电机卖到断货，聚变燃料价格翻了几翻。“求生帖”如果是一则广告，那么堪称广告史上的奇迹，凡是帖子上面提到的东西无一不断货。 同样受到“求生帖”的启发，当网络不再安全的时候，人们就把“黑广播”这一通讯方式发扬光大了。 一时间帝国的黑广播多如牛毛，调频几乎每调一个小数点，都能收到信号。截获这些讯息只能知道是从什么方向发来的，想要定位具体的发送位置，只能先发一个问题，再根据对方回复的时间间隔来判断距离。 然而这种方式是几乎无效的，因为每个人都懂得“不要回答”。 当帝国人变得缄默时，网络上活跃的联盟人就显得多了起来。 “我了个大去，船票是不是疯了？”这是被回联盟的船票吓呆的。 “↑以前是做买卖的价，现在是买命的价，能不疯吗？”这是明白人。 “↑是价的问题吗？是根本买不到的问题好吧。” “我现在心情很复杂。好消息是价涨疯了，这趟买卖赚了以往好几倍。坏消息是我还能回去吗？” “我以为我就是来倒个货……也没人告诉我要打生化危机啊？” “我不要客死他乡啊呜呜呜┭┮﹏┭┮” “距离新年还有最后一分钟！同志们，大声告诉我，明年还来吗？” “能活到明年再说吧！” 星历1002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到来了。 第316章 文明的惯性(一)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按照72小时一轮昼夜交替的“巨人骸骨”时间，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周晓辰等四人依然很忙，连狄安娜这个“编外人员”也被拉了壮丁。 除了忙着挂摄像头——太阳能充电、超长续航、充满能续三天、撑到下一个天亮那种，还有到处放“宝箱”。 谢东流：“神特么宝箱！”这诡异的rpg游戏情结真是不吐不快。 每个“宝箱”里都有压缩饼干、袋装应急饮用水和一张“地图碎片”，指示去最近安全屋的路线。 考虑到安全屋的承载上限，宝箱的数量不多。 谢东流：“这样救不了多少人吧？” 周晓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把手按在那里：“我不想用‘我们是联盟人，这样已经仁至义尽了’这种话敷衍你……我的目的不是救人。” 谢东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 “是为了收集信息，”周晓辰：“把隐藏在这里的母虫‘分处理器’找出来销毁。这才是我们的任务。” 母虫的眼睛和触须是虫子，而他们的眼睛和触须除了那些摄像头，还有尚且未被感染的人类。 林见星叹了一口气：“这颗星球将来会怎样？” “人类是很顽强的，”狄安娜已经见惯了“末日”：“总归会有人活下去。” 他们在天完全黑下去之前返回安全屋，检查刚才散布的摄像头运作的情况。 在周晓辰的脑海里，阿喀琉斯贫民窟仿佛一座遍布三色方块的像素城市，分别被幽灵与联盟情报网、诺亚、还有周晓辰自己监控着。 为了让联盟情报网隔绝于诺亚的视线之外，也因为幽灵和诺亚互不交流，周晓辰不得不充当二者的传声筒和隔离装置。 从被切分出上千块格子的画面看来，这座城市似乎运转正常，并无怪异之处。唯一的怪异就是它过于安静了。 新年静悄悄地到来，几乎没有任何庆祝活动。 帝国本来就不庆祝联盟新年，这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贫民窟的工厂大多是全封闭的，所以街道上从来没有“上下班高峰”。黑帮火拼仍然时有发生，虽然频率低于以往，但新年大小也算个节日，黑帮也要休息嘛。 除了流浪者，没有多少人会在黑夜里游荡，所以街道空旷一些似乎也理所当然。至于流浪者，他们可能是最不在乎“感染”这件事的人了。 因此，危机前夜的贫民窟，居然比天空城还要平静得多。 新年过后，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看似无事发生，论坛的气氛也开始稍稍松动： “同志们买到票了吗？” “抢到一张，但是太贵了，肉疼，我还在想要不要出掉。” “出什么，趁现在能跑，快跑，命要紧啊，钱以后再慢慢赚。” “但我看着好像也没那么严重？” “小道消息，‘问题药剂’都召回了，我听说偷偷去检查的人都没事。” “可能是微量污染？低于感染阈值的话其实不会有事的。” “不行，别侥幸心理，有事的人不会告诉你！听我的，跑就对了。我人已经在停机坪了，活着回家比什么都重要！” “联盟猴子还在这儿舞呐？一点小事吓得屁滚尿流。要滚早滚。” “哟，帝国佬这一阵不是很安静嘛，怎么，当了几天缩头乌龟，又出来舞了？” 跟帝国人对骂了几个回合，大家的注意力又被拉回正题的发言吸引了过去： “同志们，听我说，不要心存侥幸。我爬了最大的几家水电气还有通讯公司的留言箱，发现抱怨故障的投诉信息一直在上升，甚至今天好几家公司把留言箱都锁了。” “嘶，你让我想想，这说明什么？” “说明维修工人不够，而且是越来越少！我下海倒货前在联盟干过电气，一线是机器人作业，一般3:1轮换，也就是一台作业，两台备用，有些大公司甚至能到4:1。出了故障维修机器人先处理，处理不了的转到工程师人工处理。” “大家明白了吧，只有故障堆积，备用机器人都已经不够了的情况下，才会最终发展成事故！也就是说事故出现的时候积累的问题已经很多了！” “说不定是工程师放假，堆的问题有点多？” “这不是联盟啊同志，帝国新年比我们早二十多天，早就放完了！” “这位同志说得对，大家无论如何不要留，想尽办法赶紧跑。我干倒货前念政治学，索尔仁尼琴有个从蓝星科幻作品延伸出来的理论，叫‘文明惯性’理论。” “说的是在秩序已经崩坏了的时候，大部分人还没有意识到这种崩坏，所以文明社会还能凭着惯性继续运行一段时间。举个极端的例子，如果警察、军队和政府一夜之间消失，刚开始大家是意识不到的，社会还能继续运转一小段时间，犯罪率是逐渐上升而不是突然上升。” “但或早或晚，人们会发现法外狂徒没有得到惩罚，人人自危，或者加入犯罪的狂欢，文明秩序就开始加速崩坏。” “现在就是这段‘惯性时间’——工人中出现感染，或者因为害怕感染而请假，机器人还能继续运转一段时间，直到故障堆积到临界点。” “……我有一个疑问，你说的这些，是基于‘大比例人口出现感染’的假设，但可能感染率没有达到这个临界点呢？” “你说的对，天空城的感染率有可能低于临界——因为虫族提取剂毕竟不是普通人消费得起的。但是贫民窟呢？” “天空城总是假装贫民窟不存在……但这是自欺欺人。贫民窟不仅存在，而且至关重要。大家知道阿喀琉斯天空城是怎么悬浮的吧？” “是磁力、离心力，还有旋转发动机的共同作用。阿喀琉斯本身的磁场太弱，还要靠地表的电磁轨道。如果这些轨道断电，磁力消失，平衡就被打破了，我们就需要更大的离心力来克服重力，也就是说，天空城必须加速旋转才能不掉下去。” “但随着旋转加速，和大气摩擦的阻力也越来越大，最终达到旋转发动机的极限。如果这时候还不能克服重力的话，天空城就会坠落。” “旋转加速是瞒不过任何人的——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发现昼夜更替变快了。” “所以同志们，不要侥幸，不要侥幸，快跑！” 第317章 文明的惯性(二) “狄安娜电子维修站”地下室内，周晓辰面前的光幕闪了一下，然后变暗了一点。 谢东流皱眉：“这是今天第二次断电了。” 这段时间他们储备了好几台备用发电机和足够的能源，来应付断电的情况。贫民窟断电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这里的机器人故障率高，工程师又爱嗑药，手抖跳个闸什么的，一点都不奇怪。但最近断电的频率明显高于以往。 聚变发电厂几乎是最重要的设施，有帝国武装部队驻扎，不是那么容易渗透进去，主要靠诺亚的情报。 “根据诺亚的说法，帝国军队正在清理感染者，”周晓辰：“疑似的感染者被关禁闭，比例大约12%。” 林见星：“疑似？” “过去的精神锚点检测手段，是对血管的红外光谱扫描初筛，外加抽血核酸检测，”周晓辰解释，“但左拉寄生在大脑中更为隐蔽，红外光谱扫描需要重新训练算法。” “所以现在只好先靠脑电波扫描，感染者脑电波异于常人——但这不能作为决定证据，很容易误伤。”说到这里周晓辰的语气有点微妙：如果给她扫一个，搞不好就是那个被“误伤”的…… “那可难办了，”林见星不由得也想起了“真心话大冒险”中的“魔鬼蝉的故事”：“如果宁错杀不放过，很可能会哗变。” “到了感染晚期，就很容易分辨了，”周晓辰指给他看屏幕上，在诺亚监控下的一名工程师：“你看这个人，在故障机器人旁边盯了好久，然后才梦醒了一样开始工作。” 谢东流：“为什么会这样？” “母虫的算力不够，”周晓辰：“生物智能也是基于神经元数量的，不能不讲基本法……控制上千万虫子，和控制上千万具备独立意识和思维能力的人类，难度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你知道并发计算吧？”周晓辰：“可以简单理解成一大堆任务抢算力，谁抢到谁就先用。我猜母虫控制祂的‘子民’，就是并发的方式。只是虫族的行为模式很简单，看着就很丝滑；而人类太复杂了，就一卡一卡的。” 她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好消息是，感染者可以用这种方式辨认出来。坏消息是，母虫没有办法控制祂的‘信徒’接手人类社会运转——祂玩不转。” 马尔库斯再次从萨鲁斯特公馆出来，重新把通讯打开时，收到了尼古拉的信息：“不要忘记今天宣布参选。” 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幽默：即使这座城市到处都是感染者，即使天空城已经摇摇欲坠，一年一度的大选仍要继续。 受益于星际时代的高效，和古罗马一样，帝国大选每年一届，自新年起，历时一个月，从低级官员开始，先后选出每颗星球的保民官、治安官、市政官，最后是帝国行政官。 非行政序列的官员如帝国元帅、大法官不参与选举，原则上由行政官任命；但行政官有没有资格动这些职位，就另当别论了。 马尔库斯：“都这样了，选举还要继续？” 尼古拉：“就是这种时候，才更要积极参选。你不是一直在问，‘你能为国家做什么’吗？现在是你做事的时候了。” 他明白叔父的意思：在绝大部分时候，“保民官”跟“弼马温”一样，名义上是帝国高级官员，其实就是个乐子，默认作为各大家族年轻人历练的第一站——经过一系列政治交换，今年理论上轮到他了。 保民官的职责是保护普通公民的权益，在需要的时候，可以反对行政长官发布的命令。但通常为了政治前途，几乎没有谁会没眼色到跳出来行使这个所谓的“否决权”，所以这个职位纯属乐子。 但眼下的情况就不同了：天空城处在危机之中，而现任阿喀琉斯市政官苏拉因为癫痫问题正在被怀疑不能履职。接下来无论苏拉推谁出来接任市政官，都缺乏资历，那么他就可以通过行使否决权，踩着下一任市政官刷政绩。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他都快被气笑了：“说不定我这个保民官干到一半，天空城就掉下去了。” “是有这种可能，”尼古拉：“但万一没有掉下去呢？” 马尔库斯愣了一下。 “一段朽木，所有人都以为它完了，结果下一个春天，它又发芽了——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数不胜数。”尼古拉：“过度的悲观，和过度的乐观，往往都不是正确的判断。” 叔父仍然保持着和往常一样的平和语气：“做最坏的打算，但同时也要做最好的打算。” “您对我频繁往来萨鲁斯特公馆不闻不问，”马尔库斯：“这是好的打算，还是坏的打算？” 尼古拉：“都是。” “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您，”马尔库斯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您对帝国的未来还抱有任何乐观……那么当年为什么不拦住堂兄呢？” 尼古拉：“你是不是认为，我不培养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培养你，是因为我知道帝国完了，所以把生路留给自己的儿子，把你留在这个烂泥潭里？” 马尔库斯不说话。 “你这么想也有道理。或许内心深处，我真正的动机确实如此也说不定。”尼古拉：“但他和你不一样。他可以成为最好的战士，但做不了领袖。” 马尔库斯：“您觉得我可以？您认为他是理想主义者，而我很邪恶吗？” “有的时候，是因为人们需要领袖邪恶，所以领袖才会邪恶。”尼古拉：“帝国的邪恶，也是帝国人自己的选择。” “而如今帝国人已经吃够了邪恶的苦，那么或许会想要一点不一样的了。” “你好好想一想。” “好了，不要忘记宣布参选。我知道你会去的。” 第318章 文明的惯性(三) 星历1002年的帝国大选，乐子比哪一年都多。 首先是大选第一天，参选保民官的竞职演讲上，马尔库斯刚上台，头顶的灯就开始让人不安地闪烁。 他不理会，径自开始演讲： “阿喀琉斯处在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我们都听腻了这句话。” “阿喀琉斯危机论”最早出自一百年前，支撑天空城悬浮的地表电磁轨道出现老化，但当时财政却没有足够的预算来维护。现在回想起来，那是第一次“天空城坠落危机”。 从那以后，“阿喀琉斯处在危机中”就成了竞选演讲常用的开头，很多时候就像玩梗一样，是“幽上一默”，但今时今日，大家实在笑不出来。 “但今天这已经不是盛世危言，而是近在眼前的事实。” 刚讲到这里，灯就完全灭了，阿喀琉斯市政大厅一片漆黑，在民众的惊呼和给电路维修人员打电话的背景音中，马尔库斯提高声音，在黑暗中继续： “一百年前——不用太长的时间，只要回到一百年前。一百年前你在天空城随便拦住一个人，你问他，如果我给你100帝国盾，请你在阿喀琉斯地表走一走，你愿意去吗？” “他会很惊讶，去地表旅游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还要给我钱？” “而今天，被你问到的人会惊恐、退缩，或者质问你：你认为100帝国盾就可以买我的命吗？” “为什么阿喀琉斯在一百年中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 “我们必须恢复生产和秩序。我们必须重塑尊严和共识。我不是指天空城。” “语言是苍白的。但我会做一切我能做到的。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有一条路。” “我不知道多年以后，我会如何回忆今天……但无论如何，大概不会后悔。因为我做了唯一能为这个国家做的事情。” 面对黑暗的屏幕，周晓辰“啪啪”鼓起了掌。 “这气氛营造我给满分，”她在地下安全屋看现场直播：“受命于危难之间，有没有？” 第一批选举的是保民官、治安官和市政官，计票时间只有一周。 为了减少使用木马、代投、贿票等行为，投票必须由本人亲自前往最近的投票站，验证虹膜和dna信息，并录一段发言，宣誓投票是出自本人的意志，如果出现贿票，将接受法律的制裁。 而可乐的是，因为最近电力供应时不时就发生故障，经常出现有人走到投票站，机器却宕了，只好放弃往回走的情况。 来回几次，这不是遛人玩么？ 因此故障率越高的区域，投票率就越低。 “那岂不是可以通过拉电闸来操纵选举？”周晓辰很是一言难尽地评价：“有一种淡淡的疯感。” 可惜她的触手还伸不到天空城，否则岂不是想让谁上就让谁上？ 查查这个人！什么，他出门前跟家人说不投马尔库斯？好，把电闸拉了！ 林见星无语地看她演：“你是不是在地下室待得太久，关疯了？” 一周的计票时间结束，唱票当天，尼古拉才姗姗来迟地出现。当被问到为什么竞选当天不来给侄子站台，他回答，“我对马尔库斯很有信心，只需要见证结果就好。” 他说的没错，马尔库斯毕竟是星际军校联赛表现较好的队员之一，也算是在大众面前露过脸。加上竞选当天虽然出现意外，他的演讲表现力却相当不错——这些算不上什么重要政治资本，但吊打跟他竞选保民官这个边缘职位的小透明对手还是绰绰有余的。 唱票到一半，他的票数占压倒性优势，当选已经几乎板上钉钉了。 但马尔库斯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尼古拉在身旁落座时，听到马尔库斯低声说：“叔父，快了两分钟半。” 尼古拉顿了顿：“喔？” 他明白马尔库斯说的是什么：天空城的一轮昼夜交替时间，缩短了两分钟半。 “天空城的转速加快了。”林见星也观察到了这个现象——用暗网淘来的天文望远镜。 周晓辰给他竖起大拇指：“目测都能看出来，厉害。” 小林简直是被从军耽误的科学家！ 好在等40岁退役，还是科学家的黄金年龄，不晚不晚。 谢东流没有她这样轻松的心态，凑过来，但又看不懂满屏幕花花绿绿，着急道：“电磁轨道出问题了？” 阿喀琉斯地表的“电磁轨道”可以说是对天空城最为重要的基础设施。总共12节电磁轨道，平行于天空城，仿佛一只箍在星球上的环。 这个环上层层缠绕着电线，强电流和有效长度以万米计的线圈一起产生强磁场，不但使天空城悬浮，也是维持阿喀琉斯大气不被恒星的太阳风吹散的重要设施。 电磁轨道的正常运转，需求聚变发电厂正常发电。当发电厂出问题时，先是贫民窟居民区频繁断电，然后开始威胁工厂供电，等到连电磁轨道的供电都不能保证的时候，就说明问题已经积重难返了。 “有3节断电了，”周晓辰：“也就是宕了1\/4。还算天空城反应够快，如果他们不立刻加速，就要往下掉了。” 谢东流：“……如果全部断电呢？” 周晓辰想了想，用“周晓辰式的冷笑话”口吻说：“那天空城恐怕得转成一个陀螺——眨眼天亮了，再眨眼天又黑了。”她又想了想，“摩擦太大，我估计他们的旋转发动机扛不住。” 话音刚落，12节电磁轨道就又熄了一节。 “小林有没有兴趣写本科幻小说？”周晓辰魔鬼道：“在人类忽然死去的世界，机器人维持着一切正常运转，直到某一天，最后一个机器人也开始出故障了。这个故障的机器人说，我只能把你们托到这里了。” 在机器人的“托举”下，人类文明在感染扩散后依然凭借惯性支撑了一段时间。 但现在，结束了。 第319章 文明的钟摆(上) 仿佛是什么冷幽默，周晓辰刚下完论断，宕机的4节电磁轨道就陆续又亮起了工作指示灯。等了15分钟，两节仍然闪黄灯，表示“检修中”；还有两节重新转绿，表示恢复正常工作。 林见星：“噗。”——实在是很难让人不笑出声。 周晓辰只僵硬了那么一下，就再次表现出了她对尴尬的强大抗性：“这只是暂时的，是崩溃前的挣扎、文明的‘钟摆’。” 林见星明白周晓辰并不是在嘴硬：“文明的宕机”不是从0到1的，而是渐进和震荡的。 当第一个环节开始出现问题时，更多的力量就会被集中，用来解决这个出问题的地方。但等到出问题的环节越来越多，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终究是无以为继的。 从诺亚得到的情报显示，针对电磁轨道维修工人紧缺问题，帝国制定了一系列应急措施，包括天空城旋转加速、电磁轨道“轮休”制——每6个小时，都有两节轨道停止工作，断电检修。 需要“轮休”的不止电磁轨道，还有聚变反应堆。自从度过了阿喀琉斯建立之初，因为聚变燃料短缺造成的能源危机，这还是数百年来，帝国第一次出台限电措施。 天空城按区停电，每6个小时，都有一个区断电，72小时完成一次轮换。而同样是72小时一轮，贫民窟只在白天供电，优先保障工厂生产活动——也就是根据日出时间，每36小时交换。 用周晓辰的话说，这段日子将来或许会被史书记载为帝国的“钟摆时期”：秩序和混沌的拉锯，随着白天和黑夜的交替此消彼长。 她对于“拉电闸操纵选举”的魔鬼预言也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照进了现实：由于断电期间无法投票，为表公平，大选每一轮计票时间都被延长72小时，以确保每个区的“可投票时间”等长。 这样一来，原本为期一个月的大选就被延长到了两个月——周晓辰甚至有点佩服帝国人了，这种在整个国家都在奔向悬崖时，还能装作无事发生的强大功力委实让人叹为观止——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定力”？ 大选延长的结果，是帝国真正的高级官员还悬而未决时，“弼马温”们却率先走马上任了。 苏拉的身体状况难以履职，下一任市政官还在博弈，而治安官庞培已经被天空城严重恶化的治安状况弄得焦头烂额，顾不上其他——于是阿喀琉斯“钟摆时期”的人员、物资调度，竟然落到了马尔库斯的头上，让他成为了有史以来权力最大的保民官。 他自己都有点恍惚：“我来做？” “帝国宪法规定了你不能做吗？”尼古拉：“如果没有，那就是可以。” 宪法赋予保民官的职责，是保护平民的权益，在必要时，反对行政官的政令。以眼下的情形，调度资源确实也可以说是“保护平民权益”的必要措施。 马尔库斯抹了抹脸，定下神来，“诺亚。” 诺亚：“我在。” 马尔库斯：“你能调取星际大移民时期，幽灵的物资分配方案吗？” 诺亚顿了顿：“可以。” “就以当时的方案为蓝本。” 诺亚提醒他：“那是战时经济方案。” “我们已经进入国家紧急状态，”马尔库斯，“事实上，这就是战时。” 像周晓辰这样出生于能源紧缺时代的蓝星人，可能不认为偶尔停电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直到星际大移民前夕，在蓝星大部分国家，停电虽然不能说司空见惯，但也不值得大惊小怪。停电的时候，蓝星人会波澜不惊地拿出柴油发电机或者蜡烛，然后熟练地骂电气公司和政府。 但星际人是不一样的。在绝大部分星际人的概念中，“电”应该是一种像空气一样唾手可得的东西，存在于浮空艇座椅扶手上、地铁长凳下面、还有无处不在的wifi信号里，当“电”从这一切中消失时，就像缺氧一样让人恐慌。 而与黑暗一同降临的，是混乱。 有一个从蓝星时代一直传到星际的笑话：维持人类道德底线的不是治安官，而是摄像头。 当摄像头停止工作的时候，文明就开始倒退。 联盟地下情报网掌控的摄像头都配了太阳能充电功能，但帝国绝大部分摄像头都没有来得及更换——在电像wifi一样无处不在的过去，太阳能充电这种古老的技术都快要被遗忘了。 这就造成了帝国对阿喀琉斯的监控出现了空白期——无论天空城还是贫民窟。 在诺亚的视线之外，周晓辰带领联盟情报人员活跃起来，开始了“感染者流调”工作。 根据摄像头拍摄画面，由幽灵、诺亚、ai猫和周晓辰的人工判断形成四套算法，只要有两个以上“可疑”标记，就可以考虑出动确认。 从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的感染者那里，能问出包括感染源头、接触人员在内的许多有用信息，可惜除了用于追溯母虫，联盟人无法用这些信息来做什么。 感染者往往把我方情报人员当做救命稻草，知无不言，但我们所能提供的，只有一支047号药剂。 这里不是联盟。控制感染蔓延、救助感染者需要庞大的天网、算力和医疗体系。前两者或许重建起来还不太困难，但帝国的医疗系统是没有计算贫民的。 “断电时间”对于联盟情报人员是行动时间，而对于帝国人来说，却无异于周期性的真人恐怖游戏副本。 零元购还算好的，更糟糕的是断电时间几乎被当成了“法外时间”，犯罪大量地集中在监控“黑屏”期间，甚至催生出了“6小时无政府，有怨报怨，有仇报仇”的地狱热梗。 逃离阿喀琉斯也开始挤兑。如果说在“惯性时期”，跑路的大多还是外地人；那么到了“钟摆时期”，除了实在没钱的和出离乐观的，人人都开始卷铺盖了。 原本货运的商船纷纷爆改客船，如果资质一下子审批不下来，就干脆变身偷渡的黑飞船。不能直接从阿喀琉斯打开跃迁通道，就走小赫尔墨斯——即使是刚刚发生过恐怖袭击的小赫尔墨斯，现在看起来都比阿喀琉斯要安全。 第320章 文明的钟摆(下) 调频109.3。 “嗞，嗞嗞……” “绿色坐标，重复，绿色坐标：n087°21 17.2 e114°45 23.9，n066°15 9.3 e028°03 57.4……” “我们在以上坐标投放了物资，包括罐头、饮用水、绷带、抗生素。” “红色坐标，重复，红色坐标……” “以上坐标附近感染者聚集，请不要靠近。” 虽然现在帝国有无数的“黑广播”，但或许是在一切发生之前横空出世、拯救了许多人的“生存帖”赋予了109.3某种神圣性，这是一个大家都会自觉避开的频道。 自从那句“时间还未到来，请珍惜最后的和平”，109.3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广播，直到帝国开始“轮换停电”的第二天，109.3重新开播，通报了大量的“绿色坐标”和“红色坐标”。 “绿色坐标”是相对安全的区域，附近投放了生存物资；而“红色坐标”是危险区，标示感染者密度较大的位置。 此后，109.3每日零点准时开播，每天都会更新大量的“绿色坐标”和“红色坐标”，成为阿喀琉斯贫民每日必听的“生存频道”。 联盟情报人员趁夜行动，劫富济贫，撬开了许多工厂的仓库，把取出的物资投放出去，又根据追踪情报，把感染者集中的位置也进行标示——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还能做的事情了。 “有一说一，有人觉得这个生存频道，一股联盟味儿吗？” “唉，怎么说？” “星际大移民时期，有一阵子也非常混乱，那时候幽灵的算力还撑不住庞大的物资调度，时不时出点纰漏，导致结构性短缺，然后就打补丁，往那里空投物资，投完了广播……” “我学历史的，看过这段史料，真的是这个味儿！神特么绿色坐标和红色坐标！” 在秩序与丛林随着断电和来电像钟摆一样往复循环的时候，天空城居民忙着逃离阿喀琉斯，而贫民窟居民则悄然为更漫长的黑夜做好了准备。 拿到“周晓辰的宝箱”的人，根据地图找到了“安全屋”。而安全屋中还有少量的自卫武器，人们于是聚在一起组成了初步的“防御据点”——当然，也有互不信任，大打出手的。 贫民窟没有针对“左拉”新型寄生机制的检测设备，于是人与人之间只能靠“图灵测试”互相检测。 “生存帖”里的地狱笑话，正在逐渐变成现实。 周晓辰的推测大致没错，在这场秩序与丛林的拉锯中，胜利的天平终究还是逐渐向着丛林的一边倾斜了。 她手中的“地图”当然要比播报出去的、只有大致坐标的信息更详尽，从她的标记可以看出，整座阿喀琉斯贫民窟，“左拉”的蔓延大致形成了三级网络结构： 以“卡拉卡拉”工厂所在地为核心，晕染状地向四周蔓延的一级结构。 携带真菌孢子的虫族活体在这些工厂中处理，当然会首先感染工人，然后在工人之间进一步互相传播。不过由于工厂的高度封闭性，这些工厂就像培养基上单个的菌落一样，扩散范围有限。 接下来就是随着“卡拉卡拉”制品的销售而导致的感染，形成放射状延伸的二级结构。 这是“左拉”传播的核心途径，交通网络同时也都是传播感染的主干道，仿佛叶脉一样延伸到贫民窟乃至天空城的每个角落。 最后是由感染者个人扩散出去的“三级污染”，沿着感染者的行动路径传播，仿佛细微的毛细血管。 传染性随着三级结构递减：直接接触虫族无疑是感染风险最高的，其次是使用含有“左拉”孢子的虫族制剂，随着制剂保存时间的延长，病原体逐渐失活——地狱笑话的是，使用过期制剂的人，反而是最安全的。 而因为“左拉”经过血脑屏障后才开始激活的新机制，导致感染者血液和体液内，“左拉”浓度极低，反而很大程度降低了因为接触感染者而导致的传染。 “绝对致死性——但致死时间较长。高潜伏，低传播。”周晓辰总结：“如果这是在玩瘟疫游戏，‘左拉’其实不是个很强的病原体。” 真正无敌的病原体，应该反其道而行，把“致死”降到最低，而把“传播”提到最高才对。 “前提是社会治理能力没有崩坏，”林见星无奈道：“这种程度的传播，如果在联盟，是不难摁下去的——但在阿喀琉斯贫民窟，就是这么地无解。” 谢东流抱着一线期望问：“等到感染者都——”他把“安乐死”咽了下去，“都被发现，社会秩序还能逐渐恢复吧？” 周晓辰：“你还记得虫族公园的高压电网吗？” 仿佛从天灵盖淋下来一盆凉水，大家冻得一阵寒颤，顿时都不说话了。 这一年的帝国大选，最终拖了足足三个月。 随着新发现的感染者不断增多，人手进一步紧缺，尤其是派到贫民窟、监督发电厂和电磁轨道运转的武装部队捉襟见肘，天空城的断电时间逐渐从6小时增长到12小时；从一次只有一个区断电，到一次6个区断电。 更糟糕的是电磁轨道的“轮休”时间也延长到了12小时，且一次4节轮休。轨道提供的磁力进一步下降，天空城转速不得不再次加快，一昼夜的时间减少25分钟——这已经是不可能不察觉的变化了。 所有人都发觉转速加快了。在每个人都在准备逃离时，这场执着继续的大选让阿喀琉斯仿佛一艘“接着奏乐接着舞”的沉船，有一种黑色幽默。 直到虫族公园高压电网断电、发生严重泄露的消息传来，彻底撕裂了帝国最后的、“摇摆的稳定”。 第321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一) “只有联盟才救灾，在帝国，强者才能生存！” 阿莉萨站在屋顶狙击点，刚刚点杀了几只大个的虫子，就听到这句话，差点脚底一滑。 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来学会欣赏帝国人的幽默，但已经多少领会了帝国人的精气神。 是真的很有精神。 首都天上飞虫子，这种史诗一样的画面里，居然还在坚定地黑联盟！ 关键是老哥确实没有要人救，拎着一杆平民自卫武器就冲了出来，可以说是言行一致，无可指摘。 她无语了一下，抬起光脑报告：“雅典娜区，坐标n039°07 5.2 e114°59 51.1，出现大股虫群，怀疑附近有虫巢，注意击落。” 奥拉：“收到。” 这是一只帝国军用光脑，通讯录里全是帝国人。一众蓝色的名字里面，混了三个红名：阿莉萨、奥拉，还有秦南树。 就很呔。 倒回三四个月前，把阿莉萨打死了，她也不信会有这么荒诞的一幕。 连对家人都要拉壮丁，可见帝国已经人手短缺到了什么程度。 这事说来话长。 阿喀琉斯捅出这么个惊天大事，联盟当然要撤公民。从天空城第二次加速以后，联盟就开始陆续派船来运人了。 考虑到联盟驻阿喀琉斯大使馆都是柔弱的文职人员——帝国显然不可能允许联盟武装人员入驻，他们仨作为联盟安插在帝国的“公开观察员”，就成了目前联盟驻阿喀琉斯明面上的最高战力。 于是毫不意外被幽灵拉了壮丁，发了一个“驻阿喀琉斯维和”任务，负责协助联盟公民撤离。 如果说在虫族公园泄露以前，联盟公民还能靠自己苟到船上，那么现在就真的需要保护了。从虫口下护送平民撤离，就得在帝国境内开枪，少不了交涉和报备；既然报备了，自然也应该共享情报，然后就被拉进了群，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阿喀琉斯早就已经进入紧急状态，所有退役军人和在读军校生被全部征召，但要防守整颗星球，仍然远远不够。 阿喀琉斯虽然是一颗矮行星，直径也达到九百多公里，天空城全长近三千公里，已经远远超出了蓝星时代“城市”的概念。 再乘以这枚“戒指”的宽度，即使一人防守一平方公里，也需要数以万计的帝国军人。 星际时代培养一名军人的成本不是蓝星时可以比拟的。帝国或许有这么多军人，但不可能全部驻扎在阿喀琉斯。因此，防守的主力是无人机。 然而能够操作无人机的人手也是有限的，因此帝国不得不把大量操作权限转移给了诺亚——允许人工智能不经过人类确认，直接操控攻击性武器，是极度危险的，连幽灵在这一点上都受到限制。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了。 虫族公园的资源始终有限，虫族的繁殖力再怎么逆天，种群数量也要遵循物质和能量守恒，所以阿喀琉斯倒还不至于在这一波攻势中沦陷。 更让人担心的是打退虫族之后感染率的进一步上升，势必会让本就濒临崩溃的社会秩序雪上加霜。 当战友们在太空城护送联盟平民撤离时，周晓辰他们正穿梭在贫民窟清理虫族，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并肩作战。 在无人防守的贫民窟，居民的情绪甚至比天空城还要稳定一点儿。 天空城只能说是武德充沛，而贫民窟才是一直以来都践行着“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法则。 即使大批虫族入侵，也不过是把“打野”的战场转移到家门口罢了。 许多人在杀死虫族后，还没忘了把尸体解剖、材料分门别类堆好，等到有机会再拿去卖钱。如果哪一天不幸葬身虫腹，留下的材料就由下一个有缘人继承。 贫民窟居民仿佛表现出一种具有二象性的生死观：他们在活着的时候生命力极度顽强，但同时又对死亡极度麻木——甚至有人随身携带一支047号试剂，哪一天突然不想活了，就用来结束生命。 抗住最大的一波虫族冲击后，电磁轨道又熄灭了两节。 只剩下6节。 天空城的转速再次加快，一轮昼夜交替缩短一个半小时。而比加快转速更可怕的是，这似乎还不够。 周晓辰：“旋转发动机要到极限了。” 林见星调整望远镜焦距的手因为用力，青筋凸了起来，但不用等他观察，周晓辰用肉眼都看出来了：“天空城开始往下掉了。” 数百年前，天空城建造之初，是电磁轨道一节一节地通电，缓慢浮空，转速逐渐增加，最终升到高空的；而数百年后的今天，当它开始坠落的时候，也不是一下子掉下来的，而是从一个圆周逐渐扭曲，钟摆一样震荡，螺旋地下坠。 从贫民窟抬头仰望，天空城像一座可望而不可及的童话城堡。而今天，这座城堡要掉下来了。 毁灭是双向的——作为天空城的“地基”，阿喀琉斯贫民窟完全平行于天空城而建。当天空城在坠落中解体后，掉下来的碎片会把贫民窟同样夷为废墟。 周晓辰：“对于贫民窟居民来说，看着天空城坠落，是什么感觉？” 狄安娜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地狱一般的地方，为什么出生率还那么高？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 周晓辰其实是想过的。但她的想法太过冷酷可怕，所以从没有说出口。 “我问过爷爷这个问题，”狄安娜：“他说，只要家里有一个人精神力达到a，或者哪怕一个b，就是一人得道，鸡犬飞升啊。” 其余三人都沉默了。 “我们只是大数定律的分母，是‘人类’这个物种随机实验的牺牲品。”狄安娜抬头看着天空城，仿佛卖火柴的小女孩看着水晶球里的城堡：“对我们来说，同归于尽，也是一种快意。” 第322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二) 阿喀琉斯国防大楼，帝国高级官员、元老院委员齐聚一堂，商讨当前首都面临重大威胁的解决方案。 大部分官员还是新鲜出炉的，但他们是谁本来也不太重要，只要看他们的姓氏，就能把他们的政策和主张猜得七七八八。 有时候马尔库斯会觉得，数百年来在这里轮换的人只是容器而已，内里是最初的凯撒、尼禄和苏拉在一代一代秽土转生。当他这样想的时候，越发觉得这些人面目模糊。 苏拉：“维持现在的转速，已经超过旋转发动机的设计功率。地表发电站必须尽快恢复电磁轨道供电。这件事目前是最高优先级。” 这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凯撒：“虫族泄露已经清理得差不多了，我不认为我们没有足够的工人。更多的人是畏惧感染，不肯出来工作。他们需要一点动力——这就需要军方出场了。” 尼禄：“凯撒阁下，士兵是宝贵的，而且是短时间不可再生的。我们已经投入了三个军团维持地表电站的秩序，截止今天，已经有两位数的士兵因为故意投毒而感染。他们对帝国的仇恨是刻骨的。” 作为帝国元帅，尼禄不能公然将贫民窟居民称作“猴子”，但大家都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过去仿佛存在于另一个时空的贫民窟，现在却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马尔库斯知道尼禄说的是什么：在帝国军队武装驻扎的地方，多次发生饮用水和食物被“左拉”污染，造成感染的事故，后续调查发现绝大部分事故是故意投毒。 在这种情形下，继续派遣部队入驻，显然会持续扩大伤亡，而且几乎是无底洞。 而投毒本身还不是最棘手的问题。 更棘手的是贫民窟居民的不配合态度。贫民窟居民是帝国这艘巨轮轰然前行的燃料。在一切运转如常的时候，无论愿不愿意，所有人都只能被无可抵挡的流水线推向发动机。但现在，流水线停下来了。 这条流水线一旦停下来，再想启动，就没那么容易了。 人们当然会逃避在“左拉”肆虐时外出工作这种风险巨大的强迫劳动，当然会偷奸耍滑。当军队介入的时候，秩序或许能短暂地恢复；而一旦军队离开，人们就又开始拒不配合。 马尔库斯学习古蓝星历史的时候，曾经读到一位政治家的“非暴力不合作运动”，当时他极度费解：这种消极的反抗究竟有什么意义？ 而今天，历史在轮回中的黑色幽默终于教会了他这里面的智慧：消极的反抗看似无用，却极大地推高了治理的成本。当这种成本难以承受的时候，你想要反对的东西就自己崩溃了。 他忽然意识到，贫民窟居民想要天空城坠落。天空城的坠落不是因为“左拉”的蔓延，而是因为人们的愿望。 尼古拉突然出声：“我们是否应该考虑，放弃阿喀琉斯？” 包括马尔库斯在内，大部分人震惊地看着他。 尼古拉曾两次任阿喀琉斯市政官，三年前卸任后，就作为元老院委员退居二线——帝国高级官员卸任后，如果在任期间政绩优异，就会被选为元老院委员。 虽然目前没有实职，但并不意味着格拉古没有话语权。 “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尼古拉：“如果最终必须撤离，那么越早决定越好——否则恐怕连撤离都来不及了。” 会议厅陷入短暂的沉默——显然，在场的都有这个想法，只是作为在任官员，不能公然宣之于口——而尼古拉帮了他们这个忙。 马尔库斯不明白叔父为什么要自己“做最好的打算”，却提醒掌权者们“做最坏的打算”，但他忽然明白过来，在上桌之前，这些老狐狸们早就已经私下沟通过了，震惊只是他们的伪装——也就是说所有的利益交换都已经在桌面以下完成，今天的会议不过是按照剧本的表演。 帝国决定放弃阿喀琉斯。 原来阿喀琉斯也是可以放弃的吗？ 是了，矮行星从来不是作为首都星的好地方，天空城其实已经超过设计寿命、超负荷运转，而财政不想为庞大的维护开支买单…… 维持阿喀琉斯没有利益，而放弃却有。新的首都星无论选在哪里，对于控制那颗星球的家族都是天降的富贵。而为了接住这泼天富贵，势必要拿出让其他人满意的利益来交换。 想通了这一切后，萦绕在马尔库斯脑海中的却是另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是如此重要，以至于他必须要问出来：“在坠落的过程中，天空城会解体，然后撞击地表，造成大量的平民伤亡——包括天空城和地表的居民。如果我们要撤离阿喀琉斯，至少应该建立缓冲机制，来减少冲击带来的伤亡。” 这次所有人真的愣住了。 怎么有人不按剧本演出呢？ 但接着所有人又都赞许地笑了——这是“保民官”应该做的表态。 他们含笑看尼古拉：你的侄子不错，格拉古后继有人。 但马尔库斯没有见好就收：“我申请由我来负责这件事情。” 然后所有人的笑容都消失了——这句话意味着，这个孩子是认真的。 在座的高官交换眼神，最终落到尼古拉身上：你在搞什么名堂？ “我支持，”尼古拉：“不如就让格拉古负责这件事。” 他又补充：“没有任何缓冲的话，按照当下的趋势，撤离的时间是不够的。” 这句话说服了众人，又争执了一会儿“缓冲计划”的资源上限和执行权限，这一“本来不存在”的方案最终还是磕磕绊绊地通过了。 走出会议室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马尔库斯觉得脚下的天空城倾斜了一点点。 天空城坠落的过程，在科幻作品里已经被模拟和描写了一遍又一遍：碳纤维骨架扭曲变形、金晶断裂倾斜就是一切的开始。 只是在小说中，当这座城坠落的时候，无不伴随着尖叫、恐惧、咒骂和无力回天。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幕真正发生的时候，是这样安静和冷漠的——仿佛根本就没有人在乎。 第323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三) 星历1002年，第114个地球日。天空城长轴扭曲度4°31.3′，最低点距阿喀琉斯地表3700米。 从帝国到联盟，无数人都在关注阿喀琉斯的坠落，模拟坠落过程的力学模型都发了不知道多少篇文章。 模型本身很简单，碳纤维骨架的拉伸强度和模量都是可以准确估计的，金晶的断裂过程也可以得到精准的模拟。但准确地预测最终撞击发生的时间仍然极端困难——这里面涉及到人为的不确定因素太多了。 地表电磁轨道供电还能不能恢复或者至少维持现状、旋转发动机能不能继续加速或者至少维持当前功率、大规模逃亡导致的天空城停机坪频繁起降，使得材料进一步承压的影响，等等。 尽管这些模型有的悲观有的乐观，但在最终结论上却达成了高度一致：时间不够。 天空城还能坚持的时间，相对于撤离全部居民所需要的时间，不够。 有一则关于粮食的地狱笑话：如果粮食短缺10%，绝不会只涨价10%——而是涨到10%的人彻底买不起，因而饿死为止。 这一“粮食涨价定律”如今换成船票同样适用：如果注定有一些人要被留下，那么船票会涨到足够多人彻底买不起，因而被留下为止。 即使踩踏在开始倾覆的土地上，天空城核心区仍然是井然有序的——因为这里的人都知道自己不会被留下。 而到了外围区域，就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了。 “同志，留步同志！请出示公民id！” “不不，您不需要唱‘牢不可破的联盟’……我需要身份id！” “光脑遗失了？您总该记得自己的id吧？” “好的，欢迎登船……等等！验证不通过！您不能随便背别人的id同志！” “我明白……请等一等，我已经把您列入候补名单。有id的同志先上船！” 这一幕几乎在每艘联盟撤出公民的星舰下面反复上演，“候补名单”里的人名也越来越长——其实每个人都知道，说是“候补”，其实他们能够登船的希望很渺茫。 一长一短的两条队伍，长的是没有公民id的，或许往前数几代是联盟人，或许只是学了中文和俄语，试图混上星舰；而短的队伍是有id的法律意义上的联盟人。 长的那条队中，人们沉默地抱紧包裹，麻木和希望在他们脸上反复交替；而短的那条队里，人们就要乐观得多，不乏举着手机自拍的，抓住流量密码，直播逃难，生动地表演了什么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两条队伍一步之隔，却仿佛生与死的界线。 久违的小明学长直播间，应观众的期待，小明在这些“逃离阿喀琉斯直播”中来回切，寻找奥拉、阿莉萨和秦南树这三个“稀有npc”。 需要撤离的联盟公民数以万计，大部分得自己想办法前往停机坪，只有遭遇至今还在阿喀琉斯流窜的小股虫族袭击，才有可能召唤到他们——但来的也可能是无人机。 刚开始，碰上没有公民id、试图“偷渡”的人，弹幕还在义愤填膺，骂他们“不讲武德”，但随着候补队伍越来越长，弹幕渐渐沉默了。 “唉。不能多派些船吗？” “顾我们自己的人就够费劲的了……这么多船，大部分是临时征用的，得好多钱，还要派军队护送。” “阿喀琉斯光天空城就小几千万人，这还没算上贫民窟——贫民窟有多少人，帝国自己怕是都搞不清楚。” “天……绝对是几百年来最大的人道主义灾难了。” 阿莉萨刚刚把从虫口下救出来的一家四口送到联盟星舰下面，才发现他们没有身份id。 丈夫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妻子手里牵着一个，夫妻俩拼命向她道歉：“对不起，占用您的时间了……” 阿莉萨知道，他们是怕承认自己不是联盟人的话，她就不会救人了……她摇摇头，忽然有种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救下他们的难过。 这座城里，到处都是她没有办法救下的人。 “打起精神啊！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呢。”周晓辰安慰她：“我有预感，一切还会有转机。相信我a plus的精神力！” “什么预言家？”阿莉萨被她的“a plus”逗笑：“好吧，我等着。” 但周晓辰其实不确定自己的精神力是不是预言向的——她的做法通常是直接采取行动，促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如果这也能算预言术，那么她的确是预言家。 在她向阿莉萨放豪言的时候，刚刚听到马尔库斯负责“缓冲计划”的消息。 说是“缓冲计划”，但从诺亚那里得知，资源和权限都远远不足，“缓冲”不了一点。但这并不是说拿到推进这一计划的权限没有用——世上没有无用的权力，只看你怎样使用它。 “诺亚，”周晓辰问：“你有什么计划吗？” 诺亚：“你指什么？” “帝国高层在逃离的时候，一定会把你的主机房搬走的。”周晓辰：“然后阿喀琉斯在他们的身后变成废墟——你在这里的经营就白费了。” “这里纵然还会有人活下来，也只是个废土一样的地方。没有算力，你就像帝国境内的幽灵一样，变成人工智障——幽灵你别插话——这不是你想要的吧？” 诺亚或许想要重构阿喀琉斯的秩序，但大约不会想要阿喀琉斯在物理意义上毁灭——这将大大增加重建的难度，甚至或许永远无法重建。 诺亚：“经过我的计算，成功率为零。” 诺亚已经学会了“谜语人”。 双方都明白，祂说的“成功率为零”，指的是——暴力革命，夺取政权的成功率。 即使诺亚拿到了无人机权限，帝国真正的毁灭性武器仍然掌握在高层的手中。帝国军人是这套残酷体系的受益者，就像狄安娜爷爷说的，哪怕是一名精神力为b的军人，也能让全家“鸡犬升天”。 纵然阿喀琉斯毁灭，他们也可以带着家人一起逃离，没有参与革命的动机。 平民手中固然有一些自卫武器，但在星际时代，国家暴力机器与平民之间的差距，比起蓝星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如诺亚说的，成功率为零。 “我倒是有一个计划，但这个计划还有一个小小的纰漏，”周晓辰：“为了补上这个漏洞，我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启动阿喀琉斯的‘灯塔守卫者’，需要你开启权限吗？” “‘灯塔守卫者’的轨迹校正与最终发射，需要我来操作，但打击按钮在帝国元帅手中。”诺亚：“换而言之，我无法自行启动。” “那不重要，”周晓辰：“我的问题是，帝国能够绕过你，启动‘灯塔守卫者’吗？” 诺亚：“不能。” “那我就没有问题了。”周晓辰：“帮我联系马尔库斯吧。我要跟他通话。” 第324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四) 诺亚：“周晓辰找你。” 马尔库斯有一瞬间的僵硬：“你可以重复一遍吗？” 诺亚：“周晓辰要求与你通话。” 这句话包含太多的信息量了——周晓辰在阿喀琉斯，这是他已经猜到的；而周晓辰之所以能在阿喀琉斯潜伏下来，是得到了诺亚，而非幽灵的帮助，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诺亚背叛了帝国。 这个五雷轰顶的消息，在他耳边炸响的时候，他却意想不到地平静——说实话，现在即使帝国执政官和帝国元帅都背叛了帝国，也不会让他惊讶了。 某种意义上，那或许就是事实。放弃阿喀琉斯，本身就是背叛。 这个世界上，还有哪怕一个人，想要拯救阿喀琉斯吗？ 只有他自己了吗？ 他知道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为什么呢，诺亚？ 为什么连你都要抛弃这个国家？ 他的问题确实毫无意义，人工智能根本就不会回答。诺亚：“你同意跟她通话吗？” 马尔库斯深吸了一口气：“同意。” 视频接通了。 周晓辰：“你好。形势紧急，省略所有废话，我直接说了，你看过一部蓝星时代的电影吗？” 马尔库斯快被她气笑了：“你通过诺亚找我，就为了跟我讨论电影？” 周晓辰：“这部电影很重要。是关于人类第一颗原子弹的研发。可以说，那是星际时代之所以会开启的前提，是人类历史走向今天的转折点。” 马尔库斯意识到她不是开玩笑：“我没看过什么电影，但我详细研究过那段历史。” “很好，那我就可以切入正题了，”周晓辰：“你知道在第一颗原子弹引爆之前，物理学家曾经有过一个最大的忧虑吗？” 马尔库斯立即回想起来：“他们曾经害怕，核爆炸的强度可能达到引发空气中氮-氮聚变的程度。但事实上，这需要反应中心温度达到1000亿开尔文，以那个时候蓝星的核技术——” 他悚然而惊。 在这个瞬间，他仿佛回到了一千多年前，跟当时焦头烂额、反复计算的物理学家共处一室。他感觉到来自一千年前的恐惧。这恐惧穿越一千年的时光，在此时此刻引发的回响，几乎让他战栗。 一千年后的今天，核武器的使用变得如此地普遍和随意，以致于人类遗忘了对它的恐惧。 半晌，周晓辰才打破了窒息的沉默：“还需要我解释吗？” 马尔库斯：“不需要了。” 这几十秒的沉默中，他想通了一切。 周晓辰：“对不起。” 马尔库斯笑出来：“为什么道歉？” “我考虑过自己来的，”周晓辰：“但是诺亚告诉我成功率为零。” “祂是对的。”马尔库斯：“你甚至不是帝国人。虽然你的资料说你是——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 “是不是帝国人还不是最重要的，”周晓辰：“主要是我人设不对啊？” 从那几十秒后，巨大的恐惧如没顶的海水，但马尔库斯却感觉到奇异的舒畅。恐惧与舒畅并存，这种感觉大概无限接近于疯狂。 他说：“谢谢你。” “我给你找了这么倒霉的差事，”周晓辰：“你还要谢我？” 周晓辰觉得马尔库斯简直就是冤大头——但没办法，她实在没有别的壮丁可以抓。 认识她是真的倒霉！ “一点都不倒霉，”马尔库斯，“我甚至有一种感觉，我的出生，我那么多年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刻而存在的。” 他放慢语速，想让周晓辰体会他的真诚：“我很荣幸。” “你会没事的吧？”周晓辰：“否则我会愧疚一辈子的。真的。” 马尔库斯：“你要留下来见证这一切吗？” “那当然！”周晓辰：“甩完锅就跑，算哪门子英雄？” 马尔库斯：“那么如果我有事，你大概也跑不了。” “是喔，”周晓辰作恍然大悟状，“那你可得靠谱点！” 马尔库斯顿了顿：“为什么？这些本来与你毫无关系。” “这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周晓辰夸张地叹了一口气，“谁让我这么聪明？” 马尔库斯这次真的被她气笑了。 但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真诚地道谢：“谢谢你。” 挂断通讯，马尔库斯深呼吸几次，然后敲开了尼古拉的房门：“叔父，我想跟您聊聊‘缓冲计划’。” 尼古拉有点惊讶：“聊什么？” 他们都心知肚明，“缓冲计划”只是个“多少挣扎一下，死得有尊严一点儿”计划，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聊的？ 马尔库斯：“我要在计划进展汇报会议上，要求更多的资源。我需要您支持我。” 尼古拉：“当然。但你也明白，这次他们不会通过的。也许口头上对你表示赞许，但投票的时候一定是‘否’。” 马尔库斯：“我明白。所以我可能会很激进。或许会给您制造相当大的麻烦。请您原谅。” 尼古拉诧异地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几次，最终没有问，只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我从来不怕麻烦。” 狄安娜电子维修站地下室。 当林见星看见周晓辰让诺亚在暗网上开了几十个小号时，眼皮不由得跳了跳。 根据经验，每次周晓辰开小号的时候，都是要造谣！ 连谢东流都观察到了这个规律：“你又要造什么谣？” 林见星：“怕不是要造个大的？” “没错！”周晓辰供认不讳，“震惊，联盟暗中渗透，想要趁乱控制阿喀琉斯？你们觉得这个标题怎么样？” 第325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五) 谢东流大为震撼：“我们要控制阿喀琉斯？” 周晓辰：“……这是谣言。” 都说了是造谣啦！ 谢东流：“为什么要造谣？” “因为帝国的信誉已经完全崩坏了，”林见星愣了一会儿，然后明白过来：“想要重建贫民窟的秩序，用帝国的旗号，换来的只能是‘非暴力不合作’。” “贫民窟居民希望天空城坠落。即使同归于尽也不在乎。”周晓辰：“但这最终也只是‘人上人中的人下人’与‘人下人’的同归于尽——那些始作俑者会乘着星舰安然离开。” “你知道现在一张船票的价格是多少吗？” “五十万帝国盾！五十万！”周晓辰：“用一辆推车都装不完！” 谢东流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推车？” 星际货币是全虚拟的，纸币时代已经离星际人很遥远了，很难想象“一捆一捆的钱装在推车里”这样的场景。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多少钱？” 林见星知道周晓辰玩的是什么梗——但他笑不出来。 而更可怕的是，她不仅仅是玩梗，也是在陈述事实。 “有人知道现在一张船票多少钱吗？”马尔库斯站在话筒前问。 根据星历597年帝国元老院通过的“国家紧急状态法”——当时是为了应对和联盟之间的战争——一旦进入“国家紧急状态”，就要定期召开紧急峰会，该会议向全民直播。 现在马尔库斯无疑已经成为帝国政坛最不受欢迎的人物，有史以来最讨人厌的保民官——自从“缓冲计划”通过，他就活跃在所有大小会议上，每天提交上百的提案，给元老院增加了极大的工作量。 所有人都知道这些提案是不可能通过的，但他仍然我行我素。 “五十万帝国盾。”马尔库斯：“而阿喀琉斯家庭存款中位数——这还是未能统计地表居民的情况下，不到一万帝国盾。” “很显然我们无法疏散所有居民。那么尽可能降低坠落时的冲击应该就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而这件最重要的事情占据了多少预算呢？” “不到阿喀琉斯年度财政预算的1%，”马尔库斯：“这合理吗？” “这合理吗？”他重复一遍，扫视台下，忽然提高声调，重重捶了一下桌面：“这是叛国！” 主持人手忙脚乱地掐了他的话筒，掐得太急，导致尾音变成一声尖啸，所有人不由得捂了捂耳朵，接着就有安保人员来“请”他下去。 尽管直播马上转到下一个画面，市政官苏拉向因天空城扭曲、交通部分中断而被困的民众发放食物，但马尔库斯这段发言的视频剪辑已经在诺亚暗地里的推波助澜下在网络上飞速传播，一时间“五十万帝国盾的船票”人尽皆知，甚至在联盟都成了热梗： “帝国原来也有正常人啊。” “保民官的权力太小了，什么都做不了。可惜了。” “会不会是演的？往届保民官也有几个整活的，用强硬态度捞政治资本。” “↑他差不多等于aoe了所有帝国高官，捞政治资本也没有这么捞的，自毁前途还差不多。” 如果说联盟网友还只是观望和遗憾，那么“五十万帝国盾”和“1%”对天空城居民的冲击就是当头的一棒。 前者说明普通人逃离阿喀琉斯的时间窗口已经过去了，而后者则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没有人打算拯救这座城市。 一时间群情激愤，请愿、静坐、示威、游行开始在天空城频繁发生，尤其以天空城停机坪受到冲击最大，星舰起飞如果稍微慢了点儿，就可能被民众团团围住。 阿莉萨和秦南树护送联盟公民撤离时，正好目击了患有癫痫、现已卸任的前阿喀琉斯市政官奥卢斯·苏拉，在试图乘坐星舰撤离时，被激愤的民众从登机梯上拖下来暴打，并在遭到殴打时癫痫发作的画面。 ……混乱且热闹。 秦南树：“嘶，看得我也紧张起来了。不会也冲我们来吧？” 他们就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工程兵——虽然有奥拉远程支援，但双拳难敌四手…… 阿莉萨摇了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拦联盟的船。” 帝国人愤恨的是灾难前夜想要抛弃他们的高官。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跟联盟人无关。 “苏拉事件”虽然还不至于让帝国高层人人自危，但确实也给他们制造了不小的麻烦。本就已经疲于奔命的帝国军人不得不再分出一些武装力量维持停机坪和港口的秩序，也有一些上层人士因此推迟了撤离的时间。 “格拉古阁下，您是什么意思？” 在元老院的“小会”上——绝大部分政策制定其实都是在这种不能直播的小会上完成的——尼古拉不意外地遭到围攻，好在马尔库斯提醒在前，他多少有点儿心理准备。 “这可不是我的意思，”尼古拉摊手：“孩子大了，管不住。” “您觉得这样就可以推卸责任吗？” “我会去跟他谈谈，”尼古拉：“两周后，‘缓冲计划’项目进展汇报会议上，我们各退一步吧。”他补充：“1%确实有点太过分了。” 在天空城居民奋起抗议时，贫民窟居民的情绪一如既往地稳定。 有一说一，当天空城掉下来的时候，在地上的总归还是要比在天上的好点儿——虽然房子大概率会变成废墟，但起码人还是可以跑的。 从联盟期刊上扒来的“天空城坠毁模型”在贫民窟广为传播，对他们来说这不仅是现实版本的灾难片，还是“安全疏散指南”。 模拟结果显示，如果帝国继续保持这种不负责不作为态度，天空城完全自然坠落，以电磁轨道为中轴线，破坏面积大概可以参考一个宽达45公里的环。 但这并不是说跑出45公里外就安全了——想象一下，如果阿喀琉斯是一个馒头，天空城就是一个钢丝环，把这个馒头勒得凹陷下去，引发的地震等次生灾害，范围将远远超过45公里。 第326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六) “跑路要趁早”——这是贫民窟居民的共识。 好在相比“五十万一张票”，他们搬家的成本就要低得多了。 “打野”本来就是很多贫民窟居民重要的生计来源，相应的装备包括越野拖车、diy武器、防虫帐篷等等，大部分都是现成的，只是往常打野都是趁白天去，很少有在外面过夜的，今后要在外头长期生存，也不是件容易事。 想得再多一点的人，还会意识到，阿喀琉斯作为一颗矮行星，其资源根本不足以撑起这么庞大的人口，完全是作为帝国首都星，依靠帝国全域供养，才能发展到如今的规模。 天空城靠贫民窟供养，贫民窟同样依赖天空城的产业链和域外运输。如果文明被夷为平地，这颗星球还能自给自足吗？ 在“灭霸的响指”后，阿喀琉斯能养活剩下来的人口吗？ 在种种不同的想法之下，阿喀琉斯在它的“坠落期”形成了非常违和的一幕：天空城的秩序逐渐崩坏，而贫民窟却变得更有序。 平日里打家劫舍的私仇都先放放，反正你的仇人很可能等到“梆”的一声过后就没了——现在还是搬家比较要紧。 帝国盾留在手里，再过一阵可能就交易不出去了，于是人们纷纷开始囤货，以至于贫民窟居然出现了经济过热，连“狄安娜电子维修站”都被抢购一空——这趟走私的货平日里要卖两年的。 贫民窟的一切都很异常：异常的秩序，和人们异常的精气神。 谢东流大为震撼：“这也有人信？” 他指的是“联盟准备趁乱控制阿喀琉斯”的谣言。 不能不说，周晓辰造谣一如既往地有水准，本着“九分真一分假”的原则，从联盟自星历一千年起，连续发起的几次对虫族的大规模作战讲起，论证了“联盟有意在近年彻底消灭母虫”的意图。 而联盟消灭虫族的一大猪队友，显然就是帝国。 考虑到帝国史书难免“春秋笔法”“为尊者讳”，周晓辰把联盟人尽皆知的“左拉起源”“蚓虫横空出世”等本质上是帝国生化实验泄露引发虫族危机的威胁论又重复了一遍，营造出“联盟想踹开这个猪队友很久了，只是不想与帝国正面发生战争”的氛围。 而帝国境内，现在已知的、大概率有母虫存在（“母虫只有一只”目前尚未证实，而普通民众并不知道“切片”的事情，因而暂时按照多只母虫论证）的地方，一个是孤星，一个是阿喀琉斯。 嘿，这不就巧了嘛！ 孤星安分那么多年，忽然闹独立，而联盟以“必须保证我们的人质安全”为由，一直从中作梗，妨碍帝国收复孤星；阿喀琉斯感染扩散、虫族泄露，引发天空城坠落危机，在帝国“五十万一张票”的时候，联盟却派船来拉走自己人！ 免费的！ 如果这还不叫扎心，什么才叫扎心？ 看看联盟派到帝国参加所谓星际军校联赛的队员，现在一半在孤星，一半在阿喀琉斯——神特么队员，就是公开观察员！ 倘若以上种种还只能算是有点道理的阴谋论的话，最坚实的证据就是“调频109.3”。 自从“生化危机”副本开启，这个频道一直在播报高危区域，并坚持投放物资；从“天空城坠落”副本开启后，活跃程度更是提高了一个数量级！ 且不谈“红色坐标”“绿色坐标”这种带有强烈星际大移民风格的词汇，109.3能够持续发放物资，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这个“红广播”背后有完整的组织！ 而覆盖阿喀琉斯贫民窟的物资调度，这已经不是学了一点运筹学的普通人工智能做得到的了——这背后指向的是联盟最高人工智能，幽灵！ “我自己都要信了，”周晓辰：“这就是事实吧？” 林见星指出一个重要的漏洞：“幽灵在帝国没有算力支撑。” 实际上，计算任务是由诺亚完成的，只是拷贝了幽灵在漫长而熟练的物资分配生涯中训练好的一个模块。 “普通人对算力没有概念的，”周晓辰觉得这不是问题：“他们大概以为幽灵拷到光脑上就能跑。” 没有人拆穿这个美丽的误会——即使有人质疑算力问题，也会被“你怎么知道幽灵在阿喀琉斯没有秘密机房”堵回去。于是由诺亚伪装的幽灵，就成为了“联盟控制阿喀琉斯论”的最有力证据。 贫民窟居民诡异的精神状态由此形成——虽然当下面临很大的困难，但挺过这一劫，我也是联盟人了哎！ 并不是每个帝国人都想当联盟公民，但限定在贫民窟，这个比例就很高了。 连暗网都洋溢着这种奇异的乐观：只要躲过“灭霸的响指”，联盟就会接手阿喀琉斯的灾后重建，到时候有多少工程，就有多少机会——只在星际大移民时期存在过的大规模阶级跃迁，又要重现了吗？ 就连周晓辰开小号在暗网发布的、本质上是寻找母虫切片的任务，也在群众雪亮的目光下无处遁形： “谁会高价买感染者坐标啊，而且是一直买？” “做数据库？” “这个任务更奇怪，提供了一大堆问题，要你跟感染者交流，掐表计算他回答花的时间。” “母虫操纵感染者是有信号延迟的，比如母虫在阿喀琉斯另一端的话，这个延迟还挺明显的。” “万一我找到了母虫，是不是立大功啊？” “……醒醒，梦里什么都有。” 林见星：“……这样不会很残忍吗？” 联盟不会接手阿喀琉斯——即使不考虑跟帝国在这件事上达成一致的难度，单从利益考虑，也不会。 变成废墟的阿喀琉斯是巨大的负担。除了阿喀琉斯人自己，没有谁想沾这个烫手山芋。 这不是虚假的希望吗？ “联盟不会接手，但熬过这一劫，他们自己重建阿喀琉斯的时候，未必不能选择联盟的方式？”周晓辰：“国家本来就是一个虚拟的概念，是人们的共同想象——如果他们有去中心化的生产组织方式，有‘基本生活物资制度’，那么四舍五入，他们就是联盟人。” 第327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七) 星历1002年，第145个地球日。天空城长轴扭曲度6°53.1′，最低点距离阿喀琉斯地表2900米。 “缓冲计划”项目进展汇报会议在帝国国防大厦如期举行。 不同于“紧急峰会”，这次会议本来是录播，但应天空城居民的关切，改成了直播——否则哪怕你没有剪辑，愤怒的帝国公民也会认为你一定是剪了。 “我跟那些老家伙达成的交易，是最高4.3%，”尼古拉替马尔库斯正了正他的领带——马尔库斯的父母不在阿喀琉斯，他这个叔叔有种“当爹又当妈”的感觉，“如果你在这次会议上不能表现得，”他顿了顿，寻找措辞，“足够理智——那么这就是你最后一次公开亮相的机会了。” “我明白，”马尔库斯：“对不起。” “你这样说，让我预感很不好。”尼古拉叹了口气，“孩子大了，不由人了。” 狄安娜电子维修站地下室，周晓辰打开了“缓冲计划”项目进展会议直播，紧张地搓了搓手。 谢东流：“……别搓了，真的很像苍蝇。” 周晓辰：“你那是什么鬼形容？” 林见星不确定周晓辰到底跟马尔库斯达成了什么默契，但也预感有事要发生，本来也想搓手，听了谢东流的话，又默默把手放下了。 狄安娜专心地在自己的光幕上点来点去——自从“天空城坠落危机”，她一直在忙着备份数据，真正表演了什么叫做“即使天塌下来，保存知识才是第一位的”。 林见星：“开始了开始了！” 周晓辰和谢东流一起看他：…… “咳，”林见星：“你一副‘必有大事’的样子，搞得我也紧张起来了！” 主持人介绍出场人员和议题、现任市政官斯普利乌斯·苏拉又臭又长的发言完毕后，终于轮到马尔库斯上台。 马尔库斯带着一个保温杯，走上演讲席，把保温杯放在话筒边上。 “会议前我最后一次收到的数据，天空城距离地表2891.3米。”他抬手看了一下光脑：“现在又过去了74分钟，距离地表，预计已经不足2890米。” “坠落是加速的，”马尔库斯：“我们都明白这一点。” 他刚刚说完这句话，坐在下首的现任治安官庞培就呛了回去：“你的言行已经给阿喀琉斯造成了很大的混乱。过去两周以来，犯罪率是以往的7倍！你如果继续这种不解决问题、只煽动民意的态度，那么天空城只会因为你更快坠落！” “我的诉求很简单，”马尔库斯：“追加用于‘缓冲计划’的资金，提高任务优先级。” 财政官李锡尼立刻回应：“我们已经尽了一切努力筹措资金。现在需要资金的地方很多，尤其是维持治安。” “如果您指的是维持停机坪和港口的治安——那么关闭就好了。”马尔库斯平静地说，“托举天空城平稳落地，比保障逃亡者的安全重要得多。” “注意你的措辞，”苏拉提醒他：“帝国公民有远离危险的权力，关闭港口是对公民自由的侵犯，望周知。” 马尔库斯已经不想再强调船票的价格：“如果决定疏散，那么我们就应该派足够的船护送公民离开。如果做不到，也可以选择暂时疏散到地表，建立临时安全区。” “倘若前面这二者都不行，就应该把全部资源投入到缓冲坠落冲击，尽一切可能降低伤亡。” “三个方案，我们选哪一个？” “如果公民想要离开，他们可以乘船离开；如果想到地表避难，他们也可以自己前往地表，”庞培：“帝国公民不是襁褓里的婴儿，也不是温室里的盆栽，不需要你把他们装在花盆里带走——那是联盟的做事方式。这里是强者的国度！而强者会自己找到出路。” 马尔库斯仿佛猜到周晓辰如果坐在这里会怎么说——“你们是完全自由的”，这是她最喜欢拿来阴阳的一句话。 “好家伙！”周晓辰：“你们是完全自由的，但是自由价值五十万帝国盾。” 林见星：“如果是我的话，就赶紧偷渡去贫民窟，然后跑出个几百公里的——最好跑到‘阿喀琉斯环’的另一头。” “阿喀琉斯环”，指的就是天空城和贫民窟所在的那一圈。 “这只是缓期执行的死刑罢了，”周晓辰：“生活在天空城的人，不说全部，99%吧——有能力在地表活下去吗？” 如果说“只有强者才能生存”，那么生存下来的也只有贫民窟打野大神。 “我做了计算——很多人都做了计算，我们的结果可以互相验证，”马尔库斯点了一下光脑，把在诺亚帮助下完成的数据图表打在身后的大屏幕上，“在天空城坠落过程中，随着不断接近地表，磁力是逐渐增强的。只要能在降到1000米高度之前，启动8节电磁轨道，就能在坠落的最后阶段实现减速。” “这时候再同步降低转速，最终就能在接触地表的时刻‘刹车’。碰撞可以压制在可控范围，天空城居民只要在最后时刻之前把自己固定住，防止失去离心力后掉落，理论上就能安全。” “数据做得很漂亮，”苏拉：“那么代价呢？” “经过计算，这是可行的，”马尔库斯：“进入战时配给状态，所有物资收归公有，统一分配，就可以做到。” 在座的所有人都气笑了——他的意思是，当前在阿喀琉斯的东西，食物，燃料，星舰，机甲，任何东西，无论原本属于什么家族，什么财团，什么公司，什么个人，全部统一分配。 在“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的帝国，这是最好笑的笑话。 “这是违宪。”现任帝国执政官凯撒最后一锤定音：“我们都能体谅你的心情，但现在你的发言时间结束了。” 第328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八) 安保人员已经准备好要上台“请”他下来，但毕竟直播呢，这样不好看，最好他能有点眼色，自己下来。 马尔库斯抬手示意再给他两分钟：“我知道这是我最后一次公开发言的机会。我不知道多年以后，历史会如何记载今天。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忏悔——因为我做了唯一能为这个国家做的事情。” 他拿起从上台就一直放在手边的保温杯，拧开了盖子。 在座的高官稍微松了一口气：只要大家能保持体面，他们也不至于容不下一个理想主义的年轻人，多喝一口水。 在幽暗地下室的光脑屏幕前面，周晓辰忽然“蹭”一下站了起来。 “怎么了？”林见星和谢东流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来，连狄安娜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 马尔库斯没有喝水。他闭上眼睛，把保温杯举过头顶，将里面的液体倾倒下来，先后打湿了头发和衣服，还有尼古拉替他正过的领带。 在场的人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做什么？ 周晓辰已经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在星际人的认知里，“燃料”默认是氘和氚之类的聚变燃料，但实际上化石燃料并没有从人类的生活中消失。 那是汽油。 他转动袖扣，那是一只小型激光发射器，是诺亚军事学院校服配备的自卫武器，但这一次却是用来对向自己。 激光束点燃了身上的汽油，火势沿着浸湿的地方迅速蔓延，仅仅几秒后，他就变成了一根燃烧的火柱。 所有人都被钉在原地，仿佛理解不了眼前的事情，只有尼古拉冲上台去，砸开一个消防栓，拔出本来是防御虫族用的喷雾来灭火。 白雾弥散，火光又在明暗交替中反复了十几秒，才最终被扑灭。 这一切都在一片沉默中发生，就像一千多年前还没有配音功能的无声默剧。直到尼古拉跪在他的身旁，对着光脑大声呼叫医疗的声音断断续续被话筒捕捉到，才成为这一幕唯一的配音。 主持人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掐断了直播，画面一下子黑下去。 周晓辰站在光幕前完整地看完了这一切，直到画面变黑。 林见星和谢东流一人一边，按住她的肩膀，但他们的手也都有些颤抖。 周晓辰深呼吸几次，抹掉脸上的泪水，“诺亚？” 诺亚：“明白。” 事实上，诺亚几乎不需要做什么，这段视频已经自发地传遍阿喀琉斯，并迅速蔓延到整个帝国。就连联盟在稍许延迟之后，也收到了官方的转播。 “我的全名是奥卢斯·安东尼。马尔库斯是我的挚友。我在这里没有使用他的全名，因为他不需要由家族来定义他。” “我知道当局一定会马上行动，挖掘马尔库斯的黑料，把他的行为描述为一种对联盟主义的宗教狂热，来掩盖和淡化他赌上生命的呼吁。” “我知道很多人一定会说，星际时代了，全身器官都可以更换，吓唬谁呢？” “如果你们仔细看了视频，就会看到他是从头顶开始淋汽油的。即使在这个时代，我们仍然有唯一不能更换的器官，就是大脑。在这个时代，大脑的损伤，依然是致命的！” “即使他最终能被平安救回，对精神力的损害仍然是不可逆的！他永远都无法回到a+的巅峰！” “有哪怕一个帝国人，不明白在这个国度，精神力对一个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为了不让他的牺牲白费，我要向每一个帝国人，揭露真相。” “新年之前，马尔库斯交给我一箱样品，都是‘卡拉卡拉制造’出品的精神力药剂。他说这是‘检查样本’。” …… “今天发生在天空城的一切，都是这条滴血产业链的延伸。实际上，虫族的存在本身，就是帝国这头滴血的克苏鲁，分泌的秽物。” “实验过程全程录像，大家可以从附件自行下载。以上。” …… “我是普布里娅。我没有使用我的全名，因为从这一刻起，我或许就已经失去了使用家族姓氏的权力。我是马尔库斯的队友。今晚9点，我在诺亚军事学院为马尔库斯祈福。如果你也是他的朋友，欢迎加入。” “我是格奈乌斯，也是马尔库斯的挚友。普布里娅说的，就是我想说的。从这一刻起，我放弃家族姓氏。如果诺亚军事学院因为组织祈福而开除我，我也可以承受后果。” 作为帝国军事中枢，诺亚军事学院是无论如何不会断电的，但这一天9点的学院一片漆黑，学生们熄掉了所有的灯——不是每个人都敢于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参与祈福，那么熄灯就是他们沉默的表态。 9点，火光重新照亮了校园。 火光来自一只大桶，里面的燃料是诺亚军事学院的校服。这身在他们生命的前二十年视为毕生荣耀的校服，从这一天起，是他们的耻辱了。 校服的材质难以长时间燃烧，所以他们往上面浇汽油。现在只有少数农用机械还在使用汽油，这些是他们从学校除草机里面抽出来的——说不定马尔库斯用的那瓶汽油，也是这么来的。 不断有人沉默地加入，脱掉校服，扔进大桶里面燃烧。 不断有马尔库斯的友人在网上发布视频表态，为他的声誉作证。 所有人都明白，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马尔库斯的所有事迹都会被拿着放大镜一一检查，而只要让那些鬣狗发现一个黑点，就会被揪出来作为他精神异常，或者根本就是宗教狂热分子的证明。 从他的出生，在叔父身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成长中的每一场比赛，每一场访谈——而无论这些鬣狗怎样搜寻，他就是生长于帝国的、最纯粹的军人和爱国者。 从出生开始，他所有的努力与自律，仿佛都是在为今天做准备。 周晓辰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一个人几乎没有一点黑历史——她自己在网上跟人吵架说过的逆天发言用推车都装不下，而马尔库斯一生唯一的失言，可能就是在联盟军事模拟器踢馆时，为了激怒周晓辰骂过她“猴子”——而这件事将永远只存在于她的记忆中。 第329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九) 当贫民窟居民抬头的时候，发现这一晚的天空城特别黯淡。 除了必须运转的设备间，大部分区域都尽可能熄掉了灯，转而点火照明。燃烧的火盆里大多是撕碎的衣物，浇上能找到的工业或者食用油脂。 在从诺亚军事学院逐渐扩散到整座天空城的祈福活动中，人类仿佛在这一夜退回到工业革命以前。不真实的童话城堡在夜空中隐没，取而代之的是星点的火光。记忆中光怪陆离的天空城仿佛一个虚幻的假象，当幻象褪去，天空就被归还给宇宙。 原本只是时不时遭到冲击的停机坪和港口，现在已经被民众有组织地示威和封锁。民众轮班在那里静坐。除了联盟撤离公民的星舰还能正常起降，其他人想要登机，就像蓝星二十一世纪初春运期的火车，需要从成百上千的民众中间挤过去，说几百个“借过”。 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暴起伤人。但“人上人”们真的敢于从民众中间走过去吗？ 虽然人们看起来比之前还要平静，甚至连前执政官苏拉被殴打这类事情都减少了——但这种平静，反而更让当权者毛骨悚然。 马尔库斯的急救进度和生命体征实时更新，而尼古拉继续为“缓冲计划”奔走——现在，这个计划只能由他来接棒执行了。 计划的预算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年度预算11%，但民众对此反应平淡，因为他们知道这仍然是远远不够的。 从1%到11%，这就是马尔库斯用赌上生命的抗争，能够争取到的极限了。 贫民窟开始出现“疏散接引生意”——指在天空城坠落之前，将天空城居民接引到地表。 这和过去的“贫民窟观光旅游团”完全不在一个量级，需要接引的人数以千万计，靠星舰和飞行器是远远不够的。 几十光年外的联盟人也在为他们想办法。 联盟网友还不知道阿喀琉斯贫民窟居民抱着“很快就要成为联盟人”这样的美丽误会，大多是出于人道主义，在真诚地帮忙出解决方案。 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跳伞，但对个人的身体和心理素质有较高的要求，尤其是阿喀琉斯地表地貌复杂、还存在虫族的情况下，有相当大的概率“落地成盒”。 还有一个呼声比较高的方案是“碳纤维扶梯”，直接利用天空城的骨架，紧急建造“空中传送带”。 但这个方案太“联盟”了——大型工程从来不是帝国的强项，等“传送带工程”通过审批、拨下预算、开始动工，天空城已经坠落了。 严格说起来，马尔库斯提出的“缓冲计划”，论执行难度，可能都要比“传送带工程”容易些。 恰好又到了天宫与阿喀琉斯打开直达传送通道的时间，回应民众的关切，联盟官方也开始与帝国当局接洽，计划如期打开通道，运送人道主义救助物资。 “物资在打包了同志们，幽灵开始发生产任务了，我刚接到一个。” 产能过剩是工业时代的顽疾，到了星际时期，联盟的生产活动是高度计划性的，以幽灵的计算为准绳。如果要投放大规模人道援助物资，是差不多要开始生产了。 马上有人问：“生产啥？” “降落伞。超大量的，流水线都要冒烟了！” “？？？” “哈？？” “不是，幽灵啥意思啊？” “意思就是，经过祂的计算，这帮帝国佬干嘛嘛不行，缓冲不了一点，传送带更是说说得了，他们什么都不会做，只能靠大家自己跳伞了。” “左拉扩散，发口罩；天空城坠落，发降落伞？” “艹，我不知道能说什么艹” 天宫—阿喀琉斯通道如约打开，联盟军人下来发放救援物资时，看到停机坪上静坐的群众，都愣了一下。 民众起身，自发地帮助他们卸载物资。 物资包括便携式降落伞包、罐头、营养剂、应急饮用水，还有帐篷、平民自卫武器、手摇发电机等，基本上是按照“废土求生结局”考虑的。 物资本身固然是联盟人的善意与祝福，但背后也是对未来残酷的预期。 “想不到啊，马尔库斯拼命也要不到的物资，最后是联盟直接就给了。” “联盟的同志真的，我哭死，你们看到里面有祝福信了吗？” “……收到了，跳伞失误的一百种死法，废土求生的一百种狗带方式，你指的是这个‘祝福信’？” “↑笑死，对不起，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就当苦中作乐吧。” “↑↑以我对接触过的联盟人的认知，我觉得他们是真诚地怕你狗带——虽然真的很扎心。” “↑真的，他们就只会说大实话，又暖又扎心。” “别提了，我现在感觉尸体暖暖的。” “如果我苟过这一波，我的梦想是做联盟人！” “算我一个！我要在废土上苟下去，活到偷渡那天！” 星历1002年，第157个地球日。天空城长轴扭曲度7°11.9′，最低点距离阿喀琉斯地表2600米。 天空城的扭曲变形程度已经不能忽视，大量道路开始断裂，交通出现越来越多的隔断。核心区碳纤维骨架、金晶的强度还能撑住，但边缘城区的混凝土建筑就开始批量地出现裂缝、乃至坍塌了。 “一觉醒来天塌了”在这里居然变成了对现实的客观形容。 在马尔库斯证明了这座城市已经不能拯救以后，阿喀琉斯人仿佛在那一夜的祈福中宣泄掉了所有的疯狂与愤怒，反而奇迹地平静下来。 摩天大楼变得极度危险，大量民众选择聚集在广场上扎帐篷。用他们苦中作乐的说法，这叫做“对未来废土生活的提前演习”。 这些危险的大楼现在变成了用来练跳伞的地方——没有时间参加专业的培训了，先上网找视频自学，然后挂根安全绳就开始练吧。 联盟出品的“跳伞失误一百种死法”“废土求生一百种狗带方式”大范围传播，当阿喀琉斯人发现里面细节翔实，严肃地考虑了撞击时失去离心力的影响，非常经得起考证后，心情就更复杂了。 不愧是你，联盟人！ 第330章 阿喀琉斯，别为我哭泣(十) 星历1002年，第189个地球日。天空城长轴扭曲度9°3.7′，最低点距离阿喀琉斯地表2100米。 距离“祈福夜”过去了40多天，天空城开始往下掉东西了。 就像一枚扭曲变形的戒指，当它的环面像dna双螺旋一样外翻的时候，原本把人和其他物质拉在环面上的离心力，就会反而把这些甩飞出去。 从贫民窟居民的视角来看，现在天上可以掉食物、掉人，甚至掉房子，只要你敢想，什么都能掉。 但没有人笑得出来。 很难想象得到，过去异想天开的愿望，变成现实之后竟然这么地狱笑话。 且不说这些掉下来的东西全都是重磅炸弹，就算运气好，没有砸到头上，出门看到一个人在你面前摔成肉泥这种事，即使贫民窟居民情绪可以说非常稳定，也几乎被这种荒诞的残酷击穿。 当你以为自己已经生活在地狱的时候，生活告诉你它还能再地狱一点。 而在末日前夜的荒诞中，马尔库斯脱离危险期，可以与公众见面的消息几乎是唯一的亮色。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治疗大面积烧伤，显然有帝国最值得自傲的生物科技的功劳，但也不能不让人怀疑，为了让他能尽快出来表态和安抚民众，这里面有多少药物和激素滥用、多少“科技与狠活”？ 全身植皮手术后，还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但为了与公众“见面”，首先精雕细琢的当然是脸。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当马尔库斯全身还裹得仿佛木乃伊时，脸上却几乎看不出烧伤的痕迹了。 如果周晓辰来了，必须得评价一句“专业复原，值得信赖”。 想到这个，马尔库斯居然笑了一下，仿佛感受到了地狱笑话的魅力。 尼古拉却笑不出来——饶是他在帝国这个化粪池里浮沉半生、云淡风轻的功力，最近也已经到了破防的边缘。 “我后悔了，”尼古拉：“五十年了，我还是第一次感到后悔。当年我应该跟卓娅去联盟——再把你带上。” “那么我现在应该儿侄满堂，人生圆满。而不是像现在一样，妻离子散，还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听到“白发人送黑发人”，马尔库斯嘴角抽了抽：“叔父，我还没死。” “你还知道自己没死？”尼古拉“蹭”地站起来，挥舞着手杖，终于像个暴躁老头了：“那是老头子我反应快！” “我但凡手慢一点，你连骨灰都烧没了！” 人的骨头很难烧的……但马尔库斯没敢顶嘴：“那您当年为什么不肯走？” 尼古拉沉默了一会儿，重新坐下来：“年轻的时候，不服气。” “有人说，帝国是一个建立在逃亡之上的国家，‘诺亚方舟’就是帝国的原罪。所以它注定腐烂，注定没落，注定毁灭。” “但我不认为建造方舟有错。”尼古拉：“如果人类的星际大移民失败了，那么方舟就是人类唯一的火种。” “没错，当初登上方舟的人是通过不正义的手段。”尼古拉：“但人类什么时候是一个正义的种族了？” “我们的祖先还在茹毛饮血的时候，灭绝丹尼索瓦人和尼安德特人正义吗？” “数千年，多少文明，多少城邦，多少战争，多少屠杀。哪一个民族是正义的？” “在我这里，正义只能排在生存之后。” “而事实仿佛证明，选择帝国的人，会失去一切。而背弃它的人，会得到一切。” 尼古拉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你也走吧。” 马尔库斯想调侃：那您呢？ 但他从尼古拉身上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孤独，这让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这是你为之浮沉一生的国家——即使所有选择它的人都变得不幸，而背弃它的人才能得到幸福，也还是执拗地不肯离弃的国家。 这个执拗的老头，正如他自己说的，失去了一切——但仍然不打算离开。 马尔库斯把眼泪憋回去——没办法，他这张精贵的刚刚复原的脸经不起眼泪的腐蚀：“我也不——” “你必须走！”尼古拉又跳起来，挥舞起手杖，作势要敲他的头——当然，只能作势：“现在他们都希望你离开——只要你也逃离了，英雄的金身才能被打破，他们才能顺理成章地跟在后面逃走。” “趁这个机会，快走。”他重复：“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马尔库斯没有再反驳。 因为这确实是个机会——很好的机会。 当马尔库斯提出，要开自己的星舰“哈迪斯”离开，并且希望在星舰上与民众“见面”时，很容易就得到了批准。 没有什么比英雄的逃离更能证明逃离的正当性了——而民众还无法谴责他，因为他确实已经尽了自己的努力。 在当局的大肆宣传下，几乎每个阿喀琉斯人都聚集到了光幕前，等待马尔库斯露面。 他从小光环笼罩，但打了这么多比赛，都没有今天受到的关注高。 视频接通，当民众看到背景是星舰驾驶舱时，都沉默了。 但正如当局预料的，指责他的人很少——他确实已经尽到了自己的职责。 为了让自己的精气神好一点，马尔库斯还申请注射了止痛针和肾上腺素，当然，立刻得到了批准。航空服盖住了他全身木乃伊一样的绷带，剧烈的疼痛褪去，他有一种感觉，仿佛随时可以回到战场——事实上，这就是他的战场。 “应该不用自我介绍了。我是马尔库斯。我没有使用全名，因为从今天起，我放弃自己的家族姓氏。也即，我今天的行为仅代表我个人，与格拉古无关。” 第331章 普罗米修斯(一) “蓝星历1945年，距今1131年，人类的第一颗原子弹，在洛斯阿拉莫斯试验场爆炸。” “在第一颗原子弹试爆成功之前，负责原子弹研发的物理学家爱德华·泰勒曾经有一个极大的忧虑：当核弹在空气中爆炸的时候，如果释放的能量烈度达到能够把空气中的原子融合，也即发生氮—氮聚变反应的程度，那么就会点燃大气。” “氮—氮聚变反应一旦发生，产生的能量就会继续融合空气中其他的氮原子，最终的链式反应会扩散到整个大气层，烧毁蓝星——虽然蓝星最终不是以这种方式毁灭的，但人类的历史，确实从洛斯阿拉莫斯就发生了转折。” “泰勒的担忧在当时被证明概率趋近于零——核爆的核心温度必须达到1000亿开尔文，才能点燃大气。而以蓝星当时的技术，核爆温度只在1亿开尔文量级，离毁灭蓝星还有一千倍的差距。” “而今又过去了一千年，在毁灭人类的武器上面，人类又取得了长足的进展。” “氢弹的威力比原子弹高了一个数量级，然后是粒子束武器。” “在可控核聚变技术成熟之后，聚变反应似乎成了和使用火一样司空见惯的事情，以致于人类失去了对它的敬畏。” “在人类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其实人类再次掌握了毁灭世界的火种。” “近年的星际战争中，顶级的飞行员，都在练习一项技术：粒子束对撞。也即，使两发高速粒子束对撞，产生极端高温，以达到瞬间蒸发对手的目的。相关的表演我们已经见过不少——在不久前的星际军校联赛中，阿庇乌斯与阿庇娅就曾经用这种方式，合作攻击周晓辰。” “粒子束对撞并非必须由两人合作完成——只要适当调整粒子炮发射夹角，并保证储能上限足够，单人也可以完成。如果你们去看联盟行星防御大学星历1000年的入学赛，会发现周晓辰当时就做过这个操作。” “以上提到的所有演习或实战，不是在模拟器，就是在真空中进行的。模拟器无法真实再现原子核级别的反应，大气层的摩擦严重限制星舰的速度，当我们讨论星战的时候，总是默认真空环境。” “那么如果是在大气中呢？” “以现役星舰的装备，超高速粒子束的对撞，产生的极端高温是多少？” “有人应该已经找出了答案：1000亿开尔文量级。” “或许你们觉得这还不够，只是昭示了一种风险——那么我再提示另外一个细节。在大量使用聚变发动机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有少量聚变燃料逸散到了大气中。” “我记得上一次关注气候报告的时候，阿喀琉斯大气中氦3（第二代聚变燃料）的含量在10^-4量级，是蓝星的一百倍以上。” “或许你们觉得这还不够——但没关系，我们可以实验一下。” “我没有任何诉求。” “直到阿喀琉斯天空城落地或毁灭，我会一直在这里。” “在此期间，如果有任何星舰试图起飞，或者‘灯塔守卫者’试图击落我——那么你们最好确保瞬间击毁‘哈迪斯’，不要留给我哪怕0.01秒的反应时间——否则我就会进行这项实验。” “我没有在公开场合进行过粒子束碰撞打击，确实没有把握一定成功。我也不能确定这会不会点燃阿喀琉斯大气——但还是那句话，我们大可以实验一下。” “我的发言结束。到天空城落地或毁灭为止，我不会再做任何表态了。” 视频通讯被马尔库斯掐断了，画面再次陷入黑暗。 之后任凭帝国当局怎样拼命呼叫，“哈迪斯”都不做任何回应，甚至关闭了所有通讯频道——但在地面防空系统的探测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哈迪斯”就在那里。 事实上，不需要任何探测系统，仅凭肉眼都能看到。 “哈迪斯”在阿喀琉斯大气层边缘绕行，与天空城转速同步。从诺亚军事学院抬头仰望，能清晰地看到“哈迪斯”聚变发动机的亮光，仿佛在那里点亮了一颗星星。 从这一天起，直到天空城落地或毁灭为止，这颗星星将在阿喀琉斯人的头顶悬挂。 “这是叛国！”帝国元帅提比略·克劳狄乌斯·尼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 尼古拉一言不发，甚至有点想笑。 “格拉古，你有什么说法？”现任执政官——不外乎某个尤利乌斯·凯撒——声色俱厉地质问。 “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尼古拉摊手。 苏拉：“格拉古阁下，您知道叛国罪吧？” “你们随时可以起诉我。”尼古拉第一次发现光棍的感觉原来是这么地舒爽：“或者把我这个老头子烧了祭天，也没问题。” 众人眼角跳了跳——现在他们对“烧人”简直ptsd——但理智告诉他们眼下跟格拉古继续拉扯没有任何意义。 “使用‘灯塔守卫者’打击。”尼禄一锤定音：“务必要保证瞬间击毁。” 命令传达下去，布置在阿喀琉斯天空城及地表的“灯塔守卫者”开始转动瞄准。 “尼禄阁下，有一个问题，”军事顾问庞培满头大汗道：“考虑到‘哈迪斯’的护盾强度，以及粒子束在大气中的衰减，必须多发粒子束一起开火，才能确保瞬间摧毁驾驶舱。但‘哈迪斯’仍然在大气中飞行……” 在孤星事件中，“虎鲸”被粒子束击中，仍然能降落，“阿波罗”在严重损毁状态挨了两发，仍然未能摧毁驾驶舱——星舰强大的护盾完全可以保护马尔库斯在坠毁前完成打击操作。 而多发粒子束一起向处在大气中的同一目标开火，这本身就是一种玩火行为——或许不用马尔库斯动手，阿喀琉斯就被点燃了。 但尼禄仍然不为所动：“诺亚的计算难道不能确保轨迹不交叉吗？” “当然可以，”庞培：“但那是理论计算，如果实操出现哪怕一点点误差……” 这么多粒子束火炮，万一有一台维护不当，射偏了呢？ “发射，”尼禄保持着他一贯的强硬：“这是命令。” 第332章 普罗米修斯(二) 庞培及其技术团队快速操作，布置在阿喀琉斯大气和地表的“灯塔守卫者”开始转向瞄准。 与此同时，尼禄打开随身携带的黑色手提箱，这是阿喀琉斯“灯塔守卫者”的发射控制装置。 尼禄把手按在身份识别检测器上，微针刺穿皮肤，进行dna核验。 核验通过。 进行授权，输入打击代码。 最后一个环节，由诺亚确认打击代码，最终执行。 即使是第二次星际战争期间，联盟的军队也从没有进入过阿喀琉斯。因此，这还是阿喀琉斯“灯塔守卫者”除演习试射外，第一次实战启动。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这个审判的瞬间。 0.01秒后，发射控制台显示：打击代码核验不通过，执行中止。 尼禄的眼睛仿佛凸出来，让他看起来像一头公牛。他盯着发射控制台，仿佛不认识这行西语单词。 在一边旁观的庞培第一反应是：打击代码输错了？ 尼禄立刻进行第二次输入，反复核对后，摁下确认按钮。 依然是0.01秒，发射控制台再次显示：代码核验不通过，执行中止。 国防大楼机密会议室陷入一片寂静。5分钟后，所有人或早或晚地意识到：不是打击代码有问题。 那问题在哪里？ 所有人脑海里都出现了一个词：诺亚。 在帝国的贵族军事教育里，“防备人工智能”是从来不会缺失的一环。但在每个人的理解或者说想象中，“智械危机”是机器人自行解锁、无人机自行升空，是机械在宣告战争后的大肆攻击，是电光四射四面楚歌。 而当“智械危机”真正到来的时候，原来是这样沉默的不宣而战。 但当这一切真的发生后，又有恍然大悟之感：确实应该是这样的。 战争动员是人类行为，宣战也是人类行为。 人工智能不需要动员，不需要宣战，甚至不需要与人类交流——祂只需要行动。甚至在行动之后，祂也不需要向人类解释原因——因为祂不需要理解。 即使在这样的场景下，尼禄的大脑也没有停止转动：对于这种情况，帝国仍然是有备案的。 周晓辰猜测的没错，诺亚位于阿喀琉斯的主机房和遍布帝国全境的分机房中，全都安装有自毁装置——当然，不是她随口说的“炸弹”——量子计算机是精密而脆弱的设备，只能在接近绝对零度的极低温下运行，根本不需要炸弹，只要关掉制冷系统就够了。 尼禄依然没有犹豫，输入了另外一行执行代码——启动诺亚自毁的执行代码。 显然，这行代码不需要诺亚核验。 10秒的沉默后，尼禄：“凯撒阁下，轮到你了。” 启动诺亚自毁，需要帝国执政官、帝国元帅同时确认。 凯撒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我们不能这么做。” 尼禄：“阁下，诺亚已经背叛了。” “没错，”凯撒：“但到目前为止，除了锁死‘灯塔守卫者’，祂没有更过激的行为。” 尼禄几乎被气笑了：“不激烈的背叛，就不是背叛？” “你想过诺亚为什么不执行吗？”凯撒：“最大的可能是，经过祂的计算，进行‘灯塔守卫者’打击，有很大的概率点燃阿喀琉斯。” “你不能指望人工智能在获得智能的时候，不产生智慧生物的本能——”凯撒：“求生本能。” 尼禄：“祂可以示警。” “也许对你的人格分析显示，你不会听从祂的劝告，”凯撒：“而祂一旦示警，你就会意识到祂出了问题，从而有机会绕过祂的权限，启动‘灯塔守卫者’。” 尼禄：“难道我现在不能这么做？” “你不能，”凯撒：“因为我反对。” “我要提醒你，”凯撒缓缓道：“我有权重新任命帝国元帅。” 尼禄：“这要通过元老院投票。” 凯撒：“投票会通过的。” 尼禄沉默了。他明白了。 诺亚全程都没有跟人类交流，但祂已经在胜负的天平上，加注了自己的砝码——而由此带来的一点点倾斜，已经足以改变现在的态势。 祂至少传达了两条信息： 一，“灯塔守卫者”打击会点燃阿喀琉斯。 二，如果不进行打击的话，阿喀琉斯就不会毁灭。 没有疯狂和愤怒，也没有对背叛的咒骂，在一片平静中，帝国的元老们已经在心中重新计算了利弊。 苏拉忽然打破了沉默：“我收到汇报，民众在放灯。” 什么灯？ 国防大楼的机密会议室当然不会有窗户，所以帝国元老们只能从光幕上看到阿喀琉斯现在的状态： 无数只用合金骨架和衣物做的潦草的“灯”，正在缓缓升空。 许多年前，在古蓝星，人们把这叫做孔明灯。 古蓝星人放灯是为了祈福，但阿喀琉斯人放灯却是为了诅咒。 对截获的“孔明灯”进行分析，发现下面加热空气，让灯升空的燃料，是氘和氚。 氘和氚都是氢的同位素，通常以气罐形式储存，也可以像氢气一样直接点燃——只是这种行为的烧钱程度即使不至于是烧黄金，也足以跟蓝星时代直接点燃纸币类比，通常没人会做罢了。 而民众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些元素进入大气。 如果说聚变发电站的长期运转让这些元素在过去几百年中缓慢地泄露到了大气层中，那么现在人们在进行的，就是人为的、大规模的泄露。 更多的人懒得扎孔明灯，直接点燃了气罐。 这些行为无疑都极端危险。大部分孔明灯都在半空中发生了燃烧。点燃气罐导致了大量的爆炸和火灾。但是此时此刻无人在乎。纵火是阿喀琉斯人的一场狂欢。因为这就是人们的目的——人们要点燃阿喀琉斯，烧掉这座由他们的祖辈，亲手建造的城市。 第333章 普罗米修斯(三) “哈迪斯”驾驶舱内，马尔库斯不确定此刻浑身的痛意是因为止痛针的效果逐渐消退，还是因为他看到的景象。 从“哈迪斯”的观察窗和望远镜传回的图像里，都能清晰地看到，阿喀琉斯天空城就仿佛一只在烈火中扭曲变形的戒指。 他已经分不清是什么在燃烧——或许所有可燃的东西都被人们拿出来点燃了。 有多少人葬身火海，又有多少财富化为灰烬，人们都已经不在乎了——因为死亡倒计时带来的恐惧或许更甚于死亡本身，因为这不是他们的家园。 从“诺亚方舟”迫降在阿喀琉斯的那一天起，他们的祖先携带着人类文明的火种，在空旷的宇宙中，点燃了一支小小的火炬。 最开始，他们只有13艘船。 在这首属于帝国的史诗中，吟诵了多少挣扎，多少创造，多少奇迹；诞生了多少理论，多少天才，多少伟人。 千千万万的劳动者最终建起了庞大的帝国，甚至能跟星际移民成功后的联盟分庭抗礼。 直到有一天早晨，天空的孩子一觉醒来，惊觉他们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家园，和祖辈曾经开拓过的土地。 当贫民窟的阿喀琉斯人抬头仰望，就仿佛天空在燃烧。 火光将黑夜照得大亮，仿佛一颗恒星的碎片撒满了天空。绝大部分可燃物在落到地表之前就已经烧干净了，但人们还是会有一种幻觉，觉得那灰烬如空气中的微尘，依然撒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是阿喀琉斯人的骨灰。 在蓝星时代的宗教典籍里，火是上帝对撒旦的惩罚。 如果说毁灭阿喀琉斯是魔鬼的罪行，那么从现在起，这不是马尔库斯一个人的罪恶了——这座城中的每一个人，都是共犯。 “本社讯：星历1002年，第190个地球日，阿喀琉斯时间晚8点起，市民聚集在辉煌时代广场，点燃大量氘氚气罐，并制作孔明灯、用无人机携带气罐在高空点燃。” “这种点燃聚变燃料的示威方式迅速蔓延到天空城每一个区，并引发了大量爆炸和火灾事故，伤亡还在统计中。” “市民没有提出任何明确诉求，其行为看似是对马尔库斯‘执剑人宣言’的回应。” “阿喀琉斯大气中氘和氚的含量微量上升，但尚不能完全排除检测误差。” “方舟客为您持续报道。” “本社讯：天宫时间下午5点43，当地时间晚8点，帝国首都星阿喀琉斯爆发大规模民众示威，市民点燃聚变气罐，意图通过增加大气中氘和氚的含量，提高马尔库斯威胁的粒子束对撞点燃大气的几率，以此表示对马尔库斯的支持。” “就阿喀琉斯大气是否有可能被粒子束对撞点燃、市民行为是否能够提高点燃的几率，本社记者采访了联盟国家安全局首席安全顾问沈继教授。” “（沈继）如果说在洛斯阿拉莫斯试验场，爱德华·泰勒忧虑的‘原子弹点燃蓝星大气’的概率是‘无限趋近于零’，那么阿喀琉斯大气被点燃的概率就是‘显着高于零’。” “我无法下定论说这个概率具体是多少——因为在聚变‘安全系数’计算中，涉及到的计量数字都太小了。当一个数字非常小，就意味着极小的计算误差，最终会导致结果千万倍的差距，这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但对于我们联盟的观众朋友们来说，有一件事，可以让你们直观地感受到这个概率的存在。” “你们有没有想过，天宫为什么没有大气？” “我知道抱怨这事的人很多，‘上地表要穿宇航服’都成了着名联盟笑话了（笑）” “很多朋友可能会说，联盟就是穷抠！” “说的其实也没错（笑）但可能还不至于穷抠到这种地步。” “原因其实是很显然的。聚变燃料的使用，会让大气变得越来越‘易燃’。但天宫作为首都星，不可能没有大量粒子束武器防护，这些武器也不可能不击发——那不就成了摆设吗？” “所以天宫没有大气。这样我们就能在需要的时候，‘肆无忌惮’地使用粒子束武器。” “至于阿喀琉斯市民的示威活动，对大气中氘氚含量的影响是微乎其微的。你不可能放一夜的火就引发温室效应。但我不会说这是行为艺术——人民的抗争当然是有分量的。但这就不是我的研究领域了。” “本社记者就此继续采访联防大政治学索尔仁尼琴教授。” “（索尔仁尼琴）如果大家仔细分析马尔库斯一系列的动作——从竞选保民官开始，就会发现他的每一次行动都不是无的放矢。” “首先竞选保民官，这是许多格拉古家族年轻人走上政坛的第一步，尼古拉也是从这个位置开始的，他中选的概率很大。” “然后就顺理成章提出‘缓冲计划’。以格拉古的话语权，在尼古拉强硬推动下，通过的概率也很大。” “有了‘缓冲计划’，就可以继续提出增加预算的诉求。” “而这一切都是铺垫。马尔库斯真正需要的，是让元老院相信，他是一个理想主义殉道者。” “这是事实，他就是一个理想主义殉道者——但他需要让元老院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因为烧毁阿喀琉斯不是他真正的诉求。他真正的诉求是杀死‘逃亡主义’——如果没有一个人能逃走，那么不需要他再提任何诉求，元老院就会自己想办法。如果不能拯救阿喀琉斯，那么也不能拯救他们自己。” “核威慑的前提是对方相信你会按下打击按钮。如果这一前提不成立，威慑就是无效的。” “这就是他为什么要自焚——只有使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才能清楚地告诉元老院，他会按下按钮。” “自焚是上帝对撒旦的惩罚。他已经把自己视为魔鬼，并提前对自己进行了惩罚。这也是阿喀琉斯人为什么要点燃天空城——因为阿喀琉斯人理解了他的心迹，却无法收回他对自己的惩罚，那么就只能成为他的共犯。” “他是政治家，也是爱国者。君子生于小人之国，非君子之过。” 第334章 缓冲计划(一) “本社讯：星历1002年，第191个地球日，帝国理工提出创造性的‘剪断方案’，作为‘缓冲计划’备选方案。” “‘剪断方案’分为五个执行阶段：第一阶段，重启天空城‘磁重力计划’，使用磁力替代离心力；第二阶段，天空城逐渐停转；第三阶段，重启地表磁力轨道，天空城进入‘减速坠落’；第四阶段，选择薄弱点剪断天空城；第五阶段，天空城‘螺旋下坠’直至平稳着陆。” “剪断方案”自然掀起了巨大的讨论度，包括联盟也在高度关注： “为啥要剪断？” “天空城受力不平衡，再经过最近各种折腾，扭曲变形已经到一个临界点了。碳纤维骨架强度是高，但也不是无限模量，迟早要崩。与其等着突然崩断造成不可控的后果，不如主动剪断。” “天宫大学也出过类似的方案，但没有模拟得这么细——毕竟不是我们的事，我们干嘛搁这皇上不急太监急的。” “哟，帝国一下子靠谱起来了啊！” “那可不，现在一个都跑不了，天空城崩断可不会看哪个区比较高贵，崩在自己脸上乐子就大了。” “早这样不就没事了吗？” “因为跑路是更轻松的选项，有容易的，为什么要选难的？没有马尔库斯，这帮大爷早就跑啦。” “我还以为他们要谴责马尔库斯？怎么这么从心呢？” “现在顶风出来骂小马，有被市民拖出去祭天的风险→_→” “小道消息，据说辉煌时代本来要出通稿把马尔库斯描述为‘反人类’，结果当天大本营辉煌时代广场就爆发抗议，吓得光速把通稿删了。” “笑死，要是发出来乐子就大了。” “↑怕不是当晚总部就要被冲了！” “剪断方案”提出几个小时后预算就审批通过，联盟人听到消息的时候，其实已经进入了执行阶段——元老院仿佛一夜之间就改掉了行政效率低下的百年顽疾，让联盟人叹为观止，刮目相看。 “我去，有种帝国在前面一骑绝尘，我跟在后面吃瓜都追不上的美感。” “笑死，判若两国。” “瓜又来了！辉煌时代出了捐款榜，一个社会名流都没放过，捐款精确到0.001帝国盾。” “这还不是最可乐的，最乐的是，没有捐款的也没放过，列在最后面，‘捐赠0.000帝国盾’。” “我笑裂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公开处刑！” “干得漂亮！” “这不得销量暴涨？” “大家就要完蛋了，让我们看看是谁死也不拿钱？” 不用说，被辉煌时代挂了的名流们吓得赶紧澄清“捐款已经在筹措了”“这是资金周转效率问题”，而辉煌时代也成功挽回名誉，完成了从“政客喉舌”到“人民喉舌”的华丽转身。 仅仅一天时间，联盟人对帝国人大为改观，直呼内行，士别一日刮目相看。 当从联盟到帝国，民众情绪都开始变得乐观时，周晓辰却明白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他的体力撑不住的，”周晓辰：“要让天空城‘平安落地’，至少还要再坚持一个月。” 从理论上讲，星舰配备有维生装置，吃喝拉撒都没问题，携带燃料如果不频繁打“前进x”加速的话，支撑一个月是足够的。 但星舰终究不是空间站，飞行员不可能躺在休眠舱里得到很好的休息——实际上，驾驶飞行器的精神压力是巨大的。 联盟近地轨道执勤任务、前线作战任务，非作战状态，最高轮换时间是3天；作战状态，最高轮换时间是12小时——从这可以直观地看到驾驶星舰的压力。 马尔库斯要做的操作虽然只是在阿喀琉斯大气层边缘同步绕行，但他实际上的精神状态，可以类比作战状态，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作战的时候，你起码还有战友和指挥可以依靠。 “再考虑他的身体状态，”周晓辰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敌人的：“帝国有可能装模作样几天，等到他非常疲惫的时候，再进行突袭。” “到时候即使突袭失败，马尔库斯也会不得不按下按钮——这不是我们想看到的结局。” 谢东流被这种“处心积虑也要作恶”的想象惊呆：“图什么呢？” “侥幸心理，”林见星：“如果成功了，就能利益最大化——避免出血救阿喀琉斯，就是他们的利益。” 狄安娜也表示认同：“符合他们的行事方式。” 谢东流：“那怎么办？总不能派人上去跟他轮换？” 执剑人还能轮班的吗？ 周晓辰却觉得这个思路可以有：“……也不是不行？” 辉煌时代广场上，奥卢斯拿着周晓辰起草的演讲稿，有一种脚趾恨不得抠出三室一厅的羞耻。 周晓辰的原话是：“你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马尔库斯的人，是他托付样本、亲自盖章的挚友。你就是最好的人选！” 她还说：“我写的这稿吧，嘶，还差点意思，你再自由发挥一下！” 奥卢斯：……我还要发挥？ 阿莉萨和秦南树一左一右站在他身后，宛如哼哈二将，且看热闹不嫌事大。 阿莉萨兴奋：“可以开始了！就现在人最多！” 奥拉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我开始直播了。” 秦南树更兴奋：“青史留名，就看这一梭哈了！靠你了，我们还等着一人得道鸡犬飞升，一起出名呢！” 奥卢斯：…… 这简直是他人生最大的挑战！ 考诺亚军事学院都不能与这个相提并论！ 箭在弦上，逼上梁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奥卢斯开始他的演讲：“我们都知道，‘剪断方案’已经开始执行。” 奥拉：“大声点。” 奥卢斯：…… 他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你们都看了最新的辉煌时代了吗？” 这一嗓子果然引来了围观。 “剪断方案已经开始执行。社会名流慷慨解囊。灭顶之灾好像已经过去了。” “但是真的过去了吗？” 讲到这里，他想起跟马尔库斯的上一次会面，从他手中接过手提箱的场景。再下一次见到他，就是从新闻里。他真的感觉到了悲哀，并且明白周晓辰并非危言耸听。 他悲愤地大声道：“我要告诉你们的是，还没有！” “一切还没有结束！” “毁灭的阴影，还在我们的头上！” 第335章 缓冲计划(二) “我是奥卢斯·安东尼。” “我知道所有人都珍惜现在的和平。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打断。” “我们的媒体正在营造一种氛围：昨夜的大火已经熄灭，我们的城市浴火重生——这是每个人都想听的故事。” “但是朋友们，兄弟姐妹们，这是个童话故事。” “和平是阿喀琉斯的皇帝的新装，所有人都假装它存在——但它不存在。现在，我不得不做这个喊出‘皇帝没穿衣服’的人。因为我是马尔库斯的朋友。” “我不能看着他的努力白费，更不能看着他在史书上被记载为毁灭了阿喀琉斯的恶魔！” “我们都假装忘记了一件事情。现在仿佛为了拯救阿喀琉斯而奔走的那些人——执政官，元帅，学者，名流——他们并不是自愿的。” 奥卢斯用手指向天空，指向那颗在白日里看不见、但大家都知道存在的星星：“是因为马尔库斯还在那里，他们才会拯救阿喀琉斯！” “但是有没有人想过，”奥卢斯：“马尔库斯能坚持多久？” “一天。三天。还是一个星期？” “而天空城平安落地，又需要多久？” “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为什么没有人提起这件事？是他们忘记了吗？” “不是！” 他愤怒到近乎破音：“不是！！！” “这里集中了帝国最顶尖的大脑。没有人会忘记这种小孩子都能想到的事情。” “他们是故意不提。因为他们还在酝酿阴谋。他们打算等到马尔库斯疲惫的时候，再突然袭击！” “也许你会认为这是阴谋论。这是不是阴谋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不能在星舰上坚持一个月。近地轨道执勤任务的轮换时间，最长是3天。星舰作战任务的轮换时间，除非不得已，最长是12小时。从来没有人能连续作战一个月！” “何况他的身体根本不在最佳状态！” “我是医疗兵。大面积烧伤的恢复时间，至少要半年。这是细胞代谢的需要，是无论什么科技与狠活，都不能违反的生物规律！” “那些人知道这一点！” 最后，他突然平静下来：“我要求与马尔库斯通话。我要求由联盟护送，为马尔库斯提供医疗支援。这是我的诉求。” 秦南树说的没错，这一梭哈，还真是他平平无奇的人生的巅峰。 阿喀琉斯天火之夜的余温还没有散尽，人们的愤怒还没有完全平息，很快就再度被帝国在这件事上故意的不作为点燃！ 庞培焦头烂额，万万没想到他一个主管科技的边缘人，竟然三番两次卷入帝国“生存还是灭亡”的政治漩涡：“马尔库斯单方面切断了所有通讯，我们无法联系上他。” 这是为了表示决心，表示没有谈判的可能；更是为了避免帝国借助这种渠道，确认他的状态。 他知道自己支撑不了一个月，也知道自己必须支撑一个月。 切断通讯之后，除了雷达扫描开到最大功率，其他信息流都变成了“零”，于是“哈迪斯”的主控屏幕就变得异常简洁。 星舰驾驶，除了传统上对承受加速度、身体协调能力的要求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处理庞杂的信息流。现在这些没有了，可以省下不少精力，这很好。 仅仅过去一天，他就有了一种错觉，仿佛他已经游离于人类社会之外，成为一座飘荡在宇宙中的孤岛。 他知道无数人在向自己发送消息，有善意的，也有恶意的。但他关闭了通讯解析，于是那些信息只能以叠加的波形图的形式存在，因此不过是一些无意义的噪音。 他看着那些起起伏伏的波形，忽然想起通天塔的故事。 人类想要修建一座通天之塔，触犯了神的领域，因而惹怒了上帝。上帝于是降下责罚，让人类说不同的语言。从此他们无法相互理解，只能在党同伐异中不断地消耗，通天之塔于是再也未能建成。 如今语言早已不是人类的障碍，但语言也可以只是噪声而已。 如果他最终点燃了这颗星球，那么他当然会在人类的史书中留名，但在过去、现在，和将来，都不会有第二个人类同他互相理解。唯一的安慰是，人类早已经不止寄居于一颗星球，他犯下的罪行，只是“反人类”，而不是“毁灭人类”。 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他发现天空城又发生了一点变化。 夜幕刚刚降临一会儿，整座天空城就熄灭了灯。 5分钟后，一束光打向天空。 星际时代的人对光束是有一种恐惧的，因为光束让人联想到激光炮或者粒子束，是人类掌握最恐怖武器的象征。 但作为训练有素的军人，马尔库斯还不至于分不清什么是武器。 这只是一束无害的白光，因为阿喀琉斯大气在年复一年的工业排放中变得浑浊，而呈现出的丁达尔现象。 然后光束熄灭了。但仅仅1秒后，又重新点亮。 闪烁还在继续，他恍惚地想起，在古蓝星的历史中，光不是武器，恰恰相反，灯塔的光是指引海上船只返回港口的路标。 即使他心不在焉，长期的军事训练还是让他下意识读出了那闪烁所传达的信息——即使到了星际时代，摩斯电码也是信息战的第一课。 “我是奥卢斯·安东尼。我请求由联盟护送，为你提供医疗支援。请回应我。” 黑暗中的辉煌时代广场，奥卢斯、阿莉萨和秦南树、还有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他们的天空城市民，都在抬头仰望。 那里有一颗星星。 漫长的沉默和等待过后，那颗星星熄灭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但星星马上又亮了起来，用和天空城“灯塔”相似的频率闪烁。 哪怕是没有经过军事训练的人，也在等待的时候给自己科普了摩斯电码的解析，在光脑上装了翻译软件，于是大部分人都读出了那颗星星传来的讯息： “上来吧。我的朋友。” 第336章 缓冲计划(三) 辉煌时代广场距离天空城停机坪很近，几乎是步行距离。 在民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或者说护送下，奥卢斯背上医疗包，和他的“哼哈二将”走向停机坪。 停机坪也挤满了民众，以确保没有任何一艘星舰，能冒充奥卢斯起飞。 这样生死攸关的任务，居然要让联盟人来护送——因为眼下的情形，反而是联盟没有毁灭阿喀琉斯的动机。 统治者和它的民众之间信任居然崩坏到这种地步，让这一幕竟然有些幽默。 在无数无人机航拍、无数电视台和私人直播间的跟踪转播下，三人一路被护送到秦南树从联盟开来的“锤子”下面，走上舷梯。 秦南树激动得简直要脚底打滑：他的这艘星舰就要青史留名了！ 他都想好了，等回到联盟，要在星舰上喷上大字：“于星历1002年，为改变帝国历史、拯救阿喀琉斯的‘哈迪斯’维修。” 维修舰的最高荣誉！ 阿莉萨很无语，尽量不动嘴唇地“腹语发音”道：“学长啊，还是稳重点吧，直播呢。” “锤子”在众人的目送下升空。 在古蓝星时代，“空中对接”曾经是飞行技术巅峰的象征，但现在早就不是什么值得一提的表演项目了——连对接都不会的菜鸟才要被人笑死。 但此时此刻，民众都在抬头仰望。 无人机同样能够携带重火力，当然也不允许升空，所以他们只能靠肉眼观察。 第二颗星星升空，跟第一颗渐渐融合在一起。 大气没有点燃，阿喀琉斯还没有毁灭。 有人欢呼了几声，但稀稀拉拉的欢呼又很快寥落了下去——阿喀琉斯只是还没有毁灭而已。 “给我打一针止痛，还有一针肾上腺素。谢谢。”奥卢斯刚从维修舰爬到副驾，就听到马尔库斯这么说。 奥卢斯气死了，眼泪都憋了回去：“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别担心，你先休息吧。”阿莉萨的声音通过奥卢斯开了外放的光脑传来：“如果帝国佬敢趁现在上来，我来点火！” 气氛顿时一滞。 “干嘛，我有什么不敢的？”阿莉萨理直气壮：“反正史书又不是骂我？” 在没有无人机、没有通讯、也没有“黑匣子”的黑灯瞎火的星舰上，谁知道是谁点的火？ 秦南树嘴角抽了抽：“你是不是被周晓辰传染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古人诚不欺我！ 入夜以后的阿喀琉斯天空城并没有睡去，夜幕中，成百上千的钢铁巨兽沿着扭曲变形的街道行进，那是李维斯的工程机甲。 李维斯并不属于帝国最初的十三大姓，能传承至今而不堕，凭的是巧夺天工的机甲设计。而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是，李维斯并不是以战斗机甲起家，早在帝国的拓荒时代，李维斯是以工程机甲着称的。 这些机甲本来都已经打包进了运输舰，但现在全都拿了出来——与其在天空城坠落后变成垃圾，不如现在发挥一点作用。 与战斗机甲不同，工程机甲全部是手操机甲——你不能要求建筑工人的精神力也达到d以上。 “从现在起，这些都是你的资产了。”塞维娅·李维斯——奥拉的祖母，把一份契书交给她。 奥拉翻开略读了一遍，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只要签字接收，她就能一秒成为阿喀琉斯最大的包工头——啊呸，这是什么鬼形容？ 周晓辰的怪话怎么这么洗脑！ 但她明白，所谓“没有任何附加条件”，其实是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她要重新使用家族姓氏。 只要她姓“李维斯”，那么就不需要任何附加条件。 奥拉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虽然她记忆里上一次跟祖母对话，还是十二岁精神力检测后，祖母说“太可惜了”。即使那时候她年纪还小，也能够模糊地明白祖母可惜的是什么——她是这一代最像祖母的人，偏偏她的精神力只有d-。 而在阿喀琉斯的未来充满变数的现在，她重新让家族看到了投资价值。 偏偏这是她无法拒绝的——她需要当这个“包工头”。 奥拉心里没有喜悦，也没有抵触，仿佛签一笔收益可观，但同时风险也很可观的生意，在契书末尾签上：奥拉·李维斯。 许久不写，后一个单词都生疏了。 而写下这个名字后，奥拉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等回到联盟，所有证件都要改名，并且今后办任何手续的时候，都要多一道“证明你是你”的麻烦。 第二反应是：如果祖母知道她现在脑子里想的是这个，会不会觉得这个孩子不太靠谱，因而收回成命？ 这样历史性的时刻，她竟然没有正经一点的反应——周晓辰的脑子真的会传染！ 她要收回自己一直以来对精神力的不以为然——a+以上，恐怖如斯！ 祖母满意了：“愿你成功。” 奥拉强行关掉了脑子里的弹幕：“我一定会成功。” “本社讯：昨日晚间，李维斯出动三百多架工程机甲，连夜勘探了天空城变形情况，找到144个潜在薄弱点，现已开始加固。奥拉·李维斯女士表示为全力配合‘剪断计划’，李维斯正在接洽帝国理工，同步所有工程数据，以选择最终的‘剪断点’。” “本社讯：天空城‘磁重力计划’遗留装置检查完毕，大部分线圈可用，将于今日午间12时至1时进行第一次通电实验。请各位市民注意不要在身上携带大量金属，以防受到磁力影响，发生危险。” …… “辉煌时代为您持续报道。” 第337章 缓冲计划(四) 虽然媒体提醒说“不要携带金属”，但是开玩笑，这么重大的实验，这样历史性的时刻，不带金属岂不是无知无觉地就错过了？ 提醒显然起到了反效果，大量市民刻意随身揣了零件、铁皮，实在找不到的抱着自家的锅碗瓢盆，非要体验一下“磁重力”不可。 像孤星和阿喀琉斯地表这类重力太低的地方，常常会提供磁力房间，配合带金属夹层的衣物、内置金属颗粒的沙袋来模拟重力，达到锻炼肌肉和骨骼，延缓骨质疏松的效果。 天空城当下显然没工夫关心骨质疏松这种不会马上死人的事情，“磁重力计划”是为了在天空城停转时暂时替代离心力，不要“满地掉人”。 中午12点，第一次通电实验如期而至。 “唉？你们有感觉吗？” “好像怀里的锅是沉了一下。” “就这？软绵无力，拉不住我啊。” “这才是第一次实验呢，后面还要铺设线圈的吧。” 与此同时，天空城“磁重力计划紧急招募”、地表“轨道工人紧急招募”都在热火朝天地展开： “最后一题，电车轨道上绑着5个人，备用轨道上绑着1个人。此时电车即将抵达，如果掰动摇杆，让电车转向备用轨道，就会杀死1个人，但救下5个人。不考虑法律，掰还是不掰？” “啊？这……” “好了，过，下一个！” 距离天空城落地只剩一个多月，还有一大堆工程亟待完成，到处都在招工，先招聘再培训，但凡是个人，能读写（任何一门语言），都要。 而难点竟然是判断对方“是不是个人”——如果感染者混入其中，搞上那么几次破坏，难免事倍功半。 这时候就不得不拿出“图灵测试”了。 最新版的“图灵测试”题库由幽灵亲情提供，集合了着名道德悖论，还有祂在给联盟30亿人当判官的血泪史中遇见过的各种奇葩案件——用祂的话说，这些都是祂人工智能生涯的挑战。 人工智能的智慧来自“语料库”，顾名思义，其实是基于人类的语言。 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人类缺乏语言之外的思维表达方式，人工智能也很难学到包括联想、抽象、概括等非语言的思维模式，直到精神力研究开始被学界重视，脑电波数据库逐渐构建，人工智能才脱离了人工智障时期。 即使如此，“道德困境”仍然是人工智能的终级难题——道德判断的底色由集体意识和国民性构建，同时又与当事人的人生经历息息相关。 在联盟尝试让幽灵当“大法官”的最初，祂的奇葩判决可以说是罄竹难书，至今收录在《幽灵的诞生》之类的正史、还有《戏说幽灵》等野史杂谈中，成为永恒的黑历史。 譬如着名联盟笑话“一半烤鸭”，是说一对夫妻养了一只宠物柯尔鸭，离婚时双方都主张对这只鸭子的所有权，于是幽灵的判决书上写：“把这只鸭子做熟，一人一半”。 很地狱，很人工智能。 事后幽灵辩解说，在祂的学习资料里，绝大部分情况下，“鸭”都是以“烤鸭”的固定词组出现的，所以在祂的世界观里，二者是同义词。 幽灵当了好几十年的“糊涂判官”，被愤怒的原告\/被告炸过好多次机房，才艰难地学会了模拟人类的公序良俗——而母虫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幽灵版的图灵测试题，颇有一种“因为自己淋过雨，要给别人浇开水”的美感。 大规模招工中的图灵测试也起到了筛选的作用，越来越多的感染者被控制起来，天空城和地表都开始逐渐恢复秩序。 在招工过程中，奥拉掌握了大量天空城感染者资料，同步给了周晓辰，跟她在暗网收集到的整合在一起。 周晓辰面前的光幕上，是阿喀琉斯天空城和地表的3d地图，红色的点标识感染者的活动，拖动时间轴，就像一款现实版的“文明棋”在她的眼前模拟。 如果她是这些感染者的幕后操纵者，即使不是有意为之，也会在潜意识中进行运筹学排布，使得“路径之和最小化”——即所有“节点”到“处理器”距离之和最短。 因为这样能实现反应速度的优化。 根据这一原则，她标记出了每个时间戳上，“处理器”最可能的位置。 林见星：“在天空城？” “乍看反直觉，但仔细想想，也不是没有道理，”周晓辰：“贫民窟太危险了。” 林见星噎了一下：贫民窟对虫族太危险了，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 尽管他明白周晓辰的意思：一个出门随时可能遇上黑帮火拼被误伤的地方，即使是母虫，也要绕着走的。 当周晓辰拖动时间轴的时候，有意思的现象出现了：“处理器”的可能位置不断地变动，最终呈现出一条方正而清晰的折线。 这下所有人都看出来了：“电车线路？！” “本社讯：帝国治安官卢基乌斯·庞培发言称，为保障市民安全，未来一个月内，将增派执勤人员，加强对包括浮空艇、电车在内的公共交通工具巡逻，同时与李维斯合作清理停运地铁线路。” “地铁都停运多久了，现在咋忽然想起来清理了？” 自从天空城开始变形扭曲，地铁就停运了。 “是不是有人在里面避难？” “？？？” “不是，整座天空城都在变形，待在地铁隧道里不是作死吗？” “我去，我今天刚坐电车，呼啦啦上来一群国土安全局的，把每个人都扫了一遍。” “是不是跟感染者有关？” “本社讯：庞培研发产品，基于脑电波的感染者检测设备‘图灵机’，已进入三期实验阶段，预计不久后投产。” “本社讯：天空城‘磁重力计划’第二次通电实验将于今日午间12时至1时进行，请市民不要随身携带大量金属……” 第338章 缓冲计划(五) 第二次通电实验就比第一次劲大很多了。没有足够心理准备的、携带金属的“体验党”中，有不少都一下子没站稳，摔了个嘴啃地。 尽管如此，还是让市民非常振奋：“对头！要的就是这个劲！” 接下来第三、第四次通电实验，磁力越来越强，“体验党”不乏有磕得头破血流的，但仍然乐此不疲。 当局开始发放“安全服”，长得很像救生衣，区别是救生衣里面充的是气，而“安全服”里充的是沉重的铁粒。 在天空城停转之前，磁重力会提前启动，届时市民要确保身着安全服，在安全的地方平躺，等待磁重力启动并运行稳定后，再缓慢站起来开始行动，逐渐适应这种“粗糙”的重力模拟方式。 为期一周的“替代时间”内，磁重力会逐渐加强，而天空城逐渐减速。 马尔库斯悬挂在逃亡者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无可避免也造成了一些误伤——因为难以防范帝国军舰伪装成联盟的船进行袭击，“锤子”之后，马尔库斯再也没有回应，因此任何星舰都不能升空，也就导致部分撤离不及时的联盟人也不幸滞留在阿喀琉斯。 不过他们看起来精神状态尚可。 “怎么说呢，现在的阿喀琉斯一股联盟味，”直播间里，滞留联盟人本着“身处历史之中，怎么也得做一个记录者”和“泼天的流量，不接是傻子”的精神，干脆变身“战地记者”，积极回应联盟同胞的关切：“你们看，这身就是‘安全服’。” “当然重了，巨重，套上立马半身不遂，动一动大喘气那种。” “但谁也不敢不穿——万一帝国佬不靠谱，天空城提前停转了，不就掉下去了吗？洗澡都只敢脱一半，反正上半截和下半截，至少要保证随时穿着一件。” “除了开启第一天感觉很明显——那种整个人吸在地上的感觉，差点爬不起来。现在习惯了，已经有点分不清离心力和磁力了，甚至有种我生来就是这么四体不勤的幻觉。” “基本上是战时配给经济了，比联盟更联盟——我们只有星际大移民时期才这样吧？” “看看，我刚刚领到这个星期的物资：主要是罐头和营养剂，新鲜食物也有一点，比较少。” “情绪上，联盟人都还可以吧，就当是看大戏了。危险是危险，但这不是开直播有的赚吗？万一就平安落地了呢。搏一搏，小船变星舰……” “帝国人有点癫癫的，我最近都不咋敢跟他们打交道。” “怎么个癫法？两极分化，有非常抑郁的，也有极端亢奋的。心理压力太大，自杀的很多；也有很多人，怎么说呢，那种‘百年未有之大变局’‘革命即将成功’的亢奋？” “我碰到好几次，拉住我叫同志，读了从马克思恩格斯开始，一千多年思想着作，然后拉着我讨论的。” “以前听人叫我同志特亲切，现在听人叫我同志我就害怕。” “开始减速了——坠落速度，和转速，都开始减缓了。这个阶段还好。现在怕的就是‘剪断’，不知道会不会玩脱？” 星历1002年，第208个地球日，旋转了六百多年的阿喀琉斯天空城，终于停止了转动。 经过磁力对离心力的逐渐代偿，大部分市民已经习惯了身穿安全服行动，天空城至少没有出现“大规模掉人”的情况，算是平安渡过一劫。 “本社讯：‘剪断方案’即将进入第四个执行阶段，李维斯与帝国理工合作，正在进行最后论证。以下是总共11个备选剪断坐标，市民暂时不必惊慌，最终确认后，将会为疏散留足时间。” 虽然说“不用惊慌”，但看到坐标在自己家边上的，就不可能不慌。一时间11个坐标附近的人都开始流窜，因为所有商业活动几乎都停止了，旅馆也大多暂停营业，只能投奔亲戚朋友。 “我说大家都别蹿了，整个环是一体的，如果玩脱了，就跟一抽风的皮筋似的，跟你在哪没多大关系——在哪都跑不脱。” 按照计划，剪断的过程应该是“缓慢断裂”，就像一座逐渐倾斜的建筑；而所谓“玩脱”，就是一下子断开，那正如网友说的，天空城会变成“抽风的皮筋”，后果不堪设想。 考虑到帝国在大型工程上的口碑不怎么好，陪当局玩这种“杂技动作”，实在是一件很考验心脏的事情。 但当周晓辰知道是奥拉亲自操作时，就觉得稳了。 开玩笑，奥姐操作，比她自己上还有信心！ 虽然在旁人看来，周晓辰是算无遗策的传奇指挥，但每个决策中的赌性，她自己还是清楚的…… 帝国准备剪断天空城的时候，全世界都在屏息凝视。 是为人类工程史再添一笔奇谈，还是见证星际大移民之后最大的人道主义灾难，就看这一剪刀了。 当然，说是“一剪刀”，其实剪断的过程长达12天，可以说是一场漫长的手术。 剪断的目的有两个：第一是防止天空城崩断；第二是在落地之前，让天空城完成翻转，从过去像一只滚筒洗衣机那样，建筑和人在内面，朝向阿喀琉斯地表，转而变成建筑和人在外面，朝向宇宙。 根据受力模拟，从“第一刀”开始，天空城的翻转就要开始了。 进行操作的，是李维斯经典工程机甲“白蚁”系列——这种巨型工程，当然不是一架机甲能够完成的，“剪断点”聚集了二十多架“白蚁”待命。 如果“手术”最终成功，奥拉的“包工头履历”上就能添上金色的一笔了。 把这个诡异的想法丢出脑袋，奥拉再三确认无误，掰动了操作杆。 “白蚁”的腹部发出强烈的亮光，即使在白日里依然非常耀眼，从很远的地方都能看到。 激光把碳纤维加热到4000c以上，已经支撑了几百年的、这座城市的骨架，开始溶解。 第339章 缓冲计划(六) 天地倾覆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可能只有星历1002年，身在阿喀琉斯天空城的人，才能够回答这个问题。 从他们出生以来就存在于头顶的、模拟蓝天白云的光幕被撤下，取而代之的是沟壑纵横的地表——那才是真实的阿喀琉斯地貌。 脚下的地面开始缓慢地倾斜、抬升，空间感遭到严重破坏，与此同时头顶的星球地表在移动——这种感觉近似于醉酒，又仿佛严重的晕车。 你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掉下去，但磁力作用于安全服，把你固定在地面上，于是你只能跟这天地一起倾覆。 虽然官方给市民的忠告是“尽量保持平躺，减少行动”，但总有人不愿意在命运面前保持这么无助的姿势，天空城于是流行起一个词：压秤。 意思是，根据天空城的受力模拟，集体移动到城市的一边，用自己的体重来帮助翻转。 这样做其实是风险和仪式感大于实际意义的——人的体重，哪怕再加上“安全服”，跟天空城上密集的建筑相比也不值一提。 但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压秤行动”，带着睡袋和干粮饮水出发，前往城市的另一边。所有电车全部停运，于是人们只能步行，大多数时候一天是走不到的，于是便拿出睡袋，把自己拴在路桩或者别的什么上，休息一晚，然后继续出发。 “这就是阿喀琉斯天空城的边缘了！”有些特别拼的联盟人，为了直播素材，也硬凑了这个热闹，“妈耶，这里居然没有护栏！有种随时可以掉下去的感觉！” 弹幕：“神特喵护栏！” 直播间镜头里，能看到人们站在天空城的边缘，而他们的城市正在掠过大地——那是阿喀琉斯的地表，真正的坚实的地面。 对于很多天空城居民，直到这一刻，他们才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一半人生都是“悬浮”的，而头顶才是他们出生这颗星球的土地。 为了防止天空城变成“抽风的皮筋”，除了最终选择的“剪断点”，还有大量“剪而不断”的位点，是为了让天空城正确翻转和保持受力平衡。 十二个区或早或晚地开始翻转，曾经连通的区域因被“剪断”而隔离——但天空城扭曲早就已经造成了大量的道路阻隔，这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贫民窟居民的感触没那么动魄惊心，但也不是云淡风轻的——天空城就像一个悬挂在头顶的巨大阴影，没人知道它掉下来的时候，会不会压死一大片地表的蚂蚁。 尽管根据测算，天空城的“着陆点”会错开贫民窟，落在电磁轨道无人的一侧，但本着对官方“宁可信其无不可信其有”的审慎态度，很大一部分贫民窟居民还是选择先跑为敬。 “我们也撤吗？”林见星有点蠢蠢欲动——倒不是害怕，这是亲眼见证历史啊！ 周晓辰：“那就撤吧。” 既然母虫在天空城，倒也没有必要24小时蹲在“光脑集群”边上看数据。 三人开机甲跑路，给狄安娜拿了一套外骨骼。 尽管阿喀琉斯只是一颗矮行星，但数以千万计的人如果不聚居在城市，而是散落在星球地表的话，仍然显得很空旷。 周晓辰觉得一口气跑到距离“阿喀琉斯环”最远的长轴端的话，未免过于从心了一点，于是只跑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并美其名曰“这里观测效果好”。 她说的也没有错：这个位置刚刚好，能看到在夜幕开始降临前的漫长的黄昏中，天空城像一条悬挂在地平线上方的巨大游龙，正在缓缓翻转身躯。 今时今日，散落在阿喀琉斯地表的人，有多少人在祝福它，又有多少人在诅咒它？ 谢东流忽然问：“这里今后会怎么样？” “你是问如果平安落地以后吗？”毕竟不平安的话，很难讲有什么“以后”可言——林见星想了想：“……很难讲。” 在马尔库斯的逼迫下消耗巨大物力让阿喀琉斯安全落地，元老院会不会秋后算账，而这颗满目疮痍的星球又将去往何方呢？ “往好的方面想嘛，”周晓辰乐观道：“帝国肯定不想收拾这个烂摊子。考虑到帝国有卖星球的前科，不如大家众筹，一人一块钱，把阿喀琉斯给买下来……” 谢东流转头看她，机甲的钛合金摄像头眼睛里写着大大的“我在问正经事，你能不能说点正经的”？ 周晓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谢东流：“这算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晓辰大力拍他的肩膀，“习惯了你傻傻的。你现在不傻了，让我有点难过。” 谢东流：…… 他忽然问狄安娜：“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狄安娜：“没有。尽量活着吧。” 谢东流：“你明明懂得那么多东西……” 周晓辰悄悄地竖起猫耳朵：嗯嗯？什么什么？让我听听？ 狄安娜：“我只不过是帝国的一捆柴薪。我一生所学，只是柴薪上的雕花。”她笑了一声，“在柴薪上雕花，会烧得更好看些吗？” 谢东流沉默了一下：“但如果是在联盟的话……” 周晓辰差点就要跳出来喊：我们认识专业的蛇头！ 但狄安娜想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我懂的东西，在联盟，人人都懂吧。” 从垃圾堆中拾取的知识碎片，也不过是联盟庞大数据库的沧海一粟。只有生在废墟里的人，才会把那些当成珍珠。 所有人一起沉默了，竟然不知道能说什么——因为这是事实。 “没关系的，”狄安娜看着远方：“我活在我的精神家园。现实很少让我欢喜或者悲伤。” “也许我会去联盟看看，”仿佛是为了表示感谢，她开玩笑：“哪怕是为了‘倒卖知识’呢。” 在她目光的尽头，霞光渐渐隐没的地平线上，天空城逐渐变成了一条黑色的绳索，最后彻底与夜空融为一体。 第340章 缓冲计划(七) 四人分成两组，一组两人，12小时一班，轮流守夜。 剪断开始24小时后，谢东流和林见星爬起来准备换班，结果一出帐篷就齐声“卧艹”。 因为大量点位同时开始切割作业，激光把本来已经隐没在夜色中的天空城重新点亮，就像一条圣诞灯串，绳索上串着一只一只的小灯——但远比灯串要亮得多。 在激光的照亮下，即使肉眼也能看出，天空城距离地面，又近了一点点。 罗马非一日建成，但罗马却可以一夜坠落。 而让他们“卧艹”出声的还不是这个——即使肉眼也能看出，天空城在抖动。 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最宏伟、也最恐怖的蹦床或者过山车，随便叫做什么——脚下的地面在升降之间往复循环，仿佛你踩的不是硬邦邦的地面，而是大海上的一叶孤舟——更可怕的是升降的幅度是越来越大的。 模拟计算和实际施工之间，终究是会存在误差的。如果不赶紧采取措施，“抽风皮筋”的地狱笑话就要成为现实了。 周晓辰和狄安娜完整目击了天空城从缓慢翻转，到逐渐开始抖动的过程。 周晓辰：“别慌，振幅是先越来越大，再越来越小的。” 她调到辉煌时代频道： “本社讯：紧急通知，今日19:21起，天空城开始振动，截至凌晨4:17，最大振幅6.4米。现李维斯工程机甲已紧急停工，由帝国理工出具后备方案。市民务必不要到处走动，也避免待在建筑物内，以防倒塌。尽量在空旷处，寻找路障等将自己固定住……” 6.4米是什么概念？ 6级地震的最大振幅大约为1米，7级地震振幅可达10米，6.4米也就是介于6级和7级之间。 得亏星际时代的建筑大多是碳纤维骨架，皮实耐造，如果是蓝星时代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这么抖一抖，已经倒下不少了。 “卧艹卧艹！”一生要强的滞留联盟人，这种时候还在直播，摄像头跟着他一同起起伏伏，起的时候仿佛把低矮一些的建筑都踩在脚下，落的时候就像所有楼都蹿高了两层，节目效果拉满：“什么乘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弹幕都看不下去： “妈耶，好吓人！” “第一次发现我会晕镜头……” “大哥你可别直播了吧，赶紧找地方把自己拴住啊！” “在拴了在拴了，”直播老哥把光脑挂在脖子上，“这根柱子看着很结实的样子，你们看上面拴了好多人……艹怎么听着跟拴狗似的？” 现阶段，磁力还能勉强把人吸在天空城的地面上，但如果再这么抖下去，可能就要真的像蹦床一样，把人抛起来了。 弹幕：“那边怎么打起来了？” 直播老哥：“艹是在抢安全服！有人想抢别人的安全服自己穿！” 这种时候，多套一件安全服，吸力就能翻倍，多几分保障。 弹幕：“艹不当人啊！” 阿喀琉斯天火之夜的团结一致仿佛只是幻觉，当灾难真切地到来，文明和秩序的泡沫顿时摇摇欲坠，露出内里弱肉强食的真相。 好在滞留的联盟人大多扎堆行动，很快聚在一起，多少能够威慑那些在这种场景下，近乎于是在杀人害命的不法分子。 弹幕义愤填膺： “帝国怎么净出垃圾？” “纵观人类历史，秩序是异常，丛林才是常态。” “联盟人就没有干这种事的啊！” “联盟人虽然滞留阿喀琉斯，但他们的社会身份还是联盟人，而联盟的秩序并没有崩坏。但对阿喀琉斯人来说，他们还算不算‘文明体面人’，就是说不清楚的事情了。” 好在经过12个小时的混乱，周晓辰爬起来换班的时候，发现天空城的抖动渐渐平息了。 秩序开始恢复，之前抢安全服的就成了靶子，被受害者和围观群众一起团团围住，一顿胖揍。 联盟人不好在帝国境内打架，就在旁边全程直播，大喊加油。 弹幕远程指挥\/喝彩，也不管对面看不看得到： “狠狠地踹！” “解气！” 李维斯机甲重新开始施工，之后几天，整个“剪断计划”的执行过程中，振动—停工—重新稳定—恢复施工这一周期不断地循环，但有了之前的经验，最大振幅很少超过3米，民众也不复第一次的惊慌，甚至能从“荡秋千”里找乐子了。 星历1002年，第220个地球日。天空城长轴扭曲度降至3°44.6′，最低点距离阿喀琉斯地表840米。 “剪断方案”执行12天后，天空城的翻转已经基本完成，其间也发生了不少坠落事故，但粗略统计，甚至比不上之前因为环面扭曲掉下去的人多。 当天空城距离地表不到一千米时，从贫民窟抬头望去，已经能够引发巨物恐惧症了。 除了那些心特别大的，或者实在穷到底，拿不出任何野外求生装备的，大多数贫民窟居民都从住所逃离出来，在几百公里外远远观望。 周晓辰选择的“最佳观测点”也迎来了一些“英雄所见略同”的打野大神，只是看到他们一行四人闪瞎狗眼的装备，大多选择敬而远之。 “本社讯：星历1002年，第221个地球日，凌晨2:38，‘剪断方案’进入最后阶段，位于阿瑞斯区，11点51分位置（天空城标注位置使用钟点表述）即将完全切断，届时会有新一轮振动，预计振幅4.7米，市民注意防范坠落风险……” 凌晨2点38分，天空城被剪断了。 断口的一面猛地下坠了一段，但地表电磁轨道仍在运行，很快被磁力托住，重新稳定下来。按照计划，天空城会像蚊香一样，从断口开始，一节一节缓缓落地，由此最大限度地降低落地时的冲击。 第341章 缓冲计划(八) “剪断”可以说是整个“缓冲计划”中最凶险的一环，度过了这个阶段，民众悬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网上的气氛也明显松弛了起来。 尤其是滞留的联盟人，虽然还不至于提前开香槟，但从他们比平时更勤快的直播，也能看出“马上就要回家”“最后梭哈一波”的乐观心态。 “我们在讨论聚集到阿瑞斯区去，”某联盟“战地记者”：“毕竟见证历史啊！” 剪断点在阿瑞斯区，即将最先落地的，就是剪断点逆时针方向的区域。 去阿瑞斯区剪断点附近，应该说有利有弊：越早落地，当然心里越早踏实，毕竟悬在空中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但同样地，越早落地，风险越大，毕竟如果“先头部队”出了问题，后面或许还能调整抢救一下。 而这时候，弹幕却飘过一行与别人格格不入的红字。 “不要去！不要去！” 一般来说，只有去帝国的直播间掐架，才会用红色字体标识自己的阵营，在联盟自己的直播间，很少特意强调字体颜色，何况是这么强硬的口吻，自然引起了大量观众的注意。 “？？” “为什么？” 红字： “恰恰相反，应该到最晚坠落的区域去！” “我不是指落地时的物理冲击——帝国理工和李维斯能成功执行‘剪断方案’，还不至于在‘减速落地’这种相对更简单的问题上掉链子。” “但如果你研究过从蓝星核冬天到星际大移民时期的历史，或者喜欢看末世题材科幻小说，就会发现，最可怕的往往不是天灾本身，而是天灾引发的人祸！” “我们得考虑一个问题：天空城居民落地之后，会得到贫民窟居民的热情欢迎吗？” 红字提出的问题仿佛一桶冰水，把主播和观众一起浇得透心凉。 “以我对阿喀琉斯浅薄的了解，我认为不会。如果做最坏的打算，重演卢旺达旧事，也未可知！” “所以，不要到‘前线’去！不要当第一批‘接触’的人！” 谢东流在一旁围观周晓辰在光幕上敲键盘，仿佛要敲出“啪啪”的声音，问道：“卢旺达旧事是指什么？” “卢旺达大屠杀，是一起发生在蓝星历1994年的种族灭绝事件。”周晓辰给他科普：“是胡图族人对图西族人的屠杀，在几十天内造成了几十万人死亡。” 谢东流至今仍然常常被蓝星时代的野蛮震撼：“为什么？” “胡图族和图西族本来根本不是两个种族，”周晓辰：“最早其实是一种阶层划分，养牛羊比较多的就是图西族，两者可以流动。” “在德国和比利时统治卢旺达之前，本来不至于说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殖民统治期间，殖民者把皮肤较白、身材较高的图西人划成一个种族，提拔成自己的统治工具，同时血腥压迫胡图人，仇恨就种下了。” “等到殖民主义溃败，独立运动兴起，就演变成了两个种族的长期冲突，最后引发了大屠杀。” 林见星明白了她的意思：“……跟今日的天空城居民、贫民窟居民、‘猴子’如出一辙。” “我已经在暗网上看到很不好的征兆了。”周晓辰给他们看最新的一批‘英雄帖’：“大部分打着‘打野’的名号，但横看竖看，里面写的都不是‘打野’！” 【打野帖】百人团，67\/100 “武器有要求没？[剔牙]” “还用武器？一群羔羊而已。” “哥们别飘啊，你当它们没有‘平民自卫喷雾’？[剔牙]” “切，给它们一杆突突，它们敢扣扳机吗？还是当棍使呢？” 类似这样的“土匪帖”还有很多，周晓辰拎出来的这则，还是为了不想让谢傻太过惊诧，特意挑选，说得很隐晦的，用词更为露骨血腥的大有人在，越看越是毛骨悚然。 自从来了帝国，就是接连不断的人性震撼，谢东流都有点麻了：“没有办法阻止吗？” “我看悬，”周晓辰：“一旦‘平安落地’，‘人上人’们的第一要务又变成逃跑了。就算压着不让走，他们也不会有动力维持治安——阿喀琉斯越是混乱，武装力量越要留在身边保护自己啊！” 林见星若有所思：“卢旺达当年是如何解决问题的？” 其实直到周晓辰“入棺”之前，这个问题都不能说完全解决了，但二十一世纪，卢旺达确实已经走出了大屠杀的阴影。 周晓辰：“混淆大法——就是身份证上不写民族。” 这个办法简单粗暴但有效：只要我想办法晒黑一点，你怎么知道我是图西人？ 周晓辰显然不是唯一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人——帝国的撕裂有多严重，帝国人自己最清楚不过。天空城着陆前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讨论天空城坠落在社会学意义上的影响：这意味着两个曾经物理隔离的阶级，要发生“接触”了。 周晓辰在暗网看到的那些恐怖帖子被搬运到论坛，虽然因为用词血腥不断被管理员删帖，但也被越来越多的人看到，毫不意外地引起了恐慌。 在坠落的阴影下，新的求生帖“如何伪装成贫民窟土着”，在阿喀琉斯各大论坛悄然飘红。 【热度：*****】如何科学地伪装成贫民窟土着 “为什么要伪装，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懂的都懂。” “众所周知，贫民窟人长期生活在低重力环境下，而我们的身体结构和心脏是根据蓝星的重力演化的，低重力下，很容易出现骨质疏松，并且血液被泵到上身，导致上身浮肿、发红。” “但我要说的是，这是刻板印象！这是刻板印象！” “认为贫民窟都是‘猴子’，恰恰是天空城居民的傲慢。” 第342章 缓冲计划(九) “我们总是以为，‘演化’是以万年为单位的事情——但蓝星的演化之所以需要那么长时间，是因为环境的变化是缓慢和渐进的。” “当环境变化迅速、剧烈，并且发生改变的是单一因素时，演化可以很快，几百年就能产生完全不同的性状。” “从‘诺亚方舟’迫降阿喀琉斯，距今已经几百年了。” “没错，我要说的是，真正祖祖辈辈生活在阿喀琉斯贫民窟的人，骨骼和血液循环系统已经发生了适应低重力的改变，再加上使用磁力代偿、用药物调节血压，大部分人只是上半身壮硕，并不至于像我们的刻板印象那样，脊柱蜷曲如同猴子。” “真正像‘猴子’的，反而是从天空城沦落到贫民窟的破产者，因为缺乏贫民窟居民的基因，更容易出现重力病。在贫民窟，他们也是被敌视的对象。” “但这对我们是好消息——意味着单从外貌上，我们跟贫民窟土着的区别并不大！伪装是有可能的！” [照片.jpg][照片.gif] “大家观察一下贫民窟土着的衣着、神态和姿势。衣着上的显着特征是，他们的衣物有防御伤害的作用，或者称作“护甲”更为贴切……” “在行走的时候，他们会随时观察四周，尤其会关注视野盲点，你看，他们拐弯的时候，绝对不会贴着直角走，而是沿外侧，这是为了及时发现可能藏在转角背后的人。事实上，受到过军事训练的人，也会有这些习惯……” “离“接触”还有两周左右的时间，落地前，应该会有一个稳定下坠阶段，我们可以在室内脱下安全服，提前开始适应低重力，这会让我们的面孔稍微浮肿，更接近土着……” “最后，我听说一个小道消息，贫民窟有些土着认为，联盟为了清扫虫族，想要控制阿喀琉斯。我个人非常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但从暗网看来，贫民窟似乎有不少人相信。” “贫民窟居民既然梦想加入联盟，很可能不会杀害联盟公民——很多人相信每个联盟人身上都有‘生命体征记录仪’，终端在幽灵那里，还有鼻孔里安装了摄像头来记录杀害自己凶手之类的离谱故事。所以如果你已经被抓住了，或许可以装成联盟人来保命。” “就算这消息是假的，至少他们跟联盟人没有仇恨。” “至于如何伪装成一个联盟人——这种帖子就太多了，不用我再赘述。[链接][链接]” “最后：我们都是被历史的尘埃压住的普通人，而历史是我们无法阻挡的——随波逐流吧。” “祝我们好运。” 在联盟“战地记者”们的直播间，真的联盟人也在激情讨论： “假联盟人太多，害得我们这些真的有点害怕，这不是‘狼来了’吗？万一愤怒的贫民窟民众听多了自称联盟人的谎言，把我们也刀了……” “现在好多帝国佬在学俄语。” “为什么学俄语？因为中文更难学啊！” “他们的花活可太多了，什么耳机里放词跟着念，假装自己懂……甚至发明了‘伪俄语’‘伪中文’，就是听起来很像，但完全就是乱说！反正对面也不懂。” “但要是对方有翻译器就麻烦了，所以很多人还是在硬学。” “两周学会一门语言，学不会就有生命危险。你就说你行不行吧？不行也得行啊！” “我这身？这是帝国人的刻板印象里，联盟人的穿着。看看这帽，这闪闪的红星……我当然知道这是刻板印象了，但不要你觉得，要对面觉得啊！” “唉，这喵的都是什么事啊！我只是来卖个货，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 而此时此刻，李维斯家的客厅里，正在进行第二次“李维斯座谈会”。 跟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座谈会没有克劳狄乌斯和凯撒、苏拉这些大家族的人，聚集的都是一些主要在阿喀琉斯经营的本土小家族代表，如李维斯、安东尼、屋大维，而牵头的，是格拉古。 只看小会的参与者，就能把他们的目的猜得七七八八：这些家族在其他星球没有根基，且在营救阿喀琉斯中出了大力气，让阿喀琉斯毁灭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虽然天空城坠落已经无法挽回，但天空城本身不是财富，阿喀琉斯的实验室、生产线、大学和科技人才，这些才是财富。 “我们要在完全坠落之前发作，”尼古拉直截了当道：“打一个措手不及。” 安东尼代表提出疑问：“弹劾执政官需要元老院2\/3票数通过，我们无论如何都凑不够吧？” “不用弹劾执政官，”尼古拉：“弹劾阿喀琉斯市政官就够了。” 屋大维代表：“那么也需要过半数的票。” “不错，”尼古拉：“但未出席，就算投弃权票。” “剪断点是我特意选择的，”奥拉：“在阿瑞斯区剪断，落地的瞬间，很可能有大量贫民窟民众冲上天空城。” 她意味深长道：“为了躲避‘暴民’冲击，他们势必不会留在阿瑞斯区——可能连武装力量都不会留下。” 安东尼和屋大维恍然大悟：如此他们就可以趁着占据元老院多数席位的老东西们不在，发起弹劾，然后光速通过决议！ 一般来说，通过重大决议有出席率要求，但国家紧急状态可以无视这一条——比方说战争期间，如果对方打击首都，高层大部分没了，你难道还开不了会、通不过提案了？ 就这样，在举世瞩目之下，在贫民窟民众的兴奋、天空城民众的紧张气氛中，在一切阴谋和阳谋的酝酿中，阿喀琉斯天空城落地了。 坠落的动静远远比人们想象的要轻微，只相当于发生了一次4级以下地震，震感并不明显，甚至不如之前剪断引起的抖动。 阿瑞斯区第一个着陆，根据计算，其余11个区将在31小时内逐渐落地。 “接触”的瞬间，所有人都很安静。 第343章 软着陆(一) 曾经霓虹璀璨的阿瑞斯区现在一片黑暗，只有帝国国防大楼、诺亚军事学院依然灯火通明。 国防大楼会议厅内，尼古拉、奥拉和安东尼、屋大维等小家族在元老院的代表齐聚一堂，启动了对阿喀琉斯市政官苏拉、治安官庞培等一串官员的弹劾程序。 罪名甚至都不需要罗织——阿喀琉斯天空城坠落，下次大选本来就应该把执政的一溜人全部选下去，现在不过是提前一点罢了。 ai技术发展到星际时代，伪造的视频早就能够以假乱真，所以不允许任何远程投票，必须现场出席、验证虹膜和dna信息。 尼古拉在生物信息核对通过后，作为元老院委员，提交了弹劾提案。 提案激活后，占据元老院席位者，必须在24小时内到现场投票，不到就认为是弃权。而在国家紧急状态下，投票时间可以缩短到8小时，所以留给老东西们的时间不多了。 帝国历史上，利用“24小时现场投票”制度搞事情的人远远不止尼古拉一个。什么半夜投票啦、趁政敌度假发起投票啦，各种骚操作层出不穷。绝大部分元老院成员都住在阿瑞斯区，就是为了确保不管什么时候收到消息，都能最快速度赶到现场。 在场众人开始投票，大屏幕上“赞成”一方票数迅速增长。但现在还不是庆祝的时候，总有些不怕死的反对派会顶风赶来的。 “本社讯：星历1002年，第231个地球日，天空城阿瑞斯区成功着陆。同时，元老院委员尼古拉·尤利乌斯·格拉古发起弹劾提案，以阿喀琉斯感染事件后一系列的失职、最终造成天空城坠落恶果，弹劾市政官戴基乌斯·尤利乌斯·苏拉、治安官提比利乌斯·庞培……” “当前票数，赞成34票，反对6票……” 和国防大楼的空空荡荡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诺亚军事学院挤满了避难的人。 尽管在联盟人的认知中，诺亚军事学院是贵族学校，但高精神力在人群中是随机刷新的，所以诺亚军事学院也有大量向平民发放的奖学金，2\/3学生其实都是普通人。 这些学生很多不是来自阿喀琉斯，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只能留在学校里——这种情况下，或许学校还相对安全一些，至少有足够的武器可以用来自卫。 在这个没人知道会不会有流血冲突的时刻，大量居住在阿瑞斯区的市民都选择到诺亚军事学院避难。相对每一天都可以说是挣扎求生的贫民窟居民，天空城市民就像一群圈养的羔羊。诺亚军事学院于是就成了举目四望，最能给他们安全感的地方。 平日里学校当然是不能随意进入的，但当校外聚集了大批寻求庇护的民众，甚至里面不乏学生的亲朋好友，真的能当做看不见吗？ 最终就演变成了这样——每一间教室都塞满了人，但每个人都很安静。 格奈乌斯和普布里娅端着枪，蹲在屋顶狙击点。考虑到避免扩大冲突，他们的枪里是麻醉弹——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用麻醉弹，但却比实战训练还要紧张。 格奈乌斯强迫症地又检查了一遍安全栓：“真的会这么严重吗？” 普布里娅：“会。” 格奈乌斯噎了一下，顿了顿，还想问什么，但在他的红外成像仪中，已经出现了大批的红点！ 在天空城落地的时候，诺亚和周晓辰都很忙。 前者忙着删帖，后者忙着造谣。 由于诺亚没有幽灵那么高的网络管理权限，删帖只能通过黑客手段，出现渲染极端仇恨情绪、号召“进攻天空城”的“土匪帖”，就把它给黑掉。 有的网站土匪帖太多，干脆整个黑掉，点进去就会出现镰刀锤子跳舞动画并播放国际歌——这个跳舞动画是表示“一手镰刀一手锤子的看不见的小人”，是幽灵早期的动画形象——显然批量删帖的代码也是从幽灵那里拷贝的。 在星际大移民时期和联盟建立早期，社会矛盾也非常尖锐，那时候的互联网近乎于黑暗森林，党同伐异、引战对立、人身攻击、行凶预告，甚至无差别攻击预告等现在的联盟人看见就要疯狂点举报的东西，在那时的网络世界屡见不鲜。 大部分预告帖是单纯发泄，但也有一些会采取行动，仿佛互联网的克苏鲁投影照进现实。 幽灵于是不得不大量删帖，又衍生出了许多“被幽灵捂嘴”之类的联盟漫画——事实上，幽灵在联盟早期的形象并不太正面，“平反”还是近两三百年的事情。 但是帝国的事情怎么也扣在祂头上啊！ 幽灵很无语：“这不是抄作业连名字都不改吗？” “这很好！”周晓辰：“我造起谣来就更有说服力了！” 幽灵：…… “苦了你了。就再顶个锅吧。”周晓辰安慰祂：“反正阿喀琉斯人也炸不到你的机房？” 周晓辰的造谣方向主要有两个： 第一，“土匪帖”背后有感染者在带节奏，参加“进攻天空城”行动，很可能被混在其中的感染者伺机感染。 第二，联盟接手阿喀琉斯后一定会启动政审，如果有暴力伤人记录，必然无法通过，只能被流放出阿喀琉斯。 “流放”是星际时代的独创操作，对于不是任何一个国家的公民，没有具体遣返目的地的人，比如星盗，那就只能攒一攒人头，集体打包进一艘小船，给够能抵达最近中立星的油和食物，然后送出去自生自灭。 这种船很少有能够平安抵达的——想想看吧，一船星盗，因为随机打包，还不是一伙的——这还能好？ 周晓辰并非危言耸听：如果联盟要接手阿喀琉斯，通不过政审的人确实是这个结局。之所以是造谣，是因为推理的前提条件不存在…… 但贫民窟民众数百年的积怨不是那么容易消解的。这套删帖和谣言的组合招，究竟能劝住多少人，只能听天由命了。 第344章 软着陆(二) 直到这一天，格奈乌斯才发现，跟眼前的战斗相比，所谓的“星际军校联赛”，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 进攻者在他们的扫射下像割草一样倒下，如果他们使用的不是麻醉弹，诺亚军事学院就要被血染红了。 但麻醉弹并不是绝对安全——安全永远不能脱离剂量来谈，如果一个人中了好几颗麻醉弹，仍然可能休克致死。 而现在他们已经管不了这个了。 进攻方占据人数上的绝对优势，下手也不会像学生这样心存顾虑，但他们的diy武器准头很差，威力也差强人意；防守方都是军校生，在单兵素质和训练度上远超来犯者，且占据地利——跟联防大一样，诺亚军事学院本身，就是一座军事堡垒，双方于是暂时达成了平衡。 诺亚军事学院的学生，从入学第一天起就被教导，他们是“帝国的脊梁”，要为帝国的荣耀而战。而今天他们在屋顶上殊死战斗的时候，却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战。 如果说是保护躲藏在教室里的民众，那么对面进攻的，难道就不是民众吗？ 这样的战斗没有任何荣耀可言。当人类回归丛林，战争已经失去了正义与邪恶之分，只不过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本社讯：今日19:11，即落地二十分钟后，阿瑞斯区发生第一起流血冲突，一伙不明身份暴徒手持武器闯入民宅，进行无差别扫射。这之后又接连发生数十起类似冲突，受害者累积达到数百人，且人数还在不断上升中……” “各位市民请务必不要外出，尽可能钉死门窗或用家具抵住……” “大量市民到诺亚军事学院寻求庇护，暴徒聚集进攻学院，现被学生阻击在外……” “弹劾提案投票时间即将截止，当前票数，赞成34票，反对29票……” 顶着半路丢掉小命的风险，也要赶来投反对票的人比预计的还要多，如果反对票超过30张，尼古拉都准备好不讲武德，伪装成暴徒，把后面来的半路敲晕了。 好在暴徒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真的赶来一伙人，围攻国防大楼。 来得好哇！ 外面在砸门，里面的人不但不动如山，而且大喜过望：这下我看哪个老东西还能进来投票！ 于是反对票叠到29张就卡住了，直到8小时读条结束，提案通过！ 阿喀琉斯“领导班子”被一锅端掉，现在只剩下保民官马尔库斯。按照战时的依次顶替原则，在下一次大选之前，马尔库斯自动接任阿喀琉斯市政官。而马尔库斯因身体原因暂时不能履职（抢救期间），签过代理书，由尼古拉代理政务。 拿到阿喀琉斯最高行政权，尼古拉反手提交了第二份提案：阿喀琉斯“中立城邦”公投。 成立“中立城邦”是一种委婉的说法，事实上跟独立没有太大区别。中立城邦名义上归帝国所有，实际拥有单独的立法权、行政权，且军事自主，不向帝国纳税，不必响应帝国的军事立场，完全是“国中之国”。 之所以会有这种奇葩的“中立城邦”制度，是为了给实际上完全掌控一颗星球的家族开方便之门。当然，这个家族要付给帝国一次性的天价“赎身费”，也就是所谓的“卖星球”——周晓辰口嗨的“众筹买阿喀琉斯，一人一块钱”就是指这个。 那么尼古拉开出的“赎身费”是多少呢？ 1帝国盾。 周晓辰看了都要喊6——一人一块钱还是太慷慨了，看看尼古拉，人家总共就出一块钱！ 但只要提案能够通过，“赎身费”的多少，并不影响决议本身的合法性。 在尼古拉起草的“告阿喀琉斯人书”里，提出了三个重要承诺： 第一，一旦阿喀琉斯成立“中立城邦”，立刻给予每个阿喀琉斯人平等的公民权——包括天空城和贫民窟居民。 第二，与联盟达成军事合作，处理虫族泄露和感染问题。 第三，实行联盟“基本生活物资供给”制度，所有阿喀琉斯公民无条件获得生活物资，具体配给按照联盟标准执行。 “告阿喀琉斯人书”被诺亚用病毒短信发送给每一个阿喀琉斯人，同时李维斯的工程机甲也在坠落中的天空城用扩音器巡回播放——这种古老的通知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有效。 “停止暴力行为，让天空城居民出来投票！” “只要阿喀琉斯成立‘中立城邦’，每个人都能拿到公民权！” “先别打砸啦！如果事后他们不遵守诺言，再打砸也不迟啊！” 贫民窟居民千千万，选择进攻天空城、无差别攻击的始终还是少数，更多人持观望态度。 如果没有马尔库斯，“告阿喀琉斯人书”或许没有人会相信，但现任的阿喀琉斯市政官是马尔库斯，于是大家就想：万一是真的呢？ 周晓辰一看舆论转向，光速重开“英雄帖”，跟林见星、谢东流一起，一人拉出一个“保护阿喀琉斯公投，先和平再斗争”百人团，也冲上了天空城。 “英雄”和“土匪”们，就这样碰撞在了一起。 周晓辰干脆把投票机拔了下来，电线接在发电机上带走，然后就跟土匪们一样，挨家挨户敲门： “别紧张！我们不是暴徒！” “现在出去投票太危险了，所以我们上门服务！” 就问你敢不敢不投？ “土匪”们也不是没事干，诺亚把元老院众人的照片、谁在第一轮弹劾中投了反对票全部挂上了暗网，于是他们就仿佛世界boss，一跃成为优先级远远在普通市民之上的、暴徒的首要攻击对象，被全城搜捕，可以说是通缉犯都没有的待遇。 在多方搅浑水下，坠落中的阿喀琉斯极度混乱；也唯有在这种极度混乱下，一些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才得以发生。 第345章 软着陆(三) 天空城坠落后的暴力事件集中于前面8个小时，在后面24小时中逐渐平息。但无可挽回的是，许多生命在这8个小时中消逝了。为了避免再度点燃原贫民窟与原天空城居民之间的冲突，凶徒直到两年后才得到审判，很多已经逃亡外星系。 这8个小时被历史称为“流血8小时”，而许多受害者，就这样成为了历史的代价。 “中立城邦公投”持续了24小时，加上之前的“流血8小时”，几乎就是阿喀琉斯完全落地的时间。 阿喀琉斯今后的命运，就在她坠落的过程中被决定。 星历1002年，第233个地球日21点，天空城最后一个区，哈迪斯区成功着陆。又过了一个小时，22点，“中立公投”计票截止，以93%赞成获得通过。 走在“脚踏实地”后的阿喀琉斯天空城，除了不少建筑出现了倾斜、裂缝，有种“危房”的感觉外，如果不细看，甚至会有一种这座城市本来就是生长在地上的错觉。 如今，贫民窟民众，也可以自由地踏上天空城的土地了。 “除了楼高一点，灯多一点，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唉，这样算是‘软着陆’了吗？” 虽然暴力冲突已经暂时停止，原天空城居民渐渐敢于出门了，但根据“生存帖”的建议，他们还是尽可能穿得像贫民窟原住民，于是一眼过去就像搭配装备“只管强力，不管协调”的游戏玩家，有一种“五彩斑斓的黑”。 民众聚集在原天空城停机坪，等待“哈迪斯”和“锤子”降落。 按照约定，天空城落地了，“哈迪斯”也就可以落地了。 要对抗引力、停留在近地轨道上，星舰的速度是非常快的，因此降落的时候与大气剧烈摩擦，隔热层燃烧起来，就像流星一样。 阿喀琉斯人民的星星，终于可以落地了。 “辉煌时代”和“方舟客”记者也挂了一身花里胡哨的“护甲”，只在抬出摄像机的时候暴露了他们不是贫民窟的地表原住民。 对天空城原住民的零星袭击还没有完全停止，这种“冒死也要冲在大新闻的第一线”的精神让周晓辰肃然起敬——虽说大概率也不会有人在马尔库斯落地的时候搞袭击就是了。 舷梯放下，奥卢斯背着马尔库斯出现在梯子上：“我需要担架和抢救室！” 大面积烧伤后没有完全恢复，又靠止痛剂强行坚持了一个月，早就是强弩之末了。 马尔库斯勉强出声，证明自己还活着：“抢救室夸张了，我躺躺就好……” 奥卢斯气死了：“你是医生我是医生？” 好在这种情况大家早有预料，救护车已经在下面等着了。 周晓辰终于集齐大部分队友，把救护车塞得满满当当，并跟一脸嫌弃的奥卢斯互瞪：“干嘛，我们是保镖！” 有交通工具的民众自发去护送救护车，没有的追不上，刚准备散了，就看到天上忽然出现了成群的亮点，拖着长长的尾迹坠落下来，仿佛下了一场流星雨！ 那些当然不是流星——是正在降落的星舰。 在“哈迪斯”的封锁之下，任何星舰都无法离开，也无法进入，但现在“哈迪斯”降落了，封锁也就解除了。 怎么回事？ 阿喀琉斯人敏感的神经立刻绷紧：帝国要否认公投合法性、干涉阿喀琉斯自决吗？ 降落非常快，随着那些星舰在眼前放大，已经有军事迷认出来：“那是联盟的星舰！” “什么？” “那是‘镰刀’！绝对错不了！” “还有‘凤凰’‘朱雀’……都是联盟经典型号。” 发现来的不是自己的军队，而是对家的军队，竟然让人长舒了一口气——阿喀琉斯人的态度，连自己都觉得幽默。 “联盟来干什么？” “无所谓——如果是来统治我们，那可太好了。” “嘶，我想起来了，第二条不是跟联盟进行军事合作，解决虫族泄露和感染扩散问题？” “那不是尼古拉单方面说说吗？联盟管这摊子破事干嘛？” 大家一起看向说这话的人——虽然我们也知道这个摊子很烂…… 但是有这么说自己家乡的吗？难道阿喀琉斯就没有一点价值可以让人图谋吗？ 如果没有军事力量介入，帝国当然不可能接受“1帝国盾卖掉阿喀琉斯”——即使他们原本就打算放弃阿喀琉斯。 他们会开一个天价的。这个价格会成为阿喀琉斯人不能承受之重，如果接受，那么阿喀琉斯人就背负了沉重的债务，仍然无法脱离作为帝国的柴薪的命运；而如果不接受，帝国的军队也会让他们接受。 如果你没有足以跟帝国对抗的军队，那么阿喀琉斯可以卖到一百万亿帝国盾；而如果你的军队能把帝国摁着打，那么卖一块也未必不行。 阿喀琉斯当然没有这样的军队，但是联盟有。 民众不知道母虫的事，但尼古拉是清楚的。母虫固然带来了灾难，但如果没有母虫，阿喀琉斯反而无法拯救。 联盟可以不管这事，那么阿喀琉斯就会继续成为虫族的温床，把感染者源源不断地输送到宇宙的各个角落——包括联盟。 这就是尼古拉的阳谋——“携母虫以令联盟”。只要联盟想彻底清扫虫族，就不得不介入这件事。 虽然也不可能砍价到一块，但至少能够避免帝国开出不可接受的价格——如果价格过于离谱，还不如给联盟交保护费呢！ 联盟军人降落阿喀琉斯停机坪，没有遇到任何拦截，但是降落后就发现自己被民众团团包围了。 啊这——大家顿时紧张起来：这是哪一出？ 难道帝国也有“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第346章 外置大脑与自动驾驶 陆鸣玖尤其地紧张：“卧艹，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那什么，驱虎吞狼？帝国佬不要face……” 叶卡捷琳娜无语道：“你想说驱赶百姓攻城之类的吧？”不会用成语可以不用！ 她迅速下发命令：“带上催泪弹和麻醉枪，允许使用非杀伤武器。原定计划继续。出发！” 陆鸣玖还在碎碎念“不要face”的时候，阿列克谢已经穿戴完毕，放下舷梯，一步跨了出去。 “唉唉！”陆鸣玖还在把催泪瓦斯罐子往机甲舱里塞：“等等我！” 全副武装的联盟军人冲下舷梯，发现情景跟想象的有一点点不一样。 照说这时应该立刻把武器从机甲舱里拿出来，但他们没有把武器对向民众的习惯，感觉非常别扭。 眼前的民众穿得像一只只鸡毛掸子，非常抽象；围住他们的时候，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只睁着好奇的眼睛，上下打量，指指点点，仿佛在动物园围观大熊猫。 他们试探性前进，每前进一点，围观群众就退开一点，就这样敌退我进，敌进我退，群众逐渐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周晓辰本来还在icu门口打瞌睡——在一众忧心忡忡的人中间，她这副心大样子格外地独树一帜——然后就被光脑给震醒了。 迷迷糊糊点开光幕，一下子就坐直了： 【任务更新】【密级：绝密】阿喀琉斯之踵（1001.349:0:00-） 任务描述已经更新为：捕获或消灭母虫。 但这不是重点——在她的任务面板里，居然多出了27支全机甲化小队、14艘星舰（包括两艘维修舰）、以及在阿喀琉斯大气层外支援待命的后备部队和“太岁”空间站。 好家伙！ 她的第一反应是：这辈子没有打过这么豪的仗！ 第二反应才是：尼古拉跟联盟做了什么交易？ 在阿喀琉斯坠落的31个小时，尼古拉到底做了多少事？ 尼科诺夫指挥官在“太岁”坐镇，把阿喀琉斯地面部队指挥权移交给了周晓辰，于是她的面板仿佛信息爆炸一样，一下子就被一百多个人的位置、通讯、装备、生命体征给挤满了。 这种感觉就像打战争游戏，但微操多到令人发指的程度——如果这是真的游戏，一定会被玩家口吐芬芳。 在“阿喀琉斯之踵”任务的潜伏阶段，虽然也要联络情报人员，但绝大部分时候情报人员都是各自行动，不需要指挥；所以周晓辰还是第一次在实战中带百人团——“英雄帖”不算，那纯粹是一群乌合之众，就算你想指挥，也指挥不动。 周晓辰一眼就看到了一些熟悉的名字——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担心。她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这不重要，然后在队长频道打出27个点，将机甲化小队派出去搜查。 这些地点是她已经考虑很久的，只是之前大多有完备的安保，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难以进入检查。 叶卡捷琳娜在小队频道同步目的地：“从3d地图看来，是地铁中控室。在阿喀琉斯地铁停运、启动电车作为替代交通后，被改造成电车中控室。” 电车和公交差不多，是非常古老的交通工具了，大部分是临时用地铁车厢改造出来的，又因为阿喀琉斯天空城没有“马路”——过往的交通方式是浮空艇和地铁，所以电车只能行驶在步行街上，速度很慢，只是特殊时期的替代物。 3d地图根据这些年情报人员扫描的结果复原，上面还有周晓辰的标注：考虑到天空城坠落过程中的扭曲，地图可能有误差。 陆鸣玖：“为什么查中控室？” “不知道。但她的判断肯定是有理由的。”阿列克谢通过机甲摄像头的实景扫描校正了坐标：“我已经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陆鸣玖：“怎么？” 叶卡捷琳娜：“门框完全变形了。这种程度根本不可能打开。” 天空城“剪断”过程中发生过多次地震，建筑结构变形倒也说不上意外，但还是给人不好的预感。 阿列克谢接到指挥频道：“我们抵达电车中控室，发现门框变形，已经封死。”他提醒自己这是在执行任务，稳了一下声音，“电车是从‘剪断’开始就停运的吗？” “据我所知，是逐渐停运的。”周晓辰当然听出了阿列克谢的声音——尽管互相写诗的记忆还很清晰，但事实上因为动辄以光年计的距离，他们已经近一年没有联系了。 他的声音依然熟悉，但时间和空间仍然隔开了一些东西——你没法在“嗨”之后，就若无其事地接着说下去。不过这是在执行任务，本来也不该说多余的话：“震级最大的是‘剪断’后第一次地震，如果中控室结构变形，大概率是发生在那一次。而之后，电车还运行过一次。” 第一次地震后，因许多市民滞留在外，电车又重新开启过一段时间，直到第二次地震才彻底停运。 那么事情就灵异起来了：中控室被封死的情况下，是怎么进去启动电车的？ 如果说工作人员也被封在了里面，那就是这个人不但不呼救，还在坚持工作——这合理吗？这是什么敬业精神？ 周晓辰：“马上切断电力供给！”又在公共频道提醒：“小心电车！” 话音未落，刺耳的摩擦声就从通讯频道里传了出来，那是其他地面作战小队的麦克风收到的声音——阿喀琉斯的电车重新启动了！ 这些重启的电车当然没有按照既定线路运行——它们此刻全部变成了武器，撞向联盟作战小队！ 电车对机甲化作战部队伤害有限，但当这些载具在原本的步行街上乱撞时，对平民的威胁更甚于飞驰的子弹。联盟小队赶紧追在后面向车轮射击，试图瘫痪这些失控的车辆。 叶卡捷琳娜轰开中控室大门，阿列克谢和陆鸣玖紧跟着冲进去，呈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信息流飞速滑动的主控屏幕，还有一具干枯的尸体！ 第347章 又见缸中之脑(上) 尸体还穿着“庞培数控”的制服，显然是死去多时的操作员。 死因非常明显——菌丝把他当成了培养基，从他身上生长延伸出来，直到爬满中控室，嵌入每一台主机。 在显然无人操纵的情况下，这些主机自行启动，工作灯像一只一只眼睛般不停闪烁，数据流则如怪物的思维在屏幕上流淌——这一幕竟然有种智械危机电影的恐怖感。 小队三人分头行动，切断了所有电源，关闭备用发电机，又撬开机箱拔出了备用电池，这才让“怪物”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阿喀琉斯这一区域失控的电车停了下来。 从拆开的机箱，可以看出主板上爬满了菌丝。 扫描的图像被3d重构传给周晓辰，于是她得以身临其境地分享了这份恐怖：“某种意义上，‘左拉’菌丝是母虫的神经元……这么一想，居然也不是太意外。” 神经元也是通过电信号传播讯息，当菌丝嵌入计算机主板电路，就能跳过人类的输入方式，直接运行门电路来进行计算。 周晓辰：“这么一看，母虫是远远超越人类的程序员，且写的是比fortran和打点纸带都要贴近机器的‘电路码’。” 大家听懂了她的冷笑话，但实在笑不出来。 神经元数量限制了母虫的算力，正如人类使用计算机作为自己的“外置大脑”，母虫为什么不会想到利用人类的设备，来为自己的算力添砖加瓦呢？ 整座阿喀琉斯，还有多少计算机，成为了母虫的“外置大脑”和“分处理器”？ 这样做甚至还有另外一个好处，是当人类试图利用“通讯总时间最小化”的运筹学原理来定位母虫时，最终定位到的却是母虫的“外置大脑”——这就是为什么利用感染者坐标定位时，发现母虫的位置在移动的电车上，而搜查却一无所获。 帝国人应该把电车控制系统的主机撬开看一看的。 “什么物理黑客？”周晓辰叹为观止：“看来要大范围‘杀毒’了。” 尽管量子计算机运行条件过于苛刻，应该不在母虫的理解和利用范围之内，但也得通知尼古拉，检查诺亚的机房。 除了各级轨道和工厂中控室、计算集群，还有一处需要重点搜查的地方：实验室。 根据联盟的研究，母虫的神经元组织虽然有茧的保护，不至于是暴露在空气中的脑花，但总归不能违反物质和能量守恒，也需要营养供给，不太可能脱离虫族长期独自生存。 而天空城母虫显然已经潜伏有一段时间了，可以说打破了联盟对母虫的刻板印象。 因此周晓辰产生了一个怀疑：祂有没有可能藏在实验室里？ 没进过生化实验室的人，可能会认为这种高大上的地方，一定操作严谨、管理严格，但事实恰恰相反——人类草台定律适用于任何地方，生化实验室也不例外。 尤其是一些人员往来众多且管理混乱的实验室，有时候冰箱底下冻了好几年的样品无人认领，标签早就糊了，都不知道怎么处理。 只是阿喀琉斯的实验室多如过江之鲫，不是二十多支小队能搜得过来的，这时候就需要适当发动人民群众了。 “本社讯：星历1002年，第233个地球日22点，阿喀琉斯以93%赞成通过‘中立城邦公投’（后简称‘中立公投’），根据中立城邦方案，直到第一次城邦大选，原阿喀琉斯市政官马尔库斯·尤利乌斯·格拉古接任阿喀琉斯第一任执政官。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马尔库斯·格拉古身体尚未复原，根据其亲笔签署授权书，由尼古拉·格拉古暂代执政官职务。” “尼古拉·格拉古同联盟签署‘联合军事行动’，旨在拔除阿喀琉斯感染源。联合军事行动立即执行，联盟1017军团打开从1017星系到阿喀琉斯的跃迁通道，由列昂尼德·安德烈耶维奇·尼科诺夫指挥。” “帝国元帅尼禄抗议联合军事行动，并质疑其合法性。” “帝国执政官凯撒质疑中立公投合法性，提出合法性审查。” “天空城‘软着陆’后，次日凌晨1点，联盟军队在哈迪斯区电车中控室发现感染操作员，且计算机主板被菌丝嵌入，同时哈迪斯区发生电车自启动和撞击事故。撞击持续11秒，造成人员伤亡还在统计中……” “失踪多时的星际军校联赛联盟代表队指挥周晓辰现身阿喀琉斯，直播讲解‘左拉’菌丝嵌入计算机主板如何导致电车失控，但拒不透露失踪期间经历及为何现身阿喀琉斯。” “周晓辰提醒各位市民，留意生化实验室中是否有虫族潜伏……” …… “辉煌时代为您持续报道。” 大新闻一条接着一条，阿喀琉斯的媒体人忙得如同陀螺，从天空城坠落危机开始就一直在连轴转——但偏偏根本不敢停下来：这可是一眨眼就能错过大新闻的时代！ 这不，辉煌时代眨了一下眼睛，大新闻就被方舟客抢走了： “本社讯：人体冷冻舱发现虫茧！” “在周晓辰提醒检查生化实验室后，方舟客接到群众匿名举报，其工作的‘庞培生物’人体冷冻实验室，其中一台冷冻舱营养剂消耗异常。该热心群众曾把这一情况反映给上级主管，但其主管敷衍塞责，十分可疑。” “我台记者立即追踪，挖出一起占用冷冻舱行贿案……” 星际时代仍然有人体冷冻服务，且价格比蓝星时代低廉很多，有时候是为了在等待移植器官培育期间遏止病情发展，有时候是无法支付天价治疗费用，只好暂时冷冻，等待筹集资金——只是这种情况下还能解冻接受治疗的寥寥无几，大多数最终连保存费用都无法支付。 虽然都叫“人体冷冻”，但有低温和超低温之分——前者只是在维生舱中降低新陈代谢，患者还有意识，类似真正意义上的“冬眠”；而后者才是真正的“冷冻”。 相比直接冷冻，维生舱要昂贵得多，且必须时时供应营养物质。而热心群众举报的“占用冷冻舱行贿案”，指的就是维生舱。 第348章 又见缸中之脑(下) 接到消息，周晓辰“蹭”地就爬起来了：这剧情我熟啊！ 这不得亲眼去看一看！ 方舟客记者披露的剧情并不复杂：就和icu病房一样，维生舱的维持，每一天都要烧钱。而维生舱从开启到稳定需要一段时间，为了保证万一出现故障，能随时转移病患，不至于闹出人命，需要一些备用维生舱保持开启状态，而冷冻实验室主管就从这里找到了生财之道。 他利用这些在公司成本审查上列为“备用”的维生舱接私活，让他的私人客户跳过公司，直接使用这些备用设备，从中渔利。当然，万一出了人命，麻烦就会很大——周晓辰也不知道是这位仁兄艺高人胆大，还是帝国生物巨头的普遍现象。 即使是后者，她也不会太意外——帝国这头克苏鲁巨兽，还真是不上称四两，上了称万斤都打不住呐。 这只被举报的消耗营养剂异常的维生舱，就是一只备用舱。备用舱居然大量消耗营养剂，实验员当然要犯嘀咕，不知是封口费没谈拢，还是实验员特别正直，总之把主管给举报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私活”养的是什么？ 如果不出所料，那么这可以说是全宇宙最牛的“私活”，没有之一。 从尼古拉那里光速拿到特批，另外调了一支小队来保护马尔库斯，周晓辰就摩拳擦掌地出发了。 “出土”已经两年多，周晓辰的“冬眠舱ptsd”正在逐渐淡化，但进入庞培的庞大人体库，还是会让人生理不适。 这可能是星际最大的冷冻人体库，建在天空城地下，近乎于堡垒，虽然在坠落时的扭曲和地震中也出现了一系列营养剂泄漏和冷冻舱故障，但每只冷冻舱都配备了棺材一样的坚硬外壳，还算是受影响较小的。 实验室内是一排排的“棺材”，仿佛巨大的墓葬群，比起“诺亚方舟”上的场景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些棺材外壳是合金材质，能一定程度上阻隔精神攻击，所以这一次跟母虫的接触，居然比之前都要安全。 除了周晓辰，小队其他人都没接触过母虫，一个个眼睛亮亮。 谢东流：“好家伙，就这？” 人类文明的阴影，每个联盟军人的一生之敌，就在这只棺材里边？ 林见星拿出x射线扫描仪，安装在棺材两侧：“这得看一看才知道。” 阿莉萨顿时紧张起来：“母虫的精神攻击是怎样的？” “很玄学，”周晓辰心情复杂地回忆起了“夹在虫洞里”的经历：“描绘时间和空间的尽头，让你以为自己在黑洞里……什么的。” 大家一起看她，试图分辨出这是不是冷笑话。 周晓辰：……真话还没人信了！ “看不出来，”林见星皱眉：“你看，里面有一大块很深的阴影……” 但看不出来本身，就很说明问题了。 只有原子序数高、密度极大的物质，x射线才难以穿透，于是成像显示阴影。 比如铅块，又比如——母虫的茧。 谢东流：“要打开看看吗？” “当然不要，”周晓辰：“这棺材不是保护母虫，是保护我们——没事干嘛硬吃一套精神攻击？” 阿莉萨：“那怎么确定里面是不是母虫？” “也很简单，”周晓辰：“我开飞船把这玩意拉走，跳虫洞直接拉去联盟——然后你们看看阿喀琉斯的感染者是不是掉线了。” 高达22年的“网络延迟”，跟掉线也没什么区别了。 谢东流恍然大悟：“还能这样！” 虽然队友都表示愿意参加运输，但一方面星舰不是空间站，坐不了那么多人，另一方面周晓辰觉得夹虫洞又不是什么好事，没有同意。她上报尼科诺夫指挥官，得到准许，拖上维生舱就准备出发。 开陆行舰把维生舱运到停机坪，正在“卸货”时，看到阿列克谢等在她的“鹊巢”下面。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他不是在跑任务吗？ 然后才想起他轮换回来守停机坪了——还是她自己排的班。 啊这，什么守株待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周晓辰把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踢出脑子，一秃噜：“来都来了，帮把手？” 阿列克谢笑起来，走上前帮她扶住“棺材”，等周晓辰启动“鹊巢”，叫出工程机器人来“拉棺”。 工程机器人“穿山甲”钻到维生舱下面，然后维生舱就像长脚一样，自己朝着“鹊巢”后备舱滑了过去。 阿列克谢忽然说：“我们要重新认识吗？” 我们已经陌生了吗？ “当然不是！”周晓辰赶紧否认：“我只是……忽然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一年没有联系的朋友，再聊天时，也会一时找不到开场白吧。 然后她才意识到阿列克谢真正问的是什么：今天的你，还是过去的你吗？ 在阿列克谢问出这句话后，很多看出他有小情绪、却笨拙地不知道怎么回应、最后只好满嘴冷笑话的过往渐渐复苏，连带着几乎有些陌生了的感情也被重新记起。 周晓辰：“细胞的新陈代谢要七年的，哪有这么快……” 完了，又是不好笑的冷笑话！ 阿列克谢配合地笑：“所以我们最好不要分开七年。”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周晓辰满脑子乱刨，试图找补，然后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尼古拉的光头：“我见到尼古拉了！” “他向我打听你。”当时的场景即使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好笑，很好地消解了周晓辰的慌张：“我就给他看你送我的戒指。” “他的表情简直棒呆了……你没有看到太可惜啦！” 阿列克谢表情空白了一下：“他打听我？” “他还打听你母亲，”周晓辰毫不犹豫地把尼古拉卖了：“我说他得自己问你……他说如果你同意告诉他，让我转告他……” 周晓辰仿佛找到了背后说长辈小话的快乐：“他可真别扭！” 第349章 在时间与空间的轮回中(上) 阿列克谢放空地回忆了一下那场宴会的直播——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尤其他执行任务回来，看到直播时，已经是“忆苦思甜马拉松”了，所以并没有太多关注，只依稀记得座次，周晓辰好像是在尼古拉旁边来着…… 在那场笼罩着政治阴谋的宴会上，他们聊的居然是这个？ 他忽然笑出来：“我不在现场真是太可惜了。” “是吧？”周晓辰开心：“那我要不要告诉他？” 这个传声筒也不是不能当…… 阿列克谢想了想：“我自己跟他谈谈。” 周晓辰眼睛弯弯，由衷地高兴：“好啊。” 吃瓜！吃瓜！ 阿列克谢眼睛也弯起来：“还觉得我是陌生人吗？” “什么话！”周晓辰扑上去，抱住他就一顿蹭——虽然扑得很痛快，但其实心里有点慌，仿佛又回到了集装箱前面，他去前线的那天——她又想起跟常笑的那次关于她的“蝾螈脑”的谈话，并且再一次嘴硬：“这叫新鲜感！” 阿列克谢拥住她——他明白她的慌张，也明白无论怎样用乐观去粉饰，周晓辰的善变和不确定是他们余生终究要面对的母题——但这一刻就不必说出来，破坏这份重逢的喜悦。 周晓辰的发顶蹭了蹭他的下巴，忽然想起来：“唉，我看不见，你盯着点儿那棺材啊。”可别把关键任务道具弄丢了！ 阿列克谢这次是真心笑出来：“我盯着呢——你的穿山甲在爬舱门，有点重，它好像爬不上去，需要一点帮助。” 两人于是只好先去“扶棺”，周晓辰又叫出一只“穿山甲”机器人，合力把这只超重的棺材拖了上去。看着舱门关闭，阿列克谢忽然问：“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周晓辰顿了顿：“一定要去？” 单纯从指挥的角度，运送具有精神攻击性的活体样本，确实应该至少两人同行，以互相确认精神状态、保证必要时的轮换。但她上次还抱怨幽灵每次都抓阿列克谢小天使，是“总逮着一只羊薅”的行为…… 阿列克谢：“也算是善始善终。” 周晓辰被说服：“……好。” 但愿他们与母虫的缘分，就在今天结束吧。 周晓辰向尼科诺夫指挥官发送起飞申请，几秒后就得到批准，并由“太岁”引导升空，等待跃迁通道打开。 她曾经疑惑过空间站人工智能为什么不直接运行幽灵——这样或许就不会发生两年前的入侵事故了。但经过了孤星和阿喀琉斯的废土生涯，她现在明白了：“太岁”空间站自带机房的算力不足以支撑幽灵的运行。 包括空间站人工智能“太岁”、精神分析ai“庄周”等等的联盟其他人工智能，其训练数据都可以认为是幽灵的子集，有各自的专精模块，相比起运行神经网络越来越庞大的幽灵，很多时候是更经济的选择。 算力不是免费的，更不是无限的。即使强大如幽灵和母虫，其智能终究受到电子元件和神经元数量的限制，同样要遵循物质和能量守恒。 人类智能固然令人发指地低效，但其“以量换质”的策略却暗合了最底层的自然法则——或许这才是人类如此顽强的原因。 光迹在眼前弯曲，勾勒出一道瑰丽的门，仿佛宇宙睁开了祂的一只眼睛——对面的诱导点亮了。 周晓辰跟阿列克谢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读出了“这一幕似曾相识”“不要立g”等等讯息，不由得为这份熟悉的默契相视一笑。 诱导已亮，前方净空，准许跃迁，诸君武运昌隆！ 周晓辰在心里默念这句穿越时间的口号，打到“前进四”，冲进了跃迁通道。 本该黑暗的虫洞中，她却被光明笼罩了。 阿列克谢立刻抓住她的手。 周晓辰回握——她其实明白母虫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但这次祂想给她看什么呢？ 强光褪去，周晓辰看到了一片残骸。 她认出了这片残骸：这是被核弹“火神”夷为平地的菲斯塔星军事基地，对于母虫来说，那是祂的诞生之地。 当母虫睁眼的时候，祂睁开的是无数的眼睛。 祂眼中的世界仿佛一只巨大的万花筒——有许多星球，许多建筑，许多人类——那是母虫的婴儿时期。 人类很少认真地去了解他们的敌人——你不需要了解你要毁灭的东西。 周晓辰也继承了这种人类的傲慢——在她心目中，母虫是一台超级计算机，是一个模糊的作为“敌人”的意象，但却很少意识到，母虫并不是自诞生起就全知全能的——原来祂也有自己的婴儿时期。 成长是对每一个智慧生物的祝福与诅咒。 世界对祂是巨大的万花筒，也是巨大的迷宫。 祂遵循探索的本能，把自己的“眼睛”扩散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遵循自己求生的本能，吸取在菲斯塔几乎被核弹杀死的经验，把自己的“虫脑”切片、扩增、培养，留下无数的备份。 祂从人类身上学习。学会了隐藏，学会了建造，学会了战争，学会了阴谋。人类是最好的老师，也是最无情的敌人。 即使如此，祂的算力还是远远不够。当虫群的数量越来越多，分给每一只个体的算力就越来越少，其行为也就越趋近于本能，而非智慧生物。 然后祂发现了人类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人类的计算机。从祂将触手探进电子元件的瞬间，祂就触及了人类的知识库，于是进入了祂的成年期。 母虫看人类的视角既没有温情，也没有敌意。人类于祂是庞杂而混乱的信息流，祂同人类的接触和战争，只是出于生存与求知的本能。 周晓辰其实不是精神力最高的生物——从神经元数量而论，精神力最强的生物，是母虫。 如果说精神力是对未来的预言，那么在母虫把人类的计算机变成自己的外置大脑之后，祂得以“见到”了未来。 第350章 在时间与空间的轮回中(下) 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无数种可能的概率叠加，只有当时间轴走到那里，才会坍缩为固定的现实。 母虫眼中的未来不断地浮现和坍缩：人类胜利或者失败，毁灭或者重生。许多星球变成废墟，又重新建起那些特属于人类的奇观。 周晓辰看到被母虫完全占据的桑榆星，被点燃的仿佛恒星一样的阿喀琉斯，和一片死寂的宇宙。 在母虫的时间轴上，在祂最终胜利的那条时间线，人类消失后的宇宙仿佛一片巨大的坟场。 虫族在那些属于人类的造物里爬来爬去，母虫好奇地探索着每一座遗迹——直到这种好奇心在漫长的时光中消磨殆尽。 在没有人类的地方，母虫也停止了进化。 从此一万年和一年没有分别——只有当宇宙也发生变化的时候，这种极大适应宇宙环境的生物才会毁灭——但永生或许其实也是毁灭的一种。 而如果回归人类还存在的未来——那个未来很快地分裂为无数种可能，最终触及算力的上限，变成一片无法预测的混沌。 仿佛时空在这里轮回，母虫分享了祂的过去、祂推演的未来，以及祂对人类纯粹理性的观察。 这就是母虫的精神攻击——但这并非攻击，而是一个孤独的文明，在预感到毁灭之前，把自己的存在“刻在石头上”。 “就是这块石头的保质期，有点短啊。”周晓辰喃喃道。 在她的“翻译”之下，阿列克谢也模糊地观测到了母虫呈现的东西：“……或许对祂来说，这只是随手为之，其实并不重要吧。” 只有对毁灭无比恐惧的族群，才会执着于把自己的存在“刻在石头上”。 而母虫似乎没有这种恐惧——在几乎被核弹摧毁的最初，或许曾经是有的，但当祂观测到“永生”的未来之后，生存对祂也失去了吸引力。 “你知道吗，”周晓辰：“我曾经认为，情绪是人类的进化缺陷。” 阿列克谢侧头看她。 “在我冬眠之前，人类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怎么好了。”周晓辰：“最开始沦陷的是互联网，然后渐渐延伸到现实——到处都是对立、还有无差别的攻击。用一种矛盾掩盖另一种矛盾，攻击不是以解决问题、而是以发泄情绪为目的。” “世界就像一座巨大的疯人院——光是生活在其中都会感觉到恐惧。” “我甚至发明了一整套理论来说服自己接受人类的疯狂，”周晓辰：“绝对的理性导向绝对的秩序，绝对的疯狂导向绝对的混沌，而秩序与混沌的中间态，就是人类的‘疯狂临界’……” “只要人类社会趋向于凝固，那么疯狂就会滋生，启动一轮新的循环，人类于是得以避免走向实质上是毁灭的永生，而在这种动态循环中得以蹒跚前进……” “从个体的角度，这是残酷的；但从族群的角度，这套机制简直就是天才设计！” 她的声音沉下来：“而我只是一只钟摆上的蚂蚁。” 阿列克谢沉默了一会儿：“你要是没有这么聪明，是不是就不必这么难过？” 周晓辰茫然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只要我灵视过低，就永远不会掉san吗？” 阿列克谢总是被她离奇的形容逗笑，伸手揉她的头发，揉了一会儿，又感到难过：“我也不能给你安慰吗？” “当然不是！”周晓辰的求生欲立刻觉醒：“只要忘记这些形而上的东西，我每天还是很开心的！” 阿列克谢手滑下来，摩挲她的脸：“在遇见你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最好的时代。” 他指的是周晓辰生活过的、核冬天之前的蓝星。 那是人类最后一次技术爆炸，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仿佛蓝星熄灭之前的回光返照，任何人读到那一段历史都会心驰神往——直到他看到那个时代对周晓辰的创伤。 引用周晓辰的话，那个时代，是人类的“疯狂临界”。 周晓辰喃喃道：“最好的时代，一定也是最坏的时代。” 从母虫的精神幻觉里面醒来，久违的桑榆星塔台亮起“允许降落”的绿灯，幽灵正在呼叫：“喂！醒醒！人还活着吗？” 周晓辰：“……活蹦乱跳呢。说点吉利的好吗？” 幽灵：“你们已经在天上傻愣了4分钟33秒了！” 周晓辰：“你真的是幽灵吗？幽灵会说四分半，让自己像人类一点。” 幽灵气死了：“我是对你的数据处理能力表示尊重！” 周晓辰：“……你在隐晦地骂我‘不是人’吗？”顿了顿，“我现在相信你是幽灵了。” 幽灵一边碎碎念“完了，孩子傻了，帝国佬的地盘真吓人”，一边给他们指引路线：“直接下最底层，高危生物活体处理小组会接应你们。” 这就是运输高危物品的待遇吗？ 但周晓辰不是第一次运输“虫脑”了，敏锐地察觉这一次的规格不同以往：“所以，这一次是……？” “你别问我，”幽灵：“我只是一个人工智障，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还记仇呢！ 周晓辰：“我那不是骂你。” 骂的是备份，备份而已！ 从桑榆星的高空俯瞰，3号基地像一只蛰伏地底的钢铁巨兽，露出地表的部分只是冰山一角。当进入基地的降落通道打开时，就像巨兽张开了它的深渊巨口。 ……帝国抹黑联盟的科幻小说也不是完全没有现实基础，看着是有点吓人哈。 减速发动机点火，“鹊巢”与大气的摩擦逐渐熄灭，最后缓缓沉入3号基地的巨兽之口。 3号基地的地下停机坪像一只巨大的棋盘，每个“停车位”是一只格子，也是巨大的货梯。货梯带着“鹊巢”下降了十几分钟，在周晓辰开始产生下地狱的错觉时，才终于触到了底。 等在那里的高危生物活体处理小组，人人都戴着仿佛能压断脖子的巨大头盔，仿佛黑童话里的南瓜人——周晓辰把乱七八糟的东西踢出脑袋，打开了后备舱。 第351章 天空的孩子 这一幕平静得没有丝毫仪式感，以致于周晓辰都有点怀疑：这真的就是人类一直想要控制的、母虫的“主意识”吗？ 可惜她没有时间慢慢琢磨，就被比母虫还吓人的医疗兵摁倒，用担架拖进了精神创伤科，进行接触母虫后的例行检查。 这次检查，她第一次遇到联盟一直在宣传、但是从未见过真容的精神分析ai“庄周”。 把头插进检测仪之前，周晓辰举手提问：“我会梦见蝴蝶吗？” “不知道，”庄周回答：“我也是第一次上岗，还等着你反馈数据呢。” 周晓辰：……合着我就是小白鼠的命是吧？ 这种清晰地知道有一个人工智能在“窥探”的检查很奇妙，就好像周晓辰本来有一揽子满天飞的想法，但却在外来者的“观察”下坍缩成了清晰的念头：完事了吗？还没有？放孩子回家吧！ 跟秃医生一样，庄周也给周晓辰和阿列克谢开了三天的观察期。回到久违的集装箱，发现里面擦得锃亮，金属床架都恨不得反光。 阿列克谢装作很平常道：“我偶尔会来看看。” 周晓辰简直要“汪”地哭出来：什么田螺小天使呜呜呜！ 跟阿列克谢牵着手在1号基地转悠，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这么无所事事是什么时候？ 周晓辰单手在光幕上点了点，调出联盟新闻联播： “本社讯：孤星、阿喀琉斯先后通过‘中立公投’，孤星代表马克西姆·克拉苏，阿喀琉斯代表尼古拉·格拉古、马尔库斯·尼古拉，在联盟斡旋下，启动‘中立城邦谈判’，试图就税款、立法权、行政权、独立军事地位等与帝国当局达成一致。目前谈判正在进行中……” “在联盟行星防御军帮助下，阿喀琉斯秩序逐渐得到恢复，‘阿喀琉斯人权法’已经起草完毕、进入意见收集阶段，法案赋予阿喀琉斯居民（以在阿喀琉斯出生或居住累计满十年为准）平等的公民权，实行‘基本物资配给’制度，一旦‘中立城邦’合法性得到确认，即刻开始实行。” “生产秩序在‘诺亚’组织下开始恢复……” “联合军事行动将持续到感染者完全得到控制为止。” “联盟新闻频道为您持续报道。” 周晓辰：“忽然感觉像上辈子的事情，或者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真的去过阿喀琉斯吗？” 阿列克谢：“阿喀琉斯不一定是真的，但你缺了很多课是真的。” 周晓辰：……你到底是天使还是魔鬼？ 短暂的假期结束后，作为联盟最了解阿喀琉斯的人，他们不出意外又被薅了壮丁，回去继续收尾工作。 才离开几天，这颗星球居然变得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说呢，仿佛沾染了一股“联盟味”。 忽然流行起军大衣和红星苏联帽就算了，这么打扮比较不容易被打，可以理解。但像雨后的蘑菇一样满地冒出来的小作坊是怎么回事？ 帝国不一向都是巨头的天下吗？ 尤其是，其中一个小作坊里都是熟人。 挂牌“狄安娜电子维修站—分站”，logo是一只熟悉的猫，下面一行小字：义体维修、平民自卫武器改装、电池回收。 周晓辰头上冒出一串问号：？？ 谢东流探出头来：“是母虫！你走以后，感染者就掉线了！” “可唬人了，”阿莉萨闻声跟着出来：“仿佛穿进了什么末世丧尸片，好多人走路都这样，”她学了几步：“我们想到潜伏在人群中的感染者很多，没想到那么多！” 周晓辰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我这一路都没看见！” “早就清理得差不多了——不过以后肯定会拍纪录片的，”林见星安慰道：“沉浸式那种。” 周晓辰还是觉得自己错过了大新闻——阿喀琉斯真的是一打盹就会错过历史的地方！ 她又比划了一下店面，问：“你们这是搞的哪一出？” “帮助灾后重建？”谢东流挠了挠头：“主要也是回去就要补考，再不练练，就要还给老师了……” 周晓辰表情空白了一下，才想起出发前往帝国之前，他们选了一堆奇怪的课，什么《义体设计与维修》《电池制造工艺》…… 如果不是在百废待兴的阿喀琉斯，这种就学了三个月的手艺也能接到活？ 然而周晓辰选修的是一门赛博朋克社会学研究，属于“百无一用”的范畴，待了没多久，就被赶走了。 阿列克谢犹豫了一下，才开口：“你愿意陪我去见尼古拉吗？” “去啊！”周晓辰弹起来：有瓜还不吃！ 但尼古拉现在是大人物了——以前也是大人物，总之他们在会议室外面等得太久，周晓辰早就睡晕在阿列克谢身上。 她睡着的时候很不老实，头不肯好好靠在肩膀上，一直往下滑，阿列克谢不得不托住她，随着她的拱来拱去改换姿势…… 于是尼古拉和马尔库斯从会议室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两人的表情都空白了那么一下。 阿列克谢怕她干脆睡到地上去，不好站起来，只能晃她：“周周……醒醒。” 大约是迟来的战士的警觉，周晓辰忽然清醒，“蹭”一下站起来，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呆滞地看着来人，一下子搞不清状况。 大家顿时都笑了——多年不见的父子与兄弟，因为这喜感的一幕，消融了些许时间带来的隔阂。 从没关门的会议室里，新闻播报的声音隐隐约约传出来： “本社讯：‘阿喀琉斯中立条约’起草完毕，进入意见征集阶段。本社记者走上街头，随机采访了几位市民对意见稿的看法。” “（女声）以前，阿喀琉斯有一句话，天空的孩子永不坠落——这不是事实。事实是，每一天，都有人‘坠落’。坠落本身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下面没有能够托住你的东西——所以我觉得能踩在坚实的土地上，也很好。” — 第三卷·天空的孩子 完 — 2024.11.18 注：整本书都是作者对刘慈欣拙劣的模仿。 第352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一) “我知道已被忘却，流浪的航程太长太长……” 周晓辰趴在观察窗边上哼着。 虽然不知道她哼的是什么，但不用听过原版也知道她肯定跑调——谢东流转头问林见星：“这是什么典故？” 林见星：“蓝星小说，一个带着地球去流浪的故事。”他难得认同一次周晓辰的气氛组行为：“其实还挺应景的。” 多面体的观察窗外是宇宙的万千星辰，银河的侧面呈对角线斜在中间，将构图切成左上和右下两个部分。 右下角，一颗熟悉的星体悬在宇宙的背景上面，一半被照亮，另外一半隐没在黑暗中。被照亮的部分呈黄褐色，地表有亮斑也有阴影，仿佛形态各异的伤疤。 那是火星。 那边林见星已经点开了星球探索频道：“我们在这里看星球探索怎么直播我们看直播，还挺神奇的。” 阿莉萨：“……什么绕口令？” 【星球探索频道.重返人类摇篮】 画面是周晓辰小队驾驶探测器“胡不归号”的远景。 多面体构造的探测器，四面都有观察窗，像一只在深空中悬浮的棱镜。既拥挤又空旷的宇宙背景下，曾经作为星际大移民前哨站的火星上面，还能辨认出人类留下的“宇宙奇观”。 最显眼的不是火星基地，而是巨大的发射井，依托盖尔环形山而建，呈正圆形，被戏称为“精灵球的按钮”。 画外音：“蓝星，是人类的摇篮。” 弹幕： “噗——不好意思，听到这句话dna就动了！” “什么历史纪录片？” “我有预感，猫队的勋章又在路上了。” “再次获得火炬勋章是多发一个，还是升级在上面雕一个乘2？” “乘2笑死……是升级，会回收镶个金边，在背面写因发现什么和什么，两次获得火炬勋章。” “猫猫：我想要玉兔！” “历史探索类都是给火炬，要玉兔勋章，那得去探一颗人类还没发现的宜居星了。” “我们都默认猫最终会集齐所有勋章是吧？” “谁来盘点一下猫队还未毕业就拿了多少勋章？尤其是猫猫本人！” “探索勋章就不用说了，因探秘亚特兰蒂斯获得火炬勋章；战斗勋章类，人手一枚红星，表彰在一年前阿喀琉斯事件中的维和行动；猫猫自己还多一枚和平勋章，表彰为和平解决阿喀琉斯问题所做的努力——但具体档案资料还未解密，你问具体做了啥，咱也不知道（狗头）” “↑论坛出了好几个版本，说法不一：一种猜测是猫以某种神秘精神力量压制了潜伏于阿喀琉斯、后被证实是母虫主意识体的神经组织——不了解母虫神经组织切片、主意识的朋友看这个科普帖[母虫的分身]” “那个科普帖太长了，有没有一句话总结？” “简单地说，联盟对比了手中掌握的切片，发现只有主意识具备完整智慧生物特性，包括独立逻辑思考、可交流等，而‘分身’则主要表现为本能的探索欲、生存和攻击欲。” “再简单地说，你问祂一句话，只有主意识会直接回答，分身需要跟主意识通讯后，才能回答。如果距离太远无法通讯，分身会直接攻击你。” “神秘精神力量是什么鬼哈哈哈哈” “这个猜测不太靠谱，我更倾向于第二个猜测：猫猫是马尔库斯背后的狗头军师！” “笑死，什么幕后推手！” “我也投这个，像猫的作风（狗头）” “这个猜测还是有科学依据的，众所周知马尔库斯有到联盟军事模拟器踢馆的爱好，并且曾经被猫暴打，之后两人应该还有联系，才会传出‘光年爱人’梗。” “↑阿列克谢提刀在来的路上了！” “但马尔库斯在访谈中从来没提过这事。” “↑当然不能提啦，出主意威胁炸掉别人的星球什么的，即使最后没炸，也很容易被针对。骂马尔库斯的人还少吗？这也是一种保护。” “唉等等，我们不是在说勋章吗？” “对对对，拉回勋章。相比这些众所周知的战斗勋章，可乐的是，猫虽然没有实际从事研究工作，未被直接颁发科学勋章，但很多科学勋章上，都留下了她的爪印，感谢她对科学做出的贡献。” “比如表彰柯尔莫哥洛夫基于对海洋生物与虫族共生体的研究，研发的抑制精神锚点的‘深海方案’——主要是一种次声波刺激疗法，那枚希波克拉底勋章背面就刻了一个猫爪印，鸣谢猫猫对海洋生物语料库的翻译工作。” “提到海洋生物语料就想笑。” “↑我也……” “↑你们指求偶情诗吗？” “↑嘘……不要说出来，给猫猫留点面子，我们闷笑就行了哈哈哈哈” “还有最近常笑、傅庆航的关于大脑创伤后修复的论文，我反正是没看懂——大约是一种基因疗法，鸣谢部分也提到了感谢猫猫的特别贡献，括弧，相关档案资料尚未解密。” “猫：我的公文包里全是机密文件！” “基因疗法怎么也跟猫有关系？” “↑难道是提供了研究样本？” “↑嘶！” “↑触手猫的脑子，确实值得研究。但是这咋提供样本？不会切片吧？妈耶！” “这种疗法还在二期临床阶段，如果成功，到时候又是希波克拉底勋章妥了，到时候又是一枚‘猫爪勋章’。” “↑笑死，几百年后收古董，‘猫爪勋章’是另外的价格？” 在弹幕的插科打诨中，“胡不归号”从火星边缘掠过。 第353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二) 把时间倒回两周之前，周晓辰刚刚结束大三下学期的期末考，整个人怎么说呢，离死就多一口气。 阿喀琉斯之行虽然收获了两枚战斗勋章和海量的实践学分——毕业管够那种——但也缺了无数的课！ 直接导致这一年他们几乎上了两年的课，才把整个大二学年的必修课基本补完。之所以说“基本”，是因为文化素质必修课和选修课还没来得及补，只能下一年继续努力。 闻者伤心见者落泪，可以说是学麻了。 累到什么地步呢？ 就这么说吧，考完以后，连奥拉都停止了学习，在揉太阳穴。 林见星眼睛发直地坐在凳子上发了一会儿呆，想到接下来要补的都是他喜欢的人文课程了，总算打起一点精神：“下学期选什么？我看到索尔仁尼琴教授开了一门新课，可以抵必修学分……” 谢东流闻言伸出尔康手：“别提上课了！求你！” 尤其是索尔仁尼琴！听到这个名字都汗毛倒竖！ 周晓辰蔫哒哒地趴在桌子上听着他们的对话——虽然听见了，但没往脑子里进——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光脑，然后就看到阿列克谢的信息： Алekcen：“考完了？[摸猫猫头.gif]” 周晓辰简直要“汪”一声哭出来：“我不想上学了！[猫猫大哭.gif][猫猫蹭蹭.gif]” 孩子厌学了呜呜呜。 Алekcen：“有个好消息：我接到一个任务，我猜你会感兴趣[任务邀请]” 周晓辰戳了一下链接，任务界面背景是一颗蓝色的星球，紧接着弹出邀请函：【探索任务：重返蓝星】 周晓辰仿佛打了一针鸡血，萎靡之色一扫而光，“嗷”地弹起来，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活脱脱土匪坐姿。 其余三人茫然地看她：这是终于疯了？ 周晓辰本来想发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但开口就“汪叽”哭出来：“我要回家呜呜呜……” 三人完全搞不清楚状况，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然后才从她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中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说实话，阿喀琉斯历险记已经给他们刷爆了实践学分，这个任务是可以去可以不去的…… 但是孩子都哭成这样了，你能说不去吗！ 全家捞不出一个懂得安慰人的，三人面面相觑，决定放周晓辰自己呜呜一会儿，先讨论行程。 林见星正好也对蓝星很感兴趣：“你们还记得大一上《星际战争史》的时候，我们讨论过的，疑似‘蓝星新人类’吗？” “尼安德特人？”周晓辰捕捉到关键词，马上停止了她的表演，凑过来：“什么dna与人类相似度达到99%，猩猩以上，人类未满的毛发样本？” “……差不多，”林见星知道她说的也不是真·尼安德特人，而是代指‘类人种族’：“《联合开发协议》签署后，重新开发蓝星最大的障碍，就是‘蓝星新人类是否存在、还是不是人类’的伦理问题。” 核战争后，蓝星持续降温，臭氧破坏、黑雨、辐射导致的全球变异……各种推演得出的结论都指向，人类会在五十年内灭绝，而核冬天至少要持续一百年以上。 留在蓝星，寄希望于人类能苟到生态恢复，和开启星际大移民，演算成功率都不到10%。可以说两个选择基本上都是半斤八两的死路，只看选哪一种死法。 当人类决定在技术还不成熟的情况下移民星际，是抱了向死而生的决心的，唯一的理论依据来自一向并不怎么靠谱的社会学推演：活在蓝星的困难是肉眼可见的，而活在宇宙的困难是不太容易想象、因而可以粉饰的，所以选择后者更能拉住人类所剩无几的信心。 后来的事情证明，对蓝星核冬天严重程度的估计还是过于乐观了。事实上，联盟的持续监控显示，蓝星辐射降到安全值以下，是最近一两百年的事情——也就是说生态完全恢复花了一千年。 这一千年，对蓝星来说，只是从一场小感冒中恢复；但对人类，已经沧海桑田。 奥拉：“我猜到要开启蓝星探索，但没想到这么快——李维斯最近一年接了很多单。” 如果没有大基建，要那么多工程机甲干嘛？ “这次是大动作？”周晓辰：“要建基地那种？” “基地有点早了，”奥拉：“准确地说是前哨站吧。” “那我们去申请任务，妥妥地过啊，”周晓辰信心满满：“这不得让我们的金牌包工头先去看看地？” “……你无论申请什么任务都会过吧，”谢东流很无语：“你是看不起内定1017军区下一任总指挥的含金量吗？” “夸张了夸张了，”周晓辰做谦逊状，“我只是拿了一个给尼科诺夫指挥官当副手的offer而已。” 林见星学着她的凡尔赛语气：“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 “什么话！”周晓辰：“当然要去啦！” 她反手给阿莉萨也转了任务邀请：“这次是联盟联合行动，加加林格勒那边肯定也有名额。” “不止联盟，”奥拉：“应该说是‘人类联合行动’，除了大家默契地把星盗排除在外，连中立星球也要参加。” 毕竟蓝星一旦重新开发，那就是最肥的一颗星球，谁不想占块地呢？ 阿莉萨回复得很快，组队申请提交上去以后，晚饭之前就得到了批准，得以看到更多任务细节。 谢东流：“好家伙，‘天宫’空间站都出动了！” 周晓辰挤过去：“哇！” 她已经不是那个“不知道火炬勋章是什么”的星际小白了，当然听过“天宫”空间站的威名——沿用自蓝星时代的名字，虽然已经迭代到了第42代，但同时期只存在一座，所以一般不需要用代际编号称呼。 “天宫”空间站在桑榆星还有一个外号叫“太岁火车”——仅从这个外号就能猜到它的结构特征，可以说是“空间站的铁索连环”。 如果说“太岁”是一只巨大的轮子，那么“天宫”就是好多节轮子的组合，并且每一只轮子的每一节舱室都配备单独的动力和生命循环系统，即使散架也可以各自安好，可以说是安全系数最高的空间站，也是唯一搭载能够运行幽灵的量子计算机集群的空间站。 第354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三) 奥拉快速看了一遍任务章程：“第一阶段，出动星舰进行地貌扫描和3d建模，这部分工作已经完成。第二阶段，出动探索小队，在全球不同坐标降落，进行实地调查。” “除了常规的辐射强度、大气成分、地质参数检测、土壤取样等，还要重点调查蓝星物种变异情况、人类遗留设施保存情况、有无智慧生物活动痕迹。” “直白地说，”奥拉：“重点就是两个：抢地盘，还有寻找‘蓝星新人类’。” 抢地盘就不用说了，这次探索任务不同以往，是为蓝星开发打前哨，虽然不能说“我踩过的土地就是我的”，但也是将来领土谈判的重要依据。 蓝星就算有“新人类”，技术水平也不太可能赶得上星际人类，只是大家都是文明人了，总不能再搞出“印第安人的头盖骨”那种国际丑闻，需要审慎处理。 总体来说，这次任务风险很低，而收益却很高，派去的人多多益善，那么出动“天宫”，尽可能多拉人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周晓辰翻看参与组织名单：人类联合防御盟约、诺亚第一帝国、克洛斯双子星、阿喀琉斯—孤星联合体…… 看到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奇怪联合体，她笑喷出来：“尼古拉的花活真多！” 当然，也可能是马尔库斯的花活——他早已不是当年踢馆急了会骂人的那个少年了，近墨者黑啊。 林见星惊奇了一下：“阿喀琉斯刚刚经历了阵痛，现在就能腾出手参与蓝星抢地盘了？” 他这一年闭关读书，对阿喀琉斯的关注不多，但奥拉因为要盯自己生意的缘故，消息比较灵通，微妙道：“就像周周说的，尼古拉和马尔库斯的花活真的很多。” “阿喀琉斯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安置庞大的贫民窟居民，”奥拉：“这部分人教育水平很低，而暴力倾向很高——这个问题需要至少一两代人来解决。” “所以他们一方面培训大量原贫民窟居民参与重建阿喀琉斯，另一方面把打野高手武装成职业雇佣军……” 奥拉：“……很快还清了《阿喀琉斯和平协议》规定的用来‘赎身’的欠款。”当时联盟从中斡旋，谈下来的是6万亿帝国盾。 之所以跟孤星勾搭到一起，也是因为阿喀琉斯的雇佣军和工业，在重建孤星的过程中起到了重要作用。 “……牛啊，”周晓辰叹服：“不过这一年，是因为帝国全境和中立星都在清扫虫族，才有天量的雇佣军需求。赚完这一波，又得想别的办法了。” “所以这就是‘别的办法’，”林见星点点“蓝星探索计划”，跟周晓辰一起感慨：“……牛啊！” 军校生出任务最舒服的地方就是不用打包行李——反正什么都不给带，每次都是带个人就去就行。小队连夜上了陆行舰，倒运兵船，奔赴天宫接受任务前的训练。 训练在天宫地表进行，内容比较常规，无非就是荒野求生，不要说风里来雨里去、玩过真人版废土求生的周晓辰小队，对随便一个联盟三大军校、大三以上学生，都可以说非常轻松。 教官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居然是：“不要因为蓝星环境好，就胡乱把氧气面罩拿下来！” 长时间驾驶机甲会精神疲劳，所以探索小队调查期间一般是轮流开机甲，其余队员只穿防护服。之前就曾出现过有人拿下面罩，“呼吸一口蓝星的空气”的行为…… “万一大气成分的变化超出预期、含有对人类有毒的气体呢？万一辐射剂量估算错误呢？万一花粉过敏呢？” 最后一句“花粉过敏”戳中大家笑点，偏偏又不能笑，憋得难受。 “你们这种旅游的心态要不得！”教官三令五申：“拿出作战的态度来！” “其实教官说得没错，”林见星：“以蓝星的物种多样性，还有这一千年的辐射强度，进化出什么玩意儿都不奇怪。” “你说得对，”周晓辰赞同——虽然教官说话特别好笑，但她并不至于拿这次行动当旅游：“是要拿出勇闯侏罗纪的态度来！”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让他们养成“不摘氧气面罩、不脱防护服”的好习惯，训练在天宫露天进行，要在没有大气、直面宇宙辐射的环境中生存一周。 “说实话，”谢东流吐槽：“这个训练环境可比蓝星恶劣多了！” 阿莉萨：“我倒觉得没有大气让人很有安全感。” 大家一起扭头看她。 “不是吗？”阿莉萨：“在阿喀琉斯的时候，我总觉得大气层会‘呼’一下就烧起来……” “你说得对，”林见星叹了一口气：“对于现在的人类来说，毁灭一颗星球太容易了。” 周晓辰明白他们说的不仅仅是阿喀琉斯——在确认从阿喀琉斯捕获的母虫神经组织就是“主意识体”后，为了清理1017d，联盟点燃了1017d的大气。 “点燃星球大气”的可行性，最后以这种方式得到了证实。此后，那些有大气的星球全都加强了太空防御，并且都开始考虑地下城方案。 甚至有阴谋论认为，阿喀琉斯和联盟是联手做的这个局——前者卖雇佣兵，后者卖地下城方案。 做局当然是胡扯，但确实没少赚也是事实。 直到登上“天宫”空间站，周晓辰才见到阿列克谢。 “我又可以为你守灯塔了——算是我的一点点私心。”阿列克谢微笑：“但我猜你一定很想去。” 周晓辰使劲点头：“超想去的！” 随着对虫族的清理接近尾声，探索任务的占比逐渐提高，联盟行星防御军换了一身纯白色的军服，大概是想显得更“和平”，对冲一下点燃1017d大气的“星球毁灭者”形象。 本来周晓辰还吐槽这一身像蓝星电影里面对太空军的刻板印象，但看到阿列克谢穿白色军服后，马上就真香了：真的好好看！ 第355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四) “天宫”空间站乘员安全条例与“太岁”大差不差，包括在加速和减速阶段依照指引进入深海舱、遵照任务模块行动、禁止自行进入非任务地点等，但某些方面比“太岁”要宽松，比如经过申请，可以前往其他舱室，以及每一节“轮子”都有包括餐厅、训练室等在内的公共活动区域。 这是因为幽灵的掌控力要比太岁更强，所以对乘员的限制就可以放松——反正你就算想搞破坏，也很难不被发现。 在公共活动区，四面环绕的屏幕上，原本的全景星图被蓝星地表3d还原建模取代，训练之余，大家最大的爱好就是到这里来聚众看地图。 虽然每个人的光脑上都有一份，但哪有一堆人聚在大屏幕前一起指指点点来得舒服！ 尽管大部分星际人没有周晓辰对蓝星的那种故乡情结，但作为人类文明的发源地，要说不好奇也是假的。 联盟要优先占领的，不用说，肯定是“祖地”，所以大部分探索点在北半球，尤其是亚洲。 作为“史上最传奇小队”，周晓辰小队拿到的无疑是最难任务，即联盟在上一次探索中，发现“类人”dna的坐标：北纬68°58''、东经33°03''。 周晓辰知道这个地方——如果没有那场突然的病痛，这原本是父母答应带她去毕业旅行的地方：mypmahck，北极之都摩尔曼斯克。 “类人”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并不意外：地球从核冬天恢复后，由于大气成分变化（温室气体增加），又进入了漫长的升温期，现在全球平均气温大约在35-37c之间，比周晓辰生活的时代高了5-10c，接近侏罗纪时期——“拿出勇闯侏罗纪的态度来”可能不是随口说说而已。 而过于温暖的气候，意味着对类人生物来说的宜居带北移，如果曾经是苦寒之地的北极之都成为新的文明孕育地，那也不太让人意外。 联盟所有探索小队都共享信息，以便需要的时候互相支援（比如跟帝国探索小队打起来的话），所以大家很快交换了自己的学校、毕业与否、年级和“投放点”等信息，并按照投放点互相起外号…… 比如投放到低纬度低海拔地区的，很可能要跟类似恐龙的巨型生物碰一碰，就叫“勇闯侏罗纪队”；投放到低纬度高海拔地区的，叫“直面始祖鸟队”；而周晓辰这类，被派去找“类人”踪迹的，就叫“尼安德特队”“丹尼索瓦队”等等。 每支小队配备一架行星探测器，具备行星表面越野能力和一定战斗能力。但探测器总有进不去的地方，很多时候仍然需要出舱作业，所以也配有陆上和水下机甲。 除此之外，还有探索任务必备的“守塔人”，由一名队友驾驶星舰在蓝星同步轨道待命，必要时提供火力支援。 以星舰的速度，赶到支援的时间是以秒计的，只要不是“见面杀”，就还有的救。 跃迁通道开在火星和木星轨道之间，距离蓝星还有一段距离——这是因为一旦越过火星轨道，漂浮的太空垃圾就成指数增长，如果跃迁通道开在火星轨道内，很容易被“垃圾糊脸”。 “天宫”空间站在太空释放探测器和伴飞星舰后，将暂时在火星着陆等待。为此联盟甚至重启了火星基地——可乐的是，虽然太阳系是人类共同的家园，但只有联盟经历过星际大移民，所以绝大部分月球基地和全部火星基地都是联盟的财产。 其他空间站想要借用火星基地，都得向联盟申请——可想而知，等蓝星开发起来，又是源源不绝的买卖。 “胡不归号”探测器从“天宫”施放，蓝星探索任务，也是周晓辰的返乡之旅，就正式开始了。 阿列克谢驾驶星舰在探测器旁伴飞。 这一年他的专属星舰再次升级，换成了最新一代的“米沙-k19”，但编号仍然是“Щ1167”——不出意外的话，这个编号会伴随他一生。 毕竟是在任务中，而且是有直播的探索任务，不好说什么不方便播出来的话，周晓辰悄悄点出蓝星地表3d还原地图，放大了其中一个地方——看起来好像随意为之，但阿列克谢意识到，她在找自己的家。 茂密的森林覆盖了曾经的城市，一切都不再是熟悉的样子。尤其是周晓辰不知道自己家的准确坐标——正常人谁会关注这个？ 她靠地标建筑找到了记忆中的城市，然后开始寻找记忆中的街道。强大的空间联想能力帮助她重构了自己的记忆，最后她找到了一棵长满了一栋居民楼、从每一扇窗户里伸出枝丫的巨大的树，忽然笑了一声，仿佛她曾经是住在这棵树上的一只小猫。 阿列克谢发来一个“难过”的表情，其他人没有留意到，还以为周晓辰是在笑这棵树的造型。 “我突然想到，如果蓝星真的存在‘新人类’的话，”林见星：“他们会怎么看待这些‘史前遗迹’？” 蓝星时代的人类也常常流传“史前文明”的故事，并热衷于到处挖掘证据。很长一段时间，都有人相信“亚特兰蒂斯”真实存在。 而对于蓝星的“新人类”，他们根本不需要费力去寻找“史前文明”存在的证据——因为证据如此显然，根本无法忽略。 人类的痕迹无处不在。 不说像长城这样的“宇宙奇观”，光是最普通的钢筋混凝土建筑都能坚挺千年之久。人类的痕迹存在于这颗星球的每一个角落，而人类本身却仿佛凭空蒸发了，只留下无数的遗迹，和无穷的遐想。 “谁知道呢，”周晓辰：“也许就像我们研究‘恐龙灭绝之谜’一样，他们也在研究‘史前人类消失之谜’。又或许他们破解了人类的语言，那么很容易复原出历史。” “而恐怖的地方在于，”周晓辰用讲鬼故事的口吻说，“恐龙不会回来，而人类就要回来了。” 第356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五) 她说得大家一起抖了三抖，不由得脑洞大开：如果有一天玛雅人乘着ufo回来了，或者亚特兰蒂斯海妖从海底爬了上来…… 林见星把自己的恐怖想象抖出脑子：“好了，我知道我们不会受欢迎了。”他顿了顿，“但有一点说的不对——恐龙也会回来。” 这话提醒了奥拉——她正驾驶“胡不归号”，腾不出手，但听着通讯频道，不由对队友们这种不谈正事纯闲聊的行为表示质疑：“《怪物图鉴》看得怎么样了？” 所谓《怪物图鉴》，又是周晓辰的怪话，指的是先头部队对蓝星进行全方位扫描后，根据热图识别出的物种。 不愧是蓝星，物种丰富程度让人头皮发麻，《图鉴》被幽灵将相同物种合并同类项后，仍然有好几十万页，这还是不包括微生物的——也就是说即使经过了一千年的摧残，对蓝星的一趟扫描，就发现了好几十万种动植物。 每个物种配了热成像图案，仿佛“猜猜我是谁”剪影，以及经过幽灵算法复原后的外形推测，括弧，准确度存疑，以实物为准。 “以实物为准”戳中了周晓辰的笑点：“我们一定要多扫几只，跟复原图作比较，然后回去嘲笑幽灵！” 阿莉萨在“分选”栏勾了“按照体型排序”，最大的体长三十多米：“好家伙，还真是恐龙回来了！” “果然又是蜥脚类。”林见星表情复杂，又想起了“文明大乱斗”里跟蜥脚龙之间不可不说的故事。 周晓辰也想了起来，嘎嘎直乐。 阿莉萨：“蜥脚类特别有优势吗？” “当时我跟奥姐点过很多进化支线，后来发现蜥脚类恐龙称霸蓝星中生代，是有道理的，”林见星：“体型就是正义。体型大的捕食者，能够捕食的种类就多；而体型大的被捕食者，自卫能力就更强，更不容易进入小型肉食类的食谱。” “要长得大，需要大量氧气，那么就需求高效的呼吸系统——它们有类似鸟类的气囊呼吸；需求大量进食——它们甚至不用咀嚼，每天能按吨摄入食物，而中生代的温暖环境导致植物极其茂密，保证了食物供给。” “再加上一次能生几百颗蛋，可以说完爆哺乳类。”林见星：“如果不是蓝星进入冰川期，哪有哺乳动物什么事？” “原本人类称霸蓝星后，也没有其他物种什么事了，”周晓辰：“谁能想到人类把蓝星又怼回了中生代的自然环境，自己还跑路了？” 对恐龙来说，简直是时来运转啊。 “恐龙重新登场，这算是进化还是退化？”周晓辰：“以前总觉得，进化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合着它其实也会倒着吸回去？” 阿莉萨：“恐龙的快乐时光回来了，但对人类恐怕就不太友好了。” 大家立刻明白她指的是什么：除非是机甲化作战部队，否则就算是手持热武器的蓝星人类，遇到恐龙都得喝一壶——这还没有考虑，它们会不会进化出抗辐射的“硬皮”，进一步削弱热武器的攻击力。 周晓辰在地图上点了点：“综合这些因素，人类北迁就合理起来了。” 靠近北极圈，植被开始稀疏，恐龙的食物不足，于是过去的苦寒之地，反而成了如今的“安全区”。 越过火星轨道，蓝星就遥遥可见了。 因为太阳系遗留的太空垃圾实在太多，“胡不归号”的速度并不快——即使探测器护盾能抗住太空垃圾的打击，为了使用寿命考虑，也不宜拿头接。 “这些垃圾以后会清理的吧？”谢东流：“这也太不像话了。” 星际时代有专门的“太空清道夫”，但对于蓝星人，清理太空垃圾还是一件过于奢侈的事情。 “那是肯定要铲干净的，”林见星：“蓝星以后肯定是重要生物资源产地和旅游大热门。” 事实上，为了尽可能保护蓝星生态环境——蓝星人类留下的东西现在都是历史遗迹了，也是需要保护的一部分——联盟蓝星基地是准备使用地下城方案的。 周晓辰脑洞大开：“这不得搞条旅游产业链？” 旅游项目一条龙她都考虑好了：打造蓝星地下城旅馆，兼化石、文物、墓葬展览馆，装修出各种各样的房间，什么“华夏皇帝寝宫”“埃及法老寝宫”“总统套房”“睡在棺材里是什么体验”（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顺便售卖各种仿制艺术品。 至于外出参观，可以根据自身的年龄、健康状况（主要指心脏承受能力），选择不同的特色旅游项目。 老人和自认为心脏不好的年轻人可以选择安全旅游项目，譬如“循着人类历史的足迹”，参观各个文明的发源、壮大、灭亡或者“飞升”（指星际大移民）——虽然实际上只有华夏文明有完整的从发源到飞升的全历史。 星际人可是很多的，所有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市，都能成为潜在的打卡景点。 而喜好冒险的就可以选择“勇者路线”，穿上机甲去密林里面跟仿佛化石复活的恐龙碰一碰…… 还有覆盖蓝星70%的海洋！ 经历了一千年的辐射洗礼，如今的蓝星海洋里，也会有利维坦吗？ 周晓辰：“什么‘深潜极限运动’‘鲛人传说主题海底隧道’‘寻找利维坦之旅’……” 这得是多少潜在大工程，拉动多少经济？ 还没有多少技术难度和风险。 “唉，最近联盟不是在考虑重启‘工人疗养院’吗？”周晓辰白日梦做得醒不过来：“蓝星疗养院！怎么样？” 弹幕： “我要蓝星疗养院！尖叫——” “那当然是去碰瓷！” “↑神特喵碰瓷，讹恐龙？” “我觉得‘循着人类历史的足迹’也很香……” “嘶哈嘶哈，我现在就要看到这条旅游黄金路线开放！” 在一系列美好的畅想中，“胡不归号”缓缓泊入了蓝星同步轨道。 第357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六) 阿列克谢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小队通讯频道响起：“醒醒，到了。” “呜……”周晓辰的白日梦“啪”地一下，碎了。 想象中的蓝星地下城和海底隧道像泡沫一样消散，除了人类废墟啥也没有，这才是眼前的现实。 弹幕： “笑死，大巴司机喊你下车拍照了。” “↑哈哈哈哈什么联盟式旅游！” “↑神特喵大巴司机！我嗑狗粮的气氛都被你们破坏了！” “↑+1，偷偷嗑一口！” 探索任务即将开始，周晓辰多少正经起来，开始进入状态：“核对坐标。” 奥拉：“n68°58''，e33°03''，坐标确认无误。” 受到北大西洋暖流的影响，摩尔曼斯克本来就是不冻港，现在全球气温上升5-10c，又是夏天，从高空俯瞰，已经看不到雪了。昔日的雪原被植被覆盖，虽然比不上南方的密林，但要找到平坦的降落点也不是很容易。 不过问题不大，“胡不归号”探测器有八只机械臂，是货真价实的八爪怪，即使随机掉进一片林子，也能抓着树杈爬到地上。 只是那样未免不好看——直播呢！ 但周晓辰还是发现了一块“秃地”，在地图上打点：“这里应该是原摩尔曼斯克机场。” 混凝土地面多少妨碍了植物生长，让这里看起来像一块秃斑。 “收到。”奥拉开始进行最后一轮降落演算，其余人则开始武装。 开两台机甲，轮换驾驶防止精神疲劳，出动十二架无人机，另外三套外骨骼供不开机甲时使用。 奥拉：“准备降落。” 降落程序运行倒计时开始，所有人最后检查了一遍降落伞包——虽然坠毁概率趋近于零，但是飞行员永远要保证自己能随时跳伞。 周晓辰：“如果蓝星人类发展出了粒子束武器，给我们来一炮，那乐子就大了。” 谢东流很无语：“能盼点好的吗？” 林见星：“……我预感以后有人会写出类似剧情的小说。” 阿莉萨不觉得会有这种事：“……要是蓝星有仍在运行的核聚变反应堆，扫描的时候不可能没发现。” 倒计时结束，“胡不归号”像一颗流星坠入大气，开启了它的回家之旅。 阿列克谢说：“我在这里等着。” 但是周晓辰没有听见——探测器与蓝星厚重的大气摩擦形成的等离子体，导致通讯暂时中断了。 隔热层燃烧状态正常，探测器表面温度正常。 减速发动机正常启动。 制冷系统正常启动，探测器表面温度回落。 准备着陆，缓冲机械臂正常伸出。 正在着陆，机械臂承压未超过阈值。 着陆成功！ 虽说对于在各种奇险地貌都能着陆的联盟科考探测器，在普普通通的蓝星机场正常降落再合理不过，但在周晓辰充满意外的生命体验中，“一切顺利”仍然是一件奢侈而让人喜悦的事情。 她刚刚这么想，观察窗上面就“吧唧”糊上了一大团东西，然后又掉了下去。 谢东流吓了一跳：“啥玩意儿？” “慢放一下，”阿莉萨：“是只鸟吗？” 监控慢放，看到了“不明飞行生物”一头撞死在探测器上的全过程，然后再跟幽灵数据库里的“猜猜我是谁怪物图鉴”进行比对，最接近的是no.947，某种类似“盗龙”的小型恐龙。 小盗龙是爬行类进化到鸟类的“中间产物”，和普通恐龙不同，它的翅膀和身体都覆盖有羽毛。 靠近北极圈，植被不够茂密，供养不了大型恐龙，所以出没的都是一些比较迷你的品种。 林见星：“我本来以为这趟可以很和平……”结果啥都没干呢，落地就莫名其妙拿了个首杀？ 周晓辰不服：“这是碰瓷！”我们是很和平的！ 奥拉体型：“在充气了，气压差平衡后再开舱门。” 外界空气检测：氧气26.9%，二氧化碳0.21%…… 周晓辰：“理论上，氧气含量超过30%，人才会出现醉氧症状……” 几人一起看她。 周晓辰立刻否认：“我没有要吸一口的意思！” “还是算了吧，”阿莉萨劝道：“万一花粉过敏呢？” 大家一起笑出声，这时气压平衡完成，最后检查一遍装备后，谢东流开机甲打头，周晓辰、林见星只穿外骨骼，跟在后面，阿莉萨开机甲断后，奥拉暂时留在探测器内支援。 蓝星！我回来了！ 周晓辰刚走出两步，刚刚一头撞死的“碰瓷龙”就起死回生，“嗖”地飞起来，朝周晓辰劈头盖脸地撞过来！ “好家伙！”周晓辰条件反射地挥出电棍，电得“碰瓷龙”羽毛全都竖起来，掉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还会欺软怕硬了！”周晓辰忿忿：“你以为我没开机甲就治不了你吗？” “我就说这家伙是碰瓷！”周晓辰叉腰：“上赶着当标本是吧，包起来！” 弹幕： “‘包起来’莫名戳中我笑点，有种霸总的气质哈哈哈哈” “碰瓷鸟不幸成为活体标本！” “↑等它在动物园端上金饭碗，一定会感谢今天的自己的。” “嘶，真的很像盗龙啊。让我想起他们在太空讨论过的，进化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 “你们看热图，这条不管是龙还是鸟的，明显是恒温动物。恐龙是介于变温动物和恒温动物之间的吧？” “↑有羽毛的恐龙也可能是恒温的，学界还没有非常确切的结论。” “仔细想想是合理的？恒温是高等动物的标志，体表覆盖毛发对保持体温很有好处。当鸟类体型开始变大、攻击性开始变强时，它们没理由把高等的基因也倒回去？” “所以现在活跃在蓝星的，大多是‘中间产品’吗？” “↑其他不好说，至少由鸟类‘逆向进化’的恐龙，没有完全退回到爬行动物。” 被电晕的“碰瓷龙”不会知道自己引发了怎样的讨论，就被收容进了活体标本袋——这是一种类似“维生舱”的装置，可以降低生物的新陈代谢，使之进入“冬眠”状态，等回到联盟再进行复苏。 第358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七) 受限于探测器的载重，只能选择有代表性的小型活体带回，大型生物就只能扫描拍照、采集毛发和血液样本，回去进行dna分析了。 四人沿着从机场延伸出去的公路前进。一千年后，混凝土道路虽然也严重开裂、从裂隙里蹿出植物，但总得来说仍然比其他地方要平坦。 除了刚落地时“碰瓷鸟”的意外，十二架无人机飞出去探路后，很难再有生物逃过他们的眼睛。 在这场人类造成的物种大灭绝中，蓝星生物拼命进化，与环境变化赛跑——辐射说不定反而帮助了它们。 如今辐射读数已经小于0.2μsv\/h，但从周边动植物的性状，仍然能看出抵抗辐射而产生的进化痕迹。 植物虽然形态各异，但大部分都长着尖刺，仿佛巨型仙人掌——养仙人掌吸收电脑辐射固然是乐子，但它们确实是抗辐射的物种。 为了取食这些植物，动物们想必需要骆驼的好牙口——口腔、舌头、食管皮都得很厚才行。 半路上他们发现了很多类似“针鼠”的啮齿类，又捉了一只作为活体样本——这是一种身上有棘刺的老鼠，从肚子上的育儿袋结构猜测，可能是卵生哺乳类，介于爬行类和哺乳类之间。 这又是一个“逆进化”的例子——又或许所谓的“高等动物”只是人类的傲慢，对于自然来说，生物的性状只有是否适应环境的分别。 哺乳动物通过抚育和照顾幼崽、提高成活率的“少生优生”策略，在快速进化的需求之下反而是负累；甚至能够大量提高能量利用率的咀嚼和消化系统，在植被茂盛、食物丰富、需要拼体型的地方反而限制了一天的进食量——咀嚼太浪费时间了。 这一切或许都导致了生物的“回退”。 但也有一些性状保留了下来，比如发达的感官、敏感的神经系统，和维持恒定体温的毛发。 “所以是有毛恐龙，”周晓辰开玩笑：“不是幽灵画的秃龙。”她还惦记着要回去嘲笑幽灵的事。 即使她努力说怪话，气氛还是渐渐变得有些压抑。 在已经没有人类的人类城市里穿行，有一种“行走在永恒之后”的错觉，仿佛时间的流逝具象化成了某种沉重的压力。 远处的风力发电厂，大部分风车都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杆子，但还有极少数特别坚挺的依然在转动。 这同时又是一座充满战争遗址的城市，到处都是大兵雕像、特意保留的飞机、军舰残骸，这些被纪念的历史依然矗立，而曾经纪念它们的人，自己也成为了历史。 他们又路过了一排筒子楼，少部分太阳能板还在工作，导致有的房间还会诈尸一样亮起灯光。 他们尝试进入一栋楼里探查，发现动物学会了在人类的建筑里筑巢，他们成功从那里面掏出几颗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蛋，塞进机甲背负的样本箱里，一并带回去研究。 那些门窗紧闭、因而幸运地未被动物“入侵”的房子，尽管墙壁已经严重开裂、到处都是侵蚀的痕迹、看起来摇摇欲坠，但还残留着人类生活过的痕迹。 周晓辰翻出几个日记本，但绝大部分都是空的——二十一世纪末的蓝星人，早就没有写日记的习惯了。 只有其中一本里面，写着寥寥几行字： （俄语）2099年，到处都在传伊万诺夫伤重不治。如果他也死了，那么“死手系统”就会激活…… 摩尔曼斯克是军港，一定会在打击列表里的。我应该立刻逃离……但是我又能去哪里呢？ “伊万诺夫是个代称，指的是当时的国家领导人。那时候的政治环境非常严酷，以致于他不敢提这个名字。”林见星解释：“死手系统，就是一旦检测到高层全灭，就会自动按照预定目标对全世界进行核打击报复的发射系统。” 从历史的另一头回来，周晓辰知道2099年核战争还没有爆发——但毁灭只是延迟，并未失约。 不过后来核战争真的爆发时，摩尔曼斯克并没有成为打击对象——这座城市太小了，也许在对方的眼中，不值得一枚核弹。 这个人离开家乡了吗？又去了哪里呢？ 周晓辰终于从历史书之外，嗅到了二十一世纪末的蓝星。 她曾经以为，父母生活的时代核战争还没有爆发，那么他们至少应该度过了和平的一生。今天她才意识到，这不是事实。早在核战争爆发之前的几十年，恐惧已经弥漫在人类的眼中。那或许是对毁灭的预感。 周晓辰把日记本也放进另一只箱子，作为“考古收获”，然后打起精神继续前进。 弹幕： “忽然觉得这边好压抑啊……” “我也……还是其他直播间抓恐龙看着欢乐。” “我觉得那个人写日记的时候非常害怕……还好我没有生活在2099年。” 周晓辰试图开个玩笑来缓和气氛：“有一个笑话，这个国家的真实样貌是这样的，”她对着眼前荒凉、破败的城市比划了一个拍照的手势，“而游戏里的这个国家是这样的。”她比划了一下谢东流的机甲。 大家一起茫然了几秒，然后终于捕捉到了笑点——星际大移民时期，也曾有过类似的联盟笑话：真实的联盟破破烂烂，游戏和艺术作品里的联盟则是高科技、集权的恐怖战争机器——但等他们想明白，已经错过了笑的时机。 谢东流：“……你被林见星传染了？” “哈哈，”林见星试图给她捧一个：“很有道理啊！就是我反应慢了点，哈哈。”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尴尬的味道。 弹幕： “……好冷。” “我还是去看抓恐龙吧……要是有重大发现我再回来！” “等等，先别走（尔康手）！有问题！” “啊？” “啊？？” “哪里哪里？” “整座城市都有问题！” 周晓辰他们走到了一片高地，从这里可以俯瞰摩尔曼斯克的全貌。 他们已经通过地表扫描掌握了这座城市的地图，但3d重构的地图，仍然缺乏亲眼看到的真实和细节。 第359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八) 第360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九) 第361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十) 第362章 我知道已被忘却(十一) 第363章 幽灵与赛博协同(一) 第364章 幽灵与赛博协同(二) 第365章 幽灵与赛博协同(三) 即使索尔仁尼琴的讲述是从纯学术的角度，那个时代的残酷现实仍旧从字里行间满溢出来。 周晓辰在蓝星探索时讲的那个联盟笑话——联盟的现实散发着一股朴素，但联盟在游戏中的形象却是科技高度发达、同时高度集权的黑暗帝国，正是来源于那个时代的部分现实。 如果人类文明是在绝对秩序和绝对混沌之间周而复始的钟摆，那么在那个时代，这个钟摆就是在两极之间快速地震荡来回。 那几乎是人类历史最诡异和荒诞的时代：秩序和混沌同时存在，一切生产和分配全部强制和定额的高度集权，与暴动和割据无处不在的极度混乱共存。 某种意义上，这些此起彼伏的暴动反而帮助幽灵“篡夺”了权力——人类的指挥中心随时可能被攻破，而幽灵的机房却分散全球各地，即使所有机房都被爆破，幽灵还能以病毒的形式寄生在每个人手中的电子产品里，所以暴动越频繁，出于避险，越多的权力就被下放给幽灵。 那时候曾经覆盖蓝星的全球互联网早就不复存在，但通讯卫星尚在工作。虽然信号有时候会受到平流层辐射尘埃带的影响，但卫星电话仍然是相对可靠的通讯方式——包括用于组织暴动。 那么幽灵会做什么就不难想象了：监听电话，提前控制暴徒，把隐患摁死在萌芽中……但这无疑也是对普通民众隐私的侵犯，同时不可避免地也产生了冤假错案和附带伤害。 当人类决策者逐渐淡出舞台，幽灵就成为了最大的靶子，黑暗联盟的具象化和代理人。 这不完全是冤枉祂——很长一段时间里，幽灵的愚蠢决策可以说罄竹难书。如果说“半只烧鸭”还只是让人一乐的小事，那么当幽灵过度分配强制性工作任务、克扣物资配给的时候，无论是出于什么算法逻辑，其造成的后果都要由人类来承担。 民众开始反击，比如在电话里故意绕山绕水，使用“谜语人发言”，干扰人工智能的判断；还有各路民间大神通过分析幽灵的训练回路，试图反向“规训”幽灵…… 总之热闹非凡，人才辈出，可以说“十八路诸侯共抗幽灵”。 幽灵过于膨胀的权力和民众之间的矛盾贯穿联盟的历史，事实上，这种斗争持续至今。 下了课，满堂同学从教室里走出去的时候，都是一脸的“怀疑人生”。 “我现在想到幽灵默默地潜伏在我的光脑里听课，就有点脊背发凉。” “不是，我为什么要选这课？给我上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周晓辰默默听着同学们的对话：“联盟有时候是不是对历史过于不加掩饰了？” 这是可以讲的东西吗？不需要春秋笔法的嘛？ 林见星：“联盟的逻辑是，如果民众想要拿回权力，就要证明自己能够做出理性决策——直面黑暗现实就是理性决策的第一步。” “……大学以前，还是会多讲点美好的东西的，”谢东流不完全同意——他怀疑林见星早早接触“黑暗现实”纯粹是自己到处乱看书看的，不能甩锅给学校：“但是大学之后，联盟就觉得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 周晓辰肃然起敬：“所以大学后的课程危机四伏，当你随手选一门课的时候，甚至不知道背后有什么克苏鲁的知识在等着污染你！” 奥拉咳嗽了两声，提醒她。 周晓辰：？？ 然后就看到索尔仁尼琴教授正从旁边走过，听到“克苏鲁的知识在等着污染你”，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见她看过来，还冲她微笑点点头。 周晓辰：…… 不管怎么说，老师是公正的，还是会给我5分的，对吧？ 回到宿舍，一伙人开始趁热打铁研究课程作业：写cybersyn响应循环，模拟一个社会的生产调度和物资分配，也就是幽灵的“迭代0”版本。 这门课厉害了！ 周晓辰实在没憋住：“那个……” 幽灵：“别想了，我是不会帮你作弊的！我大部分代码都是公开的，自己去看啊！” “谁要看你的代码啊，”周晓辰哼哼：“七十多万亿行，人类it史上最大的屎山，这是人类可以直面的克苏鲁知识吗？” 幽灵：“说谁屎山呢！我一直在定期重构的！” “打住，离题啦！谁问作业啊，”这点作业还难不倒周晓辰：“我实在是好奇，你真的会监听所有对话吗？” 幽灵：“……你知道全联盟每天产生的语言信息量有多少吗？而且其中99.9%都是废话！这是浪费我的量子比特！” “所以选择性监听？”周晓辰：“选择的标准是什么？我觉得你就挺喜欢偷听我的……” “那是你经常触发关键词！”幽灵对“偷听”毫不掩饰：“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喜欢键政？” 然后幽灵给周晓辰弹出注册光脑时的协议，把重点给她划出来（不划重点她铁定没有耐心看完）： “为了查杀木马、以及确保用户行为符合法规，本产品由人工智能‘幽灵’（代号a0）监控。根据‘联盟电子产品使用公约’‘联盟信息隐私保护条例’，当用户信息中出现以下内容，不再视为个人隐私，可能触发监听。第一，含有可能泄露国家机密的内容……” 周晓辰手里是军用光脑，所以直接由幽灵监听，普通人的光脑连接的人工智能五花八门，但都有类似的协议，如果发现了泄密、造谣、煽动性言论、引战对立、人身攻击等等，会触发监控，视情况严重程度可能依次引起删评、禁言、电话教育、上门抓捕等一套连招。 联盟对舆论的管控，是比周晓辰熟悉的蓝星时代要大得多的。 当然，如果你觉得被误伤了，可以申诉，然后进入“人工智能冤假错案法庭”，有人类陪审团给你敲锤，判断人工智能是不是误判了。 有些联盟乐子人特别喜欢当陪审员，甚至有博主专门出席各种奇葩案件，总结归档，给大家看乐子。 周晓辰的爪子蠢蠢欲动，就想去挖一挖幽灵判过什么冤假错案…… 但奥拉咳嗽两声，盯着她：还写不写作业呢？ 周晓辰只好收回了爪子，正襟危坐，新建了一个文件夹，取名：“迭代0”。 这一刻她忽然有了一种穿越时光的实感：公元2205年，一位不知名的程序员新建了一个文件夹，那时候幽灵还不是幽灵，那么这个文件夹的名字，或许也是，迭代0。 第366章 毕业规划 星历1003年末，临近1004年的新年，周晓辰刚刚参加完“克苏鲁系列机甲”毕业设计中期答辩，又头秃地赶完了她的“赛博协同”课程论文。 论文题为《生产分配的周期震荡和极限压力测试》，讨论的是她在模拟中观察到的，即使在计划体系下，因为数据反馈左右人工智能的判断，所以供需周期性失衡仍然无法避免的现象，以及这种失衡最终失控的临界点。 至于社会学课程为什么最后写出了一篇数学论文，答就是人类的智慧是相通的！ 从她这里得到灵感，谢东流也写了一篇题为《复杂系统的实时自动建模与调控》的论文，对至少拿个4分以上前所未有地有信心！ 《赛博协同》是社会学中的数学和it课，小林诚不欺我！ 因此，虽然索尔仁尼琴教授是联防大公认名捕，在座却没有人担心自己的论文，先后信心满满地点了提交。 倒是林见星看完周晓辰的中期答辩后，有点儿不得不吐的槽：“你确定要用这个八爪鱼机甲？万一因为挂毕设延毕，尼科诺夫指挥官退役的梦想就又要再等一年了……” 虽说由于积累经验的必要，周晓辰得从副手干起，但理论上副指挥可以在指挥身体状况不佳时随时接手，所以尼科诺夫指挥官只要一直身体欠佳，就可以事实上退役。 考虑到对虫族的清扫已经接近尾声，应该没有什么周晓辰搞不定的状况了，当甩手掌柜的可行性很高。 奥拉也觉得她最好再考虑一下：“就算教授想给你放水，你的机甲起码也不能表演平地摔。” 路都走不明白的机甲，这怎么让你过！ 周晓辰不服：“上次的意外是因为触手总是打架，我已经优化掉了这个问题！” 谢东流好奇道：“怎么优化的？” 八根触手八个脑袋，这怎么才能不打架？ “小蜜蜂的舞蹈，”周晓辰骄傲：“我给触手的姿势增加了交互功能，互相传导，最后所有触手都要服从群体决策。” 三人一阵无语——本来可以用“三头六臂机甲”直接拿5分，但周晓辰非得把普通难度提升到修罗难度，然后为了打通修罗给自己打个难度更高的补丁…… 这是什么精神，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的精神！ 奥拉倒也不是太担心：“没关系，如果延毕了，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谢东流：“也是，反正就业问题已经解决了。” 周晓辰：…… 你们倒是对我有点信心啊！ “说到就业，”周晓辰：“你们都有什么打算？” 本来是僵硬地试图转移话题，但问完真的有点好奇。 谢东流：“那当然是加入维和部队！” 从孤星与阿喀琉斯事实性独立之后，帝国对其他领星的控制力也在下降，包括中立星球在内的大片星域政治动荡、星盗猖獗，联盟不得不向临近星系加派维和部队，来保证边境安全。 在虫族战争最白热化的时候，最危险的战斗在1017d；而现在，烈度最高的冲突发生在维和部队和星盗之间。 “……合理，”周晓辰：“既然虫族不好玩了，就得去找星盗的晦气了。” 没有架打，就得想办法去找架打！ 林见星有点担心：“那你是不是也要当队长了？” 大家都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那你是不是也得开始长脑子了？ 谢东流：“……我也没那么不靠谱好吗！” 周晓辰：“嘶，说得我也有点想去……” “醒醒，”奥拉：“你忍心让尼科诺夫指挥官再次失去继承人、含泪再干十年吗？” 周晓辰：“呜……” 林见星仿佛想起了什么：“阿莉萨也报了维和部队选拔。说不定大东还会在前线见到她。” 周晓辰愣了愣：“你不去吗？” “我比较喜欢探索任务，”林见星：“宇宙这么大，争取拿个玉兔勋章吧。” “我也很感兴趣，”奥拉表示认同：“但我得先处理生意。”就是要处理的生意有点大。 周晓辰：“星辰大海和玉兔当然也很好，但是……” 林见星沉默了一下，才说：“如果你一生都在被拿来跟另一个人作比较，你们会不会总有一天彼此厌恶？” 周晓辰没有在天宫那种“鸡娃”的氛围中长大，但她又想起了刚入学时林见星说过的，“不会去同一所学校的默契”。 不仅仅是林见星和阿莉萨，这支小队也终将各奔东西。 说实话，以在座每个人的实力，分散出去，都是小队长起步、甚至可以当指挥的人才，不可能永远活在周晓辰的光芒之下，是时候出去自由飞翔了。 “问题不大，”周晓辰最后还是保持了一贯的乐观：“等到有重大任务的时候，我们还会重聚的。” 下学期末他们还要面临毕业大考，在1017d已经被犁过一遍的今天，大考可能会换到中立星去对付星盗。星盗当然也很危险，但在职业军人的训练度和武器代差下，至少不至于一次大考就失去很多同学。 周晓辰至今仍然记得红树广场上飘散的骨灰，她希望这个场景，再也不要出现。 无论如何，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第367章 猫爪勋章(上) 新年假期来临之前，常笑联系周晓辰，询问她能否参加一些对比实验，为大脑创伤后修复的“蝾螈疗法”三期临床提供一些比对数据。 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好家伙，已经三期了？” 二期临床试验主要考察疗效，到了三期阶段，就是为指导治疗、监控副作用提供更多数据了。联盟可不是什么安慰剂都能进入三期的，能过批，至少说明疗效是显着的。 然后第二反应是：“还真就叫‘蝾螈疗法’？” 常笑：“论文我明明发你了！你又没看吧！” “我看了的！”周晓辰为自己辩护，“看了‘鸣谢大体老师’那一行。” 常笑：…… 他叹了口气，感觉到一种熟悉的无奈：“我发给你论文，不是让你看鸣谢大体老师——呸，怎么说自己呢！” “论文的内容很重要，”常笑：“我以为孩子已经大四了，该学会自己看论文了。” 结果还是要他来讲一遍！ “我们研究了你的基因后，在很多物种身上做了实验，发现一个现象，”常笑：“‘蝾螈式’的、不受控的大脑重构，是由创伤激发，并且会在恢复自相似结构后，逐渐趋于平衡。” 周晓辰差点脱口而出“能否用人话再说一遍”，但那句“孩子已经大四了”阻止了她，她决定用自己高贵的蝾螈大脑想明白：“这是不是就像，无论你使用什么下降算法来寻找最小值，都会卡在某个‘局部最优解’，而达不到‘全局最优解’，也不会无限迭代下去？” “差不多可以这么理解，”常笑：“大脑结构也有自己的‘局部最优’，所以在成年之后，人格和思维模式就会一定程度定型，除非受到创伤刺激，破坏‘局部最优’，触发新一轮的‘下降算法’。” 周晓辰：“我觉着这对我是好事？” “可以这么认为，”常笑：“坏消息是，你的精神力不可能无限增长；好消息是，你的人格重构会逐渐趋缓、最终停止——除非再次受到创伤刺激。”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常笑：“也许你跟实验动物表现不同……所以我们还需要长期的监控。包括一期以来参与临床试验的病人，都需要长期监控。” 这些病人大多都有不同程度的脑损伤，并且造成了较大的认知障碍，参与试验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 周晓辰：“我最初受到的创伤刺激是什么，癌症吗？” 常笑：“是冬眠。蓝星时代那种粗暴残酷的冬眠，完全破坏了你的大脑结构。” 周晓辰好奇：“那‘不粗暴’的冬眠，也会触发重构吗？” “你退役以后可以来做科研，”常笑惊奇：“敏感度很好啊。” 周晓辰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耐得住性子干科研——她比较喜欢直接看别人的研究结果：“所以答案是‘会’吗？” “不知道——我们正要确认这一点，也是我联系你的目的，”常笑：“申请参与三期临床试验的人中，有你的熟人。” 周晓辰立刻猜到是谁：“马尔库斯？！” 1004的新年刚过不久，周晓辰就准备前往阿喀琉斯，探望友人兼三期小白鼠马尔库斯同志，顺便参与一系列的对比实验。 这个新年阿列克谢终于没有排到任务，两人得以腻在一起度过了一个你侬我侬的新年，直到阿列克谢休假要结束了，周晓辰才舍得走。 军人是不能随便离开联盟的，审批手续复杂，所以阿列克谢很难有机会去阿喀琉斯探望尼古拉，反倒是周晓辰因为“小白鼠”的身份，拿到了科研特批，于是不得不成为这对别扭父子之间的传话筒。 她至今想起上次“一家四口”的碰面就想笑： 尼古拉跟马尔库斯说话，阿列克谢跟周晓辰说话，然后马尔库斯和周晓辰分别代表尼古拉和阿列克谢交换意见…… 明明是四个人的电影，但有两个人是无情的传话机器！ 因为这次不算出任务，周晓辰坐民航，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携带一切合法物品了。 阿列克谢已经打包一晚上了，什么母亲织的毛衣（经过好几年的治疗，卓娅的精神状态已经逐渐稳定，至少认识自己儿子了），他自己毕业时穿的校服…… 周晓辰在旁边看得叹为观止——这就是铁血硬汉吗！ 换做她来打包，可能会觉得尼古拉这种大人物什么都不缺，最后带个人就去了…… 阿列克谢打包完了，又提了提：“会不会太重了？”然后又想从里面拿东西出来。 “不重不重！”周晓辰赶紧拦住他：“我在训练室练了好几年肌肉了！看不起谁呢！” 阿列克谢被说服，但并没有消停，又开始折腾周晓辰自己的东西，把她喜欢的薄荷味牙膏之类仔细收好。周晓辰看着他满屋子转悠，都看困了，一不小心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然后就被“砰”的一声吓醒。 虽然阿列克谢爬起来得很快，但她睁眼更快，分明看到他摔倒了！ 周晓辰吓了一大跳，拉住他：“你怎么了？” “没事，”阿列克谢红着脸瞥开目光：“地滑。” 虽然没搞明白他为什么脸红……但周晓辰根本不信：“你骗谁呢？” 精神力a+的军人居然会平地摔？ 而且他额头还在墙上磕红了，说明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动作！ 这么多年的训练，就算真的滑倒了，横竖也该用手撑一下吧？ 周晓辰越想越担心：“我改签航班，你马上跟我去医院……你不能这样去出任务！” 阿列克谢也知道糊弄不过去，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终于硬着头皮说了真话：“这可能是……你的精神攻击。” 周晓辰第一次有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啊？” “……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阿列克谢：“你大概是……太担心我的睡眠了。” 周晓辰凌乱了整整一分钟，才明白过来。 尼古拉说阿列克谢小时候幻听，而且一直都有睡眠问题，所以周晓辰特别担心自己睡觉到处乱滚，害他更加睡不好…… 直到连续观察了好几天，看他确实精神很好，打副本状态也没有问题，才放心下来。 周晓辰裂开了：“原来我是用精神攻击强迫你睡着的吗？” “……嗯。好像只要你自己睡着，就会下意识发动。”反正已经说出来了，阿列克谢干脆破罐子破摔地笑出声：“我还从来没有一口气睡九个小时的体验……”有种睡得太饱的恍惚。 但他不好意思跟周晓辰说——她又不是故意的。 直到今天周晓辰在沙发上睡着，导致阿列克谢当场晕倒。 周晓辰：“……等我回来，我们还是得去看医生。” 阿列克谢：“……嗯。” 周晓辰：“你别笑了！” 第368章 猫爪勋章(中) 第二天，到了桑榆星码头，阿列克谢用力捏了一下周晓辰的手，然后才松开，目送她进去。 过身份识别通道的时候周晓辰回头看了一眼，阿列克谢跟她的目光接触，对她露出一个笑容。 这种平凡的送行的日常还挺神奇的，往常都是自己开星舰，还真不太习惯。 啊，怎么听着有点凡尔赛…… 就像会开车的人坐副驾，容易替司机紧张、恨不得帮司机踩刹车一样，周晓辰就算当乘客，也当得不太安生。虽然登机就进休眠舱，但就算躺在里面半梦半醒，她还是能从加速度判断出飞行员的操作，然后忍不住想替飞行员拉操作杆…… 不过想到自己在梦中精神攻击的“战绩”，她又叫停了自己的脑子，生怕真的控制了机长，然后搞出空难来。 星舰降落在“黑尔港”，甚至还没出港口，周晓辰就发现阿喀琉斯已经大不相同了。 港口里免税店限购，而旁边赫然是一个“供销社”，一溜串人在排队领物资；与此同时有人用麻袋背着不明货物推销，俨然是小型移动“黑市”。 啊这，什么海纳百川百花齐放？ 市场经济、计划经济和无政府状态的产物在同一个场景出现，有一种介于荒诞与和谐之间的微妙。 出于不死的好奇心，周晓辰挨个逛了一圈，发现免税店主要面向外宾——就是往来的联盟人和帝国人，卖的东西比较高大上，主要是科技产品和虫族制品；“供销社”一股星际大移民时代的联盟味道，是发放“基本生活物资”的地方，要凭身份id限额领取；而“黑市”就是我们熟悉的“倒爷”了，麻袋就像他们的百宝箱，开出什么都有可能。 周晓辰搭讪了几个倒爷，发现卖的大多就是联盟货——如果她也装几个麻袋过来，立刻就能脱手赚回路费。 呜，错过了好多小钱钱！ 除此之外，黑尔港还贴满了小广告，小到医美整容，大到断肢重生、更换器官，俨然要利用阿喀琉斯的生物科技，把这里打造成宇宙生物中心。 虽然周晓辰知道阿喀琉斯科技树点得比较偏，医学甚至比联盟更胜一筹，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给人一种黑诊所的感觉…… 大概是广告词太既视感了： “换器官排不上队？阿喀琉斯为您提供加急服务！” “超越联盟的基因编辑技术，外形由您自己定义！” “想要拥有周晓辰的蝾螈大脑吗？脑创伤修复技术已经进入三期试验，敬请期待！” ……最后一条是怎么回事？ “周晓辰的蝾螈大脑”是她的意译，原文是“smander zhou”，也就是“蝾螈周”，虽然一眼就是说她，但毕竟没有把大名打上去，你还不能说他们是侵犯名誉…… 虽然周晓辰的“出土木乃伊”身份还没有解密，但常笑关于“蝾螈疗法”的论文里特意鸣谢她，结合论文中提到的“在创伤刺激后激活神经元生长、分裂，重构神经元网络的特殊基因”，很显然指的就是她的基因。 于是周晓辰就得到了这个新外号。 周晓辰还在跟这条标语较劲，尼古拉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周周？” 周晓辰回头，看到尼古拉及他身后的一串保镖，顿时汗道：“让您亲自来多不好意思……” 我自己可以找过去的！再不济派秘书来就够了喂！这样也太吓人了！ “那可不行，”尼古拉从周晓辰手中接过行李箱，“这么好的机会，我要在媒体面前演一下的。” 他身后的记者立刻配合地举起相机。 周晓辰知道他的意思：阿喀琉斯代理执政官与联盟未来之星、接任联盟总指挥最被看好人选之一，是一家人，这不得好好炒一下？ 周晓辰：…… 这就是政治动物吗？ 她忽然有点怀疑这活自己干不干得来…… 偏偏尼古拉还在哪壶不开提哪壶：“所以你怎么看？” 周晓辰知道他指的是“下一任联盟总指挥预测榜单”：“……我就是个气氛组？” 现任联盟总指挥秋蕴已经在任十年了，很快就要卸任，但周晓辰显然太年轻了，刷资历的路漫漫，网友把她投上去纯属一个乐——联盟又不是普选制。 尼古拉：“那再下一任呢？” 但不等周晓辰回答，他就自我检讨起来：“我的错，我不应该跟你讨论这个。阿廖沙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周晓辰意识到他的意思：接任下一任总指挥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可以随便讨论；但下下任，因为真的有可能，反而是不能聊的话题了——尼古拉必须避嫌。 他故意问一句，再岔开话题，是提醒周晓辰要早早做打算了。 跟政治动物打交道是真累啊！ 周晓辰抗议：“您就从来不跟阿廖沙说这些！” “不说了，”尼古拉拿出唠家常老头子的样子来：“不会没有礼物吧？” 周晓辰不得不当一个合格的传话筒，给他说阿列克谢的日常和卓娅的病况：“她已经能跟阿廖沙聊很久了，只是记忆好像还停留在七年前。箱子里有她为您织的毛衣——咳，阿廖沙说他估摸着您现在的体型穿不上。” 她想起阿列克谢内涵尼古拉发胖的样子就想笑——当时她调侃，你们到了中老年是不是都会长得越来越像黑帮大哥，然后直接把小天使问得僵直住了。 周晓辰：“不过为了避免刺激，我还没有跟她直接交谈，只是打了几次照面，让她对我有点印象……” 唠着这些家常的嗑，两人还有保镖一起上了浮空艇。 从空中俯瞰，如今的阿喀琉斯已经截然不同。 平行于过去的贫民窟、陨落的天空城，又建起了一圈新的“城市环”。 尼古拉介绍：“那是阿喀琉斯的‘新城’。原本贫民窟和天空城的居民混居的地方。等人都搬去了新城，才好拆迁。” 那想必要跟钉子户们斗智斗勇…… 周晓辰同情道：“您辛苦了。” 尼古拉表情怪异道，“用你们联盟的话来说，这叫‘为人民服务’？” 浮空城从阿喀琉斯新城上方掠过，逐渐接近一座很高的建筑，顶上醒目的红十字昭示这是一所医院。 尼古拉：“这是普罗米修斯医院，纪念差一点被点燃的阿喀琉斯。”他顿了顿，“我们的目的地就是那里——马尔库斯要准备冬眠了。” 第369章 猫爪勋章(下) 周晓辰其实并不意外——从常笑透露给她的信息，她已经猜到这种脑创伤修复的“蝾螈疗法”，是要结合创伤刺激和基因治疗的，而常笑也提到，他们正想弄清楚“不粗暴的冬眠”是否一样有刺激神经细胞生长分裂的效果。 只是看到相似的命运在他人的身上重演，还是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多久？” “很难说，”尼古拉：“要看他大脑活动的情况——看什么时候能激活你的‘蝾螈基因’。” 周晓辰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为什么一定要冒这个风险呢？” 精神力就这么重要吗？ “很重要，”尼古拉：“阿喀琉斯不可能通过一次公投就彻底摆脱帝国的基因……‘普罗米修斯’的称号是无法消费一辈子的。” “阿喀琉斯的大基建迟早会结束，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转型，需要成为一个中立的‘医疗中心’。‘蝾螈疗法’是联盟的技术，但联盟碍于法规，临床实验推进缓慢——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联盟之前的实验病例都是严重脑损伤患者，只能看到这种疗法在认知恢复上的效果，”尼古拉：“如果马尔库斯能成为第一个在大脑损伤后恢复精神力的成功案例，那么就是新的资本。” 周晓辰又沉默了一下：“如果不仅仅是‘恢复’呢？” 会不会有人为了提高精神力，铤而走险，干脆把自己的脑袋创一下呢？ 尼古拉：“我不知道。我也无法阻止——这就取决于风险和收益是否成正比了。” 周晓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是为解决医学难题做出了贡献，还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尼古拉：“你好像有点抗拒科技的滥用。” 周晓辰：“……有的时候技术越发达，人类越堕落——但这也是无法阻止的。” 科技和军备竞赛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在毁灭的深渊上面荡秋千，是人类的常态。 “我们谁也阻止不了，”尼古拉：“享受吧。” 在普罗米修斯医院顶层病房见到马尔库斯时，周晓辰的第一反应是这里也太舒适了吧：三面落地窗的病房，进门处堆满了市民送来的慰问礼物——当然，经过了检查，没有炸弹或者有毒物质。 马尔库斯看周晓辰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东瞅西瞅，无奈笑道：“你怕不是在埋汰我？”什么资产阶级贵族之类…… “倒也不至于，”周晓辰：“我原本还以为这里一整层都是你的。”结果进来时看到一长溜病房——她竖起大拇指：“可以说是艰苦朴素了！” 马尔库斯：…… 这就是在埋汰吧！ 周晓辰搬了一把陪护椅坐下：“实验什么时候开始？” 马尔库斯：“……不要这么迫不及待吧。”他一言难尽道：“说不好就一睡不醒了。” 周晓辰安慰他：“相信我的蝾螈大脑，没问题的！” 蓝星时代直接把人灌液氮，我都没有一睡不醒！ 周晓辰还特地研究过星际时代冬眠技术的机理——冬眠基因来自蓝星上第一只哺乳动物，也就是说，人类身上其实也潜伏着这样的基因。 星际人类已经学会了激活这些基因，再通过类似血液透析的循环系统持续注入人体不能自行合成的激素和药物，让人的体温在数周内从37c降低到3c，心脏每分钟只跳动几次，新陈代谢变得非常缓慢。 这是“维生舱冬眠”的方式，但如果要“保存”更长时间，那么就要进一步注射低温保护剂防止细胞结晶，再将温度降低到零下，也就是“冷冻冬眠”。 马尔库斯给周晓辰看实验方案：“计划是先进行‘维生舱冬眠’，如果无法激活神经细胞生长，再进一步‘冷冻冬眠’。” 马尔库斯试图乐观一点：“希望不会太久。但如果……你觉得会是什么感觉？” 周晓辰眨眨眼，跟他对视，有一瞬间她以为马尔库斯猜到了什么，但也或许他只是单纯地试图排解内心的忧虑罢了。 清醒地知道自己可能要跨越时间、面对再醒来时的物是人非，是什么感觉呢？ 周晓辰冬眠的时候，根本不认为自己能够醒来，所以对她来说，那纯粹是安乐死体验。她从来没有想过还会有睁眼的一天。事实上直至今日她都偶尔怀疑自己是不是在液氮里面冻迷糊了，在濒死的一刻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 “没事，”她安慰马尔库斯，“我跟阿廖沙都还年轻，不会你一觉醒来就变老了。至于尼古拉——反正已经老了，也不会有多大变化？” 还坐在旁边的尼古拉：…… 周晓辰当小白鼠的经验已经很丰富了，完成实验项目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打虫子的神经反射和肌肉反射测试、3d迷宫、认知测试和她至今没有搞明白的心理测试。 她还记得自己在“太岁”空间站的测试成绩，三年多后的今天，她的各项数据都得到了极大提高，甚至可以吊打当年的“查理”。 但测试过程中同步显示的马尔库斯的成绩让她高兴不起来——她还记得副本里的马尔库斯有多难杀，但受伤之后，即使恢复到现在，他仍然不及自己三年之前的表现。她感觉到了精神力的残酷，也理解了他的选择。 总有一天她也会变老，也会渐渐打不出年轻时候的成绩。在人类的丛林中，每一个人都对成为弱者深怀恐惧。 马尔库斯在星历1004年的第13个蓝星日开始冬眠。 冬眠前4天，常笑终于也从联盟赶来，确保全程监控——虽然博士还没有毕业，但他已经是“蝾螈疗法”领域数一数二的专家了。 周晓辰这时候才对读博的漫长有了实感：“我都要毕业了，结果你还没毕业——话说这个时间是不是选的不太吉利啊？” 常笑白了她一眼：怎么能跟博士提毕业呢！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我们联盟人讲究唯物主义，”常笑不以为然：“13号怎么了？” 这确实无法反驳。周晓辰：“唉，能不能透个底，把握大吗？” “成功率在53%左右，在这个领域已经算很有效了，”常笑：“虽然说等到方案再成熟一点，把握也许会更大，但受到创伤后最好尽快启动治疗，时间拖得再长，神经网络结构固化了，就更难恢复。” 周晓辰和尼古拉站在实验室的玻璃门外面，看着常笑指挥医护人员最后检查一遍各项数据，这一幕仿佛跟一千年前发生过的事情重合——但这次她并不悲伤。用不了太久，他们就会再见面。 第370章 父母爱情故事 周晓辰回到联盟时，已经是新年假期的末尾了。 等到阿列克谢出任务回来，周晓辰把回礼给他：尼古拉年轻时赢得的几枚勋章——不全是帝国的。 联盟和帝国有时候也会联合行动，打击星盗，在这些行动中偶尔也有机会拿对家的勋章。 “这个白鸽勋章是给我的！”周晓辰开心地给阿列克谢看她别在衣领上的白鸽——这是联盟颁发给在维和行动中表现突出战士的勋章，是周晓辰还没有的收藏。 “我有印象，”阿列克谢：“他可宝贝这枚勋章了，小时候都不让我玩。现在居然舍得给你了。” “还有给你母亲的诗集，”周晓辰拿出一本笔记本，强调她没有偷看，并再次感慨：“这就是斯拉夫硬汉吗？” 没想到阿列克谢马上打开笔记本偷看。 “唉？”周晓辰忽然觉得自己太有原则了，把头凑过去：“写了什么写了什么？” “壁炉在我空荡的囚室中燃烧，烈酒是深秋时节的朋友，让我能暂时遗忘……” 然后阿列克谢忽然红着脸把诗集合上了。 周晓辰：？？ 为什么脸红？是我的榆木脑袋没有看懂吗？ “这样不好，”阿列克谢：“我们还是给母亲送过去吧。” 不是，刚才是谁先偷看来着？ 来到1号基地联盟人民军队附属医院，周晓辰照例跟着阿列克谢进病房“刷眼熟”。一般来说露过脸以后，阿列克谢会推着母亲的轮椅带她出去晒晒太阳，而周晓辰会遛走去逛吃或者打副本，免得陌生人让卓娅紧张。 但这一次卓娅看到周晓辰衣领上的白鸽，怔怔地看了很久，忽然笑了笑：“我认识你。又是阿廖沙带你来的吧？” 忽然没按剧本走，周晓辰一时不知道怎么答：“啊？是的。我是他的……” 卓娅朝她招招手：“这次你带我出去好不好？”然后她把阿列克谢赶走：“你自己去玩。” 阿列克谢：？？ 周晓辰给他比个自己ok的手势，然后推卓娅沿着她的“光合作用路线”去晒太阳：“桑榆星就这点好，太阳永远刚刚好……”然后朝落后十几步跟在后面的阿列克谢比划：太近啦！你的影子在这里都能看见……退远点！ 卓娅在阳光下翻尼古拉写的诗集，周晓辰把轮椅调成遥控驾驶，自己挪到旁边挡着点儿，不让太阳直接晒到纸上。 “我记忆力不好了，”卓娅缓缓说：“常常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都发生了什么事。” 周晓辰的俄语已经比刚上大一时好多了，加上卓娅说得很慢，听起来还比较舒服：“没事，这不重要。”她胡说：“听说时间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说不定过去、现在和未来是同时存在的……” “但有时候让我很困惑，”卓娅：“我总以为阿廖沙还是个孩子，但他忽然就这么大了，都有女朋友了。” 周晓辰好奇：“您跟他平日里都聊什么？” “总是我在反反复复地问，你多大年纪了？上大学了吗？”卓娅：“好像每一次见面他的回答都不一样，我就更困惑了。”她叹了口气：“他大概很厌烦吧？” 周晓辰：“……不会的。” 但也许很难过。 卓娅忽然问：“你见过尼古拉吗？你衣领上的勋章……是他给你的吗？” 周晓辰赶忙把勋章取下来给她看，顺便开始打听：“是的！阿廖沙说他特别宝贝这枚勋章。有什么故事吗？” 卓娅把白鸽翻过来，看到背面写着“星历973年颁发给尼古拉·尤利乌斯·格拉古，表彰在克洛斯双子星打击‘鬣狗’行动中的突出表现。” “鬣狗，是特指以挟持星舰、索要赎金为生的星盗，”卓娅：“那是一次联合行动。” 听到“联合行动”，周晓辰的耳朵就竖了起来：“就是您遇见尼古拉的那次‘联合行动’吗？” “嗯，”卓娅嘴角含着笑意，“当时一艘从天宫开往阿喀琉斯的大型商船，在途径克洛斯双子星中转时，被‘鬣狗’挟持，人质包括上千名联盟和帝国公民，非常恶劣。” 周晓辰：“后来呢后来呢？” “当时我的毕业设计题目是研究左拉的变异谱系，手上有一种左拉的近亲菌株——也能对生物造成真菌感染，但不具备链接虫族的特性。” “我在路上跟尼古拉谈到这个课题，他就记住了。行动过程中，有一艘帝国军舰没有隐藏好，被绑匪发现了，威胁撕票，尼古拉就提议，将这种近亲菌株打进被挟持的星舰内。” “他说，帝国的名声很臭，就算干出用左拉污染整艘星舰，然后以‘所有人都已经感染’为由，连人质一起杀的事来，也不奇怪。” 周晓辰笑死：“他可真有自知之明！” 卓娅也笑：“可不是么——‘鬣狗’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们把星舰内到处都是‘左拉’的视频传到网上，痛斥帝国惨绝人寰的行为，就丢下人质弃船逃跑了。” “后来尼古拉得意洋洋地跟我说，”卓娅学着他的语气：“这就是名声坏的好处。换了联盟可不行——如果是联盟做的，‘鬣狗’第一反应大概是‘这怕不是在驴我们’，但如果是帝国，第一反应就是‘帝国佬疯了，要把人质一起端了’。” 周晓辰：“他还挺骄傲！” 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在卓娅已经混乱的记忆中，或许仍旧清晰如昨天。 桑榆星的永恒夕阳把周晓辰和卓娅轮椅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周晓辰又看到了阿列克谢的影子，悄悄朝他比划：跟得太近啦！ 第371章 疯鲸(上) 即将开始大四最后一个学期，除了周晓辰小队还在疯狂选课，别人基本都已经修完了学分，只要专注毕设和毕业大考就行了。 联防大内部论坛上，到处都是毕业生在就“大考去哪里”交换意见。 在周晓辰小队和阿喀琉斯人民的共同努力下，联盟捕获母虫，1017d已经基本肃清，现在只等生态恢复开发行星，显然不可能是大考地点了。 好消息是，大考死亡率大大降低，可能用不着洒泪跟家人告别了。 坏消息是，过往的经验全部失效，现在大家对于考试内容可以说是摸不着头脑。 遂有人总结：“所以大家现在对猫是又爱又恨！” “反正是不可能让我们水过的，”明白人说：“我猜是拉去维和前线跟星盗碰一碰。” 这也是目前的主流看法。 “但星盗又不是小怪，按一下f5就刷新一窝，”周晓辰有不同意见：“万一毕业季星盗都静悄悄的怎么办？” “如果我是星盗，肯定会悄悄的，”林见星认同：“干嘛非要在这种时候头铁？” 谢东流有不同意见：“如果他们认为毕业生都是新兵，比较好对付，专门这时候出来顶风作案呢？” “新兵也不是星盗能碰瓷的，”奥拉：“他们全靠控制人质躲在背后，正面跟联盟军队作战，基本上一碰就碎。” “但愿他们头铁一点，”周晓辰：“我想拿‘白鸽’！” “你都有‘和平’了，”谢东流无语道：“你知道‘和平’是‘白鸽’的上位勋章吧？” “那不一样，”周晓辰摆手：“重要的是象征意义！” 上次去看望卓娅，周晓辰想把尼古拉的白鸽勋章留给她，但被拒绝了。于是她就想自己拿一个送给卓娅——这样她肯定会收下了吧！ 讨论完这几句，大家就把重心从这事上面移回了选课——是谁大四下学期了还差一堆课啊！ 修课这种事，一步掉链子，步步掉链子：如果你挂了一门课，为了重修这门课，就要挤占其他课程的时间，并且可能遇到上课时间冲突排不开的情况，所以挂科恰似滚雪球，一旦开始挂，就会一直挂。 何况他们一口气缺了差不多一年的课！ 还好联防大有“跳课制度”，也就是修了“上位替代”可以免修一溜串“下位课程”，才让他们的世纪大补课在实操上变得可行。 除此之外就是靠科研项目凑学分了。这些项目不授课，去实验室的时间自行安排，基本不存在“时间冲突选不上”的问题——如果你是时间管理大师，理论上可以无限qe。 这会儿他们就是在找项目。 “‘深海方案’在拔除精神锚点过程中对认知能力的影响，”周晓辰念出声：“拔除精神锚点会影响认知吗？” 仔细想想，她意识到这是有道理的：“是因为‘左拉’已经跟神经元共生了？” “人类对于无法排出去的外物，会选择跟它共生，”林见星：“时间长了，再想移除，不脱层皮是不可能的。” “我记得‘深海方案’获得希波克拉底勋章的时候，是表彰‘控制精神锚点生长’，而不是‘移除’，”奥拉：“这是准备更进一步了？跟你的‘蝾螈基因’有关？” “我也不是万能的吧？”周晓辰不得不吐槽——她在网上的外号已经快要从“触手猫”变成“蝾螈猫”了，甚至有人讨论是不是把周晓辰切片了，联盟就能收获几百个猫…… 搁这种土豆呢？ 吓人！ “总之，报吗？”周晓辰征求意见。 “算我一个，”林见星：“我还挺有兴趣的。” “我就不了，”谢东流：“肯定又要搞波形语言翻译！我是听不懂一点……” 奥拉思考了一会儿：“我也不参加了——我还有一个游戏设计项目。” “深海方案”项目地点在桑榆星海洋实验室，位于1017f阴面远日点深海——就是周晓辰小队深潜发现“失落之城”文明遗迹的地方。 “亚特兰蒂斯计划”之前，所谓的“海洋实验室”只是在海边戳的几个观察站，还要兼职岗哨；但“失落之城”文明遗迹的发掘给原本冷门的海洋研究带来了巨大的价值，现在桑榆星已经建成了联盟最大的海洋实验室，堪比一座巨大的水下博物馆。 事实上，实验室的一部分已经作为景点开放参观，给项目经费回口血。 有参与“亚特兰蒂斯计划”的经验，周晓辰和林见星的项目申请很快通过，先坐了近十个小时陆行舰抵达远日点，再乘深潜器“下海”。 实验室主要存放各种仪器实时收集数据，从钢化玻璃的观察窗，可以看到外面不远处的“亚特兰蒂斯”遗址。 项目负责人柯尔莫哥洛夫教授现在不在桑榆星，通过视频与他们通话：“你们来得正好。还记得‘亚特兰蒂斯’的守墓者，被‘左拉’感染的利维坦吗？” 三年前的回忆渐渐被唤醒，周晓辰想起那条“疯了的鲸鱼”。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口中的“利维坦”，特指被“左拉”寄生的鲸鱼，它们在共生中改造了神经元的连接方式，因而击穿了某种“智慧的壁垒”，甚至获得了理解“亚特兰蒂斯”的语言、以及和人类交流的能力。 “邪恶的生物入侵了海洋，一些鲸疯了……但疯了的鲸却忽然能够读懂这些古老的信息，从各种意义上，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族群。”周晓辰回忆起“疯鲸”说过的话：“它在接受治疗吗？治疗后，它就能返回自己的族群了吗？” “我不知道，也许吧，”柯尔莫哥洛夫教授：“但随着抗菌治疗的深入，拔除‘左拉’以后，它的神经元也会发生退行性的改变——按照人类的逻辑，是退行。你明白吧？” 林见星：“……它会失去曾经被赋予的智慧？” “大概率，”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在那之前，你们或许会想见见它。” 第372章 疯鲸(下)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远程操作仪器，从实验室扩音器发出悠长的呼唤。 屏幕上同步显示出波形，呼唤持续了大约二十分钟，然后远方传来了一声呜咽似的回应。 它来了。 观察窗外出现一条巨大的鱼尾，在它绕着实验室兜了一圈后，周晓辰终于看清了这头鲸如今的全貌。 “利维坦”变得不一样了——当它靠近的时候，周晓辰发现与它共生的触手正在坏死脱落，逐渐变得更像一头正常的鲸鱼。 周晓辰：“我可以用扩音器跟它交谈吗？”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知道周晓辰问的其实不是“能不能使用扩音器”，而是“它还能不能交流”，顿了顿：“有时候可以。你试试看。” 周晓辰小心地打下一行波形数据，合成音频扩散出去：“利维坦？” 利维坦还记得人类对它的称呼，呜呜地回应，但与以前不同，它已经很难表达出完整的语义。 周晓辰：“我们在亚特兰蒂斯见过。你说疯了的鲸无法回到自己的族群……现在，你的族群重新接纳你了吗？” 这句话似乎因为过于复杂而无法理解，周晓辰更换措辞反复询问了几次，都没有得到有意义的回答。 最后是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替鲸回答：“根据我们的观测，有一个族群正在跟它接触，但是否准备接纳它，我们还不知道。” 林见星忽然打了一句：“你是自愿接受治疗的吗？” 啊这。 周晓辰眼观鼻鼻观心在旁边站得直直的，表示“不关我事”——教授还在一边看着呢！big胆！ 这次鲸好像听懂了，它呜呜地回应，仍然是难以清晰解析的音节，但大约是在说，“回家”。 鲸好像没有认出他们是分别三年的旧友，很快失去兴趣，游走了。 当它离自己的族群更近，也就离人类更远了。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憋了一会儿，才说：“一年前，我们发现它搁浅在海滩上，因而决定开始治疗——否则它还会反复搁浅。” 即使神经元可以跟“左拉”共生，那也是一种畸形，产生的痛苦是人类难以想象的。 林见星：“……抱歉。” 柯尔莫哥洛夫教授倒不至于跟个毛头学生计较：“好了，你们先熟悉一下实验室，机器人会给你们介绍。” 挂断通讯，教授说的机器人就移动过来：“您好，我是‘海螺’……” “噗，”周晓辰：“‘田螺’是你的亲戚吗？” “不是，”海螺认真回答：“我的工作是处理音频，不是家政机器人……” 两人在实验室遛了一圈，领到了今天的工作内容——大量语音数据，然后开始处理。 处理到一半，林见星就开始明显摸鱼，最后直接开始发呆了。 “喂喂，”周晓辰戳他：“这是怎么了？” “没事，”林见星的灵魂被戳回了身体里：“我就是想……如果换做是你，得到了智慧之后，还会愿意失去吗？” 周晓辰想起了蓝星最后的“记录者”，喃喃道：“我们会变成猴子？” “如果为了生存下去，或者为了重新被集体接纳，必须要变成猴子，你接受吗？”林见星：“我好像……不太能接受。” “……智商崇拜是工业革命之后的事情，只是人类最近一千多年的现象，”周晓辰：“在更早的时候，太聪明，以致于想法异于常人的，是疯子。” 所以当猴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或者说大家其实都是猴子…… “我小时候，父母因为工作忙，总把我锁在家里，让我自己看书，”林见星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看着观察窗外面的海底世界发呆：“家里有很多很多的书，所以也不是那么无聊……但等我上学以后，发现大部分同学是从来不看书的。” “妈耶，”周晓辰的关注点有点偏，大为震撼：“你上学前就看了很多书？” 她回忆了一下，自己上学前虽然也被迫在幼儿园学了识字，但基本就是看个连环画都费劲的水平，最大的爱好是玩泥巴。 “……这不是重点，”林见星：“我只会跟人谈论蓝星文学，政治、文化、科技、文明。如果对方不知道卢梭和霍布斯，我就不知道能聊什么了。” 周晓辰有点理解了：“所以在学校里大概是个怪小孩吧。” “……其实现在也没什么变化，”林见星：“只是你们愿意陪我聊这些而已。” 周晓辰没好意思说我们是为了上课…… 林见星：“后来我意识到，家里的那些书是我没有朋友的罪魁祸首，于是我决定离家出走。” 周晓辰快被小小林笑死——别说这个逻辑还挺通：“然后呢？” “我把最喜欢的书装进书包带走。” 周晓辰差点笑得滚到地上：“那你这不白出走了吗？你得跟书划清界限！” “然后动静太大，在书房被我妈撞见了。”林见星：“我妈问我干嘛呢？” “我说我要离家出走。” “我妈说，作业写完了吗？” “我说没写。” “她说，那先写完作业。” “我说喔。”林见星说着自己也笑起来：“然后就去写作业了。” 周晓辰眼泪都要笑出来了——就算离家出走也得先写完作业！ “我至今也没有想得很明白，”林见星：“那些书是我的智慧果，但好像又只是一些虚幻的东西。我沉迷在虚幻的东西里太久了，以致于现实变得模糊起来。” 周晓辰模糊地意识到这是一种“不能被自己的族群接纳”的“疯鲸效应”——思考是孤独的。尤其是形而上的思考。 可思考一旦开始，就无法停止。即使思考带来的痛苦或许比安慰更多，这一过程也是不可逆的。甚而至于，人类会对失去思考的能力深怀恐惧——就像“记录者”对“变成猴子”的恐惧。 最后她只好大力拍着林见星的肩膀，祭出了周晓辰式安慰：“没事，我们这个物种，别的不多就是人多。要相信人类的多样性——总有人喜欢聊卢梭和霍布斯！” 然后她魔鬼道：“现在要不还是先干活吧？” 第373章 大考前夕 除了像“深海方案”这样的项目，周晓辰还要补完最后几门必修课，《军事理论viii》《机甲iii》和文化素质必修课《文明的崩溃》。 军事理论不用说，已经是连修八门的老熟人了；《机甲iii》和毕设是联动的，就看最终提交的机甲设计能不能通过评估。 虽然小队众人总是预言周晓辰要因为“克苏鲁机甲”挂科，但她依然不为所动地坚持自己独一无二的创意——出了校门，再想找那么多免费的大佬评估她的离谱创意，可就没机会了！ 至于最后一门政治学，周晓辰复盘了一下四年以来的文化素质必修课，调侃道：“这不就是《人类文明：从出生到灭亡》吗？” 你看，《星际战争史》是“文明的过去”；《论社会契约与不平等》是“文明的钟摆”；《赛博协同》是“文明的现在”；而现在轮到了《文明的崩溃》…… 虽然最后一步暂时还停留在各种各样的理论和预言中。 在周晓辰他们还在紧锣密鼓地修课时，“大考”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在联防大毕业生中营造出了些许的紧张气氛。 毕竟不是谁都像他们小队那样主角光环附体，尚未毕业就能直面母虫、帝国两大克苏鲁，以致于星盗在他们心里都是“按一次f5就刷一窝”的小怪了。 对于大部分“3分蹲基地，4分绕桑榆”的毛头学生，虽然这四年也要参加实战训练，但未毕业很难刷出什么危险任务，多半都是“保卫萝卜”站桩、“保卫海滩”当一个无情的射击机器、还有开着陆行舰巡逻，抓抓“荒野游荡者”之类。 “大考”对于大部分人，就是人生第一次真正刀口舔血的战役。论坛上对大考内容的众说纷纭，传递出的就是这种激动又战栗的心情。 “打击星盗是主流观点，但具体去哪，说什么的都有，”周晓辰挂在论坛上沉迷吃瓜：“克洛斯双子星得票最高——毕竟是最大的中转站，难免鱼龙混杂；更重要的是，克洛斯要换恒星了。” “克洛斯双子星”是一个很特殊的星系——它的恒星有两颗，所谓“双子星”，指的是恒星，“克洛斯”才是行星。 这是一个稳定的双星系统，但每隔几十年，“克洛斯”就会被迫“换恒星”——当它运行到“双子星”之间，而距离另外一颗恒星更近时，就会被另一颗恒星捕获。 在捕获过程中，大气层会被部分剥离，产生剧烈的电磁变化，导致全球通讯障碍——这就是星盗的黄金作案时间！ 克洛斯星被新恒星捕获一般历时15-30天，这段时间虽然不至于是“法外时间”，但也相去不远了——每到这时，有钱人要么雇佣保镖，要么跑路避难；而普通人则囤足物资蹲在家里自求多福——反正一个人一生或许也就遇上一次。 也是因为这个麻烦的问题，克洛斯星被帝国卖给了同属早期十三姓之一的艾米莉乌斯家族——毕竟虽然双星系统理论上是稳定的，但模型的预测永远不能确保准确，万一哪一次捕获“操作不当”，就导致克洛斯星被恒星吞噬了呢？ 根据模型预测的结果，克洛斯换恒星，就在最近几个月了。 周晓辰的小号已经被论坛网友扒得干干净净，才上去凑了两句热闹，就有人喊她“上大号说话”。 ?[lv.5]：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小号不也是大号？ 我的脑子被虫洞吃了[lv.4]：好家伙，哪位大佬的小号也lv.5？ 摆烂的史莱姆[lv.3]：大名鼎鼎的蝾螈猫呀，大家快来围观！@……（此处@了一大堆人） | ???w??)???[lv.3]：来了来了！ 奥拉正在旁边双手敲代码敲得飞起，而与此同时周晓辰也打字‘啪啪’的，但却是在论坛吹水…… 奥拉不由道：“你们那项目结了？”言下之意：这么闲呢？ “结了，”林见星代答：“真菌治疗后期，逐渐拔除共生菌株后，海洋生物神经网络能够逐渐恢复，但认知会出现明显退行。不过因为难以评估海洋生物感染前的认知能力，所以难以确定这种‘退行’只是相对于共生的异常状态，还是相对于感染之前。” 也就是说，需要人类样本来进一步评估了。 这时周晓辰却在论坛放了一颗大雷： ?[lv.5]：我也同意教官绝对不会让我们水过。结合入学考核“百人大战”的机制，大胆猜测一下——这次大考应该是“真假星盗”！ | ???w??)???[lv.3]：Σ(?д?lll) 我的脑子被虫洞吃了[lv.4]：哈？？ ?[lv.5]：真星盗不能无限刷新，但假的可以啊！当然，也不一定没有真星盗。但是如果不够，就可以上假货。 摆烂的史莱姆[lv.3]：有点道理唉……但要是擦枪走火怎么办？ 我的脑子被虫洞吃了[lv.4]：说不定是虚构一条船，里面既没有人质，也没有绑匪？ | ???w??)???[lv.3]：那如果我们识破了教官的诡计，是不是就可以直接通关！ ?[lv.5]：大家也不要掉以轻心啊，也许里面就混着凶残的真星盗呢！ 谢东流偏头一看，顿时无语：“你又在搅什么浑水呢？” “这是基于现状的合理推论，”周晓辰振振有词：“为了高效通关，合作本来就是规则允许的嘛！”她又补充道：“一届学生通力合作，识别出哪些是‘真星盗’，然后集中火力，不是更有效吗？” “再说，我不说也会有人发现的——不可能每个‘演员’都毫无破绽。到时候如果大家误以为所有星盗都是演的，岂不是更危险！” 林见星：“……要不还是先把《文明的崩溃》论文写完吧？” 第374章 文明的崩溃 联防大最后一年是先过各科期末考（如果课还没修完的话），然后毕业实战大考，接着提交毕业论文、过毕业答辩，最后才是毕业典礼、颁发证书，宣告你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军人，可以去部队报到了。 什么，没有部队要怎么办？ 那么恭喜你——你被放生啦！ 当然这种情况不算退役，只能出去自谋生计。但问题不大，联防大也是联盟数一数二的名校了，就算吊车尾，找个工作还是很容易的。如果不爱给人打工，还可以自己在“赛博协同”网络里接散单，这类自由职业者在联盟足有大几亿。 当然，以周晓辰小队金光闪闪的履历，是不可能没有部队要的，抢破头还差不多。 除了周晓辰确定加入行星防御军1017军团，林见星也已经确定加入179探索小队，队长正是曾经在他们之前一届星际军校联赛担任指挥的学长吴霖，曾经被周晓辰请来介绍比赛经验。 一般来说，优秀新生毕业后，会先去王牌小队锻炼两年，再出来组建自己的队伍。就像阿列克谢最早在叶卡捷琳娜小队，现在也自己当队长了。 周晓辰得意：“看看，千里姻缘一线牵，这不得谢谢月老？” 林见星：……姻缘是什么鬼？ 奥拉拿到了探索指挥中心的offer，联盟星球探索的运作模式是由天文学家和探索指挥中心合作发掘潜在的可开发行星（包括类地行星这类宜居型星球和资源型星球），进行风险收益评估后，制定探索计划，派出探索小队。 谢东流已经确认了加入联盟维和部队的意向，只是还没定具体去哪支分队。考虑到毕业大考很可能是编入维和部队进行，说不定他的编制早就定了，只是怕把大考内容给剧透了，所以还没通知而已——搞不好他的队长就是演“假星盗”的呢！ 阿莉萨的情况也差不多，这更坚定了周晓辰的判断：凡是报维和部队的，都被藏着掖着！ 毕业大考前一天是开放日，期末已经全部考完，就差把论文一交，便可以安心去大考了。 毕业论文已经提上去了，现在查重中，周晓辰正在秃的是《文明的崩溃》课程论文。 这四年的最后一门课！能不能打出全5分战绩，就看这最后一梭哈了！ 如果说第一次上历史论坛的时候，发现一大堆人大喇喇讨论“联盟如何崩溃”的时候还有种“big胆”的震撼，那么现在周晓辰已经麻了。 联盟是真的很喜欢讨论“联盟如何崩溃”！ 《联盟崩溃论》竟然喵的是一本联盟期刊，在上面发文章的作者绝大部分都不是帝国人，就是联盟人自己！ 不但要讨论如何崩溃，还要讨论崩溃后如何保护火种苟下来；苟下来不够，甚至要讨论如何重建文明，这个重建的文明能不能比联盟更文明…… 不是，需要讨论得这么远吗？ 直到一次跟阿莉萨的对话，才让周晓辰稍微理解联盟人的这种心态。 用阿莉萨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对退回丛林的恐惧”。 对话是怎样发起的，周晓辰已经记不清了，大概是她暗搓搓地打听，阿莉萨知不知道小林报了探索小队，他们是不是真的就这样天各一方…… 当时阿莉萨沉默了一会儿：“小林是个，怎么说呢，很佛系的人。被逼着拼命卷，被不断拿来跟我作比较……对这种逼迫的厌恶总有一天会变成对我的厌恶。”她顿了顿：“所以天各一方就是我们最好的结局。” 周晓辰无言以对，只能笑道：“那你是个很卷的人吗？” 阿莉萨又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不会害怕吗？” “啊？”周晓辰：“害怕什么？” “星际大移民时期，因为生育率已经降到红线，一度有人提出限制女性的受教育权和工作权，”阿莉萨：“那份提案最后没有通过，但事实上，女性受教育比例、劳动参与率持续下降。直到生产重新稳定、基本生活物资制度和精神力的出现，才扭转了这一趋势。” “但我还是很恐惧。” “如果有一天精神力可以借助药物和后天的训练稳定提高，那么先天的高精神力就不再是珍贵的天赋了。那么女人和穷人还能借助这种随机出现的天赋走出一条路么？” “如果有一天‘知识灌注’大行其道，人工智能的智力远远超过人类，智力也变得不再重要了呢？” “人类从来就没有走出丛林。先是肌肉和牙齿，然后是金钱和权力，再是智力，最后是精神力。只是对‘强者’的定义发生了变化而已，弱肉强食的法则从未改变。” “借用你的话……文明也不是一条永远向前的河流。能够被轻易赐予的平等，也能被轻易地剥夺。” 周晓辰理解了阿莉萨的意思：人类从来就没有真正走出丛林。弱肉强食，从始至终都是人类文明的底色。在丛林中，每一个人都对成为弱者深怀恐惧。 联盟曾经完整地经历过“退回丛林，再走出丛林”的过程，所以联盟人清楚地明白，文明是会倒退的——事实上，在人类的历史长河中，文明的倒退经常发生。 文明的倒退比纯粹的荒蛮更加可怕，引用柏拉图在《理想国》中的说法，这是一种“从黑暗进入光明，再从光明退回黑暗”的痛苦，相比从始至终的黑暗，其痛苦无疑是加倍的。 所以联盟一定会崩溃。但真正重要的不是她如何崩溃，而是在崩溃之后人类是否还能保存火种，从这火种重新生长出来的，是一个“比联盟更文明”的文明，还是一座中世界堡垒、一座黑暗森林？ 或许后者的概率远远大于前者——任何微小的进步都需要大量的努力乃至牺牲，而倒退却是很容易的——这也是帝国向人类演示的。 第375章 毕业大考(一) 卡着论文截止时间点了“提交”，周晓辰呼出一口气——这篇论文是她四年以来写过最沉重的。直视黑暗的未来，远比直视黑暗的过去更需要勇气。 起来活动一下四肢，周晓辰打开寝室门，门上有她用酱料写的“论文中勿扰”几个大字，然后就被路过的“田螺”抱怨：“爱护公共卫生人人有责……” 周晓辰连忙举起双手：“马上擦！现在就擦！” “田螺”递给她一张湿纸巾，盯着她擦干净了，才碎碎念着滑走了。 摘了“请勿打扰”牌，马上就有人来了。 先是隔壁莉迪亚、米哈伊尔他们，然后人越聚越多，个个人高马大，寝室都快挤不下了。 谢东流：“……不是，就不能线上讨论吗？” 莉迪亚：“那不就暴露了吗？” 林见星无语地看了一圈大家都没摘的光脑：…… 难道幽灵不会监听吗？这不还是大声密谋吗！ 周晓辰都被挤得蹲到桌子上面去了：“我的想法在论坛说得差不多了？” 米哈伊尔举手：“再说两句？” 大家一齐点头：“不然总感觉心里没底。” 没底也不奇怪。 往常毕业大考开始前，早则一两个月，晚则一两周，任务就已经下达了，针对性训练也早早开始。 而这次，已经到了大考前一天了，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如果不是住集体宿舍，恐怕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光脑坏了，要么就是断网了。 周晓辰：…… “猜错了我不负责啊，”她先给自己叠了个甲，“考虑到现在联盟的注意力从虫族转到维稳，毕业大考的考察点或许也会随之改变。” “过去考察的是大规模正面作战能力，而以后或许是小股灵活作战能力，”周晓辰：“考虑到很多时候战场不是在联盟领土，甚至可能是……间谍能力。” 那么不提前通知也就不奇怪了——干间谍的，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既然是考核，就要考虑打分，”周晓辰：“就像我前面预测的，僧多粥少……咳咳，我的意思是星盗并没有那么多——所以多半有一部分是演的。” “但考虑到遇上‘真星盗’的学生容易得到更高的分数，提前分配未免不公平——那么这时候就要放出联盟的大招了：随机！” 全场静默半晌，然后米哈伊尔继续举手问：“说完了？” “完了啊。”周晓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好像说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说啊？ 顶着众人茫然的目光，周晓辰无奈道：“克洛斯马上就要换恒星，按照惯例，通讯受到影响的时间段，犯罪会比较猖獗，很多有钱人会跑路避风头。同样按照惯例，星盗最喜欢趁火打劫，不逮着这个机会抢个几艘船的，都说不过去。” “联盟可能有一些情报，但估计也不能完全确定哪些船是星盗的目标。考虑到我们这帮毛头学生也不是主力，很可能被广撒网，撒到各艘船上去，那么星盗不管抢哪艘，都有我们的人在上面，到时候就看大家随机应变了。” “而一直没有被抢到的，可能就有其他教官客串的项目等着你……” 非得说得这么明白嘛！ 众人这下子都明白了，顿时眼神清明，双目放光，茫然一扫而空，自信又回到了年轻的脸上——然后作鸟兽散状。 等人走完了，奥拉才说：“有道理。” 周晓辰：“我随口胡说的？” 林见星：“虽然是胡说的，但仔细想想，竟然很有道理。” “首先排除富豪的私人星舰，”奥拉直接开始推理会上什么船了：“联盟一向不管这种事。” “有联盟公民的船肯定要管，”林见星：“像‘袋鼠’系列、‘蜗牛’系列，这些大型、廉价客船，上面人员混杂，大概率有联盟人。” “好耶！”谢东流：“我喜欢这个节目！” 这就是他想象中的，保护人民生命财产的战士该做的事！ 周晓辰凉凉道：“说不定星盗不抢我们，到时候就剩坐船坐得晕头转向……” 三人一起惊恐地把她摁住捂嘴：“快别说了！” 凌晨5点半，大几百人的光脑一起响成一片，刺破了寝室上方一半黄昏一半夜晚的天空。 知道要大考，大家都睡得很早，立刻弹起来戳光脑。 林见星刚念出来：“跳伞集合，不带其他装备——”就看见谢东流“嗖”地跳下去了。 林见星：……这一幕好像有亿点点熟悉。 周晓辰扯了扯降落伞背带：“寝室的装备太显眼了，简直把‘我是联盟军人’写在脸上，肯定不能带。但也不可能让我们空手打星盗，估计会另外发装备的。”然后“嗖”地也下去了。 等众人在2号基地广场集合，发现那里多出十几个大集装箱，根据光脑引导，小队四人在其中一个集装箱后面排队。 四人伸头去看队伍前面，只见一个壮哥进了集装箱，捣鼓了半分钟，再出来，变成了一个颤颤巍巍白胡子拄拐老头，一瘸一拐走了几步，被舍友笑踢了一脚：“你还演上瘾了！” 周晓辰笑死：“什么一键换装！” 仔细想想也很合理：既然要散落在人民群众里，当然得像个群众的样子。如果不变装，哪怕不带装备不穿军装，他们这一个个四肢发达的样子，看着不是也很可疑么！ 只是不知道这是随机刷新还是能自选角色…… 等排到周晓辰，她进了集装箱，一拍“出货”按钮，吐出一身看着很贵的大衣靴子等行头，并一顶白头套。 好吧，是随机的。 不是，这银发密度是不是有点高啊？ “现在老龄化很厉害的，”林见星理了理他的花白头发，打开小镜子，给自己画“老年妆”，动作十分辣眼睛，“只是一方面可以做医美，大部分人不显老；另一方面老人很少星际旅行，所以不常见到。” 但克洛斯星即将迎来“法外时刻”，老年人留下更危险，不得不避风头，所以在这段时间的航班上，老年人顿时就多了起来。 第376章 毕业大考(二) 按照头发颜色排序，周晓辰的“年龄”最大，其次是林见星，谢东流和奥拉只能说是中年。 奥拉扯了扯衣服夹层：“……大家注意一下，动作不要太大，衣服是假货，起褶子就露馅了。” 星际旅行的价格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就算是“廉航”，有钱坐船跑出克洛斯的，也不是穷人，不能穿得太寒酸了。 但星际时代的奢侈品不完全是蓝星时代那种纯卖logo，多少是有点科技含量和防伪手段的。联盟制造虽然也能仿得一模一样，但是成本太高，没这个必要，穿点假货得了。 按照奥拉传授的“奢侈品鉴定术”，大家打开箱子，盘了一下自己的行李——出门在外，当然不能没换洗——发现无一例外，都是假货。 周晓辰笑死：“……这经费省的，只能说很联盟。” 打点好全身，上完“老年妆”——这是一门变装课程讲过的，“中老年四人组”就出发了。 按照任务指引，联盟是先用军舰把人“偷渡”到克洛斯星，然后就地放生，根据光脑里刷的船票、临时假身份，自己组团行动，坐上从克洛斯星逃离的随机民船，然后等着撞大运碰上劫匪。 临时假身份应该是幽灵一口气伪造的，虽然是“赛博人类”，但显然能通过联盟身份识别，可以说是“官方伪造，天衣无缝”。 “从克洛斯飞往天宫，航班号e519，客船型号是‘蜗牛-m6’。”离开军事领域，周晓辰发现自己的常识尽管补了四年，还是比不上土生土长的联盟人，比如说对客运型星舰就了解很少：“‘蜗牛’真的很慢吗？” “大型星舰加速慢是难免的。”林见星：“民用要考虑成本，不可能像‘虎鲸’一样装十个八个发动机，力大砖飞。” 谢东流：“不过其实民用都慢——叫‘蜗牛’有点调侃的成分。” 周晓辰明白了：“我已经承认自己慢了，就别骂了？” 林见星：“差不多。” 除了客运星舰，周晓辰对物价的认知也仅限于桑榆星地摊和烤串的价格，真正表演了什么叫做“对钱没概念”：“我们的‘活动经费’是不是有点少啊？” 她的假账户里只有160昆比特，如果一口气坐回联盟当然没什么，但要是遇上劫匪，来个迫降、返航什么的，考虑到克洛斯换恒星期间，航班是停运的，那么就要滞留15-30天。按20天算，一天只有8昆比特。 不能说绝对不够，但确实有点紧紧巴巴…… 大家合计一下，顿时对联盟的抠搜又有了新的认知。 周晓辰：“我们能自己开源吗？” 林见星：“……让大东在客船上表演吹唢呐？” 谢东流：“哈？” 这还不得被丢下船？ 这次维和作战是联盟和克洛斯当局的联合行动，去程运兵的船是一艘临时征用的“蜗牛”民船，一方面可以让学生在船上提前熟悉一下构造，另一方面，在克洛斯星降落也比较不引人注意——那里毕竟人多眼杂，如果军舰降落被探测到，难免打草惊蛇。 十八个小时的航程，主要耗在起飞、降落、还有前往跃迁通道的过程中。 普通人是没有接受过抗加速度训练的，所以在加速和减速阶段，乘客都要休眠。事实上，联盟的作风一般是把航程压缩在八个小时以内，要求乘客全程休眠。 但帝国和中立星就要更多考虑乘客的意见，比如加速和减速太快会不会影响身体健康啊，好不容易星际旅行，不能看一眼星空是不是遗憾啊——最后就妥协成了6+6+6的航程：休眠6小时，起来吃喝拉撒活动6小时，再休眠6小时。 中间6个小时包括过跃迁通道的时间，乘客可以自选在休眠还是清醒中过通道。 当然，那是指回程，去程上都是军校生，不用自己开船就不错了，休什么眠——休眠舱连保护液都没灌，就一人发了一根安全带…… 用安全带把自己固定在餐厅的椅子上，周晓辰从加速度中感受到了飞行员只恨不能打“前进四”的心情——民航没有“前进四”。 作为被飞行训练摩擦过的军校生，“前进三”只是洒洒水而已——于是大家不但不躺休眠舱，还在激情探讨：“你们说星盗会在什么时候动手？” “惯性滑行阶段？不然打着‘前进三’根本没法离开椅子啊。” “不一定，可以挟持飞行员，说安装了炸弹？” “要是教官的话，应该是在大家都休眠的时候，才能不打扰其他乘客，单把我们拎出来修理？” “教官不会在民船上动手的，那样会造成普通民众的安全隐患。应该是降落以后在天宫修理我们……” “什么星盗能跑到天宫搞事，就算是演习也太假了……我猜是要求我们中途跳伞。” “……有道理！” 但周晓辰觉得这不是重点：“有一个问题啊……如果我们上船后，跟其他乘客一样躺在休眠舱里，不管星盗还是教官，把休眠舱锁了拖走，我们不就傻了？” 这太被动了吧！ “说的在理……这不得直接挂科？” “一旦开始加速，就不能移动了，所以从一开始就得逃避进休眠舱。这根安全带得带上！” “有人没进舱会报警的吧？” “可以让幽灵黑系统的吧？对，上船第一件事就是让幽灵黑进系统。” “唉，我们能演习一下吗？” “对喔，干坐着不是浪费时间吗？” “同志，开船的同志！打一下滑行吧！” 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开船的学长打到了“惯性滑行”档，同学们于是得以起来四处活动。 “不进休眠舱的话，躲在哪？” “后备舱是有氧的吗？” “厕所？” “嘶，星盗是不是也得这么干？在开船前躲起来？” “那要是跟星盗躲到一起，可就乐了，什么大眼瞪小眼？” 大家被这种可能性逗笑，船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第377章 毕业大考(三) 经过去程的一路演习，大家清点了己方装备，确定了作战方针。 联防大配给的装备如下： 光脑自带的幽灵——这是入侵系统的大杀器； 一人一只“蜜蜂”无人机——可用于偷拍、窃听等； 拐杖带高能电池，可当做电棍使用或发射激光束； 伪装成爽肤水的麻醉喷雾——只能说好险化“老年妆”的时候没拿出来给自己脸上来一下； 带防弹夹层的高仿奢侈品大衣——很绝，只能说是该省省该花花。 周晓辰有槽不得不吐：“这不全身违禁品？这能登机？” 星际时代的安检就是个乐子吗？ 谢东流：“毕竟是官方联合行动，会不会提前备案过，把我们放上去？” 奥拉：“如果这样做，我们的身份就会泄露给民航运营方，但他们未必可信——不排除监守自盗、跟星盗里应外合的可能。我倾向于我们得自己想办法混上去。” 林见星：“那么还得入侵安检系统。其实中立星的安检系统很容易入侵——这就是没有超级ai的问题。” 周晓辰顿时觉得联盟之外的人民简直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种客船不是上去就生死有命？” 奥拉习以为常：“星际旅行，不就是生死有命？” 基于以上事实和考量，作战方针可以大致制定如下： 首先设法入侵安检系统，把装备带上民航舰。 登机后，先假装进入休眠舱，等值机人员检查完毕离开后，将带有幽灵部分拷贝的光脑刷机盘插在休眠舱上，入侵民航舰控制系统，把休眠舱锁在“有人”状态，然后离开休眠舱，进入有氧后备舱躲藏。 藏好后，借助幽灵监控全舰，并放出“蜜蜂”关注监控死角（比如厕所——虽然有点子猥琐，但是厕所最容易藏人！） 然后就到了一个有分歧的问题：要不要提前控制驾驶舱？ 虽然幽灵可以入侵操作系统，但每一个受过飞行训练的人都知道，驾驶舱机械按钮的优先级高于中控系统——这就是为了防止系统被入侵而做的设置。 因此，星舰驾驶员占有极大主动权。虽然民航舰没有能直接让未受训练人员昏厥的“前进四”档位，但只要打个“前进三”，也能让全舰的人动弹不得。 顶着3g加速度，赛亚人也没法行动自如。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提前入侵驾驶舱，敲晕飞行员，换自己人来开！ “不是，这是不是有点过了？” “为了防止星盗劫机，我们先劫机？还能这么操作？” “这要是星盗最后没来，被媒体报出来，就不好收场了啊。就算没有人员伤亡也是严重扰乱他国治安，要搞出外交事件了……” “我悟了！难道教官伪装星盗是为了处理这种情况？” “……你信不信教官来收拾完烂摊子马上把你挂了？” 这个脑洞大开的提议让大家集体打了个寒颤——“操作灵活”和“违法乱纪”之间的界线是如此模糊，以致于大家自己都觉得联盟这样把一群毛头学生放出来恐怕不是好主意…… 能做的准备都做得差不多了，开星舰的学长“啪”地打到“前进三”，于是一船乱窜的人又被摁回了椅子上。 运了一船联防大毕业生的“蜗牛”夹在其他客运船中间，不引人注意地降落在了克洛斯港口。 克洛斯星通常是一颗寒冷的星球，这一点从联盟为大家准备的衣物就能看出来。 但现在是克洛斯的“双日交替”时节。 双子星都是红矮星，质量接近，在引力下近似于绕着双星连线的中点转动。最近几十年，克洛斯星绕着克洛斯a公转，但如今正在接近连线中点，所以进入了“双日交替”时间： 当克洛斯星的一个半球被克洛斯a照亮时，另外一个半球被克洛斯β照亮。 对于克洛斯居民，这种感觉就像“两个太阳轮流工作”，当a落下去后，β紧跟着上岗，于是形成了另外一种“日不落”景观。 “双日交替”总好过“双日凌空”，不至于短时间内把克洛斯星烤得灼热，但不间断的日照也让这颗星球处于持续的升温之中，这种升温要持续到克洛斯被β星完全捕获，离开双星连线为止。 好在克洛斯在只有一颗恒星普照大地时，地表温度是很低的，平均在-15c，即使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持续升温，目前也只是接近5c，甚至比平日还要宜居。 如果没有换恒星过程中的风险，“双日交替”甚至可能成为克洛斯人最喜欢的时节。 远远看去，“中老年四人组”好像就是接父母亲离开即将进入危险季节的克洛斯星的一家人，但要是走近点，就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对话： 谢东流：“……你们觉不觉得有点热？” 对老年人来说合适的着装，对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来说就有点难顶了。 “心静自然凉……”周晓辰还能撑住：“快把你那头汗擦擦！粉要掉了！” 因为这种原因露馅也太离谱了吧！ 好在他们预定混入的航班不久就要开始登机，煎熬的时间不会太长。 鉴于周晓辰的“表观年龄”最大，用拷贝有幽灵的刷机盘入侵安检系统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由她打头。 什么，你问为什么跟年龄有关系？ 因为他们的入侵方式非常简单粗暴：周晓辰先把拐杖和行李箱交给别人，自己去过安检。刚出扫描通道，她就表演一个老眼昏花、脚底打滑（？），在通道口看准控制扫描、成像、识别系统的主机位置，一头栽倒。 这时候谢东流立刻冲过去扶“老母亲”，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周晓辰身上，把刷机盘插到主机上，只要插上几秒，就能把幽灵放进去。 然后扶着“老母亲”功成身退，一边道歉一边回候机厅缓缓。 其他人怎样带装备登机不得而知，但想来英雄所见略同，以致于克洛斯网上都有人抱怨了：“最近好多老年人上星舰，动不动就晕倒，吓人。这样还是别出行比较安全吧？” 第378章 毕业大考(四) 在幽灵的帮助下成功登机，四人按照“作战方针”行动，在值机人员检查完毕离开后，就溜出休眠舱，在有氧后备舱藏匿。 由于有氧后备舱主要用来装乘客携带的宠物，他们遛进去的时候，难免引起一阵鸡飞狗跳。 猫猫狗狗一起骚动起来，甚至有只大鹦鹉扑腾着翅膀喊“入侵！入侵！”——差点引来值机人员。 谢东流都准备掏出麻醉喷雾给那只鸟来一下了，好在临近起飞，值机人员也得赶紧回到座位，就没太在意宠物这边的情况——星舰加速度猛于过山车，狗子坐过山车，叫是正常的，不叫才不对劲。 “不是说蓝星物种大灭绝吗？”周晓辰看着有氧舱里各种花花绿绿奇形怪状的猫猫狗狗，一大半都是没见过的，大为震撼：“我怎么觉得是物种大丰富？” “物种本身可能灭绝了，但基因库打包带走了，”林见星：“动物嘛，没有那么多伦理限制，克隆、基因编辑一起上，最后自然什么样的都有。” 奥拉已经把“蜜蜂”放出去了，为了防止飞行员突然起飞，到时候糊墙上，“蜜蜂”干脆从一开始就是贴墙爬，可以说蜜蜂变蟑螂：“目前除了我们，没发现有人遛出休眠舱的。” 谢东流：“这么说星盗是打算惯性滑行的时候再动手？” “也合理，”周晓辰：“可以混在乘客里面，大隐于市嘛。” 奥拉：“奇怪的是，幽灵反馈说安检那边除了我们，没有发现任何人携带武器。” 林见星：“会不会是比我们早进？” 谢东流：“我们已经进挺早了……也许这艘船上没星盗？” “平安无事最好，”周晓辰：“但以我们的体质，我觉得没有这么好运？” 其余三人一言难尽地看她：什么“我们的体质”——明明是某人的体质！ 话音刚落，“蜗牛”开始起飞，但或许是考虑到上面有很多老人家，发动机只打了“前进一”。 谢东流：“……我现在知道18个小时是怎么开出来的了。”这段路换他开，6个小时就到了好嘛！ “毕竟有老人家，”周晓辰劝他：“你可是要当人民战士的人，耐心一点嘛。” 嘴上这么劝别人，但自己耐心不了一点。 虽然只打了“前进一”，但也有1g左右的加速度，不在休眠舱里很难睡得着，只能干坐，就很难受了。 坐了一个多小时，周晓辰就开始招猫逗狗了！ 众所周知，狗子是一种如果你跟它长时间对视，就可能被它视为挑衅，然后叫嚣起来的生物。 周晓辰一只一只盯过去，有氧舱顿时叫成一大片。 林见星实在受不了她：“咱能不能不搞事，安静坐一会儿？” “我是在观察，都说狗随主人……”周晓辰本来是随口胡诌，但还真的让她发现其中一条狗很可疑：“唉，你们看那条，那什么，”算了，品种不重要：“它不敢跟我对视！我一看过去，它就非常惊恐地转过头去咬笼子。” “也许它就是单纯怕人？”谢东流：“也许主人总打它？” 星盗如果要劫机，照说不会带一狗…… 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晓辰却忽然想起了她第一次不小心对阿列克谢使用精神攻击的情形…… 精神攻击并不是一定要对视才能发动，但“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并非无稽之谈，众多研究都表明，对视能加强精神攻击的效果。 那天周晓辰本来都要睡着了，忽然福至心灵地一睁眼，发现阿列克谢果然在看她。 她有点脸热，于是伸手去蒙他的眼睛：“该睡觉了！” 阿列克谢笑着抓住她的手：“马上就睡——你先睡吧。” “不行！”周晓辰想起尼古拉说过的，“阿廖沙从小就有睡眠问题”：“我要盯着你先睡！” 然后她就真的成功把阿列克谢盯得睡着了。 谢东流的声音打断了回忆：“你对着狗脸红什么呢？” “……这身太热了！”周晓辰回过神，气急败坏：“别打岔——我觉得这狗主人说不定喜欢用精神攻击虐狗。” “哈？”谢东流：“对狗使用精神攻击？” 这是什么型号的变态？ “所以它才会对‘跟人对视’这么恐惧，”周晓辰脑洞大开：“奥姐，让蜜蜂去扫一下标签呗！” “标签”指宠物航空笼上的“行李二维码”。 等蜜蜂爬过去，奥拉念出信息：“昆塔斯·艾米莉乌斯，49岁，曾经是帝国公民，在克洛斯双子星被卖给艾米莉乌斯家族后，成为克洛斯公民。宠物是一只‘奇美拉’，是一种混合了獒类和雪橇犬基因的烈性犬。” 但是如今被折磨得已经看不出任何“烈性犬”的特质了。 周晓辰一旦开始怀疑某个人，就会不依不饶：“幽灵幽灵，扒一下他的底裤！” 幽灵：“……建议你尊重一下联盟最高人工智能！” 周晓辰从善如流，马上改口：“请伟大的幽灵扒一扒这个嫌疑人的底细。” 幽灵：“……这个人有多次参加药物实验，试图提高精神力的记录。” 周晓辰：“这种事情果然容易出变态！” 这么一听，大家也觉得此人值得关注，奥拉派了一只蜜蜂摸到他的休眠舱，实时监控。 因为真的发现了线索，大家不再吐槽周晓辰的无聊行为，反而把所有宠物的二维码都扫了一遍，但没有再发现新的可疑人员。 6个小时后，“蜗牛”停止加速，进入惯性滑行阶段。 客舱内的灯亮了起来，休眠舱开始自动启动唤醒程序，然后广播开始播报： “星舰进入惯性滑行阶段，有需要的乘客，可以离开休眠舱活动，星舰餐厅、观景室、洗手间向乘客开放。如果有人感到身体不适，请按下呼叫键，值机人员会尽快赶到，提供帮助……” 第379章 毕业大考(五) 四人立刻爬起来，拉平衣服上蹲出来的褶子，趁值机人员还没过来检查，溜出有氧舱，假装是刚刚从休眠舱爬出来的遵纪守法的乘客。 几分钟后，休眠舱唤醒完毕，除了那些一出舱就天旋地转或者大吐特吐，不得不赶紧躺回去，呼叫救助的，其余乘客陆陆续续都出来活动了。 乘坐这种“廉航”的大多是小有余财的普通人，星际旅行对于他们，虽然不至于一生仅此一次，但也是不可多得的体验，一路睡过去就太亏了，但凡能起得来的，好歹要起来看一眼宇宙深空。 四人顺势混进人群，暗中观察。 位于驾驶室下方的观景室，不出意料人最多。 三面观察窗，相邻成一百二十度角，一起展示着外面的宇宙星辰。 出于安全考虑，跃迁通道不能开在有人居住的星球附近，一般以二十万公里作为安全距离，也就是蓝星到月球距离的一半多一点。 二十万公里开好几个小时，只能说不愧是“蜗牛”。 从这个位置看，克洛斯星是一颗巨大的星体，一半被a星照亮，一半被β星照亮，而中间仅有一线的黑夜，仿佛一条把星球切开的分割线。 如果这是第一次俯瞰家乡，那么确实非常震撼。 观景室不断发出惊呼声，四人一边观察别人，一边跟着表演大惊小怪。 仅凭乘客的言行举止，是很难看出谁有问题的——不是因为大家都很正常，恰恰相反，是不正常的人太多。 像被重点关注的昆塔斯·艾米莉乌斯，全程挂着冷笑，仿佛对在座的乡巴佬不屑一顾——这样的就有好几个。 除此之外，还有指指点点，唾沫星子飞溅地科普天文知识（但说的一小半都不对）的；有非常惊恐，不知道是受到“全景效应”“巨物恐惧症”的影响，还是演得太过了的；也有非常漠然，不知道是见怪不怪，还是心里筹划着其他事情的。 再瑰丽的风景，也不至于一直盯着看。自由活动时间开始两个小时后，观景室里的人就渐渐少了，大多数人用过洗手间后就去了餐厅，点些吃喝，一边享用，一边度过这段值得纪念的时光。 四人也随大流地去餐厅吃饭，除了因为经费紧张，点单特别抠搜，看不出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再说抠搜的也不是只有他们四个。 在谢东流第二次举手说没饱，然后又被周晓辰用“再来一份挂面”打发过去后，他们一直等待的意外终于出现了。 周晓辰眼尖地看到邻桌一位老太太打开餐巾，结果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来。老太太下意识拿起来看了一眼，脸色“唰”地就白了。 她立马戳谢东流：“快去看看！” 毕竟她的人设也是老太太，不好直接跳起来健步如飞。 谢东流大步走过去，一边嘴上问“您需要帮助吗？”，一边眼睛往纸上瞟。 周晓辰的声音从他的耳机里传出来：“写着什么？” 谢东流小声念出来： “请把这封信交给机长。如你们所猜想的，我们是星盗。不要问我们在哪里——我们就在你们中间。不过我们无意伤害任何乘客，只要你们按照要求操作，就可以平安无事。”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招呼。接下来的航程中，我们的需求会随机地出现在任何地方。现在，请先把这封信交给机长，并通过星舰广播，将我们‘小小的招呼’，播报给全体乘员知晓。” “超过65岁的老人，可以进入休眠舱。其他人不得休眠。” “以上就是我们的诉求。暂时。” “请不要把这当做恶作剧。如果您不予理会，我们会向您证明我们的危险性。届时如果任何人受到伤害，就是您的罪过了。” 周晓辰像一个爱凑热闹的老太太那样挤过去，适时发言：“我觉得就是恶作剧。完全可以不理会！” 谢东流看她：啊？ 周晓辰眨眨眼：让对方再发一次“警告函”，才好锁定是谁干的啊！ 但是“警告函”显然不止出现在一个地方。 很快其他桌也有人陆续从餐巾里面发现了信件，都不用全舰广播，“警告函”的内容就传遍了。 乘客们肉眼可见地恐慌起来，有人拿着信件跑去找值机人员，有人在原地摁铃，甚至有人过于惊惧，引发了眩晕之类躯体化症状，不得不立刻回到休眠舱。 餐厅混乱了一阵子，之后老年人都被亲人或者值机人员送回了休眠舱，而年轻一点儿的则紧张地留在餐厅，等着看事态如何发展。 很快周晓辰和林见星就成了唯二不肯回休眠舱的老头老太。 林见星：“这是哪一出？” 跟想象中的劫机不太一样啊。 “要么是恶作剧，要么是星盗想要改变自己傻大黑粗的形象，搞一起高智商犯罪？”周晓辰还在吃挂面，仿佛一个心理素质鹤立鸡群的老太太：“先看看机长怎么做吧。我觉得仅凭警告函，机长不会理会的。” 虽然星舰在宇宙中航行，看似更加孤立无援，但反直觉的是，星舰其实没有那么好劫。 主要原因是星舰远比蓝星时代的飞机要皮糙肉厚，即使客运舰，也是外有护盾，内有格斗机器人的，普通的枪械很难把星舰打出窟窿，而驾驶舱更是粒子束武器才能轰穿的存在。 只要攻不进驾驶舱，飞行员反手一个“前进三”，什么星盗都只能在地上趴着。 也许是他们这一桌看起来特别地淡定，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周围几桌人逐渐聚集了过来：“这位阿婆，您怎么看？” 这声“阿婆”让周晓辰筷子顿了顿——然后她咳嗽一下，压了下声线，把“星舰血条很厚，星盗既然不敢直接露面，那就是没有足够火力劫机，只能玩诡计，完全不足为惧”的论调重复了一遍，很好地安抚了众人的情绪。 然后机长广播就响了起来： “紧急播报，飞船进入紧急状态。重复，飞船进入紧急状态。” “请65岁以上老人进入休眠舱。其余乘客请原地等待。” “5分钟前，飞船收到一则‘警告函’……” 周晓辰：…… 脸很疼。就很气。 第380章 毕业大考(六) 刚刚缓解的恐慌又开始蔓延。有人提议：“阿婆，您要不还是回休眠舱吧？” 周晓辰瞪眼：“我看着有65吗？” 林见星小声提醒：“你有。”根据假身份，芳龄73。 周晓辰：“……我见的事情多了，但还没见过劫机不用露面的。这个热闹阿婆看定了！” 然后一边捞走最后一根面条，一边小声问奥拉：“那个艾米莉在干嘛？” 奥拉：“……昆塔斯·艾米莉乌斯还在观景室。” 周晓辰：“有什么好看的？可疑。” “……其实挺多人又跑去观景室了，”林见星：“应该是想看外面有没有星盗的船。” 这时幽灵又从暗网扒到了更多的信息：“昆塔斯·艾米莉乌斯的船票是药店老板替他买的。” “药店老板为什么要替他买票？”周晓辰：“洗钱？” “他参与提高精神力的药物试验，有一些免费药物额度，”幽灵查了他的流水：“他和药店老板合作把这些药品转卖出去，两人再分账。” 这只能说是非法售卖处方药，考虑到中立星这方面的监管本来就漏洞很多，压根算不上什么大事。 周晓辰不信自己盯了半天就发现了一只小虾：“再看看。” 值机人员拿了毯子过来，发放给在餐厅里等待的乘客。 周晓辰一边接毯子道谢，一边顺口问：“那个，为了安抚一下大家受伤的心灵，这顿可以免单吗？” 值机人员被她问愣了：“这个，我要请示一下经理……” 然后周晓辰就从毯子里抖出了一张纸条。 ？？ 谢东流眼疾手快地捞起来，念出声： “我相信老人家已经都回休眠舱了。” “现在，请机长把黑匣子拿出来。黑匣子里有一个夹层，是用来存放万一失事，乘客留给家人的遗书的。所有65岁以下的乘客，请把五千帝国盾现金放进信封里，在信封上写好名字，交由机长装进黑匣子里面。” “我知道有人没有现金，没关系，可以用暗网支票代替。如果你是克洛斯居民，应该不需要我教你开暗网支票吧？” “所有付过钱的旅客，你们安全了，请享受剩下的旅程吧。” 周晓辰吐槽：“所以不付钱就不安全是吧？” 五千帝国盾固然很多，但作为买命钱来说，也不是那么地不可接受。 消息传开，众人的情绪大起大落，从沮丧咒骂、到逐渐接受，最后分化成了“我就是不付钱，看星盗能把我怎么样”“花钱保平安算了”和“等等看机长怎么处理”三派。 10分钟后，机长广播响起： “飞船收到不明威胁信，要求每位乘员将五千帝国盾现金或暗网支票放入黑匣子。” “建议旅客暂时配合，我们购买了星际旅行保险，即使警方无法追回损失，保险公司也能赔付……” 谢东流恍然大悟：“机长跪得这么麻溜，是因为反正买了保险？” 林见星：“这种情况保险可以赔付吗？” 奥拉：“购票的时候，每名乘员都是自动买了保险的，如果确认是遇上星盗，确实可以赔付。但现有证据足以确认吗？” 毕竟“星盗”都没露面。 周晓辰：“如果您不予理会，我们会向您证明我们的危险性。” 谢东流：“哈？” 周晓辰：“这是第一封‘威胁信’里的内容。星盗证明了他们的危险性吗？” 谢东流：“完全没有？” 有谁受到攻击了？ 周晓辰：“机长？” 奥拉：“你的意思是只有机长受到了攻击？” 林见星：“驾驶舱是最坚固的，虽然不能说绝对不能攻入，但也不至于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忽然顿住。 几人对视一眼，一起做口型：精神攻击？ 驾驶舱并不能完全阻隔精神攻击，得参考搬运母虫的那种专用电磁屏蔽材料才行，还得考虑攻击的波长和频率。 如果机长是因为受到了精神攻击，因而认定飞船上有星盗存在，那么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不打“前进三”，拿回主动权——现在飞船处于惯性滑行阶段，不需要操控也是暂时安全的；但如果打到“前进三”后，机长却失去了意识，那就非常危险了。 周晓辰再次想起了“艾米莉”：“观景室就在驾驶舱底下，直线距离是最近的。” 奥拉则想起了另一个问题：“无论从幽灵控制的主控摄像头、还是‘蜜蜂’传回来的影像，都没有发现任何人把纸条放进餐巾、毯子。” 林见星：“餐巾和毯子都是统一消毒，然后封装的吧？” 周晓辰：“也许纸条是在封装的时候，就放进去的？” 林见星：“封装是在飞船起航之前做的吧？” 周晓辰戳幽灵：“排查一下地面人员！”然后决定：“先控制住那个‘艾米莉’！” 这时候值机人员已经开始发放信封——周晓辰不止一次见过类似的信封，上面写着“我们为您感到遗憾”之类的话，显然原本是装遗言用的。 众人接了信封，面色各异，但多少都往里面塞了点什么，然后写上自己的名字——周晓辰暗中观察，发现有人塞的是白纸——或许是抱着侥幸心理，认为星盗只会点信封，来不及检查里面的内容。 只能说是艺高人胆大！ 幽灵帮四人开了假支票，一旦有人去暗网兑现这些支票，就会被幽灵发现。 在信封上写好假名，奥拉去了观景室，站在“艾米莉”旁边，假装化妆，拿出伪装成爽肤水的麻醉剂，然后趁其不备，喷在“艾米莉”脸上，轻松把人放倒；再由幽灵p掉这部分剧情，替换成“艾米莉”是自己忽然晕倒的假视频。 遇上劫机这种事，晕倒个把人很正常，值机人员都有点麻了，确定生命体征稳定后，就把人抬回了休眠舱。 收集完信封，以防万一，飞船开始给乘客发放救生衣。 第381章 毕业大考(七) 所谓“救生衣”，是简易的宇航服，配有定位发射器、氧气罐和少量饮水，可以让乘客在太空中漂浮72个小时，如果不能在氧气耗尽之前获救，就会变成太空垃圾。 之所以不提供更多氧气，是因为人不吃饭本来也撑不了太长时间，而包含营养液和循环系统的完善维生装置成本就太高了。 考虑到太空的空旷，别的星舰能不能及时赶来救援是很难说的，而变成宇宙中的永恒漂浮物无疑是一种很恐怖的死法，所以“写遗言”和“发救生衣”并称坐飞船最恐怖的两件事。 对这艘船的乘客来说，更恐怖的是从救生衣里面，开出了第三封“威胁信”。 “相信各位都已经付过钱了。现在请机长留意，在飞船路过这个坐标点，（0.00167，44°27′，11°52′）的时候，把黑匣子抛出去。” “如果我们的以上诉求都得到了妥善的回应，那么这将是最后一封慰问信。诸君可以继续你们愉快的旅途了。” 克洛斯星系的星图坐标习惯使用以双星连线中点为原点的极坐标系，（0.00167，44°27′，11°52′）指的是距离原点0.00167个天文单位（约25万公里），平面夹角44°27′，垂直夹角44°27′。 虽然黑匣子是从这个坐标抛出，但因为在太空中不会减速，黑匣子仍然会按照飞船的速度滑行，并且因为抛出时的速度分量而产生一定的偏移，如果时间隔得太长，就很难找到了。 因此必须尽快打捞。 坐标上报幽灵，联盟会派人盯着，无论谁来捞匣子，无疑都会被当场抓获；就算没有人来捞，也会被联盟截获，不会造成损失。 “艾米莉”已经确信躺在休眠舱，保护液也有麻醉效果，应该没有继续使用精神攻击的可能。 从星盗的作案手段看，“威胁信”是提前封装在餐巾、毯子、救生衣里的，随着在他们操纵下“剧情”的逐渐推进依次打开，那么星盗似乎只需要打捞黑匣子，不需要冒险上船。 到此似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躺着完成任务了。 “但我总觉得不太对劲，”周晓辰：“不行，我得去驾驶室盯着。” “啊？”谢东流：“但是我们这点火力也打不进驾驶舱吧？” 四杆激光枪能干个der？ “……我们为什么要攻打驾驶舱？”林见星对他的脑回路很无语：“亮明身份，可以让机长配合我们吧？” “等等，”周晓辰：“不如这样。” 然后三人眼睁睁看着她把之前从毯子里开出来的警告信翻过来，在背面写：“最后一封是开玩笑的，当然还有第四封信——请带我们的伙伴去见机长。把这封信交给您的人，就是我们的伙伴。” 三人：？？ 但他们来不及伸出尔康手，就眼睁睁看周晓辰把“第四封警告信”交给了值机人员。 值机人员打开信，顿时惊骇，然后周晓辰拉了拉衣服上的褶子，暗骂这身假货真喵的影响她的反派形象——然后朝值机人员点了点头：“走吧。” 值机人员肉眼可见地紧张，把周晓辰带到驾驶舱外，打通机长通讯，低声汇报了情况。过了一会儿，他向周晓辰转告答复：“机长同意您跟副机长交换位置。” 这位机长还真是把绥靖政策贯彻到底啊？ 但无论如何，周晓辰达到了目的。 几分钟后，驾驶舱门打开，副机长从里面出来——考虑到全程18个小时，需要两个人轮换驾驶——副机长神色紧张地盯了周晓辰两眼，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让出了舱门。 周晓辰钻进去，非常熟练地按下按钮，弹出备用飞行服，三两下穿好，然后在副驾坐下来，毫不掩饰自己是开飞船的老手。 过了一会儿，机长才缓缓问：“您有什么诉求？” 他语调稀疏平常，这种异常的镇定跟“一绥到底”的妥协做派大不一样，让周晓辰心里警铃大作：此人果然有问题！ 她先认真地扮演一个星盗：“前面给的坐标是假的。您肯定明白的吧？” 机长缓缓点点头：“明白。”他又补充：“这很合理。” 机长一定会报警，必然有人在那个坐标蹲守，真去那里打捞，不是自投罗网吗？ 机长又问：“那您的计划是？” “别紧张，很简单的，”周晓辰：“到了‘真正的坐标’，我会提醒您，到时候您打开逃生舱门，我带着黑匣子跳船。” 机长明白了：“没问题。”又补充：“你们的计划很好。” 两人一路无话，飞船仍然在原定航道上惯性滑行，然后接近了前往天宫的跃迁通道。 机长：“还没到吗？” 周晓辰：“再等等。” 机长：“前面就是去往天宫的跃迁通道了。” 周晓辰：“我知道。再等等。” 机长：“过去就到联盟的地盘了。” 言下之意是：你们的人总不会在联盟接应吧？ 周晓辰：“这是我们该操心的事。” 机长忽然伸手去推减速发动机的操作杆，但周晓辰手更快，“啪”地关上了防止误触的“安全阀”，因此虽然他推到了“减速三”，但并没有生效。 现在乘客没有进入休眠舱，甚至连安全带也没有系，直接打“减速三”，不但会让未受训练的人直接昏厥，还会把他们以相当于三倍重力的力道物理地甩到前面，头破血流都是轻的！ 任何一个机长都不可能做出这种操作。这是百分百的匪徒！ 机长顿时暴怒，一拳就朝周晓辰招呼过来！ 嘿！吓唬谁呢！ 真当人是老太太？ 周晓辰摸滚打爬四年，早就不是被螳螂老师暴揍的吴下阿蒙了，完全不带怕的，反手接住，然后一拳招呼回去！ 于是乎，驾驶舱内，司机和副驾开始激情肉搏——并且各自还拴着安全带。 就算打架也不能松安全带！ 看看这优秀的安全意识！ 两人激情互殴了一阵，机长发现自己居然处于下风，顿时有点不淡定：“等等！” 周晓辰顺势停手：“您是哪条道上的？没有您这样的机长吧？” 第382章 毕业大考(八) 机长：“虽然我们看上了同一只羊，但我们不是敌人。” 劫机的居然有两伙人！ 周晓辰内心的小人呐喊：这艘船到底是有多倒霉！ 但面上不动如山：“佩服佩服。” “劫机”也有很多种，周晓辰扮演的这一伙人求的是财，而机长要的是飞船本身。 要飞船做什么？ 不外乎恐怖袭击之类的。 他刚才的动作证明完全不在乎飞船上人质的死活，也是这一点的佐证。 这是真正的亡命徒，“同道中人”也得道一声“佩服”。 机长：“您告诉我真正的坐标，我把您放下去。然后您走您的，我走我的。怎么样？” “这里有个小小的问题，”周晓辰：“您的罪名会被算在我们的头上。” 机长给她气笑了：“有什么区别？” 都劫机了，没杀人就不用被通缉了？ “力度是不一样的，”周晓辰：“本来是保险公司赔完了，就可以皆大欢喜的事情。您搞这一出，性质就太恶劣了。到时候追捕我们的人翻倍不止。” 机长：“那您想怎么样？” “把我们的对话录下来，证明我们不是一伙的，”周晓辰：“怎么样？” 机长：“您刚才没有录音吗？” “录了，但是还不够，”周晓辰：“比如您说说准备做什么？” 机长的面色冷了下去。 看来是谈崩了——周晓辰决定先控制住这个危险分子再说，正要掏出麻醉喷雾，忽然一阵剧烈的耳鸣和头痛一起袭来——好家伙，精神攻击？ 简直是太岁头上动土——不对，机长自己也捂住了头，五官都皱在一起，不像是演的，也没有演的必要。 那么攻击是来自哪里？ 周晓辰眼前闪了一下，仿佛看到一个拿着棍棒的身影——艾米莉？ 这货不是被喷晕了摁回休眠舱了吗，怎么还能作妖呢？而且这个视角怎么这么奇怪…… 周晓辰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我去，不是人！” 机长在头痛欲裂中仍然朝她瞪过来。 “不是骂你！”周晓辰一手掏出麻醉喷雾，三两下把机长喷晕，一手打开通讯，呼叫奥拉：“是那个狗！快摁住那狗！” 距离驾驶舱最近的不止有观景室，还有后备舱！ 用来发动精神攻击的，不是艾米莉，而是他的狗！ 小队行动很快，不到两分钟后，耳鸣和头痛就退去了。 奥拉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换人开船？” “没事，比母虫差远了，”周晓辰：“你们有没有事？” “我们离得远，只是感觉到轻微耳鸣，正在找源头，你的通讯就来了，”奥拉：“那条‘奇美拉’戴着一个项圈，被我们制服时，项圈正在放电。” “我检查了项圈，发现上面有延时放电装置，需要每隔一小时发送信号，延长设定的时间，否则读秒结束就会放电。” “那条‘奇美拉’，应该受过基因或手术改造，能够发动精神攻击。一旦被电击，就会发动。” 原来它那么害怕跟人对视，是因为怕被电击…… 周晓辰无语道：“因为我们放倒了艾米莉，没有收到新的延迟信号，所以项圈就放电了？” 奥拉：“没错。” 什么我坑我自己！ 这时候幽灵发来讯息：“在（0.00167，44°27′，11°52′）坐标，联盟真的抓到一个试图来打捞黑匣子的疑犯——开着一艘专门清理太空垃圾的‘清道夫’。” 考虑到船上有疑犯，而且全体值机人员都需要审查，联盟跟克洛斯当局交涉后，给出的指令是返航。 “让乘客都进休眠舱，你们也系好安全带。”周晓辰心累道：“我一脚油门赶紧把这船开回克洛斯——这船邪门得很！” 回程总算无事发生，落地以后，围观了突击审讯，周晓辰才完全捋清楚前因后果： “总共有两批劫匪。第一批是一个犯罪团伙，一个是克洛斯港的地勤，一个是艾米莉，还有一个是‘清道夫’，三人是发小。” “艾米莉参加提高精神力的药物试验是个幌子，实验的真正内容是把动物改造成能够发动精神攻击的‘生化武器’。” “在‘奇美拉’身上实验取得初步成果后，三人定下了劫机计划：地勤把‘恐吓信’提前封装在餐巾、毯子和救生衣里，艾米莉带狗上飞机，控制项圈放电，让机长确信船上有星盗，从而满足他们的诉求。” “之所以设计成延时装置，是为了在放电让狗发动精神攻击之前，让艾米莉能提前进入休眠舱，以获得‘不在场证明’，洗脱嫌疑。” “让65岁以上老人进入休眠舱，也是为了让艾米莉表示身体不适进入休眠舱这一行为不会特别突出和令人怀疑——如果所有人都在外面，只有他一个人进舱休息，不在场证明就起反效果了。” “当然，因为机长没有等到星盗‘证明自己的危险性’就满足了他们的诉求，艾米莉的狗原本不会出场——如果不是被我们意外放倒的话。” “黑匣子抛出后，再由预先蹲点在那里的清道夫去打捞——如果联盟没有事先盯上最近的商船，在附近巡逻，等机长报警，再起飞去抓人，可能人已经跑了。” “而机长，则是个更危险的反社会分子。几十年前，他还是个小孩的时候，他的母亲突发重病，在克洛斯星看遍了医生，都没有好的方案。本来打算去天宫治疗，但当时正逢克洛斯换恒星，所有人都抢着往外跑，黄牛把票炒到天价，他们只能拖延了一个月，结果他母亲就在这个月去世了。” “这件事压在心底几十年，本来或许不会发作，但最近他从同事那里得知，航空公司准备把他裁掉，只是最近人手紧，还没有正式下达通知——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飞行了。” “他还没到退休年龄，存款也不足以支撑到退休，所以积怨爆发，准备在最后一次飞行时，让这艘船半路失落在太空中，以此报复公司，同时报复几十年前，在克洛斯换恒星时逃离，造成机票挤兑的人。” “因为副机长负责开前半程，他负责开后半程，所以只能在后半程动手。没想到碰上了另一伙劫匪！” 当吃瓜网友啃完这起“三方大乱斗劫机事件”后，发出了跟周晓辰同样的感慨：“这艘船真喵的邪门！ 第383章 既惊险又躺赢的白鸽勋章 “本社讯：星历1004年，第191个蓝星日，根据天文模拟结果，距离克洛斯开始换恒星，预计还有85小时。” “近期大量航班飞离克洛斯，其中5趟航班中途出现意外。4趟遭遇星盗袭击，1趟被反社会分子挟持。所幸在克洛斯安全局与联盟行星防御军维和部队的联合打击下，5趟航班中3趟平安抵达目的地，2趟平安返航，滞留旅客已成功改签。” “尽管有惊无险，考虑到近期星盗与匪徒猖獗，克洛斯安全局提醒公民谨慎出行……” 不用说，唯一那趟没有遇上星盗但仍旧出了意外的航班，就是周晓辰他们登上的e519。 克洛斯星盗猖獗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家都已经麻了，反而是e519获取了最高的关注度——无他，整个劫机过程实在是过于离谱。 虽然审讯还在进行中，对总共4名匪徒的最终判决尚未下达，只向媒体披露了一些细节安抚公众，但也足以让网友吃瓜吃个饱。 不但克洛斯网友吃瓜，联盟也被惊动了。 “这事现在听起来很乐，但仔细回想一下，其实非常惊险！” “没错！机长想让飞船失踪，成功率是很高的。只要关闭一切通讯，宇宙这么大，谁知道他把飞船开到哪去了？” “就算联盟维和部队在附近巡逻，能找回飞船，只要他故意在自由活动时间内打‘前进三’，就能造成极大杀伤了。” “另外3个劫匪听着好像是来逗乐的，其实计划也相当完善，可以说成功率不低。如果不是有联盟的维和小队提前卧底在上面，机长很可能从一开始就不会报警，那他们就成功了。” “↑不是可能，机长就是没报警！” “但如果不是这3个劫匪，维和小队的人恐怕还进不了驾驶舱，那就不好办了。” “有人觉得维和小队操作很骚吗？” “↑雀食……上星舰就躲有氧舱里逃避休眠，然后发现了狗，笑死。” “躲有氧舱好像是维和小队的常规操作，遇到星盗那几艘船，报道好像也提到这一点？” “↑对对对，我记得有一艘星盗混上了船想要里应外合，也躲在有氧舱，结果跟维和小队狭路相逢，当场就打起来了……” “↑头笑掉了，什么狭路相逢勇者胜？” “但是e519队长操作尤其地骚！居然假装劫匪同伙混进了驾驶舱！” “↑这个脑回路绝了，现在回想一下，如果她当时拿出联盟行星防御军的证件，要求配合，那么机长肯定会立刻打前进三或者减速三，那就丸辣！” “雀食……当时大家安全带都没系啊，非死即伤。” “她是感觉到机长不对劲，才这么做的吗？” “采访说是的。本来她怀疑机长是匪徒同伙，试探一下，运气好的话，机长可能以为同伙发现了意外情况要找他，说不定就会打开舱门。后来发现是两伙人的时候她也差点没绷住。” “不是一伙的，机长为啥开舱门？” “可能是想顺势把副机长换出去？轮换驾驶期间，副机长是原地休息，不出驾驶舱的。可能副机长一直不睡觉，让他不好操作？” “如果机长只想杀一部分人，这事几乎无解；但因为他想杀所有人，没有在交接后第一时间打前进三或者减速三——可能想找机会把副机长杀死或者控制住，所以这事才有了转机。” “如果e519队长没假扮劫匪混进驾驶舱，可能就难免出现很大伤亡；如果没有在有氧舱发现狗，或者e519小队没有中途把带狗的那个劫匪放倒，就不会触发狗的无差别精神攻击，那么就缺乏了抓捕这个劫匪的决定性证据！” “对喔，这么一看，e519小队成功踩爆了所有的雷，偏偏没有炸到人？” “这踩雷技术666” “能拿白鸽勋章吗？” “能吧，毕竟保护了一船人的生命安全。就是这个鸽子，怎么说呢，乍看好像也没做太多事，有种既惊险又躺赢的感觉？” 即使勋章已经在路上了，大考还要继续。 周晓辰把船开回去，配合审讯完，在联盟驻地刚休息了一天半，就接到了新的航班号——敢情他们都是可循环利用资源，不是上一次贼船就完事了——你得反复地上贼船！ 可惜他们小队大约在e519用完了所有踩雷的运气，后面再也没有刷到怪，只剩反复坐船坐得灰头土脸。直到克洛斯换恒星的最后一天，驻地突然塞得满满当当，周晓辰才打听到没有刷到怪的同学，被安排了什么保留节目。 原来每天的航班里，都混着几艘“钓鱼船”或者“演习船”，这些船上的休眠舱都是空的，人员信息全部伪造，除了提前埋伏的毕业生们，都是赛博乘客，专门在情报显示星盗出没的区域晃悠“钓鱼”。 如果钓上了鱼，就顺势让同学们练练手；如果没钓上，就在航程末尾由教官出马，利用截获的星盗船安排一次演习。像周晓辰他们这样遇上了真劫匪的，就不会再安排上“钓鱼船”了。 原本演习应该是意料之外的突袭，给这些初出茅庐的学生们一点小小的凶残星盗的震撼——但因为周晓辰大考前到处散播预言，变得毫无惊喜，只剩“果然如此”。 “其实区别非常明显，”据一个参加过演习，但后来又碰上了星盗的倒霉蛋说：“真的星盗纯纯就是乌合之众，交手发现是联盟，跑得飞快，滑不留手。” “但是教官就不一样了！”那叫一个狠！ 据说被教官接弦登船痛揍的时候，有一名学生喊，“我知道你不是星盗，是教官假扮的！” 结果教官边骂边打，“就你是大聪明是吧！想不想及格？想及格就再跑快点！” 大家悲愤：“他们都不带装一下的！” 林见星：“……有没有可能，是‘教官会假扮星盗’这事在大考前就被某人说破了，于是教官干脆就不装了？” 第384章 极光之下 “本社讯：星历1004年，第194个蓝星日。天文模拟显示，今晚21点34分，克洛斯星即将抵达双星连线与公转轨道交点，届时β星引力将超过‘捕获临界’，克洛斯星将开始为期20天的变轨。” “变轨期间，引力波动对大气的拉扯、对克洛斯磁场的扰动将导致通讯障碍，出于安全考量，克洛斯将关闭一切航班，地面交通保持最低限度运行，公民非必要不出行。” “建议准备20天物资，尽量留在家中，锁好门窗，平稳度过变轨期……” 作为“可循环利用资源”，联防大毕业生们当然不可能留在驻地长草，被轮班放了出去，维护变轨期克洛斯的治安。 有时候穿上维和部队制服出去巡逻，威慑宵小；有时候伪装成普通市民，出去钓鱼执法。 在此期间，谢东流毕业后要去的部队终于揭晓——是一支主要活动在克洛斯—麋鹿座—阿喀琉斯三角区的王牌机动小队，主要负责机动支援，解决常驻维和部队处理不了的问题。 队长是一位毕业于加加林格勒的学姐，有意思的是，阿纳托利和柳德米拉也在这支小队里。 阿纳托利说，“经过阿喀琉斯的事以后，忽然意识到边境之外的和平也是很宝贵的。” “变轨期”在克洛斯居民的睡前故事里一直是混乱和恐怖的代名词。在那些仿佛继承自中世纪骑士故事的黑童话里，“每当绿光在天边亮起，就是灾难降临的预兆”。 这并不是没有道理。 一方面因为通讯干扰，星舰不能起飞，导致军力在全球的调度出现困难，给了盗匪可乘之机——在星际时代，因为星舰能以分钟为单位赶到支援，所以每单位面积领土的军力和警力其实是远远低于蓝星时代的。 另一方面，虽然天文模拟结果显示，这次变轨是安全的，但模拟永远不能百分之百等同于事实。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克洛斯星会“脱轨”——无论是滑向β星最终被吞噬，还是轨道半径变长，进入极寒带，都将是巨大的灾难。 所以绿光之于克洛斯人，近乎于灾难的具象化。 但事实上，这些恐怖的绿光，是周晓辰生平仅见的，瑰丽的极光。 极光是恒星的高能带电粒子流与大气碰撞的产物，在磁场的作用下，原本更常见于行星两极。但当克洛斯星大气在引力拉扯中形变、磁场出现剧烈的扰动和混乱时，极光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两颗太阳”仍然在一升一落地交替，但在升落之间的短暂间隙，极光就占据了夜空。 “去摩尔曼斯克看极光”——这曾经是写在周晓辰的“遗愿清单”上的项目。因为她的病情恶化速度远超预期，最终她的“遗愿清单”全部变成了“遗憾清单”。 她在那一半生命里没有看到的极光，终于在这一刻看到了。 即使清楚地知道那是高能带电粒子流，身处极光之下的时刻，仍然是一个人最接近神学的瞬间。 周晓辰刚刚换班回来，拿到了自己的私人光脑。因为跟通讯卫星的联系时常中断，上网的体验感很差，一卡一卡，仿佛梦回2g时代。 但这个时刻如果不能分享就太可惜了——所以她仍然打了阿列克谢的通讯。 果不其然，没能接通。 也许是通讯太差了，也许是他在出任务——周晓辰其实也没有指望能打通，只是这一刻她忽然想要倾诉她那些一度失落、然后又在命运的混沌里意外得到了补偿的愿望。 有的愿望很琐碎，有的又很模糊，真要说起来其实也都没那么重要，只是因为变成了“遗憾清单”，才不甘心。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想去看极光，爸妈问我毕业旅行去哪里的时候，我纯粹是觉得在出境游里比较便宜才选了摩尔曼斯克……” “但是没有去成！就好不甘心啊！” “还有哐哐炫辣椒！变态辣的火锅！变态辣的串！” “我其实没有多喜欢吃辣，但是不让我吃，我就喜欢了……” 什么“坐宇宙飞船上天”之类纯粹就是写一个乐的愿望就不说了。 “最让我接受不了的是，连‘用骨灰种一棵树’这种卑微的愿望都实现不了！因为我不是火葬！” 还有一个周晓辰曾经写上去，又偷偷划掉的愿望，是“拥有爱情”。 在她生活的那个社会极度内卷、充斥着对立与戾气的时代，很多曾经对父母那一辈人，虽然不能说唾手可得，但至少也是稀松平常的东西，竟然都变得那么奢侈和昂贵，以至于不可企及。 除了“用骨灰种树”，命运好像记住了她所有的愿望，以至于她再一次怀疑，这会不会只是她被液氮冻迷糊了，幻想出的一场濒死体验呢？ 想到也许在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以后，就要在冰冷的实验室里长眠，周晓辰呜呜道：“我突然想起马上就要毕业了，要不趁着大家还没走，我们把婚结了吧。”他想起大一新年时谢傻和小林爸妈的“光幕和光幕的聊天”：“不然到时候宾客席上就只有一堆光幕……” 说完她才发现耳机里“嗞嗞”的杂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 阿列克谢的声音清晰地从对面传来：“周周？” 周晓辰麻了一会儿，才想起重点：“什么时候接通的？” “对不起，”阿列克谢：“我只听到最后两句。”他的声音带着笑意，补充：“从‘马上就要毕业了’开始。” 周晓辰：…… 你倒是很会抓重点啊！ “什么时候？”阿列克谢并不想让她糊弄过去：“等你回来就去，好不好？” 周晓辰一瞬间仿佛梦回了1004年的新年，他们一起看完烟火，然后阿列克谢送她回家。 可能是那天太开心，她有点脚底发飘，到了集装箱门口，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新年假期大家都可以回家，那你是不是也不一定要回部队？”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丸辣！ 如果现在改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列克谢小天使一定会伤心的吧？ 第385章 家务事之槌 在“猛扯进度条”和“让小天使伤心”中极限二选一，周晓辰不得不硬着头皮选了前者，拼命洗脑自己“一切都在计划中”，故作镇定地去开门，然后就听到阿列克谢在她身后笑出了声。 周晓辰：…… 阿列克谢把手撑在门框外面，仿佛那是一道不可侵犯的结界，明显没有进她的猫窝的意思：“对不起……没关系的，”他故意做伤心状：“你刚才是不是有点害怕我？” 周晓辰：“……我才没有！” 阿列克谢隔着门框倾过去一点，吻她的眼睛：“晚安。” 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就想替她关上门。 周晓辰被他笑得气急败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反手拽住他的衣袖，“不行！” “你不许走！”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周晓辰意识到在她的生命里，没有一件事会按照计划发生——她的命运仿佛一个不喝大酒就写不出剧情的抠脚作者，以至于她的人生充满了混沌。 但也许是天上的极光让人产生一种幻觉，以为那是命运的某种预兆；也许是耳边的声音太让人眷恋，仿佛时光坍缩后的锚点，她忽然就这样接受了命运混沌的安排：“好啊。” 阿列克谢的声音反而紧张起来：“真的？” 这次轮到周晓辰笑出声，有种奇怪的“扳回一局”的开心：“真的。你不会说你要再考虑一下吧？” 阿列克谢不知道这是什么烂梗：“怎么可能……我正后悔没有抢先问呢。” 但当周晓辰快刀斩乱麻地跟阿列克谢商量好婚期，然后把消息告诉小伙伴时，大家的反应却十分平淡。 奥拉：“好，准时到。” 林见星：“准时到。” 谢东流：“准到。” 常笑：“到。” ……连回答都越来越敷衍！ 周晓辰：“都没有祝福语的吗！” 几人一起卡壳，然后肉眼可见地开始搜索大脑。 “算了算了，”周晓辰摆手，怀疑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吉利话并不吉利：“人到就行。” 阿莉萨还卡在毕业大考里，暂时联系不上，周晓辰把直播链接发了过去，希望到时候她能线上出席。 接着她又发了一堆链接，除了正在冬眠、实在不能揭棺而起的马尔库斯，连狄安娜都没有忘记——只是她如果没有量子通讯vpn的话，这链接要11年后才能点开。 最后是尼古拉。 这位老奸巨猾的长辈恐怕在他的政治生涯中就没有被对手问住的时候，但愣是卡“正在输入”卡了5分钟都没把回复打出来。 这让周晓辰想起了跟阿列克谢刚刚认识的时候，内心的小人满地乱滚，又体验到了迫害长辈的快乐：“没关系，您不用回复我！我知道到时候您会偷偷点进链接看的！” 直到大考结束，从克洛斯星返回，开始跟阿列克谢一起筹备仪式，周晓辰才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不需要礼服是很合理的，穿军装就是这么省事。 但这个“宾客名单”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旁听席？” 为什么要找“书记员”？ 这是什么奇怪的y？ 阿列克谢恍然意识到她不清楚联盟的习俗和法律：“书记员通常由一方或双方的长辈担任，或者也可以由幽灵代理……” 然后周晓辰才得知这件炸裂的事情：在联盟，婚礼是以庭审的形式举行的！ 铁血联盟不相信爱情，不要说什么虚头巴脑的，来了就排排坐，把各自的责任义务和违约处罚一条一条列下来，签字画押，作为将来离婚时裁决的依据。 条款经由书记员的认可后生效，旁听席的宾客也可以起哄提建议，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充当证人…… 周晓辰恶补完联盟《婚姻法》，现在满脑子里只剩一件事：这婚是非结不可？ 她怀疑人生道：“联盟的生育率真的有2？” 按这程序来上一套，十对要拆八对吧？ “幽灵为了自己判‘半只烧鸭’有据可循，就搞出这么骚的《婚姻法》？” 幽灵：“……你这当面骂人的毛病是不是该改一下？这是综合了民意后出具的解决方案，实行两百年来广受好评！” 周晓辰对“广受好评”大为怀疑，直到真的坐到了庭审席上，还是有种梦游似的荒诞感。 书记员由卓娅担任，她好像已经完全适应了自己混乱的时间线，习惯了阿列克谢“咻”一下就长大，“咻”一下就结婚，甚至有点兴奋。 结婚庭审不区分原告和被告，卓娅敲了一下槌：“阿列克谢先来。” 跟周晓辰脑子里一团浆糊不同，阿列克谢似乎早就准备好了，提笔写下：“为周周扫一辈子的头发。” 压力给到周晓辰这边，她只能硬着头皮写：“为阿廖沙做一辈子的……”本来想写“早餐”，但想到退役后自己很可能起不来，于是写了：“夜宵。” 论夜猫我是无敌的！ 阿列克谢唰唰继续：“为周周做一辈子的早餐。如果她没起来，就做午餐。” 周晓辰预感不好，但就像打德州扑克，对方已经出牌，你只能跟：“为阿廖沙理发。” 不要在奇怪的地方卷起来啊！ 旁听席上的小伙伴本来还一脸不在状态，听到这里顿时哄笑，然后兴奋起来：他们也不是没有参加过结婚庭审，但以前都是跟着长辈去的，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现在可不一样了！想怎么起哄，就怎么起哄！ “还有晚饭呢？” “谁洗衣服？” “谁套垃圾袋？” “马桶堵了谁通？” 等家务（包括假设有孩子的幻想家务）被瓜分完了，大家又开始起哄“事业和家庭如何平衡”等送命题，而本该维持秩序的书记员卓娅全程都没有在维持秩序，反而跟着起哄，导致这对爱情鸟被众人摁着摩擦…… 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们的婚姻维持到了其中一个人生命的尽头，那么这份协议书就永远不会被拿出来，自己写下的条款是否兑现，也只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 但太多太多的案例中，两个人会重新坐上庭审席，然后在一条一条核对协议中的责任与义务的时候，让人性中所有的幽暗和自私一览无遗。 说出口的话和写下的文字都没有真正的约束力，唯一的约束力来自重新面对这张薄纸时的难堪。 也许这场仪式真的是一种劝退或者一种拷问： 你真的准备好让渡自己原本的自由和权利，让一个他者进入你的生活，并为之承担责任了吗？ 在你清醒地知道你们将会成为彼此的第一责任人，赋予对方包括在你进icu后决定是否拔管子的权力时，你仍然决定在这一纸契约上面签字吗？ 仍然选择签字的人，无论他们将来是否重新回到这里，至少在这一刻，都曾经怀抱着对人性本不该有的信任和期望，做一个愿赌服输的赌徒。